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探物语》 第1页 《星探物语》作者:hexbe 文案 《星探物语》是星城探长系列作品的番外篇,该篇章由六则脑洞各异的故事组成,每个故事由一件物品贯穿——“桃花雨”展现主人公展青云和白岩穿越回宋朝的故事;“犯罪心理画像”记录了一段难忘的破案经歷;“普通啤酒”则是轻松喜剧的日常闹嗑。六则故事共同为读者展现主线外的特别舞台。 内容标籤: 搜索关键字:主角:展青云 ┃ 配角:白岩 ┃ 其它: 第1章 i. 桃花雨 这天夜里,展青云做了个梦。 梦里他成了替人代写书信的先生,在江南。 摊子摆在巷口,左手边是个茶楼,右手边是个脂粉铺子。他握了笔,边写来客口中的家长里短,边听茶楼里说书先生檀板一敲,道是近来江湖上吶,又出了几件大事。 出的什么事呢? 有说庐州大批官银被劫,惊动京城;有说武林名门易主,全派譁然;也有说刀鬼收了个关门弟子,天赋异禀,果真英雄出少年。 展青云听在耳里,始终神色淡淡。他一封信写至末尾,蘸两下墨,续道“娘万事安好,儿勿念”,便搁下笔,将信给了面前的耄耋老人。 老人连声道谢,谢过之后,颤巍巍走了。 展青云坐着不动,未几,他摊开手,手心处躺了个纸团。 这两日都在下雨,淅淅沥沥的,搅得人心烦。 没什么生意,展青云捡了本三国志来看。正看到“曲有误,周郎顾”时,桌上被人敲了敲,展青云抬头,只见有人撑着把六十四骨节紫竹伞站在他跟前,清俊挺拔,狭长的丹凤眼弯起,朝他问道:“先生招人吗?” 展青云合上书,反问:“这么小一个摊子,我招人来作甚?” 那人笑道:“至少能在先生累时,替先生一替。” 他收了伞往书信摊的篷子底下钻,有雨水顺着伞尖滴在他的靴面上,他也不甚在意。未待展青云开口,他继续笑道:“在下白岩。” 展青云敛下眼,不知在想什么。茶楼里依旧喧闹,隐约能听到“再说这锦毛鼠白玉堂啊,生得一副好相貌,用杜子美诗中的‘皎如玉树临风前’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雨由小转大,路上行人神色匆匆。 卖伞的吆喝从不远处传来。 过了许久,展青云才起身道:“展青云。” “你要留,那便留下吧。” 白岩笑,愉悦地道了句“有劳老闆照顾”,而后抖开伞立在摊前。展青云侧过脸看,伞面上绘的是灼灼桃花。 两人一处待了半月,渐渐熟识起来。 白岩不再先生长先生短地唤展青云,而是随意叫,今天是青云,明日心血来潮,成了老展。 展青云不仅没反驳,偶尔还会应上两句。白岩更得劲了,握着新买来的狼毫笔,瞎哼小曲。 他的字和展青云的风格迥异。展青云的偏规矩,遒劲有力,而白岩似乎是散漫惯了,字如其人,一下笔便飘,若非有心把握,差不离就是狂草了。 他给人家代写情信,写完“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后,把摊子交给展青云,自个儿去卖茶水的婆婆那要了碗杨梅汁。 等捧着碗回去,白岩看到展青云周身围了一群姑娘,是从脂粉铺中过来的。说来也奇怪,明明展青云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可围着他的姑娘,一天天的,只多不少。 人家姑娘说九句,他回一句,还是出于礼节。偏偏如今的姑娘就吃这套,展大哥展大哥地叫,说自己不识字,找展大哥给她写“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白岩靠在茶馆的墙上看热闹。 暮春已过,天渐渐热了起来,白岩喝两口杨梅汁,愉悦地眯起眼。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偶有眼熟的姑娘路过,他便拉长了调子道:“嘿,这会儿在写信的是展青云啊。” 那姑娘闻言回头,双眼一亮,捏着手帕找她展大哥去了。 白岩就站着乐。看展青云情诗一首又一首地写,更有胆子大的,递了手帕过去,被展青云婉拒了。许是白岩幸灾乐祸的意味太过明显,展青云抬眼望过来,隔着人群,和白岩的视线对上。 莫名地,白岩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接下来他听到展青云和一个黄衫姑娘的对话。 “展大哥,你说你已有心上人,不知是哪家姑娘?” 展青云没回话,而是定定望着白岩。 众人顺着展青云的视线看去。 有人结结巴巴问:“是、是他?” 展青云露出笑来。他的神色温柔极了,缓缓道:“是他。” “咳咳——”正喝着最后一口杨梅汁的白岩差点当场呛死。他呛了一阵,待反应过来展青云说了什么,赶忙捏着碗往茶水摊走,落荒而逃似的。 展青云弯了眼,这回是真心实意的笑。 不多时,人散光了。展青云从袖中摸出条手帕,上头写着:锦毛鼠已无嫌疑。 疑兇约莫三日后抵达此地。 拐角处,白岩从信鸽腿上取下纸条,纸条上写道,至多五日。 既是梦,那自然有清楚,也有朦胧。 此后的画面便模煳的很,也断断续续的,一会儿是白岩伞上的桃花,开在雨中;一会儿是他坐在书信摊前,白岩想一出是一出,正提笔画他。此间又下过几场雨,哀婉缠绵,和着茶楼上吴侬软语的咿呀小调,是独有的江南味道。 梦中三日一晃而过,画面逐渐由模煳转至清晰。 书信摊被推翻在地,展青云抽出藏在画轴里的剑,足尖一点,翻身跃上房顶,直指来人。那人功夫不赖,见招拆招,咔哒咔哒,屋顶上瓦片响了一轮。他一路后退,勐然发觉身后有异,挥剑去挡,砰砰砰砰砰,回头看去,是从腰间拔出软剑的白岩。 白岩朝展青云一挑眉,挑衅道:“御猫,要不要打个赌,看谁先抓到人?” 展青云回之一笑:“好啊。” 话罢,他反手挽了个剑花,刺向目标。那人矮身避过,随即蹬在屋旁的树上,一个借力,跃下屋顶,隐在了小巷子里。展、白二人见状,提了轻功,紧随其后。 二人追了一路,那人终于体力不支,落于下风。眼见着快要将人抓住,变故突发。 有迎亲队伍打街边过,那人飞至轿边,劫住新娘。 所有人皆立于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可这所有人中,不包括白岩,或者说,白玉堂。 他的剑法向来奇诡多变,人未动,剑先行。 他一剑噼开轿子,剑锋一转,落在了那人的胳膊上方,那人连忙用新娘去挡,却正好遂了白岩的意。白岩上前接住新娘,另一头,展青云已将人制服于地。 官府的人来了又去,展青云和白岩并肩走在街头。 “你输了。” “所以,御猫大人想要我做什么?” “愿赌服输?” 第2页 “自然。” “那……”展青云侧过脸看白岩,学着白岩之前的样子,挑眉笑道:“我看那新娘的喜服不错,不如你穿上试试?” 梦境戛然而止。 展青云睁开眼,低声道:“白岩,白玉堂,锦毛鼠。” 第2章 ii. 相声 骆远在路边摊坐下时,正好听到隔壁有几个穿校服的半大孩子在认真念些疼痛,哦不,应该说是非常文艺的句子。其中有句他听得尤为清楚——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他啧了一声,心道真酸,过了会却掏出根烟点上,暗道其实也没错啊。他和安淮,不就是这样吗? 那是在许多年前的高中时代,教务处的随机分配让他们成了同班同学。安淮长了张极具欺骗性的脸,看起来又乖又天真,于是给许多人留下了很不错的第一印象——包括他当时的同桌。同桌小伙伴性格偏外向,在老师排完座位后,拉着安淮哥长哥短地自我介绍着,时不时还夹杂着两句诸如“以后哥罩你”、“没在怕的”之类话像要在黑社会出道似的,让后排仍处中二期的骆远嗤笑了许多次。 或许是因为盛情难却,一直睁着大眼睛,看起来非常好拐卖的安淮弯了弯眼,开了口。此后的半个小时,大概能列为同桌小伙伴年少的十大__影之一了。安淮表现得活像个话桶,还是可再生的,倒完一桶又一桶,话语间从不喊累从不停顿,生动形象地为同桌小伙伴展示了什么叫作真正的“声声不息”。同桌坐在那,看安淮小白兔似的脸,听安淮仍在滔滔不绝,三观俱裂地想,“原来一个人设的崩坏可以来得这么快。”就连后排翘着二郎腿觉得“老子最酷你们这群愚蠢的凡人”的骆远,也在短短半个小时内变了几次脸色,最后得出结论——“这位同学或许不是一般的凡人。” 就这么过了一周,那饱受摧残的同桌终于向班主任提出了换位申请。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往下看,还没斟酌出该给安淮换个什么位置,就看到角落里的骆远举了手。 “老师,让他坐这吧。”话音刚落,骆远便看到前面的安淮转过头,朝自己笑得很是好看。骆远愣了愣,转笔的手突然停下,突然想,“原来我也是个看脸的人吗?”——即便我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那他话多怎么办? 当然是噎到他没法回嘴了。 骆远满意地恢復了那“老子天下第一”的中二表情,等安淮搬完书坐到自己的身边时,伸手捏住了他的右脸。 真是谜一样的熟悉感。 成为同桌的两人很快熟稔起来。那时候他们的座位还不是流动的,所以开学时安排在哪,整个学期就一直在哪。他们坐在左侧靠窗的倒数第三排,骆远在里,安淮在外,两侧堆着能够到天花板上的教材习题之类。像是砌了两道墙,墙外是老师同学,墙内是同桌二人的小世界。 了解得越多,骆远越觉得安淮严重的“表里不一”。安淮看起来很瘦,喜欢穿件白t,风一吹,t恤晃晃荡盪的,像是套在根竹竿上。偏生他食量大得很,一顿吃三碗,吃完骆远问他饱了没,他认真感受了两分钟,说了句:“还行吧,不饿了。” 骆远表情复杂,伸手搭在安淮腰上,捏了捏,问他:“吃下去的东西都到哪去了?不长肉,也不长个。” 大中午的,安淮刚吃完饭有些犯困,于是打了个哈欠,懒懒道:“应该是长成帅气了吧。” 他长相偏小,或者说是偏“奶”,双眼又干净又亮,非常能激起广大女同胞——甚至包括初中部学妹们的母性。经常有女同学和他交流时,眼神里会浮现出例如“我们家乖崽怎么这么可爱”的内容,用饭圈的话来说,大抵就是女友饭他一个没有,老母亲饭却是一抓一大把。然而安淮对自己的定位却一直都有些偏差,他执着地认为自己是一个英俊冷酷又帅气的男人。 ……也不知道是怎么从镜子里看出来的。 骆远闻言“啧”了声,一手勾上安淮的脖子道,“帅气,哪儿呢?你怕是对自己的定位有些偏差,唔,也不大,就隔着个马里亚纳海沟吧。” “小骆同学啊。”安淮边拖着骆远往前走边道,“年纪轻轻的就瞎了,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十三亿人都沉默了不转不是中国人。拿破崙曾经说过,对真相的不充分尊重会使人变得面目狰狞质壁分离,最后堕入黑暗的深渊。” 骆远撸了把安淮的头髮,露出笑来:“成,你接着编,拿破崙棺材板我给你按住了。” 中午十二点多点,太阳大的能直接将人烤熟。骆远勾着安淮尽往树荫底下走,头顶是烦透了的蝉鸣声。走到快没什么人的角落时,骆远忽然转动安淮的肩膀,给他来了个壁咚。 骆远速度够快,姿势够帅,加上头顶长势颇好的枝叶以及背后灿烂的阳光,使得此时的氛围十分具有少女漫的气息。他这人天生适合摆拍,不管是角度还是眼神,都能称得上是装逼界的楷模了。他深深看着安淮的眼睛,许久开口道,“感受到什么是帅了吗?我牺牲点,你好好品一品。” 安淮:“……” 骆远眨了眨眼,喉头是硬压着的国民素质十三连。他望着骆远的脸,忽然道,“我有个问题。” “什么?” “既然我都不耻下问了,那你要认真严肃地回答我——”安淮弯起嘴角,眼里亮晶晶的,“这墙在太阳底下攒了半天热气了,你的手不烫吗?” 骆远:“……” 他噎住,很快反应过来,顺手在安淮脸上轻轻摸了一把,耳语道:“你觉得呢?” 许多人在吵完架、斗完嘴后都会恨恨的想:“我当时不该那样的。” 总觉得肚子里揣着百八十个能让自己看起来更酷更帅更加干净利落的方案,好好整理一番,码出来约莫能出本个人专用兵法。奈何这群人大多是纸上谈兵的佼佼者,一到实践,立刻就完球了。安淮一直都不属于这类人,但那一次——事后他回想起来,自己的反应确实不够好。 他可以做的更好的。 他可以切换出吊儿郎当的神情去反调戏骆远,摸脸摸腰甚至半真半假地亲过去,都是男生,亲个脸没什么大不了。他也可以继续做他的“小太阳”,底气十足,丢下句“去去去摸什么摸,这可是受国家特级保护的绝世美颜,精装的,只许看不许摸”,而后甩手走人。 ……怎么着都行,然而他的反应,显得过分……唔,文静了。 他站在原地,一双耳朵渐渐染上了红晕,脑中的念头接二连三涌来。 “他在干什么?”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什么意思? 幸而他大脑的当机时间并不算长。在骆远接着抛出句“怎么脸都红了”后,安淮睁着眼睛说起了瞎话:“这不是被你烫的吗?” 第3页 他似乎天生适合抖机灵。 “是吗?”骆远不置可否,声音有点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安淮说话。他的情绪同气氛一样,陡然由高到低,使得安淮的那句瞎话瞬间变得干巴巴的,安淮忽然有些拿不准他想干什么。 “安淮,我想知道一件事。”骆远开口道。 “什么?” “你是不是……”骆远顿住,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喜”字,将话拐了个弯,“你以后想上哪个学校?” “你会离开这座城市吗?” 以前他们不是没有谈论过这个问题。都是高中学生,生活的重心是学习,面对的最大压力自然也是升学压力。你以后想在哪里上学呢?沿海还是内陆,是留在家乡,还是跋涉千里……所有关于未来的想像,他们都曾谈论过。那时候安淮在啃苹果,闻言笑嘻嘻道,“我要去做个木工……鲁班那样的。” 骆远很是意外:“什么?” “就……干个几十年的手艺活啊。”安淮弯着眼,咬下一大块苹果,边嚼边道:“然后肯定会有人扛着相机来採访我,哇,隐藏在人海里的帅哥手艺人。接着新闻上就报导,百年传承匠人精神,新一代青少年的表率,感动了无数国人……那我要怎么回答呢,我肯定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骆远哭笑不得:“梦里常发生呢吧?” “对啊,你知道你那会在干嘛吗?” “干嘛?” “你给我挡记者啊,‘不好意思让一让,我们淮哥不接受採访’。”安淮啃完最后一块苹果,抬了手,将果核抛进垃圾桶里。 “不许动手动脚的啊,我得学习了。” 那时骆远只当他满嘴跑火车,满肚子嘲讽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便看到安淮翻开课本认认真真看了起来,只好偃旗息鼓。 后来,忘了是几年之后,再次忆起这件事的骆远才明白,安淮的那席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干个几十年的手艺活啊、你给我挡记者啊——我想像的未来里,是带着你的。 而此刻,骆远和安淮面对面站着,骆远说:“你会离开这座城市吗?” 安淮微微眯眼,反问道:“你觉得……我会离开吗?” 骆远斩钉截铁:“不会,我希望不会。” 他说的是“我希望”,而不是“我觉得”。是包含了自己真心实意的希望,而不是对无关紧要的人、事物的所谓直觉或是随意揣测。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明白地表达自己对安淮的重视。 “那……”安淮拖长了调子道,“我想也是。” 于是他不仅言出必行,留在了这座城市,还附赠给骆远一份足够惊喜的大礼——随骆远一同考上了星城警校。 回忆里走马灯似的,一晃就是许多年,现实里却只过了几分钟。面上过很快,骆远跟老闆道过谢,开始他吃面前的必要步骤,挑葱花。 “啧,安淮不在你就开始挑食咯。”展青云不知从哪个疙瘩里钻出来,往骆远对面一坐,掏出手机咔擦咔擦连拍几下,随后朝骆远晃了晃道:“罪证可在我手里,自己看着办吧。” “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泯灭,你摸着你那少得可怜的良心说说,要不是我当年聪慧地、有预见性地答应和你拼桌,你能认识我并且得到我的帮助吗队长?”骆远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展青云,手下还在欢快地挑着葱花。 “……” 展青云捏着手机,佯作为难道,“那行,看在你这么深明大义的份上,打个八折,一张一百,支付方式随你挑。” “一把年纪了还欺负年轻人?队长,我对你很失望啊。”骆远睁眼说鬼话,筷子一夹,顺走了展青云碗面上的荷包蛋。 展青云嘆道:“我发现你跟安淮越来越像了,下次开会你俩都戴名牌吧,不然我怕我认不出来。” 骆远说:“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夫夫像吧。” 展青云问道:“你跟他说了?他答应你了?” 骆远说:“还没,但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展青云道:“二狗,你变了,你不再是当年警校食堂里的你了。” 骆远说:“大狗,我没变,变的是这个世界。” 那是五年前。 端着餐盘在食堂绕了一周后依旧没找到单独空位的展青云,深沉地望了会儿小炒窗口前那块写着“第二份半价”的牌子,认定这就是今天食堂爆满的原因。 这话说的当然不是警校里的老师同学们手拉手轮番去食堂秀恩爱,而是大多数人都……一顿吃两份,因为一份实在是太少了。展青云认命地站在人群中央,他打算拼桌。 但找谁呢? 他听见有人喊了句:“嘿,同学拼桌吗?” 展青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有个长得十分……虽然这么形容一个男的有些奇怪,但他还是想说,乖巧,有个长得十分乖巧的男孩子在向他招手,问他要不要一起坐。 展青云想,如果当时要他给安淮打个印象分的话,那绝对是满分。 他忽然有点明白学生时代那些女同学突然泛滥的姨母心是怎么回事了……长腿一跨,展青云向那边走去。 “谢谢了。”展青云道。 “好说。”安淮叼着勺子自我介绍:“我叫安淮。” 坐在安淮对面的骆远适时接过话头,笑道:“骆远。” “展青云,刑侦班老师。” “诶?”安淮和骆远对视一眼,齐声道:“老师好。” 展青云:“……” 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揣着怀疑望向二人,只见他们已经在若无其事吃饭了。于是只好随口嗯了声,埋头吃面,时不时听到诸如“骆远你怎么又挑食,你行不行啊”、“我行不行你不知道?”、“……”、“怎么不说话了”、“卧槽你刚才在说什么,你丧心不丧心病狂不病狂啊”之类的对话,展青云觉得,这两人的关系好像也不太对。 这奇怪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展青云拌着现场的相声表演吃完饭,跟同桌两人道别时,安淮问他:“老师你回办公室吗?” 展青云道:“对,怎么了?” 安淮说:“那一起走吧,顺路。” 展青云问:“去刑侦组?” 安淮笑了笑,肤白、貌美、神色无辜。他坦然道:“对啊,去报导。” 展青云:“……”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刑侦组新教员?星城警校东部校区毕业的骆远和安淮?”他挑眉,望向两人,凉凉道,“你们俩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啊?二位老师?” 第4页 展青云道:“也对,我好好回忆了下当年的你,发现……大概已经不会说人话了?” 骆远说:“过奖过奖,我们这叫神仙说话。” 展青云:“……行吧,先把正经事办了,接下来你要神仙说话还是妖精打架我都管不着了。” “啧,衣冠禽兽斯文败类,去老大那举报你开黄腔了。”骆远随口道,语气懒,神色散,像个吃饱了撑着的二世祖。 不过很快,他收起笑,严肃道:“线索又断了。” 展青云皱眉,问骆远:“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九点左右,负责那批货的线人失踪了,十一点多的时候,安淮在码头发现了他的尸体。”骆远抬眼看展青云,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队长,为什么每次对方都能先我们一步做出行动呢?” “究竟是我们的同事缉查能力不够强,还是……” 隔壁桌的高中生已经走了,现在坐着的是一群__女,空气中瀰漫着劣质香水的味道。 展青云弯起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出声响。 笃笃笃……笃笃…… 那是一串摩斯密码。 “你怀疑我们有内鬼?” “对。” “有没有什么猜测?” “缉毒署——高层。” “也是。” 骆远低头望着碗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再抬头,就又是那副肾虚样。他站起身道,“回家啦,猫崽你记得结帐。” 展青云配合他:“给队长起绰号,扣你工资。” 骆远哼笑:“得了吧,上个月工资还没发,再这样我得去天桥下卖艺了。” 他故作轻松走到巷口,装作不经意回头看,展青云果然没什么胃口地搁下了筷子。 所有的毒品销路都指向一家皮包公司,而公司的背后推手……骆远没什么表情地笑了笑,突然觉得当年入队时的宣誓,在如今看来,显得尤为讽刺。 昨晚下了场大雪,现在还没化干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全副武装,却依旧哆嗦。他朝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当年也是这么一个天气,安淮站在天台上,对着贩毒头子,极为冷静地开了枪。 那是安淮第一次杀人。他面无表情,在第一枪之后很快又补上了数枪,直到确保罪犯断气。 冷静、果断、狠决,这才是他。 他的外貌太具有欺骗性了,以至于屡屡让人忘记,能进刑侦大队的,又怎么会是天真单纯的小兔子? 那天他把枪别进腰间后,侧过脸问站在一旁的骆远:“有没有被你淮哥帅到?” “还行,就是比我差点。”骆远一如既往地不会说人话。他盯了会儿安淮的手,说道:“等下不把手洗干净别往我兜里揣啊。” 安淮果然一点就炸:“滚滚滚,谁要把手伸进你口袋里了。” 而三年后的今天—— 骆远一把拉过站在面前的安淮的手,佯作无奈道:“没洗就没洗吧,谁叫我得给你捂一辈子呢?” 第3章 iii. 犯罪心理画像 “您好?”一道女声传来,江北翻看文件的手停下,微微侧头看向来人。 “江学长,后台播放器出现了点问题,”说话的人一头清爽短髮,露出的耳朵尖即使是在调低亮度的报告厅也能看到泛红的颜色,“所以,所以可能需要您再提供一份播放源件。” 江北略带疑惑地看向这个女生,不过三秒,他眼里的探究被笑意取代,回了声好。被看的人被这一笑引得越发脸红心跳,匆匆道了声谢,拿着东西跑开。 “犯罪心理画像这一块的研究,我希望由我的学生江北来给大家介绍,江北——” 台下骚动起来。 江北看向李教授,点头致意的同时迈上台阶。两人错身而过,占据一整面墙的电子屏上出现江北今天的演讲题目。 “大家好,两年没回母校,已经全是生面孔了,还都带着朝气和决心,嗯,很像当年的我。” 底下是笑声,乏味枯燥的学术演讲氛围在江北两句话下就活络了许多。简单的开场白之后江北切入正题,带着微微笑意的脸也严肃起来。 柳砂紧紧捏着那个冰凉的透明u盘,站在后台,痴痴看着台上的人。 “怎么样怎么样?”个子稍高的女生,转身问道。 柳砂把u盘丢她怀里,嗔怪道,“丢死人了,快拿去!” “这不是给你创造机会嘛。” 女生拿着u盘施施然离开,柳砂转过头,继续看向台上。 柳砂是因为江北才选择考入星城警校的,尽管,江北却并不记得她的存在。入校之后她才知道江北有多优秀,越是了解,越是觉得难以企及,曾经想要跟他并肩的想法,竟是越发的难以实现。 不会的。 柳砂暗下决心,她一定会站在江北学长身边。 “下面是自由提问时间,三次机会,大家要把握好哦。” 主持人在台侧串场,底下又是一阵骚动,她说完随即转头小声问江北: “江博士,是您自己挑人?” 江北带着淡笑点头。 柳砂看了一眼,自觉到台下拿话筒准备跑腿。江北随意挑了两位同学,问的都是比较学术的问题。眼看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众人越发踊跃,后排女生一声尖叫,喧闹的汇报厅诡异的安静下来。 “看来这位同学成功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那么最后这个问题就留给她吧。” 江北站在聚光灯下,脸上笑意吟吟,半开玩笑道。 那女生胖胖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那个,老师您好,我其实不是学犯罪心理的,我是隔壁刑事科学的,今天就是专门冲着您的美貌……啊不是不是,是沖您的‘学术成就’来的……”底下笑声大到要盖住话筒的音量,就连台上的江北也是忍俊不禁。 “哎呀我在说些什么,算了算了,我也不懂,就不问您学术问题了,我就替在做所有冲着您‘学术成就’来的同学们问一个都比较关心的问题好了。” 家都猜到她想问什么问题,柳砂悄悄抬眼去看正微微笑的江北,心脏激烈跳动。 “不得不提醒一下这位同学,你问的问题我有权选择缄默,如果我回答了,请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保持五分怀疑。” 底下又是一阵闹笑,大概是没想到牛逼的学长竟然有着如此平易近人自带幽默的属性。 “那我就问了啊,”女生吸口气,“那个——学长你有男朋友吗?”这话一出,众人均是大跌眼镜,嘘声笑声混杂。 江北不动声色,“这个问题,我选择回答,”他挑眉一笑,儒雅英俊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挑逗的感觉,“男朋友,现在是没有的,至于以后,谁能说的准。” 报告结束后,一行人边走边聊。 “你啊你,这么大人了还是喜欢搞些恶作剧。” 李教授头髮花白,身着正装,台上讲起兇杀案例时不苟言笑,台下数落起江北来像个老头子。 第5页 江北笑着摇摇头,贴身放在西装口袋里的手机这时却震动起来,他看了来电显示,道一句不好意思,便去一边接起电话,那边说了什么,他表情很快冷下来,“好,马上回来。” 看他表情,李教授便道,“怎么?跟老头子我这顿饭是要泡汤了?” “对不起老师,事出紧急,学生恐怕要改日再登门拜访了。” 李教授点点头,没问什么,反倒是岔开话题, “算起来,你回来也有好几天了吧。” “学生7号回来,已经一个周了。” “嗯,好好干。”李教授说罢便径直上了路边等候的轿车,车子启动,绝尘而去。江北看着那车离开后,才迈步而去。 “24news正在为您报导:昨日凌晨,药店街一小巷内发现一具幼女尸体,初步鑑定,该女童生前有被__亵、殴打的痕迹,死因是窒息,据警方透露,此案已是上月至今发生的第三起,被害者年龄相仿,受害情况相似,现场留下的__液来自同一人,初步判定为恋__癖连环杀人案件……”从江北家到星城警署的路上, 尖锐的鸣笛声响起,江北终于从案件的思索中被拉回神,这时,红灯已经变成绿灯,巨大的露天led屏正在播报晨间新闻。他拉下手剎,车子便混入晨起上班的车流中。 “江博士,这是前两次案件的资料和报告……”江北接过被透明档案袋装好的资料,一边走一边打开查看,里面是上两起案件的相关资料。他初回星城,就被临时安派到此案件中,昨天现场临时勘探加上案件卷宗的阅读,他已经了解大半情况,然而越是了解越是发现情况比想像中复杂。 “江北,过来。”许友成——星联邦调查局刑事重案组组长,江北大学好友——探出一个脑袋,把江北叫进烟雾缭绕的办公室。江北不吸菸,进去首先开窗通风,许友成撇撇嘴,手上还是自觉地把菸头摁灭在菸灰缸。 “今早确定受害者家属,单亲家庭,父亲单勇,没有固定职业,靠打零工维生,最近一次打工是在五天前帮小区超市搬货,另外,从确认受害者家属到现在一直联繫不上人。” 许友成简单介绍最新的进展,看向贴满照片的画板,画板上面有三组的照片,两女一男,均是十一二岁的小孩,身上青青紫紫,惨烈形状让人不忍直视。 “三次作案,只有这一次的被害者被发现时衣衫齐整,甚至还被换上了崭新的裙子。” 江北沉吟, “你说什么人会这样对一个即将被他姦杀的孩子?”这话声音不大,许友成几乎没听清,但江北似乎也没打算探讨这个问题,喃喃说完便不带感情地陈述起目前的信息。 “三位受害者的共同点是__器或__门均被异物和阴__插入过,内部未发现__液,有虐打痕迹,掐颈窒息而亡,且第一案发地点均在隐蔽性不高的小巷深处。”许友成原本靠在办公桌上,此时站直身体,盯着板上的最新组照不语,他心内烦躁,抬手抽菸才发现手上的烟已经被他摁灭,掏出火机正要点菸,却听江北道,“友成,你可以缩小搜索范围了。” “兇手为男性,三十五到四十五岁之间,为恋__癖且有__虐倾向,身材高大,胆大暴虐,社会地位不低,第三次作案为熟人作案,初步判定为被害者父亲上级,但其父无固定工作,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曾经的僱主。” 江北把手上的资料放下,沉声叙述。 “叔,叔!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干了,真的、真的、你救救我,救救我……”昏暗的地下室只有一盏摇晃的吊灯照亮,这间地下室陈设简单,从楼梯下来,只能看到被灯照亮的房间,中间摆放着一把老式木椅,此时,那木椅前面,正跪着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男人肌肉虬结,脸上鬍子拉碴,满脸汗水,涕泗横流,俨然已被吓得不成人样了。地下室暗处站着三人,其中两人身着西装,打扮正式,对房间中间跪着那人却是熟视无睹,而第三人,此时的脸上虽露出不忍,却也没有搭理跪着那人。安静的地下室只有中间那汉子的干嚎声,见没人理,渐渐的也消声了。 楼梯发出“哒哒”的声音,先前面露不忍的那人悚然一惊,抬头看向来人,诺诺叫了一声“烙少”。 来人穿着随意,高帮军靴休闲裤,黑色背心搭黑色外套,头髮理得很短,露出英俊的五官,额角有一条浅浅的疤痕,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跪在中间的人听到,连滚带爬到那人脚下,拉住人裤脚,“哥,烙哥,我错了,给我一次一机会,我错了……” “错了?几次来着?我这里知道的是三次吧?” “只有三次,真的,哥,我错了,只有三次……” “事不过三的道理你倒是清楚,”阿烙冷笑一声,把脚从那人手中抽出,走到那木椅上坐下,“不过,我这里,犯一次就够了。” 跪在地上的人一听更是吓得肝胆俱颤,只会说知错了,谁知说着说着竟然歪头一倒,开始浑身痉挛,口吐白沫,是__瘾发作的症状。 阿烙盯着他看了会,回头对那被叫做“叔”的人一笑,他面容本就生的俊俏,并不十分凌厉,这一笑十分具有欺骗性,但熟悉的人都知道这笑不是好事。 “陈伯啊陈伯,你可真是给我找了个好麻烦。” 他说罢就收起笑容,沉下来的面色让人不敢多言。 眼见阿烙就要离开,叫陈伯的人壮起胆子叫住,“那他,该如何处置,现下警方抓的严,要不……”到底是自家孩子,陈伯有移交警方的想法,那样这傢伙或许还能有几天活头…… “陈伯,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他要被抓住了,出事的可是我这边,到时候你的麻烦,可比现在大多了,要怎么处理,你看着办吧。” 陈伯心内一颤,人是他带过来的,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傢伙胆大包天,劣迹至此,犯了阿烙大忌不成,竟然还跟__品牵扯不清。 “带下去吧。”陈伯吩咐身后的两人,那人便被带进地下室里面的小房间,不一会两人便出来了。 “处理了?”陈伯问。 “是。” 许友成盯着电脑屏幕,此时那屏幕上正出现一个身着风衣,体形高大的男人,那人从单元楼出来,身后紧跟着的可不正是受害者父亲。画面上,他摸出烟来,受害者父亲立即上去帮忙点菸。 “等等,这一段回放。” “江北,你来看看。” “受害者父亲找到没有?”坐在一边查看档案的江北坐起身来。 “还在搜寻,但据小区监控发现三天前就没再看到过他人出没,怎么?” “没什么,”他摇摇头,心里却有不好的预感,“先找到这人。” “老师们,饭到了。”突然出现的女生打断两人的思路。 “你是?”许友成回头,奇怪地问道。 “许sir好,我是星城警校刑侦科三年级二班的柳砂,今天起在此实习,还没来得及向您报到。” 许友成摸摸下巴,实习生?那敢情好,以后打杂拿快递定外卖的事有人干了。 第6页 “江北学长,饭菜放到您办公室还是?” “放这里吧,辛苦。” 柳砂见他根本没有看自己一眼,只是又坐回电脑旁的椅子上翻看卷宗,心里升起难以言喻的失望。他没认出她来。她转身出门,却被火急火燎的警员撞上,那人抱歉也没来得及说一声,就在门口沖房间里面报告,“许sir,找到被害者的父亲了,他,死了。” 第4章 iv. 普通啤酒 part.1 确定关系的第一个周末,展青云约白岩去看早场电影。白岩听了有些诧异,随口问了一句,“那么早,有气氛么?” “人少,气氛不是更好?” 白岩笑骂。 “你都在想些什么。” 白岩慢腾腾地从展青云的右边绕了过去,走在他左边,补充道,“别说都在想我,老土。” 展青云没接茬,反倒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换位置了?”片刻后。展青云反应过来,他揽过白岩的肩。 “你还挺传统。” 白岩解释道:“我只是比较习惯走左边。” 展青云“唔”了一声。 白岩也就不理。 展青云约的时间早,往常这时候白岩还在晨跑。他喜欢跑步时迎面吹来的风,也喜欢可以放空脑袋的片刻。展青云昨晚第一次听说他有这样的习惯,还小小地愣了一下。他问:“因为觉得很自由?” “你把我想得太文艺了。” 白岩握着的啤酒和展青云的相碰,啤酒罐发出“咣”的一声。 他们席地而坐,在白岩家的阳台。 两人玩过几局扑克牌,夜色便慢慢暗下。玩笑开了太多,话也说了太多。手里的酒渐渐发暖。白岩喜欢喝冰啤,他顺手就把自己没喝完的半罐啤酒递给了展青云。 “嗯,还是你的好喝。” 白岩会意,这又算是一次心照不宣。 他同展青云一样想起在茶楼的见面。 “有那么好喝?”白岩故意逗他,“不就是普通啤酒?” 展青云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举起来给白岩看。 啤酒罐辗转又被塞回白岩手里。 白岩低头看了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 “笑什么?” 展青云问。 “想到一句话,觉得有趣。” “嗯?” “你若有心,吃我这半盏儿残酒。” 说的正是《水浒传》里,潘金莲调戏武松的那一回戏文。 展青云听了也笑,他本是坐在白岩对面,听到这句话又转了方向。和白岩并排。他吻白岩的脖颈,低声问他。 那你说,我是西门庆,还是武松? 武松要是喝了酒,后来也就没他什么事了。喝了酒的,自然不是武松了。 可白岩偏偏不答。 他侧过脸,捉住展青云的手腕。 一口一口,吃下去,吃下他的老套台词,也吃下他的醉翁之意。 早起刷牙的时候,展青云就倚在浴室门边。 “牌还要不要了啊。” 他问。 白岩的耳根热热的,嘴上却没所谓。 “能用么?能用就留着。” 展青云闷闷地笑。 白岩伸手去戳镜子里的展青云。 他戳镜子里的哪,现实中的展青云就捂自己身上哪。还配合地发出“嗯嗯啊啊”的奇怪声音。 “真__。” 白岩停了手。 展青云这才知道不好意思。 他揉了揉鼻子。 “好了没啊?” 白岩应了声好,两人就一起出去。 快到电影院门口,展青云问:“你饿不饿?” “吃爆米花吗?” “可乐要吗?” 他接连问了三句。 白岩只答,还好,不用。 展青云就“哦”了一声。 想来是自己不够热情,让对方有些手足无措。白岩安抚道,“没事,我就是有点累。” 他把手搭在展青云手上,按了按。展青云跟着安分下来。 买了票,他们直接进了放映厅。 开头照旧是要播一段弘扬正能量的gg。白岩看着,打了个呵欠。 “不认真观看国家大型教育宣传gg,举报了。” 白岩踢了展青云一脚。 “不好好工作,陪流氓头子出来看电影。亵渎公职,举报。” “驳回。” “理由?” “本人明面上是约会,实际上是在监察。” “哦?监察?结果?” 白岩闻声,饶有兴趣地看向他。 一直亮着的影院大屏忽然黑了,一段激昂的音乐响起。 影片正式开始放映。 展青云忘了要开口说话。 白岩这时已经侧过了脸,没再看他。 展青云心想,妈的,出来看什么电影。 第5章 iv. 普通啤酒 part.2 电影开场十分钟后,展青云打了个哈欠。 于是他扭头,看坐在身旁的白岩。 白岩将手肘搭在扶手上,撑着脑袋,也打了一个哈欠。 展青云见状,挪了挪身子凑近白岩,在他耳边低声问,“是不是无聊?要不我俩换一场?” 展青云神情复杂地看着白岩像没事人似的重新坐好,这下,展青云彻底没法好好看电影了。 展青云寻思了一会,发现自己实在找不出打发时间的好方法,索性直接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岩的侧脸看。 当然,白岩没有搭理他。 电影终于散场了,展青云略带不满地看着白岩。 “看了那么久,渴不渴?买点可乐?”白岩侧着头问展青云。 “还好,不用。”展青云耸耸肩,学着白岩冷淡的腔调回答。 白岩在心底“嘿”了一声,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盯着展青云看,展青云大大方方地回视。两三秒后,白岩突然问道:“展警官的监察工作,完成得怎么样了呢?” 展青云一愣,显然,没料到白岩会问这个。但是很快,他再次搭上白岩的肩膀,“白先生别这么着急么,这监察嘛不是一时半会的任务,还得来日方长——”展青云意味深长地拉长了音调。 白岩这回,倒是没有拍开展青云的手,只是笑道:“消极怠工,你到底是怎么当上警察的。” 展青云干咳了一声,尴尬地岔开了话题:“咳,电影看完了,接下来想去哪?” 白岩耸耸肩:“只要不是游乐园,哪都行。”看着展青云疑惑的眼神,又补上一句,“老套,幼稚,人还多。” 展青云一噎,没敢承认——他正准备提议游乐园。他看看周围,街道上的行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白岩站在他身旁,等着他做决定。忽然,他对着白岩扔下一句,“你在这等我,很快回来。”留下白岩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第7页 白岩嘆口气,望了望天,太阳开始变得刺眼。白岩瞄见路边有一把长椅,他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居然就这么和展青云在一起了,简直像梦一样。想起之前你争我斗的光景,白岩忍不住发笑。这人也是,明明应该恨的,谁料先告白的居然还是自己。 那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起这个人的呢? 白岩坐在长椅上,思索着答案,久而不得,开始有点焦躁,站起身跺了跺脚,想着展青云这傢伙怎么还不回来。 这时,一支雪糕被递到他面前。 甜筒后是展青云笑嘻嘻的脸。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白岩接过雪糕,咬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甜味,有效地消减了他的焦躁。 “这附近有家甜品店,冰激凌好像还不错,天也热,就想着买根雪糕给你降降温……谁想到今天他们家生意那么好,排队排久了些。”展青云也咬了一口雪糕,转头看着白岩笑道,“让你久等了,咱们回家?” 嘴里吃着雪糕,白岩看着身旁的展青云,忽然就觉得,问题的答案其实不重要了。反正,现在自己身边的人,就是他,名叫展青云的他。这就够了。 白岩一笑,主动牵过展青云的手:“走吧,咱们回家。” 第6章 v. 任务 part.1 展青云靠在河岸边,努力让自己不要被湍急的水流沖走。他全身都泡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尽管才短短数分钟,但刺痛与麻痹感还是不断袭来。他拽住尼龙绳的手已经麻木到几乎没有知觉,只觉得那只手完全不像是自己的了。 “同志们,敌人马上就要来了。” 任务指挥官楼则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展青云用牙咬住了手中的匕首,一个勐子扎下了水中。 这条河名为茗霸霸河,自星省东南部流经星城。 湍急的流水声和急促的虫鸣声交织,两岸的树影黑黢黢,仿佛无数魔鬼在黑暗中张牙舞爪、蠢蠢欲动,那是茗霸霸河深夜惯有的景象。尽管南方的冬季一贯温暖,但到了午夜,骤降的气温还是让人冷得跺脚。 贩__团伙成员色哲,站在船头,他习惯性的用手电往前方的河道里乱晃。 “这种鬼天气能有什么情况?”他不满的嘟囔着,一阵冷风吹来,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格老子的,真他娘的冷。” 手电的光隐约照出一个莫名的突起。应该是石头吧?要么是树?他漫不经心地想着,随即,将手电移向了另一个方向。 “攻击二组,距离目标还有三十米。” 冰冷的河水持续夺走人的体温。 展青云沉默地在河水中等待着,一切在他听起来都是那么安静,静的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河水似乎渐渐变得温暖了起来。 但他清楚那仅仅是他意识涣散而产生的错觉。 快艇的轰鸣声由远而近,仿佛是一瞬,又好似漫长的年岁。 一瞬间,他清醒了。 肾上腺素疯狂的提升,血液在身体中咆哮着,他缓慢地向前游去,艰难活动着僵硬发麻的身体。 身上的装备因为吃了水变得更加沉重,每一个动作都让人喘不过气来。他凝视着不远处的快艇,猫儿似的双瞳在幽深的夜中闪烁着流光。 “行动!” 展青云黑色的影子勐攀上船的边缘。几个战友分别在船身两侧,他们无论是动作还是力度都惊人一致。几乎是在瞬息间,完成了动作。 “噗哧” 子弹没入肉体的声音,伴随着头骨破裂的细微响声,隐藏在树林深处的猎鹰迅疾地捕获了目标。 “狙击三组、四组,立即回撤!” 暗影中的猎手已经摸到了猎物的巢穴。 “支援二组,行动!” 密集的枪声将夜色的伪装剥得干干净净,铺天盖地的子弹将猎物全数逼到了预定的角落里。 “妈的!怎么会有警察在这里!” “今晚是谁当值!” “老子枪呢!” 色哲看着往常不可一世的大哥葛叔慌神跳脚的样子,不知为什么,竟然很是想笑。然后,他就这么做了。 “色哲,你在笑什么!?” 葛叔迁怒,那张满是油光的蜡黄的脸上,一瞬间充满了阴鸷。 “没……没什么……” 色哲结结巴巴的说着,迟来的心慌布满了他的心房。 “说起来,今晚不应该是你小子在外面守着的吗?” 葛叔的小眼睛勐地睁大,他本就生的干瘪枯瘦,这样的情况下,乍一看竟有几分骷髅的样子。 “葛……葛叔……我……” 他突然角色自己的唿吸不畅,他明明想解释的,想说他很仔细的观察过河道,还想说今天晚上其实应该是卡特守在外面的——但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口——冰凉的触感自后背通向胸口,他迟钝的低下头,胸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大窟窿。鲜血和尖锐的剧烈痛楚,让他的脸彻底扭曲了。 色哲无力的跪倒在地上。殷红的血流淌开来,随着船儿的摇晃四处流散。 等等。 好像有什么人进来了? 胸口和后背的痛楚,无时无刻不令他意识涣散,声音渐行渐远。 “我们是中国警察。” 恍惚中,色哲看见模煳的黑影向他走来——他迟钝的辨认着,啊,原来是一双鞋子。虽然冰冷席捲了他,但他在弥留的瞬间,这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让他感到安定……他努力的辨认着。 原来是,警察啊…… 血泊中的稚嫩少年,心满意足得闭上了双眼。 次日。 两辆被精心伪装过的大卡车,一前一后的飞驰在泥泞破损的密林小道上。楼则怀抱手提电脑,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他身侧的战友们都已熟睡,相互依靠着,年级最小的陈亮,甚至一头栽在地上,被几个在颠簸中滑落的战友当作枕头——这群平均年龄不超过25岁的青年男女们,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显示出一点与年龄相符的孩子气来。楼则下意识的露出个浅淡微笑来。 还剩下两个人没有休息——车厢尽头的林彻和展青云——面带狂气的林彻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手中的枪,浑身上下都流露出一股别样的兴奋与冲动,他全身的肌肉似乎因狂喜而颤慄了起来;然而,展青云却是一副完全相反的情况,他抱着手中的□□默默的坐着,清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若不是身上的制服印有夜光的标志,任何人还以为这是一尊石像。 两个人的情况都很不对劲。楼则心想到。 于是楼则打开了耳边的蓝牙,拨到通过指挥官之间通讯频道,用手指缓缓地在话筒处轻点起来。 清晨的山谷一如既往的安静。彻夜运转的工厂终于停止了轰鸣,疲惫不堪的工人们结伴向屋子走去。那是一群二十到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面黄肌瘦、精神萎顿是他们的印象,暴躁、易怒、虚弱,是他们的特徵——沾染上__品后,这群本应富有朝气的年轻人活像是一群行尸走肉。 第8页 山谷里,他们没有地位,一块面包就能引起争夺。但他们虚弱的、瘦骨如柴的身体,让他们的“搏斗”看起来像一场笑话。就连九岁的孩子都能将他们击倒。 但他们至关重要,对于毒枭杜飞而言——甚至整个山谷所有的人加在一起都没有他们重要——因为他们就是制造新型__品的主力军。在他们中,有中国最好的化工专业的精英人才,有美国顶尖实验室的实验员,连德国科学院的研究生都存在。这些在专业领域堪比国宝一般的人物,这些年轻的天之骄子们,现在正被杜飞当作猪狗一般的对待着,用__品控制着。杜飞每每看到这些人向自己摇尾乞怜、连声哀求的时候,心中都莫名的涌上一股满足感,同时杜飞对老k 的手段,也是毛骨悚然的。 这么多失踪的精英,按道理说,会引起轩然大波的,但偏在老k手里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工人们”摇摇晃晃地回到群居的屋子里,习惯性的拿起每日分配的干硬的面包慢慢咀嚼起来。等填饱了肚子,他们便在硬板床上横七竖八的瘫倒,不在意前一天这个位置曾躺着谁。 猎鹰已经离巢,飞临罪恶的深渊。 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高悬,蛇群中的王者却一无所觉。 攻击组在密林中严阵以待。 林彻将身形隐匿在一颗粗壮的巨树上,通过手中的高倍望远镜仔细着观察目标——这里是目标营地的十一点钟方向,距离目标瞭望塔有七百米以上,每座瞭望塔之间隔三百米远,塔上均有守卫三人,均是荷枪实弹,推测是退伍军人或僱佣兵。林彻将情报反馈给车中的楼则,随即从树上翻了下去。 狙击一组、狙击二组…… 随着战友们的行进,越来越多的情报提供给楼则,他一刻不停的整理着,将零散的情报交织成一张巨网。等到一组二组全部就位时,楼则面前的手提电脑上,一个清晰的平面图已然形成。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他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太阳穴也是阵阵抽疼,他干脆闭上了双眼。 “楼队,预计敌方下一次换班在十五分钟后。” 展青云的声音一如既往——冷静的不带一丝感情。 杜飞是被枪声惊醒的。 按理说,这种情况并不会出现,虽然营地里每天都会有私斗死人的情况,但他从不在意,反正这里到处都是穷的活不下去的人。枪也不是稀罕品,随便在某个大三角,三毫克新型就能换到一把。但不包括□□,尤其是军用的大口径。 难道有人要造反吗!? 杜飞愤愤地想着,自己平日“待人不薄”,想不到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杜飞穿好衣服,拿起自己的勃朗特就往屋外走去。 林彻端着怀中的□□,灵巧的翻过将近一人半高的藩篱,率先冲进了毒枭的营地。攻击组和支援组的队员们依着指挥官的轨迹越过墙头,深色的警服在微曦的晨光中划出一道连续的阴影。狙击三组的主狙击手胡凯志缓缓收回架在枝桠上的□□,白净微胖的可爱脸庞上带着透着残忍的兴奋微笑。副狙击手刘宁冷静的看着腕錶,心中默默计算剩余的移动时间。破坏组已经退回到了密林深处,方星、孔亚、陈亮席地坐着,同组的高明怡正在给他们包扎伤口。封锁组的六人迅速爬到了原来墙头上的机枪位置上,把被麻醉弹射中的守卫全都用特殊的绳索结实的捆了起来。刘明华握住还留有余温的机枪手把,目送着林彻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不远处的房屋后。 卡特没想到,他有一天能碰上警察?他看着面前那些高大警察的背影,一时有些茫然。作为麻省理工的高材生,他不应该在这种地方的。他应当呆在实验室里,和同事们一同致力开发最新型药剂的研究……他费劲的思考着,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记不得从前的生活了。他下意识的摸到手边的圆形物体,按了下去…… 姜仁看着面前这些形似鬼魅的人,双目赤红欲喷。姜仁不想管什么任务了,他现在只想把面前这些人统统消灭——那些被折磨得精神失常的精英学者们,像疯了一样冲上来,死死的拉住他们——尽管他们再三劝说,他们的出路也只是不断被堵死。 一路前进本身的动静不算小,敌人很快就会发现,为了保证这些人的安全,他们只能一味的躲避,甚至邹涛和苏格都……高大如铁塔般的汉子汗,陷入了悲愤的深渊。他求助般地看向指挥官,无声的询问他的意见。林彻捂住中枪的腹部,对他缓慢的摇摇头。因为失血过多的苍白脸色,甚至隐隐散发出青灰。 “青云,阿彻那边被截住了”耳机中传来楼则的话语,展青云不由得一愣。随即被战友扑倒在地——楼则在平面图上,画了一个鲜红而巨大的“x”——血色漫天。 “林彻,你手底下的战士们现在怎么样?” “之前的任务,折了差不多一半……那狗__养的,老子听到这消息差一点没缓过气来!” “每年为了这事,我们都不知道要折进去多少。” “……你这老小子,你想怎么样,老子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别想打我部下的主意!听到了没有!” “行啦,谁不知道就你护那帮兔崽子跟护犊子似的,他娘的,老子没带过他们啊,那一届多少好苗子,结果……” “得啦,你好好看看吧,上头下了死命令,这会一定要保下来。” “狗__的,__子不知道吗!__子就是心疼!__娃子的,他们差不多都是__子看着长大的啊……” “你这个老东西,临了心肠变这么软了。” “……给我看看展青云的调任书吧……” 第7章 v. 任务 part.2 锈迹斑斑的大铁门紧闭着,工厂四周围绕着的铁丝网因年久失修,早已变得破烂不堪,夜风吹过摇摇晃晃,不断发出“吱呀”的诡异声响,划破夜的寂静。 浓稠的黑暗,遮蔽着工厂——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正常。 工厂外的小树林中响起一阵细微的窸窣声,攻击组的战斗指挥官林彻,此时正握着对讲机,蹲在一棵树的树干上,蓄势待发。猫头鹰的“咕咕”声不时响起,气氛诡秘,林彻目不转睛地盯着工厂内,血液在体内奔腾翻滚,那是迫不及待去狩猎的快感。 突然,工厂里亮起几盏车灯,刺穿黑暗。引擎发动的声音响起,惊起群鸟四处飞散,铁门被缓缓打开的刺耳声,刺激着林彻的神经。 林彻见四辆汽车将从工厂的铁门中驶出,情报无误,举起对讲机。 “破坏组行动,狙击组准备。” “咔哒”子弹上膛的声音,林彻略带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这次能不能来个过瘾呢?随后,林彻听到耳机中传来破坏组已顺利设置好路障,已破坏__贩通讯的报告,林彻,立刻举起对讲机。 “行动!” 第9页 “哗啦——” 林彻一声令下,树丛中瞬间便传出“砰砰砰”几声枪响。玻璃碎裂的声音,夹杂着叫喊声,子弹穿透司机的胸膛,失去控制的车辆横冲直撞,撞在早已设置好的路障上,停了下来。 “支援组,攻击组行动!” 密集的子弹朝零散逃窜的__贩攻去,十几道如鬼魅般的黑影从路旁的树上窜下,迅速包围住四辆汽车。 夜里,血肉炸裂开的声音与枪响交织成狩猎者最爱的乐曲,优秀的猎者总是能够将猎物困于手中,欣赏猎物无谓的挣扎与绝望。林彻满意地看着四处逃窜的__贩们被一一抓捕,对着对讲机下了停止进攻的命令。 “你们是……警察!” 为首的__贩已被两名警员压制,面露不甘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林彻挑挑眉,掏出警__证举到那小头目面前,“少了一点,记住了,是中国警察。” “封锁现场,将犯人押回总部。” 林彻不屑地瞟了眼使劲挣扎却被警员们死死按住的小头目,随后对下达指令。 “任务结束!” 第8章 vi. 鼠猫 part.1 暧昧的灯光在大厅中游动着,低重音的舞曲摧残着人们的耳膜和心跳。舞池中男女们在肆意的扭动着躯体,状如疯魔。女人身上的香水味,男人身上的古龙水味,纠结着汗水与年轻肉体的香味,在酒精与软__品的催化下,发酵出比夜色更浓厚的香——名为欲望和放纵的香。 展青云独自坐在吧檯边的软凳上。他穿着崭新的深蓝衬衫,双手的袖口都向上翻折至手肘处。光滑白皙的小臂在昏黄的灯光下呈现出宛如象牙般细腻的光泽。他低着头,腰背却是挺直的,琥珀般的双眸半敛着,双手交叠置于桌上,从指尖到手肘,无一处的线条不像艺术品。 展青云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酒杯,轻抿一口,梨花白绵柔的口感入喉后变成了微微的烧,他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嘆。 他的容貌说不上顶好,但是很有味道,属于越看越耐看的类型。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应该出现在欢场的。他的周身都洋溢着一种特别的气质,那种奇异的安心感让这里的女人们都蠢蠢欲动。他不拒绝与别人的交谈,但是他的态度中又透着说不出的疏离,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存在于他的身上,将他,和这个小小的吧檯与整个欢场隔离开来。 展青云自得的饮着酒,不紧不慢,一口接着一口。他的面上很快泛起了一层浅浅的晕红,身子也可见的软了下来,那双猫儿似的双眼泛起了浅浅的朦胧。许多人都在窥探这个貌美的陌生人,或明或暗,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搭讪。 “梨花白。”低沉如大提琴般醇厚的男性嗓音,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仍是清晰可辩——他坐在展青云的身侧,就是原因。 衬衫,长裤,简单至极的搭配,却被他穿出了一种风流不羁的潇洒。白色,黑色,明明寡淡至极的颜色,在这个男人身上偏偏有着张扬夺目的存在感。光芒随着男人手的动作在腕錶上流转,只是一个普通的死物,仿佛也变得夺目起来。他的身材极好,肩背宽阔,腰身精瘦,笔直修长的双腿交叠,随意的坐姿也有着大理石雕塑般的美感。 但最惹人注目的,还是他的容貌。满场的女性中,再找不出一人能够与他比肩。他低着头,满面冰霜,不苟言笑,前发的阴影半遮住他的眉眼,细碎的光却在他那双桃花眼中流转。 男人的名字是白岩,一般来到欢场的人都要敬称一声岩哥,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底细,他就好像凭空出现在星城一样。以前也不是没有人看上他,只在一次一个公子哥看上了他,要让他作陪却被当场废了手脚后,再没人打过他的注意。在被众人默默观察的同时,白岩也在打量着展青云。他的视线放肆的扫过展青云的全身上下,丝毫没有怕当事人发现的感觉。 “呯”,不知何处传来的一声响动,展青云随即循声望去。在看到对方露出的细緻脖颈和小巧喉结后,白岩不由得眼神一暗。这时,展青云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身边这位先生的注目,慢慢转过了头。面对展青云有些迷茫的视线,男人露出了一个明显邪气的笑。他这一笑,宛如冰雪初霁,却又是昭然若揭的黑色魅力。 “我叫白岩。” “展青云”展青云回以一个斯文有礼的微笑。低沉温润的声音,恍若金石相击,柔和动听。 “是个好名字。” “多谢。” “你喜欢梨花白吗?” “嗯。”就在这时,手机的震动音突然响了起来。看完信息后,白岩的神色微微一变。 “下次请你喝酒。”看着男人大步离开的背影,展青云微微的笑了。 下班的展青云换下了警服,穿着与那晚相似的浅蓝色衬衫和卡其色的长裤,整个人干净的就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学生。 白岩一眼就看到了展青云。 展青云也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两人正巧在走廊的正中央撞上。 “真是巧啊,又见面了”,白岩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人,唇边挑起的弧度让一旁的几位女警忍不住红了脸,“展队长。”白岩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音,明明优雅如大提琴般的声音,却莫名的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是啊,”展青云温文的笑了,对男人散发的气势恍若未觉一般,“真是巧,白老闆。” “是挺巧的,”白岩面上的笑意更深,他微微向前迈了一步,“记得上次,我们约好了要喝酒的。” “我记得,那只是白老闆单方面的邀约吧?” “跟你这种人有什么好喝的。”展青云的话音刚落,一个细细的嘀咕声突兀插入,一时间所有人都看了过去——说话的是一个实习警员,意识到自己竟然把话讲了出来,这个年轻的大小伙子不由得尴尬的满脸通红。 “哦?和我这种人有什么好喝的……”男人玩味的声音让警局的人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展队长不肯赏光吗?”白岩似笑非笑地睨着面前的展青云,对方的脸上仍旧是温文贵气的笑容,这点让白岩的兴味不由更深。他一步就跨到展青云的面前,低下头直视面前人的眼睛。 “白老闆既然诚心相邀,展某敢不从命。”白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侵略气息。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过分,展青云有些不适的微微后退,想要躲避男人刻意唿出的吐息。 “那就好。”白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满意的感觉到手底下温凉的肌肉因为不适而紧缩的触感,继而放下了手,只是在收回的过程中,因为“不小心”,“蹭”上了展青云健壮的胸膛,一路下滑到大腿上。方爵近乎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这个比女人还美的男人对自家队长做出的——近乎性__扰的举动。 “头、头?”等白岩离去,他才满心复杂的看向自家队长。展青云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去的一行人,猫儿似的眼中晦暗难明。 第10页 “头,你真的要去吗?那个姓白的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是啊,头,太危险了。”展青云身后的警员们七嘴八舌的劝着,但是谁都知道自家队长非去不可,于是声音渐渐退去。 “小方,把手机给我。”沉默半晌,展青云忽然开口道。 “哈?” 轿车中,白岩把玩着手中的黑色手机,深邃的桃花眼中满是笑意。 “展、青、云,”他低声呢喃,语气缱绻仿佛对情人的低语。 “岩哥,接下来——”副驾驶位上,宋河小心翼翼的发问。 “呵。” 白岩早已心怀不轨。 第9章 vi. 鼠猫 part.2 “看不出来,你一个面瘫也这么能干……”展青云看着一旁的白岩,而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沉默半晌,展青云忽然咬牙切齿的开口。面对这样的指控,白岩哑然失笑。随即,白岩快速扣好衬衫扣子,俊美过火的面容上一丝情绪一闪而过,白岩直径离开了茗霸霸酒店。 展青云还未来的及回应,白岩已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展青云只好再次嘆气,缓缓蹲下,两腿伸直坐在地上,抬头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星城的夜空很灰暗,一如展青云现在的心情。 那被各式灯火浸染的厚重云层,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也难怪群星都退避三舍。展青云痴痴的望着,酸涩的感觉不断袭上心头,那种痛,是和战友在自己面前牺牲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他早该想到的。 ——想到自己和白岩两人暧昧接触时的异样表现,他的心又提了起来。白岩似乎有严重的心理障碍……他从前到底有过怎样的经歷?展青云竟然止不住的心疼起那个总是一副恣意表情的男人。半晌,展青云又苦笑起来……他算是白岩的什么人呢?展青云非常清楚,像白岩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愿意平白接受旁人的同情,那只是对他的侮辱。 白岩……白岩……展青云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的样子。 我一定是魔怔了。 笑的热烈又恣意的样子,霸道时飞扬又高傲的神情,捉弄人时促狭的表情……展青云低低的呢喃,右手狠狠地攥住胸前的衣物,仿佛这样就能缓解那不知名的痛苦。 二十二岁自星城警校毕业,同年调入特警队,一年后调入缉毒队,二十八岁调任星城……他全部的生活都围绕着任务和国家。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就会这样过去,一如展家的所有长辈,但是偏偏,多了一个白岩。展青云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会忍不住微笑,忍不住为他破例,忍不住想要亲近他的冲动。他也曾疑惑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但是一旦对上那双深邃的桃花眼,他又将全都忘记。 “青云,你的状态,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阿岩。” 展青云隐忍的轻声唿唤着,眼眶却热了。也许,白岩不答应也好。展青云苦涩的想着,他不能想像白岩若是知道了他接近的本意后……是否还愿意见他。他从地上起来,双腿的酸麻让他皱了皱眉,心中却隐隐有种自虐的快感。 阿岩,我相信我们之间是有情的,只是——他自嘲的笑了,随即从口袋中掏出特制的手机,播出了唯一的号码。 “楼队,是我,展青云。” 事态暴露了,白岩瘫在床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临走前读到一半的书还放在床边上,但是现在却一点阅读的欲望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