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烧红》 第1页 [侦探推理] 《杏烧红》作者:松鹰【完结】 引子 更新时间2008-12-12 17:44:57 字数:528 在一剎间,胡国豪觉得自己的头颅没入了浪中。他呛了一大口海水,咸咸的,带着一种腥味。平日在海里游一、两个小时,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但今天怎么这样吃力呢?那天际飘浮的白线不是防鲨网吗?只要游到那里就可以安全了! 胡国豪挣扎着想浮出水面,但是脑袋沉沉的,嘴里又呛进一口海水。 他的意识开始模煳……他娘的!我这是在哪里?难道真是地狱? 朦胧中他看见一条大白鲨从背后游来,眼睛盯着他,缓缓地张合着大嘴。他拼命地挥动着两臂,想泅向前方,但每个姿势都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似的虚幻无力,越是挣扎身体越往下沉。在他的记忆深处,依稀浮现出十几张少男少女青春的面孔,笑得靓丽而苍白…… 他好象看见了火,熊熊火焰在眼前蔓延,似影似幻。 一股淡淡的青烟裊裊而起,像墨汁一样在海水里扩散开。 接着的画面渐渐模煳…… 他想睁开眼睛,但是视网膜白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那团他永远拂之不去的阴霾,变成了黑黢黢的深渊,令人不寒而慄。 他感觉到死神正向自己走近。一阵晕眩,仿佛听见一个来自天穹的声音在说:“他闭气了。” 胡国豪只觉得心脏在猝不及防之间痉挛起来,终于沉了下去…… 这是他最后的一点意识。 第一章 小梅沙迷雾 更新时间2008-12-12 17:44:57 字数:1592 小梅沙。迷人的海滩。这里是深圳的旅游胜地,素有“东方夏威夷”之称。每到周末,都会有大批游客踊到这里度假休憩,踏浪嬉水。傍晚时分,散落在海边沙滩的露营帐篷,更是小梅沙的一道风景线。当夕阳西下时,游人们纷纷在沙滩上支起帐篷,沐着海风,或载歌载舞,或枕涛而眠,实在是件快事。 6月25日清晨,大约6时许。天刚破晓,两个情人模样的男女从一顶蓝帐篷里探出身来。男的戴着眼镜,穿一条牛仔裤,腆着啤酒肚。女的穿黄色短袖t恤衫,白短裙,模样不漂亮,但很年轻。走出帐篷,男的亲昵地挽着女的腰肢,脸上写着一夜欢情的满足和愉悦。女的推了他一把,嘴角露出羞涩的微笑。两人是昨日下午结伴来小梅沙玩的,啤酒肚是一家电脑公司的经理,女的在公司里作文员,按时尚的说法是男的小蜜。 昨夜风情,余味未尽。他们缠着手臂,在灰濛濛的晨曦中沿着海边散步。光着脚丫踩在柔软的沙粒上,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海浪轻轻吻着沙滩,留下一圈白沫。 大海一片宁静。远处的墩洲角碣石在薄雾中隐约可见。两人信步朝西走去,快到沙滩尽头的码头时,两人蓦然站住了。从远处看去,距码头石桥下不远的沙滩上,好像有个赤身裸体的男人趴着,头朝着岸上的方向。 啤酒肚和女伴好奇地走近石桥,才意外发现这男人有些异样。此人只穿了一条红色游泳裤,俯卧在沙滩上,两腿向两边伸开,赤着脚。看样子像是凌晨涨潮时被潮水冲上来的,头枕着右手臂,面孔朝下,看不清脸。啤酒肚蹲下身,伸出手指在男人的鼻孔前探了探,已经没有气息。再摸摸男人的手臂皮肤,早已冰凉。“已经……死了!”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女的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两人匆匆地跑回岸上,找到挂着“小梅沙旅游中心管理处”木牌子的白屋,叫醒了值班管理员。管理员立即打电话向警方报案。半小时后,y区公安分局刑警队长崔大钧带着几个刑警和技侦人员驾车赶到。他们到达海边后,立即用黄色警带封锁了现场。蓝白色捷达警车停在上面情人小径的栏杆外。 这时,天已经微亮了。但雾还没有散去。远处的露营帐篷群沐浴着熹微的曙光。海滩上只有早起的零星游客在远处拾贝壳。 崔大钧三十五六岁模样,夹克衫随意地敞开着,露出白底条纹t恤,他身高不到一米七零,但目光犀利,给人一种威压感。他向啤酒肚和女伴询问了发现尸体的过程,并叫助手、青年警官王小川作了笔录。女警官姚莉伫立在崔队的一旁,关注着目击证人的陈述。派出所的两个民警,站在围成弧形的黄色警带外面负责警戒。崔队询问完毕。小川警官叫啤酒肚和女伴在记录上签了字。“如果以后需要进一步了解,我们会与你们联繫的。”崔队说完,然后放行让两人离去。 现场勘查。死者年龄约摸五十七、八岁,穿一条显眼的鳄鱼牌红色游泳裤,中等个子,体态微胖。尸体俯卧的地方,是一处平缓的沙滩,旁边是礁石,距情人小径的路基很近。海水涨潮涌上来的白沫,距尸体的两脚有四五米远。沙滩上除了那对目击证人践踏时留下的新鲜痕迹,没有发现其他脚印,若有也会被涨潮的潮水淹没了。附近也不见死者的衣物等物品。再远些的地方,是一座从码头伸进海里的长长的石桥。海水涨至接近桥面。海浪打在石缝里,发出有节奏的轰鸣。 法医田青蹲下来,透过秀琅眼镜镜片仔细观察尸体的背部和后脑勺,并用手指轻轻按压。当田法医把死者翻过来检查时,有人才发现死者的面孔似曾相识。死者的宽脸膛和鼻端上沾着沙粒,脸色灰中发紫,嘴唇也呈紫色。“有点像地豪置业的胡国豪总裁。”胖墩的的青年警官王小川自言自语道。“你认识这个人?”崔队疑惑地瞅着他。“在电视里见过,就前晚播的《地产风云人物》,还有他的特写镜头哩。”小川说。 第2页 穿刑警背心的高个儿对准死者面部,拍了几张照。 “我好像也见过这人的照片。”女警官姚莉探过头来。 “是很像,”崔队仔细端详死者面孔,觉得震惊,“这怎么可能呢!”。 1.2 更新时间2008-12-12 17:44:57 字数:1958 胡国豪是深圳有名的房地产大鳄,统领着地豪置业有限公司这艘南方地产界的航母。作为岭南有影响的大富豪和企业家,他的一举一动都为媒体所关注。他是深圳市政协委员、广东省优秀企业家,曾入选中国南方地产界十大风云人物。如果死者真是胡国豪,那可是深圳的爆炸性新闻。崔队打开手机,拨通114台,问到地豪置业总机号码,旋即接通了值班室。“我是y区公安分局,有急事要与胡国豪总裁联繫。”崔队试探地问。“噢,今天是星期天,胡总不在办公室。”“那请问怎样才能够和他联繫上?”“唔,”对方稍微迟疑道,“我告诉你他司机的手机号码吧……” 两分钟后,崔队与胡国豪的司机小刘联繫上。“是刘司机吧,你现在在什么地方?”“谁啊?我在贝岭居家里。”“我是y区公安分局刑警队崔大钧,有紧急情况要找胡国豪总裁。”“哦,胡总昨天去大梅沙了。”“大梅沙?什么时候去的?”果然是胡国豪!崔队与小川交换了一下眼色,表情骤然紧张。 “昨天下午,是我开车送胡总去的。……” 大梅沙是大鹏湾另一处海滨浴场,紧邻着小梅沙。椐小刘提供的信息,胡国豪是24日下午去大梅沙游泳的。胡国豪周六常去大梅沙海滨游泳,有时约几个生意上的朋友同行,有时是独自一人。晚上通常在大梅沙豪景大酒店过夜,星期天下午返城。昨天正好是周六。胡国豪下午3点一刻乘黑色奔驰到达大梅沙海滨,小刘开的车。豪景大酒店的房间是预定的。当天下午小刘即返回城里,说好今天下午4点,再开车去大梅沙接胡总。 “你们胡总可能出事了,你马上开车到小梅沙来!”“小梅沙?”司机反问了一句。“对,小梅沙海滨。”说完,崔队合上手机,指示小川和姚莉:“你俩马上去大梅沙豪景大酒店查查!”“是!”两人拔腿朝岸边奔去。 这时天已大亮。海滩上的人多起来。有游客好奇地向这边围拢过来。派出所的俩民警把围观者挡在黄色警带以外。崔队看了一下手錶,心想:要不了半天,这小梅沙淹死人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鹏城。 大约半个小时后,小刘开着奔驰急匆匆地赶到小梅沙海滨。他脸色苍白,神色紧张,穿一件火红色翻领t恤衫,与现场气氛有点不协调。经他辨认,死者的确是胡国豪。小伙子表情有点怪怪的,喃喃地念叨:“胡总喜欢在晚上游泳,他说晚上的海水特别清凉……”。“胡国豪的游泳技术怎么样?”崔队问他。“胡总水性很好,在海里游个五、六公里都没有问题。”“也就是说,他可以从大梅沙海滨一直游到小梅沙来?”“应该没问题。”“那他怎么可能会溺水呢?”田法医问。“是呀,”小刘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迟疑地说,“不过……胡总有心脏病史。”“有心脏病史?……”崔大均若有所思。 这时,小川开着捷达警车和姚莉从大梅沙赶回来。车刚在情人小径停稳,小川就翻过栏杆跳下来向崔队报告。“崔队,在大梅沙豪景大酒店,我们查到胡国豪的登记记录和一些重要情况。”“好,说说看。”崔队示意他和姚莉到旁边。 小川报告说,据宾馆服务员介绍,胡国豪住的204号套房是星期五预定的,星期六下午3点20分胡国豪入住。豪景大酒店距海滩只有一箭之遥,是观海和游泳的最佳宾馆,虽然房租昂贵,胡国豪却是这里的常客。据说胡出手大方,爱和女服务员开玩笑,宾馆的人许多都认识他。当时有人看见胡国豪进酒店,直接从旋梯上的二楼。另据大梅沙海景餐厅一个叫阿玉的服务员提供的线索,傍晚7点左右,胡国豪曾经和一个高个子朋友一起进晚餐,还聊了一会儿天。后来胡国豪先离开餐厅,那个高个子在原处坐了十分钟后也走了。 “查清楚那高个子是谁了吗?”崔队问。“查清楚了,”小川有点喜形于色,“是大东房地产公司的老总洪亦明。”“能够肯定吗?”崔队追问。“能,”姚莉补充说,“餐厅的前台领班白小姐认识洪亦明,他和胡国豪都是豪景大酒店的常客。”“很好,”崔队嘉许了一句,问道,“有没有人看见胡国豪晚上7点后在大梅沙游泳?”“傍晚大梅沙海滨游泳的人很多,没有人注意。”小川回答,“我们查问了衣物寄存间,没有发现胡国豪的衣物,也没有其他游客遗留的东西。”崔队神情兴奋。“这个洪亦明也许是在大梅沙见到胡国豪的最后一个人,尽快找他了解情况。”小川应道:“是!头儿。” 收队时,崔大均说了一句:“但愿这只是一起单纯的‘溺水死亡’事件。”话虽这么说,可他心头并不踏实。大梅沙海滨距小梅沙旅游中心有四、五公里远。令人不解的是,为什么胡国豪的尸体会冲到小梅沙海角呢?而且,沙滩附近不见死者的其他物品,大梅沙寄存间里也没有找到他的衣物。唯一可能的解释是,他从大梅沙的海湾游到防鲨网以外,再因为心脏病突发淹死,尸体最后被潮水冲到邻近的小梅沙海滩。 第3页 转身离开沙滩的那一刻,崔队的目光停留在伸进海里的码头石桥上。一个疑问下意识地从他脑海里掠过:为什么陈尸地点离码头会这么近呢? 1.3 更新时间2008-12-12 17:44:57 字数:3050 广州白云宾馆。707房。早晨八点,聂风准时被电话铃声叫醒,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聂风是《西部阳光》杂志特稿部记者,刚过而立之年,皮肤黝黑,运动员体格,平头,一张敦厚的笑脸。他是四川c大新闻系高才生,兼心理学硕士双学位,颇受杂志老总器重。 昨晚聂风加班到深夜,凌晨3点半刚把给《西部阳光》的特稿赶完。吴总编催办的任务终于可以交差了,他感到一阵轻松。难得到珠三角出差,今天约好去珠海看一个出版社的朋友,顺便再了解一下杂志的发行情况。《西部阳光》是西南一家新锐的人文综合刊物,大十六开彩印,海内外发行,颇有影响。吴总编是圈内有名的的老报人,对稿件的质量一向要求很高。《西部阳光》独树一帜的办刊宗旨——“独家视点,全新观念,展现中国西部人文风采”,就是他提出来的。 聂风匆匆漱洗完,来到一楼白云轩餐厅吃早茶。广州人喜欢吃早茶,名为早茶,实为吃早饭。各式各样的点心,装在一屉屉小蒸笼里,由笑眯眯的女服务员用小车推来,任客人挑选。聂风在赭红色布纹椅坐定。女招待把一张浅黄色菜单放在桌子上。上面印的各式品种琳琅满目,价目明白无误。聂风用原子笔打勾,随便点了几样早点,有皮蛋瘦肉粥、椒丝蒸凤爪、豉汁蒸排骨和小包一笼。不一会儿,菜点送齐。聂风大口地吃起来,椒丝凤爪味浓可口。 邻座的墙边立着一个报架,上面放着本地和港澳的报纸。聂风喝着皮蛋瘦肉粥,顺手取下报架上的一份广东的早报,浏览起来。今天头版的要闻有:“中国‘入世’多边谈判进入实质性阶段”;“‘风云’卫星成功飞上太空”;还有一条是关于“人类基因图”的消息。报导称据美联社消息,两个美国研究组织将在明天联合宣布大体完成的“人类基因图”。专家形容此项研究计划是“生物学的阿波罗登月计划。”了解人类的基因组最终将带来新的灵丹妙药,生老病死之谜有望解开…… 翻到第二版的“深圳新闻”,一条半栏黑体字标题跃入眼帘: 地豪置业总裁胡国豪游泳时意外溺水身亡 聂风的目光凝固了。从报上看到地豪置业总裁的死讯,使他感到非常意外,甚至难以置信。因为就在四天前,聂风还面对面採访过胡国豪。 他放下手中的粥碗和报纸,急忙举手招唿服务员。“小姐,埋单!”片刻,服务员递来帐单,连茶费总共46元。聂风匆忙付完款,大步走出白云轩。在对面友谊商店的路边报亭,买了几份深圳和广州的当日报纸。 急忙打开寻找,在显着位置都刊载了胡国豪意外死亡的消息,标题引人注目: 深圳大富豪胡国豪猝死小梅沙海滨,罪魁祸首为心脏病? 胡国豪去世,谁作地豪掌门人? 地豪集团董事长命丧小梅沙,留下诸多疑点 报载消息称:“深圳地豪置业总裁助理钟先生昨日下午证实,地豪置业董事长兼总裁胡国豪先生于6月24日游泳时不慎死亡,终年五十八岁。据悉,胡国豪是在小梅沙防鲨网外海中游泳时意外死亡,但其死亡原因是因为溺水还是心脏病发作,目前专家尚在鑑定过程之中,并未做出最后确定。” 有一家报纸还配了一张胡国豪的肖像照片,胡穿着西装,一头寸发,面带潇洒的微笑。那种微笑潇洒之中带着调侃,聂风很熟悉。6月22日上午,他採访了胡国豪整整三个小时。採访的稿子今天凌晨刚刚脱手,标题为《南国地产巨头的西部战略》。胡国豪的收购宏图,他那一席涉及中国西部房地产开发的独到见解,以及这位地产大鳄的霸气,至今歷歷在目。这样一个活生生的重量级人物,怎么会突然撒手而去呢? 採访那天,胡国豪指点江山,谈笑自如,对地豪置业即将开发盐田海滨充满信心。虽然聂风在他的霸气中也隐隐感觉到有些压力或是疲倦,但丝毫觉察不到任何不祥之兆。 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商界巨子,怎么会冒险游到防鲨网以外,最后让小梅沙的海浪吞没呢……或许出于记者的职业习惯,聂风感觉胡国豪死得太突然。顾不得早餐只吃了半饱,聂风匆匆回到宾馆707房。他带着狐疑,拨通了深圳地豪置业总裁办的电话。 接话人是胡国豪的秘书阿英。“报上登载的胡总出意外的消息是真的吗?”聂风问。“是……真的。”“怎么会突然淹死呢?”聂风不解。“我们都觉得意外,好像……警方……。” 胡国豪的死讯得到了确认。但阿英的答话有点闪烁其辞,可以想见她对这次意外事件一定也很震惊。“警方有正式结论吗?”聂风敏感地意识到到什么。“好像……” 又是“好像”,究竟是疑惑,还是有难言之隐? 聂风挂断了电话,再问也无益。他决定立刻赶去深圳。他拨通吴总编成都家里的电话,报告稿件昨天夜里已经完成,并且发email传回去了。 第4页 半个小时后,聂风搭上从天河开出直达深圳的t757次特快列车。窗外掠过羊城灰色的建筑和错落起伏的高架桥。在列车的“隆隆”声中,聂风的脑海里不时闪回四天前在地豪採访的情形。聂风清晰地记得见到胡国豪的情形,尤其那间足有两百平米宽的豪华办公室,给他留下的印象十分强烈。进入胡国豪办公室的那一瞬间,他有种走进殿堂的感觉。在内地,恐怕一个省长的办公室也不可能这么有派头。 办公室的如意纹地毯,四壁的布纹装饰,都很高档。胡国豪坐在大班台后面的黑色真皮沙发上,轻松地接受聂风的採访。他穿一身深蓝色西服,没系领带。那虎鼻,和那粗犷的宽脸,有点咄咄逼人,但他谈笑风生,不拘礼节,反而给人一种粗野中带着亲切的感觉。在他的身后,挂着一幅地豪大厦的全景巨照。左右两厢的玻璃橱柜里,摆着一些奖盃和书籍。大班台案头有镀金笔座、檯历、黑色录音电话。案前卧着一座漆黑髮亮的非洲木雕鳄鱼,微张着大嘴,栩栩如生。胡国豪向聂风介绍了地豪置业的规模和成功之路。地豪的前身是海南一家房地产小公司,在激烈的商战中,艰苦奋斗,敢闯敢拼,才发展到今天的规模。谈起当年在海南的发迹,胡国豪流露出一种毫不掩饰的骄傲。 “十年前我和朋友在海南做房地产时,海南一共有一万五千多家房地产公司,他娘的!那情景简直像赶集似的,天上掉下一个馍都会砸死几个房地产老闆。”胡国豪说话带着河南口音。他挥动拳头,像是要把那个“馍”打飞似的。“可是到后来只有几百家活下来了,我们就是这几百家中的之一。哈哈!我就是命大。” 胡国豪的嘴角浮现出得意的微笑,潇洒中带着调侃。谈起中国西部房地产开发,他认为现在正是进军西部的最好时机。中国的房地产经过十年的大发展,已经进入规模经营的成熟期。外地开发商进入西部市场是迟早的事,而且谁先进入谁先获利。要获得西进的成功,关键是两点:一靠雄厚资金,二靠品牌。他透露了地豪置业雄心勃勃的购併设想,第一步是拿下盐田临海区的“田东坝”。“那块地皮绝对会增值!”他那对透着狡黠的小圆眼睛,射出亮光。第二步就是向西部发展。“你不是说成都没有标志性建筑吗?我就在人民南路广场建一座西部地豪大厦,怎么样!”这是聂风第一次领略成功的民营企业家的气派和魄力,这是一个房地产巨子活生生的面貌和风采。可以明显感到他掌控着整个集团。 问起业余爱好,胡国豪说他喜欢游泳,跑步,但从来不打高尔夫球。“那玩意儿是斯文人玩的。”在採访快结束时,秘书阿英推门进来。她递给胡国豪一杯水,提醒他吃药。“胡总,该服药了。”胡国豪从桌上一个小药瓶中倒出两粒白色药片,扔进嘴里,然后从阿英手里接过水杯,“咕”地一大口把药咽了下去。“阿司匹林,包治百病。”他自嘲道。“胡总感冒啦?”聂风问。“不是,胡总有心脏病。”阿英接话。“医生说我有冠心病,瞎扯蛋!你看我像吗?” “不像。”聂风说的是真话。 第二章 地豪大厦 更新时间2008-12-12 17:44:57 字数:2387 地豪置业大厦。二十四层的蓝色玻璃墙大楼在阳光下闪着神秘的光泽。聂风快步走进大厅,发现已有二十多个媒体记者捷足先登。不过,这些无冕之王都被拦在一条红色软绳护拦前,显得有些无奈。胡国豪的意外去世,引起业界的极大震动。仅在一天之间,关于胡国豪死因的各种传言不胫而走。新闻媒体自然格外关注,都想得到独家的第一手消息。但是地豪置业的态度异乎寻常的谨慎。两个穿保安制服的门卫站在护拦内,态度很不友好。来採访的有各方面的媒体记者。除了省市的报社、电台、电视台,还有闻讯从外地赶来的媒体。集团公司似乎对记者们忌讳莫深,一律拒绝接受採访。 这时,大厅左边的一个电梯门打开。一位中等个子,身穿咖啡色西服、系黑领带的男人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个中年人,象是司机。有人认出他是地豪置业的副总裁周正兴。记者们一窝蜂围了上去。“周总,胡国豪的死因确实是游泳意外吗?”“外面传言胡国豪死得很离奇,请问是真的吗?”“请问,胡国豪突然去世,地豪置业谁接替他作总裁?”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有急事要赶去市政府。”周正兴红黑的脸膛上露出虔诚的微笑,一面点头道歉,一面疾步向楼外走去。聂风与周正兴擦肩而过。聂风对周的第一印象是耿直、朴实,但又有点大智若愚的感觉。 “周总,为什么胡国豪会半夜里到小梅沙游泳喃?……”电视台的女记者追上去问。周正兴的背影摆了摆手,钻进一辆黑色奥迪。司机砰地关上门,车子绝尘而去。周正兴的神情举止虽然匆忙,但聂风感觉他并不显得失措,相反倒像是从容不迫。 “这是一个人物。”聂风脑海里留下一个印记。 大厅里暂时恢復了沉寂。记者们继续在红色软绳护拦前守侯。怨声起伏。 蓦然,仿佛有口琴的声音从大厦底层传来。那琴声的旋律好像在哪里听到过,非常好听又有些伤感。聂风左右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谁在吹口琴,也没有见到喇叭或是播放音乐的录音机。他有些奇怪。这时,地豪总裁助理钟涛带着两个办公室人员,出现在大厅。他穿一身铁灰西服,系碎花深色领带。紧跟在后面的一个年轻人,手里小心地卷着一张黄纸。 第5页 记者们围了上去,纷纷举起手中的话筒和袖珍录音机。钟涛在软绳护拦前停了下来,声音平和地应对记者们的提问。他看上去四十出头,人很精干,剑眉狮鼻,两眼炯炯有神,腮帮子蓄着淡淡的络腮鬍,给人厚道、稳重的印象。 钟涛对提问者的态度相当友善。他解释说,集团刚开过紧急董事会,目前公司的经营一切正常。但由于公司处于非常时期,上上下下正忙于胡总的善后之事,有怠慢之处,希望媒体界朋友理解和包涵。 在大厅的一侧,两个办公室人员把一张告示展开贴在大理石墙上。有记者围了上去。告示上说,胡国豪的追悼会定于7月2日上午在深圳殡仪馆举行。记者脸上露出困惑,有人提出疑问。人们显然感到追悼会的时间过于仓促,或许有什么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 聂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地豪置业象是急于要把胡国豪这件事了结。如果从公司的利益考虑,要把总裁意外去世造成的震动和影响减低到最小,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但胡国豪的死因总觉得有点扑朔迷离。按报上消息透露的情况,胡国豪的死因究竟是因为溺水还是心脏病发作,尚未最后确定。但《告示》里却明确公布是因心脏病发作身亡的。 清晨读到的报导内容,他也发现有几处细节有蹊跷之处,耐人寻味。 例如,胡国豪分明是在大梅沙海滨游泳,为什么胡的尸体会出现在四、五公里以外的小梅沙海滩呢?还有,发现尸体的沙滩附近并没有死者的其他物品,在大梅沙豪景大酒店204套房和海滨寄存间里,也没有找到胡国豪的衣物。 “集团欢迎今天在场的记者朋友参加胡总的追悼会。”钟涛提高嗓门宣布。有的记者散去。这时,聂风走过去招唿他。聂风上个礼拜採访胡国豪,就是钟涛安排的。两人有一面之缘。“那篇《採访记》已经脱稿了,总编叫我再核实几个数据。”聂风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唔,应该没有问题。”钟涛说。他给门卫打了个招唿,陪着聂风走进大厦电梯。 高速电梯在二十四层停住,黑底碎金纹装饰的不锈钢门打开。走出电梯,钟涛把聂风领到装修豪华的会客室。两人在褐色真皮沙发入座。沏完茶,钟涛向聂风简要地介绍了情况。他的话不多。经法医验尸确认,胡国豪死亡原因确为游泳时突然心肌梗塞,溺水而死。死亡时间大约在24日晚午夜时分。在尸体的左胸部位有一条划痕,约三、四厘米长,有点像锋利的岩石划伤的。警方初步确定,胡国豪是在游泳时因心肌梗塞淹死,再被海水冲到小梅沙海滩的。 聂风问了几个问题。“胡国豪常去大梅沙游泳吗?”“常去。”“他的水性怎么样?”“集团的人都知道,胡总水性很好。”“也就是说,在正常情况下,他是不会轻易溺水而亡的。”“可以这么认为。”“胡国豪在死前几天里有没有什么反常情况?”“反常情况,”钟涛注视着聂风,“聂记者指的是……”“比如情绪方面,”聂风解释,“或者有没有会见过特别的人……”“应该没有。”钟涛作思忖状。“唔。”聂风点头。 这时,有人敲会客室的玻璃门。钟涛开门,见是胡国豪的秘书阿英,穿一身鸽灰色职业装,神情有些黯然。她瞟了一眼沙发上的聂风,对钟涛说:“警方他们又来了解情况。” 钟涛起身,把警方来人迎进会客室。领头入座的是刑警队长崔大均,表情严肃,目光犀利。两位穿警服的年轻警官殿后,一男一女。男的二十出头,胖嘟嘟的,像是刚出道的新手。女的模样文静,个子小巧玲珑。阿英给三人端来纸杯盛的热茶。 “我们是例行核实一些情况,”崔队与钟涛寒暄后问,“现在公司日常工作由谁负责?”“是周副总,不过他刚去市政府汇报去了,”钟涛答道,“上午集团召开董事会请朱姐参加了,她还在公司。”“朱姐?”崔队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就是胡总的太太朱美凤,胡总在世时她很少到地豪大厦来,也从不过问公司的事。”阿英向崔队解释。 2.2 更新时间2008-12-12 17:44:57 字数:1841 崔队注意到了在座的聂风,调头问钟涛:“这位是?”“我是《西部阳光》杂志的记者,聂风。”聂风面带微笑,起身友善地伸出手。崔队冷着脸没有理会,聂风乖乖地收回手,似乎并不介意。“对新闻媒体,我们一律无可奉告。”崔队居高临下地说。“上星期聂记者刚採访过胡总,他只是来核对几个数据。”钟涛替聂风圆场。“噢。”崔队态度依然有点傲慢。坐在他右边的男警官,皮球脸,向聂风投来会意的目光。聂风朝他点头致意。“你是四川人吧?”皮球脸轻声问道。听这年轻警官的话音也是“川普”味,聂风笑起来。“我们是老乡哦!”聂风与他套近乎。“我叫王小川,是重庆人。”他与聂风好像挺投缘。 “别闲扯啦!”崔大均挥手制止小川,然后告诉钟涛,“我们想和朱美凤谈谈。” 胡国豪太太朱美凤是一家私营美容院的经理,很有气质,衣着也很有品味,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非常漂亮,公司的人都称她为“朱姐”。 第6页 在总裁办公室一角的会客区,她与警官们见了面。一圈米黄色真皮沙发,围着凝重的长方形玻璃茶几。旁边立着一株在广东写字楼常见的发财树。朱美凤坐在正面的长沙发上,崔队和姚警官坐在她对面。茶几上摆着一个进口的水晶玻璃烟缸。小川拿着笔记本,笔直地坐在侧座单沙发上。 “我们想了解一下胡国豪总裁生前的一些情况,麻烦你啦。”崔队客气地说。 “有什么需要了解的,你们尽管问吧。”朱美凤很配合。 “听说胡总有心脏病史,对吧!他平常都服些什么药?”崔队问。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老胡有心脏病,不过老胡本人从来不当回事……” “‘不当回事’是什么意思?”坐在侧面的小川警官插话。 “他老说自己是铁打的金刚,”朱美凤瞟了小川警官一眼,口气揶揄地说,“这不,再是铁打的金刚也趴下啦。”听她这话,让人感觉到一种淡淡的嘲讽和无奈。似乎朱美凤对丈夫的死并没有多少悲痛,说不定这个胡国豪在家里也是霸气十足的主儿。 “那他服什么药吗?”姚警官追问了一句,她的态度沉稳机敏。 “有阿司匹林,一天四粒。还有两种叫什么‘酒石酸’、什么……‘乐克’,名字我忘了,老胡没服几天就停了。” 小川在本子上记录着。阿司匹林是一种典型的扩张血管药,临床常用于预防心肌梗死,或脑缺血发作,这和警方掌握的情况吻合。 崔队颔首,表示明白了。 “胡国豪有失眠症吗?”姚警官又问。“这和他的死有什么关系吗?”朱美凤抬起美丽的眸子,审视着女警官。“是这样,我们法医在他的胃液和心血里检测到阿司匹林和安眠药成分,”崔大均解释说,“阿司匹林的成分和你说的差不多,不过安眠药的浓度明显超过了一般含量。” “老胡确实爱失眠,晚上经常服安眠药,”胡夫人口气平和地说,“有时彻夜难眠,心里烦燥,多服几粒也是常有的事。”“胡总平常服的是什么安眠药?”姚警官问。 “以前服过‘利眠灵’,后来不大管用,就改服‘冬眠灵’了。” 姚莉和崔队会意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唔,是这样。”崔队释然。 “胡太!”小川警官还想问什么,崔队示意制止了他。 “谢谢你的配合,胡太!”崔队客气地对朱美凤说,“我们对胡总的意外去世表示哀悼,以后需要了解情况,我们会再找你。”“好,没有问题。如果没有事,我现在回去了。”朱美凤高雅地点点头,起身离开了总裁办公室。待朱美凤走出办公室后,小川低声咕哝道:“师傅,怎么你不让我再问了?” “还问什么?明摆着是心脏病突发嘛,”崔队训斥自己的徒弟,“你小子不要好大喜功,把简单的问题给弄复杂了!” “我瞧这个胡太死了老公,并没有多伤心的样子。”小川似乎不服气。“她伤不伤心,要作秀给你看吶?大款的太太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崔队顿了顿,一本正经地问面前的年轻警官,“你知道深圳这座天堂有多少怨妇和二奶吗?”“不知道。”小川老实回答。 “我也不知道,但朱美凤肯定是其中的一个。这不结了吗!” “你说她是一个‘怨妇’?” “未必她是‘二奶’?你小子的脑子怎么少根弦!”崔队抢白道。“唔。”小川警官挠挠后脑勺,仍然一头雾水。姚警官捂着嘴笑。 “我认为,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基本可排除胡国豪不是‘游泳意外死亡’的因素。”崔队沉吟道,“除非……” “除非什么?”小川警官期待地问。 “除非发现有新的疑点。”姚警官抢先回答。 崔队没有吭声。 “明白了,头儿!”小川恍然。 2.3 更新时间2008-12-12 17:44:57 字数:1919 待警方的人离开地豪大厦后,聂风在会客室向阿英了解到事情的某些内幕。阿英全名叫冯雪英,是一位漂亮的白领丽人,广州j大公共关系专业毕业生,未婚,给胡国豪作秘书已有四年。此刻,她的眼圈有点红肿,脸色苍白,表情失落。看得出,她对胡国豪意外去世的悲伤和震惊是真的。直觉告诉聂风这位心理学硕士,从胡国豪身边最接近的人和仰慕者口中,也许可以得到一些别人不知道的隐情。 聂风选择了一个有利的切入口,他从採访胡国豪的印象谈起。“胡总对西部房地产的开发见解,令人耳目一新,而且非常具有前瞻性,确实令人佩服!我採访过许多着名的企业家,像胡总这样有个性和魄力的并不多见。” 阿英抬起眸子瞅了他一眼。 “这一期的《西部阳光》杂志,就准备用胡国豪的照片作封面。”聂风继续说,然后嘆息了一声,“可惜胡总本人看不到了!没想到人的生命如此脆弱……” 也许是聂风的诚恳表示打动了阿英,至少是获得了她的好感。在聂风恳谈的牵动下,她随后谈了很多胡国豪的事情,话语中流露出对胡的死因的疑惑。“我总觉得,胡总死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呢?”“我只是感觉……”“胡总在出事前几天,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聂风问。“有一件事……”阿英回忆道。 第7页 事发前一天的早晨,阿英给胡总送文件时,发现大班台上有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个红色的奇怪符号,形状像一个空心的“山”,但下面带弧形,所有又有点像“元宝”。在符号的下面有一排列印的数字,笔划很粗,有初号黑体字那么大。胡总当时刚进门坐下来,拿起纸瞄了一眼那个符号,表情起初有些困惑。他眯缝着小眼,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那排数字,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立刻把纸收了起来。“是什么样的纸?”“一张普通的纸,像是a4列印纸。”阿英说。“你记得那排数字吗?”聂风追问。“我只瞟了一眼,没怎么在意。好象最后三个字是791。”“791?……”聂风沉吟道。“你觉得胡国豪当时是什么心情?”“说不出来,感觉胡总的表情有点怪怪的,好象见到什么可怕的咒语……”。阿英思索着。 暗藏杀机?——聂风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你给警方说过这件事没有?”他问。“没有。”“为什么喃?”“他们没有问起过,”阿英回答,“我不知道该不该讲。因为……”“那张纸不在了!”聂风接过话说。“对,胡总出事后我在办公室找过,但是没有找到。”“胡总的大班台抽屉呢?”“所有抽屉都找过了,没有。”“胡总办公室有保险柜吗?”“没有。”阿英答道。 聂风觉得她的口气好象有些迟疑。 但阿英接着补充了一句:“所有能找的地方,我都找遍了!”看她的表情,这句话应该是真的。聂风隐约觉得,她话中的“所有能找的地方”,似乎有所指。这只是感觉,他没有再问。此外,聂风感觉到阿英的情绪和话中有一种伤感。而且在伤感之外,好像还有点……,但是是什么,还说不准。 “我能再看看胡总的办公室吗?”他礼貌地问。“可以。”阿英带聂风到胡国豪的豪华办公室。阿英的秘书室就在相邻的外屋。高档布料墙,如意纹地毯。木雕鳄鱼,水晶玻璃烟缸。一切依旧,但已经物是人非。大班台后面的高背沙发空着,墙上的地豪巨幅照寂寥地悬在高处。原地巡视了一下,果然不见有保险柜。透过宽敞的大玻璃窗,可以鸟瞰地平线远方的建筑森林,整个鹏城的楼宇尽收眼底。 四天前採访胡国豪的情景仍像在眼前一样。当时还有五、六个人坐在外面大厅的皮沙发上,都是排队等候胡国豪会见或是要向他汇报工作的人。给人一个强烈的印象,整个地豪这艘航空母舰都在他一人的掌控之中。如今胡国豪已不在人世,走出总裁办公室,外面大厅显得空荡荡的。令人有种豪华似梦,世事无常的感觉。 当晚,聂风向《西部阳光》吴总编报告情况。 “你好!吴总,是我,聂风。”“啊,情况怎么样?”话筒里传来关切的声音。“情况扑朔迷离,需要进一步跟踪採访。”“那可不行,家里採访任务很忙。”吴总编不同意。“胡国豪死得的确蹊跷,”聂风竭力解释,“这背后很可能隐藏着巨大的秘密,你想……一个地产大鳄突然去世,而又真相不明,这可是所有新闻单位紧追不放的题材哦。” 吴总编在电话那头犹豫着。 “我已经发现了蛛丝马迹……”聂风加了点筹码。“那好,给你一个礼拜时间,写一篇追踪报导。”“一个礼拜可能不够,哪能这么快就破案呀!”“唔,……那就十天吧。”老报头作了最大让步。 “谢谢老总。我发回去的採访稿,您看到了吗?”“看了,挺不错!明天就发稿。”“我建议标题稍微改一下。”“改标题,为什么?”“最好加个副标题——胡国豪生前最后一次接受媒体採访。”“妙!这能更吸引读者的眼球。” 怪不得聂风深得吴总器重。 第三章 三个受益人 更新时间2008-12-12 17:44:57 字数:2459 次日下午。y区公安分局刑警队案情分析会。十余名穿便衣的队员,围在条形会议桌的三面。崔队坐在桌首主持。 “我们现在开会研究一下胡国豪意外死亡的情况,请大家积极参加意见。根据昨天现场勘查掌握的情况看,可以初步认定胡国豪是死于‘游泳意外’,属于事故死亡。但由于存在几个疑点,目前还不能完全排除‘非事故死亡’的可能。鑑于胡国豪是一个有社会影响的重要人物,分局领导指示抓紧进行初查,要求我们尽快查明真相。” 环坐在长条桌周围的刑警们,神情严肃。 崔队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说道,“下面请小田先介绍一下验尸情况。” 法医田青穿深蓝色t恤,秀琅眼镜,显得斯文而沉稳。他打开面前一个灰色塑料夹,从容说道:“根据尸表检验,可以初步确定胡国豪是死于溺水。死亡时间在24日晚上11点至25日凌晨1点之间。至于溺水而死的原因,最大可能是在游泳时心脏病突然发作。死者的面孔青紫,嘴唇发绀,指甲呈淡青色,这些都是心肌梗塞的典型症状。死者全身无任何暴力性损伤。只是在死者左胸部乳头下方,有一处三厘米长的划伤,像是有尖的锐器所致。死者身穿的游泳裤,臀部左侧有条轻微的挂痕,用放大镜看像是新挂的。此外,没有其他异常发现。”“那个挂痕会不会是防鲨网挂的?”崔队问。“不是,”田法医回答,“我问过小梅沙旅游中心,防鲨网的材料是一种特制的绳子,不是铁丝网。” 第8页 小川警官第二个发言。他简单叙述了走访大梅沙酒店和小梅沙周边环境的过程,提出一个重要质疑:——胡国豪的外衣究竟到哪里去了?在豪景大酒店套房里和海滨泳场的寄存处,都没有找到。 “这是本案最大的一个疑点,”崔队说,“胡国豪的衣裤总不可能自己飞了。”众笑。崔队又点燃一支烟,接着说:“另外,胡国豪的死因也有疑点。” 田法医说:“根据进一步的分析,我们发现有两个细节难以解释。”他说从市总医院调阅了胡国豪的病歷,发现他患的心脏病是血栓形成引起的,但是从胡国豪胃里检测的药品成分,表明他一直在服用阿司匹林,而阿司匹林是一种很有效的血小板抑制药,为什么胡国豪还会突发心肌梗塞呢?”全场寂然无声。 “这里面肯定有原因!”姚莉抛出了一个惊人的判断:“我认为存在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胡国豪游泳过于劳累,而导致心肌梗塞突发;而另一种可能,就是遭遇了巨大的惊恐。比如,遭到鲨鱼的突然侵犯或袭击……也不排除有遭到人为恐吓的可能,这恐吓的人应该就是兇手!” “哦?”众人譁然。小川接过话头:“姚莉分析得有点道理。劳累、鲨鱼、兇手……但我更倾向是兇手。”“为什么?”崔队追问徒弟。“胡国豪胃液里有过量的安眠药残留物,就是疑点。”小川说。 田法医环视众人,解释说:“在胡国豪胃液和血里,确实检测出过量的安眠药残留物,其成份是氯丙嗪,也就是冬眠灵。”“但是,根据他太太提供的情况,胡国豪有超量服安眠药的习惯,胡的秘书阿英也证实了这点。”崔队说,“所以仅仅凭这一点,还不足以说明什么。”“那就应该解剖尸体!”小川警官脱口而出。 在场的警官情绪为之一振。 “这我早想到了,”崔队说,“可是胡国豪太太不同意尸体解剖。”根据有关刑事规定,非刑事案件的尸体解剖,必须得到家属的签字同意。“胡太不同意!什么理由喃?”“她说老胡既然已经死了,希望他全身而去,不忍心再糟蹋他的遗体。这话嘛也符合人之常情。” “除非她也认为胡国豪是死于游泳意外。”小川插话。 “与其说是‘认为’,不如说她是‘相信’……”崔队话中有话。他询问死者遗孀时有一种直觉。总觉得朱美凤说“他老说自己是铁打的金刚”那句话时,表情颇耐人寻味。 “这是为什么呀?” “我们来分析一下哈,”崔队两眼炯炯地环视众人,“胡国豪死亡,谁是最大的受益者?”众人面面相觑。“胡太!”有人喊道。大家恍然大悟。 “对,胡国豪拥有地豪置业54%的股份,他没有儿女,前妻离异,父母早年去世,所以胡一死,从法律角度讲这些股份就是朱美凤的了!”“哦!”齐声惊唿。 “所以,不管胡国豪是不是死于‘游泳意外’,对朱美凤来说获利的结果是相同的。” “如果胡国豪是死于‘非事故死亡’,或者明确说就是‘他杀’,朱美凤应该是最大的嫌疑人,聪明的她肯定不会轻易同意解剖尸体;”崔队分析道,“如果胡国豪确实死于‘游泳意外’,她自然会认为解剖尸体没有必要。” “胡国豪的死,还有两个最大的受益者。”崔队继续说。“一个是地豪的周正兴副总裁,他是地豪的第二大股东,据公司的员工反映,他是集团里的本地派头头,一直觊觎着胡国豪的宝座,而且他与胡国豪在经营上存在重大分歧,坚决反对胡国豪投标‘田东坝’。” 小川警官接着介绍从地豪员工了解到的情况——就在事发前几天,周正兴还同胡国豪大吵过一次。胡国豪在公司里大权独揽,富有冒险精神,周正兴为人低调,做事比较谨慎。平时他们只是面和心不合,但这次也许是因为经营策略的严重分歧,导致了两人公开冲突。 小川警官解释:“根据地豪置业的情况分析,胡国豪意外死亡,最有可能继任总裁的人就是周正兴。” 崔队接着点出第三个“受益人”。 “胡国豪的死,另一个受益人是大东地产的老总洪亦明,根据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他是24号傍晚最后一个见到胡国豪的人。更重要的原因是,大东地产是‘田东坝’的几个投标商中唯一可以与地豪匹敌的竞争对手。胡国豪一死,‘田东坝’极有可能成为大东地产的囊中之物。” 刑警们的情绪个个兴奋起来。 案情分析会初步结论:如果胡国豪是非“事故死亡”,嫌疑人(最大的获利者)最可能的是三个——1、胡国豪的太太朱美凤;2、集团内部的副总周正兴;3、胡国豪的商务竞争对手、大东房产公司老总洪亦明。 最后,崔队部署任务:“小川和小姚紧急出动,查清朱美凤、周正兴、洪亦明三人24号晚11点到25日凌晨1点的情况,确认有无‘不在现场证明’。” “是!”小川、姚莉领命。 第9页 3.2 更新时间2008-12-12 17:44:57 字数:2151 南园名典咖啡茶座。聂风坐在二楼临窗的一张棕色木桌前,女招待送上一杯冰水。小川警官穿着便装急匆匆走进来,聂风隔着桌子向他招手。 “不好意思,下午开案情分析会。我来晚了!”小川警官在聂风对面落座。 “没什么,我也刚到一会儿。”聂风点了两杯咖啡。“约我出来不光是喝名典咖啡吧?”小川说。 “咖啡当然是主题,副题嘛,是顺便了解一下胡国豪的案情。”“昨天在地豪大厦,我就发现聂记者对胡国豪的死很关注哇。”“你叫我聂风就是了,”聂风沉吟了一下,坦诚地说,“怎么说呢,也许是职业敏感吧,我感觉胡国豪的死因没有那么简单……再有,胡国豪是我们刊物下一期的封面人物,报导文章是我採访的,他突然死亡,我必须给刊物和十几万读者一个交代。” “对于胡国豪的死因,我也有同感!”小川警官有点兴奋,“不过,目前还没有重要线索。” 聂风问他:“你是哪个警官学校毕业的?”“西南高级警官大学,前年毕业应聘到深圳来的。”“西南高警?”聂风眼底流露出一种亲切感。“你去过我们学校吧?”“岂只是去过,”聂风回忆道,“那地方我太熟悉了!我的少年时代就是在西南高警大院里度过的。国字楼、打靶场、警体馆,哪个地方没留下过我聂风的脚板印啊……”“这么说,你们家就住在高警大院里?”“算你猜对了!后来我考上四川c大新闻系,就离开了高警大院。”聂风说,“毕业后干採编、当记者、作自由撰稿人,没有什么长进,一晃快十个年头啦!” “我想起来了!”小川警官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两眼闪闪发光:“怪不得第一天见到你,我就觉得有点面熟,你认识……聂东海校长吗?”“认识。”聂风点头,口气很平常地说:“他是一个老顽固,是我的——家父。” 小川警官嗖地站起来,向聂风行了个军礼。“向聂校长问好!”邻座有人投来奇怪的目光。聂风环顾了一下左右,笑了起来,“坐、坐,我代表不了我老爸。”“那是,那是。”小川警官赧颜地坐下。“我再声明一下:我是我,我爸是我爸!你要替我保密。”“那是,那是。”小川警官连连点头。聂东海是西南高级警官大学校长、全国着名法警专家、一级警监警衔,在刑警界和学员中威信极高。从这一刻起,聂风和小川之间的心理距离变成了零。 “这就好了,聂哥有什么需要了解的,你尽管问。” “我知道警方有警方的规矩,涉及保密的内情你可以不讲。我的目的,只是想找出事情的真相,这也是一个记者的天职。不管是什么原因,胡国豪的死显得太突然……” “我也是这样认为。”小川警官附和。 “你们一定开过案情分析会了,对吧?”聂风端起杯子,示意小川喝咖啡,然后自己呷了一口说,“如果胡国豪死于‘他杀’,最大的嫌疑人有三个,他们是周正兴、朱美凤、洪亦明。对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小川警官很惊讶,端起的咖啡杯在嘴边停住了。 “喝,”聂风沖他点点头,解释说,“这是推理的惯例,不难想像,因为周、朱、夏三人是胡国豪死亡的最大受益者。周正兴是地豪置业的副总,地豪的第二大股东,据有关资料透露,胡国豪的股权占54%,周正兴的股权为36%,剩下的10%股权属于集团的管理层。地豪置业在深圳成立起家时,胡国豪投的是三千六百万元註册资金,周正兴出的是一块地皮。后来事业做得越来越大,靠的是胡国豪的魄力和敢闯敢干,也靠周正兴的本地人脉和各种关系。但周正兴为人低调,看不惯胡国豪的飞扬跋扈,也不贊成胡国豪过于冒险的经营策略。因此酿成两人的矛盾,后来竟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聂哥怎么调查得这么清楚?”小川警官从心底感到佩服。“这没什么,採访胡国豪之前,我专门收集过地豪置业的背景资料,”聂风沖小川挤了挤眼,“一个好记者必须有猎狗的鼻子。”小川警官心想:“一个好警官也应该是条猎狗。” 但他没有说出来,而是问道:“那你为什么把朱美凤排成第二嫌疑人呢?” “是吗?我没有说朱美凤是第二呀。”聂风露出俏皮的微笑,“当然,胡国豪一死,那54%的股权就属于她了,她应该是最大的受益者。不过公司员工反映,她是六年前同胡国豪结婚的,原来是深圳最大一家卡拉ok厅的小姐,歌唱得好,人又特别漂亮。给她捧场的大款至少有一个排,但她洁身自好,一直保持着女性的自尊。后来跟了胡国豪后,胡出资开了一家美容院,让她打理。平日她从不过问胡国豪的事,也很少到公司来。老公究竟有多少资产,她恐怕都弄不清楚。” “唔,是这样。”小川警官若有所思。 “至于大东房地产的洪亦明,你们也知道,据说他是地豪置业最大的商业竞争对手,又是6月24号傍晚在大梅沙最后一个见到胡国豪的人。我想,大梅沙那顿最后的晚餐上,他同胡国豪究竟谈了些什么,应该是最重要的线索!” 第10页 “谢谢聂哥的提醒!”小川警官明白了这话的重要。他同时有点自责,挠挠头。案情的背景聂风几乎了如指掌,自己这个办案警官,反倒很多情况没有考虑到。 “喝,咖啡都快凉啦,”聂风大度地转移话题,笑着说,“回去向崔队长带个话,就说我希望参加侦破此案的跟踪报导,行吧?” “行,行,这没问题。”“另外,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小忙?”“行,聂哥发个话就是了。”“我想看一下胡国豪的遗体,不过这事最好别让你们崔队知道。”聂风说。 3.3 更新时间2008-12-12 17:44:57 字数:1869 “这没问题。胡国豪的尸体现在停放在丹竹头殡仪馆里。”“那地方远不远?”“挺远的,不过有车好办。我今晚就带你去看,晚了可能就要送到公安医院解剖了。”“很好!”聂风点头。小川警官没听出来他的意思是指看尸体,还是指解剖。 两人起身,走出名典咖啡馆。聂风像是想起什么,对小川说:“还有一个人,也需要了解一下。”“哪一个?”“这人是胡国豪的助理,钟涛,他给我的印象其实不错,不过胡国豪出事那天,他也在小梅沙。” “是吗?我们怎么不知道!”小川警官感到惊奇。 “是钟涛自己亲口告诉我的,6月24号下午他搭的胡国豪的车,车到大梅沙豪景大酒店时胡国豪先下车。接着,司机开车把他送到小梅沙,然后开车回城的。那天是他们的校友会,有七个在深圳工作的老同学在小梅沙海滨烧烤中心聚会,通宵达旦。” “胡国豪的司机怎么没提起过?”小川警官纳闷。聂风说:“我已找小刘司机核实过了,他说钟涛经常搭胡国豪的车,他没当回事,警察也没有问过。”小川想起当天的现场,崔队只顾叫小刘辩认死者是不是胡国豪了,谁也没有在意或是没有想到胡来时车里是否还坐了其他人。“他说了那七个同学的名字吗?”“这可是你们警方的事罗,不难调查嘛。”“这个情况我回去就向崔队汇报。”“不要说是我说的。”“明白。” 小川打开停在门外的捷达警车,两人钻进车里。点燃引擎,车朝着路东扬长而去。丹竹头在深圳北面的布吉镇,背衬一脉小山岭。车到达殡仪馆时已是暮色苍茫。 车径直开进大门,绕过一条水泥路,在管理处办公室前停下。小川警官向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管理人员出示了警察证件。 “这位是报社的记者,我们想再看一下12号胡国豪的遗体。”“我们晚上一般不接待。”管理员从镜片后面瞄了一眼聂风。“明天我就要回四川了,拜託您老人家!”聂风含笑鞠躬。“啊,我有这么老呀?”管理员哑然失笑,其实他还不到四十岁。“嘿、嘿,这是尊称您嘛!”小川警官涎着脸。“随我来吧!” 眼镜被打动了,带着他们穿过松柏林荫,去到一间绿顶白墙大屋。 用钥匙打开铁门,一股寒气迎面扑来。里面是停尸的冷库,显得空荡荡的,面对铁门的整面墙壁,排列着一个个金属格子门,在日光灯的映射下,发着幽幽冷光。在这里,感觉不到一丝生命的气息。 眼镜在一个标有“12”号的格子前停下来,戴上帆布手套,用力拖出有两米长的金属匣子,揭开覆在上面的白布单。随着一股冷气袭来,胡国豪的尸体裸现在面前。 “哦,是他!”尽管有思想准备,聂风还是感到一种灵魂的震颤。 在这个冰冷的铁匣子里躺着的躯体,就是曾在南国房地产界唿风唤雨的大人物。就在几天前,他还在地豪二十四层的豪华办公室里指点江山,霸气十足,而又不得不让人折服。 然而,如今他却孤独地躺在冷冻的铁柜里,只剩一具驱壳。 “聂记者,你在想什么?”小川警官觉察到聂风奇特的眼神。 “哦,没什么。”聂风恢復了镇定,低头察看胡国豪的尸体。也许由于死亡时间和冷藏的关系,胡国豪的皮肤色泽灰白,显得有些浮肿。他那扁大的虎鼻,那粗犷的宽脸,依然像是咄咄逼人,只有那对透着狡黠和野心的小圆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聂风的视线沿着死者的头颅、面部缓缓向下移动,在左颊的地方停顿了一下,后来停留在尸体的左胸部位。在靠近乳头处下方,有几条清晰的划痕,仔细观察像个“山”字形,但又不全像。也许是被海水浸泡的缘故,创口没有血迹,在皮下只残留着隐隐的紫色。 聂风注目这奇怪的划痕,若有所思。“真有点奇怪!”他自言自语道。“会不会是海蛰扎的?”小川警官犹豫地说。“像海蛰吗?”聂风没有遭遇过海蛰的青睐。“不敢肯定。”小川警官说。 “游泳淹死的人,身上经常会留下瘀伤。”眼镜管理员尸体见得多了,不觉为奇。“也可能是死前挣扎时被礁石划的。” “唔,谢谢你的指点。”聂风恭维了他一句,趁眼镜还没有回过神来,即掏出随身带来的宾得牌928型相机,拍了两张划痕的特写。“哗,记者的相机很高级哦!”“一般般,”聂风故作谦虚,傻笑道,“傻瓜相机拍起来不用对焦。” 第11页 小川警官捂嘴窃笑。 三人从冷库大屋出来,聂风问眼镜:“12号遗体哪一天火化?”“原来安排的是7月2号,现在不知改不改期了。”“是家属提出来的吗?”“下午刚接到你们公安局通知,说是注意保存尸体,可能要进行医学解剖。” 聂风和小川警官会意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人都死了,还要在肚子上花几刀,真是作孽啊!”眼镜嘴里唠叨着。 3.4 更新时间2008-12-12 17:44:57 字数:2491 美凤美容院。一辆红色宝马车在门口悄然停下。车门打开,穿一袭白色风衣的朱美凤走出来,手里拿着紫色小坤包。小川和姚警官迎上去。“你好,胡太,”小川警官客气道,“我们有情况需要再向你了解一下。”“请进来谈吧。”朱美凤没有表情,把两位警官带进经理室。经理室大约十平米,桃木桌子、欧派沙发,色调和布置都显得典雅。 小川警官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想了解一下,6月24日晚上11点到25日凌晨1点,你在什么地方?”“是调查我的‘不在现场证明’吧!”朱美凤反应非常平静。“这是警方的例行调查,请你理解。”姚警官矜持地说。 “老胡那天去大梅沙,是单身去的,我没有同行。”“为什么胡国豪到大梅沙度周末,你不和他一起去呢?”姚警官插话问。“大梅沙我好久没去过了,我对游泳和冲浪没有兴趣,”朱美凤解释说,“24号那天,我母亲身体不适,风湿病犯了,老人家从香港打来电话,叫我去看她。”“这么说你去香港了?” “是的,我是中午12点20分乘的中汽公司从文锦渡到九龙的大巴。第二天上午8点多,我突然接到小刘电话说老胡出事了,急赶着乘中汽大巴返迴文锦渡的。”“能够给我们提供证明吗?”“可以。”朱美凤打开紫色小坤包,从里面取出护照本,递给小川警官。 在护照的塑封内层,夹着两张大巴车票。小川警官翻开护照本的内页,仔细审视。上面盖的进出关的蓝三角印鑑,时间清晰。他与姚警官会意地对视了一下。 两位警官起身,告辞出来,乘上捷达警车。“看来朱美凤提供的‘不在现场证明’是真的。”姚警官说。“的确无懈可击,”小川警官好像在琢磨什么,右手打燃引擎说:“不过,时间太巧了。”“你注意到没有?这个女人的反应好像特别冷静。”“我觉得不单纯是冷静,倒更像是……冷漠。”小川警官说。“冷漠?”“对,冷漠。下一个目标去哪?”“找周正兴吧。”“好!周副总。” 小川警官一踩油门,警车向深南东路疾驶而去。 地豪置业大厦。蓝色玻璃墙上映着斑斓的霞影。 二十四层总裁办公室。。 “周总出差了。”阿英对两位警官说。 “周总出差了?”小川大感意外。“去哪里了?”姚警官追问。 “去上海了,今天早晨的航班。”她回答说。“这是临时决定的,走得很急,大概是商务活动,但不知道是同谁见面。” 小川与姚莉感到诧异。“现在能和他联繫上吗?”“我试试。”阿英拨打周正兴的手机号,拨通了,但没有人接。听筒里传出程式化的女音:“你的唿叫已转入语音信箱……”。 小川与姚莉面面相觑。 “他不会潜逃吧?”小川警官与姚莉低语。“不至于,那不等于不打自招吗?”姚莉摇头。“这样吧,”小川警官对阿英说,“请你们继续和周副总联繫,有他的回音和消息,请立即通知我们。” “好,我们一定配合。”阿英抬起一对明眸,里面透着淡淡的哀艷。在她的眼睑四周有一圈依稀的黑影。 姚莉心想,这女人一定为胡国豪的死很伤心。 小川警官问:“钟涛在吗?” “在,正在接待客户。” 钟涛的办公室在走廊对面,门虚掩着。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对面总裁助理办公室的门打开。钟涛送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出来,走在后面的胖子一脸傲气。“请陆总放心,”钟涛不卑不亢地说,“等周总回来,我一定把您的意见转告他。” “现在钟助理成了地豪的看门人了。”在办公室坐定,姚莉戏言。 “噢,我可没资格,”钟涛自嘲道,“胡总一死,地豪置业的老大就是周总了。负责经营的还有李副总。我们管理层这些高级打工崽,多半成了树倒后的猢狲……” 公司的人都知道钟涛是胡国豪的人,他说这话也许有所指。钟涛是胡国豪的助理、属于地豪置业的少壮派,与胡国豪关系密切。在集团内部都知道胡国豪对钟涛有知遇之恩,委以重任。作为胡国豪的亲信,他有一定竞争力。但要夺得集团领导权,显然实力不敌周正兴。除非他能争取到54%股权的继承人朱姐,也即胡国豪的遗孀作后盾。 “是这样,我们想了解一下6月24号的一些情况。”小川警官摊开笔记本,切入正题,说明想证实一下,24号那天下午钟涛是不是和胡国豪同车去的大梅沙。 第12页 钟涛回答是的。当晚七个校友在小梅沙烧烤场聚会,大家从晚上8点一直玩到第二天凌晨两点左右。小川询问了聚会的一些细节,钟涛都作了回答,并提供了另外六个人的姓名和联繫电话。 听钟涛的口音,有明显的“川普”味。小川问:“钟助理也是四川人吧?”“是的。”钟涛答道。“我们应该是老乡罗。”“我老家在成都。”“我是重庆人。”“哦,你是重庆崽儿唆!”钟涛话中带着亲切。小川警官忽然觉得钟涛的身上透着一种男子汉的魅力,那是四川人特有的幽默和豪气。 小川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准备告辞。 钟涛起身送他俩。在那一瞬间,小川发现钟涛蓦然立在原处,两眼望着窗外发直。钟涛凝视窗外的表情很奇特,他嘴角的肌肉微微颤动,手指发抖,桌子上的咖啡杯子竟被碰倒。那张粗犷的脸被窗外的晚霞涂上一层殷红,有点像一尊非洲图腾木雕。只见他的眼角噙着一点泪花。小川顺着他凝神的方向望去。伴随着一阵强烈的引擎轰鸣从头顶掠过,透过浅蓝色玻璃,窗外有一架波音飞机,正迎着夕照向西南方向飞去,机翼的两端闪着一红一绿的小灯。由于飞得太低,看不清机尾上的航空公司标志。但飞机腹部横空而过的一剎那,产生了一种极为强烈的冲击力。 姚莉诧异地瞅着木然发呆的钟涛,感觉有些奇怪。 但钟涛很快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向两位警官点点头,算是为自己的失态表示歉意,表情有点尴尬,然后笨拙地扶起歪倒的咖啡杯子。幸好杯里的咖啡已经喝完,不然桌面上肯定会一片狼籍。 刚才那一刻顶多只有十秒钟,但给小川和姚莉留下的印象却异常深刻。“他刚才的表现很反常。”在电梯里,小川对姚莉说。“我也觉得有些异常,他好像看见了什么……”“一架波音747客机,飞向黄田机场方向的。”姚莉却说:“我当时看见窗外是血色晚霞,像殷红的血,一片熊熊燃烧的火焰。” “啊,他看见的是火烧云哦!”小川惊嘆。 第四章“不在现场证明” 更新时间2008-12-13 18:28:40 字数:2728 y区公安分局。刑警队办公室灯火通明。第二次案情分析会现场,气氛比第一次活跃。分局负责刑侦的伍坚局长亲自到会。他脸膛黧黑,厚嘴唇,给人一种厚道温和的印象。其实他有二十多年刑警经歷,办事风格强劲,负责过许多重特大案件。 “请求对胡国豪尸体作司法解剖的报告,下午市局批下来了!”崔队首先宣布,“公安医院现在正在加班进行全面尸检,我已叫小田跟过去了解情况。” 在场的的刑警们表情都很兴奋。 崔队说:“下面大家汇报一下这两天的进展情况。” 小川和姚莉打开记录本,汇报询问朱美凤、钟涛的情况和调查结果。 “关于朱美凤的情况,是这样的。据本人陈述,6月24日中午12点20分乘坐中汽公司从文锦渡到九龙的大巴。第二天上午8点多,突然接到小刘电话说胡国豪出事了,急赶着乘10点20分的中汽大巴,返迴文锦渡。”姚莉说。“有什么证明没有?”“有往返的车票为证。”小川补充道。“我们后来去文锦渡海关查验了电脑记录,也确认了她的陈述无误。” 姚莉接下来汇报: “根据崔队指示,我们了解到,钟涛6月24日晚上也在小梅沙。那天晚上,他和六个校友在小梅沙旅游中心烧烤场聚会。据钟涛本人提供的情况,六个校友四男两女,姓名为:傅彤、齐晓辉、张俊生、戴志强、丁岚、罗薇,都是四川c大的毕业生。有学外贸的,也有中文专业的。” 姚莉翻开记录本的一页,报告了调查钟涛那六个校友的结果,除戴志强一人出差未联繫上,另外五人都证明钟涛提供的情况完全属实。 那天夜里在小梅沙烧烤场聚会的校友,从黄昏一直玩到次日凌晨两点过。五个人都证明说,钟涛和大伙儿一直在烧烤现场。其中只有一小会儿,钟涛啤酒喝醉了,吐得很厉害,丁岚扶他回附近的度假屋换衣衫。时间是11点零5分左右,大约二十五分钟后,丁岚陪钟涛回到烧烤场。大家还取笑了钟涛一阵。也就是说,钟涛的‘不在现场证明’,只有二十五分钟“空挡”。七个人玩到凌晨两点零五分,才尽兴散去,各自回到度假屋休息。度假屋都是双人间,丁岚与罗薇同屋,其余五男,各自组合。傅彤、齐晓辉同住一屋,张俊生、戴志强同住一屋,钟涛在学校就以鼾声如雷闻名,没有人愿和他搭档,单独一屋。 “这二十五分钟,有丁岚证明。”姚莉说明。 “丁岚的背景怎么样?”武局问。 “没有什么特殊背景,c大中文系的女才子,大学班干部,年年奖学金获得者,追求者众多,但她大都瞧不起。现在深圳一家妇女杂志作栏目主编,有辆白色富康车。同事反映她性格泼辣,好吃好耍,但工作起来一丝不苟,很敬业,杂志的效益也很好。”姚莉说。 “这二十五分钟不应该算‘空挡。’”崔队说。 “钟涛的简歷了解没有?”武局问。 第13页 “了解了。钟涛是c大外贸系国际金融专业高才生,成绩优异,头脑冷静,做事不张扬。在校时比较仗义,乐于助人,经常借钱给人,忘了是多少。另外喜欢打桌球,校比赛亚军。据说在班上比较有号召力,曾经领导全班同学,把一个私心很重、只晓得拍年级主任马屁的班长轰下台。到深圳发展后,曾在南方一家大证卷公司做事,多次操盘,小有名气。后跳槽到地豪置业作总裁助理,至今未婚。” “情况比较清楚了,”崔队说,“钟涛的‘不在现场证明’可以成立。” 接下来,小川汇报询问洪亦明的情况。他特别提到聂风提示的话。“前晚我见到聂记者,他曾提醒说:大梅沙那顿最后的晚餐上,洪亦明同胡国豪究竟谈了些什么,应该是最重要的线索!”崔队取笑:“小报记者都能够破案,还要我们刑警作什么?” 小川辩白:“不过,洪亦明提供的线索,确实挺重要。”“那你说说看,有什么重要线索?”武局提示他。小川说明询问调查洪亦明的经过。 洪亦明本人有“不在现场证明”,6月24日晚他与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打了通宵麻将。 同时,洪亦明提供了那天在大梅沙的的情况:24号傍晚6时许,胡国豪邀他在豪景大酒店海景餐厅一道进晚餐。胡国豪点了一锅明炉烧甲鱼,一盘香辣蟹、两斤蛏子王、还有几个凉菜,吃得挺开心。两人还聊了一会儿天。胡国豪从来不打高尔夫球,只喜欢游泳,他和一些商场朋友聚会或谈事,都喜欢选在大梅沙豪景大酒店。听说洪亦明和他是多年老朋友,当年在海南一起创业时,洪亦明曾经是胡国豪的副手。后来赚了钱来深圳发展,洪亦明独立门户自己干起来,两人成了合作者加竞争对手。那天是胡国豪打电话约他在大梅沙吃海鲜的。吃饭时,闲聊了一些房地产泡沫之类的话题,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事。 “就这些吗?”武局问。小川汇报说:“洪亦明后来又补充了一句:‘也许胡国豪想说什么,但没有来得及。’”。“我当时曾问:‘为什么你会有这个印象?’洪亦明说,‘老胡后来接到一个电话,说有点急事。我们就分手了。’我问他,是‘什么时间?’洪说‘当时大约是晚上7点左右。’我又问,‘胡国豪也没有叫你等他?’洪亦明明确地回答说‘没有’。当天晚上他约了银行的朋友在香蜜湖聚会,所以就分手了。” 洪亦明来去都是自己开的车,他平时喜欢开丰田越野。 此后胡国豪下落不明。 姚莉补充了一句:“我们调查了,当天晚上在香蜜湖度假村2号楼套房,洪亦明和三个朋友的确打了通宵工作麻将。” 崔队表态:“弄请7点左右胡国豪接的这个电话,是关键。” “我们到电信局查过了,6月24日傍晚7点零1分,有一个行动电话和胡国豪的手机通过话,通话时间不到一分钟。”小川警官汇报。“那个行动电话的机主是谁?”“电话号码是136开头的,随便买个神州卡就能通话,查不到机主名字。而且这个号码刚开通不久。” “妈的!”崔队骂了一声。 “这个电话号码很重要,告诉技侦处二十四小时监测。”武局对崔队说。 “是。” 崔队转过脸,郑重其事地说:“还有一个情况,小田请市刑侦局的法医专家鑑定,确认了胡国豪尸体左胸乳头下方几条清晰的划痕,有明显的人为痕迹!像是用金属锐器划出的伤口,呈一个‘山’字形。” “这就是说,很可能是作案人故意留下来的一个符号,或者是某种标志……”小川警官心领神会。“完全有这种可能。”崔队肯首道,“再加上那个神秘的电话,以及胡国豪下落不明的衣物,这就表明,胡国豪的死亡并非简单的‘游泳意外’事故,而很可能是‘非事故死亡’。所以,我已经向伍局长请示,正式立案侦查。” “局党委已研究决定,同意正式立案侦查,‘6?25命案’专案组由崔大均任组长,并抽调人员加强侦破力量。”武局点头。 “除了负责沙头角诈骗案的小关和小陆外,其余人员全部投入这个案子。”崔队宣布。 在场的队员人人摩拳擦掌。 4.2 更新时间2008-12-13 18:28:40 字数:1331 小梅沙海滨。聂风站在石块垒砌的堤上,俯视着胡国豪毙命的现场位置。他朝四面观察了一下,这里已经超出泳场范围约有三、四十米。他又蹲下来,特别量了一下陈尸地离礁石的位置。 晚上是退潮的时候,午夜以后涨潮。可以推想,半夜时分,尸体位置与海水之间的沙滩大约有七、八米远。怪不得听小川警官说,现场没有发现脚印等任何痕迹。即便胡国豪的尸体是人为抛在这里的,此人在死者身后沙滩上留下的脚印,在凌晨时也会被涨潮的海水淹没。如果真是这样,那抛尸的地点和时间都是经过精确计算的。 聂风蹲在海滩的码头旁。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出神。 在聂风的脑海里,浮现出几种画面:夜幕下,胡国豪吃力地趴上海岸,昏倒在地;胡的尸体漂浮在漆黑的海水里,被涨潮的海浪推到岸上;一个黑影扛着尸体,悄悄抛在沙滩上,然后神秘地消失在黑暗中…… 第14页 他想:“除了这三种解释,还有第四种可能吗?” 最让人不解的是,胡国豪的衣物丢在哪里了? 还有一个谜——阿英透露的胡国豪收到的那张a4纸,究竟意味着什么?纸上奇怪的符号和那串数字有什么含义?“791、791……”他喃喃地念道。 夜里的海风吹来,带着一点腥味和凉意。 聂风从石桥上站起来。他想起给小川挂通了电话。“小川警官哇,你好!我是聂风。”“哦,你好!聂记者。”“你现在在干什么?”“我正在队里开案情分析会。”小川压低嗓门。“昨天托你的事怎么样啦?”聂风问。 “我已经给……”小川正要说,被崔队打断了。“谁来的电话?”“是聂记者。他问跟踪破案报导的事,崔队是怎么答覆的。”“你就告诉那个大记者,只要有省公安厅的介绍信,没问题。”崔队讽刺道。“这……”小川面带难色。“那你就叫他少来搅合破案的事!”崔队没好气的说,“好,继续讨论。” “崔队答覆了,说可以作跟踪报导,不过……”小川嘴贴着话筒小声说。“不过什么?”从电话里传出聂风的声音。“不过……要省公安厅的介绍信……”小川嗫嚅道。“‘省公安厅的介绍信’,是吗?”“是。”小川警官尴尬地合上手机。 聂风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声音,笑着摇摇头。 他想了想,站在石桥上拨通了成都家里的电话。 小保姆接电话,话筒里传出惊喜。“哦,是聂大哥呀!”聂风小声问:“老傢伙在不在?”“在。家里有客人。”“哪里来的客人。”“不知道,好像是外地公安局的。”“那你叫老傢伙接一下电话。”聂风想向老爸打听一下这边省公安厅的人缘。 片刻,话筒里传来洪亮的男低音。“餵。”“老爸,我打听一件事。”“什么事?你说吧。”“广东省公安厅这边你有熟人吗?”“广东省厅呀,有,分管刑侦的姚副厅长是我的老同学。”“啊,那就好办了。”聂风喜出望外。“什么好办啦?”“我们杂志有篇公安战线的报导,我正好要去厅里一趟,准备顺便去看看姚伯伯。”聂风故意停顿了一下,提高声调说,“老爸要捎什么话吗?”“唔,我和老姚有两年没见面了。”老爸不知是计,朗声说道:“你买两包上等的茉莉花茶带去,就说四川的老聂向他问好。不多说了,我还有客人……” “保证完成任务,‘老聂’警监!”聂风窃喜。 “‘老聂’警监?还‘熊猫’警长呢!”老爸在电话里大笑。 4.3 更新时间2008-12-13 18:28:40 字数:784 刑警队办公室。案情分析会继续着。“关于周正兴的情况,也调查清楚了。”小川汇报。“周正兴出差还没有回来。但在胡国豪的秘书阿英协助下,我们今天上午和他联繫上了。他正在上海浦东,据说是解决融资的事。” “他是怎么说的?”崔队问。 “周直言不讳地说6月24日周末回家乡南澳镇了,当天下午主持向小学校捐赠电脑的活动,所以他不可能在小梅沙。”“南澳镇水头村是周正兴的家乡。”姚莉补充说。 经调查证实,周正兴以个人名义捐了六台电脑给小学校,晚上周正兴请校长和水头村村长在海湾酒家吃饭,当天夜里在村里母亲家里歇息的。左右邻里和姨舅亲戚等当晚都来看他,聊天聊到半夜12点。据说周正兴是个孝子,25号上午,他还陪母亲到镇上医院捡了点治感冒的中药,午饭后开车回深圳的。 “头天半夜12点以后他在什么地方?”崔队问。“就在母亲家里歇息。”小川回答。“有谁作证?”武局问。“只有他的母亲。”“直系亲属作的证不能算数。”武局说。“从24日晚上12点到25日凌晨1点,这关键的一个小时里周正兴在干什么很可疑!” 看来这是个重大疑点。 “周正兴电话里说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崔队追问。 “他说明天晚上就赶回深圳,后天上午参加观澜湖的什么‘地产精英论坛’。” 周正兴的反应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崔队总结:“这就是说,四个人都有‘不在现场证明’。可是大家想想看,其中除了钟涛以外,每一个人都是胡国豪死亡的受益者,而且每一个人都存在作案动机。” “洪亦明是商战驱动要置对手于死地,周正兴是争权夺利想取而代之,朱美凤一个高雅的丽人,倒好像看不出有什么动机……”小川警官插话。 “听说胡国豪很花心,朱美凤和他的关系并不好。” 姚警官从地豪员工中听到一些反应。 “这也并不足以构成杀人动机呀!” 4.4 更新时间2008-12-13 18:28:40 字数:2154 “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一个结,我们没有解开。”小川纳闷地说。崔队没有吱声,眉头微蹙。姚莉和众人都感到困惑。案情分析会陷入迷雾之中。 第15页 崔队递给伍局一支红塔山,武局接过叼在嘴上点燃。刑警队员们都知道伍局的底细,家有贤妻管教平时他从不吸菸。一旦伍局破戒嘴上叼起烟来,那案子一定遇到了坚冰。 伍局用力吸了一口,吐出一缕青烟。 “最大的疑团,是胡国豪的尸体是怎样出现在小梅沙的?”他说。“现场勘查得到的线索太少了。”崔队有点无奈。 “所以我说过多少次,现场勘查非常重要,这是整个破案工作的基础。任何一条有价值的蛛丝马迹被疏忽了,都可能失去破案的机会。”伍局说得语重心长,“还有,胡国豪是怎么离开大梅沙豪景大酒店的?步行,打的,还是有车子来接?总会有人看见,他不可能有隐身术吧!” “我们问过豪景大酒店的门童,因为当天是周六假日,据说当时进出大堂的客人很多,他们没有留意。”小川解释。“还有路口的计程车司机,给他们看了胡国豪的照片,也都说没有搭过这个人。” “当时是傍晚七点过,天色已有点暗。一般的游客和行人也不会留意。”姚莉的说明也不是没有道理。 案情分析陷入了困境。武局皱起浓眉,仿佛在作深层的思考。现场的气氛有些郁闷。大家闷着头,连好开玩笑的人也噤不作声了。 不过武局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刑警,他具有一种能在纷乱中迅速抓住要害的能力。他掉过头对姚莉说:“问问小田,那边尸检有没有什么发现?”“是。”姚莉起身到隔壁办公室。 片刻,姚莉推门进来,喜形于色。“小田回电话说,尸体解剖结果已经出来了。”崔队吩咐:“让他马上传真一份过来!” 5分钟以后,胡国豪的尸检报告传真过来。尸检报告先是一般性陈述,包括常规结论、胸部皮肤划痕鑑定等。接下来的关键部分有两个意外的情况。 姚莉念报告:“尸检结果发现两个意外:一是死者的心脏有明显破裂——因而造成严重的心肌梗死,属于透壁状梗死。这是最严重的一种心肌梗死。其原因系死者在极度恐惧时,血中儿茶酚胺剧增,可能导致冠状动脉痉挛收缩,致使急性挛缩性心肌坏死,引起猝死。” 全场震惊。 姚莉清清嗓音,继续念道:“二是法医在死者胃和肺组织渗进的海水里,检测出三种形状特别的微藻,和以往常见的硅藻不一样。一种藻体单细胞,胞体长约四十微米,宽约二十五微米,壳体上有窄而深的横沟隆起。另一种微藻是纺锤形,藻体红褐色,约长五十微米,宽约三十五微米。还有一种藻体背腹扁平,呈双锥形,前端圆顶细短,后端分叉呈角状。微藻的细胞密度超过每毫升一千个。这些藻类与以往法医溺死鑑定中常见的硅藻结构不同,至于具体属于什么种类?有什么特徵?还不能完全确定,有可能与赤潮发生有关。由于涉及海洋生物学和海洋环境检测方面的专业知识,要作进一步确定,需请教海洋环境学专家。” “哦!”崔队眨眨眼,意识到这些小东西的价值。 “这个发现非常重要,”武局长说,“它可以帮助确定胡国豪的溺死地点,究竟是在哪个海域?”“请武局给大伙儿说详细点……”崔队请求。武局环视众人,娓娓道来: “在淡水和海水里通常都分布有硅藻,如果一个人是在水里被淹死时,从他胃里或者肺里的水中,很容易验出硅藻。若从死者胃里或肺组织里取出的水中没有硅藻,就说明有可能死者是其他原因致死后,被扔进水里的。自然界有上万种硅藻,水域不同硅藻的种类也不一样,因此可以根据检测出的硅藻种类,判断死者致死的地点……” 全场情绪顿时上扬。 “用硅藻检测来鑑别溺死,在法医界是一种常用的有效手段。英国曾经有一个经典案例。一个叫罗伯特的富豪失踪了,后来他的尸体在比利时海岸被发现。警方一直查不出来究竟他是什么地点淹死的?破案陷入僵局。最后法医从罗伯特的肺脏里,检测出一种特别的硅藻,终于确认出,这位富豪是从英吉利海峡对面怀特岛外的一艘游艇落水的……” 武局的话颇有启发,甚至带着某种预示。武局继续解释:“大鹏湾每个海域的海水成分,也都不一样。即使是相隔几公里的大梅沙和小梅沙,海水中的微生物成分,也不可能完全相同。所以,只要把两个地方的海水取样和胡国豪体内的检样进行比对,哪个域区有那几种特别的藻类,就能知道他是在哪里淹死的!” 大家顿时有种峰迴路转,绝路逢生的感觉。 “而且,海藻的大量出现,通常是赤潮的标志……”武局停顿了一下说。 “赤潮?” “对,就是那‘红色幽灵’!” 伍局是汕头人,家里祖辈都是渔民。关于赤潮,武局对此有深刻记忆。大前年的10月,他探亲回汕头老家,拓林湾一带大片海区暴发赤潮。海面被染成红棕色,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湾内的网箱养殖鱼大批死亡,渔民们受到很大打击。后来亏得政府救助,才重新恢復生产。渔民对赤潮可以说是深恶痛绝。 第16页 “你们明天同区环保局联繫一下,了解在6月24日前后,大梅沙和小梅沙海域有没有出现过赤潮?”武局指示。“这件事郑勇和小贾去落实。”崔队安排。 “另外,把法医从胡国豪体内提取的检样镜片,立刻送南海环境监测中心检测。”伍局交代。“姚莉和小川辛苦点,明天一早就去广州。”崔队吩咐。 “是。”两人脸色凝重。 4.5 更新时间2008-12-13 18:28:40 字数:2197 警车开到林荫道尽头,南海环境监测中心的大门豁然出现。进大门,沿左边缓坡上去,在一座苗圃后,有一幢暖灰色五层水泥建筑,楼前立着十株高大的椰树。这幢建筑从外面看并不起眼的,但却是庙小神通大。这里就是国家海洋局权威的南海环境监测中心,楼里不仅拥有各类先进的环境监测仪器,还有国内一流的海洋监测分析专家。小川驾着蓝白色警车在楼前停下,和姚莉跳下车门。两人大步朝楼里走去。 “我们是深圳y区公安分局的,”小川递过介绍信,说明来意,“因为有个案子涉及海洋藻类,我们特地来这里请求专家帮助。” “哦,请等等。”一个女士让两人在会议室里等候,然后到另一个房间通报。 一会儿,中心杨主任随女士走进来,看上去四十出头,相当年轻。他很爽快地说:“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请讲吧。”小川警官把案情和尸检发现的藻类疑难,作了简要说明。 “法医推测,这些藻类可能与赤潮有关。我们在这方面缺乏专业知识,所以专程来请教。”小川警官实话实说。 听到赤潮,对方脸上露出饶有兴味的笑容。杨主任长期研究南海海洋生物和环境检测,是国内着名的赤潮专家。他以一种内行惯有的随意介绍说: “所谓赤潮,简单的说就是一种因为海洋浮游微藻过度繁殖造成的污染,被污染的海水往往变成红色或橙红色,所以称为赤潮,又叫红潮。其实,早在《圣经》里就有关于赤潮的记载,所谓‘河里的水,都变作血,河又腥臭了’。我国古代的文献里,也有关于赤潮的记载。只不过赤潮的危害性,近十年来才引起全世界的重视。” 接下来,杨主任介绍了南海海域出现过的几次严重的赤潮污染。 “主任,最近这段时间深圳海域出现过赤潮没有?”小川问到关键问题。 “有过。”杨主任答道,“大约一周前,大鹏湾海面上曾发现有赤潮出现,最早是从南面几里外的黑岩角飘来的,我们接到报告后,马上派出专人赶到南澳,取水样化验赤潮的种类。根据鑑定,这次赤潮的微藻成分有好几种,同属于甲藻门。” 小川和姚莉交换眼神。 据杨主任说,这股赤潮开始出现的时间,是6月19日,地点在南澳镇以南的黑岩角海域。两天后赤潮逐渐北移到南澳镇水头沙村附近海面,22日至24日三天最严重。到25日下午,赤潮逐渐消退,到大前天也就是27日完全消失,海水錶观恢復正常。 “这股赤潮再向北飘到小梅沙海面了吗?”姚莉期待地问。“应该没有。根据观测记录,从19日到27日,小梅沙一带海水没有受到污染,水质很好,泳场一直正常开放。大梅沙海面也是这样。”“可以肯定吗?”姚莉又问了一次。“可以。”杨主任说。 “谢谢主任提供的重要情况。”小川和姚莉道谢。 “很希望对你们破案有帮助。你们的检样带来了吗?”杨主任问。“带来了。”小川很兴奋。“请老萧给他们检测一下。”主任叮嘱女士。 女士带着两人下到三楼,这一层里分布着实验室和样检室。老萧是位五十多岁、头髮斑白的老专家,秦女士叫他萧工,人很厚道。 小川打开随身带来的一个金属小盒,从里面取出一块镜检制片,小心地递给老专家。萧工用拇指和食指掐住玻片,拿到眼前看了看,然后坐下,放入一台浅灰色显微镜的物镜下面。他选择了三个物镜中的一个,旋转对准了玻片中央的一个小圆区。 两位警官乖乖地立在他身后。只见萧工俯下头,眼睛贴近观察筒的目镜,左手轻轻地旋动调焦旋钮。小川和姚莉屏气息声。大约十分钟左右,老专家转过头,招唿小川:“你来看看。”小川俯过头看,出现在眼底的是一幅漂亮的微藻图!在淡褐色的圆形底景上,密布着许许多多半透明的单细胞。大小同在一个数量级,形状各异,但有三种形状的数量最多。每个细胞的结构纹路看得非常清楚。 “那种有左旋横沟的,看见了吧,就是环沟藻。”“哦,看见了。”“下面那些纺锤形、藻体发红的,就是多纹膝沟藻。”“对,对,数量也不少。”“你再注意稍小点的那些锥形,后端有分叉的,那就是多甲藻。”小川兴奋不已。 萧工明确作出结论:正是环沟藻、多纹膝沟藻和多甲藻! “这与我们在南澳海水检测到的完全一样,是环沟藻、多纹膝沟藻,还有多甲藻。”老专家说着,从里屋取出一片南澳海水取样的检片。同样的操作过程。 小川再次俯过头看,背景上呈现的细胞形状,和刚才看到的品种一模一样。也有个把其他形状的藻细胞,但是零星的,数量很少。 第17页 检测结果表明:胡国豪肺里的海水成分,与南澳海面6月21日至24日出现的赤潮成分完全一致!这就意味着,胡国豪淹死的地点不在小梅沙,也不在大梅沙,而是在南澳镇——也就是周正兴的家乡! “第一现场不在小梅沙!”姚莉几乎要欢唿起来。 “这就是说,胡国豪并不是在小梅沙淹死的?”崔队接到小川电话报告时,大为震惊。“的确。”小川说。“原来如此!”崔队豁然开朗。 没想到武局的话,竟然得到了应验! 待小川和姚莉赶回分局,另一个调查组也回来了。郑勇报告,据区环保局徐科长提供的资料,从6月19日到27日,在梅沙海域确实没有出现过水质污染——也就是说,无论是小梅沙,还是大梅沙都没有赤潮。检测水质情况正常。这旁证了南海环境检测中心的结论。 案情取得重大突破! 警方锁定周正兴为重大嫌疑人。 崔队兴奋不已:“原来那个姓周的是最大的嫌疑犯,你们给我盯住他!” 第五章 新掌门人 更新时间2008-12-13 18:28:40 字数:2547 观澜湖球会明星俱乐部。《南国地产精英论坛》研讨会。不愧是地产巨子们的聚会,会场布置得金碧辉煌。研讨会定于上午9点开幕,小川、姚莉提前五分钟赶到时,会议厅里早已座无虚席。门外的红丝绒礼仪席上,一本精装的签到簿上籤满了龙飞凤舞的名字。 在主席台上就座的,都是各路精英。其中大多是南国地产界的领袖人物,也包括n商报总编、金融界资深人士和经济学家。多是西服革履,容光焕发。岭南地产界重量级人物胡国豪的缺席,似乎是今天论坛的一个遗憾。 一群媒体的记者围在台前拍照和摄像,闪光灯频频闪亮。 9点整,会议准时开始。首先由n商报总编致辞。场下报以热烈掌声。 接着,主席点名请新世纪集团总裁鲁总发言。发言的题目是“中国房地产的几大误区”。听起来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第二个走上论坛发言的,是岭南地产新潮派代表人物、万达地产的彭总。 接下来,是大东房地产总裁洪亦明发言。洪亦明的个性低调内向,但作事果断坚决,在岭南房地产界屡屡出奇制胜。他的见解常常会在业产界引起一股小旋风。业界都知道洪亦明是军人出身的地产大亨,行事说话素来有部队作风。但听他今天的发言,不知为什么似乎态度有些暧昧。小川和姚莉也留意到洪亦明的举止有些特别。 “市场是开发商的上帝,愿这个上帝保佑大东一帆风顺!”洪亦明以一句祈祷结束了自己的讲话。 第四个发言的佳宾,轮到一直正襟危坐的周正兴。周正兴穿一身藏青色西服、铁灰衬衣,系一条浅红碎花领带,庄重中透着一股清新。 “本来应该是胡国豪总裁作这个发言的,大家已经知道,他几天前不幸游泳出了意外。这个题目由我来谈,也许有点勉为其难……” 场下一阵小声议论,接着恢復了平静。 周正兴双手扶着鲜花点缀的讲台,态度谦逊而自信。 “我先接着彭总和洪总的话题,谈点自己的粗浅看法。”他稍作停顿,继续谈道。“什么是市场?其实市场是一个动态的、最不稳定的问题,所以我想说的是,我们应该怀着一种敬畏的心情面对市场,尤其是明天的市场……。英国有句谚语,叫做‘上帝要你死亡,必先让你疯狂!’当你看到这个市场快要疯狂的时候,你就要当心了。我们需要随时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能跟风,不能过热,不能盲目圈地。” 会场里突然响起一阵掌声。 周正兴也许没有料到听众的热烈反响,他含笑点点头,接着说下去。 “地豪发展十年,留下了很多辉煌,也留下了不少遗憾。经验教训都有,都是我们的一笔财富。我们在深圳开发的地豪大厦、新城花园,被业界公认为成功的大手笔。新城花园开盘后销情惊人,不到两个月卖了八百套,半年时间内两千五百套全部售完,创下了鹏城新楼盘销售的记录。但我们也有过开发的失误,两年前地豪在河西盲目买了一大块地,花了一个多亿。这块地现在还荒在那里,成了我们的包袱。所以,我本人坚决反对搞新圈地运动……” 一个穿着有“stv”字样背心的高个子,扛着摄象机瞄准周正兴拍摄。 周正兴善于精耕细作,而不是贸然突进。新城花园楼盘的成功就是他一手主持实施的。此番的一席发言,让人感觉到他有一种收敛在骨子里的韧劲,深藏不露而又不可动摇。不像胡国豪那种霸道张扬,炙手可热。这是一种大智若愚的风度。 周正兴的分析透彻,措词得体,态度稳健,让在座的业界人士刮目相看。 “我们地豪愿意同在座的地产界同仁、金融界朋友,以及媒体精英们一道,共同提高,共谋发展,为我们的产业发展作出积极贡献。最后,祝项目、资金两方面军都发大财!祝我们岭南的房地产业永远健康!” 发言结束,掌声热烈。周正兴报以谦和的微笑。 地豪置业一直带有强烈的胡国豪个人烙印,从周正兴走下论坛的这一刻起,这个印记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消淡。许多人都没有想到,一个向来站在胡国豪身后的不起眼的周正兴,会使地豪迅速摆脱失去掌舵人的处境。 第18页 周正兴刚才的精彩表现,也让小川和姚莉两位年轻警官感到意外。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看上去温不吞吞的周正兴,会如此巧妙地把握时机,在大庭广众之下轻易地取代了胡国豪的位置。要嘛是他的英雄本色,在胡国豪从舞台消失后自然地凸现出来。要嘛他就是一个非常善于韬晦和伪装的枭雄。 姚莉对小川耳语:“这个周正兴不简单。”“也许他是个真正的帅才,也许是个作秀的天才。”小川点头。 上午会议结束。周正兴走出会议厅时,被一群媒体的记者围住。“周总,请问地豪置业还参加‘田东坝’的投标吗?”“不好意思,这个问题是商业秘密。”周正兴温和地微笑。 “周总,外界盛传你将接任地豪总裁一职,你有什么感想?”“我没有感想,这还是捕风作影的事。”“听说地豪置业最近就要开董事会推举总裁人选,您有胜算吗?”“哦,你比我这个董事还消息灵通哟。”对这个敏感问题,周正兴一句戏言,巧妙地迴避了。 这时,吴施主席和洪亦明款款走出来。 “你们新闻界不要围堵追截我们的周总啊。”吴施打趣道。一个女记者抢先把袖珍录音机对着吴施旁边的洪亦明。“请问洪总,大东房地产对‘田东坝’是势在必得吗?”“嘿,嘿,这要问地豪的周总罗。”洪亦明打了个哈哈。“我个人的观点,是不贊成盲目圈地的。”周正兴坦言道。“那地豪会放弃‘田东坝’投标计划吗?”女记者追问。“也许我们会停止拿地计划。”“那我们大东就坐享其成罗。”洪亦明戏言。“‘田东坝’可是块肥肉啊!”吴施拍拍洪的肩头。“我保证那块地三年后地价翻一倍。”洪亦明颇自信。 “还是我们洪总有气魄,不愧是军人出身。”周正兴话带揶揄。 “强龙也压不过地头蛇哦!哈哈。” 小川和姚莉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从两人的对话中,可感觉到一种隐约的火药味。周正兴转过头,不经意间与小川和姚莉一个照面,他下意识地朝两人点了一下头。姚莉没有表示。小川向周正兴颔首回礼。周正兴并不和他俩说话,向面前的记者们摆摆手,迳自离开了会议厅。这群无冕之王又把吴施和随后出来的其他老总围上了。 小川和姚莉快步跟出来,周正兴已经上了在门外等候的黑色奥迪。只见门嘭地关上,奥迪悄然开出明星俱乐部外。 小川与姚莉赶紧钻进蓝白两色捷达警车,跟上周正兴的黑色奥迪。 5.2 更新时间2008-12-13 18:28:40 字数:2374 y区公安分局。当天下午,聂风脚蹬一双旅游鞋,身着黑色圆领t恤、头戴米色棒球帽,轻轻敲响了808号武局办公室的门。“我是聂风,《西部阳光》的记者。”聂风递上自己的名片。 “哦,请进。”武局热情地让聂风在沙发坐下,给他沏茶。“省厅江处长来过电话,欢迎你来採访。”聂风採访的事,早晨省公安厅已经打了招唿。电话是宣传处江处长打来的,说有个名叫聂风的《西部阳光》记者,要来採访胡国豪案子的情况,姚厅长已经同意了,关照分局给予协助,热情接待。 “我对警方破案完全是外行,”聂风颇虚心,“主要想了解一下胡国豪案子的进展。” “这个案子比较复杂,现在刑警队正在全力侦破。”武局说。武局很给面子,亲自陪聂风到六楼刑警队办公室。在会议室外面见到崔队。聂风的姿态低调。他从口袋里掏出省公安厅宣传处的介绍信,毕恭毕敬地递给崔队。 崔队瞟了一眼上面的大红印,意味深长地盯着聂风的脸。那神气好像说“你小子还真有点能耐”,又像是嘀咕:“好呀,跟我较劲!” “请崔队长多关照。”聂风微笑鞠躬,标准的聂式风格,既虔诚又夸张。 进会议室。崔队向刑警们介绍聂风:“这位是‘西部阳光’的记者聂风同志,经省厅宣传处介绍,来参加我们的案情分析会。大家欢迎。” “我是来学习刑警们的英雄精神的,请大家关照。”又是一个聂式鞠躬。 崔队用很客气的一番话,给聂风的安排作了限定:“欢迎聂记者来我们刑警队採访,这个案件很复杂,聂记者可以参加案情分析会,了解侦破进展。但出于安全和保密的考虑,不一定参与具体的破案工作。……伍局,你看呢?” “可以,大家可多给聂记者提供些情况。”伍局点头。 “小川负责与聂记者的联繫,那就这样定了。下面开会。”崔队说。 警员们接着汇报情况。聂风坐下旁听。 姚莉报告了跟踪周正兴的结果。周正兴从观澜湖出来,在观澜镇一家路边餐馆吃的午饭,然后一直开回市区。小川开的车跟得很紧,看得见他在车内打过电话,后来还靠着后座打了一会儿盹。最后奥迪开回地豪大厦,周正兴回办公室了。“没有发现他有任何异常。”小川补充道。也就是说,跟踪周正兴无所获。 聂风注意地听着。武局斟酌了一下说:“这条线暂时放一放,我们先分析一下胡国豪的死亡轨迹。” 第19页 会上着重分析了胡国豪在南澳淹死的真相。案情会确认存在以下几个疑团: 第一,胡国豪怎么会去南澳?是被那个神秘的电话召唤过去的;还是自己心血来潮,专程到南澳海域去游泳……前者的可能更大。试想那电话是周正兴打给胡国豪,某个特别的理由,邀胡国豪到他家乡一游,或是小聚,比如请胡国豪出席捐赠仪式,等等。这种情况,胡国豪是可能前往的。 第二,胡国豪是怎么去的南澳?搭大巴,打的,周正兴派车来大梅沙接他?需要查证。 第三,胡国豪在南澳是怎么淹死的?在海里游泳时不慎心脏病发作溺水而亡;在海里与周正兴一起游泳时,被周正兴加害的。 第四,胡国豪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小梅沙码头角?如果胡国豪是在南澳游泳自己不慎溺水身亡的,他的尸体不可能北漂到直线距离三十公里以外的小梅沙;假设胡国豪是异想天开,想来一次横渡大鹏湾的壮举从南澳游回大梅沙,结果游到小梅沙时精力不济,溺水而亡——在一种心怀不安的情绪中,他有这种闲情逸趣吗? 聂风在採访笔记本上,仔细地记录着。 他感觉警方的注意力和侦查方向,被完全吸引到南澳镇。这应该符合案情的发展逻辑。从胡国豪体内检测出南澳海域的甲藻,无疑是案情的一个重大突破。但在这个事实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玄机呢? 钟涛的嫌疑被排除了。从小梅沙开车到南澳镇,沿盘山公路单程要一个小时,要在二十五分钟内往返小梅沙和南澳镇,是根本不可能的。 周正兴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但却没有找到他作案的证据。 武局的提问打断了聂风的思路。 “我们分析一下,胡国豪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小梅沙海滩上?” “罪犯显然是想转移我们的视线,把小梅沙伪装成‘作案第一现场’,从而为自己提供‘不在现场证明’。”小川说。“好比小梅沙就是武局那个英国案例里的‘比利时海岸’。”郑勇接嘴道。“那个富豪落水的真正地方,其实在大鹏湾的‘怀特岛’,也就是南澳镇。”小川与他一唱一和。武局莞尔一笑说:“你俩不要光拍我马屁了!” “我们终于逮住了周正兴这只狐狸的尾巴!”崔队狠狠地说。“现在必须加大力度,跟踪追击。” 队员们受到队长的影响,议论纷纷,情绪高涨。 聂风一边听着大家的发言,一边埋着棒球帽脑袋在採访本上划着名什么。小川警官探过脸从侧面觑了一眼,见是一幅即兴的三点草图。聂风在本子上胡乱划了三条长短不同的粗线,把大梅沙——小梅沙——南澳镇三个圆点,连成一个狭长的三角形。聂风的目光盯在上面,像个解不出几何题的初中生,一脸的困惑。 有人提出了疑问。姚莉介绍了周正兴在观澜湖论坛上的表现,说看上去他完全是一个有社会责任心、有领导能力的企业家。查了周正兴的履歷,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出身贫穷(渔民),从小吃苦耐劳,出名的孝子,也没有过不良记录。在地豪置业里,基层员工对他的口碑也很好。 “这也许是伪装。”“那他伪装得也太像了!”两种意见相持不下。这时,崔队的手机响了。“喂,哪位?我是崔大均。哦,什么时候发现的?我马上赶到!”崔队脸上喜形于色,宣布道:“南澳派出所老关来电话,报告在南澳小学发现了胡国豪的手提包!” 会场几乎爆发一片欢唿。正在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时候,南澳镇派出所的提供这个重要线索,使整个案情发生逆转。雷厉风行的崔队立刻带领小川、姚莉赶去南澳。 临出发前,他没有忘记交代手下,在刑警办公室里给聂风安排一个临时座位。 第四章“不在现场证明”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2728 y区公安分局。刑警队办公室灯火通明。第二次案情分析会现场,气氛比第一次活跃。分局负责刑侦的伍坚局长亲自到会。他脸膛黧黑,厚嘴唇,给人一种厚道温和的印象。其实他有二十多年刑警经歷,办事风格强劲,负责过许多重特大案件。 “请求对胡国豪尸体作司法解剖的报告,下午市局批下来了!”崔队首先宣布,“公安医院现在正在加班进行全面尸检,我已叫小田跟过去了解情况。” 在场的的刑警们表情都很兴奋。 崔队说:“下面大家汇报一下这两天的进展情况。” 小川和姚莉打开记录本,汇报询问朱美凤、钟涛的情况和调查结果。 “关于朱美凤的情况,是这样的。据本人陈述,6月24日中午12点20分乘坐中汽公司从文锦渡到九龙的大巴。第二天上午8点多,突然接到小刘电话说胡国豪出事了,急赶着乘10点20分的中汽大巴,返迴文锦渡。”姚莉说。“有什么证明没有?”“有往返的车票为证。”小川补充道。“我们后来去文锦渡海关查验了电脑记录,也确认了她的陈述无误。” 姚莉接下来汇报: “根据崔队指示,我们了解到,钟涛6月24日晚上也在小梅沙。那天晚上,他和六个校友在小梅沙旅游中心烧烤场聚会。据钟涛本人提供的情况,六个校友四男两女,姓名为:傅彤、齐晓辉、张俊生、戴志强、丁岚、罗薇,都是四川c大的毕业生。有学外贸的,也有中文专业的。” 第20页 姚莉翻开记录本的一页,报告了调查钟涛那六个校友的结果,除戴志强一人出差未联繫上,另外五人都证明钟涛提供的情况完全属实。 那天夜里在小梅沙烧烤场聚会的校友,从黄昏一直玩到次日凌晨两点过。五个人都证明说,钟涛和大伙儿一直在烧烤现场。其中只有一小会儿,钟涛啤酒喝醉了,吐得很厉害,丁岚扶他回附近的度假屋换衣衫。时间是11点零5分左右,大约二十五分钟后,丁岚陪钟涛回到烧烤场。大家还取笑了钟涛一阵。也就是说,钟涛的‘不在现场证明’,只有二十五分钟“空挡”。七个人玩到凌晨两点零五分,才尽兴散去,各自回到度假屋休息。度假屋都是双人间,丁岚与罗薇同屋,其余五男,各自组合。傅彤、齐晓辉同住一屋,张俊生、戴志强同住一屋,钟涛在学校就以鼾声如雷闻名,没有人愿和他搭档,单独一屋。 “这二十五分钟,有丁岚证明。”姚莉说明。 “丁岚的背景怎么样?”武局问。 “没有什么特殊背景,c大中文系的女才子,大学班干部,年年奖学金获得者,追求者众多,但她大都瞧不起。现在深圳一家妇女杂志作栏目主编,有辆白色富康车。同事反映她性格泼辣,好吃好耍,但工作起来一丝不苟,很敬业,杂志的效益也很好。”姚莉说。 “这二十五分钟不应该算‘空挡。’”崔队说。 “钟涛的简歷了解没有?”武局问。 “了解了。钟涛是c大外贸系国际金融专业高才生,成绩优异,头脑冷静,做事不张扬。在校时比较仗义,乐于助人,经常借钱给人,忘了是多少。另外喜欢打桌球,校比赛亚军。据说在班上比较有号召力,曾经领导全班同学,把一个私心很重、只晓得拍年级主任马屁的班长轰下台。到深圳发展后,曾在南方一家大证卷公司做事,多次操盘,小有名气。后跳槽到地豪置业作总裁助理,至今未婚。” “情况比较清楚了,”崔队说,“钟涛的‘不在现场证明’可以成立。” 接下来,小川汇报询问洪亦明的情况。他特别提到聂风提示的话。“前晚我见到聂记者,他曾提醒说:大梅沙那顿最后的晚餐上,洪亦明同胡国豪究竟谈了些什么,应该是最重要的线索!”崔队取笑:“小报记者都能够破案,还要我们刑警作什么?” 小川辩白:“不过,洪亦明提供的线索,确实挺重要。”“那你说说看,有什么重要线索?”武局提示他。小川说明询问调查洪亦明的经过。 洪亦明本人有“不在现场证明”,6月24日晚他与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打了通宵麻将。 同时,洪亦明提供了那天在大梅沙的的情况:24号傍晚6时许,胡国豪邀他在豪景大酒店海景餐厅一道进晚餐。胡国豪点了一锅明炉烧甲鱼,一盘香辣蟹、两斤蛏子王、还有几个凉菜,吃得挺开心。两人还聊了一会儿天。胡国豪从来不打高尔夫球,只喜欢游泳,他和一些商场朋友聚会或谈事,都喜欢选在大梅沙豪景大酒店。听说洪亦明和他是多年老朋友,当年在海南一起创业时,洪亦明曾经是胡国豪的副手。后来赚了钱来深圳发展,洪亦明独立门户自己干起来,两人成了合作者加竞争对手。那天是胡国豪打电话约他在大梅沙吃海鲜的。吃饭时,闲聊了一些房地产泡沫之类的话题,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事。 “就这些吗?”武局问。小川汇报说:“洪亦明后来又补充了一句:‘也许胡国豪想说什么,但没有来得及。’”。“我当时曾问:‘为什么你会有这个印象?’洪亦明说,‘老胡后来接到一个电话,说有点急事。我们就分手了。’我问他,是‘什么时间?’洪说‘当时大约是晚上7点左右。’我又问,‘胡国豪也没有叫你等他?’洪亦明明确地回答说‘没有’。当天晚上他约了银行的朋友在香蜜湖聚会,所以就分手了。” 洪亦明来去都是自己开的车,他平时喜欢开丰田越野。 此后胡国豪下落不明。 姚莉补充了一句:“我们调查了,当天晚上在香蜜湖度假村2号楼套房,洪亦明和三个朋友的确打了通宵工作麻将。” 崔队表态:“弄请7点左右胡国豪接的这个电话,是关键。” “我们到电信局查过了,6月24日傍晚7点零1分,有一个行动电话和胡国豪的手机通过话,通话时间不到一分钟。”小川警官汇报。“那个行动电话的机主是谁?”“电话号码是136开头的,随便买个神州卡就能通话,查不到机主名字。而且这个号码刚开通不久。” “妈的!”崔队骂了一声。 “这个电话号码很重要,告诉技侦处二十四小时监测。”武局对崔队说。 “是。” 崔队转过脸,郑重其事地说:“还有一个情况,小田请市刑侦局的法医专家鑑定,确认了胡国豪尸体左胸乳头下方几条清晰的划痕,有明显的人为痕迹!像是用金属锐器划出的伤口,呈一个‘山’字形。” “这就是说,很可能是作案人故意留下来的一个符号,或者是某种标志……”小川警官心领神会。“完全有这种可能。”崔队肯首道,“再加上那个神秘的电话,以及胡国豪下落不明的衣物,这就表明,胡国豪的死亡并非简单的‘游泳意外’事故,而很可能是‘非事故死亡’。所以,我已经向伍局长请示,正式立案侦查。” 第21页 “局党委已研究决定,同意正式立案侦查,‘6?25命案’专案组由崔大均任组长,并抽调人员加强侦破力量。”武局点头。 “除了负责沙头角诈骗案的小关和小陆外,其余人员全部投入这个案子。”崔队宣布。 在场的队员人人摩拳擦掌。 4.2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1331 小梅沙海滨。聂风站在石块垒砌的堤上,俯视着胡国豪毙命的现场位置。他朝四面观察了一下,这里已经超出泳场范围约有三、四十米。他又蹲下来,特别量了一下陈尸地离礁石的位置。 晚上是退潮的时候,午夜以后涨潮。可以推想,半夜时分,尸体位置与海水之间的沙滩大约有七、八米远。怪不得听小川警官说,现场没有发现脚印等任何痕迹。即便胡国豪的尸体是人为抛在这里的,此人在死者身后沙滩上留下的脚印,在凌晨时也会被涨潮的海水淹没。如果真是这样,那抛尸的地点和时间都是经过精确计算的。 聂风蹲在海滩的码头旁。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出神。 在聂风的脑海里,浮现出几种画面:夜幕下,胡国豪吃力地趴上海岸,昏倒在地;胡的尸体漂浮在漆黑的海水里,被涨潮的海浪推到岸上;一个黑影扛着尸体,悄悄抛在沙滩上,然后神秘地消失在黑暗中…… 他想:“除了这三种解释,还有第四种可能吗?” 最让人不解的是,胡国豪的衣物丢在哪里了? 还有一个谜——阿英透露的胡国豪收到的那张a4纸,究竟意味着什么?纸上奇怪的符号和那串数字有什么含义?“791、791……”他喃喃地念道。 夜里的海风吹来,带着一点腥味和凉意。 聂风从石桥上站起来。他想起给小川挂通了电话。“小川警官哇,你好!我是聂风。”“哦,你好!聂记者。”“你现在在干什么?”“我正在队里开案情分析会。”小川压低嗓门。“昨天托你的事怎么样啦?”聂风问。 “我已经给……”小川正要说,被崔队打断了。“谁来的电话?”“是聂记者。他问跟踪破案报导的事,崔队是怎么答覆的。”“你就告诉那个大记者,只要有省公安厅的介绍信,没问题。”崔队讽刺道。“这……”小川面带难色。“那你就叫他少来搅合破案的事!”崔队没好气的说,“好,继续讨论。” “崔队答覆了,说可以作跟踪报导,不过……”小川嘴贴着话筒小声说。“不过什么?”从电话里传出聂风的声音。“不过……要省公安厅的介绍信……”小川嗫嚅道。“‘省公安厅的介绍信’,是吗?”“是。”小川警官尴尬地合上手机。 聂风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声音,笑着摇摇头。 他想了想,站在石桥上拨通了成都家里的电话。 小保姆接电话,话筒里传出惊喜。“哦,是聂大哥呀!”聂风小声问:“老傢伙在不在?”“在。家里有客人。”“哪里来的客人。”“不知道,好像是外地公安局的。”“那你叫老傢伙接一下电话。”聂风想向老爸打听一下这边省公安厅的人缘。 片刻,话筒里传来洪亮的男低音。“餵。”“老爸,我打听一件事。”“什么事?你说吧。”“广东省公安厅这边你有熟人吗?”“广东省厅呀,有,分管刑侦的姚副厅长是我的老同学。”“啊,那就好办了。”聂风喜出望外。“什么好办啦?”“我们杂志有篇公安战线的报导,我正好要去厅里一趟,准备顺便去看看姚伯伯。”聂风故意停顿了一下,提高声调说,“老爸要捎什么话吗?”“唔,我和老姚有两年没见面了。”老爸不知是计,朗声说道:“你买两包上等的茉莉花茶带去,就说四川的老聂向他问好。不多说了,我还有客人……” “保证完成任务,‘老聂’警监!”聂风窃喜。 “‘老聂’警监?还‘熊猫’警长呢!”老爸在电话里大笑。 4.3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784 刑警队办公室。案情分析会继续着。“关于周正兴的情况,也调查清楚了。”小川汇报。“周正兴出差还没有回来。但在胡国豪的秘书阿英协助下,我们今天上午和他联繫上了。他正在上海浦东,据说是解决融资的事。” “他是怎么说的?”崔队问。 “周直言不讳地说6月24日周末回家乡南澳镇了,当天下午主持向小学校捐赠电脑的活动,所以他不可能在小梅沙。”“南澳镇水头村是周正兴的家乡。”姚莉补充说。 经调查证实,周正兴以个人名义捐了六台电脑给小学校,晚上周正兴请校长和水头村村长在海湾酒家吃饭,当天夜里在村里母亲家里歇息的。左右邻里和姨舅亲戚等当晚都来看他,聊天聊到半夜12点。据说周正兴是个孝子,25号上午,他还陪母亲到镇上医院捡了点治感冒的中药,午饭后开车回深圳的。 “头天半夜12点以后他在什么地方?”崔队问。“就在母亲家里歇息。”小川回答。“有谁作证?”武局问。“只有他的母亲。”“直系亲属作的证不能算数。”武局说。“从24日晚上12点到25日凌晨1点,这关键的一个小时里周正兴在干什么很可疑!” 第22页 看来这是个重大疑点。 “周正兴电话里说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崔队追问。 “他说明天晚上就赶回深圳,后天上午参加观澜湖的什么‘地产精英论坛’。” 周正兴的反应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崔队总结:“这就是说,四个人都有‘不在现场证明’。可是大家想想看,其中除了钟涛以外,每一个人都是胡国豪死亡的受益者,而且每一个人都存在作案动机。” “洪亦明是商战驱动要置对手于死地,周正兴是争权夺利想取而代之,朱美凤一个高雅的丽人,倒好像看不出有什么动机……”小川警官插话。 “听说胡国豪很花心,朱美凤和他的关系并不好。” 姚警官从地豪员工中听到一些反应。 “这也并不足以构成杀人动机呀!” 4.4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2154 “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一个结,我们没有解开。”小川纳闷地说。崔队没有吱声,眉头微蹙。姚莉和众人都感到困惑。案情分析会陷入迷雾之中。 崔队递给伍局一支红塔山,武局接过叼在嘴上点燃。刑警队员们都知道伍局的底细,家有贤妻管教平时他从不吸菸。一旦伍局破戒嘴上叼起烟来,那案子一定遇到了坚冰。 伍局用力吸了一口,吐出一缕青烟。 “最大的疑团,是胡国豪的尸体是怎样出现在小梅沙的?”他说。“现场勘查得到的线索太少了。”崔队有点无奈。 “所以我说过多少次,现场勘查非常重要,这是整个破案工作的基础。任何一条有价值的蛛丝马迹被疏忽了,都可能失去破案的机会。”伍局说得语重心长,“还有,胡国豪是怎么离开大梅沙豪景大酒店的?步行,打的,还是有车子来接?总会有人看见,他不可能有隐身术吧!” “我们问过豪景大酒店的门童,因为当天是周六假日,据说当时进出大堂的客人很多,他们没有留意。”小川解释。“还有路口的计程车司机,给他们看了胡国豪的照片,也都说没有搭过这个人。” “当时是傍晚七点过,天色已有点暗。一般的游客和行人也不会留意。”姚莉的说明也不是没有道理。 案情分析陷入了困境。武局皱起浓眉,仿佛在作深层的思考。现场的气氛有些郁闷。大家闷着头,连好开玩笑的人也噤不作声了。 不过武局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刑警,他具有一种能在纷乱中迅速抓住要害的能力。他掉过头对姚莉说:“问问小田,那边尸检有没有什么发现?”“是。”姚莉起身到隔壁办公室。 片刻,姚莉推门进来,喜形于色。“小田回电话说,尸体解剖结果已经出来了。”崔队吩咐:“让他马上传真一份过来!” 5分钟以后,胡国豪的尸检报告传真过来。尸检报告先是一般性陈述,包括常规结论、胸部皮肤划痕鑑定等。接下来的关键部分有两个意外的情况。 姚莉念报告:“尸检结果发现两个意外:一是死者的心脏有明显破裂——因而造成严重的心肌梗死,属于透壁状梗死。这是最严重的一种心肌梗死。其原因系死者在极度恐惧时,血中儿茶酚胺剧增,可能导致冠状动脉痉挛收缩,致使急性挛缩性心肌坏死,引起猝死。” 全场震惊。 姚莉清清嗓音,继续念道:“二是法医在死者胃和肺组织渗进的海水里,检测出三种形状特别的微藻,和以往常见的硅藻不一样。一种藻体单细胞,胞体长约四十微米,宽约二十五微米,壳体上有窄而深的横沟隆起。另一种微藻是纺锤形,藻体红褐色,约长五十微米,宽约三十五微米。还有一种藻体背腹扁平,呈双锥形,前端圆顶细短,后端分叉呈角状。微藻的细胞密度超过每毫升一千个。这些藻类与以往法医溺死鑑定中常见的硅藻结构不同,至于具体属于什么种类?有什么特徵?还不能完全确定,有可能与赤潮发生有关。由于涉及海洋生物学和海洋环境检测方面的专业知识,要作进一步确定,需请教海洋环境学专家。” “哦!”崔队眨眨眼,意识到这些小东西的价值。 “这个发现非常重要,”武局长说,“它可以帮助确定胡国豪的溺死地点,究竟是在哪个海域?”“请武局给大伙儿说详细点……”崔队请求。武局环视众人,娓娓道来: “在淡水和海水里通常都分布有硅藻,如果一个人是在水里被淹死时,从他胃里或者肺里的水中,很容易验出硅藻。若从死者胃里或肺组织里取出的水中没有硅藻,就说明有可能死者是其他原因致死后,被扔进水里的。自然界有上万种硅藻,水域不同硅藻的种类也不一样,因此可以根据检测出的硅藻种类,判断死者致死的地点……” 全场情绪顿时上扬。 “用硅藻检测来鑑别溺死,在法医界是一种常用的有效手段。英国曾经有一个经典案例。一个叫罗伯特的富豪失踪了,后来他的尸体在比利时海岸被发现。警方一直查不出来究竟他是什么地点淹死的?破案陷入僵局。最后法医从罗伯特的肺脏里,检测出一种特别的硅藻,终于确认出,这位富豪是从英吉利海峡对面怀特岛外的一艘游艇落水的……” 第23页 武局的话颇有启发,甚至带着某种预示。武局继续解释:“大鹏湾每个海域的海水成分,也都不一样。即使是相隔几公里的大梅沙和小梅沙,海水中的微生物成分,也不可能完全相同。所以,只要把两个地方的海水取样和胡国豪体内的检样进行比对,哪个域区有那几种特别的藻类,就能知道他是在哪里淹死的!” 大家顿时有种峰迴路转,绝路逢生的感觉。 “而且,海藻的大量出现,通常是赤潮的标志……”武局停顿了一下说。 “赤潮?” “对,就是那‘红色幽灵’!” 伍局是汕头人,家里祖辈都是渔民。关于赤潮,武局对此有深刻记忆。大前年的10月,他探亲回汕头老家,拓林湾一带大片海区暴发赤潮。海面被染成红棕色,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湾内的网箱养殖鱼大批死亡,渔民们受到很大打击。后来亏得政府救助,才重新恢復生产。渔民对赤潮可以说是深恶痛绝。 “你们明天同区环保局联繫一下,了解在6月24日前后,大梅沙和小梅沙海域有没有出现过赤潮?”武局指示。“这件事郑勇和小贾去落实。”崔队安排。 “另外,把法医从胡国豪体内提取的检样镜片,立刻送南海环境监测中心检测。”伍局交代。“姚莉和小川辛苦点,明天一早就去广州。”崔队吩咐。 “是。”两人脸色凝重。 4.5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2197 警车开到林荫道尽头,南海环境监测中心的大门豁然出现。进大门,沿左边缓坡上去,在一座苗圃后,有一幢暖灰色五层水泥建筑,楼前立着十株高大的椰树。这幢建筑从外面看并不起眼的,但却是庙小神通大。这里就是国家海洋局权威的南海环境监测中心,楼里不仅拥有各类先进的环境监测仪器,还有国内一流的海洋监测分析专家。小川驾着蓝白色警车在楼前停下,和姚莉跳下车门。两人大步朝楼里走去。 “我们是深圳y区公安分局的,”小川递过介绍信,说明来意,“因为有个案子涉及海洋藻类,我们特地来这里请求专家帮助。” “哦,请等等。”一个女士让两人在会议室里等候,然后到另一个房间通报。 一会儿,中心杨主任随女士走进来,看上去四十出头,相当年轻。他很爽快地说:“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请讲吧。”小川警官把案情和尸检发现的藻类疑难,作了简要说明。 “法医推测,这些藻类可能与赤潮有关。我们在这方面缺乏专业知识,所以专程来请教。”小川警官实话实说。 听到赤潮,对方脸上露出饶有兴味的笑容。杨主任长期研究南海海洋生物和环境检测,是国内着名的赤潮专家。他以一种内行惯有的随意介绍说: “所谓赤潮,简单的说就是一种因为海洋浮游微藻过度繁殖造成的污染,被污染的海水往往变成红色或橙红色,所以称为赤潮,又叫红潮。其实,早在《圣经》里就有关于赤潮的记载,所谓‘河里的水,都变作血,河又腥臭了’。我国古代的文献里,也有关于赤潮的记载。只不过赤潮的危害性,近十年来才引起全世界的重视。” 接下来,杨主任介绍了南海海域出现过的几次严重的赤潮污染。 “主任,最近这段时间深圳海域出现过赤潮没有?”小川问到关键问题。 “有过。”杨主任答道,“大约一周前,大鹏湾海面上曾发现有赤潮出现,最早是从南面几里外的黑岩角飘来的,我们接到报告后,马上派出专人赶到南澳,取水样化验赤潮的种类。根据鑑定,这次赤潮的微藻成分有好几种,同属于甲藻门。” 小川和姚莉交换眼神。 据杨主任说,这股赤潮开始出现的时间,是6月19日,地点在南澳镇以南的黑岩角海域。两天后赤潮逐渐北移到南澳镇水头沙村附近海面,22日至24日三天最严重。到25日下午,赤潮逐渐消退,到大前天也就是27日完全消失,海水錶观恢復正常。 “这股赤潮再向北飘到小梅沙海面了吗?”姚莉期待地问。“应该没有。根据观测记录,从19日到27日,小梅沙一带海水没有受到污染,水质很好,泳场一直正常开放。大梅沙海面也是这样。”“可以肯定吗?”姚莉又问了一次。“可以。”杨主任说。 “谢谢主任提供的重要情况。”小川和姚莉道谢。 “很希望对你们破案有帮助。你们的检样带来了吗?”杨主任问。“带来了。”小川很兴奋。“请老萧给他们检测一下。”主任叮嘱女士。 女士带着两人下到三楼,这一层里分布着实验室和样检室。老萧是位五十多岁、头髮斑白的老专家,秦女士叫他萧工,人很厚道。 小川打开随身带来的一个金属小盒,从里面取出一块镜检制片,小心地递给老专家。萧工用拇指和食指掐住玻片,拿到眼前看了看,然后坐下,放入一台浅灰色显微镜的物镜下面。他选择了三个物镜中的一个,旋转对准了玻片中央的一个小圆区。 两位警官乖乖地立在他身后。只见萧工俯下头,眼睛贴近观察筒的目镜,左手轻轻地旋动调焦旋钮。小川和姚莉屏气息声。大约十分钟左右,老专家转过头,招唿小川:“你来看看。”小川俯过头看,出现在眼底的是一幅漂亮的微藻图!在淡褐色的圆形底景上,密布着许许多多半透明的单细胞。大小同在一个数量级,形状各异,但有三种形状的数量最多。每个细胞的结构纹路看得非常清楚。 第24页 “那种有左旋横沟的,看见了吧,就是环沟藻。”“哦,看见了。”“下面那些纺锤形、藻体发红的,就是多纹膝沟藻。”“对,对,数量也不少。”“你再注意稍小点的那些锥形,后端有分叉的,那就是多甲藻。”小川兴奋不已。 萧工明确作出结论:正是环沟藻、多纹膝沟藻和多甲藻! “这与我们在南澳海水检测到的完全一样,是环沟藻、多纹膝沟藻,还有多甲藻。”老专家说着,从里屋取出一片南澳海水取样的检片。同样的操作过程。 小川再次俯过头看,背景上呈现的细胞形状,和刚才看到的品种一模一样。也有个把其他形状的藻细胞,但是零星的,数量很少。 检测结果表明:胡国豪肺里的海水成分,与南澳海面6月21日至24日出现的赤潮成分完全一致!这就意味着,胡国豪淹死的地点不在小梅沙,也不在大梅沙,而是在南澳镇——也就是周正兴的家乡! “第一现场不在小梅沙!”姚莉几乎要欢唿起来。 “这就是说,胡国豪并不是在小梅沙淹死的?”崔队接到小川电话报告时,大为震惊。“的确。”小川说。“原来如此!”崔队豁然开朗。 没想到武局的话,竟然得到了应验! 待小川和姚莉赶回分局,另一个调查组也回来了。郑勇报告,据区环保局徐科长提供的资料,从6月19日到27日,在梅沙海域确实没有出现过水质污染——也就是说,无论是小梅沙,还是大梅沙都没有赤潮。检测水质情况正常。这旁证了南海环境检测中心的结论。 案情取得重大突破! 警方锁定周正兴为重大嫌疑人。 崔队兴奋不已:“原来那个姓周的是最大的嫌疑犯,你们给我盯住他!” 第五章 新掌门人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2547 观澜湖球会明星俱乐部。《南国地产精英论坛》研讨会。不愧是地产巨子们的聚会,会场布置得金碧辉煌。研讨会定于上午9点开幕,小川、姚莉提前五分钟赶到时,会议厅里早已座无虚席。门外的红丝绒礼仪席上,一本精装的签到簿上籤满了龙飞凤舞的名字。 在主席台上就座的,都是各路精英。其中大多是南国地产界的领袖人物,也包括n商报总编、金融界资深人士和经济学家。多是西服革履,容光焕发。岭南地产界重量级人物胡国豪的缺席,似乎是今天论坛的一个遗憾。 一群媒体的记者围在台前拍照和摄像,闪光灯频频闪亮。 9点整,会议准时开始。首先由n商报总编致辞。场下报以热烈掌声。 接着,主席点名请新世纪集团总裁鲁总发言。发言的题目是“中国房地产的几大误区”。听起来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第二个走上论坛发言的,是岭南地产新潮派代表人物、万达地产的彭总。 接下来,是大东房地产总裁洪亦明发言。洪亦明的个性低调内向,但作事果断坚决,在岭南房地产界屡屡出奇制胜。他的见解常常会在业产界引起一股小旋风。业界都知道洪亦明是军人出身的地产大亨,行事说话素来有部队作风。但听他今天的发言,不知为什么似乎态度有些暧昧。小川和姚莉也留意到洪亦明的举止有些特别。 “市场是开发商的上帝,愿这个上帝保佑大东一帆风顺!”洪亦明以一句祈祷结束了自己的讲话。 第四个发言的佳宾,轮到一直正襟危坐的周正兴。周正兴穿一身藏青色西服、铁灰衬衣,系一条浅红碎花领带,庄重中透着一股清新。 “本来应该是胡国豪总裁作这个发言的,大家已经知道,他几天前不幸游泳出了意外。这个题目由我来谈,也许有点勉为其难……” 场下一阵小声议论,接着恢復了平静。 周正兴双手扶着鲜花点缀的讲台,态度谦逊而自信。 “我先接着彭总和洪总的话题,谈点自己的粗浅看法。”他稍作停顿,继续谈道。“什么是市场?其实市场是一个动态的、最不稳定的问题,所以我想说的是,我们应该怀着一种敬畏的心情面对市场,尤其是明天的市场……。英国有句谚语,叫做‘上帝要你死亡,必先让你疯狂!’当你看到这个市场快要疯狂的时候,你就要当心了。我们需要随时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能跟风,不能过热,不能盲目圈地。” 会场里突然响起一阵掌声。 周正兴也许没有料到听众的热烈反响,他含笑点点头,接着说下去。 “地豪发展十年,留下了很多辉煌,也留下了不少遗憾。经验教训都有,都是我们的一笔财富。我们在深圳开发的地豪大厦、新城花园,被业界公认为成功的大手笔。新城花园开盘后销情惊人,不到两个月卖了八百套,半年时间内两千五百套全部售完,创下了鹏城新楼盘销售的记录。但我们也有过开发的失误,两年前地豪在河西盲目买了一大块地,花了一个多亿。这块地现在还荒在那里,成了我们的包袱。所以,我本人坚决反对搞新圈地运动……” 一个穿着有“stv”字样背心的高个子,扛着摄象机瞄准周正兴拍摄。 周正兴善于精耕细作,而不是贸然突进。新城花园楼盘的成功就是他一手主持实施的。此番的一席发言,让人感觉到他有一种收敛在骨子里的韧劲,深藏不露而又不可动摇。不像胡国豪那种霸道张扬,炙手可热。这是一种大智若愚的风度。 第25页 周正兴的分析透彻,措词得体,态度稳健,让在座的业界人士刮目相看。 “我们地豪愿意同在座的地产界同仁、金融界朋友,以及媒体精英们一道,共同提高,共谋发展,为我们的产业发展作出积极贡献。最后,祝项目、资金两方面军都发大财!祝我们岭南的房地产业永远健康!” 发言结束,掌声热烈。周正兴报以谦和的微笑。 地豪置业一直带有强烈的胡国豪个人烙印,从周正兴走下论坛的这一刻起,这个印记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消淡。许多人都没有想到,一个向来站在胡国豪身后的不起眼的周正兴,会使地豪迅速摆脱失去掌舵人的处境。 周正兴刚才的精彩表现,也让小川和姚莉两位年轻警官感到意外。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看上去温不吞吞的周正兴,会如此巧妙地把握时机,在大庭广众之下轻易地取代了胡国豪的位置。要嘛是他的英雄本色,在胡国豪从舞台消失后自然地凸现出来。要嘛他就是一个非常善于韬晦和伪装的枭雄。 姚莉对小川耳语:“这个周正兴不简单。”“也许他是个真正的帅才,也许是个作秀的天才。”小川点头。 上午会议结束。周正兴走出会议厅时,被一群媒体的记者围住。“周总,请问地豪置业还参加‘田东坝’的投标吗?”“不好意思,这个问题是商业秘密。”周正兴温和地微笑。 “周总,外界盛传你将接任地豪总裁一职,你有什么感想?”“我没有感想,这还是捕风作影的事。”“听说地豪置业最近就要开董事会推举总裁人选,您有胜算吗?”“哦,你比我这个董事还消息灵通哟。”对这个敏感问题,周正兴一句戏言,巧妙地迴避了。 这时,吴施主席和洪亦明款款走出来。 “你们新闻界不要围堵追截我们的周总啊。”吴施打趣道。一个女记者抢先把袖珍录音机对着吴施旁边的洪亦明。“请问洪总,大东房地产对‘田东坝’是势在必得吗?”“嘿,嘿,这要问地豪的周总罗。”洪亦明打了个哈哈。“我个人的观点,是不贊成盲目圈地的。”周正兴坦言道。“那地豪会放弃‘田东坝’投标计划吗?”女记者追问。“也许我们会停止拿地计划。”“那我们大东就坐享其成罗。”洪亦明戏言。“‘田东坝’可是块肥肉啊!”吴施拍拍洪的肩头。“我保证那块地三年后地价翻一倍。”洪亦明颇自信。 “还是我们洪总有气魄,不愧是军人出身。”周正兴话带揶揄。 “强龙也压不过地头蛇哦!哈哈。” 小川和姚莉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从两人的对话中,可感觉到一种隐约的火药味。周正兴转过头,不经意间与小川和姚莉一个照面,他下意识地朝两人点了一下头。姚莉没有表示。小川向周正兴颔首回礼。周正兴并不和他俩说话,向面前的记者们摆摆手,迳自离开了会议厅。这群无冕之王又把吴施和随后出来的其他老总围上了。 小川和姚莉快步跟出来,周正兴已经上了在门外等候的黑色奥迪。只见门嘭地关上,奥迪悄然开出明星俱乐部外。 小川与姚莉赶紧钻进蓝白两色捷达警车,跟上周正兴的黑色奥迪。 5.2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2374 y区公安分局。当天下午,聂风脚蹬一双旅游鞋,身着黑色圆领t恤、头戴米色棒球帽,轻轻敲响了808号武局办公室的门。“我是聂风,《西部阳光》的记者。”聂风递上自己的名片。 “哦,请进。”武局热情地让聂风在沙发坐下,给他沏茶。“省厅江处长来过电话,欢迎你来採访。”聂风採访的事,早晨省公安厅已经打了招唿。电话是宣传处江处长打来的,说有个名叫聂风的《西部阳光》记者,要来採访胡国豪案子的情况,姚厅长已经同意了,关照分局给予协助,热情接待。 “我对警方破案完全是外行,”聂风颇虚心,“主要想了解一下胡国豪案子的进展。” “这个案子比较复杂,现在刑警队正在全力侦破。”武局说。武局很给面子,亲自陪聂风到六楼刑警队办公室。在会议室外面见到崔队。聂风的姿态低调。他从口袋里掏出省公安厅宣传处的介绍信,毕恭毕敬地递给崔队。 崔队瞟了一眼上面的大红印,意味深长地盯着聂风的脸。那神气好像说“你小子还真有点能耐”,又像是嘀咕:“好呀,跟我较劲!” “请崔队长多关照。”聂风微笑鞠躬,标准的聂式风格,既虔诚又夸张。 进会议室。崔队向刑警们介绍聂风:“这位是‘西部阳光’的记者聂风同志,经省厅宣传处介绍,来参加我们的案情分析会。大家欢迎。” “我是来学习刑警们的英雄精神的,请大家关照。”又是一个聂式鞠躬。 崔队用很客气的一番话,给聂风的安排作了限定:“欢迎聂记者来我们刑警队採访,这个案件很复杂,聂记者可以参加案情分析会,了解侦破进展。但出于安全和保密的考虑,不一定参与具体的破案工作。……伍局,你看呢?” 第26页 “可以,大家可多给聂记者提供些情况。”伍局点头。 “小川负责与聂记者的联繫,那就这样定了。下面开会。”崔队说。 警员们接着汇报情况。聂风坐下旁听。 姚莉报告了跟踪周正兴的结果。周正兴从观澜湖出来,在观澜镇一家路边餐馆吃的午饭,然后一直开回市区。小川开的车跟得很紧,看得见他在车内打过电话,后来还靠着后座打了一会儿盹。最后奥迪开回地豪大厦,周正兴回办公室了。“没有发现他有任何异常。”小川补充道。也就是说,跟踪周正兴无所获。 聂风注意地听着。武局斟酌了一下说:“这条线暂时放一放,我们先分析一下胡国豪的死亡轨迹。” 会上着重分析了胡国豪在南澳淹死的真相。案情会确认存在以下几个疑团: 第一,胡国豪怎么会去南澳?是被那个神秘的电话召唤过去的;还是自己心血来潮,专程到南澳海域去游泳……前者的可能更大。试想那电话是周正兴打给胡国豪,某个特别的理由,邀胡国豪到他家乡一游,或是小聚,比如请胡国豪出席捐赠仪式,等等。这种情况,胡国豪是可能前往的。 第二,胡国豪是怎么去的南澳?搭大巴,打的,周正兴派车来大梅沙接他?需要查证。 第三,胡国豪在南澳是怎么淹死的?在海里游泳时不慎心脏病发作溺水而亡;在海里与周正兴一起游泳时,被周正兴加害的。 第四,胡国豪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小梅沙码头角?如果胡国豪是在南澳游泳自己不慎溺水身亡的,他的尸体不可能北漂到直线距离三十公里以外的小梅沙;假设胡国豪是异想天开,想来一次横渡大鹏湾的壮举从南澳游回大梅沙,结果游到小梅沙时精力不济,溺水而亡——在一种心怀不安的情绪中,他有这种闲情逸趣吗? 聂风在採访笔记本上,仔细地记录着。 他感觉警方的注意力和侦查方向,被完全吸引到南澳镇。这应该符合案情的发展逻辑。从胡国豪体内检测出南澳海域的甲藻,无疑是案情的一个重大突破。但在这个事实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玄机呢? 钟涛的嫌疑被排除了。从小梅沙开车到南澳镇,沿盘山公路单程要一个小时,要在二十五分钟内往返小梅沙和南澳镇,是根本不可能的。 周正兴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但却没有找到他作案的证据。 武局的提问打断了聂风的思路。 “我们分析一下,胡国豪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小梅沙海滩上?” “罪犯显然是想转移我们的视线,把小梅沙伪装成‘作案第一现场’,从而为自己提供‘不在现场证明’。”小川说。“好比小梅沙就是武局那个英国案例里的‘比利时海岸’。”郑勇接嘴道。“那个富豪落水的真正地方,其实在大鹏湾的‘怀特岛’,也就是南澳镇。”小川与他一唱一和。武局莞尔一笑说:“你俩不要光拍我马屁了!” “我们终于逮住了周正兴这只狐狸的尾巴!”崔队狠狠地说。“现在必须加大力度,跟踪追击。” 队员们受到队长的影响,议论纷纷,情绪高涨。 聂风一边听着大家的发言,一边埋着棒球帽脑袋在採访本上划着名什么。小川警官探过脸从侧面觑了一眼,见是一幅即兴的三点草图。聂风在本子上胡乱划了三条长短不同的粗线,把大梅沙——小梅沙——南澳镇三个圆点,连成一个狭长的三角形。聂风的目光盯在上面,像个解不出几何题的初中生,一脸的困惑。 有人提出了疑问。姚莉介绍了周正兴在观澜湖论坛上的表现,说看上去他完全是一个有社会责任心、有领导能力的企业家。查了周正兴的履歷,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出身贫穷(渔民),从小吃苦耐劳,出名的孝子,也没有过不良记录。在地豪置业里,基层员工对他的口碑也很好。 “这也许是伪装。”“那他伪装得也太像了!”两种意见相持不下。这时,崔队的手机响了。“喂,哪位?我是崔大均。哦,什么时候发现的?我马上赶到!”崔队脸上喜形于色,宣布道:“南澳派出所老关来电话,报告在南澳小学发现了胡国豪的手提包!” 会场几乎爆发一片欢唿。正在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时候,南澳镇派出所的提供这个重要线索,使整个案情发生逆转。雷厉风行的崔队立刻带领小川、姚莉赶去南澳。 临出发前,他没有忘记交代手下,在刑警办公室里给聂风安排一个临时座位。 5.3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2231 崔队和小川、姚莉,驱车赶到南澳镇派出所。所长老关报告情况。今天下午,位于镇西的南澳镇小学五年级二班上完体育棵。一帮孩子在足球场上踢球玩。有个叫赖仔的小胖子,把球踢到操场外的草丛里了。待他跑过去捡球时,无意间看见水沟旁的草丛里露出一个手提皮包。赖仔把它交给了体育老师。体育老师打开手提包,发现里面有贵重东西,立即报告了派出所。 所长把手提包从抽屉里取出来,放在办公桌上。崔队拿在手里,如获至宝。 这是个黑色真皮手提包,烫有鳄鱼牌标志。提包上沾了些泥土。崔队戴上手套,拉开拉练,仔细检查。包里有胡国豪的身份证、信用卡、厚厚一迭百元人民币现金,以及一个记事本。在手提包的里夹层,发现几个彩色包装的保险套,还有两颗浅蓝色的菱形药粒。 第27页 崔队把这些东西倒在桌子上。信用卡是长城卡,那迭钱数了数有九千元。两颗浅蓝色菱形药粒,分别嵌装在两版锡箔塑夹里,很讲究。 “没见过这是什么药哟?”小川挺好奇。崔队意味深长地瞅了他一眼说:“伟哥。”“哦!”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小川警官扮了个滑稽相。“伟哥”英文名字是“viagra”,中译“万艾可”。其所含有的磷酸二脂酶抑制剂,可通过增加阴_茎的血流量,来治疗男性勃起障碍,维持充分勃起,以进行满意的性生活…… 但是胡国豪的手机在包里没有找到。记事本是个普通的硬皮本,里面记着一些日程、通讯录。崔队翻了翻,中间夹着一张折成4叠的纸。崔队随意地把纸展开,上面有个奇怪的符号和一串数字。符号是红色的,形状像用粗泡沫笔画的一座空心的“山”。下面的数字有八位:“42602791”。 “这个‘红塔山’究竟有何意哟?”姚莉嘴里突然冒出一句。“‘红塔山’?”崔队看着纸,不解。小川灵感:这和胡国豪胸部的划痕,有点像。 清理完手提包的东西,所长又陪崔队他们到小学现场看了一下。学生们这时已经放学回家,操场上空荡荡的。崔队的眼前,总在晃动着周正兴的面影。 胡国豪的包是怎么掉在南澳小学操场上的?包里的钱等贵重物品完好无损,说明如果他是遭受了袭击,兇手并不是为了劫财。还有一大发现:包里的“宝贝”表明,胡国豪每次到大梅沙都和女性有接触(情人?小蜜?宾馆女子?应招女郎?——那他接的那个神秘电话,会不会是应招女!)走出小学大门,崔队立刻拨通武局的电话,汇报以上发现。 当天晚上。警方撒网,审讯前几天在小梅沙收容的应招女。 六七个穿着性感、皮肤光亮的女郎,蹲在派出所的一间屋里。她们在海滩以陪泳招徕游客,赚取小费。素质大多比髮廊女高,其中有逢场作戏、出卖风情的靓女,也不乏有真会游水的人鱼。姚莉和小川让她们逐一辨认了照片,但都不认识胡国豪。 调查大梅沙豪景大酒店,却意外发现了白小姐的反常行为。据有的服务员反映,胡国豪死后这几天,发觉她的情绪不稳,举止时有异常。一次有同事发现她独自关在洗手间里,泪流满面。还有一次,她把给客人结帐的帐单弄错了。 在豪景大酒店大堂吧,崔队和姚莉约见了白小姐。白小姐圆脸、大眼,人很漂亮,身着海蓝色职业装,在吧桌前拘谨地坐下。看上去她气色不是很好。 “我们来了解胡国豪的一些情况,”崔队交代政策,“知道什么请你一定如实地讲,这既是一个知情人的责任,也是破案的需要。”白小姐点头。咬着嘴唇,没有吭声。“你不用有什么顾虑,”姚莉说,“若涉及个人隐私,我们会替你保密的。” 经过对她耐心询问和开导,白小姐终于吐露了实情。 据她说,24日当天胡国豪已经和她约好,晚上在204号套房幽会。但直到半夜胡国豪都没有回宾馆。她起初以为胡遇到其他女人了,但他每次失约都会来电话找个藉口的,这次电话也没有。后来她开始有点担心,直到第二天早晨小川和姚莉警官来调查情况,才知道胡国豪已经死了。她没有敢说自己与胡国豪的关系。宾馆员工与客人偷情,在宾馆是绝对不允许的。此事若暴露,白小姐必然会被开除。 她希望警方能替她保密,崔队答应了她的请求。 白小姐实际是个优雅能干的领班,湖南妹子,长沙旅游学校毕业生,二十二岁,胡国豪看中的是她的温柔、妩媚。要说他“花心”,是肯定无疑了。手提包里发现的保险套和伟哥,后来都从包装上提取验出胡国豪的指纹。 “胡国豪与你做爱时,用伟哥吗?”崔队单刀直入地问。白小姐点头,赧颜地说:“他有点那个……”“什么意思?”“有点……小弟抬不起头。” “唔。”崔队明白。这是性事过度的男人的通病。男人的性功能障碍(ed),根据病情分为器质性的、心理性的或是器质性和心理性混合的,其症状表现为阳_具或者不能举,或者是举而不坚。据说中国的ed患者占成年男性的10%左右,他们都可求助“万艾可”。 姚莉忍住笑,有点尴尬。 “所以,每次他提前半小时服。”白小姐说。“服多少?”“两粒。” 在胡国豪的尸检中没有发现有伟哥的残留成分,说明24日当晚他并没有服用伟哥。根据白小姐陈述的情况,胡国豪不大可能被一个沙滩流莺的电话叫过去。 那个电话的内容,肯定对他非常重要。究竟是什么内容?又会是什么人打给他的呢?至今这仍然是最大的一个谜。可是无论怎么说,发现了一直没找到的胡国豪的手提包,是案情的又一重大突破。 南澳镇是第一现场更加确信无疑了。 所有的物证都指向周正兴,这使警方不得不加重了对周的怀疑。 崔队安排警力全力调查监控周正兴。 5.4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2569 深圳殡仪馆。天下着毛毛雨。胡国豪的追悼会,举办得隆重而铺张。追悼会在左侧大礼堂举行。端庄的绿色琉璃瓦盖顶。礼堂前面的广场,两侧停满小轿车。聂风沿着铺绿毯的石阶快步登上。大礼堂门口,一张深蓝色丝绒签到台。上面摆着两个花篮,中间是签到簿。右侧立着一块镀铬礼仪架,上贴黄纸列印黑字:“悼念胡国豪”。 第28页 聂风刚刚踏进礼堂,追悼会宣布开始。胡国豪的大幅遗像,围着黑色丝绒,挂在灵堂正中央。遗像的脸上带着咄咄逼人的笑容。 弔唁者送来的花圈和花篮,摆列左右,一直排到大厅外面。花圈全部用一色的黄雏菊鲜花扎成,有的在中央偶尔点缀几朵红花,或白菊。花圈两侧缀着白色缎带,上面写着“千古”字样和送花圈单位或个人的名字。庞大的雏菊鲜花花阵,显得非常豪华和气派。 聂风左右张望了一下,没有看见小川和其他警官的身影。参加弔唁的有政府官员、几家银行的头头、一些房地产巨头,以及胡国豪的生前好友,共约两百余人,都面朝遗像立在大礼堂中。一群操着长枪短炮的摄影记者和电视台的摄像,拥在后面。聂风从肩挎的白布袋里掏出宾得牌928型相机,打开镜头,从容加入无冕之王的行列。 女司仪不带感情的声音继续着: “请各位来宾暂时将手机关闭。请全体肃立。胡国豪先生遗体告别仪式现在开始。” “向胡国豪先生遗体默哀……” 默哀完毕。女司仪宣读各单位的唁电。接着是公司领导致词。 周正兴副总裁代表地豪董事会致悼词,对已故董事长的评价很高。朱美凤穿一袭黑色长裙,站在最前排,神情伤戚。钟涛立在周正兴一侧,表情肃然。阿英和几个高级管理层胸前缀着黑绸花,神色凝重。低头,默哀。哀毕,阿英抬起头来,眼里泛起一层泪光。 悼词结束后,在低回的哀乐声中,前来弔唁的人们缓缓步入后面的灵堂,向胡国豪遗体告别。这是整个追悼会的高潮。胡国豪的遗体陈放在一具玻棺里,四周摆满了鲜花。死者经过整容化妆的面孔,已经有些变形。 朱美凤在胡国豪遗体前停下,注目片刻,泫然泪下。她用手巾捂住颤抖的嘴唇,轻声啜泣着。那一刻的悽美感动了在场的许多人。周正兴默默地在玻棺前停步,鞠躬默哀。当看到自己的集团盟主、老大、合伙者,也是阻挡和掠夺他的事业、情感的死对头,躺在透明的玻棺里就要去到天国。不知此时此刻,心头是什么感想…… 市府秘书长、政协副主席、经委主任、国土局长这些政府的头面人物,面朝遗体一一鞠躬。然后缓步走过,在死者遗孀面前稍停握手,说着悼念和慰问的话。 洪亦明出现在告别行列前头。他走上前,向胡国豪遗体深深三鞠躬。照理说,胡国豪的意外死亡,从商战角度讲对洪亦明是个绝对利好的事件。但不知为什么,聂风侧目看去,总觉得此刻的大东老总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 钟涛走了过来。他身着白色立领衫,胸口插着黑绸花。面带一种庄严之色。在胡国豪遗体面前,他伫立鞠躬。集团的人都知道,玻棺里躺着的董事长,生前对钟涛有着特殊的知遇之恩。这位钟助理曾是地豪的少壮派代表和最有实力的新星。可嘆如今他的后台和靠山倒了,他的前途堪忧。在钟涛低头默哀的一剎那,阿英发现他的嘴角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仿佛强忍着内心的巨大痛苦,又像是一丝奇异的微笑。 钟涛转身离开,与洪亦明的目光偶然相碰。洪亦明向钟涛点头打招唿,钟涛默默地还以一瞥。聂风察觉到,钟涛眼神似乎很特别。洪亦明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他转过身,虔诚地伸出手向朱美凤致哀。“请嫂夫人节哀顺便。”“谢谢。”朱美凤泪眼低垂。 11时整,遗体告别仪式结束。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料想到的一幕出现了—— 正当殡仪馆人员准备运走胡国豪的尸体火化时,一辆黄色中巴倏地停在大礼堂门口。车子的后盖门打开来,从里面跳下两个穿黄色工装的男士,双手戴着白手套,小心地抬下一个神秘的蓝色大花圈,有一人多高,沿着八级石阶徐徐登上,送进灵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一齐转了过来。 这个花圈的花朵形状和和颜色都很特别。花瓣呈蓝紫色,黄色花蕊,花型似一个个风铃。花的颜色蓝得发紫,整个花圈在瑰丽之中透着一种怪异。媒体记者一齐围过来,十几台相机和摄像机全部对着蓝色花圈拍摄。诡异的花圈。惊奇的目光。都说不出是什么花来。 两个黄工装恭敬地抬着花圈,径直向前,端正地摆在胡国豪的遗像前。这时,人们方才看清了花圈上的輓联。白缎带上写着粗体黑字—— 上联:“雄心野心花心心中有数” 下联:“霸气胆气匪气气煞云天” 横联:“死得其所” 现场譁然。一阵骚动。人们面面相觑。各式各样的表情。整个追悼会现场乱了套。聂风握着相机,冷静地端详着花圈拍下照片,并细心留意现场每一个人的反应。 周正兴沉得住气,站在原地未动。洪亦明有些失态。钟涛似乎没有表情。 聂风饶有兴趣环视四周,警官们仿佛突然从地里冒了出来。崔队、小川和姚莉三人穿着便衣,把两个黄工装带进了礼堂侧面的休息间。事实上,他们刚才一直在这里面蹲点。小川与聂风会意地点点头。 在休息间里,崔队查问花圈的炮制者。据黄工装回答,花圈是前天电话预定的,客户是一个女人,指定今天上午11点正,把花圈送到胡国豪的追悼会上。花圈的颜色、輓联的内容,也都是女客户在电话里指定的。黄工装的背上印有“华艺礼仪”字样。这是鹏城一家很大的花卉礼仪连锁公司,专门为客户安排喜丧礼仪花卉服务,包括庆典花篮、丧礼花圈、鲜花快递等等。 第29页 “是个女人?”崔队的眼前浮现出朱美凤冷漠的面孔。可怕的女人报復心!“你们公司不觉得花圈的内容很离奇吗?”“不觉得,还有的送得更前卫的……我们的宗旨,是为客户多元化服务。”“也就是说,只要付钱就成!这个花圈你们收了多少钱?”“因为是特制的,收费六百六十六元。”“钱是怎么付的?”“女客户叫一个小孩送过来的。”据黄工装提供的情况,那小孩也并不认识女客户,只说是路旁电话亭里的阿姨让他送来的,钱就装在一个信封里。那阿姨给了他十元的跑路费。 “好啦,你们可以走了。”小川记下两人的名字和联繫电话,开门让他们走了。 打发走两个黄工装,崔队陷于沉思。神秘的花圈,莫名其妙的輓联,花店定制,黄色中巴专门送来——按客户指定的时间11点整…… 这神秘的女人究竟是谁呢? 5.5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2373 地豪大厦二十四层。董事会于9点正式开会,决定地豪置业下一步的命运,也包括公司每个高级人员的沉浮。已故地豪董事长的遗孀朱美凤、周正兴副总裁,以及地豪的其他几位董事都已到齐,大家随意地翻着案头前的会议文件。朱美凤身穿一身浅紫灰色西服,颈项上没戴项鍊,显得端庄得体。看上去她的情绪平和,仿佛一夜之间已从追悼会的悲伤疲惫中恢復过来。举止投足间,透着现代女性的风韵 阿英身着黑裙,长发绾在头后,坐在一侧作记录准备。 会议由地豪副总裁、胖胖的李冬保主持。 地豪置业是有限责任公司,在胡国豪名下有54%股份,周正兴占36%股份,另外10%股份,由地豪的高级管理层分配。董事会原有7名董事:胡国豪(法人、董事长兼总裁)、周正兴(副董事长、常务副总裁)、李冬保(经营副总裁)、钟涛(总裁助理兼行政总监)、黄利宏(财务总监)、刘家力(销售总监)、徐明(项目策划总监)。其中李冬保、刘家力被认为是周正兴的人,李是周正兴的老搭档,为人忠实可靠。而钟涛、黄利宏、徐明三员大将,则属于胡国豪的嫡系。董事会秘书为阿英。 第一个议程:选举新董事长。胡国豪突然猝死,没有留下遗书。根据法律的有关规定,胡国豪的54%地豪股份,以及其它所有动产和不动产,全部归在朱美凤的名下。董事长由朱美凤承袭,顺理成章。公司法人的变更手续,已经上报工商行政管理局。 第二个议程,确定地豪总裁。总裁是地豪的掌门人、掌控公司实权的领导。会上两种意见:一是“董事长派”希望总裁由朱美凤兼任,如同胡国豪集法人、董事长和总裁于一身的“三位一体”。但是“本土派”表示,胡国豪的创业时代已经过去,地豪已进入稳步开拓的现代经营阶段,董事长不宜再兼任总裁。否则会因权利过于集中于一个人,而容易造成公司决策的失误。 两种意见相持不下。这时,周正兴使出杀手锏,在董事会上揭开了公司的内幕:地豪实际上已经负债纍纍。 他叫黄总监公布了地豪的帐目。地豪的财务情况,一向由胡国豪亲自掌握。大小帐目,均由黄总监直接向胡国豪负责。外面关于地豪的房地产龙头企业、做大做强,都是传言。地豪究竟有多少资产、多少贷款,以及负债率多大,连公司内部的管理层也不知详情。根据黄总监披露的材料,地豪与大东的“田东坝”竞标,只是表面上的争夺战。实际上是巧妙的融资伎俩,地皮转手买卖,等等。 黄总监打开面前的一个黄色塑料夹,里面有份财务统计材料。他扼要地念了几段重点部分。根据这份长达十五页的统计报告称:截止到今年6月24日胡国豪去世时,地豪置业从省内各银行的贷款余额、未结清银行承兑汇票、银行授信、抵质押贷款累计总额为人民币42029万元。除去不能确定的2175万元的银行授信是否执行外,地豪置业对各银行未还贷款达39854万元。 “地豪置业资产总额为四亿六千万,负债将近四个亿,今年下半年的应还贷额为八千五百六十五万元。”黄总监谈完,合上塑料夹。 也就是说,地豪差不多早就被胡国豪蛀空了!全场震动。 “那收购‘田东坝’的资金呢?”有董事问。“收购‘田东坝’其实是一种炒作,胡总的计划是想空手套白狼!”黄总监有意避开徐明和钟涛的目光,表情有点侷促。 朱美凤异常平静。她并没有尴尬之态,也没有表露出其他的激烈反应。对黄总监提出的数字,她没有表示任何置疑,或者是为已故总裁说几句辩护之词。仿佛这一切与她毫无干系,或者是早已料到。 “我有办法使地豪重新立起来。”周正兴郑重承诺。 关于八千五百六十五万元的应还贷款,周正兴说明,已通过上海埔东的金融界朋友落实,可以全部融资解决,条件是用地豪那块一直荒着的地皮作抵押。对公司来说,这是非常利好的、一举两得的事。在胡国豪去世不到十天,周正兴就应对地豪的危机作好了重大补漏工作,他的应变能力不得不让人信服。 表决:一致通过周正兴作总裁。 第30页 董事会选举结果:朱美凤接替已故的胡国豪,出任董事长、法人。由于她宣布不过问地豪的具体运作,董事长实际只是一个名分。周正兴当选为地豪置业总裁,正式成为地豪的掌门人。在宣布周正兴当选为地豪总裁时,场内响起祝贺的掌声。李冬保被聘为地豪常务副总裁,主持公司日常工作。其余董事的职位和分工未变,以保持人事的稳定。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周正兴当选地豪总裁后,旋即提议聘任钟涛为经营副总裁,接替李副总原来的位置。 董事会表决同意。 阿英从记录本上抬起目光,悄然打量着椭圆桌前的每一张面孔。 这个升职决定,令她和在场不少人觉得意外。连钟涛也没有想到。也许这正是周正兴的高明处。与其说是一种大度,莫如说是一种平衡手段。不知道这一人事安排事先周正兴与朱美凤有过协商或通气没有。也许这是他给“董事长派”的一个姿态,也许是朱美凤提出不作总裁的交换条件。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反正是既稳定了大局,又收买了人心。 几乎是轻而易举,周正兴就成为这次地豪重新洗牌的最大赢家! 在所有的这些程序过程中,握有54%股份的朱美凤理应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她的态度很低调,更像一个“英国女王”,而不是“柴契尔夫人”。这多少有点微妙。不过“董事长派”都知道,新董事长以前从来不过问地豪的事,也就没有过于强求。换一个角度看,如果朱美凤想凭着自己手中的绝对股份,强出头担当总裁重任,一是她担当得起吗?二是周正兴们会诚心扶持胡国豪的遗孀吗?阿英心想: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如此一来,周正兴轻松地掌控住了整个地豪置业。 阿英的脸色很难看。朱美凤将总裁之位拱手交给了周正兴,钟涛被对方以提升的策略而安抚住,黄总监在关键时候反戈一击……她冷眼看着胡国豪的事业、雄心、以及财富,被他的同仁和未亡人随意践踏,与其说是痛心,不如说是藐视和愤恨。 5.6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1744 刑警队办公室。崔队正与刑警们研究案情,武局亲临会议。聂风参加了旁听。会议焦点集中在那个神秘花圈上。各种分析意见和猜测都有。 “从輓联的内容、送花圈的时间分析,花圈的炮制者应该不仅知道地豪置业的内幕,也熟悉胡国豪的为人。所以,不排除地豪内部的人所为。”武局说。 “我贊成武局的分析,”崔队接话道,“我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朱美凤。这个女人不一般。从一开始我就有感觉,她对胡国豪的死反应出奇地冷漠,极不正常。” 以崔队的看法为主,怀疑集中在朱美凤身上。 “还有,为什么用紫罗兰做花圈,也肯定是有含义的。”崔队点了一支红塔山。 “我不大同意崔队的分析,”姚莉很直爽,“我觉得,认定那个怪花圈就是朱美凤炮制的理由并不充分。她是追悼会的女主人,这个花圈的出现对她是很扫面子的。”“我也这样看。”小川警官贊成姚莉的观点,“如果朱美凤涉嫌参与了胡国豪之死的阴谋,那她更没有必要暴露自己,引火烧身。” 聂风点头,似乎贊成小川的意见。 这个花圈的确非常离奇。同业的奚落?好事者的揶揄?对手的嘲讽和幸灾乐祸?还是有人为胡国豪盖棺定论?好像都不是,而更近于像是——一种诅咒。 看得出,崔队的见解在会上站着主导地位。聂风没有吭气。 “聂记者,花圈的怪事你是怎么看的?”不料武局转过头问他。“我……”聂风浅笑,欲言又止。他不愿挑战刑警队的权威,确切地说,是不想刺激崔队的自尊心。 “小川说你当时也在现场,没关系,说说你的看法。”武局再次点名。 “我这完全是班门弄斧,不好意思。”聂风开口,很低调。“我觉得,要判断这件事,关键在于弄清花圈传递的是什么信息?”小川和姚莉,饶有兴味地目注着他。 “首先,那个花圈用的蓝色花不是紫罗兰。紫罗兰属于十字花科,花瓣小,花形像丁香。但是花圈上的花瓣硕大,而且颜色很特别,它不是单纯的蓝色,而是蓝中透着紫色,从侧面角度看上去紫得发黑。” 姚莉警官感到惊奇,睁大了眼,她没想到聂风对花圈的观察这样缜密。 “聂记者,请问那是什么花呢?”坐在侧面的郑勇探着头问。“是蓝色洋桔梗。”聂风说,“原产地在北美墨西哥,又名草原龙胆,深圳是由荷兰引进的,花色大多为蓝色,也有黄色、粉色和白色的。” 武局问聂风:“对联的含义聂记者可以解释吗?”语气里带着期待。记者嘛,是专门和文字打交道的。聂风翻开採访本,看了一眼记录,说: “我想,‘死得其所’,可以有多种理解。‘死得其所’按最简单的解释,是死得是地方,形容死得有价值。司马迁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但我认为在这里,意思恰恰相反,因为胡国豪是死于非命,所以‘死得其所’应该是——‘该死’的意思。” 第31页 警官们譁然。 “‘心中有数’,表示死者心头明白死的原因,……当然这并不排除,可能还具体有所指某一个数字,对!也许和那张在胡国豪包里找到的a4纸有关联——如果确是如此,那这个‘心中有数’的‘数’,就是那串最后三位为‘791’的奇怪数字。” 现场又是一阵喧譁。武局与崔队对视了一下。 “‘气煞云天’,这个‘煞’字,用在动词之后,可表示程度很深、很厉害的意思,如气煞我也,表示气得很厉害,气极了。”聂风稍作停顿,接着说:“此外,‘煞’字还有结束、终结的意思,这个下联也可以解释为:无论霸气也好,胆气、匪气也好,统统都终结在‘云天’——所以这个‘云天’具体所指的含义非常关键。” 又是一阵惊讶。 “为什么还有‘匪气’?未必他当过土匪!”姚莉问。 众笑。姚莉说来无意,聂风听起来倒是一震。不过他没作过多解释。 “我这是外行的胡诌,不一定对。谢谢!”还未等警官们回过神来,聂风结束了自己的分析。全场嘎然无声。崔队的脸色有点僵硬。片刻之间,室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这时,电脑桌旁的电话机突然铃声大作。崔队拿起话筒。 “喂,我是刑警队崔大均。对,什么?这可以,我们随后就来。” 崔队放下话筒,对武局说:“大东房地产洪亦明的电话,要求我们去一趟,说有情况要反映。”“唔,快去吧!”“会先开到这里,小川、姚莉跟我走一趟。” 5.7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1873 大东房地产位于东都广场十八层。视野开阔,口岸繁华热闹。洪亦明主动约见警方,定有重要情况。大东总裁的办公室没有地豪的豪气,但有另一种风格,就是典雅时尚。浅色调装饰,等离子挂壁电视,世界各地着名建筑的效果图。 洪亦明满脸堆笑,起身迎接,请三位警官在白色沙发入座。他穿一身浅褐色西服,系棕色领带,颜色搭配得很得体。洪亦明平日非常注重自己的仪态、穿着,在任何公开场合看见他,都是衣冠楚楚的。 崔队他们落座后,洪亦明殷勤地把桌上的水晶盘往前推了一下,示意他们吃糖。 水晶盘里的糖很高级,一种是绿色纸包装的薄荷糖,另一种金黄色纸包装,上面印着几个漂亮的棕色字:“酒心巧克力”。“谢谢!”崔队客气地婉谢了。姚莉平日喜欢吃巧克力,瞟了一眼水晶盘里的酒心糖,有点心动。但她看见崔队和小川没有动作,也没好意思取。 “嘿,这糖可以提神,你们不用客气。”洪亦明说着,随意拿起一块巧克力,剥掉金黄纸,把糖送进口中轻轻咀嚼着。 “洪总,您今天约我们来,有什么重要情况吗?”崔队切入正题。 “哦,是这样……”洪亦明神情有些侷促,他用手指轻轻叩了叩水晶盘沿说:“6月24号那天下午,我和胡国豪不只是光谈生意。在聊天中,我发觉胡国豪的情绪有点反常,好像他有种不安。”“洪总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他当时的神色有点怪怪的……”洪亦明只是谈感觉。“有什么具体所指吗?”“没有……”看样子洪亦明似乎有所犹豫。“那?……”崔队追问。“他好像是害怕什么,但又……”“究竟是怕什么呢?”“他说了句:‘……也许迟早会有这一天……’” 姚莉与小川交换眼色。洪亦明脸上露出呆想的神色。 “胡国豪还说了什么没有?”崔队问。洪亦明有点迟疑,欲言又止。“没有了……” “这个情况,为什么洪总今天才告诉我们?” “当时我没怎么介意,后来想想觉得有些反常。我和胡国豪是多年的朋友,就他的性格这是很少见的。也许这对你们破案会有点帮助……” “洪总和胡国豪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姚莉随意地问了句。 “噢,我们是河南虞城老乡,那地方特别穷……当年是一起光着腚出来闯的,几十年的交情罗!”洪亦明话中带着一丝感慨。 “听说洪总是军人出身,在岭南房地产界是赫赫有名的福将。”小川恭维了他一句。 “福将不敢说,只求平安,只求平安……”他连连说道。 小川觉得,是否洪亦明也感觉到了什么?走出东都广场时,姚莉说,“我总觉得洪亦明没有说出全部情况。”“他可能有什么顾忌……”小川有同感。 崔队也百思不得其解。 送走三位警官后,洪亦明沮丧地倚坐在高背沙发里。他关照林秘书不要打搅,也不接任何电话。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陷入沉思冥想中。 6月24日下午与胡国豪见面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 豪景大酒店海景餐厅。胡国豪那天点了好些菜。明炉烧甲鱼、香辣蟹、蛏子王,桌上摆得满满的。还有几个开胃的凉菜。他们边吃边聊,不外乎扯些房地产业的传闻逸事,两人还喝了一点红酒。 第32页 酒菜吃到半酣时,胡国豪在一张餐纸上,写了几个数字,问洪亦明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那串数字就是“42602791”。洪亦明晃了一眼,说:“不知道。”“再想想。”“谁的电话号码?” “狗屁!”胡国豪粗暴地骂了一句,一对小圆眼睛射出幽幽的光:“你倒着数看看…… 洪亦明两眼盯着那串数字,突然恍然大悟,脸色顿时煞白。胡国豪打开手提包,拿出一张摺叠的列印纸,在桌上展开。纸的中央:一个很大的红色空心“山”字形符号。下面飞着一行粗体黑字:“42602791” 胡国豪喃喃地说了句:“……也许迟早会有这一天……” 洪亦明心里似乎有一种黯淡的预感。这时,胡国豪的手机响了。他打开手机,贴着耳朵。“哦,是你?有事吗?……知道了。”只有简单的对话。 “我有点事,先走一步。这些王八,老弟慢慢享用!”临走时,他还和洪亦明说了句笑话。他夹着手提包走出餐厅门口,洪亦明看着他短胖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下的人影中。 胡国豪就此一去不復返。 洪亦明从冥想回到现实中,脸色有点苍白。 他拉开大班台中间的小抽屉,里面露出一张a4列印纸。这是今天清晨他走进办公室时发现的,a4纸折成4折装在一个信封里。信封上的大东地址是列印的,本市的邮戳。 此刻,洪亦明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列印纸,像触电一样又把抽屉合上。他总觉得有种不祥之兆。 一阵恐惧勐地袭上这位地产大亨的心头。 第六章 花影朦胧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1162 江浪潮州鱼粥店。小川警官请聂风吃饭,两人一边喝着鱼腩粥,一边聊着。小川把跟洪亦明的见面的情况,一一告诉了聂风。“这个洪总有点闪烁其词,崔队也搞不明白,他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小川向聂风讨教。“他说了‘也许这对你们破案会有点帮助……’吗?”聂风问。“是的。”“很明显,他是想告诉警方,确实存在兇手!他也许还感觉到了,这个兇手已经逼近了自己……” “聂哥的意思,他感到了有危险?”“对。他甚至知道这个兇手的来歷,但却不敢向警方完全公开……”聂风琢磨。“就是说,他感到心虚?”“唔,这只是推测。”聂风问道:“那张纸带来了?”“带来了,你看。” 小川警官小心地拿出那张纸样。看似普通的一张a4列印纸,夹在透明塑胶袋中。 “验过指纹了吗?”聂风问。“纸上只有胡国豪一个人的指纹。”“这说明炮制者具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 聂风仔细端详着纸上的内容。那红色“山”字符号究竟是何意,让人很费解。聂风想起阿英说过的印象——符号下面带着弧形,确实有点像个“元宝”。但顶端又不太像。 “姚莉说这个字像‘红塔山’。”小川指点说。 “‘红塔山’?这个称唿有点意思……” 聂风从口袋里取出几张胡国豪的尸体照片,与a4纸上的符号比照,发觉纸上的“山”字与尸体乳头下方几条划痕的形状有点像。这是不是同一个符号呢?如果是,它表示什么特定的含义?破解这个密码,很可能是全案破案的关键! 符号下面的数字为:“42602791”。的确像胡国豪秘书阿英看见的,是初一号大黑体字,颇有点触目惊心的味道。 “刑警队现在还没搞懂数字的含义。”小川有些无奈。 “一个八位数!”聂风念叨。“最有可能的是电话号码。” “但是我们查了,全国都没得这个‘42602791’号码。” 聂风皱眉思忖:“42602791”,如果不是电话号码,那是其他什么数字呢? 一个八位数的疑团! 会不会是八位密码?或是身份证前面的几位数字或尾数?聂风联想阿英那天谈的情况,胡国豪死前几天见到纸的反应为何会那样异常?自从那天从阿英那儿知道这张a4纸的存在,聂风就相信胡国豪的死不是简单的“游泳意外”。 直觉告诉他:也许这是一份“死亡通知书”?! “聂哥,你是怎么看的?” 聂风将碗里的粥汤一口喝尽,抹抹嘴分析道: “根据犯罪心理学,罪犯作案的方式,往往反映出他的心理轨迹。这种传递死亡信息的做法,目的是要造成被害人的一种心理恐惧,也即是恐吓——这往往是復仇的人所为,它能够使復仇者产生一种心理上的快感。因为他必须让对方死得明白,復仇才有意义。” “聂哥觉得,这可能是一起有计划的谋杀案?” “现在还不能肯定,但是存在这种可能。” 6.2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1078 傍晚。米兰咖啡馆。深棕色木门木窗,黄色方块旧地砖。在橙色灯光的辉映下,整个咖啡馆显得古色古香。也许因为喜欢这种古朴、宁静的情调,钟涛常来这里小坐。木纹显露的长条桌,小圆背木椅。喝上一杯香浓的咖啡,能让人暂时忘却都市的喧嚣和烦恼。 第33页 此刻,钟涛和丁岚相对而坐。咖啡送上来。钟涛端着杯子抿了一口。“这种科纳咖啡中等醇度,口味新鲜,仔细品位有一种香气,带点葡萄酒香……”他向丁岚介绍。丁岚抿了一口。“唔,是有点香,我觉得像水果味。”“这就是科纳咖啡的风味罗。” 丁岚脸上浮现出遐想。 “你还记得……当年我们在蓝江种咖啡豆的情景吗?”“记得,‘红红的咖啡豆,绿绿的橡胶林’,听起来好浪漫……”钟涛没有表情,话里带着调侃。 音乐响起。是szj电台的节目:“听众朋友,现在我们为你播送的是口琴独奏曲《杏花雨》……”这是一首校园歌曲,开始有一节轻快的打击乐,接下来是琴声,如泣如诉。 钟涛凝思,怅然若失。丁岚也听得入神。那声音仿佛是从天国传来。 沉默片刻,钟涛喃喃道:“往事如梦!” “我真怀念那段岁月……虽然像昙花一样短暂,但是好快活。”丁岚感慨万千地望着钟涛。“那时候我们才十七岁!”钟涛说。杏儿才十五……”丁岚有些感伤道。 听着琴声,钟涛眼前浮现出杏花雨的场面。 蓝雀岭山坡。一片杏树林。二十八年前春天的傍晚,钟涛他们十来个成都知青来在山坡,相聚唱歌。他们都是云南建设兵团第××团四营二连的,来自成都的同一所中学。女孩儿中有杏儿、夏雨虹、丁岚,男知青里最活跃是钟涛和丁强。夏雨虹扎着长辫子,圆圆的脸,大眼睛。她是全连最漂亮的女孩,能歌善舞,多才多艺,是钟涛青梅竹马的恋人。钟涛外号“黑娃”,挨在她的旁边。憨厚而滑稽的笑脸。 丁岚胖乎乎的脸蛋、细眉眼,模样不算漂亮。丁强是丁岚的哥哥,长得精瘦,因刚直不阿、性情好斗,外号“强子”,是黑娃的铁哥们。 吹着口琴伴奏的,是钟涛的妹妹杏儿。 凄婉的口琴声,使众人情不自禁地想起离开成都时的情景。忘不了震天的锣鼓声、哗哗的红旗、唿天喊地的送别场面。忘不了的母亲脸上涟涟的泪。 这时,一阵风吹过杏树林。夏雨虹转过头,痴痴地望着。夕阳下,粉红的花瓣随风飘落,纷纷扬扬,漫天飞舞。“啊,杏花雨!”有人喊起来。 “杏花雨!杏花雨!” 少年钟涛傻傻地瞅着。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看见杏花雨,那确实有种摄人心魄的美!一片美丽的杏花瓣,被狂风卷过,飘零漫天,落英缤纷……最终坠落入泥。那情景美而悽厉,令人永生难忘。 6.3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2084 聂风在在离深返川前,约见了两位女士,一个是钟涛的同事阿英,另一个是钟涛的校友丁岚。聂风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对钟涛产生这样强烈的兴趣,也许从一个记者的角度看,在钟涛的身上笼罩着某种神秘感和传奇色彩;而从案情的分析角度看,钟涛又是一个处在警方视界边缘的人物。聂风想搞清楚,他究竟是一个什么角色……从阿英处获悉,钟涛本来是深圳一家证卷公司的操盘手,在南方股市上颇有点名气。去年8月应聘到地豪置业的。地豪当时招聘的职位是总裁助理兼行政总监,条件要求严格,待遇很好,年薪三十万元。所以吸引了很多人来应聘,竞争很激烈。当时胡总见过面的,有好几位刚从国外回来发展的mba,还有一家房地产集团的营运总监,条件都很优越。但胡总与钟涛见面后,当即就拍板聘用钟涛,颇为青睐。公司好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胡老闆会选一个没有做过房地产的人来作自己的助手。 后来才知道,胡总看中的也许正是钟涛在证卷金融方面的能力。据说钟涛上任不到两个月,就给地豪置业解决了一个多亿的融资。 聂风又问了一些钟涛的其他情况。 阿英说公司里有不少白领佳丽青睐钟涛,但他都没有回应。四十多岁的男人本是一坛浓香的醇酒、一部厚重的长篇小说。但是没有人品尝过那酒的味道,也没有人知道这部小说里的内容……他没有婚姻、家庭,没有爱人,从来也不接触女人。这一点是很特别的。 后来,话题转到胡国豪的追悼会。聂风提到那个怪异的花圈。 “我在现场看见了一个陌生女人……”阿英说。“是吗?”聂风很惊讶。 据阿英说,在向胡国豪遗体告别时,有个穿花衬衣的女人出现在后门口。这个女人以前没有见过,大家的目光当时都集中在遗体方向,没有人留意她。看见的人,也许以为她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但阿英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当时正好快到11点钟,看见她两次抬起手腕看表…… “这女人什么模样?”“没有看清楚,她站得比较远,前后只待了几分钟。”“能估计她年龄有多大吗?”聂风再问。“中年女性。” 聂风很兴奋。阿英的发现应是又一重要线索,它表明了“定花圈的女客户”不是朱美凤,也不是阿英。而应该有第三个女人。不过有一点是聂风没有料到的。阿英并没有告诉他,后来从办公室拍的现场照片中,意外发现了那女人的一个镜头。并且通过一家调查公司查到了她是谁。这是后话了。 第34页 和丁岚的会面,是在《女性》杂志编辑部里。 丁岚请聂风坐在椅子上,热情地给他沏茶。看上去她四十三、四岁,穿件随意的v领雪纺衫,举止言谈充满着活力。作为杂志栏目的主编,丁岚算是女性领域的一个领军人物。《女性》杂志的许多撰稿人,包括一些名家,都是坐在这张椅子上同她讨论最终选题的。 聂风问起了6月24日晚上七人校友会的情况。 “听说那天你们在烧烤场聚会,大家玩得很开心。”“是的,让人难忘的一个夜晚。” “七位学长,五男二女,在小梅沙海滨划拳猜令到通宵达旦,此情此景的确豪爽。”聂风说笑道,“听说那天夜里学长们一共喝了三箱啤酒,喝得人仰马翻……” 丁岚也忍不住笑了。聂风打探:“钟涛是不是提前离开烧烤场,回房休息了?”“不是。只离开了二十来分钟,回度假屋换衣服,是我陪他的。”这和警方掌握的情况一致。 “听说地豪的总裁胡国豪对钟涛有知遇之恩?”聂风又问。 “胡国豪?”只一剎那间,丁岚眼里像是掠过闪电。 “那个花心老总……”她用不屑的口气说。“从我们《女性》的立场看,‘死得其所’太客气他啦,对于那种亵渎女性的丑恶男人,不管他是什么高官显贵、商贾大亨,最好的下场应该是‘天诛地灭’!” 这话让聂风一震。 回到招待所。聂风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网查找c大网站。在校友录一栏的外贸系国际金融专业77级,查到钟涛的名字。那一年很特别,是国家恢復高考的第一年。许多知青因此有了公平竞争的机会,而考上大学,改变了一生。根据钟涛的入学级别和年龄,应当属于这种情况。 聂风再查胡国豪的经歷。他在“搜王”引擎键入“胡国豪”,敲enter键。搜索结果显示:同名同姓的有一个药业公司董事、一个大学生物工程教授,还有一个广东某县城的老革命。其他的新闻大都是胡国豪意外死亡的消息。在一篇关于地豪总裁胡国豪的“人物介绍”中,发现结尾处附有胡的简歷。 胡国豪先生,着名房地产实业家。 1942年生于河南。 1960年十八岁时参加革命,立过功,受过奖。 1981年起在广西、海南开创房地产业。在激烈的竞争中取得骄人成绩,并在海南房地产泡沫中奇蹟般地得以生存发展。 1992年来岭南发展,与人共同创办地豪置业,八年间成功地开发了地豪大厦、雅园广场、新城花园等一系列房地产项目。 1998年开始受到国内外媒体的关注。曾接受美国《财富》杂志、英国bbc新闻、中央电视台、凤凰卫视以及国内多家报纸的採访。 2000年1月获得《中国?经理人》杂志评选的“最佳房地产经理人”称号。 聂风意外发现,胡国豪七十年代的经歷是一段空白。 第七章 第二个牺牲者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2031 东都广场第十八层。7月6日,星期四。上午11点55分,洪亦明被发现暴毙于总裁办公室。死亡原因是服毒。 洪亦明今天是上午9点准时到办公室的。像往常一样,林秘书给他沏了一杯碧螺春。随后洪亦明签了几份公司文件,然后再也没有出过办公室,上午也没有会见过什么人。11点10分他给秘书打过一个电话,叫司机11点30分在楼下等他,说中午在晶都酒店有个饭局。但时间到了11点45分,司机还不见洪亦明下来。洪亦明是部队出身,平常非常准时,司机心想会不会临时有事耽误了。 又等了十分钟,还不见他下来,于是司机打电话询问林秘书。 林秘书拨通了洪亦明的内线,但没有人接电话。她起身到总裁办门口敲门,也没有人应。推开门一看,洪亦明歪着身子仰在大班椅上一动不动,脸色铁青,鼻腔出血,表情非常可怕,嘴角吐出白色泡沫。 她吓得两腿发软,大声叫起来。办公室的人闻声赶过来,立刻打电话向“110”报了警。 崔队闻讯带着小川、姚莉和技侦中队的人赶来,立即开始了现场勘查。经初步检测,洪亦明是急性中毒死亡。鼻腔出血、嘴吐白沫等中毒症状非常典型。根据尸表检测和林秘书提供的情况断定,死亡时间在11点10分到11点55之间。 现场勘查。在高背沙发旁的地毯上,发现了一张剥开的“酒心巧克力”金黄色糖纸。姚莉躬身拣起糖纸,瞄了一眼,不觉打了个寒噤。她下意识地瞅了一眼小川,小川明白了什么,拉长脸沖她扮了个恐怖的怪相。 荷叶形的水晶玻璃盘,还剩下二十五粒绿色薄荷糖、十七粒金黄色糖纸包装的酒心巧克力糖。姚莉用透明塑胶袋全部收起来带回。 询问公司的有关人员。包括林秘书、洪亦明的司机,以及办公室的人。 公司员工反映,洪总最近情绪有些反常。不像往常那样潇洒自如,谈笑风生。林秘书说感觉洪总仿佛有什么心事,情绪显得躁动不安。有一次他还无意间对人说起,晚上梦见一个浑身通红的寿星老头在后面追他,吓得他一身冷汗。 他和太太也没有闹矛盾,家庭和睦美满。女儿在加拿大读书,太太前不久刚去那里探亲。公司已经打电话通知她洪亦明出了事。 第35页 没有遗书。但刑警在他的书桌抽屉里意外发现了一张纸,上面有个“山”字形符号和一串数字。与胡国豪手提包里发现的a4纸内容,一模一样。 “又是一个‘红塔山’!”姚莉觉得纳闷。 崔队拿着这张纸端详良久。 ——难道这真是什么“死亡咒语”? 那“山”是什么含义呢? 现场勘查结束后,洪亦明的遗体立刻被送到公安医院进行尸检。法医从洪亦明的呕吐物和胃液里,均检测出毒鼠强。这是一种剧毒的白色、无嗅、无味的粉末。其毒性是氰化钾和砒霜的一百多倍,六至十二毫克即可致人于死命! 尸检结果表明:洪亦明是服了毒鼠强中毒身亡的。 姚莉带回的糖果经过检验,在十七粒酒心巧克力糖中,发现有一粒的酒心被抽空了,填入了白色毒鼠强粉末。从而可以断定:有人在洪亦明水晶玻璃盘里的两粒酒心巧克力糖中,悄悄作了手脚。也可能是事先在糖里填入了毒鼠强,再暗中带进办公室,偷偷放入水晶玻璃盘里的。但在其它酒心巧克力糖的包装纸上,没有检测出任何指纹痕迹。 现在回过头看,其实三天前洪亦明在办公室约见崔队他们时,已收到那张“a4”纸,感觉到危险逼近。但他当时并不知道杀手在寄送“死亡通知书”的同时,也许已经在两粒糖里注入了毒药。这是一种随机的杀人暗器,被暗杀目标什么时候恰好拣起其中的一块糖放进嘴里,就会一命呜唿。 “幸好那天洪亦明请咱们吃糖,咱们没有领情。”姚莉说起来还有点后怕。“没想到大东总裁办公室竟会杀机四伏……”崔队也感到震惊。 经警方现场调查,在前后两三天里,朱美凤和钟涛相继出现在洪亦明的办公室。 完全存在这种可能——两位访客因此都有接触那个水晶玻璃盘的机会……;当然,也不排除以下事实——这两次见面也许仅仅与胡国豪的善后之事有关。况且,当着洪亦明的面对酒心巧克力进行偷梁换柱,也并非易事。 聂风是在接到小川电话获悉洪亦明死讯的。这既在预料之中,又出乎预料之外。从洪亦明几天前的紧张和恐惧表现,可以察觉他已意识到自己有生命危险。但连警方都没有料到,死神果真会降临,而且来得如此突然而神秘。 聂风接着给《西部阳光》吴总编挂电话,报告最新情况。 “老总,案情今天异峰突起,又死了一个重要人物。”他说话的口气带着一种亢奋。“哦!死的是什么人?”“大东房地产的总裁洪亦明。”“又是一个房地产大鳄!” “本来我明天就要飞回来的……” “不行,不行,你不能再耗在深圳了,家里还有重要採访。” 聂风知道,老总是不希望出差费超支太多。他再三请求,吴总编抗不住聂风的死缠,同意他再在深圳逗留三天。“三天呀?”聂风口气很不情愿。 “对,超过三天,一切费用自理。”老总祭起了经济杀手锏。 “本人遵命。” 7.2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1298 小川提到洪亦明收到的那张“死亡通知书”。他问聂风:“这张纸有什么特别意义吗?”“这说明谋杀胡国豪与洪亦明的,应是同一个人!这是一桩经过精心策划的系列杀人案,作案人的智商非常高……”聂风沉吟道。“而且从‘死亡通知书’出现的特点看,案犯是有意要造成狩猎对象心理上的恐惧和一种被追捕的绝望感——这通常是復仇者的心理特徵,所以此案很有可能是……仇杀!”“仇杀!”小川震惊。 “对,如果这个判断无误的话,”聂风稍作停顿,盯着小川说,“那么破案的关键,就是要破译復仇的动机究竟是什么?那个‘红塔山’,那串神秘的数字,还有那个离奇的花圈……它们究竟在传递什么信息?背后藏着什么秘密?我想死者临死之前肯定明白。” “那我们怎么去破译喃?”“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两人乘上小川开来的蓝白色警车,赶到深圳书城。“我们分头找找,关于汉字研究方面的书。”聂风指示小川。“应该是什么类别哟?”“文化教育、古籍,都有可能。” 小川点头,消失在拐弯处。 聂风登上四楼,发觉这里的人气颇旺。摆在最显眼位置的是烹调、化妆、服饰一类生活时尚图书,旁边专柜区陈列的是科技、电脑图书,再往里是医药方面的典籍。 置身于人潮和书海里,聂风如坠五里雾中。“语言文字”的专柜在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在一个偏僻的书架上,他好不容易找到一本《中国甲骨学史》,上海出版。仔细看来,这是一本研究甲骨学歷史的专着,书中专门辟有一节《甲骨文常用字举例》。聂风在其“常用字举例表”中,意外发现了一页列有“火”字一行。右边的“甲骨文及录着书号”栏对应着“火”字在甲骨文里的三种字形:第一种字形中间部分突起很像一座塔;第二种字形的形状,竟与a4纸上的“山”几乎一模一样! 第36页 聂风掏出胡国豪案的a4纸图案复印件,仔细核对,果然是形状非常接近的“火”图案!他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图案不是“山”字,而是“火”! 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正感高兴,忽然手机响起来,是小川警官打来的。“聂哥吗,你在几楼呀?我找到你说的书了,书名叫《汉字的故事》。” 青年警官的声音很兴奋。 小川在《汉字的故事》第271页,找到了一个“火”字的古象形字,形状与《中国甲骨学史》里的相同,底部带弧形。再细看,所谓“元宝”形状,在动感之下就是一团火苗! 没想到在一本学术专着里发现的奥秘,在另一本通俗的大众图书里找到了旁证。简直是异曲同工之妙,天作之合! “你今天的表现像头猎犬!”聂风称赞小川。小川脸红扑扑的,感到莫大的荣耀。 就这样,一位执着的记者和一个机敏的年轻警官联手,终于揭开了谜底:a4纸上那个神秘的符号——是个“火”字! 两人兴奋地下楼。“这个发现太伟大了!”小川警官喜形于色。“我们等于找到了一把破案的钥匙。”“这样说来,胡国豪和洪亦明两个地产大鳄的死,都可能与火有关?”小川心有灵犀。“对,也许还包括作案人……”“聂哥指的是钟涛还是周正兴喃?”“现在这还只是推测,”聂风说。 “这两天我们全线出动,在跟踪周正兴。”小川说。 第八章 冰山一角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830 周正兴坐着一辆黑色奥迪,从地豪大厦门口出来。一辆停在对面的黑色桑塔拉悄悄启动,尾随在后面。车里坐着开车的郑勇和另一个警官,两人都穿着便衣。晚上10点,黑色奥迪开到大剧院门口。周下车后,司机开着空车走了。他并没有往剧场里面走,而是招手叫了一辆的士,上车后,的士往深南东路方向开去。 黑色桑塔拉里的郑勇和搭档紧跟着在后面。的士驶到建设路口时突然转弯向南,向火车站方向开去。郑勇们在后尾随,紧追不捨。快到建设路的尽头,火车站旁的罗湖口岸棕黄色大楼映人眼帘。但的士并没有开向火车站,而在转弯处的一座灯火辉煌的大厦前停住了。 郑勇抬头仰视,大厦裙楼上嵌有“帝皇大酒店”标志。 车门打开,穿着棕色休闲西服的周正兴下来,迳自走进酒店大厅,步履轻快。两位着红色制服的门童向他鞠躬致敬。郑勇握着相机,抢拍了几张周正兴进门的镜头。 郑勇叫同伴在酒店对面停车,一个箭步跳下来横过街道,跟进了酒店。 大堂很宽,装饰得金碧辉煌。郑勇走到总台前,向一个前台经理模样的女士出示了证件。“我们在执行公务。”“请问警官有什么事?”。女士殷勤地问。“刚才那位穿棕色西服的先生,登记的哪个房间?”“噢,是地豪的周总吧?他没有登记。”“那他是来拜访客人的?”“地豪在这里包得有商务房。”“哦,在多少号房间?”“是豪华套房,1618。”“谢谢!”郑勇走出大堂,心头仿佛有某种预感。回到汽车里,他兴奋地告诉伙伴:“今晚可能有好戏瞧!” 就在这时,一辆红色宝马车从另一个方向徐徐开过来,停在大酒店门口。车主人下来,是一位身材姣好的女士,身着桔黄色晚装,手里拿着坤包。从侧影看,这女士体态裊娜,非常漂亮。一个门童迎上来,接过她手中的车钥匙,把宝马开到旁边的地下停车场。 这个绝色美人在转身进酒店的一瞬间,郑勇看清了她的面孔,惊讶得差点叫出声来。 原来是地豪现任董事长、胡国豪的遗孀朱美凤!几乎同时,伙伴把朱美凤美丽的身影摄入镜头。 8.2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1997 郑警官拿起无线话筒,以猎狐般的心情,兴奋地向崔队报告。“头儿,我是第一组,几分钟前目标进入帝皇1618房,……现在意外发现,凤凰也飞进这家酒店!”“我已知道!好!给我盯紧了,绝不能有任何闪失。”“明白。” 这时,郑警官发现一辆白色面包车跟过来,停在几米远处。这是第二组跟踪的同事。郑勇摇下车窗,向他们打招唿。同事蓦然明白了双方在此会合的含义,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警官们知道好事来了,个个兴奋不已。几双眼睛一起盯着大酒店门口。深圳这座不夜城,仿佛沉浸在欢娱的浪漫中。街道上的车影穿流不息,夜空下迴荡着缠绵的笙歌。 郑警官和同事们熬过了漫长的午夜。直到次日凌晨5点零6分,在熹微晨曦中看见周正兴从酒店出来,叫了一辆的士,向来时的建设路方向驶去。 大约十五分钟后,朱美凤乘坐的红色宝马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悄然离开酒店。 上午8点,熬了通宵的专案组成员集中在刑警队办公室,研究这爆炸性的最新发现。 会议由崔队主持,武局也参加了。整个会场焕发着一种攻破敌方堡垒的昂扬情绪。 郑勇拿到了酒店的录象带资料,这成为重要的证据。会场录放机的屏幕上,显出酒店昨晚10点到今晨6点第十六层走廊的监视画面。十几双警官的眼睛聚焦在屏幕上。 第37页 ——一个身穿棕色西服的男人用钥匙卡开门,进入1618套房,画面右下角显示时间是7月7日22:28;十分钟后,一位穿桔黄色晚装的女人,也用一张钥匙卡开门进入这个套房。经仔细辨认录象里的镜头,那男人正是周正兴,女人是朱美凤确信无疑! ——7月8日,也就是今天清晨5点整,周正兴走出1618套房。十分钟后,1618套房的门再次打开,走出来朱美凤,掩门后向电梯口走去。 发现朱美凤与周正兴有染,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 整个刑警队里洋溢着一种欢欣鼓舞的气氛。 “这是案情的一个重大突破!”武局郑重地说,“‘6?25命案’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我们虽然锁定了作案嫌疑人,但一直没有找到证据,侦破工作陷于困境。两天前又发生了洪亦明被毒杀案,案情更加扑朔迷离。不仅你们刑警队感到压力大,我这个局长也很被动……昨天晚上这个意外发现,很可能打破眼前的僵局。大均,你怎么看?” 崔队的情绪也很振奋。 “我同意武局的分析,的确是案情最重大的突破。我很感谢大家这几天夜以继日的努力。胡国豪的命案自6月25日以来,迷雾重重。现在发现了周正兴与朱美凤的隐秘关系,所有的疑团都可以解开了。比如为什么从胡国豪尸体里发现了南澳海域的藻类,朱美凤为什么对胡国豪的死反应冷漠,周正兴又为什么轻而易举地掌握了地豪董事会……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并且是珠联璧合,天衣无缝。” 武局思忖道:“摆在我们面前这个案子,现在有两个侦查方向——一个是沿着周正兴、朱美凤合谋作案侦查;另一个就是沿着胡国豪、洪亦明因为同样的原因被谋杀侦查。确定哪一个是正确的侦查方向,很重要。” “我看可以两路出击,双管齐下。”崔队表态。“也行。”武局点头。“乘昨晚发现的姦情,可首先把周正兴作为突破口。”崔队像是胸有成竹。 “那就传唤周正兴!”武局拍板。 “还有一个情况,”郑勇汇报说,“昨晚我们奇怪地发现,好像另有一辆车在跟踪朱美凤。”“什么样的车?”崔队问。“是一辆枣红色桑塔纳,悄悄跟在第二组车的后头。朱美凤的车离开大酒店时,这辆桑塔纳也尾随而去。”“记下车牌号没有?”崔队问第二组的警官。“记下了,是粤b—××118。” “马上查这辆车的车主是谁。” 当天下午,警方正式传唤周正兴。 周被“请”到y区公安分局。询问地点在六楼的一个小房间里。崔队和小川、姚莉警官并排坐在一张棕色长台后,三人都身着刑警制服,神态严肃。周正兴单独坐在三米远的一把扶手椅上,接受警方询问。他身着深灰色西服,细纹领带,与昨晚录象里的闲适潇洒镜头比起来,有点周吴郑王的。崔队就周涉嫌此案的几个重大疑点,提出问题叫他回答。 “胡国豪出事那天晚上,你去过南澳镇小学吗?” “我是下午去的南澳镇小学,参加捐赠电脑仪式。晚上住在水头村老家陪我母亲,左邻右里都可以作证。” “可是警方在南澳镇小学的操场上,发现了胡国豪的手提包,这你怎么解释?” “那天我并没有碰见胡国豪,他的手提包怎么会掉在小学校里?我不知道。” 听起来周像是在狡辩,又像是实话。 “那天晚上12点到第二天凌晨1点,你在什么`地方?”“你们警官调查过了,我在水头村老娘家里歇息。”“有谁作证人?”“我老娘可以作证。”“你母亲作证不能算数,这个法律常识你应该知道。”周正兴的表情有点尴尬,但他旋即反应过来。 “那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不在我老娘家呢?” 这触到了警方的死穴。 8.3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2115 崔队换了个话题。“昨天晚上10点到今天凌晨5点,你在什么地方?”他点了周正兴的命门。 周正兴愣住了,支吾道:“这是我个人的隐私……” “只是你一个人的隐私吗?”崔队特别加重了说“一个人”的语气,并且点明了宾馆名称和房间号码,“在帝皇大酒店,1618豪华套房。” 周正兴脸色此时变得很难看,黢黑的脸膛有点发紫。但他不作表示。尴尬的缄默。 崔队决心再给对手致命一击,他示意小川出示录像带证据。 小川打开了预先准备的一台放像机。侧面墙上的小屏幕,映出酒店走廊上的镜头。他按下快进键,不一会屏幕上显出周正兴的身影,走进1618房间。小川再按快进键寻迹,接着看见了穿桔黄晚装的朱美凤款款走来,开门进入同一房间的镜头。 周正兴的防线终于被摧垮,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请问周正兴总裁,这个精彩场面作何解释呀?”崔队尖刻地质问他。 周正兴神情窘迫。 “我承认这是事实,”他调整了一下坐的姿势,坦白道,“但是请崔队长答应我一个条件。”“什么条件,你请讲。”“保证我的隐私。”他有点狼狈,但仍不失尊严,低声要求道:“这件事不要让我的太太知道,也不要向公司的员工透露。” 第38页 “这可以。”崔队点头。 周正兴随后说出了与朱美凤的暧昧关系。 “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胡总虽然不是你朋友,但也是共事八、九年的合作者,你和他的老婆偷情不觉得内疚和不恭吗?”崔队从道德底线的角度责问他。 周正兴的答覆却出乎意料。 “你们并不了解胡国豪这个人,他搞了不计其数的女人!”他不屑地说。 小川和姚莉惊讶地对视了一下。 接着,周正兴揭出了胡国豪一贯玩弄女性的嘴脸和惊人的隐私。据周正兴披露的内情,胡国豪素有猎色的嗜好,只要碰上漂亮女人,无论在什么地方,他都会千方百计搞到手。玩腻了以后,再随便换一个就是了。凭着他腰缠万贯的大款身份和霸气十足的秉性,只要他看上的猎物,很少有逃脱其魔掌的。 “胡国豪的大办公室有个暗门,里面有一间装修奢华的密室,名义上是他的休息室,实际上是他的淫窝!公司里只有阿英知道这个秘密。” “周总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呢?”小川警官问。“有一次我同胡国豪喝酒,他喝多了,酒后失言说出来的。”“朱美凤知道这个密室吗?”“不知道,她承受的痛苦已经够大的了。” 周正兴平復了一下情绪,接着诉说了他和胡国豪、朱美凤三人间的微妙关系。 其实,朱美凤十年前还在白玫瑰卡拉ok歌舞厅时,周正兴和她就相识了。当时朱美凤刚二十出头,音乐学院毕业生,美丽聪慧,光艷照人。朱是白玫瑰的头牌歌星,向她献殷勤的大款多得很。她虽然家境贫寒,但一直保持着出污泥而不染的一份纯真。周正兴也去过白玫瑰,但每次都只是站在远处默默欣赏。周正兴与朱美凤不久相爱相惜。朱美凤成了周的红颜知己。但周正兴与髮妻的感情很深,他曾对朱美凤坦言不能娶她。朱美凤也接受了。 两年后,杀出个胡国豪横刀夺爱。胡国豪出手大方,志在必得。每次到歌舞厅,都要送一个白玫瑰大花篮给朱美凤。朱美凤面对胡国豪的追求,开始是迟疑的。她觉得胡国豪的豪爽背后,有种掩饰不住的粗俗。这往往是暴发户的秉性。就在这时,朱美凤的母亲病重住院,得的是急性肾功能衰竭,做换肾手术需要一大笔钱。当时周正兴的生意做亏了,拿不出这笔巨款帮助朱美凤。他生意上的对手就是房地产新大鳄胡国豪。胡国豪知道朱美凤的困难后,悄悄替她支付了朱母的手术费。后来又安排了朱的弟弟到加拿大留学,并许诺明媒正娶朱美凤为妻。为了朱美凤的幸福,周正兴决定退出。实际是由于胡国豪的霸气和财力,才把她搞到了手。也是因为朱美凤的撮合,周、胡后来成了房地产的合作搭档。 朱美凤起初是一心跟胡国豪的,对他百依百顺,体贴入微。后来她偶然发现胡国豪很花心,同许多女人有染,她很痛苦,但一直隐忍着。她总觉得胡国豪是自己的恩人。她也劝过他,但无济于事。胡国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最后朱美凤彻底绝望,变成另外一个人。她从不和胡国豪大吵大闹,对胡国豪的风流韵事也不闻不问。也许胡国豪因此觉得有点对不住她,在公开场合还给她面子。但她心头的痛苦,有谁知道? 直到有一天,周正兴酒后吐露出对她的真情怜爱。朱美凤才重新回到周正兴的怀抱。 周正兴承认了他与朱美凤非同寻常的关系,他所陈述的一切似乎是真实的。 说完,周正兴微微一笑,跷起腿。交代完与朱美凤的关系之后,他好像反而变得轻松了。 “胡国豪淹死的海域,他的手提包发现的地点,都在南澳镇——而事发当天你恰好也在那里,”崔队注视着周正兴,剖析道,“再加上你和胡国豪的利害冲突,你和朱美凤的暧昧关系,案件的所有线索都指向你——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你们怀疑是我作的案。可是证据呢?” 周正兴睨视了崔队一眼,又抛出“护身符”,口气镇定。 的确,警方现在正苦于没有掌握周正兴作案的证据。他显然知道警方的软肋。不过,这次传讯虽然没有搞清南澳的疑团,却发现了胡国豪密屋的线索,这或许可以揭开胡国豪的死因之谜。 8.4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1786 地豪大厦。玻璃墙面折射着眩目的光芒。警方再访胡国豪原来的办公室,探查是否有周正兴所说的密屋。这次共来了五位警官。崔大均带队,随行的有小川、姚莉和两个带着工具包的刑侦技术人员。阿英凭直觉感到来者“不善”,小心地应对着。 姚莉向阿英出示了搜查证。 阿英从自己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房门。办公室基本上保持着原样,几乎察觉不出新主人的丝毫痕迹。看得出朱美凤很少来这里。大班台上的非洲木雕鳄鱼,已蒙上一层薄薄的尘埃。崔队站在地毯中心打量四周。正中央壁上悬挂的地豪大厦巨照,依然显得耀眼。左右两厢的玻璃橱柜里,各式奖盃和奖状林林总总。高档布艺装饰的墙壁,裱装得天衣无缝,看不出有门框的轮廓。 崔队仔细揣摩着,突然对阿英说:“请把胡国豪的休息间打开一下。”阿英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崔队见她态度暧昧,又补充一句:“警方接到可靠举报,这里面有间密室。”阿英知道隐瞒不住了,一言不发地走近大班台后的玻柜前。 第39页 原来密室的开关装在玻璃橱柜里。只见阿英小心地移开第三个奖盃,后面露出一个黑色按钮。轻轻一摁,布艺墙上徐徐移开一扇门。 警官们走进去,俨然走进了一座阿拉伯酋长的逍遥宫。 这是一个呈封闭状的套房,主卧室将近三十平米。金红色厚窗帘把房间遮得密不透风。墙上挂着鹿头、缅甸军刀,在昏黄的灯光下透着神秘感。配套的进口深褐色实木家具、电视柜,镶着圆弧短条花边。两米宽的泰国木床。床头上方是一幅仿戈雅的《裸体的玛哈》人体绣像,姿态妖冶放浪。整个密室装修的豪华程度赛过五星级宾馆,但却缺少五星级宾馆的大器典雅。浴室里装着高档进口洁具、喷水按摩浴缸。那些镀金的拉手和水龙头,亮得刺眼,辉煌中透着一股俗气。sony放像机、dvd影碟机,一应齐备。警官们在卧房和浴室巡视了一圈,除了豪华奢侈的布置,并没有发现其它什么隐秘。 崔队打开大衣柜,发现在里面的内壁上,嵌着一个铁灰色保险柜。在镀铬扶手上方,有一个电话键似的数字密码装置。 崔队吩咐随同来的一位开锁专家。那警官打开带来的现场工具箱,取出一个带液晶显示的小匣子。戴上耳机,接通电磁探头,对着数字密码器一边探测,一边旋动着旋钮。不一会儿,“嘀”的一声,液晶屏上显示出一个数字。他重复操作同样的过程,直到液晶屏上显示出6位数字。崔队照着这六个数字,依次摁数字密码器的键。 铁门被轻松地打开。 保险柜最上面的一格,摞满了现金。点算下来,计有人民币六十万元、港币十五万元、美金二万元。在一格衬着红丝绒的小屉里,装的尽是一些黄金项鍊、戒指等女人用的首饰。 技术人员拍照,姚莉警官一一作登记。 在最底下的两格,意外发现了四盒录像带、二十多张三级片光碟,几十粒伟哥。还有一个小木匣子,打开看,里面装的尽是几十张胡国豪与不同女人作爱的照片,画面疯狂,还有一男几女淫乱的场面。打开sony放像机,随便放了一盒录象带。全是不堪入目的性交镜头、放荡的淫声。 周正兴所说“他搞过不计其数的女人”,果然不假。这至少证实了周正兴交待的部分真实性。但是没有发现与胡国豪猝死有关的其他线索…… “想不到胡国豪是个色情狂。”小川有点愤慨。“一个十足的大流氓!”姚莉鄙夷地说。 勘查完毕。就在离开密室的一刻,小川警官偶然发现了一个意外的线索。他回头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墙上挂的一幅大梅沙海景照,觉得镜框稍微有点斜,像是有人动过没有挂正。他走了过去,取下镜框,反扣在桌子上。然后,小心拆下框背面的纸板。 结果发现里面有两张照片,一张是紧贴着框玻璃的大梅沙海景照,另一张夹在海景照和纸板之间。翻过来一看,竟是胡国豪与阿英的一张亲昵合影。地点好像在海滨(背景有沙滩、椰树),时间像是秋天(沙滩上的铺巾)。胡国豪穿条红色游泳裤,从背后揽着阿英的腰肢。阿英身着黑白两色泳装,脸上盪着笑颜。 “两人挺浪漫嘛!”姚莉警官会意地说了句。“把这张照片带走。”崔队吩咐道。 照理说,这张照片阿英应该会处掉的。但为什么她疏忽了?不得其解。也许镜框里放的本来就是这张风情照,另一张覆盖的海景照是后来放进去的,目的是掩盖住原来的照片。 为什么她不干脆把这张照片取走,或者是烧掉呢? 或许只有一个解释——捨不得照片中女主角的地位。 8.5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1289 深圳黄田机场入港大厅。聂风返成都,小川警官来送行。“聂哥昨天去哪儿了?”小川帮他提过旅行袋。“我抽空去了一趟南澳镇。那里的渔村风光很美……”“聂哥闪电般地去南澳,不光是欣赏渔村吧?”“你猜对了,我作了点走访调查。”聂风说,“在整幅作案地图里,南澳是个不可忽视的坐标。” “昨天下午我们搜查了胡国豪的办公室,发现有间密室,是他的逍遥窝!”聂风听后,蓦然想起他讯问胡国豪保险柜时,阿英当时的暧昧态度。“冯雪英知不知道那间密室?”“知道。密室的门就是她打开的。”小川说,“我们在密室里还发现一张她和胡国豪的合影照,胡老闆搂着她的腰,样子挺亲热的。” “对啦!”聂风恍然大悟:“她和胡国豪的关系绝非一般。”“聂哥的意思,她是胡国豪的……小蜜?”“你们要注意点这个人。”聂风提醒道,“另外,此案的重要涉嫌人物,除了周正兴以外,还有一个人也不可小觑。”“是钟涛?”“对。”小川反问:“可是如何解释钟涛的‘不在现场’呢?”“这正是本案最大的盲点……”聂风沉吟道。 这时,姚莉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她穿着警服,手提一个红绳綑扎的纸盒,脸颊红扑扑的,看上去有点英姿飒爽。 “她是特意来送聂哥的。”小川说明。“谢谢了,你们这么忙,送我作什么!”聂风感到意外。“这是我老爸带给聂伯伯的。”姚莉把精美的纸盒塞到聂风手中。“哦?”聂风一时摸不着头脑。“你老爸是……”“你见过的嘛,姚震霆。”她说出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第40页 “哦,是姚厅长呀!” 这时聂风才知道,原来她是姚厅长的千金!这个小秘密刑警队的人都知道。女的当刑警本来就少,姚莉从警校毕业后不愿蹲在比较轻松的局机关,一定坚持要到第一线。 送聂风检票进候机大厅时,姚莉还转达了武局长稍的话。“武局说,聂记者回去后若有什么新想法,希望及时给这边通一下气。” 这是一个友好的约定,也是一种信赖。聂风听后很高兴,这意味着深圳警方认可了他可以继续跟踪此案,直到最后破案。 “破案这么忙,你俩回去吧!”“那再见啦。” 两位警官与聂风握手告别。 小川、姚莉从机场赶回刑警队时,正碰上郑勇向崔队汇报工作。 “你俩也坐下听听。” 崔队吩咐道。两人在椅子上坐下。 “现已查明,跟踪朱美凤的车,是一家叫英斯达的商业调查公司。名义上是一家商业调查公司,实际是一家私家侦探公司,业务范围包括员工忠诚、客户信誉、假冒产品、包二奶、婚外情、寻人地址等调查。据说生意很旺。”郑警官说。 “暗中调查朱美凤的人究竟是谁?” “调查公司答覆说,委託调查朱美凤的顾主是网上註册的,没有登记姓名。” “瞎扯淡!”崔队气咻咻地说,“什么网上註册?他们是想替顾主保密。” “那怎么办?” “再去查。”崔队指示,“你对他们讲,现在的私家侦探公司本身就是不合法的,如果不与警方配合,后果自负。” 崔队的话果然奏效。郑警官第二次去英斯达,依计行事,终于查清楚了。 结果出乎意料:委託调查朱美凤的顾主,竟然是胡国豪的秘书冯雪英! 第九章 火!火!火!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2293 聂风回到成都。次日晚上,接到小川警官电话。小川在电话里告诉聂风,洪亦明的太太已从加拿大赶回来,料理丈夫的丧事。警方向她询问洪亦明的社会关系和商务情况时,无意间获知一个情况:洪亦明和胡国豪不仅仅是河南虞县老乡,而且曾经是同一个部队的战友,两人都有一段云南建设兵团的经歷。这个情况是洪太一次偶然听洪亦明说起的。 “我想,这也许对搞清楚两人的关系有用。”小川说。“这是条很重要的线索!”聂风感到振奋。放下话筒,他陷入沉思。这段经歷,在胡国豪的履歷上并没有。这是否就是两人的连结点呢?聂风取出泡沫笔,在一张小纸片上划着名: 同乡——好友——合伙人——竞争对手——同在…… 他想了想,又在“合伙人”后面添了个括号,里面加上‘一度’两字。 最后,凝思良久,在“同在……”的尾巴上添上“云南建设兵团!” ——究竟在云南建设兵团的几师几团?在云南省的什么地点呢? 他还想知道,钟涛当年也在云南建设兵团,他与胡国豪、洪亦明是否认识?有什么关联吗?但是有关当年知青的资料,事过境迁近三十年,现在已经很难找到。 次日早晨,聂风胡乱吃了点早点,蹬着自行车匆匆忙忙到巴蜀图书馆查阅资料。 在三楼“特藏部”,费了一个多小时的工夫,聂风好不容易查到几本“文革”时期的内部杂志,还有几册《知青文录》。纸页有的已经发黄,翻起来要格外小心。 他翻开一本“上山下乡”的照片集,凝视良久。从1971年到1972年,大约有几万名包括钟涛在内的成都知青,就是从这里沿着毛塑像挥手的方向,奔向云南边陲的广阔天地的。 聂风再往下翻阅,在一本蓝色封面的内部小册子《知青魂》里,偶然发现一篇文章,文章的题目:《蓝雀岭,那十座坟茔》。 读完之后令他震撼。 里面记述了二十八年前发生在云南蓝江一个知青营地的一桩惨剧——一场熊熊大火烧死了十个女知青的事件。 那是一个晴朗的月夜,一个上海男知青躲在蚊帐里偷看《青春之歌》。夜深时,看得入迷的男知青起身到屋外小便。不小心把蚊帐里的煤油灯碰倒了,火苗引燃了蚊帐。男知青回过头,不禁惊呆了。他惊慌失措地用被单扑打着,想把火扑熄。但是顷刻之间,火苗吞没了蚊帐,接着倏地窜上棚顶。屋里所有易燃的东西,都燃起来。不到一分钟,整座竹棚屋都熊熊燃烧起来。只见火光沖天,浓烟滚滚。 男知青吓傻了,大声喊着:“火!火!火!” 有人半裸着从火里窜出来,一边逃一边唿救。知青连队的住房一间连着一间,全是竹木结构的茅草棚,屋子里的东西也都是易燃品。当大火吞没了第一间茅草棚时,整排茅草房就没救了。大火借着风势,在茅屋顶上蔓延。“噼噼啪啪”竹子爆裂声,伴着四溅的火星。人们惊慌失措地从火中跑出来,现场一片狼籍。第二间屋的的女知青身着乳罩、短裤,逃了出来。隔着两间茅草棚里住的男知青,也都安然脱险。胆大一点的小伙子还冲回屋里,抢出一些东西。当最后一个男知青跑出来时,整排茅草棚已经是一片火海。 第41页 这时,一个老职工首先发现了异常。 “连长你看,那里怎么有蓝色火焰?” 他指着第三间茅草棚,浓烟里果然有蓝色火焰升起。老职工晓得木、竹和棉布燃烧的火焰都是红黄色,只有油脂的火才是蓝色的。连长好像并没有在意,忙着抢搬自己小屋里的辣腌菜罈子。过了两三分钟,那间草棚的屋顶轰然坍塌。火势小了些,但是在黑烟中依然有蓝色火苗在闪动。 “连长,是不太对头哦!”老职工再次提醒连长。连长这才喊了几个男知青,用棍子拨开烧焦了的废墟。但眼前的情景让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十个女知青跪在地上,全身紧缩,紧紧搂作一团,被大火燃成了黑色的枯炭。每个人的身体缩至不足一米,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当用力分开她们时,只有紧贴的胸口部份还有些完好的皮肤。她们为什么不跑出来?现场分析,发现她们没跑出来的原因,是晚上睡觉时用八号铅丝将门紧紧封住,在慌乱中无法顺利打开。那铅丝还绑在已烧成炭状的门框上。 她们是怕有人进去!十个女孩子睡在一间房子里还怕有人进去,这个人是谁呢?她们没有把自己的怕告诉慰问团的人,她们因此再没有机会告诉了。 聂风掩上蓝皮小册子,心头涌上一股莫大的悲哀。歷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阅览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屋角立式空调嗡嗡的声响。右侧一个穿暗格t恤衫的老先生,在用放大镜看一竖排线装书。再前面,一位穿淡蓝色短袖衫的棕发女士,正翻阅着一本厚厚的期刊。蓦然间,聂风眼前浮现出钟涛的面孔——他面对夕照的失态。那熊熊的火烧云,在昭示着什么吗?聂风揭开小册子蓝皮封面,继续寻觅下去,在最后一页找到了那场惨剧发生的地点在蓝江坝子一个叫蓝雀岭的地方,属于云南建设兵团第××团四营二连。 出事的时间是1972年6月24日。 “1972年6月24日……”聂风喃喃念着,心头似有所动。 “1972……06……24……”他反覆回味着。 聂风突然灵机一动。把这年、月、日数字连贯起来,恰好是“19720624”。这个数字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在那里见到过…… “先生,闭馆的时间到了。”穿蓝布围腰的女士,隔着柜檯喊聂风。 “中午也要闭馆呀!”他嘟哝了一声。“中午是午休时间。”蓝布围腰解释。聂风收拾资料,站起来,准备送还。无意间,他把一本书拿倒了。 忽然间,聂风心头一震,恍然大悟:那张“死亡通知书”上的八位数字“42602791” ——倒过来数,不正好是“19720624”吗? 那是指1972年6月24日啊! 9.2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1081 城北凤凰山。聂风专程到蕉林山庄“蓉城赴云南知青活动中心”。负责山庄管理女经理陪聂风参观了“知青资料收藏馆”。一间十四五平米大的房间,里面的收藏品既普通又很珍贵,有部分当年知青们劳动的黑白照片,发黄的剪报,印着毛主席头像的语录,盖大红印的返城调令……等等。两个玻璃橱柜内,摆放着反映知青生活的各种出版物,还有《赴滇知青纪念册》小册子、《通讯录》等等。 参观完收藏馆,女经理吩咐一个穿蓝工衣的小青年,带聂风去竹棚茶座小憩。竹棚茶座里面,也有知青的纪念品。”四壁张贴着图片,还有成都知青重返滇西上山下乡故地的照片。一幅浅蓝色的布幔,宽一米左右,长达三十米,围在竹棚的四壁,非常特别。 聂风站起来,慢慢踱着步子。感觉到一种无声的潮涌。 默默地浏览布幔上密密麻麻的题字……是用泡沫笔急就而成的,棕色、蓝色、紫色、红色,各种颜色都有,还有沉重的黑色。各种字体、笔迹,大小间插,有的笔迹被水浸过,有的字已经褪色。那是九年前,在人民南路广场上的一次轰轰烈烈的知青图片回顾展活动留下的珍贵记录,是经歷了几多风雨苦难洗礼的成都知青和他们的后代吐露的心声。 聂风掏出笔记本,一边看一边记着。 走到一个角落,在几段思念知青恋人的留言下面,聂风无意间发现了一段用黑色粗泡沫笔书写的题词,字体很大—— 什么都可忘记! 唯我在云南的初恋, 我的爱,我的血海深仇! 笑面酋,即使你逃到天涯, 我也会找到你。 落名:“黑娃”。 读到这条像檄文又像誓言的文字,令他大为震动。聂风忽然想起什么,立刻返回刚才参观的收藏馆,从玻璃橱柜里的《通讯录》,找到原××团四营二连的部分名单。在其中的一页里,发现了“钟涛”的名字,还有联络地址。而在钟涛名字的下面一行,写着“丁岚”。 没有想到,原来丁岚也是知青——而且他们是一个连队的! 几经曲折,聂风找到了当年四营二连的一位何女士,打听到丁岚的哥哥叫强子,和钟涛从小学就同学,是钟涛的铁哥们。丁岚一直暗暗地喜欢着钟涛。钟涛的妹妹钟杏在那场大火里被烧死。大火发生前一天,强子突然失踪了。四营二连连长的名叫鬍子浩。 第42页 当晚,聂风给小川发了一封email。告诉他那个奇怪的数字终于弄明白了,指的就是那场大火发生的时间1972年6月24日!丁岚和钟涛当年是同一知青连的,她的哥哥丁强和钟涛是死党,她一直单恋着钟涛。所以,丁岚给钟涛作的“不在现场证明”,很有可能是伪证。那二十五分钟的“空挡”非常可疑,破解其中之谜也许是——破获全案的关键! 9.3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2188 就在聂风发出email两天前,第五个嫌疑人浮出水面。朱美凤意外收到一封敲诈信。里面装着一叠她和周正兴幽会的七寸照片。抽出来一看,她不禁惊呆了。都是她和周正兴在帝皇套房床上作爱的照片,红光映照之下颠鸾倒凤,一丝不挂…… 朱美凤觉得有一股寒气直透嵴樑。在一剎那,她感到极度的懊丧,继而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袭来。她下意识地抖了抖牛皮信封,从里面轻轻滑出一张小纸条。上面是两行列印的小字: 缺钱用。请在三日内将二十万元人民币(这对您只是九牛一毛)汇至以下“招商一卡通”帐户:姓名马茵,卡号00200×××1238。 如果延误时间或向警方报案,后果自负。 我相信,夫人不希望这些艷照被新闻媒体曝光吧! 考虑良久,朱美凤最后作出“认帐”决定。“蚀财免灾”嘛。第三天上午,她从警方退还的胡国豪保险柜里的现金中,提出二十万元人民币。然后开车到地王附近一家招商银行营业处,往匿名信指定帐户里全数打了进去。 银行当时未实行存款实名制,开户不需要身份证。所以“马茵”是男是女都难说,也可能是化名。朱美凤离开招商行时,心里头仍感不踏实。 就在她收到牛皮信封的当天,另外还有两个人也接到了同样的匿名信。这两个被敲诈的人物,一个是周正兴,另一个是钟涛。 周正兴收到的信件,地址和收信人姓名也是列印的白纸条贴在信封上的。信封里装的讹诈武器——一叠照片,和朱美凤收到的完全一样。小纸条的内容如下: 缺钱用。请在三日内将二十万元人民币(这对您只是小数)汇至以下“招商一卡通”帐户:姓名马茵,卡号00200×××1238。 如果超过时限或向警方报案,后果自负。 我相信,周总裁不希望这些艷照被您病榻上的太太看见吧! 周正兴的太太是一个非常贤惠的女人。她是一个幼儿教师,为了多挣收入,支持老公创业,自己另外办了一所街道託儿所。她含辛茹苦,任劳任怨,把託儿所办得很红火。收入全部交给了老公。周正兴最早搞装修发迹,全靠她的支撑。后来因一次意外车祸,周太不幸下肢瘫痪。但周正兴对她一直很好,体贴入微。如果太太知道了自己和朱美凤的事,感情上定会受到巨大打击,后果不堪设想。周正兴不忍心伤害贤妻,这是他最大的顾忌。 敲诈的人似乎非常清楚他的软肋。犹豫了一阵子,权衡利弊之后,周正兴从自己的私人帐户上划出二十万元,转到信中指定的招商一卡通帐户。 钟涛收到的信,里面共装了六张照片。其中三张是胡国豪追悼会上的场面,一张是那个紫蓝色花圈的特写,照得很大,輓联上的字清晰可见。另两张是丁岚在追悼会现场的镜头,一张全身,一张半身,脸上的表情怪怪的。余下的三张照片像是偷拍的,看背景是钟涛和丁岚在米兰咖啡馆见面的镜头。那样局限的空间,灯光又是橙黄色调子,画面居然拍得很亮。偷拍者的水准一定很专业。小纸条的内容如下: 缺钱用。请在三日内将二十万元人民币(这需要您放点血了)汇至以下“招商一卡通”帐户:姓名马茵,卡号00200×××1238。 如果超过时限或向警方报案,请考虑后果。 我相信,钟先生不希望您的“红颜知己”丁岚女士和扑朔迷离的“6?25胡国豪谋杀案”扯上关系吧! 钟涛接信后的反应,也许出乎敲诈人的意料。三天时间过去了,他仍然按兵不动。第四天中午,钟涛接到一个女人打来的匿名电话。“你是钟涛先生吗?”声音有点瓮,说话人像是捂着手帕或是患感冒了。“我是,请问有什么事?”“三天的期限已过,钟先生的款为什么没有到位?”“哦,你就是那位‘马茵’小姐罗!”“钟先生是明白人,你不希望照片落到警方手里吧!”“你是想敲诈我?”钟涛平静地反问。“我急需这笔钱,只是想请钟先生帮个忙。”“很抱歉,我帮不了你。”钟涛无动于衷。“钟先生不担心后果吗!” “什么后果?胡国豪的追悼会是公开举行的,谁都可以参加,照片能说明什么呢!” “没那么简单吧!那三张照片至少能说明丁女士对胡国豪的死很感兴趣……” “这只的你的猜测吧。” “不只是猜测,我还知道钟先生与胡国豪的死有些关联。” “是吗!你究竟是什么人?” 钟涛的声音有些警惕。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二十万元必须马上到位。” 第43页 对方追讨那笔“封口费”。 “这你肯定会失望。”钟涛冷冷地说,“我劝马小姐尽快收手,要知道敲诈者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对方突然把电话挂了。听筒里响起“嘟、嘟、嘟”的忙音。 朱美凤的动作,很快引起警方注意。y区公安分局刑警队长办公室。小川进来向崔队报告:“师傅,我们发现朱美凤有异常举动。”“别神秘兮兮的,什么异常举动?”“她往招行的一个一卡通帐户存进了二十万元。”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请银行协助查了这个帐户:第一,帐户并不是朱美凤的;第二,在同一天时间,还有一笔二十万人民币转进了这个帐户,汇款人为周正兴。” “啊,有这么巧!”崔队瞪大了眼睛,追问:“帐户是谁的?” “一卡通的持卡人叫‘马茵’,没有具体资料。”“这就是说,是个匿名帐户。”“是的。”小川回答,“师傅,要不向局里申请冻结这个帐户?”“还不到时候。”“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这样吧,密切监视这个帐户。”崔队指示。“是。” 9.4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2074 两天后的中午,朱美凤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您是朱董事长吗?”对方是个女人。声音有点怪怪的。也许是经过了伪装,难以分辨说话人的年龄。“我就是,请问你是谁?”“我是马茵,您应该知道这个名字。”“啊……”朱美凤像触了电一样,脸色煞白。 “谢谢朱董事长,那二十万元已经收到了。”对方说了句客气话。“你还想作什么?”朱美凤的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朱董事长是个聪明女人,”对方一口一个董事长,“请您再往帐户上汇二十万,这件事就彻底了结了。”“你究竟是谁?”“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朱董事长的公众形象和名声哟。”“谁能相信你会守诺言呢?”“我一个弱女子,没有必要食言。但请记住,只有三天期限!”说完,对方挂断电话。 朱美凤放下话筒,像是从噩梦中醒来,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她越想越觉得可怕,终于拿起电话,拨通了周正兴的手机,问他怎么办。 令她意外的是,周正兴说他也收到了敲诈信。 “这个叫马茵的女人中午打电话到美容院,还要二十万!”“妈的!这个女人太贪了。”周正兴骂了一句。“索性再给她二十万算了,她在电话里答应把底片交出来……”“不行,”周正兴说,“照片可以随便翻拍的,即是她交出了底片,也不能保证没有拷贝。接着她会再要二十万、四十万,甚至六十万……”“那我们怎么办呢?”朱美凤感到害怕。 “最彻底的办法,是让敲诈者的嘴永远闭上。”周正兴压低嗓子吐出一句。“你可不能铤而走险哦……”朱美凤阻止他,显得很担心。 “当然这是万不得已时的办法,”周正兴安抚她道,“这女人无非是要钱嘛,先拖她两天看看动静。你把美容院的电话换个带来电显示的。” 朱美凤明白了周的意思。 一连两天,朱美凤都在紧张和亢奋中度过。她换了一个有“来电显示”的白色电话机,带小液晶屏。每日早晨她照常去凤美容院,下午五点半以后才离开。但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到了第三天中午,那个女人终于又打来电话。“您是朱董事长吗?”声音和上次一样,有点发闷。“是,马茵小姐吧?”“对,我提醒朱董事长,今天可是最后一天期限,款还没有到位!”朱美凤瞟了一眼来电显示屏,非常惊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我知道……”她掩饰着自己的慌乱。 “朱董事长不是想赖帐吧!”对方挖苦道。 “不是,不是,现金方面出了点问题。”朱美凤竭力周旋着,再次瞟了一眼来电显示屏。上面的号码已是确信无疑。 “您这么有钱的富婆,还缺这点小钱吗!”敲诈人的口气有点厚颜无耻。 “这是真的,请你再给我两天宽限时间,好吗?”朱美凤声音委婉,态度谦和,近于低声下气。 “朱董事长不是想耍我吧?”“哪里会!我答应了你,一定会兑现。”朱美凤声音非常柔和,听起来很真诚。“好吧,我再信您一次。”对方迟疑了一下,答应了,并发出了最后通牒:“不过记住了——后天中午12点以前,如果款还不到位,就休怪我引爆丑闻原子弹了!” 说完,电话“喀”地挂断了。 朱美凤紧张得浑身发抖,出了一身冷汗。她稍微镇静了几秒钟,立即拨通了周正兴总裁办公室的电话。“老周吧,是我!你马上看一下,刚才谁在董事长办公室里?” “为什么哟?”周正兴不解其意。 “马茵刚给我打电话,用的是我在地豪办公室的电话机!” “是吗?”周正兴大吃一惊。他旋即推开了门。正值午休时间,走廊上很静。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走廊另一头,看见董事长办公室的双开实木门虚掩着。外面的秘书办公室是空的。 第44页 周正兴似乎预感到什么。他勐地推开双开门,闯了进去。但是两百平米的大办公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影。一缕强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射在棕色大班台上。周正兴望着案头上黑色的录音电话,出了一会儿神。 公司里能打开这间办公室门的,只有两个人:朱美凤、冯雪英。周正兴转身走出来,合上房门。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叫他。“周总,您是找朱姐吧?”转身看,是他的秘书阿梅。“她这两天没来。”阿梅说。 “刚才看见有谁在里面?”周正兴问她。 “是阿英,她说朱姐叫她整理几篇资料。” “噢!”周正兴一切都明白了。“她人呢?” “刚下楼,吃午饭去了。” “我知道了。”周正兴叮嘱道,“不要对任何人提这事。” “唔。”阿梅应道。 在刑警队长办公室,小川兴奋地向崔队报告:“师傅,发现‘马茵’在一卡通帐户上提款了!”“是那家银行?”“招行贝岭营业所。”“提了多少?”“四万。她本来要提二十万,但营业员没有同意,说超过五万必须提前两天通知银行。”“这女人长什么样?”“我们接到市招行通知,赶到贝岭营业所,据说提款的女人戴个墨镜,比较年轻。我们调看了监视录像带,很像地豪集团的一个人……”“像谁?”“冯雪英。” “原来是她……我早该想到!”崔队拍案。 地豪大厦这个神秘的黑洞真是深不可测啊! “立即调查冯雪英的详细情况,包括她的简歷、近来的活动和所有社会关系!” “是!师傅。” 9.5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2271 正当警方的视线瞄准冯雪英时,突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7月20日,也就是第二天的夜晚,在贝岭小区一条僻静的街上,发生了一起车祸。一位白领女士被辆疾速开来的轿车撞倒在地,当即身亡。地上流了一大摊血。肇事车是辆黑色尼桑,撞人后朝西北方向疯狂逃窜而去。 110巡警最先赶到出事现场。从死者的手提包里找到身份证和名片。死者姓名为冯雪英,职务:地豪置业集团董事会秘书。 二十分钟后,崔队率小川、姚莉和技侦人员赶到现场。同时到达的还有市交警大队的人员。勘查现场,街面很窄,灯光昏暗。冯雪英横躺在街沿上,额头浸在一滩血迹里。满脸鲜血,惨不忍睹。法医检验,初步认定死者右小腿胫腓骨粉碎性骨折,另有四条肋骨断裂。可以断定肇事汽车的速度至少在六十码以上,才可能有如此巨大的撞击力。死者旁边的地上有残留的粉碎玻璃,估计是肇事车挡风玻璃撞坏了散落的。 据目击者说,当时街上的路灯昏暗,行人不多,那辆黑色尼桑车出现得非常隐蔽。从前面缓缓开过来,大约十多米远处时,突然加速并打开大灯,发疯似地冲过来。像是有意的,根本躲避不及。在惊恐中他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车牌,是“粤”字头,后三位号码是:144。 警方立即通知封锁西北方向各个路口,拦截这辆神秘的黑色尼桑。 在冯雪英的手提包中,除了一些女性用品、钥匙,发现一张招商行的“一卡通”卡和一盒4毫米袖珍录音带。另外还发现一只用过的口罩。 回到刑警队。崔队立即叫姚莉找来一个袖珍录音机,检听冯雪英手提包里找到的录音带。这是一款“sanyo”牌微型机,不到巴掌大,正好配4毫米的袖珍磁带。 崔队把袖珍磁带放进卡位,小心摁下“y”键,袖珍扬声器传出轻微的吱吱声。崔队和小川、姚莉三人仔细地聆听着。 接着,扬声器里传出一男一女的对话。冯雪英敲诈的事浮出水面—— “你是钟涛先生吗?”“我是,请问有什么事?”“三天的期限已过,钟先生的款为什么没有到位?”“哦,你就是那位‘马茵’小姐罗!” 小川和姚莉会意地交换了个眼色。“女的声音怎么瓮声瓮气的?不像是冯雪英。”姚莉小声说。崔队挥手,示意她继续听。 “钟先生是明白人,你不希望照片落到警方手里吧!” “你是想敲诈我?……这你肯定会失望。我劝马小姐尽快收手,要知道敲诈者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对话到此嘎然结束。接下来,是轻微的沙沙声。一会尔,袖珍扬声器又传出说话声,这次是两个女人的对话:“您是朱董事长吗?”“我就是,请问你是谁?”“我是马茵,您应该知道这个名字。谢谢朱董事长,那二十万元已经收到了。”“你还想作什么?”“朱董事长是个聪明女人,请您再往帐户上汇二十万,这件事就彻底了结了。” ………… 崔队“啪”地摁下“stop”键。 “事情很清楚了。”他兴奋地拍案道:“冯雪英敲诈了钟涛和朱美凤两人,最后导致了她的死亡结局。由此可以推断,杀她灭口的人很可能是钟涛和朱美凤两人之中的一个……” 第45页 “听钟涛的口气,比较沉着,”小川警官分析说,“他的反应不大像要铤而走险。” “但是你别忘了,他最后向冯雪英发出了警告——要知道敲诈者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姚莉表示异议。 “我觉得那句话听起来更像是忠告……”小川说。 “不管是警告还是忠告,反正钟涛脱不了干系!”崔队打断两人的争论,沉吟道。“冯雪英肯定掌握了钟涛的某些秘密,尤其是他和胡国豪的死的关联。” “不然胡的这个秘书不会开口敲诈他二十万元的。”小川警官贊同。“看来我一直低估了这个人!”崔队承认自己的疏忽。 “朱美凤的录音,听起来态度很软弱、害怕,她也不像是兇手。”姚莉提出疑问。 崔队没有吭声,随手摁下“y”键。“听听下文。”沙沙声之后,小黑匣子里传出两个女人的第二次对话: “您是朱董事长吗?”“是,马茵小姐吧?”“对,我提醒朱董事长,今天可是最后一天期限,款还没有到位!”…… 当三位警官听到对话的最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请你再给我两天宽限时间,好吗?”“朱董事长不是想耍我吧?”“哪里会!我答应了你,一定会兑现。”“好吧,我再信您一次。不过记住了——后天中午12点以前,如果款还不到位,就休怪我引爆丑闻原子弹了!” 警方清理阿英办公室里的遗物,发现她的一个日记本。 上面记录了她的心理轨迹。 冯雪英原来是胡国豪的情妇,也是他一条忠实的狗。她为胡国豪奉献肉体、温情,看守董事会,充当贴身耳目。就像匍匐在金字塔前那头神秘的斯芬克思,窥视着公司里的每一张面孔。四年里她为胡国豪付出了许多,包括青春和感情。胡老闆曾答应给她的回报:待“田东坝”项目竞拍成功,即给六十万元人民币,送她去澳洲留学。没想到这张空头支票还没来得及兑现,他就突然撒手而去了。冯雪英翻遍了胡国豪办公室的抽屉和密屋的角落,连只言片语的遗嘱都没有找到! 她实在不甘心,于是决定利用自己掌握着几个重要人物的隐私进行敲诈。 每一个人的具体内容都不相同。但每一个电话中都掌握了对方的某个要害,因而绝对有威慑作用。而且,都不能向警方报案。冯雪英准备敲诈到六十万元后即收手,然后辞职去澳洲,圆胡国豪许给她的留学梦。 这应了《红楼梦》里的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她的贪心和心计,导致了她的毁灭。 “阿英其实只是胡国豪的一个玩偶,想不到最后成了胡的陪葬人。”小川嘆道。 第十章 重建现场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2376 案件逐渐逼近核心。那辆肇事的黑色尼桑车被警方查出是偷来的。车祸第二天,在城北郊外垃圾场发现了被人丢弃的一辆黑色尼桑。车牌号后三位与目击者提供的相符。车头有一处严重凹陷,上面残存有血迹,窗玻璃完全破碎。从车头提取的血迹检验,与冯雪英的的血型相同。警方查明车主是一家电脑公司的老闆,7月20号中午车停在景田酒家门外,吃完饭出来后车就不见了。车主当天中午就报了失。在肇事车车厢里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线索,技侦人员只从车把手上,提取到几个模煳的指纹。 冯雪英死于车祸,显然是有人预谋的。 根据录音带里发现的冯雪英和钟涛、朱美凤的谈话内容,再联繫到在洪亦明命案中,钟、朱两人曾在洪死前去过大东办公室,有投放毒糖的条件和时间,警方认定:除周正兴以外,钟涛、朱美凤两人是整个连环谋杀案的重大嫌疑人。 y区公安分局立即传唤朱美凤和钟涛。但是,警方这时发现:朱美凤失踪了。 就在冯雪英出事的当天晚上,朱美凤搭乘火车从罗湖口岸出关去了香港。据地豪办公室人员说,大约五点曾接到朱董事长一个电话,说是她母亲病了赶回探望,要耽误几天。此后公司一直同她联繫不上,朱的手机关了机。奇怪的是打电话给朱母家,老人家并没有生病,并说不知道女儿回港的事。崔队率小川、姚莉赶到地豪大厦询问了周正兴总裁,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胡国豪遗孀、周正兴的相好、地豪集团现任董事长,就此从警方的视野里消失了。 钟涛在同一天上午乘川航的航班飞往重庆。据周正兴提供的情况,钟涛此行是参加西部房地产的一个业务会,是经他批准的。大约一周时间。 在地豪总裁办公室,崔队询问周正兴时,获悉了敲诈信的具体内容。崔队坐在周正兴的对面,审视着他。 “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冯雪英敲诈的目标,不止朱美凤和钟涛两人。”“是的。”周正兴承认。“我也是一个。”“所以你也给‘马茵’的帐户划了二十万元?”“对。”“为什么你不向警方报告呢?” 周正兴从抽屉底拿出那张列印的纸条,递给崔队。“坦白说,我不想让我太太卷进来……” 第46页 崔队看了纸条上的敲诈文字,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微笑。这敲诈人很清楚周正兴的命门哟!小川和姚莉对视了一眼。 “好吧,这封信我带走,希望周总继续与我们合作。”离开地豪大厦时,崔队特地又交代了一句。 武局听取崔队汇报后,没有马上表态。 这位老刑警点燃一支云烟,勐然抽了一口。自从“6?25”、“7?6”系列杀人案陷入困局以来,武局已经破了烟戒。 从冯雪英敲诈周正兴的信的内容看,冯掌握的周正兴与朱美凤的秘密,仅为两人的私情,并未涉及胡国豪被害一事。这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周、朱没有涉及谋杀胡国豪之举,二是两人有所为但冯雪英不知其中内情。当然也不排除第三种可能,就是在敲诈者看来,公布周、朱两人偷情“丑闻”的照片造成的威慑和杀伤力,威力已经足够了。 “你们怎么看?”他问崔队和两个年轻警官。 “冯雪英与胡国豪的关系特殊,她给胡作了四年秘书,又是胡的情人,肯定知道某些内情。她在电话里威胁钟涛说知道钟与胡国豪的死有关联,不像是信口胡说的……”崔队分析道。 武局颔首:“由此看来,胡国豪离奇死亡一案,钟涛很有可能是最大的嫌疑人。” “聂记者早就提醒过我们,不要忽略了这个人物。”小川警官说。 武局吐出一口青烟,继续思忖着。裊裊烟雾向空中扩散开来。对钟涛的怀疑明显地增大。但钟涛与胡国豪的死究竟有什么关联呢?冯雪英已经不可能开口了。警方迄今却并没有掌握任何证据。这迷雾背后究竟藏着什么呢…… “来,我们重新分析钟涛的‘不在现场证明’”。他把菸头掐灭。 小川和姚莉都发表了意见。但是钟涛的那二十五分钟“空挡”,仍然找不到答案。 “看起来胡国豪的死,钟涛的确有重大嫌疑。只是那二十五分钟的‘不在现场证明’,迄今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姚莉警官说的是实情。 小梅沙度假中心有两个验票进出口,一个在正门,另一个在东边,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守侯。姚莉和小川查访了6月24号当天值夜班的四个工作人员,让他们辨认了钟涛和丁岚照片。晚上11点后进出的游客不多,一般都会有印象。但他们都没有看见钟涛和丁岚进出过。度假屋是开放式管理的,钥匙交给游客就不管了。所以丁岚陪钟涛回度假屋休息、换衣服的情节,服务员也不知晓。这二十五分钟时间钟涛的行踪,只有丁岚一个人清楚。 “这是胡国豪命案的最大的一个盲点。”武局用手指重重敲了一下桌子。 崔队点头:“丁岚出现在胡国豪的追悼会上,确实有违常理。而且丁岚又是钟涛那二十五分钟‘不在现场’的唯一证人。这里面很蹊跷……” 小川抬起头,郑重其事地说:“聂记者前几天在给我的emai里说,他查清了丁岚和钟涛当年是云南建设兵团同一个知青连的,丁岚一直单恋着钟涛。聂记者提醒我们:丁岚给钟涛作的‘不在现场证明’,很有可能是伪证。他还叫我转告武局和师傅,说那二十五分钟的‘空挡’非常可疑,破解其中之谜也许是——破获全案的关键!” “聂记者的分析有道理哟。”武局点头。 “你怎么不早说?”崔队睨了徒弟一眼。 “你不是说没有时间听‘西部阳光’胡聊吗!” 崔队不理会他的辩解,接着说: “那我们来假设一下,如果丁岚作的是伪证,那二十五分钟时间里他们究竟去哪儿了?可能做了什么?我大概测量过,二十五分钟的时间,从千人烧烤场步行到正门验票口要三分钟,到度假屋约四、五分钟,往返需要约十分钟。假设中途逗留五、六分钟,在剩下的短短十来分钟时间里,两人总不可能长翅膀飞到南澳去吧!” 没有人笑。房间里气氛严肃,甚至有些沉闷。 这是一团隔在大家眼前的迷雾。 10.2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5 字数:2439 聂风收到小川警官发来的email,获知深圳的案子定有新的情况。这位高警大院的小兄弟报告了案子的搁浅:最大的困惑,是钟涛的“不在现场证明”。我们仔细勘查过那二十五分钟,但是迄今找不出破绽。聂风注视着液晶屏,陷入了沉思。他蹙眉思忖,应该如何破解钟涛的“不在现场证明”。 那二十五分钟“空挡”是胡国豪命案最大的盲点。如果找到这个盲点,就等于找到了破案的另一把钥匙。 他翻开採访笔记本的一页,目光停留在那个大鹏湾地图的三角形上。这是他在y区公安分局参加案情分析会时随手涂画的,线条粗放。 这是一个狭窄的长三角形,三个顶点分别为:大梅沙、小梅沙、南澳。相邻的大、小梅沙两点连成短促的水平底边,锋利的锐角向右下角拉长了,直指东南方向的南澳镇。 聂风左看右瞧,总觉得这个三角形的形状有点奇怪,或者说是不正常。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头,一下也说不准。反正让人感觉不自然,有种刻意的味道。其中仿佛藏着某种玄机。从小梅沙开车到南澳镇,沿盘山公路单程要一个小时,要在二十五分钟内往返小梅沙和南澳镇,是根本不可能的。即便开快速游艇直线往返,最快也需一个半小时。所以钟涛的嫌疑最后被排除,而周正兴升级为最大的嫌疑人。 第47页 聂风的目光从採访本上抬起,投向窗外。夏夜的星空清澈透明。 他突然发觉了一个问题,不禁眼睛一亮。案情会上的所有分析,都是基于一个前提:胡国豪去了南澳,在南澳溺毙。而这个前提的依据,是两条“铁证”:一、在胡国豪溺毙的尸体内检测出南澳的赤藻海水;二、胡国豪的手提包在南澳小学被发现。 可是警方寻着这个方向侦查下去,案件却进入了迷宫。崔大均他们遇到了一个死结:胡国豪的尸体怎么会到小梅沙码头角的?而且6月24日傍晚到深夜,并没有人在南澳见到过胡国豪。南澳小学、南澳渔港、各饭店茶楼、海滨泳场……,凡是胡国豪可能去的地方,警方都作过寻访排查。 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玄机呢?聂风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翻回採访本的下一页,细緻端详那个狭长三角形。蓦然间,他意识到这个三角形有种明显的指向性!整个三角形似乎是在有意识地指向南澳。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的疑雾,渐渐地显示出倪端。 聂风展开一张深圳市地图,目光停留在大鹏湾区域。 如果第一现场确实在南澳(特殊的藻类、现场发现胡国豪的手提包——这一切似乎都是在“有意识地”指向南澳!)。钟涛要开车往返南澳和小梅沙作案,二十五分钟是绝不可能的……他因此有无懈可击的“不在现场证明”。 聂风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採取“逆向思维”呢? 除非……第一现场不在南澳,而就在二十五分钟内可能往返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小梅沙!而且应该就在烧烤场附近的一个隐蔽处。那钟涛作案就成为可能了…… 那胡国豪肺里检测出的具刺沟藻、环沟藻和多甲藻,又作何解释呢? “根据死者体内检测出的微藻特徵,可以确定死者溺毙的地点”——这是法医鑑定的经典原则。从胡国豪肺里检测出的南澳海域才有的具刺沟藻、环沟藻和多甲藻,这是事实。所以警方按照通常的判定,胡国豪的溺毙地点是在南澳。 其实,“从胡国豪肺里检测出有具刺沟藻、环沟藻和多甲藻”这一事实最原始的含义,只是表明了——“胡国豪的肺里吸入了南澳海域的赤潮海水”。 究竟死者是怎么吸入南澳海海水的,却存在两种可能:一、人在南澳海域淹死,就地吸入海水;二、人并不在南澳而在另外的地方k处,但吸进了南澳海域的水淹死;这南澳海水不会自己长翅飞过来,自然是有人运来k处的……这就是说:如果作案人事前在南澳提取海水,运到作案现场,这就成为可能!而搬运南澳海水的人可能就是兇手! 这应该是一桩精心策划的杀人计谋!它需要有几个条件:一、作案人必须清楚了解南澳海域有赤潮信息;二、作案人有去南澳取海水的时间和机会;三、作案人有办法把胡国豪诱到谋杀现场。 聂风查阅过6月24日前后的深圳小报,发现登有赤潮的短讯。有意关注的人是不难看到的。钟涛是个聪明人,很可能由此得到灵感。第二条钟涛要办成也易如反掌。从6月22日南澳海域出现严重赤潮到24日傍晚7点烧烤聚会之前,至少有四十个小时的时间,钟涛随时可以去南澳岸边取水。 根据洪亦明提供的情况和后来的调查,具备第三个条件的人,肯定和胡国豪很熟又得胡的信任,不然胡不会被一个短电话唤走。钟涛的条件恰好也符合这个角色。 而胡国豪的手提包,也是案发后作案人故意扔在南澳小学的。目的是想把警方的注意力故意引想南澳。事实上,那个手提包是在五天之后小学生才发现的。这个事实当时大家都没有留意,只认为在草丛里不易被发现,实际上捡手提包的男孩,三天前的傍晚去过同一个位置——是撒尿,当时那里并没有手提包。聂风去南澳时,问过那个叫赖崽的小胖子。 想到这里,聂风不禁浑身激动起来,兴奋不已。 他端起杯子,把已凉了的碳烧咖啡一饮而尽。 如此说来: ——第一现场应该在小梅沙烧烤场附近! ——发现胡国豪尸体的小梅沙码头沙滩,是抛尸的第二现场。 ——而南澳镇(小学操场、或是海滨),只是虚假的“第一现场”! 结论:作案人採用“用空间偷换时间”的计谋,伪造了“不在现场证明”。 聂风立即挂通了小川警官的手机。“啊,是聂哥!”听筒里传来小川睡意朦胧的声音,“都凌晨三点啦,有什么重要事?”“我找到胡国豪命案的‘盲点’啦!”由于兴奋,聂风的声音有点尖锐。“哦,是吗!”小川情绪昂扬,嚯地从床上蹦起来。 聂风扼要地说明了自己推理的结论和理由。 “南澳是作案人伪造的‘第一现场’,胡国豪命案真正的第一现场很可能就在小梅沙!”聂风果断地指示,“你立刻向头儿报告,建议派警员重新搜查小梅沙旅游中心一带。”“度假村以外的地方搜不搜?”“搜!包括以度假村烧烤场中心为圆心、十分钟步行距离为半径的整个区域。”“明白了。” 第48页 10.3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6 字数:487 武局和崔队听了小川报告。武局当场拍板,立即调集警力,对小梅沙旅游中心烧烤场附近进行地毯似搜索。“按照聂记者的建议,以烧烤场中心为圆心,十分钟步行距离为半径,连一只兔子都没有放掉!”聂风划定的区域,由于南面靠着小梅沙湾,陆地范围实际为一个接近扇面的半圆形。它包括三个版块:一是月牙形的小梅沙旅游中心,从西向东延伸约有四、五百米,依次分布着墩洲角、情人小径、千人烧烤场、沙滩浴场、寄存沖凉房、海婷度假屋、海韵阁、碧海茗茶楼、梅苑等;二是旅游中心正门对面的街区,包括一些商店、招待所、娱乐城、小梅沙村居民屋等;三是旅游中心东大门围栏外的小梅沙宾馆建筑群。 y区公安分局当天调集了大约近百名警力,对这三个地区展开了梳篦子似的密集搜寻。大有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胡国豪命案第一现场的意味。 搜寻工作进行得很彻底,警员们连烧烤场背后的丛林地、墩洲角小木桥下的崖洞都没有放过。大家累得精疲力竭。但是最终也没有找到胡国豪命案的“第一现场”。 只有小川和姚莉调查小梅沙宾馆时,发现一个小线索:钟涛和丁岚6月24日傍晚时分曾经在大堂喝过茶。其余的搜查,一无所获。 10.4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6 字数:3387 究竟什么地方出了偏差呢?聂风听小川报告后,也很意外。他注视着液晶屏,苦笑了一下。这时,吴总编给他打来电话。“明天广汉有个‘三星堆国际学术研讨会’,邀请我们专访,你去吧!”老报头安排他採访任务。“我赶稿正焦头烂额哩……”聂风想推脱。 “别人点名要的你。”老报头明说。“要不要派车来接你?”“派车……接我?”聂风愣了一下。“一言为定。”老报头不容分说,啪地挂断电话。 聂风却像触电一样,心头一震。在这一剎那间,他突然想起听小川说过:丁岚有车! 聂风豁然醒悟。他撂下话筒,三步并作两步奔回书房。打开深圳地图,再仔细琢磨。巡睃的目光停留在小梅沙湾的位置上。 聂风的脑海里隐隐浮现出7月4日重游那里的情景: 小梅沙东海滩的尽头是一个回水凼。往回走,堤内有一片植物园。他好奇地双手扶着堤沿,往上一撑,胸膛靠在矮墙上。探出头看发现是一个的苗圃。苗圃的边缘,毗邻小梅沙宾馆的草坪。只要轻轻一跳,就可以从这里翻过去到小梅沙宾馆。草坪的旁边就是停车场! 丁岚的白色富康车,可以随时停在那里待命…… 次日凌晨,在海怡茶园躲雨。偶然听一个游客说起,上个周末他陪朋友来玩时半夜后,听到情人小径方向有“唧唧”的鸟叫声。聂风站在大榕树下,向上张望,果然看见有许多鸟巢。半夜里鹭鸶发出“唧唧”的叫声,一定是受到了什么惊扰。 在榕树的背后,有一条蜿蜒的小石径,上面撒满落叶。聂风猫着腰,拨开树枝攀上去。顺着潮湿的石阶登到斜坡的顶端,就是旅游中心的边界。在栏网里的荒草丛中露出一个小砖屋。站在情人小径上向上望,可以看见偶尔路过的大巴车顶,从栏网边界上越过。 聂风伫立良久,恍然明白:上面就是从大梅沙过来的公路!6月25日凌晨夜深人静时,如果一辆车悄悄停在公路旁,作案人从车里背出胡国豪的尸体,钻过栏网,顺着斜坡可直达下面的码头。这是一条最短的捷径。鹭鸶的“唧唧”叫声,证实了当时的确有动静! 聂风立即打电话给小川警官,问到武局的手机号。接着联繫上了这位公安局长。 “您好!武局,我是聂风。”“哦,是聂记者呀!”武局声音有点沙哑。“这么晚打搅您,不好意思。我有重要情况向您报告。”“你说。”武局很干脆。“‘第一现场’在小梅沙的判断有误,怪我疏忽了一个事实……”“什么事实?”“丁岚有辆白色富康车!”“白色富康车?”武局念叨。“对!”聂风强调,语气客气而又肯定:“所以,第一现场的位置,应该在五到七分钟左右的汽车车程范围内!我作过测算,从烧烤场步行到东海滩苗圃,再翻墙到小梅沙宾馆外,大约要五分钟——来回往返需要十分钟;假设处置胡国豪用五分钟时间;剩下的十分钟,就是汽车往返时间……若是从情人小径方向爬坡钻围栏出旅游中心,只需要三分钟,来回往返仅需六分钟,加上处置胡国豪五分钟,汽车往返时间可剩下十四分钟,单程恰好是七分钟。” “五到七分钟的车程!这么说,第一现场的位置应该更远些?”“对,这个范围正好包括了我原来忽略的一个地方……”“是大梅沙!”武局脱口而出。“对!就是——大梅沙!”聂风大声说。 “太谢谢你啦!聂记者。”武局拍案而起。 锁定大梅沙! 在武局的亲自指挥下,y区公安分局展开了第二波更大规模的地毯式搜寻。 大梅沙和小梅沙之间,隔着一座崎头岭缓丘,相距六、七公里。从小梅沙开车向西五至七分钟的车程范围,可覆盖大梅沙的整个东部片区。包括大梅沙度假村东海滩、海珠大酒店、梅沙宾馆、门诊部、梅沙市场等。另有两个居民区上坪村、成坑村。村里的住户并不多,也就几十户人家。 第49页 崔队率刑警们赶赴现场,逐一排查。并有警犬参加搜寻。为了保险起见,实际上的搜索范围超过了七分钟车程。派出所的民警也倾巢出动,配合刑警队搜索。 在一座宗姓祠堂的背后,有六、七间破败的老屋。一律的八字形青瓦屋顶,旧木门板,斑驳的白色灰墙。也许是旧房的关系,没有门牌号。只用红漆写着“临13号”一类。最右边的三间老屋,格局相近似。崔队率队巡视到此处,陡然有一种预感。现场一片荒芜,人迹稀少。四周瀰漫着一种犯罪的气氛。 刑警们一间一间地搜寻。终于搜到最后一间上着锁的旧屋。治安民警找来了屋主。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慈眉善目的,头髮有点花白。“你是这间屋子的屋主吗?”崔队问她。“是的。”老太点头。 叫房东打开门。里面黑黢黢的,泥土地面也发黑。右边用土红砖隔出一个小空间,像是沖凉房。红砖的外面敷着白石灰。往里面一处,是一个土砖砌的灶台,上面摆着一个旧煤气炉,旁边连着一个煤气罐。门的旁边,摆着几个塑料桶和一堆杂物。 “这间屋子上个月有人租过吗?”崔队询问。“有个女的租过。”老太说。“她叫什么名字?”“叫吴丽,四十来岁。”小川警官拿出几张照片,出示给老太过目。“她就是租房的人吴丽。”屋主从几张校友照片中认出丁岚。“吴丽?你验了身份证吗?”“我们这大多是临时租房,都不看身份证的。”老太实话实说。 “她什么时候来租的房?”“上个月初,好像是一个周末来联繫的,我想想……大约是二、三号,说是替他两个打工的老乡租的,先包租一个月,预交了三百元房租。”“这间屋后来还有谁来过?”“不晓得。”“收了房租你就啥也不管了?”民警责怪老太。“我们不好过问客人的私事嘛。”崔队问:“那这个‘吴丽’是什么时候退的房喃?”“上个月底就人走房空了。”“现在有没有房客住?”“还没有租出去。” 封锁现场。进屋搜索。迎面的上方横着一根竹竿,随便凉着几条脏兮兮的毛巾。沿着左边贴墙处,架着一个无扶手的木梯。走在上面,感觉颤悠悠的。 登上去,上面有一间小屋,像是卧室。屋壁为立起的防雨瓦临时砌成。整个屋子光线很暗。主要家具为一床、一桌、两把椅子。小川警官掀开床单,在床下发现一个长方形白色塑料桶,容量约有二十五升。里面残存有小半桶浑浊的水液,呈黑褐色,有股腥味。 崔队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两个穿警服的刑技人员赶了过来。“这里有重要发现,马上取样!”崔队指示。两人戴着手套。一人用数位相机从各个角度拍照。另一位打开随身背着金属箱,取出一小筒磁性指纹粉末,再用形球小毛刷蘸上。小心地从门把手、桌沿和白色方塑料桶上提取指纹。 小川仔细搜寻出租屋四周,在窗台的背后,还找到一条揉成一团的黄色胶带。从胶带上收集到半个拇指指纹。连同那个白塑料桶,作为重要物证一起带回y区公安分局。 第二天上午,技术室的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从门把手和床沿上採集的几个指纹杂乱模煳,不能确认。白色塑料桶上提取到两个清晰的指纹,其中一个是食指,另一个是拇指指纹,经比对与黄色胶带上的残留指纹,系同一个人的——而且这两枚指纹与上次从玻璃杯上採集到的钟涛指纹完全吻合! 警方群情振奋! 经过一个月的寝食不安、彷徨迷惘和苦苦追踪,终于抓住了猎物!那种兴奋和狂喜可想而知。但是,塑料桶里面残存的液体,带回去化验,只检测出是浓度很大的咸海水。液体中并没有发现具刺沟藻、环沟藻和多甲藻等甲藻成分。 而这三种甲藻成分是最关键的物证。 小川和姚莉两位年轻警官再次奉命赶往广州,请南海环境监测中心的专家解读。他们带去的样液标本,在高倍显微镜下只见到一片混沌和碎屑。 很快搞明白了原因。杨主任说,甲藻的寿命很短,通常几个小时繁殖一代,所以叫爆发性增殖。生存条件好的也只活一至两天。在缺氧和光线微弱的封闭塑料桶里,甲藻会很快死亡。未经固化处理的的甲藻,死后一、两天在高倍显微镜下可能还看得见。时间若再长,细胞组织破坏,变成碎片,在显微镜下不成形,因而分辨不出来。 两位警官带回的是失望和无奈。 崔队也感觉困惑。虽然只有一步之差,但很可能功亏一篑。 只有检测出南澳海域的甲藻,才能证明这个出租屋是胡国豪被害的第一现场。在黄色胶带上发现了一个唇印,很可能是用胶带封胡国豪嘴时留下的。但是由于胡国豪的尸体已经火化,这个唇印是不是胡国豪的,已经无法验证。此外,在出租屋没有发现其他任何胡国豪的痕迹(包括手机、衣服、指纹等等)。钟涛和丁岚完全有理由抵赖说,两人是在此幽会。顶多也只能算是私生活不检点。 武局果断决定:“立刻监控钟涛和丁岚两人!” 10.5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6 字数:983 聂风完成广汉三星堆博物馆採访,在乘车返成都途中,接到小川的电话。“聂哥,特大好消息!根据聂哥的推断,我们在大梅沙出租屋终于找到了钟涛和丁岚作案的窝点!很可能就是胡国豪毙命的‘第一现场’……”“果然如此啊!”聂风也掩饰不住兴奋。“千真万确,我们正在乘胜追击。聂哥,你太棒啦!” 第50页 小川在电话里透露了现场勘查的结果。 “现场有没有发现胡国豪的指纹?”他问。“没有。在窗台外发现了一节用过的黄色胶带,上面的指纹也是钟涛的。还有一个,无从查验。”“唔,有没有找到胡国豪的衣裤呢?”“也没有。”“现场处理得真干净啊……”聂风咕哝了一句。 聂风靠在车后座上,微闭着双眼,一直沉浸在兴奋中。两旁的暗景中掠过黄绿交错的田野夜色。一个月来形形色色的镜头和场景,像蒙太奇一样汇集在一起。在聂风的脑海里,一幅精心策划和实施的计划,渐渐清晰: ——6月24日夜里11点零5分到11点30分,钟涛和丁岚在一起的行动。 11点零10分,两人翻过东海滩矮墙,摸到小梅沙酒店停车场。上白色富康车。五分钟后,也既11点零15分,驱车到大梅沙出租屋。 在五分钟内,丁岚协助钟涛在屋里“处决”了被安眠药迷睡的胡国豪。 11点零25分,车开回小梅沙宾馆停车场。再沿原路返回。 钟涛和丁岚赶回烧烤场时,差不多正好11点30分。 凌晨3点过,钟涛悄悄打开度假屋的房门熘出来,再次翻墙而出。驾着停在原处的白色富康,到大梅沙出租屋。在黑暗中,将胡国豪的尸体扛上汽车。开到情人小径顶上的公路旁,停车熄灯。偷偷将胡国豪的尸体背下来,翻过栏网,顺小石阶而下。最后将尸体抛在小梅沙角海滩。翻栏网时,惊动了榕树上栖息的鹭鸶。 溺死胡国豪的海水,应该是钟涛提前开车到南澳海面提取的。 可是,钟涛为什么要杀胡国豪呢!也就是钟涛作案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呢?这还是悬念。 聂风觉得是该去一趟云南的时候了。他给吴总编挂电话说明缘由请假。 “案子有新进展呀?”吴总口气严肃。“详情待察,”聂风说,“但我有直觉:最后破案的钥匙在云南……”“可以。”没想到老报头这次很爽快。“就给你四天假,条件只有一个——顺便带篇《西部花卉博览会》的综合报导回来。”“那差旅费也‘顺便’在您老兜里报销吧?” “哈哈,没问题!一言为定。” 第十一章 悠悠琴声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6 字数:2237 昆明机场。聂风提着旅行袋,大步从出港口走出来。傍晚7点,他搭上昆明开往蓝江县的长途汽车。一路颠簸了近十九个小时,次日中午车抵达蓝江县客运站。为了争取时间,聂风顾不得吃午饭(早饭也一起免了),乘辆计程车赶往当年的四营二连所在地。司机是女的,很年轻。听说聂风要去的地方(现在叫四分场二队),她嘆息了一声:“当时烧死了十个知青!” 可见当时的惨剧影响之大,二十八年后仍然被人说起。 车出县城西门。驶上一段坑坑洼洼的“石头公路”,一颠一颠的。后来拐一条岔道,再往面里开,已是山坡,路蓦然陡起来。车颠簸前行,两边是裸露的红土,不时有阔叶灌木丛划过。聂风缄默了。他想起那条蓝布幔上的留言,心里升起一种朝圣似的庄严感。 就是这块土地哦!“曾经诅咒过,更多是难忘的回忆……橡胶树不会忘记!”“青春无悔,代价太高!”…… 车继续爬坡向上。“二队就快到了,后山叫‘蓝雀岭’。”女司机说。 “‘蓝雀岭’,好美的一个名字……” 小车沿坡路蹒跚而行。在一处岔路处,女司机剎车让聂风落地,然后把车倒进岔口停下。两人步行了十多米,看见一柱参天而立的大榕树,树干足可以四五人合抱。当地人叫大青树。女司机在前带路,聂风跟后沿着大青树旁的一条小路,蜿蜒而上。在一座竹篱笆屋门外,遇到一老者,身穿藏青色衣服,挽着裤脚。他们走上前打招唿,老人矮小精瘦,左眼失明,脸上布满皱纹。但态度友善。 说明来意,老人说队长不在家,但答应愿带聂风去凭弔那十个女知青的墓地。“墓地在蓝雀岭。”老人说。聂风问老大爷,队里还有谁是当年的老职工?“老傅就是那时的老职工。”“等一会儿能够见一见他吗?”“可以。” 李大爷领着他们往村外一条小路寻去。整个二连都建在山坡上,再往里就是大山了。因为头一天刚下过雨,脚下全是泥泞。没走多远,聂风脚下的旅游鞋已粘满泥浆。一路都能看见猩红的马樱丹,像点点滴血。沿着弯曲的山间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有十来分钟。老大爷蓦然停下脚步。小路左边是灌木丛和稀疏的橡胶林,右侧的坡上是一片没过头顶的甘蔗林。李大爷指着甘蔗林说:“这里就是蓝雀岭!” 聂风和女司机都很诧异。因为眼前除了密密的蔗林,什么也没有。 没待他们问,李大爷已用手拨开甘蔗的茎和叶子钻了进去,迳自带路向坡地上攀去。只感觉甘蔗的叶子割手割脸。大约攀登了十多米,钻出甘蔗林,迎面是半人多高的荒草。“就在这里了!”李大爷说。 仔细端详,在荒草丛中,露出一点斑驳的石壁。 聂风小心地用手把荒草向两边拨开,才露出一块石墓碑。墓碑上依稀可辩“万小蓉同志之墓”的字迹。聂风再轻轻拨开邻近的草丛,看见了一个浅棕红色的墓碑。碑上现出用白漆新描过的“钟杏同志之墓”六个大字。右侧几行小字是死者简况及罹难时间,墓碑顶部镌刻着一枚红五星。石碑前的小平台上,有烧过纸的痕迹。旁边的草丛中,隐隐现出其它遇难女孩的墓碑。 第51页 聂风兀立,感到震惊不已! 在来蓝江的路上,他想像过凭弔墓地的情景:或者是在残阳如血的傍晚,默默伫立墓碑前;或者是在蒙蒙的雨中,任凭雨滴打在脸上……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见到的遇难十女知青的墓碑,竟然全部被荒草所淹没!那些荒草有蕨草、荆棘、茅草,还有的叫不出名字。 聂风找到了旁边另外几座墓碑。数数整整十座。他站在群墓前面默默鞠躬弔唁。四周荒草萋萋。荒草后面是一片杏树林。开花的季节早已过了。 聂风茫然注目,只觉得有口琴声悠悠的传来,穿过时空。那是《杏花雨》悲怆的旋律…… 他抬头望了望毒日头的方位,惊讶地发现,草丛中的十座墓碑都朝向东北——那是家乡成都的方向!也许这是长眠地下的十个花季少女最后的心愿。 聂风肃然站在石阶上照了几张相。 也许由于一天粒米未进,又顶着烈日攀登的缘故,也许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聂风突然觉得体力难支,差一点休克。他狼狈地坐在草丛里,休息了片刻。李大爷的警告“当心蚂蝗咬人啊!”也不顾了。 老人家告诉聂风,往年有知青回来看墓地时,由于是通过农场,事先都有准备,先把墓前的荒草全部砍光,再作清理。这次聂风是不速之客,农场事先没有任何安排。所以聂风看到的是最真实的情景。 这十个年轻的灵魂,就这样默默地安息在荒山野草丛中。聂风有种奇怪的感觉:拨开草丛,如同拨开她们的秀髮,露出的是凝固成石雕的青春的脸庞。 那都是十六、七岁花样年华的女孩啊!她们当年好年轻啊。十个花季少女,就像三月间娇艷欲滴的杏花花蕾,还没有来得及绽放,就凋谢了。 在今天这个年龄的城市女孩,完全是时代和家庭的宠儿。她们吃麦当劳,穿“nike”鞋,崇拜扮酷的周杰伦,为《环珠格格》里的“小燕子”发狂,在网上与虚无的“白马王子”聊天……。她们知道这些曾经同龄的知青少女凄婉的故事么? 听听她们那稚气未脱的声音: 我看了展览,忘不了那绿绿的橡胶林,红红的咖啡豆。 我是知青的后代,我羡慕爸爸妈妈的青春! 聂风不禁潸然泪下。 聂风从草丛里站起来。在他的背后,就是当年知青种植的一片橡胶林,如今只剩下几株孤零零的橡胶树了。树干上斜着的割口,流出一股细细的乳胶似的白色液体,宛若要流干了一样。下面有个胶碗接着。 李大爷说:“每棵橡胶树,往年每天可出三斤胶液,现在只能出一斤了。” 看上去,就像流淌了二十八年的泪,快干涸了! 11.2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6 字数:2447 聂风和李大爷、女司机回到老人家的住处小憩。同李大爷谈起二连知青的往事。他的老伴穿件粉红短衫,头髮灰白,很慈祥。热情地为聂风和女司机泡茶。李大爷自告奋勇去请老傅。他去了一会儿,但回来说:“人不在,像是出去了。”他老伴说:“刚才还看见的。”这是唯一经歷过火灾实情的老职工,很可能也是重要的证人。在聂风的恳请下,李大爷老伴又去约了一次。但回来也说:“不在。” 聂风正纳闷,一个胖太太风风火火从外面走过来,一边大声嚷道:“不都调查过了嘛!又要调查什么哟?”胖太只穿件白背心,耳廓戴枚碎金耳环。一问,这位原来是老傅的内当家。当时也是二连的职工。聂风向她解释,自己是《西部阳光》的记者,这次是重返旧地来看看的。只是想同老傅聊聊,不是搞调查的。讲起大火的当时情景,她说知道时,火已经烧了四格。草棚房子一共有八格,后来她顾着照料自己的孩子了。聂风说起有传说,有个老职工当时见到火焰中有蓝色火苗,怀疑是脂肪在燃烧。傅婆没有否认,说了句:“那人是老董!已经去世了。” 聂风又问起另一个关键:火熄后,有人发现第三间屋的竹芭门上,捆着粗铅丝。才知道门打不开的原因。这一点傅婆也没有否认,还补充了一句:“就像这个门一样。”她指了指老大爷茅屋的竹编门。聂风发现,门扣就是用很粗的铅丝绕成的。 后来在聂风的要求下,李大爷、傅婆带着他去到失火现场的遗址。就在后面的一块坡上。一块长满荒草的长条平地,约有一百余平方米。坡上面的砖瓦房就是老傅的家。将近三十年后这块地上也没有人建房子! 聂风怀着复杂的心情,拍了几张照片。告别村民,有点依依不捨。李大娘还特地包了一包茶叶送给聂风。聂风和女司机沿着斜坡下来。快走到大青树时,意外发现一个老人蹲在树下。穿件灰色短衫,饱经沧桑的面孔,让人想起罗中立的油画《父亲》。 “你就是记者同志?”老人抽着纸裹烟,友善地问。“是的,你是老傅吧?”聂风大喜。“我那婆娘不让採访。”老傅说笑。他是专门在这里等候的。聂风蹲下来,和这位兵团老职工促膝而谈。当天半夜里失火时,老傅一直在现场抢救。 聂风没有放过那怕是微小的细节。在最后一刻,从这个知情老人的口中问到,钟杏她们住的第三间茅屋被烧塌后,在变成炭状的门框上,确实发现了绑着八号粗铅丝扣。而且,烧死的十个女孩,并不像有的文章写的是全部抱成一团烧死的。老傅参加了清理遗体,真实情况是紧紧地抱在一起有八个女孩,已烧成一堆枯炭。另有两具烧焦的尸体倒在门口,显然这两个女孩想去开门,但是没能打开。根据两人的身高和体形,断定出矮一点的是钟杏,另一个高个儿叫万小蓉。据倖免于难的女知青说,姓万的女孩生前脸上有痣,在来蓝江的火车上她曾对邻座的夏雨虹说:“我的痣都取了,但是眉心这颗痣没有取,这是我的方向痣、前途痣。”结果还是没逃脱死于非命! 第52页 老傅还告诉聂风,当晚失火前两个多小时,他在屋里曾听到有人叩下面茅屋的门,指名叫钟杏出来,说有事找她。里面才嘁嘁嚓嚓慌忙用铅丝反缠门的。从屋里隐约传出众女孩“笑面酋来了!”的惊恐声。他从窗口探出头,在昏暗中象是连长矮胖的背影。门没有叩开,那人骂了一句“她娘的!”悻悻地走了,声音粗哑。 聂风从白色布袋里拿出一本《西部阳光》杂志,请老傅过目。封面上有张胡国豪的特写相片。“有点像,尤其是这个鼻子,还有这对小而圆的老鼠眼。”老傅掐熄了烟说。另一张有点褪色的照片,当年海南报纸上的胡国豪休闲装的照。“噢,就是他!是连长鬍子浩。” “他叫鬍子浩!”聂风大为震惊。原来胡国豪就是当年二连的连长鬍子浩! 聂风问,为什么有人说,没有听说粗铅丝扣门的事?“那是胡连长不准说。”“为什么喃?”“他在二连是土皇帝啊,知青娃子背后都叫他‘笑面酋’。” 老人说起鬍子浩的种种劣迹。他的贪色在连里是尽人皆知的。鬍子浩有意安排女知青晚上单独站岗,一到天黑,他就驾着连里唯一的一辆吉普车,到处巡游,乘机猥亵姦污女知青。他还经常以查铺为名,深夜撞入女知青住的茅屋,掀开蚊帐,把手伸进被子里乱摸乱抠,吓得她们不敢出声。二连本来是个先进连队。由于鬍子浩利用职权胡作非为,搞得人心惶惶。有的女知青晚上睡觉听到老鼠跑,也以为是鬍子浩的脚步声,吓得大声尖叫。 “你知道洪亦明这个人吗?”聂风提起胡国豪的老友。“他是二连的指导员,胡连长的老乡。”“原来是这样!……”聂风恍然大悟。 聂风再问起鬍子浩后来的情况。据老傅说,后来兵团干部侮辱女知青的事情败露了,听说周总理亲自过问查处。河口县四师十六、十八团宣判惩处了十几个军人败类。景洪县一师判处了七名罪犯,死刑三人,两人死缓,两人无期徒刑。鬍子浩也因为二连的知青揭发被停职审查了。他预感下一个推上审判台的就是自己,于是连夜偷越国境,逃到缅甸去了。根据知青揭发的大量罪行,鬍子浩至少也会被判个死缓。给他通风报信的人,就是指导员洪亦明。他和鬍子浩是老乡也是战友,在一次战斗中,鬍子浩曾经救过他一命。 洪亦明后来因此受了处分,提前转业到地方。后来知青娃儿们才知道,“傻妹儿”丁岚的哥哥、失踪了两年的强子也是这两个混帐害的。 一切都清楚了。 老人还说到,大火之后,现场哭声欲裂。那天晚上,杏儿的哥黑娃被派在村外站岗,看见蓝雀岭方向火光沖天,半个天空都烧红了。他知道出事了,撒腿就往回跑。但赶回驻地时,杏儿住的第三间茅屋已成一堆废墟,几缕青烟裊绕。黑娃神情木然,欲哭无泪。他拼命地从灰烬中刨,刨,最后刨出一只烧焦的口琴…… 在那棵大青树下,离开时,老人说,几天前有一个中年陌生男人来墓地凭弔过。还在山里的狮子崖上祭奠。听他说的那人的模样,应该是钟涛! 聂风抬起头望着天空,心里涌动着万般感慨。 他的耳畔响着那撕心裂肺的吶喊: 什么都可忘记! 唯我在云南的初恋, 我的爱,我的血海深仇! 笑面酋,即使你逃到天涯, 我也会找到你。 第十二章 魂断蓝雀岭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6 字数:2345 蓝雀岭坡地。钟涛拨开荒草,钟杏的墓碑兀立眼前。二十八年前杏树林花开烂漫的情景,像梦一样浮现在眼前。青春萌动的少男少女、美丽的杏花雨,点燃了艰苦岁月里的一丝亮色,还有那凄婉动人的《知青之歌》……每次大家唱《知青之歌》时,都是杏儿吹口琴伴奏。她穿件小花格衬衫,双手横握粉红口琴,侧着头忘情地吹着,一对明眸望着山坡上的杏花林。 那天真无邪的神态,宛若还在眼前…… 钟涛蹲在墓碑前,点燃带来的香烛、纸钱。桔色的火苗在风中摇曳。蓝色的火焰叠现在眼前。那象噩梦一样的蓝火,二十八年来一直在舔舐着他的心。钟涛撕下一张张纸钱添进火堆里。火苗吞舐着黄纸片,他的脸被映得通红。 钟涛眼里噙着泪水,喃喃地说:“杏儿,哥来看你了。二十八年前的冤雠和耻辱,哥已替你和雨虹报了!”一缕青菸捲带着残片在空中缭绕。 “你现在可以安息了……” 他不敢想像,二十八年前的那个傍晚,一个罪恶的幽灵在橡胶林里游荡。就是这个披着绿军装的魔鬼玷污了他的最爱,毁了他一生的幸福。 那天,杏儿在蓝雀岭后山最远的一块胶林割胶。对钟杏早已垂涎的鬍子浩,悄悄潜入胶林深处,伺机对她施暴。正准备收工的杏儿,勐然看见饿狼似的鬍子浩,吓得扔下背上的盛胶桶撒腿就逃。鬍子浩兽行大发,从后面追上钟杏,一把抱住她,钟杏拼命反抗挣扎,一面大声喊叫。恰好夏雨虹收工路过附近,闻声赶过来。看见眼前的一幕,她吓呆了。 夏雨虹不知哪来的胆量和力气,冲上来拉开鬍子浩,把杏儿救了起来。她大喊:“杏儿,快跑!”钟杏脸色煞白,惊魂未定地朝山坡下跑去。 第53页 “那好,你就代替杏儿吧!” 鬍子浩此刻转怒为喜,两只小眼射出邪恶的光。夏雨虹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恐惧地向后退缩。鬍子浩淫笑着,步步紧逼,向夏雨虹伸出了魔掌。他捂住夏雨虹的嘴,把她拖到一旁,压在身子下。嘴里一面说着下流话:“没想到你这个美人胚子,自己送上门来!今天我可要尝尝你的滋味……哈哈!” 杏儿逃回连队,向哥哥黑娃报警。黑娃和强子操起木棍,急忙赶上山搭救雨虹。但当他俩赶到出事地点时,“笑面酋”鬍子浩已不见踪影。只见夏雨虹不省人事地躺在一棵橡胶树下,下身赤裸,地上流了一滩血。黑娃哭着,把夏雨虹背到连队卫生所,才把她抢救过来。 夏雨虹受刺激太大,醒过来后一直低声啜泣。少不懂事的黑娃责问她:“你当时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绝望的夏雨虹举起无力的手,扇了黑娃一巴掌。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大滴地滚落下来。从这一刻之后,两个恋人之间隔起了一道永远的篱笆。后来,夏雨虹一直躲着黑娃,拒绝与他恢復恋人关系。在她心灵上一辈子都有一块无法痊癒的伤痕。完全变了一个抑郁、自闭的人。两年后她被推荐上了广东一所大学,毕业后留校教英语。再后来去了美国。 更大的悲剧还在后头。 夏雨虹出事的第二天晚上,黑娃和强子埋伏在一条从营部回来必经的小路上。等到天全黑的时候,听见笑面酋哼着河南小调走来。后面跟着一个颀长的身影,是指导员洪亦明(由于他有心计,会做思想工作,知青们都叫他“红狐狸”)。黑娃和强子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等笑面酋走近路口,两人“虎”地冲上去。黑娃迎面给了笑面酋一闷棒,打在笑面酋的小腿上。胡一个趔趄,惊诧中抓住棍子一拖。黑娃毕竟只有十七岁,手中的木棍飞出几米远。情急之中,他拼死抱住了笑面酋的双臂,笑面酋想伸手拔枪,但手脱不不出来。强子用棍子朝着笑面酋的头上、身上一阵乱打。笑面酋大声喊叫,一面左右挣扎。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看不清黑娃、强子的面影。 三个躯体扭成一团,就像两只年轻的狼同一头豹子的搏斗、撕打。后来笑面酋挣脱黑娃的双臂,从腰上拔出了手枪。在这千钧一髮的时刻,强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反应,从腿上抽出防身用的割胶刀,朝笑面酋的脸部划来。笑面酋凭着本能仰面躲闪,只觉得脖子上一热,用手一摸湿沥沥的,方才明白挨了对方一刀。他的下巴上从此留下一道永远的疤痕。惊恐中的黑娃,乘机挥拳打落了笑面酋手里的枪。 在最后一刻,洪亦明拦腰揽住了准备再扑过去的强子。勐地从背后死劲推了他一掌。在黑暗中,强子一个趔趄,失足滚下山崖。那一声惨叫,从强到弱,消失在黑黢黢的深渊里。黑娃感觉到那喊声象是被地狱吸进去了。笑面酋用手捂着流血的下巴,在洪亦明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往黑黢黢的林子外面逃去。此后林子里嘎然无声,静得可怕。 “强子——强子——” 山崖上迴荡着黑娃撕肝裂肺的唿叫。 第二天夜里,就发生了大火的事。火灾后,人们才发现强子失踪一天了。但在茅屋废墟里并没有发现他的尸骨。知青们漫山遍野地寻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有寻到他的踪影。狮子崖下面的深涧象黑洞一样,深不可测,听当地老乡说活人掉下去连尸首都找不到。 钟涛往狮子崖下洒酒,泪眼滂沱。 他嘴里喃喃道:“强子,我终于为你、为雨虹、为杏儿报仇雪恨了!” 洒完酒,他把瓶子向空中狠狠抛去。那晶莹剔透的酒瓶划破云天,最后嘎然无声地坠入深不可测的崖底。然后,钟涛打开手机拨通丁岚的电话。 “小岚吧!是我,钟涛。我正在狮子崖山上,祭奠你哥。”“啊!是吗?”丁岚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要不要给你哥说几句话?”钟涛像老大哥,温厚地问。语气有点感伤。“……”对方无语。“喂,你在听吗?小岚。”钟涛急切地问。 电话里响起啜泣声。“好,我说……” 钟涛把贴紧耳廓的手机向空中高高举起。 “哥……,笑面酋已经死了!他是不得好死!”丁岚哽咽的声音,仿佛响彻整个云南的天空:“红狐狸也暴毙了!他们都是罪有应得……哥,你听见我在说吗?……我和妈过得都好,你不用挂记。二十八年啦,哥,你总算可以瞑目了!……” 12.2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6 字数:2316 这二十多年来,钟涛从来没有放弃寻找笑面酋的踪迹。鬍子浩逃往缅甸后,下落不明。后来有人在中缅边境见到过他,样子很风光。 二十年后,鬍子浩摇身一变成了知名企业家。名字改成了胡国豪,没有人知道他的详细经歷。据说他逃到缅甸后,贩卖过杜仲、当归,后来参与走私海洛因赚了大钱。大约这是他的“第一桶金”。后来暗中回国,在北海、海南闯荡,主要搞房地产。洪亦明转业后到海南,成了鬍子浩的搭档。他们敢于冒险,敢于竞争。赶上第一趟车,发了财。到后来许多人被海南的房地产泡沫吞噬时,两人已经到深圳发展。再后来钱赚多了,洪亦明独立门户,自己当起老总来。几年之后,胡国豪成了一位成功的企业家,统领一个房地产集团。 第54页 钟涛一次从一位朋友处偶然获知,在海南曾遇见鬍子浩。已成了房地产老总。但名字不叫鬍子浩,而是叫胡国豪。他的公司就叫“海南国豪房地产有限公司”。 钟涛专程追到海口,没有找到鬍子浩。当时海南的房地产遭遇了巨大的泡沫,据有关方面统计,大约有几千个亿的资金被套住。好多房地产公司都破产了。几经周折,钟涛打听到“海南国豪有限公司”已经註销。鬍子浩不知去向。但有人说,他可能去深圳发展了。钟涛后来索性到深圳一家朋友的公司帮忙。并像猎狗一样寻觅着鬍子浩的脚印。 深圳这个新兴城市给人太多的机会。能人和野心家都很容易出名。 胡国豪在一次接受採访上电视时,被钟涛偶然发现。採访的地方像是胡的办公室,布置很豪华。镜头扫过大班台上的一座非洲木雕鳄鱼,张着嘴,栩栩如生。钟涛觉得胡国豪的面孔太象鬍子浩了:宽脸虎鼻,皮肤粗糙黢黑,还有那对鼹鼠般的小眼睛,虽然比当年发胖了些,但这张蹂躏了多少知青姐妹的“笑面酋”的脸,就是化成灰钟涛也认识!唯一让人拿不准的,由于人物出的是中景,胡国豪的下颚上看不见那条刀疤。 当漂亮的女主持询问胡国豪对生态住宅有什么看法时,镜头缓缓推进。 钟涛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上的胡国豪特写镜头。 “哈哈!‘生态住宅’是房地产的发展趋势,也是咱们地豪追求的目标嘛。”胡国豪答得有点得意洋洋。他的脸正对着镜头方向,下巴左边部位看不清楚。 后来,摄象机的方位变了,胡国豪的左脸亮了出来。在下腭的边缘,终于现出一条粉红色疤痕,约四、五公分长。也许是近三十年岁月磨洗的结果,或许是做过整容,那条刀疤的痕迹很淡。如果不是特别留意,几乎不会引人注意。但是这条疤痕的位置和形状,却是确凿无误的。钟涛感觉全身震颤。是他!就是他! 他立刻拨通电话:“小岚,我是钟涛!你赶快打开电视,看经济频道。……对,你看见了吗?那是谁?”“啊,有点像鬍子浩哦!” “千真万确,就是他!笑面酋!” 从这一刻起,钟涛每天都关注着地豪集团的消息。有一天,他在报上看到地豪招聘总裁助理的gg。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给地豪总裁办挂了个电话,联繫上了胡国豪。 第二天上午10点,钟涛走进总裁办公室。胡国豪示意钟涛坐下。 “你就是钟涛?”他眯着小眼,饶有兴趣地瞅着钟。“是。”钟涛望着胡国豪,表情异常地平静。但他的心底却捲起万丈海啸。 眼前的大亨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仇人、恶贯满盈的笑面酋!近在咫尺,伸手可触。虽然比当年胖了些,但他那张粗皮黢黑的宽脸、咄咄逼人的虎鼻,还有那对鼹鼠般的小眼睛,纵使烧成灰烬钟涛也认得出。 “你认为对地豪集团而言,目前最重要的是什么?”胡国豪的声音依旧沙哑。“第一重要的是,保证地豪的资金鍊不能断……”钟涛回答。 “哦,你怎么知道?”胡国豪一惊。“我在金融界有些朋友,地豪的贷款额实际已超过了警戒线……”“钟先生有办法融资吗?” “没问题。”钟涛不假思索地说。“在证卷市场打拼了这么多年,调动一两个亿的资金不算什么!”胡国豪脸上露出微笑。“那第二重要的是什么呢?”“我觉得,地豪眼下第二重要的——是一举拿下‘田东坝’那块地皮。” 胡国豪的鼹鼠眼闪出一道亮光。“你也看好‘田东坝’?”“那块地看起来是鸡肋,其实是块肥肉!一百六十亩,起拍价不过一百万。只要交通瓶颈问题解决,地价立马会见风涨……” 这句话说到了胡国豪的心坎上。 “钟先生在证卷公司的年薪是多少?”“有四、五十万吧。”钟涛报了个压低数。 “欢迎钟先生加盟地豪集团,作我的助手。”胡国豪当场拍板。“除了三十万年薪,再给你2%地豪的股权。怎么样?”“谢谢胡总。”“咱们成交!” 钟涛由此进入地豪的核心,成为胡国豪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他这次应聘如愿的关键,是使用两样武器:一是“知己知彼”(地豪的财务窘迫和自己的融资优势),二是“投其所好”(胡国豪对“田东坝”情有独钟)。 胡总看中的也许正是钟涛在证卷金融方面的能力和关系。钟涛利用自己在金融界的人脉关系,上任两个月就给地豪解决了一个亿的融资。从而得到胡国豪的信任,成为胡的亲信和左右臂。钟涛因此也与洪亦民熟识,偶而到大东造访。老天给他机会一併找到两个报仇的目标,真是好事成双啊! 面对着两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他虚与周旋,不动声色地等待时机,一步步地策划着名復仇计划。最后等到“6月24日”——那场大火劫难的二十八周年祭。 所有的一切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的。 胡国豪的习性、嗜好和生活习惯,包括服用什么安眠药的细节……,他都了如指掌。他时常搭胡国豪的顺风车去小梅沙,以此麻痹对方。大小梅沙的周边环境、小梅沙宾馆大堂的布局、南澳的海域海情等,事前他都作过周密的调查。南澳海域赤潮的信息,则是在小报上意外发现的。 第55页 “真是天助我也!” 12.3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6 字数:2193 6月24日傍晚7点,钟涛给胡国豪挂了个电话。当时他在小梅沙宾馆大堂,用特别买的神州行卡打的。当时,胡国豪和洪亦明正在豪景的餐厅里酒酣耳热。胡国豪:“哦,是你?”钟涛:“我的手机没电了,是朋友的电话。”胡国豪:“有事吗?” 钟涛:“我遇到市国土局的郝局长了,他和太太也来度周末。想约你现在过来聊聊。就在小梅沙宾馆。”胡国豪:“知道了。”胡国豪合上手机,与洪亦明匆匆告辞。自然他不会向洪亦明透露电话内容。钟涛用对胡国豪最有吸引力的话,巧妙地把这个大魔头诱到小梅沙宾馆。胡国豪根本没有想到,他接到的是一个死亡电话。 小梅沙宾馆大堂酒廊,钟涛静候着胡国豪。小圆玻璃桌上摆着一个不锈钢茶壶、两只象牙色杯子、一小杯奶。红茶里已悄悄放入足量的冬眠灵片,并完全溶解。 进进出出的游客很多,有的穿着游泳衣,有的牵着儿童。五分钟后,胡国豪走进大堂侧门。估计他是搭车赶来的。钟涛把胡国豪迎进吧廊。他预先选择的座位,在吧廊里的一个死角位置上。这张小圆桌离大堂的后门很近,但从吧檯的方向却看不到这里。 “郝局长请胡总在这里稍等,他马上就下来。”钟涛说。胡国豪在藤椅坐下。“郝局长提到‘田东坝’地皮的事吗?”他问。“提到了,他说想再徵求一下胡总的意见。”钟涛一面回答,一面端起不锈钢茶壶,给胡国豪面前的杯子沏满红茶,然后再加进奶。 “这是胡总喜欢喝的奶茶,热的。”“唔。”胡国豪点点头,撕开一小袋白沙糖,兑进奶茶里,用小钢勺搅了搅。端起喝了一口,呲着牙说:“这奶茶味道不错。”“是鲜奶兑的。”钟涛说。“难怪。”胡国豪端着杯子,咕咕地喝了几大口。 约莫两分钟后,一位戴黑色珍珠项鍊的中年女士走来,在空椅上坐下。 “这是我的校友,丁小岚。”钟涛介绍。“这就是胡总。”丁岚向胡国豪微微一笑。胡国豪想说“你戴的珍珠项鍊很漂亮”,但只觉得舌头髮硬,头有些昏眩。 “怎么这么困?……”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昏沉沉地失去了知觉。 钟涛扶着他的臂,绕过迴廊,从后门走了出去。由于廊柱的遮挡,吧檯服务员并没有看见他俩。丁岚的白色富康就停在门外。丁岚留在原座位,料理埋单之事。 待胡国豪醒来时,已经在一所黑屋子里。他的双手被紧紧捆在身背后,嘴被塑胶带封住。他只觉得四肢无力,脑袋很疼。他试着想,我这是在哪里?像坠人了万丈深渊……四周一团漆黑,万籁俱寂。他觉得一阵噁心,又迷迷煳煳地失去知觉。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胡国豪从锥心的刺痛中惊醒。他看见昏暗的灯光映着一张可怕的脸。那是他的助理钟涛,正用手撕掉他嘴上的塑胶带。旁边站着那个挂黑珍珠项鍊的女士,微笑地瞅着他。“笑面酋!你仔细瞧瞧,我是谁?”是钟涛沉稳的声音。“你……不是……钟助理吗?”“放屁!你看清楚了——我是黑娃!”“哦?你是……黑娃!” 胡国豪困惑地抬起头,在一剎那间,眼里透出恐惧。“她呢?……”“她就是强子的妹妹‘傻妹儿’。”“强子?”胡国豪想起来,浑身发抖。 钟涛手里捏着一枚黑色金属片,那锐利的边缘像刀子一样,划过胡国豪的胸口。那是一只烧得变形的口琴壳。边口浸着点点血迹。 “这是血腥的‘火’字。”钟涛一字一句地说。“该是讨还孽债的时候了。”“你是要……报仇?”胡国豪吃力地吐出半句话。 “对!就在二十八年前的今天,二连的十个女孩死在你手里,还有夏雨虹被你这个恶魔强暴,强子……也是你害死的!还有许多被你姦污的知青姐妹……笑面酋,你是罪该万死,死有余辜啊!” 钟涛说得咬牙切齿。 “笑面酋,你作恶多端,最后死得狗屎不如!”这是傻妹儿鄙夷的声音。 胡国豪脸色发紫,两眼露出昏浊的凶光。 他绝望地想叫“救命”,但张开嘴喊不出声来。 钟涛啐了一口,提起一个白色塑料桶,往面盆里倒进暗绿色的海水。 胡国豪睁大恐怖的眼睛。待海水漫到面盆的沿口,钟涛用力将胡国豪的头按人水中。 胡国豪挣扎了几下,渐渐失去反抗。他的意识混乱起来。 在一剎间,胡国豪觉得自己的头颅没入了浪中。他呛了一大口海水,咸咸的,带着一种腥味。平日在海里游一、两个小时,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但今天怎么这样吃力呢? 那天际飘浮的白线不是防鲨网吗?只要游到那里就可以安全了! 胡国豪挣扎着想浮出水面,但是脑袋沉沉的,嘴里又呛进一口海水。 他的意识开始模煳……他娘的!我这是在哪里?难道真是地狱? 第56页 朦胧中他看见一条大白鲨从背后游来,眼睛盯着他,缓缓地张合着大嘴。他拼命地挥动着两臂,想泅向前方,但每个姿势都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似的虚幻无力,越是挣扎身体越往下沉。在他的记忆深处,依稀浮现出十几张少男少女青春的面孔,笑得靓丽而苍白…… 他好象看见了火,熊熊火焰在眼前蔓延,似影似幻。 一股淡淡的青烟裊裊而起,像墨汁一样在海水里扩散开。 接着的画面渐渐模煳…… 他想睁开眼睛,但是视网膜白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那团他永远拂之不去的阴霾,变成了黑黢黢的深渊,令人不寒而慄。 他感觉到死神正向自己走近。一阵晕眩,仿佛听见一个来自天穹的声音在说:“他闭气了。” 胡国豪只觉得心脏在猝不及防之间痉挛起来,终于沉了下去…… 这是他最后的一点意识。 12.4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6 字数:3389 在昆明机场,聂风给武局挂了个电话,报告调查情况。“我正在昆明机场。昨天刚从云南边陲一个叫蓝江的地方回来,那里是钟涛当年当知青的地方……钟涛的作案动机终于查清楚了!” “哦,太好了!究竟是什么动机?” “钟涛谋杀胡国豪,目的是为了报仇!对,是系列復仇杀人案。胡国豪是当年知青连的连长,外号‘笑面酋’,洪亦明是指导员、胡国豪的帮凶,所以也偿了命……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胡国豪就是死十次也是罪有应得!” “原来是这样呀……”武局有些震惊。 聂风在电话里告诉武局,钟涛的仇之大、恨之深——“钟涛的初恋之爱被当时任二连连长的胡国豪毁了。那时他的名字叫鬍子浩。钟涛青梅竹马的恋人夏雨虹被胡强姦,最后含着羞愧和绝望离钟涛而去;钟涛妹妹钟杏被烧死在寝室里,那场意外的大火,有十个女知青被活活烧死!就因为柴门从里面用粗铅丝缠紧——女孩们为防色狼胡国豪。胡打过钟杏的主意,但被夏雨虹救了,未能得逞。可惜杏儿虽然保住了女儿身,但最终没有保住花蕾般的生命!” “这么说是鬍子浩毁掉了钟涛生命里两个最爱的人哦!”武局嘆道。 “不只这些,听一个姓傅的老职工说,还有丁岚的哥哥、钟涛生死与共的朋友强子,是在与胡国豪、洪亦明搏斗时被推下山崖身亡的。这三重的创伤钟涛永远难以癒合,他整个变了一个人。二十八年来,钟涛的復仇之心从来没有停止过。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和信念,就是找到胡国豪这个逃过法网的大坏蛋,为民出害。” “那案子应该破啦?果然是将门虎子啊!我代表公安分局向聂记者表示感谢……”听筒里传来武局兴奋的声音。 “不用谢我,我不过找出了真相罢了……” 但是真相有时是残酷的。聂风没有想到,自己最后挖掘出来的真相,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惨烈的事实。该谁为这段未见公开报导过的血泪歷史埋单呢?谁哦?从一个记者的视角鸟瞰:那是“文革”的红色幽灵对成千上万中国女知青青春的亵渎。是时代造成的悲剧。也是一个民族的伤痕……聂风从心里为钟涛扼腕嘆息! 合上手机,他的心情从来没有如此沉重。 聂风接着拨通了小川的电话。小川警官正在外面执行任务。聂风告诉他云南之行的重大收穫。并说刚才已和武局通了气。“聂哥,祝贺你为破案立了大功哟!”“嘿,我有什么功。光荣永远属于你们刑警!” “但我有个疑问:钟涛为什么不採用举报的方法,利用法律的力量惩罚胡国豪呢?小川不解地问。“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聂风沉吟道,“我想,事情过去了二十八年,胡国豪的犯罪时间已经超过刑事追诉期,这一点精明的钟涛也应该想得到。根据我国刑法,法定最高刑为无期徒刑及死刑的刑事追诉期为二十年。如果二十年以后认为要追诉的,必须报请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如今胡国豪已摇身一变成为着名企业家,头上笼罩着政治光环,财大气粗,要搬倒他并非易事。” “唔。”小川贊同聂风的分析。 “或许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聂风继续说,“那就是钟涛要亲手执行对胡国豪的惩罚。他相信自己是在替天行道!他躁动不安的灵魂才能得到安息。这是一个血性男儿的宿愿,一个復仇者的心理!你回过头想想:那张精心设计的‘死亡通知书’、那枚‘火焰’标志,还有那个诡异的草原龙胆花圈,不都是一个復仇者快意的杰作吗?……” “聂哥说得有道理。”小川心服口服,他问聂风:“聂哥还记得那个白小姐吗?” “大梅沙酒店的那个领班,记得。” “白小姐后来离开了豪景大酒店。是与胡国豪有染的事发,被辞退的——也不知是谁泄露的。事后我们从她最好的姐妹、另一个服务员处听说,白小姐委身于胡国豪,实际是被迫的。在一个周末晚上,她被胡国豪叫进房间,陈一把抱住她,霸王强上弓。白小姐起初只是对胡国豪有好感,没有想到这个衣冠楚楚、外表鲜光的大款会强行非礼她,在宾馆房间里又不敢喊叫,最后被胡国豪姦污了……在忍辱无助中她几乎失去了生的勇气,又不敢告发。但胡国豪事后哄她,假惺惺向她道歉,又送了她许多首饰钱物。才让白委曲求全,跟了他。 第57页 “所以白小姐实际也是一个受害人。”小川总结道。“想想冯雪英敲诈不成反而丧命的结局,她实际也是胡国豪的一个殉葬品。” “朱美凤有下落吗?”聂风关切地问。“据说人逃到加拿大去了,警方已发出国际通缉令在追捕她!”停了一下,小川警官感嘆了一句:“胡太是想用二十万元的同样价钱,一劳永逸地解除冯雪英敲诈的威胁。但不知她是否想过,自己可能会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 聂风心想:看上去天鹅般高贵的朱美凤,实际也是胡国豪的受害人——她与阿英的争斗,她为了庇护周正兴,最后走上一条雇兇杀人的不归路。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链条:白小姐、冯雪英、朱美凤,凡是与胡国豪有关联的女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聂风的脑海中突然掠过一个近于幸灾乐祸的念头——胡国豪这个大魔头最终被仇人所杀,不因此显得更加不足惜,更加活该,更加精彩吗! 莫非这真是“天谴”啊? 聂风风尘僕僕回到成都,即收到深圳公安局武局发来的传真,邀请他去深圳参加结案工作,路费及食宿全部由分局承担。 聂风放下旅行袋,给武局回了个电话。“我是聂风,刚到家,传真看到了。谢谢分局的邀请哟!我向吴总编请个假,争取后天赶过来。”“你不用请假了,你们吴总编已同意放行!” 原来公安分局已经给老报头打过招唿了。只要不破费差旅费,那老傢伙肯定是乐意成全的,甚至是求之不得。因为聂风手头有一篇即将杀青的全国独家《跟踪报导》啊! “聂记者,侦破全案还有一个关键。找到了钟涛的作案动机,并不能给他定罪。还需要确凿的物证。目前起诉钟涛的证据还不充分。对,因为时间太长,大梅沙出租屋发现的海水已经变质,无法检测出成分……” “啊,这个难题也许能够解决,我正准备向您报告。” “是吗?你讲讲看!”武局疑信参半。 聂风在昆明等机票时,在网上无意发现‘深圳之窗’有条赤潮短讯,发布人是深圳海洋环境监测站一位姓周的博士。于是马上和这位博士取得联繫,请教关于赤潮微藻的生命周期问题。周博士在电话里答覆说,海洋微藻的寿命的确很短暂,正常情况只能活一、两天,在缺光缺氧的塑料桶里寿命应该更短。 聂风问他:微藻化成碎片后,是否还有办法检测出它原来的身份呢?博士突然说,可以用dna的序列检测桶中的碎片!虽然它已经不是完整的细胞,但可从其碎片里取样,作dna试验。不过这种试验的难度很大,需要事先知道可能是某几种微藻(聂风马上说是三种甲藻),然后与这几种微藻的dna序列进行比对。这属于目前的世界尖端科学,叫分子生物学,国外已有科学家正在做这方面的研究。也即可以通过分子手段来确认这些碎片是不是聂风说的那三种甲类。国内有没有专家研究,尚未见报导。博士解释说,最大的难题就是作比对标本的甲藻收集量要很大,其dna序列才可靠。 听声音周博士很年轻,一问才三十出头,和聂风是同龄人。是我国着名赤潮老专家齐教授的高足。聂风道过谢后,立马在网上点击搜索。‘甲藻的dna鑑定’、‘生物dna序列’、‘生物dna样本’、‘甲藻dna资料库’……在‘搜王’引擎中通通试过,都没查到有用的信息。他正准备关笔记本电脑,突然想起周博士说的‘分子生物学’,于是顺手输了一个‘赤潮分子生物学’到‘搜王’引擎……结果,0.08秒点击出998条信息。查到第347条索引,竟意外发现了两条非常有价值的课题题目:一是《南海赤潮甲藻的分子鑑定研究》,另一条为《甲藻单个细胞dna的制备及在赤潮微藻分子鑑定中的应用》。是国家基金资助的最新科研成果。项目研究者是两位生物学家,武局可以记一记他们的名字,对,一位叫程芹,另一位叫梁浩鹏。 “这两位专家人在哪里?”武局听聂风说后,急不可待地问。 “就在广州!”聂风说,“z大生物生命研究所。” 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谢谢你,聂记者,这个信息太宝贵了!”武局大喜过望。“我马上派警员去广州z大送检。”当聂风第三天飞深圳赶到y区公安分局时,z大生物生命研究所的dna鑑定书已经出来。鑑定结果:白塑料桶里残留海水的微藻碎片,经南海甲藻的dna序列比对,确定为——多甲藻、环沟藻和多纹膝沟藻。 第二天,警方发出对钟涛的逮捕令。 尾声 更新时间2008-12-13 18:35:06 字数:690 白云国际机场。钟涛提着一个红色旅行袋,走在旅游团的队伍里。走近安检口,钟涛回首向丁岚挥手告别。他心里默默念道:“保重,傻妹儿!” 丁岚也向他挥手,眼里闪着泪光。再过二十分钟,钟涛就要搭上飞往北美的国际航班,去异乡寻找昔日的梦了。丁岚从心里为他祝福。 蓝色安检口通道。钟涛在安检口停下,出示登机卡和证件。穿民航制服的小姐验了钟涛的护照和旅游签证,抬起目光打量了他一眼。 第58页 “对不起!先生,你的护照有点问题。”她客气地扣下了钟涛的护照。两个魁梧的大子过来,把钟涛带进一个屋子。丁岚见到此景,不顾一切冲上前去。两个便衣拦住了她。 丁岚痛苦地大喊:“钟涛——!钟涛——!”声音撕肝裂肺。 整个批捕现场由崔队指挥。他此刻显得格外干练、果断,威风凛凛。 小川和姚莉也在现场,两人神情凝重。不知为什么,案子破了,两人心中并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聂风和武局一道,目睹了逮捕钟涛的整个过程。 钟涛在两个便衣警察的押送下从扶梯下来,看见站在梯口的聂风,脸上露出平静的微笑,一种“我已无憾”的感觉。 聂风目注着他,眼神里含着惋惜和敬意。 时值仲夏,钟涛转脸望见落地玻璃窗外的一抹粉红,风吹过,花瓣纷落如雨。 “大风吹过,落英缤纷……有的只是夕阳残照中,杏花雨满地飘落。”蓦然间,钟涛嘴里吟出《杏花雨》里一句歌词。声音很轻,如梦呓一般。 旁边的旅客投来奇异的目光。聂风的复杂表情。丁岚泪眼滂沱。 耳畔恍若歌声起。这是曾令多少人魂牵梦绕的《知青之歌》。 那一片少男少女的合唱,在空廓的候机大厅天穹迴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