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夜》 第1页 [悬疑惊悚] 《九夜》作者:艾翘耳【完结】 每一晚,姥姥都会给我们讲一个鬼故事,故事里有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充满了神秘的未知力量。 本文无cp,单独小故事组成,不求恐怖,只想好看。 内容标籤: 恐怖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 文章类型:原创-无cp-近代现代-惊悚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34136字 第1章 第一夜 我们这里都称唿黄鼠狼为黄大仙,具体缘由不甚了解,不过一直都知道这东西蛮邪性的,属于民间五大仙里最不能惹的一位。 姥姥生活的地方虽不是东北,但七八十年代时家家也都还睡土炕,一到冬天就把炕烧的热乎乎的,不论家里多少人都喜欢挤坐在炕头上吃饭聊天。 话说村里有户人家女主人身体不好就没下地干农活,白天家里就她一个,因为怕冷,她就把炕烧的特热,煨在被窝里纳鞋底。 过了一阵,她总听见旁边那屋里传来响动,一开始没在意,以为是老鼠闹腾,她家人口不多,旁边那屋总是空着放些杂物,时常招耗子扫荡。 后来动静越来越大,还伴随着类似于小孩儿尖叫的那种声音,很难听刺耳。 女主人实在待不住了,不过她也没觉得害怕,就是挺生气的,索性裹上个厚棉袄抄了把扫帚就奔了那屋。结果一进去立刻就安静了,她吼了几嗓子也不见动静,屋里也没弄乱,就是挨着她火炕的那面墙上掉了很多墙皮。 气哼哼的回了屋,可刚一坐下那动静又来了,待冲进去又什么都没有,如此折腾几回,慢慢的别说墙皮掉没了,里面的土砖都被挖掉一大块儿,那女主人贴近了仔细看了看,发现土砖上粘了几绺黄毛,就猜这是跑来黄鼠狼了。 她也听老人说过黄鼠狼这东西又鬼贼又奸滑,不仅爱偷东西吃还特喜欢借住人类的屋子避寒,兴许就是看见她家人少又暖和才想着在炕里掏个洞住。 只是她从来都不相信那些邪门歪道,不过是个畜生,还能真成了精? 估摸她也是被气的不轻,竟找出一瓶敌敌畏顺着那屋墙根撒了一圈,然后把门窗都关严了,站在院子里就开始破口大骂,什么解恨骂什么,反正是把那泼妇的本性发挥的淋漓尽致。 等骂累了她也被冻的直哆嗦,赶忙跑去附近的亲戚家坐了会儿,估算着家里人快回来了才跑回家打开门窗通风,她看了眼那屋,并没有黄鼠狼的尸体,她也没细想,就开始忙叨着做晚饭,别说,那黄鼠狼还真没再来闹。 就这么到了晚上家里丈夫和孩子回来吃饭,她也没提白天的事儿,一家子吃晚饭聊了会儿天就各自睡下了,一夜相安无事。 到了第二天一早,男主人发现不对劲了。 他起的早,刚爬起来就看见自家媳妇已经醒了,睁着眼在那儿发呆,他也没理会,出门解了个手,回来打水漱口洗脸,完事儿一进屋看见他媳妇还在那儿愣神儿呢,连姿势都没变。 他嘀咕了一句过去拍了下媳妇,结果这一拍可不得了,她媳妇跟疯了似的就冲起来了,噼头盖脸的打他,嘴里还莫名其妙的骂,说他想害死她,既然想轰她离开这个家就得受报应。 那男的一时搞不清楚状况,虽气得半死,可又不能真还手,况且他媳妇今天力气大的出奇,就只能满院子的又逃又躲。 等他家儿子醒来,这女主人也即刻瞪着眼睛追打,这下那男的才急眼了,忙护着孩子的同时抽了她媳妇两大耳刮子,又一把给推出去老远,推得她在地上滚了两三个跟头。 孩子吓得直哭,男人以为媳妇是癔症了,刚想过去扶一把,就见她坐了起来,然后开始一件一件脱衣服。想想这可是寒冬腊月,穿着棉袄都冷的伸不出手的天气,那女主人却跟没感觉似的几下子就脱了个精光,拦都拦不住。 刚才那么大动静,周围邻居早都在竖着耳朵听热闹,更有好事儿的跑过来拍门想劝架,男的一分心的功夫,谁想她媳妇挣开他,顺着墙角的梯子就蹿上了房顶,动作快的匪夷所思。 更匪夷所思的是,她竟光着身子站在了房顶上开始唱歌跳舞,那唱的也听不出个调调,甚至像是在歇斯底里的喊,动作诡异而难堪,已然毫无人类的羞耻感了。 这下,方圆几里的邻居全看了,那会儿没什么高层建筑物,所以当一个裸体的女人站在房顶上跳舞,那震撼力可想而知。 半个村的人都傻了,那男主人更傻了,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死过去。 后来是家里亲戚强行给拽下来的,又给餵了几片安眠药才给稳住,村里上岁数的老人看了眼,就说这是给东西上身了。 家里人又烧纸又找人收魂,都没什么用,女主人最后只能被捆在床上,把嗓子都喊哑了,闹腾的去了大半条命。 好在家里人没放弃的四处打听,终于在隔壁村子里找来了一个小脚老太太,走起路来颠颠的,手里举着个长杆大菸袋,有点邋里邋遢。老太太来了后没先进屋看女主人,而是在院里转了一圈,又指着几个屋逐一问男人都是谁住的,听说有个长期空着的便径直进去了,过了半刻钟的功夫才走出来,用菸袋桿指了指主屋对那男人说你这媳妇忒没熘儿了,那么狠的手段要逼死人家,也不想想那黄大仙是能随便惹的么,没什么道行的也就罢了,偏偏招了个成精的,能不报復? 第2页 家里人听完也都吓得不行,只得拼命求老太太想个法子救人,怕耽误下去那女主人不死也得疯,那好好的一个家庭也就全毁了。老太太琢磨了一会儿,倒也没说别的,就嘆了口气说看她造化吧。紧接着就吩咐家里人去买几只活鸡和水果点心回来。 东西备齐,老太太就让家里人都散了,只留下男主人和她在主屋守着。说来也奇,自老太太来了后那女主人叫都叫不醒,一直在睡着。就这么守到了子夜十分,男主人都有点不耐烦了,老太太才走到床边上低头在那女主人耳旁叨咕了几句话,过了半响见没反应,她復又低头说了几句,最后一句比较大声,男主人听完就惊了。 老太太说:“如果你这么冥顽不灵,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给你整个玉石俱焚,你自己掂量掂量哪个值?”话音落下又给了男主人一个凌厉的警告眼神,楞把他才要出口的话给憋了回去。 老太太摆完狠话反倒放松下来,点上菸袋开始吧嗒吧嗒抽菸,屋里橘色的灯泡略显昏暗,菸袋锅子也明明灭灭的,三个人一躺一坐一站,却静的连唿吸声都听的见,气氛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一袋烟还没抽完,床上的女主人终于扭动了几下肩膀,嘴巴也一张一合的发出了非常粗涩的几声嚎叫,老太太不急不缓的在鞋底子上敲了敲菸袋,这才走进了附耳过去听,两人都刻意压着声音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才算结束。交涉完毕,老太太连忙叫男主人去隔壁屋挨着火炕的墙上挖出了一个不大的洞,又用新弹的棉花在里面絮了厚厚一层,并且交代封锁上隔壁门窗,不管听见任何动静都不准靠近,且每天都要把土炕烧的旺旺的,还要记得每隔一日打开窗户向里面扔一只活鸡,如此这般七天之后他家媳妇就能恢復,但如果他有一处没做到,这女主人恐怕日后就都是疯疯癫癫的了。 男主人虽不太相信,奈何又没其他法子,只能先把孩子送到了附近亲戚家,自己乖乖照着老太太的话做,自那天起他就总会在夜里听见隔壁屋传来响动,时急时缓,有时类似老者的低语,有时又像动物的嘶叫,令他整夜都不敢深眠,好容易才熬到了期限的最后一天。 据他后来和同村的酒友聊天时说,那最后一晚他总觉家里一下子进来了很多人,院里有微弱的火光,隔壁屋嘶哑的叫嚷声不断,他吓得躲在被窝里大气都不敢出,第二天醒来他媳妇果然醒了,睁开眼就说饿,问她什么却都不知道,似这几天对她来说是完全没有任何记忆的。 男人把这几天的事儿大致和媳妇说了说,没敢提她裸奔的事儿,要不今后估摸她连家门都不想出了。女主人后怕的直冒冷汗,要说自己竟然在毫无知觉下到鬼门关绕了一圈,这滋味可真不是好形容的。 后来两口子还特意去感谢了老太太,拎着大包小包的谢礼,聊起最后一晚的情形时,男主人是百思不得其解,便问老太太缘由。 老太太故作深沉的笑了笑,适才告诉他们始末。原来女主人惹到的是黄鼠狼里的一个大家族,那个家族的一只母黄鼠狼道行很深,平时他们都在山里面修炼,但最近山里有些不太平,这才跑到农村来,想找户人口少的人家待待,因为母黄鼠狼马上就要产子了,她急需一个足够暖和的洞穴待产。 老太太还说:“如果不是因为护子心切,那黄鼠狼是不会轻易对人类出手的。” 至于那天晚上男主人听到的动静,估计都是那个家族的人,就像人类繁衍后代一样,它们也同样在乎后辈的诞生,况且,那只母黄鼠狼很有可能是这个家族的王。 第2章 第二夜 姥姥讲过,但凡含冤横死的人往往都会流连在人间寻找替身,因为只有寻到了代替自己的魂魄,它才可以解脱去轮迴转世,否则就只能做个孤魂野鬼,永被抛弃在六界之外。 如此,有很多人都听说过一二件类似的事情,比方一条并不太深的河流却总是淹死人,有的更邪乎,还限定时间性别,传的神乎其神。 我曾听过一位在火葬场工作的朋友谈到这个话题,据他说替身里面最厉害最要命的当属水鬼,所以很多人都忌讳去野河里游泳,就是怕碰见索命的冤鬼。 但是,还有一种同样很爱寻找替身的却远远没有水鬼的名头响亮,可你仔细寻思一下,就会发现恍惚记忆深处不知谁和你念叨过这么个故事,主角就是它——吊死鬼。 世人皆知上吊而亡的人往往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因为这种死法极其残忍,且过程时间较长死相又太过于丑陋。 李家村子里有个女人就选择了这种死法,她生前因无法生育的问题,一直受婆婆家里人的排挤,丈夫又有些无能,长期压抑下越活越觉得憋屈,终于在某一天的晚上跑到柴房里上吊自尽了。 她死后,家里人怕传出去不好听,索性对外宣称是急病去的,只有同村的少数几个邻居知道真相,可也不太在意,毕竟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谁也帮不了谁。 女人的丧事办的比较草率,匆匆买了个棺材就给埋了,她娘家也早就没了父母,哥哥嫂子对她的死表现的也很冷漠,只过来看了一眼就走了,甚至连为她哭两声,或是给她焚烧两张纸钱的人都没有。 因为隐瞒的好,她的事儿也没在村子里掀起多少风浪,家家户户依然专心过自己的日子,早出晚归,为了生计而活。 第3页 这一日,李家村有个老汉因给家里的菜地浇水,忙活的很晚才扛着铁锹慢慢往家熘达,那会儿村里还没有人家买的起电视,到了晚上都睡的特早,路上也没路灯,放眼望去漆黑一片,只有零星的几家灯火闪烁着,没些胆子的人还真不敢轻易出来走夜路。 李老汉对这样的情形已然早就习惯了,他家的两个儿子都是懒骨头,像这样夜里浇灌田地的事儿都不乐意来,只能靠他自己。 就快走到家的时候,他似是看到从前面的胡同里拐出来一个人,其实距离也不是太远,可瞪眼看了半天都没看清,就觉着穿了个浅色上衣,从走路姿势来看,应该是个女人。 要说那女人走路的速度也不快,但李老汉特意加快了步伐还是跟不上,他想喊一嗓子问问是谁,可细一琢磨,这大晚上的再把人家吓着,也就没出声儿。 走在前面的人拐弯儿了,李老汉也跟着拐,那人又进了个胡同,李老汉也走了进去,真不是他故意如此,而是这根本就是他家的方向。 他缓了缓步子,心里直纳闷,他们胡同里就两户人家,那女人看背影肯定不是自家人,那难不成是去邻居家串门子的,可他家那邻居老太太向来刻薄,村里没几户愿意搭理她家的,要说这么晚还过来串门的也是头一遭。 好奇心谁都有,李老汉也不例外,他想看看那女人到底是谁家的,也就故意离远了些,停下脚步躲在胡同口探出头往里看,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本是一个不太光彩的举动,却因此救了他一命。 再说胡同里那个身穿浅色衣服的女人,路过李老汉家的大门时并没停住脚步,而是直奔了刁老太的家,因为她家的大门与胡同口是正对着,隐在墙后的李老汉只能继续欣赏女人的背影,这次离的近了些,他看见了那女人梳着一头披肩发,身型有点眼熟,可想想村里的姑娘媳妇谁敢这么披散着头髮啊,不被骂不正经才怪呢。 心里疑问发大,李老汉就看的更加仔细。他看到那人站在刁老太家的大铁门像是忽然间被点了穴,硬是半天都没动弹一下,既不敲门,也不喊人,就那么直直挺挺的站着,跟尊石像似的。 夜里的小风有点凉,李老汉皱着眉头盯着看的出神,勐地,就冒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牙齿都忍不住在哆嗦。他想,为何这风吹到女人身上,她那么长的头髮和薄薄的衣衫却纹丝不动呢? 李老汉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这么害怕过,他想转身就跑,可又迈不开腿,只能就这样傻站着,看着,等着,直到那女人缓缓地抬起手又慢慢地放在了刁老太家的大门上,那一瞬,他分明看见道金光哧熘一下打在了那女人的手上,令她闷闷的哼了一声。 过了很长时间,那女人才向后退了几步,整个身体都看似越来越僵硬,忽而扭了几下脖子,极慢的转过了头。 借着朦胧的月光照在了女人的脸上,墙后头的李老汉看清后,惊的一下靠在了墙上,这才稳住自己没倒下去。 这女人的模样他太熟悉了,分明就是前段时间刁老太家吊死的那个儿媳妇。 就在他认为自己老命就快呜唿时,让人更惊怕的事情发生了,眼见那个女人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就停在了他家门前,李老汉的心口狂跳了几下,眼泪都快下来了。 果然,怕啥来啥,女人不过轻抬了下手,大门就打了开,再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进去了。 这会儿的李老汉情感早已战胜了理智,他顾不上再害怕,举着铁锹就追进门,端着准备要拼命的架势。 气势汹汹的垮进院子里,那女人却不知了去向,就恍惚刚才就是个梦,透着那么的不真实。院子里三间正房只有一处窗户里还亮着灯,那是他家二小子的屋。老大一家向来睡得早,估摸两口子这会儿早就进入梦乡了。 李老汉想着平日睡不着坐在院里乘凉时,总能听见草里的蛐蛐叫,吵的人心烦,可今儿这院里却是静的出奇,要不是二小子那屋的灯光给壮了壮胆,怕他早就吓得筛了糠。 寻思了一瞬,李老汉毫不犹豫的奔了东边那屋,用力的拍了几下门,就听老大在屋里粗声粗气的吼了一句,他的心这才放下,深深的吐出口气。 把老大两口子喊起来后又去叫老二,一家五个大人加上个孩子,都聚集到了老汉的屋里。 两儿子面面相觑了半天,实在不明白他们爹大晚上的抽得哪门子疯魔,好好的不睡觉非要一起推牌九。二儿媳妇刚说了句孩子想回屋睡觉,就被老汉冷着脸子给骂了,说今晚上谁敢出这屋就滚出这个家,以后彻底断绝关系,那态度强硬的就跟变了个人儿似的。 见李老汉真急了,儿子们和媳妇使了个眼色也就没在忤逆他的意思,孙子困了,老汉就让他睡到自己炕上,他们几个就在炕边上摆了个桌子玩牌。 屋里所有的灯都给点亮了,大儿子说太费电,也被他爹狠狠的瞪了一眼,一副老子就要如此的态度。 到了后半宿,几人都熬的有点迷煳犯困,忽听隔壁老大那屋里咣当一声儿,像是椅子倒在地上的动静。 四人同时停下动作,老大媳妇反应快,蹭地就站了起来,说家里是不是进贼了,老大一听忙要出去看,没想一下就被他爹给揪住了胳膊。 李老汉死死的盯着儿子,一字一顿的说,你今天绝对不能出这个屋! 第4页 老大的脾气易燥,简直快被自个儿亲爹神神叨叨的样儿给逼疯了,眼看着就要狗急跳墙的上演一场父子掐架的戏码,二儿媳却脑中灵光一现,问李老汉今晚的反常是不是有什么说不得的由头。 李老汉心想终于是瞒不住的,怪他平日里就没这么疾言厉色的命令过谁,可老大要是再这么执意不配合,怕是真要坏事。 二小子比他哥要机灵些,经媳妇一提醒,再看他爹那满面愁容的摇头嘆气,忙安抚着劝老大先别冲动,反正家里也没啥值钱的宝贝招来贼惦记,说不定是只野猫呢。 正说着,就听又从老二那屋传来哐当一声,在这静夜里听来让人心肝都跟着颤了两颤。众人皆不言语了,只有老大撇着嘴讥讽道,这来的准是个瞎猫,要不怎进哪屋都先撞翻凳子。 这回轮到老二坐不住了,小心翼翼的问爹,要不让他和老大一起出去看看吧,凭他们两个大老爷们还能降不住个偷儿?李老汉听罢,老脸一下寒成了三九天里的冰块,也不看众人,只沉着声说,来的那个绝不是常人能对付的,如果你俩今晚想要活命就听我的一直在这屋待到天亮,如果觉着爹在害你们,那……我就全当没生过儿子吧。 一通话说的挺重,震慑的作用也就出来了,由其头一句说是来的常人不能对付的,二儿媳即刻就反应过来,推了下丈夫说你俩都得听爹的,而且离天亮也没几个小时了,咱们再打会儿牌,等早上我和嫂子给你们做手擀面吃。 大儿媳虽然为人有点闷,但到底有女人的心细敏感,察觉出不对劲也忙劝自家男人,几人这才復又坐下接着打牌。 气氛刚缓和了没五分钟,突然,二儿子愣住了,手里捏着张牌,定定维持着举起的姿势,双眼睁得熘圆却是望着窗外的方向,他说你们快看,咱家院里怎站着个女人呢? 李老汉一激灵,手里端着的茶一个不稳就掀到了地上,啪的声脆响,搪瓷茶碗摔的四分五裂。 这一响动正转移了大伙儿的注意力,炕上的孩子给吓醒了,老二两口子赶快去哄,大儿媳忙着去收拾碎茶碗,老大走到窗户边贴着玻璃往外看了看,院里黑灯瞎火的,哪里看得见什么女人呀。 被这一惊一乍的折腾了几回,他们也早没了打牌的兴致,各自坐在炕头或凳子上发呆,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直至听见传来鸡鸣声,渐渐天边露出了丝鱼肚白,李老汉方打开了屋门,跟大伙儿说都散了吧。 两兄弟如释重负,起身各回各屋,李老汉刚想躺下补个觉,便听一阵嚷嚷,他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跑了出去。 院里的四个人脸色都有点发白,老大叼着菸捲的嘴唇在打颤,哆哆嗦嗦半天也没划着名了火柴。李老汉问怎么了,两儿子没说话,都指了指自己那屋的窗户,李老汉忙看过去,冷汗瞬间就爬满了后背。 穿透玻璃窗,他看见两间屋里同样的都从房樑上耷拉下来两根电线,诡异的缠绕成一个圆圈的形状,就像根栓好的上吊绳子,地上,不偏不倚的正倒着把凳子。 李老汉觉着心都在抖,多悬乎啊,昨晚但凡疏忽半分,他今天就得白髮人送黑髮人了。此时恐惧,后怕,愤恨,各种滋味涌上来,气的他一下就冲到隔壁刁老太的家砸门,众人想拦都拦不住。 可巧来开门的正是那刁老太婆,显然是急匆匆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惺忪着眼睛,头髮蓬乱,但那张刁钻的嘴巴丝毫不见懈怠,开口就骂,一点不顾及对方是多年的老邻居。 平常李老汉脾气好从不和她计较,可兔子急了都会乱咬,又何况是个人。他噼头盖脸的一顿反击,毫不留情的指责刁老太刻薄无情,逼死儿媳妇,还把儿子教育的自私窝囊,媳妇都上吊了连纸钱都不给烧,怪不得人家回来索命找替身。 说到这儿,李家的儿子媳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昨晚是真碰见鬼了,亏得他们听了爹的,不然冤死都没地方说理去。 再后来,李老汉回忆起这天早上大闹刁老太家的的事儿,总觉着哪里怪异。就像他的愤怒和举动都是被谁领引着一般,越说越来气,最终控制不住动手撕掉了那扇大门上贴着的一副神像。 村里都说是报应不爽,刁老太逼死儿媳才一个多月,他家的儿子便遭了意外,平白无故在夜晚纳凉时摔了个跟头,脖子好巧不巧的正兜到了晾衣绳上,竟生生给勒死了。自此,刁老太也一病不起,再没心力耀武扬威了。 实则,只有李老汉心里明白,怕是那女人进去过,找到她想要的替身了。 第3章 第三夜 这世间磁场分正负两极,万物有阴阳之分,好的另一面是坏,善的另一端就是恶。 既有修仙之人,便有奉魔之者,同需修行,方式却是千差万别,大相迳庭的。 前几年重庆有一起红衣男孩事件,网上曾出现过一个帖子,头头是道的分析说这案件就是标准的道家养鬼术,选极阴出生的小孩用特殊的手法致死,让他无法超生变成厉鬼为所用等等。可这些分析终究无法考证,案件至今是迷,也不好妄图胡乱猜测真假。 只单说文章里所提到的炼鬼术,应就是修行的一种手法,他们会利用邪术来增强修为,为此不惜滥杀无辜。 姥姥所讲过的第三个故事,就是关于斗法的。 故事的起因是两个大户人家恩怨多年,互相看不顺眼,最初只是单纯的争执和谩骂,后又演变成械斗相伤,本以为这是两个家族纠缠难理的恩怨,谁知结果却远不止如此,有时候仇恨的种子越埋越深,当释放的那天,往往会伤害到很多无辜的人。 第5页 而制造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便是范家庄的范老爷子,他年轻时曾和张家老二有些交情,后因一场狗血的桃花债结下了梁子,关系是越闹越僵,两人的恩怨波及了整个家族,就连两个姓氏的后辈碰面遇见也是水火不容的,争吵打架的事更是时有发生。 有一回两家人动手时无意间碰伤了范老爷子的重孙,这下可引燃了这位高龄老人心中积攒多年的愤怒火焰,令他立时失去了理智,做出了一个相当惊人的举动。 他动用自己所有的人脉圈子,用高价聘请了一位江湖道士来到了范家庄,名义上是来算看风水,实际道士来的当晚哪儿都没去,进门就被范老爷子请到了书房,二人从傍晚聊至清晨,所谈内容再无多一人知晓。 第二日,范老爷子亲自带着道士各处游看,似在研究村中风水,那道士穿着打扮极为普通,就是面容略丑,细看下总觉眉眼有些狠厉。 他们熘达到村口一株槐花树下时,那道士停下了脚步,问这树有多少年头了,范老爷子回说具体年岁不清楚,只是自他记事起这树就在,大体快有百岁了。 道士点点头,又绕着老槐树转了三圈,对范老爷子说:“从今日起,你需在每日的正午时分用新鲜的畜血浇灌这株槐树,如此七七四十九天后,便可开坛做法了。” 范老爷子听罢喜笑颜开,命人给道士安排住所,好吃好喝的伺候,另一方又雇来两名屠户,每日杀猪宰羊,取得新鲜的血液再秘密送去浇树。 到了第四十九天的晚上,临近子夜时分,范老爷子提着一盏灯笼随道士来到了那株老槐树下,一股腥气随风扑面而至,叶片沙沙狂响,往日里看着茁壮的老槐竟隐隐透出了几分鬼气森森。 范老爷子此时的心里也是有些发憷的,他总觉着这老槐喝了几日的畜血后像是长出了灵性,莫名的让人看着就能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紧紧攥住灯笼杆,生怕有个闪失脱了手,道长临出来时交代灯绝不能灭,可这会儿手心里都沁满汗了,弄得滑不熘秋的,他真是怕的要命。 再看那道长可是镇定的很,背负着手围树干又绕了三圈,嘴里还边念叨好好好。范老爷子也不知道究竟好在哪里,就期盼着能赶紧做完法,麻利儿的离开这个鬼地方。 先头来时他还问道长需不需要准备供桌香烛,谁知对方颇为不屑的摆摆手,“没那多讲究,术法不能被俗物困住,修行够了天地万物都可为其所用。” 一番话说的范老爷子云里雾里,却也只能在心里暗赌这道长并非那些江湖骗子,不然钱花了却达不到目的,到时就别怪他会翻脸无情了。 他在这儿胡思乱想的琢磨,那边道士也没闲着,极快的念了一段咒符后,便从怀中掏出一方布包,在范老爷子还未反应过来时已然抱着粗壮的树干三两下窜了上去,忽而大喊了句护住灯,便再没了声息。 片刻,狂风大作,灯罩里的烛火开始左摇右摆,范老爷子再顾不上害怕,只拼命用手臂身体把灯笼圈护在怀里,这才万幸保住了微弱的火苗。 他这里正急的手忙脚乱,道士却面色轻松的自树上跃下,迅速用手指在树干上写了什么,范老爷子只听见从周围传来一声刺耳的响动,随即狂风竟渐渐减弱,终是再次恢復了平静。 又过了七天,张家村忽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原是张老二的重孙在邻家玩耍,遇院墙突然倒塌,一条年幼的生命就此夭折,张家人痛不欲生,张老二心疼的当场就呕出了一口老血。 张家村村民唏嘘不已,皆感嘆世事无常,哪知临近他们的范家庄可是一派喜气洋洋的大摆宴席,为道士送行。范老爷子高兴之余多喝了几杯,一个劲儿夸赞道士法术高明,听的众人直迷煳,都以为这道士为老爷子找了块儿下葬的风水宝地呢。 送走道士,范老爷子又过起了遛鸟喝茶的自在日子,可不过才几天,就又听说张家村死了个女娃,家里大人带她去田里干活,大伙儿都在蹲着掐苗,女娃自己站在一旁摆弄手里的玩具,结果忽地下来一个雷,正巧把女娃给噼死了。 范老爷子知道后愣了有半刻,适才念叨了一句巧合,家人问他这话什么意思,他却再不肯解释了。 一次意外,两次巧合,但接二连三的发生就由不得人不怀疑了,张家村就像是被下了咒,半年多的时间死了七八个孩子,村民们都似笼罩在了阴霾里。 这半年,范老爷子托人四处打听那道士的行踪,钱财花去无数,可道士却犹如人间蒸发,再也没人找得到。 每从张家村传来一次噩耗,范老爷子就会大病一场,家人都觉着老爷子心太善,听不得别人家孩子出事,慢慢就帮着隐瞒,尽量不让他出门与外人多接触,以致老爷子愈发孤独,没多久就病故了。 而张家村的张老二这几个月来也是过得焦头烂额,自重孙死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笑容,以前还得空会跟同村的老友下两盘棋喝点小酒,出事之后便觉着都没有意思,整日整日的就想躺床上睡觉。后来村里一出又一出的死孩子,他就再没了这个空闲,与村里人共同商议着法子,虽明知找不到解决的方法,可大家聚在一起怎么也好过一人自我折磨。 听说死对头的范老爷子过世了,他也没多少表情,只觉积怨多年,到头来不过都是一个下场罢了。 第6页 可范老爷的头七还没过,范家就来了个人指名道姓的要找他。张家人都以为是来闹事的,各个抄了棍棒傢伙就跑了出去,一看来的还真就一位,又瘦又小的岁数还不大,那双眼睛滴熘熘的乱转,看着就有点鬼贼。 张老二总觉事有蹊跷,便喝住众人,把小伙子让进了屋。等才刚一坐稳,还没容谁问,这小伙儿就迫不及待的把所有知道的事儿都说了。 原他就是那个被范老爷子秘密派去浇树的,他还为此得了一笔钱,其实也就是封口费,可他耐不住好奇,便偷偷在第四十九天的晚上躲在了不远处的草丛里守着,哪想还真让他蒙对了,范老爷子果然跟着道士来做法,当时他也以为是范老头鬼迷心窍的找人为后辈算风水,但在那七天以后张老二的重孙一死,他就觉得不对了,之后就越来越确定,那晚的道士肯定是在给张家村下咒。可直到范老头死了,他才敢来告知真相,毕竟他家是小门小户,实在不敢轻易惹怒范家人。 张老二听完都说不出什么滋味了,就觉得揪心的疼,亏得那姓范的死了,不然他一准冲过去找他拼命。然而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请懂行的人来看看,那小伙子的话他不敢全信,范家的百年老槐更不可冒失去动,他想,他们范张两家的仇怨再怎么深,也不能继续伤及无辜了。 那阵子附近的几个村子都知道张家老二在花钱请道士,不明真相的人都骂他太作,看见范家请道士也跟着学,估计最后也得跟范老爷子一样,不把自己作死都不算完。 张老二没空理这些闲言,他到处的寻道观串庙宇,哪里传说有高人就去哪里找,可碰上的不是骗子就是修行的门道不同,他甚至去请过善于在盖房时给家主下蛊的泥瓦匠,可那人远远看了一眼老槐树扭头就走,任凭张老二怎么劝都不肯再去了,硬说自己还不想那么早就去送死。 就在张老二急得火烧屁股时,村里不请自来了一中年男人,长得斯斯文文的,脸上总挂着笑。那会儿村里进个生人特显眼,有位妇人就问:“你找谁家啊。” 那人没回她的问话,反问妇人,“是不是近一年你们村子里总死小孩?” 妇人惊得直说遇见了高人,当即就硬把他拽张老二家去了。 张老二晓得这是来了懂行的,忙要安排酒席说边吃边聊,却被高人制止了,直说:“这吃饭不急,咱们先去看看那古槐,路上你再给我仔细讲讲这半年多的事儿。” 两人一路聊着出了村界,又过了条颇宽的黄土路,老槐树就在范家村口的石碑旁,这里大白天都挺冷清的,因为范张两家的别扭,范老爷子反感和张家村头碰头,早在几年前就出钱给村里修了别的出村路,这里慢慢走的人少了,略微有点荒凉。 其实张老二一直弄不懂,明明是别人庄子的树,为何能咒死他们村的人?斯文高人笑了笑没解释,只告诉张老二,“若要想破了这咒法就得需准备两样东西,一为死猫二为死狗,不能完全弄死,得在还剩一口气的时候埋在古槐的根部,每天各埋一只,七天后找个阴年阴月出生的人爬到树上取下咒符方可。” 张老二也没细问,老老实实按着高人的指点做了七天,等到取符咒的那一日,他竟激动的差点老泪纵横。 那个阴年阴月出生的是个外村的老伯,本来还担心他年岁大了爬不了树,没想他腿脚还挺利落,没怎么费劲就爬上去了,并在高人的指引下,自树顶的一处凹洞里找出了一个深色的布包。 老伯将布包打开,张老二看见里面不过是一张符纸和一把木制的双头剑,他心道就凭这么个玩意儿竟能害死几条人命,真是有些荒唐的难以置信。 哪想身边的高人看了眼却是立刻冷了脸,说了句:“糟糕!” 张老二腿一抖,险些跪在地上,相处这几天,他可是第一次见高人如此严肃,瞬间就有种天塌地陷的错觉。 高人知道张老二吓着了,忙稳稳心神,强扯出个笑,“你先别慌,这事是自己疏忽了,到与张家村关系不大,只怕是那范家要出事。” 张老二追问原因,高人考虑了许久才一一解释起来,原来这株古槐颇为性灵,歷经了百年的洗礼渐有了些灵气,但还不至于成精,毕竟草木修行相当不易,有的别说百年,就是上千年开不了窍的都有。那道士眼毒看出了这点,便利用古槐,先用畜血伤了它的慧根,令它生了些魔性,再以种咒和封印等手法让古槐变成了一枚害人的利器。 而高人的破解之法就是以毒攻毒,古槐本就被伤的不轻,如果再餵给它更多的阴物,那用不了多久它就承受不了了,但那样的时间会较长,所以只能略损一些,每日用一阳一阴餵之,如此就只需七天,但是这株古槐也就彻底伤了精魄,再也无法存活了。 而高人本以为道士拿人钱财□□,没想对方却是个相当阴损毒辣的人,竟用了双头剑咒,就是说符咒但凡被破解,僱主家族必遭反噬。 可怜范老爷子一时仇恨沖脑,本想出口恶气,却不仅害死了很多弱小生命,还给家族带来了极大的灾难,无辜都成了那道士修炼的牺牲品。 张老二悔不当初,他从未想过只是两人的私怨竟间接害死了身边这么多人,由其是那些孩子,想起来都夜不能寐。他问高人可有解救之法,并愿用所有家产挽救,只求能帮助那些毫不知情的范家人,来偿还他自身的罪孽。可高人只是摇了摇头,说已无力回天,兴许这就是范家的命数,任谁也无法逆转了。 第7页 一个月后,人们看见范家村口的老槐树枯死了,走近察看时只闻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自树底发出,这株生存了百年老槐树自此成了一堆烂木。 也有好事之人说是范老爷子带走了范家的家运,就连老槐树都得跟着陪葬。而不管是村里还是村外,再没有女人敢嫁给范家的男人,因他们的媳妇不是病死就是无法生养,后一辈的男人大多是光棍和鳏夫。 第4章 第四夜 墓葬风水一直都是门高深的学问,有书记载,死者下葬后,真气会与穴气结合形成生气,通过阴阳交流成的途径,在冥冥中产生影响,左右在世亲人的气运,从而荫益子孙后代。 很多年前我们还很盛行土葬,贫民百姓的家讲究不多,一般村里都会辟出块偏僻的空地作为集体墓葬的地方,只为方便追思已故的亲人,其他的并不考虑。 但同样也有很多人家是非常看重风水一说的,不仅阳宅注意风水利弊,更重要的是阴宅的选择,往往为了得到一处好的阴宅要付出很多的人力和心思。 据传有这么一户人家,祖辈出身名门,家族显赫,曾是当地很多人都难以攀附的权贵之家。然而古人有言富不过三代穷不出五服,果真这个家族后因种种变故逐渐衰落了,富甲之家成为歷史,后辈子孙又不甚争气,生活愈发平庸。 孙辈中有一名为六子的,年纪轻轻的不务正业,就只顾吃喝玩乐,结交的也多为酒肉朋友,一群人整天聚在一起逗闷子。六子自小就爱跟人显摆他从长辈们那里听来的家族史,那会儿他们祖上多风光啊,金钱女人都不缺,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他也总在幻想自己也有那么一天,和那些老祖宗们一般,过着唿风唤雨的舒坦日子。 有一回,他又趁着酒劲儿眉飞色舞的吹起了家族史,还边感嘆自己生不逢时,老天多么不公平,酒桌上正巧有个新入伙的没见识过他的这套老把戏,一时起了兴趣就问东问西的,这可合了六子的心思,说的更加来劲儿了。 就这么絮絮叨叨的聊了有俩钟头,新伙伴忽冷不丁的问六子是不是家里的祖坟让人动了,不然那么大的家族怎么说落败就败了呢,还给他列举了很多类似的例子,且煞有介事的讲了段野史上记载的陈友谅刨了朱元璋家祖坟的典故,给六子说的一愣一愣的,完事怎么琢磨都觉着邪门,兴许他家老祖宗的坟头还真是让人给做了手脚,破去了风水格局。 六子从来不关心老祖宗的墓在哪儿,家里人祭祖的时候他都会找个由头躲出去,从来没像现在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趟祖坟瞅瞅。新伙伴还说要给六子介绍个大师,是专门看墓地风水的,还曾给一位僱主寻到过龙脉,那可是千年难遇的一处好阴宅。只可惜僱主家后辈没福气,僱主老头临死前曾尊从大师的吩咐,千叮万嘱的告诉家里人不要给他的尸首穿任何衣物,只用一蓆子卷裹埋葬入墓穴中即可,怎知待他一死,家里儿子说什么也不同意让自己父亲如此难堪的入殓,最终给穿了双鞋子才肯封棺,结果可想而知,龙脉墓穴因此被毁,大师说祥龙飞升时因褪不掉鞋子致气数用尽,祥龙成了死龙,再无法为后辈带来运势了。 新伙伴挺守信用,没几天就带了个男人来找六子,家里人一听是算风水的也很高兴,忙热情款待,就盼着大师能给寻处风水宝地改变家运,令家族昔日荣耀再现。 一大家子浩浩荡荡的领着大师去了祖坟,要说风水还真不错,坐西向东富贵家,背有高山前有流水,若祖宗葬在这处吉壤福地,后辈理应非富即贵才对,可就现下来看,六子他们家怎么也沾不上富人的边儿。 大师从早间看到正午,直说稀奇真稀奇,入行几十年头一回碰见这样的,一块福地不旺子孙,反倒让后辈一代不如一代。六子家人问大师究竟问题出在哪儿,是不是这地方不好,大师那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这地方若还不好那就真没几处好风水了,六子本来就直等的不耐烦,一听这话立刻血沖脑,混不吝的劲头就上来了,说你这大师到底真懂假懂,别再是个半吊子在这儿骗人吧,难不成风水没问题倒是我家祖宗出了毛病? 六子他爹听见儿子这齣混话气的脱了鞋就要抽他,被六子娘给拦住了,哥嫂弟妹的也凑过来跟着帮腔,一家子闹闹嚷嚷的差点没先打起来,把一旁的大师看得直嘆气,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问你们到底要不要听下解决的方法? 一家子终于消停下来,大师擦了擦汗娓娓说道,他家这墓穴是一处鹰王穴,地形走向极似一只展翅的雄鹰,虽不及龙穴那般难遇,但也算是块相当不易的宝地了,可为啥无法福荫子孙呢?大师神秘一笑说,下葬的方式错了! 有些特殊的风水宝地不是说把棺材往里一埋就算成了,那样风水师还有何存在的意义,特殊的墓就需特殊的方法,不然跟死墓没甚区别,根本起不了作用,就跟蒸馒头似的,面没发起来,蒸出来的馒头是个死面疙瘩没法吃。 找到结症所在就好办了,大师让六子家里留下俩主事儿的,其他家眷不必参与,因为要启坟重葬,孩子女眷最好能避就避。 一说要挖老祖宗的坟,这家子除去六子就没人肯出声儿了,觉得太过晦气,都想着凭啥自己干缺德事儿让别人享福报。最后一商量,这缺德事儿还是得六子来,他混吶,混的阎王小鬼都怕三分,还镇不住几个祖宗? 第8页 六子倒也不含煳,以为要刨坟,喊过来几个兄弟轮胳膊挽袖子的就要开干,大师忙说不急不急,祖坟先不动,得在往东两里地的地方重新挖个穴,这墓穴要按在鹰王的心脏处才能有用,且这挖穴的人也是有要求的。 大师神神秘秘的让六子附耳过来,细细一番交代,还义正言辞的警告他绝对不能透露出去半分,否则鹰王穴一毁,他们家这辈子都再难享到福荫了。 很快,六子开始在各个村子里晃荡寻找符合条件的人,他价格出的高,又是不重的体力活儿,一时间竟成了好几个劳工争抢的肥肉,追在他屁股后边六哥六哥的叫,让他好好满足了一把虚荣心,梗着脖子拿捏着腔调挨个问人家多大啊,家里几口人啊,有没有孩子啊,啰嗦吧啦的最后才问到正事儿上,会挖坑不? 逗的莽汉子直乐,挖坑谁不会啊,给把铁锹吭哧吭哧挖呗,你说多深就多深,方的圆的扁的随便挑,包君满意。六子听了果然很满意,跟挑鸡仔似的看了一圈最终选了一人,没选上的还都挺遗憾。 如此这般熘达了一天,好不容易才凑够了四个人,乐呵呵的去了墓地,到了后六子又装摸做样的学着大师的口气嘱咐他们这墓穴的挖法,众人一听,喝!不仅站位有讲究,还得细緻到几点钟挖到几米深,按这个算来挖完得半夜了。 好在都是些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四人拿了钱都听话的照着六子的吩咐开挖,就这么一直到下午才挖了一半都不到,六子出钱买了点牛头肉和大馒头做晚饭,把几人高兴坏了,直夸六子人好大方,他们给大户人家干活都显少吃这么好的,六子没接话嘿嘿一乐,只闷头喝了口凉水,顺嗓子直直凉到了心窝子里。 眼看太阳快下山了,六子忽然想起有样重要的东西落家里了,是一会儿要放墓穴里的物件,几人忙劝他快去取,还保证一定按吩咐干,绝不偷奸耍滑。 六子说了几句客套话心急火燎的就走了,四个汉子也继续挖坑,挖着挖着,其中的汉子甲就总觉着脖梗子冷嗖嗖的,像有人拿着羽毛扇子在后面扇,还有点疼,汉子乙看他总停下来摸脖子就问怎么了,甲说脖子疼,另外两个听见也走过来,丙抱怨脚踝骨刺疼,丁念叨心口闷疼,三人说完都奇怪的看向乙,乙苦笑说自己倒是哪里都不疼,就是胳膊有点越来越重,抬着费劲。 四个汉子一商量决定先原地休息会儿,缓缓再挖,这荒山野岭的幸亏有四个人,要不还真怪怕的。他们坐在墓坑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忽地来了阵邪风,坑里的土飞卷而起,吹了一脸。 汉子甲扭着脖子向天上看了半天,问他们刚才是不是有个特大的黑影飞过去了,三人都摇头说没注意,就光觉着吃了一嘴的土。 没过多会儿,又平地颳起一阵风,伴随着巨大的唿啸声,四人都看见团黑影从眼前急速掠过,惊得他们当即傻了眼,汉子甲再次摸了摸脖子肯定的说是只大鸟,因为他感觉到了碰着自己的东西是翅膀上的羽毛。 另外三人没说话,因为谁也没见过那么大的鸟,都感到有些瘆的慌。他们也不歇着了,赶快拿起铁锹继续干活,就想着挖完了踏实回家睡觉。 有了默契后四人就干的极快,也顾不上身体疼了,眼瞅着墓坑快要到了限定的深度,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鸣叫声,就像根细针狠狠刺入了耳蜗,疼的他们同时扔了铁锹,纷纷捂着耳朵蹲在了地上。 这时,远远走过来一位身穿素衣的白头髮老者,手里拎着个小包袱,看到他们时说了句,你们四个今天必死无疑。 接着老者又一乐,说还好遇见了我,你们四个就算是捡了条命。 四人不明所以的互相看了看,经刚才一吓还都有点发懵,可心眼里又都觉得眼前这老顽童模样的老头不像坏人,但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老顽童知晓他们有疑问,也没解释,而是又问汉子甲属什么的,甲说属兔,老顽童点点头復又问乙丙丁三人,结果发现四人全都属兔,老顽童说那就对了,你们就是鹰王的食物,只要把你们这四只兔子吃了,鹰王穴就算活了,这家墓主的后代子孙就能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四人一听大唿上当,原来那六子不是什么好人,而是催命的阎王,难怪给他们吃牛头肉,这是要送他们上路啊。 甲乙丙丁知道老顽童能看懂内情必然是个行家,当即就跪了下来,磕头求他相救,老顽童说既然刚才吹了哨子就肯定是打算要救的,不然这会儿早就晚了,然后又指点四人,说一会儿每人去往坑里撒一泡尿,完事儿转头就跑,无论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许回头,只管玩命跑出一百步以外,这命就能保住了,但有一点,绝不能四人向一个方向跑,否则神仙也难救。 四个汉子听罢紧张的差点尿裤子,又想起刚才那只巨大的黑影原来就是鹰王,抖得更厉害了,老顽童还不忘吓唬他们,千万不能摔跟头,你们刚才挖穴的时候哪里疼鹰王就是打算先从哪里吃。 汉子甲又再一次摸了摸脖子,心想完了完了,别人兴许还能活,这要是脖子没了就彻底死透了。 四人都深吸了口气,再不敢继续拖下去,相继往墓穴里撒了尿,回身迈开腿就跑,东南西北每个方位各一个。 霎时,狂风四起,甲乙丙丁都听见耳边响起了悽厉的鹰鸣声,甚至能感到头顶有巨物略过,他们想回头看看,但是强烈的生念迫使自己忍住了,没人记得要跑多少步,只管不停的跑,直到再也感觉不到危险。 第9页 第二日天还未亮六子就带着大师来验墓了,他哼着小曲,一路走的飞快,脑中憧憬着未来的好日子,觉得心里比吃了蜜还甜。然而,大师肃穆的看了墓穴一眼,復闭眼嘆了口气说,这鹰穴毁了,毁的彻彻底底,再也不能用了。 六子听完一屁股坐在地上,愣了半响,嚎啕大哭。 最终,六子家的如意算盘也没打成,反倒成了街坊四邻唾弃的笑柄,那四个捡回命的汉子还把六子足实的揍了一顿出气,从此六子再也没挺起过腰板走路。 第5章 第五夜 你会经常做梦吗?是否做过那种印象非常深刻且异常恐怖的梦? 我就曾有过这种经歷,大约是几年前了,也不知道说出来会不会很不好,但是既然想拿这件事做故事的引子,也就咬牙拼了吧。 那个梦境是徘徊在虚实之间的,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却又充满了雾气蒙蒙的虚空,梦里有一条很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路,周围全是树木,却看着毫无生气,我一个人站在路边上不知所措的张望,慢慢的看着远处开来一辆公交车,红色的车纹很古老,距离近了些时看到了车上有很多人,站着的坐着的,脸部统一都没有表情,眼神呆滞。我突然莫名的害怕,直觉他们都不是活人,正好路边有块很大的石头,连忙躲了过去遮掩住身体,却探出头来继续偷看,想想也是挺蠢的行为。 等公交车终于慢悠悠开到面前时车上有两个站着的人也在看我,他们的脸是青灰色的,我无法准确形容那种恐怖,但脑子里至今清晰记得那个画面,其中一个用很冰冷的眼神看了我会儿说了三个字:“不是她”,才一说完车子就加快了速度开走了,我也从梦中醒了过来,躺在床上愣了很长时间,觉得心脏跳动的直发酸,止不住的回想如果我上了那辆公交车,结果会怎样? 关于梦境,解释有很多种,从科学角度分析的以佛洛伊德梦的解析为鼻祖,但还存在很多科学无法给出解释的,比如姥姥讲过的那个,关于一个死人託梦为自己沉冤的故事。 西房村有一对姐弟,自小相伴长大,他们的母亲因病去的早,做父亲的又不太称职,年长弟弟十来岁的姐姐在他面前就充当起了母亲的角色,吃喝拉撒无一不操心,简直就是把弟弟当成了儿子养。 弟弟二十岁那年,姐姐才脱离了老姑娘的行列,嫁给了同村的一个男人,虽然离得很近,但她还是顺着丈夫的意思搬到了夫家,因此娘家就只剩下了弟弟和父亲两人。 年轻人都贪玩,加上又少了个监管人,弟弟就像匹解开绳套的野马,整天就知道在外面胡混,好好的工作也不正经干,三天两头编瞎话请假,时间一长自然就被解僱了。 姐姐知道后又生气又无奈,打吧又捨不得,只能狠狠骂了一顿,临了还说再这么瞎混下去就滚,再别认她做姐姐了。没想就这么气头上的一句无心话听者却入了心,果然,处在叛逆期的弟弟在几个哥们的撺掇下毅然选择了离家出走,还偷偷把父亲存摺里唯一的一笔钱也取走了。 最初几天,姐姐虽然难过但并没有太担心,毕竟是男孩子吃不了多大亏,顶多把钱都花光也就回来了,可过了小半个月仍没有任何音信,她便跑去问弟弟的几个同学发小,大伙儿都摇头说没见着,姐姐这才有点慌了,忙哭哭啼啼的去报警。警察一边安慰边记录,其实心里也没怎么当回事,离家出走的孩子多了去了,又是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估摸肯定跑哪儿野去了。可既然接了警还是要负责任去找,那时候可不像现在到处都有摄像头,几个小警察就得拿着照片出去寻,先用排除法分析几种可能性,再根据线索一一调查。 具体流程大家也不太清楚,总之忙叨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找到,跟弟弟有关的所有亲戚朋友同学同事全调查遍了,就连跟他玩了些日子的小混混都没放过,得到的消息依然是片麟半爪没多大用处。 这天晚上,姐姐饭都没吃就在炕上躺着,这段日子食不知味的一下瘦了好多,丈夫看在眼里心疼的不行,劝她别太钻牛角尖,没准弟弟就是玩的太疯忘记和家里联繫了。 姐姐也不说话,只是躲在被子里默默掉眼泪,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过了一阵儿,总觉着屋里越来越冷,冷的整个身体都嗦瑟成一团还是受不了,她无奈的侧撑着身体向外瞧,想叫丈夫看看是不是火炉灭了,谁知正好看见弟弟直挺挺的在外屋门口站着呢,姐姐先是啊的一声,随即就哭了出来,刚想起身下炕去迎,可再一抬眼门口已然空空荡荡了,姐姐立刻大喊弟弟的名字,急得满头大汗腾地坐了起来。 黑乎乎的屋子,丈夫低沉的唿噜声,窗外连个月亮光都瞧不见,原来刚刚的一切,只是个梦。 自打做了这么个梦,姐姐的心里就总发慌,她觉得梦里弟弟的表情很痛苦,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她再也没心思做别的事,每天睁眼就跑去派出所问进展,闭眼就希望梦里能见到弟弟,生活过的浑浑噩噩,家里人都觉得她肯定是精神出了问题。 过了又大概三五天,姐姐再次梦见了弟弟,这次她一下就反应过来是在做梦,但凭着一股子直觉,她不敢轻易打断这个梦,只能小心翼翼抑制着激动慢慢靠近,弟弟的眼神木纳纳的,似在看她又似没看,就在两人距离寸许时,弟弟忽然转身就向外走,姐姐即刻没忍住喊了他一句,瞬时梦境粉碎,她再次醒了过来。 第10页 村子里都在传言姐姐疯了,因她不再和任何人交流,整日除了发呆就是睡觉,太阳只要一落山就迫不及待的躺下了,夫家的人都劝儿子尽快离婚,可姐姐的丈夫不同意,他虽然嘴巴笨些,但一直都毫无怨言的照顾着媳妇。 姐姐还是沉寂在自己的梦境里,她每晚都早早入睡等弟弟出现,可每次好不容易出现了,弟弟也不理她,只是转身就走。后来次数多了,她开始用意识控制自己默默的跟着,心里那个强烈的感觉一次比一次清晰,只是不敢去细琢磨,怕真的因此疯掉。 在白天,她和人们的距离越来越远,而在夜晚,她和弟弟的距离却越来越近了。终于到了那么一天,她跟着来到了一段铁轨前,弟弟停下了脚步,姐姐不敢说话,静静的等待着,看他呆呆的盯着自己的脚下很长很长时间,之后继续走了一段路,又再次停下呆立,如此反覆走出去很远,中间停下来大概五六次,最后一次,他又向着铁轨旁的树林里望了望,忽而扭头看了眼姐姐所在的方向,梦境登时坍塌,姐姐惊醒的睁开了眼睛。 那晚,周围很多邻居都听到从姐姐家里传来了肝肠寸断的哭嚎声,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声音,让人久久无法平復心绪。 派出所里没人相信姐姐的疯言疯语,他们认为无论两个人多么心灵相通也不可能通过梦境预知生死,何况那段铁轨路比较荒僻鲜少有火车通过,派人去看了后也没发现有事故的痕迹,可这位姐姐怎么就如此笃定呢,甚至去堵了派出所长的家门,请求封锁铁路彻底检查,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简直都不像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了,把所里主管这起案子的警察气的直吃救心丸。 拗不过姐姐的坚持,再加上事情闹得上级领导都知道了,最后还真的封锁了铁路进行地毯式搜索。而此前姐姐曾一遍遍不停回忆那天的梦境,在铁路边又来来回回的走了无数次,待和警察一起来的时候,她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梦中弟弟停下来的第一处地方。 那刻姐姐的表情异常冷静,可声音一直都在发抖,她说你们挖吧,我弟弟就在里面。 第一处挖出的是弟弟的双腿,第二处是双手,再一处是身体,接着是内脏和头颅。就像一件艺术品,兇手把他小心的拆分开,埋在不同的地方,虽然间隔的距离并不远,却再也无法被重组。 在场的警察无不震惊,一件失踪案升级成了手段残忍的谋杀案,上级领导亲自来现场勘察,询问案件细节,姐姐被带回了所里,成为了首要嫌疑人。 没日没夜的审问,顶着巨大的群众舆论压力,这件案子仍旧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几乎没人相信是姐姐杀的人,但如果不是她,为什么埋藏尸体的地点她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大家都认定託梦之说纯属无稽之谈,姐姐的精神也被折磨的几近崩溃,但这案子的疑点实在太多了,一时也无法将她定罪。 自她读懂了最后那次的梦中暗示后,姐姐再也没梦到过弟弟了,看守所的日子不好过,她进来后经常睡不着觉,浑身疲乏无力,熬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消瘦的如个纸片人。 她几乎每天都会用很长的时间回想弟弟小的时候,肉肉的小脸蛋,胖胖的小手,一笑两个小酒窝,糯糯的叫她姐姐,姐姐,姐姐… 姐姐惊喜的抬起了头,她真的听到弟弟在叫自己,可周围并不是看守所冰冷的墙壁,而是一片雾气昭昭的树林,她日思夜想的弟弟就蹲在一颗老杨树下,捂着脸低低的在哭,她激动的跑过去抚摸弟弟的头髮,宠溺的看着他,内心希望这个难得的梦境永远都不要醒。 再次提审时,她对警察说出了那片树林的位置,第一次暗示中她忽略了一个细节,弟弟曾驻足望向过那个方向。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警方也没奇怪,立刻就派人去树林中,结果真的从老杨树底下刨出来一套染血的男款衣裤,以及一把卷了刃的斧头。 歷时几个月,又经过很多个鑑定环节,最终姐姐被无罪释放,而杀害弟弟的兇手也在很久后终被绳之以法。 据百姓传言,那个兇手似乎是附近村里的一个刑满释放人员,那晚在铁轨路旁闲逛的时候正碰见弟弟背个包在轨道上坐着,顿时起了歹念,本来只是想抢个劫,却没想失手把弟弟杀死了,又见天色昏暗四周无人,就把弟弟拖进了树林里,中间还回家取过一把斧头,用极其变态的手法把弟弟分尸埋葬,整个过程竟都是他一人独自在偏僻黑暗的环境里完成的,其心理承受力绝非常人可比。 后来弟弟为自己託梦沉冤的事情还在当地传遍了,很多人都觉得是姐姐极度的思念才导致她感应到了对方尸体所在的地方,而非真有灵魂一说,可真相究竟是什么谁也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也许,它将会成为人类世界永远都无法解开的迷题吧。 第6章 第六夜 宫廷剧里,官宦人家大门口两侧都会蹲守着一对石雕的狮子,雄狮左蹄踩绣球,雌狮右蹄抚幼狮,以此彰显权贵,增加祥瑞之气。 古时,石狮是一个家族身份的象徵,不是谁家都可以随意安置的,尤其是那种高大威严的瑞兽,用迷信的说法就是需要非常尊贵的命格才可以镇住它的煞气,否则不但不会庇佑宅院,反而会因此灾祸连连。 八几年的时候,农村里有一部分较富裕的人家开始翻盖房子,以前的老宅院嫌弃土气,喜欢把门楼扩宽装上个霸气的大铁门,院里房屋地基挑高,还建上几级台阶,颇有点往高门贵户的意思,但也非家家如此,毕竟各人喜好不同,有的偏爱低调,自然也有人独爱张扬。 第11页 村里有户李家就属于后者的行列,家中夫妻两人共同打拼多年挣了些钱,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好,眼见两个儿子也逐渐大了,就想着重新把房子翻盖一下,弄得气派点,将来儿子们结婚时也能长长脸。 他们家里的宅基地面积大约有五百来平,着实不算小,再加上设计的用心,房子建成后相当华丽,广梁大门朱红漆,贵气逼人。 要说既非官宦人家,这样的建筑风格已是了不得了,可似乎他们还是不太满足,总觉得气势不够,两口子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买一对石狮子放在门口镇宅,增添威严。 本来是好事一桩,结果没想到的是,他家的气运终是完结在了这对石狮子身上,自此再也无安生之日。 石雕狮运来那天李氏夫妇很是开心,一早就带着两个儿子站在大门前等待运货车,但过了约定时间很久后依旧不见踪影,俩孩子烦了,都嚷嚷着要去找同学玩,李氏夫妻也急得互相埋怨,本来兴奋的心情已然去了大半。 到了中午,两口子没心情做饭,凑合吃了口也是食不知味的,唉声嘆气的直等到下午四点才听见门口响起了喇叭声,出门看见送货的人就是一顿质问,两方差点吵起来,司机也挺委屈的,说货车刚一出门就总熄火,半路上又突然爆胎,费劲半天好不容易快到了吧,稳固石狮的绳子不知怎么崩断了,本来石雕分量重也无大碍,邪门的是那绳子好巧不巧的甩下来正兜着个骑自行车的,把人家摔出去十来米,磕了个满脸花,到现在都还没解决利落,他们领导还在派出所商议调解呢。 夫妻俩听完也不好再继续责怪,几个工人吆喝着把石狮抬下分别摆到大门两侧,收了尾款后匆匆离开了。此时天边已泛起了红霞,赤火火的光芒映衬在肃穆威武的石狮上,看得李妻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生活归于平静,石狮的事情不过就是他们日子里的一个小插曲,虽然留下点疙瘩,可没多久就忘记了。夫妻俩仍旧忙着挣钱,儿子们忙着学业,街坊四邻对于李家的这份排场表现出了不同意见,有羡慕有嫉妒也有耻笑,特别是那些经歷了大半辈子苦日子的老人,每从他家门前过的时候都止不住摇头嘆气,念叨句作吧,就这么作吧。 过了阵子,李妻回娘家串亲戚,嫂子鬼鬼祟祟的把她拉到一边,问听没听说村里的谣言,李妻纳闷的摇摇头,心里却有点反感嫂子那股子三八劲儿,肯定又是谁家的媳妇被老公公扒灰这种噁心事,她一向都不屑去听,却又碍于面子不得不装作感兴趣的敷衍。 嫂子心眼实,不明白她这些小心思,左右看了看没别人才压低声说传言是关于李家那两只镇宅石狮的,李妻一听,忙坐直身体紧张的问是什么样的传言,心口砰砰乱跳的厉害,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据传,前几天村里有个捡破烂的大半夜还在路上闲晃,将立秋的天气本就风一阵雨一阵的,忽地就下起急雨来,那人忙寻个屋檐躲着,正是李家的大门楼。 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那人待的无聊,就盯着门前的俩石狮子仔细的瞧,心想自己啥时候能有这么阔气,一定也盖间大房子,摆上这么两只玩玩,哪知才想到这儿,勐地下来个闪雷,咔的一声噼在了俩狮的正中间,距离那人仅仅半步之遥,把他吓得连滚带爬的往门楼里躲,闭着眼拼命念阿弥陀佛神仙保佑。 念了会儿,雷声果然远了,他才慢腾腾的睁开眼,长舒了口气,想着就算淋雨也得赶紧离开这晦气的地方,可刚走出几步远,又控制不住想回头再瞧一眼那石狮,结果这一眼险就吓了个魂飞魄散,他看得非常清楚,从那雄狮的眼里竟然流出了血红色的泪水,混合着雨水全部滚落到了地上。 李妻听完直接拍案而起,痛骂这是哪个不要脸的胡编排,全都是放屁,还不是嫉妒我们李家有钱吗!吵闹声引来了家里的其他人,李妻的母亲问完缘由气得给了儿媳妇两巴掌,骂她不安好心毁自己闺女,儿子忙拦着替媳妇说话,改数落妹子的不是,一家子饭没吃成倒先吵起来了,末了闹了个不欢而散,每人都一肚子火气。 这事过后李妻就很少再回娘家了,丈夫知道缘由也跟着骂嫂子缺心眼,俩口子这次倒挺齐心,一致把事情归结为仇富的小人心里,只是再遇见打雷下雨的天气,李妻就总是有点魂不守舍,尤其晚上,闷在家里连屋都不敢出,也不许丈夫孩子瞎跑,弄得仨人都有点无可奈何。 石狮摆了有一个来月时,李家的生意开始出现问题,夫妻俩急得火烧眉毛,反而忽略了对两个孩子的照顾,总是让他们住奶奶家,星期天都没工夫陪孩子吃顿饭,以至于二儿子和同学出去游野泳给淹死了。 意外来得很突然,李妻得到噩耗那刻当场就晕了过去,李夫脸刷白,一直叨叨着不可能不可能,等赶到河边时正看见孩子奶奶哭着给尸首盖上毯子,李妻疯了似的冲过去,直接把婆婆推出去老远,不管不顾的抱起儿子玩命的摇晃,说二子你醒醒,别吓唬妈,我知道你睡着了闹着玩呢。 当时,村里的老少爷们见者无不流泪,眼瞅着平时略显蛮横的一个女人瞬间老了十岁,整个人都跨了下来,毕竟孩子才十三,明明水性很好的,不知怎么就在河中央犯了抽筋,其他的同学都在距离较远的地方比赛扎勐子,没听见他唿救,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人就沉了底,等发现再寻捞上来时早都死透了。 第12页 李家亲戚除去伤心外还不忘揪着那几个同学不依不饶的问,孩子们也都吓傻了,脸上全都挂着泪,吞吞吐吐的叙说当时的事。 本来他们都在一起玩儿的,但玩着玩着李家二儿子就开始往旁边游,非说河中央有东西想过去看看,有同学还劝他那里水深别去,但他没听,一勐子扎进水里就游远了,几个人就属他水性最好,别人自然也就没理会,只是谁都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 李家顿时倒了半边天,夫妻俩几近崩溃,生意都没心思做了,每天除了哭就是唉声嘆气,大儿子受得影响也不少,弟弟没了,他好像跟丢了半个魂似的,学习也一落千丈,从班级前十名跌到了后几名,最要命的是脾气的变化,变得非常敏感易怒,原来比较懂事的性格发展到动不动就和同学打架斗殴,旷课抽菸,还调戏女同学,总之什么恶劣就干什么。 等夫妻俩终于正视到大儿子有问题都已经半年后了,这中间他们也曾听老师提过,却都没太往心里去,一是丧子的事消耗了他们大部分的精力,二是变本加厉更加溺爱这个唯一的儿子,几乎是有需必应,用的吃的玩的不问价钱想要就给买,懒得起床上课就帮着编谎话请假,考试不理想就找藉口说孩子心里想弟弟难受,跟人打架惹事就用钱去解决,他们把所有的爱和心气儿都累积到了大儿子身上,却从未真正的和他聊一聊未来,问问孩子的想法。 随着日子推移,大儿子愈发变本加厉的胡来,父母的无限容忍就像是一剂催化剂,可有一点他们是坚决不通融的,便是不允许他单独和同学出去玩,更不许游泳,泳池都不能去。 最后还是校长出面把李氏夫妻请来了学校,两口子才知道儿子这半年做得有多过分,别人都知道他家的状况,尽量用同情的角度去宽容,但他儿子不仅不理解,还利用这点到处博得好处,欺骗老师同学,更夸张的是同时和多位校内女生发展恋爱关系,争风吃醋混乱不堪。 夫妻俩这才觉得丢脸丢到家了,苦苦哀求很久校长都不松口,坚决做劝退处理。 失了学业的大儿子慢慢演变成了村里的祸害,父母再也管不了了,十六七岁的孩子没一点应有的纯真和快乐,每天阴气沉沉的四处闲逛,见人就宣传自己已经开了天眼,可以随意看见这世间的妖魔鬼怪,谁家孩子大人吓着了癔症了,他听说后都要凑热闹去瞧,还神经兮兮的给人指点所谓的驱邪术,因这没少打架,经常鼻青脸肿的回来,村里都传这孩子魔怔了,李妻看在眼急在心,不停和丈夫吵,互相推诿责任,本来很幸福的家庭,如今只留下一屋子冰冷。 最严重的一次,很多人都看见那大儿子抱着他家门口的石狮子痛哭,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疯子似的,把邻居都吓傻了,眼看他越来越激动,就开始拿脑袋往狮头上撞,要不是李妻及时冲出来拦着,估计得血溅当场。 那晚,哄睡了儿子,李氏夫妻推心置腹的谈了一夜,他们总算意识到各自的错误,和对孩子的亏欠,并不是物质可以满足的。李妻还要丈夫把门口那对石狮子拉走,因为她觉得所有的不幸都是自它送来那天开始的。 常言道计划赶不上变化,这边李夫还在忙着联繫拉石狮的货车,那边家里的宝贝儿子已经出事了。 他趁着李妻做饭的时候跑出了家,路上与个外村来的两个小混混撞个正着,三人先是打做一团,而后变成两个打一个,最后小混混掏出刀捅了他两刀,还残忍的把耳朵削掉了一只。 李家再一次经受了严重的打击,大儿子虽然抢救过来了,可也落了残疾,不过对李氏夫妻来说能保住命已是最大的恩赐,别的再也不奢求了。 大儿子恢復后他家还把宅子卖了,两口子也不再只为挣钱而活着,买了个小院子,布置的温馨实在,踏实过起了老百姓喜怒哀乐的平常日子。 至于那对诡异的石狮子,不知道会不会再被谁人安置在宅门前,又会不会再翻弄起一场腥风血雨。 第7章 第七夜 许多人都爱养宠物,普遍的养小猫小狗,也有养乌龟金鱼鹦鹉鸽子的,比较另类的养蜘蛛蜥蜴蛇,无论养的什么只要你用心去照顾关怀,小动物都很有灵性,它们虽然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但是会与你亲近,甚至记住你的气味,闻到就很安心。 有这样一个比较具有传奇色彩的故事,讲的就是一户人家有个名叫木头的小儿子,为人有点木木呆呆的,但是心地很善良,也勤快,他在家中后院饲养了三只老母猪,都是自小买来餵大的,两只长得快,一只长得慢,木头开始还一视同仁的喂,后来看那小的总是不长个,就给它加了餐,偏着一点。 等到了年底,两只大猪长得膘肥体壮的,拉到市场就能卖了赚钱,再看剩下那只,长是长了点,可仍旧又黑又瘦,还特挑嘴,赶上不爱吃的一口都不吃,光用那鼻子乱拱嘬嘬稀汤。 家里其他人都劝木头把这猪宰了吃肉,别瞎耽误时间白白浪费粮食了,可木头捨不得,再说那么瘦小也没几两肉可吃,每次见到小瘦猪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他都觉得心软,像个弱不禁风的小娃娃似的。 过完年,主人家来了个远房亲戚,见着圈里的小瘦猪欢喜的不得了,非要拿三只小猪仔和主人换,硬说自己和这只小瘦猪有眼缘。 第13页 木头低头捏着衣角没接话,他家里人觉得这买卖值,便自作主张的去抱小瘦猪来换,本来正扎在草垛里打瞌睡的小瘦猪感觉到危险,一边挣扎边大声啧啧嘶叫,像是被宰前的绝望猪嚎,木头见了急忙上前制止,抢抱过小瘦猪生气的说这猪我不换,谁也别打它主意。 亲戚在木头家住了七八天,变着法的游说木头把小瘦猪给他都没成功,亲戚很愤怒,木头很固执,家人很尴尬。最后那晚,亲戚喝多了酒,指着木头的鼻子骂他白眼狼,说这么多年没少照顾木头家,这小瘦猪搁他家就是个废物,搁亲戚手里才能是宝贝。 木头虽有点木,但并不傻,亲戚走后他一直坐在屋里琢磨那席话隐藏的意思,从白天琢磨到夜晚,待月亮姑娘都高高的挂在山头上了,他才想起自己忘了餵猪。匆匆端着猪食去后院,还没靠近猪棚子就隐约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棚子口那里,有一黑黑的影子,似是蹲着个人。 木头轻轻放下食盆,猫腰垫着脚一步步靠过去,待离得近了噌的一下就飞扑到影子身上,张口就咬住了那白花花的肉颈子。 黑影嗷哟一声,揪住木头的头髮往下拉,越拉越扯的更疼,疼的直骂娘。 木头赶忙松开嘴,从黑影背上跳下来,惊异的看着自己的亲爹老子,不明白他大晚上的蹲在猪棚子旁边干嘛。结果他老子骂骂咧咧的反手唿了他一巴掌才解气的说你那宝贝猪崽子没啦,跟你这兔崽子一样白眼狼,真是谁养的随谁。 木头一听立刻就扒拉开他爹跑到猪棚里查看,左找右找半天都没有,急得原地打转,他爹在一旁看了会儿,才冷冷哼哼的说傻儿子别瞎捣腾了,那猪让栓子抱走了。 栓子就是他家那个亲戚,因为惦记着小瘦猪,一直躲在后院,趁着后半夜人都睡熟了便偷偷抱走了,正巧跳墙出去的时候让木头爹见着,他没言声儿,倒觉得少了个光吃不长的挺好。 栓子一路马不停蹄的抱着小瘦猪赶路,小傢伙在他怀里睡的挺香,除了干瘪点还真看不出有啥特殊,可只有栓子心里明白,这猪八成就是师傅提起过的传说中价值连城的宝猪,百年都难遇一只,竟让他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小山村里碰见了,这就是命啊,命里活该他栓子发财,挡都挡不住。 抑制着心底里快要喷薄而出的兴奋,紧赶慢赶的一大天,到了晚上他因为心里虚也不敢宿在旅店里,就随便找了个背风的地方靠躺着,天太冷也不能睡,只能闭起眼睛小憩会儿。 慢慢入了夜,怀里的小瘦猪不知怎么,愈发显得不安分起来,身子在他怀里拱啊拱的,嘴里还哼哼唧唧的,栓子以为它饿了,从包里掏出些应急的干粮掰碎了往猪嘴里塞,哪知它不但不吃,反而叫唤的更欢了。 刺耳的猪叫,再搭上这冷嗖嗖的寒夜,栓子心中不知怎么涌上了一股凄凉感,他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小瘦猪,抬眼间朦朦胧胧的瞧见对街上正慢悠悠的走来一群人,栓子开始还没当回事,可看着看着觉得奇怪了,这么多人走路不仅没个脚步声说话声的,还全都半低着头看不清脸是为什么? 随着那群人距离渐近,怀里的小瘦猪就更躁动,哼唧声也越发惨烈,栓子有点毛了,浑身也止不住的哆嗦,他看见了,那群人最前面有个引路的,左手里举着的分明就是个引魂幡,难怪了,那么多人没动静,因为根本就全都是那个啊。 栓子连那个字都不敢想,他想跑可双腿动不了了,只能把身体使劲往墙根里缩,那些东西终于还是晃了过来,一个两个的从他面前走过去,无声无息的,他虽害怕还是偷偷盯着瞧,忽地队伍就停住了,害得栓子的心也差点停住。 他不自主的看向引路的拿幡人,两人面面相觑了会儿,对方才满脸诧异的问他你看得见?栓子诺诺的点了点头,拿幡人难掩意外之色,再问他是不是开了天眼,栓子勐摇头,心想自己又没疯,疯子才会愿意天天看见那种东西呢。 这时小瘦猪突然在他怀里大哼了一声,即刻就引来了拿幡人的注意,他转身急步靠近栓子,跟在他后头的那些东西也立马调转方向朝墙角聚拢过来,栓子受惊过度,一下就松开了抱着小瘦猪的手臂,啊啊的狂喊着就跑了,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快。 拿幡人停住脚,看了看栓子,又再看了看顺着墙根熘了的干瘪小猪,瞭然一笑的说了句原来如此。 这边木头在家不吃不喝的坐在后院抹眼泪时,勐然听见了声熟悉的猪叫,他喜极而泣的睁眼一瞧,果真是他的宝贝猪回来了,正顺着排水沟的圆孔往院里伸头呢,亏得它瘦小的体型几下就钻了进来,把木头高兴的冲过去就把它抱在怀里,嘘寒问暖的关怀劲儿就跟对待亲闺女似的。 第二晚,木头家来了客,穿着个大褂子有点邋遢,人长得也精瘦精瘦的,就是那双眼睛不容忽视,像是能把人一眼就看透了。 客人说是来挨家挨户高价收购猪仔的,木头爹听了特开心的就把人领后院去了,客人围着猪棚看了半天左右选不出一只满意的,最后反盯着小瘦猪问东问西,问的木头脸色都不耐烦的耷拉下来。客人见了呵呵一笑没说话,木头爹生气的一甩袖子走了,剩下木头闷头站着,颇有点赶人的意思。 客人倒不在意,一见四周无人了,这才走近木头压低声音快速说了几句话,话一说完,木头整个都傻住了。 第14页 大体过了有三五天,木头都过得浑浑噩噩的,他时常走神,总看着小瘦猪发呆,让他爹都怀疑是不是儿子被这猪下了咒了,暗自琢磨着得找个由头把这白费食的东西弄死。 可还没等他下手呢,村里就出大事了。 有一天晚上忽挂起了极强的风,村里的很多树木都被连根拔起,风声跟狼嚎一样慎人,每家每户都门窗禁闭不敢出屋,木头怕猪崽们伤着,都给哄屋里来了,浓郁的猪粪味儿引得家人都骂他缺心眼,木头可不管他们乐不乐意,只顾着安抚小瘦猪安静下来,可似乎没多大用处,小东西不停哼唧,还总拿鼻子拱他腿,木头想起了那客人的话,皱着眉头用力摇头,一猪一人暗暗较起了劲。 到了约摸十二点多钟,家人都睡下了,独独清醒的木头听见窗外想起了一阵沉闷的铃铛声,随之一股白光弹上天际,又化成无数细小的线缓缓落下,此刻的小瘦猪已然变得有些癫狂,止不住的原地转圈,木头想去抱它都抓不住,突然间就开始撕咬自己的四肢,还死命把肚皮往地上磨,木头哭了,小瘦猪狂嚎一声撞上了墙面,献血飞溅,猪命瞬间休矣。 木头来不及擦眼泪,他明白小瘦猪因何而死,望了望屋里睡着的家人,他咬咬牙抱起它的尸体跑到厨房三下五除二的抛开了小瘦猪的肚子,又把猪肠子拎出来,用那客人教给的手法包裹到蜡烛上点燃,一整晚他默默的看着烛火不灭,直到鸡鸣三遍才累的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那夜后村里陆陆续续死了很多人,都说是瘟疫传染,一个村两三百口子没剩下几户,悽惨无比,可唯独只有木头家里人全好好的,连个咳嗽感冒都没有。 木头厚葬了小瘦猪,在它坟前磕了三个头,就是这传说中的宝猪捨命救了他们一家子,那客人说得对,这猪一出必有灾祸,可它天生护主,投生到一处就是为了完成救主使命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是作者君写着解闷的,没有什么文笔技巧,重在读着顺畅,喜欢的就随意收藏看看吧。(因为是短篇,更新不定时) 第8章 第八夜 讲多了鬼怪有点腻,来个神仙的故事吧,不过说神也是老百姓瞎猜想,具体为何物无从考证。 相传民间百姓喜爱供奉一位保佑稻米,小麦等农作物生长的神灵,称为禾神,也叫做青苗神。 每当禾苗露出地面时,他便会出现在田垄间,为种田人驱赶鬼怪,令其不要在田里乱逛破坏庄稼地,所以很多农民都会在七月间举行祭祀青苗仪式,祈福庄稼大丰收。 有些种田人爱在禾苗生长初期守在地里照看,他们像对待自己孩子般对待那些幼苗,生怕有个闪失耽误了收成。 有个姓崔的老头便是如此,他辛苦过活大半辈子,所有的血汗都倾洒在了面前的土地里,用他的话说,这片田就是他的命。 每到禾苗一冒头他就会在田地边搭个棚子,甭管白天还是晚上,都会一丝不苟的看护,无聊时就坐在田垄旁抽袋烟,哼哼几首农歌解解闷。 夜晚田里静,除了虫鸣,老崔头甚至可以听见禾苗生长的声音,他跟家里人描述过这种现象,老伴还嘲笑那是他耳背闹的。 这天都快临近后半夜了,老崔头依然睡不着,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毛毛躁躁的搅得难受,他披上衣服下地出了棚子,又巡了一圈幼苗,才踏实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抽菸。才抽了没几口,就听见从田东头的传来微微弱弱的细语声,像俩孩子在嘀咕,老崔头竖起耳朵使劲听了半天还是听不清说的啥,他直纳闷,这三更半夜的到底谁家孩子不睡觉出来疯跑。 掐灭烟,老崔头从棚里拿了个手电筒打亮,他怕吓着孩子们,就举起手电往东头晃了晃先给个信号,电筒的光亮有限,他眼睛又不太好使,结果眯眼瞅了好一会儿都没瞅见哪里有人。细语声仍旧断断续续的传来,老崔头低低咳了咳,只好举着手电顺声源往田东头走,那里有间浇地的水井小矮房,他估摸孩子就躲那后面了,老崔头心善,担心黑灯瞎火的孩子别掉井里,逐走得比较急,前后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待他到了却发现井房后什么人都没有。难道已经跑了? 老崔头也没多想,反倒用手电照了照附近的幼苗,怕孩子跑的时候不注意把人家地里的苗踩坏了,那可就是造孽了。 结果这一照之下,他心里咯噔就崩开了,放眼望去大片的田地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所有的幼苗都给刨出来了,还不知用什么弄得细细碎碎的到处都是,虽不是他家的田,可也心疼的直拍大腿,到底是谁做这么损阴德的事,明天让人家主看见还不得怎么闹呢。 老崔头有心挽救,但真不知该如何下手,急得在原地团团转,手里的电筒也扫来扫去的,可巧一束光线照到了不远处田垄间趴着对肉嘟嘟的小动物,感到光的刺激,那对小肉球嗖的下就跑开了,四条小肥腿顶着个又圆又笨的身子,看样子像是刺猬。 不出老崔头所料,天一亮那家人来了后闹腾的特别凶,但想想这事搁谁也得急,庄稼人靠天吃饭,天灾来了没人能阻止,可要是人为破坏谁接受得了。 老崔头躺在棚子里听着外面乱乱闹闹的议论,有人问那家主得罪了谁,是不是被报復了,众人一顿猜忌,没加入讨论的几户人家便都成了怀疑对象,也有人质疑看破坏的手法像动物啃的,可是什么动物又想不出来,听得老崔头在木板子上辗转反侧,真有心把昨晚的事情说出来,可谁又能相信呢,半夜里听到俩孩子说话,又没逮到人,幼苗无声无息的就被毁了那么大片,人家还不一下就把矛头对准他了? 第15页 别看他平时不爱说话,人又老实好相处,却也难保人家就不对他这个夜宿在田里的起疑,有解释的功夫还不如想法子把事情弄清楚,这才是他老崔头的性格。 再入夜,老崔头连觉也不睡了,烟也不抽了,就摸黑坐棚外专心致志的四下里寻摸,隔会儿就闷头转上一圈,奈何顾不过来所有田地,就只能看守着离他家不远的这几户,尽些绵薄之力了。 每当走到东头矮井房他都会多停留会儿,心里总感觉破坏的人还会来这附近。 果不其然,到了一点多钟的时候,老崔头又听见从东头传来了细细低语声,这次有了经验,他特意拿了根棍子防身,也是为了增加自身的气势震慑对方,即便真是孩子,有如此心性也不可小觑了去。他压着步子不急不缓的靠近到矮井房,刚打算大吼一声先发制人,突然低语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他看见自对面不远影影焯焯过来一庞然大物,把老崔头惊的手里棍子都掉了,砸在脚面上愣是没觉着疼。 该怎么形容那庞大的傢伙呢?像是个人形,但却不准确,两条巨腿,粗壮的身体,看不到胳膊在哪里,更看不到脑袋,似乎他的脑袋就扎在天际里一般,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蹦跳着,可落地时悄无声息,他似是黑色的,但却又无法融入到黑夜里。 随着庞大的物体渐渐移近,老崔头心口就像煳上了一层冰,拔凉拔凉的,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田里的幼苗苗经这么一踩全完了,再者他想这大块头会不会想毁了整个村子,他又该怎么办。 眨眼间还没待他思忖好,大块头已然近至跟前,老崔头跪倒在地闭了闭眼心道认命吧,早死早超生也没啥不好,他以为自己会先吓死,可真当亲见着那只大脚抬起,又从头顶即将压下来的那刻,他心中竟是无比安然的,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痛楚,不过就是打了个冷颤而已。 老崔头慢慢站起身,眼神一直追随着那庞大身躯直至消失不见,这才明白原来那大块头就像个影子,是摸不到触不着的。 然而在他经过后,自矮井房内接连钻出了一窝刺猬,两只大的在前,一排小的在后,约摸有二十来只,陆续经过老崔头的脚边,全都排的整整齐齐的在田垄上极速行进,领头那个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身子一直颤颤巍巍的,好几次都从田垄上滚落,滑稽的模样把老崔头都逗乐了。 回到棚里他琢磨了半宿,发现记忆深处好像有谁讲过这么一个故事,是关于青苗神护佑庄稼驱赶鬼怪的段子,难不成今晚那大块头就是所谓的青苗神?再细想那窝受惊的刺猬,怕就是破坏幼苗的罪魁祸首吧。他知道刺猬是五大仙之一,却真不敢信这东西能修炼的会说话,只是青苗神他都见到了,那些鬼怪妖精还能有假? 老崔头胡思乱想了一晚上,天亮后顶着双黑眼圈回了家,老伴问怎么了,他嘆口气也没多说,躺床上蒙起被子就唿唿大睡。晚上吃过饭,老伴问还去田里吗,他摇了摇头,索性背着手熘达到邻居家下棋去了。棋隐上来,时间如弹指,玩到了十二点多一算战绩,开五局输四局,把老崔头郁闷的呀,推开棋盘就回家了。 一进院,竟然屋里黑乎乎的连个灯都没有,不像老伴的性子啊,平常他不下田时无论玩到几点都给留灯,今天这是犯什么别扭呢,又没停电。老老崔头边嘀咕边开门回屋,摸索着想把灯打开,结果才刚摸到墙,就勐然让一只冰凉凉的手掌给按住了,那手不仅凉还抖,抖的他五脏六腑都忍不住跟着一起颤,倏地有张大脸凑了过来,几乎与他鼻尖对鼻尖,温热的气喷薄在脸上,她说老头子,我在田里遇见鬼了。 原来晚饭后老崔头前脚刚走,他老伴就去田里照看了,都是庄稼人,自家的地放着一天不管不顾终究放不下,老太太也不急,一路慢腾腾走着,路上碰见几个爱说的又聊了会儿闲话,等到了地方天已然暗了,这时还有好几个人在田里忙活,她也忙从棚里找出电筒挨排照着看苗。一趟下来有点累的慌,老太太就打算回棚里休息休息再回家,怎知不小心竟睡着了,还做了梦,梦里有个细细的声音不停在耳边谩骂,把她急得一下就醒了过来。 棚里的灯不知啥时灭了,四周黑咕隆咚的,静的都能听见胸口突突的跳跃声,老太太刚想走,黑暗里就传来一句尖细的咒骂,声音像个男童,可话里的内容可真不是孩子能说出来的。老太太开始以为外面有人在吵架,出门拿手电一照却连半个人影也没有,那骂声在空旷的田里听的特别真切,一直在怨怪有人坏心眼,不管他家人死活,引来仙家人对付他们家,害他儿女都快饿死了。 老太太越听心越惊,知道这是碰见鬼怪了,可愣是咬破了嘴唇都没敢叫出声,生怕打草惊蛇把命交代在这儿。她瞅准地形一点一点向小路上挪,内心觉得离开田地就没事了,只不过刚顺利上了小路就呆呆定住了,她看见路口那家的房子上坐了个人,曲起的双腿比房子还高,身体在半空中,再往上应该就是脑袋,只是任凭你怎么看都不会看见。老太太此时再也受不住刺激的叫了出来,啊的一嗓子拔腿就跑,腿脚变得比任何时候都灵便,而那大傢伙也偏巧在此刻站了起来,正与她迎头碰撞,大脚自她身体穿过,一蹦一蹦的直往田里行去。 老崔头听完好一番安慰,他没想自己偷懒倒让老伴带受过,想必这也是他家的劫数吧,无意得罪了那窝刺猬,还轮流碰见青苗神,把从不爱掉眼泪的老伴都给吓哭了。老太太了解了前因后果也是长吁短嘆,两口子好容易挨到天亮,互相壮胆又去了田里,看见幼苗都长得很好并没遭到破坏,老崔头稍稍放下点心来,忽听身旁老伴低唿一声,他忙回头看去,只见田垄间仰躺着一具小小的尸体,白白的肚皮,浑身带刺,四只僵硬的缩着。老崔头和老伴默契的对视一眼,均对着天际拜了三拜,心念阿弥陀佛禾神保佑,心底的恐惧一瞬全都消散而去。 第16页 (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小短篇更新不定时,让大家看个乐,等实在找不到素材来写的时候我会打完结。 谢谢那些一直收藏的朋友。 第9章 第九夜 但凡世间妖物修行得道,都需歷经各种劫难洗礼,方可成事。而佛道之人修行,也是需经歷种种磨难的考验,这点从四大名着的西游记中表现的尤为清楚。 唐僧携徒一路直奔西天取经,途中歷经九九八十一难,试问除去那些真正修炼成精的妖魔鬼怪,类似白骨精之流,又有多少实为各路菩萨身边的内线?把师徒几人耍弄的团团转,为他们的取经事业增添了无数难度,迫使孙猴子全篇都在打怪升级,直至护送唐僧取得真经,适才完成使命,得道入了仙级。 所谓天罚,亦是渡劫,肉身和灵魂得到升华,从而跃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当中,烦恼诸垢,皆已净尽,俗称之为——升仙。 以上所讲都属自身修为达到一定境界后自然顺势的因果,但,是否有一种情况并非修行人却遭受到天罚的,比方数次遇到天雷追击的人,究竟是因其要渡劫飞升还是为了惩其罪恶呢。 故事的发生应是在民国初年间,某地有个新乡镇,镇里有对相依为命的母子。 要说这位做母亲的方姓女子真是命运多舛,坎坷累累,当初与夫成亲三年都无儿女,好容易有了身孕,还没等孩子出生丈夫却因病亡故,婆婆家怪她丧气,一脚提出他们娘俩,竟是连亲孙儿都不打算认了。 方氏抱着儿子到处求人,这才受助辗转搬来新乡镇,自此又当爹又当娘的默默把儿子拉扯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都要起早贪黑的去僱主家里干杂活,为了那点温饱钱,常常累的连话都说不出。 季夏时节雨水偏多,前刻还是晴空万里,忽而就能来场雷雨,方氏从僱主家出来也没备雨具,一路又走得急要赶回家给儿子弄饭,还好雨不大,只是淅淅沥沥的往下飘,偶尔响个闷雷咕噜噜的也没多大动静。 方氏生怕儿子饿着,继续冒雨急走,不知是因为速度太快还是想事情走神了,地上有个坑都没看见,一下把左脚崴了进去,顺着劲儿整个人就摔出去了,就在她倒下的同一秒钟,天空勐然炸亮,随之自天际下来一条赤白带子,直抽向身后侧大树,粗壮树身被拦腰截断,应声而倒,与她身体险险擦过。 方氏趴在泥土地上,脸颊让碎石划破了数条血口,她竟都没觉得疼,只是心里不停在后怕,就差那么一点,如果不是这个坑,八成自己就被砸死了。 回到家,她儿子一见母亲这幅狼狈模样,忙飞扑过去含着泪问缘由,方氏也没仔细解释,只一笔带过的说是不小心从台阶滑下来磕的,儿子听罢,极懂事的照顾母亲擦洗伤口上药,没再多问。 此事过去很久之后,方氏都还心有余悸,下雨天则要听见打雷必会心神不宁,总觉胸口憋闷的上不来气,要死要活的难受,只能请假回家躺着才好受些。 这般折腾了几次,她的僱主不乐意了,明言暗语的表示要辞工精简人力,方氏虽人穷,但气性好强,赌气之下就自动请辞回了家,改为街坊四邻帮零碎工赚点小钱,勉强维持生计。 日子一天天过去,四季轮迴交替,等到冗长的冬天来临后,方氏也渐渐不再那么提心弔胆了,还因为不怕吃苦,为人利索勤快,很快又找到了一份正式工,在药材铺负责晾药切药,偶有小工休假,她还得随大师傅去山里挖药,累是累了点,但好歹工钱可观,除去吃穿她还可以为儿子攒下些钱了。 那日她又代替别人跟随大师傅去山上採药,做得久了,一些平常的药草也就能认个八九不离十,大师傅专去寻那些金贵点的,普通常见的交给她,俩人只闷头做自己的事情也不多交谈,各朝一边的走,走着走着就走散了。往日也有这样的情况,他们就约定日头一落就在山脚下碰头,免得天黑山上不安全。 可这次太阳才刚刚斜到西边,方氏就已经待不住了,远处轰隆隆的雷声滚滚传来,就像一只无形大手,紧紧逼近她的咽喉,转瞬便可夺命。方氏慌忙脚乱的背上药筐往山下飞奔,有点不管不顾的劲头,冬天山上杂草少,理应比较好走,或许是因为心里乱,她几次都走错了路,白白多绕了许多圈子。再说那雷,不过半刻功夫已紧撵而至,好似专为她来的一般,由不得方氏不心慌。眼见一条银鞭从头顶上空狠狠甩下,她忍不住尖叫出声,即刻捂住眼睛跪趴在地浑身乱颤,心内只剩一个念头,儿子以后独自生活可怎么办。 虽感不到疼,但狂暴的雷鸣声却不绝于耳,身旁枯木被引燃,不知过去了多久,待闪雷慢慢变小终至平息,方氏才敢慢慢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站起身,惊见周身皆是赤亮火蛇,形成一巨大圆圈,而她就身在圆的正中间。 恍惚着下了山,大师傅早已等的不耐烦,一通吹鬍子瞪眼的质问,再看她背上药筐,不过才有寥寥几株桔梗,还都是碎烂的,把大师傅气的直骂。方氏脾气上来也不低眉顺眼的了,反同大师傅矫情争辩,说刚那场雷把山草引燃了,她怕起了山火伤到药材,适才扑灭后才放心下山,即便耽误些时间,也是情有可原。 她本以为大师傅听完火气能消些,没想对方反而更生气了,指责她不仅偷懒还编谎,俩人刚才同在山里,怎么自己就没听见雷声,还噼燃了山草,这得多大的动静啊。 第17页 方氏满肚子委屈不平这一刻全都凝固住了,她还算了解眼前这位师傅,知道对方虽然脾气急躁些,但为人向来耿直本分,不惜的为了和她争个对错就胡说八道。可她自己也明明没有说谎话,为什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同在山上的两人一个被雷追,另一个却完全感听不到,难道那雷真是专为她来的么? 争吵最终不了了之,怏怏回到药铺里,大师傅也没向东家告状,方氏更是心不在焉,掌柜的问了几次话她都答非所问,人家以为是累的,就放她早早回去休息了。 到了家闷闷不乐的样子又引来儿子的关注,方氏有心说说,却是一眼望进了儿子天真无邪的眼神里,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这之后,她过得越加小心,可惜人祸可避,天灾难防,即便再注意,该来的依旧会来。此后到方氏儿子长大成年,她大大小小总共受过二十几次闪雷追击,各种奇特现象已然见怪不怪,幸而没有一次真要了她的命,不过就总在她周身附近发作,甚至有次还噼开了一树桩,前一秒她还坐在上面,后就让雷击裂成两瓣,方氏惊异的发现,这树墩竟然是空心的,内里盘踞着一条腕子粗细的黑蛇,那蛇头冒出缕缕青烟,恐是已魂飞魄散了。 方氏儿子十八岁那年,新乡镇来了个衣着褴褛的老和尚,在镇中随意晃悠几天后,自行住在了一处早已荒废的破庙中,不仅将庙宇打扫干净,还坚持每日早钟晚课。镇里人见他虔诚,便自发供他伙食,往日清冷的寺庙渐又恢復了些生机。 过了阵子,镇里开始谣传庙里的老和尚能掐会算,可辨人生死命数,还说有几户本有劫难的人家都让他帮助化解了,一时引得神仙的传言满天飞,不多日就飞到了方氏儿子的耳朵里。 其实这许多年,方氏儿子早已知晓母亲心里的结症是什么,是怕雷,非常非常怕,却又容不得别人深问。可记不得多少次,他半夜总听见母亲在屋里嚷嚷,用很凄凉的口气嚷着救救你别噼我,不要噼我。待他跑过去一瞧,原来就是在说梦话。 儿子听到传言的当晚就找个机会去了庙里,见到老和尚不由分说就跪了下来,求对方能帮帮母亲,让她不再受雷声和噩梦的困扰,可以安然的生活。 老和尚看他孝心重,便要了母亲的生辰八字,默默掐算之后愣了好一会儿,说带我去见见你母亲吧,儿子连忙摆手拒绝,同老和尚说来庙里求助这事绝对不能让母亲知道,她生平最反感的就是遇事求神拜佛过于迷信的人,若知道自己儿子也如此,还不得怎么骂呢。 老和尚也没争辩,直笑了笑说那就偷偷看一眼,不让她发现不就得了。毕竟是有求于人,这位孝顺儿子也不好再拂了对方的意思,只得领着和尚回家,让其藏在自己屋里,而他找个理由把母亲骗到房门前,那上面有盏灯,和尚大可隐在窗后借着外面的灯光看到母亲的面容。 一切实施的很顺利,只没算到方氏实在太过唠叨,一件家常小事反反覆覆重复了许多遍,儿子平时不爱顶嘴,如今明知老和尚躲在暗处听看,深觉面上挂不住,就忍不住回了嘴,这下导致母亲更是变本加厉的絮叨,两方你一言我一语的竟说了半个来钟头。 等再进屋,儿子已然到处都找不到老和尚了,甚至连柜子和床底下都查看了一番还是没有,窗户也都关得好好的,况且真要跳窗外面也能看见,屋里又没后窗户,怎么就平白无故消失了呢。 因怕母亲发现端倪,他也一直没敢开灯,这会儿屋内只有自外面映衬进来的朦胧光线,昏黄昏黄的颜色有点恐怖,儿子越琢磨越怕,但还是强撑着说服自己出了门,他必须得回寺庙去看看。 到了庙门口,他半天都没敢进去,黑洞洞的两扇漆红大门,在深夜里看来总觉像一张血盆大口,唯恐入了门就再也休想出来了。犹豫的当口,两扇血唇突然张开,吓得他踉跄向后退了数步,即将跌倒的一刻让人给揪住了,身披袈裟的老和尚看着他笑眯眯的说,施主,老衲等你很久了。 儿子与老和尚在庙内聊了许久,清晨十分,才踏着露水回家,到家后补了个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母亲过来叫了四五次才爬起来,中午吃完饭他又跑了出去,直到傍晚才回来,一整天不言不语神秘兮兮的。 方氏忍着没发火,可这么过了有四五天,终于还是爆发了,儿子还是不说话任由她骂,等她骂累了停下来才闷闷的回了屋,片刻后拎着个大大的箱子出来了。 方氏以为儿子要离家出走,哇的一声就开始哭,可儿子没理她,只自顾自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件一件的女式衣服,都是全新的,且是上好的布料剪裁的,方氏泪珠子还挂在脸上,嘴巴惊得都合不拢了,她问儿子是不是去偷盗了,儿子笑说哪有那么好偷的,还都合衬母亲的身材,这明明就是给您做的。 方氏不依不饶的刨根问底,她儿子才交代自己偷着跟人做买卖赚了钱的事,并流着泪说一定好好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令她从此过上吃穿不愁的好日子。 方氏虽心存怀疑,不过还是顺着儿子的意思辞工在家享清福,每天儿子都要求她穿新衣服,有时要出门一天还要换两件,穿过一次的衣服绝不让再穿第二次。 吃东西也如此,什么好的新鲜的都捨得买给她,方氏简朴惯了,看儿子这么作实在受不了,就生气逆着他意思反抗了几回,没想儿子跟换了个人一样大发雷霆,折腾起来还抽自己大嘴巴痛哭不止,方氏害怕了,只能又继续顺从。 第18页 这样无节制的败家了不过三个月,方氏在某一天突然就死了,去的倒是挺安详的,和儿子聊着聊着说犯困躺会儿,这一躺就再没起来。 为母亲送了葬,儿子连家都不及回就直接去了寺庙,老和尚像是知道他会来,早在门前等了。儿子走到老和尚后面前跪下磕了个头,说母亲去的不受罪,生前最后几个月也享了该享的福,算是心安了。对方捋着鬍子问他还有何不解,是不是想知道因由,儿子点了点头说是。老和尚这才嘆口气说了四个字,吃尽穿绝。 他讲到人一出生享多少福,得多少寿都是註定的,很难改变,除非提前把所有的福报都消耗完,人的寿也就走到头了,至于方氏,本不应这么早死,可若不用此方式让她提前逝去,那么明年的春季,她必会遭受极为悽惨的死法。 儿子和老和尚做了个约定,之后就回了家,第二年春末,在某个稀松平常的下午,忽而一阵邪风起,雷鸣滚滚,黑幕遮盖了整个天际,一道道紫色闪电接连噼下,奇的是所噼的方向均落在后山墓地,有心人数了下,统共有二十三道之多。 暴雨连绵下了一夜,隔日清晨,一身穿孝服的男子扛着把铁锹进了后山,他站在坟前许久,望着棺材板上那二十三道裂痕哀声痛哭,后又仔仔细细的将坟头重新填埋好,适才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新乡镇的寺庙里又多了个敲木鱼的年轻和尚,谁也没见过他的真容,只见其背影整日跪坐佛前,每每入夜,庙里哒哒的木鱼声都会格外地响亮。 后来世道渐乱,老百姓困苦,两个和尚也离开新乡镇不知所踪了,有人猜测那个年轻的就是方氏的儿子,因为自打和尚离去,镇里再也没人见他出现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