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箱尸案》 第1页 [侦探推理] 《日本箱尸案》作者:[日]松本清张【完结】 内容提要: 因动用五亿元公款引起国会关注的冈濑正平在服刑七年后出狱了,由于入狱前有一笔巨款不知去向,在他出狱后,小报记者以及与他相关的人对他进行了跟踪。然而,他却被人杀害了……故事围绕冈濑正平的死展开了。 作者简介: 松本清张(1909—1992) ,日本文坛一代宗师,杰出的推理小说家。与柯南道尔、阿加莎·克里斯蒂并列为世界推理小说三大宗师。 松本清张出生于北九州小仓市的一个商贩家庭。由于家境贫寒,自幼失学,13岁就被迫辍学谋生,当过街头小贩、学徒。也做过朝日新闻社九州分社制图工。二战结束后。日本社会经济萧条,他为了养活七口之家,不得不以批发笤帚为生。 1955年。松本清张凭藉《埋伏》一书跻身于推理小说作家之列。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雾之旗》、《点与线》、《日本的黑雾》、《隔墙有眼》、《砂器》、《坏人们》等作品。备受世界各国读者追捧。松本清张的作品摒弃了日本推理小说的离奇诡谲之风,以推理剖析犯罪动机。揭示社会黑幕,开创了“社会写实派”推理小说领域。由于其作品的独特风格,松本清张1963年被推选为日本推理小说理事长,并开启“推理小说的清张时代”。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01章 尾随 1 冈濑正平服满七年徒刑出狱了。 人们并没有忘记他的名字。他曾经是n省的官吏。因动用五亿元公款引起国会关注,成为社会上鹊噪一时的热门话题。 那时冈濑正平二十五岁,而现在已三十二岁。他是在一个春寒料峭的早春清晨出狱的。 冈濑正平的叔叔冈濑荣次郎来到监狱门口迎接他,两人一起回到都内中野区新井药师附近的家里。他的叔叔是个杂货商。 几家报馆的新闻记者已蜂拥来到冈濑家中。不论怎么说吧,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竞用光了五亿元钱!虽然事情已过去七年,但冈濑正平依旧有新闻价值。 冈濑正平满脸堆笑地会见了新闻记者。当年那张孩子似的椎气的脸现在削瘦了;尖下巴,显得有些苍老。 “请问您现在的心情如何?”新闻记者问。 “我确实没什么好分辩的。”冈濑正平低下了头。 当时他滥收税款,把钱象流水一样挥霍掉,终于引起人们的忿怒。局长为此被降级,科长也被迫辞职了。 “今后您打算怎么办?” “先在这儿帮助叔叔作生意,然后再慢馒考虑将来的安排。” “还没确立什么方针吗?” “还谈不上。我刚刚出狱,头脑很不清醒。在狱中为了赎罪努力服刑,现在还来不及考虑别的。” 五亿元的巨款,一个二十五岁的青年是如何用光的呢?据官方所说,是由于上级不慎,把重要职权交给了他这样一个普通事务员造成的恶果。上级把重任委託给下属,并且没有从严检査帐目,所以冈濑正平才有可能在三年之间冒领如此巨款。 冈濑正平把其中一半儿的钱用在与自已有性关系的女人身上。其后的调査表明,他有七个情妇,但都是露水夫妻。他在外另娶小妾;生活奢侈,服饰讲究,还购买了豪华轿车。他的生活方式被报导之后,有许多青年对他羡盪不已,认为自己的梦想已由冈濑正平实现了。 五亿元不是轻易就能花掉的。冈濑正平不只在女人身上花过钱,而且他还在极端秘密的情况下为自已经营了一个纤维加工公司和一个火腿制造厂。 他最喜欢的女人是银座一流俱乐部的皇后雪子。她花去了他相当数量的钱。 其后的调查表明雪子还另有情夫。当那个情夫知道她挥霍无度,意识到她的钱来路不明时,便对她加以胁迫和恐吓。 他经营的两个公司并不赚钱。因为他是偷偷地在业余干的,官方并不知晓。他在这方面的投资不下于六、七千万元。 但是冈獭正平在某些场合却很聪明。他上班的时候决不穿漂亮衣服。西服是旧的;鞋子的后跟磨掉一块;衬衣领子上脏乎乎的;领带也是绉绉巴巴。总之,他保持着一个低级职员的形象。因而在三年中间他的挥霍无度并没有被人觉察。 他去上班时坐着豪华计程车,但是绝对不坐到单位附近。在离单位一公里处停下车来,在车中换下西服、鞋子,然后把车子打发掉。 但是他那豪华的生活总会有显露的时侯。每当此时他就说是在农村的叔叔死了,他得到了一笔遗产。他吹嘘说什么叔叔有几千町步1的山林。朋友们只是羡慕,从没有怀疑他犯了什么罪。 1町步,每町步为2,45英亩。 是警察局在调査他钱的去向时,才发现了他和雪子等七个情妇的交往,知道了他背地里经营着两家公司。 但是把这些钱都加起来只有四亿元,剩下的一亿元干什么用了呢? 审问冈濑正平,他说每星期天去赌赛马,或者借给高利贷者,收不回帐来。如果输在赛马上,底数就无法弄清。警察又据他提供的线索去追究高利贷者,不是査无此人,便是搬家,下落不明。他们认为是冈濑正平说谎,故意虚构一些借钱的人,而把巨款隐藏到了什么地方。 审问时,他往往推说“忘记了”。例如他说给了某个女人三千万元,而实际上却是六千万完。这使得警察局哭笑不得。 不论怎样严厉追问,周密调査,除了他自供的以外,还是没有任何新的发现。 当他说在一段时间内帮助叔叔经营杂货店、再考虑以后的安排时,他的面部表情虽然很诚恳,但仍有几分狡猾的神态。当年他登在报上的那幅照片,真有几分诡异,曾被人说成“现代青年的典型”。 可是会见记者团的时候,他却神情沮丧地说: “在我被逮捕前的两个月母亲死了。当时我以没让母亲看到我逮捕而暗自庆幸。现在我被释放出来看不到母亲了,心中非常难过。” 他的这番谈话被登在晚报上。和冈濑正平会面的记者中不乏二、三流报纸的记者。 底井武八就是其中的一人。 他所属的报社并没有什么发行网,主要是供给沿街叫卖的晚报小贩。刊登色情文章是该报的一大特点。 当底井武八听说冈濑正平出狱的消息时,他受主编山崎治郎之命,前去採访。但是他的任务不仅仅是去听冈濑正平讲话。 山崎主编说: “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冈濑正平隐藏着巨款。在警察局逮捕他之前已被巧妙地截了起来。他虽然很年轻,却很不简单。看起来似乎是在女人和投机方面用了很多钱,这是在他有了或早或晚总会被逮捕的思想准备后才那么干的。他另外 第2页 还给自己留了一手,把钱藏起来了。” 总编山崎单独和底井武八说: “你的任务是每天监视冈濑正平的行动。当然,那傢伙相当一个时期内不会露出马脚今后你的专职就是剌探冈濑的动静,为此破费点没关系。” r报虽然是战后才发刊的,可是由于其特色却拥有相当可观的印数,因而花点费用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底井武八和其他报社的记者们一块儿和冈濑正平会面,并且把他的话记录、整理下来,送到编辑部。这种做法和其他报社没有两样。所不同的是,他急急忙忙地租下了在杂货店对面的点心铺的二楼。从这里可以窥视冈濑正平的一举一动和杂货店的每一个人。 底井武八把一应做饭的用具备齐,开始努力执行任务。 所谓做饭用具,因为有了家用电器也就非常简单化了。做饭或面包,自己动手就行,无须别人帮助。不论什么时候视线都可以集中在对面的杂货铺上。 从被释放的第二天起,冈濑正平就象他自己说的那样,帮助店里干活。他穿着颜色朴素的运动衫,肥大的裤子,不惜力气地卸货、整理物品,向叔叔问好价钱,然后把东西卖给客人。 他完全象个小伙计一样。很难使人联想到他曾乘着豪华卧车兜风、有七个情妇、参加舞会、在夜总会里恣意享乐。 底井武八比冈濑正平小三岁。 他曾看过当年的报纸,还记得冈濑正平那讲排场的生活。而现在看着冈濑正平一天到晚辛勤劳动,竞开始对他可怜起来。不论是谁,都想在人生的一辈子中,哪伯过上一阵子那样神仙一般的生活。看到别人倒霉,即使是罪有应得,也不由得要和他的全盛时代相比,从而产生一种同情之感。这真有些奇妙。 山崎主编为什么如此顽固地要求自已监视冈濑正平?底井武八理解为主编意欲取得独家新闻的胆识。这不是普通新闻,主编有收集特别新闻的爱好。 但是对底井武八来说,这项工作远非是枯燥无味的事。他受主编之命,翻阅了当年的全部报纸,结果也和主编一样,推测出冈瀬正平很可能在什么地方藏着一笔巨款。 如果真是如此,冈濑正平必定会把隐藏的钱取出来。他把钱截在何处呢?他是用什么方法躲过警察局眼睛的? ——底井武八监视冈濑正平已经有一个半月了。 冈濑正平没有什么变化,从不外出,每天在店里干活。晚上到浴室去洗个澡,很早就睡下了。冈濑正平住在杂货铺的二楼,和底井武八的住处正对面。 但是,如果冈濑正平是个精明人,在一定时期内他是不会採取行动的,他也会侦査自已的周围是否已被人注意。 底井武八每天和报社用电话联繫。每次都是主编山崎治郎接电话。 “他每天都帮忙做买卖吗?他从不外出吗?” “他从没有外出过。” “晚上呢?” “大体上一到九点钟就睡了。” “有没有悄悄熘出去的情况?” “我很注意这一点,可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过。” “你继续注意,他迟早总会採取行动作的。” “我晓得。” “你只监视他就可以了,直到把这件事作完,这里的工作你就甭管了。” “我明白了。” 尽管底井武八毫不懈怠地监视,可是仍无动静,好象冈濑正平已经安于店员每天做买卖的生活。 他到底有没有隐匿的财产呢?现在的表现也许是他的真实面目吧!底井武八不禁产生了如此想法。也许是忏悔自己过去的罪过,现在规规矩矩地生活,藉以表示谢罪吧!但是,仍不能掉以轻心,也许对方是在麻痹自已,然后好钻空子。 冈濑正平似乎并没有觉察到在自己的鼻子底下有人正监视着自已。而这却是底井武八最担心的一点。 底井武八在面向对面的隔扇门上挖了个窟瘙,用望远镜继续观察对方。 那望远镜很精密,甚至于能观察到冈濑正平脸上的黑斑和眼球的转动。从他脸上的表情判断,他并未觉察到有人在监视他。 过了一个半月;又过了一个星期。 杂货店的生意午前最忙。有来做批发买卖的;也有作零星小卖的。冈濑正平有时用自行车去给买主送货。 有一天下午三点钟。 底井武八照例从隔扇门的窟窿中窥视对方。间隙中他看了一会儿杂志,再去窥视的时候,冈濑正平的身影却消失了。 这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也许是在后面的仓库里搬运,整理货物。 可是鬼才知道他到底是在干什么,还是不能置之不理。底井武八继续监视着。 这时冈濑正平出现了,已不是穿着骯脏的运动衫、宽大裤子的冈濑正平,而是换上了西装。看得出他正准备出门。 底井武八也急忙作出门的准备,放下手里的东西,跑下楼去。 出了点心铺,来到街上。看到远处冈濑正平的背影时,他才松了口气。他沿着人行道向前走着,眼睛却死死盯住冈濑正平。 过了这条街是个十字路口,那儿有通往池袋的公共汽车站。 冈濑正平站在汽车站上,他并没有回头左顾右盼。就是说他并没有警惕后面是否有人尾随他。 底井武八正在琢磨冈濑正平是否要往池袋去的时候,忽然看到他举起手,叫住一辆从这儿经过的出租汽车。 底井武八有些着慌。恰巧又来了一辆出租汽车,他急忙招手叫停。 这时冈濑正平坐的汽车正在等红灯,真是幸运命底井武八用手撞了撞汽车司机的嵴背说,“跟住前面的那部计程车,别让他觉察。车费之外,少不了你的酒钱!” “晓得啦!” 2 信号灯变成绿色,前面的车又启动了。从后车窗口中能看到冈濑正平的后身。 底井武八继续叫司机尾随。这一带街道狭窄,跑不起来。跑得太近吧,怕被前面的人觉察,只好保持一定的间距。这么一来又不时有别的计程车或载重车横插过来。 好不容易来到哲学堂前面的大路上,这回比较容易跟踪了。 照直走下去就是池袋。 突然,前面的车向左拐去,直奔十三间道的方向。 这一带人流不多,便于观望,车辆也少,前面的车加快了速度。 这傢伙到底要到哪儿去呢? 底井武八身子倾向前面,眼睛盯住前面的车。 那辆又向前跑了大约二十分钟。跑到那条宽阔马路的尽头,拐向右边的小街。 “喂!这儿是通向哪里去呀?”底井武八问汽车司机。 “到哪儿去都行,也可以直达田无。” “田无?”底井武八吃了一惊,田无那地方是远离市中心的。 担心的是在到达田无以前,冈濑也可能在中途停车。 周围是郊外的田野和杂树林。 底井武八担心跟踪会不会被发觉。幸而中间时有载重车插入车列,可以缓冲一下,遮遮眼。他稍稍放心了些。 第3页 车子驰骋在并不宽敞的道路上。看得出尽管是在这种路面上,前面的车速仍然很快。 “看样子是要去田无了!” “很可能。先生,仍是继续尾随吗?” “当然啦!跟到底!” 终于到了田无。 这儿是个小镇。冈濑正平并没有停车,径直向镇里驶去。 “这儿是什么地方?”^ “是青梅街。” “那么说是可以通向狭山湖了?” 正说着,前面的车向左拐去。两辆车相距约五百米,后面的车也跟着拐了过去。 这是一条铺了柏油的漂亮的马路。 “喂!这条路通向哪里?” “我不太熟悉这一带的路,大概是通向武藏小金井或者是国分寺方向的吧!” 道路两旁仍是田野,在右侧的地平线上可以看到富士山顶的积雪。 冈濑这傢伙,平日里在他叔叔家埋头干活,不出大门,可一出门就是这么远。 道路笔直地在眼前延伸开去,不久,前面出现了河堤。 “这儿是什么地方?” “小金井的樱提。” 车子从桥上通过,车速不减。底井武八有些莫名其妙。 不一会儿来到小金井热闹的商店街,横穿过车站旁的两条铁路。两部车仍继续前进。 又经过一个下坡,仍继续疾驶。 “现在是往哪儿去?” “这一带是多磨陵园。” “陵园?” 底井武八似有所悟。 冈濑正平在被捕前死掉了生母。在他被释后会见记者时曾说,虽然获释,但已失去母亲,深感遗憾。也许他母亲的墓地就在这里,可能他是去凭弔吧! 可是前面的车并没有拐向墓地的方向,径直往前驶去。 这就怪了。 “喂喂!到底是往哪儿去啊?”因为不知对手去往何处,底井武八就不得不随时询问经过的地方。 “看样子可能是前方的府中。” “府中?那个有跑马场的地方?” “是的,这地方我以前来过一两次。” 底井武八不作声了,只是凝视着前方。 “不错,前面就是府中。”司机说。 “是啊!想起来了,府中从今天开始有赛马。” 吞食了五亿元公款,虽然大半花在女人身上,但也花在赌博上。而其中主要是赌在赛马,反正不是自已的钱,用公家的钱疯狂似的去买马票,是可以推想得到的。 冈濑正平虽然身在杂货店干活,但是从报上看到东京开始赛马的消息后,引起赌瘾,这是急不可待地赶去赌钱吧! 经过七年的牢狱生活,获得自由的初次享乐就是去赌赛马。 如此想来冈濑正平一定还有相当的赌本。虽然也可能从零用钱中拿出些钱去买马票,可是从他的性格来看,他不是个小手小脚的赌徒,而是有一决雌雄气概的豪赌。 这也许是一把解开他有无巨款之谜的钥匙。如果他买了大量的马票,那就说明了他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一大笔钱。 正如预料的那样,那车来到了跑马场的正门。冈濑正平下了车,正在开付车钱。 底井武八也停车下来,支付车费。他按约定那样付了额外的小费。 人流涌进赛马场的正门。门旁飘舞的彩旗和小商贩们的叫卖声使气氛非常热烈。 冈濑正平在小摊贩前稍停了一下,然后向正门走去,买了入场券。 底井武八也买了入场券。他的跟踪颇为顺利。因为人多,他不必顾虑被对方所察觉。 冈濑正平进场以后,步履骄健,精神抖擞。好象是因为来到久违的心爱场所而恢復了生气。 底井武八跟在他的后面。冈濑正平到马厩栏前去相马,他跟着;到观览席去,他也跟着。 冈濑正平在观览席上漫不经心地眺望着马场。恰巧有七匹马,一匹接一匹地跳过障碍,形成一列向前疾驰。 冈濑正平站在人群中观望。一轮比赛结束后,他从衣袋中掏出参赛的马名单表,然后向读马票的售票处走去。 就要水落石出,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了。 底井武八紧跟在冈濑正平身后。售票室里挤满了人,便于跟踪。 躲在一旁的底井武八将视线越过眼前人们的肩头,看到冈濑拿了五张一千元的票子,买3-5号的马票。 五千元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对冈濑正平来说也许是初试锋芒。 买了马票,冈濑正平又回到观览席上。 早春明媚的阳光照射在马场的绿糙坪上。跑道上的白色砂子闪着光亮。春风徐徐。 冈濑正平站在观览席上,从人的肩膀空隙中观看着马场。马场中排成一横列的马开始起跑。 骑手们身着色彩鲜艷的服装,象旋转的彩带一样流了过去。跑过一圈之后,原来聚成一团的马群已拉开间距,变成一行,踏着同一个节奏向前疾驰。 底井武八虽然没买马票,但眼睛也被骏马所吸引。蓝天里飘着白云,阳光照射在黑褐色马群那缎子一般闪亮的毛皮上,看上去异常美丽。 到了最后一圈,底井武八估计可能获胜的马一直领先。可是进了直线跑道后,有三匹马几乎并列疾驰,不分先后。紧张、热烈、兴奋,场内喊声四起。 底井武八为了观看决定胜负的最后瞬间,在人群后伸长了脖子,但他仍分辨不出胜负谁属。 为了尽快领取到赢的钱,人们纷纷从观览席上离去。因为胜负差之毫厘,在等待结论出来之前场内暂时出现了风暴来临前的寂静。 这时底井武八方意识到冈濑正平巳经不见了。他瞪圆了双眼搜寻,仍是不见人影。 那仅仅是一剎那的工夫,只是马匹进入直线跑道以后。因为那时他曾斜瞟了一眼,冈濑正平仍然在目,可能是在自己伸长脖子看终点线的瞬间冈濑正平才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的。 底井武八的眼都急红了。 这次的发现并不容易。光是观览席上也不只一万人哪!人海茫茫! 场内开始广播、报告得胜马匹的番号。电子屏幕上也显示了胜负的结果。可是3-5号马并没有获胜。 冈濑正平并没有去领取赢金。是他觉察到巳被尾随,要尽快甩掉底井武八。直到方才还一直认为未被对方觉察,这是自己的愚蠢。 底井武八不住地擦着头上的汗。在其后的几轮胜负的角遂中,他一直往来于观览席和售马票处之间,可是终未发现冈濑正平的身影。 底井武八无精打彩地回到点心铺。 他苦心孤诣地尾随冈濑正平,只是由于瞬间的疏忽而被他逃脱,真是追悔莫及。但是,他却由此确知冈濑正平去过府中地方的东京赛马场。 知道冈濑正平头一次的赌注是买了五张一千元的马票,这并不重要。问题是在其后,他到底买了多少钱的马票? 底井武八曾到观众席去张望,但再未见到冈濑正平的身影,也可以说其后冈濑正平没有再买马票。但也不排除由于马场人多如蚁,即使冈濑正平去了,也没被他发现的可能性。 第4页 再者,马场内还有个叫作蚤屋的私营马票房1,他也许利用此处进行赌博。但甭管怎么说,让冈濑正平熘掉却是件叫人垂头丧气的事。 1利用官方营业的赛马,私售马票进行赌博,但赌注的输蠃较小。 还和以前那样从隔扇门的窟窿里向对面窥视,却只见冈濑的叔叔冈濑荣次郎自己在那里忙着干活,不见冈濑正平。他好象还没有回来。 底井武八是看完最后一轮比赛的。冈濑正平也许到别处转悠去了。如果不是如此,那就是他从马场逃掉了。 难道从此他就不回杂货店了吗? 总之,今天的事必须向总编汇报。底井武八下楼,借电话向报社通话。 总编立刻接了电话。 “我是底井武八。今天冈濑正平到府中的赛马场去,我也跟去了,刚刚回来。” “到赛马场去了?”山崎主编问,“买了多少张马票?” “头一次买了五张一千元的。” “唔。其后呢?” “其后由于我一时疏忽,失去目标,就不知道了。” “你是被甩掉了吗?” “叫我怎么说呢?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我在尾随他。我的错误是在于我的疏忽。” “真是废物!”总编大声斥责道,“为什么不集中精神盯住他?” “对不起,以后我多注意。” “到赛马场去他就可能动用那笔藏匿起来的钱。这从他买马票的情况中就可推知。那个府中的赛马场活动到什么时候结束?” “还有七天。” “冈濑也许还去,这回你可不能再麻痹大意了。” “是,晓得了。” “那傢伙现在回到他叔叔的家了吗?” “还没有回来。” “唔!好久没出去玩了,回来晚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下次决不许再那么愚蠢了。” “是。” 到了夜里,从隔扇门上的窟窿望去,在杂货店的二楼,冈瀚正平的身影在影影绰绰地活动着。 这个傢伙到底是回来了。底井武八放下心来。 说不定明天他还会到府中去,可不能再叫他熘掉。底井武八暗自下了决心。 从今天的情况看,明天冈濑正平也许上午在店里干活,下午去吧! 可是冈濑正平什么时候去取他藏起来的钱,却无从知晓。 买几张马票用不了大钱,相当一个时期内他是会小心翼翼的。因而对此必须有足够的耐心。想到这里,底井的心情有些沉重。 主编却打算叫底井在这儿坚持到最后。 “底井先生,有客人找您。”晚上八点多钟,楼下的老闆娘叫他。 这时候有谁来找我呢?这时楼梯响了。原来是主编山崎来了,他一只手中拿着威士忌酒。 “晚安。我是来火线慰问的。”说着把威士忌酒瓶在底井武八面前晃了晃。 “那太有劳大驾了。” “怎么样?那个小子还在吗?”山崎主编把望远镜拿在手中,从隔扇门的窟窿中窥视着:“还在,还在。”他看到了冈濑正平的身影。 山崎治郎以前在一个大报社工作,因为受不了烦琐的限制来到现在这个报社。四十二、三岁,黑脸膛,宽肩膀,看上去很是严肃。 底井武八知道主编不是轻易肯来屈尊拜访的。这是因为他方才在电话中斥责了自己,感到有些后悔,前来表示歉意。为此甚至带来了威士忌酒。 主编为什么对冈濑正平藏钱之事有如此强烈的兴趣呢? 主编专心细緻地弯着腰用望远镜监视着冈濑正平的一举一动。 看着主编的背影,底井武八的心中突然升起了疑团。 3 底井武八所在的报社是一个经营零售晚报的三流报社。报纸的特点是以暴露内幕新闻和耸人听闻的消息为主。主编山崎治郎叫底井武八去尾随冈濑正平,探出他隐匿的巨款,无疑会是轰动一时的新闻。 但是山崎主编的目的是仅止于此吗? (或者是……那山崎何不自己去探索,而后掌握有力证据来威胁冈濑正平,敲他一下竹槓,以此分到一半儿藏款呢?) 否则何以解释山崎主编如此热衷于这件事情呢?底井武八想到这里,开始怀疑莫不是自己在被人利用、而尚闷在葫芦里? 山崎窥视完毕,把望远镜交还给底井武八: “看样子在相当期间内那小子是要住在杂货店的二楼了。”山崎似乎得意地说,“这是一场持久战,他在相当时期内会小心翼翼,不採取行动。你也应该有足够的耐心坚持下去。花多少费用都没关系,另外给你津贴,不会亏待你的。” “我也打算干,不过,主编先生。”底井武八开始试探:“也许那小子并没有隐匿什么巨款,如果真的如此,我却坚持守在这里,岂不是没用吗?” “不,不。”山崎治郎坚定地摇了摇头,“那小子肯定有钱藏着,我正在拭目以待。不是我吹牛,我一旦看准,从来没有落空过。冈濑是逃不出我手心的。” 山崎主编满怀信心。 “但是如果冈濑半年甚而一年仍不行动,我们也有必要坚持在这里吗?” “不,不会等一年哪!有个把月也差不多了。你想,他在入狱前过惯了放荡的生活,是不会忘记那些过去的美梦的。过了七年的监狱生活,已苦不堪言,他会急着用钱的。”山崎主编努力说服底井:“你的身体还不错吆,再坚持一个月吧!拜託你啦!” 话说得很诚恳,和刚才在电话中因盯梢失败而大动肝火时判若两人。 白天,他绷着傲岸的面孔训人,而现在却满脸陪笑和部下谈心,看来他对怀柔是颇有心得的。 “啊!这儿有威士忌,咱们沉住气,喝一回。现在是你和冈濑正平作耐力比赛,我能理解因此给你带来的束缚,我可以给你一切资助,这一点你甭客气,有什么话只管和我说。” 山崎牵挂着对面房间里的情况,又用望远镜从窟窿中窥视一番: “呕呀!那小子准备睡觉啦!”山崎自言自语地说,“他明天还到赛马场去吗?” “这,现在无法知道。” “我预料他必定去,因为他是个赛马迷。他今天去赛马是因为许久没看,瘾得受不了啦!一旦着了迷,可就欲罢不能了。这回你可要盯住,不要叫他熘了。” “知道啦,我一定坚持到底。” “好!就那么办吧!” “主编先生,说是冈濑正平手里可能有巨款,能估计到他藏在何处吗?” 山崎一时也感到不好回答,因为这也是他正要寻求的答案。 “有可能以不记名方式存在银行里,当时警察局方面也曾想到这一点,多次对银行进行调查,可是未得结果。此外也曾设想,是否有可能把票子捆起来,密封在个手提箱里……或者埋在什么地方。那个狡猾的冈濑正平直到最后也没有交代。” 第5页 “能不能寄存在谁的手中呢?” “那不太可能吧!调査了一些他的情妇,她们只是每月得到一些补助而已。再说那么高额巨款,不是能轻易寄存在谁的手中的。冈濑也会想到在他服刑期间,寄存在别人的手中的钱如果被别人花掉,他也束手无策啊!” 第二天,底井武八一起来就从窟窿中窥视。 这家杂货铺营业比较早,冈濑正平在店中忙里忙外,和往常一样整理商品,打点顾客。仍是穿旧运动衫、肥大的裤子,看上去象个小掌柜的。 买东西来的顾客也好象是不知道他曽经是吞用巨额公款的新闻人物。 冈濑正平的皮肤很白,面带讨人喜欢的微笑,有些象女人。这样的男人能是骗取五亿元公款的浪子吗? 底井武八端详着冈濑正平的样子,想到昨天晚上山崎主编的话,觉得自己有些愚蠢。我并不是在为报社工作,而是为了山崎的野心,为他所驱使。主编太卑鄙了,如是这样,今天就从这二楼搬走。 可是再仔细一想,自己对冈濑正平的事也不是没有兴趣,与其回到报社里去满世界到处乱跑,还莫若悠然地坐在这里当一位房客来得自在。只要眼不离开冈濑正平就可以了。跟在他的后面,看他干了些什么,然后报告上去,就完成了任务。 果真象主编山崎治郎想的那样冈濑正平确实藏有一笔巨款,那么冈濑正平今后的行动将是一场可观的好戏。 如此想来,山崎主编的设想是够吸引人的,对自己来说也是够刺激的。 暂且甭去管山崎的骨子里究竞是何打算,先下定决心,专心致志地监视冈濑正平的行动。 那杂货店的活动规律是午前最忙,午后清闲。这时冈濑正平不是在店内闲坐就是打扫房屋。须要注意的时间是午后。 到接近中午的时候,底井武八照惯例拿起望远镜,冈濑正平的身姿在镜头里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可是不久,冈濑正平的身影不再出现在镜头里,这很奇怪,可能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过了下午一点,冈漱正平一反常态,穿上西服出门了。 底井武八匆忙作了一下准备。吸取上次的失败经验,这回他带上望远镜备用。去看赛马,带望远镜不会引起任何人的疑心。 开始时的路线和昨天一样。所不同的是冈濑正平乘坐的出租汽车这次从新井药师穿过中野,径直驶向青梅街,过荻洼,进了甲州街。 冈濑正平来到府中,在赛马场前下车。在预想室1前停留了一、两次,然后买了入场券,毫不踌躇地进入场内。 1预想室是类似休息室的地方,在此处有介绍参赛马匹和驭手情况的资料,供赌客参考,以便决定买什么马票。 今天决心不让他熘掉,底井武八盯住了冈濑正平的背影。还剩下四场比赛。 冈濑正平并没有立刻去买马票,而到巴托克2去看那线参赛前活动的马匹。 2赛马开始前,马匹作准备活动的场所。 他似乎被穿着青、红、黄、绿等颜色的衣服、骑在马背上的驭手们弄得眼花缭乱。好象看时装表演会一般,他不时地拿出参赛马的马表来和马对照着看,进行比较。 不一会儿,那瘦细腿的、标緻的马群从巴托克排成一排向赛马场走去。人群也开始去买马票或者进入观览席。巴托克的人立即少了许多。 可是冈濑正平既没有去买马票,也没有进入观览席,而是茫然地站在巴托克,点燃一支香菸…… 因为这里的人少了起来,所以底井武八站在相当距离外瞭望。那儿有枝叶茂密的喜马拉雅杉树,他躲在树荫里,可是眼睛却盯着冈濑正平。 那边的糙坪上有三、五个观客围坐在一起,他们是定了胜负以后的老行家,也许正在研究买马票的策略。 冈濑正平虽然来到这里,却一张马票也不想买,和昨天的情况大不一样。 从旁看去,冈濑正平是一位潇洒的青年绅士。身材挺拔,穿着合体入时的西服。这套西服不是他从监狱出来时穿的那套西服,而是专在外出时穿的高级服装。 底井武八判断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冈濑可能是在这里等谁,可是又不太像,也没有谁来招唿他。难道他是到这儿来晒太阳吗?不能掉以轻心,继续监视。 铃声响了,停止卖马票。 不久,看台上喊声四起,赛马开始了。 但是,冈濑正平对那方面并末表示出兴趣,仍旧茫然地站在巴托克附近。 马棚里,许多训马师和廐务员在出出进进。 赛马结束,马都回来了。一个厩务员给一匹马摘马嚼子。身旁有个三十岁左右、穿着猎装的男人正和他谈着什么,他们穿的是同样的服装。 冈濑正平一看到那个男人便径直向他走去。 底井武八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冈濑正平和厩务员似的男人交谈起来。 这时参加下一轮比赛的马匹正列队进入巴托克,观客随之涌进来,这里立刻热闹起来了。 底井武八从喜马拉雅杉树的树荫里走出,混进人群,接近了冈漱正平。 底井武八还是听不清俩人的说话声,可从他们那亲昵的样子上不难看出两人早就认识。 在冈濑正平挥霍不义之财的时候,经常带着女人来赛马,因此很有可能对赛马熟悉,并因此认识厩务员。现在也许是在向厩务员询问有关马匹的情况吧! 他们两人的谈话的时间不太长。那个穿肥大腰身裤子的厩务员,随即到前边去取装有饲料的麻袋,那个麻袋上印有“末吉”的名字。这并没有逃过底井武八的眼睹。 那个厩务员的名宇就叫末吉。 冈濑正平买了下一轮比赛的马票。他手拿着十张特券票值一万元,是昨天的一倍。 也许方才他是向厩务员打听赛马的情况吧! 昨天和今天总共才买一万五千元的马票,象是个巨富的花钱派头。这一轮的比赛和昨天一样,全部输了。看来那厩务员并没有给他提供什么能赢钱的情报。 还剩下两轮比赛。冈濑正平毫不踌躇地向赛马场门口走去。 赛马快要终场了。出租汽车在场外排着大队等待顾客。 冈濑正平乘进一部计程车。底井武八看准适当的时刻也乘进一部计程车。 冈濑的车从调布立支桥驶向高速公路。底井武八从车窗中望着前面想到:看来冈濑正平是没什么钱了。他那样爱好赛马何以只买一轮马票?如果有钱,他会每轮必买的,何况他还向厩务员摸过底。 冈濑所乘的计程车在高井户立交桥驶入首都高速公路,疾速前进着。 天渐渐黑下来,他也许是去吃晚饭。 “司机,请你跟上前面那部车,不要让它熘了。” 过了新宿立交桥的汇合点,车辆渐渐多起来,有时竟会有好几辆车插入。要盯住冈濑正平的车是相当费劲儿的。 永田町地道是单行线,车辆拥挤自不待言。冈濑的车通过西神田吟立交桥驶下高速公路,向饭田桥驶去。 第6页 底井武八不敢大意,瞪大眼睛盯住前车。 前车向右拐去,幸好没碰上红灯。 冈濑正平的车是绿色车身,还得和它保持一定距离。如果在拐弯处车速稍一放慢,就会有好几辆车插进来,妨碍盯稍。 “喂!紧紧跟住!” “知道了。” 因为说多给司机小费,这辆车的速度突然加快了。 忽然警笛声大作,一位交通警察迎面举手示意停车,并走上前来。 底井武八心急如焚。功败垂成,枝节横生。 4 近来由于执行道路交通法,警察监查很严,令人讨厌。 底井武八虽不耐烦,但警察已拦住了计程车。 警察向乘客打了下招唿,便要求司机出示驾驶证,并告知他超速行驶是不允许的。其实这是急于追踪的底井武八的责任。 警察看过驾驶证,又把它交还给司机,司机不住地点头赔礼。 当司机再发动汽车时,前面已堵塞了许多车,无法再继续追踪了。 “客人,没法再跟住前面那辆车了。” “没办法,运气不好。” “是啊!真对不起。” “不,是我不好,叫你快开。幸好没有罚款。” “近来稍一超速,就会弔销驾驶证,并且罚款一万元。叫人没办法。” 道路交通法採取严罚主义,这在司机中间印象很坏。 前方出现了红灯,不能前进。冈濑正平的车到何处去了呢? “司机,请向右拐,到神乐坂。” 因为那里车辆少。过了神乐坂的早稻田街。 “客人,停在什么地方?” “这个……”底井武八思索着。 “客人。”司机急唿:“那边来的就是方才追踪的那辆。” 底井武八往前看去,前面有五、六辆车,绿色的中型车就掺杂在其中。 “就是它,没错。它是东和出租公司的车。客人下车了,现在是空车。” “你记住车号了吗?” “稍等一下,再一会儿就看到车牌了,”跟了去之后:“没错。”司机一面念车牌号一面说。 “喂!你叫那车停下来。”底井武八命令司机。 司机急促地按了两下喇叭。 前面的绿色车在刚一错车时来了个急停车。司机从车窗中伸出头来,面带疑惑之情。 底井武八从车窗中伸出手去向对方示意叫停。又急忙给自己的司机付了车费,当然也没忘记给酒钱。 底井武八走向绿色的计程车: “请问司机师傅。”底井武八笑着问那位三十来岁的瘦脸的司机:“您方才是从府中赛马场拉客人来的吗?” “是的。” “那客人在什么地方下车的?” “是在拐向沙门的地方。”司机颇不耐烦了。 “在哪座房子的前面下的车?” “不知道。” 底井武八急忙从钱包里拿出三张一千元的票子,塞在司机的手中。 “您很忙,误了您的事,很对不起。” “用不着这个。” 司机稍微客气一下,紧绷着的脸放松下来。 “那客人进了哪家房子了?” “客人横穿沙门,向有饭馆的方向走去。以后就不知道了。” 底井武八急忙穿过沙门,拐向一条胡同。他估记冈濑正平可能就在这附近。 饭馆街灯火辉煌,好一个不夜城。 遇到冈濑正平乘坐的车,知道他要去的方向是个好运气,这运气也许会再一次降临。在附近说不定又能碰到他。 可是运气好象是和底井武八开玩笑,他转来转去,碰到的都是些不相干的人。 冈濑正平到这一带来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也许是他想重温一下那“黄金时代”的旧梦!可是他未必一定要来这里的饭馆。对,多半应是酒巴或者夜总会。 底井武八走累了,可是仍不见冈濑正平的影子,无奈只好又乘计程车回到新井药师的点心铺。 回到点心铺,再从隔扇门上的窟窿望出去,只见对面的杂货店灯光暗淡,只有那秃了顶的叔叔冈濑荣次郎在店里值班。二楼没有灯光,说明冈濑正平还没回来。 底井武八和山崎主编约定,每天必须汇报一次。 他下楼去打电话,汇报了今天的经过。 等到很晚,对面的二楼仍不见灯光。 由于昨晚睡迟了,底井第二天早晨九点才醒来。他急忙向对面望去,冈濑正平和往常一样,穿着工作服在店里忙着做生意。 他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看上去他精神十足,如果是今天早晨才回来,是不会那么生气勃勃的。 当他下楼去买食品回来的时候,看到冈濑正平换了西装,手里拿着小型旅行提包正在杂货铺前和他叔叔荣次郎说话。 底井武八好象接到火警命令的消防队员,急忙回来换上西装,作好出门的准备。 再出来时冈濑正平和他叔叔都已不知去向了。 底井武八走到街口时,看到冈濑正平在三十米外的地方已乘上计程车。他只好折回来。这时冈濑荣次郎正在店前站着呢!待要迴避已来不及了。 底井武八只得径直向荣次郎走去: “我是冈濑正平的老朋友,请问他现在在这儿吗?” 荣次郎并不认识这个就在他家对面窥视已久的底井武八。 “你找正平啊!他现在到饭坂去了……” “饭坂?饭坂是……” “就是福岛县的饭坂温泉哪!正平的祖坟就在那附近。妈妈的坟也在那儿,他去祭祖坟了。” 荣次郎以为底井是侄儿的朋友,就更为详细地说了一些情况。 5 底井武八马上回去,用电话同山崎治郎取得联繫: “冈濑正平现在到北福岛县的饭坂温泉去了。” “什么?饭坂?”山崎高声喊道,“你再说清楚些!” “就是刚才,他坐了计程车从这儿走的。” “那你为什么不从后边跟踪?” “钱不够了。汽车钱倒还有,可是若住在那儿以后的开销,心里就没底了。再说他在那儿住几天也不知道。” 山崎在电话中追问: “几点钟的火车?” “听他叔叔说是十一点半由上野车站发出的列车。”此时底井武八看了一下手錶,距离开车还有半小时。 “这么办!你马上叫辆计程车,直奔上野车站。我带上钱,在售票处和你见面。”山崎急忙盼咐:“就这样,听明白了吗?” “明白啦!立即出发。”底井武八立即动身。 不走运的时候什么事也别扭。来往的计程车都是有乘客的。他心中干着急,从这里到上野车站,跑得再快也得三十分钟。而这三十分中又一分一分地消耗在等车中,只剩下二十二、三分钟了。 第7页 好不容易才等来一辆空车,他坐了进去: “我有急事要到上野车站,请你快点开,没时间了。”他对司机说。 “几点钟的车?” “十一点三十分。” “那是来不及了。”司机发车前有意叫底井武八下车。 “实在来不及也没办法,尽量往前赶吧!” 汽车全速行驶。这风驰电掣的速度使底井有些害伯,万一出了交通事故可就糟糕了。 “司机,反正是来不及了,你就按正常速度行驶吧!” 此时山崎治郎正在上野车站焦急地等待着;而冈濑正平正坐在车厢中悠然自得地等待开车,距离开车还有五分钟。此时出租汽车却刚刚走下音羽护国寺前的坡道。 十一点三十分计程车才到东大农学院的红砖墙外。过了池端又碰上红灯,到上野车站时已是十一点四十五分了。等在停车场的山埼正因为底井迟迟不来而急得满头大汗。 “实在太对不起了。”底井武八道歉说。 “真没办,我好不容易赶了来,可你太不中用了。” “如果马上搞到计程车也许来得及,可是没有空车。” “很可借,我眼睁睁地看着列车开走,如果我能去,跳上去还是来得及的。”山埼说:“算啦!找个地方喝杯茶吧!” 两人穿过大马路,在广小路附近的胡同里找到一处卖饮料的店铺坐下来。山崎并没有责备底井。他用蒸过的毛巾用力地擦着自己那张与生俱来的黑色的脸。 “这傢伙去向不明,我也感到无计可施。”山崎显得格外和蔼。 “他出狱的时侯曾说想去祖坟祭祀,现在也许就是为了这件事。” “唔,还有些孝心。” “听说他母亲的坟也在那里。他曾说被捕时母亲已死,幸好没让她看到自己遭难。” “他的家乡是饭坂吗?这倒是个新发现。是在饭坂的什么地方?” “这也是听他叔叔说的。我自称是正平的朋友才引出他这番话来。”底井把他记事本记的地名拿出来叫山崎看,“这个村子就在饭坂的临近。” “是吗!他说冈濑什么时候回来吗?” “他说冈濑预定在那里停留两天,也许多几天。如果我手里有钱,本想立即跟踪他去,可是……” “可惜我赶来时晚了一步。你说他昨天曾在神乐坂那儿下了车,凭这一点还弄不清楚他和那儿有什么关系。” “我也弄不明白。等他回来后一定要搞清楚。” “好吧!”山埼一面吸菸一面思考。 “主编先生,以后我该怎办呢?” “没办法,在他回来之前,你到社里来转转吧!” 底井武八过了两天悠闲的生活。山崎主编为了慰劳底井武八,也没派他干什么。底井武八感到这是山崎对他的怀柔。不管怎么说,不用去跑採访这是求之不得的。他在社内可以悠闲地休息几天。 “喂!明天可就看你的了。”山崎治郎把底井武八叫来耳语道:“明天是第三天,那傢伙应该回来了。你从明天起,和往常那样继续干吧!辛苦你了。” 底井听了此话,虽然明知还会被利用下去,可是已得到两天休假,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就在第三天的早晨,底井武八看到另外一家报社出版的报纸的社会新闻时,不由自主地惊唿起来: “冒领公款的冈濑正平,在福岛县被杀。” 他一口气读完了那条报导: “4月22日晚上十点左右,在福岛市饭坂町中野的福善寺山林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被绞杀的尸体被附近的人们发现之后报告所辖警方。经验尸,推定是在二、三小时前被杀。根据现场遗留物品査知死者是东京都中野区新并药师xx号三十二岁的冈濑正平。” “该氏曾于同日下午六时求见福善寺主持哲承法师,言称前来参拜在福善寺墓地的亡母坟墓。估计遇害时间约在七点到八点钟左右。目下尚未发现目击者。” “此外,还判明该氏即是曾于昭和xx年在n省因冒领公款五亿元进行挥霍而轰动一时的冈濑正平。有关警方正在搜查兇杀犯。出事地点距有名的饭坂温泉约两公里。” 底井武八瞪圆眼晴,把这条消息聚精会神地看了好几遍。 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尤如迅雷不及掩耳。大约经过三十分钟的样子,他的心情才遂渐平静下来。他开始想:冈濑正平是如何以及为什么被杀的。 冈濑正平要去扫墓,底井武八已从他叔父那儿听说,地方新闻也报导了他曾会见过他母亲墓地所在寺院的住持,看来这不是谎言。 那么杀了冈濑正平,谁得到了什么好处呢? 最初,他想可能是罪犯为了强夺他拿着的现金而绞杀了他,就是说是“强盗杀人”。 但是,底井武八又想,冈濑正平还不至拿着能诱使别人去图财害命的那么多的巨款去扫墓。 抑或是罪犯知道他的歷史,从而有计划地杀害了他! 是否是冈濑正平去扫墓之前,把这消息泄露给谁了呢?就是说,罪犯从东京尾随着他,在他扫墓已毕,把他诱入无人的山林,乘其不备将他杀害。 如果这样,其目的又是什么? 冈濑所动用的是公款,不至于引起私愤。那个事件当时虽然曾引起社会上公愤,但因公愤而转化成个人的报復行动是不可理解的。如此推想仍是以冈濑正平私藏的巨款为目的的犯罪行为。 但,这也构不成必须杀死冈濑正平的理由。因为犯人并没有得到那笔巨款,把他杀了,反而得不到那笔钱。 也许是罪犯胁迫他说出藏钱所在,因为没有达到目的,因而骤起杀机? 想来想去这一条似乎还能成立…… 底井武八把载有这条新闻的报纸折起来放进衣袋,急忙到报社去。 来到杂乱的报社编辑部,山崎治郎正坐在写字檯前发愁,也在看同一报导。 主编来得这么早是少有的,这时还没有人来上班。 山崎听到底井的脚步声抬起头来,他的脸色很忧郁。 “喂!情况严重啦!” 山崎治郎和底井武八就冈濑正平被杀事件交换看法。 山埼治郎的想法和底井武八不谋而合,两人都认为这起案件不同寻常。 “真是遗憾哪!”山崎治郎反覆说道:“他若再多活一些时候,就不难水落石出了。冈濑这一死,他藏起来的钱也就无处可寻啦。” 山崎想的是有道理。因为冈濑不能拿着巨款去扫墓。如果他确实藏有巨款,他本人一死,那钱也因此成了一个谜。 “是这样吧!他一定巧妙地把钱藏了起来,他一死就没人知道钱的下落了,但这也并不意味着能永远保密。人的智慧虽有差异,但冈濑所能想到的藏钱处,我们也不难想到。怎么样?咱们着手去找找他藏钱的地方。”山崎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意。 第8页 “可以。”底井武八痛痛快快地表示贊成。但他心中却想你说的容易,结果可未必如此! 冈濑正平被害使得底井武八对这件事越来越有兴趣。杀人动机如果是和冈濑藏钱有关,底井武八倒是想探索一下原委。 这仅仅是预感而已。杀害冈濑正平的罪犯正在被搜查中,是否已被警察捉到了呢? 若是简单巧合另当别论;如果是图财害命,犯人就不会那么容易就范。 “这是为了什么?冈濑正平扫墓难道是为了去送命?”山崎说出自己的疑惑。 “在那儿被杀可以如此推想;但我觉得即使在东京早晚他也会遭到这种命运。” “唔!”山崎主编盯着底井武八的脸:“有根据么?” “象您曾说过的那样,事情果和藏钱有关,那就不论他在何处也要遭杀,只不过这回是他偶然到福岛县的饭坂附近、在那儿被害而已。” “欧!那么你是说有人从东京尾随他前去了吗?” “我是那么想的。罪犯可能不是当地人,如和藏钱之事有关,仍是东京人。” “好!”山崎治郎用拳击了一下桌面:“干吧!” 底井武八看着山崎的脸。 “看来非到现场去一次不可了。警察是否捉到犯人是另一个问题,有必要到现场去,您今夜立即出发。” “是今天夜里吗?” “乘今天夜车,明天早晨就到了。你辛苦一趟,拜託!” 一个三流的报社,能派人到那么边远的地方去出差,可见山崎主编是何等关注此事。 底井武八是理解这一点的。费了一番心血、在长时间里连续监视的冈濑正平现遭杀害,他也想到现场去看一看并进行调查。 山崎治郎立即给了他五万元钱: “等你回来以后再结帐。”山崎看着底井武八把钱放进钱包,并点燃了一只香菸: “请你留意一下,冈濑正平到神乐坂附近去到底干了些什么现在还没弄清楚。”他好象在自言自语说。 对底井武八的疏忽山崎未加只字责难。 第02章 地下金库 1 底井武八坐上了二十三点四十分从上野车站发出的列车。这趟车将于第二天清晨七点多钟到达福岛,其他车次都是半夜到达,反而不便。 车中比较拥挤。在宇都宫有人下车后,底井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栖身角落,他很快就睡着了。在新宿酒馆喝的酒发生了作用。 在福岛车站下车。清晨的凉慡空气扑面而来,很是舒畅。底井在车站前叫住了一辆计程车。 底井武八上车以后,突然意识到冈濑正平坐的是十一点三十分从上野车站发出的特快列车,下午四点半就能到达福岛。而他去给母亲扫墓及被杀是其后的第三天,那么其间的两个晚上冈濑正平是住在何处呢? 是住在故乡的亲戚家?抑或是住在饭坂温泉的附近?这又与冈濑正平的被害有什么联繫?现在还弄不清楚。 底井按着记事本上的地名,告诉司机他要去的地方。没想到司机却对他说,马上就该下车。原来就是这个展现在眼前的村子。村前一片平原,村后是起伏的山岗。 “是这儿吗?” “是的。如果是中野,就是这儿。” 公路展现在眼前。再往前一点便是种满桑树和梨树的田园以及为防风林围绕着的村庄,大约有十二、三户人家,在公共汽车站旁边有个卖杂货、点心、香菸的店铺。 底井武八打发走计程车,向店铺打听福善寺的所在。 “福善寺就在顺着这条道一直走下去的地方。”店铺的老闆娘告诉他。 底井武八按着老闆娘的指示来到福善寺。 那是一座相当古老的建筑物。 底井武八拾阶而上,进入山门。脚下是石铺路面,石fèng中生长着杂糙。 他没有进入大殿,先向墓地方向走去。墓地在寺院旁边,由低矮的竹墙划分开来。 墓地处在丘陵宽阔的斜坡上,远处有郁郁苍苍的山林。那大概就是新闻报导中提到的冈濑正平被害的地方吧! 必须找到冈濑正平的母亲和他祖祖辈辈的坟墓。墓很多,必须一一察看墓志铭,这的确是件麻烦事。 如果有和尚打听一下倒也方使,可是周围寂静得连个人影也看不到。高高的树枝上有乌鸦在啼叫,去年秋天枯蒌了的苍白的狗尾糙倒在路旁。 找了半天依旧没有找到冈濑家族的坟墓。底井想找人打听一下,正要转身离开时却见那边来了一个高个儿头的年轻和尚,手拿着扫帚,底井武八紧走几步迎了上去: “请问师傅,冈濑君先妣的坟是在哪儿?” 年轻的和尚上下打量他一番。看样子他好象是个干细活的和尚。1 1禅宗。掌管米谷、金钱出纳的和尚。 “在最北边。”因为冈濑正平本人在两天前被杀,所以那和尚才对问及冈濑事情的人饶有兴趣。 “请问师傅法号怎么称唿?” 那和尚没有回答,却说:“我领你去吧!” “您是从东京来的吗?” “是的。我是冈濑君的朋友,到那边的饭坂温泉去,顺道来这里看看。” “冈濑先生的遭遇真是不幸啊!”那和尚单纯地认为底井武八是来凭弔朋友母亲坟墓的。 “我是看了报纸才知道的,真是意想不到啊!……就是那个树吗?”他指着方才看到的那片树林。即使未说出那是否冈濑正平被杀的现场这句话,那和尚也已意会了。 “是的,就是在那一带。”和尚指着墓地的北侧说: “真是叫人吃惊,就在他被害的前两、三个小时,他还和住持和尚谈话呢!” “他们谈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特殊的事,只是他前来给先祖和母亲扫墓,一般礼节性的寒暄而已。他说这是他多年的宿愿,今日得以实现感到很是欣慰!并且把一个布施的小纸包交给了住持。” “欧,是这样。他很怀念他的母亲啊!” “看来秉性还不错,不过他也干了一些不对头的事啊!”所谓不对头的事当然是指他冒领公款进行挥霍的事。 年轻和尚把底井武八领到冈濑正平母亲的墓前。 墓地修得很有气派,是冈濑正平在动用公款时建修的豪华陵墓。经过十年岁月,石英岩的墓石已经显得陈旧了。 墓前的一对花筒也是石头做成的。那上面刻有似乎是冈濑家家纹1的圆形展翅蝴蝶。花筒中插着花,但已经枯萎了。 1代表某一家族的图案,如德川家为葵花,前田为梅钵等。 “这是谁供的?”底井武八俯看着花问。 “是冈濑先生来扫墓时供奉的。” 献花之人在献花之后两、三小时即遭杀害,底井武八看到枯萎了的花朵,心头浮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第9页 “冈濑君扫墓时是和住持和尚一起来的吗?” “没有。冈濑先生是扫墓后才到寺院去的。” “您也没有陪同来吗?” “是的。” “那就是说他独自一人来参拜,然后才会见住持和尚的?” “是这样。” 底井武八想像着冈濑正平在他母亲墓前双手合十的场面,其后两、三个小时就丧命了。这是他最后一次参拜母坟,那时他有过什么预感吗? 墓的四周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墓地平时您打扫吗?” “是的。不只是这座墓,这一带的墓地归我打扫,每三天打扫一次。” 墓周围有石头栏杆,地上铺着石板。石板上有少许白色的石屑。 “欧呀!”年轻和尚随着底井武八的视线发现石屑,用手拾了起来: “这儿还有!”这句话被底井武八听在耳里。 “怎么!还?……”他看着脸色发青的和尚问道:“以前也发现过这种石屑吗?” “是的。不过我已经清扫掉了呀。” “那是什么时俟?” “就是说在冈濑被害的第二天了。” “是的,是那样。” 底井武八拾起一小块放在手里,这是一块普通的石英质的石屑。 “冈濑先生和住持和尚谈话是前天下午六点左右;被杀害是在八点左右,报纸是这么刊登的,是这样吗?” “是的。大体是那样。他和住持和尚谈话是在六点左右。” 如果按警方推测的那样,冈濑正平是先来到他母亲的墓前;然后六点左右和住持和尚谈话,两小时以后在前面的树林中被杀,那么六点到八点这一段时间他干了些什么呢? “冈濑君和住持和尚谈话以后,是他一个人回去的吗?” “是的。他一个人走出了寺院。他说还要到母亲坟上看望一次。” “那时没有任何人跟他去吗?” “是的。没有人跟随他。” 就是说冈濑正平一个人又回到了墓地。 底井武八想,冈濑正平也许在那里遇见了谁。谁呢?也许是从东京尾随而来的人,也许是当地人。 不论是谁,当时都没人目击此事。因为夜晚是没有人来这种地方的。 底井武八又问及年轻和尚冈濑正平在何处被杀,那和尚便领着他向出事地点走去。 墓地和山林中间虽有竹篱隔着,但竹篱很矮,且已枯朽,谁都可以毫不费劲地跨越过去。 有条小径通往山林。年轻和尚走在前面。 “就是这儿。” 在松树和杉树中间堆满了落叶。警方为了保护现场,在发现死者的地方用绳子围起来,至今还有一部分绳头留在原处。 茂密的松树和杉树的叶子挡住了阳光。地面潮湿,落叶有一半已经腐朽。 “我曾去看过死者,就是在这儿脸朝下地倒在那里。”和尚指着一处显得凹陷的落叶说。 其后底井武八又会见了寺院的住持,但也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况。 住持和尚是位年近六十的老人。冈濑正平在扫墓后被杀对他也是个很大的震动: “早些捉到罪犯就好了。尽管冈濑曾作过坏事,但他已经服刑赎罪了。没成想为他母亲的布施也成了为自己的布施了。”底井武八听到这里提出了问题: “冈濑君是突然来到这儿来的吗?” “是的。来前没有打招唿,我也感到意外。以前只是为修建他母亲的陵墓来过。以后他就进了监狱,我们也有七、八年没见面了。” “这儿附近有冈濑君的亲戚吗?”^ “以前有过,现在可以说是没有。即使是亲戚因为辈份变迁也疏远了。再加上冈濑先生出了那种事,早就断了来往。冈濑先生说办完事就立即回去。” “冈濑君是在出事的前两天从东京出发的。那么有两天晚上他住在外面,他没说是住在什么地方吗?” “这,他没说过。” 冈濑如果没有住在亲戚家,也许就住在饭坂温泉附近。蹲了七年监狱,泡泡温泉放松一下,也是意料中的事。 “冈濑被害成了此地一大新闻,引起了轰动哩!”住持说。 “东京报纸也有报导,可能本地报纸报导得更详细吧!其后又有什么新的补充报导吗?” “没有。警方一点线索也没弄到,感到很是棘手。死者是晚十点钟被发现的。警方侦察说他是死于晚八点左右,那时那一带已没行人了。可冈濑为什么被带进那树林中去,着实令人不解。他是扫墓后会见我的。他说再去看一下就回去。” 问题就在六点到八点之间。从六点到他被害的八点,这两小时他留在墓地里是什么目的? 冈濑正平不是在会见住持之前已经去他母亲墓前参拜了吗?那时他曾供献了鲜花。所以即使他再次去母亲坟前告别,也没什么要作的事了,简单去一下也就可以了。 这点引起了底井武八的注意。 “在会见住持之前他参拜了母亲和先祖的坟墓,并献了花。那是冈濑君献的花吗?有谁看见了?” “有人看得清清楚楚。”住持马上回答说:“那时石匠看见他了。” “石匠?” “就是修建陵墓的石匠,当时正在修建新的陵墓。他曾看见冈濑在墓前献花,然后合十祈祷。” “那么说他第二次去墓前告别时,那石匠已经不在了!” “是的。这是石匠对我说的。当冈濑来寺院的时候,他巳把活干完回去了。如果那石匠继续干到夜里,冈濑也许不至于被人杀害。” 该问的都问完,没有什么要再问的了。 底井武八道过谢,留了香钱,便离开了福善寺。 那晚上他住在饭坂温泉。山崎主编给了足够的出差费,所以他包了二楼的豪华房间,算是对自己的慰劳。 旅馆位于河畔,底井在潺潺流水声中进入梦乡。被杀害的冈濑在他生命最后的一夜,也是如此度过的吧! 第二天早晨,底井武八坐电车到福岛去。 到达福岛车站,看到侯车室里贴着大幅的招贴画,福岛赛马将在六月举行。 2 底井武八回到东京。 向山崎主编汇报了到饭坂出差的详细经过。山崎眯fèng着眼听着。不时地对重要之处进行盘问。 引起山崎兴趣的也是冈濑正平在他母亲墓前停留的时间。尤其是冈濑会见住持之前在墓地里的那段很长的时间;还有从寺院出来后又独自去了墓地……为了明确这一点,山崎反覆问了好几次。 最初参与建造陵墓,现在仍在那附近干活的石匠一直未离开那里,这点特别引起山崎的注意。 “在会见住持之前,冈濑在他母亲墓前呆了很长时间,这是因为有石匠在附近干扰了他吧!”山崎在深思以后推断说。 第10页 “干扰?干扰了他什么?”底井武八看着山崎好似浮着一层油的脸说。 “我认为冈濑不是单纯为扫墓而去的,他有另外的目的。” “是为了他隐藏起的钱吗?” “对,对,就是为了这个。请你注意,石匠在那里呆了很长时间。有石匠在场,他什么也干不了。” “冈濑他是想干什么?” “请考虑一下石匠走了以后的事吧!距冈濑被害有两个多小时,经法官对尸体解剖推断是那天下午八时被害。即使是有一小时的误差,也足够两小时。” “这不可靠吧!没有目击者怎么知道的?” “不,能知道。” “……” “你还记得吧!冈濑因渎职罪被警察逮捕和他母亲死的事吧!冈濑的母亲死于他被捕前的两个月,这个时明是他开始挥霍公款的第三年。他是个机灵人,知道迟早是会露出马脚的,于是他就开始想把那笔巨款藏匿起来。即使犯了事也只能把剩余的部分缴上去而已。” “这倒是可以理解的……” “那时冈濑正平的母亲死了,举行葬礼,其后又修建了陵墓,一般说,修建陵墓至少是在死后的四十九天,或者是一年以后,可是冈濑在他母亲死后的二十一天就修建陵墓,石工们是加班加点干的。” “啊!原来是这样。” 底井武八听到这里,明白了山崎主编的想法,也觉得有道理。 “冈濑是把钱藏在他母亲的坟墓中了吗?” “是的。还有他先祖的坟墓。所以警察和捡査官尽管进行了多方面的调查,也没査出现金、股票存在什么地方。他是想在服刑期满后再去拿现金。” “藏在何处呢?” “在墓石的下面有放骨灰罈的墓穴。把百万元的票子五十捆放在两个手提箱内,放进他母亲和先祖的墓穴,上面盖上石板,谁也不会注意。没人会想到墓穴已成了金库。” “但是,那可能吗?他母亲和先祖的骨灰罈怎么处置呢?” “骨灰罈是不能放进手提箱的。那两个骨灰罈在冈濑被捕前已经由他处置了。或者是出钱寄厝在远方的寺院,或者埋在地里。冈濑一死就无从知道了。” “这也许就是冈濑在他母亲墓前磨磨蹭蹭的原因吧!” “我以为是那样。可是他头一次去时石工在他附近干活,他没有达到目的。试想一下,要启开那么重的石板,从中拿出手提箱,会立即被人发觉。他必定是献花啦,合十默祷啦,磨磨蹭蹭等待石工离去。但是石工偏偏没有离去。冈濑无法才到寺院里去会见住持。说些应酬话什么的以消磨时间。” “那么说,他和住持谈话完毕,再次回到墓地时石匠已经走开,他才达到目的的?” “我认为是这样。” 底井武八想起了他站在墓前时在脚下发现石屑的事。 那可能是冈濑移动石盖时碰掉的石屑。年轻和尚虽然扫过可是还剩下一些。底井武八把这些都对山崎说了。 “唔。正是这样。”山崎不住地点头,但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推定正确而高兴,反而面带忧郁。 “钱被盗走了。当我们注意到时已经太晚了,有人比我们知道的更早,他尾随了冈濑正平,那人以前并不知道藏钱的地方,若是知道他早就捷足先登了。是当他晓得冈濑正平从墓石下取出装钱的手提箱后,把他带进树林里,在那儿杀害了他。可能是用匕首什么的威胁了冈濑,他才乖乖地进了树林。推定冈濑死于下午八时,对这一点我是怀疑的。我认为死的时间可能还要早些。” 底井武八对山崎的分折深有同感,他曾在现场看到过石屑,因此更加深了这种感觉。 但是,另外他又想到百万元的票子一百捆,其中五十捆放进他母亲的墓石下面的石穴中;另外五十捆放进他先祖的墓穴中,在那个狭窄的地方能容纳得下吗?令人诧异,但他并没有说出口来。 “是谁从东京尾随他的呢?” “那就不知道了。”山崎治郎越发显得忧郁了:“钱已被抢,也无须再去穿凿附会了。我们迟了一步,那个傢伙提着满是钞票的手提箱悠然自得地回了东京,现在一定正作着美梦呢!”山崎终于吐露出他的本意,他的目的就是要找到冈濑正平藏着的钱,据为己有。而现在巳被别人弄走,他便泄气了。 “主编先生!”底井武八说:“任何报社也不知道冈濑正平把钱藏在他母亲的墓中,这些都只是我们的推断,把它作成我们的头条新闻如何?” “不行,不行,推断没有加以证实,只能引起偷钱人的警觉。” “那没关系,他是杀人犯,警察正在搜捕他呢!” “能捉到吗?”山崎治郎歪了一下头说:“我认为很快就能捉到他。” “主编先生。”底井武八挑唆地说:“恐怕警察也不知道冈濑先祖和他母亲的墓里藏着钱吧!所以也无从知道杀害冈濑的犯人拿着巨款逃跑,能推断出这一层的只有我们,就是说我们比警察抢先了一步。” “唔!”山崎治郎的眼睛亮了一下。 “我一直在盯他的梢,所以知道一向没人来找他。他的叔父也决不会知道侄儿的秘密而强抢他的钱。他叔父是个老实人,何况他一直呆在家里。” “正象你说的那样,冈濑那傢伙不会对他叔父讲。因而可以判断尾随他去的人是在他被收监以前就有关系的人。他晓得冈濑把钱藏起来,在冈濑出狱后就一直耵着他。” “那么说来,除了我以外还有另一个人也在那个杂货铺附近盯着他了。” “很可能是这样,那个人是从上野车站就尾随他,坐同一趟列车前往的。” “我没能尾随前去,真是遗憾。” “那次他曾在神乐坡下车,这说明他在那里有一个落脚点,没有弄清这一点确实可惜。”山崎不胜惋惜地说,“冈濑正平出狱以后只到过那里,此外哪儿也没去过,也没有谁来找他……啊!等一等。”山崎忽然想起了什么,底井武八刚要说话,他用手势制止了他。 山崎操着手,频频点头,暗自思考。他忽然扬起头来,眼睛放射出兴奋的亮光: “你曾说过,当你尾随他去府中的赛马场时,他曾和一个厩务员似的人说过话吧!” “是的。”那时他曾就此事向山崎作过报告,他想起来了。 “冈濑从那个厩务员取得了什么情报,买了一万元的马票。那场赛事一完,立即从赛马场回去了。是这样吧!” “是的。” “这就怪了。问询赛马情况的人怎么只买一次马票就回去了?未免太痛快了吧!” “说的是呢!但是,如果特意买哪一匹马的票,而未中,因此回去了也是可能的。” 第11页 “不,没那样的事。我年轻时也好买马票,那可不是只买一次就能走得开的事。他从相识的厩务员那里听到情报,不能只赌一次、两次,还要去请教一次吧!越输越想捞本,这是赌赛马的心情。”山崎的口吻带有几分激动说:“他除了向厩务员打听赛马情况外,还和厩务员说了些别的话。” “能是什么别的呢?” “哎!那厩务员叫什么名来着?” “他背了一只口袋,口袋上有‘末吉’的字样,也许那就是他的名字。” “不,那是驯马师的名字吧!咱们俩人再去一次赛马场。你认识那个厩务员的脸,去看看再说。” 府中的赛马场。耀眼的阳光照在糙坪上,喜马拉雅杉高高地耸立在蓝天里。 因为没有赛事,寂静得很。 远处有办公室,他俩向着马厩的方向走去。有好多间长长的马厩排成一列,里面繫着马匹。 正好是马的运动时间,有几匹马由厩务员牵着在那里遛着。 “六月里福岛有赛马吧!”山崎问。 “是的,我到福岛车站的时候看到宣传画上是这么写的。” 可是驯马师末吉的厩舍在哪儿呢?这时走来一个穿着马裤的年轻人。他们询问那年轻人,年轻人说: “府中这里没有叫末吉的驯马师锕!” “可是有位厩务员背着的口袋上有末吉的名字呀!”底井武八插话说。 “那是厩务员的名字吧!确实有个厩务员叫末吉。” “请问他在哪个厩舍?” “在西田驯马师那里。从这儿数,第三栋房子就是。” 他们俩人按照年轻人指示的方向走去。 那里有不带嚼子的六匹马,走成一个圆圈。有六个厩务员照看马匹,其中说不定就有末吉。可是离得远,看不太清楚。底井武八又向站在厩舍门口的年轻人打听。年轻人回答: “从前面数,第三个人就是末吉。” 那人正牵着一匹栗色的马在遛。山崎走上前去: “请问,您是末吉先生吗?”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红脸膛的矮胖男人。 “我是末吉。”他打量着山崎和山崎身后的底井武八。 “有件事想请教您。”山崎一扫平常的骄横表情,显得谦卑有礼。 “您认识冈濑先生吗?……” “冈濑?”厩务员想了一下:“是的,有过一面之交。” “我就是想问问有关冈濑的事。冈濑在福岛被人杀害了,您知道吗?” “我在报上看到啦!” “您和冈濑以前就认识吗?” “您是谁?”末吉反问道。 “是这么回事。我是……”说着山崎掏出了名片,接着底井武八也掏出名片递了过去。末吉交替地看了看名片。 “关于冈濑先生的事找我有什么见教?”他显出了诧异的神色。 “也没什么。我们是冈濑先生的朋友,他遭此不幸,真是令人遗憾。我们是想查出一些线索,以便找到杀害他的人。再说我们又是新闻记者,这样做也与我们的业务有关。” 末吉默默地听着。 “有人曾看见冈濑和您在赛马场谈过话,所以想来找您了解一下。” 末吉转了转眼睛,并没立即答话。 “您们谈了些什么?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告诉我。” “啊!是那件事,我想起来了。他是来问我关于赛马的事,问我哪些马素质好一些,以便决定买赛马的马票。我说民德尼西比较有希望。可是没有说中。其实问我也毫无用处,我们若能知道,岂不都发了财啦!”末吉笑了起来。 3 看以后的报纸,知道杀害冈濑的犯人仍没被捉到。 事情有些棘手,地方报纸也许有详细报导的,可是东京的报纸对它却只字不提。这是轰动一时的新闻人物的结局,如果犯人被捉,东京报纸肯定会登载,而现在无声无息,就是说明搜捕遇到了困难。 底井武八又恢復了原来的工作秩序。 为了冈濑正平他过了一段刑警似的生活,而现在看来这已毫无意义了。 山崎每天垂头丧气地坐在办公桌前,懒洋洋地苦思瞑想。突然,有一天他把底井武八叫到跟前: “你说冈濑正平把钱藏在他先祖和母亲的墓穴里,现在看来可并非如此啊!”山崎小声说。 “开始的时侯我是那么推想的。”底井武八难为情地说,然后便闷头吸起烟来。 “我不那么想,我认为是藏着另外的东西。所谓另外的东西,就是如宝石、贵重金属之类随时都可按时价出售的东西。” 总之在那杀人犯未被捉到以前,山崎是不肯轻易放弃这个寻金念头的。 山崎近来经常外出。他一反平时无精打采的神态,变得忽然好动起来。也许是因为天气好,他不愿呆在骯脏狭窄的编辑室。他到何处去无从知道。是去咖啡店喝茶?那岂不太费时间了! 他身为主编,一应的具体工作却都委派给编辑们,只是在付印前浏览一下清样,就算完成了任务。有关冈濑事件的事他不再提起了。 甚至于连报纸上也没有提起此事,距离事件发生已经过了二十天。 有一夫,底井武八採访回来,走进编辑部。 屋角有个圆形衣服架,上面挂着一件夹克衫。底井武八一眼就认出那是山崎的衣服。奇怪的是那衣服的背部粘着一块白色的东西。 底井武八向编辑室扫了一眼,只见山崎穿了一件衬衫在那里看报。其余的编辑们都忙于各自的工作。 底井武八用指尖碰了碰山崎夹克衫上的白点,原来那是白色的稻糙屑。 底井武八想起了在桥中赛马场前那个厩务员用木叉拨挑做饲料用的稻糙的情景。 可能就是那里的稻糙屑被风吹起后粘在山崎的夹克上了。 莫非是山崎到府中赛马场去了吗? 底井武八对此什么也没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埋头翻阅校样。 底井武八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想:山崎并没有就此罢休,他一定去找厩务员末吉了!可他是为了什么事去的呢? 以前他俩曾一道去找过末吉,末吉只是说冈濑向他打听过马匹的情况,看来山崎并没有相信末吉的说法。 山崎是经过种种考虑以后才去找末吉的。什么考虑虽不知道,但和冈濑藏钱之事有关则是可以肯定的。 也许山崎会把事情原委告诉自己。可是直到下班山崎也未叫他。 山崎从衣架上取下夹克衫穿上,他并没有觉察到自己衣服上粘来的稻糙屑以及被底井武八拿掉这些事。 “山崎先生!”在山崎将要走出办公室时,底井武八赶上来叫住了他。 “什么事?”山崎转过身来。 “我也正要回去,一块到附近去喝杯茶怎么样?” 第12页 “可以啊!”山崎直觉地感到底井武八也许有什么新情况要对自已讲,便应声说,“那就稍坐一会儿吧!” 俩人来到报社附近的一家小巧的吃茶店。客人不多,他们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主编先生,冈濑案件好象是有头无尾,兇犯仍是没有捉到。” “我很留心报纸,可是一直没有消息。这也难怪,农村的警察毕竟无法和东京的警视厅相比啊!” 4 六月,天气突然热了起来。好久没有下雨,空气很干燥。 底井武八每天都出去採访。 一天,底井武八採访归来,路过早稻田街。这时从他身旁驶过一辆计程车,他偶然向后车窗瞥了一眼。 “那不是山埼主编吗?”山崎仍然穿着那件粘过稻糙屑的夹克,一点没错,就是他。 那辆计程车驶向神乐坂,然后向左拐去。看来他是在寻找冈濑正平到神乐坂去时的目的地。 山崎到赛马场去已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他一直在孜孜不倦地探索着冈濑生前的行径。 山崎的顽强、执着的劲头令底井武八十分反感。平时好似淡泊、脱俗的山崎对冈濑的赃款恋恋不捨,这实在是出乎底井的意料。 这也难怪,一个小报社的主编没有什么出人头地的希望,工资也不高。 以前他是个大报社社会部的部长,现在这已成了他一个可悲的履歷,从那以后他一直走下坡路,好似处在四面墙壁之中,因此他热衷于冈濑的钱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底井武八对山崎的做法依旧无法原谅,自已曾被委以工作的名义去盯梢冈濑,现在看来是被愚弄了,不,是被山崎利用了。开始时还互相商量着办,而现在他甩开别人,自己一人去干了。 你山崎那么干,我也可以自己干!底井武八在心里说。 他回到报社,开始写将要发排的稿子,刚写了两千多字,山崎擦着汗走进编辑室。 仍是穿着夹克衫,把它脱下来挂在衣架上。 “好热的天啊!”他一面自言自语,一面坐到转椅上。他的背朝着底井武八。背影和底井武八在计程车后车窗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山崎把报纸摺叠起来当扇子搧风。 底井武八从容地站起来,走到山崎身旁: “主编先生,您看这份材料怎么处理?” 其实那是一份怎么处理都可以的无足轻重的材料。山崎随便看了一下作了指示。这是找一个谈话的藉口。底井武八一面看一面问: “主编先生,您今天是否坐着计程车从神乐坂经过?” “啊?”山崎好象吃了一惊,但是立即镇定下来,假装不知: “没有,我没到那地方去,被一位客人缠住,一直在日比谷吃茶店谈话来着。” 欲盖弥彰,这更说明山崎想隐瞒自己的活动;也意味着他掌握了一些不想告诉别人的情况。 神运坂的后面都是饭馆,也许那里是当年冈濑常去挥霍的场所。可是那时冈濑的兴趣是夜总会和酒巴,不一定去那种低级地方,除非是特殊爱好。也许去那里找他相好的? 再有,山崎治郎为什么再次去找府中赛马场的末吉?我也该去了解一下。 底井武八在工作时间内是不能外出办私事的。下午六点,他坐中央线快车前往西国分寺,又在支线换了一次车,在府中下车。 虽说是天长了,但途中经过一个小时,到赛马场时天也黑了下来。 以前他曾不止一次地来过这里,因此即便现在是黄昏时分,他也可以毫不费力地找到西田马厩的方向。 长长的马厩两旁灯光暗淡,寂静得很。即使是男人,独自在这里也觉得有些可怕。 从头数第五栋是西田的马厩。 上次来时,阳光耀眼,有人遛马、有人叉翻稻糙,可现在却不见一个人影。 那排房子的两头是骑手和厩务员的起居室,中间部分是马棚。一道灯光从马棚射出。底井武八往里看了看。有一个人正弯着腰站在马旁,不住地在摆弄着马的前蹄。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就转过身来。 “晚上好?”底井武八先开了口。 那厩务员很年轻,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个儿很高。还不像正式工作人员,是个练习生吧! “在保养马匹吗?了不起。”底井武八好象是个赛马迷。 厩务练习生把他当成了赛马迷,没问他什么,只是点点头。他正在用小水捅里的水给马的脚降温。 “怎么啦!”底井武八走进屋来,搭讪着立在练习生的背后,一同看着马。 “前蹄有点发烧,我给它降降温。”旁边的马用蹄于捣地板的声音不断传来。 “不简单,象照顾人一样。” “比照顾人还麻烦。”练习生说。“我们这儿寄存着重要马匹,降降温什么的还是小事,闹病时还须要通宵看护哩!”练习生似乎很得意。 “请问末吉先生在吗?”底井武八好象有事要找末吉。 “末吉先生有两、三天没见了。” “他到哪儿去了?” “到福岛送马去了,很忙哩。再有一个星期就要开始赛马了。” 底井武八想起了以前在福岛车站看到的赛马gg。 “这儿的马有相当一部分要送到福岛去吧?” “送去四匹。”练习生继续干活说:“您是末吉先生的朋友吗?” “是的。我以为他在,今晚来看他。” “他要等福岛赛马结束才能回来。” “末吉送哪些马去了?” “是哈曼。这回在东京赛马并不出色,在福岛也许有希望。” “啊!哈曼,是不错的。”底井武八好象是个内行似地说,“它在最后一场表现是出色的。” “什么?最后一场表现出色的是民德尼西!” “啊!是的,是民德尼西。”底井武八慌忙改口。 “寄养在这儿的都是好马呀!”那年轻的练习生一面洗马蹄一面说,似乎毫没在乎底井武八的“疏忽”。 “是的。但更主要是老师1好。西田是位优秀的老师。请他驯马的不少吧!” 1老师就是训马师。 “是那样。所以寄养在这里的马都是一流的。” “现在有多少匹?” “八匹。” “八匹?请您把马和马主的名字告诉我行吗?” “是,可以。”因为自己的老师被赞扬,年轻的练习生痛快地答应了。 底井武八掏出了记事本进行记录。他把职业、住址问了一遍,但是马主的住所中没有一个人是住在神乐坂的。 “怎么没有住在神乐坂的马主呢?” “您好象很熟悉马主似的。” “是的。我受西田先生委託给他们中间搭桥。” 第13页 “原来是这样。” 底井武八改变了话题: “你认识冈濑正平这个人吗?” “冈濑先生?”这个练习生说的马主当中并没有冈濑正平这个人。“不知道。”他摇了摇头。 “冈濑正平就是七、八年前被官方捉起来而轰动一时吞食公款的人。” 那练习生仍是不知道。这也难怪,七、八年前他才十二、三岁。 “冈濑是常到末吉先生这儿来的呀!” “是吗?那是在我到这儿来以前的事了。” 看来练习生是真的不知道。 “那么有没有一位叫山崎的人来找过末吉先生?” “是什么人?” “是位在报社工作的人,戴着眼镜,稍胖的大高个儿。” 底井武八说出了山崎治郎的特徵。那练习生仍是摇头。 “我不知道这个人。再说我也没有一直跟在末吉先生的边。” “您的老师西田先生现在在吗?” “不在。他和谁出去喝酒去了。” “也是和赛马场有关系的人吗?” “是的。” “这次福岛的赛马,您的老师也去吗?” “是的。可能去,一向都是这样。留在那里两匹马,他再回来。” “谢谢您了。”底井武八向练习生道谢,走出了马厩。 底井武八从府中回来,瞧着马主的名单。连近似神乐坂的地名也没有。可是山崎治郎却好象发现了府中赛马场和神乐坂之间的什么联繫。 近来山崎的情绪特别好。一向对境遇不满、干工作也不起劲的他好象碰上了什么喜事。 他到底掌握到了些什么呢? 对一直绞尽脑汁利用,而现在却不理会他的山崎,底井武八很是恼火。 第二天底井武八到报社去上班。因为是晚报社,所以要求早上班,差不多九点钟人们就都到齐了。可是到了十点仍不见山崎治郎来上班。到了十一点还是没有来。 报馆虽小,可总归是个报馆,没有主编在,编辑们就好象少了主心骨似的。 过了十一点,有位编辑给山崎往家里挂电话。 “他巳经走了。”说话的好象是他的妻子。 “什么时候走的?什么?九点刚过?那早就该到了。奇怪!”手持受话器的编辑摇摇头:“他没说还到别处转转吗?没有?” 底井武八在一旁註意地听着编辑和对方的通话。 “从府上出来不到一小时就可以到报社啊!……没有,他没有和报社联繫……好,再见。” 编辑挂断电话,无聊地吸起烟来。他好象有什么事要请示主编。 往常山崎主编总是十点准时到报社,即使有事也打个招唿再走。 他今天的行为引起了底井武八的疑惑。他干什么去了呢?直到下午四点,仍不见山崎的踪影。 编辑又往他家打了一次电话,回答和上午的一样。 山崎虽然有些随便,可平时责任感很强,今天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第03章 失踪 1 山崎治郎三天没有到报社来。不止是报社,连家也没有回。自从6月15日上午九点二十分离开大田区冼足池的家后便下落不明。 他的失踪对报社的震动很大。再和他的家里联繫,才知道他临走时曾说: “也许今晚到外地出差,两三天以后回家。” 问他到何处去,他说是不远的地方。并且还说尚未最后确定,也许去不成。 社里并没有出差的任务,他这么说显然是胡弄妻子。 经过和山崎的妻子谈话,报社决定向警察署报失踪案,请求帮助寻人。虽然有人说只是三天不见就去报案,未免太早。但考虑到怕万一的情况,还是办了报案手续。 报馆内有人推测,山崎也许是有外室或相好的女人,可是并没有发现珠丝马迹。只有底井武八对山崎的出走心中有数,可是他没对任何人讲。他知道山崎为了寻求那笔匿款不知到何处去了。可他从家出走时并未决定两、三天不回来,可能是在半路上遇到了谁才下了决心的吧! 但,他到何处去,为什么要两三天?却是个疑问。 底井武八忽然想起冈濑正平和山崎治郎都曽坐计程车去过神乐坂。山崎去神乐坂显然是为了査询有关冈濑正平的事。 底井武八来到报社调查科,借出冈濑正平的照片。那是当冈濑正平出狱时,摄影师作为新闻而拍的。底井又到总务科找出山崎治郎的照片。那是一年前拍的,和现在的山崎没什么变化。 底井托一个摄影组的熟人去沖冼照片,过了不到两小时就把照片拿到手了。 底井拿着照片,叫了辆计程车直奔神乐坂。 他在神乐坂找到一家茶馆。这家茶馆兼卖西餐。橱窗里摆着蜡制的食物样品,店铺也很漂亮。底井感到肚子有些饿了,于是要了一份鸡肉炒饭。 他向一个十七、八岁的给他来写菜单的女服务员打听说: “请问,到这儿来吃饭的艺ji1们多吗?” 1专以歌舞、陪酒为职业的女人。 “是的。”女服务员点了点头。 “营业到很晚吗?” “到夜里十一点多钟。” “来这儿吃晚宵的客人是否都有艺ji陪伴?” “有这种人。”女服务员有分寸地回答他。 “店里的夜宵也外卖吗?” “卖,也有人买了拿回住处去。” 底井熟练地掏出冈濑正平和山崎治郎两个人的照片。 “请问,你见到过这两个人吗?”那女服务员有些吃惊。她以厌恶的表从远处瞧着桌子上的照片。 “我有些事情要找这两个人,你是否有些印象?他们也许带着艺ji到这儿来吃过夜宵什么的。” 女服务员有些害怕地看着他。她以为底井是便衣警察。她勉强地拿起照片凑到眼前看。 “怎么样?有印象吗?” “这……”女服务员放下冈濑正平的照片,只看着山崎治郎的照片。 “请您稍等一下。” 女服务员拿着山崎治郎的照片离开饭桌,到进门处的出纳员——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人那里去。两个人的头挤在一起,悄悄地说了些什么。女服务员好象是怕自己的记忆靠不住,去和出纳员核对一下似的。 不一会儿,女服务员回来了: “这个人好象来过一回。”她把照片交回底井武八说。 “真的没错吗?” “模摸煳煳有点印象,记的并不清楚,也许记错了呢!” “就是说他并不经常来!” “是的,来,也只是一两回而巳。” “那是在什么时候?” “记不太清了。大约三个星期以前的样子。” 第14页 三周前正是山崎治郎频繁地在这附近进行调查的时候,和她说的情况相符。 “对这个人有印象吗?”底井武八把冈濑正平的照片往前推了推。 “这个人我没见过。”她摇了摇头。 “这个人是白天来的还是晚上来的?”这回他指着山崎的照片问。这是个重要的问题。由此可以缩小推测山崎行动的范围。 “是白天来的。”她回答得很明确。 “大约几点钟?” “和现在的时间差不多。” 底井武八看了一下手錶,四点过五分。 店里的客人很少,除他以外还有两位女客正在用匙子吃盖烧饭。 “哦!这个时候客人少,所以你就记住了吧!” “是的。” “他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他还带着一位女伴。” 这时厨房的电铃响了,说明饭菜已做好,叫人去端。正在这要紧的节骨眼上那女服务员却走了。 底井武八拿出一支香菸。心想若早知山崎到过这儿就好了。他带来的女伴是谁呢?他想等那个女服务员回来再打听一下。 可是端上饭来的却是另外一个四十二、三岁的胖胖的中年女人。 “让您久等了。”那女人把鸡肉炒饭撂下就要转身离开,底井武八忙说: “请您把方才的服务员请来。” 那中年女人毫无表情地说: “她被派出去了,不在。” “什么?方才她不是还在吗?” “她刚刚被派走。” 底井武八环视店内,果然没有。那胖女人默不作声地走开了。 底井武八一眼看到柜檯内的出纳员。她刚才和那个女服务员谈话来着,也许知道那女服务员的去向。 出纳员长的倒也漂亮。底井武八走上前去。出纳员好象想起什么似的急忙打起算盘来。 “方才那位服务员给您看过这张照片吗?”底井武八把山崎的照片送了过去:“您好象和她说了些什么,您也记得此人到这儿来过一趟吧?” “不。”她停下算盘,向照片看了一眼。 “怎么?不知道?您方才不是看着照片和服务员说了吗?”他变成了审问的语调。 “照片是看了,但我不认识。阿妙对您怎么说的我不知道,反正我不记得这个人。” “那服务员叫阿妙啊,等她回来再说吧!”底井武八自言自语说。 幸好鸡肉炒饭还冒着热气,底井武八慢慢地吃饭、喝茶、吸菸,等着那个服务员回来,尽量磨蹭时间。可是好半天也不见她的踪影。也许她被派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吧? 底井武八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刚才那个胖女人又走了过来: “您是在等阿妙吧?”她好象是听出纳员说过似的。 “是的。我有点事想问问她。” “阿妙不回来了。” “什么?”底井武八看着胖女人的双重下颚说。 “因为有点急事,她回家去了。” “怎么回家了?您不是说她被派出去工作去了吗?” “是的。办完事她就回家去了。您等也是白等。”那女人平静地说。他向四下里扫了一眼,发现厨房里的男人都在盯着他。他觉得气氛不对,就站了起来: “喂!算帐!”他粗暴地对出纳员说。 “多谢照顾。”在出纳员正在收钱的时候,他看到在她的桌子上有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宫部良子收”的字样。这大概是出纳员的名字吧?他急忙把明信片上写的住地记在心中。 2 底井武八从那家餐厅出来。心想,说那女服务员被派出做事显然是谎话,这是想掩盖她对我的答话。可能是店里有人听到了她的答话,叫她马上走开的。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底井武八穿过热闹的神乐坂向饭田桥走去。 做生意的都不愿意给自己的店铺找麻烦,所以才把那个女服务员叫开。可以推想山崎治郎肯定是和这个餐厅有过什么来往,他们因此把底井武八看作是便衣警察了。 看来冈濑正平坐计程车去的就是这个餐厅了,不然山崎为什么也去呢?冈濑正平从监狱出来后除了到府中赛马场去过以外,也到这个餐厅来过。就是说在他进监狱以前和这儿的某个女人有来往。 可是按着这个线索追寻的山崎治郎为什么突然下落不明?这是件奇怪的事。山崎的失踪和这个女人有什么关联现在还弄不清。 如果有关联,那就不是小事。山崎是在寻求那笔藏着的巨款,而这又与冈濑正平的被杀有关。 底井武八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地迴转身往后看了看,他担心有人盯梢。 尽管店主干扰那女服务员的答话,但是还有办法,因为底井已记住了出纳员的姓名和住址。 还可能是那个女服务员晓得出纳员认识山崎治郎,所以拿照片去给出纳员看,文章就在这里。 宫部良子的住所是江东区龟户二——四〇八。也许不是四〇八,记不太准了。但是她上班时肯定是要在龟户车站上车的,只要在车站前坚持住,准能等到她。 但是不知道她几点钟上班是件困难的事。那种店铺是分早班和晚班的,如果弄不清她上班的时间象傻瓜似的在车站前等两三个钟头可受不了。怎么能知道她的上班时间呢? 他考虑了各种办法,决定给她打个电话。他觉得男人的声音不合适,还是委託一个女人吧! 底井走进一家小吃店,要了一份小豆粥。他把女服务员叫了过来: “有件事麻烦您一下,请您替我打个电话,就这么说。” 他把要说的内容告诉了她。头戴白帽的女店员痛快地应充了。 “等一等,可不能说错,我把通话的要领立即给你写下。”他急忙掏出记事本,用铅笔疾书。 电话号是从那家餐厅赠送的纪念品的火柴盒上知道的。那女店员去打电话,他在一旁洗耳恭听。 “喂喂!请出纳员听电话。” 那边传来了也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呀!出纳员回去了。” 那女店员耳朵没离开受话器,同时看了底井武八一眼。 这是在他预料之中的事,因为当他出来的时侯,出纳员正在清理票据,准备交班。 “我今天曾去你店吃饭。”女店员按着底井武八的指示说:“在我付钱的时候把一千元的票子错当成五百元了。” 对方好象是说了些什么。女店员说: “那么我明天去和出纳员核对一下好吗?请问她什么时侯上班?……什么?十一点?知道啦。”她放下了受话器。 底井武八放下心来。女店员配合得很好。 “您辛苦啦!”他急忙把两张一千元的票子塞进女店员的手里:“她说是上午十一点上班吧!谢谢您啦!”这样,他就不用在车站前傻等了。 第15页 第二天早晨底井武八在十点以前就赶到了龟户车站。 出纳员宫部良子是十一点的班,现在应是她去上班的时侯。他在人群里努力寻找象宫部良子的人。为了不至引起别人的注意,他来到小件包裹寄存处,在这里可以从侧面看到从车站里出来的人。 人群从车站出出进进,他只把注意力放在年轻的女人身上。 大约十分钟以后,一个穿着白上衣、浅蓝色裙子的女人穿过横街向这边走来。脸部轮廓很象宫部良子。虽然还看不清她的鼻子、眼睛,但大体上判断不错,底井移步向前走去。 那女人急步走向站内。底井武八已经看清楚了,这女人确实是宫部良子。但是她却毫无察觉,从手提袋中取出月票走向检票口。底井武八从后面紧紧跟上,也进了剪票口。 在月台上,宫部良子眺望着市川方面。高速电车还没有来。底井武八和她中间隔着一个人,但是眼睛却盯着她。虽然过了上班的尖峰时间,可是人群仍很混乱。他在思索怎么能和她搭上话。弄不好,说些不合情理的话反而会前功尽弃。要寻找一个自然而又合理的藉口。 电车来了。底井武八随着宫部良子走进电车。他看到车的中部有个空位,使挤过去坐下。他希望宫部良子能到自已跟前来。可是宫部良子拉着吊环,离他很远。 他打开了一本周刊,可是眼睛却盯着她的背影。过了十分钟,电车到了秋叶原车站。在车厢的另一角有个空位置,宫部良子坐了下去。 她可能是在饭田桥下车吧?剩下的时候无几了,必须得找出个和她搭话的理由。 底井武八站起来,走到宫部良子面前拉住吊环。可是宫部良子并未觉察什么,她闭起了眼睛。 从上面看下去,那不失为是一张可爱的脸,由于每天连续上班,显得有些疲劳。她是夜班,闭目养神是由于睡眠不足。 不时有香水的气味扑来。当然,是一种廉价的香水。 依次的车站是御茶水、水道桥……底井武八想要和她搭话,可是怎么也找不到适当的藉口。这时电车到了饭田挢,她下车了。 她从月台向剪票口走去,在她的周围依然是一片混乱的人群。 出了剪票口,她来到充满阳光的街上,然后进了一家茶馆。 底井武八想:她可能是在上班之前和谁有个约会吧!他也跟了进去。 店里并不很挤,在她坐的桌子旁没有别的人。底井武八在她斜对面的桌子就坐。她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 她要了一杯苏打水,好象是要润一润喉咙。底井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有谁来赴约。 底井武八径直来到口叼着吸管的宫部良子面前。她觉得眼前来了一个人,抬起头来。底井武八向她投了个讨好的笑脸。 “小姐,我好象是在哪儿见过您,果然是您。”他大方地在她对面坐下。 宫部良子吃了一惊。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面。忽然想起来了,这是昨晚给她看照片的那个男人: “昨天晚上失礼了。”她微笑着低了低头。她不再作声,也不寒暄。 “我也来一杯苏打水吧!”他向店员说。 “发票开在一起吗?” “可以开在一起。” 宫部良子待要说什么,底井武八阻拦说: “请允许我付钱吧!” 为了不使她不安,他尽量採取彬彬有礼的姿态。 “您也是从龟户那方面来的?” 宫部良子停止了吸饮,听了底井武八的话有些吃惊。 “我是从龟户和您坐一趟车来的。我还觉得怎么竞有那么相象的人呢?原来是见过面的呀!我也住在龟户。” “是吗?”宫部良子似乎明白了邂逅的原因似的。 “那么说也许是咱们每天都是同一趟车哩!您住在龟户的什么地方?” “二区四○八。”她小声地说。 “我住在和你相反的方向。您每天都是这个时候上班吗?” “是的。” “每天很晚才能回来,够辛苦啦!” 这时服务员把苏打水和两个人的帐单一起拿来,放在桌上。他急忙把帐单拿到自己面前。宫部良子瞥了一眼,有些难为情。 “晚上也是坐电车回来吗?” “是的。” “到龟户车站已经很晚了呀!一个人不觉得可怕吗?” “不,我已经习惯了。” “可是您的工作太辛苦了。”他努力使她对自已能有好感。 “贵店的休假日有几天?” “每月两天。” “休假日很偷快吧!” “是的。” 底井武八想转换话题: “有件事想问问您,昨天我问贵店的店员,啊!她叫阿妙,看了张照片。” 底井武八平淡地说出此话,可是宫部良子仍然为之一震。 “照片上的人是我正在寻找的一位朋友。最近有些不务正业,不知到何处去了,也不干工作,家里感到困难,托我寻找他的下落。我们是在一个公司里工作的。” 底井武八尽力使对方明白他不是便衣警察。 宫部良子好象是放下心来。这并没有逃脱底井武八的观察。 “就是这个男人。”他掏出了山崎治郎的照片放在桌上:“您也见过这个人吧!” 她看了一下照片,默不作声。这就是她昨天晚上看到的那张女服务员拿来的照片。 “那个阿妙说是见过此人,当我要进一步详细打听时,阿妙被派出去工作,没能继续问她。这个男人曾和一个女人一同来过,我想知道那女人是谁?你若知道请告诉我。” “……” 宫部良子没有回答,眼睛移向一旁,表情有些困惑。 “昨天晚上把阿妙派出去,是店里的人想把她支开,不让她和我谈话,我是看得出的。”他看着她的发红的脸说:“其实这是可以理解的,店里不愿意招来麻烦才这么做的。可这对贵店和您都不会带来什么麻烦,我只是想知道朋友的下落。那和他在一起的女人到底是谁呢?” “真不好办!”她低下了头说。 “怎么?不好办?难道是说常到店里来的客人吗?” “……” “还是住在附近的女人?” 她的眼睛哆嗦一下。啊!明白了,准是附近的女人。可能是艺ji,山崎去找冈濑正平相好的女人。山峙找个藉口,把那个艺ji叫到餐厅里谈话吧! “那女人是艺ji吗?”底井武八想进一步证实自已的想法。 “这我可不知道。”宫部良子突然站起身来:“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失陪了,您把帐单给我,我付我的帐。” 3 宫部良子不愿意欠人情,坚持自己付钱,而且脸色有些不悦。 第16页 底井武八有些不知所措,如果她一走,这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您误解了,请听我说。”他想阻止她离去。 “不用,已经可以了。”宫部良子怒视着他:“我不想把客人的事对不相干的人胡说。上班时间到了。快点把帐单给我。” “请稍等一下,五分钟,不,三分钟也可以,请听我说。”他以恳求的口气说。平时傲慢的底井武八知道,此时稍不忍耐,就会前功尽弃。 周围有一些客人,如果搞僵,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也不好看,她很不情愿地坐了下来。底井武八尽力缓和气氛: “我不是便衣警察,只是关心朋友因为放荡生活而去向不明,这不光是我,他的老婆、孩子都为此而担心……”底井武八忽然闪出一个念头:“还不止是担心,因为他的男孩子在两天以前因车祸受了重伤,进了医院。他夫人急得要发疯,到处去找他丈夫。我们作为朋友的也不能袖手旁观呀!” 宫部良子听到小孩因车祸受伤,眼光变得柔和一些,显出关心的样子。 “您若是能告诉我那个女人的名字,我就把我的那位朋友拉回去。他肯定是在那女人处,这是救人的事啊!” 宫部良子的面部表情很复杂,僵硬的表情开始崩溃。 “我想求助于您,才在龟户车站等您。” “什么?” “方才我说住在龟户附近,那是说慌,请原谅,请原谅。”他再三低头道歉。 “昨天晚上在贵店您并没有告诉我您叫什么名字,是我看到您放在柜檯上您的明信片才知道的。这都是为了朋友啊?” “……” “我得想办法把朋友找到,请您多帮忙吧!” 宫部良子避开他的视线,低头不语。 “你们店里是怎么说的我不知道,可是朋友的孩子伤得很危险,怕来不及见上一面了。” “我虽然也可以告诉您,可是……”她放低了声音说,“您马上就去吗?” “当然。” “可是我却要受到老闆的严厉申斥……” 底井武八想了一会后靠近宫部良子: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我有个两全的办法,既不用您告诉我那女人是谁,又可以把我朋友找到。这么办,我写封信,请您送到那女人的家里去,这总说得通吧!” 宫部良子想了一会儿: “好,就那么办!您就快写吧!” “那太谢谢您了。我也就心安了。” 底井武八从口袋里拿出记事本,撕下一页,背过身去不让宫部良子看到。推敲一下文字,写道: “山崎治郎先生,请速归。” 咳呀!信封: “附近有文化用品店吗?我想买个信封。” “我带着两个,可是不太好。” 她从手提袋中拿出两个信封,薄牛皮纸的背面印着她工作的餐厅的店名,这是店铺的信封。 “这信封没关系吧?” “正好。很解决问题。”他把便条折起来放进信封:“那么就请您给送去吧!” 宫部良子接过来一看: “怎么没有收件人的名字?”她奇怪地问。 “我故意没有写,如果写了可能引起那女人的警惕,也许拒收。您说一下就行了。” “哦,是这样。”她把信放进手提袋里,然后掏出手绢擦擦鼻子上的汗:“那么再见了。” “因为事关紧急,希望您能尽快送去。”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拜託、拜託。”于是他拿出三张一千元的钞票塞到她的手里:“这是一点小意思,请您收下。” “啊!这可不必。”她往回推让。 “您别那么说,我怎好白麻烦您呢?” “也不费什么事。离这里并不远。” “请您务必收下,我才心安。” 到底她还是收下了。底井武八和宫部良手并肩走出茶馆。 “再见,一切拜託了。”他特意向和宫部良子相反的方向走去。 宫部良子的白色上衣和天蓝色的裙子在混杂的人群和计程车的旋涡中变得越来越小。她快步地向神乐坂方向走去。 底井武八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忽然改变方向,向她跟踪而去。 官部良子在哪儿上班,他是知道的,这不是跟踪的目的。但她说马上送去,估计是先到班上打个招唿,然后再去。可见要去的地方离她班上不远。 底井武八看到宫部良子进了她工作的餐厅,就找个地方隐蔽起来,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一切。 一些工作人员在进行营业前的准备工作:有的在抹玻璃,有的在清扫门前场地。在这种情况下宫部良子是不易脱身出来的。 他做好了要等一小时的思想准备,可是只等了半小时,宫部良子就小跑着从店里出来了,底井武八紧跟其后。 她穿着店里的白色的工作服,那封信就在她的口袋里吧。 由于目标是穿着白衣服,所以底井武八跟踪起来并不费劲儿。为了防止她万一迴转身来发现自己,他和她之间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宫部良子来到毗沙门天堂后面的食品街。上午这一带仍在沉睡之中,家家都闭门谢客,街上静悄悄的。她并没有觉察到有人跟踪自已,径直向目的地走去。来到一处拐角,她向左转了弯。底井武八紧走几步,看她进了哪一家。 在拐角处,底井看到她的白色上衣闪进一处人家。好险,再晚一步就无从知道她进了何处。 他不能暴露自己。就在附近找寻目标,那儿有棵电线桿子,上面贴有药品gg。她就是进了电线桿旁边的那一家。她只是送一封信,是不会在里面停留很久的。他隐在拐角处,大约五、六分钟,她的白色上衣又闪了出来。底井武八藏在角落里没动,没有必要再跟踪她了。 他又回到作为标志的电线桿前。装作毫不在意地样子从那家门前走过。那是一家小巧的二层楼房,临街是格子窗户。门头挂个精巧的牌匾,上书“宫永”二字。 那扇门稍稍张开着。说明宫部良子出来的时候没有把它关严。看样子这儿象是个茶馆。 看来冈濑正平吞用公款的时候常到这里来玩。他相好的艺ji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底井一边想一边继续往前走。 山埼治郎掌握了什么把柄虽不知道,但肯定与那个艺ji有关。那个艺ji可能常来这里卖唱。山崎是叫“宫永”把那艺ji叫来,在宫部良子的餐厅谈话的。 底井武八走到拐弯处又转了回来。 山崎治郎是听了那艺ji的什么话以后而採取了行动的,这里可能有相当重要的线索。他从家走的时候曾说在出差之前要去找某个人,也许就是找那个艺ji。看来那艺ji是冈濑正平的姘头。对于冈濑的被杀她可能多少知道一些因由,山崎听到这一情况后便找她帮忙。 第17页 底井又回到电线桿附近的“宫永”门前。 好吧!如果是那样,我也去找一下这家的老闆。 底井武八斜眼瞥了一下,那家的格子门仍然开着,好象是在召唤他。 对!就这么办! 底井武八转身向“宫永”走去。 4 底井武八拉开了“宫永”漂亮的拉门,进入过厅。从里面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女佣人,好象是还没有睡醒。 “劳驾!我想见见老闆娘。这是我的名片。” 那女佣人低头看了一下名片: “呀!对不起,她还没有起床哩!” 底井武八看了一下手錶,十一点已经过了: “那我改个时间再来。请问什么时间来合适?” “下午一点左右吧!” 这时后边传来一个女人召唤女佣的声音。 “啊!老闆娘已经起来啦!”那女佣人自言自语说,一面急忙向走廊小跑而去,往右一拐,不见了。 底井武八想,可能是方才和女佣人的谈话被老闆娘听见,才把她叫了去。果然,那女佣人又转回来。 “请进来吧!”说着送过一双拖鞋。底井武八换了拖鞋,随着女佣人来到内室门前: “客人来了。” “请。”内室里有人应声。 女佣人打开拉门。这是一间类似茶室的房间。桌前坐着一个三十七、八岁的胖女人。她好象刚换上衣服,还没来得及化妆。 “请这边坐。” 底井武八原想在过道里说几句话就行了,没想到却被接到内室来,心中有些不安。 “请吧!”官永老闆娘推过来一个坐垫。 “来得太早,打扰您啦!” “哪里,哪里。我们起得晚了。” 底井武八拘谨地曲膝跪坐。 “对不起您了。” 老闆娘虽然胖点,却还年轻,仍有几分风韵,可以想像当年是烟花巷里的风流人物。 她的身后有很合时尚的杉木做的水屋1;梧桐木做的五屉柜;吊着红色提灯的附有鸟居2的狐仙牌位。一切都显得富有而又庸俗。墙上挂着装在织锦缎袋子里的两把三味线3以及红漆条桌的模型,真象一个生活舞合的场景,这一切都和坐在布景前面的老闆娘的身份十分相宜。 1茶室中的洗茶器处。 2日本神社前相当于华表、牌坊的建筑物。室内是用缩小了的模型。 3一种有三根弦的日本乐器。 “今天来没有别的事情,我是在给您的名片上写着的那个地方工作。两天以前,我们的主编山崎治郎先生突然去向不明。这事现在尚未向外公开……” 底井武八说着瞥了一下老闆娘那双好看的眼睛。 “啊!方才叫茶馆女出纳员送信来的是您吗?” 老闆娘好象已经看过那封信了。这么一来底井武八更好说话了。 “对!那就是我。” “可是,那是怎么回事呢?” “太对不起了。是这么一回事:我们报社的主编山崎先生,常和来你们这里的艺ji有来往,在他失踪以前曾和她谈过话……” 女老闆默不作声地看着底井的脸。 “我们在努力地寻找山崎先生的下落,可是到现在毫无头绪,我为此事前来请您帮忙。” “我看到您的信后。”女老闆收敛笑容说:“您给山崎先生的信上说叫他赶快回去,这让我很吃惊。好象山崎是逗留在我家似的。” “实在是……我没什么好说的。”底井武八解释道:“不光是我,大家都在各处找山崎,其中一个人得到消息说一定是在您这儿,所以才写了那信。” “真是没影儿的事。”老闆娘皱了皱眉,从茶桌拿起一只香菸点燃。 底井武八现在明白了为什么特意请他到内室来。她是由于接到那信动了气,才把他叫到内室来说个明白的。可是刚一见面时她却不露声色。 女老闆怎么说不知道山崎呢?如果她全然不知,她不就不必把自己请到内室来啊。 “说实在的,同事们都挂念山崎先生,所以来麻烦您。山崎和常来这里的艺ji谈话,您是否知道?”底井恳切地说。 “啊!”女老闆眯fèng起眼睛,几缕烟雾在她眼前缭绕:“我不是不知道。” “哦!您知道?” “老实讲,我知道山崎此人的名字,可是没见过一次面,他给我店来过两回电话。” “是什么电话呢?” “他来电话叫玉弥。” “玉弥是艺ji吗?” “是的。如果说山崎和出入这里的艺ji有来往,那就是玉弥了。” “那人有多大年纪?” “大概有三十岁左右吧!” “她在神乐坂已经很长时间了吗?” “她还是上雏儿的时候就在这一带混世,干这种生意已有十几年了。” “就是说不光和您的店里有来往啰!” “我这儿是茶馆,只是有客人的时侯才叫她来。她本人在森田下处挂牌招揽顾客。” “哦!那么说她是在森田先生那儿住了?” “不。现在的艺ji和从前可不一样了。她们和工作人员一样,都住在高层公寓里。” 底井武八想,如果知道她住在哪个公寓就好了,可以去找她问问情况。 “听说是在牛込柳町那一带,问问我家的女佣人,她也许知道。” “那就麻烦您了。” “女佣人这就来,问问她看。”老闆娘不知不觉地态度开始变得好起来:“我只知道山崎来过两次电话找玉弥去。山崎先生叫玉弥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哦!”底井武八有点犹豫起来,照直说好呢?还是找个藉口,不说真话呢? 按说这是不能随便说出来的事。但如果打开天窗说亮话,也许能从女老闆口里听到什么线索。这或许是明智的。 “我如实讲,您可别对另外的人说啊!山崎先生是我们报社的主编。他正对冈濑正平先生的事进行调查哩!” “啊!?是冈濑先生?”女老闆张大了眼晴,看来她好象认识冈濑。 “您认识他吗?” 看她那表情不象是在报上知道此人,而是象听到一个熟人的名宇似的。 “是。知道一点。”老闆娘并不想迴避,随即侃侃而谈:“冈濑先生遭到那不幸的事情以前经常来光顾我们这里。” “那是他大手大脚花钱的时候,算起来,已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吧?” “是那个时候。冈濑先生的遭遇,我是从报上知道的。报上只是说他常涉足于俱乐部、夜总会,并没有提到他曾到我这儿来的事,看来他对此并没有交代。” 第18页 “那么说,当时警方也没有到这儿来调査?” “没有。” 事实是冈濑到“宫永”来寻欢作乐之事警方并不知道。他并没有全部交代钱的去向,这件事也被隐瞒了。 “那么说当时冈濑先生最眷恋的就是玉弥了?”底井武八问。 “是这样!那时玉弥还很年轻,比冈濑小两三岁,很得冈濑的钟爱。” “唔!是这样。” 正是和猜测的那样,冈濑和许多女人有交往,这里的玉弥就是其中之一。他从监狱出来后就来找玉弥。那就是在底井武八跟踪他、在毗沙门天堂附近被他逃脱的那一次。可能是冈濑正平已不知现在玉弥的住处,到“宫永”来打听的。 “他们交往很密切吗?” “是的。冈濑先生很喜欢玉弥,玉弥也倾心于他啊!” “冈濑先生到这里来顺利地见到了玉弥码?” “是的。”老闆娘微笑着说,“相隔七、八年了,再次相逢,他们都很快活。” “就是说他们重叙旧好了吗?”底井武八推想冈濑的心情说。 “话虽如此,可是那时玉弥已经有了男人。”女老闆放低了声音。 “那么说,冈濑先生大失所望了吧!” “这年头艺ji有个男人也并不是稀罕事。冈濑得知此事后并没有生气动怒。” 底井武八想!且慢,玉弥的男人也是重要的头绪。 “也许我问的不合适,玉弥的男人是谁?” “这个我不便说。”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对头一次见面的底井武八老闆娘是不可能谈到这一层的。底井知道烟花巷的女人们守口如瓶。可是他依旧想弄个明白。 冈濑正平——玉弥——她的男人。 从这个线路想来,找曾和玉弥谈过活的山崎的去向,那男人可能占有相当的比重。 “老闆娘,说实在的,我非常关心山崎先生的去向,因此想见见在他失踪前曾经和他谈过话的玉弥,所以也想知道一下玉弥的男人的情况。” “您是说山崎先生下落不明,是与玉弥和她男人有关吗?”女老闆单刀直入地说。 经过方才的谈话,底井武八的心情巳逐渐稳定下来。 “我没有那么想,我是想知道山崎先生向玉弥问了些什么事,这很要紧。方才我也和您说过,山崎先生正在调査冈濑的事。他从哪儿知道的玉弥的情况我不敢说,但他之所以会见玉弥,可能就是要打听有关冈濑的各种情况。您说冈濑知道玉弥有了男人并没有生气、动怒,但可以理解冈濑的内心是不平静的。这是人之常情。这是寻找正在调查冈濑正平问题的山崎去向的关键所在。”底井武八一口气说了下去:“为了参考,我才想知道一下玉弥男人的名字。” 老闆娘低下了胖胖的脸,想了一会儿,把手中的香菸在烟缸中熄灭: “对您实说了吧!玉弥的男人是和赛马有关系的人。” “哦!和赛马有关系?!”他立即想起在山崎治郎上衣的背后附着的稻糙屑来:“是怎么一个人?”他急着问。 “怎么说好呢?”饱经风霜的女老闆此时有些犹豫。 “老闆娘,请您放心,我绝对保守秘密。” “真不好办,若是被人知道是从我口中说出的就麻烦了。” “这个我理解,请放心好了。” “玉弥的男人名叫西田孙吉。” “西田……” 好象听说过这个名字。想起来了,西田不是末吉厩务员所在的马厩的名字吗? “他是不是在府中赛马场拥有一个马厩?” “您知道得很详细啊!”老闆娘感到有些意外:“您也玩赛马吗?” “有时也玩一玩,所以听说过这个名子。” “西田先生拥有马厩,他在府中赛马场是个有影响的人。” 第04章 託运死亡的人 1 底井武八到柳町高层公寓去找玉弥。其地扯是从“宫永”女佣人对老闆娘讲的话中得到的。 牛込柳町在神乐坂附近。公寓是五层楼房。 一进门就是收发和管理人员的房间。他在那里打听到玉弥的房间是三楼三十二号。那位中年女管理员说: “您现在来,她不在家。” 看了看表,是下午一点。底井曾认为过夜生活的女人这个钟点是必定在家的,就从“宫永”径直来了,没想到却…… “到什么地方去了?” “练功去了。她是搞清唱的,听说今天有什么汇演哩!”女管理员微笑着说。 “什么时候能回来?” “下午三点差不多就回来了。然后是入浴,化妆,上班去。” “还真够忙的哩!” “说的是呢!每天还得练功,没有闲工夫哩!” “我还以为艺ji们白天没事,光是玩呢。” “并不是那样,比一般工作的人还忙哩!” “她那么忙,有工夫照顾她男人吗?西田先生常来这里吗?” “这怎么说呢?”有经验的管理员面对一个陌生的来访者,是不能给予明确回答的。 “那么我过一会儿再来吧!”底井武八告辞出来。 他并没有一个要去的地方。怎么消磨这两个小时呢?底井坐电车来到涩谷,看了一场很无聊的电影。 当他再回到柳町的高层公寓的时侯,管理员对他说: “玉弥小姐刚刚回来。” “您对她说我来拜访她了吗?” “没有。因为我还不晓得您的尊姓大名哩!” “谢谢您。” 底井武八踏上公寓的楼梯。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正从上而下走来,与他迎面而过。 他来到三十二号房间门前,按了一下蜂音门铃。房门打开了一道连着销练的细fèng。 “是哪一位?”从门fèng往里看,只能看到一双美丽的眼睛。 “我叫底井。经神乐坂的宫永老闆娘介绍,有事前来求教。”底井武八尽可能地说得谦逊有礼。 “哦!是宫永老闆?”不愧是生活在烟花世界中的人,当她听到“宫永”的名字时,眼光变得柔和起来:“您有何贵干?” “在这儿说有些不方便,有五、六分钟就可以了,能否允许我进屋去和您说说?” “您和宫永老闆见过面了?是她叫您来的吗?”玉弥并没有疏忽大意。 “她倒没有那么说。因为有一件事,非向您请教不可,才前来打扰。” 此时恰巧在他的身后有几个女人经过,她们贼目鼠眼地看着他。 “那么请进吧!”门终于打开了。 第19页 进得屋来,通过一个长长的过道,来到一间十多平米的洋式房间,地上铺着红色地毯,屋里是豪华的组合家俱。里间由隔扇分隔开来,那里是日本式房间。这是属于高级的公寓房。 “请坐吧!” 这时底井武八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她。虽已年过三十,但看上去倒象是二十七、八岁。长脸蛋,黑黑的大眼睛。除了穿着色彩朴素的连衣裙以外,浑身上下显示着一个艺ji的风采。 底井武八谦恭地坐在椅子上。如果她的男人就在隔扇的后边,说话就得另作一种考虑。于是问道: “现在只有您一个人吗?” “是的。有个妹妹出去了。请问有何见教?”干脆利落劲儿让人想起她的某个舞姿。 “自我介绍一下吧!请多关照。”说着拿出名片。 玉弥把名片拿在手中看了看,眼睛转了一下。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底井武八名字的本身,而是因于他的报社头衔。 “您想问什么事?”玉弥把名片放在桌面上,抬起了头。表情有几分紧张。 底井武八简单扼要地把报社主编山崎治郎去向不明之事、在那以前曾在神乐坂和玉弥谈过话之事以及如何经过一番周折才找到她的经过说了一遍。 “为此全社的人都动员起来寻找山崎主编的下落。”他一面看着玉弥美丽的面容一面说:“当然,这对您并没有关系。不过想打听一下,在和您的谈话之中有没有什么暗示他行动的话?事出无奈,我才厚着脸皮前来讨教。” 玉弥垂下眼睑仔细听着。然后说:“我明白了。正如您所说的那样,山崎先生是和我见过面。但不是在这个公寓里。也许宫永老闆对您讲过,山崎先生曾几次给宫永打电话,因为不能不应酬,最后在电话中商定,在那个餐厅会面。”玉弥并没有说谎,和他知道的情况完全符合。 底井武八看着她想到,七、八年前的她一定更为光彩照人,冈濑正平为之神魂颠倒不是没有道理的。 “您和山崎先生谈了些什么?” “这……”玉弥似乎有些难言之处:“他问了我一些有关冈濑正平的事。” “为什么问那些事呢?”底井武八假装胡涂,尽量让对方多说,也许从中会得到什么启发。 “怎么?难道您不知道吗?” “是的,什么也不知道。” “您说谎吧!宫永的老闆娘没有说吗?” “马马虎虎地多少说了一点。”底井含混地说,再不能装傻充愣了。 “果然是她说了。老实讲,在七、八年前,我曾蒙同濑先生相爱,这是在他入狱以前的事了,此事并不为社会所知,希望您把它作为内部消息对待才好。” “那是当然啰!我不会到处乱讲的。” “山崎先生叫我去,详细询问我以前和冈濑先生的关系。我也没什么可以奉告的。只不过是普通的客人和艺ji的关系而已。山崎先生想以和我的谈话作为福岛县冈濑先生被杀事件的参考,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呀?” “山崎先生是那么说的吗?” “是的。” “可是冈瀬先生释放后,是来和您见过面的呀!” “这件事您也知道吗?是山崎先生告诉您的吗?” “不。山崎先生没有告诉我。但是我也知道。” “那,您是怎么知道的?” “老实讲,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看到冈濑先生到‘宫永’去过。” 他不愿说是跟踪,才改口这么说的。 “原来是这样啊!其实冈瀬先生到‘宫永’那里去是打听我的事来着。” 底井武八有些沾沾自喜,因为一切都符合他的推想。 “其后您也和冈濑见面了?” “他可能是从宫永老闆那里知道了这个公寓的电话号码,给我打来了电话。” “您们见面了吗?” “没有办法,我只好去了趟‘宫永’。冈濑先生在那里等我。我们谈了一小时的话,都是一些不关紧要的事。其后 他知道我已有了男人,于是说了些应酬话就淡然分手了。” “你的男人就是赛马场的西田先生吗?”底井武八进一步追问。 “看来宫永老扳什么都对您说了。”玉弥的语气里有几分埋怨情绪。 “这不能怪罪宫永老闆娘,因为我问得巧妙,她顺口说出来的。我在别的地方也多少听到过,当然,我不会对别人讲的。” 玉弥的脸有些微微泛红,令人感到她虽是风尘女子却还有几分纯情。 “于是山崎先生就在那餐厅里向您打听了冈濑的事吗?” “是这样。但也只是这些。” 玉弥的回答并没有虚假。 “没有再问其他的什么事吗?” “山崎先生也象您一样,问到了西田。” ——可能是这样。对山崎来说是不会放过这一层的。冈濑正平出狱以后。曾到府中的赛马场去过,在那里见到了西田马厩的厩务员末吉。从玉弥和冈濑、玉弥和西田、西田和冈濑三个关系来看,冈濑为什么去西田马厩,就不只是山崎一个人想知道的事了。 “冈濑先生曾到西田马厩去过,正是在府中举行赛马的时侯吧!” “是那样。”玉弥也晓得。 “是西田先生告诉您的吗?” “不,是山崎先生说的。西田什么也没对我讲。” “是啊。冈濑先生到西田马厩去是不是见到西田先生我不知道。但是他是为了什么才去的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 “山崎先生就有关这方面的事向您提出过询问吗?” “是的。他也问了和您同样的问题。我也作了和现在同样的回答。” “还有件事,请问西田先生和冈濑在以前见过吗?就是说在冈濑被捕以前。” “见过。”玉弥有些迷惑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仅仅是两三回吧!那正是冈濑对我很感兴趣的时候。因而由于我的关系,他们在茶馆里有了接触。” “晤!原来如此。” 这就是说同时与玉弥有交往的两个男人由于玉弥的介绍而相识了。姑不论他们的内心如何,表面上却若无芥蒂、淡然处之,这种情形是可以想像的。 “请问那家茶馆是‘宫永’吗?” “记不清了。好象是另外的茶馆。” 且慢。西田和冈濑的见面果真是那么平淡吗?表面上也许都装做毫不介意,背后里的情况就很难说了。底井武八在心中猜忖:虽然具体情况尚不知道,可是谁都不愿拱手相让这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 冈濑从狱中出来后,不是尽快地到府中赛马场去过吗? “冈濑到府中赛马场去是事实,可是到底他见没见到西田先生呢?” 第20页 “那是正在赛马举行期间吗?”玉弥反向道。 “是的。是开始举行的第二天。” “哦!那时候西田必然不在赛马场。” “那是为什么?那天是重大的比赛日呀!” “因为在那以前西田患了胃溃疡,到汤河源休养去了。” 底井武八认为这也可能。那时他曾尾随冈濑正平到府中去,冈濑只和西田马厩的厩务员末吉说了一会儿话。自己还亲眼看到他只买了一场马票,便离开赛马场。估计是他听厩务员末吉说西田不在才回去的。 但,即使是那样,为什么末吉厩务员和我见面时没有说呢?看来末吉是在随便敷衍我吧!或者因为冈濑有前科,怕牵扯到他的主人而未敢实说? 底井武八还有一个疑问: “其实山崎是在冈濑被杀害以后到西田马厩去的呀!” “是吗?我一点都不知道。”玉弥吃惊地说。 “山崎先生没有对您说过吗?” “没有。可是山崎为什么到西田那里去呢!”她问道。这也正是底井武八要问的。 “这,我还不清楚。总之,我以为山崎见了西田是说了一些什么话的。” “等等。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底井武八在心中计算了一下。冈濑被杀害以后的二十天,是五月十二日的事。 “那就奇怪了。”玉弥歪着头边想边说:“那一天西田也不在呀!他虽然已从汤河源休养回来,可是牵着立山寅平的马到大坂去了。正好是大坂赛马开幕的前夕,西田是见不到山崎的。西田先生是给立山先生驯养马匹的。” 底井武八有些吃惊。立山寅平是以前的议员。 “西田先生有个了不起的东家啊!”底井咸八对玉弥说。 这并不是奉承。立山寅平的名字常在报纸上出现,是保守党中的“少壮派领抽”。每逢议会召开时,他的名字就登在报上,并且以和反对党的竞争蛮勇而出名。围困委员长、单独审议时禁闭反对党议员,跑上议长席,我行我素,譁众取宠,与一般议员迥然不同。 但是,在本次总选举中立山落选了,他期待着下一次捲土重来。 西田孙吉由于给立山寅平代驯马匹,而在府中数得着的西田马厩享有威望。西田孙吉带着立山寅平的马到坂神去参加比赛,所以未见到山崎。山崎上衣背部粘着稻糙屑那一次,是并未见到西田就回来了。 山崎并未见到西田,这是出乎底井意料的。 山崎治郎从家出走的时候曾说也许在外面住一两天。这意味着他可能和谁有约会,在外滞留的时间需根据谈话结果作决定。他约会的人可能就是西田孙吉。但是他并没有见到西田。 山崎离家后想见的人到底是谁呢? 底井武八的眼睛突然转向玉弥——难道不就是坐在跟前的这个女人吗? 玉弥的男人是西田,西田可以把玉弥当作自己的代表。那天早晨,山崎不是想在外面会见玉弥吗?她是和山崎在神乐坂的餐厅见过面的。 底井武八就此事进一步追问: “玉弥小姐,请问您和山崎只是在神乐坂的餐厅见面的吗?” “是的。您问这个做什么?”玉弥注意着底井的脸色问。 “没什么,不知为什么,我总以为从那以后山崎还见过您似的。” “绝对没有那种事。”她认真地说:“第一,没有那种必要,在餐厅的那一次谈话就足够了!” 山崎6月15日上午九点二十分从大田区洗足池的家里出走。迄今为止已有四天了。 “我是为了参考才问您的。6月15日那天您作什么来着,还记得吗?” “啊?”玉弥张大了她那美丽的眼睛:“您为什么问这个?” “仅仅是为了参考,请您不要介意。若能知道这点,对我很有用处。” “怎么说呢?那天是星期一吧!”玉弥反问道。 “是的。” “想起来了。我每星期一都到师傅那里去学习清唱。九点半一过就到那里去了。” 山崎治郎是九点二十分钟从家走的,九点半是来不及见面的。 “什么时侯学完的?” “清唱到中午结束,但是接着学三味弦。星期一是我一周里最忙的一天。回到这公寓来得到下午四点左右。然后就忙着做上班的准备。” “哦!是这样啊!” 如果真象玉弥说的那样,她是没有时间和山崎见面的。 没什么需要再问的了。若再纠缠下去对方一定会不耐烦,底井武八决定告辞出来。 “耽误您不少时间,请多多原谅。” “哪里,哪里。没有给您帮什么忙……” 玉弥好象是松了一口气。 2 底井武八回到编辑部。编辑部的空气有些异样。编辑们靠栊上来: “底井君,你到哪儿去了?我们正在各处找你!” “我出去採访了。”底井武八看到编辑们的紧张表情,倒吸了一口气:“怎么?出了什么事?” “出了大事啦!山崎先生死了,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 “什么?尸体?” 底井武八好象当头挨了一棒。他以前多少有些预感,可是真的事到临头依旧感到震惊。 “是的。过了晌牛警方来联繫,说是一个象山崎先生的男人在福岛县安达郡本宫町荒井的附近被人勒死了。” “什么?勒杀?真的?”底井武八以不寻常的声音发问。 “唔。到底是不是他本人尚不能确定,我们若不去人,警方是搞不清楚的。” “那么,谁去了?” “山崎先生的夫人已到现场去了。其实你在山崎手下工作,你去最合适。本想让你去,可是到处找不到你,只好让她一个人先去了。” 编辑们也顾不得问他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是盯着看,期待他作出回答。 “非常对不起。我马上就去!”他激动地说。 “好。那你就走吧!” “你们再介绍点情况,是怎样发现的尸体?” “还没有接到详细报告。当地的警察说,有一个硬铝箱子,是从东京寄来的,里面装着尸体。因而推定被害者可能是东京人,并向东京警视厅提出了照会。” “什么?密封在硬铝箱子里?” “是那样。”编辑绉着眉说:“那硬铝箱子好是从田端站寄出的。东京警视厅接到当地的照会后,便对管辖内人员出走下落不明的报案进行了调查。报社只知道警视厅和山崎夫人简单地通了一次电话。你到现场去一下就会真相大白的。” “那么我立刻就去。” “就这么办。本来应该去两、三个人,可是现在社里人手不够,只好你自己去了。一切相机行事吧!” 第21页 “明白了。” 底井武八从编辑部领取了旅费。 “到了那里,要尽快和社里取得联繫。”编辑们嘱咐他说。 “一定。是福岛县的什么地方来着?” “安达郡荒井。” “在哪儿下车?” “我没调査,不知道。” 底井武八找出了编辑部的分县地图册。找到福岛县的安达郡,离那里最近的车站叫“五百川”。 底井武八赶到上野车站,十分钟以后有一趟快车发出。他买了一张到郡山的票。五百川在郡山北面两站,快车在那里是不停车的。 到郡山要四小时。从上野发车时是傍晚,到达郡山时已晚上八点半了。 底井武八径直来到郡山警察署。安达郡的荒井归哪儿管辖他虽不知道,但是既然在郡山附近,估计可能是归郡山警察署管辖。 郡山警察署已经下班了,只有值班人员坐在那里。底井武八说明了来意。 “问此事请到搜查本部去。往里走,门上有标志,他们会告诉您的。” 底井武八穿过灯光暗淡的走廊。走廊两侧有许多单间。在尽头的房间门上贴着“箱尸事件搜查本部”的条子。室内灯光很亮,一些人影在玻璃窗上来回移动着。 底井突然有了一种山崎治郎被杀的实感,他推开了屋门。 房间正中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四十岁左右、胖胖的男人,穿着对襟衬衣,吸着劣质香菸。值班人员把底井领到办公桌前。他们交换了名片。对方是“郡山警察署候补警长臼田与一郎”。 “我是此次事件的搜查主任。您请坐。” 因为底井是被害者单位的来人,搜查本部对他十分客气。在臼田主任的身旁有三、四个人都在看着他。 “我是受报社的委派来的。听说在这附近发现了山崎先生被绞杀的尸体,那果真是山崎先生吗?”底井问。 “那没有错吧!”胖主任回答说:“经过山崎夫人验看,巳经得到了确认。” 臼田说得很明确,看来是确实无误了。臼田从身旁的助手手中接过来卷宗: “我们还有些事想问您呢。我先介绍一下情况。那尸体被装在一个旧的硬铝箱中,是17日上午八点左右被发现的,地点是离福岛县北面两站地的五百川附近的荒井,这儿就是现场。” 他从一个厚纸袋中取出照片,交给底井武八看。好象是早晨拍照后立即洗印出来的。照片上是被发现的硬铝箱子。箱子在糙丛中,附近是田圃,糙丛周围有树木。 虽然只是一只普通的硬铝箱子,但是一想到它里面装着的东西,便叫人感到几分噁心。 “是附近的农民发现的。他们觉得很奇怪,便来报告。派出所的警察去看了外形,又报告到署里。这是箱子被打开时的情形。” 主任又拿出了另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男人,膝盖弯曲着,手、脚都是被胡乱硬塞进去的,头扭向一侧。 头部照得虽然暗一些,但确实是山崎治郎的相貌。 “怎么样?是这个人吗?”主任紧紧盯住底井武八的脸。 “是……没有错。”底井武八有些紧张地说。 “为了更明确起见,请再仔细看看这一张照片。”主任又拿出一张照片。 那是从硬铝箱中取出的被害者的头部特写。 山崎治郎的头痛苦地歪在一侧。口张开着,舌头垂在牙齿的外面。嘴角有黑色的液体流出,那是血痕吧!脖子上有一圈很深的绳子印儿。 底井武八不忍卒睹,感到噁心。 “是这个人。是山崎治郎毫无问题。” 狭小的房间虽然闷热,但底井武八的额头却渗出了冷汗。 “谢谢您的合作,使我们判明了被害者。虽然已经让山崎夫人看过了,可是让同一报社的您看看就更没错了。对我们来说判明死者的身份比什么都重要。因为弄清这一点差不多可以说解决了一半问题了。” 主任从烟盒中取出一只香菸递给底井武八,可是底井却没心思吸菸。 “我想问您一下,您认为山崎先生是什么原因被害的?”主任很和气地问。 “不,一点也不知道。”底井武八用脏手绢擦了擦汗。 “对于这种事是不能有顾虑的啊!”主任吐了一口烟雾说:“有的人认为说了对死者影响不好,如果不和盘托出,反而对死者不利。您不是每天都和山崎先生在一道工作吗?” “是的。每天都在一起工作,因为山崎先生是我的上司。” “那你应该知道许多情况,甚而有他夫人不知道的事您也能知道。例如,男女关系什么的。怎么样,能和我们合作吗?” “我愿尽力合作。可是山崎先生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山崎治郎虽然和玉弥在神乐坂的餐厅谈过话,可那并不是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他的被害仍然是和搜寻冈濑正平的藏款有关,可是这是不能对外人讲的。 “那您慢慢地想想吧!想起来再说。”主任从容不迫地说:“我把事情大略谈谈吧!我们是在17日上午十点钟对这个硬铝箱子进行调査的。硬铝箱子上挂着运货标籤。发货人和收货人是词一姓名,叫作吉田三郎。发货站是田端;收货站是郡山。这货物是前天——6月16日到达收货站的。”臼田继续对井底武八说:“是一只很旧的箱子。打开箱盖,里面铺着油纸,油纸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请问,标籤上是怎么写着吉田三郎的住所的?” 臼田看了一下卷宗: “标籤上写的是‘东京都丰岛区池袋八——五○八号’。字写得很糟糕,也可能是故意用左手写的。不过惯于写钢笔字的人突然改用毛笔,水平也会立即下降的!” “致死原因仍是绞杀吗?” “是的。在颈部有很深的绳子印儿。到目前为至尚未找到兇器——绳子,可能是麻绳一类的东西,在死者的颈部绕了三圈。” “死后处理情况如何?” “解剖是在下午八点结束的。验尸结果证明,到解剖时为止,已经死去五十个小时了。” “那么,就是说。”底井武八在心中暗算一下:“事情是发生在15日的夜里了。” “是的。死后经过五十小时也是基本估计,不很精确。有五、六小时的误差是允许的。” “这可以理解。在那个发货人的住所不会真有其人吧!” “是的。开始的时侯我们请求警视庁协助调查。回容是‘并无此人’。18日的早晨,我们派人到东京去调査,结果也是一样。” “请问,在收货的郡山车站,是什么样的人去提取箱子的?值班员是否记得提货人的长相和服装?” “我们问过值班人员,可是他记不清了。再说是一个一般的箱子,并不值得特别注意,也是可以理解的。据值班人员的朦胧的记忆,拿提货单前来取货的是一个四十二、三岁的男子,戴着打猎帽,披着风雨衣。” 第22页 “脸部特徵如何?” “很遗憾,值班人员实在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一个戴眼镜的人。” “是什么时间来提货的?” “是16日下午九点,那时是个交接班的时间,所以比较明确。硬铝箱子是在17日早八点被发现的,就是说距提货时间正好是十一小时。” “那箱子有多大份量?” “据发货票上写的是七十二公斤。被害者的份量是六十一公斤。还差着的十公斤多就是箱子和填充物的分量。” “在田端车站时,那箱子是直接送到货运科的吗?” “是的。并不是委託运输服务站办理的。” “田端车站货运科的值班人员,还记得去託运人的面孔吗?” “记得。”说到这里臼田的面部表情颇为复杂,是困惑并且多少有点奇怪的表情: “说来也是件怪事。和值班员谈到有关託运人的相貌,竞然有些和我部下记忆中的相貌相似。好象是个笑话,仔细推敲起来,有些和被害者相像。” “啊!?你说什么?”底井武八大吃一惊。 “连便衣警察也震惊了。当便衣警察说出死者相貌时,值班员都说‘对!对!就是那个摸样。’来加以证实。” “果真如此吗?” “果真如此。并且当说出穿什么服装时,他们都连声说!‘就是那样,就是那样。’” “那就是说山崎先生自己託运箱子,然后自已又成了箱子里的尸体了?” “是这样。”臼田笑了起来:“真好象变魔术一般。肯定是值班员记错了。这些前后矛盾的证词可叫人受不了。再说人的记忆也有失误,要求太高是不实际的。何况田端车站的货运科又是个很混乱的地方。” “田端车站接受那个箱子是什么时候?” “15日的上午八点半。”臼田看着卷宗回答:“我们调查了那只箱子到达郡山车站的经过。那是由田端下午九点三十分发的货车运来的。由在第二天早晨四点三十分大宫发的货车倒装一次。16日的十九点〇五分到达郡山车站。” “哦!就是货物发出后的第二天下午七点〇五分啰!” “是这样。那提货的男人是下午九点去的,也就是说在郡山车站放了两小时。” “我问个奇怪的问题:那个穿风雨衣的提货人,难道不是山崎先生吗?” 臼田放声笑了起来: “这可真是奇谈怪论了。来提货的本人,成了死尸,并且在箱子里被发现,真是今古奇观……哈哈哈。您是根据田端车站货运科的值班员说发货人象被害者才这么想的吧!这是惊险小说中的消遗故事……但是,请您注意,死亡时间是严肃的、不可改动的。刚才我已说过,尸体解剖表明,距离解剖时间五十小时以前死亡的。所以,估计犯罪时间大体是15日的傍晚到夜间这段时间里。就是说,被害者在郡山车站的货物被提取前的一昼夜已经被杀了。难道是被害者的幽灵出现,取走了装有自已尸体的箱子吗?” 底井武八听罢也笑了。但他觉得一股冷气从脑后升起。 “根据山崎先生尸体解剖的结果,有什么新发现吗?”他换了一个话题。 “没有。没有外伤,也没有毒物反应和内脏故障。只是在被害者的胃里发现了已经消化的食物。检査结果,知道那是咖喱盖浇饭。” “咖喱饭?” “对。是低级的。原材料是便宜货,同时有少量咸菜。说明被害者在几小时以前曾经吃过饭。” “能判断是在哪个饭馆吃的吗?” “这很困难,这种食物随便哪个饭馆都卖。如果是用高档次原材料做的也许好调查一些。” “从消化情况看,是经过了多长时间?” “大约有五、六个小时。” “五、六个小时吗?” 底井武八心中暗想,山崎治郎是15日上午九点二十分从家里出来的。解剖鑑定认为被害时间大体是15日的下午六点到十二点之间(箱子是八点三十分运进田端车站的)。那么咖喱饭是午饭时吃的。而山崎治郎是常在一般小饭馆就餐的。“ “我们以为,”臼田继续说,“是山崎先生独自一人就餐的,没人陪同。其后他又到某一家去过。” “怎见得?” “您想想看:第一是绞杀,并且把尸体装进箱子里,因而可以推断在室内行兇的可能性大于室外。” “不错。有道理。” “请教一下。15日那天山崎先生预定去拜访谁,您事前有耳闻吗?”臼田问。 “没有听说。因为他办什么事都喜欢自己决定,并不和部下商谈。” “从我们警方角度看,山崎先生15日上午九点二十分从家中出来,到吃咖喱饭的这段时间,到什么地方干了些什么,是我们目前侦查的中心任务。如果有知情人就好了,可是目前尚未找到。为此我们派出俩人专程去东京,但目前尚没有回音。” “什么时候才判明被害人是山崎治郎的?” “我已说过了。因为那箱子是从东京寄出的,因而推定被杀人长住在东京的。我们和东京警视厅取得联繫,问有没有要求帮助寻找去向不明的人。在今天快响午的时侯才弄清楚,所以我们立即和山崎夫人取得了联繫。” 底井武八明白了事情的大体的情况。 “能否允许我看看现场?” 警察署立即同意了。因为他是特意从东京来的被害者的关系人。而且提供一部汽车供他使用。 乘车从郡山到现场去要四十分钟。距五百川车站往西约五百公尺,周围有在照片上看到的那些的糙丛。从车站来的小路从林边经过,通向村里。 糙地上还残留着保护现场时围起来的绳子。 底井武八站在那里思索着。 装着死者尸体的箱子到达郡山车站的时间是16日的晚九点。附近的农民是在第二天的早晨八点发现箱子的。就是说从16日的九点半到第二天早晨八点,在这段时间有人把箱子遗弃在这里。 这一带在夜里肯定是非常黑暗的。虽然在五百米以外的五百川车站内有电灯,但无论如何是照不到这里的。远处田舍也有闪烁的灯光,但现场却肯定是漆黑一片。 底井武八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桉着警察署介绍的情况,按着顺序清理出事情发展的经过。 △6月15日,二十点三十分,田端车站货运科收到一只硬铝箱子。 △同日二十一点三十分由田端车站发出的货车把箱子运出。 △16日十九点〇五分,在大宫车站箱子被倒到另一货车上,到达郡山车站,箱子被卸下货车。 △同日二十一点,有个收货人,拿着提货单把箱子取走。 △17日上午八点,在现场发现被遗弃的箱子。 第23页 △同日二十点解剖完毕。 △18日。郡山的三名便衣警察到东京去。 △19日。判明身份。东京警视庁和报社取得联繫。山崎夫人出发到郡山去。 这是趁着记忆尚未淡薄之际摘要记录的。可以作为参考。 事实表明,其后这个摘要起了很大作用。 “实在感谢您啦!”底井武八向领他来现场的警官表示感谢。又返回了郡山警察署。 “您看过了吗?”臼田友好地问:“正好现在被害者的夫人来了,您要见见吗?” “当然想见一见啰!” “那么请到那边去吧!” 底井武八由一位便衣警察领着来到接待室。 底井武八是头一次见到山崎夫人。她是一位身材矮小的、瘦瘦的女人。好象昨夜睡眠不足,眼睛发红,疲惫不堪。 “您是山崎夫人吗?我叫底井,是在山崎先生手下的工作人员。” 他郑重地表示了哀悼之意。 夫人并不善于言谈,何况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她精神受了很大刺激。从她的谈话中知道,她对山崎被杀的原因简直一点也捉摸不出。 “遗体是想在这儿火化,然后回东京吗?” “是的。是想那样办。” 解剖已经完毕,什么时候都可以火化。底井武八以报社代表的身份帮助山崎夫人办理一切手续。 但是,于此期间底井武八的耳朵里仍然留着臼田说的话。那就是关于到田端车站託运货物的那个男人的相貌。据那里的值班人员说,长得酷似山崎治郎。 警方认为这证言是错误的,而置之一笑。说什么死者焉能去託运被装进箱子里的自已?是无稽之谈。 虽然警方在笑,可是底井武八却笑不起来。一个山崎治郎的幽灵提着装着自己尸体的箱子,到田端车站去託运的形象深深地印在他的心里。 3 山崎是什么时候被杀害的? 底井武八按着事情的前后顺序进行核算。 首先以装有尸体的箱子运到田端车站——即15日的二十点三十分作为基点。 虽然还不知道那箱子是从何处运来的,但是尸体肯定是在此以前装入的,因而可以推算杀人是在二十点三十分以前。问题是在那以前的多少时间。 把杀人行为计算在内,不是半小时或一小时之内能完成的,至少也得两小时以上的时间。就是说在箱子运到田端车站前的三小时,亦即下午五点半左右是杀人的时间。 其次是据解剖医生的诊断,是距解剖的五十小时以前被杀害的。如果无误,那就是15日的下午六点前后,与以上的推定时间相吻合。 但是在诊断已经死了五十个小时的尸体时,有六,七个小时的误差也是可能的。那么底井武八的推断和解剖鑑定的时间正相符合。 其次就涉及到山崎是在何处被杀的场所问题。 从死者胃中取出几乎已被消化的咖喱饭来看,也和死亡时间大体符合。午后五点半左右,午饭已被消化,这是一般的规律。那时的山崎尚未吃晚饭。可能山崎被杀害时已感到肚子饿了。 虽然他肚子饿,但他未吃晚饭。可以想像他是处于被监禁的状态。亦即山崎被监禁在某处,并没有给他饭吃。 警方曾经调査过箱子进站的情况。 调査结果表明,有一个人把箱子送到田端车站货运科的窗口。 但是,那箱子有七十二公斤重,不是一个人能搬得动的,至少要有两个人以上的合作者才行。 警方也认为这是侦玻的要点: (一)箱子是用出租汽车、还是其他搬运车运到田端车站的? (二)或者是用手推车把箱子运到车站的? (三)在那以前箱子是否经过别处?譬如,是否在临时货物寄存处寄存过? (四)到了车站后,箱子是否请搬运夫帮忙,把它送到货运科? 警方调査结果(一)的情况是调查市内的计程车司机,但没能列出嫌疑者的名单。对(二)的情况是以车站附近的目击者为重点,可是也没得到有力的证词。对(三)的情况是调查了临时货物寄存处,那天并没有人寄存箱子,也没有人寄存类似的货物。对(四)的情况是调査了搬运夫,但没人承认曾帮助运过那种箱子。 总之,那箱子是以什么方法运到田端车站的虽不知道,但决不是一个人能扛得动的这一点却非常肯定。 有理由可以推想,犯罪现场可能离车站不远,因而不必动用货车或计程车。可是在田端车站附近却找不到可以想像为能进行犯罪的场所。 警视庁派出便衣警察在田端车站一带放哨刺探,可是没有收到效果。警方仍不清楚的是山崎治郎究竞为什么被杀?从常识判断,首先考虑的是復仇关系,争风吃醋关系……这些方面的调査都没有取得进展。 最知底细的是底井武八,但他保持了沉默。他并不是不想协助警方,而是想自己追査下去。追査山崎治郎事件就会牵连到冈濑正平的被杀。这两个杀人事件是不可分离的,但警方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唯一的物证就是拴在箱子上的託运标籤。上面写着寄达地址: “东北本线郡山车站吉田三郎收。”“发货人:本人”。 是用毛笔写的。警方一致认为写字的人为了掩盖真实的笔体,改用左手写字。字写得很不好。箱子很旧,也找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山崎治郎被杀事件成了该报社的重点新闻。当然,其他报纸也有报导。但是本社的编辑投入的力量更大。这份报也因此成了非常畅销的晚报。 有关这方面的报导都由底井武八执笔。因为他亲临现场观察,并且曾在山崎领导下工作,编辑都认为他最了解情况,所以由他执笔是最合适不过了。 底井武八全力以赴,接连两天占用了整版的篇幅。不过是一些关键之处他却有意省略了,因为他想和以前那样自已干下去。 谜,仍是山崎15日的上午九点二十分从家出走以后的行动。警方也茫无头绪。 该报社也提出悬赏,如果有人知道并且能向报社报告从山崎出走以后,到发现他尸体这段期间的活动,就给予奖金。同时声明,如果有人知道谁是犯人,并报告本社,本社绝对为其保密,赏格加倍。 这是报社出的悬赏,赏格越高,影响越大,报也越畅销。 在第三天报社收到一个明信片,那上面写道,“顷见贵报刊登山崎主编的照片,令我想起一位与他酷似的顾客曾在我店吃晚饭。时间是15日下午八点。他吃的是咖喱饭,我是负责那张餐桌的,所以记得。特此告知。” 发信人的地址:“田端车站前幸亭食堂,宫前阿雅子。” 这张明信片在编辑部引起了波澜。 场所是田端车站前的食堂,装有山崎尸体的箱子就是在田端车站寄出的。从场所角度来看是有密切联繫的。 因为报纸上登过山崎死前吃过咖喱饭,所以有许多来信言称,他在这里、那里吃过咖喱饭。但是场所都在很远的地方,有的显然是恶作剧。 第24页 但是这张明信片却与众不同;因为她很明确地写着发信地址是田端车站,而且本人在该食堂工作,所以有很大的可信性。 山崎治郎死后,主编的接班人是一直在编辑部工作的伊东秀夫。伊东秀夫立即叫底井武八到田端车站前的食堂去看看。 来信所说的“幸亭”是个设备很好的大食堂。 底井武八向经理交出了自己的名片。要求会见宫前阿雅子。 一位头带白布角巾帽的服务员红着脸来到底井武八面前。宫前阿雅子年约十七、八岁,身体很健康。 “请问,这是您写给我们的吗?”底井武八拿出明信片说。 “是的。”她瞥了一下她自己写的明信片,有些害臊似地垂下了眼睑。 “很感谢您。”底井武八表示谢意。 经理好意关照让他们到工作人员休息室去谈话。在他们谈话期间,从操作室不时传来盘碗相碰和喊叫菜名的声音。 “请您把经过情况详细地说说。” “好吧!那个人在15日的下午八点左右来到我负责的第十六号餐桌坐下。他的长相和报纸上登的照片是一模一样。因为我14日是轮休日,所以15日那天的日子记得很清楚。那天他要的是咖喱饭,饭后连支烟也未吸,站起立即走了。” “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底井武八询问。 “是的。只他自己一个人。”宫前阿雅子已经不太拘谨了,声音虽然不大,但很清楚。 “看他那样子象不象是在等谁呢?” “看不出来。他闷头吃饭,吃完饭就立即走了。” “他穿着什么衣服?” “我记得好象是西服,因为店里很忙,再多的细节就记不清了。” “他是否拿了一个小型旅行包?” “这个我倒没有注意……不过,好象在他的脚旁边有个小包裹似的东西。当时店里很挤,没有空闲的椅子,客人拿的东西都放在椅子或者脚的旁边,所以有这么个印像。但是也不确切。” “您记得准是八点钟吗?” “大体是八点到八点半之间的样子。” “那位客人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吗?” “因为很忙,没注意这些,好象没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地方。我还记得他说时候不够了,快点把他定的饭取来!” “他是说时间不够了?” “一般客人都嫌慢,催我们快些把饭菜端上来。” “他在你们店里呆了多长时间?” “他吃饭用了十分钟的样子,加上等待的时间也就是三十分钟的样子吧!” 底井武八想到以后还可能来询问一些什么,那时还得请她多加关照: “如果那个人确实是山崎主编,按规定,报社以后是要酬谢您的!” 宫前阿雅子听了高兴得红了脸。 这个人到底是否是山崎呢?如果是山崎,在时间方面有些衔接不起来。 装有山崎尸体的箱子是在那天晚上的八点半运到田端车站货运科的。 如果到幸亭食堂吃饭的是山崎,他八点到八点半之间是在那里吃咖喱饭,而就在八点半,装有山崎尸体的箱子已运到了田端车站的货运科。宫前阿雅子的证言是站不住脚的。 警方推定山畸的死亡时间是当天下午六点前后,因而他不可能在八点钟到食堂去吃饭。 底井武八向搜査本部挂了电话,把找宫前阿雅子的谈话进行了汇报。 “那可能是弄错了人。”主任一下子就否定了:“有那种混帐的事吗?你想,八点钟吃的咖喱饭,能在解剖时在胄里消化殆尽吗?至少也是吃饭后的五、六个小时。如果是八点半吃完饭,那么被杀时间则应推断为当夜的十一点或十二点左右,这是不着边际的。因为他本人的尸体在八点半已被装进箱子并运到了车站呀!” 可能是宫前阿雅子看错了人。那食堂是谁都可以去的地方,有个象山崎的男人也无足为奇。 但是底井武八却不能象主任那样一下子完全否定。 货运科说前去託运货物的人相貌酷似山崎。警方对此一笑置之。但底井武八却不是如此。 底井武八想:如果那真是山崎治郎呢!他在午后八点到幸亭食堂,用了三十分钟吃咖喱饭,然后把箱子送到货运科,在时间上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第05章 马的主人和训马师 1 底井武八认为要调查山崎治郎的行动,仍有必要回到府中赛马场的驯马师西田孙吉这条线上来进行。 山埼治郎在死前曾去见西田孙吉,但是那时西田和马的主人前议员立山寅平到大坂去了。这是玉弥说的。 山崎果真没见到西田孙吉吗?也许其后山崎和回到东京的西田见了面? 底井武八不得不再次到赛马场去。 马厩空空如也。他来到马厩尽头的厩务员宿舍。这儿除了马蹄踏在地板上的声音以外没有任何动静。 “有人吗?有人吗?”底井武八大声向二楼喊叫。 不一会儿,有人从二楼入口处探出头来: “是谁?” “我是报社的。” “报社?”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从二楼下来,他穿着一件骯脏的灯笼裤。 “有什么事?”他停在楼梯中间问,并不住地上下打量着底井武八,警戒着二楼。看样子好象是有人在二楼赌钱。 “请问西田先生在吗?”底井武八以轻松的语调问。 “不在。他到福岛的赛马场去了。有什么事吗?”那男人无精打采地说。 “有点事想打听一下。……末吉先生在吗?” “末吉也到福岛去了。这里的马匹都到那里去了,几乎所有的人都跟着出差了,我们是看家的。” “您也在马厩工作吗?” “是的。” “西田先生是什么时候从大坂回来的?” “是这个月的13号……可能是这样。喂!”他迴转身来,向二楼问话。回答说:“是的。”他看底井武八不象便衣警察,似乎放下心来。 13日是山崎治郎去向不明的前两天。在此期间山崎治郎也许见过西田孙吉。 “我是r报社的,我们社的主编山崎先生来找过西田先生吗?” “好象是没有。” “13日西田先生回来以后始终没有离开马厩吗?” “白天他驯马,可是每天晚上差不多都出去。” “晚上出去做什么?” “因为福岛县的赛马日期迫近,马的主人有些事要和他商量。” “那马的主人当中是否包括前议员立山先生?” “是的。我们这里的重要人物都常到立山先生那儿去。立山先生有两匹马到福岛去参赛,他们在作赛前部署。” 第25页 “西田先生什么时侯到福岛县去的?” “好象是16日。” 16日是山崎治郎去向不明的第二天。是装他尸体箱子被发现的前一天。 底井武八注意到了这个16日。这一天下午九点,郡山车站接到了装有尸体的箱子。 “是16日没错吗?” “西田先生13日回来,在这儿呆了三天,所以是16日是没错的。西田先生和立山先生在秋田见面,回来时到福岛去。立山先生是16日晚到秋田去的,西田先生是16日走的,没错。” “立山先生是15日到秋田去的吗?在秋田那里也有赛马的事吗?” “在秋田没有。但是在盛冈、青森有牧场。” “那么说,马匹是在西田先生之前出发的了?” “是的。在比赛的前一星期或前十天这里的马匹就陆续开始走了。” “末吉先生也和马匹一块儿走的吗?” “是的。不仅仅是末吉,其他的厩务员也带着马走了。因为都是贵重的马匹呀!” 那中年厩务员巳经显出厌烦的脸色,好象是惦记着二楼上的胜负。 “给您添麻烦了,谢谢。再见。” 底井武八告退出来,自言自语:“立山寅平是16日,西田是16日。” 西田13日从大坂回来,几乎每晚都和马的主人碰头,当然其中也包括前议员立山。 底井武八在归途的电车中想:西田孙吉以和马主人立山寅平会面为藉口,其实是去找玉弥也未可知。 或者是在她的公寓或者是在其它旅馆,也许是在神乐坂的“宫永”。但,这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即使去问玉弥她也不会说实话。 再有,前议员立山为什么到那么边远的秋田去?他出发的日子是15日,是值得注意的。 底井武八和前议员立山没有什么瓜葛,但是作为新闻记者,这种情况对他很有用。r新闻是一家三流的晚报,和政界关系并不密切。 底井武八在电话簿上找到了立山寅平的事务所,是“东京都中央区日本桥三一四六六国宝大楼。”他挂了个电话: “请问立山先生在吗?我是r报社的社会部。”底井武八以办公事的口吻说。 “您有何贵干?” “我社最近打算开闢‘政界群像’的栏目,想对立山寅平先生加以介绍,虽然我们有些资料,可是仍想和立山先生面谈一下。” “那很抱歉。他现在外出旅行,不在东京。”对方的秘书说。 “是很远的地方吗?” “是的。他到东北方面去了。” “什么时侯能回来?” “还得四、五天的样子。” “这就不好办了。因为事情很急,不能等到他回来。能否请事务所的人接待我们一下?” “可以。可以和我说。” “请问您贵姓?” “我叫桑原。” “那我马上前去拜访。” 底井武八坐了出租汽车,赶到国宝大楼。在大楼的三楼窗口有很大的金属牌匾字,上面写着“立山寅平事务所”几个大字。 事务所在三楼,是连在一起的双开间。管收发的女孩子拿着底井武八的名片,把他领到一处象接待室的房间。虽然地处三楼,却像地下室一样的闷热,电风扇懒洋洋地转着。因为是低档次的大楼,并没有空调设备。 接待他的桑原秘书是一位三十四、五岁、戴着无边框眼镜、鼻了留着短须的男子。他确实象一位政治家的秘书,姿式和身段都有那么一股子劲头儿。象这种人是应该阔步在国会或议院走廊里的红地毯上的人物。 “您想问些什么事情?”他耸起肩膀,端坐在椅于上。 “关于先生的事外部有各种传闻,其中谬误之处在所难免,既然他本人不在,我想和他的代办谈谈。” “知道了。” 前议员并没有忘记为了下次选举所必需的宣传,虽然对一个小报的记者,秘书也给予了有礼貌的接待。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内容极其一般,都是立山寅平的政见。底井武八以极大的耐心听着,并假装做着摘要笔记。其实他什么也没写。这不过是导入本题之前的序曲而已。 “承蒙赐教了。”底井武八忍受了近二十分钟的软刑,低头致谢:“您的大力支持丰富了我们的巳有资料。但是没有直接聆听立山先生教诲仍是遗憾。” “这是以理解的。但我对您说的也都是先生对我的教诲,您可以把它当作和先生的对话好了。” “是的。我也这样认为。您辛苦啦!听说先生是到秋田去旅行……” “是的。那儿有党的支部大会,他去参加了。” “大热的天,是够辛苦的。他几时走的?” “15日,乘‘津轻’特快从上野车站出发的。” 这话和底井武八从西田马厩看家的厩务员那里听来的没什么不同。 “先生是从秋田直接回东京来吗?” “不。如果是那样他早就回到东京了……从秋田回来途中他还要到福岛去一下。” “福岛?” 有短须的秘书微笑了一下,唇启处他的金牙在闪闪发光。 “可能您也有耳闻,他对赛马很有兴趣。他有四匹马;其中有两匹要参加福岛的赛马,他要前往观战哩!” “那两匹马是寄养在西田厩舍的吧!” “您了解得很清楚。正是那样。” “关于立山先生的事迹我们进行了一定的研究。为了了解立山先生对于赛马的爱好,我到西田厩捨去过。西田先生也到福岛去了,那里的人说西田孙吉是到秋田去和立山先生见面的。” “哦!这点我也不知道。”秘书的表情有点不自然。新闻记者都已知道的事而自己却不知道,有点“那个”。“马厩的人那么说,大概就是那样吧!西田先生可能是到秋田去会见立山先生、研究用哪匹马参赛。因为今天赛马已经开幕了。” 所说的“今天”是6月27日。 福岛县的赛马是6月27日(星期六)、28日(星期日)和7月4日(星期六)、5日(星斯日)共四天。 “西田先生是个热心人,立山寅平是马的主人。驯马师和马的主人由于马的关系好象亲戚似的来往,近来已成了风气。” “立山先生的兴趣仅仅限于赛马吗?” “除了赛马,他还喜欢读书和旅行。”秘书平淡地说。 “那么说立山先生要在7月5日以后才能回来啰!” “不。他不能那么悠闲,他是个即使有分身法也忙不过来的人。他明天观战,在那边的温泉休息两天,然后就返回东京。” 底井武八没再问什么,致谢以后从国宝大楼退了出来。 第26页 底井武八走过炎热的街道来到一家冷饮店吃冰激凌。他坐下来整理思路! ——立山前议员和西田孙吉到秋田去的原因,由于秘书的介绍巳经弄清楚了。西田在秋田商量参赛的马匹以后,回福岛去。立山前议员观战后也去福岛。 但是,底井武八一直有个疑问。 山崎的尸体是在东北本线运送在郡山、福岛之间被遗弃的。东北地方对那个罪犯来说是有重要意义的。 冈濑正平被杀害的地方是福岛饭坂温泉附近的他先祖和母亲的坟地。寻求冈濑正平藏款的山埼治郎的尸体,也是从东京运出在福岛附近发现的,这并不象偶然的巧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立山寅平和西田训马师也向“东北”方向去了。 底井武八一面吃着冰激凌一面回想:立山寅平是15日从东京出发,实际上是那天下午九点四十分发车的“津轻”特快,这是立山的秘书说的。 15日又是山崎治郎失踪的日子;而现在立山前议员出发的时刻又引起了他新的注意。 底井武八问店员有没有列车时刻表,店员从后屋里找出一本递过来。是一本破旧的列车时刻表。 底井武八翻到东北本线从上野发车的时间,“津轻”特快确实是二十一时四十分从上野车站发车。 到福岛的时间是翌日的二时二十一分,然后经由奥羽,八时五十分到秋田。 就是说,立山前议员16日的八时五十分到达秋田,出席政党的支部大会。 另一方,西田孙吉在翌日的16日由东京出发去追赶先到秋田的立山寅平。 底井武八环手托腮,胳膊支在桌面上想着。 “一个醅似山崎治郎的人,把箱子运到田端车站来。”货运科值班员的这种说法并未在他头脑中消失。 底井武八又低头査看,二〇点三十分那个託运箱子的男人出现在货运科以后,从上野车站发出的去东北方面的列车 发车时间除去普通列车外,情况是这样: 看了时间表,底井武八很受启发。 那个男人带着箱子出现在货运科窗口是15日二十点三十分左右。可是看时间表是在那以后的二十一点四十分,“津轻”特快才开车。 “津轻”是前议员立山寅平到秋田去乘坐的列车。 这是偶然的巧合吗?不,不。那时间的顺序也太吻合了。 那个男人在二十点左右,在田端车站前的“幸亭”吃了咖喱饭,三十分钟以后把箱子在货运科的窗口託运,再过一小时乘上由上野车站发出的“津轻”特快,是顺理成章的。 但是,底井武八并不认为那个男人就是前议员立山寅平,第一,和接受託运的值班员记忆中的摸样不同。何况前议员的身分也不是能把七十二公斤的箱子搬到货运科窗口的人。 那么,那个男人也是和立山前议员乘“津轻”同一列车吗? 以这个问题为中心来推敲,“津轻”是第二天,亦即16日的上午一时二十九分到郡山车站,正是深夜。 可是,郡山车站是16日的二十一时,亦即晚上九时收到箱子的。 如果那个男人乘“津轻”特快,在郡山车站提取了自己託运的箱子,他在天尚未亮时从郡山车站出来,在晚九点以前,必定是在市内的什么地方休息了。 这种推想只能是单独犯罪,而不是有同谋。 其次是二十三点三十分发出的快车“岩宽”,是16日上午三点四十二分到达,其不合逻辑之处是和“津轻”一样。 那么,常磐线如何呢? 看了列车时刻表,就是二十二点〇五分发的特快“岩手”、二十三时发的“追使”,也都是午夜到达。从这里去郡山必须改乘磐越东线。此线的始发是早晨六点二十三分,如果利用这趟列车,八点五十六分到郡山车站是毫无意义的。 问题还是在于立山前议员所乘的二十一点四十分发出的“津轻”特快。 另一个问题是箱子,箱子是翌日16日的十九点〇五分到达郡山车站的。这是底井从郡山警察署里听来的。 如果託运箱子的男人和在郡山车站提取箱子的是同一个人,他是在二十一点到郡山车站去提取的,就是说,那时箱子已经到了。 如果是这样,他就没有必要特意坐15日的“津轻”,那么过早地到郡到山站了。 如果是以提取箱子为目的,他满可以乘第二天16日适当的列车。车次时间表表明,有一次从上野车站发出的十六时三十分的“回忆”快车,是二十点二十五分到郡山,二十一点去取箱子,时间正合适。 底井武八对15日的“津轻”特别注意,就是因为立山前议员利用了这次列车。 但是底井武八并不能自圆其说,那就是货运科窗口值班员说託运箱子的人相貌酷似山崎治郎的证言。 警方对此虽然一语带过,但底井武八却很认真。如果值班员的眼没有看错,託运箱子的将是装在箱子里的死尸山崎治郎本人。 就是说,他在某个地方自己钻进箱内被杀。 箱子的重量是个问题。託运时的重量是七十二公斤,和发现时的重量相同,这是搜查本部已经验证属实的事。如果山崎治郎的尸体在途中被装进箱子,那么在田端车站所託运的七十二公斤就不是死尸而是别的什么东西,只是份量相同就行了。 那么,内容物和尸体是在什么地方改装互换的呢?活着的人在田端出现,而在运箱子的半路变成尸体装进箱子,没有比这个更奇怪的事了。 2 底井武八给田端车站的货运科打了一个电话。田端车站是货运的始发站。 “请问,东北线货车在到达郡山途中有哪些停车站?” “因列车而异,和客车似的有各种各样的。”车站服务员在电话中回答说。 “请问,在各站大体停车几分钟?” “这也因车而异。有时大站也不停,有时能停一个多小时。” “货车内有随车值班人员,始终进行货物整理吗?” “不。没有随车的值班人员。货车的车长根据运单进行指挥。” “麻烦您啦!” 这么看来,在途中把箱子里的东西换成尸体是不可能的,除非是列车上的乘务员是同谋,但这是不可想像的。除非是山崎治郎在送去箱子以后,又追上货物列车,自已再钻进箱子里变成尸体。不论改装交换是在哪个车站进行,他(或他的尸体),必须赶上16日四点三十分从大宫发的货车。 (且慢,且慢) 底井武八注意到那个箱子从田端运往大宫,到第二天16日的四点三十分发车以前是被放置在大宫的。亦即在大宫车站存放了一整夜。 犯人悄悄进入了放置箱子的仓库,把箱子找出,把山崎治郎的尸体运来,和箱子里的东西倒换。 这也不可能。 偷偷熘进仓库姑且不论,可是山崎治郎的尸体从何处,以什么方法运来呢?并且不被巡夜的保卫人员发现,去倒换箱子里的东西可能吗?即使倒换完毕,倒换出来的东西能瞒得过别人的眼睛,运到车站外吗?这三种设想都被否定了。 第27页 底井武八明白了,以山崎治郎自己把箱子运到车站为设想起点的的各种可能性的探讨都不能成立。 搜査本部早就认为,带箱子去车站是另外一个人,否定了值班员说的那人象山崎治郎的证言。但,底井武八却为此绞尽了脑汁。 看来搜查本部其后的搜査也没有什么可观的进展,没有来联繫什么。 底井武八在6月30日在上野车站出发,乘车到福岛去。到福岛时已过了响午。 他在车站前叫了辆出租汽车,径直来到赛马场。 福岛赛马场在市街区内。前天是赛马的第六天;从昨天开始休息五天。但是赛马场的正面仍然飘舞着彩旗,虽然没有观众,却犹存繁荣的余韵。 底井武八现在是来福岛会见西田驯马师的。他还从来没见过西田孙吉。只要探査山崎这条线索,就必须见见这位知名的驯马师。 他在赛马场打听到西田所属的马匹是在五马厩,在一长排房子的尽头。 底井武八走向涂着蓝青色油漆的马厩。 因为是在赛马期间,驯马师、骑手、厩务员等人熙熙攘攘。一些象是马的主人啦,报馆的人啦,赛马情况谘询部的人啦随处可见。有人在遛马,有人试骑,有人在观察,研究那匹马有得胜的可能。 底井武八来到五号马厩前面: “有人吗?” 马厩内空空如也。听说西田孙吉带着两匹马到这个福岛赛马场来,可是却没看到他。 这时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听到底井的声音从马棚里走出来,他的手里拿着饲料桶。 “有什么事吗?”那青年穿着短裤和衬衫,看样子好象是见习骑手。 “请问西田先生在吗?” “您是谁?”那青年问。 “我是东京r报社的。” “哦!您是来採访赛马新闻的吗?” “是的。我有事想见见西田先生。” “先生不在。” “他到哪里去了?” “也许他在马场,刚才他去看参赛的马去了。” “那么,我到那边去找找看。立山先生也在吗?” “立山先生前天傍晚回东京去了。” “那么说他是看完了赛马就回去啦!谢谢您了。”他刚要走,又转过身来:“末吉先生也在这儿吧!” “是的。他来了,也在马场那边。” “好。再见。” 强烈的阳光照射着马场。有三匹黑马在那里跑动。栅栏的旁边站着五、六个男人。底井武八走近他们。他们都在专心致志地观看着马匹。有的人手里拿着秒表和记事本。 底井武八因为没见过西田,所以他不认识。 “对不起,请问西田先生在这里吗?”他向众人问。 “不在。”一个戴着骯脏的鸭舌帽的男人回答他。其他的人都象不知道的样子。他们仍聚精会神地看着马。 “跑出了好成绩。”有人说。 “‘希诺底’都达到了指标,不愧是西田驯的马啊!” “弗隆·泰晤1是多少时间?” 1弗隆,(长度单位,八分之一英里,约201米)。赛马每二百米的平均速度。 “37.2秒。”拿秒表的人说。 “这才是好马,赛起来跑得会更出色。” 底井武八听到“西田驯的马”,就停下了脚步。一眼望去,那马正在并足疾驰。 “那马得了‘日出杯’。它的主人立山寅平前天曾在观览席上露过面哩!” “立山和西田都对那马下了很大力量,要争取今年秋季大奖的‘ju花杯’哩!” “听说在送它来的半路上,它得了点病。现在看起来不象有毛病了。” “是吗?它哪儿出了毛病?” “好象是瘟热。厩务员非常挂心,请来了兽医,闹腾了一阵子。现在完全恢復了。” 那马疾驰一阵以后,在马场里慢步走起来,骑手亲昵地拍着它的脖子。它的头前有三、四个人围在那里。底井武八想,西田孙吉也许在其中,就走了过去。 刚才从马背上下来的骑手正在和两、三个男人说话。 有一位四十二、三岁、体格高大的男人。底井武八心想也许他就是西田!但他没有立即打招唿,因为那几人谈得正起劲。 这时后面来了一个厩务员,阳光下帽檐的阴影投在他的脸上,虽然面部较暗,但从他的身体特徵看,立即判明他是末吉。 “末吉先生,您好?”底井武八问。 末吉放慢脚步,向他惊讶地看了一眼,立即回忆起来他是曾经到府中去採访的新闻记者: “啊!您好?”他笑着说,露出一口白牙。 “好热的天!您很辛苦吧!” “您才够辛苦哩,特意从东京赶来。” “我很喜欢赛乌,我到仙台採访,回来顺路到这里看看。” “昨天的赛马您看了吗?” “没有。非常遗憾。我是因为办事,刚刚到这儿。” “哦!您是想要见西田先生来着,他就在那儿,您见过了吗?”末吉问。 “还没有,因为他正在和别人说话,我不好意思打扰。” “没什么,那都是他的伙伴。我去给您请来。” “谢谢。等一会再请他吧!……末吉先生是您在负责照看那匹‘希诺底’吗?” “是的。” “刚才人们还在议论,说它恢復得很好。” “您是指什么说的?” “听说在运送途中得了热瘟似的病,现在没事了吧!” “是的。托您的福。”末吉正了正帽子说,“请来兽医给瞧了瞧,没有什么大事。前天出了这件事,为了慎重没叫它参赛。西田先生打算在下个月的比赛中让它参加哩!” 3 西田和人们谈完了话。骑手牵着“希诺底”的缰绳离开了人群。 “请原谅,我失陪了。”末告厩务员小跑着去从骑手那里接过马的缠绳,回马厩去了。在六月的阳光照射下,马背象天鹅绒似的闪着光。 底井武八来到西田孙吉的面前,“您是西田先生吧!” “是的。我是西田。” 西田孙吉很有着名驯马师的派头。结结实实的肩膀,粗壮的脖子。虽说是只有四十二、三岁,可是脸上的皱纹却不少。底井武八递交了自己的名片。 西田孙吉有点象商人那样子接过名片,眯fèng起眼睛来看。 那名片上印着报社的名字。西田如果见过山崎主编,他应该记得报社的名字。底井武八从旁看着他的表情,并没什么反应。他知道?还是不知道?还是记不清了?一时无从判断。 “您是特地从东京来的吗?”西田孙吉和末吉提出了同样的问题。 第28页 “是的。” “您辛苦了。仍然是採访马的事吗?” “不。有另外一些事想请教。” “与马无关吗?”西田感到有些意外,表情不太自然:“那么是什么呢?” 阳光从上面直射在地面的砂子上,再反射回来,显得格外的热。 “站在这里太热了,咱们一边走一边谈吧!”西田孙吉向前移动了脚步。 “西田先生,您认识我们报社的主编山崎先生吗?”底井武八和他肩并肩地走着。 “山崎先生?”他转过头来问:“我不认识,是怎么个人?” “他本人离开报社时曾说到府中去拜访西田先生来着。” “什么时候?” “最近。说是最近,其实是大约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 “哦!那时我到大坂去了,并不在呀!” “我是听看家的值班人员说的。” “并非那样。半个月以前我并不在府中。”西田孙吉说着脸上现出奇怪的表情:“那位山崎先生怎么啦?” 底井武八认为也许是西田记不清了。箱尸案在东京新闻或地方报纸都大肆报导过。尤其是地方报纸,对东京的事都报导得比较详细。 可是这并没有引起西田的震动。底井武八想暂且不提山崎治郎被害的事。 “我以为西田先生一定见了我们的主编,您们没见过吗?” “是的。我一点都不记得,到底山崎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呢?” “我们的主编是想向您打听有关冈濑正平的事。” “冈濑正平?” “您可能也知道,就是那吞食公款案的主人公。并且是在离这里不远的饭坂温泉被杀害的人。” “我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字。”西田点头说:“吞食公款是轰动一时的事件,再加上他其后的遭遇,此外没有任何印象了。山崎先生调査冈濑正平为什么要找我呢?” “他以为您认识冈濑正平。” “我?”西田有些吃惊:“真是没影的事。我只知道有这么个名字,并没有任何个人关系。” “是真的吗?”底井武八脱口问道。他认为是西田记忆模煳了。 “我知道有个叫冈濑的人在当时偶尔到马厩来。请不要误解,他并不是来找我。他是来找厩务员末吉。那已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他作案的事尚未被发觉以前。” 他们漫步向马厩走去。有四、五个男人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正大声谈论有关赛马的事,谈话中夹杂着有关赛马的专门术语。 “那时冈濑为了什么事来找末吉呢?”底井武八和西田孙吉一面走一面问。 “他来打听关于马的情况。” “他们是什么因由相识的?” “这我不知道,一有赛马,冈濑就来。他很大方,末吉好象是从他那里得到不少酒钱。可能是因为末吉提供的情况,他赢了钱吧!” “他只是见末吉,没见您吗?” “没有。我对那人是存有戒心的。听末吉说,他买起马票来是豪赌的派头。那时他才二十一、二岁,那么年轻怎么能有那么多钱去买马票呢?我问末吉,据说冈濑是n省的官吏。我觉得他不可靠。” “唔!原来是这样。” “迷恋于赛马而不能自拔,可以毁掉一个年轻人的前途。他那么滥赌,钱的来源就可疑了,以后准会出问题。我屡次告诫末吉,劝他要多加小心。” “哦……” “末吉这傢伙,在我面前装作听话的样子,背后里仍和冈濑交往、贪图酒钱。象末吉那种人,他怎么能预测马匹的胜负呢?指望他是准输没赢的。这还不只是末吉,赛马场的人若能预见胜负,岂不都发财了吗?外行的人误认为他们有神机妙算,其实是一种错觉。果不其然,其后冈濑犯罪事实,不断地在报纸上登了出来。 “唔……” “这和我倒没关系,不过替马厩的年轻人想想,我就觉得不安。为此,我甚至斥责了末吉。我虽然和冈濑没有直接关系,可是比起素不相识的人来,多少还是知道一点。” “冈濑从监狱出来以后,没到末吉这儿来过吗?” “不知道,可能没有吧!” “其实是来找过末吉,只是不知道到什么程度。” “这是真的吗?” “这是末吉说的。没错儿。” “真是不可救药的东西!”西田显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请您不要对末吉挑明,不要斥责他。正如您知道的那样,他再也不会来找末吉了。” “话倒是如此。”西田苦笑了。 他们来到了马厩附近。 “听说您在给立山前议员驯练马匹吗?” “是的。我和立山先生是老相识了。他的马匹托咐给我,除了‘希诺底’以外还有两匹马,其中的‘敏德’在京都比赛中获胜了。” “刚才我听人们说‘希诺底’也大有希望获胜哩!” “这怎么说呢?若能象现在这样,也许不至于惨败吧!” “听说立山先生前天回东京去了?” “是的。他到秋田去开会,回来时顺路到这里看看马的情况。” “听说‘希诺底’到这儿来的途中情况有些不太好?” “是的。我是其后来的。到这儿以后才听说的。末吉厩务员为此很伤脑筋。所幸没有出问题,我才放心了。” 底井武八震动了一下。 西田孙吉说他是后来赶到福岛的,这在以前也听说过。西田好象是追踪立山前议员,才16日从东京出发到秋田去。16日。这就是问题,底井不觉紧张起来。 “西田先生,您是16日到秋田去的吗?您坐的是几点钟从上野车站发出的列车?我最近有事要从东京到秋田去,想了解一下坐哪趟车方便。” “立山先生是乘二十一点四十分的特快‘津轻’,第二天的八点五十分到秋田。这是趟从东京直达秋田的车,我也是坐的这趟车。再有就是早九点三十五分从上野车站发出的‘鸟海’特快,是夜里八点十五分到。虽也是直达车,但不 太方便。” 底井武八明确了西田是乘的16日的特快“津轻”。可是万一是坐了“鸟海”特快,与山崎治郎的箱子的运输又有什么关系?以后査査火车时间表再说。 “底井先生,您究竟是要打听什么事才来找我呀?那位山崎主编先生出什么事了?”这对西田来说是个疑团。 “那位山崎先生被杀了。” “怎么?” “您没看报吗?在郡山附近的农村发现一只装着死尸的箱子,已引起轰动。” 第29页 “那么说,就是最近报上登的啰!”西田好象是想起来了:“那就是山崎先生吗?我太忙了,没详细看内容,只是看了看标题,还多少有点印象。我已经对您说过,我没有见过山崎先生,很抱歉。”他忽然警惕起来。 “很失礼,请问西田先生,赛马一结束您立即回东京吗?” “7月5日是最后的一天。还要运送马匹什么的,还要在这里耽搁一天。” “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太对不起了。再见。” “那么,请便!” 底井武八告退出来向大门走去。他想再见见末吉,可是现在太忙,如有必要以后再来吧! 这时恰巧有三个厩务员从他身边走过。只听他们说: “你那儿的马,用货车运走吗?” “已经安排妥当。把取胜无望的马早些送回东京去,后天就启程。” “你也跟着去吗?” “跟着去。” 底井武八无意中听到这些对话,突然停下脚步。 是哬!马也可以用货车运送,并且有厩务员跟随一块儿乘进货车,怪不得末吉说在送“希诺底”途中,它出了毛病而担心。 可是,“希诺底”到底是什么时侯从东京运出的呢?底井武八向在他身旁走着的三个厩务员搭了话: “喂!喂!” 其中的一个人停下脚步。 “跟您打听件事。西田马厩的‘希诺底’是什么时侯送出去的,您晓得吗?” 三个厩务员互相看了看,一个高个儿的人回答道: “那个‘希诺底’比我的马晚运出一天,就是15日早晨的货车运出的。” 底井武八回到东京,对列车进行了两方面的调査。 一是西田孙吉说的“鸟海”特快。 看了时刻表得知,这趟列车是九点三十五分从上野车站发车。到达宇都宫的时间是十一时十八分;白河是十二时四十四分;郡山是十三时二十二分;福岛是十四时九分。 成为问题的郡山车站是十三时二十二分到,十三时二十五分发车。 就是在这个车站,装有山崎尸体的箱子被某个人取走,那是当天的二十一点。 这期间,约有八个小时的空档。 另一个是有末吉跟随的到福岛去的运马的货车。这是由田端车站发出的。 这趟货车是15日的二十点五十分发车。马是在那天早晨装的车。问田端车站得知那趟车每站都停。16日二十三点五十分到达福岛车站。 15日从田端车站发车,16日到达福岛,时间可真不短哩!装满了牛、马、猪等的货车,停车时要饮水,餵饲料很费时间哩!听车站人员介绍了这些情况后,底井武八感到吃惊。 第06章 工作 1 装有到福岛赛马场去参赛的“希诺底”的货车,是6月15日二〇点五十分从东京田端车站发出;第二天二十三时五十分好不容易才到达福岛车站。这件事引起了底井武八的注意。 问赛马场的厩务员,也都说是家畜运输车装着牛、马、猪什么的。停车时饮水、餵饲料很费时间。尤其是运送赛马,还得有专人跟随,铁路当局也给予特别关照。 即使如此也过于慢了,虽然不能和特快列车相比,可从东京到福岛的特快只要五小时,而运送家畜的货车却要三十小时。 底井武八就此事询问府中赛马场的人,他们也都认为是费的时间多了些。 “不论怎么慢,也用不了这么多的时间,是不是半路上出了什么事故呢?” 事故? 对了,厩务员末吉曾说,“希诺底”在半路上得了病。福岛赛马场的其他厩务员也都纷纷打听这件事。 “希诺底”的主人是前议员立山寅平,他託付给驯马师西田孙吉加以驯练。它是纯英国种,四岁口。前次在中山赛马和中京赛马中获得两次优胜,在西田马厩中也是屈指可数的骏马。 底井武八认为有必要去了解一下家畜运输车的乘务员。 他听郡山警察署的警官臼田说,载有那只箱子的货车是一九一号,6月16日四点三十分从大宫发车的。 底井武八来到货车管理处的二楼,他找到一位中年职员说明了来意。那中年职员査了一下出勤表。 “找到了。那次列车的负责乘务员是横川修三。” “他今天来上班了吗?” “他今天歇班,估计可能在家里。” 底井武八按着站方介绍的线路找到了横川修三住的“青叶庄”公寓。 “请问,横川先生是住在这儿吗?” 主人横川是一位二十八、九岁的身量不高的人。 底井武八递上自己的名片: “今天我是因为个人的事情前来打扰。我和赛马方面有些关系,请问6月15日二〇点五十分从田端车站发出的货车是您负责乘务的吗?” “这个……请稍等一下。”横川修三歪头想了一会儿,“是的。列车的番号我忘了,确实是15日二十点五十分发车,我是那趟车的乘务员。” “您还记得车上有送往福岛参加比赛的马匹吗?” “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跟随马匹的厩务员是府中马厩叫末吉的人吗?” “这,名字记不清了。……是不是一个三十七,八岁左右、矮粗胖,长得很结实的人?” “是的。他就是厩务员末吉。” “越想越对头,是个很爱马的厩务员。可他怎么啦?”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想了解一下,那趟列车是不是到达福岛时,大大晚点了?” “是的。是那样。”横川立即肯定地说:“如果按正常情况,应该是16日的十四点到达福岛。可是二十三点五十分才到,晚点太多了。” “怎么?出了事故啦?” “若说是事故也可以算是事故,其实是这么回事。” 这时横川夫人拿来了果汁,横川喝完了说: “就您刚才说的那个厩务员,叫末吉吧!在列车从宇都宫车站开出时,他来到最后一节车厢找我,说马的情况不好,想要请兽医。那么一来说不定要在哪一个车站停留很长时间,我没有答应。这下子惹翻了他,他大动肝火。说什么这可不是普通的家畜,而是马中的明星,价值一亿元的名马!我拗他不过,让步了,同意停留三、四十分钟让他请兽医给马诊冶。” “唔,是这样!” “可是在哪个车站停下来呢?因为已经过了宇都宫,剩下的都是小车站,都不可能找到兽医。结果决定在矢板车站停车,找当地的兽医。末吉知道那里有马市,因而推想必有兽医。我因不了解情况,只得同意在那里停车,但最大限度不得超过四十分钟。可是列车从宇都宫发出的时间是午前三点○五分,到矢板的时间是五点十分。即使矢板有兽医,那么大清早的能否来出诊也是个问题。但是末吉说,只要有兽医,我一定能把他叫起来出诊,兽医肯定是能理解一匹名马的价值的。问他马害了什么病?他说好象是胃肠病。如果不及时治疗就不能参加这次在福岛举行的赛马,弄不好还得用药物把它杀掉。而这都是厩务员无法推卸的责任。他急得脸都变了颜色,神经紧张。我真无法拒绝他了。” 第30页 “那么把兽医请来了?” “请来了。车一到矢板,末吉就立即跳下车去,请来一位六十岁左右,长了白鬍鬚的老兽医来。对了,他是个瘦老头儿。末吉拿着手电,把兽医领进了装家畜的货车。……我原同意停车四十分钟,可是请兽医就用去了三十分钟。治疗又用了一小时,我又不能半途中发车,结果用了一个半小时。” “如果是晚点三、四十分钟,倒也不必特别向福岛机务段申述,可是晚点这么长的时间,就必须详述理由了。因为和另外的列车会发生冲突。结果,一个半小时的晚点引起了很大波动。为了给其他列车让路,在那天的下午三点十分才从矢板车站发车。” “那就是说在矢板车站抛锚了十个小时。” “是的。为此我饱尝了机务段主任的白眼哩!” “那真是遗憾。” “可是当我看到厩务员不顾一切地为马而辛劳,我被感动了!可以说是甚而超过了对人的感情,他彻夜不眠地照看马匹。如果我得了病,我的妻子能象他照看马匹的一半儿那样来照看我吗?我羡慕起马来了。”说到这儿横川乘务员开口笑了。 “那马的病好了吗?” “幸好没有什么大问题。那位兽医临回去的时侯忿忿地说,这么点的事也值得把我找来吗?” “那位兽医叫什么名字?” “我没问,不知道。不过矢板是个小地方,有兽医也不会很多,一打听就知道了。” “今天打扰您了。多谢。” 底井武八低头致意,起身告辞。 2 底井武八决定到枥木县的矢板车站去一次。去找那位兽医了解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 横川乘务员是坐在列车的最后一节车厢里,不能总盯着末吉运马的那节车厢。即使末吉告诉他马生了病,也只能抽工夫偶尔来看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还非得问兽医不可。 底井武八从上野出发。矢板车站是从宇都宫数起的第六站,从上野到矢板约需二小时四十分钟。 底井武八来到矢板车站前面的广场,看到有许多挂着“开往鬼怒川温泉”、“开往乌山”、“开往盐原温泉”牌子的公共汽车。他心里想:几时得暇到温泉去泡一泡倒也不错,心中很是羡慕能去温泉逍遥的人。 他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兽医。人们告诉他矢板只有这一家兽医,名字叫“佐座家畜医院”。 距离车站有八百米的祥子。末吉从货车的停车处来找兽医是很需要时间的。佐座家畜医院的门面涂着蓝色的油漆,好似装潢得很漂亮,可是仍掩饰不住寒酸相。 底井武八进了医院。一个象护士似的中年女人把他让到接待室。 一个穿白大褂的老人进来了。正象横川乘务员说的那样,白鬍鬚,高颧骨的瘦老头儿。 底井武八递上名片,兽医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花镜来看: “哦!您是从东京来的吗?” “是的。” “请坐。” ……底井武八叙述了事情经过: “那时是您给马看的病吗?” “是的。日子记不清了,确实是在一天早晨,六点钟的样子。有人敲我的门。兽医又不是内科,常有急诊,谁大清早就来叫门呢?然后就发生了刚才您说的那些事,我急忙准备工具就随着厩务员到车站去了。” “马的情况怎么样?” “厩务员说这是他自己护送的马匹。它非常疲劳似的没精神,也不吃饲料,不听指挥,烦燥不安,粪便稀软。而它又是要参加福岛赛马的运动马,有病就得取消参赛资格,请我无论如何要把它治好。” “那马是得的什么病呢?” “事前我听厩务员的口述,诂计是大肠黏膜炎或者是胃黏膜炎,我按着这个想法作好准备才去的。” “马也会患和人一样的病吗?” “是的。去后诊断一下,没什么问题。那厩务员太神经质了,一场虚惊。我说哪儿也没毛病。可是他却不听。” 佐座兽医回忆着当时的情况继续道: “他说他最了解这匹马的情况,当它还是马驹的时侯从岩手的小岩井牧场把它买来,刚三岁时第一次参赛就跑了个第二名。以后一直饲养它,对它身体状况非常了解。它的眼睛发红,抬脚笨重,别是得了偏瘫吧!您给好好看看吧!厩务员的心情我是能埋解的,可我是专家呀!是偏瘫还是大肠黏膜炎还分辨不出来吗?要知道,我干兽医这一行已经四十年了,难道我是个庸医吗?他说如果是偏瘫或者是严重的大肠黏膜炎,值一亿元的马就得处理了。面对参赛,厩务员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我就打开了医药箱……” “这下,厩务员高兴了吧!” “不。并不太高兴。” “那是为什么?” “他说注射不够,还要求注射这,注射那的。终于我也生气了,没有病能胡乱打针吗?他也动气了,说出了问题你能负责吗?这样,我们吵了起来。” “真是无理取闹啊!” “确实如此。”佐座兽医苦笑了一下:“这样,我们僵持了一小时,厩务员不让我走,进行了各方面的诊断。这样的厩务员我还是头一次遇上。” “您还记得那厩务员的名字吗?” “啊!叫什么来着……” “是不是叫末吉?” “对,对。就是这么个名字。”兽医拍了一下膝盖说:“因为出了这件事,我对福岛的赛马也注意起来了,看报知道‘希诺底’跑了个第一。那厩务员若真是最了解自己的马,他为什么不倾囊去买那匹马的马票呢?也许他认为是多亏了自己叫乡间兽医给注射了……”兽医开口大笑起来。 “大夫,是否因为这件事列车晚点了?” “是这样。如果顺利地注射,本是不费时间的。乘务员为此很着急,看着表,来找了我们好几回。” “是啊。”底井武八说。 裉据兽医的介绍,得知末吉为了一匹无病的马,特地去请来兽医,并且吵架,因而让兽医在家畜车中停留了一小时。他的目的就昭然若揭了,末吉大大延长了乘务员所允许的四十分钟。 底井武八回到矢板车站,坐在长椅上。外面阳光幅射,热得难受,而这里却凉慡宜人。农村的车站与城市的不同,小风毫无阻挡地吹拂着一切。 末吉厩务员为什让货车晚点开出呢?…… 正常情况下15日八点五十分从田端车站开出的列车是第二天16日的十四点到达福岛。这是从乘务员横川修三那里知道的。 就是说,货车一般要用十七个小时。可是因为晚点,16日的二十三时五十分才到福岛,用了约二十七个小时,竟晚达十个小时之多。 第31页 那么,是什么时候到达发现箱尸的五百川车站的呢?正常时间应是16日十一时半,而实际上是二十一时三十分左右。 什么时候箱尸到达郡山车站的呢?正常时间应是十一点,由于晚点,实际上是二十一点左右到的。 那个箱子是被人二十一时取走的,这一点很明确。 末吉乘的货车是二十一时前后到达郡山,有人从郡山车站货运科提取箱子也是二十一时。底井武八吸着烟,突然被一个想法惊呆了。 这些时间的一致性意味着什么呢?难道是末吉为了配合二十一时有人去取箱子,而故意把列车搞成晚点的吗?为此而 假称马得了病,和兽医进行了不必要的争吵。 假定在提取箱子的二十一点之前,列车已到达郡山车站,末吉在停车时出来,到提货处把箱子取出,再扛着它回到家畜中来也是可能的。 再有,货物列车又开动几十分钟以后到达五百川车站,利用较长的停车时间,又扛着那只箱子从家畜车厢出来,去把箱子扔掉也是可能的。那只箱子就丢在离五百川车站不远的地方。 底井武八认为有必要去一次五百川车站,然后再去郡山车站详细地调査一番。 他从长椅上站起身来,看了墙上的时刻表,再过十分钟有一次南下的列车,约三个小时到达郡山。 底井武八坐进了列车,车中人很少,两侧车窗都开着,感觉连吹进来的风都是蓝色的。 他在记事本上写下到郡山车站后要调查的事项: 1有家畜车厢的货物列车是6月16日几点到达郡山车站?几点开出的? 2在车站提取箱子的人的相貌,是否象末吉?以前未和末吉接触无法比较,这回把末吉的相貌详细说清楚,和当时的值班员核对一下。 3如果末吉就是提取箱子的人,他必须从家畜车厢出来走到提取货物的窗口。末吉果真是从家畜车厢中出来了吗?是否有人目击? 4那个箱子是在下一站五百川附近被丢弃的。就是说被在郡山车站提取的箱子必须得再运上家畜车厢,有没有目击者看到有人扛着箱子穿过月台进入家畜车厢?这要问一问当夜值班的郡山车站的全体人员。 5在五百川车站要调查的事项,如果是末吉从家畜车厢把箱子扛出,去扔到后来被发现的场所,也许就有人看见他,应该去寻找目击者。 他看着自己的记事本,面有得意之色。以上的推定是弄清时间问题的关键。 因为已经明确了郡山车站有人在二十一点把箱子提取走了。所以末吉乘的货车就必须在那以前到达郡山。如果是在箱子被提取走以后,那么一切构想就都落空了。 底井武八一面眺望沿线的景色,一面祝愿:那趟货车是在二十一点以前到达郡山才好。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必须解决山崎主编自己到田端车站託运箱子、自己反成了尸体又被装进箱子里去的问题。 3 底井武八到了郡山车站。 他最为关心的问题是厩务员末吉和参加比赛的“希诺底”是6月16日的什么时候到达郡山车站的? 就在同一天的二十一点,在同一车站是谁取走了那只装有山崎治郎尸体的箱子?而底井武八推断是末吉。 但是有一个明显的不合逻辑之处,即山崎主编的尸体是怎样进入箱子的? 底井武八想把这个问题放在以后再说。问题是那只箱子被取走以前,那趟货车必须到达郡山车站才行。否则末吉在同一车站提取箱子是绝对不可能的。 货运科主任接到底井武八的名片,立即接见了他。那人是个三十二、三岁的胖子。样子很和气。 底井武八把问题的要点放在家畜运输车到达郡山车站的时间上,其他都是附带的。这个问题若不符合推理,其他的问题全站不住脚。 “请您等一等。”货运主任用红铅笔在纸片上作了摘要:“是6月15日二十点五十分田端车站发出的家畜运输车?” “是的。” “家畜运输,是运的什么家畜?”问到这里,主任好似想起了什么,“哦!是参加福岛赛马的运动马吗?”说着他笑了。 他也好象是一位赛马爱好者,所以一提到日期,他就联想到赛马了。 “现在我给您査一下。” 主任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他在寻找什么。桌子上和文件柜里都满是文件。 底井武八的耳朵里不断地传来列车通过的声音以及大卡车的引擎声、搬运人员的唿叫声。 主任从象小山似的文件中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张表格。他微笑着回到底井武八面前: “找到了。那趟挂有家畜运输车厢的列车,确实是在15日的二十点五十分从田端车站发车的,可是到达本站却晚点太多了。是第二天的16日二十一点十分才到。” “怎么,二十一点十分?” “是的。” 主任看到底井武八惊讶的样子,怕是自己看错了,又检査一次表格。没错。 二十一点十分到达就意味着比末吉的家畜车还晚十分钟。 即使是刚刚二十一点就到,末吉从货车上下来就去取箱子也来不及,何况是在其后的十分钟才到?底井武八以前的推理一下子全垮了。 “这个到达时间准确吗?” “绝对没错。”主任笑着说:“这个表格是过去三个月间的车站货车进发记录,和卖的时刻表不同,是实际上的进站和出站的记录,都是经过现场工作人员的核对而写的。” 底井武八泄气了。他本想还问些附带问题,但在根本问题出了岔子,其它的也就不那么起劲了。 “那家畜车到达本站时,站上的人员有没有看到从家畜车上跳到线路上来的人?” “怎么说呢……家畜车的跟随人员给马提水,自己买东西什么的,总会有人下来的吧!” “我想知道得详细一些。” “您到底是想要了解什么呢?” 主任觉得底井武八提的问题很奇怪,就提出了反问。 底井武八在这儿不能讲实话。因为装有山崎主编尸体的箱子是从这个车站提走的。如果说是为调查而来,必然掀起轩然大波,莫若悄悄进行为好。 他找了个藉口,把话题又岔了开去。 货运科主任离开现场,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过了二十分钟又回来了。胖胖的主任满头是汗,用手绢擦着额头。 “方才我去找了一下那天的值班人员,有人记得那个家畜车厢,可是没见有人下来。那趟列车在本站停了二十分钟,但是车门都关着。” “为什么都关着?” “大概是随车人员睡着了吧!因为到达本站时已是二十一点十分了。” 底井武八的一切推测,到此全成了泡影。 但是,他还是想非弄清楚那个提取箱子的人的长相不可。有讽剌意味的是以前推定是末吉,现在却不能是末吉,而是另外一个什么人了。 第32页 他来到提货处,找到负责人,交上自己的名片。因为他是待地从东京来的,对方也比较高看一眼。 “自从那个事件发生以来,报社来过不少人,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很对不起。”底井武八说,大概的情况报上都登了,想打听一下报上没登的详细情况。 “报上没登的也不足以作为参考吧!”值班员似乎有些不耐烦地说:“戴一顶鸭舌帽遮盖着他的脸,身穿浅茶色的风雨衣。年龄约四十刚出头。” “长的什么模样?” “记不太清了,报社的人都问这个,叫我无法回答。事后回想,他用鸭舌帽遮着脸,就是有意不让人看到他的特徵吧!身材很魁梧,他穿着风雨衣的双肩好象架在衣服架子上似的平整。” 这是末吉的特徵。不论是从年舲、身材的情况来看,除了末吉没别人。 底井武八有些迷惑不解了。末吉在这里出现反而不合情理。 为了核实,底井武八把自己记忆中的末吉的长相又对值班员说了一遍。 “是的。是和您说的长相很相似。” 值班员立即加以肯定。提货人是末吉是可以肯定了。 但是底井武八并没有象以前那样高兴。家畜运输车是在二十一点箱子被提取以后的十分钟才到。而乘坐家畜运输车的末吉无论如何是不能在那个时间里出现在提货处窗口的。 底井武八离开那里,走出郡山车站。车站前有许多饮食店,他在一家冷饮厅连着喝了两杯苏打水。昏胀的头部感到清慡了一些。 他把记事本拿出来,再一次对照核查装有尸体箱子的车辆和家畜运输车的发出和到达时间。 △6月15日二十点三十分左右,箱子运到田端车站货运科。 △同15日二十一点三十分,箱子由田端车站发出的货车运出。 △16日十九点零五分,那列货车到郡山车站,箱子被卸下。 △同日二十一点,受货人出现,把箱子取走。 △17日八点,在现场发现被弃的尸体。 △15日二十点五十分,由田端发出的家畜运输车于十六日二十一点十分到达郡山站。提取箱子和家畜运输车的到达时间,有十分钟的差距。 底井武八看着他整理出来的材料,整整思考了三十分钟。 外面,开往福岛、水户以及近郊去的公共汽车川流不息。女乘务员不断地吹着笛子。 忽然一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刚才他在郡山车站听说,家畜车的车门是密闭着的。 时刻表是无误的。如果认为末吉在车中睡着了那是大错而特错。我怎么竞如此幼稚呢? 车到郡山站时,家畜车中已经没有任何人。因为没有人只有马,所以车辆是密闭的。 不用说,人是去提取箱子去了,但不是在郡山车站,而是在前边的车站从家畜车下来,到郡山车站去提取箱子。负责提取货物的值班人员的证言,详细地介绍了末吉的相貌,看来绝对没有差错。问题在于他是如何把箱子取走的。 如果末吉从家畜车下来,二十一点到郡山车站去取箱子,他是使用了什么交通工具?那时巳是夜晚,公共汽车已经收车,当然更没有象东京那样的计程车车流。 底井武八向女店员借来列车时刻表。因为是车站前的店铺,都有这种服务的准备。 他用颤抖的手指翻到东北线方向。在察看一行细小的数字栏目时他的目光突然亮了起来。 他发现了十六点三十分从上野发出的“希望”。这趟车是二十点二十五分到郡山车站,二十一点去取箱子非常合适。 这趟列车在到达郡山车站前一站的须贺川是二十点十三分。 虽然家畜车是逢站必停,但是到须贺川车站却是在快车之前。就是说末吉从家畜运输车上下来,在月台上等待二十点十三分的快车也不是不可能的。 末吉在二十点二十五分到达郡山,二十一点取出箱子,在站内暗处行走,然后扛入其后到来的家畜车(其后十分钟到达),他有车厢的钥匙,开关自由。 这样,把家畜运输车中装有尸体的箱子暂时隐蔽起来,二十一点五十分到达下一站五百川,再利用停车时间把箱子扔到离车站不远的现场。因为这时的停车时间不多,不能弄到很远的地方去。所以把箱子扔到道岔附近的糙地,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底井武八不禁敲了一下膝盖。 这是对末吉取出箱子的时间阴谋的一个突破。 其次是要回答山崎主编是怎样变成死尸被装进箱子的。是他自己把那只箱子送到田端车站。託运人死了,又进入自己託运的箱子里,这是个难解之谜。 可是,能分折出末吉在途中从家畜车下来,再乘上其后开来的快车的计谋,那么,解决这个奇怪的难题,也许就不那么困难了。 此时,底井武八再一次在纸上把列车时刻表用表格列出来。 从上表可以看出,山崎主编乘的是15日二十一点四十分从上野发出的特快。二十二点五十一分到小山车站,第二天的两点二十一分到福岛。到终点站秋田是八点五十分。 装马的货车是二十点五十分从田端车站发车,二十二点五十分到小山的。 小山车站,这是个蹊跷的地方。 得知家畜运输车和“津轻”几乎是同时到达,这不由让底井武八为之一震。这可以为末吉在须贺川等待其后的快车“希望”提供条件。 家畜运输车在“津轻”发车以后,仍停在小山车站。 那么,可不可以作如此推定呢? 就是当山崎坐在停车中“津轻”的座位上时,末吉却从停在让车线上的家畜车上下来,突然出现在月台上,然后走了过来。 前此,山崎为此事曾访问过末吉,互相认识。末吉把山崎领进自己的车厢。 其藉口可能是说要告诉山崎一些有关冈濑正平被杀的内幕情况。因此山崎会高兴地听取末吉的告密,对他的话毫不置疑的。 山崎进入家畜车。家畜车为了给跟车的人以方便,留些空地方,那就是末吉的临时休息地。 家畜运输车开车了。 末吉看准时机,迅速把山崎纹死。估计那时是从小山车站发车以后,车行驶在人烟稀少的途中。 但是,那只箱子怎办了呢?如前图表所示,山崎是十五日二十点三十分左右在田端车站託运的,箱子被装上从大宫发来的一九一次列车。十六日十九点零五分到达郡山车站。箱子在这里被卸下车,交到行李房,同夜二十一点,有个象末吉的男人把箱子提走,这是已多次考虑过了的。 那么家畜运输车和从大宫发来的一九一次列车在哪一站同时停车?然后就是末吉把装在货车里的箱子搬出,又装进家畜车,再把已经死了的山崎装进箱子。 但是,这也有说不通的地方。在家畜运输车中,末吉可以为所欲为,而在装着箱子的货车里可就不能那样了。有可能箱子和其他货物摞在一起,不能立即把箱子抽出来。即使拿出来,也逃不过这趟车的乘务员的眼睛。再说他没有车门的钥匙,如果他砸坏车门,就会立即被发现。何况现在乘务员说他曾多次巡视过货车车厢。 第33页 那么,那个箱子是在何处搬上家畜运输车的?是如何把山崎的尸体装进去,再在某一车站又搬回一九一次列车的? 同样,末吉没有一九一次列车的钥匙也是做不到的。 那么,从郡山取出箱子,在家畜运输车中装进尸体,是否有此可能呢?箱子里装上和人体重量相同的另外什么东西,而其实是尸体。 但是,这也做不到。从郡山到五百川车站很近,家畜运输车走二十分钟即可到达。在郡山停车的时间很短,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要把箱子搬进去,再把绳索解开把尸体换进去,并且再捆好绳子,时间来不及的。何况还需要时间把箱子扔到现场去。 真是理不出个头绪来,底井武八抱着头苦想。肯定是那只箱子上有文章,到底是怎么做的手脚呢?底井武八看着列车的图表自言自语。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忽略了的疑问。 那就是山崎主编必须是乘坐“津轻”特快,如果山崎乘坐其他列车,就不能出现这种计划。 山崎乘坐“津轻”并不是出于他自己的决定。必须有非乘“津轻”不可的、受了谁的主使的条件。如果不是这样。末吉就不可能在小山车站把山崎诱骗到家畜车中去。 那并不是末吉偶然发现了山崎,把他骗到家畜车中去的。而是经过精心策划之后的行动。这计划的前提就是山崎必须成为“津轻”特快的乘客。 底井武八重新回想了一遍山崎乘坐“津轻”的经过。 15日的九点二十分左右,山崎假託去上班离家出走。从那以后到变成尸体以前,他都到何处去了还不清楚。如果他乘了“津轻”特快,则以上的推理都顺理成章,山崎乘那趟列车是为了到福岛去。就是说,只让底井武八去调査冈濑被杀事件,他并不放心,还想自己单独调查。为此,他曾到府中赛马场去,无意中把稻糙屑沾在上衣的后背上。 他是和谁商定要乘“津轻”呢? 底井武八想起同一天和第二天到秋田去的前议员立山寅平和驯马师西田。冈濑正平在入狱以前从n省盗用巨款,有寄存在立山前议员处的迹象。他再三到立山寅平经常出入的神乐坂餐厅去,可能就是去要帐吧! 冈濑之死的背后有立山的黑影。那个黑影曾在调査此事的山崎的头上晃动,想要他的命——因为山崎掌握着冈濑被杀事件的确凿证据。 那是什么证据呢? 底井武八假定山崎平安到达福岛,16日他必然要调查立山前议员和西田驯马师的所在。 对了,必须弄清厩务员末吉的行动。当然,在此之前还必须弄清楚在箱子上所做的手脚。 第07章 推理与现实 1 底井武八直奔秋田。前议员立山寅平和驯马师西田孙吉曾在秋田见面,需要去调査一下。 立山是十五日乘“津轻”特快到秋田去的。西田追随马的主人十六日也去了。立山到秋田去是因为要去参加党的地方大会,这是在他的东京事务所听说的;西田十六日随之前往是在府中时听说的。 但,这都是传闻,自己不亲自去调査一下总是不能肯定。 底井在半夜时到达秋田。 他想知道立山来参加党的地方大会时是住在哪个旅馆。 车站前有三、四个穿着旅店标志衣服的人在招揽投宿的客人。底井武八走上前去: “请问六月十七日在这里召开了xx党的地方大会了吗?” “是的。从东京来了不少的政治家哩!” “那时候有位从东京来的议员叫立山寅平的住在哪个旅馆您知道吗?” “大部分人都住在三泽旅馆,那个旅馆是本地最大、最漂亮的旅馆。你说的议员是否住在那儿就不知道了。” “谢谢您啦!” 底井武八在车站前叫了一部出租汽车,直向三泽旅馆驶去。 旅馆正处在繁华街的中心,相当豪华。但此刻灯火已灭,正要关门。 “我刚下车,请问有空房间吗?” 一个女服务员不太高兴地说: “光是住宿还可以。厨师们下班了,吃晚饭可办不到了。” “我在路上已经吃过了。” “那么请进吧!” 底井武八随着那女服务员往里走,有四、五个女服务员在鞠躬迎客。 “下车晚了,给你们添麻烦啦!” 他来到一间漂亮的房间。正在观赏墙上的画时女服务员送来了茶水和点心。 “劳驾,劳驾。”底井武八和气地说,一面把准备好了的一张五千元的票子塞到她的手里。 “怎么?” 女服务员迟疑了一下,立即把钱放进口袋,致谢。她是一个二十二、三岁左右的高个头的人。 “您来得够晚啦!” “是啊!事情太多,来晚了。耽误你们休息啦!” “没什么。这是我们的生意啊!” 方才奉送的小费好象立即生效了。 “有件事想打听一下。” “什么事?” “听说六月十六日从东京来了许多政治家,是住在这里吗?” “是的。十七、十八、十九三天是xx党的县支部大会,来了许多人哩!” “其中有没有一位叫立山寅平的议员?” “是,有的。正好是我负责招待他的。” “那真是巧极了。”底井武八高兴起来:“他一直到十九日都是住在这里吗?” “是的。” “有没有一个叫西田的人来找他?西田是坐十六日的夜车从东京来的。是第二天早晨到的吧!” “那他是坐‘津轻’特快来的。‘津轻’是第二天上午八点五十分到,是位早晨的来客。” “是的,是的。他也许是穿西服,不过他是一位驯马师。” “哦!”那女服务员歪头想了一下,“对了,他们谈了些关于马的事情。他是一位四十五、六岁的高个子的人吗?” “是的。到底是来了。”底井武八有些失望。 “他们谈些立川先生的马要参加这回福岛赛马大会的事。” “唔。是这样。” 驯马师西田孙吉是十六日乘“津轻”由东京出发的。没错儿。他的行劫,在这里完全可以得到证明,“他也在这儿住了一宿吗?” “没有。说是要照料马匹,很快就回去了。只是在这儿吃了一顿午饭。” “再加上当时的忙乱,没有房间,也许到别的旅馆去了吧!” “是的。当时的确很乱,从十六日起房间全被预约了,只剩下一间空房。” “怎会没人住呢?” “那位也是要和立山先生一道来的新闻记者。可是没来成。” “什么?新闻记者?”底井武八吓了一跳,“他叫什么名字?” 第34页 “不是我负责招待的,所以不知道……” “能不能想法知道呢?” “那么,到楼下帐房去问问吧!” 看来那五千元的小费还在起作用。 底井武八的心情很不平静。说是要跟立山寅平来的新闻记者莫非是山崎吗?山崎的行动虽然不甚明了,但是他带着那只箱子(就是其中装有他自己尸体,其后又被人发现的那只)到田端车站去过,也许是他?女服务员又上楼来了。 “你辛苦了。怎么样了?”底井武八笑着说。 “那位客人叫山崎。” 果然不出所料。底井武八立即兴奋起来:“那房间是他本人预约的吗?” “是的。十四日从东京拍来的电报,要求务必给他留个房间。” “那封电报还有吗?” “没有。那种东西早成废纸了。” 底井武八拿出记事本,扼要地作了记录,女服务员很奇怿,瞪大了眼睛看他: “怎么?连这种事也值得调査吗?”她心情不安地问。 “不。是这样,山崎先生和我是热人。我回去以后通知他,因为给这儿添了庥烦,理应有所表示。” “哦!那就不用了。”女服务员放下心来,笑了。 “可是。”底井武八看着女服务员的单眼皮儿和向上微翘的鼻子说:“你们接到他预约房间的电报怎么知他是伴随立山议员来的呢?” “那电报的电文上写着哩!所以我们知道他们认识。” “您告诉立山先生了吗?立山先生岂不是白订房间了吗?” “是的。等到过了晌午仍不见人来。别的客人很多,要用房间。我们问立山先生怎么办?立山先生说:‘甭等他了,把房间让给别人吧!’” “哦!立山先生知道山崎要来。” “是的。好象是那样。” “他不觉得事出意外吗?” “是的。他觉得没什么。只是认为预约了房间而不来,想必是有什么事情吧!” 底井武八拿出香菸,女服务员殷勤地替他划着名了一根火柴。他一面吸菸一面思索: 山崎主编不是想和立山一同去秋田吗?立山是乘十五日的“津轻”,山崎去託运箱子也是同一天。“津轻”是二十一点四十分从上野车站出发。山崎去託运箱子是二十点三十分。 这么看来,山崎在田端站託运箱子以后,仍来得及坐上“津轻”。 如果是那样立山前议员对他徒劳地预约房间并不感到意外,是因为他知道山崎不和他同行,空了房间是当然的事? 但,更值得注意的是女服务员说的一句话,那就是:当立山听说来电报预约房间时,他吃了一惊。 这一点很重要。 他立即记在记事本上。 他瞥了一下女服务员,她已面带倦容: “啊!太对不起。你辛苦了,请您去休息吧!” “那么,您也休息吧!明儿见。”女服务员告退,走出房间。 底井武八打开了记事本写道: 1山崎主编和立山前议员同行,乘坐“津轻”,打算到秋田去。(给旅馆的电报可以证明这一点。) 2他从“津轻”消失了。在郡山车站成了箱尸可以证明。到底山崎是在何处消失的? 3从立山前议员对预约房间而未来住并不感到意外的情况看来,可以认作是他知道山崎已从列车中消失了。就是说立山和箱尸有关。 4西田虽是乘十六日的“津轻”从上野车站出发,也和山崎被杀有关。 底井武八把思路整理成条条,当他写到4时,忽然灵机一动,急忙从提包中把列车时间表拿出来。 反来復去地看,知道在特快“津轻”之前,有一趟快车“希望”发出。这是十六点三十分从上野发车,二十一点二十五分到福岛。福岛是终点站。 “希望”到达郡山车站是二十点二十五分。这次列车的存在给他以很大的启发。 如果按推定那样,山崎是乘十五日的特快“津轻”,那是在什么地方消失、变成箱尸、而又在郡山车站被人提取的?那就是在上野和郡山车站之间了。但是也不能想像为从上野一出发立即消失、到了郡山车站已成了尸体,因而推断的距离还得缩短。 特快“津轻”从上野到达郡山之间的站名和发车时刻表是: 大宫,二十点十一分;小山,二十二点五十四分;宇都宫,二十三点二十三分;黑矶,〇点二十四分;白河,〇点五十三分;到达郡山一点二十九分。 其次是快车“希望”。 大宫,十八点五十九分;小山十七点四十分;宇都宫十八点〇七分;西那须,十八点五十五分;黑机十九点十六分;白河,十九点四十五分;须贺川二十点十三分;到达郡山二十点二十五分。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与问题相交点的二十点五十分从田端车站发出的家畜运输车相符合,就必须限定于“津轻”特快。就是说家畜运输车到小山车站是二十二点五十分。其后,稍晚一步“津轻”才进入小山车站,比家畜运输车先开。在此期间山崎主编有可能被末吉厩务员骗到家畜车中去,底井武八在以前就一直有这种想法。 但是,山崎和立山前议员一同去秋田一事还值得考虑。果真是一同去的吗?这要到明天才能见分晓。 底井武八睡意渐浓,倒头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八点多钟醒来。平时的习惯他要睡到十点,可是今天心中有事,睡不着了。 第二天早饭也是由昨天的女服务员送来的。底井武八那五千元的小费使他得到了很大收穫。 他从旅馆出来,奔向邮局。 电报收发处听了他的要求,把收信簿拿出来反覆翻阅: “啊!找到啦!”一个长脸的值班员说。 “打给三泽旅馆的电报是六月十四日午后五点三十二分收到的。电文是‘预约两间十六日房间,与立山前议员同行,山崎。……’是这个吗?” “是的,是的。” 与立山前议员同行这一点山崎写得很明确。 “电文是从什么地方发出的?” “饭田桥。是下午三点四十分收到的。” “什么?饭田桥局?”底井武八暗自欢喜:“发电人的住所、姓名是谁?” “这要问饭田桥局了,可是要用三个小时才能传过话来。 “那就不必啦!” 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是山埼治郎拍来的,没错。 电报是从饭田桥局发来的,这说明许多问题。饭田桥附近的神乐坂有个“宫永”茶馆,立山寅平也常到那里去。 ——山崎治郎可能是在十四日到“宫永”去找玉弥。在那里见到立山前议员,他们谈了一些什么。结果约定一同到秋田去。山崎是否会见过西田曾引起底井武八的关注,现在这已经不算问题了。立山前议员是这个事件的后台。 第35页 山崎用电报向三泽旅馆预订房间,是和立山谈话后立即决定的,是在从“宫永”出来之后发报的。从“宫永”出来走到饭田桥局只要十分多一点。 山崎是十五日九点二十分从大田区的家中出走,以后便下落不明。可以认为他是已经坐上了“津轻”。问题在于他託运的箱子(他自己反倒成了尸体进了箱子)的货物标籤上,特意用左手来写以掩盖笔迹,是谁写的虽不知道,可是为什么他要自己发货呢?早九点二十分从家出走,到下午八点带着箱子到车站去,此期间里准备箱子去了吗? 无论如何,十四日山崎会见了立山前议员,山崎为什么不对我说一声呢?……底井武八想。 ——是的。山崎不能对我说,他是对我隐瞒的,悄悄地到府中赛马场去,因而在上衣背上留下了稻糙屑。和立山的谈话也是不能公开的。 可是,山崎为什么要保密呢? 可能是山崎在独自进行调査中,嗅到了冈濑正平被杀的真相。他并不是为了登报,而是以资胁迫对方拿出钱来分赃吧!除此以外不能有其他解释。 如此看来,冈濑正平被杀和立山寅平有关。不,不仅仅是冈濑,和山崎被杀也有关系。——山崎被消灭是因为他知道冈濑被杀的真相。所以被杀人灭口。 底井武八九点前乘车由秋田出发,下午三点多到了福岛赛马场。 他向马厩舍排房走去,因为赛马刚刚结束不久,还有不少厩务员在那儿。 他向在一个翻晒稻糙的三十四、五岁的厩务员走去。 “西田马厩舍的马就在这个厩舍的后面。”那个厩务员回答说。他好象正闲得发闷,很盼望有人和他搭话。 “您知道西田孙吉先生是什么时侯回来的吗?”底井武八作出一付赛马迷的样子和气地问。 “是的,他是十七日回来的。” 十七日是西田到秋田的日子。他怎么说是到福岛来了? “没有错吗?” “没错儿!第三天就开始赛马,他是开赛的三天前回来的。” 如果以开赛的那天为基准,是不会有错的。 “和马主人立山先生一块儿来的吗?” “厩务员末吉说,立山先生留在了饭坂温泉。” 也就是立山在县支部大会结束后,到饭坂温泉去了。 “末吉是什么时侯把马运回来的?” 底井武八吸着香菸,以悠闲的语气问。对方也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抽起烟来。 “他是十七日下午两点牵着马回到后面马厩的。那天也是西田先生来的日子,所以不会弄错。”厩务员认真地说。 “十七日才到,而且那时天已经不早了吧。” 底井武八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家畜运输车是十六日晚九点半从郡山开出的。到福岛赛马场要不了那许多时间。 “是这样。我也问过末吉,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他说马在半路上生了病,给它治病耽误了时间,末吉为此还大发牢骚哩!” 那是末吉在演戏,底井武八心中有数。 “那马是‘希诺底’吧!”他好象是赛马的内行。 “是的。” “在比赛中它不太好吧!” “不。末吉说马生了病,大家都信以为真。所以我一直注意‘希诺底’,真奇怪,它很精神,跑起来特别来劲,哈伦·泰晤竟达十二秒,它夺了第一哩!还是末吉调理得好啊!” “哦哦!” “马票也出了冷门。预料商都很生气,因为他们相信了末吉的话,提供了错误的情报。” “真是的,什么事都有啊!”他搭讪着。 末吉以马的假病作为晚点的理由而进行宣传,也许他还托别人替他买了马票吧!这是个值得注意的人! “那,其后末吉怎么说呢?” “他只是挠着脑袋,说没想到能好得这么快。也许一开始也并不是什么病!他一高兴,请我们吃了回柚子哩!” “柚子?” “是的。那是马主立山先生送的礼品,分给我三个。别人也得到了这么多。不知为什么柚子上面还附着些沙子。” “沙子?” 立山前议员是中部地方选出的,他的原籍出产的柚子,可是为什么上面附着砂子呢? “那不是西田先生给你的,而是末吉,对吗?” “是的。他来以后给的。” “是一块儿回东京的吗?” “不。西田先生在赛马结束后的第二天晚上先回东京了。末吉因为货车的情况晚了三天,和马一块儿回去的。” 没有什么可问的了,底井武八道谢后告辞出来。 他坐上了最后一趟列车。他在福岛酒店里喝的酒酒性发作了,一坐下来就睡了过去。也许是因为太疲劳了。 但是隐隐约约听到: “小山,小山。”的报站声。 他忽然睁开眼睛,因为小山车站在他的潜意识中有较深的印象。 车窗外已是破晓时的微明。虽然不过是早晨四点半,但是夏季天亮得早。 微明中可以看见白色的月台和对面的颜色浓重的货车长列。 就象这个样子,“津轻”停在这里,家畜运输车停在月台的另一侧给让路。 底井武八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心中想:山崎坐在停着的“津轻”的座席上,这时从停在迴避线上的家畜运输车中下来了末吉,他从月台上敲着车窗玻璃。当山崎注意到他时,他叫:“下来,下来!”山崎知道他是西田马厩的厩务员,于是就下了车。他以前到马厩去调査时见过末吉,上衣背上粘着稻糙屑就是去过马厩的证明。 以前他就这么设想过,但这回和以前稍有不同,因为他在秋田又得到了新情况。 山崎之所以和立山前议员同行,是因为他知道了冈濑正平被杀的真相,他们交谈的结果,与去秋田有关系。因为立山有要去秋田出席县的党支部大会的安排,并且又不能改变,因而在东京未结束的谈话要继续到秋田去接着谈。总之,是山崎提出了什么带有威胁的要求。也许是钱上的要求,或者是其他的条件。但是由于要求太高,立山未能立即应允,因而谈话才继续到秋田去进行的吧! 不,且慢。底井武八继续想着…… 末吉站在月台上敲车窗玻璃的时候,山崎治郎是和立山前议员坐在一块儿的。立山有什么反应呢?末吉叫山崎,山崎答应了,说下去一会儿,他是在视而不见吧! 这又有点奇怪了。如果末吉和立山有联繫,他就不会在立山面前这么做了。 对了,虽然是同行,立山和山崎也并不一定非得挨着肩膀坐在一起呀!也可能分开坐着,也可能根本不在一个车厢。勿宁说山崎是坐在另一个车厢为合理。为什么呢?因为:立山前议员乘坐的车厢都是出席县党支部大会的有影响的、权威人物。那天有三位实力派领袖在内,还有十二、三个幕僚陪同。立山寅平是现职议员的时期,曾是党的骨干分子。他的周围座席一定已被其他幕僚占满……就是说,即使山崎和立山同行,也不一定坐在一个车厢里,或者是座位离得很远。 第36页 所以,末吉并不是在立山的眼前,把山崎叫出去的。 山崎磨磨蹭蹭下了车。“津轻”的停车时间是三分钟,山崎打算在这个时间里和末吉谈话。 以前认为末吉以告诉山崎冈瀬正平被害的真相为诱饵,把山崎骗到货车中去。现在看来是错了。他不用末吉自已也知道真相。况且他必须要在三分钟的停车时间以内回到“津轻”的座席上去……因而山崎下车到月台上去,是为了取得更为有力的情报吧! 是的。肯定是这样。 山崎来到末吉跟前,末吉叫他到那边去一下,好象有什么秘密要告诉他,向停着家畜运输车的月台一方走去,并且做出一付离开停车中的客车远一点、说悄悄话方便的样子。在阴暗处,末吉来个突然袭击,譬如用匕首什么的,抵向山崎的肋部或腹部,山崎不能唿叫,也不能抵抗了…… 好。那么以后呢? 山崎由于骇怕末吉真的刺他,不得不听从末吉的话跟他来到家畜车厢。末吉对他的威胁使他不能叫喊也不能逃走。这时“津轻”发车了,山崎被关在家畜车内和末吉一块儿留在那里。…… 这么说来,是真的啰。 末吉在家畜车中把山崎勒死了。姑且不论是出于末吉自已的意志,还是受命于立川或西田,直接杀害山崎的犯人是末吉却是可以肯定的。 这样,还剩下三个问题。 1末吉是在车行驶到哪个车站附近时绞死山崎的?——不可能在停车的时间里。为什么呢?因为停车时间内乘务员可能来巡察。这得加以警惕。 2末吉是单独行动?还是有同谋?还是由于教唆而杀人? 3装在一九一货物列车中的、由山崎託运的箱子里的,怎么竞是山崎的尸体?这是最重要的未解之谜。 就1来说,那当然是在从小山车站发车以后,到矢板车站的途中吧! 其理由是,末吉在矢板车站叫乘务员来,扬言马生了病。如果山崎还活着,他不敢来这么一手。他死了就可以把尸体掩盖、隐蔽起来。家畜车中有许多东西可用,譬如把马衣盖在尸体上,就足以矇混过乘务员的眼睛。 于是,可以看作一过小山车站山崎便被杀害了。就犯人的心理来说,是越早结束麻烦越好。 问题是死后时间的推定。以前认为是十五日的傍晚。(那是在晓得山崎去託运箱子以前)。可是,解剖结果推断的时间也并非是绝对的。可能有一定限度的误差。 2 底井武八在早晨五点半到达上野车站。因为时间太早,食堂还没有开门。他在小卖部买了面包和牛奶,站着吃了顿早饭。 下一步作什么呢?坐了一宿的夜车,颠簸的够累了,马上回公寓睡上一觉呢?还是…… 按说是应该再去见一见跟随家畜车到福岛去的那位乘务员横川修三,把以前从他那里听到的事再明确一下,并且补充询问一些情况。 因为时间还早,或许能在上班以前见到他。万一运气不佳,他上班走了,那另当别论。但不知怎么回事,底井总有种不会扑空的感觉。 他,底井武八从上野车站改乘山手线车,在六点半左右到了池袋站,这时天已大亮,上早班的人已经多起来了。清晨的凉慡空气叫人心情愉快。 他来到鬼子母神社附近,看到有一个穿着浴衣的男人牵着狗在散步,觉得很面熟。走近前一看,果然是横川修三。 “啊!早晨好?” 底井武八问了早安。横川一愣,马上认出了是谁。 “哦!早晨好!”他看到底井武八手中提着旅行用的公事包。 “你出去旅行了?” “我刚刚从福岛回来,调查我前些日子和您谈的那件事去了。” “哦!您真够热心的。” “我也曾到矢板去了一趟,找到了您说的那位兽医先生哩!” “哦!” “可是,我又一次来请教,那个厩务员末吉找您联繫马匹生了病的事,是在宇都宫车站停车期间吗?” “是的。”横川乘务员点头说。 “当您进入车厢里的时候,是否注意到有什么惹人注意的货物之类?” “啊!有许多用于马的东西,什么马鞍子啦!饲料桶、水桶啦!医药箱之类,堆得很杂乱,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再说是因为马生了病,光顾看马了,没来得及细看有什么特别的货物。” “在那种情况下,跟马的随行人员在什么地方睡觉呢?” “就睡在车厢的角落里,有的人睡在稻糙上,有的人把箱子什么的排在一起做成临时卧铺,睡在上面。” “末吉是怎么办的呢?” “好象是搭的临时卧铺。再说他惦念着马的病,折腾了一晚上也没睡。” “在小山车站附近您到家畜车来检察过吗?” “没有。我当时在最后一节车厢里办公,到了宇都宫车站接到末吉的要求,我才到家畜车厢看了看。” “在田端车站时检察了吗?” “那是我的工作啊!各个车厢都要捡查一遍。那时末吉正在马的旁边吃盒饭。并且还和我打招唿,请我多加关照哩!” “哦!是这样。” 底井认为没必要再继续问下去了。 “麻烦您了。谢谢。以后有什么要问的再来找您吧,耽误您散步了。” “没什么。再见。”横川低头致意。 底井武八向池袋方向走去。商店巳陆陆续续开始营业。在一家水果店的门前,店员正在开启刚到的水果箱子。里面的柚子从稻壳里显露出来。 在福岛末吉给马厩里同事们的柚子上为什么有砂子呢? 底井武八回到公寓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下午一点。 他用冷水洗了脸,穿上洗染店送来的半袖衫,出发到府中赛马场去。他和横川车长分手以后,就下了决心要去见见末吉。 他在新宿乘上京王线的电车。在电车中他琢磨着以什么态度去会见末吉。对手是个杀人的傢伙,不可疏忽大意。我要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从他的话中听出自己要知道的事来。必须十分小心。如果被他的甜言蜜语所哄骗,一个人跟他到什么地方去,说不定就要成了第二个山崎主编。而过分紧张,是会引起末吉的注意。情况很微妙。 他走进府中赛马场,径直向西田厩舍走去。太阳在头上照射着,很热。马厩中无人,大概他们正躲在树荫下乘凉。 从西田马厩舍的门口往里看去,马匹排列在厩檐下,似乎也在躲避醅暑。哪一匹马是“希诺底”,外行的底井是无法鑑别的。里面连个人影也没有。 底井武八回忆着以前到这里来的情况,来到马厩尽头的楼梯下面。二楼是厩务员的房间。仔细听听,隐隐约约有人说话。有四、五双鞋和木板拖鞋摆在地上,楼上的人们也许又在赌钱! “劳驾!楼上有人吗?”底井武八扬起头来喊道。 第37页 楼上的人声立即停止了,过了一会儿,一个年约十八、九岁、身材不高、矮且胖的人向楼下走来。他很象个见习骑手。 “有什么事吗?”他停在楼梯中间上下打量着底井武八,看他是不是警察。 “我是来找末吉先生的,如果他在,劳您驾给叫一声。”底井武八和颜悦色地说。 “他不在!”那青年当即迎头一句。 “不在?他怎么啦?” “一个星期以前就辞职回老家了。” 啊!真没想到末吉辞职不干了。 “他老家在什么地方?” “听说是在四国宇和岛的农村,详细地址就不知道了。” “他有信来吗?” “还没有。” “西田先生现在在吗?” “他到箱根的强罗旅馆去了。因为立山先生也正在那里。” 年轻见习骑手露出不耐烦的样子,似乎想尽快地回到楼上去。 这时晃晃荡盪走来一个四十岁左右、满脸鬍鬚、半裸着身子的男人。他好象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您是来找末吉的吗?” 他好象是个很和气的人。那年轻人可有了脱身的机会,返身上了二楼。 “是的。”底井武八向新来的男人低头致意。 “末吉他已辞职了。” “我也听说是这样。叫我感到意外,他为什么突然不干了?” “可能是讨厌这个买卖了。”络腮鬍子的男人笑着说:“我是前面的千仓马厩的厩务员。我和末吉谈过。可是他高低不干了,说是要回老家去当个农民。” “末吉不是很喜欢马吗?” “喜欢是喜欢,可是不能在这儿干了,因为他在四国的乡下有老婆和孩子,他到这里来,农活都交给他老婆了。” “可是……什么事促使他下了辞职的决心?” 这是个重要的情节,尤其是那个络腮鬍子的男人是他马厩的近邻,也许知道一些重要的情况。 “那是因为,”络腮鬍子的男人从短裤口袋里掏出半截香菸叼在嘴上说:“末吉带着马到福岛去的半路上,在小山车站前突然遇上了中村——他也是这里的厩务员,才引起了他这个念头。” “小山车站前?” “是的。货车在那里停车一小时。只要是马没问题,脱身出来,喝上一杯是完全可能的。” “哦!”底井武八集中注意力听着。 “这是末吉从福岛赛马回来对我说的。”络腮鬍子的男人继续说:“那个叫中村的人打扮得干净利落,看样子很有几个钱吧!末吉了解到中村现在是小山经营土地的经纪人,生活很不错。中村在这里当厩务员的时候和我也认识,他是个能说会道的人。末吉看着他眼馋,就下决心不当厩务员了。” 末吉说的话是真的吗?是不是为了从府中熘掉的藉口?底井武八一时难以判断。 “那个中村是在十五日的深夜遇到末吉的吧!” 底井武八记得家畜运输车是十五日的二十二点五十分到达小山车站的。所以中村遇到末吉必然是在二十三点以后。 “是的。他说是夜里十一点二十分左右。” “十一点二十分……” 那是山崎主编在家畜车内被绞死以后。他杀了人后立即外出了,真够胆大的。 “他和中村谈话的时间很长吗?” “不会很长吧!因为停车时间只不过一个小时左右。” 看来是末吉和中村一起去喝过酒后又回到家畜车,才把山崎的尸体进行了处理。到宇都宫车站时,和横川乘务员联繫了马病的事…… “您也带着马去参加福岛赛马了吗?” “是的。我也去了。由于货车的安排关系,是十六日晚才由田端出发的。” “什么?十六日?那不是和西田先生同一天出发的吗?” “是的,西田先生坐的是十六日的‘津轻’。那天三点左右我从马厩出去,正好碰上西田从外面回来,他还和我打招唿:‘现在就动身吗?’” “他从外面回来,就是说他出去了?” “就咱们俩说,可不要对别人讲,西田先生在神乐坂有个相好的女人,好象头一天晚上住在她的公寓里。因为要去福岛,所以去话别吧!” “唔!可能。” 底井武八会心地笑了。十五日晚上西田是住在玉弥那里的。 “听说末吉的老家是四国的宇和岛的农村……” “是的,他从福岛回来就立即回老家了,还到我这儿来辞行,可是回去后还没有信来。” “他在农村的详细地址您知道吗?” “没问过。不知道。” 末吉是真的返回了老家了吗,还不能肯定。可能并没回去;也可能预感到有危险而逃走了。 他可能受命于立山或西田,立山出了一笔相当数目的钱。末吉的去向只有这两个人知道。 也许是以前的厩务员中村知道,因为他是最后遇到末吉的人。 “请问那位中村先生是住在小山的什么地方?” “末吉对我说过,是车站前街挂着‘野州不动产交易所’的牌匾的地方。很容易找。” “多谢指教,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底井武八告退出来时,又往二楼看了看,楼上传来打扑克牌的声音。 从上野车站出发的列车一个多小时就来到小山。傍晚,底井武八走在车站前的大街上。白天的余热未消,走了没多远他已是汗流浃背。 “野州不动产交易所”虽然只有两间门脸,可是牌匾却大得很。 店主人中村很有风度,叫人想像不出他以前曾是个厩务员。 底井武八装作是个赛马迷,说是和西田马厩的末吉相好,现在末吉辞职回了老家,想打听一下他的详细住址。 他们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夕阳透过窗子照进来,仍是热气逼人。 “这,我也不知道。”中村一付社长的派头:“我和末吉是在车站前的酒店偶然相遇的。我问他现在干什么,他说正往福岛送马。因为有点时间,出来喝一杯,于是我们就一块儿喝起来。末吉问我的近况,我说怎么也比当厩务员强多了。他吞吞吐吐地说,他也讨厌干厩务员这一行。他说话时的神情和他平素不一样,有点神不守舍。总是看手錶。” “那是不是他担心过了停车时间?” “不是。开始我也替他担心来着。可是他说没关系,后面还有趟客车,要等客车开过去,才能走。” “什么?后面的客车?” “是的。货车走的慢,后面来的特快客车要超过货车。这倒没关系,可是他挂心的应该是马呀!虽然他离开的时间不长,可是对那么热爱马匹的末吉来说却是很不负责的事。看起来他是厌恶厩务员这一行了。这倒叫我觉察到他和往常不同。” 第38页 “是这样啊!” ——其后的列车是哪趟车呢?是在哪个车站追上的呢?以后要査一下火车时间表,底井武八心想。 “此外他还有什么和往常不同的表现吗?” “我看他那惶惶张张的样子,就没再深谈。……可能是他遇到我的时侯巳经下了返乡的决心。回乡下去找老婆去,当个老百姓,他说自己有点田地,吃饭还是不成问题的。” “末吉说没说过他带着马,还要捎带着一些柚子到福岛去这类的话?”底井武八颇有用意地问。 “什么?柚子?”中村觉得奇怪:“没有,我没听他说过类似的话。” “哦!是这样。今矢打扰您了。如末吉有信来的话,请把他的住所通知我。” “遵命,遵命!”中村接过了底井武八的名片,一面看着一面说。 但是,恐伯末吉永远也不会寄信来了吧!末吉并不能立刻返回老家,因为他有可观的数目的资金,目前很可能躲在什么地方,暗中观察动静。底井武八从房地产经营处出来,进到附近的一家吃茶店里,从容地细看火车时间表。最近以来,火车时间表一直带在他身上。 果然有“岩广”快车,是二十三点三十分从上野车站发车,零点四十九分到小山。一点十八分到宇都宫。 所以在过了夜里十一点以后,末吉到小山车站前闲逛,因为距“岩广”来的时候还有一个半小时,是可以从容地泡在酒馆里,他根本用不着着急。 就是说,从小山到宇都宫之间,马是单独乘车;末吉乘其后的“岩广”,在宇都宫车站下车,再进入停在待避线的家畜车。 在那里,他以马有病为藉口,去找车长横川进行联络。——这就意味着,末吉和横川车长在宇都宫取得联繫,是有其必然性的。 然后,他在矢扳车站去叫兽医,意图是让货车晚点,以前就是这么想的。 底井武八在那里呆了三十分钟,思考了种种情况,总觉得放心不下,心情不舒畅。自己也说不出这是为什么。 他坐上返程的列车,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今天早上经过这里时天刚刚放亮,现在已是夜晚,调查工作并不轻松啊! 看着夜色中闪烁的灯光,底井武八的耳中突然想起中村说的话来。 (那么喜欢马的人,竟干出那样不负责任的事情,可见他已是多么讨厌厩务员的工作。)他说从小山站起,末吉就只让马单独在车厢里了。 ——虽然他是那么喜欢马。 是的,末吉是非常喜欢马的。看到末吉照看病马时,连横川车长都被他感动了。尽管说马的病是末吉玩虚作假,但他喜欢马是可以肯定的。 那么,为什么从小山车站起到宇都宫车站止,只把马放在车厢中不照管呢?能像中村说的那样,用“讨厌干厩务员的工作”来解释这一切吗? 这里面大有文章啊!他想。 就是说,小山和宇都宫之间车上只有马,而没有人。不,有一个,那就是山崎治郎的尸体躺在角落里!底井武八一面凝视着行进中的黑暗的车窗,一面连续不断地吸菸。可是他一点也没感觉到香菸的味道,对车内其他乘客说的话也毫无觉察,集中思考使其他感觉都变得迟钝了。 (小山和宇都宫之间,并不是没有人乘车,如果有人乘车呢?) 不是也可以作如此假定吗? 横川车长从田端发车后,被末吉叫去;在宇都宫才开始到家畜车中去查看。因而,从小山到宇都宫之间,家畜车中是只有马还是有人和马在一起?无法判明。既然无法证明有人和马同车,也就无法证明无人和马同车。但是,末吉在小山车站前的酒馆里,在货车发车后的时间里仍在喝酒,所以,如有人和马同车,那也绝对不是末吉,而是另外一个人。还有,家畜车停在小山时,那个人和末吉交换乘车。然后,到宇都宫车站时,和其后乘“岩广”来的末吉再一次交换乘车,那个人从家畜车下去。 不是也可能存在这样的假定吗?如果这种假定成立,那到现在为止的一切推定,就要有很大变动。 第一,在车内勒死山崎治郎的不是末吉,和他交换乘车的人才是杀害山崎的犯人。回到以前的思考,这种杀人行为是在从小山车站发出的列车运行之中干的。末吉把下到月台上的山崎,弄到停车中的家畜车中杀掉,这样做未免有些太大胆了;有点把死者尸体放置一旁不加处理,而去车站前喝酒,这也有点不合逻辑。 郯果是那样——是的,引诱山崎的也就不是未吉,而是另外的人,肯定是杀害山崎的人。那个人并没有乘家畜车。从田端到小山只是末吉和马在一起。 那么,那个人是乘哪趟列车来的?那自不待言,是十五日的“津轻”。就是立山前议员所乘的列车、也是被认为山崎所乘的列车。 很有可能那个人是和山崎坐在一起;而立山前议员一行人则坐在另外的车厢里。 也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津轻”到达小山车站时,那个人指着窗外说:“那里停着的货车中有我的马。怎么样?咱们利用这三分钟的停车时间去看一下好吗?” 山崎听信了此话,毫不介意地下车来到月台上,然后走进开着门的家畜车。突然那个人把车门一关,向山崎发动袭击。他一定是个臂力过人的傢伙。——此时,末吉正在车站前喝酒,并不在车内。 当然,那个人在事前已和末吉商量好了。所以才乘“岩广”追来,同样交替乘车也是那人和末吉事前商量好了的。 想到这里,底井武八不禁兴奋起来。 可是,仅仅这些还不能解决全部问题。最为至关重要的是,191次列车所运载的由山崎託运的手提箱,他自己是怎么变成尸体钻进去的? 虽然山崎被杀的现场和犯人都已推测到了,但是手提箱的秘密并未揭开。 按说犯人应该和山崎的尸体一同被关在小山、宇都宫之间的家畜车内,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山崎的尸体再装进在191次列车中的箱子里去的。 这一点还搞不清楚,搞不清楚的问题就暂时先放在一边。 那么,在宇都宫下车,和末吉交换乘车的个人怎么样了?那时已是凌晨一点三十分,那晚上他住在宇都宫了吗?没有,没有住的必要。那个人原路回东京去了。 可是,有合适的列车吗?——看看火车时间表吧! 没有立即能返回的车。约等一小时有从宇都宫二时四十分发出的112次普通列车。如果是这次车,是四点三十分到达上野。也就是十六日的清晨四点半。 时间太早,回府中也不过是早晨六点。早晨回去得太早,也会惹人注意的。于是到相好的女人的公寓去睡到过午,下午三点左右返回马场。估计是这么个顺序。 那个人要杀山崎治郎是有其动机的,至少要比厩务员末吉更关系重大……明白啦!问题解决了。 第39页 火车到达上野车站。底井武八心不在焉地出了剪票口。身后传来剪票员的吼声。他忘了交出车票,出站口也弄错了。人在集中思考某事时,常常忽略了其他事。 ——和家畜车相连结的货车,是二十点五十分从田端发车,与从大宫发的191次货车是在哪一站并行的? 假使是那样,那个人从家畜车中扛着山崎的尸体出来,进到货车中去,再把尸体放进山崎託运的手提箱中,把箱子里原来的东西取出来,那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第一,货物列车都是锁着的。第二,在哪节车厢里有要找的手提箱,也无法判明。 换瓤!这个闪念使底井武八几乎停止了唿吸,他站在那里不动了。 那么,山崎从田端车站託运的手提箱中装着的,果真象他行李签上写的那样是衣类吗?假如真是“衣类”,那么为了在运输途中把自己的尸体装进去,也必须把里面原来装的东西掏出来呀!何况这是重七十二公斤的东西! 在放进山崎的尸体时,手提箱里的东西是如何处理的呢?这是以前就想到的疑问。当时警察当局也沿途进行过检査,但并未发现可怀疑的遗弃物品。 这个疑问现在又一次地、而且以更大的份量向底井武八压了过来。 底井武八忽然看到了水果店前摆着的水灵灵的柚子。店里面还有许多相同的装柚子的箱子。 “明白啦!”底井武八不知不觉地喊出声来,从他身旁经过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在福岛末吉送给人的柚子上曾沾有砂子!底井武八已经知道在赛马中每次获胜的马都要附加不利条件,进行让步赛1,为了增加重量,必须给骑手穿上带有铅块的背心,或在马鞍上加砂袋。 1附加不利条件的比赛。 那些柚子就是为了增加分量被放在砂袋里的。 底井为了让激昂的情绪镇定下去,走进一家光线柔和的茶馆,要了份冰镇梏子果汁和冰激凌。 他擦了擦头上的汗。 虽然弄清了改换手提箱内容的诡计,但还没有弄清导致山崎最后倒霉的原因和经纬。 山崎原以为自己探知了冈濑正平被杀的真相,从而以此胁迫对方,结果反而被对方所杀。被山崎所抓住的对方的短处、把抦是什么呢? 这还是与冈濑为什么被杀有关。 冈濑正平因动用了高达五亿元的公款而被判刑。但释放后不久,就去府中的西田马厩、到神乐坂的餐馆“宫永”去找他以前相好的女人玉弥。这些都是底井武八瞭望、跟踪、目击过的事,他比谁都清楚。 山崎好象是预计到了什么,命令底井武八到新井药师、即冈濑的叔父开的杂货铺对过的二楼设立了一个监视哨。虽然以往的採访费很紧,可是在这件事上山崎却不吝花钱,甚至还在自已执行任务时拿威士忌酒来慰问。 总之,山崎治郎从一开始就深知某些内幕,而不知内情的却不止底井武八一人。 3 二十五岁的冈濑正平动用了五亿元公款,这是当时极为轰动的案件。但判决结果不过是认为是不应给年轻官员以不相应的权力而巳。 冈濑正平动用的五亿元中的大部分用在投机商业和玩女人上面,但他在向审判员所作的供词中,却有一亿元对不上碴儿,就是说“用途不明”。 冈濑说不义之财被他随意挥霍,已无法明确指出是花在什么上面。这件事终于被他矇混了过去。当然,这是以服刑七年为代价。就象他挥霍掉的不义之财那样,铁窗中浪费了他的青春。 当时社会上有人传说:那用途不明的一亿元是被他隐藏起来了,待他服刑期满再取出来享用。可是岁月的流逝沖淡了人们的记忆。当他刑满释放时,也不过是在报纸的一个小角上报导了一下。可能有人感慨到:“啊!那个动用公款的人被放出来啦!”至于把钱藏起来一事却已没什么人记着。 但是有一个人记着这件事,并且推定冈濑必定要去取出藏匿的那笔钱。此人就是晚报的主编山崎治郎。 山崎鼓励对釆访释放出狱的冈濑感兴趑的底井武八,要他监视冈濑的一举一动。但是他的真实目的是要摸清冈濑的藏钱所在,然后施加威胁,这样至少可以敲来一半儿的钱吧! 冈濑正平给他在被捕前的故去的母亲扫墓时不知为谁人所杀,那隐藏起来的一亿元也就下落不明了。不错,山崎曾这么认为过。 山崎治郎胸中燃起了愤怒的火焰,那并不是对杀人犯的愤怒,而是因为可能成为已有的那一半钱化为泡影。他恨杀人的犯人,就好象他自己的钱财被盗了一样。 他追击的目标转换成杀害冈濑的犯人。这次他甩开了底井武八,自己一人悄悄地进行调查。 其结果是山崎推测到是谁杀害了冈濑。当他接近立山前议员时,甚至没有对家人说明实情就在十五日乘“津轻”与之一同到秋田去了……这一切都对外保密。 这么一来,山崎变的完全孤立了,自己的去向不让任何人知道,他是想切断自己对周围的联繫,以此麻痹杀人者。山崎治郎似乎威胁过立山,那当然是有关冈濑事件。如果那样,立山前议员和冈濑正平是什么关系呢?山崎嗅到的就是这两者间的关系。 其后冈濑被杀、山崎身遭不测都是这两者关系的发展。谁杀了冈濑?谁杀了山崎?追査犯人虽是大事,但首先要弄清立山和冈濑的关系才是最根本的……底井武八在继续思索。在闷热的公寓中,他冥思苦想,并把思路作了摘要记录。就这样写了涂掉,涂了又写,用了很长时间。 ——如果山崎以冈濑问题对立山寅平进行威胁的话,那么立山因冈濑的问题就会处于很被动的立场。这是冈濑被杀以前的问题。 艺ji玉弥在七年前是冈濑的相好。但冈濑出狱后一看,她变成了西田孙吉的相好。但是这个杀人事件和女人问题无关。 其原因仍然是那去向不明的一亿元钱。——底井武八心里想。 ——关于那钱的事,立山遭到冈濑的责问,莫非是立山向冈濑借的不成?当然,这是在暴露出立山想独吞巨款以前的事。 政治家如果不持有事业经营实体,是需要大量资金的。尤其是牵连到选举,更需要钱。 底井武八查阅了报社的旧年鑑,得知在冈漱动用公款被揭发的前一年,议会被解散了。立山寅平在那次总选举中当选。冈濑的冒领公款前后达三年之久,事情就出在那三年之中。 立山用的选举资金就是冈濑所动用的公款中的一亿元,这点已可以大体推定的。尚不知道的是立山是怎么和冈濑相识的?还有,冈濑有那么一大笔钱,立山是怎样晓得的呢?冈濑并不是立山选举区的人,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结合在一起的渠道是什么? 两个人都喜爱赛马,是赛马带来的缘份吗?很可能。 “对啦!”底井武八拍了一下大腿。 两人之间的媒介是玉弥。这个女人把他们拉在一起了。 那时正是年轻的冈濑正平拿着公家的钱在神乐坂寻欢作乐。和玉弥往来也是在这个时候吧! 第40页 另一方面,立山寅平作为马主和驯马师西田关系密切,而西田正和玉弥打得火热,立山就这样和玉弥相识了。可能是玉弥对眷顾自己的熟客立山谈到了冈濑。 冈濑说他钱的来源是他的叔父。他叔父在农村有大片山林,因无子女,作为遗产转赠给他了。玉弥对此深信不疑。 (我认识一人,虽然年轻却非常富有,您也借点用用如何?)她完全可能这么向立山寅平建议。 立山高兴地由玉弥介绍而认识了冈濑。冈濑觉得,自己动用的公款或迟或早终究是会露出马脚的。案发后他在检察官面前也罢,在审判员面前也罢,从未提借给立山的那笔钱。立山议员其后知道钱的性质虽然会吃惊的,但现在自己却不能公开此事,而应当沉默。待刑满出狱后再要求立山还钱,岂不也可以作重建生活的资金吗?总之,冈濑认为对方是议员,是有社会地位的人,不至于赖帐不还,于是把钱借给他了。 在立山寅平这方面,也许认为这年轻人的钱来路可疑,但在他急需选举资金的时候,是有多少钱也不够用的,他顾不了那许多,还是借了这笔钱。 且说,冈濑服满七年刑期出狱以后,对立山借的一钇元,能否顺顺噹噹地追回,却毫无把握。……底井武八点一点地进行推理。 政治家总是缺钱用。也许他们有时能贮存一些,但支出的更多。 ——底井武八想起了冈濑出狱后首先去的地方。当时他是从点心铺的二楼监视冈濑行动的,当他觉察冈濑有活动,立即进行跟踪。冈濑去的目的地就是府中赛马场的西田马厩。立山的马很早以前就存放在西田马厩,这一点冈濑是知道的。 冈濑去找西田的目的,就是去打听立山的住所。 他去访问立山,本来可以到立山的事务所或家里去,可是冈濑并没有採取这种办法。他不知为什么预感到会有人尾随他。他不愿意他和立山的关系被尾随者知道。如果可能,他想悄悄地到他的秘密住所去。 另一个推测是,即使冈濑给立山前议员的住宅或事务所打电话,他们也不会告诉他立山在什么地方。这可能是立山事前布置好了的。 总之,西田已讨厌冈濑的纠缠,也许会对他说:“如果去神乐坂问问玉弥,她会知道的。”并且这时冈濑已经知道玉弥的对象是西田。 冈濑在狱中过了七年,大墙外面的一些变化并不足以令冈濑震惊。女人不贞是没法阻止的。难道能指望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等待自己七年之久吗?比起女人来他现在更需要钱。 冈濑想尽快找到立山寅平,叫他还钱。 冈濑遇到了从前的女人。她就是玉弥。 (你是证人,烦你告诉立山一声,请他把借的钱还我。) 冈濑和玉弥谈了还钱的问题。冈濑出狱后,他需要钱甚于女人。何况是一亿元一笔可观的钱。冈濑必须要讨还。 但是,立山寅平没有准备那么多的钱。没人愿意资助一个落选的议员。落选了就是普通百姓。以前对自己资助的企业都投向新贵,对他冷淡了。所以,他只好对冈濑敷衍一下而不还钱,因为他无钱可还。 冈濑又如何了呢?底井武八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精明的冈漱是会预料到有这么一天的,所以他巧妙地藏匿起了立山的借据。 冈濑想,如果立山不还钱,就把此事在报上公开,以此对立山进行威胁。有借据作证,立山寅平处境非常被动。 为什么会令立山处于非常被动的境地呢?因为冈濑可以说立山是知道那笔钱的性质的。 这对任何一个议员采说都是非常难以处理的事。冈濑动用了公款,也就是冒领了国民交纳的税金。立山为什么不知道那钱的性质呢?即使加以申辩,也无法消除人们的疑虑,尤其是一个二十五岁的青年职员,怎么能借给他如此巨款,而作为议员的他竟对此毫不怀疑? 作为立山寅平来说,如果可能,他是想全面否定向冈濑借钱一事的。但是冈濑掌握着他亲笔写的借据,所以又不能抵赖。如果可能的话他甚至想把借据偷回来。没有证据,冈濑的要求也就无法成立。玉弥现在对西田比以前更热手,肯定会站在马主人立山前议员的一方的。 偷走冈濑持有的借据。想到这里,底井武八不禁精神为之一震。 冈濑在被捕以前一定是把立山写的借据藏在什么地方了!当时冈濑是否还藏有现金?警察方面虽从各方面进行了充分的调査,可连个纸片也未搜出。只有像他供认的存款而已。并且,冈濑并不拥有由银行保管的个人用金库。 那么,冈濑会不会把借据存放在他人手中呢?处在他那种情况下的人,猜疑心是很强的。他不可能轻易地把他和立山寅平的借贷关系暴露出去,因为那实际上等于暴露了自己隐藏的赃款。 何况在将来讨还那笔钱时,还有可能被知情人勒索去一些。山崎治郎就属于这样的人。 还有,被委託存放借据的人也没准会把借据交给警察。如果那样,借给立山的钱就会被全部没收,而冈濑自已只能是两手空空。 冈濑必须把立山的借据放在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安全的地方。 冈濑从立山寅平手中得到的借据,究竟保存在什么地方了?立山想盗取的借条现在又在何处? 对冈濑来说,那是要求立山还钱的唯一的证据,也是在他无意偿还时威胁立山的武器,所以必须把它藏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巧妙的地方。 但也有条件,因为一旦受了处分,时间就短不了。在此期间如遇火灾……,因此,不能放在房间里。 被雨淋湿了不行,腐烂也不行。莫非在一个金属箱内,埋在地下了? 底井武八豁然开朗了! 冈濑正平隐藏立山前议员借据之谜解开了。地下金库,也就是坟墓下面。冈濑正平的母亲在他被捕前两个月死了。正好是当时借给立山前议员一亿元钱的时候。冈濑把那借据放在母亲的骨灰罈子里,将其装进白木箱,然后埋在墓穴中。是最安全的隐匿场所了!这儿没有人注意,也不会被盗或遭受火灾,雨也淋不着。 如果以为冈濑在“地下金库”里藏着一亿元现款就大错特错了。骨灰罈还是骨灰罈,里面没有钞票捆,只有一张借据。 冈濑出狱后,说是给母亲扫墓,到饭坂去了。可是当他到达墓地时,附近正有石匠在干活,不能取出借据。到寺里拜访了主持后,他又回到墓地来。 所以,冈濑正平的被杀是应该在他怀中揣着借据之后。——在他的背后始终有人在跟踪、监视。那人是从东京尾随冈濑一直跟到饭坂来的。他巳佑计到冈濑出狱以后必然要到他藏匿借据的地方去,他瞄准了这一点。这个人就是杀害冈濑正平的犯人。 山崎治郎察觉到了这--情况,对犯人进行威胁。为此,他被那个犯人消灭了。 4 山崎治郎为什么非要自己扛着七十二公斤的手提箱到货物託运处的窗口去不可呢?就是说,犯人是如何叫山崎採取那种行动的? 第41页 底井武八的疑问可以从西田孙吉的供词中得到回答: “我和山崎乘‘津轻’,与立山先生一块儿到秋田去。山崎以杀害冈濑之事协迫立山先生和我。山崎叫立山先生拿出一千万元、叫我拿出五百万元给他。可是话一下子谈不拢,因而决定到秋田继续谈下去。” “山崎虽然知道是我杀了冈濑,可是他却觉得立山比我更有钱。” “当我知道无论如何我也逃脱不出山崎的手掌时,就决定把他杀掉。” “我准备了两个手提箱,行李签是我用左手写的,一式两份。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向山崎询问他的体重,他说是六十一公斤。我把分量相同的柚子和砂袋装进手提箱里,而在行李签上写成是衣物,和山崎一块儿送到田端车站。开始时我想只用柚子,可是又担心一下子买的太多会引起别人注意,所以又往里面填了几个砂袋。送手提箱是用的我自己的小型车。我和山崎约定在车站见面。见面时他曾说刚在车站吃了咖喱饭。” “往行李房送手提箱的途中,我说忽然想起一件要办的急事,让山崎自己去办理託运手续。他按着我说的那样,到行李房办了託运。那个手提箱就是其后被发现的里面装着死尸的手提箱。我不能让车站的值班人员看到我的模样。如果是山崎就没关系,反正他是要死的。” 底井武八到此明白了一半儿,即为什么託运人自已却变成了手提箱中的尸体。另外的一半儿是—— “另外还有一个相同的手提箱,上面包着白布。叫厩务员末吉放在家畜车中,并且我告诉末吉,别叫车长看到这只箱子。他把这只箱子和其他货物放在角落里,上面铺上毛毯,做成一个临时床铺的样子。搬上家畜车的时候,因为上面蒙着白布,即使被车站上的工作人员看到也不会立即注意到那是只手提箱。而这只手提箱是空的。” “如果把装满柚子和砂袋的手提箱在二十点三十分交到货运科的窗口,那么,装有这只手提箱的货车将在第二天的十七点到达郡山车站,这已在两三天前调査好了。然后再在二十一点去郡山车站的货运处取回那只箱子。一切都以配合这个时间为中心,作完了其他的工作。” “从田端发出的家畜运输车是二十点五十分开车,二十二点五十分到达小山,为了给后面来的急行”津轻“让路,要暂时停车。这是我多次到福岛送马,或自己乘坐”津经“了解到的。” “对末吉把一切的事情都说了,家畜车一到小山,他立即出站去玩玩。” “我和山崎按约定的那样,乘十五日的‘津轻’,立山先生则坐在这趟车的另外一节车厢里。到了小山的时候,以停在对面的货车中有‘希诺底’为藉口邀他下车。山崎以停车只有三分钟为理由,不想下去。但他拗不过我执拗的劝请,下到月台上来,进到开着门的家畜车中。” “山崎说:‘呀!末吉不在这里啊!’这时我急忙关了车门,勐不防把他打懵了,然后勒死了他。他甚至于来不及喊叫就断了气。我最担心的是车长来巡视各车厢,可是车长没来,我们这才松了口气。到车站外面去玩的末吉乘其后的‘岩广’到宇都宫车站,我在宇都宫车站和他换了车,乘由青森来的二时四十分发的普通列车回东京了。” ——到此,都符合底井武八的推定,可是在杀害山崎一事上有出入,就是指西田在小山车站停车中杀害山埼一事。既有被害者喊叫而被发觉的危险;也有怕专务车长来巡视的顾虑。现在想来也确是如此。 “在家畜运输车从小山发车,到达宇都宫以前的时间里,急忙把山崎的尸体装进事前准备好的空手提箱里,和在田端车站寄出的装有柚子和砂袋的手提箱的外表一模一样。然后,我向乘‘岩广’来到宇都宫车站的末吉进行了善后布置,就下车了。所谓善后布置,就是在郡山的货运科把山崎託运的手提箱取出来。我把从山崎手中要回的提货单交给了末吉,叫他去提取行李。” “只是我说到了郡山的时候,如从家畜车中下去容易被车站工作人员看见,所以应该在前一站‘须贺川’下车,再换乘‘希望号’到郡山下车。可是把取出来的手提箱再搬进家畜车中也非易事,好在有夜幕掩护,末吉尽可能选择较暗的站内线路走,从月台相反方向的门搬进去。而相反方向的门,为了易于搬进货物并没上锁。” “就是说,从郡山到五百川之间,家畜车中有一个装尸体的手提箱和一个装抽子和砂袋的手提箱,货车到了五百川,末吉把装有尸体的手提箱丢到了车站附近的糙地上。之所以没有丢到更远的地方是因为停车时间不够。幸而是在深夜,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忘说了,在矢板扬言马生病了,是因为挂在货物列车上的家畜车到郡山的时间过早,为了把时间调整得晚一些,才不得不用这个办法。总之,一切都是为了配合从郡山车站提取手提箱的时间。” “这样一来,就好象山崎从田端车站託运的手提箱里装上了山崎自己的尸体一般。警方当局也曾为此而迷惑不解。我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想出奇制胜。我只不过是不愿意让田端车站的货运人员记住我的脸,而使用了山崎。细想来,那是失败的。如果使用另外的人,就会使人认为山崎是在东京被杀、然后装入手提箱的,也许这样更能迷惑人。” ——託运人自己变成手提箱中尸体的奇妙现象,到此全部揭晓。 “还有,车内还剩下一个装着柚子和砂袋的手提箱。如果沿途把柚子丢掉就会留下蛛丝马迹,还不如把它们拿到福岛赛马场去,给其他厩务员当作礼品!我是这样吩咐末吉的。从砂袋中漏出的砂子就是这样沾在柚子上的。” ——这,都和底井武八推测的一样。 “我的另外一个失败,并且是一个致命的失败,那就是让山崎给秋田的旅馆打电报预定房间一事。山崎认为眼下正是党代表大会期间,旅馆恐怕会客满;同时又想要和立山先生同住一处,以便谈判威胁条件。(山崎也让我乘十五日的”津轻“到秋田去。)……由于这封电报的原因,被一个叫底井的新闻记者知道了山崎和立山先生一同去秋田的情况。” “我十六日一早返回东京,给人以我乘前一天晚的‘津轻’出发的印象,以掩盖我十五日在小山杀害山崎的事实,可是这也没有达到目的。我之所以杀人是为了报答长期以来对我有恩的立山先生,同时也是为了保卫自己。” ——前议员立山寅平以“教唆杀人”嫌疑被起诉,定为有罪。 厩务员末吉以帮兇嫌疑被收审。他是由立山和西田出钱躲在信州乡间温泉逍遥时被逮捕的。 底井武八至今仍住在离墓地不远的狭窄的公寓里,依旧在晚报报社工作,过着低工资的生活。 (全文完) 第42页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