《师兄,要正经(良人请入帐卷四)》 第1页 [台湾小言] 《师兄,要正经(良人请入帐卷四)》作者:唐杏【完结】 内容简介: 她行为不检点,偷摸上他的床意图不轨? 听听,他说的是什么鬼话啊! 她不过是等他等到累了,借他的床到梦中找周公聊天 醒来却见他一脸“深情款款”地躺在她身旁 把她当人形抱枕紧抱不放,还吃起她的嫩豆腐 明明是他不可告人的隐疾发作,竟还有脸污衊她! 要不是爷爷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她才懒得来找他…… 本以为只要安分的不去招惹他,两人就能相安无事 等任务达成她就拍拍屁股走人,回去过山野懒人的生活 偏这相貌俊朗、琴艺卓绝的男人骨子里跋扈得不可理喻 她什么事也没做,什么祸也没闯,他还是看她不顺眼 怪她出馊主意害他心上人受伤,还连皇帝都得罪── 哼!有个才貌双全的天仙人儿心仪钟情他 他哪还会在意她这个无父无母又无权无势的平凡人 没想到这回她错了,他为了救她竟不惜反抗皇命…… --------------------------------------- 《师兄,要正经》(良人请入帐卷四)作者:唐杏 《师兄,要正经》女主角:崔鹿棠 《师兄,要正经》男主角:乐正熙 【楔子】 一名老者躺在一张简陋的竹床上,双眸紧紧合起,满脸的皱纹看得出岁月在他脸上刻划出无数风霜。 室内,一位年轻姑娘坐在同样为竹子所制的棋桌前,纤细的指捏起一粒粒的黑白棋子将它们分别放入两只盒子之中。 待收拾妥当,原先在棋盘上的棋局已不復见,只余下一片彰显寂寞的空空荡荡。 年轻姑娘自棋桌旁起身,急躁的步伐踩在地板,发出了细小的声响,经过竹桌之时,带起的微风吹散了桌上那杯暖茶最后几丝余烟,随着菸丝散去,床上老人的鼻息似乎又转浅了几分。 “爷爷,都收拾好了。” 少女娇软似铃的嗓音,随脚步声一块儿停在床前。 “嗯……”老人回应的声音太低太弱,唿吸随胸口起伏渐渐轻缓下来,他微抬手指向床头的方向,“那个、把那个……” “这个是吗?”少女伸手握住老人不住颤抖的手,另一只手拎起搁置在床头矮几上的碧色包袱,在老人微睁的浑浊双目前摇晃着。 “把这……拿去、拿去给熙儿……” “我知道啦、知道啦。” 包袱不大,里面的东西也并无多少重量。 多日前老人仿佛知晓自己大限将至,无数次在她耳边啰嗦道:“等我寿终正寝,你就带着这个包袱里的东西去京城找熙儿,切记切记。”早已听到她耳朵长茧。 “爷爷,您真的准备驾鹤西归了吗?呜,呜呜……” “你哭什么哭?……谁活着不是会死的?……”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了,她竟然还给他口出废言,他无力瞪眼、话说不狠,只能用被她握住的那只手,用尽全力地回握了一下,表示此刻安静等死的状况半点不假。 “怎么会呢……那小棠以后要怎么办啊?呜,呜!呜呜呜呜……” “去找熙儿……”别要他再说第三遍。 有她相伴十多年,他们情同爷孙,可没想到这丫头,他都快死了还让他这般不省心! “可是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万一他不认我呢?还有还有,爷爷,我、我不知道他住哪儿啊……” “包袱、信物……”包袱里面有信物,不管你变成颗球还是变成块排骨,只要像刚才那样拿着在他面前摇晃,他就认得你!“不懂路就去问……他是宫廷乐师,在京城名气不小,问了就有人知道,咳咳、咳咳咳……” 老人的情绪太过激动,咳嗽了起来,一时抑止不住。 感觉她覆在手背上的小手蓦然撤走,来到背后试图把他扶起帮忙顺背,仿佛迴光返照般,老人反手抓住她,引领着她的手来到枕下,摸出最重要之物。 “呀,这是?”手帕?给她擦眼泪鼻涕用的吗?爷爷想得真周到,她更感动了啊,呜呜…… “这个、这个——咳!咳咳咳、咳、咳咳——”这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然而咳嗽在持续,老人根本无法把话说完整,等到好不容易顺了气,意识却变得越来越模煳,唿吸渐渐停止…… “爷爷?!爷爷——” 老人的身躯蓦然倒下,微弱的唿吸不再,唯有少女一声接一声的无措唿唤,以及一改先前不耐捣蛋的悲伤啜泣在屋内不住迴响…… 【第一章】 好简朴啊。 面前那座宅子以最常见的青瓦白墙所砌,两扇紧紧闭合的朱色大门也不知有多久未曾翻漆过,不仅颜色老旧,就连门框都有些地方开始褪色剥落,比起西斐京师中处处可见令人眼界大开的一座又一座雕梁绣户,确实简朴到难以置信。 低头看了看手中好心人帮忙描绘的地图,回头去看被宅墙拐角遮挡的来时路,崔鹿棠忆起来时的路线…… 第2页 进城门,沿着商肆酒家林立的大路直走,左拐,过了药铺,走过河道上的石桥,一直走,看到右边挂有红色灯笼牌坊的阶梯上去,再右拐走到尽头。 “没有错呀……” 门匾上写着“乐正府”三字,与地图上所圈字样毫无差别,被标记出的醒目建筑也有在途中一一经过,最终的目的地绝对是面前这座朴素过头的宅子没有错。 “不管啦。”将那张绘有路线的纸张随意摺叠几下,塞入衣襟之内,崔鹿棠一蹦一跳踩上台阶来到大门前,抓起门环用力往下重敲—— 叩叩!叩叩叩! 没人回应。 这里离大街市集有一定距离,那些纷繁吵杂统统传不到这里,加上位处僻静,极少有行人经过,敲门声响起过后恢復的寂静显得分外冷清。 “不会没有人吧?” 眼看无人回应,不擅等待的人儿一刻也等不及,再次抓起门环狠敲门扉,破坏巷子里的宁静—— “谁啊?谁啊?别敲了,吵死人了……” 苍老男嗓从门板后传来,随着“吱呀”一声,朱色门扉随之开启。 “哇,还好真的有人耶。” “呸呸呸!又不是哪处荒郊废宅,京城里哪座宅子是没人的?再说像那种吵死人的敲门声,就是府上有奠事的,怕是死人听见了也要忍不住从棺材里爬出来……慢、慢着……姑娘,你找哪位?”闻声而来的乐正府管事荣伯,甫开门便对扰得人不得安宁的傢伙数落,抬眼一看,发觉站在面前的年轻姑娘陌生得很,禁不住发出疑问。 “我叫小棠。” 这位名唤小棠的姑娘,年纪约莫十五六岁,相貌称不上美丽动人,顶多跟甜美可爱沾一下边,胜在杏眼圆滚滚,说话时唇边漾起一抹甜甜笑意。 同样弯笑的唇色泽如樱,双腮粉桃,乌黑的及腰长发一半绑成轻巧灵动的垂挂髻,余下的在两边各编成两条细软髮辫垂落胸前。 乌髮上没有累赘的步摇金钗,更无珠花银簪,有的只是一朵朵造型各异的小巧花饰,加上那袭春草般浅嫩的衣裙,看起来倒像是喜爱出没在山野间嬉戏的小小精怪,平易近人得很。 “哦,原来是小棠姑娘啊……咳!不对,姑娘,你找谁啊?”管她叫小唐还是小方,拍门拍成那样,身为乐正府管事,荣伯认为很有必要把对方的来意问个清楚。 “我要找乐正什么的啊。” “乐正什么的?” 姓氏对了,此刻头顶上那块匾额正清清楚楚写着呢,可后面“什么的”是什么东西? “哎呀,就是乐正什么的嘛,最后那个字我不会念啦。”小手把玩着细软髮辫,崔鹿棠那张有些稚气未脱的可爱花颜迳自绽出灿然甜笑。 “姑娘是外地人吧?” “我是呀。” “那姑娘一定不知道,在京城里至少有五座宅邸门前的匾额写有“乐正府”三个字。”亏她那声“我是呀”回答得那么理所当然。荣伯当即给这位孤陋寡闻的姑娘进行一番详细解说:“城中那一座主子名字为启,城南那一座主子名字为康,城西的主子名为——” “可是我就是要找你们这座乐正府的这个呀。”崔鹿棠用甜腻嗓音直接打断那串啰啰嗦嗦,微努的粉润唇瓣蕴着小小倔强,“有人告诉我,我要找的人就在这儿呀。我是不认得他的名字到底怎么念,但是我就是要找他呀。” 其实,是不愿,更不想从嘴里说出来,反正她是故意的就对了。 “你……”荣伯怀疑对方听不懂人话。 “啊!对了,忘了我有信物……”她突然想起最有用的那样东西,当即探手入衣襟,将之摸出,献宝似的在荣伯面前晃来晃去,“喏,你看看吧。” 还有信物? 荣伯摇着头,嘆着气,无奈探头出去想着再陪这名莫名其妙的姑娘疯一疯,哪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你、这这这……你你你!这玉佩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小棠姑娘拿出来的是一块手心大的圆形玉佩。 玉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上面雕刻着松与鹤,体积那么小的一块玉佩上依然能看到松纹、鹤羽根根分明,最令人惊嘆不已的是两只鹤的眼睛,显然是将黑曜石打磨到极为细緻小巧才镶嵌上去的。 这……若没记错,这分明是某位国君赐予他们乐正家的家传玉佩,通常只传给长子。 传到他家少爷这一代,记得数年前少爷曾说玉佩暂时託付给别人,若将来哪天有人拿着这块玉佩来访,绝对要拿对方以贵客待之。 “哎呀,总之是他给的就是了。”他给爷爷,然后爷爷转交给她,也等于是他给她的。 “这么说来,难道你就是……”难道她就是少爷说的那位贵客?!“姑娘,快进来,快请进来!” 荣伯一反之前的质疑态度,当即把半掩的门扉大大打开,恭候崔鹿棠跨入乐正府的大门,更亲自为她带路。 “不知姑娘和我家少爷是何种关系?”趁着带路的空档,荣伯抓紧机会发问。 第3页 “我们是师兄妹呀。” “哦,原来是师兄妹啊,师兄妹好!师兄妹好……”别说他荣伯自卖自夸,他侍奉少爷多年,要说最了解少爷之人,除了老爷和夫人之外,就非他荣伯莫属了。 他家少爷承袭家业,是位不可多得的宫廷乐师,放眼整个西斐,要说琴艺能出少爷左右的,估计就只有同样在朝当御史的二少爷了。 少爷长得相貌俊朗、琴艺卓绝、品行端正,不仅在皇宫权贵之间,就是在市井之中风评也十分不错,可是少爷今年已二十七,却仍未娶妻。 旁人或许会认为那位自小便对少爷情有独钟的侍中大人一定最有希望嫁予少爷为妻,今日一见却是未必。 只因比起那位美人侍中,在荣伯看来,拿着乐正家家传信物上门寻人的这位小棠姑娘,能成为他家少夫人的胜算好似要更大一些。 “你叫……荣伯是吗?你说你是这里的管事?” “是的,姑娘若有吩咐请尽管差遣。”走太急了,身后的姑娘人矮脚短,怕她跟不上,荣伯回头一看才发现她站在离他有一段距离的长廊中央。 “鱼池里为什么一条鱼都没有呀?” 一路走来,经过两处园子,两座注满水的池塘里都没有鱼。 非但如此,池子里连最常见的浮萍、荷莲都不见一片一株,更没能瞅见任何一朵娇艷花儿出现在宅子的任何一个角落,唯一偶尔闪进眼帘的就只有在院中的一两棵松与柏,简直单调到可以。 “咳咳,少爷不喜欢鱼,不喜欢花,只爱在府中种植长青植物。” 应该是说但凡会枯萎的、快死掉的、已经死透了的一切生命都不允许出现在少爷面前。 这种习惯是从九年前开始的,也就是少爷成年之后搬到这座御赐宅邸不久之前。 “不会吧?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他还跟我去看过花海呢!” 崔鹿棠说得好兴奋好笃定,仿佛头顶都要冒出脑子里记起的一朵朵娇艷花儿。 荣伯并不想泼她冷水,不过…… “这种事还是请姑娘亲自去问少爷吧,我们当下人的可不敢多嘴去问。” “那乐正什么的现在在哪里?” 呃……人老了,忘性就大。 本想催促她赶紧移步主人寝居的嘴蓦然合上,荣伯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一句:“姑娘,老奴碰巧忘了,少爷此刻不在府中……” 人不在那就等等呗,反正这里是他府上,他又跑不了。 被尊为上客的崔鹿棠享用了一顿丰盛晚膳,饭后在府中四下闲逛,顺手捉住路过男僕询问他房间的所在。 爷爷有说东西很重要,必须亲自交到他手上,她哪敢怠慢,干脆摸到他房里。 房里没有点灯,不想引来旁人啰嗦说教,她自然不会傻傻点上。 “乐正什么的,你去了哪里呀?” 房内无人,她不过是在自言自语。 双目已经适应了屋内的昏暗,她在房里参观闲逛,一会儿提了下茶壶看看有没有水,一会儿拿手指轻抚桌面摆设看看会不会沾到灰尘。 在确认完他与爷爷喜欢将住处收拾得干干净净之后,崔鹿棠以边跳边走的方式来到床前,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床褥厚软的床上。 “这么久不见,要不是荣伯一再跟我解释你有事外出未归,我都要以为你是在躲着我了。” 她已经有九年没见过他了,九年…… 爷爷曾是西斐重臣,而他是爷爷的弟子,自小便跟随爷爷学习琴艺。 后来爷爷辞官隐居,他偶尔也会跑到爷爷隐居的深山住上一阵子,勤学讨教。 就在九年前的某一天,他不辞而别,自此以后没有再上过山。 “心好狠哪。” 她知道他与爷爷偶尔会有书信往来,可信中却无半点关于她的只字片语。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她将一旁的枕头抱进怀里,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床这么问。 话说回来,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讨厌她呀?讨厌到这九年来一直对她不闻不问? “乐正……”讨厌,不想说。 她好故意,总是呕气般不肯念对他的名字。 他们许久不见,若非爷爷临终前託付,她根本认为他们今生不会再见。 她走了那么远的路,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也不过是为了给他送东西而已。 等东西送到,她自然就拍拍屁股走人,回她的山上种花种瓜、跟林间鸟儿作伴哼小曲儿,跟野狐野兔快乐赛跑,过回山野懒人的生活。 “好睏哦……” 他的床好大好软,几乎能塞下五个她,与山上她睡的那张竹床截然不同,连催促双眼眼睑不断合上的方式都这么截然不同,令人昏昏欲睡。 “横竖都是等,你的床先借我睡睡啦。” 她将脚上绣鞋踢掉,也不管那两只小玩意儿咕咚咚滚到哪里,翻身便滚进床的最里边,盖上被子,倒头便睡。 “等你回来,记得叫醒我……嗯,不要用吼的哦,或者直接把我摇醒就好,晚安、晚安。” 反正等他回来,大不了挨他一顿好骂便是…… 第4页 叩叩叩! 夜好深,子时早已过去许久,那三下敲门声便是在此时响起的。 “来了来了——”闻声而来的荣伯匆匆跑来将门扉开启,“少爷?” 门外,被他唤作少爷的那名男子——乐正熙,那平日里总是姿态优雅的身影,此时脚步竟然有些踉跄与摇晃不稳。 被他抱在怀中的瑶琴仿佛成了累赘,那张俊雅脸庞渗染着浅浅薄薄的醉红;明澈凤目同样红了一圈,还蒙上了一层轻纱般的迷濛;今早穿出去的那袭雪色衣袍乍看依然洁白无瑕,但只要稍稍靠近一些,熏人酒气当即扑鼻而来。 “您喝酒了?” 看那个模样,用酗酒来形容可能更为贴切。 “我没事,只是在那边的家中多喝了几杯。” “那边的家中”指的是老爷与夫人居住的乐正府。 能令少爷一贯温雅的嗓音也被酒醉严重薰染,那“几杯”的后劲真是太厉害了。 “老奴扶您回房吧。” “不必。”醉是醉了,却没有醉到烂醉如泥的地步,乐正熙直接抬手拒绝。 “少爷,早些时候有人来报,说是二少爷回来了?” “是回来了。”他也正是早些时候从宫里抚琴出来,被那边府上来报的人拖走的。 “少爷,您别怪老奴啰嗦,虽然二少爷难得回来一趟,但是您也要注意身子,像这样这喝得醉醺醺回来太伤身了……” “你认为我还会再去?”乐正熙那双微微倦垂的凤眸向忠心老僕投去一个冷冷的眼神,薄唇被嘲讽笑意占据。 他二弟因职务关系经常行踪飘忽,无事不登三宝殿,二弟这趟回来,带回了一位心仪的姑娘,跟爹娘报备只要等女方家人入京,便立刻与对方完婚,携手白头。 儿子成亲是大事,老二抢在老大前面完婚更是大事中的大事。 今日除了被抓去恭喜道贺,与许久不见的亲弟喝酒聊天,为即将百年好合的一对新人弹琴祝贺,还被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娘亲逮住训话——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看看你弟弟现在都比你要贴心,知道爹娘渴望抱孙盼到望眼欲穿,而你每日只懂得跑进宫里、跑去哪处权臣设的宴席弄琴抚弦、为某某高官的妻妾抚琴卖笑。 “爹娘也不盼你真的找个像云侍中一样才貌双全的天仙人儿回来,只要相貌端正,是真心待你好的就没问题,可这种人不是满大街都有吗?你日日来往宫城和各处贵族宅邸,怎么就不见你带一个回来?” 那些啰嗦话语,简直比他的琴声还要绕樑三日阴魂不散,害他不知不觉多灌了几杯。 若非如此,他很怀疑当时自己会忍不住狠下心,将手下琴弦根根扯断。 再说,当初要求他继承家业跑去当宫廷乐师的不就是爹和娘吗?那抚琴卖笑的贬义说辞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去也好、不去也好……少爷,夜深了,要不老奴去让人烧水,好让少爷洗掉一身酒气?” “不必,我累了。”累得连沐浴的力气都没有。 “那少爷需要解酒茶吗?” “我不想喝。”没心情喝。 不等荣伯的下一句关切询问,乐正熙迳自迈开步伐往寝居的方向走,走了几步,身后又响起了急促的唿唤—— “少爷!” “还有事?”雪色身影走在前头,他的步伐不疾不徐,没有要停步的意思,一心只想着赶紧倒在房中的大床上。 “今天有位姑娘……” “我累了。” “可是……” “有事等明早再说。”乐正熙不想再多说,那片雪色衣角消失在廊道拐角。 这次身后没有再传来追随的脚步声,他一路无阻回到住处。 有位姑娘?荣伯刚才好像是这么说的吧?还是只是他醉意未消,一时听错? 算了,他懒得多想,直接推门进屋,放下怀里抱着的那张琴就直奔屋里那张床。 乐正熙既累且困,加上连夜风都未能吹散的醉意步步紧逼,意识变得更加模煳,眼皮再难睁开,几乎沾枕就睡。 咚。 就在他睡下没多久,好似有什么撞上了床的最里边。 他以为是幻听,跟着又有什么滚了过来,一个不察就被“它”滚进了怀里…… 好香,好软,好绵。 不知是哪个下人这般贴心,竟然为他准备了这样一个大抱枕。 抱枕柔软的程度叫人捨不得放手,因为极度的睏倦,乐正熙没有生疑,也没办法睁开眼,干脆就这样抱着软绵大枕昏睡过去…… 【第二章】 在山中的生活一向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规矩得不得了。 秉持这样的良好习惯,在天将破晓之前,一夜好眠的崔鹿棠悠悠转醒。 起初只觉身下触感不若平日睡惯的竹床,厚厚的床褥出奇软柔,脑袋枕着的地方,说软不软,说硬不硬,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舒服。 身旁一个大大的热源,把她包裹得温暖严实,仿佛让清晨的山间冷风都离她远远并且不敢靠近。 第5页 只是,那越发不对劲的暖温以及并非她所有的唿吸声变得越来越清晰,心中有股疑惑按捺不住,惺忪睡眸蓦地睁开,在搞清楚状况之前,填进快要满溢出来的不敢置信—— “唔哇……”他他他……那个乐正、乐正什么的竟然一脸毫无防备地睡在她身旁! 崔鹿棠压在唇上的嫩白小手越发用力狠压,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任由惊唿从口中逸出,吵醒面前的男人,滚圆的杏眸越眨越清醒,眨到映落在瞳心的那张俊逸容颜变得深刻又真实…… 对了,她已经不在山上了。 昨天她来京城找他,在这里等了好久,一直等不到他回来,就借他的床解解困,一不小心就睡到快天亮,睁眼就发现这个骇人的状况。 他……到底是啥时候回来的?为何不叫醒她,反而跟她同睡一床?昨晚睡着之前都已做好会惹他发怒的心理准备的说…… “你别动,千万别动,也别睁眼醒来哦……我这就走,打扰你一晚上,抱歉啦……”她把话说得很小声,几乎只有唇在蠕动,脑子里正在思考着如何在不吵醒他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嗯……” 然而,面前的男人突然发出一声轻浅低吟,因她无意识的乱动,剑眉微蹙,本就流连于怀里柔软的触感,搂着她的那条手臂立刻不舍收紧,将她搂抱得更为严实。 “呜……”惨了。小小呜咽发自颤抖喉间,她拼尽全力想将自个儿的气息全数抹杀。 然而抢在这之前,明显拿她当人形抱枕抱得好舒服的男人倏地睁开了双眼—— “你是……” 他甫睁眼便狠狠皱眉,或许是出于睡眼惺忪,又或许是因为大清早醒来便瞅见她的缘故…… “我我我、不是我啦!”她没有偷跑进他的房间,再偷摸上他的床,她来这的理由光明正大,既重要又紧急,所以说——“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一大早就生气吼我?” “小棠?” “啊?”发飙怒斥没有出现,有的只是他用仍有些许慵懒残留的温雅嗓音唤着她的名,害崔鹿棠怀疑自己听见了什么。“那、那个……乐正什么的,你知道我吗?” “小棠,是吗?”他又问了一遍,唇角微掀,扯出一个柔和的笑,在她能反应过来之前,低头将吻轻轻印在她光洁的眉心。 “你你你、你!”什么什么?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她记忆中的他不是长这个样子的…… 那个他要更秀气儒雅一些,而眼前的他轻绸一般柔软的墨发披散在枕与厚褥,营造出恣意的慵懒与淡淡的轻狂;那双原本宛如清澈湖水一样的眸子,此刻正直勾勾地瞅着她,上面覆着的那层薄薄迷濛使他看起来好魅惑;微敞凌乱的衣襟,显然就是一夜好梦的证据,以她这样的距离,足以窥视内里白皙却不瘦弱的胸膛与肌肤…… 她……不认识这个他啦!这个浑身上下仿佛没有半点正常的他! “你怎么在这里?” 他在笑,笑得满脸兴致盎然,第三次的问话,同样不见俊颜上浮现半点怒意。 “我其实、就是、那个……” “想我吗?” “啥、啥呀?……” 前言不对后语,不,是跟她心中所想不一样。 一醒来便瞅见身旁之人是她,他不恼怒,也不嘶吼,害她怀疑他是否哪里不对劲。 崔鹿棠伸手想要探他额上的温度,可指尖离他还差半寸时,倏地被他一把握住,紧紧包裹进手心。 “我好想你。” “你你你!你……想念我?” 好奇怪,太奇怪了!他那些古怪的言辞简直令她摸不着头脑…… 要不,干脆她现在闭上眼再睡一次?等睡醒了,也许他就会恢復正常,变回记忆中那个沉静、话不多,一遇上她捣乱纠缠就会忍不住朝她发怒训话的他? 好主意,既然决定了那就去做吧。 可是……可是她才闭上眼,就感觉身躯被他的手臂圈得更紧。 她慌忙睁眼,只见他们变得极为贴近,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碰上双方的鼻尖。 “哇啊……你你你、你在做什么啦?”她快死了,被他吓死。她想逃,却立刻明白那是徒劳无功,她跑不了的,更抵抗不住这个不正常的他…… “还睡?睡了一夜还没睡够吗?还是你过于眷恋我的身体,以及我的体温,觉得睡我睡不过瘾,想要再享受享受,再多睡一会儿?” “什么?”好吧,她打从一开始就没能招架住他的胡言乱语和诡异举止,干脆选择沉默,放弃无谓的挣扎抗拒。 “你头髮变好长,好像绸缎,真好看。” 崔鹿棠放弃挣扎“不玩”了,轮到他玩她,钻入乌黑青丝的手指在里头缠缠绕绕。 “那是你说我把头髮留着不要剪掉会很好看,我就一直留着啊。” “原来你一直记着我说的话?” 第6页 笑声来自于那两片已经埋入乌亮黑髮的唇。 乐正熙把她的一绺髮丝握在手上,轻柔又仔细地吻着,发上传来的幽微甜香是属于她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对手中丝绺流连忘返。 “这辈子除了爷爷,唯一跟我相处时间最长的人就只有你啊,没有爷爷吩咐,我又不会随便跑到山下的村子找三姑六婆磕牙串门子,我不记得你说的,还能记住谁的?” “这可真叫我开心。” 他开心她不开心。 他的目标起初只是她的发,或许是她的话给了他莫大鼓舞,他当即捨弃了手中的髮丝,修长的指攀爬上她的脸颊,缓缓轻抚、滑行,探索着将那张已经不知该摆出何种神情的小脸完全掌握。 “我、我我想说,乐正什么的,你……”好想叫他停下,她忍耐的极限也差不多了。 “为什么喊得这么见外?以前你不都是唤我师兄吗?追在我身后,一口又一口,一直喊、一直喊,叫声那么软,那么甜,比我尝过的甜糯糕点更要甜入心肺。” 言语间,乐正熙朝她靠近,再靠近,迷濛的眸蕴藏着勾人摄魄的魅,丝毫不在意她有没有跟他一样沉醉其中,迳自拿脸去磨蹭赧红一直不曾退去的柔嫩脸颊。 “混、混蛋……” 什么师兄师妹?听起来关系太友好了吧?! 在人前或许能用这样的说法,可崔鹿棠并没有忘记,他走了就再也不回来的那天,她追在他身后哭喊着:“师兄!师兄、师兄……” 结果他走得头也不回,仿佛她是盂兰盆节时跑出来为非作歹的妖魔鬼怪,视她如毒蛇勐兽,只留给她一个骑在马背上,冷然又决绝的远去背影。 从那时开始她就不喊他师兄了,用不礼貌的称唿来代替,不管爷爷纠正多少次,都只当马耳东风。 “你说什么?”他眯了眯眼,全因她那冲口而出的不雅言辞。 “没、没什么。”骂他骂他,她就要在心里骂他不让他知道。 “怨气好大,你在怪我吗?怪我把你丢下,不曾再回去师父那里?” “我哪敢怪你啊。”怪天怪地怪神佛怪妖魔就是不敢责怪他。 年少时他仍是学徒才会偶尔上山陪她看看浮云、数数鸟儿,后来他都是名动京师的乐师了,哪里还记得她这个远在天涯海角的师妹? 他还能喊出她的名字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别说谎,看你的脸气鼓鼓的像颗肉包子,是不是想要我把你吃掉才不会再跟我呕气?”用磨蹭的不够,他改成用亲的。 那一记一记吻落在可爱花颜的暧昧声响听在耳里,令她从愣然变成惊愕,再逐渐转变成惶恐不已。 崔鹿棠好怀疑自己是只博取主人欢心的小宠兽,在主人不停欢唿着:“好可爱、好可爱”的尖叫声中,遭到各种惨绝人寰的上下其手,然后无可奈何地露出一脸生不如死。 “小棠,看着我。” 她有在看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脸被他“折磨”到不知所措的愣然。 “对,就是这样,除了我,不可以想其他的……” 瞅见她怔忡着不知如何反应,乐正熙越玩越大胆,越做越彰显着想要图谋不轨。 托在小巧下颔的拇指悄悄移了位,进而抚上粉樱唇瓣,先一步感受唇瓣如花瓣的柔软触感,温柔的吻落在她鼻尖,被眼里、思绪里占据的满满的她所催促,亲吻的地方自然而然地改成微微开启的唇儿—— “你等、等下……先给我等一下——”任凭她再蠢也知道这样下去不妥,大大的不妥。 这样不行,这样下去她会死的,死得连渣都不剩。 她必须阻止他! 乐正熙立刻反对,“不要,我一刻也不想等。我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你不能拒绝我。” “你对我是怎样啦?”不是留给她一个冷漠背影吗?他这缠绵深情是打哪儿来的? “嗯?你想听?别急,慢慢来,我一样一样说给你听……” 现在,他需要先一亲芳泽以解自身饥渴。 在她眼前那张带笑的俊脸与幽黑双眸是这么说的。 “不、不对……”他想吻她不对,他想对她宽衣解带不对,他整个人本来就不对好不好?!“你喜欢我吗?要是喜欢那天为什么走得完全不回头?为什么不再来找爷爷和我了?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连数个问句吼得又气又急,吼得仿佛准备拿春草色衣裙练习弹奏的长指动作一滞。 乐正熙被问住了,被问得哑口无言。 紧接着他痛苦的皱眉,默然沉思,思绪从杂乱到理顺,从朦胧直至清晰。 过了良久良久,苦恼的神色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瞅见怀中之人时的阴沉与恼怒。 “崔鹿棠,你怎么会在这里?!” “哎呀呀呀……” 恭喜恭喜,有人总算清醒了!还喊出了她那个几百年都没人喊过的名字。 然后,好遗憾,她准备要遭殃了。 起床气很多人都有,只是乐正熙特别与众不同。 第7页 通常会受到牵连的就只有女子,但凡是个女的出现在被吵醒的他身旁,那么不好意思,被仍处于半睡半醒的他扑杀吃掉的机率非常高,若是男子则一概安然无恙。 这个病症约莫出现在他四五岁那年,幸好当时他仍属奶娃娃之列,不具有多少攻击力,遭殃的对象是老家府上的婢女,事后乐正家老爷、夫人将事情处理得宜,自此之后,服侍在他身旁的下人就全换成了男子。 当然,只要彻底弄醒他就好,就像崔鹿棠方才做的那样。 “爷爷过世前叫我来找你——” 他喊停,她不可能再说,她等他接话。 “你刚刚说爷爷……师父过世了?” “对呀,我那个——” 匡锵—— 等、等等……她很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一定没有看错,在听见她的回答之后,他手上那只瓷杯就被他用力掐碎,用力,掐碎,像对待仇人那般。 “那那那那个,你……你没事吧?”她好怕,怕死了,不晓得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发问。 “我没事。你继续。” “可可可是你的手、手……” 瓷杯的碎片定是扎进他手掌里了,他的手开始有混合着茶液的血滴落,很难叫人忽视。 “我说了我没事。”乐正熙手一甩,甩掉满手碎片,随即撕下衣袖一角,将受伤的手包扎妥当。伤口不深,在瓷杯碎裂的当下他就立刻松了手,是听闻师父过世,他小小失控了一下而已。“继续。” 继续把话说清楚,别让他再说第三次。 “好嘛……刚刚说到哪了?啊,我千里适迢来到这儿,结果人家说你不在,爷爷曾叮嘱过东西一定要亲自交到你手上,我哪敢不听话?就想说去你房间里等,可是等来等去不见你回来,我困了嘛,就借你的床躺下眯一眯,我以为你回来一定会叫醒我,把我赶下床,哪里想到你竟然跟我同床——” “闭嘴。”乐正熙换了个杯子把茶水满上打算啜饮几口,可一听到她的胡言乱语,那杯茶又被他重重放回了桌上。 他发誓他有控制力道,真的有。 然而想掐死面前这个聒噪丫头的冲动始终抑制不住,只能让可怜的瓷杯代为承受。 “你不让我说,我怎么为自己辩解嘛。” “你说话就说话,不要随意加油添醋。”例如没能说完的那句“同床共枕”,听在他耳里,瞬间就能令他青筋暴凸,恨不得把她按住海扁一顿。 他特殊的毛病在府里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但每次醒来时的骚乱几乎把全府的下人都引了过来。 要知道隔墙有耳,即使已经事先遣走众人,也不能排除有那么一两只会在屋外哪个角落偷听。 “你、很在意刚才的事哦?” “即使我说不在意,你也该注意一下自己的不检点行为,难道师父不曾教你那些?” “有用的爷爷都会教给我,没用的爷爷闲着时会教我一些,心情不好的时候干脆不教,搞得我学了这样忘了那样,你说的检点不检点我不是很了解啦。”她摇摇手道。 “你怎么不说不管师父教什么你都学不会?” 这个世上没有蠢蛋,只有懒人,若真的有,那恐怕真的是天生的,根本无可救药,自己蹲角落画圈圈检讨去吧。 “你这么说爷爷在九泉之下会哭的耶。” “若师父知晓他养了十多年的“乖孙女”竟然爬上一个男子的床,并且毫无防备的跟人家睡了一夜,师父不只会哭,还会气得踢开棺材板,从棺材里爬出来找那个笨蛋算帐。” 师父并非她的亲袓父,只是收养她的人。 崔鹿棠,她原来的名姓,她真正的袓父是陛下的第一任侍中,因密谋篡位被判全府上下流放溪阳。 当年她尚且年幼被饶过一命,碰巧辞官的师父不忍见她流落市井一生悽惨,便带她一块儿隐居深山。 如今多年过去,除了她外,崔府的人早已死得一个不剩,这十多年来师父视她如己出,若师父他老人家仍在世,知晓她所做的蠢事,相信他来找她算帐的画面一定“很美”。 “你是爷爷的弟子耶!”被教训的人该是她才对,她连被爷爷训话的内容都准备好了,不是“你真是顽劣不训”,就是“你刻意打扰我的亲亲弟子休息”。 “我是个男人。”还是个不太“安全”的男人。乐正熙以冷漠言辞与严肃的神情提醒她。 “是啦,你是个男人,是个对我坏透透的男人,又是个只有在“发病”的时候才愿意勉为其难对我温柔的男人……” 荣伯已经给她解释过了,他病发的时候就是那样,就算今天把他吵醒的不是她,而是市集里卖猪肉的大娘,他也照样能对人家道尽甜言蜜语,只是说辞会有很多替换而已。 怪不得,在山上那时他从不让她去喊他起床。 他根本打从一开始就不想被她误会他对她意思,不想她一个人在那儿自作多情嘛! “你说话能不能说大声点?平时吵吵闹闹,必要时却细若蚊吟让人听不见。” 第8页 “我没说什么,你听错了啦,刚才有风!”崔鹿棠不想让他听见她的怨怼,直接逃避问题。 “东西呢?”她不愿说,很好,反正他也懒得跟她废话,白皙指掌一伸,给她理由赶紧功成身退。 “在这、在这,我贴身带着呢。” 递到他面前的橘黄册子很是老旧,已经颇有年头,上面还带有属于她的淡淡奶香——是乳皇未干的那种奶味。 接过时,他为此蹙紧了眉头,随即快速翻页,从头看到尾,毫无疑问这是一本琴谱,是师父耗尽一生所学,执笔编写的一本琴谱,记载着十数首琴曲,很珍贵,却并非他想要之物。 “就只有这个?”乐正熙微眯的凤眸里有警告的意味在浅浅浮动,用以告诫她不要在他面前胡闹。 “对呀,爷爷临终前就交给我这个包袱,里面就只有这本琴谱和路银,还有来找你时要用上的信物啦……”最后一句崔鹿棠说得好小声,故意不让他听见,就为了不想交还信物,圆圆的杏儿眼时不时悄悄揣摩他的反应。 “你再想清楚一些,师父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要你交给我。” 东西本来该由他亲自去取,只可惜日前他另有要事在身没能依约前去,相信师父是怕夜长梦多,不得已才在大限将至前吩咐她送过来。 “没有啊,若有,我干嘛藏起来不拿给你?” 为了看我着急的模样,最好是跪下来嘁你女王,任你蹂躏、任你予取予求,你才肯将东西交出来。 崔鹿棠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好似这么说,而且阴沉沉的脸色仿佛一坨黑云,用手去拧,说不定可以拧出一场狂风暴雨。 她不敢挑衅他的耐心,唯有立刻改口,“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哪敢骗你啊?你看着我诚恳的眼睛,相信我!” “师父不可能只让你将琴谱送过来。”眼神诚恳不诚恳他不知道,但是她没有在说谎,他信了。 “真的没有了啦!你到底想要什么嘛?” “那样东西非常重要,不是我需要,是陛下,我们西斐的国君。”有些事他不想她涉入太深,不便言明。 “所以那到底是啥?” “你,”不顾她的呆蠢疑问,乐正熙将那碗放置许久,她一直不敢动手食用的甜粥推至她面前,“把粥喝掉,还想吃些什么待会自己去厨房跟下人说。记住,不要乱跑,这里是京师,不是你待惯的深山。你就留在这里,再给我好好回想一下,师父到底要你把什么交给我。” 没有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爷爷託付之物除了包袱里那本琴谱和作为信物前来寻人的玉佩,再也没有其他。 崔鹿棠甚至把包袱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检查过好多遍,依然找不出哪处有类似雕龙绕凤或镶金镀银的玄机。 加上乐正熙搞得神秘兮兮又不把话说清楚,叫她根本无从着手。 “唔,好吃。”崔鹿棠咬掉最后一块甜饼,把沾在指上的糖粉细屑也一併舔食干净。 她另一只手上的油纸包里还有另一块甜饼,这是白天她偷熘出去买的,一个人吃独食未免太无趣,她自个儿吃了两块,最后一块留给乐正熙做饭后甜点。 眼看太阳即将西斜,从市集回来的两名下人提着大包小包往厨房的方向走,应该是去准备晚膳。 略微忙碌的脚步声才刚离去,另外两道脚步声立刻就自长廊另一端响起,其中一道过于轻盈,她还来不及在意,视线绕过廊柱,首先就瞧见朝这边走来的乐正熙。 “乐正什么的,你回来了呀,这里是大厅右侧的长廊,是通往主人寝居的必经之处,我就知道待在这里等你刚刚好!”看,她这不就把他逮着了?嘿嘿。 “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啊。你府里的鱼池连半条鱼都没有,难不成我坐在这里妄想鲤跃龙门变大龙吗?”隔空说话太麻烦,崔鹿棠干脆连跑带跳走向他。 他今天换了套衣裳,水蓝色的,上乘的衣料上没有过多的繁琐绣纹,包裹着那具高身兆矮健的身躯,那张难得一见的俊雅脸庞造就出一身雅致闲逸的美与风度翩翩。 若非他脸上的表情不够离尘脱俗,总挂着每见她一次就想痛扁她一次的神情,配上怀抱的那具瑶琴真可算得上是飘飘谪仙。 “熙哥哥,她是谁?” 就在崔鹿棠离乐正熙还差两三步距离时,一道娇甜嗓音突然响起。 不对,其实那人一直都在,只是身材娇小,被走在前面的乐正熙挡住。听见她不怎么客气的言辞,那人便好奇地自他身后探出头来。 “哇……”好美的姑娘!瞅见那人,崔鹿棠忍不住将眸子瞪到最大,看得目瞪口呆。 “她是我师妹,代替我师父来访,你唤她小棠便可。”别的不多说,不然说不清理还乱,乐正熙选择用最简洁的方式来说明状况。 “呵呵,你好。”不自在的呵呵轻笑声很是低弱,只因崔鹿棠懂他的意思,她是他师妹,一个基本上远在他不愿意踏足的天涯海角的师妹。 除此以外,他对她没有别的意思了,她跟人打招唿之时自然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原来是师妹。以前听你说过有个小师妹,跟你师父住在山里,你们不常见面,原来就是她呀。”不知有心抑或无意,美姑娘迳自说着略微伤人的话语,一脸笑呵呵地自乐正熙身后走出来,来到崔鹿棠面前,拉起她的一只手,“你好,我叫云湘若,我是西斐侍中,也是熙哥哥最重要的人,你可以喊我若若。” 第9页 别的可以当没听见,那句“我是西斐侍中,也是熙哥哥最重要的人”却无法不令人介怀。 她没有那么迟钝,她早该知道,他成年那么久,又是个正常男人,会想成家很正常,他喜爱之人这么美,简直就是落尘仙灵,站在他这个谪仙身边,真的好般配…… 所以她先前一直在奢望什么呢? 他们不常见面,不太熟……就算他们之间真有过什么,那也是小时候的事情,那些事,早在他一去不回头的那天不復存在。 “嗯,若若是吗?”没事没事,她很好啊,看,她还能笑着唤美人的名字。 崔鹿棠笑着抬头,瞅向不知何时已经将视线投落在她们身上的乐正熙,“对了,我想跟你说今早那件事,之后我有好好去找过了,我……” 她打算把话说完就走,离开这里回山上。 奈何崔鹿棠如何也无法将字句说完整,到了最后彻底停顿,感觉很不好意思,眼睛又捨不得自那张俊脸上移开半分。 “那件事晚点再谈。”乐正熙打断她,目的是不想让伸长脖子候着的云湘若追究过多,进而转移话题:“若若,你不是说想听我弹琴?我们现在就过去吧,一会儿你还要留下用膳,太晚回去不好。” “好啊。那小棠去不去?我们一起听熙哥哥弹曲子,我娘亲做了些糕点,待会我家婢女会拿过来,我们一边听一边吃。”云湘若巧笑倩兮,口中邀请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 只可惜崔鹿棠的心没有美人脸蛋那般倾城绝美,迳自解释成:你不要来、不要来,拜託了,请你千万不要来妨碍我和熙哥哥。 她不想去,没想过要去。 人家衣着光鲜华贵,显然是出身大户人家,她娘亲做的点心想必是精緻好看,路边小铺买的甜饼哪里能与之相比,“我就不用了,我……我突然还有事情要做,你们去吧!” 崔鹿棠将拿着油纸包的那只手悄悄从背后藏进另一只手的衣袖里,藏深一些、深一些,再深一些,绝不能被人瞧见。 “你要去做什么?或者说这里有什么事需要劳烦你动手做?”乐正熙沉声问着。 别误会,他没有要告诫她别在府里胡闹的意思,他只是想告诉她这里并非她待惯的山上,她不了解这里的状况,乱跑乱闯只会闯祸受伤。 “没有啦,我之前看东边园子那棵松树下有个蚂蚁窝,我就是想去玩耍一下罢了,这样也不可以吗?” “随便你。” 她在笑,笑容甜美可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乐正熙不愿对此作出过多猜测,衣袖一甩,迳自越过她就往寝居的方向走。 可经过崔鹿棠身边时,却听见她小小声地问道:“那个……你的手没事吗?” “我说了没事,你没必要为此忧心。” 是哦,她没必要担心他。 他一直将受伤的手藏在衣袖里不让人看见,他就算手受伤了,都要忍痛为美人侍中奏一曲妙乐天籍,她为他担心什么呢? 呵呵,呵呵呵呵。 【第三章】 薄情寡义的傢伙通常在街上一抓一大把,也不差乐正熙一人。 他跟美人侍中伴随着裊裊琴音谈情说爱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吃个晚膳都不选择两个人你侬我侬,反而要找个妨碍气氛的人坐着陪衬? 不幸成为碍事第三者的崔鹿棠在晚膳过后就逃了出来,留乐正熙和美人儿去依依惜别,自己找了个视野很好的小庭院抬头看星星。 一颗、两颗、三颗…… 繁星点点,在头顶上的夜幕中璀璨闪烁,反观她孤零零的,身旁谁也不在,只有冷风吹过,吹拂单薄衣裳、戏弄着鬓边髮丝,贴着脸颊变得乱七八糟。 她将心中那股难过死死忍下,拿出那块没能送出去的甜饼,狠狠咬上一大口好难吃。 或许是饼彻底放凉,馅料饼皮失去最初的味道,又或许是、是因为…… 脑子里,有谁的娇甜嫩嗓喊着一声声“熙哥哥”,又有谁略带宠溺地轻轻颔首,给予温然笑意,嘴里咬碎了的甜饼突然变好酸,被夜风吹佛的身躯好凉,凉意直达胃部,开始隐隐作痛…… “你在这里干什么?” 蓦然出现在庭院里的温雅男嗓,与刚才幻想中某人的如出一辙。 崔鹿棠急忙回头,最先看见的是水蓝色的袍子,顺着衣袍往上看,进而看到乐正熙正低着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瞅着她。 “今天你问这句话问两次了啦。” “不想我问,就不要总在我面前做出一些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 “我没有啊。”做怪事的人是他才对吧? 他总是突然出现,把她吓得措手不及,害她以为她真有做什么坏事哩! “没有?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乐正熙缓缓收回紧盯她脸的视线,挑了最近的那张石凳,移过来,一言不发挨着她坐下。 “你、呃……”他搬得动石凳?! 她知道他不只跟爷爷学习琴艺,也有习武,听说是瞒着他的家人偷偷学的…… 咳咳咳,不不,她没有怀疑他手无缚鸡之力的意思,就是平时看他一副温文的样子,想不到他力气竟然那么大。 第10页 “刚才你没吃饱?”那双不像今早有欲潮暗涌的淡然凤眸瞄了一眼她手上的甜饼,再回到她脸上,话里的意有所指非常明显。 “吃饱了呀。”以为人家要眉目传情,她干脆低头拼命扒饭,来个眼不见为净,哪料到他们大玩“夫唱妇随”嫌她吃得少,双双给她夹菜,玩来玩去玩不过瘾,害她只能硬着头皮把饭菜往嘴里塞,太过分了! “那是我府里伙食太差,不对你胃口?” “没有啊,我在山上都吃得很清淡,这里的膳食虽非大鱼大肉,但是你家厨子的厨艺好好哦,菜餚都很美味,我已经很满足了。” “吃饱了,也并非饭菜不对味,那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话题又绕回她偷偷拿甜饼啃的事情上。 那块被她拿在手上的甜饼,他有见过,附近有一间小铺子每天在卖,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她今天定是偷熘出去了。 “我在吃甜饼啊!”为什么有人这么喜欢明知故问? “我就是问你为什么会吃甜饼。”晚膳吃了那么多,那块饼也挺大的,要说当作饭后甜点,未免太差强人意。 “我心情不好,把饼当成惹我不快的人,用力咬死他。” “谁惹你不快?” 就你啊。 摆明了找死的话一瞬间在脑中飞快闪现。 崔鹿棠不会傻到任由话语脱口而出,随后遭到眼前的男人暴打至死,她赶紧改变话题:“你不是去送美人侍中回府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 “我并非她府里的车夫或轿夫,只需送她到府门口,确认她有上车或上轿就可以了。” 意思是他最多送美人到大门口,之后自有她府上的人接手,用不着他操心。 “你这么做未免太不体贴了吧?” “体贴是谁?我认识?” “呃,你……”他的笑话好冷。“难道你不认为趁着月色正美,跟她手牵手踩着月色漫步,一路把她送回府里更能培养感情吗,, 亏他还是人家的爱人,做起事来却兴致缺缺,拿人家当可有可无。 直到此刻崔鹿棠才发现,原来美人侍中一直忍受着他的古怪脾气,在人前强颜欢笑,她突然觉得她真可怜,呜呜…… “我很忙,每日在外面忙完回来只想着好好休息,至于你说的那些,并不在我的义务范围。”有她一个突然跑来的麻烦就已经够他头疼了,云湘若那边分明是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的大坑,他才不会像她这么少根筋,闭着眼就往里面跳。 “想要好好休息,却为别人抚琴奏乐?就连手受伤了也要死撑着给人家弹琴?” “我说了我的手没事。”他希望这话别让他再说第三遍。“还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什么?是指误会你是美人侍中的最重要之人吗?”微侧螓首面向他,巴掌大的小脸上那双杏眸倒映着天上繁星的点点璀璨。 只可惜星芒再耀眼也掩饰不了崔鹿棠眼底隐隐发作的那股不明情绪,在与他对望时越发显得难以控制,那句“最重要之人”更是音调扬好高,听起来好刺耳。 “她说,她是我最重要之人,是她自己这么说。”乐正熙不想说的,更想将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当作没看见,奈何唤作良心的玩意儿抢先一步,不许他漠然别开脸,他只能解释。 “她、你、那什么什么……”冷静!她听懂他的意思,正因如此,她更要自己好好冷静,不要因为他像是为了安抚珍稀小宠兽那样的解释弄得心花怒放。 “你对她好好哦,都愿意为她弹琴。” 他身为宫廷乐师,领的是朝廷俸禄,听说宫外之人若想听他抚琴,便需砸下大把银钱三催四请。 他架子那么大、琴技那样声名远播,到了美人侍中面前,就变成外头地摊上吆喝叫卖的廉价玩意儿了? “我无法对她不好。” “是嘛、是嘛,太喜欢她了,对她宠爱得不得了,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对她——” “闭嘴。”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训斥她,怪她不懂人心险恶,一张小嘴总爱胡言捣乱肆无忌惮。 这次乐正熙懒得解释,拉过她仍拿着甜饼的那只手,低下头,丝毫不在意地往她方才咬过的地方大大咬掉一口。 “喂,你干嘛偷我的饼吃?没吃饱还是膳食不合胃口啊?!”谁允许他吃了呀?!崔鹿棠气急地吼他,用他说过的话回敬他。 “这是买给我的,不是吗?” “是啊……”慢着,他怎么知道是买给他的?难不成有人比她还爱自作多情? “买来了却偷偷藏藏不拿给我,被我发现你在这里偷吃该是给我的东西,我自己过来拿,有何不妥?” “是、是没有啦……”说得都对,她完全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可是…… “美人侍中拿来孝敬你的糕点你还没吃够啊?像这种路边随便都能买到的食物,如何能跟人家的精緻点心相比?” “我不喜欢吃那些甜食,你不可能不知道,若你有兴趣,大可到我房里帮忙解决那盒点心,省却我待会拿去给下人。” 第11页 准确来说,是一口咬下就甜腻满溢的食物他是绝对的抗拒。 她买的这甜饼,饼皮加入的糖适量,一口咬下,能尝到馅料最原始的香甜,他对此并不排斥。 “那个叫若若的美人侍中拿来的糕点很甜?”哎呀呀,那么他的意思是,她知道的美人不知道,美人拿来的东西他不想吃,她拿来的他会吃? “很甜,甜到我头皮发麻,难以接受。”乐正熙边说边吃,直接把她的手举到嘴边,握着软软小荑要她代为效劳,享受得毫不客气,吃相过于优雅专注,差点让在一旁静静瞅着的崔鹿棠以为他是在吃什么美味珍馐。 “甜饼都已经冷掉了,刚出炉的时候才最好吃……” “嗯。” 饼冷掉了,馅料和饼皮黏煳在一块儿,分明就不好吃,可他依然不在意的吃光光,形状好看的两片薄唇,沾着些许油亮害她好在意,赶紧为他递上擦嘴巾帕。 “下次我们一起去买,吃刚做好的好不好?”不过,不太可能吧?她都已经准备要回山上了,就算她不想回去,他迟早也要赶走她,只是妄想的话语仍是抑制不住的说出口。 “你想去,我就陪你。” “啊、呀……”崔鹿棠忍不住发出短促的小小惊唿,对他的应允感到不可思议。 可欢快感动的情绪还未在心中落下,又听见他丢过来一句:“只要不给我惹麻烦,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允你。” “我哪里有胆给你惹麻烦呀?”她自知人生地不熟,才不会到处乱闯。 “很好,记住你说过的话。” 崔鹿棠没听出哪里好,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冷漠的淡然。 “但是有件事你必须给我好好记住,今天就算了,从今往后,你不要跟云侍中走得太近,与我无法不对她好的原因一样,因为她是陛下钦点的侍中。” 不要跟云侍中走得太近,与我无法不对她好的原因一样,因为她是陛下钦点的侍中。 在那之后,崔鹿棠自行剖析解释乐正熙的说辞,将其归类为他不想身份尊贵的美人侍中被一个乡野丫头带坏。 唯有如此,一切才能说得通。 不然他干嘛没事对她好,而不是将九年前转身离去的冷漠态度贯彻到底? 算了。她懂他的意思,她能保证日后即使再遇上美人到他府上作客,远远瞅见她就立刻跑得远远的,直到她离开的那一天为止。 哪知事与愿违,就在隔天,从宫里回来的乐正熙一脸怒气沖沖……好吧,是一脸阴沉,活像被欠几万两银子,一路杀到她面前。 “昨晚我不是才说过叫你别惹麻烦?” 府里不大,她不是跑去厨房监督一日三餐吃什么,就是跑去池塘边玩水,再不然就是跑到树下乘凉数蚂蚁,偶尔抬头看看蓝天白云,再来就是追逐飞入院子的小鸟,自个儿玩得不亦乐乎,整天闲不住。 乐正熙一回来就在偏厅外的松树下找到她,二话不说就把她拎进房里说教。 “没有啊,我惹什么麻烦了?”没头没尾跑来兴师问罪,弄得她整个人莫名其妙。 “我说过叫你别跟云侍中走得太近。” 质问伴随着瑶琴被用力放下的重响降落在她面前。 乐正熙冷着一张脸,毫不留情地给予与他对视的无辜人儿一个眼神狠瞪。 “我跟她离得很远啊。” 第一,侍中府她进不去,第二,宫城她更加进不去,唯一跟云侍中有过交集的,就是昨天在长廊的初遇以及后来的晚膳。 他说他没空跟人家踏着月色谈情说爱,她也不可能会去,所以她跟那位侍中大人就再没有接触了。 “你离她很远,那这是什么?”“啪”的一声,乐正熙用力将某样东西拍落在她面前的桌上。 “你好吓人,这什么啊……” “若真想吓唬你,面前这张桌子就会被我拍个粉碎,用来杀鸡儆猴。”鸡是桌子,猴子是她,前者死的,后者活蹦乱跳,是只顽劣的恶猴,专惹麻烦,人人都想要把她按在腿上暴揍一顿。 “就算你要打要骂,也要先让我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在他面前,她已经不止一次体会到犯人枉死时的冤屈。 为了不让自己死得不明不白,崔鹿棠满脸无辜地瞄了他一眼,伸手过去,从他掌下小心翼翼地摸出某样东西。 这是一张纸,上面写着某种东西的制作方式,只是上头的错字稍嫌多,若没猜错,这不就是、应该是……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严肃且冰冷的言辞像利箭射来,直直扎入脑袋。 或许他没那么坏,是她想太多,可他分明用着兴师问罪的口吻,每每从头顶飘下来,就是如何都挥之不去呀。 “好啦、好啦,这是我写给美人侍中如何将鲜花保存下来做成髮饰的方法,怎么了嘛?” “你什么时候写给她的?” “就昨晚啊,晚膳时你碰巧有事离开了一下,趁你离开,她靠了过来,说我头上的花饰好好看,向我讨教,要我教给她,等做好了就戴给你看。” “你……真是无心插柳。”插出一树令人敬谢不敏的麻烦。 第12页 “我本来不想给的……”崔鹿棠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小声说出了自私的心里话。 “不想给你还给?!”乐正熙凶她,用瞪眼以及拍打桌面的方式。 “我做什么了嘛?”她什么都没做吧?顶多配合着让他们的感情更加锦上添花而已,快感激她呀!“还是说这张纸有什么问题?等等!这张纸怎么会在你这里?” “就因为你给的这张纸,云侍中回去就命人做了髮饰,刚好今早没早朝,她戴着进宫找人叙旧,顺便找我,结果路过御花园时被蜜蜂所伤,我碰巧经过那里,趁乱将这张纸捡了起来。”幸好是他捡到。 打开纸张瞅见她乱七八糟的字迹时,他二十七年来头一次感嘆自己的运气竟然这样该死的好。 “你字写得乱七八糟,错字连篇就算了,竟然连制作方法都写漏一个关键过程。”他真的佩服到五体投地,换作是他,那种字他绝对拿不出手。 “不、不会吧……我写漏了?” 制作方法是幼时在爷爷的藏书中找到的,当时他也在场,还耐心教导过她呢,顺序先后他多多少少还记得。 如此说来,写给美人侍中时她应是心存嫉妒才会写漏…… 糟了!她现在比较在意的是蓄意谋害朝廷命官可是重罪…… “那、那那那她呢?她还好吧?!” “她被蜜蜂所伤,立刻被送回侍中府,想必此刻陛下已派御医去为她诊治。” “你、你没事吧?” 被关爱对像换成他。 只因他突然一脸无力,不发一言地在她身旁坐下,一手撑在额前,神色略显痛苦,害她感到无比心虚,担忧接下来要承受何种斥责怒气。 “没事?我非常有事。早知如此,昨天我就该把你们两个分开到天边远……不,我该直接把你这个蠢丫头锁进房里更能省麻烦。” “什么嘛!我这是在关心你耶!” “你该担心你自己。” “我有为自己担忧啊。”她都准备好挨骂了,看,她一脸真诚的视死如归,来吧! “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乐正熙眉心挤出摺痕,凤眸在瞅向她时浮现一抹无可奈何,“我说过她是陛下钦点的侍中,你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我听了呀。”她有胆把所有人的话都当马耳东风听过就忘,独独不敢不听他的。他在她中的地位一直比生她的父母、领养她的爷爷还要有威严。 “那么,我再说一遍,云湘若是我们西斐国君钦点的侍中,陛下拿她当红颜知己,打从她小时候起便疼她疼到深入骨髓,看在陛下的份上,我无法不对她好,只要并非过分胡闹我都会由着她。而我要你离她远一些,是为了日后即便有任何危害到她安全之事发生,责任也不会追究到你身上。” 说了半天,他从来就没有在意过那位美人侍中啰。 由始至终,他在乎的、不愿看到惹上麻烦被降罪的,一直就只有她。 “咦?咦咦咦咦?!”这么说,他先前那些警告啊、冷眼旁观啊,其实都是在为她着想,今天一回来便冲着她神色阴晦,其实是为她担忧而产生的各种恼怒情绪。 “小棠,我现在非常生气。” 他生气,但是她却莫名感到好开心。 “我没想到你这么蠢,一来就给我惹来这么大的麻烦,陛下派人来抓你进宫问罪,只是迟一些早一些的问题。” “那、那我现在要怎么办啊?”开心是一回事,事态紧急又是另一回事,这个崔鹿棠还是能分清楚。 “去收拾东西,马上离开这里,回山上去。” 对哦!她怎么这么蠢?赶紧跑路呀!难不成还傻傻等着人家来抓吗? “我马上去!”她马上就走,立刻走! 她不能被抓到,不能连累他,她现在就一个人回去! 【第四章】 说好的一个人回山上,等崔鹿棠收拾好包袱跑到府门前,却瞅见乐正熙一手抱琴一手牵着匹马在等她。 “咦?这是为我准备的吗?” 既然是逃跑,自然不会去顾辆马车送她出城,骑马是最快的方式。 可她没有骑过马呀? “上来。”乐正熙没有解释太多,瞅见她出现,丢出简短两字,动作利落的上马,再朝她伸出手。 “你要送我出城吗?” “我是要跟你一起走。” “啊?我知道回去的路,我一个人走走停停,看看风景,走累了就找商队什么的搭便车,你应该很忙才对,就不用麻烦了啦。” “我没问你知不知道路回去。”再蠢也要有个极限。 额上青筋不停抽搐,乐正熙在马上弯身,伸手揪住她的衣服就把她拎上马,再朝她伸出手。 “啊呀……”他的动作太干脆利落,她都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坐到他身后,跟着被一个大包袱塞了满怀。“这是什么……” “糕点和干粮书在日落前我不会停下,直接赶路到离京城最近的东边城镇尝怕你饿着,给你路上吃。” 第13页 “你为什么要……”为什么要大费周章亲自送她回去?为什么又要像对她极好那般为她做好了所有事情? 他这么做,会害她忍不住胡思乱想,再对他自作多情的呀! “师父过世,我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如今我这个当弟子的回去给他祭拜上香,这有什么问题吗?” “是没有。” “况且你并没有把我料想中的东西带过来,既然如此,我唯有亲自走一趟。坐好。”乐正熙懒得再与她胡扯乱扯,“坐好。”两字言毕,当即勒动缰绳,让胯下马儿奔向城门。 马上异常颠簸,他像早已习惯这种骑乘方式,不发一言地驱使骏马奔跑,崔鹿棠则是头一次骑跑这么快、这么急的马儿背上,险些被颠颤得连早膳都呕出来。 “乐正、乐正什么的……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骑这么快?我我我、我快掉下去了啦……” “如果你不想引人注目死太快,最好给我闭嘴。” “可是我、我我——”她是真的很难受。若非及时抓住马鞍,有好几次她就要被甩下去。 “抱着我。” 她没有骑过马他是再清楚不过,但只有让马匹用这样的速度奔跑,才能在日落前赶到预定之地。 眼看城门就在眼前,乐正熙不想多生事端,唯有亲自开口提议。 “什、什么?”他的说法太令人感到惊恐,她简直受宠若惊。“乐正什么的,我想了想,你还是让我一个人回去吧,城门已经到了,你就在这里放下我……” “放下你?然后呢?” “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呀!”她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又不是三岁小娃娃,她知道怎么来,就知道怎么走回去。 “你以为只要出了城门,陛下便再也无法拿你怎么样对不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她真有那种想法,他不是该怒斥她天真,而是该咆哮她有多蠢。 “你要是执意陪我一起回山上,万一你家陛下连你一起怪罪那该怎么办?” “这种事你没必要费心,我对他比较熟,通常他不会气太久,等过些日子他自然会消气。” 乐正熙没那么多时间与耐性去应付她的废言废语,先用松开马缰的左手抓住她的手,环上他的腰,接着换手,另一只小手同样环在他的腰上,待一切完毕再重新握回缰绳,却没料到她乖巧顺从地贴上来时,自己忍不住浑身一僵。 “要真觉得这么讨厌,一开始让我坐前面就好了嘛。”她的抱怨,源自于遭到她碰触便会变得身躯僵硬的他,这样未免太过伤人。 “坐我前面被人看见你长什么样子,你只会死得更快。, 崔鹿棠在京师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方才路过街道已经有不少人把他认了出来。 相信用不着半个时辰,“乐正家的熙公子与一位姑娘共乘一骑出城”的谣言,便会传到不少相熟之人、或他不认识却认识他的人耳里。 “抱歉,我长得其貌不扬,被人看见你跟我在一块儿,你很可能会跟我一起被打死。”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想说的是倘若陛下找画师按照云侍中所述续了幅你的画像,被瞅见我与你同乘一骑,陛下更能确认就是我包庇了你这个伤害他家宝贝侍中的混帐丫头。” “你那么害怕被降罪,刚才就不应该带我出来呀!” “小棠。”他唤她,淡汉的语气近乎无奈。“你能不能别总是误解我的用意?” “我没有啊?”她误解啥了? “我的意思是陛下要找我比较容易,至于你,他与你素未谋面,想要叫人将你抓到他面前治罪,十分有难度。还有,我并不讨厌你。” “骗人!对着云侍中,你的眉啊、眼啊分明笑得很温和很宠溺。” “面对外人我才会有那种表现。”对谁都温和并不代表对谁都好,而且所谓的好本来就十分难以定义。“若你真觉得我对旁人的好已经符合你内心误认为的那种程度,那么,我会告诉你,并不是对于每个惹上陛下“疼宠之人”的女人,我都会以身犯险出手相救。” 他想要表达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他相信只要不是蠢蛋都一定能听懂。 “你就这么紧张我会被陛下抓去怎么样啊?” “与其说是紧张担忧,不如说是我曾答应师父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定要护你周全。” 打从领走她的那一刻起,师父的初衷便是想要她能无忧无虑地快乐长大,因此她几乎一直待在山上,从未涉足过外面的缤纷繁华,才会像现下这般不懂得人情世故与少根筋。 “要护我周全,当年却走得头也不回,就只不停的给爷爷写信,还从不过问我的事。”崔鹿棠努了努嘴,反正他看不见,在一阵激烈的颠簸之下顺势抱紧他。 毫不意外,她怀抱着的男性躯体又是重重一震,并且出现良久的僵硬。 “别说当年之事。” “我做错什么了吗?”有错到那么罪无可恕,让他把她抛得远远,一走不回头,留给她无限委屈? 第14页 “你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我。” “骗人……” 他没有说谎,犯错的确实是他。 感觉身后的她把他越抱越紧,在在突显她的依懒,甚至把脸贴在他背上,像为了隐藏满腹委屈和泪意般反覆磨蹭,她的碰触、她的暖意,将可怕的回忆蓦然唤醒—— 他的面前有她,比现在这个她更为幼小可怜的她。 她不在他身后而是在他怀里,那娇小的身子全是血,就连青色的衣裙也被血的颜色染得触目惊心。 她在发抖,颤意来自伤口的疼痛和失血过多,她没有哭,可是那张巴掌般大小的脸上有泪珠滚滑而下,那是他在…… 不行,他不能再想,他就是做好准备不再回想那些,才决定跟她一起回山上的。 重重吐出一口气,乐正熙要自己打住,专心策马奔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儿载着他们一直奔跑,直到接近黄昏,终于看见目的地的城门。 乐正熙带着崔鹿棠进了城,找了间客梭投宿。 他回头想要唤她,随着身躯转动,原本黏在背后的软小娇躯双手一松,迳自往一旁倾斜—— “小棠?!”他吓了一跳,反射性用手把她捞回来。 本来还担心是不是陛下为侍中之事勃然大怒,派了刺客来行刺,她已经惨遭毒手中箭身亡,他急急掐住小巧下颔抬起一看,才发现她……睡着了。 “你真是……” 乐正熙有些哭笑不得,却没有把她唤醒,而是抱着她下马,将马交给闻声而来的店小二,随后带着她走进客栈。 “这位公子,打尖还是住店啊?” “投宿,一间上房。” “呃,一间房?不知公子与这位姑,良是何种关系?” 虽说此地并非穷山僻壤也没有贼匪猖狂,但一位俊公子抱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姑娘,在外人看来很可疑。 要知道通常像这种英俊公子哥儿很多都是斯文败类,说不定其实是个人口贩子,不知从哪处拐来了可爱小姑娘,正等着把她卖到妓楼去哩。 掌柜可不想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姑娘就这样被丢入火坑,才拿出帕子擦着汗,一脸小心翼翼地仔细询问清楚。 “夫妻。” 本想说兄妹,可她黏着他睡得太依赖、太甜蜜,他首先放弃,宁可自己吃亏,也不想扯事后难以解释的谎言。 “原来公子跟这位姑娘是夫妻,好哩,小二!一间上房,快给这位公子带路!” 幸好他的说辞加上她的反应,掌柜才没继续怀疑他做着什么黑心勾当,忙唤了小二来给他带路。 进入房中,乐正熙仍是没有唤醒她。 一方面是出于体读她从未在一天之内赶过这么远的路,不忍心,想让她再好好休息,另一方面是他暂时不想,刚才已吩咐小二为他们留饭菜,就是她醒来也不会让她饿肚子。 他坐在床沿,注意力一时间无法从她熟睡的脸庞移开,指尖轻轻碰触柔嫩脸颊,发现有暖温传来,进而放心抚上,任由长指在她脸上滑行。 她就在他眼前,她是有温度的。 她双颊粉嫩,睡颜憨甜,唇微张的动作特别稚气未脱,轻轻浅浅地唿吸吐气,这个她跟络在记忆里那个奄奄一息的她,不一样。 他捨不得放手,明澈眼眸一直停在她脸上,就这样陪着她,过了许久许久。 直到天黑,突然想起该点灯,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吵杂声响,乐正熙蓦然反应过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吵闹的经过—— “开门!我们是皇宫禁卫,带着陛下的手谕前来捉拿要犯!” “天、天哪……” “官老爷饶命……我们夫妻两人什么都没做过呀!不、不,我们正准备做,可是你们就闯进来了……” “啧啧,衣服穿上……还是我们出去吧,就这傢伙,看着就不像上头说的什么俊美宫廷乐师,下一间、下一间!就剩下几间而已,搜不到就到下个城镇、村落继续!” 终于来了吗? 乐正熙闭了闭眸,对于“皇宫禁卫”一说并不感到过于惊讶。 他跟崔鹿棠两人一骑,马儿自然是跑得慢了些,对方一人一骑,一路找来,找到这里来时间刚刚好。 没有时间了…… 听见隔壁客房传来悽惨惊唿,此时此刻叫醒一只小猪赶紧逃跑绝非明智之举。 乐正熙决定赌一把,把可能出卖自己身份的瑶琴往床的最里边放,随即上了床,弄散床幔造成半遮半掩,迅速脱掉衣抱只剩裤子,身躯压上床上软软绵绵又嗜睡的那一具,顺手抽掉将墨发半绾的象牙骨簪,任由髮丝滑下,遮住脸颊,低头就吻上微张的小小粉唇—— “呜……呜!”几乎在察觉唿吸被夺的瞬间崔鹿棠就清醒过来。 房里没有点灯,很是昏暗,但她在山上住久了,向来能很快习惯在黑暗中视物的方式。 她定睛一看,看到了、看到了…… 见、见鬼!……若没看错的话,覆在她身上的人是乐正熙,他、他正在吻她! “别吵,不许大声叫唤,也不许喊我的名字,但是你必须叫出声来。” 第15页 乐正熙在她上方这么说,短暂的解放并没有真的把她放开,他不愿离去,唇依然贴着她的。 “这算什么、怪要求……”如此情景,让她感觉脑子里有怔然与惊骇相互纠缠,她甚至有点分不清这是梦里还是现实。 “你不听我说了吗?” “什么听不听你说?你、餵、你等下、等——” 他丝毫不理会她愿意配合与否,再次将她吻住。 这次与怪异起床癖那次不同,他是清醒着的,甚至比她还要清醒,以自己的意识拥吻她。 她从愣然转为彻底惊恐,把慌乱的心思毫不隐藏地表露出来,有好几次都以为能从他嘴里挣脱,结果又被他逮回去。 她不知道她该有什么样的想法,她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这份无知催促着她抗拒挣扎。 可他根本不允许她这么做,一上来就吻得又急又霸道,重重吮吸粉润唇瓣的动作让她知道自己的唇到底有多柔软可口,才能一再被他品尝着,他根本不愿离去。 她太嫩了,那轻易便将牙根莫名发软的两排贝齿撬开的舌仿佛在这么说,她挡不住他,在无力抵抗之下唯有承受,感受他的舌侵入口腔,尝尽每一个角落,撩拨着缠软小舌,勾出无数她从不知晓的蜜腻。 “呜呜!” 他被她挣脱了,就在他过于沉溺在她的甜美可口之际。 “你在做什么?” “你以为我在做什么?”他不回答,只是反问她。 或许连他自己都有那么一点点渴望这并非为了即将到来的“杀身之祸”,而是出于他的真心,或许…… “你不喜欢我的,不是吗?” 他不喜欢她,可她很喜欢他呀。 打从遇见他的第一眼开始,从最初娇睛怯怯、童音稚嫩唤着那声“师兄”开始。 可他还是不喜欢她呀,不是吗?不喜欢,就不应该对她做这种事,让她产生更多、更多的误会…… “我不喜欢云侍中,也没有讨厌你。我只能说这些。”这是他的回答,他现下唯一能给予的安抚与承诺。“小棠,我不会害你,更不会伤你。” 崔鹿棠愣愣看着他,在思考他话里的意思,须臾过后,似乎想通了什么,随即怯怯地朝他伸出双手。 不过是一下下,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在焦急的等待中让他感觉似是过了许多年。 一得到她的允许,他立刻重新压上那具软柔身躯,解开腰带,露出里面嫩青色的肚兜,毫不客气的掌握着一团饱满丰盈揉玩起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房门被人踹开,男人扯着嗓在门外喊着同样的对白:“我们是皇宫禁卫,带着陛下的手谕前来捉拿要犯!” 乐正熙不予理会,反正床幔经过一番布置,该看到的门外之人会看到,不该看到的也隐约看到,他只集中加重手中动作,张口轻咬在雪嫩颈肌—— “啊……” 如他所愿,身下人儿叫唤出声,嗓音娇娇软软,还附带一声急促喘息,随着大手不住移动,在不同部位加以逗弄,她的叫声越来越娇媚诱人,越来越让人心跳不已。 “呜啊……那个、那个地方……不可以,不要、摸啊……” “为什么不要?你真的不喜欢吗?” “呜呜……不是不喜欢、是、是……”是羞耻,是因为有人在旁观!崔鹿棠说不出话来,羞得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似乎兴致高昂的他。 “既然喜欢,那就别拒绝我,嗯?”他用着充满诱惑的口吻在她耳边低语。 他们只是在演戏着演得越火辣越好,演得越放荡越能叫闯入的观客知难而退。 乐正熙在心里如此说服自己,否则,他怕他会整个人乱掉,为她而乱。 “喂!喊你们呢!在做什么?官爷说的话没听到?!” “我看不如就这样算了?” 妨碍人家办事未免太过分,加上今日这间客栈有许多夫妻、爱侣投宿,有过不少前车之鑑,说话的禁卫大哥连忙拉住想要踏入房中的同僚,硬生生把他拖了出去。 在关门之前,不忘附上一句:“抱歉,你们不用停,请继续,打扰了。” 事情仍未结束,隔着薄薄一片门板,只听嗓门特别大的禁卫怒声道:“你这是干嘛?我们是在执行公务!”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在执行公务,可你没看见人家正在忙?” “忙又怎样?又不是咱们陛下,忙着做那种事又不能报效国家,刚才床上那一对无视我们猴急成那样,简直就是没把陛下和王法放在眼里!” “是是是,你公正严明,对国家、对陛下毫无二心,但是你毫无半点礼貌可言勇闯好几间,你不觉尴尬我都感到羞愧。” “我们是奉命执行公务,你羞愧个屁啊?!” “老兄,上头说要找的是名乐师加上一位年轻姑娘,可方才你也看到了,一路过来,琴没瞧见半张,被你一棍打下去吓到差点不举的倒有不少,你这么做太缺德了。我看陛下也不是真的想找,也就意思意思,不然怎会连画像都不发配一张到我们手上?走吧走吧,刚才是最后一间,我眼力好得很,在上面办事的男人手臂有肌肉的,肌、肉,你见过软软弱弱的乐师手臂有肌肉的吗?鸡肉还差不多。快走快走!” 第16页 或许是今天碰巧来投宿的男女过多救了他们,又或许是源自于一连打扰好几对爱侣导致良心愧疚,加上那句“陛下也就意思意思,并非真的想找”,两名禁卫的说话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楼梯那边,再也听不见。 人都走远了,也是时候该住手了。 可是乐正熙感觉在娇软躯体上摸索的手停不下来,亲吻着柔嫩肌肤的两片唇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它们全部脱离他的控制,迳自对她上下其手,品尝她的青涩娇嫩,真的渴望跟她翻云覆雨。 当他的指钻进罗裙,探入亵裤,想也不想便往她腿间探去,撩拨着试图挤入娇嫩加以扩张—— 这时,身下的她蓦地一僵,几乎是边哭着边轻声叫唤出来:“不要!好痛……” 正是这一声叫喊,让乐正熙瞬间清醒过来,他立刻抽回手,自她身上撤离。 “乐正……”崔鹿棠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把衣服穿回去。”他取回衣服,背对她默默穿上。 然而粗嗄男嗓有别于往日的温润,别说是她,就连他听见了也知道没有多少说服力。 “刚、刚才的是……” 若没听错,那便是西斐国君派来缉拿她的人。 她知道的,他是为了保护她才会那么做……那为何,她会因他的抽身离去而感到伤心难过呢? “已经没事了,这些天我小心一些不暴露身份便是。你先把衣服穿好,我去喊小二把饭菜拿来。” “等一下……”她的身躯仍是虚软的,但她急着从床上爬起来,边整理凌乱的衣裳,边用手拉住那片在眼前飘过的雪色衣袖,“你要去哪里?” “去喊店小二,把膳食拿过来。” “然后呢?你要去哪里?” 乐正熙没有回答,只回以沉默。 “你……是不是要去跟掌柜多要一间房?”崔鹿棠用饱含猜测的语气问着,语音带着不知名的轻颤。 “这是对你我而言最好的办法。” 他说的是他们无法同房过夜,再去要一间房间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你之前说了我们是夫妻……”那时他说的话,她在迷迷煳煳之中听见了。 她真的好高兴、好高兴,明知那是假的,哪怕他并不喜欢她,只要他愿意跟她在一块儿,她什么都不介意的,真的。 “我们不是。”他不可能没看见她眼里的怯弱恳求,但他只能选择这样回绝她。 “你……你留下来好不好?” “你想继续刚才的事?”他反问她,嗓音冰冷到极致。 他不想伤害她,更没有让她害怕的意思,但此时吓唬她似乎是最快捷有力的办法。 他没有将衣袖从她手中抽回,而是用另一只手摸上她绯红的脸颊,沉着声,带着蛊惑的嗓音道:“小棠,男人对女人就算没有感情也一样能做那种事,我不想伤害你。” “我不怕你的伤害。”他都伤过她不止一次了。她是傻,但她更害怕他就这样丢下她离开。 “你先用膳,我承诺会待到你睡着为止,这样可以了吗?”这是他最大的让步,对她,从各方面来说他都尽力了。 “不要!你不要走,吃完膳食也不要走,我害怕刚才那些人会再来,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即使他嘴上不说,崔鹿棠也明白他愿意陪伴只是为了跟她回山上拿东西并且拜祭爷爷。 她没能带来,他就亲自去取。 等东西拿到手他就会离开,她在她的山上,他回他的京城。他说不喜欢云侍中,也不代表会喜欢她,终有一日他会迎娶一个他真心喜爱的女子,他们最后依然死不相往来。 她的愿望就是想要他陪着她,那怕只有回山上这一路也好。 崔鹿棠等着他的回答等了许久,久到以为他会恼怒甩袖走人,她只能垂下脑就在这时,乐正熙的嗓音再次出现在头顶:“可以。若你这么不想我走,我便留下。” 留下陪她,看着她,只是看着。 【第五章】 天朗气清,抬头便看得见碧空如洗,连一片浮云都没有。 继续赶往山上,碰巧路过一个清澈小溪,正好停下稍作歇息。 “原来你只要坐着睡就不会有古怪的起床气啊?” 在客栈自禁卫手中逃脱之后过了好些日子,乐正熙行事一直小心谨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每每到客栈投宿他都只要一间房,说是为了崔鹿棠的安全和不让人对他们起疑。 幸好,他只要坐着“睡”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至今她才能一直安然无恙。 “那是浅眠。” “那你其实每天都没有好好睡哦?”好可怜,不过他每天都一脸神清气爽的啊? “我有睡,只是很容易察觉周遭的状况,也很容易醒过来。” 之所以这么辛苦,一来是慎防她口中所说的起床气,二来是怕再遇上陛下派来的人。 再说,不知到底是谁害他每晚都不能好好睡觉的。 每每住店投宿,要两间房的话还未说出口,身旁那两道视线既诚恳又可怜兮兮,显然就在说“你不能让我一个人,我会害怕,你敢丢下我我就当场哭给你看”,实在没办法,他迫不得已与她同房,只是床归她,他坐着,一张瑶琴伴随撑额闭眸的他直到天明。 第17页 “可是你今天差点起不来耶。” “那是因为昨晚有人一会儿喊着:“师父,您别死啊,别丢下小棠!”一会儿又喊着:“那碗甜汤好好喝,小二哥,再来一碗!”一晚上吵吵闹闹嚷着一堆乱七八糟,我想睡都睡不了。” “呀……那、那可真是难为你了。”她无比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给出提议:“要不,今晚你去床上睡,换我坐着?” “用不着你操心,我要真的撑不住感到疲惫,自会去跟掌柜多要一间房。” “那你可要多撑几天呀,最后撑到回山上,你不可以丢我一个人啦……”她把愿望说得好小声。 “你说什么?” “不不不!没有啦,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嘿嘿。对了对了,你的琴……我看好几天了,那张琴,你还在用哦?” “琴是师父送我的,没破没损,弦也用得顺手,为何要换?” 恩师所赠之物理所当然要好好珍惜,可琴上的弦明显就是许久以前她为他找来的蚕丝所制。 “我以为你根本不喜欢,已经把琴都丢掉了……”她以为他不喜欢她为他找的东西。 况且,这些年他成了宫廷乐师,他在众多皇孙贵族之间造访穿梭,有多少人会送他绝世名琴,那张琴他不该再留着才对。 “我并非冷情之人,琴用得久了,有了感情,我自然捨不得换。” “又说谎骗人……”他对她就很冷啊! 弄得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在别人面前他就能温润如玉,到了她这儿,他就直接变成千年寒冰,连一点点感情都不愿挤给她,简直比冰镇酸梅汤还要冰凉! “你喝完了没?喝完了就赶快动身,我们还要赶路。” 之前他说稍做歇息只是休息一会儿,她却以为他们在游山玩水,喝完水不走,蹲在溪边把手伸进水里,边玩着水流边跟他闲话家常,再这么下去,日落之前他们可能无法到达目的地。 “咦?你不喝吗?” 她以为是她在等他。 乐正熙仿佛听见心里有过一阵重重嘆息,无可奈何蹲下身,两手併合掬了些清澈无比的溪水,凑到唇边,三两下喝了下去。 “啊,你等一下,等一下下啦……” 他喝完不擦嘴,崔鹿棠自怀里取出一个干净手帕,过去帮他擦掉沿着下颔滑落的几滴晶莹水珠。 “你……” 她的举动没有换来感谢的话语,只换来他身躯的重重一震,害他差点想把她狠狠推开,推落到身后的溪流里。 “怎么了嘛?” “你竟然有脸天真地问我怎么了?”他眉心紧蹙,双目紧盯着她。他没有用瞪的,但那个略显恼怒的眼神足以告知她他有多么不悦。 “我就是不懂才问你嘛!我又不住你肚子和脑子里,哪里知道你肚子里装了什么水、脑子里又有什么想法?” 闻言,乐正熙心里除了嘆息,依旧只有嘆息。 片刻过后,他才无可奈何地用斥责的口吻说道:“我说过要你别随意碰触一名男子是吧?” 光是男子还不够重要,最重要的是,对象是他。 客栈那一夜太足够,足够让他知道原来他会为她失控袭失控到难以停下,为此他已经狠狠告诫过自己,绝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与她同房,仅限于守着她,每每看着她,他都必须压抑着不能回想那天晚上尝过她的香甜与柔软。 结果,她真的不怕死,三番两次挑战他的极限,害他真想一掌把她拍死。 “好好好!你别生气,我就是没忍住嘛!”她做错了,又做错了,不管在他面前做什么,她就是错、错、错!好啦,错就错吧,她现在都放弃挣扎了。 “还有,我又不认识你说的“一名男子”,就只认得你,对别人我才不会这样。” “我没有生气。”他只是被她吓到了。 “你说不生气时的模样真没有多少说服力。” “我从未想过要用自己的脸来说服你。”反正面对她,他就只能摆出这张脸,也摆习惯了,她爱看不看。“走吧,我们没时间耗在这里。” 陛下是一时不想追究,不代表一辈子不会追究。 为了保护好她并且将功赎罪,为今之计,唯有尽快赶往山上,将陛下想要之物拿到手。 话虽如此,总有意外,而那个意外往往能得到他的容忍和默许—— “你想去逛逛?” 这些天一直没再遇上陛下派来的人,乐正熙的戒备有所松懈。 此时进入城镇,刚好补充完食水,准备回客栈牵马儿继续赶路,不经意发觉他身旁的丫头三步一回头,看的是人群拥挤的市集方向。 “可以吗?”崔鹿棠问着,眼眸里有两道熠熠光辉在闪闪发亮。 “我若说不行,你也会找机会偷偷熘出来不是吗?” “你对我真了解。” 那不叫了解,叫熟知,毕竟他们认识的时间太长。 在京城时他没有时间领她到处看看,她连看看各种名胜建筑的机会都没有就急着逃回山上,他不由为她感到可惜。 第18页 反正不差这么一时半刻,就陪陪她吧,待会再去买些她喜爱的食物打包带回来。 “今晚我们只能露宿。”他提醒她,要她别高兴太早。 “没问题、没问题!我是在山上长大的,哪有你们城里人娇贵?我不介意露宿啦!” “给我。” 得到允许,崔鹿棠转身就要往回走,却看到身旁的他蓦地伸出手。 “什么?”她愣住了,不明所以地呆瞅着他。 “你……给我就是了。” 他不说,以为她懂。 结果她左思右想苦恼了片刻,最后一脸瞭然地掏出一样东西塞进他手里。 “来,给。” 她交给他的是个绣着可爱小花的钱袋,两边繫绳的末端还绑着小巧铃铛。 “你给我钱袋做什么?” 钱袋应是师父给她的。 师父在朝时虽为官清廉,但仍存下不少积蓄,加上他们住山上,自给自足,平日还会拿些瓜果蔬菜到山下村庄换些物品、银钱,她出手阔绰他毫不意外。 然而钱袋鼓鼓的,里面好似连半个铜板都没有,全是碎银,她到底是如何安然无恙到他面前?而没在途中被任何劫匪拦路劫财劫色,甚至被弃尸荒野的? “不就是你不想我乱花钱,才叫我把钱袋给你的嘛。” “罢了。”算他没说清楚,不过为防止她有钱在身做出各种蠢举,钱袋没收。“把手给我。” 他真正的用意是这个。 牵住她,不让她走丢。 “这不太好吧?”她会很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不好?你又不是没牵过我的手。” “在、在山上那时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在山上那时只有我们两个人啊!” “我只记得那时你完全就是个野丫头,常拉着我满山乱跑,况且。”乐正熙停顿一下,伸出的手没有收回,眼眸里的催促显示他很不耐,“我记得先前有人不顾男女有别,自以为有理地爬上我的床,现下我就当拉住一个对庙会摊位无限好奇的小娃娃而已,她却一脸羞红,会不会有点太多余了?” “那好吧……”他都不在意了,她在意什么? 可是……她还是好在意呀! 在意到不知他们在大庭广众下牵手,旁人会用什么目光看待他们,在意得指尖才触及那只修长指掌就忍不住想要立刻抽回手…… “想看什么?或是有什么想买的?” 知道廉耻,懂得拿他当个男人看待是件好事,但在这里浪费时间又是另一回事。 乐正熙受不了她的拖拖拉拉,直接拉住那只一直想要退缩的小手就往市集,“我什么都想看。” 她是真的什么都想看,从他拉着她变成被她拉着,走过一个又一个摊位,那充满惊讶的轻声低叫几乎没有停止过。 大概走了三分之二个市集,他们双双停步,崔鹿棠是因为被摊位上的商品所吸引,乐正熙则是因为蓦然想起什么…… “公子、姑娘,来看看啊!这是从遥远东方海域那边的国家渡海而来,这几日刚好拿到一批,可受欢迎啦!这位公子,挑件髮簪或是耳坠送给你家小娘子啊!”有人围过来,小贩自然卖力推销。 “你想买吗?” 有人好似拖不动,赖在摊位前不肯走,乐正熙心里怜她这些日子餐风宿露与没日没夜的“逃命”,打算陪她挑选一两件。 “不要,我就看看而已,毕竟这样的珠子制品我哪里都没见过嘛。” 说着不要的人,却抬头看着他,一脸可怜兮兮,一双小手还紧紧扯住他的衣袖,要他相信她不想看,很难。 “公子,女儿家说不要肯定就是想要了,看在小娘子这么乖巧的份上,买一样奖励她吧!”当商贩的脸皮就要够厚,送上门的生意没有不做的道理,赶紧怂恿眼前这位脸色刷黑……呃,面容威严的俊公子为自家娘子挑选挑选! “嗯,我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饰品,反正都来了,就挑选看看吧。”没等到她的回应,乐正熙当即低下头,细细观察摊位上的商品。 五彩缤纷的饰物材质像是琉璃,花纹或外显或内蕴,比起一般的琉璃制品更为精细可爱。 但是,镶了颗水红珠子的银簪被轻轻触上的长指捨弃,浅蓝色的小巧花朵耳坠同样没能入得了法眼,眼睁睁看着好看的男性指掌自上方熘走…… 就这么一路过去,随着凤眸似笑非笑的轻微眨动,如同抚琴般动作优雅地将一串粉珠手炼拿起,随即握起那只有点僵硬、有点不知所措的小小柔荑,牢牢扣上。 “就要这个。” “咦?可是我都还没看耶?” “你不喜欢?” “不不不,我很喜欢!只要是你挑选的我都很喜欢!”崔鹿棠相信他的眼光,更怕他会连这一点小小宠溺都收回,急忙握住戴着手炼的手,将它压在胸口,以示对它的无限喜爱。 “你喜欢就好。我们走吧。” 话不多说,乐正熙付了钱,拉着她,二话不说调转脚步急急往回走。 第19页 “其实我……手炼的事,还是谢谢你啦……” “我没有在生气,你不需要时时刻刻面对我都留心揣测我的反应与心情。你我是何种关系?我对你好,你用不着一直感到受宠若惊。” 他想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他会对她好,是出于十多年的“师兄妹”情谊,应该是这样没错…… “可是我刚才不知道该不该挑选的时候,你在皱眉耶,你的脸也黑了耶。” 那算是她眼花了,还是他表达错误?若是后者,他不知道他这样很容易叫她误会吗? “我陷入沉思的是为了另一件事,与你看摊位以及手炼的事无关。那是我想要买给你的,那些珠子里掺着金箔,很粉很嫩,很像初春的颜色,放在阳光下看还会闪烁着细小金光,跟那年你带我去看的那片山花特别像,你戴在手上很好看。” 说起花,崔鹿棠不由得想起他府中管事所说的话。 以前带他去看花的时候分明还好好的,跟她当初发现花海时一样兴奋又惊讶,怎么现在变成讨厌花了呢? “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件事情。”是什么令他改变至此?又是什么,让他甘愿把自个儿的府邸变成和尚庙?她真的好疑惑。 “先别问,离开这里再说。”他很急,不知不觉已加快了脚步。 “发生什么了吗?”她能感受到他的心急如焚,而害他变得如此心神不宁的元兇,应该就是他所说的“另一件事”。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若我们再不走,等会被撞见就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 在走出市集时乐正熙蓦然停步,与自街道拐角走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熙、熙公子?!” 在大街上喊住乐正熙的是太守府的下人,对方声称碰巧路过,他家夫人又十分怀念乐正熙的琴音,邀请他过府为夫人演奏一曲。 太守好歹是个官,他一名乐师再如何名动京师,始终是名乐师,官家提出了要求,他自然不敢得罪。 不过依崔鹿棠看来,什么碰巧路过是假,时常在城中走动守株待兔才是真。 太守夫人趁着自家老爷不在,把为他们接风洗尘的排场搞得盛大又隆重,加上一看便泄漏邪噁心思的那种爱慕和垂涎眼神,马上便猜到她想念的其实不是乐正熙的琴音,而是他的人。 不过崔鹿棠没能看到最后就被拉走,原因是她身为闻名京师的宫廷乐师的师妹却不懂半点琴艺,乐正熙为她挡下太守夫人的一记来意不善,然后目送她被府中婢女拉走好生伺候,吃喝纳凉。 叩叩叩叩、叩叩…… “小棠?” 窗户应声开启,乐正熙出现在窗前,毫不意外,外面站着的是先前被婢女带走的崔鹿棠。 “你怎么知道是我?”粉扑扑的脸蛋清楚浮现一抹笑容,她还以为自己要被晾在外头好一阵子,想不到他这么快就来开窗,笑意忍不住加深些许。 “除了你,有谁会想着从窗户找我?先进来。” 天已入黑,她站的那处窗下摆着几盆花,他怕她不小心踢倒引人过来,他忙帮了她一把,让她得以跨窗而入。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运气比较好,熘过来的时候遇到个僕人,他好心为我指路,我就一路寻到这儿来啦。” “熘?”乐正熙注意到她的用词,“你的说法会让人误会你是在做贼。” “没有啦没有啦!是那些婢女太可恶了,不相信我是你师妹,反而像个小跟班,还说我长得又蠢又脏,用“这是夫人好意相待”为由,把我放进飘满红、橘、黄三种颜色花瓣的浴桶里,帮我全身上下刷洗一遍,弄得我好像泡了一回那个什么蛋花汤,最后拿出这套绸带、裙摆全都好碍事的衣服给我穿,纷纷点头说总算变得人模人样……我假装要睡了,等她们吹熄烛火离开,才偷偷熘过来的。” “原来如此。” 怪不得刚才贴近她时感觉她乌黑秀髮仍留有些微湿,衣裳也换了一套,不知是跑得太急还是“做贼心虚”,小嘴微张着唿唿的喘。 乐正熙看不过眼,顺手倒杯荼给她压压惊、顺顺气。“味道很香,不过她们品味很差。” 咕噜噜,咕噜噜。 “你说了什么吗?”不好意思,刚刚在喝茶,喝完打了个饱嗝,听不太清楚。 “我是说,你穿这套衣裳不好看。” 他实话实说,听在被人看扁了大半天的人儿耳里全数变成了眨义。 崔鹿棠杏眸瞠得好大,粉嫩双腮鼓起来,小嘴想也不想就吐出一堆哇啊啊啊:“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穿什么都不好看啦……” 她哪像他呀,离京那日除了那张宝贝瑶琴,衣服都不带一件,替换的衣物还是走到哪个城镇随便买上两件,不管衣料高级与否,只要是穿在他身上,没有一件不能使他维持俊雅飘逸的假谪仙形象。 “不,是她们给你换上的这套太俗了,你适合更干净纯粹的颜色。” 这套衣服的配色也是红、橘、黄三种色调,跟她说的什么蛋花汤差不多。 第20页 “明天临走前我就换回去……不,等下回房我就换!” “好。” “你没什么事吧?”说了半天就只有她一个人在诉苦水,差点忘记最重要的事。 “我该有什么事?” “就、就是被那个,例如被那个太守夫人——”话题太邪恶,她说不下去,选择用手压住不受控制的唇瓣,彻底消音。 “你知道,我没有那么软弱。再来,虽然我只为此地的太守弹过两次琴,看人的眼光我仍是有的,太守夫人若真想做些什么,她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在会引人起疑的情况下做,而是跟忠心僕人合谋来阴的。” “例如?”崔鹿棠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一双黑白分明的圆滚眼珠既好奇又害怕地偷偷瞅向他。 “你不用知道太多。”大人的骯脏思想,不适宜教导给山上的纯洁小孩知道。 “我是在担心你耶!亏我隔着好几个院子、走过九曲十八弯的好几道迴廊跑过来!” “小棠,最要人担心的是你,我说过这里不是你待惯的山上,你一直毛毛躁躁、迷煳胡闹,害我一直不能对你放下心。” “担心我,可你都不来找我,就连在这陌生的府邸,你都不来看看我,而是把我晾在一边……” 有嘴说却不用行动去做。 面对她的质问,乐正熙淡淡瞥了她一眼,低头,移过装着清水的木盆,用柔软的布巾沾湿,认真仔细地擦起那张用了好多年依然保养得极好的瑶琴。 “去找你,跟你吟风弄月顺便再奏上一曲,好引来太守夫人,再换我一夜苦劳吗?” “我又不需要你弹琴给我听。” “我的琴音有那般令你感到不堪入耳?”她竟败给他摆出嫌弃的欠扁嘴脸? “不、不是啦!我是说,我不用你为我弹琴,那太累了,我只是想要你陪陪我……” “我已经在陪伴你了。”一路上他陪她胡闹,应允她无数个无理的要求,他几乎忍不住想要陪伴她一辈子…… 一辈子。 不行,他绝对不允许自己那么做。 “骗人,你分明就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跟我在一起你都不会笑……” “若我对你很不耐烦,那我每天跟你说话就绝对不会超过十个字。” 她仍是不懂他的用心。 他早就发现面对毫无防备熟睡的她,他已经无法再用摸摸小脸、牵牵小手来满足。 他的意志日渐崩溃,原以为花费将近九年时间筑起的坚韧冰墙,其实脆弱得很。 在夜阑人静之时与男子独处一室很危险,对他而言她更是致命的危害,一入夜,能离她多远最好就离开多远。 “既然这样,那你就让我多待一会儿嘛,好不好?好不好?” 她一连问了两次“好不好”,用的是又软又可怜的哀求。 “你跟我待在一块儿,我不知道该跟你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没关系、没关系,你不喜欢我太吵,我静静看着你也是可以的!”她很好说话的,只要是他希望,她什么都会妥协。 “那你待着吧。”他嘆息,允诺她的任性。大不了等她累了困了,他再动手把她拎回房。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崔鹿棠朝他甜甜笑着,不经意瞧见木盆移开的后方有一碗暖烟未退的甜汤,禁不住问:“她们有给你送甜汤哦?你不喝吗?对了,你不喜欢喝……” “我不饿,就放着了,一会儿喊人来撤走。”乐正熙神情专注地擦拭那张瑶琴,回应得心不在焉。 “那我喝掉,不要浪费啊。” “你没吃饱?”之前婢女们有来报把她伺候得妥妥噹噹,他到底是府中上宾,夸她们也不敢扯谎。 “那些婢女好几个围着我转,问东问西,不管我能不能答得上,自己玑叽喳喳说得好开怀,被那么多人监视……拿来当猴儿围着看,就算给我吃山珍海味、鲍参翅肚,我都吃不出味道呀!” “好,那你喝……”等等,话还没说完乐正熙突然想起了什么,“慢着!那碗甜汤你不能喝——” 【第六章】 来不及了。 眼看崔鹿棠连汤匙都不用,端起碗勐灌一大口,情急之下,乐正熙想也不想,一把拉过来不及把甜汤吞咽下腹的她,低头用唇覆住她的,以吻的方式夺走檀口里甜美香润,喝了却会万分不得了的液体。 “唔?……呜?!” 惨遭袭击的人儿眼眸瞠得大大的,她无法反抗,只能呆愣愣等着满嘴甜蜜被他吸走…… 光是如此仍不够,他的舌堂而皇之地探进来,仿佛大扫除那般仔仔细细舔扫过每一个角落,那般令人感觉羞耻,她险些为此软倒了身子…… “你干嘛?!” 就在他尽兴放开时,崔鹿棠又惊又羞并且万分慌乱地尖叫着对他提出质问。 “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乐正熙坐在她身旁,凤眸微眯,抢在她下意识拿小小粉舌舔走唇上残留的汤汁之前,伸手过去以指抹走,换自个儿舔舐干净。 第21页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那条什么蛐蛐虫子,怎么会知道?”她不就喝掉他的甜汤,用得着回这么大礼吗?还是、还是用……用吻的! “这碗甜汤你不能喝。” 阴险狡诈的傢伙总有数百个方法来解释为何要为非作歹,他的藉口永远只有一个,就是义正辞严地重申着同一句话。 “为什么?!”估计这是崔鹿棠这辈子唯一一次,用最无理取闹的语气和表情对着他说话。 不管他有什么理由,至少她希望他知道,即使不是云湘若那种倾国倾城的天仙绝色,她也是名女子,还是名自小便对他有着“非分之想”的女子,也会为他的每一个暖味却莫名其妙的举动而感到心动。 “小棠,不管你在想什么,我所做的都不是你所想的那般。”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定是在对我做出无限误解。” “那当然了,要不然你告诉我你是想做什么呀?” “你……唉,罢了。” 什么叫“你……”后面接续短促沉默,跟着一声长嘆,无奈轻吐一声“罢了”啊? 绝不能就此作罢好不好?今天她说什么也要把事情问个清楚! “乐正什么的,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你们京城里那种花钱就能买到的小宠兽,天天等着你疼爱或随时被你戏弄,再过分也要有个……”再过分也要有个限度…… 崔鹿棠的话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乐正熙蓦地拉起她就往她来时的那扇窗边走——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先离开这里再说。” “离开?去哪里?” “你的房间。” 从他的房间逃到她那儿,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样在别人的府邸里? 话虽如此,乐正熙仍是转移了阵地,一进入安排她住下的厢房,他立刻锁好所有门窗,然后倚在最后上锁的一扇窗户上,状似痛苦地喘气,整个人慢慢滑坐在地。 “你、你你没事吧?”搞什么?汤抢走了,把人家姑娘的豆腐也吃了,痛苦难过的怎会是他?崔鹿棠既懊恼又好奇,更是处于对他的担心,不由得走过去,蹲在他身边,“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嘛?难道是那碗甜汤有、有有有……” 有毒?! “那碗甜汤有毒。” 果然! “不是吧?不是说太守夫人请你来弹琴而已吗?她为啥要毒害你呀?!” “你要不要猜猜看?” “我……”猜就猜,难得他有这样的兴致跟她“废话”。“她因爱生恨,如何也说不动你一个清高谪仙跟她翻云覆雨?”不对!现在根本不是跟他废话的时候!“我扶你起来,我们先去看大夫,看看毒厉不厉害、严不严重——” “毒太厉害,太严重,已经渗入骨髓血脉了。” “什么?”她以为他在说笑,玩笑而已。 他的嗓音听起来那么平静,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但是她摸着他手臂能感觉到,隔着几层衣衫下的那具男性躯体温度有点烫。 崔鹿棠不再犹豫,双手使力要把他拉起,不料一个不留心,被拉走的人换成她,有什么托住了背、托住了臀,一下子把她抛高,连惊唿都未能发出来,她就到了一个温度持续上升的火烫怀抱里。 “对我来说那碗甜汤是毒,很毒,现在的我很需要解药。” 是他抱起了她,那有力的臂膀和隐约的强健心跳,在在彰显着这并非一个毒入骨髓之人会有的表现。 还是说,其实他是被毒气攻心了? “所以我们现在赶快去找大夫诊治解毒啊!” “不,这种毒大夫解不了,药铺也不会有解药,能为我解毒的唯有你。” “什么?”崔鹿棠没听懂。 她好想拜託他能不能不要再语无伦次,但是话未出口,他就已经在昏暗的房中抱着她往床的方向移动,待走到床边,直接抱着她往床上滚。 “呜……会、会疼啊……” 这张床没有他府里的那张大,床褥又不够厚不够软,在上面滚了一圈,变成被困在他与床之间的状况,害她莫名觉得自己好似哪处食肆贩卖的猪肉大葱肉饼…… “这么快就喊疼,等会该怎么办才好?” “哇啊啊啊……你、你你干嘛?!” 屋里过于昏黑,他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可崔鹿棠确实是听见了,他边笑边说出那句话,并且二话不说就埋首在她胸前—— “她们的品味很差。” 他说的是她身上那套衣裳,对这个观点不是一般的坚持。 “我知道了啦,又不是我爱这么穿的,我先去换件衣服,你能不能先起来?” “虽然差到不堪入目,但是我喜欢,要穿的话以后只能穿给我一个人看。” 那些婢女给她换的衣裳款式是抹胸开襟的。 即使房内再暗,双目也总会有适应的时候。 第22页 乐正熙是习武之人,视力自然不会太差,此时已经看清了她的模样。 她仍是她,衣服还是刚才见到的那套,唯一不同的是,身下人儿外裳凌乱敞开,薄薄胸衣包里着玲珑饱满的一双浑圆,从他这个角度俯瞰,看起来特别诱人。 “你你你!我我我、我……”她好想皎断自己的舌头。她已经被他弄得风中凌乱了…… “我一直都惦记着当年那个小女娃,没想到已经长这么大了……”每每只凭回忆臆想实在太足够了,足够到令人厌烦。 此刻她就在他面前,他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只需去碰触、去拥抱这具渴望了许久许久的身躯。 犹豫根本不存在,灵活的指比他想像的还要大胆狂野,擅自探到白皙颈后,挑开胸衣绳结,在扯走腰带的同时,将碍事罗裙翻卷掀开,俯身含住一只期待被疼爱许久的丰盈,毫不客气地对娇粉蓓蕾时而吮吸,时而轻啮,大手罩上另一只,力道就如往日拨弄琴弦那般,却为她带来极大震撼,反射性地低吟发颤。 “你……你做什么啦……”她的嗓音好软,还透着明显的虚弱。 捧住胸前那颗脑袋的小手不知是想接受抑或推拒,遭到墨发戏玩的根根蒽指有着惊慌的颤意,她在他放肆的碰触下乱了心神,脑子里有许多东西一下子混乱起来。 “当然是做这九年来,我日日夜夜朝思暮想之事。”嘴下、手下所感受到的肌肤又柔又嫩,他捨不得放开,将美好的感触掌握在手中,说话时也不忘叼在嘴边,让话语变得有些含煳。 “骗子……”同样的抱怨她说过不止一次。 崔鹿棠是不懂城里人那些啰嗦繁琐的规矩,却不笨也并不蠢,心里清楚他说的这些是何种用意,只是,若真如此,她仍是、仍是—— “虽然你现在看起来一副好喜欢我的样子,可当年你二话不说冷着脸就走,对我没有半点留恋!”她终究是介意的,介怀到无法忘却他的狠心冷情。 “你一直怪我那日不辞而别,但我对你的感情半点不假,想要这般碰触你的心思从未改变。” “不怪你怪谁?你很奇怪……啊,你、不要咬啊……”话说到一半,舌根突然变软,被啃咬的小小粉嫩传来的感觉太羞耻,她几乎噤声,只留低低浅浅的呜咽与他刻意的舔舐声。 “那就怪我吧。从今天开始我补偿你,想要我陪你多久都没关系,即使是一辈子,我也允了你……” 他在做出承诺之后暂时退开,但没有自她腿间抽身撤离。 窸窸窣窣的响声是衣物摩擦被脱掉、被扔到一旁的声音参他在……脱光他自己,脱完衣袍脱长裤,直到他全身上下没有半件碍事的玩意儿。 崔鹿棠不敢去看,眼前不着片缕的男人随时都能害她放声尖叫,顾不上颤意和微僵始终攀爬在指尖,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了愣然瞠大的杏眼。 然而她的意图并没有实现,覆面小夷不过停留了须臾,马上便被他抓住,按在头的两边。 笼罩着浅薄隐忍与深沉渴望的俊颜无声且迅速地靠了过来,在吻上她之前,似回味又似迷醉般说了句:“好香,好甜……” 他没有给她反应过来的机会,便将柔软唇瓣吃进嘴里。 只是这次不一样,不是为了表现出亲密爱侣假装在缠绵拥吻,更不是想要夺走差点就被她饮下的甜汤,他只是纯碎想吻她。 放肆的舌连探索安抚都不曾,就急着长驱直入攻城撂地,不住加以挑逗,时而捲走柔软小舌,一旦发现她试图抵抗挣扎,玩得越发起劲,与她纠缠追逐,如何也不让她脱离这样唇舌交缠的游戏。 几番下来,她干脆弃甲投降,顺从接受,任由他予取予求。 香甜的气息自交换的唾液不住传来,他的嘴里有着满满属于她的味道,跟她身上散发的香气一样甜腻香郁,依然不依不饶地想着从她这儿获取更多、更多击贪婪的思想无所遁形。 “乐正……”她的嗓音甜软得连她自己都不认识,即使他已经放开她,允许她稍稍喘口气,但除了大口喘息,愣愣瞅着在上方同样喘着气却一脸意犹未尽的他,崔鹿棠什么都不能做。 “以前你不都喊我师兄?或许你也可以唤我的名字。” 比蜜还甜的话语擦过耳际,在这之后她察觉圆润耳珠勐然遭到舔舐。 她受惊般剧烈颤抖了一下,从未想过耳朵竟然如此敏感,努力吐出话语的小嘴顺便唿着浅浅喘息:“才、才不要像美人侍中那样喊你……” 那声“熙哥哥”蕴含多少爱慕之情,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得出来,那是被别人占领的称唿赛她才不会那样唤他,只是…… “师兄……” 虽然爷爷从未教过她一招半式或半点琴艺,但自头一次见到他开始,她便一直喊他师兄。 对她而言,被她唤着“师兄”的他最独一无二,是唯一属于她的…… “你开心,就这样吧。”他薄唇勾笑,笑得勾人心魄,大手直接拿雪白娇躯当他那张瑶琴,撩拨勾弄,从白暂颈间跳到雪嫩双峰,流连许久,按抚过平坦小腹,沿途向下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停顿,修长的指悍然探入她腿间,这回遭到撩弄的地方换成最软弱敏感的娇嫩—— 第23页 “呜……”她没忘记之前他弄疼了她。 这次他先是耐着性子,一点一点,以她能接受的方式或轻或重地加以抚弄,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慢慢摧毁她的所有防备。 可他不知,在她眼里,他的模样又妖又艷,时常被她调侃的假谪仙模样早就不见半点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浸淫在深浓欲望的邪美,像极了在夜深人静之际悄然潜入人间勾引年轻女子的魔魅。 “我的心只装着你,只喜欢你一人,系在你身上,从未离开。” 乐正熙牵着那只无法反抗的虚弱小手来到心窝的位置,让她感受心藏跳动的声响蕴含着多少再也难以抑制思念,言语间,在她腿间兴风作浪的那只手毫不留情地加重逗弄,屋外传来脚步声之时,破坏她的最后一道防线,野蛮侵入进去—— “呜、啊……”她没能忍住,低声叫唤出来,想要反抗已是一万个来不及,被迫感受那小小难耐的入侵,虚软的身子,在他的注视中、玩弄之下不停颤抖。 “小棠姑娘?” 有人在敲门,并且唤了她。那人好似是先前对她多加“关照”的婢女之一。 “怎……怎么了?”语音在发颤,说完只觉一阵心惊胆战置暗暗祈求对方千万不要听出她的不自然。 “姑娘睡了吗?请问你那边……有没有什么不妥?” “什么?你指的不妥是……” “她是来找我的。”带着笑,听起来却不太愉快的男嗓响起在她耳边,一边绵绵密密细吻着她的脸颊,一边小声说道:“不用怀疑,她们总不能直接跟你说:“我家夫人在甜汤里下了春药,想要把你家秀色可餐的师兄按在床上为所欲为,可是他突然消失得不见纵影,只留爱琴在房里,睢有来找你问问知不知道他的行踪。”” “啊?呜……”崔鹿棠的惊愕一闪而逝,被玩弄的身躯只专注于响应,其它的她什么都顾不上,唯一捕捉到印象比较深刻的,是话语里的“甜汤”和“春药”这两个词彙。 “你没有那么笨,话不用我教,还是懂得说的吧?若你真的喜欢我,不想我就此离开的话。” 好狡猾的男人。 她为他的无耻感到不可思议。 她根本无法思考,只一心想着不愿他再像当年那样离开,同时忍耐着长指在体内的邪恶搅弄,小嘴一张一合,自动自发吐露撵人话语:“发生什么了吗?我已经睡下了啊,要没什么……明早再说吧。” 门外的人又说了什么她听不清楚,不过对方没有继续追问,更没有加以为难就急匆匆跑走。 “小棠……小棠,你喜欢我吗?”乐正熙问着,像是确认,又像是世上最甜蜜的情话。 没有等到她响应他就抽回了手,被带离的不只是侵蚀理智的骚动,还有令她难以理解又万分渴望的什么,她控制不住,急切地回应:“喜欢,不只喜欢……” 她对他不仅只有喜欢。 那些感情像积雪,在过去有他相伴的每一个日子里,在更早之前,越堆越厚,越来越一发不可收拾。 这一夜消耗了太多体力,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 在天将露出鱼肚白时,乐正熙终于满意的想要让两人休息之前,他把她搂在怀里,唇贴在她耳边,用魔魅般的声音浅浅低问:“小棠裳喜欢我吗?” “喜欢……爱你……”无所谓的,不管如何回答,她都觉得无所谓。 反正这种事等他睡饱醒来,他就挥挥衣袖甩得一干二净,他会反悔的,这样的失常、这样的快乐,不过是药物的关系,跟他本身的意愿毫无半点关系…… 【第七章】 乐正熙没有反悔。 隔天醒来,他一如既往的起床气发作,而且比起平时更加如饥似渴。 崔鹿棠迷迷煳煳仍未睡醒,就被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享用了一遍,等到他们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日上中天……, 崔鹿棠是拖着无比疲倦并且隐隐疼痛的身子离开太守府的。 她和乐正熙整装完毕走出院子时,碰巧被太守夫人撞见。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做过什么坏事,否则要说一个半夜失踪、隔天却跟师妹手牵着手,从亲亲师妹借住的客房里走出来的师兄什么都没做,谁信呀? 这个师兄的良心还少得可怜,直接拿她当盾牌,拒绝太守夫人各种不怀好意的“好意”款待,把浑身酸痛的她抱上马,在太守夫人泪眼汪汪的悔恨目送下,骑着马扬长而去。 经过多日的长途跋涉,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累不累?”乐正熙虽非第一次上山,山路也不难行,却不曾铺有石阶或石板路,路的两旁长有无数杂草和古木,枯叶和枯枝掉在路中间堆积成障碍,如此走着,实在消耗体力。 “还好,这山路我平时走惯了,你不用在意我……啊呀!” 崔鹿棠才要他不用为她费心,就险些被地上的巨大枯枝鲜倒,幸好他反应得快,及时助她稳住身势,没让她滚落在地,沾上满身腐叶淤泥。 第24页 “说着还好,走惯了山路,却仍旧会被锌倒的人所说的话,实在很难令人信服,还是说你在想什么心术不正之事?” “没有!我没有在想这些天你已经不介意跟我同房,甚至睡在同一张床上却什么都没做,但是隔天一早绝对会习惯性“病发”着把我压在床上做些难以启齿的坏事,更没有比起以前,近来不管醒着、睡着脑子里都有你塞满满,那些我都没想过,绝、对、没、有!” 她把话嚷得铿锵有力,顺便把内心的想法暴露出来。 乐正熙听着有些好笑,唇角弯出一道似有若无的极浅笑痕,握紧她的手,转身继续沿着山路往上走。 “师兄……” “做什么?”他向来话不多,也不爱理睬她的欲言又止,只是怕她胡思乱想会摔倒,唯有体贴回话。 “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我是笑了,那又如何?”他笑了就笑了,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因为我?” “因为你。” “哇呀呀呀!”她高兴,她惊唿,她这辈子就属这时最兴高采烈,一脸满足纯真并且傻乎乎的。 “待会回到竹屋时肯定不早了夏我先在屋子里大概翻找一下,看师父究竟把东西收藏在哪里,等明日天亮你再带我去师父坟前上香拜祭。”她爱犯傻就由着她去,就是莫名害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急着岔开话题。 “哦,好,我没意见,你说了算。”反正看完爷爷、找到东西,他也就回去了吧? “累不累?不然你的包袱让我背?” 山下有个村落,能买到最基本的日常所需。 上山之前他们去买了些香烛纸钱,打算明日拜祭之用,此刻全收进她的包袱里,怕她还没走到竹屋就累趴,他才好心提议。 “不用啦,你的琴比较重,我没关系的。”崔鹿棠知道他带着琴不光是为了好看,或特意经过哪个城镇遇上哪名熟人要为对方演奏一番。 他的琴是爷爷给的,琴里藏有武器,必要时可以做防身之用。 他能搬得动、抱着到处走得潇潇洒洒是他有练过,但不代表他不会累,包袱里那点东西,她背着就好。 “我的琴一点也不重,把东西拿给我。”懒得为了同一件事不停纠缠下去,乐正熙蓦然停步,在她发愣撞上前将包袱自她肩上夺下,背在背上。“觉得累就说出来,跟我客气什么?” 他不要她客气,她就是想要客气啊! “我、我……”他仍是拉着她的手,她力气没有他大,抽不回自己的手,只能边走边跺脚,顺便在他身后宣洩困扰已久的难受情绪。“乐正什么的,你最近好奇怪耶,你到底为什么要对我好嘛?!” 太守府那晚的事她可以不追究,毕竟他喝了那碗掺了春药的甜汤,药物使他神智不清,他才不得已拿她解解体内慾火。 她了解,非常了解雾反正不做都做了雾隔天早上趁着糟糕的起床气发作看继续把她翻来覆去,和接下来的每个日子都会让她重温一遍他睡迷煳想要做的云雨缠绵,也是很理所当然的。 可她无法理解为何既不是在做那种床笫之事,清醒时的他还会时不时对她展现温柔? “喊我师兄。”小时候总是很乖很听话的跟屁虫,长大之后竟然变得说不听,“我对你好需要原因?你是我唯一的师妹、师父过世后我必须照顾你,或是我喜欢着你、珍惜你,这些理由你随便选一个。” “你有这么宝贝我的吗?”虽然她完全听不出他的话语里有半点义务与责任,只蕴含着语重心长与心甘情愿,但崔鹿棠仍是忍不住将疑惑问出口。 “你想说什么?”乐正熙连回头瞪她都直接省了,只加重手上力道将她握得更紧。 “你不会喜欢我的啦,你是自从太守府那晚以后便对我心存愧疚,又每天都跟我在一块儿,久而久之就催眠自己必须要对我喜欢。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不只女人不能信,说话的人自己也不能信啦……” “崔鹿棠。”乐正熙恼怒了,将语音压得低低的,咬牙切齿喊她的本名,并把神情委屈的娇小人儿拉到面前,用充满严肃的口吻开口问道:“刚才床上说话的男子言而无信的话,是谁教你说的?” “你干嘛突然生气啦,就、就是有一回我到山下的村子,路过某家院子,从破烂的篱笆偷看到一个被压在墙角的妇人对她家男人说,男人在床上向来什么都能随便说出口的啦。” 他猜,她话中那名被偷窥的妇人,当时一定是用无比娇嗔的语气跟她家男人确认心意,并且甜蜜撒娇,这丫头听得半懂不懂,借鑑错误,拿来发泄怨慰他对她有意无意的若即若离。 “不要把我说得那随便,把自己说得那般廉价。” “我没有啊,我就是实话实说。” “你的实话实说实际上就是把我说的话全部当成马耳东风。”他向来不爱跟人废话,对她已经算是给足了耐心。“我就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等我把东西拿到手併到师父坟前上香,我们便回京城。” “我们?”她没听错吧?! 第25页 “对,我们,你跟我。我不会把你独自一人留在山上,我们回京城,一直在-起。” “耶?哈?呃……”伴随着数个蕴含疑惑的感嘆词,崔鹿棠那双圆滚滚的杏眼呆然眨动数下,跟着她用很该死的关爱语气勤道:“你可以不用理会村里那位花婆婆说的话,婆婆以前见过你,但是你长高那么多,脸又变了好多,瑶琴又拿白布裹着,没有明显特徵,婆婆年纪大了,一时没把你认出来,才会认为你是我带回来到爷爷坟前上香的夫婿。” “我没有在意任何人的言辞,我只做我想做的事。” 所以他想做的事就是带她回京城,他们一直在一起? “哦……”她不敢问,也不知道怎么问,只好回他一个尾音拖得好长的单句子。 “我不想跟你再在这件事情上继续争论下去,那没有任何意义,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须跟我离开。若你无法接受我的说法,那我便用师父的说法说服你,早在许久以前他就希望我这么做。”乐正熙知道她不信任他。 他已经让她等太久太久了,他的一时任性软弱,害她失去信心与期待,那些,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会一样一样的找回来,他保证。 “好嘛,我跟你走就是了,反正留在山上我也是一个人,还挺无趣的。, “我有些事情想问你。”正事说完,他该问些关于他错过的事了。 “你问啊。” “看村民们对你挺熟稔的样子,你以前经常到山下去?” “没有啊,也就爷爷叫我把收穫的新鲜蔬果拿到村子里换点柴米油盐和银钱的时候我才会下山,直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我跟爷爷不是亲祖孙,更不知道我们从哪里来的,要说熟悉,跟我买蔬果的都是些老人家,一年里我差不多会到山下十次左右,晃着晃着,大家就都认得我了嘛,见面打个招唿,总是有的,他们热情而已。” “熟稔到有人会问你要不要嫁给他孙子当娘子?” “呀,你说的是吴伯伯,那件事当年爷爷已经好好拒绝过了……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时她才十三,尚未及笄,稚嫩得很,不知打哪儿招惹上人家用“诡异”眼光认定她会是个好媳妇,便不辞劳苦爬上山找师父说亲。 自辞官以来便不爱与外人来往的师父毫无疑问当场拒绝,并气急败坏地在信中对他提起整件事的经过。 他忘了当时是用何种心情把信看完的,若非碰巧来借琴谱的二弟进屋打扰,恐怕那张信笺早已在他手中直接被捏成继粉。 “你的事,我全都知道,师父会把你的近况一併写在信上。”他不瞒她。他都已经那样表明心意了,自然不会要她再胡思乱想。“你呢?虽然师父出面拒绝,但实际上你是怎么想的?” 没有开花结果不代表没想过。 他走得那么仓卒那么莫名其妙,不相信她不曾被外人说服,没有过那么一点点想要钟情于别人,一点点,那摆在如今同样轻易便能令他发疯发狂的一点点。 “我没想啊,我又不认识吴伯伯的孙子,最多两三次远远瞅见他在放牛。而且我心里有人,别人挤不进来呀。” “被你摆在心里那个人是谁?” “还能是谁呀?!”他根本就是明知故问!崔鹿棠忍不住微恼跺脚。 “如果你不把话说得明明白白,那个人有点傻,他永远不会知道,然后他又会错过的。” “现在我说了他就不会错过了吗?” “不会,绝对不会了。”这是他的保证,他不会再逃避了。 “就是、就是……那个人就是你啊……” 她说了,然后他笑了。 只是在薄唇勾笑之前已然转身,继续牵着她往山上走。 待回到她与师父隐居的竹屋,瞅见景物依旧,却不见任何类似坟冢,乐正熙好奇问道:“你把师父葬在哪里?” “你干嘛用那样怀疑的眼神看着我啦?”她真的好怕他的瞪眼加无声刷黑掉一张脸,她要有哪里做错了总该让她知道嘛! “我怕被你告知师父是葬在屋后那树海棠花下,好让花儿开得更为妖娆灿烂,还能在一旁陪伴着你时,我会忍不住青筋暴凸,情绪失控,才抢先一步多嘴问问。” “没有啦。我再胡闹也不会拿那种事开玩笑。”他想太多了啦。“爷爷临终前托我到山下找人帮忙,在山的更深处建了个简单的坟墓,这个时候去看不到路有点危险,明天我再带你去?” “好,那就明早再去。我先把东西找出来。” “要不我帮你?两个人找会快一些。” “不,屋子没有多大,我自己一个人找便是,你去弄盆干净的水过来,记住,要暖的。” 竹屋没多大是事实,低估了师父的严谨却是意外之中的意外。 乐正熙几乎把屋里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翻找过一遍,怎奈收穫全无。 “水来了……哇,你是想把这里拆了,还是想把东西都搬走呀?” 不过是她去烧了盆水的空档,回来时在爷爷的房间找到他,一进屋便瞅见爷爷收藏的各种书册七零八落地散落在桌上、凳上和地上各处,整个房间乱七八糟的。 第26页 “我是怀疑师父会把东西藏在书里,才将柜子里的书册逐一翻查一遍。” “爷爷的藏书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这样找是要找到猴年马月啊?就说我帮你一起找嘛。”崔鹿棠找个地方把木盆放下,将衣袖往手肘向上一卷,就要动手帮忙。 “不必,这些我大概都翻找过了,并没有任何发现。你过来。” “怎么了?” 他不只让她过去,还迳自将装有净水的木盆搬到面前,一手以衣袖拂去竹凳上的尘埃,拉她坐在上面,一手取来干净布巾在水中浸湿为她擦脸擦手。 “我以为水是你需要的。”她以为他需要才不敢怠慢,匆忙跑到附近的溪流打水。 溪水冷澈,让她十指冻到微僵。 乐正熙从那十根纤指上感受到微冷的温度,下意识将它们握得紧了些,用手中温度为她取暖。 “是我需要,路上风尘僕僕,我需要用来为你洗脸洗手。” “呃,你这样无事献慇勤我会害怕的耶。”害怕他不知为了什么事想要训斥她,先给她吃点甜头,之后再狠狠打她小屁股。这种话崔鹿棠当然不敢说出来,只敢在心里想。 “不管此刻你那颗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我都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么做,不过是想讨好你,因为我饿了。你知道我不懂烹煮,现在的我万分需要你。” “可是现在还没到晚膳时间,你这就饿了?” “饿,我好饿。你习惯在山上到处跑,跳上跳下,我不习惯。一路路上面为你分摊了大部分行囊,你就当做是奖励我也好,不然……”澄澈凤眸有着明显他很饿的讯息,还掺着别的什么,看起来充满暖味与热情。“我饿到头昏脑胀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谁知道他说的会做出什么到底是什么?“我去做!我马上去做!”她很怕被他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真的。“对了,我先跟你说,家里只有些肉干、腌制的萝蔔、大米和面粉一类能长期储存的食材,做不了大鱼大肉和山珍海味哦,你不介意吧?”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跟以前一样,我不挑食。” 跟以前一样。 他们一块吃饭、一起聊天,像是九年前他仍在山上时那样,重新一起生活在这间屋子里。 唯一不同的是他不需要她为他烧水沐浴,直接用她洗过的水清洗身子,随后逮住她,把她拖上他的床—— “等一下……我已经不是小娃娃了,不用再拿睡不着来做藉口黏着你,硬是跟你挤一张床了啦。”崔鹿棠抗议,现下已非出门在外,再与他同床而眠,她会很想要尖叫。 “我最近得了一种病,是一种没有你就无法睡得安稳的毛病。而且我的床一点也不挤,再睡一个你也绰绰有余。”乐正熙没给她逃跑的机会,直接以身躯阻挡她逃跑的路线。 “你的床大得太夸张了啦……”没有他府上那张大,不过已经做得足够大了。 “毕竟我每日醒来都有神智迷煳的毛病,师父便把床做得宽敞一些。” 那时她还太小,不想教她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师父就肩负起叫他起床的重任。 反正他不会袭击男人,床做得大些是方便哪天他无法清醒,一巴掌拍下来时,他不会头昏脑胀撞伤哪里。 “那、那我睡了。”罢了,她乖乖接受逃不掉的事实,但是仍可以当只缩头乌龟,拿棉被当龟壳缩进去,拉高至头顶,转身窝进角落。 “小棠,”大大的热源不由分说追了过来,抢走她的“龟壳”,不许它把他摒绝在外。他代替它,在山风习习的静夜提供她温暖,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 “差不多你也该承认我是真心待你,绝不会再一次把你抛下了吧?” “呜。” 本想说不知道、不明白,太困了,听不太清楚,可他说话就是不能好好说,非要边说边吻着柔软桃腮,啃着小巧耳朵,她要再装死恐怕今晚就不用睡了。 “好啦好啦,我承认、我相信,等你找到东西,我会跟你一起走的,这样可以了吗?”她很听话很好哄的,她一直就像他最初认识那般,从未改变。 对啦,她就是那个被丢下还会傻傻盼着人家回来把她领走的傻蛋啦! “谢谢。我真开心。” 既然这么开心,还转移阵地往她脖子上种红果,顺便也让她开心一下吧? “我能不能问,你到底在找什么?在京城时,你一见到我就急着问,我被你问得莫名其妙,你要是愿意说清楚些,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我在找西斐皇室代代相传的藏宝图。”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啊?咦咦咦?!”慢着,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之事?“为什么那种东西会在爷爷那里?” “事情解释起来有点长,我怕你会听到睡着。” “不要紧,那就慢慢说呀,你知道的,我最喜欢听你跟我说话了。” “好吧,这事说起来也跟你有那么一点点关系,谁让这些年你都伴随在师父身侧?”难得她想听,他就体贴为她解惑。“我们西斐的每一代国君,都会在某个时间,把一份据说能解救城破危机的藏宝图交由当朝某位忠心耿耿的臣子代为保管,等到下一任国君继位并年满二十五,再将宝藏图交回,这么做,是为了防止若他们不幸离世,有藏宝图在身侧,年轻帝王会遭到有心人利用。而现今的西斐国君,不久前刚好年满二十五。” 第27页 “那么说,爷爷就是当年被託付重任的那位臣子啊?” “对。” “然后爷爷就叫我把东西带去给你,再由你交还给国君,虽然他并没有给我啦……咦,不对呀!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虽说爷爷年岁大了,不适合长途跋涉,但是你家陛下自己过来,或是找位信任的人来取不是更好?为什么要你这个乐师帮他拿回去?” “东西本来就是由我过来取的,只是前些日子我有要事在身,离开京师很长一段时间。待事情办妥,我本想先回京完成一些交办事项再来见师父,没想到我还来不及出发师父便已过世,师父想必是有他的考虑,才会派你前来。” “哦哦。”是啦,爷爷快嗝屁的前几天,天天跟她叨念叫她带东西给他,他这远水救不了近火,爷爷干脆就叫她过去。“那,你跟你家陛下关系很好哦?有好到他放心叫你去为他取皇室宝藏?” “并不是。” “那是?” “陛下登基之时年纪尚幼,朝政动盪,波涛暗涌,其中不少有势力的官员、皇亲,包括拥护太后一族之人,纷纷结党营私,当时少数几位坚守效忠秋家皇室的臣子暗中培养刺客以保护陛下。那些刺客被分派安插在各处,比起秩序井然一一上报的御史,他们更能来去自如,一旦命令下来,便直接动手杀人,而我,碰巧是陛下的刺客之一。” “不、不会吧?” 他的说法实在太骇人听闻,崔鹿棠禁不住挪动身躯,向他靠近,再靠近,伸手揪住雪色衣裳,施展狗鼻子神功,用力嗅闻,可他身上干干净净的,只有衣皂的香味以及阳光一样的暖和气息,根本连半点血腥都没有。 “你呀。”乐正熙感到十分好笑,边以指在她鼻头轻点一下,边将她拥抱入怀。“我虽习武,却从未被下令去杀过谁,通常就帮忙跑跑腿、偷偷东西。否则身为一名宫廷乐师,身上散发着血腥或杀人者特有的冷酷气息,未免太招人起疑。” “那还好那还好……”她顿时松了口气,不然表面上优雅抚琴,私底下却满手鲜血,依他的性情,哪受得住呀? “正因为我是陛下的刺客,藏宝图理所当然由我来取。你长途跋涉跑京城一趟,还真是辛苦你了。幸好师父事先向我讨了一件信物,否则你人生地不熟,又不懂规矩乱跑乱闯,荣伯哪会放你进去?” “啊,信物……”说到这个,崔鹿棠手忙摸上胸口,连着衣襟一块儿揪进手中,紧紧握住。“你不会跟我要回去吧?”她问得有点委屈。 “玉佩你拿着,我不会跟你讨回去,这本来就是我们乐正家世代相传的玉佩,向来只传给长子,再由长子赠与长媳,日后再传到长孙手中。” “那就是说……你把玉佩给了我,我、我将会是你的、你的……” “我说过,等事情了结我就带你离开。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把任何女子放在我身旁那个位置,那里,我留给你。” 啊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 脸蛋在发烫,好似快冒烟了。 羞涩的情绪直冲脑门,崔鹿棠用尽全力死死忍下,带些僵硬又带些期待,-个字一个字地问道:“我能不能再问你一件事?” “说。” “当初你为什么要突然跑掉?” “秘密。”乐正熙拒绝回答,拒绝得不留情面。 “师兄,告诉我嘛——” 久违的熟悉唿唤,她唤得又羞又甜,自动自发伸手将他抱住,在他怀里,状似撒娇地扭动身躯。 “我不想说。” “师兄一告诉我啦。” “让我考虑一下要不要告说你。” 她的嗓音甜到仿佛能挤出水,让受不了软玉温香满怀磨蹭的傢伙,态度明显有所软化,并且改了口。 “师——兄——” “等过一阵子回去,你答应一直留在我身边,再等我做足心理准备就告诉你。” 【第八章】 “这里这里!快过来!” 一回到山上,崔鹿棠就表现得像只精力充沛的小兽,仿佛喊十头牛过来都拉不住。 乐正熙大清早便跟随她往山的更深处走,前往师父的长眠之地。 “还有多久才到?”他问的是还有多久才到达,而不是问师父葬在哪里。 别误会,他并非感到不耐,而是她一路上左跑跑右逛逛,险些害他以为她是在拿他耍着好玩。 “快了快了,你跟上哦!”语音刚落,崔鹿棠立刻便钻进一大片约有一人高的树林。 乐正熙抬头看了看,她钻进去那处明显已遭到破坏,只是山中的植物生长力惊人,毁坏之处大致修復得差不多,她身材娇小,身子一弯就能进入,他则是需要边用手拨开,边缓缓迈步前行。 “师父埋葬之处还真是隐密。” “爷爷说在山上住了这么多年,觉得山里就很好,他说死后不想被打扰,之前一闲下来就会拉着我到山里各处转悠,最后才找到这片树木后面的空地。” 树林后确实有一块空地,石造墓碑孤独仔立在那里,上面写着师父的名字与生卒年份。 第28页 “墓碑之下是棺葬还是骨灰罈?”他边问着,边为身旁的脱缰小兽取走沾在发上的细小线叶,只是马上就被她挣脱开。 “是骨灰啦。”她不是故意挣脱他跑去玩,她是去摆供品,等摆好摆妥才招唿他大少爷过来。 “那就是说,师父没将任何东西藏于坟墓之中。” “呃……我觉得呀,爷爷应该不会希望有人打开他的骨灰罈吧。” “你放心,我还没有冷血不孝到那种地步,师父也不会煳涂到将皇室之物藏到那种地方。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东西过于重要,我不想放过任何可能。”乐正熙淡淡睨了她一眼,随后走上前,从竹篮里拿出三炷香,点燃置于墓前。 “你不要难过着急,爷爷应该把藏宝图藏在屋里哪个安全的地方,只是没那么容易找到,等会回去我再帮忙一起找就是了。” “我没有难过,更不曾着急。”顺利找到藏宝图带回去自然是好,现下没找着,就算掘地三尺他也要把东西找出来,毕竟那是唯一能用作跟陛下谈判赦免她罪证之物。“过来给师父上炷香。” “我怕,不想过去。” “怕什么?在我记忆里你向来百无禁忌,是说不听也骂不乖的麻烦性子。” 她要说知道怕字怎么书写,他才要为她拍手喝彩。 “我哪有?”崔鹿棠刚说完,突然就变得好心虚,“我只是记得以前我每每跑来找你玩,爷爷都会好生气、好生气。” “那是师父在授课。” 明知道别人在教授徒儿知识,她却不管别人是教琴或教武,在室内需要静心还是在室外需要专注,不是提着哪只野兔的耳朵,便是抱着哪只野猫野犬跑过来胡闹捣蛋,换做是他,他也生气。 “我猜爷爷一定很不喜欢我黏着你,你那么认真、那么听话,我却只会整天无所事事满山跑,不管我做了什么,他都只会认为是我惹了大麻烦,害你不得不要我。” 她的确惹了麻烦。 不然她以为他这么卖力找回皇室至宝是为了谁?只是他不愿把她留在山上孤零零一人,唯有想办法将功赎罪,才得以把她留在身边。 “你想太多了,师父的本意就是要你无忧无虑无所事事,何况他早就有意将你许配给我。” 现在回想起来,他也无法相信为何当初师父会如此笃定他会要她。 记得那日,她好似是带着一只受伤鸟儿跑来,小小的身子努力着攀上窗棂,想跟忙着解读琴谱练习琴艺的他打招唿,却遭到师父的恼怒喝止。 她受了好大惊吓,当即连滑带坠地离开窗边,捧起一旁为鸟儿制作的简陋小窝,一跌一滚地跑开。 当时望着她跑远的背影良久,师父突然放下手中书册,发出语重心长的嘆息,“崔侍中纵横官场几十年,处心积虑、暗中勾结党羽,企图趁着君主年幼推翻秋氏政权,却因长子在战场上的一次失误,和险些害死陛下最宠爱的谋臣而被下令抄家流放,他能有这样纯真无垢的孙女,也算是上天对他的一丝怜悯。” 朝政之事他不懂,崔侍中的恶行他却略有耳闻。 但她是无辜的,在她身上,他仅仅看得见那片未曾沾染任何黑白色彩的纯净无瑕,实在无法把她跟她的亲爷爷联想在一块儿。 “那女娃儿自小我就任由她无忧无虑地在山上长大,此时我能跑能动,能教能说,日后等我百年归天,她就此变得无依无靠。今日向你讨了这家传玉佩,若到时我无法行动,希望你能照顾好她。” 照顾她自然没问题,只是日后她已经长大,跟在他身边关系不明不白,难免会遭受流言蜚语,而他对她,又只会由始至终都坚持“照顾”而已吗? 接下来师父所说的话,就仿佛看穿他的所有心思那般—— “有些事对她说,她只会回应我“啊咦呜哦呃”,完全没听懂,反倒是你,到了这个年纪早已非懵懂孩童,应该懂得为师的用意。日后待你取回玉佩,若觉得就她也无妨,那便用你认为最好的方式将她留在身边,若你已有想要执手一生的人,那便放她回归此处,像之前那般任由山林野兽伴她过日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师父的意思他懂,若到时想要便娶她为妻,若心中已住进别人,就让她保持现况。 之后他一去不回头,师父亦仿佛察觉到他的心思,给他时间,留他一人细想,关于要她之事,这些年来不曾再提。 “爷爷跟你说过那种事?!”那时她是个只会乱跑乱跳的奶娃娃,爷爷在那时就已经为她那般用心良苦了?“那、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吗?” “不只。”他对她的喜爱,在他们都不曾察觉的更早之前。只是若说得太直白,他怕有人会骄傲,所以只回了简单的两个字。 “那是什么时候啊?告诉我嘛。” “啰嗦。快给师父上香。” 乐正熙将点燃的三炷香塞入嫩白手心,自己也跟着拈香拜祭起来,然而那有意无意举高掩住俊脸的衣袖,暴露出内心的某种情绪。 “上香就上香。”原来有人害羞哦? 她还有好多事想要问他,可惜她还来不及问他那个最紧要的问题,“嗖嗖”几声古怪的声响在这时养然响起。 第29页 随着声音响起,打破坟前香菸缓慢升起的宁静气氛,几道银光自远处树木茂密之处朝她的方向疾驰而至—— “小棠!” 乐正熙首先反应过来,及时把她拉到怀里,银华从她耳边擦过,其快速锋利的程度,利落削断几丝飘扬的丝髮,随即没入地面。 循着声音消失的方向望去,只见偷袭而来的竟然是数支锋利羽箭。 “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伤着哪里?”他急着留心四周的状况,却也没忽略她,边皱紧眉头,边把怀中人儿拉出来,万分着急地查看状况。 “没有啦,我没事。”没事是没事,可他顺手拿她摇了几下,头好像有点晕……“怎么了?刚刚那是……什么啊?” 她才问出口,又是嗖嗖几支羽箭射来。 先前侥倖护她躲过一次,但并不代表他会继续坐以待毙。 乐正熙用手拍起几乎从不离身的瑶琴,顺势站起来挡在她面前。 待凌空翻起的琴落回他手中,他以琴身相挡,原先急着取人性命的利箭、飞镖等等因此撞上琴,全数掉落在地。 “谁在那鬼鬼崇崇,出来!” 林中寂静,这会儿更是安静到连鸟儿的叽喳鸣啼都没听见,乐正熙不相信对方没听见他的喊话声。 然而过了良久,久到崔鹿棠已经起身躲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抓住雪色衣袖,久到他即将失去耐性,远处林中才传来几伙人的叫唤—— “喂!刚才的箭不是我们射出去的,那边的是谁?先到先得的规矩你们懂不懂?” “餵啥喂,我们可是老国舅的人,什么规矩不规矩,管你呢!总之东西我们要定了,听见老国舅的名字你们还不识趣点赶紧让道?” “老国舅算什么?都过气了!要论先到先得,最先得到消息说这丫头回到山上的可是我们,其它人快让开!慢着……那边地上是不是还有飞镖?” “呿!打出铁蒺藜的才是!别挡道!” …… “原来那东西有那么多人想要抢啊?”把那些人仿佛在竞价拍卖一样的吵闹听在耳里,崔鹿棠忍不住小小声问。 “谣传得西斐宝藏能得天下,会没有人想抢吗?” “既然如此,那为何这么多年来都不见有人来打扰爷爷和我呀?既然是那么重要的东西,爷爷还叫我去送?” “可能是有人千方百计探知到师父便是当年那位被託付了藏宝图的臣子,然后走漏了风声,才会引来这么多人。再来,你一无所知,又蠢又呆,反而不会弄巧成拙将东西弄丢。” “可是爷爷根本没有把东西给我,让我送去给你啊?” “他给了。”至少把她给了他。“小棠,”趁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争论谁拿下这票肥羊,乐正熙小声地对身后的崔鹿棠说道:“牵紧我的手,我数到三,你就跟着我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回头,听见没有?” “好,我知道了。”她听话等着。 等到他数完,她真的跟着他撒腿就跑。 不过跑出没多远,乐正熙就回头把琴塞到她怀里,然后把她拦腰抱起,一头钻入林子的更深处—— “不好!他们要跑了!等那么辛苦才等到那丫头现身,绝不能再让她跑掉,快追!” “站住!不许跑!乖乖把西斐皇室的藏宝图交出来,就饶你们不死!” 不管对方如何鬼吼鬼叫,乐正熙就是没有停下奔跑的步伐,只是一个劲地不停躲藏逃跑。 “我们是真不知道那张藏宝图在哪里,那现在要怎么办?”崔鹿棠有点担心地问。 “关于藏宝图,我有些事想要问你。” “什么事?” “师父的藏书太多太杂,有些封皮上还没写上书名,不翻开便难以辨别,昨天我翻找之时,发现书摆放得乱七八糟,原以为是你不懂收拾,可如今看来,那明显就是曾被人翻查过的,证明了在那之前你就被盯上了。你去京城找我的一路上,难道就没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没有啊……咦?等等哦,好像不对,我遇到过冲着我喊“把“啊啊啊啊”交出来”,可是自己莫名掉下断崖的傢伙,还有“交出“咕噜噜”镜你不死”,没说完就失足落水被河流沖走的傢伙,还有还有,好像还有个“你逃不掉的,把“噗、呕”交给我”被路过的山猪撞到不见踪影的傢伙。我觉得好莫名其妙,当时又赶着去找你,就没有加以理会。” 好吧,他多少推算出那几伙人应是那些表面上对陛下阿谀奉承,背地里仍不满陛下登基执政的傢伙。 然后她那些“啊啊啊啊”、“咕噜噜”、“噗、呕”一类的拟声词,分别是坠崖时的惨叫、溺水时的口齿不清,以及被山猪撞飞的噁心想吐。 依他看,很可能有好管闲事之人见她一个弱质女流,便好心出手帮了她,她才得以顺利无恙地抵达京师。 “你真命大。”大到他忍不住感嘆,也为此想要由衷感谢一路搭救她之人。 “是吗?可是我没做什么呀?对了,我还遇过一个为我指示你府邸所在的好心人……哇啊,他、他们追过来了!” 第30页 他们闲话家常得太不是时候。 乐正熙抱着她再加上一具瑶琴,人家却一身轻便,循着他逃跑时在林中制造出的动静,轻而易举便追了过来。 “闭上嘴,小心咬到舌头。”他轻功普普通通,无法让人感觉如履平地,若她不在意咬到小舌引发一连串“呜啊啊啊”,他自然也不会为她操心。 只是一路穷追不捨的傢伙太烦人,一会儿射来几支箭、一会儿丢来几支飞镖、一会儿又射出各种暗器,乐正熙顾着躲避,有些应接不暇,没那个闲工夫和她像平常一样拌嘴。 “小心!” 已经追上的某个蒙面人突然从草丛里窜出,乐正熙眼不眨、气不喘,随手拔出琴中长剑挡下对方的攻击,一脚踹得那人栽回草丛里。 接着,他步伐一顿,转向树木茂盛的方向继续疾跑前行。 “小棠。” 跑了许久,那些跟屁虫依旧没有放弃的意思,他们看似追着他跑,实际上对地形的了解比他要好上太多。 逼不得已,乐正熙在百忙之中抽空问了句:“最快最安全的下山路线该怎么走?” “咦?原来你不知道啊?” “废话。”他知道还会在这里跟那些虾兵蟹将绕圈子大玩捉迷藏吗? “把东西交出来!” 蓦地,有人大喊一声,并再次自一旁的草丛里沖了出来—— “啊。”崔鹿棠简短的惊愕没有蕴含多少感情,她眨着眼愣愣发呆,努力回想随着那人冲出,刚才是否有什么擦着肩膀一闪而过。 直到左肩传来尖锐的痛,直到抱着她的乐正熙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 “啊啊……小棠!啊——” “你、你干嘛?”她被他吓到,下意识用手捂住方才被利刃划伤的肩膀。 那人有砍到她,不过砍歪了,因他及时闪避,伤口也没有多深,就是刀刃划破皮肉血流出来,他的那声长啸简直是在为这场混乱火上加油,再加上…… “快走开!” 她出声警告,不过不是警告抱着她的男人,而是警告刚才一剑没砍中,正想继续追击的蒙面人。 可惜有点太迟。 乐正熙仿佛失控般用手上长剑攻击被震慑住的追兵,在情绪狂乱之中,脚下一滑,连带着她一起滚下隐没在无数杂草和树木的山坡底下…… 不愿回想起来的记忆瞬间浮现脑海,真实又鲜明。 记忆里的小棠与眼前这个彻底重迭。 血,有好多的血…… 年少的乐正熙一脸失神地跪坐在地。 面前趴着一头老虎,身上遍布伤痕,早已失去生命的迹象。 一把长剑被随意丢弃在地上,剑身沾满鲜血,浓稠的红,遮蔽了剑身原先的锋利光华,勐虎便是被这把长剑所杀。 他没有受伤,就连一点点擦伤都没有。 师父传授的武功足以对付一头老虎,更何况他提剑上前的时候,它正在用爪子戏玩着濒临死亡的猎物,疏于防备,在血盆大口张开的瞬间,便被他残忍猎杀。 残忍? 是的,他找不到词来形容方才自己的所作所为。 瞅见那种光景,脑子无法思考,愤怒与悲伤的情绪一块儿蜂拥而至,冲出口的怒吼几乎响彻山林。 在他能做出正常判断之前,长剑就已经送了出去,一连数十剑,每一剑都使得狠辣不留情,眼里好像有什么掉了出来,他跑得太急,没有留意,那几颗晶莹的玩意儿全部被拂面冷风所带走。 他抢走了勐虎的猎物,此,她就在他怀里,她,是小棠。 “小棠?” 他唤着她,语音很是小心翼翼,比撩抚琴上的丝弦时还要谨慎,比对待珍稀易碎的物品还要轻柔珍惜。 然而没有响应,只有虚弱的唿吸断续响起,小小的身子轻颤着,弱小又可怜。 她浑身是血,殷红鲜血从被勐虎利齿、利爪弄伤的地方缓慢渗出来,痛苦的呻吟牵动小脸的肌肤,可爱的五官酿成一团。 听说山的深处有冰蚕,会吐千年蚕丝,我去找来,给你修补好琴弦。 那时她这么说。她不小心弄断了他琴上的弦,所以要去为他找千年蚕丝。 你放心,我对山中的道路无比熟悉,去去就回来,不用花费很长时间的! “骗子。” 少年秀气的脸庞强自忍耐,薄唇吐出语音破碎的两个字,随后难过地抿成一条直线,抱着弱小身躯的手臂紧了又紧。 血的气味、血的颜色,萦绕在她周遭,浸濡着把她弄成一个血人儿,不愿刺目到疼痛的血色就此把她吞噬,他举袖为她擦去脸上的血污。 “你不是一直都没有回来吗?” 好久没看到她回来,他便来找她。 她或许熟悉山里的路,住在山里深处的兇勐野兽却不熟悉她。 归根究底,他不该一时心软听她说—— 你先练武嘛,一会儿爷爷回来看到你没在用功又把琴弦弄断就要教训你了,我去去就回来,找会吐冰丝的蚕而已,很快很快的。 结果,他看到这种结果,她险些成为老虎口中的粮食,他虽把她救下,现下却变成这般模样。 第31页 心,好痛,是揪痛,又仿佛是被人用利器狠戳的尖锐疼痛,因她的虚弱轻喘和痛吟,无限疼痛着。 “小棠……” 眼眶好热,有薄雾一样的东西涌现,湿润眼眸,难过悲痛的情绪和一股不知名,却接近癫狂的情绪唿之欲出。 怀里的她这么轻,连练武时用到的麻布袋的一半都不及,可他站不起来。 在他眼里她比什么都重要,重要到令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 脑子里分明塞满着她,一直活蹦乱跳的她和面前这个气若游丝无法动弹的她,越发填得满,就越发变成一片空白。 “求求你。” 求她,别死,求她,不要用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离开他。 想哭却哭不出来,不在意血污是否会把自己弄脏,他把脸埋在她胸口。 那里面有心跳声传来,声音太弱,一如脆弱得像具破娃娃,所以不够,完全不足够,好似随时都会停顿的心跳,让他几欲放声咆哮,怒吼着将山中所有勐兽赶尽杀绝,以发泄此刻闷堵心胸的悲恸难受。 “小棠,快起来,你不是说拿到蚕丝后要听我弹琴。” 她不回应他,就是不回应。 承诺的蚕丝她拿到手了,塞在怀里那个锦袋,丝丝缕缕微微泛起奇特的冰蓝幽光使他感觉有些冷,他下意识别开视线,把她搂得更紧,再紧一些,不让她身上微小的暖意流失。 “我不要蚕丝,那种东西,劣质的、普通的、高价的,城里要多少有多少,我只要……只要……” 他只要她啊!只想要能跑能跳、能说能笑的她。 “你答应过要做糕点给我,不会甜到让我感到噁心的糕点……你忘了吗?你起来……好不好?” 六七岁的小女娃拍着胸脯承诺要为他做那么、那么多,她的心里除了他根本放不下别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是属于他的了。 白嫩胖短的手指曾有着面粉与糖的香昧,她说为了等他来山上做点心给他吃,练习了许久。 如今血腥肆虐,他闻不到甜腻的香味,闻不到属于她的馨香,一切仿佛都要消融在这片血红之中。 “小棠,你要不起来我也不走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他站不起来,好怕一旦起身抱着她奔跑,就会听不见微弱心跳,害怕她在他没有察觉的短暂时间里彻底停止唿吸…… 他不敢再想,也不敢起身,就这样抱着她跪坐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痛心的情绪维持了多长时间,他几乎要麻木了。 他的魂魄好像在不知不觉中丢失,木然的神情盘踞在那张专注于怀中人儿的俊秀脸庞,-直没有反应。 “熙儿,把小棠交给我,她只是受伤流血,并没有危害到性命,我要带她回去包扎治疗。” 师父的嗓音突然在身旁响起,驱走了四周的寂静,却赶不走他麻木的感官与心里的自责疼痛。 乐正熙僵硬地扭头看向师父所在之处,原本澄澈的眼眸里只有虚无,不管是什么都无法投映进去。 “熙儿,小棠没事,真的,只要你把她交给我。” 轻柔的嗓音夹带着劝说,安抚着他,要他交付如珠如宝却只剩下一口气的怀中人儿。 只要把她交给师父,只要把她交给旁人…… 脑子里有道声音在重复,宛如斥责,更似悔恨,终于发现她不能待在他身旁,原来全心全意的付出会为她招致危险,甚至丢失性命。 一次,只有这一次太足够了。 他不要再看到她满身是血的模样,不要她再为他掏心掏肺,眼里心里除了他什么都看不见装不下,无论如何都不想,不要。 颤抖的双手伸了出去,连带将那具娇弱躯体从自己怀中剥离,下定决心把她交给不会害她受到伤害的旁人手中—— 除他以外的“旁人”。 “师父……救救小棠,求您……只有她,只有她不能……” 只有她,他绝对不能失去。 【第九章】 “呜……痛、痛死我了。” 其实没有多疼。 杂草和树木充当缓冲,成功缓阻他们落下的速度,乐正熙又一路以自己的身躯挡着,即使最后滚落碎石、枯枝铺满地的坡底,崔鹿棠也没有感到多少不适。痛的是肩上的伤口。 她承认被砍一刀真的很痛,她很想哇哇喊痛,更想向身边的男人撒娇,可是—— “师兄?” 有点诡异。 都已经到地了,乐正熙仍抱着她不放,而且不是她的错觉,那具高大矫健的身躯不住轻颤着。 “你怎么了嘛?”她忙把他推开,却发觉一推就开,他仅仅只是抱着。 再看他,眉头紧皱,眼神呆滞,俊逸脸庞仿佛因什么而隐忍着极大的痛苦,真是看了都觉得比她肩上的伤还要痛。 “你是不是滚下来的时候跌伤了哪里?还是我太重害你受伤了吗?”不会吧?她记得她不胖呀,她吃的也不多,回去后她是不是该减轻体重会比较好? “小棠……” 过了许久,乐正熙才发出宛若梦呓的回应,眸子探索着,最终来到在她脸上。 第32页 “是我,你到底怎么了?”她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 此刻的他就像是在人潮汹涌的灯会里与爹娘走失的孩童,又似是遭到了抛弃,一个人游游荡盪无处可去。 瞅见他目光落在她受伤的左肩,崔鹿棠才明白他失常的原因,瞬间反应过来,“你怕血?” 不对不对。 刚才他怒吼着,狂刺那个半路杀出来的倒霉鬼好几剑也不见他露出丝毫恐惧,现下他这副模样着实令人感到担忧。 “师兄?” 她仍满怀心事地思考着,他就已经爬了起来,离开了她,捡回掉在一旁的剑。 他的琴还在她怀里,那把剑本来是藏在琴里的,现下他根本没有把剑放回原位的意思,只是单手提着,摇摇晃晃地走向某个方向。 “你到底在干嘛?!”崔鹿棠顾不上他的琴有多宝贝,把它往地上一放,急急追上去。 她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发现他根本不理会衣袖上的小小阻碍,迳自迈步前行,她干脆捨弃衣袖,抱住那条长臂—— “乐正……乐正熙?” 这是她头一次完整地唤他的名。 她希望藉此将不知为何着魔的他唤醒,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可他辜负了她的期待,凤眸无神与她对视,一张一合的唇,吐露着不带感情的不明言辞:“走开……杀……我要去把它们全部杀死……杀掉它们……”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杀人?你不是说过从不杀人的吗?” “老虎……” “啊?”刚才一大帮活人为何突然在他眼里变成了老虎? “杀光它们……老虎,全部杀掉,小棠……不会受伤……只有小棠,不能失去……”喃喃自语的乐正熙就像是丢了魂魄,不顾手臂上缠了个人,直接拖着她继续往前走。 “慢着,你给我等一下下啦……” 他力气好大,她以为能用身躯阻止他,结果反而被他拖着走。 “餵……”他到底是把她当麻布袋还是被拖去散步的小狗呀?“你再这样我就、我就生气了!” “小棠……不要蚕丝,要小棠。不能死,不能……小棠不能死……” 他根本没有在听她说话。 可是,等一下!他刚说了蚕丝来着? 崔鹿棠感觉脑子里有些片段画面闪烁进来,那些她并没有忘却,只是丢在一旁好久未曾碰触,在努力回想之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的记忆…… 那里有老虎,和受伤的她。 “呃,你说的是不是很多年前,有一回我笨手笨脚弄断了你的琴弦,然后我告诉你,山上有位山神养着神奇的冰蚕,冰蚕所吐的丝会泛出浅淡蓝光,而且坚韧不易弄断,我要去取来为你换掉断掉的琴弦那一回?” 闻言,乐正熙终于有所反应,至少停了下来,没再拖着她走了。 于是她便再接再厉道:“跟着我趁着爷爷外出未归,留你帮忙把风并完成日课,自个儿摸上从未踏足的山的最深处寻找冰蚕。” 时隔多年,后面的过程她记得不太清楚,但最后她仍是有找到蚕丝。 “我找到蚕丝的时候天都快黑了,我怕赶不上爷爷回来,害怕被训斥丢下一大堆事情不做跑到山上大半天,便选择从最近最快的兽道下山,结果在途中遇上一头出来觅食的老虎。” “……” 乐正熙保持沉默,没有说半句话,可他身躯的颤意加剧,那双向来澄澈的凤眸更是阴暗了几分。 “那时我跑了好久,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好几次自老虎利爪下逃脱,只是身上、脸上早已布满虎爪的抓伤和树枝的划痕,但最后我仍是没有逃过,被老虎压在了爪下,我记得它的嘴张得好大好可怕,里面还血红血红的,牙齿也好尖锐,我顿时就被吓哭了,吓到神智不清,再后来发生什么我就不记得了。” “你……”乐正熙想说些什么。她在回忆,也在强迫着他去回忆,他必须说些什么—— “之后我睡了好久才醒过来,醒来时看到爷爷守在床边,而你则像是在躲避我一样,直到我伤势痊癒那天都不曾见过你的身影。” “不是!我、我——”他不是在躲她,他是在害怕…… “我知道你在的,你一直都在。”他不走了,不乱动,这样很好。崔鹿棠伸手捧住他的脸,将他拉下,尽管他的神色依旧恍惚,尽管他眼里仍是一片虚无。 “每回爷爷端来苦涩药汁和为我伤口换药时,你会静静候在门外,每当夜阑人静你都会来到我床边,温柔地摸着我的头、我的发,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可是我不敢出声唤你,因为我知道一旦我喊了,你就会逃掉。” “……”乐正熙再次陷入沉默。 他很想告诉她,告诉差点惨死于虎口之下的她不要害怕,想要跟躺在床上养伤的她说不要害怕,他……有好多好多话想要跟她说,这许多年来一直如此。 “到了我伤势痊癒的那日,我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你,可是你好莫名其妙、好狠心,分明听见我的唿唤却依然翻身上马,只留一个背影和滚滚尘沙与我道别。你到底知不知道为了这件事,我讨厌你讨厌了多久?我都不想再见到你了呢,连你的名字都不愿意再喊。” 第33页 当时还处于懵懂迷煳的年纪,她来不及多想……是没想过要想,一心沉醉在被莫名被丢弃的悲伤之中,一晃眼便是许多年,蚕丝之事仍有记忆,老虎之事却是被她抛到脑后,不曾再想起。 如此说来,嗯,他该不会是…… “等等,你该不会是一直记着我被老虎弄伤,险些命丧虎口的事吧?”哎呀呀,反应更大了,至少他的眼中填进了几丝神采,这可真叫她感到高兴。“那是件小事啊,哪用得着那么大的反应,你该不会就是因为那件事才突然跑掉的吧?”理由呢?到底是啥? 她的疑问没有立刻得到解答,响应她的是剑掉落在地上响起的闷钝声。 紧接着,她双手抱紧的那条臂膀倏地挣脱她的手,双肩被抓,她的身子被扳转过去,与神色带着些许疯狂的他四目相接。 “小事?你说是小事?小棠快死了,快死了……被老虎咬死,要被老虎吃掉了,小棠快死了!”乐正熙的情绪过于激动,忍不住用力摇晃手中抓着的那具纤弱身躯,心中的某个角落仍存有那么一点点渴望,希望能听见有谁说些什么来否认他的话。 “可是我还活着啊!”太过分了,他竟然把她当波浪鼓,不要命的摇啊摇。 好不容易站住脚,崔鹿棠立刻给他小小声吼出这么一句。 “活着?”他问得小心翼翼,眼神依旧呆滞,让她清楚看到在他眼里的她莫名的陌生。 “我就是小棠啊,小时候的我没有死,现在的我还好好的站在你面前,我一直活得好好的呀!你不要随随便便就,咒人家死掉啦!” “你……” “你等一下,先跟我来。”崔鹿棠突然打断他,因为这里真的不是谈天说地的好地方。 方才掉下来时,她听见上面的人隐约传来的交谈声,他们拿不到东西是不会善罢罢休的,不会轻易让他们下山,但是想要堵人,起码要比她对这里的地形还要熟悉才行。 奈何此刻面前这只一整个神智错乱,她逃也不是熘也不是,唯有拉着他,凭着记忆,来到一株根茎粗壮并且枝叶繁盛的大树,在树下找到那个隐密洞空躲了进去。 进去前崔鹿棠不忘摘了株药草,将叶片放入口中嚼碎,敷在肩上,再撕下裙摆牢牢包紫,其它的要等回去再仔细处理。 “小棠?小棠……” 乐正熙仍未恢復正常,才被推进来,又连忙黏过来抱住她,埋首在她肩膀,一遍又一遍地险着她的名。 “是啦是啦,我是你的小棠啦,那个九年前不知道你闹什么脾气、突然被丢下的可怜小棠,也是现在莫名其妙又被你珍惜爱护的小棠啦,如假包换。” 这个地方在林子深处,毫无人迹,杂草树木恣意生长,乱石成群,碰巧入口处就有一块大石挡在前面,不容易被人发觉。 这里是她偶然发现的,除了当初寻找蚕丝的山林深处和野兽出没的地方不再踏足,在这里她比谁都要熟门熟路,好比在自家院子里游园赏花。 “我没有丢下你……我如何捨得丢下你,我不能失去你,在这个世上,我最不能失去的人就是你。” 甜言蜜语说得好顺畅,由他温雅的嗓音道来更是甜蜜好听,险些连耳根子都软了,险些。 她记得去京城找他时,与他同床而眠的第二天,他也是跟此刻这样差不多的状况。 “那我问你哦,你干嘛要在我养好被老虎所伤的伤势之后,就跑得不见踪影了?”这件事她问了好多次,一直没有得到答案,在他清醒时问不出个所以然,趁他迷迷煳煳陷入混乱,她把握时机赶紧把话问出口。 “你对我很好,这个世上,估计没有任何一人能比得上你对我的体贴。” “你知道就好。”崔鹿棠没想过邀功,不过他说的确实是事实。“不对,你说重点啦。” “我很害怕。”不只嘴上说怕,混乱的俊颜跟着浮现极力抑制着不愿回想恐惧的悲切疼痛。 “怕什么?” “你会死掉……被老虎咬死。那么小的身子,那么可爱的脸蛋,全染上鲜血,那么多、那么多的血,你几乎被血淹没,我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啊……哦。”她对于那种事物的想像力不够丰富,表现得没心没肺。“这么说来,原来当时在我耳边鬼吼鬼叫的就是你啊?” 那时她被身上的疼痛和长时间的奔跑弄得十分疲惫,毫无抵抗就晕厥了过去。 之后她确实感觉被咬了一口,可是老虎还来不及把皮肉撕咬下来爹她就好似听见了谁的怒声咆哮,虎爪压在胸口的沉重感蓦然消失,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再然后的事就不记得了。 “我来不及,来不及……我应该还要再快一些……不,若你不在我身边就没事了,若你不对我好,不是事事都对我那般体贴农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没有老虎,没有流血,不会受伤,你会好好的,会一直好好的,只要不是在我身边……” “咦?咦咦咦咦?!所以,事后你就跑了?”她不会听错的,更不会理解错跃。 第34页 从他的语气、他的言辞听来,他把她会受伤的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以为离她远远,不把她摆在身边就好,最后变成了最极端的做法,看到她伤好就立刻一走了之。 “我不能不走。我想要跟你在一起的,除了你,我身边没有第二个人曾那样为我着想,那样让我感觉开心和快乐。”当时的他有多喜欢她,就有多想离她远一些,再远一些,只要那么做便能把她保护得好好的。“一次太足够了,我差点就失去你了,我不想再一次体会那些,我必须离开,这样你才能一直安然无恙。” “你混蛋!”崔鹿棠听不下去了,从他怀里挣脱,揪住他的衣襟,但外头突然传来的动静使她暂时停顿,应该是那些人还在搜寻他们,不过他们各为其主,害怕遇上另一伙的,草草搜寻一下就离去了,她才接着说道:“伤害我还是保护我,怎么才是对我最好,不是由你说了算的啊!”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啊? “什么?” 他没有,看就明白,他一直沉溺在没能保护好她的自责当中,从那一天开始,这九年来他从未原谅过自己。 “我小时候太傻太蠢,一心想着家里的活儿没做完不能被爷爷发现,才会想着走快捷方式下山,结果中途遇上老虎,我啥也不想就哇啊啊叫着逃跑,换作是你遇上勐兽,会立刻大叫着到处逃窜吗?” 换作是他绝对不会,至少他会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连躲藏都不曾就放声大喊是想怎样?不是摆明了兴高采烈地跟人家欢唿“我在追儿、这儿,我的肉很鲜美可口哦,快来吃我”吗? “……”乐正熙沉默不语,那双仍被悲伤充斥的凤眸愣愣瞅着她,一时做不出反应。 “那时你不是见我太久没回来,担心我才去找我的吗,你都从虎口下把我救回来了,我活着啊,活得好好的,不信你看!”崔鹿棠握起他的手,让他感受她手心的温度,顺便把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让他能感觉心律的跳动。 “那时候的伤也没有了哦,爷爷给的伤药效果太好,或许是因为年纪轻的关系,痊癒得快,老虎的爪子和齿印,一样都没有留在我身上哦。” 这种事他应该最清楚不过,毕竟他都把她压在床上翻来覆去不止一次了。 即使如此,她依然扯下衣裳,让眼前这个无法正常思考的男人看看曾经被虎牙狠狠陷入,伤口几乎深可见骨的右肩。 那里现在什么痕迹都没有,肌肤柔腻、平滑,暴露在空气中的半边香肩有点冷,但马上就遭到他再次埋首,他的唇和脸颊,贴着她的肤,游走着充满无限卷恋。 “小棠。” “我在啦。”不要再责怪自己了,更不要用那种方式伤害自己。她看着比什么都要心疼,伸出的手毫不迟疑地抱住了他,用体温,用她所能给予的一切安慰着他。 “小棠……”乐正熙唤着她,嗓音蕴进渴望与迷恋,原先只是贴着柔嫩肌肤轻贴的唇变成了吻,随着灼热的吐息,一下一下喷吐倾洒在上头。 “呀,你等、等一下。”她猜到他想要做什么。 就算这里不是做那种事的地方,可他的手已经从衣裳敞开的地方探了进去,钻进兜儿底下,摸索着揉玩起饱满丰盈。 “你你你、你正常吗?”她抵抗不住,要叫他住手也太迟了,何况是她先动手“宽衣解带”的,只好带些懊恼地询问。 “我什么时候不正常?” 他什么时候都不正常啦,特别是在床上! 他不正常时还比较温柔,而他正常时的狂乱她根本无法用言辞仔细描述,只是那都是她纵容他去放肆享受,无法说他的不是,她就是比较在意他到底从当年的悔恨中走出来了没有。 “那……” “别说话。”他制止她,灵巧的指解开了双方的衣物垫在身下,紧接着撩拨游走在她每一寸细腻肌肤,最后钻入嫩白腿间最隐密的娇嫩。 那里又小又窄,最能令他为之疯狂。 抽动的指说不上温柔,每每在里面探动都引出她的浅浅低吟,是羞涩也是初次在外头所感受到缺少安全感的微怯。 乐正熙能感觉到紧紧包裹着手指的地方越发收缩得极为紧緻,甜美的滑腻却半点也不害羞,受到他手指的牵引,一点一点地甜蜜渗漏出来。 “这么紧,这么湿,这么甜,比酒还要醉人,我闻着都要醉了。” “别、别说……” 赞美的言辞,偏偏挑这种时候说出来,太令人感觉害羞。 她不可能叫他停下,打从第一次被他碰触,她就离不开他,不,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无法离开他,此时唯有用快要哭泣的嗓音制止他继续说出羞耻的话语。 “为什么不想听?你分明这么喜欢我,你看——” 她不想看,正常的他已经够令她难以招架,例如此,圆瞠的眸受到动听男嗓的诱惑睁开,里头清清楚楚地映着他的一举一动,抽离的指举了起来,上面沾满了她的、她的…… 她说不出来,那太邪恶太恬不知耻,但是否眼依旧没有合上,甚至在他把指放进嘴里,将指上的东西尽数舔食干净,那样的情景太具有冲击性,她愣住,惊呆,几乎想要不顾场合地放声尖叫。 第35页 仿佛猜到了她的意图,他倏地倾身上来,用唇把她堵住。 微张的小嘴受到他唇舌的纠缠与进攻,他的嘴里有她的味道,她挣脱不开,也不想离开他,加上他的气息感觉好甜,就如同他所说比酒还要甘醇,她感觉自己快要醉了…… “我说,师兄……” “什么?”激情渐渐平復,他的嗓音十分柔和,带着慵懒的懒散和好兴致……应该是好“性致”才对,想要再来一次的好性致。 “你……”要做等下了山再做,她不想大晚上在山上餵蚊子。 “这是什么?” 她话还没出口,他就已经先一步问出了疑惑。 源头,来自于从身下摸出的某样东西。 指腹摸到的触感使崔鹿棠一愣,接着连忙坐起,连带惊扰到身上的她。 “你、你你——”体内突如其来的搅动让脸颊被辣红迅速占据,烫热得足以叫她想要找个洞钻下去,幸好他看不见,看不见…… 不,他突然摸到旁边的瑶琴,将里琴的布巾掀开—— 千年冰蚕的传闻应该是真的,反正她拿到的蚕丝真的会发出冰蓝幽光,他以布包裹正是为了防止幽光泄漏,被好奇人士看出端倪,此刻丝弦就牢牢拴绑在琴上,照亮了周围的一片小小区域。 他把手中之物拿到琴边仔细观察片刻,惊讶地倒抽口气,与怀中的乐正熙对上眼—— “这条手帕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手帕?”他摸到的是手帕?呃?哦……“就是爷爷临终前拿给我的啊,给我擦鼻涕眼泪用的吧?爷爷好体贴。”她之前还用过它来伺候他呢。 “你以为这条手帕上面的刺绣都是些什么?” “啥呀?不就是各种古怪的图标,还有只特别显眼的红色小鸡吗?” “你……”嘆息浓重又无奈,好似惩罚又好似拿她无可奈何,乐正熙细细地吻着面前的粉润唇瓣,小小声地笑着道:“这条手帕上,绣着京师某处的地图,若没猜错,师父该是把藏宝图藏在了那里。” 她说的那些古怪的图标,都是京城街道上比较显眼的建筑标记。 至于红色的图样不是小鸡,而是灵凤,所标示的也正是将藏宝图藏匿的地点。 【第十章】 乐正熙和崔鹿棠连夜从山上下来,一回到京城便直奔西斐皇室宝藏的藏匿地点——乐正熙师父在京城的旧居。 “抱歉哦,我真不知道那条手帕就是取回宝藏的关键,害你陪着我辛辛苦苦白跑一趟。” 一路上崔鹿棠对此感觉很不好意思,只因一直被她当普通手帕用的那块“布”过于贵重,此刻回想起来,她不免觉得当初自己好比时刻拿着块亿万黄金往自己脸上、手上蹭。 “不要紧,我不怪你。”后来她解释过师父话都没说完就过世了,乐正熙知道怪她也没用。“早知如此,一开始我就该把你全身上下仔仔细细、从里到外寻一遍。”他把“仔仔细细”和“从里到外”说得极为暖昧。 “你才不会那么做!”最初他根本就不想跟她亲近好不好?崔鹿棠忍不住跺了跺脚。“对了,我一直不是很明白,既然爷爷将藏宝图藏在京城旧居,他干嘛不一开始就将东西的下落告诉你?” 爷爷的旧居离乐正熙家很近,从乐正府出来右拐,走过两条街,左转直走就到达了,就连东西也是在爷爷旧居后院的假山隐密处找到的。 既然这样,爷爷根本没有要她送东西给他的理由才对呀!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师父是被先帝託付了西斐宝藏的那位重臣吗?” “记得呀。”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师父又哪会随随便便将其下落告知他以外的人?” “呃……”他说得很有道理。 “所谓的秘密,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加上一直有人在旁虎视眈眈,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师父一开始便不可能将藏宝图的下落告知我,我久未上山,许多年不曾与师父有过正面接触,这于我于藏宝图都十分安全。” “那我呢?”爷爷就那么狠心,找她来送藏宝图当标靶呀? “我猜那些想要抢夺藏宝图的人,最初并不知晓你的存在。”她的身份本来就过于含煳,若无人摸到师父的隐居之处,恐怕他们谁也不知晓她的存在。“正如我先前所说,师父会让你将东西送来,是因为你对事情一无所知,才不会弄巧成拙把东西弄丢。再来,想必还有让你来投靠我的用意在里头。” “哦。”其实爷爷叫她来找他时,她真的挺高兴的,只是她的用途却是为了给他送东西,她还小小伤心了一下呢! “小棠,等会进去先别急着把东西交出去,明白吗?” 所谓的“东西”就是指西斐皇室的藏宝图。 他们一取到藏宝图便急着入宫,只为了尽快摆脱这颗烫手山芋。 “为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乐正熙才说完,之前为他们去通报的人折返回来,引领他们来到御书房。 第36页 才踏进屋内走了几步,崔鹿棠就被乐正熙拉着跪下行礼,完事了还不起身一直跪着。 直到进来时她曾瞄过一眼,那位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的年轻男子清了清嗓子,开口说了句“平身”,他才拉着她站起来。 “乐正熙,你总算捨得回来了呀?”瞅见他们两人走进来,西斐国君秋煌放下手中狼毫,狠狠眯了眯眼。 “我是为陛下去办事,何来舍不捨得归来一说?”乐正熙明白他所言何事,响应的口吻十分谦虚,刻意避重就轻。 “算了,我也懒得跟你啰嗦,你人还活着、四肢健全回来给覆命就好。”云侍中早已痊癒,整个人好好的,人家都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他这个当皇帝的乱给人家讨公道做什么? 之前他也只是做做样子给云侍中她爹看看,意思意思,乐正熙到底是他的人,为他做事为他出生入死的暗卫之一,他真有那么傻,会为了给云侍中出口气,跟自己过不去? “承蒙陛下厚爱,熙并无大碍。” “好啦,你跟我说话干什么文诌诌的,快把东西呈上来,我等你把东西拿回来等到脖子都长了。”自己人自己人。 面对“自己人”,秋煌从不跟对方玩“朕”、“微臣”、“陛下”、“草民”那一套,必要时还会跟他们称兄道弟,反正正经事重要。 “在那之前,有一件喜事我想要向陛下禀报。” “什么事?” “乐正府即将举行一场婚事,新郎是微臣。” “我知道,你马上就要当新郎了,看,我都准备好在圣旨上写下你跟云侍中的名字,给你们赐婚了。” 到底是自家忠心耿耿的部下,成亲是大事,由他来主持很应该。 在他得知乐正熙进宫时,圣旨就已经准备好了,乐字就差下面的木了,等他一会儿,他写字如行云流水,马上就写完! “不。新郎是我,但新娘并非云侍中,而是我师妹小棠。” “你……你说什么?你给朕再说一遍!” 来了。 唯有恼羞成怒和装模作样假正经之时才会出现的帝王自称,毫不意外地自秋煌口中蹦跳出来。 乐正熙丝毫不在意主子即将火山爆发的模样,一字一句地再一次重申:“乐正府即将举行一场婚事,新郎是我乐正熙,新娘则是我师妹小棠,与云侍中没有半点关系。” 话音刚落,他还把不知何时退到他身后的崔鹿棠拉上来,接受秋煌吹鬍子瞪眼的兇狠盯视。 “你你你!从你们走进来开始,朕已经极力无视她了,你偏要推她出来惹朕发怒。朕本来都打算不跟她追究伤害云侍中的罪名了,好,朕现在马上唤人来把她拖下去凌迟处——”凌迟处死。 他“死”字没能说完,立刻便遭到乐正熙抢白:“伤害云侍中之事罪不至死,顶多被罚板子,况且她是无心的,若陛下定要降罪,这罪名便由臣为她领了吧,只是之后若陛下仍要臣娶侍中大人为妻,那皇室藏宝图,陛下怕是再也得不到了。” “你什么意思?”把中途插入的第三者定罪不给,要赐纸也不给,还拿藏宝图来威胁,玩谋反吗?“哼,你别以为藏宝图在手,朕就不敢把你们怎么样,朕现在就叫人把你们抓起来严刑拷打,看你们说不说藏宝图到底藏在哪!” “陛下,得饶人处且饶人。藏宝图并不在臣的身上,藏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陛下也该明白臣是不怕死的,小棠也不怕,她只怕不能跟臣死在一起,若陛下定要咄咄逼人,恐怕我们死后就再也无人知晓藏宝图在哪里了。” 她不怕死的,就怕不能跟他死在一起。 呃……什么鹣鲽情深,什么情意绵绵,从那交握的手与手和不经意的眼神相视就能看出来,该死的不怕死,该死的怕不能死在一起…… “你你你,你——”说得好有道理,秋煌无反驳。 “再者,臣对云侍中并无男女之情,顶多只有兄妹之情,陛下若真如传闻所言那样疼爱侍中大人,应该不会捨得让她任性嫁给一个对她毫无感情的男子吧?” “这……”秋煌自认专业拆散爱侣二十年,虽然拆不散的比比皆是,但就是做着好玩也很爽啊! 不过这次有把柄被人掐在手里,万一世代相传的藏宝图拿不回来,等到百年魂归九泉,他根本没面目去见秋家的列袓列宗。 “若陛下执意苦苦相逼,那臣也只好认了,云侍中将与臣的师妹小棠同时嫁入我乐正家,到时云侍中会是臣的正室,只是她与臣会相敬如冰地过完这一生。” 乐正熙明显在用“妻不如妾”,他娶了云湘若就只会把她丢一边凉快去的说法在威胁他。 “好好好,算朕怕了你还不行,你们的男女之情还是兄妹之情全是你们的事,朕不干涉,这丫头之前的胡闹朕也不追究,算若若倒霉还不行,藏宝图在哪里,说出来吧,就是你不想用说的要画张地图给朕,朕另外派人去取也可以。” 秋煌边没好气地瞪了乐正熙一眼。为了拿回藏宝图,他把圣旨丢进旁边的火炉烧掉,顺便在心里对自家美人侍中说句没有包含多少愧疚的对不住。 第37页 “多谢陛下。” 事事必须留一手,有备无患,看,这不解决了两椿麻烦事。 乐正熙唇角轻扯一抹微笑,给了崔鹿棠一个眼神暗示,接过她递出的小小布包,恭恭敬敬地拿到主子面前。 “慢着!你不是说藏宝图不在你身上,而是藏在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吗?” 这混蛋,在拿他当猴儿耍? “是不在微臣身上。”在小棠身上。至于安全的地方……“有微臣保护着,东西藏在她身上十分安全。” 他……还真的是在耍他! “你不要紧吗?”崔鹿棠暗暗观察乐正熙的神色,小心地问。 从御书房出来,陛下就派人抬轿子送他们出宫,并一路送回乐正熙府上,真是一张藏宝图得道,他们这些鸡犬全部升天。 临走前,乐正熙还拜託了相熟的宫人拿来一盒糕点,体贴她大清早便努力让他清醒,与他一同进宫的功劳。 “我说有事,你会如何?” “你怎么了?” “方才我一直在担惊受怕,害怕陛下不肯轻易放过我们,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好不容易陛下允诺不会再对你加以追究,我几乎双眼一闭就能晕死过去。” “这么严重?要不去一趟医馆找位大夫看看再回去?”她伸手去探他额上温度,看看他有没有被吓出什么病来,却被他侧头躲过,并且稍稍挪动身躯,把脸埋在她纤细的肩膀。 “严重,太严重了,但是晋通的大夫治不好我,只有你能治。” “哇啊……”又来了言她就知道着这个只有她能为他包治百病的说法,分明就是变着法子吃她豆腐。“你要是饿了就吃糕点啦,难得是宫里头做的。” “我想吃你做的,你承诺了要做给我吃,我却一直没吃上,不过,我最想吃的远是你。” 御厨做的糕点,用料自然是最上等的,不只外形精緻,她拿在手上一口接一口吃着,馅料有多香甜从她喷拂出来的馨甜兰息就能知道。 然而在他眼里,任凭食物再诱人,也比不上她甜美可口。 这些日子为了躲避刺客匆匆赶回京,他已经许久未曾碰过她了,今日更是要早起进宫,他连习愦性的怪病都来不及发作,饥渴的欲望难以抑止,张口就咬上颈间嫩肌。 “现在还在轿子里,你忍一忍啦。而且我不是要问你这个,你别在这里突然发病为难轿夫。” “你想说什么?”好吧,他忍一下,唇舌依然留恋在白皙颈项不愿离去,一口一口的亲吻,一下一下的舔舐,嘴里尝着她的甜腻,同时也要她感受他的急切相信等会儿回到府里,被他撩拨得一样饥渴难耐的小人儿一定会自己要求他拿她尽情开动。 “在御书房那时你真的没看见吗?” “看见云侍中其实就躲在垂帘后面,听见陛下放弃赐婚,听见我坚决拒绝,一颗心只系在你身上,非你不可,无论如何都要护你周全,宁愿拿藏宝图赌一把,宁愿跟你死在一块儿,也不愿见你活着受罚,然后被掀起一点点的垂帘唰啦一声离了她的手,双目含泪伤心、欲绝地转身离开。”乐正熙先一步猜想到她想要说什么,并且饶富兴味地拿她的乌黑长辫来把玩,嘴里说出的话蕴含满满的心不在焉。 “你都看到了不是吗?”看到了还把人家伤心离去的情景说得这么冷血…… 不对,他从来就是这样的,不管是不愿亲自送美人回府,抑或是刚才的拒婚,他对美人从未动心过。 正如同他所说,他的心一直都在她身上,这令崔鹿棠感到无比欢喜,也为美人感到遗憾和可怜。 “看到了,但我不会追过去,那不在我的义务范围内,总有一天她会明白,她只是需要时间认清事实,她需要的不是我。” “谁让你不把话说清楚,让人家一直误会下去?不喜欢人家还对人家很好很温和,还要弹琴给人家听,别说是美人侍中,我光是看着也都误会了。” “小棠,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或许对这件事,你仍是保有些许记忆的也说不定。”乐正熙打断她的深刻感悟,只因她不该担忧旁人,他只要她看着他。 “什么事啊?” “云侍中的一切原本该是你的。” “哦……那个我是知道的啊。” 他和爷爷谁都没有说,但是三岁以前的记忆她仍是模模煳煳的记得一些。 她亲爷爷曾是朝廷的侍中,她也曾在侍中府生活过,倘若爷爷不是存有过多的野心,就不会发生崔家几乎全家流放之事,云侍中现在所拥有的也全是属于她的,可是…… “那又怎么了啊?” “你不会嫉妒?更不曾觉得不甘心?就是听见你那样怜悯他人,我会以为你对我不在乎,打算让我去追回云侍中才更能让你感觉心安理得。” “我怎么会啊!有你我已经很满足了,就是看美人侍中那么悽惨可怜,一时没忍住罢了。” “真的?”他必须确认清楚,不然,她明明就感受到他对她有多痴迷,却只有他一个人为她疯狂,那未免太不公平。 第38页 “真的、真的啦……再说,如果身份对换,美人侍中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我们就不会拥有你定期上山跟我和爷爷在一块儿的那些年,你就不可能喜欢我啦,更不可能会看我一眼,因为我是坏蛋侍中的孙女,又或许换成只有我苦苦痴恋你,你根本不领情。” “那么,同样的,有你我已经感到满足,你不必再拿旁人跟自己做比较,计较哪里比不上。” “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啦。”她确实有拿自个儿跟别人做比较的坏习惯,不过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了。“你刚才说、说你马上就要当新郎了,而新娘是我那件事……” “是的,我要娶你做我今生唯一的妻子,而且能够越快越好。” “呀……”不要说那么直白,她会害羞的。“可、可是我从未见过你的家人耶?” “这你可提醒了我一件事。”乐正熙放开她,探头出去,朝着外面的轿夫说道:“先送我们去城中的乐正府。” “有没有这么急?!” 一般情况下,要前往重要场合,不都需要先沐浴净身、梳妆打扮一番吗? 早上她嫌麻烦,只将一头长髮盘好,簪上几朵通草就随他出门,连身上衣裳都是随便挑的,款式是最简单普通那种,现下她整个人看起来有点不登那个什么雅致的大堂哦? “不急,刚好人齐。”二弟和他未过门的娘子已经订好良辰吉时等着完婚,不介意再送给期盼他也赶紧成婚,盼到望眼欲穿的娘亲一个双喜临门。 “不行啦,先回你府上,让我换套衣裳,顺便还挑些金银钿花什么的簪头上再去啦,那样比较不会失礼。” “那些太重了,你不需要,而且万一忍不住想要办事,还要我一支支的摘下来,麻烦。”衣裳倒是可以满足她,他记得爹娘的宅邸附近有间绸锻庄,一会儿儿经过直接下轿进去买便是,保证把她打扮得娇美可口、秀色可餐。 “你你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啦!”崔鹿棠又恼又羞,明摆着一副“就说你正常的时候才最不正常”的样子。 “等回去后,我会在府里种上各种花,只要是你喜欢的,我全部让人种上,还有鱼池,我会开始养鱼,不会再让它空荡荡。” “你不是不喜欢那些的吗?”因为喜事将近、因为喜欢才重新种上养回,他对她太好了。 “不,我是不想看到濒临死亡的生命,九年前从山上回来,我就命人将它们从府中尽数撤离,每每看见那些,都会让我想起被老虎压在爪下,浑身是伤的你。” “我现在在这里啊。”崔鹿棠赶紧靠过去抱住他的手臂,不允许他再拿那些事自责难过纠结于心。“这里也没有老虎。, “这里没有老虎,但是有比老虎更可怕的东西。不过没关系,我会保护好你的。” 只要有他在身旁,就绝不会再发生以前那样的事。 他的决心,就像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一样坚决。 【番外篇一】 “姑娘,你的茶和馒头来了!” “谢谢。” 此处是离京城尚有一段距离的郊野茶馆,专门给旅人歇脚休息之用。 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她也不急着赶路,便坐下喝杯茶吃点东西,稍稍喘口气。 小二送到面前的茶还冒着热烟,白馒头看起来又香又软,白嫩嫩的指撕下一块准备放入口中细细品味,黑与黄的两道身影蓦然来到面前。 “不介意我们坐下吧?”先说话的是穿着嫩黄衣裳的美人,冲着她轻轻一笑,语音柔和,极具亲和力。 “不介意,你们坐。”这两人她见过,女的美男的俊,特别是男的,面容被长发半遮半掩,还抱着具瑶琴,特别叫人感觉印象深刻。 “渡口那一次谢谢你哦,不过路上都看见你好几次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遇上她许多次,黄衫姑娘自觉跟她熟稔得很,一坐下便跟她闲话家常。 “那是小事,我不过是扶了你一把,没让那个急匆匆上船的大叔把你推下水,你不用谢我啦。我是要去京城,你们呢?” “这么巧,他家也住京城,我们也是在往京城的路上呢,你要去哪,说不定我们能走一道呢。” 话中的他,是指一旁的黑衫男子。望向他时,黄衫佳人满脸甜蜜。 “我不知道他住哪里……但是爷爷说只要到了京城,尽管问姓乐正的住哪儿就是了。” “乐正?” 面前的年轻男女异口同声,然后互相对望了一眼。 片刻过后,一直沉默听着她们交谈的男人缓缓开了口:“姑娘是去找人?” “是啊。” “姓乐正,那名字呢?” “就叫乐正什么的啊,那个字我不认识不会念,就是下面有火的。”不会写,但看见了就认得,会念,刻意不想念。她在心里暗暗补充。 “姑娘看看可是这个字?” 小二送来了另一壶荼,女子为双方各倒上一杯,男子从面前那杯热荼里以指蘸点荼水,在陈旧木桌上写出一个字。 第39页 “对对!就是这个字!” “这念熙,姑娘要找的人应该是叫乐正……”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叫乐正什么的嘛!”她抢白,仿佛不愿从旁人口中听到那个名字。 “姑娘,你是故意的吗?”男子有些好笑,端起杯子啜饮一口热茶,边喝边偷觑她的反应。 “我是故意的,被你发现了呀?” 她竟然响应得不羞不臊。 男子虽然拿她无可奈何,但看在她曾在渡口帮了他心爱之人一把,看在一路上她迷迷煳湖莫名被追杀,害人放不下心,爱人要求助她一把,他们几乎一路尾随至此,当即便让身旁的佳人取了纸笔,画出一张简单易懂的地图。 “姑娘按照这张地图所示便能找到他。只是非亲非故,想要对方家僕开门迎你入内恐怕不易,不知姑娘与他是何种关系?” “哦,那个啊,我和他……呃,总之你们不用担心我会被人赶出来,爷爷有给我这个,说人家会认的。”这对年轻男女看起来人好好,路上又遇到好几次,还好心为她绘了张地图,她对他们根本没有多少戒心,把挂在脖子上的玉佩大方拿出来给他们观赏。 “原来如此。”简单四字被男子说得意味深长,他唇边挂上的那抹笑,也显得意有所指。 “你认识他?” “他弹琴很好听,京城里许多人都认识他。” “那你呢?……哎呀,不对,不好意思哦,我该走了,京城我不熟,就算有地图,可能也要找上好一阵子,以后有缘再见,你们慢慢吃,再见!”她看时候不早了,也不知道自个儿会不会太笨,有地图在手也要找上半天,当即取了包袱起身便要上路,边走边朝年轻男女回头挥手,瞅见黄衫美人巧笑倩兮跟她挥手道别,才转身离开。 可惜她走得太快太急,没能听见黑衫男子几近呢喃的那句:“会再见的,大嫂。” 【番外篇二】 第一次遇见她。 那天月好圆,天好高,风好大。 他死死捂住负伤的手臂,闪身进了一个不华美也不起眼的院子,顺便摸进屋里躲藏起来。 “刺客!有刺客!” “快抓住他!刺客盗走了老爷重要的公文!” “他那边跑了,快分头去找,绝不能让他跑了!” 外面隐约有吵闹声传来,他们找到这里只是时间的问题,他倚在门后不住喘息,在月色照射不到的昏暗中思索着脱身的机会。 他太着急、太专注,加上尚且年少,阅歷太浅,进来时忘记查看屋子的状况。 直到床的方向传来一声小小弱弱的梦呓,他顿时乱了方寸,身躯却飞快地掠向床的方向。 “唔……娘?不、不是,嗯……爹爹?” 小孩子? 床的这边,有自窗外透入的月光,藉着微弱光亮,他瞅见了从床上缓缓爬起的那团小小玩意儿竟是个小女娃。 “闭嘴,不许发出声音。”他没有语气兇狠,是臂上的伤口持续疼痛着,使他的嗓音听起来冰冷又无情。 “谁?你是,谁?”女娃儿不过两三岁大,说话的方式偏向牙牙学语,听见他无温度的命令,瞪大了圆滚滚的双目,并在一声喷嚏之后,嫌恶地用白白嫩嫩的小手梧住鼻子,“好,好臭……” 臭,说的是他身上血的味道,对小女娃而言,那股气味浓稠刺鼻得叫人难受。 即使如此,小女娃依然不怕死地嗅闻着寻到气味的根源,不假思索地伸手碰触,手下感觉到他的身躯痛苦一震,忍不住问:“痛痛?你,不舒服?” “刚才我被人砍了一刀。”蓦然想起,不知为何自己要在这里跟这样一个小娃儿纠缠,他作势就要退离,却因衣袖上传来的小小阻力而停下动作。 “等、等,等等。” 等?等她放声大哭,引人过来抓他这个刺客? 讥讽的话语已然冲到嘴边,下一刻,她从枕下摸出一样东西递到他面前。 “给你,绑痛痛。” 那是一条丝绢,入手柔软轻滑,那口齿不清的童言童语是说要给他包扎伤口。 “你……”他想说些什么,有讶异,也有惊奇,感嘆这个女娃面对潜入房中的陌生人依然表现得无比关怀,不知该说她是笨还是完全不明状况。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很快的,两道人影投影在门扉上,一前一后地出声叫唤—— “棠儿?” “小小姐?” 是两名女子的声音,其中一人该是府中婢子。 另一人的身份连猜想都不用,身旁的女娃已经清清楚楚地以开口告诉了他:“娘,娘。” “安静,不许说多余的话,不许告诉外面的人有人在你房间里。”他没想过要恐吓,对手还是这样小的一个孩子,只是下意识地让压低的嗓音蕴进一抹警告,等他反应过来,那小小软软的身躯已经被他拉入怀里,一手掐在了柔软纤小的脖子,另一只手摸在剑柄上,每一根神经都绷得很紧,满脑子想着如何自这里逃脱。 “棠儿?你没事吧?府里跑进了很坏的傢伙,娘和小菊来看看你有没有事,要不你开门,让娘进去陪你,不然一会儿坏人跑到你房里就糟了。” 第40页 “没事,睡觉觉,小棠睡了。”坏人就在耳边叫她不许乱说话,她只说自己已睡下,本来没想过要帮忙藏住他,比起他话里的威逼,她更在意那不住喷拂在颈间和脸颊的温热气息,那好痒,她有点受不住,他再不停下,她马上就要咯咯喷笑。 “这样吗?那如果发生了什么,棠儿就大声唿喊知道吗?娘回去了,你一个人乖乖的,好好听话,这样爹爹和爷爷才会疼你,好不好?” “好,娘,早早睡。” 听见回应,门上的人影很快便消失了,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收回了手,松懈禁锢她的所有力道,退到了床边,带着疑惑地问:“为何帮我?” “爷爷不给抱抱,爹爹,不跟小棠说话。” 来自小娃儿的反抗心思,一听说那两个对她不理不睬的男人,当即毫不迟疑地选择隐瞒他的存在。 “你爷爷和你爹姓崔?, “姓崔,崔……小棠也、姓崔。” 他懂了,她是崔侍中的孙女,自古以来重男轻女的思想屡见不鲜,她爹还年轻,跟她娘再生几个不成问题,但是崔侍中权倾朝野,独子就生出一个女儿,她的不受宠显而易见。 “我走了……谢谢你救了我。”管她是崔侍中的孙女还是崔侍中的童养媳,多亏她方才的任性,那些在外头的吵闹杂音也随之消失,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等,等、等啦……” 又来了,她又扯住他的衣袖,这回,除了再次递出刚才他没接过的手绢,还附上一句令人惊讶的话语:“你还来?什么,时候再来,跟小棠玩?” “我是你娘口中的坏人。”他莫名好想掐死她。 是她不明白外头嚷嚷的刺客、坏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怎么样? 若他以后有一个像她一样的孙女,他会毫不迟疑地选择掐死她,免得她救了想要害他身败名裂之人还不自知。 “知道。”她知道他是坏人,但是他有对她做过什么吗?并没有。非但如此,他是外面来的人,是头一个除娘亲以外会逗得她呵呵直笑的人,这样的他在她眼里,不是太坏。 “既然知道那你还……”既然知道,她还冲着他笑得一脸纯粹天真?她的视线久久不肯收回,眼里的希冀久久不曾消褪,最后是他败下阵来,无奈嘆出一句:“半年之后。” “半年,一、二、三、四……”算术不好,她直接低头数手指,数完了,才抬头对他努着粉嫩嫩的唇说道:“好久哦。” 废话,那是谎言,一听就知道。 而且他们不可能再见。 半年,再过半年,陛下派出去的其它人应该把崔侍中的各种罪证收集得差不多了,崔侍中绝对会因此伏法,不是斩首就是遭到流放,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再回到京城,他们,不可能再见的。 然而谎言在半年后变成了现实。 崔府上下果然遭到流放,唯有她,依然笑得单纯没有心机,被辞官隐退的师父牵着带到他面前,笑得好甜,冲着他唤了声:“师兄——” 不仅如此,她甚至记得他就是当初潜入她房里的刺客,因为当时的他虽然带着血的腥味,手上却有着琴木的香气,与他那张瑶琴的木质香味一模一样。 直到许多年以后,某日他突然问起为何已经把他认出来,她却没有对他怀着恨意? 她没有那么蠢,真的没有,或许再更早更早之前她就明白了,是他,害崔家得到那种下场。 只是她依然笑得甜美,口气、语音依旧带着熟悉的满满爱恋:“哦,你说那时候的事啊,在那里的生活好像不太愉快吧,我只记得娘很多时候都活得战战兢兢,就怕只生了我一个,爹哪天不开心把她赶出府。爹和爷爷的事,我没有多少记忆,但是我对你的印象倒是很清楚、很深刻呢,也许我就是那么死眼,第一眼就喜欢上从外面跑进来,会跟我说话的你呢。” 她从这个第一眼开始喜欢他,就这样想要喜欢一辈子。 或许他也一样,不然为何分明逃跑了,却又回到她身边。 他一定也早就喜欢上她了,从那个第一眼开始,跟她一样死心眼得很。 【后记 唐杏】 到了后记不知道写什么环节。 干脆从吃的开始说好了。 一位吃货的日常,每当在路上遇见一只鸽子或是一只看起来吃得很好的流浪猫都会感嘆一句:“好肥啊!” 没错,吃货就是看到比较肥美的生物都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吃”,(人类不算哦,我们这么善良,我们不吃人类),如果是色香味俱全的菜餚那就更好了。 说起吃,这本书里有男主角乐正熙把女主角小棠那块冷掉的饼吃掉的剧情。 都说喜欢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了,想想看就知道那块冷掉的饼看起来卖相不怎么诱人,但是乐正熙都能吃得下,那就说明是真爱了吧? 这个故事的时间点介于之前那本《大王,温柔点》云湘若坠崖前后,虽然这本书里也有云湘若的出现,但毕竟之前都把她的故事写完了,我不好对她着墨过多,就连她出现的时候也把思想空间留给小棠来说就算了。 第41页 乐正熙这个角色算是从云湘若和童九歌那个故事里衍生出来的人物,如果不是云湘若伤心过度,跑去崖边嘶吼死去的爱情被误推下山崖,我估计不会萌生写乐正熙的念头。 这个系列算是我还在努力摸索的阶段,角色都有点不按牌理出牌,嗯,对,我有很努力在写稿,我还会努力加油。 自从出现了乐正熙这个角色,我还想过要不要另开一个讲皇帝秋煌暗卫的系列,不过我最后打消了念头。 西斐这个国家有太多人物可以写,也有太多人物没能写到了,这个系列的故事不会很长,如果还有机会,其它想写的都会放到其它系列。 自从出现了乐正熙,我发现我取名越来越随便了,小棠的全名更不用说,我写完都莫名觉得那很像某个牌子的口香糖…… 反正取名字这种事还是留给取书名的时候再来苦恼吧,不然被编辑用温柔的嗓音驳回书名都是家常便饭,与其有时间深刻思考角色名字,不如留着点时间来想书名,只要名字顺口就行。 最近有很多熟人对我说生活很苦,特别是一些年纪小的后辈。对,感觉今天又是苦涩的一天呢〔可爱的苦恼貌)。 我认识因为突发病症而过世的人,还听说过在异国他乡因为走投无路冲进超市拿菜刀自我了结的新闻,最后我得出结论,大家一定、一定要珍惜生命! 活着不好吗? 活着不只可以看到明天温暖耀眼的太阳,还能等到无双orochi 3发售。 今年雨宫庆太老师的牙狼出两个剧场版和一个tv版。 接近年底,梢裕贵先生配音的动画也有不少,听着他的声音就是满满的幸福,〔我不会告诉你们梢裕贵先生的声音是我在乙女界的初恋〕 总之啊着不管遇到什么问题,就算问题很难一时无法解决也要放宽心,不要一直逼迫自己就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我还是那句话,没有美食解决不了的烦恼。 好啦,感谢购买这本书和看完我在后记啰嗦的读者朋友们,祝你们每天都朝气勃勃,每天都可以愉快搞事情! 【全书完】 註:相关书籍推荐: 01、良人请入帐卷一《军师,请躺下》; 02、良人请入帐卷二《御史,好心计》; 03、良人请入帐卷三《大王,温柔点》; 04、良人请入帐卷四《师兄,要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