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兇手》 第1页 [侦探推理] 《看不见的兇手(出书版)》作者:曲中直【完结】 编辑推荐 比高智商犯罪更技高一筹的,是破解者。 不可思议的谋杀 令人窒息的节奏 挑战思维的极限。 让人耳目一新的本格推理。 世上没有不可能的犯罪,只有堪称完美的诡计。 内容提要 在北京一家着名的剧院里,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诡异事件: 当家女星和失意的驯兽师相继被吊死在门窗紧锁的房间内; 被匿名信指控的着名魔术师在众目睽睽之下蒸发在地铁站; 经理在晚宴之上被自己随意拿到的饮料毒死…… 剧团不和谐的氛围,目光闪烁不定的团长,心怀叵测的成员,不辞而别的住客…… 一群杂技与魔术演员共同为您上演一出精彩绝伦的不可能犯罪大戏。 一个愤世嫉俗的年轻警察携手一个过着半隐居生活的青年侦探接受挑战联袂出击。 究竟是谁动了鸟笼?请您与他们并肩作战,共同来揭开兇手的面纱吧! 作者介绍 曲中直,真名赵亮,甲子年牛b人(金牛座 b型血),迷恋探案推理的80后推理迷一枚。 室友无心一语,激发了创作推理小说的欲望,由此拾笔开始创作侦探推理小说。 处女作不求名利双收,只图抛砖引玉,为中国推理小说献绵薄之力,欢迎广大推理迷不吝拍砖。 第一部 阴谋 序 幕 可怕!可怕!可怕!不可言喻、不可想像的恐怖! 《麦克白》 她的家陷入死地,她的路偏向阴间。 《圣经?旧约?箴言》 3月27日,农历三月初一,星期五,20:00 越是轰动一时的新闻,越是容易被人遗忘。因为公众记忆的更新速度丝毫不亚于撕日历,新闻在大脑中停留的时间是极其短暂的。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永远是现在进行时。新闻,贵在一个新字,无论怎样惊天动地的新闻,总会在比它更新的新闻面前黯然失色,并最终在其时效性向其挥手告别时一步步地走向幻灭。即使是天大的新闻也将无一例外地走上从轰轰烈烈到闲言碎语,再到只言片语,最后销声匿迹的道路。 曾几何时,在公众和媒体中引起轩然大波的“百鸟园剧院连环杀人案”,现在早已经无人问津。昔日里,那些铺天盖地的流言飞语和无数耸人听闻的谣言如今早就没了踪迹。 但在北京市公安局的数字档案室所封存的无数刑事档案中,这件离奇的案件却仍然是“独树一帜”的。档案中寥寥几句所记载的是近年来北京市甚至是全国最让人震惊的刑事案件之一。这起刑事案件扑朔迷离、令人困惑,犯案手法独特,属于智慧型的犯罪,就连经验丰富、骁勇善战的刑警都感到束手无策。而一个来自草根阶层的幕后英雄则为弄清这桩案件立下了汗马功劳。 “人生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知道喝酒跟喝水的分别吗?酒越喝越暖,水会越喝越寒……要想不被人拒绝,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拒绝别人……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你反而记得越清楚。当你不可以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我左手捧着一纸袋炸薯条,右手握着一罐可乐,坐在电影院中津津有味地观看着王家卫的经典武侠片《东邪西毒:终极版》。十几年前通过影碟机看《东邪西毒》时,剧情从头到尾没有看懂,当时觉得无聊至极。而现在才体会出昔日听不懂的对白和独白的经典,但我总对影片中透出来的那种宿命和悲观感到不舒服。电影表达的意境,与其说是侠客们的恩怨情仇,不如说是现代都市人的心路歷程。 先简单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赵锐。某着名警校毕业,现在是北京市某刑侦支队的一名普通警员。之所以不敢自报家门,就是怕玷污了我那可爱母校的英名。总之,既不是水货,也非盗版,更不是山寨版。咱这毕业证的编号,上网一查,绝对是如假包换。 一件绑架案刚刚告破,可爱的绑匪们不费我们一枪一弹就被我们请上了警车。我真想给他们发个奖状,以鼓励他们对于节能减排事业的巨大贡献。 我拿着朋友送给我的电影票,到久违了的电影院来体验视觉盛宴。 从小我就是福尔摩斯的铁桿粉丝。中学时期又接触了阿婆(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推理小说。大学到现在的短短几年中,又从网上书店淘了大量的推理小说。无论欧美的还是日本的,只要淘得到,二话不说,统统收入囊中。 我上学时曾一度萌生过创作侦探小说的念头,但操作起来才发现侦探小说是如此难以创作。从屡战屡败到屡败屡战,伴随着草稿的数度搁浅,侦探小说的创作也就不了了之。也许是命中注定,我遇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英才。我们的几次合作给我带来了无数的灵感,因此我才重新迸发出创作的火花,并胡乱地拼凑了几部现在看起来文笔很是幼稚但却极富传统风格的本格侦探小说。 本以为现实中能像小说中的名侦探那样大展手脚,通过蛛丝马迹来揪出兇手,所以高中毕业时义无反顾地报考了警校。可自打工作后,才发现在现实世界中99.99%的案子都是法制节目中案发——搜集线索——排查兇手——通缉抓捕——真兇落网这种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案子,破起案子来毫无趣味可言,更多的时候都是在例行公事。一年到头,更多的时间是用来拿着靠摄像头拍摄或证人描述的嫌疑犯脸部復原图来挨家挨户地打听,与人口普查没什么区别。难度相当于小学数学,危险度略低于中学的体育,无聊程度则远高于大学的必修课。偶尔惊心动魄的场面只能是发生在包围嫌疑犯,子弹上下翻飞的时候。与小说中那些坐在安乐椅上喝着咖啡等着兇手自己送上门来的名侦探真是不可相提并论。破案如同是运行早已编好的程序,只等着罪犯来输入数字,我们只要敲击键盘,就立刻得出了答案。 第2页 侦探小说家也着实可恶!他们偏偏把犯罪学里那仅有的0.01%的浪漫主义写得绘声绘色。可当我们投身于此的时候,才发现迎接我们的是残酷的现实所带来的无尽黑暗。现实主义在我们的日常工作里达到了极致。一个与我志同道合的中学同学也是因为对推理小说的酷爱而选择了律师的道路,结果现在比我还要郁闷。毕竟我还有与穷凶极恶的歹徒真刀真枪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而他只能是处理一些诸如婚外恋和遗产纠纷之类的烦心事。直到现在,他仍时不时地打电话给我,与其说是问候,还不如说是诉苦。每次说不到两句,他就抱怨由于我的错误推荐,毁了他一生的锦绣前程。他一定是被超现实的平淡生活给折磨得头脑迟钝了。明明是他不听从我的劝阻,毅然决然地投身到法律专业上的。而被无聊的生活和无尽的工作蹂躏得焦头烂额的我也懒得和他争辩。 是现在罪犯的iq太低,还是eq太高?!看来自打犯罪史上天赋异禀的自学成才者,号称是“犯罪界的拿破崙”的那位天才数学教授莫里亚蒂先生在瑞士度假时一时兴起爱上了瀑布跳水这项极限运动,并因在邀请福尔摩斯遭到拒绝后悲伤过度最终葬身于莱辛巴赫瀑布——这个老莫命中注定的滑铁卢以后,全世界的犯罪分子们至今都没有从失去领袖的巨大悲痛中彻底地清醒过来。 都说年轻有为,但我一直以来觉得自己只是年轻,有为似乎还是个遥不可及的概念。我的一个学长放着警察不做,以愚公移山那种百折不挠的精神投掷重金托人找关系,可能因为他那坚忍不拔的精神感动了上苍,他最终如愿以偿地进了殡仪馆工作。唉,如今这年月,我这冒着枪林弹雨随时都可能英年早逝的警察,薪水还不如在殡仪馆抬尸体的。我这种靠死工资生活的工作者真应当去乌江用刀抹脖子! 电影开场前,我左顾右盼,看着影院中出双入对的情侣们卿卿我我,孤家寡人的我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之所以还是单身,这其中的原因既不是心理问题,也不属于生理学范畴。相貌嘛,自我感觉良好。高中时的同桌竟然说我长得像梁朝伟!估计那是她这辈子最有眼光且看得最为走眼的一回。除了性别,我实在是看不出自己和伟仔有什么共同点。 我上大学时有过两个女友:一个说话总是嗲声嗲气的,没准她是错把我当成了父亲;而另一个整天吆五喝六的,一定误认为我是缺乏母爱。结局只好是一拍两散。女人嘛,三十岁前总是得不到雅典娜的垂青;而三十岁后又失去了维纳斯的眷顾。难怪哈姆雷特会在铺天盖地的形容词中选择用“脆弱”来为女人命名! 坐在我右边的小子,他的手机每隔五分钟就会来个电话,最初还是响铃的!铃声不知道是从哪部恐怖片中截取的片段。可能是他良心发现,后来调成了振动。我左后方的一个大姐,真是好牙口,我不知道她是在吃爆米花还是在崩爆米花。我前面的一对儿真是恩爱,两个人的头紧紧地靠在一起,两颗脑袋正以我和银幕的连线为中轴线做着简谐运动。拜託!这不是3d虚拟电影,用不着反应这么剧烈吧! 我真想给他们一顿老拳!算了,“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你尝试过什么叫嫉妒”。他们还不配!“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不会有嫉妒心的,因为他太骄傲……”奇怪!这么经典的句子怎么在终极版中被砍掉了? 随着电影片尾曲的响起,电影院内的灯光亮起,观众纷纷退场。他们怎么就不能等到音乐彻底结束再起立散去?!通常,我都是最后离场的。从口袋中掏出早已调为静音的手机,发现竟然有两个未接电话和两条简讯。都是我们刑侦大队的队长老梁发来的。第一条简讯内容如下:“百鸟园剧院发生命案,看到速来!”第二条则是:“如有可能,叫上罗基!” 第一条简讯使我之前对犯罪分子的不满化为乌有,同时我还萌生了一个严重违反了职业道德的龌龊想法:这个案子如果是谋杀案,那兇手一定是个不按套路出牌并有着超群想像力的傢伙。感谢老天爷把这0.01%的机会让给了我。 于是,我奋力从前面涌动的人群中扒出一个出口,打车直奔百鸟园。 第1章 3月27日,农历三月初一,星期五,22:10 百鸟园集团是名震京畿的集娱乐、餐饮、住宿于一体的综合性娱乐公司。旗下众多的子公司遍布东北和华北,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大名鼎鼎的百鸟园剧院。而百鸟园剧院则是依託凤凰剧团这个汇集曲艺、杂技、魔术和马戏表演的演出团体而单独建造的。 百鸟园是由已故的着名民营企业家、社会慈善家龙文先生一手创立的。而凤凰剧团的团长则是被圈里人尊称为“龙二爷”的龙武,他是龙文的亲兄弟。龙文早年在东南沿海一带进行各种电子产品的贸易活动。凭藉着其出众的经营天赋,敏锐超前的商业眼光和胆大心细的性格,龙文在数年之间便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商贩变成声名显赫富甲一方的商业巨头。而龙武自小喜欢舞枪弄棒,得遇名师指点,成为南方某剧团的顶樑柱。后来兄弟二人便联手在北京开办了百鸟园剧院及酒店,龙文任董事长,而作为董事会成员的龙武则主要负责管理凤凰剧团。由于两人仗义疏财,因此在社会各界都有朋友,其中不乏唿风唤雨的大人物。龙氏兄弟凭藉广泛的人脉也就顺理成章地在北京站稳了脚跟,百鸟园的大名也随即名扬京城。 第3页 晚年的龙文则淡出竞争激烈的商业战场,致力于慈善事业,拿出巨额资金建立了“龙氏”基金会,广播慈善事业,在民间留下了极好的口碑。龙文为人豁达大度,很少树敌,所以龙氏集团在商界大战中非但没有偃旗息鼓,反而是如日中天。即使那为数不多的竞争对手对其人格也是赞不绝口。不知道是什么人扮演了这幕悲剧的主角。 “天桥,百鸟园。请快点啊,师傅!”一路上,我一个劲地催司机快点,从后视镜中,我看到司机送了我不止一个白眼。这时,我深深地体会到了警车的方便。下了车,我差点就把早已准备好的打车钱甩到司机脸上。倒不是我讨厌他,只是因兴奋而没有扔准。果然,我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句骂声。我马不停蹄地跑进了百鸟园剧院。 整个百鸟园的主体建筑是由剧院和其附属酒店构成。从上空垂直往下看,酷似希腊字母的“π”。酒店分三层,底层是诸如会议厅和餐厅之类的公共场所,最上面的一层则是供剧团内部人员使用。剧院最引人注目之处是拜占庭教堂样式的半球形顶盖,最顶端是一个明晃晃的钩子,致使整个剧院从远处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鸟笼。鸟笼的支撑部分是金黄色的彩钢钢架。钢架的外面安有与建筑物外形完全相符的长条形的霓虹灯。钢架之间则镶嵌着特制的可以改变颜色、透明度和反射能力的钢化玻璃,玻璃中还安装着巨大的let显示屏,视觉效果足可以媲美世贸天阶。剧院与众不同的特殊造型和超一流的现代化光学设施使整个剧院无论在白天还是黑夜都是那么夺人眼球。 想像力丰富的老百姓戏称北京有四大与鸟有关的建筑,分别是:2008年北京奥林匹克运动会主体育场“鸟巢”;音乐家与音乐迷心目中的圣地——国家大剧院“鸟蛋”;造型前卫且命途多舛的中央电视台新址“鸟腿”;天桥杂技界的杰出代表——百鸟园“鸟笼”。“鸟笼”是这四个各具特色的建筑物中唯一一个由中国自主设计并施工的建筑,曾一度作为民族新式建筑的典范而受到社会各界的推崇。我到达剧院时,let屏上正播放着凤凰浴火的视频。画面很唯美,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总之令我不爽。平心而论,这个“鸟笼”虽然造型优美,极富视觉冲击力,但寓意实在糟糕。比起笼中鸟,我更喜欢“天高任鸟飞”的意境。 与气势恢弘的“邻居”相比,远离奢侈的附属酒店则是别具风味。如果说前者是华丽大气的大家闺秀,那后者则是古朴典雅的小家碧玉。其内部的装修材料全部是环保型的,完全没有放射性和挥发性的危害健康的物质。就像是gg词里说的,简约而不简单。正适合当今世界最为提倡的健康绿色生活。 酒店的最顶端有个钟楼,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有一面钟,经过有关部门的特批,用《东方红》的音乐作为整点报时的钟声。 我一直都认为这西北风格的钟声完全不亚于举世闻名的大本钟的钟声。每当我到北京站接送朋友时,只要有时间,总会驻足在站前广场聆听这一给我带来无限感动的旋律。 一路打听,终于在贵宾接待室找到了我们刑侦大队的梁队长。 梁宇飞,北京某区刑侦大队第×大队队长。四十出头,身材不高,但目光炯炯,精明干练,多次获得“我最喜爱的十大人民警察”、“首都模范警察”、“人民卫士”等光荣称号。是个让百姓竖指称赞,让歹徒闻风丧胆的硬汉。别以为硬汉就是那种人高马大的肌肉男。老梁只要不说不动,总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看起来和普通的中学教师没什么两样。但你千万别被眼前的假象所迷惑,他其实就是一只蛰伏不动,蓄势待发的凶禽勐兽。一旦锁定猎物,别说是那些自以为染着黄毛或是剃着光头,刺着龇牙咧嘴的勐兽文身就可以吓唬住别人的虚有其表的小痞子,就是三五个手持兇器的彪形大汉也别想占到什么便宜。像他这样比亡命徒更理智,比聪明人更勇勐的傢伙,你只能庆幸他是同伴而非敌人。 “嘿,你小子,干什么去了?”还是那一副石雕般的面孔。想看到老梁的笑脸简直比看到双曲线轨道的彗星还要困难。 “跳出三界外!” “少废话!那个浑蛋呢?”老梁瞪了我一眼。 “不在五行中。” “别给我贫!” “他这会儿正在长江南岸呢。” “小刘,带他到案发现场看看。”小刘是我的学长,早我两年毕业,也许是因为荷尔蒙分泌不足的缘故,现在还是最低级的警员。 “哥们儿,是谁挂了?”我边走边向小刘打听。 “龙小凤。”小刘回答道。 “龙小凤?!”我诧异地叫道。 龙小凤,被称为“东方神凤”。是龙文的独生女,被龙氏兄弟奉为掌上明珠。她从小受到叔叔龙二爷的亲自教导,加上自身的过人天赋和刻苦努力,成为百鸟园的台柱子,在国内杂技界提到她的名字,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并多次在国内外的杂技大赛上获得金奖。后来干脆以她的艺名来命名百鸟园旗下的剧团,即鼎鼎大名的凤凰剧团。也正合了凤凰“百鸟之王”的称号。 第4页 不过,让我印象深刻的并不是她的名气,而是最近在网上被炒得沸沸扬扬的“伪捐门”事件。 去年南方发生了水灾,各地纷纷募捐。很多名人以自己的名义为灾区人民募集财物。龙小凤对外宣称总共向灾区捐献了一百万元。此事曾获得了社会各界的一致好评,龙小凤本人一度还成为“北京市十大杰出青年”称号的有力竞争者,在民间的唿声甚高。这事本已经是风平浪静,可是无风不起浪。今年春节之后,有个神秘记者不知从何处的“空穴”获得消息:龙小凤的百万元财物无一分到帐!此事一经曝光,感觉上当受骗的广大网民不干了,纷纷抗议,要求相关单位彻查此事。一时间,贴吧、博客、日志、论坛……网际网路上的各种渠道呈现出“百花齐放”的态势。龙小凤也成了网上的热搜词,关于“伪捐门”事件的点击率屡创新高,连百鸟园都受到牵连,成为网友们口诛笔伐的众矢之的。 不堪舆论的重压,龙小凤面对摄像机的镜头,又是以泪洗面,又是鞠躬道歉。因为说不清真相,最终龙小凤只好自掏腰包补足了捐款额。 如今这“伪捐门”事件刚刚告一段落,主角龙小凤就突然死亡,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跷。 我跟随小刘进入酒店一楼的电梯,他按下了数字“3”。出了电梯,一直走向走廊的尽头,就到了龙小凤的房间。里面有一些我的同事在进进出出,我和他们打了招唿。死者的房间是带套间的,每间大约是6米×4米。 房间的门是豪华的老式橡木门,门上的插销已经被撞坏了。进入后首先是一间起居室,正对着门的是一扇宽大明亮的铝合金推拉窗。右手边的墙有一扇金属门,门旁是一个桃木书架,书架上的书凌乱地摆放着,有一本书摊开在书架下方的松木地板上。书架不远处是一架白色的立式钢琴。左侧墙则有两扇木门。房间中的一角是放着电视与音响的组合桌和一台冰箱,旁边是一张放着微波炉的方桌和一台饮水机,此外还有茶几和沙发等简单家具。小刘推开左侧靠里的门,带我们进到里间。是一间卧室。 粉红色的窗帘静静地挂在窗边。一张豪华的欧式床摆在窗旁边,高档蚕丝被被随意地翻在床的一边,显然是有人睡过还没有来得及叠被。一件红色的丝绸睡衣搭在床尾,睡衣的下摆垂在地板上。床边梳妆檯的抽屉都被拉了出来,参差不齐的,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的。一把靠背椅倒在卧室的中间,椅背上缠绕着粗绳子。卧室的衣柜门打开着,只见里面挂满了各种女式服装,包括五颜六色的戏装。对着窗户的墙上有一扇关着的磨砂玻璃拉门。但最吸引我目光的是担架上脸上盖着白布的尸体。 “这是技术人员拍摄好的照片,好好看看吧。”老梁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并随手递过来一沓高清照片。 照片上,昔日的杂技女明星穿着金赤两种主色调相错的丝质戏装吊在天花板上。几根粉色的丝绸飘带垂下来。整个身体呈飞天状,左臂上伸,右腿前屈,有点像画中的“嫦娥奔月”。尸体的头部耷拉着,长发披散在面前,脸孔扭曲在一起,失去了漂亮的容颜。 我正要细看时,进来一个面无血色,身体异常瘦弱的年轻人。原来是曲晨,年纪轻轻却是法医鑑定中心的首席专家,是个海归。出身医药世家的他,十七岁时出国留学,短短五年时间便拿下医学博士学位。毕业后执教于着名的哈佛大学医学院,可不知什么原因,两年后他辞去了让人羡慕的工作,只身返回国内。放着救死扶伤的医生不当,却做起了与尸体朝夕相处的法医。人心啊,真是深不可测! 我要是成为法医,整天面对着残缺不全的尸体,呕吐肯定会终日成为我的家常便饭。到头来估计也会和曲晨一样瘦成绝对骨感的排骨身材。因为面色苍白且为人冷若冰霜,还常年与尸体为伍,所以男同事们参考大战吸血殭尸的“刀锋战士”,在暗地里送了一个“冰封战士”的外号给他。不过一些想入非非的女同事却因其俊朗的面庞和过人的天资而给他“盗用”了九八世界盃上猎杀了潘帕斯雄鹰的荷兰前着名球星博格坎普的绰号——“冰王子”。在我看来,还是“病亡子”来得恰当。面对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绰号,我从此对“天壤之别”和“哭笑不得”这两个词有了深刻明晰的认识。 “什么看法,小曲?”老梁问。 “嗯。在解剖前,恐怕只能告诉你以下几个要点:由于死者从被害到尸体被发现间隔的时间太长,而外界因素又不是十分确定,所以从尸僵程度来推算,只能把死亡时间锁定在上午9点至11点这两个小时之内,只有在解剖后才有可能进一步确定这个时间;死者的右臂上有一个用针头注射过的小针眼,再加上瞳孔的变化,房间内又没有发现可以盛毒品的容器,初步估计死者的死因是被注射了过量的吗啡类毒品;而死者手腕的痕迹表明她在死亡之前曾被束缚过;死者的左手食指有处伤口,是死前造成的;尸体左裤腿上有一个用血写的符号。”曲晨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牛角制成的掏耳勺,在耳朵里鼓捣起来。 我来到担架旁,看着担架上的尸体。只见在尸体暗绿色的裤子上,有一个写得很不规则的“凶”字。 第5页 难道是死前留言? “小子,说说你的想法?”老梁问我。 “嗯,长得挺标緻。” “少说屁话!这可是发生在一间出入口都被从内部锁住的房间内的,且兇手毫无踪迹的案件啊!用推理小说里的专业术语就是——密室杀人。房间中到处都有不同指纹,地上的脚印更是数不胜数。一个未婚女人的闺房怎么会如此混乱?大车店也不会比这里更乱了!” “头儿,都21世纪了。你不是从火星上来的吧?通过《名侦探柯南》的普及,连小学生都知道关于指纹和脚印的这点常识!你还指望通过指纹和脚印来发现线索,真是可爱的想法。不过你提到了密室杀人,这就很高端了。不过,你一口一个杀人,一口一个兇手,看来你已经默认龙小凤不是自杀了。” “只有白痴才会在自杀前摆出这种怪异的姿势。”老梁抱着臂膀嘟囔道。“你错了,头儿,还可能是个天才。对啦,什么时候接到消息的?” “两个小时前。不过话说回来,一个人倒是很难把自己这样吊起来。不过对于一个优秀的专业杂技演员来说,却不是毫无可能。但是现场并未发现注射器或可以盛放毒药的器皿。” “哦?那就是说,龙小凤如果是自杀,所谓密室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但与消失的注射器矛盾;如果是他杀,问题就正好相反。”“差不多吧。”“头儿,那住在这里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听到龙小凤的求救声吗?”“据他们所说,这个龙小凤生前特别讨厌噪声。因此整个酒店只有这间房是採用了当今最新的隔音设备。所以这扇门的内外就如同是两个不相通的世界。”老梁对着被放倒在地上的橡木门说道。“小曲,立刻把尸体带回鑑定中心解剖,立刻!”老梁看来有些急了。“ok,boss。”曲晨晃晃悠悠地走了。 密室杀人+死前留言,这个案子真是越来越有看头了。 曲晨离开后,我开始仔细观察整个房间。 首先是外面起居室的房门和门锁。房门是由坚固的橡木制成的,边缘包着一圈合金。门锁是由一把防盗弹簧锁和一个插销组合而成的。看来房间的主人对安全很在意。弹簧锁完好无损,但插销已经损坏。 “门是被剧团成员从外面撞开的。”小刘在旁边说明。 门槛是在门外,有三四厘米高,门框闭合很好。关上房门后,门里门外没有任何缝隙可以连通。离门不远处,是一个亮闪闪的木质衣架。主体造型是一个群鸟簇拥的凤凰。衣架做工精良,外面刷了一层高级防腐漆。 看过了门的一侧,我来到窗前。宽大明亮的推拉窗是由铝合金制成的,金光闪闪。窗子的锁是用金色的挂钩和金属圈构成的。“只有被害者的指纹。”小刘在一旁说道。窗户的挂钩制作得很精緻,如同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控制窗钩的卡簧非常灵敏,只要向室内的方向轻轻一碰,钩锁就顺时针啪的一声锁住另一扇窗上的金属圈,于是窗户就被锁上了。 可以看出房间的主人对凤凰情有独钟,以至于临终前都要做出凤凰飞天的造型。 看完窗户,我指着右侧墙上的金属门问小刘,“那是通往哪里的门?” “啊,是电梯,向下通往剧院的演员准备室。” “哦?有点意思。”说着,我来到电梯门前,上下查看电梯。门旁有一红一绿两个开关按钮,上面的小屏幕显示着“关”。“只有按下绿色的按钮,电梯才可以使用。这是死者怕别人恶意骚扰所设计的。只要关闭这个开关,这部电梯的电路就是断开的。”小刘成了解说员。 我按下绿色按钮,“关”变成“开”。他再去按电梯的开门按键,电梯门打开,“当电梯到达底层时,再打开门就直接到达剧院的演员准备室。”小刘在我身后说明情况,我便退了回来。 门旁的书架下方扣着一本书,我捡起书,是本《东南亚旅行指南》。书架里的书主要是些《时尚周刊》、《时装》、《健康饮食》之类的杂志,剩下的就是《易经里的风水学》、《现代宅邸风水考究》、《黄道十二宫星运日历》、《韦特塔罗》、《维斯康提塔罗牌》、《魔法水晶球》、《吉卜赛扑克占卜法》等东、西方的占卜书。 放着微波炉的方桌上有个盛着水的水杯,五六片面包,一瓶还剩一半的蓝莓果酱,一瓶速溶咖啡和大半桶的牛奶。冰箱里面还有很多食品,足够一个女子三天足不出户。 起居室检查完毕。我推开了卧室门旁边的另一扇木门,原来是卫生间。里面的各种物品摆放整齐。浴缸和马桶都被擦拭得一尘不染,闪闪发亮。卫生间还有另一扇门,正是在卧室中看到的那扇磨砂玻璃拉门。我拉开拉门再次进入卧室。 卧室的窗子是木制的平开窗。窗框做工精美,连合叶都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金灿灿的光。我把头探到窗外,在夜色中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关好窗户的插销,来到化妆檯前,仔细检查化妆檯的抽屉。查看后,我把检查过的抽屉从上到下一一推回原位。抽屉里面大都是些诸如雅诗兰黛之类的高档化妆品和其他女士用品,没有什么异常。 把被破坏的房门再重新立起来,发现房门和门框结合得很紧密。那种通过使用绳子或细线来在门外操控门内插销的方法显然在此是行不通的。案发现场的勘察完毕。 第6页 我来到服务总台,正碰到大堂经理。她看起来与我年龄相仿。整洁的制服,离子烫的头髮,浓密的长睫毛,美中不足的就是脸上擦的粉有点厚。“美女,晚上好啊!”我把胳膊肘压在服务台上,挤眉弄眼地问道。 大堂经理瞪了我一眼。这已经是今天晚上的第三次了,我早已见怪不怪。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亮出了我的证件。于是,美女被“驯服”了。 “请把入住登记表给我看一下。” 她把登记表递给了我。 “入住的人怎么这么少?与百鸟园的盛名不符啊。”从登记表上看,二楼的客房都空着,只有一楼有几间客房有人入住。从登记时间上看,入住最晚的也已住了半个月了。 “警察同志,现在是商务和旅游的淡季,再加上经济危机,人们都不大出行了,所以入住的客人很少,还都是老客户。”嗯,声音还不错,挺悦耳的。 “前厅没有摄像头?”我灵光乍现。“上个月刚坏,一直没有修理。”一盆冷水迎面泼来,看来通过摄像头来调查当天的出入人员是不可能了,“谢谢你的合作。”“都已经问过了。”老梁走了过来,“除了住在酒店的剧团成员和客人外,所有进入人员都要在一楼登记。从记录看来,昨天没有外来人员。其次,所有想见龙小凤的陌生人都要提前预约。除了前天的几个媒体记者,近几天再没有其他访客。一楼的房客昨天都有不在场证明。看来兇手是外人的可能性基本上可以排除。” “头儿,‘伪捐门’你还有印象吧?” “‘伪捐门’……嗯,是听说过,好像主人公就是……对,龙小凤!这是个突破口啊!好小子!”老梁在我的肩头重重地拍了一下。 “接下来怎么办?”“小子,跟我一块儿去打鸟吧。”老梁向身后挑着大拇指说道。“是,头儿!” 第二部 笼中迷雾 第2章 3月27日,农历三月初一,星期五,23:15 “都有谁第一时间出现在案发现场啊?”我边走边问老梁。 “有剧团团长龙武、总经理胡俊清、管家部主任古剑华、财务经理高若雪和魔术师黄鹤飞。” “真是不错呀,连这种事情都要组团!” 说着,我们来到了作为临时审讯室的酒店贵宾接待室。 刚才提到的五个人都是住在百鸟园酒店的客房里。因此找到他们很容易。 大概十分钟后,四个人鱼贯而入。 第一个进来的是龙武。他个头不高,大鼻子,小眼睛,总是面带微笑。虽然五十多岁了,但身体硬朗得很。他穿着一套传统的白色对襟练功服,腰间繫着宽大的黑色布腰带,脚上穿着千层底的黑布鞋,风一般率先进来。 第二个是个长着鹰钩鼻,相貌俊朗,身材适中的中年男人。虽然才四十多岁,但却一头银髮。他就是古剑华。所谓管家部主任,实际上就是在这个大剧院中扮演着类似于管家的角色,负责公共区域的清洁卫生、员工的制服管理等事宜,其实就是个管杂役的头儿。不过为人和蔼,人缘很好,剧院中平辈的人都称其“老古”,小辈则管他叫“华叔”。 紧随其后进来的是个娇小的不苟言笑的中年女人,年龄与古剑华相仿。她叫高若雪,剧院中的人都叫她高姐。她穿着灰色的套装,尽管年近五十,但仍可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 最后跟进来的是个瘦高个儿,估计有一米九了,肤色较黑,但很英俊,正是大名鼎鼎的魔术师黄鹤飞。他依旧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行头:过膝的黑色带帽风衣,如同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中世纪巫师。他嘴角叼着一根摇摇欲坠的香菸,看起来就要从嘴角掉下来了。而且他还有走路晃肩的习惯。 龙武满脸堆笑地问老梁:“梁队长,明晚我们还有一场演出,还能够如期开演吧?” 还真是敬业!亲侄女尸骨未寒就急着为公众表演。“这要看案情进展了。不过我会尽量给你们开绿灯的。”“多谢多谢!”龙武抱拳行礼。“怎么就你们四个呢?还有一个在哪里?”“正应付记者呢!马上就赶来。”“好吧。把你们招唿来的目的只是让你们再回忆一下发现尸体的前后一段时间内的一些详细情况。希望你们能够予以配合。”老梁很客气地说着。“这没问题!”龙武爽快地回应。“感谢你们的理解。那就先从龙二哥你开始吧!”“啊,情况大概是这样。”龙武说着坐到了早就准备好的椅子上。高若雪则早已坐到我之前坐着的沙发上,右腿搭在左腿上,从烟盒里夹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菸点燃。古剑华用左手握住右手放在身前,像侍者一般站在龙武身旁。而黄鹤飞则是身子斜靠着墙,只顾闭着眼睛吸菸。 “因为今晚没有演出,所以晚上8点钟时我们就照常开始用晚餐。大家都已经入席,唯独缺少小凤。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我就派我们剧团的道具师何奇巧去叫她。可是……” “请等一下,你们最后一次看到龙小姐是在什么时候?”我问。 龙武上下打量着我,眼中满是疑惑。我难道不像警察? “尽管直言,龙二哥。”老梁赶忙补充。 第7页 “啊,是这样。在昨天晚餐后,小凤在餐桌上说她有些不舒服,告诉我们没事不要打扰她,而且在她的房门外侧挂着‘闲人勿扰’的牌子。今天早晨8点左右,小凤用电话吩咐客房服务员再送一桶牛奶。之后就再也没人看到她本人或者听到她的声音了。” “对不起,您好像是死者的亲叔叔吧?怎么不见你们大家对此事件感到难过呢?似乎明天的演出比死者更重要。”我单刀直入。 “那是因为你们不了解龙大小姐的为人。”还没等到一脸尴尬的龙武回答,一旁早就按捺不住的高若雪抢先给出了答案。“我本不该说离去的人的坏话,但生活中的小凤目无尊长,专横跋扈。她在生活中人际关系的恶名同她在舞台上的美名形成了天壤之别。不信的话,你们可以随便找出一个剧院的人来证实我刚才所说的话。” “谢谢。龙先生请继续。” “所以小凤最后一次被人看到应该是今天上午8点。” “那个客房服务员可靠吗?”我又问龙武。 “绝对可靠!” “她挂了那么个小‘免扰牌’就不会有人进屋了?” “小凤的脾气特坏!剧院里的人都知道这点,不会有人想惹这一身麻烦。”“好的。再说说今晚发现尸体的那一段经过吧。”“何奇巧在小凤的房间外敲了半天门,里面都没有回应,他只好回来找我。当时,黄鹤飞和我在一块,所以我赶忙用手机往她的房间打电话……”“咦?餐厅附近不是有电话吗?为什么要使用手机来打电话?”老梁问道。经过一个晚上的调查,他对整个百鸟园有了大致的了解。 “啊!因为小凤从来不喜欢别人打扰,所以她房间的电话线路是独立于酒店的外线。这样不论是谁想要找到小凤,都要单独计费。”龙武耐心地解释。 “还真是麻烦!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拨龙小凤的手机呢?”我继续问。“拨了,但她的手机是关机状态。”“你干吗不直接找她,而要派人去叫呢?”“我一个当长辈的,从礼仪上说,也不应该亲自去找她。” 倒也说得过去。“你请接着说吧。”“电话响了好久都没人接。小凤虽然不喜欢别人给她打电话,但对打来的电话很少有故意不接的时候。我询问服务总台的员工,她们说没有看到小凤离开过,因此我感觉情况不对,就命当时在我身旁的黄鹤飞去找到老古,在半路上又正好碰上小高,我们四人就到了小凤的房门外。敲了半天门也不见小凤开门,就用从服务总台拿来的钥匙开了锁。虽然打开了锁,但还是开不了门。这时擅长逃脱术的黄鹤飞说里面的插销可能还插着,因此提议撞门。我看的确也没有别的办法,就同黄鹤飞和老古合力撞门。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撞开了门。冲进房间后,发现小凤已经……已经死亡多时了。”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女,所以说到这里,龙武还是哽咽了一下。 “哦,是你们合力撞开的门。那冲进房间后,通往卧室的门是什么状态,开着还是关着?” “是开着的。所以我们才直接奔向卧室。”一直没有发话的古剑华开口回答。 “那你们全部都奔到了卧室?” “嗯……”龙武停顿一下,然后连忙说,“让我想一下啊。当时冲进卧室的有我……有老古,啊!还有小高。好像……好像黄鹤飞没在旁边。是吧,老古?” “是的,二哥。小高让黄鹤飞守住门口。” “哦,黄鹤飞守着门口。接着呢?” “发现小凤的身体已经僵硬了,根本没有抢救的可能。所以我就吩咐小高去报警,并命令大家保护现场。” “‘大家’就你们四个吗?”我问。 “啊,后来胡俊清,就是我们剧院的总经理也赶到了现场。我们马上检查了起居室和卧室的所有窗户,发现都是上了锁的。卫生间里也没有任何异常。” “那个电梯是什么状态?” “唉,我也算见过世面的,可当时我都有点慌了。因此这个我没太注意,你得问老古了。” “总开关是关的。”古剑华谦恭地回答。 “你亲眼看到的?”我进一步追问。 “是胡俊清说的。”古剑华答道。 “这个胡经理还真是个精细人啊!那种时候竟然首先想到去检查电梯。” “小胡一向是精明人,否则也不会由杂技演员改行做了经理。” 龙二爷话音刚落,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头髮蓬乱,穿着蓝色西装和红色衬衫的中年男子,此人便是总经理胡俊清。 不知为何,我一看到他就觉得有些反感。也许是因为他过于花哨的服饰,或者是令人讨厌的表情,还是其他一些什么? “我来晚了,真是对不起。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些记者的纠缠。”胡俊清一边解释,一边用手帕擦汗,“梁队长,我们明天晚上的演出……” “照常进行!明晚的演出不会受到影响。真是见鬼,我整个晚上都被这该死的问题缠着。”老梁抱怨起来。 第8页 “多亏了梁队长您的关照,万分感谢啊!”胡俊清不愧是“金牌经理人”,做事圆滑世故,说话滴水不漏。 “胡经理,在案发现场是你第一个发现电梯开关关闭的吧?” “没错。”胡俊清看了一眼龙二爷,见他点头,就放心回答了问题。 “我们正夸到你是个精细人,你这曹操就进来了。哈哈……” “哪里哪里,真是惭愧。”胡俊清满脸堆笑,边说边解下了他那条显然是在忙乱中打好的草绿色领带。 “你怎么会在第一时间想到去检查电梯呢?” “别提啦。现在回想起来今晚就如同在梦中一样。因为我赶到三楼时,正好看到他们把门撞开,而窗户当时也已检查过,所以就想到了剩下的唯一出口。”胡俊清还在用手帕擦汗。“这么说你当时就认定是谋杀了?” “谁会把自己弄成那个样子去自杀?”胡俊清反问道。 “你能吗?” “什么意思?你在开玩笑吧。”胡俊清有些不悦。 “哦,阁下误会了。我是说你能够把自己像那样吊起来吗?” “如果倒退个十年,应该可以。我从前好歹也是剧团的台柱子啊。” “哦?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多亏了龙二哥的赏识,提拔我做了剧院兼酒店的总经理。只可惜‘一日不练三日空’,这十几年不练可就彻底荒废了。”胡俊清不无惋惜地说着。 “还有个问题。你们几位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什么异常的物体吗?” “什么异常的物体?” “哦,就是本来不应该在现场,但却出现在那里的物体。”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回答没有。连一直靠着墙没有说话的黄鹤飞也摇了摇头。 “我就先问到这里了。”说完,我便开始在屋里踱起步来。 “那你们从报警开始到我们进入现场的这一段时间,始终有人在场吗?”老梁见我停止了盘问,就亲自发问。 “我和小胡、小高一直等到你们警方赶到才离开房间,老古则去通知其他人,而黄鹤飞因为明天有演出,就回去休息了。”龙武详细地回答道。 “对于今天晚上的事还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吗?”老梁似乎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五个人都没回答。 “那好吧,现在起开始逐个讯问了。请龙二哥先留一下,其他人可以先回自己的房间等待通知了。从今日起到结案前,你们要外出行动都要提前通知我们。” “一切行动?”自进屋后一言不发的黄鹤飞终于开口了。提问期间,他都在自顾自地用竹籤一般的细长手指玩弄着一枚硬币。“一切行动!”老梁说得是义正词严、慷慨激昂啊。 第3章 3月28日,农历三月初二,星期六,0:30 no.1 “龙二哥,我知道现在让你描述龙小凤有些不合时宜,但为了尽快破案,严惩兇手,请你先克服悲痛,客观地向我们提供龙小凤生前人际关系的相关信息。”从老梁一贯的表现来看,这话说得算是很和蔼了。 “没关系。我们只有兄弟两人,我自己又是个老光棍。而我大哥就这一个女儿,因此从小她就被我们视为掌上明珠。小凤的母亲在她很小时就病故了,而我大哥由于忙生意,没时间教育小凤,心里很是愧疚。所以小凤从小就娇生惯养,养成了目中无人、专横跋扈的性格。”龙武面带愧色地说道。 “嗯,她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呢?” “这个,嗯……小凤处处树敌,这点在剧团是广为人知的。但我不认为有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 “3月27日上午9点到11点这段时间里你人在哪里?” “嗯,我在剧院的办公室中整理演出计划。” “详细时间。”“从9点直到12点。”“有别人可以证明吗?”“有!”“是谁?”“我的助理贺美。”“嗯。请你详细介绍一下剧院与酒店的情况。”“我们在天桥开剧院是因为此地的传统和环境,主要经营娱乐项目,酒店只是附属。更高档次的酒店都开在王府井、西单和国贸这样的繁华商业区。这里是我们集团的发祥地啊,当初,我们兄弟二人就是在这里办了百鸟园。剧院从最初的弹丸之地一步步发展到今天的这个规模,包含了我们兄弟二人多少汗水啊!千万别小瞧了它,它可是整个集团的基础。剧院在周末夜晚都有精彩的大型演出活动。周一至周五则是不定期的小型演出。託了政府大力发展民间文化娱乐事业的福,剧院的经营状况良好。” “你主要担当什么职务?” “我大哥在时,他是集团的董事长,天桥的百鸟园剧院则由我和胡俊清分别负责。其中我主要负责剧团的事务,胡俊清则是剧院兼酒店的总经理。实际上,由于我嫌麻烦,对外的一切几乎都是小胡管理的,而内部则基本上交给了古剑华。自我大哥去年年底过世,整个公司都交给了小凤,其他的还是按照原来的进行。” “你不是董事会的成员?”我问道。龙武一停顿,用目光把我上下扫了一遍。他和老梁的一问一答,使他忘记了其他人的存在。“啊,哈哈。我这人一介武夫,也没有经商的头脑。从公司成立的第一天起,我就把一切权力交给了我大哥,这样我才能专心搞我的演出。在董事会里我也就是个挂名而已。” 第9页 “毫无怨言?”我追问道。 “老弟,人生就是一场戏。戏台上既要有主角,也离不开配角。只有扮好你该扮的角色,才会出彩,哪怕是跑龙套。” “难得二爷如此淡泊名利。” “剧团成员之间的关系融洽吗?”老梁瞪了我一眼,继续开火。 “比较和谐,像个大家庭。”就是暗藏杀机,我心想。 “再提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你认为龙小凤的死与‘伪捐门’有关系吗?”我问完,用余光扫了一眼老梁。 “这个,我不知道。”龙武的脸色沉了下来。 “嗯,二哥可以回去休息了。请把胡俊清叫来。”老梁看着入住酒店的剧团成员名单说道。 龙武就是这群鸟里的领头雁。 no.2 “几位辛苦!”胡俊清的脸像花儿一样绽放着,从进门起,这嘴就一直咧着。 “你用不着客气啦!”老梁板着脸,瞪着死鱼眼不带任何感情地说着,“说说剧团内部的人际关系吧。” “啊?”胡俊清显然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出乎意料,因此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有什么人对龙小凤怀恨在心,非得杀了她不可?” “这个,没有吧。我整天忙着剧院的事儿,对于剧团成员的关系不甚了解。这个问题我建议你们去问老古,就是古剑华。” “本月27日上午9点至11点,你在做什么?” “哦,那个时候我应当正在吴桥和金狮杂技团协商新人的引进和培养问题。你们不信可以去调查。对,我这还有车票呢。而且杂技团还特地派了两个人到车站为我送行。”说着就把车票递了过来,同时还留下了该团的联繫方式和地址。车票可以看到列车从吴桥发出的时间是27日15点59分,到达北京站的时间是19点55分。” “车票暂时先交给我们保管吧。”老梁没等胡俊清回答,就把车票放进了口袋。 “胡经理,龙小凤死前有经纪人吗?”我从一旁问道。 “我就是啊。” “那正好啊。请问你觉得前一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伪捐门’事件和龙小凤之死有什么关联吗?好像自打龙小凤自掏腰包后,这件事就告一段落了。” “啊,这个……”胡俊清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龙小凤不会因为‘伪捐门’里面的隐情而惨遭横祸吧?” “不会,不会。” “一百万虽然不多,但也绝不是小数目。募集到的钱都跑到哪去了?”我追问。 “经济犯罪不在你们刑事警察的调查范围内吧?”胡俊清冷冷地回答。 “你认为我们只能抓杀人犯吗?好,这个问题先记在帐上。龙小凤在剧团中来往密切的人都有哪些?” “那太多了。” “总有个亲疏远近的区别吧?” “那除了我就得算是魔术师黄鹤飞了。” “从今天到我们解除禁令的这段时间,不经过允许,不许擅自离开酒店。把古剑华叫来。”胡俊清是色彩缤纷且伶牙俐齿的鹦鹉。 no.3 “请进!”古剑华迈步进入,俨然一副英式管家的气派。既不喧宾夺主,又不失风度。 “请坐。”老梁指了一下靠背椅。 “我站着就行,习惯了。”语气中没有夹杂任何感情,给人一种不冷不热的感觉。 “那好,随你的便。你在剧院是什么职务?” “类似于杂役吧。” “听龙武说,剧院的内部管理都交给你了。这恐怕都已经超出了一般管家的管辖范围,更别提杂役了。” “这都是大哥照顾我,给我这个废人一个谋生的机会。”这时,我才注意到古剑华右手戴着一只白色手套,拇指处似乎是空的。 “你对剧团成员应该很了解吧?” “还可以吧。这些年不断有新人加入。现在的年轻人啊,想法同咱们年轻时可是大不相同啰。”古剑华说完,还对我笑了笑,似乎我就是个毛头小子,打消了我长久以来自以为很老成的想法。 “那就给我们简单介绍一下吧。从死者说起。” “小凤是龙大哥的独生爱女,是被宠大的。大嫂故去得早,这孩子其实命挺苦的。” “有谁想要置她于死地?” “这怎么可能。小凤是得罪了很多人,但其实都是些芝麻蒜皮的小事,犯不上有这种深仇大恨。” “本月27日上午9点到11点这段时间里你在干什么?” “哦,上午快10点时,我让人给小凤打了个电话,是她接的。不知道对你们破案是否有帮助。” 10点!曲晨推断的死亡时间不就是在9点至11点之间吗。如果古剑华的证词准确,那死亡时间就可以缩小在一个小时之内了。 “你确定电话里的声音是龙小凤的?” “哦,是我们剧团的小月用我的手机拨打的电话,这事还有我们剧团的牛过天可以证明。” “小月?她在哪里?” “下午过马路时不小心被车撞了,幸好司机及时剎车,这孩子只是受了外伤,正住院呢。” 第10页 “你们怎么会那个时候给龙小凤打电话?” “我想起小凤曾嘱咐我到服装厂去取新定做的戏服,我忘了问钱是否已打过去,所以打电话确认一下。” “那为什么要叫这个小月打过去呢?”我问道。 “啊,当时我正和牛过天帮酒店的服务生搬新到的货物,腾不出手。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所以赶快叫小月打电话询问。小凤的事可是耽误不得。” “那戏服拿回来了?” “嗯,因为小凤说钱早已转帐,所以我下午就派了两个服务生去了服装厂取回戏服。打过电话,把货物放置好后,我就去给部门经理和领班们开会。会议大概用了一个小时。开完会,我又去了库房。和库房管理员老李一起清点了库房,直到下午2点。” “请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们,好方便去营业厅了解情况。” 记录好古剑华的号码,老梁继续询问。 “剧院里最近都发生过什么异常的事情吗?” “一切正常,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好,10点钟打电话的事请你先不要对外声张。谢谢你的合作!”“您客气了!”古剑华鞠躬后安静地退出了房间。满头银髮的古剑华就是白头翁。 no.4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对于死者,本不应说她的不是,但龙小凤的确太缺乏教养了!”高若雪端坐在靠背椅上,用冷冰冰的语气回答。如果说刚才古剑华的态度是春分,那此时高姐的态度明显是冬至。真是人如其名啊! “她得罪了很多人?” “就是说所有人也不过分。” “哦?那有没有那种对龙小凤想杀之而后快的人呢?” “这个就不好说了。有的人会因为微不足道的事情而触犯法律。”高若雪说完,用左手扶了一下金丝眼镜。 “你昨天上午9点至11点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在财务室清点帐目。” “一个上午?” “是的。” “这其间有人能够证明吗?” “没有!” 呵呵,这回老梁遇到对手了!与高若雪这座冰山相比,老梁就像是一块冰激凌。老梁这人,最拿女人和老弱病残没辙。听队里上岁数的前辈们说,老梁的夫人病故前,他怕老婆怕得要死,老婆说东,他都恨不得拿出指南针来找方向。要说有什么不怕的,那就得数亡命徒了。 “你在这里工作多少年了?”“从去年8月份开始在这里工作。”“之前是干什么的?”“警官,现在我坐在这里回答你的问题纯粹是作为一个良好市民在配合你们警方的工作。在你们提出证据前,我有权拒绝回答问题。”“这段时间不经过允许,不许私自外出!”老梁扯着大嗓门喊道。“可以抽支烟吗?”高若雪说完,也没等老梁回答,就点燃了一支烟。 寂静了好几分钟,只能听到墙壁上猫头鹰石英钟秒针运转的咔咔声和唿吸的声音。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这会儿突然休战。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看来你是不肯合作了?”老梁打破了沉寂。“这取决于你的态度了!”高若雪仍然是毫不退让。“哼!你别后悔!”“你也是!” 原来刚才只是中场休息。我赶紧打圆场吧。“高女士,配合警务人员破案,是公民应尽的义务,相信像高女士这样有素质的人肯定会积极履行义务的。请你合作!”“还是这位小老弟的嘴甜。”高若雪说完,瞟了我一眼。 高若雪的目光可以用来速冻饺子。 “高女士,请问‘伪捐门’事件,你是否知道什么隐情?” “对不起,我只计算正常赢利,不会洗黑钱!”高若雪的话真是当头一棒,我有点头昏脑涨了。 “是你让黄鹤飞守在门口的?” “不错。” “你怎么会想到要他在门口守着呢?” “哦。房门是自内锁着的,那里面一定有人啊。如果我们都冲进去,藏在里面的人趁机熘出来怎么办?” “你倒是挺有经验的嘛。” “记得在港产片里看到过类似的情节。” 高若雪嘛,是灰色的信鸽。 no.5 黄鹤飞跨步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就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他把一只胳膊搭在沙发的靠背上,另一只手仍玩弄着那枚硬币,跷着二郎腿,嘴角依旧叼着支香菸。“警官,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告退了。”他打着哈欠说道。 “昨天上午,你在什么地方?” “上午,几点?” “9点至11点。” “我回忆一下啊。”他轻轻地敲着额头,“啊,我原本是要找一个魔术界的同行,由于他临时有事不在,我闲来无事,就在天坛公园里散步。” “有别人证明吗?” “这个问题,怎么说呢?唉,因为下了一场急雨,所以直到雨停前我都是在一个凉亭里避雨。如果你可以找到当时一块儿和我避雨的人,就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 第11页 偌大的北京,人海茫茫,想找到一起在天坛避雨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那好,我们再说说晚上的事情。你在把守龙小凤房间的门口时没有其他人进出房间吗?”“那要看这其他人是指谁了。胡经理就是后来进入房间的,这点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嘛。”“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要交代?”“交代?呵呵,我不喜欢这个词。能否换个词儿?至少也在前面加上个‘请’字!但是,很抱歉。我什么也不知道!”请你滚吧!我心里说。就这一对大长腿,再加上他的名字,不用说——鹤。 no.6 咚咚。敲门声震耳欲聋。一个巨人推门而入。还好不是撞开的,不然,我一定认为是鲁伯?海格大驾光临。 现在的气温还是蛮低的,可这个巨人上身只穿了件背心。黑黝黝的皮肤闪闪发亮。好一个肌肉男!看到他穿这么少,我不禁打了个寒战。看年龄,与我相仿。但个子比我上学时学校篮球队的中锋还要高。 “你是牛过天?”老梁问道。“嗯。”声音并不是我想像中那样瓮声瓮气。 “昨天上午9点至11点,你在干什么?” “昨天运进一批货物,华叔让我们帮忙搬货。从8点多一直忙到快中午呢。很多伙计可以证明。” “嗯。你最后一次看到龙小凤是什么时候?” “那早忘了。不过,我们搬运期间,老古给龙小凤打过电话。” 好,和古剑华的证词一致。 “大概什么时间呢?” “嘿,一直忙忙叨叨的,哪里算着时间。但应该是10点钟左右吧。你们可以去查龙小凤房间电话的通话记录嘛。我把她的房间电话告诉你们。” “怎么,她的电话你们都记得?”我问道。 “那当然!她现在是老闆,凡事都得向她请示。久而久之就记住了。呵呵。”牛过天挠着脑袋说道。 “请你给我们详细说说打电话的经过。” “当时,我和华叔正搬着一个大箱子。老古忽然想起龙小凤的吩咐,嗯,好像是关于今晚表演所预订的一批戏服。反正就是那些事呗。但是箱子不太好放,正好,我们剧团的小月也在我们旁边帮忙拿点轻便的杂物。华叔就让她从他的口袋中拿出手机给龙小凤打电话。小月不知道龙小凤的电话号码,我就把号码告诉了她。之后她就拨通了龙小凤的电话。怎么样,够详细了吧?” “很详细,谢谢你的配合!不过,打电话这事除了你们三个,还有谁知道?” “没了!” “之后呢?” “打完电话,华叔一直把箱子抬到冷库,之后他就说去找库房的老李。我就继续帮他们搬货。直到午饭开始。”“那好,打电话这件事请你先不要对外声张。”“那没问题!”牛过天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巨大而愚笨的鸵鸟。 no.7 哦,妙龄女郎!美女一进门如同一针兴奋剂,驱散了我的睏倦。我赶忙扫了一下名单,司徒雅雯。名字也不错。白色的羊毛衫,蓝色的牛仔裤,不知因为已经是后半夜了,还是因为习惯,没有上妆。乌黑的长髮就是简单地斜着束成马尾状,从一侧的肩膀上垂下来。看来她的左腿有些问题。她是一瘸一拐地走进来的。司徒雅雯安静地坐到椅子上,双腿併拢,左手抓着缠绕着绷带的右手,不安地看着我们。“司徒小姐,你的左腿怎么了?”老梁率先发问。“哦,是在前天训练时意外扭伤的。”真是天籁!我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邻家女孩了。“训练?”“我是杂技演员。”“嗯。你的右手又是怎么回事?”“呵呵,这就叫祸不单行。昨天中午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玻璃杯,在收拾碎杯子时被割伤了。”她说完,还故意在我们面前挥了挥缠绕着绷带的右手。“昨天上午9点至11点,你在做什么?”“因为我受了伤,不能训练,只好一个人在房间中看小说打发时间。”司徒雅雯看来已经适应了环境,不紧不慢地回答。 “你在这段时间里是否注意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物,例如某个人或某个声音,引起了你的怀疑?” “没有。”司徒说这话时稍稍顿了一下。 “哦?你肯定吗?”老梁这只老狐狸绝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我只注意到一件事,不过我说了你们要替我保密。” “那个当然,你尽管放心。”老梁开始“忽悠”上了。 “昨天上午,大概是10点半吧,时间我不确定。我看见剧团的道具师何奇巧从我房间前走过。而楼梯和他的房间都在我房间的一侧,所以他根本没必要从我房间前走过。” “可是,他可以去找人啊。” “不可能!”司徒雅雯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从我房间的门镜向外看,可以看见对面五个房间的门。这五个房间他都没进。这就只剩下我隔壁的贺美、潘若安、小凤姐的空房间了。贺美在这里还不到两个月,何奇巧和她根本就不熟,尤其何奇巧这个人对女人从来都是爱理不理的。而且贺美出去时我看到了,但之后就没听到她回来。潘若安每周五上午都要去股票交易所,这在剧团是尽人皆知的,所以可以排除。而空房间虽然不锁门,可通常只有华叔会进去整理,里面也没有什么值得闲杂人等进入的东西。这样,不就只剩下小凤的房间了嘛!” 第12页 我和老梁交换了一下眼神。“谢谢你的证词。对啦,你的声音听起来很悦耳啊!”我藉机“交流”一下。我的余光则偷着瞄了一眼老梁。司徒雅雯只是对我淡淡一笑,但也着实让我心花怒放了。 “司徒小姐,如果有新情况请随时向我们提供。你可以先回去了。”“手可能是行兇时不小心弄破的。”看到司徒雅雯离开房间后,我对老梁说道。 “嗯,虽然现场没有发现多余的血迹,但不同外伤所产生的出血量有大有小,所以不排除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你小子,还算清醒,没有中美人计。” “那种雕虫小技也想蒙我。头儿,你太小瞧我了。”聪明伶俐、乖巧可爱的小燕子。 no.8 接下来进来的是一个活力四射的美女。有如假髮一般的金黄色波浪形长发,上身是大红色的修身版女式西服,下面是蓝色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精緻的白色高跟鞋。鞋跟的高度连我都替她担心。 老梁问了同样的问题。“我叫贺美,是龙团长的助理。”她礼貌地问答着老梁提出的问题。她的口音很怪,听不出是什么地方的。“对不起,我是今年2月初才到的这里,对剧团的成员还谈不上熟悉,恐怕不能为你们提供什么帮助了。” “我之前在大连的一个歌舞团做音乐总监。我可以把那里的联繫方式给你们。”贺美说完,就接过我递过去的纸笔,在纸上沙沙地写了起来。很可惜,字不如其人。 “哦,那个时间啊,我和龙团长在一起。”贺美满脸堆笑地回答,似乎打了一个胜仗。她离开时,一点脚步声都听不到,就好像穿了一双布鞋。这种轻功她一定练习了很长时间。她就是在走廊从早走到晚,司徒雅雯也绝不会听到。 不知怎么的,我总感觉她的容貌酷似日本a片里的女优。一定是我的幻觉。 贺美是一只欢快的百灵鸟。 no.9 美女开始应接不暇了。 蒙娜显然要比司徒雅雯喜欢打扮。皮衣皮裤长筒靴,从上到下一身黑。不是我心仪的类型。 “姓名?” “蒙娜。”还有点公鸭嗓。我更加坚定了我最初的判断。 “职业?” “演员呗。” “详细一点。” “杂技演员。” “昨天上午9点至11点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是这个时间?” “你是来回答问题的。” “哦,难不成凤姐是在那个时间段死亡的?”蒙娜惊讶地问道。 “算你猜着了。” “我想一想啊。啊!我当时是在房间里看电视,后来快10点时突然停了电,我就只好趴在窗台上向外张望。一想到我在房间里休息的时候对面房间里正有一个人被杀害,这实在太吓人了!”蒙娜眨着眼睛说道。 “那段时间里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可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老梁故意拉长了声调来诈她。“如果要交代点儿什么,只有一件事了。大概10点多时来了几个工人在走廊不知道修理什么,估计是电工吧。除此以外,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恐怕没人能证明你自始至终都在房间里吧?”“哦!”蒙娜用白嫩的手捂住自己的嘴,“您不是在怀疑我吧?我可是清白无辜的。”“虽然不打自招的愚蠢兇手有不少,但毕竟还是少数。”“佛祖保佑!”蒙娜像魔术师一般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串念珠来,旁若无人地念起一些我听不懂的语言。 难道这又是什么新潮事物?最近,年轻的都市女性白领们都纷纷在做两件事情:偏好沉静的学习瑜伽;生性活泼的则都去跳拉丁舞了。不只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连外国的经都比传统的更受欢迎。 黑色的八哥。 no.10 一个迈着鸭子步伐的影子摇摇摆摆地从门外晃了进来。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是不是从漫画书里跳出来的人物。只见此人梳着个油光发亮的大背头,黑色圆框的板材镜架在圆圆的蒜头鼻上,眼镜后面是一对不打灯笼就看不见的小眼睛。在他的右侧脸颊上有一道疤痕,就如同是向上延伸的嘴角。这疤痕的奇妙效果就是使来人的脸上永远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坏笑。一套对比度鲜明的大方格西装,油光闪闪的黑色系带皮鞋。如果我是导演,那我一定要选他来出演《蝙蝠侠》里的小丑。 “警察同志们辛苦啦!”声音也很滑稽。我怀疑他是不是故意为之。 “潘若安,是吧?” “哈哈,正是在下。不知警官大人有何贵干?” “你别明知故问了。” “是,是。” “你在这里是干什么的?” “让您见笑了。鄙人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魔术师,靠在舞台上逗大伙一笑来填饱肚子。最大的爱好就是玩股票、买彩票,偶尔也投资期货。幸亏没买黄金,最近的黄金期货一路走低,还不如买彩票撞大运呢。等我中了一千万,就立刻离开这里,啥也不干了。我算是给别人干够啦。” “问一答十啊!好吧。昨天早上9至11点。你人在什么地方?” 第13页 “我?噢,在股票交易厅。从开盘到停盘一直都在那里。我每周五都会去。这是雷打不动的。用时髦的话说就是地球人都知道!呵呵!”股市上午的开盘时间是从9点半到11点半,如果核实,就可以完全排除潘若安的作案嫌疑。 “有人可以证明吗?” “我可以给您找到至少一打来。像当保安的老王啊,中介小李啊,股票经纪人煳涂张啊,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潘若安嬉皮笑脸地回答。 “好吧。把股票交易厅的地址告诉我们的笔录人员,你就可以回去了。不过可不能私自外出。” “了解,了解。”潘若安双手合十,一个劲地鞠躬退出。还不时回头,看来似乎是意犹未尽的样子。 “深挖!就交给你了,小子。”老梁对我说。 好一只滑稽的企鹅! no.11 门被推开,龙武走了进来。“怎么是你,高越呢?”老梁问。“梁队长,小越这孩子一向是神神秘秘的,经常是夜不归宿。也许现在正在哪个酒吧、迪厅或者夜总会里呢。”老梁皱了皱眉。“他是我们剧团的音响师。这孩子性格有些孤僻,只对音乐感兴趣。如果剧团没事,他就会去别的娱乐场所做dj。”“他没有手机吗?”“关着机。”“最后一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不好说,反正从前天开始就没有看到他。”“不是畏罪潜逃了吧?”老梁半开玩笑地说道。“不能,不能。”“看到他回来立刻通知我们。”“是。” 神秘的鸟。 no.12 何奇巧是个身体健壮的年轻人,和我年龄相仿。头上包着一个红底缀着白色骷髅头的头巾,身上是一套沙漠迷彩装,脖子上挂着个用皮绳拴着的类似魔戒的环。衣服的口袋都鼓鼓囊囊的。脚上穿着登山鞋。 “你的职业?” “道具师。” “昨天上午的行踪?” “昨天一上午我都在瞎熘达。黄鹤飞前不久提出了几个新的魔术花样,但对器材的要求有点高,所以最近一有空我就琢磨新型道具的制作方法。”何奇巧跷着二郎腿说道。 “什么时候回到剧院的?” “大概是中午12点吧。我在外面避雨。直到雨停后,我才赶回来。” 哼,明明司徒雅雯说10点半左右从门镜中看到了何奇巧,为何他没有承认?还是司徒雅雯在说谎欺骗我们? “有人证明吗?” “没人看见我。真是太遗憾了。” “有其他情况交代吗?” “对不起啊,帮不上你们什么忙。我可以回去了吗?” “请等一下,还有件事情。” “请讲。” “昨天上午10点半左右,有人看到你在酒店里。” “哦?10点半我就在这附近转,中途的确曾回来拿点儿东西,可能是那个时候被人看到了吧。这不算犯罪吧?” “可看到你的人说你当时已经走过你自己的房间而进入别人的屋子。” “哈哈,他还说了什么?”何奇巧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如果他真是兇手,那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态。 “你只管回答问题好了。你到别人的房间去干什么?” “他是胡说八道!”说完,何奇巧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直瞪瞪地注视着老梁。 “你当过兵吧?”老梁打破沉寂。 “有点眼力。” “什么兵种?” “工兵。” “恐怕不是吧。我看你像侦察兵。” “呀,真是神了!本来是的,只因把我们排长得罪了,才被发配去做了工兵。” “转业以后都干过些什么职业?” “分配的单位是我老家的一个小工厂,我不太满意,干了不到一年就辞职了。辞职后回家又闲了半年多,实在觉得没啥意思,就来到首都混口饭吃。在社会上混了几个月,有一天意外遇到了一个战友,最后是这个战友把我推荐到这里来的。承蒙二爷不弃,一晃也快两年了。” “你先回去吧。” “小弟有一事相求。” “讲。” “对我当过兵的事情,请你们保密。”何奇巧说完,就快速退出了房间。 “头儿,你刚才不是在诈他吧?这么长时间,没发现你有超能力啊!” “别忘了,我退伍前就是侦察排排长。” “还是专业人士,小的真是有眼无珠。” “少拍马屁!” “这个剧团里的人怎么都有点神神秘秘的。” “我也有同感。” 机警的猫头鹰。 no.13 化妆师李男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一个人的名字带个“男”字,是最容易让人误解的。因为我接触过的这样的人中,既有男人,又有女人。通常不是勐男,就是悍女。 这一位,从外形和身高看,和男人无异:剃着寸头,我虽然不敢自称高大挺拔,但在男人堆里也绝对不是矮个,但她的个子比我还要高出半头。穿着一套白色的男式西装。但是一开口说话,却把自己的性别暴露无遗。我一直都觉得男性化妆师都或多或少地有点女性化,可从没想到女性化妆师竟然如此男性化! 第14页 不过如果李男的个子再矮一点,骨架再缩个两圈,再留着长发,一定会是个美女。但这种前卫另类的造型倒是显得她英姿飒爽。看起来,她的年龄应该是三十出头。 “针对龙小凤的离奇死亡,请说说你的想法吧。”因为是女人,照例是我来发问。 “她活该!呵呵,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太直白了?” “大姐,你简直就是自己挖坑往坟墓里跳!” “如果换了是你,也一定会这么说。”李男抱着双臂说道。 “你们有什么过节吗?” “我们倒是没有,只是她的为人实在不可理喻。全团的人无一不对她敬而远之,就算她的亲叔叔也不例外!” “是吗,那你是出于一种路见不平的心态了?” “算了,跟你们实话实说了。反正你们早晚也会查出来。”李男嘆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曾经交了一个男友,本来都已经订婚了。可就在结婚的前两天,由于龙小凤从中作梗,那个背信弃义的男人毁了婚约,抛弃了我!这件事,龙小凤脱不了干系!结果使我成了剩女,变成了今天的模样!”李男咬牙切齿地说道。双手的骨关节也因为用力而泛出白色。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工作?”“我在等待覆仇的机会!” 这唱的是哪出戏?置之死地而后生?“那终于让你如愿以偿了!”“你误会了!不知是哪个好心人替天行道了!他抢在了我的前面干掉了龙小凤。”“哦,多谢你的不打自招。请先把你们的个人恩怨放在一边,让我们来推测一下那个‘梁山好汉’的身份。” 密室杀人的真兇绝不会是这种冲动型的人,如果有炸弹可以使用,他们这种人一定不会使用手枪。快意恩仇的他们只适合拿着砍刀来完成自己的使命。 “那一定是和钱有关。‘伪捐门’里一定有鬼!你们好好查查吧。”“那你建议从何处查起呢?”“哼!如果靠我们老百姓来建议,要你们这些警察有什么用?”“注意你的言行!”老梁发出低沉的警告。“能简要说说你昨天上午的行踪吗?”“什么意思?你们是在怀疑我,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不不不,只是例行公事而已。”我赶忙解释。 “我在房间里看一本小说——《棺材飞出太平间》。你看不看恐怖小说?”“总是和尸体打交道,连我电脑里面的输入法都早已没有‘恐怖’这个字眼了。”“那你们的生活一定很无聊!”“那你是看了一上午的书了?没出屋?也没有其他人看见你?”“十万个为什么吗?答案就是一上午都是我自己!满意了,警察小子?”“你赶快回去休息吧。”我趁老梁还没有开火,抢先把李男驱逐出境。李男,一只好斗的母鸡。母鸡里的战斗机(鸡)! no.14 常亮夫妇看起来就是一对普普通通的即将进入暮年的夫妇,走在大街上绝不会让人看第二眼。“你们在剧团里都做些什么?”“我是灯光师,内人是布景师。”“哦。你们在剧团里工作多长时间了?”“从龙大哥开办剧团的第一天开始。”“你们昨天上午都做了些什么?”“我们去银行汇款了。”“给谁?”“犬子在哈佛读博士。” 哈,犬子在哈佛读博士!那像我这样连国门向哪边开都不知道的人就不在这里妄自尊大了。“你们俩在一起?有人能证明吗?”“当然。银行不是有摄像头嘛,你们可以去调查。”“既然你们一直在百鸟园,那对剧团里的人都有所了解吧?”“上岁数的还行。现在这些年轻的可是不好接触。”“大家对龙小凤的评价如何?”“不好。”一直没有说话的袁满开口说道。“你们认为谁可能干这件事?”“我们怎么知道。”从头到尾都是常亮一个人在回答问题。 看来从他们口中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记下他们去过的银行地址后,就把他们打发回去了。一对普普通通的麻雀。 no.15 这对夫妻与前一对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男的英俊挺拔,蓄着一撮小鬍子,鬍子下是个典型的酒色之徒的下巴。黑色的紧身t恤外披着件黑色的双排扣短风衣。黑眼圈明显是生活浪荡的结果。纵慾过度使他透支了本来应当很是健康的身体。隔着一段距离我就可以嗅到他身上强烈的菸酒味。 女的打扮就过于性感妖艷了。一头暗红色的鬈髮。白色的貂绒大衣里面是豹纹的低胸连衣短裙,黑色的长纱袜,闪亮的皮靴。金光闪闪的金银珠宝使我头晕目眩。她身上的香水味足以替代杀虫剂了。 “太可怕了!竟然出了人命案。”马莉用极其夸张的声音说道。“你们俩昨天上午9点至11点在哪里,做些什么?”“我们前天晚上在朋友家里玩了个通宵。早晨5点多才回来。所以整个上午我们都在床上睡觉。后来我们被走廊里的说话声吵醒了。我一看表,是10点半。我出去让说话的人小点声,发现是几个电气维修工。之后我就上床睡了,直到下午2点。是吧,亲爱的?”王虎看着马莉说。 “我老公说的没错。那些工人太讨厌了!他们一直弄到午后。”马莉嗲声嗲气地说道。天底下最让我心烦意乱的就是女人发嗲。 第15页 “哦?那你就是一直没有入睡了?” “不是呀!我是12点半醒的。还听见他们在走廊里鼓捣的声音。”说完,马莉侧过身去,用手遮着嘴打了个哈欠。 “你们在剧团中的角色是?” “驯兽师。”王虎回答,“警官,抽支烟不介意吧?”老梁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现在可不好干了。处处要受到动物保护组织的监督。害得我们要经常给别人打下手。看别人的脸色不好受啊!”王虎说完,深吸了一口烟。 “哼!现在这动物可比人金贵。稍有些动作就说我们是虐待动物。过去我们是训练狮子老虎,现在可好,都是些小猫小狗。世道啊!”马莉说完,从王虎手中抽出吸到一半的香菸放入自己嘴中。 “你们在剧团干几年了?” “哎呀,到6月份就十五年了。十年前可是我们最辉煌的时候,之后就开始走了下坡路。”说完,马莉缩紧了貂绒大衣,无精打采地说道,目光中透出对过去时光的留恋。这使我想起了音乐剧《猫》中那只唱着“memory”的“魅力猫”格里泽贝拉。 眼看着越扯越远,老梁就让人记下了王虎夫妇朋友的姓名和住址,之后就让二人出去了。 色彩斑斓的孔雀。与动物世界相反,这里的雌鸟更加绚丽。 no.16 有人说一个女人就是一千只鸭子,那现在就是一千,两千……共四千只彩虹般五颜六色的鸭子在我们面前。“警察叔叔,我们是‘空中飞人四人组’。”穿红色休闲服的女孩说道。“大叔,昨天一天我们都在练功房练习啊!”穿黄色夹克衫的女孩接着说。“我们彼此可以作证!”穿蓝色运动服的女孩从一旁补充道。“警察大叔,我们可是无辜的啊!请您一定要相信我们!”穿绿色长毛衣的女孩一脸无辜地说。 四只小鸟围着我们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 ……五,四,三,二,一。我心里默默地数着。 “听我说!”“警察大叔”终于按捺不住,拍案而起。“我问谁,谁再说话!” 鸦雀无声!“你先来。姓名!”老梁指着红衣女孩说。“孔菲菲。” ……四个女孩的姓名按照衣服的颜色红黄蓝绿的顺序分别是:孔菲菲、钟瑶、费玉娇、任梦涵。 她们都是二十岁。 都进入剧团九年多了。 ……总之,想要从她们那里理出个头绪,真是难于上青天! 四只幼雏而已。 主角们终于逐个“粉墨登场”完毕,我们长出了一口气。在这个巨大的鸟笼中,可能隐藏着一只披着家禽羽毛的鹰。 这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变成了鱼肚白。唉,白白浪费了一个美妙的夜晚。整整一夜都是在原地踏步,几乎是没有发现什么有帮助的线索,没有进展,毫无头绪。 老梁刚想把菸头放进菸灰缸,才发现菸灰缸里的菸头已经堆成了小山。 “要说抓个绑架犯、抢劫犯什么的,就算是杀人狂,我都不含煳!怕就怕这种如同从侦探小说中蹦出来的兇杀案。既不能严刑逼供,又无法冲锋陷阵。只是在这个小圈子里转悠,看谁都像嫌疑犯,又没有证据证明。兇手虽近在咫尺,却好像远在天涯。就算是兇手站在我面前从心里嘲笑我,我也只能像傻子一样无能为力。我敢以一百赔一打赌,兇手一定是个疯子!否则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弄个密室杀人。有这穿墙而入的本领,他为什么不去银行的金库弄点零花钱?为什么不去做个飞跃长城的魔术师?对啦,这个案子中倒的确不乏魔术师。就应当先去把魔术师吊起来拷问!等今晚演出以后,一个也跑不了!一个也跑不了!”老梁坐在沙发上看着我列出的表格唠唠叨叨,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头儿,鸟都回窝了!咱们也休息吧!”我也不等老梁发话,就直奔作为临时休息室的酒店客房而去。由于工作性质,熬夜早已经成为家常便饭。而及时地抽空休息,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家常便饭的常用作料。 这时,刚刚修復好的百鸟园大钟敲了五下。悠长的钟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似乎在提醒沉睡中的人们,新的一天开始了。 第4章 3月28日,农历三月初二,星期六,白天 我一觉醒来,早已是日上三竿。剧团的成员经过一晚上的讯问,大都起得很晚。一上午无事发生。我趁机出去买点食物来祭祭我的五脏庙。 还不错,这个时间路边竟然还有卖油条的小摊。 和在门口警戒的同事打过招唿,我就钻过了警戒线,进入案发现场,发现老梁已经先到一步,还是他压根就没有休息过? 虽然龙小凤的房间朝北,但正午的阳光还是照进了室内,昨晚阴暗恐怖的气氛已经一扫而光。 我走到起居室的窗前,用手轻轻一拨窗钩,啪的一声,窗锁开了,我把右边的窗户拉到左边,手撑在大理石窗台上,把身体向外探去。 原来龙小凤窗外还有个半米多宽的台,如果想看到楼下,必须要探出身体。因为昨天天黑,所以并没有注意到。酒店后面是一片建筑工地,这点从乱七八糟的材料就可以看出来。但这个工地一点建筑的嘈杂声都听不到,也看不见熙熙攘攘的劳动场面,显然已经停工了。估计又是什么违规建筑。这种情况如今已经是屡见不鲜了,白白浪费了大量的土地、人力和资金。 第16页 “赵锐,告诉梁队,剧院这里一切正常。”我正胡思乱想时,一个声音仿佛在我耳边响起。我左右一望,原来是一个同事从剧院那边的窗口对我说道。如果我们都伸出手去,几乎可以触到彼此。 “听到了吧,头儿?”我转过身去,把腰靠在窗台的边缘上。“嗯。”老梁有气无力地回答。“验尸报告还没送来吧?”“早送到了!已经确定死因不是吞服而是被注射了剂量足以毙命的吗啡,没有其他致命伤。死亡时间锁定在3月27日上午的9点半到10点半之间。尸体所含的毒药剂量造成死者瞬间毙命,因此根本来不及处理掉那个注射器。所以只有两种答案:要么是自杀,注射器被之后的某个人拿走;要么是谋杀,注射器被兇手或兇手以外的某个人带出现场。对于前者,因为死者在死亡之前的一系列行为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厌世情绪。而且如你所说,从死相上判断,自杀的可能性不大。就算真有某个人趁人不注意从案发现场拿走了注射器,至多也就是为了避免丑闻,但却引来了被嫌疑的大麻烦。因此我们已经把重点放在谋杀的可能性上了。” “哈,合情合理,引人入胜!古剑华的通话记录查过了吧?”“是9点56分到9点57分,打了不到一分钟。”“那龙小凤的电话记录呢?”“除了8点多打出的一个电话,就只有古剑华打入的电话了。”“那死亡时间就是9点57分到10点30分这半个小时了。”“嗯,不过这个时间暂时不要公开。对外还是9点到11点。网越大,鱼就越多。注射器可能早已被处理掉了,所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毒药。它或许就是确定自杀或他杀的关键!它甚至可以帮助我们找到兇手,如果真是谋杀的话。好在现在是淡季,入住酒店的客人并不多。因此我们的精力将主要集中于住在这里的剧团成员的身上。” “证词都确定了?” “嗯,正在查着。不过已经查好了一部分。胡俊清在吴桥的证词无误;住院的小月也证明古剑华打电话时,她和牛过天都在旁边,并且是她拨的号码,大堂经理也证实了古剑华的话;牛过天整个上午一直都有人看见;黄鹤飞也的确被人看见进入天坛公园,但具体时间不详;股票交易厅有不止一名工作人员看到过潘若安,所以基本可以确定;常亮夫妇说是到银行,我们提取了摄像头的拍摄记录,可全程只有袁满始终出现在镜头中,常亮则只是在开始和结尾时出现,而银行距离百鸟园又不远,所以只能完全排除袁满的嫌疑;而从王虎夫妇的朋友那里也只是得到他们在案发前夜的证明,当天上午没有什么联繫;昨天负责清扫三层过道的保洁员和维修电工马上就会赶到;神秘人高越还是不见踪影。不过,龙武和贺美是相互证明的,我们无法确定他们是否串通。” “这效率可真不是盖的,名不虚传啊!”我用肩膀撞了老梁一下,“头儿,下午怎么安排?” “摸石头过河。” “嘿,不是你风格啊。” “你小子少在这儿吊儿郎当的。”老梁敲着我的脑袋说着。 “是,梁大人!”我夸张地作了个揖。 十分钟后,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妇女跟着古剑华来到我们面前。 “梁队长,这位就是负责酒店保洁的张嫂。你们有什么事情尽管向她询问。张嫂,你别害怕。只是协助调查而已。”“张嫂是吧?我是负责这起案子的警察。你管我叫老梁就行了。”老梁面带微笑地说着,仿佛就是在拉家常。老梁只要能捺住性子,套话的水准还是一流的。张嫂在老梁循循善诱的启发下,把昨天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因为现在正是酒店行业的淡季,且原来酒店的保洁员上个月刚刚辞职,胡俊清为了节省不必要的开支,就到劳务市场寻找钟点工。在应聘的几个人里,胡俊清挑中了勤快朴实的张嫂。她的工作就是每天从10点钟开始,把酒店从上到下的过道和楼梯扶手擦干净。每个周末还要把各个房间的房门清理一遍。 昨天上午,因为路上堵车,耽误了五分钟,所以张嫂实际是从10点5分开始工作。昨天不是周末,所以张嫂只是清扫过道。她清扫每层楼的时间平均是二十分钟。这其间除了两个电工,并没有看到有其他人经过走廊。 如果这么说,兇手就是在10点25分到10点半这短短的五分钟里进入到龙小凤的房间并在进屋后立刻採取了行动。 张嫂刚走开,就来了一老一少两个穿着迷彩作训服的人被带到老梁面前。从他们腰带上挂着的傢伙不难猜出他们就是昨天打扰了王虎夫妇美梦的电工。 “你们就是电力公司的员工吧?”老梁对待普通百姓永远是和蔼可亲的。“是的,梁队长。”年龄大一些的回答了老梁的提问。“好的。那百鸟园的电力系统都是由你们负责了?”“是的。” “你们昨天是什么时间来到这里的?” “10点多。是吧,小徐?” “不知道准确的时间,不过肯定是10点半之前。因为我那个时候打了个电话。”那个年纪轻的操着浓郁的唐山口音回答。 “昨天你们在维修时,注意到走廊里有来往的住客吗?” “我没什么印象了。小徐,你注意到了吗?” 第17页 “有一个人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你确定吗?” “我只是工作时眼角余光感觉到有一个模模煳煳的人影。再向那个方向看时,只看到一只脚迅速地进了房间。” “再想想,还有什么别的情况吗?” “对不起,梁队长。我实在是想不到什么了。不过这件事应该是发生在我们来到这里不久的时候。” “那人肯定不是从你们身边经过了?” “这个事不太好说。毕竟干我们这行,必须要一心一意的。” 真是废话,哪行也容不得丝毫的三心二意。不过幸亏他的走神,才注意到了这个神秘的不速之客。 突然,一个想法闯进了我的大脑。灵光乍现就是这个意思。我直奔酒店服务总台。 还是昨晚那个美人。 “再打听个事。” “请吧!” “平时都是谁给你们开会?” “胡经理啊!” “那昨天怎么是古剑华呢?”我明知故问。 “哦,是这样。胡经理出差办事,所以就由华叔替代了。” “这种事常发生吗?” “是的。别看华叔在平日里只是做些杂活,但他的实际身份却相当于副总经理,在酒店里的地位仅次于胡经理。各个部门经理都会听他调遣。通常只要胡经理有事,华叔就会代劳。” “还挺有实权。那他对你们一定很兇啰?” “这你可说错了。他就像是邻家大叔般和蔼可亲。工作生活处处照顾我们。当然了,工作中出了错,批评可是很兇哦!总之,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与胡经理的口蜜腹剑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呀!”她勐地捂住自己的樱桃小口。 “放心吧,老妹儿,我不会出卖你的。”我用力拍了拍胸脯,“对啦,昨天的会是在哪里开的?” “会议室啊。”说着,她还用手指指了一下身后的酒店布局图。 “你还记得昨天开会的具体时间吗?” “10点过1分。” “这么精确?不太可能吧?” “我把手机设定为10点自动报时,而华叔到来的时候报时音乐刚好响起。” “手机的时间前后差几分钟很正常嘛。” “我对时间向来是一丝不苟!” “没准你对表的那个时间不准呢。” “对不起!我的手机是cdma制式的,时间绝对没错!”大堂经理一口咬定,“可惜顶层的大钟昨天下午才修好,否则会有更多的人为华叔作证!” 我打了个ok的手势,转身离去。刚走出两步,我才想起我来服务总台的目的,就又折了回来。“又有何贵干?”大堂经理做出了一个标准的皮笑肉不笑的高难度表情。 “哦,您贵姓?哈哈,开个玩笑。请给我个最新的列车时刻表。”其实我早从她的名牌上看到了她的名字:甄怡。一个很占人便宜的名字。 大堂经理从前台服务人员那里要了份时刻表,重重地摔在檯面上。看她的表情,似乎是想把我吃掉。趁她还没有实际行动,我赶快见好就收吧。 我找了个无人打扰的安静角落,在我列出的不在场证明的表格上修改起来。 我先翻开刚刚“冒着生命危险”从服务总台拿来的列车时刻表,边看边回忆昨晚胡俊清的话。胡俊清乘坐的列车从吴桥发出时间是27日15:59,到达北京站的时间是19:55。先不管他是否在这趟列车上。就是在,也完全可以像日本的侦探小说那样利用时间差来完成看似不可能的杀人行动。虽然中国的列车很少有准时到达的,但如果与汽车甚至是飞机来合理搭配还不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关键就要看看北京和吴桥之间都有哪些列车。 嘿,有门!从时刻表来看,胡俊清可以从吴桥乘坐27日1:49的列车,在5:45到达北京。在11:30,乘北京—福州的k45次快速列车于15:15在吴桥下车,再换乘15:59的列车到达北京站。这段时间别说杀一个人,就是干掉一打也是绰绰有余。 不错!真是完美无缺,无懈可击!我真是爱死自己了。 我在记录本上画了三个金元宝。从小到大,总有人说我见钱眼开。每当需要做重点标记时,我都会画个铜钱或者小元宝。因为这事儿,没少挨批。 下一步就是搜集证据来证实这个美妙的想法。接下来分析古剑华。通话记录和大堂经理的证词应当无误。 9:57打过电话,10:00就来到会议室。短短三分钟,不太可能完成杀人——布置尸体和现场——来到会议室这一系列行动。而库房则距离会议室不太远,时间应该够用。一会得做个小实验。古剑华的不在场证明有待商榷。我画了两个金元宝。 再看牛过天,自始至终都有不止一人看到他。这又不是在东方快车上,证词应该没有问题。 潘若安,有股票交易厅的工作人员证明。现在虽然是次贷危机,股市不景气,但工作人员也没理由只盯着他一个人看。人的注意力总可以出差错嘛。从地点看,潘若安去的交易厅和百鸟园根本就不在一个区,而且相距甚远。即使是一路绿灯,也不可能完成一个来回。除非是乘坐直升机外加空降。这样的事只会发生在好莱坞的大片中。潘若安的不在场证明几成定局。 第18页 袁满,银行的摄像头总不会出错。国有银行协助罪犯完成杀人计划,这比潘若安的空降理论还要离谱。这对夫妇看起来也没有《国家宝藏》里的电脑高手rileypoole的本事。她的不在场证明是板上钉钉了。看起来胡、古两人的不在场证明有待进一步确定。牛过天、潘若安和袁满可以排除在外。除了以上提到的五个人,其他人要么是没有证人要么是彼此证明。这个案子,一句话,有点乱! 其实除了不在场证明,更主要的还是要解决密室问题,兇手究竟是如何从密封的房间中穿墙而出的。这个问题还是留到晚上吧,白天多做些调查。 接下来,就该主要考虑兇手的动机是什么。 一般来说,杀人的动机无非是仇恨、谋财、灭口。除了这三种最常见的动机,其他的杀人犯要么是心理变态的精神病,要么就是诸如街头斗殴的那些纯属玩票的古惑仔和愣头青。不珍惜美好的青春年华,为了一时冲动的心血来潮,头脑一热,话不投机半句多,杀人如同切个西瓜。就算解了心头之恨,除掉了对方,且侥倖顺利地逃脱对方亲友或组织的报復,也难以逃脱法律的制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虽然有些宿命论的倾向,但整日怀着一颗草木皆兵的心东躲西藏毕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下午我分别从龙小凤的房间和库房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会议室。从不同的路线试过多次以后,我得出结论:前者无论是何种方式哪条线路,至少要用两分钟,这还不包括杀人及之后的一系列行动的时间;后者哪怕是慢走,两分钟也足矣。 兇手也完全可以先杀人,再另外找个方便的时间去布置现场。虽说重新进入案发现场对兇手来说很危险,但一旦成功,就可以为自己洗脱嫌疑。不过,如果他们提供的证词无误,布置尸体最早也要在午饭之后。那个时候尸僵已经开始,再想把尸体摆出飞天的姿势可就不太可能了。虽然我对法医的基础知识了解有限,但毕竟常与法医打交道,对尸僵的时间还是略知一二的。通常来说,如果不计环境温度、死者体质、酒精或麻醉剂的影响,尸僵一般于死后一至三小时开始出现,最先出现在面部肌肉,随后扩散到躯干和四肢。十二小时后,尸僵达到全身。再持续六小时左右,尸僵开始缓解,尸体恢復变软。如此说来,就算龙小凤是死于上午10点,那么从正午直到报案这段时间里,始终伴随着尸僵的状态。所以,关于先杀人再布置现场的杀人两步走的奇思妙想可以直接pass了。 也许是推理小说看得多了,越是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在我看来越是有嫌疑。我的潜意识似乎是抓住了胡俊清和古剑华两个人不放了。对此,我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对于10点25分到10点半的推论其实也有待商榷。因为保洁员在清理时,通常都是按照一个方向向前或向后推进。如果兇手在张嫂来到三层之前就藏在自己的房间里,就完全可以在张嫂背对着自己的时候快速进入到龙小凤的房间。 再综合电工的话,这个兇手的作案过程就是在10点钟之前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候,大概10点20分前后,趁张嫂和电工不注意熘进了案发现场,并在进入房间后的十分钟之内杀害了龙小凤。至于离开现场的时间则一定要在午后。因为王虎夫妇曾在12点半时还听到他们在走廊发出的声音。 因为晚上有演出,所以剧团上上下下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大家都趁这个机会来摆脱我们。正当我认为今天的调查要暂且告一段落时,那个神出鬼没的高越终于在老梁发出通缉令的前一分钟出现了。 看起来,老梁给高越来了个vip的待遇。临时审讯室的外面站了两个门神一般的彪悍同事,里面又有两名人高马大的同事一左一右站在高越的两侧。 刚一看到高越时,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看着看着,我才发现,原来高越的容貌有点像周杰伦。只是他的肤色要苍白许多,没有丝毫血色。身材瘦小,可能是因为他穿了一袭黑衣的缘故。 “你就是高越?” “是我!” “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听老梁的声音,有点不满。 “承蒙夸奖!”呵呵,又一个不知死活的傢伙。 “你这两天干什么去了?” “在一个朋友那里帮忙。” “什么朋友?” “好朋友!” “说清楚点!” “一——个——开——迪——吧——的——朋友。” “为什么手机关机?”老梁压着火气问。 “为什么要开机?我自己的手机,我想开就开,想关就关。关你屁……”啪的一声,老梁把眼前的小茶几一脚踢翻,“小子,别以为我不敢动你!”只见高越的双手紧紧地攥着,指关节处的皮肤已经发白。看得出,他其实很害怕。“昨天上午9点到11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在做什么?”我赶紧打个岔。 “是案发时间啰?”他明明心里很害怕,可嘴上还是不认输。 “对!” “我在琉璃厂大街一带的乐器行闲逛。” “有证人吗?”“这得看乐器行的伙计们是否记得住了。”“把你那个朋友的地址告诉我们。结案以前,未经允许,不许外出!”老梁看到高越写好地址,就不耐烦地挥手让高越离去。听到高越用力的摔门声,老梁骂了一句“小兔崽子”。我把我之前的想法和结论详细地告诉了老梁。 第19页 “嗯,还不错。你小子,果然有些想法。”老梁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张大龙,赵小虎。你们俩把高越的照片拿去复印几份,再带几个弟兄去琉璃厂一带的乐器行调查一下。”听这对难兄难弟的名字,就知道他们是跑腿的命儿了。 “头儿,这琉璃厂距离天桥可是太近了。就算是有人证明看到高越,也不能排除他作案的可能。”“唉——”老梁长嘆了一声,双目紧闭,重重地靠在沙发靠背上。“头儿,咱们去找胡俊清问问。”“走吧!我现在竟然沦落到任你摆布的地步了。”“别!我可不想折寿。” 我们打听之后,终于在剧院的准备室找到了胡俊清。 准备室是剧院舞台后面的一个面积很大的房间。演出道具的准备,演员们的化妆和临时休息都是在这里。推开准备室厚厚的橡木门,迎面正对着门的是一部电梯,通过打听知道这个电梯正是龙小凤起居室的那部电梯。绕过电梯,可以看见后面是三排对着大镜子的椅子。椅子上坐满了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的演员。靠墙的更衣箱里挂满了五颜六色的戏服。准备室大门的右手边是道具室,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诸如钢圈麻绳,或是用木材、塑料制成的长短粗细不一的棍棒等舞台道具。 找到胡俊清时,他正在和龙武商量晚上演出的相关事情。 “胡大经理,你还真是忙呀!” “呦,梁队长。有事吗?” “有件小事没有弄清,想当面核实一下。请借一步说话。” “二哥,我先去了。” “去吧。”龙武点头同意。 “敢问是何事需要我效劳?” “27日上午9点到11点的这段时间里,你人在吴桥‘甲天下酒店’的事有人可以证明吗?”这回老梁可没有给胡俊清鞠躬作揖的机会,开门见山地提出问题。 “梁队长,我不是已经把火车票给您了嘛。难不成车票还有问题?” “废话少说!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啊,是这样的。我26日晚上7点一回到酒店,就沖了个澡,之后就喝了点酒,由于旅途劳累,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啦,等到一觉醒来,就已经快到中午。起床后,吃了点随身带着的食品。直到下午3点多退房。所以案发时间没人可以为我提供不在场证明。” “没有客房服务?”我趁热打铁。 “啊,因为我第二天要退房,所以前一天晚上告诉前台不要打扰我休息。” “那就不能排除你的作案嫌疑了。” “杂技团送行人员和酒店服务生可以证明案发当天我人在吴桥啊!”胡俊清急得用手帕擦汗。 “胡经理,我这有一本列车时刻表。”我说着从口袋中拿出了从酒店前台得到的时刻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说从26日晚上7点以后直到27日下午3点,就没有人看到你了。而从时间上看,你完全可以从吴桥乘坐27日1点49分的列车,在5点45分到达北京。行兇后,乘北京至福州的k45次快速列车于15点15分在吴桥下车。与金狮杂技团的送行人员碰面后,再乘坐你所持车票的列车回到北京。”我一气呵成。 “胡经理,对此你有何解释?”老梁是得理不饶人。“啊……唉……”经过我一番狂轰滥炸,胡俊清已经偃旗息鼓了,只差竖起白旗。“怎么吞吞吐吐的?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没有没有。我只是佩服你们办案人员真是有天马行空的想像力啊!在下佩服,佩服!”“哼,甜言蜜语是不好使的。不许擅自离开这里!记住了!”“什么想法?”胡俊清离开后,老梁问道。“不太好说。不过我认为里面必有隐情。”“哦,直觉?”“不,是经验!”我郑重其事地回答。“哈哈。” 我正坐在剧院前排的椅子上闭着眼睛冥思苦想时,一个人坐在了我的身边。我睁眼一看,原来是潘若安。“晚上就演出了,现在还这么悠闲?”“哼,我在这跟跑龙套的没什么区别。” “呵呵,没听说还有跑龙套的魔术师。” “这你就不了解啰。在这个剧团,人家黄鹤飞才是团里的宝贝,我就是个小丑!” “那你还不离开这?” “别提了!这一经济危机,股市到处是熊,我的血本都赔光了。经济危机以前,大家还捨得走出家门来看看电影,听听音乐会什么的。现在经济一片萧条,大家下了班都躲在家里。因此各类演出团体都处于半停业的状态,靠一批铁桿的忠心观众才能够勉强维持下来。而百鸟园的林子大,剧团的利润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所以还可以依赖其他的经济来源来为大家发薪水。” “老兄在这里干了多少年了?” “我是2006年来的。这一晃也三年了。” “老兄以前在哪里高就啊?” “什么高就啊,就是到处混口饭吃。” “对了,潘老兄,最近剧团里有没有什么看起来奇异的事情发生?” “奇异的事情?”潘若安听了,用手摸了一把自己那油光发亮的大背头。 “就是看起来不大正常的事。” 第20页 “啊,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有趣的事倒是有。” “说说看!” “团长身边一直没有什么关系密切的女人,但最近和新来的助理来往密切。”潘若安说到这里,就不怀好意地笑了。 “你是说贺美吧?团长与助理接触密切很正常嘛。你又往荤处想了。”我拍着潘若安的肩膀,“老兄,我看龙二爷可不像是那种喜欢吃嫩草的老牛啊。”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潘若安觉得声音高了,赶忙左顾右盼,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你有所不知啊,这个女人今年过完春节才来,也不知搞了什么猫腻,竟然哄得团长给了她一个助理的位置。我总是感觉这个女人有点神神秘秘的,她似乎对剧团成员的人际关系过于关心了,而如今的女孩子大都是极其自我的,根本不在乎别人。在昨天上午,我去股票交易厅之前,在剧院旁边街道拐角处看到这个女人在和团长激烈地争辩着什么,我好像听到他们提及了龙小凤的名字。” “你能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差不了!”“那你还听到了什么?”“团长提到了什么钱。而那个女人不知说了什么,团长就生气地离开了。那个女人则气沖沖地回了酒店。”“你说贺美自己回了酒店?那就是说案发时贺美和龙武不在一起?”“那咱可不敢确定。人家一个是团长,一个团长助理,我可是哪头都不敢得罪啊!”“好,这个情况你先不要和别人说。”“放心吧,我有分寸啊。” 忽然,我感觉房间里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看,我环视了一圈,大家都在舞台上忙着自己的事,根本没有人在偷偷地看我,也许是我的错觉。 从银行那里我们又获得了一个重要的情报:龙小凤帐户里的钱曾多次被转帐到一个叫刘伟的男人的私人帐户上,只最近一年的总额就有二十多万。刘伟,一听这个名字,就够让人怀疑的了。据说这个名字是中国人叫的最多的名字。果然,经调查发现,这个叫刘伟的男子的身份证是伪造的,更让人奇怪的是,这个刘伟每次都是以不同的扮相到银行的柜檯提取现金,因此无法查明此人的真实身份。 天色已暗,剧团早已是准备就绪。就在我们即将鸣金收兵的时候,又获得了一个推翻我下午推理的消息。原来在案发当天的正午12点时,一名酒店服务员曾经敲过龙小凤房间的门,可是无人开门,并且房间门是锁着的。而根据剧团的成员所述,龙小凤的房间只有一把钥匙,且只在龙小凤离开房间时才会用钥匙锁门。其他时间都是龙小凤从里面用插销锁住。看来兇手是彻彻底底地不可能在行兇之后再故地重游来布置现场了。 第5章 3月28日,农历三月初二,星期六,20:00 夜晚,华灯初上,古老而崭新的北京城早已是万家灯火。 此时,百鸟园剧院灯火通明,龙小凤的死并不像臆想中的那样会使百鸟园的“鸟”们“群鸟无首”,反而像做了个宣传gg,吸引了更多的观众前来观赏演出。 人们也并没有因为案件的发生而退票,相反,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拥进剧院。售票窗口紧闭,上面的屏幕显示着“票已售空”。剧院外面的黄牛票贩们可是乐翻了天。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上到社会名流下至市井平民。一时间,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豪商富贾们,甚至连一些早已淡出人们视野的昔日传奇人物都纷纷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这次“盛宴”。剧院内星光灿烂,连剧院外的停车场也变成了名车的展览场。 比黄牛票贩更开心的大概就算是各大报社的记者们了。浩浩荡荡的记者大军在剧院外围成一个巨大的半圆形。众多的闪光灯使剧院的let屏和霓虹灯都黯然失色,相机的拍照声此起彼伏,人声鼎沸如同海潮般一浪盖过一浪。 与兴高采烈的票贩子和记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那些可怜的同事。老梁万万没有料到龙小凤的死会使今晚的场面如此热闹。他一定会后悔答应了龙武等人的要求,此时不得不增派人手来免费为演出维持秩序。而酒店的出入口及酒店一楼与剧院大厅唯一的连接通道此时已是戒备森严,只允许剧团成员和案发前入住的房客在接受检查后进出。剧院的两个入口也都安装了安检门,宛如“9?11”后的美国机场。 夜晚8点整,百鸟园剧院的舞台在近万名观众的翘首以待下拉开了大幕。 剧院的观众席分为两层,有包厢、豪华观众席和普通观众席。可今天连最后一排的过道都挤满了人。我和老梁在龙武的安排下,坐到了观赏位置最佳的包厢。说句心里话,这是我活了四分之一个世纪以来第一次进包厢。 果然是超豪华的包厢!天花板和四壁都罩着暗红色的缎子,真皮的沙发,各种冷热饮,袖珍的望远镜……这里的一切使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经典电影《茶花女》里风华绝代的薇奥莱塔。 “你小子想看表演,还拉我入伙!”老梁抱着双臂,深陷在沙发里嘀咕着。 “头儿,现在酒店与剧院的所有出入口都安排了人手,人群中潜伏的便衣都快超出观众和记者的人数了。就算是拉登亲自来做人肉炸弹,也早被揪出来了。再说龙小凤已经死了,你认为还能出事?放心吧。观看剧团成员的表演也是从侧面了解他们嘛。” 第21页 “行了,闭嘴吧!” “我要我要找我爸爸……”包厢里突然传出女童唱歌的声音。好像是《咪咪流浪记》里的歌曲。只见老梁把全身上下的口袋翻了个遍,终于拿出了他的手机。 “佳琪啊……爸爸现在有公务,就不能陪你去外婆家了……自己出门小心点。千万注意安全!……哈哈,这才是我梁宇飞的女儿!……拜拜。” 佳琪是老梁的独生女,品学兼优,多次被评为四中的“三好学生”。不过更是个小美人。每次看到她,我总会后悔早生了十年。当然,这种事是万万不能被老梁察觉的。如果老梁看出我的邪恶用心,为了他的掌上明珠,一定不惜以身试法,来成全伟大的父爱。 “真是虎父无犬女啊!头儿,这铃声也很非主流嘛。” “都是佳琪下载的,这孩子。”一提到佳琪,老梁的目光中就透出浓浓的爱意。此时的老梁与办案中的那个凶神恶煞的梁队长真是判若两人。 “女士们,先生们,尊敬的各位来宾……” 胡俊清穿着黑色的晚礼服,站在位于舞台黄金分割点的位置上,在舞台绚丽的灯光下兴高采烈地宣布演出的开始。一时间掌声雷动。之后所有灯光同时关闭,紧接着一束蓝光投射在舞台的中央。只见蒙娜穿着与灯光同色的紧身服,单手撑在一个垃圾桶大小的塑料桶边缘倒立在舞台之上。她的身体和双腿向后弯曲,在小桶的上面形成了一个“c”的形状,可身体并未恢復原状而是继续弯曲,从“c”变成了“o”。然后她站到舞台上,坐到圆桶上面。只见她的身体仿佛被人用手压入圆桶,接着圆桶随她的身体倒在台上,原来是个两头开口的圆筒。之后她的身体从另一方挤了出来。在接下来的一系列高难度的表演后,今晚的开场戏在一片掌声中结束。 随后出场的是“空中飞人四人组”。今天她们带来的节目仍然是平日里表演的高空杂技。集惊险和华丽于一体,令人嘆为观止。 在一片掌声中,王虎和马莉夫妇出场表演。今天他们带来的节目是“猴子骑车”和“小狗钻火圈”。由于近年来世界各地的动物保护组织纷纷唿吁禁止并取缔野生动物表演,尤其是大型野生动物,所以现在的动物表演已经成了夕阳产业,正逐渐淡出舞台。夫妇二人为了生计,经常到别的剧团去客串,而圈里的朋友自然不会白白让二人表演,所以总是会有一笔相当凑合的收入进帐。在他们之后上台的是“神力王”牛过天。 牛过天,本名牛强。学过硬气功,加上身形高大,天生神力,他的绝活之一就是“旋转木马”。所谓“旋转木马”,就是他用牙齿咬住一根粗铁棒,铁棒的两端用麻绳各承载着十个成年男子,在他的带动下旋转在空中。神力比起老北京城的着名艺人——“天桥八怪”之一的王小辫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今天他带来的节目分别是“倒拔杨柳”、“罗汉搬山”和“霸王扛鼎”。震耳欲聋的掌声把舞台推上了第一个高潮。 之后上场的是“小丑”魔术师潘若安。 只见他套着红绿相间的肥大戏服,戴着一顶垂着毛茸茸大线球的小花帽,脸上涂着白色的颜料,与黑色的眼眶和红色的鼻头形成了有趣的对比。再加上他那惟妙惟肖的口技和机器人般夸张搞笑的动作,一次次把观众逗得捧腹大笑,以至于连一些在平日中难见一笑的冷面硬汉们都忍俊不禁。潘若安主要是表演扑克牌魔术。五十四张牌在他的手中上下翻飞,神出鬼没。接下来的节目精彩纷呈,令观众们目不暇接。在不绝于耳的掌声中大名鼎鼎的着名魔术师黄鹤飞终于千唿万唤始出来。与潘若安的滑稽表演路线不同,黄鹤飞的表演特点是炫而酷。 舞台上头戴黄色高顶礼帽,披着黄色斗篷的他与日常生活中一身黑色长风衣的样子截然不同。不仅是外形不同,连行为举止也是有天壤之别。舞台上,他飞扬跋扈、盛气凌人,与生活中那个低调寡言的黄鹤飞判若两人。 可台下的观众就是喜欢舞台上黄鹤飞这种“唯我独尊”的表演风格。从我手中的资料看,黄鹤飞擅长各种类型的魔术表演,无论是奇妙的近景魔术,神秘的心灵感应,还是大型的幻术表演,他都是游刃有余。黄鹤飞在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以个人名义参加了由国际魔术联盟(fism)组织的国际大赛,并一举获得了“最佳新人奖”。从此一发不可收,在短短的十年时间里,囊括了国内外的各种重大比赛的金牌。这也是他年纪轻轻就成为世界魔术师协会(ibm)华北地区副秘书长的重要原因。以他现在的名望,完全可以自立门户。 他先表演了几个简单常见的舞台魔术,例如“利剑穿项”、“隔箱猜物”和“电锯切割”。在收放自如地做完以上热身动作后,就开始了他最擅长的硬币魔术和逃生术表演。 生活中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硬币在他的手中闪电般地忽隐忽现,瞬息万变。说他有一只超越了三维空间的无形的手也不为过。 台下观众的掌声一浪高过一浪,掌声过后,黄鹤飞的“水下逃生”绝技上演了。 第22页 这次他的助手换成了马莉。她苗条的身段隐藏在黑色的露背紧身衣里,再加上她那一头瀑布般的乌黑秀髮和火红的双唇,在灯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性感妖艷。 黄鹤飞的“水下逃生”在其他类似的表演的基础上加以改进,最大的不同就是在水中加入了220v的电压,控制电路的开关则在巨大的玻璃水箱外。马莉用铁链把黄鹤飞的双手从背后锁住,再用一根从舞台上方垂下的绳子绑紧他的双脚,检查无误后,就把黄鹤飞头朝下倒着浸入水中。接着马莉顺着梯子爬到大水箱上面,把水箱上盖的插销插好。这样,就只有绑着黄鹤飞双脚的那根绳子从盖子事先留好的孔中穿出来与外界相通。此时,可以看见黄鹤飞在水中挣扎着。一张黑色不透明的布罩从舞台上方降下,将水箱完全罩住。与此同时,马莉按下了电路的开关。只见电光一闪之后,一切都归于沉寂。 ……大概半分钟后,罩子掀起,玻璃水箱内除了水、电线和绳子外,空无一物。 ……突然,从舞台的四面八方喷出了绿色的烟雾。烟雾散去后,只见黄鹤飞穿着一身红色礼服吊在舞台的半空中。无数的鲜花和糖果就像机关枪中的子弹一样,从他伸出的双手中射向观众。引得台下观众齐声叫好。 终于,今晚演出的压轴大戏,杂技歌舞剧——《凤之舞》,上演了。 《凤之舞》一直是凤凰剧团的招牌节目。该剧目的核心人物,就是刚刚离世的“东方神凤”龙小凤。而作为首席替补的司徒雅雯由于训练时意外受伤,所以今晚的主角究竟是花落谁家,到现在还是个谜。 从节目单上看,《凤之舞》共分为四个部分:凤舞九天、丹凤朝阳、龙飞凤舞和百鸟朝凤。大概的剧情就是在百鸟之林中,各种鸟类在“首领”凤鸟的带领下,过着欢乐自由的生活。 随着剧情的发展,顶替龙小凤的人选也揭开了其神秘的面纱,不是演出之前被传得沸沸扬扬的由“空中飞人四人组”的其中之一担任。但见剧院四壁的巨大led屏幕上显示出了该演员的姓名——蒙娜。果不其然,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到底还是被伶牙俐齿的蒙娜争取到了。 只见蒙娜穿着金光闪闪的戏装,外披五彩霞衣,身后飘着长长的丝带,在舞台上空飞来盪去,美不胜收。在她的带领下,形形色色的“飞禽”在台上翩翩起舞,而台下的观众在蒙娜精彩绝伦的表演和高越创作的旋律优美的音乐下如痴如醉。如果说古时候的韩娥是“余音绕樑,三日不绝”,那今日的百鸟园就是“余影绕台,三日不停”。看来,真是离了谁,地球都是照转不误,没准还会转得更好呢! 从私心上说,我原期盼在演出前兇手会寄出恐吓信,就像悬疑影视文学作品那种常见的情况,“如果你们继续……我就……”。但事实证明我的想法纯粹是天方夜谭。剧院的大幕拉上时,着实让我很是失望。 演出结束后,各大电视台和大小报社的记者们则众星捧月般地围绕着晚会的主创人员拍照和採访。最后,龙二爷在胡俊清的“挑拨教唆”下索性在酒店的会议大厅开了个小型的新闻发布会。主席台上的胡俊清如鱼得水,滔滔不绝并又机智巧妙地回答了记者各种来势汹汹的问题,即便是龙小凤神秘死亡的事件在胡俊清的轻描淡写下也变得平淡无奇。经过一番唇枪舌剑,铁嘴钢牙的记者们甘拜下风。 第6章 3月28日,农历三月初二,星期六,23:30 演出结束后,老梁下令撤掉百鸟园内外全部的执勤人员,只在值班室留下六个人,分为三班轮岗。 结束了一天令人头昏脑涨的工作,为了舒缓紧张的情绪,我就到西单的“英伦风暴”撞球厅打了两桿斯诺克。说到撞球,这里还有一个笑话:我大学前,从没有摸过球桿。可自从小丁在世界顶级赛事的出色表现,使全民的斯诺克热情达到了空前的高度后,我在一个百无聊赖的周末和两个室友来到学校附近的撞球厅。当我们的比赛正进行到白热化时,一个同学因为女友的意外怀孕被教导主任请回学校畅谈人生观和价值观。但钱已经交了,时间还差很多。我只好勉为其难地上前献丑了。可两桿过后,撞球厅的老闆竟然把钱退了回来。“哥们儿,我的撞球桌可受不了你的折腾。”这是他的原话。经不住老闆的再三请求,我终于因心软而“高抬贵手”了。事后,我打撞球不赔反赚的光荣事迹在校园内不胫而走,成了当月的校园十大笑话之一。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利用课余时间苦练基本功,终于在毕业前夕,把学校里的高手一一挑落马下。 真是倒霉!来这的初衷是为了放松,可是楼下“波斯猫”电玩城的噪声反而加剧了我的头痛,害得我被一个娘娘腔的小子直落三桿。 我一气之下打车回到住所。我在知春路地铁站附近的一幢八层公寓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间。 到了家,我先从书箱子中翻出了无可能犯罪大师卡尔的代表作《三口棺材》,扔到了电脑桌上。 洗漱完毕后我就直奔电脑。 开机……慢呀,还得开机杀毒。现在的计算机病毒真是无孔不入,防不胜防。我利用杀毒的时间,把我那个印着米老鼠的马克杯沖洗干净,往杯子倒入一袋速溶咖啡。其实曾几何时,我在宿舍里被冠以“烟枪”的称号,可自从我在一次三天三夜枯燥乏味的盯梢之余把烟焦油尼古丁当做氧气吸了之后,我就彻底对香菸失去了兴趣。现在香菸对我来说就有如大海对晕船者。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才真正体会到物极必反的含义。 第23页 我拿起手机,找到了我要找的号码,嘟——嘟——还是无人接听。 我打开播放软体,还是来点有劲的吧。我一向对音质没什么要求,像《无间道》中提到的那种“高音甜,中音准,低音沉”的通透,我是从未奢望过的。对于囊中羞涩的我来说,音箱只要出声就好。最后,我选择了贝多芬的交响乐。 我拿出白天记录的表格,结合下午的调查情况,修改如下: 姓名不在场证明有无证人可信度龙武剧院办公室√? 胡俊清出差√? 古剑华酒店会议室√√高若雪财务室×—黄鹤飞天坛公园×—牛过天库房√√司徒雅雯自己的房间×—贺美剧院办公室√? 蒙娜自己的房间×—潘若安股票交易厅√? 高越乐器行?? 何奇巧在外散步×—李男自己的房间×—常亮夫妇银行√√王虎夫妇自己的房间相互? “空中飞人四人组”练功房相互? 我逐个分析。其实这些证词除了古剑华、牛过天和常亮夫妇的以外,其他人员的都可能有问题。 先不管不在场证明了,兇手是如何穿墙而过的呢? 不可能犯罪被称为古典本格推理的王冠,而密室,则是王冠上那颗最璀璨炫目的明珠。有人曾经说过,没写过密室杀人就不能算是纯粹的侦探小说作家。此话尽管有失偏颇,但也不无道理。至少我本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密室拥趸。从密室杀人诞生的那一天起,这种“违背”了三维空间物理定律的绝妙手法就吸引住了无数读者的心,并像一个偶像明星那样走上受到追捧、模仿、褒扬、赞颂、中伤、诋毁……的道路。总有一些心怀叵测并图谋不轨的人试图把密室打入到万劫不復的地狱里。但就像所有的跳樑小丑一样,他们的险恶用心无一得逞。当然,密室也不是战无不胜的赫拉克勒斯,他那最为人诟病的模式化成为了阿喀琉斯的脚踵。但直到今天,密室依然像个不死的英雄那样傲视群雄。谁也不能抹去它那独特的魅力。 从侦探小说的开山鼻祖埃德加?爱伦?坡起,歷经近两个世纪,密室这一检验推理小说家创作能力的标准已经成了“龙门”。只要超越,鲤鱼就会变成真龙!但龙门的高度毕竟不是为所有的鲤鱼设计的,真想超越,谈何容易! 做本格推理小说家,尤其是卡尔那样以挑战不可能犯罪为己任的作家,难度要远远大于魔术师。因为优秀的侦探小说一定要包含至少一个过人的trick(当然了,像奎因那样靠严谨的逻辑推理独步天下的除外,诡计对于奎因来说更像是一杯利口酒或是一道开胃菜。正餐永远是那道无与伦比的逻辑盛宴),这部分与魔术师的表演大同小异,就是为了困惑观众(读者)。但最终的结果却有着天壤之别。一个魔术师可以表演着与一百多年前他的前辈完全相同的魔术,但侦探小说家却绝对不可以!侦探小说家在他小说的结尾处一定要自己来泄底,这实在是残酷!而后辈作家最多也只能是在原有的诡计上进行变形处理,如果原封不动地照搬,一定会被读者耻笑。在这个问题上,魔术就要好得多了。魔术师不仅不需要揭秘,相反还要保守秘密。所以一个满足现状不思进取的魔术师完全可以日復一日地在不同的观众面前表演着同一个魔术,而同样的事发生在一个侦探小说家的身上简直是不可思议,他本人会被认为是没有想像力。前者是在不同的观众面前表演相同的把戏,后者是在相同的读者面前展示不同的手法,孰难孰易,自是一目了然。这也是经典密室小说难以为继之处。 算了,我还是别在这里“看三国,掉眼泪”了。默默地从经典里面取经吧,我翻开了《三口棺材》。每次看密室讲义我都会莫名其妙地激动,拿结婚证的人也就是这个心情吧?虽然我还没拿过,并暂时没打算拿。 找到啦!第十七章,就是菲尔博士那段着名的“密室讲义”。 似乎所有的密室类推理小说都喜欢拿“密室讲义”说事。不过规则就是为了打破的。像诺克斯的“推理小说十诫”,竟然要求小说里不能出现中国人!如果真是那样,中国的写手们就不必再创作了。否则,一本三四百页的小说,从开篇到结尾,里面全部是黑头髮黄皮肤的中国人,那么按照“推理小说十诫”的说法,岂不成了《一千零一夜》? “密室讲义”把密室杀人案分为两个大类:a类密室案件的确发生在绝对密封的房间之内,没有兇手从密室中逃出来,因为兇手根本就不在密室里;b类密室案件发生在看起来像是密封的房间内,但的确有某种办法逃出。 a类密室基本上都属于心理范畴的密室,说白了就是密室不密。与之相对的b类密室,则都是靠机械装置来完成的。b类密室看起来更适合杰森?伯恩或者伊森?亨特。唉,我感觉脑袋已经成了一锅粥。我顺手把《三口棺材》扔到床上,看来菲尔博士是帮不上我的忙了。前人的讲义就是为了后来者超越才准备的。自从“密室讲义”被推出,就一再被人打破。 密室是有界无限的。 啊!还忘了一件事,就是那个死前留言。“凶”,难道是要说明兇手的名字?可她为什么不直接写出姓名? 第24页 不管了,我从小就有个习惯:遇到难题先睡上一觉再说。对我来说,就是一觉解千愁! 电脑也先一起休眠吧。 ……我置身于一个大染坊中,五颜六色的布匹把我团团围住,我在花布迷宫中绕来绕去,就是找不到出口。后来,一根白线从天而降,我跟随着飘荡的白线一路走去。就在我以为要成功逃脱的时候,出现了一头金光闪闪的牛向我冲来……“啊!”我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我擦去头上的汗,看看我的足球闹钟,时间是差五分到了点。 我把头放在水龙头下沖了一会儿,清醒啊! 我打开了e-mail,就对着键盘噼里啪啦地敲击起来。关机前,又检查一遍,没问题。最后,一点回车键。合上屏幕,一切ok。 我看了看表,还能睡一小觉。于是设置好闹钟,再次去寻找周公。 第7章 3月29日,农历三月初三,星期日 上午9时,龙小凤的葬礼准时开始。 场面可以说是蔚为壮观。外面一圈是媒体记者,里面一圈是严阵以待的警察,把殡仪馆围得像特洛伊城一般水泄不通。只见殡仪馆的停车场里都挤满了各色名车,其数量和品质丝毫不亚于精品车展。 很多娱乐圈的大腕都来参加葬礼。我还真不知道龙小凤竟然有这么多影视圈的朋友。这个是影帝,那个是影后,跑龙套的无名之辈根本都靠不了前。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戴上了黑色的太阳镜。再加上“天公作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明星的保镖们都争先恐后地为他们的主子打起了黑伞。场面如同是电影中黑帮的送殡仪式。 与影视明星团队和记者方阵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来自百鸟园的送葬队伍。除了龙武和胡俊清,剧团的其他人都没有出现。 某当红女星以龙小凤生前挚友的身份发表了悼词。不知是哪个蹩脚的作者多喝了二两酒,醉梦中写下了如此不伦不类的语句。围观群众发出阵阵嘘声。 不知为何,龙小凤的葬礼从一开始就给人一种兵临城下的压迫感。当葬礼结束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好比放下了千斤重担。 下午1点半,龙文生前的至交,北京城千金难请的名律师包准亲自来到百鸟园宣布龙小凤的遗产分配。 其实大可不必。因为龙小凤早亡的母亲是个孤儿,其父龙文也于不久前因病故去。所以龙小凤只有龙武这一位健在的亲人。所以,其身后财产理所应当归龙武所有。扣除每年要交纳的一定数额的慈善基金,不算百鸟园集团的有形资产和品牌的隐形资产,单龙文留给龙小凤的银行存款就已逾千万元。 不管龙武作何感想,过亿元的资产可是完完全全地归于他一人的帐下了。这回龙二爷可不能只关注自己钟爱的剧团工作了。 真是从天而降的大馅饼啊!这种事儿怎么就不让我赶上?!别说是千万元的大奖彩票,就是中个千元小彩,也足够我美上个把月了。 手续办得很快,整个过程都是在公证人员的监督之下完成。当闲杂人等纷纷离去后,除了我们,就只剩下愁容满面的龙武了。 “龙二哥,这么愁眉苦脸的?”老梁搬了把椅子坐在龙武对面。 “哦,是梁队长。请坐!”龙武指了指身边的沙发,“唉,怎么能不愁啊?!侄女不幸辞世,这偌大的资产都一下子归到我的名下。我平生最愁的就是经营,现在真有点不知所措了。梁队长,请借个火。”龙武竟然抽起了烟。 “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把百鸟园卖了!”龙武说这话的语气就如同要卖个即将要报废的家用电器。 “打算把百鸟园卖了?龙二哥不是说笑吧?”老梁也很惊奇。“也到了该退隐江湖的时候了。梁队长,我可否一个人静一静?”“当然!”见对方下了逐客令,老梁只能见好就收。 “帅哥,有新进展了吗?”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听声音,应该是蒙娜。 我一回头,果然是她。今天蒙娜穿了一件鲜红色的风衣搭配黑色的短裙,两条麻花辫子一左一右从千鸟格的报童帽里垂出并搭在肩膀上。与昨天那个一袭黑衣的公鸭嗓女孩判若两人。 “哦,原来是蒙娜小姐。我都不敢认了。”我略微向前探了探身。“是吗,那你是喜欢昨天的我还是今天的我呢?”“哦,你用了喜欢这个词。真是令人浮想联翩啊。”我现在如果是在一面镜子前,那里面一定是一张流氓一样的面孔,“你永远是属于没有最好只有更好的那类!”“嘻嘻。看来兇手已经潜逃了吧?”“你一定是错把我当成是小报记者了吧?”“看你说的。开玩笑啦!”“和警察开玩笑,你想玩火吗?”“好了啦。这演出也结束了。因为剧团发生了杀人案,大伙儿的行动都受到影响。在这里真是憋闷得慌。只想找人聊天。”“你把问题看得太严重了。只是让你们出入登记,又不是限制自由。你不是挺爱看电视剧的嘛。” “别提电视剧了,无非是宫廷戏啊,战争片啊,言情片啊,武侠片啊,前些年挺火的韩剧现在都没人看了。总是那几个类型,翻来覆去地播。闷都闷死了。对啦,聊天不打扰你吧?” “没关系。你继续。”这是实话。因为我现在对案子也是无从下手,援兵又找不到,所以还不如和这些人聊聊天,没准会像波洛那样从对话中打探出什么线索来。 第25页 “咱们另找个地儿吧。我知道附近有个咖啡屋,口感还不错。” 看我犹犹豫豫的样子,她急忙补充,“别往别处想,就是出去散散心。和警察一块走,肯定不用出门登记吧。”说罢也不等我同意,就挎着我的胳膊走了出去。于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我堂堂七尺男儿就被妇女如此轻松地劫了色。 果然,这个叫蓝月亮的咖啡屋笼罩在一股淡淡的怀旧氛围下。 咖啡屋里正放着约翰?佰瑞的经典配乐《somewhereintime》。我最喜欢由马克西姆演绎的版本。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蒙娜用咖啡勺搅拌着杯子里的棕色液体问道。 “和速溶咖啡没什么区别。”我故意吧嗒着嘴回答。 “没品位!没情调!”蒙娜白了我一眼,“你肯定还是单身吧?” “高!怎么看出来的?” “呆头呆脑的样儿,怎么可能会有!” “哦?我的前五任老婆也是这么说我的。看来我可真得改进了。” “就你,还前五任老婆?哈哈,快别臭美了!”蒙娜撇了撇嘴,“说正经的,凤姐是在你们说的那个时间段遇害的吧?”终于提到了关键词,我总算没有白白地自投罗网。 “没错!这已经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 “我聪明吧?!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可以透露的信息?” “呵呵,我就知道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咖啡。你的小脑袋里不是隐瞒了什么吧?” “没有了啦。” “知情不报可是要罪加一等的。”我先吓吓她。 “你就别吓唬我了!” “小姐,我们不是在玩过家家,你是怎么说服龙武才得到了本应属于龙小凤的那个角色?” “我向灯发誓,保证这件事和凤姐的死没有半点关系!”蒙娜还真的伸出手指来,指着头上的节能灯认真地说道。 “嘿,你就是冲着太阳发誓也没用。有没有关系得证据说了算。 这事先放到一边,你先说说剧团成员之间的关系吧。” “哪些人啊?” “就是住在酒店里的剧团成员。” “这跟案子有关系吗?” “你只管把你所掌握的告诉我就好。就像上学时考试一样,你们只负责回答试卷,而分数则由我们来判。学生是无权来怀疑题目的。” “那如果我给你详细地点评完了,这两杯咖啡可要你来埋单了。”蒙娜笑嘻嘻地说道。 “你以为我是来混吃混喝的吗?快说吧!”我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公鸭嗓姑娘的看法开始有些改观了。 “胡经理和凤姐的关系有点暧昧,总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超越了僱佣关系。” “看来,这个胡俊清还挺有魅力。” “胡经理可是个超级花心大萝蔔!” “难不成他还有别的情人?” “多了去啦!但胡经理的老婆对他看管得很严,经常派私人侦探去暗中调查他。” “等等。胡俊清有老婆怎么还住在酒店里?” “他们夫妻总是吵架,已经分居一年多了。胡经理就以没有地方住为藉口,在酒店里找了个客房。名义上好像是为了方便工作,实际上是为了方便偷情才对!” “还是个大众情人!” “错!应该是全民情敌才对!” “哦,他惹了麻烦?” “那是因为他和那个狐狸精有一腿。”说到这,蒙娜的脸微微一红。 “狐狸精?” “就是马莉!” “老牛吃嫩草。那王虎知道吗?” “那当然。他们上个月还吵过架呢,而且吵得很兇。王虎抓着马莉的鬈髮往墙上撞,还用马鞭用力地抽打马莉。最后是二爷和黄鹤飞费了好大劲才把他们分开。” “还真看不出来。”我又回想起昨天调查他们时,两个人含情脉脉的样子。 “从那天起,王虎就总是找胡经理的麻烦。最后胡经理向他道歉后,王虎才罢休。” “那胡俊清收敛了吗?” “狗改不了吃屎。只是做得更加隐秘罢了。” “那个男人婆呢?” “你是说李男吧?” “呵,这是不言而喻的。” “她对凤姐一直是怀恨在心,而凤姐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不过,这丝毫也没有影响两个人在工作中的关系。换了是我,早就离开这里了!” “那这件事会不会是李男做的呢?” “这个可不好说。不过,我曾经看到李男把黄鹤飞用来变魔术的大白兔从楼上扔了下来。她就是心理变态!所以我从来都是自己化妆。” “呵呵,明显的暴力倾向。再说说古剑华吧。” “华叔?没啥可说的。就是个和蔼的大叔。” “古剑华是个鳏夫?” “不知道为什么不结婚。他对异性总是有点冷淡,你别误会,他对同性也温暖不到哪去。也许是年轻时受过打击吧。不过据我观察,他和高姐的关系倒是有点不一般。” 第26页 “古剑华和高若雪?两块冰到一起能做些什么,相互冷却?你弄错了吧?!” “也许吧。人家也没说就一定是啊!” “那高若雪呢?她也没结过婚?” “这个不是很清楚。一般人可不敢和高姐说话。而高姐也很少主动和别人打招唿。” “司徒雅雯有没有诸如此类的事情?”于公于私,我都想知道。 “就她,土里土气的,哪个男人会看上她?!还总是自我感觉良好,试图勾引黄鹤飞。” 岂有此理! “说说男人吧。从高越谈起。”我都觉得自己有点八卦了。 “高越?呵呵。如果说我们不了解高姐,是因为她的冷漠。那不了解高越,则是由于很少看到他。” “你们一个剧团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还是你的隔壁邻居。怎么会很少看到?” “他可能有什么毛病。走路很轻,你根本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人多时还总是往角落里靠。可能是这里有毛病。”蒙娜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傻?” “不是傻,但又说不好是什么。他的音乐天赋可是异于常人。” “怎么个异常法?” “你看啊。我二十五岁。啊!我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年龄。你就当没听见吧。” “忘了忘了!不过,我们还是同岁呢。” “属鼠的?我是双子座,你呢?” “我是三星人头马。” “原来是射手座啊。闹了半天,你还是小弟呢!射手座的人都是思想敏锐,反应快速的,你怎么这么迟钝呢?从星座上看,你的优点是机智幽默、独立自信、交游广泛,缺点是冲动自负、愤世嫉俗、我行我素。给你一句忠告,要多多留心身边是金牛座、巨蟹座和天蝎座的人。我是双子座,你是射手座,我们在天上可是对立星座呢!”她说着,还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就好像能够透视到天空一样。害得我也像傻瓜一样仰天长嘆。“虽然说我们在天上是绝配!不过,在地上,你没戏!” “快别说了,我听得心都碎了!你快说说剧团里的事吧。”似乎年轻的女子都喜好这一口。整天不是星座血型,就是求籤问卜。我要是那些闲得无事的编者,一定要在双子座的性格里填上八卦这两个字。 蒙娜得意地说,“好,我接着说。我们几个是同一年进入剧团的。高越比我小五岁,所以他那时候应该是六岁。好像是龙大伯从孤儿院带回来的。那个时候,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乡巴佬,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往龙大伯的身后躲,一副可怜虫的样子。” “你们几个?还包括谁?”“蛋蛋和‘空中飞人四人组’那四个。其中蛋蛋与我同岁,剩下那四个与高越同岁。”“蛋蛋是谁?”“是司徒雅雯。”“哦?蛋蛋,呵呵,挺可爱的暱称。为什么要叫蛋蛋?是网名吗?”“让你蒙着了,她的qq暱称就是蛋蛋。你是不是看上蛋蛋了?”“怎么可能?!”“就算你现在预定也晚了,蛋蛋早已是名花有主了!”“为什么叫蛋蛋?”我决定打破沙锅问到底。“真拿你没办法!这是因为她小时候是个小胖墩,胖子是不适合玩杂技的,大家都不看好她。可长大后,嘿,你也看到了,就数她最苗条。”说到这里,蒙娜一副嫉妒的样子,“我说话时你别打岔!”“是,是。服务生,请再给这位小姐来杯拿铁。……谢谢!这下满意了吧,蒙小姐,不,蒙大姐。”“马马虎虎吧。之前说到哪儿了?”“可怜虫。”“是呀。我们一块儿练习杂技基本功,可他的小脑实在不够发达,总是练不会,一天到晚只对乐器着迷。有一天,他站在剧团的一架旧钢琴前,弹出了一首曲子。为此,龙大伯就命令当时剧团里懂音乐的人教高越音乐理论知识和弹钢琴。后来,高越的音乐水平远远超过了他的启蒙老师。他可能就属于那种自学成材的人吧。拜託,警察大哥,别这样盯着我看!” “挺有意思,继续!” “高越现在在北京的dj圈里也是小有名气,没有演出的时候经常到一些迪吧去赚点儿零花钱。”蒙娜喝了口咖啡,“他好像有点喜欢蛋蛋。” “是吗?也能理解,你们可以算是从小一块长大,难免日久生情啊。”我要是有个青梅竹马的女伴多好! “可是蛋蛋不喜欢他!” “这么肯定?”我还有戏! “因为蛋蛋暗恋着黄鹤飞!” “这年纪也差得多了点吧?我不信!” “这点绝对错不了!可她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蒙娜得意地一笑。“你们这些二十出头的女孩莫非都喜欢老人?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缺乏父爱?”这里的人际关系怎么这么乱!果然是应了那句老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什么呀!你才是老人呢!二十多的男生最靠不住了。没钱没名没地位!”“我二爷是个八十多的钻石王老五,不知你是否有兴趣做我二奶?这事儿我可以吃点亏。” “你想死啊!” “呵呵!我这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行了吧。接着说!” 第27页 “先不说了!”蒙娜拎起挎包飞也似的跑出咖啡屋。我往窗外一看,只见司徒雅雯挎着黄鹤飞正在穿越斑马线。他们这是去哪里? 于是,我赶忙把钱放在桌面上,跟着蒙娜一熘烟地跑了出去。 “哪去了?”我问蒙娜。 “上计程车了!”蒙娜跺着脚咬牙切齿地喊道。 下午5点多,我正向老梁汇报下午的经过时,龙武走了过来。 “梁队长,我们在大连的分店出了点事情,分店经理请我们这边过去一个代表。” “龙二哥意下如何?” “我想让胡俊清过去一趟,毕竟他处理这种事情要比我在行,而酒店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又脱不开身。正常的话,最迟后天晚上就能返回。” “胡俊清,不行!你另外再选一个吧。” “那老古怎么样?” “没有其他和案件无关的人可以派遣了?” “没有了。” “那就古剑华吧,不过要有我们的人跟随左右。” “这个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安排一下。” “猴子,这个美差交给你了。臭小子,到那里少吃点海鲜。” “放心吧,梁队。我肯定是不输一眼。”猴子,本名侯磊,和我同岁,是个转业兵。在部队里是搞侦察的,在警队里以聪明伶俐着称,但凡被他盯住,那基本上就属于钻天入地也无处遁形了。 夜幕降临,龙武邀请我们和剧团成员一同在酒店的豪华餐厅里进餐。本来是作为庆功宴的美味佳肴由于龙小凤的死而变得淡然无味。有胃口的只顾埋头吃饭,而心事重重的也只是自顾自地长吁短嘆,因此显得冷冷清清。我一向奉行的是: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儿顶着。所以再大的事也不会对我的胃造成多么大的影响。即使老梁在一旁不停地给我使眼色,我依旧是狼吞虎咽。再说了,不吃饱饭怎么战斗?这几天我吃的饭和海地的难民差不了多少,再不祭我的五脏庙,恐怕明天的尸体就是我了。 谁知这是一顿前半场极其乏味而后半场妙趣横生的晚餐。 老梁和我与剧团成员同桌。席间,除了我,大家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好像眼前摆放的就是最后的晚餐。个别脸上堆着笑的也是强挤出来的。就是刘邦在鸿门赴宴尚且谈笑风生,看着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样子,使人误以为明天就是2012年的12月21日。龙武嘱咐胡俊清招待好我们,就一个人上了楼。胡俊清就像完成任务一般地一个劲地劝老梁吃好喝好,最后终于被老梁无情地呵斥住了。王虎丝毫不在意马莉的唠叨,自顾自地勐灌黄汤。何奇巧此刻正两眼盯着盘子,漫不经心地咀嚼佳肴。蒙娜一直在与身边的黄鹤飞低声聊天,并不时地互送着“秋天的菠菜”。司徒雅雯则故意同旁边的高越眉来眼去地亲密接触。其结果就是使高越进行了一次彻彻底底的脱胎换骨,他正以一种奴才般的热情侍奉着司徒雅雯,并专门要了一副筷子给司徒雅雯夹菜。看来,至少今晚我还不算是最乐观的。李男闷闷不乐地用筷子拨弄着盘中的食物,使盘里的鱼虾像活了似的活蹦乱跳。高若雪依旧摆出个祭司一般的毫无表情的脸孔,饭菜还没上全就起身回房。牛过天则旁若无人地大声地咀嚼着口中食物,听声音就好像是在嚼钢筋混凝土。几杯美酒下肚,潘若安就打开了话匣子,口若悬河地和我天南海北地胡扯起来,聊着聊着就提到了推理小说,并不顾众人的眼光,和我谈起了龙小凤命案的几种可能性。而我也不住地感谢他给予我们的“真知灼见”和“无私援助”。聊天中,我发现潘若安右手的尾指少了一截。“四人组”则出乎意料地安静无语,她们都是满脸通红,无声地夹着面前的美味。常亮夫妇没有出现在晚宴上。 一直都沉思不语的老梁,用上帝般一视同仁的怀疑眼光扫视着众人。原来平等也可以这么做到。他只是简单地吃了几口,就早早地推开了饭碗,一个人靠在椅背上默默地抽着烟。 正当我边吃边说,不亦乐乎的时候,突然,有人勐地拍了一下桌子。这一下不要紧,害得我差点噎着。只见王虎指着对面的胡俊清喝道:“你还敢看我老婆!” 老天爷,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地提及,还是为了拯救冷场的饭局而临时加上的余兴节目?众目睽睽下自暴家丑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如果再加上集体讨论和举手表决就更加显得完美了。 四张圆桌的人都停下碗筷,把目光聚焦在王虎和胡俊清的身上。胡俊清的白脸一下红了,虽然是酒店的经理,但毕竟有我们这些外人在场,终于也是不顾脸面和王虎争吵起来。两个沉迷于美色的男人!眼见争吵要变成升级版,大家都上前劝架。马莉急着把王虎往后拽,王虎挥手啪地给了马莉一个耳光,“松手,贱人!你怕我伤了你的姘头啊!”马莉用手蒙着脸哭着跑开了。“王虎,要是个爷们儿,就沖我来。别往女人身上撒气!”胡俊清的嘴也不闲着。 王虎勐然间拨开众人,冲到胡俊清面前,给了他下巴重重的一记钩拳。立时,鲜血从胡俊清的嘴角流出。胡俊清甩开拉着他胳膊的潘若安,向厨房奔去,王虎则在后紧追。 当王虎跑到离厨房还有四五米时,胡俊清又从厨房里沖了出来,手里拎着把明晃晃的菜刀。我的老天,到底还是鸿门宴!我放下筷子,跑到王虎身后。只要胡俊清敢用刀,我就把他拿下。不过,当着好几个刑警的面持刀行兇,那得需要多么大的胆量和愚蠢的头脑啊! 第28页 “胡俊清,不要冲动。放下刀!有话坐下来好好商量。”老梁挡在王虎的前面。有这么调解的吗?别看他骁勇善战,但对这套属于居委会的业务显然不太在行。“放心,梁队长。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王虎就是怕戏不好看,还不停地火上加油。 “你也少说两句!赵锐,把王虎带回他的房间。这里交给我。” “得令!”我上前驾住王虎的胳膊,“回窝了,帅哥!” 就这样,一场剑拔弩张的愚蠢闹剧无声地落幕了。 晚饭之后不久,大堂经理神色紧张地向我走来。 “我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帮助。” “小生洗耳恭听。”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她就总是想和她开玩笑。 “前天上午,我看到高姐和一名神色可疑的中年男子一同上了楼。” “哦,大概是几点钟呢?”我尽量做出无所谓的表情。经验告诉我,你越是想知道答案,对方就越是喜欢卖关子。“应该是9点半之后不久。因为我9点半时刚刚送走一位时常光顾我店的vip。”正好与龙小凤被害的时间差不多,又满足10点钟前进入三楼房间的条件。“那你后来看到高若雪离开酒店了吗?”“没注意。我又不是门童!而且10点多还要开会。”“谢谢你提供的情况。”我沖她微微一笑。“没关系。请别透露是我提供的情报。”“这个你尽管放心。”“没别的事,我先回去工作了。”“快忙你的去吧。改天有空我请你吃西餐!”刚说完,我就打了个饱嗝,还好没被她听到。 这一天,搜集到的基本上都是些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线索。我本以为又要颗粒无收的时候,忽然手机响起了《命运交响曲》首乐章的前两节。只有一个人的电话被我设定成这个铃声。我赶忙接通电话。 “大哥,您老人家真是神兵天降啊!” “嘘!大唿小叫可不利于血液循环,而望眼欲穿对身心的危害更大。”果然,从手机的微型扩音器里传出了我期待的声音和料想到的语气。 嘿,命运终于来敲门了! 第8章 3月29日,农历三月初三,星期日,20:00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哈!雨过天晴,又恰逢新月,正适合天文观测。” 广袤浩瀚的星空下,一个头戴千鸟格鸭舌帽,身穿burberry米色双排扣长风衣的高挑清瘦的年轻男子笑嘻嘻地对着天文望远镜自言自语。 他,就是我的朋友——罗基。一个既爱好广泛却又清心寡欲的矛盾混合体。 我和罗基是在前年我们在大四下半学期实习期间的一次矿井杀人事件中意外相识的。在之后的近两年时间内,我们虽不是朝夕相处,但仍保持着联繫。 我虽然称不上是阅歷丰富,但说交游广泛却也不过分。可是在我所接触过的人当中,罗基是最特立独行的一个。 罗基,东北人。身高一百八十三厘米(正好是六英尺,同很多名侦探的身高相同。例如老福、费洛?万斯、艾勒里?奎因等等。如果身高不是六英尺,你千万要改行!当然了,波洛老爷是个例外。),身体消瘦。极端古典的五官轮廓分明。尖细的鼻头,小巧的鼻翼,笔直的鼻樑,组成了一个完美的东方式直鼻,正好搭配他那对具有典型黄种人特徵的丹凤眼。本就精緻的五官再加上白皙的皮肤,因此整个头部看起来就如同是一位艺术大师精雕细刻的石膏像。他下颌右侧的一颗臼齿套着一个银白色的金属牙套,每当他咧嘴微笑时,这个金属牙套总会亮光一闪。这时的笑容一扫“石膏像”的文雅书生气,使他更像是个狡黠的流氓。而他说话时的声音清脆悦耳,富有活力。 在人们的印象中,如果说一个男子英俊,往往在心里就会加上虚有其表这个词。但罗基对此从不介意。我还从没见过哪个人如此超脱。即使是偶然发出的牢骚,也是在开玩笑而已。道家思想在他心中占据了极重要的位置,其次则是禅宗。对于欧洲的古典文明他也是心驰神往。 但千万不要以为罗基就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谦谦君子。 在他的内心深处的囚笼中,还锁着一个恶魔。一旦有人试图挑战他的价值观,那罗基一定是不择手段的。这种情况我只见过一次。要不是罗基在关键时刻悬崖勒马,那个倒霉鬼今天恐怕就不只是住在精神病院了。 从我们最初相识到现在,他总是把王尔德的名言“除了愚蠢,这个世上没有别的罪孽”挂着嘴边。至于他看好我哪一点,他的回答就是一句话:因为你不是一本正经的人。真是精闢的评语!言简意赅!而通过我的观察,罗基的确很少和那些一天到头都绷着脸的人为伍。 “今年是国际天文年。南京大学与紫金山天文台携手为此举办了天文爱好者交流大会,好一场难忘的盛会啊!这一趟南下真是不虚此行,我被南大天文协会邀请做了荣誉会员。呵呵,你今天好兴致啊,竟逃脱了城市之光的束缚。” 哪里是我有闲情逸緻啊,我这分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龙小凤的密室杀人案处理起来困难重重,万般无奈下只好来搬救兵。因此,我一路不辞辛劳地找到了罗基,而作为对我“不远万里”前来拜访的回报,这位大神竟然“邀请”我陪他去野外看星星!毕竟是“盛情难却”,更是有求于人,于是在一个早春三月冷风习习的夜晚,我们两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驱车到了一个远离城市的荒郊野外去看星星眨眼。一切真是妙不可言。天晓得我竟会如此配合地乖乖跟着! 第29页 倒不是我对天文学有多么热衷,而是比起城市中的喧闹,我宁愿到大自然中来获得放松。也许是长时间以来在人类社会中压抑得过久,当置身于广阔寂静的天地之间,与漫天星斗对话时,我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小孩子。此时此刻,我心中的各种杂念与烦恼都已飘到了九霄云外。原来的怨言也随着心境的变化而荡然无存。 “看北天,‘斗柄东指,天下皆春’。”罗基指着北斗七星对我说,“再回头看南天。春季,属于灿烂的狮子座!现在代表冬季的猎户座已经西行,天狼星也就要跟着退出星空舞台了。” “猎户座我知道,‘三星高照’嘛,天狼星是哪个?”我问道。 “啊,就是猎户东南方的那颗最亮的。看到了吧?能够和维纳斯相媲美。对历法的发明起了重要作用。只可惜啊,它苍白中透着幽蓝,才给人以孤独寂寞的坏印象。” “是啊,像你一样,我的独行侠老爷。”我心里想:看星星嘛,哪来这些废话。“非也,天狼星可是双星。真不知道非洲多贡族人的祖先是从哪里知晓的。”罗基反驳我后又自言自语道。“从天文学的角度就可以窥见东西方文明的相通处。”他把望远镜让给我看,自己则双手插在风衣口袋中,边仰望星空边发表“演说”,“就拿即将退出春季星空的猎户座来说吧,与它相对应的就是我国古代二十八宿中的参宿和觜宿。在希腊神话中,奥利安与毒蝎子就是势不两立的死对头,而在地球的这一边,‘诗圣’杜甫也吟诵出‘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的佳句。其中的商星又叫大火,即天蝎座α。α星被西方的占星师称为‘天蝎之心’,正好是我国的心宿二。啊哈!东西方的智慧在此交汇于‘心’。再看双子座南边的麒麟座。麒麟本是我国传说中的头上长角的瑞兽,可是这里只是借用了麒麟之名而非麒麟之形。天文学中的麒麟则是指西方神话故事中被称为独角兽的那种头上长有一个尖角的外形似马的吉祥动物。类似于此的还有凤凰座。天文学中的凤凰指的是西方神话中与太阳神相关的不死鸟,而不是我国传说中的神鸟凤凰。不死鸟英文是phoenix,因为与太阳神息息相关,所以菲尼克斯的篮球队要以太阳为名。凤凰,不死鸟,能够浴火重生永远不死的神鸟,可是龙小凤这只‘不死鸟’却成了折翅的凤凰……” “拜託,我不是来补常识课的。现在可是人命关天的时候!”罗基平时并不是话多的人,可每当遇到他感兴趣的话题,就变成了“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我必须在决堤前把水引开。 “不是已经出殡了嘛!我这里就是有太上老君的‘九转还魂丹’也来不及了。”说完,罗基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放入口中。他有低血糖的毛病,所以身边总是离不开巧克力。 “我不是来找你起死回生的,但兇手总要绳之以法吧。” “闭上双眼!” “又干什么?” “感受到了吗?” “啥呀?” “春天的气息!” “大哥呀,就别在这消遣小弟了。”我都快痛哭流涕了。 “我本是卧龙岗上散淡的人……”唱完后,罗基低头看了看右手腕的江诗丹顿,又向四周的夜空看了看,不无遗憾地说:“好了好了,为了耳根清净,我就再蹚一次浑水吧!你先补充一下今天发掘的新线索。……请吧,警察同志!”说着,他收好了天文望远镜的支架,连同望远镜一起塞进了他的座驾——兰博基尼。 于是,一辆黄色跑车孤零零地行驶在夜幕下的公路上。不多时就开到了罗基的住处。 罗基的住处,确切说是他姐姐家,位于与北京“玫瑰园”齐名的“桃花源”别墅区,是一幢二层别墅。 对罗基的家庭,我并不甚了解。因为他对自己的家事讳莫如深。通过对零言散语的七拼八凑,我所知道的仅仅是他的父母早年双双丧生于一次事故,给他们姐弟留下了一笔巨额遗产。姐弟俩年龄正好相差一轮。他姐大学毕业后曾在某政府机关工作,后来辞职同丈夫下海经商,从最初的炒股票,中期的房地产开发,一直做到如今的海外贸易。雄厚的资金基础加上经商的过人天赋,夫妇二人在短短十几年间便迅速积累起大笔资金,因此有能力购置豪宅名车。 夫妻二人常年在外,又没有子女。所以在罗基大学毕业后,他姐就让他来替她看房子。名义上是替她看房子,实际上和送给罗基没什么区别。好在罗基并不是那种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他独自一人在偌大的房子里过着隐士般的生活,因为有巨额遗产做后盾,而他姐又定期给他下发“工资”,所以生活倒十分悠闲自在。 没了生活负担,他便有了大把时间来进行他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研究,偶尔会写些影评投到杂志社赚些稿费,在威客网上卖“金点子”来赚些零花钱。兴趣大发时还会在一些期刊上发表些针对他的奇思妙想或研究成果的论文,甚至和他的那些奇怪朋友合着一些无人问津的书籍。 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深居简出。不要以为罗基足不出户就把他归类为“御宅族”,他一旦出门,则行踪飘忽不定,到处唿朋唤友,真正地四海为家。而每次出游,他都把手机一关,音信全无,往往个把月联繫不到他。只要他高兴,就会把现代社会的繁文缛节一脚踢开。厌倦了被人唿来喝去,我有时会很羡慕他这种随心所欲的生活。在北京范围内,除了像中国书店、报国寺和潘家园这些与旧书有关的地方,还可以在什剎海、琉璃厂、798,各大博物馆甚至是智化寺或白云观这些“非主流”的去处找到他。他还是马术协会的会员和射箭的高手。而他最为嚮往的却依旧是他东北老家依山傍水、恬静安逸的田园生活。 第30页 我们到了罗基家。我把车驶入了车库,并小心翼翼地把车停在了一辆银色劳斯莱斯的旁边。这是谁的车?罗基的房间在二楼。推开门就进入到一间透着浓郁维多利亚风格的起居室。正前方是一面巨大的落地凸肚窗。起居室的左边有两扇欧式门,分别通往卧室和书房。既然是欧式风格,壁炉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装饰物。白色大理石的壁炉架就位于左手边的两扇门之间,上面摆放着一对银质烛台。壁炉旁边是一个镀着黄铜的精緻金属架,里面放着一套诸如拨火棍和火钳之类的生火器具。壁炉前是一把扶手椅和“l”形的长沙发。天花板上悬挂着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背对凸肚窗的是一个单人沙发和对着它的“l”形的长沙发。单人沙发与长沙发的中间是张紫檀木的茶几,茶几上是一套精緻的紫砂茶具。沙发旁边靠右侧墙的是一个黄铜色的柜子,里面摆放着罗基多年来收藏的各种音乐cd,甚至还有lp!这些cd和lp以古典音乐为主,还有大量的中国古曲、电影配乐原声大碟和轻音乐。靠着cd柜的是一部落地式组合音响。起居室的墙上挂着些印象派大师的油画复制品(罗基的老姐从不对他这个奢侈的爱好投资,所以他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和老电影海报。油画虽然不值钱,但海报却不乏一些有价无市的稀有物。如《乱世佳人》、《卡萨布兰卡》和其他一些曾被贴在旧上海着名的大光明影戏楼的电影原版海报(对于它们的收藏渠道,罗基是三缄其口)。 音响不远处立着一个酷似多宝槅的红木家具,上面既可以摆放各种小型收藏品,又起着阻挡作用。由于它的存在,使起居室分为内外两个部分,但比起不透视的墙,又增加了视觉的层次感。绕过这个现代风格的多宝槅,就到了卫生间和厨房。所谓厨房,只不过是罗基用来调制各种饮品的地方。银白色的橱柜里整齐地摆放着大大小小不同材质而又用途各异的容器,足够开一个小型的专题博物馆了。 再看起居室左边的书房和卧室。 推开书房的门,第一眼便瞧见一排与天花板差不多同高的木质书架,里面挤满了罗基的藏书。虽然种类繁杂,但却摆放整齐。依次是哲学思想类、自然科普类、人文艺术类、中外文学类、侦探小说、名人传记和百科类。透过书房的落地窗可以看到窗外的半圆形阳台。阳台上有一把古朴的藤质摇椅和一个天文望远镜支架。落地窗前是一张大写字檯,正中放着稿纸,旁边是一本奥斯卡?王尔德的戏剧集,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尊袖珍版的镀金福尔摩斯半身像和一个精緻的插着一支金笔、一支毛笔和三四支铅笔的象牙笔筒,笔筒上是“天人合一,物我两忘”八个飘逸的烫金字。金笔的作用纯粹是为了日常书写,不必解释;毛笔嘛,用途也很简单,当罗基心血来潮时,就会抓起毛笔在宣纸上大笔一挥;至于铅笔的作用就很离奇了,一般人根本不会想到,既不是为了写字,也不是为了画素描,而是为了用削笔刀来削。据罗基在某一天自我感觉还不错时透露,他幼年时曾饱受强迫症的困扰,无论是把书插到书架里,门上的挂锁还是水龙头,离开时总要摸上许多遍。成年后,虽然已经摆脱了强迫症,但却留下了一个后遗症,就是当天心情烦躁时,总要用削笔刀把铅笔的木质外皮一片一片地削掉,直到心如止水。当然,淡泊名利的罗基对一般的问题看得都比较开,也许从早到晚都在思索宇宙奥秘与思想文化的人,再看人世间的各种事情就有如鸡毛蒜皮。因此困扰常人的“要紧事”通常在他心中根本就泛不起波澜。 书架的对面墙上靠着一张半圆形的黄花梨木桌,桌上放着一台老式的留声机,地上斜靠着木桌的是一个小提琴盒子和一个黄色的蒲团。留声机和小提琴分别是他祖父和父亲的遗物,圆垫则是他每天清晨打坐的工具。墙上除了一张太极八卦图和一个用毛笔写成的“道”字,还有庄子和斯宾诺莎的肖像画。书房里还有两个与起居室的音响相连的高档木质音箱。 罗基最讨厌在思考时被打扰。所以你可以突然进入他的卧室甚至卫生间,但决不能贸然闯入他的书房。为防止此类事情的发生,他在书房门后固定了一个飞镖盘,上面插着三支钨合金飞镖。所有熟悉罗基的人都知道这个“机关”,因此敲门进入书房就不仅是出于对主人的礼貌,而更多的是对自身安全的考虑。 与书房相邻的是卧室。推开卧室的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临摹有《富春山居图》的屏风。对此,罗基还美其名曰“开门见山”。绕过屏风,便是一间充满中国古典风格的卧室,与一墙之隔的欧式起居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靠墙的是一张仿古的红木架子床。竹枕旁放着本线装的《道德经》。 卧室使用的是竹片质的百叶窗。床尾旁边是一把扶手上搭着睡衣木质躺椅。床头柜后面是一扇镂空的竹拉门,门后就是与卧室和书房相通的嵌入式衣帽间,里面挂满了服装饰品。光各式各样的衬衫就不下三打,而且有专门放置帽子、领带、皮鞋和其他例如手帕、袖扣等小饰物的区域。罗基对服饰的选择是在品牌的基础上挑选样式、图案和颜色。衣帽间里最为昂贵的当属来自义大利的名牌时装,杰明街的成衣以及在萨维尔街定制的礼服。 在我刚结识罗基的时候,让我难以接受的不是以上眼花缭乱的服饰,而是卧室墙上挂着的经过装裱的捲轴。上面大都是以陶渊明的田园风格和李太白的浪漫主义为主体的歷代诗词古文。这些都无可非议,可其中竟然有《陋室铭》! 第31页 豪宅中的《陋室铭》!恐怕也只有罗基才会把这二者结合在一起。如果说他的精神生活是完完全全出世的,那物质生活就是彻彻底底地入世。从豪宅名车到价格不菲的服饰,再到顶级的名酒咖啡,伊壁鸠鲁与斯多葛在他的身上达到了完美的统一,道家与禅宗在这里也可以巧妙地融合。他这个人就是各种矛盾的奇妙混合体。每当我因为这个拿他开涮时,他总是不屑一顾地说他的风格就是譁众取宠和附庸风雅。当然,随着友谊的逐步加深,我非常清楚,优越的物质生活对罗基来说只是帮助他探寻精神生活的工具。当生活中的芸芸众生为了生存而疲于奔命时,衣食无忧的生活使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思考那些普通人无暇顾及的问题。他对于精神生活和崇高真理的执着追求使他既不像纨绔子弟一般挥金如土,又不像一些所谓的清高之士那样去刻意远离和污衊金钱。他既不是劳苦大众(例如我)的一员,又不与达官显贵为伍,乐于享受富贵,却时刻追求思想与精神的独立。而正是这种真实才使得他是如此的卓尔不群。 一言以蔽之:我是在水深火热中艰难地谋生,罗基则是在青山绿水间快乐地生活。 罗基房间的整体格调会使初次进入的人感到时间的混乱和空间的错位。但绝对是出自他的真心想法而非做作。即使无人来访,他仍然会如此布置。尽管他在众多方面有着过人的才华,但在某些方面却像个小孩子。对此他总是嘴上不承认。罗基不止一次地说:“我应该生活在魏晋或两宋,维多利亚时代的欧洲也是不错的。”是的,罗基是一个生活在过去的人(对此,我永远投贊成票!怪胎嘛,对此我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如果说侦探可以分门别类。那罗基可能并不属于那种天赋异禀的天才型,因为他就是芸芸众生里的普通一员,也会遭遇到各种挫折并灰心丧气。但他却一定是那种剑走偏锋的鬼才型,因为他那敏锐的直觉和灵活的头脑总会在关键时刻捕捉到转瞬即逝的灵感并在事态土崩瓦解之前力挽狂澜。而这种出奇制胜的方式往往使他轻而易举地取得天才们冥思苦想的同样效果。 我把案件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地告诉了罗基。从头到尾,他都是一言不发,我就像个收音机一样不停地发出信息。 第9章 3月29日,农历三月初三,星期日,深夜 “龙小凤已经死了,我们下一步怎么办?”男人a抱着胳膊在昏暗的房间里快速地绕着圈子,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焦躁。 “这就没主意了?以后要有比这更艰巨的任务你小子还不吓死了?!”男人b则像一只安居在蛛网中心的刚刚吃饱的蜘蛛一样安稳地深陷在沙发里。听了对方的抱怨,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那我们就在这里坐以待毙?” “你别在这让老子心烦了!” “你当然是身经百战了。可你总得给我出个主意吧?我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哪一天我不小心说漏了嘴,大家就一起玩完!”说着,男人a伸手做出了开枪的姿势。 “傢伙藏好了!如果最后是你坏了事,老子一定要你的狗命!” “放心!就这几个笨警察,怎么可能……” “行了,蠢货!你不要小瞧了梁宇飞那个老狐狸,他可不是吃干饭的。还有他旁边的那个小子,别看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早知道你小子这么嫩,当初就不该选你!我真他妈瞎了眼!坐下。”坐在沙发里的男人发出命令。 “好,全听你的。”虽然坐沙发的b男最后的命令语气很轻,但绕着圈的a男却乖乖地顺从了。 “别坐我的床!那有椅子。”沙发里的b男指了指沙发斜对面的靠椅。被训斥的a男赶忙一声不吭地坐到指定的椅子上。 “我早已安排好了。明天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哼哼……”沙发里b男诡秘地一笑。 “哦?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我就知道是这样。太好了!”靠椅上的a男不知不觉地放高了声音。 “小点声,白痴!” “是,是。”a男赶紧压低了声音。 咚——酒店的大钟敲了一下。半小时前它刚刚敲过十下。 “时间不早了,你把这个拿回去,里面有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看后还是老规矩,把烧成灰烬的碎片用水搅拌后再倒掉。记住,这段时间里如果没有别的事,不要再来。临时有变,我会找你的。”说完,b男从自己的睡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好的信纸。 “知道了,知道了。”a男拿过信纸,小心翼翼地放入自己的外套口袋。他走到门前,先从门镜向外看了看,又把房间门开了一道小缝,然后趴在门边,确认外面无人后快速地出了房间并轻轻地关上了身后的房门,最后则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来访者走后,一直坐在沙发里的b男慢悠悠地从沙发里站起身来,慢步走到窗前。他轻轻地撩开窗帘的一角,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发出冷笑。 在另一间房里,一男一女面对面地坐着:“考虑得怎么样了?” “让我再考虑考虑,美人。”“哼,还有什么考虑的!”女人c不屑地把脸扭向一边。“你不就是想和我做交易吗?”“如果你非要使用这个词语,我也不反对。”“如果我不同意呢?”男人d向前探身问道。“那你的所作所为将大白于天下。你一定会为你今天的选择后悔一辈子的。”“哈哈,我看起来像是会被你吓唬住的白痴吗?”“那咱们就骑驴看帐本!”“你非要看到我走投无路的样子?”“这可不能怨我,路是你自己选的。”“好吧,算我怕了你。成交!”男人伸出了手。 第32页 女人听了顿时变得眉飞色舞,“这就对了嘛!你早该如此了。”她也向男人伸出了纤纤玉手……男人走到门前,当手按住把手时,他回头看了看房间里的女人,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第三个房间里,女人e已经拨了两次电话,可对方那头总是占线。她焦虑地吸着香菸,菸灰缸已经超出了它所能承载的极限。过了半小时,她第三次按下了拨号键,这次顺利拨通了,“是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您报告。” 电话的听筒里传出一个男子沙哑的声音。“龙小凤的死给我们带来了极大的不便。对方似乎有了察觉。”“嗯,在这种情况下,只能以不变应万变。”“这些倒还好说,现在最危险的是我好像被刑警给盯上了。我就怕他们坏了我的事。” 电话的另一边沉默了一分钟。“好吧,你尽管放手去做。刑侦队这边我来想办法摆平。这个时候可不能功亏一篑。” “是!” e女挂了电话,删除了手机上的通话记录。 漆黑宁静的房间内只剩下手机屏幕幽蓝色的光和光线映衬下的一张愁容满面的脸。 男人f坐在桌前,看了看早已写好的备忘录。备忘录上已经用红笔画去了一个人的名字。他喝了口茶,用钢笔在准备好的白纸上针对新情况做出了调整。他反覆地看了看刚修改好的“作战计划”,在备忘录上的第二个人的姓名下面重重地画了一道横线。最后,他把白纸小心翼翼地对摺好并夹在备忘录中。 黑影x悄悄地熘出了自己的房间,直奔走廊另一边的一个房间。正当黑影打算敲门时,忽然看到与自己房间同侧的另一间房间的门缝里投出一道光线。于是,这个人就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门外,从门缝向房里窥视…………另一个黑影y把现场检查了一遍,最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此时,大钟刚好敲了两下。 第10章 3月30日,农历三月初四,星期一,上午 有了救兵,我也就格外有了精神。30日这天,我起得特别早。罗基在我的脚边放了一张字条,说他上午9点钟会到案发现场。不用说,他又到附近的花园里打太极拳去了。我关好门,打车到了最近的地铁站,乘坐13号线到了家。 简单地吃完了早点,我从衣柜里选出了去年趁着专卖店换季打折时买下的彪马休闲装,就直奔百鸟园。 “没情况吧?”我问小刘。 “一切正常。” “梁队呢?” “带人去包围银行劫匪了。” “还真够忙!”这种事老梁最在行了,拿下劫匪应该是不在话下。 “他让你先盯住这里。” “知道了。你先去吃点早点吧。” 才7点钟。闲来无事,我就四处熘达。在大堂里,我碰到了行色匆匆的胡俊清。连日来的混乱使他无暇顾及自己的形象,头髮凌乱,衣服还是我第一次遇到他时他所穿的那一套。正当我打算上前攀谈的时候,看库房的老李头急急忙忙地来找我。 “警察同志,剧院……剧院准……准备室的门打不开了!”他说着,用袖口擦了一下脑门的汗水。 “别急,喘口气,慢慢说。” “好了。是这样,剧院的备用钥匙都在我这里。每天早上7点和晚上11点我都会四处检查一下。刚才别处我都检查完毕,只剩下准备室了。可是我发现准备室的锁头没有像往常一样挂着,用暗锁的钥匙一试,发觉暗锁也没有锁。于是我就推门,可是推不动,所以一定是里面被人用插销插住了。可是我在门口喊了半天,里面也没人回应。这刚出了人命案,我就害怕了,于是就赶忙报告了团长。团长听说后,就命我来找你们。看看该怎么处理。” “哦,有这事?走,去看看!” 半路上,我们又碰到了晨练回来的黄鹤飞。他了解情况后,也跟着我们一起来到准备室。到了准备室,发现龙武已经守在门外了。“喂,屋里有人吗?快开门啊!”老李头扯着嗓门喊道。可喊了半天,里面也是无人回应。 “里面还有别的出口吗?”我问龙武。 “只有一部电梯和一个小的排气窗。”龙武的额头也冒了汗,“老李,再用暗锁钥匙试试。”龙武下令。听声音,他有点紧张。 “还是不成。”老李头又用钥匙试了几下,“暗锁根本就没有锁,一定是里面用插销插住了”。 “还是撞门吧!”黄鹤飞在一旁建议,“怎么搞的?我们这一阵子算是和自内上锁的门干上了。” “一,二,三,撞!”门纹丝未动。 “老李,再去找几个人。”“是!”不一会儿,入住酒店的剧团成员和酒店保安纷纷赶了过来。“男士们都来帮个忙,女士们请往后靠一靠!”我还得在一旁维持秩序。“用这个试试。”牛过天不知从哪里扛来个树干。“一,二,三,撞!”果然是人多力量大,厚厚的橡木门应声倒下。“龙二爷,请你安排保安守住门口,任何人都不许进出!”撞开门后,我立刻下令。 由于准备室没有窗户,所以里面一片漆黑。“电灯开关在哪里?”我问龙武。“哦,在这!”说着,龙武就伸手去按开关。只听咔咔几声,房间内的亮度没有任何变化。“咦,怎么不亮了?老李,你去找几个手电筒来。”借着走廊墙壁反射的光线,可以看到准备室里一片狼藉!只见各种器材和戏服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第33页 两分钟后,老李头手里拿着三个手电筒跑了回来。我拿了一个,率先进了房间。我小心地跨过地上的杂乱的道具绕到电梯后面。这时,我的视线都被天花板上悬着的物体吸引住了。 只见昏暗的房间中间,吊着一具尸体,尸体穿着一件黑白条纹的睡衣,睡衣的胸口部分敞开着,露出浓密的胸毛。下方是两只酷似木屐的拖鞋。距离拖鞋不远处,有一把翻倒的塑料凳子。我冲过去,用手电筒的光束照在尸体的脸部,在苍白的光的照射下,王虎的面孔呈现出来! “啊!”不知是哪个女人在我身后大喊一声。 “所有人不要动房间内的任何一样物体!”我大声喝道,并同时借着手电筒的光束快速扫了一下屋内众人的表情。 龙武满脸涨得通红;司徒雅雯目光飘忽不定,她看上去很害怕;“四人组”面色惨白,浑身发抖,互相紧紧地抱在一起;而胡俊清就像做梦一样,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尸体;黄鹤飞抱着双臂,像是在思考;贺美则躲在龙武后面,但好奇心又驱使她探出头来观望;移向高越,只见他满腹心事、表情空洞;潘若安在不停地挠着头髮;何奇巧叉着胳膊站在人群后面,那种稳稳噹噹一动不动的样子与众人形成鲜明的对比;高若雪,依旧是冷静而有点遥不可及;李男看起来倒是一脸兴奋的样子;牛过天和老李头则像两根木头一样呆立在人群中。 “房间内的东西都被破坏了。”一脸严肃的黄鹤飞拨开人群,大步流星地来到我的面前。 “老公,老公啊!”失去理智的马莉冲上前抱住王虎冰冷而僵硬的双腿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忽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直奔胡俊清而去,不由分说就甩手给了他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看到丈夫惨死,促使她下定决心与情夫撕破脸面。或者说,是在演戏。自从有了潘金莲和西门庆这一对小说史上最知名的亡命鸳鸯,谋杀亲夫这种极富戏剧性的事儿就不再稀奇了。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胡俊清在不停地低声细语。他很可能是明知故问。 “是冤鬼杀人呀!”老李头摇着头说道。 “不,别说啦!”司徒雅雯捂着耳朵大声喊道。 “啊——”“四人组”只顾抱在一起大声地喊叫。 我环视了一圈,“蒙娜在哪里?她怎么没有来?”“小胡,通知三层的客房服务员,把蒙娜叫过来!”龙武沖胡俊清喊道。“是,是!”胡俊清不等听完命令,就飞也似的跑了出去。“大家不要破坏现场,请各位先到走廊里等候一会儿。”我把一票人请了出去。 老梁现在也不知道得手没有。我不能贸然向他报告。我只好先使用老梁交给我的临时权力,往局里拨了个电话,把实际情况交代一下,请求上级的增援。 “不,不好了!”胡俊清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不用急,慢慢说。”今天这一大早怎么这么乱!“蒙娜,她……死……了!”“在哪?”“她的房间里。” 这一下可炸了锅,走廊里表情各异的一群人眼看就要失控。 “你们先别吵,也不要动!”此时,我总算了解了分身乏术的痛苦。该死的老梁,偏偏这个时候跑路了,把这个破烂摊子丢给了我。这个时候,小刘也已经回来了。我让他先去蒙娜的房间守着,而我开始检查准备室。 准备室和隔壁的道具室被我翻了个底朝天。可以确定的是,房间内除了王虎的尸体,再没有其他人。的确如黄鹤飞所说,房间内的物体都被破坏得乱七八糟。准备室通往舞台的门是内侧用锁链锁着,铁链上的铁将军依然在尽忠职守。一人高的更衣室的门都敞开着,里面要么空空如也,要么乱七八糟。除了一扇小排气窗,房间内再没有其他窗户。由于安装了空调和换气设备,气窗已经被封住了。除此之外,就只剩下电梯这个出口了。而电梯的按钮也已经被砸坏,但仍然可以看出是关闭的状态。而与准备室相邻的道具室与走廊和舞台相通的门也都是自内上了插销。准备室和道具室是个不折不扣的密室。 都是推理小说读得多了,才会造成这种不论哪种情况,都先考虑是否是密室杀人的情况。其实避繁就简才是正常的思维方式,就好像本来一两步可以解决的问题,非要弄十几步甚至几十步。这种锲而不捨的精神在科学研究里倒还可以提倡,但在实际工作中就完全不足取了。传统的说法叫劳民伤财,时髦的说法就是资源浪费。不是有句话嘛,把简单问题变复杂是庸才。难怪罗基总是说我被推理小说给毒害了。 这么看来,王虎是死于自杀。不知道他为何要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还要把准备室弄个天翻地覆。还真是个淘气的傢伙! 不到半个小时,刑警和法医都快速赶到了。不出我所料,又是曲晨挂帅。“各位请先到会议室等候,我们稍后就过去。”看到我们的人来了,为了避免人多杂乱,我把众人支开。 “尸体怎么都是吊着的?先把尸体放下来吧。”放置好尸体后,曲晨就面无表情地戴上橡胶手套,单膝跪在地板上检查尸体。当然,此时的室内光源经过技术人员的处理足以做个外科手术了。 不一会儿,曲晨站起身来,先把手套摘下,然后看了看手腕上的劳力士,“死亡时间是在晚上11点至凌晨1点之间。死因初步分析是被绳子绞杀的。瞳孔缩小,可能又是吗啡造成的。收尸!” 第34页 “赵锐!”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你来得太及时了!”我恨不得去吻来人。 只见罗基头上戴着顶卡其色的鸭舌帽,上身穿着一件与帽子同色的透着復古风格的配有腰带的双开衩亚麻猎装,里面是一件暗红底色,黑格白条纹的带有浓厚英伦风格的棉质衬衫,下身则是法兰绒的裤子和浅咖啡色的系带皮鞋。他正双手插在裤兜中神气活现地站在准备室的门外。 “就是这么欢迎特邀嘉宾的吗?”罗基笑着说道。“是自己人。”我向门外警戒的同事示意放行,“别开玩笑了。又报销了两个。且有一个是死于密室!”“呵,还是帽子戏法?”罗基说着,风一般飘进了房间内。“是呀,兇手可真是捧场!”我紧随其后。“刚刚表演了什么?风捲残云?嘿,这不是曲仵作吗?”罗基轻轻地来到曲晨面前。 “哎呀,原来是罗道长大驾光临。好兴致啊!”罗基在家时都是穿一件宽大的道袍来替代家居服,而且每日都要打坐,因此曲晨才有此说。 罗基是我接触过的唯一能够融化曲晨冷酷盾牌的人。 “惭愧啊,我还没有勇气和决心与世俗决裂!不过在没有尸体的地方还真不好遇见你这个‘食尸鬼’。从尸体身上找到了什么答案?”罗基笑着问道。 “有些收穫,不过要等解剖和化验后才有结论。没别的事,我先闪了。”说完,就把用小镊子夹起的一根暗红色的长鬈髮和一根黑色的长髮小心翼翼地放入透明的塑胶袋中。 “别急啊,三楼还有。”我赶忙补充。 “哦?今天真是有够忙的!希望这回不是吊着的。”曲晨说着,又从口袋里拿出了宝贝一般的掏耳勺,摇摇摆摆地晃出了房间。 “你怎么看?”罗基抢先一步提出问题。 “先确定是不是自杀。从现场情况看,应当是自杀。但自杀的人通常都会利利索索地上路。不过,既然有龙小凤密室案件在先,兇手难免不会‘重温旧梦’。而且曲晨说王虎是被绞杀的,我们就不能确定是王虎自己主动把脖子钻进了绳套,还是被别人用绳子套住。我更倾向于王虎自杀的结论。不过嘛,如果他不是自杀,我们还要确定这里是不是第一现场,只有两种可能:一、这里是;二、这里不是。如果是后者,兇手为什么要在行兇后把尸体背过来?” “鞭辟入里!用这种方法可以解决一切问题。除了量子力学,恐怕还真没有什么既不是‘是’,又不是‘不是’的事物。一个人,要么是兇手,要么不是兇手。第三种是什么,帮凶?亏你还是警校毕业的,真是浪费我们纳税人的金钱。穿彪马就是‘飙’嘛!” “算我对不起黎民百姓了!”我拍着罗基的肩膀,“对我的批斗会可以无限期地推迟,但对真兇的审判却是刻不容缓!” “如果这里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那一切都要在尸僵发生前完成。” “曲晨说死亡时间是晚上11点至凌晨1点这两个小时之间。而看库房的老李头每晚11点左右都要四处巡视一遍,昨晚并没有发现异常情况。这个时间正好是处在死亡推测时间的范围内。如果兇案发生在11点以前,那这里就不是第一现场;反之,则结论相反。可从现场看来,案发现场并不在这里。可是……” “可是兇手却有意把这里布置成案发第一现场的样子。”罗基说出了我的疑虑。“这里到处都是堆在地上的戏服,也许……”“也许兇手把尸体隐藏在戏服下面。可乱七八糟的戏服还是会引起老李头的注意。这只能说明如果这里是案发现场,且发生在11点之前,那么就推导出老李头昨晚要么没有仔细检查,要么他就是说了假话。当然,并不排除老李头只是打开了门,看到灯已经关闭,就直接锁上门走了。通常来说,这种非特殊场所的夜间巡查都是例行公事而已。一会儿我们去找他问问。”罗基说完,就自顾自地在准备室里走动起来。 “这扇门通向哪里?”“道具室。”“这部电梯呢?”“这就是龙小凤房间里的那部电梯。”“如此说来,剧院与酒店不仅仅是水平方向相接,在垂直方向也有相通之处。设计得有点创意。对了,怎么没有看到老梁那头野兽?”“有个银行抢劫案。他带人去围捕劫匪了。”“那个老东西倒挺会避重就轻。自己跑去做这轻车熟路的事儿,把这没有头绪的案子推给了你。” “他知道你回来了,所以就放心大胆地把千斤重担压我身上。你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你就别替我吹了!” “每当您从天而降的时候,都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我说话的同时,用夸张的动作加以配合。 “这是哪家的恭维?” 罗基上上下下地观察着杂乱的房间,忽然嘴角银光一闪,“啊,帮帮忙,请你先把你们的人都叫出去。我有个想法。”每当他向一边咧嘴时,那个金属牙套总会反光,而这就说明事情有了转机或者有人要遭殃了。我心血来潮时也曾对着镜子模仿他的笑容,可无论怎样用力,也只是露出犬齿就到头了。 第35页 “这么快就有想法了,是什么?” “‘一个想法——一种迹象,如此而已。不过,案情更加耐人寻味了。异乎寻常,完全异乎寻常。’”罗基引用了福尔摩斯的话。说完,就用手扯了扯自己的耳垂。这是他不希望被打扰的表示。而每到这个时候,我就要扮演起华生的角色。 大概十分钟后,准备室的破门被重新放倒。“怎么样?”看到罗基满手脏兮兮的从准备室出来的时候,我赶紧凑上前去。 “不出所料!也算我没有白白弄脏双手。”罗基走到准备室的水龙头前洗净双手,用装在猎装口袋里的一块白色高档男用手帕擦干双手。 “提示一下?哪怕是暗示也行。” “你要是傻瓜,我早就提醒你了。还是引用那些喜欢卖关子的人最常说的话——天机不可泄露!” “大哥,我不是请你来打哑谜的。你……” 突然,我的手机响起了《动物世界》片头曲的声音,不用说是老梁的电话。 “喂,头儿。狩猎愉快吗?” “当场击毙一个,其余两个落网!你那边怎么样?”老梁那边听起来闹哄哄的。 “又挂了一对儿!” “什么?都是谁?” “王虎和蒙娜。” “怎么会是他们两个?我就感觉那个鬼地方有点不太对劲。法医来过了吗?” “嗯。曲晨说王虎是被绳子绞死的。蒙娜那里我还没工夫去呢。” “好的,保护好现场。我这就赶回去!” “是那个野兽?”罗基总喜欢这么称唿老梁。 “呵呵,除了他还能有谁。他让我们保护现场,等他回来。” “我要去三楼转转,了解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罗基说完就飘出了房间。一般都用猫来比喻走路轻的人,可是对于罗基,用鬼魂来打比方更加恰当。 “等等!”反正这里也有人把守,我赶忙追了上去。 蒙娜的房间外也布置了警戒线。胡俊清正在走廊里向我的同事描述他刚才进入现场时的情形。“这就是胡俊清。”我小声地向罗基介绍。罗基则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胡俊清。房间里,曲晨刚刚检查完毕,技术人员的工作正在紧密地进行。 昨天还活蹦乱跳和我一块儿喝咖啡的年轻女孩蒙娜现在却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我绝对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一想到我们一块儿喝咖啡的情景,我不禁有那么一丁点的黯然神伤。 “死因是扼杀导致的窒息。死亡时间在昨晚10点半到午夜这段时间内。”尸体的颈部有明显的手指印记。 “那就是比刚才的男尸要早啰?” “废话!他们就像是排队去天堂一样。” “那你的推断时间会不会出现交集?就是王虎死亡的最早时间早于蒙娜死亡的最晚时间。” “可能性就像是你连续三天都中了头彩。” “曲大法医也玩大乐透?”我接过话来。 “穿彪马就是‘飙’嘛。”曲晨连白眼都不愿送给我。 这话怎么听着如此耳熟?难道他们两人早已经串通好了来戏耍我?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穿彪马的服装了。“哈哈,英雄所见略同。十几分钟前,我刚刚说过这话。这不是心有灵犀又是什么?”罗基还从旁摇旗吶喊。还真有不怕事大的。“这是什么?”罗基把一张盛着少许白色粉末的白纸小心地递给曲晨。莫非是毒品?“你也发现了?应当是毒品。”曲晨说着用纸把粉末包好并放入证物袋中。“废话,我也知道这肯定不是面粉!”罗基说完就开始在房间里东瞧西望。 “哪弄来的?”我追问。 “楼下那位老兄的鼻腔里。” 绝对错不了了!“有没有别的专业一点的建议来安慰一下我这门外汉的心?”“还是老规矩,得回去解剖分析。不过给你个建议,应该去找个犯罪心理学的专家。”“此话怎讲?”“三具尸体都是吊着。自杀上吊无可厚非,若是他杀的话,但凡正常点儿的人杀人时恐怕都不会有这种闲情逸緻吧?”“什么?蒙娜的尸体也是吊着?”“嗯,而且是倒着吊在房间的吊灯基座上。”“是呀,省得我们围绕着尸体画图了。”一个搞技术的同事在一旁补充道,说完,又继续在房间内咔嚓咔嚓地拍着照片。“回头见,我得趁尸体还算新鲜,抓紧时间回去干活!”曲晨带着他的队伍离开了战场。 曲晨离开后,我们开始检查房间。因为技术人员都已经勘察完毕,我们就肆无忌惮地对死者的房间进行了大清洗。都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但对于罗基和我,这话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因为我们都属于那种无所不为的类型。 蒙娜的衣柜内多是些造型夸张色彩艷丽的服饰。她的化妆品都是着名的品牌,其使用的香水是大名鼎鼎的香奈儿5号。她的收入恐怕都要搭在这些奢侈品上。 结合胡俊清等人的证词、现场情况和技术人员的资料,我们得到如下线索:蒙娜的房门是关着的,但没有上锁;窗户曾被打开过,下窗框有绳子摩擦的痕迹;灯一直保持开启状态;房间内有凌乱的胶鞋印记;房间内有指纹留下;蒙娜的抽屉和衣柜门都被撬开,里面的现金和贵重首饰不翼而飞。“我的罗大侦探,我可感觉不出以上线索对破案能有多大的帮助。您有何高见?”“佛语云,不可说。”罗基一脸坏笑地耸了耸肩。“哈,多谢佛祖!” 第36页 第11章 3月30日,农历三月初四,星期一,11:00 我们通过前台拿到了入住酒店的剧团成员名单和各个房间的钥匙,以及相对应的房间号。 百鸟园酒店三层局部示意图由于员工宿舍正好在规划区域内,所以除了特别申请的员工,其他人一律自己出去寻找住处。为了便于管理,所有入住酒店的剧团成员的房间都安排得比较集中。其中,除了常亮夫妇和王虎夫妇住标准间,“空中飞人四人组”住另一层的多人间外,其他人都是住单人间。 其实从最初龙小凤的案件开始直到蒙娜遇害,我还没有进过这些嫌疑人的房间。此时各个房间的主人都被我略施小计困在酒店的会议室里。我和罗基则在龙武的引导下得以长驱直入。 靠着电梯的房间是胡俊清的,所以我们自然从他的房间开始。因为龙小凤的房间是加宽的套间,所以除了多人间外,标准间都几乎是龙小凤房间的一半大小。各个房间的陈设大同小异,我只描述一下每个房间与众不同的地方。 胡俊清的房间整洁而华丽。方桌上铺着洁白如雪的桌布,上面陈列着他昔日荣获的各种奖盃,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奖牌和获奖照片。书架上摆放着一套精装版的中国古典文学集,从《诗经》开始,中间歷经《楚辞》、《汉赋》直到明清小说,各时期各体裁的古典文学类型都有覆盖。看起来胡俊清也是个用心的人,一定在茶余饭后花了不少时间来恶补文化课。他房间的衣柜里还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名牌服饰。但和罗基的服装比,还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接下来就到了“神力王”牛过天的房间。地上放着重量可调的哑铃和轻重不一的铃片,桌子上放着握力器和大大小小的装着高蛋白营养粉的罐子,墙上挂着拉力器和臂力器,同时还贴着七八张海报,上面都是些皮肤黝黑髮亮的肌肉男。衣柜里也都是些毫无特色的平常服装,要说有什么特殊,就是尺码大得惊人。 隔壁是高若雪的房间。一开门,一股幽香扑面而来。总体给人的感觉是清新淡雅的。窗台上摆着一盆茉莉花,房间一角的架子上还放着一盆弔兰。高姐书架的书都是些花草园艺之类的书。这种以花草为伴的人可千万不能忽视,也许她就是扫地高僧那种身怀绝技的世外高人呢。 一墙之隔的房间主人是司徒雅雯。她的房间与高若雪的房间有些许相似而又不尽相同。如果说刚才房间内是自然的气息,那这个室内的香气更多的是人工合成的。书架上摆了很多相框,床头放着几本张爱玲的小说。她的香水是香奈儿19号。 “这里的女士们都对香奈儿情有独钟啊。”罗基喃喃自语道。 再往下走,就到了团长助理贺美的房间。屋里的东西少得可怜。这间房间内除了主人的换洗衣物和日用品外别无他物。从这就可以看出贺美到剧团的时间还不长。不过我还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就是贺美的内衣全部都是高品质的日本货。 接下来就到了小丑魔术师潘若安的房间。衣柜里的服装要么是图案怪异,要么是颜色夸张。一个中年男子竟然把自己搞得像90后一样,至少他那些服装我是不敢穿上街的,就算是在家里偶然穿来孤芳自赏的念头都没有萌发过。桌子上有几本厚厚的工具书:一本破破烂烂的《康熙字典》、一本半新不旧的《现代汉语词典》、三本《辞海》、一本今年新出版的《新华字典》。除此以外,还有一台袖珍型笔记本电脑,一沓a4纸,一本《梅花谱》和几本关于彩票和股票的书。 但罗基的目光落在了书架里的几本推理小说上。龙二爷说潘若安是个推理小说迷。透过书架的玻璃拉门,可以看到潘若安的侦探推理小说不仅限于简体版,还有大量的台版书和日文书。 再看小说的作者。欧美的有g?k?切斯特顿、杰克?福翠尔、jdc、克莱顿?劳森、保罗?霍尔特,日本的则是鮎川哲也、岛田庄司、绫十行人、二阶堂黎人。以擅长创作不可能犯罪的作家居多。当然,其他类型的也或多或少有些。像ac、eq、横沟正史这几位大师的作品也有不少。 “怎么这么多不可能犯罪类的推理小说?”我看着如此多的侦探推理小说嘆道。 “看来我们的魔术师朋友对书很挑剔啊,而且选择的方向很明确。” 罗基想拉开书架的门,却发现门已上锁。 “龙二爷,潘若安的日语水平如何?” “听潘子说,他们家是战争遗孤。90年代,他的其他亲属都回到日本认祖归宗了,但他因为不习惯日本的生活,就保留了中国国籍。来百鸟园前,他经常随原来的艺术团到日本进行巡迴演出。” “那他来到这里后,还去过日本吗?” “没去过。” 潘若安旁边的房间是313号,也就是龙小凤生前的房间。“神秘的事件似乎和13号房间颇有渊源啊。”罗基在龙小凤的房间停留了很长时间,把房间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 福尔摩斯那种猎犬式的侦查风格显然与罗基不符。他可捨不得弄弯那笔直的裤管。一般来说,我对有洁癖的人都是嗤之以鼻的。但到罗基身上,我却明显地感到鼻腔气流不畅。 他叉开双腿,倒背着双手,把腰部弯成直角寻找线索的怪样子,真是令人忍俊不禁,既爱又恨。“别把您的杨柳细腰弄断了!”我靠在门框上,抱着双臂,把重心放在左腿,右脚的脚尖则轻轻地点在地上,用眼角瞥着罗基。 第37页 “这是什么?”罗基用左手食指指着地板上距离起居室房门大概五厘米的一个小孔问道。在这个小孔的不远处还有另外两个同样的孔。三个小孔呈等边三角形分布。 龙武走上前去,低头看了看小孔,“这个呀。原来这里有一个固定在地板上的衣架。这三个小孔就是老衣架三条木腿留下的印迹。黄鹤飞托他的朋友从南方买了这个命名为‘百鸟朝凤’的衣架,上周刚刚被运到这里。小凤很喜欢这个衣架,因此让人把原来的旧衣架拆掉。这个问题我已经和梁队长说过了。” “原来如此。龙小凤对占卜很有兴趣啊。”“是的。每次演出或者出行前,小凤都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卜上一卦。有些时候因为卦象不好,她还会拒绝出门呢!”罗基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捲尺,量了量各个房间的尺寸,甚至还量出了卫生间的门到起居室房门之间的距离。 正对着313号房的是一个作为储藏室的空房间。据龙武说,这间储藏室平日里是不上锁的。房间内也有一部电梯,原本是当做货梯使用,通到剧院的器材室,但早在两年前就废弃不用了。 会不会兇手是使用了这部货梯来完成杀人计划?不过,既然已经多年不用,即使能够运行,恐怕也会发出巨大的声响。估计整个大楼都会听得到。 空屋旁边的是音响师高越的房间。窗户挂着两层厚厚的窗帘,使得房间格外幽暗。按下电灯开关,可以看到墙上挂着一组古典吉他。音响的音箱上散乱地叠放着几张葛莱美奖的cd光碟。桌子上有一个精緻的牙膏盒大小的紫檀木盒子,盒子用一把密码锁和一组类似于九连环的金属环锁上了。盒子旁边还有一个口琴和两个铜铃。 高越隔壁住的是蒙娜。黄鹤飞的房间内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是薰衣草的气味。”罗基摸着鼻尖轻声说道。黄鹤飞的窗台上有一盆叫不出名字的绿色植物。一个上了锁的红色大木箱摆放在房间中最醒目的位置。龙武说这是黄鹤飞的道具箱,里面装的都是些魔术表演中离不开的小玩意儿。但最醒目的还是墙上贴着的一大二小的三张魔术海报。 居中的大海报上的人物是个身着印度服饰的男人:头上是绿底红色条纹的头巾,身上是五颜六色的条纹长袍。他的左手托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上面的名字是英文的:亚歷山大,下面还有一行同样是英文的注释:无所不知的人。左侧小海报上是个拖着大辫子,一身清朝装束的人,看起来就像是鬼片里的殭尸。黑色的背景中密密麻麻地点缀着几十双眼睛。他正从一口滚开的油锅里拽出一只白鸽。“程连苏。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那年在伦敦死于他最拿手的节目,徒手抓子弹。”罗基从旁说明。最右边的海报上是一个个子不高的粗壮男子。他的双手双脚都套着重刑犯戴的手铐脚镣。在他的四周还有八个小背景,有头朝下被关在一个充满水的大玻璃柜的,有被倒着吊在摩天大楼上的,有被关在一个监狱里,外面站着英国警察的,还有在一个冰天雪地里的木囚车里的……不用说,他就是歷史上最伟大的逃脱术大师——胡迪尼。 古剑华的房间简洁干净,各种物品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床头有一张古色古香的桃木方桌,上面摆放着一本精装版的《基度山伯爵》,一套平装的《莎士比亚戏剧集》。 “你说这个房间的主人叫古剑华?”罗基嘀咕着。 “怎么,你认识?” “好像有点印象。不过有些年头了。” “在十几亿人里找到同名同姓者实在太正常了。” 道具师何奇巧的房间怪诞而诡异。墙壁上贴着一张六十四卦图。桌子上的大玻璃罩里摆着些九连环、鲁班锁和其他一些奇形怪状、材料各异的锁,桌子下的盒子里是各种各样的工具,书架上摆放的书也都是些诸如《奇门遁甲》、《胡迪尼与逃生术》、《世界锁具史》、《中外锁具大全》和《野外生存》之类的书籍。 何奇巧的隔壁住的是化妆师李男。如果不是龙武从旁说明,我绝对不会想到这是个女人的房间。床上凌乱地堆着几本史蒂芬?金的恐怖小说,墙上贴着《狂蟒之灾》、《吸血鬼》、《恐怖蜡像馆》、《异形》、《午夜凶铃》、《贞子》的电影海报。李男给演员们化妆时一定从中找到了不少的灵感。看着满墙的恐怖电影海报,我不由得想到了龙小凤那诡异的姿态。李男的衣柜里都是中性的服装。就算是管辂再世,恐怕也猜不出这个房主的性别和职业。 “我真困惑李男怎么没把剧团里的演员一个个都化妆成幽灵魔鬼。还‘百鸟朝凤’呢,分明是群魔乱舞!一群狡猾的魔鬼!”我对罗基耳语道。 “索性再把‘百鸟园’改为‘万鬼园’。”罗基低声回应。“如果真改名,新牌匾的费用我全包了!”也许最后一句话的音调有点高了,引得龙武投来了异样的眼光。龙武的房间中,墙上挂着一些穴位图和水墨字画。而书架里除了养生保健类的书,就是诸如《战国策》和《三国志》之类的典籍。“龙二爷喜欢下棋吗?”罗基指着书架里的《橘中秘》问龙武。“哦,是啊。”“剧团中除了您,还有谁对棋牌感兴趣?”“嗯?”显然龙武对罗基的这个问题感到很意外,“啊,小胡曾经是全市象棋大赛的亚军,但平时没见他下过。这本《橘中秘》就是小胡的。老古的棋艺不错,但由于剧团与酒店的工作脱不开身,所以也不常玩。剩下的人据我所知,小何和潘子偶尔会切磋几局。” 第38页 龙武的隔壁就是住院的小月的房间。相对于别人的房间,这间显得格外简单。一如酒店的标准配置:一张床,中央空调、冰箱、电视、檯灯、落地灯、沙发椅、衣橱、写字桌、靠背椅,写字桌上放着一个算盘,一个普通的太阳能计算器,一本《会计学》和两本畿米的漫画书。 “这个小月看来正在学习财会。”罗基开口。 “对,这孩子最近总是粘着小高。不过对于她,小高倒也是出奇地耐心教导。” 王虎和马莉夫妇的房间可以说是一片狼藉。刺鼻的菸酒味和浓郁的香水味混杂在一起。墙上贴着几张看了令人喷血的丰乳肥臀的裸女图片。椅背上搭着一件红色的蕾丝文胸、一条紫色的镂空丁字裤和一条黑色渔网袜,另一条则堆在地板上。 室内的一切使龙武也十分尴尬。他说自己曾不止一次地劝二人搬家。但由于王虎夫妇在生活中挥霍无度以至于负债纍纍,所以宁愿厚着脸皮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也不肯破费搬家。龙武考虑到二人过去对剧团的贡献和实际情况,也就只好暂时作罢。这就是他们这类所谓江湖人的缺点:重感情,轻利益,凡事都不肯撕破脸皮,最后只好把苦水往自己肚子里灌。 “俗不可耐!”虽然我早已经领教了王虎夫妇的穿衣风格,但看到眼前的一切,仍然使我有些难以忍受。 “世间行乐亦如此!”罗基无奈地笑着说。 王虎房间的对面就是常亮与袁满的房间。常氏夫妇的房间毫无特色。从龙武那里得知,两人的独生子在美国留学,所以夫妻二人卖了房子,用卖房子的钱作为儿子在异国他乡读书生活的费用。房间内只能用过于平淡来形容。 “空中飞人四人组”都是住在二层。一进她们的房间,杂乱的香水和化妆品的气味就迎面扑来。龙二爷说这四个女孩子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龄,正是稚气已退,走向成熟的年龄段。满屋子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明星海报,不过都是些昙花一现的青春偶像。衣柜中都是些年轻女孩花花绿绿的服饰。四个人的化妆品摆满了梳妆檯,不过都是些廉价品,加起来恐怕也不抵龙小凤的一件化妆品。 “这里和单身宿舍没什么两样,简直成了独身者的天堂。”龙武离开后,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是呀,似乎全北京的单身主义者都集中在这个祥和宁静的大鸟笼里了。”罗基笑着说道,“大家和平相处,其乐融融。” 第12章 3月30日,农历三月初四,星期一,13:00 老梁又回来了!这些受了惊吓的鸟又要接受盘问了。此刻,我和罗基一左一右像两个护法似的坐在老梁身边。 “朋友们,我们又见面了!我给你们开了绿灯,可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从今天起,谁也休想离开这里一步!”老梁此时的嗓门足可以媲美飞机发动机,“你们都到门外等着,一个一个地接受讯问,谁也跑不了!叫到谁,谁再进来。记住,一个也不能离开!龙武先来吧。” no.1 “只要没有演出,我每晚都是10点钟准时入睡。”龙武面无表情地说道。“是吗,那你的眼圈怎么黑了?”老梁同样是使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谈话。“这几天就没有睡好。”老梁扭头看了看我和罗基,估计他是在寻求帮助。 “龙二爷,听人说你最近和你的助理来往甚密啊。”我突然想到了潘若安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你听谁说的?”龙武冷冷地问道。 “你这么问,就是承认的确有这事了?” “哼,她是我的助理,当然在接触上要比其他人多。” “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我们的关系和我侄女的死无关!” “龙二爷,我们这是为了你好!请千万不要误会。” “那谢谢你们的好意了。”龙武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 “前天你说在龙小凤遇害的时候,你一直在剧院的办公室里,你的助理可以为你证明。现在你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有话直说好了。” “可是经过我们的调查,发现那天上午,你明明和贺美发生了争吵,怎么那么快就冰释前嫌了?” “我已经说过,她和这件事无关!” no.2 “我吃完晚饭就睡觉了。连日来的紧张气氛让我很压抑。”潘若安说完,还很搞笑地用手按了按胸口。 “吃完晚饭就睡觉了。你还真是乖啊!”老梁照旧是一副冷冰冰的嘴脸。 “梁队长,您可真会开玩笑。”潘若安嬉皮笑脸地回应。 “那你睡得香吗?” “还真让您说着了。这脑袋昏昏沉沉的,可是一倒在床上,就睡不着。哦,您别误会。”看到老梁剑一般的目光,潘若安赶忙补充道,“您知道治疗失眠的最好方法是什么吗?就是看磨磨叽叽的宫廷戏,尤其是清宫戏。于是我就打开电视机,选个放宫廷戏的频道,从冰箱里拿出了两罐啤酒,终于在酒精与后宫婆娘们的综合作用下,我睡得香极了,真是感谢黔驴技穷的制片商啊!对不起,我又离题太远了!” “终于找到知音了。我原以为只有我有这种习惯呢。”看到老梁一直扮演黑脸的角色,我就只好唱红脸了。“是吗?那太荣幸了!”潘若安说完竟然向我伸出手来。出于礼尚往来的习惯,我只好回应。我听见了罗基的笑声。 第39页 no.3 “你们昨晚都干了些什么?”老梁质问常亮夫妇。 “打电话。” “打电话?三更半夜的打什么电话?打给谁?” “我儿子。他在哈佛留学。美国东海岸和北京有十三个小时的时差。” “好了,我不是来上地理课的。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打电话?” “最近,美国连着发生几起袭击华人的事件。我打电话告诉我儿子在那里要提高警惕。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嗯。打完电话呢?”也许是对孩子的关切使老梁有了共鸣,老梁的语气缓和下来。 “当然是睡觉了。” no.4 马莉哭哭啼啼地走进了房间。王虎的死使我终于看到了素面朝天的马莉。素颜的她此时看起来比浓妆艷抹时倒是增添了几分魅力。“王虎有什么仇家吗?”“没有。”“那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是和别人发生过纠葛?”“胡俊清,一定是胡俊清!”马莉突然发起疯来,“梁队长,你一定要抓住害我老公的兇手啊!”她丝毫不顾及我们的存在,拿出手帕用力地擤着鼻涕。“请先不要激动!”老梁总是对女人手忙脚乱,看到马莉失控,也是束手无策。 可是此时的马莉就如同是三峡放水,且愈演愈烈,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最终,老梁命令马莉先到外面平稳一下情绪,一会儿再向她了解情况。 no.5 局长大人来了电话,老梁让我继续讯问。 “我10点半时沖了个澡,之后就睡觉了。”贺美用小鸟依人的语气回答了我的问题。哼!她也太小看我了,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可是软硬不吃。 no.6 “你昨晚干什么了?别说你是在看恐怖电影。”我问李男。“还真让你蒙对了。昨晚我重新看了一遍《咒怨》系列恐怖片。”在一个夜深人静并死了人的建筑物里,独自一人看恐怖片,那种感觉一定妙不可言。 no.7 “当然是睡觉了。那个时间不睡觉恐怕除了上夜班的,就是不法分子了。”何奇巧若无其事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嗯,那你认为这幢楼里,谁是那个不法分子呢?” “你是在让我打小报告吗?” “此言差矣。只是让你尽一个合法公民的职责。怎么样,有想法吗?” “对不起,恐怕我帮不上什么忙。” no.8 “你昨晚出去干什么?” “我去了一个朋友家……”高越轻声回答。 “又去朋友家?你还真是朋友遍天下啊!” “听我把话说完啊。我本打算去朋友那里,但昨晚空气特别清新,我就开着我那辆二手的国产车顺着马路上了外环,在四环路上绕了几圈。这总合法吧,警官大人?” “你昨晚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就看到何奇巧了。” no.9 “你也是在睡觉吧?”我自己都已经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多余。“我没睡觉!”牛过天放出豪言。谢天谢地,终于有人肯承认自己没有睡觉了。“哦?那你不睡觉都做了些什么?” “当然是看球了。今天凌晨直播了西甲,巴萨主场迎战皇马,就是一个字,精彩!”这个傻大个兴奋得居然连一和二都分不清了。 “比分是多少?”我追问道。连续不断的杀人案已经使我忘记了足球。其实自从参加工作后,那种看着足球赛,吃着花生米,喝着罐装啤酒的滋润生活就逐渐淡出了我的日常生活。 “三比二。比赛真是他妈的精彩!巴萨上演了惊天大逆转。梅西在最后关头,力挽狂澜,在比赛结束前的最后十分钟里,连入两球。再加上上半场的一粒头球,真正的帽子戏法!”牛过天说得有声有色。 “伯纳乌球场一定又成了狂欢的海洋吧?”罗基插了一句。“那还用说!狂野的巴塞隆纳!”牛过天得意地说。 老梁满脸通红地一屁股陷进沙发里,显然局长大人此时的心情很激动。 “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马莉和刚才判若两人。“说说昨晚发生的情况。”晚饭后一回房间我们就吵了起来,后来他出去了,我就一个人睡了,一直到今早,我才发现我老公一夜没回。”昨晚丈夫和情夫都真刀真枪地干起来了,竟然还睡得着!她要么是没心没肺,要么就是另有隐情。 “头儿,还有一些人没有过堂呢。”我提醒老梁。“哦,我心里有数,你就甭操心了!”“哼!这伙儿人昨晚倒都睡得香甜,但偏偏死了两个人,两个人啊!难不成是有人有梦游的习惯?”老梁发着牢骚。 “像曹操那样在梦中杀人?”说着,我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前,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这种讯问根本就不会有任何效果,哪个嫌疑人会这么乖地不打自招。头儿,以后这种无关痛痒的讯问还是您亲自出马吧。” “罗老弟?” “很有趣的一群人。” “这帮可爱的准嫌疑人们你都一一过目了。请点击下一步吧!”我话音刚落,房间的门被推开了。只见老李头神色紧张地走了进来。 第40页 第13章 3月30日,农历三月初四,星期一,14:30 “您有什么事吗?”我率先发问。 “我有情况要报告。”老李头一脸严肃地说道。 “请讲!我们的大门永远向热忱帮忙的群众敞开。”老梁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这个地方闹鬼!”老李头说这话的态度一本正经,一点儿都不像是在开玩笑。“闹鬼?”这的确是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果然是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好,这事咱们一会儿再讨论。我正好有一个问题想要向您谘询。” “请不要客气。我一定知无不言。”这个老头儿倒是很合作。 “您平时都是如何巡视剧院的?” “就是挨个房间看看门窗啊、电灯啊什么的关好没有。” “那您又是怎么检查准备室的?” “就是把锁头和暗锁打开,看看里面的灯是否关闭。” “那昨晚的情况是怎样的?” “我看到灯已经关了,就重新锁好了门。难……难道昨天我锁门的时候,兇手还在房间内?” “不是,不是。您放心吧,他不可能在那里。您不是已经在准备室的外面上了挂锁嘛,这又不是科幻电影,任何人都不可能隔着厚厚的房门把手探出去的,更何况准备室里还没有其他出口,唯一可以使用的电梯的电源开关也关闭着。接着刚才的话题,那也就是说您根本没有开灯,也就没有看到准备室里的情况,是这样吧?” “是这样的。每天都是这么检查,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可偷的。” “而今早您发现准备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插上了。” “这你不是参与撞门了嘛。” “那兇手就是在您昨晚锁好门之后进入室内的。而昨晚没有人看到剧院的人在10点以后进出酒店。所以他一定是通过电梯进入的剧院准备室。可如果是使用电梯,那他又有可能是在11点前,因为即使兇杀已经发生,由于您没有开灯,所以室内的情况也无法推测。” “呵呵,跟我们说说闹鬼的事吧。” “这说来话长了。听老人们说,百鸟园所在的这个地方在清朝时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戏院。话说干隆末年,有陈氏兄弟二人从山东来京城谋生。这举目无亲的,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实在找不到出路。二人一个懂点拳脚,一个会吹拉弹唱,于是在这里摆了个地摊,靠卖艺来填饱肚子。由于那时候天桥一带的民间艺人还不是很多,所以两个人就逐渐站稳了脚跟。 “到了咸丰年间,天桥涌现了一大批流动商贩,由于不用向朝廷捐税,客观上促进了这一地区商业及游艺业的发展,遂有各门艺人在此闢地献艺,各类曲艺演出场所依傍茶肆、酒楼、饭馆、商摊、武术杂技场地纷纷设立起来,成为老北京人欣赏民间技艺及曲艺艺术的一个集中场地。当年陈氏兄弟摆地摊的位置早已被其后人建为戏楼,并且小有名气。” “您老长话短说吧!”真是人不可貌相,别看着老头儿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没想到是个话痨。我听得有些冒汗。“别听他打岔!请继续。”罗基插嘴说道。“由于光绪年间京汉铁路的建成,而车站设于永定门外,因此天桥成为往来客商的必经之地,自此,天桥更加繁荣。而这时的陈氏戏楼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大戏楼。据说有一年慈禧太后过生日,还特地挑选了陈氏戏楼的演员去表演。” “这跟鬼有什么关系?”我有点按捺不住了。 “别急啊。大概是甲午战争的那一年,陈氏后人中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不仅人长得标緻,曲子唱得也好。才貌双全在现在是好事,可对旧社会的老百姓而言,就成了祸根。她被一个权倾朝野的王爷的干儿子看上了,非要她做小老婆不可。但这个陈姑娘誓死不从。老百姓怎么能斗得过权贵,这本就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的事儿。戏楼被王府的暗探盯住了,留也不是,跑又跑不了。就在迎娶的当天清早,家人发现她被一根丝带吊死在闺房的横樑上。不出一个月,陈氏家族突然集体消失,音信全无。这事儿一时间成了当时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陈氏戏楼也就被废弃了。不过人们总会在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的前后几天的深夜,听到有女子的哭泣声。于是有人说戏楼的废墟里有女鬼。但并未引起大家重视。 “鬼的事情,要从八国联军侵华的时候说起。因为慈禧和光绪帝仓皇西逃,把偌大的北京城留给了禽兽不如的侵略者。老百姓成了刀口下的牛羊和砧板上的鱼肉,任列强宰割。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队刚刚洗劫完天坛的法国士兵冲进了陈氏戏楼的废弃房屋内避雨。第二天天亮后,人们发现十几个洋鬼子的尸体全部被吊在樑上。住在附近的人没有听到什么异样的声音。而废墟外面除了这些洋鬼子的脚印外,竟然别无他物! “这次事件以后,戏楼废墟就成了人们不敢靠近的鬼屋。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故事逐渐被人们遗忘。可是四十多年后,这里又发生了一次震惊北京城的恐怖事件。” “这回应当是抗战时期的事了。”我算计着时间。 “对头。那件事是发生在日军侵入华北之后。那又是一个下雨的夜晚,十几个喝完酒的小鬼子进入戏楼废墟,半夜里又是唱又是跳的。可第二天,他们被人发现已经死在戏楼废墟里,和那些法国士兵一样的死法。” 第41页 “哈哈,这个鬼还真是正义有余而创意不足!要么就是个偏执狂。她似乎只对悬挂尸体感兴趣。”一直听得全神贯注的罗基突然笑出声来。 “这故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这事有待商榷。宛平城丢了个坏肚子的士兵,日本军部都会下令对我方守军发起进攻。如果无缘无故地死了十几个士兵,东条英机那个疯子还不得亲自把炮筒扛到南京,直接对准蒋委员长的总统府啊!” “那这是这个鬼的最后一次行动吗?” “不是!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在天桥一带进行了大规模的整改。陈氏戏楼附近的建筑早已被拆除得不见踪影,不知何故,戏楼倖免于难。在‘文革’期间曾有一段时间被作为关押所谓走资派的临时看守所。造反派们在这里夜以继日地折磨着被羁押的人们,可奇怪的是,最终死于非命的都是那些穷凶极恶的造反派。这时,红卫兵的几个小头目以消除迷信为理由,下令拆除戏楼。于是戏楼才被推倒,从此彻底消失在人们眼前。” “那些造反派还是被吊死的吗?”罗基追问。“不全是了。什么死法都有!”“嗯,鬼的手法终于有所突破了。”“这下女鬼没有栖息地了,也就不会再有不明死因的尸体了吧?”我问老李头。“倒是没有不明死因的尸体了。”“您在这里干了多少年了?”“龙氏弟兄还没有到这里时,我就已经在了。”老李头不无自豪地说道。“那您从前都从事什么呀?”“我是唱老生的。”“是吗?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他们买下剧院以前,这里曾是国有的京剧院。可是二十几年前,因为电影电视和舞厅歌厅的出现,人们对传统艺术失去了兴趣,所以京剧院就倒闭了。后来龙大爷买下了京剧院,对剧院进行了大规模的翻新,并在旁边建起了酒店。”老李头见得到了别人的重视,就说得更起劲了。 “刚才您说‘倒是没有不明死因的尸体了’,那就是还有其他的死亡事件了?”罗基突然开口。 “嗯,这又说来话长了。小凤生前的那个房间有些邪门。关于那个房间的故事,你们还不知道吧?”看到我们一脸茫然的模样,老李头的脸上泛出得意的笑容。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那个房间最初是为当时京剧院的当家花旦同时也是院长的夫人设计的。这位院长夫人的容貌那真是没得说,嗓子在戏曲界也是出了名的好。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她有一种怪病——见不得阳光。那时候,这里是职工宿舍。老院长夫妇就住在现在小凤的那个房间里。为了夫人的健康,老院长特意请人设计了这个从三层房间直通一层剧院后台的捷径。不过,那个时候没有电梯,而是旋转楼梯。” “怨不得呢。我一直纳闷为什么要有这么个奇怪的设计。”我饶有兴趣地说道,“哦,您接着说!” “可到底是好景不长。旋转楼梯刚改好不久,老院长夫妇的独生子从他们房间的窗户摔到了外面,当场就死了!夫人的精神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自那以后,就变得有点不正常,唯独上了戏台,夫人才会恢復正常。大概也就两个月后,夫人在一次表演中暴死在戏台之上。而在出殡的当天夜里,老院长就在他们的房间里上吊自尽了。就是那个时候,龙大爷买下了这里,对原来的建筑物进行了重建,京剧院被改成了现代化的剧院,原有的职工宿舍则被扩建成了酒店。而那个旋转楼梯也换成了电梯。而那所房间的主人则是我们剧院当时一个事业如日中天的杂技女演员。” “那这位女演员一定也‘不得好死’了吧?”我总是改不了爱打岔的怪习惯。 “十几年前,”老李头像算命先生一样点着自己的手指,可能是在计算时间,最后他摇了摇头,看来是徒劳无功了,“这名演员在一次交通事故中丧生了。而与她同车的老古也是因为那次事故成了残废。你们说邪门不邪门?而如今,小凤也是在那所房间里离奇死去,并且又勾走了另外两个人的命。你们看着吧,以后还会有人遇害!”老李头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梁,信誓旦旦地说道。 “精彩!”我差点就要鼓掌喝彩了。说实话,老李头更应当去说书,就差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老李头离开后,连素来“铁石心肠”的老梁都破天荒地挑起了嘴角。而罗基和我则笑出了声音。“好一个精彩绝伦的都市传说啊!”我看了看老梁和罗基。“今天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别的鬼故事都是吓死人,这里的故事却是笑死人。如果《聊斋志异》是这种写法,那就一定比《儒林外史》更滑稽了。”罗基搓着双手兴奋地说道。“我也不得不同意你的看法。真没想到,我们竟然住进了兰若寺!难不成是兇手在刻意模仿故事里的杀人手法?”“还是说说兇手是如何在内外上锁又没有其他出入口的房间里来去自如的吧。”老梁说道。看来还是上了年纪的人比较务实。 “既然可以在龙小凤的房间里完成第一次密室杀人,就一定可以再来第二次。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嘛。”罗基轻描淡写地回答了老梁的问题。 “可是,背着尸体竟然没有被人发现,实在是不可思议。”我提出想法。“王虎自己又不是没有长腿,被兇手骗到准备室里也未尝不可。”“赵锐,去酒店前台询问一下,看看昨天夜里都有谁进出过酒店。既然电梯已经确定不能使用,酒店一层与剧院相通的大门也被咱们上了锁。兇手要想从酒店到达剧院,就必须要经过前台。”老梁提出假设。 第42页 “别忘了还有龙小凤房间里的那部电梯。我们目前并不能断定它没有被使用。兇手和王虎完全可以通过电梯从酒店到达剧院,这样就能够做到不经过前台。”罗基在老梁的假设条件下继续假设。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兇手和王虎是在晚饭后就趁大家不注意到了剧院。不知是何原因,直到半夜时真兇才杀害了王虎。得手之后没有直接回到酒店,而是藏在剧院的某个地方,等到今天早晨尸体被发现时,再混入剧团成员之间。”老梁今天的智力曲线一定是处在最高峰,以至于这么快就提出了第二个假设。 “那蒙娜的事又作何解释?她的死亡时间可是离午夜不远。你别说这个神通广大的兇手使用了分身法。”罗基毫不留情地粉碎了他的猜测。 “别忘了,蒙娜房间的窗户还有绳子摩擦过的痕迹!兇手可以顺着绳子爬下去。”老梁并不甘心,“不论是哪种解释,有一点是可以确定了的,那就是兇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干掉王虎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因为电梯的电源开关是关闭的。”老梁说这话的口气就像是古代的帝王一样不可侵犯。 “啊,对呀,还有一根绳子!这个兇手真是无所不能,杀人之后又玩起了飞檐走壁的游戏。”罗基和老梁调侃起来。“不错,就算用电梯可以下到剧院,但却不可能使用它回到酒店里。但是请问,那根不翼而飞的绳子是如何回收的?既然你口中这个神通广大的傢伙可以顺着绳子下去,为什么就不能在得手后原路返回呢?”说完罗基就站起身来,抖了抖外套,“来吧,宁采臣,跟我去捉鬼吧。”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 “您先请,燕大侠。”我伸出右手做出请的姿势。 “那也算上我这个钟馗吧!”被罗基糟蹋得哑口无言的老梁也加入了我们的捉“鬼”大军。 不知道夜半时分有没有风情万种的女鬼盘旋在我们,不,是在我的头上。 第14章 3月30日,农历三月初四,星期一,15:15 刚到走廊,我们就看到了外出归来的古剑华和猴子。此刻,神色凝重的古剑华正在向龙武汇报战况。 “老古,怎么样?” “没事了,二哥。” “辛苦了!” “二哥这说的是哪里话,太见外了。” “快休息去吧!” “二哥,外面怎么又有了警察,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古剑华已经觉察出异样的气氛了。 “嗯,是这样的……”龙武低声向古剑华嘀咕了几句后,两人就一块上了楼。 看到两个人走开,老梁立刻就把猴子叫到身边。 “你是一直和古剑华在一起吗?” “除了他们的内部会议和上厕所。怎么这里又开始戒备森严了,难道又出事了?” “又有两个人被杀了。”老梁轻声说道,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啊?又死人了?还是两个!不管兇手是谁,一定是个杀人狂!”猴子瞪大了眼睛说道。“昨天晚上你小子睡得好吗?”老梁盯着猴子问。“梁队,我出马你还不放心。就算古剑华有本事从渖阳搞到一架战斗机直飞北京,并准确地被空投到百鸟园,完成杀人计划,再搭乘战斗机飞回大连,最起码也得两个小时吧。而我从晚上10点钟入睡开始算起,每隔一个小时就从床上坐起,听到临床古剑华均匀的鼾声。别以为是另一个人,那绝对是古剑华。差不多3点钟时,他起床喝了点水,我们还聊了两句。这一趟东北之旅都快把我变得神经衰弱了!”说着,猴子打了个哈欠,“我先找个地方眯一会啊。” “去吧去吧。”老梁摆了摆手。 罗基又把我们拉回了“临时作战室”。“怎么回事?”我对罗基的举动感到疑惑不解。“果然是他!”罗基突然喝道。“果然是谁?”我和老梁异口同声地问道。“古剑华啊。对他的面孔,难道你们一点印象都没有吗?赵锐不知道还情有可原,可老梁你也没有印象。你们从来不看电视或报纸吗?”“哦?”听语气,老梁也很惊讶。 “‘妙手干坤’、‘圣手阿华’,你们真的没听过?!唉,孤陋寡闻,孤陋寡闻啊!”罗基夸张地嘆了口气,“让我来给你们补补课吧,尽管已经成为了过去。”说完,罗基站了起来,开始背着双手,边踱步边叙述起来。 “十几年前,他可是我国魔术界最有名气的魔术师,尤其以近景魔术和逃生术着称。如今的魔术界,至少还有两种魔术手法还是保留着他的最初命名。当时近景魔术的手上功夫能与他齐名的恐怕只有‘鬼手’王保和了。而其逃生术在上世纪末可以说是独步天下,从他的身上,甚至可以看到昔日伟大的胡迪尼的影子。他的粉丝可以说是遍布海内外,连摩纳哥大公、日本首相和回归前的澳门总督都是他的拥趸,真可谓风光一时。再加上他那英气逼人的俊朗外表,尤其是那个标志性的鹰钩鼻更是迷倒了一大票的女人。当时他的求爱者趋之若鹜,像‘少女的白马王子’,‘少妇的梦中情人’,‘师奶终结者’等绰号就数不胜数。把十六岁一直到六十岁的女人全部拿下,一时间他成了大众情人的最佳诠释者。 第43页 “可是突然有一天,阿华突然消失在舞台之上,犹如一颗重磅炸弹震惊了魔术界。据说一个中东国家的王子曾经出重金请他出山,可阿华终究也没重返舞台。无数女人痛哭流涕,甚至有个别的竟然採取了自杀的方式。一时间我国的魔术界进入了一个没有巨星的时代,而‘闪电手’从此成了魔术界内的一个谜。演讲结束。”罗基说完,夸张地鞠了个四十五度的躬。 “故事讲完了?精彩绝伦啊!”我配合他的动作也使劲地鼓着掌,“你可以去和老李头一块儿表演相声了。请问下一回是什么?” “一土八门口!” “哼,说得挺玄乎!你这么熟悉他,不也是看到了他本人才想起?” “哦,因为他一直是使用阿华这个艺名,而他现在是满头白髮和满脸皱纹,再加上我那个时候还小,如果不是那个鹰钩鼻我可能还是认不出他来。真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阿华竟然委身于此。百鸟园这个小庙竟藏着这么一尊大神!”“您就别在这抒情了。藏个屁!他现在就是一残疾,龙氏兄弟能让他做个杂役头儿就已经很给面子了!”“残疾?啊,对啦。就是因为他的残疾才叫身旁的女孩来拨龙小凤的电话。怨不得古剑华退隐江湖了,原来如此!可惜,可惜啊!”“马路的斜对面有家花店。你赶快买点鲜花去送给你的偶像吧!”“好主意!” 这时,小刘急匆匆地走进房间,手里拿着一沓资料。“梁队,是技术部门的资料和尸检报告。”“来得正好!”老梁一把把小刘手里的资料抢了过来。我和罗基也凑了过来。去掉那些生僻枯燥的专业用词,内容大致如下:蒙娜的死因正如原来的结论,是被人掐住脖子导致窒息,确定死亡时间在晚上11点45分前后,前后不超过二十分钟;王虎的死因也是窒息,颈部软组织有淤血,喉头舌骨骨折,嵴椎骨有断裂。死亡时间在1点至1点半。死前曾经吸过安非他命,但达不到致死量。左臂有针孔,再加上化学分析,证明了王虎生前是一个瘾君子;蒙娜房间里的指纹都是蒙娜自己的,房门内侧的把手没有指纹,但门外把手上的指纹只有胡俊清的;王虎身上的头髮经过技术鑑定,暗红色鬈髮是马莉的,黑色长髮是蒙娜的;准备室里翻倒椅子上的脚印确认是王虎的。 从资料上看,对我们的帮助并不算大。除了可以确定蒙娜是死在王虎之前,其他的线索还是和我们之前所作出的推测差不多。 “老梁,让所有准嫌犯都留在各自的房间里。”罗基说着就飘到了门口。“又要干什么?”“故地重游!”罗基头也不回地说道。“跟上!”老梁示意。 我打了个ok的手势。 第15章 3月30日,农历三月初四,星期一,15:45 no.1 “请进!门没关。”胡俊清眨着眼睛,看清了“闯入者”,“哦,是赵老弟啊!这位是?” “你是说这个小白脸啊?他是上面派来的刑侦顾问。”我临时给罗基虚构了一个职务。兵法最讲究的就是虚实结合,我这么一忽悠,管保让胡俊清晕头转向。 “是顾问啊。幸会幸会!”听他的语气,好像是多么了解一样,可从他的表情看来,他根本就是一头雾水,“又有何贵干啊?” “贵干不敢当啊。我的这个伙伴有话要问你,请你务必合作!” “嘿,那没问题!警民合作是应该的嘛。有问题尽管问。” “胡经理,我们现在纯属是谈话,聊天,不是讯问。请不要拘谨。”罗基礼貌地说道,“你对服饰很有讲究嘛!” “啊?啊!正如你所说啊。”胡俊清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开场白。而我早已对罗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有了免疫力。嘿嘿,这个“顾问”够胡大经理再晕上一阵子了。 之后,两个人就各种名牌服饰的特点展开了广泛的讨论。而我则在一旁插不上话。 在与罗基接触前,我对服装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我一直认为只有女人才会对服饰的搭配感兴趣。当然,罗基和东洋文化中所谓“食草男”和“乙男”之类的男人是有着天壤之别的。他只是把服饰作为一种随身艺术品。王尔德不是总把“一个人要么成为一件艺术品,要么穿一件艺术品”挂在嘴边嘛。 no.2 罗基只是和牛过天聊着足球。牛过天对足球的见解漏洞百出,如果说之前把诺坎普与伯纳乌的主人弄混纯属是口误,那听他们对圣西罗和梅阿查“两个”球场异同的讨论简直就是在自残,这种对一枚硬币正反两面的激烈辩论让我的胃翻江倒海。为了读者的健康,我实在是不忍心记录他们的谈话内容。一些基础性的错误连我这伪球迷里的半吊子都听得出来,可牛过天依旧没羞没臊地对我们大放厥词。连一向能忍且又爱惜身体的罗基都不顾健康地连着吃了三块巧克力。我曾怀疑牛过天这么说的目的是为了舒缓我们的紧张情绪还是为了提升我们的血压。 no.3 高若雪依旧是冰天雪地。罗基和她聊了些关于花花草草的问题就草草收场了。我们无功而返。 no.4 “蛋蛋小姐。”我厚颜无耻地和司徒雅雯打了招唿。 第44页 “你……”她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样称唿她,原本白皙的面庞顷刻间变成了猴子屁股。竟然如此形容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真是罪过! “司徒小姐不用理他。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罗基把我挤到一旁。 “警官,你们会把杀人狂绳之以法吧?告诉我你们会的,快告诉我啊!”可以看出司徒雅雯是发自心底的恐惧,否则她就是一个演技高超的演员。 “我们会的,请放心。”罗基的声音起到了镇静剂的作用,对方果然平静下来。“最近一段时间,我总是觉得周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氛围,总之,就是特不对劲!”司徒雅雯神经质地摩擦着双手。“这种感觉已经持续多久了?”罗基轻声问道。“哦,有好几个月了呢。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那种可恶的疾病怎么会和司徒小姐这样的美女沾边呢。”这句话把司徒雅雯的面孔再次染成了那种颜色。 no.5 “两位帅哥有何指教?”贺美殷切地操着她那奇怪的口音和我们打着招唿,“我这小破屋什么也没有,让二位见笑了。”“简直就是惨不忍睹!我还从未见过哪个女人的房间像这里一样,简约得就像是军营。” “嘻嘻,我过惯了居无定所四海为家的生活,因此养成了这种习惯。本以为这回可以稳定一段时间了,却没想到出了这么多的人命案。等这件破案子结了案,我就立马走人。”贺美撩拨着头髮得意扬扬地说道。 “我能问一个题外话吗,你这一口奇怪的口音是从哪里学的?”原来罗基也注意到了这点。 “哈哈哈,”贺美掩口而笑,“怎么所有人都这么说啊!” “老姐,你吓着小弟我了。”我装模作样地把手按到了胸口上。 “去你的!”贺美把长发勐地向后一甩,“我因为工作的关系总是走南闯北的,一年到头基本都是在交通工具上度过的。所以我的口音听起来可能有些南腔北调。”抱着双臂的罗基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老姐,你才到这里一个多月就挂了三个人。这种情况总是会让人浮想联翩的。”“我也纳闷呢。等风平浪静了我说什么也得离开这里,这个倒霉的鬼地方!” “老姐,你和潘若安熟吗?”我忽然想到了眼前这个尤物的内衣。 “此话怎讲?你这是在污衊并侮辱一个清白的女士!请你们出去时把门关好!”贺美生气地拒绝了我的提问,但她说话时的目光和语气却明明白白地背叛了她的话! no.6 “快请进!”潘若安热情地招待了我们,“还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吗?” “是啊,还有几个小问题,需要你的帮助。”我回应道。 “嘿,你的推理小说还真是多啊!可否让我们欣赏一下?”正当我绞尽脑汁构思开场白的时候,罗基插进话来,“我也喜欢收藏推理小说。你一定想不到,我的书架里有1890年版的《利平科特月刊》、光绪二十三年连载《继父诓女破案》的上海《时务报》、初版签名本的《布朗神父的清白》和弗瑞德里克?丹奈的手稿。除了以上这些珍本,还有几本不成套的《海滨杂志》和日本的《宝石》杂志。”罗基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就如同在说超市的宣传单。 罗基和潘若安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热切地谈论起推理小说。我不知不觉也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之中。谈话的主题从爱伦?坡谈起,最终,从英美谈到了日本。 “看来你更喜欢日本的推理小说啊!”罗基看着潘若安的藏书说道。“因为感觉日本的生活习惯与我们更相似,在阅读时容易理解。”“听说你有日本血统?”“啊,这个你们都知道了。”潘若安挠了挠头,“我就知道这事早晚也会被你们查到。是这样的:我的祖父原本是东京大学医学部的高才生,因为战争的缘故放弃了去德国深造的机会,他像当时大多数盲目效忠天皇的热血青年一样选择了参军。现在看起来真是蠢!祖父进入部队后以陆军军医的身份来到中国,军衔大概是少佐。他起初在哈尔滨跟随石井四郎的部队干了两年,之后他因为反对日军惨无人道的细菌战和丧尽天良的活体解剖而被派到前线。我的父亲就是在日本无条件投降那年出生的。由于祖父在突围时死在苏联军队的狙击手的枪下,而祖母生产后不久,身体极其虚弱并且无依无靠,根本就忍受不了轮船在苍茫大海上的颠簸,所以只好怀抱着刚出世的父亲眼睁睁地看着满载着日本商人和随军家属的商船离开旅顺口的码头。我可怜的祖母靠好心的中国人的帮助,一路靠要饭生存下来。她后来定居在渖阳,改嫁给我的继祖父,生下了我的二姑和小姑。再后来,我的父亲在工厂里认识了我母亲,婚后陆续生下了我们姐弟四人,我是老么。” “在日本还有亲属吗?” “有。我祖父排行第二,上面还有个大哥。他的独生子,即我的堂伯父还健在。他继承了祖父家庞大的家业,在上世纪60年代投身于房地产业和汽车制造业。”潘若安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你们知道,20世纪60年代正好是日本经济快速腾飞的时候,我的堂伯父迅速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在80年代末,他凭藉商人的敏锐嗅觉,从如火如荼的房地产业急流勇退,把资金转投到文化和高科技领域。他的高瞻远瞩使他能在日本经济泡沫破裂时全身而退,加上竞争对手们大都损失惨重,资产大幅缩水,就更加反衬出堂伯父资本的雄厚。他真是个商业奇才!不过毕竟年事已高,就把家族产业交给了他的长子,也就是我的堂兄。” 第45页 “所以他就在中国寻找自己的亲人。” “是呀,多亏了政府的帮助,我们终于在,嗯,应当是1990年团聚了。” “那你们都回到了日本?” “我父亲在我出世之后没多久就不在了。我母亲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身体又不太好,年纪大了的人大都故土难离,所以就选择了留下。我大姐那个时候已经结了婚。结过婚的女人,往往都比较顾家,因为捨不得这里的一切,其实最主要还是为了照顾母亲,最终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留在中国。大哥把当时的女友,即我现在的大嫂带到了日本。他们夫妻二人保留中国国籍在日本做了华侨。我大哥现在在我堂兄的公司里任职,大嫂则在家做起了全职太太,一心照顾他们那对龙凤胎的儿女。我二姐加入了日本籍,找了个同样是中日混血儿的丈夫,在日本开了中餐馆和饺子连锁店。至于我嘛,呵呵,在日本住了六年多,实在受不了那里的环境,还是回到了中国。当然,在法律上依旧是中国公民。”“那现在多长时间回一次日本?”“我过去只在演出时才会去日本。不过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你的日文水平一定很不错了?”“反正日常交谈、看书读报什么的都没有问题。”潘若安一本正经地点着头说。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和贺美的关系如何?” 潘若安完全是一副一头雾水的滑稽模样。 no.7 “你们怎么还没完没了了?”高越头枕着胳膊和衣仰卧在床上,见我们进来,就把头扭到一边。罗基也不经主人的许可,从墙上摘下古典吉他,弹起了《爱的罗曼史》。高越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目不转睛地盯着罗基,“还不赖嘛!”“凑合吧,我最擅长的乐器是小提琴,而最拿手的曲目就是孟德尔颂的《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罗基把吉他挂回了它原来的地方。“帕格尼尼呢?”“帕格尼尼,他总是让我觉得自己手指还不够长,并时常产生半身不遂的错觉。” “哈哈。我还是喜欢吉他。博凯里尼的吉他五重奏听过吗?”……两个人就像是一见钟情的情侣,兴高采烈地围绕着音乐东拉西扯。一会儿从维瓦尔第跳跃到拉威尔,一会儿从普罗科菲耶夫扯到埃尼奥?莫里康内,一会儿又从皮亚佐拉谈到喜多郎。时空的跨度超越了三百年与五大洲。谢天谢地,终于是罗基终止了这次漫长的音乐普及讲座。高越一副恋恋不捨的样子把我们送到了门外。 no.8 罗基一看到黄鹤飞,就立即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态度,他们聊了一些魔术表演中常用的几种手技。 “请把你的百宝箱打开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听了罗基的话,黄鹤飞二话不说地打开了箱子。 果然是百宝箱,里面的魔术道具应有尽有。可以伸缩的宝剑、带磁铁的指环、带记号的扑克牌、强磁性硬币……罗基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捲尺样式但尺寸更小的小盒子从里面抽出一根极细的钢丝。 “知道用途吗?” “牵引呗。”细线、头髮丝都是魔术师常用的道具,用来表演“隔空牵物”。“想简单啰,拿着。”罗基把钢丝的一头递给我,自己拿着另一头,拉出了一米多长。“松手!” 什么也没发生,钢丝还是刚才的长度。 “哈哈,糗了吧!”我得抓紧时机嘲笑罗基。 “必须要快拉,钢丝才会收回,与安全带正好相反。”黄鹤飞微笑着在旁边耐心解释道。 我俩按着魔术师的指导,卷好了钢丝,又快速地拉出。嗖的一下,钢丝瞬间便被收回,我手中的钢丝头又卡回到原来的位置。“妙!有多长?”罗基问黄鹤飞。“最长的有五米,这个是两米的。”黄鹤飞用他略带沙哑的嗓音回答。“都这么快?”我问道。“当然,魔术追求的就是个快。这样才会给观众带来出其不意的效果。”黄鹤飞说完,伸出空空的左手,从我眼前的空气中摸出了一枚硬币,之后打了个响指,刚才的硬币转眼间变成了一张扑克牌,是黑桃k。紧接着黄鹤飞把扑克牌向上一抛,原本是一张普通的扑克牌变成了一张b5纸大小的特大号扑克牌,上面印着一个笑容恐怖的阴阳脸小丑。黄鹤飞从裤兜里掏出一个zippo火机,点燃了大号纸牌的一角。眼见熊熊的火焰在吞噬着纸牌。可正在这时,扑克牌的上面突然喷出了水。黄鹤飞把纸牌扔到地上并用脚使劲地踩着。踩过之后,那个刚才还处在“水深火热”中的造型恐怖的小丑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婀娜多姿秀色可餐的美女! 我还没有从黄鹤飞那让人眼花缭乱的魔术秀中反应过来,罗基就从箱子里面拿出一个项圈,不由分说就把圈子套在我脖子上,然后,又拿出一把长剑,让我检查一下剑刃是否可以伸缩。 “货真价实。”我试了试,剑刃与剑柄都没有问题。“那我就放心了。”话音刚落,他就把长剑从我手中夺出,刺向我的咽喉……“恭喜你演出成功!”罗基叉着胳膊笑着对我说。 我走到镜子前,只见剑把插在颈前,剑刃却在颈后穿出。我打开项圈,原来长剑顺着项圈的形状变成了ω形。如果把项圈巧妙地隐藏在衣领下,就可以在舞台上表演这个有惊无险的利剑穿项了。 第46页 我真后悔刚才去招惹罗基,偷眼看他,啊,不妙!只见罗基从百宝箱里抽出了一把手枪……no.9 “您就是‘妙手干坤’吧?”罗基进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竟然还有人记得我从前的名号。”古剑华的眼神中不知是喜是忧,“那都是过去人们捧场,给我扣了这么一顶高帽。说来真是惭愧。” “您为何在一夜之间淡出了人们的视野?”罗基分明是明知故问。 “因为我已经变成妙手空空了。”古剑华举起了那只缺少了拇指的右手,自嘲地说道。 “哦,太可惜了!怎么造成的?” “一次交通事故。”古剑华面无表情地回答。 “能否详细说说?”罗基也不考虑对方的感受,非要揭开往事的伤疤。 “这事和破案有关系吗?”古剑华的脸上透出一种无奈的表情。 “有没有关系就留给我们来判断吧。” “那是十五年前,”古剑华长嘆了一口气,“当时,我的事业即将攀登到巅峰。那天恰好是清明节,一个阴雨绵绵的清明节。那天早晨,剧团里的当红女星邀我和她一同出行。我那时候也正是年轻好玩的年龄,就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脸上泛出幸福的微笑,但转瞬即逝。 “您也会一些逃脱术的小把戏吧?” “一个想有所成就的魔术师,逃脱术几乎是必不可少的基础课。你们是想从我这探寻兇手成功穿梭于上锁的房间的技巧吧?” “您以一个前着名魔术师的身份,说说在魔术界里是否有可以完成这几起密室杀人案的手法呢?” “哈哈,你们真是高看我了。我已经十五年不玩魔术了,而十五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我有些累了。”说完后,古剑华闭上了双眼,深陷在沙发里,双手则交叉放在胸腹部。 对方下了逐客令,这样问下去估计也不会得到什么线索。我们只好知趣地离开了房间。 no.10 何奇巧开门时态度依旧是不太友好。他以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罗基。可罗基一进屋,就直奔何奇巧那个锁具展示橱窗。“真不错啊,竟然还有簧片锁!看起来应当是清代的锁。”罗基几乎把脸贴在了玻璃上。 “嘿,你倒是还挺识货。的确是啊,这个龙鱼铜质簧片锁是我家祖传下来的,已经有将近四百年的歷史,也是我最有价值的藏品。再看这个,五轮组合横挂锁,也是清朝的。你知道它的密码是什么吗?”何奇巧已经有了眉飞色舞的趋势,“密码可不是什么‘千山鸟飞绝’那样连贯优美的五言诗。而是‘焉乎哉也之’。呵呵,听起来有点之乎者也的味道啊!给你们打开橱窗吧。” “的确不易破解。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应当是布拉默套筒锁。”罗基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圆柱形的金属块。 “完全正确!全称是布拉默滑板转芯套筒锁。这是我在潘家园闲逛时碰巧从一个老外那里以一个超低的价格收购的。遗憾的是没有钥匙。”何奇巧得意扬扬地说道,“我下一步的目标就是搞到一把完整的耶鲁锁。” “你们再看看这些锁具模型!这个是我按照古埃及的木栓锁的原理制作的。”何奇巧指着一块两头都有小孔的圆柱形木料说道,“喏,这个是根据亚述落销制栓木锁的原理。这个则是开锁的钥匙。”何奇巧拿起一个酷似特大号牙刷的木条,木条一端的针销就如同是牙刷的刷毛。 “真是惟妙惟肖啊!”罗基对何奇巧的作品赞不绝口。 “过奖啦!我从小就喜欢手工制作,不是吹牛,一般的玩意儿,只要我看一眼,就能仿造出来!”何奇巧倒也不客气。 一般来说,爱吹牛的傢伙十有八九都是本行业里的草包。但看起来眼前的这位显然是那十之一二里的。 “剧团里的各种道具都是由你制作的吧?” “嗯。除了舞台上需要的道具,其他演员的道具也是我来制作的。我哪里是道具师,根本就是这儿的义工!”何奇巧抱怨道。 “是吗,那黄鹤飞的魔术道具也是你一手包办啰?” “基本上吧,更多是我俩一块儿研究,他构思魔术效果,我再想办法制作。当然了,大型幻术除外!那些集中了最新科技的玩意儿几乎都是进口的,而且价格不菲。” “你抽空帮我做一个……”不知罗基对何奇巧耳语些什么。 “哈哈,有点意思!没问题!” no.11 “没准在哪个房间里藏着一个杀人狂呢。”男人婆李男一见到我们就立刻开始了她天马行空的想像力。“例如开膛手杰克!”我看着她墙上的恐怖片海报说道,“电影真的没有白看啊!”“现在流行的是得州电锯狂!”李男的表情似乎在说:小样,开膛手杰克早就过气了!“原来我也是奥特曼。多谢你给我补了一课。”“现在白天我都不敢出门了,就怕被人做成叉烧包!”“别担心,老姐,我们会保护你的。”“别逗我了!”李男撇着嘴说道,“你们不来的时候死了一个,来了之后却死了一对儿。谁知道接下来还会死多少个!”“小姐请镇定。”罗基用催眠术一般的语气安慰着李男,“咱们先把叉烧包的问题放一放。你认为兇手最可能是谁呢?” 第47页 “肯定是黄鹤飞那个衰人!”李男激动地嚷道,“其实龙小凤死后我就有点怀疑他了,之所以没有说是因为我不是那种信口雌黄的人!但现在看来,除了他,其他人根本没有这种本事!逃脱术可是黄鹤飞的老本行了。我就看过他穿墙而过的表演!” “那你说说他是怎么做到从一间没有任何出入口的房间逃脱的呢?”“这我怎么会知道!”李男冷冷地回答。罗基赶忙问李男,“那除了黄鹤飞,其他人有没有可能呢?” “潘若安呀!他也是魔术师。尽管他最擅长的是扑克牌和硬币这些小魔术,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在暗地里偷着练习。他可一直想超越黄鹤飞呢!” “他们两个会不会串通一气来完成这几起不可能的犯罪?”我插了一句。“他们俩?那是绝不可能的!”“你怎么这样肯定?” “他们的关系一直很紧张。同行是冤家嘛!他们有一次还因为争夺剧团首席魔术师的位置吵了起来!” “还有这事儿?”这倒是挺新鲜,“那最后的胜负如何?” “当然是黄鹤飞赢了!毕竟他在剧团的年头多,并且外形又酷,而大型的幻象魔术又是舞台上的宠儿。”李男说到这,脸竟然红了! “真有意思,那他们一直就在暗地里竞争?” “哪里是暗地里啊!”李男说着竟然站了起来,“一次他们因为抢地盘的事儿大打出手呢!从那以后两个人就彻彻底底地成了冤家对头。”说完这句,她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什么抢地盘啊?” “啊,就是抢观众。原来黄鹤飞在东南亚是大受欢迎的,可自从潘若安来到后,每当剧团到新马泰等地巡演,观众就把更多的鲜花和掌声送给了潘若安。没办法,黄鹤飞只好去日本和韩国开发他的海外阵地了。” “看来日本的观众不喜欢潘若安的表演风格了?” “那就不好说了。” “不好说了是什么意思?” “潘若安从来都不去日本和韩国表演。每次剧团去日韩巡演,他都会藉口留下。这点使团长很是懊恼。” “那他没有说明原因?” “他说他是日本人,在日本有仇家。这算是哪门子的理由?根本就是在故弄玄虚!” “那就是说潘若安是在东南亚一带受到追捧,而黄鹤飞则是在国内及日韩广受欢迎。” “还不算太笨嘛!”李男沖我笑了笑。她贞子一般的笑容使我心惊胆战。谢天谢地,她没有留长直发。“乔克叔叔vs魔术先生!”罗基若有所思地轻声说道。说完,他就站起身来,整了整外套的下摆,“谢谢你提供的信息。”尽管微不足道。我心想。 no.12 “还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地方?”常亮和善地接待了我们,而他的老婆则面含愠色。 “大叔,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百鸟园的歷史。” “歷史?”这个问题显然是他始料未及的,“没问题啊。你们想知道些什么呢?” “关于十五年前那个因车祸丧生的女明星。” “那件事啊。我还当是什么事呢!”常亮喝了口茶,把左腿搭在右腿上,“她叫李若月,是个全能型的杂技明星,最擅长的是高空鞦韆。唉,真是红极一时啊!”常亮发出了感慨。 “她的人际关系怎么样?” “若月是个助人为乐,人见人爱的好姑娘,在剧团里谁不说她好?哼,和处处树敌的龙小凤正好相反……”一言不发的袁满突然发话。 “你快少说两句吧!”常亮呵斥住了老伴。 “那李若月在剧团里有没有过于亲密的朋友或稍有芥蒂的对头呢?一般来说,像她这样的大明星往往会有人嫉妒。” “小李可不是那样的人。在当时,剧团里的杂技演员根本没有能和她比肩的人。说她鹤立鸡群应当是最好的比喻。” “对了。您一提到鹤立鸡群,我就想到了剧团里的另一个巨星。”罗基对古剑华还是念念不忘。 “你是说老古吧?呵呵,在当时他们二人可是被称为金童玉女的。旁人煞是羡慕。只可惜,嘿,不提也罢。”常亮摇了摇头。 “他们俩可是公认的天生一对,只是天公不作美啊!”袁满从旁补充,“两个人的关系时好时坏,生活中一向低调含蓄的老古破天荒地对若月发动了勐烈的追求攻势,而若月只是和他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这种做法使老古有些抓狂。” “除了古剑华,李若月还有没有其他交往密切的朋友?”“你们一个劲地打听不在了十几年的李若月。她能和这几起命案有什么关系?”“大叔,这只是例行的程序。”我捺住性子用自认为最乖的语气回答了常亮的问题。夫妇二人看了看我,似乎忘记了我的存在。之后他们又互相看了看,好像试图唤起彼此的回忆。“倒是有几个,但他们现在都离开了剧团。有个和她最好的,叫,叫什么兰来的?”常亮边说边用手轻轻地敲着自己的头。 “白玉兰。老头子记性差。这个白玉兰和若月最为要好。” 第48页 “对,是这么个名字。你们有什么关于李若月的事情可以去问她。” “那这个白玉兰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现在好像是在民族歌舞团做什么教练。去年我在天坛公园里晨练时意外地遇到了白玉兰,她当时是这么告诉我的。”袁满大脑里面的处理器正在飞速运转。 “老婆子,李若月不是曾经神秘地消失了一年多吗?” “你这老头子,这些事儿倒是能记得住。没错,不过确切地说应当是快两年!”在他们的观念中,一年多和快两年的差别很大。不过没工夫讨论这个概念了。“什么?李若月曾经失踪了快两年?”“是呀。剧团里除了龙大哥,上上下下都惊慌失措。”袁满的声音加大了分贝,“不过,差不多两年之后李若月就像她离开时一样,又突然间回到了剧团。可是谁也不敢去打听这两年里她去了哪里,又为什么离开。” “那这件事到现在有多少年了?”“哎呀,那可有年头了,少说也得二十年。”袁满看了看常亮,“是吧,老头子?”“没错,没错。”两个人终于达成了默契。“那我们就先问到这里了,感谢你们的帮助。” 我们刚走到门口,常亮突然加了一句,“我还忘了一件事。你们知道她在高空鞦韆的搭档是谁吗?”常亮的眼睛忽然一闪,“是胡俊清!”说完,他诡秘地笑了笑。 no.13 马莉的房间里烟雾瀰漫,幸亏房间里没有感应喷水器。马莉耷拉着一对熊猫眼以未亡人的姿态接待了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之前那些令人想入非非的小玩意儿都已经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被揉成团的、扔得乱七八糟的面巾纸,它们就像是阵亡士兵一样横七竖八地布满了整个房间。 “你们就行行好放过我吧。”马莉勐吸了一口烟。“我们想了解一下你先生生前的生活习惯。” “什么生活习惯?”马莉用手指挠了挠凌乱的长髮。“我们在王虎的身体上发现了安非他命,你能解释一下原因吗?”我可没工夫在这里绕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马莉用力地扯着头髮,左右摇晃着脑袋。“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怎么能对一位柔弱的女士如此无礼!”罗基把我拱到一边,“实在对不起,他刚刚经受了失恋的打击。”我瞪了他一眼,哼,又想扮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嘴脸来。为了事情能够早日水落石出,我就尽力地成人之美吧。 “请你冷静地回忆一下你丈夫生前是否有过吸毒史。” “嗯。我们的驯兽杂技最近几年不太景气,从1997年就开始走下坡路。我老公一直借酒浇愁,后来不知从哪里搞到了毒品。他一染上那个可恶的东西就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在2005年他的毒瘾被龙大爷发现,就被龙大爷强制送进了戒毒所,就是从那时起,我们此前一直在直线下降的生活质量最终不可避免地坠到了谷底。”马莉冷冰冰地说道。 “那王虎是否透露过毒品的来源呢?” “没有和我提过。” “那他从戒毒所出来后就与毒品彻底断绝了关系?” “是的。至少我没发现。” “对啦,昨天晚上王虎一夜未归,你没有产生怀疑吗?” “哦,昨天晚饭时他的表现实在是丢人,回到房间后我们就争吵起来。之后他就一个人无声地喝着闷酒。半夜时他披上外套就出去了。他的口袋里总有一把二楼一个空房间的钥匙,我早已见怪不怪了。” “这么说这种情况对你们来说是很常见了?”“哼,都成家常便饭了!”也许这个话题引起了马莉的怒气,反而使她来了精神。“你先生生前有什么仇人吗?”“是有些和他有瓜葛的,但都犯不上杀人啊。”“那天胡俊清不是还扬言要干……”我又说漏嘴了,“要和王虎拼命吗?”“那种气话你也信?!你……”你白痴啊!我心里替马莉补充了下句。 no.14 我们来到了“空中飞人四人组”的房间。一进屋,四个女孩的目光就全部集中在罗基的身上。而罗基也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催眠她们:脉脉含情的目光、乱人心神的嗓音、和蔼可亲的微笑、表现力丰富的肢体语言,呈现出的面孔一会儿是邻家男孩,一会儿是成熟男人,一会儿是痞子无赖,一会儿又是儒雅小生。哼,也就是哄哄这些含苞欲放而又未经世事的女孩吧。但罗基的声音的确迷人,如果我是个女人,八成也会醉倒在他的超声波之下。 别看他能说会道的,从整体上看,罗基还是不像我这样喜欢直接用言语挑逗女人,而是属于那种闷骚型的男人,尽管对这点他从不承认。每当我说他是“苦行僧般的面具下潜伏着一颗狂野奔放的心”时,他就把这一切都归到他的星盘上。星盘?这对一个探求科学真相的侦探来说,的确很雷人。他无药可救了。 四个女孩争先恐后地向罗基倾诉,她们恨不得自己就是杀人犯,那样的话,就会赢得罗基更多的关注。但是很可惜,除非她们是联合作战,否则她们的相互证明实在是天衣无缝。她们的不在场证明註定了她们几个要在这齣多幕杀人剧中扮演跑龙套的角色。 第49页 罗基最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地方就是他对女人的耐心,永远是那样“温文尔雅、不紧不慢、慢条斯理、大方得体、应答娴熟、从容不迫”。 “还有什么词?”罗基笑着说,“都一股脑地抖搂出来吧。” “我现在就是那头可怜的小毛驴!”我沖罗基挤了挤眼睛,“只是涮你比较败火,有利于我的身心健康。” “是吗?真没想到我还有这个功效。” “是啊!您就是治癒我心灵创伤的特效药。” “真让人感动。” “我就要被这个该死的案子拖垮了。” “你还真是越来越经不住事了。杞人忧天成了人类的共性,和浩瀚的宇宙相比,就是把天捅个窟窿说实话也没什么大不了。地球上已经灭绝了很多的物种,但丝毫也不会影响到地球的运转。太阳也不会因为地球上歷代狂人头脑一热的发飙而发生任何变化。平和淡定和顺其自然,这才是人生的真谛。我相信人定胜天,但更相信人类会因挑战自然而付出惨痛的代价。与其改造自然,不如适应自然。愚公移山与精卫填海的精神固然值得钦佩,但移山所花费的时间、金钱与精力足够去开闢许多个更好的新家园了……” “行了,我的哥哥。你这套悲天悯人的鬼话还是去唬那几个小妞吧。愚公移山用了多少成本关我屁事!我就想知道谁是兇手,他又是如何从门窗紧锁的房间中来去自如的。要我说,就是愚公和精卫的信息渠道过于闭塞。如果两家协商好,直接用山去填海不是一举两得了?到最后两家一起分红,何乐而不为呢?这年月,连阿猫阿狗都知道团队协作了。” 罗基难得没有接我的话,他此刻正摆出一副罗丹思想者的姿势。要说有什么不同,只是比雕塑多加了一套剪裁精緻的服装。 “大哥,真没想到我的玩笑话也会让您如此回味无穷。” “你的话永远是这么耐人寻味。” “承蒙夸奖,不过照您那口吐莲花的本事还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啊。” “赵锐,你想办法通过你们官方的正规渠道追查一下李若月那起交通事故的档案,白玉兰的下落,王虎当年在戒毒所的资料和潘若安在渖阳的人际关系和社会背景。” “啊哈,这可是个全新的挑战。我保证会让老梁大吃一惊的!至少我还没有看到这之间什么联繫。” “说实话,我也看不出。但你不得不承认我总是会给你带来好运。” “鬼扯!自打认识你,我就把字典里所有和希望有关的词都撕去了!” “你真是废话连篇啊。” “这都是因谈话对象而异。用巴甫洛夫的话就是条件反射!” 第16章 3月30日,农历三月初四,星期一,22:00 这回的案子已经惊动了总队的领导。就在下午,刑侦总队的副队长莅临总指挥部,坐镇局长办公室指导工作。高层领导经过一下午的研究商讨,把三起命案定性为特大型连环杀人案,并成立了“百鸟园连环血案专案组”,分别从各部门临时抽调人手。老梁成了公关经理,负责接待各路人马。一时间,我们的指挥部里是众星云集,群星闪耀。当然,最星光灿烂的还得是老梁。来援助的人员绝大多数都是老梁的旧相识和老同学,再加上总队领导赐予他的“尚方宝剑”,老梁就顺理成章地坐上了主位。老梁一时间还不习惯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但无论如何,面对匪夷所思的作案手法,即使是“四大名捕”倾巢出动也是无可奈何,案子依然深陷僵局。晚上,老梁安排我在百鸟园值班。我从老李头那要了一沓最近的报纸来打发时间。我怀疑这些报社是不是请了同一名记者,报纸上的内容大同小异,头版的信息都被次贷危机引起的各类经济问题所占领。 相比报纸上焦头烂额的人们,我现在的步履维艰也就微不足道了。正当我打算把报纸扔到一边的时候,忽然头脑中闪过一个什么重要的图景,用小说里常用的话就是:宛如一道流星划过黑暗的天空。是什么呢?是某张照片!我又重新把报纸里的图片重新扫视了一遍。 我翻到了《京津晚报》b2版“着名主持人和影后应邀参加海湾大酒店剪彩仪式”的那一面。这时,我的目光被牢牢地吸引在这则新闻的图片上。只见在照片背景的右下角,一对过路的男女正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女人打扮妖艷,我并不认识,但她身边那个穿着一套彩色西装的男人我可是太熟悉了。他正是百鸟园的经理——胡俊清。 这份晚报是3月27日发行的,通过新闻可以了解到渤海湾大酒店位于天津站附近,剪彩的时间是当天的11:58分。 胡俊清说他是3月27日夜晚快8点时才从吴桥回到北京,可是当天中午他人却在天津。且不管他前一天晚上在哪里,单单靠他正午出现在天津,就足以在龙小凤命案的推断时间内完成杀人计划,并在中午赶回天津。现在的京津城际高铁把京津两个大城市之间一百一十多公里的空间转换为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高科技可以使从前的不可能犯罪变得可能。不是有句话叫“不怕有流氓,就怕流氓有文化”嘛,但比起善于应用科技的罪犯,有文化的流氓只是小巫见大巫! 第50页 如果哪一天“虫洞”应用于犯罪,那我们就可以彻底放假了。犯罪分子们可以上天入地,穿梭于他们想去的任何一个地方,穿越铜墙铁壁,消失在戒备森严的监狱之内。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他们去不到的地方。不在场证明和密室这种古典推理小说的经典桥段完全成了化石级的博物馆珍藏品。 我也顾不上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先后拨打了两个电话。“老大,新发现!”“快说!” 我把刚才的发现完完整整地告诉了老梁。“好小子!你先到胡俊清的房间外等着,我这就赶到!”老梁永远像一座蓄势待发的活火山。“大梦谁先觉……”“窗外天黑黑。行了,先听我说!有重大发现!”“是木乃伊復活了,还是外星人入侵了?好,给你三分钟的自由陈述时间。”我像复读机一样把之前告诉老梁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罗基。“那你们是打算夜审潘仁美了?我这里敬候佳音了。”这时,我的耳边迴响起空荡荡的嘟嘟声。这回我又变成触到冰山的铁达尼号了。新线索带给我的亢奋使我顾不上刚才的冰火交融。今晚註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果然没过多长时间,岩浆就涌到了百鸟园。 咚咚咚……老梁安排好各路守军,就开始用力砸门。走廊两旁的门有几扇被拉开了,有人探出头来张望。由于走廊很长,灯光又暗,开门的说不准是谁,但探头的是何奇巧和潘若安。 门开了,穿着红色条纹睡衣的胡俊清睡眼惺忪地出现在我们眼前。“梁队长,有……有何吩咐?”对于突如其来的夜袭,连伶牙俐齿的胡俊清也变得结巴起来。 “胡经理,跟我们走一趟吧。”老梁命令。 “这不是逮……逮捕吧?” “别急,你暂时还不够级别。只是请你到局里陪我喝喝茶,叙叙旧而已。”老梁说这句话的语气和神态我颇为欣赏,怎么形容呢?胜似闲庭信步! “我犯了什么法?你们没有权力这样做!”胡俊清声嘶力竭地喊道。 “嘘!已经有证据证明你之前有伪造证词的嫌疑!”说完,我沖他挤了一下眼睛。 “你们不是在诈我吧?” “呵呵,这三更半夜的,我们可没空陪你玩游戏。”我今晚可是出奇地有耐性。 “好吧,请容我进去准备准备。” 这又不是赴宴,有什么可准备的? “快点!”老梁喝道。 出来时,胡俊清上身是一件红色的西服,下面搭配着一条蓝色的牛仔裤和白色的皮鞋。哼,他就是穿上传说中的燕尾服我都不会吃惊。 回到局里时,同事早已经从《京津晚报》的记者那里拿到了照片。“这是审讯室!我犯了什么罪?我要回去!”一路上都很安静的胡俊清突然发起飙来。我用一根小铁棒敲了敲桌角,“闭嘴!知道什么是抗拒从严吗? 不来审讯室,那你看哪里合适,局长办公室?” “你这是严刑逼供!” “我的胡大经理,可别给我戴高帽。我要严刑逼供,你现在恐怕想说话都张不开嘴了!”胡俊清没有吭声。“你27日上午好像不在吴桥吧?”我轻声问道。只有刚柔并济才会使他们陷入迷魂阵。“还是这事啊?我的车票现在不是还在你们这里嘛。”胡俊清吐了口气,看起来如释重负。 “天津是怎么回事啊?”我身后的老梁面无表情地问道。 “什么天津?”看着胡俊清故作镇定的滑稽模样,我就想笑。 “胡俊清,你装傻充愣的水平可不高啊。”我从文件夹里把高清放大的照片拿了出来,“这两个人你认识吗?”我指了指照片上的一男一女。 “你们从哪里弄到的?”胡俊清的额头渗出了汗水。 “哈哈,咱俩换一下座位是不是更好啊。老实交代!别想耍滑头。我这一晚上可有的是时间来听你讲故事。”说完,我闭上眼睛,双手抱在脑后,后背靠在椅子背上,双脚搭在桌子边上,以椅子的两条后腿为轴,前后摇晃起来。当然,我在偷偷地观察胡俊清的表情动作。 “我冤枉啊!”胡俊清的眼角有湿润的迹象。 “别演戏啦,这又不是校园艺术节!”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我可不可以打个电话。”胡俊清像小猫一般要多乖有多乖。 “没问题,你就是打给小布希我都不拦着。但是,”我用右手摇了摇手里的手机,“要用我的手机。” “那算了吧。”胡俊清低头不语,就像是蔫了的茄子。 大概一刻钟后,胡俊清抬起了头,清了清嗓子。 “构思好了?你为什么出现在天津?你身边的女人是谁?你为什么向我们隐瞒真相?” “总之,人不是我杀的。我的话说完了。”通过胡俊清的腮帮子可以看出他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我回头看了看老梁,“关起来!”老梁下令。 “一张照片并不能证明是我杀了人,你们没有权力关我!”胡俊清被架在两名彪形大汉之间,仍然还在不停地唿喊着,妄图“垂死挣扎”。 “哼!你作伪证,我们就有权拘留你。拘留所会让你清醒过来的。带走!” 第51页 胡俊清的声音划破了深夜里宁静的公安局。撕心裂肺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比窦娥还要冤。 “他为什么不肯交代呢?”胡俊清被带走后,老梁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灯火通明但空无一人的马路。 “这里面一定有事!难不成我们真的冤枉了他?” “这事一定要慎之又慎。我们的原则永远是……” “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头儿,拜託您说点与时俱进的话,每次都这么说。我又不是刚入警校的学生。” “罗基怎么说的?” “他被我们精益求精的工作态度感动得热泪盈眶,并对我们无穷的想像力表达了由衷的敬佩。” “哼,结案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小子调走!” “那我真的要感激涕零了。”我伸了个懒腰,“不过说实在的,头儿,罗基好像并不认同我们的做法。” “唉,这个案子实在是陷入了一片黑暗,连半点火花都没有啊!”老梁长嘆了一口气。可是他哪里知道,史达林格勒战役就要打响了。 第17章 3月31日,农历三月初五,星期二,上午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胡俊清的嘴还没有撬开,酒店里又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梁队长,有件事情我要向你们报告。”古剑华神色有些紧张。 “请讲。” “酒店失踪了一名客人。” “哦?详细说说。” “请跟我来。”古剑华把我们带到了酒店二层的服务台,找到了一名年纪轻轻的穿制服的女孩。 “这是负责打扫二层卫生的小张。”古剑华把我们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然后对那女孩说,“小张,把你跟我述说的再一字不差地告诉梁队长。” “是,华叔。警官大人……” “什么大人,叫梁队长。” “是,梁队长。详细情况是这样的。”毕竟是和刑侦队长讲话,这个姓张的小服务员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当然也不排除激动的可能。 “昨天,我准备打扫224号客房时,门外没有挂上诸如‘休息中,请勿打扰’之类的牌子,我就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用门卡开门时,发现房间没有上锁。推开门进去,里面没有人,床上乱七八糟的,被子没有叠。可客人的换洗衣物、皮箱和其他洗漱用品都在。见客人不在,又没有提前吩咐过,我只是把被子和床罩整理好,对室内卫生简单地做了打扫,把用过的洗漱用品都换成了新的。我以为客人是一大早出门办事了,就没放在心里,换班时也忘了交代。可是,可是……”服务员体内的肾上腺素明显上升了。 “别紧张,出现了什么情况?”老梁耐心地询问。 “可是今天早班,224号客房还跟昨天的情形一模一样,被子还是我昨天叠好的样子,洗漱用品也原封不动地放在我昨天早上摆放的位置上。一联想到酒店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我心中突然觉得很害怕,就去服务台询问。服务台的甄姐查了登记簿,告诉我224号客房的客人并没有退房。突然,我感到情况有点不妙,就离开去找胡经理。可胡经理又不在,听他们说,胡经理被你们给抓走了!哦……”服务员觉得自己说得不合适,赶忙用手捂住了嘴。 “没关系,你只管说,接下来怎么了?”老梁倒是很平静。 “接下来,接下来我就去找到华叔了。” “失踪了一个客人。赵锐,快去服务台查查。” “没问题!”一想到又要和厚粉美人打交道,我立刻感到精神百倍,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令人心旷神怡的美差。 可惜我期待中的美人由于连日奋战,今早请了病假。因此我期待中的相逢就泡了汤。通过替班的大堂副理的说明,我获得了以下信息: 失踪客人在酒店的登记姓名是陈国富,身份证经验证后被证明是假的。陈国富大概从千禧年起,每年的春秋两季都会入住酒店,而且只要224号客房空着,他总是无一例外地住在224号客房。一个领班回忆说,陈国富说他的职业是茶叶供销商,每次住店都会拎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而昨天的值班人员也没有注意到陈国富是什么时候离开酒店的。 “蠢货!……”为了老梁的光辉形象,我在此省略了老梁字斟句酌后的绝妙好词。总之,昨天负责在酒店大门执勤的同事被老梁骂了个狗血喷头。 技术人员把224号客房翻了个底朝天,结果是一无所获。衣物和生活用品都是极为寻常的,而黑色手提箱内空空如也,箱子本身也是随处可见的普通货。更奇怪的是,连房间内的指纹都被人擦去了,这点反而加大了化名陈国富的神秘客人的嫌疑。 正所谓百密一疏,神秘客人在入住登记簿上留下了一个拇指印和一个不完整的食指印。不过,一个完整的拇指印就足以确定此人的身份了。 而通过酒店工作人员的综合描述,陈国富的体貌特徵的大致轮廓也被技术人员復原成图。指纹图像和合成图像被发到公安部的内部网上。我们都期盼着他有前科,没准他就是打开这座迷宫的钥匙。 第52页 这边暂时没事,我就驱车赶往民族歌舞团。距离还有二百多米时,我就把车减速。嗯,不错,歌舞团东侧有空出的停车位。我徒步走到大门口,一个愣头愣脑的保安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拦住了我,还用赶乞丐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我。可能是我熬了一宿,黑眼圈和早上忘记颳了的胡楂使我看起来有点狼狈。我亮出我的证件,他啪地敬了个礼,吓了我一跳。他出手如此之快,以至于我在怀疑他究竟看清楚证件没有。 我一路打探,果然有白玉兰其人,她现在是民族舞的舞蹈教练。一听是找白玉兰,一个魔鬼身材的姑娘主动上前领路,着实让我心花怒放了一小会儿。上了二层的楼梯,经过山路十八弯后,我们来到一个面积很大的房间。墙上是一面与墙同高的大镜子。里面有十来个身着健美服的年轻姑娘在做形体训练。美女指着一个穿一套白色运动服的背对着我们的女人说她就是白玉兰。 我来到白玉兰身旁和她打了个招唿。她大概四十七八岁,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只是眼角的鱼尾纹出卖了她的年纪,从背后看,和三十出头的少妇无异。 我自报家门后,说明了来意。她惊讶地打量了我三遍,等缓过神后,她把我带到了一个僻静的小房间。 “若月和我情同姐妹,她是一个多么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啊!一点架子都没有。”在我的再三劝慰下,她终于打开了尘封十五年的记忆。 原来李若月老家在扬州。她原本姓江,在家中排行老二。上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姐姐,下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弟弟。由于家里条件不好,在她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被卖给了一个从吴桥辗转到江南卖艺的民间演出团。后来老艺人看她天资过人,就把她送到了他老家的一个大型的剧团。在那里,李若月如鱼得水。不到三年时间,就成了团里的童星,还成了团长的干女儿,连姓氏也跟了团长姓李。从此,李若月结束了颠沛流离的苦难生活。 后来,正值龙氏兄弟在北京招兵买马,而李团长与龙武又是拜把子的兄弟,就顺理成章地向义弟龙武推荐了自己的干女儿。于是李若月就被龙武带到北京发展。就是在百鸟园里,李若月进入到她一生中最灿烂辉煌的阶段。 她和古剑华的关系在大伙儿的眼里有点扑朔迷离的感觉。谁也弄不清他们二人的关系。但白玉兰认为李若月总是在逃避古剑华。 因此有人传言在两人之间有一个神秘的第三者。但是这个第三者别说姓名不知道,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她二十多年前的确曾消失了两年,但真实原因即使对白玉兰这样的死党,李若月也是守口如瓶。 眼见这一趟就要颗粒无收,可就在我打算离开时,白玉兰提供了一个新情况:龙小凤对李若月一直都很嫉妒。认为是李若月的才华掩盖了自己的光辉。李若月在车祸前曾对白玉兰说过她在最近的几个月里接二连三地遭到一些“不正常”的意外,所幸没有受到伤害。白玉兰在李若月车祸后也曾向龙氏兄弟提过此事,但二人均没太在意。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离开了民族歌舞团,我又风尘僕僕地直奔市交管局。费尽周折,终于从档案中找到了十五年前的交通事故。“……编号:******19940405****;主管人:石永松;承办人:孙佳伟;鑑定结果:剎车失灵;事故类别:非人为交通事故……”是非人为的剎车失灵,这里面也许有猫腻。我兴沖沖地抄下资料,找到了档案室的主管。从这位一脸浩然正气且又尽忠职守的主管口中得知,当年的主管石永松已经离休五年了,而孙佳伟则辞职下海经商了。我又记下了石永松的联繫方式。还好,他人在北京,住址在奥林匹克公园附近。我立刻马不停蹄地火速赶往鸟巢。 到了石永松家,正巧遇到老爷子刚从公园遛鸟回来。 “什么?”看来老头儿有点耳背,“哦,那起事故啊。记得!当时我还怀疑过呢。因为极少有那种类型的事故。一般剎车失灵都是有人暗中搞鬼。不过,小孙经过反覆检查,发现的确是剎车的质量问题。而且那一年前后还有两起同样车型的剎车器出了问题而引起的交通事故,所以定性为非人为交通事故。为此,汽车生产商和保险公司,经销商和死者家属还打了官司。好不热闹啊!”别看老头儿耳朵不好,但记性却不差。 “孙佳伟?他大概就是从那时起提出辞职,去深圳开了公司。……现在啊?早进去了。……进监狱了!因为涉嫌走私文物。哼!放着交警队挺好的职业不干,非得去做买卖。这下好,又以另一种身份回到了警队。……就是在北京。什么监狱我忘了。” 我感觉自己快成送外卖的了。离开老石头儿的家,我又一路狂奔到市监管局。从那里,我得到的消息是孙佳伟三个月前在清河监狱里被过去当交警时所得罪的人捅死了。 一切和十五年前那起交通事故有关的线索都随着孙佳伟的死亡而中断。不对,孙佳伟是个交警,应当至少还有一名技术人员来鑑定啊。我赶忙拨通了石永松家的电话。我对着话筒扯着嗓门大喊才勉强让他听清我的话。果然,还有一个叫黄健翔的毕业没几年的大学生与孙佳伟共同对事故进行了技术鑑定。我又把电话打到了交管局,查出此人现在是崇文区交警支队二大队的大队长。 第53页 算起来,这个与着名足球解说员同名的技术人员现在应当是四十岁左右。绕了一个大圈,我的车停在了崇文区交警支队的楼下。 我说明了来由,得到了黄队长的热情接待。简单的寒暄之后,我就立刻进入正题。黄健翔对那起事故依然记忆犹新。直到今天,他仍对孙佳伟的鑑定结果持保留态度。但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与事故相关的线索都早已不復存在。 辞别黄健翔后,我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还来得及赶回局里的警员食堂,我便毫不犹豫地踩下了油门。 第18章 3月31日,农历三月初五,星期二,午后 吃完午饭,我驾车赶往戒毒所。接待我的是一个长着扑克脸的傢伙。我说明来意后,他就让我稍等一会儿。大概十分钟后,扑克脸把一个文件夹放在我的面前。 这个王虎还真是老实,对自己吸毒的经歷供认不讳,唯独在交代买毒品的渠道时含煳不清,只是提到了一个卖香菸的路边小摊,每次买毒品的地点都是那个卖烟的独眼老太婆告诉他的。可自打王虎被送进戒毒所后,这个小摊就突然人间蒸发了。从街头摄像头调出的录像来看,也没有发现什么形迹可疑的人物。 等我回到了局里,渖阳那边也来了消息。潘若安的父亲叫大野俊彦。因为继父姓潘,所以中文名字就叫潘俊彦,年轻时曾是渖阳化工厂的技术员,并与同厂的女工即潘若安的母亲刘晓敏结婚。因为“文革”席捲全国,不知怎么的,潘俊彦的日本人身份被揪出。他险些被扣上了间谍的帽子。由于在批斗大会上,他“认错”的态度让造反派很满意,红卫兵又确实找不到他通敌的蛛丝马迹,再加上他的老丈人是个造反派的小头目,潘俊彦是日本间谍的问题就不了了之了。虽然保住了脑袋,他仍然遭到了开除党籍和免除车间主任职务的双重政治处罚,并在监狱里度过了三年的铁窗生涯。“文革”后,潘俊彦的党籍被恢復并官復原职,但没多久就因病离世。 潘若安的其他家属也如他所述。母亲刘晓敏体弱多病,靠退休金和子女从日本汇的汇款生活,日子倒是过得不错。他的二哥和二姐在出国前都是国企的普通员工,后来都举家投奔了日本的亲戚。现在留在国内的大姐原本是军工厂的工人,由于东北的经济从改革开放以后就一落千丈,早已失去了新中国成立初期工业老大的地位,所以国有企业纷纷倒闭,军工厂更是因和平年代的到来导致英雄无用武之地而未能倖免。潘若安的大姐和她服装厂的丈夫都被下岗的大潮沖回了自家的炕头。所幸的是靠堂兄的资助,做了她伯父家族产业旗下的电器公司在渖阳的代理经销商。随着资金的积累,她还开起了“春の樱”日本料理连锁店,靠寿司和清酒这些日本特色的美食打开了市场。现如今她的生意已经打进了京津,并成功地站稳了脚跟。 相比之下,有关潘若安的堂伯父的资料就很少了,只知道他叫大野策太郎,是日本战后着名的实业家。在激烈如战场的商海里以商业嗅觉敏锐,做事胆大果断着称。 我实在看不出这一天查到的东西对破案有什么帮助。老梁对我的行动也没加以干涉。反正大家都像无头苍蝇一样胡乱飞。有东西查总比大家坐在一块儿大眼瞪小眼要好得多。 不管怎么说,罗基在前一天交给我的任务也算都有了结果。我可以顺利交差了。 值得安慰的是,技术人员最终在全国联网的指纹库里,发现了陈国富的指纹,照片也与酒店服务员的描述相符。 原来,此人的真实姓名是江一波,绰号“阿毛”,四十岁,江苏扬州人,社会闲散人员。十五岁时因为持刀抢劫被送入了少管所,成年后常年在粤桂滇三省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有多次的盗窃记录,曾因故意伤害罪入狱三年。出狱后在昆明靠打工维持生计,未发现有何异常。再之后就信息全无。 老梁从局长那里拿到了通缉令,通缉令被张贴到北京的各大宾馆酒店和车站机场,不光如此,通缉令还被发到网上。只要江一波浮出水面,就是插上天使的翅膀也难飞了。 下午4点整,案情综合分析会在分局的大会议室里准时开始,与会人员包括了我们局长和来自刑侦总队的副队长。会议是由老梁主持。 首先,局长给我们分析了当前的形势和困难。副总队长也传达了上级领导的指示。会上,大家七嘴八舌地列出已有的线索,可是,从资料上看,对我们的帮助并不算大。除了可以确定蒙娜是死在王虎之前,其他的线索还是和我们之前所作出的推测差不多。 会议的结论就是真兇无外乎以下几种情况: 1.兇手是王虎,他在扼杀蒙娜后在准备室自杀;2.兇手是江一波,行兇后潜逃;3.兇手是酒店里的其他成员。真是毫无创意,一点想像力都没有!接着,又有人提出了几种方案,听起来更像是抓抢劫犯。对待这种智慧型的犯罪分子必须要出奇制胜。整个会议不能不说是枯燥乏味,给人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和上学时的理论课倒是有得一拼。 我从笔记本上撕了几张纸,把白天查到的乱七八糟的线索进行了汇总。就在我刚刚停笔时,曲晨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曲晨一进屋,不由分说直奔老梁。也不知曲晨都说了些什么,老梁的表情迅速阴晴圆缺地变化着,比6月份的天气还要变幻莫测。 第54页 老梁站起身来,又和局长小声嘀咕了一会。局长又重复了老梁刚才的表情并不住地点头。 老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清了清嗓子,“同志们,刚才曲晨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而此消息可以说使本案峰迴路转柳暗花明啊。而王虎自杀的可能性也将被完全排除。” 话音刚落,大家就开始了议论。一石激起千层浪说的就是这个。“肃静!我说完大家再做讨论。” 原来,细心的曲晨通过对王虎上吊的绳长,剧院准备室的高度,王虎踩踏的椅子高度和王虎身高的测量,发现王虎即使踮起脚来,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头套进绳套。由此得出结论,王虎是被一个身材高挑的人或是在椅子上加了其他垫脚物的人吊起来的。在剧院中,身高比王虎高的只有两个人:牛过天和黄鹤飞。但也可以是其他人为了栽赃陷害而故意做出的。不过,基本上那些柔弱的女性可以被排除了,除非是她们集体作案。 还好,王虎到底不是自杀的,真是天遂人愿啊!我们又可以从密室的角度来分析作案手法了。过去读推理小说时,我是一见密室就兴奋,但现在我已经是谈密室色变了。 散会后,我独自低头向前走,忽然,一只手拍在我的肩膀上。我一回头,原来是老梁。“胡俊清那老小子终于招了。” “我就知道他早晚扛不住,但没想到这么不堪一击。你用了什么方法撬开了他的嘴?他昨晚不是还充好汉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天津?” “那个女人是他在天津的一个情人。今天这个女人已经来到北京交代清楚了。” “这个没出息的!又不是青涩的高中生,背地里搞女人有什么不敢说的?他总不会因为害怕婚外恋被曝光宁可承担一级谋杀的罪名吧,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因为他实在害怕他家里的河东狮。” “悍妻勐于虎啊!那他现在被放回去了?” “嗯,但依旧被我们的人盯着,行动也受到限制。”走了几步后,老梁又继续说,“你之前关于时刻表的分析是正确的,胡俊清的行动的确如你所说。只可惜他只是去幽会情人。” “费劲砍了棵大树,到头来却做了根牙籤。” “咱们出去吃个便饭。” “我口袋可是空空如也。” “少说屁话!”老梁从裤袋里摸出钱包,“我请!” “嘿,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知道一家南美烤肉,价格实惠,正适合咱们这样入不敷出的工薪阶层。”一听要开斋,还是白吃,这一天的奔波劳顿立刻烟消云散,“头儿,你真是神机妙算啊,我还真饿了。这年月,能看透人心的人我见得多了,但能看透人胃的,你还是头一个!” “别贫!这一天怎么都没看到那个臭小子?” “嘿,别提他了。罗基上午去北大听一个我从没听说过的,名字一大串的美国人的哲学讲座,下午又去农业展览馆参加陶器还是什么的博览会。反正就是些扔在地上没人捡,不,是根本没人看的破烂儿。现在如果没猜错,他正在去国家大剧院的路上。同样是忙乎了一天,头儿,你看看人家多么滋润。除了听外国人说鸟语就是和破石头谈情说爱,再瞧瞧咱们。”我使劲地拍了拍脑壳,“搜集线索疲于奔命,探求真相头痛欲裂。” 第19章 3月31日,农历三月初五,星期二,夜晚 晚饭后,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而降。北京城沉浸在雾蒙蒙的春雨中。交相辉映的霓虹灯在雨中看起来显得如梦如幻。 起初我们还可以藉助车灯清晰地看到路面,但车子驶出三环后,我就不得不打开了雨刷。春雨和雨刷发出的有规律的单调声音使我连着打了三个哈欠。 “连续作战累了吧?”副驾驶座位上的老梁关切地问道。 “头儿,咱干的就是这行,早就习惯了。” 在到达罗基家之前,我们一路无语。 “喝点什么?梁队长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罗基穿着他那件外形酷似道袍的浅灰色真丝家居服,腰间繫着同样质地的深灰色带子。 “还是客随主便吧。” “别客气。茶还是咖啡?我这儿有最上等的西湖龙井和蓝山咖啡。尤其是蓝山,全北京你也找不到十家比我这更纯正的。我的一个日本朋友,他家在牙买加有个咖啡种植园,每年他都会寄来一些。”“我喝不惯咖啡的苦味。有没有酒?”老梁问。“有。但酒是为一个人专门准备的,不过梁队长毕竟是稀客,对待稀客,就只有破例了。轩尼诗还是马爹利?赵锐,不用说,还是蓝山的唿唤。”说完,罗基从木质音箱上挑了一张cd放入音响中。不一会,从音箱里传出了萧邦的《降e大调夜曲》。 “鲁宾斯坦之于钢琴,就如同萨拉萨蒂之于小提琴。鲁氏是萧邦钢琴曲的最佳诠释者,至今依旧是无出其右。”罗基是个音效发烧友。 “今晚又是哪些鸟在唱歌?”我问罗基。他没理我,只是自顾自地吹着《adagio》的口哨走进了他的饮品工作室。糟糕!我只顾忙着寻找线索,竟然忘记了今晚是“神秘园”组合来京演出的日子。罗基的饮品跟随四季而变化。春秋是咖啡,夏季是绿茶,冬季是红茶。一年之中唯一不变的就是白开水。大概一刻钟后,罗基托着托盘出现在我们面前。托盘之上是两杯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咖啡和一杯鸡尾酒。 第55页 “我以金酒为主酒为老梁调制了一杯鸡尾酒。今天煮咖啡的火候没太掌握好,赵锐,你就将就着喝吧。”罗基跷着二郎腿坐在背靠落地窗的扶手椅里。我和老梁则分别坐在长沙发的两头。 “放心吧,我对此从不挑挑拣拣。我喝蓝山纯粹是因为它的盛名,不像你喝的是口感。你就是拿出一杯写着蓝山的毒药,我也笑纳了。”说着,我从托盘上拿了一杯咖啡,用咖啡勺来回搅拌了几下。 而老梁举起酒杯,勐地一仰头,竟然一饮而尽! “什么呀,看着挺好看,喝起来还不如二锅头呢!”老梁咂着嘴说道。 “胡俊清已经认罪了吧?”罗基呷了一口咖啡。 “别提他了!”老梁把高脚杯放在竹质的茶几上,向后一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哦,清朝十大酷刑都用上了?” “少胡说!我可没有严刑逼供。”老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咱们还是说说正经事,就先从动机谈起吧。” “你可真是个慈善大使啊!”罗基轻声笑道。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挖出真兇的作案动机。他为什么要动手杀人,而且还不止杀了一个。如果找到动机,破案就指日可待了!”老梁抚摸着下颌上的旧伤说道。这是他陷入沉思的徵兆。 “动——机?!”罗基拉着长调,“嫌疑犯的作案动机是杀人案中最无关紧要的元素。我敬爱的慈善家队长,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每个人都会有n多的动机想要干掉别人,这个比例不会低于60%。有动机不等于就一定会採取行动,因为我们不只是自然人,更是社会人,道德规范不允许我们这么做。当然,那些像‘每个生命都有存在的理由,别人无权践踏’之类空洞而又乏味的说教我不想在这里重复。从本质上说,一切滥用私刑和草菅人命的行为都属于原始的罪恶。 “一个人被做掉了,可能会有一打无辜的好人和真兇有着完全相同的动机,所以有动机并不能表示有罪,反之,有罪的人可能会因为在旁人眼里一件芝麻大的小事儿而大开杀戒。 “而且面对同样的事,有的人会真动手杀人,有的人则不会,哪怕他的杀机甚于前者。这种情况的产生,是由于每个人先天心理因素及性情各异所造成的。另外,如果一个人有着极强烈的杀人动机,他一般都会掩饰得很好,不让别人发现。那种成天把杀人挂在嘴边的人,往往都是为了快活快活自己的嘴,他要么是想震慑别人,要么是在用阿q一般的精神胜利法。如果他是实话实说,那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最佳註脚。 “有的人会掩饰n年只等有朝一日,而有的人则会因为一句别人口中不经意的话而在一分钟内萌生杀意。在绝大多数的杀人案中,兇手都是因为一时情绪失控而铸成大错。针对此类杀人犯,如果能够及时控制情绪,他们一定不会以身试法。像本案这样很显然经过精心策划的杀人手法,兇手往往都是那种心思缜密、长于谋划、在临门一脚时绝不会临阵退缩的兇手。他具有一种类似于汉尼拔?莱克特那样的冷血和自控,而像哈姆雷特这样‘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你也完全可以刨除在外。这种经过如同下棋一样精心计算过的杀人案,真兇一再得手,那他就一定有一个周密的计划和几近完美的布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个躲在影子里的狡猾敌人的密切注意之下。在所有的杀人犯中,只有这种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依然决定採取行动的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进行‘谋杀’的兇手。谋杀与杀人的最大区别就在于这个‘谋’上。因此,他的动机,就绝不会是尽人皆知。综上所述,一件没有明显动机的案子可能比有动机还要麻烦。因为你根本无从下手!” “你的长篇大论不就是想要说明‘动机无用论’嘛!好,咱们暂且不说。下面,我们可以通过案件的受益者来缩小包围圈。”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受益的人只有龙武一人。你只要把他抓回你的衙门,打他几十大板。到时候,‘大公无私梁青天拨开云雾,深陷泥潭龙老闆屈打成招’,媒体的朋友又有得忙了。”罗基对老梁露出揶揄的微笑。 “反正真兇一定会认罪伏法。” “呵,又是那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老把戏。”罗基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如果真有这样一张天网,那就没必要专门设立破案机构了。罪犯们会因老天的惩罚而乖乖地束手就擒。你们蒙头大睡,等着嫌疑犯们自投罗网,到审讯室找你们喝茶。” “你小子是对我们的工作不满吧?” “非也。我从没否认过人民警察的重要作用,相反还赞赏有加。” “我就是不明白,王虎手里怎么会有蒙娜的头髮。” “那是因为你们脑子里已经有一套固定的模式,以为嫌疑人都是脑袋灌水的大笨蛋。可是,精心算计的谋杀就是一场警匪斗智的游戏。这时候比的是谁技高一筹。如果警方能够发现一条线索,真兇一样也看得见,难道他不会销毁证据来掩人耳目吗?一个头脑灵光的兇手,难道不会故意留下线索让你们上当吗?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误导你们。当自鸣得意的你们提着满满一筐红鲱鱼高唱凯歌的时候,真兇一定在黑暗的角落里笑破了肚皮。” 第56页 “但是,在实际操作中,没有一个兇手能够面面俱到。即使心思再缜密的高智商罪犯也难免会在现场留下蛛丝马迹,恰恰是这些不值一提的疑点会在关键时刻出卖他。这就像天气预报里的各种不确定因素。而孤军奋战的兇手因为缺少照应和提醒就更容易出纰漏。” “对此我不否认。” “是吧。”老梁乘胜追击,“所以,你的那套关于线索无用的理论根本就是不堪……嗯……有待商榷的。”一向惯于直来直去的老梁也突然来了个急转弯。 “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你们如果还是墨守成规固执己见,最终很可能就是事倍功半,甚至就是做无用工。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罗基可没有因为老梁的口下留情而“礼尚往来”,反而有不依不饶的架势。 我似乎闻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趁着炸药还没有爆炸,我赶忙客串一下消防员的角色。“行行好,就别给我们泼冷水了。”说着,我放下了空杯子,把白天的资料递给了罗基,“喏,这些是我这一天的劳动成果。” 罗基右手接过资料,左手伸出食指摇了摇示意安静。 “你看到了吗?李若月是扬州人。畏罪潜逃的那个乖乖也是扬州人。百鸟园里还有多少扬州人,难不成他们是在搞扬州同乡会?”我用食指和中指敲击茶几调侃道。 “显然你没有学好数学归纳法。”罗基头也不抬地搭腔。他虽然在仔细地看着手里的资料,可仍然不忘记损我。 “是啊,我就是个大老粗,也就会算算一斤土豆一块五,买三斤土豆是四块五这样简单的问题,没准还会算错。哪像你们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文明人啊,张口黄金分割,闭口三点一四,看说明书还一定要看附有英文的。”我不甘示弱地回敬他。 罗基一言未发,只是看着资料微笑。“那个添乱的江一波又是怎么回事?”我又插了一句。“没错,这个不辞而别的傢伙的确为这个案子添乱了,怎么说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他就像是一个不确定的参数出现在我们这道复杂的代数题里。也许解决了江一波的失踪事件也就可以解决了全部谜团,当然,最后也很可能是风马牛不相及。不过就算他与本案有关,充其量也就是个跑龙套的,幕后黑手依旧潜伏在我们身边。这点,我可以拿赵锐的月薪打赌。” “呵,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就我这点薪水,谁会和你打赌。不过话说回来,这回的案子不会有什么像黑衣组织一样的犯罪团伙吧?” “什么黑衣组织?”老梁不解地问道。 “没事。说着玩的。”跟老梁解释日本卡通片还不是对牛弹琴?还是别浪费口舌了。 “很可能啊。”罗基轻声回答,“这也解释了安非他命的来源。” “你认为剧团里面隐藏着贩毒集团?” “贩毒集团这个概念大了点。不过既然有瘾君子,就少不了毒贩。而由毒品引起杀机,倒是合情合理。”罗基看了一眼老梁,“老梁,你怎么突然沉默了?我们又给你的嫌疑犯加上了一条可能的动机。” “我在思考你们所说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老梁好像对毒品没有兴趣。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兇手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密室呢?”这个密室疑惑成了我接到案子后的一个梦魇,并且难以从大脑中清除。 “嗯,终于说了句还不算是无稽之谈的话。请稍候。”罗基站起身来,走进了书房,不一会儿,拿着两本书走了出来。不出我所料,其中的一本就是《三口棺材》,另一本则是台版的《恶灵之馆》。 罗基把书递给老梁,“你先看看大师是如何概括密室杀人手法的吧。我已经在讲解处夹了书籤。”老梁接过书,搬了把扶手椅到水晶吊灯下埋头钻研起来。 “你能不能有点新意?”我一直都在充当观众,听完正反两方的辩论,我这个评委也该发话了,“别动不动就把《三口棺材》搬出来。” “你手里那本《三口棺材》恐怕早就被你翻烂了吧?”“那你认为这两个密室分别是哪种手法呢?”“要想破解这种技巧性极强的作案手法,最关键的就是要把好脉。一旦你连对了辅助线,问题迎刃而解,反之则会适得其反。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今天是星期二,再过五十的五十次方天后是星期几?这是我五年级时的奥数题。” “让人难堪吗?我就算得出了答案也不过就是小学五年级的水平,答错了就更糟糕。”“你多虑了。只是告诉你找到正确方法对解答问题的重要性而已。”“五十的五十次方,嗯,一定不会是真的让你计算。再说还有闰年之类的年份需要考虑……”“哈,就等你这句话呢。一旦你考虑到了闰年这个问题,那就一定不会在短短一分钟之内得出正确的答案。傻孩子!”看着罗基扬扬自得的坏笑,我浑身上下就说不出的难受。 “提示,这个问题是要你算出是星期几,而不是让你计算出是某一年的某月某日。再说连那个关于西洋棋的等比数列求和问题所用的时间都比地球的寿命要长,所以用这个问题的时间估计不会比太阳系的寿命短。你的灰色小细胞还没有摩擦出火花?” 第57页 “我承认自己的智商也就是幼儿园的水平。对您这五年级的智力我实在是心悦诚服并佩服得五体投地。在您面前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甘拜下风、举手投降和打道回府这三步走。” “我投降,我投降。”罗基在我咄咄逼人的狂轰滥炸下举起了白旗,“一个星期有几天?” “这个问题可以直接跳过。” “那在七和五十之间你不会联想到什么吗?” “嗯,让我想一想……啊,七七四十九,正好比五十少一……也就是每一个五十都会多出一天,所以总共是多出五十天。再次用七整除,最后实际上就是多出一天。知道了,答案是星期三!” “一点就通啊。” “我这幼儿园的智商还可以啊。” “别在那儿自我陶醉了。我只是借这个题目来强调方法的重要性。” “很重要啊!我的导师。” “这次的案件,是纯粹的阿婆+卡尔式,而非奎因式。兇手一定是某个在我们身边游荡的人。当然,你们可以说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流浪汉或是某个游手好闲的路人甲。但一个临时起意的人绝不会成功完成两起密室杀人案!这个兇手有着过人的头脑和残酷的性格,对百鸟园的布局结构和作息时间相当了解,并且喜欢玩花哨的高难度游戏。不过就如同言多必失,难度系数越高,就越容易栽跟头。但是这种不可能犯罪也有其破绽,只要能够识别犯罪手法,基本就可以锁定真兇。” “那你找到答案了吗?” “到目前,只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但是障碍重重,我只好在时机成熟前按兵不动。很多侦探都喜欢把办案比喻成拼图游戏,案件中的每一个线索则是拼图中的每一个部分。拼图的主题是什么,只有在绝大部分都回到原位时才会浮现出来。” “那我们现在已经拼到多少了?” “这个问题还很难说。因为在拼图游戏中,每一片都有它对应的位置。而真实的案件中,线索常常是真假难辨、似是而非。这些现场留下的痕迹,可能有被害者生前留下的,兇手不经意留下的,兇手故意留下的,第三者留下的,发现者留下的,办案人员不经意留下的等等。当你志得意满地把一片本不属于原图的小方块拼好时,实际上是给之后的工作增加了难度。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起点差之毫厘,终点却谬以千里。所以,去伪存真是破案时必不可少的。可是,如何来鑑别真伪呢? “在逻辑学中,专门有一个名词叫证伪。英国着名的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哲学家卡尔?波普尔在其代表作《科学发现的逻辑》一书中,曾论证科学与非科学的划界标准不是通常所认为的可证实性,而是人们长期以来都忽略了的可证伪性。他认为科学的方法不是归纳法而是演绎检验法。可证伪性是科学不可缺少的特徵,但凡不可能被经验证伪的问题,如本体论问题、形上学问题、数学和逻辑上的重言式命题、宗教和神学都属于非科学。就像那个古老的黑渡鸦问题,你就是找到成千上万个黑渡鸦,也不能断言渡鸦就是黑的。可如果你能找到一只白色的渡鸦,那渡鸦为黑的定义就立刻土崩瓦解了。” “大哥,渡鸦是黑是白我不感兴趣,它就是花的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当务之急就是揪出这个大鸟笼里那只隐藏的鹰!最让人头痛的是剧院里的每个人都有嫌疑。尤其是龙小凤的案子,通过调查,我们可以看到龙小凤这个人处处树敌。如果剧团的全体成员联起手来干掉她,我也丝毫不会怀疑。” “听起来好像是在形容东方快车。” “哼!比起东方快车,这个可爱的地方更像是尼罗河上的卡纳克号邮轮。龙小凤简直就是林奈特?道尔的翻版!” “林奈特!”罗基的声调突然提高了八度,“你身上带着客房的平面图吗?” “我就是不带钱包和钥匙也不能不带这些东西。”我从卡其色的帆布挎包里翻出了平面图递给了罗基。 “看!”罗基指着图纸的一角,“我记得你在发给我的电子邮件里提到司徒雅雯曾在案发之前看到何奇巧从她的门前经过。”罗基能够做出如此举动,我似乎看到了无尽黑暗中的一线曙光。 “大哥,这个平面图里暗藏了什么玄机?”也许上天註定我就是华生的命,因为我实在看不出平面图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帮助。“平面图的问题就暂时到此为止了。说说你对各位主配角的印象吧。”罗基又犯了所有名侦探的通病。唉,怨不得连《易经》都提出人应当自强不息。哪怕是再要好的朋友,卖起关子来你也得忍着。 “好,我一个一个地分析他们。龙武,单单为了庞大的遗产就足以铤而走险;黄鹤飞是魔术师,逃脱术是他的看家本事,完成密室杀人可以说是不在话下;何奇巧是个手脑灵活的傢伙,黄鹤飞的很多道具都是他制作完成的,也许在与黄鹤飞的交流中有幸得到了他的真传;高越是个神秘的傢伙,看起来有点神经质,这种人最有杀人的可能;潘若安也是个魔术师,虽说逃脱术不是他的拿手好戏,但毕竟身处这个行业,整天耳濡目染的难免略知一二,甚至他可能根本就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再加上他总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也许就是笑里藏刀,没准哪天会在你身后捅你一刀;胡俊清嘛,除了说谎就只剩下皮笑肉不笑了,笑面虎一般都是别有用心;古剑华,一个忧郁的男子,大多数的智慧型罪犯往往都是此种类型,他在这几起命案中都有可靠的不在场证明,而这恰恰是他最可疑的地方,同时,他还喜欢看《基度山伯爵》,典型的復仇者心态,正好符合这几起案件的特点;牛过天,正好与古剑华相反,感觉有那么一点愚笨,当然,很可能是伪装的,但我更认为他是那种冲动型的兇手;常亮夫妇,虽说看起来挺老实,但可能就是绵里藏针。再看这帮可爱的女士,高若雪嘛,整天绷着个臭脸,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亏欠了她什么似的;司徒雅雯给人一种柔弱女子的印象,但是以柔克刚才是最恐怖的;马莉一副娇滴滴的模样,没准就是个蛇蝎美人;‘假小子’李男外表看起来好像个傻大姐,实际是很有心机,一个独身女子,整天以看恐怖文学和惊悚片为乐,不是心理变态是什么;新来的助理贺美,谁知她是不是暗藏杀机,为什么她刚到这里就发生了这一系列的惨案;至于那几个玩高空抛人的小女生,我认为是可以完全排除在外的。”我一气呵成,把这几天对剧团成员的怀疑一股脑地抖搂出来。 第58页 “哈哈,实在精彩!看来你也受到了怀疑论的毒害。就因为藏书里有《基度山伯爵》或者喜欢看惊悚片就有了杀人的嫌疑,难道要大家都得从早到晚看《娃娃画报》?在你面前,面带微笑与苦瓜脸是一个效果,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有嫌疑,有不在场证明的也成了罪过。好在最后你遗弃了几个,否则我一定会疯掉。幸亏龙小凤香消玉殒的时候我身在南京,否则连我也得上你的黑名单。老梁,三起命案的时间你都在干些什么?赵锐,古剑华右手没有拇指,潘若安缺少一截尾指,你应当把他们抓起来,按照推理小说的原则,他们都是重点嫌疑对象。” 罗基说完,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 老梁回头看了看壁炉架上的闹钟,时针已经指向了11,“好了,我们先回去了。明天还要继续会战。”“英明啊!一想到还要忍耐罗大侦探无休止的唠叨,和自残没什么两样。”说完,我穿上了我的jeep休闲夹克。罗基把蒲团放在房间中心,打开音响,换了另一张cd。听旋律应当是《高山流水》。“这个案件的解决,就全靠这个蒲团和两大壶黑咖啡了。”这句话听起来有点耳熟。哦,原来罗基改编了福尔摩斯的话。“对你来说,还是巧克力和铅笔更管用!”我朝身后挥了挥手算是告别。“我还是认为胡俊清是真兇!”走到起居室门口时,老梁又自言自语道。 “苍天呀!”罗基夸张地拍着额头,“你睁开眼睛,劝阻一下这个冥顽不灵的傢伙。”罗基走到老梁身边,“这样吧,你明天……”罗基把我关到了门外。他们两个人不知在门后说了些什么。 门被再次打开。 “什么?!不可能!他们会说我疯了!”老梁一脸诧异的表情。 “你们是开着警车来的?我一直都以为不许公车私用呢。” “大哥,我们来这纯粹是为了办案,谁让您住在这荒郊野外呢?” “这让左邻右舍看到了,他们会作何感想。” “是呀,可别吓坏了你这些养尊处优的阔佬邻居。”我看了看老梁,“头儿,咱们下次一定记得要推着婴儿车来。” “哼,你们两个臭小子!快走!”老梁抬脚试图给我的屁股来一个吻,被我灵巧地躲开了。在回家的路上,我问老梁罗基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可老梁只是摇了摇头。不知道罗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20章 4月1日,农历三月初六,星期三,上午 大清早,西敏寺的钟声划破了宁静。英国?伦敦!我不是在做梦吧?!哦,应当是从手机里传来的。我睡眼惺忪地伸出手臂在桌上胡乱摸了一番,终于艰难地找到了手机。 “你好?”我拉着长音说道,试图睁开眼睛,但却失败了。 “嗨,你是春眠不觉晓啊!”罗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大哥,我可没空听您朗诵诗歌。是不是你把我的手机铃声给换了?” “这事以后再议。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当然是好消息了!别说是你加入唱诗班了。” “结案了!” “什么?”半天我都没有反应过来。“结案了?!”我嗖的一下从床上来了个鲤鱼打挺,“真不敢相信,经过二十章的沉闷,终于等到了终章的激情!你在哪?” “百鸟园。” “我这就赶过去!挂了。”五分钟后,我已经整顿完毕,坐到了计程车上。车一停,我就兴沖沖地进了酒店。可是气氛好像不太对劲。大家都在做着日常工作,看不出一丁点高奏凯歌的样子。按理说如果结了案老梁应当是带头雀跃,可现在却是毫无踪影。罗基也没有出来迎接我。我拨通了罗基的手机,关机!我再拨他家的电话。 这回那头有人接了电话。“赵锐吧?”这次传来的是罗基懒洋洋的声音。“怎么回事?你怎么在家?!”我对着手机喊道。“肃静,你打扰了我的柯达伊四重奏组合。现在正在演奏海顿第78号弦乐四重奏《日出》。”“你之前是怎么说的?不是结案了吗?”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哦,还是那件事啊。这都怪你自己心太急!我说了你可别耿耿于怀啊。”“啊,对呀,我忘了还他妈的有一个坏消息啊!”我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 “坏消息就是刚才的好消息是假的。哦,老天!因为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你就如此介怀!愚人节快乐!”我几乎可以透过无线电波看到手机那头罗基的得意表情。 “号外!号外!百鸟园三起命案告破,真兇业已潜逃!”……“杀人狂魔踪迹不见!”……“犯罪嫌疑人,江一波,化名陈国富,男,四十岁,身高一米七,身材偏瘦,平头,右脸颊有疤,苏南口音,有见其行踪或知其下落者,请通过以下联繫方式联繫警方,电话:010-×××××××,qq:×××××××,e-mail:×××@163。举报者将获得奖励人民币一万元。”消息一时间占据了主流媒体和各大门户网站的头版。 对外发布信息的初衷更多的是为了打消媒体对此事的关注,同时最大限度地降低连环杀人事件对社会民众造成的巨大恐慌,可消息发布后,新的恐慌又诞生了:杀人狂流窜到社会,很有可能就潜伏在你的身边。很多上了年岁并退休在家的老人每天的工作就是围堵在公安局外面,谴责我们办事不力,未能在第一时间惩办兇手。而各类媒体也一反常态地刨根问底。我们一时间处于百姓口水的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第59页 “怎么样?怎么样?我当初就不贊成你们这么做,结果酿成现在的局面!还想封锁消息,洪水是堵得住的吗?煳涂!”局长当着我们的面把自己的得力干将老梁狠狠地尅了一顿。 “这都是因为现在的媒体太发达了,而且总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到第一手的资料。”老梁还在辩解,一定是连日的辛劳无情地削弱了他的智商。不过说得也对,现在的记者比情报人员还要专业,往往有一些机密信息还没到达接收方的手中,就被抢先一步成了娱乐大众的读物。 上午10点多钟,罗基的跑车停在我身边。他不由分说,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把警察堂而皇之地劫持上车。 “这是去哪?”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问罗基。 “首都机场。”罗基回答。他今天穿的是灰色的三件套西装,白色衬衫外打着一条带红色斜纹的明黄色真丝领带,脚上蹬着一双由棕色鳄鱼皮全手工缝制的系带皮鞋,外面则是一件深蓝色的伦敦雾风衣。“老大,你不是想做空中飞人吧?这刚回来怎么又要出门?我这还有三件没头没脑的人命案呢!”“等你知道了原因,没准你还会主动给我报销燃油税呢。”罗基开车的熟练程度丝毫不亚于我摆弄手机的速度。不一会儿的工夫,我们就到达了目的地。一进3号航站楼,罗基就直奔候机大厅。刚一进去,一只手勐地拍在罗基的右肩膀上。罗基用左手顺势一抓并快速扣住对方的手腕,右肘则同时向后一顶。可来人把被扣住的右臂弯曲,把罗基夹在臂窝里,身子则紧紧地靠在罗基身上,使罗基的右肘不能发力。 这突发的事件一时间使我愣在一边。罗基从小练过道家的内家拳,对于格斗也算是半个行家,可这次却是遇到了对手。 见罗基处于下风,我赶忙上前助阵。可来人迅速放开罗基,左手抓住我的衣领,右手则抓着我的腰带,把我举过头顶。我闭上眼睛,心想这下完了,不残也得受伤。 可是过了几秒钟的时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个朋友的功夫差太多了。”来人把我轻轻地放下。我上学时,格斗的成绩可是a+,和歹徒搏斗时也未尝败绩,没想到今天在这个人面前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这时,我看见几个机场的工作人员奔向我们,估计是把我们当成恐怖分子了。罗基赶忙上前解释,可直到我掏出证件才把他们劝走。 “我介绍一下。赵锐,刑侦队的精英。这位嘛,是我的死党,吴郁。吴三桂的吴,郁闷的郁。”“幸会!”我破例抢先打了招唿。 吴郁向我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这人真是傲气十足! “你别介意!他就是这副嘴脸。”罗基在一旁圆场。 这时,我才仔细打量对方。 吴郁的身高比罗基要高出三五厘米。但比起略微清瘦的罗基,前者要明显魁梧得多。古铜色的皮肤看起来也比罗基毫无血色的苍白皮肤健康许多。不过,最吸引人注意力的是他的光头,和“光头影帝”尤?伯连纳颇为相似。如果说罗基的头部是艺术家精心雕琢的石膏艺术品,那吴郁的面孔则是能工巧匠用大理石打造出来的。罗基的相貌比较中性化,可吴郁的面孔则完全是男性化的粗线条。鼻根略微凸起,有几分罗马鼻的味道。燕形下颌使其看起来更具男子气。再加上比例极为匀称的模特身材,也许称不上英俊潇洒,但一定称得上英气逼人。 再看服装。白色的t恤外面是件黑色的皮夹克,下身是经典的蓝色牛仔裤,脚上是棕色的牛皮登山鞋。比起罗基眼花缭乱的穿衣风格,他的更为简约干练。 “说实在的,这次的案子使我困惑。就好像你解一道题目,从开始就一切顺利,但即将得出答案的时候,发现之前的推导都是错的。可是从头检查一遍,又没发现是哪里出了错。不知道这次出行能否有收穫?” “运筹帷幄是你的特长,我更崇尚行动。” “现在正是到了‘让行动为思考加冕’的时候。在夫子庙旁边咱们喝过酒的那家酒吧再隔一条巷子有一家叫‘迎风十里香’的小酒馆。那儿的酒有点意思,你到南京时不妨去尝尝。” “没有不好的酒,只有不好的人。”“飞往南京的航班即将起飞,请各位乘客做好登机准备。”“这个你带上,也许会用得上。”罗基把一张纸片交给了吴郁。“放心,一切费用都会由赵锐负责报销!”罗基说着,不怀好意地扫了我一眼。 “最后,祝你一路逆风!” 两个人既没有握手,也没有其他的动作,一切交流信息都在目光的接触中传递了。这就是通常女人们所嫉妒的只在男人之间才会产生的莫逆之情。 “去南京干什么?”在返回市区的路上,我打开了话匣子。“转到扬州。”“了解。吴郁从事什么职业?”“他?呵呵,他干过的事可多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还记得我家那些酒吗?都是给他准备的。吴郁把约翰?韦恩的那句‘我从不相信不喝酒的男人’作为自己的座右铭。为了赢得他的信任,我曾经输了三天液。而除了酒,他就真是无欲无求了。和我不一样,他是纯粹的外冷内热型。” “看来你们相处多年了。怎么认识的?” 第60页 “嘿,我都不好意思说,还是那种在侠义小说中老掉牙的情节——不打不相识!他本是一个渖阳街头的孤儿,意外地被一个着名的律师领养。他的养父还真是把他当成亲骨肉一般看待。可是好景不长,在吴郁上中学时他的养父因为得罪了一个黑帮头目而被杀害。因此吴郁立志要做个匡扶正义除暴安良的警察,高中毕业后也像你一样考进了警校。可是在第一年就为了一个曾经是他初中同学的应召女郎,把同班一个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打进了抢救室。当然,这还是他看在校友的情面上手下留情。后来,他就被学校开除了学籍。警察梦也彻底破碎了。 “因为他的养父给他留了一大笔遗产,所以他从初中起就利用课余时间闯荡社会。做过门童、搬运工、服装模特,还跑过龙套。现在他是个私人侦探,做些调查婚外恋的工作。别看我认识的人不少,但大都局限于文艺和宗教。可吴郁的相识却是遍布社会的各个角落。三教九流,他是无所不识。而且不管是什么人,他总能找到沟通的办法。这点让我都觉得很惊奇。他是个武术迷和格斗高手,对各种用于实战的拳术都有涉猎。除了最拿手的空手道,还擅长自由搏击,对泰拳和拳击也是略知一二。他曾经还获得过全国散打比赛的亚军。” 吴郁的身手我已经领教过了,和他的经歷一比,我简直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未出阁的室女。我对他产生了很大兴趣。(在之后的几个用罗基的话说是“微不足道”的重大案件里,吴郁以他的冷静头脑,敏捷身手和广泛的人脉,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第21章 4月1日,农历三月初六,星期三,中午 我和罗基刚从机场回到酒店,老梁就交给我一个信封,感觉他有点神神秘秘的。我很纳闷,这案子还没破,发的是哪门子红包?也许他也是在和我开玩笑。 “匿名信。”可能老梁猜出了我的想法,在我刚想开口时抢先说道。普普通通的6号信封上什么都没有写,封口已经被撕开了。我从里面抽出信。罗基则站在我身后,越过我的肩膀来看信。 就像所有的此类信件一样,信纸是文具店里最最寻常的,字迹是七扭八歪的。内容倒是简明扼要,只有短短的一句话:黄鹤飞是毒贩。除了主谓宾,一点修饰词都不捨得用,就像是拍电报。在本应当署名的地方,画着一个头上顶着三根毛,满脸麻子还少了一颗牙的穿着开裆裤的小胖墩。 它是重磅炸弹、烟幕弹,还是只是单纯的愚人节恶作剧?说句心里话,我实在不喜欢这位不知是大哥还是大姐的做事方式,除了署名处那个可爱的小傢伙。“怎么办?”老梁问我。其实他心里早已经下定了主意,可总是像个初出茅庐的傻瓜一样探问我的想法。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考验下属还是为了体现民主。 “凉拌呗!”我把信装回信封,递迴给老梁,“咱们现在就码人,带上一票武装开门见山地去问黄鹤飞,‘请问您是不是毒贩呀?’经过这样的软硬兼施,保准立竿见影!”说完,我拍了拍老梁的肩膀,“头儿,您就别逗我玩了。什么结果?” “他一直都在保持沉默。” “那就对啦!咱们手头连一丁点的证据都没有。写信的乖乖在匿名信的内容上着墨不多,倒是对小孩的生殖器投入了相当大的热情。要是换了我,一定也会像黄鹤飞那么做。他没在你审讯的时候变魔术吗?没变?那太可惜了!” “我的事儿办得咋样了?”罗基问老梁。 “还没办呢。我思前想后,总觉得不太妥。” “啥事搞得如此神秘?”我从一旁问道,“头儿,我才是你的下属。你居然把我一脚踢开和外人合谋。” “罗基想在今天组织一场棋牌比赛。” “棋牌赛?”我转向罗基,“这就是你昨晚的想法?大哥,您还没疯够!已经下午了,就别再拿这些人开涮了。”我诧异地问道,“你不会是要学菲洛万斯,靠玩扑克牌来揪出兇手吧?”虽说对罗基比较了解,但仍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有些出格。我不知道他这么做有什么道理。 “啊,就知道你会想到他。那毕竟是小说,通过牌局来找出真兇并不现实,却有其可鑑之处。通过棋牌的确可以从某些角度看到人的性格特徵和思维类型。”罗基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你呢?没见你下过棋啊。”我笑着问。“呵呵,自从我四年级时在班级组织的一场象棋比赛中输给了一个笨蛋后,我就再也没有下过棋。”罗基面向着窗户说着。“哈哈,原来是个臭棋篓子!”我是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来拿罗基打趣的。 “好了,作为羞辱我的补偿,你们快想办法让龙武组织比赛,例如说是为了缓解紧张沉闷的气氛。总之,上到九天下至五洋,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就范。” 真可怜,又一个被迷案弄疯的灵魂。 第22章 4月1日,农历三月初六,星期三,13:00 经过一番软磨硬泡,龙武终于答应在酒店一楼的娱乐厅举行棋牌比赛。起初剧院里的很多人都不愿意参加,但是,架不住我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拉拢”,纷纷在我们连珠炮一般的攻势下举起了白旗,甚至连一向“神出鬼没”的高越都答应下来。随着时代的进步,老百姓物质与精神文化生活的提高,除了正规的体育竞技比赛,棋牌这些传统的娱乐益智项目不再是人们娱乐的主流。当主任古剑华提出原来的棋具都已残缺不全,要去购买新的棋具的时候,罗基竟然自掏腰包并亲自去准备各类棋具。 第61页 下午1时,比赛正式开始。各种棋类大家可以自由选择。“老胡,咱俩来盘快棋。”何奇巧指着桌上摆好的象棋棋盘挑战胡俊清。“不了,最近反应迟钝。我还是找人下围棋吧。老古!”胡俊清来到古剑华的对桌。“嘿,有没有玩梭哈的?”牛过天高声嚷着,无人回应。 “梁队长,我们桥牌正缺一人,不知能否赏光?”高若雪邀请老梁参加。“啊,好啊!”老梁出人意料地一口答应。“潘子,咱俩。”龙武对潘若安说。“没问题,老闆。” ……经过一番推让,最后的对阵局面如下: 象棋:黄鹤飞vs何奇巧,龙武vs潘若安;围棋:古剑华vs胡俊清;五子棋:贺美vs司徒雅雯;跳棋:高越vs马莉;军旗:李男vs牛过天;桥牌:常亮、袁满vs高若雪、梁宇飞。 我在一旁跟着罗基绕着各个桌子观战。 黄鹤飞与何奇巧果然是快棋的高手,这刚拉开架子就快成了残局。两个人都是反应极快,当机立断的主儿。真是棋逢对手。何奇巧是妙招不断,步步紧逼,而黄鹤飞则是不慌不忙地防守反击,见招拆招。两人闪电般的速度令人眼花缭乱。正杀得难解难分之时,何奇巧出其不意地将了黄鹤飞一军,后者举起了白旗。 “老黄,你今天有点儿魂不守舍啊!”何奇巧开起玩笑。“是有一点。这个该死的案子弄得我紧张兮兮的。否则,你小子还真不是我的对手!”这场“闪电战”所持续的时间还不超过一刻钟。 这边高越与马莉的跳棋也进行得如火如荼。尽管马莉擅长步步为营并及时地“过河拆桥”,但最终以一步之差输于高越。 牛过天与李男的军棋早已杀得不可开交。我一直认为军棋是小孩子的游戏,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不过看这两人投入的劲头,我倒有了几分感动(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可笑!)尽管二人给我的第一印象都是有头无脑,但是这一开火,还是发现了差别。“男人婆”李男是属于粗中有细的,所以深入敌后探营的都是团长一类的“中级干部”;而纯爷们儿牛过天则纯粹是个赌徒,要么是司令亲自出马,要么是小兵挂帅。因此看着他们交火,倒也是趣味盎然。 “红先绿后,输了不臭。老闆,您先来吧,不客气。”潘若安依旧嬉皮笑脸的。“哼,你小子就是嘴皮子厉害。那还真不和你客气。”龙武回应道。“嘿,老闆,这就对啦。”可是闹归闹,真对弈起来,潘若安可是毫不松懈,与平日判若两人。两人的开局再平常不过了:当头炮对屏风马。比起何奇巧和黄鹤飞的出奇制胜,显得中规中矩了许多。 龙武下棋沉着,坐得四平八稳,每一步都要斟酌再三。而这边的潘若安则是托着腮帮,一副不慌不忙的表情。两个人表面上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二人的阵势排布完毕,就“真刀真枪”地厮杀起来。潘若安喜欢先发制人,而龙武则是以退为进,用波澜不惊下的险象环生来形容此时的局面并不为过。不知是潘若安有意退让,还是龙武技高一筹,最后龙武获胜。 贺美与司徒雅雯厮杀得不可开交。贺美从开局便保持着先手的优势,但司徒一边如影随形地紧跟,一边又机动灵活地开发新阵地。活三……沖四……死四……似乎进入了死循环,高手过招,这样的情况是在所难免。可渐渐地,情势明朗起来。贺美以vcf战术掌控了局面,险胜了司徒。逆转的好戏没能上演。 桥牌桌上也是酣战进行时啊。老梁与高若雪这一对“老帅哥美女”组合与常亮夫妇也杀得天昏地暗。 ……“1方片!”——一听就知道是老梁浑厚的男中音。“加倍!”——柔中带刚的声音,是布景师袁满。“1黑桃!”——果断而清晰,是高若雪。“1无将!”——声音毫无特色,是灯光师常亮。 ……老梁利用明手的机会,来到罗基身边,“怎么样?希望没有浪费时间。”“面包会有的。”罗基低头看着积分表不紧不慢地回答。从积分表上看,只要是老梁叫牌,基本是胜负各半。而高姐叫牌,则是未尝败绩。所以综合来看,还是“高粱”组合占了上风。 古剑华和胡俊清的围棋进展缓慢。古剑华持黑子,第一颗子出人意料地落在“天元”,之后二人便在棋盘的边角自顾自地布下自己的棋子。俗话说,金角银边草肚皮,眼见四角都快被胡俊清控制了。渐渐地,胡俊清似乎有些坐不住了,总想贴古剑华的棋子,可后者却并不急于交锋,尽管对方抢占了先机,但他依旧是按照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地下着,所以一时间难分胜负。 忽然,古剑华的棋锋突变,刚才不相上下的局势立刻变化为对古剑华有利,但胡俊清毕竟不是等闲之辈,急忙转变自己的打法,不过围棋不同于其他的棋类比赛,之前整体的布局是环环相扣的,靠一两步好棋是很难改变全局的。接下来的时间里,古剑华开始步步为营,一举一动都似乎在压制着对方。最终,在古剑华的十面埋伏下,胡俊清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并最终俯首称臣。古剑华上演了一幕反败为胜的好戏!连一直都在旁边观战的龙武和平素沉默寡言的高越都喝起彩来。 第62页 散场后,大家各自离开。最后只剩下罗基、老梁和我。“玩够了,我的罗大少爷?”老梁生气地问,“这又是什么鬼名堂?”“验证了我一个微不足道的想法。” 就在老梁准备发飙的时候,他腰间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立刻像拔枪一样快速地从手机套里抽出手机,看了眼来电者的姓名,迅速按下通话键。 “餵!”他说,“不是让你们盯着黄鹤飞吗?……听不清,声音大点……什么?黄鹤飞怎么了?” 我们都听到了从手机里传来的声音,虽然有点模煳,但绝对不会错。这是专门负责盯梢的穆鸣的声音:“他——蒸——发——了!” 不可思议的事情如同走马灯一般轮番上演,为这个特别的愚人节增添了不同寻常的怪诞气氛。 “你们现在在哪里?……復兴门地铁站?……好,原地待命!我们立刻赶过去!赵锐,赶快启动警车,復兴门地铁站!上车!”老梁完全是恶魔附身的样子。 “这就对啦!我知道黄鹤飞在哪里。”罗基眨了一下左眼。一定又是故技重演了。 “哪里?”老梁一本正经地问道。 “t for mnine and three-quarters。” “说人话!”其实老梁的英文水平还是不错的。他显然是不理解其意义。看着老梁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我暗自发笑。“九又四分之三月台。”罗基慢条斯理地解释了一遍。 第23章 4月1日,农历三月初六,星期三,16:30 “今天1号线怎么这么多人?”一冲进復兴门地铁站,老梁就嘟囔起来。 正如老梁所说,虽说1号线发送乘客的运载量在首都的各条地铁线路中是首屈一指的,但今天车站里滞留的人也确实是太多了。估计又是哪里出现了故障。 我们跟在老梁身后,在人群里好不容易才通过对讲机的不停联繫找到了穆鸣的位置。此刻,穆鸣正两眼发直地靠着地铁站的柱子,手指夹着一顶黑色的大礼帽。他看到我们,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向老梁报告。“好了,穆鸣,你把黄鹤飞跟丢了,说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老梁板着面孔,压着火气问道。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梁队。你仔细听我说,也许你能给我指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穆鸣用纸巾擦了把汗,继续说道,“梁队,自从你命令我和尔聪暗中跟踪黄鹤飞后,我们始终加以警惕。今天下午1点多时,黄鹤飞和我们打过招唿后,就离开了酒店。我到楼下去让外围的伙计们给他放行。接着我和尔聪一直在他身后不超过五十米的范围内跟踪。一出百鸟园,他就不紧不慢地绕着天坛公园散步。 “一路上,他时不时会停下来向路人表演一些很花哨的街头魔术,引得路人连连拍手称赞,连我都想在一旁欢唿喝彩了。当时街上的行人都盯着他那夸张的行头看,所以根本就不愁会把他跟丢。我们就像是在观看一场免费的街头魔术秀,整件事真是够搞笑的。可是好景不长,一个意外事故扫了黄鹤飞的雅兴。 “他在过马路时,一辆疾驰的捷达车从另一条路上突然转弯,并且没有减速,直奔黄鹤飞冲去。别看黄鹤飞人高马大的,但动作却特敏捷,看到迎面而来的轿车,他飞快地闪到路边。好在那里是一片草坪,他连一点皮外伤都没有,真是虚惊一场!黄鹤飞回头仔细地看了看那辆捷达车,就是那时候他看到了我们。不过,我认为他其实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在跟着。唉,我怎么又扯远啦!刚才那辆捷达车的车牌被三张光碟遮挡住了,根本看不到车牌号。他从草地上爬起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慌不忙地从脚边拾起了自己的大礼帽,并抖了抖自己的斗篷一般的特大号风衣。之后就若无其事地继续他的街头魔术秀,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刚才突发事故的影响。接下来的街头漫游可以说是平安无事。 “后来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急匆匆地招了一辆计程车。我们只好也打车跟着。可他的车绕了个大圈后却停在了那个被车撞伤的小姑娘住的天桥医院附近。黄鹤飞付了车钱就直奔医院的方向,并从医院旁边的水果店里买了几斤水果。之后他就顺着楼梯上到那个小姑娘病房所在的四层。因为是四层楼,黄鹤飞不可能从窗户熘出,我们就在四层的电梯外假装看报以逸待劳。大概十分钟后,黄鹤飞从病房离开。我俩一个从后面跟着他从楼梯下楼,另一个从电梯提前下楼到外面候着。黄鹤飞出了医院,又打车回到天坛东门的地铁站。见他买了地铁票进入地铁站,我们也赶忙买了两张票。 “可就在我们买票的时候,黄鹤飞突然向我们的方向快步走来,‘你们这是要去哪公干?警察乘车也要买票?’这是他的原话。而一时之间,我们俩尴尬得说不出话来。他沖我俩轻蔑地一笑,就迈开大步奔向崇文门方向的地铁。既然我们已经暴露,就索性大大方方地跟着他。在地铁上,他还故意在车厢的一头向另一头的我俩挥手致意。当时我要不是谨记你的叮嘱,早就去狂扁他一顿了。 “到了东单站,他下了车。我们同样下车跟着。我们本以为他要出站,可谁知他却换乘了1号线。是苹果园方向。我们的任务就是盯住黄鹤飞,所以我俩接着继续跟踪他。为了避免他取笑我们,我俩这回就乘坐了相邻的车厢。当然,透过车厢之间拉门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他。 第63页 “哦,对啦,差点忘了一件事!黄鹤飞在下5号线换乘1号线的中间还有个小插曲。他在地铁公示牌附近的一个垃圾箱里取出一只包装纸包裹着的四四方方的玩意儿并将其放在风衣口袋里,从头至尾除了他的离奇消失以外,就只有这件事看起来有点鬼鬼祟祟的。 取完东西后,他突然加速,似乎是想要甩掉我们,但看起来他失败了,我们依然跟在后面。 “上了1号线后,我们看到他站到一个不拥挤的角落,一切又恢復了正常。黄鹤飞不愧是个了不起的魔术师,也不知道他和身边的一个小姑娘低头说了些什么,使女孩用一种惊奇的眼光看着他。不过我心想: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别想翻出我们的手掌心。到了復兴门站,他跟随前面下车的人下了车。但这次既不是出站,也不是换乘,他去了公厕! “地铁站里的公厕你知道啊,都是除了一个门,再没有其他可以通过的出入口。我们以为他进了这里,一定是跑不了,所以就没有跟进去。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黄鹤飞出来,过了将近一刻钟,我让尔聪进去检查,可是里面空无一人!我又拿出证件,请一位看起来很老实的清洁女工进女厕看看,可里面除了一对母女就没有其他人!听着,梁队,我要说的就是,从他进入公厕的那一刻起,我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厕所的出入口,一刻也没有! “我让尔聪在外面守着,自己进了男厕,经过仔细搜查,发现里面除了这顶夸张的大礼帽,再没有其他什么能够证明他到过厕所的东西了。”穆鸣说着,还把大礼帽的里面对准我们,似乎这顶帽子就是厕所,“这下我俩可真是傻了眼。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如同烈日下的水一样蒸发不见了!于是,我俩一合计,还是赶紧向你们汇报的好。我明明看到他进了厕所!我他妈的非常清楚他根本就没离开过!但是,老天爷,他从未离开,可他却不在那儿!这就是事情的经过。头儿,我申请心理治疗!” “你们在门外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其他人进出?”老梁问道。 无非是换装的老把戏。“推理小说女王”阿婆就是玩弄此类技巧的名家。而魔术师克莱顿?劳森笔下的不可能犯罪名篇《死亡飞出大礼帽》则是这种犯罪手法的代表作。 “共有五男二女。里面绝对不可能有黄鹤飞!”穆鸣脱口而出。 看来他也注意了这个问题。“哦,这么肯定?”“听我描述完你也会贊同我的。第一个人是个高于一米九的大胖子,他是穿不进黄鹤飞那件瘦长的风衣的。你别说有什么缩骨功,就算那个大胖子有本事缩骨,也绝没有本事缩他那一身的赘肉。第二个人是个驼背的老头儿,货真价实的驼背。和他比起来,刘罗锅就可以称得上是挺拔了。第三个人是个背书包的学生,个子矮矮的,比黄鹤飞矮将近两个头。如果黄鹤飞可以缩成这个样子,那我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第四个人是个拄拐的年轻人,身高和形体倒是和黄鹤飞吻合,但他不可能脱离拐杖行走。而第五个人你们可以自己去看,他现在还在那里等车呢。”说着,穆鸣用手指了一下方向,“人呢?刚才他还在那里的。” “什么样的人?” “一个夹着lv包的白领。高矮胖瘦都适中,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外表斯斯文文的样子,一看就是常年坐在办公室的。对啦,就是比这位稍稍黑了点儿。”穆鸣用下巴指着罗基描述道。 “老梁,我可是一直在你身边啊。分身法我还没练成呢!”罗基用胳膊肘碰了碰老梁的后背,一脸无辜地说道。 “别打岔!”老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是还有两个女人吗?黄鹤飞完全可以化装为高个的苗条女人骗过你们的眼睛!” “是有一个身材苗条的高个姑娘,但也就是一米七左右吧。不过我可不信一个身高快一米九的男人化装为女人不会引起我们的注意!” “那另一个女人呢?” “呵呵,这次我敢拿半年的薪水打赌,最后这个女人和这件事情无关。” “哦?” “是的,因为那是我老婆!” “行了,废话少说!”老梁高声喝道,“他有没有可能在离开公厕时没有被你们看到?1号线向来以乘客多而着称,很有可能他趁你们不注意时巧妙地逃脱,他不是个什么逃脱术的行家里手吗?或者是你们跟错了人,或者是人多导致你们看不清楚,你如何能确定……” “确定,我敢拿一年的薪水打包票,”穆鸣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不可能的。他那一身行头,就是到了天涯海角,我们也不会认错。至于说人多看不清楚,梁队,我们的本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发誓从他出了百鸟园直到进了地铁公厕,他绝对没有机会逃脱,尔聪也可以发誓。是不是?你哑巴了?” “是!是!头儿,正如他所说,真是中了邪了!”穆鸣的同伴白尔聪似乎还没有完全从怪异事件里清醒过来。“你们一直说黄鹤飞的行头奇特,还有什么大礼帽。请问,他今天到底都穿了些什么?”罗基突然发问。“你是谁?”穆鸣用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罗基。“你只管回答问题!”老梁没好气地说道。“头上是这顶黑色的大礼帽,身上是黑色的长风衣,长风衣里面还有个带风帽的黑色休闲衣。现在不是流行h1n1嘛,他就赶时髦似的戴了个消毒口罩。”“他还真是赶时髦啊!”我从旁边加以润色。“裹得倒挺严实!是不是连墨镜都戴上了。”老梁嘀咕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个浑蛋到底要干什么?”老梁就如同是蓄势待发的炮弹。“我们又没有权力干涉公民的穿衣打扮。毕竟你只是让我们盯住他,而且他现在还不能被证实就是嫌疑犯。他这副怪打扮只会让他无处遁形。”“你俩回去写份检讨!一定要深刻!重新反思反思,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细节。”老梁命令道。他转向我们,“破解不可能,这是你的特长,小罗。难道世上真会有这样的绝技吗?或者是我们都在梦中?我可是在上周六的晚上见过黄鹤飞的逃脱把戏,但这次……”他怀疑地看了看四周,再次说道,“今天的地铁站怎么这么多人?” 第64页 老梁领头,我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光临了地铁站的公厕。来去匆匆的人们以怪异的眼光打量着我们。里面的情况果然如穆鸣所说,唯一与外界相通的通道只有下水道了。“省省力气吧,这里可没有丽塔?海华丝的海报。”我正挨个门检查的时候,罗基从后面拍着我的肩膀说道。 “那可不一定!没准黄鹤飞的身上文着地铁站的设计图纸。”其实我也对发现秘密出口不抱希望。黄鹤飞一定是使用了某种障眼法来达到金蝉脱壳的目的。 从一些乘客的口中,我们知道了人多的原因。 原来就在我们赶到復兴门站的半个多小时之前,在2号线的建国门站发生了一起意外事故:一名男子不慎跌落到地铁轨道上,被进站的地铁碾死。因此2号线的乘客都换乘了1号线,致使1号线的沿线各站出现了拥堵的现象。 一个小时以后,我们又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在建国门站丧生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蒸发了的大魔术师——黄鹤飞! 看起来,黄鹤飞显然是蒸发玩过了火。 但为何他明明是乘车西行,却死在了完全相反的方向上?而这究竟是一起意外的事故还是一次计划中的谋杀? 我们又驱车赶到建国门站的2号线月台。东城区刑侦支队的同事们已经在地铁站工作人员的配合下採集了现场资料。现场尽管已经经过了清理,但依旧可以看到血迹。两个分局的高层领导经过反覆协商,得出的结果就是:由我们全权处理黄鹤飞的命案。上级领导已经将此案与之前的三起命案进行了合案。 从照片上看,黄鹤飞是被迅速驶入的地铁齐腰截断!死相极惨! 根据目击证人的回忆,由于建国门也是换乘车站,所以当时的客流量也很大。很多人都在黄线后等待上车。在东直门方向的地铁驶入车站时,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大个子突然向前倾,继而跌落到地铁上,还没有来得及起身,就被迎面而来的地铁碾在车轮下。 在黄鹤飞的外套口袋里,我们发现了一个信封。撕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封信。信上的字是列印在信纸上的。内容如下: 可笑的警察们,我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但你们一定不知道,我还是个毒枭!没错,龙小凤是我杀死的!因为她手里掌握着我藏毒的证据。本来我打算放她一马,可她竟然口口声声说要把我交给警察。没有办法,我只好杀人灭口。至于我是如何穿梭于反锁房间的,你们这群蠢货一万年也甭想知道,要记住,我才是中国最伟大的魔术师!本以为这样就可以风平浪静了,无奈,蒙娜又插了一脚进来。原来我进入龙小凤房间时,被她无意中从猫眼里看到。她试图通过让我爱她来作为让她封口的交换。哼!那个愚蠢的小骚货!乘人之危,她活该!王虎也是我干掉的!我怎么这么倒霉。那天晚上,他非得到走廊里抽菸,偏偏发现了我下手除掉蒙娜的一幕。他过去是个瘾君子,毒品都是我提供的。狗改不了吃屎,他现在依旧是个瘾君子!我用手头里仅存的一点毒品先满足他的欲望。他在云里雾里飘飘欲仙的时候,就被我送上了西天!瘾君子嘛,社会的败类,死有余辜!我只是为这个无聊乏味的世界除掉了一个寄生虫而已,用得着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吗?平心而论,你们应当发给我一个为民除害的奖章。哼!杀死区区三个人对我来说,根本不存在什么所谓的良心谴责,但你们逼得我太紧了!你们让我夜不能寐,我的背后总是有警察的眼睛在盯着。反正这回我是彻底地栽了!不过,哼!你们能够发现我,不是因为你们足够聪明,而是我实在运气太差!你们这些愚蠢的傢伙,让我在临死前再玩弄一下你们吧!当你们还在地铁站的公厕里寻找我的踪迹时,我早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了!我今天寻死,也不是怕你们,只是我无颜回那边见我的大哥!算命先生说爷爷我今年有血光之灾,看来是应验啦!蠢货们,你们是什么也查不到的!哈哈哈哈……很拽很嚣张,完全是个疯子!和平日里的黄鹤飞判若两人。即使他在舞台上盛气凌人,但也没有像现在这么疯狂!这真是一个疯子,一个反社会者的自娱自乐行为。 我们又和地铁站的工作人员联繫,调出了事件发生时的地铁站录像。从录像的记录上可以看到:当地铁进站时,唯一能对黄鹤飞构成威胁的,是他身后一个扣着白色棒球帽,戴着大墨镜和大口罩的男子。地铁进站时,只有这个人在屏幕上有个不太明显的位移。也许正是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动作导致黄鹤飞跌下月台。而从其他摄像头的记录上却并没有找到这个神秘男子x,由于流感的蔓延,很多人都是戴着口罩出行,而服饰完全可以找一个没有摄像头的角落来变换。 x究竟是谁?他和黄鹤飞的死有没有关系呢?真是剪不断理还乱,连病毒都来给我们捣乱,我们已经在泥潭里越陷越深了。 “为什么黄鹤飞要逃跑?他是怎么消失的?那个戴棒球帽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害黄鹤飞?”在开车回百鸟园的路上,我不停地向罗基和老梁抛出问题。 “小罗,说说你这回的想法吧?”副驾驶座位上的老梁又把球抛给了坐在他身后的罗基。“有很多,不知你先听哪个?”“只要别搬出那个什么几分之几的月台就行!”“我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从后视镜里,我看到罗基把双手交叉贴在脑后,虽是闭上双眼,一副睡眠的模样,但脸上却是神采奕奕的。 第65页 “在一个大雾瀰漫的清晨,一个村民到山里砍柴。在返回的路上,他看到前面忽然闪出一个黑影,不论该村民的速度快慢,这个黑影一直与他保持着相同的距离。黑影三绕两绕地进了一间半山腰的小庙。村民来到庙门前,轻轻敲了几下,里面毫无反应。他又重重地敲了敲门,可是一切照旧。最后,他从腰间拿出斧头,破门而入。结果,刚才进去的人已不见踪迹!” “说完了?”“没有。”“后来呢?”“他中邪了!变成了一个只会问为什么的傢伙。真是可怜!”“谢谢!真没看出你还是很有同情心的嘛!”我在后视镜前向罗基伸出了中指。这个傢伙,在这个时候还不忘记消遣我。“你们听没听过虫洞和量子纠缠?”罗基话锋一转。 “虫洞,我记得好像是在《时间简史》里看到过!而对于量子,我就知道量子力学和《量子危机》。不知道量子和黄鹤飞的离奇案件有何关联?”不用说,罗基又是想和我们开玩笑。为了避免冷场,我就索性配合起他的歪理邪说。说实话,我也想知道罗基是如何看待黄鹤飞的奇异事件的。 “还不算是孤陋寡闻。虫洞是物理学家们提出的一个概念,现在关于虫洞的解释有很多种,其中之一就是认为虫洞是一个超时空管道。至于量子纠缠,我国在这个领域可是处于世界一流的水平。”罗基说到这里,还故意顿了顿,“清华和中科大最近又刷新了此项目的世界纪录。所谓量子纠缠,用最科普最通俗的话解释,就是量子的瞬间转移,即一个量子从一头消失,没有经过三维的物理空间,却从遥远的另一头出现。怎么样,和黄鹤飞的案件很相似吧?” “你接下来就要说那个地铁站的公厕里面隐藏着一个时空传送机,黄鹤飞不顾一切地冲进厕所里,就是为了说一句‘beammeup,scottie’。” “聪明,一点就通。只可惜,现在人类还只是停留在传输量子的初级阶段,科学家推测,要想传送人,恐怕还要等到一千年以后。” “那赶快把我像速冻饺子一样冷冻在液态氮里吧。一千年以后像唤醒木乃伊大祭司imhotep一样唤醒我。我兴许还可以看到干掉黄鹤飞的兇手正举着鲜花对我笑脸相迎呢!” “没准黄鹤飞使用了隐形斗篷。” “是,还有飞天魔毯呢!”我补充道。 “或者像土行孙一样会土遁。” “我看还不如说是尿遁更贴切。” “都闭嘴吧!一会儿是神话,一会儿是魔幻,一会儿是科幻,再加上先前的鬼故事,我们可以去写小说了!”老梁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破天荒地讲起了冷笑话。 “题目就叫‘当代钟馗捉鬼记’!”我向老梁挑起了大拇指,“头儿,我看咱们也可以退休了。也许他们更需要找个茅山道士来。对呀,罗基不是有挺多牛鼻子的朋友嘛。谁能想到,我们的亲友团竟然是宗教人士。” “那你们可能会对我接下来的提示不感兴趣了。”罗基不紧不慢地说道。“别卖关子了!你就不能直接说明?”“按照侦探小说的惯例,我在这个时候应当是保持沉默的。但是为了剧情的发展,我只好搞暗示了。唉,还真是困难!其实答案很明显,在一本古代典籍里面就有了交代!”“一定是占卜书吧?”“非也!这本书倒是很难归类,因为它更像是一本博物志或是上古地理书。这本奇书自古以来就着实把一大批顶尖的骨灰级文化学者搞得非常郁闷,对于它的荒诞不经,连大名鼎鼎的太史公都望而却步。” “您老就快点说出书名吧!我这儿都望……”“《山海经》。”“哦,原来是《山海经》啊。”我拖着长调说道,“你还不如说是《百家姓》呢!” 第24章 4月1日,农历三月初六,星期三,夜晚 又死了一个,剧团成员刚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提到了嗓子眼。 说到各自下午的行踪,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对自己下午的行动遮遮掩掩,就好像商量好了似的玩起捉迷藏的游戏。不过,有几个人倒是可以排除嫌疑。比如胡俊清、古剑华、龙武和高越,因为在出事的不久之前,胡俊清和古剑华还在对弈,再加上从旁观棋的龙武和高越。当我们赶到穆鸣那里时,惨剧已经发生。再算上路上消耗的时间,他们四人根本来不及赶到案发现场。“升堂”的时间安排在晚饭以后,当然,为了不影响大家晚餐时的胃口,讯问的事情只有我们知道。 吃晚餐时,场面是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偶尔听见餐具的撞击声和个别人的咀嚼声。谢天谢地,餐厅里面灯火通明。如果换成是蜡烛或油灯,大家非崩溃了不可。 老梁因临时有事,没有到场。不过他在临走时交代,务必等到他回来后再开始逐一讯问。“老弟,我们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这种煎熬?难受死我了!”我右侧的潘若安在我身边低声耳语道。“老哥,说实话,我比你还想知道答案。”“嗯……”潘若安轻轻地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什么破玩意儿?又没电了!华叔,手机借我用用。”说着坐在我斜对面的高越就从他身边的古剑华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屏幕还没修呢?用得真别扭!您快换一个吧,换一个屏至少要四五百,而3g手机的出现,使现在的2g手机变得巨便宜。”别看高越为人孤僻,但据其他人所述和我自己的观察,他对古剑华从来都是客客气气毕恭毕敬的,宛如一个小孩子。 第66页 “凑合着用呗。”古剑华和蔼地对高越说道,“我这个岁数的人怎么能和你们这些小鬼相比。手机对你们来说必须要时尚,对我们却只是一个通信工具而已。”据剧团的演员所述,古剑华对高越向来都是严格管教,甚至到了严酷的地步,与平日里那个和善的“华叔”判若两人。但今日一见,古剑华对高越的态度与传言不符。 “哪天我给您换一个。”他说完就起身走了出去。不到五分钟就返回到自己的位置。 坐在我正对面的胡俊清一副无精打采的衰样,还时不时地打个喷嚏或是擤鼻涕。看来他去拘留所没白去,至少还带了点儿东西回来。 高越拿起盛满饮料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没准今晚还有中毒而死的短命鬼……啊……啊!”他突然在地上打起滚来。只见高越一手捂着嘴,一手按着肚子,而鲜血则从手指缝中渗透出来,手中的杯子早已摔得四分五裂。 大家都赶忙扔下手里的碗筷,聚集在高越周围。“大家都请靠靠边,远离餐桌,保护现场!你别拉我!”我甩开罗基拉我的手。正当我维持秩序的时候,高越坐了起来并捧腹大笑,把藏在手中的装着番茄酱的小包装袋扔到桌子上。原来是个玩笑!“真是虚惊一场!”胡俊清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着头上的汗。 “你要吓死我们啊!”司徒雅雯满脸通红地责备道。 啪! 高若雪上前给了高越一记重重的耳光。 “你……你……”高越捂着带掌印的脸颊,站起身来气势汹汹地走向高若雪。这些刚从惊慌失措中回过神来的人赶忙上前拉住高越。 “你们这些傻瓜!”高越说完,挣脱开众人,头也不回地走出餐厅。 高越身上有一种近乎邪恶的恐怖幽默感。 “你拉我就是这个意思?”平息下来后,我质问罗基。 “我只是不想看到朋友当众丢脸。” “那拜託下次拉我时再用点力气,我还误以为你是在推我呢。见鬼,但愿没有下次!” 高越退席后,大家继续吃单调乏味的晚餐。我把这一天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嘴里的排骨上,使劲地咬着它们,直到它们粉身碎骨后才吞咽下去。 “是不是有一块骨头就是我?”罗基笑着问我。 “太对了。不过就你的身材来看,顶多算是精排!” “真是高看我了。” “啊!”一个人撕心裂肺的喊声划破了宁静。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胡俊清身上。他又跟着凑什么热闹? 只见胡俊清双手用力地挠着自己的颈项,在脖子上留下了一道道清晰的划痕。他看起来像一条刚从水中捞出的鱼,最后两眼一翻,伸直了双腿。 胡俊清尸体的瞳孔收缩,看起来又是那无处不在的吗啡惹的祸。胡俊清走得如此匆忙,估计还要归功于大剂量的吗啡。很明显,这次“狼”真的来了。该死的,这是一起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毒杀案。尤其还是当着警察的面,兇手实在是不给面子。如果被别人迎面泼来一盘鲍鱼,我还能做到无话可说,但是,当鲍鱼变成臭鱼烂虾时,换了谁也不会忍气吞声的! 胡俊清倒霉地成为百鸟园不到一周时间内的第五具尸体!大家这回是真的慌了神,很多人都是不知所措地瞎喊。似乎盲目地喊叫就可以使胡俊清起死回生。所有的人都围在胡俊清的尸体四周。我和其他在场的同事赶忙驱散他们,我抽空给老梁拨了个电话。“头儿,胡俊清翘辫子了!看起来应该又是吗啡中毒。”“妈的!这无休止的杀戮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从电话的这头我都可以看到他那即将迸裂的血管。 根本就是大屠杀!这个兇手就是人不杀光死不休。“息怒,息怒。”我还得安慰老梁,生怕他搞坏了身体。“给我闭嘴!”老梁终于彻底地撕下了他那一贯儒雅的面具,还原了他那彪悍的本来面目,“盯住所有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记住!是所有的人!”现在老梁的语气完全可以作为震慑索马利亚海盗的武器,愤怒的声音足以使一个特种部队的军官都心惊胆战。“是,是。”我选择了沉默。所有的总入口都是重兵把守。能抽调出的人员几乎全部出动。警车在百鸟园的外面奏起了“交响乐”。记者大军也如同洪水来临前的蚂蚁,从四面八方汇集到百鸟园的周围。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难忘的愚人节。 老梁就像拿着圣旨一般,把搜查令带到了酒店。所有人按性别分为两部分,接受我们的搜身检查。 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想到的一幕上演了。 只见一个巨大的身影拔出一支手枪,一脚踢到了搜身同事的脑袋上。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把站在他身边等待搜身的潘若安抓了过来,枪口对准了潘若安的太阳穴。原来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不是别人,正是“神力王”牛过天。转眼间攻守双方转换了形式,对手瞬间占据了主动。 真是惊心动魄的夜宴! 嫌疑犯自己跳了出来,我们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这个浑蛋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有枪就应当从一开始採取射杀这种痛快麻利的方式,干吗还要採用投毒这种温柔的做法。一会儿玩密室杀人这种高杆玩法,一会儿又玩装神弄鬼的低级把戏。我实在是一万个不相信在牛过天的猪脑里会迸发出这么天才的火花,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谢天谢地这件事发生在现实社会,它如果发生在侦探小说中,作家估计要受到和小布希同等的待遇。 第67页 “谁也别过来!统统放下枪,否则我就让这小子的脑袋开花!”还不错,牛过天的这套台词说得挺流利,“梁队长,麻烦您在酒店外给我安排好一辆车。要快啊,我一心急就会出汗,这手倘若一滑可就控制不好手枪了。到时候伤了和气可不要怪我,哈哈哈哈!”“牛过天,你不要激动!有事我们可以商量。”老梁示意大家都放下手里的傢伙。 我们排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目送着牛过天劫持着潘若安走出了餐厅。老梁趁机打电话到总队请求特警队火速支援。我一直都认为请求特警支援是远水不解近渴。因为匪徒总会在特警不在的时候才会嚣张跋扈,哪个白痴也不会在特警的埋伏圈里耀武扬威。 送行的队伍已经缓缓地来到了酒店的旋转门前。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台阶下停好的白色面包车。“你们真是太客气啦,咱们改日再会。哈哈哈哈……”眼看牛过天已经走下台阶,一只脚就快要跨上车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老梁竟着了魔似的不顾生死地沖了上去。这个疯子!而在同一时间,牛过天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老梁的胸口!脸上的表情酷似影视剧中的牛头马面。完了,老梁必死无疑了! “小心!”我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扑向老梁,只感到身上一热,之后就…… 第25章 4月2日,农历三月初七,星期四,白天 “宝贝儿,你终于醒了。”是罗基轻快的声音。 “我在哪里?”我睁开眼睛,除了洁白的墙壁,空无一物。不是我熟悉的地方。 “医院。”这回是老梁的粗嗓子。 “哦,我中了一枪。我以为自己这次能见到萨达姆了。”我说完试图用双臂支撑起身体,可是失败了。原来我的左肩受了伤,左臂和上半身都缠着白色的绷带。 “你真是让记者们笑掉大牙了。”老梁一脸鄙夷的表情,“我怎么会带出你这样的窝囊废?肩膀中弹竟然昏睡了一整夜!” “那要不要我打你一枪试试?怎么一点知恩图报的心都没有!” “请你们不要打扰患者!”一个漂亮的护士推门进来。 我很久就幻想着有这么一天了:因为伤病住院,和一个照顾我的美女护士一见钟情并永浴爱河。是多么浪漫而又温馨啊! 护士进来后,不由分说就过来扒我的裤子。这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进展也太快了吧。 “哦,美人,使不得!”“使得,使得。该打针了!”她像魔术师一样变出一个注射器来。原来如此!我一定是患了臆想症。“护士小姐,我的这位朋友还没有彻底从枪伤中清醒过来。”罗基抱着胳膊笑呵呵地为我“辩护”。“不打!”我从小特别害怕打针。“呵,还来脾气了!”护士把注射器里的空气推了出去,带出的药水看起来像喷泉一样,“你这样的患者我可见得多了,乖乖地趴下哦。”“输液行不行?”“行啊。”多么美妙悦耳的声音。“那太感……啊!”可恶的针头到底是钻进了我的屁股。 这个小妮子竟然阳奉阴违!我最恨这种口是心非的蛇蝎美人!我可怜的屁股就这样被美女护士的针头出其不意地亲了一口!“我代表患者向您致以最最崇高的敬意!”罗基从一旁助威。护士赏给了罗基一个灿若桃花的微笑,然后就轻扭着浑圆臀部离开了病房。“你每次都和别人里应外合地来害我。”我翻过身来,“牛过天呢?”“他抢走了你去天堂的机票,这会儿没准正和萨达姆在一起喝咖啡呢。”“哦?那个恶棍,太不地道了!”我用右手扯着罗基的衣袖,“说说是怎么回事。”“这可难住我了。”罗基看了看老梁,“还是问你们队长吧。”“在一片慌乱之中,不知是谁给了牛过天致命的一枪。”老梁低声说道。 “没人向你请功?” 老梁摇了摇头。 “那弹道分析总可以吧?” “子弹根本不是从国产手枪中射出的!”老梁压低了声音,就好像床下有人在偷听,“老狐狸(老狐狸叫胡力,是技术科的弹道和兵器专家。一谈起各种各样的武器就如数家珍一般,在他的专业领域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说这个神秘的枪手使用的是柯尔特9mm自动手枪。” “还是进口货!” “这个神秘人是敌是友我们还不清楚,所以现在外界还不知道这个消息,都以为是我们成功解救了人质。” “是呀,如果是敌人,这么做是为了灭口;如果是朋友,不用说,是为了帮忙。而且牛过天在龙小凤的案子里有牢不可破的不在场证明,所以兇手另有其人。这么说,现在警报依旧没有解除。差点忘了一件事,胡俊清的死因是什么?” “这个案子已经没你小子什么事了,这段时间就好好在这养伤吧!” “你明知道我不会善罢甘休的。快点交代!”得了便宜就得趁机卖乖!成功人士必须要具备这种得寸进尺的品质。 “初步看来,胡俊清是喝了瓶装的红茶中毒而死的。最奇怪的是,据目击者称,是胡俊清自己从十几个瓶子中任意拿出一个。而其他喝了红茶的人却没有发现异常。” 第68页 “那就是……” “无差别杀人。”罗基又猜中了我的想法。 “晚餐的饮食都是谁安排的?” “就是胡俊清自己。” “没准是自杀呢。趁众人不注意,偷偷地把毒药投到瓶子里。用的毒药是吗啡吧?” “曲晨正在做他的功课呢。” “等那个慢郎中出结果,我都康復了!”我整了整背后的靠垫,“黄鹤飞和胡俊清两起命案的不在场证明都调查得怎么样了?”“你看看吧!”老梁从裤袋里拿出一张涂涂改改的表格。我的乖乖!好一张大表,让人看了直发晕。咦,这不是我之前写的不在场证明表吗?“头儿,和魔术师接触得多了你也学会妙手空空了。”原来的不在场证明表上已经增添了很多新内容。 “王虎和蒙娜两起命案因为是发生在夜里,所以除了出差在外的古剑华,其他人都是在各自的房间里。而在胡俊清的命案中,只有没参加晚餐的龙武和袁满不在案发现场。” “毒药很可能在晚餐之前就已经在瓶子里了。尽管我们还不知道毒药是怎么跑到瓶中的。” “这帮悠闲的可人儿在昨天下午步调一致地给自己放了个大假。好像是在畅游北京城!” “除了黄鹤飞,其他的鸟儿晚上又全部飞回了巢!”老梁一脸懊恼。 “何奇巧在大栅栏等人?” “他说有一个叫吴明世的人和他约好下午4点在大栅栏做一个交易。那个人说他手里有一把民国时期的铁锁。” “‘无名氏’?真是个好兆头!那交易成功了吗?” “那个吴明世根本就没出现!所以才叫我们怀疑。” “真是太棒了!套用那句老话就是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外。” “还有个发现,就是黄鹤飞那封列印的认罪书上除了你的指纹,就只有黄鹤飞本人的。”老梁从一旁嘀咕着。 “头儿,你这又是在暗示什么?是我伪造的认罪书?” “行啦,明知故问!” “不合情理啊!认罪书手写多直接,干吗还要不厌其烦地列印出来?难不成是黄鹤飞的字羞于见人?” “很简单!”罗基抱着双臂笑着说道,“如果有人想办法让你在一张空白的信纸和信封上留下了指纹,事后此人戴上手套用这张信纸列印内容,然后再装进信封里。这样,信封和信纸上就只有你的指纹了。”“哈,新花样啊!这个人再把信封趁黄鹤飞不备时放进他的口袋里。嗯,可行!”我夸张地点了点头。 “那按你们的说法,这个人就是地铁站里那个神秘的x,而且x和黄鹤飞还是熟人。因为只有关系密切的人,在做这一切动作的时候才不会引起黄鹤飞的怀疑。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提示到此结束!上午还有个古董拍卖会,少陪,告辞。”罗基站起身来,对老梁说道,“老梁,这个不知死活的牲口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我会派人看好他的!”“你们就这么弃我而去了?”我捏着嗓子喊道。“行啦,别这么肉麻!”说完,罗基就穿上风衣幽灵似的飘出了房间。“头儿,牛过天是什么来头?”“只能查明他曾在西藏当过两年的装甲兵。退伍后的经歷不详。”“那这一时半会儿还结不了案。”“还有很多疑点。不过牛过天的死至少可以暂时封住媒体的臭嘴了。酒店里依然安排着我们的……”“儿子!” 坏了!不知是哪个缺德的傢伙还把我受伤的消息透露给我的父母。我老妈一进门就哭天抢地地扑到我的床上,就像我牺牲了一样。“妈,轻点!你压着我肚子了。我没事啊,看!”我做出超人伸出右臂飞行的动作。 “只是被花生米撞了一下,离心脏远着哩!” “别胡说!这伤筋动骨还得一百天呢!”听我老妈的语气,就好像我是被人大卸了八块似的。 我耐心地把眼泪汪汪的他们劝回家。我老爸临走前还一步一回头地嘱咐我一定要回家住一阵子。我只好先答应着,反正腿还没有受伤,行动还是我自己说了算。 我长舒了一口气,探望伤情的同事们就排着整齐的队伍一批一批地进入病房,弄得好像遗体告别仪式。连局长大人都从百忙之中挤出时间来看我。我暗自发誓,以后别说是中了子弹,就算是炮弹我也忍了。丢不起这人啊! 同事们刚离开,又不知从哪里钻出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记者。他们还要给我拍照。我摸着下巴上一层新长出来的胡楂,偷偷地问老梁我现在的形象适不适合上镜,没刮的胡楂是不是显得特沧桑。 “很成熟!”这是老梁的评语,虽然简单,但却精练。在镜头前,我做出几个自以为还算帅的造型。记者的离去使我如释重负。 终于迎来了百鸟园的亲友团们。 率先进来的是龙武,他照旧是眯着小眼睛,脸上依然是愁眉不展的。 “我正好要探望小月,就顺路来看看你。” “多谢您的好意。我好得很!”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去看小月了。一会儿我再回来。” 第69页 “您太客气了。快忙您的事吧。” 我正坐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冥思苦想时,一只冷冰冰的手摸到我的手背上。我赶忙睁眼一看,原来是潘若安。“你呀,我还以为是女鬼呢!吓我一跳。” “老弟,太感谢你啦!”潘若安像触电一样快速地摇着我的右手,“要不是你,现在我可能就孤苦伶仃地躺在冷冰冰的棺材里了!”“你言重了。我们的工作就是确保每一个老百姓都不受到匪徒的威胁。对了,你没受伤吧?”“没有,没有!”潘若安把一盒人参放在我的膝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万望笑纳!”笑纳个屁!我心里说。“快拿走啊,别逼我做违反纪律的事!”我把人参推了回去。“都啥年代了,还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呢!”他又推了回来,“难道我的贱命还不如一盒人参?”“哪里,哪里……”我们俩就像拉锯一样把人参推来推去。“潘老兄,这样吧,如果你非要有所表示,就指点指点小弟如何开扇吧!”见实在不好推辞,我突然灵机一动,“我外套的口袋里刚好有一副bee纸牌。” 我之所以热衷于此道是因为这个技术属于泡妞时的必杀技。只要对方不是灭绝师太之流,东方不败之辈,几手漂亮花哨的开扇,一些免疫力不足的小妮子就直接全部拿下! “开扇?没问题呀!不过bee还是免了吧。因为它的背面没有白边,又是密密麻麻的斜交小方格,所以切牌时会让观众有眼花缭乱的感觉,同时又给double这样的手法加大了操作难度。而且蜜蜂的道具牌和牌组少之又少,无形中又加大了它使用的局限性,所以bee在魔术界的应用不是很广泛,连我这样的行家里手都唯恐避之不及。老弟,我送你一副tally-ho。它的手感在magic和flourish两个领域里都有不俗的表现。” “因为平时和朋友玩牌都是用bee,感觉挺有手感,就一直用它练习开扇。”满脸无辜的我感觉自己很无知。 “bee是赌场里的王者,魔术界则是bicycle的天下。不过,我更偏爱毒蛇和狮王。尤其是后者,是大卫?布莱恩和t合作出品的纸牌,也是布莱恩的第二代纸牌。狮王可是相当棒的flourish极品,单手开扇、倒开扇、圆扇、大扇和花切都是出类拔萃的。我常常用它来完成一些高难度的手法,而用它做g.o.a.t插nge简直是无懈可击!老弟,我说话你可别见怪。对于像你这样带有刷票性质的初级业余玩家来说,还是tally-ho更加适用。” “啊哈,啊哈。”对于潘若安的最后一句话,我只有干笑的份儿了。看来潘若安对我的龌龊心理早已知晓了。真是尴尬! “放心,有我这个名师指点,你一定会在扑克技巧上突飞勐进的!”潘若安拍着胸脯扬扬自得地说道。 突然间,我开始欣赏起潘若安这种大言不惭的风格。 我试了试左手,还好没有受到枪伤的影响,依然能够正常使用。我先在潘若安面前按照从魔术书里学到的手法开了个圆扇。他哈哈大笑,纠正了我指法上的错误。最后,潘若安传授了我几手超炫的扑克牌洗牌和开扇的技巧并嘱咐我勤加练习。师傅教得卖力,徒弟学得用心。我的水平在原有基础上更上了一层楼。 潘若安临走前,老梁把人参硬生生地塞回他的手里。送走了潘若安,又来了古剑华。“您认为黄鹤飞的死和潘若安有关系吗?听说两个人过去结下了梁子。”一阵嘘寒问暖之后,我切入正题。“呵呵,这种魔术师之间的冲突在魔术这个圈子里太正常不过了,当然这里面有‘同行是冤家’的元素。这其实不是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冤雠,他们之间的过节主要是长久以来南北两派的魔术之争。我国的魔术歷史源远流长,在世界魔术史上,也是作为一类重要流派而占有一席之地的。从两汉时,就有西域的幻人来到我国表演幻术。而魔术的繁荣则从隋唐开始。有从现今阿拉伯、伊朗、印度、朝鲜和日本等地来华谋生的艺人。他们或是作为各国使团的随访演员,或是通过商业活动,甚至干脆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来到中原一带表演。几个世纪以来,尤其是鸦片战争以后,西方列强通过坚船利炮打开了我们这个天朝大国的国门。击碎了我们黄粱美梦的不只是战火、宗教和鸦片,同时还有在客观上被西方人在进行殖民扩张中顺便捎带来的西方先进文化。 “改革开放后,西方文明才作为客人正式地进入我国。随着中外艺人交流的日益增多,国外魔术也大量地传入我国。南方作为改革开放的最前沿,受到西方的影响最大,所以最初的南方魔术艺人侧重于吸取欧美的魔术表演手法。北方由于地缘优势,自古就与中原文化密不可分,所以在魔术的手法上则更多地借鑑了亚洲的传统魔术技艺。因此,在我们的魔术界出现了南北两大流派。所谓南派,其表演讲究舞台道具造型的宏大华丽,动作轻盈潇洒,一般很少有语言的交流,号称‘闪电’表演。所以特别适用于远距离观赏,视觉效果绝对是一流的。就像大卫?科波菲尔的大型幻象魔术,无论是‘移动’自由女神像,还是‘飞越’万里长城,一个魔术动辄花费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美元,但效果也的确惊人,完全对得起之前投入的巨大资金。当然我国的大型幻象魔术还没有砸过这么多的钱。 第70页 “而北派则更多的是注重手上技巧,即‘手技’的运用。除表演细腻外,还注重‘使口’,这是传统民间艺人在街头表演时必不可少的项目。嘴上的功夫是北派魔术的一个重要特点,也是与南派魔术风格最大的差别。最着名的例子就是被董建华称为‘鬼手’的王保和。你看他在表演‘三仙归洞’的时候,只需要一张小桌,三个小碗和一个小球就足以让观众瞠目结舌了。这与南派魔术的视觉盛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表演的同时,他的嘴总是像崩豆似的一刻也不闲着。嘴皮子就是和专业的相声演员相比也是毫不逊色。当然了,随着南北派交流日益增多,相互取长补短,现在南北两派之分已经不甚分明。取而代之的是‘技术流’和‘道具流’的焦点之争。尽管业内的高手对于魔术道具的滥用嗤之以鼻,但道具魔术令人嘆为观止的表演效果远胜于手法魔术也是不争的事实。为此双方各不相让,竞争依旧激烈。关于魔术应当以‘技术流’还是‘道具流’为主的辩论还在继续,并将延续下去。” 大师就是大师,别看古剑华因伤退居二线很多年,却依旧关注着自己心爱的事业。 我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知道了,是噪声! 果不其然,最后压轴的还是那跑龙套的一万二千只鸭子。经过前面几人的连番轰炸,我的神经系统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其实她们的到来更多的是为了看罗基一眼。虽然我对此心如明镜,但毕竟她们是如此好心好意不远万里地顺道来探望我这个病号,所以还是不要点破了。看到罗基没在这里,她们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地流露出失望的表情。如果她们不来看望我,我一定也会怅然若失的。 最后,还是探病归来的龙武代表他的全体演员致了个简短的谢幕词,之后就黯然地退出了病房。这也成了百鸟园剧团的告别演出。而老梁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终于在日落前命人替我办好了出院手续。 第26章 4月2日,农历三月初七,星期四,21:00 左臂用不上劲,什么娱乐活动都只好暂时告别了。正在我郁闷的时候,大本钟的声音响起。 “大哥,你终于浮出水面了。拍卖会有收穫吗?反正你也就是去凑个热闹……对,就是滥竽充数。呵,老姐不出钱,你到那里充其量也就是望梅止渴罢了……又有好消息了吧?” “这回绝对让你满意,我在‘山外青山’,没事就来吧!最好把老梁那厮也拎来。” “他来合适吗?我可从没在那里看到过老梁这把年纪的大叔级的人物。” “来时只要提我就没事。”说完罗基就挂了电话,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这就是他的风格。 “山外青山”是一家位于前海附近的杂糅着古朴与前卫风格的茶室。茶室的老闆是个帅气的小伙子,最大的爱好就是拉二胡。他是罗基的朋友。这里的顾客清一色都是80后。众所周知,我们这个年龄都是不大擅长交际的。在“山外青山”,大家的年龄相仿,聚在一起更容易畅所欲言。 我找到老梁,之后打车到了钟鼓楼。夜晚的什剎海一带是很美的。每次我来到这里,第一站总是钟鼓楼。站在南北唿应的鼓楼和钟楼之间,似乎总会听到来自几个世纪前的声音,是个静坐冥思的好场所。除夕之夜到钟鼓楼听报时几乎成了伴我度过新年的必不可少的年夜大餐。日落之后的什剎海,两岸各具特色的酒吧茶馆都亮起了霓虹灯,而弯弯曲曲的流水在五颜六色的灯光照耀下闪闪发光。两岸的垂柳在偶尔来袭的晚风吹拂下婀娜起舞。只可惜我无心流连。 我顺着波光粼粼的岸边找到了“山外青山”。不出所料,罗基坐在了最里边一个靠窗的包间里,正出神地看着一张白纸。我抬起右手轻轻地敲了敲窗子,他沖我招了招手。茶室里正放着《春江花月夜》的音乐。老梁一进茶室,茶客都投来异样的眼光。老梁的脸竟然红了! 找到我们的包间后,桌前已经多了两杯清香怡人的碧螺春。“是要讲和吗?好吧,说说你的好消息!”“是挑战。不过先不要急,”罗基说完就转向了老梁,“曲晨那边有结论了吗?”“有了结论,可是使案情更加混乱了!”老梁把茶一饮而尽,招来罗基异样的眼光,“首先,胡俊清中的毒是大剂量的吗啡……”“果然又是吗啡!是真兇要画上句号的意思吗?”我用右手撑着脑袋,斜着脸看着老梁。 “你们听我说完,中间谁也不要插嘴!曲晨的分析报告上说胡俊清中的是吗啡的毒。他所喝的红茶塑料瓶里也检验出了吗啡,上面只有胡俊清自己的指纹。而其他的饮料瓶都是正常的。可是,可是,他妈的!龙武马莉他们竟然都说胡俊清有个一喝红茶就拉肚子的毛病,所以他从来不喝红茶!” “有意思,有意思!”我兴奋地摩擦着双手,“胡俊清那天不是感冒了嘛,反正也品不出味道,没准就破例喝了红茶。”我提出了假设。 “因为感冒就改变了多年来所形成的根深蒂固的饮食习惯?甚至要冒着拉肚子的危险?要知道,当时除了红茶,还有很多饮料可以挑选。你说的理由很牵强。不,是绝不可能!”老梁肯定地说道,“对胡俊清之死的调查有两个急需解决的障碍:第一,据酒店服务生的证词,胡俊清喝的红茶是自己从十几瓶瓶装红茶里随机拿出的;第二,胡俊清的瓶子是当场开封的,而吗啡又是通过什么渠道进入到密封好的塑料瓶中的?” 第71页 “难道是……” “无差别杀人。”罗基又一次猜中了我的想法。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由于一时兴奋,我竟把半杯茶当成水一口喝下了肚,“莫非兇手是在用这种杀人方式来洗脱自己的嫌疑? 因为前几次杀人都有嫌疑,这次通过这一手把嫌疑均摊在每一个成员的身上。用心险恶啊!” “浑蛋!他又是怎么鬼使神差挑中了头彩的?这吗啡又是如何跑到塑料瓶里去的呢?它总不会自己长了脚趁大家都没注意时偷偷地跑进去吧?这才是破案的关键!”老梁说完,重重地捶了紫檀制作的茶桌。 一言不发的罗基用赞许的目光扫了老梁一眼,尽管很短暂,但他心里一定有鬼! “大侦探,我们的苹果你已经分享了,你的苹果呢?” 罗基把他刚才看的白纸推到我这边,“都在这上面,自己看吧。也许会给你们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再加上个小小的气旋。” 忘了说明,他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嵌着金色细条纹的休闲西服,里面是深蓝色衬衫搭配白底缀着宝蓝色圆点的韩版窄领带。左手尾戒上镶嵌着的祖母绿在灯光的映射下反射着幽光。 我扫了一眼桌面上的白纸,“看起来不像是欠费单啊。”白色a4纸上的字是列印的,但是一看内容,我就傻了眼。虽然我的外语水平很糟糕,但也认得上面使用的是日语。“又消遣我!”“耐心是美德。这又不是莫比乌斯带。你就不能看看另一面?” 我翻过白纸,背面是罗基飘逸的字体,内容如下: 潘若安,日本姓名:大野平次郎;上世纪90年代初在以大坂为中心的关西地区的夜总会里以表演纸牌魔术为生;1996年2月因在神户的一家赌场出千得罪了当地的黑帮,之后就消失于日本,时间不详。 “怨不得潘若安不留在日本,原来是在那里混不开了!把一身本事用在了出老千上,嗯,还不错!纸牌魔术师到赌场做老千倒还算是专业对口。” “就像是白魔法师受到魔鬼的蛊惑,摇身一变成了黑魔法师。”“真看不出那个小丑竟然是伏地魔。”我直视着罗基,“从哪里得到的情报?”“当然是我的民间渠道。”他头也不抬地回答。“沟通无处不在啊!消息确切吗?”“一万个放心。再看看这个,”罗基又把另外一张白纸推到我面前,“这是吴郁半个小时前发来的电子邮件和文件传真的内容。” e-mail的内容大致如下:李若月的亲生父母已经故去多年。她父亲本姓高,因为家里孩子多,而其舅父四十多岁仍膝下无子,所以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被过继给舅父而改姓江。李若月的弟弟高雄飞现年四十三岁,是扬州市民政局一个部门主管。从他口中得知,在他上大学期间,他二姐即李若月曾在家中住了一年多的时间,并产下一个男婴。 “那李若月就不是叫江若月,而是高若月。高若月,高若月,高若雪!咦,难不成她们是姐妹?”我大声嚷道。 “唉,一点气旋就让你失去了耐心。”罗基皱着眉轻声埋怨道,“热带风暴还在后面呢。” 传真是一张出生证明: 姓名:古乐;性别:男;出生日期:1988年7月12日;父亲姓名:(李若月代);母亲姓名:李若月。 传真下面还盖住了一张照片。只见4寸照片上是二男一女共三个穿着80年代风格服饰的年轻人,站在正中间的是一个穿着牛仔装的英姿飒爽的女子,而这个女子虽然年轻,但我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正是高若雪!照片的后面还签着三个人的名字:若雪、若月、雄飞。 豁然开朗。一切都昭然若揭了!这一个礼拜的所有汗水和心血终于得到了回报! “不可能是高若雪。绝不可能!”老梁慢慢地摇着头,“你们一定搞错了!” “头儿,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包庇这个高若雪。你怀疑这张照片是合成的?”我用右臂拱了拱老梁,“难不成她是你年轻时的相好? 还是你看上人家了?” “去,别胡说!”老梁都不知如何发泄了,“妈的,我感觉疯人院的大门已经向我敞开了。”“头儿,别只顾着到疯人院去躲清闲。先给我们一个高若雪不是元兇的理由!” “看来你们的领导有难言之隐啊。”罗基用好奇的目光扫了一眼老梁,“先让这个准疯子一边冷静冷静,赵锐,你从出生证明上就没有联想到什么?” “联想到什么?如果我没记错,你是金牛座,所以这个男孩肯定不是你,也不会是我,当然更不可能是……喏。”我用下巴指了指老梁,“等等,”我拍着额头,“古乐。你莫非在暗示古剑华是这个孩子的生父?” “榆木脑袋!让我把这条看不见的辅助线给你们补上吧。”罗基从西服的内口袋里拿出一支金笔,在传真纸的反面比画着,“首先你的出发点就错了。古乐,乐在这里发的是跃的音,把乐换成同音的月,就成了古月,而古+月=?” “胡?没有这么个人啊!”“高若月的搭档是谁?”“啊,是,是胡俊清!”我高声吼道,心里同时想到了常亮提到胡俊清时的怪异眼神,接着又压低声音,“大哥,您这文字游戏是不是有点儿异想天开了?未婚生子难道就要搞得如此神秘?还有心思玩游戏!不过我喜欢这样。哈哈,这回侦探推理小说里常见的手法几乎都凑齐了!密室杀人,死前留言,连环模仿杀人,不可思议的消失,这次又是预知未来的无差别杀人和出人意料的人际关系。照着真兇这种无限的创造力,明天早上就是发现一打会跑会跳甚至会演奏孟德尔颂的无头尸体我都丝毫不会感到意外了。” 第72页 “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很可能你要先老梁一步去夜探疯人院了。”罗基先是像看到外星人一样目瞪口呆了几秒钟,之后又一脸坏笑地沖我摇着头,“听好了,这个案子中最骇人听闻的部分还没来到呢。” “还有?您老人家非要来个语不惊人死不休吗?!” “你不妨再天马行空地想一下,在这个可爱的小圈子里还有哪些人可能和刚才的假设挂上钩呢?” “好像是脑筋急转弯啊。我得把这些人过过筛子。”我在脑海里按着这些人的房间顺序像放电影一样一个个地过目。受伤的小月?不对,她是个女孩子啊。“高越,是高越!用你刚才的说法,越同月,高是这个系列迷案中出场率最高的姓氏。那高越就是古乐,也就是李,不,是高若月和胡俊清的儿子!”我用右手抓着头髮,“这纯属是游戏,我不玩了,我要放弃,我要出局!” “可这是事实!”看罗基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这完全就是巧合,是臆想!你不能平白无故地在这里乱点鸳鸯谱,还买一送一似的再胡乱地搭配个儿子!” “证据一开始就在我们眼前,只是你视而不见。”罗基有点不耐烦了。 “请大师直言吧!”我的胃开始泛酸了。 “又是老调重弹。”罗基终于抿完了最后一口茶,“就像很多经典的侦探小说一样,亲属之间的生理性特徵再次帮助了迷途中的我们。” “快说,快说下去!” “直系甚至是旁系血亲的外貌体形通常来说都会有某些相似之处。” “这可没准!我就见过很多双亲都是那种在人群中丝毫不会引人注目的类型,却生出了极漂亮的孩子。反之,父母是俊男靓女,但子女长相犹如狒狒的也不在少数。当然,狒狒也很可爱,但如果某个人长成那副嘴脸,实在是不利于社会的健康发展。” “好,你就暂且保留着那套关于狒狒的遗传变异理论吧。难道你就没有注意到高越有着和高氏姐妹同样的鼻形,又与胡俊清有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下巴?” “啊,是这样!”我恍然大悟,“怨不得我第一次看到高越的时候觉得很眼熟,当时还觉得他像周杰伦而没有在意。”“你是个不错的事后诸葛亮。”“别管事前还是事后,抓到真兇就是够格的臭皮匠!”忽然,我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你不是在向我们暗示高越弒父吧?!”“我有一种直觉,一股势不可挡的颱风就要抢滩登陆了。”罗基转移了话题。 “哦,那我可太期待了。让暴风雨来得更勐烈些吧!”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高唿,最后被妩媚动人的老闆娘赏了一个“黄牌”。好在我有证件护身,否则就是被直接“罚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27章 4月3日,农历三月初八,星期五,白天 “何奇巧不见了!”我和罗基上午刚到酒店,就听说了这个消息。何奇巧竟然在戒备森严的百鸟园成功逃脱。何奇巧不去做魔术师,真是屈才了! 剧团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现在显得格外凄凉。 “听说了吗?百鸟园又失踪了一个人。”尽管我们试图严密封锁住消息,但何奇巧神秘失踪的消息依旧是不胫而走。本已经销声匿迹的记者又像魔蝎大帝的狼头士兵一般死灰復燃了。 和平时期的媒体到了战争时期不经训练就可以直接改组为特工部门,只要能够获得信息,无孔不入的记者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短短的一周时间里失踪两人,死亡六人,最终突破了酒店里每个人所能承受的极限。 那些入住酒店的非剧团客人在吃腻了闭门羹后,在健身房和餐厅里对健身器材和餐具美食发泄着不满。 龙武的办公桌上已经堆满了酒店服务生提交的辞呈。只等老梁给他们发“签证”了。 马莉旁若无人地大哭大闹,“空中飞人四人组”歇斯底里地高声喊叫,龙武没完没了地长吁短嘆,常亮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贺美神色紧张地匆匆闪过,潘若安神经质地进进出出,司徒雅雯幽灵似的低声抽泣,袁满和高若雪整日闭门不出,只有李男还像个没事人似的继续沉浸在她的恐怖小说里,她无所顾忌的神态似乎在向兇手宣战:让死亡来得更勐烈些吧。其实,对她的故作镇定大家都是心领神会,只是无意更没工夫点破而已。他们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都收拾好了行李,只等我们的城门一开,就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他们的齐心协作终于把从案发之初到现在一直都神经兮兮的我们彻头彻尾地带入了盼望已久的疯人院。 潘若安曾不厌其烦地三次提出要去股票交易厅,但面对老梁的铜墙铁壁,他抛出的请求都吃了闭门羹。 在此期间,罗基重新检查了包括龙小凤的房间在内的所有案发现场。从他的表情分析,他一定是在寻找某一样东西。当然,这个东西既可能是个实实在在的物体,也可能是某句话或是某件事。总之,是能触发灵感的东西。 午饭前,我们又得到了几条之前所不知道的消息: 原来抛弃李男的不是别人,正是惨死在地铁站的魔术师。李男曾经狂热地追求过黄鹤飞,两个人也的确好过一段时间。据说就是因为龙小凤从中作梗,才导致李男被黄鹤飞无情地一脚蹬开。之后,就是言情小说里面常见的割腕啊,上吊啊,吞服安眠药什么的,只可惜这些自杀计划全部夭折。如此看来,李男倒是个烈性女子!也许是冥冥之中有人点醒了她,使她放弃了轻生的念头。就是从那以后,李男把一头迷人的长髮剪掉,并烧毁了所有的裙装,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这么看来,她还是很可怜的,又一个爱情的陪葬品。可让我纳闷的是,李男为什么不离开这个伤心之地,而是继续若无其事留在这里? 第73页 另一条消息则是一个正在见习期的服务生提供的。据他所说,在龙小凤遇害当天,大概是上午10点半前后,他曾经看到黄鹤飞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从外面回到酒店。他是在黄鹤飞死后,才想起这件事情。这其实很正常,因为那天下雨了嘛。而且黄鹤飞已经像他的名字那样驾鹤西去了,就算是浑身是血,也没什么太大关系了。但罗基对这条迟来的消息似乎很感兴趣。 简单地吃过午饭后,我和罗基正坐在大堂的沙发里闲聊,忽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梳着两根麻花辫,穿着牛仔背带裤的小姑娘。她直奔和老梁在一起的龙武而去,对着他比比画画的,并把一副扑克牌交到龙武手中。原来是在用手语交流。她是谁?又是来做什么的呢?我和罗基中断了谈话,好奇地凑到近前。 “这副扑克牌是黄鹤飞前天交给你的,他让你转交给我?”龙武小心地接过女孩递过来的牌,又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髮,“好了,我知道了。你快上楼休息吧!” 背带裤女孩很乖巧地点了点头,就一瘸一拐地走进了电梯。 “龙二爷,那个女孩是谁?”我开口问道。 “她就是小月啊!这不刚刚出院嘛。”龙武冷冷地回答。 “她就是那个因车祸住院的女孩?” “正是她。” “我看到她是用手语和您交流,难不成她是个聋哑人?” “哦,这个可怜的孩子在幼年时患了一场大病,病癒后使她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但听力却是正常。对啦,这副扑克牌是黄鹤飞前天去医院让小月转交给我的。不知道对破案有没有帮助。” 原来小月是个哑女!这个情况同事们从来也没提过,所以我还是刚刚知道。当我的目光落在罗基身上时,只见他的双眼闪烁着不寻常的光芒,嘴角也亮光一闪。他的眼睛正盯着龙武手中的牌盒! 打开封口,从里面抽出扑克牌。只是一副魔术师手中极其寻常的红单车牌。数了数,五十二张数字牌,一张鬼牌,一张gg牌。每张牌都是完好无损的,翻过来看,没有其他的记号。黄鹤飞是在搞什么鬼?没准就是送给小孩玩的。 不知罗基突然想起了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梯,并且不准我跟着他。我早已习惯了他这种故作神秘的把戏。大约两个小时后,他才面无表情地下了楼梯,简单和我打了招唿后,就一个人离开了百鸟园,把我一个人留在了空荡荡的鸟笼里。 第28章 4月4日,农历三月初九,星期六,白天 每年的清明节,都会降下濛濛细雨。上苍似乎也在为逝去的人们哭泣。今年的清明节也是毫不例外。 一大早,老梁的电话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小子,起来。火速赶到酒店!” “才几点?”外面还是蒙蒙亮,“您这么早急着去扫墓啊?!” “别给我贫!古剑华死了。”最后一句话老梁是用沉重的语气拉着长音说的,就像是刚刚死了老爸。 “古剑华也死了?第七具尸体!死了半打还嫌不过瘾吗!” “少废话。放下电话,立刻赶来!” “这回是吊死的还是毒死的?” “是病亡。你快来吧!”老梁第三次催促我。这种情况自从我参加工作后还是头一回,一定有什么紧急的情况。 “这也太巧了吧,还真没见识过死人也要赶场!您这么急着找我,我又不会让他起死回生!” “半小时以后我再看不到你,明年的今天我就去给你扫墓!” 半小时!老梁显然被吓昏了头而没有算计好时间。“头儿,这是北京!是从早堵到晚的堵城……”不过没等我说完,他那边就先挂了电话。军令如山,为了我的脑袋,就得赶快化牢骚为行动。枪伤使我的穿衣速度大大地打了折扣。出家门时,我给罗基打了电话。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嗯,知道了。我过一会儿就到。” “头儿。为了避免您兑现那疯狂的誓言,我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最后我不得不掏出证件逼着计程车司机闯红灯。那位红鼻子头的老兄可真有两手,不光技术娴熟,更是沉稳老练,下了班一定没少玩极品飞车。他不去参加f1可真是白瞎(方言:浪费)他……” “你小子肩膀中了枪怎么连脑子也坏了?别像个话痨似的。古剑华临死前还特意为你留了点小小的纪念品。跟我去看看你的小礼物吧!”我跟着老梁进了酒店。 “原来您是嫉妒我了!我说您怎么像个怨妇似的。别郁闷啦,就是留给我一座金山也有一半归您。话说回来,我还从没想到自己这么有魅力,竟然让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在临终前还这么费心。” “这要是二十年前,我非得让你满地找牙不可!”老梁把我带进了古剑华的房间。“这就是古剑华遗留给你的。”老梁指了指桌面上的翻盖手机。 所谓的纪念品竟然是一部碎了屏幕的破手机!开什么国际玩笑?今天是清明节,又不是愚人节。连续不断地被戏耍,使我患上了愚人节后遗症。 “这个是古剑华的遗书,你也看看吧!” 遗书的内容再正常不过了。原来,古剑华早就知道自己身患不治之症,因此早就对自己的财产进行了分配。他的积蓄还不少,被分为两半,一半投入到慈善事业,另一半则留给了高越。看来古剑华对高若月还真是一往情深啊。遗书中关于连环杀人案的内容只字未提。 第74页 最让我震惊的不是内容,而是末尾处的遗嘱证明人。一个是龙武,这无可非议。另一个竟然是罗基!原来他昨天下午跑到古剑华的房间里做起了遗嘱证明人。难怪他如此平淡地接受了古剑华的死讯。啊,这部破手机也一定是罗基出的馊主意!否则任何一个正常的人也不会在临终前送给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部手机,还是一部破手机。这个玩笑的确很过分! 没过多久,罗基也赶到了酒店。他今天穿了一套黑色的西装,我还从未见过他穿得如此正式,表情又是这般严肃。不过是一个过气多年的老牌魔术师嘛!罗基还真是一个念旧的人。 按照古剑华的遗嘱,尸体当天就进行了火化。葬礼上也没有任何的仪式,正符合古剑华平日里低调的风格。“是不是你让古剑华把他那个破玩意儿留给我的?”从葬礼返回的路上,我对罗基发着牢骚。 罗基点了点头。 “大哥,你有点玩过火了吧?还是有什么别的用意?” “就是一个念想而已。你又想多了。” “古剑华一定是真兇!”我一口咬定。 “哦,何以见得?” “因为他身为绝症患者,随时都可能暴死,所以在临终前便除掉了生前所有有过节的人。”“胡说八道!”“我胡说?那古剑华怎么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一命呜唿了?”“你的推理小说综合徵算是病入膏肓,简直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了。只因为身患不治之症,就连续杀掉这么多朝夕相处的人?哼,按你的逻辑,公安机关只要全体出动,把警力都安插在各大医院的重症病房,来一个全警总动员,就可以破获所有的杀人案件了。真是荒唐至极!” “嘿,嘿!还剎不住车了。开个玩笑何必认真!不过,你是在什么时候做了古剑华的遗嘱证明人的?”“昨天。”“昨天,不会是昨天下午吧?”“无可奉告。”“你昨天下午神神秘秘地做了什么?”“哦,突然想到有几个问题要剧团里的成员确认一下。” 别看罗基平时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可一旦顽固起来,真的是任你雨打风吹去,我自岿然不动。我只好放弃了追问。 第三部石破天惊 第29章 4月5日,农历三月初十,星期日,13:00 我一直都期待着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可当这一天真的来到时,我又有些不知所措。古剑华葬礼的第二天下午,老梁一脸严肃地把我带进了龙小凤的房间。“呵,大场面呀!头儿,咱们就像是特邀嘉宾。” 所有倖存下来的“鸟儿”都已经聚集在此。看到这种场面,我就知道,这部“小说”已经快要收尾了。看来,罗基又是背着我和老梁单线联繫。 “好,所有与案件相关的人员都已经到齐。应梁队长的要求,由我来向大家交代整个案件的始末。”罗基今天特意穿了一身白色的类似于中山装的制服,不同的只是把小翻领换成了立领,或者说是把黑色变成白色的旧时日本学生装。每当他穿上这套衣服时,就是在宣告:事情就要水落石出了。 “在阐明案件的真相之前,有一件事需要提出。在我们这个百鸟园里,隐藏着一个贩毒集团。而黄鹤飞就是这个集团的一个重要成员。”一片譁然!“下面,就让我们从最初的龙小凤命案开始,一点一点地撩开真相的面纱。“在第一个案件中,最困扰大家的问题就是兇手是如何在连声音都无法穿透的上锁房间里来去自如的。 “魔术的效果越惊人,其原理往往越简单。而黄鹤飞的密室逃逸完全是藉助了魔术表演中的物理道具,同时也是密室题材侦探小说里最古老,使用率最高的物理诡计的变形。” “是绳索?”稍有点侦探小说常识的读者都会先想到这个方法。 《金丝雀杀人事件》和《名琅庄》就是此类诡计的代表。“没错!”“可龙小凤的房间密封得很好,就是缝衣服的细线都不可能从门的边缘穿过。”“这正是黄鹤飞的高明之处。”说着,罗基敏捷地走到窗前。“大家请看,酒店里的窗子都是这种推拉窗。而龙小凤房间的窗户虽然是经过特殊加工,可依然是这种类型的窗子。众所周知,黄鹤飞的工具箱里面有很多常用的魔术道具,而其中恰恰有一个正好可以用来制造密室。想到了吗?”罗基稍作停顿,“对,就是他最常用的捲尺式的可快速收放的钢丝。”完全是自问自答。 罗基走到房门处,指着地板上的小孔说,“诸位请看,这里原本有一个固定在地板上的衣架。但是,就在一周之前,黄鹤飞送给了龙小凤这个造型别致的新衣架。从这个衣架进入龙小凤房间开始,这个密室诡计的前戏就已经准备齐全了。接下来,就让我们重演密室杀人的手法!” “这是我请何奇巧为我制作的小道具。”说着,罗基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t形金属架,只是竖线并不是横线的中垂线,而是一边长一边短。接着,他把黄鹤飞的钢丝盒固定在金属架的长边上。之后,又把装好钢丝盒的金属架小心翼翼地旋进地板上距门最近的那个小孔上。金属架的短边则卡在房门的内侧。于是,一个以小孔为支点的简易槓桿就形成了。 第75页 “他只需要在钢丝一端的环上繫上一根棉线,再把棉线扣挂到窗户的锁环上。‘给我一个支点,我就可以撬动地球’。通过物理学的槓桿原理,只要给它提供一个动力来源,就可以拉动钢丝,从而产生转动锁环的力,锁环就会转到锁扣里。很简单的物理问题。”说完,罗基拉出钢丝,系好棉线,把线挂在窗锁连接锁环的扳手处。 “现在就是密室诞生前的室内状态。黄鹤飞把机关布置好后,从窗户离开房间。因为那天上午刚好下了一场雨,雨水把一切痕迹都抹去了。当天晚上,龙二爷等人在黄鹤飞的‘建议’下破门而入。”说着,罗基勐地一拉门。果然,被套上细棉线的半月形锁环在推力—槓桿—拉力的作用下翻进了锁扣,而棉线由于超过了自身的承受力而断开,钢丝几乎在一瞬间被收进了盒子内。在当时的紧急状态下,加上有黄鹤飞的刻意阻挡,根本不会有人留言门边的机关。对密室手法的模拟实验宣告成功。只可惜“专利权”在黄鹤飞的名下。 “还记得是谁最先提出撞门的吧?是黄鹤飞。又是谁没有奔向龙小凤的卧室,声称在门口把守?还是黄鹤飞!破门而入的人就是制造密室的人!正是这临门一脚给关窗装置提供了动力。而这一切都是发生在一瞬间!这个房间内门窗的对应位置,这个独特的推拉式窗户和一受外力就自动上锁的窗锁,室内布局乃至整个建筑都是为这个密室诡计量身打造的。精确和大胆正是魔术必须具备的因素。 “请大家记住,从来就不存在密室,简单说就是密室不密!卡尔说过,每扇门都有一扇只有罪犯才看得见的‘犹大之窗’。所以说,龙小凤的房间从头至尾就不是密室,打开一道锁住的门,同时也关上了窗。而正是先入为主的错误观念导致大家误以为是密室。撞门者一定不会想到,在他们踢开一道门的同时,也锁上了一扇窗。而急于进屋的人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房间的内部和尸体之上,除了兇手,其他人根本就不会去留意脚下。黄鹤飞就可以趁机收回装置。” “黄鹤飞为什么杀害龙小凤呢?是因为那笔不翼而飞的捐款吗?” “赈灾款和杀人案没有任何的关系。之所以会发生这一系列的杀人案,都是毒品惹的祸。大家不要忘了,黄鹤飞是个毒贩。毒贩为了金钱利益做起事来往往不惜铤而走险,而他们为了自身安全就更是不择手段了。很有可能是他的身份不小心被龙小凤得知。龙小凤为人虽然不可一世,但毕竟良心未泯,她一定不会容忍自己的家变成罪大恶极的贩毒集团的窝点。她也许已逼黄鹤飞自首,或者看在多年的交情上下了最后通牒。总之,再不允许黄鹤飞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搞这种伤天害理的活动。而她的所作所为肯定使黄鹤飞心怀怨恨。” “您坐下歇会儿吧!”我踢过去一把椅子。 “第一次不可能犯罪到此结束,我们接下来进入王虎和蒙娜案件。”罗基没有看我,继续说书,“黄鹤飞在杀害王虎时再次使用了杀害龙小凤的密室手法。” 只听见马莉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喊声,就好像是失去了伴侣的母狼。“准备室里又没用推拉窗,黄鹤飞是怎么创造的密室?” “没有了窗户,却有另外一个出口。” “电梯!” “没错。正是这个扮演了重要角色的电梯。黄鹤飞身为一个魔术师,却在这里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在魔术界,有一个着名的‘萨士顿三原则’,是美国魔术大师霍华德?萨士顿提出的。其中的第二条原则就是‘永远不要在同一群观众面前表演相同的魔术’。我想黄鹤飞之所以忘乎所以,也许是源自于他那超乎寻常的强大自信心。自信心成就了黄鹤飞在舞台上的辉煌,同时也把他带入无尽的深渊,对自身能力的过于相信毁灭了他自己。黄鹤飞的所作所为再次印证了一切犯罪活动都是起始于犯罪分子狂妄自大的欺人并以他们不可避免的自欺告终。”罗基不无遗憾地说道。 “当然了,黄鹤飞并不是原封不动地照搬了前一次的诡计,而是进行了巧妙的变形。之前是通过钢丝的拉力来关上窗户,这回则是依靠木棒的推力来关闭电梯的电源开关。两次全部都是藉助了撞门的外力,而在这一拉一推之间,显出了黄鹤飞的随机应变的灵活头脑。对比两个密室,准备室的密室显然比龙小凤密室的风险要大。因为在龙小凤的密室里,黄鹤飞藉助了他自己的专业工具,美中不足之处就是操作过于复杂。而准备室的密室则是简单易行,不过失败的概率较前一次大了许多。因为木棒很可能在快速移动的过程中脱离,或者造成现在的这种情况,就是电梯的电源开关被瞬间冲击力撞坏。 “针对第二种情况,为了分散大家的注意力,黄鹤飞还故意把房间里弄得混乱不堪并且破坏了很多的室内设施。这里面又包含了一个‘藏叶于林’的着名命题:‘聪明人想藏起一片树叶,应该藏在哪儿,藏在树林里。假如那儿没有树林,又该怎么办呢?……他制造一座树林去掩盖那片树叶。’这句意味深长且带有深刻思辨性质的名言就是由着名的侦探小说大师——g.k.切斯特顿在《断剑》中借其笔下的大侦探布朗神父之口提出的。这条理论几乎成了高智商罪犯的行为指南,而其具体实践在犯罪史上更是屡见不鲜,被那些有意无意借鑑的罪犯演绎得精彩绝伦。在他们面前,那些只懂得使用暴力一味蛮干的歹徒真的是让人汗颜,根本就不值一提。” 第76页 “难怪两次黄鹤飞都没有冲到房间里。起初还以为他只是在门口把守,没想到这里面还是‘别有洞天’。” “不错,他要在大家被尸体吸引注意力时清理残局。声东击西是魔术师的基本技巧,只不过这次是利用了尸体来代替魔术师那只用来误导观众的左手。” “那个畜生为什么要害我老公?!”马莉声嘶力竭地喊道。 “这个,嗯,黄鹤飞毕竟不是嗜血的恶魔,绝对不会毫无端由地杀害一个生灵。从死亡时间上推测,应该是王虎目击到黄鹤飞杀害蒙娜的过程。这点在黄鹤飞的认罪书里倒是说得明白。” “蒙娜也是被黄鹤飞杀害的?”司徒雅雯低声问道。“是的。”“可蒙娜和黄鹤飞无冤无仇,为什么会惨遭他的毒手?”“哦,这个问题依旧只能依靠猜测了。就像是玩扫雷游戏,有些时候当推理无路可走时,大胆猜测也不失为一种没有办法时的办法。可不要小瞧了猜测的力量,它在科学研究里通常会被冠以另一种名称,就是假说。按照黄鹤飞认罪书所述,因为蒙娜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并试图利用黄的这个把柄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结果却搭上了一条性命。在对蒙娜死因的猜测中,正是司徒小姐你无意中说出的话替我们翻出了扫雷游戏里至关重要的一个数字。” “是吗?” “不错。”罗基点了点头,“你还记得曾对梁队长他们提过的关于从门镜里看到何奇巧从你门前经过的事吗?” “是呀,当然记得!” “既然你能从门镜里看到对面的五个房间,那假如蒙娜无意间从门镜向外窥视,她会看到什么呢?” “啊,她可以看到龙小凤的房门。”我扫了一眼从口袋里拿出的酒店平面图,大声喊道。 “很有可能她看到黄鹤飞进入了龙小凤房间,却没有看到他出来。估计她当时只是以为他们两个在房间中进行什么苟且之事。但她万万没有想到,黄鹤飞早已通过窗户熘走了。”罗基顿了一顿,继续说下去,“在这件事上,赵锐也在不经意间提供了一种可能性。他曾说龙小凤非常像《尼罗河上的惨案》里面那个盛气凌人的富家女林奈特。的确如此!但给我的启发却是小说中的另一个情节。林奈特的法国女僕露易丝曾在夜间的游船甲板上无意间看到了谋杀她女主人的兇手。可是这个贪心的女僕并没有揭露兇手的身份,而是试图通过敲诈兇手来得到好处。可利慾薰心的露易丝忘记了一点,敲诈者的结局通常都只有死路一条,尤其是当敲诈的对象是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时。真是个天真的傻姑娘!而蒙娜竟然在这里重蹈覆辙!当然,她并不是想得到金钱,而是爱情。哼,简直是异想天开!估计在龙小凤死后,她曾和黄鹤飞提到过这点,妄想通过交换来共同获利。狡猾的黄鹤飞当然会极力地迎合蒙娜。在用随身带好的绳索把蒙娜绞死后,又试图弄出兇手是外人的假象迷惑警方。但老练的梁队长怎么会中招?(我偷偷地瞄了一眼老梁,他的耳朵有点泛红。)当晚杀掉蒙娜时,黄鹤飞的厄运接踵而来。他的一举一动可能被半夜睡不着觉到走廊吸菸的王虎看到了。杀人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往往就收不住手了。一不做,二不休,这时候的黄鹤飞为了灭口,自然会选择除掉目击者。王虎过去是瘾君子,现在依旧是。他利用王虎是瘾君子的弱点,利用手头的毒品和王虎进行了交易。先是做出用毒品换取王虎封口的假象,再趁其不备杀人灭口。” “可黄鹤飞不也死了吗,莫非他是自杀?而且胡经理是死在黄鹤飞之后呀!”贺美提出疑问。 “好,关于黄鹤飞和胡俊清的死亡真相我们也会逐一说明。我先解释一下黄鹤飞人间蒸发的手法。”罗基环视了一下观众,仿佛接下来就要开始诗朗诵。 “呦,这回可真是最后的精彩了。我们洗耳恭听。”我早已按捺不住了。“其实说穿了还是狸猫换太子的老把戏。只是做了一些变动。”“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我嘀咕道。“我不止一次地强调,魔术效果越是震撼,其原理越是让人失望。潘老兄,您喜好推理小说,提到众目睽睽之下的消失,会想到哪些作品呢?”“克莱顿?劳森的着名短篇小说《人间蒸发》。”潘若安一改往日里滑稽的声音严肃地回答道。“哦,不愧是推理小说迷,佩服佩服!”罗基还夸张地抱了抱拳,不知道他的破葫芦里又要卖什么药。“刚才潘兄提到的劳森是美国着名的魔术师,也是一个颇有建树的推理小说家。他曾以自己的艺名马里尼作为自己小说中侦探的名字。他还有一部着名的长篇小说《死亡飞出大礼帽》,在推理圈里着名的‘十大密室’里排名第七。小说里有两起密室杀人案和一起消失案。赵锐,这本书里的不可能消失与本案中的消失有何不同?” “小说里的消失是发生在行进中的计程车里,本案则发生在地铁站里的公厕里。至于不同之处嘛……” “计程车消失案发生后,车里还有一个人;但本案中,公厕里却是空无一人。” “对嘛,我就是这么想的!如果不是这样,我都知道手法了。不就是……” 第77页 罗基打出手势止住了我的话。 “《山海经》又是怎么回事?”我开口问道。打岔,我最在行了! “一会儿我会提到的。”罗基不耐烦地回答,说话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下面我为大家表演一个近景魔术,纯属现学现卖,如果出了差错,请大家不要见笑。” 罗基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三枚同样的硬币。“下面我首先要来个简单的热身动作。”罗基用双手各握住一枚硬币,之后又分别在弯曲的手指上各放一枚硬币。 “接下来,我要迅速地张开双手并把外面的硬币握在手中。”他深吸了一口气,“一……二……三!”很可惜,两枚手指外的硬币都飞了出去,罗基懊恼地摇了摇头,“真是惭愧!”他红着脸为自己圆场。有人发出嘲笑的声音。罗基把两枚飞出落地的硬币捡了起来,重复了刚才的动作,这次成功了!“这跟黄鹤飞的消失有什么关系?” “别着急,现在我就正式为大家表演天外飞仙的绝活!”罗基把握紧的双拳在空中晃了晃,但两只拳头并没有任何的接触,甚至保持着三十厘米以上的距离。“下面,我要让左手里的一枚硬币通过意念转移到右手里。大家一定要仔细地看好!”罗基的嘴角发出闪光。 罗基把双臂平行地伸出,他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一分钟后,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只见他的左拳轻轻地向上一挥,做出一个斜抛的动作,然后双眼紧紧地盯着这条看不见的抛物线,当目光落到右拳时,只听右拳里面发出了硬币相撞的清脆声音。 “接下来,就到了见证奇蹟的时刻!”这最后一句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他缓缓地打开了双手,当他的双手完全打开时,有人发出“哇”的欢唿声。此前明明是左右手各有两枚,现在却是三枚在右手,一枚在左手。表演结束后,罗基还夸张地高举双臂来答谢观众。说实话,如果是专业魔术师来表演,效果倒是一般,但罗基毕竟是个门外汉,能够弄成这样的确不易。 即使是我身边这些胃口被高端魔术惯坏了的观众,仍然饶有兴趣地观赏着罗基的表演。尤其是几个小姑娘,还发出“啊,啊”的喊叫声。她们的欢唿究竟是针对帅哥的相貌还是针对帅哥的演技,我更倾向于前者。 “在刚才的这个近景魔术中,那枚转移的硬币,就相当于黄鹤飞。此前,你们明明看到硬币是平均分配在我的双手之中,可最后却成了1∶3。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呀,怎么弄的?”“是意念吗?太神奇了耶!” “好帅哦!”又来啦!一万二千只鸭子同时开火,我心如刀绞。“好,静一静,我现在就来揭秘!”罗基见势不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大伙的耳膜彻底崩溃前拉下了紧急制动阀。 “其实,玄机都暗藏在之前的那次失误里。”罗基稍作停顿,再次环视了一下观众,“很多时候,为了追求那种天外飞仙的神奇效果,魔术都需要一些秘密的动作。而这些决定魔术成败的关键动作,往往都在观众以为魔术开始之前就已经发生了。”有人轻轻地发出“哦”的声音。 “还记得那两枚掉在地上的硬币吗?那完全是故意安排的。通常来说,观众们都会以为掉落的两枚就是我放在手指外侧的那两枚。可是,你们错了。你们看到了放在手指外的硬币,也看到有两枚硬币掉在地上,所以,你们想当然地认为掉在地上的硬币是没有抓在手里的。可你们并没有看到我手里的变化。实际上,在抓硬币的一瞬间,我的右手已经成功地抓住了硬币,可在此同时,我故意让原来握在左手的硬币掉到地上——因此,你们看到的掉在地上的两枚硬币,都是左手的!” “而你还虚张声势地紧握着双手,好像手里都握着硬币。你的眼睛只是在空中虚构了一条曲线,我们还傻乎乎地跟随着这条并不存在的通道。最后的硬币碰撞声只是你右手里硬币的撞击声。” “完全正确!调动观众的想像力也是魔术师必须掌握的伎俩。这样,一些不可能完成的动作就可以藉助观众大脑的惯性来顺利完成了!” “呵,真是受益匪浅!” “喜欢穿彪马的那位先生请注意自己的语言。”还好我今天没有穿。 “即使是同一个魔术效果,也可以通过不同的手法来完成;而同样的手法也完全可以应用于不同的魔术。对于观众而言,效果是区分魔术异同的标准,可对魔术师来说,手法才是决定因素。还是以硬币魔术为例。硬币在哪一个环节被动了手脚才是魔术的关键。硬币经过魔术师绝妙的误导和漂亮的掉包,这个时候出现在观众眼前的此硬币早已非彼硬币了。 “我们先从魔术的最后一个步骤往回导。黄鹤飞进入了地铁站内的公厕并消失不见。公厕内除了唯一的出入口和下水道就没有任何通向外面的通道。所以从公厕内部逃跑的可能性可以完全被否定了。可是黄鹤飞明明被人看到进入公厕,却没有人看到他出来,而从里面潜逃又一定不会发生,注意,是一定不会。可这就奇怪了,不符合我们日常生活的经验啊,这毕竟不是科幻电影。因此,在这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第78页 “从结果分析,只有一种可能性是我们可以确定的,那就是黄鹤飞还是从他进入的地方出来的,也就是在我们侦查员的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离开了。只有这一种可能!好,我们再从前面顺藤摸瓜,看看硬币究竟在哪一环节才有可能被搞鬼。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在地铁站的售票处,黄鹤飞还是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之前无论黄鹤飞如何表演,都是魔术师表演前的热身。上了车后,黄鹤飞在车厢里挑逗我们的侦查员。所以也可以排除。 “一提到5号线的东单站,你们首先会想到什么?” “5号线上的相亲大会!”我率先举手发言。因为在去年的光棍节那天我曾在5号线上看到过相亲活动。我不得不佩服主办方天马行空的想像力,竟然如此利用5号线的现代气息。这才叫真正的地下恋。能把相亲搞得像偷情一样见不得光,活动的组织者实在是太有才啦! “人多,很拥挤。一些上了年岁腿脚不便的老人都不敢乘坐。” “是啊,有一次我的高跟鞋都被挤掉了。可换乘或出站的人实在太多,根本容不得你弯腰捡鞋。即使你找到弯腰的空隙,也要冒着生命危险,因为汹涌的人流很可能在下一步把你推倒甚至让你遭到践踏。” “人家还被挤哭过呢。”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从一开始就踊跃地发言,渐渐地变成了抢答赛。“好,好。我们先放下拥挤的问题。”罗基用双手做出往下压的姿势,“东单站最大的特点是换乘距离过长,中间有多个拐角!”“噢,是呀。”我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还冲身边的人不住地点头称是。 “黄鹤飞就是在这个超长的换乘通道上完成了‘替换硬币’的把戏,即有人在中途替换了他。而黄鹤飞之前的所作所为完全都是魔术师惯用的障眼法,通过虚虚实实混淆视听,麻痹了跟踪人员的注意力,最终成功地完成了金蝉脱壳。” “这都是老掉牙的把戏了。好,就按你所述的,是有人利用地铁站间换乘通道拐角的盲点替换了黄鹤飞,那这个冒牌货总会是个形体上与黄鹤飞相仿的人。可我们的侦查员却根本没有在地铁站的公厕里发现一个这样的人。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不错,这句话的确是问到了关键处。之前我们提到的本案与小说中的经典案例的差别就在于此!前面的替换不过是黄鹤飞人间蒸发魔术的一个小前奏而已,真正的主旋律还没有奏出呢!” 场下一片寂静。罗基就如同站在一个除了他以外别无一人的舞台之上,独自接受聚光灯苍白光束的映射。 “就如赵锐刚才所提出的。即使有人替换了黄鹤飞引诱侦查员跟踪并进入地铁站的公厕,也会被一直在外面盯着的侦查员发现。可事实却是这个冒牌货也不翼而飞了。公厕经过警方的严格检查,有秘密出口的可能性已经被排除了。那就只剩下一种情况了。那就是这个冒牌货在侦查员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走开了。可是,我们的侦查员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百里挑一的侦查好手。这就很让人费解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身经百战的好猎手在这次围捕行动中显然输给了技高一筹的狡猾狐狸。现在,我们来看看这只明目张胆的狐狸的真面目。除了那侦查员的贤妻,还剩下五男一女。这次,我们用排除法。第一个被排除的,就是那个驼背的老者,其次就是那个拄拐的年轻人。排除这两人的理由是不言而喻的。第三个被排除的,应当是那个莽汉,因为那一身的赘肉毕竟不是空气填充起来的。接下来的幸运绣球该抛到哪个人的手里呢?在这里,我被难住了。究竟是那个斯斯文文的上班族,那个背书包的学生,还是那个妙龄女郎呢? “切斯特顿大师还曾经在其代表作《蓝宝石十字架》里提到过一句名言:‘罪犯是富有创造性的艺术家,侦探只是评论家。’在该篇小说中,切斯特顿还借警探之口说过下面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请恕我要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摘录过来:‘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任随他伪装得多么巧妙,也无法掩饰他那独特的身高。要是瓦伦丁的敏锐眼光一下子看到一个高个子的卖苹果的女摊贩,一个高个子近卫兵,甚或于一位雍容富贵的高个子公爵夫人,他都可以当场逮捕他们。但是,他在火车上一路风尘,还就没有看到一个可能是弗兰博伪装的人,正如一只猫伪装不了一只长颈鹿一样。’这句话原本是形容弗兰博这个大盗的,却也重点强调了一个人在乔装改扮时最难被隐藏的因素——身高。可见改变身高是极为困难的。毕竟现实世界里可没有《爱丽丝梦游仙境》里面那种可以改变身高的药水和糕点。 “剩下三个人的身高都比黄鹤飞要矮,这少出的身高要如何填补呢?起初,我以为这个假黄鹤飞是踩着高跷,但踩高跷的一个弊病就是在上下楼梯的时候会暴露出来。而我们的侦查员则不止一次地看到黄鹤飞灵活自如地在楼梯上快速行走。别忘了,地铁站的楼梯即便是腿脚利索的正常人想快速地上下也不容易,就更别说是一个踩着高跷的人了,哪怕站在高跷之上的是一个技术娴熟的专业演员。 “据传说,军事奇才拿破崙曾对那些取笑他身高的人说过一句话,大意就是如果你们胆敢取笑我的身高,我就要砍下你们的头来减小这一差距。狂妄的口气倒是很符合这个着名的小个子巨人。能否反其道而行之?在一个矮子的头上再加上一个头!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这是一道二选一的题目,非此即彼。既然通过下面来增加身高的方法已经被排除了,就只剩下通过上面来增加高度这唯一的做法了。伟大的福尔摩斯就不止一次地说过:‘我们只好相信那句古老的格言了:当别的一切可能性都已告吹,剩下的一定就是真的,不管它是多么不可能。’这里,别的一切可能性已经告吹。是的,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就只有这一种方法了!怎么做呢?这就要提出刚才赵锐嚷嚷过的《山海经》了。 第79页 “在这本奇书的《海外西经》里,提到过一个着名的人物,自古以来常被作为不屈不挠、顽强抗争的英雄而被歷代文人讴歌。最有名的当属陶渊明的《读山海经》。其中一句诗就是:‘刑天舞干戚,勐志固常在。’不错,就是刑天。这个虽被敌人砍下头颅,却以双乳为目,以肚脐为口的壮士,依旧在义无反顾地斗争。这个神话人物的真实性、原型和其精神我们在这里不作讨论,只考虑这个神奇的故事与假黄鹤飞的失踪有何关联。 “以乳为目,以脐为口。难道不会给大家带来提示吗?如果一个小个子,在头上顶一个伪装的头颅,就可以达到鱼目混珠的目的。由于h1n1的肆虐,最近无论男女老少,大家都会戴着一副大口罩出行。这就为欲瞒天过海的犯罪分子提供了千载难逢的契机。狡猾的罪犯藉助这个机会进行了完美的策划。只需要在肩膀上固定好一个支架,上面安置一个伪装好的头颅,再加上一个大口罩、太阳镜和风帽。一个‘大个子’就这样产生了。 “那天,从进入现场起,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困扰着我。忽然,灵感光顾了我的大脑。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正常情况下,在公厕里应当会留下什么,但是现场并没有出现本该出现的东西。缺少了什么呢?是衣服!在公厕里并没有发现黄鹤飞的那套行头,也没有焚烧过的迹象,所以衣物一定是被带走了。怎样被带走才能不被发现呢?书包!这个东西像一道闪电划过了我的大脑。一定是这样。那个背书包的学生就是假冒黄鹤飞的人,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一个杂技演员或是贩毒集团的一员。在很多的魔术表演中,助手的作用是不可或缺甚至是至关重要的。助手和魔术师,一个在明修栈道迷惑观众,另一个则乘人不备暗度陈仓。” “那一个小个子的步幅怎么做到与高个子相同?”我觉得很困惑。“这也是黄鹤飞穿着几乎拖地的长风衣的用途。这件风衣可不光是为了吸引眼球,更是为了掩盖风衣里面小个子的步幅。”妙,真是妙! “最后,我们来揭开胡俊清的死亡真相。其实,在当天午饭之后,这瓶害死了胡俊清的毒饮料就已经被混入正常的饮料里。” 那黄鹤飞也有可能是下毒的真兇了,我在心中盘算。 “是胡俊清自己在众多的瓶装饮料里随意地拿出了一瓶。这件事有不止一个的餐厅服务生可以作证。在这个看似‘随机’的毒杀事件里,所有人都会以为胡俊清是死于意外,因为兇手无法预料到胡俊清会拿到哪瓶。非自然死亡只有两种可能:谋杀和自杀。既然谋杀的可能性已经被排除,二减一等于一,胡俊清之死自然就会顺理成章地归于后者。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是,无数伟大的魔术表演告诉我们一个道理:眼见不为实。有一个名词,大家一定听说过,就是视觉暂留。即使没听过,但也一定在生活中有过类似的经验。电影和卡通片就是应用了这一原理。因为物体在消失后,会在脑神经里留下一个短暂的影像。当物体连续不断地快速运动时,这些本来静止不动的画面就会变成一个会‘运动’的动态影像。与这个类似,在我们这个充满了惯性思维的大脑里,会根据存储的印象来构建虚幻的场景。影视作品里的常用的蒙太奇手法,就是此例的最好註解。当第一幅画面上出现了一支枪,第二幅画面是一个中弹的人,观众就会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受伤者中的子弹是从前一个画面中的枪膛里射出的。再比如一个身影飞身跳下悬崖,之后的镜头里是一具血肉模煳的尸体。这完全是艺术家利用了人脑的‘二次加工’。当魔术师做出一个把右手里的硬币交到左手的动作时,我们会利用生活里的惯性思维想当然地认为硬币此时会在左手里。当一只白兔被魔术师从一顶大礼帽中拎出时,观众也会认为白兔原本就是藏在礼帽里的。我们这个了不起的兇手就像艺术家和魔术师一样,通过施展一些巧妙的手段,使目击者以为他们看到了什么,但实际的情况却是他们什么也没看到或是的确看到了什么,但真相却是和他们所看和所想的相去甚远。其实所谓的不可能,更多的是由我们的眼睛和大脑‘创造’出来的,是逻辑上的不可能。” “辛苦啦,大师。我们只想知道胡俊清是如何拿到潘若安为他准备好的毒饮料瓶的。毕竟鑑定人员已经确定只有这一瓶是有毒的。还有就是潘若安又是如何把毒药弄到密封好的瓶子里的?” “在剧团里,胡俊清有一个众所周知的毛病,就是不能喝红茶。但他却恰恰死于红茶。是什么原因使他鬼使神差地从众多的红茶饮料中挑中了那一瓶呢?潘老兄,如果我提到埃勒里?奎因《希腊棺材之谜》和《哲瑞?雷恩的最后一案》,横沟正史的《化装舞会》,鮎川哲也的《黑桃a的血咒》这几本推理小说,你首先会联想到什么?” 我大脑里的齿轮在飞快地运转着。《希腊棺材之谜》以其推理过程复杂,情节一波三折着称;《哲瑞?雷恩的最后一案》作为推理小说史上最经典的“悲剧系列”的收官之作,最大的看点不是x和y里面那大段大段抽丝剥茧的推理桥段,而是兇手的“意外性”;《化装舞会》虽然褒贬不一,但据说横沟大师曾为此小说构思了数年;《黑桃a的血咒》则是日本本格推理大师鮎川哲也的扛鼎之作,其地位自不必说。要想把这几本风格迥异的推理名着的内容进行分门别类的筛选,并试图从中发现某个共同之处,除非是骨灰级的推理迷,否则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是什么?是什么呢?我感觉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在我的嘴边,可我就是说不出来。 第80页 “应该是色盲吧?”潘若安小声地回答。没错!就是色盲!我心里说。“哈哈!潘老兄不愧是推理小说迷,果然一猜就中!胡俊清正是一个红绿色盲的患者。从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对他那不协调的色彩搭配的穿衣风格有些反感。(没错,起初我看到胡俊清时,也曾感觉到难以名状的不协调之处,但这个念头却因随后错综复杂的案情而转瞬即逝了。)而之后的棋牌比赛更使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胡俊清是个中国象棋的高手,可并没有在那天选择象棋。为什么?因为我故意买了红绿两色的象棋。而在正式的象棋比赛中,是选用红色和黑色的棋子。如果在那天的比赛中,拿错了棋子,就会暴露出自己是色盲的问题。胡俊清是那种好面子的人,决不允许自己的缺点为别人所知。” “那黄鹤飞是怎么知道胡俊清是色盲的?” “那我又是怎么知道的?灵感只偏爱观察入微的眼睛和明察秋毫的头脑。” “继续,继续!”我怎么老是没有记性?总是管不着自己这张破嘴! “兇手一定早就知道胡俊清的这个生理缺陷,并针对他的缺陷制订了完美的杀人计划。” “是绿茶?”我今天的灵感如同泉涌。 “正是。兇手只需用注射器的针头在塑料瓶的底部戳出两个小孔。一个用来向内注射毒剂,另一个则用来排出空气。当毒剂达到致死量,只要把孔封好,根本就看不出破绽。现在,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第二步。因为餐厅里面预备的红茶与绿茶是同一个牌子。两种饮料的差别除了颜色不同外,就只剩下瓶身外面的包装。但对色盲的胡俊清来说,两者的唯一差别就是包装上的文字。兇手把红茶的封皮撕下,再把绿茶的标籤粘贴在瓶身上,一瓶‘绿茶’就瞬间诞生了。操作很简单,但效果却很显着。也许是天意如此,正好胡俊清那几天感冒,嗅觉与味觉都不太敏感,所以喝下了足以毙命的毒剂。第三步,就是清理战场。胡俊清倒地挣扎时,把就餐的全体人员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兇手就趁乱来了个掉包,用提前准备好的带有胡俊清指纹的半瓶有毒的红茶替代了胡俊清喝下的红茶。这样,警方调查时就会对毒药进入密封塑料瓶的方法产生困惑。但这样做也有一个风险,就是要把换下来的塑料瓶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确保不会被搜查到,更不能使自己和它扯上关系。老天再一次帮了兇手的忙,牛过天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并成功地把大家的注意力从胡俊清的尸体上引到自己头上。在这个过程当中,兇手可以顺利地把瓶子处理掉。” “这么说来,就不是黄鹤飞策划了这一起针对胡俊清的谋杀?” 李男的恐怖片没有白看。“李小姐果然机灵!不错,毒杀胡俊清的兇手另有其人。”“那黄鹤飞也不是自杀啰?”李男追问道。“我实在佩服李小姐的惊人想像力。杀害黄鹤飞的兇手现在就坐在我们中间!”房间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半分钟后,罗基从口袋里摸出一副扑克牌。 “这是黄鹤飞在遇害前送给小月的扑克牌。在这副牌中,有两张是与众不同的。”说着,罗基把扑克牌摊成扇形,两张蓝色的鬼牌在其他的红色数字牌中格外显眼。 “看到鬼牌,大家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呢?”“是小丑!”口快心直的李男高声嚷道。人群中有人嘀咕了一声。“潘老兄,你能洗脱自己的嫌疑吗?”罗基步履轻快地来到潘若安的身边,和颜悦色地轻声问道。 “老弟说笑了。”潘若安笑着回答。 “那地铁站的摄像机怎么录下了你的面孔?” “不可能,我当时带着口——巴嘎(日语:浑蛋)!”潘若安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老梁轻轻地一挥手,早已布控好的同事一拥而上。只听咔嚓一声,潘若安的双手已经被一副明晃晃亮闪闪的手铐铐在了身后,而他本人则比他的双手还要悲惨: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被摁在地上。尽管潘若安还在进行本能的挣扎,但一切都是徒劳的。成为瓮中之鳖的潘若安此时真是插翅难逃。真是够讽刺,一个毒贩被捕不是因为贩毒,而是杀人。不管是哪个罪名,大野也是难逃一死了。 人无论如何都不能从事违法犯罪的勾当,一旦失手,自由与生命保不保得住尚且不说,最起码失去了一个人本来应有的尊严。 “大家不要惊慌,潘若安就是这个跨国贩毒集团的小头目,日本名字是大野平次郎。他这是在向大家辞行,虽说方式很特别。让我们共同祝愿他在新的环境里生活得开心快乐。” 罪魁祸首被押解下去了。潘若安叽里咕噜地大声喊着什么,无从得知,确切地说是日本毒贩大野平次郎喊的是什么我们无从得知,不过从他的语气、神态和动作看来,他绝对不是在与我们依依惜别。 “但潘若安被牛过天劫持着,根本没有机会呀?”高若雪提出疑问。 “啊,当时大家都被突如其来的劫持事件吓坏了,别说一个瓶子,就算潘若安扔个炸弹,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替罗基回答了问题。 他沖我挑起了大拇指。 “那牛过天在这场多幕杀人剧里扮演了什么角色?”李男开口问道。多幕杀人剧,到底是恐怖电影迷,说出的话都是专业术语。 第81页 “哦,那个傻大个,就是潘若安的一个打手,同时也是该贩毒集团的一个马仔。老奸巨猾的潘若安用了这么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小傢伙儿一定是后悔不迭。正因为他们的主僕关系,所以那天牛过天‘劫持’潘若安的时候,后者才能够毫髮无损。而且把潘若安作为人质的好处就是可以使他能跟自己一起逃走。只不过,他把问题想得太简单啦,并为之送了小命。”罗基说完这话,清了清嗓子,“诸位对这起连环杀人案还有什么疑问吗?” 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许是连日来的紧张压抑突然释放,就如同长跑之后可以继续跑下去,可一旦坐下,却无力再站起来,所以听众们最后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不语。 罗基面向众人,轻轻地鞠了一躬后就飘到了门外,最先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来,我给你介绍两个人。”老梁神秘兮兮地把我拉进他的办公室。透过房门,从里面隐约地传出女人的说笑声。 推门一看,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警官坐在老梁的转椅里,而另一个身姿绰约的女人则坐在老梁的办公桌上和转椅里的人聊天。再仔细一看,原来坐在转椅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我“黑名单”上的头号嫌疑犯,高若月的姐姐,高越的姨妈——高若雪。而坐在桌子上的女人听到开门声也回过头来。果然,是贺美。 “你,你……”我的嘴好像被打了两针麻药。高若雪的肩章上的豆豆比老梁还要多出一个。“帅哥,你来啦!”贺美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我面前,给了我一个拥抱。难不成又到了愚人节?!这一周之内,我先是被兇手骗,被证人骗,接着被朋友骗,现在发现连领导都一直在骗我!太黑暗了!“小赵。”高若雪站起身来,面带微笑地来到我面前,主动伸出了白皙的手,“听老梁说我是你的重点目标啊。” “帅哥,我叫加贺美弥子。请多关照!”说完,贺美鞠了一躬。 “头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如坠五里雾中。 “这位是刑侦总队缉毒支队的高队长,那位是来自日本国际刑警组织的加贺探员。高队长的手下得到线报说百鸟园中暗藏着一个有组织的国际贩毒网。于是高队长就亲自出马,潜伏在酒店中。而美弥子则是通过本国的线索顺藤摸瓜,混进了百鸟园。”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百鸟园可不只是个简单的大鸟笼,更是个深不可测的虎穴龙潭。 什么任务竟然要缉毒支队的队长亲自操刀?!我话到嘴边,最终憋在心里。 高若雪和贺美像说书似的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原来,缉毒支队得到线报,早就盯上了百鸟园,但只是知道这里是个据点,对毒贩的身份却一无所知。缉毒与刑侦不一样,必须要人赃俱获!而贺美,即加贺美弥子则是通过本国的情报,顺藤摸瓜一直摸到了中国。她只是知道大野平次郎曾经是山口组的成员,因为触犯了帮规而被逐出了组织。因为他的狡猾,中日警方都没有抓到他的把柄。没想到通过这一系列杀人案,误打误撞地抓到了这个毒贩。 真相大白,我大笔一挥,即兴创作了一首打油诗: 只剩六个嫌疑犯,其中三个被惩办,再除两个是警察,原来就我是傻蛋! “好了,”老梁轻轻地踢了我的脚后跟,“就别发牢骚了。这起特大跨国贩毒暨连环杀人案的告破你小子功不可没!”“头儿,少开空头支票。我总得为替你挡子弹而受伤的肩膀讨个说法。”“晚上全聚德,听者有份啊!”高若雪拍了拍她那并不鼓的钱包。“理解万岁!不,是高姐万岁!”“哼,高姐也是你叫的!”“没关系,今天就让小赵破个例。”“看看,头儿。还是高长官爽快!”“早晚修理你这吃里爬外的傢伙!”老梁笑着说道。 当晚7时,高若雪自掏腰包在前门大街的全聚德摆了庆功宴暨对加贺美弥子的告别宴。说得好像场面多么宏大,其实就一个小包间。我们四个人再加上头号功臣罗基。 罗基本不想来,在我恬不知耻的忽悠下,才在开饭前的一分钟赶到。 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缓解,大家把连日来的疲劳都发泄在觥筹交错之中。唯独罗基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与平日里那个与忧郁无缘的他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我不胜酒力,就只好以茶代酒了。”高若雪举起茶杯说道。 “大姐,这就是你这个东道主的不是了。”加贺美弥子欢快地举起盛满葡萄酒的酒杯。 “为了中日友好!”我举起啤酒杯大声喊道。 “莫谈国事!”老梁用脚给了我一下。 “干杯!” “你怎么知道潘若安有问题?”回家的路上,我提出问题。当下午罗基把球抛给大野平次郎时,着实吓了我一跳。 “我也没底,纯属是猜测。潘若安在神户赌场出老千的事纯属瞒天过海的手段。要知道,神户可是山口组的老巢。在山口组的赌场里出千无异于飞蛾扑火。通过几天的接触,我发现黄鹤飞是那种心思缜密的人,不大可能在一副扑克牌里缺牌,尤其是在gg牌存在的情况下。而牛过天与潘若安合演的蹩脚戏也坚定了我诈他一下的决心。” 第82页 “真让你蒙着了!据加贺美弥子,嗨,这个名字真是绕口,还是贺美叫着习惯,贺美说潘若安的真实身份是山口组的海外特派员。而潘若安也交代自己主要负责东南亚—中国这一条陆上通道。而黄鹤飞则是在潘若安控制下的中国到日本这一海上通道的联络者。难怪黄鹤飞总是到日本巡演,而潘若安则总是在东南亚一带跑圈。真是别有用心啊!那潘若安和黄鹤飞的争吵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很显然你缺乏和毒贩打交道的经验。”罗基说这话的语气就好像他在缉毒这方面是行家似的,“也许对潘若安来说,故意引起自己与黄鹤飞的争端,可以藉机避免与黄鹤飞的直接接触。但作为下线的黄鹤飞估计并不知情,这样才可以做到假戏真做。” “那个逃跑的江一波是怎么回事?” “你是让我推理,还是猜测?”“嘿,对你老兄来说不过是一种做法的两种名称而已。我就给你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吧!” “也许他再次犯了重罪,只是警方还未能知晓。莎翁戏剧中那个出场率极高且又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的葛罗斯特公爵,即后来大名鼎鼎的理查三世不是在《亨利六世》里面说过‘有罪的人心里总是疑神疑鬼,他们害怕每一株灌木,以为都是警察’。要知道,任何的风吹草动对这样的逃犯来说都是草木皆兵,更别说是你们如此大动作的搜查行动。你们在百鸟园大张旗鼓地捉拿兇手,简直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你们这边热火朝天地忙得不亦乐乎,他那颗脆弱的心却忍受着一次又一次的煎熬。无休止的杀人与搜查终于使他不堪重负而选择了亡命天涯。” “哦,这都怪我们不好,实在太不替别人考虑了。下次一定改正!”“那击毙牛过天的一枪是谁打的呢?”我突然想到了这个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只是我的推测啊。可能是何奇巧。”罗基回答道。“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道具师?”“什么弱不禁风?你的眼睛被鹰啄了?”“那他是敌是友啊?难不成他是为了杀人灭口,之后再畏罪潜逃?”“我更倾向于他是朋友的想法。”“何以见得?愿闻其详。”“那你就又要失望了,因为没有任何依据。我说了,只是直觉告诉我的。你忘了,司徒雅雯说他在龙小凤遇害那天上午曾从她的门前经过。现在看来,他一定不会也进了龙小凤的房间,否则就成了心怀叵测者的大聚会了。再从司徒雅雯的证词和平面图两方面综合考虑,他只能是进了潘若安的房间。他明明知道潘若安周五上午不在,却还要到他的房间里去。那就一定是某个非去不可的理由。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潘若安的身份,那何奇巧的做法就很让人费解了。如果他是同伙,又没有像黄鹤飞和潘若安那样故意演戏,就完全可以在潘若安在房间时大大方方地进去。可事实上他没有,而是採取了一种暗度陈仓的做法。综上所述,他弄不好是个潜伏在贩毒集团中的卧底。当然了,伴随着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他要么是完成任务顺利归队了,要么是以另一个身份继续潜伏下去,要么像你说的那样畏罪潜逃了,或者干脆是被外星人给抓走了。总之,真实的答案跟着他随风而去了。” “没准有朝一日,我们还会与他再续前缘呢。哼,一有解不开的谜,就把它归结于直觉,就不能开闢一条新空子来钻!”我照例揶揄起罗基来。 “在你面前罗马的城门永远是紧闭的!” 就这样,连环杀人案的舞台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尾 声 7月26日,农历六月初五,星期日,13:00 在这三个多月的时间里,有关百鸟园的新闻就如同是深秋的蚊子,除了剧团的当事者和像我们这样的案件参与者外,其他人早已不再关注事件的后续发展。以下信息是我打听到的(当然还有一些是后话),给读者朋友们简单地说明一下: 龙武果然把龙氏集团卖了出去,据说收购者是温州的一个靠手工作坊发家的富翁。龙武把一半的资产捐到红十字会后只身到纽西兰定居,也许是受了经典魔幻电影《魔戒》三部曲的感染。大野平次郎对贩毒的罪行供认不讳,最终被正义的子弹结束了他罪恶的生命。枪决前中日双方还进行了一番交涉,大野也“有幸”成为第一个因贩毒而被判死刑的外国人。马莉一改往日妩媚的扮相,经朋友的推荐到商店站柜檯。李男不辞而别,至今下落不明,也许正在某个角落里津津有味地看着恐怖片。高越因为继承了不菲的遗产,告别了昔日无规律的生活习惯,专心于音乐创作,半年后成功发行了自己的首张个人唱片并因此和国内一家着名的娱乐公司签了五年的合同。常亮的儿子毕业后,进入一家全球500强的美国大企业工作,三年后因为出色的工作能力被提升为部门主管,常亮因心脏病死在了家中的沙发上,寡居的袁满则被儿子接到了美国。司徒雅雯改行和朋友做起了服装生意,两年后嫁给了一个“富二代”,半年后因为家庭暴力离家出走。“空中飞人四人组”在龙武的推荐下进了一个国家级的歌舞团,结果有的成了着名演员,有的依旧在跑龙套……加贺美弥子回国后我们只是通过msn偶尔联繫一下。高若雪在三年后被任命为南方某市的副市长,成了为民请命的父母官,任职期间以正直和清廉闻名。老梁则在半年后被调到公安部刑侦局,但“恶习难改”,依然奋战在与歹徒搏斗的第一线上,只是因为“战线”拉得比过去更长了,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和来自五湖四海的亡命徒们“亲密接触”。罗基在结案的第二天就人间蒸发了。他一向是不出门则已,一出门则行踪飘忽不定。我嘛,又回到了从前的生活里,有案子连续几天不合眼,没案子时唯一的工作就是整日瞌睡。就在老梁高升半年后,也许是我们的“心心相印”感动了上苍,我也被调到了老梁的身边。能够继续追随我日思夜想的“头儿”,看到有案件自远方来,心中自是不亦乐乎。 第83页 我利用业余时间把百鸟园的记录整理好,把底稿通过电子邮件发给了不知行踪的罗基。就算是伟大的福尔摩斯也绝对想不到一个世纪后会产生网际网路这种便捷快速的通信方式。 如果在今天,福尔摩斯一定会说:“华生,雷斯垂德刚刚发来了一条简讯。……华生,快,马上给法国大使馆发一份传真!……上帝,这是莫里亚蒂的e-mail!我今天没有开防火墙!赶快让苏格兰场的技术人员查到他的ip!……我一次输给了女人,三次输给了男人,五次败给了电脑!这是不可饶恕的!” “怎么样了?”罗基正窝在单人沙发里看书,看到我来,就把书放到了一边。我仔细一看,原来是梅尔维尔的《白鲸》。“算你有口福,这可是顶级的碧螺春。”说着,他推给我一只茶杯。 “唉,甭提啦,还是一如既往的贫困。”我知道他是关心我的伤势,但却故意跑题。我抿了口茶,“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还是说说你吧。百鸟园的案子一结,你就音信全无。直到昨晚你给我发来了电子邮件,我才知道你在哪里。我的底稿你看了吧,有何感想?” “还是两个老毛病。第一,所有人的话语几乎都被你二次加工了。结果就是人人都染上了滥用成语的习惯。第二,用你的话说就是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喧宾夺主。你的风头盖过了我也就罢了,还要把闷骚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这就有点不地道了。” “大哥,我已经把我的话压缩到了极点。你总不能让置身事中的我无话可说吧?至于第一点嘛,我这是写小说,又不是诗歌和散文。成语运用在人物对话中可以减少修饰性的形容词,还能增强语言的力度。再者说,你好歹也算半个出家人。这齣家人就应当淡泊名利,超脱于世。这点虚名您就让给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吧!下不为例的废话对我可不好使!”说完,我拍了拍日渐发福的肚皮。 由于伤情影响了我的锻鍊,致使身上的赘肉如同雨后春笋。原本六块腹肌眼看着就要会聚成一大块了。看来,“分久必合”的也不光是天下大势。 “给你!”我递给罗基一张写着字的纸。“什么?”罗基好奇地问道。“是在百鸟园连环杀人案里包含的本格推理常用诡计的汇总。” 这就是我总结的诡计列表:“可是我还有几个小疑问。”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婆婆妈妈了?说吧。” “我总觉得这个案子好像还差了一些什么。” “例如?” “潘若安既然和黄鹤飞是同伙,为什么还要写匿名信来举报黄鹤飞呢?” “之前我们不是猜测过江一波潜逃的原因嘛,其实还有一种可能的原因,即江一波是这个贩毒集团的普通马仔,在潘若安的安排下藏匿了起来。如果说指示江一波逃跑纯粹是为了丢卒保车,那干掉黄鹤飞的行动就是迫不得已的丢车保帅。在前几起命案中,黄鹤飞已经成为了重点嫌疑人。如果在那个时候有人来转移警方的注意力,黄鹤飞也许就能脱身。可潘若安实在是低估了你们的能力。老梁毕竟是个老练的猎手,在岔道前兵分两路,且依然把主要兵力部署在酒店的前前后后。潘若安可以说是万念俱灰,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只好抛给你们一张大牌。其实在这个时候,潘若安就已经输了,完败只是时间的问题。可是,见老梁根本不为所动,潘若安就真的急了。如果不除掉黄鹤飞这个得力干将,很可能引火烧身。终于,他咬定牙关,一路尾随黄鹤飞到地铁站。你们的侦查员只是一门心思地在前面‘螳螂捕蝉’,哪里知道还有潘若安这个‘黄雀’在后。黄鹤飞可以轻而易举地甩掉训练有素的侦查员,但想骗过同行的眼睛却是难如登天。两个人都是魔术师,即使事先没有沟通,潘若安也会凭藉着魔术师的职业嗅觉跟随着黄鹤飞。果不其然,在地铁进站前,靠‘上帝之手’把黄鹤飞送到了上帝面前。别看两个人都是魔术师,但风格各异。如果说黄鹤飞是浪漫主义的艺术家,那潘若安就是不折不扣的现实主义工程师。所以黄鹤飞会在作案前后做出一系列惊为天人的表演,而潘若安则选择了干净利落,他可不需要嘆为观止的技艺。对他来说,效率是所有因素里最重要的,只要能够得手的方法就是好方法。至于观众如何评价,根本就不在乎。” “可我看不出写匿名信举报黄鹤飞对他有什么好处。一旦黄鹤飞吐露了实情,贩毒集团的事情不就一下子曝光了?” “你又说错了。匿名信的目的不是为了揭露黄鹤飞,而是为黄鹤飞之死埋下伏笔。你想想,老梁看到匿名信后,对黄鹤飞採取行动了吗?没有!因为根本没有证据。但是有什么效果呢?就是加派了监视黄鹤飞的人手。这样才有了在众目睽睽下的不可能消失。所以说,他们之前一定进行过协商,只是潘若安隐瞒了真正的动机,表面上只是安排了一个使黄鹤飞巧妙脱身的计策。其实那辆与黄鹤飞擦身而过的车就是潘若安的杰作。如果黄鹤飞死于交通事故,对潘若安来说是再好不过了,可毕竟没有把握。见汽车失败了,就只好利用地铁了。总之,连环计的大网已经撒开,黄鹤飞是非死不可了。不过,那辆汽车使黄鹤飞提高了警惕。他可能嗅到了危险的气味,所以在进地铁站之前,来到哑女小月的病房,并把一副扑克牌交到她的手里。如果他不死,这副牌就不会得到重视;如果他死了,牌有可能揭开潘若安的假面具,虽然过于晦涩和牵强。” 第84页 “其实那副牌并不能指证大野。他的最终落网纯粹是被你诈的结果。”“‘兵者,诡道也。’对待这种没有物证,只靠推理和猜测的案件,只要冒一定的风险,诈有时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好好好,这事先放一边。我还有一个结请你帮忙解开。” 罗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做出让我继续往下说的动作。 “就是龙小凤的死前留言。” “我以为你早把这个问题抛到九霄云外了。” “我绞尽脑汁也无法把龙小凤的死前留言与黄鹤飞联繫起来。” “当然联繫不了。因为黄鹤飞根本就不是杀害龙小凤的兇手!” “那你说是黄鹤飞一手设计了密室。” “可我压根就没提过是黄鹤飞干掉了龙小凤。同样,潘若安也是代人受过。” “慢点儿,我有点晕。什么意思?黄鹤飞没有杀龙小凤,却把龙小凤的房间弄成了密室?” “这有什么不可理解的。就像吃饭与刷盘子的关系一样。” “你是说黄鹤飞扮演了刷盘子的角色,那真兇是潘若安,还是牛过天?” “餐桌旁的消费者另有其人。” “什么?另有其人?”罗基默默地点了点头。“快说是谁!”一想到竟然还有幕后黑手,而且仍然逍遥法外。我恨不得撕碎了罗基。“古剑华!”罗基从书房里拿出一个白色的6号信封,“这是我和古剑华促膝长谈的果实。”“什么?”“信还没有开封。不过我估计应当是古剑华的自白书或者说是认罪书。” 尊敬的各位警官: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早就迈入了地狱的大门。诸位,你们现在看到的是一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杀人犯的自白。日历要翻到2007年的4月4日。因为第二天是清明节,剧院停止了演出活动,每个人都在做扫墓或野外踏青的准备。 那天下午,当我从龙小凤房间对面的空房里出来时,看见龙小凤的房间门正虚掩着。在我打算走开时,无意中听见从龙小凤的房间中传出的说话声。当时,一直是龙小凤一个人在说话。因为她房间的电话是在起居室,而她是在里间踱着步说话,没有拿手机,还用手指点着前方,所以可以判定房间中至少还有一个人。听龙小凤讲话的是谁,我不知道。但从龙小凤的话中,我听到了造成当年若月死亡和我残疾的车祸的真实原因。 正当我想知道那个倾听者的身份时,龙二哥从他的房间中出来,喊我过去。我只好暂时作罢。不过,我的心情你们可想而知。投靠了龙大哥,我才能有过去的辉煌和今天的安定生活。而我一直以来都视龙小凤为自己的亲侄女。可是当你知道你想像中的亲人原来是害了你一生最爱的女人并毁了你后半生的大好前程的仇人时,那种心情的巨大落差就会把人的灵魂从天堂打入地狱。从那一天起,我的心中只有仇恨!不杀龙小凤不足以平我心头之恨! 龙大哥是最了解我的。他那个时候已经被确诊为胃癌晚期。他看出了我内心的恶魔。当病房里只有我们俩的时候,他把我叫到他的病床前询问详情。我起初是不肯吐口的,大哥一生最大的本事就是和人打交道。最终,他还是撬开了我的嘴。当他知道了具体情况后,很是吃惊。他知道我是属于那种一旦下定决心,就决不会退缩的人。因此他要我答应他一个条件,就是在他身后的十年内,绝不能动龙小凤一根头髮。反正龙大哥已经是病入膏肓,而我又有的是时间来完成復仇大业,也就勉强答应了大哥的请求。 可是去年的一件事情犹如晴天霹雳,彻底打乱了我的报仇计划。我被专家确诊患上了脑血管瘤,并随时可能发病猝死。我已经是一脚跨进了坟墓!而最糟糕的是龙大哥还活着,我很可能死在他的前面。这件事情演变成了一场与死神竞速的游戏! 年底,大哥病故,我更加坚定了信心。我一向不信鬼神,但这次我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推动着我。事到如今,我这行将就木的人还会有什么顾忌?于是,我开始策划杀人行动。 我过去是魔术师,残疾使我黯然失色了这么多年,但我的内心深处仍然渴望观众。让我在人生这场大戏谢幕之前再上演一场震惊四座的好戏吧! 在动手之前,我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工作。真的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作案用的吗啡则是大哥没有用完的,被我偷偷地留了下来。 其实在我下手毒杀龙小凤那天的上午9点以前,也就是那个女服务员看到她之后没多久,我就到了龙小凤的房间。十五年的风平浪静,早就使龙小凤丧失了警惕。别看龙小凤对别人飞扬跋扈,但对我却收敛很多。那天早上,她像往常那样客气地接待了我。 我锁好门窗后,就直奔主题。虽然我不再年轻,但对付一个柔弱女子还是绰绰有余。我把她结结实实地绑在靠背椅上。 当我向她摊牌时,她的目光里只有恐惧。我逼迫她说出了同谋的姓名,原来是胡俊清!果然是这个狼心狗肺的傢伙。我追求若月时,若月就暗示过她喜欢胡俊清。只因为我太爱她了,所以没有放弃追求她。但胡俊清这个狗东西为了摆脱若月这个我一生中最心爱的女子,去追求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竟然丧尽天良地杀害了她,而她和胡俊清的孩子在她遇害时都已经六岁了!而龙小凤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嫉妒若月!她说自己年少无知,被胡俊清利用,当初只是想让若月受点伤、住几天医院,结果却酿成惨剧!而他们也没有想到我跟若月那天会坐同一辆车,纯属意外!意外?嫉妒?哼,这就是理由吗?该死! 第85页 知道了答案,龙小凤就已经没有用途了。我把毒药通过注射器推到了她的身体里。就像罗密欧说的那样,毒药的效果很快。几分钟后,凤凰就化为了灰烬,只是再也不会浴火重生了。復仇的感觉原来是如此的美妙!下一步,就是除掉胡俊清这个人渣! 还忘了一件事需要交代:其实小月用我的手机并没有打到龙小凤的电话上,因为我早已暗中做了手脚。那个时候,大概是差一刻10点钟,也就是我刚刚杀掉龙小凤之后。至于手法,罗基在我说明前,就已经推测出了真相,后生可畏啊!你们可以去向他请教。我在差五分钟10点时,重返龙小凤的房间,用手机拨通了房间内的座机。一分钟后,我悄悄地离开了现场。这是我唯一需要冒险的地方,因为很有可能在走廊里遇到其他人。所幸大家都没有选择在这个时间活动。不过就算有人,因为我平时也会不定期地清理龙小凤对面的储藏室,所以应当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渡过了最危险的一关,我就若无其事地出现在酒店各部门主管的面前,给他们做了详细的工作安排。 从那时起,我就策划着名如何干掉胡俊清。在排除了各种方案后,只剩下了两点:是直接到他房间中趁他不备杀了他,还是用一个智慧型的诡计。倒不是我害怕自己被警方绳之以法,反正我也是时日无多,死亡已经向我伸出手来。我希望既能抢在死神前面先夺去胡俊清的性命,还能赶上我人生的最后一个清明节,以便到若月的墓前看她最后一眼。就在我思前想后的时候,埋藏在我心底很多年的那颗不安分的追求极致的心突然蹦了出来,促使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胡俊清身边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个色盲,我可以利用他的这个生理缺陷来达到我的目的。 那天下午,我把事先准备好的毒饮料瓶混在了其他的红茶饮料瓶之中。对之后的细节,罗基再次了解得一清二楚,就像他看到了一样。 但杀人给我带来的快感很快就荡然无存了。我一度想收手。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你一旦开始做了,就不可能收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更何况是已经发出的箭。覆水难收啊! 我把自己看成了法律的代言人。死刑不会因为你是杀一个人还是一群人而有所不同。让死神来惩罚我吧。 对于我所犯下的滔天罪行,我并不后悔。我已经不在乎世人对我的评价了。无论是“铁石心肠的刽子手”还是“冷血无情的杀人恶魔”,我都会坦然接受。事到如今,一切辩解都是徒劳而又苍白的。 十五年前,我就成为失去灵魂的躯壳,那时的我早已是生无可恋。而如今,当我即将连躯壳都要失去的时候,灵魂却被召回了。如果说《基度山伯爵》曾经赋予我信念和力量。那我现在要向罗基表示感谢,因为他送给我的《宽容》给我带来了安慰。爱德蒙?唐太斯在完成復仇大业的过程中,感悟到了很多可供读者铭记于心的道理。他最后在给后人留下的信里,说出了发自肺腑的,同时也是揭示全文主旨的一句格言:人类的一切智慧就包含在这四个字里面: “等待”和“希望”。可今日我才明白,我真是没有用心去领会。我只是学会了等待,但却丢弃了希望。请罗基原谅,我把那本书作为我的陪葬品付之一炬了。它将会作为我在地狱里的看守,时刻监督我这个罪孽深重的躯体。 我的所作所为给剧团和警察带来了麻烦,再说道歉的话就显得滑稽可笑了。和罗基的夜谈,使我豁然开朗。如果我早点认识他,也许我会迷途知返的,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是无法挽回了。真的希望会有来世,没准我和罗基还会成为莫逆之交。 让地狱炽热的烈火来惩罚我罪恶的灵魂吧! 此致敬礼罪人古剑华己丑年三月初八夜 “该死的,我就知道是他!要不是你总拖我的后腿,我早就把他绳之以法了。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猜到古剑华是杀害龙小凤的兇手的?” “还不是你那套关于愚公与精卫合作的胡言乱语。” “见鬼,我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扮演华生的角色。说实话,我真是玩腻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罗基笑出了声。 “哼,闹了半天这都是我命里註定的事。这都怪我家的祖坟没有选好,不像你家祖坟那样左青龙右白虎的。你少给我摆出这种唯心主义宿命论的鬼名堂!” “所以为了泄愤,你就把我家祖坟搬迁到了鬼门关的隔壁?” “当然了!这种古里古怪的案子就得靠那种不是人的东西来破解。鬼捉鬼,正对路!” “呦,呦,这就开始过河拆桥了?” “错!别高估了自己,我这是卸磨杀驴!” “哈哈哈哈。现在说这话可有些为时过早。” “在谜题全部解开前,我可捨不得下手。” “那我就快点把口袋里的东西都抖搂出来,免得让你心痒难耐,像只发情期的兔子。”罗基站起身来,把左手插在裤袋里,挥舞着那像指挥棒一样的右手。 “先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要杀人,第一反应会採用哪种方法?在有刀可用的情况下。” “当然是刀。我们国家严格控制枪械的使用,不像美国那样枪械泛滥,普通的老百姓是没有机会碰枪的。毒杀,这只是侦探小说里面最常用的手法。在现实生活中,除非你本人就是个药剂师,否则那种置人于死地的毒药并不如小说里那样容易得到。至于那种靠慢慢积累或自己提炼的毒药,也是非常罕见。有那个工夫,杀心早就不辞而别了。只有那些身怀深仇大恨的復仇者和心理变态的病人才会使用。前者是因为冷酷,后者纯粹是为了爽。除了枪杀和毒杀,就当属用钝器重击头部了。而如果兇手是个强壮有力的男人,还可以使用扼杀的方法,简单且有效。但所有的手法都不如用刀来得痛快,而兇器又是极容易得到。真是无法想像一个没有刀具的世界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第86页 “很好。如果一个男人既没有用刀和钝器,也没有选择扼杀,而是用了毒药。那说明了什么?” “嗯,肯定不会是买不起刀。因为刀具不易藏匿!不对,只要是一把随处可见的普通刀具,而且擦去指纹,就算留在现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知道了,因为用刀具和钝器行兇会不小心被溅上血迹,而古剑华还要赶着去给部门主管们开会。至于说扼杀,古剑华一个大男人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啊,他没有拇指!” “bingo!” “那酒店摄像机和报时大钟的相继失灵,也是古剑华搞的鬼吧?这些东西都是由古剑华管理,只有他有机会动手脚且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就像《功夫熊猫》里龟仙人所说的‘the rear enoi dents’,真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与案情有关的巧合啊!” “关于偶然,斯宾诺莎早就有过与众不同的精闢见解。他认为一切看似偶然的事件,其实都是源于人类认识的局限性。也许某一天,量子力学中大名鼎鼎的‘测不准原理’也会像相对论一样有一个唯一的答案。” “该死,又来了!” “杀害龙小凤就如同推倒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不可避免地引发了之后的几起兇案:古剑华毒杀了龙小凤,他和黄鹤飞两个人就好像在进行一场杀人竞赛。” “这么说黄鹤飞和潘若安都是替死鬼了?” “哼,这个世界上最卑鄙无耻的罪行就是贩毒。连一些有道德底线的黑帮都不屑与毒贩为伍。能替古剑华背黑锅,也算是他们最后作出的一点贡献吧。即便古剑华不抢先一步对龙小凤下手,黄鹤飞也一定会置龙小凤于死地。他在进入龙小凤的房间前就戴好了手套和那套伪造密室的工具就足以证明他是来者不善。黄鹤飞最初的想法是伪造龙小凤的自杀假象,可万没想到有人捷足先登了。他的心里一定非常矛盾。而心理学的知识告诉我们,在一间有尸体的房间里,任何人都想早些脱身,每多停留一分钟,就增加了十分的危险。如果这个时候从门口出去,一旦遇到什么人,真是百口莫辩了。黄鹤飞也绝不是那种肯代人受过的类型。原本是用来制造密室的工具却变成了逃出生天的救命稻草,真是够讽刺!而对黄鹤飞的谋杀则完全是潘若安一手策划的。贩毒与故意杀人都是掉脑袋的事儿,横竖都是死路一条,别说是替人背一口黑锅,就是再多加几个罪名潘若安一定也是在所不辞。” “古剑华对密室也会感到很吃惊吧?” “没错。那天晚上他与黄鹤飞和龙武一块撞门时,着实是吃了一惊。可他毕竟是个魔术高手,在王虎被害后,他就发现了密室的玄机。但他并不能说出真相。一方面他是杀害龙小凤的兇手,另一方面,他还有胡俊清没有除掉。否则,他早就现身说法了。” “那黄鹤飞进入314号房间时,龙小凤已经是冷冰冰的尸体了?” “没错!黄鹤飞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了。不甘为人作嫁的黄鹤飞就回敬古剑华一个密室。当然了,制造这个密室的初衷更多的是为了他自己免遭怀疑。”“那当天被电工看到的脚跟应当是黄鹤飞的了?”“从时间上考虑,应该是这样。还记得酒店服务生说他曾看到黄鹤飞浑身湿漉漉的从外面回到酒店吗?这又为黄鹤飞是密室制造者的身份加上了一个砝码。只有从龙小凤起居室的窗户离开才会弄成那个样子。” “好在酒店的后面是一片停止施工的建筑用地。他就是利用这条空中走廊走上几个来回也不用怕被其他人看到。”“由此可见,黄鹤飞与潘若安并没有在龙小凤死后及时沟通。可能当时黄鹤飞还不知道自己上线的身份。”“这话从何说起?”“因为牛过天是少数几个知道哑女打过电话的人。而牛过天是潘若安的跟班,所以作为主子的潘若安一定也会知晓这事。如果两人及时碰头,古剑华的诡计就会被揭穿。因为黄鹤飞是10点刚过时到达龙小凤的房间,那个时候龙小凤的尸体已经凉了,并且被吊了起来。而小月打电话的时间还被我们认为是10点钟前的五分钟之内。而死了有一段时间的龙小凤根本不会在那个时间里接电话。即便刚刚毙命,在短短的十分钟,兇手也根本就不会有时间把龙小凤的戏服换上并且把尸体按照她在表演时的姿态吊起来。虽然尸僵还没有出现,但别忘了,尸体虽然不会反抗,可也不像想像中的那样容易操纵。” “古剑华的不在场证明有点匪夷所思。你不认为很牵强吗?”“那要看条件了。”罗基把手机和计算器放在我面前,“看出两者的区别了吧?” 两者键盘的数字排序果然不同。 “与计算和金融有关的数字键盘与电话键盘的排序正好相反。前者自上而下是数字越来越小,而电话键盘则恰好相反。小月虽然在幼年时患病造成身体残疾,但听觉却并没有受损。一个口不能言的人,在生活中几乎与固定电话和手机这些通信工具绝缘。我记得在小月的房间里,唯一缺少的就是固定电话。同时,她正在学习会计,而计算器正是会计必不可少的工具。两者叠加后,导致在小月头脑里的默认状态就是计算器型的数字键盘。古剑华手机屏幕的破碎也是故意安排好的。只需要提前敲碎,再故意和其他人‘不期而遇’。当然,古剑华一定在之前进行过尝试并发现计划可行。” 第87页 “这些魔术师都是因势利导的高手啊。他还不如把手机键盘的线路进行调整,使键盘的外观不变,但实际上的输入却是错误的。” “魔术师不是微电子工程师。在手机内部搞鬼的难度要大很多,只有专业人士才有可能。” “真是‘神来之笔’!” “不错!古剑华就是以异想天开的魔术手法着称。大胆而简单,有效且稳妥,正是古剑华的表演风格。” 这起连环杀人事件比我看过的许多经典的推理小说还要精彩十倍。 “其实,在龙小凤的案子里,我就感到了一种不协调的搭配。卧室里椅子背上缠绕着绳子,显然龙小凤在临死前曾被绑在椅子上,但既然这样,为何又要画蛇添足地再把其吊起来。现在看来,装饰尸体是为了增加不在场证明的砝码,但却与黄鹤飞的密室相互矛盾。因为密室手法通常都是和貌似自杀的尸体相互搭配的。而装饰过的尸体却正好说明人是他杀。还有,在胡俊清一案里,被替代的饮料瓶上只有胡俊清的指纹,再次证明是古剑华下的手。因为在所有人里,只有他因为残手总是戴着手套。其他人如果想避免留下指纹,就要戴上手套。而这样做反而会引人注意,加大被发现的风险。古剑华也真是用心良苦,为了避免遭到别人怀疑,竟一股脑地擦掉了所有的指纹后再加上胡俊清一个人的指纹。但这样做反而把自己暴露出来。再回过头看,杀人不直接下手,往往只有以下这几种可能:一、侮辱被害人;二、通过威胁和被害人讲条件;三、从被害人口中得到某个信息。在本案中,我们可以发现兇手是具有高智商和控制力的,这种人不会在案发现场做出羞辱对方的无聊举动,因此第一条可以排除;再看第二条,这种情况通常不会发生在被害人的住所,因为这无异于玩火自焚。所以从最开始,我就意识到这个真兇一定是要从龙小凤的口中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这条信息是什么,我们无从得知。但兇手这种怪异的行为却从某种角度暴露了自己的真实动机,即谋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就只有復仇了。而古剑华最终也说出了把龙小凤捆绑起来的目的是为了寻找当年的另外一个当事者胡俊清。” 没有经过任何的协商和排练,这三个魔术师以各自的手段共同演绎了这一系列宏大华丽而不乏机巧的魔术盛宴。 古剑华和霍格沃兹的斯内普教授倒颇为相似,一样的郁郁寡欢,一样的天赋异禀,一样的悲惨遭遇,一样的默默承受,对心上人的孩子更是一样的爱恨交加。不过,斯内普至少还有邓布利多在暗中支援,而古剑华则要一个人孤军奋战,虽说是并不光彩的復仇。 “古剑华这是草菅人命!你还送他《宽容》?哼,就是《圣经》也救不了他!”“我没有仲裁别人的权力,更何况他只是报私仇而已。连对復仇持否定和批判态度的弗朗西斯?培根都默认了这种‘针对那些没有法律惩治的罪行而施行的报復’,同时还好心好意地提醒那些快意恩仇的復仇者‘须当心,得让自己的报復行为也因没法惩治而逍遥法外’。古剑华倒是完全遵循了培根的教诲,只是他糟糕的身体使得他没能在临终前完成到高若月墓前祭拜的夙愿,造化弄人啊!这也许是上苍对他的最大惩罚了。” “不对呀!” “什么不对?”罗基打量着我。 “兇手竟然有三个!远远超出了范达因推理小说二十条守则的第十二条‘就算是连续杀人命案,兇手也只能有一名’。另外,第九条‘侦探只能有一名’也不对,这个案子里的侦探不比兇手少,简直就像是两军对垒,不,是三足鼎立,也不对,根本就是四分五裂。而第十三条又不允许有犯罪团体,第十和十一条……” “唉——”罗基一脸痛苦而又无奈的表情,“这是真实的世界,不是小说!再者说,都21世纪了,竟然还有人沉浸在八十多年前的戒律上。整个推理小说史就是一部开创—探索—定义—延续—破坏—再创造的过程,就如同一切的科学研究一样。牛顿的经典力学当时是何等完备,但还是诞生了相对论和量子力学。欧美的解谜推理就是因为过于遵守诺克斯‘十诫’和范达因‘二十条’而进入创作的瓶颈期,而日本推理则因为大刀阔斧的改革,才得以发扬光大。墨守成规,永远是学术……” “好,让我们回到现实吧!”都怨我多嘴,忘了罗基的演说癖。 他平时沉默寡言时弄不好就是在背台词,就是为了在这样的环境集中爆发。他一定是这样的,而我就是那该死的潘多拉! “三个魔术师竟然分别扮演了杀手的角色。哼,以后如果再在谋杀案里出现魔术师,一律格杀勿论!尤其是古剑华,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而你包庇他竟又如此之久!”“我早已把证据交给了你,只是你自己没有合理地利用。”罗基扬着手说道。“什么证据?我怎么没收到?您是不是把证据寄到了月球?”“那个手机!如果你的头脑足够敏捷,把手机外壳打开,就会发现原本是一整块的键盘被剪成了三小块。而这些小块上都有古剑华的指纹。你如果再拿着龙小凤死亡那天古剑华的通话记录去按图索骥,就会发现那个哑女小月拨出的号码是一所大学的模仿秀社团的座机。这个社团的口技表演和人声模仿是远近闻名的。而这个社团的校外顾问就是古剑华昔日的好友。” 第88页 “我明白了,什么到学校听讲座,什么拍卖会,都是障眼法。”“你认为我是那种为了追踪线索而放弃作息安排的人吗?”“不错,你不是警察,你只是把破案当成是锻鍊思维的智力游戏,完全可以凭自己的喜乐来安排结局。但我不行!我头顶的帽徽时刻在提醒我,要捍卫法律的公正!把真相公布于世才是我们的工作!” “哼,真是义正词严啊!”罗基缓慢地拍着手说道,每一声都像是皮鞭在抽击我的神经,“揭露还是掩盖,这是个值得深入探讨的问题。前者违背了道义,后者则触犯了法律。法律再次受到道义的挑战。这可不是悲天悯人。你今晚回到家再好好地权衡利弊吧。何去何从就看你自己的决断了,无论你做何抉择我都绝不干涉。” “好,反正古剑华也已经入土,这事可以从长计议。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龙小凤的那个死前留言究竟是怎么回事?”“哈,还是念念不忘啊!其实,所谓死前留言往往并不是唯一的,它可以同时包含很多意义,而且它的真伪还有待商榷。你怎么能确定这个留言不是兇手的即兴发挥?如果我们把死前留言当做救命稻草,通常只会是死路一条。因此对待这种死者临终前大脑中灵光一闪的想法要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我们不妨把死前留言当成是代数方程的验算过程。通过对案发现场蛛丝马迹的分析,对人际关系、动机和杀人手法的确定,对整个案件进行抽丝剥茧一般的推理,对若干个有嫌疑的当事人进行恰如其分的排除,当经过重重筛选之后,只剩下唯一的嫌疑人时,此时,再把死前留言代入到这个方程中,看看等式是否依然成立。所以,死前留言的作用就是对真兇的最后一击。如果一看到死前留言就试图通过它去搜寻兇手,十有八九会误入歧途。在不恰当的时机抛出死前留言也是极不明智的做法,把它看成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不为过。但这根稻草如果放早了,就如之前所积累的那些稻草,只会造成不痛不痒的效果。” “见鬼!难道每次从你口中得到一个结论都要让听者的心灵和耳朵受到如此非人的折磨吗?简直就是虐待!请您使用简洁明快的语言。这件复杂的案子已经让我如堕五里雾中,您就别再火上浇油了!” “那就长话短说吧。” “不错,是个很好的开场白。快请继续!” “那个死前留言是怎么写的你还有印象吧?” “当然,看起来像个汉字的‘凶’。” “那你就进入到兇手的陷阱里了。” “我就喜欢自投罗网啊!你就快说答案吧!” “如果你想隐藏一个你不希望被别人看到的字,你会怎么做?” “让它消失!” “如果既擦不掉也带不走呢?” “我就在它上面涂抹!” “错!最好的办法是写上别的字。通过后来写上的字可以混淆原有的字迹。因为一个字与不同的字结合可以产生很多的词。很多时候,添加比删除要有效得多。” “受益匪浅啊!”我撇着嘴说道,但心里却不得不说罗基的话不无道理。 “再回忆那个符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最下面的一横画出了界,颜色与上面的笔画也略有不同,很明显是后来填上去的。” “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首先,证明兇手可以看到龙小凤故意留下的线索。” “对!” “这样,胡俊清就可以被排除了。别忘了他是个红绿色盲,根本无法辨别暗绿色裤子上留下的暗红色血迹。” “哦,怪不得你对审讯胡俊清提不起兴趣。原来在你心里,早就排除了胡俊清杀害龙小凤的嫌疑。” “你还没有傻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有你这个鬼门关的邻居一路提携,一般的小鬼也拿我无可奈何。” “现在可以把底下的长横去掉了。还剩下什么?第一条竖线,一个类似于圣安德烈十字架的符号,第二条竖线。而且第一条竖线和中间的十字相距较近。如果把前两个合二为一,想到了什么?” “罗马数字的九和一。” “孺子可教也。”“九一是谁?请老师明言。” “龙小凤的爱好你还记得吧?” “除了出风头和挖苦人,恐怕就是占卜算命了。”我想起了她那一大摞厚厚的占卜书。 “占卜里的数字会使你联想到什么?” “《易经》!不要问我第一卦和第九卦是什么。” “再想!” “我投降。大哥,我是要养家餬口的,哪像您整天有闲情逸緻去研究那些虚无缥缈的玩意儿。只有闲得没事干的财主才会研究这些不当饭吃的神乎其神的玄乎东西。” “塔罗牌你总会有些了解吧?” “你是说九和一代表了两张塔罗牌?”我忽然来了灵感,“这个上学时还真接触过,一个外形酷似梅超风的学姐总会跑到我们宿舍来强迫我们算命。现在一回忆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啊!好像顺序是愚者、魔法师、女教皇、女王、皇帝、教皇、恋人、战车、正义、隐士……第一个和第九个是愚者和正义!愚蠢的正义?正义的愚蠢?靠,古剑华怎么变成了正义的愚者?这正义与案件或多或少倒还有些沾边,但这愚者就实在太不靠谱了。” 第89页 “你那个温柔的学姐显然也是道行太浅,要不就是你这个吊儿郎当的弟子学得不够用心。” “还望高人指点迷津!”我夸张地作了个揖。 “愚者的代表数字是0,真正的1是从魔法师开始算起的。” “那按照这种排序,就是魔法师+隐士。可是,就算魔法师等同于魔术师,剧院里还有其他的魔……不,隐士,隐居,归隐,隐退。我知道了,龙小凤在临死前提示兇手是个退隐的魔术师!啊,老天爷!那不是正好与古剑华的情况相符吗?哦,这个解答,太……太精彩了!我一直以为龙小凤是个脑残,现在看来,还是有其过人之处嘛!佩服,佩服!”我感觉自己就像灵魂出窍一般飘荡在半空中。 “今晚7点在国家大剧院的音乐厅有‘在那遥远的地方——永远的王洛宾’经典作品演唱会。我刚好订了两个位置最佳的座位。不过在耳朵得到享受之前,还是先到狄俄尼索斯西餐厅安抚一下辘辘的飢肠吧。”说罢,罗基就把burberry风衣搭在左臂,抬起右手把我推向了房门。 临走时,我忽然看到了屏风背面用毛笔题写的《禅宗无门关》偈语。过去我从未留意过,但现在突然感受到那首偈语里面所蕴涵着的禅机: 大道无门,千差有路。透得此关,干坤独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