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 第1页 [侦探推理] 《替身》作者:[日]西泽保彦【完结】 这本是匠千晓系列的第六部 长篇,也是到目前为止最新的长篇(出版时间是2009年),事情发生的时间点是在匠仔大三的八月份,也就是《依存》后一个月。我本来是真的想全部翻完以后一起发的,不过后来想起来新浪这里有10万字的限制,一次发肯定发不出来,所以,还是分批发布吧。。。 这次就不像《依存》那样每翻完一章就发布一章了,由于这部的解谜不是像经典本格那样在最后一章一次性全部解开,而是一边调查,一边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地解谜,今天就先把交代案情的三章发出来(包括序章、rendezvous 1和rendezvous 2),下次发布就看情况再议吧。 嘛,老规矩,速度是慢的,文笔是烂的,多包涵。。。 内容简介 匠仔和高千失踪了,漂撇家的酒会也就变了一番景象。不料就会之后,没有参与续摊的男生竟在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内被刺死了,好像还是袭击夜跑的女性未遂的结果。漂撇感觉事有蹊跷,却没想到这起事件竟与一桩少女、警察双尸案扯上了关系…… 【目录】 序章 rendezvous 1 rendezvous 2 rendezvous 3 rendezvous 4 rendezvous 5 rendezvous 6 rendezvous 7 rendezvous 8 序章 之所以会被捲入这种麻烦之中,说起来都是因为操子的错……这一瞬间,盛田清作如此怨恨到。 * 八月十七日,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再过十五分钟日期就是八月十八日了。 像往常一样,盛田满身疲惫地,走在黑暗的回家路上。 离开铁路旁的大路,再穿过一条小巷,进入一条单行道,就到了自己家的公寓所在的洞口町。在路灯的光照下,可以看到前面就是洞口儿童公园。 去年贷款买下的公寓“洞口之友”就在这个儿童公园和道路相交的斜对面,走路都不需要一分钟,可以说近在咫尺。 虽然正面左转就是“洞口之友”的玄关大门,但是盛田的脚步却没有马上就迈向那里。他在此右转,走进了儿童公园内,在绿化带旁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点了一支烟。慢慢地,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吸着,使心情逐渐平静下来。然后离零点只差几分钟的时候,也就是说在马上就要到凌晨的时候站起来,慢慢地走向自己家所在的“洞口之友”的303室。 最近,这已经成了盛田的习惯。只要不是休息日,不对,就算是休息日,盛田也要经过这一系列类似仪式的行动之后,再回到家里。 就算加班早早地就结束了,也要找个地方消磨时间,调整好时间在凌晨零点之前到达儿童公园。只要没有颱风之类的恶劣天气,就算是天公稍微有点不作美,这一课题也不会被打破。大不了不坐到长凳上,而是撑着伞站着,抽一根烟,这一习惯被盛田贯彻的就是如此地彻底。 用一句话来说明他会这么做的理由就是,轻度的——不对,说不定应该可以算是重度的——回家恐惧症。他不想见妻子的面。 盛田和妻子操子是职场恋爱。在经过了一年左右的交往后,两人结了婚。然后操子辞去工作,成为了专职主妇。结婚到现在两人还没孩子,照目前的情况继续下去,说不定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有孩子了。 结婚后,在最初的两年,两个人住在郊外的出租公寓。是操子看到的新建好的分售公寓“洞口之友”的gg的。对盛田来说,这栋公寓最大的魅力就是离他的公司很近,可以步行去上班。 就在盛田感觉到人生的运气正处于上升时期的那一瞬间,在买好公寓之后,操子就变了。不知为何,她突然对丈夫的吸菸问题採取了绝不宽容的态度。 在结婚的时候,操子确实拜託过盛田,如果可能的话能够把烟戒掉。并不是因为她担心丈夫的健康或者是担心吸二手菸对自己身体的影响,仅仅只是因为她讨厌香菸的臭味而已。但是,盛田没有自信自己能够完全把烟戒掉,在这么诚实地告诉了操子之后,最终两人达成了妥协:尽可能地减少吸菸量。 事实上,在婚后最初的两年里,盛田考虑到操子的感受,吸菸的时候尽可能地到阳台上去吸,对此操子也没有发过什么牢骚。但是在搬到新公寓之后,操子的就单方面地宣布,在家里的任何地方,包括阳台,全都禁止吸菸。 一开始盛田对操子的这个宣告并没有非常认真,但是,不久他就发现操子是认真的,于是就变得非常不高兴。虽然他向操子提出让步请求:在阳台上吸总不要紧吧,却被操子断然拒绝。 “好不容易有了个新家,我可不希望弄得家里乌烟瘴气地全是烟臭味。”操子坚持自己的观点,“这跟在哪里吸菸没有关系。只要家里有一个人吸菸,那么等以后卖房子的时候所有的墙纸都不得不全都换成新的。这是常识吧?” 虽然刚刚住进来的新家就开始考虑以后倒卖的事情确实非常扫兴,不过更重要的是妻子说这话时的态度实在是太过气势汹汹,没有一幅大人样,让盛田一下子火气上涨,两人大吵了一架。就是在那个时候,盛田忍不住,扇了操子的一个耳光。包括交往的时候在内,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操子。 第2页 挨了打之后操子就陷入了沉默。当然一开始盛田就是为了让她闭嘴才动手的,但是看到操子的眼神,盛田陷入了深深的后悔之中。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 自从那天之后,无论丈夫说什么,做什么,操子就没再说过一句话。这是,今年一月时发生的事。 虽然知道可能会没有用,但是盛田还是向操子道了歉,但是操子却把无反应贯彻到底。但是,虽说两人的关系决裂了,但是操子并没有要求跟丈夫分房睡,对于家务也没有马马虎虎敷衍了事,仅仅只是维持平常的生活,但是对丈夫却保持完全无视,这就是操子的可怕之处。无论丈夫是好心劝解,还是大声申斥,是痛哭流涕,还是下跪求饶,她都是保持冰冷的无表情,绝对不会有任何反应。在盛田家,这种冷战关系已经持续了有半年以上。 事到如今已经只有离婚这一条道路了……盛田不止一次地感到这种绝望感。但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毕竟在买这栋公寓的时候,首付是操子的父母垫付的,光是这一点就成了离婚的最大的障碍。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只有等时间来解决一切,等待矛盾逐渐溶解这一个办法了吗?无论多么烦恼,最后得出的结论只有这一个。 就因为这个原因,盛田觉得跟妻子见面的时间就算是少一分,少一秒也好。如果不这样的话,实在是无法让自己的精神保持正常。 于是就养成了像这样每天晚上都要特意到根本不是顺路的地方去抽一根烟之后再回家的让人泪流满面的习惯。不用说,这就是操子的错,对盛田来说,不这么咒骂一下心里就没办法平静。 而更让盛田更为不爽的是,这天晚上,操子并不在家。但是盛田是在之后才知道的。 为了参加朋友的婚礼,所以她在丈夫上班之后坐飞机去了东京,然后当天晚上就住在举行婚礼的酒店里。第二天在和朋友们一起悠闲地在东京随便逛逛之后,坐当天最后一班飞机回的家。 明明早就定好了这个行程,但是事前操子对丈夫却完全没提过这件事。由于两人之间的绝对不跟对方说话的冷战状态还在持续着,这也算是理所当然的。当第二天早上,盛田看到冰箱的门上用吸铁石贴着的纸条知道这件事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在公司打发时间到差不多的时候,绕路到儿童公园抽一根烟——那天晚上,盛田完全没有必要遵守这个例行公事。下班后马上回家,晚上舒舒服服地一个人自斟自饮就行了。 但是他并不知道可以这么做,在八月十七日,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盛田一如既往地走进了洞口公园。 抬头看向“洞口之友”的大楼,303号室的窗户一片漆黑。当然这个时候操子已经睡觉了,平时应该会开着一盏小小的常夜灯,今天可真是少见地把灯全关了啊。完全没有考虑到妻子可能并不在家的这种可能性。盛田伸手到口袋里去摸打火机,正在这时。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 一开始,盛田并没有认为这是人发出的声音。那声音听上去就好像是鸡或者是别的什么动物的头颈被紧紧抓住时的声音。 渐渐地,那声音变成了“住手”、“不要”之类,好像是女性发出的清晰的哀嚎声,发现了这点盛田,脑里变得一片空白。 “住手!住……” 嘶哑的悲鸣声划破黑暗的夜空。 真、真的假的?餵……就在自己一直坐着抽菸的那条长凳旁的绿化带里,有模煳的人影在晃来晃去,让人毛骨悚然。偶然还从地面传来咚咚咚的冲击。 装做没有看见,快逃……虽然盛田的自我防御本能这么警告着,但是他的身体却在摇摇晃晃地接近绿化带。对于那个时候并不知道妻子并不在家的盛田来说,跟如坐针灸的家里比起来,这里的情况还稍微好点。说不定就是这样脱线的想法在无意识间控制了他的举动吧。 从绿化带的后面往里面看去,看到的是预想之中的残酷的场面。 一条黑影正骑在一位女性的身上,女性在拼死抵抗。借着路灯的光照,终于看清了,那条黑影看上去像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男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把女性的四肢按在地上。他一会想要捂住女性的嘴,一会儿又想要掐住女性的脖子,一会儿又想固定住女性的两只手,但是由于女性每次都拼命把他推开,所以一直无法顺利压制住她。 “妈的。”男人有点焦躁地骂到,举起了右手。由于路灯的灯光像闪电一样的反射,盛田才发现原来男人手上拿着一把刀。他挥舞着这把刀刃比较长的,好像是三德刀一样的兇器。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盛田本能地想要转身逃跑。 该怎么办?不,不是该怎么办的问题。救、去救她。如果不去救她的话,如果不干点什么的话,她就要被杀死了,如果不干点什么的话,不干点什么的话。虽然他这么焦躁,但是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 为什么我会被卷进这种麻烦啊。会碰到这种事,对了,操子,都是操子的错,全部都是操子的错。如果下班后我马上就回家的话,就不会碰到这种,就不会碰到这样的麻烦了。如果她把家里的氛围弄地好点,让当丈夫的觉得下班得马上回家才行的话,就不会这样了。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第3页 他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呆立在那,陷入不条理感、屈辱和恐怖之中。实际上只过了几秒的时间,但是盛田的主观上却觉得好像过了好几个小时,不对,应该说是觉得这种情况好像会永远持续下去一样。就在这时。 被按倒在地上的女性突然停止了抵抗。趁着男人觉得她终于放弃了抵抗所以放松警惕的空隙,女性突然之间用膝盖顶向男人。 男人的侧腹部受到直击。在他发呆的那一瞬间,女性顺着他受到冲击身体往空中弹起的趋势,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推了开来。 扑通一下,男人被大大地推翻在地。 男人发出意义不明的骂声,他从眼角看到女性跳起身来,半爬着拔腿就跑,她挥舞着手臂。瞬间就跑出了儿童公园。 太、太好了。女性凭自己的力量逃走,盛田终于松了一口气。从心底里感谢上苍。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而且,既然能像刚才那样跑地那么快,那么看起来应该没有受到很重的伤害……恩? 大概是因为终于放下心来了所以脑子也开始运转了吧,看着消失在漆黑的夜里的女性背影的惨象,盛田突然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她。 在脑后把头髮盘起来的她穿着好像灰色的运动服和好像黑色的运动裤。在绿化带的旁边,还有一顶黑色的棒球帽掉在那里。想像着那个女性带着这顶棒球帽的样子,把记忆力的断片连接起来——啊,这样啊,原来是那个女孩。 虽然这么说,不过盛田跟她并不认识。也不知道她的名字。虽然姑且称之为“那个女孩”,不过因为从来没有仔细看到过她的脸,所以连她实际上几岁都不知道。 只是,最近,大概是每个月一次吧,偶尔会在附近看到她在慢跑。虽然在脑里只能浮现出她漠然的容貌,不过,应该是同一位女性吧。 既然是在盛田坐在长凳上抽菸的时候看到的她,那么时间当然是在半夜。回过头来想想,女性一个人在这种时间慢跑算是很不小心了吧。不过,毕竟这里是幽静的住宅区,一般情况下这里属于跟危险的事件无缘的区域。实际上,在这半年多时间里,盛田做梦也没有想到过在这一地区会遭遇到犯罪事件,当他看到慢跑的女性时,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是很危险的行为,为她担心过。 差不多我也该把在回家前在这里先抽一根烟的习惯给改掉了吧。虽然不至于会碰到强盗,不过还是有充分的可能会碰到像是醉鬼或者其他可疑人物而被捲入麻烦之中。盛田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咚! 突然从地面上传来有重物落地的冲击感。然后传来了“呜”之类的含混不清的呻吟声。 想着又发生了什么事的盛田回头一看,就看到了刚才骑在女性身上的那个男人。刚才他被女性推开后就仰躺在地上,大概是想站起来所以又翻了个身吧,他又变成了躺在地上的样子。 他看上去好像非常痛苦,四肢痉挛着,费尽气力才把头抬起来。眼镜滑落在他的鼻子上,是一幅圆框的银边眼镜,反射着灯光。 怎……怎么了? 盛田发现男人把手撑在自己的腹部和地面之间。但是,由于他的手一直在痉挛颤抖,好像没办法顺利地把身体撑起来。就从他身体的这个部分。 像水一样的液体滴滴答答地溢出来。黑红色地液体逐渐覆盖了地面。 血?怎么可能……盛田终于想到了这男人在出血。就在刚才翻转的时候,手里拿着的刀从自己的腹部刺了进去。 就好像巨大的水桶被倒翻了一样,大量的血不断地从男人的身体里涌出来,盛田看得都有点头晕脑胀了。无法想像这是在现实中发生的事,就好像是恶梦一样。 全身就好像紧紧被捆住一样,无法动弹。 对了……救护车。 警、警察。 公园一角的公共电话亭,反射出淡白的光芒。终于中咒符中被解放出来的盛田朝着电话亭飞快地跑去。脚下被绊了一下,自己都差点摔倒。 终于冲到了电话亭里。盛田还是第一次使用这里的电话。 他飞快地拨打着119,突然抬头看到了跟电话亭隔了一条街的对面的房屋的影子,名牌上写着“名理”。 好像不是常见的姓氏,该怎么读呢……在这种紧急事态下自己居然还会想这种奇怪的事情,这是可笑,而且还有点可恨。 rendezvous 1 “虽然发生过许多事,不过现在我已经全都放下了。是的。” 这个男生害羞地笑着,不断地点着头。他带着银边的眼镜,圆圆的双眼皮好像女孩子一样,本来就已经长的非常童颜了,这样更给人一种年幼的印象。 “恩,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由于在校园里大家都叫他“曾洋”,所以祐辅本来还以为他的姓氏就是“曾洋”这种很少见的姓,其实这是他从小学时就有的外号,本名叫做“曾根崎洋”。 去年,刚考入国立安槻大学的时候,曾洋跟其他新生一样经常会参加祐辅主办的聚会。但是在暑假之后就很少再看到他参加这种聚会了,而过了年之后不要说聚会了,他连大学都已经不再去了。 不知道其中的原因是什么,只知道他把自己关在学生公寓里闭门不出。由于他陷入这种忧郁之中,担心他的朋友联繫了他的家人,让他们来看看他,事情就严重到这个地步。在班主任、辅导员,以及他的父母的商量之下,从今年四月开始,提出了正式休学的申请。 第4页 在回老家住了一个月之后,果然跟父母一起住还是有点拘束,所以在五月份的时候他又回到了大学附近的公寓。关于曾洋的情报,祐辅掌握的就是这些。 八月十七日,暑假已经过半。 回老家的、出去旅游的学生也陆陆续续回到了学校。说起来,很久都没有聚会喝酒了啊,就好像看透了祐辅会这么感嘆一样,他的学弟来就来找他了:边见学长,今天晚上大家一起热闹一下吧? 对啊,这样很好嘛,这么想着的祐辅,于是就到校园里去找看上去很闲的人搭话:今晚到一直去的“三瓶”聚聚,怎么样?说起来他也真是很久都没这么做了。就是这天,曾洋也来了。 “哟,好久不见,后来怎么样了?” 在这么问了他之后,他的回答就是开头的那些话。然后他又继续说到。 “如果一直像那样纠结下去的话,就会永远阴沉下去了。还是趁这个机会,把自己能做的全都做好,全部做个了结还比较好。” 在祐辅看来,曾洋的表情是真的已经变得开朗了,而不是空壳。说起来,如果至今还没有恢復到平常的状态的话,是不可能会参加这种聚会的吧,照目前的情况看起来,復学也可以说是指日可待了。这个时候他还是这么乐观地这么确信的。 “这样的话,就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好了,喝吧,喝吧,尽情地喝吧,大口大口地喝吧。” 祐辅往曾洋的杯子里倒着啤酒,在他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学长”。 “恩?”回头一看,原来是狮子丸。这也是他的外号,本名叫石丸尚之。 就是他跟祐辅说今晚要不要一起热闹一下的,此次聚会的发起人。 “哇哦,狮子丸啊,真有你的啊。” “不要这样叫我啊。” 他总是给人一种跟年龄不相称的禁慾的感觉,强健的体格就好像是画在朴实强健的画作上一样,脸上总是一种好像狮子怒吼一样强硬的表情,从外表看跟他的外号非常相称。不过本人倒是非常意外地有点懦弱的性格,对这个外号是真的感到非常讨厌。 “只有这种叫法,真的,真的敬谢不敏。” “搞什么,搞什么,你手上没有酒杯嘛,还是说啤酒的劲儿不够,想喝清酒吗?” “不是,那个……就是说。”狮子丸的表情一变,好像有点顾虑的样子,悄悄地跟祐辅咬着耳朵,“今天,恩,这个,也就是说,那个,她,不、不来吗?” “不来?你是指谁?” “恩,那个,高、高”好像很难说出口一样,狮子丸捂着嘴说道,“高、高、高濑小姐……” “难道,你是说高千?” “对啊,说起来确实这样,学长啊,到底怎么回事嘛,高濑小姐。”听起来已经醉的差不多了的断断续续的像铜锣一样的声音插了进来,“喂,喂,到底怎么回事嘛,高濑小姐,不要说今天晚上了,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拜见到过她的倩影啊。” 是小池先生。当然,这也是外号。这个外号的由来是因为他的外貌就像是那部着名的漫画《怪物q太郎》里登场的人物一样,就好像是那个每次出场都在吃着拉面的谜之大叔“小池先生”3d化了一样。像鸟窝一样的天然捲髮,个子不高,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就像是鱼子酱的断面一样的眼睛,就连眼镜的镜框都一模一样。不管怎么看,这就是小池先生本人啊,导致他的本名反而没有人记得了。 看起来小池先生挑起的这个话题,对其他人来说也是非常让人在意的话题。直到刚才都是这里一波那里一波各管各聊的热火朝天的大家,几乎在同时安静了下来。小池先生好像没有注意到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侧耳倾听着,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看起来也不像是回老家去了样子,连小兔都不在。更让人惊讶的是,那个匠仔居然也没来。对了,最让人惊奇的应该就是匠仔了。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个无论出了什么事只要有酒喝就绝对不可能缺席的那个人居然不在这。” “他在疗养中啦。”祐辅不耐烦地把小池先生贴上来的已经发红的脸推开,点了一支烟,慢慢地从鼻子里吐出烟圈,“疗养中。” “啊?疗养?谁啊?” “匠仔啦,匠仔。” “难道说,他生病了?” “不是生病啦,他好歹也算是人类嘛,偶尔总要让肝脏休息一下。” “我觉得对匠仔来说不喝酒反而对身体有害。那么高濑小姐和小兔呢?” “我不是说了在疗养中嘛,疗养中。” 在这个场合,祐辅当然不想把七月二十八日在白井教授家发生的事详细地说明一下。另一方面,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完全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总之,疗养中这种说法其实也并不算是胡说,从精神意义上来说。 “什么?三个人一起?疗养?什么嘛,这算什么事嘛?” “我说啊,无论是高千还是小兔,她们都是人啊。不可能一年到头天天都顾着喝酒吧。偶尔也是要让肝脏休息一下的啊。” 第5页 “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总觉得,难道发生过什么事吗?” “什么事,是指什么?” “就是指,那个,我也说不太清楚。比如说,对了,对了,就像是电视剧里经常会有的青春群像剧一样,像是大家在人生的交错路上交叉而过之类的。” “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就是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他们直接产生了裂痕,没办法悠闲地参加聚会之类的。” “在他们三个人之间?怎么可能,瞎扯呢吧。而且,我说,你说话舌头都短了。” “哼。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再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来参加聚会了,你要是真的这么在意的话,直接去问他们本人啊。” “对了,要说发生了什么事的话,学长的心情应该发生了什么变化了吧?” “咦?为什么这么说?” “瞧,就是那个,”小池先生说着,用两手扶了一下他那天然捲髮的鬓角,“头巾啊,红色的那条。本来不是已经成立学长的标志性装扮了嘛,最近都没看到你戴嘛,是放弃了,不再戴了吗?” “不是,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真的吗?其实这就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改变一下形象来调整一下心情吧。啊,对了,我知道了。” “又怎么了?” “学长,你被甩了吧。被高濑小姐甩了,这一次是决定性地彻底被甩了。” “我还当你要说什么呢。”学长噗地一口把烟吹到小池先生脸上,耸了耸肩,“不是我吹,你以为到目前为止,我在高千那都吃了几百回闭门羹了,事到如今还谈什么被甩不被甩的。” “但是,很遗憾。”开口说话的,是暱称小南的女学生,本名叫阳南,“真的非常遗憾。” “恩?怎么了?那么失落。” “我本来还期待着,如果来参加边见学长组织的聚会的话,会见到高濑小姐呢,是吧?” “对,对对对。”暱称南子的日南子闪着她的大眼睛,打着帮腔,“是吧,非常遗憾啊。真的非常遗憾。本来还想跟高濑小姐说说话呢。” 顺便说一句,听说日南子在上大学前暱称也是小南。进入大学后认识了另一个高中毕业的阳南,两个人成了好朋友,几乎每天都黏在一起,导致周围的人总是分不清楚两个人谁是谁。两个人中总要有一个人放弃“小南”这个暱称,于是就有人开始叫日南子叫“南子”,不过两个人的暱称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定下来。周围的多数人把两个人一起称作“双小南”。(注1) 注1:其实阳南个女生的名字在原文里并没有汉字写法,名字就是假名的ひなた,读作hinata,这个读音作为名字写成汉字的话一般是雏田(我很久没看火影了)、日向(我真的很久没看火影了)、向阳、向日葵、阳菜(说到阳菜这两个字,作为名字真的有很多种读音,比如akb48里的小岛阳菜的阳菜就并不读做ひなたhinata,而是はるなharuna,另外还能直接音读读成ようさいyousai)、阳南(这个写法其实并不常见)等等,暱称ひなちゃん,硬要把这个暱称直接翻译过来的话那得叫小日或者小日日了。而日南子的名字就是汉字的日南子,读作ひなこhinako,暱称ナコちゃん,就是小南子,两个人在一起叫ダブルひなちゃん,硬翻就成双小日了。为了统一两个人的暱称,又为了防止出现小日日、双小日这种让人喷饭的暱称,所以我故意把ひなた翻译成阳南,放弃把“日”这个字作为两个人名字里通用的字,而是採用了“南”这个字,于是就可以用小南这个邻家女孩似的暱称了(对的,我最近在重温touch)。 “我说,你们两个,”祐辅在菸灰缸里掐灭菸头,张开两手,做出一幅,来吧,扑到我的怀里来吧的夸张的姿势,“有什么好嘆息的,不要烦恼了。看这里,不是有个水灵灵的大好男人在这里吗?” “咦?但是……” “我不要,是吧,学长有点……” “是啊,学长的话,我觉得,不了,谢谢。” 双小南手拉着手,笑的前仰后合。 “为什么啊,想这么完美的我,居然说什么不了谢谢。看来等让我好好教教你们。” “但是——是吧。” “说起来,学长也太邋遢了,像这种髮型,还有那络腮鬍。” “好!那么我就去理髮店,全部弄干净了再来诱惑你们。当你们看到变得异常性感的我,甚至感到眩晕的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哦。”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后悔。” “恩,如果是高濑小姐来诱惑我的话,倒是真的要认真考虑一下。” “啊,我也要,我也要,马上我就去改变性取向……哼。” “我也是,我也是。”小南大概比看上去喝得更醉一点,紧紧地抱着南子。“我想被高濑小姐这样抱着,紧紧地……啊!” 第6页 “啊!我快忍不住了,快想想办法……” 双小南就好像双胞胎一样,眼睛同时浮现粉红的色彩,眼神游离到虚空里。虽然刚才的话里有一半是酒桌上的戏言,不过看她们的样子,不太像是完完全全在开玩笑的样子。 “哈,真是的。世界末日了啊。”祐辅一边朝男生的酒杯里倒着酒一边嘆息道,“你们这些傢伙,都给我振作点啊。加把劲,把这两个小姑娘给我拿下啊。” “哎呀呀。”外号叫做早田队员的男生一边挠着头髮,一边抬了抬酒杯,做出谢谢的样子,“我可没什么自信啊。要跟高濑小姐竞争,我还早了十年呢,十年。不可能会赢的,不可能。” 给他取早田队员这个外号的就是祐辅,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突然坚称道,“咦?仔细看看,你长得跟奥特曼里登场的那位人物不是非常像嘛。”对他本人来说,说他长的像早田队员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心情非常复杂,但是在酒桌上,其他的学生也逐渐开始都这么叫他,这个外号就这么定下来了。(注2) 注2:初代奥特曼,科学特搜队的早田队员变身成银色的巨人奥特曼与各种怪兽和外星人斗争保护地球的故事应该不用註解了吧。 “不过还真是有点意外啊。”外号尼采的男生,停下了正在往嘴里塞炸鸡块的手,歪着头说到,“高濑小姐有这种兴趣的传言,我本来还以为仅仅只是传言呢。其实并不仅仅是传言吧?” 顺便说一句,他的本名叫贽川(注3)。这相似的语感,再加上有人说他长的就像哲学家的样子,于是就被强按上了尼采的外号,当然给他取这外号的也是祐辅。 注3:日语读音ni e ka wa,跟德国哲学家尼采的读音ni chiyu相近。 “这就不清楚了。她本人并没有否定的意思。这基本已经成了谈到她就必谈的话题了。” “那么,她真的是同性恋吗?” “不知道啊。” “学长也不知道吗?明明都跟她那么熟了。” “你真的这么在意的话,下次碰到她的时候,直接问她不就行了。” “怎、怎么能这样?”不知道尼采从身体的哪个部分流出一种卑屈的笑声,“这么可怕的事,我是干不出来的。是吧,早田队员。” “就是说啊。所以才会向学长打听啊。啊,喂,我说你啊,不要想矇混过关,我又不是科学特搜队的。”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这种样子。” “啊,这样啊,我知道了。”完全没有读懂周围的空气,漫不经心地发出声音的,是曾洋,“一定是三角关系。” “哈?你说什么?” “小兔是指羽迫同学吧,三年级的羽迫由起子同学?” “是啊。” “匠仔是匠同学吧,也是三年级的那个。名字虽然是叫千晓,不过是男生,我觉得我应该见过他们两个。” “恩,他们两个一直会参加我们的聚会,去年的时候,你应该见过他们。” “这样啊,果然如此。羽迫同学和匠同学,他们两个是在交往吧。” “哈?” 又叼了根烟在嘴里,刚刚准备点火的祐辅,听了这话呆住了,烟都从嘴里掉了下来,他跟同样受到莫名冲击的小池先生呆呆地对望了一眼。 从两个人的眼角可以看到双小南、早田队员和尼采一幅兴致盎然的样子。 只有狮子丸一个人,露出有点不舒服的表情看着曾洋。 “然而,高濑小姐对羽迫同学也是真心的吧?围绕着羽迫同学,高濑小姐和匠同学现在正陷于三角关系的战场之中——” 半张着嘴的祐辅跟小池先生又对望了一眼。 “第、第一次听到这种关系图。” “真有点,新、新鲜啊。”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这三位今天没有来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由于三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点险恶,暂时不想见到对方。” “不、不对。不对,不对。”祐辅终于捡起了香菸,点上火,“曾洋君,这不用担心。这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虽然学长这么肯定的说不是,但是,关于这种事,其实你并不知道吧。由于得不到回报的禁断的爱,高濑小姐终于变得无法忍受。她下定决心对匠同学下了手,最终发展成流血惨剧——” “高千……高千她”祐辅想想着这个场景,考虑到假想加害人跟假想受害人的身高差,这场面是在实在是有点太不平衡了,忍不住大笑出声,“这、这种,哇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 “这可不知道哦,高濑小姐平时不是非常酷的一个人嘛。像这样的人,如果钻牛角尖想不开的话是很有可能会走极端的。” “到了万一要走极端的时候,没有人会比她更极端这点我很清楚。但是,曾洋君啊,这件事是不可能的,只有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的。偏偏是围绕着小兔,高千跟匠仔形成三角关系,这种事,实、实在是……”祐辅有那么一瞬间露出严肃的表情,然后随着张嘴吐出烟圈,又忍不住捧着肚子大笑起来,“这种、这、这种像漫画一样的情节,竟然说高千对小兔,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 第7页 “啊,学长啊,你笑成这样对她们两个是不是太失礼了啊?”小南有点像是开玩笑似的鼓起了腮帮子,但是眼里好像并没有笑意,“因为羽迫同学其实很可爱吧。是吧,真的非常可爱,好想抱在怀里。” “恩,恩、恩、恩。这么一说到真的是这样。如果是跟高濑小姐的话,两个人真的非常般配。” “恩,真的非常般配。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会给她们两个加油的。” “我也是,我也是,我是支援者第二号。” “喂喂,无论怎么说,这种犯规我可不允许。要说三角关系的话,那也是围绕着我,高千和小兔展开争夺,这才是剧本原来的样子。” “哇,你也太厚颜无耻了吧。怎么办,大家觉得这该怎么办才好?” “小南,对付学长,就是要打,不要紧,我允许你打他。” “好。哎!你这个傢伙!” “啊,好痛。不不不,这也是受欢迎的帅哥的试炼,你们几个都给我学着点。” “我们就算了,是吧,早田队员。” “就是。啊,喂,我可不会变身。” 大家就这么吵吵闹闹着,时间逐渐接近了晚上十一点。 “好了!那么,再去喝第二摊吧。去我家喝,好处就是可以白喝不给钱哦。还请各位踊跃参加哦。” 喜欢聚会的祐辅,为了确保场地,尽量能够聚集起足够多的人,虽然还是学生,但是却租借了一栋两层楼的独幢公寓楼居住。不过由于这栋楼年久失修,租金跟一般的公寓差不了多少。 “啊,我就先告辞了。”曾洋站起来,低着头说道,“我还有约。啊,不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其实就是夏天了有点小感冒而已,先告辞了。” “噢,那下次见。” “那么,各位,”尼采从店员那里接过帐单,“今天的帐,请大家先付一下。” 由于他算术特别厉害,分摊到每人头上的应付款可以马上就算出来,而且还精确到一元。所以很自然地就担当了算钱的角色,他先把自己的那一份钱放在自己面前,其他人也纷纷拿出纸币和硬币,全都集中放到他面前。 曾洋也拿出钱包。祐辅装做若无其事地看了他手上一眼,只有几张千元面值的纸币跟一些硬币。如果付掉今天这一份的话,钱包几乎就空了。 “如果手头不方便的话,今天就算了,我帮你先垫上。” “不用了,这怎么好意思。”曾洋窘迫地笑了笑,“如果当天的帐不结清的话,我心里会不舒服的。” “这样啊。” “因为,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了。不把随时都把周围的帐全部结清不行啊。对了,学长,”他吐出舌头害羞地笑了笑,“刚说完这话就提这种要求有点不好意思,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我一两根烟?我的抽光了。” “给。” 祐辅慷慨地把还剩五六根烟的一包烟全都给了他。 曾洋一边做着像是在拜佛一样的动作表式感谢一边往外走,大家跟在他身后,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三瓶”。 “那么,回头见。”曾洋背对着大家,抬头仰望天空,点了好几次头,手上拿着刚刚拿到那包烟,一个人先离开了。 祐辅目送着他离去,歪着头疑惑着……咦? 那傢伙,难道不是住在学生公寓里的吗?那个方向不是反方向吗?而且看起来他也并没有什么犹豫,沿着大路就逐渐走远了。难道接下去他还有什么事要去办吗?但是在这种时间又能有什么事呢?看他脚步稳健,也不像是喝醉了辨不清方向的样子,到底怎么回事呢? 而且,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刚才他像啄木鸟一样不断点头的样子是什么意思?看起来好像是在打节奏的样子,但是他又没有带着耳机,不像在听音乐的样子。 果然还是喝醉了,有点晕晕乎乎了吧。让他一个人回去,不会出事吧? 祐辅还在思考他能不能安全到家的问题的时候,“咦?曾洋呢?”这么问着的,是最后一个从店里出来的狮子丸。 “已经回去了,他不去第二摊。” “这样啊。对了,学长,发票怎么办?” “没什么用,扔了吧。” “这样的话,我也,”狮子丸把发票交给祐辅之后,很有礼貌地,又很硬派地,跟大家一个个低头告别,“先告辞了。”说着,他就匆匆忙忙地向着学生公寓的方向走去。 祐辅看着手上的发票,歪着脑袋,满脸疑惑,但是到底是在对什么感到疑惑,自己却一点也想不明白。于是他也没有再继续想太多,把手上的纸片塞到口袋里。 早田队员跟尼采虽然一开始好像也表现出想回去的样子,不过看到双小南留着没走,于是也漫不经心地向祐辅家走去。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两个?”祐辅给这两个人浇了一盆冷水,“不是说什么自己要跟高千竞争还早了十年吗?” “不不不。不肖之才,贽川我也是要求上进的人也。是吧,早田队员。” “正是如此。借住如此良机,跟小南还有南子多亲近亲近。啊,喂!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科特队的。” 第8页 结果,没有来喝第二摊的只有曾洋和狮子丸两个人。 大家在祐辅的家又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六个人一起打牌,一眨眼地工夫,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好像肚子觉得有点空嘛。”祐辅摇着空杯子里的冰块,“喂,匠仔,做点什么吃的……啊,”刚说了一半,就垂下了头,“那傢伙,不在啊。” “总觉得,学长,”小池先生觉得很有意思,“就好像是让糟糠之妻跑掉的没用的丈夫一样。” “是吧——喂,你这傢伙,谁的糟糠之妻跑掉啦?谁是没用的丈夫?不要说这种让人噁心的话。” “照目前事情的流向来看,其实是围绕着匠仔的三角关系啊。咦?那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跟学长争风吃醋的情敌,到底是哪一个呢?开个玩笑啦,啊哈哈哈哈哈,总之,这种人是不会有的啦。” “要不,我去做点吃的吧。”这个时侯微笑着给正在被小池先生嘲弄的祐辅解围的,是小南。她站起身,打开冰箱,“我看看。咦?这算什么啊,里面只有啤酒嘛。” 觉得可以以帮忙打下手为藉口而趁机接近她的早田队员跟尼采,同时打算站起身,不过他们都慢了一步,南子已经站起来走了过去。 “真的耶——”南子用眼角瞄了一眼差点摔倒的两个男生,然后是扫视了一下冰箱内,“啊,看,有冷冻乌冬,而且还有好多。” “有没有什么蔬菜呢?有葱,有捲心菜。噢噢,如果再有点肉的话……果然这个要求太奢侈了啊。恩,还有点肉馅。算了,有这点东西算是不错了。好,有谁想吃炒乌龙面——” 包括真紧紧地扣着小池先生的头的祐辅在内,四个男生全都欢唿地举起了手。“说起来,学长,”尼采压低声音说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回味威士忌的余味,到这里来了之后,杯子里的酒到现在一点都没有减少,“关于刚才曾洋所说的那件事。” “什么事?” “就是围绕着羽迫同学的三角关系啊。” “我不是说了嘛,这事太蠢了,不可能的。如果是为了高千,男人们互相厮杀的话,那还说得过去。这样的话,就不是三角关系那么简单了,说不定会是十三角关系这样壮绝的场面,那将是规模宏大的战场。”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有没有觉得关于这跟他完全无关的话题,曾洋的语调是不是有点热情过头了?” “是吗?有这么热情吗?” “我想过了,会不会是他借着高濑小姐的话题,趁机嘲讽什么吧?” “嘲讽?你在说啥?” “嘲讽刚才已经回去的狮子丸。” 曾洋和狮子丸的出身都是叶世森町。两个人在当地的县立高中是同班同学,再加上两个人的母亲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好朋友,可以说是世代交好的关系。 “去年的时候,曾洋不是变得非常失落,连大学都不来了嘛。我曾经听到传言说,原因是因为他失恋了。” “哦,失恋啊。对年轻人来说是最常见的挫折原因了。” “而且,并不是简单的失恋而已,据说他交往的那个女朋友,其实是因为移情别恋看上了狮子丸才跟他分手的。” 正在锅里煮乌龙面的双小南,隔着锅底跳跃着切好的蔬菜和肉馅的平底锅,不约而同的一起发出“咦”的叫声。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会提到三角关系啊。不过,虽然说他们两家是世交,在这种问题上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啊。” 虽然祐辅表面上在点着头,其实他心里对这种说法并不以为然。他回想着刚才在“三瓶”里曾洋和狮子丸的样子。确实他们两个人之间好像确实有点疏远的样子,不过这应该只是因为他们两人的位子坐的比较远的缘故吧。至少没有感到有尼采所说的那种情敌间的紧张感。 “但是,如果真的这样的话,也太……是吧?因为今天晚上的,哦,不对,应该说是昨天晚上了,昨天晚上的聚会,这两个人是一起来的啊。” “确实如此。”伴随着调味料的香味,南子不断地把盛着大量乌龙面的碟子端到众人面前,“我觉得曾洋,表现地还是很开朗的。” “对,对,”小南一边拿着旧包装袋装着的鲣鱼节、与人数相对应的碗碟和筷子走过来,一边同意道,“反而是狮子丸好像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 “所以嘛,就是因为他出于无奈夺取了好朋友的女朋友,所以心里有一种罪恶感。” “说起来,那个女朋友是谁?是我们大学的学生吗?” “肯定不是。” “我觉得不是哦,萨特君。”早田队员插嘴道,“就我所听到的情报,应该是比我们年长,独立的社会人。” “但是又不知道这个情报是不是正确。而且,我又不是写《辨证理论批判》的,我是写《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 “喂,你还真当自己是尼采啊。”(注4) 注4:萨特是指法国法国哲学家让-保罗·萨特,他是法国无神论存在主义的主要代表人物,也是西方社会主义最积极的鼓吹者之一,《辨证理论批判》是他最重要的哲学着作之一。《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是尼采的里程碑式的巨作,全书以散文诗体写就,几乎包括了尼采的全部思想。 第9页 “年长的社会人啊……。”祐辅抱着手臂思考着,“像这样的成年女性,跟二十岁左右的学生交往,当然,这也是有可能的。但是,移情别恋后看上的也是个比自己年轻的学生这种事,你们觉得怎么样?” 从同为女性的观点出发,这中间有什么微妙的区别,被这么问到的双小南,一边把热腾腾的炒乌龙面拉到面前,一边对望了一眼。 “你是问这是不是可能?这当然是有可能的啊。是吧,跟恋爱有关的事情,随便什么情况都是有可能的。” “也难怪曾洋会变得忧郁了,偏偏是最好的朋友把自己的女朋友夺走了。这确实是个沉重的打击。” “但是,”南子压低声音,环视了一下众人,“我觉得这跟他本人的性格也有关系。” “性格?曾洋的性格?” 恩,南子点点头,把嘴边沾着的调味料舔掉。 “去年,我选修第二外语的时候,正好跟他同班。是五月还是六月时发生的事呢。某一天,他带着一罐软饮料进教室的时候,被当时的教课老师发现了。” “他被老师训了吗?” “虽然有些老师对这种事是完全不介意的,但是当时教课的正好是个非常严格的老师。” “是谁?” “名字?我忘了。好像是一个不常见的姓。上了年纪的男人。戴着眼镜,身材矮小,有点像树袋熊。” “啊。”对于经常留级、休学,现在已经成了着名的留级大王的祐辅来说,这点提示就已经足够了,“是社下老师啊。”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这个老师,像这样训诫曾洋:拿着这种东西太不像话了,马上扔掉。让人觉得,又不是小学生,何必这么严厉呢。” “他就是个这么古板的人。” “曾洋拿着饮料罐头就走出了教室,我也不知道他最后到底有没有扔掉,那一天就是这样,他也没有再回来上课。” “这样啊,该怎么说呢,有点孩子气了吧。” “但是,在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大家已经都忘记了这件事的时候,曾洋有在同一个老师上课的时候拿着饮料罐头走进教室。” “阿啦啦,这不太好吧。” “话虽如此,其实他拿着的并不是饮料罐头,只是看上去像而已。果然,老师又训了他一顿,于是他就当着老师的面,好像要做给他看一眼,手上拿着罐头,一下子就撕成了两半。” “咦?两半?” “其实,他拿着的是一个笔袋。只是做成了铝制饮料罐头的样子。像这一类的好玩的小商品。” “也就是说,曾洋他故意拿着这个东西……?” “是的。对于训诫自己的老师的一种报復吧。这个老师也完全上了他的当。” “这种事情,应该算是恶作剧吧。”因为跟着名的漫画角色实在是太想像了,所以很讨厌在大家面前吃拉面的小池先生,吃起乌龙面来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一口接一口吃的很开心,“不过,这像是肉汁一样的食感,实在是,恩恩。” “该怎么说呢。我是觉得不太好啦。随随便便就训人的老师我是不太能忍受啦,不过像曾洋那样,看上去非常平静,一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是那一种觉得自己干得好,有点得意的样子也太明显了。” “我也不喜欢。像这种人,非常讨厌,”小南的食慾看起来非常旺盛,不断地往自己的盆里盛着乌冬,“简直就像小孩子一样嘛。还特意去找这种商品,太无聊了吧。” “是吧。所以像他这种黏上就不放的性格,他女朋友肯定是觉得他太烦了吧。” “那么,”尼采一幅觉得此话正中我心的样子,笑着对南子说道,“他借着三角关系的话题,嘲讽狮子丸也是可能的咯。”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南子的反应非常冷淡。 从某个侧面来看,在精神层面上,曾洋确实给人一种非常不成熟的印象,不过再怎么说也只是一种印象而已。从平时的谈话来看,说不定他只是个自尊心强,非常在乎自己的面子的人而已。祐辅一边又拆了一包香菸,一边想道。 如果是这种性格的话,不仅仅是男女关系问题了,只要是有事情没有想通,就很难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经常会自己把自己逼近绝路,有些时候还会引发忧郁症。 不过,今天晚上——已经是昨天晚上了啊——看曾洋的样子,他应该已经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来了。这么说或许很平庸,不过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了吧。 这个时侯,祐辅还是如此坚信的。 “——咦?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亮了啊。” 小池先生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大哈欠。 结果,所有人都在笼罩着调味料香味的祐辅家,一边打牌一边聊天直到天亮。 “都七点了啊,去‘i·l’吃早饭吧。” 那个,早田队员说到,“我,好、好睏。” 尼采的眼睛也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你们不来也不要紧。想什么时候回去就先回去吧。顺便,那家店是高千经常会光顾的店哦。” 第10页 哇,要去要去。因为双小南都这么兴奋,所以不断地打着哈欠的男生们也不太好意思先离开。最终六个人一起,到了学校附近的咖啡店“i·l”去吃早饭。 双小南和祐辅都精神满满的样子,与此相对照的,另外三个男生的疲劳已经快到极限了。只是沉默地,机械性的点了土司、咖啡和水煮蛋来充飢。 “那个——”结帐的时候,祐辅向老闆的夫人询问到,“匠仔那里有没有什么联络?” “恩,还没。” 听说这个月的打工他全都请了假,而九月之后的事情还完全没定。这样啊。祐辅向夫人道谢后,离开了“i·l”。 “学长,”小南用手肘撞了撞祐辅的侧腹,“可以的话,我们换个地方再继续聊聊天吧。” “好啊好啊,我也要去。” 早田队员跟尼采还以为这一下终于可以回去了,身心刚刚放松下来的时候,听到这话,差点就瘫在路上了。 “我无所谓啊。好,那就去国道边的家庭餐馆吧。” “哇。” “走吧,走吧。” “我可没办法再继续奉陪下去了。”小池先生貌似还没有完全被双小南的魅力所俘虏,摇着手,转过身,“我就先走了,各位,晚安。” “怎、怎么办,早田队员?” 尼采看着逐渐远去的小池先生的背影,露出羡慕的眼神,呻吟着。他的两眼下面已经出现了明显的黑眼圈。 “要死一起死。这种时候,就要挑战一下自己的极限!队长!” “好,有这种气势就行了!喂,什么时候我也成了科特队的了?而且,我居然还是队长?” 早田队员和尼采榨出自己最后的一点精气跟到家庭餐馆,但是刚在桌边坐下,就听到祐辅点单的声音:“生啤,5杯,中杯的。”两个人一起从椅子上跌到了地上。 “学、学学学、学长。” “还、还要喝啊?” “你们两个不是想跟高千竞争嘛。”祐辅满不在乎地跟双小南一起干杯,“那么,像这种只是家常便饭的场合而已,不手到擒来可不行哦。。” “在、在说这话之前,先向全国各地的上班族低头道歉啊,现在这个时间他们可是正要出门上班的时间啊。” “早田队员,现在正是你巨大化的时候啊。”尼采手上拿着汤勺,一下子举起伸向空中(注5),“一下子就可以扩大胃的容量。” 注5:初代奥特曼的变身姿势。 “能量不够啊,队长。” “喂,我又不是小林昭二。”(注6) 注6:小林昭二是初代奥特曼里科特队队长村松敏夫的扮演者。 好不容易喝掉大约三分之一杯生啤后,两个人貌似都到达了极限。身体开始摇摇晃晃,好像坐在船上一样,偶尔回过神抬起头,被对方昏昏沉沉的样子刺激到,睡魔发起的勐烈冲击效果呈几何式上升。渐渐地,两个人一起趴到桌子上,真的睡着了。 与此相对照的,双小南若无其事地一边喝着生啤,一边争先恐后地“好想再吃点东西。”“披萨,点个披萨吧。”“我好喜欢吃甜食啊——”就算是祐辅,也有点感觉被她们的气势给压倒了。 “啊,好开心啊。” “恩,学长,太感谢了。可以的话,以后是聚会再来叫我们吧。” “哦哦,我可是非常欢迎你们的啊。” “这两个人也是。”南子指了指正在打着鼾的两个男生,“很有趣的两个人。两个人一唱一和地配合地真好。” “算是吧,嘿嘿。” “咦?你这么笑是什么意思啊?” “恩——没事啦。只是,好像是我喜欢的那一类呢。” “咦?哪、哪一个?哪一个?” 双小南两个人咬着耳朵,说着悄悄话,然后笑着滚成一团。 “喂喂,你们两个”祐辅苦笑道,“这种事在他们本人睡着之前说啊。” “不行,”双小南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严肃,“这可不行。” “恩?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们无意中透露出对他们有好感的话,说不定他们会蹬鼻子上眼哦。” 祐辅眨眨眼,“嚄。” “该怎么说呢,男人这种生物不是马上就会跨越底线的吗?或者应该说,对男人来说,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底线。” “底线是指?” “无论是对多么亲近的人,就算是对家人,每个人难道不是都有一条自己必须保持住的底线吗?” “也就说是指隐私?” “也包括隐私在内。无论是相爱多深的恋人,还是一起走过多长岁月的夫妻,互相之间都有一条不希望对方越过的底线吧。” “这是当然的。” “但是对男人来说,特别是如果女方一开始就表示出自己对他有好感的话,男人就会当这条底线完全不存在一样。这就非常让人讨厌。” 第11页 “说是得意忘形可能有点太过了。但是,实际上他们的表现就是得意忘形。把他自己的想法和做法渗透到各个方面,除了自己的理论和价值观以外,别的什么都不认同。” “而且,就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一样,是吧?其实我们两个也并不是不想跟男生交往,但是一想到以后的事情就……是吧?” “恩,就是觉得,很麻烦。” 看起来,她们并不是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谈论自己的论点,双小南的唿吸配合地非常好。祐辅不禁佩服到,这两个人说不定都是不输给高千的论客啊。听她们谈话就像听立体声一样。 “所以,男人是不可能认真地跟女人吵架的。” “咦?这是什么意思?” “当两个人的意见有冲突的时候,不坚持争论到底,而是首先放弃争论的总是男人吧。他们还总是说,女人总是感情用事,无法理性思考,所以没什么好继续谈下去的了。这简直是瞎说。” “对对。而且,他们还总误认为这种莫名其妙的说法是有生物学上的根据的,怎么可能嘛。” “话说回来,就是因为他们总是以为女人必须贊同男人的说法,所以才没办法继续谈下去。就是因为他们总是抱有这种错误的认知,所以我们才会变得感情用事。” “明明最初就放弃争论的是男人,但是在他们的逻辑里就变成了,因为我们女人太蠢了所以才没办法再继续谈下去,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在一开始,男人就无视了在人与人的关系中,绝对不可跨越、必须认同的那条底线。总是觉得,这条底线是不存在的。” “不可思议的是,人与人的关系是非常复杂的这个道理,男人明明是都知道的。但是一涉及到男女关系,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人们经常说,男人都是有恋母情结的。基本上,对男人来说,女人就必须是温柔的,像母亲一样的形象,是不能与自己产生纠葛的存在。但是这种想法本身,在一开始就否定了个人人格的存在。” “男人并没有把跟女人的关系看成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一种啊。” “是的,学长,说的一点都没错。只要男人还在强词夺理地认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就是男人为了寻找一个有母性关怀的地方进行自我疗伤,那么两人之间一有纠纷,对男人来说就只会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错都在女的那方。他们也就根本不可能好好地跟女人吵一架。” “虽然我也不是经验非常丰富,不过,事实上确实是这样呢。和男朋友起冲突的时候,我有时候也会想,何必在这点小事上就爆发出那么大的怒气呢?就是因为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就变得非常情绪化,所以我也能理解女人常常会被男人冷处理。但是,这其实都是因为平时根本没有被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格来对待而产生的不满,日积月累才使女人变得容易情绪化的。” “这其实是由男性社会的歷史而产生的构造问题。我们自己也很清楚女人经常会因为一些无聊的小事而变得非常情绪化,所以,为了弥补这个缺点,女人有些时候就会想尽办法强行打破已有的道理。最终的结果,就变成了恶性循环。但是,这种情况其实也是因为女人被逼到绝路而形成的。” 祐辅想到,这就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关系,或许把男女的立场换一下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不对,可能不仅局限于男女间的关系,不同的时代人之间,不同的人种之间,在各种特定情形下所形成的特定标准下的少数派被多数派的强权所压迫,这是人类关系中普遍存在的权力平衡的问题。双小南在充分理解了这个道理的基础上,也同样表现出非常理解平时就在积累不满的情绪的这种主张,并没有陷入只知道吹毛求疵发一下没用的牢骚之中。 “像这种情况反覆出现,于是,女人总是感情用事,无法理性思考这种胡扯的说法在世人的眼里就成了既定事实,全世界通用。原来如此。” “所以,让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上,女人主动向男人表示好感这种事真是愚蠢至极。这样只会让男人得意忘形。没有其他任何好处,绝对没有。” “哎呀呀。作为在座男人,真有点无地自容啊。” “啊哈,别这样嘛,学长,”刚才还慷慨激昂地发表热烈演说的双小南,一下子就破颜而笑了,“不要紧啦,不要紧。” “不要紧?什么不要紧啊?” “我觉得,学长是那种就算被女性告白了也不会搞错自己该有的位置的那类人。” “怎么可能。”祐辅禁不住叫了起来,“不可能,不可能。我只是个普通的男人而已啊,非常非常普通的。不对,或许应该说是正处于饥渴中的男人。真有女性来找我告白的话,说不定我不仅会搞错自己应有的位置,还会暴走啊。” “我可不这么认为哦。” “我也是。” “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双小南有点过于认真的态度,祐辅变得有点心情复杂,“看你们这么看得起我,难道是因为有什么根据不成?” “因为,你跟那位高濑小姐是朋友啊。” 第12页 “和高千……那、那个,等一下,所谓根据,就是指这个?” “当然,我们跟高濑小姐还没有说过话,不过已经听到过了很多关于她的英勇事迹。是吧?” “恩。我们都觉得她不是那种会闲到特意跟那种不懂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需要保持一定距离的人交朋友的那种人。” “英勇事迹啊。” 虽然一瞬间想要问问她们听到的到底是怎么样的英勇事迹,不过还是算了吧。毕竟是那个高千,在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现在已经有了各种各样的关于她的夸张到根本不像是人类的传说。其实有很多跟事实并不相符,但是要是一条一条去纠正的话,那就没完没了了。 不对,话说回来,其实祐辅对高千的事也不是无所不知的。有些事情一开始想想或许会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但是说不定其实就是真的也说不定。想要判断跟她有关的传言和传说的真伪,这才是不自量力的行为吧。 对她并不是无所不知……啊。 关于高千,也就是高濑千帆这位女性,祐辅所知道的,包括: 现在她不在安摫,以及她跟匠仔在一起。这两点是知道的。 然后,只知道这些。他们两个人现在到底在哪里,准备什么时候回安摫,这些事完全不知道。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没有问过。关于这点,其实就是双小南所说的“保持一定的距离”吧,所以。 “……所以,我才不行吧。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 “咦?” “恩?啊,没事没事,什么事都没。” 上午十点,随着两个男生终于睡醒了,五人离开家庭餐馆。一起向大学那里走去。 “这样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原来你是老爷子啊。” “老爷子?”祐辅拍着尼采的肩,尼采露出一脸困惑,“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会是老爷子?” “你不是小林昭二吗?小林昭二不就是老爷子嘛。” “真是的,你怎么就记得这件事啊。再说了,一开始说我长的像哲学家的不就是学长你嘛?请不要随便给我做格式塔变化啊。” “格式塔变化啊。”双小南嘻嘻地笑着,“原来你在说话的遣词造句上比较有哲学味啊?哈哈。”(注7) 注7:格式塔变化:格式塔心理学是西方现代心理学的主要流派之一,根据其原意也称为完形心理学,完形即整体的意思,格式塔是德文“整体”的译音。格式塔心理学这一流派不像机能主义或行为主义那样明确地表示出它的性质。它意指物体及其形式和特徵。格式塔变化既完形变化,指从外表到内涵所有的一切全都进行了改变。 祐辅跟感情已经变得非常好的四个人在大学门前分手,独自一个人回到家里。 屋里还稍微留有点调味料的味道。他斜了一眼满地散乱的空啤酒罐和都是污渍的餐盘,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 由于喝得太急,从他的嘴角冒出不少白沫,用手擦掉白沫,环视了一下室内。 如果是在以前的话,经过一整晚的喧闹,应该能清楚地听到醉倒在地的匠仔、高千,还有小兔在沉睡中的唿吸声。但是,现在……只有一片寂静。 “哼!”祐辅一口气把剩下的啤酒喝光,自怨自艾道,“我一点都不寂寞。开个玩笑。喂喂,我在说什么啊,像个傻瓜一样。” 他一下子躺倒并排的坐垫上,“我是个傻瓜啊。”一边恋恋不捨地发着牢骚,一边陷入睡眠之中。 一阵电话铃响起,祐辅被吵醒了。一瞬间,他还错以为是闹钟在响,慌慌张张地一边伸手想要按掉闹铃一边坐起身子。 还以为自己只是小睡了一会儿,一看钟,原来已经快要傍晚了,还有十分钟左右就要到下午四点了。 来了来了,一边嘟囔着一边拿起话筒。“学长!”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小池先生。 “哦,怎么了?” “晚、晚报,你看晚报了吗?” “还没。”一般总是在下午四点左右,邮件会送来本地的晚报,“晚报上有什么?” “昨天晚上的曾洋君。” “他啊?他怎么了吗?” “好、好像,昨天晚上,他做了不得了的事情。在……在、在那之后。” “在那之后?是指跟我们分开之后?不得了的事是指啥?” “那是……” 盖过小池先生的声音,玄关大门“咚咚咚”地响了起来。 “等一下,有人来了。” “啊,说不定,是警、警察。” “咦?” “刚才,我这里也来过了警察。” “我等一下再打给你。” 总之先挂断电话,说了声“来了”,去打开大门。 门口站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干练的女性。剪着一头短髮,穿着深色的套装。一眼看上去非常苗条,仔细看就会发现是浑身的肉都绷得紧紧地运动性的身材。 单眼皮,大方、文静的和风脸型,再加上一点适当亲切的微笑,无论是从风貌上来看,还是从态度上来看,举例来说,应该都是分类到跟高濑千帆完全相反的类型里。但是,尽管如此,祐辅从她身上不自觉地联想到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个高千。或许是因为从她们清澈的眼神里所渗透出的那种冷静、透彻,而又严厉的氛围是相似的吧。 第13页 “贸然拜访,非常抱歉。”她露出了不容易被看透的微笑,出示了一下警察手册,“我是警察。” 小池先生说中了。祐辅呆呆地在心里佩服着。咦,然后他歪了一下头,等一下,这个人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啊,对了。 “是七濑警官,吧?” “咦?”女警惊讶地眯起了眼睛,然后马上就想起了祐辅的脸,“你是——啊,对了,”她表情恢復自然,点点头,“去年圣诞节的时候。” 去年,曾经发生过安槻大学的男性讲师从大楼坠落的事件。由于这起事件要断定是自杀的话疑点重重,有杀人未遂的可能,所以祐辅等熟人接受过警察录询问。那个时候,虽然不是直接进行询问的警官,不过眼前的七濑也在询问的现场。 “这可真是奇遇啊。说起来,亏你还记得我啊。” “只要是关于女性的事情,我都记得。毕竟我记忆力超群嘛。”还摆着架子,自吹自擂的祐辅,慌慌张张地板起脸,“先不提这个。恩,其实刚才我的朋友正好打了电话过来,难道是关于曾洋君的事情吗?” “曾洋?啊,是指曾根崎洋吧?是的,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就长话短说吧。” “不,出了什么事我还完全不知道。电话里对方就问了我有没有看晚报,毕竟,我睡到现在刚刚才起来。” “因为宿醉,所以睡了一整天吗?”七濑露骨地皱了皱鼻子,问了问残留的酒气,“亏你还是大学生。” “呵呵。总、总之,请,先进来再说吧。” “不用了,就在这里说吧。马上就好了。你的名字是边见佑辅吧?听说,昨天晚上你跟曾根崎洋一起,能不能说说当时的详细情况。” “当时我们一起在大学附近的居酒屋‘三瓶’一起喝酒,全是学生,一个、两个……恩,一共八个人,八点左右的时候聚在一起的。” “曾根崎洋从一开始就跟你们一直在一起?” “对,他跟他的朋友狮子丸,啊,不对,是叫石丸君,他们一起来的。” “然后就一直待到最后?” “第一摊的最后,是的。” “在那之后呢?” “十一点左右,在我家这里喝的第二摊。不过他没来,在居酒屋前就跟我们分开了。” “他不来喝第二摊是因为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这就不知道了。他本人是说夏天了,有点小感冒什么的。” “没来喝第二摊的只有他一个吗?” “石丸君也是喝完第一摊就回去了。” “他是跟曾根崎洋一起回去的吗?” “没有,他们两个分开回去的。” “你们分开的时候是在十一点左右,这一点没错吧?” “应该没错。问一下其他人就知道了。” 祐辅这么答到。不过看起来,警察已经对昨天晚上参加聚会的所有成员都一一听取过了证词,祐辅是最后一个了。从刚才七濑看透了祐辅是在宿醉后睡了一整天的发言,也能看出警方对于昨天晚上的情况已经了解了个大概。 这时候,正好晚报送到了。祐辅就站在玄关门口打开报纸,七濑指了指他手边的某篇报导。 “——试图袭击女性的年轻男性,由于误伤自己,目前陷于意识不明的重伤之中。” 这个标题醒目地跃入眼中。 “昨天晚上,午夜零点前,在洞口町的儿童公园内,路过的行人听到悲鸣声,在他赶到现场之后,发现有位女性正在被年轻男性袭击。就在路人要去制止的时候,男性遭受到女性的反击,争执中不幸刺中自己腹部。 男性为市内在住的大学生(二十岁),已经被送往医院,陷入昏迷中,重伤。 被害人的女性当场离去。为了调查是否属于防卫过当,警方正在寻找女性的踪迹。” “……这个年轻男性,就是?” “是的,从他所持有的学生证和驾照来看,就是曾根崎洋。” “洞口町……” 祐辅在脑里画了一下市区的地图。那是离大学所在的地区非常远的一个地区。为什么在那么晚的时候曾洋要到那里去呢? “那么,现在曾根崎君现在怎么样了?” “非常遗憾。”七濑摇了摇头,“由于出血过多,刚才已经确认死亡了。” “死、死了?” 祐辅感到一片茫然。 死了……?昨天晚上,就在刚才,真的就在刚才没多久还在一起喝酒的他?死了?……真的死了吗? 不对,等一下,话虽如此……这个。 “这是怎么回事?这篇报导?他在袭击女性?到底怎么回事?” “照现场的情况看,应该是他用刀威胁女性,试图强暴。” 强暴……跟昨天晚上曾洋开朗的样子一点都不相衬,阴暗地、非现实的这个词,让祐辅哑口无言。 “简单地说明一下过程,就是住在现场附近的男性,在回家途中偶然经过,在他想要救助赶往现场的时候,发现曾根崎君正骑在女性的身上,作势真要用刀刺杀女性的样子。估计当时他一开始的目的是要强暴,不过由于遭受到了意想不到的抵抗,被对方反制住了。” 第14页 “他……怎么会。” 难道,我还没睡醒吗?祐辅真心地这么祈祷着。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不过,说他的主要目的是性侵犯,这仅仅只是目击者的主观印象,说不定是想要持刀抢劫,夺取钱财也有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才说的过去……发现自己正在这么想着的祐辅,心中升起了一股近似绝望的自我厌恶感。笨蛋,不管是怎么样的,都说不过去啊。他可是把命都搭上了啊。 “昨天晚上,他的样子怎么样?言行中有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有没有表现出跟平时有不一样的地方?” “不知道,我跟他并不是非常非常熟。”虽然这并不是在说谎,不过听上去好像对死者非常冷淡的样子,祐辅感到有点内疚,于是又重新说到,“至少我跟他的交情还没熟到可以说出他的表现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步。跟他直接见面的时候也就是在聚会的时候。加上昨天晚上,一共也才四次或者第五次吧。就只有这点交情。” “原来如此。” “只是,他从去年开始好像就有什么烦恼,然后在今年的四月,终于提交了休学申请。” “这我已经听说了。” “不过,昨天晚上他的样子还是非常开朗的。这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一起喝酒的其他人也都有这种感觉。” 大概是在暗示这一点跟其他参加聚会的人的证词一致吧,七濑无言地点点头。 “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在烦恼些什么,但是曾根崎君自己也说已经全都放下了。当然我没办法看透其他内心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对于他的话也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理由。他开朗的样子也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至少看不出他在那之后,竟然,”祐辅又把视线移到报纸上,大概是抓着报纸的手用力过勐吧,纸面上已经有几次破损了,“不管是强暴,还是抢劫,这种……这种蠢事——” “看不出他想要做这种事?” “是的,完全看不出。” 祐辅勉强控制住自己直接把报纸撕烂的冲动,而是慢慢地叠好。就算这样,也有一半左右的报纸已经被他捏烂了。 “对了,被害人的女性是怎么说的?关于她被袭击的经过?” “关于被害人,至今还不知道她的身份。据目击者所说,经常会在同一个时间看到她在附近慢跑,所以我们以为在周围调查一下就会查清她的身份。但是调查的结果,至今还完全不知道她是谁。” “慢跑啊。那么,也就是说,她并不是一定是住在洞口町附近的人啊。” “是的。说不定是从比较远的地方跑过来的。” “那个……”祐辅突然想到,“警官,难道说,” “什么?” “这个被害人的女性,难道说是跟曾根崎君是认识的?” 七濑眯起眼,好像要对准视线的焦点,“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祐辅总觉得她的表情里有什么深意,只是在这个时候他完全没有想到这其中的理由,“其实——”祐辅把昨天昨天曾洋离开的时候所说的话说了出来。 “虽然他是说夏天了有点小感冒,不过在这之前,” “顺嘴说了有约两个字。难道他其实在那之后还有什么约会?” “恩。而且他在离开居酒屋之后,马上就沿着大路走了下去。跟他住的学生公寓完全相反的方向。” “你是说,昨天晚上他事先就约好了在洞口町的公园跟被害人的女性见面?” “有这种可能。然后由于一时冲动就——” “但是,既然他挥舞着刀子,那么就表式他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刀。” “这……确实。” 难道说,他是在路上偶然捡到的刀吗——祐辅本来想这么加一句,后来想想算了。因为这话真说出来的话,就成了异常尖锐的讽刺了。 “也就是说,应该考虑到他一开始就对被害人含有加害意图。不过到底是一开始就意图伤害被害人还是只是为了威胁她那是另一回事。不过,就算这样,也无法否定他们两个是认识的这种可能性。如果就像你指出的那样,被害人和嫌疑人一开始就有约在先的话,说不定这就不是单纯的抢劫或者强姦未遂事件了。需要彻底调查嫌疑人周围的交友关系,彻底查明被害人女性的身份。边见君,非常感谢,你的话很有参考价值。” 七濑正想离去,“啊,警官。”祐辅出声叫住她。 “恩?” “可以的话,能留下你的联繫方式吗?” “为什么?” “我在想,以后是不是还能再见你。” “你还真是个奇特的人物。居然那么想多次接受警方的询问?” “不不不,只是我个人想见你。” “哎呀呀。”七濑嫣然一笑,转了转眼睛,“搭讪?” “要这么说也行。” “那就打电话到警署里吧。如果我心情好的话,或许会答应哦,那么,以后见。” 第15页 说完后,转身离去。 七濑坐上了一辆停在不远处的小轿车里,大概是便衣警车吧。 然后她在车里等了一会儿,有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子一边擦着汗一边跑了过去。看上去很年轻,感觉上跟祐辅差不多年纪。他坐进驾驶座,跟七濑在说着什么。 还以为她是单独一个人在展开调查,看起来还是带着搭档——其实看上去更像需要指导的新人——一起行动的啊。昨天参加聚会的成员虽然没有人住在附近,不过还是有一些安槻大学的学生宿舍,男性刑警应该是在调查曾洋在大学里的风评吧。 祐辅看着逐渐远去的轿车,陷入沉思中。他回到屋里,拿起电话,打给曾洋和狮子丸住的学生公寓。 他拜託管理员帮忙叫一下狮子丸,被告知他已经外出了,而且还留言说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看起来狮子丸和管理员都已经接受过了关于曾洋的事件的询问。狮子丸家跟曾洋家是世交,不难想像,从遗体的身份确认,一直到联络家属,直至办理丧事,在这之后他会变得非产繁忙。 向管理员道谢后,祐辅挂上电话,又拨了另一个号码。 “——小池。” “啊,学长,怎么样了?” “我看过晚报了。从警察那里也听说了事情的经过。” “是吧,非常吃惊吧?他到底是怎么了啊?” “你能陪我走一趟吗?” “哈?” “很不好意思,一点创意都没有,就去昨天的店吧,‘三瓶’。” “什么呀,原来是说去喝一杯啊。好吧,我无所谓。” “那么,就八点见。” “了解。恩,咦?时间也跟昨天一样?” “是的。” 祐辅挂断电话,利用煮洗澡水的时间把房间里的垃圾都收拾干净,洗干净餐盘。 流了一身汗,终于爽快了点。他打开电视,观看本地新闻。 关于曾洋的事件,只是简单地追加报导了一下嫌疑人的大学生在被送往的医院里死亡的内容。曾根崎洋的本名并没有被公开。 在八点前离开家里的祐辅,到“三瓶”跟小池先生会面。 昨天晚上,仅仅只是在二十四小时前,几乎在同一个地方喝酒的男人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再一次认识到这点以后,两个人都被一种类似眩晕的困惑所袭击。 “……曾洋,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被无力感和焦躁感搞得身心具疲的祐辅,一口气喝光了一大杯扎啤,嘆了一口气,不禁发起了牢骚。 口气非常暧昧,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不过小池先生还是非常有礼貌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只在聚会里见过他几次而已。” “据说他是叶世森町的出身。” “好像是。” “从这里开车过去的话?” “两个小时,左右吧。” “他的家属现在正从那里赶过来吧,赶到安摫这里。” “这是当然的吧。除了遗体必须要确认身份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事。” “……会忍受不了吧。” “忍受不了什么?” “站在曾洋的双亲的角度考虑一下,光是儿子去世了就已经是非常大的打击了。” “这么说或许不太好,不过毕竟他死的不是很名誉啊。” “我本来想找狮子丸打听一下具体情况的,不过看起来短时间内是找不到他了。” “毕竟他们两人的母亲是好朋友,两家人是世交。交情好到这种地步,实在不能置身事外吧。现在狮子丸应该也非常忙吧。但是,为什么?学长想向狮子丸打听什么呢?” “昨天晚上提到的那个,就是他们之间是不是出了点麻烦的那件事。” “所谓的三角关系啊。围绕着年长的社会女性所展开的爱的纠葛。不过,关于这点,我是觉得不足取信啦。真的有这么一位女性吗?”小池先生咬了一口带骨头的大鸡块,沾满了油脂的嘴唇周围满是啤酒沫,“虽然还不至于是妄想的产物,不过人们的传言总是喜欢夸大其词的。” “先不管这个女性到底是不是年长的社会女性,对于年轻的男性来说,女性关系总是普遍存在的问题。不过,我在意的是,曾洋烦恼的原因是不是仅仅只是在于这位女性而已。还是说,其中还有其他别的什么原因。” “该怎么说呢,毕竟他已经申请休学了,问题应该已经非常深刻了吧。” “我也这么想。不过看他昨天晚上那个开朗的样子,我不觉得那只是他在装样子,其实内心还是一团糟而已。” “我也有同感。不过,我觉得这也不一定表明他肯定已经恢復了积极的心理状态。” “咦?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他还像过去一样继续把自己封闭在家里的话,在取得学分方面就很成问题了。就算他心里知道这很麻烦,但是就是没办法做到踏出家门,这对他本人来说压力一定很大吧。不过由于现在终于办好了休学手续,暂时没有必要再担心学业方面的问题了,所以松了一口气。说不定只是因为这样而已。” 第16页 “但是,这不就是说明了他已经变得积极向上了吗?” “恩。虽然有点微妙,不过我觉得并不是这样。所谓的变得积极向上,我觉得是要想到自己心中的烦恼,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有可能会有相同的烦恼。如果不能这样想问题的话……” “不过,曾洋在昨天晚上,正好说过了类似这个意思的话啊。说是如果还是一直那样纠结下去的话,就会永远消沉下去了什么的。” “只是嘴上说说吧。现在大家的面前说一些已经解开了心结,恢復了精神的话。因为已经办好了休学,松了一口气的原因。但是,这不等于他一定就恢復了积极的思考。说不定在他的内心,还在遭受着煎熬。” “小池,你,”祐辅眨了眨眼,喝了一大口冷酒,“说话还真是辛辣啊。” “不要这样嘛,学长,事到如今,我对男人的辛辣可以一直都有的哦。”小池先生呵呵笑着,把沾满了调料的炸鲸鱼排塞进嘴里,“其实,昨天晚上双小南对曾洋君的评语一直残留在我脑里,可能稍微受到了点影响吧。” “到底……是谁呢?” “咦?你在说什么?” “所谓的三角关系。如果那个曾洋跟狮子丸争夺的,年长的社会女性不是妄想的产物的话,那个,她到底是哪里的谁呢?” “这就不知道了。难道说,学长。” “恩?” “昨天晚上,曾洋想要杀的那个女人,难道那个女人就是——” 一下子就被说中了心中所想,祐辅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然后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在接受七濑询问的时候,自己无意识间没有提到曾洋跟狮子丸的三角关系的流言,故意在打马虎眼。 当然,就算祐辅想要隐瞒也是没用的。警方已经询问过了双小南、早田队员、尼采等人。还有小池先生也是。只是关于这个年长的社会女性的事会从谁的嘴里说出来,倒有点想像不到。 不对,话说回来,说不定警方一开始根本就不重视关于这个三角关系的流言。毕竟向警方进言说被害人的女性可能跟曾洋是互相认识的不是别人,就是祐辅自己。现在他终于知道了那个时候当看到七濑眯起眼睛的表情时,自己为什么会一阵紧张了。事到如今已经后悔莫及了,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啊。 不要说是隐瞒这件事了,自己根本就是为曾洋为情所困发展成杀人未遂的假设提供了一个有利的证明。那个时侯,自己只是不想把曾洋想像成一个单纯地堕落成强姦犯的人而已,所以才错以为如果他跟被害人是互相认识的话那还有救。而实际上正好相反。 (如果就像你指出的那样,被害人和嫌疑人一开始就有约在先的话,说不定这就不是单纯的抢劫或者强姦未遂事件了。) 七濑的话变得越来越沉重了。既不是抢劫未遂,也不是强姦未遂,而是杀人未遂。 (如果一直像那样纠结下去的话,就会永远阴沉下去了。还是趁这个机会,把自己能做的全都做好,全部做个了结还比较好。) 脑里又回想起昨天晚上曾洋的自白,祐辅的脸色变得一片黯淡。所谓的,把自己能做的全都做好,全部做个了结还比较好……喂,不会吧。 不会吧……难道? 难道……难道,是真的?曾洋为了清算一下三角关系的泥潭,所以想要杀了那个女人……不对。 不对,但是,为什么是昨天晚上?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就是在聚会之后?而且,对了,为什么会在洞口町?那个女人难道住在那里附近吗? “小池,如果现在要去洞口町的话,你会怎么过去?” “怎么过去?一般情况下要么坐有轨电车,要么坐巴士吧。” “但是是在晚上十一点的话呢?” 啊啊,小池先生点点头嘟囔着,嘴里嚼着刚刚放进去的肉丸。“有轨电车和巴士都已经没了啊,那么只有坐车去了,或者叫辆计程车之类的。” “不,这不可能。” “为什么?” “昨天晚上,在分摊好饭前之后,曾洋的钱包里基本上就空了。如果手上没有现金的话,叫不了计程车吧。” “说不定先回一趟公寓呢,回去拿钱。” “应该没这个空闲吧。因为,那傢伙那时候直接就朝着反方向的大路走了下去。” “或者是在途中,搭了谁的车一起过去的呢?” “搭谁的车……啊?” “说不定一开始就约好了在哪里等着,然后接他上车一起过去。” 那么是谁呢?祐辅没有这么问,因为他能想像得到,如果他这么问的话,小池一定会回答说,是被害人的那个女人。 “难道说,”小池先生拿着盐烤鸡翅正在往嘴边送的手,一下子停住了,“他是走过去的?” “走过去?走到洞口町?” “如果他既没有现金,也没办法准备好车的话,那只有走路这一个办法了。虽然感觉上好像离这里非常非常远,但是实际上并没有远到没办法走过去吧。” 第17页 “好,那我们试试吧。” “试试?试什么?” “走过去呗。现在,我们也走过去一趟看看。” “诶?现在?走到洞口町?而且,为什么不是学长一个人,连我也要去啊?” “你不是运动不足吗?正好,为了减小一下你的肚子,就跟我走一趟吧。” “怎、怎么能这样。” “到十一点整就出发。”祐辅一口气把杯子里剩下的冷酒喝光,“还有十分钟左右,快把这些鸡翅解决掉。” “这太残忍了。我还想再叫点东西吃啊。而且,米饭还没吃到啊。我还很开心地在犹豫,到底是吃鲭鱼寿司还是吃茶泡饭呢。” “你烦死了,快吃。” “啊啊啊啊,真可悲啊,在这大半夜的还要出去散步。” 祐辅用眼角看了一眼被自己欺负的够了,正在喝着剩余的啤酒的小池先生,然后向柜檯走去。 在付了帐,拿了发票之后,祐辅突然之间想到,“……恩?” 然后他跟追上来的小池先生一起,在十一点零二分左右离开了“三瓶”。 祐辅不自觉地说到:“……好奇怪啊。” “怎么了?” “昨天付帐的,应该是尼采吧?” “应该是吧,大家都把钱交给他的啊。” “但是,是狮子丸把发票交给我的啊。” “真的吗?” 小池先生也不知道祐辅在疑惑些什么,耸了耸肩,其实连祐辅自己也没办法把自己在意的地方用语言表达出来。 “算、算了,总之,我们走吧。” 两个人走向大路。 沿着车来车往的铁道旁的大陆,路过县厅门口,再走过一条错综复杂的小路,就到了洞口町。 两个人到达事发现场的儿童公园,是在十一点四十分。 “竟然那么快就走到了。我还以为最起码要走一小时左右呢。” “也就是说,曾洋昨天晚上如果也是徒步走过来的话,也一点都不奇怪。” “是啊,走到这里……” 公园里连一个人的影子都没有。 在路灯的照明下,攀登架、跷跷板之类的游乐设施,还有电话亭孤零零地伫立在公园里。大概是离开了大路的关系吧,这里静得就像是在水底一样。 现场周围也没有拉开禁止进入的窄带,如果不知情的话,谁也不会认为这里是事件现场。 “果然……”差不多该正视现实了吧,祐辅想要自己对自己这么说,“果然,他们是约好了在这里见面的啊。” “曾洋吗?跟那个被袭击的女人?” “他们两个人是事先约好的,只能这么认为了。” “确实。如果曾洋不是有约在先的话,是不可能在那个时间,特意走路走到这里来的。” “对,确实如此。太不可思议了。为什么在那种时间,非要约在这里见面呢?他们两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 “不爽!”祐辅不断地挠着傍晚洗澡时刚刚洗过的头髮,“总觉得非常不爽。假设被害人的女人是跟曾洋有男女关系的牵扯的那个女人的话,如果真的就是她的话,提出见面的,你觉得是谁?” “这当然是曾洋吧。如果流言都是真的话,那么他在被这位女人甩了之后,对她还有迷恋,然后提出了见面的要求吧。” “是的,但是有一点我怎么都想不通,曾洋向她提出见面的要求,这我能理解。但是,那位女人会那么轻易地就答应他吗?” “这是一大疑问啊。如果所有的流言都是真的话,这个女人在甩了他之后,还跟他的好朋友开始了交往。虽然也不是什么很大的问题,但是曾洋应该不是她很想见的对象吧。就算是在白天也有充分的理由不去见他了,更何况是在半夜,为什么呢?” “说的一点都没有错。那么,那个女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这只有问她本人才能知道了。” 小池先生突然住了口。 他稍微有点不安地看了一样祐辅,现在的祐辅就好像地上藏着这个谜题的答案一样,抱着手臂凝视着公园的地面。 “那个……学长?” “恩?” “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没有……”终于回过身来的祐辅抬头仰望夜空,把两手插到口袋里,“没有,没这么回事——” “没有想得入神吗?已经够入神的了。” “恩,该怎么说呢,只是,莫名其妙地感到有点遗憾。” “遗憾?遗憾什么?” “昨天晚上的曾洋,我还坚信他已经从困境中走了出来,一点都没有怀疑。” “这也难怪,毕竟他表现地很开朗。感觉上,就好像是终于看到了隧道的出口了一样。无论是谁,都会有跟学长一样的感觉。” “但是,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件……也就是说。” 第18页 祐辅嘆了长长的一口气。 “在那之后,马上就发生了这起事件,也就是说,我看走眼了啊。” 小池先生好像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同时,他的视线飘向了祐辅的身后。 随着他的眼神,祐辅转过头。 正好有一个人影,走进了公园内。乍看下去,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在常夜灯的灯光下,脸上带着的眼镜的镜框,闪了一下。 rendezvous 2 “明……明濑?” 穿着夏季制服的鹤桥巡查部长,终于从喉咙里把声音搾了出来。 “是明濑,没有错。” 室内空调大开着。冷气打得甚至让人觉得有点冷,但是鹤桥的脸上汗淋淋的,就好像在他的身边就点着火一样。 “为什么……” 鹤桥呻吟着,没办法再继续说下去。不知道是由于脸上流满了汗水,还是镜架过于沉重,他鼻子上架着的眼镜好像要掉下来一样,但是他却完全不想去扶一下。 他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两手垂在身旁,浑浊、虚无的双眼向下看着。在地板上,有一具年轻男性的尸体。 和鹤桥一样穿着夏季制服,没戴警帽。头颈里缠着什么东西,深深地嵌进皮肤里。好像是捆包用的塑胶带。 明濑巡查的遗体刚才还是趴在地上的,在鑑证科的警员进行了全方位摄影后,几个警官一起把他的意图翻了个身。 “为什么……”鹤桥再一次呻吟道。“为什么会这样。这、这种……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才二十一岁,这个年龄就算说他还是孩子也不为过。鹤桥的脸上布满了苦闷,为明濑的死而苦闷。 在他被绞杀的时候,应该激烈的抵抗过吧,脖子上留下了明显的的他自己的指甲印,应该是他想要扯开缠着的塑胶带时自己抓的吧,看着就让人觉得疼。 “——鹤桥警员。” 安摫警署的佐伯,轻声唿唤着茫然若失的年长的巡查部长,走到他身边。 佐伯又一次地认识到,自己的声音还真是又阴暗又苦涩。用来威吓对方的话正好,用来安慰人的话就一点都不合适了。 凭你的面相,有那些在公共运输设施上明明没有拜託别人,那些长的很可怕的人就会主动给你让座的事迹就够了。因为你就是那种无论你做什么都肯定会被误解的人,所以平时的言行一定要非常小心,小心到过分的地步才刚刚好——这是佐伯的妻子对他的忠言。 在平时,佐伯对就非常忠实地照着这个建议在做的。就算发生惊天动地的事,也绝对不会大声叫喊,也不会大惊失色。只是一直保持着内心感情不易被看透的无表情的面容,以及一颗平常心。特别是在杀人事件的现场更是如此。 佐伯朝着死者,带着白色收到的两个手掌,双手合十,干咳的一声。 “非常不好意思,再向您确认一下,明濑巡查离开镰苑派出所的时候是今天下午两点左右,这一点肯定没错吗?” “是、是的。确实如此。”鹤桥摇摇晃晃地,终于站了起来,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同僚的遗体,“一点都没有错。” “他是一个人出去的吗?” “是的。” “他独自一个人出去巡逻吗?” “不是巡逻,他到这一区域的住宅区去,到所有人家的家里,一家一家地上门拜访打招唿。” “哦?” “因为他刚刚被分配到镰苑这里,为了让这一区域的住户能记住自己的长相,浑身充满了干劲……” 据鹤桥所说,本来因为近年来,这一地区多了很多出租公寓,为了掌握这一带住户交替的情报,需要进行一定的调查。 在向住户介绍自己的时候,一户一户上门访问,在得到对方同意的基础上,把对方本人以及同居人的名字和联络方法记录在案。通过定期访问各个出租公寓,踏踏实实地掌握好住户的交替情况,目的是对制定地域密集型的防范工作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 镰苑派出所的警员利用闲暇时间,轮流地进行这项工作。而明濑巡查在这个基础上,同时也积极地访问一般的住户,为了让当地人能够记清楚刚刚赴任的自己的长相,跟居民们建立起信赖关系,每天都在努力着。 “然后,今天他之所以会到这户人家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应该是的。真的是,在这个年代,他真的是一个非常少见的热情的青年。但是……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头上遭到过重击。” 佐伯看了一眼正在被检查的遗体。在明濑脱掉警帽后脑部,有一处的裂伤。 他的警枪没有被抢。警方到达现场,首先——应该不是只有佐伯一个人——确认的就是这件事。 警棍和手铐也都原封没动。没有曾经被抢夺过的痕迹。 “为了向住户打招唿,所以才进到这家人家里来的吧。” “不会……”鹤桥的眼神里还是一片虚无,不过他终于拿下了眼镜,用手擦掉脸上的汗水,“不会,不需要做到进到家里的地步,只要在玄关大门口打个召唤就行了。” 第19页 “比如说,被这家人的住户招待,让他务必进来坐坐的话?” “这不可能。” 这也就是说——佐伯离开了眼球已经变得通红的鹤桥的身边。 在二十叠左右的客厅的旁边的是餐厅,在餐厅对面的是厨房。 从玄关大门的脱鞋处进来,左边的是和室,右边就是客厅的出入口。 在脱鞋处,混杂着这家人的运动鞋和脱鞋,明濑巡查的鞋子也在那。也就是说——佐伯想道,肯定发生过什么事,让正在巡逻中的巡查,特意脱掉鞋子走到居民的家里。 被发现的时候,明濑的遗体在客厅正中央的位置,横躺在电视机和沙发的中间。 遗体的头部朝向长方形的餐桌。在他的脚边,还躺着另外一具尸体。 身材娇小,长头髮的年轻女性。与其说是女性,还不如说是位少女。她身穿着鲜艷的瓷蓝色的睡衣。 她保持着向前扑倒的姿势,趴在地上,头颈里缠着塑胶带,深深地嵌进皮肤里。 “——另一位受害人,是这家人的长女。”同僚山崎走进佐伯,在他耳边说道,“名字叫鲤登明里,私立蓝香学园的高中二年级生。和明濑巡查一样,头部遭到重击后,被绞杀。发现人是这家主人的妻子,也就是被害人的母亲——” 山崎看了一眼玄关走廊对面和室的出入口。 佐伯无言地点点头,回到了鹤桥巡查部长的身边。 “非常抱歉,我在确认一边,明濑巡查是在今天下午两点,为了跟这一地区的居民打招唿,而离开了派出所,是吧?” “是的,他总是在这个时间出的门。如果居民不在家的话,他会改天再一次登门拜访。” “您刚才说,关于出租公寓的调查是派出所所有警员轮流进行的,那么像这样对于一般的居民也登门拜访,总是他一个人在做吗?” “不是。一般情况下我,或者我没空的时候,会有其他警员跟他一起去,也兼做巡逻了,只是……今天,正好大家都没空。” 鹤桥懊悔的咬着嘴唇。 “他两点离开派出所后,是否有预定几点回来呢?” “这就每天的情况不同了。一般情况下,一个小时左右就会回来了。但是今天过了四点都没回来……虽然我们也非常在意,但是由于手上正在忙着其他事情……但是……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另一位被害人鲤登明里穿着睡衣,也就是说——佐伯考虑着。 今天是八月二十二日。 学校还在放暑假吧。鲤登明里一定是在家人都上班以及外出后,睡过头了,又或者是就算起床了也没有换衣服,在家里就直接穿着睡衣。 这时候出现了入侵者。现在还不知道入侵者的目的是劫财还是劫色。乍看之下,室内没有遭到洗劫的痕迹,也有可能是一开始是为了劫财,在被鲤登明里发现后下杀手杀了她,于是再也没有心情进行偷盗,就没有拿走任何东西就夺路而逃。 总之,犯人先杀了鲤登明里,正在这时,在小区里一家一家登门拜访的明濑巡查正好来到这里。 没想到自己的犯罪现场正好被警察目击到,于是犯人一不做二不休,连明濑巡查也一起杀了——事情的经过应该是这样吧。 “空调呢?一直开着吗?” 佐伯以为山崎还站在自己身边,于是出声问道,其实这时候山崎已经到其他房间去进行现场调查了,代替他回答的是刚刚走到佐伯身边的七濑。 “据发现人,也就是被害人的母亲所说,在她外出的时候,一楼的空调应该全都已经关掉了。” 七濑跟佐伯不一样,乍看之下是非常值得敬爱的女性——至少,乍看之下是这样没错。 “在她回家发现案件现场的时候,还在想冷气怎么会开着的。详细情况还需要询问她本人。” 七濑暗示让佐伯去对被害人的母亲进行询问。其实不仅仅是她,在调查杀人事件的时候,佐伯总是被同僚——包括刚才的山崎——委以对被害人的遗族进行询问的任务。不知为何,事情总是自然而然地会发展成这样。 照佐伯自己的理解,其实这也算是一种刺激疗法。在失去了重要的家人,陷入悲伤的时候,如果受到很勉强的体贴对待的话,有很多人反而会变得更加绝望。这个时候,如果让佐伯这样的人去做询问,使现场瀰漫着一种像剃刀一样刺人的气氛,让被害人遗族对这不讲理的现实世界产生愤怒情绪,无论对他们本人,或者对搜查队伍来说都是更有效率的。 或许这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这家主人呢?” “已经跟他的公司联络过了,正在外出中,回来需要花点时间。” 佐伯点点头,穿过正在忙碌的鑑证科警员,向和室走去。七濑也跟在他后面。 和室里有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一看上去就知道是专业主妇的女性正扶着桌子,垂头丧气。她真是鲤登明里的母亲,鲤登直子。 “请原谅,我是安摫警署的佐伯。” 佐伯说着,但是直子没有任何反映。就好像石化了一样,一动都不动。 第20页 “关于这次的事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在您悲痛之际,真的是非常抱歉,能稍微问您几个问题吗?” 直子的视线注视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身子微微颤抖着。就好像触电一下,头微微地摇摆着。 虽然知道对方表现出了拒绝的意思,不过佐伯还是自顾自的地继续说了下去。 “非常抱歉,能否说一下您发现您女儿时的经过吗?” “经过什么的……”直子终于喃喃地开了口,“我一回到家,就发现……” “这是在几点的时候?” “四……四点。” 说着说着,喃喃声转变成了尖叫,直子哭着趴到桌上。抱着头,痛哭流涕。 把正在哭着喊着,陷入混乱状态的直子交给七濑,佐伯离开了和室。 这其实也是一种刺激疗法。比起让人喘不过气来,伴随着压迫感的佐伯,像七濑那样言谈举止比较温柔的搜查官更能让对方再一次地意识到自己还是能顺利说话的,这样直子本人也比较容易恢復正常,让之后的调查作业也能更顺利地进行下去。至少对佐伯本人来说,他已经完成了他要扮演的角色。 在玄关走廊的对面,是客厅的出入口,客厅的门就那样大开着。 恐怕——佐伯想着,脱掉鞋子,来到这里的明濑,通过出入口看到了倒在餐桌旁的鲤登明里,于是向遗体跑了过去。就在这时。 犯人从背后向他袭击。从遗体的姿势和塑胶带的缠绕方式来看,可以肯定犯人是从明濑背后向他袭击后,再进行绞杀。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在犯下罪行之后,马上就被警察发现的犯人,真的能在一瞬间就做出反应,绕到他的背后吗? 能。佐伯看了一眼客厅出入口的旁边。跟通向二楼的楼梯相交的地方有一条通道,这条通道跟玄关的走廊成l字形,从这条道路可以直接通道厨房。 也就是说,事情是这样的。犯人在杀害了鲤登明里之后,犯人意识到有人进入了玄关。于是他马上离开遗体身边,飞奔进厨房,通过这条通道,绕到玄关走廊。 如果这样的话,绕到刚刚发现遗体,正处于惊讶之中的警员背后也不是什么难事。接着只要像杀死鲤登明里那样先从背后袭击明濑,让他丧失抵抗力之后,再进行绞杀——佐伯在脑里对于事件的经过进行着再构建,藉此描绘着犯人像。 这个时侯,他的视线跟正站在餐桌旁的野本对上了。野本正跟手上拿着体温计的鑑证科警员在谈着什么。 野本向佐伯招招手。从他的表情来看,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野本皱着眉说到:“……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没意思了。” 这个场合的“没意思”,与其说是麻烦,或者棘手,还不如说是“不可解”,对此佐伯的心中非常了解。 “怎么了?” “首先,关于鲤登明里的推定死亡时间,综合她的体温低下的情况、尸斑、死后僵硬程度来判断,发现遗体的时候,已经是死后四小时,甚至六小时以上了。” “也就是说,在今天上午十点到正午十二点之间。” “当然,详细情况还要等解剖后才能知道。不过大体上就是这个时间段不会有错。问题在于,”下巴指了指明濑巡查的遗体,“他。” “明濑巡查的推定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发现遗体的时候,差不多是死后一小时左右。” “也就是说,是下午三点……” 佐伯的声音一下子噎住了。 “咦?” 什么?佐伯一下子没能把握住这个事实的重大性,陷入混乱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野本不开心的眯起双眼,“鲤登明里跟明濑巡查被杀害的时间差,最少也隔了三小时,最大有五小时的时间差。” 刚刚还在佐伯的脑里完美地在构建起来的事件的全貌,在这一瞬间全部都瓦解了。 明濑被杀害,是在鲤登明里死后至少三小时,至多五小时?也就是说。 佐伯不得不从头对开始事件的再构建作业。能够想像得到的模式,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又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但是…… 不行……佐伯的背后感到了一阵让人战慄的恶寒。不行,无论那种模式都无法成立。无论如何把断片拼凑起来,都无法再构筑起事件的经过……这,难道是。 佐伯意识到自己的思路已经被逼到了死胡同,感到一阵恐怖,不禁咂咂嘴。怎么可能,我在泄什么气啊,现在不是正处于什么都无法断定的阶段嘛。情报还没有全部搜集齐全,怎么能现在就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是难以对付的疑案呢?现在才刚开始,刚开始。 但是……佐伯虽然在心里这么自己鞭策着自己,不过关于这起事件,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感到这不是一起单纯的谋杀案。 * “被害人之一的鲤登明里,十七岁,是私立蓝香学园的高中二年级生。跟银行职员的父亲鲤登一喜,以及专业主妇的母亲直子,三人一起生活。另外有一个叫三喜男的正在读大学的哥哥,现在她的哥哥在外地生活。” 第21页 在跟县警共同设立的搜查本部里,正在举行搜查会议。 一课课长,鑑证课课长,安摫署署长,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平时见不到的紧张感。这也难怪,毕竟同时发现两具被杀害的遗体的兇恶案件已经是很少见的了,更何况其中之一还是现役的警员在执行公务中被杀害身亡。 站在白板前的肋谷系长从鲤登明里的案件开始说明。 “首先整理一下鲤登直子的证言。八月二十二日早晨七点半左右,在吃完早餐后,鲤登一喜出门上班。之后在打扫完了房间以及洗好衣物后,鲤登直子在十点左右离开家里。” 在开车二十分钟左右的隔壁区域,一喜年迈的双亲两个人住在那里。最近直子每天都会抽空去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 “在出门的时候,直子并没有去确认过女儿明里在干什么。她认为女儿应该还在二楼自己的房间睡懒觉,没想要去叫醒她。” 由于学校正在放暑假,明里每天都会睡懒觉直接睡到中午,连早饭都不吃。任谁都会感嘆,她的父母还真是放任她啊。 “所以,直子并不知道明里房间的状态。除此以外,她出门的时候,记得确实锁好了房门。” 肋谷用吸铁石把鲤登家的房屋平面图贴在了白板上。 一楼通过玄关后,左边是两间和室,右边是杀人现场的客厅和餐厅,厨房的旁边是浴室、洗手间和厕所。 二楼有两间西式房间,壁橱和厕所,大致上就是这样的房屋。 “被害人的房间是二楼里面的那间西式房间。就是通过这个壁橱再往里走的那间。顺便,发现遗体的时候家里的窗户是关着的,从里面上着锁。” 几张拍有鲤登家的内部装饰的照片被贴在白板上。 “在直子出门后,被害人是几点起床来到一楼的确切时间不明,不过至少可以认为她没有时间进食。被害人的胃里是空的。而且犯人到她家的时候,被害人还没有换衣服,从这点来看,可以认为犯人有可能跟被害人是互相认识的。之后——” 拍有被害人的伤痕的照片被展示出来。 “在明里的后脑勺,有被什么东西重击后留下的裂痕。在被剥夺了抵抗力之后,从背后被捆包用的塑胶带绞杀而死。现场没有发现殴打后脑勺的兇器。塑胶带与鲤登家常备的那种种类不同,看起来都是犯人事前准备好的。然后,她被杀害的地方,估计就在这里。” 肋谷举起了鲤登家玄关脱鞋处的照片。 “可以认为鲤登明里是在玄关大门口被杀害的。这点应该不会有错。脱鞋处有血迹,跟明里相同是o型血。也就是说,犯人进入到了玄关内部。根据直子出门时锁好房门的证词,可以认为打开玄关大门的是被害人本人。完全没有强行撬门的痕迹。从这点也可以推测出,犯人是被害人认识的人,而且,被害人以穿着睡衣的姿态出门迎接,犯人很有可能跟被害人非常亲密。” “从不需要很强健的腕力这点来看,”县警宇田川补充道,“因为是在剥夺了被害人的抵抗力之后实行的绞杀,所以,女性或者小孩都能做到。” 也就是说犯人有可能是被害人的同学或者朋友。就在佐伯这么想着的时候,肋谷继续说道:“说到犯人有可能跟被害人非常亲密这点,鲤登明里——”说到这,他干咳了一下。 “鲤登明里,怀有身孕。” 就因为这一句话,有那么一瞬间,现场瀰漫着一股关于这起事件的动机已经确定的空气。 虽说判案切忌轻易下判断,不过这个事情跟事件不可能一点关系都没有,佐伯心里想着。虽然只是一般论而已,不过高中生的世界应该不会非常广大。还只有十七岁的女孩怀有身孕,然后还成了杀人事件的被害人,怀疑两个事实之间存在某种因果关系也是理所当然的。 “已经三个月了,貌似家里人没有人发现。总之,被害人生前跟某个男性有性关系这个事实,将成为今后调查的重中之重。” 肋谷重新指向房屋平面图。 “鲤登明里的遗体是在餐桌旁被发现的。可以认为是犯人绞杀了她后,拎着着她的腿把她从玄关拖到到这里的。以及发现了移动遗体的痕迹。” 这一瞬间,有一股勐烈的违和感袭向佐伯。 特意把遗体从玄关移动到餐厅……为什么?虽说在地上拖要比抱着遗体移动省力,因为遗体非常重。 但是,犯人为什么要特意做这种事?佐伯想了很多种情况,但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通。 “另外,根据司法解剖的结果,鲤登明里的推定死亡时间是在八月二十二日,上午十一点左右,前后时间差不超过三十分钟。” 在十点半到十一点半之间。在她母亲直子出门之后没多久就被杀害了。 “如果是平时的话,直子在照顾好公公婆婆的生活之后,在下午一点左右就会回到家里。虽说她的公公婆婆年龄已经非常大了,不过并没有卧床不起。所谓的照顾生活起居也就是打扫打扫房间,洗洗衣物,把事先做好的食物送到他们家里而已。不过,在二十二日那天,由于在顺路去的超市里碰到了很久没见的老朋友,所以到咖啡店里聊了一下午。所以那天直子在下午四点左右才回到家里。顺便,已经从那位老朋友和咖啡店的店员那里听取过了证词,关于这点已经得到了证实。回到家的直子发现了女儿明里和明濑巡查的遗体,惊慌失措地报了警。基本上情况就是这样。接下来,”肋谷干咳了一下,“关于明濑巡查。” 第22页 用吸铁石贴在白板上的照片被换了好几张。 “根据镰苑派出所,鹤桥巡查部长的证词,明濑巡查离开派出所去拜访居民是在二十二日下午两点。在询问了周围居民之后,可以证实,确实有六家左右的居民曾经接待过明濑巡查。根据他最后一家拜访的居民的证词,他离开的时候大概在三点差几分的时候。那里距离鲤登明里的家大约需要步行一分钟左右。实际上,根据解剖的结果,明濑巡查的推定死亡时间在二十二日下午三点左右。他在离开最后拜访的那家人后就去了鲤登家,在那里……” 肋谷停了下来,稍微犹豫了一下。 “在那里,明濑巡查发现了屋里有异样,在赶往现场的途中遭到犯人杀害——当初我们是这么考虑的,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是不可能的。就像刚才所说的,鲤登明里是在上午十点半到十一点半之间被杀害的。如果假定她是在十一点被杀害的的话,明濑巡查到鲤登家去登门拜访的时候,案件发生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在这个时候,现场是否还会留有能够让明濑巡查察觉到的异样呢……” “话说回来,都已经过去了四小时了,犯人到底还会不会留在现场呢?”插嘴说话的是名叫平冢的年轻刑警,“还是说,杀害明濑巡查的跟杀害鲤登明里的是两个不同的犯人?” “虽然说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并不是零,不过也只能说是可能性并不是零了,这种情况是非常难以想像的。现场都是在同一间房子里,杀害的手法也是相同的,如果说犯人是不同的人的话,真有点……就我个人的意见而言,我觉得是不可能的。” “那么,犯人在杀害了鲤登明里之后,先离开了现场,之后又因为有其他什么理由又一次回到了犯罪现场,这种情况呢?” “虽然目前还无法断定,不过有充分的理由可以得到这个结论。比如说,犯人不当心在现场留下来可以确定自己身份的什么东西之类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是冒点风险也不得不回来回收。然后在犯人回到现场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到鲤登家登门拜访的明濑巡查。不过,如果假定案件的经过就是这样的话,还是留有疑问。首先,”肋谷指了指鲤登家房屋平面图的玄关部分,“首先,不可能是明濑巡查先到的现场。如果是这样的话,由于屋里只有鲤登明里的遗体,是不可能有人来应答门铃的,明濑巡查会以为家里没人而转身离去。回到现场的犯人就算看到有警察也没有必要慌张,只要装做没事的样子矇混过关就行了。” “也就是说,无论怎么想,都应该是犯人先回到了鲤登家。先不管犯人回到现场的理由究竟为何,犯人为什么要应答门铃呢?明明在房间里有自己刚刚杀掉的女子高中生的遗体。” “也不一定是明濑巡查按了门铃,说不定是犯人回来的时候正好没有关门,这时候明濑巡查在门口推开门问一声有人在家嘛,那么犯人就不得不装做是鲤登家的人或者是跟鲤登家有关联的人来接待他了。到这里还说的通,到这里……但是,” 肋谷好像是在敲什么不祥之物似的敲了敲房屋平面图。 “让我们再来确认一下房间的位置,假设犯人假装是鲤登家的人在玄关接待明濑巡查的话,明濑巡查是不可能发现鲤登明里的遗体的。如果遗体是在客厅的入口处的话那还有可能,但是现在遗体是在比客厅更里面的餐厅里。也就是说,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异状,让明濑巡查觉得必须进到房屋里调查一下,除此以外,对他来说,是不可能有什么材料能让他来下判断的。” “不过,实际上他确实进到了屋里,也就是说,犯人的行为举止实在是非常可疑。” “就算是这样,会马上就提出进到屋里的要求吗?如果是说要为了要再进一步询问详细信息而先跟派出所联繫一下的话,那还是有可能的。” “让我们先确认一点,在那个时候,鲤登明里的遗体是不是有可能还放置在玄关大门口呢?如果面前有一具被杀害的遗体的话,在跟警署联络之前,说不定会自己先进到屋里去调查情况。” “从死后僵硬的情况和尸斑来看,鲤登明里在被绞杀后,马上就被移动到了餐厅里。另外,明濑巡查是倒在了鲤登明里的血迹、被绞杀时的失禁排泄物,以及遗体被拖动的痕迹之上的,从这点也可以看出在他到鲤登家拜访的时候,明里的遗体已经被移动到了餐厅里,这一点不会出错。” “还有一点需要确认,没有记录显示附近的居民有通报说过鲤登家有异样。在这种情况下,既然仅仅只是拜访居民打个招唿明濑巡查特意脱掉鞋子进到房间里,说明他一定是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才会做出这种举动。至于他到底察觉到了什么,关于这一点却完全没有头绪。” “也不可能是鲤登明里在求救,因为那时候她已经死了。毕竟离犯案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这起案件不可解的地方太多了。刚才就说过,明濑巡查被杀害的方法跟鲤登明里是完全一样的。他的后脑勺有遭到重击的裂伤。兇器至今没有找到。犯人在剥夺了明濑巡查的抵抗力之后,从背后用捆包用的塑胶带把他绞杀。他的遗体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所以被发现的地方,也就是客厅的中央就是他被杀害的地方。这么说的话,果然是明濑巡查察觉到了有什么异样,强行推开想要阻止他的犯人,进到屋里,然后发现了鲤登明里的遗体,在他看到遗体受到惊吓的时候,犯人从背后袭击了他。想来想去,事情的经过只能是这样,但是……但是,刚才也说过好几次了,距鲤登明里被杀害已经过去了四小时,如果是像平时那样登门拜访的话,是不可能发现遗体的。但是就算是这样,能让明濑巡查心生怀疑,特意进到一般居民家的异状,到底是什么呢?” 第23页 “会不会是腐臭?”刚一说出口就自己否定掉了,“这是不可能的吧。就算是夏天,才过了四小时,是不可能真正开始散发臭味的。空调开着也起到了一定的防腐作用。就算有腐臭,至少也不可能激烈到在玄关就能闻到。” “而且,就算有腐臭,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想到这是人类的尸体散发出来的臭味吧?一般会认为是垃圾散发出的臭味吧。” “那么,暂且就把这作为回家作业。”宇田川做了总结,“总之,就像肋谷说明的那样,犯人应该是事先准备好的兇器,然后在犯案后带着离开了现场。毫无疑问这是有计划的犯罪。在知道鲤登直子最近的日程的情况下,特意瞄准了女儿独自一人在家的时候进行犯罪的可能性非常大。根据被害人身穿睡衣的情况,更重要的是,要重视被害人怀有身孕的事实,彻底调查鲤登明里的交友关系。好了——” “那个——”平冢举起了手,“对不起,我能说两句吗?” “什么事?” “是不是也可以认为明濑巡查会进到鲤登家,并不是因为他察觉到了有什么异样呢?” “恩?怎么说?” “说不定,真实情况正好相反呢?他在没有察觉到有异样的情况下,进到了鲤登家里。” “等一下,”署长面有怒色,“你想说什么?平冢君,难道你是想说明濑巡查在去拜访民家的时候,碰巧发现那家人家里没有人的气息,于是怀着某种歹意,偷偷的潜进了民家?然后在那里碰到了正好回到现场的犯人,于是被犯人袭击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平冢的表情非常认真,“我想说的是,会不会是犯人主动邀请明濑巡查进到屋里的?” 什么?不少人发出了惊讶的声音。每个人都感到有点不明所以地歪着头,而在佐伯的内心感觉到了好像正脸挨了一巴掌似的冲击…… 对啊,就是这个。刚才我感觉到的违和感就是这个。 “事情的经过会不会是这样的。明濑巡查拜访到鲤登家的时候,犯人正在屋里。犯人假装是这家的人或者是跟这家有关的人来应门。之后犯人拜託明濑进屋,打个比方,犯人可以说感觉到家里的样子有点奇怪,好像有人躲在房间里的样子,好害怕,警察先生,能不能帮忙调查一下房间里的情况呢?如果犯人这么拜託他的话,大多数的警察都会毫不犹豫地脱掉鞋子,进到屋里吧?” 会议现场被一股紧张到让人不禁吞咽口水的气氛包围。话虽如此,不过并不是因为大家对平冢的假设感到佩服,而是感到惊愕。 “然后,明濑巡查发现了鲤登明里的遗体,处于慌张之中。犯人趁着这个空挡,从背后……” “喂喂,平冢,你在说什么蠢话啊。”野本责备道,“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如果让警察进到屋里的话,那当然会发现鲤登明里的遗体啊。这样的话,事情会怎么样呢?会觉得麻烦的不就是犯人本人吗?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嘛。而目前看来,现实的情况就是这样,由于遗体被发现,所以犯人不得不连明濑巡查也一起杀了。犯人哪有道理去做这种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事?” 这实在是瞎扯啊,现场想起来类似这种声音,平冢也失去了自信低下了头,关于这种情况的讨论就这么结束了。 “啊,不好意思,还能再说一句吗?”平冢不接受教训,又举起了手,“关于鲤登家的长男,他为什么会叫三喜男呢?” 啊?这个问题只招来了露骨的发呆的反应。 “不是啦,那个,父亲不是叫一喜嘛,跟父亲的名字用同一个汉字我是能理解啦,但是,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会跳过二,直接用三呢?” “如果你真的那么在意这种事情的话,下次去鲤登家的时候,自己去问吧。” “哦。” 佐伯在心里反覆回味着现在正在挠着头的平冢刚才的发言……难道…… 难道真的是犯人邀请明濑巡查进到屋里去的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可以理解把鲤登明里的遗体从玄关处移动到餐厅的理由了。这理由就是……佐伯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吃了一惊,自己都觉得这想法实在是太荒唐了。 但是,实在是没办法能够明确地否定这荒唐的想法。关于这事的烦恼还在不断地持续下去。 * 七濑和平冢一起来到了蓝香学园。最近她经常跟这个菜鸟一起组队。 私立蓝香学园是男女同学,初高中一体的学校,去年刚刚迎来了建校三十周年。在当地属于比较新的高升学率学校。 在接待处表明来意的七濑和平冢被领向校长室。在向校长进行了一系列的形式上的询问之后,两个人被介绍给了明里生前的班主任。 鲤登明里初二的时候,在本地的市立中学接收了入学考试之后,转学进了蓝香学园的初中部。死亡时是高中部二年级的学生。 高中部根据学生的升学期望,分为国立大学的a、b班,私立大学a、b、c班,以及理科a、b班。 明里是私立大学b班的学生。班主任姓小暮,年纪大概还不到三十岁,是个年轻的教师。他进入接待室时的那种提心弔胆的样子,说好听点是未经世故,说难听点就是让人感觉不可靠了。 第24页 “她的学习成绩应该算是不错的。只是,那个,我的意思是说,在我们班里算是不错的。” 小暮的风貌就好像是书呆子少年直接长大成年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于警察的询问感到紧张,言谈举止里好像有一种卑屈的感觉。 “那么在全校中来说呢?” “算是中等吧。不过,在明年升入高三的时候,会在综合了今年一年的学习成果和考试成绩后,重新判断,进行再分班,根据那时候的结果,就有可能,恩,是的……” 好像是有可能会升到a班的意思。 “基本上是,非常聪明的一个孩子。有时候甚至觉得她有点聪明过头了。” 七濑从这好像话中有话的说法中,感到小暮大概对自己的学生有点束手无策吧。 “请有话直说,老师您对她抱有怎么样的印象呢?并不只是指她作为学生给您的留下的印象,而是她作为一个人,又或者是她作为一个女性跟您留下的印象?” “这么说的话,那个。该怎么说才好呢。印象,这也没法一句话说清楚,总有点暧昧的样子。” “您觉得她是一个容易相处的学生,”放弃了婉转地询问,“还是个不容易相处的学生呢?” “说实话,”被问到具体问题的小暮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是后者。而且,应该说是个典型吧。” “有什么原因使您觉得她非常不容易相处吗?” “我这么说,听上去可能有点矛盾,鲤登明里是一个优等生。像是对老师採取抵抗的态度,或者跟同学闹矛盾,又或者是违反校规之类的事情,她从来都不会做。更不用说是吸菸、喝酒辍学厌学了,从来没有因这类事情接受过生活指导。关于她平时的品行,完全一点问题都没有。是一个模范到极点的学生。” “哦,确实有矛盾。”平冢好像提起了兴趣,“如果从来不做错事的话,应该是非常容易相处咯?” “是的,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实际上,她对老师们的态度也是非常听话的,如果不在意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独特的气氛的话,那也就万事大吉了。” “所谓气氛是指?” “该怎么说才好呢,如果不实际跟她本人接触过的话是不会理解的,我也没办法用语言来说明清楚。” “是指她实际上的性格非常恶劣吗?” “虽然说从某个侧面来说也并不是完全不是这样,不过,如果只是这么形容的话,就会产生微妙的误解。归根结底,就像刚才说的,鲤登明里跟老师、或者跟同学之间绝对不会起什么矛盾。是该说她非常老成呢,还是该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这么说是不是恰当,有点为人处世非常圆滑老到的感觉。” “原来如此。”七濑有点似懂非懂的样子,“她的这种与年龄不相符的,完美无瑕的处世之道让老师觉得不太容易相处。” “是的。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啊,不是,那个,绝对不是我故意对死者不敬,这一点还请理解。” “这是当然。” “有时我也会跟其他学生谈谈关于鲤登的事情,他们一般都会这么说——明里啊,总觉得有点难以相处。也有人甚至会说,觉得跟她在一起自己就会变得像笨蛋一样。” “这又是为什么呢?” “就像刚才我所说的,就是因为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独特的气氛。虽然鲤登从来不会做什么坏事,也不会说别人的坏话,但是只要她在那里,就会让微妙地刺激到对方自卑心理。” “自卑心理吗?” “表面上,她待人接物都是不错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让人觉得在她内心深处,是不是非常看不起别人的样子。谨慎起见,我再强调一边,并不是说鲤登真的在内心对别人抱有轻蔑的态度,只是对方会不自觉的产生一种自己贬低自己的心理,她就是有这么一种独特的气氛会让人禁不住这么想。” “是指气场,或者说沉默的压力之类的感觉?” “恩,确实有这种说法。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问题,不过鲤登在学校和班级里,有点像是一种比较突出的存在吧。” “是指她在暗地里被同学们欺负吗?” “不不,这一方面她应该还是处理地比较妥当的。我也不知道用妥当这个词是不是恰当,总之给人一种毫无漏洞的印象。” “原来如此,就像刚才所说的,为人处世非常圆滑老到。” “就是这样。” “老师您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是不是跟其他学生一样,跟鲤登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意识到自己有一种劣等感呢?” “恩……算是有吧。”虽然好像非常犹豫的样子,小暮最终也没有否定,“虽然她对待师长的礼仪、态度都完美无缺,但是总有种她的内心是不是非常冷淡的感觉。” “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老师您认为,鲤登这种独特的气氛是不是会引发别人对她的杀意呢?” 小暮是又一次实际感觉到了这是在进行杀人事件的搜查,表情一下子变得僵硬。大概是想到了,既然自己教的学生被杀了,那么作为班主任的自己不用说自然是在嫌疑人名单里吧。 第25页 “这只是形式上询问,请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在八月二十二日上午十一点至下午三点之间,老师您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呢?另外,是否有人能够证明您在那时的行动。” “二十二日的话,从早上开始就因为夏季的补课而到学校来了。是高三的私立大学c班的补课。参加补课的一共有五名学生,关于上午的我的不在场证明他们可以证明。” “原来如此,那么下午呢?” “在学校附近的中国餐馆吃完中饭之后,我就回家了。回家途中,顺路去租碟店借了电影的碟片,到家后,一直看到傍晚。非常遗憾,我是一个人生活,没有人可以证明。” “我知道了。非常感谢您的协助。让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老师您是怎么认为的呢?您认为鲤登的那种独特的氛围,是不是引发这起案件的导火索呢?” “老实说,对于仅仅是因为这种原因就心生杀意,我是持怀疑态度的。当然,每个人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不能一概而论,鲤登也绝对不是一个没有神经的人。如果感到自己的存在对周围的人造成的影响,那么她是会想办法全身而退的。对于她来说,她有这种纤细的聪明才智。” “根据您所说的,鲤登没有那种可以跟她剖心置腹说心里话的知心朋友咯?” “是的。她跟同年龄的人有点兴趣不合,谈不上话的样子。她果然还是跟成年人比较谈得来的样子。对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的关系,她跟芳谷老师非常合得来,两个人很亲密的样子。” 芳谷朔美,三十几岁的女性,是蓝香学园学校图书馆的管理员。 “鲤登经常泡在图书馆里,听说她经常跟芳谷老师一起讨论文学作品的问题。” “文学作品?” “好像听说鲤登对于自己写小说非常有兴趣的样子。” “我们想询问一下这位图书馆管理员询问,请问今天图书馆开馆吗?” “图书馆虽然开馆,不过今天见不到芳谷老师。她去国外旅行了。” “国外吗?去了哪里?” “预定时週游欧洲。出发是在这个月二十日,预计在二十八日回国。” “您还真是清楚。” “不是啦……” 小暮脸涨的通红,眼神飘忽。看起来他平时就暗恋着这个图书馆管理员。 “除了芳谷老师以外,在学校内还有跟鲤登关系亲密的朋友吗?特别是跟她同年龄的学生之类的。” “据我所见,是没有了。不过。老师所看到的,总有局限性。” “那么谈不上什么亲密,有没有那种只是跟她稍微有点交流的学生呢?说起来,鲤登有没有参加什么社团活动?” “我记得,以前她好像是戏剧社的成员。” “哦,戏剧?” “那个时候好像她本人说过非常嚮往当个演员之类的话。不,关于这点我没有去确认过,最终,她也退出了戏剧社的活动。”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导致她退出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只是我不负责的想像,有可能是因为周围的学生莫名地觉得她无法相处,戏剧毕竟是综合艺术,这样的话社团活动也会变得非常难以进行。发现了这点的鲤登为了别人着想,于是就主动退出了。这也是有可能的。” “要说是为了别人着想而主动退出,好像有点……” “不,这也并不是不可能的——至少,她给人的感觉就是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如果接触过生前的鲤登,我想您也一定会明白的。” “那么,在那以后,她就没再参加过其他社团活动了吗?” “在那之后,她曾经参加过文学社。不过那一次也加入了没多久就退出了。” “文学社。这是因为她从嚮往当个演员转变成了嚮往当个小说家了吗?” “有可能。” “我们想询问一下这些社团的顾问老师,请问他们今天来学校了吗?” “戏剧部今天应该有活动。至于文学部就不知道了。不过,虽说如此,就算有活动也不一定是社团的官方活动,顾问老师也有可能只是名义上的,不能保证他们肯定会知道今天有社团活动而到学校来。” “那么有没有从初中开始就跟鲤登同一个班级的同学呢?” “这当然有好几个人。”小暮突然歪了歪头:“咦?啊,对了,文学社,就在文学社里。我不知道在这个学校的时候她跟鲤登是不是同一个班级,不过有一个学生跟鲤登是小学同学,我记得这个学生应该就在文学社里。也有种说法,说鲤登退出戏剧社,加入文学社就是被她所劝诱的。” “能否告诉我们这位学生的名字和联络方法?” “名字,恩,好像是姓辻,联络方法我就不知道了。不好意思,请去问一下校务吧。” “啊,对了,”七濑做出一副确实是顺口再多问一句的样子,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问道,“比如说,有没有跟鲤登关系特别亲近的男生呢?” 第26页 “就我所知,没有。不过,如果这种事让班主任都知道的话,那他们的交往也实在是太没有防备了。” “确实如此。那么就就一般论而言,在老师您的眼里,在男女关系上,鲤登处于一个怎么样的立场呢?” “什么样的立场?” “也就是说她是那种会积极地跟自己抱有好感的异性交往的类型,还是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的类型?” “硬要说的话,应该是后者吧。鲤登对于这种青春期的两性关系,给人一种达观的、超越了一切的印象……不对,”说到一半,小暮苦笑起来,“不对不对不对,这种印象应该掺杂了教师的愿望在里面。我们身为教师总是希望女学生要尽量远离这种事情。总之,对于学生的私生活我也不是了解的很清楚,也不能多说什么了。” 七濑和平冢又询问了戏剧社、文学社的顾问老师的名字、从初中开始就跟鲤登明里同一个班级的同学的名字,以及劝诱她加入文学社的女生的名字。 离开学校后,七濑和平冢分头进行询问。虽然两个人一起去找相关者询问更有可能会有突破性的发现,不过毕竟还有好几件其他的案件要处理,警方的人手不够。不得不在某种程度上以效率为优先展开行动。 七濑首先来到了第一个得到联络方式的,名叫日高的女教师家里。日高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家庭妇女,是文学社的顾问老师。 但是,就像小暮所顾虑的那样,日高老师果然只是一个所谓名义上的顾问老师而已,完全不清楚文学社的社团活动,跟鲤登明里说过话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虽然不是我从她本人那里听说的,只是听别人所说,而且这个别人也是听另外一个人说的,”日高说到,“她之所以会退出戏剧社,是因为顾及到前辈们的原因。” 看起来,关于这点,小暮的想像正好猜中了。 “鲤登当时有做舞台演员的志向,在转入我们学校初中部的同时就加入了戏剧社。当然,一开始并没有角色给她演。在后台锻鍊演技的时候,她的兴趣就渐渐地转向了导演方面。” “导演?” “详细情况我也不知道。据说她开始对于前辈们在台上中不符合剧本的即兴表演提出意见。不过说是提意见,其实感觉上也就是若无其事地随口询问一下是否可以发表自己意见的样子,并不是什么很无礼的指责。只是,坏事就坏在,鲤登的意见经常会一针见血。” “这样的话,前辈们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吧。” “是的。戏剧社的气氛就因此变得非常坏。她自己也应该也察觉到了吧。结果,她就自己提出了退部申请。” 比起文学社,日高看起来对明明不是自己担任顾问的戏剧社更为了解。 “我听说在这之后,受到小学时的同学的劝诱,所以才加入了文学社。” “啊,是的,是辻吧。恩,是该说她人好呢,还是该说她的性格上喜欢为别人操心呢,总之辻非常关心鲤登,在很多事情上给了她不少照顾。” “那么,这个辻在学校里应该算是非常少见的存在吧?因为我听说,有很多学生觉得鲤登明里这个人非常难以相处。” “是这样的。辻的话,恩,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说不定她对于鲤登怀有某种憧憬吧。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像她那样在任何方面都能做到完美的万能选手。” “万能吗?” “其实,就算鲤登成为被校园里的所有人所喜爱、憧憬,犹如偶像般的存在,也一点都不奇怪。她长的又漂亮,头脑又聪明。无论是在戏剧还是在文学上都有不菲的才能。无论是异性还是同性,都会都觉得她充满魅力。如果她成为这样的女孩子的话,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但是在现实中,也不知道是缺了些什么,总觉得她处在一个让别人觉得有什么不协调的,非常微妙的位置上。辻是个例外。不过,我总是觉得,如果齿轮能以其本来的样子正好咬上的话,大家应该也会像她一样,变成鲤登的仰慕者吧。” “那么,受到这样的辻的邀请,最后却还是退出了文学社,这……” “不,其实她没有正式退出文学社。” “是这样吗?” “虽然鲤登想要提出退部申请,不过辻哭着阻止了她。最后的结果,我听说是鲤登完全就不出现了。” 虽说不清楚当时的具体情况,不过只是因为退出社团活动的原因,就哭着去阻止,可见这个辻,对鲤登明里真的是感情很深。 “不过,她也完全是成了幽灵部员,跟退部也没什么两样了。” “因为什么原因导致她要退部呢?也是因为其他的部员觉得她难以相处的原因吗?” “这就不知道了。她应该也没做出过什么非常引人注目举动。不过,话说回来,说不定她一开始入部就是看在辻的面子上,对于文学社本来就没有太大的兴趣。毕竟,鲤登跟图书馆管理员芳谷老师非常亲近。” “听说她们两个经常会在一起讨论文学。” “好像是的。太复杂的事我也不太清楚,芳谷老师,该怎么说呢,也太不走运了。满怀幸福的心情回国后,知道了跟自己非常要好的学生成了杀人事件的受害者,实在是,太……简直就像是从天国一下子落到地狱一样。” 第27页 “听说她是到欧洲去旅行了?” “虽然还没办手续,不过从实质上来说其实就是新婚蜜月旅行了。” “新婚……?” “咦?”日高慌慌张张地捂住了嘴,“难道,您还不知道吗?” “虽然听说了她现在在海外旅行,不过并不知道这是新婚旅行。” 据日高所说,芳谷朔美预定在今年秋天,跟当地大型食品生产商的大公子,濑尾朔太郎举行结婚典礼。集团会长,也就是濑尾的祖父,同时也是蓝香学园的后援会会长,因为这层关系,安排了他们两个人相亲,最终缘定终身。 “这也算是钓到了金龟婿吧。虽然婚礼还没有举行,不过因为她丈夫工作上的关系,在秋天之后就没有时间安排新婚旅行。所以就利用暑假的时期两个人一起去婚前旅行。不过,就像刚才所说的,因为马上就要去办入籍手续了,所以实质上这次旅行就是蜜月旅行了。啊,对了,警官,由于她本人是想在暑假结束后再向学校的教职员工和学生们公开婚礼的事情,所以关于这件事还是秘密。是秘密哦。不过,知道的人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哎呀呀,七濑想起来刚才才见过的小暮那张年轻的脸,感到有点同情。也不知道他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失恋了呢,还是就是因为知道了,所以才会在提到旅行的时候感到受伤而故意迴避呢。 “他们两个人,名字里面都有一个‘朔’字。” “是啊,从这里也能看出两个人真的很有缘,让人有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呢。” “非常感谢您的配合,抱歉打扰了您那么久。啊,对了,”七濑再一次假装顺口问一句,“在男女交往方面,鲤登抱有怎么样的想法呢?我听说对于青春期的这种懵懂,她给人一种好像没有什么很大的兴趣的印象。” “是的,我对她也有同样的印象。” “那么,跟男同学有交往之类的事情是完全没有的吗?” “这是当然,看她那么粘着芳谷老师不放的样子。” “啊……?” “不不不,不是什么奇怪的意思。不过,说不定多多少少有点那种意思。”大概是感觉到自己失言了吧,能够看到她露出了浅浅的苦笑,不过日高并没有停下来,“那个,特别是对十几岁的女孩子来说,总有一个理想中的姐姐的形象吧,想着自己总有一天也要变成那样的感觉,比起异性来说,对同性更容易产生一种憧憬。对鲤登来说,芳谷老师就是她的偶像,而对辻来说,鲤登就是这种存在,一定是这样的。” “确实如此。刚才提到的,鲤登要提出退部申请的时候,辻哭着去阻止她,可见辻——” “是的,而且因为鲤登对芳谷老师太过于热情,导致辻对她们两个的关系稍微有点嫉妒。当然,这也并没有包含什么奇怪的意义。” 在离开日高家之后,七濑又去了好几个同学的家里。不是家里没人,就是表现出对此事毫不关心的样子。可谓毫无收穫。 其中,有一个叫秋叶知里的女生是个例外,她不仅知道很多事情,而且还很能说。说不定这也是因为她在初中二年级的时候跟鲤登明里一起转进蓝香学园后,两个人一直是同班同学的关系吧。 “明里,她应该说是有点怪吧。” “具体来说,怎么个怪法呢?” “该怎么说呢,是该说,全能感吗?” “全能感?” “就好像是,这世界上的所有事,都要受到自己的操纵的感觉。” “啊,全知全能的全能啊。哦,她说过这种话?” “没有,在我的记忆力,她从来没有明确地说过这种话。大概是因为她没办法直接就说出这种想法吧。不过,我记得我听到她说过在意思上非常接近的话。” “都要受到自己的操纵……啊。难道她之所以会对戏剧和文学感兴趣,跟她的这种想法也有关系?” “这就不知道了。但是,有一件事我至今都无法忘记。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我们几个在教室里讨论‘天狗吊’讨论地正热烈的时候,明里带着稍微有点吃惊的表情靠了过来——” “等一下,‘天狗吊’?那是什么?” “咦?警官,你不知道吗?” “头一次听说。” “在某一个神社里有一棵树,名字就叫‘天狗吊’,听说非常有效。” “有效?什么有效?” “就是那个,把头上缠着蜡烛的稻草小人,用钉子,咚、咚、咚……” “难道,你是说丑时参拜神社?”(注8) 注8:日本传统的诅咒方式,每晚丑时在神社后的御神木上,往稻草人身上钉钉子。 “对对,据说某处的神社有一棵树,该说是非常灵验呢,还是说效果拔群呢,恩,好像是从去年秋天,还是冬天呢?总之,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一下子就变得非常有名。” 说这种事情居然用“灵验”这个词,七濑真心感到有点苦恼。 第28页 “嚯,天狗吊,这还真是个奇妙的名字。是不是有传说,很久以前在那棵树的下面吊过天狗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你是说去年,是从去年开始,这个传说开始在高中生中流传的吗?” “不是。不仅仅是高中生,我的妹妹还是小学生,也知道这个传说。说是学校里大家都在说。我妈妈好像也在小区的主妇当中听到过这个传说。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知道。” “这是真的事吗?真的有那么一棵树吗?” “当然啦。大家都在说,说是非常有效。” “有效是指丑时参拜的诅咒非常有效?” “实际上,听说有人把围巾用钉子钉在这棵树上,然后围巾的主人就死了。” “咦?围巾?” “跟一般的诅咒不同,‘天狗吊’用的不是稻草小人,只要是被诅咒的人的所有物,随便什么都行。而且根据使用的东西不同,死的方法也不同。围巾被钉在树上的那个人,听说真的被围巾缠住脖子窒息而死。” “这传说还真是一点也不妥当。那么,那棵树到底在哪个神社里呢?” “这就不知道了,有很多种说法。比较有力的情报说那棵树是山毛榉树。明里插进我们谈话的时候,我们正在讨论着如果是山毛榉树的话,会是这个神社呢,还是那个神社呢,讨论地正热烈的时候。” “是什么时候的事?” “恩——还在放寒假之前,那么应该是去年十一月或者十二月的时候。” “鲤登明里跟你们说了什么?” “她说,连你们都知道‘天狗吊’的事了啊?很吃惊的样子,眼睛瞪得熘圆。还说比预想中的还快什么的。” “比预想中还快?什么预想?” “我们也这么问她了。然后明里就说,其实‘天狗吊’这个传说是她设计的。” “设计?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其实根本没有叫‘天狗吊’的树,围巾被钉在树上的人结果死掉了这种设定其实全部都是假的,而设计这种传说的人就是我,她是这么说的。” “鲤登这么说的?” “恩,不过马上她就说要收回前言。” “收回前言?为什么?” “不知道。不过,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反应有点很冷淡,与其说是冷淡,其实还不如说是迟钝吧。然后明里就慌慌张张地说,啊,开个玩笑啦,骗你们的啦。对不起,对不起,说了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把刚才说的都忘了吧。” “嚯。” “但是,她改口改的那么快,后来我越想越觉得,说不定……其他人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好像是真的样子。” “你是觉得,说不定这个传说真的是鲤登设计出来然后流传开的。” “恩,明里是一个非常顾及周围气氛的女孩子。大概是她自己觉得没必要让我们都认同‘天狗吊’就是她创作出来的吧,所以才会马上就改口。” “说起来,她为什么要设计出这种传说呢?鲤登有没有说过她创造这个传说的理由?” “没有。不过现在想想,这大概就是明里曾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说过的,所谓全能感?说不定她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这种想法吧。” “……全能感啊,很有意思。明明是自己瞎编的故事,但是全城的人都对这个故事非常着迷,观察着这种状态,说不定有一种觉得自己就是神的感觉。” 根据班主任小暮和日高等教师的证词,鲤登明里是一个被周围孤立的少女,给人一种连一个能好好说话的对象都找不到的印象。但是,听了知里的话之后,就会觉得,生前的鲤登明里,如果她自己想的话,是能够跟其他学生普普通通地交流的。 只是,鲤登明里是那种会严格挑选能跟自己交谈的对象的类型,七濑这么想到。就像知里这种非常理性,对人对事都能以相对的角度来看待的女孩子。对生前的明里来说,这种人才是能放心交谈的类型吧。 “另外还有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关,明里曾经说过,不能自己给自己取名字实在是一件非常没有道理的事情。” “因为刚刚出生的时候是没办法自己来做这事的,这也没办法,不过说的也是。还有人实在是太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了,而去申请改名。” “她还说作家之所以会用笔名来进行工作,就是为了表达自己对这种没道理的事情的不满。虽然她这么说,不过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难道真的是这样的吗?” “有可能吧,还有雅号、俳号之类的,经常会有这种使用别的名字形态的时候。” “把话说到头,明明不是自己所想的,却被生到这个世界上来,这一点就已经很没有道理呢。她还说过这种话。像这样又一次说出来,说不定让人感觉好像是很郁闷的话题,但是明里却是用开玩笑的口气说的。当时我听的时候并没有非常在意,但是,现在想想,说不定她是认真地在抱怨吧。因为她非常鄙视她的父亲。” 第29页 “她的父亲?怎么鄙视法?” “明里的哥哥名字叫三喜男,但是他却是长男。” “这我已经听说了,其中有什么原因吗?” “听说是她父亲曾经有一个弟弟,在很小的时候就死掉了。他弟弟的名字就叫次喜,写成汉字就是次子的次,喜欢的喜。” “原来如此。”没想到在这里解开了平冢的疑问,“为了纪念自己的弟弟,所以才给儿子取名叫三喜男啊。” “但是,像这种对父母来说的纪念意义,对儿女来说确实一种麻烦。这是明里跟我说的,说搞不好自己有可能会被取名为四喜子,人生真是处处都是没有道理的事情啊,要是有什么事能够让自己随心所欲地操纵就好了啊。” “说不定这也是人之常情。” “说起来,她还说过,既然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的环境,那么至少自己的死亡方式要自己决定。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吧。通过这次事件就知道了,人生真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遭到什么灾难啊。” 至少自己的死亡方式要自己决定……这句话像一根针一样,牵扯着七濑的心神。 “鲤登有没有在交往的男朋友?” “男朋友?”恩,知里陷入沉思中,“这又是一个跟明里完全不相称的单词啊。” “她对男人没有兴趣吗?那么,难道她对女性抱有那种兴趣?” “硬要说的,确实有点像是后者的样子。啊,我想起来了,明里好像说过关于男人的事情。” “是谁?” “不是,不是特定的某个人,这其实也是跟刚才的全能感有关的话题。明里曾经说过这种话,仔细想想,对我们来说,想要控制男人真是非常简单,毕竟我们有身为女人这种武器,而且现在还有女子高中生这个标籤。” “这可不能听过就算。难道,她做过援助交际?” “我也非常在意。就问她,明里你难道想要从奇怪的大叔那里赚点零花钱吗?还是不要啦,这是在贱卖自己啦。然后……” “然后?” “然后她说,不管是贱卖还是高价买,说到底都是钱的问题。这种东西,没有一点意义。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一个就行了,只要有这一个就行了,那就是有没有能够自由自在地操纵的能力。” “自由自在的操纵的能力……” 那么,她之所以会怀孕,就是她对操纵男人的能力的尝试的结果吗? “既然生为女人,那么就能确确实实地操纵男人。但是,通过操纵男人又能得到什么呢,比如金钱之类的,实在是没什么太大的价值……明里好像确实说过这种话。她果然是个有点奇怪的女孩。” “假如,仅仅只是做个假设。如果鲤登想要尝试一下这种操纵男人的能力的话,那么她会选什么样的男人做对手呢?” “这我不知道。不过,就跟那个‘天狗吊’一样,如果她真的只是想尝尝全能感的滋味的话,男人随便是谁都行啊。我觉得,这比较像是明里的性格。” 在告别知里之后,七濑打了个电话给文学社的辻伊都子。 伊都子不在家,根据接电话的她的母亲所说,应该马上就会回家。于是七濑就先赶往辻家,在那里等她。 “——我去书店了。”伊都子不久就回到了家,手上拿着纸袋,“我想把这些书一起放到棺材里……我希望明里一定要读读这些书。” 居然有学生会为自己心碎到这种地步,真是让人悲伤地喘不过气来。七濑觉得如果自己站在鲤登明里的立场上的话,说不定也会被薰陶。 当然把自己的喜好介绍给别人并不是什么坏事,但是每个人的兴趣都不相同,如果超过了这个度的话就成了单纯的强迫了。说不定伊都子在鲤登明里生前对她逼得太紧了,一厢情愿地想要对方喜欢上自己,所以就连在她死后也……不对。 说不定自己之所以会这么想,就是因为太过先入为主了,七濑反省到。看起来自己是被伊都子哭着阻止想要退出文学社的明里退社这件事所局限住了,这可不行。 “警官,犯人……还没?” “一定会抓住的。为了能尽快抓住犯人,所以我们才在对鲤登同学的生前进行调查。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知不知道有什么人对她抱有恨意呢?谁,以及因为什么事而跟她产生矛盾?” 伊都子的眼神游移不定,明显有什么想要说的,但是,却在犹豫不决。 “如果你想到什么事情的话,请告诉我吧。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是从辻同学这里听来的。” “那个……明里她”大概是这句话终于让她下定决心了吧,伊都子像是变了人一样开始滔滔不绝,“明里跟图书馆管理员芳谷老师之间的气氛变得非常不愉快,警官知不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我是听说她们两个之间关系非常好。她们之间的气氛变得非常不愉快,是指她们两个人吵架了吗?” “明里写了部小说。” 第30页 “小说?” “其实也不是很长,五、六十张原稿纸左右的长度。理所当然的,她写完以后就给芳谷老师看了,然后好像是说这部小说的内容触怒了芳谷老师之类的。” “触怒了芳谷?为什么?” “我没有看过那份原稿,所以也不能说什么。不过,听说,好像,那个……有非常过激的描写。也就是说,那个,里面有色情描写,或者是性描写吧。” “有成人内容啊。” “而且,很明显的,登场人物是以芳谷老师为原型的……” * 佐伯正在明濑巡查的葬礼现场。 虽然杀人犯经常会悄悄地出席受害人的葬礼,不过毕竟这次的受害人是警察。要说在现场进进出出的穿着丧服的集团几乎全是跟警方有关系的人也一点也不奇怪。一般来说,兇恶罪犯是不可能到这种现场来的,不过到底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这天非常热。 身穿黑色西装的佐伯,在会场后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在诵经声中,若无其事地观察着前来弔唁烧香的来客。 主持葬礼的是明濑的母亲奈穗子,明濑小时候开始就没了父亲。 在奈穗子旁边,有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少女正在哭泣。是故人的妹妹,名叫祐佳。自从她哥哥的遗体被送回自己家之后,她就一直紧紧守在棺木旁,不离开半步,哭了一整晚直到天亮。 跟女儿相对照的,母亲奈穗子没有流一滴眼泪,表现地非常顽强。在母亲和女儿的身后,遗像被菊花包围,明濑巡查的脸上那无邪的笑容,跟被留在人世间的人的悲痛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胸中沉痛。 佐伯意识到自己对犯人的憎恨已经快满溢出来,从而感到一种危机感。对搜查人员来说,没有比私情更能阻碍搜查进行的了。私情只会遮蔽人的双眼。 再加上,如果一味地只顾着憎恨和愤怒的话,很有可能会让真正重要的事从眼底熘走,这就是问题所在。 我,不对,是我们,难道我们就没办法抓获这个犯人吗……?佐伯被这种不安所驱使,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是想要逃避自己心中的某种想法。 一直无法把搜查会议的时候平冢所说的话从自己脑中抹去。会不会是犯人主动邀请明濑巡查进到屋里的……? 每当自己想要重新考虑这种假设的时候,佐伯都会陷入战慄之中。越是想要对事件的经过进行再构建的时候,越是觉得想要完全掌握犯人的心理状态是不可能的。像这种经验这还是第一次。 搜查阵容现在是以鲤登明里才是犯人的目标,明濑巡查只是不幸地被捲入事件的前提在进行搜查。所以才会对她的交友关系进行调查,特别是在对让鲤登明里怀孕的男性的身份进行拼了命地调查。而在明濑巡查方面,完全没有分派人力,但是。 但是,如果犯人的目标正相反的话,会怎么样呢?不是偶然地被捲入事件,如果犯人一开始就是以杀害明濑巡查为目的的话会怎么样呢? 这种假设实在是太胡扯了。但是,如果这么想的话就能解开一些谜题。 为什么犯人要邀请明濑巡查进入鲤登家呢?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杀害他。 另外,犯人事先把鲤登明里的遗体移动到客厅的理由也能解释清了。就是为了做诱饵,诱使明濑进入无法一眼看遍的室内。 这样就能解释地清楚了。但是,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佐伯的思考总是在这里开始徘徊陷入无间地狱。这样的话,犯人的目标就是明濑巡查,难道被捲入的事件的无辜的受害人是鲤登明里?这样的话,事件的经过就变成了,犯人之所以会杀害鲤登明里,仅仅只是为了要她的尸体做诱饵诱使明濑巡查进入室内。 像这种极不合理的事情真的有可能吗?只是要诱使一个巡查进入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的话,有很多种方法,根本不需要多杀一个人。而且,话说回来,一开始犯人又是怎么会预计到明濑巡查那天会来到鲤登家拜访的呢……混乱中的佐伯,终于恢復了心神。 他的视线被刚刚进入葬礼现场的一对男女吸引住了。 其中一人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高挑的身高,身材好地不像是日本人。苗条的身上穿着黑色的连衣裙,被黑色的长筒袜包裹的双脚,不仅又细又长,还充满着丰富的表情。 跟这个美得让人吃惊的女性在一起的青年,也是二十岁左右,瘦小的身材,穿着的丧服就好像是借来的衣服一样,一点也不合身。和身旁那位就算穿着及其普通的连衣裙也像是引领最新潮流的女性形成鲜明的对比。 好像有什么深刻的心事一样,青年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女性的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上,领着他走向烧香台。这个样子,就好像是姐姐在照顾着体弱多病的弟弟一样。 哎?佐伯歪着头想到,这两个人,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对了。 想起来了,是去年的圣诞节。 佐伯无意识地站了起来。 他追上了烧完香从葬礼现场走出来的两个人,出声叫住他们。 “你们两位,请等一下——” rendezvous 3 第31页 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了,祐辅日暮途穷,想着大概对方不会来了吧,就在这时,他在等着的对象终于出现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迟到那么久。”盛田清作举手打了个招唿,在祐辅旁边的吧檯座上坐了下来,“事情比想像中的还多,耽误了。” “没事。” 祐辅终于松了一口气,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像这样从心底里感到不安了?由于对方事前就说过,“我可能会晚一点到,你跟店里的人说一下和‘cortec’盛田约在这里见面就行了。”所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高兴。 “我才是非常不好意思,在您百忙之中还要拜託您出来见面。” 八月二十三日。 五天前的十八日,和小池先生一起到洞口町来的祐辅,在无意中见到了在半夜时分一个人进入儿童公园的男人时,突然心中一动。 毕竟是在那个时间段,在加上这个地方就算是平时路过的行人也不多,而且这个男人穿着衬衫,繫着领带,手上拿着包,看上去就是普通上班族的样子。一幅很习惯地样子直接走向长凳,可以看出这是他日常的习惯。 祐辅抱着试一试的心情跟这个男人搭话:不好意思,难道您就是昨天晚上那起事件的目击者吗?结果,正是此人。 祐辅在向对方介绍了自己是安槻大学的学生,而且跟已经死亡的曾根崎洋是同学的身份后,询问对方是否能够打听一下关于案件的事情。自称叫盛田的这个男子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不过由于当天他已经非常劳累了,在这里吸完一根烟之后想要马上到眼前的公寓回家休息了,所以盛田提出还是改天再谈吧。“我最近工作非常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腾出空来。在我有空的时候,我会主动联络你的。”盛田向祐辅询问了电话号码后,那天两人就先告别了。 在等待盛田联络的时候,祐辅好几次尝试想要联繫上狮子丸,不过因为曾洋的葬礼以及善后之事非常忙碌,很难联繫上他。虽然想着,要不干脆去叶世森町一趟算了,但是首先不想给遗族添麻烦,其次万一在自己离开的时候盛田打来电话而错过的话,那就不好办了。 虽然也问过学校里的其他学生,是不是知道跟曾洋交往的女性的事情,不过他们都只听到过传言,对于这个女朋友的真实身份却一点都不知道。 就这么焦急地过了五天,祐辅开始感到有点不安的时候,在二十三日的早晨,终于接到了盛田打来的电话。“今天晚上我有空。”就这样,祐辅来到了约好见面的寿司店“月柳”。 小池先生从这天的白天开始,就作为拎包的跟着他叔父叔母一起去温泉旅行了。“啊?那家声誉非常高的名店‘月柳’啊?学长运气真好啊,我也想去啊,该死的。”虽然他这么遗憾的抱怨着竟然会让这么好的机会熘走,不过说不定没来才是正确的。如果是迴转寿司的话那还好说,像这种华丽的寿司店,光是走进店内,就比预想地需要更多的勇气。而且等的人还迟迟不出现,只能自己一个人坐在白木吧檯前一口一口地喝着瓶装啤酒,实在是让人无地自容。就算跟店家说过了是在等人,也让人感到丢脸。 在有别的客人在的时候还算好。刚才祐辅的旁边还有几个常客的中年男人用嘶哑的声音在谈论着,“如今这世道还真是不太平啊。”“哦,是说昨天的那件事吧。好像是,有个警察被杀了吧?”“不止如此呢,还有一个女子高中生也一起被杀了。”“真可怜啊。”“居然一下子杀两个人,看起来这个犯人可不是个简单的人啊。能快点抓到就好了。”“是啊,世界末日了啊。”他可以把自己隐藏在他们的杂谈中。不过这群人吃完东西后,马上就走了,吧檯上就只剩下了祐辅一个人。 其实服务员也没有给他白眼。穿着和服的女服务员一直维持着微笑,不断地给祐辅倒茶以及替换毛巾。厨师大概是有点在意什么都没有点的祐辅吧,把切片的萝蔔和紫苏叶还有梅干一起装盘递给他,“请用,这是免费的。”这本来应该是开胃菜吧。 就因为店里的气氛好的过头了,反而让祐辅感到手脚都没地方放。很明显,店里是全面禁菸的,连菸灰缸都没有一个。寿司店全都是这样的吗?还是说这家店是特例呢?跟高级寿司店完全无缘的祐辅无法判断。连烟都不能抽,只能干等,这已经不是觉得别扭的问题了,简直就跟拷问差不多了。 祐辅对于自己身心的坚强程度还是有一定的自信的,不过到了这种时候,也已经筋疲力尽、疲惫不堪了。当盛田终于出现了的时候,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全身松弛像泄了气一样,差一点就哭出来了。再加上盛田没有系领带,穿着休闲装,对穿着t恤和运动裤,一直以为自己走错地方的祐辅来说,简直是天降甘露。 “怎么啦,你”盛田看了一眼祐辅的手边,“怎么只有啤酒?咦?难道还没点过吃的?真傻啊,来吧,寿司什么的随便点,随便点,点你喜欢吃的。还是说,来点下酒菜?” 从名片上看,盛田工作的公司是跟oa(办公室自动化)相关的器械贩卖及租赁公司,而且是当地最大的。这家店就在他公司附近,平时一定经常会招待客户到这里来吧。今晚他应该也是打算不管消费放开了尽情的吃吧。不过就算是这样,对祐辅来说也不能厚着脸皮随便点单。 第32页 “现在这个时期的话,果然还是应该吃鰺啊。伊佐木鱼或者间八也很好吃。鮗现在还有吗?鲍鱼和海胆也不错。” 听到鲍鱼和海胆,祐辅的脸都变青了。在这种店里吃一顿,究竟要花多少钱啊。 “——那么”盛田摘掉眼镜,用毛巾擦了擦脸,用充满好奇心的眼神看向祐辅,“谈些什么呢?” “对、对了。首先,不管怎么说……” 结果,盛田点了鲽,祐辅也点鲽,盛田点了鳗,祐辅也点鳗。总之就是跟着盛田点一样的东西。这要比红着眼在菜单上找便宜的东西要好多了。 “不管怎么说,首先,我想知道被害人的女性到底是谁。” “关于这一点,我可一点忙都帮不上。” “您也不认识吗?” “完全不认识。” “您看到过她的脸吧?” “当时虽然很暗,不过有路灯的照面,算是看清了吧。” “感觉上怎么样呢?年轻的,还是上了年纪的?” “说是年轻的话,恩,算是年轻的吧。” “比如说,有没有觉得她还是学生呢?” “毕竟,我也并没有一直盯着她看过。”盛田喝了一大口温酒,“虽然不能断定,不过,感觉上应该不是学生的样子。应该,跟我差不多年纪吧。恩,她穿着普通的运动服和运动裤,该怎么说呢,大概是样子比较土气吧,所以不很吸引人目光的样子,大概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穿着运动服和运动裤啊。” “我跟警察也说过,她应该是在慢跑吧,毕竟以前也看到过她。” “我也听说了。而且,您总是在同一时间段内看到她,那是指在半夜的时候吧?在这种时间,女性单独一个人在慢跑这种事……” “果然是,很危险吧。现在想想,确实是很危险。不过在碰到这起事件之前我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她也应该没有想太多吧,就是像平时一样地在慢跑,跑着跑着,就突然之间被人袭击了,然后拉到了绿化带里。像这种娴静的住宅区也不能掉以轻心啊。” “盛田先生每天都是在那个时间回家吗?” “恩,差不多,每天都一样。” “然后在公园的长凳上吸一支烟,之后再回家。” “是的。” “那么在此之前,除了被害人的那位女性之外,在那个公园附近有没有看到过有其他在慢跑的人呢?” “没有,从来没见过别人。至少是在半夜的时候没见过。早上的话,倒是有不少慢跑的人。那里附近对居民们来说是正好慢跑和散步的必经之路。” “那么,也就是说,在那个时间段内,公园的附近平时是没有人在走动的。” “应该是吧。就算有,也肯定不是在我回家的时间段。哎呀呀,”无意中已经拿出了香菸的盛田苦笑了一下,慌慌张张地又把香菸放回到口袋里,“不好,不好。” “我也差不多快忍不住了。” “啊,你也吸菸吗?” “可不仅仅是吸的问题了。” “哈哈哈,老烟枪啊。” “虽然我也曾经想过要戒菸。我爱到死的女人忠告我,让我戒菸,可是怎么戒也戒不掉,于是,只能放弃了。” “这样啊,这样啊。我说,你是姓边见吧,酒能喝吗?” “喝酒的话,我还挺喜欢的。” “那么,等会要不要再去喝第二摊?” “当然,我没问题。” “要不这样吧,在这里就专心吃东西吧。关于事件的详细情况,等会儿到了能吸菸的地方再谈吧。” “了解。” 祐辅也没想到盛田会邀他去喝第二摊。与其说是因为盛田豪爽或者不认生,不如说是正好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散平时忙碌所积累下来的压力的机会,而放开了尽情喧闹吧。能够那么爽快地答应祐辅想要听听事件经过的请求,说不定也是因为没有能够像这样在工作之余放松地喝酒的对象吧。 之后,祐辅也跟着盛田一样,点了海胆和鲍鱼。不过两个人都没点金枪鱼。在离开“月柳”的时候,祐辅出于好奇心,偷偷看了一眼盛田放到钱包里的抬头写着公司名的发票,那上面的金额简直让人觉得好像是在跟小孩开玩笑一样。 盛田带祐辅去了繁华街的一条小胡同里的酒吧,那是一间看上去比较土气的小店。 在角落的一张桌子边坐下后,盛田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马上就拿出了一根烟叼在嘴上。 “哦,谢谢。”祐辅给他点上烟后,他就跟开心了,“啊,真好啊。真是太爽了啊。还是这样舒服啊,恩。” “说起来,盛田先生,今天穿得很休闲的样子嘛,不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吗?” “恩?没有啦,平时我也是这个样子去上班的啊。特别是夏天的时候。当然,必须去见客户的时候,还是会穿正装打领带的。” 盛田对好像是认识的服务员说了一句“老样子。”祐辅跟刚才一样说到“我也一样。”两个人点单后,端上来的是两份曼哈顿。(注9) 第33页 注9:经典鸡尾酒,口味适中,可做开胃酒。 “这样啊,这样啊。你也戒不掉啊。”盛田吞云吐雾着,完全处于放松状态,“那么,你跟你的那个女朋友因为这件事吵架了吗?你给我戒菸,不要,我不戒。” “不是啦,不是啦。”祐辅给自己也点上烟,苦笑着说道,想到自己刚才在“月柳”说到这件事时的轻浮的口气,真的有点后悔,“她并不是我的女朋友啦。那个,恩,其实她心里有别人啦。” “什么啊?刚才你不是还说爱她爱到死吗?” “那只是我单方面的啦。” “那么就是单恋咯。” “就是这么回事。” “这样啊,这样啊。不过,从长远来看,说不定这样更好。单恋的话,最终留在记忆力的全是美好的回忆。跟自己喜欢的人表白,两人相亲相爱,轰轰烈烈地恋爱一场,最后结婚,就算这样,也没有保证肯定会变得幸福。真的是这样,比如我老婆那样,唉。” “盛田先生恋爱时很轰轰烈烈吗?”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轰轰烈烈啦。总之算是职场恋爱吧。那个时侯,真是美好啊。光是要躲避同事们的目光约定约会的时间就看到非常幸福。然后很顺利的发展到结婚,她辞职后在家里做专职主妇,结果变成了个非常刻薄的妻子,而我就变成了妻管严,也算是世界上很常见的一种夫妻。” 盛田越说话越多,火力全开,完全进入了发牢骚模式。祐辅心想,他之所以会养成每天回家前都要到那个儿童公园里先吸一支烟的习惯,就是因为他怕他妻子吧。 “如果不当心在家里抽菸的话,我老婆就会非常啰嗦,啰嗦到我受不了。如果她是因为顾及到丈夫我的健康问题的话,那我还心里好受点,但是她居然说什么考虑到卖房子的时候必须把墙纸全都重新贴一遍什么的,简直让人无法相信。” “那个公寓,是刚盖好的,你们买进才没多久吧,是去年买的吗?那么,肯定是因为这个原因啦。并不是真的在担心卖出去的时候的问题啦。” “恩?怎么说?” “不仅仅是限于住宅,随便什么东西都是这样的,只要还是新的,那么只要有一点点的污迹或者伤痕,都会变得非常非常在意。比如,如果买了块高级手錶的话,那么时时刻刻都会非常爱惜,一天到晚都会不停地摸着表面,一刻都不想离手一样。其实你太太现在的状态也只是这种心理在作怪而已啦。” “啊,是的是的,原来如此。” “再过个两三年的话,你太太就不会再在意墙纸上被尼古丁燻黑这种小事了。” 大概是感受到祐辅这种乐观的见解非常有说服力吧,盛田喜笑颜开:“其实她也是个很不错的妻子哦。家务事做的非常完美。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我完全无话可说。”话锋一转,他又开始津津乐道地开始夸起自己的妻子来了,“虽然现在她对丈夫的吸菸问题有点过于敏感了,不过说不定这只是因为她在打扫房间以及清洗衣物上的完美主义所产生的使命感所致,所以才会有过激的反应。毕竟,这是新买的公寓嘛。” “对,肯定是这样的,肯定是因为她身为家庭主妇的使命感使她觉得自己必须要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所以才会这样的。” “还真是受教了啊。不过,没想到居然会碰到那种事件啊,想到说不定哪一天自己也会碰到这种危险的事情,我本来是下定决心不再到半夜的公园里去吸菸了。真的是下定决心了,就在那天之后下的决心。不过,习惯这种东西还真是可怕,就在第二天,大概是因为我多喝了两杯吧,等回过身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擅自动了起来,朝向平时那条固定的道路走了过去。” 也就是因为这个的原因,祐辅才会跟事件的目击者相识,不过,现在看起来要感谢这场相识的反而是盛田。 “能跟你这么聊天真好啊,你的视野可真是开阔。” “多谢夸奖。那么,不好意思,让我们回到原来的话题上吧,盛田先生住的公寓楼是叫‘洞口之友’吧,在那里有没有看到过被害人的女性呢?” “没有。” “不过就算这样,也不能断定她一定不是那栋公寓的住户吧?” “这是当然的。就算她不是‘洞口之友’的住户,说不定也是附近的住户。不过,说不定那位女人的身份有可能永远也无法查清。” “真的会这样吗?” “因为,只要她本人不出来自报家门,就算想找也找不到啊。” “恩,这……或许你说的也没错。” “对当事人来说,这种事本来就不太方便主动站出来,再加上虽说她本身并没有杀意,但是对方却死了。那就更不太可能会自己出来自报家门了。而且报纸上的那篇报导,那种写法也不怎样。” “这怎么说?” “那种写法就好像在暗示嫌疑人的死亡是她一手造成的一样。还说什么有没有防卫过当之类的话。像这种写法,我是亲眼看到当时的情况的,完全可以说他们这种指控就是在胡扯。” 第34页 据盛田所说,当时的情况是被害人的女性想要逃走的时候,推开了骑在自己身上的曾洋,有可能是曾洋被推开时的冲击使得他自己被刀刺中。 “那个青年被推开时一开始翻到在地,他先是站起来后,然后又再倒了下去,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他自己的腹部被刀给刺中的,而这个时候那个女人已经逃到公园外面去了。是吧?这样的话,就跟那个女人完全没有关系了。” “确实如此。” 如果盛田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不过……当然祐辅并没有说出口。 “你作为那个年轻人的朋友,在你面前说这种话可能对你太残忍了点,不过我觉得他就是随随便便自己就那么死掉了。这种情况下还被人说正当防卫,甚至还被讨论是不是防卫过当,作为被害人可不会那么安心地就自己站出来。最终只会陷入迷雾中。我个人是认为,今后她还是不要因为良心不安而自己站出来为妙。毕竟她什么错事都没有做,不需要再出来遭到更大的伤害。” 虽然这种主张听上去还是挺有道理的,但是祐辅总是无法释然。 “那个,我能提一个奇怪的问题吗?” “恩?” “假如盛田先生和认识的女性在接近凌晨零点的时候约在那个儿童公园见面的话,你会怎么约?先不考虑在那种时候见面是要干什么。” “啊?什么意思?” “不过,我觉得理所当然的,在那种时间,约在那种地方,对方的女性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答应出来见面吧。” “这说的是。” “那么,该用什么样的藉口才能把她约出来呢?有什么好主意吗?” “恩,这样啊。这样的话你看怎么样?比如这个女人想向男人借钱,于是男人就命令她在半夜零点之前到儿童公园来。无论这个提案有多么可疑,说不定女人也会面露难色,不过也有可能她急需用钱不得不答应。” “借钱啊。” “当然,这只是打个比方而已。重点就是有什么饵钓着她让她不得不答应。” “果然,在半夜要跟女性约在没有人烟的地方见面,只有出这种王牌才有可能啊。” “王牌啊。又或者是男人手上掌握着女人的什么弱点,以此威胁她。” “威胁?” “比如有她的见不得人的照片之类的。如果不想公诸于世的话那就给钱,或者献出身体之类的。如果被这么威胁的话,就算是半夜约在没有人烟的地方见面,她也不得不去吧。” 祐辅回忆起,十七日晚上在付了“三瓶”的酒钱之后,曾洋的钱包基本上就空空如也了,不可思议地感到了一种真实感。因为那时候自己提出要替他付帐的时候,他露出很微妙的笑容说不用,拒绝了。那个笑容难道是因为自己马上就要去“收集资金”而露出的从容的笑容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不对,不对,怎么可能? “当然这所谓的威胁也只是打个比方而已。随便什么都行,总之,男人手上只要有能让自己处于优势的材料,就有充分的可能能把女人叫出来。反过来说,就像你刚才所说的,如果手上没有这种王牌的话,一般情况下要达成那种目的是非常难的吧。” “确实……如此。” “不过,如果照这种假设的话,难道说被害人的那个女人跟已经死掉的你的朋友,他们两人之间互相是认识的?” “不……” 祐辅暧昧地摇着头,陷入沉思。盛田兴致盎然地看着他。 “说到底,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咦?干什么?” “我是问你调查被害人的身份是想干什么呢?你的朋友已经死了,不需要再负任何责任,你是想让那个女人至少也去给他上一炷香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总觉得难以理解。” “什么东西难以理解?” “全都难以理解。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呢?” “哪有什么为什么啊。我这么说可能会有点露骨,先说句对不起,男人袭击女人的理由,并不是只有一个?既然他是拿着刀威胁女人的,那么说不定目的是金钱吧。” “假如真的是这样。那么为什么他要在那么晚的时候走到洞口町呢?” 盛田听说了当天晚上曾洋跟祐辅他们在大学附近的居酒屋聚会的事情后,对这件事就越来越有兴趣了。 “——哦,原来如此。在大学附近啊。而且身上没有足够的现金能够叫计程车啊。” “特意走路走了四十分钟左右的距离,可见他是有确定的目的的。但是,如果这个目的是强姦或者抢劫的话,不觉得非常奇怪吗?” “恩……确实如此。就算到了洞口町,也没有保证那里一定会有无防备的单独一个人在慢跑的女性。” “就是这么回事。那么事情就变成了,两个人事前有约在此。这么想才比较妥当吧。”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是认识的。” “详细情况我不是非常清楚,不过听说曾根崎在生前曾经跟一个年长的社会女性交往过,而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出现了一点矛盾,正处在烦恼中。我是想说,会不会在公园里的那个女性就是他的这个女朋友呢……” 第35页 “年长的女朋友啊。”盛田吐出一口烟,摸了摸额头,“根据我的印象,被害人的女人跟我差不多年纪,那么这种可能性还是有的。那么,我也不知道感情纠葛这种说法对不对,总之就是男女之间的关系最终发展到刀剑相向咯?” “或许……吧。” “那么,这样的话不是又回到刚才的问题了吗?他手上到底握有那个女人的什么样的弱点呢?以此为后盾把她叫出来——恩?不对,这样的话,其实就非常简单了。” “这怎么说?” “反过来想想啊。如果是你说明的那种情况的话,被叫出来的其实应该是你的朋友吧。” 对于盛田指出的这点,祐辅哑口无言。对于至今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的自己感到无话可说。 “曾根崎……是被叫出来的。” “一定是这样的。让我们在回到刚才的问题,在那个时间段,在那种地方,如果是男人约女人出来见面的话,女人是不太可能会答应的。但是,如果是女人叫男人出来见面的话,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如果是女人拜託男人出来见面的话,男人是不会考虑太多的,肯定会满口答应地就来了,就算约定的地点稍微远一点也不会有怨言。” “被她……叫出来。” “他一路从大学附近的居酒屋一直到洞口町,就是最好的证据。” 被这么一说,确实只能是这种可能。祐辅自怨自艾着自己为什么就一直没想到如此理所当然的事呢? “那么,既然是女方约男方出来的,最终又是怎么会变成那样的呢?” “当然,男人是期待着会有什么香艷的发展的。但是,女人肯定并没有那种打算。具体她是打算做什么的就先不讨论,总之她的目的完全不是那种。然后两人之间的这种想法的落差导致了争吵,最终导致刀剑相向。” “但是,期待着甜蜜的约会的曾根崎,又是为什么会带着刀……” 祐辅禁不住,“啊”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你怎么了?” “刀……” “恩?” “曾根崎拿着的那把刀,是怎么样的一把刀?” “我没有拿到手上仔细看过。不过,应该就是一把普通的三德刀。” “那么也就是说,不是那种能够收起刀刃的小刀?” “不是,刀刃更长一点。” “他就是挥着这样一把刀?” “是的,骑在那个女人的身上。” “那把刀,他是从哪里搞到的?” “你问我我也不可能知道啊。” “在居酒屋前跟他告别的时候,他的手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东西。” 十七日晚上的曾洋,跟现在的祐辅打扮一样,穿着t恤和运动裤之类的夏装,没有带着可以藏得下三德刀的小包或者手提袋。 “哦?那么就是他先回到家里去了一趟,拿了刀在出门。” “应该没有这个时间。他住的学生公寓跟洞口町是在大学的完全相反的方向。” “也不可能是在半路上的买的啊。他手上没有带着现金。不对,首先,那个时间也根本没有店还开着门。”盛田发出了有点不太严肃的笑声,“难道是,路上捡的?” 难道说……某种疑惑一下子就充满了祐辅的胸中。 * 没有。 没有,该死,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就只有在这种时候会找不到。跟盛田分手后,祐辅拼命地找公用电话。 想要尽快地跟叫七濑的女刑警联繫上。已经快要凌晨零点了,完全没有意识到马上日期就要变的。祐辅就是焦急到这种地步。 刚才的酒吧里没有电话,出门来到了计程车和代理驾驶车辆聚集的林荫道。在道路两边应该有很多电话亭——应该有。 第一个,第二个,里面全都有人。虽然第三个也是使用中,不过祐辅尝试着等了一会儿。但是那个打电话的人打起来没完没了。电话亭里的是女孩看上去像是深闺大院里出来的大小姐,跟她的外表一点都不相称,说话的声音非常尖细,“我不是说了我在这里等你嘛?快点来嘛!”一遍又一遍地,没有抑扬顿挫地,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话。就好像坏掉了录音机一样,发出机械的,让人后背发凉的声音。是在跟男朋友闹别扭吗? 祐辅放弃了,继续去找下一个电话亭,但是就是找不到。就算有,不是有人正在里面打电话,就是坏了的。 人要是不走运,喝凉水也会塞牙。满怀焦躁感越走越快,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祐辅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回到了大学附近。 祐辅想着,算了,干脆回自己家里去打电话吧。无意中一抬头,发现眼前是一栋非常眼熟的独幢公寓。 这里是……虽然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踌躇,不过祐辅无法压住自己急躁的心情,还是走上了台阶,走向小兔,也就是羽迫由起子的房间。 已经睡了吗?还是不在家呢?都有可能。不过从房门旁边的小窗透出了灯光,祐辅下定决心按响门铃。顺便,还轻轻地敲了敲房门。 第36页 等了一会儿,还挂着门链的门打开了。 由起子露出半边脸,认出了祐辅,“学长?”虽然被吓了一跳,不过大概是为了不吵到邻居吧,她压低了声音,“怎么?这么晚?” “对不起。”祐辅也压低了声音,双手合十,低下头,“真的非常对不起,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事态非常紧急。” “电、电话?可以啊。” 由起子察觉到气氛非比寻常,于是放下门链,让祐辅进到屋里。看起来她还没有睡,穿着衬衫、裙子和蓝色的长筒袜。 虽然在聚会后送由起子回家的时候,祐辅曾经有好几次到过这栋建筑的门前,不过踏进她家里这还是第一次。 由起子穿过小小厨房,把放在台座上的电话机连着线一起交给祐辅,“给”。 祐辅也没打算进到放着床的卧室,拿着电话就在厨房的地上坐了下去。 他打电话给安摫警署,时间已经到了零点过三分,日期已经到了第二天。 本来还在担心这个电话会不会白打,还好七濑还在警署。好像刚刚开完另一个案件的搜查会议。“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你,不过,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是关于曾根崎的。” 从十七日夜晚,在居酒屋前告别的时候,曾洋的手上空空如也,甚至连现金都没有的情况开始,祐辅一口气把自己实际从“三瓶”走到洞口町的儿童公园,得出曾洋在路上不可能有时间去准备兇器的三德刀的情况全都讲了出来。 “——也就是说,那把刀是被认为是被害人的那位女性所准备的。只有可能是这样。也就是说,并不是曾根崎袭击了她,说不定,一开始就是那个女人想要杀死曾根崎。” “那么,即是说他夺下兇器反抗的时候正好目击者看到,你是想这么说吧?” 一开始的时候七濑还觉得有点为难,不禁想要嘆气,不过听到后来判断祐辅所说的内容是不容忽视的重要情报,对着话筒的口气也渐渐地认真了起来。 “没错,就是这样。”祐辅趁着势头更是口沫横飞,“拼了命夺下兇器,总算把女人压制住了。这种情形在目击者盛田先生的眼里就成了曾根崎袭击女性的画面。”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你还真清楚目击者的名字啊。”从七濑的口气里感到一丝苦笑。 “我刚刚跟他本人见过面。”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查到了,不过你的行动力还真是高。” “就是因为这个事件实在是太让人费解了。不过在跟盛田先生谈过之后,我就确信了,曾根崎并不是加害者,而是受害者。” “上次见面的时候你也说过,他们两个是不是认识的。在居酒屋前跟他分手的时候,总觉得他的口气好像是在那之后有约会的样子。” “是的。” “说起来也确实是这样,在这种情况下,女的约男的出来要比男的约女的出来更容易实现。” “是的,曾根崎一定是被那个女人约出来的,不会错。” 祐辅突然发现由起子弯着腰紧紧地贴在自己身边,耳朵贴在电话听筒上,一起听着电话里的声音。 “准备兇器的也是那个女人,明显是她想要杀死曾根崎。”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对你来说就是洗清的朋友的冤屈。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在此之上,我不得不说一句,无论是他两手空空,还是身上没有现金,这一切的根据,全都是你的记忆而已。” “是指,只是这样的话,信用度不高吗?” “不客气的讲的话就是这样。不过,归根结底,都必须搞清楚那个女人到底是谁现在在哪里。无论事实到底是怎样的,毕竟有一个人已经死了。” “关于这件事,曾根崎生前曾经交往过的那个女性——” “她跟此事无关。” “无关?厄……那、那个,是指那个,年长的社会女性?” “虽然我不能透露过多,不过是的。她跟这次的事件完全没有任何关系。这点已经得到了证实。” 由于联络不上知道事情详情的狮子丸,祐辅正处于原地踏步阶段,而与此相对的,警方已经向曾洋的交往对象听取过了证词。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但是由于如此直接地就被否定了,所以祐辅有点不能接受。 “那个,关于兇器,那上面有检测出指纹吗?” “能够确定的有曾根崎洋的指纹,以及另外一个人的。” “是那个逃走的女人的吗?” “虽然目前还无法断定,不过大概是的。” “有对照过吗?” “当然。唯一能知道的就是没有前科。”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警方已经拿曾洋的交往对象的指纹跟兇器上残留的指纹对照过了,而且两者不一致,所以才会判断她跟此案无关的——这个时候祐辅在心里如此解释着,自己接受了这个说法。 “现场还有没有其他遗留品?” “喂喂,你不要以为我好说话就太过分了哦。你也知道吧,搜查内容是不能轻易说给一般市民听的。不过,我已经说得够多了。”哈哈,七濑干笑了两声,“总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我会好好考虑你的说法的。” 第37页 “拜託了。” “如果再想到什么事情的话再联络我吧。我把我手机号告诉你。” “好,恩,那个——” 由起子马上就把原子笔和笔记本递给了正处于手忙脚乱状态的祐辅。 “请说——好的,好的。我知道了。那么我也把我家的电话告诉你。” “这就不需要了。” “好了,好了,您就别客气了。” “并不是我跟你客气。” “好了,好了,好了,不要想太多。可以吗?”祐辅自顾自地就把自己家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七濑,“——就这样。随时保持联络。当然就算不是因为这起事件的事也行,私事也没问题。” “说起来,你现在,难道是在你女朋友家里?” “咦?不是,不、不是不是。普通朋友的家里。” “从刚才开始好像就从你那里传来女性的气息。” “就是女性的普通朋友。说的一点都没错……您、您还真是清楚啊。” “这方面的感觉我可比一般人要灵敏地多。既然你已经有女朋友了,那么以后你的所有搭讪我一律拒绝。” “不是啦,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啦。” “哼,这种时间居然能让你进到屋里,你居然还想说不是女朋友而只是普通朋友吗?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只是来借个电话而已。请相信我,那么现在我就让她听电话。” “我知道啦,知道啦。我今天也累了。说了些奇怪的,恩,不如说是完全无所谓的话吧。那么,就再见了。” “啊,啊啊啊,等、等一下——” 七濑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就挂断了电话。 祐辅嘆了口气。不过总算把自己心中的悬案告诉给了七濑,也算是安心了。 “到底——”由起子端详着他的表情,“学长,你到底在慌张个什么劲啊?” “不是啦……” 祐辅把电话还给由起子,正视着她。他已经有大约一个月没见到她了。 平时编成辫子的长髮,现在披在肩上。大概是由于这个髮型的原因吧,跟她那虽然已经是大学生了,但是搞不好经常会被误认为中学生,甚至是小学生的娃娃脸有点不相称,整体漂浮着一种成年女性的氛围。让人有点无法想像她的外号小兔的由来是因为她长得像是小兔子的玩偶一样可爱,总感觉她的脸色有点苍白,透出一种妖艷的气息。 “小兔,你,是不是有点瘦了?”大概是因为看到了友人平时不为人所见的一面而感到心情复杂,稍微有点内疚吧,祐辅故意用一种轻浮的口气说着,“你有好好吃饭吗?” “恩——这么说起来,最近好像食慾真的有点减小了。” “这可不行啊。恩,不行。胃和肝脏不伺候好可不行啊。哈哈,开个玩笑。” 受到祐辅这僵硬的笑话的影响,由起子也终于不再紧张了,长出了一口气。 “因为,学长你都不来叫我出去聚会喝酒。” 稍微有点撒娇、诙谐的口气。刚才那种妖艷的气氛就好像幻觉一样消失了。现在在这里的还是以前那个可爱的小兔。 “哎呀,还是来叫你比较好啊。这可真是对不起了。我还以为你还在消沉中的。看起来是我多虑了。” “什么消沉啊,我才没有消沉呢。匠仔就不提了,连高千都不在的聚会,还要特意跑去参加……” “知道啦,知道啦,是我不好。只有我在,让你觉得没有特意跑来参加的价值。” “什么嘛,学长,又像以前一样随便敷衍人。刚才那个电话,是怎么回事?对方好像是警方的人吗?” “其实上次我们聚会了一次,有一个参加聚会的人……”祐辅把曾洋的事件简单地说明了一下。“——事情就是这样。” “这件事,我在新闻上看到过。报导上是说死掉的那个男人是大学生,好像有传言说就是安槻大学的学生。” “一开始是被认为想要对女性施暴而在慌乱中,误刺自己,导致自己死亡。不过就像我刚才跟警察说的那样,这样的话事情就很奇怪,完全不符合逻辑。所以——” “为了他,想要查明真相,而四处奔走。” “是的,差不多就是这样。” “真是喜欢多管闲事啊,一点都没变。” “这也没办法啊。他本人已经死了,就算想干点什么也干不了。如果活着的人不为他做点什么的话,他就会一直含冤而死。永远也得不到昭雪啊。” “曾洋君,”由起子从祐辅身边走开,坐到床上,“是去年刚入学的新生吧。也曾经参加过学长组织的聚会。那么,也就是说,我也应该看到过他咯?” “应该是的。他说他记得你。” “哦。” “说起来,关于小兔,他说了很有趣的事情。” “关于我?” 第38页 “在曾洋看来,小兔是浑身充满魔性的女性哦。” “魔性?我这种永远都是幼儿体型的?” “据他所说,高千和匠仔两个人,都对你情有独钟呢。” “嗨。” “围绕着小兔,他们两个人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现在应该已经发展到了刀剑相向的地步之类的,还为此担心呢。” 大张着嘴由起子,这个时侯不知道是应该爆笑,还是应该发怒,有点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我好像说了多余的话。”祐辅继续坐在厨房的地板上,把身体靠到小冰箱上,“其实在那之前我也没想到会有什么事,不过因为你们三个人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来参加聚会,所以大家都有各种各样的想像。到底发生了什么,之类的。” “发生了什么……我们三个人之间?” “怎么可能。当然指是你们三个人,个人都发生了什么?把你们三个人连在一起瞎想的只有曾洋一个人。” “学长,你有好好解开这个误会吗?” “曾洋那不着调的推理?我当然纠正他说这是不可能的。不过好像根本不需要我去解释。没有一个人把他的说法当真。就连小池都对这个崭新的想法感到目瞪口呆。” “竟然被说成这样。那我觉得还不如让这个误解散布开来的好,高千和匠仔啊,坐拥两美啊,不错,不错。” “喂喂餵。” “开玩笑啦,开玩笑。” “好啦好啦。”哈,祐辅长长地嘆了一口气,“还能开玩笑就证明你很精神。” “学长倒是一点都不精神。” “我是跑的累死了。只想着要先把想到的事情告诉警察。” “刚才的声音,好像是个女的嘛。是女刑警吗?” “她叫七濑。其实小兔你也见过她。就是去年鸭哥的那件事的时候。” “啊,是了。对对对对,就是那个运动型的。” “是的是的。” “那么快你就开始发动攻击啦。学长还真是不知死活呢,跟以前一样。” “感觉上有点男攻不落的样子。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让人觉得比较可靠吧。” “曾洋的名誉不知道能不能挽回呢。” “不知道啊。就算能挽回他的名誉,他的生命也回不来了。” “曾洋,他认识我啊。但是,说实话,我对他没有什么印象。” “说起来我也是,在十七日的那个时间,我对他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那张脸好像曾经参加过几次聚会的样子。” “就为了这样的他,而拼了命地调查,甚至奔走到这种时间?还特意把事件的目击者给找了出来,该怎么说呢。” “这是因为,多多少少我也算是跟这起事件有关的人员之一吧。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总觉得无法静下心来。而且……” “而且?” “恩……该怎么说呢。”祐辅觉得有点词穷,搔了搔头,“该怎么说呢,如果一直这么下去的话,总觉得有点可惜。” 然后在他知道的范围内说明了一下由于某种详细情况不是很清楚的原因导致闭门不出的曾洋最近总算放下来心理负担的事由。 “据七濑刑警所说,在洞口町的儿童公园跟曾洋见面的女人好像并不是他的那个交往对象。那么我就不知道他为了什么事而跟其他人见面了。这点先放在一边,总觉得,有点不舒服。明明刚刚振作起来,却碰到这种不祥的事件,该怎么说呢,我也说不好,遗憾?……恩,该说是遗憾吧。” “哦……” 由起子默默地从床上站起来,走到厨房,在祐辅的旁边坐了下来。 “这样啊,这样啊。” “怎么了?” “我知道了。” “怎么了嘛?” “学长非常在意匠仔的事情啊。” “啊?匠仔的事情?这当然是会在意……” “所以才会为了曾洋的事情这么拼命啊。” “啊?你在说啥?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繫吗?” “当然有啊。概括地来说,他们这不都是从消沉中振作起来的人吗?” “概括……我说你啊。” “好不容易振作起来,变得乐观向前了,却一下子被完全地击溃。谁都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说不定匠仔也会再次受到挫折。学长就是把这种无意识中的不安,化作热情和动力,全力为了洗清曾洋的污名而四处奔走。” “你这种解释还真是扭曲啊。” “扭曲的是学长你自己啊。因为顾虑到匠仔本人,所以不能直接向他问各种问题。目前只能以这种行为作为代替,” “无意识中的不安,代替行为……喂,你这是在心理谘询啊。” “毕竟,我是学心理学专业的嘛。” 祐辅表现出稍微有点不高兴的样子,过了一会儿,耸了耸肩,站了起来。 第39页 “算了,算了。总之我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剩下的就交给七濑刑警了。”他朝下看着坐在地上的由起子,“现在说好像已经晚了,真是对不起,在这么晚的时间来打搅你。” “没事。” “说起来——”想要去穿鞋的祐辅突然回头问道,“他们,有没有联络过你?高千?或者匠仔?” 由起子点点头,“……上个月底,高千打过来过两次电话。啊,第一次电话的内容上次已经告诉过学长了。” “啊啊。” 由起子传达的千帆在电话里的说的话“我现在跟千晓在一起,暂时会离开安摫一段时间。” 千晓啊,不是匠仔。 “那么,第二通电话,”祐辅压抑住好自己胸前好像被紧紧抓住一样的感情,装出明快的样子问道,“说了些什么?” “说她目前住在r高原的国民宿舍,跟匠仔在一起。” “哦,那里啊。” “是的。”由起子看着一边点着头一边非常感慨地抱起手臂的祐辅,扑哧一笑,“让人想起啤酒之家啊。” “是啊,是那里啊。” “然后她还说,所以暂时没办法把车还了,跟小漂打个招唿。” 小漂,是高千,也就是高濑千帆对祐辅的独特的称唿。 “对啊,我完全忘了,他们两个,是开着我的车走掉的啊。” “她也打过电话去学长的家,不过总是电话留言。” “这样啊,之后还说了什么吗?” “之后就没说什么了。我想现在她应该正在跟匠仔谈心吧。与其说谈心,不如说是在认真地听匠仔的想法吧,关于他今后将要怎么样之类的。” “今后?怎么说?” “详细情况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有很多事啦。主要就是匠仔今后要怎么办啦,比如说是不是要大学退学之类的。” “喂,餵。”祐辅慌慌张张地又脱掉鞋子,回到冰箱前,“对他来说,这也是选择的一种?” “不用担心啦,高千会阻止他的啦。因为只要让匠仔离开白井教授身边,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嘛?就算选择完全逃避,最终的结局也只不过是兜圈子,不会有任何用处。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就维持现状,见机行事,採取相应的对策。两个人一起面对。只要把这些道理都说给他听,让他冷静下来,帮助他恢復……应该会这样吧。” 说实话,对于由起子的这番解释,祐辅连一半都理解不了。匠仔,也就是匠千晓,跟白井教授再婚的那位女性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知情。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不是可以轻易能够询问的事情。连无责任的想像也不得不慎重对待。祐辅只能等,等到千帆,或者是千晓本人能够愿意解释清楚这件事的时候。 说不定,这个时候一生都等不到吧。就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祐辅的心里已经做好了这种觉悟。 “无论发生了什么……”小兔吸了吸鼻子,已经流出了泪水,“高千说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他……保护匠仔,保护他绝对不会到那一边去,绝对会把他带回来,你们等着。” 祐辅低头看着正在呜咽着的小兔,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呆呆地站着。千帆所说的“那一边”到底是指的什么,想想就觉得恐怖。 “对不起……在这种时候。” 小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拿出纸巾擦干净鼻涕。从眼角流出来的泪水源源不绝从她的脸上落下。 “最近一段时间,我每天都会想到那个时候高千说的话,一想到就会哭的稀里哗啦的,完全变成了个爱哭鬼。” “你还真是个小笨蛋,根本没什么事好哭的嘛。高千不是说了吗?肯定会把匠仔带回来。她不是这么说了嘛?那就肯定会把他带回来,绝对不会错的。” 由起子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眨了眨眼。 “放心吧。只要是高千说了会去做的事,无论碰到什么困难,她肯定会做成的,不会错的。你也很了解她吧,没有什么要比高千的保证更确实的事情了。我们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等着就行了。” “恩……”眼底已经哭红了由起子,终于露出了笑容,“是这样的,真的,是……这样的。” “那么。”祐辅又穿上了鞋子,“下次聚会的时候,我来叫你,晚安。” “啊,学长,等一下。” 由起子慌慌张张地弯下腰,打开冰箱的门,取出一长排啤酒罐。 “我买了一直没喝,虽然只有这一排,一人一半,喝吗?” “哦,太棒了。” rendezvous 4 作为在屋外被别人一下子叫住的人来说,她的反应并不算是非常奇怪。 毕竟发声叫住她的人是这种声音,长得这种面相,说不定会被吓一跳呆在原地盯着这里看。最坏的情况下,也有可能会发出悲鸣声后,转身就逃。佐伯做好了碰到这种局面的觉悟。 “你们两位,请等一下——” 第40页 离开葬礼现场,正要坐上计程车的时候,被佐伯叫住,这时她的反应在一般情况下来说其实并不能说是非常奇异的,但是却超出了佐伯的想像。在他的人生里,说是空前绝后也一点都不为过。 她转向佐伯,脸上洋溢着微笑,就算是现在,“有什么事吗?”仿佛都能在耳边听到她那华丽的娇滴滴的声音……但是。 她的眼神却一下子就抓紧了佐伯的心脏。呆立在原地的反而是佐伯,甚至让他感到一种危险,想要就这么转身逃开。 眼白的部分泛着青光,又大又圆的瞳孔,在这种神秘的光辉下,现在正隐藏着一股满满的杀气。虽然经常能听到别人说,眼睛没有在笑这种说法,但是,像这么厉害的微笑,还是第一次见到。 大概是把佐伯当成了危险的野兽,所以在警戒着吧,她不自觉地把她身旁的青年护在身后。她的举止中所展现出来的那种迫力,在让佐伯想要退缩的同时,也不由得心驰神往。可以说是处于沉醉状态了。 “——咦?” 突然之间发出一点都没有紧张感的声音的,是她身旁的那个青年。 “刑……”大概他本来是想说刑警的吧,想想不太合适就没再继续说下去,调整了一下唿吸,再次开口,“佐伯先生?” 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大概也想起了曾经见过佐伯的事吧,从女性全身所散发出来的敌意和威压感一下子就消散了。 佐伯从心底抚了抚胸口。对自己表现地好像是被蛇所盯上的青蛙一样而感到痛感。作为把警察当成终生职业的人来说实在是非常羞愧,但是同时又因为自己居然稍微感到有一种遗憾的心情而感到困惑。 平静时的她确实非常美丽,但是犹如鬼神般狂野,浑身充满斗志时的她的身姿,才是她美丽的精髓……喂,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好久不见。” 佐伯重整心态开口说道,声音却被痰给呛住了。看起来还是有点失常。 “上一次承蒙关照。恩,好像你是叫匠君吧,还有,这位是高濑小姐吧。” 去年的圣诞夜,安槻大学的男性讲师从八层高楼房顶楼摔了下来。一开始认为这起事件是自杀未遂,后来因为有不少疑点,所以佐伯也参与了调查。 青年,匠千晓,以及他身旁的女性,高濑千帆,这两个人在当初入院的讲师身旁,是安槻大学的学生。 那个时候的千帆也确实是充满了魅力,但是总感觉没有刚才那种让人魂都掉了冲击感。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呢?佐伯无法看透,不过总觉得如果被眼前的她所散发出来的磁力所吸引的话,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你们。难道你们认识明濑?” “我们是同学。”回答的是千晓,“高中时的同学。” “哦。” “不过话虽如此,我们并不是同一个班级,关系也不是很密切。” 千帆一直站在他的身旁,束起来的长髮在脑后随风飘扬。 她一直把手放在千晓的肩上,轻轻的靠在他的身上,表现出一刻都不想离开他身边的态度,让人觉得他们是一对,不过却没有那种黏在一起让人不舒服的感觉。说起来,去年刚遇见他们的时候,好像还看不出这两个人有什么亲密的关系。 “他毕业后做了警察这件事,我也是通过这次事件才知道。” 看起来好像是看了报纸或者电视上的新闻才知道的这起事件。新闻报导的内容完全接受了警方的官方发表,概括为独自一人在家的女子高中生被人杀害,正好路过的警员也因此牺牲。 “这样啊。不过,为什么今天特意来参加葬礼?” “该怎么说呢——”大概是在脑里找寻合适的词句吧,千晓露出奇妙的表情闭上了双眼,“大概是因为他是一个让人非常难忘的人吧,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佐伯突然之间想到,对了。 “非常对不起,能稍微借用你们两位一点时间吗?我想跟你们谈谈。” 以调查情况为藉口,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只是想在千帆身边多待一点时间吗……有那么一瞬间,佐伯为察觉到自己心底角落里的真心而感到震惊。不过,能够多了解一点关于明濑的事情也有助于调查。 “谈谈?”千晓感到有点疑惑地看了一眼千帆,“谈什么?” “谈谈明濑的事情。” “不过,我刚才也说了,我也不是很清楚。” “在你知道的范围内就行了。高中时对他的印象之类的,随便什么都行。我想知道更多的关于他的事情。” “但、但是,那个,他不是在巡逻途中被捲入杀人事件的吗?难道……?” “不是。”佐伯向两个人靠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我希望你们不要外传,现在还不能断定事情就是这样。” “也就是说,难道,他……” “我就是在调查这件事。他在高中毕业后就进了警察学校,从警察学校出来后就分配到镰苑派出所。关于他个人的歷史以及交友关系,我们一无所知。为了能让他瞑目,请务必协助我们。” 第41页 “我明白了。只是我心里也没底,不知道是不是能帮上忙。” 佐伯向停在面前的计程车司机招了招手,让千晓和千帆两个人坐到后座,自己坐进副驾驶座。 他把他们两人带到以前跟妻子曾经去过一次的城里的咖啡馆。为什么选这个地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为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所以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客人。 在墙边的座位坐下后,佐伯松了松黑色的领带。点了三杯咖啡。 “其实——哦,对了,现在开始我所说的请务必不要外传。” 在说了这样的开场白后,佐伯向两个人说明了明濑巡查的推测死亡时间跟鲤登明里的推测死亡时间之间有四个小时时间差。事后想想,其实并没有必要特意把这种事情解释给普通市民听。 “——有四个小时,的时间差?” “当初,我们是这么考虑的,杀害鲤登明里的犯人先离开过犯罪现场。在这之后,比如说想起来自己在现场留下了会暴露自己身份的非常重要的证据,所以又回到了鲤登家。而在这个时侯,在街上巡逻的明濑巡查碰巧来到了巡逻到鲤登家。为了避免被当场逮捕,犯人怀着自暴自弃的心情,连警察也下手杀掉了。” “但是,佐伯警官不太认同这种说法。” “完全无法认同。鲤登明里的尸体在房间内部。既然犯罪的事实没有暴露出来,犯人就没有必要连明濑巡查也一起杀掉。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在玄关大门冒充鲤登家的人跟巡查接触,这样也很容易就能把他打发走。因为这个时侯,鲤登家里处于无人的状态。已经死了四个小时的鲤登明里是不可能自己向明濑求救的。” “而且也无法想像明濑君会特意进入到一眼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异样的普通居民的家里。” “就是这样。但是,实际上他就是进入到了房间里,而且还在屋里被杀害了,这也就是说——” “说不定,是犯人用某种藉口,诱使他进入到屋里。” “目前的状况下只有这种可能性了。但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仅仅因为他发现了鲤登明里的尸体,这就好像……” “就好像犯人的目的,一开始就是为了要杀害明濑君。” “对,就会让人得出这个结论。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在街上的巡逻路线基本上是随机的。如果犯人一开始就是以明濑巡查为目标的话,就不得不事先预计到那天他会巡逻到到鲤登家拜访。” “在预测到这一点的基础上,杀害了鲤登明里,再以她的尸体作为诱饵——估计,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没想到自己正在烦恼着的假设——还不如说是妄想——被千晓就这么说了出来,佐伯感到有点不安。 “要把明濑君诱到屋里的话,装做是家里人,跟他说房间里的样子有点奇怪,会不会是有小偷,希望警察进去调查一下,只要演这么一齣戏就行了。” “说的一点也没有错。但是考虑到他被杀害时的状态,越想越觉得难道犯人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杀害鲤登明里的吗?像这种非常奇异的妄想就——” “犯人之所以会杀害明濑巡查,”千帆插嘴说到,“难道不是因为脸被看到了吗?” “……你说什么?” “犯人在犯下最初的罪行的四小时之后,不管是不是为了回收留在现场的证据,总之处于某种理由又回到了鲤登家。就在这时碰到里明濑巡查。当然这个时候明濑巡查并不知道鲤登明里已经被杀害了,但是,他在这时已经看到了犯人的脸。” “这样啊……” “就算在这个时候假装是家里人把巡查打发走,但是犯人的脸被看到了这点是不会改变的。只要事发,早晚会知道那个时候跟巡查说话的并不是鲤登家的人。根据巡查的记忆力,说不定还能画出非常接近事实的犯人肖像。” 佐伯都听呆了。像这么单纯明了的经过,为什么至今自己都没有想到呢?身为刑警,真是羞愧。 “对犯人来说,明濑巡查的存在是个威胁。只有在这个时候封他的口。犯人在瞬间下了这个决定,用花言巧语把他召到屋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并不是为了做诱饵而杀了鲤登明里,只是从结果上来说变成了这样而已。” “我觉得这是最简单的一种情况。” “确实是简单、单纯到了极点,为什么我们就没人先想到这点呢?” 在搜查会议上也没有人提出这种见解。或者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佐伯这么想到,是因为被杀害的是警察的原因吧。 如果跟鲤登明里一起被发现的遗体是她的友人的话,回到现场的犯人突然碰到鲤登的友人来访,就没办法假装是鲤登家里的人,至少要做这种伪装是非常困难的。再想到自己的脸被看到了,于是就发展成干脆再杀一个人的情况——估计在搜查会议上就会有人非常自然地得出这个结论吧。 因为自己处于警察这个立场,所以才会在没有任何根据的情况下就自认为仅仅是因为看到犯人的脸而已,是不至于招致杀身之祸的吧。佐伯如此反省着,交互地看着千帆和在她身边的千晓。 第42页 “咦,看起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啊?没有、没有。” “瞎说。看你的表情就知道还无法完全认同杀人灭口这种说法嘛,这种想法全都写在你的脸上了。” “还真是败给你了。我只是想到了些无关的其他事情。” “毕竟”佐伯歪着头继续说到,“刚才她所说的非常有说服力。” “不过,仅仅是因为脸被看到了,而临时起意决定杀人灭口的话,我觉得这个犯人的准备也太周到了点吧。” “准备周到是指?” “兇器是犯人自己准备好的,在犯罪后又自己带离现场的吧?” “是的。杀人所使用的塑胶带跟鲤登家平时所用的塑胶带的种类不一样。用来击打后脑勺的兇器虽然目前还没有确定到底是什么,不过据鲤登家人所说,家里并没有丢失什么其他物品。应该也是犯人自己准备好的,在犯罪后又带离现场的吧。” “犯人回到犯罪现场,是在最初犯罪的四小时后。这个时候,犯人又一次带着兇器回到了鲤登家,虽然不知道这时的兇器跟最初使用的兇器是不是同一个东西。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是……吧。” “也就是说,我觉得这样就好像是一开始犯人就知道自己实施第二次犯罪的样子。” “但是,匠仔,这也是有可能的吧?” 把千晓叫做“匠仔”的千帆,在佐伯的眼里有点新鲜。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称唿的原因吧,佐伯的脑里浮现了去年在听取这两个人证词时的情形,意外地感到非常怀念。 “因为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说不定家里有人已经回来了。犯人回到犯罪现场时,已经做好了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再杀一个人的觉悟吧。” “如果家里人已经回来的话,那么在发现了女儿的尸体后,应该已经报警了吧。家里周围应该已经全是警察了吧。如果我是犯人的话,想到这种情况,根本就不会想要再一次接近鲤登家周围。” “所以,甘愿冒这种风险也要回到现场的犯人是真的在现场留下了非常重要的证据想要回去回收啊。” “这种证据,真的存在吗?对我来说,这就是一大疑问。” “为什么?” “如果犯人是知道被害人母亲的日程,特意瞄准鲤登明里独自一人在家的时候计划杀人的话,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带着多余的东西去现场的吧。” 原来如此,被这么一说还真是如此,佐伯如此感嘆着。不过,这也只是一般情况下而已。 “那么,犯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回到现场的呢?” “非常不好意思,我的推理又要推翻整个大前提,我觉得,问题在于犯人到底有没有离开过现场?” “没有离开?那么,犯人在干什么?” “一直留在现场吧,在明濑君上门之前一直留在犯罪现场。” “不过,匠君。”佐伯插嘴说道,“但是,这……” “当然详细情况我并不知道,事先预计到明濑君会到鲤登家拜访真的是不可能的吗?” “明濑巡查巡逻的时候挨家挨户登门拜访的行为基本上是随机的,要事先预测果然是不可能的吧。难道说,又其他什么办法可以事先预计到他的行动吗?” “比如说犯人在平时就一直在监视着明濑君的动向,所以发现了他巡逻路线的某种规律之类的?” “也就是说,按照你的想法,犯人最初的目标就是为了杀害明濑巡查所以才会一直待在鲤登家里的,是吧?” “这只是我瞎猜的罢了。我总觉得犯人在犯下最初的罪行后,还一直潜伏在鲤登家里。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犯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难道不是为了准备犯下第二起罪行,所以在鲤登家待机吗?不过,这毕竟只是我的猜想而已。” 对佐伯来说,确实无法接受明濑巡查只是被捲入事件而被杀害这种解释。但是,对于千晓的这种说法,他也无法完全认同。而且是从两种意义上来说都无法认同。 首先,有某种手段能够事先预测到明濑巡查的动向这一点,随便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另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为了这个原因在鲤登明里的尸体就在身边的情况下,一直在房间里待机四个小时,这真的可能吗?想要尽快地逃离自己的犯罪现场才是人之常情吧。 “状态已经恢復地差不多了吗,匠仔。” 正在脑里模拟着犯人的心理状态的佐伯,被千帆的这一句话拉回现实。 “至少,已经能像这样滔滔不绝了。” “恩……”千晓露出有点害羞的微笑,“大概,差不多是这样吧。” 这样啊——佐伯觉得自己好像能够理解这两个人的交谈。 刚才感觉到的千帆的变化,原因应该就是她和千晓之间的关系更进了一步吧。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使两个人的关系往前迈进了一步。 虽然具体的经过完全在佐伯的想像之外,不过能够想像地出两个人一起客服、渡过了好比是人生的危机之类的事情吧。在两个人之间所漂浮着的那种氛围,与其说是男女情侣之间的气氛,还不如说是犹如战友一样的连带感。从这种连带感酝酿出了某种清洁感,所以…… 第43页 所以,当千帆一个人的时候,她的那种魅力是一种迷惑人的魅力,而她和千晓在一起时,她身上所散发的魅力让人更加舒服。佐伯如此想到。 “说不定,这也是因为明濑君的原因吧……” 虽然千晓的话中仿佛有什么深意,不过佐伯没有深究,而是决定把话题继续下去。 “啊,对了,差不多该给我讲讲明濑在高中时的事情了。” “话虽如此。恩,说起来,我想不起来是不是跟明濑君有过什么交谈了,说不定根本就没跟他说过话。刚才我也说了,我们两个并不是同一个班级的。” “但是,你却知道他的存在,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呢?” “关于这点,是因为,他在学校内是属于比较显眼的人物吧。不过,他应该完全不认识我吧。” “既然他是比较显眼的人物,那么在他自己并不知道的情况下,说不定会成为某种纠纷的原因吧?” “纠纷啊,确实是有很多学生是非常羡慕他。说起来,我自己也是这其中的典型。” “咦?你?” 喂喂,不仅仅是对明濑而已,你有什么资格去羡慕别人啊?明明自己有这么一个美丽的恋人——佐伯好不容易才压抑住自己没有说出这种轻浮的话。毕竟每个人对幸福的标准并不相同,而且千晓和千帆到底是不是真的是恋人关系自己也不知道。当然,看他们两个人的样子,并不像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啊,算了,这种邪念就先放到一边去吧。 “为什么?” “因为我自己也想像他那样。” “哦,那么,高中时的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学生呢?” “用一句话来说,应该说是成熟吧。不好意思,只能想出这么抽象的词。” “有没有什么具体事例呢?” “因为那时候每天都过的很平凡,所以我也想不起来有什么非常突出的事例。只是,他所在的那个班级,跟我所在的那个班级,平时的氛围完全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呢?” “他们班是理科班,男女学生数差不多一半一半。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这点原因吧,总之他们班的男生也好,女生也好,大家都相处地很融洽,班级的氛围很和谐。至少外人看起来是这样的。他们班级的人总是非常高兴,约束力也非常强。在文化节或者运动会的时候,他们班的人兴致都非常高的样子。” 千帆静静地看着他。她脸上那种完全不想漏听他所说的每一句话的表情,让佐伯差点忍不住要嘆气。 这样啊,这些事情,肯定她也是头一次听到吧。能够跟他共有这一份过去的回忆,就算只有那么一瞬间,千帆的脸上也充满了怜爱的表情……佐伯想到此,心里不禁开始烦乱,感到胸前有点痛。 不行不行。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无聊的事情啊。现在的重点是事件,是明濑巡查。 “与此相对的,我们班是文科班,全班的氛围总让人觉得非常阴暗。不对,说阴暗可能有点过分吧。不过,班里的人对任何事都非常冷淡,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 “因为缺少霸气?” “极度缺少男生可能也是原因之一吧,男生只占班级总人数的四分之一。” “都是女生的班级啊。” “也可以这么说吧。在班里说话有力度的也都是女生。男生们,该怎么说呢,与其说是身在事外的样子,还不如说总是莫名其妙地有点无精打采的。感觉上总是都缩在角落里一样。这样的话,不要说团结力了,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一盘散沙。班里主流的女生,说好听点,基本上也都是我行我素的类型。别人的事情跟自己无关,随便怎么样都行的样子。当然,像这样带着批判的视角观察班里情况的我,应该说是最自私自利的吧。就像这样,受这种事不关己的气氛感染,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大家都想着,反正别人也都没什么干劲,关于班级的事情,我也就不去管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于是班里的气氛就越来越坏。” 千晓有点不自信地眨眨眼。 “我是想说怎么来着?啊,对了,是气氛。现在再想想,像这种班级整体的气氛完全不一样,原因果然是在于班里的人材吧。” “说不定,明濑的班级就是因为有像他那样的人材在才会变得气氛非常好吧,你是这么想的吗?” “虽然这并不是全部的原因,不过我觉得这应该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吧。” “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学生呢?你能不能再稍微具体的说明一下呢?” 千晓沉思了一会儿,好像是在一个词一个词的选择用词一样,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个,如果用网球选手打比方的话,不,桌球或者羽毛球也行,总之就是双方对抗的,需要对球有一定控制能力的竞技。如果用这种选手来打比方的话,我是属于非常弱的选手。说是弱,其实弱也有各种各样的类型。也有种选手虽然在实力上是弱的,不过一直嚮往着胜利,在英勇善战地努力着。不过,我……” “你?” 第44页 “我是那种不关心输赢,只想着要快点结束比赛把自己从压力中解放出来,能够快点放松自己的类型。为了这个目的,就算故意输掉比赛也在所不惜。”说着说着,千晓不禁露出苦笑,“我非常消极吧?” “那么,明濑呢?” “非常强的选手。当然,强也有各种各样的强法。我觉得明濑君也是那种不会在乎输赢的人,因为对他来说,有比输赢更加重要的东西。” “这是?” “重点就在于,享受比赛的过程。想把比赛中的快乐一直延续下去。就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会根据对手而改变自己的战术。比如说,对手是比自己弱的选手的话,就故意打一些容易接的球过去。这样就能延长一下两个人连续对打的时间——这么说,能明白吗?” 佐伯点点头。以延续连续对打时间为优先,根据对手改变自己的战术这种类型,与自己根据之前的对相关人员的询问而在心里默默描绘的明濑的人物像相吻合,甚至可以说非常好地表现出了明濑在自己心中的印象。 “与输赢无关,为了能延长连续对打的时间,让双方都尽情地享受竞技的乐趣,根据对手的强弱调整自己的节奏——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存在,所以他的班级的气氛才会那么好吧。现在回想一下,说不定这种想法有点结果论的意思,不过当时可没有想那么多。”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 “像他那样的人已经不在了……而,我却还在。” 不知为何,佐伯被千晓的这句话吓了一跳,不自觉地看向在他身旁的千帆。 “虽然这很没有道理,不过却也没有办法。留下来的人就只有继续活下去这一条路。看着他的遗像的时候,我不禁这么想到。” 虽然在桌子下没办法看到,不过千帆现在应该是紧紧握着千晓的手。这握手的强度好像让空气也跟着一起震动一样传递了出来,使佐伯不禁胸口一紧。 “不好意思。”千晓好像终于回过神来的样子,露出有点害羞的笑容,“我好像一直都在说一些非常抽象的话。” “不会,你的话非常有参考价值,谢谢。” 差不多该走了吧,拿着帐单站了起来佐伯,又重新坐了下来,拿出名片。 “两位,如果再想起什么事情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行,请及时联络我。” * “……这样啊,那份原稿啊。” 芳谷朔美不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本来是觉得这个问题应该不是什么很大的问题所以很轻松地提了出来,没想到对方听到这个问题后嘴唇都扭曲到了丑陋的地步,这见这个问题提的有多失败。七濑不禁担心起来,说不定直到现在芳谷朔美对于这个问题还处在歇斯底里的状态。 “鲤登同学所写的,名叫《替身》的小说,您应该已经读过了吧?” “是的,我已经读过了。警官您应该是已经知道了才会来找我的吧。” 八月二十九日。 七濑和平冢到前一天刚刚从欧洲旅行回来的芳谷朔美家听取她的证词。七濑对朔美的第一印象是任性的大小姐。她那高傲的瞳孔仿佛在说,绝对不会容许别人把自己跟那些靠可爱、亲切和人打交道的女人混为一谈。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高傲的气息,仿佛在说自己靠的不是身为女性的魅力,而是知性和教养一样。 头髮梳成髮髻,一眼看上去非常清爽的样子,不过从她的单人公寓的内装,那些外国制的家具和书架上摆着的一排外国书籍,显示出一种虚张声势的空虚感,这就象徵着她的内在吧。硬要说的话,她的外表确实可以说是个美女,但是她脸上所飘着的那种冷笑,那种好像随时都在等着别人暴露出自己的缺点而准备嘲笑别人的冷笑,白白糟蹋了她美丽的容貌。 当然,肯定也有从外表无法看出来内在部分,不过至少在七濑的眼里,对方并不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像蓝香学园的教师小暮这样的年轻男性被她的这种廉价的小小的外表美所欺骗也算是情有可原,但是鲤登明里生前为什么会对这个图书馆管理员那么迷恋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 “说不定,对鲤登明里来说,非常意外地,跟她在一起要比跟别人在一起要感觉舒服地多吧。” 事后,平冢如此评价。 “咦?为什么?” “因为鲤登明里她自觉到自己的体质会微妙地刺激到别人的自卑心理。所以,跟芳谷朔美这种总之就是自认为自己是头脑最清醒的,从来不怀疑自己的正确性的女人在一起才会感到轻松吧。不用太过注意自己的言行。” 这种说法倒还真是有点一针见血,原来如此,连七濑也感到可能就是这么回事。 “我想先问一下关于芳谷小姐读那部小说的经过。” 在鲤登家的文字处理机的硬碟里还留有《替身》的文稿,七濑已经看过了列印出来的全文。 “在黄金周过去的五月,大概是五月中旬吧,某一天,她拿着那份原稿来到图书馆。” 说是想用这部作品去参加文学杂志的新人奖精选,所以想拜託芳谷先读一下,听听她的感想。 第45页 带着轻松的心情开始阅读的芳谷朔美,越读越吃惊。 “非常明显的,是以我和濑尾先生,以及明里她本人为原型的恋爱小说。不对,或许应该说是官能小说吧。而且是非常廉价的,充满了女子高中生的妄想。” 爱慕着同为女性的图书馆管理员的女子高中生,诱惑了管理员的未婚夫,并与其发生肉体关系,这就是《替身》的故事主线。 “读完后,您有什么想法?” “非常不愉快。虽然是虚构的故事,但是特意把这种非常露骨的小说给书中人物的现实原型看,可以说是故意引人生气。” “那是虚构的故事吗?” “当然是虚构的。” 《替身》里面关于性爱场面的描写非常详细、浓密,而且真实,至少七濑认为,很难相信这是出自一个女子高中生之手。她有种感觉,觉得能写出这种场面果然还是需要有亲身体验才行。虽然鲤登明里生前被周围的人普遍评价为非常聪明的女孩,但是单靠技巧和想像力是不可能写的那么富有真实感的。 “说起来,鲤登明里生前是否认识濑尾先生?” “认识。我介绍他们两个认识的,有过好几次我们三个人一起出去吃饭、喝茶。” “尽管如此,您还认为那部小说是虚构的根据为何呢?” “根本谈不上根据不根据的。总之,那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您有没有向濑尾先生确认过呢?” “为什么要特意去找他确认这么愚蠢的事呢?这不是只能让大家都不高兴嘛。” “在读完原稿后,您对鲤登明里说过些什么吗?” “其实那时候我真的非常生气,但是又不能真的对她发火,这样也太不成熟了。而且,通过这部小说明里也确实把她真的非常喜欢我的感情给传达了出来,所以其实当时的情况非常复杂。” 《替身》里的女子高中生会诱惑女性图书馆管理员的未婚夫的动机,就是设定为因为自己对管理员的爱慕得不到回报,在绝望中对管理员的未婚夫产生了嫉妒心理。 关于这一点,跟非常真实的性爱描写相对的,简直让人无法相信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的,虚假到极点,当然这也只是七濑的感想。非常不自然且肤浅,不过朔美可能没有发现吧。因为她相信鲤登明里对自己的爱是非常特别的吧。 “您对这件事採取了成熟的对应。” “是的。我对明里说,写得非常有趣,不过稍微有点过激了,有点像开玩笑一样。实际上,作为一部作品来说,这部小说的完成度相当高。果然,她非常有这方面的才能。” “鲤登明里听了这些后,说了什么吗?” “没说什么特别的。只是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只有这些吗?” “是的,只有这些。” “有没有跟其他人谈过关于这部小说的话题吗?” “怎么可能,这样不就等于是把自己的丑事现给别人看嘛。” 以辻伊都子为首的蓝香学园的学生,围绕着这部小说流传着芳谷朔美和鲤登明里之间是不是产生了什么摩擦的流言。如果朔美没有说谎的话,那么这个流言的源头到底是谁呢。难道是鲤登明里自己……吗? “芳谷小姐,您真的认为《替身》的内容是完全虚构的吗?” “什么认为不认为的,事实上,这当然是虚构的。” “说到事实,您知道另一个事实吗?” “什么?” “鲤登明里怀孕了。” * “怀……怀孕。” 濑尾朔太郎无话可说,嘴唇稍微有点抽筋。 “这,怎么可能。” 这个人可以搞定,马上就会说实话了,佐伯心里想到。就在这一瞬间,在他的脑里已经像是将棋的布局一样,想好了如何才能让濑尾完完全全招供的战略构想。 佐伯若无其事地把正准备从长凳上站起来的濑尾按了回去。 “如果你知道些什么事的话,趁现在说出来,对我们大家都比较好。” “等、等一下,我……” 站在他们两人身旁的神崎若无其事地看了看两幢大楼间夹着的人行道周围。路过的行人如果看到佐伯逼问濑尾的样子,说不定会误以为是黑道纠纷。为了向行人表示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他时不时地要向带着小孩路过的行人露出微笑。就是因为这样,山崎才会讨厌在事外听取证词。不过由于濑尾坚决反对在公司或者家里谈话,这样也是没有办法的。 “濑尾先生,你是个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物,而且还是非常重要的未婚妻。但是就算这样,你还是跟女子高中生发生淫乱行为,甚至导致对方怀孕,说起来这还真是件麻烦事。但是,你也知道,我们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的工作,毕竟这是杀人事件的搜查。” 被佐伯锐利的目光凝视着,想要再次站起来的濑尾怕得颤抖了起来,一下子又跌回到长凳上。 “我们办事也是讲证据的。一般情况下,那种小说会被认为只不过是多愁善感的女子高中生的妄想而放在一边。但是,她毕竟是杀人事件的受害者,而且,事实上她还怀有身孕。这种情况下,她本人所写的这本小说,就无法被忽视了。” 第46页 就像是氧气不足的金鱼一样,濑尾张了好几次嘴,但是却发不出声音。 “如果进行鑑定的话,马上就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当然检验材料需要你自愿提交,如果你拒绝的话鑑定也会不了了之。如果你还在考虑什么的话,我先给你一个忠告:濑尾先生,所谓术业有专攻,如果你真的跟鲤登明里有那层关系的话,我们是肯定会查个一清二楚的。还请您不要过于小瞧我们的专业技能。” 濑尾本来一直注视着佐伯,被他冷酷地一瞥后,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 “我想你也应该清楚我要说什么,如果你真的知道些什么的话,现在出口否认绝对不是什么上策。特别是对你自己来说。” “但是……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吧?我是不可能跟这起案件有关的吧?”濑尾终于从嗓子眼里榨出了声音,“她被杀是在二十二日吧,那个时候,我跟朔美一起在欧洲旅行。我们是不可能杀害明里的。” “我并没有说你跟事件有关。我要说的是,目前还无法否认你跟鲤登明里是否有关系这一事实跟事件是完全无关的。” “什……这是什么意思?” “比如说,爱慕你的某个女性知道了鲤登明里的存在,而产生了强烈的嫉妒心理,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的。” “怎么可能,我、我……”濑尾大概是想卑屈地笑一笑吧,不过脸上只能露出僵硬的表情,“我可没有这么受欢迎。” “又或者是爱慕鲤登明里的某个男人知道了你的存在而怒髮冲冠。只要想到有这种可能性,你的证词就变得非常重要,希望你能够十二万分地理解我们的工作。” “那是……她”大概是因为放弃后觉得轻松了吧,濑尾反而变得有点怄气地从容,“是她诱惑我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年的情人节。她还是高一的时候。” “那么实际跟她发生关系呢?” “在收下她送的巧克力的当天,就在情人旅馆。是她诱惑我的,真的是她主动诱惑我的。” “谁也没说你在说谎。” “明里跟我说她喜欢朔美,可能的话,她希望可以跟朔美相亲相爱。但是由于都是女人,不会被接受,所以才想到找我做替身……” 这就跟《替身》里登场的女子高中生的台词一模一样。在佐伯看来,跟小说一样,现实中鲤登明里的话给他留下的印象也仅仅只是用来诱惑的藉口而已,不过看上去濑尾倒是完全接受了这种说法。 “说是通过跟朔美有婚约的我发生关系,而代替跟朔美本人发生关系。她大致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你们一共发生了几次关系?” “这种事我记不清了。只能说是数不清吧,我记得我们几乎每天都会偷偷见面。渐渐的,我觉得这种关系必须结束,差不多够了,自己不断地对自己说这种关系必须马上结束。但是,每天每天……渐渐地我就离不开她了。” “避孕措施呢?” “完全没有。因为”稍微有点冷静下来的濑尾,突然之间眼球又上下跳动起来,“因为,明里说,这种麻烦的事情,不做也可以……于是,就……” “你们的关系持续到什么时候?” “明里升上高二后,六月份的时候吧,应该还没到七月。那个时候,我们之间就已经结束了。虽然我对她还有点留恋,但是在我听说她以我跟她之间的秘密为原型,写了本小说,居然还拿去给朔美看之后,就想这实在是有点做过头了。就不得不放弃跟她继续维持关系了。” “关于这件事,你是听谁说的?” “这个……”濑尾想了想,“具体是谁我已经忘了,应该是我家的某个亲戚吧。好像是蓝香学园的后援会或者校友会的理事吧,他们听到了传言说起过这事。还说小说的最后还牵扯到我的祖父什么的。他们觉得有点太扯了,问我是不是真有这回事。那时候我笑着打哈哈,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之类的矇混过关了……啊啊,现在该怎么办啊?” 因为给自己家族丢了脸,濑尾看起来非常怕被系列集团的会长,也就是他的祖父责骂,居然在两个刑警的面前像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那么,也就是说,鲤登明里写了那部小说,还那给芳谷朔美看这件事在学校里已经流传地非常广了?” “虽然我并没有直接知道到底流传地有多广,但是平时关系那么好的朔美和明里因为这件事而搞的非常僵,其他学生应该也隐隐约约能感觉到点什么吧。” “你认为鲤登明里到底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肯定会惹芳谷朔美不愉快的愚蠢的行为呢?” “完全不知道。大概就是为了显示一下自己也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了,所以才会逞强吧。那个年纪的年轻女孩,谁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啊。” “关于这件事,芳谷小姐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说。我还在担惊受怕,担心她会不会突然之间发怒提出解除婚约。但是关于明里的小说,朔美从来没有跟我提过任何一句话。我还怀疑过是不是因为她还没有读过那部小说,又或者是读过了之后并没有把里面的事情当真。” 第47页 “那么,你有没有读过这部名叫《替身》的小说?” “我怎么可能会读这种东西。就算拜託我读我也不愿意啊。” “鲤登明里也没有告诉过你她已经怀孕了这件事?” “是的,刚才我头一次听说……啊,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根据刚才濑尾那种过度敏感的反应,看起来应该没有说谎。《替身》里的男主角直到最后也并不知道怀孕这件事。 但是,在小说里登场的女子高中生,把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了女图书馆管理员。 * “芳谷朔美本人自称并不知道鲤登明里已经怀孕的事实。” 在向会议室去的路上七濑遇见了佐伯,这么向他说道。 “不过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就不清楚了。毕竟无法保证所有的一切都跟小说一模一样。” “你的意见呢?” “仅仅是我的感觉,我觉得鲤登明里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了芳谷朔美。” “我也这么认为。”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鲤登明里她到底打算干什么呢?” “干什么是指?” “特意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朔美,她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想法做出这种事的呢?” “鲤登明里想要找个适当的人徵求一下意见,首先想到的就是芳谷朔美——这种情况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如果孩子的父亲是濑尾的话,确实如此。芳谷朔美是首先应该避开的人物。但是,鲤登明里反而却主动告诉了她,总觉得鲤登明里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会不会是我想太多了?” 佐伯停了下来。 “你觉得,鲤登明里怀有什么样的目的呢?” “会不会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被杀掉呢?” “你说什么?” 为了不妨碍其他的通行,被佐伯带到楼梯间的七濑向佐伯说明了生前的鲤登明里曾经说过想要自由自在地操纵世界上的一切,至少自己的死亡的方式要靠自己来决定。 “死亡的方式要自己决定啊。关于这种想法还真是让人难以评论。先不说这个,那么对鲤登明里来说,被芳谷朔美杀死真的非常具有一定价值吗?” “被操纵的对象就算不是芳谷朔美也无所谓,只要事情按照自己所写的剧本发展,然后所有的角色都按照剧本所写的行动,以此来给自己的人生落下帷幕,如果这个计划成功的话,对鲤登明里来说这才是最高的价值所在吧——这种想法,果然是我想太多了吗。” 佐伯抱起手臂,“我觉得这种想法也不算太出奇。”他想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不过也不能说完全不可能。” “咦?”七濑感到意外地眨眨眼,“还真柔软的说法呢。” “如果是平时的话,你应该会嘲笑我说:你是不是最近被平冢荼毒太深了之类的吧。” “他现在应该在打喷嚏吧。” “以调查到现在为止的资料所建立起来的鲤登明里这个女子高中生的形象,还真是非常独特。” “我也有同感。” “是该说她厌世呢,还是该说虚无主义呢,无论怎么形容她总觉得都不是非常准确,微妙地有点偏差。总之,是由于她头脑太好了以至于对世间万物都有种厌恶的情绪吧。无论自己是生还是死世界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她给人的印象就是达观到这种程度吧。” “虽说如此,也感觉不到她有积极求死的热情。” “如果继续这么活几十年下去,迟早也无法逃离死亡的命运,那么还不如由自己的手来导演自己的死亡。也不一定不存在有这种想法的女子高中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还不如说这是处于青春期的人所特有的一种思考迴路。” “扭曲的全能感啊。” “全能感?” 七濑向佐伯说明了就好像是丑时参拜的变种一样的都市传说是鲤登明里捏造出来散布到人群中这件事,意外地佐伯居然知道“天狗吊”这个称唿。 “什么嘛,这样啊,原来那是她捏造的啊。” “你知道这个传说吗?佐伯警官,你是在哪里听说的?” “是什么时候的事呢,由于非常无聊的事跟我老婆吵架的时候,半开玩笑地被她威胁了:把你的茶碗拿到‘天狗吊’那里打碎,饿死你。” “哦,这种咒杀还真是独特。”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天狗吊’是什么,于是就问她这是什么,然后她就说是常与神社后面的山毛榉树什么的。” “原来是在常与神社啊。嚯,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夫人有没有说是在哪听到这个传说的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估计就是和附近主妇们闲聊的时候提到的吧。不过,这个‘天狗吊’是鲤登明里捏造的这件事,是真的吗?” “看起来是真的。实际上,在存有《替身》的原稿的文字处理机里留有她写的笔记。” 根据那份笔记,“天狗吊”本来是以“tangle tree”为名开始流传的。tangle,也就是纠结、纠缠之树的意思。 第48页 “自己的围巾曾经被树枝缠住过的女孩子,在别的地方被勒死了——这就是最原始的剧本设定。根据所持有的物品而决定死亡的方式这种说法,并不是鲤登明里的设定,而是在流传中逐渐形成的。” “原来如此,‘tangle tree’这个名字,随着传言的扩散,传着传着就以讹传讹变成了‘天狗吊’了啊。”(注10) 注10:tangle tree日语里读作tanguru suri,天狗吊日语里读作tengu turi,两者谐音。 “多多少少也产生了一点变化,由于这个传说在市里流传的非常广,鲤登明里应该会非常满足于那种全能感吧。” “这种程度就能号称感觉到全能感,果然不管头脑有多么聪明,小孩子还是小孩子啊。话说回来,如果鲤登明里的死是她自己一手导演的话,那么在校内流传那本作为原型的小说以及她跟芳谷朔美不和的流言,说不定都是她自己做的。” “如果芳谷朔美所说的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替身》的事是真的话,那么这就非常有可能了。只要鲤登明里还活着,那么迟早她也不会否认自己已经怀孕的事实,然后周围的人全都会知道吧。如果这样的话,你的未婚夫就全完了。她就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芳谷朔美逼到了绝路吧。” “以自己的怀孕以及《替身》这部原型小说的两段格局,成功地把对自己的杀意深深地植入到芳谷朔美的心里。” “说不定,‘天狗吊’就是为了这个目的的预演:事先试一试到底能不能如自己所愿地把流言流传开来。” “这全都只是想像而已。不过,她的导演是否会成功到这个地步呢?” “就算抱有杀意,但是二十二日并不在日本的芳谷朔美根本没办法进行犯罪。虽然这两个人之间很有渊源,但是这和事件看起来却是没有任何关系。” “关于芳谷朔美的不在场证明,有没有线索显示是她伪造的呢?” “怎么可能。这种事跟出入境管理局确认一下就马上就会明白了。事到如今,她是不可能会撒这么低劣的谎话吧。” “辛苦了。”正从楼梯上来的平冢像两个人打招唿,“我还没迟到吧?”阿嚏,说着说着,他打了个喷嚏,“啊啊,太好了。” 搜查会议上首先由继续在鲤登明里家附近进行调查的调查员进行报告。从犯罪现场对面的家里住的小学男生那里得到了非常有用的证言。 “据说在事件当天的十一点左右,他通过自家厕所的窗户看到有人正在按鲤登家的门铃。” 哦,会议室出现一阵骚动,“然后呢?” “据说是个女人。” “女人啊。” 七濑向佐伯看了一眼,佐伯耸了耸肩——好像在说,果然还是该调查一下芳谷朔美的不在场证明是不是真的成立啊。 “据那个男生所说,由于对方帽檐压得很深,没办法看清楚长什么样,不过从年龄上不像是来找鲤登姐姐——也就是明里——的样子。硬要说的话,总觉得更像是鲤登阿姨——也就是直子——的客人。因为鲤登阿姨刚刚才出门,真的是前后脚,两人刚好错过,实在也太不巧了,所以留下了印象。” 直子十点出门的时候也恰巧被这个男生目击到了。 “那个女人对着应答门铃有没有说什么?” “那个男生听到那个女人说:‘您好,我是刚刚打过电话的伊藤。” “伊藤?她是这么自称的?” “是的,不过那个男生没有自信是不是真的是叫伊藤,说也有可能是自己听错了。” “那么,如果这个女人真的跟事件有关的话,那么她事先已经跟鲤登家联繫过了?” “我们跟鲤登直子确认过,但是她并没有接到过类似的电话。我们也确认过鲤登家电话的通讯记录,确实在十点半左右,有一个电话从附近的公用电话亭打给过鲤登家。当然,接电话的是鲤登明里。就是在那个时候,那个女人确认了直子不在家吧。” “做事还真是周密啊。也就是说,犯人是被害人认识的人这点基本上是确实的。因为尽管鲤登明里事先已经接到过联络,她也没有特意换衣服而是穿着睡衣接待来访的。” “啊,关于这点,并不能就此断定吧?” “为什么?” “根据曾经给鲤登家送过货的快递公司派送员的证词,在暑假或者长假期间,习惯睡懒觉的被害人经常会代替出门的母亲接受快递。那个时候,她就经常像没事儿人一样穿着睡衣,走到玄关签字盖章。” “嚯……” “那个有问题的女人,根据目击者的男生的证词,如果她假装是直子的客人,藉口说有东西要交给她的母亲的话,鲤登明里说不定会跟接待快递一样,穿着睡衣就去玄关开门了。这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她还只是个高中生,说不定对于访客有可能不会过于放在心上。” “不管怎么说,现在就断定是被害人认识的人所犯下的罪行还为时过早。” 第49页 “但是,虽说如此,也不像是入室抢劫。” “那个,”平冢举起了手,“对不起,关于这点,我有点话想说。” “什么嘛,”好几个人的声音一起响了起来。 “确实鲤登家并没有被偷盗的痕迹。跟遗族也确认过了,一开始,他们确实是回答说什么都没有被盗。” “一开始?也就是说,现在他们发现了有什么东西被带走了吗?” “与其说是被带走,那个,还不如说是消失了,比较准确点吧。”平冢搔了搔头,“这是鲤登直子所说的,实际上,本来一直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后来想想实在是有点不对。只是,这跟事件是否有关就不确定了,好像非常难说出口的样子,我不得不说服他是否有关要有我们警方来判断,总算是问出了证词。” “到底是什么证词?” “南蛮醋鱼。” “啊?”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地非常露骨,大家都在警戒着,这个傢伙又在自说自话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她丈夫一喜最喜欢的菜。下班回家喝一杯的时候,一定要这个当下酒菜。二十一日,也就是事件发生的前一天晚上,他们家也吃了这个菜,而且还剩了很多。直子记得在事件发生当天的早上,确实还剩下大半盘。但是在事件发生后,放鱼的盘子基本上已经空了。她本来一直以为肯定是睡懒觉的女儿起床后吃掉了的。” “那么就肯定是这样咯。” “不,不是这样的。”佐伯指出,“根据解剖结果,鲤登明里的胃里是空的。” “确实……是这样。” “是的,”平冢继续说到,“也不可能是事件发生后丈夫一喜吃的。女儿被杀后,全都陷入了混乱中,哪有什么闲情坐下来喝一杯。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而且,再仔细一想,好像罐装的酒精饮料也少了四罐。” “酒精饮料?” “是的,顺便是柠檬味的。”还小声加了一句这个无所谓啦,“这也是一喜最喜欢喝的。特别是夏天的时候,如果不事先在冰箱里冰个几罐的话,丈夫就会很不高兴。那天早上就冰了六罐到冰箱里。关于这一点直子记得很清楚。但是,在事件发生后,直子无意间看了冰箱一眼,里面只剩下两罐了。” “这也不是她丈夫喝的吗?” “据鲤登一喜所说,不记得自己有喝过。那么,也有可能是趁着父母都不在家,鲤登明里偷偷喝的,不过……” “本来有六罐,现在只剩两罐,也就是被喝掉了四罐啊。不管从严格上来说酒精的摄取量该怎么计算,如果真喝了那么多的话,解剖的时候肯定会被发现的。” “关于这点……”让人窘迫的一段沉默之后,“关于这点,总不会是犯人吃喝掉的吧?” “这就不知道了。既然事实上南蛮醋鱼和酒精饮料都没了,那么也有可能是除犯人以外,还有其他的来访者也说不定。” “是鲤登明里把这些拿出来招待那另一个来客的吗?” “但是,这可能吗?因为直子出门的时候是十点,在这之后一小时之内鲤登明里就被杀了。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一个能一口气喝掉四罐酒精饮料的客人随风而来,又随风而去,这实在是有点……” “实在是不太现实。当然,在罪案发生后也不可能有来客。假设真的有的话,在厨房旁边的客厅里就有鲤登明里的尸体。无视近在眼前的尸体而直接去冰箱里找吃喝,这实在是无法想像,开什么玩笑。” 那么,果然是犯人吃掉的,喝掉的……吗?佐伯发现自己居然在认真地想这个问题,呆住了,这才是不可能的吧。 在犯人的身边,就躺着自己刚刚杀掉的女子高中生的尸体。就算这样,这个犯人还能保持冷静,从冰箱里拿出吃喝,一边吃着小菜,一边喝着小酒,这……这……怎么可能? rendezvous 5 “——咦?表姐?”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消息让祐辅不自觉的把刚刚倒满啤酒的杯子又放回到桌上,“你的表姐?” “是的。”看起来狮子丸今天是不太想喝酒,在给祐辅倒完酒之后又给小兔的杯子里倒满了冒着泡沫的啤酒,“我妈妈那里的表姐,名字叫三津谷怜。” “怜小姐,这就是曾洋交往的对象啊。” 八月三十一日。 歷年,祐辅擅自就给这天取名为“爱惜残夏之日”。至于爱惜的方法,就简单之极,就是从早上开始晃晃悠悠一直到晚上,整整一天不断地到处喝啤酒。 虽说如此,在自己家里晃晃悠悠也不太像样。没什么有亮点的地方,吃饭的话另说,要是说从早上就开始喝酒的话,能喝的地方非常有限。现在祐辅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大学后门附近的小路里名叫“廉价食堂”的小店。 小小的,古色古香的一个小店,是用预制房屋改建的,以学生为主客的这家店取这么个名字好像有点不太合适,不过由于只有一个八十岁左右的叫安井的老婆婆一个人经营这家店也没办法。菜单基本上就是每天换换花样的客饭,不过如果要点荞麦面、乌龙面、咖喱饭之类的话,也会做给你。要是材料齐备的话,就算任性地说“今天好像吃煎猪排啊。”都没问题,在菜色上是非常随意的一家店。 第50页 就跟店名一样,菜价真的非常便宜,对于一直处于缺钱状态的学生们来说算是一块宝地,不过也有不足之处。首先,因为消减经费的原因,不提供手巾把儿。代替手巾把儿的是每个桌子上都会放上一盒餐巾纸,任由客人随意取用。 而且,店里非常狭小。毕竟店里只有一条年代久远长条餐桌,坐满了最多六个人就到极限了。隔开厨房的地方也准备了三把椅子,要坐在那里吃东西也是可以的,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吧檯座那么时髦的座位,坐在那里的话搞不好还要给正在厨房做菜的安井老婆婆打下手。让帮忙把餐盘从橱柜里拿出来算是好的,有人甚至接过老婆婆递过来的菜刀,被指使“麻烦帮忙切一下这些菜。”之类的。 除了元旦以外,年中无休,从早上七点开始营业到晚上七点。除夕夜是个例外,由于各种原因没办法回老家过年的学生全都会到这里来吃荞麦面,一起迎接弃旧迎新的到来。由于那一天人会非常多,大家都心知肚明肯定会人满为患,所以有不少强者会自带折凳或者简易的小桌子直接摆在店门口。有点像是把这里当成合宿场所一样。白开水和茶水当然全都由客人自助索取,甚至连上菜都不得不让客人自己来拿也算是客人们对这家店的敬爱了。 现在这个季节,没有生啤对祐辅来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有瓶装啤酒就够奢侈了也不便多说什么。一大早就把唯一一张餐桌给占领了,尽点些下酒菜之类的小菜,还不用担心会被赶走,真该好好感谢这家店。 曾洋的葬礼结束后,狮子丸回到了安摫。大概是从其他学生那里听说了祐辅正在找他,前一天,他主动打电话给祐辅。 “有什么事吗?” “恩,关于曾洋,有些事想问问你。正好,明天一起纪念‘爱惜残夏之日’吧。” “爱惜残夏——啊,我听到过,虽然听上去非常风雅,说白了就是酒会吧?” “恩,算是吧。那么就明天早上八点,在‘廉价食堂’集合。” 咳咳,可以听到电话的那头传来咳嗽的声音,“学、学长,早上?应该是晚上八点吧?” “晚上八点的话不就跟平时的酒会没什么两样了吗?明天可要做点跟平时不一样的事啊,毕竟是‘爱惜残夏之日’嘛。” “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虽然也叫了其他同学,不过来参加的只有小兔。一大早就陪着祐辅游手好闲一整天也的确让人望而却步。说实话,狮子丸本来也不想来的,不过毕竟是他自己主动联络的祐辅,所以有点难以拒绝。 “今天的酒会,跟往年相比,好像人太少了啊。” “这是当然的。” “咦?”小兔今天跟往常一样扎着辫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了精神,“小池先生呢?” “电话打不通,人也不在家里。” “咦?他怎么回事啊?” “他好像说过要跟叔叔阿姨一起去温泉旅行的,大概还没有回来吧。” 后来听说,在旅馆里,小池先生食物中毒被送到医院去了。回到安摫以后就一直在老家躺着。 就这样,只有三个人参加的“爱惜残夏之日的纪念会”如期举行了。不过,就算进入了九月也一点变化都没有,实际上夏天还将持续下去,第二天也肯定会继续喝酒聚会。 “早上喝的啤酒味道就是不一样啊。”祐辅从狮子丸手上接过啤酒瓶,给他手上的杯子里倒满,“那个怜小姐,几岁?” “恩,现在三十二,还是三十三来着?” “真的比他年纪大啊。” “恩,大了一圈。” 小兔拿着空酒瓶站了起来,放回到店里角落的啤酒箱里,然后对着厨房叫到:“芹婆婆,再来一瓶。”这家店的常客都管安井老婆婆叫“芹婆婆”,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本名。 小兔自己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打开啤酒盖。这对于自住餐馆来说也不算特别稀奇的事,在“廉价食堂”的一般菜单之外的饮料和单点的菜,一般都是有客人自己记到帐单上。 “啤酒,再加一瓶。” “来了。”芹婆婆把做好的菜摆在正拿着笔在“吧檯”上写着帐单的小兔面前。 “谢谢,恩……”小兔一道菜一道菜确认价钱,在帐单上写到,“酱汁鸡蛋卷、炸鱼排、还有冷冻土豆色拉。” 就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小兔拿了各餐盘,端到自己那桌。 狮子丸站起来了,打开大型电饭锅盛了一碗饭,又从大锅里舀了一碗味增汤,接着在帐单上记上“饭一碗,味增汤一碗。” “什么嘛。”祐辅往炸鱼排上浇上辣酱油,“又是饭,又是味增汤的,好像就在吃早放一样嘛。” “什么叫好像,这就是早饭啊,至少,对我来说是。” “芹婆婆,追加一份酱醋鸡皮,多放葱。然后再来一份洋葱圈。喂,小兔。” “来了来了,什么事?” “啤酒,再来三瓶,一起拿过来。不要怠慢了,一人一瓶,喝。” 第51页 “不行,不行。”小兔坐了下来,拿起祐辅倒好的啤酒,一口就喝干了,“你打算在这里一直喝到傍晚吧?”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是一口喝干,“今天时间还长着呢,慢慢来,慢慢来。” “喂,全被你喝光了啊。”这一次换祐辅站起来把喝光的啤酒瓶放回到啤酒箱里,然后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打开瓶盖,自己记到帐单上,“第三品。嘴里说着慢慢来,喝地最狠的还不是你自己啊?马上就喝光了,果然应该再来一瓶,不对,再来两瓶比较好。”拿起笔,在帐单上写着,“第四瓶和第五瓶。” “真是的,只要你们来,我这准备多少瓶啤酒都不够啊。”芹婆婆为了压过炒鸡皮的声音,提高了嗓音,“喝光了的话,就自己再去外面买。去‘菅’那买就行了。” “菅”是祐辅那么也经常去的,就在附近的一家老铺酒店。 “了解。恩?啊!”祐辅一拍手,“对了,对了。” “怎么了,学长?” “我的头巾。”一边说着一边摸着自己的头,“到底落在哪里了呢?” “说起来,以前也丢过呢,就落在‘菅’那里。” “大概是,自己一个人在那站着喝酒的时候,喝醉了就忘在那里了。” “真是的。喝酒都喝的那么寂寞,就算忘了东西在那也不会发现吧。下次我陪你一起喝吧。” “我一直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狮子丸拿鸡蛋卷沾着萝蔔泥,和着饭一起送到嘴里,“羽迫同学这么小的身体,到底是怎么能这么顺利地装下这么多的啤酒的呢?” “当然是因为这个人。”小兔把炸好的洋葱圈放到祐辅的面前,然后照着他的肩上就是一拳,“只要跟这个人混在一起,基本上就会变成这样。” “真的是这样吗?我自己倒是完全不这么觉得啊。” “狮子丸明明是我们三个人里面感觉最能喝的一个。看起来是跟学长混的时间和深度都还不够啊。” “饶了我吧。我跟你们的身体构造可不一样。” “对了,”祐辅把洋葱圈沾满了番茄酱,把话题拉了回来,“围绕着这个怜小姐,还有你和曾洋就成了三角关系啊。” “哈……哈、啊?”狮子丸呆住了,鸡蛋卷的残片从他的嘴角掉落到饭里,“三角……什、什么?你在说什么?” “不是吗?” “什么是不是啊。这种说法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在大学里传的很广哦。曾洋之所以会变得郁郁寡欢就是因为跟好友狮子丸君因为某位女性而争风吃醋。”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开始被扭曲成这样的?” 本来一直拿起来放到嘴边做做样子的狮子丸,第一次喝了一大口啤酒,也不知道是因为啤酒太苦,还是因为忌惮这世间无责任的流言太多,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确实,曾洋因女性问题而深陷烦恼是事实。但是,这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不对,也不能说完全无关,但是完全不是这种关系。” “比如说,你对这位怜小姐也怀有思慕之情?” “怎么可能。再说了,怜姐已经结婚了。” “人妻?” 祐辅不自觉地和小兔对望了一眼。 “厄,也就是说,曾洋对人妻心存爱恋?” “不,也不是这样。要是从头来说的话,他刚认识怜姐的时候,怜姐还是单身。”狮子丸第一次往自己的杯子里倒满啤酒,“说起来,把曾洋跟怜姐撮合到一起的,就是我。” 去年夏天,曾洋和狮子丸一起收到了打工挣得工资,然后两人为了庆祝还聚了一次。 “然后他问我知不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店,我就跟他说了我表姐开了家文字烧店,要不要去那里。” “咦?安摫有文字烧店吗?”小兔瞪大了眼,“我还不知道呢。” “去年刚开。名字叫‘粉铁’,怜姐和她的几个朋友一起共同经营。菜单很丰富,而且还能点肉和鱼类的铁板烧。” “嚯。”祐辅兴致盎然地探出身,“这可真的要去吃吃看。” “学长,口水,口水。” “哦哦哦哦。” “然后我们就去了‘粉铁’,因为怜姐的关系,受到了宽待,吃饱喝足,我是非常满足了,但是曾洋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哈,是因为看上了来招待你们的怜小姐,有点魂不守舍吧。” 狮子丸痛苦地点了点头。然后仿佛要把这种痛苦打散一样,一口接一口地不断喝着啤酒。 “是一见钟情,照他的说法。” “怜小姐一定很漂亮吧。” “嗯——我是因为从小就跟怜姐在一起玩的原因吧,现在要我说她是不是很漂亮还真说不清楚。不过对曾洋来说,那种冲击就好像是女神降临吧。” 第52页 大概是没有了食慾吧,还有一半以上的饭没有吃完,狮子丸就把碗筷扔到一边,把身子靠到桌边。 “那个时候我还半开玩笑地说他,嚯,原来你喜欢那种类型的啊。没想到事到如今——” “就算曾洋再怎么仰慕怜小姐,也不会真付诸行动吧,毕竟两个人年龄差了一圈。” “不是,并不是这样的,事实上完全相反。” “咦?相反是什么意思?” “那天之后,曾洋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整天都在想怜姐的事,她有什么兴趣?喜欢哪个艺人?一天到晚都在向我打听这种无所谓的情报。” “那个时候,怜小姐还是单身吧?” “是的。曾洋也问过这个问题,我也是这么回答他的。但是,就算知道了怜姐是单身之后,他还是一天到晚在嘀咕:像那么漂亮的人肯定有早就有男朋友了,我是没指望了之类的。差不多他也该放弃了吧。过了几天我就去问怜姐了,是不是有在交往的男性。然后她回答说目前没有。这也倒算了,只是没想到之后她又说了让我非常意外的话。” 由于本来对于喝酒非常消极的狮子丸突然之间变得杯不离手,导致小兔好几次往返于冰箱和餐桌之间,补充啤酒。 “说起来,前几天尚君——尚君就是我啦——带到店里来的朋友,好像很可爱嘛,好像有点喜欢上他了……之类的。” “嚯,居然……”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一句都还没跟她提到曾洋。” “这是不是仅仅只是应酬话呢?” “如果是在曾洋本人面前说的话还有可能。明明他人都不在,跟我说我的朋友的应酬话有什么用啊。” “说的倒也是。” “当然,那个时侯怜姐应该是知道曾洋跟我是同岁的,所以说这话的时候还是能感到有点开玩笑的意思在里面的。但是,从她的嘴里居然说出这么露骨的话实在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于是,我就鬼迷心窍了。心里想,说不定,曾洋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现在想起来,如果那时候我没有说多余的话的话……” “你对怜小姐说了什么呢?” “就那么直说了啊。那个曾洋君啊,好像对怜姐一见钟情哦。” “然后呢?” “怜姐就说,好开心,替我向他问好之类的。之前说的话里还有半开玩笑的意思,但是这句话又好像不完全是开玩笑的样子,好像夹带了点真心在里面。” “那么这些话,你有没有告诉曾洋呢?” “我告诉他了,就是因为告诉他了,所以才坏事了。” 停不下那股喝酒的劲头,狮子丸的脸马上就红得像个西红柿一样。 “这真的是我的失策,身为男人,我应该再好好想一想,想一想一个男人在知道某个女人自己抱有好感时会变得多么忘乎所以,最终有可能会做出多么愚蠢的行为。” “于是,曾洋就变得更加主动了?” “是的。”狮子丸打了个大嗝,“典型的自以为是的男人,自以为,这下子这个女人就肯定是自己的掌中物。” “但是,怜小姐却——” “不是,我的介绍就到此为止,之后他们两个马上就开始了直接联络,然后一下子就变成关系非常深的样子。” “那么,深到什么程度呢?” “因为我没有看到,当然也不能随便说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曾洋的热情不是一点半点。大概是为了跟怜姐约会和送她礼物吧,他打工的量翻了一倍。还经常翘课,联谊是根本来都不来了。” “说起来,是从去年夏天开始,在酒会上就看不到他的影子了。” “如果就这么顺利发展下去的话倒也不错,但是事情总不会如想像中的那么好。不管怎么说曾洋还只是个小孩子,这也算是我反省自己才这么说的吧。他不知轻重,失控了。控制欲完全爆发,对怜姐的私生活都指手画脚的。这样的话,就算怜姐一开始觉得他是个可爱的比自己年轻的男孩子,到这时候看他也觉得异常烦人了。” “这也算在意料之中吧。” “虽然想要开始疏远曾洋,但是这有点意料之外地难。毕竟这事一开始就好像是她主动说的对曾洋有兴趣一样。” “确实。” 说起来,祐辅想起来双小南说的话,女性主动向男性表示好感这种事是愚蠢至极。如果不当心表示出来了的话,就会增长男人的自以为是,使男人轻易地越过那条在人类关系里必须保住的那条底线,他们就会从根本上否定女性的人格。目前,三津谷怜的例子就是典型的失败案例。 “就因为怜小姐不经意地表现出自己对他有好感,导致曾洋得意忘形,或者说是导致他的行为逐步升级啊。” “怜姐也觉得他越来越烦了,就想要把跟他之间的关系说个清楚,不过最终结果想也想得到。” “吵架了吗?” “对曾洋来说,他是觉得自己一点儿错也没有。在他心里,觉得突然之间就被冷处理的自己才是受害者。” 第53页 “这也是非常常见的想法。” “最终就演变成了失去理性的结果。而且,这也不能说完全是别人的事。如果被女性冷处理的话,男人是不可能有闲心先反省一下自己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的。总之,就是先紧盯着女方不放。一心只想着,只要交流清楚一切都能解决,强行想要破镜重圆。而站在女性的立场上就会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无法修復到过去那样了,还是分手吧,为什么男人就是不明白呢?为什么男人总是觉得一切都是女人不讲道理,一厢情愿地认为只有自己才是受害者。” “实际上,哪是什么受害者啊。”大概是受狮子丸影响吧,小兔也一杯一杯地喝着啤酒,“反而是曾洋自己变得越来越像是加害者了。这事儿就是这么讽刺啊。” “确实就是这样。对曾洋来说,除了有自己才是受害者的意识之外,还开始怀疑怜姐对他的纯爱之心,于是产生了随便做什么自己都是正当的这种错觉。最终做出像是跟踪狂一样的行为。” “哎呀。” “具体他做了什么我也没有掌握,不过怜姐被他搞得非常神经过敏的样子。甚至都没办法在自己家里住下去了。” “曾洋都找到她家里去了?” “据说,有次怜姐出门的时候,发现曾洋就站在路边电线桿的阴影里,一直盯着她看。” “哇!”明明是盛夏,小兔却突然之间感到一阵寒意,身体都忍不住发起抖来,紧紧抱着自己,颤抖着说道,“太、太糟糕了。” “既然没办法在自己家里住下去,那么怜小姐她,”从祐辅的表情上能看出,他好像也有点后悔提出这个话题了,“她住到哪去了呢?” “到亲戚家去避难了。关于这件事,在亲戚间只有我一个人被排除在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告诉我,过了很久我才知道。” “大概是在警戒着,告诉你的情报可能会被泄露给曾洋吧。” “这也是原因之一吧。毕竟不管怎么说,我跟曾洋是朋友这点是不会变的,所以对亲戚们来说,面对我是有点尴尬吧。而且,曾洋不仅是在怜姐家周围,甚至埋伏在‘粉铁’周围就为了等怜姐。” “真可怕……但是,这也不能完全算是跟我们自己无关的事。如果过于热衷于某件事的话,人类是很容易变得看不到周围其他任何事物的。” “恋爱就是一场戏啊。就算是正常人,也有可能会像中了毒一样,变得奇奇怪怪,做出不得了的举动。” “是啊。原来如此,对学长来说,这个比喻还真高明。” “喂,人们不是经常会说吗,小兔啊,恋爱就像是氰化钾嘛。” “啊?我说学长啊,硬要说的话,那也是恋爱是意料之外的——”(注12) 【注12:氰化钾:シアン化カリウム,意料之外:思案の外,两个词读音相近。】 “芹婆婆,火腿猪排和炸薯条。”祐辅用追加菜单来岔开话题,“也就是说,虽然怜小姐悄悄地搬到亲戚家去避难了,但是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 “是的,因为曾洋他不管‘粉铁’有没有在开门营业,只要怜姐在,他就会闯到店里,搞得翻天覆地。” “这标准的妨碍营业啊,难道没人去叫警察吗?” “其他的服务员曾经有好几次警告曾洋再这么闹下去就要报警,然后他就逃了。但是他就是不死心,不断地重复引起这种骚动,某一天,跟店里的客人还闹起来矛盾。” “曾洋他?” “是的,像平常一样缠着怜姐要复合的时候,一个年长的客人突然就怒了,对他吼道,你够了,难道看不出来她很不高兴吗?” “看起来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 “谁知道呢。据说那个人那时候已经喝了很多酒了。总之,这个客人,把曾洋骂了个狗血淋头,骂他说什么叫想复合啊,还在尿裤子的臭小子拽个屁啊,要拽还早了十年了,快滚回去好好工作吧之类的。” “虽然说地不好听,但是这说的全都有道理。” “曾洋大概也血气上涨了,就把这个大叔叫到店外面,大打了一架。说是打架,还不如说是曾洋单方面被揍。” “这可真是没找对对手。” “这件事大概发生在今年年初吧,曾洋好像受到不小刺激。”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不再来学校了啊。” “完全把自己闷在家里,闭门不出……说起来,我感到这事里我也有一点责任。” “狮子丸什么责任都没有。” “但是,我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总觉得不能一直这么下去,自己总要做点什么。想要给他打点气,但是,该怎么说呢,是该说他变得厌世了呢,还是由于受了挫折而变得气馁了呢,总之就是完全无法跟他交流。” “被那个大叔揍了一顿,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吧。” “而且还是非常大的耻辱。因为是曾洋把人叫到店外去打架的,大概是轻视了这个大叔,觉得这个傢伙很容易就能搞定吧。” 第54页 “哎呀呀。” “从结果上来看,因为这件事,曾洋不再缠着怜姐不放了,换个角度看的话,这样倒也不算坏。但是这么一来,就变成了担心曾洋会不会想不开什么的了。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什么也做不了,于是这件事也通知了曾洋的父母,也多方面交流商谈过这事。但是结果却……” “结果却不得不休学处理啊。但是,之前十七日晚上的酒会上,那个时侯曾洋好像已经振作起来了吗?” “不是,其实……” 一直在喋喋不休的狮子丸,突然之间卡住了。表情变得及其扭曲,简直让人怀疑他刚刚一大口喝到嘴里的啤酒是不是一下子全都变成了醋。那表情与其说是犹豫,不如说全是苦涩。 祐辅向小兔使了个颜色,小兔非常配合地站了起来,去橱里拿了一瓶一升的清酒。当然,在帐单上记上了“清酒,大瓶,一”。如果是一升瓶装的清酒的话,喝不完可以带走是这家店的规矩。 “确实,那天晚上,”狮子丸一口气干了半杯酒,嘆了一口气,“看上去曾洋好像是变得开朗了,已经振作起来的样子……不过这只是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人看起来而已。” “原委?什么事情的原委?” “其实,在酒会那天的前一天,我跟曾洋见过面。因为很少见的是他主动来找我的,于是我就和像这样很轻松地跟他打招唿:身体怎么样?有没有精神点了?然后,你们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狮子丸像是在喝苦药一样,紧闭着双眼,咽了一大口冷酒下肚。 “我找到怜藏在哪里了。他居然跟我说这个。” “……啊?” 祐辅和小兔张大了嘴巴。 “等、等一下,这——” “而且,口气还非常高兴。我简直是目瞪口呆。这个傢伙,对于自己给怜姐和周围的人带来了那么多麻烦,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一定是什么都没想吧。既然他能说出这种话,说明他还是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受害者吧。” “我也觉得是这样。而且他直唿怜姐的名字也让我很不舒服。但是曾洋完全不顾我的心情,还跟我说,你大概还不知道她藏在某个亲戚家这件事吧。我当然回答他说不知道,刚才我也说了,亲戚们并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所以我说的是实话。” “然后呢?” “然后他很得意地告诉我:怜藏在洞口町一家叫名理的人家里。” “咦?洞口町?也就是说,那个儿童公园……等、等一下,也就是说,那天晚上,曾洋到那里去是为了去找怜小姐?” “咦?”狮子丸的表情一变,从嘴里好像咬着一只哭虫一样变得呆住了,“咦?不可能啊。” “为什么?那之后曾洋不久跑到洞口町的儿童公园那里去了吗……” “确实,叫名理的那家亲戚就在那里附近,但是,那个时候怜姐已经不在那里了啊。” “这样啊,原来如此。先摆脱掉跟踪狂的骚扰,然后就回自己家了啊——” “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她结婚了。今年四月份的时候,就不在‘粉铁’做了,而且,她现在根本不在安摫。” “那么她去哪里了?” “米兰。” “北海道?” “不是啦,学长,北海道那是富良野,她去的是米兰,义大利的米兰。”(注13) 【注13:米兰:ミラノ,读作mirano,富良野:ふらの,读作furano,北海道都市,在北海道中部,为知名的观光城市,读音跟米兰相近。】 “义大利啊。” 没想到祐辅和小兔同时提高了音量“噢噢”地叫了起来。 “咦?真、真的?” “真的,她嫁给了一个义大利人。好像是对方来安摫观光旅游的时候到‘粉铁’吃文字烧,以此为契机,两个人发展成恋人关系的。” “但、但是,等一下,曾洋被那个大叔揍是在今年年初吧,恩,怜小姐结婚是在四月?” “当中基本上没什么空余的时间。我一开始听说的时候也觉得这快得就像闪电一样。两个人认识是在三月份,简直就是闪婚嘛。” “啊——”正在往自己的杯子里到冷酒的祐辅,视线好像是在做梦一样看着虚空,“这样啊,这样啊。从认识到结婚,只有一个月的闪婚啊。这真好啊。” “学长,口水,口水。” “哎呀呀呀呀。” “或许是我想多了吧,如果没有曾洋的死缠烂打跟踪狂的问题的话,家里人说不定会反对怜姐的跨国婚姻吧。” “原来如此。虽然暂时这个问题暂时是被压下来了,但是,没有保证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度復发。那么,干脆到国外去避难,也是解决的一种办法。” 这样啊,从道理上来说祐辅也觉得确实如此。七濑刑警之所以断定曾洋曾经的交往对象跟事件没有任何关系,并不是因为已经对照过她的指纹了。而是因为三津谷怜现在已经不在日本居住了。 第55页 “但是,如果这样的话,曾洋去洞口町的目的就不是怜小姐了咯?果然那天晚上是跟其他女性有约啊。” “不,也不一定。”小兔有一个人开始自斟自饮着啤酒,“说不定的他的目的还是怜小姐。” “恩?为什么?” “四月也就是正好曾洋回老家的那段时间。也就是说,说不定他根本不知道怜小姐已经跨国结婚,搬到义大利去了这件事。” “这不可能。因为我十六日碰到他的时候,明确跟他说过了。叫名理的那家亲戚确实是在洞口町,但是怜姐肯定已经不再那里了,因为她已经嫁给了一个义大利人,连家带户,根本就不在日本了。” “咦?真的吗?”小兔把喝光了的杯子拿在手上把玩,歪着头说道,“难道是我猜错了吗?” “什么意思?” “我是这么想的。那天晚上,曾洋果然还是为见怜小姐的吧。不过由于是在那种时间,大概并不是为了直接去见她,以前不是有那种纯爱电影嘛,在下雪天的时候——虽然现在还是夏天啦——我躲在电线桿的阴影里,看着从心中的那个她的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之类的。心里一边想着这种情景一边自我陶醉。” “好痛。” “怎么了,学长?吃坏肚子了吗?” “不是啦,只是想起了以前的自己,觉得自己有点讨厌了。好了,好了,快点继续说下去。” “然后,他就去了洞口町,碰巧把正在慢跑的女性错当成了是怜小姐,于是,头脑一热,一时冲动就——” “你是说,然后他就袭击了那个女性?” “但、但是,羽迫同学,”狮子丸探出身子,好像要把桌子掀翻一样,“我说了好几次了,怜姐已经不在名理家这件事,曾洋的那个傢伙已经知道了……” “说不定,曾洋把你说的当成是玩笑话了呢?” “咦?玩、玩笑?” “我想到了刚才我自己的反应。当我听到怜小姐现在住在米兰时,一瞬间我想到,这算啥?也就是说,就好像是听到玩笑话一样。真的,真的只有一瞬间。学长还卖了个呆,问是不是北海道了呢。说不定跟我的感觉差不多。” “说起来,好像确实如此。” “无论是我,还是学长,并没有怀疑狮子丸说的话的理由。所以只有那么一瞬觉得你是在开玩笑,接着就逐渐接受了怜小姐已经不在日本了这个事实。但是,曾洋的话会怎么样呢?他的话,会不会就这么一直认为这是开玩笑呢?为了不让自己接近怜小姐,狮子丸撒了个一点都不高明的谎,他会不会这么解释呢?怎么样?我觉得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因为明明只是最近,一直到今年年初为止都在和自己交往的女性,到了四月就已经跨国结婚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展开?曾洋的脑子里,说不定就是这么认定的吧。” “这……”狮子丸陷入沉思,“这么一说,确实是有这种可能。而且从那个时候,那傢伙表现出来的那种冷笑的态度来看,直到刚才,我都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 “那么,曾洋并不是为了直接去见怜小姐,只是为了自我陶醉而独自一人去了洞口町。然后在那里碰到了那个慢跑的女性,把她错认成怜小姐,于是……不对,”祐辅拿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如果是这样的话,兇器是从哪里来的呢?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 “什么意思?”狮子丸问道。于是祐辅就向他说明了十七日晚上在“三瓶”门口告别的时候,曾洋的手上空空如也的情况。 “——带着刀子的是女性,是这样吗?而且还为了杀死曾洋?” “我也觉得这种想法太出奇了。但是,从当时的状况来考虑,只能这么认为。” “假设,真的是女方准备的兇器,会不是并不是为了杀死曾洋,而是为了其他目的呢?” “比如说?” “半夜慢跑比较危险,所以带着刀防身之类的。” “这样的话,不是有很多其他更加适当的道具嘛,比如防犯蜂鸣器之类的。带把刀在身上,这才叫危险啊。再说了,不是还有弹簧刀之类的嘛,一般会随身带着三德刀吗?” “那么,果然这个女人有明显的加害意识?为了杀死曾洋而准备的兇器?” “这样的话……” 三个人互相偷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除了不可能以外,想不出别的话可说——在一片沉默中,所有人的表情都表达着这个意思。 “问题在于那个女人的身份至今不明,所以什么都不好说……”狮子丸畏畏缩缩地打破沉默,“不过,曾洋那个傢伙,说不定除了怜姐的事情之外,还惹了其他什么麻烦。这才是导致他被刺杀的根源吧。” “等一下,”祐辅点上烟,吐了一口烟圈,“那次酒会的前一天,是曾洋第一次说到他找到了叫名理的那家人的住址吗?” “是的,十六日的时候。就像刚才说的,那个时候我就告诉他怜姐已经搬到义大利去了,想不到他还会跑到洞口町去。虽然知道很明显他对怜姐流连忘返,不过还是觉得他非常危险,所以第二天才会拜託学长举办一次酒会的。” 第56页 “哦,原来是这样啊。为了让曾洋放松一下心情,转移他的视线啊。” “其实,我是想,如果是学长主办的酒会的话,”狮子丸的脸本来就已经红的像西红柿一样了,现在变得更加通红,“说不定,高、高、高濑小姐也会来。” “高千?啊,说起来,那天晚上,你很在意她没出现啊。” “是的,我是希望,如果有高濑小姐这样的美人在身旁的话,说不定曾洋那个傢伙对怜姐的执着会减轻一点。” “你这是要给他驱魔啊?咦?说起来,曾洋难道没见过高千吗?” “应该有见过吧。不过我觉得大概是一开始就觉得她跟自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从来也没把她放在视野里吧。我是想,如果他能认识到像高濑小姐这样的人物就在自己身边不远的距离的话,就会醒悟到完全没有必要执着在一个女人身上,这个世界上自己没有见过的人事物还有很多很多吧。” “哎呀呀,你这完全就像是他老妈的想法嘛。” “狮子丸君还真是辛苦啊。”小兔的这句话被门口一对年轻男女的声音给压了下去。“早上好。”有两个人走进“廉价食堂”。 是尼采,跟日南子的那个小南,严格上来说,应该称唿她叫南子吧。 “哦,你们两个。”祐辅举杯向他们打招唿。 “早上好,”南子打了个招唿坐到小兔旁边,“喂,你们怎么一大早就开始喝酒啊?” “欢迎来到‘爱惜残夏之会’。” “哈哈哈,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尼採在南子的对面坐了下来,“不好意思,我们两个就不喝了,我们是来吃早饭的。” 不好意思,两份套餐。尼采点了菜之后,芹婆婆笑着说,“哎呀呀,终于来了几个正常的客人。” “哇哈哈哈,芹婆婆还真是爱说笑。”祐辅把菸头在菸灰缸里摁熄,喝了一口酒,“不过,两个人一起出来吃早饭,你们两个的关系什么时候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啊?” “真的,还真是意外啊。”小兔也坏笑着对比着看着两个人,“南子跟尼采啊。不过,恩,真好啊。” 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虽然南子摆手摆的就像是轿车的雨刮器,不过好像并没有很强烈在否定的意思。 “……恩?”狮子丸歪着头,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一脸不可思议地对比着看着跟自己隔了一座坐着的尼采和斜对面坐着的南子。 “啊。”尼採好像感觉到这种视线,在片刻的不知所措之后,好像终于想到了什么一样,“不、不是啦。”稍微欠起身,好像开始辩解了,“不是啦,那其实是我的误会。” “误会?什么意思?” “该怎么说呢,还真是难办啊。” “喂喂,那里的两个人,不要有隐瞒。”祐辅用下巴指了指冰箱,然后指向尼采,“你还是给我坦白吧。要不,喝点啤酒?喝了以后舌头就顺熘了哦。” “怎么这样。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真是丢脸——那个。”尼采朝向南子,低头俯身,好像在道歉一样,“还希望你不要介意。但是,除了我以外,大学里应该还有很多人跟我有一样的误会。” “所以说了,什么误会啦?” “关于双小南啦,她们两个的本名,是叫饭野阳南和高良日南子吧,但是,我一直把她们两个人的姓跟名给搞错了。” “咦?那么贽川君一直以为我的名字是饭野日南子吗?” “双小南平时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嘛。是什么时候呢,我问别人哪个是饭野同学,哪个是高良同学的时候,告诉我的那个人搞错了吧,也或许是我听错了吧。”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大概是对这天真的回答感到安心了吧,刚才一直一脸阴沉的狮子丸,表情终于开朗了一点,“那么,那个时候搞得那么慌乱真是浪费感情啊。” “是啊,真是伤脑筋。” 祐辅对着正在嘆息的尼采说到,“喂喂,不要就你们两个人之间说明白了就把其他说明全都省略了。当心我灌你们啤酒把你们的舌头灌得像布丁一样顺熘,好好教育教育你们哦。” “十七日酒会的时候。”狮子丸对已经开始说着意义不明的话的祐辅解释道,“是尼采把大家的酒钱收集起来的吧。” “恩,咦?但是拿发票的是狮子丸吧。也就是说,是狮子丸代替尼采付的钱?” “是的。在尼采真要去付钱的时候,听到早田队员在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我要不要鼓起勇气邀请饭野同学去别的店再喝一滩呢之类的” “哦。”祐辅重新叼上一根烟,坏笑起来,斜着眼看向尼采,“于是你误以为他说的是日南子,所以开始慌乱起来。” “就是这样。”大概是想起来了当时那种慌乱的心情吧,尼采不禁苦笑起来,“我怕被早田队员抢先,所以慌乱起来,就让狮子丸代替我去付帐,慌慌张张地冲到店外。” “然后发现,早田队员并没有在跟南子搭话,而是在邀请阳南。” 第57页 “严格上来说,是想要去搭话,却错过了机会的样子。然后我才发现一直以来我的误会。” “原来如此。像这样的误会,有大也有小,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如果不说的话,谁也不知道。” 尼采跟南子完全没有答应祐辅邀请他们稍微喝一点的样子,在吃完了竹荚鱼的干货套餐之后,就回去了。 “还真是不合群的傢伙啊。有谁能代替他们啊?啊,对了,如果接下来早田队员跟阳南一起来的话那就好玩了。唉,不过这种像漫画一样的剧情是不可能的啊。” “那个,学长,”狮子丸有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也差不多该走了。有点趁势喝过头了的样子。” “噢噢,辛苦你了。啊,狮子丸,等一下,能不能再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刚才已经问过你了,曾洋第一次提到洞口町那家叫名理的人家的时候是十六日吧。那个时候,从他的口气听不听得出来他有没有已经去过名理家了的意思?” “这……”大概是头疼了,狮子丸按着太阳穴,紧皱双眉,“该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只是,他的口气有一种总算被我找到了的,非常自满的口气。感觉上应该还没有去实地看过的样子。啊,对了,我想到了,他对我说这种挑衅的话,就好像是在宣告总有一天要去找怜姐的样子吧?毕竟那个时候,我是以怜姐已经不在日本了为前提在跟他说话的,所以完全没想到这点。” “原来如此。你们两个谈话完全是在鸡同鸭讲嘛。” “其实……”狮子丸一下子跌坐回椅子上,“其实,曾洋那傢伙,真的是一个好人。但是,怎么会碰到那种事。为什么他会以这种完全非人道的悲惨的状态来迎接人生的终结呢。果然一切都错在我……如果我不做那种多余的事的话……” “这就说的不对了。无论起因是什么,最终搞成这种结果这总是曾洋他自身的问题。” “他的父母也是这么说的。在葬礼结束后,我去找他们道歉的时候,他们对我说:这并不是你的责任,是阿洋自己不知分寸造成的结果。倒是给石丸君以及你的家人造成了很多困扰非常抱歉,他们还不断地向我道歉……这对我来说,恩,该怎么说呢,真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 狮子丸把还剩下点酒的酒杯先拿起来,放到嘴边,不过最终还是放回到桌上。 “不好意思,果然今天已经到极限了。” “当然,不要勉强。” “下次酒会的时候再叫我吧。” “没问题,那么,回头见。” 小兔跟在狮子丸身后,也走到店外,注视着默默离去的他的身影。 “……明明是关系那么好的朋友。”小兔回到桌边,嘆了口气,“曾洋他们……” “两个人还没有好好地交流过,就阴阳两隔了啊……唉。” 祐辅大概是怕自己陷入伤感中吧,“芹婆婆,”突然用非常欢快的口气追加点单,“追加炸鸡块和义大利面。” “怎么感觉像是儿童套餐啊。”小兔也藉机偷笑起来,捉弄着祐辅,“这可不像是下酒菜啊。” “无所谓啦,我喜欢嘛。小兔你还要点什么吗?”说着,祐辅举起酒瓶,“再来点啤酒?” “好。那个,学长。” “恩?” “关于曾洋的事,假设是儿童公园的那个女性从一开始就怀有杀意,目的是为了袭击他的话,那么,他们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认识的呢?” “这个,如果不问他们本人的话,可就完全不清楚了啊。” “目击者声称那个女人给他的印象是差不多跟他同年代的样子,也就是说三十岁左右。我觉得一个大学上有机会认识这种成年女性吗?” “这可不一定。事实上,曾洋不是跟怜小姐交往过吗?” “我总觉得不太能接受啊。我觉得,说不定曾洋并没有跟谁约好在那里见面。刚才我也说了,他就是为了到自以为怜小姐藏着的那家人楼下,把自己当成是恋爱剧的男主角,呆呆地在那站一晚,然后碰巧慢跑的那个女性在他面前路过。毕竟是在那种地方,他错把那个女性认成是怜小姐,由于曾洋对怜小姐痴心不改,所以一时冲动就——如果这么想的话,就全说得通了。” “但是,兇器该怎么解释呢?如果这么假设的话,就变成了兇器是曾洋准备的了啊。” “确实有这个问题啊,恩……啊,好香啊。”小兔高高兴兴地把还在冒着热气的义大利面端到桌子上,“哇,看上去好美味,那我就开吃啦。” “喂,你也要吃啊,刚才还在说儿童套餐什么的。一半,只准吃一半哦。” “要再去拿个盘子吗?” “不用了,等等哦,像这样,我可喜欢这么吃了。” 祐辅把半盘炸鸡块倒到义大利面的盘里,又把半盘义大利面移到炸鸡块的盘里,然后把两者混在一起。 第58页 “真好吃。”把番茄酱和面拌在一起,大口吃着,“世、世界第一的美食啊。” “你还真像个小孩子啊。而且,这样吃的话,比起清酒来,不是和啤酒更加合适吗?” “噢噢,回答正确!” “话说回来,”小兔“咔嚓咔嚓”地吃着炸鸡块,“那两个人,这个时间带在一起,难道是一起过的夜?” “尼采和南子?说不定是哦。”祐辅的嘴巴还沾着番茄酱就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男方平平安安地告白成功,也算是可喜可贺啊。” “平平安安?” 于是祐辅向小兔简单的说明了一下双小南对于由女方主动显示出对男方的好感是多么愚蠢的理论,“——就是这么回事,也就是,并不是南子向尼采暗送秋波,是尼采鼓起了勇气去告白的啊。” “原来如此。而且,在正式告白希望对方跟自己交往之前就发现了自己搞错了对方的姓氏真是太幸运了。如果一直把高良同学当成是饭野同学的话……” 突然,小兔停了下来。捲起来举到半空中的义大利面顺着筷子滑下来,掉在盘子里番茄酱弹了出来她都没有发现。 “学长……” “恩?怎么了?” “难道……会不会是搞错了?” “啊?搞错什么?而且,你在说谁搞错了?” “那个女人,袭击曾洋的那个女人。” “啊?” “准备刀的是那个女人,但是她的目标并不是曾洋,而是另有其人。” “怎么回事?” “那个女人怀有杀意,准备了兇器,但是她准备杀的并不是曾洋,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完全另外一个人啊,不要说得那么轻松啊,那种时间,那种地方,到底有谁会在那里啊?” “不是有一个人在那里吗?” 祐辅眨眨眼,“恩。”咽了一口口水,然后不停地咳嗽,炸鸡块的皮都飞了出去。 “而且,还是非常重要的,跟事件有关系的人物。” “盛、盛田先生……事件的目击者。” “那个女人其实是想杀盛田先生。但是碰巧把那时候到公园来的曾洋错认成了目标,这样想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不对,等一下,但是,盛田先生说他平时就看到过那个女人,是个完全不认识的人,这样的一个女人,为什么要……” “虽然盛田先生不认识她,说不定她认识盛田先生呢?这就是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得罪了什么人从来引来了别人的杀意。” 茫然失措的祐辅终于回过神来,伸手从纸巾盒里拿了张纸巾,为了平静心情,慢慢地擦了擦嘴边。 “而且,如果这么想的话,就能解释清楚某个一直无法解释的谜题了。” “谜题?指什么?” “为什么那个女人总是在半夜的时候慢跑这个谜题。” “确实这种行为非常危险。” “这是因为她特意而为。怀有目的地,假装是在慢跑,其实是在观察盛田先生,为了掌握他每天晚上都会在公园抽一根烟再回家的习惯,暗中窥视袭击的机会。” “抽一根烟……” 祐辅突然站了起来,桌子上的杯子都被打翻了,里面还剩下一点的啤酒全撒了出来,他也没有在意。 “这、这样啊。” “怎么了,学长?” “香菸,对了,香菸。我给了曾洋几根香菸,就在那天晚上,分手的时候。连着香菸盒一起,他说他的烟都抽光了。” “那么,曾洋拿着香菸去的洞口町……?” “跟刑警说明的时候,我说曾洋是两手空空的,我自己都记错了。就好像那时候曾洋什么都没拿一样。但是,其实他是拿着东西的,他是拿着那包烟去那个公园的。” “然后他在那里吸菸的时候,被那个女人看到了,那个女人错把曾洋当成了盛田先生。” “……不行,我呆不下去了,电话,电话,芹婆婆,借电话用用。” 在祐辅沖向随便放在厨房旁边的电话机的同时,店门被打开了。 “啊,”响起了女人的声音,“真的在这里。” 祐辅回过头,由于实在是太过意外,下巴差点掉了下来。由于太过惊诧,差点笑了出来。 站在那里的难道不是穿着套装的七濑刑警吗?没错,就是她。 祐辅现在正想打电话去找的本人突然之间直接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好像没有任何预告地就在自己面前表演魔术一样,一种自己是不是被谁诈骗了似的复杂的感情在心中拂之不去。 “……你们?” 但是,这种惊讶跟发现七濑笑着说“真的在这里。”时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人的存在比起来,也仅仅只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你们两个,为什么……?” rendezvous 6 “果然,还是……没办法啊。” 第59页 佐伯不禁嘆息道。 “这是当然的吧。”大概是被传染了吧,鹤桥巡查部长也嘆了口气,“他并不是单纯为了这个目的而出去巡逻的,不如说这只是他顺便而为之罢了。” 佐伯来到镰苑派出所。 他手上拿着的是明濑巡查在生前,热心地自发制作的居民信息卡。按照出租公寓楼的名称分类,其中的大部分只记了房间号码和租户户主一个人的名字而已。这其中确实也有独自一人生活的,不过从电话号码那一栏多数也空着来看,对于记下家庭成员构成等隐私问题,多数的住户还是持抵抗态度的。 毕竟这只是自愿填写的居民信息卡。直接拒绝填写这种卡片的人也不在少数吧。就算写下了自己的信息,应该也有人在那之后马上就从记下的住所搬出去了吧。 说难听点,明濑巡查在他短短的一生里,做的这事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意义。如果是处于防止犯罪的目的需要掌握居民的居住信息的话,直接去寻求房地产商的协助就行了。 当然,明濑巡查对于这个事实应该是心知肚明的。但是对他来说,与其说是为了完成这份居民信息卡,还不如说是为了跟本地的居民多接触接触,这才是最重要的。佐伯被他的这份热情所感动,心中不禁一阵难受。 “像这样留下记录的,都是人员出入比较频繁的住房,很难想像这些卡片的内容会被不相关的人员看到,而且,就算被别人看到了——” “从这份记录里,也看不出明濑巡查在拜访各户人家时有什么规律性。” “确实没有。而且,像鲤登家这种一般的长住居民,都根本不会拜託他们填写卡片。就是作为新上任的民警去打个招唿而已。” “如果对照地图来看的话,会不会是在特定的某个区域内按照某种顺序来拜访住户的呢?” “多多少少会有这种顺序吧。但是,就像刚才所说的,很多时候都是他顺路去拜访的。就算他自己给自己定下了某种规则,想要尽量顺着某种顺序去一一拜访,最终结果也不太可能会按照一开始所想的去办。” “也就是说,想要事先预计到他下一家会到那家人家去拜访,几乎是不可能的……” “话再说回来,无论是出租公寓,还是长住的居民,他去拜访的时候,很多情况下家里都是没人在的。明濑这样的性格,他之后肯定会再一次去登门拜访的,在他身上发生就这么忘了不会再去了的情况,是少之又少的。” “是啊……” 无论怎么讨论,结论就只有一个,也就是说: 无关人员自不必说,就连警方内部——不对,可能就连明濑巡查自己——都不可能预计到他那天会到鲤登家去拜访。 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佐伯抱着头沉思,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鲤登直子的证言该怎么解释呢? 做好了放在冰箱里的南蛮醋鱼和四灌冰在冰箱里的酒精饮料,全都消失了,女儿明里和丈夫一喜应该都没有吃过、喝过这些东西……如果这样的话。 那就只有是犯人吃喝掉了的了。这么想是理所当然的吧。而且从时间上来判断,犯人就是在杀了鲤登明里之后,在杀人的现场吃吃喝喝。 这种事,真的可能吗? 如果真的可能的话——佐伯思考着,犯人在犯下第一桩罪行之后,就在现场等待着,为了下一场犯罪而做准备,只剩下这一种情况了。 通常情况下,罪犯的心里总是想尽快离开犯罪现场。这个犯人却反而留在现场不走,可见是有其他特殊的目的。比如说,还有一个必须要杀死的人。 要杀的这个人如果是警察的话,在室外实行就比较困难了。至少,在别人看不到的屋内行兇比较方便这一点是不会错的。 在目标出现前,先离开现场一次也是一种方法,但是,如果太过频繁地在现场进出的话,也会相应地增加被附近居民目击到的危险性。那么,选择干脆就在室内,一直等到目标出现这种明显比较安全的做法也是理所当然的。跟刚刚被自己杀死的女子高中生的尸体同处一室待上好几个小时,就算是兇恶的杀人犯,也无法平心静气吧,不过,如果犯人认为有完全值得自己忍耐的好处的话,这种行为也算不上是不正常。 在等待中,为了保持神经紧张,喝点酒精饮料也是有可能的。顺便,觉得肚子饿的时候,就顺手吃了放在冰箱里的南蛮醋鱼也是有可能的吧。 在刚刚被自己杀死的尸体旁边吃吃喝喝,乍看之下不像是正常人会做出来的事,不过想到犯人是为了第二桩犯罪而做准备的话,虽然这行为异常也还算是异常,不过也能理解到犯人的心思了吧。 问题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事情就变成了明濑巡查不是偶然被捲入事件的,而是一开始就是被怀有杀意的犯人给盯上了。也就是说,犯人预计到了明濑巡查那天会到鲤登家拜访。 而且是确实预测到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是太可能在刚刚被自己杀死的尸体旁边,悠闲自得——不对,说不定不是悠闲自得,而是逍遥自在——吃吃喝喝的。 “这不太现实吧……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第60页 “如果只是预测到明濑回去鲤登家拜访的话,那么说不定也是有可能的,但是要预测到具体的日期、时刻,那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绝度不可能——鹤桥巡查部长的这句话重重地敲在佐伯的心里。 “而且,犯人也根本没办法保证明濑是独自一个人来拜访的。” “这样……啊。” 确实如此。就算仅仅是跟周围居民打个招唿,也没有保证民警肯定是独自一个人行动。说不定是两人一组,至少对犯人来说是不可能确定的。 问题还不仅仅在这,假设犯人最初的目标就是明濑巡查,那么犯人像到底是怎么样的呢?同时有杀害鲤登明里和明濑巡查的动机……真的存在这号人物吗? “鹤桥警官你心里有没有线索?关于明濑巡查和鲤登明里之间的关系?” “不知道。不过,明濑他对工作非常热心,在巡逻的途中,跟上学、放学途中的鲤登明里打过招唿也是有可能的。” “打个比方,仅仅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他们两人之间有没有私人之间的联繫呢?” “对于他的私生活我并不清楚,也不能说什么。至少无法断定肯定没有联繫吧。二十一岁跟十七岁,他们两个本来年龄就比较相近,而且明濑又是个人见人爱的大好青年,说不定生前跟鲤登明里关系比较亲密也是有可能的。事到如今,也没法去确定到底有没有了。” “再打个比方,这也仅仅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在二十二日下午,鲤登明里和明濑巡查约好见面,而他们之间的这个约会,不知道通过哪种途径被犯人知道了之类的——有没有可能?” “不,这应该不可能吧。” “不可能吗?” “因为,明濑到鲤登家的时候是三点左右吧,要是在平时,这个时间鲤登明里的母亲早就已经回家了。” 对啊,确实如此。那天,鲤登直子会晚回家纯属偶然。这一点,无论是她女儿还是明濑巡查都不可能遇见得到,犯人就更加不可能预测……咦? 奇怪,好像有哪里不对,到底哪里不对呢?“ 突然之间感觉到的违和感就是没办法用语言表达出来,正在佐伯焦急的时候,想起来“你们好”的声音。 有一对年轻的男女从外面探头看着派出所里面。 “噢,”佐伯吓了一条,“你们两个。” 前几天,在佐伯的葬礼上碰高的安槻大学的学生,匠千晓和高濑千帆。 千晓的手上拿着花束,“这个,是给明濑君的。” 明濑高中时的同学,佐伯简单地向鹤桥介绍了千晓,鹤桥站了起来,接过花束,脸上想要微笑一下,眼里却充满了泪水,“多谢,费心了。” 两人今天都没有穿丧服,穿着年轻人的便服。特别是下身穿着裤装的千帆,她上身穿着长袖衬衫打着领带,一幅男装的打扮,但是反而更有一种特别妩媚的女性气息。 “我们刚刚去明濑君的家里叨扰过了。”千晓的话里有一股在掩饰什么的口气,其实并没有这个必要,“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不过跟他的母亲和妹妹都打了招唿。” 震惊于千帆的美而在发呆的佐伯,听到这句话终于回过神来。在葬礼上哭到崩溃的祐佳和强作坚强的奈穗子的身影鲜明地出现在脑海里,使得他心中一痛。她们怎么样……突然有种冲动要这么问一句,不过最后还是作罢。 先坐下吧。佐伯对着正在让千晓和千帆坐到钢管椅上的年长的巡查部长说到:“啊,鹤桥警官,我就先告辞了。百忙之中打扰你很不好意思。”然后转过头,“你们俩也是,回头见。”向两个人挥挥手,走出派出所。 在他还没走远的时候,“佐伯警官,”背后有人叫他,于是他停下脚步,回过头,原来是千帆,她一个人小跑追了上来。 “恩?” “您现在有空吗?” 佐伯看向派出所,千晓正坐着跟鹤桥巡查部长说着什么,没有要出来追千帆的样子。佐伯诧异地眯起眼睛,千帆的脸上露出微笑。 “他好像想要跟明濑君的同事打听一些关于明濑君生前的事。” 好像是要催促佐伯一样,千帆再一次跨出脚步。 “怎么了?” 在不明所以的状态下,佐伯被千帆带着,来到附近的巴士站。 正好这时候刚刚来了一辆巴士,等下车的乘客都离开后,千帆在空无一人的车站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到底怎么了?” 很奇怪的,跟千帆单独两人相处时有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佐伯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在后悔没有去追刚刚开走的巴士,不禁苦笑起来。不过,就这么站着也让人非常不舒服,于是佐伯在千帆的身边坐了下来。 “我想向您道个谢。” “道谢?”佐伯歪过头来,“恩,我为你们做了些什么吗?完全不记得了。” “不是这个意思。”她抚了抚被风吹散的头髮,看向派出所,“我是代替他向您道谢。” “他?”应该是指现在正在跟鹤桥警官对话的匠千晓吧。不过佐伯也不记得自己为他做过些什么。 第61页 “还是完全不理解啊。” 佐伯本想装做若无其事地偷看一下她的样子,于是转过头来,没想到眼神正好和千帆的眼神对上。白眼球里映衬出的神秘的青光,就像风平浪静的海面一样平稳,跟前两天葬礼上那种闪烁着杀气的眼神形成鲜明的对比。 “要说我对他做过什么的话,就是向他询问明濑生前的为人吧?” “是的,我觉得,就是因为你这么询问他,所以他才会恢復思考能力吧。” “关于什么呢?” 千帆调整了一下唿吸,看了一眼派出所。由于角度的关系,看不到派出所内部,不过也没有千晓要从里面走出的迹象。 “那天,提议他去葬礼的其实是我。”千帆的视线又一次回到佐伯身上,“在知道了殉职的警官是他高中时的同学之后,虽然也听说了他们俩高中时也、并不是非常亲密的朋友,不过还是半强迫地,拉着当时正在犹豫的他去参加了葬礼。”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说不定是因为我在期待着什么吧。说不定这件事会是一个契机,又或者是类似突破口的事件吧。” “突破口?” “要是说去参加葬礼是为了转换一下心情的话,这实在是非常不恰当的一种说法,不过,确实差不多就是这样。而且,差不多也该让他唿吸一下外面的空气了。” 虽然还是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到底是怎么样的,不过佐伯还是先点了点头。 “现在想起来,这还真是非常危险的一招棋啊。因为,万一他被葬礼现场那种不祥的气氛所感染的话,说不定反而会形成反效果。” “这……” 本来想问会是怎么样的反效果,不过最终还是作罢。虽然还看不清事情的缘由,不过佐伯感到能够稍微理解大致的事情了。 “果不出所料。在进完香后,他的脑里只剩下否定明濑警官已经去世了的这个现实这一种想法。虽然他并没有说出来,不过他的心里一定是在想,这是个多么不公平的世界啊,夺去了像明濑警官这样的被周围的人们所需要的人的生命,而像自己这样的人居然还无意义地活在这个世上,这简直是太没道理了。” “他不是也被周围的人所需要着吗?”佐伯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加了一句,“比如说,被你所需要。” “是的。” 千帆微笑着。 被她的微笑所吸引,佐伯在她微笑的眼角看到一点闪光,心中一紧。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无法相信的东西,看到他表情变化的千帆,好像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泪水,伸出手指拂拭了下眼角,缓缓摇了摇头。 “其实,我是个非常自负的人。是的,各种意义上的自负。关于要把他带回到日常生活中这件事,虽然我还没自负到认为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能办到,不过我一直是确信自己是能够办到的。但是,看到他进完香后的样子,说实话,我开始不安了。说不定,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造成了个完全无法挽回失败……然后,” 原来如此,佐伯理解了。在离开葬礼后,向在计程车上的两个人打招唿时,千帆露出那种充满杀意的眼神的理由原来就在这。 “然后,向我们打招唿的就是佐伯警官,是你让他开始重新思考起关于明濑警官的事。” “这起到了什么好的作用吗?” “他那个人,如果是他自己对自己说的话,那他一定会醒悟的。但是如果是其他人对他说,就算耗尽千言万语他也是不会听的吧,无论那是多么重要,多么重要的事情。” “无论这个世界是多么地没有道理,总之自己是必须要活下去的,是指这个道理吗?” 千帆深吸了一口气,睁圆了双眼,“是……是的。真对不起,明明我并没有向您说明任何事情的原委,没想到您都能察觉到这点。” “不要紧。工作方面的事暂且不论,事实上我并没有探索他人私生活的兴趣。而且,上次碰面的时候,他自己也在无意中说过类似的话。” “这么说或许有点傲慢吧,其实我认为,是明濑君给了他新的生命。” “不,不应该这么说。” “真的吗?” “刚才,你自己也说了吧,他是因为自己对自己说的话,所以才会醒悟的。” “是的……” “他靠自己的力量振作了起来。并不是因为明濑的死而给了他特殊的意义。不怕被误解地说一句,不如说,如果看不穿人之生死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话,是不能再次振作起来的吧。你知道吗,我们人类总是喜欢无论如何都想要从人的死里悟出某些意义。而且是某些普遍认为的、绝对的意义。但是,只要稍微想一下就会明白,所谓意义其实只不过是相对而言的意义。而想要在这之中勉强找出某种绝对性,结果就不可避免地把自己的意识导向虚无。以他为例来说,如果他硬要在明濑的死里找出某种意义的话,结果就会变成只有用他自己的死来解释那种意义。但是,如果真的变成这样的话,就完全本末倒置了。” 第62页 “是的。”千帆不断地点头,“是的,确实是这样。” 看着一脸认真的千帆,佐伯马上产生了一种自我厌恶感。喂喂,自己到底喋喋不休地在说什么幼稚的话啊。果然是被她独特的气场所影响,变得有点晕晕乎乎了吗?而且自己还越说越起劲,总觉得说着说着自己的理论好像在某个地方被自己扭曲了,佐伯自己都感到背后一凉。回过头让自己把自己刚才说的再重复一遍,说实话根本没信心自己能再说出那种话。真是感到有点困惑。 “而且,话先说在前面,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傲慢,我觉得你自己应该非常明白这个道理。” “这您就有点过奖了,不过,确实如此,可能是因为我跟平时有点不同,有点过于感伤了吧。” 佐伯差点就脱口而出,确实跟平时的你有点不同,还好忍住了。我对她可没有那么了解啊。只是在葬礼遇见她时,她的那种不屈不挠地女战士的印象到现在还鲜明地留在自己脑里。 “说起来,以前也有人跟我说过相同的话。” “相同的?” “以前,我的恋人死去的时候。” 从千帆的嘴里居然会说出“恋人”这个词,简直难以置信。让人不由得开始想像那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呢? “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振作起来。总是在心里想东想西的,比如说想着会不会以此为契机而产生一些新的相遇,如果这样的话,说不定对方的死也算是死得有一定的价值,这个死亡就可以被肯定了,越想越多,越想越痛苦。也就是说,不断地在对方的死亡中寻求某种意义。就跟刚才佐伯警官说的一样。” “无论是谁都会走这条路的。” “用这种方法来说明人生的因果关系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被这么一喝之后,就清醒了过来。” “这,”佐伯看了眼派出所,“是他说的?” “不是,是另外一个人。” “那是?” “非常重要的一个朋友——我和他共同的朋友。” “这样啊。” “总是,明明我自己有过这种经验,却完全没有从中学到任何东西。”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次并不是关于你的事,而是关于匠君的事情。” 千帆微笑起来。好像是从所有的烦恼中解脱出来一样,充满了透明感的笑容。 在人生走到终点的时候,如果能在暗中偷偷想起这个笑容的话,那也就死而无憾了……佐伯发现自己居然在认真地想着这个问题,从心底产生了一种自我厌恶感。笨蛋,怎么变成了自己在伤感了,现在可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事件为重,案件为重。 “总之,我很感谢给了他这个契机的佐伯警官。虽然今天能遇到您纯属偶然,好像是顺便跟您说这件事一样,其实我一直想要传达我的谢意,所以才会不自觉的叫住您。” “您还真是彬彬有礼啊。像这种不自觉我可是非常欢迎的。而且,我也完全没想到询问证人居然还会被证人所感谢。我早就已经习惯被证人当成是一种麻烦了。” “百忙之中还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等一下,说起来。” 佐伯突然之间想起来了前几天千帆推理的犯人的动机,于是又坐了回去。 “上一次,你不是说了明濑之所以被杀会不会是因为看到了犯人的脸吗?” “咦?啊,是的,我是这么说过。” “但是,匠君却对这封口的说法持怀疑态度吧。他还说,会不会犯人就是为了杀死明濑所以才在现场的鲤登家一直待了四个小时以上之类的话。” “确实如此。难道,他说的……?” 佐伯点点头,“看起来匠君的推理是正确的。” 佐伯向千帆详细的说明了一下南蛮醋鱼和罐装饮料消失的原委。虽然并不是没有不能向一般市民说明调查的具体内容的自觉,但是在本能上佐伯总有一种想要说出来的冲动。 “犯人一边吃着喝着,一边一直在等着明濑警官的到来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根据现场的状况,犯人以鲤登明里的尸体为诱饵,巧舌如簧地把明濑骗进屋内的这种推理就更具有现实性了。” “也就是说,由于看到了犯人的脸而被杀人灭口的推理就完全错了。” “犯人杀了鲤登明里和明濑巡查两个人。不管犯罪动机是不是怨恨,总之犯人是对他们两个人都怀有足够动机的人物这一点是不会错的。那么,两个被害者到底有什么接点呢?关于这一点今后不调查清楚也无法说什么,但是问题是……” 千帆察觉到了佐伯接下去想要说的话,点了点头。 “问题是,那一天,犯人应该完全没有办法预测到明濑会到鲤登家去拜访这一件事。” “毕竟那天明濑警官自己也可能只是因为一时性起而造访鲤登家的。” “对。说的一点也没错。但是,犯人很明显地预测到他会过来,所以才在鲤登家一直待了四个小时以上,而且就在鲤登明里的尸体旁……” 第63页 越是说明,佐伯就变得越是混乱。越来越重新认识到自己现在面对的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种情况,从而产生了一种恐惧感。 “这种像苦行一样的行为,如果没有确信明濑那天会来的话,是不可能办到的吧。但是,这点也说过很多次了,这种预测是不可能的。无论是同一个派出所的人,还是警方的相关人员,而且就像你刚才所说的,就连明濑他自己,也不能事先知道那天他会去哪里,那么犯人到底是怎么……是怎么预测到的呢?” “佐伯警官,那个。” “恩?” “那个,说不定接下去我要说的话可能会显得非常愚蠢——” “无论什么都行,如果有想到什么的话就说出来看看。” “那种场合,犯人能确确实实能预测到将会发生的事,只有一件。” “咦?怎么说?” “那就是,如果一直潜伏在鲤登家的话,肯定会有人会来,这一件事而已。” 佐伯一下子无法理解这其中的意义,终于不自觉的一直盯着千帆那大大的眼睛看着。 “鲤登明里是女子高中生,应该不是独自一个人生活。在杀了她之后,只要一直待在她的家里,家里人总有会回来的。” “这是当然的。现实就是她母亲回家后,发现了女儿的尸体——” 突然之间感到一种违和感,佐伯举手捂住了嘴,等一下,这……对了,刚才。 刚才跟鹤桥巡查部长谈话时,自己也感到的那种违和感。也就是说,无论是犯人,还是明濑,甚至包括女儿鲤登明里在内,那一天,没有任何人能预测到母亲鲤登直子会晚回家。 难道说,犯人是抱着任何时候都会有人回家的觉悟而留在鲤登家的吗……咦?这、这也就是说。 “等、等一下,难道说,犯人想要杀的其实是鲤登直子,或者是父亲鲤登一喜不成?” “我觉得有这种可能。” “但是,那么,为什么被杀的是明濑呢?以备万一,我先说清楚,因为明濑发现了鲤登明里被杀这种说法是不成立的。因为犯人并没有离开过现场。对犯人来说,甚至不需要假装是家人直接接待明濑,只要装做家里没人,直接等明濑放弃了拜访自己走开就行了。” “但是,犯人却特意把明濑警官迎进屋,这也就是说——” “这也就是说?” “犯人有理由在杀死鲤登明里之后,无论如何都要再杀一个人。但是,第二个被杀的人是谁,对犯人来说不成问题。” “什……什么?” “也就是说,犯人第二个要杀的人,随便是谁都行。” 佐伯只能吃惊地张大着嘴。 “为什么在杀了鲤登明里之后还需要再杀一个人的理由,先暂且不论。估计犯人当初的预定是以照顾完一喜的父母后回家的直子吧。又或者,一喜因为身体不舒服又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早退回家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下,把目标改成一喜就行了。就概率上来说,不用说是杀直子的可能性更大。但是那天直子恰巧晚归,反而是在周围一边巡逻一边跟居民打招唿的明濑警官来了,这个时侯说不定犯人有想过假装家里没人而让他从门前走过,毕竟对方是警察,但是——” 如果是平时的佐伯,对于这种天马行空的推理肯定是嗤之以鼻,听过就算了,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却频频点头,感到有一种非常靠谱的说服力。 “但是,那个时侯犯人已经比当初预想的要等了长得多的时间,差不多已经等累了。这个时候,就选这个警察吧,说不定犯人就临时改变了计划,下定决心,快点干掉他然后逃离这是非之地吧。就算是再兇恶的杀人犯,想要尽快从杀人现场逃离总是人之常情。” 这种奇想天外的推理听上去却有一种异常的真实感,不是因为别的,因为这是从千帆的嘴里说出来应该也是原因之一吧。但是,绝对不止这一个原因。 “这个时候,就选这个警察吧……临时下定决心的犯人,假装是家人,以鲤登明里的尸体为诱饵,把明濑引进屋内,然后趁他疏忽之际——” “用重物击打他的后脑勺,让他失去抵抗能力,然后从背后绞杀。” “但是,这……这是为什么?为什么犯人不仅要杀鲤登明里,还要再杀一人呢?” “这就无法想像了。刚才我也说了,这可能是非常愚蠢的一种推断。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也算是能解释清楚犯人为什么要特地把明濑警官引诱进屋内杀害这一奇妙的状况了。” 这个时候,佐伯口袋里的传唿机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说到一半的时候——” “我才是不好意思,叫住您还说了那么长的时间。” “能听到你的推论,非常有帮助。”佐伯向镰苑派出所点点头,“替我向匠君问好。” 沖向附近的公共电话亭的佐伯,听到的是芳谷朔美被杀的消息。 * “——附近的居民,今天一早出门跑步的时候,听到有什么重物被拖动的声音。” 第64页 正在这么做着报告的平冢的声音有一瞬间好像消失了一样,取而代之的是四周的树叶被大风吹动,发出的沙沙声,就好像人的呻吟声一样。 这里是平时人烟稀少的某个院落里的古树群。无数的树叶在阳光的照射下,随风翻滚,一眼望去,颜色由绿转黄,再由黄转绿,就像霓虹灯一样明暗相交,层层叠叠,从右翻到左,再从左翻到右,逐渐被吹散。宛如全身披着绿色鳞片的巨大生物在蠕动一样。 “据说是早上五点前后左右。这个声音应该是犯人把遗体运到这里来时发出的声音吧。在那之后,还听到了汽车发动远去的声音。” 有很多警官和鑑证科员在院内各处做着现场鑑证。巨大的绿色的起伏就好像在睥睨他们一样,随风不断地发出呻吟声。就好像在威吓渺小的人类快点离开这神圣之地一样。 八月三十日,常与神社的院内。 鑑证科的警员拿着照相机,按动快门。被闪光灯闪现的白光所瞬间埋没的物体的轮廓,逐渐地又浮现了出来。穿着灰色运动服、黑色运动裤和运动鞋的女人。 芳谷朔美。她靠在院内最大的一棵树旁,抱着自己的两膝,保持胎儿一样姿势横躺在地。在她的脑后,滚落着估计是她生前所带着的,已经被压扁了了黄色棒球帽。 在她的遗体的下方,铺着像由于地毯一样的毛毯和大号的纸板。那纸板就像是搬运冰箱或者洗衣机时为了保护机体而使用的那种纸板的大小和形状。 “第一发现人并不是听到那个声音的人,而是另外一个附近的居民。在上午十一点左右,路过这里的时候,发现的尸体。” 据说被发现时,朔美的遗体被毛毯包覆着,上面盖着纸板箱,外面用绳子缠了一圈又一圈。估计犯人用毛毯把朔美的尸体捲起来后,放在纸板箱内,然后用平板车搬运的吧。平板车估计是从停在附近的车里拉下来的,在沙石道路上留有长长的疑似车轮留下的沟痕。 “发现人一开始还以为是某个不讲公德的人把大型垃圾随便丢在这里,走近一看,发现从毛毯的边缘露出类似人的头髮一样的物体。忍住恶臭掀开毛毯一看,发现里面是女性的头部,慌忙之中马上就报了警。” “疑似遗弃尸体的时间是早上五点,然后遗体正式被发现是在六个小时之后啊。” “关于在此期间还有没有其他附近的居民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之后会继续跟进调查。” “平冢君,那个听到有什么东西被拖动的声音的人,有没有看到车呢?” 七濑弯下腰看着朔美已经死去的面容,由于死者的表情露出明显的悔恨,让她不禁咬了下嘴唇。 “没有。那个人的家在这里后面,没办法直接看到这里。而且,也无法确定停在附近的车到底是不是犯人的车。” “总之,这里不是杀人现场。”野本在跟鑑证科的警员谈了几句话后,走到两人身边,“从死斑上来看,尸体明显是从别的地方搬运过来的。” “死因是什么?头部好像有很大的伤口。” 七濑等鑑证科的照相都完毕后,戴上白手套,捡起疑似朔美遗物的棒球帽,把棒球帽翻过来一样,里面的面料上黑了一片,好像是血迹。 朔美那就跟前一天接受七濑他们调查时一样梳着髮髻的头髮,好像受到什么冲击一样,有一半散了开来,就是这散开来了一部分头髮露到毛毯外面,引起了第一发现者的注意。 “看起来是受到了重击,其他的还无法说什么。胸部和腹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由于尸体正处于死后僵直的最高峰,所以现阶段还完全无法掌握详细情况。” “正处于死后僵直的最高峰,也就是说——” “死后半天左右,差不多是十二小时至十五小时之内。” 七濑和平冢不自觉地对望了一下。 “从昨天晚上九点到凌晨零点之间被杀的吗?那么,不就是在我们找她问完话后没几个小时吗……” 起来非常遗憾地看向遗体,弯下腰,把棒球帽放回原位。 “如果要保持这个状态搬运的话,那么在杀害被害人后,无论如何都需要在两个小时以内把尸体蜷曲起来,如果不抓紧时间的话,在死后僵硬开始后要再把尸体摆成这个姿势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七濑站起来,环视了一下院内,“在把尸体遗弃在这里之前,先在别的地方存放了一晚。” “恐怕确实是这样的。” “在犯下罪行后,马上就把尸体摆成这种容易搬运的姿势,再用毛毯包起来,也就是说一开始就打算找个地方遗弃尸体。那么,为什么昨天晚上不马上就实行呢?” “这就不知道了。可能是有什么原因吧。又或者是因为犯人考虑到在半夜作业搞不好反而容易引人怀疑,那还不如在天还没亮的黎明前行动,被目击到的危险性还小点——说起来。” 野本眉头紧皱,用下巴示意了一下。 “说起来,这是什么咒语吗?” 在芳谷朔美的尸体旁耸立的古树,好像是山毛榉树,树干上长满了混杂着灰色的苔藓。看上去树龄保守估计都要有三位数了吧。在野本齐腰高的地方有一个漆黑的树洞,跟树皮上的旋涡相结合就像是人面疮一样,加重了这棵树的威严感。 第65页 在这棵树跟七濑差不多齐眉高的地方钉着一块看上去像是绅士的手帕一样的东西,沿树干垂下来。野本不自觉地称之为某种咒语,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 “这难道是犯人留下的吗?还是说——” “不是,”七濑撩起手帕看了一下,“这应该是跟事件没什么关系的东西吧。” “为什么?” “可能这棵树,就是那棵传说中的‘天狗吊’吧。” “恩?什么?” “野本警官,你不知道那个传说吗?就是在丑时参拜什么的。” “丑时参拜?就是那个?穿着白衣,头上戴着铁环,拿着蜡烛灯,用钉子,叮叮叮地,钉稻草人的那个?” “貌似是这个变种。并不需要变装,也不一定要在半夜两点,白天也有人会做的样子。” 七濑在向蓝香学园的学生询问的同时,也听到了不少关于“天狗吊”的传言。把所有的情报综合起来,果然就如佐伯的妻子所说的,听信这个传说的大多数市民都认定常与神社的山毛榉树就是“真正”的“天狗吊”。 “——哈,原来如此。”野本听七濑简单地说明了情况后,紧盯着那块藏青色的手帕看,“也就是说,是某种都市传说啊。” “丑时参拜需要使用照着憎恨对象做的稻草人,‘天狗吊’只需要使用对方所持有的物品就能决定对方的死亡方式的样子。” “不过,如果使用围巾的话还能理解指的是窒息死。”平冢大概是无法释怀吧,从鼻子里发出不满的声音,“这手帕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这是想让对方怎么个死法啊?” “谁知道呢,这猜都没法猜。说不定只是因为拿不到对方的其他东西而已吧。说起来,听说还有人看到过运动鞋被钉上去的。” “运动鞋,恩,是指脚吗?会不会是在悬崖边脚滑了一下掉下去之类的?” “说不定是吧,我也不清楚。反正,所谓‘天狗吊’也只不过是女子高中生特意流传出来的传说而已。” “女子高中生?” “鲤登明里。” “恩?”野本不停地挠着头髮,无法对这个情报置若罔闻,“这是真的?” 于是七濑说明了一下鲤登明里的同学秋叶知里的证词,和在明里的文字处理机的硬碟里留有的设定笔记。 “一开始是准备以‘tangle tree’为名流传出去的,不过在流传途中以讹传讹就变成了‘天狗吊’。” “不过,如果这真的是真的话,”野本交互看着被钉在树上的手帕和芳谷朔美的遗体,“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考虑呢?这两个人生前有非常深的因缘,怀疑她们两个人的事件之间有某种联繫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但是,两个人死后,都以这种形式被联繫起来,这仅仅只是偶然吗?” “该怎么说呢,虽然现在还无法下定论,不过我觉得这不是单纯的偶然。芳谷朔美的尸体被遗弃的地方不是在别的地方,而就是在疑似是鲤登明里捏造的‘天狗吊’的古树旁,这实在是无法想像只是单纯的偶然。” “但是,如果不仅仅是单纯的偶然的话,”平冢也模仿野本的样子,交互看着手帕和尸体,“那两起事件到底有什么联繫呢?” “这就不知道了。如果这两起事件真的有什么联繫的话,那么可以认为犯人是知道‘天狗吊’是鲤登明里创作的某个人物。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犯人把朔美的尸体遗弃在这里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而且,这块手帕,真的是跟事件没有关系的第三者钉在这里的吗?” “这当然要经过调查后才会知道。只是,很难想像这是犯人的遗留物啊……” 一瞬间野本好像是有了幻听一样,好像非常困扰的样子,表情变得异常复杂,然后眨了眨眼,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环视了院内一周。 “大概是听到了奇怪的都市传说的原因吧,突然感到这里的气氛好像非常独特的样子。” 确实如此,七濑这么想到。 在这大白天的,也没有非常昏暗,平时这里没什么人走动,现在却满是搜查员和鑑证科员。 但是就算如此,当头顶有风吹过时,绿叶摇摇曳曳,有一种冷飕飕的感觉,带有一种独特的静谧感。有点让人无法想像,只要往外走几步路就是高级住宅区,有一种无意间被吸入异世界的感觉。 说起来……七濑突然之间想起一件事。 鲤登明里关于“tangle tree”的设定里,并没有常与神社的名字。也有可能是在传言流传途中出现的具体地名,不过,就算鲤登明里并没有指定特定的场所,那么“天狗吊”传说最终还是会指向这个神社,这棵古树也说不定,七濑不禁如此想到。因为这里有一种独特的磁力,会吸引那些听信流言的人们,在他们无意识间把他们自然而然地引向这里。 “遗留物啊,”平冢好像想到什么一样,在山毛榉树前弯下腰来,“说起来,这个树洞还真是大啊。” 第66页 平冢带着白手套,把手伸到树洞里,掏来掏去,好像在找什么。 “如果这里能留下什么决定性的证据的话,那可就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跟开着玩笑的野本不同,平冢一脸认真。 “说不定出乎意料地真的会有哦。一般情况下,人类的心理,看到这种好像特意做出来的洞,就算没有什么必要,也有可能会不自觉地想要把什么东西藏进去吧。” 在树洞了掏了一会儿的平冢缩回手,挠了挠脸,站了起来。 “有发现什么东西吗?” “没有,什么都没发现。回过头想想,就算犯人有什么东西需要藏的,也没有必要藏在这里。只要带回去就行了。” 对于这个厚着脸皮推翻自己前言的新手,七濑和野本同时嘆了口气。 “说起来,这里并不是第一犯罪现场,就算留有证物,也全都是这里的证物。恩——她到底是从哪里被运到这里来的呢?” “现在还无法断定,应该不是从被害人家的周围吧。”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是在被害人家周围的话,首先犯人就肯定把尸体直接留在现场了。”七濑拍了拍平冢的肩,“犯人之所以把这么重的尸体搬来搬去,就是因为有不得已的理由。至少,如果对犯人没有什么利益的话,犯人是不会做出这么麻烦的事情的。” “这样啊,原来如此,确实是这样。” “而且,从朔美的公寓到这里绝对不算近。恩,开车都要十分钟吧?” “如果交通状况不太好的话,说不定要半个小时。” “看吧,如果那么麻烦的话,那还不如就把尸体留在被害人家那边。而实际上尸体被搬到这里,也就是说,被害人家并不是她被杀害的现场。相反的,有充分的可能性认为第一现场是在犯人家的周围。不能把尸体留在自己家里嘛。无论犯人是什么人,总会想尽办法把尸体遗弃到别处。” “原来如此。恩,咦?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犯人的家里就成了杀害现场,但是如果是这样话,该怎么说呢,是该说奇怪呢,还是该说不太可能呢。” “恩?为什么?” “因为她的穿着。如果朔美被杀害时不是在她家周边的话,就是在她外出的时候被杀的咯。”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由于我只见过一次生前的朔美,只能说是她留给我的印象,我觉得如果她要外出的话,是不会穿地这么随便的吧。像棒球帽这种,好像跟她给人的感觉根本不相配。” “这可不一定。确实,根据她留给我们的印象,她应该是那种跟人约好见面的话是会悉心打扮,衣服也会选好的穿的那类人。不过,出门并不一定是为了跟人见面啊。” “原来如此。啊,难道朔美是出门散步或者是慢跑的时候被犯人袭击了吗?” “慢跑……?” 七濑一下子呆住了,啊地一声提高了音调。她那一眼看上去好像是单眼皮,其实在深处是双眼皮的大眼睛瞪得熘圆。 “你说慢跑?” “啊,不、不是。”平冢大概是误会七濑在训斥他在胡说八道吧,有点张皇失措,“因为她穿成这样,所以、那个,我就觉得大概是这样吧。” “喂喂,平冢啊,”野本大概是想从中调解吧,“虽然详细情况现在还不是非常清楚,不过毫无疑问地朔美是在晚上被杀的,而且,搞不好还是在深夜,在这种时间,会有年轻女性去散步或者慢跑吗?” “确实如此,这样的话也太不小心了。” 七濑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好像,只是茫然地往下看着朔美的遗体。 “棒球帽……灰色的运动服……黑色的运动裤……难道……” “怎么了?七濑?” “野本警官,指纹呢?” “啊?什么?” “虽然……虽然我也觉得这有点不太可能,不过……请核对一下她的指纹。” “咦,咦?核对?和哪里核对?她难道有前科吗?” 当天晚上的搜查会议上,证实了七濑的预感正中靶心。 “——虽然被害人的死因目前还不清楚,不过由于头部有大面积的伤痕,估计是头部受到重物殴打,导致脑挫伤致死。在仔细检查过颈部的状况后发现,有被绳子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缠绕的痕迹,不过这貌似是死后才绕上去的。恐怖是犯人在殴打了她之后,怕她还有气,以防万一又对她进行了绞杀。” 肋谷把好几张现场照片铁道白板上。 “在调查过芳谷朔美的公寓后,没有发现有争斗的痕迹。虽然现在还处于无法下断言的阶段,不过杀害现场应该是在她家之外的场所。鑑于被害人生前的交友关系,可以认为先前的女子高中生,鲤登明里杀人事件与此次事件之间有某种联繫。不过,在此之前,另有一件颇有意思的事情。” 肋谷接下来用磁铁贴到白板上的是指纹的照片。 “这是被害者芳谷朔美的指纹。实际上,鑑证科那里留有一份跟这个指纹完全一致的样本。” 第67页 咦?会议室被疑惑的声音所席捲。 “虽说如此,但是并不是说芳谷朔美有前科。各位是否还记得本月十七日,在洞口町的儿童公园内发生了疑似慢跑中的女性被男性袭击的事件?” “那件事……” “从现场离去的女性至今没有查明身份……难道?” “就是这个难道。从插在死亡的曾根崎洋的腹部的菜刀上检验出来的指纹,除了他本人以外,另一枚身份不明的指纹,这枚指纹跟芳谷朔美的指纹一致。” “这……” 会议室的空气变得越来越混乱迷惑。 “这,但是,这跟这次的事件有什么关系呢?” “同一个女性不止一次地被袭击这点确实不容忽视。” “虽然如此,但是曾根崎洋已经死了啊。” “打个比方,仅仅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某个他生前的亲近的人,说不定以某种形式跟这次的芳谷朔美被杀之间有着某种联繫。” “也就是说,先不管那个人是怎么调查清楚芳谷朔美的身份的,总之是已故的曾根崎洋的亲属为了帮他报仇所以杀害了芳谷朔美?你是这个意思?” “对不起,关于这一点。”野本被起来催促着举起手,然后站了起来,“她有几句话想说。” “关于洞口町的事件,在事件发生前跟曾根崎洋一起在居酒屋的某个学生认为曾根崎洋跟被害人的女性是互相认识的,事先约好在那个公园见面。”七濑把白天跟野本说明的情况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在居酒屋前告别的时候,曾根崎洋手上并没有兇器,由于穿着轻便也没有地方可以藏兇器,从时间上和金钱上考虑,也不可能是他在前往洞口町的途中准备的。也就是说,拿着菜刀的可能是那个女性。” “那个女性?喂喂。” “那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其实情况是反过来的,是女性想要杀死曾根崎洋,然后遭到反击……这就是那个学生的主张。” * 第二天,八月三十一日。 在外出调查前,七濑打了好几个电话到边见祐辅的家,但是都没有人接。 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主动去联繫那个大学生。如果芳谷朔美在跟未婚夫濑尾朔太郎去欧洲旅行的前一天晚上,真的跟曾根崎洋约好在洞口町的儿童公园见面的话,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为了好好考虑这个可能性,需要再跟祐辅好好谈谈。 但是,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人接。变得有点不耐烦的七濑,在跟平冢分头调查的期间,抽了个空去了一趟祐辅的家。 屋里完全没有人的气息,好像不在家。以备万一敲了敲门,果然没有人应门。 “——找边见有什么事吗?” 听到有个女性的声音说到。回头一看,有个一点儿都不输给模特儿的二十岁左右的女性站在身后。 不仅仅是她的美貌还是身高,就连她的穿着都能与专业模特儿媲美。无袖衫配高领的连身裙,前襟的拉链是隐藏式的,这种基调该说是简单呢还该说是无机质呢,黄玉似的配色不知该说是华丽还是土气,总之是日常生活中很难见到的那种高品位的穿着。这种像是存在于舞台上的衣服穿在面前的这位高高的美女身上即显得极为自然又非常典雅,让人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在她身旁的身材矮小的青年穿着普通的t恤和运动裤,看上去是个学生,跟她站在一起平衡感显得非常不妙,不过给人的印象却没有不自然之处。咦,等一下,这两个人——对了。七濑想起来了,果然这两个人是跟去年圣诞节事件的相关人物。 “你们两个,”七濑用大拇指指了指房门,“好像是他的朋友吧?” 这一句话,也让他们两个人想起了七濑。 “是的。”回答的是那个青年,记得应该是姓匠吧,“刑警,恩,是七濑警官吧?上次承蒙关照。好久不见,今天有什么事吗?” “有些事想跟边见君谈谈。你们知道他在哪吗?” “我们也刚到。”匠千晓满脸疑惑,跟高高的女性对望了一眼,“我们也是认为学长肯定会在家,所以才会过来的。” “是啊,这个时间的话,”那位女性应该是叫高濑吧,感觉了一下屋内的气息,“小漂应该宿醉在家睡觉吧。” 看起来小漂应该是祐辅的外号吧。 不好意思,请让一下,高濑千帆跟七濑打了个招唿打开房门,七濑吓了一跳,看起来这里平常就没有锁门的习惯。 “小漂?喂!”千帆叫了几声,听了听屋里的动静,然后耸了耸肩,又把门关上,“跑到哪里去熘达了吧。” “说不定还在哪里喝着呢。” “不会吧。”千晓歪着头说道,“不管之前在几家店喝过,最后一般都会回到这里来开最后的宴会啊,学长到底跑哪里去了呢?” “说起来,他做了什么吗?难道,趁着酒醉对七濑警官做了什么失利的事——” “哈哈,”千帆那认真的口气,让人觉得有点愉快,“说起来也不能算是失利吧,不过倒是被他搭讪了。” 第68页 “哎呀,”千帆破颜一笑,“嚯,小漂有一套啊。” “搭讪这事本身对他来说倒是家常便饭,”千晓也开心地解说着,“不过,这次对学长来说倒是真有眼光。” “恩,对,对。匠仔说的好。我也这么认为。” 然后呢?一瞬间,两个人一起把热烈的视线投向七濑,貌似是很想知道对于祐辅的搭讪七濑是怎么回应的。 “喂,喂,你们两个。很遗憾,我对比我年轻的没兴趣。而且,就算我若无其事地默认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啊,真是遗憾啊,是吧?” “是啊,我还以为终于有个能把那个学长纠正成正常人类的奇才登场了呢。” “你在说什么啊?难道当我是调教师了?” 像这种俏皮话,要是平时的话,七濑是不会理会的,但是今天却被这两个人的脚步给带着走,还接下了他们的话茬。 “说起来也是。不过我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哦,也很为朋友着想,只是。” 对于充满期待地像是小狗一样凑上来的两个人,七濑用力把他们推了回去。 “我讨厌邋遢的男人。” “我就说吧,像小漂这样一直散着头髮,鬍子不剃干净,不把自己弄整洁点的话,是不会受欢迎的,平时一直这么挖苦他,他就是不听,结果果然是这样吧,真是的。” “那个人没什么邂逅,对学长来说,这次或不定是一生仅有一次的机会啊。”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七濑仰天长嘆一声,背过身去,“我知道了啦。你们碰到他的时候帮我跟他说一声,就说关于那件事希望他再跟我联络一下,他应该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了解,应该很急吧?” “越快越好。真的是,到了我这年纪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感觉上前几天刚刚跟别人去拜过年,明天就九月份了啊。再稀里煳涂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呢。” “明天就……啊,对了,七濑警官,我知道学长在哪里了。” “嗯?”正打算离开的七濑停下脚步,转过身,“真的?” “是的,估计在那里。”他朝千帆一笑,“今天是八月三十一日吧,这样的话——” “啊,原来如此,芹婆婆那。什么嘛,小漂今年也要办那个吗?” “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向七濑说明了一下“爱惜残夏之日”这个活动的情况后,七濑不禁双手抱头。 “——然后他就用这个做藉口,从一大早就开始喝酒?真是的,如果我跟他关系好点的话,不就被他耍得团团转了吗。算了算了,就请你们两位带路吧。” “那个。”千晓好像突然之间想起来什么事,交互看了看七濑和千帆,“在那之前,我想先去一个地方,不会花很长时间的,行不行?” 跟着他稍微走了一会儿,千晓指着一家挑着一块古旧招牌,上写“菅”的酒店。 “该怎么说呢,空手去不太好吧,还是该说……”明明没人问他,千晓却是一副在找藉口的口气,“不对,其实也不是不好意思的意思啦……” “啊,原来如此,这样啊。有蛮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大家啦,好啦好啦,放轻松,放轻松。” 千帆带着轻松的明朗的笑容,从背后揉了揉千晓的肩膀,“啊,好痛。”想要逃走的千晓几乎就被她紧紧抱在怀里。 大概是因为去年遇见她的时候,那股冷艷的美女的形象给七濑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了吧,现在这种天真无邪地在嬉闹的样子,要说具有冲击性的话是有点夸张了,不过这两者的反差也确实不小。 “说起来,去年店里的啤酒被我们全都喝光了,芹婆婆还发火了,让小漂自己去买酒来着。” “今年肯定也会出现类似情况吧。所以,一开始就带点酒去比较好。” “而且,如果我们空手去的话,小漂一定会说,现在才来,这里可没给你们留着酒,要喝就自己去买,这种不讲道理的话吧。” “是啊,非常有可能。反正本来就打算带酒去的嘛。” 哦,这样啊,这两个人,原来如此。七濑发现自己在以家长的眼光看着千晓和千帆的对话,还不时地露出微笑,不禁摇摇头。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如果是在平时,年轻的情侣在自己眼前打情骂俏的话,自己很可能厌烦地不得了甚至会发作把他们一脚踢开,就算不真的踢他们,也绝不可能心情平和地看着他们打情骂俏,完全没有这种道理。但是,但是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心里会有一种非常平和的感觉?好像完全不在状态。 “你好。” 从狭窄的店门进到“菅”的店内,一个穿着背心的瘦小的白髮老人,坐在柜檯后摇着蒲扇。 “喔,”老人从好像要从脸上掉下来似的眼镜后面,来回看着千晓和千帆,“很久没看到你们了啊。” “呵呵,是啊。” 老人站起来,用下巴指了指柜檯旁的站着喝酒的位置,“来一杯?” 第69页 “不了,今天有点事。” “嗯。哦,对了,”老人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古旧的时钟,“要去芹婆婆的店里啊。” “是的。”正在点头的千晓背后,七濑长大嘴巴,悄悄地在千帆耳边问道。 “为、为什么他会知道?” “呵呵,每年都一样嘛。” “啊?这个所谓的残夏的什么什么,就这么人所周知?” “正好,差不多也给他们补给点啤酒了吧。”老人又看了看时钟,“你们就带点过去吧。” 砰地一声,装满了茶色啤酒瓶的两箱啤酒,放到了千晓的面前。 千晓也动了起来,“那么,就借来用一下。”说着就自顾自地到到店后面推了一辆平板车出来。 “给,帐单。对了,还有这个。”老人拿起来一块红色的布,“这是上次忘在这里的东西。” “咦。”代替腾不出手的千晓,千帆接了过来,“小漂的头巾,这个怎么在这里?” “大概是一个月前吧,一个人在这里喝多了,就落在这了。” “一个人?那个人一个人?” “而且还是喝闷酒,真是少见。” “很闷吗?” “毕竟,那天他一句话都没说过。” “咦?那个就好像是从嘴里生出来的,话多得不得了的人?” “喝了那么多,最后站起来的是,连膝盖都不抖,真是有点佩服他。” “他也就体力过剩了。真的,给您填了很多麻烦,非常非常抱歉。我会转交给他的。” 三个人离开了“菅”,千晓推着载着啤酒箱的平板车走在前面,一起向“廉价食堂”走去。 “——这里?” 七濑一脸怀疑地看着这家如果没有招牌的话完全看不出是饭店的古旧的预制房屋。看了一眼正在把啤酒箱从平板车上卸下来的两人,打开店门。 “啊!” 一下子就跟祐辅的两眼对上了。正在向电话机伸出手的他保持这这个姿势凝固住了,茫然自失地张着嘴,看着七濑。 “真的在这里。” 七濑强压着快要笑出来的声音说着话的对象,是搬着啤酒箱走进店内的千晓和千帆。 “……你们两个?”祐辅更加疑惑,“你们两个,为什么……?” 店里仅有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个看上去像是中学生的女孩,她应该也是安槻大学的学生,名字好像是叫羽迫。 “啊?‘为什么’这种也算是打招唿?” 千帆用跟外表的细胳膊细腿一点也不相称的力气,把啤酒箱放到冰箱前,然后转身不停地戳着祐辅的前胸。 “我们这不是特意来给你这爱惜残夏来捧场了嘛。心想反正今年也不会有几个参加者,过来一看,果然,只有小兔一个人。” “我、我说,你啊。”由于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就被训斥了一通的祐辅,用手捂住嘴一副想要发火的样子,不过马上就恢復到原有的样子,哈哈地笑了七濑,“喂喂,随便怎么样啦。还有你这样子,这是怎么了?这好像是科幻电影里的宇宙服一样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啊,芹婆婆。”千晓把“菅”的帐单从递给厨房里芹婆婆,“这是‘菅’的帐单。” “啊,多谢多谢。准备的真是周到。” 在七濑的视角的角落里,由起子一下子站了起来,低着头,用手背不断的擦着眼睛,然后扬起脸。 “哇!”眼角泛着泪光,结结巴巴地疯笑着,“是匠仔啊!” “啊,你好。”千晓害羞的挠着头,“好久不见。啊,不对,说好久不见好像有点怪。” “哇!”由起子又对着千帆,“是高千啊!” “没错,是我。” “高千,先说句对不起。”由起子道完歉后,一下子抱住千晓,“哇,是匠仔啊!” “嚯,嚯嚯,原来如此。”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咳咳,祐辅干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样子,“这样啊,来这招啊。嗯,嗯,有戏,有戏,好。”说着脸一红,一下子张开双臂,接近千帆,“哇!是高千啊!……餵……” 千帆保持着无表情的冷漠,一闪身,躲开祐辅,然后縴手一摆。 啪一声。腰部吃了这豪快的平手一击,祐辅摇摇晃晃差点跌倒,单脚的脚趾发力踏住地板,好不容易保持住平衡。直起身后,咳咳,又干咳了两声。 “好、好啦,好啦,高千,我知道,由于有很长时间没见到我了,现在见到了,你那高兴地想要扑到我怀里尽情拥抱我的心情我很了解,非常非常了解。不过,等等,先等一下,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 祐辅说着,终于转向七濑。 “啊,警官,正好,其实,我正想打电话给你。” “等、等一下,”七濑呆着了,“你,鼻子出血了。” “没关系,经常的事情。其实,关于曾洋的事,袭击他的女性,应该是搞错人了。” 第70页 “咦?”七濑把纸巾递给祐辅,眯起眼,“怎么回事?” “很可能那个女人真的想要杀的是盛田先生。” “那个目击者?你说的话很有趣,详细说说。不过,在此之前,其实我这也有个情报要告诉你。” “什么?” “那个女人的身份已经明确了。” 祐辅擦着鼻血的手停了下来。 “但是,她却成了其他事件的受害人。” “……真的吗?” 千帆、千晓,还有由起子都吞了口唾沫听着。 “这,到底——” “等一下,上次你好象说,去见过盛田了吧?” “是的。” “那么,不好意思,”七濑恶作剧似地把视线从祐辅转向千帆,“现在,我能先借他用用吗?” “当然,当然,请随便用。” 就好像事先练习过一样,千帆、千晓,以及由起子像是合唱一样同时说到,甚至连抬起手臂递出手掌的姿势都一模一样,祐辅一副怄气的样子突出下唇。 “见鬼,酒会明明才刚刚开始。我马上就回来,你们几个,不要全吃光啊,我的份给我留着啊。那么我先走一步。” 祐辅嘴上说得好像一点都不情愿,与此相反的,实际上却好像在催促七濑一样,飞奔出店。 “真是的。”千帆两手叉腰,看着吃得只剩残羹剩饭的餐桌,“什么我的份啊,说的好听,这不是什么都没剩下嘛。” 正说着,祐辅的脸又从开着的店门外伸了进来。 “啊,还有啤酒也是,不要喝光哦。” “你快走吧!” 千帆一甩手,把什么东西向祐辅扔过去。 “餵——咦?” 祐辅单手接住,展开一看。 是红色的头巾。 rendezvous 7 “——芳谷,朔美?” 盛田清作像机器一样反覆重复着这个名字,茫然失措。 “有什么印象吗?” 七濑问道。盛田抱起双臂,摇摇头。 “没有,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 “那么,蓝香学园,这个学校的名字有让你想起什么吗?” “什么都没。” “会不会是你自己,或者是你认识的人的母校?” “蓝香学院毕业的朋友啊?好像没有。顺便,我自己高中读的是公立高中。” “芳谷朔美平时在蓝香学园的图书馆担任管理员。会不会是工作关系跟她有什么联繫?比如说有卖给过她复印机或者oa相关的器械之类的?” “没有……”盛田那弯的好像要啪地一声断掉似的脖子终于竖了回来,“我们公司无论是跟蓝香学园还是跟这位教职员工都没有业务往来。至少,我没有接触过。” “这个。”七濑递出一张照片,“这就是芳谷朔美的近照。” 盛田接过照片,好像是在熟人的婚礼晚宴或者其他什么类似场合时拍的照片,穿着一身红色的西装,胸前带着胸饰,长髮披肩,盛田就像要在照片上钻个洞一样紧盯着照片上的人看。 “怎么样?” “嗯……说起来,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又好像没见过的样子。那个,您说她是图书馆管理员吧?” “是的。” “是不是晚上在酒吧之类的地方做兼职呢?” “好像没有。至少就我们掌握的情报来看是没有。” “那就不知道了。估计是应该从来没见过她吧。” “确定吗?” “那么漂亮的一位女性,如果见过的话,我肯定会记得的。” 七濑又拿出一张其他的照片。是在蓝香学园的运动会上拍的照片,芳谷朔美带着髮髻,穿着运动服。 盛田很明显有敷衍的意思,接过照片,抱着好玩的心情看着看着,突然之间眉头一紧。 “咦?这……” 盛田抬起头。跟刚才完全不同意义的,又陷入茫然若失中。 “警官,这个人,难道——” “您见过吗?” “这,难道不是那个人吗?就是那个在我家前面的儿童公园慢跑,然后被大学生袭击的那个人。” “真的就是她吗?确定是同一个人物吗?” “是的。不、不对,你这么问我反而不确定了。”盛田用跟刚才完全不能比的认真的表情,仔仔细细地又把照片看了一边,“但是,很像,非常像,极度地非常像。” “这样啊。” “那么……到底怎么了?她怎么了吗?” “盛田先生,接下去我要跟您说的,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请您务必听清楚。关于前几天,由您报警的那起洞口町儿童公园女性袭击事件。 “嗯?” “我们从那时使用的兇器的刀柄上,发现了两个人的指纹。其中之一就是已经死亡的曾根崎洋。” 七濑稍微停顿了一下,盛田好像在催促她快说下去似地点了点头。 第71页 “另一个,就是。”七濑把两张照片交互展示给盛田看,“就是芳谷朔美的指纹。”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盛田好像松了口气一样,耸了耸肩,“什么嘛,这样的话,就不用再来找我确认了啊。那个时候被那个大学生袭击的女性就是她不是已经被你们确定了嘛。” “是的,但是这次特意来找盛田先生,其实是有别的理由。” “别的理由?是什么?” “请您再仔细看一下照片,您真的不认识芳谷朔美吗?您个人跟她真的什么关系有没有吗?” “我不是说了嘛,没有就是没有。完全不认识这个人。连名字都是第一次听到。” “那么,您会不会做了什么让她记恨的事情呢?” “咦?恨?”盛田呆了一下,“记恨?我?被她记恨?怎么可能。这种事怎么可能呢?我完全不认识这个人啊。” 七濑满怀深意地把视线从盛田身上转向祐辅。 “就是这么回事。”祐辅点头回应,“盛田先生完全不认识她,这才是关键之处。” “你……” 盛田不可思议地把视线从祐辅身上移向七濑。眼神仿佛在问为什么你会跟他一起?不过七濑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向祐辅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嗯,盛田先生,越俎代庖,就由我来说明一下。关于前几天我向您请教过的有关曾根崎洋的事情。” “嗯?” “八月十七日的晚上,曾根崎袭击了芳谷朔美,遭到了对方的反击,最后误把菜刀刺入自己腹中导致死亡,当时案件是被这么解释的。但是,现在看起来实际情况可能正好相反。” “相反?什么叫相反?” “实际上,曾根崎才是被袭击的一方。” “啊?” “袭击他的当然是芳谷朔美。可以认为她想要杀害曾根崎。” “嚯?” 盛田一副无法理解的样子。 “要问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准备那把兇器菜刀的正是芳谷朔美。会这么认为是有确实的根据的,这个根据上次跟您见面的时候也稍微谈到一点。” 祐辅又说明了一遍在“三瓶”门前分手的时候,曾洋两手空空的情况。 “不过,他并不是手上一样东西都没拿。他手上拿着的东西上次连我自己都忘了,他手上拿着香菸。” 祐辅停顿了一下,看着盛田。而盛田耸了耸肩,仿佛在说那又怎么样呢? “在居酒屋前分手的时候,我给他的香菸。然后让我们再来回顾一下前几天我做的说明,曾根崎在跟我们分开后就徒步向洞口町走去。那时候无论是有轨电车还是巴士都已经停止运行了,而且他手上的现金也不够叫计程车的。就时间上而言,他也不可能在途中绕道去别的地方。曾根崎应该是一直线直接就去了儿童公园。然后,到了那里之后,他先会干什么呢?” “不知道,他会先干什么呢?” “恐怕是会先点上一根烟吧。” “烟……” “就像这样。”说着祐辅把一根烟叼在嘴上,拿出打火机点上,“他悠悠地想要点菸的时候,就在这时,被接近的芳谷朔美袭击了。” “被袭击?用菜刀?” “差一点被刺中的曾根崎匆匆忙忙躲过,在抢夺兇器的时候,把芳谷朔美压在身下,导致形势逆转,盛田先生目击到的就是这个时候。” “就好像,该怎么说呢,你这口气就好像自己就在现场一样。” “一直在观察目标的芳谷朔美,认为最佳的袭击时机就是点菸的那一瞬间吧,不过还是因为不擅长袭击而失败了。” “一直观察啊。” “在那之前一个月的时间了,一直观察着。” “咦?一个月……?” “在那之前的一个月,芳谷朔美一直在找好的袭击的时机。在半夜假装慢跑,一直在观察着总是在半夜零点前,到儿童公园的长椅上先抽一根烟再回家的男性的动向。” 盛田惊呆了。大张着嘴,眼镜后面的眼球由于恐惧膨胀开来。 “这、这……难道?” “是的,盛田先生。”七濑沉重地宣告,“我们认为,芳谷朔美真正的目标其实就是你。” 茫然若失的盛田好像是想笑一下吧,但是嘴唇抽筋,笑不出来。 “为了杀害你,她一步一步地做着准备。然后终于到了行动的十七日。但是在行动当天她犯下了决定性的错误,搞错了最重要的目标人物。” “恰巧在同一时间带来到公园的曾根崎,像您一样想要抽一根烟,而且他也跟您一样带着眼镜,这些应该就是她会搞错的原因吧。”祐辅淡淡地指出两个人的共同点,“再加上您就算是上班的时候也是经常不戴领带,穿着便服。把大学生曾根崎跟你认错的条件就集齐了。” “等、等一下,怎么可能?” 盛田放弃了想要笑一下的打算,用充血的眼睛交互看着七濑和祐辅。 第72页 “这不可能。我说了很多遍了,我真的不认识这个叫芳谷什么的女人,也从来没见过她。不对,在儿童公园里算是跟她照过面吧,但是从来没有跟她搭过话。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说谎。” 一开始还是发怒的口气,说着说着仿佛失去了自信变成了哀恳。 “我可以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不认识她。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杀我?肯定是哪里弄错了。对、对了,你!” 盛田朝着祐辅喷着唾沫星子。 “你说她把曾根崎错认成我了?这不可能。我不认识那个女人,但是曾根崎应该认识她。上次不是说了嘛,他就是因为被女人叫出来所以才会在那个时间跑到儿童公园去。如果那个女人事先准备了兇器的话,那她想杀的对象一定是曾根崎,这绝对不会错。” “但是,其实事情并不是这样。” “就是这样。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曾根崎为什么要在那天晚上跑到儿童公园去?不是别人,这不就是你自己一直在烦恼的疑问吗,然后自己得出的结论说这一定是因为被女人叫出来的,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曾根崎即不是被芳谷朔美叫出来的,也不是被其他任何人叫出来的。”祐辅充满忧郁地嘆了口气,“他那天晚上之所以回去洞口町,是有其他的目的。” “目的?什么目的?” “在那个儿童公园的附近,有一家姓名理的人家吧?” 写成名字的“名”和理科的“理”,盛田想了起来,“——对了,那家人家,原来是读作natori。” “您知道那家人吗?其实曾根崎生前交往过的某位女性曾经在那家借住过一段时间。” 祐辅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曾洋跟友人的表姐三津谷怜之间的复杂关系,最终导致做出类似跟踪狂的行为的经过。 “那位女性之后跟一个外国人闪婚,现在已经不在日本了。曾根崎明明已经从友人那里听说了这件事,但是,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被捉弄了,还是因为他对前女友过于执着,总之他就是不相信。” “然后,他就跑到名理家去了,为了去见那个他认为还藏在亲戚家里的前女友——” “严格点来说,他的目的是假装去见。” “假装?你在说什么?他假装给谁看?” “假装给他的前女友的表弟,同时也是他的朋友,名叫石丸。石丸那天晚上也来参加了酒会。由于已经无法向曾根崎本人确认了,所以要正确再现他的想法是不可能的。不过,我认为恐怕他是这么想的:重点就在于,曾根崎想要石丸尾行自己。” “尾行?” “从居酒屋一直到洞口町。” 祐辅说明了一下十七日晚上,在“三瓶”门口分手的时候,曾洋那仿佛是啄木鸟,又或者说像是在听音乐一样打着节奏的奇怪的动作。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喝醉了,所以脚步有点飘,但是不是,那应该是他在清点人数吧。” “人数?” “参加酒会的成员。他背对着我们在清点从店里出来的人数。恐怕是因为他觉得看着脸一个一个点的话可能会让其他几个学生心生怀疑所以才小心谨慎地採取这种方式。实际上,就算曾根崎转过头来,一个一个看着脸确认也不会有人有什么疑问。这是因为他太讲究策略了,有点自我意识过剩。在点到包括他自己有七个人的时候,他判断他的好朋友石丸已经从店里出来了,但是实际上,他搞错了。” 因为曾洋一心认为尼采,也就是贽川会是最后一个从店里出来。 “恐怕曾根崎到死还是这么认为的吧。因为他确信石丸会看到自己离开居酒屋的背影。而且当石丸发现自己没有走向学生公寓而是朝相反方向走去时肯定会觉得可疑,然后肯定会跟在自己身后。曾根崎在走向洞口町的途中一定坚信不疑地认为石丸跟在自己身后吧。” 而实际上被尼采拜託去付帐的狮子王最后一个才从店里出来,所以他并没有看到曾洋离开的身影。 “在到底洞口町之后,曾根崎一定还认为自己的身后石丸正消声隐迹地跟着吧。” “我总觉得你越说,我越煳涂了,完全不知道这什么意思。曾根崎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关于他这么做的理由,就有点复杂了。应该说是他那扭曲的心理所造成的结果吧。” 当盛田听说曾洋由于带软饮料进大学里的教室而被老师责骂后,为了泄愤,故意准备了一个做成饮料罐状的笔袋的事迹后,露出了不快的表情。 “——这算啥?也太不成熟了吧。” “我觉得,这一次他大概是想对好朋友石丸也做类似的事情吧。昨晚伏笔,在酒会前,曾根崎有意无意地告诉石丸自己已经知道了名理家的事。” “那么,你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曾根崎假装自己还准备对那位女性继续做类似跟踪狂的行为来欺骗他的朋友?就为了让他的朋友石丸感到不安,让石丸认为他在这大半夜的特意跑到洞口町,是不是打算闯进名理家什么的吗……?” 第73页 “是的。实际上他什么都不打算做。他的企图就是为了让石丸惊慌失措。” “如果石丸责问他到底想干什么的是,他就会回答,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到这里来抽一根烟——之类的,然后故意装傻什么的吗?” “就是这样。对曾根崎本人来说,他觉得自己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却被周围相关的人不停地说教,说不要给那个女人制造麻烦,要冷静什么的,积累了很大的不满。这么做也是为了稍微泄一点愤。刚才我也说了,现在已经没办法向他本人做确认了,一切只能靠想像,不过我觉得他应该就是想给石丸下一个套。” “然后,曾根崎为了给背后那根本不存在的观众演一场戏,假装先抽一根烟,然后再去接近名理家,在拿出你给他的烟的准备点上的时候……被错认成是我了?” 祐辅和七濑同时点点头。 “但是,我说了好几遍了,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叫芳谷什么的女人。那么,为什么她要杀我呢?我完全无法理解。” “这也是我们的想像,会不会是她受到了某个人的委託呢?” “咦?谁?受到谁的委託?受到委託来杀我?这……这不可能,她又不是杀手。” “当然,她自己也是得到一定的回报的。” “回报?什么回报?钱吗?” “不是,恐怕是比金钱更有价值的东西,至少对芳谷朔美来说是这样。” “这算怎么回事嘛。而、而且,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拜託那个女人来杀我的?” “当然是盛田先生身边的某个人吧。假设你被杀死的话,无论有没有动机,总会有很高的概率被警方怀疑的某个人物。” “这样的人,我完全想像不到身边有这么个人物。” “委託芳谷朔美来杀你的这个嗯,就像刚才说的,是你身边的某个人,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条件。” “条件?” “假设芳谷朔美没有认错人,成功将你杀害了的话,那么,那个地方有很多居民会在早晨散步慢跑经过,十八日的早上,你的遗体应该很容易就被发现,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 “你的推定死亡时间会非常准确。当然,委託芳谷朔美的幕后黑手也预想到了这个情况,一定会事先做好准备工作,使自己在同一时间带使处于绝对安全圈内。” “绝对安全圈?” “换句话说,也就是会确保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 “委託芳谷朔美杀害盛田先生的幕后黑手的必要条件:那就是在十七日的晚上到十八日的造成,拥有绝对无法打破的,铜墙铁壁般的不在场证明的人物。比如说,在那个时候出远门去旅行了之类的。” “什么出远门旅行啊,不会什么都跟悬疑剧一样的那么巧——” 嗯?盛田突然呻吟起来,表情扭曲地想要呕吐一样。 “难……难道……” * “交换杀人啊。” 佐伯紧皱双眉,抬着头。 “这又是一个很有冲击性的假设啊。你跟主任说了吗?” “还没有。”七濑淡淡地说道,“在那之前,我想再好好斟酌一下,可以的话,我想在搜查会议上请您帮忙正式提出这个假设。” “喂喂,这样的话,为什么要找我?这种事找平冢不是最合适了吗?” “如果是他在搜查会议上提出的话,大家到底会有多认真考虑这种假设呢?” “说的也是。”佐伯抹了把脸,“那么,芳谷朔美的共谋者是谁呢?” “应是盛田的妻子,盛田操子吧。我觉得这点不会错。”七濑身边的祐辅点点头,“虽然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 “盛田本人怎么说?他有没有想到自己妻子要杀自己的原因?” “关于他的抽菸问题他们夫妻间发生过摩擦,他还曾经动手打过操子。由于这个原因,半年多来夫妻两人一直出于互相不说话的内战状态。” “然后呢?” “他能想到的就这些。” “啊?喂喂,再怎么说,就这么点……” “盛田还说自己的妻子是非常记恨的一个人,说不定在持续的冷战状态中逐渐酿成了意想不到的深邃的杀意。盛田本人的分析就只能到这了。不过,也可能会有其他的身为丈夫的他所不知道的意外的强烈的动机,只是具体是什么现在还不清楚。” “这些先放在一边不谈。另一方面,芳谷朔美认为把濑尾朔太郎逼入绝境的鲤登明里非常碍事。如果不把未婚夫和女子高中生之间的不恰当的关系隐藏起来的话,好不容易钓到的金龟婿就打水漂了。最终决定将鲤登明里抹杀,于是她就跟想要杀死丈夫的盛田操子利害相一致。” “就是这样。” “那么,她们两人互相认识吗?” “还不知道。至少在现阶段,还看不出来芳谷朔美和盛田操子是互相认识的样子,两个人之间找不到任何交点。” 第74页 “看起来还留有很多功课好做啊。不过算了,总之,两个人对于交换杀人这一做法达成了意见一致。” “首先在十七日的晚上,盛田操子以熟人的婚礼为藉口去了东京,确保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在此期间,芳谷朔美瞄准了盛田在回家前必定要到儿童公园先抽一根烟的习惯,趁机将他杀死——计划是这样,却由于曾根崎洋先一步到达了儿童公园导致计划失败。” “留有指纹说明芳谷朔美是徒手拿着兇器。不过,这也没有办法,虽说是在半夜,不过这种季节戴着手套进行户外运动的话也实在是太不自然了。” “可能她本来是打算在行兇后将兇器带走或者擦干净刀柄的吧。但是结果却完全没有这个空闲。” “遭到反击的芳谷朔美为了逃命而变得惊慌失措啊。那个时候,她有没有发现自己杀错人了呢?” “这就不知道了。至少,交换杀人的计划确实地得到了实施。” “从二十日开始,芳谷朔美跟未婚夫一起去欧洲渡婚前蜜月,确保了她自己的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接下去的工作就是盛田操子杀死鲤登明里。”祐辅继续说下去。 “到此为止这个假设还不错,中间没有什么很突兀的事情也很合情理。但是唯一无法理解的就是——” 佐伯有点日暮途穷似的交互看着七濑和祐辅。 “为什么盛田操子不仅杀了鲤登明里,还要杀害明濑巡查呢?为什么她要在杀了鲤登明里之后,一直在现场待了四个小时。真是越想越不明白,不惜从冰箱里拿出东西吃喝都要待在现场的理由是什么?” “下面的话如果是从我的嘴里说出来的话,可能会让人怀疑我是否有资格作一个刑警。所以,就让这个人,边见祐辅君自己来做说明吧。” “在正式说明前我还要先说一句,就算是由我来说也不见得这种说法会变得有多认真,几乎全都是我自己的妄想。” “好了好了,你就把你的妄想说出来给我听听吧。” “首先需要强调的是一点就是,对于盛田操子来说,她对于明濑巡查这个特定的人物个人是没有任何动机的。之所以会对明濑巡查下手,是因为在鲤登明里之外,盛田操子必须再杀一个人。至于再杀一个谁,说出来可能有点像是在开玩笑,恐怕对她来说,随便是谁都可以。当初她的设想应该是等明里的母亲回来后将她的母亲杀死吧。” “原来如此,这点你跟她想的一样啊。” “啊?” “没什么,你继续。” “明里的母亲回家比平时晚了很多,这是明濑巡查来了。已经等了四个小时的操子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于是就将明濑巡查杀害后逃离了现场。她之所以要再杀一个人的理由——”祐辅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无论是明里的母亲也好,巡逻的警察也罢,总之无论是谁都行,操子必须再杀一个人的理由,我觉得就是为了取得平衡。” “平衡……?” 佐伯疑惑的视线从祐辅身上移到七濑身上。 “既然是交换杀人,交换的双方都需要确实地履行自己的罪行。与其说这是为了对方,还不如说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但是,芳谷朔美在第一次尝试的时候就失败了,袭击错了人,还将对方杀死了。当然,也可以认为曾根崎之所以会死是他自己不小心的缘故。但是,有一个人已经死了这点是不会变的。” 佐伯带着警戒的表情把视线移回到祐辅身上。 “一旦已经开始了的计划,半途中再要改变是很难的。芳谷朔美在进行第二次尝试之前就先跟未婚夫去了欧洲。在此期间,盛田操子顺利地杀死了鲤登明里。那么,按照一开始的计划,操子的任务应该是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她不用再做任何事。也不对,正确点来说,只要她配合朔美的第二次尝试再一次确保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就行了,这样一切就都结束了。” “说的没错。” “但是,现在请站在操子的立场考虑一下。自己已经杀死了鲤登明里,作为交换,芳谷朔美这一次必须要杀死盛田。但是,有没有保证朔美一定会再尝试一次杀人呢?如果她突然变得胆小了,说出不想再干了的话该怎么办?操子于是就开始疑心疑鬼了。” 佐伯朦朦胧胧地想到了祐辅接下去想要说什么,眼角开始稍微有点抽筋。 “对于操子来说,她必须防止朔美在中途放弃这个计划的事态发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操子也做好了向警察自首的觉悟,这样朔美也会被定个教唆杀人的罪名。这样的话对朔美来说好不容易鲤登明里死了自己却什么都没得到,还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她也应该不会背叛操子才对。但是,就算是搞错了人,毕竟已经杀了一个人的朔美,她的精神状态到底能能不能保持住呢?她可能会说,自己已经杀了一个人了,不想再弄脏一次自己的手,再说了只有自己要杀两个人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就算被问罪也无所谓,要死大家一起死,还是去自首吧。这种朔美承受不住精神上的压力的展开,是操子最怕出现的。所以——” 第75页 “所以,自己也再杀一个人的话就行了。是这样吧?”佐伯呻吟道,“无论是谁都行,只要再杀一个人就行了。两个人所承受的负担就平衡了。” “这样就公平了。操子就是想给朔美传递这样一个信息。自己已经杀了两个人了,你也不用犹豫了,去把目标盛田清作确确实实地杀死吧。” “而这次,被杀的却是朔美……” “因为操子的这种想法造成了完全相反的结果。她做地过分了。为了平衡交换杀人的负担,操子居然心安理得地把完全无关的人给卷进来,对于操子的这种冷酷,朔美感到害怕,想要去自首。察觉到这点的操子,先下手为强,把朔美给灭口了。” rendezvous 8 “……纸上谈兵。被主任这么教训了。” 七濑自嘲地说着泄气话。没加奶也没加糖的黑咖啡拿在手上也不喝,拿着调羹不断地搅拌着。 “虽然佐伯警官也在旁边给我援助,不过大家被吓住了,都在说,交换杀人?这算什么?又不是惊悚片什么的。” 虽然祐辅想到了在证明盛田操子的罪行之前,要说服搜查本部这件事本身就困难重重,不过看起来要比预想的还要糟。 虽然菜单上也有生啤,不过毕竟现在还是白天,只有自己点啤酒的话有点太傻了。随着七濑的牢骚,祐辅一开始点的黑咖啡,从第二杯开始往里面加了点糖和奶精。 “确实,现阶段只有些间接证据。没有任何实际的物证。” “还有人说,其实连间接证据都没。完完全全地否定了这种假设。” “咦?不会吧?儿童公园事件里不是从兇器上检测出了芳谷朔美的指纹吗?她想要杀死盛田这一点是不会有错的,另一个方面操子那一天去了东京,拥有铁壁般的不在场证明。这不就是交换杀人的间接证据吗?” “光是这样可不行。首先要先证明准备兇器的不是曾根崎洋而是芳谷朔美。就算退一步来说,认定她确实对某人怀有杀意,假设就算真的是这样,她的目标也不一定就仅局限于盛田。就算有指纹作为证据,证明确实是她袭击了曾根崎洋,但是也无法证明是她把曾根崎跟盛田搞错了。” “但是——” “那么,再退一百步来说,朔美确实是想要杀死盛田。而且,这是她跟某个人共谋的交换杀人计划,那么,这个共谋者就一定是盛田操子吗?” “这,因为——” “对盛田怀有杀意的人,除了他妻子操子外说不定还有别人。比如说职场上的对手、同僚之类的。” “但是,现在鲤登明里这个跟芳谷朔美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的女子高中生被杀死了,这无论怎么想都—— “这起案件说不定是完全不相关的其他事件。至少拥有杀害鲤登明里的动机的并不能断定只有芳谷朔美一个人。” 原来如此,这一点一点全都让祐辅感到头疼,被说是纸上谈兵扔在一边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只是外行人拍脑袋想到的,在现实中的搜查来说也就跟放个屁差不多。 “当然无论是那篇像是色情文学的小说也好,跟濑尾朔太郎的不正当关系而导致怀孕也好,这些都是围绕着芳谷朔美,以鲤登明里为中心发生的事情,这是确实的事实。朔美的给人的印象肯定不会是完全清白的。再加上在鲤登明里被杀的时候,她在欧洲旅游这一显得过于做作的不在场证明……” “也就是说,无法否定朔美教唆某个人去杀害鲤登明里这个可能性。” “是的。但是,也无法积极肯定这种可能性。就算能够肯定,说这某个人就是盛田操子也跳跃地太过厉害。” “朔美有意图袭击操子的丈夫的前情,这一点不能成为旁证吗?就算无法断定,但是应该也无法完全否定吧?” “说到根本,主要是因为能够否定这两个人有交换杀人的计划这一点的材料实在太多了。首先,就让能够互相委託对方帮自己杀人,那么这两个人之间肯定会有非常密切的联繫。但是,直到现在,这两个人之间的接点全完全找不到。” “说不定两个人本来就没有什么接点。这样的话,就一点都不奇怪了。在某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之后,发现互相有非常深的利害关系,两个人都有想要杀死的对象存在,为了确保双方的不在场证明,就开始商量交换杀人的计划——” “那么,她们是在哪里认识的呢?” “咦?嗯——这,这应该只要调查一下就会弄清楚吧。” “我们不认为盛田操子会有认识芳谷朔美的机会。我跟佐伯警官,还有现在正处于指导下的新人三个人调查了很多地方,那两个人毕业的学校,曾经工作过的地方,经常光顾的店家,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认为是两个人相遇的地点。根本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 唉。七濑很少见的非常露骨地忧郁地嘆了口气。趴到桌上。 然后马上抬起头,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祐辅的手腕。 “对不起。其实在这里责备你也没什么用。” “没事,请不要放在心上。” 第76页 “说起来,今天你可打扮地真干净。” 祐辅今天把一直披散着的头髮剪得整整齐齐,络腮鬍也颳得干干净净,不过好像有点不在状态。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头巾也没戴着,看上去好像要着凉了一样。 “那是当然,毕竟今天要约会嘛。” “难道,是她的意见?” “是的。啊,不对。” “被我说中啦。”七濑终于放下调羹,喝了一口咖啡,“你也不容易啊。虽然是得不到回报的单相思,不过从长远来看这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最近好像有谁跟自己也说过相似的话,只是一时有点想不起来是谁。 “这是误会。不对,好像也不能说是误会。” “人,就是要诚实嘛。你好好加油吧。” “我能抽根烟吗?” “请随便,能给我一根吗?” “你也抽菸?” “偶尔。” 祐辅给七濑点上烟,七濑吐了口眼圈,回到原来的话题上。 “交换杀人这个想法,乍看之下确实是很有可能的。不过在做了多方面的检讨之后,总觉得有点不太现实。比如说两个人是十几年的好朋友的话,在聊天的时候突然说道最近其实有个人恨得想杀掉这种危险的话题那还能说是有可能的,但是——” “这样啊,确实如此。如果不是有一起去酒吧或者美容院之类的很深的交情,而只是在某个地方偶然遇见的两个人的话,要说她们那么容易地就谈到想杀掉某个人这种掏心掏肺的话题,确实有点不太可能。” “就是这么回事。这就是瓶颈啊。” “果然如果没有什么确实的物证的话是不行的啊。” “只是这种可能。确实我也认为只有这种情况是可能的,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证明。” “关于鲤登明里和明濑巡查的事件,现场没有检查出指纹吗?” “如果是指不是鲤登家的人的指纹的话,确实有查出几个。” “咦?这样的话拿去对照一下不就行了吗?是不是盛田操子的指纹?” “到底会不是就是她的指纹呢?很难想像她不会不小心到留下这种证据,而且就算是要求她自愿提供样本,这也必须是在做好完全的准备的情况下才能提出要求。必须慎重再慎重,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那么芳谷朔美被杀的事件,在这起事件里犯人也没有留下任何有力的证据吗?” “没有,干得非常漂亮,什么都没留下。而且芳谷朔美到底是在哪里被杀,目前连她被杀害的现场都无法确定。” “不是在朔美自己的家里呢。” “初步调查显示确实不是。” “那么缠在朔美尸体上的绳子,包裹尸体的毛毯,还有纸板箱呢?” “这些东西当然全都调查过了,随便哪一样都是到处都有的货,没有任何一样是可以确定购买渠道的。” 七濑愤恨地把菸头按熄在烟缸里。 “至少我认为盛田操子肯定是有罪的。但是照现在这样下去,不要说逮捕了,就算是想要求她自愿来录笔录都做不到。说实话,现在正处于最糟糕的黏着状态。但是跟主任说了后,他却说是我自己在瞎琢磨,自己随便瞎定义黏着状态什么的。” * “这样啊。就是在这里停步不前了啊。” 千帆从祐辅那里刨根问底地问出了他期待已久的跟七濑约会的始末之后,知道了案件的搜查目前停滞不前,逐渐冷静下来,变得认真起来。 点的中杯生啤和大盘香肠在餐桌上摆了开了,酒会陷入短暂的沉默。 “——不过,在这么紧要的时刻,你还能把七濑警官叫出来约会,追求她,不愧是小漂,胆量不小啊。” “喂喂,不是我叫她出来的,是她来叫我的。” “啊?这不可能吧,你又在妄想了吧。” “怎么可能是妄想。”祐辅把沾了芥末的香肠送到嘴里,“是担心她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的她的上司,半命令地劝她稍微休息休息,她才会来找我的。” “稍微休息休息,难道她就会来找小漂吗?” “她就是来找我我又有什么办法。而且,我可没什么机会去追求她。只是陪着她,听她发发搜查停滞不前的牢骚而已。”祐辅说着大口大口地喝着生啤,“啊——而且一直在喝咖啡,喝得我胃都有点消化不良了。” “那么现在,就为了七濑警官来发挥智慧,在她面前做出男子汉的样子。” “我说,高千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嘛,纸上谈兵的智慧没用啊。这又不是电视剧,而是现实中的搜查啊,警方需要的不是推论,而是证据,证据。” “我说的就是要发挥智慧来找出证据啊。” “说的轻巧。而且,光是想出芳谷朔美和盛田的妻子共谋这个想法就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智慧了。” “对小漂来说,这确实是很有突破性的想法呢。还是关于杀害明濑巡查的动机和共犯者的平衡说也是。” 第77页 “只是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不问盛田操子本人是不会知道的。” 可能是有点介意千晓的心情吧,祐辅小幅地摇了摇头,含煳其辞起来。 “总之,我的想像已经到极限了。接下去,就算把我倒吊起来,我连鼻血都出不出来了。” “交换杀人啊。”小池先生好像已经完全从食物中毒中恢復过来了,以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气势一个接一个地吃着炸鸡翅,“确实,光是听着,就觉得那个妻子非常可疑呢。” “当然,估计就是她了。” “但是,她到底为什么想要杀了自己的丈夫呢,这个理由我还是有点想不通啊。”由起子把切得薄薄的香肠和番茄沙拉拌在一起,鼓起腮帮子塞进嘴里,跟啤酒一起咽下肚,“盛田本人说除了在夫妻吵架的时候一时兴起打了妻子一下以外想不出有其他理由。但是,如果光是这样的话,这种怨恨到底会不会上升到杀意呢?” “这可不一定啊。比如说,”在点了烤猪肉串之后就祐辅就保持着一本正经的样子,“比如说不是有在学校被老师骂了几句就自杀的学生吗?现实中也经常会看到这种新闻吧,知道有这种事情发生,我们总是会惊讶会有自杀这种想法那肯定是大脑短路了,感嘆会有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太不成熟了之类。但是对于自杀者本人来说,说不定他自己在平时也积累了各种各样的其他的烦恼也说不定。然后老师对他的责骂就成了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绝对不是外人所看到的那样,好像是突发的大脑短路了那么单纯。” “也就是说,放到这起事件上来说,对于盛田操子来说,丈夫打了她的那一巴掌,点着了她平时所积累的对丈夫的各种不满情绪咯?”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具体积累了怎么样的不满情绪,作为外人是不会知道的。盛田先生可能也不知道吧,恐怕就连盛田操子本人,要她列举出来也非常困难吧。人类的怨恨,就是这么可怕。” “原来如此,我学到了。”小池先生打着嗝,可能是啤酒喝的肚子涨了吧,开始改喝清酒,“不愧为人生三十年就被人恨了三十年的学长。” “谁三十年了啊,我可还没活那么长。” “但是,到底会怎么样呢?如果一直这样找不到证据的话,”由起子打开菜单,停下手,看了一圈众人,“如果无法证明盛田操子的罪行的话,难道……就这么成了悬案?” “有可能。” “不需要担心吧。”千晓干了一杯生啤,身体前屈着盯着餐桌,“咦?炸鸡翅已经没了?” “不要意思,匠仔,全被我吃了。” “再来一份吧。”由起子举起手,叫来服务员,“我想起来了,炸鸡翅我也一个都没吃到。小池先生也真是的,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鸡肉啊,这跟你的角色不配啊。” “哎呀呀,最近我想着要改变一下形象,可能是因为食物中毒的原因吧。” “喂,你们,这边的,这边的两个人,不要岔开话题,刚才匠仔说了不得了的爆炸性发言啊。” “啊?”只是关键的千晓确实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又点了一扎啤酒,“我有说了那么不得了的话吗?” “在说到事件有可能会变成悬案的时候,你不是说不需要担心嘛,言下之意就是否定了会成悬案的说法啊。” 啊啊。千晓一副没什么自信的样子挠挠头,“七濑警官那么努力,在不久之后事件就会得到解决吧,大概。” “还真是乐观,对你来说好像有点少见呢。” “现在可能已经找到证据了吧。” “喂,你这不负责任的发言也太不经过大脑了吧。” “专家就是专家嘛。不用担心,警察毕竟是专业的。只要确定了芳谷朔美的被杀害现场,做好一切后备准备,开出搜查令去现场调查的话,总会找出证据的。像是血迹啊,能够用来做dna鑑定的被检体之类的,肯定会有的。” “我说,匠仔啊,你有听我说的话吗?就是因为不知道这个被杀害的现场,所以才无从下手——” “芳谷朔美被杀害的现场的话,那就是操子的家。” “咦?” “就是学长去看过的,那个在洞口町的儿童公园旁边的公寓楼。” “……‘洞口之友’?” “那里的303室。就是盛田夫妻的房间。就是在那里芳谷朔美被杀害了。” 对于没有任何犹豫,就这么直接下断言的千晓,不仅是祐辅,其他三个人也被吓了一跳。 “为、为什么你能断言?” “因为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问的就是你这么断言的根据是什么?我先说一句,因为犯人是盛田操子,所以现场就是她的家这种说法可不行。” “嗯——好像头脑有点转不过来了,这个话题就等下次有机会——” 说着,千晓点的扎啤被摆了上来,坐在他旁边的千帆一把抢了过来。 第78页 “咦?啊啊啊,你做什么?” “你给我好好地回答小漂的质问。在你回答好之前,”刚才还在笑嘻嘻的千帆的声音一下子降了下去,变得有点吓人,“这个就先由我保管。” “怎、怎么能这样。” “高千,对匠仔来说,如果不让他喝点的话。”由起子在一边敲边鼓,“他的脑子,是转不起来的吧。” “那么,先给喝一口。剩下的如果还想再喝的话,就把你所想的全部都先吐露出来。” “好、好可怕。”由起子、祐辅和小池先生三人就像是雪山上的遇难者一样在桌子的一角抱成一团,发着抖,“高千,好、好可怕。这个表情,这个声音,比任何魔鬼刑警都要可怕。” “那、那么从头说起,”千晓也真是的,喝了一口扎啤,却没有全部对准嘴巴,连鼻子下面也沾上了白沫,“杀死芳谷朔美的是谁呢?” “这你还有什么好问的。”祐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是盛田操子啊。没有别人可想。” “那么,为什么操子要杀死朔美呢?她们两个人之间有交换杀人的契约在,换句话也说是命运共同体。” “一定是因为芳谷朔美中途变卦了。” “变卦了,怎么变卦了呢?” “想要去找警察自首吧。” “为什么?如果这么做了的话,身为共犯者的朔美也走到了绝路。” “这当然是是因为她害怕了啊。朔美本来就已经把完全无关的曾洋给卷了进来还把他杀了,而操子这个人却为了保持两个人负担的平衡,而故意把碰巧来到鲤登家的警察给杀了。朔美没有想到自己的合伙人居然是这么冷酷的一个人,于是变得害怕了。与其再弄脏一次自己的手,还不如以教唆杀人的罪名被逮捕。而实际上,她也确实准备去找警察投案吧,而被先一步察觉到的操子先下手为强——” “把朔美杀人灭口了,是吗?” “当然就是这样。” “这样的话,就有不自然的地方。首先,朔美被杀的时机太早了。她从欧洲旅行回来接受警察的问话是在二十九日,而那天晚上她就已经被杀了。这么短的时间,操子究竟有没有可能察觉到她想要去投案自首呢?” “说不定并不是操子察觉到她要去投案,而是朔美自己说了泄气的话,直接跟操子说不想再干了,自己不想再杀一个人了,想要退出之类的。” “这不可能。” “咦?为什么?” “这样的话,在二十九日朔美接受七濑警官他们问话的时候就会把全部真相全都讲出来了。” “这可不一定。说不定那个时候朔美还没有下定决心。要直接跟面前的警察明说实际上自己参与了交换杀人的计划什么的,不是那么容易的吧。” “实际上,我认为这里才是这个事件最大的一个关键。” 千晓若无其事地就把扎啤喝了个干净,千帆非常配合地又点了一扎。 “说起来,朔美跟操子,到底有没有见过面呢?” “……啊?” “七濑警官这么说过吧,根据到目前为止的调查,没有发现任何这两个人之间的接点。当然,调查才刚开始,今后可能会发现些什么线索。但是,无论怎么调查,都发现不了这两个人之间有任何关系——我敢打赌,最后的结论肯定是这样。以此为前提,所以我认为朔美和操子这两个人是完全不认识的两个人。” “等……等、等、等一下,匠仔,你……” “说不定有可能连对方跟自己一样是女性,也就是说连对方的性别都不知道。” “喂,喂喂喂,怎么可能!那,你想说什么?你是想说这两个人一起制定的交换杀人计划是完全猜错了?” “不是,应该就是她们两个人共谋的。” “那、那么,你是什么意思?这样你还说她们两个人互不认识,怎、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学长,学长。”由起子戳了戳祐辅的手肘,“说不定,匠仔喝地还不够多。” “我喝地也不够啊。小姐,请过来一下。”祐辅的嘴角喷着啤酒沫,叫住服务员,“特大扎啤,五扎。不对,十扎,再来十扎。” “啊,我还要鲍鱼和油焖笋。” “我要金枪鱼的生鱼片。” 小池先生和由起子趁机点了店里非常贵的几个菜。 “我还当你要说什么呢,又是这么有冲击性的话。而且,匠仔啊,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吗?” “根据啊。嗯,没有的东西也还是没有吧。” “你给我好好说明白。来来来,如果能顺利说服我的话,今天这一桌我请客。” “啊,小哥。”千帆马上举起手,叫来服务员,“炭火烤和牛一份,炙烤金枪鱼也来一份吧。” “这个看上去很美味的样子,我也要一份。”搭着千帆的便车,千晓也重新摆好架势,“——我认为她们两个人之间并不认识的理由之一,就是因为朔美的尸体被遗弃在常与神社。” 第79页 “哈?” “听好了,假设朔美被杀害的动机是杀人灭口的话,这种情况,操子是不可能在在‘洞口之友’的自己家里杀她的。” “等一下,等等等等,匠仔,你这话可说颠倒了啊,太卑鄙了。所谓的朔美的被杀现场是在操子的家里这一点并没有得到证实,是你自己擅自下的断言,以此为前提来解释也太狡猾了吧。” “所以我才这么说嘛。” “所以你才怎么说?” “操子把朔美的尸体搬到了常与神社,为什么她要特地这么做呢?” “当然是因为尸体很碍事啊。大费周折地把尸体搬个地方遗弃的理由还有其他的吗?” “正是如此。但是,请好好想一下,如果是为了杀人灭口而杀死朔美的话,一定会在一开始就选择一个就算把尸体留在现场也无所谓的地方。” “又不一定是一开始就计划好要杀她的。对操子来说说不定这也是无法预测的事态,一下子就变得不得不马上杀掉朔美。这种时候,哪还有功夫去找合适的地点啊。” “你是说操子是突发地杀了对方,而且还是在不能把尸体留在现场的地方吗?不知道操子还有没有其他帮凶,不过我认为是没有。拿个大纸箱装尸体,再搬到平板车上,费尽工夫,自己一个人搬运尸体是非常困难的作业。不仅麻烦,还很危险。那么为什么她还要特地这么做不可呢?” “不是说了么,是因为尸体很碍事啊,就这么放在现场的话,会变得非常麻烦——” “那么是什么事,会变得怎么个麻烦法呢?” “比如说,磨磨蹭蹭的话,丈夫就下班回来了。啊啊,可恶,知道了,我知道了,杀害现场确实是在‘洞口之友’。至少这种可能性非常高。所以操子才必须在盛田先生回来前把朔美的尸体处理掉。” “恐怕在盛田半夜回家前,操子就把朔美的尸体卷好,从房间里搬出去,放到车上。然后趁着盛田还在睡觉的时候,悄悄地把车开出去,把尸体运到常与神社遗弃掉,事件的经过应该就是这样。” “但是……如果她们两个人是互相不认识的话,操子要遗弃朔美的尸体又是出于什么道理呢?” “严格点来说,是遗弃到常与神社。” “啊?” “为什么操子要把尸体遗弃到常与神社呢?” “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行嘛,只要是人烟稀少的地方。” “说的没错。但是操子一下子就选了常与神社。这个选择其实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怎么说?” “就像刚才学长所说的,操子之所以会杀死朔美是出于不测的事态。也就是说是冲动杀人。所以杀害现场是‘洞口之友’的303室并不是出于操子的本意。当然,尸体不能就这么放在现场。必须找个地方遗弃掉。那么这个时候,对于犯人来说最合适的弃尸地点是哪里呢?” “这,如果可以的话——”祐辅把一块炙烤金枪鱼扔到嘴里,“最好是被害者,也就是朔美的家里,又或者是那里的周边地区,这才是最佳选择。” “说的没错,但是操子却选了常与神社,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呢?” “因为操子并不知道朔美住在哪里。” 祐辅大张着嘴,筷子停在半空中,整个人凝固住了。 “这才是这个事件最关键的地方。操子和朔美,都不知道自己是跟什么人合作的。” “那、那么……她们是怎么……?” “因为两个人互相併不认识,所以也不知道对方住在哪里,恐怕操子是在看事件的新闻的时候才第一次知道芳谷朔美这个名字的吧。” “等一下,匠仔,不要说的那么快。再详细说明一下,互相不认识的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合作的?怎么缔结的交换杀人的契约?” “说到这里,两个人之间唯一的一个接点终于登场了。那就是常与神社,严格点来说,就是‘天狗吊’。” 千帆、由起子、小池先生手上的筷子、酒杯一瞬间都停了下来,不过马上又开始了吃吃喝喝,边吃边仔细听着千晓的解说。 “是谁先提出交换杀人的,这不问她们本人是不会知道的吧。为了方便,就认为是朔美先提出来的吧,然后让我们继续说下去。” 千晓喝了口酒润了润喉咙,吐了口气。 “朔美非常憎恨以怀孕要挟把未婚夫逼入绝境的鲤登明里,那部像是色情文学一样的私小说以她为原型,对她的自尊心也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虽然对鲤登明里怀有深深的杀意,但是却不能随随便便就赋予实施,这是她听到的就是‘天狗吊’的传说。” “然后,她就去了常与神社吗?” “我不知道朔美是不是相信丑时参拜的效果,说不定她认为用钉子钉一下并不会有什么实际效果,只是为了泄愤罢了,不过这也说明了她对鲤登明里的恨之深刻。她就是在那里发现了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另一个对‘天狗吊’非常认真的人物的存在,那就是盛田操子。” 第80页 “但是,参拜‘天狗吊’的还有其他很多人啊,为什么她就从那么多的人里面盯上了盛田操子呢?” “具体情况也只能靠想像,说不定操子留下了什么特殊的有规律性的痕迹吧。也就是说并不是只有一次,而是好几次都留有相同的某个非常明确的特徵。” “所以才会给朔美留下印象啊。会发现这个特徵,说明朔美本人也去参拜过好几次啊。” “这是当然的。朔美感到这个人原来也是认真的啊,于是就想办法跟对方联繫上。” “怎么联繫?” “这也只能靠想像了。比如在‘天狗吊’的物品上做上什么记号,把联络方法什么的传达给对方之类的,当然前提是不公开双方的真实身份。” “这个时候,交换杀人的计划已经进入开始阶段了啊。” “是的。如果计划有进行实施的可能性的话,一直到最后都一直保持双方身份的隐秘才是贤明的判断。明明是合作者,但是两个人之间却没有任何接点,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在此基础上,再有确实的不在场证明的担保,这才是交换杀人最大胆的地方,也是最大的好处。于是两个人就隐瞒着自己的真实面貌,开始了联络。” “她们是怎么联络的呢?啊,我问得也嫌烦了,反正这也是只能靠想像了吧?” “是的,比如说,用树洞做联络用的邮箱,写下交换留言什么的。” “啊,原来如此。” “想要杀害对象的身份,以及自己能安排的拥有确实的不在场证明的时间日程,通过交换留言,计划得到稳固。” “理论上来说我大致明白了……只是。”祐辅揉了揉眉头,“只是,这种事真的可能吗?互相连名字都不知道,脸都没有看到过,跟这样的人合作交换杀人什么的。就算带着半开玩笑的心情约定好,真的能够在关键时刻付诸实施吗?” “这就要看她们两个人到底有多么认真了。又或者是,在交换留言的过程中,被常与神社所酝酿出来的妖气给感染了……” “总之,按顺序先是由朔美杀害盛田,但是她却搞错了对象,导致了曾洋的死亡。” “这出乎意料的情况应该会让操子非常困扰吧,发生这种紧急事态时的联络方法一开始应该也准备好了吧。朔美留下话说把杀害盛田的计划延后,总之鲤登明里那里先拜託了,就跟未婚夫一起去欧洲旅行了。” “在此期间,操子将鲤登明里杀害,然后为了保险起见,就又杀了一个人。” “因为操子必须警戒曾经失败一次的朔美会中途卸梯子的危险性。所以,她就又把明濑杀了。在平衡了双方的负担的同时,也暗示了自己的觉悟。” “觉悟啊。就像是:如果背叛自己的话,下场如何我可不知道哦,这样?” “应该是吧。但是,实际上接收到操子所传递的信息,感受到她的觉悟的重压的朔美,悄悄地改变了行动方针,反正不得不再杀一个人,那么还不如不杀盛田先生,而是把操子杀了对自己才最有好处。” 嗯?祐辅稍微困惑了一下,马上就想通了,好像忘了动筷子一样,不断的点着头。 “反正碍事的鲤登明里已经死了,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去杀盛田先生了,那么还不如把操子杀掉灭口,把交换杀人的计划永远埋藏在黑暗中,自己才能一直出于安全圈内。当然,这个时候,芳谷朔美还不知道跟自己共谋的就是盛田操子这个女人,只知道是想要杀死盛田先生的某个人。” “但是,就像操子不知道朔美的名字和家庭住址一样,朔美应该也不知道操子的真实身份啊?” “这时候就又用到了作为联络邮箱使用的树洞。朔美在那里写下想谈一下关于下一次杀害盛田的计划的留言,然后躲在暗中监视着来确认留言的操子。” “虽然来常与神社参拜‘天狗吊’的人很多,但是会使用树洞的只有自己的合伙人,所以朔美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就是这样。发现了取出自己留言的对象后,跟在她的身后,一直跟到洞口町,于是朔美——” “冲到房间里,想要杀死操子,但是却遭到了操子的反击。” “说起来,自己正当防卫杀死的女人,其实就是跟自己合作交换杀人计划的合伙人,我也不清楚操子当场有没有察觉到这点,不过最后她总算是发现了。” “因为她把尸体遗弃在了常与神社。” “是的,对操子来说,眼前倒在地上的尸体跟自己的接点只有‘天狗吊’,要马上选一个地方去遗弃尸体,除了那里也想不到其他地方。” “兇器是什么呢?” “恐怕抵抗中的操子无意之间抓到的东西,那么当然是在盛田家的某个东西吧,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会想办法把那个东西藏起来吧——不,说不定早就处理掉了。” “如果被害者有出血的话,室内应该能检测出鲁米诺反应。问题就在于,要拿到对盛田家进行搜查的搜查令所需要的材料到底能不能集齐了。不过,这是专家需要考虑的问题,交给警察就行了。” 第81页 “但是啊……”由起子放下筷子,有点害怕地抱着自己的身子发着抖,“如果匠仔的假设是真的话,芳谷朔美就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一直被鲤登明里操纵着啊。甚至包括她自己被盛田操子杀死以及‘天狗吊’在内所有的一切。” “这可不对,小兔。” 直接否定由起子的是千帆。 “为什么?” “如果一切都按照鲤登明里自己写的剧本来进行的话,我觉得,如果不是芳谷朔美本人来将她杀死,就没有任何意义。” “真的是这样吗?” “你好好想一下,在被朔美杀害的瞬间,心里想着,看吧,果然一切都按照我的剧本在进行,真是个笨女人,连自己被操纵了都不知道。像这样在精神上处于高高在上的地位,从内心嘲笑着朔美而死,包括这一切在内,这才是鲤登明里想要的。但是,事实上却是被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人给杀了,这样不是一切都没什么意义了吗。而且,我觉得她会非常疑惑,自己种下的种子为什么会结出这么个果实,在完全无法理解的情况下,就这么死了。” “也就是说,‘天狗吊’——” “会以这种方式操纵芳谷朔美,鲤登明里一定连做梦都没想到过吧。她现在一定因为做了多余的事而后悔莫及吧。当然,前提是她如果知道了朔美她们的计划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