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的寡妇+巨款的诱惑》 第1页 [侦探推理] 《迷人的寡妇+巨款的诱惑(妙探奇案系列)》作者:[美]厄尔·斯坦利·加德纳/e·s·加德纳【完结】 书籍相关 书籍简介:当代美国侦探小说的大师,毫无疑问,应属以《梅森探案》系列轰动了世界文坛的加德纳最具代表性。但事实上,《梅森探索》并不是加氏最引以为傲的作品,因为加氏本人曾一再强调:《妙探奇案系列》才是他以神来之笔创作的侦探小说巅峰成果。 《妙探奇案系列》中的男女主角赖唐诺与阿白莎,委实是妙不可言的人物,极具趣味感、现代感与人性色彩;而每一本故事又都高潮叠起,丝丝入扣,令人读来爱不忍释,堪称是别开生面的侦探杰作。系列共为二十九部,再加一部侦探创作,恰可构成一个完整而又连贯的“小全集”。全系列包括:(一)初出茅庐破大案(二)险中取胜(三)黄金的秘密(四)拉斯维加,钱来了(五)一翻两瞪眼(六)变!失踪的女人(七)变色的色诱(八)黑夜中的猫群(九)约会的老地方(十)钻石的杀机(十一)给她点毒药吃(十二)都是勾搭惹的祸(十三)亿万富翁的歧途(十四)女人等不及了(十五)曲线美与痴情郎(十六)欺人太甚(十七)见不得人的隐私(十八)探险家的娇妻(十九)富贵险中求(二十)女人岂是好惹的(二十一)寂寞的单身汉(二十二)躲在暗处的女人(二十三)财色之间(二十四)女秘书的秘密(二十五)老千计,状元才(二十六)金屋藏娇的烦恼(二十七)迷人的寡妇(二十八)巨款的诱惑(二十九)逼出来的真相(三十)最后一张牌。 《梅森探案》共有85部,篇幅浩繁、忙碌的现代读者未必有暇遍览全集。而《妙探奇案系列》共为29部,再加一部短篇结集,恰可构成一个完整而又连贯的“小全集”。每一部故事独立,布局迥异;但人物性格却鲜明生动,层层发展,是最适合现代读者品味的一个侦探系列。 作者简介:加德纳(erle stanley gardner 1889,7,17-1970,3,11),美国最具代表性的侦探小说作家,早年曾为执业律师,立志为少数民族服务。执业期间即发表过以法律为背景的短篇侦探小说,由于颇受欢迎,因而改写长篇侦探小说。在《梅森探案系列》轰动了世界文坛之后,正式成为专业作家。 加德纳作品融合法律与推理,在侦探小说中独树一帜,其作品已出版一百多部,部部精采。《加氏妙探奇案系列》更是被美国书评家誉为“美国有史以来最好的侦探小说”,值得读者细细品味。 註:本文本来自网络,本人并没有对文本进行校对,只是对原文本的标点符号进行了校正。 第01章 从早上开始工作,时过中午,还处在欲罢不能的局势中。 这一阵我在办一件十分复杂的保险理赔案子,日以继夜地工作了一个星期。现在赶着把报告打出来。时间紧不允许先口述,速记,再打字,所以我的秘书卜爱茜在我口述的时候,直接打字。爱茜的工作能力很强。但是直接听口述打字,又要一式四份。所以,她尽管是最有效率的秘书,仍然感到既费力又费心。 下午三点钟,工作完毕。我轻轻出了口气。我们的客户会在五点钟来向柯白莎拿报告。柯白莎是我的事业合伙人。我们的事业是私家侦探社。 柯白莎是资深合伙人,任何客户一眼便会看出她有稜角的个性。我是跑腿的。办公室由白莎负责,最重要的工作是敲定价钱和怎么样用最少的钱由我跑出最大结果来。 卜爱茜自打字机抽出最后一迭纸时说:“又结束了一个案子。根据你所发现的事实,保险公司花些小钱就可以把这件案子和解了,他们做梦都会笑醒。” 我点点头。“我就是急着让白莎在见客户之前,先看一下这份报告。如此她可以决定要他们付多少钱。我们去喝杯咖啡,吃点东西吧。” “我一杯咖啡可不够,至少要两杯。”她承认饿了。 我把报告整理好。自己拿去白莎的私人办公室。 柯白莎坐在她那张会咯吱吱叫的转椅中,前面是一张宽大而又伤痕累累的办公桌。 “都弄好了,”我说。 她一把拿过我手上的报告,手上钻石戒指划过半空,反射出冷冷的光。 “只有一点点时间了,那么多报告,我看得完吗?”她问。 “铁案如山。”我说。 “对我们有利?” “对我们的客户有利。” 白莎咕噜了一下。她拿起桌上老花眼镜戴上,开始阅读。 “坐吧!”她说。 “不了,”我说,“我和爱茜出去吃点东西。” 她没有抬头,也没停止阅读。“你和爱茜!”她不快地说了一句了。 “是的,我和爱茜。”我告诉她,走了出来。 爱茜在等我。 “ok?”她问。 “ok。” “她知道我们两个一块出去?” “是的。” “她怎么说?” 我向她露一下牙齿。 “没有附加条件?” “没有。”我说。 “奇怪。”她说。 我告诉她:“白莎顾不上了。她开始看报告后,我才告诉她,我们走吧!” 第2页 我们下楼到大楼里的咖啡店,我们占了一个火车座。 “一大壶咖啡,”我说,“来一篮现烤的饼干,四人份的法国奶酪。” 爱茜说:“四人份!我的身材!” “你的身材蛮好的。”我告诉她。 侍者离开,我把自己向沙发背一靠,尽量轻松下来,今天上午是太紧张了。我要一面看笔记,一面口述让爱茜打成报告,口述不能太慢,以免她停下来等,但也不能太快,使她跟不上。 侍者送来咖啡。她说:“看你们的样子,我先把咖啡拿来了。饼干烤一下就可以拿来,奶酪是现成的。” “好极了。”告诉她。 一个男人走进来,好像无目的地环顾一下全室,我看像是在找人,不像是在选位置吃东西。 他的眼光看到我们坐的位置,停了一下,又看回来,快快地看向别处。 那男人在餐厅正中选了一张桌子坐下来。他坐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我们。 我对爱茜说:“不要去乱看,我认为有人在跟踪我们了。” “老天,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我说。 “那个才进来的男人?” “是的。” “他会要什么呢?” 我说:“我想,他会要咖啡和甜圈。但是他真正来这里的目的,是因为有人告诉他我们在这里,他是来查对一下的。” “一定是他去办公室找你,白莎告诉他你在这里。” 我说:“不像。当然也有可能。不过,这个人看起来有钱。假如一个可能是顾客的人去办公室,看起来又有钱,白莎会说:‘你请坐下,我两分钟之内可以叫他上来。’于是白莎会随便派个打字小姐,下来命令我们立即回去。” 爱茜笑了。她说:“你跟白莎太久了,不但知道她会说什么,而且学她声调学得一模一样。” “但愿不至于如此。”我说。 我们的奶酪和饼干来了。我们一面吃奶酪,一面用热的饼干。那个坐在当中桌子上的男人,要了咖啡和一个涂了巧克力的甜圈。 爱茜说:“这样吃起东西来有点神经过敏。我自己看来像在金鱼缸里,好多小孩在看着我一样。。” 突然那个男人把椅子向后一拉。 “要过来了。”我说。 “你说他要过来了?” 那男人自椅中站起,直接向我们火车座走来。 “赖唐诺吗?”他问。 我点点头。 “我想我认识你。” “我想我不认识你。”我说。 “这一点我清楚。我叫巴尼可。” 我既没站起来,也不想和他握手。我只是点一下头,说:“巴先生,你好。” 他看向卜爱茜,等着介绍。 她没吭气,我也不出声。 他说:“赖先生,我有重要的事,想和你谈谈。” “十分钟后,我会回办公室,我们可以在办公室谈。” “事实上,我想先和你见一个面……我是说,非正式地先和你谈一下……我能不能把咖啡端过来,浪费你几分钟?是业务性的。” 我犹豫一下,看一下爱茜,嘆口气,说道:“好吧,我是在办公时间,你要花钞票的。” “我本来计划要付你钟点费的,而且会很慷慨的。” 我说:“这位是卜爱茜,我的私人秘书,你去端你的咖啡吧。” 他走回自己桌子,快快地把咖啡杯连碟子,还有没有吃完的半个甜圈,一起拿了过来。 他说:“你们的公司是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 “对的。” “你们在私家侦探的圈子里相当有名气啊。” “我们是碰到过几件有趣的案子。” “我相信那些顾客都非常满意。” “你的兴趣是……”我问他。 他神经质地笑笑,说:“我有一件很微妙的事,不知怎么向你开口。” “女人?”我问。 “案子里是有一个女人。”他说。 “女人以哪种关系出现在案子里?”我问。 “通常有哪些关系,女人可以出现在案子里呢?”他反问。 我说:“有很多种。勒索,赡养,争子女的领养,伤心,还有单纯的‘性’。” 他不安地看一眼爱茜。 “她跟我做秘书很久了。”我说。 他含煳地说,“我认为这件案子属于你说的,单纯的‘性’。至少从女人立场看是这样的。” “还有别的立场?” “是的。” “什么?” “勒索。” “女人在勒索?” “不是。” “你说下去。”我说。 他问:“你应该怎样去对付一个勒索者?” 我说:“你设一个陷阱。想办法在勒索者出价的时候,用录音机录下音来。放回给他听,把他吓个半死,你就脱钩了。 第3页 “再不然,你去报警。老实把一切告诉警方,由警方设一个陷阱。假如你有点势力,会有人帮你忙,也能替你摆平。” “还有别的方法吗?”他问。 “当然。” “什么?”他问。 “谋杀。” “还有另一方法。”他说。 “什么?”我问。 “付钱。” 我摇摇头。“这种钱付不完的,有如想离开水,但是却一直向海里游。” “在我这件案子里,不幸的是只有这一条生路。” “付勒索钱。” “是的。” 我摇摇头,说:“没有用的。” 他把咖啡喝了,把杯盘向前一推,“你认识宓善楼警官吗?” “非常熟。”我说。 “我知道他也认识你合伙人柯白莎。” “是的。” “我知道他和柯白莎处得非常好。” “他们是一国的。” “你呢?” 我说:“处得也不错,有一、二件案子,我帮了他一点忙,他美得冒泡。换句话说,在案子结束时我们称兄道弟,不过案子在进行的时候,宓警官老以为我喜欢走快捷方式。” “他认为你能干?” “他认为我‘太能干’。” 巴先生笑笑。“我也听到过如此评价。”他说。 “好吧,”我告诉他,“你在浪费时间,你喜欢问问题。你准备还要问问题吗?” “要的。” “先拿五十元钱,再问。”我告诉他。 他大笑道:“我听说柯白莎才是定价钱的人。” 我说:“要是白莎的话,你还没有把咖啡端过来,五十元早就没啦。” 他自口袋拿出一个皮制的皮夹,订开来,伸手进去拿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我拿到手中说:“爱茜会在我们回办公室时,给你一张收据的。” 他说:“我是巴氏餐厅老闆。” “我知道那个地方。”我告诉他,“是个非常高级的地方。” “是非常高级。我付主厨大价钱。他自己有一批助手。其中两个助手比一般主厨薪水还高。” 我什么也没有说。 “你看能不能安排一下,”他说下去,“安排一下……你和你的合伙人柯太太,还有宓警官,能够在明天晚上,在我那里用饭。” 我摇摇头。 “为什么?” “那要费不少口舌。你想请宓善楼出席,就等于是你肩膀痛的时候,要去推一块大石头上山。” “不过,”他说,“一切都是由巴氏餐厅请客的。香槟,牛排,甜点,奶酪,雪茄……” “这对白莎可以发生作用,”我说,“但是调不动宓警官,他要知道这一切为的是什么?” “你们可以不让他知道这是餐厅招待的。” “要他做什么呢?” “引起大家到巴氏餐厅吃饭的兴趣。” “我要先再弄清楚一些。” “什么都告诉你了呀。” 我说:“我们才把一件案子了结。案子中有的地方警方有兴趣。宓警官更会想得到这个数据。这种资料最好从餐桌上给他。” 他高兴起来了,说:“柯白莎可以邀请他,给他一个是柯白莎出钱的想法。” 我向他笑笑,说:“柯白莎掏钞票请宓善楼吃饭?他会认为她要去看精神病医生了。” “那么你出面请他好了。” “那还差不多。” “白莎省钱得很?” 我说:“吝啬。一块钱进来的时候是酱油碟子大,出去的时候像圆桌面。” “我明白了。”他说。 我说:“我觉得你应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再说,我们边上的卡座又来了客人,你应该说话轻一点。” 他倾身向我说:“我已经注意到了。你的秘书眼睛一动,我就注意到后而有人来了。” “无论如何,”我说,“这里绝不是讨论业务的好地方。” “我没有讨论业务,我们在讨论前奏,这是重要的。” “为什么?” “有人在勒索我。”他说。 我点点头。“你说过的。” “勒索的人要一万元现钞。” “这是第一口吗?”我问。 他点点头。“对方答应只咬我一口。” 我说:“老调。每个勒索者都如此说的。” 他说:“由于我目前不能告诉你的理由,我一定得付这笔款。” 我摇摇头。 “那是我唯一能保护案子里女人的一个方法。我一定要付款。” “你什么时候要付款?” “今夜。” 我说:“别傻了,今夜你付一万元,然后六个月后,你要付二万元。你会一直付,付到饭店破产为止。每次都会有一些原因。他们会说本来是打算和你一刀两断的,但是发生什么情况,他们自己也被勒索了。他们一定要一笔钱。你是他们唯一有钱的朋友了。 第4页 “他会说,他自己也不好意思,讨厌自己的行为。他要去南美,重新做人。他有个投资机会,他要最后一笔钱。说是借款。绝对会还的。他甚至会给你写借条。” 巴尼可犹豫了。 “还想付他钱吗?”我等了一下,问道。 他说:“这一次还是要付他钱。我不做不行。” “为什么找到我?” “因为,”他说,“我要你去付钱。” “有什么好处呢?一万元不是小数目。勒索的人永远会勒索。” “你不知道我的想法。你去替我付款。明天晚上,你的合伙人柯太太和宓善楼警官会去小店吃饭,大家都会看到他们。看到的人中,有一位是报章花边专栏作家尹科林。他会在大报花边‘大城夜游’里来一段:‘柯赖二氏在巴氏餐厅宴请宓警官。四人一桌,香槟牛排,宾主俱欢。多半是在庆功某一件案子的顺利满意结束。’” “四人一桌?” 他向卜爱茜点点头。 “这还是要花很多功夫安排呀!” “在这个圈子里,你是非常有声誉的呀。” “圈子外面呢?”我问。 “正在慢慢酝酿。” “今晚的勒索案怎么办?” 他说:“我们离开这里,去你的办公室。在那里我告诉你怎么办。” 我摇摇头。 “不行?” 我说:“不行。爱茜和我回办公室。你进去找柯白莎,你把你的故事告诉她,她会替你定个价格。” “已经给你的五十元,我怎么给她解释?” “你不必解释。”我把五十元自桌子上面递到他面前。 “什么意思?”他不明白地问,暂时不肯把钱拿回去。 “五十元钱是预防性的。有的人以为专家不在办公室时向他问些问题,可以免费得到专家的建议。这类人多得很。医生好容易有空吃顿饭,突然来个人问有痔疮该怎么处理。律师在舞会上往往会碰到邻座的人说:‘呀,不,律师,我有一个好案例告诉你,那是我一个朋友经歷到的,很有趣,我慢慢来告诉你,看你在法律上有什么观点。’” “我不这样做生意的。”他说。 “没弄清楚之前,”我说,“我怎么会知道?” “要我付五十元,为的是弄清楚?” “是的。” “柯太太要是知道了客户给过你五十元,你又退回去了,会怎么说?” 我说:“柯白莎会火冒三丈。” “也有可能我根本不回你们的办公室去了。。” “可能。”我说。我看看手錶又说:“给我们十分钟时间先回办公室准备一下。然后你进来直接找白莎,把问题告诉她。” “我不想使她知道案子里全部详情。” “其实你又何尝把全部详情告诉过我呢?你保留了不少。” “有的地方,我不得不保留。”他说。 “向白莎保留,”我说,“和向我保留,完全是不相同的一回事。现钞可以使白莎友善亲切。” “像个朋友?”他问。 “像只猫。”我向他保证。 “多少钱现钞?” “比你准备要付的多得多。” 他说:“那是一件小案子呀。只是交付一万元而已。” “你去告诉白莎。”我说。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谢谢你,赖先生。”拿起咖啡杯和本来装甜圈现在已经空了的碟子,走回房间中央,在原来位置坐下,啜他的冷咖啡。 我向爱茜点头示意。“我们走吧,”我告诉她,“白莎会一直在计算我们离开的时间的。她会记住我们什么时候离开,特别注意我们什么时候会回去的。” “巴先生的事,你不准备告诉她吗?” “别傻了,”我说,“合伙生意怎么能出现单行道?” 我们回到办公室。 我的电话响了。 来电话的是白莎。她说:“你们一定喝了十壶咖啡。” 我对电话中说:“我在谈生意。” “和爱茜?”她讽刺地说。 “和一个五分钟之内马上会来看你,姓巴的人。你千万别让他知道我告诉过你了。他是巴氏餐厅老闆,他有钞票。他有麻烦。他要我们。” “他有多少麻烦?有多少钞票?” 我说:“那是属于你的部门的。我心太软,我看不透人有多少钱。我建议他晚我十分钟来我们办公室,别说起见过我这件事。” 白莎的声音不再冷冷的。“唐诺,”她说,“你学乖了。你真的学乖了。” 第02章 四点钟,我的电话又响起。卜爱茜说:“白莎想知道你现在能不能过去。” 我向爱茜眨一下眼,经过她时拍了一下她的肩,走出自己的私人办公室,进入大办公室,又进入一个漆了“柯氏私人办公室”的门。 巴尼可坐在白莎办公室,看起来像才从没有勾芡的热汤里捞起来一样。 第5页 白莎说:“这是巴尼可。他是巴氏餐厅老闆。这是赖唐诺。我的合伙人。” 我只是把头点一下。 白莎把办公室一个抽屉拉开,拿出十张五十元面额的钞票。她说:“巴先生付了我们五百元的定金。他要你今夜替他服务。” “什么样的服务?”我问巴尼可。 “付一笔勒索的款子给勒索的人。”他说。 “这样做通常是没有用的。”我告诉他。 “这次一定要有用,”白莎说。然后她转向巴尼可说:“唐诺会使它有用的。他是个有脑子的浑蛋。我自己在打烊之前还有点事情要办一下。我看你们俩找个地方谈一下细节,我自己明天早上亲自会问唐诺,过问这件事的。” 巴尼可说:“假如一切顺利,令我满意,我想明天晚上我们在我小店庆祝一下……腰部嫩肉牛排,烤洋芋,香槟,餐前的鸡尾酒,餐后的法国白兰地,统统由小店免费招待。” 白莎小眼眨眨看向我。 “假如你们凑得起四个人,”巴尼可继续说下去,“我给你们先把位子订下来。” “四个人?”白莎重复他说的话。 巴尼可点点头。“我知道赖先生可以自己找一个喜欢约会的女伴,至于你,柯太太……我记得六个月之前,你曾经和一位警官光顾过小店,是不是?” “一位警官?”白莎问。 “宓善楼警官。” “喔,”白莎说,“那时我们办了一件善楼也有兴趣的案子,他请我吃饭,吃饭时严刑迫供了我一阵子。” “告诉他你要回请他一顿,怎么样?”巴尼可说。 我看得出他的建议产生了作用。 “他有一、两次帮了我们不少忙。”她说。然后想想又加了一句:“但是我一定要告诉他,我们替你办了一件事,所以一切是由你请客的。” 巴尼可说:“谢谢。这也是我希望你告诉他的。” “好呀,我们明天看事情办得怎么样。”白莎说。然后她向我点点头。“唐诺,你带巴先生出去。当你和那勒索者见面时,要先吓他一个半死。” 我告诉她:“勒索者多半诡计多端。他们也不会出面硬拼。他们窥探别人隐私,他们把窃听器放在别人卧室里,但是一旦碰到打击,他们就畏缩,他们哞哞像小牛一样,咩咩像小羊一样,眯眯像小猫一样,你怕他们干什么?” 巴尼可煞有介事地评估我说:“你好像肌肉不够发达,唐诺。你这样能使一个勒索者畏缩,哞哞、咩咩、眯眯地叫吗?” “这傢伙脑子发达得很。”白莎在我回答之前,先作了答覆。“你看好吧!你的勒索者会畏缩,你的勒索者会哞哞、咩咩、眯眯地叫个不停的。” 巴尼可站起来,说:“那我们就出去计划计划好了。” “走吧。”我说。 我带路进了我自己的私人办公室。巴尼可坐下来,吹了一个口哨。他说:“五百元!你的合伙人可一点也不谦逊。” “我可从来没说过她谦逊。” 巴尼可言归正传地说:“希望你能了解,我如此做完全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保护一个女人的好名声。” “你在保护哪位女人的好名声呢?” 巴尼可说:“除了她的姓之外,我不希望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她姓康。我们今晚七点去看她。希望你准备好。” “我们几点去见勒索者?” “八点。” “我们付他多少?” “一万元。”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见那女人?” “因为,”巴尼可说,“钱是由她凑出来的。目前我不太方便去凑钱。我们是为她工作。” “七点。”我说,“我们什么地方见?” “我会在大楼门口接你。我开我的跑车来。” 我告诉他:“七点正。我不想站在那里傻等。” “我们每件事要依时间办理,”他说,“我们讲究准时。” “ok,”我告诉他,“七点见。有件事你记清楚了,你说我们为那女人工作,那么,一切都以那女人的利益为出发点。” 第03章 巴尼可准时在七点钟来接我,他开的是一辆高价的跑车。 他把车靠向路边,我坐到他旁边去,把安全带系好。他说:“我再提醒你一下,这件事我是为那女人在做。” “你已经告诉我几次了。” “实在只是为她而做的。” 我什么也不说。 “这事要是换了我,我会告诉那勒索者,叫他去死好了。” “你有太太?”我突然问道。 “这有什么关系?”他问。 “这种勒索案子里,有没有太太,关系可大了。” “是的,”他说,“我结婚了。” 我们一声不响地过了两分钟。 “我的太太,”巴尼可说,“最近变成一个冷血的金钱主义者,掘金的人。” 第6页 “会分手离婚吗?”我问。 “随时。” “你不会认为,这件案子背后是她在主持吧?” 他摇摇头。 “为什么?” 他说:“因为我知道不可能。我的太太和我最近七、八个月来,彼此都想抓住对方一点有力的证据。她知道我在外面玩,事实上,她确定我会在外面玩。她自己移到客房去睡,她把门锁着。我连见她一面也很少有机会,难得见上一面也是冷若冰霜。而且她也请了私家侦探对付我。” “怎么她会没有你的把柄呢?” 他笑得很高兴,他说:“我告诉你一些秘密,赖。我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他说:“我知道有人在跟踪我。我看到跟踪车的车号,追查到她所雇的私家侦探社,发现他们每天用两个八小时的班来跟踪我。 “其实我要从跟踪的人那里熘走,易如反掌,但是我每天有八小时没有人跟踪,我何必一定要和他们开玩笑呢?我太太吝啬,没肯雇每天三班,每班八小时来对付我。” “那么,那个勒索者应该可以把证据卖给她呀!”我说。 巴尼可说:“他不会把任何东西卖给任何人的。我们会依他提的条件付钱给他,一刀两断。” “有乐观的想法也是对的。在这种情况下,勒索者肯用一万元让你脱钩,是非常不容易的。” 巴尼可说:“他又不是让我脱钩。是让康小姐脱钩。” “你的意思是那勒索者不知道你是结了婚的?” “我认为他对我的情况毫不发生兴趣。他勒索的对象只是康小姐。” “那么,当他对付完了康小姐之后,他就会转而对付你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把你带去的原因。” “我又不会把不可能变为可能。”我说。 他告诉我:“不是不可能。对这一类事,你是专家,而我不是。正如白莎所说,你要把他吓个半死。一面吓他,一面安抚他;把一万元放他口袋,让他拿得心惊肉跳,你要拿到他勒索的证据。” “到底证据是什么呢?”我问。 “照片。” “亲密镜头?”我问。 “不是。是两个人一起离开汽车旅社和我手写的一张登记卡。” “怎么登记的?” “登记的是巴尼可夫妇。” “登记的地址呢?” “地址倒是没有问题,但是上面有我汽车车牌号码。” “很多人登记的时候有个原则,叫作‘出外都姓王’,这一点你不明白吗?” “我知道。可是,那一天我接一个重要的生意电话……而且我绝对知道那晚没有人在跟踪我。” “但是后来你知道了,其实是有人在跟踪的。” “正如我所说,我太太雇侦探社跟踪我始于一个月前。她的命令是一周七天,下午四时到午夜;午夜到次日八时。每一位侦探员七十五元,开销另加……一百一十元一天。两星期之前,她花了二千多元,就放弃了。” “她放弃,你怎么知道了?” “当然,我都知道了。” “你怎么处理?” “什么也不做。” “那么久?” 他笑了。“那还行?假如她雇侦探二十四小时,三班制跟我。她早就胜利了。但是她认为我像一般人一样,偷腥一定在下午四时后到次日上午八时之前。” “我明白了。”我说。 巴尼可说:“你不明白的还多。你替我集中精力办好今天晚上的事。别搞砸了。” “好吧,”我说,“我试着不把它搞砸。我们现在是准备去看姓康的小姐吗?” “是的。” “康小姐会给我钞票?” “是的。” “倒不是我喜欢多问,康小姐为什么不把钱给你,让你拿去给勒索者?” “因为我说过我是为康小姐做事。这完全是康小姐的事,我要导演一齣戏。” “怎么样的一齣戏?” “我要你帮忙,把那勒索者吓个半死。” 我说:“老实说,我对这件事并不喜欢。这件事要么我负全责,要么我什么责任也不负。我不喜欢演一个‘一仆二主’。” 巴尼可说:“你今晚的一次工作,已经赚了五百元了。你做你的工作。我做我的。”我们转入大马路,停在帝王大公寓门前。 巴尼可转向我说:“你要注意一点,这个康小姐,你可能是认识的,万一你认出来了,可别吭声。” “你的意思是我曾经见过她?” “这样说好了,你可能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她。” 我问:“银幕上?电视上。” “反正是什么地方吧。”他说。把车门打开。 “你确定要我跟了你上去?” “绝对。讲好了应该如此的。由她把钱交在你手上,再由你把钱交给勒索者。” 巴尼可看看自己的手錶。我看我的。我突然发现,在十分钟之内,这已经是巴尼可第二次在看表了。 第7页 我们乘电梯到四楼。巴尼可带路,在门上敲门。 一位几个月之内我看到最最漂亮的女士几乎立即把门打开。 “哈啰。”巴尼可说。 “哈啰。”她说。 巴尼可说:“这是位侦探。” “请进。”她邀请地说。 这是一间非常好的公寓。 “这位是康小姐。”巴尼可说。 “康小姐,你好。”我说。 “请坐一下,”她说,“来杯酒如何?” 巴尼可快快地说:“我不认为这时应该喝酒。”他又看了下手錶,他说,“我们都准备好了。” “那侦探知道他要做什么吗?” “知道。”尼可说。 “不知道。”我说。 她看看我,又看看他。 我说:“有人告诉我,由我去付一万元,要我拿回什么呢?” “小姐,”巴尼可说,“你来告诉他。” “你拿回一张照片。照片是本月六日,上午九点半在休乐汽车旅社前面照的。照片里有巴和我。他在帮我进入汽车。我们的脸清清楚楚可以看到,而且汽车牌照号也看得清清楚楚。 “此外,尚有一张该旅社的登记卡。上写‘巴尼可夫妇’,是巴尼可的亲笔,登记时间是本月五日晚上十点三十分。” “是登记时的原来卡片还是影印件?”我问。 “原来卡片。” “那勒索者怎么拿到的呢?” “天知道!” “照片是怎么拍到的?” “简单,”她说,“那人把车停在停车场。当尼可把行李搬出来的时候,这个人把车子引擎打开。当尼可把一只箱子放在车后行李箱旁,转回来帮我进车的时候,勒索者把车转入车道。 “我们的车根本没有后退的路,进退不得。我挥手叫他后退。尼可转身向他叫‘老兄,急什么?’这一类的话。 “那人看来有点醉,显得有点迟钝。他坐在驾驶盘后傻笑。我们没有见到照相机,但一定有一台隐藏在车内。” “照片你见到了?” “见到了。” “登记卡呢?” “也见到影印件了。” “要知道,照片印起来一毛一打,印一千张也是可以的,只要有底片。影印件比照片更便宜,有了原来的登记卡,要影印多少都可以。我当然会向他要照相底片和所有已印出的照片;要原来的登记卡片和所有影印件。 “旅社登记卡原卡,他是无论如何再也造不出来的了。但是他一定会保留几张影印件的。 “他也可以把底片和他说的‘全部’照片给我。但过了几个星期,某某人又会拿张照片出现,自称是在照相馆做事的。勒索者的照片正好是在他那家照相馆沖洗的。他本来不知道什么,但是他看到了女主角想起来了,或是查车号查出来了。于是你们的勒索者又多一个了,又得另外设法摆平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自己办而要你替我们办呀!”她说。 “办什么?” “办到不可能再发生这种事。” “可能要求过火了一点。”我说。 “我们也付得很多呀!”巴尼可说。 “你说这些事发生在六日的早上?”我问。 “是的。” “只不过一个星期之前的事。”我说,“今天是星期一,十三号。” “是的。” “登记住店是在五号。” “是的。” 巴尼可看看手錶。“我想唐诺已经都懂了,康小姐。” “喔!你的名字是唐诺,是吗。”康问。 我点点头。 “很漂亮的名字。听起来能干,诚实。” 她又上下看我一下。 巴尼可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她站起来,走向看来一定是卧室的方向,她说:“我就出来。” 她进去不到三十秒钟。出来的时候带了一扎现钞交给我。我数一下,是一百张百元钞票。 “要我给你张收据吗?”我问。 她大笑,笑声悦耳如银铃。“老天!我只要快快完事。” “一万元不是小数目。”我说。 “我知道,”她说,“但是对我也不像你想像中那么严重。反正摄影棚里多的是钞票。” “什么摄影棚?”我问。 “别告诉他。”巴尼可说。 她说,“为什么呢,尼可?” “他根本没有认出你是什么人。”尼可说。 她笑向我说:“我想我是不该这样说的。” 巴尼可说:“唐诺,你可以走了。” 我站起来。 康小姐把手给我。“祝你好运。”她说。 “我实在也真需要。”我说。 巴尼可把门打开,催促着我跟他走上走道,四分钟之后,我们已坐上巴尼可的大跑车了。 “钞票在你身上了?”他问。 第8页 我说:“钞票在我身上没错。我能不能对你说明一件事?” “什么?” 我说:“这些钱由我保管,只有在我认为满意的时候,才交出去。” “我无所谓。” “我是说,我不满意,谁也别想拿走它。” 他把两条眉毛抬起。 “谁也别想,”我说,“尤其是绝不会被人趁火打劫。” “怎么会想到有人趁火打劫?” 我说:“说说而已。以往曾发生过。”一面说,我一面把留在汽车里的手提皮箱打开,拿出一把4020电子书三八口径蓝钢转轮手枪,把枪塞在我裤后腰上。 巴尼可认可地点点头。“唐诺,你倒是一本正经的。”他说,“像真有这么回事似的。” 我什么也不说。 我们很快地开车到了史迪蒙大旅社。旅社近处有一个停车场,巴尼可在自动收费机里抛进五角的一枚硬币,抽出了一张停车票。 我们把车停进一个空位,巴尼可看一下手錶说道:“请等一下。”他走出车去,沿了停车场整个走了一圈。走回来,坐进车子,等着。 “我们现在做什么?”我问。 “等。” “说好在这里付款?” “不在这里……在旅社里。” “我们在等什么?” “等我通知你。” 我把手枪拿出来,放在手中,只要一有情况随时可以指向巴尼可。 巴尼可好像完全没有注意我的动作。他把引擎熄了,灯熄了,靠向座垫,拿出一支香菸,用车上点菸器把香菸点着,想想不妥,把香菸在车子菸灰缸里弄熄,把菸灰缸推回原来位置。 我坐在那里等,手枪在手里有极好的平衡感。 我们又等了十分钟。 半打汽车进场停车,两辆汽车出场。 然后一辆轿车进场。巴尼可突然自车上坐直。 进停车场的驾车人,把车子停在我们停车位的三个车位之外,离开车子,看看表,急急走向旅社方向。 巴尼可等男人离开了停车场,他说,“ok,赖。现在你的事来了。” 他把车门打开。我带了我的手提包下车,把手提包移由左手携带,一万元在手提包中。右手放在衣袋内,握着的手枪指着巴尼可。我们就如此离开停车场,来到旅社。这时我才把手枪抛进手提箱。 巴尼可带路。我们走向柜檯。巴尼可说:“有没有一位武星门先生在这里住店?” 职员说:“有,有。事实上武先生才进来。七二一房。” “能接个电话上去吗?”巴尼可问。 “我看他还尚未到房间呢。他才上电梯不久。” “那也好,”巴尼可说,“他在等我们。我们自己上去找他。” “但是我一定得先通知他。” “没问题,你通知你的。”巴尼可说,“给他点时间等他进房间。告诉他,他等的两个人到了。” 巴尼可前行,我们来到电梯。我们乘电梯到七楼。 一个男人在电梯旁等我们。我看他大概四十岁,瘦小,留着灰色小鬍子,像个成功的银行家。他的眼光冷冷,蓝蓝,像是冰的结晶。 他看看巴尼可,又审视着我。 “我以为你会在房里。”巴尼可说。 “我在停车场见到了你,所以在这里等你。” “你不可能见到我们的。”巴尼可说。 男人笑了,像是机器人发出来的金属声。“那我怎么在这里等你呢?” 巴尼可不回答。他告诉我:“这是武星门。” 武星门对巴尼可说:“东西带来了吗?” 巴说:“在他那里。” “好吧,”武说,“我们去房里。” 他带路走上走道。 我们来到七二一室,巴尼可停在房门口。 武星门继续前走。 巴说:“到了。不是七二一吗?” 武星门摇摇头,招手叫我们跟他走。 我们又继续往前走,来到七一五室。武星门拿出一把钥匙把门打开。“怎么回事?”巴尼可问。 武星门说:“干我们这一行,要很小心。我用自己名字租七二一,用别的名字租七一五。我把钥匙放口袋里。要知道,我一个人要对付条子、私家腿子、录音机、旅社侦探、秘密证人,不小心行吗?” 武星门把门打开,“请进,两位绅士。”他说。 我让巴尼可先行。我把手提包向上提一点,以便随时可方便地拿出手枪。 “请。”武星门催着道。 “你先进去。”我说。 他犹豫一下,大笑地说,“好吧,谨慎总是对的,不怪你。” 他走进去。我跟进去,把门一脚踢上,把门闩闩上。 “别怕,”武星门说,“我们是谈生意的。假如我要欺骗你们,我不会採取这种形式的。绅士们,请坐。” 我们坐下来。 “钱带来了?”武星门第二次问巴尼可。 “他带来了。”巴说,一面用头向我方向一点。 第9页 我把一万元自手提箱拿出来。相当大一扎,一百张百元面值的钞票。 武星门眼眼闪光,伸手去拿钱。 我说:“喔,想来你也有东西要交给我吧?” 武星门说:“喔,对不起。我是着急了一些。” 他走向五斗柜,用钥匙打开抽屉。 他在办这些事时,我伸手入手提箱,把隐藏的录音机打开。 武星门转身向我,打开自抽屉中拿出来的一个马尼拉信封。 他说:“这是三张八x十寸的放大照。只用底片印了三张,全部在这里。” 我审查这照片。休乐汽车旅社招牌清清楚楚。巴尼可在帮助康小姐上车。女人的面孔,巴尼可的头微侧向镜头。车后行李箱的箱盖开启着。巴尼可显然才把一只箱子放入车后的行李箱,另一只在地上。汽车牌照号清清楚楚。 武星门又自马尼拉大信封中取出一只小口袋。他说:“这是两张底片。” 底片是三十五厘米的,非常清楚,显然是由名贵相机所摄的底片。 武星门说:“两张中比较清楚的一张,曾用来洗印。另外一张根本没有洗印过。” “所有印出来的照片都在这里了?” “只有一张交给巴先生的,不在其中。” 我点点头。 武星门继续说:“这是原来那张登记卡。你看,这是休乐汽车旅馆,巴尼可先生和夫人。时间是本月的五日,照片是六日上午,两人离开时照的。” “登记卡有没有照相,影印?”我问。 “只有我们给巴尼可看的那一份影印件。底片在那另一个小口袋中,是三十五厘米底片。” “我们怎么能确定你讲的是真话?” 他微笑道:“你也只能相信我这一次了。我是个有信用的人。” “有信用和勒索,一辈子也搞不到一块去。”我说。 他说:“这种说法我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你用的字眼。更不喜欢你的态度。这不是勒索。” “那么是什么呢?” “这是一个给他们收购照片和证物回去的机会,我对他们也可以说非常给方便了。事实上,还是有人愿意付超过一万元代价的。” “但是你愿意卖给出钱少的?” “卖给合适的人。” “为什么?” “因为我有一件急事,一定得马上要一万元。我所定的价格,与其说是市价,倒不如说是我自己急需用款的价格。” 我说:“好吧!你不喜欢我用勒索这两个字。你自己是一个极好的摄影师。你出了什么纰漏,你急需一万元钞票。你自己对于用这种方法取得款项也不是十分高兴。但是你必须面对现实……你急需钱用。” 他点点头。“大致如此。你比我自己还说的明白。” “你想我是什么人呢?”我问。 “我认为你是代表有利害关系的人的律师。” 我说:“我的职业也不见得和本案有太大关系。我是来确定,付款只有一次。今后绝不可能有第二次付款的。” “我向你保证不会。”他低声地说。 “用什么保证,你的名誉?”我问。 他开始点头。然后脸红地说:“这是什么,讽刺吗?” “这是一句问话。” “我用名誉保证。” “保证你绝对不会再度使用这些证据,做任何事吗?” “我把证据都交给你了,我还可以做什么?” “也许尚有其它底片,其它拷贝呢!” “没有了。” “看起来你绝对不会再利用任何事向他们要钱,或是联络别人用这件事要钱啰?” “绝对正确。” “那么,”我说,“我想採取一些必需的手续,确保你不会改变想法,或是确保不会又出现什么底片、照片。你不会反对吧。” “随便你,你爱怎样就怎样。”他说。 “好吧,”我说,“第一,我要看你的驾照。” 他犹豫一下,然后自口袋拿出一个皮夹,自皮夹中取出驾照交给我。 他的名字是武星门。 我走向房间里的桌子,打开抽屉,里面有印有旅馆名字的信纸、信封。我拿了几张纸回来,放在武星门前面。 “这干什么?”他问。 “我要你开一张收据。也要你保证今后我的僱主不会受到任何的不便。” “我用什么方法来保证呢?”他问。 我说:“我来说,你来写,有你亲笔字据。先写下今天的日子,今天是十三号。” “好吧,要写些什么呢?” 我慢慢地说:“兹有本人,武星门,自赖唐诺先生处收到现钞壹万元整。该款是交换我交给赖君的有两个人在休乐汽车旅馆前装载行李上汽车的照片及底片。 “照片是六日上午所照。我已把照片及所有证物交予赖君。我再也没有自该底片印出之照片和其它底片。 “本人也同时交付了一张该旅馆五日的登记卡及该登记卡的照相底片。登记卡为正本。除了曾印一张交付赖君僱主外,没有印过其它影印件。 第10页 “本人因故急需现钞壹万元。由于本人无法获得此项款项,本人不得已走上勒索一途。” “我反对用这两个字。”武星门反抗地说。 “喜不喜欢没有关系。写出来就好。”我说。 他脸红地说:“为什么要听你的?” “我也不一定要给你一万元。” 他说:“我也不一定要给你照片。我别的地方也找得到买主。” “请便。”我说。 他说:“你一定得讲理。你看我对你有多讲理。” 我说:“我本来就讲理的。我要你这样写,是要你不可能再弄些照片出来要钞票。或再有什么人突然冒出来自称是照相馆的人,而你不知道他也印了些照片,不过他也想要一些钱。” “我告诉过你,我不喜欢‘勒索’这两个字。” “我告诉你不写就不给钱。” 他犹豫了半晌,然后怒气沖沖地照我所说写了。 “很好,”我说,“签上你的大名吧。” 他签名。 “下面写上驾照号码。” “有这必要吗?” “当然,我要的是没弄错人。”我说。 “你要的真多!” “你要的也不少。”我告诉他。 “自从我进入这个房间,我放弃太多自尊了。”他说。 我耸耸肩。我说:“假如你真是谨慎、光明磊落的人,这一次你肯为了一万元做这样一件事,也一定是山穷水尽,真的急需这笔钱了。” “好吧,”他说,“算你狠。”他把驾照号码写在名字下面。 我自手提箱拿出一个黑墨印盒,我说:“现在我要你印上指纹。”我说,“十个手指都要。” 他跳起来,喊道:“岂有此理,你太过份了!” 我把一万元放回我的手提箱去。 他说:“我已经给你那么多了。你所有的保护应该已经够了。” 我坐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 他看看巴尼可。 巴尼可说:“唐诺,指纹的事可否免了?” “不行。”我说。 “我是你的僱主,我想我有权告诉你,这件事不要太挑剔了。” 我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 武星门突然打开一个抽屉。 巴尼可急急地说:“星门,他也有枪。” 武星门慢慢把抽屉关上。 最后,巴尼可说:“一万元你可以做不少事。你可以出国。赖唐诺这样做是为我好。这些指纹他不会交给警方,他会交给我。” 又是一阵静默。 慢慢地,心不甘,情不愿地,武星门把手指逐一按向黑墨印盒,又按向纸上。 我看看写好的纸,折一下,放进我的口袋,把一万元交给他。把照片、底片、登记卡放回马尼拉信封,把马尼拉信封放进手提箱。 我说:“好了。现在我们可以看看我的录音机录的好不好。” 我把录音机自手提箱中拿出来。 武星门生气地瞪视我,眼露凶光,一下把椅子推后。 “星门,你还是坐下来好。”我说。 “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他口吃地说。 “我已经这样对待你了。”我告诉他。 我把录音带退回,把声音放出来,音效良好,又清楚,又响亮。 我点点头,把录音机关上,放回手提箱去。“记住,我有你自己签的自白,有你的指纹,有所有事件进行时的录音。” 我转向巴尼可,我说:“我们要的都有了,巴先生。” 武星门站起来。他说:“我觉得你非常不客气。” 巴尼可抱歉道:“非常抱歉,星门。我本意不是如此办的,但是我告诉唐诺我要的是一劳永逸,绝无后遗症。” “和我打交道,可不是和勒索者打交道。”武星门说。 我不吭气,关上手提箱,把房门打开。 我走上走道。巴尼可跟进。武星门把门砰地一下关上。 巴尼可转向我说:“你一定要对那个人那么狠吗?” “你要我把事办好,”我说,“我尽力去办。即使如此,尚还不知是否已办好。我现在怕的是他会把另外一套影印件弄到你老婆的律师那里去。” 巴尼可说:“武星门根本不知道我已结婚。我不是一直在告诉你,我们在替康小姐工作吗?” “但愿如此。”我说。 我们自电梯下去,来到巴尼可的车旁。 巴尼可说:“你现在可以把照片给我了。我也要录音带,他的自白书和指纹。” 我说:“我要把证据交还给付我钱的人。” “康小姐?”他不相信地问。 我说:“当然。你需要的是使她永远不再受更多勒索的保证。我已经尽我可能办了。康小姐交给我的一万元,康小姐得所有证据。你也一直告诉我这件事是为她,我们都为她工作。” “今晚你见不到她。”他说。 “为什么?” 第11页 “我……这不太方便。” “那么我把这些东西保留到方便的时候再给她。” “你要注意了,赖,你不能这样。这件事中,我是联络人。” “假如你是联络人,”我说,“一万元就该由你交给我。但是不知什么理由,有人对你不投信任票。所以,我也不会信任你,把证据给你。” “赖,你真是非常不合情理。这件事根本不可以这样解决。” “应该怎样解决?” “康小姐要保护我,她要我不牵涉在内,要我置身事外。” “好吧,”我说,“我也要保护你,也要叫你置身事外,你把我在我办公大楼门口放下来好了。” 巴尼可用生气的敌意看向我。“你这个婊子养的!” “当然,除非你要带我回康小姐那里去。”我说。 他静静地开着车。过了一段时间他突然说,“赖先生,你可以信任我。我是你的僱主。我是到你办公室来找你的人,我是付你定金的人。你赚的五百元来自我的口袋。你是为我工作的。” 我说:“一万元是康小姐给我的。康小姐要这些证据。” “我告诉过你,她是为了保护我。” “只要她亲口告诉我,我就可以把证据交给你,我无所谓。” 巴尼可说:“你这样说,你们公司会惹麻烦的。” “哪一种麻烦?” “你们的执照。”他说。 我告诉他:“有什么花样尽可以使将出来。我们习惯于这一套。” 他没有接口,我知道他在勐想。 他把我带回办公室大楼,在门口放我下来。我把手提箱带上楼,放在办公桌上,打电话到帝王大公寓。 “我要接四○五公寓。”我说。 “四○五是空房。”接线生回道。 “你弄错了,小姐,我不久前才自那房里出来。” “喔!康雅芳小姐是租了二十四时这间公寓。我们的公寓是出租的,可以一天天租,也可以长期租,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 “她有事突然被叫走。一小时之前才离开。” “谢谢你。”我说完把电话挂了。我把箱子打开,把马尼拉信封连照片,一起锁在我们办公室保险箱里,归我使用的特别一格里。 第04章 早上九点,我打电话给卜爱茜。 “白莎来了吗,爱茜?”我问。 “是,在办公室里。” “有没有拼命拉头髮,把自己变成秃子了?” “没有呀!她在那里好像蛮对劲。她居然在进门的时候还向我道早安呢。” 我说:“我看一小时内她会把天花板都冒火烧掉。我有一些跑腿工作要出去,十点才来上班。万一她问起,就说我出去查证一件案子。” “ok,老闆。”爱茜说。 我又去史迪蒙大旅社。武星门已在昨晚迁出。我跑了好几个影视角色代理公司。他们有康雅芬,康小雅,康霞芳,没有一个合乎我见过的康雅芳。也不是任何一个公司想为她的名誉作任何掩饰。 我来到休乐汽车旅馆,表明自己的身分,请他们给我看五号的登记。没有巴尼可夫妇的登记。他们坚持说原始的登记卡片都在,不会掉的。 他们当然会如此坚持的。谁家也不会承认自己的登记卡会有可能被别人偷窃掉的。 旅馆经理近些日子脾气不佳,近处一栋十多层的出租公寓正在建造。钢条一层层在焊上去,不但街上停满了上班赶工的汽车,而且有大型车辆运来大批建材,每天早上从八时开始,喧声吵人,知道情况的熟客都已不再前来。 我走到停车场。用脑子重组当天发生了什么情况。我研究,巴尼可把车停在哪里装行李,勒索者又把车停哪里准备出动。 站在我站的地方,我可以看到休乐汽车旅馆的顶上霓虹灯的钢桁。 我原谅经理不高兴的原因。在对面工程未完工前,他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的。等对街公寓大厦造好后,这里地价应该会上涨的。 当然汽车旅馆的房地产价值也会不同了。但是这位经理是包了这旅馆在工作的。合约再有十八个月就要到期。到时候这块地做汽车旅馆显然划不来了。房主不会续约的。 总而言之,我看得出他个人的困难。他愠怒不合作也是人之常情。换了我,我也没有理由为别人事操心。 我想到在办公室等者我的柯白莎的样子:下巴向前戳出,牙齿恨恨地咬着……我回去的时候将有我自己的麻烦。 十点三十分,我回到办公室。 接待小姐告诉我说:“白莎说你一回来就要通知她。她要立即见你,有要紧事。” 我犹豫了一下,走向白莎的私人办公室。 我准备接受狂风暴雨的一击,长吸一口气把门推开。 白莎微笑得有如一只波斯猫。 “你到哪里熘去了?”她问。脸上还在微笑。 “工作。”我说,“跑腿工作。” “办哪一件案子呀?” 第12页 “巴老闆的案子。” “钞票交出去了吗?” “交出去了。” “证据啦什么的都拿回来了吗?” “是的。” “你认为勒索者会再咬他一口吗?” “不会。” 她欢快地说:“那就好。我已经约好了宓善楼警官。我告诉他我们侦探社为巴氏餐厅干了一件工作。我们受邀可以带两个其它客人去他店里,由店里请客大大吃一顿。鸡尾酒啦,开胃菜啦,最厚的菲利牛排啦,香槟啦,餐单上有的都可以免费叫来吃。说不定还可以自己到厨房里去看有什么最新鲜的。” “他怎么说?” “他说听来是好主意,又问你会不会去。” “你怎么说。” “我告诉他,当然也要去!我告诉他工作是你干的,你出面办理的。” “他怎么说。” 白莎说:“他……他说……他极愿意充做我的男伴。但是我知道他心中有些疙瘩,因为,有好几件案子他对你有错误的判断。他说,你的毛病是爱走偏道,你总想捞点油水……你到底是不是真要带你那月亮眼的女秘书一起去?” “不一定,我想她不会太喜欢那种场合的。我会挑一天自己出钱请她出去吃饭的。” “我和你打赌,你一定会带她去!” “另外还有个原因,我不会带她去。” “什么理由?” “和你马上会打电话告诉宓善楼宴会取消了,同一个理由。” 笑容自柯白莎脸上消失。她嘴巴抿成一条横线。她眼中露出不高兴。她问:“你乱捣什么?我以为你工作干得十分利落。” “我是呀。” “那就好了,吃饭是说好的酬劳的一部分。” “巴尼可没打电话来吗?”我问。 “没有。” “他会的,”我说,“他会打电话给你,告诉你宴会取消了;还会说我是‘婊子养的’;说我们侦探社欺骗了他,他会要求退钱。” “怎么会?” “因为我没有照他的方式来玩。” 白莎的脸拉下来了。她说:“岂有此理,唐诺。那巴尼可是个好客户。你为什么又犯老毛病自作主张,巴尼可这种客户我们应该培养,我们……” 电话铃响。 白莎犹豫半晌。一下抓起电话,她说:“喂,什么人?”她静听了一会儿,说:“喔,你是巴先生!” 她像斗牛看红布那样怒视着我。 可是,听着听着,她的脸色渐渐地转回正常,嘴角挤出微笑。她说,“那样很好,巴先生。我们会去的,八点钟怎么样?可以……不,我还没时间和他谈这件事。他才进来,原来如此……宓善楼会很高兴和我们一起去。我把实况告诉他了。我告诉他,我们替你做了一件工作,你邀请我们去你店里吃饭。所有的一切都是店里请客,牛排,香槟,开胃菜,反正所有的一切……好,那样很好……谢了,我会的,巴先生……是的,喜欢用他自己方式办事,但结果总是他对……是的,不错的……那么八点正……喔,我看我们这些人每人最多只要两杯鸡尾酒……是的,是的,再见了。” 白莎抬头看我,眼睛里充满迷惘。“为什么你认为他在生气?” “昨天我离开他的时候,他在骂我‘婊子养的’。” “你对他干了什么?” “没有呀,我没有完全依照他要我做的方法办事。” “这一点他告诉我了。但是他告诉我你很聪明。你所办的一切,使勒索的人不可能再来尝试了。他说,越想越明白,你替他做了件非常正确的工作。他问我有没有,邀到宓善楼警官……另外……反正你已经听到我在说什么了。” “我只听到你这一头讲的话。”我说。 “他的那一头很亲切的,他很高兴。” 我说:“我不喜欢这样。” “为什么?” “昨天晚上他气得快发疯了。” “为什么?” “那拿去付勒索的钱,是那女人交给我的。我付了款,拿到了证据。巴尼可说他是我们的僱主,他要我把证据交给他,我说:‘谈也不要谈。’” “证据现在在哪里?” “在我们保险箱里。” “不过他也付过我们钞票、你为什么说不能把证据交给他呢?” “他付钱给我们是要我们保护那女人。本案中,那女人交给我一万元,我用这笔钱换回来证据。” “我明白了。”白莎说。 我说:“这里面是有差别的。” “但是,假如他和那小姐是相爱的。两个是一家的,就没有问题呀。” 我说:“这种相爱,是短暂的。有的时候,非常短暂。” 白莎说:“是的,我想你的做法是对的。经你一说,现在我们相信巴尼可也懂了。他说他想了一晚上,他说你做了一件聪明事。” 第13页 “我不喜欢这样。”我说。 “不喜欢什么?” “巴尼可说我做了一件聪明事。” “你是做了一件聪明事,是吗?” “我认为是的。” “那么,你为什么不喜欢这样呢?” “巴尼可主意改变得太快了。我想……我不喜欢他这样。”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算是灵感吧。这顿饭可能是他真正的目的。” 白莎问:“不要钱的,是吗?不付税的,是吗?老天,唐诺,你知道我一直要减肥,这有什么用?不论我多努力,我总是一百六十五磅,这一次你别泄我气,我要闷了头狠吃一顿。” 我说:“看起来巴尼可要你去吃饭的渴望,比你吃饭的渴望还要强烈。这顿饭不知什么原因,对他那么重要。” “这一点他光明磊落,”白莎说,“他说过有人在注意他的餐厅。假如花边新闻说柯赖二氏宴请宓警官,选的是巴氏餐厅,对他是很有宜传力度的。” “ok,”我说,“我要说的反正说过了。你还真要去?” “我要去,”白莎说,“你要去,宓善楼也要去。假如你要带你那月亮眼的女秘书,我会尽量对她友善一些。” “你要对别的女人好。”我说,“那可是要夯地机去掉偏转轮再往前蹦跳呀!” “你给我滚出去!”白莎生气地说。 我开始走向门口。 她说:“宓善楼会来接我,带我去巴氏餐厅。我们会在八点钟和你们在那里见面。” “你要我和你们一起去吗?” “不要!”她简短地回答。 第05章 午餐之前,电话响起,卜爱茜接听后转向我说:“一位武星门要和你说话,他说你认识他的。” 她疑问地把眉毛抬起来看向我。 我点点头,自我私人办公室拿起电话,“哈啰。”我说。 武星门的声音自彼端传出道:“哈啰,凯子。” “你在和什么人说话?”我问。 “赖唐诺。”他说。 我什么也不说。 他说:“昨天晚上你以为你很聪明,是吗?我只想告诉你,这件事你自己混在里面,混得有多深。” 我问:“你是只想呕呕我,还是想要什么特别东西?” 他说:“既然你提出了这一点,我倒是要一点东西,而且我说要,一定能要到。 “你昨晚上自以为聪明,甚至欺骗了你自己的僱主。你自己把门户开放了,我要给你一下黑虎偷心。 “昨晚把柄在你手,你作威作福。今天情况改变了。轮到我做庄家了。你出了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大纰漏,我要反击了。当你的僱主知道我要怎样对付他时,他会把血都吐出来。当你的僱主吐血时,你的名誉,你们侦探社的名誉就冲进抽水马桶去了。” 武星门在另一端咯咯地笑,笑得嘶哑难听。 “我能问个问题吗?”我问。 他说:“你可以问问题。至于我要不要回答你,则要看我高不高兴。” “你打电话给我是为什么?” “让你回忆一下你自己昨天有多神气,然后我会打个电话给你僱主,到时你僱主会打电话给你。” “我僱主什么时候会打电话给我呢?” “暂时不告诉你。但你在午夜前会见到他急得要死地在找你。” “你说你要点什么东西?”我说。 他笑着说:“你仍旧在耍你老的私家侦探技巧,所谓让对方讲话,自己不要生气,不要慌了手脚,拖延,让对方讲话也许你有个助手正在查电话是自什么地方打出来的,我根本不在乎。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从什么地方打电话给你的,我甚至可以给你电话号码。” 他停下。 我说:“那倒不必。我只是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好吧,”他说,“我告诉你一些好了。我不喜欢昨天你要我指纹这一套。” “我就知道你为这件事不高兴。” “你一定要我指纹,我真的不高兴,我不高兴你就有麻烦,很多麻烦。” “我有麻烦?”我问。 他说:“是的,你有麻烦。当然是指巴尼可有麻烦。他的麻烦就是你的麻烦。” “指纹又如何?为什么那么在意呢?” “只不过是不喜欢这个概念而已。我又没有前科。你也不可能凭指纹把我牵连进什么事件。我就是不喜欢这概念,这做法。我告诉你,赖,我要拿回我签的那张纸条。我会给你一张一万元的收条,假如你肯迁就我这一点,我就对你保证绝对不会再向任何人或巴尼可拿一毛钱。我要拿回我签的字和指纹,并且要你保证,你绝对没有影印、照相我给你的纸上文字。我也要你亲自向我道歉,你昨晚对我如此无礼。” “假如你得不到你要的东西呢?”我问。 “你会后悔没有在对你有利时,表现得有点礼貌,不过于自作聪明。不过,我不像你,我会给你留点面子。我会让巴尼可命令你把东西退还我,连同指纹。” 第14页 “你已经和巴尼可谈到这件事了吗?” “还没有,但是我一定会的。” “什么时候?” 他说:“今晚,某个时间。我只要向巴尼可说,他就非照我方法做不可。等我给你颜色看时,你要不对我道歉,你就只能做个倒霉的王八蛋。” 他把电话挂了。 我把话机放回电话鞍座,向在邻室我自己私人接待室中的爱茜说:“假如武星门再来电话,告诉他我很忙,没有时间和他磨菇。你有没有把电话录音?” 她点点头,她眼眼张得大大地说:“唐诺,听起来蛮有危险性的。” 我说:“只是听起来有危险性而已。哪一个勒索者,不是说得多,做得少?” 我向她豪气地笑笑,离开办公室。 第06章 巴氏餐厅是一个富丽堂皇的用餐场所。一架大的霓虹灯亮出“巴氏餐厅”三秒钟,然后改变为“牛排烧烤”。 有四、五个小童,在门口迎客接车。 我把公司车停向一个穿制服的。 他说:“尊姓?” 我说:“赖唐诺。” “喔,是的,赖先生,前面的人都奉命要好好照顾你。你的车会停在特定最方便位置,随时随地可以开出去。” 我付他小费,他用手一推,他说:“领班有命令,小费不收。” 我进门去。 客人都在大厅里等着,等候领台。连酒吧也是满的。 巴尼可站在预定台前面。他跑步出来迎接我。“好极了,赖!你能赶来我真高兴!你的合伙人已经来了。我们在二楼给你们留了一张桌子。” 巴氏餐厅共有三层楼,还有电梯。 巴尼可亲自把我带到电梯口。 “希望你能忘了昨天晚上一点小的不愉快,赖。”他说。 电梯门打开,他跟我进电梯,按了二楼的钮。 电梯慢慢上升。 他解释道:“昨天晚上我太紧张了。事情一件件出来。在我仔细想一想之后,我非常欣赏你做事的原则。我想这一下一劳永逸了,不可能再受他威胁了。” “昨晚你好像很不高兴。”我说。 “那是真的。”他承认。过了一会儿他说:“昨天而已。” 电梯停下,电梯门开启。巴尼可行礼如仪地把我导至一间很大的大厅。 沿了大餐厅周围的一圈是挂了垂帘的火车式卡座。中间约有二十张桌子。在卡座里的人不会有人打扰。在中间的部位吃饭,大家都看得到,有人故意喜欢炫耀,还故意要订在中间。 我们今天是来供大家观赏的。柯白莎和宓善楼早已众目昭彰了。 巴尼可像一回事地把我引到桌旁,站在椅子后,手扶椅背侍候我入座,而后自己退下去,走向电梯。 宓善楼警官自他的鸡尾酒杯向上望来。 柯白莎有礼貌地笑一笑。 宓善楼说:“哈啰,小不点儿。” 我笑一笑。“今晚怎么样,警官?” “愉快,友善。”善楼笑着说,“只是肚子饿了。” 善楼把鸡尾酒杯举起。他说:“我不应该违规喝酒的。今晚我还要特勤值班,但是我饿死了,我中午都没吃东西。” “我也没有。”白莎说。 我自己落坐。一位侍者过来,有礼地说:“先生,你们的菜色已由老闆点好了。请问你要什么鸡尾酒……” “曼哈顿好了。”我说。 侍者一下就把鸡尾酒送来了。我举杯,向柯白莎和宓善楼点头微笑。“为违规干杯。”我说。 他们举杯和我共饮。 一位侍者把一盘开胃菜放在桌上,鱼子,热的奶酪,洋芋片,另有一盆口味极佳的甜酱。 自此后一切程序进行很快。一位侍者带上一只银桶,里面是一瓶好的香槟。 宓善楼满意地笑着向后仰。他说,“这才是人生!小不点,你们替姓巴的干了一件什么样的案子?” “没什么,”我说,“我替他交了一笔款。” 善楼的眼神露出了兴趣。“勒索吗?”他问。 “不是吧,他不过是无意介入的。我是为另外一个人工作,但是巴尼可很感激。” “看得出他很感激。”善楼说,“你多找一些这种僱主,有饭吃不要忘了我呀。” “当然,”我说,“少不了你的。” 突然他敏感起来,他说,“你手脚要干净噢!” “我会尽量的。” 善楼恨恨地承认道:“你太聪明了。有时我想你聪明得过头了。” “我可一点也没有伤害到你噢。”我告诉他。 善楼想一想,承认道:“没有。你的确没有伤害过我,甚至在好几件案子中对我不错,不过也把我吓得半死。你喜欢在薄冰上熘来熘去,还要拖着我走。目前,虽然你还没有让我泡水,但是脚下的冰可裂得咯吱咯吱的。” 我不去和他争辩,反正这是个社交场合。我啜饮着我的鸡尾酒,什么话也不说。 晚宴依正常速度前进。龙虾盅的虾肉嫩而多汁;洋葱汤;色拉又鲜脆,又留香;之后就是牛排。香槟像水一样向下灌。 第15页 牛排的烤制是大师之作。菲利牛排足有两寸半厚。外面有条状的烤烧痕,里面是三分熟的肉,全部透着红色,看得出是炭烤的。 牛排刀快得厉害,切过去既不伤害肌肉纤维,也不会把牛排里的肉汁挤出来。牛排又是那么的多汁,二、三刀切下去,盘子底红红的牛排汁水已经铺了一层。 白莎旁若无人地把烤的面包沾起大蒜汁来吃。过了一下我们也仿着她样照办。 另外还有烤的洋芋,由于我们不断的加倒,香槟的汽泡一直满到了香槟杯的边沿。 白莎和善楼开始感到愉快了。 我自己并没有感到不好,只是我努力控制自己,不使过分。这顿饭不一定很容易吃。我不喜欢。 白莎和善楼两个人,每次眼神相遇都会心地微笑。这两个固执、斤斤较量的斗士,今天与世无争,而且他们肆无忌惮,要全世界都知道他们不在乎。 我保持沉默,也不混进他们的对话里去。 我们的桌子是被安排在大厅正中央的。厅里每一个人都可以见到我们,也知道我们在大吃大喝……每一个人都可以见到,除了在卡座后的人。 卡座多半为成双成对的人所设,这些人言行谨慎,由侍者带路进去,一旦进入,侍者立即将布帘放下,非必要绝不打扰。 比起大厅中央灯光辉煌,大厅边缘是阴暗的一面,而我们是在照明最亮的部分。 餐厅生意兴隆。大厅里每一桌都是满的。好几桌都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其中一位是专栏作家尹科林。 一位侍者来到桌旁,说:“赖先生,你能接一个电话吗?电话中的人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我向同桌两位道声歉,站起来。 白莎和警官几乎没有注意到我离开。 我跟了侍者来到大厅外走道上的电话旁。 我拿起话机说:“哈啰。” 一个紧张而做作的声音说:“这是设好的一个圈套!你不要走进去呀!要当心呀!是个陷阱。” “什么呀?”我说。 “别太老实,有人在害你呀!” 对方把电话挂上了。 我花了点时间问餐厅的接线生,试查电话来源,没有结果。 过了半晌,我就自己摸索向回跑。 一个高挑儿身材的女侍者身影,出现在大厅较暗部分。她用娴熟的手法托着餐盘自对面走来。大餐盘的一部分托在她右手手掌上,一部分靠在她右肩上。她的身材真是令人赞嘆。 我正好挡住了她的路。 她无助地环顾四周。我背后是一个挂着布帘的卡座,布帘有个一、二寸的缝隙。我只好退进卡座不到半个身体,让点路给她。 她给我一个有如拥抱的一瞥,以示感谢。她说:“你真好,谢了。” 我没有回头看看卡座里有没有人,不过我还是背着脸说:“对不起,我只是让路给女侍者。” 女侍者经过我前面,我回到我们自己的桌去。白莎在说话。宓善楼红着脸,我坐下去,他只是看了我一眼。 另一位女侍者走进十三号卡座。十三号卡座就是我退进去过半步的卡座。她托着一个餐盘,里面是糖醋排骨、米饭、面点等中式晚餐。 她推开布帘时,我正好看到她。 她向内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退后半步。 突然她尖声大叫,充满恐怖的大叫。 然后,她双膝一软倒下来,一餐盘的碗、碟、盅、盆稀哩哗啦摔破在地上,那声音和她的大叫一样惊人。 卡座的布帘恢復原位。 全厅突然鸦雀无声。客人互相对望,又看向倒地的女侍。一个人跳起来,奔向那女侍者。他弯身向她。 领班的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钻出来。绕过倒在地上的女侍及摔烂的中菜,分开布帘,向里看去。 宓善楼看向我问:“你在那边和女侍者搞什么鬼?” “什么也没有呀。”我说。 “你在吃人家豆腐,我看到的。” “那不是那个卡座,也不是那个女侍。”我说。 领班的突然自卡座出来开始奔跑。他大喊:“杀死人啦!谋杀呀!”突然他自己觉得失态了,停下来。 宓警官突然把椅子向后一推,站起来向出口,快速熘走了。 “怎么回事呀?”白莎问。 摔掉餐盘的女侍者慢慢地站起来了,自己走向厨房,把破餐具和食品留在地上。 大厅里的就餐者立即做出两种反应,一种是非常好奇,要探个究量……是夫妇间来用餐的;一种是立即开熘,从现场消失……这种人大部分是男的年龄比女的大得多。 有些人把未吃完的食品和约估的现钞留在桌上。有的趁机开熘,管他回不回帐。这样大一批人同时奔窜,侍者是怎么也拦不过来的。 我看向白莎。 白莎说了一句她最常用的口头禅:“他奶奶的。” “还留在这里,想别人当你是证人来讯问你呀?”我问。 白莎胀红脸问:“这算什么笑话。”她硬如钻石的小猪眼因为喝多了酒精,水汪汪的。 “你想宓善楼为什么火烧屁股熘掉,那样快?”我问。 白莎翻着双眼珠无声地问我。 第16页 我说:“想想头条新闻:‘警探鼻下发生谋杀案’。” “这个想法有可能。”白莎说。 我告诉她说:“有那么一天,宓善楼站上证人席。律师连续发问:他面朝哪一面坐的?他看到点什么?他为什么见不到更多?谁进入那卡座了?谁出来了?最最难堪的问题出来了:‘警官,你喝了多少酒呀?’ “假如他说看到东西了,地方检察官会给他一大堆诘问。假如他说什么也没见到,地检官会问他,如果没有喝酒,他会不会有可能见到东西?” 柯白莎急着想站起来,两只手把椅子撑得咯咯响。 “唐诺,我们也快点走。”她说。 “走喽!”我说。 所有匆忙离开餐厅的人,都挤在餐厅前的人行道上,大家在挥舞着手中的停车券,要求快速服务。 我一眼看到替我停车的人。 他说:“赖先生,请等一下。” 我摇摇头对他说:“马上要。”一面塞给他五元钱。 他看看钞票,把牙齿露出来,笑道:“马上给。” 几乎立即我拿到了车子,我想服侍白莎进车。 “去他的礼貌!还不给我快点爬进驾驶座去,好早点滚蛋。”白莎生气地说。 我们快速离开,我送白莎回她的公寓。她不声不响地在想心事。 “我想我们最好离开这里到别的城去办几天案。”我说。 “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她问。 “自然没有。”我说。 第07章 我始终没有去追问,宓善楼警官怎么会知道我公寓没有登记的电话号码……也许是转问白莎得来的……反正我回家,才把钥匙横进锁眼,电话铃就在响着。 我快快进门,拿起电话,我说:“哈啰。” “赖吗?” “是的,善楼。” “今晚吃饭的时候,”他说,“一个侍者过来把你叫出去听电话了?” “是的。” “我就是要说那次电话。” “说什么?” 他说:“那次电话是我一个副手阿吉打的。他叫你告诉我,我们在调查中的一件案子有了重大突破,要马上和我通话。” “他为什么不直接叫你,要先叫我呢?” “他怕餐厅会广播名字找我,他不希望我的名字出现在扩音器里,所以他先叫你,由你来通知我。” “故事倒是不错的,”我说,“用什么证明呢?” “你。” “还有什么左证的吗?” “我的副手对这件事记得很清楚呀!” “你现在在哪里?” 善楼说:“三温暖温泉,你这个笨蛋。等我把酒味泡掉,把香槟味去掉,我要回总局去办案。明天我要把巴氏餐厅拆了。今晚吃饭那件事越想越不对。” “有什么不对?” “根本就安排好了的,假如我走进那卡座,假如我向里看一眼,我就玩完了,这件事你知我知。” “有没有知道那死人是谁。”我问。 “非官方已经知道了。” “非官方?什么意思?” “有人私下告诉我那傢伙叫武星门。皮包里证件说他已婚,住在驼峰公寓。警方派人去通知他太太时,没有在家,武太太到现在还没回来。” “姓武的做什么职业?”我问。 “这个问题,”宓警官说,“我正想要问你。” “怎么会要问我?” “我正在想,你可能认识这个傢伙的。” “怎么样一个人?”我问。 “四十二岁,一百六十五磅重,六尺高,黑鬈髮,蓝眼,灰色小鬍子。” “倒像是什么地方见过的,”我说,“一时却想不起来。” “少给我穷捣了。那顿饭是安排好了的。假如你也是参与设计我的,我会亲自用警棍回请你一顿,让你在床上休息好一阵子的。” “假如有人设计的,我们都是受害者。”我说。 “我对你信心不大,”他说,“据我看这件案子有一种作案模式。” “作案模式?” 他说:“不是吗?警察破案百分之九十靠作案模式。今天这件案子做得太大胆,使我一下就想起你这小子的作案模式。假如你和这件案子有一点关系,我死活要把你列为本案的兇手。有证人看到你从那卡座出来的。” 我说:“不是走出来。我向后退小半步靠着那布帘,以便让女侍者通过。” 善楼说:“是走出来。目前至少已经有两个证人。我自己也亲眼见你从卡座里出来的。你也可以是证人,也可以是嫌犯。” “根本不可能有人见我自卡座出来,”我说,“我根本没有进里面过。” “我看到你出来的。”宓警官说。 我说:“警官,真的吗?那么你在那里做什么呢?” “我想,”他说,“我在那边是被人设计好做替死鬼的。我找到什么人出的这主意后,我知道该怎样办的。小不点,听懂了?我是说该怎样好好整整他!” 第17页 善楼把电话挂上。 我随时备有一只箱子,和一个旅行袋,里面是旅行必常品,现在我拿起箱子和袋子,下楼进了公司车,快快离开。我开车来到休乐汽车旅社。在这里万一有事,我可以辩称我是在办公。我也不敢用假名登记,用假名别人可以硬说我在逃逸。我真的没有把握,我会不会最后被人送进法院,当我是谋杀武星门的主凶来审。 第08章 我睡得像个木头人,直到八点钟,对街的建筑施工发出很大的噪音才把我吵醒。 着名餐厅发生兇杀案,来不及在早报上有太多的新闻。我把收音机打开,八点的新闻报告得很详细。新闻报告员也有他自己的标题,他说:“几分钟之差,警官没能看到兇案的发生。” 他继续说:“只因为几分钟前的一个公事电话,把洛城总局兇杀组的宓警官,自城里一家有名的餐厅中叫了出来,使宓警官不必当一件兇杀的现场证人。对这件兇杀案目前警方仍在调查中。 “住在驼峰旅社的武星门被人在城中很有名气的巴氏餐厅一个卡座中杀死。他是被一把长柄切肉刀自背后刺入立即死亡的。 “兇案的现场巴氏餐厅的二楼,当时挤满了客人,兇杀组的宓善楼警官,当时也正在和朋友一起吃饭。兇案发生前数分钟,宓警官被警局紧急召回,因为有一件他和他副手邓吉昌在办的案子有了重大的进展。 “宓警官是在回到总局后,才知道在他刚才吃饭的餐厅里发生了兇杀案,而兇杀案一定是在他离开餐厅一分钟后,甚或是一秒钟后发生的。 “警局的警官邓吉昌,又名小吉,是宓警官的副手,他回忆说;‘假如我没有紧急给宓善楼电话,宓警官可能正好就在兇案的现场。由于宓警官是训练有素不会漏掉任何周遭环境变化的人,他可能会看到什么人自兇杀案发生的十三号卡座出来。事实上很有可能现在兇手已经被擒了。’” 播音员继续说道:“武星门住在驼峰公寓。但是他的邻居对他知道得非常少。他的太太是位非常美丽的金髮女郎,据称是本市市区内一家大百货公司的採购人员,目前正在出差採购。由于她尚未知道她丈夫的死讯,所以警方正在设法找她以便通知。” 接下来是股市的报告和气象分析。 我坐在那里,听不到收音机里在说什么,我只是在想我自己的处境。 邓吉昌在掩护宓警官。他们认为我们也该掩护宓警官的。假如我不支持他的说法,他们会涂我稀泥。假如我照他们的来说,我是在模煳一桩谋杀案的发生时间。以这件案子说来,谋杀时间可能是十分重要的。 说起来也不像是凑巧,巴尼可怎么会安排这样的晚餐,宓善楼在场时正好那勒索者被人谋杀? 这样说来,巴尼可一定是事先就知道兇案是会在什么时候发生的。当一个人能预知谋杀案发生时间时,他一定是谋杀兇手,教唆者,阴谋家或重要证人。 在这种情况下,我估计自己最好失踪一下,免得左右为难。 假如善楼要我做他不在场的证人,我不答应,我就没有退路。假如我照办了,我等于让自己退到房间的角落,一步也不能动了。 我把收音机关了,走到窗前,望出窗外,经过停车场,看到对面在建造中的一天一变样的大楼。 很多任务人在场地中像蚂蚁似的工作着。大吊车,把钢樑,一条条吊上去。这是一件像蚂蚁一样合作的大工程。 我在汽车旅社餐厅里用早餐,经过办公室时我说要再留一天,提前把房租给付了。然后我出去照了些照片。 上午十一点电视新闻节目对谋杀案有了更多一点的报导。警方还是无法找到武太太。虽然她对公寓其它住户说她是市内一家大百货公司的採购人员,但是没有一家较大的商店承认有这样一位职员。 依据曾经和她在公寓里谈过话的邻居声称,她出差旅行时非常豪华,每月飞芝加哥、纽约好几次,也偶尔去巴黎。他们声称她的教养好,很会说话,很自信。 警方求助各方帮助寻找这样一个人,以便通知她,她丈夫的悲剧性死亡。 兇案本身仍然是个谜。 发现尸体的女侍告诉警方,武星门要了两人份的中式晚餐,自称晚餐送来时,会有一位朋友来参加的,但是,进来时他是一个人,尸体发现时他还是一个人。 当女侍带了食物进入卡座的时候,发现他的身体向前倾趴在桌上,他的头在他双手中,背后插有一把大切肉刀,刀柄露在外面。 警方对兇器的来源目前尚无法查到。那是一把刀刃锋利,刀身很长的切肉刀,多半是屠户所用。刀口薄如剃鬍刀,刀柄光滑。这说明这把刀不来自餐厅的厨房,就来自肉店。 一位证人见到一个年近三十岁的小个子男人,显然在一位女侍经过十三号卡座时,正好从里面熘出来。那位女侍手中托着餐盘。依证人所说,她曾和这位客人交换了几句简单的似有默契的对话。证人自信地告诉警方,他觉得这两个人一定本来是熟悉的。据他形容,这两个人有一种叫“很亲热”的感觉。 证人声称假如再让他看到这个男人,他会认识的。 我把电视关掉。 目击证人可怕之处莫过于此。他看到事情的一小段,他只记得他看到的一部分。他的记忆力不可靠,他的视力不佳,十之八九,他用臆测补充他未能见到的详情。 第18页 女侍经过我身旁时,我是退后小半步靠进过那个卡座。实在说来,我似乎从未撩开过布帘,但是女侍者经过后,我向外站出来,有人看见,以为我是从卡座里熘出来。他看到我和女侍者交换几句客气话,就臆测了不少。 之后,女侍者去她该去的地方。所谓的证人根本没有注意我已走回我自己的桌子坐下了。假如我不合作,这位证人将是宓善楼的杀手?。只要再加一点鼓励及暗示,证人保证会说,他看见我在尸体被发现不久前,自十三号卡座熘出来。 我查到巴尼可家里的电话号码。我用电话找他。 “是巴尼可吗?”我听到对面巴尼可的声音后说。 “你是谁?”他怀疑地问。 “赖唐诺。” “喔,是你呀。” “有警察在吗?” “现在没有了。” “来过?” “是的。” “我要过去面见你。”我说。 他告诉我。“别来,别来。老天!别来这里。” “我倒认为是见你最好的地方。”我说。 “不,不,这里不行。” “去店里?” “不行,那里也不行。你是从哪里打来的?” “公用电话。”我说。 “你要见我有什么事?” “只是要和你聊聊,”我说,“你在家里等,我立即到。” “不行,不行,千万别来这里。” “我马上到。”我说,把电话挂了。 自公用电话,我打电话到办公室找卜爱茜。接通后,我说:“爱茜,我在为一件重要的勒索案跑腿做调查工作。我会试着不断和你联络,但是我无法回办公室,你也无法找得到我。无论谁找我,你都把留话记下来就行了,不要吭气。” “懂了,”她说,“白莎急着找你讲话。她告诉我一有你消息要立即告诉她。” “让她接电话。”我告诉爱茜。 “等一下,我请总机接过去。” 只过了一点点时间,我听到白莎的声音,很甜蜜的,她说:“哈啰,唐诺。你今天早上好吗?” “不错。” “你会不会马上回来?” “不会。” “什么时候回来?” “我还不知道,我在为一件重要案子跑腿。” “唐诺,我想和你谈谈,彼此能加深一点了解。” “哪一方面的?” “有关昨晚发生的。” “发生的什么?” “当然,这是一件不幸的事故。我们在用餐。你和我两个人喝了些香槟,但是宓善楼没有喝,因为他要准备值勤。 “然后你接到了那邓吉昌的电话,叫你转告宓警官有件急事要他立即回总局。宓警官走后那女侍者走进卡座,大叫着出来。” 她停下,等候我来说话。我把手帕拿出来,包住那电话的电话一端,我说:“我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呀,白莎。你在说什么。” 我听到白莎说:“岂有此理,这个鬼电话。我也听不清你的。” “你说什么?”我喊道。 “我说我也听不清楚你的。你听起来像在几百万里之外一样。” “谁在几百万里之外。” “你!” “什么地方?”我问。 白莎说:“喔,浑帐!再找条线打过来找我。我要用一条清楚的线路,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商业路线。”我问。 “重新打过来!”白莎大喊道。 她重重把电话摔回鞍座去。 我把包住话机的手帕拿下,把电话放回原处,去见巴尼可。 巴尼可的住宅是属于另外一个时代的,它建于上一代人手里,那个时候是大家庭制,一家人都住在一起。那大厦是整齐划一的一排大厦当中的一座。 土地日益增值,房子是要付税的,住这种房子的人,像在院子里要养一只象,房子变成负担了。一条街外,一座相似的大厦,已改作秘书学校;另一栋改成一家私人医院,但是巴尼可的住宅,保持了原有特色,半圆形的车道,两侧草木维持得很好。院子里的棕桐也透着养份很足的样子。 巴尼可根本就非常生气。“赖,你没有理由来这里。” “我一定得和你谈一谈。” “我每天下午三点起在办公室候教。” “我要和你谈的等不到下午三点钟。你是怎么回事,引诱我们在谋杀案发生的时候,把宓警官带到你餐厅去吃饭?” “你会不会有一点点疑心,我对这件谋杀是预知的?” “照你这样说来,这是巧之又巧吗?” “赖,”他说,“我不想和你多说,不过也许你自己不知道,你现在是炙手可热。” “怎么会?” “有两个人看见你自十三号卡座里出来,时间是尸体被发现前两分钟之内,他们都已经指证是你了。 “警方尚未採取行动,但是早晚会来找你。” 第19页 “你当然应该知道,”我说,“那个武星门今天晚上会到这餐厅来吃饭的。” “当然不知道。别傻了!我叫你去付钱,目的就是不想再见到他。” “你在餐厅有没有见到他?” “当然没有。” “你有没有杀他?” 他的眼睛变狭。“赖,这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假如你做任何暗示我可能和这谋杀案有关,我可以立即使你因本案被捕,而且保证宣判有罪。我可不是任人宰割之辈。我有后台,有影响力的。” “很有趣,你说下去。” 他说:“今天晚一点,警察会来问我有关你的事。有关你和你合伙人怎么会正好来我餐厅作客的事。我就要说话。” “告诉他们勒索的事?”我问。 “我会告诉他们我请你们替我做件事,而你背叛了我。” “就因为如此,你特别还邀请我们吃饭?”我问。 我看到他眼中的闪光,他也了解了有点作茧自缚。 我说:“我告诉你。我也有嘴的。你忽视了一件大事。你要不知道,可能会吃不完兜着走的。” “我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说。 我说:“那张你和康小姐在汽车旅社前要进车子的照片……” “闭嘴!你浑蛋。”他打断我,用很小的声音说,“我太太随时会回来的。” 我说:“我只是要告诉你,那张照片根本不是勒索者偷拍的照片。那是摆好姿态,故意给人拍的。” “你说什么?”他问。 我说:“你的姿势并不自然。大白天拍照,但是用闪光灯照相,目的是使大帽沿下你的面目不被阴影所遮,可以看清楚一点。你的脸故意转向合适方向等候拍照。拍照时你是知道等着在拍的。甚至,那停车的位置也是你故意设计好使太阳正好照上牌照。牌照也是事先洗好使每一个字清清楚楚的。这是安排好,慢慢拍成的杰作。” 他坐在那里,只是看着我。 等了一下,他说:“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我告诉他:“一看到这照片我就知道了。我拍这一类古怪照片太多了。哪一类是摆好姿势照出来的,我清清楚楚。我们这一行常要偷拍照片。利用任何自然光线所拍出来的照片不可能没有缺点的。拍摄在动的人像一定有一点点动态的地方,形成一点点模煳。那张自武星门那里弄来的照片有如印得极好的五元票面钞票。那是故意照的。明明是你把箱子放在算好的位置,你用手托着康小姐手肘带她到一定位置,你向她说什么使她抬头,于是等候拍照的人拍照了。 “你要知道,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我才不把照片交付给你。因为康小姐是我们的僱主。既然没有理由相信康小姐和照相的人合起来设下这个陷阱,我相信你的利益和她是相背的。 “那个时候,我想到你和武星门是联合起来,做出这件勒索案,目的是要吃康雅芳的一万元。但是你不像那么急着要一万元,当然我也不能确定。我只能坐观其变而已。” 我停下不说了。 巴尼可说,“你这小王八蛋!”这次他没生气,反倒有一点佩服的样子。 我坐在那里不说话。 过了一下,他说:“我弄巧成拙了。” “你弄巧成拙了。”我同意道。 “你还是弄错了有关我和勒索者有关系这件事。尤其我会想去分钱。” “说下去。” 他说:“这也是为了保护康小姐。” “真是好保护。”我揶揄地说。 “不,不,不,你不会懂的。她六日上午原在旧金山。但是,有理由需要证明她是在洛杉矶,而且从周末起就在洛杉矶。安排一个勒索案当时看起来确是一个极好的办法。尤其是我安排好了一个私家侦探替我去付钱。” 我不再吭气。他坐在那里。 “你肯再多告诉我一些吗?”我问。 “不要。”他说。 两个人又静了一下。 等一下,他说:“假如你把这些照片交回给我,让我毁了它,于是你在事后可以作证,照片上可以见到康雅芳和我在旅馆的停车场上,站在汽车边上。同时也可作证登记卡上记的时间是五号晚上……”他的声音渐停,希望我做出反应。 我什么也不说。 他继续道:“另外你个人还可以有一万元的进帐。” 我说:“我想你是不会欣赏我的立场的。以我个人的角度说来,我是在为康雅芳工作。一切作为皆是以康雅芳的利益为第一。但是,不论为什么人,我绝不会作伪证。也不会说谎。” 他坐在那里想了一分钟,突然站起来。“赖,”他说,“这件事千万别对任何人谈起。我认为你现在可以走了、我以后会和你们联络。”然后他懊悔地说:“真是弄得乱七八糟。” 他带我走向门口。 他打开他书房门的时候,一个女人自广大的门厅进来,正在移向楼梯,才刚想走上阶梯,看到了我们,停下来,用好奇的目光看向我。 第20页 她的年龄比巴尼可小得多,是个十全十美的金髮美女。她对自己的头髮、眉毛、化妆、衣饰、步态,肯定十分注意。她把最美的呈现出来。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是经过研究,预演的。 “喔,亲爱的,你早。”巴尼可说。 “哈啰,亲爱的。” 她站着不动,看向我,显然是等候介绍。 “我马上来陪你,亲爱的。”巴尼可说,一面匆匆推我走向门口。 一辆车停在我车子的后面。是辆大凯迪拉克。我记住车牌,以防万一有用。车子牌照是ngs八○九。大车子显然是他太太才开回来的,我敢打赌她已经记下我车子的号码,她还一定会去调查,她是那一种女人。 巴尼可无可奈何地看一下那辆凯迪,我看得出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赖,你实在不该来这里的。”他带我离开大门后说。 “巴,你实在不该在重要事件上欺骗我的。”我一面下阶梯,一面告诉他。 他站定在阶梯上面,门口的平台上,看我进车,发动引擎开车离开。 我停在一个公用电话亭旁,打电话给卜爱茜。 我说:“会有一个叫康雅芳的女人打电话给我。叫她留下地址和电话号码。” “可以。”她说,“宓警官要你一回来立即打电话给他。” “我还没有回来,是吗?” “还没有。” “所以我不必打电话。”我告诉她,“你真是聪明。” 我赶快把电话挂上,以免她再给我任何我不想知道的消息。 第09章 我一直收听收音机广播,也让电视始终开着,以便了解市区里有关本案的进展。 警方对于他们没有办法找到武太太,通知这坏消息,非常懊恼。现在他们已经确认,她绝未受僱于本市的任何百货公司, 在旧金山,警方找到了一位武星门太太。她说和武星门在五年前已经离婚。她不知道他又结婚了。她是个褐色髮肤,五十五岁的胖女人。 我把车子加满了油,开始在驼峰公寓的附近逛。我调查这附近有多少加油站。附近十条街内只有两个加油站。 第一个加油站,我老套地把自己证件拿出来,说我代表一个姓武的客户,他的信用卡不幸遗失。我在调查,是不是被人扒走,而在使用它。我说有情况显示,扒手是住在这附近的一个人。我希望查到一些证据,可以使扒手定罪。 我说得很快,只希望他脑筋没那么快。 他说他欢迎我查看那些已归档的纪录。他带我进办公室,过了一下给我一大堆卡片。我坐着查,查到一张签名为武星门太太的用信用卡购汽油的纪录。我自口袋随便拿出一张卡片,假装在对签名。 “不是的,”我说,“不是这个人。”一面看纪录上汽车车号。 “不过,”我说,“我还是要记一下卡片上的牌号,以防万一。” 我拿出我的记事本,写下曾在这家加油站,以武太太名义,用信用卡买过汽油的汽车牌照号。 牌照号是ngs八○九,车式是凯迪拉克。 我谢过加油站职员,把记事本装入口袋,离开加油站。 我找了一个电话亭,打电话给爱茜。 “能熘出来办一件事吗。”我问。 “当然。”她说。 “保险箱里,”我说,“我自己那一格,有一个棕色马尼拉信封,里面有些照片和底片。 “其中有一张照片,一家汽车旅社前停了一辆车,汽车旅社招牌也在相片上。名字叫休乐。,一男一女站在车旁。一件行李在地上,车箱盖开着。男的在帮女人上车。” 她问我道:“你要怎样?要我带那些照片给你吗?” “不要,”我说,“你连照片带马尼拉信封一起拿到,不要给别人看到你拿着东西,你到楼下银行用你自己名字租一个保险箱,把信封放进去,钥匙放你皮包里,不要告诉任何人有关这件事。懂了吗?” “我懂了。” “好孩子。”我说。 她朗快地说:“等一下,唐诺,还有些事,有一个电话找你,一位康雅芳。她要你打电话给她。她留下了电话号码。” “什么号码?”我问。 “六八四二三○八。她说希望你能尽早给她回电话。” 我说:“好的,爱茜。你去办那件事,不要给别人看到你在办什么。” “唐诺,”她问,“你是不是又惹上什么麻烦了?”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告诉她,“不过我目前尽量在小心。你肯做我后盾的,是吗?” “后盾做到底。”她说。 “好孩子。”我说。 我把电话挂上,过了一会儿,再打爱茜给我的电话号码,找康雅芳。 一个非常好听的女人声音来应话。 “康雅芳?”我问。 “是呀,是赖唐诺吗?” “是的。” “唐诺,我要见你。我一定要见你。我能去你办公室吗?” “不行。” 第21页 “但是,唐诺,真的有要紧事呀!” 我说:“最好我去你的地方。” “喔!这里不适合你来看我。” “为什么不适合?” “这里是……这里一团糟。”她说。 “你住在那地方?” “是的。” “在哪里?” “这里是丹心公寓。在弥尔顿路上。我住在三○五室。但是,唐诺,这不过是一个住家公寓,我等于住在鸽子笼里。” “你说几号公寓?” “三○五。” “我马上来,”我告诉她,“别告诉任何人我会来。别告诉任何人你和我联络过。” “我们外面见好不好?有没有什么地方?” “目前没有,”我告诉她,“我十五分钟或二十分钟准到。” “我会等你的。”她说。 “是巴尼可告诉你叫你找我的吗?”我问。 她犹豫了三、四秒钟,她说:“是的。” “你要不要回报他,你已经和我联络上了呢?” “和你谈过之前不会。” “好吧,”我说,“我来了。” 我很小心地驾驶我的公司车,找到丹心公寓,选了个停车位置,走进一个破旧褴褛的门庭。 房子里有人气和煮饭的味道。走道照明不够。没有电梯。三○五是在三层,又在背阳面。 我在房门上敲门。 康雅芳穿着豪华,却把我引进一间像壁柜大小的房间。房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一把椅子,一个衣柜,地上的地毯是破旧的。 “唐诺,”她说,“我不愿意你看到我像这样!” “你住这里?” “是的。” “前天晚上,我看见你住的那间豪华公寓呢?” “那不过是做戏的一场场景。” “什么戏?” 她说:“唐诺,我不能把每一件事都告诉你。不过我的角色是一个成功的女明星。其实,我不是。” 她向床上一坐,这说明我只能坐唯一的那把不太稳的木椅子了。 “这里没有电话?” “当然没有,我连浴厕都没有,洗澡得下楼。” “但是,你给了一个可以找到你的电话呀。” “那是公用电话。” “你就一直等着我打电话来。” “我只是候在可以听到电话铃响的地方,等着你电话。我的命令是候在电话旁,等你来电话。” “命令是什么人给你的?” “你是知道的。” “我在问你命令是什么人给你的。” “巴先生。” 我问道:“你有没有真的和巴先生夜宿过休乐汽车旅馆?” “从来没有过。” “照片怎么回事?” “我们当天开车去那汽车旅馆,把车停好。拍照的坐另外一辆车跟在我们后面一起去。有人教我怎么做,站什么位置,看向照相机,巴先生是整件事的导演。” “那一万元买证据的钱也是他先交给你的吗?” “是的。” 我说:“我虽然知道你是依巴尼可命令行事,但是,以我公司立场,我们是代理你,不是巴尼可。” “为什么会是我?” “因为是你交给我们一万元说要保护你的名声。” “什么名声?” “保护你的好名声呀。难道你不要好名声?”我问。 她摇摇头。“没有用了。” “说说你自己。”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 我说:“像你那么好看的女孩子,假如真像你说的不要好名声,就不会住在这样蹩脚的公寓里。” “喔,我不是这意思,我不是卖肉的。” “那你靠什么为生呢?” “但愿我知道,我自己也昏头不知。” “怎么会?”我问。 她说:“这也许是老故事了。我出生于小城。当地的午餐俱乐部举办了一次选美。事实上,这是商业性的,买东西的人会有选票。买得多,选票多,可以选自己喜欢或支持的女孩子。一共有六个女孩子参选,当然各人拉朋友来帮忙。销了不少商品,各显神通。” “选美你胜利了?” “是的。” “赢了什么?” “免费旅行到好莱坞,试镜,不少宣传,如此而已。” “试镜如何?” “这只是个合约,不是什么制片厂,只是一些摄影师,私下搞的摄影棚。” “有没有违约?” “我再一次仔细看了合约。事实上合约是噱头,没什么内容。合约说我可以去次好莱坞,试次镜。” “回程旅费呢?”我问。 “一个女孩,好不容易得一次选美皇后,她要去好莱坞试镜,她会在乎回程旅费吗?我是飘在天上。叫我做什么都可以,一心要来好莱坞试镜。我没想到回头。” 第22页 “到了好莱坞,生活费用怎么办?” “什么也没有提,只是去好莱坞和试镜。没别的。” “怎么碰上巴尼可的。” “我找到他,想找一个女侍的工作。” “给你了吗?” “没有,他看过我后,问了很多问题,告诉我他对我另有任用。他问我要不要二百五十元。 “任何人问我要不要二百五十元,等于问一个饿了两天的人要不要吃顿饱饭。” “所以你就说要了。”我问。 她点点头。 “他要你做什么?” “他要我和他一起在旅馆门口照张相,而且发誓说五号晚上我和他在一起。” “那张照片事实上是一个星期以后,十三号早上拍的,是吗?” “是的,但是你怎么会知道的?” “凭对面正在往上建的公寓建筑。你看那些钢架往上慢慢的增高,是不是和日历一样的清楚。我自武星门处得来的照片,凭后面钢架的高度,正是十三日的进度,不是六日的进度。” “你没对巴尼可说起吗?” “还没有。我已经告诉他,照片是伪造的,摆好姿态照的。这一棍已经把他打闷了。钢架进度的事是准备送他的第二棍。” “千万别告诉他,我告诉过你有关照相日期的事。” “我在用我的推理,你不过是自清而已。你记住,我们保护的只是你。我问你,这件事里尚有其它人涉及在内,你知道些什么吗?那个武星门你认识吗?” 她摇头。“我只知道按命令行事。此后他们定好驼峰公寓一间房,租赁了二十四小时,叫我住进去。说好你会来找我,我要给你一万元现钞;然后我就要迁出。 “命令要我扮一个成功的明星,全世界都拜倒在我石榴裙下。他们另外给我钱做头髮,修指甲,洗个香水澡……真享受,与身体等长的浴盆,要用多少热水就用多少热水。” 我把所有发生的事又想了一下。 “巴先生告诉我,要我向你澄清,巴先生是我的老闆,你只要照他的意思办事就可以了。” 我说:“我们从不用这种方法工作。我只知道是从你手里拿到的钱,而且说这是你的钱,付钱的目的是保护你的名声。这就是合约。” 她坐在那里看我。“这不就形成僵局了?”她问。 我说:“巴尼可后来有没有再给你钱?” “没有,只有先前的二百五十元。” “你自己的东西呢?”我问。 她指指床下,说:“两只箱子。如此而已。当然,我去好莱坞就另外会添衣服的。” 我说:“你现在看起来已经不错了。” “这身上的衣服,”她说,“也是这次工作的戏装。这件事我尚未告诉你。巴先生允许我到这里最高贵的店里去买需用的最好东西。包括鞋子、袜子、内衣、衣服等等。” “箱子就在床下?”我问。 她点点头。 我自椅中站起,趴倒地上,开始要把箱子拖出来。 她说:“干什么!你不相信我,要查看一下?” 我说:“不是。你要马上离开这一团糟的环境。” “但是唐诺,我不行呀,”她说,“我一毛钱也没……” “这一次由我提供。”我说。 “要我干什么?”她好奇地问。 “离开这里。”我说。 “去哪里呢?” “地点由我来决定。” “之后呢?” “之后你住在那里。” “有其它条件?”她问。 “没有其它条件。” 我走下去,打电话给温梅姨。 我们侦探社两年前曾替温梅姨做过一件工作,她对我们十分感激。她每个圣诞节都不忘记给我们送礼物。 我听到她在电话上的声音,为了确认,我问:“是温太太吗?” “是的。” “我是赖唐诺,梅姨。” “喔,哈啰。唐诺,你好吗?有什么事?” “很多事,”我说,“目前先谈公事。” “什么公事?” “机密公事。” “你要什么?” “要一个公寓。” “什么样的公寓?” “一个简单、漂亮的好公寓,要有小厨房,浴厕,家具全,每周两次有女佣工作。” “你要?” “朋友要。” “男的,女的?” “女的。” “有保?” “不一定。” “不会吵吵闹闹吧?” “安静,高级。” 她大笑道:“好吧,还有话吗?” 我告诉她:“名字是康雅芳。三十分钟后我们就来办手续迁入。” “我们?” “我们。” “假如你要和她一起迁入,”她说,“唐诺,你一定要……” 第23页 “不,不,”我说,“我只是送她来而已。” “等一下,唐诺,她是不是在逃。” “不想出现而已,不过不是官方在找她。” “不会替我找麻烦吧?” “我们也替你工作,使你脱离过麻烦的。”我说。 “我知道,别以为我不感激,来吧。” “租金怎样算?” “反正比全市最便宜的还要便宜一点就是了。” 我说:“可以。由我付帐。我们马上过去。” 我把电话挂上,走回康雅芳房间,我说:“拿几件东西,你要出去生活几天。马上就走。” 她低下身自床下拿出一个本来就开着的箱子,里面只装了半箱的衣服。 她说:“帮我忙把箱子放床上来。我听到走道里脚步声,又听到脚步声走向我房间,我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所以我把箱子塞回到床下去。” “应该的。”我说。 她又塞了几件衣服进箱子。伸手进床下拖出一个手提袋。她说,“唐诺,替我把箱子关上。然后把眼睛闭起来,因为要装的不能随便看的。” 她拉开一个抽屉,把里面的东西拖出来抛进手提袋去。 从我自电话亭回来才四分钟,她就一切就绪了。 “抽屉空了吗?”我问。 “是呀,怎么啦?” “把东西再分配一下,抽屉里要有些东西,”我说,“空抽屉表示你熘走了。留些东西下来,每个抽屉里要有一些。” 她开始工作。 “行了吗。”她问。 我说:“可以了。我们走吧。” 她把门自身后锁上,我们下楼梯,进了我的公司车,我带她去看温梅姨。 康雅芳看了一下公寓,她眨着眼睛。 “唐诺,”她说,“这是第……第一流的呀!” 我告诉她:“温梅姨的地方是一流的。她会做你好朋友的。” 她说,“好是好。但是我不要我自己习惯这样奢华,我以后维持不起呀!” “只有二、三天就可以了,不会养成习惯的。”我告诉她。 “别傻了。我会很快习惯的。” “也许到时你的收入可以赶上了。”我安慰她说。 “我几周来都在作这样的梦……唐诺,我不必骗你,我付不起的。我连那破公寓都付不起了。怎么付得起两个公寓呢?” “那边那公寓是你的事。这边公寓我全替你付。别担心租金,由我们侦探社来付。” “你求的是什么?”她问。 我告诉她:“连我也不知道。我要知道这件事后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她老实地说。 “好吧,你住这里,不要出头,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有没有在明星介绍所登记,等候他们给你介绍角色呢?” “有。” “你每天可以每个介绍所打一次电话以守候机会。假如有什么好消息,你只可以告诉他们你的经纪人会和他们联络,但是绝对不可以告诉他们你住的地址。” 她笑道:“我没有什么经纪人呀。” “从现在起有。” “噢。”她说。 我告诉她:“你公寓里有电话,但是要经总机。晚上十一点之后,早上六点半之前没有服务,其它时间动动嘴巴你要的电话就会接通后通知你。电话分机卧室、厨房、厕所都有。不可以告诉巴尼可你在哪里,让他去急好了。” 我把皮夹取出,交给她五十元。我告诉她:“去超市买二、三天内必要的食品留在公寓里。不要回你原来的公寓去。也不要到那附近去。除了介绍所,不要和任何人联络,对任何人都不可说出这个地址。你有我们侦探社电话吗?” “我有,我还和你秘书聊过天。” “谁告诉你的电话号码?” “巴尼可。” “之后他也要你向他汇报?” “我也汇报过一次了。我说你出去了,我也留话在找你了。” 我说:“如此说来,巴尼可一定会知道是我把你藏起来,他会尽可能想办法找你。他极可能和明星介绍所联络,让你听起来好像真有戏在找角色。你千万记住你要告诉他们,你会派经纪人去联络的。” “这样做不行的,”她说,“小角色都不能这样的。是他们在选你,而且还要面试……” “从今以后,要找你的必须要这样做,”我说,“假如真有这回事,我们就去替他们工作。但是,假如是巴尼可想把你自住的地方骗出来,我们就给他们兜圈子。” 我开始准备离开。 “你自己什么别的也不要,唐诺?”她问道。 “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这是绝对的。” 她过来送我到门口,两眼看向我。最后她说:“唐诺,你是一个好人。我能早几年之前认识你就好了。” 突然,她眼睛里涌出了泪水。 第24页 第10章 我打电话回办公室,找到爱茜。“爱茜,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有什么新鲜的?” 她大叫道:“老天!有什么新鲜的!全世界每一个人都在找你。” “像是谁?” 她说:“像新闻记者尹科林就是其中一个。柯白莎生气得要命,她说她正有重要事要交代时,电话声音就不好了。她打电话给电话局要告他们。宓警官要你马上和总局联络。另外还有一位小姐,她说你可能只知道她姓马,说有要紧事要立即见你。” “姓马的。”我问。 “她的名字马美依,她说你只知道她姓马……那是她绣在上衣上的姓。” “她在巴氏餐厅工作吗?”我警觉地问道。 “她没有说她在哪里工作。她只说十分紧要,她要见你。她说她住在冠山顶公寓。她说别和冠山公寓弄混了。她住的是冠山顶公寓。她自己有电话,她把电话号码留下了。” “把电话号码给我。”我说。 卜爱茜把电话号码报给我,我写下来,又再和她核对了一下。 “她怎么回事。”爱茜问。 “我怎么会知道,不过,她还真可能很重要的。我会打电话试一下。别说你接过我电话了,爱茜,知道吗?” “我有办法可以给你电话吗?”她问。 我说:“目前不行。但是在未来的二十四小时内,假如我还不能把事情全弄透,你可以联络监狱找我。” “噢,我就怕如此。你又乱跑招惹麻烦了。” 我说:“这次完全不同。真的是麻烦来招惹我的。别慌,爱茜。不要给什么人任何消息。” 我把电话挂上,又拨爱茜给我的电话号码。 我听到了一个年轻、很好听的声音来回话。 “马小姐吗?”我问。 “是的。”对方的声音很小心地回答。 “唐诺。”我说。 “喔!知道我在找你?” “是的。” “唐诺,我要和你说话。” “哪里?” “我认为你最好不要在公共场所出现。你能来冠山顶吗?是三一三号公寓房间。” “没有什么人在附近吧?” “我……我认为没有。” “我会去。”我说。 “多久?” “半小时之内。” “那好。因为你的关系,我现在很尴尬。” “我不希望会有这种事发生。”我告诉她。 “我也不希望,”她说,“但是……我们见面时我再告诉你。” “好,”我说,“现在我过去。” 我十五分钟就到了她的公寓。我绕公寓走了两圈,仔细看停在附近的车子。我没有见到任何一辆有疑问的,于是我冒险一下,上公寓楼上去。 马美依穿了侍者式制服很美丽,但是,她穿了普通衣服更鲜亮。 她就是那位我为了要让她通过而退后半步退进十三号卡座的女侍者。那时,她手中托着一个餐盘,事后她说了声“你真好,谢谢。” 马小姐放我进门。 她尚未到三十岁,淡褐色眼珠,粟色头髮。 “唐诺,”她说,“你能马上来,我真是高兴。” “你怎么会知道,怎样可以联络上我的。”我问。 她大笑说:“可以这样告诉你:消息是有人主动送给我的。” “什么人?”我问。 她笑笑,又把头摇摇。“我只能告诉你有限的事。另外有些事我最好不要告诉你。但是我一定要警告你。” “警告我什么?” “你被人诬陷在谋杀案里了。” 我向她笑笑。 “真的,不骗你。”她坚持地说。 我说:“真到摊牌的时候,我自有办法脱钩的。但是,一定要拖别人进来一起受罪才行。目前我尚不想如此做。” 她做了一个不耐烦的手势。她说:“别天真了。你以为你还能把和你在一起吃饭的警官拖进来。对你一点好处也不会有的呀!” “为什么?” “因为他会宣誓说,命案发生前五分钟,他已经离开那边了……至少有五分钟之久。他副手所打的电话固然可以显示时间,而且所有在场客人中,他们也找到了可能的证人愿意出面证明了。有两个人都肯出面宣誓作证,他们看见宓善楼在女侍者大叫的五分钟之前,已经离开了。 “你当然知道目击证人怎么回事。大家会相信他说出的话,尽管是没见到过的事。警官把要说的话塞进他们脑袋去;他的证词又加深别的证人信心。这和洗脑相差不多。” “这里面你占什么地位?”我问。 她说:“我也是被他们洗过脑的。我应该作证说,你从十三号卡座出来时,正好被我撞上了。” “你有没有这样说?”我问。 “我没有。” “你怎样告诉他们?” “我说的故事,”她说,“他们不喜欢。” 第25页 “是怎样说。” 她说:“正好,那天晚上较早一点,你还在自己桌子上时,我已经注意到你了,贝比,那个侍候第十三号卡座的小姐,曾把你指给我看过。她说你是一位私家侦探。又说你把巴尼可从一件水深火热的案子中救了出来。我就对你特别注意,而正好看到你自大厅离开去听电话。我看到你直接走去电话所在的门厅。而在你回来的时候,我又碰到你,那时我託了装满了菜色的一个餐盘。你要让我,我才可以通过,所以你才退一步退进十三号卡座一点点。但是你绝对没有走进去。 “所以我就谢你……比一般谢谢多说了两个字。这也是因为你的确很为我着想。但我……喔,唐诺,你现在情况非常不好,老实说,我希望你……站出来说些话……你知道…… “我知道你自桌子边直接去接电话。我也知道你听电话出来直接回桌子,当中,只因让我通过靠后站进了十三号卡座半步。你的背,也许碰到了布帘一点点,但是只有你的背。你从未面对过十三号卡座。你从未把布帘全部拉开过。你也没有进过那卡座。” 我说:“谢谢你观察和说明得那么仔细。只凭你的指认和说明,我足够脱钩了。” 她说:“应该是可以的。但是我看不可能。” “为什么?” 她说:“你面对的是金钱、势力和政治。三者中有任何一个已够你呛的了,何况三者一起来,你是死定了。” “你有没有说给他们听?” “还没有,”她说,“我要说话时只说一次,而且要公开,要在有保护的情况下说。” “有那么严重呀?” 她说:“听着。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些事,有关巴尼可的。” “等一下,”我说,“你在拿你的工作做赌注。” 她看着我,神经质地笑着。她说:“我的工作!老天,你真以为只拿我的工作做赌注吗?我在拿我们两个的生命做赌注!” “你在说什么呀?” “我在说真话,简单、明了的老实话。 “巴尼可和一个自称为‘专栏记者’的人混在一起,那专栏记者又和一个政治大亨非常接近。他们有太多太多钱,他要投资在事业上。别问我为什么,反正他们就怕有人调查钱是从哪里来的。” “你小说看太多了吧!”我说。 她脸红了,生气地说:“所以我自己冒险去保护一个自以为值得付出的男人。别以为我在胡说八道,我一直在观察,我到处张开眼睛、耳朵,才知道这些事。 “三年之前,巴尼可所有的每一毛钱都玩光了。然而,后来他突然阔起来了。他有无限制的资金可以发展他的事业。他还向外发展。他在拉斯韦加斯也开个巴氏餐厅。在旧金山、西雅图也各开一家。每一家都是最好的设备。每家都在给他进钱。 “侦探先生,你现在想想,这些钱一开始是怎么来的?” “黑社会?”我问。 “那个专栏记者一定是个黑社会的探子。” “你怎么知道。” 她说:“我在场呀。我敢告诉你,是那专栏记者物色看上巴尼可的。不是巴尼可找上去的。” “假如你对专栏记者知道那么多的话,”我说,“他对你一定知道得更多。” 她犹豫了半晌,把眼皮低下。“他是知道我很多。”她承认道。 “有多少?” “很多。” “多到什么程度?” “非常多。” “好吧,”我告诉她,“假如他就利用这一些在逼迫你,你反正也没有力量来反抗他。” “倒不是我能不能反抗他,而是我应该怎样办。我第一件该办的事是不让人找到我。” “你准备怎么办呢?”我问。 她说:“他们以为我今晚会去上班的。每个人都如此想。我偏不去。再过一个小时,我已经走很远了。” “走多远?要走多久?” “不太久,”她说,“我也没有这能力。我要去爱西尼大。我自己来一次假期。之所以我要先告诉你,是因为我要你知道我在哪里。在真正十分紧急时,你可以来找我。 “现在,另外有件事我也要告诉你。整个这件事是安排好的。我不知道他们如此安排有什么用意,但是武星门有一架照相机,他在卡座里一直在照你们相。” “你又怎么会知道的?” “贝比,那个侍候十三号卡座的女侍者告诉我的。” “她看清楚了?”我问。 “除了她告诉我,我眼睛也看到有关的。那架相机是贝比拿进卡座里去的。相机放在餐盘上,用一个银器盖子盖着。伪装成有人叫的菜,但是银器盖下只是架相机。” 我说:“假如你想暂时离开,你就快走吧!这件事我看你也危险得不得了。你知道得太多了。” 她说:“我自己也有这种感觉。我……” “行李整理好了吗?” 第26页 “要带的都整理好了。我不想带太多东西。我更不要别人看我像逃走的样子。” “拿你行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说。 “去哪里?” “爱西尼大。” “你说你要带我上车站?” “我要把你送到爱西尼大。”我说。 “这样做会不会降低将来给你作证时的价值?会不会让别人以为我们是……我们是一起逃走的?” 我说:“目前,我只为你生命着想。你曾为我着想,所以我也该为你着想。我们两都在玩火。要走,要快!” 她走向壁柜,拿出一个关着的箱子,她说:“我现在只要再装个过夜袋就可以了。” “那就快装。”我说。 她拿一个手提袋放床上,忙着把五斗柜里的东西向里装,一会之后,向我笑道:“行了。” 我提起衣箱和手提包,催着她下楼,进入公司车。 我把车自路旁开出,沿了街口走了好几个弯,在不可迴转的地方迴转,确定不像有人在追踪时,直向墨西哥边境开去。 第11章 走上了车辆较多的沿海大路后,我说:“现在,我们可以慢慢聊了。有点事我很想知道。” “什么?” “为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没有关系的男人,你为什么愿意把工作抛了,又从本不太多的积蓄里提钱出来……” “你不必再说这一点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我就不说话。 “唐诺,是不是你在怀疑,我也是他们陷害你的一部分?我是在演戏?” “不是。” “为什么你不会这样想呢?” “因为你的眼睛会说话。” “好吧,唐诺,”她说,“我也是因为你这种态度,所以我很喜欢你。” “现在,我们暂时可以松一口气。你把武星门照相机的事告诉我。” “他一进卡座时就由贝比侍候的。她等他点完菜,出来。我看到她在准备。她有一架大镜头相机。她把相机放餐盘上,住上面盖上一个银器盖子,托着进了十三号卡座。” 我说:“尸体发现时,没有提过照相机的事呀!” 她耸耸她的双肩。 我说:“在用饭时我就有一个感觉,我们这张桌子的照明特别的亮……武星门怎么样?你认识他吗?” “不。我在餐厅里见过他一、二次。我对他毫无印象。” “整个这件事,你看是怎么回事呢。” 她说:“有一个……你对端木顿知道什么?” 我说:“不太多。他是个专门游说议案通过的人。最近混入一件大的政治风波里,据说端木顿最近面临税政单位要查他收入的危机。” 她说:“我所知道的是我听到的人名,加上报上所说的消息。但我知道,五号晚上在旧金山有一次聚会,开会一直开到了天亮。端木顿在那里,巴尼可也应该在那里。他事后告诉我他没去成,我不相信。 “据旧金山一家报纸称,有人集了十万元现钞,要活动通过某项立法。” “那是五日晚到六日晨的事吗?”我思虑地问。 她点点头。 “这样,”我说,“可以解释很多以前我想不通的问题了。” “唐诺,”她说,“你混进去的是一件大事。我可能也混到脱不了身的地步了。你要好好的小心呀!” 我点点头。“武星门那架照相机后来怎么啦?” “不知道。一定有人进去拿走啦。” 我说,“我本来有疑心,现在知道整个晚餐是设计好的一个圈套。我们的桌子安排在大厅最中心位置,照明也集中在此。武星门则安排在外围的十三号卡座。 “那个卡座直接观察我们桌子没有任何阻碍。我想他的任务是取得照片。我越想那种安排越清楚……武星门去那里就是因为我在那里的关系。 “大大的装香槟酒的银桶在桌子的另一侧。宓善楼警官整个脸可以被照下来。头上有明亮灯光。巴尼可引诱我伙伴和我,让我们拉宓警官一起蹚这浑水。 “武星门这人,我早知他是替巴尼可工作的……事实上,他还可能替别人在工作,和巴尼可斗法。 “这些照片,对某一个人一定很重要,而且巧妙安排好要武星门来拍照的。 “然后,突然发生一件事,把整个计划搞乱了。第三者介入直接发生了冲突……你有概念吗?” 她说:“没有。我也找所有小姐问过,没有一个人看到有人进过十三号卡座。” 过了一会儿我告诉她:“我开车只把你送到圣太安那。你可以自己经过边界,乘巴士去爱西尼大。别忘了告诉我你住哪里。 “你可以送我一张明信片。别用你自己名字寄卡片。随便写个假名,我会了解的。” 她斜视地看向我:“你不和我一路到爱西尼大?” 我说:“我越想越觉得不好。假如我和你一起经过边界,他们会说我怕被捕所以逃逸,甚而可以用这罪名把我关起来。” 第27页 她嘆口气道:“我倒真希望你能和我一起下去……一个人在那边还是很寂寞的。” 我说:“也许你在那边只要躲一、二天。当然也可能我会过一阵子参加你的阵容。” “唐诺,你会来吗?” “我只是不要他们认为我怕被捕而脱逃。”我说。 “我也不要你冒任何危险。”她说。 我把她送到圣太安那,停车。“只好到这里了。”我告诉她。 她给了我一个再见之吻。 第12章 这天下午我打电话给卜爱茜时,她正怕得要命。 “有什么不对?”我问。 “那些警察。”她说。 “他们怎么样?” “宓善楼命令你要立即和他联络。” “很多人都想要我立即和他们联络。” “白莎叫得连房子都要震倒了。” “那是她家常便饭。” “宓善楼说要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话?” “在加州,逃亡是有罪的一种证据。” “什么人逃亡了。”我问。 “他说是你。” “爱茜,你帮我个忙好吗?” “当然。” “这是非常重要的事。” “唐诺,我甘愿为你做任何事。你知道的。” “白莎是不是在进进出出?”我问。 “是的。白莎出去的时间还蛮多。” “下次白莎出去的时候,”我说,“放一张字条在她桌上。说是我打过电话来了,要和她说话;因为听到她出去了,我说我五分钟会再打电话回来。我五分钟后又打电话回来了。因为她仍不在,我告诉你我不能再等了。你会办吗?” “会办,一定办。” “白莎会问你我在哪,自哪里打电话来的。你可以告诉她,我是自公用电话打来的电话。我正在办一件重要案子。我忙得一点闲也不敢偷。” 她说:“好,我会告诉她。还有件事,那个记者尹科林,找了你三、四次了。他也说是重要事,一定要和你联络。” “可以,”我说,“假如他再打电话来,就说你告诉我了。我会在一小时内和他联络的。” “唐诺,这会不会是十分危险的?” “我不出现就更危险,”我说,“一旦警方找到藉口说我是在逃,他们就可以向我予取予求了。 “所以,我除了装做无事去访问别人外,没有别的办法。尹科林可能是世界上最适合访问的一个人。” “他会通知警方,会不会?” “不见得,他是记者,他要内幕新闻。他要挖掘出新闻后,才会把我交给警方,而且大吹是报纸使我投案的。 “假如一时他得不到内幕,或是我能牵得动他,他会死活追我故事的。 “到了最后摊牌的时候,我给他一张法院开庭传票,他只好去作证,说自始至终他都和我在联络。我怎么能算逃逸呢?” 爱茜说:“但是,假如他作证说,是你告诉他,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在哪里……” “我不会向他说这句话的,”我说,“我会告诉他我在办一件案子,那件案子发展太快,我不能半途而废。我会告诉他我几度要向侦探社回报,试着联络白莎,不巧她都出去了。” “唐诺,我觉得很危险呀!” “以我目前所在的地位说来,”我说,“一切都是很危险的。” “我能做什么再帮你些忙吗?随便你说什么?” “爱茜,只要做好我告诉过你的,就行。” “会办好的,你放心。”她说。 我挂上电话,开公司车去尹科林服务的报社前,找到一个停车位。我对他的习惯大概清楚,他会在每天下午四点前截稿他次日的专栏社论与花边新闻,然后,他会出来,先喝上两杯,再东熘熘西走走地找明天要写的素材,他常跑的地方是酒吧和夜总会。 各处的夜生活店家也都希望名字出现在他专栏里,所以有什么大人物、名人出现时也都会通知他,或把消息转给他。这些消息,有的他可以登,有的他收集保留,有的连他也不敢登。我敢说在洛杉矶,尹科林是最识时务的人了。 四点半,尹科林走出报馆,走向他最喜欢的酒吧。 我走向电话亭,打电话去他办公室。“给我接尹科林。”我说。 “他目前不在办公室。”接线生说。 “请问你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说不定,他是在收集专栏资料,我给留话好吗?” “好的,”我说,“就说一位赖唐诺打电话找他。” 接线生说:“喔,赖先生。他今天至少找过你六、七次。他急着要见你。” “但是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是吗。” “对,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请问他哪里可以联络到你?” 我说:“很不容易。我像他一样,我也在收集资料。只好由我来联络他了。” 第28页 我挂上电话,等候了五分钟,然后迈步走向酒吧。 尹科林站在吧檯侧,手上在玩一个高脚杯,双耳耸起在那里听调酒的人在乱侃。 我说:“哈啰,科林。我秘书说你在找我。我打电话去办公室,你……” 他喊出来道:“赖唐诺!一点没错,我正想找你好好谈谈。” “我在这里。”我说。 “我给你买杯酒。”他说。 “就要你在喝的那种好。”我说。 “这是汤姆科林。” “就喝汤姆科林。” 尹科林向调酒的点点头。调酒师给我调了一杯汤姆科林。 酒来后尹科林说:“找一个能谈话的地方去喝。” 我说:“好呀。”拿起酒杯,两个人走到酒吧尽头一个卡座去。 “赖,”尹科林说,“这件事我先要提醒你,你处境非常不好。” “我?”我把两条眉毛抬得老高,无辜地问道。 “你。” “关我什么事?” “有两个女侍者作证说你在尸体发现不久前从十三号卡座里熘出来,她们看到的。现在警方要讯问你,你不出头,避开警方讯问是不对的。” “谁在避开警方讯问?”我问。 “你。” 我告诉他:“我怎么会?我在办一件案子。我一直和办公室保持联络。” “宓善楼有没有试着找你?” “老天,”我告诉他,“至少有一打以上的人打电话在找我。我要一个个敷衍一下,我还能办什么案。我在办一件太重要的案子。 “我不知道宓警官在想什么,不过我一有空就会和他说话,但目前太忙,没有空去找他,你也看得出。” “在巴氏餐厅,你有没有走进十三号卡座去?” 我说:“别乱捣了。我被叫去接电话,我走回自己座位时,一个女侍托个餐盘过狭的走道,一面是卡座布帘,一面是桌子,有客人在座。我向卡座退后一步让她通过。但是我没有进布帘,更别说进卡座了。” 他摇头。他说:“你没有办法证明呀。但是有两个侍者说看见你自那卡座里出来。” 我告诉他:“这两个证人疯了。到底怎么回事,有人要诬陷我还是怎么了?” 他说:“我怎么知道。不过我换了你的地位,我会立即和警方联络,把我的故事告诉他们。” “目前我尚不能这样去做。” “为什么?” “我实在忙得抽不出时间来。” 他说:“你假如照我的方法去做,报纸会给你全力的支持。” “怎么照你的办法?,’ “你和我一起去报社,我替你找一个一流记者。记者在新闻栏‘罩’你,我用我专栏‘罩’你。你什么也不用怕。我们还要带个照相记者,一起去警察总局。” “你说报馆带我去投案。” “乱讲。我说报馆要‘罩’你。你到报馆来讲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你才知道警方也在找你,于是我们就一起去问警方找你做什么。” 我说:“那天你也在巴氏餐厅,你见到些什么?” 他说:“我看到你,你的合伙人柯白莎,一起在用饭,还有宓善楼。” “你有没有见到宓善楼离场?”我问。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据说,他有一个重要的电话叫他。”我说。 “我第一次听到。” 我什么也不说。 过了半晌,他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据我知道,宓善楼告诉大家,他在命案发现前不久已经离开了。” “你也这样说吗?” “我还没有说呢!” “就为了这原因,你不想见警察,也不出面?” 我说:“你记住了,我没有不想见警察,从未逃避过。我是靠工作才有饭吃的。我在工作,一件重要工作。” 他玩弄着玻璃杯。“我知道你在玩花样,赖。希望你别昏了头。” “昏头不昏头在其次,人总是要向前走的。” 尹科林说:“你们当时在用香槟。” “是的。” “大瓶的?” “嗯哼。” “宓警官有没有和你一起喝?” “那时你不是在看我们吗?”我问。 他说:“我是在看,但没有只看你们。我只觉得他和你们处得很好。” “善楼自己怎么说?”我问。 “我们找不到他,无法访问。” “你是说他逃掉了?”我问。 尹科林仰头大笑。 我说:“所有人都想装一些榫头到我身上,我有最好的不在场证明。” “什么不在场证明?” “我站起来,走去听电话,”我说,“我在听电话!” 他点点头。 我说:“善楼的副手阿吉,他说他不愿直接找善楼,所以他就先找我。他打电话是有电话记录的,依警方电子钟记录,那电话接通时间是兇案发现前四分钟。” 第29页 “又如何?”尹科林说。 我说:“假如我在和警局的警官通电话,我当然不可能用把刀去戳一个人的背。” 尹科林盯着我问道:“那么,当时你是不是在和邓吉昌通话呢?” 我说,“在我和警察谈话之前,我最好不要做任何声明。” “好吧,”尹科林说,“服你了。” “服什么?” “左问右问,你什么也没有回答。我来告诉你一件事。” “请讲。” “你的合伙人柯白莎,一直在支持警方所说的话。”他说。 “那很好呀!”我说。 “她说宓善楼在场。他没喝酒,你被叫去听电话,你回来告诉宓警官,电话是他副手阿吉打来的,叫他马上回局里去,因为他俩在办的一件重案有了重大的发展。于是宓善楼跳起来就走了,几分钟之后,有人发现了兇杀案,宓善楼回去和阿吉两个人办案办到了清晨,两个人都不知道宓警官离开后巴氏餐厅发生的兇杀案,是后来回到总局才听人说起的。” “合情合理。”我说。 “问题是有证人,不止一个,看见你自十三号卡座出来,或者说他们认为你从十三号卡座出来,他们都十分坚持,说从你熘出来,到女侍拿食物进去开始尖叫,时间不会超过二分钟。” 我说:“证人不一定全可靠。往往会把事混得搞不清楚。这你也是知道的,” “好了,赖,我们开了天窗来说话。”他说。 “唐伯虎的名画?”我问。 他说。“亮话。你要知道,本市的警方目前有自己尴尬窘态不能解决。局长倒还吃得开,但是也发生过不少丑闻。再来一次丑闻,可能就会引起很多的政治不便。 “宓警官是一个好警官,但他粗暴了一点。他不懂政治。他不在乎踩到的是什么人的脚背。他在破案时,他自己娘都可以踩过去,他有不少外面和里面的敌人。 “这一次,要是善楼真的和你们在一起喝过酒,要是善楼是在命案发现后才离开的,要是他和邓吉昌连手安排的不在场证明会被别人证明是假的,要是善楼在命案发现后,怕别人说他在喝酒所以开熘,要是他故意请人做假的不在场证明,这下事情就闹大啦!” “懂了,”我说,“我现在懂了。” “你的合伙人柯白莎,支持善楼的说法。不过这件事里有时间因素,并不太符合。” “为什么?” “你也该知道,”他说,“善楼实在是命案发生后才离开的。当时全餐厅都在‘开熘’。有男女在一起不想混进这事件去的。但是,善楼动作快,那女侍一开叫,他就作准备了,一听见男侍者宣布有人死了,他就开熘了。” “你怎么会这样想的?” “不是我这样想的,”他平静地说,“我知道的。” “你怎么会知道的?” 他说:“岂有此理,我也在现场,我看到的。我看到善楼开始在犹豫,面对香槟,喝还是不喝。然后他喝了一杯,之后又喝一杯。之后我就看到频频在干杯……大家不会太苛求他这一点。 “至于他是警官而从现场开熘,伪造不在场证明,给你施压,要你也就范替他做伪证。那就严重喽!” 我装做完全不懂。 “唐诺,”尹科林说,“我和你一样;我可以是墙头草,两面倒。我可以支持善楼的说法,他这一辈子都会欠我的情。我也可以有另用一种说法,报馆大赚一笔钱,而警方会给搞得鸡犬不宁。 “我要先和你谈谈,因为我想知道,你准备怎样玩法。对我也有影响的。” 我无辜地问:“我应该怎样说呢?事实上是你要怎样说,才会影响我的说法。” 尹科林玩着酒杯,过了半晌,他嘆口气道:“赖,你要不是白痴,一定是个聪明得可怕的小浑蛋。” 我问:“巴尼可怎么样?他怎么可能在这件事里袖手旁观呢?” “他没袖手旁观呀!” “你怎么说?他还是被牵连了吗?” “我有一个大新闻,”尹科林说,“我还不能发表,因为我尚没有证据。不过这真是一件天大新闻。” “什么样的新闻。” “新闻中有你,有巴尼可。” 我把眉毛抬起来。 “而且,”尹科林说,“还包括武星门在内,就是那个被谋杀的傢伙。” “一定是很特别的一个新闻。”我说。 尹科林一下坐过来,离我近一点,把声音降低。“那巴尼可,”他说,“三年之前,一直是霉运当头。突然间,他富得流油。他扩充营业,变得很有钱。” “这就是你说的大新闻吗?”我问。 “当然不是。”尹科林说,“有趣的是这傢伙搭上了端木顿,是端木顿的资金在资助他。我们国家有很多人都想知道端木顿的那么多钱,又是从何而来的。” 尹科林吸一口气继续道:“虽然我还没有充分证据,但是我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而且我很有信心相信这是实情。武星门勒索巴尼可一万元。这是假勒索。巴尼可凑一万元交给武星门,武星门又把钱还给了巴尼可,当然,扣掉了讲好了给他的酬劳。” 第30页 “为什么要有勒索呢?” “因为,在旧金山发生了一件巴尼可也在场的事。这件事漏出消息来了。有人等着这机会要把屋顶都掀起来,但是首先一定要证明巴尼可确实在场。反之,假如巴尼可能证明自己不在旧金山,风就吹不起来。 “这就变成巴尼可的责任了,他受命一定要给自己伪造一个不在场的时间证人。他决定利用勒索案来证明。” “蛮有趣的。” “然而,发生了不知什么事,”尹科林说,“武星门守不住了。要不是他知道内情了,就是他另外复印了一些巴尼可不知情的照片,武星门要把它交给巴尼可太太了。巴尼可太太正在伺机要和巴尼可离婚,不过她倒不是为自由,而是为了生活费。 “这件事,要是闹进离婚法庭,端木顿要是不给巴尼可准备一大笔钱以供离婚,巴尼可就可能只好自认是傀儡,于是他和端木顿的关系就全曝光。有人对这样结果不满意。 “现在,”尹科林说,“我知道这是事实。这新闻太大。我一定要有人名、日期、电话号码、金钱数目,才敢揭发出来,否则动也不敢动。” 我点点头。“我懂你的立场了。” “你,”他说,“我相信能提供我一些数据。” “我?”我问。同时做了一个大出意外的表情。 “别表演得那样惊奇,”他说,“你一直在装模作样,以为我就那么笨。我把我的话都说给你听,目的在问你,这件事里你想往哪边走,这对我有太大关系,你知道。” 我摇摇头。“我根本没有任何想法,你把我弄胡涂了。” “那么你现在最好快弄清楚,”他说,“因为,这时候你假如站在墙的当中,你註定死定了……事实上,除了我,你也找不到肯帮你忙的人。 “好好想想,赖。要是我有你的支持,我可以把这件新闻钉死。 “你要失去我的支持,他们会把你钉死在武星门的谋杀案上……除非你去支持宓善楼的说法。万一你去支持宓善楼的说法,我也要先作准备,我的报纸要……” 我看到他眼睛突然惊奇地睁大,而后眯起来深思。 我还来不及转身,一双大手掌拍向我肩头。 宓善楼的声音说:“好了,小不点,我认为你我两人要到总局去好好聊聊,是不是?” 尹科林很快高声地说:“老天,你来得真快,破空前尼录,警官。” “什么意思破记录?”善楼问。 尹科林说,“从我打电话通知你,当然。我们报纸要把他送去投案。我们报纸只要独家报导。” 善楼粗暴地说:“你们报纸要送他投案个屁!是我全面通缉追查他车子的牌照号码。那么多年和柯白莎交往,我深知白莎不肯让他把公司车藏在什么地方,而去租辆车来作交通工具的。当然,为安全计,全市的汽车出租店我们都查过了。” “你们在讲什么呀?”我问。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善楼说。 尹科林站起来,他说:“警官,我不希望我们彼此有误解。我们报社绝绝对对是通知了警方。” “什么时候?”善楼说。 “没有多久之前,”尹科林说,“赖一进门,我暗示调酒师打电话给警察总局,指名找你,告诉你赖在这里,并且告诉你,他多半是准备要本报陪了他去你那里投案,为了怕他届时另有主意,你最好亲自到这里来走一次。你真的马上来了。” “我绝对没有接到这种电话,也不是因此来的。”善楼说。 尹科林站起来,向调酒师走去。 “不行,你别乱走,”善楼说,“把那个守柜檯的叫过来,由我来问他你说的是否有这回事。” 尹科林大喊着说:“山姆,叫你打电话给警察总局找宓善楼警官,打了吗?” 调酒师忸怩不安地楞了半秒钟,然后他说:“当然,当然,尹先生。” “出了什么事,你没找到善楼吗?他说他没有听到过电话。” “电话忙着,我的电话没有空,”调酒师说,“等我接通,善楼已经离开办公室了。我说我的事只可以对善楼个人说。他们说他随时会回来,我只好留下电话号码,叫他打回来。” “打回来这里。”尹科林问。 “是的。” “打电话,回这里。” “是的,我是说……或者亲自来一次。”调酒师终于懂得他的暗示了。尹科林走回来,坐下。 善楼看看尹科林,又看看我。过了一会儿,他说:“科林,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新闻?” “我要的新闻,”尹说,“是赖唐诺知道警方在通缉他,目的是问他问题。他找到我们报纸,说他希望有一些保障,他希望报纸答允他,他去投案,我们看住他不受不法待遇。我们报纸同意。” “在这城市里,你不必报纸来保障,没有人会受到警方不法待遇的。”善楼说。 “我不是在说我们报纸怎样说。我是在说这是唐诺……他所说的。”尹科林说。 第31页 “你爱怎么在报上登,你登你的。”善楼说:“目前唐诺和我要去总局。我和他好久不见,要好好亲热亲热谈一下。” “当然,我一定要跟去的。”尹科林说。 善楼说:“你当然留在这里。你已经有新闻可写了。只是你绝对不可以写我到这里来是因为你通知的。我到这里是凭自己经验和优良、可靠、科学的警察工作方法。我全面通缉追查唐诺的公司车。一位巡警在这里对街找到他的车,我想他也许在酒吧里,我自己找进来的。” 尹科林说:“唐诺,你要告诉他们哪一个……” 善楼说:“唐诺哪一个也不会告诉你。我们警方是在查一件谋杀案。目前一切消息皆在封锁中……小不点,走啦!” 他用手抓住我上衣的后领,我两只脚有一点腾空。 善楼说:“我们急着要回去。大家不必再浪费时间客套。” “唐诺,”尹科林作最后试探,“那新闻,我能得到你支持吗?” 善楼说:“不准开口!走了,赖。回去有得你开口的。”他把我押出酒吧。 第13章 警察总局问讯的地方实在是令人噁心的地方。 棕色上油帆布地毯上,像是爬满了黑黑的一条条毛毛虫。实际上,这都是香菸屁股随意乱抛烧出来的。警察问话总是老规矩,先送上一支烟。当然他们自己也戴了帽子抽菸。我发现房间里根本没有菸灰缸。 原色木桌的桌面上也有黑的毛毛虫,长短不一。窗上有铁栏,门上有弹簧锁,椅子都是硬背、坚固、不舒服的。看起来真的不知道是那一年代的遗物。 房间里除了桌子、椅子外,别无他物。 我坐在桌子一头的一把椅子里,宓善楼的副手邓吉昌和宓善楼本人坐在桌子的另一头。 善楼说:“你知道我什么时候离开餐厅的。阿吉给你打的电话,是你转告我的。我就立即离开了,是吗?” “什么时候立即离开了?”我问。 “你给我阿吉电话里的消息之后。” “我给你消息了吗?”我问。 善楼说:“赖,你给我听清楚了。你现在在十字路口上,你要么就听我的,要么就不听。现在你说说看,你听电话回来后转告了我什么?” “站到证人席上我才开口。”我说。 善楼把他椅子磨着地向后退,自己站立起来。威胁地站到我面前。“你这个浑蛋,狗娘养的!我对你失去耐心了。” “站到证人席上。”我说,“我会一五一十说的。” 邓吉吕说:“善楼,等一下,不要自以为是。也许这傢伙不是这意思。” “你和我一起在用饭?”善楼说。 “是呀。” “你喝酒了。” “是的。” “而我一滴也没有喝,是吗。” “我会在证人席上说的。” 善楼说:“你要现在,这个时候,给我讲。而且你要签一个证言书。” 我摇摇头。善楼按一下墙上的铃。门几乎立即自外面打开,“都准备好了。”一个制服警察说。 善楼说:“来,小不点。我们先给你看些东西。让你可以仔细想想。” 他们把我带进另一个房间,打开一扇门,带我经过房间,善楼又打开另一扇门,说道:“ok,各位。” 五个男人乱挤着进来。其中两个穿了囚犯制服,另两个明显是警察,一个人在抽搐,多半是毒瘾犯。 “跟着来。”善楼说着打开了另一扇门。 我们六个人走过一个走道,来到一个橱窗似的展示台。 这是一个长条形的,让证人指认的展示台。一侧是墙,一侧是玻璃,光线明亮。由于里边光线太强烈,里边的人是看不见站在玻璃外边的指认者的。 一个声音自外面给里面一共六个人下命令:“好了,各位向右靠两步。” 我们向右靠两步。 一阵静寂。 我听到善楼的声音在说:“你们能认出什么人吗?” 一个女人声说:“当然,右起第三个人。” “你说是当中那个人?” “没错,当中那个人,在他左面有三个人,右面有两个人。”女人声说。 “这人没错吗?” “绝对没错,我发誓。” “你怎么说?”善楼问。 另一个女人声说:“没有问题,是他。是这个男人。” 一扇门打开。“好了,”一个警官说,“统统出来。这里来。” 我们离开展示台。一个警官打开一扇门,五个人走出去,我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宓善楼进来,过了一下,邓吉昌进来。 善楼说:“好了,你听见了。有人指认你,命案发现前不久,你从十三号卡座里出来……这就够了,小不点。” 我什么也不吭。 善楼继续道:“我现在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懂我意思了吗? “巴尼可已经洗刷他的嫌疑了。他受武星门勒索。他同意付一万元。目的是取回有一天晚上他和一个女人在休乐汽车旅馆‘休乐’的证据。 第32页 “巴尼可来找你。你去付那一万元,拿到了照片和登记卡,但是你起了坏心,也许你自己想用来勒索你的僱主,你不肯把证据交还给巴尼可。我不知你在搞什么鬼,巴尼可说他对你清楚得很。 “反正你自武星门那里得到了一张自白书,说他自己是个勒索者;说他送回证据,得了一万元。证据当时由你拿到,目前仍在你手中。 “现在,我们要这些证据,也要这自白书。 “武星门是个勒索者,假如巴尼可没有绝对的不在场证明,我们自然会怀疑他的,但目前,你是我们头号疑犯。” “巴尼可有什么不在场证明?”我问。 “他和端木顿在谈一件事。在女侍发现尸体前半个小时,两个人一直在谈话……他们谈话开始至少十分钟后武星门才来到餐厅,进入十三号卡座。他们一直谈到领班来告诉他们大厅里出事了。” “原来如此。”我说。 “要知道,”善楼继续说下去,“端木顿自己也有解决不了的大事。有些和他敌对的人到东到西在说,他五号晚上在旧金山参与了一个聚会,与会的人共同汇集了一笔款子,想活动一件提案在国会里通过。” “所以端木顿下来这里,问巴尼可,他会不会否认他也在场。对不对?”我问。 他更正我说:“端木顿下来这里,来找证据,可以证明那一晚巴尼可不在旧金山,而是在洛杉矶的证据。 “巴尼可告诉他那一晚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倒不是很热心。不过万一事态严重,他可以提出他不在旧金山的证明。” “于是你就找上了我。”我说。 “于是我就找上了你。”善楼说。 我什么也不说。 “现在,”善楼说,“你告诉我,照片在哪里?” 我告诉他:“照片在一个极安全的地方。” “巴尼可要这些照片。” “巴尼可不是我的僱主。我把这些照片留着要交给别人的。” 善楼说:“好吧!是我们要这些照片。这是证据。” “什么案子的证据?” “证明武星门是个勒索者的案子。” “这一件事不必证据,你已经知道了的。”我说。 “小不点,到了这里凭嘴巴巧是没有用的。你想过关,这是机会。” “我不想呢?” 善楼狞笑道:“我们目前还不想逮捕你。但是我们要让大家知道,已经有两个人作证,在命案被发现前不久,见到你自十三号卡座出来。” 我说:“真是观察力极强的证人。你有没有问她们,她们那天可曾看到你有没有喝酒。她们有没有见到你是在尸体被发现前走的还是之后走的?” 善楼黑着脸向我。“你这个混帐,混蛋,流氓,我……” “别紧张,善楼,”邓吉昌说,“这傢伙反正已经被人在一行排起来的人当中指认出来了。” 我说:“那还认不出来。一行人当中只有一个人像我。” 善楼狞笑道:“我们倒认为这是一次十分公平的指认。这些都和你差不多年龄,一样高矮,外型也很像。” 我说:“是呀!其中两个还穿着囚犯制服,两个是大块头警察。” “哪两个?叫得出名字吗?”善楼问。 “我怎么会叫得出他们名字!” “我看你无法证明你所说的,小不点。你只可以说说而已……我倒认为这是公平指证,阿吉,你说呢。” 阿吉说:“当然,当然,是的。我认为这次我们出奇的做得公正。当然,我们一定要工作得快,不过我们极公正地把他放在六个人当中,是女孩把他挑出来的,两个女人都分别把他自六个人中挑了出来。” “有一个是看另外一个指认之后,才决定选我出来的。”我说。 善楼说:“我不认为她听到另外一个说话了。我讲话声音特别小。不过也没有太多差别。” “你准备将我怎么样?”我问。 “你一直在忙一件案子?” “是的。” “你的合伙人,白莎一直在找你?” “我也一直曾经抽空设法和她联络。” “再说说看。”他说。 “你不想留我在这里吗?” 善楼说:“老天!不想。我们只是要查讯一下。你有绝对的自由。不过我们如果再有对你不好的证据,我们就会再来找你,证据假如再多一点,我们就把你送进煤气室。” “你认为你真能找出证据来。” 善楼说:“喔,这一点我能确定。我们真要找证据,可以找很多。我们已经有不少证据了,但是我们要绝对不冤枉好人。我们总是给嫌犯最大的辩护机会的。” “所以,我现在自由了?”我问。 “当然,当然。”善楼说。 阿吉说:“不过我一直听说你是聪明人,你该多想想。” “想什么。”我问。 “想每一件事。” 第33页 阿吉站起来,走向门边,把门打开。 我走出去。 第14章 我离开总局,回去拿了公司车,开公司车去办公室。 卜爱茜看见我回去,连下巴都掉了下来。 “老天,是唐诺!” “怎么回事,那么晚为什么还在工作?” “我以为你……你知道,警察……” “爱茜,”我用哄小孩的声调说道,“我告诉过你,我不是在逃,我的确是在为一件案子忙着。” 她说:“我知道,你告诉过我的。” “我也不会骗你的,你知道。” “我不觉得你在骗我,我想你在保护我,使我不要成为从犯,或是有人说我在协助你逃避。” “不必多想了,”我说,“白莎一直在找我?” “一直在找。” “她在吗?” “在里面。” “好吧,”我告诉她,“我去看白莎,看她说什么。” 我走出我私人办公室,走过接待室,走进白莎的私人办公室。 她用闪烁着恨意的眼光抬头看我。“你死到哪里去了?” “在工作呀。” “要和你谈谈可困难得很呀!” “我找不到一个声音好一点的电话。”我说。 “嘿!你根本没有存心去找才是真的。” “算了,”我说,“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那一段时间电话可能都出毛病了……有什么特别的?” 她说:“宓善楼要见你。” 我说:“喔!是的,老朋友,老宓。我见过他了。” 她脸色转霁。“真的呀!才见过吗?” “是的。” “那么一切都谈妥了,是吗。”白莎问。 “什么东西谈妥了?” “善楼要在任何人有机会问你前,先和你谈一谈。” 我告诉她说:“没有人问我,我也没有说什么话。” “那很好,唐诺,我还怕我们不能指望你吶。” “‘我们’,‘我们’指什么人?” “你别假装了,你当然知道。有的时候你在‘诚实’和‘职业道德’上面,有点冒傻气。” 我问:“最近市面上的诚实和职业道德是怎样解释的呢。” “不要酸熘熘的。”她说。 “我只是问一问呀!” “我们别再冒傻气了。我们要注重现实。最近市面上的概念是:我们都生活在竞争的时代,在这竞争时代,只有适者生存。” “兜了不少圈子,能不能简单说一下呢?” “奶奶的,”白莎说,“你真还不是普通的笨。” “我只是要知道你的想法,可以开开眼界。” “那你最好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不高兴地说。 “要看什么呢?” “看到一定要办的事。我们要支持宓善楼的说法,百分之百地无条件地支持宓善楼。” “支持他什么?” “支持他的故事。” “他的故事又是什么?” “你知道他的什么故事。他早晚免不了要讲的,目前他只是尽量规避而已。 “他和我们在一起。我们在喝酒。他没有喝。他是应我们邀请一起吃饭,因为我们有些数据,他也想要。他的副手阿吉知道他在哪里,因为他一直和总局保持联络的。 “阿吉因为一件他们在工作的案子有了重要突破,所以要和善楼联络,但是他怕餐厅麦克风广播宓警官太招摇。所以他决定找你。他知道你和巴尼可很熟,你在那里吃饭,巴尼可曾特别关照部下要好好照顾你。 “所以阿吉叫他们派侍者去请你来听电话。你去听电话,阿吉告诉你转告善楼立即回总部,甚至不必再去听电话,是十分重要的事。 “你回桌子,把消息告诉善楼,善楼立即自正门回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女侍者大叫,摔掉餐盘之前,更在有人说杀人、谋杀之前。” “善楼没有喝酒?”我问。 “一滴也没有喝。”她说。 “为什么没有?” “因为值班的警官不可以喝酒的,而且像他这种职位的男人等于是二十四小时值班的。当然,人非圣贤,他们自总局回家也都要喝一杯的,我不过是讲他们的规定而已……在我们桌子上,你我在喝香槟,善楼在用香槟杯喝有汽的葡萄汁。” “这故事你已经告诉过人了。”我问。 “告诉过人了。”她说。 “你尚要继续这样说?” “我尚要继续这样说,你也要这样说!” “有一天我们要宜誓之后说这些话的,你知道吗?” “那我就宣誓以后再说一遍。” “这不就是做伪证吗?” “你来证明一下看,”白莎铁了心地说,“可恶!唐诺。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在这里找饭吃,和警方交恶,我们生意就有困难?但是我们脑子灵敏一点,举手之劳就可以帮忙善楼不受窘,他不会忘了我们的。” 第34页 我说:“我们帮他不受窘,用的是伪证的方法。然后事情穿帮,证明我们说谎,因为我们说谎,真的兇手自地方检察官手中熘掉,于是天塌下来了。我们的罪还不止掩饰宓警官,而是使谋杀兇手熘掉,我们的执照会被吊销;善楼会被撤职,你会因伪证被起诉。” “哪有这种事!”白莎嗤之以鼻说。 我问:“你有没有注意到卖雪茄、香菸的女郎?” “什么意思?” “你记得那边有一个穿短裙,低胸剪裁,脖子上挂一个木盘,卖雪茄、香菸的女郎?” 白莎道:“当然,我记得她。巴蕾舞裙以上等于没有穿东西。” 我说,“好吧!宓善楼向她要了支雪茄。她弯腰替他点火。他眼睛勐吃冰淇淋。 “那个女孩子在餐厅这种地方卖不了多少雪茄。大部分客人都只买香菸。她有可能认识善楼,也许她会看他几眼,会怎么样呢? “我告诉你白莎,在很多人尚未开口之前,我们千万不要把自己头伸出去太长。 “还有关于那场大乱,大家往外跑,有的不愿被人发现在现场。但是,有的人一定想趁机要知道哪些人在场而又不愿被人知道在场。这些后果现在都尚未显现出来。到头来,他们也会出庭作证。我们目前不宜把立场站错了。 “我们不知什么人杀的人、什么时候杀的人和为什么要杀人。不会太久这些都会揭晓。时间因素可能严重得不得了。 “宓善楼,他应该是可以说实话的,他可以说,‘当然,我是在餐厅里,柯白莎和赖唐诺请我吃饭,因为我听到巴尼可被人在勒索,我想查一查,唯一能接近的方法当然只有用社交方法进去。所以我在那里。然后有人喊出了谋杀,厅里的人大量往外涌。作为警官的我当即想到,这个时候最佳的守候地点,莫过于餐厅外对面的路旁,还有什么好地方可以看到有些什么人从餐厅里出来呢?我匆匆出去守住那据点,不过后来没有见到有什么特别值得怀疑的人出来。’ “你看,假如善楼说的是这样一个故事,里面有不少是事实,他不会使兇手像现在那样有机可乘;地检官也不会怪他在里面搞鬼,最重要的是,不会有人勒索他。 “但是,一但你和善楼站上证人席,宣誓说善楼是在骚动发生前离开的,大家就争着要知道事实,于是善楼受到勒索是一定而且无救的。当然不是钱,而是把柄在人手中,予取予求随人摆布。” 白莎的眼皮勐眨着。 “他奶奶的!”她说。 她想了一想,手伸向电话。又想一想,把手缩回。 “你懂我在讲什么了吧?”我问。 “我懂,”她说,“我认为你应该和善楼该谈一谈。” 我说:“去他的和他谈。善楼想揍我,他想把谋杀诬到我身上来。假如他能找到真兇也就罢了,找不到真兇,他会用我来凑数的。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了。” 白莎在沉思的时候,我开门走了出去。 第15章 我等到可以确定巴尼可一定在餐厅的时候,开公司车去他的住宅,勇敢地走上门口的梯阶,按门铃。 女僕来应门。 “我要见巴先生。”我说。 “他不在家。” 我把声音提高。“我有要紧事见他。是巴先生雇我替他办事,要我尽快回报。” “他不在家,他在餐厅,你最好那边去找他。”女僕说。 “喔!谢谢你!”我说。一面我转身离开,突然又转回来。“我在餐厅看他不是很方便,我要私下见他。” “他回家很迟的。每天他在餐厅要工作到一、二点钟。” 一个女人声音,低沉,很好听。她说道:“薇拉,没你的事了。我来招唿。” 我抬头望去,巴太太在向我微笑。“你有什么要事吗。” “是的,我要见巴先生,但是到餐厅去见他又太公开点了。我以为现在赶来,他可能尚未去餐厅。” “不,他离开总是相当早的……你为什么要见他?我是他太太。有事也可以对我讲。” 我装着犹豫。“对不起,这是件私人事件。” 她说:“没关系,先进来坐坐。不问你这些。” 我又犹豫一下,跟她进入起居室。 “来一杯?”她问。 我笑一下,说道:“不了,谢谢。可以这样说,我在工作。” 她说:“你在替我丈夫做件工作,是吗?” 我想了一想,小心地回答道:“可以这样说。” “我是他太太,你知道吗?” “是的,我知道。” 她毅然决定,引诱地微微一笑,把双腿交叉,她说:“其实我也知道你是什么人。你是赖唐诺。你是私家侦探。你是柯赖二氏的资浅合伙人。” 我假装十分惊奇。 她的语调冷冷,但仍是十分有引诱力。“唐诺,我的丈夫是不是雇你来做我的工作?” 我过分强调地摇摇头。 “那他雇你做什么呢?” “我认为我不能讨论这件事……我是说你最好去问你先生,巴太太。” 第35页 “请你做的工作有了结果,是吗?” “是的。” “什么结果?” 我说:“你一定都知道的,都在报纸上。” 她说:“喔!你在指谋杀。” “是的。” “你找出了和这件事有关的线索。是吗?” “是的,可以这样说。我想和巴先生谈一谈。” “你认为和我谈一谈,不太妥当,是吗?” 我犹豫一下,说:“可以这样说。” “你有了新方向,新线索,是吗?”她问。 我说:“可以这样说,是的。其实……也许我对你说,也没多大关系。” 她说:“喔!赖先生,你能这样说,太好了。我每天晚上,一个人坐在这里,也实在无聊得很。要知道,我丈夫必须下午开始工作,整整傍晚,直到清晨一、二点钟。每天如此,把我一个人……你知道,什么叫笼中鸟吗?” “非常美丽的鸟。”我说。 她娴静地把眼光下垂。“谢谢。”她一边说一边用两只手指把裙子下摆向下拉一点点,以提醒我注意一下她美妙的膝部以及尼龙丝袜下的双腿曲线。 我说:“要查这件案子兇手是什么人,这是件大案子。要查死者生前的一切,他有些什么朋友,有些什么敌人,什么人会有要杀他的动机。” “这我懂。” “在武星门这件案子中,目前还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动机……” “有没有想到过勒索的动机?武星门可能在玩勒索的把戏。”她说。 “有,我想到过,你可能是对的。但是,要一个人去杀人得有很强很强的动机。 “不过,我特别在意的是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人有办法和他的太太联络。” “这我懂,那女人太可怜了。” “假如不是另有蹊跷的话,就是个大惨剧。” “你什么意思,另有蹊跷?” 我说:“假如他太太并不真是他太太,而是他同居而掩护着的人。她伪装武太太。据说她一直戴着黑眼镜的。她是一个漂亮的金髮女郎……和你差不多年龄,身材相似,不过实在也没多少人见过她,她不太出现在人前面。” “那是因为她为一家大百货公司採购,经常在旅行的关系。” “没有一家大百货公司说有这样一个人呀!” “为什么一定要是本地的百货公司呢?不会是芝加哥或旧金山的百货公司吗?” “旧金山是查过了的。我想他们尚未试过芝加哥。在芝加哥的百货公司工作,而住在这里,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她来来去去,她来的时候少,去的时候多。要知道现在是喷气机时代。” “是的。”我说,“你说得有理。” 两个人静寂了一阵,她说:“你说你有事要告诉我丈夫,是吗?” “是的。” “就是有关她的事?” “是的。” 她变得十分注意。“唐诺,是什么。”她把语调降低,好像要和我共享机密。 我说:“那女人假装武太太。她有一张武太太的信用卡。我找到她用信用卡买过汽油的加油站,我得到一个十分清楚的外形形容。加油站的人看到她时,她没有戴黑眼镜。他能指出她是什么人。” 她说:“真的呀!那加油站在哪里?” 我装作十分小心谨慎,我说:“这正是我要告诉你丈夫的。” 她想了一下,“你听别人说过她长的什么样?” “几乎和看到过她照片一样。”我说。 巴太太说:“可怜的女人。想想看,她目前的立场。她很可能现在和她真的丈夫住在一起,朋友们都尊敬她。如此一来名誉全毁,一生也糟蹋了。” 我假装在想。“有可能。”我承认。 “唐诺,这样好吗?你不必再急着为这件事找尼可。尼可回家,我会等候合适的时机来告诉他。我告诉他,你已经有好的线索可以追查这个武星门太太,有新的证据说这武星门太太可能是另外一位有夫之妇,一直在过着双重身分的生活。” “这种事我想不应该瞒着巴先生。”我说。 “你没有要瞒着他,你已经报告我了。巴先生正忙着餐厅的生意。我知道他有一千零一件事须立即处理,他不要有人打扰他。他回来时我会告诉他的。” “那就谢了。”我站起来。 她笑了。她说:“现在,你的责任解除了。来一杯酒如何?” 我犹豫一下,我说:“我仍认为不喝的好。不过我还是谢谢你,巴太太。” 她把小嘴撅起。“我还以为你会说好的。你看……我一个人坐在家里有多无聊。我又不喜欢织毛衣,要我养猫我宁可自杀……唐诺,我很寂寞。” “我能理解。”我说,“我想你……喔,算了!不谈了。” 我把眼光移开。 她走过来站在我边上。 第36页 “实在也是好久好久没有人带我出去吃饭了,我喜欢有男人献一点小殷勤,在餐桌旁服侍我就座……有时我感到我自己实在太不值得,坐在家里,一个人,一天又一天,一个人看电视。假如我不穿得漂亮一点,我就显得邋遢了。假如我打扮好,又只能一个人对镜欣赏……唐诺,我刚才双腿交叉,有没有太暴露?” “没有。” “我看到镜子,镜子里可是看到不少呀!” “长镜子可以反射较低的位置,人的眼睛看不到那么低。” “我没有吓着你吗,唐诺。” “你使我发生兴趣了。” “你认为我的腿不错吧?” “非常美丽。” 她说:“喔!你嘴巴还真甜。”她挑逗地在我脸上摸了一把,说:“你真会拍马屁。” 我笑着说:“我相信每一个说你腿美的人,你都会对他来这一手。” “这些日子来,男人不多了。” “这倒真是件大罪恶。”我说。 “我的丈夫付钱给你,不是要防止罪恶吗?” “可以这样说。是的。” “唐诺,一定要走吗?” “是的,我有工作要做。这件事我还未做完。” 她嘆气:“好吧。”她说,“不过,你要记住了。” “记住什么?” 她笑道:“记住我呀!”她送我到大门口。 她的目光看着我走下阶梯。目光里没有恐惧。 停在院子里是辆不同牌号的雷鸟。巴尼可也许在开凯迪拉克。 第16章 我带了一份三明治,一热水壶的咖啡,一整包香菸,开车到可以观察武星门太太购汽油的那家加油站前一个停车位,开始等待。 我准备用较长时间等待。 但是不然。等不到三分钟,巴太太就驾了那辆雷鸟驾临了。 她还是那么妖媚。她自车中出来,去了次洗手间,回来时不露痕迹地和正在加油中的职员聊聊天。她站得离他很近,抬头向他露出微笑,差不多花了十分钟,他替她检查了轮胎,检查了电瓶,检查了机油,而且不时地交谈着。 她一离开,我就走向那加油职员。 “嘿,又是你。”他说。 “是我。”我说。 “遗失的信用卡找到了吗?” 我说:“差不多。刚才在这里,开雷鸟车的女人,干什么的?” “她?” “是呀。” “我想我知道她一点。真是个好女人,有礼貌,客气,漂亮……” “她用信用卡?” “不是,她付现钞。” “不知道她是谁吧?” 他摇摇头:“我从来没见过她。” “她来问些什么?” “喔,女人都是一样的,她自报上看到兇杀案。她知道姓武的住在这一带附近,她想问我有没有见到过姓武的,她指给我看他公寓离这里很近。然后她问到武太太,我对武太太的印象等等。我告诉她我那能对每一个顾客都有印象,不过我说我在信用卡上偶尔一、二次看到武星门太太这个名字。不过这些信用卡上的人名,对我只是一个名字而已,自信用卡上我回忆不起她们长的什么样子。但是我记性不错,我只要看到人,我就会知道我有没有给他加过油。 “这位太太好奇心很高是真的,但是相当善意的。” 我说:“我想请问你一件重要事。有没有可能,这一位才和你说过话的女人,她曾好几次到这里来加过油?” 他吃惊地看向我。他说:“怎么会?!一点点鬼的机会也不会有。” “谢了。”我告诉他,开车离开。 已知武星门太太有过一次曾经使用过巴尼可的车子。她约三十岁,是金髮碧眼,大多数时间白天黑夜都戴着太阳眼镜。我所说的形象使巴尼可太太陷入了困境。 武星门太太和巴尼可太太,事实上并不是同一个人。这粉碎了我的理论,使我必须重找出路。 我估计,在任何人真正嫁祸于我,收紧口袋之前,我尚有二十四至三十六小时的自由。除非我特别幸运,或是能保持中立,拖一下算一下。 我拿起电话,打电话给巴尼可。 他情绪非常恶劣。 “赖,”他说,“我一定要立即见你。我有件工作要你做。” “什么样的工作?” “这次是件大工作。” “是你的工作,还是……” “不不,这次是为我工作。我要你到我办公室来,越快越好,只要你能来,你现在是自由的吧。” “当然自由的,完全自由。”我告诉他。 “我现在在我自己办公室。你多久能到?” “十五分钟。” 他说:“十分钟更好。我不在乎钱,这件事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马上去,见面谈。”我说完把电话挂上。 我感到这可能是一个陷阱,但目前我的处境必须不断向前走,我只好冒这个险。 第37页 巴尼可在他二楼奢侈的豪华大办公室内。双眼下有黑圈。他看起来糟糕极了。 “赖,”他说,“我不喜欢你。” “嗯,好的开始。”我说。 “不过,你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你为了对一个技术上是你僱主的人忠心,你甚至不顾自己的利害。他们都说你聪明。我相信他们的话。我知道你对僱主忠心。我就买你这份忠心。” “要多少忠心?” “你能出售多少,我都要。” “你要我干什么?” “我先告诉你一个故事。”他说。 “请讲。”我告诉他。 巴尼可说:“这次我们不要再误解了。我雇你是要你保护我的利益。” “什么是你的利益?” 巴尼可用舌尖润湿一下他的嘴唇,说:“他们要把这一件谋杀案诬到我头上来。” “哪一件谋杀案呀?” “武星门呀!” “怎么会?” “你知道端木顿吗?” “知道。” “武星门被谋杀的时候,他和我在一起,但是有人给他压力。照他现在的回忆,他有十分钟时间,和在旧金山的人通长途电话。” “用哪部电话?” “就在这办公室外的一个电话间里。现在他说他背对着我的,我有机会熘出去。” “你有没有熘出去?” “当然没有。” 他的眼光犹豫不定。 “你有没有熘出去?”我再问。 “我只是走出办公室半分钟。端木顿在电话间里,他的背半对着我,他应该看到我出来进去的。” “你是出去过?” “是,没有超过半分钟。” “那是什么时候?” “餐厅出事五分钟或十分钟之前。” “你是指女侍发现尸体?” “是的。” “想要我干什么?” “有的事是掩饰不住的,尤其在谋杀案的调查里,”巴尼可说,“人都喜欢自以为聪明,见到风就是雨。外面谣言太多,多在说武星门在勒索我。” “把老实话告诉他们,”我说,“告诉他们这是假装的。” “这倒没什么大不了,”他说,“我担心的是下一步。” “什么下一步?” “有谣言说武星门要把照片拿去交给我太太。” “他另外还有底片?” 巴尼可点点头。 “你怎么会知道?” 巴尼可说:“这浑蛋要我付二万五千元。” “你有没有杀了他?” “没有,真希望是我杀了他。” “你知不知道什么人干的。” “不知道。” 我说:“我一定会查出来什么人干的。要是是你,我还是要把你送官的,我没有其它办法。” “我没有杀他。” “真的不知道什么人杀他的吗?” “真的。” 我告诉他:“好吧!我要加大一点压力。” “对谁?” “对谋杀犯……假如你是谋杀犯,压力就加在你身上了。这一点希望你了解。” “我了解。” “我现在要照几张彩色照,而且要立即印出来。我知道一家店可以替我服务。我要你提供照相模特儿。” “什么模特儿?” 我看看手錶。 我说:“我知道一种好相机,你告诉我,哪一位是侍候武星门的女侍,就是发现尸体的那个女侍?” “贝比。”他说。 “好,”我说,“把贝比请来,请厨房准备两份中式晚餐。我立即去买相机,你二楼不要让客人上去,等我拍完照再说。” “这些照片你要用来做什么?” “拿来装装样子,”我说,“你要我工作可以,先开一张一千元支票给我。我立即去买相机,也立即会把相片洗出来,二十分钟一定回来,让中餐部和贝比准备好。” 我开车去那家我见到过有快镜头新式相机的店,买了相机和一卷胶捲。二十分钟内回到了巴氏餐厅。 “一切就绪了吗?”我问。 “一切就绪了。”他说。 “我们马上工作。”我告诉他。 我们走出来,贝比在等。 贝比是个美丽的金髮碧眼女郎,身材也美。明眸皓齿,十分自信。 巴尼可给我们介绍。 她看向我,她说:“想要我做什么?” 我说:“我要你摔一跤,把一盘食物摔得一地。” 她奇怪地说:“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上次已经够糟糕了,再来一……” 巴尼可打断她说:“我会请别人清理的。赖先生叫你怎么做,你就照做好了。” “是的,巴先生。” 我加一句道:“不过一切都要保密。” 第38页 她点点头。 我特别注意请他们把餐厅当中的灯光开到最大。 “我先对对光。”我说。 我一面假装对光,一面照了三张她的照片,照相机快门开闭时声音很小,贝比根本听不到。之后,我叫她托着盘子,摔下去的时候照了一张相。在贝比倒坐在地,一大堆食品狼藉地上时又照了张相。 “再露点大腿。”我说。 她把裙摆向上拉。 “哇!太多了,拉回去一点。我们不是替︽花花公子︾杂志拍照。这是新闻照。” 她把裙摆下拉,一面说:“你怎么说都行,这样如何?” “再拉上一点。” 她把裙摆又拉上一点。 我按快门三、四次,把各种姿态多照几张备用。 “好了。”我对巴尼可说,“叫他们来清理好了。千万别对他们说怎么弄成这样的。叫贝比别乱讲,你控制得了她吗。” “当然,没问题。” “ok,”我说,“那就开始控制她吧,叫她把这件事忘了。” 我走去照相馆,请他们把照片洗印出来。两小时后,一切都妥了。 我把女侍贝比摔跤摔翻餐盘那一张照片,放进身上的皮夹,把其余的全放进一个信封,信封上写我办公室地址和赖唐诺亲收,把信封投入邮筒。 我打电话到卜爱茜公寓。 “爱茜,有什么新鲜发展没有?” “没有。” “完全没有?” “什么也没有,宁静极了。” “那很好。”我说。 她说:“不见得,我觉得不好。大风雨之前的宁静。我几乎嗅得出有不对劲的地方。连白莎也在用脚尖走路。” “你说什么新发展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喔,有一个人自爱西尼大给你来了张明信片。” “什么人。” “没名没姓。” “爱茜,上面有文字吗?” “只有列印的文字:‘梦妮娜祝你好运。’” “那很好,”我告诉她,“这件事不再谈了。这是gg手段,是汽车旅馆拉主顾的方法之一。” 第17章 天没亮,我离开洛杉矶,晨曦才露,我已到了爱西尼大。 梦妮娜汽车旅馆说他们是有一位马美依住在里面。我就走过去敲她的门。 第二次敲门,才听到里面有反应。 “什么人?”她问。 “唐诺。”我说。 她犹豫一下,问,“姓什么?” “赖。” “等一下。”她说。 我听到脚落地的声音,之后门开启。她穿了睡袍站在那里,头髮垂到颈下。 “嘿,”她说,“你真会挑时间,在一个女人最不能见人的时候来拜访。” “我看你很漂亮呀。”我告诉她。 她问:“什么大事?使你这么一大早就下来了?” 我在长长的走道上,上下地看着。 “进来吧。”她邀请道。 我走进房间。这是一个标准的高级汽车旅馆房间,床单是皱的,但是其它一切又清洁又整齐。所有衣服都在壁厨里,除了几件尼龙内衣在椅背上。 她开始捡拾那些东西,然后看了看大笑。“算了,你又不是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唐诺,你坐下来。我这里生活很惬意,所以我总磨菇到真正想睡才睡。” 我告诉她:“我在考虑,现在大概你可以回去面对现实了。除非‘现实’先下来面对你。” “到目前为止,没有人来打扰我呀。” 我说:“不过我故意留着一个尾巴。” “为什么?” “因为,”我说,“我特意要他们不能硬说你在逃。” “什么意思?” “假如你想逃,表示你有问题。在加州,逃亡是有罪的明证之一。但假如你是主要证人之一,我可以把你贮藏备用,变成另外一件事。” “所以你故意留一条什么尾巴呢?” 我说:“我开我公司车来的。车子登记的是柯赖二氏侦探社的。警方曾经通缉寻找这辆车,找到过我一次,故技重施自然很容易。” “你准备怎样处理呢?” “登记住店。在这里一整天,今晚开车回去。” 她说:“你去登记去。我要冲个澡,刷刷牙,把自己弄好看一点。目前我感到见不得人。” “一起用早餐?”我问。 “半小时之后。” “你已经有好地方可以用早餐了吗?” “我可以告诉全世界我知道一个好地方用早餐。当然不是旅馆餐厅的火腿蛋、温咖啡。而是一个小地方,他们有火烤面饼,木瓜和芒果。” “我喜欢,”我说,“半小时后我回来。” 我去办公室,用我真名登记,也登记了我们公司车牌照号,等足半小时,回去接马美依。 经过打扮,她还真是漂亮,更何况她原本就有本钱:长腿,线条好,正常,健康。 第39页 “巴尼可见我失踪了,没说什么吗?”她说。 “他根本没有和我谈起过你没上班。” 她思索地说:“奇怪。” “有点意思,”我说,“不过目前我们该享受一下。” 我们吃东西,我们去游泳。我们懒卧在沙滩上晒太阳。我们租了一艘有动力的船在海湾里徜徉,也出海勐驰。最后我们沿沙滩慢慢的走回去。 走了很久,来到一处全是沙丘,向阳处反射着阳光,向阴处有阴影。 我们躺在沙丘之上。马美依把头枕我臂上;之后又枕我胸前,安静地睡着。 过了一会儿,我也睡着了。她移动位置才把我吵醒。我张开眼睛时,她在看我的脸。嘴角上露着微笑,眼睛里有眼泪。 “又怎么啦。”我问。 “没什么。”她说,“只是我……” “所以又想哭了。”我问。 “嗯哼。” “为什么呢。”我问。 “我真高兴认识了你。可惜不能早认识你。而且在……现在我为你担心。” 她又说:“只要他们不知道我会站在什么立场说话,只要我随时可以站到证人席上去,说你是让我路,你退后一步退进十三号卡座,你没有真正进去,他们谁都不敢把这件谋杀案诬到你身上来。他们也怕你反攻的。 “不过,假如我……这样说吧,假如不出面……你知道警方是怎么办事的。他们会替他们的证人洗脑;他们会只找对他们有利的证人;对你有利的他们会用‘不足为信’挡拒,结果你当然可想而知。” 我摇摇头。“法律规定对谋杀罪的判定是要‘绝无疑问’的。他们不能‘绝无疑问’地证明我有罪。虚构出来的也许够他们逮捕我一阵子,不过最多如此而已。” 她说:“别自欺了,唐诺。我不要你……”她向我笑笑,又说:“我是你的生命保险。” 我点点头。 她低头吻我。抬起头来对我说:“所以你该好好保护我。” 日光斜照,所有东西的影子都变长了。我们又沿沙滩漫步,找了个地方好好吃了顿晚餐。 “你在这里过夜?”她问。听起来挑逗多于问话。 我摇摇头 看得出她很失望。 我告诉她:“我下来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现在开始没有人可以诬指我们在逃。假如我能平安返回洛杉矶,我手上有租房收据,这里又有我的登记卡,在证明我在办案,下来办案。” 她说:“我懂了。我也搭了便车了。我是一个重要证人,你把我藏起来,免得事前曝光。当然绝对不是逃亡。” “对了。” “能明早走吗。” “不太好,”我说,“在情况好的时候,应该走。” 她深吸一口气,大笑道:“好吧,唐诺,你懂。” 吻别的时候,我看得出她是认真的。 我开到边界时,被拦下来了。 公路巡路警察说:“有通知在找你这辆车。驾照拿出来看看。” 我把驾照拿出来给他。 他说:“喔!你等在这里,我要打几个电话。” 他走进电话亭,十分钟后出来。 他说:“赖,你现在去哪?” “我准备直开洛杉矶寓所。” “你曾去了哪?” “边界之南。” “多远?” “爱西尼大。” “干什么。” “访问一位证人。” “什么证人?” “我在调查的一件案子。” “你假如不合作,对你大大不利。” “但是别人付我钞票,目的在收集数据,”我说,“不是公布资料。” “你是个私家侦探?” “你一定有指示的,你也见过我驾照。你是有备而来的……也许可以说你上级是有备而来的。” “你什么时候下去爱西尼大的?” “今天一大早。” “多早?” “真的非常早。” “我们在天亮前就在等你。你不是准备逃亡吧?” “假如我想逃,”我说,“我又回来干么?这一点请你不要忘了写在你的报告里。” 他想了一下,说道:“好吧,赖,你可以走了。我们没有什么要控告你的。我们只是查一下而已。” 我继续开车,一辆摩托警察车,拉着警笛又把我拦下,停向路旁。 又一次我拿出驾照。 加州的公路巡逻警官很客气,而且带有歉意。 “赖先生,洛杉矶那有一个公报说是要找到你。他们为一件谋杀案,要讯问你一下。” “你是不是要逮捕我?”我问。 他说:“不,我不要逮捕你。我当然可以把你暂时拘留起来,但是我认为并没有必要。不过,我要让你自己开车,由我开摩托车跟着你。我也要用无线电话通知洛杉矶,说是我保护你进城。” 第40页 “没问题,”我告诉他,“反正我也无权不让你跟在我车后。” 他露齿地笑道:“那就这样决定了。” 我们快速地在公路上移动。一进洛杉矶市区,宓善楼就在一辆警车里等着我。 宓警官说:“好了,赖。你应该承认,你延误了我们讯问和调查武星门被谋杀这件案子了。” “我没问题,”我说,“权柄在你手上。你想使用,你就使用。不过我要警告你,善楼,你犯错误了。” 他对我说:“省省吧。我给过你机会叫你合作。现在我要收紧一点链条,看你受不受得了。” 我们一起来到总局,善楼把我带到收押登记处,对警官说:“搜他一下。” 警官搜我全身,把我口袋中每一件东西都拿了出来。 自上装内袋,他们搜到了我放了照片的信封。 警官看到彩色照片上,贝比摔掉餐盘的镜头,他说:“这是什么?” 他又立即转向宓善楼说:“警官,我想我们找到了些东西了。我看这些东西和你在调查的那件案子有关。” 善楼笑得嘴巳都咧到两侧耳朵去了。他说:“他是个聪明小子。我就知道他一定藏起一些证据不告诉我们的。小不点,你藏起了什么了?” 我摇摇头。“你自己看好了。” 善楼露出牙齿,拿起照片,看向它,把眉头皱起。突然下巴下垂。“这浑蛋。”他低声地说。 “这不就是那发现尸体的女侍吗?”警官问。 善楼半闭着眼,集中全力在研究这问题。最后他说:“谁知道,看来像就是了。” 警官说:“很容易知道呀。假如现场有人在用照相机照相,我们能找出来是什么人,再把他整卷底片给拿过来。一连串照的整卷底片,有时可以显出很多情况来的。” 我看向善楼,看到他有点惊慌。 这次轮到我笑了。 善楼对那警官道:“这个傢伙运气好。他是个有勇气、能干的私家侦探。假如餐厅现场有人在用照相机照相。这个小王八蛋,一定是第一个能找到这个人,拿到相片的。” 他转向我。“小不点,这照片哪里来的?” 我说:“不能说。我有权保护我的消息来源。” 善楼一拳打上我胸部。“这是谋杀案,我们不准私人狗腿保护消息来源。照片哪里来的?” 我有一点想吐,但是我大大的装佯。我捧住肚子,把腰弯下来,嘴里哼着,摇了两下身子,双腿一软,人就跪倒地上。 善楼一脚踢我屁股上,我向前一倒,躺在地上不起来。 一位警官匆匆向前,拉住善楼,用低声说话,提醒他这样做不行。 警局里另外有一些被拘留的人,同情地看向我。 满脸恨痒痒的善楼说:“起来,小不点,你浑蛋。你要不告诉我你从哪里拿来这些照片,我今天要活剥你的皮。” 我挣扎着站起来,看向他的眼里,我说:“假如你想要这些照片,我保证你把这一卷照的都公布出去。也许这样对你更好一点。” 善楼想说什么,改变主意,又仔细看了一下那张照片,他说:“带他下去,把他关起来。” 我被带下去,带进一个牢房,里面有洗手间、抽水马桶和两个铺位。监牢里消毒药水的味道充满全室。 有十五分钟,我单独在里面,然后,宓善楼进来,他是单独一个人来的。 “小不点,我抱歉,我一时脾气太大了。”他说。 我说:“去你的。我想你已经把我的肝脏打破了。” 善楼说:“去你的,我只是拍你一下,提高一点你的注意力。我又没有打你。” “我要找个医生看看。” 善楼一下又被我触怒了,他勉强压制住即将发作的脾气,他说:“好吧,唐诺。你以为你受伤了,我们可以准你去看医生。反正目前我们也没有一定要留你在这里的理由,只是我对你跑到墨西哥的事,不太高兴。” “为什么?” “我告诉过你,我们在调查你。我不喜欢你跑掉。” “我又不在跑掉,我是在跑回来。” “照片哪里来的?” 我摇摇头。 “谋杀现场有人在照相。相片、底片都是证据,”善楼有耐心地说,“重要证据。至于藏匿证据,会有什么罪名,你也是知道的。赖,你我两人是站在不同的立场,但并不表示不能做朋友。” 我什么也不说。 “我一定要知道这张照片一些事。” “什么事?”我问。 “这是证据。” “能证明什么?” “能证明……能证明女侍把食盘打翻。” “没错,”我说,“照片可以证明女侍把食盘打翻。这有什么特别呢?和谋杀,和兇手,毫无关系。这只和女侍有关。女侍的身分,已没有问题。她拉开布帘,看进卡座也没有问题。那时谋杀早已完成。兇手无论已逃亡或在场,从照片上是看不出来的。这张照片,地方检察官甚至无法呈庭算证物的。” 第41页 “这倒不见得,”善楼说,“我要知道这照片怎么来的。我要这照片的底片。” 我摇头。 善楼向前倾,抓住我上衣衣襟和衬衫。他把我一拉拉到他面前。他说:“你这小流氓。你不肯让我拿到,我把你脸打扁。” 我反唇道:“你这个大猩猩。你喜欢找我麻烦,我就把整卷胶捲公布出去。你再想想看,全场目瞪口呆的时候,你不正手里拿着香槟酒杯吗?” 善楼吼道:“你恐吓我,你这狗养的!这是对待曾经有恩于你的人的办法吗?” 我说:“你?你有恩于我?我的胃还在不舒服。我要去见医生。我认为我的肝脏被你打破了。你是一个出手重的粗人,你自己不知道你出手有多么重!” 善楼自身上摸出一支雪茄来。用牙齿粗野地把尾部咬下来,他说:“好好,跟你真是扯不清楚。你给我滚吧!滚远点!” 第18章 我回到办公室,拿回了我自己寄给自己的那些照片。发现有一个留言,叫我立即去巴尼可的餐厅。当我到了那里,巴尼可无助地看向我,像是一只落在陷阱里的野兽。 “端木顿已经在旧金山告了一家旧金山的报纸,说他们破坏名誉。” 我点点头。 “我将被传去作证人。”巴尼可说。 “证明什么呢?” “证明报上说端木顿在旧金山召集大家开会纂集政治捐款那一天,我根本不在旧金山,而在洛杉矶。这就是勒索那一天。” “他们要你一定要这样作证?” “是的。” “武星门本来是应该出来作证这件勒索案的,是吗?” 巴尼可不安地扭动一下,“只是在必要的时候。”他说。 我说:“现在,武星门死了。他没有办法出来作证了。这下你作茧自缚了。” “你什么意思,作茧自缚?” 我打开我的手提箱,拿出我所照,我自己的车子停在休乐汽车旅馆前的照片。“这张照片,你看得出什么吗?” 他看向照片,他说:“很像武星门替我车子照的相。” 我说:“太像了。两张照片都是放好位置,特意拍的。” “这一点你以前说过。” 我说:“是的,我要再说一遍。另外,你那张照片,拍摄的日期等于是写在相片上的。” “什么意思?” “照片本身说明了拍照的日期。你的相片是十三日星期一拍照的,不是六日。” “你疯了?”他说。 “你看那张照片。”我说。指向我拍的照片。 “怎么样?” “这是星期二,十四日拍的。” “又如何?” “见到这一边正在向上增高的公寓建筑吗?见到楼板的钢架一层层在向上造吗? “你忘了大厦的建筑是一层层造的,那一天,造到第几层是有记录的。照到了大厦建筑进度,不是等于把照相日期记在相片上吗? “这座十层公寓建筑正在拼命赶工,希望比预定时日超前。每提前一天完工就有七百五十元的奖金。建筑商有把握打破纪录,他也很想拿这笔奖金。” 巴尼可想了一下,面上没有表情。 “现在,”我说,“我们来谈谈武星门的被谋杀,他是在你的地盘被谋杀的。又有这一段勒索的搞七捻三事件。 “以他是勒索者的地位,勒索目的已达到,你已付款,没有必要杀人,事实上,你根本没有谋杀人的动机。但是,一旦有人开始怀疑,你的勒索是安排好的假戏,你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嫌疑犯。” “为什么?” “因为,武星门可能事后真的用这一点向你勒索了。” “那怎么可能,他绝不会干这种事的。” “这是你以为。” “假如我能和端木顿当面谈一下,我的不在场证明是绝对可靠的。他在门外打电话,我不可能熘过他前面而他看不到的。电话间就在门外。” “他是在打电话,他的背对着你。” “他那么讲吗?” “依据我从收音机上听来的,他说,他打电话的位置,假如你出来,他是应该可以看到你的。你注意了,他说是应该可以看到的。他没有说绝对看得到的。他没有十分把握做你铁定后盾。那只是他的概念。事实上,你也确实短短地离开了一会儿房间而他并没有发现。” “赖,你到底在想什么呀?” “你一定要自清,”我说,“否则到时你脱不了身。” 巴尼可用手背擦了一下出汗的前额。他说:“我怎么办?我有点被套牢了。” 我告诉他:“你不是被套牢了。不过你是众矢之的,倒是真的。你总得信一个人,你可以把相信我作为开始。我告诉你,宓善楼警官会拜访你,问你我从哪里得来一张女侍者贝比摔掉食盘自己摔倒的照片。他会问你,我是怎样找到那用照相机在照相的人……” “他十五分钟之前早就打电话来问过了。” 第42页 我问:“怎么说!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怎么敢说谎,他是警察呀。” “你告诉他这是事后假装的?” “当然。” “是我拍的?” “是的。” “你真是笨蛋,”我说,“那张照片是我免于被捕的黄皮书。只要他们不知道照片来源,他们不敢乱动,也不敢把这件事套到我头上来。现在没有得玩了,你把你自己雇的一流侦探推进谋杀案去了,除非他们仍死咬着是你干的,否则我马上,立即,就要倒大霉了!” 我看向这办公室的出口门,又看向侧面的一扇门。“这扇门通哪里?” “一个小房间。” “小房间里有出路出去吗?” “有,有个私人用的楼梯可以下去到厨房。我一面办公,一面在注意……” 我已经来不及去听他下面的话。我经过这扇门,进了一个极小的房间,自小楼梯下去到厨房,经厨房直向后门。 我来到一条后巷,巷子很长,两侧有不少发散酸味的垃圾桶。我向巷子上下一看,离开两头的大街一样的远。 我退回厨房,一个东方人厨师在切洋葱。 有二、三件白制服及帽子在钩上挂着。我匆匆戴上帽子,把制服穿上,上去帮他切开洋葱来。 东方人厨师好奇地看我一眼。 我们听到声音,宓善楼的声音在说:“这次再给我捉住这小浑蛋,我要把他关起来,而且把开门的钥匙丢掉。” 他自楼梯下来,匆匆向厨房一瞥,看到我们两个在切洋葱的侧影,一阵风跑向后巷。 我塞二十元钱在东方人厨师制服口袋里,自己脱掉白衣服,经过厨房走向正门。 善楼的警车,引擎未熄,红灯在闪,停在巴氏餐厅正门口。 我装做毫不在意地走向路边,挥手叫计程车。 停在路侧的计程车慢慢发动。终于开向前,让我坐进去。正要关门的时候,宓善楼自大门迈步而出。他像美式足球员玩球时一样扑向我。 有一招我一直是蛮佩服他的,他的人到时,手铐已经铐上了我的一只手。 他说:“你这个狗娘养的同花假顺。你这个小不点,大浑蛋!这一次有你玩的了!” 他用手铐把我自计程车中拖出来。 门口集结了一小群着热闹的人。 善楼用粗暴的手段制服我,把我塞进警车。 “你竟敢用假照片来骗我!” “照片有什么假不假?”我问。 他不齿地大笑。“你故意引我去想,除了这一张之外,尚有一个人一连串的拍了很多餐厅里的照片。” “你在说什么呀。”我说。 “我正在说的,”他喊道,“是你伪造的那张照片。摆好了姿势照的相片。” 我说:“当然我要摆好姿势才能照相。我又没有告诉你这是谋杀案当时照的。我更没有告诉你什么谋杀之夜有人照了五套照片。” “你是没有这样说。你是让我这样想。你是个聪明的小浑蛋。这也是你吃亏的地方,你太聪明了!这次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我一本正经地说,“我拍这张照片是有原因的。我要让真兇想,我在重组当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我也要巴尼可想我在这样做。其实,我要拍这张照片还另外有原因的。其它的照片都在我上衣内口袋中。” 善楼从我口袋把所有照片拿去。 “讲下去,”他说,“听起来像唱的一样。我倒很喜欢听你嗑牙,尤其是当你的牙齿还都在你牙床上的时候。等一下我和你算完帐,你不见得还会留下多少门牙。” 我打了一个大呵欠。善楼生气得要命,一下把他的雪茄咬成两段。他把不能再抽的雪茄抛出车窗外,他说:“我知道!你像所有聪明的坏人一样,自以为可以和用法律和规定来保护你做坏事,只要我的手碰你一下,你就要大叫我们不尊重人权,要请六个律师来对付我们。去你的,赖,我不吃这一套。我告诉你,再过十五分钟,你就会妨害警察公务,因而我不得不对付你。” 我什么也不吭。 善楼也不再说话,直向警察总局开去。 过了一会善楼说:“怎么样?不唱歌啦?再说点什么让我笑一笑吧。” 我说:“说了也是对牛弹琴,你不会懂的。你只是一意孤行。其实,这张照片是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一种照片,并不影响那一天你是不是坐在里面大喝不要钱的香槟。” “那是巴尼可请你们的客。”他说。 我告诉他:“嘿!巴尼可连三明治也不会请白莎吃。那只是个藉口。他真正要的人是你!” 我看得出这下把善楼整住了。 我说:“我要拍这张照片,因为我要一张那女侍者贝比的彩色照片。除了这个办法之外,我没有办法照她的相。我使巴尼可和贝比两个人都相信我的目的是重组谋杀当夜的情况。事实上,我是要她的照片作为辨认之用。 “这件武星门谋杀案,你们处理得完全不对头。到目前为止,你尚没有动机、你没有武星门的背景。你无法找到他的太太。但是,我找到他太太了。” 第43页 善楼把看向路面的眼光,移过来看了我两秒钟。“你找到武星门太太了。”他问。 我轻描淡写地点点头。 善楼揶揄地说:“哇!你找到了。这又是你放在钓钩上的另外一个饵,想钓我这条鱼。” “随你怎么讲,”我说,“你自己去破你的案子,看你怎么破。” 善楼说:“说吧!你的嘴皮子一向很好,我以前就不止一次被你说动过。” 我说:“结果呢?还不是每次都在最后,帮你中了个大奖。” “那是我自己祖上有德,”善楼说,“每次听你的话,都把自己送进水深火热的泥坑里去。要不是我运气好,每次能自己努力爬出来,早死了多少次了。” 我说:“你以为这是运气好?我们侦探社出售另外一种东西,白莎称之为脑子。我们是靠脑力赚钱过日子的。” 我看得出善楼的心思动摇了。 “那傢伙的太太又怎么啦?”他问。 我说:“扮作武星门太太的是……” “扮武星门太太!”他打断我的话说。 “当然,”我说,“她一定是假扮的,否则怎么会到现在还不出面呢?怎么会到现在你还找不到她呢?事实上,假如你走的路是正确的,你早就已经找到她了。” “喔,这样的,聪明人,”他说,“怎么才是正确的路呢?” “信用卡。”我说。 “什么信用卡?” 我说:“她有一张汽油信用卡。她用卡签字买汽油。” 善楼把声音故意提高哈哈大笑。“你以为我们想不到这一点?老天,我们人力多,我们查过所有汽油信用卡。我们也查到她的签字。我们也找到她签字用卡买汽油时的车号,那车子是用武星门名字登记的。你再说说看,你的侦探工作有什么特别优良的地方?你又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呢?” 我说:“我有一张签单是你们绝不知道的。这张签单加油时,她开的不是武星门的车子。” “那么是什么人的车子呢?” “巴尼可的车子。”我说。 “什么呀?”善楼喊道。 我什么也不说。 善楼把车速减低。“小不点,你给我注意了,”他说,“这件案子你不可以掩饰任何证据。这是件谋杀案,你要是把任何证据占为己有,保证叫你从此没有得玩。” “怎么一个没得玩法?” 善楼思虑了一下,满意地露出高兴的样子。“小不点,你也有你的见地在。”他把车靠边,停下来。他把引擎关掉,仔细看那一套彩色照片,把眼睛眯起来,自口袋中摸呀摸,摸出一支新雪茄来,开始用嘴去咬雪茄屁股。 过了一阵,他说:“听着,小不点,我要好好想一想。我要你暂时把鸟嘴闭上。我曾经听过你信口开河,真真假假太多了。不过,有关那张用信用卡买汽油时的签单怎么样了?” 我说:“可能已经送上去收帐了。不过我的确看到过。我曾经仔细看而且记住汽车的车号。” 善楼坐在那里不出声,突然向前倾,把引擎点着。他说:“在哪里?” “什么东西在哪里?” “那加油站。” 我告诉他:“一直向前。第二个红绿灯左转。这里离开武星门的公寓相当的远。不过我曾经一个一个加油站的跑过。” 善楼自己对自己闷声地说:“你这个小杂种。” 我指导善楼来到那加油站。 我说:“把我手铐拿掉,对你帮忙会大一点。” 善楼说:“闭嘴,小不点,我在的时候,一切由我负责。这是警察业务。” 善楼把车开进去,一面下车,一面把警徽和身分证明拿出来。 “警察,”他对正在工作的人说,“这个人你以前见过吗?” 加油站的职员看向我,他说:“当然,他来查过信用卡。他是个私家侦探,在查一件信用卡的窃案。” “记得是什么人的吗?”善楼问。 “姓名现在忘了。姓很怪,不是太多见的。” 善楼把口袋里贝比的照片拿出来。我偷拍到她站在十三号卡座前的那一张。 “这女人你见过吗?”善楼问。 职员仔细地看照片。 “要仔细地看,多看点时间没关系。”善楼说。 职员把眼眯起来,他说,“等一下……等一下,我认识她。” “她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她姓什么,”职员说,“不过她用汽油信用卡来这里买过汽油,一次或两次。我知道,没有错。” 善楼把照片放回口袋。拿了一张名片交给职员。他说:“你再见到她,或是想起她的名字,打电话到总局找我,好吗?” “没问题。”职员说。 “再想想,能不能记起她的姓名?” 职员摇头,说:“客人用信用卡的时候,我们只看他们签字是否符合。我们不太注意面貌、姓名的。” “我知道,”善楼说,“不过人很奇怪,真想想不起来,突然一想又全记起来了。” 第44页 “嗯。”职员说。 善楼发动引擎,把车子来个迴转。过了两条街,他把车子停向路边。他什么也不说,不声不响自口袋拿出一把钥匙,把我手上的手铐取了下来。” 善楼很快地把车子开到巴氏餐厅。一路他不断地勐咬雪茄,把一支未点火的新雪茄尾巴咬得像把扫帚。他把漏出来的菸草嚼了又嚼。一口口咬烂的菸草被他吐出车窗之外。 他不再说话。我也不再说话。 在餐厅门口,善楼把车停妥,他走在前面,直向餐厅的门走进去,他对我说:“跟我来。”我们直上二楼,去巴尼可的办公室。 巴尼可正在办公室里。 他看向我们,脸上显出惊奇。 善楼开口问他:“那个叫贝比的女侍,她住在哪里?” 巴尼可摇摇他的头。“我怎么会知道。”他说。 “她几点钟来上班?” “今天她休假。”巴尼可回答。他从宓警官脸上看向我。 善楼走向前绕过办公桌,一把抓住巴尼可的衬衣,把他自转椅上拖起来。他说:“你这个狗娘养的,她住哪里?” 巴尼可吓得张开嘴巴。“我……你要干……” 善楼大喊道:“我问你,她住哪里?” “我告诉过你了,我不知道。” “再说一次!我知道你偷偷地和她搞在一起过。要不然她凭什么要用你的车子时,就可以开你的大凯迪拉克在市区里乱跑。老实告诉你,你现在不告诉我她住在哪里,我立即把你关起来,看你还说不说不知道。” “我太太……”巴尼可说。 警官说:“去你的太太不太太。这是件谋杀案!” 巴尼可说:“你放手,我就告诉你。” 宓善楼把手一松,巴尼可被摔回椅子里。 巴尼可把衣服整一整,拉开桌子抽屉,拿出一本黑色小本子,打开到一页,拿给善楼去看。 善楼看了这一页一眼,把本子合起来,放进口袋,对巴尼可说,“走吧。” “我很忙,”巴尼可说,“我还有个约会,我……” 善楼喊道:“我要你一起走!” 巴尼可慢慢地站起来。 我向宓警官建议道:“像这种场合,你就用得着柯白莎了。” 善楼说:“像这种场合,我谁也用不到,我要依照警察手册办事。” 我说:“随你,不过最高法院有的时候对你手册上所写的看法不太一样。” 善楼生气地看向我:“从什么时候起我让聪明的私家腿子,来教我怎样做警官的工作了?” “现在!像这种场合。”我说。 “现在又怎么样?” 我说:“现在,你需要一个私家腿子告诉你该怎么办。像现在这样,你匆匆去她家里,不带搜索状,你也没有足够理由去申请搜索状,无论你拿到多少证据,你都无法呈庭。但是,一个和警方无任何关系的私人,要是他发现了什么证物,你,身为警官,不能不管一管。这一点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呀。” 善楼看向我,眨着跟皮,等了一下,他说:“有用吗。” “有用。”我说。 “那我们带白莎去。”他说。 我摇摇大拇指,指向电话。 善楼说:“几号?” 我把电话号码告诉他。 善楼拨号码接通柯白莎。 他说:“白莎,有事要请你亲自出马。我的警车大概……七分钟可以到你门口。你在门口等我……没错,就在路边。” 善楼把电话挂上。 “我们走吧。”他对巴尼可说。 巴尼可在下楼时说,“我向你保证一点,挖掘我私人的性生活,对本案不会有好处的。” “用不到你来批评,”善楼说,“有用无用我自己会决定。” 巴尼可生气地向我攻击。“我雇用你是叫你保护我的。姓赖的!这是你第二次反咬我一口了。” 善楼说:“闭嘴!你笨得要死,你这狗娘养的。要是这小王八蛋想法是对的,可以把你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你该跪下来给他磕三个响头。” “让我太太找到一个藉口,随便请个律师就可以狮子大开口,要一大笔生活费。”巴尼可说。 善楼说:“总比判谋杀罪好得多。再说,你嘴上功夫做得好,警方根本不会漏半点消息。” “嘴巴该有什么功夫呢?”巴尼可问。 “给我闭紧。”善楼告诉他。 我们全部进善楼的警车。善楼开车,用的是自己人不会吃罚单的开法。即使如此,十分钟后才见到等得已经不耐烦的白莎。 “善楼,你要我干什么?”白莎问。 “让那聪明的小子告诉你好了。”善楼说。用头向我的方向一摆。 我说:“那个发现武星门尸体,也就是侍候武星门拿食物进去给他的女侍,叫贝比,她就是失踪的武星门太太,警察正在找的亡命人之妻。” “他奶奶的!”白莎说。 第45页 “什么?!”巴尼可喊出声来说,“这个骗人的小……” “闭嘴,巴尼可,”善楼说,“让他讲下去。” 我说:“目前可以证明她的只是一种推理。警方不可能申请到搜索状。直接进去的话,无论弄到什么证据都不能提出来呈庭。假如一个私家侦探,自作主张去搜查,又发现有价值的证据,警方就可以採用和警方毫无关系的老百姓所发现的证据。” “谁是老百姓?”善楼说。 白莎咕噜了一下,靠向后,结结实实坐在车椅里。 善楼打开警笛。我们大家上路。 第19章 离开电梯,走下这栋高级公寓旅社走道时,大家都很严肃。 柯白莎走在最前面,我紧跟在她后面,之后是和有夫之妇私通的巴尼可。善楼此时正在自得其乐,咬着那支湿兮兮的雪茄准备毫不冒险地坐收渔利,所以走在最后。 柯白莎把她肥嘟嘟的手指,伸出来按向门右的假珍珠门铃按钮。 我一把把她的手腕抓住,说道:“巴尼可有更好的办法。” 白莎看向我,又看向巴尼可。 善楼说:“姓巴的,唐诺不是说过了吗?你拿出办法来呀!” 巴尼可说:“什么意思?” 善楼说:“钥匙呀。真笨,还是假笨?” 巴尼可无奈地自口袋中拿出一个皮质钥匙袋,选了一把钥匙插进匙孔。 我们走进他开启的大门。 贝比穿了长袍、拖鞋,在外间镜子前顾影自怜。 她自肩后回望,看到巴尼可,正要微笑,又见到跟来的一帮人,惊讶地把下颔垂下。 我说:“贝比,给你带来坏消息了。” “坏消息?”她自一个人看到另外一个人,下颔始终是垂着的。 我说:“是的,武太太。我们来告诉你,你丈夫被谋杀了。警方一直在找你,为的就是通知你这件事。” “我丈夫……”她说。 “你这个骗人的婊子!”巴尼可说。 贝比一下把腰挺直了,她说:“什么呀!这是我的公寓。我反对你们侵害隐私权。我有权先找一个律师。我警告你们立即离开这里。” 我问:“巴先生,这是什么人的公寓。” 巴尼可吞了一口口水,他说:“我的。” 柯白莎问巴尼可道:“你要把公寓怎样处理?” 巴尼可挣扎着觉醒起来,他说:“我要把它腾空出来。” 白莎转向贝比:“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吧,亲爱的。” 贝比说:“你是什么人?讲什么外国话?你有什么资格到我的公寓来,这样命令我。即使你是我房东,也该事先通知,我也有权……” “你有房租收据吗?”白莎问。 “凭什么听你指使?”贝比问。 白莎说:“喔!指使不敢当,亲爱的,我是来帮你忙的。来!我帮你整理。” 白莎走过外面一间,迈步向卧室走去。她把门打开,向壁柜里望去。 贝比沖向前,喊道:“你这只大母狗!”她一把攫向白莎的头髮。 她的手根本没有碰到她要抓的东西。白莎反手一把抓住她手腕,向前一引,自己退一步,又把她转了半个大圈子。贝比撞到墙上,又反弹到床上,全部斗志烟消云散。 白莎说:“亲爱的,杀死他的刀子,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不是我弄来的。” “但是人是你杀的,”白莎说,“他在你眼里挡了你的路了,是吗?” 我说:“让她自己说好了,白莎。我认为不只是为了这么肤浅的理由。” 长袍在拉扯的时候被扯掉了,贝比躺在床上,只有三角裤和乳罩在身上。她看向我们,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充满惧怕,嘴唇在抖。 “你已经知道些什么。”她看向我问道。 我说:“你只要再补充我们一、二件事实,我们就什么都知道了。你没想到会被活活杀死的,是吗?” 她摇摇头,用颤抖的嘴唇说:“我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可怕的事。” 我说:“端木顿在旧金山碰到了解决不了的难题。他必须要摆平别人对他的指控。他自己已经无法可想了,唯一的办法是证明巴尼可那天晚上不在旧金山。 “所以巴尼可找到了武星门,要布置一个假勒索,请我去付勒索款。本来的想法是,只要有人想调查他当天晚上行踪时,我可能会说出来巴尼可那天,五号至六号,事实上是在洛杉矶。 “但是他们百密一疏,疏忽了对面公寓建筑向上造的事实, “因而把柄被握在武星门手中,武星门这个该死的竟想反过来真的勒索他们,这次是玩真的,事实上他胃口更大,要勒索端木顿。 “端木顿和他混在一起的人可不是省油的灯。我不知道端木顿一开始就决定杀掉他,还是临时起意,但是他下来这里和巴尼可商议,然后佯称出来打电话。 “首先他把我召去听电话,使我没有机会观察这一切的进行。给了我警告后,他去执行他计划好的工作。 第46页 “事实上,他离开有十分钟之久,足够他熘到厨房去,偷一把刀来。进入了与十三号相邻的卡座,他站在软背卡座椅的背上,从间隔的木板望向十三号卡座的武星门,当武星门正把下巴靠在两只手掌上,身子向前倾着时,他用力把刀子自上而下,对准其左心房部位掷去,一掷成功。那把厨师用的刀,本身很重,只要目标准,插入身体是不用大多力气的。 “然后,端木顿把上身探过去,设法把照相机拿走,又回到电话间,他……” “他让我来帮他背这个黑锅。”贝比替我做了结论。 “除了你和你的推理之外,到底有没有事实上的证据?”善楼问我。 “你有吗?”我问贝比。 贝比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站起来,走向一张桌子,自抽屉中拿出一封信。 信的内容如下: 亲爱的贝比: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认为巴尼可已经在怀疑了。他自己导演的勒索案中我弄到二千元。我的机会来了,我准备真正咬端木顿一口。今后我们可以去南美洲,把一切都忘了。 目前我在想偷拍有警官在座的恣情狂饮。我要利用你给我偷运一架相进来,同时你要给我的十三号卡座望风,不要使我受到干扰。 等我把这些人一个个都处理完了,你就会知道真正的聪明人是谁了。 信尾签名是个星字,包围在一笔划出来的五角星里。 “这是武星门自己的笔迹吗?”善楼问。 她点点头。 “他知道这个公寓吗?”善楼无情地问下去。 白莎说:“别把这个女人看得那么天真。你看看她这副德性。” 贝比看看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像个落进陷阱的小动物。 白莎说:“有的女人卖给喊价最高的男人。有的女人是沿街叫卖的。这个小娼妇是沿街叫卖的。” 宓警官说:“我们一定要确定……” 但是,白莎威胁着慢慢走向她,打断警官的话说:“我说得对不对,亲爱的?” “我到底应该最关心自己。”贝比说。畏缩着避开前进的白莎。 “讲!武星门知道这个公寓吗?”白莎问。 贝比大叫道:“不知道!不知道!你别过来!当然他不知道有这个公寓!” 善楼说:“把衣服穿好。我们要走了。” 我转身向公寓门走去。 “嗨!你想要到哪里去?”白莎问。 “你还是我逮捕的人犯吶。”善楼提醒我。 “去你的人犯!我把你的案子用蝴蝶结包好,放在银盘子上交给你了。你还要什么?” 善楼想了一想,高兴地说:“对的,我收到了。小不点,你走你的吧。” “去哪里?” 善楼笑出声道:“别把这个男人看得那么天真。他还有事在墨西哥,等着去了结吶!” 第20章 月光如水银泻地,且带有热带风味。吐妥斯圣多斯湾的海水轻轻拍向岸上的细沙,如恋人在喃喃低语。 马美依说:“我真的在怀疑你会不会回来。要知道,我是在说你一切问题都解决之后。” “你一直认为一切问题都会解决?”我问。 “我知道你总有办法可以解决的。” “假如我没有你这张王牌,放在袖子里不给别人看见,我怎么可能解决这件事呢?在这样大的压力下,大部分女孩子一定会绝望、屈服。你是千人中难得有一个的,万人中难得有一个的,十万、百万人中……” 她把一根手指轻轻放在我唇上。“我蛮喜欢你这样说我的。但是,我们不要再提杀人了。你有多久没睡觉了……” 我们躺在沙滩上,月亮斜照,把附近的景物照出丑怪的阴影,热带的空气带着神秘的讯息,脉动着刺激我全身的血液。一点风也没有。夜是温暖而舒服的。月色使荡漾的微波闪着光点。无数的小波吻着温暖的沙滩,给人无限的美感和引诱。 我说:“美依,明天我们一定要回去了。” 她把手臂放在我颈子下,把我头拉近,靠在她胸前。 “那是明天的事。”她说。 我原有很多话想问她,很多联不起来的地方想知道内情,但是目前一切都想不起来,也不在乎了。 明天我们要长途开车,有的是时间,但是正如马美依所说,那是明天的事。 (全书完) 《妙探奇案系列-巨款的诱惑》作者:作者:[美]厄尔·斯坦利·加德纳 书籍相关 书籍简介:当代美国侦探小说的大师,毫无疑问,应属以《梅森探案》系列轰动了世界文坛的加德纳最具代表性。但事实上,《梅森探索》并不是加氏最引以为傲的作品,因为加氏本人曾一再强调:《妙探奇案系列》才是他以神来之笔创作的侦探小说巅峰成果。 《妙探奇案系列》中的男女主角赖唐诺与阿白莎,委实是妙不可言的人物,极具趣味感、现代感与人性色彩;而每一本故事又都高潮叠起,丝丝入扣,令人读来爱不忍释,堪称是别开生面的侦探杰作。系列共为二十九部,再加一部侦探创作,恰可构成一个完整而又连贯的“小全集”。全系列包括:(一)初出茅庐破大案(二)险中取胜(三)黄金的秘密(四)拉斯维加,钱来了(五)一翻两瞪眼(六)变!失踪的女人(七)变色的色诱(八)黑夜中的猫群(九)约会的老地方(十)钻石的杀机(十一)给她点毒药吃(十二)都是勾搭惹的祸(十三)亿万富翁的歧途(十四)女人等不及了(十五)曲线美与痴情郎(十六)欺人太甚(十七)见不得人的隐私(十八)探险家的娇妻(十九)富贵险中求(二十)女人岂是好惹的(二十一)寂寞的单身汉(二十二)躲在暗处的女人(二十三)财色之间(二十四)女秘书的秘密(二十五)老千计,状元才(二十六)金屋藏娇的烦恼(二十七)迷人的寡妇(二十八)巨款的诱惑(二十九)逼出来的真相(三十)最后一张牌。 第47页 《梅森探案》共有85部,篇幅浩繁、忙碌的现代读者未必有暇遍览全集。而《妙探奇案系列》共为29部,再加一部短篇结集,恰可构成一个完整而又连贯的“小全集”。每一部故事独立,布局迥异;但人物性格却鲜明生动,层层发展,是最适合现代读者品味的一个侦探系列。 作者简介:加德纳(erle stanley gardner 1889,7,17-1970,3,11),美国最具代表性的侦探小说作家,早年曾为执业律师,立志为少数民族服务。执业期间即发表过以法律为背景的短篇侦探小说,由于颇受欢迎,因而改写长篇侦探小说。在《梅森探案系列》轰动了世界文坛之后,正式成为专业作家。 加德纳作品融合法律与推理,在侦探小说中独树一帜,其作品已出版一百多部,部部精采。《加氏妙探奇案系列》更是被美国书评家誉为“美国有史以来最好的侦探小说”,值得读者细细品味。 註:本文本来自网络,本人并没有对文本进行校对,只是对原文本的标点符号进行了校正。 第01章 下午三点半……正是附近摩天大楼中各个办公室下午半小时休息的时候……爱好玩黑市赌马的可以到各咖啡店去打电话找自己的经纪人,不玩这一手的可以喝杯咖啡,叫块蛋糕或三明治;怕肥的,也许来杯不加糖的茶。 我没有体重问题,我正在想邀我的秘书卜爱茜出去,来上一大杯冰淇淋,但是我看到我私人办公室门上的磨砂玻璃外一些奇怪闪闪的红光。 门球转动。 有人自门外轻轻把门用脚踢开,我看到那闪闪的红光……是一些点着的蜡烛,插在一只图型的大蛋糕上。 卜爱茜带路,手里捧着这只蛋糕。她后面跟着迈进来的是柯白莎,我们这所私家侦探社资深的合伙人……一百六十五磅粗壮的骨头和上肉。某些方面言来,是充满效率的。 柯白莎之后是接线员、打字员。打字员也是柯白莎的私人秘书。 门一打开就听到她们开始在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唐诺,祝你生日快乐!” 卜爱茜把蛋糕放我桌上。她郑重其事看向我道:“许一个愿,一口气把蜡烛吹熄,你会如愿以偿的。” 我深吸一口气,用力一吹,蜡烛尚留下一支没有被吹熄。 “你没有办成。”卜爱茜深深遗憾地说。好像愿望是她许的似的。 “他奶奶的,”白莎说:“这小子不能如愿以偿,倒还是第一次!” 接待员是个快三十岁,高个子,崇尚罗曼蒂克的女孩,在格格地笑。 打字员拿出一大壶煮好的咖啡和纸杯。爱茜拿出一把刀子,她说:“唐诺,蛋糕是我亲手烘的,你喜欢的那种。” 我把蜡烛一支支拉下来,统统放在菸灰缸里,开始切蛋糕。 门口一个男人声音说道:“原来大家都在这里。”所有人转过头去。 门口的男人尽力和蔼可亲。他是个宽肩高个子,腰部不肥,脸晒得黑黑的。我觉得他是德州佬。他脸上有风吹成的皱纹和鱼尾纹,鼻子很高,鼻翼两侧下来的纹,把嘴都包起来了。 我一看就知道,他要乖戾起来,是十分不易相处的。 “对不起,”他说:“看来我拜访的时候不对,你们正在下午茶时间。” “生日派对。”我解释道:“是我的生日。他们给我一个惊奇。” “喔!”他说。 柯白莎绝对不肯眼看送上门来的钞票不要,但是她也不愿让个子大的人来主宰她。 “每年都有一次。”她说,过了一下又加上一句:“你有意见吗?” “一点没有,一点也没有。”男人说:“希望你们不介意我自作主张请求加入。我可以帮你们忙吃块蛋糕,也许一面可以谈谈生意。” “好,我们这里椅子不够。”白莎道:“反正本来也就是个站着庆祝的派对。你爱怎样的咖啡……什么不加?还是什么都加?” “什么都加。”他说。 白莎重新审视那位客人,看到他平平的腹部,白莎咕噜了一下。 白莎的体型有如一捆带刺的铁丝网。很多次她也想到过节食减肥。最后总是因一句话而中止……‘管它呢,又有什么好处?’ 我切蛋糕。 她们为我办的惊奇派对,因为外人参与,现在变得有点怪怪的。 我把第一块蛋糕交给这位不速之客。他绅士地把它转献给白莎。白莎一手接下来,一手自桌上拿起叉子,叉子尚未到手,蛋糕已被咬了一口。 “爱茜,叉子那里拿来的?”白莎问。 “楼下餐厅拿来的。” “蛋糕不错。”白莎道。又转向那外客:“你姓什么?” “姓邓。”他说:“邓邦尼。对不起,手里有蛋糕,不方便给你名片。吃完蛋糕我再证明给你看看,我是新墨西哥州,大陆保险理赔公司主管调查的副理。” “为什么这样?”白莎问。 “为什么怎样?” “把保险公司设在新墨西哥州?” “因为那地方是很多事业的中心,”邓邦尼说:“我们不迎合城市的财富。我们看中农村。我们总公司组织是很好的……占地大,地价小,房间多,还可以扩充……是个人口不多的城市。你可以称她是农村背景。” 第48页 白莎重又看向他,“这样呀?” 卜爱茜相当失望,不只因为我许的愿将无法完成,而且因为有个陌生人撞入了办公室派对……怪怪的。 白莎把脚稳稳地站在地上,大家心里有数,她在准备谈生意了。 白莎用叉子叉起一口的蛋糕,煞有介事地放进口中咀嚼,用咖啡把它吞下,用钻石样的小眼再度合乎口味的地看一眼邓先生,她说:“有何贵干?” “谈一笔生意。”邓邦尼说。 “这本来就是做生意的地方。”白莎告诉他说。 邓邦尼向她笑笑。 “这时候比较特别。今天是唐诺生日。”白莎道:“这里小姐说要给他庆祝一下。奶奶的,从来没人想到过我什么时候生日。” 办公室突然静下来。过了一下,卜爱茜开口道:“柯太太,没有人知道你的生日是几月几日呀!” “你们当然不会知道。”白莎说。 邓邦尼说道:“想来你是这家公司的资深合伙人柯白莎女士。这位当然是资浅的合伙人赖唐诺了。” “没有错。”白莎说。 “我注意你们公司很久了。”他说。 白莎没回答,咕噜了一下。 “你不介意的话,你们两位可以称做绝配,”邓邦尼说:“而且你们对于几乎不可能办到的案子,都有出乎意外的成功机率。” 柯白莎想说几句,但是改变主意,又送了一大口蛋糕进到嘴中去。 “我有一件极重要的工作……一件要非常技巧的工作。而且是十分奇怪的工作。”邓邦尼说道。 “嗯哼,”白莎一嘴蛋糕,含煳地应着。“我们所有工作都像你形容的一样。” “我想谈一谈这件工作的内容,也想谈一下报酬。” 白莎用咖啡冲下口中的蛋糕。 “你走出去到外间去。”她说:“你向右转,有一扇门上面印着‘柯氏?私人办公室’,你就进去,自己坐下来。我一分钟就到,我们在那里谈价钱。” “此时此地谈不行吗?”邓邦尼问。 “老天,绝对不行。”白莎道:“随便什么人和我谈钞票问题,我要坐在我自己办公室,自己的椅子里。” “我知道,这公司谈到钱……是由你决定的,是吗?” “没错,有时有唐诺,但他不是必要的。”白莎道:“像今天,既然唐诺在庆祝他的生日,我们两个谈就可以了。事实上这对我还更合适一点。” 白莎把她盘子里最后留下的一些奶油和蛋糕屑刮进口里。把盘子放在我的办公桌上,她说:“爱茜,蛋糕不坏,”转身,又对邓邦尼道:“走呀,你也可以带了咖啡蛋糕走。” 白莎带头走出我的办公室,有如一条战舰下水入海。 邓邦尼犹豫了一下,把尚留有小半块蛋糕的盘子放在办公桌上,跟在白莎后面。 爱茜对我说:“谢天谢地他们走了!唐诺,刚才你许了一个什么愿?” 我摇摇头,“不足为外人道的。” 她说:“说不定仍旧可以如愿以偿的。” 女接线员说:“我得回我总机去了。”她走到门口停住。把门拉开说道:“何小姐,走啦。” 打字小姐说:“我在想再来一块!” “算了。”接线员道:“第二块绝不会比第一块好吃的。”仍旧把门为她开着。 两位小姐离开房间,卜爱茜道:“唐诺,要祝福你了。” “祝福什么?” “你的生日呀,傻瓜!” 我笑向她,“谢谢你的蛋糕。”我说。 她走近我,看着我眼睛,她说:“我高兴。”她吻我,“你可以再许个愿。”她说。 “想法很好。”我说。爱茜站我身旁,她说:“刚才切蛋糕前,应该请白莎让我把办公室大门关起来的。” 我笑笑。 “我就知道,”她说:“白莎见到了钱,就忘掉其它一切了。” 她仍旧站在我身旁,看向我,把嘴唇凑向我,电话铃大响起来。 爱茜在电话响第二次铃时不得已地拿起电话,她说:“餵。”接线员的声音响到连我在几尺以外都听到了。她说:“白莎要唐诺马上过去。” “喔!唐诺。”爱茜说。拿起一块纸巾向我嘴唇擦来。她说:“那个邓邦尼真是讨厌。” 我把双手抱住她的纤腰,把她整个人拉近来。我用我脸颊贴上她脸颊几十秒钟,拍拍她的肩头,自己离开她走向白莎的办公室,留下她一个人善后,及把叉子送回楼下的餐厅去。 白莎说:“唐诺,坐下来。邓先生说他的问题相当复杂,我想没有理由要他说了一次再说一次。你现在一起来听,等他说完,我们来决定能不能帮他忙。” 她转向邓邦尼,她说:“这一切始自报上的一个人事分类gg,是吗?” “事实上,”邓邦尼道:“比这个要早一点点。我们在俄勒冈州波特兰也发生过相同情况。” 第49页 “你们在俄勒冈的波特兰又是干什么?写保险单?” 他笑笑道:“你误解了,柯太太,保险手续是在新墨西哥州完成的,但是受保人跑到俄勒冈发生了车祸。” “这件新的案子发生在一辆买我们保险的凯迪拉克车上。那辆车发生车祸,而且在gg中被提及。” 白莎说:“我懂了。”但是我看她什么也没懂。 “我不懂。”我说。 邓邦尼自口袋中拿出一份剪报,交给我道:“你念出来给柯太太听。用红笔勾出来的那一段。” 我念这段gg: 悬赏三百元:凡提供消息使找到证人,此证人能宣称四月十五日下午约十时,于吉东街克伦街,一辆福特天王星罔顾应停止的灯示,冲撞一辆灰色凯迪拉克者。请联络信箱六八五。 “三百元,”我说:“不少钱呀!” “他们不能用便宜一点的方法吗?”白莎问。 “但是找不到这一类证人。”我说。 “你什么意思?”白莎问。 “你注意他措词。”我说:“这三佰元只付给能宣誓作证福特天王星罔顾该停的灯示而冲过去撞那凯迪的人。” “假如当时情况如此,又有什么不对?”白莎问。 “万一当时情况不是那样的。”我说:“万一正好完全相反。假如福特天王星是绿灯,而凯迪该停不停,冲撞了天王星。再说,这则gg是登在人事栏的。” 白莎两眼啪搭啪搭扇呀扇的。她说:“他奶奶的!” 邓邦尼说:“正是如此。我们也这样想。有嫌疑,像是在找愿意做伪证的证人。像这种事,我们也在波特兰发生过。” “如此看来,”我说:“你是代表那位开福特车人的。他是向你们公司投保的。当然,你不指望他被别……” “不是,”他打断我的话说:“奇怪得很,我们保险的是灰色凯迪拉克车。” “但是你不知道这gg是什么人登的?” “不知道。” “万一出现了三个证人,”我说:“这位老兄就得拿出九百元钱来。两位证人也得付六百元。即使只一位证人,这笔钱也是相当庞大的。” “没错。”邓邦尼简短地支持我的说法。 “假如他不能自保险公司把钱收回来,”我说:“这位登gg的仁兄又怎么能够把这笔钞票回本呢?” 邓邦尼耸耸双肩。 “波特兰那件案子是怎么样的?” “解决了。” “gg带来什么结果吗?” “我们不知道。” “那gg也是登得对你们有利吗?”我问。 “不是,那条gg登的是徵求对对方有利的证人。” “我们拿到一些证词的副本。我们的调查员访问了一些证人。我们决定和解算了。是在事后,有人偶然看到了那一则gg,送交我们,问我们有没有兴趣,其实那个时候这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了。” “否则的话,和解的时候多少还要受那张gg后果的影响的,对吗?” “没有错。”邓邦尼道。 “多少钱和解成功的?”我问。 “二万二千五百元。” “奶奶的!”白莎低低自语地说。 邓邦尼道:“我们注意这一则gg,自然是正常的反应。我们想知道它背后的原因。我们要知道什么人在主持,我们想知道这是真为了求证据,还是另有目的,是不是想引人自愿做伪证。” 白莎道:“这些事唐诺是专家。他有办法知道答案。” “费用呢?”邦尼说,立即又加上一句:“五十元一天另加必要报销,够了吧?” “这,”白莎道:“是一般行规的日支……” “保证至少几天,另加定金。”我说。 邦尼看向我笑笑说:“听说这公司费用都由白莎快定的。” “没有错,”我说:“决定都在她,我有建议权。” “一千元基本开支。”白莎简短地说。 “高了一点吧。”邦尼道。 “对这一顿工作不高。对方如果是流氓一批或有组织的坏蛋,唐诺冒的险太大了。” 邓邦尼上上下下又看我一次。 “千万别因为他外表矮小而会错了意。”白莎快快地说:“他肌肉自然不能和超人比。不过这小子脑子可是一流的。” 邦尼说:“我们研究过你们私家侦探社的资料,我们的结论是:你们是一对有效率的绝配。为了不要说我不公平,我要提醒你们一下,这次的任务是有身体上的危险的。” “反正唐诺从隔缝中可以钻进去,也钻得出来。”白莎说。 “这条缝可能不太宽。”邦尼警告说。 “你在干什么?”白莎问:“想叫我加价?” “我认为价格的事已经谈妥了。” “一千元押金,不退的,五十元一天,另加开支?”白莎问。 第50页 “可以。”邦尼说。 白莎道:“一千元要先付。没工作就先付。” 邓邦尼拿出一本支票簿,笑笑说:“你是说在我离开这里前要先付,是吗?” 他慢慢地数出十张百元大钞,对白莎说:“发票请开大陆保险理赔公司。” 柯白莎双手接过现钞,眼中露出贪婪的神色,拿出一本发票本,开始开发票。 我说:“开支会详列清单的,不过开支会相当大。” “为什么?” “里面假如有诈……事实是你一定认为里面有诈的,否则你不必花钱找我们来办……你怕这些人会在你去联络的时候起疑心,起警觉。所以我去联络的时候,要完全另外用一种身分,一个新的社会背景,新地址,换一辆车……每件事都要花钱的。” 他说:“对是对,钱总是越少花越好。去弄一辆二手货车子,事后你还可以卖掉它的,这样的话,在车子上我们就所花无几了。” “你说‘我们’是什么意思?会不会像我想像那种‘我们’?” “你想像的是什么?” “几家保险公司在这件事上是联线的。挑你公司出来联络,因为你们是小公司,可以在要价上便宜些?” 他一本正经地说:“我说的‘我们’,只是表示你我现在连手在办这件事。你只要担心自己能不能做好这件事,不必去研究我脑子里面在想什么。” 邓邦尼自白莎手中接过收据,连看都没有看,把它对摺,放进皮包里去。 “我要的是立即行动。这件事应该立即开始办。”他说。 我点点头。 邓邦尼向白莎微笑,微微躬一躬身子,走向门去。 “我的报告怎么送给你?”我问。 “你告诉柯太太就可以了。我会和她联络的。”邦尼头也不回走出门去。 白莎把手指轻点在合闭着的双唇上,直到听到外间办公室的门也关上的声音,突然,她脸上展开笑容。 “唐诺,”她说:“这一类的生意才是一家正经侦探社追求的理想。求也求不来,一旦到手,声誉与钱财源源而来。” 我什么也不说。 白莎继续道:“你接手过太多案子,结果七搞八搞都搞出一具尸体来,变成了低级的谋杀案件。这件案子可能使我们走上正道,邓先生是正经、体面、有身分的人。” 我假装很惊奇,“只看一眼,你都知道了?” 笑容自白莎脸上消失,“至少他全身散发着受人尊敬的味道。” “他是保险公司哪一部门的?”我问:“理赔的?法务的?,侦讯的……?” “他没讲呀。” “他卡片上没有吗?”白莎打开抽屉,自抽屉中拿出一张名片,蓝色突的印刷非常醒目。 “只有保险公司名字,左下角印个邓邦尼名字。”我说。 “新墨西哥州,哈契塔,”白莎说:“听起来不错呀。” “听起来是不错。” 白莎道:“我想像得出来,一家大公司独立在一大片土地上,职员有眷舍,大家有新鲜空气,停车容易,每人有大办公室。他们的生意一定有不少是信件来往的。” “那是必然的。”我说。 “什么意思?” “你到过新墨西哥州吗?” “当然,很多次。” “到过哈契塔吗?” “没有,去哪鬼地方做什么?但是我知道大概在哪里。” “在哪里?” “在劳斯堡下面什么地方。” “我倒去过。”我走向壁架,把我们大地图书拿下来,打开来找哈契塔。 我向白莎笑道:“新墨西哥州,哈契塔镇,人口,一百四十二人。” 白莎和人斗嘴,是一定要让自己说最后一句话的。她把牛头狗似的下巴戳出来。“那是一本旧地图。”她说。 “没错,”我说:“人口是会成长的,算他一百四十三好了。” 她脸色变黑。 “即使人口成长一倍。”我说:“也不过两百八十四。” “又怎样?”她说:“这张卡片印起来要不少钱!” “没错。”我说。 “又什么意思?”她问。 “可见得卡片不是在哈契塔印的。”我说,走出门去。 第02章 我所租到的公寓还不如我原来想像那个样子。那是一个三等公寓,一共三层,不过每一层走道头上,有架电话。家俱既老且霉,整个走道终年有煮白菜的味道。 弄辆旧车倒很顺利,价格比旧车指南上所示还便宜。 我写了一封信,写上我的新地址,寄给六八五信箱。信中有我所住那三层走道底的电话号码。我也写明当晚十点正我会等电话,如有不便,则次日的上午十一时也可以。 我用真名……赖唐诺签的信尾。我相信他们会要求看我的驾照,我没足够的时间去搞假证件。 当然,私家侦探的名字是绝对不会自愿去登在电话簿上的。万一他们查电话簿去求证赖唐诺是什么人的话,查不出什么东西的。 第51页 万一他们查侦探社的话,他们可能会查到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但是洛杉矶有太多私家侦探了……这点险我可以冒一下。 我故意对十点钟的约会不予理会。迳自回家睡觉去了。但是第二天早上,十一点钟,电话响的时候,我正在电话机旁。我在铃声才第一次响时就拿起了电话。 对方是个女人,说起话来很职业性,直截了当。 “你是赖先生?” “是的。” “我们登的gg,你来应……” “是的,有关车祸的。” “你说你可以使我们见到证人?” 我假装我做事步步谨慎,“gg上说是有奖金的。” “假如你仔细看gg上的文字,你会懂:假如有人能提供证人,而该证人又可以宣誓我们报上所说的情况,就可以拿到奖金。” “你找到你要的人了。”我说。 “我要的人?” “是的,”我快快地说道:“我是说我能……我最好能先和你谈谈。” “好吧,赖先生,你在哪里?” 我把地址给她。 “令天下午十二点三十分正,你来蒙拿铎大厦一六二四号房间。你可以直接进一六二四坐下来。我会尽可能准时见你。有一点要注意,不早不晚,十二点三十分。” “准定到。”我保证,把电话挂了。 我把那二手车开到近那地址的一个停车位,准备可以准时赴约,也想先把附近现场清查一下。 蒙拿铎是一座很老的办公大厦。电梯都已经有点摇晃了。大厅里部份瓷砖铺的地面已有不平整了。大厅售店没好好管理,香菸、菸草、报纸、杂纸混成一大堆。书架上有书,书架前面地上也堆了一堆堆的书。整个地方照明还不大充分。 我决定不要投机,所以不先上楼去看现场。老式的电梯都有操作员,我不要别人知道我事先已经先来看过地形。 我退出来,在附近走一走,在十二点二十三分正回到大厦来,乘电梯到十六楼。 一六三四是一间办公室,门上有六、七家公司行号名称。我一个也没听说过。 我走进去,一个女人坐在一张办公桌后面假意地递过一张卡片来。“请你填上姓名地址,来这里要见什么人。”她说。 我把真名,新设好的地址写上,又填上‘应徵报上gg’。 “喔,是的。”那女人说:“赖先生,我相信你的时间是十二点三十分。” 她看了一下腕錶,“我表上说你早到了五分钟。”她说。 我点点头。 “赖先生,请你坐下来等一下。” “当然,当然。” 我坐下不到三分钟,通外面的门开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郎向前两步进入办公室,站定在那里向左右顾盼。 她站定的样子,并不是一般人进入新环境环视一下的状况。她停下来有如做一个决定,到底是义无反顾一定要勇往直前完成一项工作,还是快点回头逃之夭夭。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女人还是用相同的假意,“午安”。她说。 门口的女人把双肩向后一扭,一直走向办公桌前。 女人给她一张卡片,“请你填上姓名地址,来这里要见什么人?”她说。我冷眼看女郎填卡片。办公桌后女人说:“喔,你是葛小姐,你的时间是十二点四十五分,你来早……太早了一点。” 女郎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是的……我对这城市比较不熟悉,我又不想迟到了,我……” “好,你可以坐下来等一下,当然你也可以等一下再来。” 女郎走向我一侧的一个椅子,又改变计划,走到面对我一侧的一只椅子坐下。 有几分钟我只好看向她。房间里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好看。这里只有一只办公桌,左右两边各有几只椅子。这样子有点像私家医师的候诊室,但是这里除那一张办公桌外没有其它桌子,而且没有杂志架,连报架也没有。 我又看向葛小姐。 她的腿很美,栗色鬈曲的头髮,目前她有点神经兮兮。 我一直在仔细研究各式女人的服饰,但是女人千变万化,要用的时候总觉得知道不多。 女郎穿的一套衣服,设计时的目的显然是为了上班或旅行用的。她穿的一套真似远道而来,一两处已见到裂缝,不过原先这套衣服,一定很昂贵。身上其它配件都很完整……一件长外套,使用的是和里面两件头一样的料子色彩……粉颈上一条稍带腥红的丝巾。她的鞋子是蛇皮的,配合帽子、手套的棕红。 我看得出她也在注视我……故意假装未在意……以我为另一偶遇的人,或是会替她制造困难的人? 通向里面走道的门打开,我在看的女郎一惊,看向那一侧。 一个提了一只手提箱的谦和男人说:“十二a都好了,李小姐。” 女人点点头,笑笑,拿起电话说了几句我听不到的话。 本来在十二号a里说‘都好了’的男人走出门去,大门自动闭上。办公桌后的女人说:“赖先生,你可以进去了。”随即微笑向葛小姐说:“葛小姐,再两分钟就轮到你了。” 第52页 “谢谢,我会等的。” 我经过办公桌向里走。桌后的女人递给我一张纸条,她说:“进去右侧第三道门。” 我看一下纸条,上面写‘十二a’。 我开门进入里面走道,里面是六个小办公室。走道两侧每边过三间。 我要去的十二a是右侧最后一间,我打开门进去。 一位褐色肤发宽肩的男士,梳着油光的头髮,从头至脚地在看我,两眼冷冷的绝不亚于柯白莎的眼色。 “赖先生吧?”他问。 “是的。” “坐下来。” 这间办公室小小的,是正方形有如一粒骰子。里面有一只桌子,一只迴转椅,两只直背椅,另外一具内线电话,其它什么也没有。 桌子后的男人说:“赖先生,我的名字叫贺龙,能见到你真高兴。你来信说你见到了报上的gg。” “是的。” “你以为你能告诉我们有一个目击证人?” “是的。” “你能告诉我们有关这位证人的背景吗?” “他是我的一个熟人。” 贺龙笑道:“那当然,那当然。” 贺龙个子很大,大大的手平放在办公桌的桌面上。桌上有一套放笔的架子,一迭便条纸,还有那具内线电话。 我说:“报上说有一笔奖金。” “是有一笔奖金,”他说:“不过目前我要向你先说明一切,免得以后有什么误会。” 贺龙弯腰自桌旁拿起一只手提箱,又自手提箱中拿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又再自手提箱中摸出两具小小的玩具汽车,小心地放在地围上。 地图是自己画的,大比例尺,市区吉东街和克伦街交叉路口,一切路标,交通信号都标註得十分清楚。 “你看。”贺龙说:“这一辆是福特天王星。它自吉东街下来。你该记得在街口有红绿灯信号。赖先生。” 他继续说:“意外发生的时候,凯迪拉克沿克伦街在走,福特天王星以高速自吉东街下来。快到街口时对着吉东街的灯号是黄灯,驾驶显然是想在灯号转变前冲过十字路口。不过车子冲进交叉口时,灯号绝对是已经变为红色的了。福特车太快了,要停车也不可能了。 “它以高速冲过了十字路去撞上凯迪拉克。” 我什么也不说。贺龙移动那代表凯迪的小汽车,自克伦街过来。“你看,这凯迪拉克向吉东街方向走。右侧车道有一辆车停在那里。凯迪在左侧车道行驶,原意要停了,但是还未到路口,信号已转为绿色,凯迪的驾驶人自然照直前进。” “他见到福特车了吗?” 贺龙犹豫一下,“他在看绿灯,”他说:“因为是绿灯,他就照直前进。而那福特,驾车的太不小心,冲过红灯,来到十字路正中,自凯迪的左侧,高速直撞过来。” “凯迪车被沖在哪里?” “这一点说来有些尴尬。”贺龙说:“凯迪看到是绿灯,自然速度也不太低。驾车的突然看到福特冲过来,立即煞车。福特车非但没减速反而加速想在凯迪之前沖闯过去。反正……事实上是这凯迪撞上了那福特天王星。在撞车的剎那,凯迪是几乎全停了。” “喔,是这样的。”我说。 “你当然知道,一切过失都是福特天王星的。” “喔,当然。”我说。 “你说这件事你有一个证人?”贺龙问。 我说:“你说这件事你有奖金?” “是的,三百元奖金。” “只要我提供一个证人?” 贺龙把手指在桌上的地图上敲呀敲的,“你要提供一位证人,”他说:“证人要宣称福特闯红灯,全案该由它负责。” “我懂了。”我说,保持不说话。 “你真知道有这样一个证人?”他问。 “是的。” “我们……非常希望能和他面对面谈话。”他说:“当然,为你的利益起见,我们同意由你带他来见我们。” “如此的话,我又什么时候可以拿到这三百奖金呢?” 对这一点,贺龙可一点也不马虎。“要等你把证人带来见我们。”他说:“要等我们和他说过,认为他的证词可靠。要等他宣誓做下证词纪录之后。” “一切完成后才能拿钱?” “没错,三百元。” “假如他的证词和你所说的有出入?” “啧!啧!”贺龙说:“不是我所说的,年轻人。我要他作证,说明一切发生的事实……真正的事实。我把一切告诉了你。你也知道事实了。我们已经有了向我们投保的驾驶的证词。我们当然不会傻到付三百元给一位昏头昏脑不说事实真相的证人。万一他站在另一边,不等于自己打自己嘴巴吗?” “那倒是事实,”我说:“不过万一我把证人带来,半途又有什么不顺,你又什么都不付。” “赖先生,我言而有信。” “我觉得我应该先有一点预付的钱。” 第53页 “在要找的证人没有找到之前,我们不能付钱。” “假如我就是那个证人,我仍旧可以拿到那奖金吗?” 他蹙起眉头,“这到是一个叫我一时无法回答的问题,”他说:“我们一点概念也没有会发展成你说的情况的。事实上,你一直在问问题,顾示你对这件事根本知道很少。” “我在测试你们的态度。”我说。 “你到底自己是不是证人?”贺龙突然说。 “假如我是的话,我是不是可以拿三百元奖金?”我反问道。 他在迴旋椅上扭转了一下,他说:“这件事,我得和我上司研讨一下,然后才能决定。赖先生,今天下午三点你可以打个电话给我。我给你一个电话号码,这号码不是这里的电话号码,也不是以后你可以找到我的号码。” 他在一张纸上写上了一个七个字的号码,把纸对摺起来,自己站起来,和我握手,把对摺的纸交在我手上,“那么三点钟等你电话。”他说。 “三点钟。”我说,走出办公室去。 我才进入外间的办公室,就听到外间管事的小姐在说:“葛小姐,轮到你了,十二号a,右手最后一间。” 我乘电梯来到大厦的门厅,在杂志摊买了一包香菸,走去街上人行道,看一家运动器材行店面的陈设,慢慢地杀时间。这是午餐时间,在办公室林立的这一区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我仍尽量不使人起疑,在附近小心徘徊。 二十分钟之后,她自大楼出来。 我跟踪她走过一条半马路。 她转入屈拉文庭大饭店的大厅,直接走向面对街窗的一排沙发,坐下来。她的行动,太有果断性,所以也没有人敢问她是不是本店的住客。 我站在窗外另一侧,小心不被她看见,但自己可以观察她。我几乎可以确定一定会有饭店的人走过去问她,她住的是那一间房,因为这一区明明标示是房客才能享用的暂憩区。 又过了十五分钟,我不愿再傻瓜似地站在那里。虽然我看得出她已经全被自己的困难占有了全部的注意力,但是我也不愿自己太大意而泄了底。 我大模大样自大饭店正门进入,在大厅中向左右一顾,把目光停在坐着的她身上,装出想不起她是什么人,“喔,真是巧,哈啰。”我说。 她犹豫地笑笑,“哈啰。”她说。 我又四面在大厅中环顾了一下,显然在再看一遍没有找到的人,又再把眼光停在她身上。 她一直在看我,又好奇又惶恐。 我走几步到她面前。我说:“约好一个朋友吃中饭,我来迟了,大概他决定不等了。我……我知道我见过你,但是我真笨……我不记得……”我突然停下。 她像银铃似的发出笑声,“你现在想起来了,是吗?” “是的,我想起来了。”我说:“你也在蒙拿铎大厦那办公室里。我曾坐在那里看过你几分钟……嗨!你千万别以为我是有心的。我来这里真是约好一个朋友,而你的脸又很熟悉……喔,我真是抱歉。” “没有什么要道歉的。”她说。 “你住在这里吗?”我问。 “我……我也在等一个朋友。” 我看向我手錶,说道:“我的约会是泡汤了,我只迟了三十分钟,他竟不等一下……吃过饭了吗?” 我尽可能不在意地问出来,希望不会使她起疑。 “没有。”她说:“我也是在等一个女朋友,我看她是不来了。” “这里餐厅有相当好的商业午餐。”我说:“我和朋友时常在这里吃饭。菜色还可以。既然我们两个约的人都不来了,有荣幸和你一起吃顿饭吗?” 我表露热诚,希望她能同意。 她假装犹豫一下,目的是不要显得太快同意。“我……想我的朋友不会来了……我应该在十二点半到这里的,那件事使我多耽搁了一点时间……你知道那边等了不少时候……我才出来就到这里来了。” “那我知道,”我说:“你的朋友一定以为约错时间走了,我们去吃饭吧。” 我自顾慢慢转向餐厅方向,她跟着过来。 我看看表,“该有点饿了吧?”我问。 “实际上,”她说:“我饿惨了。早餐吃太少了。” “我改变主意了。”我说:“万一我的朋友回来,见到我和你在吃饭,他会误会我是故意失约的。万一你的朋友回来,那会很窘。我们还是多走点路,一条街下面有个牛排屋,我们去那里吃去。” “牛排屋?”她问。 “洛杉矶最好的牛排。”我说,一面把大姆指竖得高高的。“非常厚,菲力或纽约客,烤洋芋,洋葱圈。生菜色拉,还有……” “别说了,”她说:“我的身材!” “最妙的是不会影响你的身材。”我说:“这类食物低脂肪。” “当然,”她说:“尤其是洋芋。” “放很多白脱溶化在里面,”我说:“上面再撒上些胡椒。另外再可以来些大蒜面包,烤得焦焦的。” 第54页 “下午我有一件公事约会要去赴。” “要是有好的葡萄酒,大蒜味就不会明显。” 她大笑,“你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推锁员,”她说:“你叫什么名字?” “赖,”我说:“赖唐诺。” “我姓葛。”她说:“葛达芬。” “太太还是小姐?” “现在开始是小姐。事实上是太太。我先生出走了。”她自讽地说:“我那亲爱的丈夫对另外一个女人发生了兴趣,把我抛弃,连一点点……”她突然停下,过了一下连下去说:“关怀也没留下来。” 她忽而开朗起来:“一天到晚向别人解释自己的婚姻情况,总不是件愉快的事。所以我干脆用我未婚时的名字算了。” “反而安心了?” “反而安心了。” 在牛排屋前她退后半步。她说:“唐诺,这是个很贵的地方呀。” “不便宜是真的。”我承认道:“这里供应的食物,当然也不是小摊上可以比较的。” “我是说……有问题吗?你付得起吗?……这种地方即使是各付各的,我也付不起的喔。” 我哈哈大笑以再给她保证。我说:“什么人说过各付各的呢?餐单的右边一行你别去看它。你只看餐单的左边,告诉他们你要什么,就可以了。” “唐诺,你倒挺乐观的……这样一顿饭吃下来,不是要吃到三点钟,你没有工作的吗?” “我替我自己工作,”我说:“我这个僱主又对自己这种雇员十分宠爱,既然我的雇员有机会请一位你这样漂亮的女士吃一顿饭,我是僱主又怎么能不放一天假呢?反正这也是鼓励士气的一种方法。” 她笑着说:“我在四点钟可有一个约会。四点之前我是有空的。乘这时间吃饭,对我言来再好也没有了。” “那好极了。”我说。 领台的侍者一本正经把我们带到一个卡座。我点了鸡尾酒和开胃菜,两块特厚菲力牛排,五分熟;汤,烤整只的大洋芋,洋花菜,洋葱圈,法国大蒜面包,我给自己要了黑啤酒,替她要了一小瓶红酒。 鸡尾酒上得极快,但是调得恰到好处。达芬一点也不隐讳她对开胃菜的衷心满意。我们喝蔬菜汤,又用了点青菜色拉;这时牛排上来了。烤得恰到好处,热乎乎的,稍稍冒气。牛排刀重重的但是十分锐利,每切入牛排一刀,淡红色汁液自牛排中透出,在瓷盘上形成小小一个血池。 我拿起一片大蒜面包,在盘子里吸着浓厚的牛排汁来吃。达芬跟进不误。 我喝我的黑啤酒,达芬喝我替她叫的红酒……那是一家法国特殊酿房的出品,我相信她会喜欢的。 渐渐的,她的双颊恢復了粉红色。 她把盘子中每一屑食物都刮进了嘴里,用了两块大蒜面包,把红酒也喝了,满意地向椅子背上一靠。 “嘿。”她说:“吃得真过瘾。” 我说:“你去蒙拿铎大厦和我是同一目的吗?” “你是在说那车祸?” “是的。”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是的。” “那个车祸奇怪得很,”我说:“当时你站在哪里?” “我在吉东街。”她说。 “你的确知道福特车过街口时灯号已经变过了?” “喔,没有错。当时我急急想过街,但是尚未到街口,交通号志改成黄色了。我走到街口,它已经变红了。 “福特车冲出去的时候灯号还可能是黄色的,不过到街中时灯号绝对是红色的。他沖得太快,以为可以冲过去的。” 我点点头,“三百元拿到手了吗?”我问。 “还没有,我签了一张口述证词。贺先生会先拿给他的上司看一下。今天下午四点钟我要回到那里去。假如他们要我这个证人,我可以拿到三百元。” “那gg上可不是这样说的。”我说:“那gg说任何人可以提供消息使他们找到一个证人,可以拿三百元奖金。” “这……”她说:“我对……咬文嚼字本来是外行。我来也不是提供证人,我自己是证人。” 侍者走过来,等看我们的会话什么时候能暂时中断。 我问达芬:“来点菠萝低脂的冰淇淋如何?” 她微笑道:“已经吃开了,也不在乎多吃一点了。” 我对侍者点点头,“来两份,再送甜点来。” 我们一面喝咖啡,一面在吃冰淇淋。 “时间还有一点空间,”我告诉她:“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她说:“四点钟之前,反正我是空的。” 我问:“达芬,你住在哪里?” 她要开口,自己又停住了。看向我,她说:“坦白告诉你,我才到这个城市。我把行李寄在车站投币暂置柜里,离这里也很近,我有地方住之后再去拿回来。” “我可以帮你忙,我有车……” 第55页 “那太好了,最好能帮我找个住的地方。我不要太贵的大旅社……唐诺,我在找工作。” 我向前倾一点,对准她眼神看,我说:“你一毛钱也没有。是吗?” 她把眼光移开,有点惊慌,然后转回向我,对着我也直视地说:“我一毛钱也没有。” 我说:“四月十四日,当车祸发生的时候,你离开这里很远很远。你根本没能见到这意外,你只是在报上见到这一则gg。 “你已经没有办法了。你来到本市是来找工作的。你看报为的是找工作。你见到gg,认为冒充一下证人可以拿到这三百元钱……” “唐诺,不要再说了,”达芬说:“别用这种眼光看我。你把我吓到了!” “能把你自己的过去告诉我一些吗?” “也没什么好说的。”她说:“我是个挺不错的秘书……事实上我也一直做秘书工作。我会速记;我可以听录音打字;做得很快,很正确。我有很好的工作。然后白马王子出现了……反正我爱上他了。我嫁给了他。我把自己所有现钞给了他,把所有积蓄都变成了两人的共同帐户。 “有点奇怪的事出现,我起了疑心,我就作了点调查。那傢伙是结过婚的,有太太有女儿,还没有离婚。另外一个家是在这里,洛杉矶。反正……我做了一件错事,我气昏了头,我告诉他,我知道他的事了。第二天早上他就不见了。把我们共同户头的钱全部提走了。” “这种人,你可以告他重婚,告他诈欺的。”我说。 “这有什么用?”她说:“他能说会道,死的可以说成活的。一进法庭,大家都会相信他的。他会说他很后悔,现在他只想回到自己家中和他妻女共处。法官会给他缓刑……即使不能缓刑或交保……把他关在牢里,对我还是没有帮助。” “和他一起生活有多久?” “六个月。当然这期间他常不在家。他说他是制造厂的代表,常要出差的。” “为什么不回到老本位去工作?” 她勐力地摇头,“那是中西部的一个小城。所有办公室的小姐都很羡慕我有这样一件婚事。我告诉你,那男人外表是个帅哥。他可以左右任何人。我嫁给他时神气极了!我告诉所有人,我是灰姑娘交了好运,我丢不起这个人! “办公室女人都很小心眼的。我绝不能让她们知道灰姑娘最后的命运结束,是如此不堪的。” “他的太太知道有你这样一个人吗?”我问。 “我看不见得。我是在暗中的,我知道她,还有她一个七岁的女儿。” “他叫什么名字?”我问。 她摇摇头。 “能告诉我最好。你已经说了那么多了,他的名字不会是我认识的人。” “唐诺,你为什么想知道他的名字呢?” “万一巧了,碰到这位仁兄,我可以自己躲得他远远的,不上他当。” 她又摇摇头。 “你还在爱他?”我刺激她一下。 “我恨他!” “那你为什么来洛杉矶?又为什么替他保密?” “我又没给他保密!” “随你说。”我说,接下去就不再开口。对我的不再开口,她不是很习惯。 “我把所有剩下的钱算一算,只能乘巴士来这里。”过了一下她说:“我下车时又脏又饿。我现在还急需洗个澡,换套衣服……”我打断她话道:“你来这里,为的是求他再回到你的身边?” “求他个屁!”她口不择言地说:“这浑球赢了十二万元连三场独赢马票,他的名字登在美国的报纸上。还有他的照片。 “所以我一定要到这里来,从这里给办公室的女朋友们寄一张明信片回去。明信片还一定得有洛杉矶邮戳,报上说他住这里,我有什么办法? “我不能让以前办公室里的小姐认为我有钱了,就不理她们了,更不能让她们怀疑我出了什么问题了。 “不知在什么站口,有人在我行李袋里的小包里偷掉了我的钱,又把小包放回进去。我到这里,才知道我一毛钱也没有了。 “我一毛钱也没有了,唐诺。我一毛钱也没有了。” “去找他,”我说:“一定叫他分一半给你。” “我宁可干死在沙漠,也不会向他要一杯水喝。老实说,我要是找不到工作,我宁可出卖我自己,唐诺,我一毛钱也没有了。” 我把帐给付了。 “走吧,”我说。 “去什么地方?”她问。 “我有个公寓。”我告诉她说:“离开这里相当近。不是什么豪华型的,不过我会带你过去,把你留下,连钥匙也给你。你自己可以开热水好好洗个澡,你洗澡时,我给你去车站把你的行李带回来,你要是快一点的话,来得及四点钟之前换上你干净衣服。你四点钟的约会,是要电话连络还是一定得自己去?” “要自己去。” “好吧,”我说:“你可以……” 第56页 “不行,不可以,唐诺。”她说:“我不能这样。你……怎么说也还是陌生人。” “你才说你可以出卖自己给不认识的人,”我说:“我公寓的门从里面可以反锁。你可以把门闩给闩上。我给你十分钟泡在浴缸里,十分钟换衣服。我唯一的要求是用了浴缸后,浴缸要洗干净。” 这句话发生了效应。是这句话加上泡在浴缸里这回事太吸引她了。 她微笑道:“唐诺,你为人太好了。我觉得太打扰你了。” “不算打扰,也没什么了不起,”我告诉她:“你要一个地方洗澡换衣服。你下午有个约会,约会结束你有三百元在口袋里,如此而已。” 她嘆口气道:“我觉得浴缸比什么都重要。” 我把我的二手货车自停车位开出来,把她带到我为掩护身分用的公寓。 “好了,”我说:“这里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我去替你拿行李。那门上有门闩,你可以从里面……” “唐诺,我怎么可以把你闩在自己公寓的外面?” “没有关系,尽管闩。”我告诉她:“我回来之前,这里反正只有你一个人。我回来会在门上敲门,你可以开门拿行李。你穿好衣服出来,我开车送你去赴约。” 我看她在犹豫。我接下去说:“到时你的工作就完了,你有你的三百元在口袋里,留着慢慢用,可以用到找到工作。那件车祸案子有了你的口述作供,大概也会私下了结,你根本不需要出庭作人证。” “喔,我还真希望能如此,”她说:“我自己都在怀疑,上法庭能不能过得了关。……不过我做这件事,也单纯是看到gg后一时的冲动。我走投无路了。不如此,又……” “当然。”我知道她很难接下去说什么,所以给她解窘地说:“这情况谁都会如此做。老天,万一当时你被迫到一定只好随便找个陌生男人。要知道,这个城市最出名的是有很多讨便宜的便衣警察,事后他们还把你带去警局,给你留个案底,要是给你本来做事办公室的女同事知道了,那……” 她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我没想到这一点。”她说。 “我是为你在设想,”我说:“把行李柜钥匙给我,我必需快快去办了。” 她把钥匙给我。 “唐诺,你自己如何?”她问:“你见到那车祸了吗?” 我说:“我在想,也许真的可以挖出一个见到那车祸的证人出来……我本来约好吃饭的男人就可能是一个。不过我现在不需要他了,因为你马上可以解决他的问题了。不要忘了,要把浴缸弄干净喔!” 她大笑道:“唐诺,我做家事,可棒得很的!” “我走了,”我说:“我回来时把门打开一点点就可以了,我把你行李塞进来好了。” “谢了,唐诺,谢谢你每一件事!”她没等我把门锁上,就已经开始在脱衣服了。 我在门外等一下,看她有没有把门闩在里面闩上。她没有。 公路车站并不远,但是我叫了部计程车前往,以免停车有困难。我走进去,拿出钥匙,找到对号的柜子,拿出一只很好的箱子和一只装过夜东西的皮包。我乘原来的计程车快快回家。 我在门上敲门。 “门没有关。”达芬叫道。 我把门打开。她身上只包了一块毛巾,脸上有汗水,精神好得很。“喔!唐诺,你真是好人。” 我笑着说:“要快一点了。”把行李放进去,自己退出门来。 我关门的时候看到她在笑。 “什么时候进来?”她叫着问我。 “十分钟。”我说。 我走向走道末端的电话。我打贺龙留给我的电话。 是他在应电话。 “贺先生,”我说:“我是赖唐诺。我应该在三点钟打电话给你的,我有点耽误了,你说你要给我回音的。” “是的,赖先生。” “回音有了吗?” “有了,赖先生。” “怎样?” “抱歉。”他说:“我认为你是一个绝对可靠的年轻人。但是我上面的人比较保守。他们认为你根本没有办法做本案证人,你的目的不过是那三百元钱。说你为了钱愿意做任何人证。 “赖,你别为这件事生气。先听我说完。我自己本身也只是个中人……跑腿,传话而已。我一切听我上司的。他们认为付钱给愿意做伪证的人来做伪证,本身就犯了伪证罪。对这件事我要向你道歉,但是,有什么说什么,我也没办怯。” “我们在讲些什么话,你怎么能向上司讲得清楚呢?”我问:“我能不能见……” “当然,我用的是录音方法呀。”他打断我的话道:“我有个你看不到的录音机。记不记得桌上有个两支笔的笔座?座子里有隐藏的录音机在。我上面的人听过了你的录音带。我说过,这位律师特别注重咬文嚼字,他认为……反正他听了你的录音两次,他说假如你自己就是证人的话,应该一开始就说明这证人就是你自己。但是你的发问,你的说话方法,反正……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赖先生,他们已经有了这个决定了。我们谢谢你给我们联络,也谢谢你为这件事费了心力。再见了。” 第57页 他不等我回答,立即在那一头把电话给挂了。 我下楼,坐在车中十分钟,又上楼,在公寓门外敲门。 葛达芬一下把门打开。她鲜艷夺目,充满自信。 “喔,唐诺,”她说:“我现在一切都正常了。我以前不知道,泡一个澡会有那么大的舒服。我们现在赶去,四点钟赶得到吗?我希望不要迟到,正好四点到,最最合适。” “那就一定要快走了。”我说。 “我行李怎么办,唐诺?” “没时间管行李了。留在这里好了。回来时再拿。” “公寓房门你另外还有钥匙吧?”她问:“那是弹簧锁。” “没有错。”我说。 她大笑道:“你说的门闩我一次也没有用。唐诺,我现在才看到门上的确是有一个门闩的。我……我大概对你是有信心的。” 我把她带下来,坐进汽车,开车到蒙拿铎大厦,又向前开过一点。 “有件事十分重要,”我警告她说:“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如果给他们这些人看到,会怪怪的。你和贺先生说话的时候,也千万要小心,不可以漏出来我们互相认识。否则会有很不良的后果。 “自蒙拿铎向前半条街有个停车场。我会一直开车下去在停车场停车等你。你办完事,走过来,我会坐在车里等。你只要站在进口处,我可以看到你的。” “唐诺,你真好!”她说,把手握住我的手,用力挤了一下,跳出车子,跑向大厦进口。 我把车再开向前,来到停车站,把车停进去。我告诉管理员,我太太在附近买东西,我在等她。然后我坐在车里,把车头对准大街的方向。 四时二十三分,她出现在前面。我按两下喇叭,发动引擎,把车开向她让她进来。 “怎么样?”我问。 “可以!”她说:“只是他们……并没有给我那三百元钱。” “为什么?他们不是已经有你的口述证词了。” “有了。” “那他们为什么不给你钱?” “我今晚上十点钟可以拿到那笔钱。” “在哪里拿?” “在好莱坞方向的什么地方。他们会在蒙拿铎大厦接我。好像是一个什么律师,要仔细看一下我的口述证词,又要和这件事的实况仔细校对一下。那个律师对文字的正确性非常在意,他要确实知道,和他打交道的必需是真正的目击证人。” “万一那个律师认为证人有问题呢?” “我也不知道,”她说:“可能我拿不到那三百元吧!” “万一你拿不到呢?” 她说:“万一我拿不到……”我看到她一下子胸部扁下,有如车胎漏了气。 她没吭气很久,她说:“唐诺,你为什么这样说?你想他们为什么要费那么多时间,又叫我签了证词,而不给我那三百元呢?” “我不知道,”我老实告诉她:“我不过说说而已。” “唐诺,那三百元现在变成我全部希望寄託的东西了。我身边只有三角五分钱,由于这三百元有点希望,其它报上的gg,我都没有去应徵……即使我一个一个去试试,说不定跑穿鞋子,还是落空的多。 “三角五分连公交车费都不够,打电话都没有几个好打……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看到这份找证人的gg,立即动了心。 “我现在知道我有多傻,把所有剩下的钱放在身上,跑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来。我恨那偷我钞票的小偷! “你见到我的时候,我正在想是不是要把这几毛钱用来买点东西吃,我又饿又失望。 “唐诺,这些混蛋傢伙一定要把这三百元给我,否则,我……” “小心了,别乱开口。”我阻止她道。 她突然就停下。 过了一下,她说:“唐诺,大都市对一个没有钱,没有熟人的女孩子来说,是一个可怕的大魔鬼。” “什么叫没有熟人?”我问。 “就是没有熟人呀,我一个人也不……” “你有熟人。”我纠正她说:“我不就是你认识的熟人吗?” 她转过来看我,她说:“好吧,唐诺,我有你这个熟人。我想我也该给你说个明白。我对你很感激。我差点不知怎么办,是你拖了我一把,我谢谢你帮我忙,我不是个太随便的人,我还是对你感激。” “不要太在意。”我告诉她:“事实上,过了今晚十点钟,你可以拿到那三百元。” “唐诺,对那件车祸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以为我可以牵线使他们找到一个证人。”我说:“但是那个躲在幕后的律师,一定是一个很难缠的傢伙。他认为我对这件案子重视的不是正义,而是那三百元钱。他回绝我了。你千万不要和那批傢伙谈到你认识我,或知道这些内情。” “不会的。”她保证。过了一下,她说:“你现在是不是回去……回公寓去?” “有禁忌吗?” 第58页 “没有,没有。我跟你回去把东西整理好。唐诺,今天晚上十点钟的约会……你能送我过去吗?” “当然。” “目前呢?” “你有特别地方想去吗?” “没有。” “看来最好你能守在公寓里。”我说:“我还有一些工作要做。你可以倒在床上蒙头睡上一觉。” “唐诺,你说有事不回公寓,是不是因为我留在公寓里的关系?” “我真有事要做。”我告诉她。 “唐诺,你是个君子人。你明明是把公寓让给我。你实际上不必如此。” “别太计较,”我说:“一切会否极泰来的。” 我们开车回公寓。我把钥匙给她一套。 “你自己进去,当它是你的家。”我告诉她:“记住门上有闩可以上闩。最好人在里面能闩上比较安全。” “唐诺,我不要把你闩在自己公寓门外。” “没什么。” “其实……也可以……我是说……假如……” “不行。”我告诉她:“九点三十分我会到这里来接你。我们来得及去赴十点钟的约。办完事还可以来点快餐消夜。” “那时候我请得起你了。”她说:“我该有三百元了。” “就算是个约会好了。”我说。 我送她到公寓大门口,拍拍她肩膀鼓励她一下,自己开车回办公室。 我进门的时候,其它人正在下班。卜爱茜还坐在办公桌后。柯白莎也还在办公室。 卜爱茜说:“唐诺,白莎急着要见你,她每分钟问一次你回来没有。” “好。”我说:“我去看看白莎在想什么?” 我走进白莎的私人办公室。我才把门打开,白莎道:“唐诺,你死到那里去了?” “为那保险公司案子办事呀!” “嘿!那个邓邦尼今天下午打了七、八个电话来,他急着想知道你有没有和对方建立关系。他说一定得十分十分的小心从事……他有原因相信他们会疑心你是个侦探。” “好吧,”我说:“还有什么事吗?” “什么意思‘还有什么事’?你见过他们了,是吗?” “有。” “他们起疑心了吗?” “我也说不上来,我被他们召见了,我告诉他们我很愿为他们作证,但是他们不要我。” “邓邦尼就怕一点,唐诺。你一定是什么地方露了马脚了。他怕你办事卤莽。他要一张报告。” “过一下我会和他联络的。”我说。 “姓邓的不太高兴。”白莎道:“他认为我们办事不力。他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说是见到你叫你马上联络。” “好吧!你就打电话给他吧。”我说。 白莎道:“他也许会对我们不太客气。他说他很失望,反正这狗娘养的是在生气。” “先用电话联络一下再说。”我说:“试那个电话看看。” 白莎要了一个外线,拨了一个电话号,她说:“邓先生?” 她用甜蜜的语调说:“这是柯白莎呀!邓先生。唐诺才自外面进来,我告诉他,你要和他谈话。我现在请他听电话。” 我拿过话机。我说:“哈啰,我是赖唐诺。” “唐诺,你搞什么鬼?”邓邦尼道:“你把事情全搞砸了。” “为什么说我把事情全搞砸了?”我问。 “他们一定在什么地方把你看穿了。” “看穿什么东西?” “看穿你是假货,看穿你是私家侦探。” “我不相信。”我说。 “我知道他们是这样。”他说。 “你的消息来源是什么?”我问。 他说:“据我知道,他们已经另外选定人选了。” “什么叫另有人选?” “他们决定选用另外一个证人了。” “gg里并没有说只能选用一个证人呀。” “你试试看,他们会不会出两个证人的钱。”邓邦尼说。 “不过,出现第二个证人,我有什么办法。”我告诉他:“看到gg的人何止千万,随便那个看到gg的一高兴……” “看到gg个屁!”邓邦尼大声地说:“这就是我为什么那么快要求发动。我就怕他们一下子和别人决定不再要人了。” “我去应徵时,他们对我的印象不错呀!”我说。 “你拿到那三百元钱了吗?”他问。 “没有。” “你什么时候和他们联络的?” “大概三点钟。看来有什么贼律师介入了这件案子的决定,在幕后操纵全案的法律观点……” “狗屎,”邦尼打断我话道:“我告诉你,他们把你扫地出门了。你这角色演得不够好。” “好吧,”我告诉他:“随你怎么说。我不和你争。现在你要我做什么?” 第59页 “我要把给你们的钱退回来。” “全部?” “全部。” “已经有不少钱花掉了。”我说:“我们是不保证结果的。我们保证努力服务,如此而己。” “你给我听到。”邦尼说:“你用这一点作推辞,你就死定了。我代表的是大事业。我给你们一个工作,你们搞砸了。” “我还没有搞砸呀!”我告诉他。 “你已经搞砸了。你和他们再也联络不上了。即使你再试,但越试他们越疑心,更不可能接近他们了。” “你完全知道了吗?”我问。 “我完全知道。” “好吧,”我说:“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怎么会知道的?’”? “千万别以为我会完完全全相信你。我当然尚有别的布线。” “正是如此。”我说:“那些别的布线才是把这件事搞砸的主要原因。你们外行人就都一个样……想做内行的事情。只是在保险公司占了这样一个职位,就自以为懂了怎样做侦探工作。 “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知道我们的行动。事实上,是你把这件事搞砸了。是你在我要走的路上设了很多路障。是你使我未开始出动就註定要失败。不过从现在开始,我要用自己的战略来办这件案子,你给我躲远远的。” “你认为还有希望?” “杀猪有很多方法,你爱杀头,我偏爱杀屁股。”我告诉他:“我当然还有希望。从一个方向打开不了,可以从另外一个方向试一试。不过,我不要你凑在里面乱混。知道吗?” “你怎么能给我命令?” “为什么不能?”我说:“我现在就在给你命令!你现在开始在里面捣乱,倒霉的是你自己。你已经把事情搞砸了。我替你争回面子来。” 那一头平静了几秒钟;他说:“我看不出你会有什么把握。” 我问:“什么地方可以随时联络到你?” “这个电话就可以。” “也许会是今天相当晚的时候。” “这电话反正一定可以联络到我。” “ok。”我说:“能给我你的地址吗?” “不行。电话是没有登记的。来电话我一定接。不过我要你听清楚了……” “我什么都清楚。”我告诉他:“我和你订了合约办一件案子。我的立场是把它办好。我不要你凑进来一起混。你也听清楚了。” “那倒可以。”他说:“但是你不可以用这种语调和我说话。” “那就别凑进来捣乱。”我告诉他:“两人互有共认,各办各的。” 我把电话挂上。 白莎用焦急的脸神,两眼啪啪扇动地看我。“你怎么可以对客户这样说话呢?”她问。 “去他的不可以!”我说:“非但可以,而且已经可以了。那傢伙是个什么人都信不过的人。他请我们替他做一件工作,要不是他另外请别的侦探社来看我们做得如何了,就是他利用他自己的干员在查我们做得如何了。这样的结果,等于是火上加油。我再要把它扭过来,可更得花精神了。” “他是一个有影响力的人呀。”白莎道:“你不可以和客户硬顶嘴,你……” “乱讲,”我说:“我知道他那种人。他是自以为是,吹牛拍马的生意人……他把你放在被动位置,榨干你为止。我不希望被他牵着走。” “现在准备怎么办?”白莎问。 “继续办案,有结果为止。”我说。 “你能吗?” “每次都能的,不是吗?” “你是一个聪明鬼,”白莎恨恨地承认:“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刚才没那样对他说话。” 我凑向柯白莎的办公桌。把邓邦尼给她的电话号码抄进自己的记事本,我说:“这是他对外唯一的联络,我想我已经知道为什么消息会漏出去。万一他打电话来,你在电话上不要乱嚼嘴。” “他有没有说要把钱拿回去?”白莎问。 “他想往那个方向走。” 白莎对他的看法大打折扣,“这样的话,”她说:“你骂骂这狗娘养的,也是应该的。” “你别忘了你说过这句话。”我告诉她。自己走出门去。 我向爱茜道晚安,告诉她万一她好多天不能见到我,可以不必担心,但是要三缄其口,对任何来访的人要保持神秘兮兮。 我开车来到市警局,找上交通意外科,开始找老朋友翻寻数据,不多久,我找到了我要的。四月十五日,在吉东街和克伦街口,凯帝拉克车的驾者是封山缪,福特天王星的驾者是贝乔治。警方记录错在封山缪,也就是凯迪的驾者,他在红灯时该停不停,冲撞了有路权的福特车。 我又到一家有交情的报社去翻看剪报,查出那连三场独赢马票得主的名字。那位赢家叫花大松。 自照片看来,他是个大嘴巴的帅哥。我把他的地址抄了下来。 第60页 第03章 贝乔治的名字在电话簿里有登记。我打电话给他。 “对不起,冒昧得很。”我说:“我有一件私事想见你一下,不知道我现在开车来,你能不能见我一下?” “请问你什么人?” “赖唐诺。” “好吧,”他说:“想来你就来。我看到你再决定要不要和你谈。” “很公道。”我说。 他住在海滨,我花了点时间找到他的住家。那是个很小的公寓。贝先生、贝太太都是三十几岁年龄,显然他们没有子女。 “好吧,”他说:“找我有什么事?” “四月十五日对你是不是有特别意义?”我问。 他冷笑一下,“对你有什么特别意义呢?”他问。 “有呀,意义是我在调查这件案子。” “好吧!”他说:“那天我发生一件车祸。” “怎么发生的呢?” “我沿着吉东街开车。在克伦街交叉口时我因为有灯号,慢了下来。由于正在这时候绿灯亮了,所以我重新加油住前走。 “一个叫封山缪的人开了一辆凯迪拉克偷冲过来。我看到他想抢红灯,看到他不可能会成功。我勐踩煞车,煞得不够快。冲上去撞了他。” “打官司怎么说?” “没有什么官司好打。” “你的损失怎么办?” “付了。” “你是说姓封的付你钱了?” “实际上是保险公司付了。”贝乔治说:“他们的调查员很公正。他来现场,我把事实说明。他看到我车子的损伤,问我人有没有怎么样。他带我去医院体检,把我的车送去车厂,叫车厂修理,交待全部换新,又把车送回来问我是否满意。” “你很满意?” “开起来像新车。” “车子,伤得凶吗?” “我不知道。初看撞得很烂,不过保险公司什么都赔了。” “知道是什么保险公司吗?” “当然。”他说:“大都会保险公司。” “谢谢。”我说:“我不过是在查问不同的保险公司作业的状况。我要看他们对理赔是否有信用。你确定对保险公司尚称满意?” “当然,满意得很。” 我谢了贝先生,开车回公寓。 葛达芬穿着美丽,神彩飞扬。 “唐诺,”她说:“今晚上我一拿到钱就搬出你的公寓去。我对你为我做的一切非常感激。我替你把这里清洁了一下。也把厨房和架子上东西整理一下。看来你住到这里来并不久呀。” “是不久。”我告诉她:“不太久。” “你买了很多日用品,根本连包装都没有打开。” “没错,我希望有不少吃的东西,我需要的时候不必临时出去买。但是我又时常在外面吃饭。” 她看我一下,她说:“唐诺,碰到你是我的运气。事实上,你是我见到男人中最绅士的。” “你从来没有把我这个地址,告诉过任何一个人吧?”我问。 “老天,没有。自从来这里,我一直告诉别人,你见到我的那家旅社算是地址。我一拿到钱,立即要去那里开一个房间。” “也没有人知道怎么和你联络?” “没有。只有我和他们联络。” “他们叫你今晚上要干什么?” “他们叫我要在九点五十分钟正,到蒙拿铎大厦的大门口。他们会派人接我去那律师的住宅。那律师会给我三百元钱。据说地方是在好莱坞的什么地方。” “达芬。”我说:“帮我一个忙。” “什么?” “不要去了。” “不要去?” “是的,不要去。” “但是唐诺,我已经完完全全破产了。你是知道的。我已经开始做这件事,我也给了他们口头供词。正如你所说,他们用了我的口述供词,也许已经在调解这件车祸了。为什么,唐诺?为什么不要去,我需要这笔钱呀!” “用这种方法赚钱,不是好办法。”我说。 “乞丐还有选择吗?” “多少还是有权的。何况你不是乞丐。” “什么意思?” “你有家。”我说。 “在哪?” “这里。” “喔,唐诺,不行。我……怎么啦,唐诺,你不会是……再不然你真的……?” “什么?” “想搬来一起住?” “完全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可以把这里当家。我自己另有住的地方。” 她向前一步直视我的双眼,她生气地说:“唐诺,你要我住在这里,你出去和别的野女人住在一起。” “我没有别的野女人。”我说:“我说我另外有地方可以住。我生活在这个城市里,我有朋友。你可以住在这里住到有办法自立。我可以给你零用钱,厨房里有足够吃的东西。足够吃一段时间。” 第61页 “我注意到了。”她若有所思地说道:“新买的许多罐头食品,连口袋都没有打开放在地上……唐诺,告诉我,那个女孩子,你真的很爱她吗?” 我大笑道:“你们女孩子都一样的。想到风就是雨。现在我要你把今晚的约会忘了,从今以后,不再和这批人发生关系,我会留心一点,看这些人在想什么。” “但是,唐诺。他们已经有了我的证词。他们利用我和保险公司妥协,正如你一开始说过的。” 我说:“那个在蒙那铎大厦的办公室,只是一面墙上的一个小孔。任何人可以走进去,租一个小办公室,租一天,租一个星期,租一个月,甚而只租一小时。你可以十二点钟用到一点钟,那办公室就如你自己的办公室一样。 “你的工作完了,另外一个人进去,那办公室就变成了那个人的。当然,有人以周计算,租几周的。反正这是个唬人的办公室,在前面的女郎管制所有的一切业务。她要收租金,她管接待,必要时她还管文书秘书工作。” 达芬想了一下,她说:“要知道,他们不过是暂时为调查一件车祸要个办公室,你总不期待他们弄个永久性办公室吧?” “为什么不可以。假如他们是有地位,有声誉的保险公司,还有一位如此讲究尊重律师伦理道德的律师。当然应该要有一个象样……” “不行,唐诺。”她打断我话说:“我已经走了那么远了。我要走完全程。我是一个希望自己靠自己为生的女人。对于你已经帮我的忙,我感激;但我不要依靠你,我也不喜欢占用你的公寓,把你推在外面。 “再说,”她加上一句:“我毫无理由依赖你一辈子。” “好吧!”我告诉她:“你有你的生活方式。我对这件事不过多了一层疑心。我觉得这件事非常非常的不正常。” “唐诺。”她说:“你自己在这件事中到底占了什么位置,始终也没有告诉我呀。” “什么叫我占了什么位置?” “你到那里去要领那三百元钱。他们不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唐诺,告诉我……你见到那车祸吗?” 我向她笑笑,我说:“我见到那gg。” “唐诺,你那么急需要钞票吗?” “我是削尖了头到东到西钻的人。”我告诉她:“我总可以东弄点钱西弄点钱花花。我看到这样一张gg,对我来说是一种挑战行动。” “唐诺,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你除了对我说过的之外,还有很多没有对我说的。” “但是你不肯照我的话去做。” “不行,我非去不可。” “好吧,”我说:“我现在就带你到离蒙拿铎一、两个街角的地方去。你自己走一点路过去;今天晚上你还是住这里。回来的时候你自己进来,钥匙留你那里。” “唐诺,那时你会在哪里呢?” “我告诉过你。我另外有地方可住。” “唐诺,你可以……这样说……我是说……唐诺,我简单一句话,我不能把你锁在门外。所以今晚上我不住这里,这里我给你整理好了,你搬进来,一切都会很舒服。我会拿到那三百元,我又决定省一点用,我会在蒙那铎附近找家小旅社,订一个房间,我希望那里价格便宜,而且是正正经经的旅社。” “我随你。”我说。 她有感地说:“看来我在今夜之后就不会再见到你了。我们像是阳关道,独木桥,各走各的。反正大城市一下把我们都吞服了。两条直线不知什么时候再有交叉。” “不过能遇见和认识你,总是我的荣幸。”我告诉她。 她说:“我不想在一辆停在大街的汽车里,和你说再见。” “那你想在何时何地跟我说再见呢?” “现在?这里。” “你不是要我开车送你去……” “当然,我不是指这件事而言的……我是在说和你说再见。” 说完,她把双臂抱住我颈子,用一半力量把身子吊住我,把脸凑过来,她说:“唐诺,你是好人……你是……现在这世界上已经找不到了的好人!我要谢谢你。” 她把双唇印向我的,给我一个感激之吻,但是因为双方的愿望层次转高,而且停留在那较高的层次,超出了预期的时间。 当我们分开的时候,她紧紧的盯着我的眼看道:“唐诺,你对我还是十分陌生,你……” “你说陌生是指什么?”我问。 “我不知道,你从来不主动争取,从不占人便宜,你不会……反正……你这小子不会泡马子!” “每个男人都应该泡马子吗?” “当然应该的!男人应该主动的,女人应该站在选择前来泡马子的地位上。女人可以拒绝,也可以接受。” “所以你对我陌生,有如我是另外一种人或动物?” 第62页 她大笑道:“我怕你是那一种……男人……不喜欢女人的男人。” “现在呢,你认为……?” “老天,唐诺,我差点被你闷死,你也使我活络起来!走吧,不走不行了。我们还有正经事要做。我刚才不过是向你说再见,乘有机会的时候正式向你说再见……我现在在这里的一段工作告一段落了……唐诺,你拿那只箱子,我拿那只皮包和大衣,我们可以把这些东西留在旅馆里。” “你不肯就此罢休。” “不行,既然已走那么远了,怎么能半途而废。”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们走吧。”我告诉她。 我拿了那只箱子,她拿了其它东西下楼来到车前,我把东西放在后座,开车来到旅馆,给那管行李的小帐告诉他我们要把行李留在这里两个小时;我又把车开到旅馆后面让葛达芬下车。 她又和我道了一次再见,完全不管我们的车子正好停在消防栓之前,完全不管路旁的行人都在凝视,也不管车子的引擎仍在转动。是一次更热烈的再见,最后她因为缺乏空气而和我分开,她深吸一口气,看着我。 她说:“我总觉得你不对劲。” 我问:“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退缩在后,你怕自己发动任何事情。你反倒要我来主动。” “自那一点知道我退缩在后?” “你把你我之间的事看成……看成……是一种做生意协定。我也曾经一度想你是他们一窝,保险公司的人……是整个事件的一个安排。但是……我又想想,认为不会。我只知道不知为什么理由你退缩在后,不使自己牵进什么事里面去。” “这一点使你困扰?” “当然使我困扰。女孩子不喜欢遇事退缩的男人。而你除了退缩外,在你脑袋底里还有很多不让人知道的想法。也可能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你的……习惯……不能算习惯,反正我有一度在想你有同性恋。” “你现在不会再这样想了吗?” 她大笑道:“我已经好久没有尝到那么热烈的吻别了……老天,我说好要九点五十分,分秒不差到达门口的。这里过去还要走一条半马路呢!再见了,唐诺。” 她又匆匆地吻了我一下,一下把车门打开,跳到马路上,快步的跑向大厦去。 我让她跑过街口,然后我把车子开动,移到能够看到蒙那铎大厦进口大门的位置。 贺龙站在门口在等她。看到她半跑过来,贺龙不耐地看向他自己的手錶。我看到她走向他,靠近过去,很快地说着话。 贺龙用手掌托住她的手肘,带领她步向停车场。 我把车发动,停在一具消防栓旁,等着他们出来。 我没有等候太久,出来的车由贺龙在开车,是辆林肯,她坐在他身旁坐位上。 我把车跟过去,先看清车子的牌号,立即又把车慢下来远远地跟着,以免他知道有人在跟踪。 我知道对方是极小心的人,我也知道这件事被发现的话,整个事件就真的砸锅了。但是,这也是对整个事件加以了解唯一的办法。 我自觉这件跟踪工作办得十分得体。我有时把车灯变小靠路旁行驶,有时离他近,有时离他远。 就在我有一次离他远了一点的时候,我把他跟丢了。我赶紧加油向前,却还是找他不到。 我在附近转圈子,我一条一条横街去找,我用尽一切我知道的方法,就是再也找不到那辆大林肯。我低估贺龙了,他一定知道自己被追踪了,是他在逗着我玩,是他看准了时机把我甩掉了的。 我必需要好好用心想一下,但是脑筋不太够用。 那辆车不可能是由大道一直向前了。他一定在我不注意时向左或向右拐弯了……多半是向右。当然,他也可能一下迴转向后去了;不过,最可能是弯到侧街去了。假如,贺龙真的已经知道有人在跟踪他,一旦他把我甩掉,他会连续做几个动作,我再要找他反正已不可能了。万一,他并不知道有人在跟踪他,那么他一定在什么附近地方把车子停下来了。 假如车子一直没有停,而在开向目的地,我反正也没有希望再找到他了。现在唯一还能找到他的希望,只有一个……那车子停下来,停在什么地方了。所以我沿着一条一条横街,再开车看一次。二十分钟过去了,突然我听到警笛的声音,我把车停在路侧,把车头灯熄了。 一辆警车飞快地向我车旁经过,走得很快,警笛声撕破寂静的夜空。 我恨自己为什么让她跟了那批坏蛋走。我恨自己太小心,致使我跟踪的车子会自手中熘掉。我也恨自己会使自己的侦探社接手这样一件不上路的案子。 我要看警车去哪里,我自后向前追赶,开得很快。 向前才走了三条街,前面警车突然紧急煞车,转入一个车道。 这下子我面临考验,唯一的方法当然是继续向前前进。 当我经过警车转入的车道时,我放慢车看了一下车道里房子的路牌号码。我看大概是一七七一号;但是时间只是一眨之间,不能完全确定。我也瞥见那警车已停妥在房子前面,两位警员已下车,一位在向前门走近,另一位显然是想绕到房子的后门去。 第63页 我的车子已经冲过车道口。 已经进车道那警车中的两位警官一定是专心于快快赶到现场,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松了一口气。又把车子高度加油前进。 突然,警笛声又再度响起,两条街前另一辆警车转进路来,向我的方向对面开过来,开得很快,红灯在闪,笛声呜呜乱鸣。 我又把车慢行移向道旁。 我们在住宅区里。这条路平时车辆不少。警车的灯号、警笛,为的是警告其它在路上的来车。我把车移向路旁后把车停下,事实上有规定在这种情况下面对来车的车子必需靠边暂停以使警车可以通过。但是今夜车子不多,我变成了一个目标了。 我可以见到一位坐在后车座的警官,自车窗在看我。然后,突然地前行的警车紧急煞车。 我假装没注意到这一切,在警车一通过我车侧,我就把车开离街侧,开始正常向前行走。这些做作没收到什么效果。警车来了一个紧急迴转。警笛又响起。闪烁的红灯照得我车内都成红色。 我又再次把车移向街侧。 警车开到我车旁。 “临检一下,对不起。”一位警官说:“看一下行车执照和驾照。” “我有犯什么规吗?”我问。 “只是临检一下而已。”那警官说。 这时警车的后车门打开。出来是宓善楼警官。他向我看一眼。“嘿。这不正是我们的大侦探吗?”他说。 “哈啰,警官。”我说。 “小不点亲自出动!”善楼说。 那向我要驾照的警官问善楼道:“你认识他?” “喔,当然。”善楼道:“他是个私家侦探,他办过的谋杀案比我们兇杀组小警官可多得多。小不点,你在这里搞什么鬼?” “我不在搞鬼,我在工作。” “多巧。在这里做什么工作呢?” “我来这里想见个人。” “那个人什么名字?住那里?” “我不知道。他叫我沿汉密街大概一七○○号那个方块到一○○○号之间慢慢走,他会来找我的。” “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那是电话约定的。” “喔,有人叫你这个时候到汉密街来,沿了街走,他会出面找你的?他不给你名字,你就跳进汽车,来了?” “不完全如此,不过大致也差不多。” “我不相信!” “我没叫你相信呀。” “老实告诉你,”宓警官道:“在汉密街一七七一号才发生一件谋杀案。也就在你后面两条街的距离。有人开枪毙了一个顶尖出名的律师。我们应无线电的招唿赶来,竟见到你这小子在这附近搞唿。正巧,不是吗?” “你在说我是兇手吗?” “不是。”宓警官说:“你不笨。不过我不排除兇手是你客户的可能性,反正你和这件案子一定有什么关联。” “我和这件案子没有什么关联。”我告诉他。 “你现在和这件案子有关联了。”他告诉我:“你给我上车,跟了我们去那一七七一号;我们本来也是去那个地方。你一起去,等我把那边情况了解后,我有话要问你。也许给你点时间,你会想起一个比较可以使我相信的说法。” 善楼回进他自己的警车;我们各把车子迴转,我跟了他的车,又来到那幢第一辆警车转进车道去的大房子来。 我看到房子前除了第一辆警车外已经另有一辆加入,所以宓警官的车子变成第三辆到达的车子了。 附近的房子都把灯亮起了,大房子前已慢慢聚起凑热闹的人们……有些胆小的邻居,也把头自自家的窗口伸出来想看个究竟,看不清楚的,看到外面人多了,就也干脆跟了出来。 善楼说:“赖,你等在这里,千万别想开熘。你也不要乘机问三问四。你就给我老实地等在这里。” “我是不是被捕了?请说明一下。” “这样说好了,”善楼道:“你只要再走错一步路,你就真的被捕了。” 我讥讽地问:“原因是我正好开车经过这附近?” “不单是你开车经过兇杀案附近,”宓警官说:“而且因为你是我平生所见最会把自己搞进兇杀案去的私家侦探。你胆大,你有天份,你不依常规出牌。最混蛋的是你现在已经是全市出名胆大,有天份,不依常规出牌的私家侦探。所以比较厉害的疑难杂症,人家不找别人要找你,而你会接手。 “老实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被吊销执照。总有一天你不会每次手气都那么好。” “你说这里面发生了谋杀案?”我问。 “我还没见到尸体。费律师……费岱尔,大大有名的律师,你听到过吗?” 我摇摇头。 “他是了不起的一个律师。不过他不大出庭。他是属于躲在幕后的人物。你可以称他为政治律师。现在我把他背景告诉你了。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知不知道有这样一号人物?” “完全没听说过。” 善楼说:“当然,你认识他的话,你一定会告诉我的。” 第64页 “当然,绝对。”我告诉他。 善楼恨牙牙的看我一下,自顾走进房子里去。我就坐在车里等。 警官,警察进进出出。我可以听到停着的警车中无线电来往的通话。过了一下宓善楼出来。他走向我的车子。“现在你想起什么要告诉我的了吗?”他问。 我什么也不说。 “这样,赖。由我来问你几个问题。这是官式的,正式的问题。要知道,我是在办一件谋杀案。凡是向办谋杀案的警察说谎,就是做伪证。做伪证有什么结果,你应当明白。” “我也先告诉你。”我说:“就算你在调查一件谋杀案,法律并没有给你权力可以问一大堆无关的问题,更不能希望一个私家侦探违反他僱主的利益,或是出卖他和僱主之间的隐私。好了,你现在可以问我有关谋杀案的问题,只要我知道的,我绝不骗你。 “再说,假如你问我的问题,会使我失信于客户,或是与这件谋杀案无关的,我可能会答非所问的。” “我要问你的问题,你不可以答非所问。”宓善楼说:“我先试一个问题给你。你在这附近逛多久了?” “我只是沿街而下,我和警车到达时间差不多,我为了让警车,就靠边开。那时我认为看到的第一辆到达的警车,现在看来有一辆已经先它而来了。” “这一个问题,你回答得很对。”善楼道:“驾车的看到你在他后面。现在问你,你是单独一个人在车里吗?” “我是单独一个人在车里。” “你来这里目的是什么?” “我来和一个人碰头。” “你说那个人用电话和你联络,要你到这里来见面?” 我说:“我告诉过你的故事有点缩编,也经过修改的。事实上,我在替一位先生办理一件机密任务。他用电话局没有登记的号码和我联络,他也给了我定金。” “什么形式的工作?” “和一件汽车车祸有关。至少我目前所知是如此的。” “费岱尔和这件案子有关吗?” 我摇摇头:“我完全不知道。不过我相信毫无关系。” “凭什么?” “因为,这一件车祸案子,早就已经结案了,而且……” “结案了?” “是的,庭外和解,结案了。” “那为什么还要调查?” “因为我的僱主要我调查。” “为什么他要叫你调查一件已经结案的案子?” 我说:“这就是全案中最最叫我伤脑筋的一环。不过我相信我的僱主是对一连串相似的案子发生兴趣,要我调查的只不过是多件当中的一件而已。这件案子与保险有关。我想是有一群人,想出了一套特别的方法,想吃保险公司。” “我要你僱主的名字。”善楼说。 “我不方便给你他的名字,因为他和这件事毫无关系。” “但是这有地缘关系……你在这一地区逛来逛去。” 我说:“我没在这里逛来逛去。” “那么你是在这里干什么?” “我老实说,我是在跟踪一辆车子,我相信我使那驾驶起了疑心。我们来到大路,我相信我们会沿大路开很久。我故意把距离拉大,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在跟踪,但我把他跟丢了。” “在那里跟丢的?” “大道向后五条街口。” “怎样跟丢的?” “我和他距离太远了,远到怎么跟丢都不知道。两三辆车对我而来,车头灯照得我耀眼。车子过去,我突然见不到我要跟的人了。我想他一定是转弯了,所以我就转进住宅区碰碰运气。” “什么样子的车子?” 我把双眼看向他双眼:“一辆四门轿车。” “浑蛋,你明知我问你什么样子的车子,不是这意思。什么牌子?你既然在跟这辆车子,你一定先看他车牌。” 我说:“假如能证明,这和兇杀案有关,我会告诉你的。但是那辆车没有停在汉密街;他没有在这附近随便那条街停下来。我现在想来,他根本没拐弯,它一直向前走了。我想那驾驶起疑心了,所以把车加油一直走,把我抛掉了。” 宓警官说:“这一次我就姑且让你过门,那是因为我暂时还没有捉住你什么特别不对劲的地方。不过,对你这种人,我早已领教过,每次你乱搞八搞,都是客户第一,这也没什么错。不过混进谋杀案去的时候,警方不喜欢你这种做法。 “你是有权保护客户,但是这种案子警方有权知道每一点详情。 “现在你给我滚!” 于是我就滚。 我不能确定警方有没有派人跟踪我,所以我为安全着想,就开车直接回我本来的公寓。连新租来的公寓的附近也不敢走近。宓警官也许派人跟踪我,我的新公寓尚不到曝光的时候。 第04章 第二天一早八点钟,我打电话到屈拉文庭大饭店。“我要接葛达芬的房间。”我说。 “请等一下。”接线生说。等了一下,她说道:“我们这里没有姓葛的住客,对不起。” 第65页 “请问有没有这样一个姓名预定要住进来。”我赶快问。 “查过了,没有。” “请你接一下行李间管行李的好吗?我要知道一下她有没有行李寄在那里,准备等一下住进来的。” “请等一下。”经过驳线一位男性职员道:“哈啰。” 我问:“请问你是不是经管行李的?” “没错。” “一位葛达芬有行李留在店里,她有住店或是拿走行李吗?” “没有,先生。行李仍留在老地方。” “好吧,我想她来晚了一点,谢了。” 费律师的谋杀案来不及上第一版晨报,但是广播电台没有漏掉任何一点消息。 费律师,住在好莱坞比佛利山最豪华住宅区,在一次激烈口角后,他被人以点三八口径转轮枪子弹射中心脏,兇手逃离现场。 一位邻居听到吵架声,也听到枪声,他立即通知了警方。警方以无线电通知巡逻车,巡逻车到达现场时,事实上只在出事后的几分钟。尸体是在二楼书房被发现的。兇手已经逃走。 费律师是位有钱的鳏夫,自称已半退休,但是很多顾客仍把他列为第一想聘请的法律顾问。 出事时房子里没有佣人。 警方发现后门没有锁,而且没有关上,是半开的。门上有弹簧锁。在门外的人要拉门才能锁上。 这一区的房子与房子之间相隔很远,隔开的地方除了小道外,每家都有修剪整齐的草地。邻居都是各家管各家的事,不太往来串门子的。吵架声和枪声之外,警方在附近问不出什么线索。 有一位邻居,他认为见到一辆车,车中至少有一个男人,曾经在出事前停在费家门口,车子并没有熄火。这位邻居先生当时正在熘狗,就是因为车子没有熄火,他才注意了一下。即使如此,他也不过看了车子一眼而已,他没记住车子是什么牌子,什么年分,甚至什么颜色。他只知这一位中年或少年的男人坐在车子前座,衣着十分整齐。 警方认为费律师是在二楼书房与人谈生意,坐在书桌后椅子上时被人开枪致死的。 子弹来自近距离。由于一点也没有挣扎的迹象,相信兇手是律师的熟人。可能是事先有约,律师亲自接待进入书房的。 听到争吵的邻居告诉警方,他听到费律师在说:“少给我唬人,那警……” 接下来的就是枪声。 枪声后紧接着的是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报案的邻居本来无法确定那一声响声,到底是枪声或用力碰上门的声音,不过由于那一声女人尖叫声,他决定立即报警。 我回侦探社,假装无事地走进柯白莎的办公室。 “有什么要紧事吗?”我问。 “什么也没有,你和邓邦尼联络上了吗?” 我摇摇头。 白莎生气地说:“他一直说要你尽早给他回电。”白莎打开抽屉,拿出一张有邦尼电话的名片,拿起电话叫接线小姐接这个电话。 过了一下电话接进来。 白莎快速定一下心,脸上硬挤出一点笑容,拿起电话,另一只手还举起来轻轻拍着自己头髮。她用自认为最亲切甜蜜的声音道:“哈啰。” 她的脸色突然转变,“岂有此理,为什么不在?”她说:“你号码打对了没有?没错,是这个号码?” “也许他出去吃早饭了。过半小时再打电话找他一次。” 我说:“我们试过和他联络了。他也不该苛求什么了。” “当然,”白莎道:“不过我们不知道电话装在哪里的。看来该是他住的地方。过半小时试一下,你会在这里吗?” “我会进进出出的。”我告诉她。 “有关这件事你,调查得如何了?” “不过如此。” “查到什么没有?” 我说:“目前尚不到做报告的时候,不过gg的目的,绝对不是真要为车祸找一个证人。” “这种事?!”白莎问。 我点点头。 “别傻了,唐诺!他们一定急着要找一个证人,否则为什么出三百元说要找个证人?” “这个证人要宣誓作证福特车硬闯红灯,撞上凯迪拉克。” “当然,谁会付钱去找一个对自己不利的证人呢?” “实际上,”我说:“这件案子和他们所说正好相反。是那凯迪闯红灯,闯上了福特天王星。” 白莎的小眼勐眨,显然她是努力在消化我所提消息的意思。“怪不得他们要付三百元。”她吐口气道。 “再说,”我指出:“报上gg还没有註销来之前,这件案子已经庭外和解了。” 白莎勐一下向前,坐下的椅子叽咯叽咯地在响。“案子和解了?!” “和解了。”我说:“和解在gg出现之前。” “那么,还有什么意思要登这样一个gg呢?” “有人要找一个替死鬼。” “替死鬼?” “可以这样说。”我说:“他们要找一个愿意为了三百元钱做伪供的人。” 第66页 “假如案子已经结束了,找一个伪供的证人有什么用呢?”白莎问。 “不必有用。” “不懂。” “他们要的人是肯为三百元做伪证;然后他们请个有公证力的律师,叫他宣誓后签一张证词,证词中完全一派胡言。然后他们用这一张证词束缚他,控制他,做他们要他做的事。” “什么事?” “我不知道呀。”我说。 “他奶奶的!”白莎说,声音不大,“他”字拉得很重。“原来是这种关系。” “我不完全清楚喔,”我说:“我目前不敢向我们客户报告,主要是我还不完全清楚。只是目前我所收集到的资料,看起来这件事是如此的。” “他们有没有建议你做一次伪证,唐诺?” “没有直接这样说。对他们而言,我太精了一点。他们要找的人是反应不够快,而且走投无路了的人。” “找到了这样一个人又怎么样?” 我把双手向外一摊,“你自己推算推算吧。”我告诉她。 白莎的小眼发出热诚的光芒,“没有错,唐诺。”她说:“那就是邓邦尼早就知道,要我们找到证据的目的了。他知道,有一个集团专门养着一批人,这批人肯随时出来做伪证,对保险公司不利。” “在我们没有确定前,还是不要告诉邓邦尼。”我说。 “为什么?” “我们不要让他认为这件工作很容易。” 白莎研究了一下我的解释,“嗯,没有错,我懂你的意思了。” “假如邓邦尼找我们,你向我身上一推好了。”说完我就走回我自己的办公室。 卜爱茜给我一个热情的笑容,“唐诺,那件案子办得怎么样了?” “没什么,我倒认为这件案子需要你帮个忙。” 她抬起眉毛。 “我能完全相信你吗?”我说。 “完完全全,不论什么事。” “你有没有一条颜色特别鲜艷的围巾在这里?” “我……有呀。红色配橘黄的如何?” “好极了,”我说:“带在手上,你先去附近杂货店买一付夸张的太阳眼镜,多涂一些大红口红,我们俩要出差。” “我们不告诉别人,两个人出去,白莎她……” “白莎反正是会不高兴的。”我说:“不过除你以外,我也不能信託别的什么人。我们出去不会太久的。” “ok。”爱茜说。 “准备好了叫我一声。”我告诉她。 我看看放在桌上的来信,没什么十分重要的,看到一半,白莎打电话进来。 “我总算拨通了邓邦尼最后留下的电话了。知道是什么所在吗?” “一个小公馆?”我问。 “一个律师办公室……他们对邓邦尼这名词不太熟悉,问我要不要留下为什么找他的留言,并且说明自己的姓名地址。” “你怎么说?”我问。 白莎道:“我当然必需小心从事,唐诺。我说我找他是为私人事件,我把电话给挂了。” “没留下讯息、姓名或电话号码?” “没有,什么也没有。” “好孩子,”我说:“我想下午他会主动和我们联络的。” 我没有办法证明邓先生和费律师,或是贺先生和费律师,是有联络的。我当然希望葛达芬和费律师的事扯不上关系。不过我有点自身难保的样子。 卜爱茜戴上了墨镜回来。那条鲜艷的大围巾包在头上,口红涂得像在喝血,十分刺眼。 我把她放在公司车前座,自己开车来到屈拉文庭大饭店。我把车停在饭店门口,按了两下喇叭。 一位门僮走出来。 “在你们那里有葛达芬小姐的一些行李。”我说:“我们现在要拿回去。” 他快快的看了爱茜一下;眼光立即被塞到他手中的二元现钞吸引过来。 “我们赶时间。”我说:“要赶飞机。能快一点吗?” “是用葛达芬名字留下来的吗?” “是的,”我说,看向卜爱茜,我说:“用你名义存的吗?” 爱茜点点头。门僮快步走进旅社,一两分钟后带了箱子及过夜手提袋来。 “有行李条吗?”他问。 “只是用葛达芬名义存留一下。”我说:“请你放在后车座好吗?” 他说:“该有一张条子什么的吧?” “算了,”我告诉他:“我们来不及了,这些东西没错,其它的,我们不在意了。” “都齐了?” “齐了。”我告诉他,跳回驾驶盘后。在他把行李放进后车座后立即把车开走,我不要他有机会看到车牌号码。 “再要我演什么角色?”爱茜道。 “把围巾拿掉,墨镜去掉,口红抹掉,回到办公室,把刚才一幕忘掉。” 我把爱茜在公司门口放下来,“别告诉任何人我什么时候会回来,其实反正你也不知道。告诉别人我像平时一样每天会出出进进。叫他们留下要联络的事项。我会和你联络。” 第67页 我开车到长途车站,把行李放进暂时贮物柜,自己开始研究当今的情势。 葛达芬现在在市内什么地方,身上一毛钱也没有。我又把行李取走了,更断了她的后路。她极可能已经混进了一桩谋杀案。一个叫贺龙的男人手上还有一张口供,是她做伪证的证据。 这位小姐有一身的麻烦。 我决定先去看看我新设的公寓。我开车前往,把车停妥,走进公寓去。 窗上窗帘都被放了下来,房间里相当暗。我把灯打开,第一件入目的是沙发上挂下一条黑忽忽的丝带。 再走进仔细一看,是一长束头髮自毛毯一端垂下地来。 一个蓬髮的头,露着惊恐的眼神自毛毯中钻出来。眼睛眨了两下看清楚是我,露出笑容。那是葛达芬。她说:“嗨,唐诺。怎么才回来呀。” “嗨,我才要嗨你呢,”我说:“怎么回事?” 她说:“唐诺,我只好自己来要你暂时收容我了。我一毛钱也没有。我无家可归。我把床留你自己睡。我看到柜子里另外有条毛毯,我把它拿到外面来。希望你不介意。” “出什么事了?” “唐诺,”她说:“荒唐得要命。看来我有困难了。” “我也感觉到你有困难了。” 她说:“昨晚我关上窗,暖气是开着的。早上三点我给冻醒,他们把暖气停了。” 我说:“你该到房里去,要是再冷才用这条备用毛毯。” “我不想占掉你的权利。唐诺,万一你半夜三更回来怎么办。其实当时我真希望你能回来。受冻的女孩子三言两语就会被说服的。你去哪里过夜了……当然我无权过问,但是我说对了,是吗?有女人留你过夜。” “昨夜我没有睡在这里,这是事实。”我说:“不过我在意的是……你发生了什么情况了。” “我去蒙拿铎大厦,”她说:“那个男人已经在那里了。” “你是说贺龙?” “是的。” “他怎么样?” “他有辆大轿车,我认为是林肯。他很不耐烦,叫我进车去。我们很快直驰好莱坞。走得好好的,他突然左拐,又左拐,然后右拐,再拐进一条大道,驰进一家人家去。我看到里面没有人,房子是暗的。那是汉密街第一千七百号那一个方块。” “街左,还是街右?” “北方。” “他进去了吗?” “我们只坐在车里等,没有进去。” “车在哪里?” “在车道很远的地方。” “之后如何?” “等了十分钟,我们开车向那房子。” “费律师的家?” “应该是的吧。” “又怎么样?” “他说:‘我们要你进去。你可以用这把钥匙去开大门。你开门之后要很轻声地进去上楼。在楼梯头上,靠右手有一只小桌。小桌上有一只手提箱。你拿到手提箱,回出大门,走向路端。随你左拐或右拐,你一直走,不论什么事不要停下来。万一有人跟踪你,你也假装不知道。只是一直走,我会在附近注意周围的情况。当我确定没有人跟着你的时候,我会开车接近你,叫你进车来。我再开车送你进城。你会收到三百元,你的任务完毕。’” “就如此?”我问。 “只是大概吧。”她说:“当然,他还说了不少解释的话。他说:‘照目前情况,我不能付你三百元。因为我们上司对你的信用有问题,他们不信你真看到那车祸了,我也没办法。’……之后,他又说:‘和那些咬文嚼字的律师做事,也真困难。’。” “好吧,”我说:“以后如何?你进屋子去了吗?” “我用他给我的钥匙,开了门。我自己知道非常不妥当,但我还是走向楼梯,听到楼上两个人在大吵特吵。我听到的只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用不少专用词彙在说话,显然是十分生气。” “你能说出那男人说些什么吗?” “难,不过其中一两个单字是可以的。他说对方是叛徒,是骗子,说到违反约定,最后我听到他说:‘我改变主意了,少给我唬人……’然后突然之间一声枪声。只不过当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我当时以为是有人大力把门碰上;不同的是声音响过,全世界突然没有声音了。过了一会,一个人的脚步声走下去,走的是后面什么地方的楼梯。” “你怎么办?” “我立即躲入楼梯脚下一间小的衣帽间,把自己关在里面。” “之后呢?” “我听到那个人自后门跑出去,我把门轻轻推开,我走上楼梯。当我上到一半可以看到二楼楼梯口的时候,我也看到一间亮着灯的房间,房门是关着的。我看到楼梯口的小桌,桌上有手提箱。手提箱不是一只,而有两只。我不知道该拿那一只,最后决定取上面的一只。那时我向房间里看一眼。我看到一双男人的脚。我向前两步要看清楚一些。那男人仰面朝天,伸手伸脚躺在地上。” 第68页 “那时我才理解我听到的一下一定是枪声。我吓呆了。” “那你怎么办?” “我想我曾经大叫了一次。我记得我转身就跑,等我跑出房子,才发现手提箱仍在手里。” “之后如何?”我问。 她说:“我走出房子,站在门口,看看那汽车会不会进来接我。我在阴暗处等了一两分钟,没见到贺龙先生,也没见到他的车。根本没有他的踪影。本来是说好他要在附近照顾我的。我全身在抖,躲在阴影里不知怎么办。 “隔壁人家有两个人走到他们自己门口前面。其中一个人说:‘你看刚才我们听到的会不会是枪声?’另外一个人说:‘极有可能,我想先去报个警不会错。’” 我问:“你当时的正确位置是站在什么地方?” “有前草坪的一棵橘树下面。至少我认为那是一棵橘树。那树很暗,树叶又密。” “又发生了什么事?” “隔邻的人进去打电话报警。我记起贺先生说过,假如我沿了大路走,他看清楚没有人跟踪我,他就会接我坐进车里去。所以我跑向人行道,向街道上下都看了一下,很本没有车头灯,我就开始步行,我越走越怕。我走了至少一百码,看到一座房子,看来完全没有人住在里面。房子里没有灯,全都是暗的。我想他们一定出去玩了。反正我当时急着要离开亮的地方,所以我绕到屋后,坐在后门的门阶上,不知所云地等着……至少等了半小时。我听到警车的警笛声。我怕得仍旧还在抖。” “之后怎么样?” “之后我实在怕屋子主人会回来,我强迫自己站起来,我走呀走呀走到一条侧街,我摸对方向回到大道,我看到一个公车站,站旁有长木凳。我不知道在这样晚的时间,公交车多久会有一次班车,我反正走过去坐下来。你应当不会忘记,我口袋中一起只有三角五分钱。” “后来呢?”我问。 “有两辆车在我面前停下来,他们要我上车带我回城里来,不过我看得出他们心术不正,另有所图。有一位年老一点的绅士停车下来,看来他人不错。他说:‘小姐,你要等公交车的话,恐怕要好久之后才会来一班了。我要经好莱坞的方向去洛杉矶。假如你需要我帮忙,我可以带你回去城里。’” “你怎么办?” “我因为太紧张,已经有点冷了。我……接受了他的邀请。” “出什么问题吗?” “一点也没有。他是标准好人。” “是他把你带来这里的吗?”我问。 “没有。”她说:“我给了他一个地址,是离开这里两条街外的。他把我在那个地方放下来,要看着我进我公寓。我笑他说我时常很晚回来,没关系的。于是我跑上一个公寓的梯阶,站了一下,转一下门球,门是开着的,我走进去。门厅里没有人;我等候了一分钟又走出来。那绅士已经把车开走了。我用走路回到你这里来。我敲好几下门,没有回音。我用钥匙开门进来。我决定还是找你比较好;不过我不想……你知道的,我不想你……反正我不想睡在你被窝里等你回来,所以我四处看看找到这条备用毛毯。我也换掉衣服穿上了你的睡衣,把自己裹在毛毯里。 “唐诺,我看我麻烦大了!我没有梳子,没有牙刷,没有化妆品……我什么也没有。我是一个无主的孤儿,我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手提箱现在在哪里?”我问。 “就在沙发底下。”她说。 她把毛毯向下一掀。 动作完全是极自然的,根本不需娇羞做作,不需研究是否可行,她只是把毛毯一掀,自己自长沙发坐起身来。她穿的是我的睡衣,最上两粒扣子未扣住。她弯腰就从沙发底下拉出了那只手提箱。睡衣自臀部紧紧的拖住她行动。 “就这玩意儿,唐诺。”她说,整整睡衣坐在长沙发上。 是一只价格昂贵的手提箱。上面没有印姓名,不像用过,反像是全新的。 我试着找打开手提箱。它是上着锁的。 她笑着说:“唐诺,昨晚上我就试过了。我也好奇里面会是什么东西。” 我说:“我来试试看。”我走去自己的手提箱,手提箱中,我随时放有条硬铁丝备用。它有的时候在使用得法人的手中等于是一支百合钥匙。 一分钟不到,手提箱就被我打开了。 一箱子的现钞。 我听到达芬说:“老天,唐诺!这……这是……是……”她惊奇得说不出话来。 我把钱抓一把在手里,说道:“我们俩人应该合作把钱数一数,如此将来互有保护。” 她点点头,把毛毯自膝下抽出铺在沙发上。我把整箱钱倒在毯子上。 箱子中共有四万元现钞。 我把钱放回去,把箱子锁上,又把它塞回沙发下去。 “现在我们怎么办?”她问。 “我们现在必需走在警方前面。”我说:“我们要在他们查到我们之前,先知道我们站在什么地位。” 第69页 “唐诺,我听到的的确是手枪的枪声,是不是?” “是枪声,”我说:“而且,住在那屋子里的人是个叫费岱尔的名律师……他死了。用不到给你仔细解释,你目前的处境是大大的不好。” “唐诺,”她问:“我能不能只从箱子中拿那三百元钱,然后……” “一毛钱也不能碰!”我说。 “但是,唐诺,我只好……我一毛钱也没有,我一定得离开这里,到警察找不到我的地方去。” “这几天,你傻事已经做多了,”我说:“在这时候逃亡,会使你一辈子后悔的。在加州,逃亡本身就是有罪证据之一。你已经算逃过一次了。” “什么时候?” “当你从那房子里跑出来的时候。当时正确的做法是等在现场,把知道的全部告诉警方。” “他们会相信我吗?” “也许不会,”我说:“不过仔细搜证,总有些证据可以支持你的说词的。至少我可以证明我知道的一切。” “你能吗?” “当然。” “怎么证明法?” 我说:“你离开蒙拿铎大厦的时候,我用车子一直在跟踪贺龙的车子。” “真的?” “真的。” “老天!为什么?” “我好奇,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子事。也在想必要时可以给你一些帮助。我有一点感觉到,你会有麻烦的。” “为什么?唐诺,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用点脑筋就知道了。”我说:“这个叫贺龙的人要一张签字的口述供词,目的不是为了打车祸官司。他要的是一个愿意为钱做伪证的人。一旦供词在他手,他可以控制这个人。至少他随时可以用伪证罪来吓唬他。 “我也去应徵了,他不喜欢我的长相;我表现得太滑了一点……也许我也太咬文嚼字了。不过万一他找不到别人,他也会利用我的。 “你也去应徵,你的一切太适合他们要求了……一个走投无路的,天真的女孩子。……” “唐诺,我不再天真得一事不懂了,我有很多经歷!” “当然,”我说:“理论上你做过事,上过当,不过你仍是白纸一张。” 一度,她想和我辩论这一方面的观点。突然,她放弃了。把毛毯用两只手拉起来,拉到颈子以上,两只握住毛毯的拳头放在下巴下面。“好吧!”她说:“由你来给我在职受训吧。” “假如我的想法正确,”我说:“你已经将要受到博士后的教育了。今天下午开始,警方就要开始找你了。今天晚上,你会以谋杀罪起诉了。” 她两眼大睁,“唐诺,”她大声叫出来。过了一下,她说:“你是在开玩笑吧?你是不是要吓唬我?” “我是在说实情。”我告诉她:“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他设计好,叫你去做替死鬼,还是你倒霉不小心,正巧闯进这件案子去的。你在这时间到那房子里去,你……” “但是,唐诺,我不认识这个律师!我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鬼人!” “那是你的说法。”我说:“你倒站在警方立场看一下看。费律师被谋杀了。死前他和一位女人有口角。可能有女人在敲诈他。费律师可能不愿付钞票了。 “那女人拿出手枪杀了他。警方认为那女人拿走了费律师准备好要给她的最后一笔钱,当然这个女人可能有他什么把柄,至少女的是没有给回他,因为现场没这一类东西。 “而警方发现你有一大包钱。 “你告诉警方,有人给你一把钥匙,叫你到屋里去。那么你为什么要听他话呢?你说目的是要拿到那些人欠你的三百元钱。他们为什么欠你三百元呢?因为你自愿做伪证签了一张假的口供状给他们。 “你试着在证人席上说说这样一个故事看。地方检查官上庭,他会诘问你,会嘲笑你。他会发问说:‘喔,原来为了三百元钱,你什么都肯干,包括可以做伪证在内,是吗?’你告诉他你没钱,你饿了,你生气,你想规避这件事。但是,地检官会专门捉住一个伤口勐挖。最后你只好承认,为了三百元你自愿做伪证。 “地检官对你轻蔑地用鼻孔出气,转过身来走开。 “所有陪审团成员对着你看,看很久……想你是一个为三百元钱什么都肯干的女人。为了四万元,你肯干什么呢?” “唐诺,别说了!”她说。 “世界上的事情并不全像你所想像。”我告诉她:“这不是电视连续剧,你不想看时可以把电视机关掉。也不像电影,你不要看时可以不看。 “真实生活不断要过日子……世事依因果关系不断无情地在前进的。今天发生的,明天就会有效果出来。一且进入事件漩涡,谁也停它不下来。 “现在你应该洗个澡,换件衣服。我出去替你取行李。” “行李在旅社里,”她说:“我本该住那里去……你认为他们会找我,唐诺?” 第70页 “当然,他们会找你,”我告诉她:“万一我们没有准备好之前,你被他们找到,我们两个都会被他们控告谋杀。” “我们两个?”她不信地问。 “我们两个。”我说:“是我跟着你一路下去。我也在现场附近兜来兜去,接应你回来。” “但是你没有接应我回来呀。” “你倒说给警方听听看,看他们信不信。”我说:“他们发现昨天晚上你住在我公寓过夜,他们发现那笔钱在我家客厅里。” “唐诺,为什么要告诉他们关于钱的事呢?” “他们会知道的。”我说:“千万别低估警方的能力。他们已经知道我昨天晚上在那一带跟踪一辆汽车,其它一切,他们都会知道的。我们唯一的希望是趁尚能自由活动的时候,先找好一些事实真相,当他们找到我们的时候,我们可以尽量提供证据,使他们相信我们是无辜的。我去取你行李了。” “你去旅社会不会太危险了?” “旅社我已经去过了,”我告诉她:“你的行李我已经放在一个存放地点了。我去拿来你可以用。 “冰箱里有一打鸡蛋,还有点腌火腿在。咖啡壶在纸盒里面。记住了,我不喜欢澡盆上有一圈污垢的。” 第05章 我带了行李回来。咖啡和煎火腿肉的香味在我开门入内的时候迎面而来。 达芬已经把餐桌准备好。毯子已经迭好放在贮藏室里,浴室里有一些水蒸气,但是干净得发亮,她正在把鸡蛋打入平底锅去煎。 “一面煎,两面煎,还是炒蛋?”她问。 “你喜欢怎样吃?”我问。 “我随便,这里你是家长。” “软软的炒蛋。”我告诉她。 “那就软软的炒蛋。”她说。 几分钟后,她给我一盆软软的炒蛋,油而不腻的煎火腿,还有香喷喷的一壶咖啡。 她很有兴趣地看我吃,“怎么样,唐诺?” “目前为止,一切都好。” “好的开始,”她说:“希望能顺你的意。下一步我该怎么办?” “你留在这里。”我说:“你自己做中饭吃。任何人问你什么人,你就说你是赖太太。这里中饭吃的冰箱里就够。罐头食品更可以随便用。晚上我会带新鲜的肉回来。留在这里不要出去。电视机很好没有毛病。千万不要出门。也绝对不要和邻居去嗑嘴。” “但是,唐诺,假如他们在找我,找到我用赖太大的名义?……” 我说:“宓警官不会因为我私下保护证人而大做文章的。但是,把嫌疑犯从他眼前偷走藏起来,罪可大了。” “唐诺。那一皮箱钞票,你准备怎么办?” “我们就把它留在这里。”我说。 “安全吗?” “当然,不算太安全。这玩意儿那儿都不安全。” “能不能去一家银行,我们……” “又如何?”我问:“让银行将来告诉他们,说我们租了一个保险箱,把这玩意儿放在里面?世界上对这箱黑钱只有一个好地方安全,那就是交给警察。但是目前只要一交给警察,火上立即加油。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很快回来看你。” 我走出公寓,留下来的她有点手足无措,心中在怕。 科学进步对私家侦探在侦查案件上有了不少的帮忙。汽车追踪器就是一个例子,我们放一个小小甲虫大小的东西在要追踪的汽车上,凭了无线电发出的信号,转变成声音,追踪的汽车就可以远远的跟随被追踪的车子了。我们公司当然当仁不让,也有这种东西。 还有一种新的东西,叫做“拨号查测仪”,都是小小的收音机一样的东西,对准准备打电话的人,在一定距离内,他所拨的号码,可以显示在查测仪上。 我回自己公寓,把拨号查测仪检查一下,功能正常。我把它放入一只手提箱,带在身边。 我来到蒙拿铎大厦,直接去一六二四室。 同一个女人坐在办公桌后,这次有不少人在等候。 “你们登过一个gg,”我说:“有关找一个证人的……” “喔,没错。不过很抱歉……那个证人已经找到了……嗨,你不是也是一个……是的……你来过……你……” “没错。”我说:“我和贺先生谈过话,我要再见他。” 她摇摇头道:“恐怕没有可能了。贺先生不可能见你了。” “能给我传个信给他吗?” “我恐怕见到不到贺先生了……至少短时间内是见不到他了。不过我可以试试传个信给他。” 我说:“当你连络上他的时候,告诉他,伪证是犯刑事罪的。” “我认为不必说,他一定知道的。” “你再告诉他,四月十五日那件车祸,凯迪拉克车是祸首,是它硬闯红灯出的车祸。这件案子在他登gg前已经和解成立了。告诉他,我问他准备怎么办?” 第71页 她用不信的眼神,睁大眼睛,看着我问:“在登gg之前已经和解了?” “不错。” “你怎么知道?” “我去查了呀!” “怎么查法。” “访问车祸的两造呀。” “荒唐至极!”她说。 我什么也不说,站在那里由她自己去分析。 “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她问。 “贺先生是你的客户。你去问他,他可能会给你一个合理答覆。”我说。 “然后呢?” “然后你可以把他的解释告诉我听。” “你认为我应该告诉你这件事的原因?” “当然。我来应徵,我花了时间,时间也是金钱。” “原来如此,弄来弄去尽是为了钱。” “绝对不是。”我说:“我来这里不是为钱。我今天来就不是伸手要钱。我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今天我得不到结果,明天我还会来,一直到得到结果为止。这个办法得不到解释,我会找别的办法,我不会休止的。这是原则问题。” “这件事是有点怪,是吗?”她说,一面给我一个她是站在我一边的微笑。“我会尽力和贺先生接触。不过,他来租办公室是极短时间的一个租约,我真的也没有一定的把握可以……” “可以问他这件事的幕后原因,对吗?”我说:“我希望幕后不是什么刑事案件在偷偷进行。” “刑事?” “出钱买一个人做为伪证,不就是刑事吗?” “我懂了。” “这种事情,我是想检举上去的。但是我也不愿检举之后,发现这件事一切合法,并不如我想像那样有问题。” “没错,”她酸酸地说:“像你那样受人尊敬的年轻男人,万一检举错别人的话,一定是十分难堪的事。会对你很不利的。” “好吧,”我说:“你懂得我的立场。我希望公正。我也一定要一个解释。” “照我看来,只是因为你应徵了一个gg,你投资下去的时间太多了一点吧。” 我笑向她道:“没错。我投资太多时间了。我还没有向公平交易法庭投诉呢。” “原来如此。”她存疑地回答:“赖先生,我有了消息,怎么和你联络呀?” 我说:“看起来我向你联络是最合理想的,我时常进进出出的不在……” “不过你一定有一个住址吧?” “我当然有一个住址,”我说:“但是我出门太多。我找你容易,你找我困难。” 我向她笑笑,走出她办公室。 办公室门一在我背后关上,我移动几步,估计自己站在她办公桌的正前方,打开我的手提箱,把拨号查测仪打开。 有一小段时间,里面没有反应;然后,突然仪器出现字幕,那号码是六七六二二一一。 我记下号码,把查测仪放回手提箱,走向电梯。 我打电话给自己办公室,找到了卜爱茜。 “爱茜,”我说:“你得给我做件工作。找一辆计程车,立即到蒙拿铎大厦来。把你的记事本带来。我在这里等你。这里可能要花费你两个到三个小时。假如在办公室你正好有可以用来走路的鞋子,就换了鞋子来。我要你替我做一件盯梢的事。” 她说:“唐诺,你知道白莎不喜欢这样做。内勤是内勤,她不喜欢我出去……” “这是件紧急情况。”我告诉她,“我一时找不到另外一个人。你尽快来就是了。” “我就听你的,马上到,唐诺。”她答应道。 我挂上电话到大厦门口进口的地方,直到我等到爱茜赶来。 我替她付了计程车费,把她带进大厦,在大厦的大厅有个小餐厅,和她坐在咖啡桌的坐位上。 “这件事要仔细听,”我告诉她:“可能会不容易办到。你坐在这里,眼睛不要离开电梯。在中午吃中饭时间,上下进出电梯的人会很多。但是这里电梯没有几个,你不会照顾不过来的。 “我要你看到的女人大概三十二岁;五尺四寸左右高;一百二十磅上下。这样的人很多,所以一定得看她衣着,她穿一套深蓝色上班套装,衣领上及袖口翻出红色黑条的边。近领口左侧还有一朵布花,红的。 “这个女人出来时,我要你跟踪她。我要知道她去了哪里,有没有和别人谈话,你要想办法知道那个人是谁。这有点困难,但一旦你看到她约好要讨论事情的人之后,你可以跟踪那个人,也许他或她会回去开自己的汽车。你抄下那汽车车号。 “对那个和她谈话的人,我要你记好一切特徵。穿什么,什么颜色头髮……一切你可以形容的。 “你会需要一些钱可以花用。这里有五十五元零票。你可能尚要用计程车追踪。 “你坐在这里,叫一杯咖啡,叫一块蛋糕,你尽量拖时间。万一有人注意了,你先出去叫好两辆计程车,叫他们一辆停在门口,一辆停在对面路上等。叫他们用等人表。你可以先随便坐在两辆中的随便那一辆上等。” 第72页 “为什么要两辆计程车等,一辆……” “不行。”我说:“对方自大厦门厅出来。万一她向另一方向走,你的计程车就回不过头来。这里附近至少要三四个街口才能迴转。那就有可能把人追丢了。所以,两个方向都得有车才安全。” “我什么时候向你回报?” “我不知道,先看到那女人出去和什么人见面,再回办公室去等。下午,我会找时间和你联络的。 “还有一件事。万一那女人进电话亭打电话,你尽量凑到她身后去,假装等她打电话,你试试能不能自她肩后看到她拨什么号码。 “爱茜,我十分需要这些情报,但是也不要过份急着去打草惊蛇,我也知道交给你这种工作,实在太难为你了。万一给她熘掉了,或是办得不理想,也不必窝囊,世界上事情不可能十全十美的。 “这个女人必需独守一个办公室,十二点以前是出不来的。不过我知道今天午餐时间,她一定会出来的。” “她每天出来吃饭吗?” “不见得。”我说:“相信也许有的人会在中午时间借她办公室的。今天有点不同,我们靠天吃饭好了。” “她在哪一个办公室,唐诺?” “一六二四。”我说:“那是一个临时办公室及秘书租赁服务公司。你尽力而为就可以了。万一中午她没有出来,我们得另想他法。也许得在晚上她下班时跟踪她。那就更困难了。” “反正我尽力就是了,唐诺。”她说。 “难为你了。”我说。 我离开大厦,在电话亭拨了个电话,六七六二二一一。 一个很好听的女人声音道:“罗陆孟三氏事务所。” 我说:“对不起,我打错电话了。” 第06章 我故意不回办公室去。我也不在我常去的地方出现。 我走进一家小的法国餐厅,要了点冰咖啡和冰淇淋。在这里客人都是老客人,他们不会在饭后希望客人早点离开的。 我买了第一版的晚报,尽量吸收有关费岱尔被谋杀的资料。 费岱尔律师是律师行业中杰出人士之一。他的客户大都是政界人士。他很少出庭;事实上,他最出名的本领就是能使客户尽量不必出庭。所以,他的客户都是有出大钱,但是不喜欢抛头露面的。 费律师有一幢宏大的房子,他一个人住。僕人是通勤上班的。他是个鳏夫,实际上还是个隐士派的人物。平时活动也限于几个昂贵的俱乐部。他有钱,有地位,有派头,容易被人接受,自己修饰整齐……但是他自己总像是在探求真理似的。 他是个读书狂。在他自己家中有个搜集完整的图书馆,装满了书。在他卧室中老式的真皮沙发椅,合适的读书灯,使他夜晚在卧室里看书时非常舒服。 费律师的朋友描述,他有好的电视和音响,他只看新闻,社评和气象预报。除此之外,他从不看娱乐节目,他的空闲时间都花在读书上。 他家二楼有一间房间被布置为书房,大部份公事都在书房里办的。谣言说很多他的客户都希望晚上来访他,坐在他楼下图书馆的沙发椅上,向他述说案情,就是不愿大白天到他费律师市区的办公室来。 费律师在死亡之前,已确定证实曾在屋里和什么人大声吵架。致于引起律师不快的到底是男是女,尚不能确定。也可确定费律师是被点三八口径转轮枪射击致死的,但杀人兇手显已把手枪带走,以致现场并没有兇器留下。 初步调查发现,命案发生时费律师似乎正准备外出,因为就在二楼楼梯口的一张小桌上放有手提箱一只,手提箱里全部是近市郊一块坡地建设计划准备投标的底价。在这个建设计划中,费律师是法律顾问。 这些标单尚未最后封口,但信封口上已经写上“机密”,在没有到开标时间,本来也不应该示之于人的。 由于藏这些标单的手提箱摆放的位置,警方认为那晚上费律师是准备把这些底标,先带往这坡地建设委员会之中那一位官员家中,先去私下讨论一下的。坡地建设委员会官员都说,像费律师这样一个体面的人,假如为任何事要约会与他们个人见面,倒是不会令人惊奇。不过,实际上每个人都强调当晚他们和费律师并没有约会。 不过,警方认为,那只手提箱放在这样一个位置,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费律师准备下楼,带了手提箱出去,和一位或几位坡地建设委员会官员互换一下意见。另一是费律师准备在下楼时把手提箱带进图书馆,在那里他可以和来访的一位或几位官员交换一下意见。所以,警方希望坡地建设委员会中每一位官员,都能主动提供一下他们这一晚的行动与时间,尤其是他们不在家的时间到哪里去了。 委员会中的马学维委员对警方如此说词,十分不满。他说:“这太过份了。似乎是要我们提供不在场证明似的。”他最后的决定是“我绝不会在这一点上,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去做”。 警方有消息指称费律师家中总是存放有大批现金。在税务及管理遗产官员会同下,房子内的保险柜被打开,发现里面计有十五万元现钞。费律师存放大数目现钞的原因,绝不是逃避付税,因为他据实申报,付税,收入也都存入银行,然后大批大批的提出现钞。 第73页 大多数人都知道,费律师经常和一位或数字议院外的游说团体中人物保持联络。当然没有人提得出证明,确认他们是谁,但是这些游说团体只认得大批的现钞,有钞票他们就给“结果”。 有时候,钞票也用来作“竞选捐款”。 费律师也常常不忌讳地告诉自己的朋友,像这种“捐款”,他时常对好几个政客提供。事实上,本州岛有不少大政客也时常参考费律师的建议,作发言的依据。 警方已经找到致命的子弹,那是发射自点三八口径的柯特转轮手枪。 兇器应该是转轮枪,因为兇器如果是自动手枪,现场应该留下有子弹的弹壳。现场并没有发现弹壳。依照听到费律师在家中与人生气把声音提高,又和他人争吵的邻居们证词,他只听到一声枪声。 有一位邻居听到其中还夹杂一个女人的尖叫声。警方也不排除开枪的兇手是女人的可能性。 报纸把费律师塑造成一个中年,受敬重的律师,不但在本市,而且在本州岛政坛上具影响力。在死亡当时,由于他宁静的家居生活受到侵害,他发了脾气,也和人因吵架,而被谋杀。 我把报纸翻来翻去看了好几遍,怕有什么消息漏掉。 那位雇用达芬的人为什么会知道那只手提箱会在那小桌上?也许是费律师告诉过他。也可能因为费律师要在图书馆见人,或上二楼书房研究,所以他把这些资料自办公室带回家,放在那小桌上,在要用的时候,方便一点随手可得。贺龙知道他有这习惯。 情况变成这样了,达芬怎么办? 她是否专门被选来去做这一件偷窃文件的工作的?也或许她拿错了一只箱子?还是……她拿的箱子正是他们要拿的,没有错? 另外,还有一个可能性。 报上说的这笔投标底价,大致约有八十万之巨。 那么,那四万元是先给别人的“保证金”,以便这方一面可以得标。 达芬的假证词,不但把她自己交给了制造这件阴谋的人,而且一旦事败,她站在证人席所说的话,都会因为自己曾经愿意做伪证受僱于人,而不受别人的信任。 我用完我的餐点,再打邓先生给我们的第二个电话号码。接电话的女人告诉我邓先生现在不在,他与一个客户在吃中饭有事情讨论;假如我可以留下姓名电话,或是任何要转告他的,她都可以代辨。她说他要四点左右才能回来。 我说:“好吧,我有一件事,请你转告他。告诉他,我找他是有关报上的一件gg。告诉他我会再来电话的。” “请问你尊姓?”她问。 “姓邓。”我说。 “不是,我是说你尊姓。” “告诉他我姓真,真假的真。” “是的,我会告诉他的。” “你也可以告诉他我姓很多。有的真,有的不真。”我把电话挂掉。 第07章 我走进办公室。柯白莎午餐尚未回来。我走过接待室,来到自己的私人办公室,等候卜爱茜。 五分钟后柯白莎回来了。我等候两三分钟,让她有个准备时候,就自动去她办公室见她。 “唐诺,”她说:“我希望我们有个什么法子,可以和那客户取得联络。” “你是说姓邓的客户?” “是呀,你有办法可以和他联络吗?” “我打过两次电话给他。我也留下信息我在找他了。” “昨天他那么急着要找你。唐诺,我认为这傢伙想叫我们别管这件事,他自己能拿回多少就算多少了。” “有可能吧。”我说。 “你已经不再处理这件案子了吧?” “不是的,我还在办。” “办得怎样了?” “稍有进展。是慢了一点……但也不必为了一些小节打扰你。我找到邓邦尼后,自己向他报告好了。问题是我没时间不断打电话给他。假如这傢伙想停止进行,就由他和我们联络,由他来找我们较容易。” “观点正确。”白莎说:“我对这种三心两意的客户,最讨厌了。一下子热,一下子冷。不过这一位客户不太一样,我还认为他是一本正经,真正的生意人。 “你可以看得出,他没有把全部事实告诉你,唐诺。有一段时间我认为你说得对,是一批保险公司在后面,由他出面,要调查对整个保险事业不利的举动。” 我伸伸懒腰,打个哈欠。我说:“万一他打电话来找我,就说我出去了。” “我会叫爱茜告诉他的。” “爱茜不在。” “她为什么不在?” “我派她出去跟踪一个人。” “唐诺,你怎么能派她去做外勤呢?她是秘书。你老是这样,将来总有一天……” “我知道,我知道。”我说:“这是紧急状况。” “我不贊成,唐诺。你太多紧急状况了。要把紧急状况减少到最小程度。” “好了,白莎。”我说,一面走出办公室。 我回到自己办公室,不到十分钟,爱茜回来了。 第74页 爱茜人飘飘的。自她发光的眼神可以想像任务完全达成。照她个性她会走到我身边,问我道:“唐诺,你猜我怎样了?”但是这一次,她镇静了一些。 “爱茜,事情办得怎么样?”我问。我知道她在等我一问。 “唐诺,”她说:“你再猜不……” “是的,怎么样?” “我照你形容的,看到那女人出来。你形容得很好,我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你要的人。衣服、长相。她自电梯走往大门,站在门口一下,足有一分钟,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然后来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毫无问题就是她在等的人。看来是用电话约好的定时见面。” “仔细把那男人长相形容……” “我有更好的办法。”她神气地说:“那个男人就是我们为你举行生日派对时来的不速之客。” 我不由大出意外,“邓邦尼?” 她点点头:“正是他。” “他们去哪里了?” “他们进入一个鸡尾酒廊,花很短时间喝了杯鸡尾酒,互相谈了一下,此后我就做了一个错误决定。” “怎么说?” “照那女人的表情,看来他们已互相同意了什么事情……一定是什么行动她要去做。我想,你会想知道她听他指示想去做什么,所以她去什么地方比较重要。男的站起来走进男厕所。男的还没出来,她站起来走向大门。我立即决定应该尾随她,我想你和白莎会有邓先生的地址。” “她去哪里了?”我问。 “直接回办公室去了。也许急着回去要打电话什么的。” “没有吃中饭?” “没有,只喝一杯鸡尾酒。” “她走的时候,男的还在厕所里?” “是的。” “鸡尾酒送来时有没有收钱?或者喝酒的时候,男的有没有叫买单?” “没有,我走的时候,男侍还在勐看那一桌的情况。我相信他在想他俩可能想赖帐。也许我该等着看邓邦尼出来会怎么办。不过我绝想不到,这时候女的会直接回她办公室去……要知道邓先生见过我,我还怕他会发现我正在跟踪他……也许他一下子是不会认识我的,但是一想就会想起来的,我也不知道给他知道了会不会坏你大事。反正,当时我决定去跟那女人,那女人直接回办公室去了。” “有没有等等看,她会不会立即又出来?” “我也想过,也许她赶回去拿什么忘记带的东西,但是她没有再出来。我等过相当久的时间。不过,她趁他去洗手的时候自己离开,这一件事,一直叫我不能理解。我根本没有见到他们两个人有任何说再见的动作。” “爱茜,到底他有没有见到你?”我问。 “我也想过,唐诺。但是我想他没有见到我。当然他向四周环视过一次,那不过是小心的男人看一下四周的环境而已。” “你认为他看到过你一眼?” “我看得见他,他当然也见得到我,当然,他环视过一下四周环境,每件东西都可以看到过一眼。” “那是在他站起来走向厕所之前?” “是的。” “ok,爱茜。”我告诉她:“你的工作完成了。这件事不要向白莎提起。你让她知道你已经回到办公室,任何人来电要找我,你都可以应付了。你告诉每个人我出去了。” 走出办公室,我直接前往消费者基金会去。 我自口袋拿出我从报上剪下的那则gg,我说:“对这件事我想要弄清楚一点。” 柜檯后的小姐说:“对不起,我会找一个人来帮你忙的。” 她走向内办公室,过不多久,我认识的一位小姐自办公室出来。 “喔,赖唐诺。”孔繁莲说:“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没什么好嗅的呀。” “还是你先告诉我,你在这里干什么?”我问。 “我在这里六个月了。”她说:“我把市府法律室的职位辞了,就是到这里来工作的。” 我把gg剪报偷偷塞回裤子口袋里。我说:“我根本不知道你会在这里。事实上,我来这里也没有特别原因。我不过想知道两三件和消基会有关的事情。现在看来,我的看法还没有成熟,倒不如过三四个礼拜再回来讨教好了。” “也许你不必谦虚了。”她说:“刚才那小姐已经告诉我了,你所说的事是一件gg,里面还有三百元奖金和一件车祸。” “那不过是我想问几件事当中的一件。”我说:“这些天来生意不好,我又天生好奇。我不过如你所说的,到东到西嗅一下。现在我倒不想打扰你了。” 她大笑道:“唐诺,别来这一套了。我认识你太深了。你想抽腿,想开熘,怕你的身分被别人知道。这样好了,你到里面来,我可以帮你忙的,唐诺。” 我跟她进入办公室,坐在她指定我坐的椅子上。 “你在搞什么鬼,唐诺?” 我摇摇头,我说:“对外面那个小女孩我可以鬼扯。但是我不愿对你说谎。繁莲,这件事我们作废好吗?算我没有来。” 第75页 她笑笑,“我不会迫你说的,唐诺。不过,正好,我们对这件事有一些档案。我们也调查过。本来也只是因为这则gg登得太奇怪了。 “这gg是一位叫贺龙的出钱登的。他向蒙那铎大厦一位李瑟灵小姐租了一间出租的办公室在办公。 “李瑟灵本来是一位杰出的秘书人才,有生意头脑,她辞去了秘书职位,出来自己创业。她在蒙那铎大厦弄了一连串几个小办公室。她出租办公室,提供一个只有信件来往而没有办公室的服务,给很多所谓的‘一人公司’,也提供电话服务。她在去年有过一个客户触犯了企安法。自此之后,她选客户比以前小心得多。她要贺龙给她一个保证人名字才租办公室给他……他没有办法,给她一个罗陆孟三氏建筑事务室所的作保。事务所说他们认识贺龙很久了,可以保证他是无问题的。” “你和罗陆孟三氏建筑事务谈过吗?”我问。 “没有,我们的调查到李小姐为止。一切似乎尚还没有问题。虽然gg措词很特别,奖金也高了一点,不过我们就因为贺龙有保人,不再追究了。” “李瑟灵后来有没有去对保?” “有,她用电话找到了三位老闆中的一个。他说他签字的文件,他保证没错。” “她有贺龙的地址?” “据我知道,她只有他的旅馆电话号码。贺龙是从另外一个城市为了调查这件车祸专赶来这里的。由于他的保人很硬,所以她才租办公室给他。” “你不知道贺龙住什么旅馆,是吗?” “不知道,”她说:“我只是一般性的调查一下。你真有需要,我可以替你问出来的。” “要是你能够不提我,而找出他住的地方……” “那不费事。”她说:“唐诺,我很肯为你做一点事的。” 她抽出一个抽屉,里面都是卡纸档案。她找到一个号码,就用桌上电话拨那个号码。 “我要找李瑟灵小姐,喔,李小姐,我是消基会的孔繁莲。我正在把近日的案件归档。我手里的是上次找到你的那件档案。我发现档案里少了贺先生的地址。我记得你说他在什么旅馆来着……?”电话对面叽叽咕咕传来不少话音。好像不会停似的。 “喔,是的,我知道了。”孔小姐说:“事实上不过把档案整理一下,看到这张卡片,我发现少了一个地址。是喜来顿旅社,是吗?真是谢谢了……没什么,一切没问题。我只是把档案整一整。就我们看来这件事已经归挡了……是的……你知道的,归档了。你希望有事不要弄到你头上来,当然,当然。那件事结了。我只是看到少个地址而已。也许你以前告诉过我的,我没把它记下来。一切ok,拜拜。” 孔繁莲放下电话,她说:“老天,你是个不受欢迎的傢伙。” “为什么?” “她把我要的地址告诉了我,然后她告诉我有一个赖唐诺,毛遂自荐想来领这奖金,被贺先生拒绝了,正在找麻烦。 “她说贺龙确认赖唐诺并没有亲自见到那车祸,但是为了要那三百元钱,他愿意做伪证。 “她说,赖唐诺的证词是不能用的,用伪证的人自己也犯了伪证罪,所以除了把赖唐诺一脚踢出去外,其它没有什么办法。她说那赖唐诺坚决认为,也死里八气的要那三百元钱。” “这样的吗?”我问。 她蹙起眉头看向我,问道:“唐诺,你有没有想去拿那三百元奖金?” “我是去查一查这张gg怎么回事。” “查出什么来没有?” “没全懂。”我说:“反正gg是虚设的。” “怎么说?” “目前我尚不准备和盘托出。”我说:“但是那gg上的都不是事实。他们把车祸事实正好弄倒了。那开凯迪拉克车的人才是真正该负责的。而且,那件车祸在他们登gg之前早就已经和解了。” 她的眼睛眯了起来,“和解了!那为什么还要证人呢?再起诉讼吗?” “我不知道,”我说:“我自己也在找答案。” “我看我们应该一起来管这件事。”她说:“到底这在我们的管理范围之内。” “在我办好我的事情之前,最好不要打草惊蛇了。”我摇着头说。 “但是,这一类事情正是消基会要捉的。我来告诉你……李瑟灵有一次为了一个客户,弄得一身的骚气。假如她再……她一直答应从此要十分小心的。” “我想这件事与她无关的。”我说:“目前我们不要去管这件事好吗?你能不能告诉我,李瑟灵住那里?” 她看向卡片,她说:“她住在司提尔公寓十四号b。那是她发生那件小事之前。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住在那里。” “现在住哪里没有什么关系。”我说:“我和你一样,我希望收集各种现成资料。” “资料多了,有时也真有用,”她说:“我们俩个谈个交易如何?” 第76页 “什么交易?” “你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什么与我们有关的,请你告诉我们,而在摊牌的时候,假如你用得到我们,我们就支持你的说法。” “什么叫支持我的说法?” “我们说我们是一起在调查这件案子的……说不定时对你有帮助呀。” “也说不定。”我说:“说不定真会帮大忙的。但现在我还想自己一个人玩一会儿。我会尽全力与你们合作的,不过我有一个僱主,所以我必需保留一点秘密。” “这我了解。但是你引起了我的兴趣了。” “在走出这间办公室之后,希望不要泄露这种兴趣。” “好的,唐诺。我等你回音。” “谢了。”我告诉她,我离开她办公室,到市立图书馆,看建筑业的资料,看那些建筑商在本市在做啥生意。 一堆卡片中,我找到罗陆孟三氏建筑事务所的名字。 图书管理员帮我找到那参考数据。 三位老闆的照片都在里面。虽然这本资料已经有五年之久的了,陆华德的照片看来异常眼熟。 陆华德就是贺龙。 第08章 罗陆孟三氏建筑事务所的办公室完全谈不上现代化。 主要入口处的接待室,有一些硬背椅可以使等候的客户憩憩腿。一位接待小姐坐在一只木桌后面,左手侧有一台老式的电话交换总机。有一间大概是秘书室,门开在那里,里面传出啪啪的打字声。 在接待室的有三个门,相信里面有三间相似大小的办公室。门上挂着‘罗先生’,‘陆先生’,‘孟先生’的牌子。 接待小姐倒是很能干的。她手和臂交替活动,又要接电话,听电话,间而有空还要快迅地打字。 我站在那里观察一下环境,也看着她在忙。她警觉不安地看向我。她皱起前额上的横纹,勉强地装出微笑。 “什么贵干,先生?”她问。 “陆先生。”我说。 “喔,是的,请问先生尊姓?” 我说:“你告诉陆先生,有人为私人事情找他。见到我他就认识了。”我也向她微笑着。 她不笑了。她说:“我一定先要通报是什么先生要见他。” “告诉他姓赖好了。”我不耐地说。 “赖什么?”她问。 我唬她一下,要向门口走。“喔,算了,算了。”我说:“不过是件私人小事。你看到他就告诉他,有个姓赖的人来过,他不喜欢他做事的方法。他会懂是什么人来过了。” “你等一下。”她冷冷地说道。 她用细长的手指在总机面板上拨弄。把一条线插入,又把一个开关打开。 她用一侧的肩头背向我,把声音降到很低,用我听不到的方法在和里面人通话。 过了一下,我听到她说:“是的,陆先生,我来问他。” 她说:“陆先生要知道你的名字。” 我用尽表情给她一个甜甜的微笑,“可以。”我说:“我这就进去告诉他。” 我走过她桌子,转开门上有‘陆先生’牌子房门的门球,直直走进办公室去。 陆先生手中仍拿着话机凑在耳朵上。两眉深蹙。 抬头看到来访人已经进来,脸色生气得一下雪白,把话机摔回鞍座上,把椅子后退,一下站起来……突然他认出进来的是什么人,下巴一下子掉下来,斗狗似的肩膀垂下来。一下子他的上衣尺码似乎大了一号。 “是你!”他说。 我随手把门关上。 我说:“我一直在等你消息。我认为我该得那三百元。” “你怎么……怎么会找到我的?” 我笑笑,“有差别吗,陆先生?也许你希望我称你贺先生。我们在讨论那车祸时,你不是姓贺吗?” 他坐回椅子去,犹豫了一下,说道:“坐下来,赖先生。” 我坐在他要我坐的位置。 “也许我该向你说明一下。”他说。 “本来也应该。”我说。 他又犹豫一下。用右手压着左手的手指关节,压得啪啦啪啦的响,他在研究怎样开头。 “那份gg,”他说:“也许使人想错了方向。” “也许。” “我们想和某一个人联络,这位先生我们相信他见到那车祸。我们找他是另有原因,这原因我们也不便宣布,所以,我和我的同事想出办法,登个gg找见到车祸的人。” “原来如此。” 他脸上带上了一些血色。他继续道:“但是,这个gg后来找来了几个为钱而来的证人,这是我们始料所未及的。显然这件事给你引来了一些不便,我们愿意道义上给你一些补偿。” “多少?”我问。 他友善地笑了:“一百元,赖先生。” “gg上说的是三百元。”我说。 “赖先生,我给你解释过了。这个gg目的是要找一个特定的人,而你不是那个特定的人。” “你找到那个特定的人了吗?” 第77页 “这好像就不关你的事了吧,赖先生。”他说:“我们只谈我们的事。” “什么是我们的事?”我问。 “你的补偿费。”他说,过了一下他又说:“假如你想要的话。” 我说:“别以为没人知道。那gg是捏造的,事实正好相反。是凯迪拉克闯的红灯。福特天王星是依交通号志在开车。” “我第一次和你讨论这车祸时,你可不是这样说的呀。”他说。 “但是我现在是这样说的……也是照事实说的。” “那么,你没有亲见那车祸?”他说。 “那gg说奖金三百元,给一个能够提供一个见到车祸证人的人。” “那gg措词是非常仔细研究过的。”陆华德说:“也只有能作证错误出在福特车驾驶者的人,才能领到奖金。” 我说:“当然,你不能把奖金定给相反的一方,否则至少有一打人出来作证领奖。” “你到底什么意思?”他问。 我说:“我还是来领我的三百元奖金。我真正照你说的说了,是吗?” “我不知道。”他说:“你说了吗?” 我对他笑笑。 他犹豫,把右手摸向下巴上的鬚根,又把左手来压右手的手指关节。最后,他说:“好吧,赖先生,我缠不过你,就算你是应该得到那三百元钱。我当然不会准备这种钱在口袋里等人来拿。你一定得等我一下下。我先要写张领款单,自出纳那里去拿现钞,假如你愿意在这里等,几分钟就可以了。” 他站起来,离开这办公室。 我有站起来检查一下他办公桌抽屉的冲动,但是墙上一面大镜子,在我看来有点像是单向的玻璃窗,我抑制了冲动,坐在那里乖乖地等。 五分钟之后他回来,手里有三张百元大钞和一张收据。 “这给你,赖先生。”他说。他把三张大钞交在我手里,他说:“这里请你签字。” 收据上打字打着:“兹收到,为应徵报端有关四月十五日车祸找寻证人的gg,全部费用三百元正。赖唐诺。” 签名之下还有两条空白线,是写名字填地址的。 “名是一定要签的。”他说:“还有地址,否则不好报销。” 我把三张百元大钞对摺,放入上衣口袋,把收据用两双手的姆食指拿住,一撕为两,又自两撕为四,走过去高高地抛在弃纸篓里。 “没有什么收据的。”我说。 走出办公室去。他坐在那里,被激怒着,在生气,但是拿不定该怎么办。 我走过接待室时,一位坐在那里等的漂亮女郎对接待小姐说:“我不能再等了。请告诉他我明天再来见他。我另外有个约会。” 她比我先走出事务所大门。 我们一起在电梯口等电梯。我看她像一个聪明的打字员,目前她的任务是跟踪我,看我要回那里去。看来她又紧张,又兴奋,这和她平时工作完全不一样。 电梯下来,停在这一楼,女郎自己先一脚跨进去。 跟踪人是一种艺术,还不太好学。那女郎每一步都错了。 她太紧张,她等电梯下来时清了三四次喉咙,她极小心不把头转向我这个方向,但是又怕我熘了,眼角不断的瞄向我。甚至在下降移动的电梯里,她都怕我会突然熘走似的。 到了地面层,她让我先走出电梯……我曾礼让她一下,但是她还是让我先走了。 走过两三个街口,前面有一个鸡尾酒酒廊。我直接走进去,好像是约好人在见面似的。 她等我进去,我装模作样四面看一下好像在找等我的人。等我坐定后,她才慢慢进来,一本正经,希望我认不出她就是说另有约会不能再等的女郎,希望我忘记了她就是和我同一部电梯下楼的女郎。 即使如此,她还是决定正眼绝不看我一下,但不断地斜眼瞄我一下。 我和酒保闲谈,问他什么时候了。我们互相对着表上的时间。我走进男厕所。厕所有两个进口,一个是自酒吧可以进来,另一个是可以从餐厅进来。 我走餐厅那个门经过餐厅走上街去。继续向前走。 前面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旅社,我走进去,用来自科罗拉多州丹佛市的赖唐诺名义登记。我自己解释行李尚在车站暂存,我愿意先付房间钱。 管理人同意我缴款。 我付了一夜的房钱,取了收据,拿了房间钥匙,把钥匙放在我口袋中。我说:“我先不上去,先去取行李。” 走出旅社,我直接走回罗陆孟三氏事务所所在的那幢大厦。 我在大厦门口足足等了二十几分钟,她匆匆地才赶回来。 她像只斗败的斗鸡,又无奈,又全身无劲,但走路走得很快自人行道过来。 我走出来,经过她,好像没见到她,但用眼角乜向她。她突然看到我,在人丛中认出是我,惊讶得下巴向下掉。我看到她颈子向后转,身子向后转,又开始跟踪我。 我不管她在后面跟,把她带到了小旅社门口,我大声问管理的人道:“有丹佛给赖唐诺的信吗?钥匙在我身边。” 第78页 管理员向后看看鸽子笼似的钥匙格,摇摇头。 我把钥匙抓在手里,半打招唿半给他看,走向电梯。 她不敢跟我进电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不引起注意的。 我自四楼走出电梯,快快地自楼梯走向到三楼,看向电梯位置的指针。 相邻的一部电梯正在上升,指针摇摇地停向四楼,我压下降电梯的按纽,进入电梯,来到大厅,把钥匙还给柜檯。 如此一来,那女士可以回去报告,她跟踪我,已见到了我住的客店。 她会很满意。我也很满意。再说,葛达芬的三百元我也给她要了回来。 我感到我应该有一些干净的替换衣服,我走去我本来住的公寓,要整些备用的东西。 一进公寓入口,我就知道一切又给我自己搞砸了。 我不知道宓警官是在哪里等我的,多半是在一辆停着的车子里,因为他较肥的身躯要花较多的时间自车中出来,再爬上没有几阶的公寓前台阶,当我已经把信箱中的信件清理一下之后,他才站定在我的身后。 “哈啰,小不点。”他说。 我连看都不必看他,“哈啰,善楼。”我说:“我闻到了臭臭的雪茄味。知道你一定躲在附近。有什么不对吗?” “你呀!” “我?” “你不对。” “我不知道有什么不对呀。” “我们上去。” “上去?上那里?” “你的房间。” “为什么?” “我想参观一下。” “有搜索令吗?”我问。 “你真啰唆。”善楼说。 我们上去到我房间门口。我自口袋中拿出钥匙开门。 善楼自我身后推门先我而入。我闻到的是半燃半熄,他在勐嚼的雪茄菸草味。 “善楼,公事公办,假如你不介意,我想先看一下搜索令。”我说。 “可以。”善楼说。他塞给我一张印本,印本上写得清清楚楚,警方在搜查汉密街一七七一号律师费岱尔兇案有关的证物。 “请这样一张搜索令不能生效的。有效的搜索令上面,要註明搜索的地址及被搜索的人名,而且要註明想搜出什么东西来。” 善楼把湿兮兮的雪茄移向嘴的另外一角,露出半套牙齿。“想不想试试妨害公务有什么结果?”他说。 “不想,不过万一上法庭,这一点我是一定要提出来的。” “可以,这本来就是你的权利。” “善楼,你想找什么?”我问。 “一个女人。”他说。 “我是一个守身如玉的单身贵族呀。”我说。 “狗屁!”他说。他开始在公寓里巡视,看看废纸篓,看看衣橱里,看看床下。他爬下来看衣橱下面,仔细看鞋子,捡起烟屁股来看,看有没有口红印。 “你把她藏哪里去了,小不点?”他问。 “把什么人藏哪里去了?” “那女孩子。” “你认为我有一个女孩子,她可以告诉你什么事,是吗,警官?” “你藏着一个女人,你应该知道这犯什么罪。” “什么罪?” “等你换执照的时候,我告诉你也不迟。”他说:“唐诺,我也不顾意整天的在你屁股后面跟你过不去。有的时候,你还是非常合作的。再说白莎人不错。 “白莎和你合伙是她一生最大之失策,在你未来之前,白莎的工作正正规规,做些……” “鸡毛蒜皮小生意。”我说。 “不过也是每月有余,至少她不会提心弔胆怕执照会弔销。” “她现在也不担心呀。”我告诉他。 “那是因为我是她朋友,而且她自己不玩花样。”他说。 善楼走向浴室,看看牙刷,检查大毛巾,看看污衣篓子。 “你真会挑地方查案子。”我说。 “这些地方才挑得出线索来。”他说。 “除了女人之外,你还要找什么?”我问。 “钞票。” “多少钞票?” “依据网民消息,有一项工程包括道路、护坡、防洪堤,最后是一个近郊的小区建设,正在一连串的招标。费律师是这个近郊小区的律师。” “这些招标都要现金押标,以示一定履约。” “未得标者可以收回押标金,收回的通常是抬头支票或提现支票。不过我知道有一批投标的人在最后一刻才加入投标。一样的他们要交四万左右的现钞。他们电话中得到费律师的ok。他们把钱送过去。费律师被谋杀时相信钱是在他家中的。” “谁告诉你这些事的?”我问。 “一只小鸟。” “招标的是那一家公司?”我问。 善楼看向我,雪茄菸尾自嘴角的一角卷到另外一角。 “你为什么要问这件事?” “因为我想要知道。” 善楼道:“老实说,我不知道。”想了一下,他说:“在我看来,你这个小子反倒有可能是知道的。万一我查出你知道而不告诉我的话。我会把你的头敲得扁扁的!” 第79页 我没吭声。他看了我一遍又一遍。最后他下决心道:“好吧,唐诺,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去证明你是无辜的。” “谢了。” “说实话,你该谢我。不少警方的人想要你好看。我来告诉你一些我可以说的……费律师的案子,我们在找一个与案情有关的女人。兇案发生时这个女人在现场。我们认为是这女人开的枪。各方证据显示,案发后有一个女人逃离现场走上街去。 “我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我们可知道你在那一带兜圈子。我们知道你有英雄救美的个性,我们认为有可能你会把那女士带去费律师的住家,极可能你在那一带是等着她上车。” “有什么证据呢?”我问。 “证据嘛……也不少。”他说:“你想我们会把所有证据先告诉嫌疑犯吗?” “我是嫌疑犯吗?” “是的。” “谢了。” “不必客气……我干脆再告诉你一些……有些证据证明你和一位葛达芬小姐混在一起,你去过屈拉文庭大饭店,葛达芬和你在一起,你带了她的行李去了,你虽然自称有要紧事在赶时间,但是你确实很引人起疑。对这件事,你怎么说。” “没有什么可说的。” “没有?” “没有。” “你承诺这件事吗?” “不完全承认。”我说。 “葛达芬是什么人?” 我说:“我在替一个女人办一件事。我不会告诉你她的姓名的。” “这件事白莎可完全不知道。”善楼说:“这样一个小姐没有到办公室去过。这件事你是自己在办,假公济私的。” “近来我很忙,”我说:“对正在办理的事情尚没有机会和白莎讨论。” “你和葛达芬在一起办理的事,是什么性质的?” 我犹豫一下像是不想告诉他。摇摇头,我说:“保密。” “好吧,小不点,”善楼说:“我还会找你的。” 善楼走向我的电话,拨了个号码,他说:“我是宓警官,给你一个号码……一六,七二,九一,四。紧急!懂了吗?完毕。” 他把雪茄又转一下在嘴里的角度,自顾走向我最舒服的一张沙发椅坐下,把脚一跷好像准备要坐很久似的。他说:“唐诺,刚才我们所说的,不论都是真的或一部份是真的,反正你的麻烦才正开始,而且已经很大了。” “没有错,”我说:“要是我开车送一个女人去那律师的公馆;她走进去;开枪杀了那律师;我在门外等着;她出来时我接她上车;把她送去屈拉文庭大饭店,因为她住在那里;拿了她的行李;把她放在别的地方藏了起来……假如是我把她藏起来,我的罪不轻呀。” “正是如此。”善楼说。 “不过,换一个方式来讲,”我告诉他:“我奉命替一个女客户做一件事,这件事的内容我不可以告诉你,我不能为了李瑟灵要找我麻烦,就向警方说出我客户请我保密的事情。” “你在说什么人呀?!” 善楼把湿湿的雪茄从口中取出,身子向前直坐,看着我。 “李瑟灵。” “她是什么人?” “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就想找我麻烦。” “她有什么心不甘情不愿呢?” 我耸耸双肩,“谁知道。我找她要一点我客户要的资料,她把我轰了出来。” “什么数据?” “报上一则gg,和四月十五日一桩车祸有关的。”他想把湿兮兮的雪茄尾放回嘴里去,又临时看了它一眼,好像失去了胃口。站起来,把雪茄尾带进浴室,在抽水马桶中把它冲掉。 我知道他在拖延时间。 “说说看,那车祸是怎么回事,”他说:“再不然说一下那件女客户的工作性质。” “柯白莎是我们发言人。”我说:“她说的不是你都信吗?你总是不相信我告诉你的一切事。你为什么不去问白莎。” 善楼说:“你说的事有一些没有错。唐诺,我已尽可能调查过你这两天的行踪。白莎说你这两天主要的工作是在调查一件车祸的假gg……说你应一大堆大保险公司的聘请,想追一个专做伪证的集团。” “这样吗?”我说:“要是我,就不见得会告诉你那么许多,不过既然白莎已经告诉你了,那也就算了。李瑟灵在这件假gg案子里确是插了一脚的。我不知道她涉足有多深,但是她对我非常不喜欢。我还知道她和消基会有过不愉快的经验。” “有这种事?” “确确实实呀。”我告诉他:“她愿意尽一切能力破坏我的名誉的,因为她知道我在调查她,一旦等我查出什么,她恐怕会有大大的困难了。” 宓警官走向窗前,坐在窗前小桌的上面,一只手垂下用指尖轮流打鼓似地敲打着桌面。“你想你会找到一些线索的?”他问。 “可能。” 第80页 “但愿吧。”善楼道:“你找不到什么线索,麻烦就大了。再说极可能连白莎也给你拖了进去,那就更不好了。白莎一毛不拔,但是她诚实,最重要的是她和警方很合作。” “我自己和警方也很合作的呀。”我说。 “你当然!”他用手掌平伸在颈子上做出一个切断脖子的姿势:“这种合作。” “以往到最后不是都没有叫你吃过亏?” “这倒也没错。”宓警官承认道:“过程中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也太大一点。这次放你一马。我现在要走了。暂时决定不给你难堪。不过我要警告你,不要给我逮到什么证据。” 善楼走向门口,转身对我说:“对事不对人,别难过。” “不会,不会。”我告诉他。 善楼走出门去。 我可以想像到他在电话中传出去的数目字是一个密码,叫他们派一组巡逻车来,对我加以监视,我出门就要有人跟踪我。 我足足等了十五分钟,让警方去布局完成,我自口袋中取出得大奖人花大松的地址,那是雪兰街一三二八号。 我走向写字檯,取出我自己有照的点三八口径转轮和肩套,把它们装配在身上。 不论我怎样调整,那玩意儿都显然突出,其实这也是我不喜欢带枪的原因。不过这一次没办法,我要去的地方使我感到应该身上有一些突出的东西才好。 第09章 雪兰街一三二八号是预铸屋住宅区中之一幢,商人预铸四家连在一起的房子一幢,给大家参观购买,一大块地上完全一样的房子四幢四幢的造了四十几个单位。 花大松住的那一种是更平价一些的……二房一厅,厨厕全。花大松正在家中。自厨房中我可以闻到逸出的煮菜味道。那傢伙看来正饿着,他还没吃饭。 我也闻到他嘴里有一股酒味。 他个子高,肩膀宽,自以为是唐璜型的大情人。在我看来,他嘴巴太大。 他自上向下看我:“赖先生,你要我为你做什么呢?” “我只要私下和你说几句。” “什么叫私下?” “能不能请你出来一下。”我问。 “没困难。”他说。 “假如你肯坐在我的车里,我们所谈的一切就不会被别人听到。” “你到底谈什么,怕被别人听到的?”他问。 我给他一张名片,我说:“我是私家侦探。” “喔,喔,喔。”他说:“我一直在想私家侦探应该是什么一付吃相的。” 他看向我,突然间大笑起来。 “什么事那么有趣?”我问。 “你呀!”他说。 “喔?” “没错。电视上我可也见过私家侦探,书上也形容过私家侦探是什么样的,他们宽肩大拳,他们抓人像抓小鸡,一拳打掉人好几颗牙齿,小小用一些功失,对手就断臂断腿的,事后他拍掉身上的灰尘,手臂上挂个小妞离开现场。” “又怎么样?”我问。 “看你不像。”他说。 “我也过来啦。”我说。 “我不知道你怎么能凑合的?”他问。 我斜过一点身子把手放入口袋内。外套突出的部份更明显了一些。 花大松向下看我,好像明白了。 “我懂了,”他说:“你找我为什么来着?” “要和你谈一谈。” “你说过了。” “为了一件私人事情。” “也说过了。” “有关两人共同财产。” “什么共同财产?” “达芬一部份的共同财产。”我说。 那傢伙突然愣了一下,有如我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他的眼光变成硬硬冷冷。嘴巴合成一条直线。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话。”他说。 “你还是肯跟我到车里去谈谈,还是我们就在这里谈?” “到你车去谈。”他说:“少在这里耍花枪,要不然我可不怕你有武器,照样把你……” “可以,”我说:“一切在你。不过我是在给你一个比较容易一点的脱身方法。” 我转身,慢慢地走下水泥人行道,走向我停车所在。 过不多久,我听到沉重的脚步声跟在我后面过来,一只大手按上我肩头。“听着,赖。”他说,“我觉得你是故意前来找我麻烦的。” 我头也不回地说:“一切麻烦都是你自己自找的。” 我继续向前走,走到车旁,打开车门,自己坐在驾驶盘后面。 “嗨,你等一下。”他说,绕到车子的另一边,坐进车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过了呀,有关两人共同财产。”我告诉他:“你得彩一十二万元。你准备付多少钱来补贴当初拿走她银行存款的钱。你拿她钱,使她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等一下,姓赖的,那婚姻根本是无效的。她自己一直比谁都清楚。是她要求我做一个样子,这样她的朋友们比较不会看不起她。” 第81页 “结婚证书上写明了吗?”我问。 “那怎么可能。”他说。 我什么也不说。 “她要多少?”他问。 “我不知道。”我告诉他:“假如回去见她的时候,我手中有五千元现钞,我就建议她接受和解。” “五千元!”他大叫道:“你疯啦?你知不知道这笔奖金在政府伸手抽掉税金之后,还留下多少给我?” “因为如此,我才只开口五千元。”我说:“否则我会说五万元的。” “赖,有一点你必需明白,我是结了婚的,我有个女儿,七岁。她聪明美丽,想想看,要是她知道……” “对呀,你要知道,我嘴巴不太紧的。” “你……”他说。 “你在再婚的时候,为什么不想到她呢?”我问。 “赖,我是一个推销员,我时常离家。我离家的时候就像一般的单身男人。我爱我的家,我爱我的太太、孩子。我不想使她们难堪。” “这我了解,”我说:“不做亏心事,半夜心不惊。” “不要如此说。我在说有时人做事只因一时冲动。事后有时十分后悔。这种事不是故意使坏。都是一步接一步,脱不了身。” “原来如此。”我说。 “我知道你并不真懂。” “我懂,”我说:“我还有更懂的了。花五千元钱,你可以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在我看来,我一毛钱不必花。她是大人,她自己睁大了眼,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 “在我看来,你应该花更多的钱。”我说:“是你把她带进一场重婚的丑剧里去的。她太软弱,又太好心,不忍心去控告你。你离开她的时候,你和她的婚姻如果无效,你就得吃重婚官司,如果有效,你中的奖一半是她的。更不要说你带走了你们两个人共同存户中的全部财产。” “那也不过一千一百多元。”他说:“我就把这些还给她好了。我本来也准备有钱时要把这还给她的。那时候我正缺现钞用,我……我拿走钞票,一半是因为我要钱用,另一半也为了不使她……” “不使她怎样?”我问。 “不使她有钱去请浑蛋的私家侦探。”他呕气地说。 “不过她现在请了一个浑蛋的私家侦探,这要花你五千元钱。”我说:“万一你尚还要拖拖拉拉的话,只怕到最后花的尚不止这个钱。” “办不到。” “随你,”我说:“你也可以……” 一辆警车开过来,就近停在我们车旁。宓善楼警官自车中出来,嘴里咬着一支新鲜的雪茄。 “好呀,小不点。”他说:“你活动范围很大,我们也只好跟在你屁股后面勐追。我来听听你现在在办的又是什么公事。” 善楼把他的证件掏出来给花大松看一下,“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嗨!”花大松说:“这是怎么回事?” “你叫什么名字?”善楼说:“不要想骗我,我查得出来。” “花大松。” “这个赖唐诺,你认识他多久了?” “才见面不到一分钟。” “他来干什么?” “那是私事。” “我问你他来干什么?” 花大松犹豫了。 花家大门出来一个漂亮的女人,向四周一看,看到花大松坐在我的车里,也看到一辆警车停在旁边。她想说什么,转身,想回屋里去,又转回来,就在门前的护栏旁看这里在做什么。 “怎么样?”善楼问。 花大松说:“这傢伙是个私家侦探。我在几个月之前在中西部和一个女人有点纠葛,他来替她讨点钱。” “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这有什么分别呢,她的名字……” “她叫什么名字?”善楼简短地问。 “葛达芬。”花大松说。 “嘿,这混蛋的!”善楼低声地说。 “这明明是恐吓。”花大松道。 “我给你什么威胁了?”我问。 “直接倒没有,隐隐约约而已。”花大松说。 “到底我有没有威胁你?”我问。 “你说过我有麻烦。” “我说过什么方式的麻烦吗?” “……没有。” “我曾经劝告过你,要是你不照我说的去做,我一定正式向法院去控告你,有吗?” “我觉得这也是威胁的一种。” “少傻了,”我说:“这不是威胁。我代表一位小姐,她对你有一件事要公开地控告,假如你感到庭外和解好一些,你就付钱,她就不告。你不肯付;我也帮不了你忙。再说妥协的价格可能会因为你不干脆,随时会上升。” “嗨,嗨,嗨,你们在谈什么?”善楼问。 “警官,这是一个小小的家庭纠纷。” 第82页 花大松自口袋掏出一本支票簿,“好吧,”他说:“我这就签一张五千元给葛达芬的支票给你。我在支票后面写上,今日之前我和葛达芬的一切纠葛,在她兑现这张支票后一笔勾销,她放弃了一切申诉及控告的权利。” “可以。”我说:“支票我会交给她。能兑现的话,我会给你一张收据。万一她不去兑现,表示她不满这个数字。” “她最好能接受这个数目。要不然连一分钱也不给她。” 善楼站在那里看他签支票,又把支票交给我。 我说:“我会和你联络的。你有电话吗?” “有是有,没登记的。” “把电话号码写在支票上。” 他在支票上写了一个号码。 我说:“ok,”又转向善楼道:“警官,你在这一带干什么?” “我赶来看你又再搞什么鬼。”善楼说。 “我没有看到你跟我来呀。” “你当然看不到,”善楼说:“那是专家工作。我们出动了直升机。” 花大松竖起了耳朵在听。他问宓警官:“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货?” “他不告诉你了吗。”善楼说:“他的名字叫赖唐诺。他是个私家侦探。再告诉你,这小王八蛋是个有脑子的私家侦探。” 他自顾自步上警车,走了。 第10章 自办公室回家的柯白莎最喜欢穿了睡衣、拖鞋、丝睡袍听古典音乐。 这种习惯,很难使我把她和办公室的柯白莎连想在一起。办公室里的她扎在一圈硬的索腰里,直直坐在会吱咯吱咯响的迴转椅里,眼睛像手上的钻石一样又冷又硬,要从经过她手的每件事里硬挤出最后的一毛,一分出来。 我知道白莎一回家最恨别人为办公室里的事打扰她,但是我没有办法,我们面临紧急状况。 我用她未登记的电话找她。 她来接电话,我听得到背景有贝多芬第六交响曲的梦幻般音韵。 “白莎,我是唐诺。”我说。 “你一直在那里混呀?” “做事呀。” “现在又怎么啦?” “我一定要见你。” “明天再说。” “现在要见。” “好吧,一定要见就过来。” “真的很重要。” “希望是重要的事才好。”她说,一面把电话挂上。 我开车到白莎的家,她家中的设计完全为她个人舒服……厚窗帘,软地毯,隔音,间接光线,斜榻,芳香剂。 白莎在门口替我开房门,手指竖在嘴唇上,轻声地言道:“进来,坐在那里不要动,等我听完这个乐章。”白莎自己坐进斜靠的沙发椅去,把身子溶化在椅子里,把眼睛闭起,脸上现出笑容,把自己浸浴在音乐里。 当这一乐章结束,白莎按钮使唱片停止活动,她小而明亮的眼睛立即冒出恨意,怒气地看向我。 “我最恨别人为公事在晚上来找我。” “我知道。” “你有什么事?” “我要和你拆伙。” “什么?”她一面吐出这两个字,一面挣扎着要想坐起来。 “我要和你拆伙。” “我这次又做错了什么?老天知道,不知多少次我知道你信口开河……你应该……” “不是你做错什么。”我告诉她:“这次是我做错了什么。” “你做错了什么?” “我混完了,极可能会把执照混掉。你跟着我吊销执照,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听你口气宓善楼找上你了,和你谈过了,是吗?” “没有错,他和我谈了一下。” “我懂了。”白莎说,过了一下,她加一句话:“这样我们应该仔细再研究一下了。” 我说:“都是那件混蛋的汽车gg案子。这件案子鬼得厉害。 “为这件案子我花了不少开支,也经过很多麻烦,替自己建立了一个身分,然后用电话联络蒙那铎大厦。一位李瑟灵小姐在那里,有几个按时按日出租的办公室。 “一个叫贺龙的男人接见我,我自觉装得不错,给他一个印象,只要给我三百元,我随时可以替他签一张不确实的,显然是伪证的口述证词。 “我自以为买卖成功了,没想到另外出来了一个女人,也来应徵这个gg。那女人名字叫葛达芬。我一见到她,就知道事情要糟,因为葛小姐正是他们要找寻的那种典型人物。她纯洁,没有经验,正在最最背时的时候。 “于是我立即设计了一个改良政策。我设法和葛达芬先搞熟了。 “当然,他们把我赶走,取用了达芬。 “于是,我开始经过葛达芬,继续在办这件案子,发现贺龙另外有个名字叫陆华德……是一家成功有名气的建筑公司,叫做罗陆孟三氏建筑事务所,三个董事中的一个。 “这时候,才发现,我们的客户邓邦尼竟是和李瑟灵有联络的,我相信他是在用贿赂的方法,要她告诉他一切在蒙那铎大厦中所发生的状况。 第83页 “他自她那里得知我被扫地出门了,他很生气。要知道,我用来建立身分所出的钱都是他付出来的。他不喜欢他的钱白白泡汤。” “那不是我们的错呀,”白莎说:“正好有别人出现而已。这些人到底希望怎样……包生儿子呀?” “邓邦尼当然希望如此,”我说:“包生儿子。” “不过你能先联络上葛达芬,你还是有先见的……但是我对你的一切太清楚了。假如这个小妮子正如你所说,天真、无邪,那么她一定瞪着眼看你,欣赏你一招一招的智慧表现,觉得世界上只有你是最聪明的人。” “事实上是我在瞪着她。”我说。 “那小妮子现在在哪里?”白莎问。 “在我开始就租好,准备随时被他们调查的一幢公寓里。” “用什么名字租的。” “幸好是用我自己的名字。” “什么叫幸好用自己名字?” “因为这件事情七搞八搞,又混进一件谋杀案里去了。事实上,他们找一个替死鬼的目的是要和费岱尔律师打交道。 “他们把葛达芬带到费律师家去。他们叫她进去拿一只手提箱。达芬进去。费律师就在这时候被谋杀。那个叫贺龙的人亲自带她去,由她独当这种场面。她在这一点上倒不含煳,她竟能逃出来,不被警方捉到,回到我公寓来。警方知道现场有个女人。那个李瑟灵哌哌的在讲话,她要我被牵进去,她的目的是报復,因为我曾经到消基会去调查她的背景。所以综合言来,这件事弄得乱七八糟,而且危险万分。” 白莎把双眼闭起,她在想。然后她说:“我不懂,唐诺,一家成功有名气的建筑公司,为什么要花三百元钱,又四门大开经过那么许多麻烦,目的只为了徵求一个肯做伪证的人。” “他们有原因,而且不是已经干上了吗?”我说:“内情一定是不得了的大。他们要做一件事,又怕是别人设计好的陷阱叫他们去钻。所以他们送一个替死鬼进陷阱去看看。这个替死鬼要是说出话来,连鬼也不会相信的。这件事背景是一件大工程的招标。” “有多少钱?” 我说:“达芬拿到的手提箱里面有四万元钱。” “他奶奶的!”白莎道。 “正是,”我说:“但是她还可能拿错了一只手提箱。” 白莎不吭声了一下子。她说:“善楼对这小妮子知道了些什么?” “不太多,”我说:“他知道她是我的客户。他知道费律师被谋杀的时候,我在那宅子附近开车兜来兜去。” “你在那里干什么呢?” “跟踪达芬在里面的那辆车子。” “我懂了,你又使自己钻进一大堆麻烦里去了。”白莎说。 “所以我来这里呀!” “我在奇怪,为什么宓警官不把你请到总局去给你揍一顿,揍出你的口供来。” “要不是正好发生一件事,他真会如此干的。” “什么事?” “葛达芬的先生……事实上是一个重婚的先生……他偶然中了连三场独赢马票,照片登在全国的报纸上。 “我知道宓善楼会跟踪我,看我和葛达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出去找那葛达芬的先生,目的是造一个势,让宓警官暂时以为我和葛达芬的关系,是她雇用我办这件事。为了办这件事,我已经走到了成立恐吓罪的边缘。不过宓警官盯住我也有好处,那重婚的丈夫以为我有警方做后盾,他让步,如此而已。” “你榨了他多少出来?”白莎问。 “五千元。” “你这小浑蛋!”白莎崇拜地说。 “不过,”我说:“这件事已经混得太乱了。那李瑟灵管理的是按时按日租的办公室,消基会对这种办公室最头痛,所以不喜欢她。邓邦尼贿赂过她,可能已得到不少消息,他也知道了这gg引出了什么花样……” “邓邦尼搞在里面,想要什么呢?”白莎问。 “老实说,我不知道。”我告诉她:“我也真希望我能够知道。他所声称的代表好几个保险公司这一套,显然也是绝对靠不住的。” 白莎又不出声一段时间,她说:“那个葛达芬……她美不美?” “非常好看。” “其实也不必问。”白莎表白道:“我为什么老是问这一种笨问题呢?” “我已经尽力自己约束了。”我说:“但是她是我一定要准备的第二计划呀。” “她不是你的第二计划,”白莎说:“她是你另外一个对象!老天!我真是霉头触到印度国,有你这样一个合伙伙计。” “白莎,她人不错的。”我说。 “你还为她出了什么力?” “我替她把该是她的三百元弄了过来。” “现钞?” “现钞。” “那五千元呢?” “是支票。” 第84页 “付给我们公司,还是付给葛达芬的?” “付给葛达芬。全部。” “葛达芬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我还不敢告诉她。” “为什么不敢?” “我想他们会跟踪我,我现在热得像只火锅盖呀。” “你来要我帮什么忙?” “白莎,我不要你混在这件事当中。我要求我们俩立即拆伙。我们写一张拆伙书,写明日子,请一个人过来做证人,你把文件给宓警官看……” “别说了。”白莎下定决心道:“我脾气不好,好强爱斗气,但是船要沉的时候,我不会独善其身的。拆伙……免谈。” “白莎,这件事可能十分严重。”我说:“以往发生那么多事,我都可以想出一个逃避的办法。但是这一次不同。那个李瑟灵一定尽全力把我拖进去,只有这样,我才会自顾不暇,不找她麻烦。” 白莎把下巴向前戳出一点点,“好吧!”她说:“由我先来对付李瑟灵。” “那绝不会那么简单。”我说。 “一个女人来对付一个女人,”她说:“问题就简单得多。世界上只有男人对付女人,才会复杂万分。 “女人天生就是玩假的动物。她们要什么,不肯实说。为了男人,把脸孔涂得与本来面目完全不一样,装上假睫毛,头髮里塞一只小鸟窝进去,前面装点假,后面装点假。 “她们就是爱做假。自以为用间接法可以得到一切。我白莎不一样,白莎玩真的,白莎一切都用直接法。所以这些女人只要见到白莎,算她们倒霉。 “我会去找李瑟灵。告诉她什么时候叫做玩够了,不准再玩了。你知道她家住哪里吗?” “司提尔公寓。我从另外一位朋友孔繁莲那里,知道她的地址的。” “另外一个女人。”白莎说。 “另外一个女人。” “也是你朋友?” “是的。” “干什么的?” “是消费者基金会的秘书。只要合理,这位小姐会和我们一切合作的,不过内情一定得告诉她,因为她已经注意李瑟灵好几次了。她也出击过一次,告诉李瑟灵以后办事要正规一些。” 白莎几乎有一些迫不及待的样子,她说:“我看我还是趁早去拜访一下李瑟灵,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我不同意,白莎。”我说:“至少暂时还没必要。在没有弄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我们乱打乱闯,把草里每条蛇都警觉起来,可能不是好事。 “整个事件中,有一点我非常担心。这事件非比寻常的大,而我们现在所见到只不过是小人物而已。” 白莎研究了一下,她说:“这个葛达芬……到底怎样一个人?” “可怜的女孩子,身上一起只有三角五分钱。” “还有一箱子四万元现钞?”白莎问。 “现钞。”我说。 “有多少人知道钱在她那里?” “陆华德就可能猜得出钱在她那里。” “那个葛达芬这两天靠什么为生呢?” “我那幢备用公寓里倒什么都有。她现在住在那里。至少我希望她不会熘走。我告诉过她,无论什么情况都不可以出去乱跑。” “宓警官知道你代表她收到了五千元支票?” 我点点头。 “他一定会死盯着,看那五千元钱什么人去兑现。”她说。 我点点头。 “你怎么办?”白莎问。 “所以,”我说:“我会找卜爱茜替我写一封信:‘亲爱的葛小姐:你一定会很高兴,我们已经找到了你所谓的丈夫,并且由他付出五千元的妥协费用。 “‘支票指明全部由你领用。我们兹建议,假如钱数对你尚称满意……必需考虑到今后两不相欠……就请你来把支票拿去,并且和我们结帐,付清你委託由我们替你办事的一切费用。’” “这封信怎么送达给她呢?”白莎问。 “由美国邮政特别专送送出去,另外我们留一个底,万一宓警官带了搜索令到我们公司来搜,他会发现这一份副本,他会……” “他会得到那地址。” “是,会得到那地址。”我告诉她。 “你认为这妥当吗?”白莎问。 “不妥当,非常不妥当,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当时我已经把案子破了。” “但是,你不是说照这办法,宓警官会立即拿到这地址了吗?” “是的,没有错,现在算起来,大概还有二十四小时。” “你说一天之内,你有办法把这案子破了?” “不破就完了。一定要破案。” “破哪件案?” “恐怕要破的是费律师的谋杀案了。”我说:“这件案子我混在里面太深了,不破这谋杀案,其它的情况我们都不能了解。” 第85页 白莎泄气地摇头,她说:“不可能,警方对这件案子上天入地的在调查,又有那么许多人参与。你把你自己的头往案子里一钻,别人就把你开膛破肚,什么都挖出来了。” “我没有别的选择呀,白莎。”我说。 “静以待变怎么样?” 我说:“明早宓警官就会到我们办公室去。他会要求我们给他看葛达芬的卷宗。他会要求把这些卷宗封档,将来可以呈庭作证。我们会据理力争,说这是客户的机密,有隐私保护的权利。他会说因为这证据可能和谋杀案有关,所以不能有隐私权利。” “好吧,”白莎道:“我不懂这些臭法律律条。你是天才,你看该怎么办才可以不给他看。” “没有办法,他非看不可。” “那么,我们怎么办?” “这些都不是我来这里的原因,白莎。”我说:“我的目的是,将来出任何情况你可以置之度外。” “去你的,我们是合伙人,在一条船上。现在你什么都别管。用用你的臭脑袋,我们要把事情解决。你想出办法之后就快滚,我要继续我的音乐享受。” “好吧,”我说:“我们给达芬写封信,信由一般信件送到邮政总局,说是由葛达芬亲自去取。我们派卜爱茜去邮局由她冒充葛达芬取到那封信,再由爱茜送这封信给在公寓里的葛达芬。这样早的清晨,他们不见得会想到去跟踪卜爱茜。” “你知道爱茜公寓电话号码吗?”白莎问。 我点点头。 “你把电话接通。”白莎说:“我来讲话。” “她也许有约会在外。”我说。 “那我们就一直打,打到她回来为止。” “太晚吧。”我说。 “她不是那种在外留宿不归的女孩子。”白莎说:“当然,万一有你在里面混的话就说不定了。老天!真不明白这些女生看上你那一点。看她眼神,你在办公室那里,她就盯到那里……弄得办公室不像办公室,倒像个吊马子的地方……你为什么不把她开除了,另外请一个晚娘脸,家庭主妇式的女秘书……不行,反正没有救,即使另外请一个女人,只要是女人就不会有什么差别。我真不懂,你对女人是真有一手,还是真正的白痴。你不泡她们,所以她们泡你,是吗?” 我不吭气。 白莎用手一指,她说:“把电话拿过来,我来打。” 我把电话拿过去,一面告诉她卜爱茜的电话号码。 白莎拨电话,不到一分钟,接通了卜爱茜。 “爱茜,准备速记,”白莎说:“我要请你速记下一封信,有笔在手边吗?” 白莎口述我们要给葛达芬的信件。 “注意了。”白莎说道:“我要你信封上写明寄本市邮政总局留交葛达芬小姐亲收。普通平信。我要你现在立即回办公室把信打字打好,在你打好之前,唐诺会回办公室去把一张五千元支票放进信封去。他会再告诉你明天早上在你去办公室上班之前,你还有一件什么工作要做,你懂了吗?” 对面传来话音。 白莎道:“是的,他没有事……他就在这里……当然,他会有什么事……噢!老天!有完没完!……好吧,你等一下。” 白莎厌恶地看向我,把电话递过来道:“她一定要亲自听你说几句话。” 我拿到电话:“哈啰,爱茜,我没有事。” “唐诺,我一直在担心。” “担什么心?” “不知道,就算是女人的直觉吧。我想你一定有什么麻烦上身了,是吗,唐诺?” “别自找麻烦了。”我说:“以我个人言来,哪一次案子没有大中小的麻烦呢?你去办公室,我会和你在那里见面。我们一起来写信好了,我会把支票放进去……另外再要放三张全新的百元大钞现钞进信封去。” “用平信送现钞,太冒险了吧。” “是冒点险。” “那为什么放进信封去呢?唐诺,我可以替你送呀。” “那会更冒险。我们在办公室见好了。不要担心,爱茜,一切会没有事的。” 我挂上电话,白莎摇着她的头。“那个女人已经死心塌地的对你了。看你将来怎么去了结?”她说:“也许该用小说中一般的结束吧,但是那会产生更大的困难的。” “那怎么办?” “怎么办?”白莎道:“过一天算一天,不过那也不好,让我整天在办公室看你们眉来眼去的,烦心的是我。” “我又有什么办法?” “你为什么不试试对她们动手动脚,让她们给你一个耳刮子?” “万一她们不打我呢?” 白莎想了一下道:“是比较更麻烦。”过了一下,她加一句道:“反正你就是麻烦的象徵,你给我滚,我要听音乐了。” “照我看,二十四小时是最大极限。你和我一样了解宓警官。到时一定是天崩地裂一样。我会尽量拖延他一下,但是也可能十二小时,或是十四小时,大炸弹要提前爆炸,也未可知。” 第86页 白莎嘆口气道:“老办法,我听我的音乐。由你去用你那天才脑筋,想出一个救我们两个人的方法。有这么一次你想不出来,我们两个就一起去坐牢。” “我正想告诉你,这一次可能我们两个要去坐牢了。” “唐诺,”白莎说:“我一直在主持一个小小的,吃不饱,饿不死的侦探社,直到有一天你出现在我的生活圈中,于是我们大发起来。但是每次我也吓得死去活来,总是在山穷水尽的时候,凭你的怪脑袋杀出一条血路来,而且有大笔的进帐。自此之后我习惯了享受。是我纵容了你。我不肯再回到贫穷的生活去。” “这次假如你肯和我拆伙的话!” “去你的,别再提拆伙!”白莎道:“你给我滚,滚出去好好用你的脑子……” 我离开她公寓。我关门的时候听到史特劳斯的华尔兹正在平静白莎那起伏但忠心的情绪。 第11章 我到达办公室的时候,卜爱茜已经把那封信打字打妥了。 “唐诺,”她问:“葛达芬是什么人?我们办公室没有她的档案呀。” “我知道,她在外面和我联络的,白莎知道这件事。” “喔。” “我替她要回五千元钱。也替她要到了三百元现钞。这些都要放进信封经邮局寄给她。” 我说:“明天一早,你去邮局留交窗口,就说你是葛达芬。留一个地址给他们。” “留什么地址给他们好?”我拿出一张卡片,卡片上我已经用钢笔正楷写上我那租来作伪装公寓的地址。 “那位葛小姐在这个地址有一间公寓?” 我点点头。 “用她自己的名义?” “这个嘛……”我说:“她也许用的是别人名义。她目前不方便公开见人……这当然是据我看……但是这封信又必须交给她。我告诉你,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不用普通信给她寄去。我们利用限时专送,把这封信写上这个地址寄出去。不过,你加上由赖唐诺转交葛达芬小姐收。然后,把信的副本仍旧写邮局留交,仍旧是普通邮寄的,留存在档案里。要寄出去的信,你现在就下去投邮,投到邮局去。” “不投在大楼邮箱里?” “不,投到邮局去直接快速。” “我知道大楼邮箱十点钟准有人来收件。” “你绝对有把握?” “当然,这是我的习惯,记住每一批邮件收邮时间。” “好极了,爱茜,我正在担心去邮局太容易刺眼了,万一宓善楼跟上我们更不妙了。” “宓善楼警官?他和这件事也有关系吗?” “凡是我做的事没有一件他不在注意的。”我说:“凡是有什么案子他不顺手的话,总是偷偷摸摸想从我这里弄点线索去。” “现在他有不顺手的案子了?” 我点点头。 “唐诺,是不是那费律师谋杀案?” “可能吧,”我说:“天知道他又什么案子不顺手了。反正有出什么事的时候,宓警官第一件想到的是,当时我在哪里?” “这一下子我们可以出他意外了,我们把信投在邮箱里,以限时专送送出。然后你可以带我出去消夜。万一有人跟踪,看起来我们不过是在办公室幽会之后再出去了。” “不错。”我告诉她。 “你不会以为我强迫你带我出去消夜吧?” “我对你有长期邀请。”我说:“你只要随时说什么时候有空,就得了。” “唐诺,你真好。” “我们把信封好,外面盖了一个限时专送的橡皮章。我们看准这一楼没有人的时候把它投入了大楼信箱。我们出去消夜。” 消夜之后,我把卜爱茜送回公寓。 “唐诺,想进来坐一下吗?” 我看一下表,我说:“看来不要了,明天一天工作不会太少的。” “答允我,不要把自己搞进麻烦里去。” “尽量小心好了。” 她把嘴噘起等我吻她晚安。我把车开到汉密街四处看看。 费律师住的地方是汉密街一七七一号。我就沿了大街前后一条一条街的步行。 一三六九号有些像达芬形容的那幢房子。这是一幢大的二层楼房子。建筑的时期人们尚不难找到帮佣的人,所以房间都很大。 房前草地有一块‘出售’的牌子竖在那里。 整幢房子黑暗无灯。 我爬上门阶试一下门锁,门是锁着的。 我走向前窗,看看四面无人,用一支强力的手电筒经过玻璃光线射向室内。 我看到客厅里并没有家具。我走回汽车,背下‘出售’牌子上的联络电话号。 幸运的是牌子上写着业主亲自出售,掮客请免。 我打电话给业主。 一个男人声音来接听。 “对不起,我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我说:“但是我知道汉密街一三六九号你有一幢房子要卖。能告诉我什么价格吗?” 第87页 “请问你是什么人?” “极可能我是你买主。”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暂时不想。” “那我也暂时不便报价。” “别傻了,你插了牌子,目的是把房子卖出去。我正想买这样一幢房,当然价格太高就谈不成的。” “你准备最高花多少钱买房子?”他问。 “价格这还不是大问题。这房子有四个睡房吧?” “四个睡房,三套半卫生设备。” “多少钱?” “我准备要四万一千元现钞价。地皮很大呀。” “有家具在内吗?” “没有,完全是空屋。” “抱歉,我那么晚打电话给你。”我说:“但是我很感兴趣。我能看房子吗?给我钥匙,我自己看也可以。” “今晚不行。你怎么会这么晚打电话的呢?” “白天我要工作呀。工作之余,我也只有一点点时间可以出来找房子。这个地段及房子都对我很合适。我也喜欢直接和房主交易,如此双方可以省掉不少的佣金。” “当然。这是绝对的。”那人说:“不过,这次交易我希望全都是现钞,所以我自己出面。地产经纪人对我说,现在这个世界没有人用现钞买房子的。” “我要看中房子我还希望一次付清,用现钞。”我说:“事实上我最喜欢付现……不过价格一定要合宜……这你了解的。” “那你放心,这房子价格绝对没问题。分期的话,可以卖到四万八以上。” 我说:“明天晚上我要看另一幢房子,有什么办法今天晚上可以看你的房子吗?” “这样好了。”他说:“我姓韩。韩奥能。假如真有意这房子,我现在过来,我们见面。” “我是真有意的。” “你现在在房子附近吗?” “我在不远,加油站的公用电话亭。” “我这就下来。我们房子前面见。” “好极了。”我说。 我开车回到屋子去,把车停在车道上,才三四分钟,韩先生就开着车来了。 他是一位塌肩膀很诚实的人,满脸皱纹,有不消化的样子。 “我姓赖。”我告诉他:“你既然肯告诉我名字,又肯自己送钥匙下来,我们应该可以做很好的朋友的。” 他拿出钥匙,送向前门的匙孔。“你会喜欢这房子的。”他说。 “没有家具吗?” “没有。”过了一下,他又说:“这个价钱怎么可能还有家具呢?” “水电如何?”我问。 “水电齐全,都没有停。”他说:“我也时常在天黑之后带人来看房子。我也有你相同的困难。我也在白天工作。通常我不会那么晚出来的。” 他把门打开,走进去,把灯打开。 我们经过有回声的门庭,进入客厅。又进入饭厅。我突然在门口停下。 “这是什么东西?”我问。 他的眉头蹙起来了,“说好那个人今天白天以前要把这些都搬掉的呀!”他说。 “这些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呀?”我问。 “一个人要一个临时的办公室,目的是做一些文件的影印本。他临时向我租这个地方二十四小时,说好二十四小时内,他会把所有东西迁走的。” “老天,”我说:“这些都是最好的复印机呀。而且好多台。奇怪,有人怎么会选中这住宅区来影印大批东西。” “我不知道。”他说:“来找我的人叫贺龙。他在办公区也有一个办公室,他说有批文件要在这里印,他付了我很好的短期租金。” “很好呀,”我说:“不过听起来有点奇奇怪怪。” “不知道。”韩奥能说:“这附近没别的地方空着。这个人要一间完全空的房间。你看这里是厨房,在楼下有两个卧室。我告诉你屋子有四个房间,其实是五间。有一间佣人房在地下室,那间小房间也有浴厕的。” “另外两间卧室是在楼上?”我问。 “两间卧室和一个大的起居室,起居室也可以变为卧室的。以前住这里的人有个父亲住在一起,父亲占楼上卧室和起居室,两夫妇住楼下。父亲后来过世了。这房子就大大了。……赖先生,你有家室吗?” “我正想成家。”我说。 他看向我,我说:“我快和一个离了婚的女人结婚,她一起有五个孩子。” “喔,喔……”他说。 我赶快跟下来说:“我和她认识很久了,她离了婚,我决心照顾她。” “那这幢房子的大小正好适合你。”他说。 我说:“当然我还好好装修一下。” “这房子装修可以不花太多钱。楼上房间可以做一个孩子们的大起居室。” “房子到底多少年分了?” “三九年的房子,那时候建材实在,人工好找,不景气使工人工作实在。有这块土地的人正好有钱。他决定造幢好房子。” 第88页 我点头同意。 我们上楼来到楼上。又再走楼梯到阁楼。 我说,“我要请代书仔细看一下地权。” “这是应该的,赖先生。” “我也要请我未来的太太看一下可能的新居。” “当然,这是一定的。” “她也有工作。”我说:“能不能把钥匙交给我……” 他摇头道:“不付定洋,我是不会把钥匙交出去的。” “好吧,”我说:“我付一百元定洋,假如你肯把房子三万八千五卖给我。你把钥匙交给我二十四小时,到时候如果我不要房子,一百元是你的,要是我要房子,扣除一百元定洋后,我应该立即给你三万八千四佰元现钞。” 他想了一下,他说:“三万八千五百元是绝对不行的,怎么说也不能卖,这个房子它绝对值……” “我知道。”我说:“房子市价多少和我没有关系。我要组织一个家,我只有多少钱,我自己知道。” “这是你最理想的房子。”他说。 “可能。”我说。 “四万一千元怎么样?现钞。我不会讨价还价的。” “我也不会讨价还价。”我说:“市价我不清楚,你心中的价格我也不清楚。我只凑得出三万八千五百元,而且要看我爱的小妇人是不是同意,孩子们是不是同意。” “你还没有看草地吧?”他问。 “你还没有来之前,我前后都看过了。”我告诉他。 他犹豫了一下。他说:“三万九千五百元如何?” 我摇摇头走向门口。 “三万九千元。”他说。 “抱歉,韩先生,三万八千五百元确是我极限。” “我没有意思这样便宜把这房子卖掉。我假如交房地产公司卖,可能卖得更好。” “我付现钞,全部现钞。” “什么时候?”他问。 “明天晚上十二点钟,要不是一百元没收,再不然你会得到一张支票,三万八千四百元,在背后背书着过户成功后可以兑现。加上先给你的一百元,正好是三万八千五百元。” “那一百元在哪里?”我把皮夹自口袋中取出,交给他一百元。 韩奥能回到饭厅。饭厅里不少复印机仍旧在,他凑在一架复印机上,用笔给我写收据。 我接过收据,看了一下,伸手向他拿钥匙。 他把钥匙放在我手掌中。 “明晚十二点。”他说。 “明晚十二点。”我说。 “当然十二点不过是说说的。也不必真那么准时。”他说:“看来,不到十二点你就应该先会知道要不要。一知道,还是请先告诉我。我不喜欢半夜十二点被别人吵醒的。” “不会的。”我说:“我说十二点,不过说久一点,可以时间宽裕一点而已。女孩子决定事情比较慢。” “我懂,我懂。”他说。过了一下又含煳地说:“这也是大事呀。” 我把钥匙和收据放入口袋。 “我对你实在认识也不多,是不是?”他突然想起问。 我告诉他,我银行户头在哪一家。我又说:“这些废物垃圾怎么处理?有人会搬走吗?” “事实上是应该已经搬走了的。” “我必需要声明,对这些玩意儿,我可不负责任的噢。” “当然你不必负责任。他们搬来用,现在是应该已经搬走了的。” “你说那个人叫什么……贺龙来着?” “是的,贺龙。” “有他资料吗?”我问。 “有个什么办公室在蒙那铎大厦。我有他电话号码在……在家中。那电话由一个女人回答说贺龙没有问题……百分之百……老实说,这些机器看来值好几千元钱在那里。” “至少吧,那贺龙也有一套钥匙吧?”我问。 “喔,是的。他说他要把文件搬来影印,所以我给了他一套钥匙。” “你说你有他的资料?” “当然,办公室在蒙那铎大厦还不够吗?” 我说:“一定是做大生意的。” “据我看,他的办公室不小。”韩说。 “那是一定的。”我说:“假如这些机器本来是在他办公室里的,那办公室绝对小不了。韩先生,为了安全起见,我看我们应该清点一下现在机器的厂牌、数量,以免以后会有纠纷。” 韩奥能说:“我不会有纠纷的。收他短期临时租金的收据上,我写得明明白白。清点对你更没有用处了。” “万一那贺龙将来说我偷了他一些机器,就不好了。” “他得先有证明呀。” “他可以说机器不见了。” “不见有什么用。必需证明是你拿的才行。” 我说:“无论怎么说,我来做张清单绝错不了。” “你管你做,”韩说:“我可不会等你那么久。这事与我无关,时间又那么晚了。假如贺龙明天不再来取回机器,我会另外再要他一百元一天,也许找人估价把机器贱卖了。” 第89页 “好吧,”我说:“我就明天来写清单。” “没有证人,清单没有用。”韩说:“贺龙会说你拿了他一两台机器之后才做的清单。” “那倒也是真的。有没有希望请你等一下下,帮我点这些东西……真的对我俩都有好处的,韩先生。” “好吧,好吧!”他说:“你也真会缠,这样,我们只点大件的数目,我们不看型号。你看,左边这里有两台,当中有一台,这里一起共有五台,这都是复印机。” “没错。”我说:“不管型号,这里一起共有五台复印机。” “好了,我记住了,”他说:“其实这已经足够了。这些东西,反正一早有人会来搬走的。” “我希望我未婚妻来的时候,这些怪东西已经搬走了。”我说:“这些东西在饭厅里太不相称了。” “ok,ok,随你怎么告诉她,我要回家了。” “这些东西他们怎么搬过来的,货车吗?”我问。 “应该吧,这种东西又不能放在汽车里的。” 韩先生领头,我们走出房子,前门有弹簧锁自动会把门关上。他走到马路角上,上车走了。 我回进屋去,把灯全部开了,仔细搜索这房子。 房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五台复印机,每台复印机架在一个架座上,每个架座都有柜门,门里装满了影印纸。我把五台机器的型号、出厂机号,都记在小本子里。 我才把这些事办妥,就听到警车警笛号,警车很快在接近。 我快快把灯熄了,熘出屋来。 我才到大门口,一辆车子快速经过我前面。车行太快了,我只有一个印象那是辆深色轿车,其它什么也不知道。 在那车后,四、五十码左右,跟着辆警车,红色灯号在闪动,警笛呜呜地叫。 前面的车子突然地转入横街。它几乎翻车,车胎擦着人行道边上;两个轮胎离开地面,着地时左胎又擦向对面的人行道,一个左转上了另一条巷子。它转进那巷子时我看不到,从车子擦向左边去,想像中该是如此的。 驾警车的是个老手,他右转,转得更急,轮胎叫得更凶,但是车子平稳得多,我急急向前两步,看它有没有左转。 没有听到再度左转的轮胎声,但是我听到三声枪声。 我的车子停在路旁。我把车移到半条街的距离,坐在没有灯的车子里,看会发生什么事。 过不多久,更多的警车来了。他们在附近巡视。 更多的各色各样车子出现在附近。突然,一道光线照向我脸部,一部警车开到我旁边。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位警官问。 “我在等。”我说。 “等什么?” “等什么?你们问等什么?”我说:“我好好在开车,一辆警车迫得我靠边站,之后又来了那么多警车,我在等你们把公事办完,我可以开车回家,免得波及在你们的公事里面。” “我要先看看你的驾照。”那警官说。 我无可奈何地把驾照给他看。 突然,那警官警觉起来。“赖!”他说:“你是赖唐诺!这件案子本来就有你混在里面,不是吗?” “哪件案子呀?” “你是宓警官老朋友,是不是?” “我认识他,没有错。” “你,你别动,你等在这里,不要走。” 警官回到自己车上,使用他的无线电通话。四五分钟之后,他走过来,态度完全改变了。 “你在这附近干什么?”他问。 “办一件案子。” “这件案子使你有必要到这一带来?” “是的。” “是什么案子?” “宓警官他知道的。我要收一笔补偿金。” “善楼说你补偿金已经到手了。” “那只是工作的一半,我还有另一半工作。” 警官说:“抱歉,赖,我要搜查一下。” “查什么?” “你,给我出来,面对车子。把两只手放在车顶上。” “你是要搜我身?” “没错,要搜你身。” “你没有权呀!” “我非搜不可。你在这件案子中鬼混鬼混的。” “到底哪件案子?” “你知道的,谋杀案。” “我只不过代表我的客户,”我说:“而我被你们警方牵东牵西的。你反正没有权可以搜我身。” 那警官道:“告诉你无妨,有人破门而入费律师的家。把地检官的封条撕掉,这是很大的刑事罪,还搜索了房子里面。有一位邻居向警方报了案。屋里的人在警车到达一步前开车就逃。要不是后来警车一只车胎爆胎,否则我们已经捉到他了。 “警官先开了一枪警告,然后向他轮胎,向他油箱各开了一枪。” “没有人向我开过枪呀。”我说。 “那是你的话。我们看到的你是好像无辜的停车在这里。老朋友,你在这件案子中出现的次数,也太多了吧?” 第90页 那警官还是搜了我的身,只是没有查我皮夹里面,也没查我口袋里的小本子。不过他找到了汉密街一三六九号房子的钥匙。那些钥匙上并没有註明它是哪幢房子的钥匙。 “你小子的钥匙真不少。”他说。 “门多,没有办法。” “你右裤袋里有一只钥匙袋,里面不少钥匙;你左裤袋里又有一串钥匙;右上装口袋又有一把单独的钥匙。” “有罪吗?” “这些都是那些门的钥匙?” 我说:“我有一幢公寓;我有一个大办公室;我有很多各色各样地方可以接见客户。我没有理由告诉你哪把钥匙是配哪扇门的。假如你想把这些钥匙带去配配费律师的大门,你尽管带去,我不反对。” “我们本意也是如此。”那警官道:“你跟我车子一道去,不要想熘。” 我跟了他的车子来到费律师宏伟的住宅。那警官仔细地用我的每把钥匙,试费律师住宅前门后门的锁,最后他放弃了。 “好吧,”他说:“你可以离开了。不过多半善楼自己还会来找你。善楼一直认为,这件案子你是混在里面的。” “你也替我告诉善楼,他的才能对这一类设计好的谋杀案,还是差一点点。” 警官生气了。 我说:“好,我这就走,好吗?” “等一下,”他说:“我再联络一下总部,也许他们对你尚有意见,我说好要和他们联络的。” “要我等多久?” “十分钟吧!”我懂了,他是派个人跟踪我。 那个跟踪我的人是怎么样向警官回报他已经就位了的,我不知道。反正十二分钟之后那警官说:“你现在可以走了,我们不希望你再在这件案子里出现。” 我知道他们至少会有两组人在跟踪我,所以我直接回公寓,不出来。 事实上也无事可做,除非去看达芬,不知她混得如何了。但是我不能去,一去警察就会知道了。 我知道,善楼目前最喜欢约谈的,就是葛达芬了。 第12章 第二天早上,我开车去办公室,我慢慢的兜着圈子,仔细看有没人在跟踪,我发现只有一辆车在跟踪我,是辆警用的民车,知道只是他们常规工作之一而已。 九点钟,我打电话给不愿与警方合作的坡地建设委员马学维。 “马先生,我是赖唐诺。”我说。 “请问有何贵干?”他问。 “我要打听一些你在主管的,近郊坡地建设计划的内情。” “不行,我已经嘴巴太快了一点,我不可以再说了。” “我不要传统的那些数据。”我说:“我要的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我要的是你个人对费律师的感想。” “你是什么人,记者吗?” “不是,我是一个嫌犯。” “一个什么?”他提高声音问道。 “一个嫌疑犯。” “什么嫌疑犯?” “我自己也希望知道。”我说:“警方在找我麻烦。” “你认识费律师吗?” “完全不认识,不过我现在正在想多知道他一些。” 对方很小心地保持静默一段时间,然后他说:“为什么想到找我呢?” “想和你谈十五分钟。” “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我不是自作聪明。”我说:“我只要求十五分钟的接见。你不想说的事可以不必说;你不想回答的可以不回答。警方对你尚未完全释嫌,只不过他们目前想把我看成头号嫌犯而已。我们俩可以说站在同一立场。你不也在受嫌吗?” 一阵沉默之后,对方说:“我就给你十五分钟。你到我这里来,你过来要多久。” “十分钟就可以了。” “好吧,十分钟之内你过来,你只有十五分钟,到时我请你走路。如果说得不上路,说不定不到十五分钟,我就请你走了。” “公公道道。”我说。 实际上,马学维的办公室离开我打电话的地方只有两条街。我走过去把我名字告诉接待小姐。 她好奇地看我。她说:“赖先生,请进,他在等你。” 马学维是体育选手一类的典型。他宽肩,三角,多肉的颈部,曲浓的眉毛,短短的鼻子,方下巴,大手掌。 他用灰眼珠看我,从头到脚。 “赖,你坐下谈。”他说。 我坐下来。 “想知道什么,赖?”他问。 我说:“你是董事会的一员,你们公司即将招标。费律师是你们的律师。费律师有没有必要,一定要把所有底案事先给你们大家一一看过?” “当然,那是一定的。我们做一笔大标。我们要知道投标者是些什么人,我也要知道别人肯出什么价。” “你们已经定好了他报告的时间了?” 厚厚的手指打鼓似地敲着桌面,“是正要想召开会议。”他说。 “由谁来召开。” 第91页 “由费律师。” “什么时候?” “他说还有一些底标没弄好。也是最重要的部份,这一次会议的召开,事实上已经迟了一些了,但应该是即将召开的……,赖,这些我对警方都详细说过了的。” “你没有告诉他们,谋杀案发生的时候,你在哪儿?” “你浑蛋,我当然没有!我在哪不关你的事!再说,和警方合作……警方给你多少合作?! “他们来东问西问,然后一转身,他们把我回答的告诉新闻记者,换取记者的合作。结果,你自己的私事,自己会在报上看到!” 我说:“你是指你私人隐私权被他们送给记者了?” “随你说啦,你来干什么?” “我是私家侦探。” “不像。” “我在办一件一个女人委託的重婚案子。当她知道她丈夫在洛杉矶尚有一位已结婚的太太时,他拿了她的终身积蓄,离她而去。 “我设法追踪他来到洛杉矶。我要讨回公道。 “我尽量要不使我的客户抛头露面。由于目前不便说的理由,警方认为她……可能是费律师被谋杀时,在费家的那女人,再不然她就是在费律师被杀不久后离开现场的女人。” “经你一说,似乎当时有两个女人在场。” “我是如此说呀。” 马学维又用手指敲打着桌面。他的手指顾示紧张,但脸部像石膏一样丝毫不起反应。 过了一下,他问:“还有什么?” 我说:“警察最不喜欢的事,是私家侦探有什么消息但不告诉他们。我目前不能向他们泄露什么。我不能让我的客户出面。警方盯住我的屁股勐咬。目前最好的办法是找一些可靠的线索出来,甩给他们,转移他们注意力,让他们奔向另一条路上,使我自己喘一口气。” “所以才来找我?” “是的。” “因为警方一定在跟踪你。见你来找我,不知为的是什么原因,于是警方就开始盯我。” “他们会想你有什么我要的消息。” “他们知道你来这里了吗?” “那是一定的,一条尾巴很明显跟了我很久。” “我不希望提起他们注意。”他说:“我有私人理由,不希望他们跟踪我。” 他是粗颈宽胸一型的人,完全不像家庭以外另有金屋藏娇的那一种人。 他看向我,我不说话。 “私人,完全和别人无关的理由,”他强调说:“我不会告诉警方,我也不会告诉你,我更不希望这种私人事件上报。” “我懂。”我说:“我问一件事。” “什么?” “你有没有一点怀疑,费律师虽声誉卓着,但是暗地里他是有野心,自私的两头蛇,和商人勾结图利?” 他反问我一句,使他的心思十分明确。“你说呢?” “我认为是的。” 他思考了一下。他说:“请你不要问我要意见,只说一些你的看法给我听。换言之,你既然来了,你说你的,我这一方由我自己决定。” “不行。” “为什么?” “你的消息不告诉我,我无法出牌。” “不行。”他说:“我不能说。不过我有办法,我不在意聘请一个聪明的私家侦探。” 我说:“要是你们的底价被影印拷贝,通知了后来的张三先生。张三会知道你们的真正底价,这一招值多少钱?” “大概五十万至一百万吧。要看数据是否包括所有一切附属工程,我们的做法,计算方法等等……不过这是一大堆的文件,多得来不及抄,来不及算,也来不及看。” 我说:“如果你有一小时时间,我有一件有趣的东西给你看。” “你要求什么回报呢?” “万一我被捲入,我希望你的声誉可以做我后盾。” “我对你不认识,我不能保证。” “我让你自己作主。” 他伸手去拿帽子:“多久?”他问。 “一小时足够了。”我说:“有一件事你要注意了,我是被人在跟踪的。我们要把尾巴甩掉,才能到目的地去。” “你有办法吗?” “跟踪是我的吃饭本领,”我说:“我知道怎么去跟踪,我当然知道怎么样能甩掉跟踪我的人。” “我倒想学一下。” “第一是在发动任何行动前,要假装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这一次,和你是在友谊性交谈。你是本大厦一个住用户,你在九楼,你可以打电话给楼下警卫说你有事,要偷偷出去,所以请他准备一架电梯停在七楼上。 “我们走向电梯,跟踪我们的人可能只看住前面大门。也许另有一位跟踪的在九楼走道上。我们在九楼进电梯;我们在七楼出电梯,我们快快进入在等我们的电梯;请管理员开我们直下地下层,我们自后巷走出去;先找一个有后门开向巷子的店,从后门进前面出;我们找辆计程车带我们去租车公司,我们租车去目的地。” 第92页 “甩掉一条尾巴,要花那么多劲呀。” “甩掉一条能干的尾巴,确要花那么多劲。” “一定有用?” “在九楼走道的人想像中,在楼下大门口的人一定会看到我们。只要我们自顾自不要表现出已经知道有人在跟踪我们,多半我们可以成功的。” 马学维拿起电话。他对秘书说道:“把大楼警卫长给我接过来。”过了一下,他说:“我是九楼马学维。我要你派个人把一架电梯开到七楼,是的,七楼,我要用来开熘的。我要他开了门在七楼等着。等到我进电梯,我两分钟后要用。” 他听了一下,露出牙齿笑了。“谢了。”他说。把电话挂上。 我们等了两分钟。电话铃响。马先生接听。他对我说:“电梯准备好了。” “我们走。”我说。 我们并肩走出办公室。走过走道,进入电梯。 一个本来在饮水机边上的男人,若无其事地走向九楼一家房地产公司。 电梯门关上,马学维说:“去七楼。” 开电梯的先生把电梯在七楼停下。马学维带头,走道中没有人,我们步进停在那里等的另一架电梯。 一位瑞典籍的开电梯的好奇地问:“先生,怎么啦,有什么不正常吗?要不要我替你做什么,马先生?” “什么也没有。”马学维道。一面边给他五元钱。“我们一直下地下层。” “是的,”他说,电梯就一路不停直下地下层。 马学维看向我,牙齿露出来。“你要知道,赖,”他说:“我开始喜欢你起来了。我觉得你做任何事都可以胜任。” “谢了。”我告诉他。 我们出来进入后巷,找到一家运动器材店,前后门都是开着的。我们进入,两人互相说话,有如我们热烈在讨论一件事,把周边的一切都忽视了。我们走过一群店员,都想问我们我们要选什么用品,但是不好意思打断我们的话题。我们走出前门,步上人行道,上了计程车,来到一家租车公司选了一辆车子,开到汉密街一三六九号。 我把车停妥,自口袋取出钥匙,把大门打开。 “这里到底有什么,赖?”马学维问。 “其实,”我说:“由你来告诉我比较妥当。” 我带路走进餐厅。 餐厅里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马学维看向我。 我转身带路往回跑,“来,”我说。 “来这里干什么?”他问。 “我本来要给你看些东西。” “东西呢?” “不见了。” “哪里去了?” “我想要找出来。” “先告诉我是什么?” “一批东西吧。” “到底什么东西。” “一连串放在这里的复印机,一共有五组。”我说:“都是最新快速型式的。” 他看向我,扇着眼皮,过了一下,他说:“什么意思?” 我说:“你是费律师家的常客吧?” “当然,有很多公事,他喜欢放在家里做。我和费律师又有太多的事联络。” “费宅离开这地方有多远?”我问。 他抬眼四周估计一下,他说:“四条街远。” 我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带路走出房子。我们的脚步声在这宽广的客厅,门厅,引起了回音。 我把大门锁上,走向东侧的邻居。 “请问你,搬家的汽车是什么时候到隔壁那家人家,来搬东西的?”我问。 “问我问对人了。”那开门接待我们的女人说:“清晨两点三十分正。” “你不会正好看到车厢上漆的是哪家搬家公司吧?” “不会。我不会半夜两点半爬起来看隔壁人家在做什么?” “声音不小吧?” “所有人都不开口。不过大卡车爬到这里来,人员跑进跑出,手里抬着东西。这幢房子应该是空屋。我告诉你,他们用毯子从车顶上垂下来,把有名字的地方遮起来了。” “清晨两点半?” “没错,”她说:“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件事?” 我说:“我可能要买下这幢房子,我希望里面一切东西的确已经全部搬出去了。” “我看应该是搬空了。一个大车厢全部装满了。不是那种可以堆高的货,不过满满一车厢是的确没有错的。” “不知怎样感激你。”我说。 我转身向马学维,“好吧,”我说:“我们回租车公司把车子还掉,用计程车回你公司。我们从巷子回去,再用那瑞典人的电梯上楼,那些条子还以为我们始终没有离开过大厦。” 马学维说:“赖,我开始渐渐了解你想告诉我什么了。” “那很好。” “你虽没直说,但是已经有点意思了……的确是很有意思的事。” “我只希望对你能有用。” “对我是有用,只是不知道怎么个用法。” 第93页 我们依照我们设计的方法,乘电梯到九楼。那个在饮水机旁,后来进入房地产公司的男人,并不在九楼走道上。 “你的车停在那里,赖?”马学维问。 “两条街外停车场里,我走过来的。” “你认为有人在跟踪你?”他问。 “这一点绝无疑问。” 马学维问:“赖,我需要你的时候,怎么能找到你?” 我把公司名片给了他一张。 他看着我,思索地说:“你比你外表看来要聪明得多,”过了一下,他又加一句:“其实外表也已经聪明外露了。” 他自己笑了。自从见到他后,这是第一次开始看到他牙齿。 他用他大手挤着我的手。“赖,要谢谢你,”他说:“我想事情的最后结束一定会圆满的。你我两人在同一条船上。为了不使警方紧迫着追问我兇案发生时我在哪里,我真的应该提供一些证据给他们,让他们先忙一阵子,空不出身来。” “兇案发生时你在哪里,你自己知道不知道?” “当然我知道我在哪里!”他说:“此外只有一个人知道,我就是不要把那个人一起拖出来,弄得大家知道。” “好吧,”我说:“反正你需要时,找我是找得到的。” 我又回到电梯,给了五元给开电梯的,我说:“地下层。” 电梯把我带到地下层。我向开电梯的挥挥手,随意地走出后门,就如刚才和马学维一起走一样。 我又到租车公司,另外租了一辆车,我左拐右弯确定没有人在跟踪我,然后去我备用公寓看葛达芬。 我文雅地把钥匙插入匙孔,突然第六感告诉我,什么地方已经出了差错。 我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有客人来了。”我说。 没有回音,我站进去一步。 整个公寓有如被颱风刮过。床罩被掀起抛在地下。床垫被翻转竖在房间一角,所有抽屉都被拉出来,壁橱中的衣服都被拉出来,随便散在地下。 我听到从小厨房有声音传出,一只锅子落下来掉在地上。 我一下把厨房门打开。 李瑟灵在厨房里,站在一个小柜子前,把里面锅子壶子抛出来,用手电筒在照柜子的四个角落。 我站定在小厨的门口。 一下子她看到了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僵僵地直起身子。 “哈啰,李瑟灵。”我说。 “是你!”脸上现出真的惊奇神色。 “你以为会是谁?”我问。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向她笑笑,“我是跟踪你过来的。”我说。 “不可能,绝不可能,不可能有人跟我过来。” “你没有做过侦探。你不知道本领好的人比比皆是。”我说:“要找的东西找到了没有?” “你,”她说:“还是别管闲事,早点滚,你是兇手!” “告诉你,”我说:“你别忘了,现在只有你我两个人在一起!” 突然,她了解我给她的威胁了。恐惧现于面表。 我向前移动一步。她把自己的背贴向墙上,慢慢地移向后门,突然跑出去,走下后面服务员用的扶梯。 我冲出前门,根本懒得去关闭身后那扇房门。我等不及去乘很慢又会摇晃的电梯。我一步两级的走住户用的扶梯,来到人行道上,观看停在门前的汽车。 第三辆车方向盘转轴上贴的车牌,註明车子是属于李瑟灵的。 我站到车旁去,拿出我点三八口径转轮枪向车身开了两枪……一枪在车屁股上近油箱的上面,另一枪在车体上,使后车门留下一条几乎看不见的擦痕。 我把枪放回枪套,跑向租来的车子,匆匆坐进去。一些好奇的行人聚集过来,在东看西看。他们听到声音,难以确定是枪声,还是汽车逆火。我把车开走。 第13章 我把车开到自己侦探社大楼前,把车停好,走进白莎的办公室。“白莎,摊牌的时候终于到了。” “到什么到?” “走吧!”我说:“我们要去拜访李瑟灵了。我们去她的公寓。她会抢先发难。当然我们不会使她得逞。” “又如何?” “我们搜查她公寓。” “没有搜索状,就这样搜?” “就这样搜。她先去我公寓搜的。我们以牙还牙,要告大家告。” “我们进不去怎么办?” “怎么会,我们这边有宓警官。先打电话找他。” 白莎软下来道:“赖唐诺,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知道。”我说:“我们不如此做,过不了关。” 柯白莎拿起电话,接警察总局,请到宓善楼来接电话。 “哈啰,善楼。”她说:“赖唐诺的脑子又加足马力了。” 电话彼方啰唆了一大堆。 “对,对。”白莎道:“他现在在我身边,我们一定得见你。” 白莎又听了一下,她把电话拿着转向我道:“唐诺,你又在外面搞名堂,善楼要提你回总部去问一问。” 第94页 “问我什么都可以的。”我说:“不过先要请他和我们在司提尔公寓门口集合。这也是唯一能捉到我的地方。告诉他,我会在门口等,他一出现,我会自己迎接他的。” 柯白莎把我的话照说了。 善楼在电话那头又叽叽哇哇说了一大堆。 “白莎,”我轻轻说:“把电话挂了,像是突然中断了;万一他打电话回来,告诉外面小姐说你和我已经一起出去了。” 白莎犹豫了一下,把电话挂了。 “对警察不可以这样的,唐诺!”她说。 “你不可以,”我说:“我可以的。走啦,白莎。” “唐诺,葫芦里到底是什么药?” “我们两个,”我说:“要代替宓警官去火中取栗。” “他会感激我们吗?” “他会高兴得要死!” “但愿如此。”她说:“因为从电话上听起来,他气得在发疯。他说你又在自作聪明,他叫人跟踪你,目的是叫你不要做坏事,在保护我们。你又作怪,你抛掉了他的人。” “我们边走边谈好吗?” 我用租来的车把白莎带到司提尔公寓。我们把车停在消防栓之前,公寓的对面。 两分钟之后宓善楼乘警车到达。 善楼在生气。 “白莎,”他说:“这件事中我全程在保护你们。但是,这一次,这小子太过份了!” “没做什么呀。”我说。 “一点面子也不留给我,你这小子不是太过份是什么?” 我说:“昨晚上你的一个人向一辆车子开了两枪。” “怎么样?” “地点在费律师家附近。” 善楼眯起两眼道:“有内幕消息吗?” “你留在这里,”我说:“你会看到一辆车子,车身上有两个弹痕,相信车子十分钟内会出现。” 善楼扇着眼皮,像不认识我似地看我。“真像你说的,你会变出一辆车子,上面有两个弹痕,我就服了你。小不点,什么人的车子?” “车子是李瑟灵的。她住在这公寓十四b。” 善楼思索地说:“假如她的车上有两个弹痕,我去申请搜索状应该没有问题。” “申请到又有什么好处?” “不知道,至少可以进去瞧瞧。” “瞧也没有用,什么都瞧不到了。” “为什么会瞧不到?” “她知道马上要出事了。” “她怎么会知道马上要出事了?” “因为她车上有了两个弹痕。” “等一下,等一下……”善楼道:“假如这又是你小子搞的什么鬼,你一定要仔仔细细对我说明。我要亲自检查证据……这样说好了,假如我要想弄一张搜索状,我要天公地道的经过正式批准去弄到它。” 我说:“用你的方法去弄搜索状,李瑟灵早就熘了,所有证据都没了。你想要得到证据,李瑟灵进屋十秒钟内,你要闯进去。” “没有搜索状,我不能搜索。你想她会亲自同意欢迎我进去搜吗?” “门都没有。”我说:“但是你以警官的身分,假如有正当理由进去,随后发现了证据,那是另外一件事……” “哪一类证据?” “等一回看。” “但我是警察,我有什么理由可以进入民宅呢?” “那就是高院判例的最有意思部份。你是警官,你的手就被绑死在背后。你对付疑犯,你先要警告他;你要告诉他,他有什么权利;你要让他知道他有权请律师;还要告诉他,他可以不回答你任何问题。所以你如果硬要疑犯说话,你将来不可能带他上法庭受审。你想要绳之以法,你不可能请他开口回答你问题。” “这些浑帐的高院判例,还用你说!”宓警官恨恨地说。 “你一生都必需牢记在心。”我说。 “不如此行吗?” 他说:“但是我心不甘,情不愿。” “但是,”我说:“这高院判例也留下一个非常美好的漏洞。假如有一个不太守法的私家侦探,他故意忽视嫌犯的权利,你不得已介入纠正,但是一切犯罪证据就都在眼前,你也不能把眼睛闭上,硬说没有看到,是不是?” “我们又怎么能造成这种情况呢?”他问。 我用大姆指向柯白莎指一指。 善楼道:“浑蛋,你这小不点大浑蛋。你越说越……” “闭嘴,”我说:“她来了。” 我把善楼推到一辆车后躲起来。 李瑟灵自己被弄得昏乱不清,已经无心于注意周遭的事物。她退车向路边,撞到了后车的前保险扞,关上引擎。把车匙一下拉出,跑向公寓的入口。 “来吧,警官,”我说:“不走来不及了。” 我们跑过街道,柯白莎摇曳地跟在后面。 善楼停在李瑟灵车子前面很久,他仔细研究弹痕,然后走向公寓进口。 第95页 白莎问我:“唐诺,要我做什么事?” “照你老套办。”我说。 “动粗的?”她问。 “越粗越妙。” “这次可以脱罪吗?” “一定。” 她嘆口气道:“你是一个有脑筋的小混蛋。我以前听你的话干过这种事,这次老娘又豁出去了,白莎又要出马了!” 我们走入公寓的门厅。善楼把证件给门口守卫看,我们进电梯。 我敲十四b公寓的门。 里面一阵子没有回音。 我又敲门,并且喊道:“有警官来看你的车子,太太。你车子上有弹孔。” 门轻轻打开一条缝,李瑟灵道:“我也正想向警方报案。有一个私家侦探叫赖唐诺的故意向我车子开了两枪……” 柯白莎一把把房门推开,打断了她的话,一面说:“让我们进来看看,你不介意吧,亲爱的?” 柯白莎大步带路进入客厅。 李瑟灵道:“我当然要介意。”突然,她看到我,她伸手一指,指向我。“就是这个人,是他把我车上弄出两个洞来的。” 善楼看向我,我看得出,他也想到了这句话的可能性。他看她,现在知道她是在说实话,他急急要置身事外。 “你要告他吗?”他问。 “当然,我要告他。”她说。 善楼道:“夫人,这是一项严重的指控。没证据要被反告污衊的。但是你要告他的话,可以告恶意破坏他人财物,在市区开枪。你只要告,我帮你忙,但是你要支持告他告到底。” “我现在就在告他。” “事情发生在什么地方?”我问。 “你会不知道吗?我的车就停在你……” “对呀,说下去。”我催她,因为她自动停了下来。 “我不必回答你的问题,”她生气地道,然后转身向善楼说:“警官,我要求你行动!我要你拘禁这个人。他已经好多次故意找我麻烦了。他去过消费者基金会说我坏话。他骚扰我,主要因为我有一些他要的消息,但是我不能给他。” 善楼对我说:“小不点,我告诉过你,总有一天你会有麻烦的。她车子上的弹痕是不是你弄的?” 我看向他,大笑。 “你是小孩子呀?”我说:“警方在追查一辆车子,昨天晚上在逃,是警方开枪射击过的。她的一辆车子,有两个弹痕在车身上。你为什么不问问她昨天晚上她在哪里,或是问她一下她在汉密街干什么?” 善楼又看向她。自她的脸色,善楼对我的说法又有点相信。他又看向我,希望我再给他点信心。 我说:“白莎,四处看一下。” 白莎迈向里走。 “你怎么可以搜我的公寓!”李瑟灵大叫道:“不可以,警官,你要保护我!” 善楼大叫道:“白莎,你没有权搜查这公寓。” 白莎既不听他的也不听李瑟灵的,自顾来到小厨房。她一把推开橱柜的门,向里面看,转回身来。李瑟灵跑向她像一只野猫:野、抓、高声的恐吓。她想抓住白莎的头髮。 白莎用手臂自外向内掐向那女人,正中腰部。那女人自地上弹起被抛在床上,墙上的挂图都在发抖。 善楼开始走向白莎,突然中途改变主意。 白莎几乎有点神圣殉道似地移向她看到的另一扇门,打开一看是浴室。 一阵挣扎,含煳不清的声音自里面传出。 白莎一脚跨进去。 “他奶奶的,”她说。 我两步跑向柯白莎身旁。宓善楼仍双脚钉死了似的站在原地不敢超越雷池一步。李瑟灵正想使自己的气顺一下。 葛达芬被人用一床白被单包住整个身体,白被单四角又紧紧打成死结使她动弹不得,嘴里塞了东西,坐在浴缸里。她自己完全不能动,求助的神色使她皮肤看来有点惨白。 白莎看了一眼,让出路来。 “警官,”我说:“你也来看一下。” 李瑟灵回过气来,把双腿并列上举,突然双腿降下来,利用反弹的力量把上身一下子坐起,双腿着地,着地的剎那,人已经沖向门去。 柯白莎的速度在这种时候真可以说是出神的惊人。她是一个一百六十五磅的肥女人,身上又有索腰捆着,过去的时候直似坦克过境。 李瑟灵已经把门半开,白莎一把抓住她头髮。 “亲爱的,熘不掉啦。”她说。一把把她拖回房来。 李瑟灵大叫。 白莎甩她一巴掌另一手又把李瑟灵抛回床上。 我弯身向浴缸,去解那些死结。 第一个死结解的是绑住嘴巴那一块布,又再把塞在嘴里的手巾挖出来。 葛达芬大着舌头说:“唐诺,我就知道……你会来……来救我的。” 善楼大声想重整秩序。他说:“这都是在干什么?” 我向白莎道:“你看住她!” “是在看哪。”白莎道:“亲爱的,你给我好好乖乖耽着,否则我就坐在你肚皮上看你还动不动。” 第96页 我继续在解死结。 善楼道:“唐诺,让我来撕破它。这些死结将来可能要用来作证的。你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知道。” “快告诉我。” 我们把被单用小刀割破,撕裂是很容易的事,葛达芬慢慢站起来。她裙子被拉起太高,我替她把裙子拉下来。 “裙子没关系,大腿也不要紧。”达芬说:“把我弄出这个塘瓷做的棺材才重要。” 善楼和我把她自浴缸扶出来。 达芬的下肢血液循环尚未恢復,若不是我们扶着,她又差点跌倒,她靠向我,用手扶我的肩膀。 “我腿上像有针在扎。”她说。 “在这里多久了?”我问。 “不知道,”她说:“一小时,一小时半吧。” “我的限时专送邮件你收到了吗?”我问。 她点点头。 “你要怎么办?” “我是独立个性的,唐诺。我不愿意再依靠你。手提箱我不想留在公寓里,所以我放在一个极安全的地方。那就是……” “现在不是时候,达芬。”我说:“你放在一个安全地方,之后又如何?” “我拿了那三百元,小心地把公寓整理干净。我不愿意在浴缸里留给你一圈黑污垢,我把公寓整个像你有一个好的家庭主妇。我正要离开,这位李瑟灵来说:‘贺先生终于又要你了。你的三百元在我办公室里。假如你跟我去签一张收据,三百元就是你的。’ “我开始告诉她,那三百元我已经拿到了;于是我突然知道你给我的三百元,是你自己口袋中拿出来的。……我不愿你贴老本。像个傻瓜,我跟了她出来。来到这公寓,她说贺先生立即会来,我可以当他面签收据。她说先喝杯咖啡。 “我现在知道她在咖啡里下了药。我一喝就有点昏。我说我要昏过去了,她扶我进浴室,之后就一切都不明白了,醒回来时已经被人裹成了棕子了。我叫不出来,我想用鞋踢浴缸,弄不出大声来,她把我的鞋拿走了。我怕有人会把浴缸水龙头开水。我会像一只被笼子关住了的老鼠一样淹死。唐诺,你来得正好!” 善楼道:“小不点,帮个忙,把情况告诉我好吗?” 我说:“李瑟灵是个两面要占便宜的女孩子。以往她也曾经因为违反消基法,和消基会的人有不少误会。她办了一个专门出租一小时、一天、数天的办公室,当然租用的人有不少是办些见不得人的事,她睁开眼都可以记在心里,加以利用。 “费岱尔是政客型的律师。他只倒向有利润的一方。他是近郊一块坡地建设计划的法律顾问,他私下希望罗陆孟得标。 “费律师把坡地计酬的底标内情带回家来,目的是交给罗陆孟建筑公司。如此,他们只要知道底标,最后一分钟投入标单,价格比底标低一点点,即可立即得标。” “这种事当然要花不少黑钱。 “那位她口中所说的贺先生,实在就是陆华德。 “费律师被谋杀当晚,陆华德是准备去他家拿出坡地建设计划的内情及底价,送到四条街口外一幢空屋去。在那里,他架起了一共五套复印机。他们会把所有数据复印,把原来数据送回去,自己花时间做一套投标的标单,以便稳稳得标。 “在那空屋里,他们准备通宵工作的,因为他们要吸收原有计划里精华之处,分别重计,如此到天亮的时候,他们做出来的标单才可合用。 “但是,在几天之前,李瑟灵传来报告,有可疑情况出现,有人来她办公室东问西问。 “其实,报告是假,李瑟灵自己知道这是块肥肉,想沾一份是真。她一直在替陆华德做事,她对费律师的一套知道得很清楚。 “我不知道罗陆孟三个人中,是否其它人也都知道内情,但是陆华德显然是真正的全案中的主角。不过陆华德受託代公司投标,陆华德与费律师合起来在搞鬼。有人发现内情,在恐吓陆华德,陆华德肯花一切代价找出那个人。那个人用电话恐吓陆华德,说出来的是不应该有人知道的内情,陆华德已经被他诈去不少钱,都是把钱留在不同的地方,由对方取去的。 “他绝不会想到那个恐吓他的人是李瑟灵。在他看来,李瑟灵是笨人,只是个他利用的人,是个出租办公室的女人,而他经常用不同名字去租办公室的人。 “这件大案子来的时候,陆华德知道有人会捣蛋。他只要那些文件的拷贝,可不要麻烦。所以他和费律师设计好一套计划。他们要个替死鬼,要个傀儡。要个落魄的人,要一个说出来也无人会相信的故事。这个人要替他们去把一个手提箱的文件拿出来,万一被人捉住,他们可以置身事外。所以他们在报上登了一则gg。 “gg初看什么问题也没有。但仔细一看,就知道他们找的是走投无路,为三百元愿意做一个工作,包括伪证在内的。” “这些都可以证实吗?”善楼问。 我笑笑道:“你可以证实呀。只要把这婆娘关起来问一问,就明白了。” “什么人杀了费律师?”他问。 第97页 “用用你的脑子。”我说:“现场有一个女人。费律师大骂她是叛徒。这个女人最后想敲诈一大笔现钞,然后逃之夭夭出国去享受。” “你乱讲!乱讲!”李瑟灵大叫道:“我根本没有去过他家。” “两个弹痕在你车上。”我问:“怎么解释?” “弹痕是你弄上的。” “对警察讲呀!”我说:“他们正在找有弹痕的一辆车子。” 善楼用头向葛达芬方向一摆,他问:“这位年轻小姐与本案什么关系?” “这位小姐,”我说:“名字叫葛达芬。是他们选中的傀儡。她将是你的重要证人。她在房子里,听到费律师说李瑟灵是个叛徒,一直在敲诈自己人。李瑟灵以为费律师那么有身分,不可能不付钱给她。但是费律师再三思索之下,改变了以往的初衷,告诉她她一毛也拿不到了,反而要报警了。 “李瑟灵生气了,她也不愿拿不到钱,反而又多了敲诈的记录。她迷失了心智,开枪打死了费律师自后门跑了。 “她也许本来就停车在后巷。反正她的逃路没有什么阻碍。不过她知道费律师留有给陆华德的文件皮包,她也怀疑费律师有只皮包里面有现钞,准备付给她来摆平恐吓的。 “李瑟灵研究的结果,我或是葛达芬拿了那只有钱的手提箱。我在应徵的时候,留有我那租用的公寓地址给她,她去那找我,找到了葛达芬。 “李瑟灵把葛达芬诱出了公寓,在自己公寓中,把她‘处理’好,又回我公寓去,拿了在达芬身边的钥匙,开了锁……你真该等一下就去看看那公寓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像是才被颱风扫过。” 说到我公寓被弄成这付模样,葛达芬哭兮兮地说:“喔!唐诺。我离开时,那公寓又干净又整洁。” 善楼好像一半信我,一半又有点怕。“唐诺,你这小混蛋。”他说:“老天处罚我,为什么自从有你之后,我老是混进这一类进退两难的案子。你告诉我一件事。那些车上的弹痕,是不是你弄上去的?” “问我是吗?”我问道。 “问你,是问你……” “警官,程序问题。一旦刑案经过调查,进入你要指控一个疑犯的时候,你要依法定程序办理。你不能没有被告律师在场的情况下私自问问题。这些规矩,你是明白的呀。” 善楼站在那里不动,两只脚分得很开,摸呀摸的自口袋摸出一支雪茄,塞进嘴里,还是不能决定行动。“什么乱七八糟的情节。”他说。 “报纸记者会喜欢得不得了。”我说:“也许他们就喜欢你用这种姿态给他们拍张照。” “我用什么证据,来证明这一切?”他问。 我用眼睛四面看一下。 “那把用来杀死费律师的枪,应该还在这公寓里,没想到要处理掉。外行人最喜欢,以为最安全的藏枪地方应该在哪里呢?”我说。同时我注意到地上有一些白色的粉末。 我把钉死在天花板上靠墙的一只茶杯柜橱的门打开。取下一只印有‘糖’字的大罐子。我把大罐去掉盖子,倒进水池去。 白糖倒出来,重重闷闷一下,落下了一把蓝钢,点三八柯特转轮。 “警官。这就是你的谋杀案子。”我说。 李瑟灵大喊出声,“陆华德是个坏胚子。他会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反过来咬我的。这下我死定了,我要说出一切来,我要证明这件事里,他比我罪重得多。” 善楼把雪茄自嘴巴中换一个位置,他说:“来吧,妹子。我把你送到安全的总部去。你应该请一个律师。你可以保持静默。” 第14章 宓善楼警官把李瑟灵带往总局之后,我脱钩了。 我问葛达芬:“达芬,那笔钱你怎么处理了?” “钱在我皮包里,被她拿走了。” “不……不是那三百元……那四万元。” 她说:“在我要离开公寓时,我不想把它留在公寓里,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我把它带到邮政总局当包裹寄到你办公室,限时专送,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那就留着好了,必要时也未必不能拿来用一用。”我说:“来吧!我们回办公室去。” “三个人一起去。”白莎说。 我们进办公室时,邓邦尼正一个人坐在柯白莎私人办公室等候我们。他自白莎身上,转过来看我,在摇头。 “我在警方的一个内线朋友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他说:“你怎么能办成如此圆满的,真使我百思莫解。” “反正我们完成任务了。”白莎道。 “那绝没有错。”他承认道。 “当初你乱吹的什么大陆保险理赔公司,怎么回事?” “真是抱歉,事实上,我是代表洛杉矶所有的建筑界的。 “我们知道最近工程投标黑幕很多,又听到这次小区的开发工程有一个大黑幕,中间人就是那李瑟灵。正当我们要调查时,看到报上这则gg,决定自此着手。 第98页 “我一直和李瑟灵接触,她也一直以为我在做一些不十分正当的生意,她把我当成一个可能有一天会租她小办公室的人。她可以利用小办公室内知道的情况敲诈我,或敲诈我的客户。 “我知道侦探社都希望能有大保险公司客户,我也知道每一个私家侦探都会跃跃欲试,想查那三百元是怎么回事。 “经过李瑟灵告密给我,我知道他们不再考虑赖唐诺了。当然我有点生气。我觉得赖唐诺不应该在第一回合就被刷下来了。这种角色,应表现出急于得到三百元,或是只要装得傻里傻气就好了。” “要不是爆出一个葛达芬来,”白莎说:“唐诺一定会得到这件工作。葛达芬和他们想要的那种人百分之百配合。” “是的。”邦尼说:“这件事我下决定太早了,我认为唐诺一定在自作聪明,所以人家不要他了。我一直想找出那贺龙的真正身分。我从没想到他是有大建筑公司董事身分的人。我也没想到费律师已经丰衣足食了,还要吃里扒外。我们也一直在调查罗陆孟三氏的公司以往为什么总是比最低标只少几千元,就得标大工程,但是费律师处理得十分小心,证据不好拿到。” “现在你不是一切都称心了,证据都摊开来了。”白莎说。 “没错,没错。” “下一次,”我告诉他:“你自己不应该在里面乱捣蛋。我经过李瑟灵设计了一个圈套。走进去的不应该是你。” “你是指中午吃饭时的约会?” “指那个约会。”我说。 “没吃中饭,只是喝杯鸡尾酒。我四周一看,看到你的秘书也在用饭前的鸡尾酒。她还没有看到我,我不要她见到我,所以我告诉李瑟灵我要熘了,叫她两分钟后自己付帐回办公室。 “之后我进洗手室,在里面逗留了半小时才出来。我出来时,你秘书已经用完了鸡尾酒,不见了。” 我说:“那个陷阱是专为李瑟灵而设计的。我希望她能替我去迫使幕后人物现形。我迫她打电话告诉幕后人,我根本不是什么傀儡,而且像是已经知道内幕,非常接近他们要坚守秘密的事实了。而你,却七差八错闯进了这个陷阱来。” “这件事,我应该抱歉。”他说。 “抱歉有屁用!”白莎道:“写张借条,上面说兹欠到抱歉二字,我们能用来作开销吗?快拿出支票簿来吧。” 邦尼说:“你们两位应该靠声誉维生的,不过,支票还是要开给你们的。”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