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大失败》 第1页 [侦探推理] 《罗宾大失败(亚森·罗宾系列)》作者:[法]莫里斯·勒布朗【完结】 少年时代的罗宾 塞纳河位于巴黎市区西北方向的郊区,如n字形一般曲曲折折地流淌着,河畔有一座枝繁叶茂的大森林,将塞纳河紧紧抱揽于它的胸怀之中。 这就是人尽皆知的塞哲尔莫森林。这座美丽的大森林里面有一座年代久远的古 堡,威风凛凛地屹立在秋天的蓝色苍穹之下。这座古堡的主人是施比兹伯爵。 某天晚上,这座古堡里举办了一场十分隆重的宴会。被邀请赴宴的宾客们,各 自搭乘马车或汽车,从巴黎赶到这里来。只见那些贵族绅士的黑色帽子与贵妇美女 们的华美衣饰不停地在车窗外面闪现着,而一辆辆华丽的车子仿佛受了引诱似地纷 纷向着石头打造的古堡大门驶去。 施比兹伯爵家族是法国的名门望族,也是十分优秀的家族。 前来赴宴的人士,除了当地的贵族们、大实业家及地主之外,还有国际驰名的 艺术家、文学家、流行歌唱家、舞蹈家、影视明星等等巴黎上流社会的一些知名人 物,巴黎社交界的大人物也聚集到了这里。 华丽典雅的大客厅里面,绅士、贵族、贵妇与淑女们三三两两,高举着手中的 美酒谈笑风声,气氛热烈极了。 正在这个时候,宴会的女主人伯爵夫人绰约多姿地出现在笑语喧譁的客厅之中, 她娴淑优雅,笑容满面,走到宾客中间,频频向他们点头致意。 伯爵夫人那犹如天鹅一般细腻颀长的脖颈上面,垂着一条沉甸甸的钻石项鍊。 这条华贵的钻石项鍊在灯光的映衬之下,闪着让人眼花缭乱的五彩光华。 这条璀璨夺目的钻石项鍊,立刻吸引了众多宾客的目光。绅士们中止了闲谈, 都用喷喷称奇的眼神盯着它看,女士们也不由自主地发出了艷羡的惊嘆。 “哇!它真迷人……” “那是自然,它就是那条闻名于世的‘王妃项鍊’嘛!” “哦,这是在法国大革命当中,被革命党推上砍头台的马莉·鄂多尼德王妃所 拥有的那条项鍊?” “正是!” 当这两位在社会上享有盛誉的一流歌星悄声谈论的时候,站在旁边的一位装扮 时髦的贵妇人却细声细调地插了一句: “但是,据说那是一条遭诅咒的,不祥的项鍊啊!” “为什么?” “关于这其中的原委,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听传言说,这条项鍊上附着马莉 ·鄂多尼德王妃的咒骂与愤恨,每一个佩戴它的人都会遭到噩运。” “真的吗?” “千真万确!” “我可不相信这些话,所谓的谣传只不过是对拥有它的伯爵夫人的一种变向的 艷羡与妒嫉而已!” 闻听此言,这位女士得知自讨不高兴,只好快快不快地回到了她的同伴中间。 “真是烦人,什么咒骂、噩运,什么不祥的钻石项鍊……” “不必烦恼!反正这种谣言又没有被别人证实过,她之所以这样散布谣传,只 不过是嫉妒心操纵下的恶毒攻击吧。” “话说得也是,不过,像这样的谣言被人传来传去,太讨厌了!” “这些贵族女士们看上去华贵优雅、气度不凡,但是暗地里,她们彼此的心中 都包藏着恶毒的诽谤与强烈的憎恶。就比方说刚才那位女士吧,她嘴里虽然这么诽 谤这条项鍊,但是心底还不知道对它多么地着迷呢,正由于自己得不到。所以也只 有跑过来对着我们发发牢骚而已。” “是啊,像我们这种不是出身名门的人,根本就无缘获得那么漂亮夺目的钻石 项鍊,幸亏一开始我们就能想得开,所以心里一点儿也不嫉妒伯爵夫人,只不过是 迷恋于它的光彩夺目罢了,只不过有点着迷……只是如此而已。” “真是这样,心里不存在痴心妄想,也就自然不会被嫉妒困扰了。” 其中的一位女郎不由自主地垂下头,看了看自己脖子上挂的项鍊,发出了乐观 的笑声,因为那是一条廉价的、并不起眼的普通珍珠项鍊。 “哦!这条项鍊也不错啊!” “哦,不,这是假的!” “真的吗?我一点也看不出来!” “正因为这样,用一条这样冒牌的项鍊就可以愚人耳目了。” 她们两人无所顾忌地纵声开怀大笑,同时,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一 口气喝了下去。 伯爵夫人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所佩戴的项鍊已经成为众多宾客关注的焦点 了,她依旧满面微笑,来来往往于一群群的贵宾之间,用温文尔雅的口吻与他们谈 论着闲事与家常。 每当伯爵夫人低下头去与贵客们互相行礼致意的时候,她脖子上的项鍊不仅闪 着动人的光彩,而且还会发出“叮叮噹噹”的悦耳的声响。 第2页 宴会在一阵狂欢之中达到了高潮,之后,众宾客意兴阑珊,各自散去了。精疲 力竭的伯爵夫人,半睁着朦胧的睡眼,被伯爵扶人了卧房之中,伯爵温情脉脉地说 道: “今天晚上,你真是太劳累了。你的钻石项鍊不仅为你带来了美好的赞誉,而 且也把众多来宾的目光深深地吸引了。” 伯爵夫人听了丈夫的话,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一个得意洋洋的微笑,她把那串钻 石项鍊从脖子上取下来。 “那么拜託你了!” “好吧,明天早上我就把它送到银行存储起来。看你,眼睛都快要闭上了,你 快点睡一觉吧!” 说完,伯爵便伸手接过项鍊,转身进入自己的卧房。 第二天一早,伯爵便亲自将那串项鍊交到银行里。因为这是一件举世瞩目的传 家之宝,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平常的时候,这件珍宝都放在银行里。 这样一来,这串项鍊根本就不可能发生意外的情况,但是,没过几天,竟然发 生了一件轰动社会的重大案件,那就是那串钻石项鍊不见了! 晚宴举行之后的一个月以后,一场盛大宴会在巴黎卡思帝宫殿里举行,那是为 了欢迎丹麦国王。 施比兹伯爵夫妇也如约参加了宴会,当然,伯爵夫人按照平常的惯例,戴上了 那串钻石项鍊。 当天夜里,在这场宴会上,这条美丽的钻石项鍊也如往日一般大出风头,享受 了所有宾客的关注与赞誉,特别是丹麦国王格利思,还有意与伯爵夫人高谈阔论, 询问这条项鍊的来歷和与项鍊有关的种种传言。 “你的项鍊确实是漂亮极了!” 丹麦国王由衷地赞美着。 激动不已的伯爵夫人,不禁面露得意之形。当他们搭乘汽车折回家中的半道上, 伯爵夫人紧紧依在伯爵的身边,心里飘飘然地不知身在何处。 当她回到自己的卧房之后,恋恋不捨地吻了项鍊几回,并且温柔地抚爱了好半 天,这才交到丈夫手里。 伯爵谨小慎微地把钻石项鍊放入了皮革制的珠宝箱里面,然后仔细上了锁,放 在隔壁房间里面。 隔壁的房间是伯爵用于沉思和阅读的,也可以说是他阻挡尘世喧嚣的地方。 那个房间只有一个门,而且从里面紧锁着。正对着院子有一扇小小的窗子,前 边陈设着一个高大的书橱,因此,太阳光根本透不过来,人们也无法由那扇小窗进 到屋里来。 伯爵小心翼翼地把珠宝箱放在书架上的纸箱里面,并巨牢固地上了锁,之后还 把门栓好,穿上睡袍躺在床上。 赴宴所带来的疲劳与乏力,使他迅速地沉入了梦乡之中。 伯爵在第二天早上9点钟才醒过来,起身下床之后,他换好了衣服,便召来了仆 人为他端来一杯咖啡。他喝下咖啡之后,伯爵便到跑马场遛马去了。 骑毕马归来,他走进了伯爵夫人的卧房。这时候,女僕人们正围在卧房的梳妆 台前,为夫人梳理秀髮。 “早上好!” 夫人从镜中笑语嫣然。 “早!我马上去银行里。” “辛苦,辛苦你了,……那么就拜託了。” 伯爵立即转身去了那个小屋子,没多大一会儿又折回来了。 “你把那个东西拿出来了吗?” “哪个?你说什么?” “自然是放珠宝的箱子喽!” “什么?珠宝箱……不在那里吗?” “是呀!昨天晚上,我分明把它放在书橱上面的箱子里了,跟平常一样!” 夫人勐地就从化妆凳上站起来,扭过头来,她面无人色。 “我,我不清楚呀!我根本就没到过那间屋于!” 伯爵面色一变,这件事惊骇得他魂飞魄散,这么珍稀罕有的传世之宝“王妃项 链”居然失踪了! 所谓“王妃的项鍊”,传说18世纪的时候,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的王妃马莉·鄂 多尼德曾经拥有过它。但是王妃是不是真的佩戴过这串光彩夺目的饰品,却是查无 实据,但是让人起疑惑。 至于被推上砍头台的马莉·鄂多尼德所发出的咒骂与愤恨,只不过是一种毫无 根据的流言罢了。 这条钻石项鍊刚开始的时候是由施比兹伯爵的亲戚——义大利的名士若恩·施 比兹柏机卿赠送给路易十六的王妃马莉·鄂多尼德(所谓“柏机卿”就是指辅佐罗 马宗教事宜的高级主教)的贵重礼物。 柏机卿自以为这串钻石项鍊已经平安送到了王妃那里,但是事实上,项鍊在送 递途中就被人夺走了。这个人正是当时在皇宫里颇有威望的勒马德伯爵与他的夫人 琼。 这对贪婪无比的夫妻与其他的贵族合谋,串通一气,冒领了这串极为罕见的项 链,并且取下那些钻石,把它们悉数以高价转变给珠宝商。 被摘去了钻石的黄金项鍊,被那些贵族抢去了。他们把它带到了义大利,转手 第3页 卖给克思登伯爵,那是发生在1786年2月的事。 克思登伯爵正是柏机卿若恩·施比兹的侄子,他是柏机卿的遗产继承者。他计 划把伯父的遗产完整无缺地保存下去,所以又从那些珠宝商人的手里,以高价买回 了那些珍稀罕有的宝钻。 也许是因为这些钻石已经辗转多人之手,有一些珍稀宝钻已不知何时散落民间, 于是配不起来的部分,伯爵就购买了重量相等但是成色稍逊一些的钻石来补充。 这样一来,“王妃的项鍊”无论形状还是它的价值,都与昔日不可比拟的了。 这条项鍊在施比兹家族中间已经藏了大约一个世纪了。 在这段时间里,法国爆发了轰轰烈烈的大革命,路易王朝覆灭,王妃马莉与路 易十六同时被革命政府判处极刑,王妃那美丽如花一般的年轻生命,终于断送在国 民革命军的断头台上。 大革命开始以后,王宫贵族们的家产被没收干净,而他们本人也不能倖免。有 些贵族被宣判处以极刑,有些贵族被流放到国外的偏远地区。 拿破崙復辟王位之后,王室皇族又找回了昔日的威风,而革命的情绪日趋低落。 那些逃亡在外的贵族人士纷纷回国归家,收回原有的领土与家私。克思登伯爵将那 串钻石项鍊当作马莉王妃的遗物在家族中传了下来。 如今的施比兹伯爵从祖上继承了这串宝钻项鍊,并把它当作传家宝物寄放在巴 黎银行之中。每逢参加宴会或出席重要的交际场合,伯爵都会亲手将它从银行取出 来,次日又亲自送到银行里存好。 银行的保险库位于地下室之中。那像橱子一样的保险库是专门用来为客户们寄 放重要物品。这个保险库的钥匙由银行方面与客户各持一把。如若不能同时具备这 两把钥匙,保险库根本就打不开。 当伯爵发现家传的钻石项鍊消失了之后,他毫不犹豫,立即拿起桌上的电话向 当地警方报告。 塞哲尔莫地区警察局局长布尔罗得到钻石被盗的消息之后,立刻带领他的部下 驶往施比兹伯爵的府邸。他凝神仔细聆听着伯爵对于整个案件案发过程的陈述。 “请你马上带我到案发现场查看一下,行吗?” “好的,请跟我来。” 于是,伯爵在前方带路,与警局局长一块来到那间小屋子。由于太阳光透不进 来,所以即使是光天化日之下,屋里也十分幽暗。 “啪!”地一声,伯爵将灯开了。 “你那天锁上这扇门了吗?” “锁上了!还有门里面的门栓我也栓上了啊。” “不,早晨我外出的时候,我还拉去门栓,并用钥匙才开了门的。” “那么还有别的进入这间屋子的入口或者地下通道吗?” “在窗子前面有一个书橱。” 因为这个屋子十分狭小,而且为了避免外界噪音的干扰,所以伯爵才在窗子前 面放了一座书架。 书架看上去沉重无比,因为里面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各种书籍。照常理,一两个 人根本别想挪动它一下。 “如果想挪开书架而不被我发觉,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伯爵说道。 “窗子外面怎么样?” “外面有一个小院子。” “这间房子上面还有房间吗?” “有,那是专门供僕人们居住的。” 于是,局长吩咐手下人将书架挪开,只见那扇小窗户紧紧闭合着。 “大怪了!伯爵,这里并没有人进出的痕迹,而且门上也闩住了啊!” 局长镇定自若地思索片刻,而后扭过身子站在门口,表情十分焦躁,他向脸色 苍白的伯爵夫人问: “夫人,昨天晚上,有人知道今天你要戴项鍊吗?” “这件事情家里的僕人们都听说了。因为每当我出席晚宴或舞会的时候,我都 会佩戴它,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你们将项鍊珍藏在这个小屋子里的珠宝箱内,这件事你们家里的僕人也知道 吗?” “不,只有这件事别人不知晓,这是我与丈夫共有的秘密。” “任何一个人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是的,任何人……不过……啊!对,对了……对……” “是什么?夫人,你想到了什么?” “是呀,不过……这种事……”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要如实告诉我,夫人,往往无关痛痒的事情,也有 参考的价值,因此,希望你不要对我隐瞒什么。” “不过,不过……这是与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到底是什么事啊?” “我想起了艾尼。” “艾尼?她是什么人?” “她是我高中时代的密友,她的家境富足、生活条件优越,可是,因为婚姻上 出了一点问题,她与父母闹翻了天,以致于堵气离家出走了。” 第4页 “她与你们一样是贵族人士吗?” “不,她的出身并不是贵族,只是一位生长在有钱人家的漂亮女子。不过,她 的命运十分不济。不久以前,她的丈夫合恨辞世了,她成了一位孤苦无依的年轻寡 妇。现在,她和一个名叫拉沃尔的小男孩生活在一起,艰辛度日。因而,我就在这 座古堡中找了一个房子让他们母子俩居住。” “这样一来,你是艾尼母子二人的救命恩人喽?” “没那么严重。不过,她仍旧对我心怀感激,于是主动担任了古堡的管家,帮 助我处理生活上的杂事,并且负责教导年轻的僕人。由于她生性善良、性格和蔼, 所以僕人们都对她敬重有加。” “他们母子的房间在二楼上吗?” “不,在走廊的那头。” “那间屋子的窗子,是不是也是朝向中间的院子?” “没错!” 夫人犹豫不决,终于肯定地回答了一句,一时之间,整个屋子中瀰漫着一股压 抑的沉默,连空气似乎也变得沉重起来。伯爵夫人好像十分担心盗窃的嫌疑会被套 到自己闺中密友艾尼的身子。 “能让我看看那个房间吗?” 局长十分坚定地说道,于是,伯爵将局长领到了那间屋子。 艾尼正在忙忙碌碌地缝着衣服,他的身边仰面躺着一位大约6、7岁上下年纪的 小男孩,这时候,他正有滋有味地沉浸在图画书中,已经浑然忘我了。 这间屋子里面没有铺设地毯,没有壁炉,连窗帘也没挂,装饰得粗陋简朴。在 墙壁的角落里堆着几件厨具。看上去,整个屋子显得异常简朴与穷困。局长看到此 情此景,心头不禁一酸。 伯爵夫人曾说过自己出于同情,义无返顾地照料艾尼母子二人的生活起居。但 是,依据眼前所见的这一幕,显而易见地可以知道伯爵夫人有些夸夸其谈了。伯爵 夫人过着奢华富贵、衣食无忧的生活,实在是太应当救济一下这位好朋友啊! 艾尼一见伯爵与局长走进门来,马上惊诧万分地起身离座,而后面带笑容地向 他们两人问好。不过,由于她不知二人到来的真正动机是什么,所以大睁着双眼, 脸上满是迷惑茫然的神情。 艾尼给局长的第一印象是:她是一位温柔善良、正直无私的妇人。 局长沉默了一会儿,便用十分平和的态度对她说道: “因为伯爵夫人的钻石项鍊不翼而飞了,所以我们只好将整个府邸彻底地搜查 一遍才可以放心。” 艾尼大睁着双眼,神情十分不安。 “噢!那条钻石项鍊……” “你见过吗?” “是的!我十分清楚。昨天夜里我服侍夫人更衣之际,那条项鍊还是我为伯爵 夫人挂上的呢!” “真的吗?你为她挂上的……那么……你想到没有,那盗贼极有可能通过你的 房间进入伯爵藏宝的屋子?” 局长一面说,一面用猎犬一样犀利的目光凝视着艾尼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的神 情当中,发现一些什么。 然而,善良的艾尼一点儿也没有发觉自己成了嫌疑犯,仍然露着温和的笑容心 平气和地说道: “绝对不会发生这件事的,先生。因为自从昨天夜里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从 这个屋子出去过,更何况,那间小房子平时经常门窗紧闭。你看,现在,那间小屋 子的窗户不是关得好好的吗?” 艾尼起身离座,来到窗边推开了窗户。外面是一座院子,对面是伯爵的书屋, 那间屋子上有扇小小的窗子。 局长从窗户里面伸出头去,四下打量了一番,又扭回头来说: “嗯,是紧关着的,不过,你怎么想到小偷会从那间屋子的窗户进入里面的呢?” 局长全神贯注地盯着艾尼。 “因为那间屋子里面放着那串极为珍贵的钻石项鍊。” “你怎么知道?” 局长突然用强硬的口气问道。 “因为……因为好早以前,我听见夫人这么说……” 艾尼说完,忽然面色变得慌乱起来。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过来,自己已经被 警方当作嫌疑犯了。她的脸苍白如纸,不由自主地将她的儿子抱在胸前。 这个小男孩自从伯爵与局长进门以来,他就一直用机警不安的目光紧盯着他们 两个人的脸庞。当母亲紧紧拥住他的时候,他忍不住悄悄叫道: “妈妈……” 他似乎想要保护母亲一样,以怒气沖沖的眼神,直盯着局长与伯爵。 当伯爵看到此情此景,便轻轻笑了一声,说道: “好了,好了,小孩子,你不必担忧,你妈妈不会有危险的……艾尼,你不用 害怕,……局长,我可以担保,她是一位忠心耿耿、诚恳善良的妇人,根本就不可 能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我可以保证。” 第5页 “哦,我第一眼看见她就明白她并不是歹人。因为我长期在警务界工作,阅歷 十分广泛,凭着我们猎鹰一样敏锐的目光,但可以准确地鑑别好坏真伪。 “我们所说的这些话目前也只是假定,她是不是完全没有察觉小偷悄悄进来, 或者是当窃贼从她的房间经过时,她由于担忧受怕,才默默允诺了他的潜入……啊, 对不起,打扰了,我就此告别吧。” 局长略带歉意地点点着,便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当局长回到警局以后,就马上将这桩离奇的窃宝案件,向地区检察官汇报一番。 检察官接受了这件案子。经过几天之后,警方便将伯爵的府邸里里外外,进行 了一次彻底的搜查,不放过每一条缝隙,对每一个佣人都严格审查了一遍。而且, 他们还调查清楚了小屋门闩与窗子的具体情形,甚至翻过了院子的每一个角落。但 是,一点儿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有找到。 僕人当中并没有发现行为可疑的人,门闩也与往常无异,从外面根本就打不开 那个小屋的窗户。 “这……还是,……哦,那位名叫艾尼的年轻妇人是最大的嫌疑人。” 检察官对艾尼起了疑心。 检察官将重点审查对象定在了艾尼的身上。她的日常生活与行为活动都被警方 认真地研究了一遍。 调查结果表明,在这近三年来,她只外出过四次,而且这仅有的四次出外活动, 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私事或游山玩水,而是受夫人的派遣,出外办理几件事务。 根据僕人们的说法,艾尼在伯爵的府邸中担当女管家的职务,不仅勤勤恳恳, 忠于职守,而且此人生性温顺贤淑,气质优雅。除了教导督促年轻僕人工作,日常 还要料理夫人的生活琐事。除了这些,只要一有闲暇时间,就忙于缝制衣物,往往 从大早晨开始劳作,直到半夜三更,她才停下手中的活计,换上睡袍上床休息。 “她是一个很会为夫人出谋划策的心思缜密的人。” 僕人们都赞美她道。 “像艾尼这样一位心性贤淑、正直无私的妇女,根本不会去偷窃自己救命恩人 的宝物,照这样看来,窃走那串钻石项鍊的人一定不是她了。” 检察官由此逐渐打消了对贫困的艾尼的怀疑。 不过,那个盗宝贼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潜入房间里偷走项鍊,又是从什么地方逃 走的呢?他又是如何得知那串美丽的钻石项鍊藏在那间屋子里呢?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伯爵、伯爵夫人与艾尼三个人,其余的僕人们对这件事 根本就一无所知,这真是一个扑朔迷离、迷惑重重的疑阵。 还有一件事,为什么盗贼能够进到完好无损且从里面栓牢的房子呢?那么他逃 走之后,为什么那个藏宝屋的门闩还像平日一样好好的呢? 看来,这个谜真是越来越迷离了。 四个多月的严格审查过去了,结果是一无所获,毫无进展,不要说盗宝贼,就 连嫌疑人也找不到一个。 检察官感到十分匪夷所思,于是,他暗地里布署警力对家里的财政状况与家庭 背景进行了严密调查。 结果让人大感意外,伯爵一家从表面上来看,锦衣玉食二穷奢极侈,但事实上 他家的财政早已出现了赤字,负债纍纍,债权人时时催他还债。 伯爵夫妇或许是被财政债务逼迫,不得已悄悄卖掉了钻石项鍊。但是,像伯爵 家这样声名显赫的名门望族,若是做出这种事情被社会上风闻,定会遭人耻笑,甚 至会连累家誉受损,因此,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他们才谎称项鍊遭窃。 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之后,检察官便停止了调查工作。但是,当社会上得知伯爵 夫人的钻石项鍊遭窃的消息之后,引起了许多债权人的惶恐。 “在这件事发生以前,我们本以为他会卖掉这串项鍊偿还债务,所以就静下心 来等待着,但是,如今之串项鍊已经被人偷走了,我们也就不能无动于衷了。” 于是,所有的债权所有者开始追不及待地催促伯爵偿还债务。伯爵迫不得已, 只好把家传的大片土地分让或作资产抵押。这样一来,那些债权人的惊恐与气愤才 稍稍平息了一些。如果伯爵没有这些祖传的不动产,一定会遭到家破人亡的打击。 伯爵从此变得忧心忡忡,夫人也陷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癫狂状态之中,时常动 不动就为一些无所谓的小事情,对僕人们大唿小叫,对于艾尼母子更是有过之而无 不及。 没过多长时间,最终将他们母子两个逐出了家门。 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的艾尼,一手拉着年仅6岁的儿子拉沃尔,一手抱着一个小 小的包,泪眼婆婆,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走去,一步一回头。 “唉,太可怜了!艾尼无亲无故,又领着幼小的儿子,叫她到哪里去呢?她以 后的生活如何维持呢!” “拉沃尔小小年纪就饱经了世间的辛苦,唉,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第6页 “真是!艾尼母子太不幸了!” 艾尼母子一步一回头地默默注视着朝夕相处的僕人们,双眼之中满是依依不捨 与愁苦不堪。他们的步子摇摇晃晃、异常失落。年仅6岁的拉沃尔时不时地扭回头去, 然而他连摆摆手的力量也没有了。 从那之后的几个月,伯爵已经把家传的土地全部卖光了,以此偿还债务,并且 大幅度地削减了僕人的数目,以此来缩小日常生活的支出。 有一天,伯爵夫人忽然收到了一封信,是艾尼写来的。 “哦?艾尼…… 她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思念密友的热潮,连忙拆信阅读。她上上下下读了好 几遍信。但是,她依旧看不懂信里所写的内容,这真是一封迷一样的书信。 夫人: 我真的不知怎样来表达我对您的谢意。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无论如何 我也无法熬过那些艰辛的日子。在这个贫穷偏僻的小山村里,那笔钱财对 于飢一餐饱一餐的我来说,简直像上天的恩赐一样珍贵。不过,至今为止, 我一直存有疑虑,您是怎么知道我现在居住的地方呢? 自从迈出您家的大门之后,我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我住在偏远的乡 村里:对于从前的好友,以及府邸中的僕人们,我也没有透露过关于这件 事的一个字啊! 夫人是如何得到我现在的住址的?而且又寄给我那么一大笔钱,真让 我恍若在梦幻中一般。 因为在信的未尾,您并没有签自己的名字,所以刚开始我也猜不透到 底是哪个好心人寄来的,但后来细细一琢磨,除了夫人您以外,在这世界 上再也没有对我这么关怀体贴的人了。您有意不写自己的名姓,我认为这 是夫人一向的作风。 夫人,对于您的亲切关怀,我心里十分感动,在这里,请允许我向您 表示由衷的感谢。 我要感谢的不仅仅是这些钱财上的救助,更重要的是您的关切与体贴, 因此,我虔诚地向上帝祈祷希望神灵赐福于您!除了做这一些,我已不知 如何表达我的谢意了! 艾尼 “咦,这八成是搞错了!” 夫人大吃一惊之余,也深感匪夷所思。因为自己已经被堆积如山的债务连累得 苦不堪言,又哪里有多余的钱拿去救济艾尼呢?但,她为什么要写信致谢呢? 于是,伯爵夫人立刻写了一封回信给艾尼,大致内容是说,自己并没有给她寄 过钱,八成是她弄煳涂了。 可是,没过多长时间,夫人又收到了艾尼的信。 夫人: 当我看完了您的信之后,心中惊诧万分,因为除了夫人您以外,还会 有哪个好心人寄给我那一大笔钱款呢? 那笔钱即不是用挂号,也不用汇兑,而是夹在平常信封里面寄来的, 而且面额为1000法郎纸币,共两张。为了证实这件事,我将这个信封也随 信附上,请您看看,仔细鑑别一下真伪。 艾尼 附带的信封内盖着巴黎邮局的邮戳标志,既没有标明寄信人的住址,又没有寄 信人的名姓,而信封之上的收件人写的是“艾尼女士”这几个字,从笔迹上分析, 与伯爵夫人十分相像。 伯爵夫人根本就没有给艾尼奇过钱,然而,她的心里却感到十分不自在。于是, 伯爵把这些信交到了警察手里。 警方虽然展开了大规模的调查,但是由于这是一封平平常常的信件,因而根本 查不出寄信人的真名实姓。 又过了一年的时间,相同的事件又一次发生了。艾尼又收到了一封署名的夹着 两千法郎的书信。 在那之后的五六年时间里,艾尼每年都会准时收到两千法郎的钱款。只不过, 第五年与第六年,她收到的钱变成了4000法郎。因为,这两年当中,艾尼重病不起, 再也干不动活计了。 当时有一项规定,大凡是挂号信件,必须标明寄信人的名字与住址。所以信件 便用“艾克弟”的名字寄出了,寄件的邮局是“塞哲尔莫”,正在巴黎的西北地区, 和伯爵的府邸是同一所邮局。 不过,第二封书信,是从远离“塞哲尔莫”的“苏勒姆”邮局寄出的,寄信人 一栏写的是“倍亚尔”。 经过警方的严密搜查,确定寄件的邮局管辖区内并无这个人,显然,寄信人这 一栏用的是一个化名。 在第六年,当艾尼加约收到那4000法郎之后,没过多长时间,她的疾病开始加 重,终于抱病而亡了。 “究竟是谁给我寄的钱呢?究竟是哪个好心人呢?” 在她弥留之际,曾经不断地念叨着这句话。可是,除了在医院病房里守护她的 护士以外,谁也听不到她的话。 在艾尼辞世的第二年,钱财却没有依例寄来,寄钱人也随之失踪了。 从那以后,一直过了19年,寄钱给艾尼的好心人便成了一位神秘异常的人物, 谁也不知他是谁。 第7页 艾尼去世之后,也就是那串钻石项鍊失窃以后的25年的某一天的正午,在塞哲 尔莫森林环抱之中的施比兹伯爵的豪华府邸中,一场小型的宴会正在举行。 在过去的25年之中,施比兹伯爵殚精竭虑,重新整顿了财政问题,尽歷艰辛还 清了所有的债务。渐渐地,他们夫妇二人的生活也丰裕起来了。 由于伯爵夫人对奢华无度的生活十分钟爱,再加上她天生貌美如花、巧舌如簧, 在交际界也享有盛名,因而现在的她一如往昔地穿梭于晚宴和舞场之间。只不过的 是,她的脖子上已经没有了那串光彩夺目的钻石项鍊。 伯爵夫人虽然已经不像当年那样年轻美丽,但是,岁月磨砺与生活锻鍊的痕迹, 已经把她塑造成了一位沉稳华贵的成熟妇人,她那种饱满而风韵不减的美,更让她 引人注目。 那一天的宴会场面并不隆重,应约赴宴的女士只有伯爵的两位千金与一位表妹; 至于男士也只不过是塞哲尔莫地区的审判长艾萨比、议员博萨,还有伯爵的老朋友 路哲尔。除了他们几个之外,还有一位风流倜傥的绅士,他名叫弗里沙,他年纪轻 轻,有着一副运动员一样的健壮体魄。 这位年轻潇洒的绅士,是最近一段时间以前,伯爵夫妇去义大利度假时,在西 西里岛遇上的。 用完餐后,大家一面啜饮着咖啡,一边谈论着闲话,他们谈论的话题随着香菸 的烟圈逐步扩散了。 不知不觉地,他们的话题扯到了与“王妃的项鍊”有关的盗窃案、谜一样的书 信、不知名的汇款人上面。 “弗里沙先生,你对这件让人匪夷所思的怪案有什么见解?” 伯爵夫人话音刚落,众宾客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弗里沙的脸上。弗里沙显 然被这个突然提出的难题弄得窘迫不安,连双颊也变得通红。 “不!我并无什么见解!” “哪儿的话,你实在是太过于谦虚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那犀利的目光与 准确无误的判断能力呢!请不要拒绝,让大家一饱耳福如何?各位认为怎么样?” 伯爵的话音刚落,在座的宾客都不约而同地随声附和着,大家欢快地拍着双手 催他快些讲话。 因为弗里沙的父亲是西西里岛知名的审判官,而弗里沙本人也常常协助父亲处 理许多扑朔迷离、疑云团团的案件。 “刚才我还听见你说,你曾经帮助令尊侦破了许多奇案怪宗,所以我们大家都 热切盼望着聆听高见。” 这样一来,弗里沙脸上的窘迫与紧张又加重了几分。 “不,那全部是家父的功劳。家父不仅是一位精明强干的专家,同时他心思缜 密、做事果敢紧决。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遵从父亲的指令行事罢了,对于我来说, 不过是具体行动罢了,根本说不上破案……” 伯爵夫人等不及他说完话,她马上插了一句话: “可是,那些案件的侦破也少不了你的功劳啊!” “那是自然,我的力量或多或少会帮上父亲的忙,会有助于侦破工作,这一点 我不否认。经我牵引线索,帮助家父侦破案件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不过,我并不是 名探福尔摩斯,更不是李科特(小说中的着名侦探)……准确地说,我不过是像华 生(福乐摩斯的帮手)罢了。更何况,对于这桩离奇的项鍊被盗案还所知甚少呢……” “施比兹伯爵,你快点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吧!” 路哲尔抚着花白的鬍鬚,对施比较高声叫道。 “我一直将25年之前发生的那件盗窃案当作一场厄运,当作一场恶梦,尽我可 能从记忆之中将它抹去。” 伯爵的神情落寞感伤,但抗不过大家的一再催促,只能把盗宝案的前因后果大 致地重复了一遍。 弗里沙专心致志地聆听着,间或在中间对与事件有关系的重点提出几个问题, 当伯爵听过之后,说:“太怪了!” 弗里沙微笑着说道: “似乎这件案子并不怎样难以解决呢!” “愿意听听您的高见!” 艾萨比审判长用不屑的语气笑着说。他的神情似乎表明: “哼!连我这个审判长也解不开的悬案,凭你这个黄毛小子,也想解开它吗?” 弗里沙看到他那一脸的讽刺与不屑之后,便强压住怒火,用温文尔雅而且彬彬 有礼的声音说道: “我确实是一个见识不广、阅歷不深的毛头小伙子,在行家面前舞刀动枪,实 在是不好意思。但是,我认为凡是这一类的案件、只要找出来案犯实施盗窃的第一 个步骤,只要明白案犯是如何下手作案的便可以顺顺噹噹地解开这个谜团。” “嗯!一点儿不错!” 审判长在心中大声叫好,并举起咖啡杯,一饮而尽。 “在这个案子当中,第一疑团就是,窃贼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把这个珠宝 第8页 箱盗走的。我敢说平常人一般都会认为,小偷一定是从那间屋子的门潜入的。但是, 房门已经从里面栓牢固了,想从外边打开门,那简直是天方夜谭,由此可以推断, 盗贼最有可能进入的入口,就只有一个——窗口。” “可是,窗户是紧闭着的啊!” 施比兹伯爵喃喃自语道。 弗里沙似乎没有听到,接着说: “盗贼破窗而入……” “窗子是紧紧闭合着的,而且窗户从里面栓牢了!” 伯爵提高了嗓门儿。 弗里沙点点头又接着说: “不过,难道没有旋转窗吗?” “有的……可是紧紧关闭着的呀!” “不错,是关闭的。但是,盗贼首先将它打开钻进去,偷出项鍊之后,原路返 回,并且将窗子復原。” “他怎么样做到这一点呢?” “如果用绳子去拉,轻而易举地就打开窗子了。” “嗯!日常我为了让新鲜空气流通,每次都用拉绳打开窗子,休息的时候,我 再将它关好。” “一般的旋转窗,为了便于开窗,在绳子上有个铁环……你们这里的窗子,也 是这个样子的吗?” “是的,我家窗子上也有绳子与铁环。” “那个小铁环是挂在窗户旁边的那棵柱子上吗?” “没错!” “那就是了。盗贼在窗子的玻璃上划裂一块玻璃,从那条缝隙里伸进一根细长 的铁丝,像吊钩一样去挂住这个小铁环,而后使劲儿一拉,旋转窗就会打开了…… 他正是通过这种方法进到窗子里面。” “呵!是的!这样说得过去……” 众宾客一阵喧譁,但是施比兹伯伯爵却毫不在意地笑着说: “嗯!这真是一个好办法,但在我这儿却行不通。” “为什么?” “因为,窗子的玻璃上面没有划破的痕迹……一点儿也看不出被歹徒破坏过。” “不,肯定有!” 弗里沙坚决地说。 “弗里沙先生,真是看不出来,你是一个这么固执的人。如果有裂缝的话,应 该早就被发现了。但是案发的那天早晨,局长和我、检察官都曾经细心地检查过窗 子,但我们并没有看到有什么缝隙啊!” “那是因为你们所谓的检查并不彻底,也不仔细认真,只要你细心地探察一会 儿,一定会看到,在贴住窗框的地方,由上而下有一条笔直的裂缝。由于这条裂痕 是与窗框并行的,再加上又贴得很近,所以如果不仔细察看,根本就不会发现。” “真是大怪了!……不过,自从那起盗宝案发生以后,那间小屋子被视为不祥 之所,所以一直到现在,那间屋门都紧紧地关闭着,甚至连我也没有进去过,更不 用说家里普通的僕人了。在过去的25年中,应该说没有一个人进过那间屋子,那所 屋子就一直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好吧!我马上到那间屋子里去察看一下,看看 窗子上是否真有裂缝……” 施比兹伯爵走出去了。没过多长时间,他又返回来了,然而,他脸上的表情已 经是激动不已了。 “哦,真让人惊诧万分。各位,正如弗里沙先生所说的那样,那间屋子的窗子 上真有一条缝儿……” “什么?” 在座的宾客全都不约而同地大叫一声。伯爵夫人也脸色苍白起来,她一脸茫然 地起身离座。 伯爵带着一脸的匪夷所思,向弗里沙询问道: “这太让人吃惊了!弗里沙先生,你究竟是如何得知那窗子上面有裂缝的呢? 难道你去过屋子里面吗?” “我根本没去过那间屋子,这不过是根据我的推理猜测得出的结论而已。准确 无误的推理与细緻缤密的思维过程,最终得到的判断也应当正确。” “哦,你的推断确实是准确极了,实在让人佩服之至!那么,对于盗贼通过什 么方法潜入房中,请你推理一下,再对我们阐述明白好不好?” “不,以后的事情已经不需要推理了,只凭藉我的想像就足够了。事件的大致 过程应该是这样的: “那天,盗贼事先一定得到消息,在巴黎的卡思帝宫殿要举行欢迎丹麦皇帝格 利思的盛大宴会,他也知道依据以往的惯例,伯爵去赴宴的时候,一定让夫人佩戴 上那串光彩夺目的项鍊。 “显而易见,那个盗贼也明白,平时这条钻石项鍊都是寄存在银行的保险库里 面的,如果伯爵夫妇赴宴会而且又归来很晚的话,那么伯爵一定会当天晚上把这串 项鍊放在那间小屋子里。 “盗贼等待伯爵夫妇外出赴宴之后,就在小屋子的玻璃窗上,用精緻巧妙的技 术去划那块玻璃。 “盗贼用的工具是十分小巧的尺子与玻璃刀,他沿着窗框从上到下笔直地切出 第9页 了一条缝隙。 “那扇窗子的玻璃,自上而下被划出一条裂缝之后,用指头轻轻一按,这块薄 薄的玻璃马上就会缩进去,当指头松开以后,玻璃马上又可以復原。而且,这条裂 缝几乎用肉眼看不出来。这个聪明的窃贼正是用这种方法把窗子打开的。 “然后,他又将作案用的木梯藏到院子中的树林里,所有的准备工作就绪之后, 他回到了家中。 “直到夜过子时,伯爵夫妇才精疲力尽地返回古堡中。伯爵依照旧例把盛着钻 石项鍊的珠宝匣藏到那间小屋子里的纸箱中,这个时候,那个小偷正藏在院子中间 的树林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屋的窗子。 “在一团漆黑之中,伯爵把一盏灯给点燃了,他将珠宝匣妥善放好,而后转身 走出去了。趁此时机,盗贼便来到玻璃窗前面,从那条缝隙里伸进来一根细长的铁 丝,勾住了旋转窗绳子上的铁环,使劲儿向下面拉,旋转窗就打开了。 “旋转窗被打开之后,如果没人拉动绳子上的铁环,窗子是根本关不上的。于 是,他把准备好的木梯放到窗子下面,再通过旋转窗钻入房子里面。” “那根本不可能!因为旋转窗上只有一条窄小的缝隙,即使是一个身材瘦小的 人也根本钻不进去。更不用说,窗子前面还横着一架书橱,绝对进不去啊! “所以说,盗贼并不是成年人。” “什么?你说……” 来宾们似乎被吓得魂飞魄散了,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尖声惊叫。 “正是这样!最有可能从窗子潜入屋里的只有小朋友……” 伯爵低沉地说。 弗里沙镇定自若、不急不徐地对人们解释说: “是的,盗贼是个小孩子,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那个小孩将脑袋钻入旋转窗 里,不过由于窗子前边放着一个沉重的书架,所以他无法把身子钻进来。 “那个小孩努力把身子探进去,伸出手,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手伸进书架 上的箱子里面了。 “这个孩子心里十分清楚,珠宝匣正放在那个纸箱子的里面,于是,他不顾一 切地伸手去搜寻。突然,他感到手指触到了一个厚实的珠宝箱。激动万分的孩子一 把抓过那个珠宝匣,而后钻出旋转窗,又沿着梯子下来,并且将梯子放好。 “当他将一切都復原之后,便取出钻石项鍊放入自己的衣袋中,转身着无其事 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在哪儿?是大门外的那些农家吗?” “不,就在这座院子里面。” “你说什么?” “非但就在这座院落里面,而且还不远,正是那个年轻妇人艾尼的房间。” “什么?” 众宾客异口同声地大叫。 “艾尼不是有一个儿子吗?” “没错!他叫拉沃尔,那时候大约有6、7岁的样子。” “正是6岁!” 夫人激动地大叫道。 “大家能相信吗?盗宝的小偷正是那个名叫拉沃尔的男孩子。 “啊?根本不可能……他那么温文尔雅,……他比同龄的孩子都懂事……平日 里只爱沉浸在图画书里面……太不可思议了……我不敢相信……是他吗……” 伯爵夫人大感意外。 “不,不可能。那么幼小的孩子,根本不具备盗窃钻石的动机,一定是他的母 亲艾尼指使他作案的。” “不,这件案子他的母亲艾尼根本就一无所知。” 弗里沙坚定无比地说道。因为他的情绪冲动得厉害,连嗓音都变了,所以大家 都困惑地望着他。 “艾尼是无辜的。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去偷窃人家的东西,当然,她也不清 楚自己的儿子拉沃尔偷了别人的钻石项鍊。如若这件事被她知晓,她说不定会一气 之下杀死儿子,而后再含羞自杀以谢罪的。艾尼是一位洁白无瑕、气质高雅、正直 果敢的伟大女性,正因为这一点,她才倍受别人景仰吧。 “连一点点不合人情事理的事情,她都不愿意去涉足。自从她被伯爵夫妇逐出 家门之后,生活艰难困苦,有对甚至飢一顿。饱一顿,但是这一切常人难以想像的 艰辛,都被她咬紧牙关挺了过去。当她弥留之际,仍然正直淳朴,不忌恨任何一个 人,只满含着幽怨与落寞,悄无声息地去了……” 弗里沙的双眸中浮起了一层凄凉与幽怨,连嗓音也颤慄了。 “然而,他们母子两个是住在一个屋子里的啊!如果拉沃尔偷窃了钻石项鍊, 那么艾尼也不会不知道的。” “他的母亲艾尼对于这件窃宝案件确确实实是一无所知,从头到尾,她都被蒙 在鼓里。那个男孩子趁着母亲劳作一天后沉沉入睡的机会,悄无声息地来到院子里, 并去那扇窗子下偷了珠宝匣,所以说身为母亲的艾尼绝对是无罪的。” 第10页 弗里沙的话语里,满含着对艾尼的同情与怜悯。 “请大家别误会艾尼。” “好,好吧,谁对谁错,我们现在不讨论了。弗里沙,请你别太冲动……那么…… 那个小男孩拉沃尔究竟把辛辛苦苦盗来的钻石项鍊放在什么地方了?” 伯爵感到周围的气氛有些古里古怪,于是转换了话题并催弗里沙讲下去。而弗 里沙似乎也发现自己的情绪波动得厉害,因此也笑了笑说: “也许是放在书本匣的下面吧!那时候,如果警长与检察官耐下性子去搜一搜 艾尼儿子的物什的话,大约案子也就破了。” “餵!这句话听起来也有理……照这么说,关于‘王妃的项鍊’的失踪之谜, 我们已经成功解开了。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摆在面前,那就是究竟是谁每年寄 钱给贫困无依的艾尼,这个谜又如何解开呢?” “弗里沙先生,你头脑灵敏、思维缜密、推理严密、判断准确,那么对于这样 一个神秘异常的寄钱救助艾尼的人物,你又有什么高见呢?” 伯爵话音刚落,周围立即掀起了喧然大波,没有一个人不表示贊同的。 “每年寄两千法郎巨款给艾尼的人,究竟是谁?” “是她儿子拉沃尔!” 弗里沙下了断语。 “当拉沃尔与母亲艾尼一同被逐出家门以后,就流浪到巴黎郊区的一个偏远乡 村里,生活十分拮据。 “生性善良而又孝敬母亲的拉沃尔,为了她的母亲才设下计策去盗取钻石项鍊。 然后,拉沃尔取下了几颗宝钻,送到旁边的珠宝古玩店去变卖。一个年仅6岁的孩子 又怎么有宝钻变卖呢?因而,珠宝店的老闆便对拉沃尔起了疑心。 “然而,当年这条项鍊在赠送给王妃马莉·鄂多尼德的半道上,已经被皇室中 的贵族败类给冒领了。同时,他们还把项鍊上的钻石摘下来变卖掉了。后来,有人 又用高价将那些宝钻赎回来了,不足的地方就补充上了成色稍次一些的钻石。 “因为,当初打造这条项鍊的能工巧匠的手艺十分高超,凭一个孩子的能力, 可以摘取下来的钻石只是那几颗比较逊色一些的。拉沃尔拿到珠宝古玩店变卖的, 正是这一些便宜的劣等钻石。 “这家珠宝店的老闆是一个阴险狡诈,贪婪无度的小人。他认为这些钻石是小 偷盗取后又指使小孩子来变卖的,所以狠狠地压低价钱,竟然只用了两千法郎就买 下了。同时,在警察方面,他也隐瞒了下来,并私下里悄悄卖出去。 “于是,拉沃尔就把所得的钱款邮寄给他的母亲艾尼。” “这好像太不可思议了!小孩子怎么会这么聪慧呢?哦,也许是他的母亲艾尼 指使他去那间小屋子偷取钻石项鍊,然后再教他出售的方法。” 因为伯爵夫人对艾尼的误会很深,所以下断言是艾尼偷了项鍊。 “不,根本没有这回事。如果真的是你所想的那样,那么她怎么可能还要写信 对你致谢……你回復她说寄钱的事你不知情,而她却执迷不悟,一口咬定是你所为, 除你之外不会有别人。你不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她看来,一定是在你那好善乐 施、正直善良品德的驱使之下的。她除了对你感激不尽以外,还对你怀有景仰与钦 佩。 “过了六年,她病情恶化。弥留之际,她还念念不忘你的恩情,不停地为你祈 求平安富贵,做完这一切,她才无怨无悔地悄悄离开了人世。” 说着,弗里沙神情黯然,泪如雨下,在座的宾客无不动容,屋里的气氛一下子 变得沉重起来。 在一片沉寂之中,忽然传来了一阵阵的呜咽声,那痛哭失声的人正是伯爵夫人, 她用手帕捂着脸,咽泣道: “艾尼……艾尼……哦!都是我不对……艾尼……请原谅我吧,艾尼……” 夫人话语含煳不清地念叨着。 “夫人,太感谢你了,艾尼如果九泉之下有知,听见你的话,一定也会十分欣 慰和高兴的。” 弗里沙低沉嘶哑地说。 我的挚友亚森·罗宾在一个幽长静谧的春夜里,坐在我的书屋里面,边夹着一 支哈瓦那雪茄一边跟我讲述这个‘王妃的项鍊’与感怀母亲的男孩的故事。 “唉,他们真是一对让人怜悯的母子。不过,那个小男孩的所作所为却是太不 可思议了。他非但头脑灵敏,而且行为不端,真是想像不出来,当他长大成人之后, 会变成怎样的一个胡作非为的人……唉,这个名叫拉沃尔的孩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听到我的话,罗宾微微一笑说: “不错,那个男孩拉沃尔生来就是个集天才的聪慧与黑暗的心地于一身的人, 他的将来,也根本不可能会有多大出息。” 说着话,罗宾就合上左眼,调皮神秘地沖我眨了眨眼睛。 第11页 “最终,那个问题男孩长成了一个与我一般无二的人。” 罗宾天真地用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头。 “什么!你就是那个名叫拉沃尔的小男孩吗?” 我不禁惶恐不安起来。 罗宾将一支雪茄拍完,把它扔到了菸灰缸中,说道: “不错!我正是男孩拉沃尔。我母亲过世以后,我一直在贫困线上挣扎着,生 活十分拈据。因为在我年仅6岁的时候,就已经用巧妙绝伦的手段窃取了那串钻石项 链。所以渐渐地,我就被人们称作‘怪盗亚森·罗宾’了。 “不过,有一点我必须让你清楚,我并不是一个小贼。 “想当年,我母亲拉扯着幼小的我,在生活的重负之下倍受折磨与煎熬。后来, 我们母子二人受到了母亲高中时代的好友伯爵夫人的救济,搬进了她的高宅大院之 中。关于这一件事,我对伯爵夫人是心怀感激的。可是,实际上,伯爵夫人之所以 做出这样的义举,只不过是虚荣心作怪罢了。 “她纯粹是为了追求美誉,想让社会上的人们称赞道: “‘伯爵夫人真是一个温柔和蔼、热情大方的女士’,这样,她才将艾尼母子 接进府邸之中。 “从表面上看来,她是一个温柔如水而又关怀体贴的人;可背地里,她对待我 的母亲却吝啬无比。虽然她对外宣扬,我母亲在古堡中担当管家,并且教导督促别 的僕人工作,然而,实际上她却将我母亲当作婢女唿来唤去,随意指使。 “母亲在别人跟前,总是满脸堆笑地辛苦劳作着,可是,一旦她回到自己的卧 房之后,自己却又暗自垂泪。每当看到此情此景,我就伤心欲绝地抱住她说: “‘妈妈,妈妈,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妈妈!?’ “然而每次她总是抹去泪水,强颜欢笑地对我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说罢,她把我抱在胸口,但是那一幕却如烙印一般深 深地留在了我的脑海之中。 “当年我虽然年幼,但对于母亲的忧伤与悲痛却感同身受,我一点儿也不能再 忍受母亲的悽惨了。 “每当想到让人心酸的一幕,我的心里就像毒虫咬蚀一样。由于从小就饱尝了 人世的变故、人情的冷暖,所以对于那些饥寒困苦的人们,便会油然升起一股怜悯 与热忱,而对于那些追名逐利的虚伪小人,不但会憎恶不已,而且会仇恨万分。 “于是,我就窃取那些以权谋私、追逐暴利的不义之辈;剥削劳苦人民或下层 贫民的、无恶不作、胡作非为的实业家;榨压人民、以公肥私的政客或议员等人的 不义之财,而后又把得来的巨额财富,分别救济那些挣扎在饥寒线上的劳苦大众。” “哦!果真如此!所以在25年之后的今天,你便化名为弗里沙,乔装改扮与伯 爵夫妇亲近,并且上他们的古堡造访。” “正是这样。因为我必须让每个知情的人都清楚,我母亲是清白无罪的。最重 要的是,为了让伯爵夫妇彻底明白我的母亲艾尼人品如何。因为受这件盗窃项鍊案 件所连累,他们夫妻二人自始至终认为母亲正是盗取项鍊的小偷。 “虽然局长与检察官先后组织了严密的搜查,结果证明这件盗窃案跟我母亲一 点儿关系也没有,再加上我母亲根本无法钻进那间屋子,并且她的房间里也并未发 现什么可疑之处,因此,顺其自然地消除了对我母亲的怀疑。但是,伯爵夫人却固 执地认为,盗宝贼一定是我母亲无疑。 “由于这件案子的发生,众多债权人陆续上门来要求伯爵偿还债务,伯爵一家 人变卖尽了土地、房产,几乎濒临破产的厄运。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使伯爵夫人一 时间承受不了,得了神经衰弱病。 “夫人一味认为,自己之所以会遭到这样的打击,完全是我母亲艾尼一手导致 的,因此更加无所顾忌地侮辱欺凌我的母亲。生性柔顺、心地善良的母亲忍辱负重, 最终抗不过这种折磨,于是只好满眼含着屈辱的泪水,拉着年幼的我,一步步地走 出了大门。 “当年,母亲那副伤心欲绝、黯然落寞的模样,就像利剑一样刺痛了我幼小的 心灵。我们母子二人的眼泪,仿佛如倾盆大雨一般,汹涌不止。 “我用手背捂着潮湿红肿的双眼,母亲则拉着我的小手,跌跌撞撞地迈出了高 大的古堡大门。 “当年幼的我回头望向大门的时候,只见众多僕人都立在大门下或者院子中间 的树下为我们送行。 “母亲和我,当年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至今为止还像烙印一样深深地留在了 我的脑海之中。” 亚森·罗宾泪水迷濛的双眸,一直盯着菸灰缸内飘忽缭绕的香菸散发而出的蓝 色的烟雾出神。 “我永远也无法忘怀当年的一幕幕情景。当年我之所以窃取钻石项鍊,主要是 第12页 为了带给母亲些许欢乐与快慰……哦!这也许是一个孩子的纯真无邪的念头,所以 我就摘取钻石,而后再一个个地变卖,并把所得的钱财分文不剩地寄给母亲。 “当我的母亲重病卧床,再也无法劳作之时,我就变卖了两颗宝钻,寄了两倍 的钱款给母亲,但是就算是一块饼干,我也不曾为自己买过。 “到了第六个年头上,母亲的病情恶化。那时候,一位名叫比克娣娃的妇人来 到了我们母子的身边。她生长于乡村之中,体格强健、身材结实,她在我出生的时 候,曾经当过我的奶妈。 “当初,我的父亲仍然在世,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其乐融融,幸福安康。因 为我的母亲身子瘦弱,奶水不足,所以便从乡下请了比克娣娃奶妈。 “比克娣娃也是一位命运多舛的妇人。她年纪不大便失去了丈夫,没过多长时 间,刚刚落生的女儿也抱病而亡了,她的生活立刻贫困不堪。所以父亲一听到她的 遭遇之后,便把她请到了家里。 “虽然她不认识一个字,但是为人却温柔和蔼、忠于职守、忠厚淳朴,她将我 当作亲生儿子一样。 “当父亲辞世之后,母亲的生计也困苦不堪,不得已才辞掉了奶妈比克娣娃。 过了几年以后,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我们母子二人的困境,因而,她千里迢迢 地跑到偏远的乡下找我们两个。 “比克娣娃奶妈目睹了我们母子二人生活的窘状,甚至比传言中还要悽苦难捱 的时候,她吃惊不已,尽她自己的能力诚诚恳恳地救助我们。 “真是日久见人心,母亲对她这种急人所急的真情厚谊,感动得涕泪四下。于 是,她打算给奶妈一些必要的报酬,但是比克娣娃却拒绝了: “‘不,不,夫人,您要明白,我并不是为了牟取钱财才来帮助你们母子的…… “在她的坚决抗拒之下,母亲也就再也没有坚持。 “‘六年之前,比克娣娃在乡下过着十分困苦的生活,所以我们才请她来做你 的奶妈。六年后的今天,她竟能忘不了前日的恩德,不远万里跑到这儿来救助我们。 拉沃尔,你千万不能忘了她的恩情…… “‘哦!她简直无异于上帝派来救助我们的天使……’ “母亲时不时流着眼泪告诉我。 “那一年,母亲饮恨辞世了,当时比克娣娃抱着我感嘆不已: “‘喔!我不幸的宝贝儿……’ “泪水沿着她那狭长的眼睛淌了一脸。 “自从那时候起,比克娣娃奶妈就待我如生母一样抚养我长大了。 “哦!她正是那温顺谦恭、淳朴善良,并将你当作一个小婴儿一般照料得无微 不至的奶妈!” “不错!比克娣娃奶妈关怀我胜过自己,就算后来我成了人尽皆知的大盗,她 依然疼爱我如从前一样。 “‘宝贝儿,要老老实实做人,千万不要胡作非为!’ “虽然她不厌其烦,语重心长地反覆规劝我。可是,我生性顽劣极不安分,当 然对她的规劝当作耳旁风。 “‘唉!你啊,真是没办法!’她总是这么埋怨着,然而处处护着我。 “在比克娣娃奶妈的悉心照料和无微不至的关怀之下,我终于长大成人了。在 这些年之中,我曾做过店员、擦鞋工等等,用自己的辛苦劳作换取微少的工资。这 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劳苦民众的艰辛与幽怨。于是,我便毅然决然地要打算为穷 人做一些实事。时间一长,在人们的眼睛里,我就变成一个神通广大的大盗了。 “当然,我自己心里十分清楚,作为一个盗贼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可是, ‘秉性难移’,我无法克服自己黑暗的劣根性,……非但克服不了,反而有愈演愈 烈的势头,我最终成了大盗。 “然而,我要窃取的对象都是一些为富不仁,吝啬无比的富贵人家。而后我再 将所得的钱财,悄悄地送给那些挣扎在飢贫线上的贫苦大众。 “我一直绞尽脑汁想与伯爵夫妇建立亲密关系,以便藉机为母亲洗雪耻辱与冤 屈,消除伯爵夫人对母亲的嫌疑。 “过了25年之后,这个好机会终于降临到我头上了。伯爵夫妇到义大利的西西 里岛度假,这样我便寻找了一个机会与他俩接近,而且被他们邀请参加晚宴。 “为了把大家的话题引到25年前发生的那场盗宝案上,便说了谎,说我父亲是 西西里岛首府布罗莫的着名审判官,他曾经成功地破解了各种各样的古怪、扑朔迷 离的案子,而我作为他的得力助手,为父亲提供各种线索协助他侦破案子。 “果不其然,用了没多大功夫,这桩盗宝案和神秘的寄钱人等案子马上成了大 家口头议论的重点。 “这时候,我为自己的阴谋诡计而暗暗欢喜。于是,我立即抓住了这个有利时 第13页 机,列出明显而确凿的证据,证明盗贼是拉沃尔,而艾尼对这一切却一无所知,同 时,也根本不知道儿子的作案事实。 “无奈的是,伯爵夫人仍旧一口咬定我母亲定是盗宝贼无疑,而且一再强调, 正是艾尼在指使拉沃尔作案并变卖宝钻的,经过我举出大量实证,并一而再再而三 的解释之下,她才勉强接受了我的观点。” “你之所以做出这些,完全是为了替母亲讨回公道,洗涮屈辱,同时也让伯爵 夫妇尽释前嫌,是吗?” “不错,正是这样!当时,我坦白说自己正是当年的拉沃尔,同时我也期望伯 爵夫妇能原谅我。” “他们一定大惊失色吧!” “他们非但是大惊失色,而且伯爵夫人失魂落魄似地呆立在屋子中央。不过, 当我将一切内情都对夫人讲解清楚之后,她又开始对自己的行为懊悔不已了。 “出身名门望族的伯爵夫人生性高做执拗,不过,心地还算得上善良。她当时 抓住我的双手,呜咽着反覆向我告罪,求我原谅她虐待凌辱我母亲的过错。 “我将盛着钻石项鍊的红色珠宝匣递到夫人的手上。当然,那串项鍊上已经有 几颗宝钻被卖掉了。 “不过,幸好被我变卖掉的都是一些成色较次的钻石,那些珍稀的宝钻以及昂 贵的黄金鍊子都完好无缺地保存下来了。 “这样一来,伯爵一家的损失也不太严重喽?” “正是。不仅如此,伯爵夫人还说,为了赎罪,她心甘情愿将那串项鍊供在我 母亲的灵位之前。母亲在九泉之下有知,听了夫人的表白,也应当感到欣慰,也应 当为夫人的一腔热忱而感激涕零了。” “像你母亲艾尼女士这样善良温柔、正直无私的人,一定能升人天国的。在那 里,永远没有狡诈阴险、忧愁愤恨,有的只是安定平和、无忧无虑、幸福美满。也 许此时此刻,你母亲正在天国花园里笑眯眯地对你说: “‘拉沃尔,谢谢你……’” 罗宾点头首肯,仿佛是对我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菸灰缸上摆的那支哈瓦那雪茄已经没有火焰了,只剩下一股清凉幽远的暗香轻 轻在空气之中荡漾着。我和罗宾默默无言,只是盯着那支烟。 过了一会儿,罗宾轻轻起身离座。 “再待一会吧!” 我热忱地挽留他,但他还是把自己的帽子拿起来,说道: “不了,比克娣娃奶妈正在家里盼我归来呢!” 说完,他一扭身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结婚戒指的秘密 “宝宝,你到祖母家里以后,一定要学乖一些,别让祖母担心,她的身体一向 不太健康,所以,你一定要听她的话,老老实实的,不要给她老人家找不必要的麻 烦,你听懂我的话了吗?” 年轻美丽的伊雯怀抱着特尔,在他细腻的脸颊下轻吻了一下,温柔无比地叮嘱 着他要注意的事项。 “妈妈,您放心好了,我会好好听话,不会惹祖母生气的。” “真能这样吗?哦,你真是个乖宝宝!” 伊雯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又转身对陪在一边的德国家庭教师说道: “那么就拜託你带他去吧,千万别让他去烦恼老祖母,吃完饭马上送他回家来…… 啊,对了,先生在哪儿?他还在家里吗?” “是的,先生还在家里,他这会儿正在书房里呢,夫人。” 家庭教师拉着特尔的小手走出家门去了。伊雯立在二楼的窗子前面目送他们远 去了。正在这时,已经来到大街上的儿子特尔勐地扭回头来,当他看见妈妈伊雯时, 马上将手贴近嘴边做出了飞吻的动作。 伊雯见状,也笑容满意地回敬了儿子一个飞吻。特尔停下了步子,恋恋不捨地 注视着母亲。 这时候,家庭教师连忙牵起他的小手。但是敏感异常的伊雯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头,因此,她用困惑的目光关注着他们。 他们二人来到大街的拐弯的时候,只见从旁边的汽车里下来一个男子拉过来特 尔。伊雯马上认出了那个人正是家里的男僕布奴拉……但是,让人百思不解的是, 他上前就抓住了特尔的手臂,并与家庭教师一起钻进车子里面去了,而后还忙不迭 地作手势,吩咐司机快点开动汽车。 “啊……” 伊雯大声尖叫,汽车在这时已风驰电掣般地绝尘而去了。 面无人色的伊雯,手足无措地奔到门口,但是门上的锁已从外面锁上了。 她马上返回卧室,拼尽全身力气去按动叫人铃。剎那间,公馆里面响起了尖利 刺耳的铃声,她疯狂地按着电钮…… “一定是他!是他搞的鬼!……他竟然指使佣人绑架了儿子特尔……” 她疯狂地大声嚎叫着。 她的眼前突然闪现出伯爵那双冷酷无情、兇残狡诈的眼睛,还有他那总是闷闷 第14页 不乐、愁云密布的脸庞。她的丈夫——沃尼利伯爵,这么多年以来,他总是用那种 阴郁残酷的目光盯着她。 “嘎!” 房门突然被撞开了。立在门外的人正是伯爵,他的表情兇残无比,让伊雯魂飞 魄散,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慄着,她被惊吓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伯爵向前大踏一步,惊慌失措的伊雯,瞠目结舌,不知怎么办才好。她的脸庞 早已惨白如纸,身子也像岩石一样坚硬冰冷,呆呆地定在原地不动…… 忽然,她感到两脚发软,“扑嗵”一声瘫倒在地面之上。这时候,妖魔鬼怪一 样的伯爵张开鹰爪般的大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颈项,伊雯想出声唿救,但不知怎 的,她竟然叫不出声来。 伯爵从自己的衣袋中取出绳索,将她的手足结结实实地捆住,又把一团手绢塞 进她的嘴里。一切就绪之后,恶狠狠地将她一下子丢到长椅上。 傍晚很快来临了,屋子里面阴沉幽暗。 伯爵伸手打开电灯,去伊雯的书桌抽屉内搜查了好半天,结果折腾出一大堆书 信与文件,然后不慌不忙地丢到牛皮纸袋里,这才洋洋自得地走出去了。 他刚刚把门拉开,就发现了僕人布奴拉站在门口。 “餵!照我的命令办了吗?” “是的。家庭教师已经将他领走了……啊!还有一件事,刚才珠宝店已派人回 了话,只要需要,他们随时都会派工人来,并且保证随叫随到。” “太好了,那么你传个话儿,让他明天中午来吧!” 没有过多长时间,便有房门被锁上及有人走下楼梯的脚步声传过来了。 伊雯躲在长椅之上,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好长时间也不动一动。她的头脑里乱 成一团麻,乱七八糟地理不清楚……哦!真是一场恶梦啊!!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了,伊雯的情绪也渐渐平静安定了下来,她终于明白了丈 夫要与她解除婚姻关系。 “我也许再也无缘见到儿子特尔的面了。唉,我那可怜的宝宝呵…” 想到这儿,她的双眼之中不自觉地涌出了热泪。 “无论怎么样,我必须想方设法从公馆里面逃出去。我要去老祖母那里找特尔…… 但是,特尔根本不会在那里了……哦,他一定被人劫持到远处了! “不过,无论他被人掳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也一定要把他找回来……对了,我 可以到警局去求助…… “要想找到特尔,就必须马上从这个魔窟逃出去。” 想到这里,她就使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绑缚她的绳索。但是,那条绳子已然 紧紧地勒到肉里去了,手脚只要略微一挣扎,马上会感到钻心的疼痛。 “为了我那可爱的儿子,我必须忍受所有的痛苦……” 她尽其所能在拼命挣扎着。 经过很长时间的努力与尝试,她的右手终手可以略微地活动一下了,她相信只 要再加把劲儿,马上就能够使手活动的范围更大一些的……想到这里,她的心中油 然生出了一线生存的希望。 在一团漆黑之中时,只要还有一线微渺的光芒存在,那么绝对不可以失望,绝 对不可以轻易放弃。 坚强果敢的伊雯借着这一线微茫的生机,为了获取自由而不停地活动着双手, 一次次地尝试着。 逐渐地,她的左手也可以动一动了,这极大地鼓舞了她的斗志,于是她信心满 怀地投入了更大的努力。但是这个时候,她的手腕上,鲜血正一滴滴地向下淌着, 尖锐的剜心一般的疼痛时时袭来。但是现在的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毫不在乎那 些痛觉,一门心思只想挣脱束缚。 这真是一段艰苦卓绝、痛苦不堪的努力过程,但是在自己的爱子重回自己的怀 抱之前,伊雯已经铁了心,准备忍耐和接受一切折磨的考验。 母爱的力量真是伟大无比。虽然她年纪轻轻,但身为人母,却可以为了自己的 儿子,尝尽一切艰难险阻所带来的痛苦,她终于挣脱了绳索。 双手可以任意活动了。现在轮到解放双脚了。她解开紧紧勒在皮肉之中的胸部 的绳子之后,又松开了双脚上的束缚。 当她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子时,壁钟正指到8点。 她跌跌撞撞、一步三晃地来到窗子前面,轻轻地打开了玻璃窗,四下打量着外 面的一举一动。 这是住宅区域,因而街道上行人十分罕见。 “唉,如果有辆巡逻车过来,那该有多好啊!” 她耐着性子一直等在窗边,但是一辆警车也看不到。 她又想从窗口跳下去,但是对一个软弱无力的小女子来说,这简直是痴心妄想。 “啊!警车来了……” 在街道的拐弯处,一道白光闪过了。她从窗户里探出身子,想冲着那辆巡逻车 大声唿叫求助。 但是,她马上抑住了已经涌到唇边的话语,因为她意识到,如果此时此刻,她 第15页 站在窗前大声求救的话,伯爵一定会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她大失所望地咬咬唇,目送着警车徐徐驶过了她的窗子。 伊雯灰心沮丧地跌坐在长椅上,抚摩着隐隐作痛的手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 不停地闪动着: “从现在开始,我应当做些什么呢?我怎么办?” 她的大脑仿佛被人掏空了似的。正当她茫然失措的当儿,突然脑子一转,浮起 了一个念头,她大叫起来: “哦,对呀! 她马上起身离座,在书架上面搜查寻觅了半天。过了很长时间,她将书架中间 的书抽出来,翻阅了一下,又归回原位。然后又在旁边抽出一本…… 就这样,她翻找了五六本书以后,最终从一本书里面找到了一张名片,只见那 上面赫然印着几个字: 赫拉思·布尔莫 在姓名的下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那是家庭住址——沃夏路街的俱乐部。 “就是这张名片。” 许多年以前,公馆内举行过一场盛大的宴会,名片上的这位绅士当时也在场。 那时候,他凑在夫人的耳朵旁边轻声说道: “夫人,当你遇到不测与意外的时候,如果需要支援帮助的话,请您把这张名 片寄给我。我把它放在书里面,无论何时何地,我一定会赶来帮助你的。” 这位绅士把这张名片放在书里面,递到伊雯的手上。 那时候,伊雯觉得这位绅士有些故弄玄虚、神秘古怪,心中不禁油然生起一点 点惶恐。不过,她还是犹犹疑疑地接过了书,摆在房子里的书橱上。 她竭尽全力地回忆那位绅士的样貌特徵,可是岁月已经久远,记忆有些模煳了, 依稀印在记忆之中的是一位年轻潇洒、性情坚强的男士。 这位绅士那时候也许是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将这张名片递到了她的手里。 但是困在绝境之中孤独无助的人,即使是一线希望,她也绝不会轻易放弃。 她十分想求助于这位神秘的绅士,凭藉他的帮助,成功地出逃。即便实现不了, 那么尝试一下也可以啊! 她马上取出了限时送递的邮件信封,把那张名片也放了进去,在信封上写下了 这么一行字: 沃夏路街俱乐部 赫拉思·布尔莫 她写完之后,便来到窗子前面,悄悄向外面探寻。 窗子临着一条大街,沉寂幽暗的长街上连一个人影也没有。没过多长时间,伊 雯看见了一位握着手电筒的巡查警官,正从大街的拐弯处往前走着,她马上用力地 把这封求助信甩了出去。这封信马上飘飘乎乎地转瞬落在了黯幽的大街上。 “警察如果发现地上的信封,那该有多好啊!” 她以焦渴的目光直勾勾地盯住那封信,但是,手握手电筒的警察却拐到第二条 街,径直向前走去了。 她大失所望。这时候,墙上的钟指到了12点钟。 “哎呀,还是不行!” 她双手抱住脑袋,伤心欲绝地瘫倒在长椅之上。 宽敞空洞的公馆里面寂寂无人,只听见旁边的树丛中,传来几声悽厉愁苦的猫 头鹰的叫声。 12点30分……回点钟……且点半……屋子发出响动的只有钟錶,每隔上半个小 时,它就会“噹噹”地敲几下。 过了1点半的时候,楼下的房间里响起了电话铃声。没过多大会儿,又有打开边 门的声音传来。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一点儿动静了,空荡荡的公馆里面,沉寂得仿佛淹没在 海底中一样。 伊雯的一颗心自始至终都在挂念着儿子特尔,她忧心忡忡。坐卧不宁。然而, 房间的门被丈夫从外面牢牢地锁上了,布奴拉好像正站在门外看守着。所以,她就 是有心逃走,也不是轻易能办到的。 正在她忧心如焚之际,忽然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啊!沃尼利……” 伊雯的浑身上下剎那间变得僵直冰冷。因为沃尼利一旦踏进门来,看见她已自 动解除了束缚,盛怒之下,不知又要对她使出怎样残忍的手段来。 她浑身颤慄不止,诚惶诚恐不知怎么办才好。 只听见那脚步声是从走廊里传来的,又缓又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她的门口。 然而,却停下了,似乎来人正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门里的动静。 过了不大一会儿,锁头被轻轻地打开了。然后是门把手缓缓转动着。伊雯马上 感到那是沃尼利来了,因而惶恐地睁大了双眼,全身打着哆嗦。 门悄悄地被推开了。一个男人的身影在一团漆黑当中浮了出来。他把手电筒打 开,将一束光投到伊雯的脸上。 “啊?……你……” 伊雯不由自主地大叫一声。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赫拉思·布尔莫。只见他 身穿一件晚礼服,礼帽夹在胳膊的下面。 “夫人,是你唤我来的,所以我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第16页 布尔莫弓下腰,拉起伊雯的右手,轻轻地在手背上印上一吻。这完全是上层社 会绅士应具备的礼貌。 “夫人,我来得太晚了。不过,如果你用的是限时投递的话,说不定来得会更 晚一些。一位好心人拾起了这封信,特意交到了我的手上。因而,这样看来,也许 比限时专递更为快速一些。” “真的是你吗?哦,是你!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还记得当初我和你的约定吗?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你有危险,我马上就会出 现在你的身边。” “是的可……真的……” “无论如何,我不是已经赶到这儿来了吗?夫人……” 年轻潇洒的绅士笑容可掬地说,然后他又彬彬有礼地沖伊雯点点头。 他捡起地上的一团绳索,十分认真地察看了一番。 “是伯爵把你捆起来的吗?似乎十分结实。不过,你已经成功地挣脱了它,而 后你又去窗口投信件,可以看得出你是一位镇定沉着的女性。不过,至于那之后的 事情,你并没有什么举措,实在是理智得很。” 他疾步来到窗子前面,打算把那扇窗子关好。 “不,请别关上它。如果产生响动,那么会有麻烦的。” “不,别人根本听不到,因为整个公馆里除了夫人和我之外,再也没有第三个 人在这里了。” “不,我先生和一个男僕全都在公馆里面啊!” “大概在十来分钟以前,他们主僕二人就出门了。” “真的吗?他们上哪儿去了……” “他们俩到伯爵的母亲家里去了。因为刚才,伯爵接到了通知母亲病危的电话, 所以他便匆匆忙忙地和僕人一块去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那个匿名电话正是我打的。等他们两个离开公馆以后,我便用自备的钥 匙,打开了房门。” 伊雯感到面前站着的这位绅士简直是神通广大、神秘异常。因此,她觉得浑身 有点儿发抖。 当布尔莫察觉出她的惶恐神色时,便笑笑说道: “请不必担心,我并不是一个古怪神秘的人,我只是你私下里的保护者。” “可是,当他们知道上当受骗之后,还会回来的啊!” “当然,伯爵一旦知道他上了当,那么他一定会赶回来的。可是,这么一折腾, 来来回回也需要45分钟。” “无论如何,在他们返回公馆之前,我必须想方设法逃出去,而后去把特尔找 回来,喔!对了,他被人拐走了。” “不,他不是被拐骗走了,而是被送到祖母那里了。你放心吧,我会把他平安 无事地带来的。” “可是,……如果被转移到别处……” “只要有我在,夫人,你大可放宽心。我觉得十分荣幸,夫人,你竟然好好保 存着六年之前我送给你的名片,同时又用它来向我求救,这样说来,你对我是深信 不疑的。在这种生死关头,你居然立即想到了我。为了不辜负你的信任与厚爱,我 一定尽我所能,把特尔找回来的。 “我一定会把那个可爱的宝贝送回你身边的。” 这位风度翩翩的年轻绅士布尔莫的话语里都是热忱与坚定。 伊雯除了感到匪夷所思以外,也吃惊不小。为什么他会对我这么热忱?可是, 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也只有藉助这位绅士的力量了,除了这条路,再没有别的办法 可想。于是,她双手合十,轻声说道: “布尔莫先生,请您不管怎样都要把特尔救出来,带他来找我……” 伊雯呜咽着说。 “请你尽管放心!沃尼利即便用最快的速度返回,那么在3点15分以前,他绝不 可能回到这里。 “现在正是2点35分,3点钟之前我必须从这儿出发,然后去把你的心肝宝贝特 尔找到。 “不过,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我必须明白这其中的原委曲折,不然的话, 我将特尔带回来,反而会发生意外,到头来更加糟糕。请你告诉我一切到底是怎么 回事,夫人,好不好?” “好的,只要有助于解救特尔,不论什么秘密,我都可以告诉你……” “伯爵是不是有阴谋?” “似乎没有。” “那么他为什么要派人劫持特尔呢?他有什么企图吗?” “是呀,他为什么要掳走特尔呢?唉,我也想不通……” “他想和你解除婚姻关系,然后再娶另一个女子作妻子,而这个女人不是外人, 正是你的亲密好友,她有一段日子在公馆内暂住。当你明白了先生的不轨企图之后, 一气之下将那女人逐出门外……” “那,那……” “你不必否认,也不必对我隐瞒什么。这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因为在公共 第17页 界,这件事已成了人尽皆知的消息了。 “你千万不要为了维护清誉或者伯爵家族的名声而对我隐瞒真相。伯爵对她情 有独钟,想与她结为终生伴侣,因此必须抛弃你,这是很残酷的事实。” “是是的……” “那个女人投奔到你们的公馆里,接受你们夫妇的救济。可以这么说,她是一 文不名的赤贫者。再者,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伯爵事业不顺而家业破败,只能依靠 他的老母亲——沃尼利夫人每个月给他的钱和儿子特尔继承的遗产来维持生计。 “特尔有两位伯伯,他继承了二人的遗产。但是现在特尔年纪尚幼,还不是一 个成年人,因此,他的财产是由你们夫妇二人共同掌管的。 “现在,你们只能花费这笔财产所得的利息,以此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是这 样的吗?夫人!” “不错!” “然而,伯爵却心怀鬼胎,想将这笔巨款占为己有。由于你极力反对,所以他 想把你一脚踢开,然后再娶那个温柔美丽、百依百顺的女子为妻。” “正是这样。” “然而,你不同意离婚?” “是的。不但我不同意,即使是我的婆婆也坚决反对,因为她是一位十分心诚 的天主教徒,只是……” “只是什么?请往下面说……” “只是他一旦掌握了我不贞洁的证据,那么我就不得不与他离婚了。” (天主教的教律中有严明的规定:天主教徒的婚礼是由上帝主持结合的,十分 圣洁庄重,除非夫妻中有一方对爱侣不贞不洁之处,才可以离异。) “但是,你恰恰是举世罕见的一位洁白无暇的妻子啊!对伯爵没有一点不贞的 地方……你从未与他以外的男子相爱过,所以他就不能以不贞为名将你抛弃。” “正是如此。虽然他的所作所为我十分反感,但是我对他一直是贞洁无比,从 未有辱于他门风的事发生。” “也就是说,他对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可是,这一次他也许绞尽脑汁找 到了可以离婚的办法。” “那是什么?” “这,我也不甚明白。不过,我认为他一定是掌握了什么证据,而且对你十分 不利。他万一将这些实证交到法院,那么法官一定会判决你们离异的。” “可是,我并没有什么把柄被他抓住啊!我虽然对他十分不满,但是自始至终, 我没有对他不贞过。” “真的没有什么把柄被他抓在手里吗?例如,别的男子写给你的书信,或者是 你给别的男士写信时所拟写的草稿等……” “绝对没有!” 伊雯愤怒地说。 “怪事!一定有什么东西……” 布尔莫轻轻合上眼皮,咬着下嘴唇,陷入了沉思之中。勐然间,他仿佛恍然大 悟似地问道: “伯爵有平时与他来往甚密的朋友吗?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商计的朋友?” “没有!” “那么昨天有人找过他吗?” “不,没人来过家里。” “你被他捆绑在这间屋子里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儿吗?” “只有他一个人在场。不过,他出门之后,门外传来了一阵谈话的声音,那是 他与男僕布奴拉。” “他们说什么?” “我没有听仔细。不过,隐隐约约地听见什么珠宝工,明天午时来……” “真的?……珠宝工……到底是指什么?……夫人,你的珠宝首饰放在什么地 方?” “在我们快要破产的时候,所有的首饰都已经变卖掉了。” “没留下一个吗?” “是的……只有这一件,别的首饰没留下一件。” 伊雯伸出左手,只见她那水葱一样的洁白颀长的手指上佩戴着一只戒指。 “这是你的结婚戒指?” “是,正是!” 伊雯支支吾吾地说道。脸颊上突然浮上一抹绯红。 布尔莫勐地看到了伊雯怪异的神情,想必戒指里一定藏有玄机。于是,他穷追 不舍地问道: “这枚戒指真是你先生送给你的吗?” “是……不,这并不是他送的。结婚的时候,我把结婚戒指搁在壁炉上面的装 饰柜上,但是不知怎的,它不见了。 “虽然我四下搜寻,也严格审问过僕人,然而却一无所获,白费心机。我丢掉 了值得纪念一生的结婚戒指,如果这件事被丈夫知道,他一定会使用残酷的手段惩 罚我的。于是,忧心忡忡的我求助于珠宝店老闆,让他依照原来那个戒指的样子再 打造一只相同的,正是这一枚。” “当初的那只婚戒,也就是那只真的结婚戒指上,刻着结婚日子吧?” 第18页 “是的……在它的后面刻着10月23日的字样。” “这只戒指呢?” “没刻日期。” 布尔莫点点头,沉思不语。 “虽然戒指的背面没有刻上日期,但是我特意吩咐珠宝工刻了两个字母——o· b,因为字十分细小,若不注意观察,根本就发现不了。但如果凭藉放大镜的话,却 会看得十分清晰。”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这两个字母是我少女时期钟情的男友的第一个字母。” 伊雯的面颊上浮上了一抹红晕,仿佛是个羞答答的小女孩。 “我在高中读书的时候,曾经结识了一位十分要好的男友。那时候,可以说是 一种“纯真的爱’,根本没有谈婚论嫁的念头。不过,我始终将这份甜美而圣洁的 回忆深深印在心底。 “没有过多少日子,我与沃尼利结成了夫妻。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夫妇两个相 敬如宾、和和美美,但是这种美好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当我们濒临破产的 时候,丈夫的情绪十分暴躁,同时,也渐渐地迁怒于我。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我伤心欲绝,常常暗地里泪流满面。每当我流泪的 时候,便会记起昔日的男友。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里便可以得到一点慰藉。 “因此,在我派人打造这只假戒指的时候,就让工人在戒指背面刻上了他名字 的第一个字母。 “我并不想再与他相会,只要他的名字戴在我的指头上,只要我能接触这个姓 名,心中就会涌起一层热浪。 “当然,我从来没再找过他。他到底在什么地方,是活在人间?还是已辞世了? 连我也不清楚。但是,他却永远在我心里面,成为我精神上的动力的源泉。 “每逢我伤心欲绝、悲痛不已的时候,他就可以为我的心中注入一股源源不断 的生命的力量。” “我十分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想过没有,那些字为你带来麻烦啊?” “为什么?” “你并没有在乎过这件事,只是把少女时代的甜蜜回忆天真无邪地用英文字母 留在了戒指背面。但是,也许这就足以构成你们离异的最大理由了。” “什么?” 伊雯顿时面无人色。 “沃尼利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戒指的秘密,然后再将戒指上的字交给母亲验 证。这样一来,他便可以把这件事当作强有力的实证,指摘你的过错,诬衊你与别 的男士有了爱慕之情。 “沃尼利夫人是一位诚恳的天主教徒,只要她得知结婚戒指上面的秘密,就无 法再保护你了,同时她也就再也找不出阻止你们离异的理由了。” “沃尼利果真会抛弃我吗?哎呀,我真是完了……” 伊雯绝望地大叫。 “哎呀!当初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看我已走投无路了。” “不!夫人,你不要失望。我会好好料理这件事的。请你把那只戒指交给我, 我再伪造一只结婚戒指,背面刻上10月对日的字样,而且没有你原先男友名字的缩 写。 “请你把那只戒指交给我……夫人,怎么样啊?” “不!不!根本不行。” 伊雯仿佛疯了似地大叫着。 “为什么?” “我的戒指摘不下来了。在不知不觉中,这只戒指已经勒进手指的皮肉之中了。 前几天,我就想方设法把它摘下来,但是总是取不下来。也许天长日久,我手指关 节长粗了一些,戒指卡人肉里……取不下来……” 伊雯的眼睛里立即涌出了泪花。她拼命地扭动着嘴角使劲儿去取,但是无论如 何,她都摘不下来。她伤心欲绝地跌坐在长椅之上,双手捂住脸庞痛哭失声。 看到此情此景,布尔莫倍感伤心,他沉默无语,陷入了深思之中。 一段沉寂之后,他起身离座,和颜悦色地把手指放在伊雯的肩头上说: “夫人,我理解你。” 伊雯抬起脸庞来,泪眼婆婆地盯着布尔莫看。 “伯爵一门心思要与你离异,他为了找到一个合理的离婚理由,首先窃取了你 戒指的秘密。 “伯爵用一大笔钱收买了当初为你打造戒指的珠宝工,所以只要伯爵下命令, 他一定不会拒绝。 “同时,这个珠宝工也悄悄向伯爵报告了你委託他打造戒指,并在戒指背面刻 上两个字的秘密。 “伯爵得到了这个机密之后,真是大喜过望。因为这样一来,他就找到最合理 的离婚藉口了。他把母亲接来,然后陈示戒指给她看,表明除了丈夫之外,她还与 其他的男子有地下情。 “这么心地善良的老伯爵夫人,一旦她得知你不守贞洁,只有同意你们离异, 这一切都是伯爵所期望的。 “就算你的戒指摘不下来,他也会想方设法把你的手指弄断,反正他是非得到 第19页 那只戒指不可了。据说伯爵要请珠宝工在明天中午来到这里,是吗?” “是的,刚才布奴拉已亲口说过了。” “伯爵明天午时会把母亲请过来,准备在母亲面前亲手摘下戒指。” “然而,……他为什么要劫持特尔呢?” “如果他与你离异,特尔也将要跟随你离开这里,这样一来,特尔所继承的巨 额财产也就归你了。 “这样对他来说,是十分不利的。因而,他才隐藏了特尔。” 说完,布尔莫从地上抬起绳索,并且拉住伊雯的縴手。 “啊!你要干什么?” “我要捆起你来。” “你,你干什么……” “夫人,请你冷静一下。对我,你尽管放心好了。在这之前,伯爵不是把你手 足绑住,而且连口也堵住了吗? “当伯爵返回房间之后,如果发现你已经挣脱了绳索,一定推断有人来这儿救 了你,也许他还会认为救你的人正是那个名字刻在戒指上的男子,他若是这么对母 亲说,那么你可以说陷入被动了。 “老伯爵夫人马上会深信不疑,你在外面有别的男人,她便不再阻止沃尼利与 你解除婚约了。” “啊呀!那我该如何是好呢?请把我的手指切断,把戒指摘下来。” “傻子,这样做也只白费力气。如果你切断了手指,他们便认为那一定是你的 男朋友干的勾当!” “就算你从这里逃脱,但是你并不清楚你的爱子特尔到底被藏匿在什么地方, 而且根本见不到他的面。所以至今为止,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我再将你捆上,然后 照我的话去做,一切行动听我的指示。同时你也要相信我一定会找回那枚真正的结 婚戒指,揭开伯爵的阴谋诡计,并且我一定可以找到特尔,让他回到你的身边来。” 布尔莫话音一落,便手脚麻利地把伊雯绑了起来,而后又将她放倒在长椅上面。 一切都恢復了老样子,然后他伏在伊雯的耳边悄声说: “你千万不要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恐惧,一切有我。” 说完话,他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伊雯合上眼皮,悄无声息地躺在长椅之上。没过多长时间,一阵大门被推开又 关上的响声传了过来。 大约在3点30分的时候,大门口响起了汽车的剎车声。 不一会儿,房门被打开了。伯爵凶神恶煞一样地走了进来。他先把伊雯手上和 脚上捆绑的绳索检查了一遍,而后又看了看戒指,并使劲向下拉,试图把戒指摘下 来。 虽然戒指没有被摘下来,但是眼前这一幕还是把伊雯吓得魂飞魄散。 等她的头脑清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不知什么时候,她口中塞的布 已经被拿掉了。当伊雯抬起脸庞的时候,却看见伯爵一直站在眼前直勾勾地盯着她。 “宝宝在哪里?特尔……你,你把孩子还给我。” 伊雯虚弱无力地说道。 “你大可放心,现在,特尔正住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现在,我们之间有一 件事情必须讲清楚。因此,我把母亲也请到公馆里面来了。” “什么?母亲已经……” “是的,我想让母亲看一个东西,当她看清这个物什的时候,也许她可以为我 们俩解开这个麻烦。” “那……那……究竟是什么事?” “是有关那枚戒指的……就是你手指上戴的那只戒指。” 伯爵像一个得胜归来的将军一样,狡诈阴险地冷笑着,然后他走上前去,把伊 雯手足上的绳子解开了。 伊雯疲乏无力地瘫倒在安乐椅上。为了掩盖那枚结婚戒指,她特意把右手盖在 上面,全身僵硬地坐着。 伯爵表示要把母亲接过来,于是直奔门外而去了。 伊雯浑身颤慄不止,凝滞的眼睛盯着暖炉上的钟表。这时候,时间已经是10点 35分了。 “哦,布尔莫先生,你为什么还没有出现呢? 她用右手紧张地捏住汗湿的左手手指。如果能够的话,她心甘情愿让人将她的 指头与戒指一起取下来。 伯爵和老夫人一起回来了。老妇人有一张清瘦的脸庞,而且颧骨高突,看上去 十分消瘦。她正用一种鄙夷不屑的目光注视着伊雯。从她的表情便可以知道,她已 经被伯爵的谎话所迷惑了。 “我们不必浪费太多的时间,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听我儿子说……” 伯爵赶紧插了一句: “母亲,我没有欺骗您,我所说的话句句都是实情。”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我用自己的名誉保证,伊雯有过行为不检点的地方,当然有十足的证据来证 实这一点。这件事发生在三个月之前。 “那时候,我请了一名修理工去换掉她卧室里的地毯,突然从地板的缝隙中找 第20页 到了一样东西,是一枚戒指,这正是我结婚时送她的那枚。 “戒指的反面刻着10月23日的字样,这是我们结婚的日子。” “那么,如今伊雯手指上的那只结婚戒指是……” “那只是一枚依据老样子,重新打造的冒牌货而已。因为她不小心丢掉了具有 一生纪念意义的结婚戒指,又惧怕我对她的谴责与怪罪,所以一个人悄悄找到珠宝 商,请他代造了一只假的。 “我吩咐布奴拉打听了好长时间,这才找到了为她打造戒指的工人。那工人却 告诉我,说他只奉伊雯之命在结婚戒指的背面刻了一个看不懂的英文字母。 “我不记得那究竟是怎样的字母了。但是据说那位工人还牢记在心。于是,我 给他写了一封信,他回復我说不管何时何地,他都会为我提供证据的。 “今天早晨,布奴拉将他请了来。如今,他们两个正等在房间里呢。” 伯爵声色俱厉地对伊雯说道。 “快点交出那枚戒指。” 伊雯吓得面无人色,她的身子不住地颤慄着。 “戒指……取不下来……因为日子久了,我的指头变粗了……” “真的吗?那么我让珠宝工切断那枚戒指……等会儿让他把工具拿来。” 啊!全完了,这下全完了。如果珠宝工切断那枚戒指,让大家看清后面,我又 该如何是好呢?虽然这是为了怀念少女时代的圣洁情感,但是我那虔诚信教的婆婆, 又怎么能轻易放过我呢? 伊雯垂下头,浑身不由得轻轻哆嗦着。大眼睛里涌出了几行清泪。她把眼睛投 向地板上铺设的地毯,但是她的眼前一片茫然,什么也看不清。 伯爵领着珠宝工来了。 “我吩咐你的事情你都明白了吗?” 伯爵对工人说。 “我明白。据说夫人手上的戒指取不下来了,所以让我来将它切断,是吗?这 件事情太容易了,用剪刀一剪不就行了?……夫人,你不必担心,我绝对不会伤到 你的指头,请你大可放心!” “请你马上弄断戒指吧!再看看背面的英文字母,是不是看清楚。” “好的……夫人,对不住了。” 珠宝工从一个巨大的工具箱中取出一把剪刀。当他来到伊雯身边的时候,伊雯 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绝望中,她仍然有意无意地倾听着有没有布尔莫的脚步声 传来。 突然,窗子下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那是男子的声音。 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的伊雯,仿佛听到了天堂福音一般地松了一口气。但是不 一会儿,那响动渐渐远去,那只不过是小商贩从窗下走过而已。 伊雯又掉入绝望的深潭之中。 她觉得自己是躲不过这一关了,因为伯爵从后面已紧紧抱住了她,而旁边的老 妇人也用鄙夷和困惑的眼神盯着她。 珠宝工一把抓住了她的左手,伊雯好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浑身颤慄不止,她 忍不住尖声惊叫。 “夫人,也许你比较紧张。不过,希望你忍耐一下,只需要一点点功夫,我就 可以取下它了。” 珠宝工捏住伊雯的手腕,他力气之大,使伊雯仿佛觉得被钳子夹住一般。 她一点儿也不能动,失望地合上眼皮。 珠宝工把伊雯的左手放在桌子上,这时的伊雯真想一死了之。 珠宝工冷冰冰地用剪刀的尖头,总算把它插进手指与戒指之间的缝隙里。戒指 终于被弄断了。工人把戒指两头曲了下来,不一会儿功夫便取了下来。 “啊!取下来了!疼吗?” 珠宝工得意洋洋地将断裂的戒指交到了伯爵的手上。 伯爵凶神恶煞一般地抢到手中,马上翻看戒指的内侧,只听见他狂唿一声。 原来,戒指背面只刻着“10月23日”几个字而已,至于什么英文字母,根本就 没有搜查到。 “嗯……” 伯爵再次发出怪叫,仍然不甘失败地重新检查了一番戒指。 只见那只断裂的戒指表面光洁,金黄闪闪,发着光华,这真的是伯爵送给伊雯 的结婚戒指。 这个出乎意料的结果,令伯爵惊诧万分。一直在绝望与希望之间徘徊不已、紧 张不安的伊雯此时此刻,仿佛虚脱了一样,整个身子倒在了地上。 沃尼利老夫人马上上前抱住伊雯,不住地斥责着呆立在一边迷惑不已的伯爵, 并命令他过来抢救伊雯。 突然,一阵刺耳的门铃声传来,布奴拉马上跑去开门。 “水……水……拿药来……” 老夫人气愤不已地向伯爵叫着。 “他他究竟……” 伯爵气急败坏地四下打量着,但是哪里还找得着那珠宝工人的踪迹。 直到伯爵从困惑当中回过神来,那只手里还握着那枚真正的戒指。 我(本书作者)和罗宾一样坐在蒙地卡罗(位于地中海海边,是摩纳哥的城市, 第21页 以各种各样的娱乐场所与赌局而闻名于世)的观礼台上。 罗宾把上面这个故事讲述完毕以后,便点着一根香菸,一面悠然自得地抽着, 一面凝神盯着波光粼粼的海面。 “结局怎么样呢?” 我饶有兴趣地问。 “结果……” “就是刚才你讲述的那个故事的结局如何呀!” “不,没什么。伯爵夫人——伊雯总算脱离了困境。因为伯爵并没有合适的借 口抛弃伊雯。最后,特尔也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她的怀抱。只是这些。 “不过,在第二年上,当老夫人辞世后,伯爵就与他的情人私奔了,只剩下了 一大笔巨款。因此,伊雯就将家传的宽广的领地与公馆变卖掉了,然后与爱子特尔 过着幸福安康的生活。 “今年特尔已经长成了一个17岁的英俊少年,在巴黎市的一所高中里读书,母 子二人生活十分幸福。” “这种结尾简直太圆满了。不过,我还有一点儿不清楚。伊雯手指上佩戴着的 戒指,只不过是一只假冒的,不仅没刻有结婚日期,反而刻着她高中时代男友的姓 名头一个英文字母。可是,为什么珠宝工弄断的那枚戒指背面却没有英文字母,反 而刻的是日期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罗宾沉默无语,取出五法郎的钱币,放在手心之中。 “餵!你看看这是?” 罗宾神秘地问。 “五法郎的钱币啊!” 罗宾点点头把双手合起来,而后又张开手,但是他手心里的金币却消失不见了。 我惊诧万分地盯着他,他便微微一笑,对我解释其中的玄机: “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伎俩罢了。当珠宝工人把刻着伊雯男友名字的戒指剪 断以后,递到伯爵手上时,却突然之间变成了那只真正的结婚戒指。 “这是一个小小把戏。不过,绝对不可以让在场的人发觉。必须具备心灵手巧、 眼疾手快才可以办到,所以这个技艺必须练得纯熟无比才可以。 “这个技艺花掉了我好长时间去向一位知名魔术师比库曼学习的。” “什么?你,……照这么说,那个工人正是你?” “正是!那个珠宝工是由我乔装打扮的。当然,我也用了化名——布尔莫。” “你说什么?布尔莫……” “没错!我那时候化名布尔莫。当我听说了伯爵夫人伊雯的悲惨遭遇之后,我 就下定决心要救助她,于是在一次宴会上,我与她定了约。 “我离开伊雯的房间以后,立刻来到伯爵的房间里,经过一番调查以后,我从 伯爵的抽屉里面找到了这枚结婚戒指,于是我喜出望外地把它装进衣袋里。 “然后我从他的书桌上发现了珠宝工的覆信。于是按照信上指示的地址,便驾 驶着车去找这位工人。 “我给了他一枚金币,才听说他已经受了伯爵的请求,第二天中午去伯爵家, 为伯爵夫人取下戒指。 “我又取出第二枚金币递给了他,请他同意我假扮他的样子去伯爵家。这位工 人就看在这两枚金币的份上,马上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于是我便用我高超绝顶的易 容术,改扮成珠宝工,大模大样地来到伯爵的府上。” “然后你就剪下了伊雯手上的戒指,用放在衣袋里面的真的结婚戒指换掉了冒 牌戒指,是这样吗?” “正是这个样子。事实正是如此。由于我精湛绝伦的魔术技巧,才骗过了伯爵、 老夫人和伊雯。” “可是,真的结婚戒指是完好无缺的。” “不是,我在珠宝工那里就已经弄断它了,然后又将夫人那只假戒指弯曲成和 真戒指相同的模样……你没想到吧?” “哦!真是高明的手段!不过,我真是不理解你为什么要不辞辛劳、绞尽脑汁 地去救这位夫人呢?” “这……这是六年以前的事,当时我如约去参加沃尼利伯爵公馆中举行的宴会。 “那时候,我与伊雯夫人曾经见过一面。当时,我察觉到夫人的神色有些不对, 仿佛心中隐藏着极大的烦闷。接着,我又调查出使她烦闷不已的原因,正是由于受 到了伯爵的欺辱凌虐导致的。 “于是,我便掏出一张名片,偷偷地递给夫人,并且嘱咐她说,无论何时何地, 无论她遇到什么艰难困苦,只要通知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赶来救她的。 “伊雯夫人欣喜过望,仿佛得到了宝贝一样,并且把我的名片十分慎重地保存 起来了。 “这次,因为到了生死关头,于是便把名片投递给我,当我得知这个消息以后, 就马上赶来救她。 “夫人十分诚恳地将整个事件的原委详详细细地讲给我听。 “原来,事情的起因是缘于她不小心丢掉了结婚戒指,丢失了那么贵重的东西, 第22页 而且是十分有纪念意义的,为了避免被丈夫斥责辱骂,就自作主张另外让人打造了 一只同样的假冒品。但十分不幸的是,她在那枚假戒指的背面刻上了以前的男友的 名字。 “当夫人对我一五一十地讲述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之后,我就下定决心要尽 我所能去帮助她摆脱困境。于是,我便用巧妙高明的手段把戒指对换了一下。你看, 这就是那枚假戒指。” 罗宾伸手从衣袋中取出了一枚戒指展示给我看,并翻过戒指背面,指示给我看 上面的字母。 “看,这里有两个小英文字母。” 果不其然,戒指的背面赫然刻着两个英文字母。 “o·b……?这两个字,不是你的假名字布尔莫的英文缩写吗?” 我吃了一惊,忍不住叫了一声。 “没错,是与我的化名英文缩写一模一样。但是,那并不是我姓名的缩写,如 若果真如此的话,伊雯早就会察觉。o·b两个字母是另外一个名字。 “你知道它?” “这个我不清楚。虽然我也称得上是神通广大,但是至今为止我还不知道这个 人是谁。我听伊雯夫人说过,她也不敢确定她的男友是否还在人世。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位男子会永远存活于她的心中。” 罗宾悠然自得地说。 正在这时,一位年轻人搀扶着一位雍容华贵、气度不凡的妇人,从我们两个人 的前面过去了。 当这位妇人注意到罗宾的时候,双颊飞上一片排红,不由自主地垂下脑袋。 罗宾起身离座,以优雅的姿态向母子二人行礼敬意。 “她正是伊雯夫人与她的爱子特尔。特尔现在已经长成一位风度翩翩、举止潇 洒的青年人了。” “她清楚你是怪盗罗宾吗?” 罗宾使劲摇头表示否定,仿佛摇着一只拨浪鼓。 “她并不清楚我的真实身份,只不过把我当作救命恩人罢了。 “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生活安康。据说特尔是一个纯孝质朴的优秀青年。 每到暑期,他总会回到母亲身边,陪她去亲友的家中避暑度假。” 突然,那母子二人停下了。不知道那妇人对着儿子耳语一些什么,那青年人立 即回过头来,冲着罗宾彬彬有礼地点头致意,而伊雯一直注视着罗宾。 虽然伊雯已快要成为中年妇人了,但是仍然遗留着年少时的美丽与气韵,仍然 有一种惊人的气质。 这时候,温柔的落日将一抹夕阳照映在她那一头光洁的金髮上。 “多么和美的一对母子!……但愿……” 罗宾怀着一腔热忱的情感与祝福,仿佛说给自己听一般。 罗宾一直沉默无语地站着目送那母子俩的背影。在他的眼睛里,涌动着感慨万 千与慰藉的神情。 丢失的黑珍珠 一阵刺耳的门铃响起,划破了静谧无声的长夜。 “咦?怎么这么吵?……唉,真是!半夜三更的,是谁啊?……哎呀!都快3点 了,唉!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这是一座位于巴黎沃茜街的公寓大厦,楼层管理员太太,一面唠叨着,一面俯 懒地从床上下来。 她穿着一双拖鞋,抹着朦胧的睡眼,满腹怨气地来到大门口。 “这是谁啊……这时候了……” 仍然懒在床上的管理员,一面哈欠连天一面询问。 “我也不清楚……不过,这么晚了还找上门来的,必定是来请阿勒尔医生的。” 阿勒尔医生在沃茜街挂牌营业。 “找阿勒尔医生?哼!这么晚了还想喊醒他?你告诉他们,说医生不在家。” 管理员烦躁不安地说完话以后,又把头深深地陷在枕头里,又接着坠入了香甜 无比的梦乡之中。 “不要这样……也许家里有重病人才来叫医生的……” 管理员太太步伐沉重地走到门口。 “餵!餵!请不要像这样勐按电铃好吗!满层楼的人都让你吵醒了。” “请问一下,阿勒尔医生住在哪一层楼上啊?” 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啊……四楼……不过,阿勒尔医生在晚上不看病呀!” “但是,我的家人病情恶化,无论怎样也要让他去看一看……拜託了,请你把 门打开,好吧?” 管理员太太虽然十分懊恼和不满,但是又有些不忍心,所以她极不高兴地拔下 门检。 只见一位男士飞快地奔上楼上,迅速得来不及看清他的面貌…… 管理员太太发着牢骚,不住地埋怨来人的失礼,而后又返回自己房里,重新爬 到舒适的床上。 “那个男人古里古怪的……至少他应该谢我一声才对啊……” “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勐地冲进门来,我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脸孔……不过,照这个情形看,他 第23页 家人确实是病情转危,因为他上楼的样子又慌又乱、焦虑不堪。” 那个男子一气冲上二楼……又经过阿勒尔医生家所在的四楼,径直来到六楼上。 他从衣袋中取出钥匙来,试探地伸进钥匙孔。 “啊,真是太棒了!这把钥匙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这样一来,我的工作便可 以顺利开始了。 “不过,在我开始行动之前,我必须寻找一条逃生的路线,不然就太危险了…… 对了,我还得装作被医生拒绝了一样,扮作十分沮丧不安的态度才好。” 他在心里算了一下与医生交涉的时间之后,便向楼下走去,而后来到管理员夫 妻的房间门口说: “太讨扰你们了。你说得不错,他不愿意夜间出诊。唉!那个讨厌的医生,任 凭我好话说尽,他就是不肯去看病人。唉!真是白费心机,这么晚了……十分抱歉, 请你们再来关一下门吧!” 他在门口大声喊话,而后转身向门外走去。管理员太太又满腹牢骚地从床上下 来,摇摇晃晃地关上大门。 但是,由于她睡眼惺松,因而并没有注意到男人从门口经过时,把一个小铁片 放进大门的钥匙孔内,这样一来,管理员太太根本就锁不上门了。 这个男子藏在门口,直到管理员太太返回自己的房间后,便悄无声息地打开门, 轻手轻脚地登上楼梯。然后,他又掏出自己的万能钥匙,打开走廊上的大门,然后 他猫腰钻进走廊入口处的屋子。 他将手电筒打开,凭着这点光,他看见地板上铺着一张图纸,那正是这幢住宅 大楼的平面图示。 “这里是我所在的走廊入口处的房间。 “房间面朝街道,除去大厅以外,还有卧房与餐厅……房子实在是太宽敞了。 不过,这也不稀奇,谁让伯爵夫人住在这儿呢?” “但是,这位伯爵夫人并不是一位眼光高雅的女人。看!这些地毯与壁炉上的 毯子,还有墙上挂着的这幅画统统都是便宜货……不过,这与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而已。 “咦?怪了,太怪了,这个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呢?据传言说,伯爵夫人从来都 将它放在一个谁也发现不了的地方。 “不过,对我而言,这一点儿也不要紧。因为只要是我钟情的东西,不管它被 人隐匿在一个多么秘密的地方,我也会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的。 “哦?看来并不在这间屋子里,也不会在来往频繁的厅堂……这么说,大概应 该在卧室或者衣橱的后边喽!” 这男人把平面图摺叠起来,放好收在衣袋里。 他熄灭了手电筒的光,试探着来到厅堂之中。来到大厅里以后,便凝神屏气悄 悄地聆听着。 伯爵夫人是一位伯爵的遗孀,她独身一人住在这间屋子里面。男人已经暗地里 仔细打探好了,除了伯爵夫人之外,她还请了一个男僕、女僕与女厨娘。 这些僕人的卧室,虽然位于走廊的另一头,但是一旦把他们惊醒,那情况就十 分危急了。他屏气听着,但是整个屋子里面连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男人又伸出手摸索着前进,亦步亦趋地接近了伯爵夫人的卧室。他伸出手去握 住了房门的把手。 “这间房子定是藏着黑珍珠的地方,既来之,则安之,我不能空手而归。” 他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 伯爵夫人似乎习惯睡觉的时候把床头灯灭掉,屋子漆黑一团。 他侧耳细细倾听,但是连伯爵夫人的气息都听不清。 男人四下打量着屋里的情形,这才想起了刚才看过的平面地图。 在这间屋子里面,靠窗摆着伯爵夫人的睡床,中间有一张圆形茶桌以及两张安 乐椅等摆设。 “嗯!在她床头的小柜子上,摆着一个加盖的箱子。据说她有一个习惯,那就 是每天就寝前都要将项鍊和耳环取下来,放在那只小箱子里。由此可见,黑珍珠必 定是保存在这里面。” 男子好像信心十足地点点头。 他俯身趴在地上,一步步匍匐前行。没有过多长时间,他的手摸着了桌腿。他 一边摸索着,一边向前爬行,手又触到了安乐椅。 “再往前一定是床了,而且那床头柜的上面……” 他伸出手去摩挲地毯,突然他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他想:这也许是从桌子 上掉落的烛台吧。 他又向前试探着,不一会儿又摸着一件凉冰冰而硬实的物什。 “……这是钟錶。” 夜光表的时针停下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焦躁不安地晃了晃脑袋。 “太怪了…” 他一面自言自语,一面又伸手去四下里探索。忽然他的手又摸到了东西。 他马上下意识地缩回手来。因为他的手的触觉太可怕了,简直难以用言辞来形 第24页 容——潮湿冰冷。 一剎那间,这个男子一动也不敢动了。在黑暗中,他摸索了片刻之后,又惶恐 不安地探出手去,但是他的手指又触在一块凉冰冰的东西上面。那种冰冷的感觉, 仿佛可以将手指冻住一样。 他颤抖着双手,又去摸了一下。然而,他一下子在心中大叫起来: “头髮……女人的……” 接着,他又一次探出去手,这回手摸到了脸上,那同样是冰凉的。他不由自主 地一跃身起来,慌忙将手电筒打开。 在一团漆黑之中,那手电筒的昏暗光圈正罩在一位中年女人的脸上——她不是 别人,正是伯爵夫人。 她的头髮有一半乱纷纷地披在脸上,遮住半个面孔,另一半则浸满了鲜血。这 男人马上又看见,伯爵夫人负了伤。有一条又深又长的刀口人左肩上延伸下来,血 液正是从那儿涌出来的,然后又顺着后背流下去,弄得浑身血渍斑斑。 他弓下身子,并用手去这个妇人的鼻口处试探了一下,感到她已经气息全无, 仿佛已经死去了。 “啊?死了!” 死尸大睁着空洞的双眼,向上翻着白眼,仿佛死不甘心一般。而她的嘴巴也由 于痛苦而抽搐得变了形。 地毯上面也浸透了血液,而且已经凝结成暗红色的固体了。 男人惊诧万分地向四周打量了一番,周围的一景一物都残留着伯爵夫人断气之 前拼死奋争的痕迹。 床铺零乱不堪,毛毯与床罩都已经被掀去,乱七八糟地堆在血乎乎的地板上。 坠落在地上的钟表,时针正指着11,分针则对着24。在不远的地方,几把椅子 倒在地上,而且在椅子周围的地板上,残留着大片的血渍。 “黑珍珠呢……” 男人喃喃自语着,然后飞快地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小箱子,但是这个平时用来存 放珍宝首饰的小匣子里面空空如也。 “没有,不过……据我所知,这个小匣子里面常常装着一些项鍊、耳环等珠宝 饰物,至于那里面也珍藏着那颗黑珍珠,我就无从知晓了……伯爵夫人把这颗黑珍 珠视为生命,或许她将这珍稀的宝贝隐藏在一个任何都找不到的地方吧!” 男人十分认真地将衣橱、书桌抽屉里翻了个底朝天,但是他一门心思要找到黑 珍珠却踪迹不见。 他大失所望,可是,又有点不甘失败,于是手握手电筒,又将屋里的角角落落 搜寻了一遍。他用指头敲击了一遍墙壁,然而并没有听到一点儿空洞的声音。 “她又没有珍藏宝物的保险箱,这到底是……哦!真是怪事!” 当这个男人歪着脑袋站在地上苦苦思索时,忽然—— “哎呀!不好,不行呀!我一直在这间屋子里面搜寻珍宝,等天亮了,必定会 被别人当作谋财害命的兇手抓起来的。我看我还是尽快离开这儿……” 男人轻手轻脚地走出去了。 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忘记在走廊处的那扇门口停下来,用自己的万能钥匙把 它牢牢地锁上。 在沃茜街的公寓里,惨遭歹徒杀害的人正是雷莱利伯爵夫人。 雷莱利夫人年少的时期是一位名噪一时的歌剧明星。正在她大红大紫的时候, 却悄然退下舞台,嫁给了艾济伯爵。 没过多长时间,艾济伯爵不幸命丧黄泉,雷莱利便成了孀居的年轻女人。 雷莱利生活过得穷奢极侈、挥霍无度,铺张得让巴黎市的市民们大吃一惊,并 且啧啧感慨。 她拥有的大量宝钻、珍珠和其他的珍稀宝物,大都是罕见的绝世极品。那其中 有一颗硕大的黑色珍珠,曾经受到了巴黎上层社会的大加赞誉。 雷莱利倾其家财借贷给了一家奥地利的金矿公司,但是没过多长时间,那间公 司倒闭破产,因而她的所有投资也就像东流之水,一去不返了。 为了维持生计,她将所有的宝钻与首饰珠宝变卖一空,只有那颗黑珍珠不忍心 变卖而保存了下来。 只要她狠心变卖掉那颗黑珍珠,马上就可以得到一大笔巨额财富,那么后半生 的日子也就会衣食无忧了。可是尽管生计艰难,但是伯爵夫人仍然难以忍痛割爱变 卖掉那颗罕见的珍珠。 她之所以会这样毅然决然地保留下这颗珍珠,是由于它并非是寻常之物,乃是 当初她正是知名的舞台明星时,一个国家的皇帝馈赠于她的。因而可以这么说,这 颗珍稀的黑珍珠是她过去辉煌的缩影,代表了她为之自豪一生的荣耀。 她固执地认为,与其变卖这颗黑珍珠,倒不如大幅度地削减生活开支会更合算 一些。 于是,她便在沃茜街上租了一套简朴平易的公寓,与侍女。男僕,四个人一起 过着节衣缩食的生活。 这种日子无论与她年轻时相比,还是与艾济伯爵仍在人世的时候相比,都是寒 酸极了,简直天壤之别。 第25页 她曾这样对别人说: “只要我还活在人世间,我就绝对不会卖掉这颗宝贝的。” 从一大早从床上爬起来,直到夜里就寝之前,她都地把这颗珍珠套在颈项上。 在睡觉之前,她才将这颗稀世之宝——黑珍珠妥善地藏好。 于是,针对伯爵夫人被谋杀一案,尤其是黑珍珠下落不明,巴黎市民震惊之余 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这个案子案发的第三天,报纸上登出了一则新闻。这个让人惊诧不已的消息 着实轰动了全巴黎。 谋杀艾济伯爵夫人并且窃取了黑珍珠的案犯业已被警方拘捕。此案犯 正是艾济伯爵夫人雇来的男僕——韦德达。 警务人员在他卧房的床铺下面,找到了一件血渍斑斑的上衣,这件衣 服上还丢了一颗扣子,而这颗扣子却在被谋杀者的床上发现了。据巴黎市 警察局保安科科长尤德仪说: “这颗扣子,也许是案犯与被谋杀人在搏斗挣扎过程中不慎被批落下 来的。” 保安科长还表示: “根据我们的推断,伯爵夫人的男僕韦德达在晚餐之后,并没立即回 到自己的卧房去,却藏在隔壁的房间里面,然后趁伯爵夫人回到房间的机 会,他悄悄从钥匙孔里偷看屋里的动静,从而得知了夫人的藏宝之地。 “直到今天为止,并没有任何一个可靠的实证,可以用来推翻我们所 下的判断。 “依据服侍伯爵夫人的侍女与女厨娘的证词,我们知道了一个重要细 节,那就是伯爵夫人的卧室房门从前天夜里锁上后,夫人就再也没有出来 过。 “这两名女僕陪在伯爵夫人身边已长达20年之久了,她们两人忠心耿 耿、尽职尽责,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因此,这两个证人是绝对不会说谎 话的。 “如果她们俩句句是实话,那么韦德达是用什么手段潜入伯爵夫人的 卧房里的呢?他是不是自己配备了一把钥匙呢? “这些让人困惑的疑团,相信不长一段时间以后,便可以使真相大白 于天下了。” 但是,侦破案件的人员却总也无法顺利展开调查工作,所以这团团疑惑也就很 难解释清楚了。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警方已经掌握了韦德达的个人资料。 韦德达不仅有许多前科,而且生性喜好喝酒,再加上性情兇残暴虐,所以从前 经常在外边胡作非为。 然而,不负责任、随随便便地断言他就是真正的杀人元兇,却拿不出肯定的证 据来。这个案子仿佛一座迷惑重重的迷宫一样,让人感到摸不着头脑。上至保安科 长官尤德仪,下至普通警务人员,无不为此忧心如焚、坐立不安。 案子发生后,又过了一段时间,雷莱利的堂妹塞蓓尔小姐为警官们提供了一份 极有价值的情报。 在雷莱利被谋杀的一个月以前,她曾经给塞蓓尔小姐写了一封信。在信里,她 向堂妹提及到藏匿黑珍珠的地方。但是让人不可思议的是,那封信在收到后的第二 天就失踪了。种种现象表明,可能被人窃走了。 除了这一些以外,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 那天凌晨3点钟,公寓的管理员夫妻曾经目击了一位男子匆匆忙忙地跑上四楼上 去找阿勒尔医生。大概过了20分钟的时间,这位男子对这对夫妇说医生不肯夜里去 看医生,而怒火万丈地离开了。但是,对于这件事,医生却矢口否认。 “这样看来,那个男子正是杀人兇犯喽?不过,如果他真是那元兇,那么杀死 夫人与搜寻黑珍珠,必须耗费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因而仅仅短短的20分钟,根本是 办不到的……这样看来,他也许协同作案,帮着那位男僕干掉了伯爵夫人。” 保安科长对经验丰富、眼力敏锐的克力马这么说。 “不,大约不是这么一回事。” 克力马思索了片刻,便断然否决了这种猜疑。 “为什么?” “钟錶已经清清楚楚地对我们表明,谋杀案发生在夜里11点24分,而管理员夫 妻所说的那个男子却是凌晨3点钟来敲门的。” “对,你说得不错!这么说,兇手到底是谁,根本没有人清楚了。他仿佛是神 仙鬼怪一般来无踪去无影。唉,难道他只是一个梦幻中的怪盗吗?” “……照这么来说,那个杀人兇犯是怪盗罗宾?” “不!克力马,不论什么案子,你都是怀疑他,但是,这一次的盗窃杀人案却 绝对不是他干的。” “为什么?” “因为亚森·罗宾从不乱杀无辜,但我们手里的案子却是一起杀人案。” “喔!对!不错!” 克力马警官敲了一下脑袋,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不过,韦德达却是本案最大的嫌疑犯。他上衣浸透的血迹,经我们确认是伯 爵夫人的。再说,他衣服上的扣子也在伯爵夫人的床铺上找到了。 第26页 “就依据这些,我们便可以以杀人盗窃为名把他起诉到法官那里了。” 韦德达最终被投入大牢之中,并且受到法国律例的严惩。 但是,对于本案至关重要的证据——那把钥匙,任凭警官们四处搜寻,但是却 一无所获。韦德达请来的律师便咬住了这一点,尽心竭力地为他开脱罪责。 “请问,他谋杀当事人的那把剑放在什么地方?他钻入伯爵夫人卧房时,所使 用的钥匙又在什么地方? “至于钟錶停止不动的时间——11点24分,又怎么能够作为作案的真凭实据呢? 时钟的时针,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不动啊!也许出了毛病也说不定啊! “所以说,断言11点24分就是案发的时间,根本就不足为信。 “这件案子也许是那位在子夜3点多钟去公寓里造访阿勒尔医生的男子的所作所 为。如果警方不同意我的观点的话,那么就请拿出实证来吧。” 律师大力为韦德达开脱着。 虽然,在这起谋杀中,韦德达最有嫌疑,但是由于举证不足,于是,法官最终 判定不予起诉。 “我们真是不甘心,因为床上有血迹,而且他上衣掉下的扣子也在夫人的床上 找到了……必定是他所为…… “只要搜查出那柄短剑,而且如果发现上面残留的指纹,那就好办了……” 保安科长官尤德仪咬牙切齿,看上去十分气愤。 韦德达终于从监狱里出来了。 经过六个月牢狱之灾的他,身子不仅虚弱无力,同时也变得十分敏感。他租了 一间破烂简朴的公寓暂时住下了。 有一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恶梦。梦见自己由于谋财害命而被判处了极刑。当他 缓缓地爬上砍头台的最上面时,心里忽然一阵惶恐不安,企图扭头逃走。正当他与 狱卒拼死搏斗之时,突然大梦醒转,浑身上下都让恐惧的汗水湿透了。 从此以后,他不但夜里恶梦不断,连白天也惶惶不可终日。他想,再这样下去, 根本连生计都维持不下去了。于是,他便化名为“艾拉朵”,开始去找工作。 虽然他费尽心机地得到了一份工作,想重新展开他的新生活,但是没过多长时 间,僱主得知了他的真实面目,于是马上将“艾拉朵”解僱了。 这种情况,陆续发生了三回,沮丧不已的他神经越来越敏感了。每当他在街道 上行走时,总是觉得有人在监视他,让他常常心神不宁的。 “警方虽然给了我自由,但是他们仍然没有对我解除怀疑。他们为了敛集实证, 每天都布署警力在暗地里监视我。” 他终于患了神经衰弱症,看到任何一个人,都误以为是乔装改扮的刑警,走到 大街上之后,觉得大家都盯着他,都对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有一天夜里,他在公寓旁边的一家小餐厅里简单地订了一份很廉价的饭,发觉 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 他一面吃饭一面偷偷抬起脑袋。原来他对面的位子上坐了一位40多岁、衣衫槛 褛的落魄男子。 这个男人要了一道菜和一个汤,又另外叫了一瓶葡萄酒。他吃过餐饭之后,便 开始一口接一口地啜饮着葡萄酒,并且用专注的目光盯着韦德达。 韦德达的脸庞一下子变得惨白。 “他仿佛是一个暗中监视我的刑警。” 他立即起身离座,想离开餐馆,但是他的双脚颤慄不止,无法站稳当,马上又 跌坐到座位上。 这位男子为自己又斟满了酒,而后也为韦德达的杯子里倒满了。 “喂,干杯!我的朋友!” 说完话,他便举杯饮了一口。 “是……是…” 韦德达哆哆嗦嗦地举起酒杯,与这位男人碰了一下。 “好,好极了,祝你平安康泰,韦德达先生!” 韦德达闻听此言,吃惊不已地从座位上一跃而起。 “不,我……我……不……我并不是……不是叫韦德达。” “这么说,你就不是你本人了?难道你敢否认你是伯爵夫人的男僕?”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姓名是艾拉朵,如果你不信,请你尽管去问这 家餐厅的老闆好了。” “艾拉朵,……艾拉朵这个名字只不过用来骗骗餐厅老闆还行,但是一旦上了 法庭,你就叫做韦德达了。” “不,你错了,你在说谎……是谁告诉你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位男子沉默不语地笑了笑,从衣袋中取出了一张名片交给韦德达。看过名片 之后,韦德达忍不住哆嗦起来。 只见名片上写着: 莫力达 前保安科警官 私人侦探 “你……是警方派你来的?” “不,我以前曾经在警务界干过,现在已经退役了,于是自己经营了一家私人 第27页 侦探所。这种行当来钱十分容易,如果有好运气撞上一桩重案要案,比如你的案子。” “我?我的案子……你……你在胡诌一些什么啊?” “不用再装傻了,我劝你还是将整个事件一五一十地对我坦白了吧!告诉你也 无妨,是塞蓓尔小姐委託我来找你,并且调查清楚这件事的。” “塞蓓尔小姐……” “她是伯爵夫人的堂妹,同是合法的遗产继承者。” “她要做什么?” “这位塞蓓尔小姐委託我将那颗黑珍珠从你手里讨回来。” “什么?黑珍珠?” “就是你窃去的那颗。” “胡说八道。这件事我根本不知道,同时,我一点儿也不记得曾经窃取过这个 东西了,当然我没有得到它。” “你没有得到它?” “是的,我根本没有拥有过那个黑珍珠,如果我手上有这个东西,就会被人疑 心是杀人元兇。哦!那简直是太傻了!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傻?但是你正是杀人元兇。” “根本不是这样的。我曾经被警方指控杀死了伯爵夫人,但是经过开庭审问之 后,我被无罪释放了,我是无辜的,而且包括法官在内与其他几位陪审人,他们都 异口同声地认为我是无罪的。” 韦德达镇定自若地说,说着他的脸上还浮现了得意的笑。 “是吗?虽然法官与几位陪审团成员一致认为你是清白之身,但是,你有良心 吗?难道你不觉得你自己有愧疚感吗?” “我是无辜的。绝对不会做出有违道德与良知的事情来。你究竟是谁?为什么 要这样诬衊我呢?” 韦德达怒沖沖地叫道。 “哦,你总算开始驳斥我了。但是韦德达,你老老实实地听我说,在艾济伯爵 夫人被害的三周之前,你偷窃了她房间的钥匙,然后去奥布奴尔街244号的钥匙店里, 照样子配制了一把,是不是!” “不!你撒谎,我根本不知道有什么房间钥匙。” 韦德达的怒气冲上了脑门。 “真的吗?这就是那把钥匙,你没见过它吗?” “没有。” “好,这件事我们姑且不论。另外,在你配备假钥匙的那天,你又去勒博布尔 格广场买了一把短剑,刀锋呈三角形。还有,上面有一条细沟,这把剑身的形状与 伯爵夫人肩头的创口十分吻合。” “请你不要信口胡诌。我非但没有买什么短剑,甚至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那么,我再让你瞧一样东西,你好好看看吧。” 韦德达浑身不自在起来,但他仍然一口咬定自己没见过这把剑。 “请你看仔细,这把剑的刀刃上有暗红色的锈迹……我认为不用我多说什么, 你也知道这是什么吧。” “你的意思是指,这锈迹是伯爵夫人的血?但是你把这些东西摆在我面前又有 什么用?如若这把短剑是刺死伯爵夫人的作案武器,那么你又怎么能证明这把短剑 是属于我所有的呢?” 韦德达得意洋洋地笑着。 “你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但是,韦德达,我要去钥匙店叫来那个伙计,他们会 为我做证的。” 莫力达目光炯炯地盯着韦德达。 惊慌失措的韦德达,一颗心仿佛死掉了一样,他坐立不安。 “还有一点,你用自备的钥匙将房门打开,进入伯爵夫人的卧室,由于她醒过 来了,你一时惊慌,就举起利刃刺死了她,并且把黑珍珠也偷走了。 “当时,你的心里也许有些紧张,所以走路跌跌撞撞,一不小心撞在了墙上。” “你为什么连这么详细的情节都知道?仿佛亲眼看到了似的。餵!请你不要随 意诽谤好人啊!” “你别紧张!我并没有信口胡诌。当时,你确确实实是撞在了墙壁上,连你的 指纹也留在墙上了!” “你乱说,如果真留下了指纹,警方会去调查採集指纹呀!” “对于那么细小的指纹,警方根本就没有发现。 “但是这块指纹却被目光锐利的我发现了。在那块洁白的墙壁上留下了些许的 血渍,那是浸着鲜血的大拇指指纹。如果用高倍放大镜认真地一观察,就可以轻而 易举地看到指纹。怎么样?需要我把它拿给你看一看,并且与你的指纹对比一番吗?” 韦德达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冷汗不断地冒出来,他用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 着这位怪异的男子。 “他到底是谁?他说自己从前在警局服役,现在自己经营一家私人侦探社,为 什么从前我没有遇上过这么手段高明的人物呢? “在法官声色俱厉的审讯面前,我都毫无惧色,但是为什么看见他,我的心中 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与不安呢? “我已经熬过了六个月的牢狱之灾,每个人都被我骗过去了,但是…… 第28页 “但是面前这个有着鹰一样锐利眼光的男子,真让人感到心惊肉跳,看样子, 我似乎骗不过去了…… “说实话,我的精神已快要崩溃了,我真的是受不了啦。我无时无刻不觉得有 人在暗中监视着我……哦!我的脆弱的神经已经无法再忍受这种酷刑了……如果再 坚持下去,我总有一天会疯掉的…… “我是躲不过去了……” 经过一番内心的争斗与取捨,韦德达终于压低了声音说: “我如果……把黑珍珠交到你手上……我能得到多少?” “哈哈……你终于说出真相了,但是……嘿!你从我这儿一分钱也得不到!” “什么?……他们告诉我那颗黑珍珠价值连城,少说也值几十万法郎。我把它 退还给你,你竟不给我钱?” “虽然,我给不了你钱财,但是我可以救你一条命。” “命……我的生命?……” “是的,只要我向警方检举,你马上就会再次入狱,而且还要接受法律最严酷 的惩罚和制裁。 “我会在法庭上举出钥匙和短剑的实证,包括你留在墙上的指纹,这些都是像 铁一样的证据……哈哈!照这样一来,你马上就会判处极刑,然后被刽子手推上绝 命台……” 韦德达听到这些话,忍不住浑身上下颤慄不止。 莫力达仿佛十分怜悯似地说: “我的本意是,将这些事实永远掩藏起来,也就是想保全你的生命。再者说, 你保存着那颗黑珍珠一点儿用也没有。你根本就对变卖古董古玩一窍不通,而且你 也找不到一个安全的变卖方式。” “我与很多收藏古董的人相识,只要我肯低价卖出去,我觉得不愁没有人来买 这颗黑珍珠。” “那根本就是个错误。因为在你有所举动之前,我会向警方报告案情,同时一 并交上那柄短剑、那把钥匙还有你作案时遗留在现场的指纹。” 韦德达万分沮丧地用双手抱紧脑袋,只觉得精疲力尽。他已经对这种心惊肉跳、 忐忑不安的生活恐惧了。因而,开始嚮往从前那种自由自在的日子。 他虚弱无力地说: “我何时交给你东西?” “今天夜里。从现在开始,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 “如果我熘走,会有什么后果?” “我会立即把这封信塞到邮筒里面。这封信是塞蓓尔小姐给首席检察官的一封 亲笔检举信,也就是对杀人谋财罪犯——韦德达的起诉书。这样一来,过不了多长 时间,你就会锒铛入狱的。” 韦德达拿起酒瓶,为自己的杯子斟满了酒。他仰头大口喝了几次之后,便从椅 子上一跃而起。 “我们俩一块儿去吧!我告诉你黑珍珠放在什么地方。” 莫力达付了帐以后,便冲着餐厅的大门奔去了。 在一轮绊红可人的夕阳照射之下,二人一前一后向着广场走去了。在不远的地 方,凯旋门高高耸入云天。 两个人沉默不语地走着。韦德达的身心已疲乏不已,他弓着身子,虚弱无力地 拖着自己的身子。 他们俩抵达了莫瑟公园,那旁边有一家小小的香菸店。 “就是那个商店。” 韦德达指着那个小店,软弱无力地告诉莫力达。 “那天早晨,我在那间香菸店里买过一盒烟。” 他们从小店前走过去,看见了路边的大树荫下摆着一张椅子。 韦德达精疲力尽,于是不由分说地便在椅子上坐下,并用两手支撑在腮下,闭 上眼睛休息。 “现在我们去什么地方?是到旁边的公园里吗?” 莫力达忍耐着问道。 “我不准备到公园里……正是在这儿……” “什么东西在这里?” “黑珍珠啊!” “什么?” “是真的啊,就在这里。” “你所说的‘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呢?” 韦德达伸出手向前处指着,那手指之处正是公园的墙壁。 “就是那面墙的缝儿。” “到底是哪个缝儿呢?” “你自己找一找好了。” “餵!究竟在哪两块石块之间呢?” 韦德达不知道卖什么关于,一直合着眼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餵!为什么你不说话?我问你,究竟是在哪两块石头之间,快说。” “本来我十分愿意告诉你,但是,我想我有些虚脱了。” “为什么?难道你想骗我?” “不,不是的。因为我身子十分疲乏,不太愿意开口,更何况,我大约有一个 星期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了……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莫力达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29页 “哈……原来如此!我以为你打算戏弄我呢,你到底要多少钱呢?” “我只要一张去美国的三等船舱票。” “哦,你想跑到美国去?好,我懂你的意思了。” “另外附加一张100法郎的钞票。” “我给你两张,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在什么地方了吧?” “好的。从右边的石头数起,在第12块与第13块中间的缝隙里。” 莫力达抬眼打量了四周一番。 虽然,有一辆电车经过这里,但人行道上来往的行人也寥寥无几,因为天色已 晚,又有些有暗,所以不会有人注意。 莫力达弓下身子,从靴子里面拨出一把小刀,连忙送进第12块与第13块石头的 缝儿里。 “如果不在这里,那怎么办?” “当时我把它藏到这里的时候,如果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那么它仍然应该好 好地呆在那里。” “大概有多深?” “十公分左右吧。” 莫力达开始用小刀使劲地掘开湿润的泥土。突然刀尖触到了一件东西上面,他 连忙伸手去摸。功夫不大,他取出了一团用纸包裹着的物什。 莫力达一层层地松开纸包,那颗珍稀的黑珍珠一下子露出来了。 “太棒了!这是200法郎的钞票,到美国的船票过一段时间再给你。” 莫力达取出两张百元大钞递给韦德达之后,便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第二天,法国的报纸上刊登出一则重大消息。 那颗引起社会极大轰动的珍稀黑珍珠,终于从惨死的伯爵夫人的死敌 身上找到了。 完成这项侦探工作的人就是从前在警界服役的保安科长警员,他如今 是一名私人侦探,名字叫做莫力达。 他将黑珍珠还给了艾济伯爵的堂妹,亦伯爵夫人遗产的合理继承者塞 蓓尔小姐。塞蓓尔小姐为了感谢他的还定之恩,因此给了他一笔巨款作为 筹谢。 由于两位知情者都保持沉默,所以谁也不知道那笔钱款的数目。 不过,经过塞蓓尔小姐的允许,莫力达又去伪造了一颗黑珍珠,无论 颜色还是外形都与原来的那颗珍珠一模一样。 他打算把这颗假珍珠带到伦敦、圣彼得堡、加尔各答和纽约等地方去 展览。 在展览期间,如果有人有意购买,他将用高价卖出去。 虽然,证明韦德达正是杀害艾济伯爵夫人的元兇的证据十分确凿,但 是他已经秘密逃到美国去了,因而所有的事情就了结了。 我(原书作者)一面读着报纸上的头条消息,一面啜饮着热咖啡。正在这个时 候,罗宾突然驾临了。 “哎,你也在看这则消息啊!” “是啊!他正是杀人兇犯。但是那位保安科警员莫力达到底是什么人物啊?虽 然他自己说是私人侦探,但是却无人证明……” 当我说到这里的时候,罗宾带着惯有的笑容说道: “我也不清楚他的来歷。不过,总算黑珍珠归还到原主的手中了。嘿!如果再 将那颗假造的黑珍珠以高价售出的话,那个人可就要大发一笔了!” “是啊,虽然那是一颗假造的,但是那颗黑珍珠早已名噪国内外,成为一件人 尽皆知的罕世之珍了。 “为了侦破这桩奇案,莫力达煞尽心血,竟然不动一刀一枪就从兇手那里夺回 了黑珍珠。哦,他是有功之臣,因而让他捞一笔钱也是无可非议的。” “不错!非但如此,更关键的一点,他让兇手改过自新,走上正道了。” “杀人兇手真的改悔了吗?” “不错!韦德达从前喜好饮酒,甚至干出了谋财害命的勾当……但是,现在他 遭到了良心上的惩罚,总算是改过自新了。” “咦!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呢?” “那是自然,因为那个怪异的侦探莫力达正是罗宾啊!” “啊!果真如此,莫力达正是你呀!” 罗宾微微一笑,从衣袋里取出一个纸包。当他打开纸包之后,赫然发现里面放 着一颗晶莹的黑珍珠。 “这是伪造品之一,不过,我赠给你留个纪念吧。” “太感谢你了……不过,我可以得到它吗?” “尽管放心好了,你只管拿走,我身边还有呢。 “其实,我是一门心思想得到那颗珍稀的黑珍珠。但是,当初在我钻入伯爵夫 人的卧房的时候,就晚了那么一点点,那颗珍珠却被人捷足先登了。 “于是,我下定决心去寻找那个残忍暴虐的杀人兇犯。从那天夜里开始,我就 绞尽脑汁继续搜查,上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让我得到了那把剑、那把钥匙,同时也 找到了那个遗留在墙上的指纹。 “经过了好长时间,我终于发现了杀人元兇——韦德达。这颗黑珍珠又归还到 塞蓓尔小姐的手里了。 “一切都得到了圆满解决,最让人同情的只是伯爵夫人。我们实在应怀着一颗 第30页 虔诚的心,为她祈祷安息……” 罗宾说完话,便轻轻合上了眼皮。 罗宾大失败 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冬夜里,罗宾独身一人走在长长的街道上。他身穿一件磨损 得菲薄的旧大衣。尽管他事先已经竖起了大衣的领子,同时又在脸上围了一条破烂 骯脏的围巾,但是他仍然感到冷风刺入了骨髓。 他穿着一条又肥又大的旧裤子,还有一双不合适的旧皮鞋。每往前迈一步,鞋 子便“啪嗒”地响一声。 夜空里,星星也仿佛被冻坏了一样,闪着微茫的光芒。 冬夜的星光虽然迷人,但是却隐隐透着一股刺骨的冰冷。 他已经虚弱无力,再无法抬头去观赏美丽的夜景了。只见他万分沮丧地亦步亦 趋地走在冷清的大街上。 街道之上,枯败不堪的叶子经夜风吹拂,不停地在大道上翻滚着。 “哎呀,太冷了……” 他长长地嘆息了一声,吐出的气息马上凝成一道白色云雾,气候寒冷得让他浑 身上下颤慄不止。晚餐时他只吃了一小片面包和奶酪,这时的罗宾早已飢饿得不得 了了。 当时,罗宾只是一个贫困窘迫的青年人,而且没有固定的工作,这天夜里就是 在寻找工作失败之后,才无可奈何地徘徊在巴黎的大街之上。 罗宾早年丧父,母亲艾尼被她高中时代的好友——施比兹伯爵夫人救济,被聘 用为伯爵家里的管家。可是,由于“王妃的项鍊”的牵连,母子二人被伯爵夫人逐 出了家门,迁居到偏远的乡村。没过多长时间,他的母亲艾尼饮恨离去了。 幼小的罗宾被热忱忠心的比克娣娃奶妈抚育成人了。但是,在20岁左右的年纪 时,他离开了比克娣娃奶妈的身边,独身一人来到巴黎闯荡,但是寻找工作的机会 太渺茫了。 他也曾经在好几个地方工作过,但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份工作总是维持 不了多长时间,不是与老闆关系不融洽,就是他病倒在床无法做工。后来被人称为 “怪盗亚森·罗宾”的他,在当初却贫困不堪。 他低垂着脑袋拖着疲倦不已的步伐,在冷清的大街上徘徊着。 他间或也停下步子,弓着身子向前方探看着,并且侧耳仔细聆听着。但是在这 样一个寒气逼人的长夜里,大街上人迹罕至,间或有一辆电车开过。那电车的铁轨, 孤零零地向深夜里延伸下去。 街上的路灯昏黄黯淡地照耀着街道。那时候,街灯都是瓦斯灯,再加上灯盏之 间的距离很远,因而灯与灯之间的空隙黑洞洞的,特别是种着树的地方,更是显得 幽黑黯淡,让人不寒而慄。 “啊!” 罗宾突然不走了。 “有人在争执。” 在对面的路上,可以清晰地看见两个男子正在争吵不休,他马上奔过去。 两个抱在一处的男子,其中一个是身着晚礼服的绅士,也许是刚刚赴宴归来, 礼帽被丢在一边;另外一个男子的衣着,是和罗宾一样的破烂、骯脏,从他的表面 上来看,也许是一个与社会上闯荡的小混混或者是流氓一类的人物。 被攻击的绅士虽然大声求救,但是街道上连一个身影也没有,更不要说警务人 员了。当时的巴黎由于秩序不好,因而如果有人在晚上独自一人出门,那么无疑是 在用自己的生命闹笑话。 所以,在这么寒冷清幽的长夜里,这位绅士竟然独自一人走在街上,实在是太 疏忽大意了。他为什么不搭乘马车或汽车?哦,也许有他自己的原因吧! 但是不管怎样,这位仪表堂堂的绅士却被暴徒袭击,这是事实。 暴徒把他按倒在地,并用双手紧紧地扼住他的颈项。他一边挣脱,一边大喊大 叫,以引人注意。歹徒为了让他安静下来,便解下了他的领巾,塞住了绅士的嘴巴。 绅士奋力拼搏着,并想方设法去推那个歹徒。但是那歹徒一手扼紧他的脖子, 一手去他的口袋里搜查。 正在这个时候,罗宾闪电般地冲上前去。罗宾随手拾起绅士丢在地上的手杖, 拼尽全力去敲击歹徒的头部。 这出乎意料的袭击,让那暴徒吃了一惊,他意欲起身反击,但是罗宾迅速飞起 一脚,那双破皮鞋正踢中了歹徒的腰际。那歹徒身子晃了几晃,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罗宾本以为他会一跃而起,爬起来攻击他,但那歹徒并没有动。然而罗宾仍然 双手紧握拐杖,站好架子等候着,但那歹徒突然大喊了一声: “讨厌!咱们后会有期,等着瞧吧!” 说完,歹徒抬腿一熘烟地跑掉了。 罗宾洋洋自得地撇了撇嘴角,而后丢掉手杖,将那个失魂落魄的绅士扶起来。 “你受伤了没有?” 绅士或许受了惊吓,所以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罗宾将手杖递给他,并为他捡起掉落在尘埃的礼帽。 “太感谢你了……” 第31页 绅士结结巴巴地说道。 罗宾轻轻一笑,并为他拍去裤脚上的灰土,他那条质地良好的裤子已经被那歹 徒撕得破烂不堪了。 正在这时,一位骑自行车的巡逻警察走过来了,当他得知整个事件的经过以后, 便招手叫来了一辆计程车。 罗宾搀扶着虚弱无力的绅士钻进计程车内,然后自己挨着他坐下。 “你家住在什么地方?” “在阿路莫街上。太感谢你了。” 绅士一面用细小低沉的声音说道,一面用手摸索着被扼得生疼的脖子。 计程车停在了阿路莫街上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府宅前面,绅士十分感激地说: “真是感激不尽!你是我的大救星。你的救命之恩我将一生铭记在心……哦, 本来应该请你去里面小叙片刻,但是天色已晚,我不愿让内人为我牵肠挂肚……明 天……这样吧,明天让我再正式向你致谢吧。” “那怎么担当得了呢,这种小事情不值得您挂在心上。” “不,这是我应该表示的敬意。我名叫沃朵克·艾布尔,我将要与内人一起对 你表示诚挚的谢意。明天请你一定来这里一趟,我们等着与你共进午餐。你来府上 的时候,请务必将你的尊姓大名留给我的僕人。” “那么…… “那么……恭敬不如从命,我也不便拒绝了,那么我明天来府上造访讨扰。哦, 对了,我的名字是亚森·罗宾。 “亚森·罗宾?好的,我会叮嘱僕人们的。现在夜已经很深了,我也就不远送, 再一次谢谢你!” “那么明天见!” 绅士伸出手去握住罗宾的手,上下使劲摇动了几下,然后便向大门口走去。 罗宾目送他消失在大门之后,这才微笑着离开了。 “亚森·罗宾”这个名字在民众之间引起轰动那是在这个名字与“怪盗”和 “超人”联繫在一起之后,当时,他也是一时心头问了一个念想,这才想出这么一 个名字。 取这个名字作为自己的代号,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涵义。只因为那一天夜里,那 绅士问他:“你叫什么?”时,他灵机一动,随随便便取下的假名字。因为他自以 为“亚森·罗宾”这个名字不仅优雅不凡而且十分顺口。 那时候的亚森·罗宾,非但不是一名杀人越货的强盗,甚至连偷窃别人的一针 一线的事都没干过。 虽然清贫的他常因失业而倍受饥寒交迫的煎熬,但他却从来不曾想到过他有一 天会去偷东西。 不过,在他年仅5、6岁的时候,陪同母亲艾尼暂居在母亲的朋友施比兹伯爵夫 人家里的时候,察觉到伯爵夫人表面上热忱大方、古道热肠,但是背地里却对艾尼 母子尖酸刻薄,冷酷无情。对于这种无可奈何的事,艾尼夫人也惟有暗中垂泪而已。 也许正是从那时候起,对于上流社会的一些虚情假意的伪君子,他都怀有刻骨 的仇恨感。为了打击伯爵夫人嚣张气焰,年幼的罗宾用意想不到的高明手法窃去了 伯爵夫人的至爱之物——“王妃的项鍊”。由这件事便可以看出来,从幼年时代起, 那种罪恶的种已在罗宾心中扎下了根。 但是,自那件盗宝案件之后,罗宾就再没窃取过别人的东西。但是对于一些商 富大贾、政治野心家等等的伪君子,罗宾仍然难以解开仇恨之结。 现在,罗宾将富绅沃朵克·艾布尔救了,而且还要与他共进午餐呢。 次日早晨,罗宾从莫窝朵街上的一座简朴公寓的阁楼上醒转了,他伸了个懒腰, 心中暗自说道: “哦!今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他一跃从床上蹦起,嘴里吹着口哨,神情悠闲地从自己的衣物堆中,拣出了一 件最好的穿上。 那是一件大约八年以前,他在一间公司做事的时候,用分期付款的方式买来的, 直到如今,仍然有一半的钱没有还清。 虽然这件衣服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但是为了找工作的时候方便,因此他一直不 捨得上身,而是把它好好地保存着。 虽然衣服上衣的扣子已经快要断线了,袖子也变短了一些,而领带又皱皱巴巴…… 但是,这身装束穿在身上,比起昨天夜里的狼狈相,真是不知要好多少倍呢。 他捧起水来把头髮弄湿,由于没有梳子,他便伸出五根指头去理了理乱纷纷的 头髮。最糟糕的是屋子里连块镜子都没有,于是罗宾便权把窗户作镜子了。 那面窗户的玻璃上灰土狼藉,因而照出的人头像模煳不清。 他收拾完毕后,便从楼梯上下来,直奔四楼。他停在一扇门的前面,用手指轻 轻扣了一下门板。 “吱呀”一声,门被拉开了,一个年青人伸出了脑袋来看。令人吃惊不已的是 那个人正是昨天夜里那个暴徒。 第32页 “早上好!简特,昨天夜里的事,真是有劳你了。” 罗宾笑容满面地说。 “第一步策划圆满实现了,但是你手也太狠了,打得我眼冒金星、头昏脑胀不 说,我的腰杆现在还直不起来呢?” 简特把脑袋扭向右边,果然上面赫然肿起一个大包。 “啊呀,太抱歉了,但是如果我不用力一些,演得还不那么逼真呢。 “现在,沃朵克·艾布尔为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他已邀请我今天去他的府邸 与他一起吃午饭了。” “那真是太棒了!现在就过去吗?我看天色尚早,你不如先进来坐一坐,跟我 闲谈一会儿吧!” 简特跛着脚,跌跌撞撞地领着罗宾到屋里来。 “你的腰疼不疼了?” “当然疼,你又那么用劲儿踢我。” 简特的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笑。 “怎么了?你要杯咖啡吗?” “你这儿有吗?如果有,我想来上一杯也无妨。” “只剩下一点儿了,但是我这里的糖却没有了。” 于是两个人相对坐下,一块啜饮着苦涩的咖啡。 “你什么时候过去?” “他邀请与我共进午餐。到他的府邸,如果是搭乘电车,最多只用半个小时, 所以我想再和你聊一会儿。” “好呀,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对沃朵克·艾布尔下手呢?” “因为他腰缠万贯。” “但是,关于他的亿万家财,似乎有许多种非议喔!” “你从什么地方得来的消息?” “凡是与富豪商贾阔佬有关系的新闻,只要被别人风闻,马上会一传十、十传 百。一般说来,坏事传千里,好事不出门,这句俗谚正是说坏事会不胚而走的。” “谣言有时并不可取。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我都在竭尽全力地监视他,严密 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虽然从表面上来看,他是一个气度不凡、举止优雅的绅士,但在暗地里,他 却胡作非为,惯于压榨百姓。 “据说他从布洛老人那里继承了巨额的财产,但是这其中却疑虑重重。 “虽然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而将这一笔巨款得到手中,这却是 一个铁的事实。” “他究竟有多少钱财?” “据谣传说他有1亿法郎之多。” “我的天,1亿法郎……” 简特不敢相信地睁圆了双眼。 “哇!那么一大笔……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他确确实实地有这么多钱。但是,不论是5000法郎也好,1000万法郎也罢, 总之没有半分钱是他凭自己的聪明才智和辛勤劳作换来的。 “所以我才想出这么一条计策,把那笔财产全抢过来,去救济那些挣扎在飢贫 线上的劳动者,对于这种为非作歹的不良之辈,我们不必心慈手软。 “依照你平素的秉性,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但是,他的手头上确实 有那么一笔钱吗?”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据我掌握的消息,在他家里有个保险柜,里面存放的全 都是各种值钱的公债和证券。我收买了他家里的僕人,才探听到这个消息的。 “你想去窃取?” “是的。正因为此我才设下了与艾布尔相识的一计,所以昨天夜里我才多多地 有劳于你呀!” “这个我明白……餵!以后你还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现在啊……用你的时候,我肯定会告诉你的。” “好的,说定了!” “好,一言为定!啊,我要到艾布尔的家中去了。 “是不是时间太早了?” “但是,我还有要事在身。因为这回要抢亿万法郎到手,对于我而言,这可真 是个大项目啊!” “如果那亿万法郎到了你的手中,你不就成了飞天大盗了?” “对,不错!我生来就有盗取钱物的本性。不过,我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贪 欲或者利益才去行窃的。我只不过是一门心思地要从那些丧尽天良、鱼肉百姓、贪 得无厌的大富豪们的手中敛些钱财,拿去救济那些濒临破产、死亡的人,或者是孤 寡老人和遗孤。 “因为自打我年仅6岁起,破败没落的生活就一直困扰着我和母亲。由于赤贫, 母亲遭到了她少女时代密友的排斥和鄙夷。最可恨的是,那位伯爵夫人竟然疑心我 的母亲偷走了她的钻石项鍊。所以对于这种狡诈阴险的伪君子,我恨他们人骨。 “虽然我不敢标榜自己有多么高尚和完美,但是我却愿意去教训那些比我更阴 险、更歹毒的坏人。 “但是,话虽然这么说,我毕竟是扮演了一个盗窃财物的小偷、强盗的角色。 有时候,自己在心下一思量,自己也忍不住心生悲伤。但与此同时,我也会自己骂 第33页 自己,为什么要生在这么一个世上,过这种贫穷、落魄的生活,为什么有如此悲惨 的命运? “直到如今,我依然过的是飢一顿饱一顿的生活,然而不管物质条件多么的凄 凉,精神上多么沮丧落寞,在对待人生的态度上,我都尽量保持着乐观的态度。 “我一直想保持这种乐观向上的态度,面对人生,但是一旦我想到自己是个盗 贼,我的心中就会涌起一股酸楚。 “只要一想到自己过不了见得着阳光的日子,我就忍不住们心自问,我为什么 还要苟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下不了狠心去自尽,虽然从外表上看来,我是一个乐观热情的人,但我的 寂寞心事又有谁能知道? “简特,我希望你理解我……” 罗宾的话音嘶哑,眼睛里立刻涌起了一股潮湿的泪意。 简特实在不知道怎样去抚慰他那颗失意的心,只好沉默无语,紧握了他的双手。 罗宾的手很大很凉。尽管他心中伤痛欲绝,但是仍然习惯性地微笑着。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罗宾伸出手去按阿路莫街艾布尔家的门铃。 僕人毕恭毕敬地把他引进客厅去。 “主人等待多时了!” 僕人说完话,便转身离去了。 这栋高宅大院的主人沃朵克·艾布尔,连同他的妻子迎出门来。沃朵克·艾布 尔为自己的妻子介绍了一下罗宾的情况。 “来,罗宾先生,认识一下,这是内人阿布兹。” 艾布尔又将妻子介绍给罗宾认识。 阿布兹夫人身材娇小玲珑,略微有些发福,十分热衷于高谈阔论,总之她是一 位绰约多姿的女人。 “听我丈夫说你救了他的性命,我真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我对你的谢意。你不 但使我丈夫解除了性命之忧,还使我们避免了财产损失。今天,能与你这位大好人 共进餐饭,实在是三生有幸。罗宾先生,请你不必局促不安,就像在家里一样随便 吧……” 这对夫妇仿佛是与失散多年的老友重聚一样,用十分热忱大方、至亲至切的方 式款待着恩人罗宾。 在那富丽堂皇的大餐厅内,罗宾被他们夫妇二人盛情款待了一番,而且罗宾还 品尝了许久不曾沾过唇的名贵葡萄酒。 “哦,这么名贵的葡萄酒,我还是第一次品尝到……” 他的心情十分愉快酣畅,并且和他们夫妇二人十分谈得来,于是就这样,他们 共同度过了一个中午的幸福时光。 就餐完毕之后,在用小点心的时候,罗宾谈起了他年少时代的那段记忆。 他毫无隐瞒地告诉那对夫妇,他自己幼年丧父,与寡母相依为命、艰难度日, 那些岁月里他所遭受的风霜雪雨、苦难忧伤以及现在工作没着落,生活艰难等情况。 阿布兹夫人看上去对罗宾异常怜悯,她好几回都用手绢擦去眼里涌出的泪花。 “你竟然从幼年时期就被艰难困苦的生活困扰。不过,早年受些苦头,对你今 后的生活而言,那将是一笔宝贵的财产。既然你是在磨砺锻鍊之中成长起来的,又 一直过着清贫如洗的日子,但是,今后,我相信你一定会交好运的。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越是倍受厄运与不幸折磨,将来便会越有出息,所以我 相信你一定会有一个伟大的前程,你不会永远这样落魄下去的,我相信你一定会成 功的。” “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我虽然百折不挠、奋力拼搏,但却总是与成 功和胜利无缘。 “现在的社会贫富分化得厉害,有钱的富豪们越来越有钱,贫困的人们越来越 衣食无保,出身高贵的永远高高在上,站在社会的最上层,而出身贫寒卑微的人却 永远受压榨和欺凌,永远抬不起头来。 “我对这个社会真是深恶痛绝,所以我期待整个世界都安定祥和,大家安居乐 业,生活快乐自由…… “在我这样的人看来,你们夫妇真是受上帝的宠幸的人儿,不仅出身名门望族, 而且腰缠万贯、富可敌国,生活上衣食不愁,也没有一点烦恼……” “也不尽然,罗宾先生。” 艾布尔打断了罗宾的话,夫人阿布兹也插嘴说道: “从外表上看来,我们不但有钱,而且生活上穷奢极侈、挥霍无度。其实,说 句心里话,我们的生活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自在与快乐。既然你救了我先生的性命, 我们对你就可以坦白了。 “我有一个亲戚,大家都把它称为布洛老人。从我少女时代开始,他就对我疼 爱有加,十分宠我。 “当布洛老人弥留时,曾经把我叫到他的床前,对我说: “‘我没有儿女,所以一直将你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虽然我还有三个侄子, 但他们对我一点儿亲情都没有。所以我想我的遗产一分也不能留给他们,我决定由 第34页 你作为我的继承人,去继承我的家产。 “‘我的总资大概是1亿法郎,统统是外国公债和本国的有值认购券。等我去世 以后,你就从我的保险箱里取出来,然后拿回家里去吧。’ “说完话,他就将保险柜的钥匙交给了我。我遵照他的命令,在他辞世之后, 从保险柜里取出了全部证券。 “但是,当初老人并没有留下遗嘱,写明让我继承他那1亿法郎的遗产。因此, 他的侄子们便以这个为理由去法院指控我,让我把全部认购券交出来。” “是这样的,罗宾先生。” 艾布尔也贊同着说了一句。 “他的三个侄子到法院控告我,但是老人并没有明文写下要将财产给我,因而 法官感到左右为难。目前,这件案子正调查当中,我们和他的侄子,究竟谁才可以 合法地继承老人的财产。 “在还没有定论之前,我们无法获得这些证券的利息。因而,现在我们夫妇二 人只得依靠高利贷来维持生计。 “一般人只注意到了生活的外观,看到我们的高贵华丽的府邸,家里仆佣如云, 就以为我们腰缠万贯,实际上,我们借了许多债。” 沃朵克·艾布尔苦笑一声,端起咖啡杯来啜饮了一口。 “哦,原来是这样,一般说来社会上的谣传与实际情形是大不相符的。那1亿法 郎的有价认购券,目前还在你手中吗?” “是的。法官说在未清楚地断定证券属谁所有时,先由我们保管。” “我觉得既然布洛老人没有指明遗嘱要给谁,那么很有可能会被一分为二,这 样才不失公平。 “但是,在判决那一天来临之前,我们只能依靠借贷过活。” “哦,这件事情想不到竟然这么复杂……所有的有价证券都在你们手里吗?” “不错!我把它们藏在艾布尔书房的保险柜里了。” 阿布兹夫人插嘴道。 罗宾的心中激动异常,哦!这栋房子的保险柜里面确实有1亿法郎的认购券。为 了要将这些钱财得到手中,我以前煞是耗费心血和时间。 昨天夜里,罗宾与简特串通一气,合演了一出拔刀相助的好戏。我的总资大概 是1亿法郎,统统是外国公债和本国的有值认购券。等我去世以后,你就从我的保险 箱里取出来,然后拿回家里去吧。’ “说完话,他就将保险钥匙交给了我。我遵照他的命令,在他辞世之后,从保 险柜里取出了全部证券。 “但是,当初老人并没有留下遗嘱,写明让我继承他那1亿法郎的遗产。因此, 他的侄子们便以这个为理由去法院指控我,让我把全部认购券交出来。” “是这样的,罗宾先生。” 艾布尔也贊同着说了一句。 “他的三个侄子到法院控告我,但是老人并没有明文写下要将财产给我,因而 法官感到左右为难。目前,这件案子正调查当中,我们和他的侄子,究竟谁才可以 合法地继承老人的财产。 “在还没有定论之前,我们无法获得这些证券的利息。因而,现在我们夫妇二 人只得依靠高利贷来维持生计。 “一般人只注意到了生活的外观,看到我们的高贵华丽的府邸,家里仆佣如云, 就以为我们腰缠万贯,实际上,我们借了许多债。” 沃朵克·艾布尔苦笑一声,端起咖啡杯来啜饮了一口。 “哦,原来是这样,一般说来社会上的谣传与实际情形是大不相符的。那1亿法 郎的有价认购券,目前还在你手中吗?” “是的。法官说在未清楚地断定证券属谁所有时,先由我们保管。” “我觉得既然布洛老人没有指明遗嘱要给谁,那么很有可能会被一分为二,这 样才不失公平。 “但是,在判决那一天来临之前,我们只能依靠借贷过活。” “哦,这件事情想不到竟然这么复杂……所有的有价证券都在你们手里吗?” “不错!我把它们藏在艾布尔书房的保险柜里了。” 阿布兹夫人插嘴道。 罗宾的心中激动异常,哦!这栋房子的保险柜里面确实有1亿法郎的认购券。 为了要将这些钱财得到手中,我以前煞是耗费心血和时间。 昨天夜里,罗宾与简特串通一气,合演了一出拔刀相助的好戏,以此来得到 一个与他们夫妇接触的机会。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打探出那1亿法郎藏在什么地方了。 但是,我应当怎样把那笔巨款拿到手中呢?他一直独自思索着,连咖啡都忘了喝。 “罗宾先生,你没事吧?咖啡再不喝就要凉了。” “哦,十分抱歉!我在想心事。” “你在想什么?” 艾布尔追问道。 “我在想,对于我这个失去工作的赤贫者而言,那1亿法郎的巨款简直是一个天 文数字,只能在心里想一想而已,我只要有一法郎,我心里就十分欣慰了。” 第35页 “哦!是真的吗?……你说你是一个赤贫者,那么你愿意为我服务吗?” “在这里工作?” “是啊!你可以做我的秘书,我每月付给你155法郎的薪水。 “对你这位救命恩人而言,付给你这么少的薪水,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可是刚 才我也说明了,那回亿法郎虽然在我们手里,根本就一点用也没有。” “那太好了,那么就请让我来为你工作吧!” 罗宾尽其所能掩饰心中萌生的激动,他装出一份感动之情,对他们夫妇二人千 恩万谢一番。 于是,罗宾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为了艾布尔身边的秘书。艾布尔将三楼的一间屋 子,为罗宾设置为办公室。他每天便从莫窝朵街去阿路莫街上班。 罗宾工作的屋子正好在艾布尔书房的正上方,那也是藏有亿元法郎的正上方。 罗宾看到这一些以后,心中忍不住暗自窃喜。 被艾布尔聘请为秘书的罗宾,在展开工作五、六天以后,才发现原来他的本职 工作是如此地轻快,简直称得上是百无聊赖,罗宾感到无所事事。 两个月以来,他只收发了四封信件,而且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 在这期间,他被主人沃朵克喊去一次;因而他只见过一次保险柜。 在这栋富丽堂皇的府邸里,罗宾竟然变成一个影子了。 沃朵克·艾布尔夫妻二人虽然当初红口白牙地说过,罗宾对他有再生之德,但 是自从罗宾为艾布尔工作之后,他们却很少与罗宾搭腔聊天,似乎忘记了在这里有 罗宾这么一个人。自那次以后,罗宾再也没去那个豪华富丽的餐厅里吃过饭,也从 没有参加过府邸里举行的大小宴会。府中所有的僕人都对他怒目而视,几乎没有一 个人心甘情愿与他在一起,或多讲一句闲话。 虽然身处这种冰冷隔阂的环境,但是罗宾丝毫觉不出沮丧伤心,反而认为这样 的氛围比较利于展开行动,更利于他计划的实施。特别是在人静夜深的时候,罗宾 就更加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了。 他每次总是等到夜色阑珊,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们都沉入梦乡之后,他才悄无声 息地到书房里去。 但是,因为他还没有弄通保险柜的开法,因此,耽搁了计划的进行,然而他却 一直在寻找时机。 “不要心慌着急,我一直做他家里的秘书,就不怕自己饿肚子。我要耐下心来 等在这里寻找最佳时机。在这段长长的等待当中,我要好好想一想偷窃证券的手段。” 他在三楼上自己的工作间内的地板上弄了一个小眼儿,插入一根铅管,以此来 偷看楼下主人的一举一动。如果将耳朵贴在这根管子上面,就可以偷听书房的动静。 这根铅管担负着罗宾耳目的使命。 只要一有空闲,他就会匍匐在地板上打探书房里的动静。他不止一次看见那对 夫妇正紧偎着保险柜在清查帐目、核查文件书信,与此同时,他们二人还在低声细 语地谈话,不知所云。 “我只是为了看看他们旁边的保险柜是怎样打开的。” 罗宾一直耐着性子窥探着,终于,罗宾看见如若想将保险柜打开的话,必须在 保险柜门上的刻度转盘内寻找四个数字,然后拨动这从一至九的四个数字,对准预 先设计的一个符号打开保险柜。 但是罗宾实在搞不懂,他们二人用的是哪四位数字。 他使劲地睁大眼睛从铅管里看过去,并且侧耳聆听他们夫妇二人的窃窃私语。 他又想搞清楚究竟是谁保管着这把钥匙,而钥匙又藏在何处。可是后来,他一个字 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了。 有一天深夜,罗宾发现这对夫妇依照惯例打开了保险柜。忽然间仿佛出了什么 事儿似地,连门也忘了锁,就匆匆忙忙地一起向楼下奔去。 罗宾哪里肯放过这个大好时机,他匆匆忙忙地跑到二楼上,冲进了书房里。 正在这时,艾布尔夫妇二人却突然返回房间里来了。 “哦,实在抱歉得很,我走错门了,我太煳涂了。” 罗宾心里一慌想立刻脱身而去,但是阿布兹夫人却拦住了他。 “罗宾先生,请你来屋子里一趟,你看行吗?” “但是……” 做贼心虚的罗宾显得神色慌张。 “请您进来吧,还跟我们客气什么,我们想请教你一下。” “你指什么?” “我们现在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卖出那些证券的时候,是留下本国的证 券还是外国的?” “但是,那些证券不是被法院冻结了,只是由你们夫妇二人保管一下吗?如果 现在想售出那些证券,不是公然犯法吗?” “不,法院并没有冻结全部证券,只是一部分。” 阿布兹夫人将保险柜打开,只见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认购券。说着话,阿布兹夫 人从中取出一张有值证券来。那是一张价值1374法郎的证券。艾布尔从夫人手中接 第36页 过来,放在自己的衣袋里。 那天午后,艾布尔便领着罗宾,去一家证券公司售出,立即得到了40000多元的 法郎现款。 “你瞧,面额一千多的有值证券,如今已经升到4万法郎多了啊!” 艾布尔洋洋自得地说。 罗宾心里困扰着疑团,因为证券已经被法院冻结了呀!虽然只有一张脱手,但 是尽管是一张,只要被查出来,也会遭受严厉的惩罚的啊!难道他们为了维持生计, 不得已才悄悄卖掉的吗? 但是如果他们正有此意,就应该对我守口如瓶才对呀,又为什么要设计拉我去 证券所里呢? 还有一件十分可疑,他们为什么要我做他家的秘书却又不让我工作呢?虽然, 他们夫妇二人多次表示要报答我的再生之德,但是他们二人的所作所为又让人起疑 心,难道他们夫妇有阴谋? 罗宾的心中困惑不已,另外,他还抓住了其他的疑点。 他渐渐知道了僕人们并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当艾布尔先生要僕人去寻找罗宾的 时候,他从不说: “罗宾先生来上班了吗?” 他只是问: “那位先生来了吗?” 如果他要吩咐僕人, “你去跟罗宾先生说一下……”时,他总是说: “去通知那位先生……” “他为什么这样叫我,却不直唿我的姓名呢?” 这点让罗宾百思不解。 虽然艾布尔夫妇口口声声说要报答他,但却极少与他交谈,更不用说与他一起 吃午餐什么的了。 难道,他们夫妇二人暗中告诫府里上上下下的仆佣们,罗宾是一个性情张狂、 不善言谈的人?所以当罗宾主动上前跟他们搭话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是问一声答 一声,交谈完毕立即掉头走开,罗宾对于这个百思不解的问题感到挠头了。 有一天,艾布尔府上来了两位宾客,僕人勒德领着他们经过走廊。当两位客人 经过罗宾身边时,只听见勒德小声说: “这是我们府邸里的秘书,因为来自偏远的乡村,所以不懂礼貌,唉,他真是 太让人烦恼了。” 听到勒德的恶意中伤,罗宾心里既委屈又气愤不已。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 得他们对自己什么评价简直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自己的最大目标是窃取那放在保险 柜内的1亿法郎巨款,其他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根本不值得挂在心上。 但是,阿布兹一直随身携带那把钥匙,同时也对保险柜的钥匙密码守口如瓶, 这一点真让罗宾手足无措。 后来,被人称为“怪盗亚森·罗宾”的他,当初的手段并不高明,也只不过略 略高于一般小贼的顺手牵羊,小打小闹而已,只不过后来罗宾才高明了许多。 但是有一天,一件意外事件发生了,于是整个情况也为之大变。 有一天,巴黎的数家报刊杂志上,纷纷刊出了头版头条新闻,大概是报导了艾 布尔夫妇上当受骗,损失了许多钱财。 闻听这一惊人消息后,许多放高利贷给艾布尔夫妇的债权人纷纷找上门来,他 们涌到艾布尔的华丽公馆里,逼迫他们二人立刻还清债务。 艾布尔夫妇惊慌失措,不停地寻找拖延还债的藉口。 看到此情此景的罗宾,心中不禁暗自揣度道: “事态十分严重哪!虽然保存在书房保险柜里的那回亿法郎证券已经被法院冻 结,但他们夫妇二人为了还清债务,可能会背着别人悄悄售出,用所得的钱财还债, 然后再把余下的证券带在身上,一起流亡国外。 “如果他们二人正有此意,那么我多日以来等待着的大好时机,便会从此失去, 所以在他们没有变卖认购券之前,我必须千方百计将它们窃取。” 往常在夜里6点钟,罗宾将自己的本职工作处理一番之后,他便返回自己的住处, 但是今天他却躲在秘书室里没回家。 艾布尔夫妇和府里的僕人都认为他回家去了,谁也没料道他藏在工作室里,并 把门从里面锁上了,而后俯身趴在地板上,从那根管里打探书房里的情况。 就这样,罗宾耐住性子观察了整整一个晚上,但是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 第六天的半夜里,罗宾发现艾布尔轻手轻脚地来到书房里。没过多大一会儿, 阿布兹夫人也尾随而来了,这个时候,仆佣们都已经酣然入睡了。罗宾大气儿不喘 一口,从铅管中观察书房里的一举一动。 艾布尔夫妇二人不知道在低声说着什么,而且过了一会儿便把保险柜打开了, 取出帐本细心地查看着。一直到了夜里12点钟,他们还拿着那本帐本在看。 “嗯!我想机会到了!” 罗宾悄悄地把窗户打开。这扇窗子面朝着院子,天空里既没有星辰,也没有月 亮,大地一片幽暗。 他从衣橱里取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绳梯,拴在窗户的扶手上,扔到下面去。绳梯 第37页 被大风吹拂,微微晃动着。 罗宾翻过栏杆,轻轻地从绳梯上下来。下边就是艾布尔书房的窗子。窗子上垂 着厚实的布帘,以至于屋里的情况一点儿也看不着。同时,屋里的人也看不到外面 的情况。 罗宾来到突出窗户的阳台之上,竖起耳朵聆听屋里的动静,但是屋里悄无声息, 仿佛没有人。 罗宾尽其所能抑制着激动的心情,缓缓地打开窗子。平常的时候,窗子都被挂 钩钩着,但是那挂钩已经被罗宾事先打开了。同时,为了防止推动官子时发出响动, 他事先住窗子上涂抹了蜡油。 玻璃窗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但是罗宾并不全部打开,只弄出了一个容得下一 个脑袋钻入的缝隙。 窗帘中央有一条细缝,从那里渗出了一丝屋里微渺的光芒。 从缝隙里面往屋里面看,只见在离窗子很远的保险柜前面,艾布尔夫妇二人正 端坐在那里专心一致地查看帐目。他们俩中间高高燃了一支蜡烛,细弱的烛光只能 照亮两人的周围的地方,所以这对于罗宾而言,丝毫不妨碍他的行动。 他们夫妻二人正沉浸在查看帐本的工作中,丝毫没有注意窗子已经被推开了一 条缝,也没有发现罗宾。 偶尔,他们俩会垂下脑袋低声细语一阵。罗宾用眼睛目测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距 离,推测出如果闯进去,完全可能在他们开口唿救之前,将二人抓住。 当罗宾又将窗子推开了一些,只听见艾布尔细声对阿布兹说道: “哇,似乎天又冷了一些。” 罗宾心里暗叫大事不好,因为窗子已经被自己推开了,凉风不停地灌进来,所 以艾布尔夫妇才觉得寒冷。 但是,阿布兹并没有注意到窗子开了一条缝儿。她只是仰头打了一个哈欠后, 伸了伸腰说道: “天色已经太晚了,我要回房间睡觉去了,天气这么寒冷,我怕自己会着凉, 你还要再干一会吗?” “我想把剩下的问题处理完。” “你想把这些问题全部处理完?天哪!我看,你就是干个通宵也干不完。” “不,最多再有一个小时就可以了。” “那么,我先回去了!” 阿布兹步伐沉重地向门外走去,艾布尔则留下来继续查帐。 半夜1点20分左右,罗宾又把窗子轻轻地推开了一些,那条缝隙更大了。剎那间, 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将窗子上的布帘也吹得鼓鼓涨涨的。 艾布尔被这股寒风惊动了,他困惑不已地起身离座。突然,说时迟,那时快, 罗宾一个箭步冲进了书房。 惊骇万分的艾布尔立即大声唿救。罗宾及时用手绢捂在了他的脸庞上。艾布尔 一面奋力挣脱,一面支支吾吾地呻吟着。 罗宾用一只手牢牢抓住艾布尔的后背,用另一只手牢牢按住手绢。艾布尔只挣 扎了片刻,便顿觉四肢无力,头晕脑胀。原来罗宾已经事先将这块手绢用麻醉药浸 泡过了,以至于迷倒了艾布尔。等他瘫软下来以后,罗宾轻轻地把他放在地上。 从那个保险柜中,罗宾取出了两个文件袋,然后轻手轻脚地从书房里熘出来, 向楼下走去。 他越过院子,把后门打开。由于事先罗宾已悄悄去准备了一把钥匙,因而他不 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铁门。 在远离后门的街角,有一辆车子在那里守候着。坐在车上的正是简特。 这辆马车是罗宾与简特两个人一块花钱租来的。 “餵!简特,把这两个文件袋放入马车里面,而后随我来。” “哇!终于胜利了!” 简特将那两个文件袋丢进马车里面之后,便尾随罗宾,亦步亦趋地向后门走去。 两个人在书房与马车旁边往返了两回以后,保险柜里的认购券已经不见了。 罗宾轻声细语地说: “简特,慢点儿,因为如果马车在夜里飞奔,势必引起旁人侧目。你要假装仿 佛从遥远的地方奔回来一样,马匹与车夫已经精疲力尽了。” “我明白。” 简特果然不急不徐地驾驶着马车。罗宾端坐在马车之中,抚摸了一下刚刚到手 的文件袋,心中的喜悦不可言状。 返回住处之后,两个人急不可耐地翻看着偷回来的文件袋。 虽然到手的认购券只有5000万法郎,但是这在罗宾的意料之中,所以他也不感 到沮丧与失望。 在到手的证券之中,除了公债、巴黎市发行的债券、铁路债券、苏伊士运河公 债、北部地区的矿产认购券,还有其他各个国家发行的公债等等,都是有价证券。 “虽然没有得到1亿法郎,但是我们的收穫也很丰饶了。对于第一次开展行动的 来说,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不简单了。快些儿售出这些证券,收回钱款。你看我们 两个人对半分开证券如何?” 简特激动不已地说道,但是罗宾却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不,不可以,如果现在马上就将这些证券脱手的话,立刻就会被警务人员捕 第38页 获,同时我们会不得不低价抛出。 “再坚持几天,等大家对这件事渐渐忘记了之后,再慢慢地一点点脱手,而且 不能在国内卖,必须要去英国或者其他的地方去出售认购券。” 罗宾规劝简特再等待一段时间。 但是又过了十来天,某个早晨,简特忽然面无人色、惊慌失措地冲进了罗宾的 住所。 “喂,糟了,出事了!” 他手中紧抓着今天刚刚出版的报纸,报上登出了沃朵克·艾布尔夫妇失踪的令 人大吃一惊的消息。 “报纸上报导了什么新闻?” 罗宾惊诧万分,惊慌失措地举起报纸扫了一眼。 拥有亿万法郎认购券的艾布尔与阿布兹。从昨天晚上开始失踪了。 书房里面存放认购债的保险柜已经被人打开了,里面全部的认购券都 不见。依据警方的初步推断,也许是暴徒破门而入,抢走了证券之后,又 把艾布尔夫妇二人绑架走了。 警务人员目前正在全心全意地侦查事情的真相,并且布署了警力搜查 那对夫妇二人的下落。 因为艾布尔夫妇二人将价值亿万法郎的认购券作为抵押,向不少人借 了高利贷,所以现在他们—人下落不明,而且作抵押物的认购券也已经被 一扫而光了,债权人们都在为放出的贷款忧心忡忡。 债主们都因为这场变故而损失惨重,其中有一部分人甚至担心会因此 而家破人亡。所以警方已经在全国布置下了天罗地网,不过,至今为止, 仍然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线索和有关的情报。 警方怀疑,艾布尔夫妇二人是不是已经逃到了美国,抑或是别的什么 地方。 他府邸里上上下下的佣僕,都已经被警方严格地调查审讯过了。但是, 据说并没发现有嫌疑的人。不过,最近一段日子以来,艾布尔家里聘用过 一个秘书,名叫亚森·罗宾,如今他也是下落不明。依据警方的推断,这 场绑架盗窃案很有可能是亚森·罗宾一手计划的。因此,警方正在全力以 赴地侦察他的下落…… “趁他们没找到我们之前,我们两个快点跑吧!” 简特浑身颤慄着说。 “等一等,别乱了手脚。我的真名实姓谁也不知道,而且任何人不知道我的住 所在什么地方,包括僕人们在内。 “亚森·罗宾这个名字当初是我灵机一动,随便说出来的。艾布尔并没有告诉 他家里的僕人我叫什么名字,只是用‘先生’来称唿我罢了。 “更不用说,租这间房子的时候,我登记的名字也不是‘亚森·罗宾’。我的 意思是说,‘亚森·罗宾’只是一个幻想当中的人物而已,所以我们压根儿不必惊 慌,也不必着急逃走。” 罗宾显得镇定自若,但是过了几天以后,正在读早报的罗宾忽然大叫一声。 报纸上赫然写道: 本报曾经报导过沃朵克·艾布尔夫妇二人下落不明的消息,但是本报 社昨天收到了一封艾布尔先生的信件,信的大意如下: 我聘用了亚森·罗宾这个年轻人做家里的文秘,并且让他居住在我的 府邸之中。因为从前他曾经在一次意外事件中救了我的性命,所以藉此机 会,我渴望报答他的再造之恩。但是无论如何我也想不到,我居然被他欺 骗了。 我将书房上面的那间屋子,为他闢为工作室。 前一段时间,每天下班以后,他都假模假样地装作回住所去,其实他 藏在工作室里面,并且在地板上弄了一个洞穴,插上一根铅管,以此来打 探我与夫人的举动,并且偷窥保险柜里的认购券。 有一天夜里,他趁人不备熘进我的书房内,用自备的万能钥匙打开了 保险柜,将里面的有价证券一扫而光之后,狼狈逃走。 长久以来,我一直依靠抵靠抵押证券来维持生计。如今证券被窃,我 们不仅生活从此没有了着落,而且也没有勇气面对债主们了。所以我与内 人商计一番以后,准备离开家后,一起自杀。 我们诚心诚意地向警方以及各位债主抱歉。 当我们将这封绝笔书信寄出去以后,就准备服毒自杀了。 暴徒亚森·罗宾的住所的具体地址是在…… 信件的末尾附带着罗宾与简特住所的门牌号。 “糟了,大事不好!看起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罗宾惊惶得手足无措。 正在这时,简特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他的手里抓着好几张报纸,每一份上都 刊登着艾布尔的那封信。 “我们马上离开吧!” 两人把窃取的证券收拾了一番,拦了一部计程车,一起离开了。 从此,他们便躲在法国东部地区偏远的乡村里,虽然他们两人每天都读报,但 是却没有发现有关艾布尔夫妇服毒自尽以及发现尸体的消息。 第39页 虽然警方全力以赴地搜捕,但是由于他们的藏身之地比较偏远,所以他们逃过 了搜捕,又过了一段日子,警方放松了调查工作,所以价值1亿法郎的证券被窃案也 就不了了之,也渐渐被人忘记了。 但是,亚森·罗宾这个虚拟的名字却深深地印在人们的脑海当中,终于年深日 久传出了“怪盗亚森·罗宾”这个名字。 那件古里古怪的失窃案发生后的20年,有一天,罗宾本人坐在我(本书作者) 家的大厅里,悠然自得地抽着雪茄。 依照惯例,我十分好奇地问道: “罗宾,如何?最近一段时间有什么不同凡响的事情吗?” 他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有,有,而且十分有意思。” “真的?那么你不妨说来听听,我要把这个故事刊登在本期的杂志上面。因为 杂志的截稿期限快到了,但是这一段时间你一直没有出现,所以‘罗宾全集’的侦 探小说无法连续刊出,读者们都觉得十分疑惑。 “快点说出来吧,是不是又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冒险案?” 我激动不已,立即拿出纸和笔。罗宾点表示认可。 “不,不是,是我的一次挫败!” “什么?你会受挫?哦,根本不会!” “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上了一个比我更阴险狡诈的人的当,而且遭到了惨 重无比的失败。 “究竟是怎么回事?” “唉!我实在是不愿意重提往事,不过,我还是如实告诉你吧!其实,在刚开 始的时候,罗宾并不是与怪盗和超人联繫在一起的。” 罗宾将雪茄菸掐灭,合上双眼沉思了一会儿后,才接着说道: “真是不幸得很,那一次我完完全全陷入了他设下的计谋之中,我想偷窃他手 中的巨额财产,但想不到却上了他的当,而且被骗得惨兮兮的。” “你说来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离奇的事件?” “起初,我对艾布尔手中掌握着回亿法郎的认购券深信不疑。所以为了得到这 些有价证券,我便与朋友简特定下一个计策,让他在半夜三更偷袭夜归的艾布尔, 而我及时地跳出来在危难之中挽救了艾布尔的性命。于是,我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 救命恩人而倍受重视,同时通过这一预先安排好的计谋,我也住进了他的府邸里。” “这个计谋不是很高明吗?” “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们夫妇二人的计策更是妙不可言。你设想一 下,像他那种腰缠万贯、出身名门的绅士,哪里有半夜三更不搭乘汽车或马车,而 独自一人在长街上徘徊的呢?” “嗯!的确有些古怪。” “不是有些,根本就是稀奇得很。但是,那时候我全神贯注于得到那1亿法郎的 认购券,对于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我一点儿也没有放在心上。 “在受到艾布尔夫妇的邀请之后,与他们一同吃午饭的时候,我便将自己年少 时期的坎坷境遇对他们倾诉了一番,当然其中真真假假、虚实结合,不过我尽可能 夸张了一下,以便博取他们二人的怜悯。 “结果艾布尔夫妇假扮同情我的不幸,并且聘用我做他家里的文秘。 “他们经常对外宣扬,我救了艾布尔先生的性命,要报答我的再造之恩。其实, 他们只不过是利用我来实现他们二人蓄谋已久的企图罢了。 “他们尽量避免我与僕人和来宾们接触。当时,因为债主们风闻那1亿法郎证券 已经被法院冻结的消息,天天逼着他们夫妇二人还清债务。他们感到举步维艰,便 造下谎言矇骗宾客: “‘他名叫艾朵力布,是布洛老人的儿子。由于他自小成长在乡村里,因而性 情孤僻,不善言谈。 “‘事实上,他才是布洛老人的财产继承者,他的手中也保存着老人写下的遗 嘱,所以我才将他带来的。’ “债主们无人不知他们夫妇二人正在与布洛老人的三个侄子抢夺遗产。大家都 焦躁不安,不知法官会将布洛老人的遗产判给谁来继承和拥有。 “但是,当他们得知艾布尔已经找回了布洛老人的亲生儿子时,他们都对此深 信不疑,那一颗颗万分焦急的心也从此镇定了下来,同时也不再逼着艾布尔还债了。” “债主们原先认为他们拥有回亿法郎的传言不可信,同时也深知,即使这1亿法 郎的巨款真的存在,那么艾布尔夫妇也要与老人的三个侄子平分,所以他们都为此 忧心忡忡,是吗?” “是的,阿布兹夫人伪造了我的出生证明以后,以及布洛老人的遗嘱,并且出 示给债主们看。” “你是指他们并没有那1亿法郎的有价证券,那么保险柜里是什么?” “不,他们确实是有那1亿法郎的有价证券,但是他们却携带着这笔巨款,匆匆 第40页 忙忙地跑掉了。” “结果,你就打开了书房里的保险柜,把余下的5000法郎证券一扫而光了,既 然是这样,你也无须咒骂他们了吧!” “但是,我又被他们骗了一次。他们明明携巨款跑掉了,但为了隐瞒实情,就 又捏造了一封假信,控告我窃走了所有的证券,因为无法面对警方和债主们,所以 准备离家后双双服毒自尽。” “于是你便成了警方通缉的要犯?但是你不是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并 且与你的同伙平分了那5000法郎了吗?” “不是这样……” 罗宾笑着说。 “你敢相信吗?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偷窃的证券全是伪造的。” “什么?” 我惊诧万分地看着罗宾。 “他早就在我没有注意的一个夜里,悄悄打开保险柜,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 我从三楼的小洞中,根本一点儿也搞不清楚他们两个在干什么。 “原来,他们用假证券李代桃僵换走了真的,同时……” 罗宾又笑起来了,还不住地摇头。 “同时,他们保存好真的证券,在逃走的时候才随身带走了。一点儿也不知道 内情的我,竟然自以为得计,高高兴兴地拿走了假证券。但是没有几天,我便陷入 了恐慌之中,一直藏在隐蔽处不敢出来活动。 “等到风声逐渐平息了之后,我才带着证券到交易所里出售。谁料到那个公司 员工瞅了一眼,便断然说道那些都是伪造的冒牌货,……那时候,我真是万分尴尬, 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不过现在一想起来,便觉得真是好笑呵!” 罗宾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他取出干净的手帕,拭去了泪水。 “哦,还有更可笑的事儿呢,他们还没还我的钱呢! “因为自从我受聘做他的秘书以来,他没有付过我一分钱的薪水。还有,阿布 兹借我的1500法郎还没还我……哦,快要把肠子笑断了! “你一定会问我,你那么贫穷,为什么还有钱借给别人,是吗?那是因为我小 时候就养成了储存的良好习惯。即使是在我三餐难继的时候,身边也带着钱。 “我的奶妈比克娣娃,在我只身前往巴黎找工作的时候,就曾对我说过: “‘少爷,这是我多年以来积攒下来的钱。本来,我准备将这笔钱用来买棺材 的,但如今我交给你,但你千万不要乱挥霍一气或糟蹋掉。 “‘不过,当你有生命之忧或危机四伏的危险时,可以用它;或是像你母亲艾 尼夫人一样生活悲惨、三餐难继的妇女或儿童,你也可以用这些钱去救济他们。但 是,绝对不要挥霍,好吗?我的话你明白了吗?’ “比克娣娃奶妈一再叮嘱我,并且诚恳地将钱交到了我的手中……” “难道,你把钱借给阿布兹?” 我十分吃惊,罗宾无奈地笑了一声,又接着说: “不错!有一天,阿布兹突然跑到我的工作室里,告诉我说: “‘我一直背着艾布尔,定期秘密地向慈善机构、孤儿及孤苦无依的女人赠送 救济金……这件事如果被他知晓的话,他一定会严厉地责骂我的;我们连证券都未 售出,同时又负债纍纍,为什么还要花费这些钱财呢……但是每当我看见那些生活 悲惨的妇女,我就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怜悯来。 “‘你现在可以先借我一点儿钱吗?等证券的事料理完毕之后,我马上就会将 钱如数归还的。’ “听到她的这番表白,我感动得无以復加,因为以我的性情来说,对于贫困、 悲惨的人,对于孤苦无依的妇女儿童,我是不会无动于衷的。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将比克娣娃奶妈给我的钱,一分不少地交到了她的手中。 怎么样?我十分幼稚吧?” 罗宾自我解嘲地笑起来。 但是,我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心地善良的罗宾真让我感动不已。 罗宾从菸灰缸里捡起了那支熄灭的雪茄,重新点着说: “因为那时候,我只不过是一个出道不久的小贼而已,遇到那两个胸有城府、 老奸巨猾的艾布尔夫妇,我还是幼稚可笑、思想单纯的小辈儿呢。 “不过,那次的大挫败,现在却变成了我一生中最有经验的财富。自从那次案 件以后,我每次行动时都异常仔细,手段也逐渐高明了起来。“亚森·罗宾’这个 虚拟的名字,渐渐地成了我的代号。 “的确,在他们面前,我吃了一个不小的亏。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但 现在只要一提起来,我还是十分钦佩他们。 “你说我会迁怒于他们?不,我只不过是嘲笑自己当初的蠢笨而已。同时,有 时候我还会思念他们二人,因为是他们教会了我,怎样行骗的手段。所以说,他们 可以称得上是我的老师,亚森·罗宾现在能被冠以‘怪盗罗宾’的雅号,也要感谢 第41页 他们二人啊!” 罗宾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他又狠劲儿抽了一口雪茄,然后仿佛十分轻松畅 快地吐出来。 在这之后,又有一天,罗宾又到我的寓舍里来了。 他在我书房的安乐椅上坐下,点起一支他最衷爱的哈瓦那雪茄菸,像往常一样, 他开始讲述自己自以为得计的事。 我将它记了下来,这就是下面我们要说的故事。 怪异的乘客 一位年轻的绅士,为了去拜访远在里昂(位于法国西北部,是一个濒临塞纳河 口的城市)的朋友,于早晨6点钟,坐上了由巴黎发出的特快列车。 为了在里昂市里搭车方便,所以早在前天晚上他就把自己的汽车託运到了里昂。 然后在今天清晨,他从巴黎坐上了直达里昂的特快列车。 在火车将要出发之前,有七位贵族绅士进到他所在的车厢里面去了。(在法国 的列车上,分别有头等车厢,二等车厢,并且用门将两者分离开来,每个车厢里大 约可以坐六个到八个人,这种车厢内部安装了锁头,可以将门锁上。) 进来的七个人中有五位绅士似乎十分爱抽菸,当他们一在座位上坐好,马上取 出香菸来。 整节车厢里立即被烟雾包围了,这位年轻人的心里困惑极了。 因为,照一般情况来说,列车的车厢外面还设有走廊。这条走廊可直达厕所、 餐厅以及别的车厢。不过,由于这个列车是旧式的,因而没有走廊,也没有专门为 爱抽菸的人设置的车厢。 因为列车上并没有明文禁止吸菸,所以要阻止他们也没办法。 说实话,这个年轻人也十分钟爱于抽菸,但是他却十分厌恶别人吐出的烟雾沖 进他鼻子里的感觉。 幸好离发车的时间还有1、2分钟,于是他把正在读的报纸与时刻表塞进旅行袋 中,取下外套,向隔壁的车厢走去。 这间车厢里没什么人,空荡荡的,只有一位女子坐在里面。当这位女子看见他 进入车厢时,脸上露出了极不情愿的神色。她蹙紧了俏丽的眉尖,而后将头伸出窗 外。 窗外站着一位绅士,八成是她的丈夫吧!他们隔着列车窃窃私语着。 这位身份大约是她先生的绅士歪着脑袋,扫视了刚进来的年轻人一眼。 大概是丈夫劝慰她尽可放心,这位年轻人看上去,像一位气质优雅的绅士…… 他笑眯眯地,对这位像婴儿一样担惊受怕的妇人喃喃低语音,说完还在这个小妇人 的纤纤玉手上轻拍了一下。 那妇人终于将一颗忐忑的心放了下来,把目光投向了这位青年。青年也彬彬有 礼地沖她点头致意后,才将行李和外套放在上层置物架上,然后又返回座位处,接 着读他刚才中断的报纸。 他一心一意地盯着报纸,虽然不想听见他们二人的交谈,但是那说话声还是源 源不断地进入了他的耳朵里。 “刚才我们已经商量过了,现在事态已变得十分严峻了,我不能再犹豫不决了。 如果不抓紧搜查的话,也许会让他趁此机会熘掉的。亲爱的,我也许不能再在这里 呆下去、等待车子启动了。” “我明白,那么你快去吧!” 那位绅士沖她做了一个飞吻的手势,然后飞快地离开了站台。 列车的汽笛嘶叫着,徐徐向前进发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却突然大叫了一声: “啊!危险……” 有位铁路上的工作人员想拉住一个男子,但那人却将他一下子推到一边去,飞 快地跃上列车,而后直接进入了年青人与美丽少妇所在的车厢。 他似乎刚刚结束了一段奔跑,胸部还在剧烈地起伏不已,而且气喘如牛。 这个时候,妇人还倚身在车窗上,望着汹涌的月台上的人群。 当她一下子看见刚刚进来的男人时,忍不住低声尖叫了一声,然后失魂落魄般 地跌坐在座位上。 她那张艷如桃李的脸庞,流露出惊慌和恐惧,一双大眼也睁得熘圆。 青年又一次地打量了一下刚刚进来的男子。看得出来,他并没有长着一副穷凶 极恶、令人毛骨悚然的面孔。他的穿着既高贵典雅又落落大方,胸前佩戴的领带也 不是普通的廉价品,同时一双修长的手上还戴着异常洁白干净的手套。 他又将目光转移到那个男子的脸庞上……啊!好清秀的一张面孔!仿佛运动健 将似地充满了生机勃勃、开朗大方以及勇往直前的力量,这张面孔渗透着坚毅果敢 的阳刚之美,不要说女子,恐怕连男人也抗拒不了他那咄咄逼人的魅力。 然而,这个迷人的美男子却好像有什么心事…… “这张面孔我在哪里见过!……我真的是见到的呀……” 他将目光越过报纸,冷静地仔细打量面前这个美男。他一直蹙眉思索着,并且 在脑子里寻找线索。 这美男与少妇并排坐在椅子上面,那妇人似乎十分恐惧似地,身子不停地向一 第42页 边挪动着,似乎想远离他。 “我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哦,对,仿佛是在报刊的照片上……不过,又 仿佛没见过,所以印象很不深刻……不过,我到底是在哪家报纸上见过他呢?” 这个青年绞尽脑汁地想搜寻出一点儿印象,但却一无所获。 青年又将目光掠过报纸去关注那个美丽少妇。 她整个身子犹如塑像一般地僵在离美男好远的窗子跟前,双手紧紧抓着搁在膝 盖上的皮包,而且还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慄着。她面无人色,一双大眼睛里不停地闪 着焦虑与惊恐的光芒。 青年有些替这妇人担忧,怕她会因此而昏迷过去,于是便压低声音说道: “如果你觉得身子有点儿难受的话,我们开窗透透气好吗?” 她未置可否,但是却用眼神暗示青年去注意旁边那个美男。 青年冲着妇人和颜悦色地一笑,仿佛在告诉她: “你不必担惊受怕,他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为非作歹的暴徒……就算一旦发生 什么不测,我在这里,你大可放心。” 他用无声的目光传递着抚慰。 正在这时,那个美男也开始注意青年和少妇了。 他把青年与少妇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似乎他洞察到了少妇的惊惶不安,因此就 尽可能地与妇人坐得很远,把自己的座位挪到车厢的最边上去了。 特快列车风驰电掣般地在铁轨上飞驰着。 车厢内的三个人各怀心事,一股郁闷的空气笼罩在他们的头顶。 妇人仿佛再也承受不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了,便挪动身子,坐到青年的身边 去,而后用几乎听不着的话音,轻轻地对我说: “他是……搭这趟列车……你明白吗?” “他……什么来歷?” “亚森·罗宾呀?” 少妇仿佛是有意让那美男听见一样,存心把他的姓名大叫出来。 那男子把帽子搁在鼻口处,把脸庞统统掩住。他似乎怕被人识破行藏,或许只 想休息一下罢了。 青年扫了他一眼后,便笑了一声,对少妇说: “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夫人。亚森·罗宾在昨天的法庭上由于没出席,而被 判了20年的监禁。 “罗宾似乎打算搭乘船跑到美国去。但是,当轮船抵达纽约的码头时,就被刑 警哥尼莫抓获了,然而没过几天,他又想方设法逃了出来。 “警方已严密地布下了天罗地网,全力以赴地调查他的下落,因而他根本不敢 无所顾忌地在这里出现。 “同时,据传言说罗宾从牢狱里逃脱之后立刻跑到了土耳其。听说还有人在土 耳其遇见过他,因此这个时候,他根本不会出现在巴黎市的。” “不,他确实是乘上了这班火车。” 少妇斩钉截铁地说道,同时她有意让那个美男听见她所说的话,就提高了嗓门 对青年说道: “我丈夫刚才来车站为我送行,我先生是警察局刑侦科科长。刚才在站台上, 有一位铁路巡警跑来对我丈夫说,现在他们正在抓捕罗宾。” “不过,我不敢相信他在这趟列车上。” “不,千真万确!那位巡警的确发现了他的行踪,而且还打探到了他购买了一 张去往里昂的特快列车票。” “那时候,如果马上抓住他,岂不是更好一些?” “但是,罗宾觉察到有人盯上了他的时候,就马上躲起来了,然后直等这趟火 车启动时才跳上车。” “他也可能坐上一班车啊!” “不,在上一班车就要出发时,他突然地跳下来,而后躲身在一个地方……这 些情报都是刚刚那个警察报告给我丈夫的。 “我先生为了将亚森·罗宾抓捕归案,所以才急急忙忙地离去了,如果罗宾跳 到了这趟车上……不,他千真万确是从月台上跳到这班火车上来了。” 青年勐然想到,刚才当火车要出发的时候,曾经有个铁路上的工作人员大叫着 “危险”的话;同时有位男子并不理睬他,一跃飞身上了列车。 那个男子正是面前这位…… 青年扫视了那男人一眼,只见那人把帽子拽到嘴边,似乎睡着了。 于是,青年有意提高了嗓门说道: “铁路警察也可能跳上了火车。这样一来,他也许会在列车上落入法网的,再 不然,抵达里昂之后,他也插翅难飞,因为这趟列车在半路上根本不会停下来的。” “但是,听说那个亚森·罗宾不同凡响,是个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飞贼,他 能够无动于衷地坐等列车抵达里昂吗?他一定会在半路上跳车逃逸。在逃离列车之 前,他可能还会制造一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案件。罗宾这个大盗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 逃走的。哦!想起来真让人心惊肉跳。” 这位风姿绰约的少妇因为惊惶失措与焦躁不安。以致于浑身颤慄不止,青年见 第43页 状,连忙对她说: “夫人,有我在你身边,请你不必担惊受怕,我一定会保证你性命无忧的。再 说,即便亚森·罗宾确实藏在这列车上,他也不会在车里胡作非为的。 “他已经被法官判定了20年的监禁,如果再次在车上为非作歹,无疑会加重法 律给他的惩罚。罗宾聪明过人、心思缜密,他根本不会去做这种愚蠢之极的事,我 看你还是放心地呆在这里吧!” “真的吗?” 少妇似乎还是放不下心来,不过也不再说什么了。 青年便铺开报纸接着读新闻。那里也没什么重要的消息。他觉得十分没劲,再 加上困意渐渐袭击了他。于是,便把报纸铺在膝头上休息。 “唉!请你千万别睡着,好不好?” 少妇焦躁不安地晃晃他的腿。他张开眼睛说: “我并没睡着,只不过是歇一会儿罢了。” “如果你睡过去了,那么我们就十分危险了。” “你不必担忧。” 青年笑眯眯地说,然后把目光转移到车窗外面去。 那青年仿佛很是关注身后的美男,因而时不时地扭过头去,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这美男坐在椅子的最边上,身子纹丝不动,仿佛已睡过去了。 这趟特快列车,以闪电般的速度,直奔里昂飞驰而去。机械的车轮规则单调地 运转着,加重着人们的困意。 “千万不要睡觉!” 青年奋力与困意拼斗着。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青年终于沉沉睡去了。因为工作繁忙,昨天直到三更半夜 才上床睡觉,所以现在的他,已经无法抗拒困意的俘虏了。 少妇推醒他好几回,但是每次他都微微张开眼睛,活动一下身体之后,又接着 坠入梦乡之中。 不知又过了几分钟。抑或是几十分钟,反正他什么也不知道。 突然,一个巨大沉重的黑影从车厢的窗子跳过来,压在自己的身体上。那青年 醒转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牢牢地扼紧了他的脖子,他喘不上气来了。 刚才并不是在梦里,他千真万确是被一双铁钳一般的大手,紧紧地扼住了咽喉。 虽然青年拼尽全力挣脱对方的控制,但尝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青年一下子从椅子上摔了下去,不知道是什么用一条腿狠狠地压在他的胸脯上 面,并继续掐紧他的脖子。 他觉得仿佛有一块巨大的岩石狠狠地压在身体上。他唿吸十分困难,什么也看 不清楚,不过,他奋力抓住了那人的双手。 当他睁开眼睛时,发现一个古怪的人正压在他的胸口上。 这男人犹如一只兇狠的下山之虎,露着锋利的牙齿,用炯炯发光的眼睛一动不 动地盯着这青年。 “那少妇……到底怎么样了……” 青年的心头突然闪现了一个念头,他很担心那少妇。 他勉勉强强地扭过去头寻找那个少妇。 只见少妇已被惊骇得魂飞魄散,缓缓地顺着椅子滑到了地面。她紧紧合着眼皮, 面孔朝上,光洁美丽的金色长髮堆在地面上随着轻风摇曳着。 青年拼命地想将这个男子从身上推开,但由于气息被抑止,再加上看不清楚, 致使他软弱无力。 他仿佛是就要断气了一样,脑子里一片晕眩,而后又好像坠入了无底深潭之中。 没过多大一会儿,他终于长长地喘了一口气,然后便呈大字型瘫在地板上。 不过,他实际上并没有完全昏迷过去,耳朵不仅可以听得清,而且眼睛也朦朦 胧胧地看到了。尽管他的身子像雕像一样动弹不得,但是头脑却异常清晰。 这个突然袭来的男子误以为青年已经昏死过去了,便松开双手,用条绳索捆住 了他的双手双足;接着又从衣袋里取出一条手绢,堵住了他的嘴巴。 其后,男子站起身来,用手指掉去了裤子上沾染着的灰尘,又用手绢抹抹嘴唇。 他看上去异常镇定而且沉稳,仿佛做惯了这一类事情似的。哦!他真不愧是一 个胆大心细、镇定自若的人,他不是杀人犯,也是流氓盗贼一类的人物。 他从青年的上装衣袋里掏出钱包,当他点了点皮包里的钱财之后,十分满足地 笑出声来。同时,又将少妇的手提包打开来,将里面所有的珠宝、耳环与珠链等首 饰珍宝,放入自己的衣袋里。 他还想抢夺什么物什似的将那个少妇抱在怀里。 正在这时,那少妇渐渐甦醒过来了。她主动地取出指头上佩戴的钻戒,递到那 个古怪的男人手上说: “这个东西你拿着,请你放过我,饶了我吧!” 她轻轻地抽搐了一下嘴角之后,又一次昏了过去。 这个奇怪的歹徒把青年的旅行包从头顶上的置物架上取下来,检查了一下里面 存放的东西以后,便笑眯眯地返回自己的座位之上,悠然自得地点着香菸。同时, 他又取出刚才搜出来的宝贝、戒指与钞票来赏玩不已……似乎心满意足。 第44页 “旅行包里还保存着1.2万法郎。哦!收穫还真不小。其他的东西似乎是一些机 密文件。包括各种各样的书信、通讯录……这些物件或许以后能派上用场,我就把 它全部拿去吧……现在,首要问题是我应当想方设法从列车上逃走。” 他吐了一个烟圈儿,想着出逃的计策。 特快列车和刚才一样,以闪电般的速度向里昂奔去。 雨丝不住地从车窗外飘进来,黑夜不知什么时候降临了。 这个歹徒捡起青年放在位子上的旅行指南,仔细查看了一番以后,便陷入了苦 苦的思索当中。 特快列车“轰轰”地响着,飞快地从铁桥上驰了过去。铁桥下边正是塞纳河, 他伸头向窗外一看,由于下了大雨,这条河已经变成了灰苍苍的。 奇怪男人看了看淋在窗子上的雨点,“喷!”他十分厌恶地叫了一声,然后从 衣架上取下青年的大衣,同时又带走了少妇的雨伞,捲起裤角出去了。 刚才一直装作昏迷不醒的青年,此时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冷静地关注着这 个男子的一举一动。当那男子向门口走去时,青年心里暗想: “他好像准备跳火车逃走。哦!这实在是一个以生命开玩笑的行动,如若从这 辆飞快行驶的列车上跳下去,必定会摔成肉饼的。 “他似乎傻了?还是他已明白根本无法逃走了,才拼尽全力要搏一搏?” 他接着关注那个男子的举动。 这个奇怪男子只将车门打开一半,伸出一只脚去试探下面的铁梯。此时,火车 仍旧飞快地向前奔驰着。 车外大雨滂沱,如果就这么跳车的话,必定会有生命之忧的。 怪男子一直盯着自己腕上的手錶看,同时自言自语: “不一会儿就到隧道了。” 没过多长时间,列车开进了昏暗的隧道。车窗外面一团漆黑,火车冒出的烟雾, 从车窗口慢慢地钻进来。 过了一会儿,列车的速度渐渐减慢了。怪男人十分兴奋地说: “哈哈!果然不出意料。” 列车的速度越来越慢。 五、六天以前,这段隧道的出口处就开始检修了,关于这一点,男子已经仔细 地证实过了。 他立在台阶之上,把门关上,突然间就跳进了一团漆黑之中。一分钟以后,列 车从隧道里钻了出来,继续飞快地向前行驶,直向里昂奔去。 现在的时间已经快10点钟了,从隧道里出来,再用不了几分钟就到达里昂了。 妇人从昏迷之中醒转过来了,当她得知珠宝和首饰被歹徒一扫而空的时候,忍 不住痛哭失声。她又看见那青年倒在地面上,于是马上上前取出他嘴里塞着的手绢, 并为他解开手脚的绳索。 “啊!请不要动,抵达里昂车站以后,我要让警方与铁路巡警看一看,为他提 供一点情报。 “只要让他们目睹我身上的绳索,他们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么,可以按铃报警吗?” “已经太晚了,如果在我刚才被他控制时马上按铃也许还可以。” “但是,当时我被吓得昏死过去了……如果我还清醒着,及时按铃报警,他也 许会对我下毒手,你看,我不是说过了吗?他正是亚森·罗宾,我全部的珠宝一件 不剩地被他捲走逃逸了。” “你大可放心,我们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把它找出来的。那个歹徒必定会被警 察拘捕归案的。” “不,罗宾怎么会被抓住呢?这个念头我都不敢想。” “不,他一定会落入法网的,只要依照我的吩咐去行动。” “我?……你让我做什么?” “抵达里昂车站的时候,你就大声唿救,如果遇到站台工作人员或警察,你就 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全讲出来。 “同时,你要死死咬定,那个袭击我的汉子正是亚森·罗宾。 “他把帽子拉得低低地,身穿大衣,手拿你的雨伞,从列车上跳了下去……你 要全部给他们讲出来。” “那件大衣是你的?” “不错!他根本没穿着大衣,但是却带着我的外套逃走了,这一点十分重要。 那件大衣是浅灰色的,领子却是黑的……你千万别忘了这一点。 “啊!还有一件事,你最好让他们知道,你丈夫是巴黎警察局刑侦科科长。这 样一来,他们便会抱着一种比较严谨的态度去调查事件的原委了。” 列车又穿过了第二个隧道,里昂车站已进入了视野内。青年人又对少妇叮嘱了 一番,他说道: “我的名字是布奴勒,你就告诉他们,我是你先生的老熟人。如果你不这样做, 警方一定会对我的来歷背景纠缠不休的,白白花费那么多的时间、精力,案犯早就 不知道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目前至关重要的,正是尽可能地争取时间,将案犯拘人法网,仅仅为了这一 第45页 点,你也应当将我认作你丈夫的好友,这件对于侦破工作比较有利。” “我明白,布奴勒先生。” 列车顺利地开进了车站,少妇将身子从车窗口伸出来,大声唿救。 好多站台工作人员和铁路巡警,从月台那头飞奔而来。这时候,站长也赶了过 来,在他身后跑着一个年轻人。妇人见到那青年的时候,便告诉布奴勒说: “啊!那是我的弟弟杰特!我给他打了一个电报,通知他来车站接我。” 列车终于停了下来,少妇跳下车去,紧紧地抱住杰特,气喘如牛地说: “亚森·罗宾来了。我们被他抢劫了,我的珠宝、钻戒……全被他捲走了。” 她把头依偎在杰特的胸口,伤心得涕泪不止,正在这时,站长奔过来了。 “站长先生,这是亚森·罗宾干的勾当,我发誓,在过第一个隧道时,他从列 车上跳下去了……当时这位先生正睡着,却被那歹徒扼住了咽喉。” “你?” 站长打量了一下倒在地上的青年人,十分困惑地说。 “哦!这位先生是布奴勒,他与我丈夫相识。我先生担任着巴黎市警察局刑侦 科科长,名叫路拉特,还有,这是我的胞弟杰特,他是里昂银行的负责人。” “嗯,我认识。” 站长微笑着说了一句。 因为站长已及时地报了警,警察局长领着五六个刑警赶到现场来了。 这个窃贼还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对巴黎市警察局刑侦科科长夫人和科长的老 友布奴勒下手。 局长和站长两人正在低声细语着。 一位刑警立即上前,亲手为布奴勒解开了束缚。 布奴勒将列车上发生的事件做了详细的叙述,并且说强盗似乎是亚森·罗宾。 “是的,他是亚森·罗宾,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妇人一口咬定那歹徒是罗宾,布奴勒对这个观点深信不疑。 “罗宾真从车上跳下去了?” 局长一边将有价值的线索记在小本子上,一边反问道。 “是的,他跳下去的地方是驶过塞纳河后的第一个隧道出口处。” “那时他的衣着……” “他头上戴着一顶帽子,穿着我那件灰色大衣。” “有财物上的损失吗?” “我被他掳去了1.2万法郎的现金,及放着文件的旅行包。科长夫人被抢去了钻 戒与珠宝……别的事,请向夫人打听吧!” 少妇详细地写了一张条子,上面列出了自己被抢去的所有首饰珠宝。 这时,布奴勒对刑警们说: “我带来一部轿车,现在已託运到车站了,你们用它去抓罗宾吧!” “太感谢你了!我们已经布署了详细的计划,并且派遣了两名警务人员开车去 现场——第一个隧道。” “局长,您所做的一切根本无益于抓获罗宾。” “为什么?” “这个时候,他怎么敢在隧道周围呆着呢?他必定会藏身在那特车站不远处, 预备乘坐10点23分从里昂发往亚莫(法国北部地区的城市)的列车。” “你怎么知道的?” “这实际上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推理了。他曾经研究过我的列车的时刻表。因 为我注意到在时间表上,开往亚莫10点23分的时刻这一栏,留下了他搜寻研习的痕 迹。 “那趟火车在10点50分就能抵达特奴德勒车站,所以乘那辆列车正合适。 “请注意一下,在特奴德勒车站一栏下,又有他寻查的印迹……” “嗯,果真!” 局长觉得十分惊诧,为什么他的判断力那么准确,为什么他的目光那么敏锐呢? 即使身为警务人员的我们,也都没有注意到这些蛛丝马迹,他竟然有这么强的推断 力,真是让人钦佩之至。 局长用称赞、佩服的眼神盯住了面前的布奴勒。 “但是,这个青年到底是什么人物?我看他的样子,不是警务人员就是一个私 人侦探什么的……” 局长的心头出现一个疑团。 布奴勒经局长这么一注视,为了掩盖面部神情的改变,便有意拿出来一条干净 洁白的手绢去擦鼻涕,而且咳嗽了一声。 局长扫了一眼手錶说: “10点50分……距离现在还有22分钟左右……” “不错!只剩下22分钟了。” 布奴勒说道: “一定要在这22分内抓住他,不然夫人的宝贝和我的旅行包就永远取不回来了。 “局长,请你派遣两个人帮我的忙,好不好?” 局长的神情似乎在说——不可以。 “拜託,麻烦局长通融一下……” 少妇也为布奴勒帮腔。 “局长,恳请你,请按照布奴勒先生的话办吧!” 既然刑侦科科长夫人这样请求他,局长也就不便于再反对了。 第46页 “好吧!我另外派两名警官交给你自由使用。” “太感谢您了,局长。” 布奴勒领着两位刑警,搭乘存放在车站停车场的轿车,并且亲自驾车。 布奴勒手脚麻利地发动了那部华贵的轿车。街道两边的屋子与大树飞快地向身 后退过去了。 车子驶到郊区时,速度更加快了。布奴勒一直紧握方向盘。专心一致地盯着前 方。 车子越来越快,这部轻灵小巧的跑车,正好似穿在校在空中云里一般。 “无论怎样我也要抓住那个歹徒,取回我的旅行包、机密文件以及夫人的珍宝…… 那些珍宝价值不菲,我必须把它们先得到。” 布奴勒刚毅的男性脸庞,此时此刻涌上了绯红,两眼闪闪发光地紧紧看着前方, 专心地开车。 当汽车抵达特奴德勒车站时,已经晚了一步了,火车在大约3分钟以前就驶过这 个车站了。 一位刑警去检票处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个身着黑领灰大衣的男子,手提旅行 包,坐着头等车厢走了。 “必须抓紧时间去赶那列火车。” 布奴勒心里思忖必须马上去追那班火车,双手紧握方向盘,双目直视前方,对 后面座位上的刑警们说: “刑警先生,请你们帮忙查看一下火车时间表。” 两位刑警马上查看起来。 “这班是特快列车,下一站停在尤西站……19分钟以后便会到站,如果在那里 抓不住他,就必须赶往亚莫了。” “真的吗?如果让他熘到亚莫去,那就大事不好了。因为亚莫地区是巴黎与弟 勒布的交汇处,所以他可以跑到任何一个地方躲起来。刑警先生,离尤西还有多远?” “23公里。” “23公里,我们必须在19分钟里面赶到那里。” 大雨洗刷过的道路十分光滑,但是布奴勒没有功夫顾及那么多,仍旧以闪电般 的速度向前奔去。 卡车、私家轿车、计程车,一个个被他追上而且抛在了后面。跑车疯狂地飞驰 着,由于速度太快,车轮仿佛离开了地面,穿梭在云里一般。好像只要稍微一疏忽, 就会撞在道边的树干或电线桿上面。 “刑警先生,这一带地区的形势我不太熟,请你指挥我好吗?” 布奴勒请求身后的刑警道。 “好吧……你一直往前开。” 刑警嘴里这么说着,但是他的脸庞已惨白了,他从座位上伸出上半身,用颤慄 的嗓音说道。 “啊!从那里向右转……正在那棵大松树的前面……” 那里是平交道,道路与铁轨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往左拐……又是一处平交道……千万小心火车……” 两位刑警气喘吁吁,嗓音都变得嘶哑了。布奴勒又提高了速度,车子又仿佛窜 入了云霄中一般。 “呜——” 汽笛一声长鸣,后面飞驰来一列火车。 “啊,看哪,就是那班车,开往亚莫的特快列车。” “不错!刚才在平交道前面,我们就赶过它了。” “哦!列车落在我们身后来了。” 两位刑警在位子上由于激动与兴奋而大叫起来。 布奴勒没有功夫回头看。他紧握着手中的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但是 一眨眼的功夫,特快列车已经超过他们了。 布奴勒紧咬牙齿,狠命地踩着油门儿。忽然,汽车与路面摩擦发出了巨大的声 响,然后便与火车并排飞驰着。 因为道路坎坷不平,稍微疏忽大意一些,就会有大祸临头。火车司机发觉这辆 飞驰的汽车时,惊诧万分地拉鸣了汽笛。 但是,布奴勒却对他的提醒置之不理,依旧风驰电掣一般疾奔着。 “只要早到站一分钟,我就成功了。” 布奴勒的脑门上不断地淌下一滴滴汗珠。两位刑警见状,忙从位子上伸出身体, 双手握紧抓住前面的座位靠背,准备随时跳下汽车逃命。 以后的四五里路,汽车几乎都是与火车并排行驶。但是不一会儿,火车渐渐减 速了,因为已经快到站了。 当火车最终开进车站时,布奴勒与两位刑警已来到了检票口,冲到头等车厢停 下的地方了。 虽然已经有几个乘客下了火车,但是他们的寻找对象——列车强盗却踪迹全无。 于是,布奴勒一个箭步跃上车厢,两位刑警就守在车厢的前后两个出口处。 布奴勒一丝不苟地将每个车厢都搜查了一遍,但是那个歹徒却依然踪迹不见。 “没有……所有的车厢都搜过了,但是就是找不到他。” 布奴勒十分认真地四下里检查,连洗手间等地方也不放过,但都毫无所获。 嗯,也许他藏到二等车厢或三等车厢里去了。 当布奴勒正准备冲出去时,不小心与匆匆赶来的列车长撞在一处。 第47页 “列车长,你注意到一个身穿黑领灰长衣的男子吗?” “什么?黑领灰长衣?……正是他,我也正为此担惊受怕呢,所以……请…… 快些动手……抓住他吧!” 列车长的话语焦躁不安,因而有些支支吾吾。 “好,那个男子到底在什么地方?” “你,你认得他?” “不错!他在什么地方?” “不在……不在列车上。” “什么?那……” “已经从车上跳下去了,我现在正准备向站长汇报……” “跳下去了……在什么地方?” 布奴勒面无人色。 “刚才,在列车将要开进车站以前,……你看,就是那面土墙周围……当火车 减下速度时,他就立刻从车上跳了下去,因为那时我正在车厢后边,所以看得一清 二楚。” 布奴勒沿着列车长手指的地方望过去。那里果然有一堵野草丛生的土墙,据说 那个男子正是从那儿跳下去的。 “啊!那是他吗?” 列车长忽然大叫一声。远处栏杆的地方,一个身着黑领灰长衣的男子正疯狂地 向前面奔跑着。 “没错,正是他!” 布奴勒毫不犹豫地从汽车上跳下来。站台上的刑警也尾随他飞奔而去。三个人 先后从站台的末端翻过栏杆,飞快地直奔土墙而去。刑警取出了手枪。 那个男人的人影犹如豆子一般渺小,似乎他也觉察到正处在别人的追捕之中, 就马上向右边转弯,越过土墙,冲进了面前的大树林里,而布奴勒三个人仍然穷追 不舍地紧跟在他的后边。 “现在的他已然成了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因为车站上的巡警马上会闻风赶来的, 他别想从林子里逃走! “他盯着右边,你注意左边,我要去树林里搜索一下,将他撵出来。” 布奴勒像个窃贼似的,轻手轻脚地猫腰行在树林间。 森林里满是矮树和灌木丛,中间夹杂着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他顺着这条小径 缓缓地前进着。眼前有一方空白土地,道旁斜坡上的草丛都浸饱了雨水,认真一观 察就可以看到上面有人的脚印。 他仔细地四下里面察,并侧起耳朵倾听周围的动静。 前面屹立着一座土丘,在小丘之上有间粗陋的屋子,布奴勒上到山丘上,轻轻 地绕到屋子的后面。 他把脑袋倚在已然破败不堪的木板上,只听见室内传来一阵细弱的声音。 他慢慢将身子站起来,通过木板的裂缝儿向里面探看着。只见屋里只有一个男 子,正倚在门板上站着。 布奴勒屏住唿吸,缓缓地靠近大门。 说时迟,那时快,布奴勒以闪电般的速度,勐地扑到那男子的身后。 这个男子发现有人冲进屋子里时,马上拔出手枪。一瞬间,布奴勒正冲着那男 子的右耳一拳挥去。那男子被这闪电般地一击吓傻了,连枪也落在了地上。 男子犹如一头野兽似地穷凶极恶地冲上前来,嘴里呜呜怪叫着。 布奴勒双手握住他的手腕,将它们压向男人的肩头,将他狠狠地掼在地上,同 时伸出大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男子拼命挣脱,想推开布奴勒。但是任凭他使尽了全部力气,也丝毫挣不脱掌 握,因为布奴勒像石块一样沉重地压住了他的身体。 “别动,你别白费力气了!” 布奴勒大声叫道,又在扼住他脖子的手上加了点力气。 “你如果再乱动弹,我就马上扭断你的喉管。快点交出我的旅行包和那位夫人 的珍宝。你如果老老实实地听我的话,我会饶过你的,不然的话,我会马上捆起你 来,并把你交给警方。 “现在,大批警务人员已把这座森林包围起来了,过不了多长时间,铁路巡警 和其他警察也会闻风而至的。 “你已经走投无路了,我看你不如老老实实交给我你窃取的东西……你要怎样?…… 给不给我?” 男人痛苦不堪地“哎哎”呻吟着。 “给……我交……” 尽管他心里不甘失败,但是由于唿吸困难,只得回答。 “好,好,算你有种。不过,看上去你也不是一个凡夫俗子。因为三二天之前, 我天天通宵达旦地工作,这才会精疲力尽地睡过去了。你居然趁这个机会,偷走了 我们的物品,这种事情一般小偷小摸的人物根本做不来。我只不过粗心大意了一些, 没想到却被你洗劫了物品。 “不过,你只要老老实实地把偷走的物品交还我,我立刻就会放过你。是保存 在这间屋子里吗?快点交出来!” 布奴勒镇定沉着地笑着,并拉住男子的手,想把他扶着站起来。 突然一个不留神儿,男子从衣袋里拔出一把小刀,勐地冲着布奴勒刺过去。 第48页 “该死!” 布奴勒大叫一声,马上跳身问在一旁,躲了过去。 那柄小刀银光闪闪地从布奴勒的胸口问了一下,他胸口的衣扣被挂掉了,不知 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男子的力气很大,但是因为布奴勒一闪身躲了过去,所以他重心不稳一下子向 地上倒去。布奴勒冲着他的后脑勺狠狠地挥了一拳,那男子一下子昏死过去了。 布奴勒在屋子里搜寻了一番,才从储存柜中搜到了旅行包。机密文件、1.2万法 郎和少妇的首饰,全部放在口袋里。 “他到底是什么人物?人们都异口同声地咬定他是亚森·罗宾,哼!在我看来, 他绝对不是罗宾。 “不过,看上去他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太奇怪了,他究竟是什么来歷?” 布奴勒喃喃自语着。 他伸手去摸男子的上装衣袋,最终从他身上找到了一封书信。 当布奴勒看清书信皮上写着的收件人的姓名时,脸上惨白无色。只见收信人正 是比若尔先生。 “哦?原来他是比若尔……” 布奴勒忍不住惊叫一声。 上个月的时候,在法国巴黎的大街上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件。蒂尔旺夫人和她美 丽年轻的女儿双双被人掐死了,杀人元兇正叫做比若尔啊! “哦,我知道了。难怪我看见他觉得眼熟,原来我在报上看见过他的相片。 “怪不得科长夫人那么惊惶失措,可能是她把报上杀人犯的相片误以为是罗宾 了……哦,也难怪!” 布奴勒又看了一眼这个杀人魔头,而后取出绳子,牢牢地捆住了他的双手双足。 这样一来,即便他不一会儿甦醒过来,也绝对跑不掉了。 他将科长夫人的珍宝放在小屋里,只取来自己的旅行包,向屋外径直走去。他 还没忘记捡起地上的手枪,冲着半空放了两枪。 “这样一来,隐藏在森林外面的巡警们便会马上赶过来的,这以后的事,就全 权委託给他们了。” 他奔出树林,转了一个大圈子,返回了车站,然后跳上自已的汽车,闪电般地 离开了车站。 站长和员工们,全都朝着歹徒逃遁的方向奔去了,因而谁也没注意到布奴勒已 经不在了。 前几日,杀死蒂尔旺夫人与她的千金的元兇——比若尔,已经于昨天 下午被警方拘捕归案。 立下赫赫战功的刑警名叫奥利和阿思登。 比若尔当天被警方追捕,搭坐巴黎开往里昂的特快列车。而且在这班 车上,他偷袭了警局刑侦科科长的夫人,并夺去了她的珍宝与许多贵重首 饰。同在一个车厢内的年轻人布奴勒也遭受了祸害,一个旅行包及机要文 件被盗。 比若尔行窃成功以后,便从车上跳下去准备逃遁,但是警方已布下了 天罗地网,他终于被捕了。 青年布奴勒尽管帮助警方抓捕歹徒,但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布奴勒 把歹徒用绳索捆缚之后,独身一人取走了自己的旅行包,飞快地离开了案 发地。 警方原本准备颁奖嘉励布奴勒,科长夫人也想对他表示谢意。虽然警 方全力以赴地搜寻他的下落。但是,至本报截稿期限为止,仍然没有找到 他。 这位神秘离奇而又果敢坚毅的青年,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什么突然之 间会下落不明?这实在是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问题。 “这么说,你就是那个青年?” 当我询问他时,罗宾笑眯眯地说: “没错啊!” “不过,据说你从监狱里逃出来了,并且跑到了土耳其……” “我怎么可能会逃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去呢?我在巴黎事务繁忙,哪有时间和精 力熘到土耳其去呢? “自然,我也不否认,对于东方古国的神秘,我异常地嚮往,正想找个合适的 机会去那里游歷一番。 “特别是中国,我真想去一回,那是一个歷史悠久的东方古国……” “你似乎对中国有好感?” “我太喜欢中国了!特别是中国功夫,对我有无法抗拒的魅力,此外,柔道、 空手道这些功夫也是让人嘆为观止的。 “我十分愿意与他们比试一番,究竟谁更厉害。”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研习这些高超的武术的?” “上次与比若尔拼斗的时候,我就用上柔道与空手道了。” “你将夫人的珍宝找了回来,为什么不受她的谢敬呢?” “我并不是为了夺取那些答谢之物才去帮她的忙的,我救济孤寡老人、贫困人 与纤弱女子,都是发自内心的,也是我一辈子最愉快的事情。 “夫人是一位气质优雅、温柔端庄的女子。只要能把她救出困境,为她找回珍 宝,我就十分满足了,根本不用她的谢礼。只要她对我心存一点儿感激,我所做的 一切也就值了,也就足够了。” 第49页 “这样说来,你是一位扶老携幼、忠肝义胆的绅士喽?” “这么称赞我,太让我不好意思了,我还会去行窃的。如若你一定硬要把我称 作‘绅士’,不如就叫我‘怪盗绅士’吧!” 罗宾说罢,又取出一根雪茄,点着后悠然自得地吸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