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疑案+高尔夫球场的疑云》 第1页 [侦探推理] 《空中疑案/云中奇案+高尔夫球场的疑云/高尔夫球场上的谋杀案(波洛系列)》作者:[英]阿加莎·克里斯蒂【完结】 空中疑案 (1) 9月的太阳烤得布尔歇机场发烫。乘客们穿过地下通道,登上飞往克罗伊登的“普罗米修斯”号航班,飞机再过几分钟就要起飞了。 简.格雷落在了后面,她匆忙在16号座位上坐定。一些乘客已经通过中门旁的洗手间和餐厅,来到前舱。过道对面,一位女士的尖嗓音压过了其他乘客的谈话声。简微微撅了撅嘴,她太熟悉这声音了。 “天啊,真了不起。……你说什么?……哦,对……不,是派尼特。……对,还是那些人……我们就坐在一起……,可以吗?谁?……哦,明白了。” 然后,一个和蔼的男中音说:“我不胜荣幸,夫人。” 简顺着眼角朝他看了看。 他不算太老,鸡蛋形的脸上蓄着长长的鬍鬚。他很有礼貌地将自己的行李挪到过道对面与简相对应的座位上。他们在谈话中提到了派尼特,这引起了简的注意,因为她刚去过那地方。简勐然记起在派尼特见过那位女士。一位朋友说她是什么贵妇人,但也有人说她在什么合唱团工作,简似乎不愿再想下去,她望着窗外机场上繁忙的景象。在简的对面坐着一位穿套衫的年轻人,简决意不正视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能看他。 机械师用法语喊叫着什么,发动机顿时轰鸣起来,飞机起飞了。简屏住了唿吸,这是她第二次乘飞机。她感到机身离开了地面,布尔歇机场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飞机的普通舱里有28位乘客,简所在的后舱有11位乘客,机组包括两名驾驶员和两位乘务员。震耳欲聋的飞机发动机声窒息了大家谈话的热情,乘客们只好各思所想。 简.格雷想:“不要看他,绝对不能。想一想什么别的事情会使自己心神安宁。” 不久前,简和理髮厅工作的五位同事购买了爱尔兰一家公司发行的彩票。 “假如你中了彩,你打算做什么,亲爱的?” “我已经有了打算。” 然而,虽然她未能获大奖,可她赢了100英镑! “花上一半,亲爱的,另一办存起来。” “如果我是你,就去买一件最好的皮衣。” “去旅行怎么样?” 去派尼特避暑,呆上一星期,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奢望。穿什么衣服去并非什么大问题。像简这样在小公司供职的伦敦姑娘都有一衣柜上好的时装。此外,指甲、化妆和髮型也绝不逊色于任何一位上流社会的贵妇人。 可现在,在派尼特10天的旅行当中,简只记起了一件事情。 每天晚上,简拿出一小部分钱去参加“愉快赌博”。一连4天,她输多赢少。现在是她这一天最后一次下注。赌盘上除了5和6两个位置外都已被人下了注。简犹豫片刻,把赌注放在6点上,对面一位年轻人将赌注放在了5点上。 赌盘飞快地旋转,简闭上了眼睛,直到荷官说:“5点红。” 简差点没哭出声音,可对面的年轻人说:“你怎么还不查点自己的胜码?” “我赢了?可我下的是6点。” “你没有。我下的是6点,你下的是5点。”他露出迷人的微笑,雪白的牙齿衬托着褐色的脸庞。他有一对湛蓝的眼睛,留着短髮。 简给弄煳涂了,她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年轻人。 “没错儿,”他说,“别再犹豫了。”然后,他友好地点点头,转身而去。这人真不错,她想,也许他这么做是想和自己套近乎。看来他不是那种人。现在,他就坐在她对面。 一切都结束了,钱也花完了。最后两天在巴黎的旅行真让人失望。现在乘机飞回伦敦,“下一步做什么呢?” 过道对面的两个女人停止了谈话。其中一位叫霍布里夫人的满脸不高兴地看着一片断裂的指甲。她拉铃叫来了乘务员:“你去前舱把我的僕人叫来。” 不一会儿,一个黑髮黑装的法国姑娘拿着一只首饰盒走了过来。霍布里夫人用法语对她说:“小姐,我要那只红皮小盒。” 法国姑娘又匆忙穿过过道,走到机舱尽头,拿来一只红皮化妆盒。西西里.霍布里接过小盒说:“就放在这儿吧。” 简看着远去的僕人。在两个女士后面坐着刚才给乡下妇人让座位的外国人。他裹着围巾似乎睡得很沉。在他身旁坐着一位灰发高个男子,他正小心地擦拭着手中的长笛。简觉得他不像是搞音乐的,倒像是律师或者医生。 在他们身后是两个法国人,像是一对父子,两人正指手划脚激动地谈着话。 简的视线被一位身着蓝套衫的男子遮住了,这就是她执意不愿去看的那个人。 面对着她,诺曼.盖尔在想:她很漂亮。她一定还记得我。让她赌赢一把,那表情真让人感到愉快。她笑起来真迷人。 霍布里伯爵夫人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真让人烦透了。那只猫使一切都变得糟糕。她看着我,就好像我是一条腥鱼。我恨这些乡下女人。我该怎么办呢? 霍布里夫人所讨厌的那只猫即是她对面坐着的维尼夏.克尔侯爵夫人。侯爵夫人在想:可怜的史蒂芬,你干吗要离开我投入那怀女人的怀抱,我希望你能回心转意。 第2页 两位夫人几乎同时掏出了香菸。乘务员连忙说:“对不起,夫人们,飞机上不能抽菸。” 西西里.霍布里说:“见鬼” 赫邱里.波洛先生在想:那位姑娘很标緻。她好像有什么心事,她怎么不愿看一看对面的俊小伙子?他们两人似乎都在提防着对方。飞机微微往下一沉,波洛先生觉得有些不舒服,他闭上了眼睛。在他身旁,布赖恩特大夫显得有些紧张:我很难作出决定,很难啊。这将是我一生的转折点。他小心地将长笛从笛盒里拿出来。音乐使人远离一切尘世的烦恼。他脸上露出了微笑,将笛子放在嘴边,然后又放了回去。显然,他身旁那位矮个子已经睡得很沉了。 老杜邦对身旁的小杜邦用法语嚷道:“这很明显嘛,他们都错了。那些德国人、美国人还有英国人竟去探寻什么史前陶器。比如萨马拉的器皿……” 儿子琼.杜邦似乎有些不以为然。阿诺德.杜邦打开一只手提包:“比如这些库德人的烟杆,看上去像公元5000年前的东西,其实刚出厂不久。”他们的谈话就这样一直延续着。 侦探小说作家克兰西先生从诺曼.盖尔的座位后面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机舱的后壁,出于职业上的考虑,他不愿捲入任何争论。 坐在他身后的赖德先生在想:我一定要坚持住,尽管困难很大,这次分红我一定要增加留存,一旦过了这一关……! 诺曼.盖尔去了洗手间。简拿出化妆品,抹了抹粉,上了点口红。乘务员将咖啡送到她面前。简看见窗外的英吉利海峡在太阳下闪着蓝光。 一只黄蜂在克兰西先生的头上盘旋,他不经意地挥了挥手。黄蜂又嗡嗡飞去拜访杜邦父子的咖啡杯。琼.杜邦很灵巧地掐死了它。 谈话停止了,机舱终于安静下来。不过乘客们并没有停止思索。 坐在机舱顶头2号座位的吉赛尔夫人的头勐地朝前耷拉了下来,也许她睡着了。可她没有睡。她不能说话,也不能思考了。 吉赛尔夫人已经死了。 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2) 岁数稍大一点的乘务员亨利.米切尔在小园桌之间来回穿梭收帐单。再过半个小时飞机将到达克罗伊登机场。他一边收钞票和银币,一边点头说:“谢谢,先生,……谢谢,夫人。”他来到激烈争辩着的法国父子身旁,足足等了两分钟。他预感到要想得到他们的小费怕是不可能了。 另一头,留着鬍子的小个男人睁开了眼睛。他把钱给了米切尔。他只喝了一瓶矿泉水,吃了一包饼干。 米切尔就这样忙碌了好大一阵。离飞机降落前5分钟的时喉,他走到吉赛尔夫人面前,欠身说:“对不起,夫人。您的帐单。”他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她没有醒来。他又用力摇了摇了她,可她的身子却从座位上塌了下来。米切尔弯下腰,然后苍白着脸直起身子。 另一位乘务员艾伯特.戴维斯说:“真的?!” “没有半句假话。”米切尔苍白着脸,身体不停颤抖。 “肯定没错儿,亨利?” “完全肯定。至少,……嗯,是突然昏厥。” 他们犹豫了片刻,然后分头行动。米切尔来到后舱,挨桌低头问道:“对不起,先生,请问您是医生吗?” 诺曼.盖尔说:“我是牙科医生。假如需要我做什么事情的话--”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是医生。”布赖恩特先生说,“怎么一回事?” “顶头上那位女士,她的样子挺可怕。” 布赖恩特跟着乘务员走了过去,留鬍子的矮个男子也跟了去。布赖恩特弯下腰看着身穿黑服的女人。她体格健壮,瘫在2号座位下。 大夫稍做检查后说:“她已经死了。” 米切尔说:“怎么死的?是昏厥所致吗?” “在详细检查之前我还难以做出判断。她临死之前你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在什么时候?” 米切尔想了想,“我送咖啡来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那是什么时间?” “大约45分钟之前。然后我来收帐单,以为她睡着了。” 布赖恩特说:“她死了至少有半个小时。” 他们的对话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乘客们伸长了脖子望着他们。 布赖恩特大夫身后传出一个声音,是那位留鬍子的矮个男人。 “你们看,”他说,“她脖子上有一个痕迹。” 死者的头偏向一边,喉部一侧上有一个很小的针眼,周围是一圈红晕。 “对不起,”老杜邦插话说,“那女人死了?脖子上有什么痕迹?” 小杜邦说:“可以做一个假设吗?有一只黄蜂在机舱里飞来飞去,我弄死了它。”他看了看咖啡碟上的死黄蜂,“是不是黄蜂叮死了那可怜的人?我常听说有这种事情。” “有可能,”布赖恩特应道,“我见过这种病例。对,这种解释完全成立,特别是那些心脏病患者。” “我该做什么呢,大夫?”乘务员说,“飞机马上就要到达克罗伊登了。” “安静,安静。”布赖恩特挪动了一下身体说,“什么都别做。乘务员,尸体不能动。” “是,先生,我明白。” 第3页 布赖恩特打算回到座位上,他吃惊地发现那位矮个男人站着一动不动。 “先生,”他说,“现在最好回到座位上去,飞机马上就要降落了。” “说得对,”乘务员说,“请大家都回到座位上去。” “对不起,”矮个男人说:“我有了新发现。”他用皮鞋尖一指,算是一种说明。乘务员和布赖恩特顺眼望去,看见一个橙黑色的东西半掩在一件黑衬衫下面。 “又是一只黄蜂?”大夫大吃一惊说。 赫邱里.波洛蹲下身体,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镊子,十分轻松地捕获到了他的战利品。 “看上去是只黄蜂,”他说,“可它不是黄蜂。” 他来迴转动着镊子,大夫和乘务员终于看明白了。这东西一头是橙黄色丝绒,另一头是样式奇特的染色针尖。 “天啊,我的天啊!”克兰西先生发出了感嘆。他起身从乘务员的肩后探过头来,“离奇,真是太离奇了。我一生中从未见过这样离奇的事情。我发誓,我以前绝不会相信这种事情。” “能不能说得更明白一些,先生?”乘务员说,“这是什么东西?” “岂止知道。”克兰西先生露出一丝满足和得意,“先生们,这东西是某个原始部落的武器,由吹管发射。我不敢确定这东西来自南美还是婆罗洲。不过我敢肯定那针尖上--” “--涂有南美印第安人所使用的毒素。”赫邱里.波洛接过话来。 “的确十分离奇,”克兰西先生仍然激动不已,“我是侦探小说家,可这事情偏偏让我赶上了。” 飞机勐然放慢了速度,机上站着的人摇晃了一下。飞机在克罗伊登机场降落了。 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3) 乘务员和大夫已让位于围着围巾的矮个男人。他的话音里带着自信和权威性。他在米切尔耳旁低语了些什么,然后在洗手间旁连接前舱的门口站住。 飞机完全停了。米切尔抬高嗓音说:“女士们,先生们,请大家坐在座位上保持安静,直至有关人员前来处理。我希望不会耽误大家太久。”大多数乘客都愉快地接受了他的指令,但只有一个人例外。 “胡说!”霍布里夫人气愤地嚷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我要求立即下飞机。” “非常抱歉,夫人。我不敢负这个责任。” “真是岂有此理,”西西里跺着脚愤愤地说:“我要去公司告你,把我们和一具尸体关在一起。” “对,亲爱的,”维尼夏.克尔装腔作势地附和着,“真让人难以接受。 不过我看也只好忍受了。”她坐下后抽出一支烟,“现在允许抽菸吗,乘务员?” 米切尔慌忙说:“我想现在可以。”他抬头望去,戴维斯已经将前舱乘客从应急门送下了飞机,他现在正在寻找有关人员的指示。大家觉得似乎过了半个小时,从应急门口上来一位衣着便装的人,后面跟着一位警官。 “好了,你们说吧。”来者用官腔十足的口气问。他一边听着米切尔和布赖恩特大夫的介绍,一边不停地扫视着瘫在地上的尸体。他对警官说了些什么,然后面对所以乘客,“女士门,先生们,请大家跟我来。”他领着大家下了飞机,没有去边检站,而是来到一间小屋。他说:“女士们,先生们,我不会耽搁大家过多的时间。” “喂,检查管先生,”詹姆士.赖德说,“我要去伦敦出席一个十分重要的商务会议。” “对不起,先生。” “我是霍布里夫人,我认为这样扣留我是不能容忍的。” “非常抱歉,霍布里夫人。不过这件事挺严重,像是一起谋杀案。” 维尼夏.克尔说:“这的确让人感到无聊。不过我想,检查管,这也是你的公务。” “谢谢,夫人。”检查官说,“请各位女士先生暂呆一会儿,我有话要对大夫说。” “我叫布赖恩特。” “谢谢,请到这边来,大夫。” “你们的谈话能让我参加吗?”说话者是个留鬍子的矮个男人。检查官回过头来朝他看了看,然后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对不起,波洛先生。你用围巾遮着脸,我差点儿没认出你来。好,来吧。” 其他人好奇地目送他们离去。 诺曼.盖尔羞怯地对简说:“我在派尼特见过你。” “我去过派尼特。” “我……我一上飞机就认出了你。” 简有点吃惊:“是吗?” 盖尔说:“你说这是不是一起谋杀案?” “我想是。它既让人不寒而慄,又使人感到厌恶。” 杜邦父子用法语继续说着话。赖德先生在笔记本上计算着什么,又不时看看手錶。西西里.霍布里不耐烦地抖着脚,用抖动的手点燃了一支烟。房间门口站着一位目无表情、体格高大的警察。隔壁房间里警察官贾普在同布赖恩特和波洛谈话。 “你总是能够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出现,波洛先生。” “克罗伊登机场也好像不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我的朋友。”波洛没有让步。 “哦!我正在捕捉一个走私集团的大头目。也许是由于我的运气,这件事儿被我撞上了。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大夫,首先请您告诉我您的全名和地址。” 第4页 “罗杰.詹姆士.布赖恩特,耳喉专科大夫。地址是哈利街329号。” 桌旁一位粗壮的警察记下了他说的话。 “死者大约是什么时候死的?”贾普问。 “在我查看她至少半个小时之前,也就是离飞机降落还有几分钟时。不过据乘务员说,一小时之前他还和她说过话。” “好,我们直截了当地说,你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了吗?” 大夫摇摇头。 “我,我当时在睡觉,”波洛哭丧着脸说,“一上飞机舱我就不舒服,我老得裹起衣服尽力睡上一觉。” “能谈谈死因吗,大夫?” “目前我还不能作出判断,得看看验尸报告。” 贾普赞许地点点头,“好了,大夫,我想没有必要让你留下来了。不过,嗯……,还有一些手续,其他的乘客都一样,对任何人都不例外。” 布赖恩特大夫微笑着说:“我希望你能证实我身上没有吹管之类的杀人武器。” “罗杰斯会处理的。”贾普朝他的下属点点头,“顺便问问,大夫,你看这上面是……”他指了指桌上染了色的钢针。 布赖恩特大夫摇摇头,“这很难说,需要进一步分析。箭毒是南美印第安人常用的毒素,能很快致人于死地。” “不过很难获得?” “特别是外行。” “那我们可得好好儿调查你了。”贾普似乎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大夫和警察一道走出了房间。 贾普探过身体,望着波洛说:“真是又离奇又荒唐。我是说,吹管和毒针,这的确让人不可思议。” “这是个很深刻的见解,我的朋友。”波洛说。 “我们有几个人在搜查飞机。指纹专家和摄影师立即就到。我想请乘务员进来。”他来到门口,请乘务员进屋。年轻一点的乘务员看似刚刚恢復过来,不过显得有些激动。另一位乘务员脸色发白,战战兢兢。 “好了,小伙子们,”贾普说,“坐下。护照收齐了吗?……好。”他迅速抽出一本护照。“哦,就是她,玛丽.莫里索,法国护照。了解她吗?” “以前我见过她,”米切尔说,“她经常来往于英法两国之间。” “是业务原因?你知道她有什么业务?” 米切尔摇摇头。年轻的乘务员说:“我记起来了,有一次她在巴黎搭乘8点的早班飞机。” “在她临死之前你们谁最后见到她?” “他。”年轻乘务员指了指伙伴。 “对,”米切尔说,“我当时给她送咖啡。” “那是什么时候?” “说不准,当时我们在英吉利海峡上空,大约是在两点钟。一刻钟之后我开始收取帐单,我还以为她睡着了,……可她已经死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可怕。 “你当时没见到这东西?”贾普指了指钢针。 “没有,先生。” “你呢,戴维斯?” “我去分发饼干,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当时她还好好的。” “你们一般怎么样送餐?”波洛问:“是两人分舱发送?” “不,我们一起送。有菜汤、肉食、蔬菜、色拉,然后是甜食。我们先送后舱,装好餐盒后再送前舱。” “这位叫莫里索的女人在飞机上对谁说过话吗?”贾普问。 “我没看见。” “你呢,戴维斯?” “我也没有。” “飞行当中她离开过座位吗?” “我看没有。” “你们想想还有什么可提供的线索?” 两人对视了一下,摇摇头。 “那就这样吧。我们还会见面。” 波洛凑身过去说:“请允许我问一个小问题。” “说吧,波洛先生。” “你们看见一只黄蜂在飞机里飞动了吗?” 两人摇摇头。米切尔说:“至少我没看见。” “一位乘客的盘子里有一只死黄蜂,”波洛说。 “哦,我没看见。” “我也没看见。”戴维斯说。 “这没关系。” 两个乘务员离开了房间。贾普的目光落在了护照上。 “让伯爵夫人进来,”他说,“我看她的来头不小,先找她谈,否则她将会去国会指控警察做事武断。” “我想应当仔细搜查所有的行李,手提包,特别是后舱乘客的物品。” 贾普愉快地眨了眨眼,“波洛先生,我们怎样才能找到那支吹管呢?我想,也许是那个什么作家心血来潮,希望亲身体验一下杀人的整个过程。你说呢?” 波洛疑虑地摇摇头。 “对,”贾普继续说,“所有的人和物品都必须接受检查,这并不算违法。” “需要开列出一张十分详细的清单,”波洛建议。 贾普好奇地看着他,“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照办,波洛先生。不过我并不明白你的意图。我们有自己的搜查目标。” “也许是这样,我的朋友。可我也在找一件东西,不过现在我还说不准是什么。” 霍布里夫人并不像想像中那样激动,对贾普的问题回答得毫不犹豫。她说自己是霍布里伯爵夫人,住在萨西克斯郡的霍布里街,在伦敦格罗斯维诺广场附近。 第5页 她乘飞机从派尼特经巴黎回到伦敦,她不认识死者,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事情。 还有,她面对机头,不可能注意到后面发生的事情。不过她说后面有两位先生去过洗手间。她不知道什么是吹管,也没见到有只黄蜂飞来飞去。 霍布里夫人出去之后,进屋的是维尼夏.克尔夫人。她说自己住在萨西克斯郡的小围场,从南非回到伦敦。她没有注意到死者,也想不起有什么可疑之处。但她说后排有乘客在抓黄蜂,一位乘客将黄蜂弄死了。这件事发生在午餐之后。于是,克尔夫人也离去了。 “你好像对那只黄蜂挺感兴趣,波洛先生。” “倒不如说黄蜂更具有启发性。” “依我看,”贾普转换了话题,“那两个法国人最让人怀疑,他们隔着过道坐在死者的对面,看他俩那副模样,还有那只手提包,上面贴满了古里古怪的外国标籤。他们一定去过婆罗洲和南美。当然我们得弄清作案的动机,可以请求巴黎警察厅协助调查这件案子。” 波洛眨了眨眼,“这完全可能。不过,我的朋友,你有些看法并不正确。那两个法国人是知名的考古学家。” “说下去!” “眼明人一看就会明白。他们是阿曼德.杜邦和琼.杜邦,前不久在古波斯苏萨城进行发掘工作。” 贾普抓起一本护照,“可是,波洛先生,他们的模样并不像什么学者。” “世界知名人士都是这样。拿我来说,我曾经被当成理髮师。” “好了,”贾普咧嘴一笑,“那就请知名的考古学家。” 老杜邦声言自己不认识死者,他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任何事情,他在和儿子讨论一个有趣的话题。他从未离开过座位。看见了一只黄蜂,是儿子弄死了它。 小杜邦确信自己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任何事情,他弄死了那只侵扰他的黄蜂。 他们的话题是近东地区史前陶器。随后请进来的是克兰西先生。 “你自己有没有一支吹管?” “哦,我,对,我有。” 小个儿的克兰西先生说话有些激动,“你们别误解了,我的动机是纯洁的。 我的解释是,我曾经写过一本书,而谋杀正好採取了这种方式。” “确有其事?” 克兰西先生连忙应道:“这都和指纹有关,对阐明我的意思很有必要,请相信我。那是两年前的事了。我买了一支吹管,上面有我一位朋友的指纹,用来说明我的观点。我写的那本书叫《红色金属的痕迹》。”他说话的逻辑似乎有些混乱。 “那支吹管还在吗?” “哦,对,对,我想还在,对,还在。” “它现在在哪儿呢?” “我想是放在什么地方了。” “说确切些,究竟在什么地方,克兰西先生?” “我是说,某一个地方,我也说不准。我是一个不爱收拾的人。” “比如,它现在不在你身边?” “当然不在。我有半年都未见到那支吹管了。” 检查官贾普用怀疑的目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离开过座位吗?” “哦,不,真的,哦,对了,离开过。” “离开过!你去了哪儿?” “我从雨衣口袋中拿了点东西。我的雨衣和手提箱一起放在入口处旁。” “这么说你经过死者的座位了?” “不,哦,对,一定经过了。不过这是在事情发生之前的事,我刚喝完了菜汤。” 克兰西对其他问题的回答都是否定的,他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事情,对,他注意到了一只黄蜂,他害怕那东西。当时乘务员刚好给他送上咖啡。他打了一下黄蜂,可它飞走了。克兰西将姓名和地址做了登记后,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离开了。 “看来这里面有鬼,”贾普说,“他居然有一支吹管,你再看看他那紧张的模样。” “其实,你自己好像已经找到了答案。” “那当然好。好了,叫诺曼.盖尔进来。” 诺曼.盖尔住在玛萨维山的牧羊人街,开业牙科大夫,在法国沿海度假之后从派尼特返回伦敦。他在巴黎呆了一天,参观了那里的新型牙科器具。他从未注意到死者,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情况。他面对前舱,飞行途中从未离开过座位,除了唯一的一次--去了洗手间,然后又径直回到座位上。他从未去过后舱的后排,也没有看见什么黄蜂。 在他之后,走进房间的是詹姆士.赖德。他不认识死者,在巴黎业务拜访后回到伦敦。他正好坐在死者的前面,可没有听到任何喊叫和呻吟。除了乘务员,没有任何人来过后排。对,两位法国人就坐在过道对面,但他们一直都在说话。乘客就餐快结束之前,年轻的那位弄死了一只黄蜂。他不知道什么是吹管,而且从来没有见过。 就在这时,一位警察敲门进来。“这是警官发现的,他们说你现在正用得着。”他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小心解开了包裹着的手绢。 “上面没有指纹,因此,警官要我十分小心。”这正是一支由原始工艺制造的吹管。 贾普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南美人用的武器?曾经听说过,可从未亲眼看过。你们这是在哪儿找到的?” 第6页 “九号座位下不显眼的地方。” “真有趣。”波洛说,“那正好是我的座位。” “哦,看来你感到吃惊。”赖德先生说。 贾普皱了皱眉,“谢谢,赖德先生,你可以走了。”他回头对波洛咧了咧嘴。 “是你干的,老鬼?” “我的朋友,”波洛庄重地说,“如果我杀人,可不会用南美印第安人的毒针。” “这的确很卑鄙,”贾普说,“不过也很有效。” “兇手一定不简单。” “他的时机把握得再好不过了,这傢伙一定是个疯子。好了,还剩下一位姑娘了。简.格雷,好像是什么歷史人物的名字。” “她很迷人。”波洛说。 “是吗?这么说你根本没睡着,老傢伙。” “但她显得有些不自在。” “不自在?”贾普警觉地问。 “哦,我的朋友,女孩子的不自在常常是由于某个小伙子,而不是谋杀。” “也许你是对的……,哦,她来了。” 简的回答简单明了,她在布鲁顿街一家美发厅工作,住在哈罗盖特街,从派尼特返回英国。然后她有谈到了赌场上的事情。 “我看这些赌场是非法的。”贾普说。 “我倒认为是个好去处,”简说,“难道您就没有在赛场上投放过半个先令?” 贾普看上去有点不自然,他连忙又继续提问。她不认识死者,但在法国布尔歇机场见过她,“因为她长得十分丑陋。”其余回答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这可把我给难住了。”贾普说,“我们现在在找什么呢?一个去过吹管产地的人?那又是什么地方呢?得找位专家来谘询谘询。” “原则上应当如此。”波洛说,“不过,假如你仔细观察,会发现吹管上贴着一块极小的纸片,很像是被撕去的价格标籤。我想这件东西不知怎么落到了古玩收藏店主的手中。看来,这使我们的调查容易多了。还有一个小问题。” “说吧。” “那张清单要做得尽可能详细,就是乘客物品清单。” “哦,现在还不少时候,不过会做好的。你干吗老是关心这个?” “我感到很纳闷,希望不放过任何线索。” 贾普并没有用心听他说话,他仔细查看被撕去的价格标籤。 “克兰西说他买过一支吹管,这些侦探小说家老是在捉弄警察,假如我们按他们的设计去开展调查,那我们警察不都成白痴了!”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4) 玛丽.莫里索谋杀案听证会于四天之后进行。这一轰动事件引起了公众强烈的关注,听证会场挤满了人。 第一位出场的证人是一个高大的、留着灰鬍鬚的法国人,梅特.亚歷山大。 他的英文说得很慢,但十分地道。 “你看过了尸体,”法官问,“能认出她是谁吗?” “她是我的客户,玛丽.安杰利克.莫里索。” “那是她护照上登记的名字,她还有其他名字吗?” “有,吉赛尔夫人。” 场内一片嗡嗡声,记者们准备好了纸笔。法官说:“你能不能详细谈谈这位叫莫里索或者吉赛尔夫人的人?” “吉赛尔夫人是她的职业名字,她用它来开展业务。她是巴黎知名的放债人。” “她在什么地方开展业务?” “乔里特街,她的私人住宅。” “据说她常到英国来,她的业务也延伸到了这个国家?” “对。她在英国有许多客户,在英国的某个社会阶层享有极高的声誉。” “你说的某个社会阶层指什么?” “她的客户大都是上层和职业人士。对待这种客户需要相当谨慎。” “你能不能详细谈谈她的各类业务?” “不能。我在法律上对她负责。不过吉赛尔夫人是一位一流的生意人,具有优秀商业人士的所有素质。她将自己所有的业务都控制在手中。可以说,她是一位极富创新精神的知名人物。” “那么据你所知,她去世时是一位富有的女人了?” “非常富有。” “据你所知,她是否有过仇人?” “我不知道。” 梅特.亚歷山大走下台子,下一位证人是米切尔。 “你是环宇航空有限公司的老乘务员,在普罗米修斯号上服务,是这样吗?” “是的。” “上周星期二,也就是18日,你在从巴黎飞往克罗伊登的两点钟的航班上服务,死者在乘坐这次航班。你以前见过她吗?” “见过。半年前我在8点45分的航班上服务,她有一两次乘坐这次航班。” “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我有记录,不过没有特别注意。” “你听说过吉赛尔夫人这个名字吗?” “没有。” “请讲述一下当时发生的事情。” “我送完午餐之后便开始发送帐单。我先以为她睡着了。5分钟以后我试着想弄醒她,结果发现她已经死了。我从乘客当中找到一位大夫。他说--” “布赖恩特大夫将很快出庭作证。请您看看这个。”吹管送到了米切尔跟前。“你以前见过吗?” 第7页 “没有。” “你有没有看见哪一位乘客持有过吹管?” “没有。” “艾伯特.戴维斯。”年轻的乘务员走了上来。“你是环宇航空有限公司的雇员,普罗米修斯航班上周2班次的乘务副手,是吗?” “是的。” “你怎么知道发生这件事的?” “米切尔先生说一位乘客出事了。” “你以前见过吗?”吹管被送了过去。 “没有。” “有没有看见哪位乘客持有过吹管?” “没有。” “还有没有你认为可以提供的线索?” “没有。” “很好,你可以下去了。” “罗杰.布赖恩特大夫。” 布赖恩特报了姓名、地址、职业等。 “请描述一下上周二即18日飞机上发生的事情。” “飞机即将到达克罗伊登时,值班乘务员前来问我是不是大夫,他说有位乘客生病了。我起身跟他走了过去。那女人至少死了有半个小时了。据我估计约在半小时和1小时之间。” “你对死因怎么看呢?” “没有详细的检查很难做出判断。” “是你注意到她颈侧有一个针眼,是吗?” “是的。” “谢谢。……詹姆斯.惠斯勒大夫。” 惠斯勒大夫体形单薄,个子矮小。 “你是本警区的法医?” “是的。” “请你为本案作证。” “上周星期二刚过3点钟,我被叫去克罗伊登机场,然后上了普罗米修斯号飞机,一位中年女子已经死了,死亡发生在约1小时之前。我注意到颈静脉上有一个小圆点,可能是黄蜂蛰叮或者小针扎刺的结果。尸体被弄到停尸间之后,我进行了详细的检查。” “你的结论呢?” “死亡是由毒素渗入血管,心脏骤然瘫痪所致。” “请谈一谈这种毒素。” “这种毒素我以前从未见过。” 专心致志的记者们记下:“未知毒物。” “谢谢。……亨利.温特斯普。” 温特斯普先生体格高大,表情和蔼。他是政府在罕见毒品方面的首席权威。 法官将毒针拿起来问温特斯普先生是否见过。 “见过。并且已经对它做了分析。” “请谈谈分析结果。” “当然。某些部落常使用这种毒素,他们事先在箭头上蘸上一种名为箭毒的毒物。” “您认为死亡是由箭毒所致?” “哦,不。”温特斯普说,“这种毒素并非由人制作,据我分析,针头上蘸的是一种名为布姆斯兰的毒汁。” “什么是布姆斯兰?” “一种南非的毒蛇,世上现存最剧毒的蛇类。我举个例子吧,将毒汁注射到鬣狗身上,还未拔出针头它就死了。毒汁致使皮下出血,心脏功能瘫痪。” 记者们写下:“离奇的故事。空中毒蛇事件。比眼镜蛇更致命。” “你有没有见过用此类毒汁杀人的案件?” “没有。” “谢谢,温特斯普先生。” 探长威尔逊宣誓作证说,在座位下发现的吹管没有指纹。对吹管的发射距离做了试验,最大射程为10码。 “赫邱里.波洛。” 波洛的证词相当严谨,他没有注意到任何特别的事情。对,是他发现了地上小针,所发现的地方正好是死者颈部的下方。 “霍布里伯爵夫人。” 记者们写到:“伯爵的妻子为空难之谜出庭作证。”他们最喜欢的还是年轻漂亮的维尼夏.克尔,但她的证词却没有詹姆斯.赖德引人注目。 “你的职业是什么?” “埃和斯水泥公司的总经理。” “请仔细看看这支吹管,你以前见过吗?” “没有。” “你就坐在死者前面的4号座位上,可以看见机舱里所发生的一切?” “不,我看不见,因为座位都是高靠背。” “假如有人走上过道,将吹管对准死者,你一定能看见。” “当然,但我没有看见这种情况。” “你座位前两排的一位男子去过洗手间。” “对。” “他直接朝你走来?” “不,他直接从洗手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吗?” “什么也没有。” “还有谁离开过座位?” “我前面的那个人,他经过我去了机舱的后面。” “我抗议。”克兰西先生从座位上撑了起来嚷到,“是在这之前,大约是1点种。” “请坐下,”法官说,“会轮到你的,……请继续,赖德先生。那么这位先生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吗?” “好像是一支钢笔。他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本橙色的书。” “朝你走过来的人只有他?你自己离开过座位吗?” “我去过洗手间,不过我手上没有吹管。” “你的音调有些失礼。请下去。” 诺曼.盖尔的证词几乎都是否定的,很快他就被愤愤不平的克兰西先生代替了。 第8页 于是,记者写到“侦探小说作家出庭,知名作家承认购买过杀人武器。” “对,”克兰西说,“我的确买过一支吹管,而且我今天把它带来了。我强烈抗议将杀人致死的吹管与我的吹管联繫起来。这是我的吹管。”他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吹管。记者们写到:“作证庭上的第2支吹管。”克兰西严肃地对法官说,自己出庭是为了维护正义。他长长的发言不时被打断,从他嘴里并没有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简.格雷的证词对记者们来说几乎没有任何意义。随后是两位法国人。阿曼德.杜邦说他是前往皇家亚洲学会作学术发言的。在飞机上他和儿子一直都在探讨技术性的问题,没有注意到身边发生的事情,直到听人说身后一位乘客出了问题。 “你认识死者吗?” “不认识。” “据说她是巴黎的一位知名人物?” 老杜邦耸耸肩,“我没听说过。况且,近来我经常不在巴黎。” “据我所知,你最近去过中东。” “对,古波斯。” “你们父子去过世界上许多神秘遥远的地方?” “是的。” “你有没有见过有什么民族用蛇毒作为武器?” “没有,绝对没有。” 儿子的回答与父亲的大同小异。他不认识死者,没有注意到飞机上的任何事情。还有,他弄死了一只毒蜂。杜邦父子是最后出庭的证人。 法官清了清嗓子对陪审团说,这是本法庭所处理过的最难于捉摸的案子。 一个妇女在空中,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遭谋杀,很显然兇手就在出庭作证的人当中,他们之中的一位以极为狡猾的手段在说谎。 犯罪的方式及其残酷,在10位--加上乘务员有12位--证人中,兇手手持吹管将毒针吹射到死者的喉部。具有意义的物证是一支吹管,一支毒针和死者脖子上的针眼。由于出庭作证的人都否认认识死者,这件事只好交由警方进一步调查了。 一位方脸的陪审员带着疑虑的目光欠身说:“您说吹管是在一个座位下发现的,那是谁的座位?” 法官核对了一下文档,威尔逊探长凑上去在他耳边低语了些什么。 “哦,对,是9号座位,波洛先生的座位。我可以告诉大家,波洛先生是一位知名的、受人尊敬的私人侦探,他曾经多次成功地与伦敦警察厅合作。” 方脸陪审员将目光转向波洛先生,似乎有些怀疑眼前这位留着鬍子的矮小的比利时人。 法庭休会5分钟。当陪审员重新入座,并将陪审裁决书交给法官时,他皱了皱眉,“废话!我无法接受这份裁决。”几分钟后,一份修正裁决书又递交了上来:“我们一致同意死者中毒而亡,然而没有足够的证明是谁下的毒。” 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5) 简.格雷离开法庭时,发现诺曼.盖尔在她身边。 他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法官不接受第一份裁决书。” “让我告诉你吧,”一个声音在他身后说。他们回头一看,赫邱里.波洛先生正朝他们挤着眼,“那份裁决书对我十分不利。” “哦,是吗?”简高声说。 “我刚才听见有人说:‘是那个外国人干的。’陪审团也这么想。” 简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向他说些安慰话,或是随便一笑了之。结果还是波洛先生报以同情的一笑。 他说:“好了,再见,我得工作了,以维护我的名声。”他微笑着点头离去了。 盖尔说,“他自称是什么侦探,不知道怎么个侦探法的,罪犯老远就认出他了。” “我看你对侦探的看法已经过时了,”简说,“他们不用带假鬍子伪装自己。如今,他们坐在办公室里进行心理分析。”两人不知为何都笑了起来。 “哦,对了,”盖尔说的有些快,双颊略微发红,“不知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你喝茶?咱们都是无辜的同胞……”盖尔的难为情更加衬托出简的沉着冷静。 “非常感谢。我也想喝茶。” 他们来到一间茶庄,侍者板着脸前来服务。喝茶的人不多。简脱去手套,望着桌对面的盖尔。他很英俊,蓝蓝的眼睛,微笑的脸。 “这桩杀人案真奇怪,”盖尔连忙提起话题。 “可从我工作的角度考虑,我倒是有些担心。” “哦,这我没想过。”盖尔应道。 “安东尼也许不愿继续雇用与谋杀案有牵连的人。”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盖尔说,“生活就是这样不公平。可这又不是你的错。” “哦,这只是我的担心,”简提醒他说,“没有必要为未发生的事情大惊小怪。反正我也许就是兇手,任何人都不愿让兇手给他做头髮。” “任何人一看就知道你不会杀人。”盖尔热情地望着她说,“我发誓你不是兇手。” “我也发誓你不是兇手,”简说,“否则你的病人就不会找上门来了。” “我的病人?对!”盖尔若有所思地说,“牙科大夫是杀人狂?不!那他前景可非常不妙。”他停顿了一下换了一个话题:“你觉得派尼特怎么样?” 第9页 “很好玩。” “以前去过吗?” “没有--”简勐然想起了自己在赌场上意外的胜局,她也试着寻找其他话题。可不一会儿,盖尔又提起了谋杀案。 “简--请允许我这样称唿,你觉得谋杀这位吉赛尔的兇手究竟是谁呢?” “我真的不知道。” “你想过了吗?” “哦,没有。我只是担心自己的处境,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兇手就在飞机上。” “对,法官对此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我相信你我都不是兇手,一定是其他人干的,因为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对,”简说,“出于同样的原因,我也相信不是你干的,一定是其他人。不过究竟是谁,我一点都不知道。” 诺曼.盖尔摇摇头,好像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我们什么异常的情况都没有看见,至少我没有看见。” “我也没有。”盖尔说。 “这太奇怪了。我敢说你什么都没看见,因为你的脸对着前方。可我,我面对后方,应该--”简停住了,她的脸有些发红。她记得自己的双眼一直盯着一件蓝色套衫,而她的心却老是想着穿套衫的这个人。 诺曼.盖尔在想:“她干吗脸红?她很迷人,我要向她求婚。对,我……不过别操之过急,得想法找藉口经常能见到她,比如说这桩谋杀案……” 他抬高了嗓门,“我们现在可以想一想,将所有的人都想一遍。乘务员?” “不是。”简说。 “我同意。我们对面那个女人?” “霍布里夫人这种人不会杀人。克尔小姐呢?不会,这个乡下佬怎么会去杀一位法国老妇呢?” “那个留鬍子的人呢?陪审团认为他有最大的嫌疑,可法官又不同意。大夫呢?他也不像。” “如果他是兇手,他不会留下这些痕迹。” “对,”诺曼仍然有些怀疑,“这种毒针是否真的存在也很难说。那么,拥有一支成功的矮个男人呢?” “他叫什么?赖德?” “对,有可能是他。” “还有两个法国人。” “这两个最有可能,他们去过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那年轻人满脸不高兴,好像在担心什么。” “杀人兇手的担心是理所当然的了。”诺曼严肃地说。 “不过,他样子挺可爱。”简说,“老父亲也挺和蔼。我希望不是他们。” “看来我们还是没有结果。”诺曼说。 “我们应当了解有关死者的许多事情才能做出判断,比如她的仇人,谁将继承她的财产等。” “不过有一点十分清楚,”盖尔慢慢地说,“谋杀不仅仅涉及到受害者,也影响到无辜的人。你我都是无辜的,但谋杀的阴影笼罩着我们,也许这阴影将影响我们的一生。” 简本来是一个冷静的人,这时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对,”她说,“你使我感到害怕了。” “我自己也有些害怕。”盖尔说。 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6) 检查官贾普看见赫邱里.本来走过来,他对他咧嘴一笑。“喂,老傢伙,”贾普说,“你差点被送去蹲监狱。” “我很担心,”波洛严肃地说,“这种事会影响我的职业声誉。” “有些书上说,侦探有时也会变成罪犯。” 一位瘦高个走了过来,贾普向波洛介绍:“这是巴黎警察厅的福尼尔先生,他专程前来协办此案。” “我还记得几年前有幸见过你,波洛先生。”福尼尔走向前与他握手。 “我提议,”波洛说,“请两位先生光临寒舍吃顿便饭,我还邀请了梅特.亚歷山大,希望你们别介意。” “那好吧,”贾普热诚地拍了拍波洛的肩头,“反正你早安排好了。” “不胜荣幸。”法国警察有礼貌地说。 “我刚才和一位美丽迷人的姑娘说过话,”波洛说,“我希望尽快洗刷我的嫌疑。” “陪审团不喜欢你那副模样,”贾普说,“我很久没听说有谁开如此大的玩笑了。” 当朋友们在享用矮小的比利时人提供的丰富饭菜时,他们一致同意不提此案。福尼尔和亚歷山大对丰盛的晚餐大加赞赏。 “有点法国味,还真可口。”贾普说,“好了,我们谈正事吧。亚歷山大先生上有个约会,利用这时间先向他谘询谘询。” “很荣幸为大家效劳。比起在法庭,我在这儿说话要自由得多。在出庭之前我和贾普先生简短地交谈过一次,他让我尽量保持沉默。” “对,”贾普说,“否则会说漏嘴。那么现在请详细谈谈这个叫吉塞尔的女人。” “说实话,我对她知之甚少。谁都知道她是个知名人物。至于她的私人情况,也许福尼尔先生知道得比我还多。不过我要说的是,吉塞尔夫人与众不同,我觉得她年轻时是个漂亮的姑娘,由于出天花而毁了容。我的印象是,一个喜欢玩弄权力的女人,并且地生意方面十分精明,她那坚强的决心和意志决不允许任何情感影响她的事业。她的声望来自谨慎和坦诚。” 第10页 他看见福尼尔赞许地点了点关,继续说:“然而她的坦诚却经不住法律的检验。” “你的意思是……?” “敲诈。对,一种特殊形式的敲诈。她对自己放债的数目和归还方式都十分谨慎小心,应当指出的是一整套使借贷人还债的手段。” 波洛欠身仔细地听着。 “今天上午亚歷山大先生说过,吉赛尔夫人的客户主要是上层和职业人士,公众舆论对这种阶层的人并无好感。吉赛尔夫人有自己的情报机构,在放债之前,特别是对大额数目的借贷,她都要对举债人进行全面的调查。” “你的意思是,”波洛说,“这种秘密调查是她开展业务的保证和前提?” “完全正确。在这种方式下,她变得近乎毫无人性。然而,她获得了回报,对她来说,勾销一笔借债是十分难得的事情。我们了解她的业务活动,但其具体做法却不为人所知。” “你刚才提到,”波洛说,“她毕竟有过勾销借债的事情,那一般是在什么情况下?” 福尼尔想了想说:“她的情报被泄漏,或者说情报被送到了借债人的手中。” “从经济利益上讲,”波洛说,“这对她并没有好处。” “但应当说对她有间接的好处,”贾普说,“因为此笔债务将由其他人支付?” “完全正确,”福尼尔说,“这就是所谓的相对效果。” “这就对本案的作案动机提供了极好的说明。”贾普捏了捏鼻子对亚歷山大说,“应当弄清楚她向谁放过债。我想你能在这方面帮助我。” “她有个女儿,”福尼尔又说,“也许从她出生的那一天起,她母亲就未见过她。然而在几年前,吉塞尔夫人留下遗嘱,除了将一小部分财产给自己的贴身僕人外,其余的都留给她女儿安尼.莫里索。据我所知,这是她唯一的一份遗嘱。” “她有多少财产?”波洛问。 “大概有八九百法郎。” 波洛翘起嘴唇吹了一下口哨,“八九百万英镑!安妮.莫里索小姐要成富婆了。” “可她不在飞机上,”贾普冷冷地说,“但有可能她等得不耐烦了,便杀了她母亲。她有多大?” “大约二十四五岁吧。” “可这并不能说明问题。飞机上所有的人都说不认识吉塞尔夫人,但有一人在撒谎,必须找到他是谁。也许我们可以搜查一下她的私人文件。福尼尔?” “我和伦敦警察厅一通完话,”法国警官说,“便立刻去了她的住所。她的私人文件都放在一只保险箱里。当我赶到时,所有的文件都被烧毁了。” “烧毁了?怎么……?” “吉塞尔夫人有一位叫埃莉斯的贴身僕人。根据吉塞尔的指示,一旦她有什么不测,埃莉斯就立即烧毁保险箱中的文件。” “太难以置信了。”贾普吃惊地说。 福尼尔继续说:“吉塞尔夫人有一套秘密联络方式。她很无情,但说话算数。” 四人同时不语了,思忖着这位死者的古怪性格。 亚歷山大起身说:“对不起,先生们,我有约会得走了。假如还需要我提供任何情况,请随时来找我。”他有礼貌地和大家一一握手,离开了房间。 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7) 亚歷山大走后,三人凑近在桌子边。 贾普取下钢笔帽,“飞机的后舱里有11位乘客和两个乘务员。在这13个人当中有人位是兇手。有些乘客是英国人,有些是法国人,后者我将交由福尼尔先生处理,我着手调查那些英国人。福尼尔,你的调查将在巴黎进行。” “不仅仅是在巴黎。”福尼尔说,“今年夏天,吉塞尔去过法国的一些海滨胜地洽谈业务,如多维尔、派尼特和温默鲁,她还去过南方的一些城市如昂蒂布和尼斯。” “很好,我记得有一个乘客也去过派尼特。现在我们来看看谁占据的位置最有可能发射毒针。”贾普将一张飞机后舱座位草图摊开放在桌子中间。 “应当支掉这位波洛先生,这样就只有10位乘客了。” 波洛无奈地摇摇头,“不能轻信任何一个人。” “那好,如果你不介意,也将你包括在内。”贾普和蔼地说。“还有乘务员。从可能性的角度看不像是他们,他们不大可能借一大笔款项;但从位置的角度看,他们又最有可能,因为他们随时都可以在最佳发射位置。不过我深信他们的任何一个举动都将被乘客们看见,虽然他们当中有些人对所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但是--谋杀案毕竟老发生了。” “而且干得很漂亮,”波洛说,“我们3人坐在一起谈论它,但毫无结果,这不能说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功。” “而且是一个奇蹟。”福尼尔说。 “不管是不是奇蹟,”贾普说,“我们毕竟获得了医学化验的结果,还有杀人兇器。诚然,我们不能排除两个乘务员,不过我认为是他们所为的可能性极小。同意吗,波洛先生?” “你还记得吗?在场的所有的都不能排除,包括我在内。” “好吧。我们先从餐具室和洗手间开始。第16号座位是……”贾普用钢笔指着草图说,“理髮厅的姑娘,简.格雷。她赢得了一场赌局,去派尼特把钱挥霍了。这说明她好赌,也许由于手头拮据向吉塞尔借了钱,但一定不是大数目。对我们和吉塞尔来说她不过是一条小鱼。此外,简小姐很难弄到什么毒蛇,因为做头髮和面部按摩不需要这东西。” 第11页 “应当从能否弄到蛇毒这一点入手,只有五十分之一的有这方面的知识。 看来我们的调查范围可以进一步缩小了。” “这样有一点就十分清楚了。”波洛说。 福尼尔带眷怀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贾普在整理自己的思路,他继续说:“兇手必须符合两个条件。首先,他去过世界上的一些奇异之地,对蛇类和蛇毒有所了解。这是第一个条件。” “另一个呢?” “科研能力。这种名为布姆斯兰的毒素一般只在一流的实验室才能找到。 据温特斯普说,蛇毒,确切地说是眼镜蛇毒有时也用于药品配方,以治疗癫痫之症,而且很有效果。用蛇毒治疗病症已经在医学界得广泛的研究。” “有趣,有启发。”福尼尔说。 “对。再看看这位格雷姑娘,她不具备任何一个条件:缺乏动机,没有机会获得毒物,不太可能会使用吹管做兇器。” 三人埋头看着草图。贾普继续说:“这是16号座位,这是死者坐的2号座位,中间有这么大的间隔。假如她不离开座位--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她根本无法将兇器对准死者的颈部。我们完全有理由排除她。” “再看看她对面的12号座位,是牙科大夫诺曼.盖尔。他俩的情况几乎相似,并且我认为他不太可能有机会获得蛇毒。” “牙医们不会用它来做注射,”波洛说,“否则,与其说是一种治疗手段还不如说是一种公开杀人。” 贾普眨了眨眼,“然而,由于工作关系他有可能接触到某些特殊的药品,也可能在科技界交有朋友。然而从可能性的角度考虑,他应当被排除在外。他离开过座位,但只去了洗手间,然后又直接回到了座位上。此外,他面对与死者完全相反的方向。” “我同意,”福尼尔说,“现看下一个。” “过道对面的17号座位。” “本来是我的座位,”波洛说,“一个女士说她想和朋友坐在一起,我就让给了她。” “是维尼夏小姐。她有可能找吉塞尔借钱,虽然她一生中未有过什么不好的记录,但我们得稍稍留心一下。她所在位置有这可能,她与死者正好在后舱对角线的两头。可她去遥远的地方弄些奇怪的毒物来,这又不太可能。” “我也这么想,”福尼尔说,“我看我无法将谋杀案与她联繫起来。” “13号座位上是霍布里夫人,”贾普说,“即使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也不会感到吃惊。” “据我所知,”福尼尔说,“这位女士是派尼特一家赌场的常客。” “可她并没有离开过座位,其他11位乘客可以作证。” “9和10号……”福尼尔在草图上移动着手指。 “波洛先生和布赖恩特大夫。”贾普说,“请波洛先生自己说说看?” “我的胃出了毛病,”波洛无奈地摇摇头,“这时我的头脑是胃的僕人。” “那么布赖特大夫,不太可能去找一个法国女人借钱,但以他的科研能力而言,他的嫌疑较大,从某个实验室弄一试管蛇毒还不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你说的有点意思。”福尼尔说。 “此外,是他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他为什么不说是心力衰竭--一种自然死亡?” “我想,”波洛说,“那是大夫的第一印象。它毕竟很像自然死亡,也可能是由于那只黄蜂。别忘了,还有一只黄蜂。” “不会忘的,”贾普说,“别唠唠叨叨地。” “然而,”波洛继续说,“当我从地上拾起一根致命的毒针时,一切都证明了是谋杀。” “它迟早会被发现的。” 波洛摇摇头,“兇手完全有机会且不为人察觉便将它拾起来。” “布赖恩特?” “或者其他什么人?” “说得对,”贾普说,“布赖恩特完全应当被列为嫌疑人,他可能探起头,从座位上吹射毒针。不过,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看得见?” “这有一个心理注意力的原因。”福尼尔说,“假如一列行驶的火车经一间正在燃烧着的房子,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窗外。在这一特定的场合下,一个人抽出匕首向另一个人刺去,其他人不会注意到他在行刺。” “我们能够找到飞机上这种分散注意力的时刻……”波洛说,“应当说这一时刻的出现是兇手蓄意造成的。” “完全正确。”法国警官福尼尔说。 “好吧,我们把它做为一个疑点记录下来。”贾普说,“下面是丹尼尔.克兰西的座位。依我看,他才是最大的嫌疑人。神秘小说的作者大都有广泛的兴趣。弄点蛇毒,找个化学家配制毒物那还不容易。别忘了,只有他一个人经过吉塞尔的座位,只有他。” “请放心,”波洛说,“我没有忘。” 贾普继续说:“他经过吉塞尔时,近距离向目标吹射毒针不需要那种分散注意力的时机。还有,他今天拿出的那支吹管,谁知道他是不是两年前买的?成天想着犯罪和侦探故事的人不会是健康人,时不时他就有一些想法。” 第12页 “有想法的作家才能写也好作品。”波洛说。 贾普又回到了草图边,“赖德的4号座位正好在死者前面,他去过洗手间,回座位的时候也要从吉塞尔身旁过。但假如是他干的,那两个法国考古学家,一旦他们专注于谈话,他们是不会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任何事情的,他们只关心5000年前的世界。” 贾普仍有些不解,“那么就来看看这对杜邦父子。福尼尔?” “阿曼德.杜邦是法国知名的考古学家。” “这并不能问题。他的位置最近,过道对面,吉塞尔的前一排。我看他们 一定去过世界许多古怪的地方,接触过土着人的什么蛇毒。” “有可能,”福尼尔说,“但我不相信是他。杜邦先生是学者,他放弃了较好的从商机会而献身考古事业,父子均为事业付出了他们的一切。我不相信他们与这件事有关联。” “好吧。”贾普收拾起草图和笔记,清了清嗓子,“从可能性的角度上讲,简.格雷几乎为零,盖尔不可能,克尔小姐不太可能,霍布里夫人有可能。还有波洛先生,只有他能创造那种分散注意力的时机。” 贾普觉得自己的结束语很逗,波洛勉强报以微笑,福尼尔却有些疑虑。贾普继续说:“布赖恩特有可能,克兰西也有可能但动机不详,赖德有一定可能性;从动机上讲,杜邦父子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从获得毒物的机会上讲又有很大嫌疑。目前我们只能做出这样的结论,但需要开展一些例行的调查。我先从克兰西和布赖恩特着手,看看他们是否曾有过不好的记录,是否最近有异常的举动,还有这一年他们的一些活动。对赖德先生我也会这么调查,我将让威尔逊探长派人调查。那么,福尼尔先生你就负责杜邦父子。” “今晚我就回巴黎。也许能从吉塞尔的僕人埃莉斯那里弄到些什么情况,我还要调查吉塞尔近来的活动,比如说夏天她去过派尼特。对,有很多事情要做。” 两人同时望着陷入沉思的波洛。“你打算怎么办?”贾普问。 波洛站了起来,“我想和福尼尔一道去巴黎。我一直在想这吹管是从哪儿弄来的?” “问得好!由于它,你差点儿被关起来。” 波洛摇摇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考虑的不是因为它是在我座位下被发现的,而是它怎样被弄来的。” “这我就不明白了。”贾普说,“它可以藏在任何地方,兇手怎么可能将它留在身上冒此风险呢?” “说得对。不过你在检查飞机的时候也许注意到了,飞机上的窗户不能开启,但每位乘客座位顶上都有一个通风口,兇手完全可以将兇器塞出通风口而永远不会被发现。” “我有一个不同的意见,这样做他会被别人看见。” “那么,”波洛说,“他不怕别人看见他用吹管吹射毒针,难道就怕别人看见他将兇器塞出窗口?” “这有些荒唐,”贾普说,“毕竟我们在那个座位下找到了吹管。” 波洛没有作答,福尼尔好奇地问:“你有什么主意?” 波洛赞许地点点头,“乘客物品的详细清单准备好了吗?” 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8) “我说话算数,”贾普说着将一摞纸放在波洛面前,“乘客物品的详细清单。你先看看我们再谈。” 波洛将清单摊开,福尼尔也凑了过来。 詹姆斯.赖德的物品 衣兜--亚麻手绢。钱包里有7张1英镑的钞票,三张名片。合伙人乔治.埃尔伯曼的信函,上面写着“贷款已经谈判成功,否则我们将处境不妙。”信笺上有莫迪的签名,约定次日晚与特罗卡多见面。银质烟盒。摺叠夹。钢笔。 一串钥匙。弹簧锁钥匙。零散的法郎和英镑。 手提箱--许多有关水泥方面的文件和材料。 布赖恩特大夫的物品 衣兜--亚麻手绢两条。英法货币和钥匙。记事本。烟盒。打火机。钢笔。 盒里的长笛。 诺曼.盖尔的物品 衣兜--丝手绢。英法钞票和零钱。两个法国公司的名片。牙科器具盒,里面没有东西。银质打火机。一串钥匙。 手提箱--白衣亚麻外套。两面微型牙医镜。医用棉花。3本杂志。 阿曼德.杜邦的物品 衣兜--法郎和英镑。眼镜盒与眼镜。棉质手绢。香菸和打火机。牙籤。 手提箱--英法钞票。香菸盒和打火机。钢笔。两支铅笔。小笔记本,上面有潦草的记录。马里纳签名的英文书信,信中邀请他去托特纳姆餐厅进餐。 丹尼尔.克兰西的物品 衣兜--有墨迹的手绢。漏水的钢笔。英法钞票。3张有关最近犯罪案件的剪报。两封房地产商的售房gg信。记事本。钢笔刀。3张收讫和4张未付的帐单。故事情节构思笔记本。义大利、法国、瑞士和英国的钱币。那不勒斯饭店收讫的帐单。一大串钥匙。 外衣兜--为一部小说准备的手记。高尔夫球。一双袜子。牙刷。一张巴黎饭店收讫的帐单。 克尔小姐的物品 小手提包--粉盒。香菸盒。一封未写完的信贷公函。 化妆盒--瓶、刷、梳等。修指甲用具。牙刷、海绵、牙粉、肥皂。两把小剪刀。5封私人信件。两部小说。长毛狗的照片。 第13页 简.格雷的物品 手提包--口红,粉盒。钥匙。手绢。派尼特饭店收讫帐单。英法钞票。 一枚赌钱的筹码,价值5法朗。 化妆盒--全套化妆用品。精制的修指甲用具。一只小瓶,上面标籤上写着:硼酸粉。 波洛看完清单后,贾普指着最后一栏说:“我的人差点被蒙过去了。硼酸粉其实就是古柯硷。”波洛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慢慢点点头。 “也许这与本案无关,”贾普说,“但有吸毒史的人不一定具备良好的道德素质。说实话,我觉得兇手不太可能是她。” 波洛将清单放下,嘆了一口气,“从表面上看,显然有一个人是兇手。但我却不明白是为什么。” 贾普盯着他说:“你看出什么来了?” “我想是这样。” 贾普抓起清单和福尼尔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不是在开玩笑吧,波洛先生?” “不,不。” “你呢,福尼尔?” 法国警官摇摇头,“我也许很笨?……” “当我们将它与本案的某些特徵联繫起来的时候……”波洛停顿了一下,“不,也许我错了。我一直希望在清单中找到一件物品,我的确看到了。但它却与我的思路相反。正确的线索,但不恰当的人选。这意味着我们还有许多工作要做。某些迹象出现了,并且以一种有意义的方式组合起来。你们也许没有察觉。那好,我们各自按自己的思路行动吧。我不敢确信自己,只不过是某种猜测而已。” “我看你说得太玄了。”贾普说,“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我负责伦敦这边,你回巴黎。那么你呢,波洛先生?” “我现在更希望和福尼尔一道去巴黎。” 福尼尔起身与他们握手,“感谢你们热情的款待。我们明天在克罗伊登机场再会。” 两位侦探走后,波洛陷入了沉思,他收拾好桌椅,希望从杂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他坐在桌旁,顺手拿过一本杂志,封面标题是:两位日光崇拜者--霍布里伯爵夫人和雷蒙德.巴勒克拉夫先生在派尼特。封面照上,两人身着泳装,双臂缠绕在一起。 “这种人会这么做的,会的。”波洛自语道。 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9) 翌晨,天气真好,波洛感觉自己的胃有上佳的表现。他和福尼尔登上了8点45分去巴黎的飞机,机上只有七八位乘客。波洛打算利用旅途的时间做做试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竹管,将它放在嘴边瞄准某个目标。他连续试验了3次,使一些乘客禁不住用奇怪的目光望着他。 福尼尔躲在自己的座位上,并不为波洛的傻气而感到开心,“别人一定觉得你挺逗,我的朋友。” “这很自然。但这种公开演示的结果显而易见不过了,所有的人都能看见你。” “并不是所有的人。” “你是对的。一个成功的杀手将确保任何人都看不风他。” “这虽说不太可能,”福尼尔说,“但一定有那样一种分散注意力的时机。” 波洛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说:“一定有,但我的想法你稍有不同。我觉得视觉可能欺骗了我们。闭上你的眼睛,打开心灵的视窗,让心中的细胞活跃起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波洛先生。” “因为你心中事先已设计好了视线的目标,因此你所观察到的都是事实。”波洛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5分钟之后,他已经睡着了。 到达巴黎后,他们直奔乔利特街3号。看门人对警察再次来访似乎满脸不高兴。经过福尼尔的解释,看门人撕去了一楼的封条,让他们进了吉塞尔夫人的办公室。福尼尔环顾四周,然后耸耸肩,“看来没有新的发现。” 波洛绕过书桌面对福尼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有一只铃。”他说。 “对,那是叫看门人的。” 波洛打开抽屉,里面有文具、日历、钢笔和铅笔,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东西。 他朝墙角的保险箱看了看,“里面已空了?” “对,被那该死的僕人烧光了。” “嗯,那个贴身僕人。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立即去见她。” 埃莉斯.格兰迪尔个子矮胖,已步入中年,两只眼睛警觉地扫视着福尼尔和他的同伴。 “波洛先生和我今天从伦敦赶来。听证会于昨天举行。毫无疑问,夫人被 人毒死了。” 法国女人沉重地摇摇头,“被毒死了?!真可怕。谁会干出这种事情?” “也许你能帮助我们。”福尼尔说,“你知道夫人有什么敌人吗?” “不会的。”埃莉斯有点激动,“诚然,夫人的客户有时有些不讲道理,他们喊叫,抱怨,为自己不能还钱而争辩。” “有时他们不还债?波洛问。 “是这样,不过最终还是还清了。” “夫人是一位强硬的女人。”福尼尔。 “但她是公平的。她借债给人当然希望还钱,她不欠任何人的。你们说她强硬,这不是事实。夫人很善良,她为许多慈善机构捐款。看门人的妻子得了病,还是夫人出钱送她上医院的。”她气得脸都发红了,“你们不了解夫人。” 第14页 福尼尔等她气头过后说:“你说她的客户最终还是还请了借债,那么夫人是怎么迫使他们这么做的呢?” “我一无所知,先生。” “你烧毁了夫人的文件。” “她说过,一旦发生意外就烧毁保险箱的文件。” “楼下保险箱的文件?”波洛说。 “对。那是夫人的指示。” “不对,我知道文件并没有放在保险箱里。”波洛说,“因为那只保险箱太破旧了,任何外行都可以打开它。文件应该是放在其他地方,比如说在夫人的卧室?” “你说对了,那只保险箱只不过是个幌子,所有的东西都在夫人的卧室里。” 吉塞尔的卧室里放着笨重的家俱。埃莉斯走到角落,打开一只过时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件驼毛大衣,大衣面襟里有一只很深的口袋。 “文件就在里面的大信封里。”埃莉斯说。 “3天前我问你的时候,你可没有提这个。”福尼尔尖刻地说。 “对不起,先生。你当时问我保险箱里有没有文件,我说把它烧了。”她沮丧着脸说,“那是夫人的旨意。” “这我不怪你,”福尼尔安慰她说,“现在我想让你听明白,小姐。夫人已经死了,她是被某一位知情者所害,那些情况都在文件里。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不必立即回答,你烧毁文件时看过里面的内容吗?我想提醒你,任何有关的情况对我们的侦破都大有帮助。” 埃莉斯急促地唿吸着,然后坚定地说:“没有,先生。我从衣袋里拿出信封时,连封口都未拆就把它们烧了。” 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10) 福尼尔注视她良久,才拿出笔记本坐了下来。“上次我问你,小姐,你说不知道夫人客户。可刚才你说听见过他们唠叨,乞求夫人的怜悯。” “请听我解释,先生。夫人从未提到过任何一位客户的名字,她从不与人谈她的业务。比如说,她拆开一封信,干笑一声,似乎自言自语地说:‘真蠢,真蠢!别以为我会借出这么大一笔钱,我一定需要得到保证。情报就是保证,埃莉斯,情报就是力量。’她就这么说。” “你见过前来拜访的客户吗?” “没有,先生。他们只去一楼,并且大都是天黑后才来。” “她最近去了些什么地方?” “她出去了约半个月,到杜维尔、派尼特、普拉格和温默鲁。每年9月她都去这些地方。” “你还记得什么?” “不记得了,先生。”她说,“这次夫人回来情绪挺好,一定是大有收穫。她让我预定一张环宇航空公司去英国的机票。由于早班已满员,她只好乘坐12点的航班。” “头一天晚上有什么客户来过?” 好像有一位,看门人乔治一定知道。 福尼尔从口袋里拿出些照片,“你认识里面的人吗?” 埃莉斯接过照片,一一看了一遍,然后摇摇头。 “我们去找乔治,”福尼尔说。 “好吧,先生。不过可惜的是乔治的视力极差。” “我们走吧。喂,波洛先生,对不起,你在找什么东西?” “我在找照片,”波洛说,“但没有她女儿的照片。” “哦,先生您不明白,夫人是有个女儿。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自从她出生后,夫人就没有再见过她。” “怎么可能?”福尼尔紧追着问。 “我听说夫人年轻时很漂亮,但也比较穷。她结过婚没有也说不清楚,反正有了孩子。后来她染上了天花,差点没死去。她告别了自己的美貌,也告别了青春和浪漫,她成了生意人。” “可她把自己的财产给了女儿。” “对,”埃莉斯说,“血浓于水嘛。夫人没有朋友,她只知道赚钱,十分节俭,从不奢侈。” “她还留给你一部分财产。” “对。夫人很慷慨,我的薪水很高,我十分感激她。” 波洛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然后他坐下用双眼盯着埃莉斯。在他的审视下,法国女人显得有些不自然。“格兰迪尔小姐。”波洛说,“你知道是谁杀死夫人的?” “天哪,先生。我发誓不知道。” 波洛的目光在她脸上搜寻着,,“好,我接受。那你知不知道谁会干这种事情?” “先生,我不知道。”一丝犹豫的神情从埃莉斯的脸上闪过。 “让我告诉你,格兰迪特小姐。”波洛欠身说,“我有责任不相信任何人说的话。任何与本案有关的人在我看来都有嫌疑,直至他被证明是无辜的。” 埃莉斯愤怒地咆哮起来,“那你怀疑是我杀了夫人?” “不,埃莉斯,”波洛说,“兇手是飞机上的一位乘客,但也许你是他的帮凶。你有可能将夫人的旅行计划泄漏给什么人。” “没有,我发誓。” 波洛默默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点点头,“我相信你。然而,你隐瞒了一些事情。对,就是这样。我们在调查的时候总会遇到这种事情,证人尽力避免与犯罪事实联繫在一起。你不用抵赖。我的朋友福尔尼问你是否知道什么其他情况时,你看起来有些为难,你的回答是一种无意识的躲避。你一定还知道一些事情,而我非常希望了解。” 第15页 “那不是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也许不是,但我想知道。埃莉斯,你对已故主人的忠诚无可非议,你对她充满感激之情。” “对,我不得不承认是如此。”埃莉斯慢慢说,“夫人将孩子送给一家好心的农户,当时她对我说她是孩子的母亲。” “她告诉你孩子有多大了吗?” “没有,先生。她说她要让孩子过得很富裕,她死后她所有的财产将由女儿继承。” “她谈到过孩子的父亲了吗?” “没有,先生。不过在我的印象中,孩子的父亲是个英国人,因为每当提起英国,夫人的声音里都带着愤恨。这只是我的印象而已……” “很有价值的印象。埃莉斯小姐,你有孩子吗?” “有过一个女儿,可5年前死了。” “哦,对不起。”停顿了一下波洛又说:“你还有什么能告诉我们?” 埃莉斯起身离去,不一会儿拿来一个黑色的笔记本。“这是夫人的,不管去任何地方她都带着它。这次去英国,她怎么也找不到,后来被我碰巧发现了,于是我就把它藏在卧室。夫人指示只让我烧毁文件,没让我烧笔记本。这样我就把它留了下来。” “我相信你是出于良好的动机,小姐。”波洛说,“我们来看看这个小本子里是什么。” “我看没什么东西,先生,”埃莉斯摇摇头说,“是夫人的私人备忘录,还有数字。” 波洛接过笔记本,小心翻开。 cx265。上校的妻子。驻叙利亚。团部基金。 gf342。法国代表。斯塔维斯基的关系。……大约有20个这样的条目,笔记本最后用铅笔记有:派尼特,星期一。赌场,10点30分。萨伏伊饭店。abc舰队街11号。 这些记录都不完整,只有吉赛尔才知道它能提醒自己什么事情。埃莉斯焦急地望着波洛。他不慌不忙关上笔记本,将它放进衣兜,“它会有用处的,小姐。你的良知也应当平衡了,因为夫人从未说过让你把它烧掉。” “是这样。”埃莉斯的双眼亮了起来。 “本来你应该把它交给警方,我会和福尼尔安排一下,使你免于受到他们的责难。” “真谢谢你了。” “我想最后再问个问题。你是在布尔歇机场还是在公司售票处预定的机票?” “我用电话在售票处预定的,先生。” “是卡普辛斯街的售票处?” “对,卡普辛斯街。”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11) 福尼尔和老乔治激烈地争吵着。乔治说:“那天晚上有个女人来过。你问我认识不认识,我说了,我的眼力差,即使她现在在我跟前我也认不出。我已经说过四五遍了。” “难得你也不知道她的高矮、年龄还有肤色。”福尼尔的话有些尖刻。 “我不知道!我不想和警察搅在一起。夫人是飞机上被人毒死的,你们警察以为我乔治是兇手?” 波洛走到福尼尔跟前,轻轻拍了他一下,“好了,朋友。我肚子在抱怨了,我们随便去吃点什么。” 福尼尔看了看表说:“1点了,好吧。真是对牛弹琴……”他悻悻地看了乔治一眼。 波洛友善地对老人一笑,“我知道那个女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但刚才你说长得很漂亮,特别是穿着泳装?”他把一张从杂志上撕下的插画递给乔治说:“你觉得怎么样?” “很漂亮,”老乔治说,“这和什么都不穿又有什么两样。” “哦。如今时兴的是日光浴,这样就能更多地接触阳光。” 乔治咯咯笑起来,然后,他目送着波洛和福尼尔走向充满阳光的街道。 吃饭的时候,波洛又拿出笔记本,“很显然,人们总是希望避警察而远之,这在任何国家都一样。” “这就是你的长处了。”福尼尔说,“私人侦探能弄到官方渠道不能获得的东西。但事物的另一面是,我们有官方的纪录,有一整套的体系。” “因此我们需要亲密地合作。”波洛微笑道。 福尼尔翻着笔记本,说:“你来看看这5条比较有意义。”他念道: “cl52。英国伯爵夫人。丈夫。 rt362。大夫,哈利街。 mr24。假古董。 xvb724。英国人。挪用。 gf45。企图谋杀。英国人。” “很好,朋友。”波洛说,“我们想到一块儿了。笔记本里只有这5条与飞机上的一位乘客有联繫。” “英国伯爵夫人。丈夫。”福尼尔说,“这可能指的是霍布里夫人。我们知道,她是个赌徒,她很可能向吉塞尔借钱。‘丈夫’这个词有两种含义:一是吉塞尔夫人希望其丈夫为她还债;另一个是她抓住了霍布里夫人的什么把柄,威胁要将秘密告知其丈夫。” “完全正确。”波洛说,“不过我倾向于第2种可能。此外,我怀疑吉塞尔出门的头天晚上去拜访她的就是霍布里夫人。” “哦,那是为什么?” “根据看门人的表现。他坚持说什么都不记得,这有点蹊跷。霍布里夫人是个迷人的女人。还有,当我将杂志上她身着泳装的照片给他看时,我观察到他勐然吃惊了一下。对,拜访吉塞尔的人就是霍布里夫人。” 第16页 “她跟着吉塞尔从派尼特来到巴黎,”福尼尔说,“好像她有些绝望了。” “我的朋友,我相信找到了一条线索,但却是一个不恰当的人。我感到纳闷,我的线索没错,不过--” “不过你并不想告诉我?”福尼尔提醒他。 “不,我也许错了,完全错了。我不想把你也扯入泥潭。还是让我们沿着各自的思路走下去,继续看笔记本吧。” “mr24。假古董。”福尼尔念道,“很牵强,也许与杜邦父子有关。不过很难让你相信,他是世界知名的考古学家,并且人品极佳。” “这想法有趣,”波洛说,“那还是看下一个。” “‘xvb724、英国人。挪用。’这太模稜两可了。” “意义不大,”波洛同意他的看法,“谁在挪用?作家和大夫都不可能。 只有赖德先生是经商的,他有可能挪用款项,或向吉赛尔借钱。最后一项‘gf45。企图谋杀。英国人’的适用范围就大多了,除了杜邦父子之外,其他人都是英国人。”他做了个手势向侍者要帐单。“下一站去哪儿,我的朋友?” “去巴黎警察厅。他们可能有什么新的情况。” “那好,我陪你去。” 在警察厅,巴黎遇见自己以前共过事的侦探长吉勒斯先生。寒暄之后波洛说:“这案子竟在我的眼皮下发生了。乘我睡觉的功夫就把人给杀了,这对我是一种侮辱。” “这案子真有趣,波洛先生。吉赛尔是巴黎的名流,却又死得如此古怪。” “完全如此。”波洛说,“好了,我和福尼尔来看看你们弄到了什么新情况。”福尼尔忧郁的脸随之激动了。 “的确有。一位名叫泽罗普洛斯的希腊古董商报告说,3天前他出售给兇手一支吹管和射针。我建议现在立即约见他。你也去,波洛先生?” “那还用说。” 泽罗普洛斯的古玩店位于圣霍诺里街,所出售的物品有波斯陶器,廉价的印度珠宝,其他国家的丝绸和刺绣,还有埃及的廉价物品。矮胖的泽罗普洛斯先生有一双乌黑的眼睛,说话罗嗦。他欢迎警察的到来,对,他是卖过吹管和射针--一种南美的古董。“先生们,我专卖波斯的古玩,大名鼎鼎的杜邦先生可以作证,他常光顾我的商店。我的物品没有固定的价格,我随便出个价,别人给一半我也卖了。的确,我也赚了些钱,我的东西大都是以低价从海员哪儿买来的。”他喘了口气,似乎对自己的话很满意,然后继续说:“吹管和射针就放在这儿,有两年了。上面镶有印第安人的头饰,还有一些劣等的珠子。 它一直都不起眼,直到来了那个美国人,他问我这是上面……” “美国人?”福尼尔敏锐地问。 “对,是美国人,好像他并不怎么识货。我向他解释这东西的来歷,说这是十分稀有的东西。他问多少钱,我给了个价。可他没有讨价便立即付了钱。我真蠢,应当再多要一些。后来我从报上看到了这个可怕的谋杀案,我觉得很奇怪。 于是我就和警察联繫上了。” “非常感谢。泽罗普洛斯先生。”福尼尔礼貌地说,“你能描述一下吹管和射针吗?” “吹管有这么长,”他在桌上量了一个距离,“比较粗,就像我这支钢笔,浅色。射针有4根,尖头上染有不显眼的颜色,另一头缠着红绸。” “奇怪,”福尼而说,“有没有一根缠着黑黄色的绸带?” “黑黄色?没有。是鲜红色,不过有些褪色了。” 福尼尔看了波洛一眼,不解地发现他面带微笑,“现在,请详细描绘一下那个美国人。” “他就是美国人,声音在鼻腔里打转,不会说法语,嚼着口香糖,带着玳瑁眼镜,修长的身体,不算太老。” “肤色呢?” “我说不准,他带着便帽。” “你能认出他吗?”福尼尔拿出一些照片,结果,泽罗普洛斯说他没有一人认识。 “很可能又是一次徒劳的追寻。”他们一走出古董店,福尼尔说。 “有可能,”波洛说,“但我不这样认为。价格标籤是相同的,另外他的话有几处比较有趣。我们现在去环宇航空公司售票处。” “当然,不过我们已经去拜访过了,他们的回答并无特别之处。” 波洛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那得看怎么样提问。” 售票处的房间不大。福尼尔向一位叫朱尔斯.佩罗特的矮个男人亮出了证件,并说明了来意。 “我想,就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你们了。”佩罗特说。 “完全正确。不过我们想详细核对一下情况。吉赛尔夫人是什么时候来登记机票的?” “17日用电话预定的。” “是第二天12点钟的飞机?” “对,先生。” “可她的僕人说她希望预定8点45分的飞机。” “不,不,是这样,夫人的僕人说预定8点45分的飞机,可已经满员了,我们就给她定下了12点的。” “奇怪了,”波洛说,“我一位朋友也打算去英国,可早班飞机只有一半的乘客。” 第17页 佩罗特翻了翻记录本,“可能你的朋友说的不是那一天。” “不,就是在谋杀发生的那一天。他说假如错过了早班,他将改乘普罗米修斯航班。”波洛盯着佩罗特,发现他双眼不停地眨动,前额也渗出了汗水。 “佩罗特先生,这是一桩谋杀案,如果你隐瞒了任何真相都将对你极为不利。” 佩罗特的嘴张开着,双手在颤抖。 “说吧,”波洛的声音挺强硬,“他们给了你多少钱?谁给的?” “我不是有意的……我根本想不到……” “多少?是谁?” “5000法郎,我不认识他……这会毁了我。” “不说出来才会毁了你,全都说出来!” 汗水从佩罗特的头上流了下来,“我是无意的。那个人说想去英国,去找吉赛尔夫人借钱。他说她第二天要去英国。我对他说早班飞机已经满员了,我给了吉赛尔夫人一张中班机票,座位是2号。我想,这又有什么不妥?美国人就是这样做事不讲规矩。” “美国人?”福尼尔连忙问。 “嗯,个子比较高,带着眼镜,留着山羊鬍子。” “他订座了吗?” “订了,吉赛尔夫人旁的1号座位。” “他叫什么名字?” “塞拉斯.哈珀。我看了报纸,那人没有上飞机。” 福尼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向警察隐瞒了情况,这是很严重的。”说完他和波洛离开了售票处。一走到街上,福尼尔脱帽向波洛鞠躬:“我向你致敬,波洛先生。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那天在飞机上一位乘客说早班飞机空了一半,而埃莉斯去订票时早班飞机已经满员了。这两件事无法吻合。此外,我记得乘务员说吉赛尔习惯乘坐8点45分的那班飞机。” “那么,我的朋友。”波洛说,“不过,在巴黎假扮成美国人那还不容易?沉重的鼻音,嚼着口香糖,留着鬍子,带着眼镜--这是典型的美国人的舞台形象。”他从口袋中拿出杂志的插画。 “你在看什么?” “身着泳装的伯爵夫人。” “可她美貌迷人,身材苗条,不像是高大曲背的美国人。不,不可能。” “我可并没有说是。”波洛仍然继续看着手中的画片。 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12) 史蒂芬.霍布里27岁,长脸长下巴,精力充沛,但看起来大脑并不发达,他心地善良,有些自命不凡,并且固执。他将早餐盘端到桌上准备就餐,当翻开桌上的报纸时,勐然皱了一下眉头。他摇摇头起身上了楼。他敲了敲门,里面一个清脆的声音说:“进来!”他走了进去。 这间宽敞华丽的卧室面对南方,西西里.霍布里坐在床上,面前放着一个早餐食物架。在这可爱的气氛当中,任何男人都将为之神魂颠倒,但对霍布里爵士来说,他妻子已经失去了昔日的风采。3年前,娇柔的西西里使他疯狂地坠入爱河。如今一切已经过去,他变得稳健面而有理智了。 霍布里夫的吃惊地说:“什么事,史蒂芬。” “西西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们已经约定没有必要这样生活下去,你将有自己的房子种生活费用,非常可观的一笔费用。你干嘛又突然回来了?” “我觉得这样更好。”西西里耸耸肩,“对,你喜欢的女人是克尔,你应当种她结婚。” “现在为时已晚,因为我和你结了婚。”爵士说:“可是你讨厌这个地方,讨厌这里的生活,那你干嘛又回到霍布里家族来?” 西西里板着脸说,“刚才我想过了,还是回来的好。” “刚才?”他想了想然后又说:“西西里,你从那个法国女人那儿借了钱吗?就是那个在飞机上被谋杀的女人。” “没有,当然没有。” “别装傻了,西西里。假如你借了钱,最好告诉我。警察迟早会抓住兇犯的。如果你和这件事有什么牵连,我们最好事先有所准备,然后找家庭律师福克斯来帮忙处理。” 西西里气愤地从床上撑起来说:“也许你以为我是兇手,可我从不知道还有那种杀人的玩意儿。我知道你恨我,巴不得我明天就去死。” “你说得夸张了,我所担心的是我们家族的名声。”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房间。头上的脉搏在跳动,他无法平静下来。她从前是多么温柔可爱,可现在变得庸俗、堕落、邪恶。他吹了一声口哨。一只捲毛狗冲着他摇头摆尾跪了过来,他们一前一后走出了院宅。他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很乱。在一条窄道上他遇见了骑着栗色马的维尼夏.克尔小姐。 “你好,维尼夏。” “你好,史蒂芬。”他们寒暄了一阵子。 “西西里昨晚又回来了。”史蒂芬说,他俩沉默了片刻。“维尼夏,你知不知道飞机上那件事是谁干的?” “不知道,”她说,“不是西西里也不是我。她就在我对面,我们一直在注意着对方。” “维尼夏,”史蒂芬说,“我认识你已经很久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西西里究竟与这个吉塞尔有没有什么瓜葛?”这时他发现骑在马上的维尼夏十分迷人,风度翩翩。 第18页 “不知道。不过说实话,即使有我也不会吃惊。你干嘛这么担心?你们已经处于半分居状态,那是她的事。” “只要她名义上还是我的妻子,就不能说与我没关系。” “那么,你--你同意离婚了吗?” “只怕她不肯接受。”他们沉默了一会,他又说:“假如我离了婚,维尼夏,你愿意嫁给我吗?” “人想会的。”她低头看着马眼说。史蒂芬,她是多么地爱他,他们青梅竹马,可后来那个巧于心计的合唱队姑娘使他着了魔。“史蒂芬,我有个主意,我俩私奔,西西里准会同意离婚的。” 他勐然打断她,“我不让你这么做,我不能败坏你的名声。” 维尼夏想:他有偏见,有时固执,但我会永远爱他。“好了,史蒂芬,我得走了。”她轻蹬了一下马肚,挥手远去。她骑马走了一会儿,无意中鞭子落在了地上。林中走出一个男人拾起鞭子递给她,并十分夸张地向她鞠了一大躬。 “那个外国人,飞机上是他给我让的座,他们说他是侦探。他到这儿干嘛来了?” 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13) 出庭作证的第二天一大早,简心神不定地来到安万美发厅。安托万先生的真名是安德鲁.利奇,他向她皱了皱眉。他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乘飞机旅行,并从那引人注目的谋杀案中安然脱身。她的金髮朋友格拉迪斯在远处向她挤眼,用手指了指身边一位前来做头髮的棕发女郎。简走到格拉迪跟前,听她说道:“亲爱的,别理他,快去招唿顾客。” “您好,夫人。很久不见了。您今天染髮?” 手拿《随笔》杂志的棕发女郎说:“我想下周再说。”她勐然放下手中的杂志,“你就是昨天出庭的那姑娘?太可怕了。给我说说。” “是夫人,真的挺可怕。”她开始讲述起来,并且还得回答没完没了的问题。这下一发不可收拾,所有的顾客都希望让“那个飞机上的姑娘”给他们做头髮。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叙述,她受不了了,来到安托万的办公室要求增加报酬。 “你和谋杀案有牵连,我让你留下来都算不错了。” “顾客都是冲着我来的。亨利美发厅还表示立即聘我。两位记者打算对我採访报导。” 安托万沉默了,然后点头同意了简的请求。格兰迪斯由衷地为朋友感到自豪,“安德鲁终于认输了,我钦佩你的胆识。” 于是,简的叙述日復一日地重复着,没有一点变化,好像在舞台上扮演的角色。一天晚上,诺曼.盖尔邀请她吃饭,他们谈得挺投机,并且发现拥有许多共同的爱好。又过了几天,在美发厅,简开手提包时,无意中将诺曼.盖尔的一封信落在了地上。格兰迪斯凑了过来,“你男朋友的?” 简的脸在些泛红了,“不是。我在派尼特认识的一位牙科大夫。” “牙科大夫?他的牙一定挺白。他想吻你的时候准会说:‘箐再张大一点’。” “别逗我了,格兰迪斯。”这封信邀请简星期六共进晚餐。这天中午,简拿到了增加的工资,她的情绪可好了。这天中午,她换好装,来到一家餐厅准备好好享用一顿。她在桌旁坐定后要了菜饭,然后拿出一本书准备翻阅。她用眼角向四周看了看,发现有一个年青人微笑着向他走来。 “还认识我吗?飞机上的谋杀案算是自我介绍。” “哦,琼.杜邦。”简想,他是法国人,人们说得当心那些法国人。“你还在英国?” “对。不过,我明天就回法国。警察抓到兇手了吗?” “没有。报上也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也许他们已经罢手了。这件事我一想来就毛骨悚然。” “我也一样,不过那种丑陋的女人死了也不足为惜。杀死她,也算是一种满足吧。” “满足?” “小姐,”他笑了起来,“随便说说,我又没试过。咱们换个话题吧。你们英国人工作第一,然后是娱乐,最后是妻子。可妻子是人,应当放在首要的位置。” “我就喜欢那种把照顾妻子当成乐事的男人,把我看作是他的奢侈品。” “小姐,你这种想法我可不敢恭维了。不过,说实话,今天我有幸坐在你面前和你说话,那是上苍的安排。” “你是考古学家?挖什么东西的?”简说。她似乎很专注地听着他谈论自己工作,有许多事情她似懂非懂。琼.杜邦最后说:“小姐,不知您是否介意……我明天就回法国了,我想请你今晚吃饭。” “对不起,今晚我已经约了人。” “哦,对不起。你会再来巴黎吗?” “还没有这个打算。” “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伦敦。”他站起身,握着简的手说:“我非常希望能够再次见到你。” 简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嘆了一口气。她抬头看了看钟,然后向侍者要来帐单。 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14) 就在简正经歷一段走运的日子的同时,诺曼.盖尔的业务却出现了危机。每天都有病人打来电话,取消他们的预约就诊,有各式各样的藉口--出门了,出国了,害了感冒,也许短期内不在英国…… 第19页 眼前这位病人罗斯小姐说:“希金斯夫人打让我转告你,她一定得取消下周的预约。哦,还有,布朗特上校说他星期四不能来。” 诺曼板着脸,点点头。他放下手中的器械,陷入了深思。当时我的确在飞机上,但这并不是我的错,看来我的职业生涯要给毁了。奇怪的是,简却像中了彩一样,而我的病人都退缩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因为我认识了简,她是多么可爱…… 那天晚上与她吃饭的时候,他一直设法打起精神,但简太敏锐了,她终于说:“你好像有心事?” “对。那件谋杀案把我的病人都吓跑了。我是牙科大夫,不是兇手。” “真是太不公平了。” “说实话,假如我弄到了什么线索,我一定自己去跟踪调查。”诺曼说。 “你看,那是克兰西先生,一个人坐在那儿。我们不妨去跟踪他。”诺曼愉快地接受了简的建议。他们静静等待着。 终于,克兰西先生起身出了餐厅,诺曼和简紧随其后。克兰西没有乘车,手上挎着外套,无目的地在伦敦的街头逛悠,每到街口他就转弯,结果每条街他都走了至少两遍。他来到一间肉铺前,朝里面望了片刻,然后拿出小本子写些什么。有时,他无意中回过头来,后面跟踪的诺曼和简便会看见他的嘴唇在动,好像是自言自语什么。然后,他迈开大步走着,在一幢房子前停下。他拿出钥匙开病房走了进去。 诺曼和简对视了一下,简说:“卡丁顿广场57号,这是作证时他说的地址。” “晚上好。”一个声音从黑暗中冒出来,“好一出夜色跟踪!”是赫邱里.波洛。 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15) 诺曼.盖尔首先从惊讶中恢復过来,“当然,是--是波洛先生,你就这样来维护自己的名声?” “可不是嘛。你们怀疑那可怜的克兰西?知不知道侦破兇杀案的关键是什么?” “找到兇手。”简说。 “维护正义。”诺曼也说。 波洛摇摇头,“你们俩都没错,依我看,关键是要澄清谁是无辜的。”他望着不住点头贊同的两个年轻人说:“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们现在就去拜访聪明的克兰西先生。小姐,你就假扮我的秘书,这是速记本。” “我不会速记。”简说。 “这没关系,但你总可以记些什么。好,盖尔先生,我们一小时之后再见,就在老爷店的楼上?”然后,他按响了门铃。 克兰西的房间有3面窗户,室内挤满了书架和杂乱无序的物什。 “这是我的秘书格雷小姐。”波洛介绍说。 “哦,当然,”克兰西先生说,“可我的印象是,她在什么美发厅工作,怎么又成了你的秘书?” 波洛看见了简焦急的目光,“格雷小姐也临时做做兼职秘书。” “哦,对。”克兰西先生说,“你是私人侦探。请坐,格雷小姐……,对不起,椅上有橙子汁!你坐这边……。波洛先生,你坐这儿。”大家坐定后,克兰西先生又说:“我想你们一定是为吉塞尔谋杀案而来。” “完全正确。”波洛说,“克兰西先生,您聪明,富于想像。正如你说的那样,警察已经把你列入嫌疑人之列,他们不可能来寻求你的看法。而我,赫邱里.波洛,则渴望得到你的指教。” 克兰西的脸由于兴奋而涨红了,“我打算将此案写入我的下一本书,我想它一定会成为畅销书的。” “你研究过犯罪学,你的看法将十分有价值。我非常希望知道你的看法--究竟谁是兇手。” “哦--”,克兰西先生犹豫了片刻,“波洛先生,这和写小说是两码事。 在现实侦破方面,我掌握的材料根本不及一名侦探。” “那么我们共同来探讨一定会十分有趣。” “对,那当然。” “首先,假如请你大胆推测,你的怀疑对象是谁?” “两个法国人当中的一个。他们就坐在她对面。不过,我很难说得清楚。” “动机是应当首先考虑的因素。我坚信侦破工作的一条原则:‘谁能通过犯罪获取好处。’” “这我同意,”克兰西说,“不过这案子有些不同。据说她女儿将继承她的财产,或许飞机上其他一些人也会因此受益。比如,借了吉塞尔的债,她一死,他们就无需还债了。” “我考虑有其他可能性。”波洛说,“假设吉塞尔知道这些人当中的某个人企图谋害她?” “企图谋害?我看你这种想法有些不着边际。” “我们应当想到任何可能性。此外,我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波洛说,“哦,对了,你说你那支吹管是从什么地方买的呢?” “大概是在阿布索隆古玩店,要么是在米切--史密斯古玩店。” “哦,我也想去买一支做做试验。那么,格雷小姐请把这两个地址记下来。”简潦草地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地址。波洛起身说:“耽搁你许多宝贵的时间,非常感谢你热情的款待。” “别这么说。今晚我觉得很开心。我手上这部小说中一个罪犯的取名把我给难住了,我出去走了走,在一家肉店找到了我所希望的名字--帕吉特。” 第20页 波洛朝简微微一笑,“作家的磨难”。克兰西先生从书架上翻出一本书递给简,“这就是我在克罗伊登机场谈到的《红色金属的痕迹》,请允许我赠送给你。” “非常感谢。” “不用了。”克兰西先生勐然看着简,“你的笔记本上怎么不是皮特曼速记系统?” 简的脸红了,波洛连忙上前解围:“那是一种最近由捷克人发明的系统。” “是吗?捷克斯洛伐克人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民族,什么都是由它发明的--鞋、玻璃、手套、还有现在的速记法。”然后,他与客人一一握手,“希望我能够为你们做些什么。” 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16) 从克兰西先生家出来,他们乘车直奔老爷店,诺曼.盖尔正在等他们。波洛要了一些肉冻和炖肉汤。 “情况怎么样?”诺曼问。 “格雷小姐是个一流的秘书。” “他可什么都看出来了。”简说,“你干嘛让我记下那两个地址?” “有些问题警方或许还未问过,但他们应当知道飞机上发现的吹管是一个美国人在巴黎买的。” “巴黎?美国人?飞机上没有美国人。” “说得对。现在又冒出个美国人,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反正,”简说,“不是克兰西先生,他已经有了一支吹管,没必要再买。” 波洛点点头,“还得继续工作。首先怀疑所有的人,然后一一将清白者排除掉。关键是要考虑作案的动机。” “那女人有没有留下什么材料?”诺曼说。 “所有的材料都给烧毁了。吉塞尔夫人好像是在借债的问题上受到敲诈,比如说,她知道有人想谋害她。” “你有什么理由吗?” “有的,”波洛慢慢地说,“为数不多的几份文字材料中有一份能够说明问题。好了,我们还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比如说这件事对你们的生活产生了什么影响?” 简谈到了自己加薪的事情,诺曼述说了自己的不幸。 波洛认真地听完后说:“幸运与不幸可能会持续1周,1个月或者1年。但是跟时髦总是不能持久,担心很快将会消失。” “你想让我坚持住?我真想去加拿大或者其他什么地方重新开始。”诺曼说,“可我又不愿离开英国。” “假如我找到了兇手,你就不必离开了。”波洛爽快地说。 “你真有这个把握?”简说。 “以一种谨慎有序的方式对待它,找到答案并不困难。如果有人愿意帮助我,我还会提早解开这个谜。” “谁的帮助?”简问。 “诺曼先生,然后还有你。” “我能做什么?”诺曼情不自禁提高了嗓门。 “我给你勾画一下我的计划。你写封信给霍布里夫人--确切说,是我写,由你抄送给她。说你希望和她见面,说你记得你们曾同乘一架飞机去英国,还要提及有关吉塞尔夫人业务来往的一些材料已经落入你的手中。” “然后呢?” “然后她会约你见面,你如期赴会,我到时会告诉你对她说什么。你向她讨价,要--1万英镑。” “你疯了。” “不。”波洛说,“我做事的确有些古怪。” “假如她报警把我送进监狱怎么办?” “她不会去找警察。” “她会告诉她丈夫。” “也不会。” “我看她不像是兇手。” “什么?这是你的先入之见。我希望将事情理出头绪。” “我不愿去敲诈一个女人。” “哦,我的上帝。这不是去敲诈,而是为了产生某种效果。一旦有了眉目我将插手进去。” “我不愿去蹲监狱。” “不、不、不。伦敦警察厅的人我都认识,一旦出了什么问题由我兜着。 不过依我推测,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诺曼嘆了口气,让步了。 “好,我们现在就写。拿支铅笔来。”波洛一字一句口授起来。“好了。 我会告诉你见了面怎么说。格雷小姐,你去过剧院吗?” “经常去。”简说。 “看过由雷蒙特.巴勒克拉夫主演的美国剧吗?” “看过,他很出色,颇具男子气。” “我现在得立即去见他。”波洛说。 简不解地望着他,多么奇怪的小老头儿,树枝上的小鸟,从一个话题到另一个话题上。 波洛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我的言行有严格的逻辑性,我们不能跳跃似地获得结论,应当谨慎地排除各种可能。” “排除?”简略想了一下又说:“你已经排除克兰西了。” “也许是。” “你排除了我们俩,现在你打算排除霍布里夫人?测验一下‘企图谋杀’是否正确?” “你反应真快,小姐,这的确是我的下一个目标。当提及‘企图谋杀’时,我仔细观察了你,还有克兰西和诺曼先生,你们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因为你们与小笔记本中记录的‘企图谋杀’没有关系。” 第21页 “你的确很有心计,而且你的调查方法设计得挺聪明。”简说。 “那不过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办法。” “什么办法?” “让别人告诉你。任何人都喜欢谈论自己,比如你的童年、父母和教育。” “我好像似懂非懂。”简说,“好了,波洛先生,非常感谢你的晚餐。假如由于敲诈诺曼进了监狱,你一定还得再请我。” 最后这句话使得诺曼皱了皱眉。波洛向两位年轻人道别之后回到家里。他从抽屉里拿出11位乘客的名单,用铅笔在4个名字后面轻轻勾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他自语道:“看来有答案了,虽然还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17) 亨利.米切尔和妻子吃午饭时,正好被前来拜访的波洛先生赶上。他坚持让米切尔先生继续吃饭,说自己不会耽搁得太久。他接受了米切尔先生的让座,并说明了来意。 “我看这案子有些难办,”米切尔说,“飞机上所有的人都说没有看见什么异常的情况。” “你说得对。” “这件事弄得亨利心神不定,”他妻子说,“有时晚上还睡不着觉。” “我理解你的心情,”波洛同情地说,“不过,你过于敏感了,这件事的发生又不是你的错。” “我让他不要老是这样自责,”米切尔夫人说,“那是些外国人在相互残杀,事情发生在英国的飞机上,这太卑鄙了。” 米切尔先生带着困惑的神情摇摇头说,“伦敦警察厅的先生们一次又一次地问我,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寻常的情况。没有--我认认真真地想过。 假如我开始收帐单的时候就叫醒她,也许--” “这并没有什么两样,你们不过是空中乘务员,无法避免这种事。”波洛说,“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米切尔,你在收拾吉塞尔夫人的小桌的时候,她的餐具是否被重新放置过?” “你是说当我发现她死了的时候?” “对。比如说调羹、刀叉还有盐瓶。” 乘务员米切尔摇摇头,“桌上什么都没有,都被收走了--除了咖啡杯。 我当时惊惶失措。警察来过,他们检查过飞机。” “好了,”波洛说,“我想找时间和你的同事戴维斯谈谈。” “他现在在早班飞机上服务。” “这件事对他影响大吗?” “哦,你知道,他是年轻人,那是一种刺激。别人请他吃饭,让他把经过讲出来。” “他有女朋友吗?”波洛说,“这件事一定把她吓坏了。” “他正在追求詹森的女儿,”米切尔夫人说,“她可不希望她的男朋友与谋杀案有任何牵连。” “多么好的见解,”波洛起身说,“谢谢你们。不要为这件事担心。” 波洛离开米切尔家几个小时之后便找到了乘务员戴维斯,他向他询问了同样的问题。 “桌上的东西没人动过。” “比如说有没有什么东西丢失了?” 戴维斯想了想说:“似乎有。警察检察过飞机之后,我去收拾桌子。我注意到死者的碟子里有两支咖啡调羹。当然,有时由于我们工作的失误,也有这种情况。” 波洛又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法国姑娘怎么样,戴维斯?” “英国姑娘就够我受的了。” 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18) 詹姆斯.赖德接过印有赫邱里.波洛字样的名片时感到有些意外,他十分熟悉这个名字,于是让秘书请波洛进来。 “非常抱歉前来打扰你。”波洛说,“我是为吉塞尔夫人谋杀案而来。” “那么,请坐。”赖德说,“前几天检察官来过了,他们问了许多不该问的事情。” “他们正设法全面收集情况。” “但他们也没有必要如此咄咄逼人,”赖德先生尖酸的说,“总得考虑别人的感情和业务吧。我的处境比较微妙。我就坐在她前面。假如我知道有人要谋害她,我决不会坐那趟飞机了。” “你就没有一点收穫?”波洛微笑说。 “任何事物都有其光明的一面。说实话,由于这件事我轻而易举地弄到了一大笔钱。我做为目击证人再加上记者们的丰富联想,可够几家报纸忙的了。” “真有趣。”波洛说,“谋杀案影响了许多人的生活。拿你来说吧,你意外获得一笔可观的收入,也许你目前急需用这笔钱。” “钱总是好东西。”赖德先生机敏地看了波洛一眼。 “可有人靠挪用、敲诈等不法手段获取钱财。”波洛说,“于是,一些复杂的事情就出现了。” “我想你别再拐弯抹角了。” “那么谈谈这件事的阴暗面吧。由于你未能在巴黎筹借到款子,那笔意外的钱财对你来说一定十分有意义。”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赖德先生有些愤怒。 波洛微笑道:“反正这是事实。” 赖若有所思地说:“我时常纳闷,一小笔钱就会使人产生危机感,甚至毁掉他的声誉。那么,你希望我说什么呢?” 第22页 “由于职业的关系,我听说你和吉塞尔夫人有过什么交易,尽管你一直否认。” “谁说的?完全是撒谎。我从未见过那女人!” “哦,”波洛说,“我将就此事进行调查。”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别激动,也许是个误会。” “我想也是,我从不愿意和那种时髦的上流社会女人搅在一起。” 波洛起身说:“对不起,也许消息来源有误。” 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19) 霍布里伯爵夫人坐在卧室梳妆檯边,面前是一大堆考究时髦的化妆品,她紧抿嘴唇,心里感到不安。她把那封信已经看了4遍: 霍布里伯爵夫人: 我已经获得已故的吉塞尔夫人的一些材料。如果您或者雷蒙特.巴勒 克拉夫先生有意,我将非常荣幸与您见面。 或许,您希望我与您丈夫讨论此事? 您忠诚的约翰.鲁滨逊 那个该死的法国女人发誓说,万一出现意外,她已有所安排以保护她的客户。霍布里夫人的手在颤抖,她拿起一瓶洒,昂脖灌了下去。该怎么办?当然,应该和他见面,了解他的底细。她走到书桌旁,草草写了一封回信,信中邀请鲁滨逊先生明晚11点在她家见面。 “我该怎么办?”诺曼急得脸都有些红了。 “你将演出一幕喜剧,只需稍作打扮就行了。”波洛把他拉到镜子前,“你看着自己,想像自己是圣诞老人,要去使孩子们开心。弄上一些假鬍子、假眉毛、假头髮,再弄些定型髮胶。” “我经常在业余剧院演出。”诺曼固执地说。 波洛耸了耸肩,“不,我的朋友。你是敲诈者,不是喜剧演员。我希望你能使夫人产生一种畏惧感,而不是一见到你就让她笑破肚皮。到洗手间去,然后以崭新的面貌走出来。” 1刻钟之后,诺曼.盖尔精神振作走了出来,波洛赞许地点了点头。他向诺曼.盖尔面授机宜,诺曼认真听着,不时点点头,然后怀着复杂的心情出发了。 诺曼被引进霍布里夫人住所一楼的一间小屋,不一会儿霍布里夫人走了出来。 “鲁滨逊先生吗?”西西里说,“我收到了你的信。” 诺曼振作精神,咧嘴一笑,然后高声说:“我知道。你觉得怎么样,霍布里夫人?” “人不明白你的意思。” “得了,你一定要我把话挑明吗?谁不羡慕海边的风情时光,可你丈夫却不太同意。老吉塞尔真是了不起,什么好处都让她给捞走了。现在的问题是由你还是霍布里爵士来处理这件事。”诺曼的目光没有离开微微颤抖的霍布里夫人,“我是卖方,你是买方。” “你有什么凭据?” “霍布里夫人,那是另外一件事情。” “我无法相信。拿证据给我看。” “哦,不,”诺曼狡黠地摇着头,“我不会带证据来,只有新手才会这么做。如果你愿意合作并且付了钱,我就把东西给你。” “你……你要多少?” “1万英镑--不是美元。” “我哪儿去弄这么些钱呢?” “你会有办法的。算了,看在一个女人的份上,我只收8千,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 “我弄不到这么多钱。” 诺曼嘆了口气,摇头说:“也许霍布里男爵知道怎么办。我知道巴勒克拉夫虽说前途无量,但目前他并不富有。”他停顿一下又补充道:“我和吉塞尔一样说话算数。”未等对方开口回答,他连忙走出房间。他来到街上,抹了一下额头,“感谢上帝,终于结束了。” 1小时之后,霍布里夫人收到了一张名片:赫邱里.波洛先生,自称是巴勒克拉夫让他来的。她连忙让门房请客人进来。波洛进屋后向主人深鞠一躬,西西里跨前一步说:“是巴勒克拉夫让你来的?” “夫人,坐下慢慢说。”波洛用命令式的口气说,“夫人,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朋友。我前来告之你,情况很严重。我并不需要你告诉我你的秘密,作为一个有名望的侦探我已经事先知道了。” “侦探?我记起来了,你也在飞机上。” “对,是我。好了,今天上午有人来拜访你,他叫布朗?” “鲁滨逊。”西西里连忙说。 “都一样,他经常变更名字。他获得了吉塞尔夫人的一些材料就前来敲诈你。他要多少?7千英镑?” “8千。” “可你一时无法筹到这笔钱?” “对,我有些债还没有付清。”她望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因为我是赫邱里.波洛。不用害怕,我知道怎么对付这个鲁滨逊。夫人,请相信我,你只需对我说实话。” “你真能帮助我?” “我发誓这个鲁滨逊将再也不会出现了。” “那好,我全都告诉你。18个月前我入不敷出,我从她那儿只借到一小笔钱。” “是谁介绍的?” “雷蒙特.巴勒克拉夫。从那以后,我要多少她就借多少。” “那么,你害怕你丈夫知道这件事?” “史蒂芬不是个东西,他想和我离婚,与别的女人结婚。” 第23页 “你不想离婚?” “不。我--” “你借这么多钱,想过怎么样归还吗?” “想过。可我无法还钱,那老妇人要挟说要将此事告诉我丈夫。” “那么她的死是上苍在保佑你了?” 西西里真诚地说:“是这样。” “然而你又有些不安,因为在飞机上的乘客当中只有你希望她死去,特别是由于你离开巴黎的头一天晚上你去找过她,然而在听证会上你说你并不认识她。” “我还能说什么呢?不过,我不是兇手。我坐在座位上从未挪动过,请相信我。” “我相信你--有两个理由:你的性别,还有那只黄蜂。” “黄蜂?”她盯着他。 “也许它对你没有意义。那我再问你两个小问题。案发前一天巴勒克拉夫在巴黎吗?” “在,我们一起吃的饭,他说我最好单独去找吉塞尔。” “好,还有个问题。你的艺名是西西里.布兰德,那你的真名呢?” “马莎.杰布。” “出生地呢?” “唐卡斯特。怎么?” “对不起,仅仅是出于好奇。霍布里夫人请接受我的一个建议:体面地和男爵离婚,因为你将获得一大笔财产。” “一大笔财产?” “你可以去找位亿万富翁。” “眼下富翁已经为数不多了。”西西里笑了起来,她觉得波洛挺逗。“你发誓那个人不会再来烦我了?” “赫邱里.波洛从来说话算数。”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20) 侦探长贾普来到哈利街布恩特大夫的诊所,他递进一张纸条后便坐在候诊室等待。这里有一男两女,随后又来了些病人。从他们的谈话当中,贾普知道布赖恩特大夫的医术高明,信誉极佳。1刻钟之后,秘书将贾普带到大夫的问诊室。布赖恩特起身和探长握手。 “很报歉在你工作时间前来打扰,我不会耽搁太久,还是为了蛇毒那件事。” “我不是病毒学家,”布赖恩特微笑道,“你应当去找温特斯普。” “对,虽说他是专家,可专家们说的话一般人很难听得懂。我只想知道蛇毒是否可以用于治疗癫痫。” “这方面我也不是专家。不过我听说注射蛇毒治疗癫痫效果不错。” “你是飞机上的乘客,对这案子一定有些看法。我觉得在我去找专家谘询之前,你的专业知识一定会对我有所帮助。” 布赖恩特笑道:“谋杀就在眼前发生,任何人都不能不为之所动。我空闲下来时也想过这案子。” “你怎么想的呢?” 布赖恩特慢慢地摇摇头,“整件事情难以让人相信。兇手想不让人看见,那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但他却甘冒如此巨大的风险。此外,兇手竟然选择了蛇毒做为行兇的手段。” “我看知道布姆斯兰这种毒物的人为数极少,更不用说具体使用它了。我想你一定没有接触过。” “因为没有必要。我的一位朋友在做热带动植物方面的研究,在他的实验室里有干蛇毒的标本,比如眼镜蛇,可我没有见过什么布姆斯兰的蛇毒。” 贾普拿出一张纸条,“温特斯普开列了3个名字,要我前去谘询。你认识他们吗?” “我和甘迺迪教授不熟。与海德勒来往较多,你提及我的名字他就会尽力帮忙。卡麦可是爱丁堡人,我本人不认识他。” “非常感谢,我不再耽搁你了。”走到哈利大街上,贾普会心地笑了,“我敢打赌他绝不会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21) 贾普回到伦敦警察厅,听说波洛正在等他。 “我是来向你讨情况的。”波洛说。 “我只能说还没有新的进展。巴黎的古玩商认出了他所出售的吹管,福尼尔一直很关心分散注意力的时间。整个旅途中没有任何意外情况发生。这是一桩半涉外的案子。我们可以说是法国人干的;巴黎也可以说是英国人干的,不干我们的事。” “你真认为是法国人干的?” “不。那个考古学家成天埋头于地下,他怎么说你就怎么信。他们说一串发黄的珠有5322年的歷史,你能说什么呢?不过,说老实话,我不认为是法国考古学家所为。” “那你怀疑谁呢?” “那个克兰西,他举止奇怪,脑子里装满了荒唐的主意。” “也许吧。据我看,小黑本里的cl52就是霍布里夫人,不过她的动机不详。两个乘务员似乎不太可能与吉塞尔有什么联繫。” “布赖恩特大夫呢?” “据说他和一位病人吸毒,医务局正在处理这件事。他可能是rt362。 我去问他从哪儿能弄到蛇毒,结果一无所获,被他打发走了。赖德好像很坦然。承认去过巴黎借款,还说出了一些地址和姓名,我们查过了。这案子看来真是糟透了。” “只不过是前景不明朗而已,‘糟透了’只存在于混乱的思维当中。” “随便你怎么说,结果都一样。福尼尔那边也没有进展,也许你有,但你不愿说。” “我正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 第24页 “那好,就让我听听。” 波洛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我的看法是,谋杀的目的是希望产生某种效果。这案子已发生3周了,今天我就其结果归了归类。”他摊开纸条,贾普凑了过去。 格雷小姐--暂时乐观,增加了工资。 盖尔先生--挺糟,职业生涯受挫。 霍布里夫人--假如她是cl52,有利。 克尔小姐--不利。吉塞尔一死,霍布里男爵将更不可能找到离婚的理由。 克兰西先生--有利,又有了写书的题材。 布赖恩特大夫--有利,如果他是rt362。 赖德先生--有利,有关谋杀的文章使其获得一笔钱,并且如果他是xvb724 杜邦先生--没有影响。 琼.杜邦先生--没有影响。 米切尔--没有影响。 戴维斯--没有影响。 “你觉得这会有什么帮助?”贾普怀疑地问。 “这分类很明确,”波洛说,“对克兰西、格雷、赖德还有霍布里夫人来说此案有积极的作用,对盖尔和克尔来说有负面的作用,而布赖恩特则居其中间。” “我看不出这分类有什么意义,”贾普忧郁地说,“福尼尔在巴黎也没有什么进展。” “此案最有趣的部分就是吉塞尔的人品和性格。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她也没有留下一张照片和相关的物什。而现在小莫里索一夜之间便成了吉塞尔夫人。” “可现在我们仍然没有线索。” “有的。” “吹管和毒针?” “不、不。吉塞尔夫人的咖啡盘子里有两只调羹。”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22) 敲诈事件后的那天晚上,诺曼.盖尔、简和波洛在一起吃饭。诺曼为自己不必再假扮鲁滨逊而感到欣慰。 “从我和她的谈话时看得出,她和吉塞尔夫人有过联繫。”诺曼说。 “很显然,”波洛说,“不过我了解到更详细的情况。大多数人虽然表面上说的是一套,但他们在心中却暗地盘算。比如说,有人抱怨‘我不想呆在办公室里,我想去什么遥远的国度重塑自我。’可他却满足于安稳和舒适的办公室工作。” “这么说,”简说,“我去国外旅行的动机不纯了?” 波洛看着她微笑,“你还年轻,人一生自然会做出诸多选择,可最终会确定自己生活的模式。” “比如,我希望富有。” “哦,那可就更难了。” “我不同意你的法,”盖尔说,“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成了牙科大夫。 我叔叔是牙医,他希望我也从事他的职业,但我却希望週游世界,阅尽人间百态。我曾一度放弃行医去了南非的一个农场,然而收穫不大。结果我不得不顺从了叔叔的意愿又重操旧业。” “现在你又被迫弃医去加拿大?” “这一次我不得不这么做。”诺曼说。 “我出门旅行可是出于自愿。”简说。 “好了,”波洛说,“我下周去巴黎,我希望你做为我的秘书,我会付你好报酬的。” 简摇摇头,“我得辞掉安托万美发厅的工作,那可是一份好差事。” “我这份也是,挺不错。” “对,不过那只是暂时的。” “我保证再给你找一份同样好的工作。” “谢谢。可我现在不冒此风险。” 波洛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可3天之后简打来电话:“那份工作我还可以做吗?” “当然。怎么?你改变了主意?” “我和安托万大闹了一场。我对一位顾客发脾气,我对她一五一十说出了我的看法。” “我说过人明里说一套,暗地里却想着别的事情。” “也许是我的嘴害了我。不过,现在我首先想到的是巴黎,也许你会说我口是心非。” “她吧,就这么定了。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波洛和他的新任秘书没有乘飞机,简认为这样不错,上次飞机上的遭遇她至今仍念念不忘。他们在卡来订了一间船舱,坐直达船到巴黎。波洛向她口授了自己的打算。 “到巴黎后我要去见几个人,有律师梅特.亚歷山大,巴黎警察厅的福尼尔,还有杜邦父子。不过,小杜邦由你负责,似乎他对你有些好感。他可能还记得你。” “其实我和他见过面了。”简他们的邂逅告诉了波洛。 “那就更好了。小姐,我们这次去巴黎,你不得与任何人谈论吉塞尔夫人的事情。假如小杜邦执意要谈,你可以说霍布里夫人是最大的嫌疑。我去找福尼尔也正是想确认一下我的想法。” “可怜的霍布里夫人,你拿她当挡箭牌了。”简想了一下又说:“你不怀疑是小杜邦干的?” “不,不。”波洛说,“我只是想收集情况。此外,他似乎迷上了你,不是吗?” 简大笑起来,“他的思维简单,不过挺可爱。他只知道摆弄什么远古化石之类的东西。” “他和诺曼不一样。”波洛说,“虽然两人都希望週游世界。诺曼不是说准备去加拿大吗?” “他现在又想去纽西兰,说我会喜欢那儿的天气。” 第25页 “可现在你已经将自己託付给了波洛大叔,我将竭尽全力照顾你。” 两天后他们到达巴黎,波洛和他的秘书以及杜邦父子来到一家僻静的小餐馆就餐。英国来宾各自面对自己的谈话对象,简觉得小杜邦并不像在伦敦时那样随和。她一边谈笑,一边偷听邻座两位老人的谈话,她发现他们只字未提谋杀案的事,波洛不断地说自己对波斯考古兴趣大增。最终不知是谁建议让两位年青人去看电影。他们走后,波洛拉过椅子说:“如今经济不景气,筹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接受过私人捐助吗?” “哦,我的朋友,我们几乎是跪着向别人请求资助。公众对我们这一行的兴趣不大,谁会关心陶器上的花纹和造型?” “那么一次捐助有多少呢?500英镑?” 杜邦先生惊讶地直起身体,“你想捐助?对我们来讲那可是一个巨大的数目。” 波洛干咳了一下,“我只是想帮帮忙。请别误解了。我的秘书,也就是你刚才看见的姑娘,她希望与你们一同去探险。” 杜邦先生略有些不解,摸了摸鬍子说:“哦,那没问题。” “格雷小姐对古陶情有独钟,她毕生梦想有一天能挖到些古物。并且,她手巧心细。” “这可是一个有用的资质。”杜邦先生似乎接受了。 当波洛回到店时,正看见简与小杜邦在大厅道别。然后,他们一同上了电梯。 波洛说:“我已经给你找到了一份称心的差事。春天你将和杜邦父子一道去波斯。” “你疯了吗?我肯定不会去波斯。我打算与诺曼一道去纽西兰的马斯维尔山。” 波洛和蔼地向她挤了挤眼,“我的孩子,离5月份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愉快的微笑并不意味着认可。正如我和老杜邦谈及捐助之事,并不意味着我就要签支票。”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23) 翌晨10点半,表情忧虑的福尼尔来到波洛的客厅,热情地和矮小的比利时人握手。 “我想告诉你我的想法。” “哦!”波洛的脸上放着光彩。 “那天你在伦敦说,兇手为什么就不把兇器塞出通风口?我找到了答案: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吹管,因为这是兇手所希望的。” “太好了!”波洛说。 “我进一步问自己:兇手干嘛要这么做?我的答案是,吹管这件兇器根本就没有使用过。” “太好了,太好了!这也是我的推理。” “我以为兇器只是毒针,兇手是用其他什么东西发射的。我记得你坚持要一份乘客所有物品的清单,有两件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霍布里夫人有两只烟盒;杜邦父子的桌上有几根库德人的竹管。” 波洛静静地望着他,然后说:“你的思路是对的,但有些偏颇。别忘了那只黄蜂--”这时电话响起,他拿过话筒:“你好。对,是我,赫邱里.波洛……,是亚歷山大先生吗?……福尼尔先生……对……对,他刚到。”他扭头低声对福尼尔说:“他去巴黎警察厅找过你。他很激动,要来见你。” 福尼尔接过电话:“喂,你好。……我是福尼尔……,什么?……什么?好,好,我们马上就去。”他放下话筒,面对波洛,“是吉塞尔的女儿,她来索要遗产。” “她从哪儿来?” “大概是美国。亚歷山大让她11点半到,还让我们立即去见他。” “我们就去。我一直等待的幕后者终于露面了,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亚歷山大先生愉快地接待了他们,相互寒暄之后,他转入了正题: “我昨天收到一封信,莫里索小姐也就是现在的理查兹小姐要求今天上午前来拜访。她已经结婚,正好24岁,并带来了身份证明文件。”他打开桌上的档案夹里面有乔治.莱曼和玛丽.莫里索的结婚证书,在魁北克登记註册,时间为1910年,还有莫里索.莱曼的出生证明等材料。亚歷山大先生放下材料说:“据我看,莫里索认识莱曼时,她是幼儿园的教师,同时还替孩子们缝补衣物。 她丈夫待她不好,两人离了婚,她又恢復了自己婚前的姓名。魁北克玛丽孤儿院曾接收过一个孩子,她在那里长大。玛丽.莫里索不久和一位男人离开加拿大去了法国,此后玛丽也就是当时的莱曼夫人定期给加拿大的孩子寄钱,一直到她21岁。” “那姑娘是怎么知道自己是继承人的?” “我们在一些刊物上登记了gg,玛丽孤儿院院长有一天发现了其中的一则,她拍了份电报给理查兹夫人,她当时在欧洲,正准备返回美国。” “谁是理查兹?” “依我的推论,他是美国人或是加拿大人,职业是手术器械制造商。” “他没有和妻子一块儿去欧洲?” “没有。他还在美国。” “关于她母亲之死,理查兹夫人在没有提供有价值的情况?” 亚歷山大律师摇摇头,“她对她一无所知,假如不是院长提起,她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母亲的婚前姓名。” “看来,”福尼尔说,“她的出现对我们并没有多大的帮助。依据我的推断,调查应集中在3个人身上。” 第26页 “4个。”波洛说。 “4个?” “依据你的思路,应该是4个。两只烟盒,库尔德的竹管,还有一支长笛。” 福尼尔兴奋起来,这时门开了,一位年长的报务员说:“那位女士回来了。” “好。”亚歷山大说,“……请进吧,夫人。我来介绍一下。巴黎警察厅的福尼尔探长,着名私人侦探赫邱里.波洛先生。他们正在调查你母亲那桩谋杀案。” 理查兹夫人的打扮潇洒别致,一双眼睛满精神的。她伸出手,说子些感激的话。“我过惯了孤独的生活。一夜之间成了富有母亲的女儿,我感到不太适应。”她特别对孤儿院院长充满感激之情。 “你什么时候离开孤儿院的?” “18岁,先生。我开始自食其力,曾经做过修指工、制衣工。后来我在尼斯遇上了我丈夫,我们在鹿特丹结了婚。可他必须回加拿大,我们分开了一段时间,现在我打算去和他团聚。”安妮.莫里索的法语讲得很流利。 “你怎么知道这不幸消息的呢?” “我从报上看到的,我根本不知道受害者就是我母亲。院长给我拍了份电报,让我来找梅特.亚歷山大先生。” 福尼尔点点头,看来她的话并没有什么价值。理查兹夫人留下自己所住饭店的地址后离去了。 “那么根据你的思路,”福尼尔说,“你怀疑她是骗子?” “不,我不怀疑。她的证明材料都是货真价实的。奇怪的是我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和死者长得相像?” “不,不是。我记不得了。”波洛说,“不过有一点十分肯定,这姑娘是吉塞尔夫人谋杀案中最大的受益者。至于谁是吉塞尔夫人的女儿,我曾经设想过有3个人。维尼夏.克尔小姐出身名门,另外两个呢?吉塞尔的僕人埃莉斯曾谈到吉塞尔夫人孩子的父亲是个英国人,这两个人应该与吉塞尔夫人的年龄一般大。霍布里夫人曾是合唱团的演员,她的家庭出身不太清楚。格雷小姐曾告诉我,她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哈--哈!”法国探长说:“这就是你的思路?” 他们一同来到波洛下榻的饭店,福尼尔向波洛表示感谢,因为他提醒他注意那支长笛,不过他并不怀疑长笛的主人布赖恩特大夫是兇手。波洛在柜檯前站住,他认出了什么人,福尼尔连忙退到一旁。 “布赖恩特大夫。”波洛说。 “波洛先生。”他们相互握手,站在布赖恩特身后的一个女人迅速朝电梯走去。这没有逃过波洛的眼睛。 “你的病人没有你的照料能行吗?” “我现在没有病人了,”他说,“我已经退休了。” “突然决定的?” “必要的决定。每个人的一生都有其转折点。我非常喜爱自己的职业,但十分遗憾我不得不放弃它,因为我需要的是人类共同追求的东西--幸福。”他看见波洛没有说话又继续说:“我深深爱上了自己的一个病人,她丈夫由于吸毒给她带来了不尽的痛苦。她自己没有钱,只得依赖他。我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但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们打算去肯亚开始新的生活,她受的苦太多了,我希望给她幸福。波洛先生,我对你说这些,是因为你迟早会知道的。” “我理解你,”波洛说,“我看见你还带着长笛。”波洛看见他爱抚地摸了摸长笛,“我为你的未来祝贺。”他目送布赖恩特大夫远去。波洛招唿福尼尔过来,他们在服务台给魁北克去了一个长途电话。 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24) 波洛、福尼尔和简来到餐厅。波洛告诉简刚才发生的事,她很吃惊,“她长什么样?” “中等身材,皮肤略黑,长下巴,瓜子脸。” “她现在不是安妮.莫里索,”福尼尔说,“是安妮.理查兹夫人,她结婚了。” “她丈夫也来了吗?” “没有,他在加拿大或是美国。” “我刚才和玛丽孤儿院长通了话,”波洛说,“她确认了玛丽在孤儿院的那一段经歷,她认为吉塞没有对她的女儿产生什么影响,她定期给她寄钱,但从未提出前去看望女儿。安妮离开孤儿院后也常给院长去信。院长从报上看到吉塞尔夫人被谋杀之后就拍了电报给安妮。” “那她丈夫呢?”福尼尔说,“吉塞尔肯定结过婚,她丈夫是个很重要的线索。” “这也是我打电话的原因之一。乔治.莱曼是吉塞尔的黑人保镖,他早年死于战乱。”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有价值的事情?”福尼尔把他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波洛不满地摇摇头。 吃过饭,波洛建议大家去咖啡厅坐坐。简欣然同意,准备收拾桌上的手提包和手套。 “这是什么,小姐?”波洛说。 “没什么,化妆品之类的东西。” “有了!想起来了!”波洛喊道。 两人吃惊地看着他。 “难怪安妮.莫里索怎么这样面熟。我见过她,在发生谋杀案的飞机上。霍布里夫人让她去拿化妆盒。安妮.莫里索是霍布里夫人的女僕。”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第27页 (25) 突然出现的新情况使3人惊呆了,它为此案的侦破又提供了新的契机。安妮.莫里索案发时在现场,波洛陷入了深思,他的脸由于痛苦的思索而扭曲了。 “我得好好想想。当时我胃痛,无法详细观察发生的情况。我只记得她是个皮肤略黑的姑娘,霍布里夫人叫她小姐。她让她到机舱后面去拿什么化妆盒。” “你的意思是,”福尼尔说,“她经过了她母亲的座位?” “对。” “再加上动机的可能性--,她应该被列入嫌疑之列。” “也许,”简说,“根据时间推算有些不恰当,那是飞机离开布尔歇机场不久发生的,而吉塞尔被谋杀时与这一时间相距较远。” “那么毒药有某种延续效果?” 波洛哼哼了一下,双手捂着脸,“我得想想……,难道我以前的推论都错了吗?” “任何人都会出错,因此需要将自豪感隐藏起来,重新调整思路。” “说得对。”波洛说,“也许我对其中某点过分依赖了,我的整个推论都建立在它的上面。但是,假如我一开始就错了,那么这仅仅应当被视做是一个个事件的结果。” “现在,动机和机会都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福尼尔说,“你还想要什么呢?” “不。正如你所说的,毒药的延续效果实际上是根本不存在的。” “我们现在要定出一个行动计划。”福尼尔说,“首先不能惊动安妮.莫里索,她并不知道你认出了她。我们已经知道她的住址,继续和亚歷山大保持联繫。我们要证明安妮.莫里索获得过蛇毒,还有那个买过吹管、贿赂过佩罗特的美国人,也许他就是安妮的丈夫理查兹。” “你说是她丈夫?哦!等等。”波洛用双手按住了太阳穴,“我快要有结论了。莫里索要么有罪,要么无辜。假如她是无辜的,那她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不愿说自己是霍布里夫人的僕人?” “那又怎么样?”福尼尔说。 “假如我的第一个假设是正确的,那么安妮.莫里索就不应当出现在飞机上。” 福尼尔想:英国侦探贾普是说对了,这老傢伙就想把事情弄复杂,他宁愿坚持自己的先入之见也不愿接受直截了当的答案。 简想: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她怎么就不可能在飞机上?霍布里夫人让她去哪儿她就得去哪儿。 勐然,波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有可能,并且非常容易加以证实。我去打个电话,看看霍布里夫人是否呆在家里。” “当心啊,别惊动了安妮.莫里索。” “放心吧,我会谨慎从事的。我只提一个无关痛痒的小问题。你和我一起去?”电话打通了,波洛很幸运,霍布里在家。 “我是赫邱里.波洛。……是霍布里夫人?……不,不,都还好。……不是为那件事。我有个小问题……对……你从巴黎乘机去英国,通常要带上僕人吗?乘火车?……有没有什么例外的时候?……她离开你了,……突然离开的……哦,哦……对,对,……别担心。好了,谢谢。” 他放下话筒,面对福尼尔微笑,“她的僕人通常乘船或是火车。吉塞尔夫人被害那一天,她决定让僕人乘飞机。”他一把抓住福尼尔的手臂,“我们赶快去她的饭店,没有时间了。”还未等福尼尔开口,波洛已经将他拽到旋转门旁。门卫替他们招来了计程车。波洛和福尼尔上了车。波洛一路嫌司机开得慢。 “你这么慌张究竟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的朋友,假如我的想法是对的,那么安妮.莫里索现在正置身在危险之中。哼!这车简直的在爬行。”然而,计程车风驰电掣般以每小时40英里的速度飞奔着。 “这车迟早会出事的。”福尼尔说,“还有格雷小姐,她还在等我们打完电话回去。我们不辞而别,这没有礼貌。” “有没有礼貌不要紧,现在是安妮.莫里索生死攸关的问题。” 计程车嘎地一声停在安妮.莫里索所往的饭店门前。波洛一个箭步沖了进去,差点撞上走出饭店的一个年轻人。波洛望着他站住了,“我记得这张脸,对,是那个演员雷蒙德.巴勒克拉夫。” 福尼尔走到他面前,“波洛先生,我对你的思维方法表示钦佩,但我强烈请求你不要贸然行事。” “我当然不会贸然从事。假如理查兹夫人在这儿没事儿,那很好,我们就可以共同探讨下一步的计划,你不反对吧?” “不,当然不。” 他们来到前台,波洛说:“理查兹夫人住在这儿吧。” “是,可今天她离开了。” “去哪儿了?”福尼尔亮出了证件。 “不知道,她没有留下地址。” 他们招来了门卫、行李员和电梯工。门卫说一位先生来找过她,可她出去了,他一直等到她回来,然后一起去餐厅吃午饭。他的外表像是个美国人,她对他的来访很吃惊。吃过饭,她收拾好行李,叫了辆计程车走了。 他们找到当时值班的计程车司机。他说她去了火车北站,那个美国人没有和她在一起。 第28页 “火车北站,就意味着她打算去英国,是2点钟的联运火车。也许这是想遮人耳目,不过我们得立即和布洛涅方面联繫。” 时钟指向了5点,简手捧一本书还在咖啡厅里等候。波洛走了过来,他的表情严肃,愤愤然。简一时不敢开口。 “出什么事了?”她终于问。 “生活是多么残酷,”波洛慢慢说,“当联运火车到达在布洛涅时,他们发现一个女人死在头等舱里,地安妮.莫里索!她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小瓶,里面装着氢氰酸。” “哦,天哪!”简说,“是自杀?” “对,警方是这么认定的。” “你怎么想呢?” “我还能怎么想呢?”波洛摇摇头,“小姐,生活真残酷,活着需要勇气。”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christie) (26) 第2天,波洛离开了巴黎。他开列出一张清单,让简去完成一些工作,大多数事项在简看来都没有什么意义,但她仍努力去逐项完成。她见过琼.杜邦两次,谈到了去探险的事情,根据波洛的旨意,她违心地说自己非常喜欢加入杜邦父子的行列。5天之后,一封电报将简招回了英国,诺曼到维多得亚车站来接她。 安妮.莫里索自杀的消息没有引起轩然大波,报上只刊载了一小段报导,说一位来自加拿大的理查兹夫人在巴黎至布洛涅的快车上自杀了,对自杀事件与飞机谋杀案的关系只字未提。 诺曼和简沉浸在幸福之中,他们的苦难即将结束。然而,诺曼并不像简那样乐观自信。 “他们可能怀疑她与她母亲之死有牵连,或许他们对此案已经无能为力了。 反正,能远离涉嫌谋杀案就是我们不幸中之大幸。”几天之后,他在皮卡迪利大街上遇见了波洛,说了同样的一番话。 “你和其他人一样都以为我是一个一事无成的老傢伙。今天我请你吃饭,贾普和克兰西也来,我将告诉大家一些非常有趣的事情。” 丰盛的晚餐使大家无暇谈及谋杀案,饭后又送来香甜可口的咖啡。波洛清了清嗓子,“朋友们,克兰西先生对我的推理方式很感兴趣,我希望你们也不会感到厌倦。”他环顾了一下客人后慢慢说开了: “我将从头说起。我从巴黎乘坐普罗米修斯航班前往克罗伊登,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快到达目的地时,乘务员找到布赖恩特大夫说,后舱一位女士出了问题。我跟着他们走了过去,因为那是我的职业。布赖恩特大夫证实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至于死因,他说需要进行详细的化验分析才能做出判断。这时有人--琼.杜邦先生--认为死亡可能是一只黄蜂引起的。为了说明自己的假设,他说自己见到了一只黄蜂,并且弄死了它。” “于是一种结论便成立了,并且迅速为大家所接受。死者脖上的针眼是黄蜂螫咬的结果。就在这个时候,我无意中看见了另一只黄蜂,其实它是缠着黄黑丝带的毒针。克兰西先生走了过来,认为毒针是由某个部族常用的吹管发射的,不久,吹管又被发现了。到达克罗伊登的时候,我便开动了脑筋,也就是那充满智慧的脑筋。” “快说吧,波洛先生。”贾普说,“别卖关子了。” “首先,如此残忍的谋杀案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便发生了。但有两点使我费解,一是黄蜂的出现,别一个是找到了吹管。我曾问过贾普,兇手干嘛不把兇器从通风口扔出去。我的结论是兇手希望我们能找到吹管。” “另一方面,化验结果表明死亡是由毒针所致。于是我闭目自问:将毒针置入颈静脉最可靠的方式是什么呢?我立即有了答案:用手。” “于是调查吹管的来源并有了结果。我以为兇手走到她桌前并且弯腰实施谋杀。有这种人吗?有两个,两个乘务员,他们经过吉塞尔的座位,谁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奇怪。还有什么人呢?有,克兰西先生。所有乘客当中只有他经过吉塞尔的座位,而且也是他提出的吹管加毒针的结论。” 克兰西先生跳了起来,“我抗议,我抗议!这是诬陷。” “坐下,”波洛说,“我还没有把话说完。我正在讲述我推论的各个步骤。” “于是我有了3个嫌疑对象:米切尔、戴维斯和克兰西。然而从表面上看他们都不像兇手,这当然需要进一步调查证实。” “我又想到了黄蜂,它具有启发意义。它在送咖啡的时候才出现,这不能不说有些蹊跷。于是我设想了兇杀案的发生过程。兇手想让人们知道死亡是由两种可能性造成的。第一个也是最简单的一个:吉塞尔夫人是由黄蜂螫咬致死的,这意味兇手没有使用过什么兇器。我和简都认为这样做最为简单。然而,当我看见毒针上的黄黑丝带时,我得出了结论:这种色彩的选择是有意在模仿黄蜂。” “兇手将毒针按入吉塞尔夫人的颈部,同时放出了黄蜂。毒素的威力之大,死亡立即发生了。假如吉塞尔喊叫,由于飞机的噪音,其他乘客也无法听见。” “这是我的设想之一。但是,假如毒针被发现--实际情况也是这样,那么非人为死亡的结论便不攻自破了。可能兇手没有设法毁掉兇器,而是让它轻易地被我们看到,于是吹管是兇器的结论便随之成立了。警方竭尽全力寻觅吹管的来源。此时我的怀疑对象又多了一位--琼.杜邦,是他道出了黄蜂致死的说法,而且他就坐在吉塞尔夫人附近。但另一方面,我认为他不太可能冒此风险。” 第29页 “我继续思考黄蜂的事情。假如兇手将黄蜂带上飞机,那他一定有一只小盒装黄蜂,于是我对乘客的所有行李物品产生了兴趣。盖尔先生身上有只火柴盒,我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但所有的人都证明他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座位。然而盖尔先生也存在作案的可能性,他公文包里的东西可以说明问题。” “公文包?”诺曼.盖尔感到不解,“我现在甚至无法记起里面装有什么东西。” 波洛和蔼地微笑说:“别着急,先听听我的看法。于是,我的嫌疑者中又多了盖尔先生。我从作案的动机进行分析,结果失败了。贾普指责我把事情弄复杂。吉塞尔夫人一死,直接受益者便是她女儿,而与吉塞尔有联繫的乘客只有霍布里夫人。就动机而言,霍布里夫人的情况很清楚,她从巴黎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曾拜会过吉塞尔。她的美国朋友巴勒克拉夫买过一支吹管,还贿赂了环宇航空公司的售票员,并弄清了吉塞尔夫人要搭乘2点钟的飞机的情况。” “于是,一个问题被分成了两半。霍布里夫人亲自作案不太可能,克兰西和盖尔作案的动机又不存在。于是,我想到了吉塞尔夫人的女儿。这4位嫌疑者结过婚吗?假如是的话,其中必定有一人是安妮.莫里索的丈夫。米切尔的妻子是一位老实厚道的多塞特人,戴维斯正在追求一位与父母同住的姑娘,克兰西没有结婚,盖尔先生正拼命地博取格雷小姐的好感。” “我暗中调查了格雷小姐的身世,她曾经寄宿于都柏林的一所孤儿院,然而我确信她不是吉塞尔夫人的女儿。我制作了一张表格,註明吉塞尔事件对我的涉嫌对象的利与弊:米切尔还未从震惊中恢復过来,克兰西获得了撰写下一部书的题材,盖尔的职业生涯几乎被毁。” “然而在这个时候,我逐渐开始怀疑诺曼.盖尔是兇手,只因为他的火柴盒和公文包。吉塞尔之死对他造成的损失不过是一种暂时假相。我开始接近盖尔,博取他的信任,甚至请他出面协助敲诈霍布里夫人。于是他犯下了第一个错误。” “他不是职业演员,但他在霍布里夫人面前的表演出色极了,她没有认出他。 我相信他也有同样的才华在巴黎假扮美国人。此时,我为格雷小姐感到担心,也许她某一天醒来,发现自己嫁给了一个杀人兇手。为避免一场婚姻悲剧,我把她带到了巴黎,名义上是我的秘书。” “不久,吉塞尔夫人的合法继承人出现了,当发现她曾在飞机上并向我们撒谎时,几乎粉碎了我的推理。假如她有罪,那她就是那位买过吹管和贿赂过佩罗特的人的帮凶。那人是谁呢?是她丈夫?突然,我似乎看到了真正的答案,假如有一点能得以证实的话。我给霍布里夫人打电话,结果有了答案。她心血来潮最后一分钟决定让僕人乘坐飞机。”波洛停了下来。 克兰西说:“恐怕我还是不明白。” “你什么时候才不再把我看成是兇手了呢?”诺曼说。 波洛扭头正视着他,“永远不会。你就是兇手!这几天我和贾普进行了大量的调查。的确,为了取悦你叔叔,你当上了牙科大夫。然而你不是他妹妹的儿子,是他兄弟的儿子。你的真名叫理查兹,就是你在尼斯遇见了霍布里夫人的女僕安妮.莫里索。她所说的自己的童年是真实的,但以后的情况则是由你精心编造的。 她知道自己母亲的婚前姓名。你意识到这是一个获取一大笔财富的绝好机会,这正符合你赌徒的性格。于是一个罪恶的计划便产生了:使谋害吉塞尔夫人的嫌疑都落在霍布里夫人的身上。你贿赂了环宇公司的售票员,使吉塞尔能够与霍布里夫人同乘一架飞机。安妮.莫里索告诉你说她将乘火车去英国,你绝没想到她也上了飞机,这几乎毁了你的整个计划。你先前的打算是,她可以合法获取遗产,因为案发时她不在现场。于是你就和她结了婚。那姑娘已经被你弄得神魂颠倒,但你看中的却是她的钱。” “这里还有一个插曲。你在派尼特遇上了简.格雷小姐,除了钱,你希望同时获取你之所爱。你威胁安妮.莫里索说,一旦她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将涉嫌谋杀。你劝诱她向主人告假几天,去鹿特丹和你结了婚。为了那笔钱,你授意不让她说出自己是霍布里夫人的僕人,这是为了表明案发时你们正在国外。” “不幸的是,安妮和我到达巴黎碰巧是在同一天,我在格雷小姐的启发下认出了安妮就是霍布里夫人的僕人。于是你迫不及待地设法与她联繫,但没有成功。 你前往巴黎,但她已经去见过了律师。她还告诉你她见到了我。情况已经变得十分危险了,你决定尽快採取行动。” “你决定你的新婚妻子必须死在获取那笔财产之前,离婚之后你与她签下了契约。然后你打算去加拿大,表面上是因为你的职业出了麻烦。你重新恢復了理查兹的名字,当理查兹夫人来到你身边又悲惨的死去之后,那笔财产就自然归于你的名下,于是你从加拿大回到英国,又恢復诺曼.盖尔的名字。为了这一个如意算盘,你认为必须立即行动。” 诺曼.盖尔仰头笑了起来,“你真聪明,能揣摩透别人的心思。你应当去干克兰西先生那一行。这一切都是你的想像,波洛先生,不是事实。” “我有证据,我说说你是怎么行兇的。你公文包里中有什么东西呢?你去休假,干嘛还带着牙医的服装?我的答案是:因为它和飞机乘务员的服装相似。那么你行兇的步骤是:乘务员去前舱送咖啡的时候,你去了洗手间,换上牙医服,用棉球在脸上稍事打扮。你从洗手间旁的餐具架上拿起一把调羹,迅速走到吉塞尔夫人的桌前,将毒针按进她的颈部,放出了黄蜂,然后又回到洗手间换上原来的衣服,再回自己的座位上,整个过程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乘客们对乘务员的走动不会过分注意,唯一能注意到你的,只有格雷小姐。然而她是女人,当她和一位英俊男子一道旅行时,她一定会抓住任何机会对着镜子打扮打扮。” 第30页 “这的确很有趣,”盖尔讥讽地说,“但事情并不是这样。” “但是,”波洛继续说,“在你的谈话中你露了馅。你曾经谈到你在南非的一个农场做过事,然而我们发现那是个饲养蛇类的农场。你在那儿的名字是理查兹,有关照片显示在鹿特丹与安妮.莫里索结婚的人是同一个人。” 诺曼.盖尔无话可说了,他英俊的脸蛋变成了紫色,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由于你的草率而毁了你的计划,”波洛说,“玛丽孤儿院院长匆忙给安妮的电报可以佐证。由于你和安妮都在飞机上,她泄露出的任何真实情况必将导致你们涉嫌谋杀,因为你知道我已经见过了安妮.莫里索。你设法从饭店将她诱骗出来上了火车,在车上你用氢氰酸杀死了她并将空瓶放入她的手中。” “真是一派胡言。” “哦,不。她脖上有伤痕,并且瓶上留下了你的指纹。” “你血口喷人!”盖尔朝波洛扑过去,但贾普牢牢抓住了他。 “詹姆斯.理查兹,化名诺曼.盖尔,由于涉嫌谋杀现正式逮捕你。你现在所说的任何话都将做为呈堂证供。” 诺曼.盖尔完全垮了,几乎站不起来。克兰西先生欣喜地吸了一口气:“多么好的素材!你真了不起。” “不,”波洛说,“是贾普弄清楚了理查兹的身份。可怜的简.格雷小姐。我对她说过生活总是很残酷的。她是一个有勇气的姑娘,能够度过难关的。此外我还有一个预测:不出一年维尼夏.克尔将和霍布里爵士结婚,那是我赫邱里.波洛安排的。” “是吗?那么霍布里夫人和巴勒克拉夫结婚?” “我对此倒不感兴趣,我希望琼.杜邦先生和格雷小姐结合在一起。” 一个月后简找到了波洛,她瘦了,眼睛上还带有一轮黑圈。 “我希望你能忘记所发生的事情,”波洛说。 “他的确非常英俊。我想自己再也不会恋爱了。” “别这么早就下结论。”波洛说,“我已经安排你和杜邦父子一道去波斯,今天早上我听他们说十分欢迎你加入他们的行列。” “那太好了。”简的脸上出现了红晕,“波洛先生,你是个大好人。” “好人?可现在我已经迷上了考古学了,我打算去博物馆看看古代的陶器。” “我想我也应该去。”简停顿片刻,然后将一个吻深深烙在了波洛的额头上。 ——完—— 第一章 旅 伴 我知道有这么一则已为人所共知的铁事,它的大意是:一位年轻作家决心要把他的故事的开头写得独具一格、有声有色,想藉此引起那些读腻了声色犬马之类文章的编辑们的注意,便写下了如下的句子: “‘该死!’公爵夫人说道。” 真怪,我这故事的开头倒也是同一个形式.只不过说这句话的女士不是一位公爵夫人罢了。 那是六月初的一天,我在巴黎刚办完了一些事务,正乘着早车回伦敦去。在伦敦,我仍跟我的老朋友、前比利时侦探赫尔克里·波洛合住着一套房间。 开往加来1的特别快车里空得出奇.我乘坐的这节车厢里实际上只有另外一位旅客。我离开旅馆时是急匆匆的。这会儿正当我忙着查点行李是否齐全的时候,火车就开动了。在此之前,我几乎没有去注意我的旅伴,但现在我忽然想起了还有这么个人在同一车厢里。她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放下了车窗,把头探了出去,一会儿又缩回了头,短促但很使劲地喊了一声:“该死!” 我是个古板的人。我想女人总得有女人的样子嘛,时下那种神经质的女孩子,从早到晚蹦跳着爵士舞,嘴上叼着菸捲儿活象竖着根烟囱似的,用的语言连比林斯盖2渔市的女人听了也会感到害躁。对这种人我可看不惯。 我微微地皱着眉,抬起头看到一张俊美的、任性的脸,头上戴着一顶小巧的红帽子。浓密的乌熘熘的捲髮盖住了耳朵。我估量她最多不过十七岁。但是她脸上搽着粉,嘴上的口红涂得红得不能再红了。 她一点也不感到窘迫,反而回头看着我,还做了一个富有表情的怪脸。 “哎哟,我们可把这位善良的绅土给吓坏了吶!”她装着对假想中的观众说。“很抱歉,我出言粗鲁,太不象个小姐的样子啦,如此等等。不过,啊,上帝,这是有原因的咧!你可知道我唯一的妹妹不见啦?” “真的?”我彬彬有礼地说。“那多不幸啊!” “他看不顺眼!”姑娘自言自语地说。“他……不仅对我完全看不顺眼,对我妹妹也是这样……这可不公平,因为他连人影都还没见过她吶!” 我刚张开嘴,可是她却先开了口,“别说啦!谁也不爱我!我到花园里去找小虫吃。呜呜。我这下子可完啦!” 她把自己遮在一张法文的滑稽报的后面。过了一会儿,我看到她的两只眼晴偷偷地越过报纸的上方窥视着我。我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她一下子把报纸扔在一边,欢快地纵情大笑起来。 “我知道你不是看上去象傻子模样的煳涂虫。”她喊叫着说。 她的笑声富有感染力,我也不禁笑了起来,尽管我对“傻子”这个词儿很不以为然。 第31页 “嗨!这下子我们算是朋友啦,”那姑娘说。“你得说你对我的妹妹感到遗憾……” “我好不冷清啊!” “那才是个好孩子哩!”“让我把话说完。我本来打算补一句,虽然我好不冷清,不过我对她的不在场还能受得住。”我微微地施了一礼。 可是这个最不能令人捉摸的姑娘蹙起眉头,摇了摇头。 “别说啦!我倒宁愿看你那副‘神气活现地看不顺眼’的样子。晤,瞧你的脸哪!就好象在说:‘这不是我们这号人’。这你倒是猜对啦。不过,留神点儿,现在还很难说吶。不是每个人都能辨别出哪个是公爵夫人,哪个是假公爵夫人的。瞧,我想我又把你吓唬住啦!你是个老古板,这一点不假,可我倒不在乎。再多几个象你那号人,我们还受得了。我倒恨那种厚颜无耻的人。这简直使我发疯。”她使劲摇着头。 “你发疯时是什么模样?”我带着笑问。 “一个十足的小魔鬼呗!别管我怎么说的,怎么做的!有一次我可差点儿把一个傢伙骗得上了当。真的骗上当啦。他也是活该嘛。” “嗳,”我央求说,“可别跟我生气呀。” “我不会跟你生气的。我一见到你就喜欢你了。不过,你这么一副对人看不顺眼的尊容,我想我俩永远别想交朋友啦。” “嗳,我们已经交上朋友啦。对我说说你自己吧。” “我是个演员,不……可不是你想像的那种。打我是个六岁大的小丫头时起,我就在木板上翻筋斗啦。” “请原谅,”我感到迷惑不解。 “你从没看到过耍杂技的小演员吗?” “啊,我懂啦!” “我生在美国,可是我一生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英国度过的。现在我们有一出新戏……” “我们……?” “我妹妹和我。有唱有跳的,还有一段顺口熘,再加上些老的玩意儿,新颖别致,每次演出都成功。这里头大有钱可赚……” 我的新相识探着身子,滔滔不绝地讲着,她的好多用语对我说来简直是不知所云。但我发现自己对她越来越感到兴趣。.她看上去象个孩子,又象个成年妇女,难以理解。尽管如她所说,她很能说会道,又能干,很能照顾她自己,然而在她对待生活的专心致志的态度中,在她一心一意要“飞黄腾达”的决心中,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出奇的直率味道。 火车过了亚眠3,这一地名勾起了我许多回忆。我的同伴好象直觉地感到我心中想着什么似的。 “想到战争了吧?” 我点点头。 “我想,你算是度过来啦?” “还算好。我受过一次伤。松姆4战役以后,他们干脆把我当作残废让我退役了。现在我干着一位议员的私人秘书之类的工作。” “哎哟!那可是用脑筋的活吶!” “不,不是的。实际上,没有什么工作可做。通常每天用两个小时就对付完啦,而且工作枯燥无味。说实在的,要不是我还有点儿东西可以寄託的话,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吶。” “你该不是说你闲得在收集昆虫吧?” “不。我跟一个非常有趣的人合住一套房间。他是比利时人,一名侦探。他在伦敦定居,当私人侦探,干得非常出色。他这个小个子可真了不起。多次证明凡是官方警察解决不了的事情,他的看法总是正确的。” 我的旅伴睁大着眼听着。 “这真有趣,是吗?我就喜欢犯罪的故事。凡是有侦探电影,我每次必看。只要报上有谋杀案,我简直要把报纸吞下去。” “你记得斯泰尔斯案件吗5?” “我想想。是不是一位老太太被毒死的那起案件?在埃萨克斯6什么地方发生的?” 我点点头。 “那是波洛的第一起重大案件。毫无疑问,要不是他的话,那兇手早就逍遥法外啦。真是一起了不起的侦察工作呀。” 这话题引起了我的劲头,于是我把案件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最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凯旋式的收场。那姑娘听得着了迷。说实在的,我们谈得正起劲,连火车进了加来站都不知道哩。 我找到了两个脚夫,我们走下月台。我的旅伴伸出她的手。 “再见。以后我一定更好地照顾自己的行李。” “唔,可是你一定得让我照顾你上船吧?” “我也许不上船啦。我还得看看我那妹妹到底有没有在哪儿上了火车呢。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啦。” “唔,不过我们总还得见面吧?难道你连个姓名也不告诉我?”当她转身离去时,我喊道。 她越过肩膀回过头来瞧着。 “灰姑娘7。”她说着笑了。 但在当时我很少想到会在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再看到灰姑娘。注:1法国北部港市.2伦敦的一个渔市场,该处的入因受教育不多,说话粗鄙。3法国北部,在松姆河上,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该地曾有过战役。4河名,在法国境内,往西流至亚眠,往西北经阿布维尔流入英吉利海峡。5指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处女作, the mysterious affair at styles,—九二o年出版.6郡名.在英国东南部.7童话中的人物,被继母驱使,日与煤渣为伴的美丽姑娘;后忽得仙姑帮助,成为王子的爱人. 本章由 第32页 lt; lt;凡尔纳号帆船 gt; gt;站长 ( http://verne.yeah ) 沈林 扫校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 第二章 一封求援书 第二天早上九点零五分,我走进我们合用的起居室吃早饭。我的朋友波洛跟往常一样,分秒不差,正在轻轻敲他的第二个鸡蛋。 我进来时,他微笑着向我打招唿。 “你睡得挺不错吧?横渡海峡的风浪可厉害呀,你倒是恢復过来啦。真行啊,今儿早晨你几乎一样准时。原谅我,不过你的领带不对称,允许我把它整理一下。” 波洛这个人,我在别处已经描绘过:他个子异常矮小,五点四英尺高,鸡蛋形的脑袋微微偏向一边,兴奋时两眼绿光闪闪,一抹挺直的军人式的髭鬚;煞是一派气势。他外表整洁,打扮得象个花花公子似的。他对不论什么都异常讲究整洁。只要看到有一件摆饰摆偏了,或是看到那么一点点灰尘,或是谁的衣服略微欠整齐,这小个儿就简直象受罪一样难受,非得作一番补救,心里才舒坦。“井井有序”、“有条不紊”是他的信条。他对诸如脚印、菸灰等看得见的证据是颇为蔑视的,总认为就事论事的话,这些东西永远也不可能使侦探解决什么问题的。他发表了这些见解后,往往轻叩着自己那蛋形的脑袋瓜儿,那洋洋自得的劲头颇为可笑,接着还自鸣得意地发表如下的一通议论:“真功夫是从这里头来的,这些微小的灰色细胞,mon ami1,可永远不能忘记这些微小的灰色细胞哇。” 我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信口回答波洛说:“风浪可厉害’这个修饰语末见得会使加来到多佛2这么一小时的海路显得有气派些。” “有什么有趣的信件吗?”我问道。 波洛招摇头,显得怪不满意。 “我还没有看我的信件,可是今天来的信件看来不会有什么有趣的。重大的罪犯,有办法的罪犯,现在可找不到啦。”他失望地摇晃着脑袋,我哈哈大笑起来。 “鼓起劲来吧,波洛,会转运的。把信拆开瞧瞧‘说不定有起重大的案件正在地平线上隐隐约约地露面吶。”波洛微微笑了一下,拿起他那把用来拆信的整洁的小刀,裁开了放在他食盘旁的几个信封。 “帐单,又是一张帐单。我年纪老了可变得挥霍无度啦。啊哈!贾普写来的一个字条。” “是吗?”我竖起了耳朵。这位苏格兰场3的侦查员曾经不止一次地给我们介绍过有趣的案件。 “他只是(按照他的方式)向我道谢,因为我在阿伯拉斯特怀斯案件上曾经给了他一些小小的指点,给他拨正了路子。我乐意对他有所帮助。” . 波洛继续平静地读着信。 “福法诺克伯爵夫人建议,我应该给当地的童子军作一次报告。如果我去看她,她将非常感激。没说的,准是又送我一条叭儿狗。现在是最后的一封信了。啊……” 我警觉到他声调有变化,抬头望了一眼。波洛正仔细地读着信,一会儿他把信丢给了我。‘ “mon ami4,这信可不寻常。你自己念吧。” 信是写在一张外国式的信笺上的,字迹粗大而富有特色。 法国梅兰维索尔梅 热内维芙别墅亲爱的先生: 我需要一个侦探的帮助。由于某些原因(以后将奉告)我不想求助于当地警察。我曾屡次听说过您,公众的议论也足证先生不仅才智卓越,而且是个谨慎从事的人。关于细节我不准备在信中详谈。由于我手中掌握某项秘密,我的生命每日处于危险之中。我深信危险已迫在眉睫,因此我恳求您火速渡海来法国。如蒙电告到达时间,我将派车前往加来迎接。先生如能将手头各项案件暂搁而全心为我,我将感激不尽,并愿付出必要的赂偿。可能我需要你相当时期的协助,必要时还得有劳先生去圣地亚哥5一行,我曾在该地住过多年。先生所提的一切费用,我将乐意照付。 事至紧急,再嘱。 p· t·雷诺谨上 在签名下面有草草的一行几乎难以辨认的字迹: “看在上帝分上,速来! 我把信递迴给他,兴奋得脉搏也加快了。 “总算平凡中出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儿啦。”。 “是呀,确实这样,”波洛沉思地说。 “你当然是去的罗,”我接着说。 波洛点点头,深深地思考着。最后他似乎打定了主意,望了一下钟,脸色显得很严肃。 “我的朋友,你瞧,得赶紧了。去大陆的特快车十一点在维多利亚车站开出。别激动,还有充分时间哩。我们还可以讨论十分钟,你跟我一起去,n’est—ce pas?6” “恩。.....” “你自己跟我说过,下几个星期你的老闆不需要你。” “噢,那倒没问题。可是这位雷诺先生明显暗示这是件私事啊。” “诺,诺,诺,雷诺先生那里我会对付。说起来,这个姓氏我听来挺耳熟的。” 有位鼎鼎大名的南美百万富翁,名字就叫雷诺,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准没错。这就说明为什么要提到圣地亚哥了。圣地亚哥在智利,智利又在南美。啊,我们进展得不坏呀!那行附言你注意到没有?你的感觉怎样?” 我思索着。 第33页 “很明显,他写信时,尽量克制感情,可是到末了,他的自制力崩溃了,一时冲动,草草写下了这些绝望的字眼。”可是我的朋友使劲地摇着头。 “你错了。你没有看见签名的墨迹几乎是黑的,那附言的颜色却很淡?” “是吗?”我疑惑地问。“mon dieu7,mon ami8,运用你那微小的灰色细胞吧;那不是再明显不过的吗?雷诺先生写了信,他没有用吸墨水纸,却是仔细地再读了一遍。接着,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仔细考虑后,加上了最后的几个字,然后用吸墨水纸的。 “那又是为什么?” “parbleu9,为了要对我产生象已对你产生的那种效果。” “什么?” “mais oui10,就是要使我肯定去法国。他重新读过信后感到不满意,因为语气不够有力。” 他停了一下,两眼闪烁着通常表现他内心激动时的绿色光焰,接着又轻声地说着: “我的朋友,那样看来,既然附言是经过冷静思考后郑重地加上去的,而不是出于一时冲动,情势必然紧急,那我们得尽快赶到他那里去.” “梅兰维,”我沉思地低语着,“我想,我听说过这个地方。”波洛点点头。 “那是个安静而别致的小地方,就在布朗11与加来之间的半路上。我猜想雷诺在英国有邸宅。” “是啊,如果我记得不错,在拉特兰门12。在哈德福郡13某处乡村还有一所大的住宅。可是我对他确实知道得很少,因为他不常在社会上交际。我相信他在伦敦商界拥有大量的南美资产,他大部分时间在智利和阿根廷度过。” “嗳,我们将听他本人谈这一切细节了。来,我们收拾收拾吧。各人带上一个小手提箱,叫一辆出租汽车上维多利亚车站。” 十一点钟,我们离开维多利亚去多佛。出发前,波洛给雷诺发了一封电报,告诉他我们到达加来的时间。 在船上,我知道最好不要去打扰我的朋友。天气好极了,海面正如俗话所说“水平如镜”,因此当波洛微笑着同我在加来一起下船时,我并不感到惊奇。可是等待着我们的却是大失所望,因为没有汽车来接我们。波洛认定这是电报传递延误所致。 “我们就雇一辆车吧。”他兴致勃勃地说。几分钟以后,我们就乘坐着一辆破旧不堪的出租汽车,吱嘎吱嘎一路颠簸着向梅兰维方向驶去。 我兴致极高,可是我那小个子朋友却严肃地观察着我。 “人有‘未卜先知’之能,就象苏格兰人说的那样,哈斯丁。有灾祸的预兆。” “胡扯。不管怎么说,你的感觉与我的不同。” “不是的,我害怕。” “害怕什么?” “我说不上,但是我有预感..‘ aje ne sais quoi14!”他说话的语态郑重,我不由自主地也受到了影响。 “我有一种感觉,”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将是一起重大的事件——一个不易解决的、花费时间的棘手的问题。” 我本来还要追问下去,可是在这当口我们驶入了梅兰维小镇。我们放慢了车速,询问去热内维英别墅的方向。 “穿过小镇,先生,笔直往前走。热内维芙别墅在路的那边,大约还有半英里路。那座面临大海的大别墅,不会找不到的。”我们向指路人道过谢,就离镇往前驶去。在路边的岔道那儿我们又停下了。一个农夫正向我们走来,我们准备等他走上前来再向他问路。就在路夯有一座小小的别墅,但看来太小、太破旧,不象是我们要找的那座。在我们等着的当儿,门开了,一个女郎走了出来。 那农夫正要走过我们身旁时,司机从座位上探身向前问路。 “热内维芙别墅吗?就在这条路的右边没几步远,先生。要不是这弯道,你就可瞧得见它了。” 司机向他道了谢,再次开动车子。那女郎仍站在那儿,一只手按在门上,望着我们。我的眼睛被她吸引住了。凡是优美的东西我总是非常爱慕欣赏的。这女郎就是这么美,不论谁看见她准得说上几句。她身材颁长,有着天仙颍般的体态,一头无遮无盖的金髮在阳光中熔您发光。我自语着,这该是我所见到过的最美的女郎了。当我们摇晃着驶上崎着岖不平的道路时,我还回过头去望着她。 “啊,波洛,”我惊唿道,“你看见那妙龄女神了吧?”波洛扬起了双眉。 “camence15!”他低声说。“你已经瞧见一位女神啦!” “不管怎么说,她不正够得上是个女神吗?” “可能是,但我没有注意。” “你不是确实看到她了吗?” “mon ami,很少有两个人看到的东西会是相同的。比如说,你看到的是位女神,可我……”他期期艾艾地说。 “你说呢?” “我看到的只不过是个带着焦急眼光的女郎。”波洛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时我们驶近了一扇绿色的大门,我们俩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惊唿。门前站着一个庄严的警官。他举起手来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先生们,你们不能过去。” “可我们是来见雷诺先生的,”我喊道,“我们与他有约,这不是他的住宅吗?” “是,先生,不过…,,.” 第34页 波洛探身向前。 “不过什么?” “雷诺先生今天早晨被谋杀了。”1法语,我的朋友。2英国港市,在伦敦东南约一百余公里,央隔多佛海峡,同法国港市加来 相望。3英国伦敦警察厅所在地。4法语,我的朋友.5智利首都,6法语,是不是,7法语,天哪(惊唿语)。8法语,我的朋友。9法语,当然。10法语,说实在的。11法国东北部港市。12在英国中部拉特兰郡。13郡名,在英国西部。14法语,可说不上为什么。15法语,这可开场啦。本章由lt; lt;凡尔纳号帆船 gt; gt;站长 ( http://verne.yeah ) 沈林 扫校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三章 在热内维芙别墅波洛立即跳下车来,两眼由于激动而发光。“你说什么?被谋杀了?什么时候?是怎么回事?”警官挺直身说:“先生,我无法回答。”是这样,我明白。”波洛沉思了片刻,“警察局长一定在里面罗?”“是,先生”波洛取出一张名片,在上面草草写了几个字。“vo1,是否可以劳驾把这张名片立刻递给局长?”警官接过名片,回过头来,吹了一声口哨。立即有个人走过来,警官就把波洛的名片递给他。过了几分钟,一个壮健的蓄着浓密的大胡炭的矮个子,急匆匆地奔向大门口来。1法语:喏(感嘆词)。—译註。警官向他警礼,站在一旁。“亲爱的波洛先生,”那跑过来的人叫喊着,“见到你真是太高兴啦。你来得正是时候。”波洛面露喜色。“贝克斯先生,真是太高兴啦!”他转过身来对着我,“这是我的一位英国朋友,黑斯廷斯上尉。吕西安·贝克斯先生。”局长和我相互恭敬地行了礼,接着贝克斯先生又转向波洛:“mon vicux1,自从1909年那次在奥斯坦2分手以后,我一直没有见到过你。你能提供有助于我们的情报吗?”“也许你已经知道了。你晓得我是受託应邀前来的吗?”“不知道。谁?”“死者。看来他知道有入企图谋害他。遗憾的是他的邀请迟了一步。”“sacre tonnerre3!”那法国人突然惊叫起来,“原来他已经预料到自己要死于非命。这下可把我们的理论彻底地推翻了。还是到里边来吧。”他打开了大门,我们就向邱宅走去。贝克斯先生接下去说,1法语:我的老前辈。——译註。2比利时西北部港口,在西佛兰德省。——译註。3法语:天哪。——译註。“这一情况得立即报告检察官阿于特先生。他刚在现场检查完毕,正打算开始盘问哩。”“兇杀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波洛问道。“尸体是在今天早晨约九点钟光景发现的。雷诺夫人和医生的证词表明被害人一定是在凌晨二时死亡的。请进吧。”我们已走到了通向别墅前门的台阶。门廊那儿另有一名警官坐着,他一见到局长就站起身来。“阿于特先生这会在哪里?”局长问着。“在客厅里,先生。”贝克斯先生推开门廊左边的一扇门,我们进入了客厅。阿于特先生和他的书记正坐在一张大圆桌那里。当我们进来时,他俩都拾起头来。局长作了介绍,说明了我们来到别墅的原委。检查官阿于特先生是个瘦高个儿,黑色的眼睛目光逼人,说话时习惯地抚弄着他那修剪得很整齐的灰白鬍鬚。靠近壁炉那边站着一个略微上了年纪的男人,双肩稍稍佝偻着,经过介绍,才知是杜兰德医生。“太奇特了,”阿于特先生在局长说毕后讲道,“这信你随身带着吗,先生?”波洛把信递给了检察官。他就开始读信。“嗯!他说有一项秘密。可惜他没有说得更明白些。非常感激你,波洛先生。希望你在我们的侦查中助以一臂之力。你必须回伦敦吗?”“检察官先生,我打算留在这儿。我来晚了,没能制止委託人的死亡,可是我感到有责任把兇手侦缉归案。”检察官弯了一下身子表示敬意。“这些想法足以证明先生是个有信义的人。再说,毫无疑问,雷诺夫人一定会要你继续效劳的。我们随时盼望着巴黎治安部吉罗先生的来到,我相信你俩在侦查过程中会协作互助。同时,我希望在我审讯中你能莅临。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们一定尽力,这点我不必多说了。”“谢谢你,先生。目前我完全处于黑暗之中,一无所知,这点你是了解的。”阿于特先生向局长颔首示意,后者就接着说道:“今天早晨,老女僕弗朗索瓦走下楼梯打算干活,发现前门半开着。当时她惊恐地感到一定是遭到盗窃了。她走进餐室察看,发现银餐具一件不少,也就不当它一回事,心想一定是主人一早起身去散步了。”“请原谅我打断一下,先生。他经常散步吗?”“不,不是的,可是弗朗索瓦对英国人总有这么一种想法——他们都是些疯子,随时会作出最不可思议的举动来。年轻的女僕莱奥尼吓得魂不附体。她像往常一样去伺候女主人时,却发现女主人被捆绑着手脚,嘴也堵住了。差不多在同一时候,又传来消息说,发现了雷诺先生的尸体,背后被戳了一刀,已完全断了气。”“在哪儿发现的?”“这是案情中最异乎寻常的一点,波洛先生。尸体是脸向下躺着的,在一个没有盖上土的墓穴里。”“什么?”“是这么回事。这坑是不久前挖的,就在别墅的界外,仅几码的距离。”“死了多久?”杜兰德医生回答道:“我是今天上午十点钟检查尸体的。死亡至少发生在七小时以前,也可能在十小时以前。”“嗯!这就是说在半夜和凌晨三点钟之间。”“正是这样。雷诺夫人的证词说是在两点钟以后,这样就把时间更缩短了些。被害人是一瞬间死亡的,当然不是自杀。”波洛点了点头,局长接下去说:“那些惊恐不已的僕人赶紧给雷诺夫人松了绑。她衰弱至极,由于被绑,痛得几乎失去了知觉。看来是有两个戴着面具的傢伙闯进了卧房,堵住了她的嘴,绑住了她的手脚,一面胁迫着她的丈夫跟着他们走。这是从僕人那儿得到的第二手材料。雷诺夫人听到这悲惨的消息时,惊慌不安,立刻昏了过去。杜兰德医生来后,立即让她服了镇静剂。因此我们还没来得及向她询问。她醒过来时一定会镇静些,可以经受得起盘问时的一番紧张。”局长就说到了这里。“这屋里有哪些人,先生?”“老女僕弗朗索瓦是管家,她跟热内维芙别墅从前的房主在这儿住了好多年。还有两个年轻姑娘丹尼斯·乌拉尔和莱奥尼·乌拉尔,她们是姊妹俩。她们的家在梅兰维,父母亲都是体面的人。还有一个汽车夫,是雷诺从英国带来的,可是现在他不在,去度假了。再就是雷诺夫人和她的儿子杰克·雷诺先生。现在他也不在家。”波洛低垂着头。阿于特先生喊道:“马尔肖!”警官走了过来。“把女僕弗朗索瓦带进来。”警官敬过礼走开了,一两分钟后带着惊恐不安的弗朗索瓦回来。“你叫弗朗索瓦·阿里舍?”“是,先生。””你在热内维芙别墅当佣人已好长时间了吧?”“跟子爵夫人有十一个年头了。今年春天她把别墅卖出时,我答应留下来服侍英国老爷。谁会想到……”检察官打断了她。“当然,当然。不过,弗朗索瓦,这前门晚上是谁负责把它闩好的呢?”“是我,先生。总是我亲自照管这门的。”“那么昨天晚上呢?”“我跟往常一样把门闩好了的。”“这一点你能肯定吗?”“我以上天圣徒起誓,先生。”“在什么时候?”“跟往常一样,十点半,先生。”“那么屋里的其他人呢?都上床了吗?”“夫人早些时候就回房了。丹尼斯和莱奥尼跟我一起上楼的。老爷还在他的书房里。”“那么,如果说有人后来开门的话,那一定是雷诺先生自己罗?”弗朗索瓦耸了耸她那宽厚的肩膀。“他干吗要这么做呢?强盗、暗杀兇手随时都会经过哩!真亏您想得出!老爷可不是笨人。不见得他非得把那位太太送出门去吧?”检察官厉声打断她说:“哪位太大?你指的哪位太大?”“哦,那位来看他的太太。”“昨天晚上有位太太来看过他?”“是,先生——正如其它好多天晚上一样。”“她是谁?你认识她吗?”女僕的脸显出一副颇为狡黠的神色。“我怎么知道是谁呢?”她咕哝着,“昨天晚上可不是我放她进来的。”“哼!”检察官吼叫道,一面用手在桌上砰地拍了一下。“你想把警察矇混过去是吗?我要你立即告诉我那个在晚上来看雷诺先生的女人的名字。”“警察……警察,”弗朗索瓦嘟哝着,“我从来不想跟警察纠缠在一起。可是我很清楚知道她是谁,她就是多布勒尔夫人。”局长惊唿了一声,探身向前,似乎吃惊不已。“多布勒尔夫人……就住在路边的玛格雷别墅?”“正是,先生。啊,她可是个漂亮的人儿吶。”那女僕轻蔑地把头往后一仰。“多布勒尔夫人,”局长喃喃地说,“不可能。”“yo1,”弗朗索瓦叽咕着,“说了真话就是这样的下场。”“不是这么回事,”检察官带着安慰的口气说,“没有别的意思,我们感到吃惊罢了。那么多布勒尔夫人跟雷诺先生,他们是……”他微妙地停了一下,“嗳?不用说,就是这么回事啦?”“我怎么知道呢?可是你瞧,主人是个milord anis2,tres riche3。多布勒尔夫人虽说是穷,却tres chic4,同女儿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她是个有来歷的女人,这一点不用说。她年龄不算轻,可是 ma foi5,她在街上走的当儿,那些男的少不了要回过头来望她几眼吶。再说,最近一些日子,她可花得起钱哪,这全镇人都知道。往日精打细算,现在可不必操心啦。”弗朗索瓦摇晃着头,摆出一副十拿九稳的架势。阿于特先生沉思地捋着鬍鬚。“那么雷诺夫人呢?”他终于问,“她对这一番……友谊是什么态度?”弗朗索瓦耸了耸肩膀。“她一向总是挺和善的——礼貌周到极啦。可以说,她连一丝怀疑都没有。不过话又得说回来,心里总是不好受1法语:喏。——译註。2法语:英国老爷。——译註。3法语:非常有钱。——译註。4法语:非常漂亮。——译註。5法语:说实在的。——译註。的,先生,对吗?这些日子,我看出夫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子也越来越单薄啦。她跟一个月以前刚来的时候大不一样。老爷也变了样,也有不少操心事。不难看出他神经紧张到极点了,眼看就要垮了。可是干着这样的事儿,谁也不奇怪。什么检点,什么稳重,都没啦。这就是styleanis1,准没错的!”我气得在座位上直跳,可是检察官却对这些枝节问题不加理会,继续提他的问题。“你说雷诺先生没有把多布勒尔夫人送出门去?那么她是自己走的吗?”“是这样,先生。我听见他们从书房里出来走到门那儿。老爷说了声晚安,就把门在她身后关上了。”“那是什么时候?”“大约十点二十五分左右,先生。”“你知道雷诺先生是什么时候上床的?”“我听到他在我们上床后十分钟上楼的。这楼梯吱嘎作响,不论谁上楼下楼都能听到。”“就这些了吗?晚间你没有听见异样的声音吗?”“什么也没有,先生。”“早晨哪一个僕人最先下楼来的?”“先生,是我。我一眼就看到那门打开着。”“楼下其它的窗户怎么样,都闩好的吗?”“都闩得好好的。没有一处有什么可疑或是异样。”1法语:英国气派。 译註。“好啦。弗朗索瓦,你可以走了。”老女僕挪动着向门口走去。在门口她回过头来说:“先生,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那个多布勒尔夫人可不是个好人!啊,是这样,女人最了解别的女人。记住,她不是好人。”弗朗索瓦一本正经地摇着头,离开了客厅。“莱奥尼·乌拉尔,”。检察官喊道。莱奥尼哭着出场,那样子近乎歇斯底里。阿于特先生很巧妙地对付了她。她的证词主要是说她怎样发现她的女主人被堵着嘴,被捆绑着手足。她的描绘不免有些添枝加叶。她跟弗朗索瓦一样,在晚间没有听到什么。她的妹妹丹尼斯接着说了话。她也说到主人最近变得厉害。“他逐日变得越来越愁眉不展,吃得也越来越少,总是郁郁不乐的样子。”可是丹尼斯有她自己的看法。“准是黑手党盯上他啦!两个戴着面具的傢伙……还会是谁呢?这世道太可怕啦。”“当然,这是可能的。”检察官顺着她的口气说道。“嗳,我的姑娘,昨晚上是你给多布勒尔夫人开的门吗?”“先生,不是昨晚,是前天晚上。”“可是弗朗索瓦刚才告诉我们说,多布勒尔夫人昨晚上在这儿。”“不,先生。昨晚是有一位小姐来看雷诺先生,可不是多布勒尔夫人。”检察官感到意外,但仍坚持说是多布勒尔夫人。那姑娘也不让步。她认识多布勒尔夫人,准不会错的。这位小姐的皮肤也有些黑,但是身材要矮些,年轻得多。怎么说也改变不了她的说法。“这位小姐你以前看到过没有?”“先生,从来没看到过。”姑娘随即踌躇地补上了这么一句:“可是我想她是英国人。”“英国人?”“对,先生。她在问起雷诺先生的时候,用的是道地的法语,不过那口音——不管怎样轻微总是听得出来的。再说,他们从书房出来的当儿讲的是英语。”“你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吗?我是说,你能听懂吗?”“我吗,我英语说得挺好的。”丹尼斯自豪地说,“那小姐所得太快,我没听懂,可是老爷在替她开门的当儿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是听懂了的。”她顿了一下,接着小心而又费劲地学着说:“‘好啦……好啦……可是看在上帝分上,现在走吧!’”“好啦,好啦,可是看在上帝分上,现在走吧。”检察官重复着说道。他把丹尼斯打发走了,经过片刻的郑重思考重又把弗朗索瓦叫了进来。他对她提出了一个问题:她有没有弄错多布勒尔夫人来访的日期。然而,弗朗索瓦却出人意外地坚持原来的说法:上一天晚上来的是多布勒尔夫人,是她,准没错的。丹尼斯只是想出出风头罢了,就是这么回事:因此她编造了一个来歷不明的小姐的动听故事,还卖弄她懂得英语!也许这么一句英语老爷根本没讲过。就算是讲过吧,也证明不了什么,因为多布勒尔夫人的英语讲得可好哩。她跟雷诺先生和夫人谈话时通常用英语。“要知道,老爷的儿子——杰克少爷常常来这儿,他法语讲得很糟。”检察官没再坚持下去,反而询问起汽车的情况,得知就在上一天雷诺先生说过他大概不会用汽车,并说马斯特还不如趁此度一天假。波洛的双眉逐渐紧蹙,显得困惑不解。“你在想什么?”我悄悄地问。他不耐烦地摇摇头,提了一个问题:“请原谅,贝克斯先生,那雷诺先生自己准会开汽车。”局长朝着弗朗索瓦看了一眼,那老女僕立即回答说:“不,老爷不会开车。”波洛的眉头蹙得更紧了。“我希望你给我谈谈,什么事使你那么烦心。”我不耐烦地说。“你难道看不出?雷诺先生在信中提到派车到加来来接我的。”“也许他指的是出租汽车。”我提醒说。“当然,是这样。可是自己有汽车,干吗还要雇一辆车?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昨天把司机打发走……挺突然的,仅仅是一分钟前才通知的。是不是由于某种原因,雷诺先生要在我们到达这里以前把他打发走。”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四章 署名“贝拉”的一封信弗朗索瓦已经离开了客厅。检察官若有所思地轻叩着桌子。“贝克斯先生,”他最后说,“我们在这儿听到的证词是完全矛盾的。我们相信哪一个呢,弗朗索瓦还是丹尼斯?”“丹尼斯,”局长断然说,“是她给客人开的门。弗朗索瓦又老又固执,并且显然很不喜欢多布勒尔夫人。何况,我们自己所了解到的也趋向于表明雷诺跟另外一个女人有牵连。”“tiens1!”阿于特喊道,“我们竟忘了告诉波洛先生。”他翻动着桌上的一些纸张,最后把要找的一张送给了我的朋友。“波洛先生,这封信是我们从死者的大衣口袋中发现1法语:啊(表示惊奇.或引起注意)。——译註。的。”波洛接过来把信展开。纸张有些旧,已被弄皱了。信是用英语写的,笔法似乎还没有定型。最最亲爱的:你为什么这么久不给我写信?你的确还爱我,对吗?可近来你的几封来信竟这么异样、冷淡、隔膜,再加上长时期的沉默,这使我害怕。你不爱我了!可是这不可能……我真是个小傻瓜……总是这样疑神疑鬼的:要是你真的不爱我了,那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哩……也许自杀!没有你,我可活不下去。有时候我想是有另外一个女人把我们拆散啦。让她小心点儿,不说别的…你自己也得小心点儿:要让她得到你的话,我还不如干脆把你杀了好!我说话是算数的。瞧我写的这一些夸张的胡话!你爱我,我爱你……是的,爱你,爱你,爱你!痴心爱着你的贝拉信没有地址,也没有日期。波洛严肃地递还了信。“有些什么假想?”检察官耸耸肩膀。“显然雷诺先生本来跟这个名叫贝拉的英国女人有瓜葛。他到了这儿,碰上了多布勒尔夫人,又跟她格上啦。他对前一个冷淡了,她马上就起了疑心。这封信明显是一种威胁。波洛先生,乍看起来,这案件似乎再简单不过了。妒忌2雷诺先生被人在背后戳了一刀,这可是明显的女人的手法。”波洛点点头。“背后戳了一刀,是呀……可是那墓穴就不能这么说了!那可是费劲的重活呀——女人可掘不了那个墓穴的呀,先生。那是男人干的。”局长激动地惊唿道:“是呀,是呀,你说得对。我们可没想到这一点。”“我说过,”阿于特先生接下去说,“乍看起来这案件似乎简单,可是戴着面具的傢伙和从雷诺先生那里得到的这封信把事件弄复杂了。看来我们遇到的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情况,两者之间毫无关联。至于那封写给你本人的信,你看有没有可能指的是‘贝拉’和她的威胁?”波洛摇摇头。“不太可能。像雷诺先生这样的人,在好多偏僻的地方经歷过冒险的生涯,是不会为了要对付一个女人而请求保护的。”检察官使劲地点着头。“我的看法正是这样。那我们就得寻找这封信的原委所在。。。”“在圣地亚哥找,”局长替他把话讲完。“我将立即拍电报给那儿的警察局,询问死者在那儿一段生活的详细情况,诸如男女暖昧之情、生意上的往来、结交的朋友以及他可能招惹的仇人等等。如果询问以后,我们对他遭到神秘的谋杀还是没有头绪的话,那才怪吶。”局长向周围扫了一眼,以期获得大家的赞许。“好极啦!”波洛夸赞道。“在雷诺先生的物件中,你还找到这个贝拉的其它来信吗?”波洛问道。“没有。当然我们首先在他书房里的私人信札中已仔细搜查了一番,可是没找到足以引起兴趣的东西。一切看来正大光明,惟一异乎寻常的是他的遗嘱。这就是。”波洛把文件通读了一遍。“原来如此。给斯托纳一千镑的遗产。嗳,这个斯托纳是谁?”“雷诺先生的秘书。他留在英国,偶然在周末上这儿来一两回。”“其它一切无条件地留给他的爱妻埃洛伊丝。遗嘱写得很简单,但手续完备。有丹尼斯和弗朗索瓦两个僕人作证。没有什么不合情理的地方。”他把遗嘱交还局长。“也许,”贝克斯发言了,“你没有注意……”“你说的是日期?”波洛眨了眨眼。“不过,是呀,我注意到啦,是两个星期以前的。这也许标志着他初次暗示有危险。好多有钱的人没有立下遗嘱就死了,因为对自己的死亡连一点点影子都没想到。不过,过早下结论不免危险。但是,这一点足以证明,虽说他跟别的女人有些勾勾搭搭,他对自己的妻子是有真正的感情的。”“是呀,”阿于特先生疑惑不决地说,“不过这对他的儿子可有点不太公平,因为这样一来他得完全依赖他的母亲了。如果她再嫁,而且她的第二个丈夫能左右得了她的话,这孩子可能对老子的钱财连一个子儿也捞不到。”波洛耸耸肩膀。“男人是种虚荣的动物。雷诺先生自己想像他的遗孀肯定不会再嫁的。说到儿子嘛,把钱留给他母亲保管未尝不是一种上好的防范之计。俗话说,财主的子弟,往往是放荡不羁的。”“也许就像你说的吧。现在,波洛先生,你一定想看看现场吧。很抱歉,尸体已经移开了,不过当然已经从各个角度拍下了照片。照片印洗好就可供你研究的。”“先生,感谢你的好意。”局长站起身来。“诸位,跟我来吧。”他打开门,非常有礼貌地躬了躬身子,让波洛先走。波洛礼貌地后退一步,向局长弯了弯腰。“先生,你请。”“你请。”最后他们走进了门廊。“那儿的那个房间是书房,heinl1”?”波洛突然问道,朝着对面的那扇门点着头。“是呀。你要看看吗?”局长一面说着,一面打开门。我们就走了进去。1法语:嗯(表示疑问)。 译註。雷诺先生选作自己专用的房间不大,但是陈设雅致、舒适。靠窗那里有一张办公桌,有许多小格。面对壁炉是两张大的皮面安乐椅,两者之间是一张小圆桌,上面摆满了一些最新出版的书籍和杂志。波洛停了一会儿,打量着房间,然后往前走了几步,用手在两张皮椅的背后轻轻一抹,从小圆桌上拣起了一本杂志,又用一个指头小心翼翼地在橡木制的碗橱面上掠了一下。他的脸色表示出十分赞许的样子。“没有灰尘?”我带笑问道。他望着我,面带喜色,似乎对我能了解他的癖好表示赞赏。“没有一丝灰尘,mon ami1!也许,这倒是个遗憾哩。”他那像鸟似的敏锐的眼睛四处张望。“啊!”他突然带着宽慰的语调说,“壁炉前面的小地毯摆得不正。”他弯下身子把它放平直了。突然,他发出一声惊叫,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张小小的粉红色的纸片。“在法国,就像在英国一样,佣人总是那么疏忽,没有把地毯下面打扫干净。”波洛说。贝克斯从波洛手中接过纸片,我也凑过去端详。“你认得出吧,暖,黑斯廷斯?”我摇摇头,迷惑不解,可是那粉红纸片的特殊色调倒是挺眼熟的。1法语:我的朋友。——译註。局长的反应比我敏捷得多。“支票的碎片。”他惊唿道。纸片约两英寸见方,上面用钢笔写着“杜维恩”。“bien1!”贝克斯说道,“这张支票是支付给一个名叫杜维恩的人的,或者支票是由他开的。”“我想,是支付给这人的,”波洛说,“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这是雷诺先生的笔迹。”把纸片上的笔迹跟书桌上的备忘录一比较就证实了波洛的话。“哎哟,”局长嘟哝着,一副灰熘熘的样子,“我真不敢想像我竞然会把这一点忽略过去了。”波洛笑了起来。“教训是,不能放过地毯下面的东西:我的朋友黑斯廷斯会告诉你们,不论什么东西,只要有一点点的歪斜不正,我就受不了。我一眼望见那壁炉地毯不正,就对自个儿说:tiens2!准是在移动椅子时给椅腿绊住啦。也许这下面有些什么东西被那个能干的弗朗索瓦疏漏了哩:”’“弗朗索瓦?”“要不然就是丹尼斯,或是莱奥尼。总之是打扫这个房间的人。既然没有灰尘,这房间一定是今天早晨打扫过的。我把事情的经过照这样来重新组织一下吧:昨天,也可能昨1法语:好哇。—译註。2法语:啊。——一译註。夜,雷诺先生开了一张支票,抬头1是一个名叫杜维恩的人。后来这张支票被撕碎了,散落在地上。今天早晨……”但是贝克斯先生已经按捺不住地在扯着铃绳了。弗朗索瓦应召前来。是的,地板上有好多纸片。她把这些纸片怎么处理啦?当然放进炉灶里去啦:还会怎么啦?贝克斯作了一个失望的手势,把她打发走了。随即,他面露喜色,奔向书桌那儿。片刻间,他翻寻着死者的支票簿。接着做了一个失望的手势,因为最后的一张支票存根是空白的。“得有勇气呀:”波洛喊道,一面拍拍他的背。“毫无疑问,雷诺夫人会告诉我们关于这个名叫杜维恩的神秘人物的。”局长脸上的阴霾消散了。“这倒是实话。我们这就开始吧。”我们转身离开房间时,波洛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雷诺先生昨晚是在这儿会客的吧?”“是呀……可是你怎么知道的?”“根据这个。我是在皮椅背上发现的。”他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捏着一根长长的黑髮——一根女人的头髮。贝克斯先生带着我们从邱宅的后门出去,走向一个紧贴着邸宅的小小的棚屋。他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把门打开了。“尸体就在这儿。在你到达之前,我们刚把它从现场移1单据上收件人或收款人的姓名。——译註。到这儿,因为摄影师已照了相。”他打开了门,我们走了进去。被害人躺在地上,上面覆盖着一块布。贝克斯先生敏捷地揭去了遮尸布。雷诺中等身材,个子细瘦,大约五十来岁的年纪,黑色的头髮中夹杂着不少灰白色髮丝。他鬍子颳得光光的,长长的瘦削鼻子,两眼相距较近,像在热带的阳光下度过大半生的人一样,皮肤呈紫铜色。双唇往两边紧绷着,露出了牙齿,死灰色的脸上印刻着极端惊愕、恐惧的表情。“从他的脸上一看,就可以知道他是被人从背后戳死的。”波洛说。他轻轻地把死者翻了个身。在背部,圆圆的、黑煳煳的一片沾污了浅褐色大衣两肩肿骨之间的那一部分。衣服上那黑煳煳一片的正中留下了一个裂口。波洛仔细地察看着。“你对作案用的兇器有什么看法?”“兇器留在伤口中了。”局长把手伸进了一个大玻璃缸。里面有一件小东西,在我看来非常像一把裁纸刀,黑色的柄,刀口很窄,闪闪发亮。这刀总长不到十英寸。波洛用指尖小心翼翼地试着变了色的刀尖。“ma foi1可锋利哩!用来杀人真灵巧、方便哪!”“遗憾的是上面找不到指纹,”贝克斯带着歉意地说,“兇手一定是戴着手套的。”“当然罗,”波洛带着不屑一谈的口吻说,“即使是圣地亚哥的人也很懂得这个诀窃。就连一位最外行的英国小姐1法语:说实在的。 一译註。也懂得这个。这得感谢报纸上对贝蒂荣法则1的大肆宣传。 不管怎么说,没有指纹,这倒引起了我很大的兴趣。要不然留下别人的指纹是最简单不过的事吶。这样一来,警察可就 乐啦。”他摇晃着头。“我非常担心,我们的罪犯不是个惯犯,或者是他时间来不及,没法这么干。不过我们以后再瞧吧。” 波洛将尸体恢復了原来的状态。“原来他大衣里面只穿着内衣。”他说。“是啊,检察宫感到这一点挺不可思议。”在这当口,贝克斯身后关闭着的门上传来轻叩声。他跨前一步把门打开。弗朗索瓦站在那儿,像个食尸鬼似的好奇地向棚屋内竭力张望。“嗳,什么事?”贝克斯不耐烦地问。“夫人打发我送个口信。她已经好多了,准备接见检察官。”“好吧,”贝克斯先生很快地说,“告诉阿于特先生,我们马上就来。”波洛停留了一会,回头望着那尸体。这时,我以为他打算向它大声疾唿,要大声地宣布他非得把兇手弄个水落石出,否则决不罢休。可是当他说话时,声调却是沉闷的,显得颇为尴尬。他的话跟当时肃穆的情景格格不入,简直可笑。“他穿的大衣很长啊。”他这话说得很不自然。1贝蒂荣(1853——1914)。法国刑事侦查学家,提出所渭“人身测定法”,即根据年龄、比较骨骼、结合摄影和指纹等方法。鑑别罪犯.在刑事侦查学界称为“贝蒂荣法则。”——译註。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五章 雷诺夫人的陈述我们发现阿于特先生在门廊里等着我们,我们随即一起上了楼,弗朗索瓦走在前头领路。波洛上楼时,一下子走在这边,一下子走在那边,使我模不着头脑,直到他装着怪脸低声对我说:“难怪僕人都听得见雷诺先生上楼梯的声音,原来没有一块楼梯板不吱吱作响,连死人都会被惊醒过来的。”在楼梯顶端,有一条小小的过道岔了开去。“那是僕人的住房。”贝克斯解释道。我们沿着一条过道继续朝前走。走到过道右边最后的一个门口,弗朗索瓦轻轻地叩门。一个微弱的声音招唿我们进去。我们进入一间宽敞、阳光充足的房间。房间正好面临着相距不到四分之一英里的一片蔚蓝、闪光的大海。一位身材修长、容貌出众的女人用坐垫支撑着躺在一张卧榻上,杜兰德医生在一旁扶持着。她正当中年,原先乌黑的头发现在几乎成了银白色,但她的体态每一处都显现出她精力充沛、品格出众。你立刻会感到在你面前的,用法国人的话来说,是 une maitresse femme1。她颔首向我们打招唿,神态高贵。“先生们,请坐。”我们在椅子上坐下,检察官的书记也在一张圆桌那里坐下了。“夫人,我希望,请你陈述一下昨晚发生的情况该不会太使你劳神吧?”阿于特先生开始说道。“一点也不,先生。要把这两个谋杀的无赖抓到,并且给他们应有的惩治,我知道时间是宝贵的。”“很好,夫人。如果我向你提出问题,你按照问题回答,我想可以减少一些你的劳累。昨晚你什么时候上床的?”“九点半,先生,因为我累了。”“你丈夫呢?”“我想约莫一小时以后。”“他看上去有点儿心神不宁——心情烦躁吗?”“没有,跟平日差不多。”“后来呢?”“我们睡着了。有一只手压紧我的嘴把我惊醒了。我想叫喊,但是喊不出声。房里有两个人,都戴了面具。”1法语:一个刚毅果敢的妇人。一一译註。“夫人,对这两个人你能作一些描述吗?”“一个是高个子,长长的黑须;另一个是矮个子,很结实,鬍鬚红红的。两个都把帽子拉得低低的,遮住了眼睛。”“嗯!”检察官沉思地说,“我怕。鬍鬚太多了些吧。”“你是说鬍鬚是假的?”“是呀,夫人。请往下讲吧。”“按着我的是那个矮个子。他堵住了我的嘴,然后就用绳索绑住了我的手脚。那另外一个站着,俯视着我的丈夫。他已经拿到了梳妆檯上我那把匕首似的裁纸刀,并且用刀尖抵着我丈夫的心窝。那矮个子收拾了我,就跟另一个一起,逼着我丈夫从床上起来,陪着他们到隔壁的穿衣室去。我几乎吓得昏死过去,不过我拼命地听着。“他们讲话的声音很低,我听不出他们在讲些什么。可是我听得出那是一种南美有些地区用的粗鄙的西班牙语。好像他们向我的丈夫要什么。不一会他们生气了,声音也提高了些。我想是那高个子在说话。‘你清楚我们要的是什么?’他说,‘秘密!在哪儿?’我不知道我丈夫是怎么回答的。可是另一个恶狠狠地接嘴说:‘你撒谎!我们知道你藏着。你的钥匙在哪儿?”’“接着我听到抽屉被拉开的声音。我丈夫穿衣室的墙上有一只保险箱,里面他经常放着相当多的现钱。莱奥尼后来告诉我保险箱被劫了,钱被拿走了。可是很清楚,当时他们没有找到他们要的东西;因为不一会我听到那高个子骂了一声,命令我的丈夫把衣服穿上。不多久,我想一定屋内有什么声音惊动了他们,因为他们匆匆把衣服才穿好一半的我的丈夫押进了我的房间。”“pardon1,”波洛插话说,“穿衣室没有别的出口吗?”“没有,先生,只有通到我房间的一扇门。他们赶着我的丈夫走过我的房间。矮个子在前,高个子手握那匕首跟在我丈夫后面。保罗想脱身走到我这里。我看见他痛苦的眼神。他转身对着那两个抓住他的傢伙说:‘我得跟她说话。’接着,他来到床边对我说:‘不要紧,埃洛伊丝。别伯,我天亮前就会回来的。’虽然他竭力想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有信心,可我看得出他恐惧的眼光。他们随即把他推出房间,那高个子一边说着:‘稍有一点声音,就要你的命,记住了。”,“这以后,”雷诺夫人接下去说,“我一定是昏死过去了。我记得醒来时是莱奥尼按摩着我的手腕,给我喝白兰地。”“雷诺夫人,”检察官说,“据你看,他们要寻找的是什么东西?”“我什么也说不上,先生。”“你知道你丈夫有什么恐惧吗?”“是呀。我觉察到他变了。”“那是多久以前呢?”雷诺夫人思索着。“也许十天以前。”“不会更早一些吧?”“也有可能,不过我是打那时候注意到的。”“你有没有问过你丈夫是什么原因?”1法语:请原谅。———译註。“问过一次。他避开了。可是,我确信,他因为某种强烈的焦虑而感到痛苦。不过,既然他明显地不愿意让我知道事实真相,我也就装作什么也没注意到。”“他曾请求侦探帮忙,这点你知道吗?”“侦探?”雷诺夫人大吃一惊地惊唿起来。“是呀、就是这位绅士——赫尔克里·波洛。”波洛躬身行礼。“应你丈夫的请求,他今天才到的。”波洛从口袋里取出雷诺先生写的信,递给了夫人。雷诺夫人带着十分惊愕的神情读着信。“这事我一点也不知道。很明显他是充分意识到危险的。”“现在,我想请求夫人对我坦率一些。你丈夫在南美住过,在那里有没有什么事情可能会对他的被害显示出一些端倪?”雷诺夫人沉思着,但是最后摇摇头。“我想不出。我的丈夫当然有不少仇人,比如说,不是这样就是那样被他占了上风的那些人,可是我想不出明显的事例。我不能说没有这类事件,只是我不知道罢了。”检察官不安地持着鬍鬚。“你能说出暴行发生的时间吗?”“能。我清楚地记得壁炉板上的钟打了两下。”她抬头望着放在炉板正中一只皮匣内的表,那是一只可持续走八天的旅行表。波洛从座位上站起来。细细察看那只表,接着点点头.露出很满意的样子。“这儿还有一只手錶,”贝克斯先生惊唿道,“无疑是被兇手从梳妆檯上打落到地上的,已经摔得粉碎。他们不知道这只表将会是对他们不利的证据哩。”他轻轻地把破璃碎片捡起来,脸色陡变。“mondieu1!”他唿叫道。“什么事?”“表的时针指着七点哩。”“什么?”检察官感到愕然,喊了一声。但是波洛像往常一样的敏捷,从吃惊的局长手里接过那损坏了的表,把它贴在耳边。他微笑了。“玻璃碎啦,对,可是表还在走哩。”检察官听到波洛的解释,宽慰地笑了笑,但是又向他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不过现在肯定不是七点钟啦。”“对,”波洛轻声说,“现在才五点过几分,也许这表快了,是吗,夫人?”雷诺夫人困惑地皱着眉头。“表的确快了,”她承认说,“不过我从来不知道快得这么多。”检察官作了一个不耐烦的手势,撇开表的问题继续问话。“夫人,前门是半开着的。看来很可能兇手是打那儿进来的,但又不是强行进来的。你能提供什么解释吗?”1法语:天哪。一一译註。“要不我丈夫最后出去散步,回来时忘了把门关上。”“这种情况有可能吗?”“很可能。我的丈夫是个最心不在焉的人。”雷诺夫人说这话时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她丈夫性格中的这一特点有时不免使她心烦。“我想可以引出一个论断,”局长突然说,“既然这两个暴徒坚持要雷诺先生把衣服穿好,看来他们要带他去的地方,也就是说藏着‘秘密’的地方离这儿有些路程。”检察官点点头。“是呀,有些远,但也不太远;因为他说过天亮以前就回来的。”“末班车什么时候离开梅兰维车站?”波洛问道。“朝一个方向是十一点五十分,朝另一个方向是十二点十七分。不过很可能他们有一辆汽车等着。”“当然。”波洛表示同意,有些丧气的样子。“说实在的,那倒也是追踪他们的一个途径。”检察官说,脸色豁然开朗。“一辆载有两个外国人的汽车是足以引人注意的。贝克斯先生,这一点可提得好哇。”他自以为很得意,接着对雷诺夫人说,脸色又显得郑重起来:“还有一个问题。你认识有个名叫杜维恩的人吗?”“杜维恩?”雷诺夫人沉思地重复着这名字,“不,暂时我不能肯定。”“你从来没有听你丈夫提起过这个名字吗?”“没有。”“你认识有个本名叫‘贝拉’的人吗?”检察官说这话时,一面仔细观察着雷诺夫人的神色,力 图出其不意地抓住她动意气或是认识这人的迹象,但她仅 仅摇了一下头,态度自若。他接下去又问道: “昨天晚上你丈夫接见过一位客人,这事你知道吗?”这会儿,他看到她双颊浮起一阵红晕,但是她镇静地回答道:“不知道。那是谁?”“一位小姐。”“真的?”可是这当口检察官不愿再多说什么。看来多布勒尔夫人不像与罪行有什么瓜葛,除非必要,他不想使雷诺夫人感到烦恼。他向局长作了个暗示,后者点头以示回答。接着他起身穿过房间,回来时手里拿着我们在棚屋里看到过的那个玻璃缸。他从缸中取出了匕首。“夫人,”他轻声说,“这东西你认得吗?”她轻轻地叫了一声。“认得。那是我的一把小匕首。”然后她看着那沾污的刀尖,身子向后退缩着,眼睛由于恐怖睁得大大的。“那是……血?”“是的,夫人。你的丈夫是被人用这刀刺死的。”他匆忙地把匕首移开了,“你能十分肯定这就是昨晚放在你梳妆檯上的那一把匕首吗?”“啊,就是的。那是我儿子送给我的一件礼物。大战期间他在空军中服役。当时他虚报了年龄。”她的声音中有一种做母亲的骄傲。“这是用流线型飞机的金属片制成的,儿子送给我作为战争的纪念品。”“原来是这样,夫人。这就给我们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你的儿子现在在哪里?必须给他拍电报,不能耽误。”“杰克吗?他正在去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路上。”“什么?”“是的。我丈夫昨天打电报给他。他本来派他去巴黎办事,可是昨天他发现必须让杰克立即去南美。昨天晚上有一艘从瑟堡开往布宜诺斯文利斯的船,他就打电报给他让他搭这条船。”“你知道他去布宜诺斯文利斯有什么事情?”“不,先生,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布宜诺斯文利斯不是我儿子的最终目的地,到了那儿他还要从陆路去圣地亚哥。”检察官和局长异口同声地喊道:“圣地亚哥:又是圣地亚哥:”正当我们大家因为提到了这个地名目瞪口呆时,波洛走近雷诺夫人。他本来一直站在窗户那里,像在梦幻中似的迷悯。刚才所发生的情况他有没有完全注意到,我倒还有些怀疑。他在夫人旁边站住了,并行了礼。“pardon1,夫人,我看一下你的手腕可以吗?’,雷诺夫人对这个请求略微感到突冗,但是她还是把手伸了过去。两只手腕的周围都有很深的痕迹,颜色红红的,说明绑着的绳索陷到皮肉里去了。他仔细察看时,我感到我原来在他眼中看到的那种短暂的激动的闪光消失了。“这一定使你很痛吧。”他说,又流露出茫然不解的神色。但是检察官激动地说道:“必须立即打电报给小雷诺先生。他所说的有关圣地亚哥之行的一切,我们应该了解得一清二楚,这一点至关重要。”他踌躇了一下,“我原本希望他就在近旁,这样可以减少些你的痛苦,夫人。”他顿住了。“你是说辨认我丈夫的遗体吗?”她低声说。检察官低垂了头。“先生,我是个坚强的人。凡是要求于我的,我都受得了。我已准备好了……来吧。”“晤,明天还不迟,我向你保证……”“还是去辨认一下的好,”她说话的声音很低,一阵痛苦的痉挛掠过她的脸。“医生,请扶我一下吧。”医生赶紧走上前来。女僕把一件斗篷给雷诺夫人披上了,于是一行人缓缓地走下楼梯。贝克斯先生赶在前头先打开了棚屋的门。不一会,雷诺夫人出现在门口。她脸色惨白,但显得果断坚毅。她抬起手按着脸。1法语.请原谅。——译註。“等一等,先生,让我镇静一下。”她移开手,俯视着尸体。这时原来一直支持着她的那种惊人的自制力一下子消失了。“保罗:”她唿喊着,“亲人啊!啊,上帝。”往前一栽,她跌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波洛立即奔到她身边,翻开她的一只眼的眼险,按着她的脉搏。当他感到她确实是昏过去了,才满意地退在一旁。他抓住了我的胳膊。“我真是个煳涂虫,我的朋友!要说女人的声音中倾注着爱情和悲痛的话,我刚才听到的算是最逼真的了。我那小小的见解全错啦。eh bien1!我必须从头开始!”1法语:好吧。一一译註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六章 现场医生和阿于特先生两人把那失去了知觉的妇人抬进屋里。局长在后面望着他们,摇着头。“pauvre femme1,”他喃喃自语,“这个打击对她太大了。哎,我们却无能为力。波洛先生,我们现在去看一下现场怎样?”“请吧,贝克斯先生。”我们穿过邸宅,由前门走出。经过楼梯时,波洛抬头看了一眼,很不满意地摇了摇头。“僕人们什么也没听见,简直不可相信。那楼梯吱吱作响,三个人从上面走下来,连死人都会惊醒哩2”“可别忘了,那是在半夜里,那时大家都睡得很熟哩。”1法语:可怜的妇人。——译註。但波洛还是摇着头,似乎不能完全接受这个解释。在车道的拐弯处他停下来,又抬头望着屋子。“首先,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们去试试门是不是开着?这样做太不合情理。要说先试着把窗橇开倒更合情合理。”“可是底层的窗户都有铁的百叶窗挡着的。”局长表示异议。波洛指着二楼的一扇窗户。“那是我们刚才打那儿出来的房间,是吗?瞧,窗那儿有棵树,打树上爬上去不是再容易不过的吗?”“可能是的,”局长承认道,“可是这样做的话,他们就不可能不在花坛里留下脚印。”我觉得他的话有道理。在通向前门的台阶两旁各有一个椭圆形的大花坛,里面种着鲜红的天竺葵。所提到的那棵树的根实际上在花坛的后面,要走到树跟前就必得踩上花坛。“你瞧,”局长继续往下说,“因为天气干燥,车道和小径上都没有什么脚印。可是,踩在花坛的松软的泥土上,那又是另一回事啦。”波洛走近花坛仔细地察看。正像贝克斯先生说的那样,那泥土很平整,看不出一处有凹陷的痕迹。波洛点点头,贝克斯的话似乎已使他信服。我们转过身去,可是波洛突然又走开了,开始察看另一个花坛。“贝克斯先生!”他叫道,“看这儿,有好多痕迹够你瞧的了。”局长走到他一旁,微笑着。“亲爱的波洛先生,毫无疑问,这些都是花匠的大钉靴的脚印。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无关紧要,因为这边没有树,因此也无法爬到上面的一层楼。”“真是,”波洛说,显得很沮丧。“那么你认为这些脚印都是无关紧要的啦?”“根本无关紧要。”接着,波洛却说:“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我有点小小的意见:这些脚印是我们到目前为止看到的最重要的东西。”这番话可着实使我吃惊。贝克斯先生不作答,仅耸了耸肩膀。他太拘泥于礼貌,没有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相反,他问道:“我们往前走吗?”“当然,这些脚印我以后再作调查吧。”波洛愉快地说。贝克斯先生不是顺着车道走到大门口,而是走上了向右角岔开去的一条小径。小径有缓坡往上拐到邱宅的右面,两旁是一片灌木。突然小径通向一块小小的空地,在那里可以瞥见海的景色。空地上安有一个座位,不远处有间东倒西歪的棚屋。再走几步路是一排整齐的矮树,标志着热内维芙别墅的地界。贝克斯先生从矮树中穿过去,我们发现置身在一片宽阔旷地上。我环顾周围,看到了一种情景,使我吃惊不小。“嗳,这是个高尔夫球场。”我叫喊道。贝克斯点点头。“球场还没有竣工,”他解释道,“打算在下个月的某个时候开放。那尸体是今天一清早在球场上干活的几个人发现的。”我倒抽了一口气。片刻前,我没有注意到,紧靠我左边有一个狭长的坑,里面躺着一个脸朝下的男人的身体!瞬间,我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我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不会是悲剧重演了吧。可是局长打断了我的思绪,他走上前去,恼怒地厉声喊道:“我的警察干什么来着?他们得到严格的命令,没有正式的证件,什么人都不准走近场地。”那躺在地上的人转过头来。“可是我有正式的证件吶,”这人说着,一面缓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原来是可敬的吉罗先生。”局长叫道,“我甚至没想到你已经来啦。检察官已经等得你不耐烦了。”他说话的当儿,我怀着极大的好奇心打量着那新来的人。这位巴黎治安部来的名探,我是久闻其名的,见到他本人我极感兴趣。他个子很高,三十岁模样,褐色的鬚髮,颇有军人风度。他举止傲慢,说明他很自以为了不起。贝克斯给我们相互作了介绍,他把波洛介绍为同僚。这位侦探的眼睛里闪现出一种感兴趣的光芒。“我听到过你的名字,波洛先生。”他说,“早些时候,你相当惹人注目,是吗?不过眼下方法可大不相同啦。”“说得对,不过犯罪还是犯罪呀。”波洛轻声说。我一下子就意识到吉罗是不准备友好相处的。他不愿意波洛跟他合作共事。我感到要是他发现什么重要线索的话,他是不会告诉别人的。“检察官……”贝克斯又开口了。可是吉罗粗暴地打断了他:“检察官顶什么用,光线才是重要的东西。说真的,再过半小时左右天就要黑下来了。这案件我全清楚。至于这屋里的一些人,等到明天再盘问他们还不迟。可是,要发现有关兇手的线索,就只有这个地方。是你的警察在这个地方到处乱闯吗?我原以为他们现在该多懂些事理呢。’’“他们肯定要懂得多哩。你埋怨的那些脚印是发现尸体的工人留下的。”吉罗厌恶地咕噜了一下。“我能看出他们三人穿过篱笆进来的足迹——他们可狡猾哩。你一眼可以认出中间的脚印是雷诺先生的,可是两旁的脚印已小心地抹掉了。倒不是说,在这结实的地面上还能看到很多什么东西,可总不能让他们侥倖地滑过去吧。”“外表的标记,”波洛说。“原来你要我的是这个,对吗?”那一位侦探瞪了他一眼。“当然罗。”波洛的嘴边浮现出一丝微笑。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自己抑制住了。他俯下身去,那里平放着一把铁铲。“这是用来掘墓的,一点不错,”吉罗说,“可是从这上面你是得不到什么线索的。这是雷诺自己的铁铲,再说使用铁铲的人还戴着手套哩。喏,这就是。”他用脚尖点着留有两只沾满泥土的手套的地方。“也是雷诺的……再不然至少是他的花匠的。我告诉你,策划作案的人是不冒什么风险的。这人是被人用他自己的匕首戳死的,原来的打算也是用他自己的铁铲来埋葬他的。他们算准了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可是我一定要挫败他们。总会留下什么的!我一定要找到它。”可是波洛这时显然对别的一件东西发生了兴趣。那是一小段变了色的铅管,就在铁铲旁边。他轻轻地用手指碰了碰,“那么这也是属于被害者的罗?”他问道。我觉察到这一问题含有一种巧妙的讥消口吻。吉罗耸耸肩,表示他不知道,也不屑一顾。“说不定已在这儿有好几个星期哩。反正,我不感兴趣。”“相反,我觉得它非常耐人寻味哩。”波洛不动声色地说,我猜想他只是一心想惹那个从巴黎来的侦探生气。要是这样,他也确实做到了。吉罗粗暴地转过身去,一边说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一边又俯下身去继续仔细地察看地面。这时候,波洛似乎灵机一动,退回地界这一边,试图推开小棚屋的门。“锁上啦,”吉罗扭转头说,“那只是花匠放置杂物的地方。铁铲不是从那儿拿来的,是从邱宅那头的工具间拿来的。”“了不起,”贝克斯欣喜若狂地对我低语道,“他才来半小时,可已什么都了如指掌了。这真了不起呀:吉罗无疑是当今最伟大的侦探。”尽管我打心底里对这人没有好感,暗地里也不免深感佩服。他的形象似乎给人一种工作效率高的感觉。我不禁想着,到目前为止波洛还没有什么足以夸耀的见解,这一点使我不免感到懊恼。他的注意力看来都集中在各种跟当前的案件毫无关联的愚蠢的物件上。说真的,就在这时,他突然发问道:“贝克斯先生,请告诉我,这一道围着墓穴的白粉线是什么意思?这是警察画的吗?”“不,波洛先生,这是修高尔夫球场的人画的,意思是指这儿有个‘球洞’。”“球洞?”波洛转身向着我,“那是一个不规则的洞,里面放满了沙,一旁是一堆沙,不是吗?”我表示同意。“雷诺先生无疑是玩高尔夫球的罗?”“是呀,他是个高尔夫球迷。主要是由于他和他的大宗捐款,这个球场才得以进行修建。他甚至对设计还发表意见吶。”波洛沉思地点点头,接着又说:“作为埋葬尸体的地方,他们可没选好。只要工人们着手挖掘地面,一下子什么都会发现的。”“对啦,”吉罗得意洋洋地说道,“那就证明他们不是本地人。这是最好的一个旁证啊。”“是啊,”波洛表示怀疑地说着,“只要稍有常识的人是不会把尸体埋在那儿的——除非是他们要人们发现它。可那显然是荒唐的,不是吗?”吉罗甚至不屑回答。“是啊,”波洛用略带不满的口吻说,“是啊……毫无疑问……荒唐!”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七章 神秘的多布勒尔夫人我们走回邸宅时,贝克斯先生跟我们分手了,说是他必须立刻告知检察官吉罗已来到。当波洛宣称凡是他要看的东西他已都看到时,吉罗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我们离开场地时,最后看到的是吉罗四肢着地匍匐着还在进行彻底的搜寻,这情景不得不使我钦佩。波洛猜中我的想法,因为一等到只有我们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讥讽地说:“你总算遇到了你倾慕的侦探啦——一头具有人性的猎犬!不是吗,我的朋友?”“不管怎么说,他在于哪,”我带刺地说,“如果说要找什么东西的话,他肯定会找到。可你……”“eh bien1:我也找到了些东西哩!一段铅管。”1法语:好哇。——译註。“胡扯,波洛。你知道得很清楚,这跟案情毫不相干。我指的是小东西——那些万无一失可以追踪到兇手的线索。”“mon ami1,一个两英尺长的线索和两厘米长的线索一样有价值!可是一切重要的线索须得是小到无限度的,这是种富于浪漫气息的想法。要说这段铅管跟案情毫不相干,就因为吉罗这么对你说了,你也就照搬不误。不。”——我刚要插进一句问话——“我们不谈了吧。让吉罗去搜寻他的吧,我可有我的想法。这案件似乎够简单的……可是……可是,mon ami2,我可不满意哩!你知道为什么?就因为那手錶快了两小时。而且还有几个小小的疑点看来还合不拢。比方说,如果兇手的目的是报仇,他们为什么不在雷诺熟睡的时候对他下手,这不就完了吗?”“他们要的是‘秘密’。”我提醒他。波洛带着不满意的神情拂去了衣袖上的一点灰尘。“嗳,‘秘密’又在哪儿呢?假定有一些距离吧,因为他们要他穿好衣服。可是他却被发现就在近处遭到毒手,几乎近在咫尺。再说,像匕首这样的一把兇器随意放着,垂手可得,这也是纯粹的机遇。”他顿住了。蹙着双眉,然后又接下去说:“为什么僕人们什么也没听到?他们被下了蒙药吗?难道说有同谋?难道说那同谋计算好了要让门开着?我想是不是……”1法语:我的朋友。一一译註2法语:我的朋友。一—译註他顿然停止了。我们走到了邱宅前面的车道,他突然转向我。“我的朋友,我打算使你感到吃惊——感到高兴:因为我对你的责备是认真对待的。我们去检查一下脚印吧!”“哪儿?”“就在右边的花坛那儿。贝克斯先生说,那是花匠的脚印。让我们来看看是不是这样。瞧,他推着独轮车来啦。”确实,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正推着一车树苗穿过车道。波洛向他招唿,那人就放下了小车,一瘸一拐地向我们走来。“你打算向他要一只靴子来跟脚印作比较吗?”我气喘吁吁地问。我对波洛的信心又恢復了一点。既然他说这右边花坛上的脚印很重要,不妨就算它们是重要的吧。“正是这样。”波洛说。“不过他不会感到奇怪吗?”“他根本不会这么想的。”我们不再讲下去了,因为那老人已走近我们了。“先生,你叫我有什么事吗?”“是呀。你在这里当花匠已很久了吧?”“先生,二十四个年头啦。”“你的名字……”“我叫奥古斯特,先生。”“我刚才在欣赏这些出色的天竺葵哩。实在太好啦。已经种了好长时间了吧?”“有一些时候啦,先生。可当然,要使这些花坛看了使人喜爱,总得把枯萎的去掉,栽上一些新品种,另外还得把即将凋谢的摘干净。”“你昨天栽上了些新品种,对吗?这中间有些,另一个花坛里也有。”“先生好眼力呀。总得一两天以后花苗才能长好。是呀,昨晚我在每个花坛里栽了十棵新品种。先生,你当然知道,在有太阳的当口是不兴栽种的。”奥古斯特很高兴波洛对花表示兴趣,因此很乐意多谈。“那是一种上等的品种,”波洛指点着说,“我可以把它剪下来吗?”“当然罗,先生。”老人踏进花坛。小心地从波洛欣赏的那棵花上剪下了一段插枝。波洛一再道谢,奥古斯特朝小车走去。“你看到啦?”波洛微笑着说,一面俯视着花坛,察看花匠的钉靴留下的鞋印。“十分简单。”“我没有领会到……”“领会到脚在靴子里边?你没有充分运用你那卓越的智能哩。暖,你看这脚印怎样?”我仔细察看着花坛。“这花坛里的脚印都是同一个人的。”经过一番细心察看后,我最后这么说。“你认为是这样吗?eh bien1!我同意你的看法。”波洛说。他看来似乎兴趣索然,好像在想着别的事情。1法语:好吧。——译註。“不管怎么说,”我说,“现在你的帽子里减少了一只蜜蜂吧。”“mon dieu1!怎么这样说?什么意思?”“我是说,这下子你对脚印可不会感到兴趣了。”可是使我吃惊的是波洛却在摇头。“不,不,monami2。我总算是走上了正道。我还在朦胧中,不过我刚才已向贝克斯先生暗示过,这些脚印是整个案件中最重要的、最耐人寻味的东西:那可怜的吉罗,如果他对这些脚印毫不在意,我可不会感到意外。”这时前门打开了,阿于特先生和局长走下台阶。“啊,波洛先生,我们正找你哩。”检察官说,“天快黑了,不过我想去拜访一下多布勒尔夫人。无疑,她对雷诺先生的死亡一定十分懊丧。运气好些的话,我们可能会从她那儿获得一些线索。那项秘密他没有吐露给他的妻子,但有可能告诉那个已使他成为爱情的俘虏的女人。我们懂得我们的参孙3的弱点,不是吗?”说到这里,我们结队而行。波洛同检察官一起走,局长和我稍后几步跟着。“无疑,弗朗索瓦说的话基本上是确实的。”他以信赖的口吻对我说,“我刚才在给总部挂电话。看来过去六个星期1法语:天哪。——译註。2法语:我的朋友。——译註。3基督教《圣经》中人物,以身强力大着称.后因受到妖妇delh的诱惑成为爱情的俘虏.最终被出卖。——译註。内多布勒尔夫人曾三次把大笔的现钞存入银行帐户,也就是说自从雷诺先生来到梅兰维以后。总数一共达二十万法朗哩:”“天哪!”我计算着,“那实足有四千镑哩。”“正是。就是这么回事。他无疑被迷住啦。可是还得看他有没有把秘密告诉她。”检察官满怀着信心,不过我很难同意他的看法。我们一面谈下午早些时候我们的汽车停过的地方。片刻间,我意识到那位神秘的多布勒尔夫人的家——玛格雷别墅,就是那美丽的女郎订那儿出现的那座小房子。“她在这儿已住了好多年,”局长朝那房子点点头,“生活很安静,不惹人注目。除了在梅兰维有几个相识的人之外,看来她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她从来不提她过去的身世,也不提她的丈夫。还不知他是死是活呢。你明白,这是个有着一番神秘的经歷的女人哩。”我点点头,他的话引起了我的兴趣。“那么……那女儿呢?”我鼓起勇气问道。“确实是个美丽的女郎——淑静、虔诚,好得不能再好啦。人们同情她,因为虽说她可能对过去是毫不知情的,可是向她求婚的人总不免要打听一番,这么一来……”局长嘲讽似地耸了耸肩膀。“可这不是她的过错呀!”我忿忿不平地喊道。“对。可要是你又怎么办?男人对妻子的家世可是爱挑剔的呀。”我们已走到了门口,因此也就不再争辩下去。阿于特先生拉着门铃。几分钟后,我们听到里面的脚步声。门开了,站在门槛上的正是那天下午我们看到过的妙龄女郎。她一看见我们,脸色顿时变得死白,毫无血色,眼睛充满了恐惧,睁得大大的。不用说,她很害怕:“多布勒尔小姐,”阿于特先生脱着帽说道,“非常抱歉来打扰你。想必你能谅解,事关紧急。向夫人——你的母亲问好。是否能请她会见我几分钟?”女郎木然呆了一会,左手按着胸,好像要制止内心突然无法控制的激动。她克制了自己,低声说:“我去看看。请进吧。”她走进门廊左边的一个房间。我们听到她的低语声,随即是另一个女人的说话声,一模一样的音质,但圆润中隐隐地听来有些生硬:“当然可以。请他们进来就是啦。”一分钟以后,我们就与这位神秘的多布勒尔夫人面面相对了。她个子比女儿稍矮些,身材丰满,充分显示着成熟妇女的魅力。她头髮的颜色同女儿的也不一样,黑油油的,从中间划一条头路,把黑髮两边分开,梳着圣母的髮式,低垂的眼险半遮着蔚蓝的眼珠。尽管她保养得很好,然而已确实不年轻了,但她的风韵却不因年龄的增长而有所逊色。“先生,你要见我吗?”她问道。“是,夫人。”阿于特先生清了清嗓子,“我正在调查雷诺先生的被害事件。你一定已听说了?”她垂下了头,不发一言,仍是原来的表情。“我们来,想向你了解,你能不能……嗯……提供有关这案件的一些情况?”“我?”她大吃一惊地问。“是,夫人。我们有理由认为夫人有经常在晚上去别墅访问被害人的习惯。我没说错吧?”夫人苍白的双颊浮起了红晕,但她仍镇静地回答道:“你没有权利向我提这样的问题:”“夫人,我们是在侦查一起谋杀案。”“嗯,那又怎样?谋杀案跟我毫不相干。”“夫人,这个我们暂且不谈。可是你跟死者很熟。他曾否对你说过有什么危险威胁着他?”“从来没有。”“他有没有提到过他在圣地亚哥的那段生活,或是他在那儿的仇人?”“没有。”“那么你什么也不能帮助我们吗?”“我伯我无能为力。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要找到我。难道他的妻子不能告诉你们想要知道的事吗?”她的话音中略带讥讽。“雷诺夫人已经把她所知道的都对我们说了。”“啊!”多布勒尔夫人说,“我奇怪……”“你奇怪什么,夫人?”“没什么。”检察官望着她。他知道他将进行一场角斗,而且他要应付的可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对手。生拉着门铃。几分钟后,我们听到里面的脚步声。门开了,站在门槛上的正是那天下午我们看到过的妙龄女郎。她一看见我们,脸色顿时变得死白,毫无血色,眼睛充满了恐惧,睁得大大的。不用说,她很害怕:“多布勒尔小姐,”阿于特先生脱着帽说道,“非常抱歉来打扰你。想必你能谅解,事关紧急。向夫人——你的母亲问好。是否能请她会见我几分钟?”女郎木然呆了一会,左手按着胸,好像要制止内心突然无法控制的激动。她克制了自己,低声说:“我去看看。请进吧。”她走进门廊左边的一个房间。我们听到她的低语声,随即是另一个女人的说话声,一模一样的音质,但圆润中隐隐地听来有些生硬:“当然可以。请他们进来就是啦。”一分钟以后,我们就与这位神秘的多布勒尔夫人面面相对了。她个子比女儿稍矮些,身材丰满,充分显示着成熟妇女的魅力。她头髮的颜色同女儿的也不一样,黑油油的,从中间划一条头路,把黑髮两边分开,梳着圣母的髮式,低垂的眼险半遮着蔚蓝的眼珠。尽管她保养得很好,然而已确实不年轻了,但她的风韵却不因年龄的增长而有所逊色。“先生,你要见我吗?”她问道。“是,夫人。”阿于特先生清了清嗓子,“我正在调查雷诺先生的被害事件。你一定已听说了?”她垂下了头,不发一言,仍是原来的表情。“我们来,想向你了解,你能不能……嗯……提供有关这案件的一些情况?”“我?”她大吃一惊地问。“是,夫人。我们有理由认为夫人有经常在晚上去别墅访问被害人的习惯。我没说错吧?”夫人苍白的双颊浮起了红晕,但她仍镇静地回答道:“你没有权利向我提这样的问题:”“夫人,我们是在侦查一起谋杀案。”“嗯,那又怎样?谋杀案跟我毫不相干。”“夫人,这个我们暂且不谈。可是你跟死者很熟。他曾否对你说过有什么危险威胁着他?”“从来没有。”“他有没有提到过他在圣地亚哥的那段生活,或是他在那儿的仇人?”“没有。”“那么你什么也不能帮助我们吗?”“我伯我无能为力。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要找到我。难道他的妻子不能告诉你们想要知道的事吗?”她的话音中略带讥讽。“雷诺夫人已经把她所知道的都对我们说了。”“啊!”多布勒尔夫人说,“我奇怪……”“你奇怪什么,夫人?”“没什么。”检察官望着她。他知道他将进行一场角斗,而且他要应付的可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对手。“你还是说,雷诺先生没有把秘密告诉过你吗?”“为什么你要想他一定会把秘密告诉我?”“因为,夫人,”阿于特先生故意残酷无情地说,“一个男人不愿意告诉他妻子的事总会告诉他的情妇的。”“啊!”她窜上前来,两眼闪着怒火。“先生,你侮辱我:而且还当了我女儿的面!我什么都不告诉你。请立即离开我的屋子!”无疑她占了上风。我们活像一群害羞的小学生离开了玛格雷别墅。检察官独自忿忿地低声咒骂着。波洛好像陷入了沉思,陡然一震,他从沉思中醒了过来,他问阿于特先生就近有没有好的旅馆。“镇的这一边有个小住宅,叫贝氏旅舍。往这条路下去数百码。这地方对你侦查案件倒挺方便。那么,我想,我们明早见啦。”“好。谢谢你,阿于特先生。”我们相互行礼后就分手了。波洛和我向梅兰维走去,其他几位返回热内维芙别墅去。“法国的警察制度真了不起。”波洛望着他们的背影说:“他们对一个人的经歷所掌握的资料是惊人的,甚至连最微不足道的细节都知道。雷诺先生到这儿仅仅六个星期出头点儿,他们对他的情趣、爱好就了解得一清二楚。在一分钟内。他们还能提出有关多布勒尔夫人银行存款的情报,以及她最近存进银行的款项2无疑,档案是一项了不起的设施哩。那是什么?”他忽的回过身子。一个不戴帽子的身形顺着马路向我们奔来。是玛塔·多布勒尔。“请你们原谅,”她跑近我们时,气喘吁吁地喊着。“我知道,我……我不应该这么做的。你们可别告诉我母亲。有人说。雷诺先生去世以前请来了一名侦探,这是真的吗?那……那人就是你吗?”“是,小姐,”波洛温和地说,“确实如此。不过你怎么知道的?”“弗朗索瓦跟我们的阿米莉说的。”玛塔脑腆地解释道。波洛做了个怪脸。“像这样的事要保守秘密简直做不到:倒不是这有什么紧要。晤,小姐,你想要了解些什么?”女郎犹豫不决。她想说,又怕说。最后,几乎用耳语那么低的声音问:“有谁被怀疑吗?”波洛敏锐地注视着她。然后,他迴避地回答:“小姐,怀疑还悬在半空中哩。”“是的,我知道……不过……有哪个具体的……”“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个?”这一问好像把女郎吓唬住了。突然,我想起了波洛那天早些时候说的有关她的一句话——“带着焦急眼光的女郎。”“雷诺先生往日总是待我很好,”她最后回答说,“我关心也是很自然的。”“原来这样。”波洛说,“晤,小姐,目前怀疑集中在两个人身上。”“两个人?”我可以起誓说,她的话音中既含有吃惊的成分,也含有宽慰的成分。“这两个人的名字还未掌握,姑且说是从圣地亚哥来的两个智利人吧。喏,小姐,你瞧年轻和美貌所引起的后果吧!我已经把职业上的秘密向你泄露啦。”女郎欢快地笑出声来,然后羞答答地向波洛致谢。“现在我得回去啦。妈妈要找我的。”她回过身去,一路奔着,活像个现代的亚特兰泰1。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monami2,”波洛轻声挖苦说,“难道我们整晚矗立在这儿不动——就为了你看到了一位美貌的女郎而晕头转向了?”我笑起来辩解道:“可是她真美呀,波洛。随便哪个人被她弄得晕头转向都情有可原哪。”可是,使我很惊奇,波洛却认真地摇着头。“啊,monami3,可别把你的心放在玛塔·多布勒尔身上。那个女郎可不是你的:接受波洛爸爸的这一番忠告吧!”“暖,局长向我保证说,她既善良,又美丽:是个十全十美的天使!”1希腊神话.anta擅长赛跑,凡向她求婚的人必须在赛跑中胜过她,否则将被杀死。 hippomenes在赛跑时抛下三个金苹果诱使anta在途中停下拾苹果。从而赢得了她。一一译註。2法语:我的朋友。——译註。7法语:我的朋友。——译註。“我所知道的几个重罪犯都有着天使般的美貌哩。”波洛兴致勃勃地说。“灰色细胞的畸形很容易同圣母般的容貌相吻合。”“波洛,”我叫道,感到毛骨悚然,“你不能怀疑这样一个无辜的孩子!”“啊,啊!你别激动:我没说我怀疑她。可是你得承认。她急于要知道这一案件的情况是有些反常的。”“总算有这么一次我看得比你远啦,”我说,“她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母亲着急。”“我的朋友,”波洛说,“跟往常一样,你什么也没看到。多布勒尔夫人很能照顾她自己,不需要女儿为她操心。我承认,我刚才在戏弄你,不过我还要重复我说过的那句话。别把你的心放在那女郎身上。她不是你的!我赫尔克里,波洛知道。sacre1!只要我能回忆起我在哪儿看到过那张脸!”“什么脸?”我吃惊地问,“女儿的?”“不,母亲的。”波洛看到我吃惊的神色,断然地点着头。“可是真的……正像我对你说了的。那是在很久以前,当时我还在比利时警察局做事。以前我并没有真正看到过这个女人,但是我看到过她的照片……跟某一案件有牵连。我倒是想……”“是吗?”“我可能错了,不过我倒是想,那是一件兇杀案!”1法语:该死的。———译註。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八章 出乎意外的会晤次日清早,我们来到了热内维芙别墅。门口的守卫这次不再挡住我们的去路,相反地,他恭敬地向我们行礼。我们走向邸宅。使女莱奥尼正从楼梯上下来,她看来并不讨厌作一番短短的谈话。波洛向她询问雷诺夫人的健康情况。莱奥尼摇摇头。“可怜的夫人,她精神很不好,不肯吃东西……什么也不吃。她的脸色像鬼一样苍白,看着她真使人难受!要是有哪个男人伙着另一个女人一起欺骗我,我才不会像她那样伤心哩。”波洛深表同情地点着头。“你的话很公正,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一个女人只要心里有着爱情,对许多打击都会原谅的。不过,最近几个月来他们夫妇之间无疑也少不了口角吧?”莱奥尼又摇摇头。“从来没有过,先生。我从没听到夫人讲过一句抗议或责备的话。她的脾气、性情简直像天使,不能再好啦。跟老爷完全不一样。”“雷诺老爷的脾气不像天使?”“差得远哩。他愤怒时,整幢屋子都知道。那天他跟杰克少爷吵嘴……ma foi1,他们喊得这么响,连市场上都能听到。”“当真,”波洛说,“他们什么时候吵嘴的?”“唔,就在杰克少爷到巴黎去以前。他差点儿误了火车哩,他从书房跑出来,提起放在门廊里的旅行包就走。那天汽车正好在修理,他只得奔到车站。那时我正在打扫客厅,我看着他走过去,脸色死白——死白——两颊却像火烧那样红。啊,他可真动火啦!”莱奥尼对自己讲的一番话感到十分得意。“吵嘴,为了什么?”“啊,那我可不知道。”莱奥尼不得不承认说,“说真的,他们喊着,两人的声音又高又响,讲得又快。只有精通英语的人才能听懂。老爷整天脸色阴沉沉的,谁也没法使他高兴起来。”楼上的关门声打断了莱奥尼喋喋不休的话。“弗朗索瓦在等我哩!”她惊唿道,突然想起由于磨蹭还1法语:说实在的。—译註有好多活要干,“那老太婆,她常常骂人。”“再等一分钟,小姐,检察官在哪儿?”“他们已到汽车间去看汽车了。局长大人有些想法,他想也许在出事的那晚有人用过汽车。”“quelle idee1。”波洛喃喃道。那使女走开了。“你准备到他们那里去吗?”“不,我在客厅里等他们。在这炎热的早上,这儿凉快此 ”波洛这种慢条斯理的处事方式使我模不着头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吞吞吐吐地说。“一点也不。你要自己侦查一番,嗯?”“唔,我倒是想看看吉罗;如果他在就近什么地方的话,看他找到了些什么。”“那头有人性的猎犬。”波洛一面嘟哝着,一面在一张舒适的椅子上躺下,闭上了眼睛。“请吧,我的朋友。再见。”我慢步走出前门。天气很热。我顺着我们昨天走过的那条小迳往前走。我很想自己研究一下现场。然而,我没有直接走向那场地,而是从一旁拐进了灌木丛,这样往前走数百码左右再往右一点,就可走到高尔夫球场。这里的灌木丛生得很密,我好不容易才穿过去。当我终于走到球场时,出乎意外地竞跟一位年轻姑娘狠狠地撞了一下,她是背向着灌木站着的。她很自然地抑制地尖叫了一声,我也发出了一声惊唿。1法语:什么想法。——译註。原来是我火车上的旅伴灰姑娘:两人都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叫道:“是你!”那年轻姑娘首先镇静下来。“哎哟!”她惊唿道,“你在这儿干吗?”“说到这点,你又在这儿干吗?”我反问道。“我上回看到你的时候,就是前天,你乖乖地像个听话的小男孩正回英国去哩。”“我上回看到你的时候,”我说,“你乖乖地像个听话的毛丫头正跟你妹妹一起回家哩。顺便问一声,你妹妹呢?”她朝我—一笑,雪白的牙齿直闪光。“感谢你问候。我妹妹很好,谢谢你。”“她在这儿,跟你在一起?”“她还在镇上。”那个顽皮姑娘神气十足地回答。“我可不信你有个妹妹。”我笑道,“如果你有的话,她的名字准叫哈里斯1!”“你记得我的名字吗?”她微笑着问。“灰姑娘。不过这回你得告诉我你的真名了吧?”她淘气地摇摇头。“连你为什么上这儿来也不肯告诉我吗?”“唔,这个!我猜想你已听说我这一行业里的人打算‘休息’了。”1哈里斯为男性名字,这里女的用男性名字.意思是说绝对不会有的事。一一译註。“在费用昂贵的法国海滨吗?”“去的地方总是便宜透顶的。”我敏锐地看着她。“不管怎么说,两天前我碰到你的时候,你没打算上这儿来。”“我们大家都有失意的时候。”灰姑娘故作庄重地说,“暖,我给你说的已经够多的啦。小孩子可不兴问长问短的。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在这儿干吗?”“你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的一个好朋友是位侦探?”“是吗?”“也许你已经听说过这件……兇杀案……在热内维英别墅?”她直瞪着我,胸脯起伏,眼睛睁得又圆又大。“你不会是说……你在侦查那案件吧?”我点点头。无疑,这次我得胜了。当地望着我的时候。她的情绪激动是再明显不过的。有这么几秒钟,她默不作声,直瞪着我,然后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嗳,只要不太显眼,领着我兜一圈。我挺爱看恐怖场面。”“你说什么?”“就是刚说过的话。我的天哪,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最喜爱犯罪的故事?我已到处东闻西嗅地好几小时啦。这样碰到你真是太幸运了。来吧,领我见识见识吧。”“不过,等一等……我不能。谁也不能进去。他们非常严格。”“你和你的朋友不是大人物吗?”我不愿放弃我的显赫地位。“干吗你这么感兴趣?”我软弱无力地问道,“你究竟要看些什么?”“啊,什么都想看。作案的地点、兇器、尸体、脚印或是类似的有趣的东西。我以前从来没能在像这样的一件兇杀案中身歷其境。要有这样的机会,我这一辈子也不算白过了。”我转过身去,感到一阵噁心。现在的女人变得越来越不像话啦。这姑娘像食尸鬼似的兴奋情绪使我感到厌恶。“放下架子吧,”姑娘突然说。“别神气活现的。当人家请你来侦查这案件的时候,难道你也昂起了头,说这桩事太下流,你不愿意纠缠进去吗?”“不,可是……”“要是你在这儿度假的话,难道你就不会像我一样东闻西嗅吗?当然,你也会这样的。”“我是男人。你是女人。”“看到一只耗子就站到椅子上尖声直叫,这就是你对女人的看法。可那都是老黄历啦。不过你会领我去看的,是吗?你瞧,这对我是非同小可的。”“这从哪儿谈起呢?”“他们对新闻记者封锁一切消息。我也许可从某一家报馆赚一大笔钱。你不知道,他们对一丁点儿的内幕消息肯付多少钱哩。”我迟疑不决。她把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地伸进了我的手里。“请…这才是好人儿。”我投降了。其实我很乐意充当嚮导的角色。我们先到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有一个人在那里守卫,他一见到我就恭敬地向我敬礼,对我的同伴也不加盘问,估计他认为她已由我作保。我向灰姑娘介绍了兇杀案被发现的过程。她认真地听着,有时提一个理性的问题。然后,我们朝别墅走去。我相当小心,因为说实话,我很不愿意碰到什么人。我带领着姑娘穿过灌木丛,绕到邱宅后部的那个棚屋。我记得昨晚贝克斯先生重新锁上门后把钥匙交给马尔肖时说过:“万一我们在楼上时,吉罗先生要用钥匙。”我估计,那治安部的侦探用过后很可能把钥匙又还给了马尔肖。我让姑娘站在灌木丛中不让人看见,自己走进屋内。马尔肖在客厅门外站着,里面传出低低的说话声。“先生要见阿于特先生吗?他在里面,正在盘问弗朗索瓦。”“不,”我匆匆地说道,“我不需要见他。不过我要外面棚屋的钥匙,要是不违反规定的话。”“当然可以,先生。”他取出钥匙,“这就是。阿于特先生吩咐过,要为先生提供一切方便。你那儿事情完毕后,只要还给我就行了。”“当然。”我感到一阵满意,因为我意识到,至少在马尔肖的目光中,我的地位跟波洛同样重要。姑娘在等着我,她看到我手中握着的钥匙,高兴得叫起来。“你已拿到啦?”“当然,”我冷冷地说,“不管怎么说,你知道,我这么做是非常破格的。”“你真是个好人儿,我不会忘记你的。来吧。他们在屋里看不到我们的,对吗?”“等等。”她急着向前,我止住了她,“要是你真的要进去,我不阻止你。可你当真要进去?你已经看了墓穴、场地,有关的细节你也听了。这还不够吗?你明白,这里面的景象是可怕的……不愉快的。”她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表情对我望了一会,然后含笑说:“我就专为看恐怖场面而来的。来吧。”我们不发一言,走到棚屋门前。我打开了门,两人走了进去。我朝尸体走过去,然后像昨天下午贝克斯那样轻轻地拉开了遮尸布。姑娘口中发出低低的喘息声。我回头望着她。她的脸被一种恐怖的神色所笼罩,她原先的那种轻松而兴高采烈的情绪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执意不听从我的劝告,这下子可得受罪啦。奇怪的是,我对她毫不同情。现在她得挺过这一场面。我轻轻地把尸体翻转身。“你瞧,”我说,“他被人从背后戳了一刀。”她几乎发不出声音了。“用什么戳的?”我朝那玻璃缸点点头。“那把匕首。”姑娘突然左右摇晃起来,接着缩成一团瘫倒在地上。我跳过去扶着她。“你昏倒了。离开这儿吧。你受不了啦。”“水,”她小声说道,“快!水!”我离开了她,冲进屋内。幸亏僕人一个也不在,我趁人不注意弄到了一玻璃杯水,从口袋里取出瓶子掺了几滴白兰地。几分钟后,我又回到了棚屋。姑娘还是像我离开时那样躺在地上,可是几小口白兰地和水很快地使她恢復了过来。“带我离开这儿……啊,快,快!”她一面喊着,一面打着哆嗦。我用胳膊扶着她,走到棚屋外。她随手在身后关上了门,然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些啦。啊,真可怕!你干吗让我进去?”我感到这真是太女人气了,因此不禁一笑。其实我对她支持不住倒感到一阵快慰。这证明她并不是像我所想的那样冷酷无情。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她的好奇心也许是不假思索的。“你知道,我是尽力阻止你的。”我轻声说。“我想你是阻止过的。好吧,再见啦。”“瞧你,你不能这样一个人就走呀。你身体是支持不住的。我一定要伴送你回梅兰维去。”“胡说。我完全好了。”“假如你再感到发昏呢?不,我同你一起去。”但是她竭力反对。最后,我总算说服了她,让她允许我陪她到梅兰维的近郊。我们从原先的路走回去,又经过那墓穴,绕道到了马路。到了有稀稀落落的店铺的地方,她止步向我伸出手来。“再会。十分感谢你陪我一路走。”“你肯定已没事了吗?”“嗯,谢谢。希望你不会因为领我看了这些东西而遇到麻烦。”我轻松地说不会有这样的事。“好吧。再会。”“再见。”我纠正着说,“如果你呆在这儿,我们还会见面的。”她对我微微一笑。“是呀。那么再见啦。”“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地址。”“晤,我住在灯塔旅馆。地方很小,但还可以。明天来看我吧。”“我会来的。”我说,也许不免显得过分殷勤。我目送她、直到看不见为止。然后折回别墅。我记得我没有重新把棚屋的门锁上,幸而没有人注意到我的疏忽。我上了锁簧,取出钥匙,把它交回了警官。这时,我突然想起,虽然灰姑娘告诉了我她的地址,我还是不知道她的姓名。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九章 吉罗先生发现了一些线索在客厅里,我发现检察官正忙着盘问老花匠奥古斯特。波洛和局长两人也在场,一个微笑着向我打招唿,一个彬彬有礼地点点头。我悄悄地在一个坐位上坐下。阿于特先生费尽心机,盘问仔细到了极点,但是得不到任何举足轻重的情报。奥古斯特承认那副干活用的手套是他的。他在搬弄樱草属植物的时候戴着这副手套,因为这种植物对有些人是有毒性的。可他说不上最后一次戴这副手套是什么时候。当然他不会想到它。手套放在哪儿?有时候放在这个地方,有时候又在另一个地方。铁铲倒总是放在那小小的工具棚里的。那棚上锁吗?当然。那钥匙又放在哪儿呢? parbleu1,1法语:当然。—一译註。那是插在门上的。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偷。谁又会想到来了一伙匪徒或刺客呢?这类事在于爵夫人住着的时候是从来没有过的。阿于特先生示意他已问完了话,那老头儿退出时,一路上嘀咕不停。我想起波洛一再提到过花坛上的脚印,因此当他提出证词时,我仔细地审视着他。要不他与这桩罪行毫无干系,要不他就是个最出色的演员。正当他要走出门口时,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pardon1,阿于特先生,”我喊道,“你能允许我向他提个问题吗?”“当然罗,先生。”我得到了支持,就转向奥古斯特问道:“你的靴子是放在哪儿的?”“在我脚上,”老头儿不高兴地粗着嗓门,“还能放在哪儿呢?”“那么晚上你上床的时候呢?”“在我床底下。”“又是谁把靴子擦干净的呢?”“谁也没有。干吗要擦干净?难道我还得像年轻小伙子那样到处去炫耀吗?星期天我穿星期天穿的靴子,不然……”他耸了耸肩膀。我摇着头感到气馁。“嗳,”检察官说,“我们进展不大。无疑,我们在得到圣1法语:请原谅。 译註。地亚哥的回电之前无法採取行动。有人看到了吉罗吗?说实在的,那傢伙很不礼貌。我很想派人去叫他来——下,并且......”“你不用派人到远处去了。”他平静的语调把我们吓了一跳。吉罗就站在外面,从打开着的窗户往屋里瞧着。他轻捷地一跃,进了房间,走向桌子。“鄙人在此,听候吩咐。请原谅我没有早点儿来报到。”“一点不……一点不……”检察官颇有些不知所措地说。“当然,我只不过是一名侦探,”吉罗继续说,“我对审问是一窍不通的。要是我负责审讯的话,我不会打开窗户进行的。随便什么人站在外面对审讯的情况可听得一清二楚。不过没关系。”阿于特先生恼怒地涨红了脸。显然,负责这——案件的检察官和侦探之间根本就没有好感,因为一开头两人就相互顶撞。不论怎么说,总是这么一回事。在吉罗看来,所有的检察官都是蠢材;而对素来一本正经的阿于特先生来说,这位来自巴黎的侦探的漫不经心的举止只能使他生气。“eh bien1,吉罗先生,”检察官尖刻地说,“不用说,你的时间是利用得非常出色的!你已经把刺客的姓名都准备告诉我们了吧?还有他们现在的确切地点?”吉罗先生对这番挖苦话无动于衷,回答说:1法语:好哇。——译註,“起码我知道他们是打哪儿来的。”吉罗从口袋里取出两样小小的物件,把它们放在桌上。我们围拢过去。这是两样很简单的东西:一个香菸头和一根没有点过的火柴。侦探吉罗转身对着波洛。“你看得出什么名堂吗?”他问道。他的语调中有一种几乎令人难以容忍的味道,我不由得臊红了脸。可是波洛却不动声色,他耸了耸肩膀。“一个香菸头和一根火柴。”“那告诉你什么呢?”波洛摊开两手。“它们什么也没告诉我。”“啊!”吉罗满意地说,“你没有研究过这些东西。那不是一根普通的火柴——起码不是本国货。在南美可很普通。幸好没有点过火,要不然我就没法辨认啦。很明显,两个傢伙中的一个丢了菸蒂,又燃上了一支,这当儿一根火柴从盒中掉了出来。”“那么另外一根火柴呢?”波洛问。“哪儿来的另外一根火柴?”“那人点香菸用的那根。那根你也找到了吧?”“没有。”“也许你搜查得不到家。”“搜查得不到家……”这当儿那侦探似乎气得要发作起来,可是他竭力克制着自己。“我看你爱开玩笑,波洛先生,不管怎么说,有火柴也好.没有火柴也好。这菸头就足够啦。这是一支南美的香菸,用止咳的甘草纸卷的。”波洛躬了躬身子。局长说:“那菸头和火柴可能是雷诺先生的。可别忘了,他从南美才来了两年。”“不对,”吉罗信心十足地说,“我已搜查过雷诺先生的物件。他抽的捲菸和用的火柴是另外一种。”“这些外来人来到这里,竟然不带一件兇器,不带手套,也不带一柄铁铲,可是这些东西却垂手而得。这一点你不感到奇怪吗?”波洛问道。吉罗微微一笑,很有些高人一等的样子。“毫无疑问,是奇怪。说实在的,要不是我掌握的证据,这是不可思议的。”“啊哈!”阿于特先生说,“屋内有同谋!”“或者在屋外。”吉罗带着一种诡秘的微笑说。“可是总得有人开门让他们进来呀。我们总不能认为他们运气特别好,发现门半开着等他们进来呀?”“门是专为他们打开的。从外面开也一样方便哪——只要有钥匙。”“可是谁有钥匙呢?”吉罗耸耸肩。“说到这点,有钥匙的人说什么也不会承认的。可是有几个人可能会有钥匙,比如说,儿子杰克·雷诺先生。的确,他在去南美的路途中,但他也许把钥匙丢了,或是被人偷去了。再说还有那花匠——他在这里已好多年啦。年轻的僕人中有的可能有情人,弄到钥匙的模印,再仿做一把也不费事。各种可能性多着哩。还有一个人,根据我的看法,非常可能有钥匙。”“谁?”“多布勒尔夫人。”侦探说。“嗯,嗯!”检察官说,“原来你也听说啦,是吗?”“我都听说啦。”吉罗冷静地说。“有一件我敢说你还没有听说过,”阿于特先生说。这回他很得意有机会显出他知道得比吉罗多。于是他立即把前天晚上那位神秘来客的事重复讲了一番。他也谈了给“杜维恩”开的支票,最后递给了吉罗那封署名“贝拉”的信。“一切非常有趣。可是毫不影响我的分析。”“那你的分析呢?”“暂时我不想说。记住,我的侦查还刚开头哩。”“有一件事你得告诉我,吉罗先生,”波洛突然说,“按照你的分析,门是被人打开的,但没有说明为什么要让它继续打开着。在他们离去时,把门随手关上不是很自然的吗?如果有个警官恰好走来,他有时候是这么做的,来看看是否安然无事;要是这样,他几乎马上就会发现他们,并把他们抓住。”“呸:他们忘啦。我敢对你说,这是个失误。”这时,使我很吃惊,波洛说了他前一天傍晚对贝克斯讲过的几乎是同样的话:“我不同意你的看法。让门继续打开着是出于事先的计划,或是出于必要。任何分析不承认这一事实必然一事无成。”我们大家非常惊愕地望着这个小个子。他被迫承认对那根火柴一无所知,这一点我原以为一定使他感到羞辱。哪里知道,这会儿他照常沾沾自喜,竟然毫无愧色地给吉罗发号施令哩。那侦探捻着鬍子,有点开玩笑以地睨视着我的朋友。“你不同意我的看法,嗯?唔,你对案件有什么特别的看法?让我们领教领教。”“有一件事在我看来是重要的。你说,吉罗先生,难道你不感到这起案件有什么相熟的地方?难道不使你回想起什么吗?”“相熟?使我回想起?我不能立即说,不过,我并不这么想。”“你错啦。”波洛安详地说,“以前曾发生过一起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案件。”“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啊,这个,很遗憾我一时记不起来,但是我会回忆起来的。我本来倒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哩。”吉罗不信地哼着鼻音说:“关于戴面具的人的案件多的是。我可不能把所有的细节都一一记住。罪行总有些相似之处。”“这里头有个独特的手法吶。”波洛突然带着说教的口吻对我们在场的人说起来,“我现在对你们讲的是犯罪心理学。吉罗先生很明白,每个罪犯有各自独特的手法。他还清楚,当警察被找来侦查时,比方说,一起盗劫案,他们通常只需根据犯罪者所採用的特殊手法对犯罪者作出精明的推测。(贾普也会对你这么说的,黑斯廷斯。)人是一种没有独创见解的动物。在他日常的体面生活中,在法律的范围内是因循守旧的.超乎法律范围之外时也是同样如此。如果一个人犯了一桩罪行,他犯的其它罪行将跟第一次的罪行非常相似。那个英国杀人犯用在浴缸中淹死人的手法连续把他的几个妻子除掉就是一例。如果他改变一下他的手法、可能到今天他还不会被人发现哩。可是他顺从了通常人类天性的支配、理由是既然他有——次成功了。那以后也会成功,结果由于缺乏创见而付出了代价。”“这一番理论的要点是什么呢?”吉罗嗤笑着说。“就是说,当你处理两起在设计和实施方式上十分相似的案例时,你会发现在背后策划的是同一个头脑。我正在寻找这个头脑,吉罗先生,并且我会找到的。这里我们有一个真正的线索——一个心理上的线索。对菸头、火柴梗,你可能一清二楚,吉罗先生,可是我,赫尔克里·波洛懂得人的心理。”奇怪的是吉罗仍然无动于衷。“给你引上路,”波洛往下说道。“我还想给你指点一下你可能还没注意到的——个事实:雷诺夫人的手錶在悲剧发生的那一天快了两小时。”吉罗直瞪着眼。“也许这表一向走得快。”“事实上。是有人对我说这表快了。”“那很好呀。”“不管怎么说,快两小时可太多啦。”波洛轻声说,“还有花坛里脚印的问题。”他向开着的窗户点点头。吉罗急忙跨了两大步,朝窗外看去。“我可看不到有什么脚印呀?”“没有,”波洛说,一面把桌子上的一堆书叠齐,“是没有脚印。”这会儿,吉罗恼羞成怒,一脸杀气。他向作弄他的那个人跨进两大步,但就在此时,客厅的门开了,马尔肖宣布道:“秘书斯托纳先生刚从英国来。让他进来吗?”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十章 加布里埃尔·斯托纳此人身材高大,有着运动员般匀称的体态,紫铜色的面孔和脖子。他一走进房内就引人注目,在一群人中显得很突出,就连站在他旁边的吉罗看来也像患了贫血症似的。后来我比较地熟悉他了,知道他是个很不平凡的人。他出生于英国,漫游了世界各地。他在非洲捕猎过象、狮等大猎物,在朝鲜旅行过,在加利福尼亚办过牧场,又在南海群岛做过生意。他敏锐的目光一下子就把阿于特先生认出来了。“是负责这一案件的检察官吗?很高兴遇见您,先生。这事太可怕了。雷诺夫人现在怎么样?她还经得住吗?这对她一定是个很大的打击。”“可伯,可怕,”阿于特先生说,“允许我向你介绍我们的警察局长贝克斯先生和治安部的吉罗先生。这位是赫尔克里·波洛先生,雷诺先生请来的,但他来得太迟,没有能避免这一场悲剧。这是波洛先生的朋友,黑斯廷斯上尉。”斯托纳颇感兴趣地望着波洛。“他请您来的吗?”“这么说,您以前不知道雷诺先生考虑要请一名侦探?”贝克斯先生插进来说。“不,我不知道。可是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为什么?”“因为这老头儿慌啦。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他没有吐露给我。我们的交情还够不到这程度。可是他是慌啦……慌得厉害。”“嗯!”阿于特先生说,“什么原因,您一点都不知道?”“我已经说过我不知道,先生。”“请原谅,斯托纳先生,不过开头我们还得有些手续。您的名字?”“加布里埃尔·斯托纳。”“您什么时候开始当雷诺先生的秘书的?”“大约两年以前。当时他第一次从南美来。我是通过一个双方熟悉的朋友遇到他的,他提供了我这个职务。他是个非常好的老闆。”“他常跟您提起他在南美的生活吗?”“是,讲过一些。”“您知道他曾到过圣地亚哥吗?”“我想,他到过几次。”“他从来没有提起过在那儿发生的任何特别的事件一一任何可能引起对他进行仇杀之类的事吗?”“从来没有。”“他是否提到过当他在那儿旅居期间获得过什么秘密?”“我不记得他提到过这样的情况。不过,虽说如此,他这个人过去总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说,从没听他说起他的少年时期,或是有关他到达南美以前的任何情况。我想,他的出身是法裔加拿大人,但我也从没听他说起过在加拿大的生活。碰上他不愿说话时,他就能像蛤蜊那样紧闭着嘴,一声不吭。”“这么说,就你所知,他没有什么仇人,而且你也无法为我们提供有关某项秘密的线索。但是也许就是为了要获得这样的秘密他遭到谋杀的?”“是这样。”“斯托纳先生,你有没有听到过与雷诺先生有关系的杜维恩这个名字?”“杜维恩,杜维恩。”他沉思地重复念着这一名字。“我想我没有听说过。不过这名字听来耳熟。”“你知道不知道一位小姐,是雷诺先生的朋友,教名叫贝拉的?”斯托纳先生又摇了摇头。“贝拉。杜维思?全名是这样的吗?奇怪,我肯定知道这个名字,但是一时想不起它与哪一件事有关联。”检察官咳了一声嗽。“你明白,斯托纳先生……这一案件是这么个情况:不能有保留意见,也许你出于对雷诺夫人的关心…对她,我想你是非常尊重和敬爱的……你可以……照实说!”阿于特先生说到这里顿住了,“绝对不能有保留意见。”斯托纳瞪着他,眼睛里流露出茫然不解的神色。“我不懂你的话,”他轻声说,“这跟雷诺夫人有什么关系?我对这位夫人非常尊重、敬爱。她是个卓越的人,但是我不明白,我的保留意见,或者反之,会牵连到她?”“要是这个贝拉·杜维思被证实不仅仅是她丈夫的朋友的话,难道也不会牵连到她吗?”“啊!”斯托纳说,“这下我懂啦。可是我可以用我最后的一块钱跟你打赌:你错了。老头儿压根儿从来不会对别的女人看上一眼。他对自己的妻子才崇拜哩。他俩是我所看到的最相爱的一对了。”阿于特先生微微摇着头。“斯托纳先生,我们掌握着确凿证据——这个名叫贝拉的写给雷诺先生的一封情书,谴责他厌弃了她。何况,我们还掌握更进一步的证据,在他临死前一段时间,他跟一个法国女人多布勒尔夫人有暖昧关系,这位夫人租住在贴邻的别墅里。”秘书的眼睛眯缝着。“且慢,先生,你完全看错了人啦。我了解保罗’雷诺。你刚才所讲的是完全不可能的。这里面必有别的原委。”检察宫耸耸肩。“还可能有什么别的原委呢?”“是什么促使你认为这是件风流韵事?”“多布勒尔夫人总在晚上来看他。另外,自从雷诺先生来热内维芙别墅以后,多布勒尔夫人已把好几笔数目很大的钱存入了银行,总计起来用你们英国的币制来说有四千镑哩。”“我想这可对啦,”斯托纳轻轻地说,“这些钱是我根据他的要求汇给她的。不过不是由于暖昧关系。”“那还能是别的什么呢?”“敲诈,”斯托纳厉声说,一面用手在桌子上勐击一下,“就是敲诈!”“啊!”检察官喊道,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敲诈,”斯托纳重复说,“有人在向老头儿诈钱,而且时间逼得紧。两个月里他就被诈去了四千镑哩。呦!我刚才对你们说过雷诺先生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很明显,这位多布勒尔夫人了解得够多的,因此她向他勒索。”“有可能,”检察官激动地喊道,“完全有可能。”“有可能?”斯托纳粗声嚷起来,“这是肯定无疑的。请问,你有没有向雷诺夫人间过你说的那一风流韵事?”“没有,先生。只要是合情合理,可以避免的话,我们不想引起她的痛苦。”“痛苦?嗳,她可要当面笑话你哩。我告诉你,她和雷诺这一对是百里挑一的好夫妻哩。”“啊,这使我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阿于特先生说,“雷诺先生有没有把他遗嘱的内容信赖地告诉过你?”“这个我都清楚,是我在他立好遗嘱后送到律师那儿去的。如果你要看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他律师的姓名。遗嘱还在律师那儿。内容十分简单:他的一半财产归他妻子终身享用,另一半给他的儿子;还有少量几笔遗赠,我想他也留给我一千镑。”“这份遗嘱是什么时候立的?”“晤,大约一年半以前。”“你会不会感到惊奇,斯托纳先生,要是你听到在不到两星期以前雷诺先生又另外立了一份遗嘱?”斯托纳显然十分吃惊。“我一点都不知道。遗嘱怎么说呢?”“他的大笔财产无保留地全部归他的妻子所有,根本没有提到他的儿子。”斯托纳长长地吹了一声口哨。“我说这对那孩子可是有点过了头哩。他母亲当然钟爱他,但一般说来他父亲似乎对他不那么信任。这将刺伤他的自尊心。不过,这一点还是证实了我的话:雷诺和他妻子的感情是极好的。”“看来不坏,看来不坏,”阿于特先生说,“在几个问题上,看来我们还得修正我们的看法。当然,我们已经向圣地亚哥发了电报,并且随时等待那儿的回电。很可能,到那时一切将会弄个水落石出。另一方面,要是你那敲诈的设想是确实的话,多布勒尔夫人应该能提供我们有价值的情报。”波洛突然说了一句话:“斯托纳先生,那英籍汽车司机马斯特跟着雷诺先生已很久了吧?”“一年多。”“你知道他去过南美吗?”“我肯定他没去过。在替雷诺先生开车以前,他有好几年在格罗斯特郡1的一户人家开汽车。这一家我挺熟悉。”“照实说,你能担保他无可怀疑?”“绝对无可怀疑。”波洛看来有些丧气。在这当儿,检察官己召来了马尔肖。“请替我向雷诺夫人问候,并告诉她我要跟她谈几分钟的话。请她不必烦神,我们会上楼去看她的。”马尔肖敬过礼,走开了。我们等了几分钟。突然门开了,雷诺夫人身穿黑色丧服,脸色死白,走进房间。这使我们大吃一惊。阿于特先生拿着一张椅子走上前去,一面强烈地表示不同意她下楼来。雷诺夫人微笑着向他致谢。斯托纳握着她的一只手,表示深切的同情,但显然一时又讲不出话来。雷诺夫人转身向着阿于特先生。“您要问我一些事情?”“如蒙允许的话,夫人。我了解您丈夫出身是法裔加拿大人。您能告诉我他青年时代的情况或是他的身世吗?”她摇摇头”“我丈夫从来很少讲到他自己,先生。我知道,他来自西北部,可我想像他的童年并不愉快,因为他从来不愿意谈到那一段时间。我们的生活完全寄託于当前和未来。”1郡名。在英国西部。—译註。“在他过去生活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雷诺夫人略作微笑,又摇摇头。“我可以肯定,这样浪漫的事是一件都没有的,先生。”阿于特先生也笑了。“说实在的,我们决不能像演戏似的。还有一件事……”他欲言又止。斯托纳激动地插了进来说:“他们头脑中产生了一个奇异的想法,雷诺夫人。他们认为雷诺先生跟一位多布勒尔夫人有暖昧关系。看来她就住在贴邻。”雷诺夫人双颊烧起了一层排色。她扬起头,咬着嘴唇,面孔痉挛着。斯托纳站定了,惊愕地望着她。贝克斯先生探身向前轻轻地说:“很遗憾,这引起您的痛苦,夫人。不过您有没有理由认为多布勒尔夫人是您丈夫的情妇?”雷诺夫人发出一阵痛苦的抽噎,用双手蒙住了脸,两肩一起一伏地抽搐着。最后她抬起头,断断续续地说:“她可能是。”斯托纳的脸上是一片茫然、诧异的神情,这是我一生中从未看到过的。他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十一章 杰克·雷诺这番谈话的下一步发展可能会是怎么个情况我说不上,因为正在这时门被粗暴地推开了,一个高高的青年跨着大步走进房来。这会儿我有一种离奇的感觉,仿佛死者又活过来了。随即我意识到,这个黑黝黝的、头上尚没有灰白的颜色作点缀的来人,事实上只是个冒冒失失地闯入我们一群人中来的孩子罢了。他急匆匆地、目中无人地迳自向他的母亲走去。“母亲!”“杰克!”她惊唿了一声,把他搂人怀中,“最亲爱的!你怎么到这儿来啦?你不是两天前打算从瑟堡乘安查拉号动身吗?”她突然想起还有其他的人在场,于是转过身来,相当高傲地介绍说:“我的儿子,先生们。”“啊哈!”阿于特先生一边说,一边向那青年鞠躬致意。“那么说你没有上安查拉号罗?”“没有,先生。我这就解释一下吧,安查拉号由于机器故障耽误了二十四小时。我本该是昨晚而不是前晚动身的,可是我恰巧买了一份报纸,看到了我们家遭到不幸……的一段新闻……”他的声音哽住了,眼泪夺眶而出。“我可怜的父亲……我可怜的、可怜的父亲。”雷诺夫人如在梦幻中似地注视着儿子,一面重复着说;“那么说你没有动身?”然后,她显出极端疲乏的样子喃喃自语着:“说到底,现在……不要紧了。”“雷诺先生,请坐下吧。”阿于特先生指着一张椅子说,“我对你表示深切的同情。当听到这个消息,你一定受到可伯的打击。所幸你没有动身。我希望你能提供我们所需要的情况,以便把这离奇的案件彻底弄清楚。”“我听你的吩咐,先生。有问题你尽管问吧。”“首先,我明白这次旅行是你父亲安排要你去的,是吗?”“是这样,先生。我接到电报,吩咐我立即动身去布宜诺斯文利斯,再从那儿经由安第斯1到瓦尔帕莱索2,再继续前去圣地亚哥。”“啊!这次旅行有什么目的?”“我毫无所知。”1南美山脉。——译註。2智利中部海港。——译註。“什么?”“毫无所知,瞧这份电报。”检察官接过电报,大声读道:“速往瑟堡,今晚乘安查拉号去布宜诺斯文利斯。最终目的地是圣地亚哥。抵布宜诺斯文利斯另有指示。事关紧要,勿误。雷诺”“关于这件事,以前有过信件吗?”检察官问道。杰克·雷诺摇摇头。“只有这份电报提到过这事。当然。我知道我父亲在那儿曾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必然在南美有许多产业,但他从没提出过要派我上那儿去。”“当然,你在南美的时间也很长罗,雷诺先生?”“我幼年时在那儿。但是我是在英国受教育的,我大部分的假期是在英国度过的,因此我对南美的了解实际上比人家想像的要少很多。你知道,战争爆发时我才十七岁。”“你在英国飞行队服役过,是吗?”“是,先生。”阿于特先生点点头,于是按着现在大家所熟知的方式开始他的讯问。杰克·雷诺回答时明确声称,他全然不知他父亲在圣亚哥城或是南美其他的地方可能结下过什么冤雠,他没有注意到最近他父亲的举止有什么异样.而且从未听到他父亲提起过什么秘密。他本来认为南美之行同商业利益有关。阿于特先生停了片刻,这时吉罗慢吞吞地插嘴说:“我想提出我自己想到的几个问题,检察官先生。”“请便吧,吉罗先生。”检察官冷冷地说。吉罗把椅子更挨近桌子些。“你同你父亲相处得好吗,雷诺先生?”“当然很好。”少年傲慢地答道。“你断然这样肯定吗?”“肯定。”“连小小的争论也没有,暖?”杰克耸耸肩:“有时谁都会有不同的看法。”“是呀,是呀。不过,如果有人断言在你动身去巴黎的当晚你跟你的父亲有过剧烈的争吵,那么无疑那人在撒谎啦?”我不禁佩服吉罗的足智多谋。“我一切都掌握啦。”这句大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显然,杰克被这一问题问得怔住了。“我们……我们确实有过一场争论。”他承认道。“啊,一场争论?在争论的过程中,你有没有说过,‘你死了以后,我高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可能讲过,”他低语道,“我说不上。”“你父亲回答时有没有说过:‘可是我还没死哩!’接着你又回答:‘我但愿你死啦:”’那孩子不作声,两只手紧张地摆弄着他面前桌子上的摆设。“我一定要你回答,雷诺先生。”吉罗厉声说。那孩子把一柄沉重的裁纸刀一下子扔在地上,愤怒地叫道:“这关什么事?让你知道也好!是的,我跟父亲吵过嘴。我也许讲过这些话……当时我火了,我甚至记不起我说了些什么!我火极啦……当时我差点儿把他杀了……好吧,看你怎么办吧!’’他背靠着椅子,气唿唿地涨红了脸。吉罗微笑着,接着,把他的椅子略微往后移动了一下,说:“完啦。没有疑问了。你继续问话吧,阿于特先生。”“啊,是,正是这样。”阿于特先生说,“那么为什么争吵呢?”“这点我拒绝回答。”阿于特先生在椅子上挺直了身子。“雷诺先生,愚弄法律是不允许的:”他谴责说,“为什么争吵?”年轻的雷诺仍然不作声,孩子气的脸阴沉沉的。可是另一个声音镇静而不动声色地说话了,那是赫尔克里·波洛:“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奉告,先生。”“你知道?”“当然我知道。争吵是为了玛塔·多布勒尔小姐。”雷诺陡然一惊,跳了个转身。检察官向前探着身子。“是这样吗,先生?”雷诺低垂了头。“是的,”他承认道,“我爱玛塔·多布勒尔,我要娶她。当我把这事告诉父亲时,他立即勃然大怒。当然,我不能听任我心爱的姑娘遭到侮辱。接着我也发起脾气来了。”阿于特先生望着对面的雷诺夫人。“这一……关系你可知道,夫人?”“我担心有这种关系。”她简单地回答。“母亲,”那孩子嚷道,“你也反对:玛塔既美丽,又善良。你对她有什么看不惯的?”“我对多布勒尔小姐没有一点看不惯。不过我愿意你娶一位英国姑娘或者一位法国姑娘,而不是有一个身份可疑的母亲的姑娘。”她的语调明显地流露出对多布勒尔夫人的怨恨。我很理解,当她的独生儿子显露出爱上了她情敌的女儿的迹象时,那必然对她是个沉重的打击。雷诺夫人继续对检察官说:“也许,我早该同我的丈夫谈论这个问题,不过我当时希望这仅是青年男女之间的逢场作戏,只要不是有意识的。它很快就会过去的。现在我对当时我的默不作声深感内疚。可是我丈夫,我已对你们说过,显得焦急不安,忧思苦虑,他几乎完全变了样,因此我主要关心的是不给他多添烦恼。”阿于特先生点点头。“当你告诉你父亲你对多布勒尔小姐有意时,他感到吃惊吗?”他继续问。“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于是他断然命令我打消这一念头,他永远也不会答允这桩婚事。我火了,就问他对多布勒尔小姐有什么过不去的。对这一点他没有给我满意的回答,而轻蔑地讲了这母女俩的神秘身世。我回答说,我娶的是玛塔,不是她的祖先。但是他的声音把我压住了,断然拒绝谈论这事。这整个事儿得取消。这种不公道和高压手段把我气疯了,尤其是因为他自己倒经常不嫌麻烦地对多布勒尔母女献殷勤,而且还常常提出请她们上我们家来。我昏了头,两人当真吵起闹来。我父亲提醒我说,我是完全依赖于他的。一定是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才说了他死了以后我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波洛用一个迅速的问题打断了他,“这么说,你是知道你父亲遗嘱中的安排的罗?”“我知道他把一半的财产留给我,另一半由我母亲保管,她死后再转给我。”青年回答说。“讲下去吧。”检察官说。“那以后,两人怒不可遏地相互对骂,直到我突然想起差一点要误了去巴黎的火车。我不得不奔向车站,仍旧愤怒满腔。可是我离开了家,倒冷静了下来。我写信给玛塔,告诉她发生的情况。她的回信给了我安慰。她向我指出,只要我俩始终如一,任何反对最后总会消除的。我俩相互之间的爱情必然要经过考验。还说当我的父母意识到这绝不是我一时的迷恋,他们无疑会改变对我俩的态度的。当然,我没有对她多说我父亲反对这门婚事的主要意见。我很快就意识到粗暴的做法对我们的婚事不会带来好处。”“现在来谈另一件事。你知道杜维恩这个名字吗,雷诺先生?”“杜维恩?”杰克说,“杜维恩?”他俯下身子,拾起了他从桌上扔下去的那柄裁纸刀。他拾起头来时,眼光不期跟吉罗注视着他的眼光正好相遇。“杜维思?不,我不能说我知道这个名字。”“你看这信吧,雷诺先生。告诉我,你知道不知道这个写信给你父亲的人是谁?”杰克·雷诺接过信,看毕,脸色变得通红。“写给我父亲的?”他语调中的激动和忿嫁之情是显而易见的。“是的。信是我们从他大衣的口袋中发现的。”“是……”他吞吞吐吐地,向他母亲投了极为短暂的一瞥。检察官理解他的意思。“迄今——还没有。写信的人是谁?你能提供一些线索吗?”“我什么也不知道。”阿于特先生嘆了一口气。“一件委实神秘莫测的案件。啊,嗯,我想我们现在可以把这封信完全排除在外。我想想,刚才我们谈到了什么地方?唔,兇器。我担心这会给你造成痛苦,雷诺先生。我理解这是你给你母亲的一件礼物。太惨……实在令人悲痛......”杰克·雷诺探身向前。在读信的时候,他的脸色涨得通红,现在却是灰白色。“你的意思是说……我父亲是被人用一把制造飞机用的金属片做成的裁纸刀刺死的?可是这是不可能的2这么小的一件东西!”“唉,雷诺先生,这完全是事实:我伯这倒是一种理想的小工具,既锋利,使用起来又方便。”“这刀在哪儿呀?我能看看吗?是不是还留在……尸体中?”“唔,不,已经拿掉啦。你想看看吗?以便肯定一下?也许,还不如肯定一下为好,尽管夫人已经辨认过了。不过……贝克斯先生,我可以麻烦你一下吗?”“当然。我立即就去拿来。”“把雷诺先生带到棚屋去不是更好吗?”吉罗圆滑地建议说,“无疑,他很想看看他父亲的尸体哩。”那青年战慄着,作了一个否定的姿势。那检察官只要有可能总要跟吉罗作对,因此回答说:“不……现在不必。还是请贝克斯先生把那兇器拿到这儿来吧。”局长离开房间。斯托纳走到杰克那里,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波洛已站起身来,正在把一个烛台摆端正,因为在他训练有素的眼光看来,烛台的位置有点不正。检察官最后又把那封情书读了一遍,还是竭力抱住原先的推论不放,认为这背后戳的一刀是出于妒忌。突然门开了,局长直冲进来。“检察官先生!检察官先生!”“在这儿。什么事?”“那匕首!不见啦!”“什么……不见啦?”“消失啦。不见啦!原来放刀的玻璃缸已经空啦!”“什么?”我喊道,“不可能。暖,今天早晨我还看见过……”我说不下去了。整个房间里的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我身上。“你说什么?”局长喊道,“今天早晨?”“今天早晨我看见在原处的,”我慢吞吞地说,“确切地说,大约一个半小时以前。”“那么,你去过棚屋?怎么弄到钥匙的?”“我向警官要的。”“那么你去过了?为什么?”我犹豫不决,但最后我决定,惟一的办法还是彻底坦白为好。“阿于特先生,”我说,“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我请求你的宽恕。”“说下去,先生。”“事实经过是这样的,”我说着,巴不得有什么地方让自己藏起来才好,“我碰到了一位年轻姑娘,我的一位相识。她表示非常希望能看到所有的景象。我……嗯,总之,我拿到了钥匙,领她去看了尸体。”“啊!”检察官忿忿叫道,“你可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黑斯廷斯上尉。这是完全违反规定的。你不该让自己干下这样的蠢事。”“我知道,”我顺从地说,“你怎么说也不为过分,先生。”“这位姑娘该不是你请来的吧?”“当然不是,我是完全偶然碰到她的。这位姑娘是英国人,正好呆在梅兰维。在我意外地遇到她以前,我并不知道她在这里。”“嗯,嗯,”检察官的口气软了下来。“这是违反规定的,不过这位姑娘一定是年轻美貌的啦。年轻的好处可多着吶!”他故作多情地嘆息着。但是局长是个更为实际而不那么富有浪漫气质的人,他接过话来说,“可是你离开时没再把门关好锁上?”“问题就在这里。’’我缓缓地说,“正是为这个,我深深感到内疚。我的朋友一见那尸体就感到不舒服,差点儿昏了过去。我给她弄到了些白兰地和水,后来我坚持送她回镇上。我一时慌乱忘了把门关上,回到别墅后我才把门关上的。”“那么至少有二十分钟……”局长轻声说着,又停了下来”“正是。”我说,“二十分钟。”局长沉思着。“真是可嘆。”阿于特先生说,又恢復了严厉的态度。“没有先例。”突然另一个声音说话了”“你认为是坏事?”吉罗问道,“当然,我是这么想的。”“我认为是好事!”古罗傲慢地说。这个意想不到的盟友使我感到十分迷惑不解。“好事,吉罗先生?”检察官问道,一面从眼角防范地审视着他。“正是。”“为什么是好事?”“因为我们现在已清楚兇手或者兇手的同谋,仅一小时以前就在别墅附近。既然知道了这一情况,我们要不马上抓到他才怪吶。”他威胁着说,“为把匕首弄到手,他冒了很大的风险;也许他害怕这上面会发现指纹。”波洛转身朝着贝克斯。“你说过上面没有指纹的?”吉罗耸耸肩。“也许他不能肯定。”波洛看着他。“你错啦,吉罗先生。兇手是戴着手套的,他一定知道得很清楚。”“我不是说兇手本人。可能是同谋,他不知道实际情况。”检察官的书记正在收拾桌上的记录。阿于特先生对我们说:“我们在这儿的工作完毕了。也许,雷诺先生将听一下你从头到尾的证词。我特意使所有这些手续尽量不拘形式。有人对我的处事方法说是原始化,可是我认为原始化还有不少优点哩。这案件现在已由着名的吉罗先生精心处理。他很出色,这是毫无疑问的。说实在的,他要不抓到兇手我才感到奇怪吶:夫人,允许我再次向你表示由衷的同情。先生们,再会。”检察官随即由他的书记和局长陪同着告辞了。波洛取出他的那只大挂表看了一下时间。“我们回旅馆去吃午饭吧,我的朋友。”他说,“你再给我详细讲讲今天早晨你干的种种不检点的事吧。好在没人注意,我们也不必告辞了。”我们悄悄地走出了客厅。检察官刚好乘车离去。我正要走下台阶,波洛喊住了我:“稍停会儿,我的朋友。”他熟练地拿出捲尺,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始量一件挂在门廊里的大衣,从衣领量到边沿。我以前没有看到有大衣挂在那里,估计要不是斯托纳先生的,就是杰克·雷诺的。然后,波洛满意地轻轻哼了一声,把捲尺放回口袋,随着我走出屋外。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十二章 波洛阐明某些观点“你干吗量那件大衣?”当我们悠闲地沿着炎热的、白泛泛的道路走着时,我颇为好奇地问道。“parbleu1:看看有多长。”我的朋友不慌不忙地说。我感到心烦。波洛喜欢把微不足道的事弄得神乎其神,他的这种根治不了的习惯常使我恼火。我不作声了,随着自己的思路考虑着问题。虽然当时我没有特别注意,现在回想起来雷诺夫人对他儿子说的某些话寓有一种新的含义。“那么说你没有动身?”她说过这话.后来又补丁一句,“说到底,现在……也不要紧了。”她这是什么意思?这些话是个谜,有着特殊的含义。有没有可能她知道得比我们假想的要更多些?对于她丈夫委1法语:说实在的。一一译註。託儿子的神秘使命,她推说毫不知情。难道她实际上要比她装作的那样知道得多吗?如果她愿意的话,她能不能使我们了解得多些呢?她的沉默是不是经过精心策划的计谋的一个组成部分呢?我越想越感到自己的想法对头。雷诺夫人知道的比她愿意告诉我们的要多。她看到儿子时感到意外,一时露出了马脚。我深信。即使她不知道谁是兇手、至少她知道暗杀的动机。一定是某些非常重要的考虑使她保持缄默。“你想得很深刻。我的朋友。”波洛打断了我的沉思,“什么事使你如此着迷哩?”我对他说了,感到自己的想法很站得住脚,尽管我预料到他会取笑我的种种怀疑。可是出乎我的意外,他沉思地点点头,“你很对,黑斯廷斯。从一开始,我就肯定她有些事隐瞒着没说出来。开头我怀疑过她,如果这桩罪行不是她出的主意,至少她是个同谋。”“你怀疑过她?”我叫喊起来。“当然。她得到的好处可大哩——说实在的,根据新的遗嘱,她是惟一的受惠者。所以,一开头,我把她挑出来,特别加以注意。你也许注意到,我很早就抓住机会察看她的手腕。我要看看有没有可能是她给自己堵住了嘴和绑住了手脚。eh bien1,我立刻看到——点不假,那绳子绑得很紧,勒到了肉里头。这就排除了她单独犯罪的可能性。但是她还可1法语:好哇。—译註。能是同谋,或是一个有同谋的主谋。再说,我对她所说的那段情节特别耳熟——两个她认不出是谁的戴着面具的傢伙,提到了‘秘密’等等。这些我以前都听到过,或是读到过。另外一个小小的细节证实了我的想法,她没有说实话。那手錶,黑斯廷斯,那手錶:”又是那块手錶:波洛好奇地看着我。“你看到啦,monami1,你明白啦?”“不,”我没好气地回答说,“我既没看到,也不明白。这是你故弄玄虚,好在要你解释也没用。你总是喜欢把秘密保持到最后一分钟。”“别生气,我的朋友,”波洛微笑着说,“你要是愿意,我就给你解释一下。可是一句话都不准对吉罗说,c’estenten—du2?他把我当作一个无足轻重的老傢伙!我们走着瞧吧:我倒是公平对待,还给了他一个暗示。如果他执意不按暗示行事,那是他自己的事了。”我向波洛保证,他可以信赖我会谨慎行事的。“c’estbien3!那么我们来运用一下我们微小的灰色细胞吧。我的朋友,你说照你看这悲剧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嗯,在两点钟或两点钟左右。”我不免感到诧异,“你别忘啦,雷诺夫人对我们说过,那两个傢伙在房里时她听到钟打了两下。”1法语:我的朋友。——译註。2法语:同意吗?——译註。3法语:那好哇。——译註。“正是,而正是根据这一点,你、检察官、贝克斯以及其他所有的人不加进一步的讯问就接受了这一时间。可是,我赫尔克里·波洛却说雷诺夫人在撒谎。犯罪发上的时间至少还要早两小时。”“可是医生们……”“他们在验尸以后宣称死亡发生在早些时候的十小时至七小时之间。 mon ami1,为了某种原因必须使罪行的发生看起来晚于它实际发生的时间。一块打碎了的表或钟记录着犯罪的确切时间,这你也读到过的吧?因此,不能单单按着雷诺夫人的证词来判定时间。有人把那手錶的时针移到两点钟,然后用力把它摔在地上。可是,他们往往破坏了自己的目的。玻璃是粉碎啦,可是表的机械却完好无损。这是他们极大的失算,因为这一下子把我的注意力引到了两个问题上:第一,雷诺夫人在撒谎。第二,必有某种重大原因要推迟时间。”“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啊,问题就在这儿!我们整个的谜就在这儿。目前,我还无法解释。在我看来只有一种想法可能有关联。”“什么想法?”“末班车在十二点十七分离开梅兰维。”我慢慢地跟着他的思路。“犯罪看来在大约两小时以后发生,而乘坐那班火车的随便哪个人就有了一个无懈可击的时证啦!”1法语:我的朋友。—译註。“妙极啦,波洛!你想到点子上啦!”我跳起来。“可是我们得去车站问问!要是有两个外国人乘那班火车,他们决不会不注意到。我们马上就去!”“你是这样想的吗,黑斯廷斯?”“当然罗。我们这就走吧。”波洛轻轻地碰了一下我的胳膊,按捺住我热切的情绪。“如果你愿意,就去吧,monami1……不过,如果你去的话,就不该问有关那两个外国人的详细情况。”我对他瞪着眼,他有些不耐烦似地说:&ldquo2,你总不至于相信这一派胡言吧?两个戴面具的傢伙和其余的cettehistoire2!”他的话使我措手不及,不知怎样回答是好。他从容地往下说道:“你听到吗?我对吉罗说过,我对这桩罪行的细节很熟悉。 eh bien4,这就首先决定了两个问题中的一个问题。就是说设计第一桩罪行的人也就是设计这一桩罪行的人,要不然就是兇手读过有关一起causecelebre5的记载。它的印象下意识地存留在他的记忆中,促使他策划了类似的行动细节。对于这一点我可以作出明确的看法,在我……”他1法语:我的朋友。——译註。2法语:得啦(感嘆词)。———译註。3法语:虚构的故事。一译註。4法语:好哇。——译註。5法语:轰动一时的案件。一一译註。截然停止了。有许多件事在我脑中盘旋。“可是雷诺先生的信呢?它明确地提到了一项秘密和圣地亚哥!”“毫无疑问,雷诺先生的经歷中有一项秘密——这一点是无可怀疑的。另——方面,这圣地亚哥的地名,依我看是不相干的东西,一再把它拉扯进来的目的在于把我们引向歧途。有可能这一地名也以同样的方式使用在杰克·雷诺身上,使他不至于对就近地方产生怀疑。唔,黑斯廷斯,你尽可相信,威胁着雷诺的危险决不是在圣地亚哥,而是就在附近,在法国。”他说得如此郑重,如此有把握,使我不得不信服。但我还试图提出最后的一个反对意见:“那么尸体附近的火柴和菸头呢?这又怎么解释呢?”波洛脸上闪着纯粹是自得其乐的的光彩。“安排好了的!故意放在那儿好让吉罗之辈去发现的!啊,吉罗这傢伙是挺机灵的,他可会耍把戏哩!一头良种的猎犬也会耍把戏。他进来时沾沾自喜。他匍匐在地上已经好几小时。‘瞧我找到了什么,’他说着,然后又对我说:‘你看得出什么名堂吗?’我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接着吉罗,这个伟大的吉罗,大笑起来,他心想:‘欧欧,这老傢伙,煳涂虫!’可是我们走着瞧吧……”但是我的思想又回到了几点主要的事实。“那么有关戴面具的两个傢伙的说法……”“全是假的。”“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波洛耸耸肩。“有一个人能告诉我们——雷诺夫人。可是她不肯说。威胁、恳求都不能打动她。那是个不寻常的女人哪,黑斯廷斯。我一看见她,就意识到我要对付的这个女人是个性格非同寻常的人。我对你说过,我开头怀疑她与犯罪有牵连,后来我改变了看法。”“是什么使你改变了看法的呢?”“她看到她丈夫尸体时的那种自然而真切的悲哀。我可以发誓,她的唿声中流露的痛苦是出自内心的。”“对,”我沉思着说,“有些东西错不了。”“我请求你的原谅,我的朋友——人总会犯错误的。就拿一个出色的演员来说吧,她演悲哀时的演技不是把你吸引住了吗?她的演技的真实性不是给了你深刻的印象吗?不,不论我自己所得到的印象和信念怎样强烈,我需要其它的证据才能使自己感到满意。一个大罪犯可能是个出色的演员。我对这一案件形成的一些肯定的看法不是根据我自己的印象,而是基于雷诺夫人的的确确是昏死过去这一无可置疑的事实。我翻起她的眼皮,号她的脉搏。没有虚假——是真的昏过去了。因此,我放心了,她的痛苦是真的,不是假装的。再补充无关大局的一小点:雷诺夫人无需表示不可遏制的悲哀。她在听到丈夫死亡时已发作过一次,在看到他的尸体时也就不必再假装一次如此厉害的发作。不,雷诺夫人不是谋害她丈夫的兇手。可是她为什么要撒谎呢?关于手錶,她撤了谎;关于戴面具的傢伙,她撤了谎;对第三件事,她又撒了谎。你说,黑斯廷斯,你对那打开着的门有什么说法?”“嗯,”我颇感困窘,“我认为这是个疏忽。他们忘了关门。” 波洛摇摇头,嘆息道:“那是吉罗的说法,我可不满意。那开着的门的背后有问题,可我暂时还摸不透。有一件事我相当肯定——他们没有从前门离去。他们是从窗户出去的。”“什么?”“正是这样。”“可是下面花坛里没有脚印啊。”“没有,可是本来应该有的,听着,黑斯廷斯。那花匠奥古斯特在头一天的下午在两个花坛里都栽上了花,你已听他说了的。在一个花坛里他的大钉靴留下了许多脚印;在另一个花坛里,却一个脚印也没有。有人走过那儿,为了要把脚印抹掉,用耙把花坛的土弄平了。”“他们从哪儿弄来的耙?”“从他们弄到铁铲和种花用的手套的地方。”波洛不耐烦地说,“这很容易做到。”“虽说这样,你怎么会想到他们从窗户离开的?他们从窗户进来,从前门出去,这肯定有更大的可能性。”“当然,那是可能的。可是我有个强烈的想法,他们是打窗户出去的。”“我想你错啦。”“也许,monami1”我沉思着,考虑着波洛的归纳给我指出的新的猜测的领域。我回想起,当他神秘地提到花坛和手錶时我感到奇怪。当时他的话似乎毫无意义,而现在我第一次意识到,他从几件小事情中解开了围绕着这一案件的许多谜。多了不起呀:我对我的朋友不由得肃然起敬。“现在,”我思索着说,“虽说我们知道得比以前多得多,可是究竟是谁杀害雷诺的这个谜,我们的进展还不大呀。”“是不大,”波洛愉快地说,“说实话,还远着哪。”这一点似乎使他感到一种异样的满意,我不由得迷惑不解地望着他。他遇到了我的目光莞尔而笑。突然我脑中豁然一亮。“波洛!雷诺夫人!现在我懂啦。她一定在庇护着什么人。”从波洛接受我这句话的安详态度来看,我看出这一点他是早就想到了的。“对,”他沉思着说,“庇护着什么人,或是说掩护着什么人。两者必居其一。”当我们走进旅馆时,他作了个手势,示意我不要作声。1法语:我的朋友。——译註。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十三章 带着焦急眼光的女郎我们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餐午饭。有一会儿,我们默默地吃着。接着波洛来意不善地说道:“ehbien1!你的不检点!你不准备讲讲吗?”我感到自己的脸红了。“唔,你指今天早晨?”我竭力装作完全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我不是波洛的对手。不消几分钟,他已经把整个经过情况从我嘴里套了去。他一面套着我的话,一面如往常一样眨着眼睛,“tiens2,一个出色的浪漫故事。那个迷人的年轻小姐1法语:好呀。—一译註,2法语:啊。—译註。叫什么名字?”我不得不承认我不知道。“这就更富有浪漫气息啦:第一次,在从巴黎开出的火车上rencontre1;第二次,就在这儿。‘旅途结束,有情人相会。’不是有这么一句俗语吗?”“别装疯卖傻了,波洛。”“昨天是多布勒尔小姐,今天是灰姑娘——小姐!显然你同土耳其人一样爱好女色,黑斯廷斯!你该设立一个后宫哩!”“笑话我可不打紧。多布勒尔小姐是个非常美丽的女郎,我承认我的确十分倾慕她;那另一个根本没有什么。我想我以后也不会再看见她。”“你不打算再去看她啦?”他最后的几个词几乎是个问句,我警觉到他向我投射的锐利目光。在我眼前,我仿佛看到了几个大大的字样,明晃晃的:灯塔旅馆。我又听到她的声音说着:“来看我吧。”也听到自己殷勤地回答着:“我会来的。”我挺轻松地回答波洛:“她邀我去看她,不过当然我不会去。”“干吗‘当然’?”“呃,我不想去。”“灰姑娘现在住在英国旅馆,你对我说过,对吗?”“不是。在灯塔旅馆。”1法语:邂逅。——译註,“对,我忘啦。”我的脑海中掠过片刻的疑惑。我肯定从没有向波洛提到过旅馆的名字。我隔着桌子望着他,又放下心来。他正全神贯注地把面包切成整整齐齐的小方块。一定是他以为我曾对他说过那姑娘呆的地方。我们在外边,面对着海喝咖啡。波洛抽着他的一支小小的雪茄菸,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怀表。“到巴黎去的火车二点二十五分开,”他说,“我该出发啦。”“巴黎?”我叫道。“我是这么说的,monamil1。”“你打算去巴黎?为了什么?”他非常严肃地回答道:“去寻找谋杀雷诺先生的兇手。”“你认为他在巴黎?”“我肯定他不在巴黎。虽说如此,我还得在那儿找他。你不理解,不过我在适当的时候会给你说明的。相信我,这次巴黎之行是少不了的。我不久就回来,很可能明天就回来。我不打算邀你跟我同行。待在这儿,盯住吉罗,还要同小雷诺交往。”“这倒提醒了我,”我说,“我本来要问你,你怎么知道这两人的事的?”“mon ami2,我了解人性。把一个像雷诺那样的小伙12法语:我的朋友。——译註。于和像玛塔小姐那样美貌的女郎放在一起,结果几乎是可想而知的。随着,就是争吵。问题在于是为了金钱,还是为了女人。我判断是后者,因为我记起了莱奥尼对那孩子发火时的描绘。就这样我作了猜测——而且猜对了。”“你已经猜到她爱小雷诺?”波洛微微一笑。“不管怎样,我看到她带着焦急的眼光。我对多布勒尔小姐免不了这个想法——带着焦急眼光的女郎。”他的声音如此郑重,使我深感不安。“你这是什么意思,波洛?”“我想,我的朋友,不久我们就能水落石出。可是我得动身了。”“我送送你。”我说着站起身来。“你决不可这样做。我不允许。”他命令式的口气使我不由得吃惊地对他直瞪眼。他郑重其事地点着头:“我说话是算数的,monami 1。再见吧。”波洛走后,我感到不知所措。我漫步走向海滨,看着洗海水浴的人们,却鼓不起兴趣也去游泳。我有些想入非非,灰姑娘可能会穿着漂亮的装束跟这些人在一起作乐,但是我没有发现她的踪迹。我漫无目标地沿着沙滩信步走向梅兰维的另一头。我忽然想起,去问候这姑娘在我这方面毕竟是表示好意,以后免得麻烦;事情也就这样了结,以后我也1法语:我的朋友。——译註。不必再为她操心。但是如果我不去的话,她很可能会到别墅找上门来,因此,我离开海滨,往镇上走去。我很快就找到了灯塔旅馆,那是一座不铺张招摇的房子。最气恼的是我不知道姑娘的名字。为了维护我的尊严,我决定在旅馆里面走走,四处张望,也许会在休息室找到她。我走了进去,但没看到她的踪迹。我等了一些时候,直到等得不耐烦了,把看门人拉到一边,偷偷地在他手中塞了五个法郎。“我要看一位住在这儿的小姐。一位年轻的英国小姐,小个子、黑黑的,我说不上她的名字。”那人摇摇头,似乎在强制着使自己不露出笑容。“这儿没有像你描绘的小姐。”“可是这位小姐告诉我,她住在这儿。”“先生一定弄错了,也许很可能那位小姐弄错了,因为另外有位先生也来这里问起过她。”“你说什么?”我惊奇地喊着。“是呀,先生。那位先生对这位小姐的描绘跟你一样。”“他怎么个模样?”“这位先生是小个子,穿着讲究、整齐,简直一尘不染,鬍子直挺挺的,他的头形有些奇怪,眼睛绿焰焰的。”波洛!原来他不让我陪他同去车站就是这个道理。真是岂有此理!他要不干涉我的事我可要着实感谢他哩。难道他真的以为我需要有一个保姆来照顾我不成?我向那人道谢后就走了,不免有些帐然若失,但我对那爱管闲事的朋友仍然非常恼火。那姑娘哪儿去了呢?我把气恼搁在一边,试着理出个头绪来。显然,由于一时疏忽大意,她把旅馆的名字说错了。后来我又想到:究竟是粗心大意,还是她故意不把姓名告诉我而胡扯了一个地址呢?我越想越感到后一个猜测是正确的。为了某种原因,她不希望我俩由相识发展成为朋友,尽管在半小时以前这恰恰正是我自己的想法,可是现在倒过来,这滋味可不好受。这整个事件实在令人气恼,因此我走到热内维芙别墅时显然情绪不高。我没有走进屋内,而是顺着小径走到棚屋旁边的一张小小的长凳那儿,闷闷不乐地坐下来。我的思路被近旁的说话声打断了。一瞬间,我意识到说话声并不来自我身处的花园中,而来自贴邻的玛格雷别墅的花园,而且就近在耳边。一个女郎的声音在说话,我听出这是美丽的玛塔的声音。“cheri 1,”她说着,“是真的吗?我们的一切麻烦都过去了吗?”“你知道的,玛塔,”杰克·雷诺回答说,“什么事都不能把我俩分离,最心爱的。我俩结合的最后一个障碍现在除去了。什么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什么也不?”玛塔喃喃地说,“晤,杰克,杰克……我害‘伯。”我挪动了一下想走开去,因为我意识到这样我无意间是在偷听人家的谈话了。当我站起身来时,我从篱笆中的一1法语:亲爱的。——译註。个缺口里一眼瞥见他俩面对着我站在一起,男的胳膊搂着女郎的腰,双目直视着她的眼睛。真是出众的一对啊,男的黝黑、体态匀称,女的肤色白皙,活像个妙龄女神。他俩站在那儿真是天生的一对,尽管可怕的悲剧在他俩年轻的生命中投下了阴影,然而还是感到幸福。但是女郎的脸显得困惑不安。杰克似乎也觉察了,他把她搂得更紧地问道:“可是你害怕什么,亲爱的?现在……还有什么可害怕的?”于是当她喃喃说着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眼中的神色,就是波洛提到过的那种神色,因此我差不多猜到了她要说的话,“我害怕……为了你。”我没有听清小雷诺的回答,因为离开篱笆稍远处出现了一样古怪的东西,把我的注意力分散了。那儿看来有一丛棕褐色的矮树。别的姑且不说,在夏天这么早的时节出现这种矮树可显得奇怪。我沿着篱笆走过去察看,但是,当我走近时,那棕褐色的矮树突然缩了回去,转过来面对着我,一个指头按在嘴唇上。呀,原来是吉罗。他示意我别作声,然后绕过棚屋在前面走着,一直到我们不再听到说话声。“你刚才在那儿干什么?”我问。“就跟你一样——听着吶。”“可是我不是故意在那儿的。”“啊!”吉罗说,“我可是故意的。”像往常一样,尽管我不喜欢这个人,我对他还是很钦佩。他带着某种鄙夷的神气上下打量着我。“你突然插进来坏了事。本来我一会儿就能听到一些有用的话哩。你和你的那个老古板都做了些什么?”“波洛先生去巴黎了。”我冷淡地回答。吉罗轻蔑地捏着手指,发出僻啪声。“原来他上巴黎去了,是吗?晤,这倒不坏呀。他在那儿呆得越久越好。不过他想在那儿找什么呢?”我感到这一问句中含有一种不安的口吻,我把身子挺了挺直。“这个我无权随便乱说。”我平静地说。吉罗对我狠狠地瞪了一眼。“他也许学乖了些,没有告诉你。”他粗鲁地说,“再见。我可忙着哩。”他转过身,毫无礼貌地撇下了我。热内维英别墅的事态毫无进展。吉罗显然不希望有我作伴;并且根据我的观察,杰克·雷诺也不希望有我在一旁。我走回镇上,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海水浴,然后回到旅馆。我很早就寝,心想翌日会不会发生什么有趣味的事。我完全没有料到第二天所发生的事。我正在餐厅里吃petit dejeluner1,忽然那个原来在外面跟人聊天的侍者很激动地回到餐厅来。他犹豫了一会儿,不安地抚弄着他的餐巾,接着脱口而出:1法语:早餐。——译註。“请原谅,先生。您跟热内维芙别墅的事有关系,是吗?”“是的,什么事?”我急切地问。“先生还没听说这消息吗?”“什么消息?”“昨晚上又发生了一起谋杀案:”“什么?”我丢下早餐,抓起帽子,尽快朝门外奔去。又是一起谋杀,而波洛又不在!真惨哪,谁又被谋杀了呢?我向大门直冲进去。一群僕人在车道上,正在指手画脚地谈论。我抓住了弗朗索瓦。“出什么事啦?”“啊,先生:先生:又死了个人!真可怕呀!这房子不吉利。对,我说,不吉利:他们该请牧师来洒些圣水。我再也不能在这屋里过夜啦!也许就轮到我啦,谁知道哇?”她在胸前划着名十字,“你说的是,”我喊道,“可是究竟谁被谋杀了?”“我?我怎么知道?一个男人——一个陌生人。他们在那儿……棚屋里……发现他的,就在离他们发现可怜的老爷的地方不到一百码。那还不算吶,他也是被戳死的……用同样的匕首刺进心窝的。”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十四章 第二具尸体再也不能等下去,我转身走上通往棚屋的小道。在那里守卫的两个人站在一边让我通过。我不安地走了进去。光线暗淡,这是一间放置花盆和工具的粗陋的木头房子。我急匆匆地向前走,但走到门槛那里时我站住了,在我眼前展现的景象使我楞住了。吉罗四肢着地,手里握着亮着的手电筒,正在仔细察看每一寸地面。他看到我进来就蹙起了眉头,然后他那扬扬得意的傲气的脸松弛了一些。“就在那儿。”吉罗说着用手电向远处一角照了一下。我走了过去。死者笔直地仰卧着,中等身材,脸色黝黑,约莫五十来岁年纪。他整齐地穿着一套精工裁剪的深蓝色的服装,很可能是高级裁缝做的,不过已经有些旧了。他的脸可怕地歪斜着。在身体左侧,心脏的部位竖立着一把黑黑的、闪闪发亮的匕首柄,我一眼就认出,就是前一天早晨我看到的那放在玻璃缸中的同一把匕首!“我随时期待着医生,”吉罗解释道,“虽然我们不一定需要他。毫无疑问,人已经死啦。他被刺中了心脏,一瞬间就死了。”“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昨晚?”吉罗摇摇头。“不像是昨天晚上。医学证据的规律不是我订的,可是这人已足足死了十二小时以上了。你说你是什么时候看见那把巴首的?”“大约在昨天早晨十点钟。”“那我倾向于把犯罪时间定在那以后不久。”“不过人们不断地在这棚屋附近来回走过的呀。”吉罗令人讨厌地笑道:“你的推理真了不起呀!谁对你说过他是在这个棚屋中被杀害的?”“唔……”我感到不知所措了,“我……我是假定的。”“可真是一名出色的侦探吶:瞧瞧他吧,难道说一个被刺中心脏的人摔倒在地上的时候是这副模样的——两腿整齐的并放着,两臂贴在身旁?不。再说,难道有人会仰卧着,让人家用刀子刺他而不抬起手来防卫自己的吗?荒唐。是不是?可是瞧这儿……还有这儿……”他打着手电筒,沿着地面照着。我看到松软的泥土有古怪的、不规则的痕迹。“他是死后被人拖到这儿来的。他被两个人半拖半扛地弄来的。在外面坚实的地面上他们没有留下痕迹,在这儿他们已小心地把痕迹抹去了。而其中一人是女的,我的年轻的朋友。”“女的?”“对。”“可是,如果说痕迹已抹掉了,那你又怎么知道?”“因为,尽管很模煳,女人的鞋印还是错不了的。再说,根据这个。”说着,他俯下身子,从刀柄上抽出一样东西,拿起来让我瞧。那是一根女人的长长的黑髮,跟波洛在书房安乐椅上发现的那根相似。他略带讽刺地微笑一下,又把头髮绕在刀柄上。“我们尽可能让一切保持原样,”他解释道,“这样会使检察官高兴的。晤,你还注意到别的什么吗?”我不得不摇摇头。“看看他的手。”我瞧了一下,那指甲是折断了的,已经变色,皮肤粗糙。我没有得到我所希望的启发,便抬起头来望着吉罗。“这不是上等绅士的手。”他领会我的眼色,这么回答说,“相反,他穿的倒是有钱人的服装。奇怪不?”“好奇怪呀。”我表示同意。“而且他的衣服一件也没有记号。从这一点我们能了解到什么呢?这人企图掩盖他的真面目而冒充别人。他是化了装的。为什么?他害怕什么呢?他是不是想乔装打扮后逃跑?目前我不太清楚,可是有一点我们确实清楚:他急于要掩饰自己的真面目,正像我们一心要发现他的真面目一样。”他又朝尸体望去。“像前一次一样,刀柄上没有指纹。兇手也戴着手套哩。”“那么,你认为两起人命案是同一个兇手作的吗?”我急切地问。吉罗变得不可捉摸了。“不用管我是怎么想的,我们往后瞧着吧。马尔肖:”那警宫在门口出现了。“先生,有什么吩咐?”“为什么雷诺夫人不来?我一刻钟以前请她来这儿的。”“她正顺着小径走来吶。先生。她儿子陪伴着她。”“好吧。不过,我要分别谈话。”警官敬过礼,又走开了。一会儿他同雷诺夫人一起来了。“夫人来啦。”吉罗走上前去,草草行了礼。“这儿走,夫人,”他领着她走到棚屋那一边,然后突然让开身子。“就是这人,您认识吗?”他说话时,目光锐利地看着她的脸,注意着她的每一个举止,探索她心里想的是什么。然而,雷诺夫人仍然十分镇静——我感到她太镇静了。她毫无兴趣地俯视着尸体,丝毫没有激动或似曾相识的迹象。“不,”她说,“我一生中从未看见过他。他对我完全是个素不相识的人。”“您肯定吗?”“完全肯定。”“比如说,您不认为他是对您行兇者之一吗?”“不。”她似乎犹豫了一下,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不,我想不是的。当然,那两个人蓄着鬍鬚——检察官认为是假的——可是,不是的。”这下子她似乎明确地下了决心,“我肯定,这个人不是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很好,夫人。就这么些了。”她昂首走出屋外,阳光闪闪地照着她头上的银丝。她走后,杰克·雷诺进来了。他态度十分自然,也认不出那人是谁。吉罗只是咕哝了一下。他是高兴还是生气,我说不上。他把马尔肖叫了来。“把另外一个喊来吗?”“是,先生。”“那么把她带进来。”那另外一个是多布勒尔夫人。她气忿忿地走进来,一面强烈地抗议着。“我抗议,先生:这简直是一种侮辱!这跟我有什么相干?”“夫人,”吉罗毫不留情地说,“我在侦查的不是一起谋杀案,是两起谋杀案!就我掌握的情况来说,这两起案子都有你的份。”“你竟敢这样?”她喊道,“你竟敢这样放肆地侮辱我!”“无聊,是吗?这是什么?”他再次把那根头髮解开,高高举起。“你看到了吧,夫人?”他逼近她,“你允许我看看是不是一样?”她唿喊着,向后退去,嘴唇发白。“这是假的,我起誓。我对这案件什么都不知道——两起案件都不知道。谁要说我有份谁就在撒谎!啊,mondieu1,我怎么办呢?”“镇静点,夫人,”吉罗冷冷地说,“目前还没有人指控。不过,你必须立即好好地回答我的问题。”“随你便,先生。”“看看那死者,你以前看到过他吗?”多布勒尔夫人向前走近一点,脸色稍稍平復了些。她带着几分搀杂着兴趣和好奇的心理俯视着死者,然后摇摇头。“我不认识他。”要怀疑她似乎不可能,因为她的话听来非常自然。吉罗点了点头,把她打发走了。“你让她走啦?”我压低了嗓门问,“这样做策略吗?那黑头髮肯定是她头上的。”“我不需要人家教我怎么做。”吉罗冷冰冰地说,“她会受到监视的。目前我还不想把她抓起来。”他皱起双眉,凝视着尸体。“你会不会说,这是个西班牙人?”他突然问道。我仔细地观察死者的脸。“不,”我最后说,“我倒是十分肯定地认为他是个法国1法语:天哪。——译註。人。”吉罗不满意地咕哝了一声。“也许吧。”他在那里站了一会,然后作了个命令的手势,挥手要我让在一边。他又一次词句在地上,继续搜索着棚屋的地面。他真了不起,什么也逃不过他。他一寸一寸地爬遍了地面,把花盆都翻了个身,细心察看着每一片旧的麻袋。靠门有一堆东西,他迫不及待地扑向那里,但是那只是一件破旧的上衣和一条裤子。他骂了一声,便将它们摔在地上。两副旧手套引起了他的兴趣,可是后来他摇摇头,又把它们放在一边。然后,他又回到花盆这边,把它们一只一只地翻倒过来。最后他站起身来,沉思地摇晃着头。看来他受到了挫折,有些茫然。我想他已经忘了我还在场。这就在这时,外面一阵骚动。我的老友检察官,由他的书记和贝克斯先生陪同着,身后跟着一名医生,一起乱闹闹地走进棚屋。“这可太奇特了,吉罗先生,”阿于特先生喊道,“又是一起兇杀!啊,我们对第一起案件还没有理出头绪。这里面的奥妙可真深。可这一次被害者又是谁呢?”“恰恰就这一点还没有人告诉我们哩,先生。还没有认出这是谁哩。”“尸体在哪儿?”医生问。吉罗向旁边让开了一点。“在角落那儿。你会看到那人的心脏被人戳了一刀,用的就是昨天早晨失踪的那把匕首。我想谋杀是紧接着失窃以后发生的——不过这一点得由你来判断。那巴首你们任意碰好啦——上面没有指纹。”医生在死者身边弯着双膝。吉罗转向检察官。“小问题,不是吗?我会解决的。”“竟没人能认出他,”检察官沉思地说,“会不会是兇手之一呢?他们也许会自相残杀。”吉罗摇摇头。“这是个法国人。我敢起誓……”但是他们的话被医生打断了,他带着惶惑不解的神情坐在地上。“你说他是昨天早晨被害的?”“我是根据巴首失窃的时间来推定的。”吉罗解释道,“当然,他也可能是在白天晚些时候被刺的。”“白天晚些时候?废话!这人死了至少四十八小时哩,可能还要早些。”在场的人都楞住了,大家面面相觑。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十五章 一张照片医生的话如此出人意外,一时间我们大家都模不着头脑。死者是被匕首刺死的。这把匕首我们知道是二十四小时以前被偷走的,但是杜兰德医生却一口断定,此人已经死了四十八小时!整个事情简直离奇至极。还没等我们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我收到了一份电报。电报是从旅馆转送到别墅来的。我撕开一看,原来是波洛发来的,说是他将乘火车在十二点二十八分到梅兰维。我看了看表,还来得及从容地到车站去接他。我感到应该让他立即知道这一案件的新的惊人发展,这是至关重要的。显然,波洛想在巴黎找到的东西已经到手,我这样思付着。仅仅用了几个小时,回来得这么快就足以证明这一点。待我告诉他这一令人吃惊的消息时,不知他将作出怎样的反应吶。列车误点了,我漫无目的地在月台上来回踱步。突然我想到以询问一下在出事当晚有谁乘末班车离开梅兰维来消磨时间,我走到那个外貌精明的领班的脚夫跟前,没费多大口舌就把他引入了话题。他激动地声称,让这帮匪徒、刺客逍遥法外简直是坍了警察的台。我暗示他,刺客有可能乘半夜的火车跑了,可是他却断然地否定。要说是两个外国人的话,他肯定会注意到的。那天乘车离去的才二十来个人,他不会不注意到他们的。天知道我怎么会产生这样一个念头——也许是玛塔·多布勒尔那极度焦急的声调吧——我突然问道:“雷诺少爷……他没有搭那班车走吧?”“啊,不,先生。他在半个小时之内,刚到又走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吶,真的!”我对着他干瞪眼,简直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随即我领悟了。“你是说,”我的心怦怦地直跳,“雷诺少爷是那天晚上到梅兰维的?”“是的,先生。从那一方向乘十一点四十分的末班车到的。”我感到一阵眩晕。那么,这该是玛塔极为不安的原委了。杰克·雷诺在发案的当晚曾到过梅兰维。但是他为什么不说呢?相反,他为什么要让我们相信他一直待在瑟堡呢?回忆起他那坦率的孩子气的脸,我简直不能相信他会跟这桩罪行有什么牵连。然而对这样关系重大的事他为什么不说呢?有一点却是清楚的,那就是玛塔一直知道这一切,所以她十分焦急,急于询问波洛是否有人被怀疑。列车的到达打断了我的沉思,不一会儿我便迎上了波洛。这小个儿容光焕发,微笑着大声嚷嚷,并且忘记了英国式拘谨,在月台上热烈地拥抱我。“moncherami1,我成功啦——出色地成功啦:”“真的吗?听到这点,我太高兴了。你听到了这儿的最新情况了吗?”“你想我怎么会什么都能听到呢?那是说有什么进展了吧,晤?那英勇的吉罗,他逮捕了一个人,也许几个?啊,那傢伙,我会使他显得像个傻瓜:不过,你准备把我带到哪儿去,我的朋友?我们不去旅馆吗?我必须修修我的鬍子——它们被旅途的炎热弄得毫无生气了。再说,毫无疑问,我的大衣沾满了灰尘。还有我的领带,那也得重新整理一下啦。”我打断了他的话。“亲爱的波洛,别顾这些啦。我们必须立刻到别墅去,那里又发生了一起谋杀案!”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人如此黯然失色,他的下巴耷拉下来,他那扬扬得意的劲儿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他张口结舌地瞪着我。“你在说什么?又一起谋杀案?啊,那么我全错了,我失败啦。吉罗可有理由笑话我啦!”1法语:我亲爱的朋友。一一译註。“你没有料到吧?”“我?压根儿没有想到。它推翻了我的理论——它毁了一切——它……啊,不!”他捶着自己的胸膛不言语了,“这不可能,我不可能弄错的!这些事实,一件件地理清楚了,按照先后次序安排,只有一种解释。我不会错!我是对的!”“可是……”他打断了我,“等等,我的朋友。我错不了。因此这件新的谋杀是不可能的,除非……除非……唉,等等,我恳求你,别说话。”他沉默了一二分钟,然后恢復了常态,用一种平静而肯定的语调说道,“死者是个中年人。尸体是在现场附近的上了锁的棚屋内发现的,已经死了至少四十八小时了。而且极有可能他被刺的地方跟雷诺的一模一样,当然并不是刺在背上。”这下可轮到我目瞪口呆了——而且我确实目瞪口呆了。根据我对波洛的了解,波洛还从来没有干过如此令人吃惊的事哩。一阵疑团少不了掠过我的心头。“波洛,”我喊道,“你在开我的玩笑吧,你早已听说这件事啦。”他那真挚的目光责备地凝视着我,“我会干这样的事吗?我向你保证,我什么也没听说过。你难道没注意到刚听到你的话时我吃惊的样子吗?”“可你究竟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呢?”“那么,我是对的罗?我知道我是对的。我的朋友,这些微小的灰色细胞呀,微小的灰色细胞!是它们告诉我的。只有这样,而且只能这样,才可能会发生第二起谋杀案。现在把一切都告诉我。若是我们朝左拐弯,就能抄近路走过高尔夫球场到达热内维芜别墅的后院,那可要快得多啦。”按着他指引的路,我们走着,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情况都告诉了他。波洛注意地听着。“你说,那匕首还留在伤口里吗?这就怪了。你能肯定是同一把匕首吗?”“非常肯定。这简直不可能。”“没有不可能的事。可能有两把巴首。”我扬起了双眉。“当然,这简直不大可能的呀;要不,就是最不寻常的巧合。”“你同往常一样,说话缺乏考虑,黑斯廷斯。在某些情况下,有两件同样的兇器是绝对不可能的。但现在不是这种情况。这把特殊的兇器是根据杰克·雷诺的吩咐特制的一种战争纪念品。你想想,他难道只制了一把?事实上,不会这样,很可能他还制了另一把留作自用。”“可是没有人提到过这件事呀。”我反驳说。波洛的语调中隐约流露出教训的口吻。“我的朋友,在处理一起案件时,我们不能单单考虑已经‘提到过’的事。没有理由非得提到许多可能是很重要的事。同样,却有充分的理由可以不提到它们。这两种动机,你可以任意选择一种。”我默不作声,不由得感到他讲的话有道理。不一会儿,我们就来到了那已经名气四扬的棚屋。我们的朋友都在那里。寒喧片刻后,波洛便着手工作了。我已经看到过吉罗工作的模样,因此我更感兴趣。波洛粗略地向周围瞥了一眼,仅仅检查了门旁的那堆破旧的上衣和裤子。一丝轻蔑的微笑浮上了吉罗的嘴唇。波洛似乎注意到了,把衣服扔在一边。“这是花匠的旧衣服吧?”他问道。“一点不错。”吉罗说。波洛在尸体旁边蹲下来,用手指迅速而有条理地检查着衣服的质地,对上面没有记号感到满意。他特别仔细地检查了靴子和那骯脏的折断了的指甲。在检查指甲的时候,他急匆匆地问吉罗,“你看到了这人的指甲?”“看到啦,”吉罗回答说,他的脸色仍然难以捉摸。突然,波洛挺直了身子。“杜兰德医生!”“叫我吗?”医生走向前去。“嘴唇上有白沫,你注意到了吗?”“我承认,我没注意。”“你现在可看见了吧?”“晤,那当然。”波洛又问吉罗:“不用说,你注意到啦。”吉罗没有回答。波洛继续他的检查。那把匕首已从伤口里取出,放在尸体旁一个玻璃缸里。波洛检查了巴首,然后再仔细地察看伤口。他抬起头时。眼光很激动,闪烁着我所熟悉的绿光。“这是一个奇特的伤口,非常简单!没有血,衣服上也没有血迹。就是刀口略微有些变色,你认为怎样,monsieurledocteur1?”“我只能说,这是极不正常的。”“这根本没有什么不正常,而是极简单的事。这人是死后才被刺的。”波洛挥了挥手,使喧嚷声平息下来,然后转向吉罗问道:“吉罗先生也同意我的意见,不是吗?先生?”不管吉罗是否真的相信,他不动声色地对待这一场面,平静而不屑地回答:“当然,我同意。”又响起了惊奇和感兴趣的骚动声。“好主意:”阿于特先生叫道,“死后再戳他一刀:野蛮:没听说过:也许是不共戴天之仇。”“不,”波洛说,“我得说,这是在头脑非常冷静的情况下干的——为的是制造假象。”“什么假象?”“这差一点儿造成了假象。”波洛玄妙地说。贝克斯一直在思索着。“那么,这人是怎么被杀的呢?”“他不是被杀的,他病死了。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他是患癫痫死的。”波洛的这句话又引起了很大的骚动。杜兰德医生又弯1法语:医生先生。—一—译註,下膝盖作尽可能详细的检查,最后他站起身来。“波洛先生,我相信你的判断是正确的。我一开始就被引上歧途。这人被刺的无可争辩的事实,使我把别的迹象都忽略过去了。”波洛一时间成了英雄。检察官连声赞嘆不绝。波洛落落大方地接受着大家的称颂,接着就告辞了,藉口说我俩还没吃过午饭,并说他希望消除一下旅途的劳顿。当我们正要离开棚屋时,吉罗走了过来,“还有一件事,波洛先生,”他用一种文雅而又嘲弄的口吻说,“我们发现这绕在匕首的柄上———一根女人的头髮。”“啊!”波洛说,“一根女人的头髮?哪个女人的?我不明白。”“我也不明白。”吉罗说完.鞠了一个躬走了。“他还在坚持,好一个吉罗。”我们走向旅馆时,波洛思忖着说,“我不明白他要把我们错引到什么方向!一根女人的头髮,唔!”我们大口地吃着饭,但我发觉波洛有点儿心不在焉。饭后。我们上楼到我们的起居室,我要求他把神秘的巴黎之行讲给我听听。“很乐意,我的朋友。我到巴黎去找到了这个。”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小小的剪报,这是一张女人照片的复制品。他把照片递给我,我不禁失声叫了起来。“你认识她,我的朋友?”我点点头。虽然照片显然是多年前拍摄的,头髮和衣着的款式都不同,但是容貌相似是错不了的。“多布勒尔夫人!”我叫道。波洛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完全对,我的朋友,她那时不叫这个名字。这张照片就是那声名狼藉的贝罗迪夫人:”贝罗迪夫人!一剎那间我回想起整个事件,那曾引起世界注目的谋杀案的审讯:贝罗迪案件!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十六章 贝罗迪案件在本故事开始前二十年左右,有一个里昂人阿诺德.贝罗迪先生带着他漂亮的妻子和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女儿来到了巴黎。贝罗迪先生是一家酿酒商号的小股东。这个壮实的中年人喜爱生活中的声色犬马,对他迷人的妻子十分忠诚,但本人却毫无出众之处。贝罗迪先生与人合伙的商号规模不大,虽说生意不错,但未能为这位小股东带来大笔收入。开头,贝罗迪夫妇仅有一座小小的寓所,过着十分简朴的生活。然而,尽管贝罗迪先生并不出众,他的妻子却十分富有浪漫色彩。年轻美貌、体态迷人的贝罗迪夫人立即轰动当地,尤其是有风言风语传说她那神秘的身世。谣传说,她是一位俄罗斯大公的私生女;也有的说,是一位奥地利公爵的私生女,据说婚姻是合法的,但门第不当。但是各种传说在有一点上却不谋而合,即杰妮·贝罗迪是一件饶有兴趣的秘闻的中心人物。在贝罗迪夫妇的朋友和相识中有位年轻的律师,名叫乔治·康诺。时隔不久,迷人的杰妮显然完全征服了他的心。贝罗迪夫人谨慎地给予这个年轻人种种鼓励,但始终不忘表白自己绝对忠于自己中年的丈夫。然而,许多不怀好意的人们却毫不犹豫地声称,年轻的康诺是她的情人——而且不是惟一的一个:贝罗迪夫妇在巴黎住了约三个月以后,另一个人物闯进了他们的生活,这就是海勒姆· p·特拉普先生,一个美国阔少。他与迷人而神秘的贝罗迪夫人结识后,立刻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他毫不掩饰他倾心于她。约莫就在这个时候,贝罗迪夫人逐渐公开了自己的秘密。她对几个朋友说,她非常为自己的丈夫担忧,因为他曾捲入某些政治性的阴谋。她还提到了她丈夫受人之託而保存着的一些十分重要的文件,这些文件关系到对欧洲大局有深远影响的一项“机密”,这一文件由她丈夫保管是为了把要想获得这些文件的人引向岔路,但是在认识了巴黎革命党中的的几个重要人物之后,贝罗迪夫人害怕了。十一月二十八日这一天,事情终于发生了。一个每天给贝罗迪夫妇打扫帮厨的妇人看到寓所的门敞开着,感到十分吃惊。听到卧室内发出微弱的呻吟声,她便走了进去。一个可怕的景象展现在她的眼前:贝罗迪夫人躺在地板上,被绑着手脚,痛苦地呻吟着,堵住嘴的东西已被她挣扎着吐了出来。贝罗迪先生则在床上,躺在血泊中,一把巴首刺进他的心脏,贝罗迪夫人的陈述是再清楚不过了:当她突然从睡梦中惊醒时,看到两个戴着面具的汉子俯视着她。他们没等她喊出声,就捆住了她的手脚,堵住了她的嘴。于是他们向贝罗迪先生索取那项尽人皆知的“机密”。但是这无畏的酿酒商断然拒绝了他们的要求。他的拒绝使其中的一个汉子怒不可遏,这人一下子就把巴首刺进他的心脏。他们拿了死者的钥匙,打开了放在角落里的保险箱,拿走了一大批文件。这两人都蓄着浓密的鬍鬚,带着面具,但是贝罗迪夫人断定他们是俄国人。这次事件轰动一时。随着时间的消逝,神秘的大鬍子的踪迹却始终没有找到。正当人们的兴趣逐渐淡下去的时候,情况出现了惊人的发展:贝罗迪夫人被捕了,被控谋杀亲夫,审判引起了广泛的兴趣,被告的年轻和美貌以及她那神秘的身世使这事成为causeceler 1。经证实,杰妮·贝罗迪的父母是一对极为正派的平凡夫妇——住在里昂郊外的水果商。什么俄罗斯大公、宫廷密谋、政治阴谋等等,所有这些传说都起源于这位夫人本人:于是她的全部身世被毫不留情地揭穿了。谋杀的动机在于海勒姆· p·特拉普先生。特拉普先生尽了他最大努力,但1法语:轰动一时的案件。——译註当他被法官毫不留情地、敏捷地盘问时,他不得不承认他是爱着这位夫人的,并说如果她没有丈夫的话,他一定会向她求婚。虽说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限于精神方面的,但这一事实对被告反而更为不利。由于特拉普是个正人君子,杰妮·贝罗迪不能做他的情妇,因此她设下一条毒计,把她的上了年纪而又庸庸碌碌的丈夫除掉,这样她就可名正言顺地做那位美国阔少的妻子。自始至终,贝罗迪夫人面对着她的控告者,从容自然,镇静自若。她的叙述始终如一。她仍然一口咬定自己是贵族出身,而是幼年时被人掉包作了一个水果商的女儿。尽管这些话荒谬已极而且毫无根据,却有不少人信以为真。但是起诉是毫不留情的。那两个戴面具的“俄国人”被驳斥为无稽之谈,兇杀被认为是由贝罗迪夫人和她的情夫乔治·康诺合谋的。对后者发出了拘捕证,然而他却巧妙地失踪了。证据表明用以捆绑贝罗迪夫人的绳子松得她可以毫不费力地挣脱掉。审讯接近结束时,检察官接到了寄自巴黎的一封信。写信人是乔治·康诺,他在信中供认了全部罪行,只是隐瞒了自己藏身的地点。他宣称,他是受到贝罗迪夫人的唆使而对她丈夫下了毒手。兇杀是两人合谋策划的。他认定她丈夫虐待她,而他对她的情慾使他失去了理性;他还认为她也同样地爱着他,因此他策划了这桩罪行,下了毒手,以便把他心爱的女人从可憎的羁绊中解脱出来。现在,他第一次听到了海勒姆· p·特拉普先生这个人,并且意识到他心爱的女人已出卖了他。她要得到解脱,原来不是为了他的缘故,而是为了要嫁给那个美国阔少。她利用了他,现在他妒火中烧,反过来告发她,声称他自始至终是受到她的指使的。这下子,贝罗迪夫人可证实了她自己是个名不虚传的了不起的女人。她毫不犹豫地一下子把先前的辩护词推翻个精光,并且承认两个“俄国人”的说法纯粹是她编造的。真正的兇手是乔治·康诺。康诺对她的迷恋使他丧失了理智,因而犯了罪。他还发誓如果她稍作声张,就要对她进行可怕的报復。他的威胁使她害怕极了,她只得答应,她还担心如果她说了实话很可能会被指控为同谋犯。但是她坚决拒绝再同谋杀她丈夫的兇手往来。他写这封检举信,是出于对她的这种态度的报復。她庄严地宣誓,这一罪行与她毫不相干,还说在那个难忘的晚上,当她醒来时,发现乔治·康诺站着俯视她,手里握着一把血迹斑斑的刀子。这个转变可说是快极了。贝罗迪夫人的叙述很难使人信服,可是她向陪审团的陈词可谓一大杰作。她泪痕满面地提到了她的孩子,她作为女人的名誉,以及她为了自己的孩子要保持清白的名声等等。她承认,乔治·康诺曾经是她的情夫,因此她在道义上对这桩罪行也许负有责任——可是她向上帝发誓,仅止于此。她知道,她没有根据法律检举康诺是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她泣不成声地说,这却是任何女人都下不了手的呀。她曾经爱过他!难道她能允许借自己的手把他送上断头台吗?她罪孽不少,但对归之于她的那桩骇人听闻的罪行她是无辜的。不管怎样,她的雄辩口才和人品使她占了上风。贝罗迪夫人在罕见的热烈场面中被判无罪。尽管警察当局尽了一切努力,乔治·康诺的踪迹却始终杳无音信。至于贝罗迪夫人,她也销声匿迹了。她带着孩子离开了巴黎,开始新的生活。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十七章 进一步的侦查我已把贝罗迪案件整个叙述了一番。当然在复述时,我没有能回忆起全部的细节。虽说这样,我的回忆还是相当准确的。当时这案件轰动一时,英国的报纸也有详细的记载,因此我不必花很大的工夫就回忆起主要的情节。兴奋之余,雷诺事件好像已真相大白。我承认我容易感情冲动,波洛对我轻易下结论的习惯很不以为然,但我认为这次我还情有可原。这一发现证实了波洛的观点,而他所用以证实他的观点的奇妙方法一下子使我大为钦佩。“波洛,”我说,“向你祝贺。现在我什么都明白啦。”波洛分秒不差地在他惯常吸菸的时间燃上了一支烟。然后,他抬起头来。“既然你什么都明白啦,monami1,那你究竟明白了些什么?”“嗳,多尔勒尔夫人也就是贝罗迪夫人,她对雷诺先生下了毒手。两起案件有相似之处,无疑证明了这一点。”“那么你认为贝罗迪夫人当时被宣判无罪是错误的了?而按照事实,她犯有谋杀亲夫之罪?”我睁大着眼睛。“当然罗!你不是也这样想的吗?”波洛走到房间的一头,心不在焉地整理了一下椅子,然后沉思地说:“是,我也是这样认为。不过,我的朋友,这里面没有‘当然’的问题。根据法律来说,贝罗迪夫人是无罪的。”“也许,在那一案件中是无罪的,可是在这一案件中就不是那么回事啦。”波洛又坐了下来,审视着我,陷入了更深的沉思。“那么,黑斯廷斯,你的意见是说多布勒尔夫人肯定是杀害雷诺先生的兇手?”“对。”“为什么?”他的问题如此突然,不由得使我楞住了。“为什么?”我张口结舌地说,“为什么?哦,因为……”我讲不下去了。波洛对我点点头。1法语:我的朋友。——译註。“你瞧,你一下子就碰到了绊脚石。为什么多布勒尔夫人(为了清楚起见,我姑且这样称唿她)要杀害雷诺先生呢?我们可找不到一丝动机呀。他的死对她没有好处,因为这样一来,她既当不成情妇,讹诈犯也当不成了。没有动机,就不会有谋杀。那第一起兇杀可不一样——那次我们可有一个有钱的情夫等着接过她丈夫的衣钵吶。”“金钱不是谋杀的惟一动机。”我表示异议。“对,”波洛平心静气地表示同意。“另外还有两个动机。一是crimepassionnel1;而第二种是较为罕见的,那是为了一种主张而进行谋杀,这种情况往往是由于谋杀者的精神失常。杀人狂和宗教狂就属于这一范畴。可是这一点,在本案件中我们可以排除掉。”“可是crimepassionnel呢?这你能排除吗?如果多布勒尔夫人是雷诺的情妇,如果她发现他的爱情逐渐冷淡下来,或者说如果有什么引起她的妒忌,难道她不会一时怒火燃烧而对他下毒手吗?”波洛摇摇头。“如果——请注意,我说如果——多布勒尔夫人是雷诺的情妇,他还没有时间来得及厌弃她哩。而且不管怎么说,你没有摸清她的性格。这个女人在感情上可会伪装吶。她是个不同寻常的演员。可是,对她作冷静的观察,她的经歷正好证明她的外表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我们不妨审查一下她的经歷,她的一生为人,她的动机、行动无一不是冷酷无1法语:为情慾所驱使的犯罪。一一译註,情的,无一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暗杀她的丈夫,不是为了要同她那个年轻的情夫结婚。那个美国阔少却是她的目标,尽管她对他可能根本毫无情感。如果她犯罪的话,那总是为了有利可图。可这儿却无利可图。再说,挖那墓穴又作何解释?那可是男人干的呢。”“她可能有同谋。”我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主张,这么试探着说。“我来谈谈另一个反对意见吧。你提到过,两起案件有相似之处,我的朋友,相似在哪里呢?”我悄然地向他干瞪眼。“嗳,波洛,这是你自己说的!什么戴面具的傢伙呀,‘机密’文件等等。”波洛淡谈一笑。“我请求你别生这么大的气。我什么也不否认,这两个故事的相似之处不可避免地把这两起案件连结在一起了。可是有些奇怪的情况需要想一想。告诉我们这一故事的不是多布勒尔夫人——要是她的话,那么一切都万事大吉了——而是雷诺夫人。那么难道她与多布勒尔夫人串通一气吗?”“我不信,”我缓缓地说,“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真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演员啦。”“喏,喏,”波洛忍不住地说,“你又感情用事,不讲道理啦。要说犯罪的人必须是个独一无二的演员,那么就把她算作是这么个演员吧。但是,是不是必须如此呢?根据几个理由,我认为雷诺夫人并未与多布勒尔夫人串通一气,有些理由我已经给你叙述过了。其它理由是不言自明的。因此,排除了这一可能性后,我们已很接近事实的真相,而事实的真相往往是非常离奇有趣的。”“波洛,”我叫道,“你还知道些什么?”“monami1,你得归纳出自己的结论。你已‘掌握了事实’,集中你的灰色细胞,像赫尔克里·波洛那样地进行推理,可别像吉罗那样。”“可是你能肯定吗?”“我的朋友,我在很多方面是个煳涂虫,但是我最后是看得清楚的。”“你一切都知道啦?”“我已经发现雷诺先生要我发现的东西。”“你知道谁是兇手?”“我知道一个兇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谈的有些自相矛盾。这儿发生的不是一起案件,而是两起。第一起我解决啦,第二起——ehbien2,我得承认我还没有把握!”“可是,波洛,我想你说过棚屋里的那个人是自然死亡的。”“喏,喏!”波洛不耐烦时,总喜欢这么喊。“你还不理解。可能会发生一桩罪行,但没有兇手,可是犯两桩罪行的话就1法语:我的朋友。—译註,2法语:好吧。一译註。一定有两具尸体。”他这么语无伦次,实在怪,我不免焦急地望着他。但是他看来完全同平时一样。突然他站起来走到宙前。“他来啦。”他说。“谁呀?”“杰克·雷诺先生。我派人送了一张字条到别墅,请他上这儿来一趟。”杰克·雷诺的出现改变了我的思路。于是我问波洛,他是否知道在出事的当晚杰克·雷诺在梅兰维。我原想抓住我那精明的小个儿朋友的漏洞,可是他像往常一样无所不知。原来他也在车站打听过了。“无疑地,黑斯廷斯,这不是我们有先见之明。那了不起的吉罗可能也去打听过啦。”“你不以为……”我说着,又顿住了,“啊,不,这太可怕啦。”波洛带着讯问的眼光看着我,但是我不说了。我刚才突然想起,跟这起案件有直接或间接牵连的有七个女人——雷诺夫人,多布勒尔夫人和她的女儿,那神秘的来客,还有三个女僕,可是却只有一个男人——杰克·雷诺。那老头儿奥古斯特不作数,可以除外。而那墓穴肯定是一个男人掘的。我来不及对这个可怕的突如其来的念头作进一步的考虑,因为杰克·雷诺被引进了房间。波洛事务式地接待了他。“请坐,先生。非常抱歉打扰你了,不过你也许明白别墅的气氛对我不太适宜。吉罗先生和我对事物的看法不一致,他对我的礼貌算不得特别周到。你会理解,我无意让我可能作出的任何细微的发现给他带来好处。”“说的是,波洛先生,”那青年说,“吉罗那傢伙是个十足的畜生。要看到有人能将他一军,我才高兴呢。”“那么我可以请你帮个小小的忙吧?”“当然。”“我要你到火车站去,沿铁路乘车到下一站阿巴拉克。你在衣帽间问一下,是否有两个外国人在兇杀的那晚存放过一只手提箱。这是个小站,一定会有人记得他们的。你愿意这样做吗?”“当然愿意。”那青年说。尽管他乐意接受这个任务,但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你明白,我和我的朋友在别处还有事呢。”波洛解释说,“十五分钟后就有一班火车。我请你别回别墅去了,因为我不希望吉罗知道你的这个差使。”“好吧,我这就直接去车站。”他站起身来。波洛喊住了他:“等等,雷诺先生,有一件小事情使我惶惑不解。今天早晨你为什么不对阿于特先生说出事的那天晚上你在梅兰维呢?”杰克·雷诺的脸变得通红,他强自克制着自己。“你弄错啦。我在瑟堡,今天早晨我对检察官已说过。”波洛望着他,像一只猫似的眯缝着眼睛,只露出一线绿光。“那么在这一点上我的错误就奇特了,因为车站上的人也错啦。他们说你是乘十一点四十分的那班车到达梅兰维的。”杰克·雷诺踌躇了片刻,然后下了决心。“如果我确是如此,那又怎么样?我想你总不至于指控我参与谋杀我的父亲吧?”他傲然问道,头往后一仰。“我要你解释一下,你到这儿来的理由。”“那还不简单?我来看望我的未婚妻多布勒尔小姐。我即将出发远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在我离去以前我要看她,向她保证我对她的忠诚永远不变。”“你看到她了吗?”波洛的眼睛盯着对方的脸。隔了相当的时间,雷诺才回答:“看到了。”“以后呢?”“我发现我误了这最后一班车。我步行到圣博韦1,敲开了一家汽车行,租到一辆车把我送回瑟堡。”“圣博韦?那有十五公里。很长的距离呀,雷诺先生。”“我……我喜欢步行。”波洛点了一下头,表示接受他的解释。杰克·雷诺拿起帽子和手杖走了。瞬时波洛跳了起来。“快,黑斯廷斯。我们跟着他。”我们随着我们跟踪的目标穿过了梅兰维的街道,一直同他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但是当波洛看到他拐弯走向车站1法国北部地名.离巴黎西北四十二英里。一一译註。时,就不再往前走了。“一切顺利。他中了圈套啦。他会到阿巴拉克去询问那两位神秘的外国人留下的神秘的手提箱的。是呀,monami1,那可是我的一个小小的发明哩。”“你要把他打发掉。”我惊唿道。“你的洞察力真惊人哪,黑斯廷斯!现在,如果你高兴的话,我们上热内维芙别墅去走一趟吧。”1法语:我的朋友。一一译註。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第十八章 吉罗採取行动到达别墅后,波洛直奔发现第二具尸体的棚屋。他不走进去,却在一张长椅那里停住了。那长椅我先前已说过,离棚屋有数码距离。他默默地思索了一两分钟后,小心地又走向标志着热内维芜别墅和玛格雷别墅之间的分界线的那座篱笆。然后他一面又踱步回来,一面频频点头。他又回到篱笆那里,用手把矮树分开。他回过头对我说:“碰到好运气的话,玛塔小姐可能在花园里。我要跟她说话。我可不愿意到玛格雷别墅去作正式访问。啊,很顺利,她在那儿呢。嗨,小姐!嗨! un mo—ment,sil vous lt1。”玛塔·多布勒尔听到他的叫声,显得略微吃惊。她奔到1法语:请等一等。——译註。篱笆时我也走到了波洛那里。“如果你允许的话,小姐,我有些话要跟你说。”“当然,波洛先生。”尽管她口头同意,她的眼睛却显得不安、害怕。“小姐,你记得,那天我跟检察官一起来你家时,你在路上奔着追我,你问过我,关于这桩罪行是否有人被怀疑。”“你对我说有两个智利人。”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一只左手不由自主地按着胸脯。“你还会问我同样的问题吗,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这样。如果你再问我这个问题的话,我要给你另一个回答啦。有一个嫌疑犯,可不是智利人。”“谁?”这词从她张开着的嘴唇吐出来,声音很轻很轻。“杰克·雷诺先生。”“什么?”这是一声唿喊,“杰克?不可能。谁敢怀疑他?”“吉罗。”“吉罗!”女郎的脸变得刷白,“我怕那人。他很残忍。他会……他会……”她说不下去了。她的脸逐渐显示出勇敢和坚毅。我意识到,在那片刻间她好似个战土。波洛也专心地注视着她。“在谋杀的当晚他在这儿。这一点当然你是知道的。”“是的,”她机械地回答着,“他对我说过的。”“要想把事实隐瞒过去是不明智的。”波洛冒了一句。“是呀,是呀,”她不耐烦地回答说,“可是我们不能在追悔上浪费时间。我们得想法救他才对哩。当然,他是无辜的,可是跟吉罗打交道帮不了他的忙。像吉罗这样的人只为自己的名誉打算。他非得抓个人不可,而那人一定是杰克。”“事实对他不利呀,”波洛说,“这点你可意识到?”她正视着他。“我不是个孩子,先生。我有勇气面对事实。他是无辜的,我们一定得救救他。”她绝望似地使劲说,接着又不作声了,紧锁眉头沉思着。“小姐,”波洛说,一面仔细端详着她,“你有没有能告诉我们而又没有说出来的事情?”她惶惑地点点头。“是的,有件事,可我不知道你会相信不——这事太荒唐啦。”“不管怎么的,对我们说说吧,小姐。”“事情是这样的:吉罗把我叫了去,这是他事后想起的,要我辨认一下那个人。”她用头示意那棚屋,“我认不出来,至少在当时我认不出。可是这阵子我一直在想……”“唔?”“看来似乎挺怪的,可是我几乎可以肯定。我对你说了吧,雷诺先生遇害的那天早晨,我正在花园里散步,忽然听到有男人的声音在争吵。我把矮树推向一边望过去,其中一个是雷诺先生,另一个是个流浪汉,穿得又脏又破,挺可怕的样子。他一会儿呜咽着,一会儿又威胁着。我猜想他是在要钱,可那时候妈妈在屋里叫我了,因此我不得不走开了。就是这么回事。只是……我几乎可以肯定那流浪汉和棚屋里的死人是同一个人。”波洛发出一声惊唿。“可是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呢,小姐?”“因为开头那人只是在某些地方使我模模煳煳地感到有些眼熟,可是服装不一样,看来属于地位较高的一等人。”从屋里传出了一阵叫声。“是妈妈。我得走啦。”玛塔低语说,就从树丛中穿了过去。“跟我来。”波洛说,一面拉着我的胳膊向别墅走去。“你心里究竟怎样想?”我略带好奇地问,“那故事是真的,还是那女郎编造出来使人不致怀疑他的情人?””这故事可离奇哩,”波洛说,“可是我相信这完全是真的。玛塔小姐无意中在另一点上对我们说了实情,但也不朗然地指责了杰克·雷诺在撒谎。当我问他在出事的那天晚上他有没有看到过玛塔·多布勒尔的时候,你注意到他的局促不安吗?他顿了一下才说‘看到的’,我就怀疑他在撒谎。在他提醒她警惕之前,我必须来看玛塔小姐。几个小小的字可提供了我想要得到的情报。当我问她知道不知道那天晚上杰克·雷诺在这里,她回答说,‘他对我说过的’。瞧,黑斯廷斯,在那个多事之晚,杰克·雷诺究竟在干什么,而且如果他没有看到玛塔小姐,他又看到了谁?”“说实在的,波洛,”我吓得呆住了,叫道,“你总不会相信那孩子谋杀了亲生父亲吧?”“monami1,”波洛说,“你还是那个感情用事的怀疑论者。我看到过做母亲的为了保险金谋杀了自己的幼儿!出了这种事后,还有什么不可信的呢。”“那么动机呢?”“当然是金钱罗。别忘啦,杰克·雷诺以为在他父亲死后他可以得到他父亲一半的财产。”“可是那流浪汉得到什么好处呢?”波洛耸耸肩。“吉罗会说他是个同谋犯——一个协同小雷诺作案的坏蛋,后来为了灭口被干掉啦。”“可是那绕着匕首的头髮又作何解释呢?那根女人的头髮?”“啊?”波洛满脸堆笑说,“那可是吉罗的那个小小的玩笑的精华哩。按他的说法,那根本不是女人的头髮。你可记住,时下的青年用润髮油把头髮从前额往后梳,使它平伏,这种头髮也相当长哩。”“那你也认为是男人的头髮罗?”“不,”波洛说,面带一种不可言状的笑容,“因为我知道那是一根女人的头髮——而且,是哪一个女人的头髮!”“多布勒尔夫人。”我肯定地说。“也许,”波洛说,一面探询似地瞧着我。但是我控制自己不被惹恼。“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们走进热内维芙别墅的门廊1法语:我的朋友。——译註。时我这么问。“我想搜查一下杰克·雷诺的物件。我不得不打发他离开几小时就是这个原因。”波洛利索而有条不紊地打开每只抽屉,检查里面的东西,又把它们一一放回原处。这是一个兴趣索然的过程。波洛翻遍了衣领、睡衣、袜子等等。外面叭的一声把我吸引到窗户边。一下子,我像通了电似地直跳起来。“波洛,”我喊道,“刚开来了一辆汽车。里面坐着吉罗,还有杰克·雷诺和两个宪兵。”“sacre tonnerre1!”波洛咆哮着,“吉罗这个畜生,难道他就等不及了?我伯要来不及把最后一个抽屉里的东西放好啦。来,我们快些吧。”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东西都翻倒在地板上,大多是领带、手帕之类的东西。突然波洛发出一阵胜利的唿声,他向着一样东西勐扑过去。那是一张小小的四方形的硬板纸,显然是一张照片。他把照片往口袋里一塞,把全部东西一股脑儿地放回抽屉中。然后,他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出了房间奔下楼去。吉罗站在门廊那儿,端详着他的囚犯。“你好,吉罗先生,”波洛说,“这是干吗?”吉罗点点头,示意着杰克。“他刚才想逃走,可是没成功,我可是够机灵的吶。他以被指控谋杀他的父亲保罗·雷诺的罪名而遭到逮捕。”波洛转过身去面对着那青年。杰克·雷诺无力地靠在1法语:该死。——译註。门上,脸色灰白。“你有什么要说的,jeune homnle1?”杰克·雷诺木然地直瞪着波洛。“没有什么。”他说。1法语:年轻人。——译註。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十九章 我运用我的灰色细胞我简直是目瞪口呆了。一直到片刻以前,我还是不能使自己相信杰克·雷诺有罪。当波洛挑动他回答时,我原来期待他会以响亮的声音宣称自己无罪。可是现在,瞧着他站着的那副模样,无力地倚着墙,脸色灰白,又听着他亲口承认有罪,也容不得我再持怀疑态度了。但是波洛已转身对着吉罗。“你有什么证据逮捕他?”“你难道指望我把证据交给你?”“是的,作为一种礼貌吧。”吉罗带着戒心望着他,想粗暴地加以拒绝,又想对他的对手焙耀一番,因而犹豫不决。“你以为我犯了一个错误吧,我想?”他嗤笑着。“这可不会使我感到吃惊哩。”波洛带着点儿恶意地说。吉罗的脸红了。“eh bien1,上这儿来吧,你自己作出判断吧。”他推开了客厅的门,我们走了进去,外面留下杰克·雷诺和两个看管他的人。“现在,波洛先生,”吉罗一面把帽子放在桌上,一面用极度讥消的口吻说着,“我想给你稍微指点一下侦查工作。你会看到我们现代人的工作方式。”“eh bien2!”波洛使自己镇静下来听着,“你会看到老一辈的人是有耐心仔细聆听的。”于是他靠着椅背,闭上了眼,又睁开了一会儿说了一句:“别担心我会睡着,我将洗耳恭听。”“当然,”吉罗开始说,“我很快就识破了有关智利人的一派胡言。其中有两个傢伙,可是他们不是什么神秘的外国人。那全是烟幕。”“所讲极是,亲爱的吉罗。”波洛喃喃地说,“尤其是他们那聪明的一招,什么火柴啦、菸头啦。”吉罗瞪了一眼,又往下说:“这案件总要牵连到一个男人,为的是掘那个墓穴。没有人实际上会从那一桩罪行中得到好处,可是有一个人,他以为会得到好处。我听说杰克·雷诺跟他父亲发生过争吵,也听说了他使用过的种种威胁。动机已经证实。至于手法嘛,杰克·雷诺那天晚上在梅兰维。他隐瞒了这一事实,这1法语:好哇。——译註。2法语:好哇。——译註。样反而把疑窦变成了肯定的事实。接着我们发现了第二个被害人,他是被同一把比首刺死的。我们知道那把匕首是什么时候被偷的。黑斯廷斯上尉在这儿可以判断巴首被偷的时间。杰克·雷诺从瑟堡来,是惟一可能拿到这把匕首的人。这一家其他的人我都已排除了。”波洛插话说:“你错啦。还有另外一个人,他可能拿到这把匕首。”“你是指斯托纳先生?他是从前门到的,从加来直接乘汽车来的。啊!相信我吧,我什么都调查过啦。杰克·雷诺先生是乘火车来的。在他到达梅兰维和他在屋内出现之间有一个小时。无疑,他看到黑斯廷斯上尉同他的友伴一起离开棚屋,自己就熘了进去,拿了巴首,把他的同谋刺死在棚屋里……”“这人早已死啦!”吉罗耸耸肩。“也许他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可能以为他睡着哩。肯定他们原先是有约会的。不管怎样,他知道这第二起谋杀会使案情大大地复杂化。事实也确是如此。”“可是这骗不了吉罗先生。”波洛低声说道。“你嘲弄我!可是我将给你最后一个不可辩驳的证据。雷诺夫人说的是假话——从头到尾都是编造出来的。我们相信雷诺夫人是爱她的丈夫的。可是她却以撒谎来掩护杀害她丈夫的兇手。一个女人肯为谁撤谎呢?有时候为她自己,通常为自己所爱的人,往往为自己的孩子。这是最后的——无可辩驳的证据。你推翻不了它。”吉罗不说了,脸红红的,显得洋洋得意。波洛镇静地注视着他。“那是我的案子,”吉罗说,“你有什么说的?”“只有一件事你没有考虑到。”“什么事?”“据猜测,杰克·雷诺是知道高尔夫球场的设计的。他知道,当有人掘球洞时尸体差不多立刻就会被发现的。”吉罗大声笑起来。“可是你说这话简直是白痴!他就是要人家发现这尸体吶:直到尸体被发现,他才能认为他父亲已经死定啦,否则他是不可能继承遗产的。”当波洛站起身来时,我看到他的眼睛闪闪发着绿光。“那为什么又要把尸体埋了?”他很轻地问道,“想想吧,吉罗。既然尸体立即被发现对杰克。雷诺有好处,干吗还掘一个墓穴呢?”吉罗沉默不语。这一问题使他冷不防。他耸耸肩,似乎暗指这一点无关紧要。波洛朝门走去,我跟随着他。“还有一件事你没有考虑到。”他扭过头来说。“那是什么?”“那段铅管。”波洛说罢,就离开了房间。杰克·雷诺脸色苍白,发楞地站在门廊里。但是当我们要走出客厅时,他突然抬头一看。就在这时,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雷诺夫人正走下楼来,看到儿子站在两个法律的盲目执行者之间,她吓得呆呆地停在那里。“杰克,”她战抖地问,“杰克,这是干什么?”他抬起头望着她,板着脸。“他们把我逮捕了,母亲。”“什么?”她发出一声刺人的尖叫,接着没有人来得及搀扶,她摇晃着,重重地跌了下去。我们两人跑到她那里把她扶起来。一会儿波洛又站立了。“她的头撞破得厉害哩,撞在楼梯角上。我伯还会引起轻度的脑震盪。如果吉罗想从她那儿得到供词,他还得等待哩。她也许至少一星期不省人事呢!”丹尼斯和弗朗索瓦已经跑到女主人那儿。波洛把雷诺夫人留给两个女僕照管后就离开了别墅。他低垂着头,沉思地蹙着眉走着。好一会儿我没说话,但最后我大着胆子问了他一个问题:“尽管一切表面迹象对他不利,你是不是认为杰克·雷诺有罪呢?”波洛没有立即回答,停了很久以后才郑重地说:“我不知道,黑斯廷斯。还有一线机会。当然,吉罗全都错啦——从头到尾错了。即使说杰克·雷诺有罪,那也不是根据吉罗的论点,不是因为他的论点。对他最不利的控告只有我知道。”“那是什么?”我有所感触地问道。“如果你运用你的灰色细胞,并且像我一样好好地观察一下整个案件,你也会看出来的,我的朋友。”这就是我所说的波洛最惹人气恼的一种回答。他没有等我开口又接着往下说:“我们从这条路走到海滨去。我们坐在那儿的小丘上,眺望着海滨,把这案件回顾一下。我所知道的,你也会全部知道,不过我倒是愿意你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弄清事实真相,而不是让我扶着你走。”我们照波洛建议的那样坐在长着青草的小丘上,眺望着海。“想吧,我的朋友,”波洛鼓励着我,“把你的想法整理一下。要有条有理,这才是成功的秘诀呢。”我尽力听从他,回想着案件的全部细节。一个思想异常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中。我突然一惊,战战兢兢地建立起我的假设。“我看,你有一些眉目啦,monami1。好极啦!我们往下谈吧。”我坐直了,燃起了菸斗。“波洛,”我说,“看来我们粗心大意得可怕。我说我们,虽然我敢说我几乎粗心到了极点,可是你一意保守秘密也得受罚。所以我再说一遍,我们粗心大意得出奇。有一个人我们可把他忘啦。”“那是谁?”波洛眨着眼问。“乔治·康诺!”1法语:我的朋友。——译註。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二十章 惊人的推论一分钟后,波洛热烈地拥抱着我,贴着我的面颊。“你总算得到结论啦!而且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呢。太好啦:你继续推理下去。你说得对。把乔治·康诺忘了,可是绝对错啦。”我对这小个儿的赞许感到昏昏然,几乎无法再继续思索。但最后我还是集中了思想,继续往下推想。“乔治·康诺是二十年前失踪的,但是我们没有理由认为他已死了。”“aucunement1,”波洛表示同意,“说下去。”“因此我假定他还活着。”“正是这样。”1法语:绝对没有。——译註,“关于开头几点,问题看来在于我们是採取‘讹诈’的这一理论呢,还是‘迷恋女色’的理论?”“讹诈,这是绝对肯定的。关于雷诺的品行、习惯等等,斯托纳说的那番话你都听到的吧。”“雷诺夫人却没有证实他的观点。”我争辩说。“我们已经了解,雷诺夫人的证词说什么也不足为凭。关于这一点,我们得相信斯托纳的话。”“不过,如果雷诺跟叫贝拉的女人有勾搭的话,那么他另外跟多布勒尔夫人有勾搭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我同意你的看法,这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可是他跟贝拉有勾搭吗?”“那封信,波洛。你忘了那封信啦。”“不,我没忘。可是,是什么使你认为那封信是写给雷诺先生的?”“嗳,那信是在他的口袋中发现的,而……而且……”“完啦!”波洛打断了我的话,“没有提到过信是写给谁的。因为信是在死者的大衣口袋里发现的,我们就认为是写给他的啦。嗳,mon ami1,那件大衣有些地方使我感到异样。我量了一下尺寸,并且还说过他穿的大衣太长。这句话应该促使你思考一下吧。”“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我承认道。“啊,quelleidee2!后来你看到我量了杰克·雷诺先生1法语:我的朋友。——译註。2法语:这怎么个说法。——译註。的大衣。eh bien1”杰克·雷诺先生穿的大衣好短呀。把这两件事加在一起,再加上第三件,那就是,杰克·雷诺匆忙冲到屋外赶紧到巴黎去。你说说,这下子你是怎么想的?”“我明白啦,”我缓缓地说,波洛的话使我勐然省悟。“那信是写给杰克·雷诺,而不是写给他父亲的。他在匆忙和气愤中拿错了大衣。”波洛点点头。“precisement2!以后我们再回到达一点上来。暂且我们认为那信跟老雷诺不相干,然后来看接下去发生的一件事。”“‘五月二十三日’”我读着,“‘由于儿子要跟玛塔·多布勒尔结婚,父子间发生了口角。儿子动身去巴黎。’在这一点上,我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多讲的,而第二天改变遗嘱的事是明显不过的。那是口角引起的直接后果。”“我同意,mon ami3——至少就原因而言。可是雷诺先生的这一行动后面的真正动机又是什么呢?”我惊奇地睁大了眼。“当然是对他儿子产生的怨气。”“可是他还是给他写了充满深情的信寄到巴黎哩。”“杰克·雷诺是这么说的,可是他拿不出信件。”“呢,我们再往下谈吧。”1法语:好哇。——译註。2法语:正是这样。——译註。3法语:我的朋友。一一译註。“现在谈到悲剧发生的那天了。你已经按着一定的次序把早晨发生的事排好啦。你有什么正当的理由吗?”“我已经确证那写给我的信是在发出电报的同一时间寄出的。马斯特被告知他不久就可度假了。依我看来,跟流浪汉的争吵发生在这一切之前。”“我不理解你怎么能把那时间算得这么准,除非你又问过多布勒尔小姐。”“没必要。这点我可以肯定。如果说这一点你都不理解,那你就什么都别想弄明白啦,黑斯廷斯!”我对他看了片刻。“当然!我是个白痴。如果那个流浪汉是乔治·康诺的话,那是在跟他发生剧烈的争吵以后,雷诺先生才感到危险。他把汽车司机马斯特打发走了,因为他怀疑康诺收买了他。接着他发电报给儿子,又写信给你。”波洛的嘴边出现一丝微笑。“他在信中用的措词正好同雷诺夫人在她后来的说明中用的一模一样,这点你不感到奇怪吗?如果说圣地亚哥是个烟幕,雷诺为什么又要谈到它呢?何况,他还派儿子上那儿去哩!”“真是费解,我承认,不过以后我们也许能找到解释的。我们现在要谈到那个晚上和那神秘的女客了。我承认,这一点确实把我难住啦,除非那确是弗朗索瓦一直坚持说的多布勒尔夫人。”波洛摇摇头。“我的朋友,我的朋友,你想到哪儿去啦?别忘了那张支票碎片,还有斯托纳对贝拉·杜维恩的名字有些耳熟这一事实。我想我们可以想当然地认为贝拉·杜维恩是写信给杰克的那个不知名的通信者,而且那天晚上来热内维芜别墅的就是她。她是来看杰克的,还是来向他父亲求援的,我们无法肯定,不过我想我们可以假定经过情形就是这样。她提出了对杰克的要求,可能给他看了杰克以前写给她的信。那老头儿开了一张支票,想收买她。她生气地把支票撕了。她信中的措词是一个真正堕人情网的女人的口吻,出钱收买她可能使她很生气。最后他把她打发掉了,这儿他说的话是有特殊意义的。”“‘好啦,好啦,可是看在上帝分上,现在走吧。”’我重复着,“这话在我看来也许稍微激烈了点儿,就这么回事。”“那足够啦。他极度焦急地要把那姑娘打发掉。为什么?不是因为这场谈话不愉快。不,那是因为时间在熘走哩。而由于某种理由,时间是宝贵的。”“为什么宝贵?”我问道。我被弄得煳涂了。“这正是我们要反躬自问的问题。为什么宝贵?因为后来就发生了手錶的事件,这再次表明时间在作案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我们现在离实际上发生的剧情不远啦。贝拉·杜维恩离开的时候是十点半,而根据手錶的证据我们知道作案是在十二点钟以前,或者不管怎么说,安排在十二点钟以前。我们已经回顾了兇杀发生以前的一切事件,只有一件事还没有着落。按照医生的证词,那流浪汉被发现时至少已死了四十八小时,还可能再早二十四小时。除了我们已讨论过的一些事实外,没有其他的事实可以作为依据,我把死亡定在是六月七日早晨发生的。”我悯然若失地呆望着他。“怎么发生的?为什么?你怎么可能知道的?”“因为只有那样,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能得到合理的解释。 monami1,我一步步地给你领路。事情这么明显,难道你还看不清?”“我亲爱的波洛。我看不清楚,我本来以为我正开始摸清前面的道路了,可现在我完全处于一片迷雾之中。看在上帝分上,说下去吧,告诉我谁杀害了雷诺先生。”“正是这一点我还不能肯定。”“可是你说过这是非常明显的呢!”“我们这是自相矛盾,我的朋友。别忘了,我们在侦查两起犯罪案。我已指出过,这样我们就得有两具尸体。嗳,嗳,nevous impatiente pas2!我会一一说明的。首先,我们得应用一下心理学。我们发现,雷诺先生的观点和行动在三点上表现了明显的变化,因此就有三点心理学上的问题。第一次是在到达梅兰维不久后发生的,第二次是在跟儿子就某一问题发生口角后发生的,第三次发生在六月七日早晨。现在得说明三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我们可以归之于碰到了多布勒尔夫人。第二个原因与多布勒尔夫人间接有联繫,因为牵涉到雷诺先生的儿子同她女儿的婚事。但是第三个原因我1法语:我的朋友。译註。2法语:你耐心些。——译註。们尚不得而知。我们得作些归纳才能找到它。现在,monami1,让我问你一个问题,是谁策划了这一罪行的?”“乔治·康诺。”我没有把握地说,警惕地瞅着波洛。“正是。可是吉罗定下了这么一条规律:一个女人撒谎是为了救她自己,救她所爱的人或她的孩子。既然我们很清楚是乔治·康诺授意她这么撒谎的,而乔治·康诺不是她的儿子,因此第三种情况是不能成立的。再说,如果仍旧将罪名归之于乔治·康诺,第一种情况也是同样不能成立的。这样,我们不得不接受第二种情况,就是说雷诺夫人撒谎是为了她所爱的人的缘故;或者换句话说,是为了乔治·康诺的缘故。你同意吗?”“同意,”我承认道,“看来是够合情合理的。”“eh bien2!雷诺夫人爱着乔治·康诺。那么,这个乔治·康诺又是谁呢?”“那流浪汉。”“我们有什么证据来证明雷诺夫人爱着那流浪汉呢?”“没有,可是……”“很好。不要死抱着不能用事实论证的理论。相反,你问问自己:雷诺夫人曾爱过谁?”我惶惑地摇着头。“maisoui3,你知道得十分清楚。雷诺夫人深深地爱着1法语:我的朋友。一一译註。2法语:好哇。一一译註。3法语:说实在的。—译註。谁,以致当她看到他的尸体时昏死过去!”我不由得呆若木鸡。“她的丈夫?”我喘着粗气道。波洛点点头。“她的丈夫,或是乔治·康诺,随你怎样称唿都行。”我强自振作。“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为什么‘不可能’?我们刚才不是取得一致意见了吗?多布勒尔夫人有可能向乔治·康诺进行讹诈。”“是,不过……”“她对雷诺先生的讹诈不是收到了很大的效果了吗?”“这也许是真的,不过……”“我们对雷诺先生的青年时代以及教养一无所知,这难道不是事实?恰恰在二十二年以前,他突然以一个法裔加拿大人的身份出现。这难道也不是事实?”“尽管这么说,”我更为坚定地说,“在我看来你忽视了主要的一点。”“哪一点,我的朋友?”“嗳,我们已经承认乔治是这一罪行的策划者。这样就得出了一个可笑的结论:他是谋杀自己的策划者!”“eh bien,monami1,”波洛平静地说,“他正是这么干的呀!”1法语:好哇,我的朋友。——译註。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二十一章 赫尔克里.波洛分析案情波洛以慎重的语调开始他的说明。“一个人竟然策划自己的死亡,这一点在你看来是不可思议的,是不是,monami1?竟然如此不可思议,致使你宁愿把真实的事情斥之为荒诞不经,而且反过来相信一种事实上十分无稽的说法。是的,雷诺先生策划了自己的死亡,但是有一个细节你没有注意到——他并不打算死。”我稀里煳涂地摇摇头。“可是事实上这是再简单没有了。”波洛和气地说,“我对你说过,雷诺先生安排的罪行不需要兇手,可需要一具尸体。让我们重新组织一下事情的经过,这次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问题。1法语:我的朋友。——译註“乔治·康诺逃避法网——到加拿大去了。在那里,他用了一个假名同人结了婚,后来又在南美发了一笔大财。但是他思念着自己的故乡。二十年过去了,他的外貌已起了相当的变化,而且成了一位显赫人物,谁也不会把他跟许多年前的一个逃避法网的逃犯联繫起来。他认为回来相当安全。他定居于英国,但打算在法国避暑。可是厄运,也可以说是一种决定人的归宿而不允许人们逃避他们自己行为报应的冥冥天道把他带到了梅兰维。整个的法国只在这个地方有这么一个人,她能辨认他。当时,这对多布勒尔夫人来说不合是发现了一个金矿,一个她马上加以利用的金矿。他束手无策,完全处于她的掌握之中。她狠狠敲诈着他的钱财。“接着不可避免的事情发生。杰克·雷诺爱上了他几乎每天看到的美丽女郎,他要跟她结婚。这可使他的父亲动火了。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儿子跟这个坏女人的女儿结婚。杰克·雷诺对他父亲的过去一无所知,可是雷诺夫人是一清二楚的。她是一个具有坚强性格的女人,对丈夫无限热爱、忠诚。夫妇俩一起合计起来。雷诺看到只有一条出路——死亡。他必须装死,实际上逃到另外一个国家,再在那里用个假名从头干起;而雷诺夫人在扮演了一段寡妇的角色后,也去那里同他团聚。重要的是她必须掌握钱财,因此他改变了遗嘱。他们原来打算怎样处理尸体的,我不清楚,可能是利用一个艺术学生的骷髅和一把火,或是类似的方法。可是在他们的计划还远末成熟之际发生了一件事,正好可以被他们利用。一个卤莽的流浪汉,性情暴躁,嘴里骂骂咧咧地闯入了他们的花园。于是发生了冲突。雷诺要把他推出去,可是那流浪汉是个癫痫患者,他突然发病倒毙在地。雷诺把妻子叫了来,两人一起把他拖进了棚屋内——因为我们知道那件事正是在棚屋外面发生的——他们感到这是个天赐良机。那人与雷诺毫无相似之处,但他正值中年,是个普通的法国人。这就够他们利用了。“我倒是这样设想那场面的:夫妇俩坐在那儿的长凳上合计着,屋里的人根本听不到他们说话。他们立即定下了计划。认尸的惟一根据必须是雷诺夫人的证词。杰克·雷诺和那个汽车司机(他跟着主人有两个年头了),必须打发开。那几个法国女僕是不大会走近尸体的。总之,凡是可能对细节发生怀疑的人,雷诺打算用各种办法来欺骗他们。马斯特被打发掉啦,拍了电报给杰克,还选中了布宜诺斯文利斯这个地方,用以证明雷诺已编好了的故事的真实性。他听到我是一个隐居的、上了年纪的侦探,就写信来求援,明知当我到达并拿出这封信来时,肯定会对检察官产生深刻的影响。当然,事实也果真如此。“他们给那流浪汉的尸体穿上了雷诺的服装,把他的破上衣和裤子留在棚屋门旁边,因为不敢把它们拿进屋内。然后,为了证实雷诺夫人以后准备告诉人家的故事,他们把用飞机上的金属片制成的巴首刺入了他的心脏。那天晚上,雷诺得先把他妻子捆绑起来、堵住嘴;然后,他拿了铁铲在选定的地方掘了一个墓穴,他知道那地方是准备挖——你们叫什么来着?——球洞的。重要的一点是尸体一定得让人发现——不能让多布勒尔夫人产生丝毫怀疑。另一方面,只要稍微过一些时间,就会大大地减少认出死者身份的危险性。接着,雷诺再穿上那流浪汉的破烂衣服,偷偷地熘到车站,神不知鬼不觉地搭上十二时十分的火车脱身。这是因为要让人认为罪行是在两小时以后发生的,这样就不可能怀疑到他身上了。“不巧,贝拉那姑娘来了,这当儿你该明白他多恼火呀。每一分钟的耽误会毁灭他的计划。总算好,他尽快地把她打发掉啦。然后,他着手实现他的计划了!他把前门半开着,造成刺客是从那儿离开的假象。他把雷诺夫人捆绑好、堵住了嘴。由于二十二年前他捆绑用的绳子缚得大松而致使自己被怀疑为同谋,这次他纠正了错误,可是为他妻子提供的却基本上是他以前曾编造过的老故事,这证明人的思想有一种因袭老路的下意识。夜晚天气冷,他在内衣外面披上了一件大衣,打算把它连同死人一起投入墓穴。他从窗户出去,小心地把花坛上的脚印弄平了,这样却提供了对他不利的最确凿的证据。他走到那寂静的高尔夫球场。他掘着……那时……”“怎么?”“那时,”波洛严肃地说,“他逃避了这么久的天网把他罩住了。一只无名氏的手朝他背后戳了一刀……现在,黑斯廷斯,你明白我说的两起罪案是什么意思了吧。第一起罪案,也就是雷诺先生在他显赫一时的时候要我侦查的那起,算是解决啦。可是在它的背后有着一个更深奥的谜。要解决这个谜可困难哩,因为兇手是狡黠的,他充分地利用了雷诺安排好了的一切措施。这是一个特别离奇、难以解开的谜。”“你真了不起,波洛,”我钦佩地说,“太了不起啦。世界上只有你才能解开这个谜。”我想我的赞扬使他很高兴,因为他显露出窘迫的样子,这在他一生中还是第一回。“那可怜的吉罗,”波洛说,一面竭力装做谦虚的样子,但没装像。“无疑,这不是愚蠢不愚蠢的问题。他有一两mauvaise插nce1。比如说,那根绕着匕首的黑头髮。少说,那也把人引上了歧路。”“对你说实话,波洛,”我侵吞吞地说,“我到现在还不很明白,那是谁的头髮?”“当然是雷诺夫人的头髮。这就是好机缘哪。她的头髮原来是黑的,现在差不多完全白啦。就算是一根灰白的头髮吧,那吉罗也会毫不费力地使自己相信这是杰克·雷诺的头髮。不过总是这么回事,为了要符合理论,总得把事实歪曲一下:“不用说,当雷诺夫人恢復之后,她会把问题说清楚的。指控她儿子是兇手,这一点她是从未想到过的。怎么会呢?当时她还以为他很安全地乘着安查拉号飘洋过海哩。啊!vo unefemme2,黑斯廷斯!多有毅力,多有自制力呀:她只有一次失误。当杰克·雷诺出乎意外地回来时,她说:‘现在……也不打紧了。’可是没有人注意到,没有人意识到这句话的重要含义。可怜的妇人,她装扮的角色可不轻松呀。1法语:机会不好。——一译註。2法语:这个女人呀。——译註。设想一下,她去认尸时所受到的打击吧。原来她以为她的丈夫已走远了好几英里,可是出乎意外,她看到的却是她丈夫已无生气的躯体。难怪她昏死过去啦。可是打那时候起,尽管悲哀和绝望,她还是坚强地扮演她的角色,这又该使她多么痛苦哇!她又不能对我们吐露藉以追踪真正的兇手的片言只字。为了儿子的缘故,谁也不能知道保罗·雷诺就是兇手乔治·康诺。最后一个,也是最痛苦的打击是,她还得公开承认多布勒尔夫人是她丈夫的情妇,因为哪伯稍有一些讹诈的暗示,对她的秘密也是最大的不利。当检察官问她,她丈夫过去生活中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应付得多巧妙哇:‘我可以肯定,这样浪漫的事是一件都没有的,先生。’妙极啦,那从容的语音,那凄婉的嘲弄声中带着点儿疑问的口吻。一下于,连阿于特先生也感到自己未免大意、戏剧性太强了点儿。是呀,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要说她爱的是个罪犯吧,她对他的爱也是庄严高尚的!”波洛陷入了沉思。“还有一点,波洛,那段铅管又如何解释呢?”“你不明白吗?使受害人的脸毁容,为了不让人家认出他来。正是这一段铅管首先把我引上了正轨。可是那个低能儿吉罗还到处爬着寻找火柴头呢:我不是对你说过,一个两英尺长的线索可跟一个两英寸长的线索一样顶用吶。你瞧,黑斯廷斯,我们必须再从头开始。谁杀害了雷诺先生?一个那晚十二点钟以前在别墅附近的人,一个从他的死亡中得到好处的人。这个描绘对杰克·雷诺正是再适合不过啦。好像作案不需要事先考虑过似的。再说那把匕首!”我陡然一惊,因为事先没有想到过这一点。“当然,”我说,“雷诺夫人的巴首就是我们在流浪汉身上发现的,那是第二把匕首。那么说来。有两把匕首?”“当然,因为两把匕首是相同的,说物主是杰克·雷诺也有道理。可那倒并不使我过分操心。事实上,关于那兇器,我有过一点小小的看法。不,对他最不利的控告又是属于心理上的——遗传性,mon ami1,遗传性!有其父必有其子——杰克·雷诺,说到底,是乔治·康诺的儿子。”他的语调庄重、诚恳,我不由得深有感受。“你刚才说的你那个小小的看法是什么?”我问。波洛看着他的大挂表,不作答,却反问道:“下午从加来驶来的船什么时候到?”“我想大约五点钟。”“那很好。我们赶得上。”“你打算到英国去?”“对呀,我的朋友。”“去干吗?”“去寻找一个可能的——证人。”“谁?”波洛脸上浮现出一种诡秘的微笑,回答说:“贝拉·杖维恩小姐。”“可是你怎么找得到呢?你掌握她的情况吗?”“我什么也不掌握,可是我能猜出一大半。我们可以想1法语:我的朋友。一一译註。当然地把她的名字叫作贝拉·杜维恩。既然这个名字对斯托纳先生有些耳熟,虽说跟雷诺一家显然没有关系,她也可能是个舞台上的人物。杰克·雷诺是个阔少爷,才二十岁。舞台肯定是他情之所钟的第一个地方。这同雷诺先生企图用支票来平她的气也相符合。我想我会找到她的,尤其是藉助这个。”他拿出了一张我看到他从杰克·雷诺的抽屉中拿走的照片。照片的一角潦草地写着:“爱你的人贝拉”,但是把我的眼睛吸引住的可不是这一行字。不是绝对地相像——可尽管这么说,错不了。我感到一阵寒冷,心往下直沉,就好像遭到了不可名状的灾祸似的。原来是灰姑娘的脸。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二十二章 我找到了爱情有这么一两分钟,我呆坐着,一手仍拿着那张照片。然后我鼓足了勇气,保持着不动声色的样子,递还了照片。同时,我偷偷地瞥了波洛一眼。他注意到了吗?我心头一松:看来他没有留心我,显然他并未注意到我的任何反常的举止。他敏捷地站起身来。“时间不多啦,我们得赶紧动身。一切顺利,海面一定很平静哩。”在匆匆离去的当儿,我没有时间思索,但是一上了船,因为不受波洛的监视,我鼓起劲来,把各项事实冷静地逐一加以分析。波洛了解到什么程度?为什么他一心一意地要找到那姑娘?难道他怀疑杰克·雷诺下毒手时她看到了?再不然他怀疑……不过那是不可能的,那姑娘对老雷诺无冤无仇,没有要置他于死地的动机。又是什么使她来到谋杀的现场呢?我仔细地回顾着这些事实。那天我同她在加来分手时,她一定是下了火车的。怪不得在船上我没有找到她。如果她在加来吃饭,然后乘车到梅兰维的话,她正好在弗朗索瓦说的时候到达热内维芜别墅。刚过十点她离开那邱宅后,又干了些什么?估计不是上旅馆,就是回加来去。后来呢,兇案是在星期二夜间发生的。星期四早晨她又在梅兰维出现。她到底离开过法国没有?我很怀疑。是什么使她呆在这儿呢——希望看到杰克·雷诺吗?我对她说过他正飘洋过海去布宜诺斯文利斯,因为当时我们是这样认为的。也许她知道安查拉号并未出海。可是要知道这一点,她一定得先看到过杰克才行。波洛在寻找什么?难道杰克·雷诺回来看玛塔·多布勒尔时,相反正好面对面地碰上了贝拉·杜维恩这个被他无情抛弃了的姑娘?我开始看到了一些端倪。如果事实果真是这样,那倒给杰克提供了他所需要的不在犯罪现场的时证。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沉默似乎就难以解释了。干吗他不胆子大一点全都说出来呢?是不是他怕玛塔·多布勒尔听到他过去的爱情纠葛?我摇摇头,对这个解答感到不满意。这事无伤大雅,仅是青年男女之间一时的胡闹。我冷眼旁观地思忖着,一个身无分文的法国姑娘如果没有更为严重的原因,总不会把一个百万富翁的儿子抛弃吧?何况她又是衷心地爱着他的呢。到达多佛时,波洛又露面了,显得轻松,笑眯眯的。我们到伦敦的旅途是顺利的。九点过后,我们抵达伦敦。我原以为我们会直接回寓所,到翌晨再行动。但波洛却另有打算。“时不可失呀,moinam1!杰克·雷诺被捕的消息虽说要到后天才在英国见报,我们仍然得抓紧时间。”我不十分理解他的推理.仅仅问他打算怎样去寻找那姑娘。“你记得那剧院代理人约瑟夫·艾伦吗?不记得:我在一个日本摔跤者的小小事件中帮了他一些忙。一件动人的小事,有机会一定讲给你听听。他一定会帮助我们找到我们想要知道的东西。”寻找艾伦先生可花费了不少时间。时过午夜,我们总算找到了他。他非常热情地跟波洛打招唿,答应准备尽力效劳。“要说到这一行,我是无所不知的。”他亲切而笑嘻嘻地说。“eh bien2,艾伦先生,我想要找到一个名叫贝拉·杜维恩的年轻姑娘。”“贝拉·杜维恩。这名字我知道,可是一下子对不上号。她干的哪一行?”“那我可说不上,不过这儿有她的照片。”艾伦先生对那照片端详了一会,脸上一亮。“对啦,”他拍着大腿,“天哪,就是杜尔西贝拉娃娃:”1法语:我的朋友。——译註2法语:好哇。—一译註。“杜尔西贝拉娃娃?”“正是呀,是姊妹俩,杂技演员、舞蹈家、歌唱家。演出节目可不坏。如果她们不在休息的话,我想,她们或许在别的什么地方演出。最近两三个星期她们在巴黎演出过。”“你能替我找到她们的确切地址吗?”“那再容易不过啦。你先回去,我早晨会把情报给你送去的。”他答应后,我们就向他告辞了。他很守信用,翌日约莫个一时许就给我们送来了一个草草的便条。“杜尔西贝拉姊妹在考文垂1皇家戏院演出,祝你好运。”我们立刻动身去考文垂。在戏院里波洛也不作询问,只是订了那天晚上杂耍演出的两个前座的位于。演出令人厌倦到了极点,也许是因为我心情不好的缘故。——些日本人危险地演着叠罗汉,时髦的男人穿着绿色的夜礼服,头髮梳得熘光,连续说着不着边际的废话,跳着动作奇异古怪的舞蹈,胖乎乎的歌剧女歌手拼命提着嗓子直喊,一个喜剧演员模仿着乔治·罗贝先生2,可悲的是没有学到家。最后宣布杜尔西贝拉姊妹的节目上场了。我的心跳动得要进出来似的。嗳,那就是她,两个都上场啦,一对儿,一个黄头髮,一个黑头髮,衣服的式样一模一样,穿着蓬松的1英国中部城市。在伯明罕南二十七公里处。——译註。2英国着名喜剧演员。——译註。短裙,戴着巨大的巴斯特·布朗1式的蝴蝶领结。她们非常像一对淘气的孩子。两姊妹开始歌唱,歌声清脆,调子正确,但欠浑厚,有些杂耍的味道,可还是挺动人的。这是一个精彩的小节目。舞蹈动作利索,一些杂耍的技艺也不坏,歌词干脆利落,容易上口。谢幕时,掌声非常热烈。显然杜尔西贝拉姊妹的演出很成功。突然,我感到我再也不能呆下去了,我必须到外面去。我对波洛说了我要离开一下。“请便吧,monami2。我自己会作乐的,我想把节目看完。我以后来找你。”从戏院到旅馆不消几步路。我上楼进了起居室,要了一杯威士忌苏打,然后坐下来喝着,两眼沉思地直视着空洞洞的壁炉。我听到有人开门,就回过头去,以为是波洛。我随即跳了起来,站在门口的却是灰姑娘。她说话断断续续地。上气不接下气。“我看到你坐在前面,你和你的朋友。你站起来走的时候,我等在外面,后来就跟着你。你来这儿——考文垂干吗?你今晚在这儿干吗?那个跟你在一起的人是侦……侦探?”她站在那里,披在舞台服装外面的斗篷滑下了她的肩膀。她涂着胭脂,但看到她双颊苍白,说话声里满含着恐惧,这当儿我一切都明白啦,明白波洛为什么要寻找她;明白她恐惧什么,最后也明白我自己的心……1男孩名.其标志为刘海髮式.颈系巨大无比的蝴蝶领结。—译註2法语:我的朋友。——译註。“是的。”我轻声说着。“他在找……我吗?”她几乎不出声地说。我没有立即回答。她在一张大的椅子旁边倒下了,失声痛哭起来。我跪在她旁边,把她搂在怀里,把她的头髮从脸庞掠开。“别哭,孩子,看在上帝分上,别哭。你在这儿没有人会碰你的。我会保护你的。亲爱的,别哭啦,别哭吧。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啦。”“晤,可是你不明白!”“我想我明白。”过了一会,她的抽咽略微好了一些,我问道:“是你拿走了那把匕首?”“是的。”“原来是为了这个,你才要我带着你到周围去瞧瞧的?后来也是为了这个,你才装作昏过去的?”她点了点头。“你干吗要把匕首拿走?”我接着又问。她回答得很简单,就像个小孩似的:“我怕上面有指纹。”“可是你难道忘了,你是戴着手套的?”她摇摇头,好像被搞煳涂了,接着又慢吞吞地问:“你打算把我交给……警察?”“上帝!不。”她的眼睛长时间地、真诚地盯着我的眼睛,然后她说着,声音低极了,好像自己听了也害怕似的:“为什么不?”在当时当地表白自己的爱情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上帝明白,不管我怎么胡思乱想,我从来没有想到爱情以这样的方式突然袭上我的心头。可是我却怪简单自然地回答说:“因为我爱你,灰姑娘。”她把头垂得低低的,显出怪难为情的样子,然后断断续续地低语说:“你不会的……你不会的……要是你知道……”然后,好像鼓足了勇气似地,她正视着我问道:“那么,你明白了什么呢?”“我明白,你那天晚上来看雷诺先生,他给你一张支票,可是你气愤地把它撕了。接着你离开了邸宅……”我顿住了。“说下去……后来呢?”“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杰克·雷诺那晚会来,或者你只是等在附近碰巧看到了他,不过你确是等在附近。也许你只是感到伤心,漫无目标地走着……可是总之就在十二点钟以前你还在那附近,后来你在高尔夫球场看到了一个男人......”我又顿住了。当地走进房内的剎那间,我心中豁然一亮,一下于感到什么都明白了,而现在浮现在我眼前的图景则更为令人信服。我好似看到了覆盖着雷诺先生尸体的那件大衣的特别的式样。我还记得我们在客厅里进行秘密谈话时,雷诺的儿子突然闯进来的情况,他的面貌和死者一模一样,一时间我大为吃惊,还以为是死人復活了呢。“说下去。”姑娘坚定地重复说。“我设想,他背向着你,可是你认出了,还不如说你以为你认出了他。举止态度、走路的样子你都怪熟悉的,还有那大衣的式样。”我顿了一下,“你在写给杰克·雷诺的一封信中曾威胁过他。当你在那儿看到他时,愤怒、妒忌把你逼疯了……你下了毒手:我一分钟也不相信你有杀害他的意思,不过你确是杀害了他,灰姑娘。”她举起了手捂住了脸,哽咽着说:“你说对啦……你说对啦……在你这会儿说的时候,我好似都亲眼看到了。”她随即恶狠狠地对着我:“你爱我:既然你什么都明白,你怎么能爱我呢?”“我说不上,”我疲惫地说,“我想爱情就是这么回事,是由不得人作主的。我已经试过,我明白……自从我遇到你的第一天起。爱情的力量对我说来太强啦。”接着,突然间,我一点也没料到,她又垮下来了,身子扑在地上大哭起来。“啊,我不能:”她叫着,“我不知道怎么办好。我不知道求谁帮忙。晤,有谁可怜可怜我吧,告诉我,该怎么办才好哇!”我又跪在她身旁,尽力地安慰她。“别伯我,贝拉。看在上帝分上,别伯我。我爱你,这是真的,可是我不要你报答我的爱。只要让我帮助你就够啦。如果你一定要爱他就爱他吧,可你得让我帮助你,因为他已不能帮助你啦。”我的话好像使她变成了木鸡似的。她从手中抬起头来直视着我。“你是这么想的吗?”她低语着,“你以为我爱杰克·雷诺?”于是,她半哭半笑地、热情奔放地把胳膊搂着我的颈项,那娇媚的、湿漉漉的脸紧贴着我的脸。“不是像我爱你的那样,”她轻轻地说着,“从来没有像我爱你的那样!”她的嘴唇吻着我的面颊,亲切地、热情地一再吻着我的嘴,几乎使我不能相信这是真的。这番放荡的行径,这番奇妙的感觉是我忘不了的——一辈子也忘不了!门口有声音,我俩不由得都抬起头来。波洛站在那里望着我们。我一秒钟也没有犹豫,就跳到他身旁,把他的两只胳膊牢牢地贴在他的身体两侧。“快,”我对姑娘说,“走吧。尽快地逃吧。我抓住他。”她对我望了一眼,飞快地从我们身旁跑出房去。我像铁钳似地抓住波洛。“monami1,”波洛不温不火地说,“这类事你干得挺不错吶。这么大的力气把我紧紧抓住,使我像个孩子似地毫无办法。不过这可不大舒服吧,也不免可笑。我们还是坐下来,冷静一下吧。”“你不去追她?”1法语:我的朋友。—译註。“mondietl1!不。难道我是吉罗?把我放开了吧,我的朋友。”我松了手,仍不免带着怀疑的眼光望着波洛,因为我知道他诡计多端,我决不是他的对手。他在一张安乐椅上坐下了,轻轻地揉着胳膊。“黑斯廷斯,你动气时可真气壮如牛:eh bien2,你觉得这样够朋友吗?我把姑娘的照片给你看,你认出她啦,可从来不吭一声。”“既然你知道我认出她,也就不必说啦。”我悻悻地说。原来波洛对这些一直是知道的!我连一分钟也骗不了他呀。“喏,喏,你不知道,这些事我都清楚。我们好不容易找到那姑娘,可是今晚上你竟帮助她逃掉啦。ehbien3!是这么个问题了,黑斯廷斯,你打算跟我合作还是跟我作对?”一时间我不知怎样回答是好。跟老朋友决裂将会给我带来巨大的痛苦。可是我必须明确地同他站在对立的地位。我怀疑他还会原谅我吗?到目前为止他显得异乎寻常地镇静,可是我知道他有着惊人的自制力。“波洛,”我说,“很抱歉。我承认,我在这件事上很对不起你。可是有时候也没办法呀。以后,我得干自己的了。”波洛频频点头。“我明白,”他说。那种嘲弄的神色已完全从他眼中消失1法语:天哪。——译註。2法语:好哇。——译註。3法语:好哇。——译註。了,他说话时的那诚恳和蔼的口吻简直使我吃惊。“是这样吗,我的朋友?爱情嘛,这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乐滋滋、甜蜜蜜的,而是伤心的、痛苦的。暖,暖,我早就警告过你。当我意识到定是那姑娘拿走了匕首,我就警告过你的。也许你还记得。可是已经太迟啦,不过,你说,你知道了多少哇:”我正视着他的眼睛。“不论你说什么,可不会再使我吃惊了,波洛。这点你可明白。可是如果你想再寻找杜维恩小姐的话,有一件事我得向你讲明。如果你认为这桩罪案跟她有牵连,或是认为她就是那晚来看雷诺先生的神秘女客,那你错啦。那天白天我是同她一起乘火车离开法国的,那天晚上我跟她在维多利亚车站分手,因此很明确,她是不可能在梅兰维的。”“啊!”波洛沉思地瞧着我,“你是否愿意在法庭上发誓?”“当然。”波洛站起身来向我行了一个礼。“monami! vivel’amour1!爱情能创造奇蹟哩。你想的确实聪明,连赫尔克里·波洛也自嘆不如哩!”1法语:我的朋友!爱情万岁。——译註。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二十三章 困难重重经过我上述描绘的片刻的紧张后,必然会产生反应。那晚我扬扬得意地上床休息了。但醒来时感到我还在迷魂阵中不得解脱。说实在的,我灵机一动地提出的时证没有什么漏洞。我只须坚持原来的说法就行了。我说不准,有着这样的时证,他们还能把贝拉定什么样的罪。但是我感到还须小心行事。波洛是不会甘心失败的。他总会设法回过头来对我进行反击的,而且在我最意料不到的时间,用我最意料不到的方式。第二天,我们若无其事地在吃早饭时碰头。波洛的好脾气纹风不动,但是我想我觉察到他的举止中有一些种持的味道,这是往常所没有的。吃完早饭后,我说我打算出去熘达一下。波洛的眼中射出一丝恶意的光芒。“如果你想探听消息的话,你大可不必费心。你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奉告。杜尔西贝拉姊妹已经取消了她们的合同,而且已经离开考文垂,去向不明。”“真的吗,波洛?”“这话你可以信得过,黑斯廷斯。今天一早我已问过啦。说到底,你还指望别的什么呢?”说实在的,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指望别的什么呢。灰姑娘利用了我为她抢先争得的一点时间,当然抓住了每一分钟尽快地脱身,不让追赶她的人抓住她。这正好是我的打算。话虽如此,我意识到自己陷入了重重新的困难。我毫无办法跟灰姑娘联繫,但要紧的是她应该知道我心中想到的而且准备实施的防范方案。当然,她可能设法递一个信息给我,但想来又不太可能。她知道传递信息有风险,因为有可能被波洛拦截,从而使他再次追踪到她。很明显,她暂时惟一的出路是销声匿迹。但是在此期间,波洛在干什么来着?我细心观察,他完全是一副一无所知的神气,沉思地注视着远方,那副样子太安详、太懒散,我信不过他。根据我跟波洛相处所得的经验,他越是看上去不那么危险可就越危险。他的抑制状态使我担心。他看到我不安的眼神,和蔼地笑了笑。“你被搞煳涂了吧,黑斯廷斯?你在自问:我为什么不去追赶?”“嗯,是有些这个想法。”“我知道如果你处于我的地位,你就这么干啦。可是我不是那种喜欢东奔西跑的人,像你们英国人说的那样——海里捞针。不,让贝拉·杜维恩小姐跑吧。不用说,到时候我会找到她的。在那以前,我愿意等着。”我信疑参半地瞅着他。他想把我引上岔路吗?我感到一阵恼怒,即使是现在,他还是占着上风哩。我的优越感逐渐消失了。我设法使姑娘脱了身,还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使她不致遭受她的鲁莽的行动带来的后果。但是我心里不得安逸。波洛完全镇静自若的态度引起了我千百种疑虑。“我说,波洛,”我不好意思地说,“我不该问你作什么打算吧?我已经丧失了这样的权利。”“可一点也不,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立刻回法国去。”“我们?”“正是‘我们’!你十分清楚,你是不能让波洛爸爸在你的视线中消失的。嗳,是不是,我的朋友?不过如果你要留在英国,那就……”我摇摇头。他说到了节骨眼上了,我不能让他从我的视线中消失。尽管经过那一番变故后,我已不指望波洛会再信任我,可是我可以知道他的行动。对贝拉的惟一的危险就在于波洛。吉罗和法国警察对于有没有她这个人还一无所知。不管怎样,我得守在波洛身旁。这些思想在我脑中掠过时,波洛仔细地审视着我,并且满意地向我点点头。“我说对了,是吧?因为你很可能设法跟踪我,可笑地装了假须什么的——当然,什么人都能一眼看穿的——我宁可让你同我一起乘船去法国。我可不愿意人家笑话你。”“那很好。不过,大家公平交易,我该警告你……”“我知道……我一切都知道。你是我的仇人:那么就当我的仇人吧。我可不在乎。”“只要是正大光明,我不在乎。”“你倒是十足的英国式的‘公平交易’!现在你的疑虑已经打消,我们就立即动身吧。得抓紧时间。我们在英国逗留的时间虽说很短,可也足够啦。我已知道……我要知道的东西。”他的语调很轻松,但在他的话音中我觉察到有一种隐隐的威胁。“不过……”我欲言又止。“不过,就用你的说法吧!不用说,你对你承担的角色很满意。我嘛,我得为杰克·雷诺忙碌一番吶。”杰克·雷诺:这一名字使我一怔。我已把这一情况忘得一干二净啦。杰克·雷诺身入囹圄,头上笼罩着断头台的阴影。我不由得看到自己所扮演的兇险角色。我可能救了贝拉……是呀,可是我这样做,却把一个无辜的人推上了断头台。我恐惧地把这一想法从脑中赶开。不可能。他一定会被宣告元罪的。一定的。可是冷酷的恐惧又袭上了我的心头。万一不是这样呢?那么怎么办?难道我的良心要负疚一辈子——那太可怕啦:难道到最后会是这么个结局?必须作出决定。营救贝拉?还是营救杰克·雷诺?我的内心驱使着我不惜一切代价要把我心爱的姑娘救下来。但是,如果这一代价要以别人作为牺牲的话,问题又不一样了。姑娘她自己又会怎么说呢?我记得,关于杰克·雷诺被捕的事,我嘴里没有漏出过一句话。她以前的情人现在被关在牢狱里,被指控犯下了实际上他根本没有犯过的弥天大罪,但她对这一事实至今还全然不知。如果她知道的话,她将採取什么行动呢?她会不会愿意牺牲了他的生命来挽救自己呢?她可绝对不能草率行事呀。没有她的干预,杰克也可能被宣告无罪的,也一定会被宣告无罪的。如果这样,那就万事大吉。但要是不呢:这个问题太可怕,也无法回答。她该不至于冒死罪的风险,我思付着。她的犯罪情况又当别论。她可以拿妒忌为理由,以受到严重的挑拨为理由,同时她的年轻美貌也会起很大的作用。由于灾难性的错误,虽说送命的是雷诺先生,不是他的儿子,可是这一事实也改变不了她犯罪动机的性质。但不管法庭的判决多么宽大,长斯徒刑是免不了的。不,必须保护贝拉。同时,也得营救杰克·雷诺。两者怎样才能做到,我自己也不清楚,只能把希望寄託于波洛了。他有办法。不论发生什么事,他会设法营救一个无辜的人的。除了真正的理由外,他须得找到某一种藉口才好。情况是困难的,但是他总会有办法的。只要贝拉不受到怀疑,杰克·雷诺开释无罪,会皆大喜欢的。我重复地这样自言自语着,但是我心底里仍是冷冰冰的一团恐惧。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二十四章 救救他吧我们从英国乘傍晚的渡轮过海,次日早晨就抵达圣奥梅尔1,杰克·雷诺已被送到了该地。波洛立即去看望阿于特先生。他并不表示反对我跟他一起去,因此我也就随他同行。经过一系列的手续以后,我们被引进了检察官的办公室。他热情地跟我们打招唿。“有人对我说,您已回英国去了,波洛先生。我很高兴,实际情况不是这样。”“是真的,我回去过,先生,但只是匆匆一行。一个枝节问题,可是我认为可能对侦查这一案件有帮助。”“那么确实是有帮助,嗳?”1在法国南部。—译註。波洛耸耸肩。阿于特先生点点头,嘆了口气。“我怕,我们只得引退啦。吉罗那畜生,他的行径太不像话,可是他确实机灵:要巴望这个人犯错误,机会可不多哩!”“您是这么想的吗?”这下子轮到阿于特先生耸肩膀了。“唔,嗯,坦率地说——当然,这是私下里说说的——您还能得出什么别的结论呢?”“坦白地说,依我看来,有好几个疑点模煳不清哩。”“比如说?……”但是波洛没有让他套出话来。“我还没有把这些疑点列表加以整理,”他说,“我这是泛泛而谈的。我喜欢那年轻人,我不愿意相信他犯有这样的弥天大罪。顺便说说,他对这件事自己有什么说法呢?”检察官蹙着眉。“我不能理解他。他似乎无法为自己作丝毫辩护。要他回答问题可着实困难哪。他只是笼统地加以否认,除此以外,固执得一句话也不说。明天我还要审讯他,也许你愿意在场吧?”我们急忙接受了邀请。“真是一件令人痛苦的案件,”检察官嘆了一口气说,“我对雷诺夫人深表同情。”“她还没有恢復知觉。可怜的妇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倒免去了她许多痛苦。医生说危险期已过,但是她醒来后得尽可能地保持安静。我想,她现在的情况是遭到打击和摔了一跤而同时引起的。要是她的大脑失常的话,那太可怕啦。不过我一点也不会感到奇怪……真的,一点也不。”阿于特先生靠着椅背,摇晃着头,悲切地想着阴暗的前景。最后他觉醒过来了,突然说道:“这可提醒了我。我这里有您的一封信,波洛先生。我瞧瞧,放在哪儿啦?”他动手在他的文件中搜寻着,最后找到了信,把它递给了波洛。“这是寄给我,让我转交您的。”他解释道,“可是您没有留下地址,因此我无法转寄给您。”波洛好奇地看着信。信是外国人的手迹,字体长长的,有点儿斜,肯定是女人写的。波洛没有拆信,相反地把它放在口袋里,接着就站起身来。“那么明天见吧。非常感谢您友好的优遇。”“没什么。我随时愿意为您效劳。”我们正要离开警察局,不料迎面碰上了吉罗。他看上去更像个花花公子,一副扬扬自得的神气。“啊哈!波洛先生,”他轻快地叫道,“您从英国回来啦?”“您看到了嘛。”波洛说。“我想,这一案件离收场不远啦。”“我同意您的看法,吉罗先生。”波洛压低着嗓门说话,他那灰熘熘的样子看来使对方很高兴。“这些软弱无力的罪犯!竟然不想给自己申辩一下。好怪:”“这么怪,总得让人想想吧?”波洛婉转地暗示说。但是吉罗不屑听他的。他心情轻松地转弄着手杖。“昭,再见,波洛先生。我很高兴您最后同意小雷诺是有罪的看法。”“pardon1!我一点儿也不这么想。杰克。雷诺是无辜的。”吉罗伤了一下,然后发出一阵大笑,意味深长地轻叩着脑袋,简短地说:“toque2!”波洛挺直了身子,眼露凶光。“吉罗先生,在整个这一案件中,您在举止行为方面蓄意侮辱我。您得接受一番教训才行。我准备跟您打五百法郎的赌,我会比您先找到杀害雷诺先生的兇手。您同意吗?”吉罗毫无办法似地瞪着他,又嘲哝着说:“toque3!”“怎么样,”波洛催促道,“同意吗?”“我不想拿走您的钱。”“您放心,您拿不走的:”“唔,好吧,我同意:您说我对您态度傲慢。嗳,有一两回,您的态度可使我恼火吶。”“承蒙提到,十分荣幸。”波洛说,“再见,吉罗先生。来吧,黑斯廷斯。”1法语:请原谅。——译註。2法语:神经病。——译註。3法语:神经病。——译註。我们沿路走着,我不作一声,心情很沉重。波洛表白的意图是够清楚的啦。我比以前更无把握,自己是否真有力量营救贝拉,使她不致遭受她自己行动的后果。这次同吉罗不幸的邂逅倒使波洛精神奋发。突然我感到有一只手按着我的肩膀。我回过头来面对着斯托纳。我们停下脚步,跟他打着招唿。他随即提议同我们一起漫步走回旅馆去。“您在这里有何贵干,斯托纳先生?”波洛问。“我总得支持自己的朋友吧,”斯托纳干巴巴地说,“尤其是当他们遭到不公道的指控的时候。”“那您认为杰克·雷诺没有犯罪?”我急切地问。“当然不。我了解这孩子。我承认在这一桩事情中有一两点完全把我弄煳涂了,可是尽管他处事的方式这样愚蠢,但我从来不相信杰克·雷诺是杀人犯。”这位秘书的话使我感到心里热乎乎的。他的话好似给我除去了心头的一个秘密重负。“我毫不怀疑有许多人同您的想法一样,”我大声说,“对他不利的证据委实少得可笑。我敢说无疑他会被无罪开释的,毫无疑问。”但是斯托纳没有像我本来希望的那样做出多大的反应。“我但愿像您那样的想法,”他慎重地说。他转身对着波洛说:“您的意见呢,先生?”“我感到情况对他很不利。”波洛平静地说。“您认为他有罪吗?”斯托纳厉声问道。“不。可是我想他要证明自己无罪却不容易。”“他的行动真古怪。”斯托纳嘲哝着,“当然,我知道这桩事还有好多情节没有弄清楚哩。吉罗还没有这个本领,因为他是门外汉,不过整个事件真是太离奇。说到那一点,还是少说为妙。如果雷诺夫人不想把事情张扬出去,我会照着她的暗示办的。她是问题的中心人物,我对她的判断力素来佩服,我不宜插手,可是杰克的这种态度我识不透。谁都会感到他是想要人家以为他有罪哩。”“可这是荒谬的。”我插进去叫着,“首先,那匕首……”我顿住了,吃不准波洛愿意我泄露多少真情。我又往下讲着,谨慎地选择着使用的字眼。“我们知道,那晚那巴首不可能在杰克·雷诺手里。这一点雷诺夫人是清楚的。”“的确,”斯托纳说,“她恢復后,无疑会把一切都讲清楚的。嗯,我得跟你们分手啦。”“等等。”波洛拉住了他不让他离去,“要是雷诺夫人恢復了知觉,您立刻让人给我送个信行吗?”“当然。那容易办到。”“关于匕首那一点提得好,波洛。”我们上楼时,我这么说,“当着斯托纳的面我不便明说。”“你做得对。我们尽可能地自己知道就行啦。至于那把匕首,你的论点帮不了杰克·雷诺多少忙。你可记得,今天早晨在我们从伦敦动身时我走开了一小时?”“是呀?”“嗳,我试着去寻找杰克·雷诺把金属片变成纪念品的那家公司。那不难找。eh bien1”黑斯廷斯,他们给他定做的不是两把裁纸刀,而是三把。”“那么说……”“那么说,一把给了他母亲,另一把给了贝拉·杜维恩,还有第三把他一定留作自用啦。不,黑斯廷斯,我担心匕首的问题不会有助于我们使他免上断头台。”“事情不会到这一步的。”我像被刺了一下似地叫道。波洛犹疑地摇着头。“你会营救他的。”我肯定地喊着。波洛毫无表情地瞥了我一眼。“你不是已使我无法做到这一点了吗,monami2?”“用别的某种办法……”我嗫嚅着。“啊:sapristi3!你这可是要我创造奇蹟哩。不,别再说啦。我们倒来瞧瞧这信里头写些什么?”他从胸袋中取出了信封。他读信时面孔抽掐着,然后把一张薄膜似的信笺递给了我。“世界上还有别的女人在受苦吶,黑斯廷斯。”信的字迹模煳,显然那信是在极度激动的情绪下写的。亲爱的波洛先生:1法语:好唉。一一译註。2法语:我的朋友。一一译註。3法语:见鬼。——译註。您接此信后,恳请前来援助。我无人可以求助,但不惜一切代价必须营救杰克。我跪着向您恳求援助。玛塔·多布勒尔我把信递还给他,心中深受感动。“你去吗?”“马上去。我们雇一辆汽车吧。”半小时后,我们来到玛格雷别墅。玛塔站在门口接我们。她把波洛让进屋内,两只手紧紧地拉着波洛的一只手。“啊,您来啦……您真好。我简直绝望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们甚至不让我到监狱去看他。我痛苦极啦。我简直要发疯啦。“有人说,他并不否认犯罪,这是真的吗?可是那简直是疯啦。他不可能干这件事的。我一分钟也不会相信。”“我也不相信哩,小姐。”波洛柔声说。“可是他为什么不说呢?我真不懂。”“也许他在掩护着谁。”波洛试探着这么说,一面注视着她。玛塔皱着眉。“掩护着谁?您是说他母亲?啊,从一开始我就怀疑她。继承大笔财产的是谁呢?是她。穿着寡妇的丧服,装模作样一番还不容易?他们还说,当他被捕时,她就这样倒下去啦!”她作了一个戏剧性的姿势,“再说,斯托纳先生,那位秘书,无疑是帮着她的罗。这一对儿,狼狈为奸。的确她年岁比他大,可是男人才不在乎哩,只要女的有钱!”她的语调中隐约有一种悼悼之感。“斯托纳当时在英国。”我插嘴说。“这是他说的,可有谁知道呀?”“小姐,”波洛平静地说,“如果您我打算在一起于的话,有些事情必须弄清楚。首先我问您一个问题。”“什么问题,先生?”“您知道您母亲的真实姓名吗?”玛塔对他看了一会,然后把头伏在胳膊上哭了起来。“嗳,嗳,”波洛说,拍着她的肩膀。“镇静下来吧,pe—tite1。我看您是知道的罗。第二个问题:您知道雷诺先生是谁?”“雷诺先生?”她从手臂上抬起头来,茫然地注视着他。“啊,我看这一点你不知道。现在你仔细听着。”他一步一步地回顾这案情,就像那天动身去英国时他对我说的那样。玛塔听得着了迷似的,他说完后,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您真行,真了不起!您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侦探。”她迅速地从椅子上滑下,不顾礼节地跪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十足的法国腔。“救救他吧,”她喊道,“我爱他可深哩。啊!救救他,救救他……救救他吧!”1法语:孩子。——译註。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二十五章 意想不到的收场第二天早晨,审讯杰克·雷诺时,我们都在场。时间不长,那年轻的囚犯脸部发生的变化使我震惊不已。他双颊凹陷,眼圈黑而深,容貌憔悴,精神恍您,好像好几夜没有睡觉似的。他看见我们时不好声色。“雷诺,”检察官开始说,“你是不是否认,在犯罪的当晚你在梅兰维?”杰克没有立即回答,然后他说话了。那吞吞吐吐的样子怪可怜的:“我……我对你们说过,我在瑟堡。”检察官厉声回过头去说:“把车站的证人带进来。”一两分钟后,门打开了,走进一个人,那人我们认出就是梅兰维车站的脚夫。“六月七日那晚是你值班吗?”“是,先生。”“你亲眼看到十一点四十分的列车到站的?”“正是,先生。”“你看着那囚犯。你认出他就是下车旅客中的一个吗?”“是,先生。”“你不可能弄错吧。”“不会错的,先生。杰克·雷诺先生我是很熟悉的。”“你不会把日期弄错吧?”“不会,先生。因为下一天,六月八日,我们就听说发生了兇杀。”另外一个铁路上的职员被带了进来,他证实了第一个证人的证词。检察官望着杰克·雷诺。“这些人肯定地确证了你的身份。你有什么要说的?”杰克耸耸肩。“没有。”“雷诺,”检察官接下去,“你认得出这个吗?”他从旁边的一张桌子里取出了一件东西,举着让囚犯看。我认出就是那匕首时,不由得一阵战慄。“请原谅,”杰克的辩护律师葛罗西埃先生喊道,“在我的当事人回答这个问题以前,我要求跟他说几句话。”但是杰克·雷诺却不顾那个感到痛苦的葛罗西埃,挥了挥手,把他撇在一边,平静地回答说:“当然我认得出。那是我送给我母亲的一件礼物,作为战争的纪念品。”“据你所知,这把匕首有没有复制品?”葛罗西埃先生又喊了起来,杰克又把他撇在一边。“我不知道。那匕首是我自己设计的。”对杰克这样大胆的回答,就连检察宫也几乎倒抽了一口气。的的确确,看来杰克好像巴不得早点儿送命似的。当然,我意识到,为了贝拉的缘故,他必须把有两把匕首的情况隐瞒起来。只要大家认为只有一件兇器,那么也就不会怀疑到那占有第二把巴首的姑娘身上了。他勇敢地掩护着他曾经钟爱过的姑娘,可是他自己可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呀。我开始认识到,我轻松地让波洛承担下来的任务是多么的艰巨。除非说出实情,否则要为杰克开脱罪责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哩。阿于特先生又说话了,语气变得异常尖刻:“雷诺夫人告诉我们,出事的那晚,这把匕首是放在她的梳妆檯上的。但是雷诺夫人是个母亲!这话说来无疑会使你吃惊,雷诺,可是我想很可能是雷诺夫人弄错了,而是你也许偶然粗心把它随身带到巴黎去了。不用说,你会反驳我......”我看到那青年上着手拷的手紧握着。他的额头上渗着汗珠。他用足了气力,用嘶哑的声音打断了阿于特先生的话:“我不想反驳你的话。这是可能的。”这一分钟,大家目瞪口呆。葛罗西埃先生起来抗议道:“我的当事人情绪相当紧张。我要求记录在案,我认为他不能为他所说的话负责。”检察官愤愤地把他压下去。这时,他自己心头好似也起了疑云。杰克·雷诺的角色扮演得似乎太过分了。他探身向前,搜索似地凝视着那囚犯。“雷诺,根据你已给我作出的回答,我们不得不对你进行审问。你完全明白吗?”杰克灰白的脸涨红了,他坚定地回视着检察官。“阿于特先生,我起誓,我没有杀害我的父亲。”但是检察官短暂的犹豫消失了,他短短地笑了一声,听来令人不快。“毫无疑问,毫无疑问,我们的囚犯们总是无辜的。通过你自己的嘴巴,你的罪已经定了。你提不出辩护词,提不出时证,只是提出了连婴孩也骗不过的话:你没有罪。你杀害了你的父亲,雷诺,那是一桩残忍的、卑劣的谋杀案,就为了你以为在他死后你可以到手的钱。你的母亲是事后的同谋。无疑,鑑于她是个母亲,法庭对她可以考虑从宽发落,但这对你却不适用,而且理该如此!你犯的是弥天大罪,为天地所不容!”使阿于特非常恼怒的是,他的话被打断了,门被推开了。“法官先生,法官先生,”法警结结巴巴地说,“有一位小姐,她说……她说……”“谁说了什么?”那个有理由动了火的检察官喊道,“这太不像话。我不允许……我绝对不允许。”但是一个纤瘦的身形把那讷讷的法警推在一边,她全身穿着黑衣,长长的面幕遮住了脸,走进了法庭。我的心作呕似地跳动了一下。她到底来啦!我的一切努力都白费啦。然而我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气:她採取了如此果断的一步。她撩开了面幕——我喘着粗气。因为,虽说两人长得一模一样,这个姑娘却不是灰姑娘!另一方面,她除掉了在舞台上戴的浅色的假髮后,我一眼就认出她正是杰克·雷诺房内发现的那张照片上的姑娘。“你是检察官阿于特先生?”她问道。“是的,可是我不允许……”“我叫贝拉·杜维恩。我向你自首,是我谋杀了雷诺先生。”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二十六章 我收到了一封信“我的朋友:收到达封信时你一切都会明白了。不论我说什么话,都不能打动贝拉。她已经自首去了。我也无力再同她争辩了。你现在知道我以前欺骗了你。对于你对我的信任,我都报之以一连串的谎话。也许这在你看来是不容置辨的,但是在我从你的生活中消失以前,我要对你表白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我知道能取得你的宽恕,那么生活对我说来会好受一些。我做的事不是为了我自己——这是我惟一可以提出来替自己辩护的一点。就打我在从巴黎驶出的为方便旅客按时与船衔接的列车上遇到你那天说起吧。那时我为贝拉感到不安,她对杰克·雷诺简直是不顾一切的,甚至连把身子躺在地上让他踏过去她都愿意。当他开始变心,不经常给她写信时,她的情绪就不对头了。她猜他爱上了别的姑娘,正如以后事实所表明的那样,她也确实是猜对啦。她打定主意到梅兰维他们家的别墅去看望杰克。她知道我是不贊成的,因此设法赴我不防的时候熘掉了。在加来时,我发现她没有在火车上,我就下决心,除非找到她,我不回英国去。我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如果我不加阻止的话,一定要闹乱子了。我等侯从巴黎开来的一班列车。她在车上,并且执意立即到梅兰维去。我死命地跟她争辩,可是不起什么作用。她神经极度紧张,非得要按着她的意思做不可。嗳,我撒手不管啦。我已经尽了我的力量。天色已晚,我去找一个旅馆,贝拉向梅兰维出发了。我始终摆脱不了‘祸在眉睫’之感——按照有些书本的说法。第二天,贝拉却没有来。她本来跟我约好在旅馆碰头的,可是她没有践约。整天没看到她的人影,我越来越感到心焦。接着晚报上刊登了那项消息。可怕呀!当然,我不能肯定,可是我怕得厉害。我猜想,贝拉碰到了老雷诺,对他说了她自己和杰克的情况,那老头儿说了些侮辱的话或是什么的。我们姊妹俩都是火爆性子。后来又出现了两个戴面具的外国人这一段情节,我开始感到轻松了些。但是贝拉的失约仍然使我担忧。翌晨,我坐立不安,非得出来看看不可。一开头,我就碰上了你。以后的情况你都知道啦……当我看到死者,面貌跟杰克这么相像,还穿着杰克的花式大衣,我明白啦!而且还有那把杰克送给她的栽纸刀——那罪恶的小玩意。十之八人上面有她的指纹。我无法向你说明我当时的恐惧和束手无策的心情。只有一件事是清楚的——我必须拿到那把匕首,并且在人们还没来得及发现以前就带着它脱身。我装作昏过去了,在你去取水的当儿就拿了匕首藏在我的衣服里面。我对你说,我住在灯塔旅馆,可是实际上我直接回到了加来,然后乘第一班的渡船回到了英国。在海峡的中途,我把那兇险的巴首丢进了海里。我这才感到可以松一口气了。贝拉在我们伦敦的寓所,她装作没事的样子。我把我做的事对她说了,还告诉她暂时不用担心。她瞪着我,接着开始大笑起来……笑呀……笑呀,听着她这笑声委实可怕!我感到最好是忙着干些事。如果让她有时间想着她干了的事,她一定要发疯的。恰好,立即有人聘请我们。后来,那天晚上我瞧见你和你的朋友注视着我俩……我发急啦。你们一定是起了疑心,要不然你们不会追查到我们身上的。即便是最坏的消息,我也得知道呀,因此我就尾随着你。我简直是不顾一切啦。后来,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无意中发觉你怀疑的是我,而不是贝拉:或者起码你把我当作了贝拉,因为我偷了那把匕首。我希望,亲爱的,你能理解到我当时的心情……这样你也许会原谅我……我害怕权啦,昏头昏脑的,简直顾不上什么啦……只有一点我是清楚的,那就是你愿意设法救我——我当时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救她……我想可能不会——究竟这是两码事呀!可我又不能冒风险:贝拉是我的孪生姊妹,我必须设法营救她。所以我继续说谎。我感到卑鄙——我现在仍感到卑鄙……这就是整个的情况。我想,你也许会说够啦。我应该信任你的……如果我当初……一等到报纸说杰克·雷诺已经被捕,一切就完啦,贝拉甚至等不及看看情况的发展……我累极啦。我写不下去啦。”她本来签了灰姑娘的名,可是又把它划掉,改成“杜尔西·杜维恩”。这封信写得很不端正,纸面上乱糟糟的,但是我把它一直保存到现在。我读信时,波洛跟我在一起。信纸从我手中掉下,我隔着桌子望着他。“这些时候以来你一直知道是另外一个?”“知道,我的朋友。”“那你干吗不告诉我?”“首先,我差点儿没想到你会犯这样的一个错误。那照片你是看到过的。姊妹俩很相像,可是还没有到不能分辨的程度吧。”“可是那淡黄的头髮。”“那是假头髮,戴上它是为了在舞台上能突出一种逗人情趣的对比。难道会有这等事,一对孪生姊妹,一个是黑头髮,一个是黄头髮?”“那晚上,在考文垂的旅馆里你为什么不对我说呢?”“你用的可是强硬手段哇,mon ami1。”波洛冷冷地说。“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呀。”“可是后来呢?”“啊,后来!嗯。首先,你对我不信任,我感到伤心。后来。我想看看你的感情是否会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事实上,就是要看看你这是爱情呢,还是县花一现的感情用事。我不该让你长期错下去。”我点了点头。他的语调很亲切,使我无法恨得起来。我看着信纸。我突然从地板上捡起,把它们从桌面上推给波洛。“你念吧,”我说,“我要你看这信。”他默默地看着信,然后抬起头来望着我。1法语:我的朋友、—译註。“什么事使你这么不安,黑斯廷斯?”波洛的情绪跟往常不同,他那嘲弄的态度已搁在一边。我不费多大工夫把我想说的话说了。“她没有说……她没有说……嗯,没有说她究竟是否喜欢我?”波洛把信还给我。“我想你错啦,黑斯廷斯。”“哪儿错啦?”我喊道,急忙探身向前。波洛微笑着。“她在字里行间就对你诉说着这种感情呢,monami1。”“可是我到哪儿去找她?信上没有地址,就只有一张法国邮票。”“你别激动!留着让波洛爸爸来处理吧。只消给我短短的五分钟,我会替你找到她。”1法语:我的朋友。——译註。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二十七章 杰克·雷诺的叙述“祝贺你,杰克·雷诺。”波洛说,热烈地紧握着那青年的手。年轻的雷诺一经开释,未及动身到梅兰维去看玛塔和他母亲,就径直前来看望我们。斯托纳陪同他一起前来。那秘书的健壮体格跟这青年的憔悴容貌形成了强烈的对照。显然,他的神经已濒于崩溃。他悽然向波洛微笑,低声说:“我经受这一切,为的是保护她,可是现在没办法啦。”“你可不至于指望姑娘会让你付出生命的代价吧,”斯托纳冷冷地说,“她看到你一个劲地扑向断头台时,必然要出来自首的。”“eh ma foi1,你真是一个劲地扑向断头台哩。”波洛补1法语:说实在的。——译註。上了一句,微微眨着眼。“要是你再这样下去,你可要把葛罗西埃先生活活气死,那你的良心要负疚一辈子呢。”“我想,他虽说是好意,但却是个傻瓜。”杰克说,“可是他着实为我担心哩。你瞧,我又无法把心里话对他直说。可是,上帝!贝拉怎么办呢?”“要是我处于你的地位,”波洛坦率地说,“我才不会庸人自扰哩。法国法庭对年轻美貌的姑娘,对crime passion—nel1总是从宽发落的。一个聪明的律师会设法做到减轻罪刑的。这对你可不会是件愉快的事……”“我不在乎。你瞧,波洛先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确感到对我父亲的遇害是有罪的。要不是为了我,为了我跟这姑娘的纠纷,他今天还会好好地活着的。再说,我该死,会这么粗心拿错了大衣。我总感到对他的死亡负有责任。这事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吶:”“别这样。”我安慰着他说。“当然,一想到贝拉杀害我的父亲,就使我毛骨依然。”杰克继续说,“可是我对她也太不像话啦。我遇到玛塔并且意识到我做了一件错事后,我应该老老实实给她写信,对她说实话。可是我怕会发生争吵,伯传到玛塔耳中,而使她认为事情还远不止此,结果……唉,我真是个胆小鬼,还一直巴望事情会自己平息下去的。我就是这样听之任之。事实上是我不知不觉地把这可怜的孩子逼向绝路。如果她真的像她原来想做的那样把我刺死,那也是我罪有应得。现在1法语:为情慾所驱使的犯罪。—译註。她前来自首,真是要有十足的勇气呢。你知道,我倒是愿意承担后果……直到最后。”他沉默了一两分钟,突然转到另一个话题上去了:“使我费解的是,那天晚上爸爸干么穿了内衣和我的大衣在四处奔走。我猜想,他趁那两个外国佬不防时熘走了,还有我母亲一定是弄错啦,把这两个傢伙来的时候说成是两点钟。这不完全算是假案吧?我是说,我母亲不会认为……不可能认为……是我吧?”波洛赶快向他保证说:“不,不,杰克先生。对这一点,你不必担心。至于其它的,我改日再向你解释。情况是有些离奇的。可是那个不幸的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愿意再给我们说说吗?”“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我对你说过,我是从瑟堡来的,为了要在动身到天涯海角去以前看看玛塔。火车误点了,我就决定穿过高尔夫球场抄近路。从那儿我很快就能走到玛格雷别墅的园地。我差不多快到那儿时……”他顿住了,咽了一口唾沫。“怎么?”“我听到一声可怕的唿喊声。并不太响……好像是一声抽咽、一声喘息,可是这使我心惊肉跳。一下子我站定了,好像钉死在地上似的。后来我绕过了矮树丛的一角。那晚有月光,我看到那墓穴,一个人形,脸向下躺着,一把巴首插在背上。就在那时……我抬起头来看到了她。她望着我好像看到了一个鬼魂似的——一开头她一定以为我是个鬼——由于恐惧她的脸僵住了,什么表情都没有。接着她喊了一声,转身跑开了。”他停住了,竭力想控制自己的感情。“后来呢?”波洛轻声问。“我委实不知道。我在那儿呆了一会,昏昏沉沉的。后来我一想,还是尽快脱身为好。我从未想到他们会怀疑我,可是我伯的是要我出庭去证明她有罪。我已对你说过,我步行到圣博韦,在那儿雇了一辆车回瑟堡。”这时有人敲门,一个仆童拿了一份电报进来交给斯托纳。他撕开电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雷诺夫人已恢復知觉啦。”他说。“啊!”波洛跳起来,“我们立刻一起去梅兰维!”于是,我们匆匆动身。由于杰克的要求,斯托纳同意留下,尽可能为贝拉·杜维恩作一番营救工作。波洛、杰克·雷诺和我就乘着雷诺家的汽车出发了。汽车开了四十多分钟。我们驶近玛格雷别墅门口时,杰克’雷诺询问似地向波洛看了一眼。“你先去怎么样……对我母亲说我获释……”“在此同时,你亲自把这消息告诉玛塔小姐,是吗?”波洛眨巴着眼替他说完了这句话,“好,就这么办,我自己本来也打算建议作这样的安排的。”杰克·雷诺再也不等了,他让车停了,跳出车来,沿着小道直弃前门。我们继续乘车到热内维芙别墅。“波洛,”我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天到达时的情形吗?还有我们听到雷诺先生被谋杀时的情景吗?”“啊,记得,的确记得。时间也不久哩。可从那时起发生了多少事呀——特别是你,monami1。”“的确,是呀。”我嘆息着。“你是从感情用事这一点来看问题的,黑斯廷斯。我的意思可不是这样。我们希望贝拉小姐会得到宽大处理,并且说到底,杰克·雷诺也不能同时娶两个姑娘:我是从职业观点来看问题的。这起案件不像一般侦探所欣赏的那样安排得妥贴。乔治·康诺设计的miseenscene2确实是再巧妙不过的,可是那d6nouement3……啊,就不是这么回事啦。一个男人偶然由于一个姑娘的一时性起而被杀——啊,真是的,这谈得到什么方法、安排呀?”听到波洛的这些古怪的说法,我不由得大笑,这时弗朗索瓦把门打开了。波洛说明他要立刻见到雷诺夫人,那老女僕就领着他上楼。隔了些时间,波洛又出现了,他的神色显得异乎寻常的严肃。“vous vo4,黑斯廷斯。 sacre tonnerre!5前面有风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喊道。“我本来几乎不会相信的,”波洛沉思地说,“可是女人是往往意想不到的。”1法语:我的朋友。—译註。2法语:场面。———译註。3法语:收场。——译註。4法语:你在这儿。—译註。5法语:该死。——译註。“杰克跟玛塔·多布勒尔来啦。”我望着窗外唿叫了一声。波洛奔出客厅,在门外的台阶上迎着这年轻的一对。“别进来。最好别进来。你母亲情绪很不好哩。”“我知道,我知道,”杰克·雷诺说,“我得马上上楼去看她。”“可是,我说,别这么做。最好不要去。”“可是玛塔和我……”“不管怎么说,别带着小姐一起去。如果你一定要上楼就上吧,可是你最好听从我的。”背后楼上的声音使我们大家吓了一跳。“感谢您的斡旋,波洛先生,可是我得把我自己的意愿讲清楚。”我们愕然地直瞪着眼。雷诺夫人靠在莱奥妮的胳膊上,正从楼梯上走下来,头部还包扎着绷带。那法国姑娘哭泣着,劝女主人回床去。“夫人可要把自己害啦。医生命令不准这样的呀!”但是雷诺夫人还是继续下楼来。“母亲。”杰克喊着,赶向前来。可是她作了个姿势,把他挡了回去。“我不是你的母亲:你也不是我的儿子:从今日起,从这一时刻起,我不认你啦。”“母亲!”那青年喊着,直发呆。有一会儿,他语音中痛苦的情绪似乎使她犹豫不决。波洛作了一个调解的手势,但是她立刻又镇静了下来。“你的头上有你父亲的血。对他的死,你在道义上有罪。你为了这个姑娘,违背了父亲。你对另一个姑娘无情无义,以致害了你父亲。给我从屋里海出去。明天我要採取行动,准让你碰不到你老子的一个子儿。你让这个姑娘,你父亲最兇恶的仇人的女儿,帮着你去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吧!”然后她慢慢地、痛苦地上楼去了。这一幕情景是我们完全没有料到的,大家不禁惊讶得发楞。杰克经歷了这一切变故,本来已心力交瘁,这时他摇摇晃晃的,差点儿要倒下来了。波洛和我赶紧去搀扶他。“他受不了啦,”波洛喃喃地对玛塔说,“我们把他带到哪儿去呢?”“回家!到玛格雷别墅:母亲和我会护理他的。我可怜的杰克!”我们把杰克送到了别墅,他无力地倒在一张椅子上,处于半昏迷的状态。波洛摸着他的额头和手。“他在发烧。长时期的极度紧张开始发作啦。再加上这次出乎意外的打击。扶他上床去,我和黑斯廷斯去请医生。”一会儿,医生就来了。他检查了病人说,依他看仅仅是神经紧张。好好休息,保持安静,明天差不多就会好的;但是如果再受到刺激,可能会变为脑炎。最好是有人整晚守护着他。后来,尽我们的能力把他安顿好了,由玛塔和她母亲照管,我们就动身去梅兰维镇上。已经过了往常吃饭的时间,两人都饿得发慌。我们来到了第一个饭店,那里的omelette1味道很好、略微减轻了我们的飢饿,接着又来了一道entrecote2,味道也不坏。“现在回住所过夜吧。”我们喝完最后的一道黑咖啡时,波洛这么说,“要不要试试老地方贝氏旅舍?”我们也不多说就向那旅馆走去。“好,可以把先生们安置在面临海的两个舒服的房间里。”接着波洛问了一个问题,使我吃了一惊:“有一位英国女士,叫罗宾逊小姐的到了没有?”“到啦,先生。她在小客厅里。”“啊!”“波洛,”他沿着过道走,我赶上他问道,“这位罗宾逊小姐究竟是谁呀?”波洛好心地、喜洋洋地对我说:“黑斯廷斯,给你安排了一门亲事哩。”“可我说……”“呸!”波洛说,亲热地把我椎过了门槛,“难道你要我在梅兰维把杜维恩的名字吹得震天响吗?”起身迎着我们的正是灰姑娘。我握住了她的双手,其余的话都由我的眼睛来表达了。波洛清了清喉咙。1法语:牡蜊。——译註。2法语:牛肉。——译註。“mes enfants 1,”他说,“暂时我们还没有时间动情感哩,我们还有工作哩。小姐,我要你做的事你都做到了吗?”灰姑娘从她的手提包里取出用纸包着的一件东西,一言不发地把它递给了波洛,以此作为回答。波洛把包着的纸拿掉,我陡然一惊。这是那飞机金属片做的匕首,按我原来的理解,这把刀已被她丢到海里。女人就是不愿意把最能坏事的物件和文件毁掉,真是不可思议!“tres bien,mon enfant2,”波洛说,“我对你很满意,现在去休息吧。黑斯廷斯和我还有事干哩。你明天会看到他的。”“你们上哪儿去?”灰姑娘睁大着眼睛问。“明天都告诉你。”“你们到哪儿,我也去。”“可是,小姐……”“我对你说啦,我也去。”波洛知道跟她争辩也没有用,就作了让步。“来吧,小姐。可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也许可能根本没事。”姑娘不作答。二十分钟后,我们出发了。天色已黑,天气闷热。波洛在前引路,出了梅兰维镇,向热内维芙别墅方向走去。但是他走到玛格雷别墅时停住了脚步。1法语:我的孩子(复数)。——译註。2法语:好极啦,我的孩子(单数)。———译註。“我想看看杰克·雷诺是否一切都好,好让自己放心。跟我来,黑斯廷斯。小姐就留在外面呆一会儿吧。多布勒尔夫人可能会说些什么话,使她不好受哩。”我们打开了门日,走上小道。我们绕过房子的一侧时,我让波洛注意二楼的一扇窗户。窗帘上清楚地映现着玛塔.多布勒尔的侧影。“啊!”波洛说,“我猜想杰克·雷诺就在这房内。”多布勒尔夫人开门让我们进去。她说杰克还是老样子.不过也许我们愿意亲自去看望一下。她领着我们上楼走进卧室。在亮着灯的桌子旁,玛塔·多布勒尔正坐着做针线。我们进去时,她用手指按着嘴唇,示意我们不要作声。杰克·雷诺虽是睡着,但是时睡时醒,头侧来侧去,脸颊仍是红红的,显得不正常。“医生还来吗?”波洛轻声问道。“我们请他才来。他睡着啦,这可是大好事。妈妈给他做了一碗汤药。”我们离开房间时,她又拿起了刺绣的针线。多布勒尔夫人陪着我们下楼。由于我知道她过去的歷史,我倍感兴趣地审视着这个妇人。她站在那儿,低垂着眼,嘴角边浮现着一丝淡淡的、令人不可捉摸的笑容。突然,我感到很害伯,就像是看到了一条美丽的毒蛇似的。“我希望我们没有打扰您吧,夫人。”她开门让我们出去时,波洛彬彬有礼地说。“没什么,先生。”“顺便问一下,”波洛说.好像事后突然想起似的。“斯托纳先生今天没到过梅兰维吧?”我一点摸不清这句问话的意思,我想就波洛来说是无意识的。多布勒尔夫人非常镇静地回答说:“这个我说不上。”“他没有同雷诺夫人谈过话吗?”“我怎么会知道呢,先生?”“说的是,”波洛说,“我以为他来去时你可能看到,没什么。晚安。夫人。”“为什么……”我刚开口。“别问为什么,黑斯廷斯,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们同灰姑娘会合,迅速向热内维芙别墅走去。波洛回过头去对那有灯光的窗户和玛塔俯着头做针钱的侧影望了一眼。“他总算有人守护着哩。”他喃喃地低语着。到了热内维芜别墅,波洛就站在车道左边的灌木丛后面,在那里我们对周围的动静可以看得很清楚,而自己完全不被人家看到。整个别墅处于一片漆黑,无疑大家都上床入睡了。我们差点儿直接就站在雷诺夫人卧室的窗户下面,我注意到那窗户打开着。依我看来,波洛的眼睛就是死盯在这个地方。“我们打算干吗?”我耳语着。“守着。”“可是……”“我预期,在一小时内不会有动静,或许两小时,不过......”他的话被一阵长长的、微弱的叫喊声打断了。“救命!”前门右边二楼一个房间的灯光亮了。唿喊是从那里发出的。就在我们守着的当儿,窗帘上映现出两个人在挣扎着的影子。“mille tonnerres1!”波洛喊道,“她一定换过房间啦。”他沖向前去,发狂似地敲着前门。然后又冲到花坛中的那棵树下,像猫似地敏捷地爬上了树。我跟着他。他一纵身就从开着的窗户跳了进去。我回过头看到杜尔西已攀到了我身后的一根树枝。“当心!”我惊唿着。“当心你的老奶奶去吧!”姑娘反驳道,“这对我说来不过是小孩的把戏吶。”波洛已经冲到空房间的那一头,勐捶着门。“外面上了闩,锁上啦。”他咆哮着,“把门敲开可费时间哩。”求救的唿声显然越来越微弱了。我看到波洛眼睛中绝望的神色。我们两人一起用肩膀撞着门。从窗户那里传来灰姑娘的声音,镇静、不动声色:“你们来不及啦。我想只有我还有点办法。”我没来得及伸出手去拦住她,她好像从窗户上跳向了1法语:真该死。——译註。空中。我冲过去,向窗外望去,不由得毛骨悚然。我看到她用两手吊在屋檐上,身子一纵一纵地朝着那有灯光的房间移动。“天哪:她要摔死的。”我喊着。“你忘啦,她是个职业杂技演员,黑斯廷斯。今晚上她一定要跟着我们来,真是仁慈的上帝的天意。但愿她能及时赶到。”“啊!”当姑娘在窗户里消失时,一声极端恐怖的唿声浮荡在夜晚的上空。接着是灰姑娘清晰的声音:“不,你办不到。我抓到你啦——我的手腕可是钢做的吶。”就在这时,弗朗索瓦小心翼翼地把我们牢狱的门打开了。波洛不顾礼貌地把她推在一旁,沖向过道那一头的一扇门,那里其他的一些女僕围聚着。“先生,门是里面锁着的。”里面有一样东西重重地跌倒的声音。一两分钟后,钥匙转动了,门慢慢地打开了。灰姑娘脸色苍白,招唿我们进去。“她没出事吧?”波洛问。“没事。我刚好赶到。她已没有气力了。”雷诺夫人半坐半躺地斜靠在床上,直喘气。“差点儿把我掐死啦。”她痛苦地低语着。姑娘从地板上捡起了一样东西递给波洛。那是用丝编的绳子做的一架软梯,很精细,但非常牢固。“在我们死命地敲着门的当儿,她打算从窗口熘啦。那另一个…在哪儿?”波洛说。姑娘微微移过一边,用手指着。地上横躺着一个身形,用黑色的料子裹着,一角衣褶掩住了脸。“死啦?”她点了点头。“我想是死啦。头部一定碰在大理石的火炉围栏上了。”“可那是谁呀?”我喊叫着。“杀害雷诺的兇手,黑斯廷斯。也是杀害雷诺夫人未遂的兇手。”我大惑不解地弯下膝盖,撩起那一角衣裙,映入眼帘的是玛塔.多布勒尔的已无生气的美丽的脸庞。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第二十八章 旅程终点那天晚上以后的事情我记不清楚了。对我一再提出的问题,波洛置若罔闻。他忙着责怪弗朗索瓦没有把雷诺夫人调换房间的事告诉他。我抓住了他的肩膀,一心要让他注意听我讲话。“可是你一定是知道的,”我劝解着说,“今天下午你还被带上楼去看她的。”波洛总算听了我短短的一会儿话。“她是坐在一张沙发上被推进中间的一个房间的,也就是她的内房。”他说明着。“可是,先生,”弗朗索瓦喊道,“在兇案发生后,夫人差不多立刻调换房间的。种种的联想……太令人痛苦啦!”“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波洛大声叫喊着,一面敲着桌子,怒火直冒。“我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这个老婆于是个十足的煳涂虫。莱奥尼和丹尼斯也好不了多少。你们三个都是笨蛋!你们的愚蠢差点儿让你们的女主人送了命。要不是这个勇敢的孩子……”他顿住了,奔到房间的那一边,那里灰姑娘弯着身子正在照顾雷诺夫人。他以法国式的热情拥抱她,使我不免感到恼怒。波洛一声急剧的命令把我从思想的迷雾中惊醒过来,他要我替雷诺夫人立即去请医生。请过医生,再把警察召来。他还补充了一句,使我着实生气:“你留在这儿没意思,我将忙得顾不上你哩。我让这位小姐留着当一名garde—mde1。”我离去了,勉力保持着自己的尊严。我办完了事返回旅馆,对已经发生的事感到不可思议。晚上发生的事真离奇,简直是不可能的。谁也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就好像没人听到似的。我生气地一头倒在床上,像一个茫然不解而又精疲力尽的人那样沉沉睡去。我醒来时,发现阳光从开着的窗户直射进来,波洛则穿着得整整齐齐,笑容可调地坐在床边。“enfin2你醒来啦:你真能睡呀,黑斯廷斯。你知道都快十一点啦?”我呻吟着,一手按着头。“我一定在做梦哩,”我说,“你知道吗?我真的梦见我们1法语:照顾病人的人。——译註。2法语:到底。——译註。在雷诺夫人的房间里,发现了玛塔·多布勒尔的尸体,还梦见你宣布她是谋杀雷诺先生的兇手。”“你没有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可是是贝拉·杜维恩杀害雷诺先生的呀。”“喔,不,黑斯廷斯,她没有!她说是她杀害的……是的……可那是为了营救她心爱的人免遭杀头之罪。”“什么?”“记得杰克·雷诺的叙述吧?他俩在同一个时刻到场,各自把对方当作了兇手。姑娘大惊失色地瞪着他,然后叫喊了一声逃开去了。但是,当地听到这罪行已归到杰克头上时,她受不住啦,就前来自首,使他免受死罪。”波洛靠在椅子里,两手以惯常的姿态相互抵着手指。“我对这案件不十分满意,”他作出判断似地说,“我一直有这么一个强烈的印象:我们正在处理一桩经过冷静策划的罪行,作案的人非常巧妙地利用了雷诺先生自己设计的意图把警察引上歧途的各种安排。重大的罪犯(你可能记得有一次我曾对你说过)所用的手法往往是最简单不过的。”我点点头。“姑且来证实这一理论吧:这个罪犯对雷诺先生的计划一定是十分清楚的。这就促使我们想到雷诺夫人。可是任何指责她有罪的理论都缺乏事实根据。是否可能别的人知道这些计划呢?有。我们听到玛塔·多布勒尔亲口承认她偷听过雷诺先生跟那流浪汉的争吵。如果这件事她能偷听到,那就没有理由说她不会偷听到其它的事,尤其是雷诺先生和夫人就坐在长凳上商量计划,这是很不谨慎的。你记得吧,在那地方你偷听玛塔跟杰克.雷诺的谈话可多容易。”“可是玛塔谋杀雷诺先生抱着什么动机呢?”“什么动机?钱:雷诺是个亿万富翁。他死后,他那偌大的家产有一半会传给他的儿子(至少她和杰克是这么想的)。我们姑且从玛塔·多布勒尔的角度把情节重新组织一下。“玛塔·多布勒尔偷听了雷诺夫妇的谈话。到案发之前,对多布勒尔母女来说,雷诺是她们的一项满舒服的小小的经济来源,可是现在他要打算逃脱她们布下的罗网。起先,玛塔的想法可能是阻止他的逃跑。可是一个更为大胆的设想涌现在她的脑中。玛塔’多布勒尔不愧是杰妮·贝罗迪的女儿,可有胆略哩:当时雷诺顽固地阻碍着她跟杰克的婚事。如果杰克违抗他的父亲,他将变成个穷光蛋,这可不是玛塔小姐所期望的。说实在的,我很怀疑她是否对杰克·雷诺有丝毫的真情实意。她会装作柔情绵绵,但实际上她同她的母亲一样,是头脑冷静、专工心计的一类人物。我还怀疑,她是不是真能把握住那青年的爱情。她把他迷住了,可是一旦与他分开的话——这一点他的父亲毫不费力地就可做到的——她很可能会失去他。但是如果雷诺一死,杰克成为万贯家财的继承者,婚事就可立即如愿以偿,这样她一下子就可获得巨大的财富,而不再是到目前为止从雷诺那儿榨取得来的少得可怜的几千个法郎啦。她机灵的头脑感到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也是最容易的一回事。雷诺一直在设计他自己死亡的情景,她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把一切接过手来,把一场闹剧变成严酷的现实。现在来谈谈使我正确地联想到玛塔·多布勒尔的第二点——那把巴首:杰克·雷诺定制了三个纪念品。一把送给了他的母亲,一把给了贝拉·杜维恩,那第三把不是很有可能送给玛塔·多布勒尔吗?“这样,总结起来,有四点对玛塔·多布勒尔是不利的,而又是值得注意的:(1)玛塔,多布勒尔可能已偷听到雷诺的计划。(2)把雷诺置于死地对玛塔·多尔勒尔有直接的利益。(3)玛塔·多布勒尔是臭名昭着的贝罗迪夫人的女儿。在我看来,贝罗迪夫人无论在道义上、在具体行动上都是谋杀她丈夫的兇手,虽说那致命的一击是假乔治·康诺之手。(4)除了杰克·雷诺,玛塔·多布勒尔是惟一可能占有这第三把匕首的人。”波洛停下来清了清喉咙。“当然,当我知道还有另外一个姑娘贝拉·杜维恩的时候,我想她很有可能杀死雷诺。但是这个结论不能为我接受,因为正如我曾对你指出过的,黑斯廷斯,像我这样的一个专门人才总是希望碰到强劲的对手的。不过,对待罪行,总得按照它被发现时的情况加以处理,而不能随心所欲。看来贝拉·杜维恩不大可能手里握着一把留作纪念用的裁纸刀而在四处走动,但当然有可能她一直怀有要向杰克·雷诺进行报復的念头。当她亲自前来自首时,看来一切都完啦。可是我并不感到满意,monami1。我并不感到满意…“我再次逐点回顾着这一案件,得到的结论跟以前一样。如果兇手不是贝拉·杜维恩的话,另一个可能作案的人只能是玛塔·多布勒尔了。可是对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后来你给我看了杜尔西小姐给你的那封信,我看到了一个一劳永远地解决问题的机会啦。原来的一把匕首被杜尔西·杜维恩偷去而且丢进海里了,因为她以为这把h首是她妹妹的。可是如果碰巧那把匕首于是她妹妹的,而是杰克送给玛塔·多布勒尔的,那么贝拉·杜维恩的那把匕首一定还完整无缺:我一丁点也没向你吐露,黑斯廷斯(那可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于是我把杜尔西小姐找了来,把我认为必须弄清的对她说了,要她在她妹妹的物件中搜一下。她根据我的指示,以罗宾逊小姐的名义来找我,还带了那把宝贵的匕首。你可以想像我是多么兴高采烈呀!“在此同时,我採取了步骤迫使玛塔小姐暴露她的真面目。按照我的主意,雷诺夫人赶走了她的儿子,并且宣布她打算在第二天另立遗嘱,剥夺他继承父亲财产(哪怕是一部分)的权利。这是孤注一掷,但又是必要的一着。雷诺夫人是充分准备冒这一风险的,不幸的是,她从没想到把她调换房间的事对我说一声。我猜想她想当然地以为我早巳知道了。一切果然如我所料,玛塔·多布勒尔为了要得到雷诺的万贯家产下了最后一个巨大的赌注——可是失败了!”1法语:我的朋友。——译註。“使我不明白的是,她怎么会进得屋去而不被我们看到。”我说,“这简直是奇蹟。我们走的时候,她还在玛格雷别墅。我们是直接到热内维芙别墅去的,可是她竟比我们先到那儿!”“啊,可是我们离开玛格雷别墅的时候,她不在屋里啦。在我们同她母亲在门廊里谈话的当口,她从后门熘了。按照美国人的说法,她把赫尔克里·波洛‘作弄’了一番。”“可是那窗帘上的人影呢?我们从路上还看到吶。”“eh bien1,我们抬头看时,多布勒尔夫人刚好有时间奔上楼去取代她女儿的位置。”“多布勒尔夫人?”“对。一个老,一个少。一个是黑头髮,一个是黄头髮,可是要在窗帘上弄上个剪影,母女俩的侧影可是出奇地相像呢。连我都没有怀疑过——我真是个实实足足的煳涂虫!我以为我的时间绰绰有余哩,以为她总要等晚些时候才设法进入别墅的。她是有头脑的,那个美貌的玛塔小姐。”“那么她的目的是谋杀雷诺夫人?”“对。这样全部财产就会传给她的儿子。可是制造的假象将是自杀,monami2。在玛塔·多布勒尔的身旁,我发现一块纱布、一小瓶三氯甲烷和一个注射用的针筒,里面含有足以致命的吗啡的剂量。你明白吗?先使用三氯甲烷,受害者失去知觉后,就用针头。到第二天早晨,三氯甲烷的气味1法语:好哇。——译註2法语:我的朋友。——译註已经消失,针筒就在雷诺夫人的手的附近,好像是从她手上掉下似的。那时,那卓越的阿于特先生将怎么说呢?‘可妇人!我不是对你们说了吗?在经歷了这么多的变故,已经受不住过分喜悦引起的震动啦:我不是说过,如果她的头脑失常我可不认为是怪事哩。雷诺事件真是悲惨至极!”“然而,黑斯廷斯,事情并不像玛塔小姐计划的那样顺当。首先,雷诺夫人醒着,在等候她光临。接着是一番挣扎。可是雷诺夫人身体还十分虚弱。玛塔.多布勒尔只有最一个机会啦:制造自杀假象的打算只能作罢,但如果她能用强有力的手把雷诺夫人掐死,而当我们还在那一头的房间边敲捶着门的时候用她的精巧的软梯逃走,并且在我们到现场以前回到玛格雷别墅,那么也就很难证明与她有什么关系。可是她遇到了敌手,不是赫尔克里,波洛,而是那有着钢一般手腕petiteacrobate1。”我回味着整个案情。“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玛塔,多布勒尔的,波洛?当她告诉我们她偷听到了花园中的争吵吗?”波洛微微一笑。“我的朋友,你记得第一天我们驱车到梅兰维的情况并还看到站在门口的那个美丽的女郎吗?你问我是否注一位妙龄女神,我回答说我只看到了一位带着焦急眼光的女郎。从一开始我对玛塔’多布勒尔就是这么个印象。带着焦急的眼光的女郎!她为什么这样焦急?不是为了杰克.1法语:小小的杂技演员。——译註雷诺,因为当时她还不知道前一天晚上杰克在梅兰维。”“顺便问一下,”我惊唿道,“杰克·雷诺怎样啦?”“好多啦。他还在玛格雷别墅,可是多布勒尔夫人失踪啦。警察正在寻找她吶。”“你认为她跟女儿是串通在一起的吗?”“这一点我们永远也无法知道了。夫人可是个能保守秘密的人呢。我怀疑警察究竟能否找到她。”“杰克·雷诺都知道了吧?”“还没有。”“这对他来说将是个可怕的订击。”“那还用说?不过,你知道,黑斯廷斯,我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情有所钟。到目前为止,我们把贝拉·杜维恩看作是个迷人的海妖,而玛塔·多布勒尔才是他真心相爱的姑娘。可是,我想如果我们把她俩的地位颠倒过来看才更接近事实呢。玛塔·多布勒尔是非常美丽的。她一心要把杰克迷住,而且也做到啦,可是你可记得,奇怪的是他不忍心跟那另一个姑娘断绝关系。你瞧,他宁可上断头台而不愿意牵连她。我有一点小小的想法,那就是当他知道事实真相后,他会感到毛骨悚然,产生反感,他的虚假的爱情也会随之消失。”“那吉罗怎么啦?”“他神经病发作哩,那傢伙!他不得不回巴黎啦。”我俩相视而笑。波洛是个名不虚传的预言家。当最后医生宣布说杰克·雷诺的身体己恢復,可以让他知道事实真相时,由波洛对他讲明情况。打击确实是巨大的,可是杰克比我们估计的要振作得多。他母亲的精心护理和专注的感情帮助他度过了那些艰难的日子。现在母子俩简直形影不离了。还有一件事后来也披露了。波洛对雷诺夫人说了,他知道她的秘密,并向她建议不应该让杰克对他父亲过去的歷史仍蒙在鼓里。“隐瞒实情无济于事,夫人。鼓起勇气,把一切都告诉他吧。”雷诺夫人怀着沉重的心情应允了,因此她的儿子也知道了自己敬爱的父亲原来是个逃犯。杰克提出的一个迟迟疑疑的问题当即由波洛作了回答:“你放心,杰克先生。外界都是不知道的。据我看来,我有义务把这事告知警察方面。从这起案件一开始,我是替你的父亲而不是替他们办事的。天道最后惩治了他,但不必要让人知道他和乔治’康诺是同一个人。”当然,这起案件有几点仍然使警察当局疑惑不解,但是波洛作出的解释合情合理,因此大家也逐渐不再提问了。我们回伦敦后不久,我发现波洛的壁炉板上装饰着一个e大的猎犬的模型。我询问似地向波洛瞥了一眼,波洛点着头以示作答。“maisoui1!我赢了那五百法郎哩!那头猎犬可真不坏吧?我给它取名叫吉罗!”数天以后,杰克,雷诺来看望我们,脸上带着坚毅的神色。1法语:说实在的。——译註“波洛先生,我来向你告别。我差不多立刻要动身去南美。我父亲在那里有大量的产业,我打算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你一个人去吗,杰克先生?”“我母亲同我一起去。我仍将聘请斯托纳作我的秘书。他喜欢遥远偏僻的地方。”“没有别的人同你一起去?”杰克红着脸。“你是说……”“一个非常爱着你的姑娘,她甚至愿意为你牺牲自己的生命。”“我怎能说得出口呢?”那青年嗫嚅着,“经过了这么一番变故,我还能上她那儿去并且……唉,我还能编造出什么样的故事来诓骗人呢?”“les femmes1,她们可有着了不起的天才!要编造故事嘛,她们会让你顺水推舟的。”“是呀,可是……我真是个该死的傻瓜。”“我们都是傻瓜,不是在这个时期,就是在那个时期。”波洛富有哲理意味地说。但是杰克的脸变得严肃了。“还有一点,我是我父亲的儿子。谁知道了这点还愿意嫁给我?”“你说,你是你父亲的儿子。黑斯廷斯在这儿会告诉你1法语:那些女人哪。—译註。我相信遗传…”“嗯,那么……”“等等,我知道一个女人,一个有勇气、有毅力的女人,她具有伟大的爱,能作出最大的牺牲……”那青年拾起头来,眼光变得柔和了。“我母亲!”“对。你是你父亲的儿子,同时你也是你母亲的儿子。到贝拉小姐那儿去,把一切都告诉她,什么都不要保留,看她怎么说!”杰克看上去犹豫不决。“去看她时可别再像个孩子似的,要像个男子汉,一个经受过过去的命运和今天的命运折磨,但是展望着新的、美好生活的男子汉。要求她跟你共享这种新的、美好的生活。你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你们相互之间的爱情已经经过烈火的考验,证明是真挚的。你俩都愿意相互牺牲自己的生命。”阿瑟·黑斯廷斯上尉,本文的谦虚的记述者的下落又怎样呢?有人说他跟雷诺一家在南美经办牧场,但是作为故事的结尾,我想还是回到热内维芙别墅花园里的一个早晨吧。“我不能叫你贝拉,”我说,“因为这不是你的名字。杜尔西呢,又似乎显得生疏。因此,还得叫灰姑娘。灰姑娘跟王子结了婚,你记得吧。我不是王子,可是……”她打断了我。“我肯定,灰姑娘给他提出过警告。你明白,她无法答应变成个公主。说到底,她过去毕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这下子轮到王子来打断你啦,”我说,“你知道他怎么说的?”“不。”“‘胡扯!’王子说着——并且吻了她!”我说着,并且吻了她。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