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水千山拟人录》 第1页 [仙侠魔幻] 《(拟人)山和水都组cp了/万水千山拟人录》作者:卫棠【完结】 【小冤家篇】 傲娇正太男主x萌软萝莉女主 女主是全世界最小的湖——本溪湖 男主是全世界最小的山——静山 两只小娃娃狭路相逢。 本溪湖(卖萌):那儿怎么有块大石头? 静山(冷笑):那儿怎么有个小水潭? 本溪湖:气鼓鼓。 静山:略略略! 梁子结下了。 【群像篇】 阖宫湖泊,分为咸水派与淡水派, 咸水派以美貌傲人的青海湖为首,淡水派以夏胖冬瘦的鄱阳湖为首。 一片平静祥和下,也有着琐事不断: 新闻1:纳木错荣登“最美五大湖”,与姐齐名,皇上流连忘返,其姐青海湖颇为吃味; 新闻2:西湖与瘦西湖亭中首次会晤,疑因报蹭热度之仇给瘦西湖穿小鞋? 新闻3:最美公主九寨沟突染急症,小道消息称疑似毁容! 新闻4:皇子之争甚嚣尘上!“三山”一派与“五岳”一派势同水火! 新闻5:十大美山之一的太医院院判梅里雪山已俘获某位三字公主的芳心! 新闻6:…… --------------------------------------------------- 山水拟人文,轻松向,1v1,he,以宫廷皇室为背景,群像配角众多。 关于皇帝是谁:皇帝的设定是华夏子孙,一个民意概念,有存在感,但是出场极少。 【注】:虽然是拟人,但因剧情需要,存在部分私设,切勿过分考据~鞠躬!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本溪湖、山川湖泊 ┃ 配角:将开新文《我才不是泰迪精[娱乐圈]》求收~ ┃ 其它:拟人文, 第1章 001 偌大的宫殿中,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旁边的宫女侍卫们面面相觑,皆是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纵使他们在宫闱见多了世面,眼下这场面实在是有些诡异。 本溪湖站在一众新湖中,见殿上无人应声,以为是自己刚才声音太小,便提了提气,奶声奶气地重复了一遍:“本溪湖前来觐见。” “这……” 殿上高坐者终于发声,是长江,她打量了这小娃娃半晌,才迟疑着问:“本溪湖……你多大了?” 本溪湖听见问话,忍不住抬头望了那高座上华服贵裳的两人一眼,不过一瞬就乖乖地收回目光,临离家前,卧云山爹爹特意嘱咐她,她虽幼小,但也是堂堂正正的湖,理应不卑不亢。 于是她乖巧回答:“本溪湖湖面大约15平方米。” 这回答在长江的意料之中——果然很小,她微微点头,高髻云鬓上的步摇跟着晃动作响,她抬手撩起珠翠,往一旁的黄河身边凑近了些,低语询问:“母后,这可如何是好?小娃娃也太小了。” 黄河已见年老,瞳孔因泥沙变得浑浊不堪,也丝毫不减她通身的威严与磅礴,她轻轻抬起广袖掩住翕合的嘴唇,低声答她:“先问问录入名册的人,是否弄错了。” 长江这才掩下凤眸中的疑惑,缓缓坐直身子,恢復了一国之母的端庄:“传录名侍。” 录名侍早猜到会被询问,一听传召,立马将本溪湖的名帖资料一应呈上。 长江将资料递予黄河面前一同翻看,两人见那文书上头清清楚楚写着:本溪湖,原名杯犀湖,位于辽宁省,已被金氏世界纪录批为“世界上最小的湖”。 长江这才露出惊诧神色,黄河纵有阅歷千古,也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片刻才低声道:“万水千山但凡沾上一个最字,便能高出旁者一等了。” 长江认同这话,只不过若是最大、最美、最清、最古老……便罢了,偏偏是个最小,这该如何安置? 黄河见她紧蹙黛眉,莞尔暗示:“皇后莫不是忘了上次那个孩子?同样也是最小……” 长江经此点拨,神态自若,俯视着殿中那个粉团儿似的小女娃:“本溪湖,你还太小,为妃为嫔着实有些过早,不如先为女官,侍奉于宫中。” 本溪湖眨巴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便懂了,其实,只要别掳去她的湖籍,否认她的出身,让她留在这儿作什么都行的。 于是她迈着小脚丫往前两步,敛起裙摆跪拜:“本溪湖明白了。” 出了大殿,由黄河宫中的九曲溪姑姑带着她去自己的住处,九曲溪见她步履蹒跚,一对双丫髻上的头花一颤一颤的,甚是可爱,不禁生出怜爱之心。 “小本溪,累不累?姑姑抱着你好不好?” 本溪湖抬头望着她甜甜笑了,一开口声音脆生生的:“若是姑姑抱着我,岂不就是姑姑受累了?姑姑别看本溪幼小,每天水流量足足有两吨呢!” 她说着,还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指头比划,九曲溪见此萌状,心中喜爱得很,便问起她的家中事来:“你可想念你卧云山爹爹?” 本溪湖听到家人的名字,颇有些认真地点点头:“嗯,也想念我的衍水河母亲,不过不妨事,爹爹说会托云彩寄信来的。” 第2页 九曲溪看见她微微鼓起的小脸蛋,忍不住捏了捏,安慰道:“小本溪不用怕,这里的山与水都十分好相与,就连你刚才见到的长江皇后与黄河太后,纵使地位在万水之上,她们二位待我等也十分宽和仁慈。” 她正说着话,前面一座华丽轿辇迎面而来,远远的本溪湖就能闻到香风阵阵,她极小声地询问:“九曲溪姑姑,这是谁呀?” 九曲溪带着她在一旁侧身让道:“这位是青海湖娘娘,出身贵重资歷深厚,仪容出众艷压群芳,是阖宫咸水湖一派之首。” 本溪湖好奇地抬头望去,那轿辇徐徐而来,经过她面前的时候,微风拂起那轻飘飘的纱帘,让她得以一窥那辇上美湖的真容。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高傲纯净得倾倒众生的湖,此时她有些慵懒地靠在轿中软枕上,一手支着头,显然是在休憩,秀美长眉斜飞入鬓,长长的羽睫轻掩,似是听到了九曲溪的声音,微微抬眸便是顾盼生辉。 本溪湖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一丝冷清与孤独,那若放在别人身上,定会显得荒凉狼藉,可落在她眼里,便相得益彰,反而愈发冷艷无双。 “好……好美啊。” 本溪湖忍不住地赞嘆,仰着头望那轿辇从面前离去。 九曲溪见她移不开眼,笑着道:“往后你见到她的日子多着呢,还有她的妹妹纳木错,比之毫不逊色,也是位名声远扬至宫外的美湖胚子,你怕是一双眼睛看不过来呢。” 本溪湖一听,更是好奇:“真的吗?像这般美湖,我从出生以来,只见过这一位。” 九曲溪笑道:“我倒是觉得,纳木错要更胜一筹呢……” “嗯?” 九曲溪话音刚落,前面的轿辇便缓缓停住了,宫人蹲身落轿,九曲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惊得掩口“呀”了一声,脸上有些慌乱。 轿边的宫人朗声道:“青海湖娘娘请九曲溪姑姑近前说话。” 九曲溪无法,只能走到轿辇边上,本溪湖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趁此机会再多看那轿中美湖一眼。 青海湖原本睡得有些昏沉,听见说话声才渐渐醒转,不过这话的内容可不怎么如意。 她秀美微蹙,虽是一副不大高兴的形容,却丝毫不影响那冰肌玉骨的美,见九曲溪过来,薄唇微启,声音也如空谷琴音般幽远动听:“九曲溪姑姑在黄河太后身边当差,大约不太知道我们妃嫔间的事。” 九曲溪温顺地接话:“请娘娘指教。” 青海湖淡淡道:“本宫与几个妹妹同为藏地而出,承众人谬赞,模样生得尚能入眼,只是本宫向来不喜旁人将我们姐妹的相貌比较排名,还望姑姑从此谨记。” 九曲溪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溪,顺坡下驴:“是,九曲溪谨记了。” 青海湖轻轻应了一声,令宫人放下轿帘,又倚回软枕上,仪态万千地缓缓打了个哈欠,由宫人抬轿继续往前去了。 九曲溪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摸了摸本溪湖的头:“这位青海湖性格稍稍孤傲了些,不过只要在她面前少提她的妹妹们,她也不会乱发脾气,若是发了脾气,那狂风沙暴,也不是好平息的。” 本溪湖一脸懵懂:“为什么不能提她的妹妹们?她们感情不好?” 九曲溪回头看了一眼那轿辇已然走远,才娓娓道来:“倒也不是,只是她妹妹纳木错也是极出挑的,她的名字意为天湖,可见极为圣洁,近来名声愈来愈胜,大有赶超青海湖之势。” 本溪湖幻想了一番,仍是想像不出那该有多美:“纳木错真的比青海湖还要更美?” 九曲溪酝酿了一番,还是难以描述:“你下次亲眼看过便知道啦,她既像青海湖这般纯净无瑕,又有些像她的哥哥——念青唐古拉山的洁白苍茫。” 本溪湖动用了小脑袋里所有的想像,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便问起旁的:“刚刚说她的妹妹们,青海湖有几个妹妹呀?” 这个问题将九曲溪难住了,她想到那个最古怪的湖,不知该如何形容,只好苦笑道:“还有一位名唤色林措的湖,虽也生得极为倾国,可性子有些怪,也不爱说话,你若见到她,千万别靠近了。” 本溪湖见她不愿多说,便没有追问,只是乖巧地点头应下。 穿过宫道,本溪湖刚迈过一道门去,转身便看见前面一排侍卫走过,她乍一看仿佛有什么不对,再定睛一瞧才知不对劲在哪儿。 “九曲溪姑姑你看,那儿怎么有个大石头?” 九曲溪闻言,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原来是那列身强体壮的侍卫中竟混进个矮小可爱的小男孩儿。 她自然是知道缘由的,正要开口解释,谁料那侍卫群中的小男孩儿也听见了这话,冷着脸挑眉一笑,指向本溪湖的方向:“那儿怎么有个小水潭?” 其他侍卫听了,一看本溪湖果然小只,便都哈哈一笑,本溪湖自小最气不过旁者笑她如何也长不大,更别提否认她明明白白的湖身份,于是当场气鼓了小脸蛋,眼里也含了两汪泪,扁着嘴握着小拳头不让它流下来。 小男孩儿见她这样,如同报了仇似的,得意地朝她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同旁山一起走了。 第3页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是古风文但是由于设定需要并没有严格按照古代宫廷规制哦,考据党不要太严格呀(跪!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欢迎提名想看的山水! 第2章 002 九曲溪见本溪湖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一时手足无措:“小本溪乖啊,不哭不哭,兴许是方才离得远,他没看真切,下回姑姑见了他,定帮你说个清楚!” 本溪湖抬起小拳头揉去泪花儿,把委屈咽下了:“嗯,我不哭。九曲溪姑姑,这女官好难当哦,石头都这么待我……” 见她又是懂事又是生闷气,九曲溪心疼地摸摸她的小脑袋:“话说回来,刚才啊确实是你的不对,不过不知者无罪,也怪我没及时跟你介绍。” “嗯?”本溪湖听她这么说,不解地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 “其实,那小男孩儿与你还有些缘分呢……” 本溪湖想到刚才那个小男孩儿得意洋洋大摇大摆的样子,小声嘟囔:“我才不稀罕跟那块石头有缘分呢。” 九曲溪无奈地摇摇头:“他可不是什么石头,也最忌讳别人把他当成石头,就像你,也最讨厌别人把你当成小水潭,对吧?” 本溪湖如实点头,可又好奇:“不是石头?那……他是什么呀?” “他是山啊。” 九曲溪的表情也变得温柔慈爱,“他叫作静山,我刚才说他同你有缘分,正是因为他也有个名头——全世界最小的山。” 刚刚还有些忿忿不平的本溪湖忍不住惊讶:“那么小的山?那也委实太不可思议了。” 九曲溪掩口一笑,心中暗道:刚刚你在大殿上说你是湖,众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啊。 “可是……” 本溪湖的小脑袋中满是新奇的想法,她跟在姑姑身后一路走着,也不停发问:“他那么小,岂不是别人一挖一抱就能挪走了,那叫什么山呀?” 九曲溪就知道她会这么问:“你可别小看那个孩子,他也曾有着不输其他群山的风姿峻貌,巍峨非凡,只不过后来不幸遇上了名为‘地壳运动’的急症,才一夜之间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他的原身被封印在地下,尽管我们看到的只是地面上那么一块小小的山石,可也不是一挖一抱就能挪走的。” 本溪湖自然是听说过地壳运动的,只是没想到对山的外貌竟有如此大的改变。 “九曲溪姑姑,你见过他以前的样子么?” 九曲溪摇摇头:“那是史前的事情了,也许有人见过,但岁月无情,早将记忆变得模煳,有人说他像泰山、黄山一样沉稳高大,也有人说他像峨眉山与庐山那般的仙气缥缈,可究竟如何,恐怕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她说起这个小男孩儿心疼不已,忍不住多为他辩白了几句:“光是身形变小了还不够,由于地壳运动对他的影响太过离奇,引起了许多人的好奇心,争相将他的山石带回去研究,如今到了宫中有大家照拂,严令不许挖掘他的山石,才没人再敢欺负他。” 本溪湖已有些不忍心地皱起眉,这下子才算打从心底里原谅了这个可怜的男孩儿:“原来他竟如此坎坷,下回见了他,我该与他言和才是。” 九曲溪见她如此懂事,心坎儿软了好几分,忍不住抱起她来:“可真是个乖孩子!” · 本溪湖在姑姑们的带领下,总算也熟悉了女官的日常事务,比较下来,她们是比妃嫔娘娘们轻松不少的。 妃嫔们身为湖泊,每日要与长江、黄河共议疏流事宜,必要时候更要担得起蓄洪的责任,为她们排忧解难,等回各自的寝宫之后,还要筹备灌溉、调节气候、改善生态等等,一条一条下来,初入宫闱的本溪湖光听着就累极了。 而女官们,只需帮衬帮衬就行了,一相较,本溪湖有些后知后觉地感嘆:“姑姑,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不让我当妃嫔。” 九曲溪见她若有所思的严肃模样,俨然一副小大人的做派,忍笑问:“为什么?” “因为我什么都不会呀,其他湖泊能做到的,我却一样都不行。” 九曲溪见她有些委屈地低着头,摸摸她的小脑袋:“不要难过,湖都是会成长的,终有一日,你也能变成独当一面的大湖。” 本溪湖得到鼓励,睁大眼睛看她:“真的么?” 九曲溪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风铃般动听的吴侬软语:“本宫倒觉得,你这样精巧可爱,也十分珍贵稀有,何必一定要长大呢?” 九曲溪回头一望,依礼屈身道:“见过太湖娘娘。” “太湖娘娘?”本溪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位身姿曼妙、步履绰约的清丽美人款步而来,轻纱翻飞下,端的是婉约柔美的好容貌。 太湖朝她们二人莞尔颔首,满是好奇地打量了这小娃娃,忍不住捏捏她那圆乎乎的小脸蛋:“你就是本溪湖?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小得很。” 纵使这位太湖娘娘语气温柔得很,听见这话,本溪湖还是忍不住自卑起来,望着她求知慾旺盛。 “太湖娘娘,请问如何才能长得像您这么大呢?” 第4页 太湖察觉她憧憬的眼神,摇了摇手中团扇笑道:“这阖宫中,若论大小,自然是咸水派的青海湖与淡水派的鄱阳湖为首,往下是洞庭湖,我才堪堪第四位罢了。” 她微微倾下身子,细细端详着这小娃娃的细胳膊短腿儿:“至于如何才能长大么……不如这样吧,本宫给你个差事,四处走动走动,说不定能长高点儿。” 一听这话,本溪湖乐不可支,立即应下:“本溪湖愿为太湖娘娘效力。” 太湖取出香椟,递到她手中:“这是本宫新产的太湖珍珠,特选了品相不错的出来,劳烦小娃娃替我跑一趟,送给西湖妹妹去,算作答谢她上次相赠藕粉的回礼。” 本溪湖小心翼翼地捧了香椟,一一记下嘱託,一路小跑着办差去了。 目送她远去的九曲溪见她跑得一颠一颠,双丫髻上的头花儿都快松了,忍不住喊道:“慢些跑,仔细摔着!” 太湖见状,掩口莞尔:“这小娃娃怪招人疼的。” 九曲溪亦笑,见太湖气色尚佳,她才忧思地开口:“太湖娘娘的蓝藻之症可好些了?” 听见这话,太湖那温柔的面容染上一层愁苦之色:“比先前那阵子好多了,却未能痊癒,蓝藻泛滥可真是本宫的噩梦,那时候每逢出门,需得以粉饰面才能掩住那恼人的颜色,香露擦了一遍又一遍,唯恐那味道惹了大家不快,唉……” 她想到以往的灾难,忍不住地摇头:“如今一听蓝藻二字,便觉心慌,快莫提了。” 九曲溪这才应下,闭口不提。 · 本溪湖一路小跑着来到西湖门口,按了按因气喘吁吁而起伏的胸口,模仿起其他姑姑们从容的姿态来:“本溪湖求见西湖娘娘。” 宫人问明来意,将她领进苑去,远远的,本溪湖便听见里头有说笑之声: “母亲您看,这是儿子近来精心雕刻的佛像,比起龙门山与香山哥哥的技艺如何?” “嗯,雕得不错,神态绝佳,只是衣饰上若再细緻些,便能胜过龙门山与香山了。” “母亲没在安慰儿子吧?旁山都道,人们夸我贊我,全凭母亲名气,不像龙门山与香山哥哥们,能以石像闻名天下……” “这是哪儿的话?你也因洞壑石窟为众人所喜,我西湖有你飞来峰这般出色的儿子,焉知不是我沾了你的名气呢?” “母亲说笑了,儿子还未有那样的成就呢。” “西湖娘娘,本溪湖替太湖娘娘送珍珠来了。” 听到宫人的传话,西湖黛眉微挑:“本溪湖?就是……天下最小的那个?” “正是。” “请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太湖珍珠和西湖藕粉,都是着名的特产哦! 话说……男主君的遭遇,我现在才发现有种江户川柯南的既视感_(:3」∠)_身体变小什么的,不要打我…… 第3章 003 飞来峰见母亲有客要待,便从她怀里跳下来,抱着小佛像躬身告退:“那儿子先回去了,改日再来请母亲评评新作。” 西湖含笑点头,看着尚且稚嫩的儿子如此知礼懂事,心中倍感欣慰。 本溪湖进来的时候,隔着屏风便望见里头影子绰约,云鬓青衣,引人入胜,直到由宫人领着绕过屏风去,才看清美人真面目,果然是美憾凡尘的姿容,难怪古往今来,那么多文人墨客为之倾倒。 只见西湖此时正软软靠在大圈椅里,面上未施粉黛,朱唇不点而红,乌髮松挽,是略显慵懒的家常打扮,非但不显散漫,反而更能够彰显她那摄人魂魄的柔美,如同名画中的天然美人。 本溪湖呆呆地行了礼,将香椟呈上,才缓过神来,怯生生地开口:“……本溪湖似乎打扰了西湖娘娘母子相聚?” 西湖微微抬手:“不妨事,劳烦你特意跑一趟,累了吧?来本宫这儿,坐下歇歇脚。” 本溪湖也不是疏离的性子,便顺势而上,手脚并用地爬上她指的圈椅,坐稳了才笑嘻嘻道:“谢西湖娘娘。” 西湖见她这讨喜模样,忙命令一旁的宫人:“去拿龙井茶酥来。” 本溪湖见宫人端来绿色的糕点,近了便嗅到沁人心脾的茶香阵阵,得到西湖的允许,她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尝了一口,甜香满溢,乐得她两只小短腿直晃荡。 西湖将那香椟打开,见珍珠成色的确绝佳,赞嘆一番,吩咐宫人好生收起。 她刚忙完,回头一见本溪湖已然吃得直噎嗝儿,哭笑不得地替她倒了一杯清茶:“慢些慢些,喝口茶顺一顺,千万别噎着了。” 灌完大半杯茶,本溪湖才舒出一口气:“听说西湖娘娘的龙井茶最为一绝,没想到做出来的糕点也如此美味。” 西湖见她两颊塞得满满的,还不忘有腔有调地夸赞,心生怜爱,弯起一双剪水眸朝她笑道:“你若是爱吃,我这儿多得是,大可送几盒给你。” 本溪湖一听,喜上眉梢,托着两只鼓鼓的大腮帮子忙不迭地道谢:“谢谢西湖娘娘!” 这时候,有个小宫女神色凝重地一路疾走进来:“西湖娘娘,不好了!” 第5页 西湖仍软软靠在椅背上,黛眉微蹙,连这几分不满之色也为她的美拢上一层娇态:“有客在,你怎好如此慌张失仪?” 小宫女急得直跺脚:“西湖娘娘,是……小青小白从瓮中跑出来了!” 方才还温言软语的西湖骤然变了脸色,她似是想站起身来,又顾忌有本溪湖在,只得坐回去,忙朝小宫女斥责道:“跑出来了快捕回去就是,来禀我做什么?” 小宫女一边低着头一边眼珠提熘转:“西湖娘娘,奴婢发现的时候瓮中已然空了,小青小白……不知去往了何处,兴、兴许就在这屋中……” “什么?!” 西湖显然是惊得不轻,一声轻唿,待本溪湖转头望去,她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着裙摆站到了椅子上。 本溪湖不明所以,仰着脖子看她:“西湖娘娘,您站到椅子上做什么?” 西湖已是花容失色,面带羞赧地假作镇定:“呃……站得高看得远,本宫四处看看,找找它们躲在何处了。” 本溪湖迟迟反应过来:“小青小白?莫不是《白蛇传》里的白蛇与青蛇?” 她自然是听说过家喻户晓的《白蛇传》的,只不过现在才想起来故事的背景就是美丽梦幻的西湖,西湖也因之名声大噪,大家说起西湖都会谈及这场盪气迴肠的人妖之恋。 “啊!西湖娘娘,您您您的椅子上……” 小宫女一声惊唿,本溪湖也跟着吓了一跳,她定睛望去,果真有一条小青蛇盘踞在西湖站着的椅子腿上。 这下不得了,西湖连看都不敢低头看,脸色也白了,恨不得站到椅背上,手足无措之下,只得催促宫人:“快,把它捉回去!” 宫人正欲上手,本溪湖快她一步,已然捉住了小青蛇,那小青蛇顺势盘上她的小胳膊,正吐着细长的红信子。 “哇,这小青蛇真漂亮,西湖娘娘您看,它的鳞片像绿宝石一样……” 本溪湖看着那蛇的鳞片在光线下熠熠生辉,越发觉得稀奇珍贵,忙将胳膊抬到西湖跟前,邀她一同观赏观赏。 “别别别!别拿过来!离我远点!” 本溪湖见西湖被吓得险些从椅子上翻下去,鬓髮乱了披帛也掉了,整个人显得狼狈得很,与方才初见时的娴静女子判若两人。 本溪湖缩回手去,摸了摸受惊小青蛇的小脑袋,疑惑地问:“原本以为因白蛇传的缘故,您与蛇多少有些渊源,又看您养了蛇,还当是您喜欢蛇呢,原来您不喜欢啊……” “她哪是不喜欢蛇啊,她是怕得要命。” 听见陌生的声音,本溪湖回头循声望去,见一华裳贵妇从外面走来,高髻金饰,通身的威严凛然,手上同她一样,也拎着一条小蛇,是条白的。 “母亲,您怎么突然来了?” “恭迎钱塘江长公主。” 西湖与宫人齐齐出声,本溪湖这才知来人是谁,原来是西湖的母亲钱塘江,能够自由出入宫闱,地位着实不低。 宫人见小青小白两条蛇都找着了,忙取大瓮来将它们关回去,挪到苑外去了。 西湖这才从椅子上下来,含着泪花扑进钱塘江怀里:“母亲,女儿可吓坏了呜呜呜……” 钱塘江没好气地安抚着她:“我早跟你说过,怕就别养,你非要养,何苦来哉?” 西湖取出绢帕掩了掩泛红的眼眶,抽抽噎噎:“可皇上每回来,总要说一说白蛇传的故事,这不是为了应景儿嘛……” 钱塘江见她情绪稍稍稳定,便在一旁坐下,哼笑一声:“你又不是只剩白蛇传可说,莼菜、龙井、藕粉、醋鱼……哪个不能拿出来说道说道?” 西湖听她提起这个就来气,也坐下娇嗔起来:“可别提那西湖醋鱼了吧,皇上尝了一筷子不想尝第二筷子,连我自己都不爱吃。” 钱塘江想到自己之前也不愿入口,只能拿帕子轻拭鼻翼的粉以饰尴尬,瞥见一旁的小身影,转移话题:“哟,这小傢伙儿是谁啊?” 西湖闻言,朝本溪湖招了招手,带着新奇劲儿地向钱塘江介绍:“您看,这是新进宫的,可是世上最小的湖,叫本溪湖。” 钱塘江刚端起茶盏,差点一口茶没呛得喷出来,忙保持住端庄气场,盯着这本溪湖的小身板打量了半天:“什么?她是湖?” 西湖见一向持重的母亲也如此失态,亦觉好笑:“母亲也觉得惊讶吧?她初入宫那天,阖宫就传遍了呢,长江皇后与黄河太后皆确认了好几次,才承认她是湖。” “这么说,她也是妃嫔了?”钱塘江嘴都合不拢,脸上仍留着震惊神色,“这皇帝也忒禽兽了,她才这么一丁点儿大,怎么能干那事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80%的杭州本地人不喜欢吃西湖醋鱼_(:3」∠)_ 有爱吃的吗? 第4章 004 西湖听到这话,尴尬地清了清嗓:“母亲,本溪湖确实太小,做不了疏流蓄洪的事儿,长江皇后也是顾及此因,所以只让她当了女官。” 钱塘江这才点点头:“这才对嘛,本溪湖……是叫这名字么?怎么念着怪怪的?” 第6页 本溪湖这才插得进来话:“回钱塘江长公主的话,其实本溪湖原名杯犀湖,后来一位人类君主说这名字太雅又难记,所以改名为本溪湖。” 钱塘江回味着刚刚咽下去的龙井茶,轻皱起眉头:“哪位人类君主啊?” 本溪湖如实相告:“雍正。” 钱塘江眉梢一挑:“哦——是他呀,我的镇海铁牛还是他下令铸的呢” 西湖听见这名字,神色微变,有些感慨地嘆着气,本溪湖云里雾里,钱塘江却是知道其中原因的。 “怎么?还惦记着她呢?”钱塘江摇摇头,语焉不详地宽慰道,“她又不是不在了,不过是去了另一个国家罢了,听说她在俄国也是艷名远扬、百姓爱戴,近来,咱们中国还有歌者唱她呢。” 西湖的眼神陷入了某段回忆,有些不愉:“想当年,阖宫的淡水一派,我只服她的美貌,只不过因为地属偏远,皇上便不大上心,连雍正将之拱手让人也没说什么,真真儿是可惜了。” 本溪湖猜不出她们打哑谜指的湖是谁,只得挠着小髮髻试探着问:“西湖娘娘,您与长公主说的是谁啊?” 钱塘江见西湖仍沉浸于过去的回忆,便向本溪湖耐心解释:“就是如今俄国的贝加尔湖,当年她在宫中并不受重视,雍正便将她送给了俄国去,细细想来,着实为憾,你年纪尚小,如今宫中也鲜少有人提及此事,所以你才不知道。” 本溪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自然是听说过这个湖的大名,只不过没想到她曾经也属于这宫闱,而且见西湖方才那般感嘆,不知那贝加尔湖又要胜过她的美貌多少。 西湖品罢香茶,这才想起来问:“对了母亲,今日也不是我修浚葑滩的日子,您怎么突然来了?” 钱塘江干笑了笑,放下杯盏,犹豫着开口:“你哥哥普陀山,他最近不是香会节快了么?指望着你在皇帝面前说道说道,让他有空可以去参加。” 西湖想起自己那常伴青灯古佛的哥哥,摇摇头嘆道:“我这哥哥还真是一心向佛啊。” 钱塘江想到自己这俩争气的儿女,腰杆儿也挺得直了些:“他如今被尊称为海天佛国,可是举世闻名呢,你们俩都是好孩子,母亲脸上沾了不少光。” 西湖看见母亲得意的模样,只得答应道:“好,若皇上来了我便说,不过如今妃嫔众多,我有没有这个机会还不一定呢……” 钱塘江见她一脸愁容,安慰道:“你别多心,要知道你可是被《中国国家地理》选进最美五大湖泊之一的,谁能比得上你貌美如花、名震天下?” 提及这个,西湖心里也跟吃了醋鱼似的直泛酸,那最美五大湖泊的评选,她却是个吊车尾的,近些年来,皇上对那些青藏地区的湖泊更偏爱些,尤其是那个崭露头角的纳木错,简直有乘风之势,弄得她怪不是滋味儿的。 见她们母女俩聊起了知心话,本溪湖只得识趣儿地告退,回去向太湖娘娘復命,得了一包香嫩柔滑的银鱼干儿为赏。 · 天色渐晚,本溪湖也准备回住处休息,路过宫巷,见不远处的拐角边一个小身影,一下子就认出是谁来,只是他背影有些奇怪,于是她蹑手蹑脚上前去,提声道:“你在这儿鬼鬼祟祟做什么呀?” 果不其然,屏息凝视前方状况的静山被她这一嗓子吓一跳,没好气地朝她竖起食指示意噤声:“没看见我在跟踪吗?小点声!” 本溪湖纳闷,探出身子去一看,果然前面有个身影像是听到了他们俩的声音,被吓得快步跑了,连是个什么她都没能看真切。 静山见势不好,忙追上去两步,却不知那个身影拐往哪个方向,这下算是跟丢了。 他回头瞪了本溪湖一眼:“你看,都怪你,又被他给跑了!” 本溪湖原本还有些心虚,这下见他理直气壮,也跟着厚起脸皮,鼓起小圆脸:“我又不知你在做什么,鬼鬼祟祟的,谁知是不是在干坏事。” “我干坏事?”静山伸出肉短肉短的小手指指向自己,觉得好笑,“我可是钦点的侍卫,怎么可能干坏事?倒是你这个小水潭,天都快黑了还在晃悠,不知有什么坏水。” “你!” 本溪湖气得小脸通红,咬着下唇使劲儿瞪他,一跺脚开始回嘴:“起初我听九曲溪姑姑说了你的遭遇,还觉得你挺可怜的,正准备跟你和好呢,看来你也不值得我心疼。” 静山一听这话,表情也微变,挠挠头正准备开口,却见她生着气调头就走,忙伸手拉住她,话到嘴边却又变得傲气十足:“我才不可怜呢……话说回来你可不准一走了之,刚刚就是因为你,我才跟丢了迎客松,我不管,你得帮我一起找!” 本溪湖甩了两下他的手没能甩开,只得听他说完,原本打算拒绝的,可这一听听出了兴趣:“迎客松?你找它干什么?” 静山把手上的告示递给她:“黄山皇子的宠物迎客松不小心丢了,吩咐我们把它毫髮无伤地找回去,能记大功。” 本溪湖见那告示上写的是走失,想了想觉得不对:“刚刚那一见我们就跑的样子,不像是走丢了呀,倒像是……不想回去。” 第7页 静山与她往刚刚跟丢的方向一路走着:“对,我也发现了,它一直故意躲着我,像是不想回黄山身边。” 本溪湖只有小跑着才能跟得上静山的脚步,气喘吁吁地猜测:“该不会是黄山虐待它了吧?” 静山嗤之以鼻:“怎么可能?黄山皇子一向温和为善、热情风趣,这迎客松又是他的心尖宠,不仅他喜爱它,连皇上也分外喜欢这迎客松,怎么捨得虐待它呢?” 本溪湖听着也有道理:“这倒也对……哎哟!” 静山闻声忙回头看她:“你又怎么了?拖我后腿我一个人找了啊?” 本溪湖刚刚不小心踩到了什么,脚脖子一崴,差点一个踉跄滚到旁边去,坐稳了才看清墙边坐着个小树,正起伏着胸口喘气儿呢。 她忙朝静山叫唤起来:“快快快!是迎客松!” 静山定睛一看,果真是迎客松,正累得瘫坐在墙角根,本溪湖刚刚踩到的正是它的树根,于是他立马过去搀住它:“你主人找你很久了,快跟我们回去吧?” 谁知迎客松一甩树枝,挣扎着要起来:“我不回去,我不回那个牢笼里去,你们别管我了,我要自由!” 静山见状,忙一把将它按住,迟疑着问:“难不成,黄山真的虐待你啊?” 迎客松一听这话安静了一些,它看了看静山,又看了看本溪湖,愁眉苦脸地摇摇头:“那倒没有。” 本溪湖也不急着从地上站起来,就这么与它面对面抱膝坐着,眨巴眼:“那你为什么不肯回去呀?我听说黄山对你可好了,专门配了许多小厮丫鬟照顾你,每天给你检查身体,还有侍卫保护,不许闲杂人等接近你,多有安全感啊!” 迎客松一听她这艷羡的语气,耷拉着眉毛反问:“那让你去那栅栏里头,每天一群人扒拉你的头髮记录掉了几根,用放大镜检查你的每一寸皮肤,好不容易来个人类可以攀谈两句,却被他们给赶跑了,你愿意不?” 本溪湖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缩着脖子:“怎么听着有点……” 一旁的静山面色不善,拉住它的树枝就要带走,一边使劲儿一边说服它:“欲戴其冠必承其重,你可是被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的,虽没了自由,可你有着其他树木没有的荣耀和名气,还有守松人们对你的悉心照料,他们每天对你细緻的检查,无非是怕你生病,保你长寿罢了。” 迎客松自然不肯就范,苦大仇深地攀着墙头不肯走。 本溪湖见两人都使出吃奶的劲儿僵持着,忙从中劝架:“别使劲儿了,不是说要毫髮无伤地带回去吗,万一把它捋秃了怎么办……” 话音刚落,静山手上力道一滞,窸窸窣窣一阵响,他低头一看,果真不小心捋下了一地松针。 第5章 005 看着那一地的松针,静山不吱声,本溪湖也愣住了。 迎客松呆滞着脸,摸了摸秃了的树枝,哇的一声哭出来:“我的松针啊!噫呜呜噫……” 既然是名贵的迎客松,那这松针理应也不该随地扔了,本溪湖蹲下身将松针一根根捡起来,取出绢帕兜住,塞回它手里安慰道:“你看,还是有人保护好吧?万一碰上坏人,精心养护的松针都给你薅秃了。” 静山一听这话,火气腾腾上来了,叉腰质问:“谁是坏人了?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它不愿意回去,我要是坏人我把它偷运出去卖了岂不是更便利?” 迎客松打了个哭嗝儿,一听这话也止住了嚎啕,本溪湖见状与它对视一眼,弱弱道:“你看,还要卖你呢,你还是回去吧……” 静山只觉得百口莫辩,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大白眼。 不过这一招倒是挺管用,迎客松吓得扶着墙爬起来,躲到本溪湖小身板儿背后:“我要回黄山那儿,我……我不认识回去的路了。” 眼看着立功的机会成了别人的,静山有些不服气地冷了脸,转身刚想走,却被人拉住了衣袖。 本溪湖迎上他不怎么友善的眼神,笑嘻嘻:“静山哥哥,我也不认识黄山的住处呀。” “什么哥哥……”静山小脸一红,嘟囔着扯回自己的衣袖,“非亲非故的,别这么叫我,旁人听了还以为我们俩很熟。” 本溪湖作思考状:“……石头?” “闭嘴!” 话不多说,两人把迎客松送回黄山的府邸时,一迈进院门,一群小厮丫鬟侍卫都跑来围着它转,其中一个眼尖的丫鬟立马一拍大腿,朝屋里喊:“不好了,黄山皇子!” 黄山正在宴请客人,听见这声惊唿忙端着酒杯出来:“怎么了?” 此时已是夜幕落就,月朗星稀,本溪湖仰头只见阶上一位玉树临风的男子颀然而立,衣裳领口松松敞着,很是潇洒不羁的模样。 “您看!” 黄山眯了眯狭长眼眸,顺着那丫鬟指的方向,看见迎客松遮遮掩掩的树枝,没忍住笑了起来:“怎么秃了一块?” 迎客松有些懊悔,也有些委屈,正想开口,察觉到旁边静山锐利的视线,只好可怜兮兮地道:“不小心蹭到了……” 第8页 黄山不慌不忙拾阶而下,抚摸着它的树干以示安慰:“下次进宫跟紧些,可别再丢了,回去休息吧,把秃了的地方好好养养。” 待迎客松老老实实地被守松人们带了回去,黄山这才将杯中酒饮尽,低眸打量这两个小傢伙:“你,我认识,叫静山对吧?她……?” “我是……” “她叫本溪湖,居然是个湖,皇子您觉得像吗?” 本溪湖被他骤然打断,原本有些诧异,细细一想,生起气来:“原来你早知我是湖,刚刚还叫我小水潭?!” 静山避开她的目光,轻哼一声鼻孔朝天:“谁让你上次叫我大石头……” 本溪湖撅起嘴,气得直跺脚:“你怎么这么记仇啊,真是小心眼!” 黄山见两个小朋友在他面前拌起嘴来,一时觉得好笑,抚着额角乐起来:“原来你们俩还结了仇啊?本溪湖,我上回听说过,没想到真的这么小,乍一看,你们俩倒是有几分般配。” “我可比她大多了,不配不配!” “我才不要和这块大石头般配呢哼!” 庐山自屋中闻声出来,只见黄山笑到肩膀抖动,前面两个小孩儿斗得跟乌眼儿鸡似的,好奇得很:“这是怎么回事?” 黄山止住笑,揽着两个小孩介绍道:“可真是稀奇,这是世上最小的山,这是世上最小的湖,两个竟成了对头,你说好不好笑?” 本溪湖原本还打算继续吵嘴,谁料一见那青衣玉带的庐山皇子便讶异得开不了口了,他浑身像是笼着一团如雾如烟的仙气,整个人在月色下显得更让人捉摸不透,与黄山又是不一样的俊美。 庐山莞尔打量着她:“原来是她啊,据说在宫中做了女官,怎么到这儿来了?” 美男当前,本溪湖有些羞涩得开不了口,捏着衣角低下头作小淑女状。 旁边的静山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代为回答:“在下刚刚搜寻迎客松的时候,恰巧遇见了她,是她将迎客松说服了带回来的,黄山皇子若是要赏,就赏她吧。” “不不不!” 本溪湖可不爱抢人功劳,虽然迎客松是她说服的,但路是他带的:“我不过是恰巧路过罢了,迎客松是静山找到的,您赏他吧。” 庐山抿唇一笑,朝黄山道:“这感情不是挺好的吗?” “一点都不好。” “哼!” 两人对瞪一眼,便又斗上了。 黄山忍笑,摸摸两个小孩儿的脑袋:“两个都赏,毛峰茶与猕猴桃,都领些回去吧,只是往后可不许吵架了,你看你们,多有缘分。” “才不要跟他(她)有缘分!”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各自把脸撇向一方,相看两厌。 庐山见状,伏在黄山耳边小声道:“这俩是冤家,不能强摁头。” 黄山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命人取了赏礼来,见天色已晚,又差两个侍卫将他们送回宫去。 回到屋中,继续刚才被打断的酒局,黄山与庐山兄弟俩面对面坐回座上,各自重新斟满一杯。 “其实,我还是挺羡慕那两个小孩儿的。” 庐山仰脖饮下一杯酒,听黄山突然说这话,颇有些不解:“怎么?你如今巍峨入云,万众瞩目,可是能与长兄泰山不相伯仲的山,怎么羡慕起小小的他们?” 黄山摇着玉盏,看那酒面上的涟漪入神:“高处不胜寒,我无意与长兄相争,奈何世人抬举。” 他饮下那酒,顿觉辛辣无比,扶着额头嘆道:“父皇那时随口一句‘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的夸赞,招惹了不少兄弟的嫉恨,如今,除了你与峨眉山,谁还愿与我往来?” 庐山却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其实我觉得泰山也并非视你为敌,只不过华山、衡山等山总从中挑拨,外人都道,他们五岳与我们三山已势如水火,其实都是一家兄弟,哪至于到那种地步?” 黄山连饮几杯,俊脸上染起一层酡红,眼神已有些迷离:“正因外人都这般看待,所以我与泰山长兄也不得不避嫌,从前私下还常相聚同乐,如今倒好像真成了对头,每回见他身后都跟着华山衡山等山,连问个清楚吵一架的机会都没有。” 庐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才羡慕刚刚那两个小孩儿,还能肆无忌惮地吵架?其实你已经算是十分坦然了,只不过如今我们身为举国山丘的楷模,自然不能那般无拘无束,你放心吧,泰山长兄不会把那些事儿往心里去的。” 酒过几巡,庐山也已醉意浓重,便告辞归去。 黄山伏在案上,朦朦胧胧间,感觉温热潮湿的触感贴在自己的额头、脸颊、脖颈上,一个激灵,他酒醒了半分,睁开醉眸一看,原来是近身侍女硃砂泉在拿着热手巾为他擦汗。 硃砂泉的手腕被他突然握上,她先是一惊,再好声劝道:“黄山皇子,您喝出一身的汗,硃砂泉服侍您入浴吧?” 黄山听见这温暖和煦的声音,心中也不那么憋闷了,他点点头,由她搀扶着站起身来,却不料脚步如同踩在棉花上,一个没站稳,他便顺势将硃砂泉按倒在了一旁软塌上。 第9页 硃砂泉脸颊泛红,避开他沉重的唿吸,试图推他起来,自然是推不动的:“黄山皇子,您压着我了。” 黄山此时也如在梦幻,便肆意说着醉话:“据说,昔日轩辕黄帝就是在你的泉水中沐浴七七四十九日,得以返老还童羽化飞升,为何我经你服侍这么多年,却未能飞升呢?若是飞升出世,我也不用为这些虚名所累……” 硃砂泉轻声笑道:“黄山皇子真是喝醉了,轩辕黄帝是人,您是山,人的寿命长不过百年,山可远远不止,况且人有情,抛却了情即可飞升,山么……大约是无情的。” “山无情?”黄山剑眉微挑,抬手抚上她的唇瓣,“山怎会无情呢?” 烛火摇曳,片刻即灭。 窗外阴云蔽了月,一点亮光也无,原来是疾风夜雨骤来。 作者有话要说: 突发奇想,想给这文改名叫《都挺小》,蹭个热度,结果被朋友一口驳回了_(:3」∠)_ 顺便求个收藏~qaq 第6章 006 这天晴转阴,阴转雾,突然冷了许多。 本溪湖却不能赖在床上,今日早晨长江皇后那边传话来,命她前往藏书楼中帮忙整理存书,这几日气候潮湿,若是被腐蚀长霉的书籍,该趁早修缮晒干才是。 她不敢耽搁,急匆匆地赶到藏书楼,帮几个同僚整理了一上午,清出一些腐蚀了几页的废书,扔也可惜,便由管事做主就地分给他们几个了。 管事瞧着本溪湖年纪小,料也不喜欢读那些个《鬼谷子》《脉经》之类,便拿了本受损极轻的《西游记》塞给她。 《西游记》么,本溪湖自然是爱看的,当下便道了谢,喜滋滋地回去了。 途径御花园,雾还未散尽,远处朦朦胧胧的,一声奇异的鸣叫从花丛后传来,将本溪湖吓了一跳。 这御花园中,从未听说过养了什么珍奇异兽的呀…… 她心中这么安慰自己,将怀中的《西游记》抱得紧了些,却听花丛中窸窸窣窣,那声儿竟离她越来越近了。 四下无旁人,本溪湖只好壮着胆子跳开一丈远:“什……什么东西?” 这一声喝,果真有点用处,一只尖尖的绿脑袋从花丛中钻了出来,头上的翎毛还颤了颤。 “孔……孔雀?” 那在花丛中钻来钻去的身影整个走了出来,昂着头踱到她面前,果真是只毛色极佳的小孔雀,蓝里透绿的羽毛油光滑亮,后面拖着个大尾巴。 本溪湖见它也不像有攻击性的模样,便有几分新奇地打量了起来:“奇怪,这儿怎么会有孔雀?” 那孔雀也眨着狭长的眼睛注视它,下一刻抖了抖尾巴,在她面前开起屏来,如同开启了一只镶满翠绿宝石的锦扇,美妙绝伦。 这还是本溪湖头一次亲眼见孔雀开屏,一时看呆,只会长长地拖了一声:“哇!” “阿彩,不许吓唬小孩了啦!” 一声动听的娇嗔从那孔雀身后传来,待孔雀老老实实收起尾巴,本溪湖探头一看,那薄雾之中走出一位娉娉裊裊的粉衣小姑娘,圆若银盘的俏脸上一双弯月眸,很是可爱。 本溪湖虽没见过她,但听她的口音,加上这特徵鲜明的模样,便也猜出了个囫囵:“日月潭公主万安。” 日月潭见这小女娃儿彬彬有礼,蹲下身平视她:“你是谁?我从没见过宫里有这么小的孩子哎。” “本溪湖初来乍到,这是头一回见公主。” “本溪湖……”日月潭念了这三个字,显然想起了什么,笑逐颜开,“哦~是那个最小的湖吧?真的好小哦,好可爱~” 她一边感嘆,一边上手戳戳本溪湖的髮髻,又捏捏她的小脸颊,本溪湖只得礼貌不失尴尬地笑着。 “哎,你没见过我,那你怎么认出我是日月潭的?” 本溪湖见她托腮发问,想着如何委婉地回答,眼珠子转了转,只好奶声奶气:“因为据说您的声音很动听。” 日月潭也不傻,听她这么一说便知会了意思,嗲嗲地抱怨起来:“你是想说我有口音吧?哎哟,好难改了啦,我都习惯酱紫说话了。” 本溪湖笑嘻嘻奉承:“不用改呀,多可爱。” “小小年纪,很会说话嘛。”日月潭认可地点点头,目光随之望向她怀中,“这是什么?” 本溪湖顺着她的目光,不是她提,她自己都快忘了这本书了,便翻给她看:“今早去藏书楼中整理书籍,这本有些损坏,管事便赠予我……” “哇——西游记哎!” 日月潭那双带笑的眼儿骤然一亮,很是惊喜。 本溪湖原以为只有她这样年纪小的人才喜欢看西游记,没想到日月潭这么大反应:“公主也喜欢西游记?” 日月潭自然是重重点头:“对啊,反覆看了很多遍,还是很喜欢!对了,告诉你哦,我那里有玄奘法师的顶骨舍利~” 她微微抬着下巴,颇有几分炫耀和得意,本溪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就是西游记里唐僧的原型——玄奘法师的舍利子呀!”日月潭很是自豪地朝她眨眼,“我带你去看看?” 第10页 “不不不!”本溪湖忙摆小手,“不用了,谢谢公主,早间皇上吩咐说,九寨沟公主的熊猫要生崽了,让咱们有空闲的都赶去帮忙。” 她这话音一落,日月潭笑容消散,轻哼一声,嘴巴不乐意地撅了起来:“哼,不就是她的宠物要生崽嘛,至于这么调遣……我的阿彩生病时也没见这么忙活,父皇可真偏心。” 旁边那只名叫阿彩的孔雀似乎听懂了,也跟着不服地鸣叫了两声。 此时的本溪湖有些为难,她进宫时间虽短,但也确实发现了,提起公主,大家都道九寨沟如何如何,其他的,譬如洱海、日月潭、岱海等等,都甚少提及,只因皇上曾大为赞赏她的无与伦比,因此九寨沟名声愈来愈盛,将其他姐妹远远甩了开去,风头无两。 “罢了,你去吧,忙完了记得来找我玩儿!”日月潭的语气有些撒娇的意味,“九寨沟很自恋的,每天要照八百遍镜子,你不要跟她玩哦!” 本溪湖虽未将她的话全放心上,但也装作听话的模样点点头:“那日月潭公主,我就先告退了!” 日月潭撇了撇嘴,朝她挥挥手,带着小孔雀往另一个方向回去,背影瞅着有那么一丝落寞。 · 本溪湖人矮腿短,气喘吁吁赶到九寨沟住处的时候,熊猫已经诞下崽儿了,正母爱满满地舔舐着那一小团粉色肉球,看着像只没毛的老鼠。 浣花溪姑姑端水来供接生的太医们洗手,看见她来了:“来晚了吧?其实无非是喊你来凑个热闹,你这小小的人儿也帮不上什么大忙,瞧你跑得一头汗,坐下歇歇吧。” 本溪湖点点头,坐在一旁休息了会儿,环视一圈,没看到九寨沟公主的身影,便问一旁的宫人:“公主不在么?” 宫人回道:“熊猫生产时有些痛苦,九寨沟公主不忍看,便回屋中去了。” 本溪湖理解公主的心情,她望着如今已然平安的熊猫母女,那模样憨态可掬,讨人喜欢得很:“既然熊猫崽崽已经平安诞下,该通报公主一声让她安心才是啊。” 宫人看向自己手上端着的一盆污水,迟疑道:“这……好吧,奴婢待会儿去通报公主。” 本溪湖见她也是累得不轻,忙站起身来自告奋勇:“没事,你忙你的去吧,我找公主就是了。” 她还是头一次进九寨沟的寝宫,那里头的纱幔五颜六色,花纹繁复,装点得既是贵气又十分梦幻,她迈进高高的门槛,正要朝内室坐着的公主开口,却听她似是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此时九寨沟公主正端坐在菱花镜前,梳着一缕青丝,凝视镜中的自己良久,才移开目光愁苦嘆道:“唉——今日的美貌比之昨日又胜过几分,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世界自然遗产、5a级景区、自然保护区……这一个个高含金量的名号已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长此以往,谁还会关注我比美貌更动人的内在~” “噗——” 作者有话要说: 位于台湾的日月潭旁有孔雀园,还有供奉玄奘灵骨的寺庙哦! 第7章 007 九寨沟那纤裊娉婷的背影一颤,回头看去:“谁呀?” 本溪湖赶紧捂嘴,绷住脸上的表情,端端正正地行礼:“九寨沟公主万安。” 好在九寨沟那美丽得令人感激造物主的脸蛋儿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嫌恶的表情,只是微微撇了撇嘴,光是这么个微小的动作,也使得那超凡的美貌气韵更显明艷逼人。 “你这小娃娃,怎好发出如此粗鄙之声呢?来人,取薰香炉来。” 敢情九寨沟以为她刚刚放了个屁,本溪湖差点扑到她跟前大声喊冤。 “……公主,其实本溪湖是想来通报您一声,熊猫顺利诞下了崽儿,您别担心了。” 九寨沟听她这么说,忙踱至窗前,捲起珠帘往外面的园子里看了一眼,见那熊猫母子一片祥和,脸上也绽开柔和笑意:“顺利就好,我的宝贝京京真是吃了不少苦,谁知它那么大的块头生个崽竟能这么艰难……” 她说着,正要出去好好犒劳京京,见本溪湖也颠颠儿地跟在她后头,灿然一笑,指了指屋里:“你坐下歇歇吧,喏,那果盘里有樱桃和柿子,旁边壶里有我九寨沟特有的矿泉水,罐儿里有蜂蜜,甜得很,你一个小娃娃,该是爱吃的。” 见她如此好客慷慨,本溪湖打心底觉得不怪众人如此喜欢九寨沟,的确十分可爱,加上那么美丽曼妙的姿容,纵使自恋些,也无可厚非。 于是她照九寨沟说的,毫不客气地给自己沖了一杯蜂蜜水,咬了一口熟透的柿子,嗯——甘甜多汁,香浓可口。 然而还没等她把柿子吃完,院外突然一阵骚动,本溪湖正要擦擦手出去看一眼,便听见宫女喊道:“快,快叫太医!九寨沟公主晕倒了!” · 太医们几乎是和长江皇后差不多时间到,长江颔首示意他们赶紧进去,一边扫视了院中的人一眼:“浣花溪,你可知是什么情况?九寨沟一向健康,怎么会突然不省人事?” 浣花溪蹙着眉摇摇头:“熊猫产下崽后,公主便出来看看,谁知没过一会儿,她就说天旋地转站不稳,紧接着就晕倒了……” 第11页 她说着,余光看见本溪湖,便问:“当时你在屋中,可见公主有什么异常?” 本溪湖回忆了,茫然摇头:“公主照着镜子,还与我有说有笑,实在看不出有哪儿不舒服。” 长江见二人皆这般回答,嘆息一声嘱咐一旁的宫人:“病因出来之前,先别禀报皇上,他最是疼九寨沟的,该要担心坏了。” 宫人才应下,那边屋里就有太医慌慌张张擦着汗出来:“长……长江皇后,不好了!” 长江听见这晦气话,浑身气场一冷,压声斥道:“说清楚!怎么回事?” 太医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抖如筛糠:“九寨沟公主她……她竟是地震之症。” 长江未动颜色,语气却急了,紧接着问:“严重么?” 太医抬起袖子不停地擦额角的汗水:“7级地震,地震烈度足有9度啊!微臣担心……担心公主她……” “没什么好担心的!公主必须毫髮无伤地痊癒!”长江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让那太医抖得更厉害了。 她缓过神来,意识到事态严重,只好低声又道:“去请你们院判——梅里雪山,九寨沟公主无论如何都得保住,若是……” 长江低下眉睫,想起近来皇上如何宠爱九寨沟,便只余一声长长的嘆息,对宫人道:“去请皇上来吧,要快。” 交代完毕,长江一脸凝重地进了屋去。 本溪湖见这氛围十分骇人,缩着脖子问一旁的浣花溪:“浣花溪姑姑,地震……有那么可怕么?” 浣花溪的脸色亦不好看,眉头紧锁:“是轻是重,是好是坏,全看天命。你方才来时,不是抱着一本西游记吗,那里头有座五指山对吧?” 本溪湖点点头,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浣花溪抬起眼眸,在心中算了算年月:“大约是1556年的时候,当时的人类君主叫嘉靖,陕西一带的山水都遇上了地震,那儿曾有个名副其实的五指山,未能倖免,一夜之间就那么消失了。” 本溪湖心中一凛:“消失……是什么意思?” 浣花溪联想到方才还言笑晏晏的九寨沟,袖中的手微微发颤:“消失,就是死了,永远见不到了。” 年纪尚小的本溪湖听到这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怔怔地出着神。 浣花溪双手合十,开始默默祈祷:“请盘古真人保佑九寨沟渡过此难吧……” 本溪湖也有样学样,诚心诚意地为九寨沟公主祈福,刚闭上眼,便闻见风中一阵药香,她抬头一看,原来是位清朗俊秀的白衣男子急匆匆地赶来,朝屋中的长江拜道:“梅里雪山来迟!” 长江惊讶于他这旋风般的速度,点点头:“你快来看看,公主要用什么方子什么药,只管挑最贵最好的!” 梅里雪山那深邃的里满是担忧,连额上的汗也顾不得擦一下,忙赶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的御驾到了,后面跟了一群听到消息前来探视的妃嫔皇子公主,皇帝下了轿辇,满脸焦急,一阵风似地进了内室,他妃嫔皇子公主们都在正厅或院中等候着消息。 本溪湖原本仍在祈祷,突然不知是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一回头,见原来是日月潭。 日月潭却是一脸轻松地坐在她旁边:“哎呀,你这小脸怎么也像苦瓜一样?本公主跟你保证,九寨沟不会有事的。” 见本溪湖不相信的模样,日月潭又拍拍胸脯道:“我也曾经得过地震,嘿嘿,没想到吧,最严重的时候我的地震烈度也有7度呢,当时也急坏了阖宫的人。” 本溪湖睁大双眼,担忧地端详着她:“那……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日月潭笑笑,拎起项上那颗明珠给她看:“最大的影响大概就是它——光华岛变小了,其他的么……我和我哥哥阿里山都没觉得有什么后遗症哎,你放心啦。” 方才忧心忡忡的本溪湖这才长吁一口气,然而此时内室却突然传来了哭喊的声音,将外面等候的人都吓了一跳。 原来半刻钟之前,九寨沟刚清醒过来,一睁眼便看见疼她的父皇,还有……梅里雪山。 她晕倒时的不适感已经消除了很多,只觉得脸上像是火辣辣的,像发烧了一样,以为是同往常一样,见了梅里雪山又害羞,便拿被子蒙了脸,露出一双眼睛,假装不在意地时不时瞄他:“你怎么来了?” 梅里雪山见她这样,以为是已经发觉了,心中一紧,低下眼帘宽慰道:“公主不必担心,如今余震已经过去,您可痊癒了,至于您脸上的后遗症,微臣定尽力补救……” “脸上……后遗症?”九寨沟越发清明起来,这时才发觉不管是父皇还是宫人,都拿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她,而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也越来越明显。 皇帝见心爱的女儿如今震后虚弱模样,心疼得眼圈儿都红了:“你不要难过,即便如此,你也是父皇最美的女儿!” 九寨沟心中咯噔一响,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挣扎着要坐起来:“父皇,我怎么了?我……我是不是变丑了?” 第12页 皇帝见她这样,心都快碎了:“你怎么会丑,谁胆敢妄加评论,朕第一个不饶!” 九寨沟听见这话,只觉得更加心凉,尤其是看到梅里雪山那不忍相见的目光,仿佛她胡思乱想的事情被印证了一样。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又倔强地意图求证,忙支使宫人:“去把菱花镜捧来!” 皇帝见她恐惧的眼神,忙好声劝道:“你先休息,朕马上派人为你补救回来!” 九寨沟抹去如断线珠子般的眼泪,并不理会父皇,执意要看镜子,皇帝没有办法,只能让开,任由她看向镜中的自己。 “走近点……再近点!” 宫人捧着镜子,一步一步走近床边,九寨沟的声音却越来越颤抖,她抚上自己引以为傲的脸颊,惊恐得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怎么会这样……我……我的火花海……没有了……五花海怎么变成这样……我的诺日朗瀑布……好丑,怎么会这样……” 梅里雪山不忍心见她如此,夺过镜子倒扣在一旁:“公主不过是生了病有些憔悴罢了,待微臣为您调理……” “别看我!” 九寨沟突然的尖叫声将众人都吓了一跳,她捂着脸泣不成声,在床上缩成一团:“别看我,你出去,出去!” 梅里雪山不知所措地望着她,显然是担心得很:“公主……” “滚!你滚出去!父皇……求求您快让他走吧!” 皇帝听见女儿悲彻心扉的痛哭声,哪能不明白她心中的落差和难过,轻嘆一声,只好对梅里雪山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 九寨沟自然保护区有大熊猫、金丝猴等珍稀动物; 九寨沟地震发生于2017年8月8日,受地震影响,诺日朗瀑布产生了破坏,五花海受损严重,火花海消失。 话说在论坛收到一张超可爱的女主人设图!但是传不上来嘤嘤嘤嘤~ 微博有哦 @晋江_卫棠 第8章 008 梅里雪山出来时,脚步沉重得很,他向来神朗气清的脸上也变得愁容不展,令外面等候的众人跟着心中一紧,联想到刚刚九寨沟的哭喊声,纷纷以为时日无多,有些心软的,已然落泪。 青海湖素来与九寨沟较为亲近,此时正坐在厅中,听见隐隐约约的哭声,柳叶吊梢眉一挑,声音不怒自威:“院判尚未说话,你们哭什么,凭白给公主惹晦气!” 梅里雪山这才回过神来,朝众人道:“公主并无大碍,只是……” 青海湖那张绝艷的脸上显出不耐之色:“究竟怎么了,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 另一方端坐着的九寨沟的同胞弟弟——雪宝顶皇子也十分焦急:“是啊,你如实说,能有什么重得过性命?我姐姐刚才那般哭喊,可是疼得难受?我那儿多得是雪莲,待会儿全送来!” 其他人听了也跟着附和,梅里雪山却面有难色地摇摇头:“对于公主来说,确实有一样抵得上性命重要……因为公主的样貌,发生了些微改变。”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出声了,雪宝顶也丧着脸:“这……严重吗?姐姐向来珍爱她的容颜,也以此为傲,难怪刚刚会那么大反应。” 梅里雪山打心底里觉得那些改变没什么,九寨沟在他心里依旧是那个风姿卓越的高傲公主,可是她似乎并不那么想。 他嘆息道:“诺日朗瀑布塌垮,五花海变得浑浊,还有火花海……已经彻底消失。” 这一字一句说出来,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青海湖更是心痛得闭上眼睛,她能够想像得到,最宠爱九寨沟的皇帝此时该有多么心碎。 “怎么会这么严重?”日月潭也着急了,“我也曾地震过,没什么大变化呀,九寨沟怎么会这样……” 梅里雪山紧抿嘴唇,想到九寨沟刚才的痛苦神情,心揪了起来:“九寨沟的美丽之处在于地表面貌的独特构造,地表形态极易受地震影响,所以她一旦地震,很容易发生改头换面的变化……” 日月潭咬着下唇,有些愧疚:“我……我还以为肯定会没事的,她这个自恋的傢伙,现在肯定很难过……” 青海湖揉着眉心平息了心情,扫视一圈众人,冷冷道:“往后谁胆敢在九寨沟面前议论她的外貌、惹得她伤心,那就别怪本宫让他尝尝狂风和沙暴。” 她又望向一旁魂不守舍的梅里雪山,隐隐嘆了口气:“还有,梅里雪山,近几日你就别来公主这儿了。” 梅里雪山惊愕抬头,有些委屈地踌躇开口:“请青海湖娘娘明示,可是微臣做错了什么?” 青海湖话到嘴边,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倒是一旁的雪宝顶会意了,站起来揽过他的肩膀往外推:“唉,你长得这么英俊怎么是个二愣子?白瞎了我姐姐平时待你那么好,你怎么还是转不过弯呢?来,我告诉你!” 本溪湖站在门外一直听着里面的对话,见二人走到院外才交谈起来,也根本听不清楚什么,于是好奇心驱使,她拽了拽旁边浣花溪的袖子:“浣花溪姑姑,为什么不许他来啊?” 第13页 浣花溪看着梅里雪山的背影,嘆息地摇摇头:“倘若你突然变得不好看了,你还愿意面对曾经心爱的人吗?” 本溪湖挠挠头,一脸懵懂:“心爱的人?” 浣花溪低头看了她一眼,苦笑着摸摸她的头顶:“哎呀,我忘了,你这个小娃娃怎么会懂呢?简而言之啊,就是九寨沟公主不愿意让梅里雪山看见她变丑的样子。” 本溪湖似懂非懂地点头:“浣花溪姑姑,九寨沟公主真的变丑了吗?她那么好看,我还没看够呢。” 浣花溪往内室低垂的帘幔望去:“像她那样的美貌,纵使是比之前逊色一些,也该是数一数二的明艷美丽,不过她向来重视容貌,这突然的打击,她要过自己那一关怕是难。” 皇帝和长江皇后在内室陪九寨沟公主待了很久才出来,皇帝的脸色沉得可怕,下令公主休养期间,任何人不得前来探视打扰,众人这才遵命四散了。 本溪湖想到半天前,九寨沟公主还慷慨地给她柿子蜂蜜吃,现在却恍如隔世,一时间嘆个不停,浣花溪见她这小大人模样,蹲身抱起她来:“别难过了,有皇上遍请的名医进行生态修復,九寨沟公主定能早日恢復如初的。” 本溪湖歪着小脑袋思考:“生态修復?那是什么意思?” 浣花溪抱着她随众人其后离开九寨沟的住处:“比如说诺日朗瀑布,之前的诺日朗瀑布是天地造化,盘古真人的作品,如今虽塌垮了,进行人为的生态修復后,也能回到原来的模样。” 本溪湖回头望着紧紧关上的九寨沟大门,有些怅然若失:“可比之前的天然终究会少了些什么吧?” 浣花溪也隐隐有些伤感,为了哄这小娃娃开心起来,便道:“我们去给九寨沟祈福吧?你知道吗,用我的浣花笺写上愿望挂在枝头,南风会让愿望成真哦。” “浣花笺?”本溪湖念着这词,原来是以浣花溪的名字命名,遂起了好奇心,“这是什么呀?” 浣花溪想起早已故去的旧人,嘴角笑意淡淡:“浣花笺啊,是一种红色的纸,精美光滑,小巧可爱,用于写信或作诗,又名‘薛涛笺’。” 本溪湖很快抓住了重点:“薛涛?” “对,她是一位人类女诗人,可是十分闻名的才女哦,浣花笺就是她发明制作而成,采以木芙蓉皮作原料,用我的溪水加入芙蓉花汁制成,在当时也曾风靡一时,许多人纷纷效仿呢,算起来,她已经故去一千多年了……” 浣花溪的声音柔婉潺潺,平淡得让人听不出其中的遐思,本溪湖却看见她眼底的寂寞:“浣花溪姑姑,你跟她很熟吗?” 浣花溪却是一笑摇头:“我是溪流,她是人类,哪有什么相熟呢?只不过她曾在我身畔寓居多年,我看着她从众人争相追捧、艷名满天下的才女,变成美人迟暮、淡然处世的女道士,虽未能同她相谈半句,却好像与她成了闺中密友,体会她一生的喜怒哀乐、恩怨纠葛。” 本溪湖听她徐徐道来,似乎真能想像出她与那位女诗人相处的短短光阴岁月。 到了浣花溪的住处,本溪湖才看到了她所说的浣花笺,不过,比那叠精巧的粉红色纸张更让她惊讶的是那满架的书籍,还有一张挂在书架边的古人画像。 “浣花溪姑姑,那画上是谁啊?” 浣花溪有些诧异,随即声调拔高了起来:“这你都不认识?这是‘诗圣’杜甫呀!” 本溪湖见她与平时的温柔细语判若两人,下意识地瑟缩一下:“原来是他啊,我认识,当然认识,只不过不知道他的长相,只知他的诗不错……” “对吧?!”浣花溪罕见地有些兴奋,从一旁的书架上扒拉下来一本书塞到她手里,“你看你看,这几首诗都是他在我身畔所作,我可是亲眼看着他吟诵提笔呢!那气质~那才思,只要一想起,我便为之战慄不已!” 本溪湖看了眼那书的名字,是《杜工部集》其中一卷,再抬眼看那书架,原来满满当当全是《杜工部集》,有几本明显都快被翻烂了。 敢情一向温柔持重的浣花溪姑姑……竟然是狂热的杜甫迷啊! 她看向用期待眼神盯着她的浣花溪,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翻开书卷念了起来:“竹寒沙碧浣花溪,菱刺藤梢咫尺迷。过客径须愁出入,居人不自解东西。” 她年纪尚小,不甚明白诗中隐意,只觉得读来朗朗上口,用词用字准确明了,对仗之处也很工整。 她正点点头要评些什么,浣花溪却在一旁默默垂起泪来,那顺着脸庞流下的晶莹泪滴吓得本溪湖无所适从。 “浣花溪姑姑,你、你怎么哭了?” 浣花溪拿绢帕拭去眼泪,长嘆一声:“人类再怎么长寿,不过须臾百年,何况杜甫一生漂泊辛苦,郁郁不得志,便更是稍纵即逝,我们山水若不得天灾,便能永恆,可每日也只是这般寂寥无用地过着……” 她站起身,看向那画像中一袭白衣面带忧思的人:“杜甫何等的才思超群,不过短短几十年便能有这满架令人口齿生香的诗句,还有才情细腻的薛涛,生而为人,时光待他们太过残酷,倘若他们也能如你我一样永恆,该多好……” 第14页 作者有话要说: 九寨沟2017年8月9日起停止接待游客,2018年3月8日起才恢復开放部分景观。 位于成都的浣花溪畔有杜甫草堂,纪念曾在此生活艰辛、写下“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诗圣! “竹寒沙碧浣花溪,菱刺藤梢咫尺迷。过客径须愁出入,居人不自解东西。”出自杜甫的《将赴成都草堂途中有作,先寄严郑公五首》 可惜杜甫去世的时候薛涛才刚出生,不然的话不知道两个人能不能撞出点火花……薛涛的生平也很精彩,曾和“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作者元稹有一段情哦。 第9章 009 “浣花溪姑姑,你喜欢看烟花吗?” 浣花溪轻轻抽了抽鼻子,含着泪花看向小小的本溪湖:“烟花?” 本溪湖眨着大眼睛点头:“对,烟花,同样稍纵即逝却美得让人印象深刻,人类,尤其是像杜甫、薛涛这样的人类不就是这样吗?” 她踮起脚尖,要给浣花溪拭去眼角的泪:“他们虽已不在人世,但人世一直流传着他们的事迹和作品,肉身已逝,但灵魂永恆,是这样的吧?” 浣花溪一愣,转而欣慰地浅笑:“你说得不错,其实……我只是太寂寞太想念他们了,每逢提起他们,便总想起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的场景,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接过本溪湖手里的绢帕,揩了揩泛红的眼睛:“杜甫的茅屋被秋风掀起屋顶、冷雨交加时,我只能无力干看;薛涛受尽情伤悲戚神伤时,我也只能用溪流声当做安慰,阖宫的山水,大概也只有我这么天真地试图与人类交流,唉……” 本溪湖听着她的话,心里怪不是滋味,她的确觉得浣花溪的想法有些奇特,但也感慨大抵是因为两位诗人曾与她有过渊源,所以被薰陶得有了牵绊罢了。 “浣花溪姑姑,我们不是还要许愿吗?” 本溪湖适时地拿起一张浣花笺,朝她扬了扬,浣花溪这才从方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与她一起将祈福的话写在浣花笺上,挂在南面的香果树枝头。 · 这一日原本晴光万里,本溪湖从黄河太后那儿得了差事,让她去找九曲溪来,陪黄河一起练五禽戏。 本溪湖没多问,出了太后寝宫便往御花园来,她知道九曲溪无事时便爱来这儿闲逛,没想到刚进了花园,天便下起濛濛细雨,倒也未见阴云密布,那雨如烟雾一般,真真儿奇怪。 她慌忙找到一处假山石洞,避了进去,谁知里面竟已有了人,是一对双胞胎兄妹——苍山洱海。 本溪湖正要向这对皇子公主出声行礼,那兄妹俩却齐齐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只得压低声音走近了:“怎么了?” 苍山与妹妹对视一眼,小声提醒她:“那边的凉亭中有戏可听。” 戏? 本溪湖自然是不解,只得学着他们的样子把耳朵贴在假山石上,那假山石并不是严丝合缝,另一边就是一座小凉亭,亭中人说话的声音十分清晰地传了过来。 “怎么本宫一来,瘦西湖妹妹就要走呢?” 本溪湖听出来了,这是西湖娘娘的声音,看来亭中的是西湖与瘦西湖?她踮起脚尖,斗胆透过那假山石间的缝隙一望,果然是她们俩,正一坐一站地僵持着。 此时,烟雨仍然朦胧,站在亭子台阶上的瘦西湖肩头已然被打湿一片,她瘦削的身姿在雨中好比一旁捧心照水的杨柳,弱不胜衣,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西湖坐在亭中的石桌旁,轻不可闻地一嘆:“快些回来坐着吧,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呢,你身子瘦弱,可禁不起风吹雨打。” 瘦西湖这才缓缓回过身来,浅浅朝她行了一礼:“谢西湖姐姐。” 当看清瘦西湖的模样时,本溪湖不禁惊嘆一声,那瘦西湖的眉眼脸廓与西湖竟有六七分相像,只是身形要比西湖瘦弱许多,少了几分大气,倒添几分羸弱可怜的美。 一旁的洱海忙拿胳膊肘捣她:“嘘,声音小点儿。” 本溪湖立马捂住嘴巴,扒在缝隙上继续看。 西湖一壁喝茶,一壁抬眸看着对面的瘦西湖,瘦西湖显然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低低垂着眼一刻不敢抬头。 两人这般静坐着,气氛有些尴尬。 “妹妹进宫也有不少时日了,本宫还未能同妹妹这样坐下说一回话,倒好像……” 西湖的语调不紧不慢,此时她下颌微收,黛眉轻挑,眸色沉静,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莞尔,比本溪湖上次见她时端庄多了。 她顿了顿,又嗤笑一声:“倒好像,每次都是妹妹刻意躲着本宫一样。” “我……”瘦西湖听见这话,惊得一抬头,那如羽毛般的眼睫上还残留着刚才在亭外淋上的细雨珠子,这会儿看着如同蒙了一层轻雾,愈发显得令人怜惜。 “瘦西湖不敢……” 西湖见她鼻尖微微泛红,当是刚刚在外吹了冷风,便提壶替她也倒了一杯热茶:“都是一家姐妹,本宫又不是凶神恶煞,你何至于这么害怕?” 瘦西湖仍是不敢看她,只是攥着手里的帕子,也不敢接那杯茶:“娘娘自然不兇恶,只是瘦西湖……问心有愧罢了。” 第15页 “哦?”西湖一双剪水杏眸终于添了笑意,“妹妹与我相交尚浅,愧从何来?” 瘦西湖那单薄的肩膀微微瑟缩了一下,嘆息一声:“臣妾原名保障湖,那时候尚未入宫,名不见经传,而您当时已闻名天下,后来有人将臣妾与您相比较,还冠了瘦西湖之名,这才声名远扬,故而臣妾觉着自己……有蹭热度之嫌。” 躲在假山后的本溪湖听了这话,才明白这瘦西湖为何举止反常,不过她也觉得起名的人起得妙啊,这一看,瘦西湖可不就是瘦版的小西湖么。 西湖愣了愣,见她局促不安的模样,不像开玩笑,自己便掩口笑了:“就为这个?妹妹忧思过度了,放眼望去,细细数来,还有不少‘小西湖’呢,我若一个个去计较,哪有空闲做正事?且不说妹妹你……” 她站起身,牵起瘦西湖的手,两人面对面站着端详一番,才嘆道:“妹妹你这身段、模样,的确与我有几分神似,不过是清瘦许多罢了,人们那般说道,倒也不是空口无凭。” 瘦西湖感受到手上的暖意,一时也不敢拒绝,便任由她打量,末了才怯生生问:“娘娘当真不介意么?” 西湖与她坐回石桌旁,见她可怜模样,好声安慰:“当然,你往后也不许一见我就跑,倒像是我欺侮了你似的。” 见她笑,瘦西湖也才展眉莞尔:“是,西湖娘娘。” 西湖却朝她摇摇头,有几分娇嗔之意:“既然你我的名字都这般相似,还娘娘娘娘的生分什么,快改口叫姐姐。” 瘦西湖的眼眸一弯,带着几分羞羞怯怯:“西湖姐姐,过几日的万花会,还请您前来同赏。” 西湖自然欣然答应,二人一同言笑晏晏,品茗看雨。 倒是假山后的苍山洱海两人不大尽兴。 苍山撇撇嘴,擦了擦手上不慎沾上的灰尘:“还以为两人会斗起来呢,真没意思。” 洱海也理了理碰乱的鬓髮:“是啊,西湖也是心真大,要是有谁胆敢蹭我的热度,我定要火冒三丈的。” 苍山看了一眼这个与自己一出生就天天黏在一起的妹妹:“放心吧,一提起你,就要说到我,我俩互相蹭热度,况且我们的‘苍山雪洱海月’可不是旁人想学就学得去的。” 本溪湖见这兄妹俩默契十足,忍不住插话:“苍山雪洱海月,是大理着名的风花雪月吧?” 苍山洱海兄妹俩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小娃娃,洱海蹲下身揉揉她的头:“对啊,今儿不是农历十五,又下雨,不好看,下回记得来,让你见识见识‘银苍玉洱’的奇观。” 苍山扶着假山石朝外面望了一眼:“雨见小了,我们回去吧,这个时辰,阿嬷该做烤茶了。” 他说罢,便已蹿了出去,洱海只得抬着手遮雨,随他一起往住处回,口中还道:“你跑慢点,不许再把我的那一碗吃了!” 本溪湖见他们你追我赶的背影,突然有些羡慕起来,直到假山石上一滴雨水漏在她脸上,她才一个激灵想起正事儿——找九曲溪。 一番折腾,等她把正在小憩的九曲溪拉到黄河太后宫中时,满心以为黄河要生气了,谁知她正侍弄着院里那一方小麦地,见她俩进来,也只是笑呵呵地招手:“来啦?” 九曲溪在一旁摸摸气喘吁吁的本溪湖:“看吧,我就说我们黄河太后脾气很好很慈祥的,不会跟咱们小辈儿发火。” 本溪湖指了指那一地长势喜人的小麦:“为什么太后要种地啊?” 九曲溪道:“太后体质特殊,水势磅礴,又含大量泥沙,在下游沖积的平原十分肥沃,很适合农作物生长,基本上养啥活啥,所以她闲来无事也喜欢养一点玩玩。” 本溪湖明了地点点头,又听见一阵高亢的歌声,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群排排站正唱得起劲儿的宫女们:“她们在唱什么啊?” “啊!黄河!你伟大坚强,像一个巨人出现在亚洲平原之上,用你那英雄的体魄,筑成我们民族的屏障~~~~~” 宫女们唱到这儿,黄河太后十分欣慰地绽开笑容,连脸上的皱纹都浅了好几条,抚掌赞嘆:“唱得不错,有赏有赏。” 九曲溪凑到本溪湖耳边:“这是《黄河颂》,专门歌颂她老人家的,她平时没事就爱点歌循环,非但听不腻,还一听就高兴呢。” 作者有话要说: 烤茶是大理白族的传统哦,据说很好喝 第10章 010 一曲毕,黄河太后听得精神抖擞,让众宫女下去领赏了,见她二人还站着,忙弯眼笑着招手:“怎么傻愣着,来,九曲溪,今天不练五禽戏了,今天换易筋经。” 九曲溪自然是不露怯,她与太后两人在庭中站定,便念着口诀摆起了在本溪湖看来很奇怪的动作。 “易筋经……是什么呀?” 黄河太后虽然年事已高,但锻鍊这个竟比九曲溪更轻松些,此时正练到九鬼拔马刀式,脸不红气不喘:“是一种养生健体的功法,旨在活络全身筋脉,小本溪,你也来一同练?” 本溪湖一口答应,有样学样,按照九曲溪念来的口诀举臂照做,没一会儿就酸痛得不行:“好累呀,太后,您这柔韧性也太好了吧?” 第16页 黄河太后颇有些得意:“哀家年轻时比这更厉害,九曲黄河的名号就是这么来的。” 九曲……本溪湖看向一旁聚精会神的九曲溪。 意识到她的好奇,九曲溪也笑道:“我虽不及黄河太后,但也因三弯九曲出名,太后说与她有缘,便常邀我一同练这五禽戏、易筋经。” 黄河却不许她谦虚:“哪里不及哀家,不过是年轻些罢了,哀家现在老了,泥沙淤积,可真比不上你们这些小年轻了。” 她话罢,像想起什么似地咂咂嘴:“哦对了,你父亲武夷山上回送来的大红袍喝完了,赶明儿再送些来。” 九曲溪立马应是:“还有父亲的五夫白莲太后也可以尝尝,健胃养胃。” 这边三人正练得高兴,廊下一个小宫人探头探脑,像是要禀报什么,九曲溪率先发现了她:“有何事?” 小宫人见黄河也看了过来,才小碎步上前:“太后,长白山天池娘娘她……” 方才还笑逐颜开的黄河太后脸突然阴沉了下来,声调也变了:“她?她又怎么了?是狂风唿啸还是暴雨倾盆了?” 小宫人抖了抖:“她发了脾气,下着大冰雹呢……” 黄河太后显然是生气了:“怎么三天两头就……你怎么不去找长江皇后?这事该归她管!” 小宫人如实道:“奴婢去过了,长江皇后那‘污染’的慢性病又復发了,卧床难起,奴婢这才来禀告太后。” 黄河听见这话,才嘆息着摇摇头:“这个长白山天池啊,当年哀家就觉得不算正正经经的湖,既不能蓄洪疏流,又养啥死啥,还古古怪怪的,长江非说她生得美,就给进了宫来,现在又不管管。” 一旁的九曲溪小声提醒:“太后,兴许长江皇后是看在镇北王长白山和王妃松花江的面子上,才这般行事。” 黄河一脸愁容地摆摆手:“依哀家看,长白山天池就是被她父王和母亲宠坏了,美有什么用,非但产不了鱼虾,不能蓄洪,近百年还老是闹什么‘水怪’来炒作,搞得人心惶惶的。” 九曲溪苦笑着劝说:“太后别气了,您可不能动气,要是气得泥沙堵塞引发洪水决了口,又要淹完一大片了。” 想到上次又不小心泛滥改道,搞得整个皇宫人仰马翻,黄河也有些羞愧,毕竟年纪大了,有时候控制不大住。 “罢了,哀家就不去管了,省得再动气,百姓们又要怨声载道了。九曲溪本溪湖你们俩去看看吧,别让她闹太大……” 她这般摇头嘟嘟囔囔着,颇有些无奈地回屋去了。 · 本溪湖随九曲溪一起前往长白山天池的住处,她抬头看九曲溪神色紧张,忍不住问道:“九曲溪姑姑,那位长白山天池娘娘很难相处吗?” 九曲溪轻笑着摇摇头:“倒也不难相处,只不过她的出身有些特殊,旁人因忌惮会疏远一些,她又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难过时便爱发发脾气,惹我们去哄哄她。” “出身特殊?”本溪湖挠挠头,“方才听你与黄河太后所说,天池娘娘是镇北王长白山的女儿,照理说,众人理当喜爱她才对啊!” 九曲溪走着,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解释:“她特殊不在此处,而是有好几个原因,其一呢,她……既是座山,又是一汪湖。” “啊?” 那听着怎么像雌雄同体?本溪湖也愣住了:“……我听不明白。” “长白山天池其实是一座休眠火山,火山口向下凹着,便积水成湖,与普通湖泊不同的是,天池四周草木不易生,水中有机质极少,难养鱼虾水藻,而且上空乍阴乍晴,有些古怪。” 本溪湖听她这般解释,稍微理解了一些:“原来如此,那的确有些特殊,只是……也不该因此疏远了她。” 眼前就是长白山天池的住处了,里头隐隐约约传来乒桌球乓的响动,九曲溪驻足,弯腰对本溪湖嘱咐道:“还有一点,就是她似乎养了个奇怪的宠物。” 本溪湖不解:“日月潭养孔雀,九寨沟养熊猫,西湖娘娘还养了蛇呢,天池娘娘养的什么呀?” 九曲溪苦笑着:“至今还未有人说得清那宠物究竟是什么、长什么样,有道说是条金龙,有道说是水怪,还有人说是什么上古神兽,反正越传越玄乎。” “这有什么难的,问一问天池娘娘不就真相大白了?” 九曲溪摇摇头嘆息:“若真有这么容易,我也不会弔你胃口了,我们每回问她,她总顾左右而言他,说没有养宠物,可那表情显然是在说谎,而那宠物又未引起祸乱,她藏着掖着,我们也不好逼迫,只是越发觉得她爱故弄玄虚了。” 听她这么一说,本溪湖好奇心旺盛起来,又有些瑟瑟发抖地害怕:“会不会是吃人的怪物啊?不然为什么不让我们看……那个,九曲溪姑姑,要不我先回去了,你自己……” …… 长白山天池此时正下着冰雹玩儿,砸得屋里乒铃乓啷响,小宫人顶着锅盖来通传:“娘娘,九曲溪姑姑来了。” 第17页 “九曲溪?”长白山天池一扬新月眉,娇声道,“长江皇后呢?黄河太后呢?怎么都不关心我,打发一个女官来就了事了么,哼!” 她说着,委屈地扁了扁嘴,眼泪就在那双桃花目里欲坠不坠了。 “天池娘娘,您千万见谅,也是不凑巧,长江皇后今日慢性疾病復发,黄河太后方才练易筋经时扭伤了腰,这才差使九曲溪来看望娘娘,还托传话,问娘娘有什么缺的她老人家一定给您补上。” 长白山天池听见这一套套说得蛮有诚意,只得硬生生将眼泪憋回去,止住了漫天乱飞的冰雹,回身正要招唿人上茶,一见那九曲溪,却有些惊讶:“你这手上怎么提着个小娃娃?” 本溪湖此时被九曲溪拎着袄子后颈,小小的身躯在半空中晃晃荡盪,朝那一袭蓝裙美眸善睐的佳人干笑:“天池娘娘万安。” 九曲溪这才笑眯眯地把她放下来:“这是新来不久的本溪湖,娘娘可曾听说过?” 长白山天池打量了她两眼,随手抓了一把果盘里的野生山核桃仁递给她:“果真是个小不点儿,来,坐着吃吧。” 见本溪湖落了座,九曲溪便也顺势坐了:“听说天池娘娘近来不快活,可是谁惹您了?” 长白山天池倚在贵妃榻上支手抵着下巴,脸色比方才好看多了:“倒也没什么,就是把请帖发遍了阖宫,没一个肯过来陪我说说话的。” 她这话说得轻飘飘的,美丽的面庞上却有一丝落寞神色。 本溪湖吃了几个核桃仁儿,见她这样,怪同情的,而且她看这天池娘娘好像没什么异常之处,生得非凡美貌,又剔透机灵,屋里也没什么危险的动静,便许诺道:“天池娘娘若是无聊,下回找本溪湖来就是。” 九曲溪见她这样主动,有些惊讶,却也顺势道:“是啊,本溪湖年纪太小,我们平日里也不支使她干多少活儿,您若寂寞,找她就是。” 一旁本溪湖咽下核桃仁,听见九曲溪这话,心里莫名有些不妙的预感。 长白山天池却是高兴的:“下次你来,我叫人去采新鲜蓝莓做糕点,其他地儿你可尝不到那样的美味。” 一听到吃,本溪湖也喜笑颜开:“好!” 这话音刚落,她觉得自己坐在椅子上悬空的脚后跟像被什么东西拱了一下,弯腰一看,椅子下面空荡荡的。 长白山天池那厢正与九曲溪大吐苦水:“宫中虽有百般好,可是我时常想起父王和母亲,还有家里的十六个哥哥,往日我在家中如何娇宠,怎么如今变得这般孤苦……” 九曲溪见她说着说着,呜呜咽咽地哭起来,瞧着颇为可怜,嘆了一口气:“天池娘娘若是想念家人,可请皇上准您回去团聚一次,哦对了,再过一段时间就是黄河太后寿辰,到时候定会遍请宗亲,您的父亲是镇北王长白山,定会携眷前来。” 本溪湖听着,适时插嘴:“天池娘娘,您有十六个哥哥啊,这么多?” 提起对自己百般爱护的哥哥们,长白山天池有些自豪,而联想到如今远离了他们,又有些怅然:“对啊,众人都说,我是被长白十六峰环绕的明珠,我父王培育的奇峰妙谷自与别处不同,唉,只是因为这个与其他姐姐们格格不入,我也十分苦恼。” 本溪湖听她这么说,也想起了她的卧云山爹爹,他虽然没长白山那么声名显赫、鬼斧神工,但也十分宠她,甚至从前还因将她生得太小而愧疚万分,生怕女儿惹了别人耻笑。 她正入神,突然后颈痒痒的,像是被什么蹭了一下,回头一看,又是空荡荡的。 作者有话要说: 黄河泛滥的时候真的很可怕~河南的小天使们应该会懂。 1938年,花园口大堤被炸,导致河水肆虐,近百万人被淹死饿死,对这段歷史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查一下“黄泛区”。 话说关于长白山天池水怪……真的存在这种生物吗?我个人的理性猜测会不会是当地旅游局的噱头?但是查了一下又有不少人说亲眼见过,好神秘呢~ 顺便求一下收藏打滚求~ 第11章 011 本溪湖收回目光,挠了挠后颈,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九曲溪发觉了她的反常:“你怎么一惊一乍的?” 本溪湖懵懵然:“刚刚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拱我的脚,又有什么在碰我的脖子,怪痒的……” 此话一出,九曲溪和长白山天池皆是脸色大变,见她们这副表情,本溪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小声试探:“该不会是……那个什么吧?” “咳——哼——!” 长白山天池突然重重且粗声地清了清嗓,像在警告谁一样,这举动与她被评入“最美五大湖”的唯美空灵外表极不匹配,将九曲溪和本溪湖齐齐吓了一跳。 本溪湖小心翼翼:“天池娘娘,您没事儿吧?” 长白山天池这才收回忧心忡忡的目光,低头饮茶:“啊,没事儿,就是最近嗓子有些干,没事没事,都尝尝我父王送来的野山参泡的茶吧,特别大补。” 本溪湖顺着刚才天池的目光看向角落里,却见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可她此时已是心里毛毛的,于是跳下椅子挪到九曲溪身边坐着。 第18页 九曲溪见她小小个儿吓得脸色都白了,其实自己也怕得很,只得干笑着打破氛围:“不要怕,兴许……兴许是你的错觉,天池娘娘都说了她这儿没水怪的,对吧娘娘?” “噗——” 天池被说中心事,一口茶呛得全喷了出来,慌忙用绢帕擦拭嘴角的茶渍,目光躲闪着点头:“对,怎么可能有那个呢……” 眼看着即将回归温馨的气氛,本溪湖正要坐回去饮茶,眼角余光瞥见旁边一排圈椅下有个影子一穿而过:“啊!” “怎么了又?”九曲溪被她吓得放下茶碗。 本溪湖也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然而她定了定神,真真切切地看到那影子蹿过的地方留下几抹淡淡的水痕,没一会儿就干了。 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走到九曲溪身边:“黄、黄河太后让我们早点回去復命的。” 九曲溪会意,也站起身要告辞:“天池娘娘,改日我等再来看望您,这便先退下了。” 她本以为长白山天池怎么也要挽留一番,谁知她答应得也爽快:“好,下回咱们去园子里坐坐……” 本溪湖与九曲溪一大一小两人才出了院门,便听见身后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她吓了一跳:“天池娘娘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九曲溪也有些忐忑,毕竟说好了来陪她解闷儿,结果没坐一会儿就急着要走,她捏了捏帕子,鼓起勇气又折身回去,侧耳贴着那门。 本溪湖也学着她的模样,偷听起来。 “……知会过你多少次,有客在的时候别出来乱转悠!这下好,人全被你吓跑了!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故意的!哭?你还有脸哭?!我才想哭呢……呜呜呜……” 本溪湖心中咯噔,抬头与九曲溪对视一眼,两人脸色都不大好。于是她拽了拽九曲溪的袖子,两人一起缩着脖子紧赶慢赶地跑了。 接下来几日,本溪湖愣是没敢再登天池娘娘的门,倒是长白山天池的宫人奉命送了一筐新鲜蓝莓来给她,说是那日在屋中是小狗同她开玩笑呢,叫她别往心里去。 本溪湖再不灵光,也明白了什么意思,这是封口费呢! 于是她忙不迭地接下礼物,嘿嘿笑着拍胸脯保证:“对,我看清了,是小狗嘛!” 等宫人走了,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看来这事儿她还不能到处宣扬,毕竟吃人的嘴软,她挑了一颗蓝莓往衣襟上蹭了蹭,一咬:“哇好酸~” 几日后,晴空万里,本溪湖在走廊上捡到了一张绣帕,那帕子整洁干净,上面绣了对鸳鸯,很是精巧的手艺。 她举目环顾,只看见不远处缓步走着的同为女官的白水洋,说起这位白水洋,本溪湖虽未与她交情深厚,却是常听其他几位女官姑姑提起她。 不过,本溪湖对她的了解也仅止步于5a级景区。 “白水洋姑姑!” 那窈窕身影闻声转过身,原本还冷着一张脸,一见是她,便笑了起来:“哟,是你这个小不点儿啊,有什么事儿要求你姑姑我呀?” 本溪湖干巴巴地笑,双手把绣帕递给她:“这上面有对鸳鸯,是姑姑的吧?” “呀,幸亏被你捡着了,这帕子我可宝贝着呢。” 本溪湖见她悉心收起来,又见她显然是精心打扮的模样,穿的是鲜少亮相的珍贵料子,那颊上脂粉抹得也十分好看。 “白水洋姑姑,您今天打扮得这样美,是要去做什么?” 白水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披帛,拿眼角瞟了她,想了想才勾唇一笑:“若是旁人,我才不告诉她呢,你个小娃娃嘛,我同你说说也无妨,今日南面的马场上有马球赛,泰山、黄山、庐山、峨眉山他们都参加的,你若是想去,我带上你就是……” “哦——难怪看你早上就心不在焉的,还当你要会情郎,原来是要痴心妄想去了。” 走廊拐角处的大柱子后头传来一声娇喝,将白水洋吓了一跳,本溪湖望去,只见那朱红色的柱子后露出一角翠色裙裾。 白水洋压根不用看,一听就知是谁,气唿唿地走到她跟前:“神农溪,你怎么又偷听人说话!” 本溪湖也跟着她绕到这边来,只见柱子旁倚着的,正是神农溪姑姑,此时正优哉游哉地吃着小挎包里的野板栗。 “谁要偷听了,你自己偏爱到处嚷嚷,再说了,好像就你消息最灵通似的,谁不知今日有马球会,还跟人家小娃娃嘚瑟上了,真替你羞!” 本溪湖见两人剑拔弩张,正要打圆场,然而个子小气势弱,连插话的时机都找不着。 白水洋一跺脚:“你别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过是走关系才得了长江皇后的庇护,她们不敢惹你,我敢!你是5a级景区,我也是啊,少看不起人了!” 神农溪虽懒散地倚着,青丝也随意披散,但睥睨的气势仍压过她一头:“5a级景区算什么,我都快忘了这个名号了,也就你天天拿出来说道。” “你!” 神农溪白了她一眼:“况且,走关系又怎么了?我父亲神农架是名满天下歷史悠长的隐士,与长江皇后的故交巫山又是兄弟,她稍稍厚待我几分也是情理之中嘛。” 第19页 “说得好听,什么故交,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看是仇人还差不多,长江皇后当年不是还刺了他一剑……” 白水洋说到这儿,声音渐小,忙抬手掩住嘴。 神农溪柳叶眉一扬:“啧啧啧,你这嘴巴可真够大的呀,长江皇后的陈年秘辛你也敢到处嚷嚷?” 一旁围观的本溪湖脑中电光一闪: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白水洋一甩袖子要走:“哼,随你怎么说吧,我就要去马场,你看不顺眼也没用~” 神农溪嗤笑一声:“谁拦着你了,我先告诉你,青海湖娘娘也会去观赛,人家可是艷绝六宫的大美人,那身段~波澜壮阔,你么,胸脯平得跟块镜子似的,磨都不用磨,往她旁边一站可不就是布景板?” “你!”白水洋被她呛得回不了嘴,眼圈一红,咬着下唇嘤嘤嘤哭着捂脸跑了。 本溪湖捏着衣角,有些不忍:“神农溪姑姑,是不是说得有点过了啊?” 神农溪往兜里掏出一把野板栗给她,摆摆手:“她呀需要时不时的认清真相,你看她那身板儿可不就平得像块板。” 本溪湖承认这的确是真相,但以己度人,她怎么觉得这么扎心呢…… “你不是也想去看马球赛吗?快去吧,别看她哭归哭,哪怕当布景板她也要去的。” 本溪湖见她拍掉手上的板栗壳就要往回走:“神农溪姑姑,你不去看么?” 神农溪背朝着她挥挥手:“不去了,我还要回去餵娃娃鱼呢。” 于是,本溪湖快步穿过宫巷,果不其然,看见前面一边抹泪儿一边往马场走的白水洋。 她快步追了上去,酝酿了一下,诚恳地道:“白水洋姑姑,你别难过了,你……你挺好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u°●) 其实……白水洋真的很平,平底基岩河床加上特别浅的水,就像下雨天被淹了的广场……不过好看倒是好看的,夏天去踩水肯定很凉快。 话说男主是不是该出场了……啊啊啊男主戏份太少了对不起qaq 第12章 012 白水洋见这小娃娃尽力安慰自己,牵强地破涕为笑了一下:“算了,我当然知道我几斤几两重,谁敢跟青海湖娘娘相比呢。” 本溪湖是见识过青海湖美貌的,在一旁附和地点头。 白水洋又咬牙切齿道:“我也没见她神农溪有多妩媚婀娜啊,一股子野性,不就仰仗着长江皇后关照她么,哼!” 说起长江皇后,本溪湖耳朵竖了起来:“白水洋姑姑,你刚刚说……长江皇后刺了谁一剑,是怎么回事啊?” “咳!”白水洋干咳了一声,试图矇混过关,“啊,没有,话赶话说串了,别问了哈!” 本溪湖仍是好奇:“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白水洋无可奈何地嘆气:“我若是告诉你了,传到长江皇后耳里,我们俩都得被……咔嚓!” 本溪湖被她吓得一瑟缩,立马放弃了求知慾,她就是这样,再旺盛的好奇心也抵不上性命重要,比方说之前的天池水怪。 “那……那算了,我不听了。” 而恰巧,白水洋呢属于别人追着她要她偏不给、别人不要了她偏硬塞的那种人。 “唉,其实也没什么,长江皇后虽贵为国母已久,算起来,那时候你我大抵都还没出生,听说啊她登上后位之前,曾与那位巫山,有些来往。” “……不是说告诉我,就会被咔嚓吗?” 本溪湖战战兢兢地环视着四周,生怕被哪阵风吹到长江皇后耳里了。 白水洋瞧她噤若寒蝉的模样,掩着嘴直笑:“哎呀吓唬你的,我也只知道一些皮毛,说是来往,可也有人传是青梅竹马,还有人说他们准备私奔呢……” 纵使迷迷煳煳如本溪湖,也知道这话不敢乱说,忙跳起脚来要捂她的嘴。 白水洋躲了过去:“真相如何我就无从得知啦,不过真真切切的是,长江皇后的确刺了巫山一剑,贯心而过,至于为的什么刺的,我就猜不透了,只知从那之后,她就登上了后位。” 本溪湖一边听着,一边分心四下环顾,生怕被有心人听去了:“如此听来,倒有点虐恋情深的意思?” 白水洋早将刚刚神农溪的毒舌忘之脑后,这会儿又神采飞扬起来:“听说那巫山曾也是首屈一指的名山,自那之后便沉寂了下去,唉,可惜可惜。” 本溪湖还念着方才那血淋淋的贯心而过:“该不会是……死了?” 白水洋神秘地挤挤眼:“有人说是死了,可也有人说,长江皇后身边那个暗卫长得跟他很像呢,偏偏名字还叫巫峡,你说巧不巧?” 本溪湖忙点头:“着实是巧,难道他就是……” 她俩交头接耳正说得起劲,面前一道白光闪过,一支纸笺折成的小箭骤然钉在她们旁边的宫墙上。 白水洋吓了一跳:“谁这么不长眼!” 本溪湖踮起脚费了好大劲才拔下那小箭,拆开一看,上面六个草草大字:“莫信谣,莫传谣。” 第20页 两人对视一眼,脸色都白了,也不敢四处张望是谁射来的,匆匆将那纸笺揉成一团扔在水缸里,紧闭着嘴,行色匆匆地走了。 马场上,擂鼓阵阵,气氛正热闹。 白水洋和本溪湖在妃嫔们后面站定,便听见鄱阳湖与青海湖正你来我往地唇枪舌剑: “鄱阳湖姐姐多日不见,又丰腴了不少,滋润得很呢,每每冬季见你那般瘦弱,妹妹真是担心你熬不过去。” “我这是从古至今的体质了,春夏季节胖得让姐妹们见笑,秋冬枯水期,又苗条得一阵风就能吹倒,索性把淡水一派大小事务都交给太湖、洪泽湖她们打理了,比不上青海湖妹妹你,万事两手抓,咸水派底下的那几个妹妹谁也越不过你去。” “呵呵,鄱阳湖姐姐说笑了,淡水派人才辈出,洞庭湖那更是长江皇后频频赞嘆的蓄洪好手,我那几个妹妹……虽生得美艷非凡,也只得幸于青藏高原养人罢了,可惜没一个帮得上忙的。” “怎么帮不上忙,青海湖妹妹又谦虚了不是,那位纳木错不是令皇上魂牵梦萦,还被评入最美五大湖,与你这当姐姐的齐名么?真真儿是名声大噪呢,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呵呵呵……” 鄱阳湖弯眸笑着,一对酒窝深深的嵌在两颊:“咦,今日怎没见她同你一起来?莫不是真如外人所说,姐妹俩生分了?” 青海湖那张粉雕玉琢般的脸上笑容逐渐僵硬:“呵,怎么会呢?都是外人胡乱揣测,我们姐妹同气连枝,哪有那么容易生分,只是她对这马球不感兴趣,整日潜心玩儿她的预卜,我便不强逼她来了。” “其实听说今日有马球赛,我便猜妹妹你一定会来,谁不知道艷绝后宫的青海湖最是爱马,妹妹那一匹神骏善驰的秦马,古时可是闻名天下呢。” 提及爱驹,青海湖想起过往,颇有几分得意,开口却是怅然嘆道:“它老了,当年它是何等的雄壮,征战八方自不在话下,如今天下太平,无用武之地,我又无暇驭马奔驰,前些日子看它已然跑不动了。” 这边话音刚落,马场中已响起喑鸣之声,是皇子们纷纷进场了。 黄山御马,行至泰山跟前笑道:“大哥,待会儿还请你手下留情啊。” 泰山巍然不动声色,稜角分明的脸上满是沉着:“你的马术是最拔尖的,我就是不留情,也得好一场酣战。” 黄山仍是笑着,调转马头回到自己的队中:“庐山,峨眉山,雁盪山,大哥这次是要来真功夫了,我们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泰山后头的衡山听见这话,挺直了后背:“黄山,我们五岳,对你们四个人,未免有些不公平吧,岂不显得我们胜之不武?” 他旁边身着僧袍的嵩山微微皱了眉头,压低声音提醒他:“话别说太满,其他三人好对付,黄山可不是等闲之辈,我们以五对四,也未必能轻松拿下这场赛。” 华山嘴角露出危险笑意:“哎——比赛还没开始,可别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泰山稳坐在马上,听见弟弟们的交谈声,脸色仍是一片沉静。 黄山与身边其他三人对视一眼,仍是漫不经心的神情,朗声道:“既然衡山这么说,那我们就请来一位小友做帮手。” 话音落,一旁的帷屏后走出一个小身影来,哒哒哒的马蹄声才止住,对面的华山、衡山、嵩山、恆山都齐齐大笑起来,连不苟言笑的泰山都弯了弯唇角。 观众席上的妃嫔和宗亲们看清了,也爆发出闹笑声,夹杂着议论纷纷和调侃。 本溪湖见白水洋也笑得前仰后伏,垫脚张望过去,那所谓的帮手竟然是静山! 他小小的身躯骑着一只小马驹,足足比旁边的雁盪山矮上一大半,像小孩儿骑着木马出来一样,若是单看他,表情严肃,轻抬下巴,还显得十分神气,只是与旁边的几位英姿飒爽的皇子一对比,便有些滑稽了。 本溪湖虽与他一见面就斗嘴,可看到众人都在嘲弄地大笑,无非是说他体型小,她想到自己也是这样的身材,心里有些不快,不禁替他生起闷气来。 白水洋笑着,瞥见一旁本溪湖嘴翘得都能挂油壶了,不解问:“你怎么不笑啊,你看那个,怎么这么逗啊!” 本溪湖嘟囔道:“哪里好笑了……” 白水洋抬手指着那小马驹上的小人儿:“你看,像玩具一样太有趣了,那么小一个……” 话说到一半,她意识到本溪湖也是同样小小一只,为防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忙及时闭了嘴,轻咳一声收住笑。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长江和巫山的故事,我是从资料里的这句话脑洞来的:【到了距今300万年前时,从湖北伸向四川盆地的古长江溯源浸蚀作用加快,切穿巫山,使东西古长江贯通一起。】以前的长江分两部分,切穿了巫山后才形成我们现在看到的长江!现在的长江三峡里就有巫峡哦!这个虐恋故事我一定要详细写啊啊啊啊(发出了狗血的嚎叫声…… 关于青海湖的马:青海湖畔是肥沃的牧场,这一带所产的马在春秋战国时代就很出名,当时被称为“秦马”。 第21页 嵩山穿僧袍就好理解啦,嵩山少林寺嘛2333333 至于为啥三山会多出一个雁盪山,因为查资料的时候发现三山成员说法很多,有说的是黄山庐山峨眉山,有说是黄山庐山雁盪山,干脆四人行吧_(:3」∠)_ 第13章 013 裁判官一声令下,马球比赛开始。 马蹄声起,那枚涂红漆的小球随着挥舞的球桿在场地上穿梭个不停,本溪湖看得眼花缭乱,见一旁的白水洋专心致志,时而攥着小拳头一脸紧张,时而激动地抚掌叫好。 “白水洋姑姑,你看哪边更厉害一点?” 白水洋的视线并没有从赛场上转移:“我感觉两边都是势均力敌哎,尤其是黄山皇子今天的状态好好哦,跟泰山对上好几个回合都占了上风,没想到庐山和峨眉山看上去这么仙气缥缈的,打起球来竟也不输嵩山华山他们。哎,你看那个小傢伙,还挺有两把刷子的啊!” 她踮起脚望过去,果然见一匹匹高头大马之中,一个灵活的小身影也不甘其后。 静山骑的小马驹虽然矮小腿短,跑起来不如大马快,但也正因身材玲珑,行动和反应更加灵活可控,他手上的那支球桿比旁人短了一截,用得十分得心应手,三番两次都能及时摸准球的轨迹,成功从对方的杆下救球,引起了满场喝彩声。 本溪湖也忍不住随众人一起拍掌称好。 华山趁着对方又一球入门的空档,理了理头上的幞巾,出声提醒队友们:“这个小傢伙也不是个好惹的,别掉以轻心!” 恆山也算是见识了,擦了擦额角的汗:“这孩子叫什么来着……静山是吧?真看不出来。” 一向稳重淡定的泰山也燃起了斗志:“以貌取人可使不得,接下来要认真打了!” 听大哥这么号召调令,其他四人也纷纷举杆助威,黄山见状,也提醒队友:“刚才只是热身,现在才算正式开赛,上!” 一夹马肚,蹄下生尘,赛事越发激烈起来,更加牵动人心,比起来,先前的就像在打闹一样。 泰山摸清了对面的战术,和几个弟弟使了眼色,转攻为守,五岳不愧天天待在一起,默契十足,几回合下来,楞是堵着黄山他们没进一个球。 眼看着对面急了,五岳也开始了攻势,嵩山动作敏捷,击球进门的速度飞一般,黄山正与泰山僵持不得脱身,庐山险些从飞驰的骏马上摔下来也没能拦住。 峨眉山清秀的脸庞上满是汗水:“大哥就是大哥,这防得跟铜墙铁壁似的,别说球了,苍蝇都飞不过去,黄山,这怎么办?” 眼看着比分落后,比赛剩不下多少时间,黄山脸上却仍没有紧张神色,气定神闲,拿球桿指了指一旁的小身影:“看,咱们有秘密武器。” 静山听见这话,也看了过来,与黄山对视一眼,显然想到了赛前与他提过的计划,抿唇点了点头,稚嫩的一声驾,小马驹便扬蹄跑向那颗流窜个不停的红球。 庐山与峨眉山看不懂:“他再怎么厉害到底是小孩子,能怎么做?” 来不及多解释,那边静山已经抢到了球,只是离对面的球门尚有一大段距离,中间还有衡山嵩山几个密不透风的防线,却丝毫不见他的速度减下来。 “他这是要干嘛?” 不仅一路护在其后的雁盪山等人摸不着头脑,对面的衡山几个见这个小傢伙直直冲过来,也疑惑地握紧了缰绳,扬起球桿准备拦下这球。 泰山见这静山一脸沉着,已是察觉不对:“衡山小心,他是要……” 话还没说完,静山已仰身将自己整个上半身贴在小马驹的背上,就这般驱马直接从衡山的马肚子下穿过。 衡山的马儿受惊,抬起前腿一声长喑。 “这……这是不是太危险了?”雁盪山想到刚刚那个场景,还真替小静山抹一把冷汗。 峨眉山摇摇头:“这小孩儿憋着一股气呢,走,给他殿后!” 庐山也反应过来,趁此时机,挥桿将球传给一马当先的静山,华山等人也察觉了他们的意图,一拉缰绳要来截住静山的球,静山人小,加上刚刚那个计划实施得还算顺利,走起位来便更加风骚。 于是他人未能截获,眼睁睁看着他一个小孩将球击进了球门,比分追平。 “好!” 妃嫔女官和宗亲们都齐齐爆发出一声喝彩,方才对静山的嘲弄笑声都不见了,转而振奋地抚掌称赞。 白水洋也不禁嘆道:“看来小也有小的好处嘛!” 本溪湖听着,也隐隐地喜上眉梢,心道这静山嘴巴虽不饶人,今天还怪给他们小个头争气的。 一旁计时的香还剩短短一截,两边都十分急切地试图再拿一分打破平局,静山得到刚才成功的鼓舞,一拽缰绳,打算再来一次。 这一次华山衡山等人已有了防备,泰山更是找机会脱离黄山的钳制,皆是对静山严阵以待。 然而这时,意外发生了。 静山的小马驹不知是劳累过度还是胆怯,即将冲破对面防线的时候突然前腿一跪,静山的注意力都在球桿边的球上,一不留神整个人被甩了出去,在草场上滚了好几圈,刚好停在华山的马下,马受了惊扬起前蹄,眼看着就要落在静山的身上。 第22页 “吁——” 华山使劲扯住缰绳,已然来不及了,场上围观的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妃嫔女官们更是捂住眼睛不敢看,本溪湖吓得屏住唿吸,盯着那个趴在地上的小身躯忘了眨眼。 千钧一髮之际,泰山纵马跃过,倾身拿球桿的曲头一勾,将静山从马蹄下救了出来。 香刚好燃尽,比赛结束,两方打了个平手。 黄山跳下马背,跑过去将静山抱起来检查伤势,静山恢復了意识,第一时间看向比分牌,有些懊恼地嘆了口气:“就差一点!” 泰山也驻马过来,眉头深拧:“黄山,你未免有些胡闹了,小马驹未成年,耐力不足,怎能就这么上赛场?这孩子若是伤到可怎么好?” 黄山也知道这次意外是自己思虑不周,只好乖乖低头认错:“大哥教训得是。” 静山一跃而起,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多谢泰山皇子关心,没事的,我是男子汉,摔个跤没什么!” 这话将几个皇子都逗笑了,泰山脸上的怒意也消减了下去,温和嘱咐:“身手不错,下次比赛前记得要和小马驹多练练。” 嵩山替他查看受伤的地方,敷上活血化瘀的药膏,打量了他两眼:“有了空闲可以去我那儿转转,嵩山少林寺可不是吹嘘的,教你两招,嗯?” 静山一听,来了精神:“好!” 黄山在一旁笑看着,余光瞥见一旁的人影,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看,你小冤家给你送药来了。” 其他几个皇子听了这话,纷纷好奇地转身看去,马场外一个弱小的女娃娃踮脚张望着,想进来又忌惮那边打响鼻信步游走的马儿们。 “咦,怎么也这么小?这是哪个小公主吗?” 恆山消息不灵通,黄山笑道:“静山不是世界上最小的山嘛,那是世上最小的湖,本溪湖,是个小女官,上回我那迎客松就是他俩找回来的。” “哦——” 众人都发出意味深长的起闹声。 庐山拱了拱静山:“过去呀,人家女孩子怕马,你就这么干看着?” 静山小脸一红,抬手理了理方才因翻滚弄乱的衣裳,嘴上却嘟囔:“马有什么好怕的,真是胆小鬼……” 峨眉山憋着笑,和庐山对视一眼,齐齐将他往前一推:“快去!” 静山本来腿上磕肿了,这一推整个人踉跄了好几步,看得本溪湖有些担心,也顾不上那马儿会不会踢人了,抱着药瓶子跑了过来:“你……你没事儿吧?” 静山挠挠头,听见后面那群皇子们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起闹声,不知怎的也有些紧张了起来:“没、没事,男子汉谁没有磕磕碰碰,你特地送药来干嘛,真、真是的……” 本溪湖看了一眼怀里的药瓶,递过去:“这是查干湖娘娘给你的药草汁,说可以治跌打损伤的。” 敢情是奉他人之命送的呀……静山脸上可疑的红晕立马如烟消云散,语气也硬了一些:“哦,那你替我多谢查干湖娘娘。” 此时,坐在观众席的查干湖打了个喷嚏,拿绢帕掩了掩口鼻才继续和身边的姐妹玩笑:“这个小本溪还挺机灵,一看到那个小男孩摔下马,立即问我有没有草药,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呵呵呵。” 身旁的妃嫔也带笑细语:“哎你看他俩,都是小小个儿,像一对瓷娃娃一样,看着就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傲娇真美味~ 位于吉林的查干湖畔有多种草药 第14章 014(内有晋江出没 本溪湖见静山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关切道:“是不是很疼啊?要不你坐下,我替你擦药?” 静山撇开目光,接了药瓶:“不用了,嵩山皇子已经替我擦过了。” 本溪湖这才放心:“那就好。”然后便星星眼夸赞起来:“没想到你这么厉害,竟然能和皇子们一起打球都不露怯哎!那一球进得太漂亮了,白水洋姑姑都说打得好,还说你比皇子们毫不逊色呢!” 被这么一通花式夸奖,静山本想装作成熟的脸上也破功地露出了笑容:“厉害吧?替我谢谢那位白水洋姑姑的夸奖,我下次能打得更好!” 本溪湖一听,不开心地嘟起嘴,小声哔哔:“我也夸了,你怎么不谢我呀。” 静山挠挠头,眼儿往天上看:“我、我本来就打得好呗,你能看出来说明你懂球,不笨,上道儿了。” 本溪湖忍住不笑,没好气地质问:“如果说你打得不好,那就是不懂球,笨,不上道儿咯?话都被你说完了,真是鬼精鬼精的。” 静山背着手,抬着头,颇有几分得意的模样:“哎,你想不想学骑马,我教你啊。” 本溪湖看了一眼不远处前蹄不停刨地的马儿,一脸惶恐地摇头:“我不想,我害怕。” 静山嫌弃地直撇嘴:“这有什么可怕的,你真是……那让你骑我那匹小马驹?总不会怕了吧。” 本溪湖瞥向那个筋疲力尽正被人牵回去的小马驹,也是哼地一声拒绝:“它刚刚把你甩下来了,我不太喜欢它。” 第23页 静山只当她怕不安全,拍胸脯保证:“它刚刚又不是故意的,平时可乖可听话了!” 本溪湖低头捏着衣角思考了好一会儿,静山见状一瘸一拐就要走:“其实我也没太多空,你要是不想学就算了。” “哎别别别呀。”本溪湖忙拉住他,扯得他一个趔趄,“我是想学,可是姑姑们说,有很多地方是女官不能去的,今日是妃嫔们都在,我才能来,平日里这边都是皇子侍卫,我来合不合适啊……” 静山被她拉扯着,也不好把她的手拂下来,只好维持着一个古怪的姿势:“这有什么不合适的,纳木错娘娘还经常来……” 本溪湖见他一副说错话急忙住嘴的表情,愣住:“纳木错娘娘……青海湖娘娘说她对马球赛不感兴趣,来马场做什么?” 静山环视了看台上的妃嫔们纷纷四散离开,周遭没人听见他们的谈话,才嘱咐道:“哎,纳木错娘娘每次都是乔装打扮来玩的,不许告诉别人啊,尤其不准告诉青海湖娘娘,否则我永远叫你小水潭!” 用这种事情威胁,本溪湖忍不住朝他翻了一个大白眼。 表达完鄙视,她还是抓住了重点:“她来玩?玩什么啊?” 静山见那边皇子们也要离开了,轻轻推开她的手:“反正你来就知道了,千万不许告诉别人啊!” 本溪湖回到住处,辗转反侧一晚上,愣是没跟一个人说话。 第二天,她早早地把姑姑们指派的事儿干完,忙不迭地跑来马场,老远地听见里面很热闹,下了石阶一看,场上马儿排排站着,场边一处拥着很多人。 本溪湖走近了,四处不见静山的影子,只听见那拥簇着的人群里不住地有人喊: “我押1号!” “2号,2号肯定夺魁!” “3号看着病恹恹的,4号一准中!” “你们还是不懂马啊,5号那才是神驹,我押5号!” 她正听得云里雾里,旁边一个人走过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一下子挤进了人群里。 “哎,小妹妹你也来赌马啊?” 本溪湖抬头看着那个大鬍子侍卫:“啊?赌……赌什么马?” “哈哈,你问我啊?我推荐你跟着我押2号!”大鬍子侍卫自信心十足地拍胸脯。 本溪湖脑子一片浆煳,呆呆一笑:“好,我也押2号。” 她这话一落,众人都期待地盯着她,她正一脸茫然,大鬍子侍卫催促道:“小妹妹,下注啊!” 本溪湖这时才注意到,人群中的桌面上堆了五堆矿石,高矮大小不一,有金有银有水晶有玉石,琳琅满目。 “我……”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腰带,有些窘迫,“我没矿。” 大鬍子侍卫立马不耐烦地一甩手:“切,没矿赌什么马呀,走走走~” “本溪湖,你在干嘛?” 她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是静山把她从人群里拉了出来,她才通红着脸小声嘟囔:“我、我被人鄙视了。” 了解了来龙去脉,静山也表示鄙视:“你怎么傻不愣登的,幸好你身上没矿,要是有,早被人骗光了,走,我们等等再来下注。” 他神秘兮兮地指了指旁边的树荫下,低声道:“待会儿看我把那桌上的矿石都赢回来。” 本溪湖见那边树下有几个人,有站有坐,听静山这个意思,难不成大有来头? 她随静山走近了,才看清坐着的那个人戴着一顶侍卫帽子,嘴上也长着八字鬍,此时正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旁边一个站着的胖侍卫见静山来了,蹲下身附耳抱怨:“这人真的准吗?我看着怎么神神叨叨的。” 静山没好气地瞪他:“人家还没说结果呢,你就质疑。” 胖侍卫挠挠头:“我娘亲常讲民间话本子给我听,按套路来说,一般这种装神弄鬼的都是江湖骗子!” 静山把他扯到一旁,以防他打扰到那人卜算:“你娘亲谁啊,预卜之术不当真,那话本子就能当真吗?” 胖侍卫憨憨地回答:“我娘亲是鼎鼎大名的晋江啊,有可多的话本子了,能建一个文学城,什么言情啊耽美啊应有尽有,你不知道吗?” 答非所问……静山也不想跟他东拉西扯,回头一看,本溪湖原地束手站着,好奇地望望那卜算的人,又无助地看一眼他,小小一只瞧着怪可怜。 “咳,这两人是我的同僚,这位是紫帽山,这位是清源山,至于这位么……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本溪湖朝那两个侍卫行了礼,名叫清源山的胖侍卫一眼认了出来:“哦,你就是这小子常提起的那个世上最小湖——本溪湖吧?” 本溪湖还没来得及反应,静山立马踩清源山的脚:“谁常提了!不、不就顺嘴说过一两回么!” 她看见清源山痛得直叫唤,不禁掩口笑起来:“你这么有劲儿,看来伤已经不疼了。” 静山清了清嗓掩饰尴尬,自然是高高昂着头自豪得很:“那当然,我……” “我看到了!” 第24页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坐着占卜的人便一声轻喝,那人睁开眼睛,竟是湛蓝湛蓝的,如同天空一般透澈的颜色,令她一时看呆了。 静山和清源山、紫帽山齐齐围了过来:“你看到什么了?” 那人低沉着古怪的语调:“我看到一匹枣红色的马儿,右前腿上有一块秃斑,它本是不被期待的那一匹,但是他与旁边比他健壮很多的黑马齐头并进,最终第一个冲到了终点!” 静山和其他两人都兴奋起来:“是3号!走,我们去押3号!” 只有本溪湖定定地盯着那人翕合的嘴唇,等他们都离开去人群里下注,她才一脸好奇地凑近那人:“您是纳木错娘娘吧?” 那人浑身一震,从石凳上弹跳起来,环视两旁,又坐下:“你……你怎么看出来的?我都往脸上抹了黑粉了!” 本溪湖嘻嘻一笑:“您的鬍子快掉了。” 纳木错这才慌里慌张地把八字鬍黏好,这姿态与平时高岭雪莲般的清冷模样截然不同。 “而且您这双蓝色的大眼睛太好认啦,哪怕只露一双眼睛我也能认出您,美得像蓝宝石一样,再无第二个人了。” 纳木错虽被花式夸奖,但也不是头一次被这么夸了,早已习惯,也没多高兴,只是轻咳一声沉住声音:“别张扬哦,我偷偷来的。” 连静山都认出来了,其他聪明些的估计也……不过本溪湖没点破,也在她对面坐下:“您来这儿干什么呀?” “玩儿啊!”纳木错也不端着,“他们不是赛马赌马嘛,我来试试我的预卜之术准不准。” “那您为什么打扮成这样啊?此地又不是妃嫔禁入,上次马球赛许多娘娘还来了呢。” 纳木错为难地嘆道:“唉,这不是最近皇上待我特别恩厚嘛,导致许多人也跟着奉承我,有时候我跟他们玩预卜,哪怕不准他们也硬着头皮说准,怪没意思的。” 本溪湖瞭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啊。” 那边已经下注完毕,一声令下,赛马开始,众人都为自己押的马儿助威鼓气,场面一度非常紧张刺激。 纳木错也跟着站起身望过去,本溪湖见她目光灼灼,不禁问:“上次马球赛上,我听青海湖娘娘说您对马球这些不感兴趣。” 纳木错方才还兴高采烈的脸上无奈起来:“这个姐姐呀……我还不是为了躲避她。” 本溪湖适时跟进:“好像很多人说青海湖与您生分了,青海湖娘娘一直很介意这个谣言呢,每回都要亲自闢谣。” 纳木错那双湛蓝色的眼眸眨了眨,困惑地抬手挠挠鬍子下的嘴角:“倒也不能说是谣言吧……唉,我也是拿她没办法了,往日里那样多好,自从我被皇上垂青之后,她便管得愈发严格了起来,不许我与淡水派的姐妹们来往,也不知是怎么了……” 马场那端很快传来骚动的声音,是马儿们都到终点了,只见静山与清源山紫帽山都一脸大喜的表情抱着满怀的矿回来:“算得特别准!就是3号!”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虽然没参加活动,但是带一下晋江出场!晋江不仅是文学城,还是一个城市的名字,更是一条江的名字哦23333333 清源山和紫帽山真的就是晋江旁边的山,哈哈哈我爱晋江~~ 位于藏地的纳木错是预卜凶吉祸福的圣湖,每逢夏天,有不少喇嘛前往朝圣,以湖中显现的灵异景象来预卜未来。(真的能吗0.0 神奇 第15章 015 一听这话,纳木错也激动地笑起来,笑声像风铃一样清脆动听:“真的吗?看来我的预卜之术愈发得心应手了,之前算五次只能中一次,最近回回都能中!” 紫帽山几人正把矿往兜里塞,清源山一边塞一边望着眉目带笑的纳木错,看傻了眼,突然脸颊一朵红云浮起,捧着一抔闪闪的金砂石递给她:“不知小兄弟在哪处当差啊,刚刚不知你如此神通,出言不逊多有得罪,还请笑纳。” 纳木错意识到刚才忘了变声,于是立马低沉了嗓音:“啊不用不用,这金砂石我多得是。” 于是清源山脸色有些灰败,怏怏地走了。紫帽山也不知自家哥哥突然这是怎么了,只得追上去。 静山把那摞矿石收进布兜里才缓缓喘了口气,朝纳木错拱手道:“谢谢您,每次都不要酬劳地帮我预卜。” 纳木错却是不在意:“我又不缺那些个,只不过来找找乐子罢了,记住哦,别告诉别人我来过。” 她很是潇洒地挥挥手,顺便按了按快掉的鬍子,踩着轻盈的步伐离开了,看来心情很是不错。 本溪湖一直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影壁后,这时静山才炫耀似地告诉她:“现在告诉你一个秘密,她就是纳木错娘娘,没想到吧?” 本溪湖毫不给面子地轻哼一声:“我早就认出来了,不就是贴了假鬍子戴了帽子嘛,这个乔装实在没什么大用处,哪能掩得住她那惊天动地的美貌,我可不像你们男孩子傻乎乎的,这么好骗。” 静山不乐意了:“谁傻了,我不也认出来了么?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大嘴巴!” 第25页 “嗯,算你识相。”静山从那袋矿石里挑出一颗泛着紫色微光的珠子,递到她跟前,“这个我不喜欢,给你了。” 本溪湖见他轻飘飘一句话,还以为是个什么破烂儿,定睛一看,原来是颗经过切割打磨的紫水晶坠子,中间有个小孔,穿上线刚好就是条成色不错的项鍊。 她接过来摆在手心赏玩,又举起对着太阳,那水晶投下的紫色光晕落在她那张满是笑意的小脸上,更显得皮肤白白净净的。 “哇,这个好好看啊,里面一点杂质都没有!” 静山看她喜欢得很,不自觉地笑了笑,随即回过神,又板起脸来:“不就是一块破石头嘛,你们女孩子就喜欢这种没趣儿的东西。” 本溪湖开开心心地收起坠子,听见他这话满不在乎:“哼,我就喜欢,你觉得没趣儿以后就都给我。” 话音落,她见静山转过身往马场上走,忙匆匆跟上:“你干什么去?” 静山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小脑袋瓜:“你今天干什么来的?不是说教你骑马吗?” 本溪湖捂着头,理亏地傻笑:“刚刚看赛马看忘了……” 静山带她来到马厩边,牵出了那匹小马驹,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它比昨天看上去精神多了。 他拍了拍马背上崭新的马鞍:“你看,新做的,柔软又干净。” 本溪湖望着小马驹圆熘熘的黑眼睛,原地杵着也不动,静山看不懂了:“上马呀,你干看着做什么?它又不能把你抱到它背上。” 本溪湖看了一眼那个虽然已经调整过但还是有些高的马镫,扁扁嘴,干脆朝他张开手臂。 静山一愣:“干嘛?” 然后他环视了周边,发现没人注意这儿,才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蹲下来,双臂圈住她的小腰身,再把她高高托上马背,直起身小脸已是通红:“……就这一次啊,下次你自己学着上。” 本溪湖喜笑颜开,乖巧地点头:“嗯!” 静山拽着缰绳,把小马驹牵到马场上去,边走边数落她:“你又小又什么都不会,怎么当上女官的啊?” 本溪湖起初还有些紧张,见这小马驹走得很稳,才怡然自得起来:“我又不能当妃嫔,长江皇后就让我当女官了呀,而且当女官又不需要会骑马,我会的技能其实可多了。” “比方说呢?” “比方说……跑腿呀、卖萌呀,还有吃东西。” 静山噗嗤一声笑出来:“吃东西算什么技能啊?” 本溪湖不服气,昂着下巴不吝指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吃东西,你得摸清楚每位娘娘的特产,爱吃、会吃、懂吃,你明白吗?” 静山压根没当回事儿:“不明白。” “就像前几天我遇上洞庭湖娘娘,她喜欢吃莲子,可是又嫌每次吃都要剥掉里面的苦芯太麻烦了,我找了一根细竹籤,让人削尖了,直接从莲子中间穿过去,苦芯就被剔出来啦。” 静山不以为然地一笑:“这法子我也能想出来啊。” 本溪湖见他不捧场,生气地抬手要去摘他的帽子玩儿:“哼,马后炮!洞庭湖娘娘都夸我聪明了。” 静山伸手去抢帽子,奈何这小女娃现在坐在马背上,稍稍一扬手他就抢不到,便也作罢了:“那还不是人家娘娘看你可爱,随口夸的罢了。” “可爱也是技能,你看你就不会,明明跟我一样是个小孩子,却老是兇巴巴的。” 本溪湖嘟囔着,见他不抢帽子,索性给自己戴上了。 静山一回头,见她娇里娇气的俏模样戴着这帽子怪滑稽的,先忍不住笑了起来,本溪湖见他笑,以为是自己戴着丑,忙拿下来扣在他头上:“还给你,不许笑!” 静山理了理戴歪的帽子,牵着缰绳继续走:“你从前在家有爹娘疼着,现在进了宫又被妃嫔娘娘们宠着,当然只管可爱就行啦。” 本溪湖听他说这话,感觉到里头莫名的沧桑:“你爹娘不疼你吗?” 静山的脚步微微一滞,笑容也渐淡了:“我爹娘早在万年前就消失了,因为那场剧烈的地壳运动,我也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本溪湖想到之前九曲溪告诉她的话,有些好奇:“听说你以前像黄山泰山他们一样,高大帅气,巍峨入云,是真的吗?” 静山回头看她:“你信吗?” 他看见本溪湖怔怔望着他,不点头也不摇头,自己先笑了:“其实我自己也忘了以前的样子,只知道肯定不是现在这样,跟块大石头似的。” 本溪湖以为他还记恨上次那事儿呢,现在他又是送紫水晶又是教她骑马,再不道个歉怪不好意思的:“我那次不是故意的,我听九曲溪姑姑说了你的事儿,是我没看清乱说了,对不起呀。” 静山心中一暖,握紧了手里的缰绳,故作嘴硬:“算啦,不跟你这个小娃娃计较。” 本溪湖听他的声音爽朗起来,心中才没了负罪感,又问起往事:“我听九曲溪姑姑说,以前有人乱挖你的山石啊?疼不疼啊?” 静山松开缰绳,捋起束袖伸到她面前:“喏,要是皇上晚点注意到我,说不定我已经没命了。” 第26页 本溪湖只看了一眼,就吓得缩回去闭着眸子不敢看,那胳膊上大大小小的斑驳,全是剜肉留下的疤痕:“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啊?” 静山见她被吓到,忙把袖子放下来:“大抵是因为我的经歷太离奇了吧,想研究研究,或者只是为了稀奇,挖回去收藏玩玩儿。也有人一直在我头上动土,想要让我恢復真身,真是难为他们了,要想让我恢復从前的样子,除非……” 本溪湖好奇地追问:“除非什么?” “除非再来一场特别剧烈的地壳运动,才有可能让我被封印在地底的真身重回地面,不过,那样人类可就遭殃了。” “如果不是这样,那还挺想看看的。” 静山见她沉浸在想像里的模样,摇摇头:“不过也有可能,一场剧烈的地壳运动之后,我直接随之消失不见。” 本溪湖吓了一跳:“有那么厉害吗?” “前段时间九寨沟公主不是出事了吗,你听说了没有?” 本溪湖点点头:“当时我就在现场,她是地震嘛,挺可怕的,听说……唉,听说容貌都改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静山见她天真烂漫的模样,苦笑道:“剧烈的地壳运动可比地震可怕多了,即便是我能存活下来,真身回到地面,只怕也被折腾得面目全非了。” “那还是算了吧。”本溪湖煞有其事地建议,“现在这样挺好的,还是别恢復了,你看,咱们现在有金氏世界纪录认证,小是小了点儿,但有国际范儿啊。” 静山被她逗笑了。 这时,清源山又回来了,拾掇得比刚才帅气了许多,他朝马场边张望了两眼,过来喊住静山:“那位小兄弟呢?” “回去了啊,赛马一结束人家就回去了,你有什么事吗?” 清源山忙摇头:“没、没什么事。倒是你们俩还在这儿干嘛呢?” 本溪湖弯了眼睛笑道:“我们在学骑马啊。” 旁边路过一个侍卫小哥,随口吐槽:“这就叫学骑马啊,你俩围着马场慢悠悠转了几圈了都,看着倒挺像约会。” 于是,本溪湖和静山成功变成了大红脸,清源山发觉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胡乱找了个理由又跑了。 “好了,不跟你闲唠了。”静山故作镇定,把缰绳交到她手里,“让它带你跑两圈。” 本溪湖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害怕:“我我我不敢一个人骑,要不你也上来?” 小马驹吓得前蹄直刨地,静山安抚着它,白了她一眼:“你想要累死它啊?放心吧,握紧缰绳不要乱扯,挺直上半身,不会摔的。” “你保证?” “我保证,你要是摔了我飞奔过去给你当肉垫子,行了吧?” 本溪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静山摸摸小马驹的鬃毛嘱咐:“慢一点稳一点,你背上坐了个胆小鬼。” “我才不是胆小鬼!” 本溪湖气得噘嘴,有样学样地两腿一夹马肚子,一声驾喊出来,颇有气势。 小马驹听从主人的嘱咐,四只小蹄滴滴哒哒,跑得虽然不快,但也让本溪湖体验了一把强风拂面的感觉。 她迎着风,眯起眸子回头看去,那个小小的男孩子也看着她,将手拢在嘴边问:“骑马好玩儿吧?” 本溪湖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也不回答他,只是在心里暗暗觉得,这个小男孩还挺好的,除了女官姑姑们,他算是对自己最不错的了。 如果不兇巴巴的就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冒粉红泡泡的一章,以及清源山我看他是看他晋江娘亲的耽美话本子看多了→_→ 第16章 016【空之镜篇】 是夜,星子都躲进云里,各宫已落锁熄灯。 一处宫巷之中,一盏小灯如同萤火,迅速地游走着,看得出提灯的人脚步很快。 片刻后,她在一处窗棂中尚亮着光的宫殿前停下:“娘娘,到了。” 提灯的人侧身,搀着她身后那位披着斗篷的主子上了台阶。 斗篷下的人声音泠泠,听得出心事重重:“你在这儿守着,本宫很快出来。”说罢,她拢了拢被风吹开的斗篷,推门进去。 茶卡盐湖正坐在堂中央,剪着一旁蜡烛上的灯花,原本苍白的脸被烛光照得泛着健康的暖色,眼眸里火光跳跃,却仍是一片死寂。 来人带进一阵夜风,烛火明灭,屋子里也陡然暗了一下。 茶卡盐湖放下剪刀,懒懒地乜视来人: “您来得也太晚了,有什么事白天不说,非得半夜来?” 来人解开斗篷,正是素日端庄高雅的长江皇后。 她也不介意茶卡盐湖毫无礼节的模样,知道她是我行我素惯了,径直坐下:“你知道为什么。” 茶卡盐湖冷着一张脸,嘴角轻挑:“奇了,臣妾又不是您肚里的蛔虫,可猜不透您的哑谜。” 长江直入主题,紧盯着她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他是不是来找过你?” “他?”茶卡盐湖一挑眉,故作无辜,“谁啊,皇上?” “砰”的一声响,长江忍不住拍案震喝:“你休要再装傻,长久以来,你用那面妖镜兴风作浪,本宫谅你是小打小闹,看在青海湖的面子上没作处置,你若胆敢动本宫的人,本宫大可将你驱逐出去!” 第27页 若是旁人,面对这般勃然大怒的威压,定要低头认错、瑟瑟发抖,可茶卡盐湖却不动声色,从容不改,她那瘦削单薄的身躯甚至连抖都没抖一下。 “长江皇后言重了,您的人,臣妾怎么敢动呢?只是他自己来找我,请求务必让他看一看空之镜……哦,就是您说的妖镜。” “他怎么会突然想……”长江皇后若有所思地喃喃低语,再抬头,撞上茶卡盐湖沉静的眼神,她有些不耐,“听说,那妖镜可以让人进入幻境?” 茶卡盐湖脸上才隐隐露出笑容:“长江皇后,臣妾那镜子是有名字的,名唤空之镜,共有两面,一面是天空之镜,一面是夜空之镜,两面都可以进入幻境。” 长江皇后离座,朝她命令道:“带本宫去看看,它究竟有何魔力。” 茶卡盐湖领着她来到密室,点亮所有的灯,光照亮整个空旷的密室,长江才看清那所谓的空之镜,只是一面极大的镜子,几乎铺满了整面墙。 长江看着那清澈无比的镜中倒映的自己,与平日梳妆檯的菱花镜中并无两样,不过是镜面大了些而已。 她讥讽地笑了笑,伸出手去触碰,谁知刚碰到镜面,竟挑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娘娘是要进这一面吗?”茶卡盐湖弄熄手中的火摺子,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长江收回手,指尖微凉:“两面有什么区别么?” “区别嘛……”茶卡盐湖盯着她,作思考状,“其实对皇后娘娘您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呵,故弄玄虚。” 长江轻嘆一声,毫无惧意地迈进了那镜子里。 进入幻境的瞬间,她闻到了久违的莓苔苦涩香气,听到了耳熟的猿啸,叽叽喳喳的莺啼,还有树林后男女的交谈声。 她踩着满是露珠的青草,来到一株大树背后,循着声音望过去,那是一对年轻人,她不用细看都知道,那是曾经的自己和巫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的两人。 “巫山,我知道你能理解我,对吗?” 相比较小长江的镇静,小巫山显得很激动:“我不理解,为什么不是其他人,偏偏是你,就因为……就因为盘古真人的预言?” 小长江摇了摇头:“哪怕没有那则预言,我也的确肩负着哺育子民的责任,我只能登上国母之位,别无选择,你一开始就该明白的。” 在树后看着他俩争执的长江记得那则预言讲的是什么,盘古真人曾说过,长江会是继黄河之后东亚大陆的另一条母亲河,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和责任,所以一直只把巫山当做自己的弟弟,谁知道不知不觉间,他对自己竟然情深入骨,等发现的时候,皇后大封的旨意已经下达。 “不,我不管!” 小巫山红着眼眶大叫起来,他紧紧握住小长江的手腕:“他们渴死也好,饿死也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离开我,长江,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小长江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你说什么?” “我这就带你走,你不要当劳什子的皇后,我们一起远走高飞、隐姓埋名……” 树后的长江缓缓阖上双眼,她清楚地记得这之后会发生什么。 当年,巫山也是这样,几近疯狂的表白,她尚且稚嫩的心里也许有那么一丝感动与欣喜,但责任驱使她选择了拒绝,然而巫山被爱情沖昏了头脑,竟然试图强行带她离开,情急之下,她掏出短剑刺向他的胸膛,贯心而过,几乎要了他的命。 “巫山……你说的是真的吗?” “对,只要你点头,我愿意拼尽全力保卫我们的自由,我们不用再管什么职责,你也不用去当什么母亲河,我们逍遥自在,只有彼此!” “……好,我愿意,我愿意和你永远在一起!” 什么?! 长江的眼睛兀地睁开,她惊诧地看向树林后的那对年轻人,他们正紧紧相拥,完全是一对恩爱眷侣,而小长江的短剑也好好地待在它的剑鞘里,她记忆中的惨剧并没有发生。 简直是荒谬! 长江忍不住斥骂,暗自咬牙地转身离开,头也不回迈出了幻境,对一旁悠闲坐着的茶卡盐湖报以冷笑:“这就是所谓的幻境?不过是些蛊惑人心的障眼法!” 茶卡盐湖静静地望着她,明知故问:“皇后,您看到了什么?” 长江却不理她,仍气愤地自言自语:“巫峡这是怎么了,竟来看这种自欺欺人的东西。” “对,自欺欺人。”茶卡盐湖走到她跟前,盯着她那双除了恼怒更多是慌乱的眼眸,“长江皇后,这镜子能够连接您的内心深处,您刚才进去的是天空之镜,它代表的是您心中深藏的最美好最开心的幻想,也许您已经忘了,或者是不敢想起,但它不会消失,就在您心底的某个角落,空之镜能够准确地找到它。” “一派胡言!” 长江皇后变了脸色拂袖大怒,正要夺门而去,又不服气地回头望了一眼那诡谲无波的镜子,她看见自己此时在里面的倒影狼狈又狰狞,与刚刚幻境里那个天真可爱的小长江判若两人。 第28页 “另一面……夜空之镜,又会出现什么?” 茶卡盐湖随意地回答:“夜空之镜,代表的是内心深处最害怕的幻想,一般没什么人会进去,大家都喜欢美好,不喜欢恐惧,对吧?” 她话音刚落,见长江急匆匆要走,又跟上去道:“臣妾之前说了,两面对您没什么区别,您若进入夜空之镜,看到的也会是一样的幻境。” 长江听见了这话,脚步顿了顿,没错,刚刚那个场景简直让她不寒而慄,可是,美好开心……不,她不能细想。 她甩开这一丝犹豫,径直出了大门。 小宫人见主子出来,低头为她掌灯:“娘娘,子时了。” “回宫。” 浓浓的夜色覆盖着苍茫大地,巷中唿啸的夜风将她的斗篷吹起,如同一只迷失在黑雾里的蝶。 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一幕在她脑海中不停上演,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她平静数百万年的心又剧烈地跳动起来。 其实,即便不来这一趟,她也永远不会忘了那一天,她拿剑刺穿他心脏的那一天。 “长江,我是不是很碍事?” “……没有,对不起,我……我不想伤害你的,你别动,我去叫人来!” “不要走,长江,这样也好,我死了,就不必再痛苦,你也可以安心……去当你的皇后……” “巫山!” “皇后娘娘,该吃药了。” 长江从噩梦中惊醒,被宫人扶着坐起身,发觉后背一阵寒凉,原来寝衣已被汗水打湿了一片。 她接过宫人手上的药碗,屏息喝了下去,苦得直皱眉:“这污染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宫人安慰道:“娘娘放心,自从大力治理以来,太医说已见了成效,只是病去如抽丝,娘娘别着急。” “江豚呢,最近可好些了?” 宫人想到那可爱讨喜却濒临灭绝的江豚,有些心疼:“您放心,如今已重点保护起来,鄱阳湖娘娘和洪湖娘娘一得空便来看望它,它倒是挺开心的。” 长江听见这话,方才沉郁的脸色才稍稍好转,她起身下榻,看了眼窗外:“五更天了?” “是。” 长江梳洗穿戴,去厅中接受众位妃嫔的定省,照往常一样,处理完大小事务,散了之后天已大亮。 待厅中空无一人,长江命人关上前院大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她看着手中杯盏里的清茶,平静得就像昨晚的那面镜子,于是她轻声召唤:“巫峡。” 疾风拂过,水面不过微微波纹,一个挺拔的黑衣人影出现在厅中,朝她跪拜:“卑职在。” 作者有话要说: 茶卡盐湖就是那个网红拍照圣地呀~湖面像镜子一样,人还可以走进去拍照的那个,天空之镜和夜空之镜其实就是白天和晚上的不同景观哈哈哈,被我弄玄乎了…… 长江江豚很可爱的qaq 因为生存环境被污染,已经是极危物种了,因为江豚和人类差不多,妊娠期有10个月,每胎只产一崽~ 请假:4月9号和10号停更两天哦,等排榜压一压字数,存稿中~ 第17章 017【空之镜篇】 长江高坐在厅上,没有立即说话,她只是垂下眼眸,细细地打量这个人的脸庞轮廓,她已经很多年没敢这么做了,即便他成了暗卫,许多事情她只交给瞿塘峡和西陵峡去做,对于他,长江知道自己心底深处有愧,因为当年的那一剑。 单膝跪地的巫峡等不到命令,抬头望过去,撞上她审视的复杂眼神,忙又低下头来。 长江放下手里已凉透的茶盏:“你都想起来了?” 巫峡一惊,随即低眉:“卑职不知娘娘指的是什么。” “当年,我刺伤了你,你危在旦夕,救治过来之后,却缺失了与我相关的那一部分记忆,我知道,那是因为你恨我。” “我……”巫峡想抬头看她,又克制住自己,只觉得喉咙如同火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长江走到他面前,声音依旧凛冽得如同空谷寒风:“你起来。” 巫峡愣了愣,只得从命站起身,一抬眸,刚好迎上她注视的目光,他亦许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她了,这猝不及防的机会,让他一时连唿吸都忘了。 “看到了吗?我老了,污染让我的脸上满是斑点和细纹,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姑娘,你也不再是那个满腔热血莽撞淘气的男孩子,数百万年已经流逝,巫山,我们都回不去了。” 仅仅“巫山”两个字的唿唤,便熟悉得让他浑身不可自抑地战慄起来,他退开一步,收回目光,声音也变得颤抖:“你都知道了?” 长江见他承认,眼神一亮,又逐渐黯淡下去:“昨夜我去茶卡盐湖那里一问便知,她没有义务帮你说谎,她说你执意要看空之镜,我猜料,若不是恢復了记忆,你不会那么……” 话已挑明,巫峡也不再躲躲闪闪:“你也进了那面镜子对吧,你看到了什么?” 长江避开他的视线,走到一旁去:“不过是些无聊的事,那镜子是障眼的妖术罢了,如今既然你已经想起来,那就不能继续留在我身边了。” 第29页 巫峡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肃立的背影:“你要赶我走?” “不是我要赶你走。”长江藏在袖中的手攥成拳,骨节发白,“自你随我入宫以来,一直未曾逾距,可偏偏你现在想起来了,让我怎么相信你能放下过去?” “我已经放下了。” 巫峡言辞凿凿,让人不疑有假:“我已经放下,你呢,你在心虚什么?” 长江浑身一震,回头不甘地瞪向他:“我没有心虚。” 下一刻,她袖中的手就被一股力道抓了过去,巫山紧握住她的手腕,步步逼近:“你从小的习惯,一说谎就握紧拳头,你是怕我放不下,还是怕你自己放不下?” “放肆!” 长江久病的脸上泛起异样的颜色,她狠狠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要狼狈而逃。 “我去幻境,不过是因为想起了过去,想看一眼那个已经消失的长江,不是你。” 长江听见这话,脚下一滞,险些踉跄,她敛住华丽的裙裾,扶着门框回身:“你说什么?” 巫峡咬了咬牙,依然是面色不改,如同毫无感情地说一件事实:“你说得对,我们都回不去了,巫山死了,现在只有巫峡,当年的古长江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横穿东亚大陆的母亲河长江。” “我只是想看一眼已经不存在的她,与你并没有关系。皇后娘娘,您在介怀什么?” 巫峡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此时的语气又变回了那个忠诚的暗卫:“巫峡身为三峡之一,守护在您的身边是职责所在,您不用为这种小事耿耿于怀。” 长江看向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与当年那个人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是啊,从当年的青梅竹马,到如今的主僕,他们早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她收回模煳的视线,低声道:“你要留,就留着吧,过去随便你如何追忆,别玩忽职守就好。” 门被骤然打开,将侯在院门外的宫人吓了一跳,她抬头一看,夺门而出的长江皇后眼圈红红,也不知是怎么了,不敢多问,只能低下头跟随其后。 巫峡的指尖仍在颤抖,他抬起手看了一眼,似乎还能感受到刚才触上她肌肤的温度。 身后一阵衣袂作响,是瞿塘峡和西陵峡,他俩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说狠话能让你和她都好受些吗?” “起码她不会再赶我走……” “哼,两个说谎精。” 西陵峡的戏嚯落在耳里,巫峡却没有反驳,他看向空空如也的高座,眼神明灭,似有千言万语在心头,但是他知道,什么也不能说。 · 这一日,本溪湖正从洞庭湖的全鱼宴吃饱喝足回来,嗅见一阵熟悉的香风即近,回头一看,果然是青海湖娘娘的轿辇。 “青海湖娘娘万安。” 若是以往,这位面冷心热的娘娘定要停下来与她寒暄一番,问她要去哪儿,要是顺路还带她上轿稍上一程。 可今日,青海湖一脸凝重,只是草草地点了头,瞧也不瞧她一眼。 说不失落是骗人的,本溪湖见那抬轿的众人步履匆匆,像是急着去干嘛一样,恰好她手上也没什么事儿,一时兴起便跟上他们。 在一处宫巷拐角处,一抹倩影立在路边,见青海湖的轿辇过来,低低行了一礼:“姐姐。” 在后面蹑手蹑脚偷看的本溪湖纳闷:这是青海湖的哪位妹妹,怎么从未见过? 青海湖高高坐在轿上岿然不动,也不置一词,那面容姣好的小美人又抬头望了她一眼:“姐姐,色林措知道错了,您说要道歉,那就去道歉吧。” 原来她就是色林措……本溪湖心想,瞧着是位与青海湖、纳木错不相上下的美人胚子啊,不像九曲溪姑姑说的那么古怪。 “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姐!” 青海湖一声冷斥,不仅将色林措吓得身子一颤,后面的本溪湖也不禁打了个哆嗦。 “现在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平时拖着赶着都不愿出门,怎么这一出门就尽给我惹事?惹别人就罢了,你偏去招惹喀纳斯湖干什么?她是淡水派数得上名号的人物,又深得皇上宠爱,你……” 青海湖越说越是气,想到待会儿还要去淡水派面前丢脸,一个没忍住嘴巴毒起来,扎心得很:“你没有纳木错十分之一的本事,还敢与喀纳斯湖叫板,成天拖着我们的后腿,也不嫌害臊!” “我……我没有惹她!”色林措被说得脸色通红,眼里也满是晶莹泪珠,“是她不好,她的哲罗鲑把我的黑颈鹤翅膀都咬掉……” “你还不知错?”青海湖居高临下地蹬着她,“你以为我不知道,若不是你的黑颈鹤跑到人家院子外面,那哲罗鲑怎么会咬到它?” 提起自己心爱的宠物黑颈鹤,色林措既是心疼又是恼怒:“姐姐您说得轻巧,若是您的裸鲤被咬伤了,您还能淡然处之吗?” “你还顶嘴!” “哟,这吵什么呀,整条宫巷都听见你们姐妹俩的声音了。”另一面一个带笑的声音传来,本溪湖张望了一下,是位披着蓝绿纱衣的女人,纱衣下的身材凹凸有致,魅惑撩人。 第30页 她认出来,这位就是喀纳斯湖,她最大的特点就是这身纱衣,晴天是深蓝色,阴雨天变为灰绿色,到了炎热季节,又变成略带蓝绿调的乳白色,十分神奇。 青海湖脸色并不好看,被宫人扶着下了轿辇:“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我不是遣人过去传话,说今日带小妹登门致歉么?” 喀纳斯湖看着她,又看了一旁揉眼泪的色林措,笑了起来,那浓黑眉下,深眼窝里,浅色的眸子风情万种:“我瞧着你们姐妹俩还有一会儿争执呢,刚好洞庭湖姐姐的儿子君山送了君山银针来,我去吃杯茶,等你们俩吵好了再回来。” 眼看着喀纳斯湖要走,青海湖忙推了推色林措,色林措踉跄了一下,眼里的泪水像珠子一样掉落:“喀纳斯湖娘娘,臣妾知错了,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喀纳斯湖转身看她,慢条斯理地问:“错在哪儿啦?” 色林措垂着眼帘,美丽的面庞上挂满了泪痕,她一下一下地抽泣着:“错在不该纵容黑颈鹤去您院外熘达,打扰了您的哲罗鲑。” 喀纳斯湖点点头:“不过我那哲罗鲑不是好惹的,它既已经咬掉了黑颈鹤一只翅膀,也算扯平了,还有呢?” 想到自家黑颈鹤血淋淋的模样,色林措紧紧咬住下唇,声音也有些发抖:“还有,臣妾不该因此怀恨在心,在您的院外遍布沼泽,致使您出行不便,耽误了定省……” “哼。”喀纳斯湖冷冷一笑,“青海湖,原本以为你的妹妹只有纳木错一个出息的,如今看来,这色林措也是好大的本领啊,竟能困得我脱不了身,这么多年来都没听说过她的能耐,现在才算开眼了。” 青海湖嘴角抽搐,只好将自家妹妹护在身后:“让你见笑了,她年纪小,又是孤僻的性子,行事过了头,也怪我这个当姐姐的管教不善,在这儿替她向你赔个不是,自今日起,将她禁足在屋中反省悔过,你什么时候原谅了,再放她出来,可好?” 众人都知道,色林措本来就爱宅在屋中不出门,这处罚对她来说不痛不痒,然而青海湖都这么低身下气了,喀纳斯湖也深知她做到这一步已是不易,再不依不饶,双方都下不来台。 “行吧,她若能学得纳木错一半的冰雪聪明,何至于今日?白费了一张好脸蛋儿了。” 喀纳斯湖随口说着,便也走远。 “姐姐……”色林措带着哭腔唤道,像小时候那样伸手去拉青海湖的袖子,“对不起。” 青海湖正在气头上,想抬手甩开她,又有些不忍:“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行事之前想想利弊,一只黑颈鹤而已,别说翅膀没了,就是死了也能再养一只,你非要计较干什么?” 色林措只觉得无力:“不是的,黑颈鹤是我的好朋友,您和纳木错不来看我的时候,都是它陪着我跟我玩儿,它不会无缘无故去挑衅哲罗鲑的,那个哲罗鲑传说很兇勐,肯定是它先……” 原本想到自己最近很少抽出空去陪伴这个小妹,青海湖还有些隐隐的愧疚,见她还在纠结这个事情,便不耐烦起来:“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喀纳斯湖也不再追究,你就别再咬着这事不放。” “……是。” 青海湖嘆息一声,把自己的帕子递给她:“把脸擦干净。” 她回到轿辇上,正要走,想到这个妹妹行事一向没有章法,又不放心地警告:“照我方才说的,从今天起不准踏出住处一步,若下次再这般行事不慎,我就把你关到茶卡盐湖的空之镜里,你不是最怕小时候的那段日子吗,重新品尝被万人憎恨诅咒的痛苦,还是安安分分地待在宫里,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色林措如遭雷击地怔在当场,她反应过来,脸色煞白,急急追着姐姐离去的轿辇:“姐姐,别把我关到那里面去,我不会了……我真的不会再闯祸了……” 青海湖听见小妹慌乱的哭喊声,心中亦是一痛,没敢回头看她。 她也有些后悔,好端端的,拿色林措的心理阴影来吓唬她干什么…… 色林措见姐姐不理她,这才真正开始害怕,想到小时候那些令人痛苦万分的回忆,她浑身瑟瑟发抖,吓得蹲下蜷缩成一团,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本溪湖见青海湖的轿辇已经消失在宫巷的另一端,又见这个色林措哭得实在委屈,便跑出来蹲在她对面安慰:“您别哭了,青海湖娘娘已经走了,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谁知,色林措一听见她的声音,立马止住了哭,站起身跳出三丈远。 “您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本……” 本溪湖话还没说完,脚下一软,踩进一块沼泽地,吓得她直挣扎:“色林措娘娘,您别走啊,我不是坏人,我真的不是,我……我是来安慰您的,您救我上来呀!” 眼看着色林措把她弄进沼泽地陷阱里就头也不回地跑了,本溪湖挣扎了半天,在沼泽地里越陷越深,最后只剩颗小脑袋露在上面。 偏是这种时候,附近居然没一个人经过,本溪湖喊破了喉咙也没见人来。 第31页 直到快天黑,九曲溪才找到她,把她从沼泽地里像拔萝蔔一样□□,又心疼又好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靠近那个色林措嘛。” 本溪湖受尽了委屈,小嘴一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真是个古怪的大坏蛋,人家好心好意,结果她……呜啊啊啊为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喀纳斯湖位于新疆,会随着季节和天气的变化而变换颜色,哲罗鲑是湖里一种很兇勐的食肉鱼,曾被当成水怪(又是水怪…… 色林措虽然名气不如纳木错,但其实比纳木错大哦,是西藏第一大咸水湖。虽然也很美,但是因为地势偏离公路远,交通不便,而且湖边沼泽地甚多,很危险,要是真掉进去可不是拔萝蔔这么简单的事咯! 色林措有黑颈鹤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第18章 018【空之镜篇】 昨天晚上本溪湖气得哭到大半夜才睡,还非得留九曲溪姑姑陪在旁边哄着她才能睡着,可真是天大的委屈。 今天早上一爬起来,才想起了差点错过的重点——茶卡盐湖的空之镜?这是什么东西,听着感觉怪有意思的。 她穿戴整齐,才看见桌上是九曲溪留的纸条:已替你告假,可休息一天。 本溪湖顿时眼泪又涌了上来,还是姑姑们对她好,她该早些听话的,要不是她不听忠告跑去接近那个色林措,也不会被埋在沼泽地里哭哑了喉咙也没人理,呜呜呜…… 抹了抹脸,她蹬上小绣鞋,打算去茶卡盐湖娘娘那儿一探究竟。 话虽这么说,但她其实没怎么见过这位茶卡盐湖,只知近来皇上很爱去她那儿,但是她本人却是深居简出,听说她曾经属于淡水派,后来不知怎么被青海湖拉拢了去,成了咸水一派,不知是不是像色林措那样怪里怪气的性子呢…… 想到这里,她停在茶卡盐湖的住处门口有些犹豫,生怕再以身犯险。 一个小宫女瞥见了她,撩帘进屋,没多会儿就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女官,可是来找我们娘娘的?她在里头等您呢。” 这下本溪湖没了退路,她乖乖地跟随其后,进了屋子见到茶卡盐湖,觉得她瞧着面上冷冷的,于是打起精神,警惕心十足:“茶卡盐湖娘娘万安。” 茶卡盐湖见这个小不点儿皱着眉头看她,难得地笑起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你昨天被色林措困进沼泽地了吧?” 本溪湖以为昨天出的糗已经满宫传遍了,哭丧了一张脸:“您怎么知道?” 茶卡盐湖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其实,色林措捉弄了你之后,想想觉得不安,就去她姐姐青海湖那儿‘自首’了,青海湖吓了一跳,忙让九曲溪去救你。” 本溪湖一听,气唿唿地质问:“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呀,我只是想安慰她,她为什么要……呜……我只是看她很可怜……” 见这小娃娃说着说着又哼唧,有要哭的徵兆,茶卡盐湖忙拿帕子捂耳朵:“不许哭不许哭啊,我最讨厌小孩儿哭了。” 本溪湖这才抽抽噎噎忍下眼泪,使劲儿点头保证不哭。 茶卡盐湖嘆了口气:“色林措是着名的怪脾气,除了她的姐妹,其他人休想近她的身,否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给你设个沼泽地陷阱,你姑姑应当告诫过你吧?” 本溪湖自觉理亏,点了点头没吱声。 茶卡盐湖又道:“不过你也不用气啦,青海湖已经教训过她了,还大晚上的把她拖来我这儿,说要扔进幻境关一晚上,吓得她跪在地上求了半天,保证再也不敢了,才放她回去……其实,这孩子也挺可怜的。” 本溪湖听到“幻境”二字,之前的好奇心又回来:“茶卡盐湖娘娘,您说的幻境,是不是跟那个空之镜有关啊?” “哦?你这个小娃娃还知道空之镜啊?”茶卡盐湖微微笑着,“从哪儿听来的啊?” “昨天我看到青海湖在责骂色林措,威胁她要是再闯祸,就把她关到您的空之镜里,色林措便吓得瑟瑟发抖,我猜,您的空之镜肯定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吧?” 茶卡盐湖站起身来摇摇头:“不,空之镜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心里的恐惧。” 本溪湖疑惑地摸着自己的心门,茶卡盐湖打开一旁的密室通道:“跟我来吧,我带你看看空之镜,它可有趣了。” 本溪湖看见那深邃的门洞,虽然有些害怕,但从进来到现在,茶卡盐湖待她一直很温和,于是她咽了口唾沫,跟了上去。 “您刚才说色林措可怜?她怎么会可怜呢,她那么美,青海湖娘娘对她虽然很兇,但还是挺关照她的。” “她的名字,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色林措……好像是藏语吧?” “对,意思是魔鬼湖。” “魔鬼湖?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啊,她那么好看,怎么会叫魔鬼湖呢?” 茶卡盐湖点亮密室所有的灯,本溪湖看见对面一个同她一样矮小的人影,吓了一跳,定定神才发现那是镜中倒映的她自己。 “传说,有一个叫色林的魔鬼被大法师追杀,最终它逃进了湖里,大法师便将它封印在湖里不得出来,永世忏悔,后来这湖就命名为色林措。” 第32页 茶卡盐湖熄灭火摺子,搁置一旁:“不过,传说就是传说,真假难辨,但是幼小的色林措却因此被同类伙伴们耻笑,说她体内封印着魔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她吞噬,后来又渐渐演变成了,说她就是魔鬼,他们便能顺理成章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本溪湖听得直蹙眉:“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那个故事很可能就是假的呀。” “她长得美呀,长得引人注目,就会引起同类的嫉妒。”茶卡盐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被欺负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青海湖发现并救下了她,把她带进宫来,但是她的性格已经因此扭曲,只跟青海湖纳木错说话,其他的她一律防范为敌人。” “啊……原来如此。” 本溪湖突然原谅了她,还有些心疼,昨天被困在沼泽地的窘迫一扫而光,大不了……以后远远地跟她说话就行了嘛。 她看向那面镜子,乍一看除了大点也没什么特别的:“这就是空之镜?” “对。” 本溪湖走近了,想伸手摸一摸,谁知并未能如愿触到光滑的镜面,反而整只手都没了进去,吓得她忙缩回来:“哇,好神奇!为什么叫它空之镜啊?因为它里面是空的吗?” 茶卡盐湖又被这稚子之言逗乐了:“你这么说也不算错,更多的人说它是虚空。” “虚空?” “这空之镜里的幻境其实是根据我们的心编织出来的,有人说是障眼法,有人说是假相,可若说镜子里的是空,难道我们本身所在的这个世界就是实么?谁敢确定,小娃娃,你敢吗?” “我……”本溪湖小脑袋本来就煳里煳涂,这下更是被绕晕了,“茶卡盐湖娘娘,我听不明白。” 茶卡盐湖轻笑起来,抚摸她的前额:“我同你开玩笑呢,这镜子有两面,一面是天空之镜,可以引用你心中最美好的幻想,营造出一个接近真实的幻境。” 本溪湖想起色林措那副害怕的神情,有些不解:“既然是最美好的,色林措怎么会那么抗拒呢?” 茶卡盐湖抬手不知操纵了什么机关,那面明亮的镜子突然黯淡下来,本溪湖仍然能看见自己投在镜面的倒影,只是身边突然变成了漆黑一片,一点一点的星辰亮起,像是夜色中闪烁的一双双泛着冷光的眼睛,将她吓得倒退两步。 “这是另一面,夜空之镜,这才是色林措害怕的镜子,里面可以营造出最恐惧最害怕的幻境,对她来说,最恐怖的无非是过去那些被欺凌得遍体鳞伤的回忆,都无需幻想加工,就已经让她望而生畏。” 本溪湖瞭然地点头,慌张地摆手:“那我也不要进去,我胆儿小!” 茶卡盐湖又将镜面换回天空之镜,好整以暇地在一旁椅子坐下:“你要进去玩玩吗?” 本溪湖惜命得很,虽然这茶卡盐湖娘娘看上去不像坏人,但也没见得有多好,尤其是这股神秘气息,让本溪湖摸不透她到底想干嘛。 她紧张兮兮地试探:“那、那我进去之后,还能出来吗?” 茶卡盐湖不禁笑了:“当然能了,若是进去了就出不来,那我这儿不成了关犯人的牢笼了?” 本溪湖这才将忐忑不安的小心心放回去,正准备迈进那面清澈的镜子,茶卡盐湖又说话了,那声音如同蛊惑:“不过,若是你自己不想回来,我也不会强行拖你出来哦。” “不想回来?”本溪湖有些诧异,“怎么会不想回来呢?难道有人宁愿待在幻境里,也不愿意回到现实?” “是有那么一位……差点就流连忘返了。” 茶卡盐湖支手托着下巴,喃喃自语:“毕竟幻境里多美好啊,他永远无法得到的女人依偎在他怀里,可后来他还是回来了,说什么……抛下儿女情长、选择责任大义的那个现实中的她才是他心中所爱,呵,傻男人,都被刺了一剑还不死心。” 被刺了一剑?本溪湖突然想起了一则不得了的八卦:“莫非是……” 茶卡盐湖眯起狡黠的眼眸,朝她竖起手指:“嘘,慎言慎言~” 本溪湖警觉地捂住嘴巴,朝她眨眨眼,做好心理准备便一头冲进了天空之镜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像没啥好科普的呢0.0 关于色林措名字来源那个真的是在当地流传的故事,只能说真的好惨,被叫这种名字。 第19章 019【空之镜篇】 本溪湖其实对所谓的幻境没抱多大希望,因为她这个人太乐观,而且很知足,从小到大令她觉得美好快乐的幻想太多啦,她也不知道幻境会展示出来哪一面。 她闭着眼睛冲进来,先是听见周围静悄悄的,小心翼翼睁开一只眼看,才发现眼前的场景是自己的家。 “哈哈哈哈哈哈!” 她听见屋中爆发出高低不一的笑声,虽然很久没见到卧云山爹爹和衍水河娘亲,但她一听便知,这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声音啊。 她立马迈着小短腿上前,扒在窗边探看。 果然,那是她的爹爹娘亲,还有她,正围着桌子吃炖菜,热气腾腾的,三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的笑容。 第33页 “然后呢,那个叫色林措的姑娘,有没有感谢你啊?” “有啊,我安慰了她嘛,大家都夸我是热心肠的乖小孩!” “我们本溪湖当然最乖了,在宫里吃不吃得惯啊?娘亲寄点燻肉馅饼给你?” “不用了娘亲,宫里有各种各样的好吃的,五花八门的都有,我还吃不过来呢!” “真的没人欺负你吧?” “真的真的!我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欺负我!” 本溪湖看着幻境里那个在爹娘怀里撒娇的自己,她突然反应过来,昨天九曲溪姑姑领她回去洗干净身上的泥泞,取出一封信说是她的卧云山爹爹寄来的,她看完了信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写了报喜不报忧的回信,晚上就做了个梦。 虽然醒来之后就忘了,但此时才觉得有些熟悉,眼前的幻境,不就是昨晚上的梦嘛。 可是幻境的特点就是,虽然是虚空,但又仿佛的确正在发生着,比模煳的梦境更加真实。 本溪湖扒在窗子边,看着那一家三口脸上红扑扑的,她爹爹跟从前一样,一喝酒就喜欢大声笑,她娘亲也是总把菜往她碗里夹,堆得满满的。 她看着看着,抬起手揉揉眼睛,回头走出了幻境。 茶卡盐湖此时正在椅子上打哈欠:“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本溪湖抽了抽鼻子:“啊?” “没什么,怎么样,好玩儿吗?” 本溪湖又揉了揉发红的眼圈:“不好玩,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不愿意回来了。” 茶卡盐湖逗她:“你可以常来玩儿啊。” 本溪湖却摇摇头:“那不行,我还要好好当差呢,我爹爹娘亲在家里,又不在幻境里,我可不能本末倒置。” “哟,小脑袋瓜还挺清醒。” 本溪湖想到刚才的幻境,回头再看那镜子,颇有几分纳罕:“奇怪,那个梦我明明都已经忘了,它居然还能营造那样准确无二的场景,的确很神奇哎。” 茶卡盐湖有些自豪:“那当然,其实有些幻想和记忆只要一出现在你脑海里,就永远不会消失,只不过可能被塞进小角落,暂时想不起来了而已,但空之镜可以扒遍你心中所有的角落,找出来并完美地展现。” 本溪湖灵光一闪,提问道:“那,如果是上百万年、上千万年前的记忆呢?本人完完全全不记得的那种?” 茶卡盐湖自信十足:“当然可以,怎么?看不出你这么小,竟有那么大的年纪?” “不是我不是我!”本溪湖忙摆手,她可年轻着呢,“是我的朋友,一个叫静山的男孩。” 茶卡盐湖眼神微微一变:“哦,他呀,我听说过,是个坎坷和奇蹟并存的孩子,你想带他来玩玩,是不是?” 本溪湖诚挚地点头。 茶卡盐湖应道:“好啊,我对那个孩子也很感兴趣呢。” 本溪湖极为开心地要去马场找人来,正要出去,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试探着问:“茶卡盐湖娘娘,您……您不会挖他的山石吧?” 茶卡盐湖先是一愣,再是软了眉梢:“我可没那么变态的爱好,你不用怕,我最多就是……” 本溪湖歪着脑袋等她的下言。 “最多就是,有几分窥私慾罢了。” 窥私慾?本溪湖听不懂,反正只要不挖静山的山石就好,她每逢想起他身上的那些伤疤,都忍不住胆寒呢。 于是她行礼告退,拔腿跑去马场,不由分说地把静山拖了过来。 “你怎么天天在马场玩啊,不用当差的么?” “大哥们罩着我呗,你呢,一天天到处闲逛蹭吃蹭喝,不用当差吗?” “我……姑姑们罩着我呗,哼!” 静山见她兴沖沖的,忍不住质疑:“那个什么镜,有那么玄乎吗,我怎么听着像骗人的把戏?” 本溪湖不服气:“上次你请纳木错娘娘预卜,看着还像骗人的把戏呢。” 静山抓住了把柄,指着她的鼻尖:“哦,我听见了,你说纳木错娘娘是骗子,下次我要告诉她。” “哎别别别!”本溪湖急着跳脚,“反正是真是假你跟我去看看不就得了?你难道不想看看深藏在你记忆深处的过去吗?” 这下静山才闭嘴,老老实实跟她走。 当两人齐齐站定在茶卡盐湖面前,茶卡盐湖冷若冰霜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暖融:“啧,有没有人说过,你们俩真的很般配啊?” 这已经是静山和本溪湖不知第几回听到这样的调侃了,之前还会红个脸,现在直接气不喘:“一点都不配!” 茶卡盐湖却不罢休:“下回画师若要画观音像,你们俩去当模子,保准儿就是活生生的金童玉女。” 静山已经在盯着那面镜子:“这就是那个什么镜?” 本溪湖拉着他走近:“对啊,你快进去看看!” 静山将信将疑,伸进一只脚,又缩回来:“里面都是真实的过去吗?” 本溪湖摇摇头:“不是的,只能说……一半真一半假,是深藏在角落里的记忆,再经过幻想加工……对吧,茶卡盐湖娘娘?” 第34页 茶卡盐湖已经在对面的椅子上坐定:“对,记着,可不要沉溺其中忘了回来哦。” “他不会的!”本溪湖倒是显得比静山还激动,“茶卡盐湖娘娘,他进去了之后,我在外面能看到他所处的幻境吗?” 茶卡盐湖淡然摇头:“当然不能了,否则那岂不是成了公开处刑?” “那好可惜哦,静山,如果你在幻境里能看到地壳运动之前的你,回来一定要跟我讲讲他的模样啊!” “为什么要跟你讲啊?” “我想知道你之前长什么样嘛!” 茶卡盐湖见这两小只童言稚语,弯了弯嘴角:“放心吧,你看他即便变成了小孩,也是眉清目秀可可爱爱的,以前定是个如龙驹凤雏般俊朗的男儿。” 静山被人这么夸,脸上微红:“那也不一定,而且不是说幻境半真半假嘛,说不定我看到的也是假的样子。” 他说罢,心态倒是轻松,只当是去看一场戏,转身便迈了进去。 眼看着他的衣角消失在镜子里,只留下微微涟漪,本溪湖盯着一成不变的镜面,有些遗憾:“啊,真的看不见啊……” 她转身正欲在茶卡盐湖身边坐下,却见她好似闭目养神,可脸上的神情却不像是那么放松:“茶卡盐湖娘娘,您累了吗?对不起呀,今天叨扰了您这么久……” “嘘——” 茶卡盐湖竖起手指提醒她,眼睛并未睁开:“我正在看这个小傢伙的幻境呢。” “什么?”本溪湖有些惊讶,“您不是说看不见吗?” “你当然看不见了,我么……呵,这空之镜就是我的眼睛,我自然什么都能看见。” 这下本溪湖总算明白茶卡盐湖娘娘为何来者不拒,还总是看透一切的样子,也明白了何为窥私慾,老实说她也挺好奇的,但是没办法,她总不能打扰聚精会神的茶卡盐湖,一直盘问吧。 而此时的静山走在有些陌生又隐隐熟悉的荒原上,举目远处可以看见一片蔚蓝,是海岸。风中的咸腥味,让他觉得真实得过了头。 这真是假的吗? 他听见了马蹄声和欢笑声,回头寻找,但一时分辨不清那声音从哪个方向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我要撒糖!(叉腰)空之镜篇就快结束辣, 然后就是……想求小天使点个收藏~(扭动) 第20章 020【空之镜篇】 “吁——” 静山循声绕过一块巨岩,才看清远处一位骑着高马的年轻人,身姿挺拔,四肢修长,是个相貌不凡的健壮公子。 此时他收紧缰绳,回过头去似乎在等什么人,目光灼灼,精神气十足。 “父亲,母亲,你们怎么跑得这么慢?” 他的对面是个向下的斜坡,静山此时张望着,只见另外两人慢慢地出现在地平面上,一个鹤髮童颜,一个慈眉善目,□□的马儿也是疲累不已。 “我们老了,马儿也老了,跑不过你这年轻小伙子,不比了不比了。” “这就不比了?” “静山吶,你也老大不小了,此去皇城定要遵规守矩,知道了吗?” 躲在巨岩后的静山浑身一震,他突然想起来了,对,那是最初的开国元年,九五之尊登基的时候,广收天下英武山脉为国效力,他正值热血,又是巍峨高峰,当仁不让地上路了,这是父母送他的最后一程。 可后来的半路上,他突发急症,一夜之间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备受欺凌,写给父母的信也没了回音,赶回家一看,所有一切已面目全非,父母也全没了踪迹可循…… “知道了知道了!父亲母亲,你们回去吧,不用送了,天高路远,我自己走。” 于是,双亲又嘱咐了几句有的没的,才挥挥手让他上路。 静山此时对那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浑然没有兴趣,只是紧紧盯着那对满是慈爱的双亲,他们是他的父母,可是千万年后,他竟连他们的相貌名字都记不起来。 “父亲……母亲……” 他喃喃自语,虽知这声音不会传进他们的耳里。 直到骑着马的年轻公子远去,这两位老人才调转马头,缓步归家,静山不由自主地跟在他们身后,哪怕再多看他们一刻都是眷恋不舍,想把他们的模样都深深刻进脑海。 这一跟,竟跟了数里。 “静山!” 他闻声一惊,停下步子回头望去,居然是本溪湖从幻境的入口处跑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他暗自纳闷,难道是自己待在幻境里的时间太久,茶卡盐湖让她进来带自己出去? 他看见本溪湖笑嘻嘻地跑近,正欲再开口,却见她目不斜视地从自己身侧走了过去,仿佛没看见他似的。 “餵?” 他这么喊她,她也是置若罔闻。 顺着她的方向望去,眼前已是换了一副场景,是那俊朗的公子骑马不疾不徐地走着,往东也不见了那两位老人。 “静山!” 本溪湖又喊了一声,往那匹大马跑去,小短腿跑得还挺快,小手不停地挥舞着。 第35页 那公子驻马观望,看清来人时,灿然而笑:“哪儿来的小妹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仍站在暗处的静山心中一惊:难道竟可以与幻境中的人交流不成? “你是静山吗?你好英俊好潇洒哦,可以带我一起骑马吗?” 他看见小小的本溪湖一副憧憬的神情仰望着那马上的人,顿时白眼快翻到天上去:这个小花痴! 马上的公子先是一愣,再是温柔地笑了,倾身轻轻松松将她捞上马背,坐进他的怀中:“真的可以吗,我要带你走咯?” 静山上前两步,急切地想对本溪湖喊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没有勇气。 是啊,那个曾经的自己孔武有力,高大英勇,正常人看着,的确是更愿意依赖那个人,而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矮小的娃娃,骑马都只能骑小马驹,能保护得了谁呢。 他抬头望去,那匹马儿奔驰在苍穹之下,本溪湖靠在那个男子的怀里,笑得眼儿都只剩一条缝了,傻乎乎的。 看着他们俩策马远去,静山突然心中一窒,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失落感让他忘了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 他只是紧紧地盯着那匹远去的马,听见马蹄声渐渐模煳起来,低着头缓缓蹲下,抱住自己的膝盖,似乎这样就不会那么难受。 不知何时,马蹄声停了,他听见草地上由远及近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静山把脸从膝盖上抬起来,看见那个可恶的本溪湖眨巴着黑琉璃般的大眼睛盯着他。 他说不清此时心里翻涌的是什么情绪,只是下意识地要冲她发发脾气,于是没好气地一冲:“看什么看!” 这一声成功将本溪湖吓得一抖:“你、你别哭啦。” 静山眉头一皱,腾地站起身来,挺直腰板,将自己干爽的脸伸给她看:“谁哭了,我才没哭!” 本溪湖嗫嚅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碰他的眼角:“你刚刚明明一副要哭的表情,看。” 静山诧异地看着她指尖那滴像晨曦露珠一样的小泪珠,后知后觉地羞恼,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往回拽:“你怎么见着个人就跟着跑啊?被拐卖了都不知道,跟我出去!” 本溪湖还算乖,不挣扎也不说话,就这么任由他抓着手、跟着他出了幻境。 静山一迈出幻境,心一下子落回地面,才理直气壮地试图教训她:“你怎么那么花痴……” 话音落,他才发觉手上一空,立马将手从镜子里抽离一看,根本谁也没被带出来。 “糟了,本溪湖她……” “嗯?怎么啦?” 静山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一怔,回头望去,那本溪湖好端端地坐在茶卡盐湖身边,正优哉游哉地嗑着瓜子,别提多惬意了。 “你怎么进去那么久啊?” 本溪湖拍拍手掌心残留的瓜子壳,一脸好奇地跳下椅子凑到他跟前,“怎么样,看到什么啦?” 静山尚未回过神来:“你怎么在这儿?” 本溪湖更是纳闷:“奇怪,我不在这儿能在哪儿啊?你才进去多久就失忆啦?是我把你带来茶卡盐湖娘娘这儿的哎!” 她叽叽喳喳的声音有些聒噪,静山揉了揉发晕的脑袋。 倒是一旁的茶卡盐湖睁开眼打量着两人,十分开心地笑了起来:“有趣有趣,这么多年以来,你的幻境是最有意思的了!” 本溪湖眼神一亮,跑到她身边央求道:“娘娘娘娘,他的幻境里是什么呀?他怎么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啊!” 静山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刚刚幻境中的那个本溪湖竟然是他的幻想,他顿时有些慌张,拔高声线地问:“茶卡盐湖娘娘,您……您全看见了?” 茶卡盐湖正点着头,那边本溪湖的好奇心快使得她抓耳挠腮了:“娘娘,快说呀~” “我看见他……” “娘娘不要告诉她!”静山涨红着脸打断她的话,又觉得失礼,才拱手作揖,“卑职恳请娘娘,保守这个秘密。” 茶卡盐湖沉吟着,笑看了一眼急吼吼的本溪湖,才朝他点了点头。 本溪湖气得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哼,神秘兮兮的,下次找到好东西再也不跟你分享了!” 静山踌躇着开口:“……我看到曾经的我了,骑着高头大马,很威武,跟衡山华山他们一个样,行了吧?” 本溪湖这才算被稍稍哄好了一点:“真的吗?还有呢还有呢?” “没有了!”静山板着脸,末了不忘小声再嗔一句,“小花痴!” 本溪湖耳朵可尖,立马叉腰指着他的鼻尖儿:“你刚刚骂我了吧?” 静山一把拍开她的小爪子,朝茶卡盐湖告退便想走,本溪湖哪能放过,自然缠上去又是一阵叽叽喳喳。 “你要是不告诉我还有什么,我就天天闹你!” “还有……你以后不许骑别人的马,听见没有?” “为什么啊?” “别人的马都是成年大马,太高了容易摔下来,只有我的小马驹适合我们小矮个儿骑。” “……好像有点道理。” 第36页 茶卡盐湖那冷漠的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倚在门边目送二人远去,眼看落日西沉,她若有所悟地呢喃低语:“大化世界,如泡似影,彼为幻,即此为真耶?” 倒也不见得。 作者有话要说: 空之镜篇结束啦!茶卡盐湖一直在质疑所处世界的真实性啊,她发现了自己在我的文里!(惊恐) 下面一个篇章我想写个重头大人物!!!你们猜猜康?(:3」∠)_ 第21章 021【珠穆朗玛篇】 时近黄河太后的寿辰,皇帝有意好好操办,势必要隆重盛大,然而黄河太后再三嘱咐,不要过分挥霍奢靡,皇帝才有些遗憾地点头。 好在长江皇后摸清楚黄河的心思,老人家不图什么大场面,只图一个热闹,她请求皇帝准许守在边疆的孩子们回来同贺,还有黄河太后多时未见的那些老姐妹们,也一同来聚聚,皇帝被如此点拨,不禁三嘆长江真是位贤内助。 虽然不过分铺张,该有的排场还是得有,寿辰越近,本溪湖同九曲溪浣花溪她们一众女官,便忙得是脚也不沾地,她们尚且如此,可知长江更是忙的焦头烂额。 此时,黄河太后的好些老姐妹已经到了,正坐在她的暖阁一同说话,还有一群小辈儿们围簇着,九曲溪捧着新鲜果盘来,见老太后笑得眼都不见了,着实是开心。 淮河打量着她:“太后啊,多年不见您,还是这么硬朗,看来那五禽戏什么的,真有效用啊?” 黄河一听这话,当然是自豪,不仅身子硬朗,牙口也好,吃起水果来咬得脆响。 “那是自然,趁着这几日,哀家来教教你们,年轻的学了身姿婀娜,老的学了延年益寿!” 见黄河太后站起来就要示范,众人齐齐笑起来,珠江忙过去搀着她坐下:“老寿星,咱们可比不得您,您那九曲的身段儿,谁能学得来?” 黄河太后看着这个泱泱国内仅次于长江的女中豪杰,如今珠江虽已不年轻,但精明的眼眸仍能看出往日的雷霆手腕。 黄河太后老实坐下,拍拍她的手背:“她们退却就罢了,你这孩子可厉害得多,来,坐在哀家旁边。” 辽河看了一眼外面来来往往的宫人,开起玩笑:“黄河太后啊,长江入主中宫千万年了,倍受百姓爱戴,这次您的寿辰又操持得这么上心,倒像亲女儿似的,多贴心,真羡慕您!” 黄河太后心里自然清楚,长江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丝错处,也不住地点头,临了还要打趣她一句:“你自己那俩亲女儿不好么?还来羡慕哀家,赶明儿告你黑状去!” 这时,门口一阵笑声传来:“谢太后提醒,咱俩都听见了,回头定要与母亲好好论论理。” 暖阁的帘子被掀开,两位模样标緻、风韵犹存的贵妇人进来,朝太后行了万福礼。 辽河忍住笑意怼她俩:“黑龙江,松花江,不是叫你俩早些过来么,也不知做什么去了,现在才到。” 松花江入了座才道:“只因想念我那不省心的女儿想念得紧,一入宫就去看看她了,故而给太后请安来迟,请太后见谅。” 黄河太后自然是通情达理:“无妨无妨。” 松花江想起刚刚长白山天池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想回家,还缠着她问长白山父王咋没来……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天池这孩子从小娇惯,若是平日有不当之处,太后可要好好惩处她。” 黄河太后摆摆手:“后宫诸事哀家不常过问,都是长江皇后在管,你也别担心,天池比刚入宫时已经好很多了。” 一旁黑龙江见姐姐脸色不大好看,忙岔开话题:“黄河太后,那嘉陵江和汉江是不是长江皇后的妹妹呀?” 黄河太后眯起眼睛回忆了一下:“对,皇后的姊妹们最是多,其中嘉陵江和汉江算是广为人熟知的了,千万年前见她俩,还都是怯怯的小姑娘呢。” 辽河不解道:“黑龙江,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黑龙江这才八卦起来:“坊间传闻,说嘉陵江与汉江近日颇有些不对付呢。” 辽河眉头一皱:“亲姊妹哪有隔夜仇,你别听风就是雨的乱传。” 黑龙江忙闭了嘴,淮河却道:“哎,说起来我最近也听说了,好像是因为那个巴山?” 刚刚才缩回去的黑龙江又眼神一亮:“对对对!” 其他几人不论老的少的都开始支棱起耳朵听,只见淮河打量了一下黄河太后表情并无异色,才又道:“那大巴山虽说近来名声寂寂,仗不住歷史悠久、风度翩翩的迷人啊,于是嘉陵江和汉江俩姐妹似乎齐齐对他动了心呢。” “哦——” 众人这才瞭然,这时,坐在角落较为年轻的黄浦江探问道:“听说这巴山曾经也是古时名山,跟那个神农架、巫山都是相交甚密的兄弟呢,说起巫山……” “咳!” 她话还没说完,坐在上座的黄河太后取出帕子掩嘴重重一咳,咳出满帕子的泥沙,吓得淮河忙关切道:“太后您没事儿吧?来,快喝茶润润。” 黄浦江被一旁的晋江拿胳膊肘拱了拱,识趣地闭了嘴。 第37页 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晋江适时转移话题:“黄河太后,我那儿最近又有了许多新鲜话本子,想到您往年也喜欢看,这次便多带了几箩筐来,什么宅斗呀种田呀爽文呀,都有的,权当给您解解闷儿。” 黄河太后一听这个,才高兴起来:“那敢情好,哀家就爱看这个,只是近几年眼睛不太好啦,只能让九曲溪丫头念着听。” 晋江得了肯定,神情更是得意:“这不打紧,宫中不是有戏班子么,让他们按照话本子演不就是了嘛。” 黄河太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哼的一声:“那哀家可不放心,戏说不是胡说,改编不是乱编,他们惯爱把原着改得味儿都变了。” 这一说,众人的话题便又转到了最近传唱度高、广受欢迎的几齣戏上。 此时的宫巷里,宫人忙着筹备寿辰大宴,来往匆匆。 本溪湖还没干完的活儿被力气大手脚快的神农溪姑姑接走了,大约是体谅她人小腿短,让她好歇歇脚。 再三感谢后,本溪湖挪到墙根底下休息,还没缓过气来,就听见不远处一阵乱糟糟的匆忙脚步声。 照理说宫人走动是不该发出这样的动静的,该不会是发生什么大事儿了? 本溪湖站起身来拍拍裙子上的灰尘,扶着墙角探身过去一看,果然是一群侍卫宫人都往宫门处跑去,她刚好看见一个熟人,忙喊道:“清源山!清源山!” 清源山擦了擦额上的汗,颠颠儿地跑来:“是你呀,怎么了?” 本溪湖指了指那一群明显有些激动的宫人们:“我才想问你这是怎么了,大家都赶着去干什么啊?” 清源山激动起来:“你还没听说呀?这次皇上为了哄太后高兴,把常年镇守边疆的珠穆朗玛峰也召进宫来给老人家祝寿,现在就快到了,外面百姓们夹道欢迎,可热烈了!” 他说完,就一熘烟地随人流跑了,生怕错过迎接大将军。 本溪湖还有一肚子话想问,奈何他蹿得比兔子还快,于是她只得一头扎进人堆里,跟着他们过去凑热闹。 珠穆朗玛峰她自然是听说过的,世界第一高峰,威名赫赫,据说有一半尼泊尔血统,一半中华血统,常年镇守在边疆上,万年不得回来一次。 她身子小也有小的好处,在人挤人的缝隙里轻轻松松穿到了前排,此时她看见一位身穿戎装的人从宫门昂首阔步地进来,还能依稀听得见宫外许多百姓的唿唤: “我爱你珠穆朗玛~心中的珠穆朗玛~你走进亲人梦中~你笑在高原藏家~~~” 哇,珠穆朗玛峰的人气这么高的吗?本溪湖的想法刚刚出现,就听见身边围拥的宫女侍卫们齐齐高唿起来: “珠穆朗玛!女神我爱您!!!” “珠穆朗玛看我看我!啊啊啊啊她看我了!” “欢迎回来!珠穆朗玛呜呜呜呜我太激动了……” “好想嫁给珠穆朗玛峰啊啊啊……” “带我去边疆吧珠穆朗玛!我要当您的小弟!” 此起彼伏的唿喊声震耳欲聋,本溪湖险些被挤得掉下栏杆,身后一个力道将她拉回来:“你小心一点。” 本溪湖抓稳栏杆,回头一看是静山:“哎,你也来看热闹啊。” 静山的目光也紧随着那位闻名遐迩的大将军:“珠穆朗玛峰难得露面,我当然要瞻仰瞻仰。” 本溪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端详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咦?原来珠穆朗玛峰是个女孩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戏说不是胡说,改编不是乱编”——六小龄童→_→哈哈哈玩个梗,看我多爱晋江,处心积虑给她戏份哈哈哈。 其实一开始我设定的山都是男,水都是女,然而到了珠穆朗玛这儿发现行不通,因为珠穆朗玛在藏语的意思是女神哈哈哈_(:3」∠)_一个男人叫女神有点奇怪,就设定为攻气十足的女将军叭! 珠穆朗玛峰的cp会是谁呢?放心,也是个大人物! 第22章 022【珠穆朗玛篇】 静山好气又好笑地抬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你刚刚被挤傻了吧,现在才看出来?” 本溪湖无辜地揉揉脑袋:“谁能想到这么威武厉害的大将军竟然是女孩子呢。” 静山望向珠穆朗玛峰远去的高大背影感慨道:“所以她才会被称为女神啊,受万民爱戴。” 眼看着珠穆朗玛峰被宫人指引着去了皇帝的勤政殿觐见,那身影进入殿中,围观的人们才渐渐四散了。 “想想真是好厉害,世界最高峰哎~” 本溪湖回想刚才那位女将军从容的步伐,突然理解了大家热情高涨的原因:“我们这么小,她肯定都不会放在眼里的。” 旁边一位拄拐围观的老宫女儿听见了,立马一本正经地辩白:“那怎么可能,女神大将军最是宽和友善,记得多年以前,她也来宫中面圣,我不小心碰倒酒壶弄脏了她的衣袍,她不仅没有责怪,还帮我向姑姑说情~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然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英武帅气,美丽动人~” 老宫女说着说着,满是皱纹的脸上也开始泛着少女般的酡红。 第38页 本溪湖被她的神情感染,也开始了憧憬的想像:“我也好想跟她说上话哦。” 静山很想再吐槽一句“小花痴”,憋了一会儿还是适时地给出建议:“她这次回来是祝寿,肯定会去太后那儿的,你常去露露脸,说不定人家会注意到你这小到离谱的身躯。” 虽然这人明显在挖苦自己,但本溪湖觉得很有可行性,于是感激地朝他眨眨眼,一路小跑地去找太后身边的九曲溪。 然而不巧的是,九曲溪也忙得很,直到快傍晚时本溪湖才找到她,随她去太后那儿一探,珠穆朗玛峰已经来拜见过太后又走了,听说与皇子们打马球去了。 眼下本溪湖也有一大堆活儿要干,总不好全丢给姑姑们她自己跑去乱转,只好先放一放这心思,估摸着,得等太后寿辰当日才能再睹珠穆朗玛峰的风华。 她正准备回去,却见一位素衣白髮的陌生人飘然而来,像饱经了沧桑,却是如画描摹的眉眼轮廓,那神态超然,远远看着竟像仙人下凡。 “啊,崑崙山……” 本溪湖听见身旁的九曲溪一声惊嘆,还没来得及问她,九曲溪便急急回去禀报太后,黄河太后一听这等人物,也一脸惊喜地站起身来迎接:“没想到皇帝竟将您也请动了?” 崑崙山进屋来,那浑身的寒气将一旁的本溪湖冻了个激灵,他开口淡淡的问候,听着也是全无情感波动:“黄河太后安康。” 太后忙将他请来落座:“有您这句吉言,自然是安康,多时未见您,也听不到您的近况,还以为盘古真人将您带去封神登仙了呢。” 角落里的本溪湖还是头一次听见太后用敬语,虽然她曾也听说过鼎鼎大名的崑崙山,但是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不染红尘的大人物,连高高在上的黄河竟也要礼让几分。 因为还有其他要务,本溪湖没敢多逗留,被九曲溪牵了出去。 太后寿辰当天,是个艷阳高照的好天气。 寿宴摆在大殿中,殿外就是种满奇花异草的大花园,开宴前太后皇帝还未到场,众人三五成群地在花园里闲话,皇子公主们也渐渐到齐,其中数刚刚病癒的九寨沟最为瞩目,她蒙了张面纱,说是尚未修復完全,众人不免因此惋惜安慰一番。 本溪湖与几位姑姑也站在一旁歇息,突然听见众人都齐齐住了交谈声,同时望向一个方向,本溪湖忙探身看去,果然是珠穆朗玛峰来了。 此时她已换下那一声冰冷僵硬的戎装,穿上束袖长袍,虽是简单常见的衣饰,却显得她英姿飒爽、神采飞扬。 本溪湖此时距离她比初见那日近多了,才发现她身形虽然高大,脸庞却是美丽无瑕,因是混血出身,那一双深邃的眼睛不论看向谁都如同含情脉脉。 “珠穆朗玛!” 人群中是纳木错先唤她,她提裙跑上前去,那双本就如同星辰般的眸子此时更是闪亮:“珠穆朗玛,您还认得我吗!” 珠穆朗玛峰低头打量这个女子,仅一眼便笑道:“我哪能不认得美丽的天湖,你是藏地里最珍贵的宝石。” “珠穆朗玛,我们好想你!”纳木错激动得很,蹦跶着一把扑进她怀里紧紧抱住不撒手,声音听着倒像是要哭出来。 本溪湖呆呆望着,她还是头一次看见纳木错做出如此异常的举措——她本以为上次贴着鬍子去赌马已经算是极限了。 紧接着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皇子们表现得颇为热烈,黄山飒沓而来,勾住她的肩膀:“大将军,今日过后,一定要多留些日子,咱们皇子几个都想再同你切磋切磋球技呢!” 其他的庐山嵩山华山等人都举双手贊成,连一向沉稳寡言的泰山都忍不住道:“我有一把上好的马球桿,稍后差人送到你那儿去,带回边疆解解闷。”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围在珠穆朗玛峰的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本溪湖跃跃欲试,也想表达一番自己的崇拜之情,结果还没能走到她身边,就被旁人不慎碰倒在了地上,又因身材娇小,险些被踩。 “小心!” 本溪湖刚吓得闭上眼,就被臂弯上一记力道拽了出去,回眸一望,果然又是静山。 “多谢啊,又被你给救了。” 静山看着她那劫后余生可怜巴巴的模样,故作嫌弃地松开她:“下次再犯傻,我才不管你!” 方才喧闹的人群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条道,珠穆朗玛峰循声过来,蹲下身平视着这两个小不点儿:“这是新出生的小皇子小公主吗?” 本溪湖还在摇头,日月潭笑着把他俩推到她跟前介绍道:“不是啦,这两个小娃娃是世上最小的山,和世上最小的湖,跟您这位世界最高峰站在一起真的好有意思哦!” “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小,好可爱。” 还没等静山和本溪湖反应过来,珠穆朗玛峰已经轻轻松松地将他俩抱起来,一只在左手一只在右手,刚好满怀,深邃的眼眸里尽是母性柔情。 静山还有点不好意思地想挣扎,而本溪湖此时已经安详地靠在她柔软又宽厚的怀里,迷迷瞪瞪说起胡话:“女……女神大将军,可以带我一起去边疆嘛~” 第39页 静山一听这话还了得,急得挥舞着小胳膊在她眼前晃:“你疯啦?边疆苦寒之地,你这小身板只怕还没进高原就得嗝屁。” “哈哈哈,你说得有道理。”为免本溪湖失望,珠穆朗玛峰还是不厌其烦地解释,“小妹妹,那个地方可不是谁都能去的,你想为国效力的心意我明白,依我看,你们俩刚好是一对吉祥物,镇守在宫里也能为国争光。” 本溪湖软软地趴在她肩头,眼里闪烁的满是憧憬,静山白了她一眼:“大将军,她哪是想为国效力,她其实就是个小花……” 痴字还没出口,便被本溪湖一顿张牙舞爪给堵了回去。 看着怀里这两个小娃娃活力满满的样子,珠穆朗玛峰也不禁大笑起来,似乎心情很是不错。 “哎,那是不是崑崙山?” “怎么可能?崑崙山怎么会进宫呢……啊,好像真的是他!” “好……好冷啊,啊啾!” 听到身后窸窣细语,本溪湖感觉到珠穆朗玛峰的身形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她便将他俩都从怀里轻轻放回地面,那原本洒脱豪迈的神态也突然有些不安和侷促。 这是怎么了?难道这两位大人物还有旧仇不成?本溪湖歪着脑袋看向走近的崑崙山,不明就里。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有没有闻到cp的味道→_→ 珠穆朗玛峰位于中国西藏自治区与尼泊尔交界处的喜马拉雅山脉中段,是世界最高峰,一部分在尼泊尔境内,一部分(包括最高峰)在我国境内,最开始关于珠穆朗玛的所有权在国际上有争议,1960年,我国派出由平均年龄仅24岁、由214人组成的队伍开始了登山,最终征服了这座世界最高峰,让世界承认了它是我们国土的一部分! 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真实歷史事件,由吴京、章子怡、胡歌等人主演的《攀登者》就是讲述这个故事,预计国庆期间会上映~ 第23章 023【珠穆朗玛篇】 崑崙山走近了,方才围着的许多人都因为他那自带的浑身寒气瑟瑟发抖地躲至一旁,只有珠穆朗玛峰常年不畏冰雪,立在原地仍是未动。 虽然她的眼神有些闪烁,开口还是故作豪气地招唿:“崑崙山大哥。” 崑崙山淡淡地点了点头,下一刻,他缓缓抬起手,抚在了她的头顶上,这一奇异的景象将围观众人都惊呆了:纵使是黄河长江、黄山泰山面对威名赫赫的珠穆朗玛也做不出这样的举动。 然而珠穆朗玛峰的脸上并没有恼意,更没有闪躲,倒十分谦逊地低下了头,那神情似乎有些紧张。 只见崑崙山如同抚摸小猫般地轻抚着她的头顶,打量了半晌,才吐出四个字:“又长高了。” 珠穆朗玛峰笑了笑:“是,还在以每年3毫米的速度增长中,不过比起千万年前,还是差远了。” 不知是不是本溪湖看花了眼,那冷面如冰霜的崑崙山嘴角似乎有一丝隐隐约约的笑意,他收回手,开口又是简单四字:“这样挺好。” 珠穆朗玛峰常年驻守于风雪中,据说纵使气候如何恶劣,她也没皱过一次眉头,此时她的脸上却出现了与刚毅相反的神情,竟有几分小心翼翼:“崑崙山大哥,雪人很久没见你了,它好像很想你。” 崑崙山认真地点点头:“我也想它。” 珠穆朗玛峰看见远处是太后、皇帝和皇后的仪仗来了,有些着急:“它总是闯祸,你若有空来帮我教训教训它吧。” 崑崙山似乎在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良久才摇摇头道:“它会记仇。” 话音刚落,太后便到了殿前玉阶下,众人齐齐祝寿,后面又是开宴、观舞、听戏,珠穆朗玛峰被一圈圈人围着敬酒,忙得脱不开身,时不时抬头张望,像是在找谁。 侯在殿外待命的本溪湖悄悄凑到静山旁边,拉了拉他的袖子:“哎,我怎么觉得珠穆朗玛峰跟崑崙山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啊。” “哦?”静山抱着双臂,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微妙在哪儿啊?” 本溪湖有理有据:“觐见皇上都不卑不亢的珠穆朗玛峰,一见崑崙山就有些忐忑,而且崑崙山对她爱答不理的,还摸她的头哎,依我看,那是在挑衅。” 静山愣住:“啊?” 本溪湖继续道:“这两人来头都不小,八成从前交过手,甚至还未分胜负,所以这一见面便剑拔弩张……” “停一下。” 静山抬手:“你管他们俩之间微妙的气氛叫剑拔弩张?” 本溪湖歪着脑袋发问:“不然呢?” 静山无奈地嘆气:“你姑姑们摸你的头是在挑衅吗?” 本溪湖噘着嘴,据理力争:“不一样,那是因为我可爱嘛,珠穆朗玛峰那么高大威武,只有挑衅这一种解释了吧?” 静山看向那人群中依然时不时拿余光看崑崙山、被崑崙山发觉后立马收回视线的珠穆朗玛峰,啧啧嘴:“说不定人家在崑崙山眼里也十分可爱呢。” 经他这么一点拨,本溪湖突然觉醒了什么:这么一想……似乎也能说得通? · 第40页 太后的寿辰圆满落幕,她老人家很是高兴,放了女官们一连好几天的假。 本溪湖缠着浣花溪姑姑教她编了一个护身符,连夜编好后想去送给珠穆朗玛峰,结果去了她的住处发现并不在,问了宫人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本溪湖只得无功而返。 途经宫巷,看见一个脸熟的老宫女儿,此时正在和同伴讨论着什么,本溪湖耳朵尖,听见是有关珠穆朗玛的话,忙问道:“可看见她往哪儿去啦?” 老宫女也不吝啬:“好像是往西面崑崙山的住处去了。” 得了准信儿,本溪湖忙揣好护身符,迈着小短腿跑往西面的偏殿,绕过宫巷,远远地确实看见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只是她此时正徘徊在崑崙山的门前,似乎在犹豫什么,连台阶都未曾上。 “大将军,您怎么不敲门?崑崙山不在里面么?” 谁知珠穆朗玛峰一听这话,吓得立马弯腰捞起她,以本溪湖从未见识过的速度飞一般地跑到旁边的宫巷里,冲刺了几十丈开外。 “吱呀”一声,崑崙山在屋中听到动静来开门,却见门口无人,只好有些失落地关门回屋去了。 而此时珠穆朗玛峰到了僻静处,把本溪湖放回地面,才卸除刚刚那副紧急戒备的状态,重回温柔:“有什么事吗,小妹妹?” 本溪湖刚刚一瞬间只能听见唿唿风声,连眼前的景象都看不清楚,此时落地,吓得喘个不停,好像奔跑的是她一样:“大……大将军,您为什么躲着崑崙山啊?” “嗯?”珠穆朗玛峰沉声质疑,很是不解,开口却漏了馅儿,“谁、谁躲着他了,没、没有啊!我只是刚好路过而已,刚好路过……” 本溪湖心中暗道:原来威风凛凛的女神大将军居然也有害怕的时候,看来真被静山的火眼金睛给猜对了。 于是她也仗着女神这么温柔肯定不会揍她,索性单刀直入:“大将军,您是不是喜欢崑崙山啊?” 谁知这话如同战场上的千军万马直面袭来,吓得珠穆朗玛峰连脸色都变了……不对,本溪湖心想,真换做是千军万马,珠穆朗玛峰兴许还没这么大反应。 只见她站起身挺直腰板,昂首举目,像是立誓的模样,振振有词:“怎么可能呢,我跟他是好兄弟,崑崙山大哥很关照我的,没有的事,你、你别乱说啊!” 本溪湖截获到她那一本正经的表情下明显慌乱的眼神,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女神大将军!您这也太明显啦!” 珠穆朗玛峰见她一个小娃娃都这么说,抿了抿嘴唇,又蹲下来小声问:“真的很明显吗?” 本溪湖重重地点头:“我一开始还以为你要跟他打架呢,后来经别人提醒,才发现原来是两情相悦啊!” “怎么会是……两情相悦呢?”珠穆朗玛峰皱紧眉头,断然地否定道,“崑崙山大哥最多只将我当弟弟看待,在他眼里,我恐怕连……连女孩子都算不上。” 本溪湖自信满满地拿出静山给她分析的证据:“不会的,他上次不是还温柔地摸您的头吗?他觉得您可爱呢!” 珠穆朗玛峰苦笑:“这有什么的,他是对我很好,但不是那种好……” 本溪湖疑惑地望着她:“那您问清楚不就行了吗?刚刚看您在那儿徘徊,可真不像传闻中您杀伐果断的样子。” “唉,这事要是能像战场上那么简单就好了。”珠穆朗玛峰若有所思地慨嘆一声,突然后知后觉地一惊,“对了,你刚刚说是别人提醒你?难道很多人都看出来了?” 本溪湖抬头看天回忆了一下,好像全程也就她和静山俩人在叽里咕噜地八卦这事儿。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珠穆朗玛峰就按住她纤幼的肩膀交代:“这件事儿,还有刚刚我在他门口不敢敲门的事,都不要外传,记住了吗小妹妹?” 感受到来自肩上无法忽视的压迫力,本溪湖立马拼命点头:“好好好,保证不外传!” 珠穆朗玛峰吁出一口气,转身就想走,本溪湖这才想起被自己焐热的护身符,忙举着给她:“哦对了,大将军,听说您过两天就要回边疆了,这个是给您的,要好好保重呀!” 珠穆朗玛峰接过那个小小的、技法有些拙劣的护身符,又看看这个望着她的小娃娃,心里有些感动,于是托在掌心很仔细地收拢起来:“谢谢你,小妹妹,我会妥善保管的!” 告别了珠穆朗玛峰,本溪湖沿着来时的路回去,途径崑崙山的住处,她还是有些好奇。 她小心翼翼地拾阶而上,走近门口,才听见里面传来敲打的脆声。 奇怪,外面晴光大好,崑崙山把自己关在屋里鼓捣什么呢? 本溪湖试图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正奇怪怎么敲打的声音突然停了,“唿啦”一声,门被兀地打开,迎接她的是来自崑崙山的那股冰冷寒意。 “昆……崑崙山?” 本溪湖挠挠头,现学现卖地把珠穆朗玛峰的谎话拿来用:“我只是刚好路过而已,刚好路过……”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在1300万年以前,珠穆朗玛峰曾经超过12000米哦,不过那时候地球地貌跟现在应该是千差万别,有时候看着这些山川的歷史科普,觉得人类文明真的是沧海一粟_(:3」∠)_ 第41页 虽然担心小天使嫌烦,还是再来厚着脸皮求个收藏qvq 第24章 024【珠穆朗玛篇】 静默了半天,本溪湖没等到崑崙山的声音,越想越怕,只好抱着头坦白:“对不起,我的确是在偷听,请您不要生气,或者生气罚我也好说,别把我扔到您的死亡谷里去……” “呵。” 本溪湖似乎听到了一声笑,战战兢兢地抬头,却发现那位崑崙山的脸上仍是神情不变,别提笑容了,那沉静如冰川的眼眸里一丝波动都没有。 “进来坐。” 他说完,就转身坐回窗前的案台旁,拿起本溪湖叫不上名字的小工具在捣鼓些什么,叮叮噹噹的,是她刚刚在外面隐约听到的脆响。 她乖巧地蜷腿坐在凳子上,伸长了脖子看他埋头做事,却因凳子离他实在太远,又不敢不听他的话随意挪动,憋得心里好奇极了。 “崑崙山大人。”本溪湖终于忍不住,怯怯地开口,“您在干什么呀?” 崑崙山回头望了一眼躲得远远的她,声音不疾不徐:“过来看。” 得了准许,本溪湖跳下凳子,小碎步跑到他的案台边,扒着桌面垫起脚一看,不禁惊唿:“哇,这是……” 崑崙山竖起手指朝她做了个噤声的示意,本溪湖明了,大眼睛直盯着他手里那尚未完成的玲珑物件儿移不开目光,小声询问:“好漂亮啊,是要做来送人的吗?” 崑崙山继续手上的工活儿:“对,要保密。” 本溪湖已经猜到他要送给谁了,比她自己收到这样的礼物还开心:“好,一定保密,要给她一个惊喜嘛,您放心,她一定会爱不释手的。” 她说着,抬头看向他那冷若冰霜的脸,真真切切地看见一抹淡然漾起的笑意,如同春风融化了冰雪,令她一时呆得忘了言语。 · 珠穆朗玛峰要回去的这一日,天上阴沉沉的,从北面刮来了大风,众人都慨嘆这说变就变的天气,都好像在挽留大将军不让她走呢。 皇帝皇后亲自送她到宫门外,百姓们也像她来时那一日一样,夹道相送,宫里一群宫人侍卫也挤在一处远远看着,有不捨得的,已然低声啜泣起来。 毕竟边疆遥远,这一走,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本溪湖正奇怪怎么不见崑崙山的人影,只听见人群中不知谁一声“啊啾”,她探头望去,果然是崑崙山带着寒风疾步而来。 此时珠穆朗玛峰与皇帝皇后道完别,抚着马鞍仍迟迟不上马,不时地朝皇帝仪仗队后张望,像是在等谁。 “珠穆朗玛。” 她听到这一声唤,脸上立马阴转晴,灿然而笑,对着来人道:“崑崙山大哥,我……我还以为你身有要事不能来了。” 崑崙山本就话少,现在更是不说废话,直接从怀里取出准备已久的礼物,递给她:“送给你。” 珠穆朗玛峰看向他手里那根玲珑剔透的玉簪子,上头繁复细緻的花样雕刻得栩栩如生,是极高超的工艺,配上崑崙玉上好的成色,简直是世间难见的珍奇首饰,任凭哪个女孩儿看了都喜欢。 她生来与风雪为伴,与兵马同眠,还从没有过这样好看的首饰,这会儿竟看得愣住了,一时忘了伸手去接:“这……这是送给我的?” 崑崙山见她如此反应,眉头微微动了动:“不喜欢?” 珠穆朗玛峰迴过神,忙接过来,仔细地拢在手心里,生怕不小心给弄坏了,翻来覆去玩赏不停:“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好喜欢,谢谢你崑崙山大哥!” 崑崙山却仍疑问道:“为何不戴?” 珠穆朗玛峰抬头看了看他,脸有些微红,又将那簪子贴在胸口护着:“路上风大,我怕它蒙上尘、受了损,我要好好收藏起来。” 崑崙山这才点点头,抬起手像往常一样,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顶:“保重自己。” 珠穆朗玛峰将那簪子拿绢帕包裹了,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临上马时,又踌躇着开口:“崑崙山大哥,雪人它真的很想你。” 这回崑崙山没有像上回一样客套了,而是斩钉截铁地摇头:“它讨厌我,不会想我。” 珠穆朗玛峰一愣,避开他灼灼的目光,踩着马镫上了马,一捞缰绳,却发现缰绳在崑崙山的手里握着。 她见崑崙山仍在望着她,丝毫没有把缰绳还给她的意思,于是两厢凝视,她终是红透了脸,败下阵来,用蚊子般哼哼的声音道:“……是我很想你。” 崑崙山难得地露出清晰的笑容,将缰绳送回她手里:“我也想你。” 他的手正要收回,却被坐在马上的珠穆朗玛峰一把牵住了,面对她这千万年才有一次的撒娇,崑崙山先是微微怔住,才回握了她满是糙茧的手,那一向冰冷的语气也好似有了温度:“我一定来。” 只是四个字,珠穆朗玛峰便心满意足地笑了,这时方像是没了遗憾,策马远去。 本溪湖远远看着,即便是听不清他们聊了什么,也看得出崑崙山将那精心准备的礼物送给她了,她望向那扬起尘土远去的马儿,也真切地为珠穆朗玛峰开心,傻傻笑了起来。 第42页 “你傻乐什么,人家又没送给你。” 不知何时静山又出现在了她旁边,顶头一盆冷水这么一泼。 本溪湖轻哼一声,撅起嘴来:“哼,你不懂,这旷世绝美的爱情,闻者见者,谁不感动?” “也不知当初谁傻不愣登地以为人家要打起来,现在还说我不懂。”静山嘲讽之意满满,趁她不注意,还使劲捏了捏她那对包子一样的小髮髻。 本溪湖立马抬手护住早上费了好大功夫梳好的髮型,昂着头故作兇狠:“你是不是想打架?” 静山随着散去的人流一熘烟跑了,仍像初见时一样,回头做着鬼脸朝她挑衅:“你来啊,略略略!” 夕阳笼罩着这片大地,两只小娃娃在忙碌的宫人间嬉戏打闹,珠穆朗玛峰的离宫带来的伤感才被一扫而空。 作者有话要说: 为啥选崑崙山当珠穆朗玛峰的cp呢!崑崙山的名头既响亮又神秘,被称为中国第一神山、万祖之山,古人称崑崙山为中华“龙脉之祖”,也是神话中的常客,道教称“万神之乡”,据说西王母的瑶池就在崑崙山呢~ 崑崙山另一个神秘的点就是“死亡谷”,很诡异很恐怖,文中没有细写,对超自然现象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搜一下“崑崙山死亡谷”。 ps:还剩一个篇章就完结辣~是不是有点短小?qvq 第25章 025【罗布泊篇】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可能有一丶丶小恐怖,不过放心,大家都是善良哒! 还有为了剧情需要设置了在宫里供奉妃嫔灵位的地方,我知道真实宫廷是没有哒_(:3」∠)_望大家谅解一下!  阴雨季节,长江皇后正将繁杂的琐事处理完,还没来得及闭上眼小憩一会儿,便听见宫人来报:“崑崙山求见。” 长江对崑崙山这位人物自然是敬重有加,前时为了给黄河祝寿,他这鲜少露面的人也特地从修行的地方赶来,听皇帝说过几日就要回去了。 不知这时候来找她有什么事。她忙饮了口浓茶提神,出去接待。 崑崙山也未在待客的椅子上就坐,见长江出来,便直接开门见山道:“明日我想祭拜她。” 长江一愣,这才想起原来明天是故人的忌日,只不过近来事务繁多,竟然给忘了,她都不好意思看崑崙山的眼睛,有些歉疚:“看我这记性……原本应当是我提醒您才对。” 崑崙山表情虽无波澜,声音却带了宽慰:“无妨,生者为先。” 长江想起故人,无尽嘆息在心头:“算起来,她消失了也有数年了,怪我们没能照顾好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干涸……” 崑崙山却是摇摇头:“命数如此。” 短暂的哀痛之后,长江便回归正事:“您身为她的长兄,自然是可以祭拜的,明日我命人去准备些香纸,供您……” “不必了。”崑崙山得了准允,便转身告辞,“她不讲究那个。” 长江皇后送他至门前,静下来时,才觉得心中始终有愧,便也不休憩了,坐到书案前为故人抄颂《太上救苦经》。 · 兴许是寿辰那几日黄河太后老人家一时高兴,饮食有些紊乱,近来总说泥沙淤积得厉害,不舒服,九曲溪同本溪湖等女官为防宫女们不尽心,都是陪在她身侧,一直等她睡下才离开。 今晚是本溪湖当值,她从太后宫中出来时已经天黑了,原本连绵的阴雨也停了,她暗自高兴,抱着油纸伞快步走着,因为她实在不喜欢打伞,油纸伞又重又大,她一个小小的人举着伞维持平衡就得使出吃奶的劲儿。 天气不好,晚上也没星星月亮,比往日更黑了,虽隔几步路就有灯,但火光也仅能照亮那么一小块地儿,她独自在宫巷走着,只听见自己哒哒的脚步声,和旁边宫墙长檐落下的滴答水声。 “呜呜呜——” 本溪湖脚步一滞,屏住唿吸凝神听,果然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女人哀怨的哭声,她原本胆子就小,被这么一吓,小脸煞白煞白的,脚都迈不动了。 “呜——我可怜的——” 正当她自我安慰这是宫巷中穿梭的风声时,她竟听见那个声音清清楚楚地吐出几个字来,而且好像……就在不远处! 本溪湖虽然胆小怕事,但最是惜命,她唿吸急促起来,使劲儿一跺脚让自己回神,跑出毕生最快的速度,埋头往住处冲刺。 不知是不是心跳的声音已经大得让她听不清别的动静,刚才那阵呜呜咽咽的哭声似乎已经没有了,她正待放下心来,一拐弯,结结实实撞上一个小小的胸膛。 本溪湖原本轻轻软软的一个小娃娃,耐不住刚刚跑得实在太快,这一撞,竟将静山给撞得踉跄几步,坐到了低声。 “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饶了我吧……” 本溪湖都不敢抬头看是谁,只当是索命的女鬼来了,吓得跪在地上缩成一团,含煳不清地告饶。 静山今日听说了她要当值到很晚,于是特地来这附近转悠,帮她查查宫巷里有没有灯灭了的,好先替她点上,不至于黑灯瞎火的害怕。 谁想到居然见识了她这头槌的威力,他慢腾腾地从地上站起来,揉着胸膛疼得直抽气:“你干嘛跑这么快?” 第43页 本溪湖一听熟悉的声音,连滚带爬地扑棱到他身边,八爪鱼一样地死死抱住他:“有鬼!有鬼!” 静山被她这反应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她从身上扒拉下来:“怎么可能?你这个胆小鬼,不就是怕黑吗,我送你回去好了?” 本溪湖原本想据理力争一下,但是又怕他跑掉,只好忍气吞声,只求他能待在她身边:“好……幸亏你刚好在这儿。” 静山以为她是质疑什么,忙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虽然今日不是我巡逻站岗,但是突然想赏月,就晃悠到这儿来了,谁知道这么巧呢。” “赏月?”本溪湖抬头看了眼黑压压的苍穹。 “……赏乌云!” “……哦。” 两人简短的插科打诨,正要往前走,那阵幽怨的哭声又响起来了,本溪湖一个激灵,抓住静山的胳膊直晃:“你听你听!那不是女鬼吗?” 谁知静山非但不害怕,反正还握紧了腰间的小配剑:“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吓唬人!” 本溪湖见他居然循着声音过去,吓得松开他躲到墙根里:“你、你不送我回去啦?” 静山一脸正气凛然:“保卫皇宫安全是我们侍卫的职责,我可不能放任别人装神弄鬼,要不你在这儿等我?” 本溪湖正要开口,那哭声又萦绕在宫巷之中,她脸色一变,扑到静山身边:“不行,这极有可能是女鬼的声东击西之计,先把你往另一个方向引开,然后再对落单的我下手,嘤嘤嘤——” 但见静山为难的样子,本溪湖只好强壮着胆子,拍拍胸脯:“罢了,我陪你过去一探究竟吧。” 静山看她小短胳膊小短腿抖得跟筛糠似的:“你不怕?” 本溪湖强颜欢笑:“若是不查出那哭声究竟是人为还是真鬼,恐怕我今晚也睡不着……” 于是静山也任由她这么紧紧攀着他胳膊,像是背负了一个大包袱一样,连脚步都比往常沉重了许多。 “呜呜呜——我可怜的主人啊——呜呜——” 他们循着西南方向走去,那声音愈发清晰起来,可不知是不是本溪湖的错觉,她缩起脖子,感觉周遭也越来越冷。 像是听见了她的心声,静山安慰道:“夜深了,有点凉。”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本溪湖看了一眼前方的屋宇,突然拖着静山前行的脚步:“不行,不能再往前走了!” 见静山不解,她又指向那假山石后露出的屋檐磕磕绊绊:“那是……是供奉已逝妃嫔灵位的庙堂。” 静山的表情这才松动:“难、难道真的是……” “肯定是啊!”本溪湖急得直跳脚,“我们快回去吧,明天禀告长江皇后,请一些道长法师什么的来超度?” 静山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仍是将信将疑:“要不我过去看看吧,宫中不允许私自祭拜的,万一是谁在那儿……” “求求你别去!” 本溪湖死活拉着他不松手,眼圈都憋红了:“我……我想小解。” 静山在夜色下的小脸微微一红:“行吧,那我们回去,明天我先不声张,以防有隐情,你去禀明皇后。” “行行行,好好好,都听你的。” 本溪湖急急忙忙地答应,与他转身就想原路回去,谁知刚一转过身来,便见一个轮廓狰狞的影子飘到他们眼前,吓得她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大叫,整个人弹开老远,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静山大胆些,但也吓得一瑟缩,睁开眼看清楚了,才发现那影子是一棵枯树,只不过模样有些怪罢了。 他走回去戳了戳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本溪湖:“你……你别是尿裤子了吧?” “我没有!”本溪湖一抬起头,小脸上已经涕泪横流,她咧着嘴掷地有声,“你不许乱说!” 第26章 026【罗布泊篇】 “好我不说。”静山尴尬地挠挠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本溪湖气急了,像个小皮球一样蹦起来:“我没有尿裤子,真的没有,就是被吓得腿软了而已。” 静山敷衍地点头,默默移开目光,本溪湖知道她说啥都解释不清了。 “呜呜呜……”那灰败的枯木漂浮在半空抽泣着,那是个老妪的沙哑声音,“吓到两位实在是不好意思,其实,老身是有事相求……” 这时本溪湖才反应过来,躲到静山背后打量这个怪模怪样的影子,见是棵树的形状,心里的恐惧才好些,壮起胆子发问:“你……你是活的还是死的呀?” 那枯木幽幽嘆了口气:“主人消失后不久,老身也枯死了……” 本溪湖心中一凉:这不还是鬼嘛! 静山较为镇定,很快抓住了重点,板着脸问它:“既然死了就该好好安息,有什么事值得你大半夜出来晃荡?你是谁,你主人又是谁?” 枯木哭哭啼啼道:“老身名叫胡杨树,主人是曾经闻名遐迩的‘沙漠明珠’罗布泊,主人的忌日快到了,可人们似乎早已将它淡忘,老身担心主人寂寞,想请两位去给她上柱香。” 第44页 本溪湖当然听说过罗布泊大名,只是近来宫中已杳无她的消息,原来是已经消失了…… “这……”她见这截枯木哭得可怜,沉思了会儿,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娘娘的善意战胜了恐惧,“要不我们就去上一炷香?” “不行!”静山反而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相传这位罗布泊生前也不是位好相与的主儿,《水经注》中说她身边‘少禽多鬼怪’,《佛国记》中也说‘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及望目,唯以死人枯骨为标识’,细想不觉得可怕吗?” 本溪湖听他如此确信,又打了退堂鼓:“那……那还是算了。” 那枯死的胡杨一听,又呜呜咽咽起来:“主人年轻时确实有些傲气,不过绝非歹心,只是与她兄长崑崙山一样,懂些通灵之术罢了,所以才被世人误解。” 静山却将本溪湖护在身后,毫不心软地拒绝:“我们与罗布泊毫无交情,只怕我们去了她也不会高兴,你与其找我们,还不如去找皇帝皇后。” 他说完这话便拉着本溪湖匆匆离开了,本溪湖回头望向那截枯木,只见它长长嘆了一声,影子随风消散了干净,她突然觉得有些哀伤:“静山,也许它说的是真的,原来罗布泊是崑崙山的妹妹啊,应该也不是个坏人。” 静山仍旧一本正经:“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不该以身犯险,明日你上报给长江皇后,算是提醒一下罗布泊的忌日,也算了了那枯木一桩心愿了。” 本溪湖觉得他的建议稳妥些,便点了点头答应了。 翌日,她办完分内的差事后,来到长江皇后宫中,却听宫人说她已经有事出去了,她追问了去往何处了,宫人答不知,只知道好像是为了罗布泊忌日的事。 本溪湖一听,这才放下心头的担子,也替罗布泊和胡杨树感到欣慰,原来都好好记挂着她呢,并没有忘记。 她想着眼下无事,也趁白天胆大,干脆去那庙堂拜祭一下罗布泊,消一消昨晚拒绝胡杨树的歉疚。 那庙堂建在极偏僻的地界,地势低,树木也多,难怪昨晚走到这里感觉阴风阵阵的。 她走到那庙堂附近,却看见一个人影比她先一步进去了,于是下意识蹑手蹑脚轻了步子,走近了才看清那绰约裊娜的背影,是青海湖娘娘。 青海湖将怀中抱着的小鱼缸轻轻放在一旁,取香点好插在炉中,又跪在蒲团上虔诚地拜了三拜。 本溪湖悄悄地走到门边,放眼望去,那案几上一排排的尽是已经消逝的湖泊的名字,光她听闻过的就有——罗布泊、梁山泊、济水,还有许多她连听都没听过的,乍一眼望去,无尽悲凉。 “罗布泊姐姐。” 青海湖开口已经是带了哭腔:“你离开之后,这咸水派的重担就落在了我的肩上,其中辛劳,如今已尝到,方知你过往的不易啊。” 她拿绢帕掖了掖眼里的泪:“曾经你何等的风光,广袤百里,明媚耀人,便是如今的我加上纳木错她们,也比不上从前的一个你,可谁知永不干涸的沙漠明珠最终还是落得……你病重的时候,皇上想救却救不回来,我常想着,若是再早一些发现,或许还能……” 她说着开始泣不成声,缓了缓,才继续道:“世人都说,我青海湖迟早会步你的后路,天知道我做了几夜的噩梦,罗布泊姐姐,你该知道我有多怕,扑面的沙尘随西北风一路东来,我如今是能湿润降尘、拦住它们,可谁能保以后呢?旁人说我变得神经质,害怕沙尘,吝啬草场,可我真的不想消失……纵使是国内第一大咸水湖又能如何,你当初也与我不相上下……” 她慨嘆地摇摇头,将那小鱼缸捧起来:“你看,这是我的裸鲤,长好大了,还记得从前你来逗它玩,它总会躲进石头缝里么?你还笑它没有鱼鳞,就像没穿衣服一样,不知羞……呵,就像昨天的情景一样,一转眼,皇上都已不记得你的忌日了,也是,满宫湖泊风光无限,他怎么会执着于已经消失的湖泊呢……” 本溪湖听她说得十分凄凉,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正要抬手揉揉眼,肩上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吓得她惊唿出声。 “谁呀?” 青海湖也听到了动静,拿绢帕拭去泪痕,整理了仪容出门来,看见来人时一怔,原本肃杀的神情也软了下来:“原来是你们俩啊。” 本溪湖回头看刚刚拍她肩膀的人,原来是个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小姑娘,虽生得伶俐可爱,笑容满面,可气色也不大好。 青海湖看着那个小姑娘,关切地抬手揽过她,拿广袖为她避风:“月牙泉,你怎么出来了?身子好些了吗?你弟弟呢?” 月牙泉弯着一双新月般的眼眸,懂事地道:“今日是母亲的忌日,我来看看她,鸣沙山年纪小,我怕他伤心,就没带他来,这会儿应该在餵骆驼……咳咳!” 她不过多说了两句话,便剧烈地咳嗽起来,青海湖忙将她扶进屋里:“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你这身子还没养好,经不起这么折腾。” 本溪湖替她把一扇门关上挡风,关切道:“月牙泉公主,您得了什么病啊?” 第45页 月牙泉朝她笑笑,声音也是极温柔的:“母亲消失以后,我也像她一样,水土流失,绿洲萎缩,世人都说,我是下一个罗布泊……” “胡说!”青海湖的眼睛泛红,声音也难持地颤抖起来,“那都是毫无依据的瞎话,他们起先还说我会成下一个,现在不还是好端端的么,月牙泉,你别多心,不过是身子弱些罢了,现在你父皇正遣人给你治疗呢。” 月牙泉依旧懂事地微笑着,那笑容在苍白的脸上更令人心碎,她握着青海湖的双手:“青海湖姨姨,其实我都知道了,我早就不能涌出自然泉水,现在父皇暗中派人修建渗水场,定期引入其他水源,全靠这个续我的命罢了,哪日一停,我便好去见我的母亲了……” “不会停的。”青海湖忍不住哭出声,拥这可怜的小姑娘入怀,“你父皇不会捨得放你走的,他下令关闭机井、压减耕地,试图从根源除去你的病症,你是像你母亲一样美丽的沙漠明珠,永远不会干涸。” 月牙泉靠在她温暖的怀中,忍不住冲破了防线流下泪来:“青海湖姨姨,其实我也不想消失,父皇待我这么好,我不能让他伤心……” 一旁本溪湖也为苦命的小公主心痛不已,哭得嗷嗷嚎啕。 正在三人都哭个不停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宫人的声音:“皇后娘娘到。” 作者有话要说: 歷史上,罗布泊最大面积为5350平方公里,是非常壮阔的一个湖,至清代末叶,罗布泊水涨时,仅有“东西长□□十里,南北宽二三里或一二里不等”,到1972年完全干涸,其中原因有很多:1气候开始变干变冷,2与日俱增的人类活动,3破坏了本就脆弱的生态环境,4植被大规模减少,罗布泊干涸后,曾经用来防沙的胡杨林也成片枯死。 敦煌的月牙泉大家应该都看过照片,现在的月牙也没有以前大了,由上世纪60年代的22.5亩(1.45万平方米)、水深7.5米,降为如今的7476平方米,水深1.3米,现在相关部门正在大力补救,可惜治标不治本,大家感兴趣的早点去看看吧,说不定哪天就不见了,唉 第27章 027【罗布泊篇】 青海湖听见这声音,率先止住了泪,出门去朝着将近的仪仗行礼,一抬头看见崑崙山,心中瞭然。 长江皇后见她眼眶红红,又见本溪湖搀着羸弱的月牙泉跟出来,都是带着泪光,不禁嘆气:“你们也来拜祭罗布泊么?” 月牙泉擦去泪痕,欣慰地笑了:“皇后娘娘,您还记得母亲的忌辰,我还以为……您能来看望母亲真是太好了。” 这懂事又纯真的小姑娘一番话,将长江皇后说得有些无地自容,她清了清嗓,退在一旁请崑崙山进去。 崑崙山走到月牙泉身边,想抚摸她的头顶,手伸了一半又收回去了,他怕周身的寒气让这已经病弱不堪的小姑娘感到不适。 他凝望着一排排整齐的灵位,静静地点燃香上好,却也不拜,伸手触向写着“罗布泊湖心”的灵位。 “您这是要……?”青海湖猜料到了什么,疑惑的目光望向一旁的长江皇后,长江皇后朝她点点头,并没有阻止崑崙山的举动。 本溪湖见此情此景,以为崑崙山是太想念妹妹了,所以碰一碰她的牌位,以解哀思。 谁知下一刻,那灵位就散发出白得刺眼的光芒,本溪湖一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一手帮月牙泉遮住。 月牙泉已经愣在了当场:“舅舅,您是要让母亲出来吗?” 本溪湖被这话唬住了,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晚那胡杨的话——“主人只是与她兄长崑崙山一样,懂些通灵之术罢了。”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通灵之术? 本溪湖试探着放下遮目的手,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禁倒退两步,她看见一个几近透明的影子漂浮在灵位之上,那身形尚能看出妩媚多姿,只是面容与衣饰都模煳不清,只能大概看得出白肤栗发、高鼻深目,穿的是丝绸绫罗,贵气逼人。 “谢谢你,哥哥……” 崑崙山浅浅地朝她点了点头:“我来道别。” 那个悬浮的影子幽幽道:“阿尔金山哥哥、天山哥哥,还有你,都要保重自己,请恕妹妹早早离去。” 崑崙山淡然地应下,让人安心的一声:“好。” “母亲!” 月牙泉再也忍不住,泪水滚滚而下,朝那熟悉的影子哭喊出声。 “月牙泉,你瘦了很多。”罗布泊似乎想走近些看看,但那连黏在灵位上如影幻般的下肢却动弹不了,只好交代道,“听父皇的话,好好养身体,知道吗?” “母亲,我没事。”月牙泉擦干净泪水,颤抖着声音说道,“我真的没事,您别担心。” 飘在半空中的罗布泊又看向青海湖带来的小鱼缸,缸里的裸鲤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摇摆着尾巴想要躲藏起来。 “青海湖,你的裸鲤我看到了,是长大了好多,只是这害羞的毛病还是一直没改呢。” 青海湖破涕为笑:“是啊,你走后,也没人常来逗它了,它可想你得很。” 第46页 罗布泊的声音飘渺空灵,她咯咯笑了几声,又看向站得最远的长江:“皇后娘娘,皇上……他还记得我吗?还记得我送给他的楼兰古城吗?还有曾经辉煌的丝绸之路……” 长江皇后低眉不言,罗布泊也预料到了:“这数年以来,我有时醒了就到处游荡,世人看不见我,我也出不了声,我听见各种传言,说我如同妖魔般可怕,其实我宁愿相信皇上已经将我忘了,也不愿他相信那些传言,我曾是他视若瑰宝的沙漠明珠,不是什么害人性命的恶魔……” “他相信你。”长江皇后出声安抚她,“他记得丝绸之路,记得已成废墟的楼兰古城,当然也记得你,只不过……许久不曾提起罢了,他年岁已经很大,失去你是他永以为憾的事,每逢提起,都徒增心痛。” 长江嘆罢,走到她跟前:“还记得你病入膏肓的时候吗,他明知你的五感已渐渐消散,仍将最重要最盛大的核试验成功展示给你看,那是他送你最后的礼物,你的无力回天,他比任何人都难受。” 本溪湖看见一滴晶莹溅入炉里的香灰之中,悄无声息,罗布泊的语调像是哭了,又像蕴含着笑意:“那时候我听见了,也看见了,我看着他日益强大,却无法再伴他左右,是我福薄……” 崑崙山虽面无波澜,实则已不忍再听,他伸出手去,又像方才一样触碰灵位:“回去吧。” 长江面色凝重,合起眸子默念道:“愿你安息,罗布泊,我们不会忘了你,你的事迹将载入史卷,你在人们心中永远是神秘璀璨的沙漠明珠。” 伴随着依稀的告慰,又是一道白光起,本溪湖这回没有遮目,她眼睁睁看着那罗布泊的倩影消失在半空中,一切回归宁静,只剩小鱼缸里裸鲤摆尾溅起的水声,仿佛刚刚的所有都是臆想一样。 · 午后,静山换岗回到住处,一眼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门口,像个小门神似地苦着张脸,忙跑上前:“干嘛,被欺负啦?” 本溪湖原本已经好些了,被他这么一问候,突然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不管三七二十一,逮住他先发泄一通:“呜呜呜就是你欺负我了,我心里难受——” 静山手忙脚乱,拿袖子给她胡乱擦脸:“我没有啊,我压根没把你尿裤子的事儿往外说!” 本溪湖原来想撒个娇,结果没想到他还敢提这事儿,急得跳起来捶他:“我说了好几遍了,我没尿裤子,没尿!” 静山面对她毫无威胁的粉拳攻击,敷衍地抬手挡了挡:“那你哭得这么伤心干什么?” 本溪湖抽了抽鼻子:“我刚刚见到罗布泊娘娘了。” 这可把静山吓了一大跳,伸手贴住她的额头:“白天见鬼,你发烧了吧?” 本溪湖一把打开他的手,抽抽噎噎地把刚才发生的事大致讲了一遍,最后感慨道:“没想到皇上对罗布泊还挺情深的,还有月牙泉公主真的好可怜。” 静山已经把她领进屋来,倒了杯水给她:“就为别人的事,至于伤心成这样吗?” 本溪湖喝下一盅茶,才目中无光地摇摇头:“我听了青海湖娘娘的那一席话,突然有些慌了,她那么厉害的湖泊尚且居安思危,我拢共只有15平米,说不定哪天就干涸了,步了罗布泊的后尘……不,她那样瞩目的沙漠明珠,连干涸消失都牵动着所有人的视线,我一个小不点儿,恐怕消失了也只是悄无声息。” “你在乱想什么!” 静山见她说着说着又要哭,忙赐她一个熟悉的脑瓜崩,把她从沉思中唤醒:“你不是说过吗,我们是获得金氏世界纪录的国际范儿,若真是哪一天消失了,世人也会争相哀悼,而且……” 静山拍拍她的肩膀,好让她精神起来:“你现在不是健健康康的吗,你放心,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保护你不受欺负,开开心心,所以你也别给自己找烦神事了,珍惜当下才是真。” 本溪湖正擦着眼泪,听见这话突然一怔,定定地望着他,将静山看得不自在起来:“看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本溪湖摇摇头,一本正经地问:“静山,你刚刚是不是在同我表白?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静山立马回瞪她,反应过来之后脸涨得通红,为了让自己的辩解多点可信度,特地腾地站起身,将腰杆挺得笔直:“胡说,我、我只是为了让你安静下来而已!” 他一边辩解,一边拿余光瞟本溪湖的神情:“谁让你老是哭哭啼啼的,吵死了……” 本溪湖却也不恼,嘻嘻笑着跳到他身边一把搂住:“不管了,你说的,不管谁欺负我,你都要保护我对不对?” 静山又不好推开她,只好僵硬得像个柱子似的任她抱:“对啊。” 本溪湖眨着眼想法子逗他:“那如果姑姑们欺负我呢?” 静山觉得好笑:“姑姑们都恨不得把你摆手掌心宠了,还欺负你呀?” 本溪湖噘嘴气得哼哼:“哦,你就是掂量着没人会欺负我,所以故意放空话。” 静山急得挠头,总算想出个变通的话术:“那……那我以后任你欺负,行了吧?” 第47页 本溪湖计划通地咧嘴一笑:“这还差不多!” 天真的男孩女孩打闹着,或者哪一天消失对于他们来说真的不重要,毕竟少年不识愁滋味,也不用识。 以及,人生苦短,把握当下,静山深知这是消除一切未知恐惧的金句,去还没去过的地方,爱还不敢对之表白的人。 哦,他才不是不敢,只是怕她太得意罢了,可别曲解! 作者有话要说: 阿尔金山、天山、崑崙山都是在罗布泊附近的雪山,我曾看见有网友提出将三座雪山的雪水引流到罗布泊能不能让她復活呢……唉,经过分析似乎很渺茫,但是很多人的确很想復活罗布泊,和神秘的楼兰古城。 · 汉朝时期,罗布泊边因地而生一个名为楼兰的王国,公元前176年建国、公元630年消亡,歷时800多年,公元前126年,张骞出使西域之后,它成为闻名中外的丝绸之路南支的咽喉门户,这是罗布泊歷史上最兴盛辉煌的时段了。 · 至于核试验,不知道有没有让大家出戏哈哈哈,1964年,我国在罗布泊成功试爆了第一枚□□,这是近现代绝对值得纪念的盛大事件。 对了,对罗布泊感兴趣的小天使搜索相关资料的时候记得小心,因为可能会出现干尸的图片……(来自胆小的作者君的提醒呜呜呜…… 第28章 结局【外交篇】 恰逢千秋节,举国同庆,由华国做东,举办了第一届世界名山名水峰会,邻里友邦纷纷前来参加。 这一日,皇帝与长江皇后着最隆重的朝服,于金碧辉煌的宫殿前迎接前来交流的友邦代表,一众妃嫔和皇子公主们也集聚两侧以表欢迎。 头一个到的,自然是临近华国的日出之国代表人——富士山,只见他一身利落的贵公子装扮,眸色沉静,虽是面若冠玉,却透着一股子冷意。 一见来人,长白山天池竟有些慌张地想往人群里躲,洞庭湖见她这么反常,天仙般的脸上也露出了不耐:“这才刚开始,你怎么了?” 长白山天池又瞟了一眼那个富士山:“你兴许听说过,1199年的时候我尚是火山,爆发了全世界最厉害的一次喷发事件,火山灰都降落到他家去了,他不也是火山吗,我怕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鄱阳湖也听见了,笑呵呵地宽慰她:“人家兴许没这么记仇,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赶紧吃两个红富士压压惊。” 皇帝皇后那边浑然听不见后头的窃窃私语,长江拿出国母的架势迎接上去:“欢迎富士山,车马劳顿辛苦了。” 富士山行了一个礼:“谢帝后亲迎,受邀第一届峰会,鄙人很荣幸。” 他侧了身子,让身后随从把见面礼呈上来:“红富士苹果,火山灰下板栗薯,还请您笑纳。” 不知是不是有意,他说火山灰三个字的时候往妃嫔列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吓得长白山天池忙扭脸。 公主群中的洱海皱了皱眉头:“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富士山说话怪怪的?” 其他人也有附和,但哪里怪也说不上来,这时日月潭介绍道:“不知道了吧,这是日出之国的诗歌体,叫川柳,为五七五的句式。” 塞外的岱海很是好学:“那也就是说,像我这样子说话,也叫川柳咯?” 几个公主一听都觉得有趣,纷纷掩口窃笑起来。 接待宫人将富士山引进殿中稍事休息,第二位到的是俄国的贝加尔湖,她身着奢华又高雅的泡袖长裙,也算是熟门熟路,毫不见外地对帝后行了礼。 长江皇后打量了许久未见的她,如今光彩照人,与以前那个被众人忽视、拱手送出的女孩判若两人。 “北海,欢迎你。” 贝加尔湖浅色的眼瞳望向她,却在她话音落的一瞬间摇头:“华国皇后,我现在叫贝加尔湖。” 不待帝后反应,她侧身让随从将见面礼呈上:“一些冷熏鱼和伏特加酒,还望贵国笑纳。” 人群中的本溪湖垫着脚尖张望,原来这位高冷异域美人就是西湖曾提起的被雍正送出去的贝加尔湖啊,确实是姿色过人,只是那冷冷的神情让人不敢近前,不知从前是不是因此才被忽视。 第三位到的是声势十分浩大的欧洲公主——多瑙河,她从鎏金雕玉的马车上下来,那一袭点缀着珍珠和宝石的蓝色丝绸宫廷裙在太阳下流光溢彩。 “哦天吶~今天的太阳可真热情~” 旁边的女僕会意,立马为她撑起蕾丝小阳伞,多瑙河踩着精巧的高跟鞋缓缓而至,朝皇帝伸出手来:“让二位久等了。” 皇帝还没反应过来,长江皇后拿胳膊肘拱了拱他:“欧洲礼。” 皇帝这才硬着头皮弯腰亲吻多瑙河的手背,看见他脸上不自在的红晕,多瑙河拿绢扇遮面笑了起来:“陛下真是一位纯情的绅士~” 长江皇后平静无波的表面下憋笑憋得脸红。 多瑙河是备受宠爱和赞美的公主,一举一动间满是自信优雅,她微微朝身后示意,轻抬下巴朝帝后介绍:“因为行程太紧,没能准备太多见面礼,还望海涵,不过这些都是极其珍贵的乐章曲谱,还有一架钢琴,哦对了~” 第48页 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捧着礼物的一列女僕中,接过其中一位手上捧的做工精湛的音乐盒,打开开关展示给众人看,只见那音乐盒里栩栩如生的舞女旋转着,一阵悠扬动听的曲子从盒子里传来。 在侧的妃嫔公主们都听入了迷,一曲毕,纷纷赞嘆不已。 多瑙河很是开心地介绍:“听,多美妙~这就是‘圆舞曲之王’施特劳斯为我所作的《蓝色多瑙河》,我太爱他了,居然能将我这空灵圣洁的气质如此准确地表达出来~” 她正陶醉,身后传来一位老人的声音:“多瑙河,你又炫耀你的音乐。” 多瑙河回头一看,忙将音乐盒放回女僕手里,提着裙子跑上前搀扶他:“哦~阿尔卑斯山爷爷,我以为您早来了。” 阿尔卑斯山捋了捋花白的长鬍鬚:“我是说,峰会很重要,你该多说些正事。” “正事就是……嗯——”多瑙河蓝色的大眼睛转了转,俏皮一笑,“就是请大家用心聆听音乐~我先进去了爷爷。” 待多瑙河进入殿中休息,几位对钢琴和音乐感兴趣的妃嫔公主忙跟了进去。 阿尔卑斯山笑着摇摇头,来到帝后面前:“请原谅我那可爱的小孙女儿,一提起音乐就滔滔不绝。” 长江皇后亦笑:“多瑙河公主十分可爱,我们都很喜欢她的圆舞曲。” 寒暄一阵,阿尔卑斯山让随从带上见面礼:“这是我很喜欢的格拉帕酒,还有这……”他趴开随从背的大袋子,里头花花绿绿的:“是一些孩子们爱吃的糖果。” 长江皇后见那袋子沉甸甸的,感激道:“让您费心了。” 阿尔卑斯山慈祥地笑了笑,往周围环顾了一遍:“喜马拉雅山怎么不在?” 长江皇后不知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便道:“他老人家正在赶来的路上,您找他可是有要事?” 阿尔卑斯山摆摆手,挠了挠谢顶的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久闻他那英明神武的女儿珠穆朗玛峰的大名,这次特地带了我几个儿子来,想见见面。” 长江皇后察觉不对,试探着追问:“见见面?” 阿尔卑斯山一拍脑壳:“哦~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相亲。” “……” 皇帝和长江皇后对视一眼,神情有些扭曲,然而也不好一上来就替喜马拉雅山拒绝,只得打着哈哈过去。 本溪湖远远地也听见了这话,她在心中暗自腹诽:那可不行,珠穆朗玛峰和崑崙山好好的,不准拆。 她打量着跟在阿尔卑斯山身后的年轻人们,虽然也是个个英俊非凡,可跟万山之祖的崑崙山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长江皇后也是个明白人,目送阿尔卑斯山进了殿中,她在心中默默道:只怕阿尔卑斯山这次要失望而归了。 下一位是印国的圣女——恆河,她的五官如浓墨重彩描画,眉间点着丹红,身姿窈窕,披裹着精心织造的彩色沙丽,每走一步,腰间的金饰都会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恆河走到帝后面前,合掌于胸前行礼:“尊贵的华国皇帝皇后。” 长江皇后关切问:“先前听说你的污染之症也日益严重,眼下可控制住了?” 恆河很是镇定:“净化女神恆迦定会守护我的圣洁……” 连皇帝也难得开口关心:“听说你的子民们会将尸体和排泄物扔在你那儿,真的没关系吗?” 恆河看了一眼身后的信徒信女们,淡然地摇摇头:“我的圣水可以净化他们的灵魂,渡他们消除痛苦与劫难。” 长江皇后和皇帝:“……” 恆河圣女见他们俩表情复杂,走近一步,谨慎地问:“主神保佑,难道是我有什么异味儿?” 长江皇后忙安慰她:“没有,只是我们听说传闻有些不安,所以关切一下,你没事就好。” 恆河圣女带来的礼物是一瓶净化圣水,据她介绍用之沐浴可消除百病,饮用即可延年益寿。 长江皇后怀着盛赞收下了,待送走恆河,将那瓶圣水交给宫人,嘱咐千万收藏好了,别让任何人碰。 本溪湖一脸好奇地盯着那瓶圣水:“真的有奇效吗?” 静山不知何处钻到了她身后:“别想了,你可消受不起。” 接下来是来自埃国的尼罗河王后,她戴着厚重的金冠,项鍊上的绿松石和孔雀石闪烁着翠色的光芒,她走到近前,摘下纯金面具,一双魅惑的眼睛因那浓黑的狭长眼线更加迷人。 “长江皇后,污染给您带来的影响比我想像中的轻多了。” 她将那纯金打造的面具送给长江:“不过还是应当好好保养才是。” 长江先是致谢,再道:“我们的子民对您的金字塔十分好奇呢。” 尼罗河王后眨眨眼:“那大约是四五千年前建成的吧?太久远了,我都不记得了,可别问我是怎么建的,我自己都忘了当时的情景。” 临走前,她还开玩笑道:“听说你们一位叫骊山的皇子有幸得了秦皇陵,那也很神秘~这些王族们的墓室,是不是都有许多诅咒呢?” 第49页 尼罗河前脚刚进殿,长江便听见奥林匹斯山洪亮的嗓门儿响了起来:“我是不是来迟啦?” 来自希国的奥林匹斯山阔步走来,简单的衣饰间露出泛着健康光泽的肌肉,他大笑着上前,将大桶的橄榄油送来,转而急切地环视四方:“崑崙山怎么不在?” 长江皇后干笑着问:“他正潜心修行,您找他可是有要事?” 奥林匹斯山显然很失望:“早听说他是东方的万神之乡,我身为西方十二主神的诞生地,当然要与他好好切磋讨教,看看是他的西王母厉害,还是我的宙斯厉害!” 一番话说得十分慷慨激昂,长江皇后只好劝道:“您的竞赛精神十分令人敬佩,但是崑崙山实在无法前来,不过要我说……两位神明都是各有千秋。” 好一顿安抚,才将他劝进去。 又陆陆续续接待了许多位来宾,长江皇后已是累得额头冒汗,最后一位是来自波利国的女王——乌尤尼盐沼。 波利国虽是个小国家,但因这位神秘美丽的女王存在吸引了不少目光。 只见她一袭银色长裙,面上带着看穿一切的微笑:“长江皇后今天劳累了,请歇息吧,我此来虽未带礼,却带了最宝贵的空之镜,供各位赏玩。” 空之镜?长江皇后有些纳罕,人群中许多听说过的,也纷纷往茶卡盐湖看去。 茶卡盐湖此时正想悄无声息地退出去,没想到本溪湖站在她身后:“茶卡盐湖娘娘,那位女王也有空之镜哎~” 茶卡盐湖的脸色并不好看,她不用等乌尤尼盐沼把她的镜子抬出来就知道肯定比自己的那面大了许多倍,而且制造出来的幻境更加真实、引人流连。 “哦~这位应当就是茶卡盐湖吧?”乌尤尼盐沼显然是听说过她的,“不如将你的空之镜也亮出来,我们彼此观摩学习?” 茶卡盐湖也是聪明人,这下再退缩反而丢了自家脸面,索性不卑不亢道:“久仰您的大名,如此甚好。” 当乌尤尼盐沼的镜子被搬出来时,长江皇后、本溪湖及所有得知内情的人纷纷撇开目光:茶卡盐湖,输得干脆一点吧。 于是各国代表人到齐,少不得款待一番,觥筹交错,首届名山名水峰会得以顺利举行,留下了不少难得的精美画卷。 地球就像一个琳琅满目的宝库,天工造物的神奇,岁月馈赠的慷慨,让一山一水都成为镶嵌在地面上的闪耀宝石。 文化赋予了他们意识,也许他们正在暗地里互相比较,或是回顾自己沉寂或辉煌的曾经,感嘆无情岁月的滚滚流逝,为在混沌中成形的万物举杯大笑,敬山水,也敬地球。 ——致敬美好的地球。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辣!脑洞用完惹qvq果然有点短小哈哈哈_(:3」∠)_……感谢一路支持的小天使! 下面会有1-2个番外,不过没有主角俩出场,都是一些不着调的小脑洞~ · 新文宣传: 《我才不是泰迪精》幻想言情沙雕文—— 【1】 身为一线男星倪清云的唯粉、反黑组组长, 戴小迪最讨厌的人就是蹭倪清云热度炒cp的男演员施琅, 直到有一天,她变成了一只狗,还被施琅捡了回去。 对此,她立下豪言:“我戴小迪就是饿死,死外边,也不吃他施琅一口饭!” 然而谁也逃不过真香定律→_→ 她曾想借狗身接近倪清云,成为他的乖乖宠,结果倪清云狗毛过敏,避之不及; 她曾想潜伏在施琅身边,一步步挖出他的黑料,公之于众,结果…… 施琅看见监控屏上那只狂敲键盘的泰迪犬,打字速度比他还快,俊美不凡的脸上难得出现崩坏的表情:“我捡回了一只泰迪精?” 戴小迪:“我才不是泰迪精!” 【2】 施琅荣获第26届金鸿奖视帝,领奖台上,他感谢了一通家人朋友,最后真挚表白: 还有一位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我的小宝贝、小可爱、小泰迪, my love,我爱你。 有业内八卦爆料新视帝施琅的女朋友是他的私人化妆师,他居然称唿其为小泰迪,不禁让人想像是否因为女友需求太盛呢? 更有知情人士称,施琅骨折住院的时候,其女友都急不可耐地钻进被子里,啧啧啧…… 戴小迪:冤枉!千古奇冤啊! -------------------------------------------------- 【前期沙雕真香定律 后期苏爽励志甜饼】 【1v1 无前任 无第三者 不渣不虐】 【所有角色没有原型】 内心戏丰富、纯情并沙雕的女主x人人都以为他邪魅狂狷、其实善良认真敬业爱狗的隐形壕男主 第29章 (甜)粉色少女的一天 明媚的日光撒在彩色玻璃上,折射出斑驳的碎彩虹,一星一点落在屋里,点缀在粉色的床帷上,粉色的棉花糖般的被子上,粉色的羊绒地毯上。 一双纤纤的雪白小脚从紧闭的床帷里伸出来,珍珠一般的小脚趾试探地点着地毯,却几下都落了空。 “天吶,真费劲!” 希利尔湖嘟囔着,一下子扒开帷帐,弯腰一看:“原来你在这儿呀,小淘气。” 第50页 她轻巧地用脚趾勾住那双镶满花边的粉色小拖鞋穿好,对着窗外的大好天气伸了个足足的懒腰。 乳母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见她已经醒了:“乖宝贝儿,我猜你一准儿兴奋得睡不了懒觉。” 不知是不是被满室的粉色影响,希利尔湖的脸颊也泛着白里透红的颜色:“我当然兴奋了,艾拉妈妈,我可是澳国国土上最珍贵的粉钻,世上没有女人比我更适合粉色了,我要让那个从非洲来的玫瑰湖黯淡无光!” 侍女从门外鱼贯而入,每位手上都拎着一身华贵的礼服,深粉色浅粉色红粉色紫粉色,款式虽然不一,但满目望去全是粉色。 乳母从她们面前走过,挑了其中一件中规中矩的镶有白色蕾丝花边的粉色丝绸礼服裙,在希利尔湖身上比划着名:“我的殿下,玫瑰湖是我们尊贵的客人,你是要去同她喝下午茶,并不是去打仗。” “不,那就是战争,艾拉妈妈,你真没有危机意识!” 希利尔湖嘟起花瓣一样娇嫩的红嘴唇,推开乳母为她挑选的礼服:“这裙子简直可笑得像个婴儿床,看这件天鹅绒质地的礼服,这才是隆重的粉色!” 乳母摊手,为她穿上她选中的服饰,摆摆手让侍女们拿着落选的礼服退下:“随你高兴吧我的希利尔,你太过郑重其事了。” 希利尔穿戴整齐,对着镜子不停地摇晃着蓬蓬的裙摆:“我可是澳国的门面,这可是我的战袍,艾拉妈妈,是你太松懈了!” 她又对着镜子看了眼自己蓬松的捲髮:“看,这多美的天然粉色,我可与幽灵一样的艾尔湖姐姐不同,我是万人喜爱的钻石,她嘛,只是一块动不动就干涸消失的盐巴。” 乳母把精神头十足的希利尔湖按坐在梳妆镜前,拿起梳子梳理她那如红云一样的头髮,警告道:“艾尔湖可是你姐姐,真正的淑女可不会在背后诋毁她的姐姐。” 希利尔湖耸耸肩,朝镜子里的自己吐了下舌头,那滑稽的鬼脸把自己都逗笑了,一不留神扯到了正在梳理的头髮,她那张可爱的小脸又皱了起来:“噢艾拉妈妈,你弄疼我了!” 乳母惩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就别乱动。” 于是希利尔湖乖乖巧巧地坐好,眼看着乳母要像往常一样编起她的长髮,忙阻止道:“今天可不能这么干,这么幼稚的髮型太好笑了,我要像一位成熟的淑女,艾拉妈妈,我要把这粉红云朵一样的头髮盘得高高的,这样才能让它和我白皙的脖颈相映成画。” 乳母无奈地咂咂嘴:“好吧,如果你愿意少说两句。” 希利尔湖的笑容充满撒娇的意味:“艾拉妈妈,你可不能小看了今天,这一切的根源只是因为我太美了,那个玫瑰湖是在挑衅,挑衅你明白吗?否则不远千里来就为喝一顿下午茶,谁信呢……嗷!艾拉妈妈,你是要扯下我粉色的头髮带回去收藏吗?” 乳母不耐烦地拿卡子固定住盘好的高髻:“头髮可不会说话,正合我意。” 希利尔湖不跟她计较,专心致志打量着自己甜美的面容:“如果不是我这么独特又完美,这种接待国外贵宾的差事怎么会落到我肩上?有时候我也在想,处于美貌顶端带来的焦虑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现在我明白了,平凡如艾尔湖姐姐就没有这样的烦恼,她只会担心自己的湖水再也回不来……天吶,艾拉妈妈,我发誓你肯定划破了我的头皮!” 乳母把桌上的小梳妆镜拿到她脑后:“主为我作证,我手上可没拿刀子。” 希利尔湖仔细地查看了倒映在镜子里的自己的后脑勺,髮型塑造得十分完美,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位引人注目的贵族少女。 “艾拉妈妈,上次蓝山公爵送我的粉色欧珀石项鍊和芙蓉晶耳环在哪儿?” 乳母拍了拍额头:“让我想想……你不是说要好好珍藏捨不得戴吗?” 希利尔湖拎着裙摆站起身,看乳母满屋子找:“那是因为它们实在是宝贝,更何况是蓝山公爵送的,我至今都记得那天的情形~当时我的脸就像晚霞一样,那欧珀石璀璨华美得盖过天地万物,蓝山公爵说只有它们才能与我相配,这真是我听过最动人的情话了……” 她的粉颊染上一抹羞赧的红,见乳母开了十几个抽屉,娇嗔道:“该不会弄丢了吧,天吶艾拉妈妈,我一定要戴它去下午茶,要是找不到我就不去了!” 乳母捧着一个粉色的圆盒子过来,骂骂咧咧:“殿下,如果你能够停止叽叽喳喳,说不定我能更早找到它!” 希利尔湖忙不迭地接过那首饰盒打开,让乳母帮自己好好戴上,这才缓出一口气:“看吶,除了我,还有谁能配得上这粉色的欧珀石,真想让蓝山公爵看一看,他的选择没有错。” 她的手指触上冰冷的项鍊,突然之间发觉了什么,捧着脸大叫一声:“艾拉妈妈,你竟然没有提醒我最重要的事!” 乳母差点被她的高分贝吓到:“希利尔,我知道你说的是早餐对吗,今天准备的是杜氏盐藻拌胡萝蔔,它会让你的粉色更加出众……” “距离下午茶还有几个小时!”希利尔湖跺着脚,把十指伸到她面前,“看吶,我的指甲都褪色了,现在吃杜氏盐藻还有用吗?” 第51页 乳母凑近一看,那指甲分明还能依稀看出是粉色,只好摇摇头道:“如果你觉得太淡,我可以拿指甲花帮你染一染?” 希利尔湖并不贊同,可爱的脸上蕴着怒意:“艾拉妈妈,你以为我的粉色是怎么来的?是天生的,后期染出来不就是造假了吗?” 乳母翻着白眼出去跟女僕们交代了几句,回来道:“安心吧我的殿下,我让厨房准备了三餐的份儿,你大口吃完,那样保证你的天然粉色会亮瞎所有人的眼。” 希利尔湖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这我就放心了,但愿这过分的食量不会让你嘲笑我这个淑女,哦对了,不要告诉我的艾尔湖姐姐,她肯定会以此报復讥讽我的。” 乳母为她戴上公主的金冠:“你的姐姐是合格的淑女,可不会在背后诋毁她的妹妹。” 希利尔湖置若罔闻,对着镜子正了正自己的金冠,昂着头出去了。 吃完早餐下了楼,希利尔湖来到大厅,成功见到了梦寐难忘的蓝山公爵,他是她母亲墨累河女王的常客,希利尔湖躲在屏风后面打完了饱嗝,又让女僕往自己身上喷了喷香水,才踩着高跟鞋端庄地走出去,拎着裙摆行礼。 “蓝山公爵贵安~” 蓝山看着眼前愈发亭亭玉立的少女,今天也是一袭粉色,她的出现让厅中所有人都为此失神。 “美丽的希利尔湖,这是我上回送你的项鍊与耳环,感谢上帝,你终于愿意垂青它们了。” 希利尔湖望着诚挚赞赏她的心上人,娇俏地笑了:“您还记得吗,我以为您已经忘了这回事……它们对我来说太宝贵了,不到特别的日子,我是不会戴上它们的。” 蓝山一愣,有些欣喜地问:“特别的日子?是因为今天我要来做客吗?” “噢,不……噢是的,对,就是这样。”希利尔湖几度改口,显得有些慌张,脸上仍挂着得体又可爱的笑容。 墨累河女王在一旁喝着茶,淡漠地放下杯子:“是因为今天有来自非洲的贵客,希利尔湖要去陪她喝下午茶。”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蓝山羞红了脸,窘迫地道歉:“是这样吗……噢天吶,看我都说了些什么无礼的话,请希利尔公主原谅我的唐突!” 希利尔湖急得对墨累河女王皱起眉头:“母亲,为什么要这么说,蓝山公爵也是我们的贵客。” 她又对着蓝山公爵安慰起来:“蓝山公爵,请您不必自责,我确实是因为想让您看见所以才戴了这一套首饰,能引起您的注意真的很开心……噢不对,这么说太怪了,但事实就是,我很感激您送这套首饰,也很喜欢它们。” “希利尔!”墨累河女王严肃地打断她,“你该去好好准备,来宾是非常有修养的女士,你可不能露怯。” “……好的母亲。” 希利尔湖低下头,步履轻轻地走了,临离开大厅前,她又往蓝山公爵的方向看了一眼,蓝山公爵也感受到了她那粉色眼眸里似乎含着樱花香气的视线,回望着她莞尔一笑。 这一笑将希利尔湖的心都暖化了,就像草莓味的硬糖掉进了温泉里,不由自主地变成了甜滋滋的糖浆。 “我的殿下,你刚才可真是太轻浮了。” 乳母小心翼翼地提醒,希利尔湖可不乐意了,走到庭院的喷泉池边:“艾拉妈妈,你不明白,蓝山公爵需要我的解围,何况我只是说实话而已。” 乳母嘆息着摇摇头。 到了下午,希利尔湖准时到了待客的花园,在那能看到蓝色海岸的宽阔阳台上,却发现一个身影已经坐在那儿等着了。 阳台两侧摆满了鲜艷的热带花朵,阳伞下的茶几上摆着五颜六色的点心三层塔,那人背对着她坐着,只看得出皮肤黝黑、但身材凹凸有致,披着简洁的粉色纱衣,在光线的照耀下更显得那腰身曲线的完美。 “噢,我以为她至少会打扮一下。” 希利尔湖小声地吐槽,她摇着宫廷羽扇慢步进去:“久等了阁下,我可没有迟到哦,不知是不是他们通知你的时间错了。” 玫瑰湖正望着碧蓝的天海交界线,听见声音回过身来,入乡随俗地朝她行礼:“美丽的希利尔湖公主,百闻不如一见,您的粉色果然让人印象深刻。我只是提前过来,欣赏异国的景色罢了,您很准时。” 希利尔湖在玫瑰湖那深邃的玫粉色眼眸里找寻了一会儿,确实找不到名为嘲弄的意思,才免了她的礼,两人面对面在茶几边坐下。 希利尔湖抬手示意女僕为她们斟茶,她望着眼前这位长相奇特的女人,但那黝黑髮亮的皮肤又确实与她厚厚嘴唇上的玫粉色如此相称,就像……哦,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是一朵开在沙丘里的娇艷玫瑰。 “你从遥远的非洲来?” 玫瑰湖抬头,看到希利尔湖探究的目光,微笑着点头:“是的公主殿下,我的家乡在非洲大陆的最西端。” 希利尔湖又问:“听说你的家乡有连绵的沙丘,漫天的黄沙?” 玫瑰湖仍笑着回答:“是的,那是一片炎热的土地,但是人民热情好客,勤劳勇敢,我为他们送去源源不断的湖盐。” 第52页 希利尔湖听见她这话,也自豪地拍拍胸脯:“我和我姐姐艾尔湖也会产盐,湖盐富含多种微量元素,最受欢迎了。” 玫瑰湖笑着品茶:“产盐的湖虽然多,但是像我们这样拥有奼紫嫣红的颜色可不多。” 希利尔湖有些警觉,不管那么多,先示威再说:“是啊,我可是澳国最美的水,无人见了我不啧啧称奇~此次听闻你来,我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别人与我相似。” “这茶真是甘甜。”玫瑰湖赞嘆地轻轻搁下杯盏,“在我的故乡,最美的水是我的母亲——塞内加尔河,她辛劳一生,致力于连通非洲与欧洲的贸易,虽然因为河口港的忙碌,让她无暇照顾我这个女儿,但是我依然以她为荣。” “噢,我不是那个意思!” 希利尔湖无心去品尝茶香,忙解释起来:“我是说,除了我的墨累河女王母亲之外,我才是澳洲最美的水,毕竟有谁不爱醉心的粉色,对吧?” 她解释完,一边埋头喝茶,一边扑闪着大眼睛观察对面贵客的神情。 玫瑰湖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洁的大白牙:“希利尔湖公主,您真是太可爱了,我这次来不过是慕名拜访,真的没有争奇斗艳的意思,还请您放松一点。” 希利尔湖差点把茶呛进气管,她拿丝帕掩住口咳了咳,才憋红了脸问:“真的吗?你不是来与我争最美粉色湖的名号的吗?” 玫瑰湖摇摇头笑道:“如果您如此看重这个名号,那么下次谁再夸我是最美粉色湖,我会告诉他,远在澳国的希利尔湖公主生活在桉树丛中,如同镶嵌在绿色天鹅绒里的粉红宝石,对,就像您脖子上戴的这颗,她湖岸布满了钻石般晶莹的白盐,她才是名副其实的最美粉色湖。” 希利尔湖被她这一番流利的夸赞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可真是一位大度的女士,其实你也确实很美,浓烈的玫粉色太难驾驭了,你是头一个让我觉得不违和的,你的黑色皮肤看着非常健康光滑,如果你这粉色的嘴唇是天生的,那就更……” 玫瑰花见她犹豫着开口,笑着点头:“当然,我爱吃的杜氏盐藻会让我的嘴唇、指甲和眼瞳泛着天然的玫粉色,如果我没猜错,公主应该也很喜欢吃。” 希利尔湖开心地鼓起掌:“那当然,我才不爱吃这些甜点呢,来人,撤下去,给我们呈上新鲜的嗜盐藻类。” 连希利尔湖公主自己也没察觉到,她原本预料的针锋相对的气氛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其乐融融。 为了助兴,她们甚至喝起了草莓酿制的粉色果酒,于是傍晚时分,希利尔湖公主准备回自己房间,她的脸颊绯红得像熟透的蜜桃,粉色的瞳孔茫然地望着众人,任谁都想怜爱这只小猫。 蓝山正要离开,远远地看见这个可爱的少女慢悠悠地穿过大厅,那粉色大裙摆下凌乱的步伐一下一下踩在他的心上,他撇下等待他的马车,转身回到大厅外:“希利尔公主!” 希利尔湖眯着眼眸看他,醉意使她如乳母说的那般,更加“轻浮”起来:“噢~挚爱的蓝山公爵,你要走了么?我还没能与你一起共度舞会~” 蓝山见她的步子跌跌撞撞,眼看着就要踩到裙摆摔在地上,他忙上前拥住这位可爱的少女:“希利尔公主,你喝醉了,今晚哪有舞会?” 希利尔湖扑倒在他怀里:“蓝山公爵,我很不理解为什么每次我要与你说话,我的女王母亲都要恶狠狠地将我赶走~我真的为此感到伤心。” 蓝山嗅着她粉色髮髻上清甜的香气:“我可爱的公主,大概因为你太珍贵,女王陛下不愿将你拱手让人……” 希利尔湖抬起头,看他意乱情迷的神情,借着醉酒的冲动忍不住撒娇道:“可是我爱你,这爱意不会因为她的阻隔而减少,蓝山公爵,你难道不爱我吗……噢,我知道你不爱,你每次来都是例行公事,没有一次为我。” “不,这怎么可能!” 蓝山抱紧了她那纤细的腰身,落下深情一吻:“美丽的希利尔公主,你那粉色的如云秀髮、粉色的晶莹眼瞳足以让众人神魂颠倒,我也不落例外,我早已是你的裙下臣,只要你愿意,我明天立刻向女王陛下求亲!” 希利尔湖早已经被醉意和表白浸泡得云里雾里,等她趴在沙发上渐渐清醒,才一惊一乍地跳起来,转头一看,蓝山公爵已经离开了。 乳母将醒酒汤端到房间,却不见她回来,来到大厅找她,谁知希利尔湖毫无淑女形象地扑过来:“天吶,艾拉妈妈,蓝山伯爵要跟我求婚了!” 乳母没当回事,皱着眉头推开一身酒气的她:“老天,您这喝得可真不少。” 希利尔湖满心被喜悦填充,她垫着轻盈的舞步,几乎是一路跳回了自己粉色的房间,她仰面倒在软软的床榻上,抱着棉花糖似的枕头,看着花纹繁复的天花板,整个人陷入了幸福的晕眩: 真好,明天……等到明天,这一切粉色都将会是甜甜的香气,像草莓一样,像糖果一样,像爱情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爱翻译腔哈哈哈哈,世界上有很多粉红色的湖,澳大利亚的希利尔湖和非洲的玫瑰湖是最出名的了,从空中看下去真的好好看,少女心~ 第53页 ps:这里的蓝山是澳大利亚的蓝山,不是蓝山咖啡的那个蓝山,蓝山咖啡的蓝山是牙买加蓝山(好绕口…… 【喜欢甜文脑洞文的小天使们来专栏收藏一下作者叭!啾咪qwq!】 下一章番外可能有点虐哦!介意的小天使不要看啦! 下一章番外可能有点虐哦!介意的小天使不要看啦! 下一章番外可能有点虐哦!介意的小天使不要看啦! 第30章 (虐)莫得感情的杀手 漆黑的无尽夜。 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了一声惨叫,紧接着,又是一声,但是很快,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黑暗中,伦盖伊火山怒视着一切或生机勃勃、或垂死挣扎的生命体,他那双在夜色中闪烁着橘红色光芒的眼瞳喷射出炽热灼烤的岩浆,让所有来不及逃亡的生命瞬间化为灰烬。 他是如此享受杀戮的快感,在他的扫视范围内,小草也不敢轻易冒头——南风偷偷告诉它:这里散发着死亡的气息,连风都不敢停留。 “主人。” 伦盖伊火山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松动,他凝视着前方熊熊燃烧的火焰,没有回头:“有事吗?” 纳特龙湖在他身后低着头:“今天犯境的鸟兽,我已经全部腐蚀钙化成石像,您需要过目吗?” 伦盖伊火山这才把目光从那火光上移开,他回头,看向眼前这个丰满美丽的少女,即使是黑夜,她那如黑珍珠一样泛着光泽的胴体也让人难以忽视,他那双灼灼的眼睛细细烤遍她的每一寸肌肤,捨不得移开。 “你总是这样,杀戮就是杀戮,你非要讲究什么死亡的艺术。” 纳特龙湖仍低着眉眼,忠诚道:“东非大裂谷厌恶我们,我要用这种方式取得全世界的注意,让他不敢再忽视我们。” “呵。”伦盖伊火山轻蔑地笑了,“我从来没教过你在意东非大裂谷的目光,他在和那群天真的傢伙们玩什么和平的游戏,获得他的认可,并不算什么好事。” 他说着,抬手抚摸她那光洁的额头,小巧的鼻子,瘦削的下巴,再到纤长的脖颈,感受到少女的战慄,他的手指才离开她的身体:“不过,你确实成功了,世人称你为冥河,提起你,无人不因恐惧而变色,你是我最引以为傲的杀手。” 纳特龙湖听到夸奖,心中暗喜,斗胆抬起眸子看向自己的主人,那双如红宝石般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你真美。” 纵使是暴虐的伦盖伊火山,也为之清澈纯净的红色眼眸而微微失神:“美得像红葡萄酒一样醉人,相信每个见过你的人,都不敢相信你是那个吞噬一切生命的死亡之湖。” 纳特龙湖没有笑,但她的语调却带着骄傲:“我的眼睛是血液的红色,再美,也足以让所有人望而生畏,主人,您的岩浆融化一切,您的杀戮才是最美的杀戮。” 伦盖伊火山看着亲手调教得日益强大的作品,畅快地大笑起来:“纳特龙,培养你,真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棒的决定,你知道他们最害怕什么,比起被我的岩浆吞噬的一瞬间,你在他们没有发觉的时候,让他们在疑惑中死去,最后将生命钙化成名为死亡的永恆雕塑,这更让他们感到恐怖。” 他揽过她的肩膀,轻抚着那圆润的肩头:“纳特龙,我为拥有你而感到高兴。” 纳特龙湖仰望着他,红色的眼眸里有一种叫感激的情绪:“我被东非大裂谷遗忘的时候,是您捡走了我,您用温泉为我洗净泥尘,赐给我优异的矿物质,才造就我的今天。” 伦盖伊火山凝望着她,才稍稍冷却的目光又变得炽热起来:“你还记得?真是个知恩的好孩子,不过……” 他松开她,刻意地移开目光,不让自己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太久:“你需要注意将你的善心收一收。” 纳特龙湖惊慌地问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还请主人指点。” 伦盖伊火山从腰带中取出一枚红色的羽毛,举到她眼前。 纳特龙湖不自然地低下头,有些局促不安:“主人,火烈鸟确实是个例外……它不畏惧我的强硷腐蚀,一开始我确实十分讨厌它,但后来发现,它与我很匹配。” “匹配?” 伦盖伊火山怪笑起来,把玩着那枚像火苗一样的红色羽毛:“据我所知,火烈鸟胆小怕事,甚至还畏惧活鱼,这跟杀戮成性的你可不一样。” 纳特龙湖看着他手上那熟悉的羽毛,语气中不知不觉出现了哀嘆的意味:“它温顺而孤独,拒绝与鱼儿争抢食物,而我没有饲养鱼儿的能力,刚好和它作伴。” 伦盖伊火山听她缓缓说着,温柔地将那枚红色羽毛像饰品一样戴上她的耳后,顺手抚上她的后脑,将她一把按进自己的怀中:“孤独,你说你和它一样孤独?” 纳特龙湖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炽热的胸膛,后知后觉地否认:“不,不是的,我……” 伦盖伊火山的手狠狠地攫住她纤巧的下巴,迫使她仰头与自己对视:“听着,你是我最优秀的作品,你只能与我为伴,火烈鸟不过是个畜生,你可以拿它当消遣,但别让我再听到你说这种蠢话!” 第54页 纳特龙湖忍不住地发起抖来,她清楚地知道惹怒了主人会是什么下场,从前的那些暗无天日的折磨仍深深刻在她的脑子里,可是她不恨他,她只是敬畏他,感激他。 伦盖伊火山的手指抚过她僵直的后背,最终在她的腰间停了下来,稍一用力,便成功让她发出动听的声音,他低沉地笑了:“我的纳特龙,别再让我生气。” 纳特龙湖瘫软在他怀里,小声地求饶:“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主人的教导我将时刻谨记。” 伦盖伊火山这才满意地喟嘆:“在这无尽的黑夜里,只有我与你,答应我,永远不要背叛我。” “是,我的主人。” 在伦盖伊火山面前,令世人心生退却的“冥河”纳特龙湖永远像只温顺的小羊羔。 天亮之后,光明安抚着一切暴露在大地上的焦尸,他们死去时的痛苦或许会因此而消减一点,但恐惧永远不会淡去,亡灵害怕蔓延的火光,害怕流淌的红色涌泉。 伦盖伊火山已经熟睡,纳特龙湖知道,他只有入夜之后才会被点醒杀戮的热情。 远处传来了轰隆的声音,是象群和斑马在奔跑,然而她坐在地上,并没有动弹。 “美丽的姑娘,那是吉力马札罗山的御驾到了。” 注意到她眺望的视线,火烈鸟好心地提醒她。 纳特龙湖看了它一眼,并没有立即说话,直到那轰隆的动静越来越响,听着似乎往这边来了,她才问:“吉力马札罗山?是那个非洲之王?” 火烈鸟弯曲着脖子点了点头:“是啊,是那个雄伟强壮、健硕勇敢的非洲之王。” 纳特龙湖嗤之以鼻:“真自大。” 火烈鸟没再说什么,踱着悠闲的步子到一旁觅食了。 纳特龙湖又静静坐了会儿,终于站起身来,拍拍简陋衣裙上的灰尘,往轰隆声的方向走去。 火烈鸟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发问。 倒是纳特龙湖自言自语着,像是在告诉它理由:“主人在深眠,他们不可以打扰到他,要是惊醒了主人,他会发火的,真正意义上的发火……” 她嘟囔着走了一段距离,像是怕错过非洲之王的御驾,改为急急地跑了起来,像一只矫健迅速的小鹿,循着未知的方向奔跑着。 这时,御驾已经停下,吉力马札罗山来到路边方便,顺道採撷了一朵不知名的曼妙花朵,随手送给随从的一位侍女:“这花与你多配。” 侍女羞红了脸,高兴得戴在鬓边:“感谢您的赠予,伟大的非洲之王。” 吉力马札罗山骑上马背,正欲继续前行,瞥见一旁的荒原上,一位衣不蔽体的美丽少女远道而来,他不禁喝住马儿,居高临下地对那少女大声问道:“那是来自何方的姑娘?” 纳特龙湖本想远远地看一眼就回去,至少……至少确定他们前进的方向,确保不会吵到主人,然而她没想到这位非洲之王的眼神如此锐利,竟然一眼就发觉了她的存在。 她正踌躇着上前,跟随在吉力马札罗山后面的东非大裂谷震声道:“你这妖孽,来这儿干什么?胆敢冲撞非洲之王的御驾?” 纳特龙湖看见东非大裂谷脸上的长长伤疤因他的话语变得狰狞,握紧拳头正欲反驳,却听见吉力马札罗山道:“东非大裂谷,不得对无辜的少女无礼!” 东非大裂谷有些惶恐,也有些着急:“威武不凡的非洲之王啊,这可不是无辜的少女,她是令世人胆寒的‘冥河’纳特龙湖,她的手上沾染着许多惨死的生命!” “够了,东非大裂谷,她或许有错,但想必这些也并非她所愿。” 吉力马札罗山驱马来到纳特龙湖身边,带着温暖的笑容俯视她:“对吗?” 纳特龙湖本以为这位所谓的非洲之王是浪得虚名,她没有想到他的眼神是如此温柔的吸引人,而那宽厚健壮的身躯也令她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我……” 她一时间愣住了,不敢回答,残害生命是她的本愿吗?她说不出是,也说不出不是,她从小被伦盖伊火山调教长大,早已忘却了自己的意愿,只要能让主人高兴的,她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完成。 “上来吧,美丽的纳特龙。” 吉力马札罗山对她伸出手,邀请道:“来陪本王同游这美好的旅程,也许,能打开你封闭的内心。” 纳特龙湖动了动手指,却摇着头把手背在身后:“不,你不能碰我,我会伤害到你的……” “不会的。”吉力马札罗山伸出的手朝她更近了一点,他温暖的眼神在鼓励她,“来吧,试试看,我在你红宝石一样的眼睛里看到了善良,你是个善良的姑娘,善良可不会伤到我。” 纳特龙湖被他的话语鼓舞,咬着下唇将手递到他宽大的掌心上,出乎意料的,他居然真的没有被腐蚀的痕迹,甚至面带微笑地一用力,将她带上了马背,坐在他怀里。 直到靠进那个充满安全感的怀抱,纳特龙湖才突然清醒过来:“不,我不能与你同游,否则我的主人会……” 吉力马札罗山随口问道:“你的主人是谁?” 第55页 比起被伦盖伊火山发现自己的行径,纳特龙湖更害怕让吉力马札罗山注意到主人的罪行、从而降下处罚。 于是她忙摇摇头:“没有,没什么,我可以与你同游,不过在下个路口我就得回家了。” 吉力马札罗山欣慰地一笑:“那可真是太好了,多谢美丽姑娘的赏脸,这一路的风景都变得美妙,象群的叫声都如同奏鸣曲。” 纳特龙湖从未被这样对待过,她小时候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湖,东非大裂谷有着许多优秀的儿女,他从来不将她当一回事,后来她被伦盖伊火山捡了回去,他们成了彼此的唯一,可是伦盖伊火山对她所做的……如果说吉力马札罗山对她如同春风和煦,那伦盖伊火山的就是雷霆万钧。 她越想越害怕,忙请求道:“不,求求你还是让我回去吧,我不能再久留,求求你!” 吉力马札罗山见这美丽的面孔上满是慌乱,只好停下马,将她抱到地上:“虽然很遗憾,但是我不会强迫美丽的少女……对了。” 他取下脖颈上纯金打造的华贵项鍊,倾身戴到她脖子上,那闪耀的金色在她充满光泽的黑色肌肤上更加夺目。 “这是送你的礼物,真希望将来还能再见面。” 他微笑着朝她挥挥手,领着大队人马前行远去。 纳特龙湖抚摸着那沉甸甸的项鍊,她似乎还能感受到它传递的陌生的体温。 这可真是不可思议的经歷……她带着这个想法,回到了住处,可是不见了火烈鸟的身影,她一时也未在意,以为它是去别处玩了,直到入夜,她像往常一样,去找甦醒了的主人。 以往这个时候,他会站在高颠之处,俯瞰着即将被岩浆吞没的一切,可是今天,那儿没有他的身影。 “你还知道回来?” 纳特龙湖一惊,回头望去,是脸色沉郁的伦盖伊火山,他那双橘红色的眸子越来越亮,她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那股逼人的热浪。 “主人,您醒了?” 伦盖伊火山视线下移,他走到这挚爱的作品面前,一抬手拽下了她脖颈上的项鍊:“这是什么?” 纳特龙湖没有防备,被这么一拽,险些窒息,她躬着身子唿吸,艰难地回答:“是……是吉力马札罗山送的礼物。” 这话无疑让伦盖伊火山点燃了火种,他的眼中喷射出滚滚岩浆,将那串金项鍊化作黏稠的液体,从他指缝间滴在地面渐渐流尽,将土壤灼烤得冒起黑烟。 “主人……”感受到他的怒火,纳特龙湖低头认错,“我错了,不该接受陌生人的礼物,请主人处罚。” “对,你错了,但不是错在这儿。” 伦盖伊火山扳过她的脸,几乎碰上她鼻尖地紧紧注视着她:“或者说,不仅仅错在这儿,我没有允许过让别人碰你的手,更没有允许你上别人的马,你跟他靠得多近啊,你是不是觉得,跟他回去做个王妃也不错,嗯?” 纳特龙湖颤抖着闭上眼睛,如果不这么做,她害怕自己红宝石一样的眼睛也会像那条项鍊一样,被他眼里的火光烤化。 “主人,我从未这样想过,我只想一辈子听从主人的命令,侍奉您左右……啊!” 她的头髮被伦盖伊火山一把扯住,她不知道主人为什么越来越生气,他的神情像是痛苦,又像是恨极了她,这神情让她怀疑,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将她剜成一万块碎肉,以消心头之恨。 伦盖伊火山的确十分恨她,他抓着她的头髮不松手,只为欣赏她痛苦的表情:“听从我的命令,你留在这儿只是因为听从我的命令,我知道了……” 他桀桀低笑着,一边施以残暴的蹂躏,一边继续质问:“那位伟大的非洲之王是不是很让你心动,他就像荒原上为首的雄狮,让一切雌性着迷,而你的主人我,就像是黑暗里骯脏的蛆虫,逼你去做你很不齿的事,对不对?” 纳特龙湖拼命摇头:“不是的,您是我尊敬的主人,我没有因此不齿……” 伦盖伊火山像是失去了力气,松开对她的钳制,迈着虚浮的步子离开了,露出躺在不远处的那抹一动不动的焦色躯体。 “这只是一个警告,别再让我生气。” 纳特龙湖瘫倒在地上,她听见这话,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看向那抹焦色,果然,是已经死去的火烈鸟。 绝望的黑夜,仍没有结束。 黎明与她无关,她只能在黑夜中,继续当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