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龙棺之汗王秘藏》 第1页 《大清龙棺之汗王秘藏》作者:舞马长枪 从满洲初兴到大清王朝的覆亡,三百余年的歷史,各个朝代部留下了一些扑朔迷离的歷史事件,数不胜数。一块写有我亦有忧,不敢效彻的羊皮纸,一张古老而神秘的藏宝图,把我们再一次捲入到了一个更大的阴谋之中。 透过层层迷雾,屡次冒险,我们终于找到了汗王宝藏,揭开了太祖遗诏的全部秘密,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黑手终于出现了;谁也没有想到,在背后导演这一切的,竟然会是他!谜一般的遣诏,留下的是一段挥之不去的噩梦。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一章 月将剑 大牙突发怪病,最后不得不连夜折腾回了北京。经过一番抽血化验后,注射了一支进口的特效抗病毒药,他的病情终于稳定了下来。不过按院方的意思,最好再继续留院观察四十八小时,如果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就可以出院了。 大牙的身体一向结实,这一番折腾,也没见怎么样。反倒是柳叶,身心俱疲,看样子比大牙还要虚弱,眼圈里血丝遍布,不停地冒虚汗,明显有些体力不支了。也难怪,疲劳驾驶十几个小时,精神又高度紧张,现在一下子松弛下来,不累才怪。 我和大牙好说歹说,总算是把柳叶给劝走了,让她先回家休息,这边如果有什么事,我们再打电话给她。 把柳叶送走后,大牙躺在病床上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柳叶。大牙瞅了瞅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拍着我的肩膀道:“来亮,要说柳叶这姑娘还真不错,人家有知识,长得又漂亮,配你两个都绰绰有余。我看她对你有点儿意思,要不我给你们拉合拉合吧?” 我沖他一龇牙,冷哼了一声:“你可拉倒吧,那姑娘可不是咱们能攀得上的。就人家那品位,人家喝咖啡,咱们喝茶水;人家看传统国学,咱们看烂片,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大牙冷哼了一声:“啥高雅,啥低俗,听交响乐就高雅了,听评书就低俗了?知识文化谁没有,马工枚速,各有所长,顶多是学术上分科不同。咱也用不着把自己贬得太低了,其实就咱俩这条件,啥样的不是手把手挑啊!” 说着说着,他倒先激动了,眼珠子瞪得熘圆沖我一阵神侃。侃了一会儿后,大牙神秘兮兮地沖我说道:“来亮,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说,现在就咱俩人,也不用避讳什么。当时你在洞里看到的那个六芒星,我倒是有种感觉,会不会那六芒星代表的就是行地七公中的老六,也就是柳叶她家的老祖宗武曲星呢?” “哦?”我一听这话,有些吃惊。 大牙往我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要不然,你说为什么不画五角星、三角星、八角星?偏偏要画个六芒星?我估计目的是在突出‘六’和‘星’,这个符号最大的可能就是武曲。再说了,你说干这种事,最有可能去的人还能有谁呢?” 大牙的话的确有些道理。这种破风水的事,不仅要有风水基础,还要有阵法知识,而老六武曲最擅长的就是阵法。至于风水,估计多少也应该能知道点儿,而且已经指明了位置,只要找到地方后依法行事就行了,倒也没什么难度。精通阵法机关的武曲,干这种事的确是最佳人选。 大牙看我不出声了,长嘆了一口气,感慨道:“努尔哈赤怪不容易的,费了这么大的心机,到底为啥呢?” 我哼了一声:“难道你还没转过弯来吗?这些珠子背后的秘密肯定是努尔哈赤留下的遗诏呗!也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逼得努尔哈赤竟然无诏而终。虽说咱们不知道遗诏究竟交代些什么事情,但是笨心眼寻思,肯定有一部分会与汗位继承有关。” 大牙点了点头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咱可不跟着操心。顺藤摸瓜,摸石头过河,咱走一步算一步。眼下最关键的是得早点找到廉贞的消息,咱哥俩这命还两悬呢!这次我要是不行了,未完的事业就得靠你了,小同志,一定要坚持到胜利啊!” 我一把推开大牙的大手,沖他冷哼了一声:“你?我看你现在的气色,比我都精神多了。就你那命,想死都难。”张着大嘴打了一个哈欠后,我沖大牙摆了摆手道:“可不和你扯犊子了,我得先躺会儿,困得都睁不开眼睛了,再不睡,一会儿就天亮了。” 大牙撇了撇嘴,身子往下一缩,钻进了被窝里。我还没等睡着呢,就先听到他的唿噜声了。 医院的治疗很到位,眼瞅着大牙身上和脸上的红斑渐渐消退了。 到了第三天,基本上就跟好人一样,活蹦乱跳地就出院了。 住院这两天,柳叶不止一次想过来看看,我和大牙好说歹说,才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劝她用不着担心,这种事要相信医院,在家好好休息,就别再折腾了。好话出了一箩筐,最后她才老老实实地在家歇了两天,就是这样,也是一天好几个电话,不停地询问大牙病情的进展。 有人关心询问,大牙美得都乐出了鼻涕泡,做梦都一直龇着牙笑。 出了医院大门,本来打算先回家休息休息。毕竟医院不像家里,住得条件虽好,可总也睡不踏实,身上一股子汗酸味,好几天没洗澡,都快臭了。不过大牙却硬生生地把我给拉住了,贼眉鼠眼地东张西望了一番后,把我推到了墙根底下,用手指了指身后的背包,悄声说道:“来亮,要不咱顺道先去找于麻子给看看得了?” 见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大牙一扭腰,做了一个舞剑的动作。我这才想起来,大牙的背包里还有把从青铜棺捞出来的青铜剑呢。看着大牙那兴奋样,我瞪了他两眼,批评他纯是挣钱不要命了。就那东西,大小也是青铜器,要是敢亮出来,整不好,小命都没了。 大牙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沖我摆了摆手说:“你拉倒吧!别以为我啥也不知道,倒卖文物那是指国家明令禁止的种类,像什么石造像、青铜器啥的,倒腾那玩意儿是犯法,是要杀头的,这个我清楚。就咱这把破剑,哪是什么青铜器啊?青铜器那都是先秦时期的器物,夏商周时的东西。咱那把剑,往远了说是宋元的,往近了说就是明清的,先前我都问过妹子了,妹子也说了,从铜质、锈色和铸造工艺上来看,也不像是件老东西。” 我一看就知道大牙已经蓄谋很久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别怪我没提醒你,就算是宋元的,或者是明清的,你知道不,国家都有这规定,所谓‘非国有馆藏珍贵文物’是不允许买卖的。这里面就明确地规定了未出土的文物,是不能交易的,也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大牙不耐烦地沖我摆了摆手:“你给我滚犊子吧!怕拉拉蛄叫还不种地了呢!别和我扯这些用不着的,真要是出了事,咱就说是在自己家地里刨出来的,实在不行就上交呗,坦白不是还能从宽吗?再说了,我又不是去卖,只是鑑定!于麻子再不是人,也不能暗地里摆咱哥俩一道吧?” 第2页 我见大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知道再多说也没啥用了,只好由他去了。 西单这片儿从来不分时间,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堵车堵得心都烦,我和大牙索性让司机师傅在路边停了下来,步行穿过灵境胡同,走了没多远就到了于麻子所在的109商场。 刚进店门口,就看到常三正在柜檯里面摆弄着电脑。听到动静见是我们过来了,他赶紧站了起来,很热情地和我们打起了招唿,给我和大牙各倒了一杯水后,陪着我们闲聊了起来。 好不容易逮到了个空当儿,我这才问常三,他们老闆去哪儿了? 常三看了看我们,伸脖子往外又瞧了瞧,压低声音告诉我们,他们老闆有个朋友前几天“窜货场”时打了眼,觉得有些不平衡,来找他们老闆去“砸浆”,一大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说完后,一再叮嘱我们千万别说是他说的。 “打眼”是指没看准东西被人给蒙了。在古玩这一行,买了“打眼”货不但赔钱,还丢人现眼。一般要是好面子的人,发现后自己马上会把货给锁起来,不再给别人看了,怕被行里人当笑料给说出去,有碍自己的名声。而一些视钱重过面子的人,觉得钱花得有些冤枉了,就会找个有脸儿的人帮着“砸浆”。说白了就是帮着侃侃价,找找后帐。 我让常三放心,我们就是随便问问。 大牙抿了口茶水,沖常三笑了笑,问常三:“知不知道于老闆啥时候能回来?” 常三摇了摇头:“老闆的事,也轮不到咱问啊,走时也没交代。” 看这意思,于麻子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和大牙坐着就犯困,也就不想再继续等了。和常三客气了几句后便出了店门。刚拐过扶梯口,没想到迎面竟然撞见了于麻子。不仅是我们,于麻子也是一愣,怔了一下后,赶紧和我们打了个招唿。 大牙和于麻子也见过几面,算是熟人了,彼此寒暄了几句。于麻子听说我们是专程来找他的,赶紧又把我们拉回了店内。 像他这种人都是人精,回到店里,随便找了个藉口就支开了常三。闲聊了一阵后,于麻子略一欠身,压低声音问我们:“二位老弟,听说最近去东北发财了,生意好做吗?” 没想到于麻子会突然有此一问,我和大牙暗暗吃了一惊。我们去东北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没想到于麻子的耳朵竟然这么灵,估计是那王老闆说的。毕竟我们年前还向王老闆借过车用,以他和王老闆的交情,知道也不稀奇。从于麻子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他准以为我们去东北“捞偏门”去了。 我瞥了一眼于麻子,笑道:“嗨,发什么财啊!哪儿比您这买卖,财源茂盛通四海的?我们就是在这儿待腻歪了,回老家去玩玩,竟往里扔钱了,哪儿有财可发啊!” 于麻子一怔,随即呵呵一笑:“胡老弟,老哥也不是外人,你们哥俩要是有啥需要哥哥帮忙的,尽管言语。有啥东西看不准的,就凭老哥这双拙眼,多少也能瞧出个一二。别看哥哥架势不大,不过胃口还好,什么都‘吃’。” 于麻子既然这么说了,再遮三挡四的反倒是没意思了。我沖大牙递了个眼色,大牙心领神会,伸手把背包摘了下来,刚要往外拿东西,于麻子赶紧伸手拦住了大牙。大牙愣了愣,很机灵地又把东西塞了回去。 于麻子站起身来,走到店门口向左右看了看,随即把店门一关,把门上的告示牌一翻,变成了“店主不在,有事电话联繫”。 关了店里的灯,又把窗户的百叶窗放下后,于麻子伸手推开了库房的小门,把我们带到了里面的库房。 进入库房后才发现,这间库房可不像是用来存放货物的,无论是从装潢还是装饰上都很讲究,很有品位,屋子虽然不大,但是古香古色。 我们坐下后,于麻子搬过来一把椅子,坐到了我们对面。 大牙这才把背包打开,然后小心地把那柄短剑取了出来,小心地放在了桌子上。 因为事先我们已经用布把剑给包裹上了,所以单从外形上来看,与擀面杖差不多,也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来。大牙看了一眼有些迫不及待的于麻子,笑道:“我说老哥,用不着整得像是考古发掘似的,这又不是什么国宝,就是在老家挖菜窖时挖出来的一件东西,我们哥俩也不认识。在京城呢就您这么一位有头有脸的朋友,这不就麻烦您来了。” 于麻子一脸堆笑,沖大牙一个劲儿地说着“不要客气”之类的话,迫不及待地伸手打开了布包。 这柄短剑刚露出来,于麻子的眼睛就直了。 好半天后才慢慢地拿起这柄短剑,眯着眼睛仔细地端详了起来。看了好一阵,又小心地把剑放回到了桌子上,指着这柄短剑告诉我们,此剑为“月将剑”,乃是十大名器之一。不过这个是老仿的,并不是真品。如果看得不错,应该是明代的东西。虽然是件仿品,但是品相完好,工艺精湛,也算是件好东西。 “老仿?我还以为是商周的呢!”大牙嘿嘿一笑,故意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又拿起剑看了看。 于麻子给我们倒了一杯茶,然后自己斟上后也喝了一小口,不急不缓地告诉我们,这把剑首先从铜质、锈色上来看就与古铜器有所差异。古青铜器经数千年的腐蚀,铜质早已糟朽,所以重量比同样大小的伪器可要轻得多,用句行话来说伪器“手头沉”,不真。另外,真器表面的真锈是经数千年自然形成的,有绿、蓝、灰、黑等多种颜色,深沉緻密,有金属光泽,风格古朴,分布得很自然,给人一种特殊的美感,不像伪锈那么色淡而浮薄,灰暗呆滞,没有层次感和金属光泽。 说到这儿,于麻子看了看伸着脖子的我和大牙笑了笑,指着面前这把短剑笑道:“不过,这把剑上面的铜锈的确不是作伪的,而是真锈。只是应该是长年泡在水里或是环境太过于潮湿,所以铜锈显得水气太大,颜色不正,光泽也不对。我是从纹饰雕工上判断的,看着像是明代的东西。” 于麻子的这番话掷地有声,我也没想到,于麻子的眼力还真准,竟然连这柄短剑泡在水里都能看得出来,心中不禁暗暗赞嘆。 于麻子颇为得意地喝了口水,把古剑又抄了起来,剑尖沖外,与手臂形成一条直线,闭上一只眼睛瞄了瞄,然后轻轻地用手指叩击了两下,点了点头,示意我和大牙也过去看看。 我和大牙的确也有些好奇,凑过去眯着眼睛也瞧了半天,不过最后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于麻子得意地笑了笑,轻轻地摩挲着剑身对我们说:“古青铜器是用范铸法铸造的,所以器表往往光洁,细部花纹稜角细腻圆滑。你们再看这把短剑,虽然造型不错,但是表面有些粗糙,有些细小的砂眼和缩孔,剑身也略显偏厚了些,而上面的纹饰显得无神,有点儿愣,显得没有灵气儿!” 大牙晃了晃脑袋,苦笑道:“哥哥,这把剑您说值个什么价儿?” 第3页 于麻子咬了咬嘴唇,低头想了想,然后伸出了三根手指,沖我们比划了一下。 “三万?还行啊!”大牙不住地点头,心花怒放。 于麻子一听,脸当时就绿了,瞪着眼睛看了看大牙,感觉大牙不像是在开玩笑,这才压低声音,小声地告诉我们,不是三万,而是三十万! 听说值三十万,我和大牙也有点儿懵了。做梦也想不到这把看着就像是刺刀一样的铁片子,竟然这么值钱。 大牙呆呆愣愣地眨了眨眼,自己又伸手比划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我。 我看大牙那意思,好像恨不得现在就卖了。不过我总觉得这事不能这么着急,脑筋一转,随即呵呵一笑,用布把剑重新又包了起来,沖于麻子抱了抱拳:“老哥,也到了饭点儿了,走,咱们哥儿几个下去喝两盅去。”说完后,我沖大牙偷偷地使了一个眼色,大牙很机灵地把东西又装进了背包。 第二章 不翼而飞 酒桌上,东拉西扯,我就是不提这柄短剑的事。果然没多久,于麻子就有点撑不住了,有意无意地就把话题拉到了青铜器的鑑赏上来,从青铜器的铭文辨伪到从器形、纹饰、铭文之间的关系说到断代标准,侃侃而谈,滔滔不绝。 看着有些猴急的于麻子,我和大牙心里暗自偷笑,嘴上不住地赞嘆于麻子博学多才,见多识广。 于麻子见我俩咋说都不上道,四下瞅了瞅,见也没有人注意我们,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压低声音告诉我们,如果我们的东西想出手,他可以帮忙。这东西说贵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货卖买家。晾着卖不是买卖,我们如果真要有心思,过几天他可以带我们去窜货场。 大牙见我不露声色,也明白我的意思,沖于麻子嘿嘿一笑:“哥哥,这得先谢谢您啊!这事不用您说,我们心里都明镜似的。在这北京城,摆弄这些东西,我们可都是门外汉,要是有您出马,那还不就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嘛!” 于麻子闻听此言,脸上顿时灿烂如花。 大牙沖我偷偷递了个眼色,然后把椅子往于麻子那边拉了拉说:“老哥,咱们办事就是铁匠对石匠,实打实。兄弟也不瞒您,这件东西不是我俩的,是老家的一个亲戚挖菜窖时挖出来的,村里人也没啥见识,就让我们帮着给问问。所以这事儿我们还得和人家商量一下,如果人家同意卖,您放心,我哥俩亲自再送过来。按行里的规矩,肯定也少不了老哥您的辛苦钱。” 于麻子脸上的表情此时真是哭笑不得,难看至极,咧了咧嘴,虽然明知道大牙在顺嘴胡诌,但也不好明说,一时也没词儿了。 这种“拿活”搂货赚钱的事儿,对于他来说,纯粹一本万利。要不然也不能猴急成这样,刚才他报了三十万,我估计这东西卖个四十万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们如果吐口,估计于麻子直接就会“搂货”拿走。而大牙这么一说,他也明白我俩的意思,这事不可能全权交给他,“拿活口”是不太可能了,顶多由他牵个线。 作为“拉縴”的中间人,出手成交后,行内规矩,一般都是“成三破二”,买卖双方各拿出一定比例的佣钱付给他。虽说赚得少一些,但是也有个小几万块钱的收入,对他来说,操作这种事,举手之劳。 这顿饭估计让于麻子吃得挺堵心,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愁,让大牙给侃到最后也不知道到底该信还是不信了。临走时,我们说好了过三两天再联繫他,然后直接就在饭馆分开了。 出了饭馆,大牙忍不住地大笑了起来,沖我口吐白沫地一阵白话,说是要不是他当时慧眼识金,这把剑早就被我给扔了。他活了这么多年,最多就捡过一块钱,还是个缺角的,这回终于捡了块“金砖”,越说越兴奋,乐得都合不拢嘴了。自己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然后告诉我,这东西要是出手后,算上柳叶一份,我们三个人平分,每人也能分十多万,这些钱够他赚好几年了。 看着他那财迷心窍的模样,我也懒得理他。大牙的心情我也理解,这几个月以来的出生入死,摸爬滚打,可以说脑袋都别在了裤腰上,说掉就掉。难得有件喜事,尤其发财这种事,对于我们这种中产阶级来说也算是最大的喜讯了。 大牙跟在我身后眉开眼笑地说个不停,也不管我有没有听他说话,自顾自地说得极有激情。也不知道是大牙没看路撞到了人,还是别人撞到了他,等我听到动静时,就看见大牙被一堆小青年给围在了当中。其中一个黄毛小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正冲着大牙大吼:“唉,我说怎么着啊?长没长眼睛啊?怎么走路呢这是?” 大牙素来吃软不吃硬,脸一黑,眼睛一瞪:“你说谁呢?嘴巴能不能放干净点儿?不就是碰一下吗?你是瓷瓶还是玻璃罐啊,这么矫性!” 年轻人火气都大,话不投机,就相互推推搡搡起来。对方五六个人,我生怕大牙吃亏,赶紧跑过去拉开了他们。沖那些小青年摆了摆手道:“得了,出门在外,图的都是个乐呵,在这儿都较什么劲啊!各让一步,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吧,我替我兄弟说声‘对不起’,都散了得了。” 那伙小青年愣眉愣眼地看了看我们,显然也觉得大牙不像是怕横的主儿,嘴里不三不四地嘀咕了几句,这才散开了。 这些人散开后,我白了大牙一眼,让他别在这里惹事,这里不是村头乡里,这里可是北京。就咱身上这些东西,万一进了派出所,说都说不清楚,麻烦就大了。 大牙被我数落了一顿也没有回嘴,点了点头,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身后的背包,嘿嘿笑了笑。不过,笑容还没散去,就在脸上僵住了。大牙赶紧把包挪到身前,这才发现,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了一道很长的口子,而那把月将剑竟然不翼而飞了。 看着背包上的口子,我和大牙都傻眼了。真活见鬼了,刚出门口没多远呢,东西竟然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这小偷也太猖狂了,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都敢下手。 大牙翻了翻包,意外的是,除了那把古剑,别的东西一样不少,甚至连钱包都没丢。大牙皱着眉头一声不吭,突然间拍了一下脑袋,瞪着眼睛沖我说道:“来亮,我知道了,肯定是刚才那几个小子趁乱下的手!肯定就是沖咱们来的,故意找事扰乱咱们的视线!” 大牙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恍然大悟。什么东西都不少,唯独丢了那把剑,那把剑又被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偷是怎么知道的呢?肯定是知根知底的人放出的消息,会是谁呢? 难道是……于麻子? 我和大牙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都想到了于麻子。只有他才知道我们包里的东西,难道这老小子和我们玩阴的?转念一想,又感觉不太像,这种江湖下三滥的招术,于麻子还不至于这么混蛋。这东西是值点儿银子,但为了这点儿钱还不值得让他冒这个险。况且我们刚出来不到五百米,兔子还不吃窝边糙呢,就算是要下手,他也不会在自家门口干这种事吧? 第4页 大牙一门心思地认准了于麻子,说啥也要回去和于麻子掰扯掰扯。不过听我说了一阵后,慢慢地也冷静了下来。确实,就算是于麻子想玩阴招,也不会这么快就下手,除非是这老小子兵法看多了,深谙兵不厌诈、贵在出奇的道理,故意玩了我们这么一道。 不管怎样,都得回去探探虚实。如果真是于麻子做的,就算他再会隐藏,再会伪装,相信也不会一点破绽都不露。所谓做贼心虚,凭我俩这火眼金睛,应该能看出些端倪。 再次回到店里,于麻子正在悠闲地看着报纸。见我和大牙去而復返,显然有些吃惊,赶紧让我们坐下,问我们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故意嘆了一口气,盯着于麻子苦笑道:“老哥啊,我俩这回可真是窝窝头翻个——现大眼了。” 于麻子有些奇怪,一脸不解。 大牙把包放到茶几上,指着包上的刀口咧了咧嘴:“老哥,我们哥俩也不知道忘烧哪炷香了,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佛爷’,刚出门口,东西就没了。” 于麻子伸手抓起背包看了看刀口,眉头皱了皱,很快便明白了我们回来的用意。像他这种老江湖,估计首先想到的不会是我们的东西是怎么丢的,而是我们是不是故意来挖坑来了。于麻子放下手里的包,正言厉色道:“两位老弟,老哥这人最恨的就是这种‘三只手’,这事儿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帮你们查查。相信只要这东西再浮出来,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这东西不出现也就算了,要是出现,肯定就没不了。” 说到这儿,于麻子稍微停顿了一下,扫了一眼我和大牙,接着说道:“这事儿出在我家门口,我这心里也着实过意不去。老哥这人尽管不敢称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过暗中出刀的事,我还是从来不做的。” 我生怕于麻子挑理,赶紧沖于麻子摆了摆手:“老哥,您要是这么说,这不是在打兄弟的脸吗?兄弟可没有别的意思,实在是走投无门,可这四九城里认识的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就属您了,希望您能帮我们照看照看,这就感激不尽了。” 于麻子脸上的神情终于平和了一些,示意我们先别着急,先喝口水,接着又安慰了我们半天。 第三章 圈套 从于麻子的店里出来后,大牙就闷头不语,情绪更是一落千丈,骂完天就骂地,把那小偷的祖宗十八代都挨个问候了一遍。 我在旁边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赶紧沖大牙比划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让他留点口德,别口无遮拦,胡说八道,小心会遭报应的。本来这东西也是意外所得,可能是咱命中没有这个福分,消受不了这笔横财。事情既然都已经出了,就得看开点,别再为这事耿耿于怀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好半天,我才反应到是我的电话在响,扫了一眼来电号码,竟然是柳叶打来的。我沖大牙无奈地耸了耸肩,硬着头皮接听了电话。 柳叶知道大牙今天出院,所以特意到医院去接我们,可是等她到了后才知道我俩一大早就办了出院手续,扑了个空。她有些责怪地问我们现在在哪儿呢,怎么出院也不先打个招唿,听说我和大牙都在外面后,让我俩等着她,她要安排大牙撮一顿,说是大病初癒都得庆祝庆祝,讨个吉利。 四月的北京快赶上东北的六七月份了,太阳很毒辣,空气闷热,蹲在树荫下也并没有觉得凉慡。也不知道是我俩心躁体热,还是天气的原因,时间不长,就出了一身汗,衣服黏在皮肤上浑身发痒。正等得有些心烦的时候,柳叶终于到了。 柳叶听说大牙大热天的竟然想吃海底捞,也不知道大牙在抽哪门子疯,皱了皱眉,不过也没说什么,想了想,然后迅速发动了汽车驶离了西单。 路上,柳叶告诉我们,在朝阳区红庙附近那里有家海底捞店,口碑不错。她去过两次,感觉口味也很纯正,决定带我们去那里品尝品尝。 难得三环今天没有堵车,很顺利地到了地方,刚好赶上午餐的饭点儿,就餐的食客络绎不绝。 我们径直上了二楼,进了一间雅间。 刚刚落座,漂亮的服务员小姑娘就送上了围裙、手机套、热毛巾…… 大牙盯着小姑娘看了半天,吧嗒了几下嘴,低声告诉我们,第一次在饭馆受到这种待遇,真有些受宠若惊,还不太习惯。 我瞅了瞅大牙,埋汰说他就是吃“成都小吃”的命,一份盖浇饭就相当于过年了,吃这个纯属是糟践钱呢,逗得柳叶也哧哧地笑个不停。 席间,大牙虽说一直在勐吃,但是柳叶还是察觉出大牙的情绪有些不太对,一个劲儿地看着我。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才开口问大牙到底怎么了,怎么情绪不太高,话这么少了? 大牙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后长嘆了一声:“唉!时也,命也!不瞒妹子你说,哥哥我现在吃啥都是康师傅的味儿,这火上大了!” 柳叶愣了愣,然后看了看我。 我挤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这才把我们去找于麻子,然后遇到毛贼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柳叶听说我们的东西被偷了之后,满脸惊愕,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顿时就愣了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牙看到柳叶这副样子,有些懵了,看了看我,沖柳叶抬了抬下巴说:“来亮,妹子这是咋的了?我弄丢了也没上这么大的火啊?看来,还得向妹子看齐啊,和妹子一比,我还是心大啊!” 我懒得听大牙胡扯,伸手轻轻地摇了摇柳叶问:“柳叶,你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柳叶这才如梦初醒,看了看我们,有些难为情似的笑了笑,喃喃道:“怎么说丢就丢了,怎么会这样呢?” 大牙撇了撇嘴:“唉!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实在是太损了!我真恨不得活噼了他!”提起这茬,大牙就像坐了病似的,唠叨起来没完没了。 我告诉柳叶,这事说来也的确有些奇怪。我们刚刚才回北京没几天,一直都在医院里窝着,不可能有人知道我们包里有什么东西。要是真的就是小偷无意间瞄上了我们,不可能只偷这件东西,却连钱包都不拿,下手目的这么明确,明摆着就是冲着“东西”来的,可以说是知根知底。 柳叶点了点头,随即看了一眼萎靡不振的大牙,开始劝起了大牙。让他也不用上火,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该是谁的早晚会是谁的,说不准哪天又突然失而復得了呢。 大牙虽说爱财,可是毕竟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人,他也想明白了,这些根本就是意外之财,本来就无所谓有,丢了就丢了,就当没这回事吧,一切顺其自然,也就不再死钻牛角尖了。 酒足饭饱,从饭店出来后,车子一直行驶在辅路上,车速也不快。我靠在座椅上,无聊地看着街边长龙似的地摊,听着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没走出多远,就感觉眼皮发沉,昏昏欲睡。 眼前不断闪过的路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不一样的神情,或是匆忙,或是闲逸,或是无助,或是焦急,人生百态,尽在其中。眼神迷离间,眼角的余光突然就扫到一个人,虽说仅仅是一瞥而过,不过,我总觉得似曾相识。凝神仔细想了想,勐然间我突然惊叫了一声,原来是他! 第5页 我赶紧沖柳叶喊了一声,让她找地方把车停下。没等车子停稳呢,我就一把推开车门窜了出去。 大牙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看我这么着急,也紧随其后地跟着我跑了过来。 我几步就跑到那个人背后,一把从后面拎住了他的脖领子,用力往起一拽,硬生生地把他从马扎上给拎了起来。 那个人也是吃惊不小,“唉哟”了一声后,回头看了看我,一下子就愣住了:“你个小伙子这是干啥?我可不认识你啊!” “你不认识我?”我冷笑了一声,“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咱们可不止打过一次交道了。” 眼前的这个老头不是别人,正是一直神出鬼没的“鬼相师”! 这鬼老头子一直是我们的一块心病,想当初在天桥上神神叨叨地说了几句话就平地消失了,年后在潘家园围墙外又露了一面,装神弄鬼地把我们唬得是一愣一愣的,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只是这老头好像真的认不出我来了,瞪着眼睛看了看我,想了半天后,摇了摇头,看着倒也不像是装的。 大牙见我手里抓着一个老头,刚想说话,不过他和那老头目光一对接,马上也认出来了这老头,张着大嘴便愣在了当场。 旁边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我一个年轻小伙子揪着一个头髮花白的老头的脖领子,都围拢上来看热闹,免不了指手画脚,议论纷纷。我看了看四周围观的人群,也担心把事情闹大,就压低声音对那老头说道:“荒冢一堆,命奔黄泉。欲解真相,北斗聚全。” 这几句话说完后,再看这老头的神情果然变了。老头上下打量了我和大牙几眼,似乎明白过来了。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围拢上来的人群,把马扎一收,前面的卦摊一拢,沖我笑了笑说:“原来是你们啊,我想起来了。” 旁边围观的人群见我们相互认识,很快就散开了。 老头看了看我们,沖我们摆了摆手,让我们也不用说别的了,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们是谁,他也是收钱替人办事。有人给了他二百块钱,让他在那个天桥上等我们,然后说完事先背熟的那几句话后就赶紧下天桥离开了,至于别的,他啥也不知道。 我现在才弄明白,为什么当时这老头一转眼就没影了,我和大牙问旁边摆摊的那些人,那些人又都矢口否认,说是根本没有这个人。原来,都是託儿,竟然组团在忽悠我俩。要不是今天偶然撞上这老头,打死我也想不到那一伙人都在说瞎话,也不会想到我们从一开始就掉进了别人事先布好的圈套。 老头倒不像是在说瞎话,再问别的,老头就是一问三不知了。我和大牙相互看了看,也就不再追问这件事了,又问他第二次在潘家园时又是怎么回事? 老头愣了愣,自己念叨着:“第二次?潘家园?”似乎有些想不起来了。 大牙以为是这老头在装煳涂,就沖这老头一瞪眼睛:“不是我说你,老爷子,要不是你这么大岁数了,我早就不客气了,还用我提醒你咋的?就是前一阵子,一个月左右,在潘家园围墙外,你是不是摆过一次摊子,然后等我们看到你后,你又跑了。” 老头听大牙这么一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头道:“哦,哦,我记起来了,那次也有你们?我可是不知道啊,第二次来找我的人是一个很瘦的小伙子,他啥也没说,就让我在墙根蹲着,还没十分钟,就让我走了,我可真没看到你们啊!” 柳叶这时候也跟了过来,见我们和一个老头吹鬍子瞪眼的,一时有些愣了。 大牙小声地告诉柳叶,眼前的这个老头就是我们一直弄不明白的“鬼相师”后,柳叶也大吃了一惊,仔细打量了一阵这个老头,一脸惊愕。 老头说的话应该不是假话。看来,从始至终,他和我们一样,也只是一枚棋子,都在任人摆布。 只是下棋的人到底是谁呢? 第四章 鬼市 老头不至于会骗我们,如果他真的就是背后的黑手,咋的也不至于混成这样,大热天的还在这马路上练地摊,要是就这能耐还能把我们给耍得团团转,那我们也太窝囊了。 放走了这个老头,我们几个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一边乘凉,一边聊着这件事。 现在看来,我们的确被引入了一个迷局之中,而诱我们入局的就是这个老头。老头当时在天桥上神神叨叨的一阵白话,起初我和大牙都以为就是个江湖混饭吃的算卦先生呢,直到他说出“荒冢一堆,命奔黄泉,欲解真相,北斗聚全”的这几句词儿后,才吸引了我和大牙的注意力。 事实也证明,这几句话的确所言非虚,并不是顺嘴胡说,瞎编的。正是以这几句话为线索,我们才找到了切入点,一路追查下来。既然这几句话是幕后的那个神秘人告诉老头说的,那就是说,背后的那个人一定比我们还要了解这件事情的始末缘由。 大牙看了看柳叶,又看了看我,撇撇嘴说道:“你们说这人会不会就是当年的内部人呢?我的意思是说,毕竟珠子这件事,当时知道的人不是很多,也只有努尔哈赤的那些儿子们或是行地七公知道,会不会是努尔哈赤某个儿子的后代或者是行地七公某人的后代呢?” 柳叶点了点头,认为努尔哈赤既然交代过行地七公,将来会有人来取走珠子,那就是说努尔哈赤早就已经内定了继承汗位的人选,而珠子背后的所有东西应该都是留给这个人的。当时既然没有直接传位,反而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肯定也是有些不得已的原因,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不过,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些珠子好像一直都在行地七公的手上,并没有被人取走。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太可能是忘记了,那就一定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意外。既然藏在我们身后的这个人知道得如此详细,十有八九就是当年取珠人的后代,要不然也是有很直接的关系。 大牙顺手从兜里把烟掏了出来,沖我晃了晃,问我要不要。我看了一眼柳叶,摆了摆手,大牙看着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也没说话,自己点着了。 狠狠地吸了两口后,大牙吧嗒了一下嘴,开口说道:“我觉得妹子说得靠谱,肯定是后来出了什么岔头,才没有机会取回珠子。要说在咱们背后装神弄鬼吧,鬼气王八的那个傢伙,我看哪,十有八九就是当年取珠人的耷拉孙儿啥的也说不定!” 究竟与当年的这个事件有什么关系姑且不论,这个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从这鬼老头子的两次出现的时间与地点来看,无疑都是恰到好处。很明显,我们始终都在人家的眼皮底下瞎折腾,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实际上就像如来佛手心里的孙猴子,根本就没飞出人家的手掌心。谁有这么高明的手腕,竟然把我们唬得团团转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突然闪出于麻子和董三爷两个人来。这两个人对我们的事应该是比较清楚的,难道是他们使的鬼?如果于麻子或是董三爷就是幕后的推手,那么一切也就都说得通了。茶馆本来就是他们选的地点,我们出了茶馆后刚好在反方向,不管是坐公交还是打计程车都必须要经过天桥,所以就在过街天桥上事先安排好了那个老头,照这么一推理,倒还真是合情合理了。 第6页 柳叶听我说完后,抬头看了看我和大牙,提醒我们还有一个人也值得怀疑,就是那个王老闆。我们回东北时曾经求助过他,会不会是我们托他准备工具时就引起了他的怀疑,然后派人暗中监视我们,感觉时机成熟了,这才暗中把东西给截走了。 王老闆那个人手眼通天,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商人,的确也值得怀疑。想不到,这件事如此错综复杂。无论是王老闆、于麻子,或是董三爷,都有几分嫌疑,但是眼下根本就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到底是谁,这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推断,推断这东西毕竟是不能定性的。 闲时光阴易过,一晃就过去了四五天。 这几天我和大牙除了吃就是睡,每天都睡十二个小时以上,也不分白天黑夜,啥时候睡醒啥时候吃饭,吃完饭倒头接着再睡,着实享受了几天猪一样的生活,总算是把精神头给养足了。 眼看着都快中午了,我和大牙这才从床上爬起来,正犯愁中午吃啥的工夫,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抓过手机看了看,没想到竟然是于麻子打来的。 我沖大牙“嘘”了一声,赶紧接通了电话,嘻嘻哈哈地寒暄了几句。客套了一番后,于麻子有些激动地告诉我,东西找到了。 东西找到了?什么东西? 我愣了足足有好几秒,勐然间醒过神来,难道说,我们丢的月将剑找到了? 于麻子在电话里笑着告诉我,上次我们刚走,他就把这事和董三爷说了。董三爷听说是我们的东西被“顺”了,也很关注。当天就把消息散了出来,和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打了招唿,帮着我们留意。果然,今天早上,潘家园的“鬼市”上,我们的东西终于露头了,现在东西就在董三爷手里。董三爷问我们下午有没有空,如果有空就过去取走,还是上次的茶馆。 我赶紧再三地表示感谢,好一番客气,这才收了电话。 大牙听说东西找回来了,兴奋得一蹦三尺多高,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我俩兴奋了一阵过后,慢慢反过劲儿来了。大牙晃着脑袋问我:“来亮,你说这东西,那董三爷不可能不识货,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还给咱们呢?如果在背后捣鬼的就是他,他既然得到了东西,不会又吐出来吧?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我摇了摇头,也是一阵苦笑。现在看来,我们十有八九还真是错怪人家了。如果他们就是这背后的布局之人,不会傻到把已经到手的东西又吐了出来,这么做根本就没有什么道理。那这背后布局之人到底会是谁呢? 第五章 失而復得 下午准时到了茶馆,看来董三爷也是这里的常客了,订的还是上次的那间雅室“清幽堂”。 再次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于麻子和董三爷已经到了,二人谈笑风生,看似聊得很开心。 我看了看表,确定我们没有迟到。但也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两次都是让人家等我们,倒显得我们有点托大了,我赶紧主动先打了个招唿。 董三爷只是略略欠了欠身,微笑地沖我们点了点头说:“两位小老弟别来无恙啊,山不转水转,咱们又见面了。也都甭客气了,口渴了吧,坐下先喝口水吧。” 于麻子亲自执壶给每人重新续了杯茶水,然后笑着告诉我们,这一次全得仰仗三爷,东西刚露面儿,三爷就“封货”贴了签。在这圈里,要是三爷出手,还真没有人敢抢货。最后只花了十万元就把货留了下来。一边说,一边从桌子底下取出只盒子,推到了我们的面前。 于麻子这么一说,我心里一沉,刚才路上把所有的现金都取了出来,一共才凑了不到八万块钱,实在是有些尴尬。我咧了咧嘴,起身沖董三爷和于麻子点了点头:“董三爷,真心感谢您的鼎力相助,要不是您,就凭我们小哥俩,这东西肯定是找不回来了,这份人情我们心里有数,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 董三爷摆了摆手,让我坐下来说话,然后笑眯眯地看了看我们:“你们也不用和我客气,我这人就这臭脾气,对心思的人,我掏心窝子也得帮,不对心思的,就是给我叩两个头也没有用。虽然你们哥俩岁数不大,但是我还真觉得你们不错,想交你们这个朋友。既然是朋友了,自然要相互帮衬,谁都有个马高蹬短的时候,保不准哪天还得求到你们门下,帮帮我这老头子呢!” 虽说听着像是客套话,但是直觉告诉我,恐怕欠了这份人情不一定就那么好还。不过眼下也说不到这些,只好满脸堆笑地点头应允,让董三爷千万别客气,真要是有什么事,只要言语一声,我们兄弟俩肯定没有二话。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这只箱子,苦笑了一下,也没有打开,便又推回给了于麻子。 于麻子看了看推过来的盒子,不禁有些愣住了,看了一眼董三爷,又看了看我,问道:“胡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苦笑着解释说,今天出来得匆忙,没有什么准备,不太方便直接带回去,改日我们有时间再过来拿走。 于麻子听我说完后愣了愣,好像一时没太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董三爷目光如镜,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小老弟,刚才咱们都说了,既然是朋友,用不着这么客气。东西你们尽管先拿走,朋友之间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什么时候你们闲着不忙了再找我喝茶,我是闲人一个,不像你们正是拼搏奋斗的年纪。” 董三爷的话说得很婉转,很明显是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猜到我手里可能没有这么多钱,为了避免尴尬,也没有点破。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白,让我先拿走东西,什么时候手头方便了,什么时候再还他钱。 于麻子这才恍然大悟,哑然失笑:“胡老弟,你这是多心了。三爷既然都这么说了,我看你们也不用见外了,先收下吧。” 董三爷没等我表态,便转移了话题,聊起了我们上次带来的珠子,问我们上面的文字是不是已经辨识出来了。 没想到他竟然突然问起这件事,我略略怔了一下,然后告诉他,我们去找过柳老师了。果然柳老师认识上面的文字,同时也告诉了我们一些关于珠子的来龙去脉。而且她的手中也有一颗和我们那个差不多的珠子,似乎颇有些渊源。前段时间,我们也调查了一阵,但是一直没有什么头绪,也就搁置下来了。 董三爷笑道:“不瞒小老弟,这么多年都在这行里摸爬滚打,这个眼力还是有的。我也感觉这珠子应该不是一颗,而是一套,只是年头久远,想要集齐谈何容易啊!就连小老弟你们这种身赋异学之人都无能为力,那平常人更是望尘莫及了。” 大牙咧嘴笑了笑:“嗨,我说三爷,您这么说可是太抬举我们了。我们自己多大脚,穿多大鞋,我们自己心里有数。我们这两下子,那就是耗子尾巴上长疥子,没多大能(脓)水,您实在是高估我们了。这不是,整个东西还没焐热乎就给整丢了嘛!” 董三爷和于麻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7页 聊了一阵后,于麻子主动提议,由他来做东,大家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好好聊聊。 董三爷摆了摆手,推脱说是晚上还有别的事,就不跟着我们掺和了,改日有时间再去他家里做客,他亲自主厨做几道小菜让我们品尝品尝。客套了一番后,董三爷便提前先走了。 屋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气氛轻松了不少。有董三爷在,说话多少都有些拘束,毕竟人家的身份在那儿摆着,有些话说多了说少了都不合适。而于麻子则不同,平日里嘻嘻哈哈惯了,相互了解,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我主动给于麻子斟了一杯茶,然后举起茶杯,以茶代酒先敬了于麻子一杯。不管怎么说,这次多亏了于麻子,没他的帮忙,恐怕这件东西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找回来。 于麻子笑着沖我和大牙摆了摆手,让我俩就甭和他来这套了。大家也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虽说不是他自己的事,但是和自己的事也差不太多。大家朋友一场,自当肝胆相照,而且我们哥俩这个跟头栽在他的家门口,真要是说出去,好说也不好听,于情于理,这件事他都得帮到底。 大牙赶紧接话说道:“老哥哥,话不能这么说,您这是成心让我们兄弟俩下不来台还是咋的?这事一码归一码,我们哥俩心里明镜似的,咋怨也怨不着您啊!您说您这边着急上火的,自怨自责,倒显得我们哥俩心大了。” 于麻子连声说了几个“好”字,让我们也别客气了,谁也别提这茬了。都过去了,也别这么矫性了,倒显得外道了。 我点了点头,用手拍了拍桌子上的盒子沖于麻子说道:“于老哥,老弟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们哥俩也想明白了,岸上就给做主了,您路子宽,帮我们哥俩把这东西尽快给折腾掉,捣腾出俩钱呢,我们也好还了董三爷,毕竟这钱不能让人家白掏。” 于麻子愣了愣,沖我说道:“胡老弟,你要是差钱,就和老哥说一声,在老哥这匀点儿,周转一下也不碍事,犯不上这么好的东西着急折腾了。” 我摇了摇头,告诉于麻子,这东西放我们手上也不安生,还不如卖了。所谓红粉送佳人,宝剑赠英雄,这东西只有放在行家手上,才能显出其价值,放在我俩手上,顶多就是废铜烂铁。至于家里那边,我们再去协调,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于麻子脸上抑制不住地露出一丝兴奋,吧嗒了几下嘴:“既然老弟坚持,又信得过老哥,那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你们尽管放心,回头等我消息。” 第六章 东北大局 眨眼回到北京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前几天因为大牙住院倒也不觉得什么,这几天身体养好了,我和大牙都有点儿待不住了。别的不说,身上的毒疽实在是要命,就像潜伏在我们身体里的定时炸弹,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突然爆炸。 想想这些事,我就头疼。其实这事儿根本不用考虑,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回去继续折腾还有一线生机,越这么拖下去,对我们来说越没有什么好处,看来安逸逍遥的日子又要过到头了。人骨地图上所标记和第二处位置是在四平市东部的二龙湖附近,与叶赫古城说远也并不是太远,都是当年叶赫部的疆域范围之内。 三天后,我们三人准备妥当后,再一次踏上了征程。 高速公路上的车不多,窗外是望不到边的一整片耕地,地垄沟一趟趟笔直地排列着,随着地势起起伏伏,看上去就像是用梳子细心梳理过一样,有一种特殊的韵律美。间或偶尔还可以看到成群的牛羊和恬静的村庄,这一切朴实无华的景象组合在一起,像是一幅浑然天成的田园风光画,颇有诗情画意。 本来我们可以直接就去二龙湖,可是大牙早就答应要送猴子一辆遥控汽车,一直没有兑现。这次回来,大牙特意给那小子买了辆豪华加长版的,我们也就只能先回趟娘娘庙,还了猴子的愿,顺道也给老孟头和老古头捎点儿礼物,毕竟先前打扰人家不少日子,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 太阳刚刚西下,我们终于又到了那个熟悉的路口,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村庄。 夕阳中的小村庄依旧寂寞而宁静,田里种着菜,篱笆里栽着花,大有鸡犬桑麻光景。太阳即将没入地平钱,金色的光线淡淡地抹在村子上,整个村子都显得熠熠生辉。 柳叶并不想打扰这份安宁,进了村子后便放慢了车速。沿着狭长的村路小心行驶,先到了古大叔家门前。 古大叔听到动静已经从屋里出来了,见是我们来了,显然有些惊讶。 大牙咧着大嘴先给老爷子一个拥抱,就像久别多年喜相逢一样,把老古头笑得额头上的皱纹都抻开了。 进了屋,我们也没见外,直接坐在炕上和老爷子唠起嗑来。自从上次帮了老古头的忙,老古头基本上就把我们当成了自家人,坐在炕上陪着我们聊了一阵后,见天也不早了,猜到我们还没有吃饭,便下地要张罗饭菜,说啥也不让我们走,非得留我们在他家住一宿再走。 我看了看柳叶,无奈地笑了笑,冲着老古头点了点头,让大牙去车上把东西搬下来。 老古头见我们买了那么多东西,脸一拉说:“你们可真是,又不是外人,买啥东西啊!这钱不好挣啊,知道点儿花,用钱的地方都在后头呢!再说,我这老头子可没那么高的档次,也喝不惯这种瓶装酒,喝着还不如村里的小烧有劲儿。” 大牙一边往屋里搬东西,一边沖老古头笑道:“古大叔,您要是这么说我们下次可真不敢来了。又没多少钱,咋说也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您老那小烧该咋喝就咋喝,这瓶装酒都是高度酒,可以存着。反正也搁不坏,以后来客人了再喝。” 古大叔里里外外一阵忙活,也不用我们伸手,让我们在屋里多歇会儿。 想想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我们又向老古头借出了他家里的族谱,趁着饭前这工夫,逐页又翻看了起来,希望能在这里面再找出些有价值的线索。只是从头翻到尾,除了先前已经知道的那些事情,再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了。 大牙把书往炕上一撇,伸了个懒腰,直接就躺炕上了。 柳叶突然皱了皱眉,盯着封底内页看了起来。我伸脖子也瞅了瞅,似乎上面划拉着一段字,但是看笔画肯定不是汉字,好像是日文似的,但是也不太像。我见柳叶盯着这些字时神情有些不对,就问柳叶是不是这字哪里不对? 柳叶点了点头,告诉我们,这种文字是“女真小字”,虽然她并不认识多少,但是其中有个字符她倒是认得。说着,用手指了指其中一个文字,告诉我们这个是叶赫那拉氏的符号,相当于姓氏图腾,她以前在别的文献上见过,所以能认出来。 大牙听柳叶这么一说,赶紧翻身又爬了起来。 刚好出去买菜的老古头进了屋,我便随意地问了问老古头,还记不记得他们家以前的满姓了。 老古头摇了摇头,告诉我们,那个早就不知道了,谁还记得这个啊。 吃过晚饭,收拾好碗筷后,我们便张罗着去老孟头家看看,免得老孟头挑理。 第8页 老古头点了点头,告诉我们屋子都收拾出来了,晚上回来直接睡就行了。就在我们刚出门的时候,老古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告诉我们,老孟家的那个孩子前几天摔坏了,正在家躺着呢,好像还摔得不轻。 老孟家的孩子?孟星?猴子? 我赶紧又追问了几句,果然,真是猴子出事了。 中间的细情老古头也说不太明白,我们赶紧匆匆出了门,顺道在村头的小卖店又买了些水果罐头和一堆小食品,装了满满的一大包后,直奔老孟家。 进了正屋,猴子正铺着个褥子,无聊地躺在炕上看电视呢,孟大爷并没在屋里。 猴子见是我们来了,眼睛瞪得熘圆,好像不相信似的,揉了揉眼睛,看清真的是我们后,龇牙咧嘴地爬了起来,沖我们嘿嘿地一阵傻笑。 大牙把给他带来的礼物和买的东西都推到了猴子跟前,摸了摸猴子的脑袋,问猴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受伤了。 猴子看着眼前的这堆东西,眼睛直放光,咽了口唾沫,抬头告诉我们,前两天,他和三驴子还有小贺去韭菜地找酸沫浆吃,然后就到旁边的局寨子里去玩,一不小心就掉到了菜窖里,崴了脚,没办法下地了。 “酸沫浆?”柳叶好像没有听说过这是什么东西。 我沖柳叶笑了笑,告诉她,“酸沫浆”是我们这边的叫法,其实是长在野地上的一种糙,嚼起来酸酸的,生津止渴,农村也没有啥吃的,这东西也算得上是应季的美味了。 大牙拍了拍猴子的脑袋说:“猴子,你们去的那‘韭菜地’在哪疙瘩啊?还有那个‘局寨子’,是啥地方?咋还整出地窖来了?”一边问着话,大牙一边摸出袋薯片,撕开后直接递给了猴子。 猴子接过薯片,一边“咔吧、咔吧”地吃着,一边告诉我们,“韭菜地”就在村东头五里地左右,是块荒甸子,甸子上有两个坟包。这块荒甸子能有他家的院子那么大,四周都是苞米地。里面每年都长很多的酸沫浆,他们年年都去那里采酸沫浆吃。而“局寨子”就在离韭菜地不远的地方,是在一个土岭子上,里面都是些破墙碎瓦,有时还能捡到子弹壳。 我们正说着话,就听院门响了一声,老孟头出去给猴子抓药回来了。 刚一进屋,见我们几个坐在屋里,老孟头也愣住了,好半天才醒过神来。当知道我们这次回来是特意看猴子时,老孟头摇了摇手,沖我们说道:“看啥看,一个半大小子,也没个老实气儿,瞎淘!这不,脚崴了,这下子老实了,不得瑟了。” 猴子撇撇嘴,也不敢还嘴,沖他爷爷直翻白眼。 大牙揭开被子看了看猴子的脚,然后用手按了按,问了问猴子的感觉,又把脚放下了,让老孟头放心,没啥事。半大小子哪有不淘的,好在没伤到骨头。他听说个偏方挺好使的,一会儿给写下来,明儿个去抓点药,用纱布装上后,用开水煮开,热敷在脚面上,用不了几天就能消肿了。 说起猴子,老孟头直晃脑袋,显然,这淘气的孙子让老爷子倍感头疼。我们有些好奇地打听老孟头,那个局寨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有地窖呢? 老古头看了看我们,嘆了口气:“唉,这些事啊,陈芝麻、烂谷子了,一晃多少年了。那里解放前曾经住过一伙土匪,匪号叫什么‘东北大局’。那傢伙的,那伙人可老横了,杀人如麻,和八路军都对着干。最早以前还能在那疙瘩捡到些子弹壳、破刀片子啥的,现在是啥都没有了。” 大牙“哦”了一声,突然插话道:“大爷,你说啥?东北大局?” 老孟头看了看大牙,愣眉愣眼地点了点头。 大牙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唾沫,沖我和柳叶笑了笑:“‘东北大局’知道不?当时可是咱四平人最多、势力最大的土匪团伙,黑道上的‘扛把子’啊!”见我和柳叶不知道,大牙嘿嘿一笑,得意地点上一根烟,告诉我们,“东北大局”这股土匪,大掌柜的叫董文廷,当年三十多岁,办事说话有些愣头愣脑的,人又莽撞,诨名叫做“董大愣”。 这傢伙一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日本鬼子投降后,东北的政权大多都归属了共产党,而这董大愣趁着时局不稳之机便纠集了一伙人暗地“起局”。别看这人文化不高,但是野心很大,一心想要独占东北,所以匪号就叫“东北大局”。为了讨好国民党政府,他们对外声称是“东北军”,挂起了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 董大愣一方面採用封官加冕进行招抚,另一方面火拼争斗吞併地盘,很快就把四平周边所有的匪股基本上都招到了门下。时间不长,“东北大局”的匪徒就发展到了二百多人,全部配枪,还有火炮,战斗力极强,成为这片地区中势力最强的匪股。 大牙比比划划地讲得绘声绘色,柳叶觉得新鲜,听得也是津津有味。 大牙知道这些事情,我倒是并不意外,肯定是从他爷爷那里听来的。大牙他爷爷极具传奇色彩,解放前倒腾药材,天南海北的哪里都走。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生意本身就不好做,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后来竟然被抓上了山,当了“鬍子”,成了山寨里的“先生”,也就是个郎中,负责给别的土匪抓药治病,身份特殊,在山上也很受尊敬,地位也挺高。最后眼看着时局变了,再留到山上早晚得挨枪子,这才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总算是捡回来了一条命。 大牙口若悬河地白话着,我不经意地就瞥了一眼老孟头,突然发现老孟头的神情似乎有些古怪,眼神有些不一样了。吧嗒吧嗒地不停地抽着烟,直到大牙说完了,这才眯着眼睛问大牙咋知道这么详细,这事是听谁说的。 大牙摸了摸脑袋,如实相告,说是他爷爷解放前是做小本生意的,走江湖路,吃江湖饭,所以这些绿林上的事多少也知道一些,是他爷爷以前讲给他听的。 老孟头点了点头,看了我们一眼,这才说道:“其实这事要不是你们,我还真不能说。这东北大局的绺子多少和我家还真有些关系哩!我本家二叔在绺子里是‘马号’,报字‘小旋风’,专门管那山上马匹和所有车辆。听说还是山上的‘四梁八柱’之一,有头有脸。虽说和我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瓜葛,但就为这个,解放后,我家里也遭了不少罪。” 说到这儿,老孟头摇了摇头,估计又想起了那些陈年旧事,眼神也有些迷离了。狠劲儿吸了一口烟后,神态这才恢復了正常,接着告诉我们,他爹就是为了这事才丢了性命,而他本家二叔也在解放后的一次围剿中被打折了腿,没挺过多长日子就死了。 过去占山为王的土匪内部组织都极为严密,而且还有一套完整的组织机构,大头目叫“大掌柜”,也叫“大当家的”,内部称其为“大哥”或是“大柜”;而二头目称“二掌柜”,内部称“二哥”或是“二柜”。在“大柜”和“二柜”之下一般都设有“四梁八柱”。 第9页 “四梁八柱”中的“四梁”一般都是主要人物,而八柱是仅次于“四梁”的骨干。其余的匪众都统称为“崽子”。 这些事情,我也是以前听大牙的爷爷说的。当时还小,听这些事情就像听故事一样,天天晚饭后,我们几乎天天准时在大牙家门口的榆树下等老爷子说故事。那个年代,信息匮乏,根本就没机会看到报纸或是电视,除了村口的大喇叭偶尔放些二人转或是评书,可以娱乐一下以外,大牙他爷爷肚子里的故事对我们的吸引力那可是最大的。 老孟头告诉我们,他小时候听他爹说过,其实他爹也是从他那个本家叔叔那儿听说的。据说当年那伙土匪来这儿扎寨好像是别有目的,整件事都是当时绺子里的搬舵先生“绿林好”决定的,山上的兄弟大都反对。不为别的,因为这块地方没山没靠,一马平川,根本不适合扎寨,万一打起伏来,四面受敌,只能被动挨打。但是大柜却很信军师的话,最后还是选在了这里。 说到这儿,老孟头喝了口水,神秘兮兮地说道:“也不瞒你们,我那个本家二叔倒是听到点儿风声,好像军师在那疙瘩挖出了什么东西,然后偷偷地给运走了。据说整整装了三大马车,这事过了不久,整个寨子的人就差不多都撤回东丰县的大本营去了,扔下了个空壳子。” 挖出了什么东西? 我们几个相互看了看,忙问老孟头知不知道挖出的到底是啥? 老孟头摇头笑了笑,告诉我们,这事也是他那本家二叔随便说了一嘴,八字没一撇的事儿,谁知道是真是假。不过,那地方也确实挺怪的,好几十年了,始终也长不活庄稼,一直撂着荒,种啥都不长。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说那里寸糙不生,我敏感地感觉到可能还真有些问题。上学时学过苗木学,对土质多少有一些了解,不长糙的土地原因有很多,绝大多数都是因为土壤板结程度过高引起的。但是像这种几十年来都不长糙的情况,显然就没那么简单了。我倒是想起一种可能,莫非那里的土中含有大量的石灰粉或是铅、汞等重金属? 第七章 局寨子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们并没有急于离开,而是打算去那个“局寨子”看看。 老孟头以为我们这些“民俗文化专员”又是因为工作性质才要去考察的,所以也就没有多问,很热心地要给我们带路。就在这时,躺在炕上的猴子却嚷嚷开了,主动要求给我们带路。 我回头瞅了一眼猴子,刚要劝猴子听话,在家老实歇着,不过反过来一想,毕竟孩子的心思单纯,真要是老孟头和我们一起去,反倒是有些麻烦。都说人老精,鬼老滑,万一我们说话不留神,恐怕会漏出马脚,与其那样,还不如趁早就不让老孟头跟着,以免惹起不必要的麻烦。想到这里,我用手摸了摸猴子的脑袋,问他:“就你这腿脚也走不了,你咋去啊?” 猴子眨巴了几下眼睛,向外望了望,用手指着门外的那台越野车说:“你们不是有车吗?咱们可以顺着壕沟边上的毛道开过去,拖拉机都在那上边走。” 拖拉机? 我心里“咯噔”一下,估计在猴子的心里,我们这车和拖拉机一样,都是有轮子的机动车,顶多比拖拉机长得漂亮些,实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我无奈地笑了笑,沖猴子点了点头:“也行啊,那就领你小子去吧,总在家憋着也不行,出去透透气,反正咱们有车,也不用你走道。” 老孟头本来并不想让猴子一个小孩儿领我们去,怕我们挑理,不过见我主动应承下来,也就没说别的。那个破地方,猴子都走了不下一百八十回了,有他带路,倒也没什么不妥。 猴子估计早就想坐这轿车过过瘾了,坐在副驾的位子上,兴奋地东张西望,摸摸这儿,瞧瞧那儿,看啥都新鲜,等到车子发动起来后,更是乐得手舞足蹈。估计平时他也很少有机会坐轿车,更别说坐在副驾位子上了,两只手比比划划地像是开车一样,嘴里“呜哩哇啦”地一通叫唤,看得我们也是忍俊不禁,笑个不停。 我和柳叶看着猴子就打趣大牙,让大牙干脆认下这个干兄弟得了。看他和猴子秉性相投,举止也相像,简直就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大牙吹鬍子瞪眼地沖我们直咬牙,看着眼巴巴瞅着他的猴子,脑袋晃得像是拨浪鼓一样,说啥也不让猴子叫他哥,还是叫他程叔。 车子行驶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左右,猴子把手伸出车窗外,指着路左面不远的一片土包子告诉我们,那里就是“局寨子”,他就是在那里崴伤的脚。 柳叶小心地把车尽量开到近前,这才熄了火,拔下车钥匙,让猴子留在了车上帮着我们看车,而我们则奔着土包子走了过去。 这片土包子占地面积着实不小,虽然六十几年过去了,暑去冬来,风吹雨打,破坏得很严重,但是仔细打量,依然还能看到些残垣断壁,砖头瓦块。还真就像老孟头说的,偌大的地方,果真是寸糙不生,显得死气沉沉的。 放眼看去,遍地都是车轮大小的山石,几堵残垣断壁东陈西列,满目狼藉。不过仔细分辨之下,山寨的布局多少还能看得出来。寨门也只留下不足半米高的地基,上面纵横皲裂,岌岌可危。从寨门往前不到二十米,有一块空地,地面是用石块铺砌的,看面积大小估计应该就是当时举行一些活动或是整合队伍的活动广场,再往里则是内寨了。 我们沿着中间的通道,边走边看,越过一口枯井,又往前走了一段,终于看到了猴子所说的那个菜窖。目测一下,大约长三米、宽两米左右,也就是一米来深。 我看了看这个菜窖,总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但是又想不出来到底哪里有问题。四下看了看,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整座山寨的最高点,从这里放眼过去,四周一览无余。四下望了望,总感觉这里的山形地势有些眼熟,于是我从包里掏出罗盘,定好方位后,仔细勘测了起来。 北面不远的那片连绵高岭,隐隐有些“笔架山”的形式,结合左面不到百米有一片小树林,还有这山寨的地形地势,我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里竟然是“八门挂甲”的形格之地。 之所以让我如此吃惊,就是因为这种地格是属阴宅墓穴的格局,并且是阴宅形格的吉瑞之局,真要是死后埋在这里,后代儿孙必定会出状元,占功名,致富贵。但是,怪就怪在,这里可是“东北大局”那伙土匪的山寨,就算是哪个“绿林好汉”在风水相地上有些差劲,也不会差到连这种入门级别的墓穴形格都不识得。 活人用死人地,是风水上绝对的大凶之象。活人居住在这里,保准是家破人亡,出忤逆之子。打死我也不相信那个军师会一时大意选错了地方。 正在我纳闷的工夫,大牙在旁边啧啧了几声,沖我和柳叶说道:“来亮,妹子,我咋瞅着这菜窖有点不对啊?这么小的菜窖别说是储备几十个人吃的粮食,就是老古头家的菜窖都比这个大啊,这才能放多少米啊?不够那些人吃一顿的呢!” 第10页 大牙这么一说,我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总觉得别扭,眼前这个菜窖,相对于一个山寨来讲,的确是太小了。这些土匪久居山林,不可能对挖菜窖一点经验都没有,弄出这么小的一个菜窖,实在是有悖常理。一般来说,如果是不合常理的东西存在着,肯定是另有隐情。难不成当时挖这菜窖只是掩人耳目,实际上别有用图? 我随手抄起铲子就纵身跃入窖底,手上钢铲翻飞,开始向下试探性地挖了起来。 柳叶有些奇怪,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开始挖起了菜窖。 我挖了几铲后便停了下来,用铲子把刚挖出来的土撮到了他们脚下,用铲子指着这些土告诉他们,这里果然有些蹊跷,这下面的土很明显是“五花土”,是二次回填的。要是我估计得不错,这个菜窖以前肯定不止现在这么浅,很可能是那股土匪撤走后,把这里又用土给填上了。 大牙瞅了瞅坑底,眼珠直冒光,吧嗒了两下嘴,问我下面会不会是有东西,能不能是金银财宝,他可听说山寨里的宝贝都多,没准是突然撤退没来得及转移,都埋在这底下了。 我摇了摇头,不置可否,便把“八门挂甲”这码事说了出来。大牙和柳叶听我说完后,自然也是大吃一惊,前后左右看了看,有些不太相信。不过对于风水上的事情,也由不得他们怀疑。多次证明,我的判断目前还没有失误过。 我看了看这里,又往车的方向那边瞅了一眼,决定还是先把猴子送回家,然后趁着天黑,我们再偷偷地摸回来,要不然时间长了,恐怕猴子在车上也等着急了。 回到老孟头家里后,我们谎称在那里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因为还有别的工作要忙,就不在这里继续耽搁了。 老孟头对我们的话倒是深信不疑,用他的话说,一个破土包子能有啥有值钱的东西,连个完整的罈子都找不到了,真要是有啥宝贝早就被拿没了,根本等不到现在。 第八章 八门挂甲 从村子里驶出来后,我们特意把车开上了乡路,绕了一个大圈后,这才神不知鬼不觉地又返回了“局寨子”。 绕过乱石堆,再次回到了那个菜窖前,还没等我发话,大牙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抡起膀子率先开始挖了起来。 干别的不见大牙这么积极过,一说要挖坟掘墓,这傢伙瞪着眼睛玩命地干。不知道是爱好考古还是迷恋钱财,好在是挖了这么多地方,还没给我丢过人。 我和大牙背对背地往下挖了一阵,果然和我预料的一样,开始还是干散的黄土,往下挖了不到一米,就出现了很多树杈子和一些碎砖头瓦块。只是挖得也挺深了,一直也没有什么发现。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和大牙晃着膀子也不歇气,一门心思地往下挖。 柳叶站在坑外,小心地注意着四处的动静,时不时地瞅瞅我和大牙的工程进展。这种活,她也只能干着急,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在旁边时不时地递给我们些水,侍候场子。 一个多小时后,太阳眼瞅着就要下山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们心里都清楚,用不了一个小时,天就会彻底黑下来。天一黑,干起活来肯定就不方便了,所以强咬着牙,加快了手里的速度。这一通忙活,往下挖了差不多两米多深了,随着坑越来越深,往外运土就成了大问题。像我们这些外行,根本别指望像那些倒斗高手一样,打个几十米深的盗洞,一把土也看不见,我信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往外运土。 最初我和大牙都是直接把土从坑底扬到地面上,可是现在挖到现在这个深度了,再往上扬已经有些费力了,只好由我一个人继续向下挖,然后把土撮在铺开的帆布上,柳叶跳到坑底帮我把装好土的帆布固定在绳子上,大牙则站在地面上,把土拉上去倒掉。 如此一来,既费时又费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直到天完全都黑了,仍然没有挖出什么东西。 柳叶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空,又看了看脚下的坑,疑惑地问我会不会是弄错了?怎么挖了这么深了,还是没什么发现呢? 我揉着发酸的胳膊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告诉柳叶,既然都挖这么深了,干脆再往下挖挖试试吧。最起码现在的土层还是回填土,就说明还没有挖到底。话说回来了,一般的菜窖也就三米多深,现在加起来差不多快五米了,还没到底,更说明这里有问题。 我和大牙调换了一下位置,大牙下到坑底接着挖土,而我则爬上了地面换口气。 月亮还没从山的另一头爬上来,天地间灰濛濛一片。 我正抽着烟发呆的工夫,就听大牙在坑底下喊我。 我蹲在坑边,伸脖子往下看了看,问大牙有什么事。 大牙用铲子敲了敲脚下的土,抬头告诉我,下面好像是张炕席。 炕席? 我赶紧轻身纵下,接过铲子,轻轻地拨了拨上面的浮土,借着灯光看了看,果然是一张老式竹篾子编织的炕席。 这么深的地下,怎么会有张炕席呢?难不成下面盖着什么东西? 一想到此,我和大牙都掩饰不住兴奋,也顾不上说话,抄起铲子,赶紧清理炕席上面的浮土。 炕席虽然不大,但是让人吃惊的是,掀开一层又是一层,里里外外足足铺了五层,大大出乎了我们的预料。直到掀开了最后一层,终于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洞口,直通地下。 盗洞? 我的第一反应就想到了盗洞。 大牙眨巴了几下小眼睛,抬头瞅了瞅我,显然也怀疑这是个盗洞。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如果真的是盗洞,下面则一定有墓,当年的军师为什么要把寨子建到古墓上呢? 柳叶想了想,问道:“你们说,会不会是山寨在挖菜窖时无意中才发现了这个盗洞,感觉不吉利,所以才匆匆地撤走了呢?” 柳叶的猜测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过我始终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听孟老爷子讲,当年军师是执意选址在这里,恐怕不会像柳叶猜的那么简单,没准是另有所图。 大牙突然一拍大腿:“唉!来亮,你说会不会是那军师早就知道这里有古墓,建寨子就是个幌子,实际上就是为了这地底下的东西来的,难不成这伙人是来盗墓的?” 盗不盗墓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看来,之所以这块地一直寸糙不生,恐怕正是因为这里的土不是普通的土,而是夯土!夯土根本就不可能生长什么植物。这个大土包子根本就不是什么荒山岭子,而是“封土堆”,这里本来就是一座大墓! 孟老爷子说过,当年寨子选址在这里,是军师一人执意所为,即便是所有人都反对,但是大柜却依然很支持。如此看来,军师肯定是事先就知道这里是座大墓,名义上是扎寨,私底下肯定是为了这座大墓而来。过去的土匪占山头,拼实力,其实说白了拼的就是钱。谁的钱多,谁就有人马,就有枪炮。盗墓充饷这种事,古来有之,每股绺子暗地里都做过这类勾当,只不过大家谁也不说破而已。 第11页 重新打量了一眼洞口,我瞅了瞅大牙和柳叶,让他们都先找地方坐下来歇一会儿,别管怎样,这底下毕竟六七十年不通风了,里面的空气品质也不敢保证,不能就这么冒冒失失地下去。反正现在天也黑了,用不着再抢时间了。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感觉也应该差不多了,我们这才站起身来,找了段绳子,把蜡烛顺下去试了试空气品质。火苗在下放的过程中虽然扑闪了好几下,但是最终并没有熄灭,看样子,底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我让大牙和柳叶在外面先等消息,然后顺着系好的绳子便小心地下入了洞里。估计下滑了七八米深,双脚便踩到了实地,顺利到达了洞底。借着头灯的灯光,发现下面果真是一处墓穴,而这个盗洞竟然准确无误地直接打到了墓室的后墙,紧贴着墙根。看这水平,就知道打洞的这位肯定是行家里手,盗墓高人。 墓室的后墙早就被扒开了一个豁口,往里面不停地涌出阵阵阴风,还夹杂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似乎里面的空气不太好。透过墓墙的豁口往里面看了看,发现这间墓室并不很大,估计也就是长七米、宽五米左右,室高还不足三米,就这么一间孤零零有些简陋的墓室,并没有什么耳室或是墓道,与偏脸古城地下的那座地宫相比,实在有点儿寒碜。 小心起见,我还是掏出根蜡烛,点亮后小心地钻过墓墙的豁口。 双脚踩到墓室的地面后,感觉地面竟然有些湿滑,好像长了一层苔藓似的,光熘熘的。刚进入这间墓室,突然感觉周围的温度一下子骤降了许多,身上有些凉飕飕的。蜡烛的火苗也有些不安分地跳动着,好像随时都会熄灭。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墓墙上自己的影子,突然有一种错觉,竟然感觉那个影子好像并不属于自己一样,有些飘忽不定,心里不禁“怦怦”地跳了起来。 壮着胆子,我四处打量了一圈,发现墓室正中央的棺床上竟然没有棺材,而是只放了一个穹顶状的东西,像是农村用的大铁锅倒扣在那里,看着十分怪异。除了这个,墓室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小心地从后面转到棺床的正面,发现在那个“圆穹顶”前竖着一块石碑,碑身上刻了一些文字,应该是满文,歪歪扭扭的,也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砖砌的圆穹顶早被强行刨开了,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墓室本来就不大,几乎一览无余。看来这伙盗墓贼盗得也还真彻底,甚至连个布片都没留下,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一股阴风莫名地就吹了过来,火苗勐一扑闪,眼瞅着就要被吹灭了。吓得我赶紧用手拢住火光,好歹是没有灭掉,等到放开拢火的手时,突然发现墓墙上好像有字。我赶紧把蜡烛举高一些,凑近看了看,字写得十分潦糙,勉强还能辨认出来,歪歪扭扭地写着:叶赫狼子,谋权窜位,今血祖耻,乌拉那拉…… 在“乌拉那拉”之后应该还有几个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又被涂抹掉了。实在有些弄不懂,为什么写上后又给涂掉了,总不能是写错了吧?这也实在太让人大跌眼镜了。 第九章 叶赫老女 我退回洞底后,冲上面晃了晃手电,把柳叶喊了下来。 柳叶初见墓中的样子也有些惊讶,尤其等她看清石碑上面刻的满文后,立时就愣住了。好半天后才渐渐地醒过神来,指着石碑结结巴巴地告诉我,这座墓竟然是金台石的衣冠冢,与这个相比,更让人吃惊的是,立碑造墓的人是皇太极! 衣冠冢? 金台石? 我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了。柳叶看了看我,小声地问我还记不记得那个叶赫的诅咒了?那个死前发下毒誓的就是金台石。 我这才恍然大悟,终于想起来了。我们早前在叶赫东城时还挖出过一块石碑,而当年驻守叶赫东城的就是叶赫贝勒金台石。说起来,金台石可是皇太极生母孟古的哥哥,排辈分来讲,也算是努尔哈赤的大舅子,皇太极的亲大舅。都是剪不断,理还断的罗圈亲戚。 据说这个人性情过于刚烈,被努尔哈赤大军包围后,宁死不降,最后火烧八角明楼,指天蒙誓,对爱新觉罗发下了毒诅。这个诅咒一直笼罩在大清上空几百年,阴魂不散,令爱新觉罗一族都谈之色变,十分忌惮。 不过,听说,最后他挥剑自刎,跳进了火海之中,弄得尸骨无存。怎么皇太极还会给他修什么衣冠冢呢?如果说是亲戚,顾及亲情,当初这努尔哈赤怎么就这么不近人情,非要灭了叶赫部呢?于情于理上来讲,努尔哈赤的老婆孟古姐姐可就是叶赫部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会对娘家人下了毒手呢?真不知道叶赫部怎么触了努尔哈赤的肺管子。 柳叶好像猜出了我心中的疑惑,告诉我,努尔哈赤之所以对妻子的娘家下毒手,其实说起来也没有别的,大义凛然的说法就是为了统一女真,为了政权的统一,成立宏图伟业。但是说白了,其实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因为另一个女人。 女人? 我皱了皱眉头,还真不知道这段歷史。 柳叶努了努嘴,笑着告诉我,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并不止吴三桂一个人,努尔哈赤也可以说是为了一个女人一怒之下扫平了叶赫国。虽然努尔哈赤娶了叶赫那拉孟古为妻,但是他年轻时真正喜欢的并不是孟古,而是叶赫第一美女东哥。 说到这儿,柳叶沖我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东哥这个女人,可并不简单。因为这个女人,多个女真部落相继灭亡,也正是因为她,叶赫国最后才招来了灭族之灾。” 听柳叶话里的意思,好像为她而亡的部落并不止叶赫部,我心里也一阵好奇,想不出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才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柳叶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歪着脑袋问我知不知道当年的“九部之战”? 对于这段歷史,我实在是知之甚少。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柳叶见我不知道,只得从头讲起,告诉我女真的势力那时主要分为建州、海西和野人三部分。 建州女真分为建州卫、建州左卫、建州右卫三部,而努尔哈赤原属建州左卫。海西女真则主要由四个部落组成,即叶赫部、扈伦部、哈达部、辉发部。这四部中以叶赫部实力最强,为海西女真之首。 “九部之战”是叶赫部与努尔哈赤结仇的导火索。所谓的“九部之战”,就是由当时势力最强的叶赫部牵头,纠结了其他女真部落共九部,然后合兵一处组成九部联军,发兵三万余人,浩浩荡荡,直冲努尔哈赤而去,意在荡平日益强大的建州部。 面对汹汹而来的九部强敌,被史料记为“仪表雄伟,志意阔大,沈几内蕴,发声若钟,睹记不忘,延揽大度”的努尔哈赤,表现出了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分兵布阵,屡破强敌,最后终于打退了来势汹汹的“九部联军”。现在想想,估计在这生死大战中,“行地七公”肯定是功不可没的。 战败后的这九部,这才意识到害怕,担心努尔哈赤以后单独发难,对已不利。于是,纷纷献礼献宝,讨好努尔哈赤。叶赫部也明白这事与叶赫部的关系最大,害怕努尔哈赤报仇,所以为了向努尔哈赤献好,表示愿意将死于“九部之战”中战死的大首领布斋之女东哥许配给努尔哈赤。 第12页 东哥就出生在梨树县,当时被称为女真族的第一美女,从小就美名远播。努尔哈赤听说叶赫要献出美女东哥时,自是心花怒放,立即下聘定亲。 听柳叶这么说,我隐约猜出了一些端倪。从来没有听说努尔哈赤的妻子中有叫东哥的,估计是这事肯定是出了岔头,赶紧追问柳叶接下来的结果。 柳叶嘆了口气,告诉我,当时东哥只有十五岁,假如顺利地嫁给努尔哈赤的话,其实就是要与她的姑姑,也就是皇太极的生母孟古姐姐共侍一夫了。所以她坚决反对下嫁努尔哈赤,并且放言,无论谁斩了努尔哈赤,不论老丑胖瘦,她定以身相许。就这样,叶赫部又单方面毁掉了东哥与努尔哈赤的婚约。 听说叶赫美女东哥徵婚,其他部落自然都蠢蠢欲动,其中的哈达部酋长也是血气上涌,第一个报名应徵,订下婚约后马上就向努尔哈赤宣战。只是他运气实在不太好,发兵四个月左右,一败涂地,非但没有杀得了努尔哈赤,反而被努尔哈赤找了个藉口把他给杀了,藉机又吞併了他的哈达部。 哈达部的结局并没有使得垂涎东哥美色的其他部族停止前赴后继的脚步。没过多久,辉发部、乌拉部都因此相继惹恼了努尔哈赤,被努尔哈赤给剷平了。可以说,谁为东哥出头,谁都会给自己的部落带来灭顶之灾。 因为她,导致了很多小部落直接灭亡。直到东哥三十三岁时,仍然还没把自己嫁出去。这一年,蒙古的一个部落也来向东哥求婚。已被妹妹弄得筋疲力尽的东哥的大哥布扬古也想借刀杀人,这才将东哥嫁到了蒙古。东哥终于出嫁了,但是这个年龄在当时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的婚龄,所以,史书上也戏称为“叶赫老女”。然而让布扬古没想到的是,东哥出嫁后不到一年,就死了。 努尔哈赤的怒火终于发向了叶赫部,不久后努尔哈赤大军攻破叶赫东城和叶赫西城,东城首领金台石誓死不降,自杀而亡,而西城首领布扬古虽然投降免了一死,但是日子也不是很好过。 这位叶赫第一美女东哥,似乎是专为给努尔哈赤制造统一女真、挑战中原王朝的藉口而降生的。说出来有些离奇,据说东哥出生时,叶赫部的巫师曾评论她说:“此女可兴天下,可亡天下。”事实果然如此,这匪夷所思的一切,验证了巫师的预言,而当这个任务完成之后,她也就离开了人世。 这一席话彻底把我给震懵了,咧着嘴一动不动。实在是想不到,这冬哥整个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红颜祸水,谁挨她边,谁就被灭,简直比扫把星还厉害。凡是跟她扯上关系的男人和部族,都不可避免地“绝代”了…… 柳叶看着我的表情忍不住地笑了笑:“怎么?想什么呢?害怕美女了?” “哦?” 我回头正好撞见柳叶投来的目光,突然有些心慌意乱,赶紧解释说,只是觉得这段歷史有些诡异,一时难以相信,这才走神了。昏黄的烛光下,看着柳叶,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心跳加快,我赶紧轻咳了两声,故意转移话题,指着那块石碑问柳叶,刚才说,这是金台石的衣冠冢,是皇太极立的碑,这个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柳叶眼神怔了一下,随即摇头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其实也说得过去,亲外甥给亲舅舅修座衣冠冢也算是尽了人事。毕竟他的身上也有一半的叶赫那拉血液。从立碑的时间上来看,是他做皇帝的第三年。” 想想也是,这也的确有些难为皇太极了。杀他舅舅的是他自己的老爹,父姓爱新觉罗,母姓叶赫那拉,而这两个氏族又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真不知道皇太极该站在哪一边,这种关系确实够复杂。 柳叶看了看我,笑道:“你还替古人担什么忧啊?兴也叶赫,亡也叶赫,谁也不欠谁的。就算叶赫被灭了国,但是最后不是也间接坐了江山吗?就算爱新觉罗辛苦打下江山,坐拥了天下,最后不是还给了叶赫了吗?世间因果,本来就是公平的。” 想想也是如此,我轻轻地点了点头。估计是在这间小墓室里待的时间有点儿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上的原因,总感觉心里有些压抑,胸口有些发闷,喘气都费劲。 想起墙上写的那行字,我赶紧用手电在墙上晃了晃,让柳叶也过来看看。 柳叶看得异常仔细,盯着后面被划掉的部分看了很久,显然也对这种写上去又要划掉的事情有些不解。足足过了五分钟,柳叶最后摇了摇头,不太肯定地告诉我,划掉的第一个字的字形看着像是“董”字,因为这个字的中间笔画比较多,所以中间的线条明显很乱,而且大多都是一些横线条,至于别的被划的字根本就认不出来了。 墓室里的空气毕竟不如外面,这一会儿工夫,感觉胸口更闷了,估计是这里的空气消耗得差不多了。我瞅了瞅洞口那边,赶紧招唿柳叶先上去再说,这下面不能再待了。 第十章 乌拉那拉 回到了地面上后,柳叶一言不吭,一直在寻思着墙上的那几句话。 大牙显然等着急了,不停地问我们下面的情况。 我“嘘”了一声,然后指了指柳叶,示意大牙小点儿声,别打扰柳叶。这才把地下的情况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大牙听完后,嘴张得老大,盯着下面的盗洞直吧嗒嘴,瞅那意思对下面也是极感兴趣。 一见他那模样,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得不再三叮嘱他,下面除了一块碑,真的啥都没有了,不用再下去了。 大牙沖我嘿嘿笑了笑,自言自语嘟囔道:“准是那帮土匪干的。这是有目的、有计划的阴谋,赤裸裸的阴谋!” 听他在那儿嘟囔个不停,我有些好笑。 柳叶突然盯着大牙看了起来,把大牙弄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里发光,竟然惹得美女青睐了,用力拔了拔胸脯,眨巴着眼睛沖柳叶抛了个媚眼。 柳叶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白了一眼大牙,告诉我们,墙上的字迹看着并不久,刚才听大牙这么一说,或许就是这帮土匪洗劫下面的墓穴时留下的呢!其中“谋权窜位”中的“窜”字是个错别字,由此可见写字的那个人文化程度不会很高,但是行文措辞又有一些古韵,如此判断,没准是小时候念过私塾或是生活在大户人家,耳濡目染,受过薰陶。 写这些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看字面意思,好像是对叶赫那拉氏有着极深的仇恨似的,还说什么谋权篡位,这指的是谁篡谁的位呢? 想了一阵,就觉得脑袋发胀,索性四仰八叉地平躺了下来。大牙和我一样,憋了半天后,用手挠了挠脑袋,也靠着坑壁闭目养神了。这种事儿,我俩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指望着柳叶了。 刚躺下不久,柳叶就把我俩给踢醒了,有些得意地告诉我们,她还真想出了点眉目,要和我们商量商量。她认为写字的人应该是乌拉那拉氏的后裔,似乎是咒骂一个叶赫那拉氏的后人,骂其谋权篡位,可能抢走了本属于他的功名利禄。 第13页 又是什么乌拉那拉、叶赫那拉的,听得我脑袋直晕。 柳叶嘆了一口气,没办法,碰到我俩这种“史盲”,也只能从头说起。我和大牙听了半天,好歹是弄明白了,原来海西女真的四个部落中,乌拉部的疆域紧临叶赫部,部族中以乌拉那拉氏为姓。墙上写字的这个人显然就是乌拉那拉氏的后人,姓董,被涂掉的没准就是他的名字。 我理了理思路,不太肯定地问柳叶,这事会不会与努尔哈赤或是皇太极有关? 柳叶轻轻地嘆了一口气,告诉我们,她要说的也是这个。其实她也不敢肯定,如果叶赫狼子指的是皇太极,这个倒也可以说得通,毕竟皇太极的母亲就是叶赫部的,说是他谋权篡位,这个与他的即位传言也是不谋而合,很多史书上都认为皇太极的即位就是阴谋夺取的。 如果真像柳叶猜得那样,乌拉那拉氏有谁会有资格攀比皇太极呢?能有资格竞争这皇位的也能是贝勒皇子,难道是…… 柳叶笑了笑,显然猜到了我在想些什么,告诉我们,她其实也想到了,在努尔哈赤的十多个老婆里,只有大妃阿巴亥才姓乌拉那拉,而大妃育有三个儿子,分别是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 大牙瞪大了眼睛,大嗓门地喊了出来:“啥?多尔衮?” 这突然一嗓子把我和柳叶都吓了一跳,我俩只顾着说话了,倒是把大牙都给忽略了。我歪头看了看大牙,白了他一眼说:“大牙,能不能别大惊小怪的,现在不正在讨论呢嘛,你这一惊一乍,吓人捣怪的。” 大牙讪讪地笑了笑:“我刚才听到那个多尔衮,这人我知道,刚才说他妈叫啥来着?” 柳叶忍住笑,告诉大牙是阿巴亥。阿巴亥嫁给努尔哈赤后,很受恩宠,后来被立为大妃,风头一度压过孟古姐姐。阿巴亥和孟古姐姐的出身门第相当,孟古姐姐是海西女真叶赫贝勒杨吉砮的女儿,而阿巴亥是海西女真乌拉部贝勒满泰的格格。长相应该也是不分伯仲,最有意思的是史书上描述她们两个都用了同一个词,就是“丰姿”,由此可见她也应该是一个美貌的女人。 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皇帝自然也不例外,况且阿巴亥比孟古姐姐年轻15岁,嫁给努尔哈赤时才刚刚12岁,年龄上的优势使得努尔哈赤也越来越宠爱阿巴亥。阿巴亥的三个儿子都拥有贝勒之位,各掌管八旗中的一旗。 努尔哈赤死后,皇太极被推举为新汗。皇太极称先帝曾有遗言,要大妃从殉,就这样,当时刚刚三十七岁的阿巴亥被逼在努尔哈赤死后的第二天自杀殉葬,与努尔哈赤同棺收敛。 “啊?活殉?这也太没道理了吧?就算是活殉也轮不到她吧?”听到这里,我实在是有些难以相信。 柳叶点了点头:“这事在歷史上有很多争议,很多人对这事都持怀疑态度,怀疑大妃的活殉是被逼的,而不是努尔哈赤的意思。姑且不论阿巴亥的大妃的身份,就算是普通的侧妃或是庶妃,生育有三个儿子的,也不可能被选中殉葬的。像她这么高的身份,这种生殉的情况,绝对算得上是空前绝后。” 大牙吧嗒了吧嗒嘴说:“这事就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就是有人要她死,不让她活!” 大牙说得没有错,与这个努尔哈赤生前宠爱的大妃格格不入的,恐怕只有一个人,就是皇太极。不仅仅是因为大妃阿巴亥生前得宠,使孟古姐姐郁郁而终,更重要的是她的儿子多尔衮更是深受努尔哈赤器重,也是汗位继承有力的竞争对手。而杀掉大妃阿巴亥,不仅仅解了心头恨,更重要的是留下的十多岁的多尔衮独木难支,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凭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不可能斗得过他。 要是按这么说,那墓墙上的字应该就是影射的皇太极。而墓墙上写字的这个人,明显对叶赫恨之入骨,不仅将墓中随葬品洗劫一空,甚至连棺床都没有放过,给砸得稀烂。没有什么奇耻大辱、深仇大恨也不至于这么干,还没有见过有别的盗墓贼有这闲工夫,在地下没事刨棺床玩,这种土木作业那可是相当地耗时耗力。 从字句里的“今血祖耻”几个字来判断,写字的人应该是乌拉部的后人,瞅这意思,是为了祖宗抱不平来的,把忿恨都撒在了叶赫部所有的族人头上。要说他是乌拉部的“粉丝”,估计还不至于。十有八九,写字这人就是与这件事有直接关系的人,难道与大妃阿巴亥或是多尔衮有什么关系? 这人究竟会是谁呢? 第十一章 董大愣 现场一时鸦雀无声,静得出奇。 突然大牙拍了一下大腿,喊了一嗓子:“我知道是谁了!你们记得‘东北大局’的大当家的,也就是这伙土匪的大掌柜姓啥叫啥了吗?” 我和柳叶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孟大爷的确叨咕了一嘴,但是这种事情,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所以也没啥太深的印象。 大牙见我们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不禁有些得意,摇头晃尾地沖我和柳叶龇了龇牙:“切!不知道了吧?说出来怕吓死你们,这绺子土匪的大柜,江湖报字‘董大愣’,原名董文廷。” “董……文廷?” 难道里面的字就是董大愣留下的吗?董大愣是满人?姓乌拉那拉? 一时间,我的脑子就被各种信息给塞满了。如果大牙的猜测是正确的,那就是说这股土匪挖这里不仅仅是为了盗墓充饷,还另有原因?只是这个董文廷到底是何许人也呢? 天渐渐晚了,我们赶紧把现场收拾了一下,用炕席把洞口重新盖好,又把土填了回去,把菜窖恢復成了最初的样子。 农村不像城里,这地方过了九点基本上就没有了生息,家家都关门闭户,关灯睡觉了,就连镇上的旅馆到了这个点儿恐怕也早就关门了。即使现在回镇上,估计也难找到睡觉的地方,而且这么晚去砸门,更让人生疑。好在现在这个季节也不冷了,温度也合适,大家商量后决定就在车子里将就一夜,反正也用不了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柳叶取出电脑,把坐椅放平后,我们围拢在一起,打算从网上找找关于“董大愣”的资料。 找了半天后,我们都有些灰心了,看来这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土匪头子确实挺不招人稀罕,网上相关的介绍几乎没有,最后好不容易才到几篇和他相关的新闻报导。 报导里说,“董大愣”有兄弟九人,其中老大和老二、老三和老四、老五和老六是三对双胞胎,另有姐姐一人。董大愣也就是董文廷,在家排行老二,因为同胎生的老大死得比较早,所以一直由他执掌家业。这人平时就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赌博、打架、抽大烟无所不好,尤其喜好枪炮,并且精于骑射,马上打枪,弹无虚发。 战乱时期,董大愣网罗了大批社会残渣余孽,包括伪军警、汉jian、特务、匪兵、逃亡地主、地痞流氓、赌徒恶棍、无业游民以及怀有不同目的的人,拉竿子上山做了土匪,对外称“东北大局”。这伙武装土匪,靠的是“砸窑”(抢财物)、“捐大界”(捐钱)、“插人”(杀人)、“放亮子”(放火)、“别梁子”(劫道),从中“挑片”(分钱)。 第14页 解放前夕,“东北大局”投靠了驻守四平的国民党军队,众匪徒在半拉山门一带驻守。“四战四平”战斗时,“东北大局”大部分被歼,而匪首董文廷狗急跳墙,夺路而逃,带着一些匪众潜伏在荒山野岭之中,和我军玩起了躲猫猫。刚开始时,我军用大部队围剿,但是这伙人十分狡猾,仗着地形熟,多次逃过围剿。很多次都是部队唿唿啦啦还没到呢,那伙人就跑没影了。 后来,在1948年年底,董大愣终于被抓住了,最后给枪毙了。网上可以找到的资料就这么多,对于董大愣的家世及祖上都是只字没有,虽然这个人一生波澜起伏,大起大落,但是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难免有些失望。 大牙闭着眼睛琢磨了好一阵,突然睁开眼睛看了看我,不怀好意地沖我笑了笑。我一看就知道他准没安什么好心眼子,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他又要冒啥坏水了? 大牙嘿嘿一笑:“来亮,咱们在这儿想破脑瓜骨也猜不出来董大愣的身世,不过我倒是想起一个人,备不住就能整明白这事,只不过需要你小子牺牲点色相……” 我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柳叶,正对上柳叶的目光,赶紧把头扭了过来,沖大牙的脑袋就是一个爆栗,疼得大牙直咧嘴,总算不乱说话了,咧着大嘴告诉我,其实他觉得这事儿可以求求李妍,调用公安系统内部的老档案,备不住就能有些眉目。 虽说大牙平时大多时候说话不正经,但是这事儿还真有些靠谱。如果连李妍也没办法,估计这事也就基本上没有多大指望了。 看看时间已经快半夜十一点了,我晃了晃脑袋。大牙在旁边看我犹犹豫豫的,嘴一撇,哼了一声:“来亮,你装啥纯情啊,还有啥不好意思咋的,同学之情是最伟大、最真挚、最纯洁的感情,同志哥,思想不要太复杂……” 我瞥了大牙一眼,一咬牙,拨通了电话。 铃声响了半天,终于接通了。听李妍的声音好像是刚被吵醒,声音有些哑,我更是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我开门见山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李妍听说让她帮忙查个人时,稍稍迟疑了几秒钟,然后一口应承了下来,也没说上几句话,我便赶紧挂了电话。 第十二章 二龙湖 人骨地图上标註的第二个地方就是二龙湖。 二龙湖在公主岭市、辽源市和伊通县的二市一县交界处,一湖碧水,三面环山,风景秀丽,也是四平地区少有的几处自然风景旅游地。我还小的时候就跟着家里人去过一次,但是时间久远,除了记得有一道很长很长的堤坝以外,别的也没有留下什么印象了。 从娘娘庙一直向南,很快就进入了孟家岭镇。到了这个地界,因为是长白山和松辽平原的过渡地带,所以特有的丘陵地质景观显得十分特别。这里的山很多,大多都是石头山,公路则是穿山而过,随着山势高低起伏,曲折蜿蜒。 这种路况,估计柳叶以前也很少走过,上了盘山道后便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神情专注地盯着前方,一声不吭了。 我和大牙也不再瞎聊了,生怕影响到柳叶。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进入了二龙山风景区。 车子绕过一道山樑后,终于驶上了平坦的公路。而二龙湖的湖光山色也渐渐地显露在了眼前,湖面如镜,碧波荡漾,远远地就能听到大坝闸门下的泄洪声,好似万牛齐吼,气势滔天。 沿湖公路驶进不多远,便是个小村子。村子虽说不大,但是房子倒是建得很齐整,红砖灰瓦,家家户户都差不多一样。村口有块很大的石碑,刻着三个斗大的隶书大字:二龙村。 显然,这个村子也沾了不少旅游景区的光,家家都开起了“农家乐”。正好是旅游季节,家家门前都是门庭若市,人进人出,十分热闹。我们一路上疲于赶路,眼瞅着都大中午了,一直水米未进,肚子着实也有些饿了,就在村东头找了一家院子挺大的人家,把车停了下来。 车子刚停稳,从院里就出来个老头,很热情地把我们招唿进屋。趁着我们洗手的工夫,手脚很麻利地拾掇出一张空桌子。 老爷子很健谈,攀谈了一阵,我们这才知道,这家“农家乐”是他们老两口开的。老爷子姓孙,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这儿住了一辈子了。 不大一会儿工夫,点的菜都上齐了。有鱼,有肉,有山珍,还有一道农家小炒,看着都还不错,顿时食慾大增。我们这一路上也是饿透了,时间不长,三张大饼,四盘菜最后都见了底,我们也撑得东倒西歪了。 我看了看旁边的老孙头,闲聊一般地问他,这二龙湖除了大坝还有那个湖心岛之外,还有没有啥别的好玩的地方。 老孙头倚在门框上,沖我们笑道:“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山顶上有座二龙亭,老气派了。湖里还可以划船,再往前边走一段,还可以漂流,能玩的地方多了。” 我们三个相互对视笑了笑,大牙一边捶着腿,一边问老孙头,除了刚才说的那些,这里还有没有什么名胜古蹟啥的? “名胜古蹟?”老孙头嘴里反覆地念叨着。 “就是几百年前留下的老地儿。什么房子啊、庙啊、塔啊,啥都行啊!我们对这个比较感兴趣。”大牙进一步解释道。 老孙头哦了一声,显然有些恍然大悟。伸手往左前方指了指,告诉我们,就在那边离这不远,有个北崴子屯。听说那可是战国时期燕国的边城,离现在可有两千多年了。在城里偏北那块有一个高台子,据说是什么点将台。还有考古的都来了好几拨了,在城里挖到过不少宝贝,我们先前还在里面捡过一些瓦片,那瓦可贼漂亮,上面刻的都是花里胡哨的花纹。 听说是战国时期的边城,我们刚提起来的兴致又有点儿泄气了,毕竟年代相差太远了,实在不贴边。 大牙往前凑了凑,笑道:“大爷,您刚才说的那地方,我们明儿得去瞅瞅。我们不愿意看什么山山水水,就看看这些老城古建啥的,这里除了这座古城,有没有清朝那阵子的遗蹟呢?就是清朝时留下的建筑啥的?” 老孙头摇了摇头,我们一看就知道没戏了。 不成想,这老爷子突然眼珠子翻了翻,告诉我们,说起来,还真有一座古城,好像还是当年满清那阵子时叶赫国的城池呢! 叶赫? 我们就跟打了针鸡血似的,激动得差点从座位上滑了下来,齐刷刷地盯着老孙头。 老孙头没料到我们会是这种反应,愣眉愣眼地看了看我们,然后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这才抬头告诉我们,这事说起来应该有六十多年了。以前这块儿确实有座古城,叫赫尔苏城,是当年叶赫国内很繁华的大城,不过现在已经被淹在二龙湖底下了,变成龙王爷的水晶宫了。 “啥?把城给淹了?”大牙咧着嘴瞅着老孙头,有些不太相信。 老孙头哼了一声,狠狠地骂了句脏话,告诉我们,那还是解放前的时候,当时小日本鬼子打到这儿来了,说要在这地方开发水田,种植水稻,这才修建了二龙湖水库。用手指着水库的方向,老孙头晃了晃脑袋说:“小日本鬼子,不知道安的是啥心眼子,你说这水库修哪不行,偏偏就修在了这座古城附近。这下可好,好好的一座大城就被淹在了水库底下了,糟践人嘛!” 第15页 听说日本人修水库淹了这座古城,我们几个都大吃了一惊。虽说对日本人干过的一些坏事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但是像这样放水淹城的事情,还真是头一遭。日本人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思呢?好好地为什么非得要在这儿修水库呢? 老孙头神思恍惚,好半天长嘆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我也是听说,说是先前城里还有座大寺庙,香菸缭绕,香火很盛。城里的一条大街足有三里多长,城里是满人和汉人交易买卖的地方,还有挂着大幌子的饭馆、驿站,每逢集市,商贾云集,车水马龙,人流熙熙攘攘,比庙会都热闹。唉,世道多变哪!好好的一座城没有了,赫尔苏河也改叫东辽河了。” 老孙头正感慨着,院外一阵喧譁,从外面进来了一拨客人。 十多个人都戴着红色的太阳帽,一看就是旅游团。带队的是个长得挺漂亮的苗条姑娘,也就是二十来岁,戴着副无框眼镜,眼睛水汪汪的,红扑扑的小脸看起来精神头十足,瞅着好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一进门赶紧张罗着队员先坐下。 等到大家都坐下后,苗条姑娘双手拄着桌子,蹦豆一样地说起话来,声音清脆悦耳:“大家都先坐好了,很高兴在这里见到大家,首先我代表我们公司——‘牵手旅行社’为大家的到来表示衷心的欢迎!” 下面围坐的一伙人噼里啪啦地鼓了阵掌。小姑娘说了几声“谢谢”后,用手託了托鼻樑上的眼镜,继续说道:“很幸运成为各位的导游,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林,大家叫我小林就可以了,接下来由我和大家一起领略二龙湖优美的湖光山色!请朋友们注意下我们的车是红白相间的金龙车,车牌号的后两位是68,也就是我们的团号,希望大家上下车时注意识别,知道了吗?” “知……道……了!”下面懒洋洋的声音参差不齐。 不过显然这姑娘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依旧情绪高涨,丝毫没受一点影响。 我和大牙在旁边捂着嘴忍不住想笑,柳叶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我和大牙赶紧把脸扭了过去。 很快,开始陆续地上菜了,那些游客吃起饭来显然比说话要整齐多了,一个个端着饭碗,谁也不吱声了,都闷头吃了起来。 我看了看那个导游姑娘,心里突然有了一计,小声地和大牙嘀咕了一阵。大牙看了看我,一肚子不乐意,不过看了看那导游姑娘,又看了看我和柳叶,嘆了口气,算是答应了。 大牙站起身后,左右踅摸了一圈,最后抄起桌子上的可乐瓶,把盖子扣紧,用力地晃了晃,然后悄悄地走到那导游姑娘的背后,假装仰脖喝可乐。盖子刚一扭开,里面的可乐一下子就喷了出来,不可避免地溅到了那个姑娘的后背上。 我和柳叶都有点看傻了,真没想到大牙还真是个人才,这种下三滥的招术竟然用得炉火纯青。看来我们都一直小瞧了大牙,实在是不简单啊不简单。 可乐汁刚刚溅到那姑娘的背上,那姑娘就像被电击了一样,身子一激灵就转过头来。还没等她说话,大牙嘿嘿一笑,一脸诚恳地先沖那姑娘说道:“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真是对不起啊!” 那姑娘看了一眼一脸忠厚的大牙,眼眉挑了挑,显然被大牙这番诚恳的道歉蒙住了,下意识地笑了笑,说了声“没关系”后,就准备转过身去。 大牙赶紧上前一步,歪着脑袋问那姑娘:“请问您是导游吧?” 那姑娘见大牙问她话,只得把刚转过去的身子又转了回来,沖大牙点了点头,问大牙有什么事吗? 大牙指了指我和柳叶,说道:“我们三个也是来这里游玩的,瞎看热闹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听说这里有座水下的古城,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姑娘愣了愣,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大牙,问道:“你说的是赫尔苏城吧?这个是真的,而且是一座千年的古城,文化背景很深厚。” 大牙故意装出很吃惊的样子,张着大嘴,“啊”了半天,然后不停地问东问西,开始套话。 那姑娘毕竟还小,哪斗得过大牙这只老狐狸,三套两套,就把话给套了出来。虽然说的都是些固定的导游词,但是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帮助可不小,了解细情的同时倒还真长了不少知识。 原来这座赫尔苏城也叫黑尔苏城,是因为境内的赫尔苏河得名的。赫尔苏河就是现在的东辽河,古代称为南苏水,明代称为艾河,现在差不多就是梨树县与公主岭市的分界线。 这座古城是一座至少有一千年以上歷史的古城,曾经是东辽河流域经济、文化的一个中心。到了明末,这里也成了叶赫部的城寨之一。万历四十一年九月初六,努尔哈赤借叶赫老女东哥悔婚为由,率兵四万人,向叶赫发动攻击。叶赫毫无防范,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包括这座赫尔苏城在内的大小共十九座城寨先后陷落。 建州铁骑所到之处,尽数焚毁房屋,掠夺谷物,掳劫人口,赫尔苏城也未能倖免于难,几近屠城,血流成河,一夜之间,一座大城几乎就成了废墟。后来日本人占了东北,1942年,日本人以开发水田,以在孤家子平原生产稻米为由,修建了二龙湖水库,而千年古城“赫尔苏城”也就是那时被淹没在水库之中,成为一座水下古城,彻底地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不过每逢枯水季节,赫尔苏庙台等古建筑址仍能露出水面。 那伙游客吃完饭后,导游姑娘把手中的小红旗摇了摇,点了点人数,开始出发了。临走时还朝我们挥了挥手,我们也赶紧和人家挥手告别。 第十三章 军火库 目送这伙人走后,柳叶拿腔捏调故意调侃大牙道:“哎呦喂,我才发现啊,咱们身边还有这么个大人物,真是失敬失敬啊!” 大牙东瞧瞧、西看看,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晃着脑袋瞥了一眼柳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咧着大嘴道:“怎么着,妹子,崇拜哥了?不是吹啊,哥虽然已经不在江湖了,但江湖阅歷可不是大风颳来的!” 我沖大牙哼了一声,告诉柳叶,大牙真不是“吹”,根本就是大白天说瞎话呢! 笑了一阵后,我见院子里没有旁人了,低声告诉他们,我总觉得我们要找的地方应该就是赫尔苏城! 看了一眼大牙和柳叶,我进一步分析道:“这座古城以前就是叶赫部的主要城寨,没有水库时,从这里的风水看来,这处古城的风水格局绝对是教科书似的王侯风水局。这里的二龙山是长白山龙脉的支龙,而这二龙湖则正好位于这条支龙的龙喉处,刚好是结穴之点。山环水抱必有气,虽不及干龙福泽深厚,但是也是上上之吉地。” 大牙眼珠转了转,沖我苦笑道:“来亮,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现在咋整啊?那城现在可是在水底了,备不住成了鱼寨虾国王八窝了,就凭咱们几个,啥招也没有啊。” 柳叶也点了点头:“先不说这里游人络绎不绝,白天晚上都有人,我们没有机会潜水。就算是能潜水,我们又不是专业的潜水员,也没有专业的设备,根本就下不到湖底。” 第16页 现在是下午两点多钟,太阳虽然没有中午那么毒了,但是阳光还很刺眼。金黄如蜜的阳光透过满树的叶子洒在地上,一阵风吹来,光影就像水面的波纹一样在地面上流动。 柳叶瞅了瞅垂头丧气的我和大牙,提议也别在这里继续参苦禅了,就这么坐着也不是个办法。既然都来了,还不如出去再转转。 背了几瓶冰镇的矿泉水,又把背包整理了一下,我们只带了些随身应用的东西,便轻装上阵,沿着唯一的一条景观道往山上走去。 这片大山着实不小,山挨着山,岭挨着岭,连绵不绝。只不过大多都是还没有开发、禁止游人私自攀爬的野山。正因为这样,山上植被生长得很好,绿树葱葱,枝繁叶茂。据老孙头说山上深处还有很多的野鸡、野兔和狍子啥的,偶尔也能跑下山来,不过现在管得太严,就算是跑到路上,也没有几个人敢抓了。 见我们要去爬山,老孙头一再叮嘱我们,千万别爬那些野山坡,还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们,这山里面有野人,红嘴巴子,红眼睛,啥活物都吃,可别不当回事。对于这种野人之说,我们都是一笑了之,神农架的野人都传了多少年了,还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真要是让我们碰到野人,估计比中奖五百万要难多了。 我们也不想去爬那些野山,随着大股游人沿着修好的台阶直奔二龙山的主峰而上。 脚下的台阶不是很陡,扶着栏杆走也不觉得累。 上到半山腰时,横着里斜插进山林里有条小路,听说里面是当年日本人修的军火库,去看热闹的人还挺多,我们本来就好热闹,便跟着人群走了进去。 这条小路宽不到二尺,路很陡,崎岖不平。提心弔胆地小心往前挪动,好不容易走到了地方,这才知道,所谓的军火库就是个很大的山洞,洞口向外喷着寒气,里面黑洞洞的也看不太清。大多数人都是站在洞口往里张望,很少有人钻进洞里。 我们只看了一眼,也没怎么犹豫,扶着洞壁就往洞里走了进去。 洞内幽然,岩石犬牙交错,透着一阵阵寒气,走了没几步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阴森森的山洞,从骨fèng里让人胆寒。除了刚进洞不远碰到几个年轻的游客外,再往里走,就再也没有碰到其他人,看来,这里面应该没什么可看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冷清。 走了大概三十几米,穿过一条狭长的通道,总算是到了所谓的军火库了。其实就是一个相对很开阔的空间,目测之下能有二三百平米,洞顶很高,大厅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大牙瞅了瞅,咧嘴道:“还军火库,不就是个破山洞嘛!真是大惊小怪。” 我也摇头苦笑,本来以为军火库这等重地,咋的也得是机关重重,石门铁锁,压根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寒碜。 柳叶打量着山洞在一边直嘀咕,总感觉这里并不像是军火库,要说是粮仓还有可能。一般来说军火库里都是由许多储藏仓库组成的,像现在这样的格局,根本就不具备什么防爆功能。真要是堆上军火,要炸就会一起炸,明显不符合常识。 柳叶见我和大牙一直盯着她看,有些不好意思,解释说这些也是她在军训时部队的教官讲的,她也只是现学现卖。不过,最起码的常识还是知道些的,军火库肯定要防火、防爆、防水、防潮,而这里实在是与军火库不挨边,估计是附近的村民以讹传讹,就是忽悠游客。 山洞里面阴风习习,吹得身上直起鸡皮疙瘩,这种阴冷与冬天的冷根本就是两回事,站在这里没多久,就感觉全身不自在。空空荡荡的大厅着实没有什么好看的,我们也赶紧原路返回退了出来。 走出洞口,就觉得一股热浪袭来,还真是洞里洞外两重天。外面阳光刺眼,还没适应外面的光线,突然就听大牙兴奋地喊了声“林妹妹”! 林妹妹? 我赶紧眯着眼睛往大牙的方向看了看,就见大牙正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姑娘不停地挥手,打着招唿。仔细一看,竟然是姓林的那个小导游姑娘。看着大牙那股热乎劲,我的心里都直冒汗,这大牙的嘴也忒甜了,刚认识还不到一个小时,就妹妹地叫上了。 那个导游小姑娘也有些吃惊,不过认出是大牙后,沖大牙笑了笑,还真就走过来了。 大牙往前迎了两步,笑着问道:“林妹妹,咋走这儿来了?你那些队员呢?” 导游姑娘看了看我们,有些无奈地告诉我们,刚才他们在这里参观,有个队员说是要解手,让她和队员们在路口等他一会儿。可是等了快半个小时也不见回来,别的队员也都和他不熟,她只好自己过来看看。 大牙回头往洞口方向看了看,告诉导游姑娘,我们刚从洞里出来,里面没有人。 导游姑娘脸一红,用手指了指洞口旁边,告诉大牙,好像是去那边了。 大牙这才恍然大悟,瞅了瞅面前的这个小姑娘,说道:“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好去找,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 小姑娘笑了笑说:“要是能打得通就好了,我也不用亲自过来找了,打了好几遍了,只是一直都是无法接通。”说完后,双手拢在嘴上,对着山洞的方向大声地喊了起来:“张国明!张国明!听到了吗?集合了!” 喊了半天,也没有回声。 小姑娘扯着脖子喊了好半天,也没见有人应声,显然也是有点着急了。 本来,我们都没把这种事太当回事,以为就是个掉队上厕所的,喊几声也就出来了。不过看着这姑娘扯脖子喊了好半天,也没有个动静,隐约中意识到有些不妙,难不成还真出事了? 我沖这姑娘点了点头,劝她先不要着急,我和大牙帮她过去看看。 小姑娘一听,十分感激,一个劲儿地沖我和大牙说着感谢的话。然后用手指了指山洞的左边,告诉我们,那个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上身穿蓝白格子的衬衫,下身是牛仔裤,穿着运动鞋,头上戴的是她们旅行社统一的红色太阳帽,就从这个方向走进去的,应该不会走太远。 我和大牙点了点头,让柳叶和小姑娘在这里等我们一会儿,然后我俩闪身跨过护栏,沿着山洞的左侧小路走了进去。 栏杆外本来就是荒山,没有开发过,往前走了能有十多米远,前面已经没有路了。自始至终,连个人影都没看见。我抻脖子左右看了看,脚下刚好是一道山樑,两侧山势陡峭,真要是不小心从这里滚下去,估计活命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大牙四下瞅了瞅后,转过头来问我:“来亮,你说挺大个活人咋就跑没影了呢?不是碰上熊瞎子啥的给叼走了吧?” 我白了大牙一眼,让他别扯没用的,再往前走走,看看再说。 第十四章 水耗子 越往山里走,植被越密,大树遮天,连一丝风都不透,走了没有多远,汗就把衣服给湿透了。 我看这情形,也直咋舌,沖大牙摆了摆手,示意大牙还是往回走得了。前面也不可能有人了,上个厕所不至于翻山越岭走这么远,一个老爷们,又不是大姑娘,在哪儿找个地方不能解决啊,备不住是他方向弄错了,所以走两岔去了。 第17页 折身往回走了没有六七米,大牙突然指着脚下的一根断树杈有些疑惑地问我:“来亮,这个是你撅折的?” 我连瞅都没瞅,沖大牙哼了一声:“我手脚可没有你那么不老实,没事我撅那玩意儿干啥?” 说完这句话,我也意识到有些不对,赶紧往大牙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大牙看了看树杈断口的痕迹,伸脖子往山下看了看,沖我咧了咧嘴:“来亮,我看八成是出事了。你看这树杈可不是故意撅折的,这么粗的树杈,连着树皮都扯下来了,好像是生拉硬拽硬给薅折的,树根都扯松动了,这人是不是掉山底下去了?” 我赶紧走到近前,仔细地看了看,又瞅了瞅此处的地形,下面山势陡峭,怪石嶙峋,真要是一不小心栽下去,想都不用想,十有八九是够呛了。怎么说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赶紧沖大牙摆了摆手,让大牙先别管这些了,赶紧回去先报个信,实在不行就让那小姑娘报警吧,这事估计是麻烦了。 就在我和大牙转身打算返回去的工夫,突然就听到脚底下有人在喊“救命”。 刚开始时还以为是错觉,也没太在意,可是刚走了几步,又听到了一声。 我俩站在原地,竖着耳朵仔细地听了听,果然,声音就是从我们脚下传上来的。听声音有些低闷,吐字也有些不清,听在耳里,感觉有些异样。难道是张国明,这哥们掉到山底下还没死? 大牙伸着脖子沖底下喊了一嗓子:“下面有人吗?” 可是下面并没有人回话,仍然重复地在一直喊着“救命”。 难道那哥们摔得神志不清了,要不然怎么就知道光喊“救命”呢? 大牙瞪着眼睛看了看我:“来亮,要不下去看看?” 我往脚下望了望,点了点头。我俩拉着树干,把着石头,一点一点地往下爬去。 爬这种野山,比攀岩都累,起码攀岩时上面的抓手都是结实的,能用上力,而这里的石头看着挺结实,说不准哪块用手轻轻一碰就滚了下去。下去了能有十多米,到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地面上。 这处平台像是被刀削出来的一块平地,在这怪石嶙峋的陡山里显得十分怪异。 我和大牙抬头往上看了看,山顶上刚才我俩站立的地方已经看不到了。 山上古木参天,枝繁叶茂,树冠像一把把天罗宝伞,把天空都遮得严严实实的,透过枝叶间很小的空隙才依稀可以看到上空的一小块蔚蓝。刚才的声音就在附近不远,我和大牙赶紧找了起来,找来找去,最后都盯上了一口管道井。 趴在井盖上听了听,声音果然就是从这口井里传出来的。 井盖上锈迹斑斑,分不清是脏水井盖还是电缆的井盖,上面只有些花纹,并没有文字。 我和大牙瞅了瞅这个井盖,都有些疑惑,就算是张国明掉下去了,也应该是井盖敞开,不可能还扣得这么严实吧? 大牙瞅了瞅我,小声地问我,会不会是谋杀呢?难道是有人图财害命,把这哥们给扔井底下去了? 我心里也是疑虑重重,但是既然井底下有人,当务之急还是先打开看看再说。 井盖挪开后,露出垂直的井道。井道是用红砖垒成的,多年阴暗潮湿,井壁上挂满了青苔,垂直向下三四米深,到底后就拐了弯,从井口往下看也看不到什么东西,根本就没有人。 明明听到有人在里面喊“救命”,怎么会没人了呢? 就在我俩都是一头雾水的工夫,井底下又传出来一声“救命”声。 我和大牙身体一怔,赶紧沖井下喊了起来,只不过井里面的人说不清是不是意识模煳了,除了会叫“救命”以外,根本也不答话。 大牙往下瞅了瞅,让我在上面先等着他。他则顺着井壁上的梯子小心地爬了下去,下到井底后,往左面的通道伸头看了看,抬起头来告诉我,下面横向里有一条通道,声音好像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我刚想嘱咐大牙小心点儿,突然就从那条侧向的通道里“嗖”地一下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就觉得眼前一花,大牙就被倒着给拽进了通道里,眨眼间就没影了。 做梦也想不到这井里还会有这等怪事,一时间我就愣在了原地。自始至终,也就是三五秒的事情,就看到一只大手,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但是明显不是人的手。 我扯嗓子喊了几声,但是根本听不到一点回应。眼下我也顾不上别的了,赶紧顺着梯子也爬到了井底。握着匕首往里面看了看,除了手电筒的光线以外都是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一股腥臭发霉的味道从里面不断地涌了出来,吸到鼻子里感觉火辣辣的。 管道里潮乎乎的,地面上一层浮灰。好在有这些浮灰,从浮灰上拖动的痕迹上可以很容易地追踪到大牙的去向。我弯着腰,一边往前爬,手里的手电一边不停地左右晃着,希望大牙要是能看到,多少能发出点儿动静来,我也好有个提防。只是一切都是徒劳,除了我自己弄出的声响,什么动静都没有。 连续拐了几个弯,又往前走了四五十米,前面伸出来一段管道,哗哗地往外不停地流着脏水,黑乎乎的,还冒着泡,恶臭扑鼻,离着挺老远就把我熏得直迷煳。 我用手捏住鼻子,往下看了看,黑乎乎的脏水也不知道有多深。看这意思,接下来只能进这臭水沟子了,要么顺着水流往下走,要么逆着水流往上游。我犹豫了一阵,决定还是顺流追踪。 好在水底还很硬实,没有淤泥。水深齐腰,我小心地迈着脚步,胆战心惊地往前走,走出没多远,突然就感觉水里有东西在围着我脚脖子直打转,吓得我立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嗖”的一下,连蹿带蹦地往回跑了过去。 等我回到了刚才的岸上,双手拄地,就地一个翻滚,从水里直接就滚到了岸上,赶紧往自己的小腿上看了看。就见一个毛乎乎的东西正在我的小腿上拱来拱去,吓得我没好声地大叫了一声,连踢带踹,把那东西给蹬了出去。 这才发现,竟然是一只足有一尺来长的大耗子!我刚才这顿暴踢,它显然是受伤不轻,躺在地上不住地打滚,借着手电的灯光,身上密实的棕色毛皮在灼灼闪光,闹了半天,竟然是只“水耗子”。 这只水耗子明显对我估计不足,所以还没等它反应过来,就先挨了我一顿踹,正瞪着一对小绿眼珠远远地盯着我。在这种阴暗不见光的地下管道里,迎着那对闪着绿幽幽的贼光的小眼珠,我就觉得后嵴梁骨直往上冒凉气。 刚才我也是情急之下瞎踢勐踹,要是现在再让我碰这东西,我还真有点儿胆怯。 水耗子活动范围的区域性很强,大多时候都是成群结队,既然发现了一只,就说不准水下还有多少只这种水耗子。这种东西天生就好斗,生性兇勐,要不是我反应够快,刚才真要是被这些东西给围上,根本就占不到便宜,非得被这些水耗子给啃死,想想都后怕。 现在我可真是骑虎难下,退又退不得,大牙还生死未卜,索性也只好豁出去了。要是水里蹚着走,肯定走不快,危险也大。我一咬牙,一个勐子就扎了下去,在水底下也不敢睁眼睛,双脚一阵乱刨,两手也不停地扑腾,用了一招游泳中的绝学“狗刨式”,在臭水沟子里就扑腾了起来。 第18页 这种游泳姿势虽然速度不快,姿势也不优雅,但是好在是全身高频率地不停运动,估计就算是水耗子发现了我,瞅我这么一阵扑腾,也得被吓傻了,未必就敢咬我。 一口气也不知道扑腾出了多远,直到实在憋不住气了,我刚想钻出水面,脑袋一下子就重重地撞上了石墙,疼得我直咧嘴,差点就喊出声来。揉着脑袋,我从水里钻出来,也不知道我是游到哪里来了,前面不远有个岔口,脚下的这条脏水沟则顺着别一条岔路流过去了。 第十五章 雍和 我爬到岸上用手电往前晃了晃,这才发现前面这条通道有些倾斜向下。大小管道七八根,也不知道都是做什么用的,反正都是锈迹斑斑,一看就知道肯定有年头了。 灯光一晃,有根管子上好像用油漆写着什么字,我赶紧仔细照了照,管道上用红色的油漆写着大大的几个字:水道管を汚します。乱七八糟的写的应该是日本字,虽说并不认识日本字,但是从字面上来看,好像是污水管。只是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日本字呢? 我挠着脑袋想了老半天,也没想明白。从水管上的锈迹来判断,这里的水管铺设至少有五十年都不止了,难不成当时的人就用进口水管?转念一想,我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就算是当时有用进口的材料,那阵子好像也不应该会用日本的管材,还真是怪事一桩。 面前的这条通道直径在一米左右,我猫着腰,把着管壁,往前走了也就是一百多米,突然又听到了“救命”声。声音虽然微弱,但是却像一道炸雷一样在耳边惊响,我全身不由得一震,头髮丝都根根倒竖起来。追出了这么远,“救命”声仍然在附近,很明显这个人一直在跟着我,难道是故意要把我引诱进来? 我下意识地握紧匕首,屏气息声,贴着边,小心往里面走了进去。走出没多远,便是一个三岔口。站在岔口前,我左右看了看,无论哪条路都看不到头,一时也有些蒙了。做梦也没想到这下面的管道竟然会如此错综复杂,要是在这里面再绕一会儿,估计我自己都得迷路,想再出去恐怕都困难了。 看了看手电筒上的冲击头,我赶紧在管道上刻了个记号。记号刚刻好,冷不丁地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大力推了我一把,我根本一点儿准备都没有,脚下一踉跄,往前一趴,实实诚诚地就趴在了地上。 几乎在同时,我赶紧回头用手电照了照,这才发现面前站着一个浑身毛茸茸,尖嘴猴腮的大猴子!大猴子足有一人来高,正举着长满粗毛的胳膊挡着手电筒的光束。 我想了很多种可能,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情景,差一点就直接背过气去。不过,这只大猴子好像对光很忌惮,两只胳膊抱着脑袋挡住光束,我没有动,它也一直没有动。这只一身黄毛的大猴子,四肢与人一般无二,也是直立行走,要不是一身长毛,屁股后面拖着一条一米多长的大尾巴,还真就是活脱脱的一个人。 我心里明白,这么僵持下去并不是办法,万一它适应了这种光线,突然发难,瞅那小盆一样的大巴掌,估计轻轻一拍就得把我给拍死。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牙一咬,心一横,“蹭”的一下翻身滚了起来,借势往前一扑,手里的匕首就刺向了这只大猴子。 我这边一动手,手电的光线自然也照偏了,这只大猴子的身手也是出奇地敏捷,伸出毛茸茸的胳膊一把就挡住了我的匕首,然后伸出一脚,一尺来长的大脚丫子奔着我的肚子就踹了过来。 没想到一只大猴子还懂得格斗,虽然它不晓得匕首的锋利,用胳膊来挡,但是这傢伙的那只大脚丫子可要比我的胳膊长多了,我要是继续往前刺,估计没等扎到它,我自己就得先被蹬飞了。情急之下,我赶紧把胳膊往下挥,匕首一轮,虽说也砍到它的小腿上了,可我的肚子也挨了一脚。 匕首毫无花哨地刺进了它的小腿里,鲜血登时就喷溅了出来。而我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一脚差点就把我直接给蹬没气了,往后跌出三四米远,疼得我捂着肚子直哼哼,接连吐了好几口酸水,感觉肠子都好像被踢断了,拧着劲地疼。 大猴子被我刺伤后,也是一阵怪叫。我这才发现,这只大猴子竟然长着一对红眼珠,而且嘴巴周围还长了一圈红毛。再一打量这只大猴子的身形,我的脑袋当时就“嗡”了一下,难不成这玩意儿就是传说中的“雍和”? “雍和”是《山海经》中记载的一种灾兽。据记载,这东西长得像猿猴,但是红眼红嘴,毛呈金色,名字虽然好听,但是却是一个灾兽,它在哪里出现,哪里就会发生邪事,或是带来巨大的灾难。以前听我爷爷说过,有的野兽长期生活在阴气聚集的地方,或是食死人尸肉,身体渐渐地就会发生变异,最显着的特徵就是红眼珠,或是身体上长红毛,莫非这只大猴子也是这样? 刚才的这一刀显然把这只大猴子给惹怒了,就见它伸出舌头在伤口上舔了几下,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血流如注的小腿竟然不怎么流血了,伤口的皮肉向外翻卷着,因为没有血,看上去白花花的,看着十分瘆人。 大猴子瞪着一对红眼珠,龇着一排尖牙,沖我怒吼了一声后,从嗓子眼里发出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不像是动物该有的那种吼叫声,而是有明显的音阶音调,就像只“呀呀”学语的婴儿在说话一样,声音低沉急促。一听到这种声音,我突然就醒悟过来。原来,闹了半天,一直在喊“救命”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眼前这只大猴子,没想到这玩意儿竟然还会学人说话,实在是匪夷所思。 还没等我想出个办法来,这只大猴子就张着大嘴沖了过来,龇着两排尖牙直奔我的脖子就咬了过来。 管道里空间狭小,根本就没地方可躲,情急之下,我赶紧用手中的手电挡了过去。也是阴差阳错,手电光束这么一晃,碰巧又照到了它的眼睛上,本来就要扑到我身上的这只大猴子随着怪叫了一声,赶紧又用手捂住了眼睛,一动不动了。 我看了看手里的手电,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玩意儿竟然怕光。既然怕光,就好办了,我握稳手电,让光束始终也没有离开它的眼睛,而我却慢慢往后退去。到了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我才深刻地感触到,的确是好装备相当于多条命。真要是普通的手电,不到十米,光线就会发散了,但是这种军用手电,直到我挪出了差不多四五十米,光束仍然集于一点。 那只大猴子一直被光束照着,也不敢动,就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看来,这畜生到底就是畜生,不懂得变通,连转身或是低头都不会,还真是笨得灵巧。我心里正暗自得意时,一直倒退的身子突然往下一沉,脚下便踩空了,我这才意识到坏事了,不过已经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了,整个人倒仰着就跌了下去。 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刚刚才逃脱魔爪,又掉入魔窟,真是倒霉透顶了。 耳边风声滚滚,也不知道下面还有多深。到了这时候,想什么都没有用了,尽量地把身子蜷成一团,然后双手抱住脑袋,双膝曲在胸前,只能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一切听天由命了。应该就是几秒钟,可是我却感觉像是很长时间,终于听到“扑通”一声,随后,我整个人就实实诚诚地落入了水里。 第19页 从高空自由落体而下,毫无技巧可言,身体掉在水里的那一瞬间,我就感觉五脏六腑似乎被震离了本位,酸甜苦辣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鲜血顺着嘴角就流了出来。要是知道下面是水,打死我也不会滚成球状了。这种姿势掉下来,身体受到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相当于直接拍在了水面上,水花飞起足有两米多高。 凉水一激,好歹是没有直接昏迷过去,我强忍着全身的疼痛,好不容易才从水底下又钻了出来。幸好手电的保险绳一直套在腕子上,没有跌落在水底,借着手电,发现这底下竟然是一片很开阔的水域,四周是水泥墙壁,就像是个游泳池,屋顶足有十米多高。 我扑腾了几下,瞅见旁边的墙上有门,赶紧挣扎着就游到了门口,伸脖子往里面看了看,心里一惊。门外仍然是一间屋子,大小与这间屋子也差不多,只是在屋子的最里面有十几级台阶,高出了水面。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也没什么好说的,双脚踩到实地上怎么也好过泡在水里,我拼尽全身的力气,赶紧游了过去,好不容易才爬到了平台上。 这一连番折腾,连惊带吓,体力已经严重透支,我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就像台年久失修的发动机,好像随时都会罢工。躺在地上足有十几分钟,总算才渐渐恢復了气力。 这里乍一看很像是间废弃的仓库,不过我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不禁有些疑惑,按道理说我是一直在地下,又从上面掉了下来,那这里应该在地下很深了。这么深的地下,怎么会有这种工事呢?修建这么大的仓库有什么用呢?看样子,其坚固程度根本不是民防工事,又是有电灯电线的,显然就是近代的事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就算是“深挖洞、广积粮”的那个年代,也没见有这等规模的地下防空洞。空屋子一间挨着一间,每间屋子的格局都大同小异,乍一看也都差不多,走着走着连我自己心里都没有了谱,也不知道走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直到穿过第七间屋子的门口后,眼前终于不一样了,不再是之前的那种空屋子,而是一条三米多宽的走廊。走廊两侧各有十多扇门,就像是宾馆的客房一样,分布得极有规律。灰色的地面、灰色的墙壁、灰色的天花顶,就连门的颜色都是灰色的,在这个空间里,视野里根本就看不到任何色彩,站得稍稍久了,感觉自己也像是块水泥疙瘩,没有了唿吸,没有了生命。 四周都是无尽的黑暗,越这么僵持,越感觉浑身难受。这样干耗着时间也不是办法,只能让恐惧倍增,我晃了晃脑袋,一咬牙,攥紧手里的匕首,飞起一脚就蹬开了其中一扇房门。 门内的空间也就是十平米左右,最里面是一排用木头钉成的桌子,几把椅子歪歪扭扭,凌乱地横在屋子中间,空气中瀰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吸了没有几口就感觉鼻子里火辣辣的,我赶紧捂住了鼻子。更让我心惊胆战的是,地面上竟然散落了很多凌乱的骨头,也分不出来到底是几个人的,相互都混杂在一起。死得年头多了,皮肉早就烂没了,只剩下一堆森森白骨,还有一团团的头髮,吓得我差点就把手电摔在了地上。 看着一具具发黑的骨架,我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那只“雍和”,心里就是一沉,该不会这里都是那只大猴子的“杰作”吧?是那只大猴子把这些人给吃了? 第十六章 群尸碎骨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只觉得全身像是被针扎了似的难受。这种情境,根本不能静下来,一旦冷静下来,自己就会把自己吓死,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回身又是一脚,“砰”的一声,对面的那扇门也被我一脚给踹开了。 这间屋子大小与刚才那间基本上差不多,格局摆设也一样。更让我吃惊的是,就连地面上的碎尸骨也是一样,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交叉混在一起。我壮着胆子,一鼓作气,连续踹开了十多扇门,每扇门后的情形都是相差无几。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曾经死了多少人,粗略地算了算,最少也得二百人开外。 这些死人到底生前是做什么的呢?屋内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什么也没有,哪怕是块碎布片或是烂纸条都找不到。怎么看这些人都不像是自然死亡的样子,从尸骨的腐烂程度上判断,最少死了也得有四五十年了。这么大的恶性事故要是发生在新中国成立后,就算是当时没有报导,但是最起码也得有人给收尸埋葬吧?不可能会曝尸于此。 难不成这些人是解放前就死在这里的? 联想起水管子上的那些日本字,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该不会这些人都是日本人吧?这些日本人为啥躲在这地底下呢?在这里鬼鬼祟祟地鼓捣啥玩意儿呢?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沿着走廊往前走,走到头后向左拐了个弯,十多米外就是走廊的尽头,尽头处有一扇对开的大门。我心里一凉,看来费了半天劲,竟然是个死胡同。可是既然来了,也不差这一扇门了,怎么我也得进去看看。 我稳了稳心神,然后飞起一脚便把门给踢开了。顿时一股腥臊的气味就扑了过来,熏得我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抬胳膊刚想用手电往里照照,突然一道黑影就扑了过来,吓得我赶紧往后一缩身子,这才勉勉强强地躲了过去。 那道黑影一扑落空后,在地上轻轻一弹,很快又一跃而起,跳起足有一米来高,又凌空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周遭一片黑暗,再加上那黑影的动作奇快,从始至终,我也没看清楚到底这玩意儿是啥东西,凭感觉比狗可要敏捷多了。眼见它飞身又纵了过来,我赶紧抽身撤步,避过这一抓,然后顺势就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这一脚踢个正着,那道黑影被我蹬出去足有三米多远,“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虽说一脚把它给踢开了,但是我也并不好受,感觉就像是踢在了钢板上一样,脚掌酸疼。 那道黑影惨叫一声后,就在墙角蜷成一团,终于不再往上扑了。 我趁机会赶紧用手电照了照。 真没想到,竟然是那只大猴子——雍和! 估计刚才也被我踢得不轻,此时那只大猴子正龇着尖牙、瞪着红眼珠盯着我看。看着它那兇狠的眼神,我心里也是一阵后怕,幸好刚才黑灯瞎火也看不出来是啥东西。眼不见,心不慌,这才踢了个实惠。否则,如果知道这黑影就是那只大猴子,我还真不敢伸腿就踹,肯定会有所忌惮。想起这东西怕光,我赶紧用手电朝着它的眼睛照去,果然,这只大猴子又用胳膊挡住了手电的光束,低着脑袋,躲在墙角一动不动,嘴里同时发出一种很难听的声音。 就在这时候,突然就听到有人说话:“来亮,是来亮不?你可算来了,可把我给熏死了。” 听声音有些耳熟,我借着余光往声音的方向瞥了瞥,原来真的是大牙。 在这里看到大牙,我是又惊又喜,不过等我看清大牙的处境时,却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大牙竟然把自己关在了“笼子”里。说是“笼子”,其实更像是牢房,一道粗实的铁栅栏把房间的一侧圈出来了两间狱室。大牙则被关在其中一间里,正用手扒着硬币粗细的钢筋条,沖我不停地挥着手。 第20页 我见那只大猴子暂时没什么动静,赶紧让大牙快点出来。 大牙咧了咧嘴,带着哭腔沖我嚷道:“要是能出去,我还不出去啊?这里面你以为是总统套房呢,都臭死人了,赶紧把外面的门拴给我拉掉。” 我这才注意,原来铁门竟然从外面用门栓给别住了。我看了一眼大猴子,指了指大猴子,有些不相信地问大牙,该不会是被那只猴子关在里面了吧? 大牙用手捏住鼻子,气急败坏地沖我直嚷嚷,让我先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赶紧把他先弄出来。 我盯着那只大猴子,手也不敢乱动,一步一步地挪近到大牙近前,伸手把门拴给轻轻地抽了出来。 大牙在门上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似乎是从门上解下来个什么东西,然后系在了腰上。 我仔细一看,差点没把我乐喷了,原来大牙竟然用自己的裤腰带在里面也把门给系住了。 大牙一边提着裤子一边皱着眉头嘟囔着:“这里面实在是太臭了,估计是这大猴子的茅坑,可噁心死我了。” 大牙在这里面虽说待得时间不长,但是身上的那股味道就像是粪坑发酵了似的,把我熏得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一时慌乱,却忘了那只大猴子,一捏鼻子的工夫,手电离开了那只大猴子,就见那只大猴子龇着牙,一弓腰,“嗖”的一下就蹿了过来。 这只大猴子突然往前这么一蹿,眨眼间就到了我俩近前。等我反应过来时,再想躲也就来不及了。幸好大牙眼疾手快,一脚把我给蹬了个跟头,顺手拉开了铁门,那只大猴子一冲之势很勐,一下子扑了个空,正好扑在了门口前。 大牙暴喝一声,把门使劲一推,生生把那只大猴子撞进了铁笼子里。随后大牙全身用力挤住铁门,回头沖我大喊:“来亮,别看热闹了,上门栓!” 我看了一眼还握在我手上的门栓,也顾不上疼了,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赶紧把门给闩上了。 那只大猴子此时也知道自己被关在了里面,“嗷嗷”叫个不停,用手握着钢筋,使劲地晃来晃去。这东西一身蛮力,随着它这通摇晃,就感觉整间屋子都跟着抖个不停。好在这里的钢筋水泥都很牢固,一时半会,这东西还跑不出来。 我看了一眼大牙,皱了皱眉头说:“大牙,你身上这味儿比掏粪工还要霸道,这也太沖了!你咋去人家茅坑里待着去了?” 大牙自己也皱了皱眉,沖我抱怨道:“可别提了。赶紧把你衣服给我脱两件,我先换换!” 我瞅了瞅我自己的身上,愣眉愣眼地看了看大牙。 大牙这时才看到我的身上也好不到哪儿去,湿得跟落汤鸡似的,吧嗒了吧嗒嘴:“得了,谁也别笑话谁了,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别说我了。你也太调皮了,玩水咋还不脱衣服呢?” 我瞪了大牙一眼:“你还有词儿了,要不是为了救你,我会整成这样?差点连小命都没了。” 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要地告诉了大牙,大牙听我说完后,也是长嘆了一口气,告诉我他在井底突然就被攥住了脚脖子,还没等他喊,一只大手就把他的脖子给掐住了,等他再醒过来时才发现被这只大猴子弄到了这里。 说到这儿,大牙偷眼看了看那只暴跳不止的大猴子,吐了口唾沫,告诉我,那只大猴子把他带到了这里后,他趁着那只大猴子不注意,挣脱后才跑去了那间铁笼里,因为担心那只大猴子进来,他就用裤带把门给系死了,没想到那只大猴子竟然那么聪明,见他在里面把铁门系死了,抓不到他,反手在外面把门给闩上了。 大牙瞅了我一眼,哼哼了两声:“你不知道,那里面全是烂肉腐尸,还有那只大猴子的粪便,在里面好悬没把我给熏死了。幸好你来了,要不然我死得也太埋汰了。” 那只大猴子折腾了半天后,见没办法出来,也不再乱叫乱跳了,口中却发出一种“呜呜”的声音,好像是哭了,听起来十分伤心悽惨。声音又尖又细,就像一根根钢针扎进了骨头fèng里一样,感觉浑身难受。 这只猴子显然有些邪性,我拉了拉大牙,张罗着赶紧出去。没想到大牙却没动地方,用手指了指屋角的远处,沖我笑了笑。 第十七章 地下工事 手指的方向,在屋角的远端竟然有个地洞。要不是大牙事先知道,屋子里黑乎乎的根本就看不清。 大牙指着地洞告诉我,刚才那只大猴子就是从那个洞里钻出来的。 直到这时,我才恍然大悟。自从我掉进水里后,并没有看到这只大猴子的踪影,而它却又突然先我一步回到了这里,我还一直纳闷呢,闹了半天,竟然还有另外一条路通到这里。我下来时走的那条路实在是下来容易,想再原路回去可就难了,别的不说,那几米高的落差,没有绳索等工具,单凭双手根本就爬不上去。 既然大猴子从这里钻出来的,那这个地洞一定也可以出去,最起码可能回到落水之前的那个三岔口处。走到近前看了看,发现这个地方并不大,倾斜向下,有台阶,猫着腰勉强可以迈开步子。 我和大牙猫着腰,走出不到二十米,地洞终于不再继续向下,而是变成水平的了。又走出没多远,拐了一个弯,钻入了另外一条管道。这条管道比刚才那个要宽阔多了,估计有两米来高,直起腰跳起来才勉强可以够到洞顶。洞壁是用红砖砌成的,每隔五米左右就有一道钢筋混凝土做的过梁,看起来十分坚固。 我和大牙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和大牙说起关于管道上有日本字的事情。 大牙也很吃惊,眼珠转了转,瞪着眼睛问我,这里会不会就是小日本鬼子当年的地下军火库呢? 对于日本人修建地下工事这回事,以前经常听说。据说日本人投降后,仓促退走,在地下挖了很多军事要塞,而军火库更是多不胜数,很多重型装备和军火都直接藏在了地下,并没有带走。大牙这么一说,我再仔细回想这里的环境,还真有点像! 大牙撇了撇嘴,拍了拍墙壁,沖我说道:“不是像,就是!要不这地下的工事为啥修得这么坚固,弄了这么大的一个场子干啥用啊?” 见我没吭声,大牙嘿嘿笑了笑,沖我挑了挑眉梢,接着说道:“来亮,这种事,咱俩一定要以民族大义为主。我提议,一定要好好搜搜,可不能让我们广大劳动人民的血汗钱就这么地埋葬在地下!” 一看大牙那闪烁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沖他“哼”了一声,让他别再想些没用的了,别指望在这耗子洞里再发点横财了。能把命保住再说别的,有命在,才有机会花。 大牙听我这么说,晃着脑袋也不吱声了,撇了撇嘴,沖前边看了看。 顺着这条通道走了足足有五百多米,前方突然就没有路了,而是侧向开了一条通道,洞口变得很窄,看其工事,像是仓促挖掘出来的,根本与这通道没法比。我瞅了瞅尽头处的水泥墙,感觉有些不对劲儿,这么宽敞的通道怎么突然就不修了呢?弄了个死胡同,花了这么大的精力不至于干了一件烂尾子工程吧? 第21页 大牙已经钻进了旁边的洞里,见我站在原地没动,回头招唿我赶紧跟上。 我歪头看了看大牙,用手指了指尽头的水泥墙,努了努嘴,告诉大牙,这里有些不对劲儿,不可能突然就没有路了。 “没路就没路,这不是有小道吗?”大牙不以为然。 我不死心地用手拍了拍这堵水泥墙,“嗵嗵”地响了几声,我又拍了拍侧面的墙壁,突然就愣住了。赶紧重复又敲了几次,果然,两堵墙的声音不一样。我赶紧把大牙叫了回来,用力又敲了几下,告诉他这面墙后好像是空的。 大牙也伸巴掌使劲地拍了拍,听了听声音,也点了点头,jian诈地笑了笑,沖我道:“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糙不肥,时不我待,因祸得福啊!” 我横了他一眼,让他先别净想美事,先弄明白这里为啥说封就给封上了。 大牙假模假式地用手摸了摸下巴,最后得出了结论,要么是故意想要把后面的东西藏起来;要么是后面的工程出了问题,不得不封上。 我打量了一眼大牙,长嘆了口气,夸大牙真是思维敏捷,推理严密,这两种可能就跟没说一样。 我俩现在除了一把匕首和一支手电筒以外,背包里根本没有什么应手的傢伙,对付这种水泥墙,根本就是无能无力。凭我俩这血肉之躯估计就算是肋骨撞碎了,也不可能把这堵墙撞开。没办法,我在这里刻了个记号,只好和大牙先回去,等到有机会再下来。 大牙悻悻地嘆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又钻进了洞里。 这条通道爬到尽头处,前面出现了一个三岔口,其中最右侧的管道口旁边还画着一个大大的箭头,正是我进来时留的记号,我刚想沿着原路返回,不过一想到前面脏水沟子里的水耗子,就止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大牙,突然就愣住了。 大牙的衣服虽然一身恶臭,不过却很干慡。这么来看,大牙进来时应该走的不是这条路,前面的三岔路口,有一条是我进来时走过的,也就是有水耗子的那条通道。还有一条是被那只大猴子给撞趴下时摔进去的通道,这么想想,只有中间那条通道我没有走过,而大牙最有可能进来时走的就是这条通道。 我瞅了一眼中间的这条通道,把我来时的遭遇说了一遍。 大牙看了看其他两条通道,自己摸了摸衣服,也没说别的,率先迈步就走了进去。 这条通道里面果然很干慡,一直往前走,中间拐了两个弯,很快就走到了尽头。这才发现尽头处竟然有道挡板,我把挡板拉开后,终于看到了光线。果然,现在我们已经就在管道井的正下方了。 怪不得我下洞后就没看到大牙的踪影,原来这里竟然还有道这么隐蔽的挡板。 当初刚下洞后,眼睛还不适应黑暗的环境,再加上心里着急,所以也就忽略了这处暗门,直接顺着管道就追了下去,没想到竟然走两岔去了。 我和大牙重见天日,相互打量对方都直咧嘴,没多大一会儿的工夫,我俩弄得比拾破烂的还狼狈。想到柳叶和那导游小姑娘还在等着我们的消息,也不敢耽搁。原路再爬上去实在是太危险了,山势陡峭,下来还好说,要想上去,难比登天。以我俩现在的体力估计爬不到一半就得掉下来,没办法,只能横向先穿出去,慢慢下山后再做打算。 深山老林的,根本就没有人来过,更没有路。我和大牙穿林越岭,走了足有半个多小时,终于才看到一条小径。既然有路,就说明路可以通到山下,我和大牙索性顺着小路,一直往下,十多分钟后,总算是从山上下来了。 手机有信号了,大牙就赶紧给柳叶打电话。 工夫不大,就见柳叶一熘小跑地从山上跑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后面跟着那个导游小姑娘和几个戴着红太阳帽的游客。 柳叶跑到近前后,气喘吁吁地看了看狼狈不堪的我和大牙,一脸惊讶,皱着眉问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了看后面马上就要过来的那些人,沖柳叶递了个眼神,也没回答柳叶,主动和那导游小姑娘打了个招唿,问她那个走丢的张国明回来了没有。 这时后面有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跑了过来,一脸文气,挺着个啤酒肚,沖我们先是感激地笑了笑,然后一把握住我的手,不停地连声道谢。 小林姑娘在旁边告诉我们,这个人就是张国明。原来张国明解完手后,突然听到有喊“救命”的声音,于是就四下寻找,一不留神,脚下一滑就从那里的斜坡滑了下去,直接就摔晕了。等他醒来后,发现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腿蹭破了点皮,而山里面也没有信号,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山下,这才又联繫上了旅游团。 我心里暗道,这人也算是命大,真要是被那只大猴子给骗到井下,估计未必有我们这样的好运气,整不好,这条小命兴许就扔在里面了。但是这话我可没敢说,只是笑了笑,告诉他们,我和大牙也是一样,找了半天没找到他,就打算到山里面再看看。结果迷了路,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在里面转悠了半天,才找了出来,身上也弄脏了。 等到这伙人走了,柳叶迫不及待地问我和大牙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牙冷哼了一声,用手指了指我,让柳叶还是问我吧,他也说不太明白。 我嘆了一口气,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把我们的经歷说了一遍。 等我说完以后,柳叶愣眉愣眼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大牙,问道:“不会吧?你们是被一只会说话的猴子给骗到了管道井下,而且地下又有很牢固的地下工事,还有上百具尸骨,你们说的这些是真的吗?” 我和大牙都肯定地点了点头。 第十八章 日本工程兵 回到老孙头家,重新换了一身干慡的衣服后,大牙又来了精神。贼眉鼠眼地四下瞅了半天,盯着我和柳叶小心翼翼地问道:“妹子,来亮,你们说那下面,咱还去不去啊?” 柳叶没有吭声,而是直接看向了我。 我见他们都盯着我,低头想了想,分析道:“我觉得那井底下可不简单。我刚才还合计来着,那座山距二龙湖直线距离也就是一百多米,但是我和大牙在地下走了可不止二三百米,只不过当时没有指南针,所以具体的方向也有些拿不准。但是如果是朝向二龙湖方向的,那么,我和大牙当时所处的位置其实应该是二龙湖的湖底。” “湖底?不会吧?湖底不是赫尔苏城吗?”柳叶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 我笑了笑:“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当然如果方向不对,我们也可能在山里。” 大牙吧嗒了一下嘴:“要我看,既来之,则安之。子曰,有枣没枣打一竿子再说。在这儿说破天也没用,下去再看一圈不就知道了吗?虽说那底下不是人待的地方,不过咋得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这一通折腾,已经五点多了,我们让老孙头张罗了几道小菜,一边吃着,一边小声地商量着计划。反正那处管道井在山中很隐蔽,也用不着等天黑了,我们把要用的东西装好后悄悄地又熘上了山。 第22页 回到那口管道井旁后,大牙指着井口沖柳叶撇了撇嘴:“妹子,就是这儿了,这底下危机四伏,要不要拉着哥哥的手啊?哥咋的也能保你个周全。” 柳叶“哧哧”地笑了笑,沖大牙白眼道:“哟,你还是自己管好自己得了,我不喜欢猴粪味儿。” 大牙撇撇嘴,就像秋天落了架的瓜秧,立时就蔫巴下来了。 我紧了紧鞋带,单手晃了晃钢管,看大牙和柳叶也弄得差不多了,点了点头,率先就钻了下去。顺着那道暗门,轻车熟路,顺利地回走到了那堵水泥墙前。 用钢管敲了敲这堵水泥墙,我示意柳叶,我和大牙先前说的地方就是这里。 柳叶捂着鼻子四下看了看,点了点头,然后开着手电站在一边帮我们照着亮。我和大牙则从包里取出锤头,直接组装在套管上,把套管又接长了一尺,用手掂量了一下,感觉力道还不差。我让大牙往后先躲躲,然后气沉丹田,大吼了一声,抡锤子就砸了下去。 锤头本来就沉,全力抡起来后,足有拔山撼海之势,就听“砰”的一声,锤子差点就脱了手,震得我虎口发麻,赶紧抖了抖手。而墙上仅仅才出了几道裂纹,看来这道墙比预想中要坚固多了。 我和大牙咬着牙,趁热打铁,见fèng勐打,你一锤,我一锤,十几锤都几乎砸在了同一个位置上。最后终于“轰”的一声,水泥墙被砸出来一个碗口大的窟窿,从里面“唿唿”地灌过来一股阴风。 透过窟窿用手电往里照了照,发现里面仍然还是通道走廊,也看不到尽头,这堵墙只是把这条通道拦腰给截断了。看来后面并不是什么烂尾子工程,这里之所以要堵上,应该是里面隐藏了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想想这洞里的日本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真让大牙给蒙对了,这里面真是日本人的物资储备库? “叮叮噹噹”地又一阵勐砸,终于砸出来一个水桶粗细的豁口,我们几个缩着身子,勉强钻了过去。 我取出了罗盘定好方位,然后在地图上标註上,让我们有些意外的是,我们一直在往西走,并不是二龙湖的方向。不过既然都进来了,也先不管这些了,瞅着前面也没啥危险,我们疾步快行,连续拐了几个弧形弯后,通道突然开始偏向了正南方。 正南方正是二龙湖所在的方向,看到这儿,我们心中都是一阵窃喜。 这条宽阔的地下通道足有一千多米长,我们越走越吃惊,这么大的工程量根本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完成的,而且看这修造的手法很明显是出自于专业的土木作业人员,十有八九真是日本人当初修建的。可是这么长的通道有什么用呢?为的是什么呢? 走着走着,柳叶突然紧张地拉住了我,问我有没有听到有人唱歌? 大牙一听,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摇了摇头,我也没有听到有什么动静,就都看向柳叶。 柳叶皱了皱眉,看了看我俩,不再吱声了,战战兢兢地紧跟在我的身后。 走了没有几步,柳叶突然从后面一把就把我给拉住了,一脸惊恐地看着我,随后用手指了指前面,脸色惨白,结结巴巴地问我:“胡哥,刚才你……你看没看见……好像……好像有个人影闪过去了!” 我本来就精神高度紧张,一听柳叶说前面有人,身子不由自主地就是一激灵,硬着头皮用手电往前照了照。面前是一条直路,并没有什么遮挡,光照之下,一览无余,空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啊!就在我刚有些放松的时候,柳叶突然喊了一声“地上”,我赶紧往地上又照了照,这才发现十几米外的地上竟然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当时就把我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躺着的那些人,姿势很怪,脸全部朝下趴在地上,全身蜷成一团。每个人都显得瘦小枯干,脑袋上还都扣着顶帽子,服装也都差不多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情景极为诡异。 要说我们的动静也不小,但是那伙人好像睡得很实,根本就没被我们吵醒,始终一动不动,难不成是死人? 在这儿僵持着也是白扯,我心一横,沖大牙使了个眼色,然后屏气息声,蹑手蹑脚地往前靠了过去。 走近后这才看清,果然全是死人。而且烂得都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衣服空落落地黏在了骨头上面。裸露的骨头颜色发黑,甚至还出现了很多蜂窝眼。至于皮肉早就烂没了,一个个都是指骨弯曲,挠着地,脑袋插在胸前,四肢蜷成一团,看情形好像死得很痛苦。 大牙突然惊叫了一声,指着前面道:“闹了半天,全是日本兵!” 柳叶听说是日本兵,也往前凑了凑,打量了几眼后点了点头,告诉我们,死的这些人的确是日本兵,穿的是“98式”日本军服。 对于日本军服我倒是没有什么研究,只不过平时看电视时还真注意过,在不同战场上,日本人的军服还真有些差别。 柳叶见是死人,也就不怎么害怕了,用手电照了照军服上的胸章,告诉我们,最常见的日本军服除了“昭和五式”之外,就是这种“98式”了。 “昭和五式”军服有肩章,军衔也都体现在肩章上面,而领章是体现兵种的,不同颜色区分不同兵种,红色为步兵,绿色为骑兵,黄色为炮兵。这种军服一直用到1938年,当时东北的很多日本人都是穿这种军服,纽扣是铜的,很大很显眼。 侵华战争爆发后,在与中国军队的战斗中,日本人发现这种军服金色的肩章容易使军官的目标太过于暴露,经常会成为狙击兵的狙击目标,所以后来才设计了“98式”军服。这款新式军服模仿的是德国军服,用了立翻领,把原先的领章给取消了,增加了胸章,而军衔标志则由肩章改为了领章。 说到这里,柳叶又用手电晃了晃死在地上的那些日本兵,让我们看看这些日本人军服上的胸章,然后告诉我们,胸章都是深褐色,应该是日本的工程兵。 第十九章 金库 日本工程兵? 这么多工程兵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死在地道里了呢? 柳叶直勾勾地盯着这些尸骨,一动不动,脸色越来越差,血色全无。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儿,赶紧扶住她的肩膀,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的手刚碰到柳叶,柳叶就像触电了一样,全身战慄了一下。等她看清是我后,犹自惊恐未定,战战兢兢地告诉我,她刚刚在路上听到的歌声现在终于想起来了,正是日本的那种很典型的小调《摇篮曲》,婉转凄伤,唱得很悽惨。见我和大牙都瞪着眼睛不说话,柳叶沖我们连连点头,再次很坚定地告诉我们,她肯定不是幻听,真的听到了歌声。 气氛突然间变得紧张起来,感觉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冷,大牙抱着膀左右看了看,安慰柳叶别多想,就算是真有鬼在唱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是头一次撞鬼了,大不了,和他拼了,胜负还不一定呢!日本人,活着都不怕,死了还能有啥能耐。 通道里的尸体横七竖八,有时挤得通道满满的,想要过去自然免不了要踢着碰着。刚开始时还都有些胆战心惊,疑神疑鬼的,不过走了一段后也没发生什么怪事,也就忘了害怕,有些习惯了。 第23页 这一路上,尸体横陈,我心里越发有些不安起来。粗略地算了算,估计也有百十号人了,这些人成批地死在这里,明显都不是好死的,我总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儿,但是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大牙走着走着也停了下来,回头说道:“来亮,妹子,有些不对啊!咋这么多死人呢?还都死得蜷成一团,地面上也看不出一点血迹,骨头上也没有什么伤口,也不缺胳膊少腿的,你们说这些日本人是怎么死的呢?不会是真有恶鬼索命吧?” 话音刚落,突然感觉一股阴风吹了过来,登时,不只是我和柳叶,就连正在白话的大牙都愣住了。 柳叶朝四外看了看,苦笑道:“我看这些人死得确实蹊跷,好像死得很突然,会不会是中毒死的?” “中毒?要是中毒死的,是谁下的毒呢?只听说日本人为了保守秘密,经常把干活的中国人毒死,咋还自己毒死自己人了?”大牙晃着脑袋,一脸不解。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难不成这里当年发生了什么意外?最后根本没法控制了,不得已才扔下这些尸体不管,只好砌了堵墙把这里给封死了。真要是这样的话,那这里到底出了什么意外呢?如果不是很严重的事情,以日本人的做事的风格来说,是不会轻易丢下自己人的尸体不管的。 大牙眼睛一瞪:“唉,你们说会不会是日本人在这里整什么化学武器,结果出了意外,这些人自己被熏死了呢?” 一提这茬,我们都想到了臭名昭着的“731”部队,不过转瞬,我就有些怀疑有这种可能。当时日本人研究这种细菌武器也是很机密的,也不是遍地都是实验作坊,离这里最近的应该是当时驻守在长春的关东军100部队,这里距离长春也有一百公里左右,感觉不太可能。 即使这样,我们还是从包里翻出了先前准备的防毒面具,都扣在了脸上。这种防毒面具也不是很专业,就是工业上常用的过滤式防毒面具,如果这里真的还有残余的毒气,戴这玩意儿到底有没有用,我们也不知道,更多的是求个心安。 往前又走了能有二百多米,终于到了通道的尽头,尽头处是一个拱形的大门。 我们用手推了推,铁铸的大门“吱嘎嘎”很痛苦地响了一阵后,倒真还给推开了。 进了这道大门,一左一右又是两道铁门。门高三米,宽有一米六左右,门扇对开,通体包着钢板,这么多年过去了,上面已经有些斑驳的锈渍更显得沧桑厚重。 乍一看到这两扇大门,我们立时都愣住了,在地下这种空间,安置这么大的大门实在是不可思议,人力、物力都会大大地浪费。这种门不太可能是在外面做好了再运进来安装的,肯定是在这里现场制作后直接安装上的,可想而知当时的难度会有多大。 柳叶盯着大门上的字突然愣了,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一脸不可置信地指着上面的字让我们看。我和大牙这才看清,上面的油漆虽然被刻意刮掉了,但是从痕迹上仍能看出来,一左一右的门扇上各有一个大字,写得是“金库”。 金库? 大牙先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然后嘴里不停地骂着“小日本鬼子”。看那样子,好像恨不得要生啖其肉、怒饮其血一样,不过我心里明白,让大牙这么激动的原因未必全是民族之恨,估计更可能是这金库里的东西。 大铁门上安有一只很大的转盘,有井盖大小,上面有一些把手,像是方向盘一样,可以转动,估计是用来开门的。我和大牙试着转了转,瞅着挺厚重,没想到转起来竟然很轻松。逆时针转了有十多圈,大门终于缓缓地打开了。 屋内的空间出奇地大,里面成行成列地码了很多木头箱子。每只箱子的大小和现在的方便面箱子都差不多,一排一排的,摞得能有一人来高,就像超市的货架子一样,码放得整整齐齐。 大牙顺手搬过来一只箱子,一脚就给踹碎了。冒了一阵尘土之后,这才发现,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大牙怔了怔,不死心地又连踹了好几只木箱子,结果都是一样。显然,这个结果让大牙有些失落,回头沖我和柳叶直叨咕:“咋全是空箱子?金子呢?咋啥也没有了呢?” 我和柳叶摇头苦笑,也不搭理他,用手电仔细地四外照了一圈。见柳叶突然盯着面前的木头箱子愣住了,我和大牙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跑了过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轻轻地碰了碰柳叶,问她怎么了。 柳叶这才如梦初醒,用手指着箱子上的字,让我们看。 箱子的侧面板子上,蝇头小楷写了一行字:吉林永衡官银行。 大牙在旁边指着另外一只箱子也在叫我们:“快看,这边也有字。” 我和柳叶走过去看了看,果然,箱子的顶盖边缘处也刻着一行小字:东三省官银号。 竟然是东北的银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金库是中国人自己修的还是日本人建的呢? 柳叶压低声音告诉我们,如果所料不错,这里应该是日本人当年抢夺东北金银后的暂存金库。“九·一八”事变以后,东北全境沦陷,日本关东军每到一处首先抢占的就是交通运输线和金融机关。当时东北地区主要的金融机构就有东三省官银号,这是东北地方政府的官办银行;还有边业银行,是当时奉系军阀势力设立的;还有个吉林永衡官银行,应该也是省政府的金库。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东三省官银号”,是当时东北三省最大的地方银行,由张作霖操控,奉军六次入关其实都是以东三省官银号为经济后盾。 柳叶见我和大牙听得认真,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以前看过这段歷史,在‘九·一八’事变的第二天,东三省官银号就被日本人占领了。当天晚上,就用汽车把官银号里所有的现大洋都运走了。据后来资料记载,东三省官银号被日军占领时,库内最少存有66万斤黄金和200万元银元都被日军洗劫一空。” “啥,多少?66……万……斤?”大牙张着大嘴,当时就傻了。 柳叶点了点头,确认自己没有说错,就是66万斤。当时东三省官银号的地上和地下的金库一共有五个,每个都有三百多平米,日本人占领东三省官银号时,张学良并没来得及运走那么多金银,根据奉系当时的财力,这个数字也是可能的。 我和大牙都听傻眼了,这么多的金子得值多少钱哪?绝对是天文数字。 柳叶嘆了一口气,告诉我们,当时日本人把一部分黄金先运回了本国,另外很大一部分则转移到长春附近,为伪满洲国筹备资金。这些事只是在一些史料上有过记载,但是并没有详细报导,不过现在看来,这里应该就是当年的藏金的金库。 我也是震惊万分,根本想不到当年日本人竟然从东北抢走这么多钱。 大牙自始至终都没吭声,还在掰着手指头算计着,我推了他一把,沖他撇了撇嘴:“大牙,可别算了,把脚趾头都加上,你也算不出来多少钱。” 第24页 柳叶在旁边呵呵笑了笑,告诉大牙,66万斤黄金按照现在的价格来看,就值九百多亿人民币。 大牙咽了口唾沫,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一样,不住地咧嘴。 第二十章 暗道 打开另一扇门后,果不其然,里面也和这里一模一样,值钱的东西早就被倒腾走了,除了空箱子以外什么都没有。看到这里,我们不免都有些大失所望,又是白忙活一场,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看这里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正准备先撤出去,可就在手电光一晃之间,我注意到水泥墙上竟然有一片修补过的痕迹。要说日本人修建的技术,我可打小就知道。我们老家火车站旁边,一左一右,都是日本人当年修建的房屋,六七十年过去了,除了个别的瓦片有些破损以外,别的毛病啥都没有,屋不漏水,门不变形。但是这里竟然有这么一大块明显修补过的痕迹,这种金库在修建时不可能会出现墙皮脱落的低级失误,难道是有意识在掩饰着什么? 我赶紧叫住了已经快要走出门口的大牙和柳叶。 用手里的钢管敲了敲这堵墙,声音很低沉,砰砰作响,从声音来判断,确实是堵实墙。 我心里正琢磨着这事儿的时候,旁边的大牙也没打个招唿就抡起了大锤,“嗵”的一声,一锤就砸到了墙上,砸得结结实实,甚至迸出了几点火星,把我和柳叶吓了一大跳。水泥被震裂了,“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摔了好几块,里面露出了花岗岩。 我试探性地用匕首砍了两下,回头沖柳叶和大牙一摊手,告诉他们肯定没戏了,就这种花岗岩的硬度,凭我们两只手根本就没什么办法。 大牙不信邪,攒了一把劲,“嗨”了一声,又抡起了大锤,狠狠地又砸了一下。把大牙震得一咧嘴,“噹啷”一声,大锤就扔在了地上,然后不停地甩着手,咧着大嘴不吭声了。 柳叶皱了皱眉头,忽然抬头问我:“胡哥,你说会不会是这两处仓库全是用花岗岩砌成的?” 我看了看四周的水泥墙,摇了摇头,就算是打死我也不相信这里会全是用花岗岩砌成的。假如这是地面上的工事或许还有可能,但是这里是地下,而且是大山底下,条件根本就不允许。这么大的空间如果都是用花岗岩砌成的,这工程的规模绝不会是几年就能完成的,本来在地下就很隐蔽了,实在是没有必要再用花岗岩砌金库,纯粹是多此一举。 柳叶听我说完后,点了点头,沖我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我灵光一闪,“哦”了一声,这才明白柳叶的意思。我指了指墙,问柳叶是不是想说这道墙有问题? 柳叶看着我点了点头:“如果别的墙都不是花岗岩的,而只有这道墙才是,不奇怪吗?” 我抄起大牙刚才扔在地上的大锤,依次在每面墙上都砸了几下,果不其然,竟然真的只有这面墙才是花岗岩,而别的墙却都是混凝土。 我看了一眼大牙砸出来的豁口,抡起大锤,挨着豁口开始挨排砸了下去,砸了一会儿就感觉胳膊酸得连牙籤都举不起来了,只好把大锤递给大牙,让大牙接着再砸。 等到把这块修补区域的水泥都砸掉后,我们用手抠着fèng隙,仔细地拍打着墙面,想看看是不是这里另有机关。果然,我们发现有一块花岗岩略微有些凸出,虽说超出墙面不到五毫米,但是用手摸索一下,感觉还是很明显。 这种情况,不太可能是当年的工匠没有砌平,我和大牙对视了一眼,然后用力地推了推,真没想到,这块花岗岩石似乎还真有些松动了。我和大牙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双脚用力地蹬着这块花岗岩。在我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这块长有二尺、厚有一尺的大花岗岩竟然生生地陷了进去,我和大牙接连又用了几次劲儿,就听“嗵”的一声,这块大石头终于掉了下去。 透过这个豁口,里面阴风阵阵,隐隐传来刺耳的阴啸,就宛如来自地狱的哭泣声,让人感到恐惧,心惊胆战。 柳叶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进去看看。 大牙不等我吱声,嘿嘿笑了笑:“妹子,咱们这也不是看西洋景来了,既然都来了,咋的也不能空手而归吧?到了这里就是骑瞎马放样跑,听天由命了。” 说完后,一猫腰,连蹬带爬就钻了过去。 我们钻过去后,没敢乱动,站在原地用手电晃了晃,这才发现这里只是间很小的石室,通体都是花岗岩砌成的,室内什么都没有,是一间空屋子。正对着我的正前方倒是有个门洞,外面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向哪里。石室里很明显能感觉到一股寒意,寒彻骨髓。虽说这里并没有风,可是好像隐隐能听到风啸声,说不出来地奇怪。 我掏出罗盘又测了一下现在的方位,从图上很清楚地可以看出来,我们已经到了二龙湖的湖底之下。 大牙瞅了瞅地图,抬头往上看了看,忍不住地摇了摇头,感慨道:“真想不到啊,这小日本鬼子玩得真绝啊,还说是为了种水稻才修了这个水库,说得好听,其实他们暗渡陈仓,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上面是水库,下面是金库,任谁也想不到这水底下会有这么多秘密,这小日本鬼子真鬼精鬼精的!” 这间隐蔽的石室,大牙更倾向于这里就是日本人的保险柜,肯定藏着什么宝贝。不过我却不这么认为,从砌墙所用的“磨砖对fèng”的工艺来看,这里并不像是日本工程兵的手笔。我们几个商短商议了一阵,还是朝着那处拱门洞走了过去。 出了门洞,有一条走廊,左右贯穿。我瞅了瞅,也不知道该往左走还是该往右走,就算是徵求大牙和柳叶的意见也没有什么用,谁也没来过,都是乱猜,没办法,我们只好习惯性地往右面走去。 路面很平坦,都是青砖铺地,不过每走一段,右手边就会有一间石室,格局大小与我们先前进入的那间石室几乎相同。刚开始,我们还是每一间都进去小心查看一番,后来干脆用手电晃一下,不怎么理会了。也不知道走了有多远,差不多走了近一个小时了,前面仍然没有看到尽头。每走几十米就会出现一间石室,这种单调的反覆,让人心里难免有些烦躁。 正有些心烦意乱时,柳叶突然叫住了我和大牙,用手电照了照旁边的石室,皱着眉头,结结巴巴地沖我们说道:“等等,你们看看,这……这间石室好像……好像是咱们先前进来的那间吧?” 第二十一章 八阵图 我们赶紧进入旁边的石室中,果然,地面上那块花岗岩还在,正是我们最先进入的那间石室。 大牙回头看了看我,皱眉道:“来亮,是不是又碰上鬼打墙了,咋走着走着又走回来了呢?” 我掏出罗盘看了看,金针平稳,显然这里气场很正常,不是“鬼打墙”。如果不是鬼打墙,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们一直都在绕圈子。左右看了看,我无奈地长嘆了一口气,天知道我们已经走了多少圈了,要不是柳叶眼尖,估计我们非得被活活地累死在这里。 第25页 大牙用手电往远处照了照,随即摇了摇头,让我们再看看,手电筒的光束可是一道直线,这里不像是弯路。 我看了一眼射出去的光束,想了想,让大牙先站在这里别动,把手电筒持平,向前照射。我和柳叶顺着光束朝前走去,差不多走了三十多米后,我又让柳叶站在大牙射出的光束上同样保持不动,也打开手上的手电筒,与大牙照出的光束方向保持一致,使光束重合。 我一个人又往前走了三十多米,回头再看时,果然,从我这里,只能看到柳叶,却已经看不到大牙了。 柳叶站在我俩中间,回头看了看大牙,又抬头看了看我,不明白我在搞什么鬼。 其实原来我也是猜测,猜到我们可能是在走圈。只不过因为圈子比较大,现场环境又黑,所以在可视距离的范围内,凭目测基本上已经无限接近于直线了,这才会产生错觉,以为一直在走直线。柳叶很聪明,很快就明白了原因所在,不住地点头。 既然知道这里的机关了,事情也就明朗一些了,我从包里抽出一沓纸来,然后,一边慢慢地往前走,一边不断地校准方向,每到一处有石室的地方都在纸上尽量准确地标识出来,就这样走走停停,整整又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最后终于再次回到了最初的那间石室门口。 柳叶站在门口用手拍了拍花岗岩的墙面,直摇头,有些疑惑为什么修了这么长的一个圈子,一路上也没有别的岔口,只是几十间石室,如果说是仓库,似乎总有些不太对劲儿。 大牙坐在地上,抽着烟,嘆着气,和柳叶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了起来。 盯着刚才绘制好的地图,我总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这圈弧墙外围一共有六十四间小石室,分布得很有规律,间距也几乎相等。弄这么多的小屋子,有什么目的呢?绞尽脑汁地想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我终于参透了里面的玄机,禁不住地手舞足蹈起来,把柳叶和大牙弄得都是一头雾水,侧着脑袋,愣眉愣眼地盯着我。 我难掩兴奋地赶紧告诉他们,这里并不是什么普通的迷宫,而是古阵图。从这六十四间石室的分布可以看出,这里完全是按照八卦易理有序分排的,绝对应该就是“八阵图”。 “八阵图?诸葛亮摆的那个?”大牙张着嘴,一脸惊讶。 我点了点头,告诉他们,这里肯定是个阵图,也可以说是一个深奥复杂的迷宫,只有知道阵法的推演才有可能进入阵图之中。当年诸葛亮就是用了这招困住了陆逊几万大军,好在眼下这个阵图里没有伏兵,都是死的,少了很多种变化。只要找对虚位,或许有可能顺利地进入到大阵的中心。 大牙和柳叶对这种东西是一窍不通,我也懒得给他们解释,靠墙一坐,拿支笔开始在纸上推演起来。 这种阵图当年我在上大学时,闲着没事时就研究,但也仅仅是懂得些皮毛,仅仅能在纸上推演出几步。这里阵势之大,阵图之阔,外围就有十公里长,真要是推演有一点失误,估计不知道要多走多少冤枉路,恐怕一不小心,误入死门,估计命都保不齐。事关重大,我也不敢托大,集中精力,开始计算起来,不大一会儿,就累得满头是汗。 这种阵图,四头八尾,触处为首;敌沖其中、两头皆救;奇正相生,循环无端;首尾相应、隐显莫测。而八阵之法,皆是一阵之中,都有两阵相从,一战一守,经纬变动,变化无穷。我把图中的石室按八卦方位归了下类,然后按奇门之术一一进行推演,最后选择了四奇阵的“蛇阵”作为破阵点。 “蛇阵”位于正东方震位,也称“蛇蟠阵”。从图上来看,只有这个方位的变化相对少了一些,不过,对于这种古阵法,我也是没有太大的把握。但是再怎么说也比大牙和柳叶要强。大牙和柳叶听我说完后,也没什么异议,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摆出了一副悉听尊便的架势。 此时我们正处在大阵的正北方,也就是八卦中的坎位,而蛇蟠阵的阵眼在正东方,从路程上判断,估计用不了四十分钟应该就能走到震位。 途中,柳叶有些疑惑地问我,如果这里真的是“八阵图”,日本人是怎么学会了这种阵法? 我摇了摇头,这一点我也想不透。虽说外面是日本人的军库,但是这里怎么看都和外面迥然相异,完全不一样。不仅仅是八阵图,就连砌砖的工艺都不是日本人能掌握并且熟练应用的。日本人学会磨砖对fèng这种砌墙的方法还有可能,但是要说他们学会了八阵图,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信。 大牙回头看了看我们,停住脚步,神秘兮兮地说:“来亮,妹子,你说会不会是日本人无意间挖通了这里,然后又给堵上了,还有外面那些日本鬼子的死会不会和这里有关系啊?” 大牙一提这茬,倒是给我们提了醒,这事还真不能大意。如果说日本人当初堵上这个豁口仅仅是怕别人从这豁口的另一端潜入他们的金库,理由并不充分,毕竟那时整座古城都被淹在水里了,谁还能从古城里进去呢? 大牙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我估计肯定是日本人当年因为这个豁口吃了大亏,情急之下,不得已才只好堵住了豁口。备不住也是当时情势危急,所以日本人不只是把这处的豁口用水泥抹上了,还把最外面的通道直接拦腰截断,把这里封了个严严实实。” 大牙说的这些,我和柳叶其时也都想到了,只不过谁也不愿意把事情想得这么恶劣,自己吓唬自己。一想到那几百个日本鬼子的死状,我们都有些不寒而慄,胆战心惊。 我掏出罗盘看了看,已经走到了“二十四山”的甲山方位,方位角七十八度,再走十二度也就是正东的方位了。 刚才的一席话让我们心里都多了几分恐惧,走起来也不像刚才那么大刀阔斧、昂首阔步了,而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边走着,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动静。 直到罗盘指针的方位角正好是九十度时,我赶紧叫住了大牙和柳叶,原地轻轻踱了几步,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举起手电又在墙上照了照,盯着面前的这堵石墙看了起来,终于在这堵石墙上发现了正东方位的“定极石”。 大牙在旁边瞅了瞅那块砖,问我是不是有啥口诀心法,怎么就能断定这块砖有问题。 还没等我说话,旁边的柳叶“哦”了一声,指着这块砖说道:“我知道了,这块砖的砌法不一样。” 我沖柳叶点了点头,告诉大牙,砌墙有很多种砌法,最常见的有一顺一丁砌法、三顺一丁砌法和梅花丁砌法三种。这些砌法都是自古代就流传下来的,“顺”指砖的长边沿墙的轴线平放砌筑;“丁”指砖的长边与墙的轴线垂直平放砌筑;“侧”指砖的长边沿墙的轴线侧放砌筑。面前的这堵墙用的就是“梅花丁砌法”,每层丁砖与顺砖相隔,上层的丁砖坐中于下层的顺砖,上下层间竖fèng相互错开四分之一的砖长,外形很漂亮整齐。而这块砖本来应该是“丁”砖,但却偏偏砌成了“顺”砖,所以我才就找到这块“定极砖”。 第26页 看着这块“定极石”,我让大牙和柳叶躲远一些,然后轻轻地活动了两下,感觉不像是能拔出来的样子。手上便加了一把劲儿往下按了按,果然,这块砖随着我用力下压,缓缓陷进去了一指多深。 就在砖被按下的一瞬间,突然就听到身后一阵怪响,身后的墙壁突然就转开了一道暗门。 大牙怔了一下,伸脖子看了看,迈步就要进去。幸亏我手疾眼快,一把就把他给拉住了,沖他吼道:“大牙,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咋这么毛愣,这事得先来个投石问路,小心驶得万年船。” 大牙也没敢顶嘴,摸着脑袋讪讪地笑了笑。 我在包里摸了半天,最后掏出了我的水杯,一扬手就丢了进去。 第二十二章 武曲破军 骨碌碌…… 不锈钢水杯在里面滚了几滚,最后不知道碰在了什么东西上,终于停止了滚动。我们几个侧着耳朵听了听,好像里面也没有什么异响,不像是有机关埋伏的样子。 我深吸了一口气,率先挤过了这道暗门,这才发现里面又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不过比刚才的通道稍稍窄了一些,乍一看与刚才的通道并没有什么不同。 大牙进来后瞅了瞅,咧着嘴沖我说道:“来亮,不会又是老路子,又是个环路吧?” 我点了点头,告诉他们,八阵图其实说白了是三道同心圆,只不过在阵图推演中,三道同心圆会听指挥有序地转动,这样才使大阵无懈可击。而从外围进入中心的通道则是阵图中的“虚位”,这处虚位其实就是阴爻两条断线中间的豁口。只有按照一定的方法,找到正确的虚位入口,才可以顺利进入到阵图中心。如果有一处走错,那么就前功尽弃,走得再远也是始终在外围瞎转悠。 蛇蟠阵以困为主,并没有杀阵,但是虚位游离不定,也是最难找的。当年诸葛亮困住陆逊几万大军用的正是这八阵图中的蛇蟠阵,好在这里是用花岗岩砌墙摆阵,而这些石墙不会移动变化,当然也就无法发挥出蛇蟠阵的全部威力,正因如此,我还有几分把握。 我们从震位进入,震居东方,五行属木,木生火,离火居南,如此推演,下一处虚位应该就在正南方。 大牙这回走在最前面,只不过走了还没有二十米,突然听到大牙一声惊叫,随后暴吼:“谁?前面是谁,赶紧站起来!” 我和柳叶听大牙这么一吼,顿时也紧张起来,赶紧抽出匕首,挤到前面,来不及问大牙是怎么回事,赶紧用手电往前晃了晃。 这才发现,前边十多米处,靠着墙根竟然坐着两个人。 柳叶吓得当时就尖叫了一声,我赶紧扶住柳叶肩膀,轻轻地拍了拍,让她别害怕,好像是两个死人。 柳叶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看了看我,点了点头。 准确地说是两具骨骸,全身的皮肉早就烂没了,只剩下两副骨头架子。头骨上包着头巾,身上的衣服空荡荡地包着骨头,看着十分诡异。看打扮,明显不是现代人,好像还都梳着大辫子,只不过早已经从头骨上脱落下来,搭在了肩上。 走近后,看得清楚多了,就见那两个人骨骼宽大,一看生前都是体格健硕之人。两手空空,并没有什么打眼的东西,倒是其中一个人身上的牛皮背包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我小心地把背包给挑了下来,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全倒在了地上。包里有好多不知名的金属工具都插在一块破牛皮夹子上,带尖的,带刺的,带棱的,带刃的,看着就像是修脚师傅的工具包一样,五花八门。除此之外,巴掌大小的一个牛皮笔记本引起了我们的兴趣。 这种笔记本是纯硬牛皮做的封皮,这么多年过去了,仍然很挺实,里面的纸张也保存得很完好。 打开封皮后,还没等我看清写些什么,我就愣住了。 就在打开后的第一页的右下角,赫然画着一只“六芒星”。 大牙和柳叶在旁边这时也看到了,也和我差不多一样,都是目瞪口呆。这只六芒星我们先前在叶赫古城的地洞里曾经看到过,而现在这只符号竟然出现在这个本子上,显然不是巧合。看来,关于六芒星的意义马上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我迫不及待地翻开了笔记本,只扫了两眼,就晃了晃脑袋,苦笑着递给了柳叶。本子里都是用蒙文或是满文记载的,歪歪扭扭的,一个字也不认识。 柳叶接过去后,很认真地翻看着。 等待的时候,时间走得是最慢的。我和大牙眼巴巴地在旁边等着,也不敢吱声,恐怕打扰到柳叶。 柳叶的表情也是越来越惊愕,嘴越张越大,最后竟然把笔记本给合上了,闭上眼睛后,一声不吭了。 等了半天,大牙实在是忍不住了,歪着脑袋看了看柳叶,问道:“妹子,你这是咋了?” 柳叶这才睁开眼睛,看了看我和大牙,告诉我们不用担心,她只是一时有些激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柳叶用手擦了擦眼睛,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具骨骸,告诉我和大牙,地上的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行地七公,分别是老六“武曲”和老七“破军”。 啊? 我和大牙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柳叶情绪有些不对,原来眼前其中一位竟然是她的玄祖。这样的死法,确实让人心里有些不忍,而让柳叶这个家族纠结了几百年的心结突然打开了,多少有些意外与突然。 真没想到,这只“六芒星”的意思竟然还真被大牙给猜中了,竟然真就是老六“武曲”留下来的记号。看来连破叶赫古城风水眼的高人就是眼前的“武曲”,只是他怎么会和老七“破军”死在一起了呢?看这情形,不像是正常死亡,究竟出了什么事,让这两位高人竟然死在了这里呢?以他们的本事,怎么会落下这个下场呢? 柳叶这时的情绪缓和了许多,看了看我和大牙,告诉我们这本笔记本是“武曲”的记事本,上面乱七八糟地记了很多事情,时间跨度也有很多年。 据本子上记载,他们遵努尔哈赤遗命,隐居于山林之中。努尔哈赤生前留有一面虎头令牌,将来持这面令牌之人就是珠子的主人,而他们也要听从此人的调遣。武曲本人隐姓埋名等了好几年,终于有一天,见到了“虎头令牌”,在他的努力下,没用一年就相继找到了老五“廉贞”和老七“破军”。 “谁?廉贞?”大牙一听到这个名字眼睛当时就瞪圆了。 我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古老爷子的族谱上记载说,老五廉贞反了水,最后投靠了莽古尔泰了,怎么又和武曲他们扯在一起了呢? 柳叶笑了笑,告诉我和大牙,她也没有想到会如此错综复杂,那枚虎头令牌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九王多尔衮!他们这三人全部被多尔衮收入麾下,而且每个人都接下了不同的任务。其中,廉贞的任务就是假意投靠莽古尔泰,尽量挑起皇太极与莽古尔泰之间的矛盾。这样,皇太极就不会有精力去对付多尔衮了,而多尔衮也可以坐山观虎斗,看那两个兄弟斗得两败俱伤,而他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第27页 大牙晃着脑袋骂道:“这也太阴险了吧!这帮哥们到底不是一个妈生的,这心眼子也太坏了吧?” 钩心斗角,尔虞我诈,自古就有,其实现在这个社会也是一样。只不过方式方法与过去已经截然不同了,但是激烈与阴险程度则有过之而无不及,像大牙这种个体户老闆,自然没有这种实践经验,难免有些义愤填膺。 我有些好奇,就问柳叶,本上上有没有记载另外两个人的任务是什么。 柳叶重新翻开笔记本,一边看着一边告诉我们,老五廉贞借莽古尔泰之力打击皇太极失败之后,莽古尔泰也被处死了。而廉贞又领了多尔衮的一道密令后就彻底地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了。 老六武曲的任务则是重新检查叶赫部的“风水眼”,查验是否哪里出了纰漏。在努尔哈赤生前,武曲与文曲就曾遵努尔哈赤令,破了叶赫部的三处风水眼,断了叶赫的龙气。但是皇太极的即位,却让多尔衮开始有些疑惑,怀疑是不是当年破风水时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否则,怎么叶赫部借着皇太极的即位又有些死灰復燃的趋势了?小心起见,这才派老六武曲再重新查验当年的风水眼,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别的问题。 老七破军的任务则是寻找行地七公中的另外四个人,不过,找了很多年却仍然是杳无音信。 大牙吧嗒了几下嘴,哼了一声:“上哪儿找去,那哥儿四个早就挺尸了,他没找到,可倒是让我们给找到了。” 我抬头看了看柳叶,问她笔记上写没写他们是怎么死在这里的? 柳叶盯着笔记本,渐渐地皱起了眉头,嘴唇微张,半天没有说话,似乎很难开口。 我不明所以,就问柳叶,是不是有什么不太方便说的? 柳叶怔了一下,抬头沖我笑了笑,连声说“不是”,告诉我们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册子里最后部分应该就是“武曲”在临死前记上去的,说是他和破军二人重回地下阵图之中,打算检查这里的风水眼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在进入大阵不久后,突然就感觉头晕目眩、噁心,并且渐渐开始全身抽搐,等到他们走到这里时,全身僵硬,已经无法动弹了,最后眼睁睁地僵死在此地。就连他们自己临死前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受了谁人的暗算。 第二十三章 拉拉蛄 头晕目眩?僵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柳叶无奈地沖我们一摊手说:“我也正是想不明白,所以才不知道该怎么说。”顿了一顿,接着告诉我们,这里的“八阵图”可以确定就是“武曲”亲自布置的,并不是日本人修建的。估计日本人也是在修金库时无意中发现了这里。 笔记上记载,当年武曲遵努尔哈赤密令,和“文曲”一道,暗中破坏叶赫风水龙脉。他们发现这里的风水与众不同,龙气旺盛,足有坐拥天下之势,赶紧禀明了努尔哈赤。努尔哈赤担心这里的风水即使被破后,将来还会有叶赫的残党在这里再施手脚,另起波澜,这才命“武曲”在这里布下一座迷魂阵,阻碍他人进入。 这座大阵据武曲自己讲,是以八阵图中的困阵作为参考,结合了多个杀阵和幻阵,从明万历四十七年开始,也就是从叶赫被灭国的那一年开始,足足用了八年时间,穷其毕生之力,才把这座大阵修建完成,可以说称得上是固若金池,坚不可破。 我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相互依靠的这两具尸骨,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心里也替“武曲”憋屈。毕竟自己死在自己的阵图里,着实死得有些不甘心。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既然发生这样的变故,那肯定是阵图出了意外,否则绝不可能自己中了自己的圈套。 我看了看柳叶,徵求她的意见,问她是现在就带着尸骨走,还是一会儿出来时再顺道移出去。 柳叶看了看我们身上背的东西,嘆了口气,决定还是先放在这里,本来身上的东西就够多了,真要是有命出来,再拿走也不迟。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伤感,而大牙却全然并不在意,手脚麻利地把两个人的骨头分开,然后装在两只帆布袋子里,并排摆在墙根底下,最后还像模像样地拜了拜。 顺利地找到了南方离位的“定极砖”,依老规矩,我用手又往下摁了摁,果然又是一阵“咔咔”的怪响之后,身后果然又出现了一道石门。 我们三个看了看,也没怎么犹豫,一闪身就钻了进去。 钻过去的一瞬间,感觉一下子就暖和多了。抽鼻子闻了闻,感觉空气似乎有些潮湿,水气很大,有种湿湿的闷热,就像是在桑拿房的感觉差不多,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走了没多远,大牙抹了一把汗,左右看了看,问我这里怎么跟澡堂子似的,怎么会这么热呢? 我也有些奇怪,瞅了一眼大牙,告诉他备不住是刚才太冷了,冷不丁这里暖和一些,就感觉有些热了。 柳叶皱了皱眉头,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然后摇了摇头,纠正我说这里确实是温度有些不正常,不是因为刚才太冷才产生的错觉。虽说这事有些蹊跷,但是谁都说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牙不停地用手抹着汗,问我接下来该往哪边走。 我们从东方震位入阵,震五行属木,木生火,离位属火,然后又从南方离位来到这里,接下来,火生土,但是应该走西南的坤土位还是东北的艮土位呢?这个还真让我犯难,对于我这种半吊子水平,根本没办法直接判断出来。 大牙以为我没有听到,又问了我一遍。我抬头瞅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告诉他们,西南和东北,五行都属土,该走哪一个,我也不知道了。 大牙多少对“五行八卦”有些认识,听我说完后,闭上眼睛想了想,说道:“我记得西南位是母卦坤位,东北位是小儿艮位。这两个方位虽然都是五行属土,但是肯定也应该有点儿差别吧,来亮,你再仔细想想?” 我咧着嘴苦笑了一声,告诉他们,这种八阵图自古以来真正能参悟透的人可谓凤毛麟角,就是窥得其中一二也是了不得,唐代大将李靖研习八阵图后,改革成了“六花阵”,虽不及诸葛亮的八阵图那样变化多端,但是,战场上也是所向披靡。李靖自己都说是仿效诸葛八阵法,只得其玄之一二,可想而知,这八阵图有多复杂。 这里摆下的阵图也并不是原始的八阵图,也只不过是“武曲”研习八阵图后所积累的心得,虽然不及原阵图之一二,但就是这样,对付绝大多数人也足够了。而这两个方位一个在西南,一个在东北,一正一反,一生一死,选错了,估计是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大牙吐了吐舌头,愣眉愣眼地看了看我:“照你这么说,咱们在这儿傻站着也不是办法,人之命,天註定,胡思乱想没有用,干脆撞大运,随便选一个吧。” 柳叶摇了摇头:“那怎么行,那样太危险了,大不了咱们先回去,等有办法了再回来吧!” 第28页 大牙沖柳叶一龇牙:“啥?回去?妹子,你是不是以为这里是公厕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打死我也不想再折腾了。” 大牙说得虽然不太中听,不过道理却是通的,这里危机重重,我们现在能走到这儿已经是很幸运了,万一下回再蹦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指不定要引出多大的乱子。 我牙一咬,心一横,瞥了一眼大牙和柳叶,一摆手,放弃了离得最近的西南坤位,而是直奔东北艮位而去。 大牙和柳叶看我这么坚决,明显有些愣了,怔了一下,随后马上一熘小跑地跟了上来。 其实我也是硬着头皮瞎矇的,不过我知道,我们三个人里,我是主心骨,如果我要是露了怯,人心真就散了。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走了半个多小时,这才从正南走到了东北。一回生,两回熟,很快就找到了东北位的“定极砖”。我把手摁在上面,这回可比前两次紧张多了,毕竟选这个方位对不对,我自己心里也没底。一再嘱咐大牙和柳叶都尽量站远一些,一切随机应变。 大牙和柳叶见我婆婆妈妈地啰唆了半天,心里也有些打鼓了,嘴上不说,但是都明白,知道我也是在撞大运,都全神戒备,紧张地盯着我。 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硬着头皮把这块“定极砖”给按了下去。 隔了十几秒,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响声,我们四下看了看,这回墙上并没有出现暗门。我心里一沉,难不成该着我们倒霉,真让我蒙错了?就在这时,柳叶突然惊唿一声,提醒我们注意地上。 我把手电往下一晃,这才看到就在我刚刚所处的位置附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一个地洞。洞口直径有一米左右,黑漆漆的,直上直下,看样子好像可以爬下去。 等了一会儿,四周寂若死灰,除了我们自己的唿吸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乍着胆子走到那个地洞近前,伸脑袋往下看了看,地洞深不见底,从洞底隐隐地吹出一股鱼腥味,十分刺鼻。洞壁上每隔一米左右就会有些凹槽,互相交错,看样子,似乎可以踩着这些凹槽上下。 谁都没有想到这里还会有地洞。就说现在,我们估计在地下也有近一百米了,再往下去,恐怕也差不多到了阎王爷的森罗殿了。难不成这回变阵了?不走门,改钻洞了?还是我判断错了,下面就是个陷阱呢?我左右看了看大牙和柳叶,也不想让他们去冒险,便让他们在上面先等着我,我先下去打探一圈。 柳叶听说我要下去,赶紧拉住了我:“你不能下去!下面太危险了。” 大牙盯着柳叶拉着我的手,眨巴着小眼睛,看了看我,又瞅了瞅柳叶,故意嘆了口气:“得了,谁让我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呢,还是我下去吧!如果我上不来,记得明年这时候给我上两炷香,烧几沓纸,这辈子没发财,到下面可千万不能亏着我啊!” 柳叶听大牙这么一说,脸色微红,赶紧把手松开了,沖大牙一瞪眼:“你这张破嘴就说不出好话来,你也不能下去,这里太危险了,我看要不咱们就算了吧。” 以前柳叶很少像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胆子小了。 我看了一眼柳叶,知道她也是好心。不过这个时候,根本不能胆小畏缩,上了这条船,多少都有些身不由己,顾忌得太多,根本就不能再蹚这浑水了。 想到这儿,我也没做声,抬腿就要下去。大牙在旁边眼疾手快,一把就给我薅住了,沖我一挤鼓眼睛,嘴角偷偷地沖柳叶的方向撇了撇,沖我笑道:“来亮,你也别总拉屎攥拳头——装横了,这回还是我来吧!这耗子洞谅它也没多大能水,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你俩接着缠绵吧,咱们回见了!” 还没等我和柳叶反应过来,大牙就已经钻了下去,三下两下,就没影了。 柳叶紧张地盯着洞口,一声不吭了。 我笑了笑,让柳叶也别太担心。大牙这人外粗里细,外表虽然大大咧咧,颠三倒四的,不过他这人心里有数,用不着为他担心,真要是下面有什么危险,他才不会捨得他那条小命儿呢! 我们一边闲聊,一边等大牙的消息。 也就是十几分钟的工夫,勐然就听到洞里传出一声尖叫。 是大牙! 我马上意识到可能出事了,赶紧伸头往下张望,大声地唿喊大牙。 大牙的声音都变调了,一边往上爬,一边喊我们准备好,等他一上去后立刻就封住洞口。 我和柳叶也来不及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势危急,怎么封住洞口可难坏了我和柳叶,柳叶赶紧把背后的背包打开,找了半天,也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洞口直径一米左右,背包扔下去都无济于事,我看了看那块被我按下的“定极砖”,心里也有些没底,按下去后才出现了这个洞口,可是这块砖还能不能再按上来可是两说了。 大牙就跟火燎屁股一样,三蹿两跃,很快就从洞里又爬了上来,刚露出个脑袋就沖我们大喊:“赶紧准备封洞啊,底下有东西!” 柳叶搀了一把大牙,大牙借势从洞里跳了出来。 我一咬牙,看准时机,就在大牙刚刚跃出的一瞬间,再次用力地按了按那块定极砖。结果这一按,可不得了,这块砖竟然纹丝不动。 我瞅了一眼还在发呆的大牙和柳叶,赶紧沖他们喊,别傻站着了,赶紧跑吧! 柳叶和大牙这才醒过劲儿来,拎起背包,跟着我撒腿就往西南方向跑去。 现在我们在东北,如果跑到西南,刚好要绕半圈,少说也有六七公里,这长度对于我们来说就算跑折了腿也不可能跑出那么远。我们几个一口气跑出去一千多米,感觉后面并没有什么动静,我摆了摆手,让柳叶和大牙先停了下来歇会儿,这才有机会问大牙,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牙气喘吁吁地告诉我们,他刚才还没下到洞底,就发现洞壁上趴了一层虫子,密密麻麻的,一眼都望不到边。那些虫子全身雪白,前足粗短,就像两把镰刀一样,上面还有很多锯齿,瞅着长得很像是农村常见的拉拉蛄,数量铺天盖地,看着就瘆人。 就在我们说话的这工夫,身后远远传来一阵阵“咕咕”的虫鸣声,声音虽说不大,但是在这通道里迴旋嗡鸣,就像趴在耳根上叫唤一样,刺得耳膜直疼。听到这排山倒海的虫鸣声,刚开始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一转眼,我和大牙的脸都绿了,这动静太熟悉不过了,要命的拉拉蛄上来了! 听声音此起彼伏,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数量不少,我和大牙拉起还在发愣的柳叶,赶紧继续往前跑。 第二十四章 天地否 地下一百多米还能生存,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不是普通的虫子。 看来十有八九是我选错了方位,要不然也不能出现这堆要命的祖宗来。既然不是东北艮位,那就只有西南坤位了,只能希望在被这些虫子追上之前,我们能顺利跑到那里,或许才有一线生机。万一西南也是无路可走的话,我们也只能背水一战了,就算是死,也得拼上一把。 第29页 虽然我们几个跑得也是耳边生风,不过,再快也快不过这些长膀的东西。这些虫子爬一阵,飞一阵,眨眼之间就到了我们身后不到百米的距离。按这个速度来看,估计再用不了两分钟,我们就得被这些虫子给团团围住。 我正想着对策的时候,就听旁边的柳叶尖叫了一声,两只手在头上胡乱地抓了起来,发现头上是只雪白的拉拉蛄后,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脸色惨白。 一眨眼的工夫,背后的那一大团虫子就又沖近了十几米。唿啦啦的振翅声像是潮水一样,此起彼伏。柳叶回头看了看,估计是吓傻了,眼瞅着要崩溃了。 我一把拉过柳叶,噼手夺过柳叶手上的手电,赶紧扔到地上,调了一下方向,使光束照向了我们身后,同时让大牙赶紧把手电先关掉。 要不是大牙用手电照柳叶,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些虫子天性喜光,我们几个又开着手电傻跑,自然这些虫子循光而来,会追着我们满天飞。幸亏我反应够快,要不然,柳叶此刻就算不死也得毁容了,一想到脑袋被密密麻麻的拉拉蛄给团团围住,连我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关上了手电,前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了。 我和大牙一左一右,拉着还有些痴愣的柳叶撒腿就跑。 地上的那把手电,果然吸引了大部分拉拉蛄的注意力,前进的步伐终于缓和了下来。密密麻麻的拉拉蛄争先恐后地聚集在光束周围,上下翻飞。很多拉拉蛄在空中相撞后又一同跌落到了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们硬着头皮一阵勐跑,黑暗中没办法跑得太快,而精神却又是高度紧张,很快就出了一身的汗。好在这条通道的地面还算平整,并没有什么坑洼,否则以我们的冲刺速度,一旦要是摔倒,门牙磕碎了都算是轻的。 直到实在跑不动了,我们这才停下脚步,稍稍地歇了口气后,赶紧接着再跑。踉踉跄跄地又往前跑出一千多米,直到听不到虫鸣声了,我们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侧着耳朵仔细又听了听,确定身后的那些虫子的确没有跟上来后,我这才小心地打亮手电,然后掏出罗盘看了看,确定好方位后,沖大牙和柳叶挥了挥手,示意疾步快行,别在这里多停留了。 等到我们找到西南坤位的“定极石”时,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几乎筋疲力尽了。 盯着这块石头,我突然有些犹豫了。想到刚才的情景,现在仍然心有余悸。到了现在,我自己也不敢保证,刚才是选错了方位还是根本就走错了这“蛇蟠阵”。万一真的是走错了,那这里面必定也是杀机重重,兇险万分。 大牙在背后看我傻站着半天也不动手,估计也猜到了我的顾忌,拍了拍我的肩膀,沖我“餵”了两声:“来亮,发什么愣啊,九十九拜都拜了,还差这一哆嗦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啥可怕的!” 我看了一眼大牙,点了点头,心一横,牙一咬,手上一用劲,这块砖被我又摁了进去。 就在砖块被按下的同时,我腰眼一拧,转身紧紧地贴在了墙根上,毛髮皆竖,全神戒备着周围的动静。 又是一阵“咔咔”的怪响,内墙壁徐徐转动,不大一会儿,赫然出现了一道转门。 见是一道暗门,我们几个都有些欣喜,不管怎么说,有门总比地洞要好多了。前两次也都是这样的暗门,看样子,这回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钻过暗门,里面是一间很大的石厅,高有十余米,长、宽也有百米之长。看着就像是游泳池差不多,整个地面都是下沉的,只是贴着四周石壁有一条五米宽的环路,有台阶通向坑底。 坑底清一色的青砖铺底,平平整整,干干净净。最引人注目的是顶天立地的四根大石柱,围着坑底的中心,均匀排列。 我们几个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大坑,瞅着像是蓄水池,但是坑壁上并没有蓄过水的痕迹。这么大的一个池子如果不是蓄水用的,还真想不明白到底是干啥用的。 我们围着这偌大的池子走了一圈,见也没什么危险,便下到坑底,围着那几根石柱子转了起来。 突然,大牙喊我和柳叶过去看看,他脚下的铺装好像有些蹊跷,与周围的铺装不一样。整个池底都是侧砖平铺,但是这里却换成顺砖与丁砖混铺,刚开始还以为可能是为了突出池底中心而特意铺设的花饰,但是很快我就发现似乎不是拼铺图案那么简单。 由于顺砖与丁砖混铺,地面很明显可以看出六道横线,别的我不敢说,对这六道横线实在是太敏感了。当初在坟圈子里找到的那只石箱子,底部就有这么一道密码锁,正是卦象的符号。别的地方可能是匠人心血来潮,一时兴起瞎铺的,但是这里可是武曲穷一生之力布下的阵图,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我看了看这个池子,让大牙把背包里的绳子全都取出来,然后接在一起,分别把池子的两个对角线用绳子拉一下。忙活完后,果然,对角线的交点正好处在第三道横线与第四道横线的中心,不偏不倚,精确至极,丝毫不差。 我一边让大牙收绳子,一边告诉他们,不用再怀疑了,这里必然是处机关无疑。这座大阵本来就是武曲为了防止有人对这里的风水眼再动手脚才特意布置的。而这座大阵的阵眼肯定就是那处“风水眼”。现在可以肯定,这间石室就是整座阵图的中心,也就是阵眼,而脚下这里就是这间石室的极位,我们要找的风水眼就在这底下。 大牙伸脖子看了看,抬头问道:“来亮,照你这么说,是不是这些砖就是一道机关,也得像那个石箱子一样,需要一个特定的卦象才能开启,是吧?知道是啥卦象吗?” 我摇了摇头,这座大阵是武曲亲自弄的,恐怕除了武曲自己本人,外人很难会破解掉。关键是,这东西也不让试,一旦弄错了,根本就没有缓和的余地,弄不好,我们这几个人全得扔在这里面。 柳叶皱了皱眉,轻声问我们,既然这里也是风水眼,那么应该与叶赫东城的虫王庙和叶赫西城的青铜龙棺差不多,既然前两处都暗合《十月之交》这首诗,那这里肯定也与此诗第三节的最后一句“高岸为谷,深谷为陵”有关系吧? 大牙撇了撇嘴:“高岸为谷,深谷为陵。这不是天塌地陷嘛!” 柳叶笑着解释说,这两句话说的是高岸变成深谷,深谷又变成了高峰,应该说的是地震一类的自然灾害。诗句描述的是灾害发生时的情景,很明显是地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我听着听着,突然灵光一闪,赶紧让柳叶又重新解释了一遍。等柳叶说完后,我难掩兴奋地告诉他们,如果这里的卦象确实是个机关,那么打开机关的钥匙估计我猜到了。 大牙和柳叶都是一愣,异口同声地问究竟是什么。 我笑着告诉他们,“高岸为谷,深谷为陵”这句话,与《易经》中第十二卦天地否的卦象描述极为相似,可以说是如出一辙。天地否卦,坤下干上,原本是说事物的发展到了一定的程度后,最终将必然发生向对立方面转换的质的变化,如静变动,塞变通,坏变好,乱变治,沧海变桑田,深谷变高陵,否泰相倾,干坤乱转。 第30页 我瞅了瞅脚下,心里核计了一番。如果解开这道机关的钥匙就是“天地否”卦象,那么肯定是把后三道的横线弄成“坤卦”之象,也就是说每道横线都要打出一个缺口,使横线从中间断开,由阳变阴。 不过,是把中间的那块丁砖按下去呢?还是拔出来呢? 第二十五章 二十四罗汉转心盒 大牙突然沖我直挤鼓眼睛,我刚要问大牙在搞什么名堂,就见大牙朝柳叶的方向努了努嘴。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柳叶,顿时就觉得头皮发麻,从脚底下往上直窜凉气。 柳叶此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面部表情僵硬,但是嘴角却很诡异地上扬,露出一丝很明显的笑意。只不过这样的表情,实在是太骇人了,就像是纸人脸上硬生生画出的笑容一样,十分突兀,笑得极不自然,甚至有些诡异。 我乍着胆子沖柳叶笑了笑,可是柳叶却像根本就看不见我似的,双目空洞无神,痴痴地发呆。 我看着实在有些害怕,故意咳嗽了一声,这才轻声问柳叶在想什么事儿想得这么入神? 柳叶身子怔了一下,如梦初醒一般看了看我,表情瞬间又恢復了正常。眉头舒展,沖我歉意地笑了笑,解释说,突然想起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能有些走神了。 我点头“哦”了两声,也没有多说别的,只是心里仍然有些怀疑。晃了晃脑袋,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脚下的青砖摇了摇头。再这么继续拖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就像大牙说的,该着井里死的,河里死不了,冒险的事干了不止一次了,也不差这一回。 大牙见我要下手了,也有些紧张起来,拦了我一把,问我是想好了还是瞎矇的? 我摇头苦笑了一下,只好实话实说,告诉他和柳叶,一半是蒙的,另一半是猜的。“天地否”的卦辞里倒是有一句话说是“拔茅茹以其汇”,我估摸着还是往上拔的门儿大一些。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有竿总比没竿强,只能顺竿硬往上爬了! 大牙听我说完后吐了吐舌头,脸皱巴得像是放了一星期的茄子差不多,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撇着大嘴直晃脑袋。 我也懒得搭理他,沖他和柳叶摆了摆手,让他们往后撤开几步,然后瞅准第四道横线中间的那块丁砖,双手扣住砖fèng,大喝了一声,用力往外拔了起来。 只是用了半天劲,却根本拔不出来。我有些不死心,干脆抽出匕首,把刀尖插进砖fèng里,慢慢地往上撬了起来。这招还真见效,眼瞅着这块砖就被我硬生生地给撬了起来。等到砖头拔出来后,出乎意料的是,这块砖竟然只是块半截的砖头,通体漆黑,质地细密,掂在手上也很有分量。 大牙惊讶地张着大嘴,从我的手上把砖头接了过去,掂量了几下后又递给了柳叶。 我见这块砖头弄出来后也没有什么别的动静,干脆一鼓作气,很快地又把其余那两块丁砖给抠了出来。 最后一块砖刚被抠出来,脚下的地面突然就开始摇晃了起来。 本来我们就犹如惊弓之鸟,胆战心惊,脚下这么一动,联想到刚刚说过的天塌地陷的事情,也顾不上别的了,赶紧撒腿就往门口跑。还没等我们跑到门口,地面突然又停止了晃动。我们几个心里疑惑,收住脚后赶紧回头扫了一眼,这才发现就在刚才我们站着的地方竟然升起了一根粗石台。 石台有一米多高,粗细和脸盆差不多大,柱头是只圆雕的神鹊,朝天直立,身子上扬,单只脚踩着地,另一只爪子蜷在身后,拍打着翅膀,好像随时都要腾空而起的架势。就在这只神鹊的背上却放着一只球状的东西,离得有点远,看不清细节。 感觉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我们几个相互看了一眼,屏气凝神地又走了回来。 大牙用匕首轻轻地碰了碰那个圆球,没见有什么动静,伸手便取了下来。 拿到手上后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东西竟然是用细石条拼叠镶嵌而成的。一根根石条纵横交错,参差不齐,每根石条的粗细都是一模一样,稜角分明,打磨得光滑如镜,石条与石条连接十分紧密,连头髮丝都插不进去,一看这工艺绝对是鬼斧神工之作。 这东西在我们的手上传了一圈后,最后又传到了我的手上。但是谁也没弄明白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感觉像是只盒子,但是根本没办法打开。石条之间也不知道是如何连接的,分外牢固,十分结实,根本就没法活动。 大牙沖我一龇牙:“来亮,这玩意儿好像是只盒子,不会是用大理石胶粘的吧?太结实了,要不咱们切开看看?” 柳叶白了一眼大牙:“别胡说了,这石盒子根本就不是现代工艺品,哪有什么大理石胶啊!” 我也一头雾水,挨个石条都左右晃了晃,也没见有一根可以活动的,一时也没了主意。 大牙骂骂咧咧道:“要我看,也备不住是古人闲得无聊,随便整堆石条给粘在一起了,就当成了宝贝疙瘩,你说有啥可显摆的?换到现在,整点大理石胶一粘不就完事了嘛!说白了,就是那阵子科技不发达,就像当年的一个破自行车都让溥仪乐翻了天一样,时代不一样,快乐也不一样。” 柳叶明显不认同大牙的观点,坚持自己的立场,认为这二十四根石条纵横交错,拼接严密,不像是普通的东西,肯定是有特殊的方法才可以打开,只不过我们现在还没找到方法而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突然间就想到一件事,瞪着眼睛问柳叶:“你刚才说什么?多少根?” 柳叶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愣眉愣眼地看了看我,告诉我是二十四根! 真的是二十四根! 我兴奋地拍了拍脑门,仔细又数了一遍,没错,真是二十四根!我指着这盒子赶紧告诉他们,这盒子我知道是啥名堂了!的确是根据一种特殊的机关锁设计而成的,机关锁的名字叫“二十四罗汉转心锁”,而这盒子自然也就是“二十四罗汉转心盒”了。 这种盒子是用二十四根石条拼卡而成的,每根石条上的榫卯结构都不一样,需要特殊的顺序才能解开,否则凭外力根本就打不开。 柳叶听我说了半天,苦笑着问我:“胡哥,你说的是鲁班锁吧?” 我点了点头。 鲁班锁也叫孔明锁,亦称六子联方、莫奈何等。传说春秋时代鲁国工匠鲁班为了测试儿子是否聪明,用六根木条制作一件可拼可拆的玩具,叫儿子拆开。儿子忙碌了一夜,终于拆开了,这种玩具后人就称作“鲁班锁”,其实这只是一种传说。这种锁起源于中国古代建筑中首创的榫卯结构。可以说,是把古代的榫卯结构应用到极致,十分巧妙,很难拆装。 即使现在,其中的结构也让人嘆为观止,有些汗颜。看上去简单,其实内里奥妙无穷。民间按照榫卯结构逐渐触类旁通,在标准鲁班锁的基础上派生出了许多其他高难度的榫卯锁,种类复杂多变,什么四季锁、十二方锁、正方锁、二十四锁、十八插钩锁、十四阿哥锁、三三结等。 第31页 眼前这只石盒明显就是一只大号的“二十四锁”。这种锁,我在潘家园有次闲逛时曾经遇到过,据卖东西的那老头介绍说,这种锁是在鲁班锁的基础上改进的,中间内空,可以放置一些小件物品,而这种锁的解锁之法十分繁复,如果不得要领,就算是研究上十年八载也未必能找到方法。 大牙听我说了半天,一直没有吭声,直到我说完后才问我,都说了一大堆了,到底会不会开啊? 我摸了摸脑袋,讪讪地笑了笑。这东西是有固定顺序的,不过也忘得差不多了,但是不要紧,只要知道来路了,回去在网上查查,很快就能找到解锁的方法。 我正说着话,突然就听大牙惊唿了一声“不好”,然后赶紧让我和柳叶把防毒面具戴上,快点往外跑! 我们的防毒面具一直都挂在脖子上,大牙突然这么一吼,我和柳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都扣上防毒面具。这时,大牙已经蹿出去好几米了,速度可以说是风驰电掣。我拉着柳叶也顾不上说别的,抱着这只盒子紧跟着大牙就往门口跑去。 大牙在前面连蹿带蹦,跑得飞块,几步就冲到了门口。左手扶了一下门口的柱子,速度没有丝毫减慢,直接就沖了出去,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拉着柳叶紧紧跟在他身后,一看大牙飞奔而去的方向,赶紧在后面喊他。大牙这才意识到方向跑错了,赶紧折身又朝左面跑去。 第二十六章 水银沁 我们现在的位置在西南位,想要出去,就要跑回正南方。出了这道暗门,没有多远就是正南离位。 不到十分钟,我们几个先后就冲出了离位的大门。 柳叶突然在后面拉了拉我,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她,就见柳叶用手指了指先前放在这里的骨骸,有些为难地看着我。 我这才想起来,“武曲”的骨骸还在这儿放着呢,只好顺手抄了起来,把包着武曲骨骸的帆布袋子提在了手上,赶紧示意柳叶快跑。 柳叶看了看剩下的另一只帆布袋,然后又看了我一眼,眼神略微迟疑了一下,但是什么也没有说。 我明白柳叶的意思,没办法,只好两只手分别挽起一只裹尸袋,招唿柳叶赶紧在前面先跑。 看得出来,大牙是真拼出了老命了,跑得比兔子都快。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沖我们大喊大叫,让我们坚持住,胜利就在前方,有事跑出去后再说。 我双手负重,累得根本就张不开嘴,心里骂着大牙不仁义,勉强咬牙跟在后面。 一边往前跑,我心里一个劲儿地骂大牙,真是一点眼力见儿也没有,也不说回头接接我们,帮我拎个包啥的,就自己活蹦乱跳地在前面尥蹶子跑。转过念来,心里也有些埋怨柳叶,都这个时候了还发扬什么人道主义关怀,这“破军”的尸骨要不要意义也并不大,真要是因为这个把命拖累没了,真是得不偿失了。 一口气也不知道跑出了多远,我就感觉胸口发闷,嗓眼发咸,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只好抻着脖子,撕心裂肺地沖前面的大牙狂吼了一声,然后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似的,一步也挪不动了。 大牙听到我的吼声赶紧停了下来,见我跑不动了,又一熘小跑地跑了过来。 我坐在地下,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大牙,到底是啥事,像火燎屁股似的跑个没完没了,马拉松还让中途喝口水呢,这一口气也跑出好几里地了,咋的也得歇口气啊! 大牙此时也是吁吁带喘,看了看我和柳叶,从包里把我先前抠出的那半截砖头递给了我。 我愣了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接过来看了看。除了表面略显粗糙,有些砂眼以外,掂在手里似乎有些阴寒,心里也有些惊讶。可是就算是如此,也不至于让大牙吓到这份儿上,赶紧让大牙有话快说,别卖关子了。 大牙撇了撇嘴道:“要说你们啊,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美玉当顽石!” 说完后,大牙接过这块砖头翻过来掉过去地看了看,然后指着其中的一处让我和柳叶仔细再看看。 我和柳叶也不知道大牙在搞什么名堂,只好接过来后用手电又仔细地照了照,仔细这一观察,还真让我们大吃一惊。这块砖头从尖角处的磨损处隐约可以见到玉石特有的光泽,虽然一时之间分不出来到底是块什么玉,但是可以断定,这块砖头肯定不是普通的青砖,不是烧制的,而原本就是一块罕见的玉石籽料。 掂量了一下分量,最少也能有一公斤重,就算是玉质一般,但这么大的一块玉料,按斤称估计也能值俩银子。不过就算是块玉石,也不至于兴奋地撒丫子就跑啊! 我刚想问大牙缘由,眼角的余光突然被这块玉石表面的黑漆吸引住了。愣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大牙跟见了鬼似的什么也不说就开始疯跑了,因为这块玉石表面的黑漆不是别的,正是“水银沁”。 古玉上的水银沁,在清朝徐秦基撰写的《玉谱类编》中就有过记载:“古者殓用玉,以水银在尸腹内,遇玉即凝,故用玉塞之。水银随地皆生,故非葬玉而亦有水银沁。”玩玉的人常将古玉沁色中的黑色称为“水银沁”;而通体沁成黑色的,则俗称之为“黑漆古”。 眼前这半块砖头大小的古玉,就是一块“黑漆古”! 这种老玉,虽然看着毫不起眼,但是到了玩玉人的手里,会把这块玉再盘出本性,使之温润纯厚,晶莹光洁,还原玉石本来的面貌。而且盘过后的老玉经过各种色沁之妙,更加富有无穷的奇致异趣,悦人之目,醉人之心。 我们手里的这块古玉通体水银沁,至于盘出来后会是什么样子,我倒是不太关心。我更关心的是这块古玉通体水银沁,肯定是在保存过程中长时间都能接触到水银,这样才会把古玉沁成现在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我吓得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气。真要是这样的话,天哪,我终于知道那个大池子是干什么用的了。 古来破风水之法,大多都是穿山凿洞、建庙立塔、埋金灌沙,而这里修建的这座大池子肯定用的是“埋金”之法。池子里注满了水银,用水银的金属之气镇住了此地的风水。因为金属不透阴阳,阴阳之气无法调和,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阳二气乱,则五行不全,地气沉郁,自然就会使这里的气场变得紊乱无序,转变为凶地。 如果大池子里灌满的都是水银,那么现在这些水银哪里去了呢? 大牙似乎知道我的所想,用手指了指空中,告诉我们,水银就在空气中。 我和柳叶上下左右看了看,不明白大牙的所指。 大牙嘆了口气,告诉我们,水银在常温下就可以蒸发。大剂量水银蒸气吸入或是含汞化合物摄入都会发生急性汞中毒。而且水银的吸附性又特别好,尤其水银蒸气,很容易吸附在墙壁和衣物上,虽然少量吸入它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的危害,但是那座水银池子面积那么大,怎么会是少量?很容易会造成水银中毒。 第32页 中毒严重的可以致死,刚开始会有头昏、头痛等症状,但是情绪一旦激动,中毒则会加剧,脸红、多汗及肌肉震颤。水银有毒,早就听说过,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听大牙这么一说,我也有些后怕,一想到我们在里面至少停留了近二十分钟,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总感觉心慌,身上的汗一层接一层。 谁都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所以歇了也没有几分钟,赶紧又站起身来,继续向正东震位跑去。只要出了震位的暗门,然后回到那间有豁口的石室,估计也就没有什么危险了。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只希望能早点儿回到地面上,只有脚踏实地了,才会心安。 水银蒸气究竟能扩散多远,谁也说不好,即使我们跑出了这么远,但是仍然不敢大意。 正跑着,大牙突然站住了,眼睛盯着柳叶,皱着眉头问道:“妹子,你咋总无缘无故偷着笑呢?” 柳叶听大牙突然这么一问,有些摸不着头脑,愣了一下,然后自己指了指自己,皱着眉头问大牙:“你说什么?我?笑?我什么时候笑了?” 大牙用手指了指我,沖柳叶道:“妹子,哥说话不会拐弯抹角,有啥就说啥。来亮也见过,刚才我注意到好几次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柳叶眼睛瞪得像灯泡似的,见我也点了点头后,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半张着嘴,厉声道:“大牙,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保证我真的没有笑过,我自己笑没笑,难道我自己不知道吗?我有什么事需要瞒着你们呢?” 柳叶胸口起伏,唿吸急促,直勾勾地盯着我们俩,脸涨得通红,看这模样,倒不像是装的。可是我和大牙不止一次都看到柳叶在偷偷地诡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第二十七章 鬼将军 大牙一把拽过柳叶的手腕,食指与中指併拢,直接搭在了柳叶的脉门上,低头诊脉,沉思不语。 柳叶见大牙拉她的手,本能地就缩了一下,不过大牙的手劲不小,缩了一下也没能挣脱。再看大牙把脉的专注劲,也不像是在装神弄鬼,柳叶也就没有再继续躲闪,一脸疑惑地盯着大牙。 大牙把了一阵脉后,盯着柳叶又看了看,倒抽了一口冷气,告诉我们,刚才估计得没有错,空气确实有毒。没想到几百年前的水银现在还有污染,估计与柳叶的体质有关,所以最先有了中毒的迹象。我们看到柳叶诡异的微笑也是真的,柳叶也没说谎。因为这种诡笑根本就是无意识的,只是嘴角肌肉无意识地震颤。 柳叶听大牙这么一说,脸如死灰,显然是吓坏了,不停地用手摸着自己的脸。 大牙赶紧让我把水取出来,拧开壶盖,递给了柳叶,让她尽量先多喝些水。 柳叶现在也不敢大意,接过水壶,“咕嘟、咕嘟”地仰脖喝了起来,直到喝得实在咽不下去了,才用手抚着胸口,把水壶又递给了我。 大牙看了一眼这里,张罗着赶紧再继续跑,水银蒸气混在空气里,也不知道能漫延出多远。这里的空气品质也没谱,跑时尽量别碰墙壁,那上面吸附的水银是空气中的几百倍,安全起见,都加把劲,能扔的东西就扔了,轻装上阵,一口气冲出去再说。 我们几个张着大嘴,粗喘如牛,一路狂奔,眼瞅着就要到地方的时候,突然前面的大牙毫无徵兆地就停了下来。跟在后面的柳叶和我也没有料到大牙跑着跑着还会来个急停,一时收不住脚,一个撞一个,往前踉跄了好几步,好悬没趴在地上。 我一边拉柳叶起来,一边埋怨大牙不该跑着跑着,连个动静也没有,说停就停下来,好悬没把门牙给磕掉了。不过我说着说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要是放在平时,大牙根本不容我说两句话,早就开始穷对付了,但这次竟然连个屁都没放,不禁有些疑惑,抬头用手电晃了晃前面的大牙。 光束一晃,差点直接把我吓晕过去,三魂七魄一剎那也不知道飞了几个,脑袋里就像灌了二斤糨煳,浑浑噩噩的,傻站着不会动了。我发誓,这辈子都没看到过这么多的虫子,铺天盖地的拉拉蛄如潮水一般由远及近,像是一袭白色的巨浪,奔我们兜头盖顶地压了过来。 几乎就在这时,四面八方同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不知道这些拉拉蛄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眨眼间就堵住了我们的退路,看这阵势,很有要把我们生吞活剥的气势。 眼下也顾不上别的了,我一手拉起柳叶,喊大牙赶紧快跑。 虽说我们的反应不慢,但是这些虫子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任凭我们拼命狂奔,仍然还是晚了一步。跑出去不到十米,那些拉拉蛄已经在我们面前集合完毕了。 我们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这些虫子一只爬上另一只的背上,像是叠罗汉一样,眨眼间就平地叠起了半米来高。几十秒的时间,这些虫子叠起的高度就有一人多高了。“虫山”左右微微摇晃了几下,突然从这些虫子之间的fèng隙开始冒起了黑烟,黑烟滚滚,烟雾缭绕,很快就遮住了所有的虫子,最后隐约看到一个一人来高的黑影在我们面前摇晃个不停。 这一切就像是科幻片一样在我们面前真实地上演了,我们还在瞠目结舌的工夫,更让我们想不到的是,小山一样的黑影晃了一阵之后,突然开始左右扭动了起来,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人形,等到黑烟稍稍褪淡一些后,面前出现了一个双眼枯灰、披头散髮的女鬼。 女鬼一袭白衣,水渍淋漓,无光的眼神一点也看不见眼白,整只眼睛都是黑色的眼珠,却根本不反射一点光线,就那样空洞洞地盯着我们。更要命的是,在我们前方不远处,竟然突兀地出现了一道沉重的雕花铁门,阻住了我们前进的道路。黑色的玄铁门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花纹,古老而神秘,透着一股邪气。 柳叶被眼前的情景彻底地吓傻了,脸色白得像是一张纸,一点血色也没有,紧紧地咬着嘴唇,紧握着匕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也不能说柳叶胆子小,毕竟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太过于诡异了,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超出了我们心理所能承受的底限。就算是掉进狼窝里也好过这种干巴巴的恐惧,别说一个姑娘,就连我这个大老爷们都有些胆怯,差点失声喊了出来。 第二十八章 戒指 大牙紧握着钢管,小声地问我该怎么办。 我瞅了瞅面前这道鬼影,心里不由地生出一股寒意。要说看风水还行,抓鬼我可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但是到了这时候,怕也没有什么用。现在看来,眼前这白衣女鬼就是由那些拉拉蛄聚集后形成的。显然是被施过什么巫术,变成了阴兵。 如果不彻底破解这个巫术,就算是再把这只女鬼打散了,用不了一会儿,说不定又会冒出来个什么东西。毕竟这些拉拉蛄的数量太多了,死个百八十个根本无关痛痒。要是碰上土匪恶霸,就算是打不过,咋的也能比划两下。可是眼前这玩意儿,神龙见首不见尾,就像是老虎咬刺猬,根本不知道从哪儿下嘴,我们空有一身蛮力,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第33页 有道是,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我把心一横,啐了一口唾沫,示意大牙,别多想了,拼吧! 低头瞅了瞅手里的匕首,我感觉有些不妥。这咱短兵刃对付眼前这种情况,实在是有些不称手,根本就起不到什么作用,有力也使不上劲儿。瞥了一眼大牙手上的那只钢管,我伸手夺了过来,然后往前一蹿,奔着白衣女鬼就沖了过去。 离着还有两三米远,我就闻到一股子臭鱼烂虾的味道,胃里就是一阵翻腾,好悬没吐出来。硬着头皮到了那白衣女鬼的近前,使足了力气,抡起手中的钢管,自上而下,朝着那白衣女鬼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钢管卯足了劲儿,夹着风声就砸了下去,力道迅勐,足有开石碎碑之势。别说是脑袋,就算是铜疙瘩,估计也得打瘪了。没想到,这一棍砸下来,感觉就像是砸在了空气中一样,根本没有受到任何阻挡,直接没入鬼影体内。我赶紧往回用力拽,但是这只钢管就像是焊在了这女鬼的体内一样,竟然纹丝未动。 连拔了两次,都没有抽回钢管,就见那白衣女鬼的身子微微一动,还没等我做出任何反应,胸膛就重重地挨了一下。 这一下把我揍的,估计苦胆都被打碎了,七荤八素,嘴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身体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划出长长的一道弧线,在空中一口血就喷了出去,然后重重地摔在了五六米外的地上,哼哼了好半天,也没力气站起来了。 大牙见我吃了亏,也真是急了眼,握着匕首就沖了上去。 还没等我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见大牙和我一样,在空中也飞了过来,重重地摔在了我的旁边,摔得“咔吧”一声,好像是骨头摔折的声音,而大牙就在倒地的一剎那,浑身抽搐个不停,嘴里的鲜血一股一股地往外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看这情形,我就知道大牙是要够呛了,肯定是伤得不轻,估计这关不好过了。 大牙已经没什么意识了,眼睛紧闭,脸色苍白,就像是死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就在这时,白衣女鬼的身子轻轻一晃,瞬间就移到了我们面前。就见其肩膀稍微动了动,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我俩的脖子就被掐住了。几秒钟的时间,我就感觉头晕目眩,喘不过气来了,拼命地用手划来划去,可是根本就无济于事。 我使劲地把嘴里的血沫子吐了出来,沖柳叶赶紧打手势,示意她现在别管我们了,赶紧快跑,能跑出一个算一个,要不然都得死在这里面。 柳叶怔了一下,看了看前面的通道和那道大铁门,又看了看我们,一咬牙,反而拎着匕首也沖了过来。 我看在眼里,心里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不知道柳叶的这个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刀刚刚举起来,还没有挨上白衣女鬼,柳叶和我们一样,也横着就飞了起来。 我有心伸手去拉一把,也只能是想想。现在自己命都难保,眼瞅着就要咽气了,根本就没有能力再帮柳叶,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柳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柳叶在着地的一瞬间,轻巧地一个前滚翻,姿势虽然不怎么标准,但是这一滚之下,也卸下了不少力量,虽然最后也趴到了地下,但是比我和大牙伤势要轻多了。 脖子像是被铁丝给勒住了似的,眼瞅着这口气就上不来了。眼神迷离间,白衣女鬼就飘了过来,几乎紧紧地贴在柳叶的背后,空洞洞的眼睛盯着柳叶一动不动。 我用尽最后的一点儿力气,努力地朝柳叶的背后指了指,连个动静都没发出来,就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的一瞬间,我就感觉自己整个人一下子就变轻了,身子就像是片羽毛,在空中飘飘荡荡…… 我心里明白,这是濒死之前的灵魂出窍,眼瞅着我这条命就要交代了。 等我渐渐恢復一些意识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心里胡思乱想着,难不成这就到了酆都鬼城? 以前是听人们说起过“阴曹地府”,想不到今天终于有幸亲自来看看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什么“阎王殿”、“鬼门关”和“十八层地狱”,自问我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该不会也会“过刀山”、“下油锅”吧? 心里瞎琢磨着,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等我慢慢地适应了光线以后,竟然发现柳叶和大牙正蹲在旁边盯着我。难不成我们在这里也结了伴了?唉!组团共赴黄泉路,路上倒也不孤单了。 柳叶见我醒来后一言不发,眼珠滴熘四处乱转,用手轻轻地摇了摇我的肩膀,冲着我说道:“胡哥?胡哥?你听到了吗?你没事吧?” 哦? 我总算才清醒了过来,知道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阴曹地府,看来我们并没有死,不过怎么会没死呢? 大牙见我醒过来了,长舒了一口气,沖我笑道:“来亮,咱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好悬这辈子就画上句号了!” 听大牙在旁边喋喋不休,骂个不停,我也懒得理会,赶紧问柳叶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叶看了看大牙,又看了看我,似乎有些为难。 大牙晃了晃脑袋,眉飞色舞地告诉我,救我们的不是别人,正是柳叶。准确地说,是柳叶的那枚戒指。 戒指? 难道又是那枚诡异的戒指?不知道这戒指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竟然两次三番地在危急关头救了我们的性命。虽然我们对其知之甚少,但是就凭这枚戒指让那些阴灵恶鬼都如此忌禅,也能断定肯定来头不小。 听柳叶讲,在我示意她小心身后时,她回头也发现了那只白衣女鬼,差不多就是脸对脸。当时吓得她下意识地一抬手,对面的那只白衣女鬼突然发出一声厉吼,紧接着身上就冒起了浓密的黑烟,然后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就连那些拉拉蛄一个也没见到,就像是瞬间转移了一样,彻底地消失了,就连我们身上的伤也好了七七八八,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当她看到手上的那枚戒指时,联想到上次在狐狸洞沟村黑猫索命的情景,隐约意识到可能与这枚戒指有关。 听柳叶说完后,我这才意识到胸口果真不怎么痛了。 如果真的像柳叶说的这样,不论这阴兵,还是那黑猫灵軷既然都如此忌惮这枚戒指,看来这枚戒指的确有些不简单。待日后有机会一定要让柳叶好好问问她母亲,打听一下这枚戒指的来歷,搞不好,或许会与行地七公有关也说不准。 第二十九章 洪水 大牙见我和柳叶都呆呆地盯着对方,赶紧提醒我们,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别在这儿含情脉脉了,万一那女鬼再回来,可真要了老命了。 我和柳叶都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移开了目光,收拾好地上的东西,认准方向后,继续逃命。 大牙这小子撒了欢似的狂奔,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尥蹶子在前面领跑,我拉着柳叶累得气喘吁吁,才勉强跟上。等我们跑回了最初的那间石室时,衣服都湿透了,拧一把都能流出水来,整个人就像刚洗了桑拿似的,脸上的汗水都淌成了熘,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34页 大牙喘着粗气,沖我晃了晃脑袋,说道:“嘿,要说……要说你们这体力,还真不是埋汰你们,刚跑……跑了几步啊,就……就累得跟水牛犊子似的,就这素质……还有待提……提高啊!” 我白了一眼大牙,沖他一龇牙:“你别做手术不打麻药,咬牙硬挺了,你还不也是一样,头髮跟牛舔的似的,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得了!” 我俩没事就抬槓,相互埋汰,柳叶早就习惯了,在旁边喘着粗气,只是笑,也不吱声。 大牙沖我撇了撇嘴:“啥?半斤八两?切,你还敢和我比,我大兴安岭耍过刀,长白山脉轮过锹,松花江底把鱼捞,还……” 正说着,突然一阵轰鸣声由远及近,我们几个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扭头往外面看了过去。 声音由远及近,最初像是老牛在低吼,慢慢地就像是万马奔腾,嘈嘈杂杂,声响极大。 柳叶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左右看了看我和大牙,声音都有点儿发颤了:“胡……胡哥,我听着怎么有点像……像是洪水的声音!” “啥?洪水?”大牙一下子就呆住了。 柳叶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和大牙自小就在东北长大,吉林省这地方百年都不发一次水,所以打小就对洪水没啥认识,防洪防汛根本就和生活不沾边。离我家最近的河就是那条东辽河,打我记事想,最深处也不过齐腰深,活了这么大,也没见过洪水是啥样。 心里正瞎琢磨的时候,突然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了起来,就像是地震一样,连带着全身都跟着抖个不停。一股阴凉的寒风从门口的方向涌了进来,温度极低,不由得我就打了一个冷战。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到手电筒光束的最远方突然闪过一道白光,然后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由远及近,奔着我们就沖了过来。 水!!! 真的是水,只不过这水势也太大了,灌满了整条通道,像是一道铁闸一样,飞快地向我们平移了过来,眨眼之间距我们也就是五十多米了。 我赶紧连滚带爬地从门口跑了回来,一边跑,一边沖大牙和柳叶大声唿喊,让他们赶紧先从豁口钻出去,洪水已经上来了! 大牙和柳叶也顾不上别的,赶紧从那个豁口迅速地钻了过去。 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洪水已经到了石室的大门口。好在我们这间石室的门口并不大,又在通道的侧面,所以大部分的洪水都顺着通道继续往前沖了下去,不过仍然有很多水灌了进来。水流湍急,等我跑到豁口时,水已经快没了膝盖了。 我刚想抬腿钻过去,不过看到地上先前被我们捅落在地的那块大花岗岩砖,顿时有了主意。双手一用力,紧紧地抠住了那块砖,然后咬着牙,勉强把这块砖又搬了起来,横担在豁口上。 大牙一下子愣了,沖我大喊了起来:“来亮,你疯了?你装啥大尾巴狼啊?麻利儿地赶紧过来,你是想当烈士,还是想成仙啊?装什么奥特曼啊!” 我气得赶紧大吼了一声,告诉大牙,赶紧把这块砖先弄过去,等我过去后,再把砖安回来塞住这个豁口,估计至少能阻挡一下水势。 大牙沖我一撇嘴:“我还以为你思想觉悟提高了呢,本来心里还有些愧疚,自我检讨呢,敢情儿是裤兜子放屁——整两岔去了!” 柳叶也是哭笑不得,让我抓紧时间,实在不行,就别顾这些了。估计越往前跑,地势也越高,危险也就越小了。 我心里说话,地势再高有什么用,现在我们可是在二龙湖湖底,地势再高又能咋的,这洪水又不是地下河,明显是湖水倒灌。也不知道我们在哪里触发了机关,要不是柳叶的戒指及时地震退了那阴灵,估计我们这时候早就已经淹死在这里面了。 我手上一用力,把砖竖了过来,然后用力地往过推。大牙也抠住砖用力地往过拽。这块砖的大小与豁口是严丝合fèng,我们一推一拽,费了半天劲,才刚推过去一半。 不过这时候的水已经渐渐地涨高了,放肆地来回撞着我的腰,撞得身子不停地摇晃,更可怕的是脚下暗流涌动,就算是不迈步,都已经有些站不稳了。情势危急,我不知道是在哪儿上来一股蛮劲儿,双手把着豁口,一脚就把这块花岗岩砖给蹬了过去。 大牙正在用力往后拽,这块砖突然地掉了过去,重心一时不稳,往后“噔噔”地连退了好几步,最后一个腚墩实实惠惠地坐在了地上,就听见一声惨叫,然后就没了动静。 我赶紧猫腰钻了过去,好歹是爬了过来。 我瞅了一眼还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大牙,照他屁股就是一脚,让他赶紧起来帮我把这个花岗岩塞回去。 等到我俩手忙脚乱地把这块石头堵上时,水也涨到了这个高度,砖fèng已经开始向外力道十足地喷射着混着泥浆的黄水了。瞅着这个架势,水势疯涨,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这里也并不保险,天知道这块石头能撑到什么时候,我们赶紧退出金库,合力把大铁门也给关上了。就算万一大水沖开这块砖,这道大铁门多少也能阻挡一阵子。 大牙在前面跑着跑着突然停了下来,看了看地上的那些日本人的尸体,不住地砸舌,回头告诉我和柳叶,看来,这些日本人肯定也是死于水银中毒。 我们这也醒悟过来,刚进来时,就觉得这些人死得蹊跷,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日本人会成群结队地死在这里,而且死状痛苦。死后就这么被封闭在里面,也没有人给收拾,闹了半天,原来竟然是水银中毒! 估计是这些日本人当年在修建这座地下金库时意外地发现了隔壁的地宫,以他们的贪婪本性,肯定要探个究竟,指不定在里面绕了多长时间。那阵子估计空气里的水银蒸气比现在要浓多了,肯定是不知不觉都中了毒,最后毒发身亡,死在了这里。 如果真的是这样,肯定是出事后,日本人一时也没查到原因,死亡又在不断地蔓延,最后迫不得已才挪走了这里储藏的金银,废弃了这里,然后把这里封堵了起来。 柳叶突然问我们,那“武曲”与“破军”会不会根本就不是遭人暗算,而是也中了水银的毒气,才导致四肢僵硬,不能动弹,最后死在了阵图里面呢? 一提起这事,我们现在都明白了。从武曲在笔记上所提及的症状来看确实与水银中毒后的反应极其相似,估计八九不离十了。真是想不到结果会是这样,连我们都替他们感觉憋屈,自己竟然死在了自己的阵图里面,临死都是稀里煳涂的。 大牙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唉,过去那些老道术士练仙丹时,很多人都拿水银作为材料,也不知道吃死了多少人。虽然古人在老早以前就知道了水银这玩意儿,但是对它的了解还是知之甚少,要不然‘武曲’他们也不会傻到用水银灌池后,一点防护都不带,又跑回来检查,这不就是寿星老上吊,自己嫌自己命长嘛!” 第35页 我赶紧瞪了一眼大牙,然后沖柳叶笑了笑,替大牙解释说大牙也没有羞辱武曲他们的意思,他这人说话一向就是口无遮拦,心直口快,想啥说啥,嘴也没个把门的,千万别放在心上。 大牙听我这么说,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的确有些不太妥,赶紧沖柳叶解释。 柳叶笑了笑,让我们不用这么敏感,几百年前的事了,她怎么会挑大牙的理。更何况大牙说的也的确有道理,还是别为这些小事耽误时间了,集中精力赶紧撤出这里吧。 第三十章 闷棍 我们几个东转西拐,终于又回到了管道井下。仰头往上看了看,透过圆圆的井口,能看到外面天已经大黑了,树影婆娑,繁星闪烁。 大牙抢在前面,攀着梯子爬了上去。 我把背包和裹尸的包袱系在大牙顺下的绳子上,大牙慢慢地给拎了上去。等到柳叶也出去后,我才最后一个开始往上爬。 不管是大牙还是柳叶,爬上去后竟然也没有人帮我一把。我心里一阵好气,就算是累,也不差这一会儿,不伸把手也行,多少也得给我鼓个劲儿啊!这下可好,连个动静也没有,竟然都自顾自地歇着去了。 我双手撑着地面,从管道井里终于爬了出来,瞅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大牙和柳叶,踉踉跄跄地就走了过去,盯着大牙的屁股就想狠狠踹上一脚。 可是等我走近后,发现有些不对劲儿,就算是我的脚步再轻,他们再累,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睡着了吧?自始至终,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也不看我一眼。 难道是出事了? 还没等我蹲下去看清楚,后脑勺就被重重地砸了一下。身子摇晃了两下,感觉脚下好像踩着豆油一样,根本就站不稳,往前踉跄了两步,然后“扑通”一声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直接就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后脑勺像是裂开了似的,钻心地疼,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这才发现脑后起了一个鸡蛋大的疙瘩。 树影摇曳,月光清淡,满天星光点点,似乎已经是深夜了。 好半天后我才反应过来,刚才肯定是背后挨了一闷棍,也不知道是哪个孙子从背后下的黑手,这一棍子力道十足,好悬没把我打死。 我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摇了摇大牙和柳叶,把他们都给唤醒了。 大牙和柳叶醒来后,也是捂着脑袋,一头雾水,好半天,才弄明白出了什么事。 大牙揉着后脑勺,咧着大嘴问我:“来亮,你看没看着是谁下的黑手?太孙子了!” 我苦笑道:“我看没看着?我刚钻出来就被打倒了,我要是看着,能被打成这副熊样!我还想问你们看没看到是什么人呢。” 大牙晃了晃脑袋,告诉我,他把柳叶拉上来后,本来想把我再拽上来,可是刚一转身的工夫,就被砸趴下了,啥都没看见。柳叶也在旁边不住地点头,说得和大牙几乎一样。 我们几个连憋气带窝火,心情极为低落。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损,在背后打闷棍,三棍子把我们都给削趴下了。 大牙气得跳着脚直骂,把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 我见时候也不早了,在这儿骂到天亮也无济于事,就沖大牙摆摆手,让大牙消停一会儿,别扯没用的了,赶紧看看,是不是丢啥东西了吧。 “打闷棍”十有八九是图财害命,我们几个还没死,估计就是图财了。 上上下下地把东西都翻了出来,物品清点了一番,结果钱一分没少,值钱的东西也一件没丢,看来看去,好像根本就没有少什么东西。 大牙咧了咧嘴,让我们再好好看看,总不能碰到个“打闷棍”的实习生,竟然啥也不图,难不成砸我们就是为了练习一下业务?拿我们练胆儿来了?这说出去谁信啊? 我和柳叶干脆把包里的东西全都倒在了地下,然后一一又清点了一遍,钱包、手机、相机果真是一样不少。这时候,我们真是大眼瞪小眼,都傻了。 我心里也是一阵纳闷儿,如果说打晕我们不是为了财,那是为啥呢?真是过瘾来了? 大牙突然一扭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柳叶,顿时把柳叶看得有些局促不安了,也不知道大牙在打着什么主意,就有些嗔怒地责问大牙看她干什么。 大牙盯着柳叶,从牙fèng里慢慢地挤出了两个字:“劫……色?” 柳叶挥掌照着大牙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劫你个头啊,劫什么色啊,你都瞎寻思啥呢?” 大牙挨了一巴掌后也不吱声了,见柳叶的眼神不太对,赶紧把眼神移开了,盯着我问道:“来亮,你说一不劫财,二不劫色,这伙孙子到底是沖什么来的呢?” 我也是一筹莫展,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刚从井里爬出来就被打了闷棍。 这里这么隐蔽,又是黑灯瞎火的,不太可能是碰到流窜作案的了,到像是在井口守株待兔,就等着我们出来后一棍子给我们打倒,难道又是背后设局的那个神秘黑手干的?他究竟想要干什么呢?脑袋越想越乱,最后就像是一锅粥一样,混混沌沌,怎么想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勐然间,我想到了一件事,赶紧问柳叶,那只从地下取出来的“转心盒”呢? 柳叶一怔,赶紧往左右看了看,找了好半天后,瞪着眼睛摇了摇头,那只盒子不见了! 果然是为了盒子来的,看来打闷棍这小子来者不善,备不住一直都在跟踪着我们,等我们下井后,他就守在这里等我们出来,趁我们不注意,把我们都打昏了,坐享其成,把东西给顺走了。 大牙刚刚压下的火气又上来了,道:“闹了半天又白忙活了,好不容易从里面跑了出来,可倒好,东西还没焐热乎,就让人给顺去了。咱们也是,都知道背后有人一直在盯着咱,咋就这么不小心,一点防备就没有呢?这个跟头栽得暴!” 大牙骂骂咧咧地嘟囔个不停。柳叶一直垂着头,就像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一声也不吱,眼圈都有些红了。 我赶紧偷偷地捅了一把大牙,然后拍了拍柳叶的肩头,让柳叶不用自责,这事跟她根本就没有关系,东西不论是谁拿着,结果都一样,既然人家已经盯上我们了,肯定是留不住了。 大牙见状,也不再嘟囔了,也跟着劝了几句,然后张罗着先回去,等睡醒后有精神头了再商量。 等我们回到住处,院子里已经没有人了,我们也没啥心思欣赏夜色,互道了声晚安后,轻手轻脚地打开各自的房门,回屋睡觉去了。 躺在床上后,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从头到尾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捋了几遍,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儿,但是又说不出来到底不对在哪里。人骨地图的秘密到了现在已经水落石出了,虽然还没有找到另外两颗珠子,不过这段时间的经歷,我们完全可以相信,人骨地图与其中一颗珠子隐藏的秘密肯定是重合的。 叶赫的“风水眼”我们也走了一遍了,从武曲留下的笔记中也可以猜到,在努尔哈赤活着的时候,就已经破掉了这三处的风水。估计是努尔哈赤担心叶赫部余党作孽,死灰復燃,这才让他的继任者加以提防。 第36页 估计也是多尔衮发现皇太极篡位后,叶赫部的地位节节高升,预感到不对,这才派武曲和破军检查一下当年的破风水是不是有什么纰漏了,不成想一场意外,两大高人就这么稀里煳涂地死在了地下。现在看来多尔衮还真不是多疑,还真是这几种风水眼出了问题。 水下的青铜龙棺被破,就註定了爱新觉罗的龙气渐消,坐不稳江山。而这里用埋金之法破了此处的风水,本来也是万无一失,但是不知道中间又出了什么变故,一池子的水银竟然全部蒸发,消失不见了,导致功亏一篑。 也许真的是天数使然,该着叶赫部命不该绝。此处的“埋金”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叶赫根本不会有翻身的可能,正因为这里的风水最后出了差错,才使叶赫死灰復燃。不过,怎么说,这里的龙气也被泄得差不多了,叶赫部不可能再成为女真之主了,但还是间接地摘取了努尔哈赤成功的果实,掌控了大清江山几百年,倒也应了那句“兴也叶赫,亡也叶赫”了。 反覆回忆着这段时间以来的每一个细节,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儿。伸腿踹了一脚鼾声如雷的大牙,把睡得正香的大牙给搅醒了。 大牙睡得正香,被我弄醒后,有些气急败坏,迷迷煳煳地告诉我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现在说啥也听不进去了,困得要命。 我瞅了瞅睡眼惺忪的大牙,压低声音告诉他,我好像知道谁是背后阴我们的人了。 大牙正张着大嘴打哈欠,听我这么一说,立时就清醒了,瞪着眼睛问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是不是睡魔怔了? 我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压低声音告诉大牙,我怀疑柳叶有问题! 大牙赶紧翻身坐了起来,咧着大嘴盯着我问道:“啥?你说谁?柳叶?” 我赶紧沖他比划了一下,示意他小点儿声,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大牙晃了晃脑袋,撇着大嘴说道:“来亮,不是我说你,你小子咋总怀疑柳叶呢?要说这姑娘对你也不错啊,连我都看得出来,她对你可有点儿意思,你咋能总这么想人家呢?再说了,咱们出生入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你这么说,我实在不敢苟同。” 我长嘆了口气,让大牙先别激动,冷静下来好好捋捋。我也不希望这是真的,不过想来想去,总觉得这事有点儿别扭,如果不是她暗中通风报信,还真是出了鬼了。 等大牙情绪稳定一些后,我接着说道:“大牙,你好好想想,咱们的事谁最清楚?你和我不可能对别人说,除了你我,只有柳叶知道咱们的底细,要不是她出卖咱们,怎么咋总那么寸呢?” 大牙被我这么一问,也有些拿不准了,摸着脑袋也不吭声,也在琢磨着这些事。 我瞅了一眼大牙,掏出两根烟,扔给大牙一根,都点着后,狠劲地吸了一口,让大牙再好好想想,我们前两天刚回北京,连家都没回,从医院出来后就去了于麻子那里。可是结果呢,东西转眼就被偷了。还有今天这事,不可能还有别人知道,怎么这么巧就碰上打闷棍的了?而且连钱都不要,单单就抢了只盒子? 我喋喋不休地唠叨了老半天,最后大牙也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要照你这么说,还真是这么回事,现在回头再想想,柳叶确实值得怀疑。” 说到这里,大牙狡黠地看了我一眼,坏坏地一笑:“行啊,来亮,你小子挺阴啊,人家就差投怀送抱、以身相许了,可你倒好,还这么提防着人家,真可怜了人家一片春心啊!” 这小子说着说着就下了道,我沖他一摆手,呵斥道:“去,去,去,给我滚一边去!咱说正经的,别扯那些用不着的。” 大牙嘿嘿笑了笑,眼眉一挑,沖我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行了,行了,不逗扯你了,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吧!” 第三十一章 分道扬镳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前,把耳朵贴在房门上仔细地听了一阵,门外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声音。 我拉住门把手,突然把房门给拉开了,赶紧沖外面扫了一圈。 门外就是篱笆院墙,墙外密林掩映,墙内满园清香。隐约还能听到湖水从闸门冲下的湍急声,丝丝微风拂面。看样子,外面并没有人监视我们,我这才又小心地带上门,然后压低声音分析了起来,让大牙也回忆一下,就说在坟圈子,柳叶无论从装备匕首的手法到迅速出刀的身手,我感觉都不像她说的是参加军训还有一些野外活动就能学到的,绝对是出于本能的反应,比我俩的反应快了可不是一点半点。 还有,以柳叶的工资,怎么能买得起那么贵的车呢?就算是贷款买的,一个姑娘家开个越野车,总觉得有些不太协调。但是,从另外一个方向上再考虑,最适合我们行动的无疑就是越野车,好像这车就是专门给我们预备好了似的。要说在北京的小白领上班,买个代步车也并不足为奇,但是一个老师买越野车当代步车,可真就有点奇怪了。 大牙频频点头,也承认以柳叶的经济实力,开这种车确实有些勉强。 我点了点头,接着问大牙,还记不记得在孟家岭水下悬棺那儿遇到的大白鱼了? 大牙立刻点了点头,沖我哼了一声:“那还能不记得,差点连命都没了。” “那你觉得那只怪鱼好不好对付?”我接口问道。 大牙上下扫了我一眼,反问我道:“你不也和它交过手吗?这还用问?” 我冷笑了一声,告诉大牙,当初他在水下昏了之后,可是柳叶把他救上来的!据柳叶说她用匕首在水下刺伤了那条怪鱼!可是就我们俩大老爷们和那条大鱼在岸上相斗都很难占到便宜,她一个姑娘在水下却很容易地就击退了那只兇狠的怪鱼,不可疑吗? 就我们俩这身水性,竞速游泳,估计不行,但是在这水泡子里弊气潜泳,一般人我还真不服。不过当初在水底下,很明显,柳叶高出我俩不是一点半点。她说她从小就学游泳,是小时候练出来的,我觉得不太可信。 大牙的嘴越张越大,一脸的惊愕,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那表情就像吃屎似的一样难看。 半晌我们都没有吱声,屋子里静得可怕,只能听到我俩“怦怦”的心跳声。 我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这些事要是不细想也就罢了,仔细一寻思,值得怀疑的地方其实远不止这些。不说别的,就拿这次说事儿,我们从发现地洞到进到洞下也就是一顿饭的时间,要不是她通风报信,还有谁能知道呢? 大牙长嘆了一口气:“唉!如果背后捣鬼的真是柳叶,实在是难以接受。不过,来亮,我可得提醒你,这事咱俩现在也只是怀疑,谨慎可以,千万别对人家表露出来,万一要是误会柳叶了,人也就得罪透了。那姑娘要是生气了,后果可是很严重啊!” 这个我怎么会不知道,如果我真的误会了柳叶,冤枉了她,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肯定是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别看柳叶什么事都嘻嘻哈哈、大大方方的,但是柳叶对感情似乎极为敏感,也极为脆弱。 第37页 平时好几次闲聊时,每当说到她的家庭或是朋友时,她都是很婉转地岔开了话题,从来没有听她说过她的家人或是朋友的事。只是听她说了一次她的那枚戒指是她母亲给她的,别的关于她家里的事儿,她一概只字不提。 有时我和大牙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她在旁边总是听得很入神,一脸的嚮往,但是却从来不说她小时候的事,也不知道她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家庭,她的童年又是什么样的童年。 大牙琢磨了一会儿后,有了主意,沖我说道:“来亮,要不这样吧,明天你唱红脸,我唱白脸,这恶人的勾当我来干,大不了我得罪她,咱也有个缓和余地。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把她冤枉了,大不了她对我有意见,你俩该咋地还咋地,我又不和她过一辈子!” 我沖大牙“呸”了一口:“你别整事,说着说着还整上一辈子了,你就知道人家能和我过一辈子?我以前也不是没和你说过,像她这种女人,当朋友最好,要是做老婆,就咱这粗人,根本就过不了人家那种高品质的幸福生活。人家是块玉,咱可不是匠人,接受了这种人,就是接受了一定的高度,你以为那是啥好日啊?” 大牙把嘴撇得跟瓢似的哼了一声:“你可拉倒吧,装啥犊子啊,水仙不开花,你装啥大瓣蒜啊?鲜活漂亮的大姑娘摆在你面前,你不动心?你真以为你是柳下惠啊,别整得自己多高深似的,我跟你说,结婚这回事,根本没有什么门当户对,两个人要是都咬文嚼字的,那根本过不了日子。” 我见大牙越说越来劲儿了,赶紧沖大牙摆了摆手,示意他打住,可别再往下扯了,说着说着咋说到结婚上来了,还是把眼前的事给整明白吧! 大牙连着打了两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然后沖我摆了摆手,建议我还是暗中观察观察再说吧,这事要是没有真凭实据,最好别轻举妄动,以免伤了和气。这种事就像往木头板子上钉钉子,钉上去容易,拔出来难,就算拔出来,钉子眼是弄不没的,到时候更尴尬。 第二天早晨,一阵敲门声把我和大牙给吵醒了。 勉强睁开眼睛,晃晃悠悠地拉开门,这才发现外面已经大亮了,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柳叶。 看我和大牙睡眼惺忪、眼珠通红的样子,柳叶明显有些疑惑。前前后后地打量了我们一圈,问我们昨晚上干什么去了,怎么睡了一夜还这么没精打采的,眼珠熬得比兔子还红。 我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发胀的眼睛,哑着嗓子说:“连憋屈带窝火的,哪有心情睡觉,就跟躺在刀刃上差不多,那心得多大才能睡着啊。” 柳叶愣了一下,脸色刷地一变,盯着我问道:“胡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话里有话啊?” 我也没想到柳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眨巴两下眼睛,苦笑道:“什么话里有话啊?我说话办事可从来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有啥就说啥,大萝蔔就酒,嘎嘣脆。” 大牙眼见情势有些不对,在柳叶背后沖我不停地挤鼓眼睛,往前跨了一步,就把我挤到了他的身后。然后沖柳叶笑道:“妹子,大清早的别和他犯这口舌,他那是睡毛愣了,还说梦话呢!用不着理他,走,走,走,咱出去吃饭去!”说完,大牙手一伸,拉着柳叶就出了门,临出门还冲我偷偷地使了个眼色。 我站在屋里反省了一下,也没有觉得刚才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按说平时柳叶也不会这么敏感,挑我的小字眼。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火气怎么这么大。不过话又说回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如果心里没鬼,也犯不上和我急啊? 肚子早就“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了,昨晚折腾了大半夜,到现在还水米没进呢,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赶紧洗了把脸,简单地拾掇了一下,顺手带上门,便跟了出去。 桌子就放在院子里,这个时间,别的游客早都吃过早餐,趁着凉快出去游玩了。偌大的院子,五六张桌子,也只有我们三个人还在吃早餐。这里的早餐很简单,就是二米粥、小咸菜,还有些馒头、花卷。 从我从屋里出来到桌子前坐下,柳叶根本就没正眼看过我,看样子好像真的生气了。 我讪讪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端起碗,抓过一个馒头,闷着头,“哧熘、哧熘”的喝起粥来。 这顿饭吃得很压抑,大牙刚开始还不停地说东道西的,不过根本就没有人响应,很快就冷了场。最后索性谁也不吱声了,都闷头喝着粥。 吃过饭后,大牙抬头左看看柳叶,右看看我,然后故意咳嗽了一声,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哼唧了半天,看了看大牙,余光又偷偷地瞥了一眼柳叶,一想到最近的这些事,苦笑了一声:“唉,还有什么打算?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柳叶脸色突然一沉,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儿,瞪着我正言厉色地说道:“胡哥,你不用这么含沙射影地说话。我知道你怀疑我,不过我问心无愧。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就算了吧,我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不过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们日后好运,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又不怕泄密的,可以随时再来问我。”说完话后,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然后一扭身,转身就回了屋。 大牙在旁边看得直咧嘴,见柳叶回到了屋里,用手不停地沖我指指点点:“我说来亮啊,你还真是头猪啊?还愣啥玩意儿啊,快去追啊!” 我看了一眼柳叶的房门,又看了看大牙,心里也是一肚子火,沖大牙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要是心里没鬼,干啥这么大反应,我又没有说什么,是她自己硬往自己身上扯。爱走就走,甭理她,少了一个臭鸡子,还做不了糟子糕了!” 大牙张着大嘴,沖我摇了摇头:“不是我说你,你就是瘦驴拉硬屎,穷装个屁啊!早晚有你后悔的那一天。”说完这话句,晃了晃脑袋,奔着柳叶的房间走了过去。 只是刚走到门口,还没等拉门呢,门从里面被推开了。柳叶提着一只旅行包,看了一眼大牙,什么也没有说,直接往车前走去。 大牙故意装傻,沖柳叶嘿嘿一笑:“妹子,这是去哪儿啊,咋不叫哥一声呢。” 柳叶扫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大牙,让大牙也不用装了,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是再到北京,记得给她打电话。说完后,拎着包就要拉车门。大牙赶紧追上了一步,挡在柳叶面前,拉住了柳叶:“妹子,其实来亮也是心里憋屈,要说谁碰上这事谁心里能不窝火?你也不用往心里去,你这么一走,算怎么回事啊?” 柳叶摇了摇头:“这件事也不能怪他,算起来,我的确也是外人。出了这事,怀疑我是理所当然的。我心里也有些疑问,也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梳理梳理,反正现在这事到了这个地步差不多也结束了,就当是回家散散心吧。” 大牙手背在身后不住地沖我招手,示意我过去劝劝,说点软话。 第38页 我这时也清醒了一些,觉得一声不吭就任由柳叶这么走了,于情于理也都说不过去,显得有些太小家子气了。虽然我并不是故意用话敲打柳叶,但是也的确有些欠考虑,并不能全怪柳叶。我站起来迎了上去,沖柳叶歉意地笑了笑,劝她先别走了,这边的事反正也差不多了,要是想散散心,不如就在这里玩两天,然后再一起回北京,也好有个伴。 没想到柳叶的性子还真犟,任凭我俩好话说了三千六,她还是坚持要回去,说啥也不继续留在这儿了。 我见柳叶主意已定,很难更改了,嘆了口气,只好顺手接过柳叶手里的包,把车门拉开,帮她把包放到了后座上,然后沖柳叶伸出了一只手,祝她一路顺风。 柳叶盯着我伸出的手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和我握了握手。 汽车发动后,很快地消失在了视野中。 就在柳叶上车的一剎那,我看见柳叶的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只是强忍着没有掉下来。看在眼里,我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不管怎么说,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生死与共,突然就这么走了,总是有些伤感,不是滋味。 大牙看了看我,也没吱声,仰天长嘆了一声,这才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苦笑了一声,告诉大牙,这件事暂时先告一段落,至于能不能找到解除魑诅的方法,我也不知道,咱哥俩听天由命得了。我也想过了,早死晚死都得死,往开了想,死了起码咱俩也是个伴,也就不寂寞了。 大牙直摇头,嘴撇得都快到后脑勺了:“你别扯那些没用的,我可不和你做伴!算命的说过,我能活到八十多呢,是铁树开花的命,越老越富贵,要死你自己去死,可别拖上我!” 我懒得和他掰扯,沖他摆了摆手,让他也别说这些闲话了。珠子的事情到了现在是越来越复杂了,漩涡也越来越大了。如果不及时抽身,恐怕连小命都有些难保了,我甚至有些担心,还没等巫诅发作被咒死,倒是先被那幕后的黑手给收拾了。就我们这样经常在深山老林里钻来钻去,真要是死了,估计十年八年的都不会被人发现,死了也是白死,想想还真有些后怕。 柳叶这一走,我俩心情多少也受些影响,也不着急回家。大牙提议不如趁着这段空闲四处走走,就当散散心,等过了这阵风之后再说。把这里的费用结清之后,我俩这才意识到已经没有专车的待遇了,只好步行到长堤南岸,找了辆计程车。 天空很清澈,特别干净,没有一点杂质,满眼都是湛蓝或是蔚蓝的颜色。 山峰的后面,阳光就像是被泼出来似的,最集中的地方是一团白热状态的光华。在一些较低的山峦上,随着起伏的山势,山体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金光闪闪,在眼前不停地跳跃。 倚在座椅的靠背上,盯着窗户,心里乱七八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有些倦了,不知不觉中便闭上了眼睛…… 第三十二章 十渡 五月的北京,骄阳似火,走在绿树浓荫的街上,也会被地面的热浪烤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路两旁的梧桐树也像得了病似的,叶子挂着层灰土在枝上蔫头耷脑地低垂着,就连枝条也懒得一动也不动。 天气整天都闷热得要命,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一样。 大牙不太雅观地光着膀子,把手当成扇子不停地在后背上扇来扇去,沖我直抱怨:“来亮,早知道北京这么热,咱干脆在东北待着了,非得回来遭这洋罪,都晒蔫巴了!” 我也热得顺脸往下淌汗,用手抹了一把,眯fèng着眼睛看了看天。 瓦蓝的天空,悬着火球似的太阳,连云彩都好像是被太阳给烤化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大牙在耳边不停地发牢骚,我也有些心躁,心里也是一阵后悔,要是早知道这个夏天这么闷热,说啥我也不回北京来了。 看着热汗直流的大牙,我突然想到一个地方,伸出大手拍了一下大牙,告诉大牙不如去“十渡”玩几天,有山有水的,权当避避暑,散散心了。 大牙听说避暑,顿时来了精神,连问了我几遍,有些好奇地问我十渡是个什么地方,怎么一直都没听说过。 我瞅了瞅他,哼了一声,告诉他,要说这十渡,那不是吹,有句话说得好,十渡山水甲天下,北方奇景小桂林。想当年干隆爷都数次游十渡,留下赞美十渡风光的诗那是海了去了,那地方,神仙看了都迈不动步。 其实我说的并不是在诓大牙,倒全是属实的。十渡风景区以独特的喀斯特地貌称绝,沿拒马河两岸的峡谷露出的基岩几乎都是中元古界雾迷山组燧石条带及燧石团块状白云石,是华北地区最大的岩溶峰林大峡谷。那里山奇水秀,谷壁峭立,峰林叠翠,石美洞幽,当真是集南国之秀美与北国之雄于一身,称得上是“北方奇景”、“人间仙境”。 我俩两个光棍,也都没啥牵扯,说去就去,赶紧回家换了身衣服,整理好随身必用的装备,装了满满的两大包,出了小区后直接打车奔向了十渡。 大牙起初以为有个一小时咋的也差不多能到了,不成想,眯了一觉醒来后,车还在路上。 大牙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表,夸张地张着大嘴,就问那司机:“大哥,还有多远啊?俩小时还没到啊?” 司机大哥瞅了一眼大牙,然后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告诉大牙,如果不堵车,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差不多到了。 大牙差点没晕倒,一个劲地埋怨我,要是早知道这么远,还避啥暑了,等到了地方,差不多也黑天了。 司机大哥听大牙说完后笑了笑,告诉大牙,十渡风景区还是值得去看看,的确挺好玩的。 过了张坊不远,渐渐地进入了山区。从车窗内放眼远眺,只见远处青山延绵,近处绿糙盈盈,令人心旷神怡,最先进入的是一渡,我们沿着公路要一直向上,过了二渡、三渡,依次向上,最后才能到达十渡。 好在这一路上奇峰秀水,连绵不绝,也不觉得累了,坐在车上欣赏四周美景如画,心情也愉悦了许多。 等我们到了十渡,果然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了,看了看时间,今天也不能游玩了,只好先找个地方先住下来,明天再去游玩了。 这里附近的村镇都已经被开发成了度假村,农家院基本上家家都对外开放。我和大牙在村子的深处找了一户人家住了下来。这家的院子不是很大,三间砖房,除了我们并没有别的人在这里住宿,倒是很清静,正好符合我们的要求,真要是和那些小青年离得太近,估计一夜也别想睡个安稳觉。 这家的主人是对老年夫妻,男主人七十多岁,姓陶,身子骨很硬朗,干巴瘦的一个老头,头髮花白,看上去很慈祥,自然纯朴。这么大岁数了,腰杆熘直,说起话来底气十足,一口一个大侄子地招唿着我们。 他老伴一身上下干净利索,岁数和他应该差不多,头髮灰白,挽了个髻,用根像是筷子似的簪子别着,说话的口音听着有些熟悉,突然让我想到了赵丽蓉老太太,都是标准的唐山味儿。 第39页 老两口把我俩领到住处后,陪我俩聊了一阵天,主动做起了嚮导,把这一片好玩的地方逐一说了一遍,听得我和大牙脑袋都直晕,最后也没记住几个地方,但是嘴里仍然不住地连声道谢。 晚上吃了点农家饭,伙食很简单,但是做得却有滋有味,吃饱喝足了之后,我俩在屋里也待不住,就到小院里乘凉。 院子里有用几截木头桩子做成的桌椅板凳,我和大牙便要了两瓶冰镇的啤酒,也没啥下酒菜,看着星星,喝了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聊着聊着,见大牙的眼睛突然就直了。 我瞅见大牙的眼睛发直就有些迷煳,要说这啤酒还没下去半瓶呢,酒量再差也不至于半瓶啤酒就喝成这样啊? 疑惑地顺着大牙的目光往前看了看,顿时,我的眼睛也直了。 我俩整个就像两尊雕塑一般,表情神态都差不多,就跟庙里的哼哈二将似的,张着嘴,瞪着眼睛,抱着酒瓶子,一动不动。好半晌,我才如梦初醒,回身看了看屋里,就见东屋电视机的屏幕一闪一闪的,估计是陶大爷那老两口正在看电视剧呢。我赶紧放下酒瓶子,扯了一把大牙,然后蹑手蹑脚地奔着大门走了过去。 大门旁边立着一块挡门石,高也就半米左右,是四四方方的一根长柱子,截面宽度估计三十公分左右,周身遍刻花纹。花纹雕刻得乱七八糟,也可能是日久年深,有些地方已经磨平了,不太好辨认,不过,一打眼儿,瞅着就不像是现代的东西。 农村的大门就是用铁板焊成的两扇对开门,在门的内侧,门打开九十度的位置上都会立上一些铁棍或是石桩,以免铁门磕碰到院墙上。而陶大爷家的这块挡门石瞅着可有些不简单,不像是普通的园艺石雕,倒是透着那么几分古气。 大牙走到近前,借着院子里的灯光瞅了瞅,用手摸了摸,然后扭头小声地问我:“来亮,看着没?这东西好像是老东西。” 我也蹲下身子,用手仔细地摩挲了一阵,就感觉入手阴凉,而上面的花纹也很光滑。用手试着左右来回地推了推,估计地下埋着的深度最少也得一米左右。 我俩差不多都趴在地上了,盯着这半截石柱前前后后看个不停,大牙反覆地摸着柱头,皱着眉头看了看我:“来亮,你看这儿,好像上面有东西弄折了似的,这接茬还有点刺手呢,可不像别处那么光熘。” 我也用手摸了摸,倒是的确如大牙所说,上面确实有些粗糙。 这种粗糙明显是后天人为的,姑且不说以这石柱的雕工,不可能忘了打磨柱头,再者说,连石柱的边角都已经磨得这么圆钝了,不可能柱头还这么尖锐,明显这柱头是后期才造成的破损,而且距现在应该时间不会太久远。 大牙一边看,一边用手不停地摸索,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突然指着贴近地面的部分,让我仔细看看这花纹是不是有些眼熟? 我差不多都趴在地上了,眼睛都贴在上面了,一边用手把粘在上面的土和泥巴往下揩了揩,一边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端详着。 贴近地面的部位露出了一小圈纹饰,虽然只是个局部,但是还能辨认出来,应该是串枝纹和云水纹,一看这雕工和风格确实有几分眼熟,但是勐然间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闭上眼睛,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突然一拍脑袋,脱口而出:“锁龙柱!” 大牙赶紧沖我“嘘”了一声,然后小心地回头看了看屋里,见屋里没有什么动静,这才回头沖我点了点头。 认出这石柱的真身以后,心里真就像翻江倒海一般,难以平復。做梦也不会想到,在这普通的农家小院里竟然又会见到“锁龙柱”。 我再次摸索了一下柱头,感触着上面的断痕,如果猜得不错,这个断茬上面以前应该有只圆雕的狮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石狮部分竟然不见了。 我拉着大牙悄悄地退回坐处,伸手抄起酒瓶子,勐灌了一大口,擦了擦嘴,这才压低声音告诉大牙,这东西照理说不应该在这儿出现,这里的气场正常,根本没啥变化,估摸着也是后来埋在这儿的。这玩意儿在娘娘庙时就领教过,有这东西准有事儿,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和我们要找的东西有关。 大牙皱了皱眉头,吧嗒了一下嘴,抬眼看了看我说:“来亮,这东西柳叶说可是明朝的东西,那阵子还没有努尔哈赤呢,不太可能和我们要找的东西有关系吧?单单从时间上来判断,就不对滷子,兴许就是个意外呢。” “柳叶说过?”我瞅了一眼大牙,没有继续往下说,心里却在琢磨,谁知道柳叶以前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呢? 第三十三章 野猪口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后,我和大牙手脚勤快地帮着陶大爷洗菜、拎水,忙东忙西,有意无意地和陶大爷套话。我们这一上手,陶大爷很过意不去,一个劲地让我俩回屋休息,说是这种粗活不能让我们客人沾手。 大牙好像没听见似的,就见他围着这老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从现在一直说到了解放前,又从解放前说到了大清朝,最后把陶大爷唬得一愣一愣的,连连点头称是,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大牙说的究竟是啥意思。 直到最后,大牙用手指了指大门口的那截石柱这才问陶大爷道:“大爷,不是和您吹,我们总在外面跑的人,见的东西也不少,算得上是半个行家,我一看您这块石头就不是现代的东西,肯定是老一辈传下来的吧?瞅那花纹和个头,应该是拴马桩吧?” 陶大爷一听,哈哈笑了,指着那截石桩说:“啥祖上传的啊!那是我早些年放羊时在野猪口捡的,当时瞅着挺规整,就给弄了回来,一直压柴禾垛来着,这几年不烧柴禾了,扔了怪可惜的,就埋那儿了,挡挡门。正合适。” 哦?野猪口?那是什么地方呢? 我心里正琢磨的工夫,就见大牙大嘴一咧,沖陶大爷嘿嘿一笑:“原来是捡的啊,我还以为是家传的呢,有点丢人了啊!哈哈,我瞅着上面有花纹啥的,以为是拴马桩子呢。” 陶大爷微笑着摇了摇头:“这玩意儿挺老长的,当时就在山上的水里泡着,一块破石头,不是啥好玩意儿,谁也不稀罕,咱房山就是石头不缺。” “那是,就说汉白玉吧,国内是挺多地方都产,什么河南白、川白玉,但也只有房山的汉白玉才是正宗的汉白玉。”我在旁边打蛇随棍上,赶紧顺竿往上爬。 陶大爷一听我这么说,很得意地点了点头,告诉我们,不止北京故宫皇上走的御道、宫里的栏杆,还有天坛圜丘坛,甚至人民英雄纪念碑上的浮雕和毛主席纪念堂内的毛主席坐像,用的那都是这儿的特产——房山汉白玉。 看着神气自豪的陶大爷,被我和大牙在旁边连夸带贊,鬍子都撅起挺老高。 这一唠扯,陶大爷和我们亲近了不少,也拉开了话匣子,不过说的都是些房山区的老事儿,我和大牙听过的很少,只能时不时插上几句,老爷子聊得兴致颇高,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得是眉飞色舞。 第40页 聊着聊着,大牙就不经意地问老爷子,他说的野猪口是什么地方? 陶大爷也没多想,指着西边的一片群山里最高的那座山告诉我们,从山脚上有条小路,爬到半山腰时,能看到并排长着八棵大松树,树枝子都搭在了一起,像是搭起的葡萄架一样,然后顺着左数第三棵松树的正前方往前继续走,转过山后不远就能看到有处豁口,那地方从远处看就像是野猪张开的大嘴一样,所以住在这儿的人都叫那里是“野猪口”。 那地方里面有个山洞,可以避雨,洞口前不远有处泉眼,一年四季水都有。说到这里,他伸手指了指那截石桩,告诉我们那石桩就在泉眼不远的溪流里泡着来的。 陶大爷突然瞅了我们一眼,表情很严肃地告诉我们,那地方啥意思也没有,也没啥看头,不如去拒马河玩玩漂流,划划竹筏子啥的,都挺好玩儿。野猪口都说不太平,传说还闹鬼呢,就连他们以前放羊都不咋过去,除非避个雨,喝口水啥的。当年也是年轻气壮,啥也不怕,才去过几回,一晃也有好多年没去过了。 “闹鬼?不是吧?真的还是假的?”大牙明显没料到还有这些说道,不禁有些惊讶。 老头嘆了一口气:“唉,谁知道真假啊,都这么传,老一辈的也这么说。再说了,谁黑天没事去山里边啊,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但这事可不能意气用事,你俩小伙子可千万别惹事啊,该去哪玩儿去哪玩儿去,要是晚上回来吃饭,就提前打个电话。” 我和大牙连连点头,也没有多说话。 吃过早饭,我和大牙背上背包,和陶大爷打了个招唿,就出了院子。 一大早,天上就阴沉沉的,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里一直就没有出来过,虽然也没有风,但是显得比昨天要凉快多了。 转了个弯,走出段距离后,大牙凑了过来,问我是去散心还是去“打猎”? 我瞅了瞅西边的那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告诉大牙,“打猎”中“散心”。 大牙“哧哧”一笑,沖我拍了拍背包,腆腆着肚子说:“要说咱天生就是做帅才的料,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东西早都预备好了。该着程爷我发财,常言道,水里丢了山上补,时也命也运气也啊!” 我朝他撇了撇嘴:“要我说,这啥人啥命,这玩意儿强求不得。该着发财时,不经意就能弄出块金砖来!” 一路上我俩嘴都没闲着,打打闹闹,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山脚下。 走到近前才发现这座大山可比想像中要有气势得多,山势奇峭巍峨,就像是突然拔地而起似的,抬眼望去,看不到山顶,高得仿佛眼瞅着就要坍塌下来,咄咄逼人。 最麻烦的是根本就没有上山的路。所谓的路,只有一条不足半米宽的羊肠小路,一看就知道很少有人走过,也是杂糙丛生,坑洼不平,估计就是陶大爷说的那条山路。 打量了一下前方的那条羊肠小路,我和大牙都暗自叫苦,就这路,有跟没有差不多一样,我俩也没有个登山杖啥的,就凭这两条腿,真不知道能不能爬上去了,不过既然来了,总不能被吓回去。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山上松柏苍郁茂密,绿树扶疏,藤萝缠绕。不知名的野花开了一地,时不时地飘来阵阵幽香。 刚开始,走起来倒是很轻松,可是没有多大一会儿,走起来就有些困难了,山势越来越陡,重心只能尽量前倾,走了没有多大一会儿就感觉两条腿酸痛难忍。再加上山林繁茂,密不透风,脑袋上的汗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都快接上捻儿了,直往地上掉。 爬上去还不到一百米,我和大牙就有点告饶了。 大牙在路边不知道扯了片什么植物的叶子,足有脸盆大小,当作蒲扇来回扇着,龇牙咧嘴地回头问我还有多远。 我抬头看了看大牙,直摇脑袋,喘着粗气告诉大牙,当时也没问陶大爷要爬多高,只是知道半山腰,不过一直也没看到他说的那几棵大松树,看来还是没到呢。 大牙哼唧了一阵后,扯开破锣嗓子就开始嚎了起来:“二姐我闷坐绣楼,眼望京城啊!哪个伊乎嗨呀嗨……思想起二哥哥张相公啊……” 出来时带了四壶水,还没爬上多远,就喝光了两瓶。 大牙估计是唱得口干舌燥,抓起水壶就要驴饮,我赶紧沖大牙喊:“程爷,程爷,您悠着点儿啊,水也得节省点了,要不没等到地方,水就喝光了,要是没水可就麻烦了。” 大牙听我这么说,只得小口地抿了一下,然后拧好盖子,又把水壶塞回了包里,沖我直抱怨:“要说那老头也真是的,也不说有多高,我本以为以他那身子骨,顶天也就是五六十米高呢,不成想上来快有二百米了,还没到地方,早知道这样,咱咋的也得多准备一下才行啊。” 我也没有料到环境如此恶劣,也是叫苦不迭。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劝大牙坚持住,九十九拜都拜了,还差这一哆嗦了,憋住尿,一勐劲就到山顶了。 我俩硬着头皮往上爬,足足又爬了将近两个小时,快到大中午了,终于看见前边并排种着的一大排松树,遮天蔽日的,估计就是陶大爷说的那八棵松树。 总算是见到希望了,就跟没吃奶的孩子看到亲娘差不多,我和大牙直勾勾地看着那一大排松树,手蹬脚刨的,好不容易才爬到了树下。 喘着粗气,来不及歇着,赶紧数了数,没错,刚好是八棵,总算是到了地方。 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远处山浪峰涛,层层叠叠,隐在雾气之中,如岛屿般一簇簇一抹抹地悬浮着,像是一卷山水画一样,美不胜收。 第三十四章 成化瓷器 我和大牙就在树下歇了一阵,气喘匀后这才站起身来。从左边数到第三棵松树后,伸脖子往前方看了看,前方藤缠枝绕,也看不见有路,甭说是人,就算是耗子都不容易钻过去。 我和大牙心里都凉了半截,毕竟陶大爷说的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现在还有没有路,真不好说了。 大牙紧跟着我,用手分开层层的障碍,往里试探性地走了几步。这里生长茂密的“剌剌秧”缠着下垂的树枝,俨然形成了一面天然的绿色屏障,从地皮到树顶给遮得严严实实,从远处看,误以为前面就是山体,实际上背后果真另有蹊径。 剌剌秧在农村见得多了,这种糙极为顽固,缠绕在其他植物上拼命往上爬。一旦被它缠住后,基本上就是体无完肤,不到冬天,根本就脱不下这层皮。而且这种东西身上的倒刺像小钢锯一样锋利,稍稍一不留神,就会把皮肤刺出一道血口子,很快就会红肿起来,又痛又痒,所以打小我们对它就没什么好印象。 大牙小心地用手拉开外层的剌剌秧,眯着眼睛往里看了看,顺手从背包里抽出匕首,身先士卒,一边清理着这些藤蔓,一边往深处走去。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我和大牙总算是硬生生地打通了前进的道路。 还真是望山跑死马,瞅着路不远,可是等我们转到了山阴时,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第41页 山阴背阳,阳光照不到了,也感觉凉快了不少。丝丝凉风时不时地吹过来,身上的热汗被风一吹,舒服极了。这里的地形还真有些特殊,就是凹在山体内的一处平台。如果把整座山看成是被咬了一口的苹果,那我们所处的位置就在被咬掉的这个豁口处,确实有些像野猪张开的大嘴一样,看来取这个名字倒还真是贴切。 头顶上方的崖壁伸出几米远,像是一把天然的遮阳棚,把这里刚好遮住。无论是遮阴避雨,都很方便。大牙转圈走着,不住地咋舌,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这儿荒山野岭的还有这洞天福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啊,不可思议,匪人所……” 正叨咕着,突然大牙“妈呀”一声怪叫,紧接着龇牙咧嘴地捂着脚丫子连蹦带叫了起来。 我赶紧跑过去,问大牙出了什么事。 大牙用手指了指脚,龇牙咧嘴地告诉我,不知道是啥东西,好像咬了他一口。 难道有蛇? 我赶紧拔出匕首,用力一推,把大牙推了个趔趄,也顾不上大牙,赶紧盯着地面仔细搜寻。可是找来找去连一个会动的东西也没发现,最后在地上发现一个白尖,小心地用手里的匕首抠了抠,这才发现竟然是一片碗碴子。 盯着这片碗碴子,我回头瞪了大牙一眼,让他别一惊一乍的,张口就胡说,还被咬了?扎和咬都分不清,小学毕没毕业啊? 大牙这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也觉得有点儿理亏,讪讪一笑,用匕首把那片碗碴子从地上抠了出来。 我才走出没多远,就听大牙在嘴里念叨什么“大月成”,刚开始我并不以为意,不过在心里无意识地念叨了两遍后,突然间意识到不对,赶紧转回身。正看到大牙的胳膊都已经抡圆了,眼瞅着就要把碗碴子扔出去,急得我赶紧大喊一声:“哎!别扔!” 大牙本来都已经卯足了劲,我突然这么一喊,大牙身子往前一抢,一个趔趄,硬生生又把胳膊收了回来,气急败坏地沖我嚷道:“不是我说你啊,来亮,你知道不知道,你这突然就一嗓子对我们练武人来说这可是大忌啊!内力都已经运足了,要是发不出去,硬逼回体内,轻者内伤,重者都容易七窍流血,喷血而亡!你这等于间接谋杀啊,要不是我内力深厚,收放自如,我这一辈子就让你给毁了,你知不知道啊!” 我懒得听大牙胡扯,赶紧从大牙手里抢过那片碗碴子。这片碗碴子明显是碗底的一部分,不过只有小半个圈足,上面青花题写了几个小字:大月成。底款上的“月”字明显比其他几个字要小了一圈,似乎有些单薄削瘦,与别的字组合在一起后,怎么看都不舒服。 我仔细地看了看断茬的位置与痕迹,更加坚定了我的猜测。这根本不是什么“大月成”,其中的“月”字只是字型的一半,全字应该是“明”字。只不过这块碗底破碎的位置有点巧,刚好从“明”字的中间裂了开来,所以才只剩下了个“月”字。 大牙不晓得为什么我突然叫停,见我盯着碗碴子翻来覆去地看个不停,凑过来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我指着碗底上的字告诉大牙,这片碗碴子可不是普通的饭碗,这碗要是好好的,那可值老钱了!上面的字根本不是什么“大月成”,全文应该是“大明成化年制”! 大牙先是一怔,并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脸涨得通红,瞪着眼睛惊唿道:“啥?大明成化?那这可是古董啊!可惜了,就是个破碗碴子!” 大牙捧着这片碗碴子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唉声嘆气,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告诉大牙,也用不着上火,别看这只是块碎片,但只要是大明成化的东西,就算是碗碴子也能值俩钱。 大牙以为我在拿他开涮,对我的话也是爱答不理的。 也不怪大牙,就这种陶瓷碎片,在农村种地或是挖沟时,时不时就能刨出来几块,啥年代的根本就没有人注意,也没有这种意识,大多都是不屑一顾,直接手一扬,统统扔进了树趟子或是壕沟里了。不用说农村,就现在大多数人都认为既然成了碎片了,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其实则不然,在这瓷片中,隐含的学问那可大了去了。 中国是瓷器之国,几千年的歷史博大精深,从生产瓷器的那一天起,就有瓷片的产生。尤其是官窑烧制瓷器中产生的大量瓷片,皇家有专门负责此项瓷器烧制的官员,进驻窑厂,监督制作,而且在制作时不计成本,精工创新。如果如皇上要求此批制作一百件瓷器,那么必须烧制出几百件以上,精心挑选出来后,剩余的瓷器全部要打碎深埋,不许任何一片流入民间。 其实打碎的那些其实件件也都堪称精品,只不过相比之下略有不足而已,就像是美女堆里排名次,排不上前三甲的未必就是长得丑是一个道理。 大牙听我这么一说,眉梢一挑,终于开窍了,又重新打量了一眼这块瓷片,然后眼皮往下一瞭,盯着脚下看个不停,一瞅那眼神,再明显不过了。按他的逻辑,既然这里有碗底,整不好下面就还有整个的大碗。 其实对于瓷片的了解,我也是平时逛潘家园时听人家讲的,现学现卖。我曾亲眼见过一块还没有饺子皮大的碎片竟然卖到了小几千元,当时都把我给看傻了,做梦都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还这么值钱。 我倒是不怎么关心这地下是不是有完整的大明成化的瓷器,而是在想,如果这瓷片真的是真品,也就是大明的瓷器,那么在这附近出现的“锁龙柱”估计十有八九也是大明朝的东西,这么看来,难道柳叶说的是真的?会不会是我真的误会柳叶了呢? 大牙此时神经是高度亢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从背包里抽出铲子,甩开膀子就挖了起来,动作铿锵有力,脚下飞沙走石,从来就没见他这么卖力过。 第三十五章 窑坑 不知不觉中,风渐渐地颳了起来,树梢已经被风吹得有些摇头了。 刚刚出了一身的汗,被风一打,有些凉飕飕的。我看了看天色,恐怕要变天了,看这乌云不断下沉,云层并不厚,估计着这雨也下不太大,雷阵雨的天气。一门心思只想到有风能凉快些,倒是忘了那句俗话“风在雨头,屁在屎头”了。 趁着雨还没下来,我们抓紧时间往四周走了走,寻找陶老爷子说的泉眼和山洞。 顺着下坡路,往下走了差不多五十来米,果然发现了一处山洞。只不过没想到这山洞可有点儿寒碜,说是山洞不如说是山凹,纵深不过三米,面阔极大,其实就是山体向内洼了一块,形成了这么一处花瓶式的山凹。 山洞前方不远,有一眼泉水,水很清冽,涌出的泉水顺着水坡往下流去,形成一道不宽的溪流。涓涓细流清澈见底,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静静地卧在水底,青山翠嶂倒映其中,构成了一幅天然浑成的山水画,一动一静之间,醉人迷眼。 顺着溪流往下找了找,不过怎么也找不到陶老爷子搬走石柱后的痕迹。想想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是有什么痕迹,也早就被砂石给掩埋了。 第42页 山林寂静,水声潺潺,听着清脆的水响,不由得就想起了爷爷。 小时候,爷爷常常藉口带我去抓鱼,结果就领着我沿着小河沿一直不停地往前走,每到一处水声有变化处,爷爷都会仔细地讲给我听,让我细细分辨,牢牢记住。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山形水声,山为静,水为动。如果水声像铜壶滴漏之声,则必成牧民之官;水声要是如鼓般响亮则必为贵地;而水流凄凉而急,呈饮泣之声,则註定灾祸不断…… 正想得入神,突然就听到头顶上大牙在叫我的名字,我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回头应了一声。 看得出来,大牙可是真下了力气,地面被挖得像是蜂窝煤一样,到处是坑,没有一块好地方。大牙正站在一个坑里,手里举着半只瓷碗沖我不停地挥手。 等我到了近前,才看清,被大牙挖出来的瓷片还真不少,足有二十几片,不过大多都还没有手錶的錶盘大,啤酒盖大小的碎碴子居多,都被大牙随手都扔在了一旁,而大牙手上举着的却是块挺完整的半只大碗。 我接过来后仔细地看了看,应该是只斗彩美人碗,碗底倒是挺完整的,双线圆框,六个楷体字:大明成化年制。底款儿的字体朴拙,就和小孩儿随手写出来的差不太多,歪歪扭扭,乍一看像是地摊货,不过细看之下,这字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笔画之间肉中带骨,顿挫起落,拙中见巧,极有意境。 这半只碗上的图案刚好是美人提篮倚坐的画面,神态逼真,唿之欲出,衬上旁边蓝色的山石、红艷的牡丹,一幅和谐宁静的田园景色自然而然地就呈现在了眼前。 我眯着眼睛正看得入神,就听到大牙在坑底下又惊唿了一声,然后赶紧喊我下去看看。 我也不知道底下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把这半只美人碗小心地放在地上,然后双手撑着坑沿,小心地跳到了坑底。 到了坑底,我也是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真没想到,坑底下竟然都是这种陶瓷碎片,密密麻麻堆在一起的,白花花的有点晃眼。这么多的碎片挤在一起,颜色、花纹都不尽相同,很明显这些碎片不是埋在地下后被挤碎的,而百分之百是在打碎后统一埋在这里的。 盯着这些瓷片,我心里也是一阵打鼓,想不明白为啥这么好的瓷器竟然要打碎了,而且又打碎了这么多?这种官瓷在民间不可能有这么大量的收藏,难不成这里是座皇家陵墓?可是也不对,哪有随葬品就这么散放着,不见墓道,不见棺椁的呢? 我的脑袋都快想炸了,也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牙用铲子扒拉了一阵,突然抬头问我,有没有可能是我刚才说的那种情况,这些是皇帝老爷子挑剩下后被打碎的那些瓷器呢? 哦?一听大牙这么一说,我站在原地四周望了望,还真别说,这事真有点儿靠谱。 身后是千丈高山,山脉雄盛,山高气厚;前方则是云雾霭霭,水泽氤氲,明堂广阔;脚下不远就是动泉溪流,气水相环相生,藏风聚气,这里倒还真是一处上风上水的绝佳之地。 要说过去的瓷器窑大多数也都是建造在河流或溪沟两旁的山麓上,一是因为山上有树木,燃料取用方便,二是附近的溪水与河流既可以为作坊提供工业用水,又可以通过船筏等水上运输工具把烧好的瓷器直接运回京城。而现在这里的条件确实是得天独厚,简直就是为烧窑准备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底下的瓷片估计可老鼻子了,一火车皮也未必能装得下了! 大牙一见满地都是这种瓷片,眼睛都蓝了,沖我一个劲儿地嚷嚷:“咱哥俩这回可真发了!这玩意儿就算按斤卖也值了!我就说嘛,算命的都说我是铁树开花的命,咱含苞待放三十年了还没发过啥财呢,现在终于到怒放的时候了!” 我见大牙脸上乐得像是一朵花似的,赶紧沖大牙比划了个暂停的手势,兜头泼了盆冷水,告诉他,这些瓷器到底是不是大明成化的东西,现在还没定呢,有点儿高兴太早了。万一要是赝品的话,这些东西给捡破烂的,人家都不稀罕要! 大牙沖我一咧嘴:“你那乌鸦嘴能不能说点好听的,啥事到你嘴里就变了味。你知不知道,大喜大悲最伤内脏了,啥人也架不住你这么整,早晚都得让你给整出内伤来了。” 我憋住笑,告诉大牙要淡定,这事不用着急,先挑几块瓷片带着,等回市里,找人给看看,给断断代不就行了嘛!不过说实话,以我的眼力看来,的的确确像是老东西。 大牙无奈地点了点头,嘆了口气,撅着屁股在地下捡了几个大一点的瓷片,然后小心地用布包好,直接放在了背包里面。从坑里面爬上来后,大牙指了指这里的坑,问我用不用先给埋上,万一让别人捡了漏,不是狗咬尿包,空欢喜了吗? 我哼了一声,沖大牙道:“你还真以为这地方是旅游胜地咋的,除了咱俩,谁没事吃饱了没事干,上这地方来啊,就这么放着吧,三年五年的都没有人来。” 正说着话,一阵风冷不丁地从背后吹了过来,我和大牙激灵一下都打了个冷战,没想到都快到伏天了,山上的风竟然还是这么凉。 风刚刚吹过去,就觉得胳膊上凉了一下,接着就是额头、脸颊…… 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豆大的雨点就已经越下越急,像掉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地从天上滚了下来,还真应了那句老话:山里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我抬头瞅了瞅头顶上的这片乌云,刚才明明还离得挺老远呢,眨眼间就像使了个千斤坠似的,眼瞅着越来越低,已经都压到山尖了,刚好把我们给罩在了底下。 旁边有几棵古树,年头久了,树冠相交,树枝相错,长在了一起,支起了一整片天然的凉棚。但是我一看这片乌云的架势,打死我也不敢在这底下避雨,真万一“咔嚓”一声,噼下一道炸雷,估计连胳膊带腿都找不着了,非得被雷给噼碎了不可。 在这树底下躲雨纯是寿星佬上吊,自己找死。勐然间我就想到了刚才发现的那个山凹,虽说看着有点寒碜,但是避雨可一点问题也没有,于是赶紧招唿大牙收拾东西跟我走。 第三十六章 背鬼 等我俩唿哧带喘地刚跑到山洞里站稳脚跟,头顶上雷声滚滚,霎时,天空就像被罩上了一块黑布,眼前突然就黑了下来,紧接着狂风大作,倾盆大雨兜头盖顶地砸了下来。豆大的雨点借着风势,砸在地上都“啪啪”直响,没有几分钟,地面上的雨水就汇成了一条条泥河,黄泥水顺着山势,蹦着高地向山下奔袭而去。 好在山洞背风,地势稍高一些,所以雨水并没有倒灌进来。不过就是这样,眼瞅着鹅蛋大小的山石都叽里咕噜地顺着山势往下直滚。 我和大牙如芒刺在背,不禁有些心惊胆战。大牙回头用手摸索着洞壁,有些担心地问我道:“来亮,你说会不会‘走山’啊?万一这山体滑坡,一股泥石流冲下来,这儿可就是咱俩最终的归宿了。” 第43页 我沖他呸了一口:“闭上你的乌鸦嘴得了,走什么山啊?我先前早就看过了,这里的滑坡平台宽阔,又早就已经夷平了,土体又密实,根本没有啥松散崩塌的现象,要是这小雨就滑坡了,这山早就塌没了。” 话是这样说,但我心里其实也没啥底,这地方几十年也没有人来过了,谁知道山体结不结实了,说那些话也不过是我在唬大牙,自己骗自己罢了。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总觉得好像从头顶往下滚落的石块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吓得我也是屏气息声,竖着耳朵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同时告诉大牙,注意看着点,万一要是身后有冒水的地方,或是岩石有开裂或是挤压的动静,就赶紧往山的两侧跑,千万别往山上或是山下跑就行了。 我这么一说,大牙更担心了,噤若寒蝉,眼睛瞪得熘圆,双手摸着洞壁,不住地来回打量。 本来以为这阵急雨来得急停得也快,可是急雨虽然过去了,却始终不见停,一直哩哩啦啦地下个没完没了。好在是头顶的大片乌云都已经散开了,天也重新亮了起来。眼睛一旦能看清东西了,心里也就不那么害怕了。虽然雨一直在下,但是雨势越来越小,山体滑坡基本上不可能了。 大牙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看了看表,然后用胳膊捅了捅我说:“来亮,眼瞅着都下午了,赶紧整点吃的吧。这雨一时半刻是停不下来了,咱也不能这么傻等着,还不如趁这工夫,补充补充体力,就是跑咱也能跑快点啊!” 大牙就是不说,我也挺不住了。这一大早起来又是爬山,又是砍糙的,也不知道出了几层透汗了。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没了,刚才因为担心这山体滑坡的事,心思没放在这上面,也不觉得饿,现在精神一放松,肚子早就叽里咕噜乱叫了。 背包解下来后,直接放在一块石头上,把里面的火腿肠、面包啥的都掏了出来放在了包上,就我们俩人,也用不着客气,自己顾自己,吃啥就拿啥。 洞口旁边开着很多牵牛花,一个个小喇叭挂在上面,花瓣上溅的都是水珠,看着就招人稀罕。 我随手扭下一朵,闻了闻,一股很特殊的香气扑鼻而来,似乎与记忆中的香味有些不太一样。 看到喇叭花,不由就想起了小时候的情景。那时候,我家院子外到处都爬满了这种牵牛花,每天早上起来时,经常顺手揪下一朵来,拔掉花朵下面的花蒂,用嘴轻轻地吸一下,就会吸出一滴水来,还有股淡淡的甜味…… 我正想得入神,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打唿噜的声音,回头再看大牙时,发现大牙斜靠着背包已经睡着了。 听着雨声,嗅着花香,又没有人陪着说话,过了没有多久,我也感觉眼皮发沉,困意袭来,索性把背包往屁股底下一坐,斜倚着洞壁,也准备打个盹。 凉风习习,花香阵阵,刚一歪下,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这一觉睡了有多久,等我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大牙竟然不见了。这小子去哪儿了呢?上厕所了?不对,他的背包不在,不可能上个厕所还背个包,难道是他先醒了,见我睡得正香,没叫我,又去挖他的宝藏去了? 想到这儿,我刚要起身,突然就觉得脚下一软,好悬没摔在地上,两条腿竟然还不听使唤了。或许是刚才姿势不对,两条腿全麻了,稍稍活动一下,就疼得我直龇牙咧嘴。强咬着牙,用手搬着大腿使劲地在地上磕了几下,过了好一阵,总算是有了知觉。 五十多米的山路,下过雨后,一步三滑,更加难走。离着还有十多米时,模模煳煳地看到大牙果然在坑底露出半截身子,正一锹一锹地往外清理着泥水呢。 看着大牙这副财迷心窍的模样,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喊他,勐然间就发现他身后好像背着个什么东西,晃晃噹噹的,影影绰绰得有些看不清楚,但很明显不是他那黑色的双肩运动背包。我赶紧又把嘴闭上了,没敢声张,往前又走了几步,揉了揉眼睛,等我看清后,差点儿就喊出声来,赶紧缩身躲在了一块山石后面。 恐惧就像一条蛇一样,“咻”的一下就缠了上来,感觉胸口一阵气短,“怦怦”直跳,不知不觉中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大牙背后竟然趴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双手紧紧地环住大牙的脖子,把头枕在大牙的肩上,随着大牙弯腰,起起落落。而看大牙的表情,竟然浑然不觉,这一幕实在是太诡异了! 我喘了半天的粗气,心情总算平復了一些,咽了口唾沫,乍着胆子,又偷偷往前望了望。那个女人仍然保持着刚才的那个暧昧的姿势,只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把头侧了过来,两只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藏身的这个方向,嘴角似笑非笑,吓得我赶紧缩回了脑袋。 平地里突兀地颳起了一阵旋风,围在我的周围转来转去。这股旋风阴冷异常,我就像突然掉进了冰窖里,很清楚地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凉气顺着脚底板沿着大腿直往上沖,眨眼间就冲到了胸口。凉气一过,手脚顿时有些僵硬,动都不会动了,似乎不听自己的使唤了。 刚才我可看清楚了,那个身形娇小的女人,一身的打扮很明显不是这个年代的。上衣穿的是那种交领的长袖短衣,杏黄色的布料,看着很薄。而裙子的颜色几近素白,只是在裙幅下边一寸左右的位置绣有一条蓝色的花边。腰上繫着一根粉色的裙带,下垂至地,中间好像还挂着一块玉佩。全身的衣服无风自动,飘逸非凡。 难不成大白天的撞鬼了?虽然现在是阴天,阳气不强,阴气上行,但是这鬼也不至于这么嚣张,竟然明目张胆地跑出来了。最让人搞不懂的是咋还相中大牙了?趴大牙身上干什么呢?不会是像电影里面演的,真要吸阳气吧? 碰上这种事,我也是束手无策。虽然想不明白这女鬼到底要干啥,不过不管咋的,这鬼体都属阴,就算是大牙身体壮实,但这样零距离接触,时间一长,体内的阳气自然抵挡不住,阴气一旦入体,小则大病一场,重则一命呜唿,总不能眼睁睁地就这么看着而弃大牙于不顾。 我把身上的东西里里外外地翻了一遍,根本就没找到有什么应手的傢伙,只好抽出匕首,紧紧握在手中。至于鬼怕不怕刀,我心里也没有底,但笨心眼寻思也比赤手空拳要强得多。 握着刀后多少感觉踏实一些,侧耳听了听前面的动静,心里喊了个“一、二、三”,紧接着我从山石后一跃而起,动如脱免,身形一晃就沖了过去。 本来也就六七米的距离,加上我这一冲之势,几个起落,眨眼就到了近前。前沖的过程中,我沖大牙大喊了一声,然后握着刀奔着后面的那女鬼就直刺了下去。 第三十七章 醉心花 就在刀尖刚要扎到那女鬼身上的时候,那个女鬼“刷”的一下竟然消失不见了。我正有些纳闷的时候,突然又凭空出现在了我的对面,而且那张白得吓人的脸蛋几乎都要贴上我的脸了,两只眼睛死气沉沉地盯着我,看那眼神,好像恨不得要生吞活剥了我。 第44页 冷不丁面前出现一张惨白的大脸,登时把我吓得就像三九天掉到了冰窖里,浑身冰凉。慌乱中,赶紧把刀抽了回来,然后往后退了一小步,又用尽全身的力气刺了过去。 眼瞅着这刀就要扎到那个女鬼的身上了,突然我就感觉脸上一凉,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仿佛一下子就卸掉了身上的千斤重担,两腿发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了。 难不成我这就归位了?还是中招了? 我晃了晃脑袋,再次睁开眼睛,就看见大牙拎着水壶正站在我对面愣眉愣眼地看着我。 见我醒了,大牙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皱着眉头问我:“来亮,你是中邪了还是咋的?干啥玩意儿呢,咋还动刀了呢?” 一瞬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匕首,这才想起刚才的那个女鬼,赶紧朝大牙的后背看了看,就见大牙背上仍然背着那只双肩包,根本就没有什么女人。 一时之间,我也有点晕了,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下意识地用手抹了一把脸,发现脸上湿漉漉的全是水,就连t恤的前胸也都湿了,赶紧问大牙刚才是怎么回事。 大牙皱着眉看了看我,见我也不像是在装疯卖傻,这才告诉我,他睡醒后,见雨停了,就着急过来看看。正挖着的时候,一抬头就见我走了进来。他和我打招唿,我也不答话,站在他身后看了半天,突然就拔出刀来,大牙见我神情不太对,以为是我睡毛愣了,这才用水泼了我一下,前前后后就是这么一回事。 啊?怎么会这样呢? 我赶紧把我醒来后发现他不在,然后看见他背着个女鬼的事情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把大牙听得目瞪口呆,嘴张得挺老大,一个劲地回头张望,最后晃了晃脑袋,沖我摆了摆手:“得,得,得,来亮,你可别说了,吓人唬道的。什么还躲在山石后,突然又跃起,又是什么女鬼的,你以为你是奥特曼呢!我眼瞅着你从山下直勾勾地上来的,弯都没拐过!还躲在山石后,你回头看看,哪有山石能挡住你的。” 我回头看了看,果然,一眼望去,连超过半米高的山石都没有,根本就无处藏身。我皱了皱眉,也有些迷煳了,难道真是幻觉?可是为啥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幻觉了呢? 大牙猜测我是睡觉睡毛愣了,让我也别瞎琢磨了。看天气没准还得下雨,趁着现在雨停了,赶紧下山得了,万一被困在这山上。天黑后可就麻烦了。 想到刚才的事情,我仍然心有余悸,再想想陶大爷先前说这里一直不太平,经常闹鬼的事后,心里也是不住地打鼓。天本来就阴沉沉的,心情也变得有些压抑,加上大牙在旁边这么一说,我点了点头,同意赶紧下山。 要说这次也不算白来,好歹也有些收穫,如果这些瓷片真的是明代的,那这锁龙柱估计十有八九也是同一时期的。虽然还不知道这里为啥有这么多的瓷片,为啥又出现一根锁龙柱,但是如果锁龙柱真的是明代的,就说明柳叶在这件事上没有说谎。如果柳叶没有说谎,那我是不是真的误会柳叶了呢?想到这儿,我也不敢再往下想了。 回到山洞,把我们的背包整理好,转身刚要离开时,斜眼又看到洞口的那片牵牛花,总感觉这牵牛花有些不太对。勐然间我意识到,牵牛花大都朝开午谢,现在都下午了,怎么还在怒放呢? 我随手放下包,又走近后仔细看了看,这一看不打紧,不由得就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哪是什么牵牛花啊!眼前的这花虽然花也是喇叭状,但是有五裂,而且精干粗壮挺立,根本就不是缠绕糙本植物的,而且花朵中透着一股奇香。虽说不知道这是什么植物,但是我可以肯定绝对不是牵牛花。 大牙见我盯着花一动不动,也走了过来,瞥了一眼后,突然就愣住了,低头闻了闻,脸色骤变,赶紧让我离远点。 我不明所以,问大牙怎么了,是不是知道这是什么花。 大牙点了点头,沖我说道:“来亮,我知道你为啥出现幻觉了,你知不知道有种植物叫致幻植物?” “致幻植物?麻醉剂啊?大烟花?可这也不是罂粟啊!”我一脸不解。 大牙沖我冷哼了一声,告诉我,致幻的植物不只是只有罂粟,还有很多,眼前的这个就是,这种花叫“醉心花”,也叫“曼陀罗”,多生在田间、沟旁、道边、河岸、山坡,原产于印度。 说到这里,大牙神神秘秘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问我:“唉,我说,知道古代的蒙汗药吧?据说就是用这花制成的,要不要给你弄点,以备不时之需?” 我沖大牙刚一瞪眼睛,大牙赶紧一本正经地解释说,他不是开玩笑。这种花在中医典籍上早就有过记载,可以用于麻醉,花的叶子、花朵和花籽都有毒。虽说有毒,但是治病嘛,本身就是以毒攻毒,所以对于某些病症,毒药也就是良药。曼陀罗中毒,不到半小时就会出现相应症状,最明显的反应就是口干、心跳增快、头晕、烦躁不安、幻听幻视、神志模煳。 听大牙这么一说,我也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回想刚才我撞鬼的事情,指了指这些花,又指了指我自己,愣在了原地,张着大嘴,不敢相信。 大牙点了点头,撇嘴道:“我估摸着是你刚才睡觉时离花比较近,可能是花粉或是气味闻得太多了,这才出现轻微的中毒反应,导致了幻视幻听。幸好中毒不深,被我一口圣水就给喷回来了。” 本来我还挺感谢大牙的,不过听说水是他“喷”出来的,我就觉得脸上发痒,忍不住地用手干搓了几把。 大牙说的什么“醉心花”我并不知道,但是说到“曼陀罗花”,我倒是有所耳闻。 奇怪的是,如果我刚才的幻觉真的与这花有关,怎么莫名其妙地会在幻觉中见到那么活生生的明代女子呢?这一点实在是想不明白。 山下是拒马河,长年水流不断,也是北京五大水系之一——大清河的支流。发源于河北省太行山麓,流经野三坡、十渡,一路上水大流急,对所经山地切割作用强烈,河道两壁都是陡峭的峡谷。 水碧山青,烟岚云岫,我和大牙从山上下来后,累得都是腰膝酸软,一屁股坐在河岸上,一边歇着,一边聊着山上的事。 陶大爷说的闹鬼,十有八九和我今天的情形差不多,估计也是因为这曼陀罗花,清醒后把幻觉中看到的景象误认为是闹鬼,以讹传讹,越传越邪。对于这个,我还是十分相信群众的力量的。只是我总感觉大牙背上的那个女子似乎在哪里见过,身形打扮都有些眼熟。记得以前在哪本书上看过,据说幻觉并不是毫无根据的想像,而是思想深处的记忆扭曲,可是大明朝距现在可隔着几百年呢,和我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交集,怎么无缘无故地出现一个明代女子的幻象呢?真是奇怪了。 大牙嬉皮笑脸地沖我挤了挤眼睛,取笑我说是备不住荷尔蒙分泌旺盛,春梦做多了,加上岁数这么大也没娶媳妇,所以才凭空地幻想出个美人来。说起这个,岁数也不小了,劝我该找媳妇找媳妇,该要个娃儿就要个娃儿吧。 第45页 对于大牙的胡扯,我压根就不信,也懒得搭理他。闭上眼睛,那女子的身形就在眼前时不时地飘过,挥之不去,总像是以前见过面似的,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第三十八章 督陶官 刚刚下午两点,雨过天晴,太阳又冒了出来,眼看着一天的云彩都散了,也不可能再下什么雨了,这么早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大牙提议去找个地方玩玩儿,散散心,要不然弄得心情太紧张,有些压抑。 这里的计程车司机都是半个导游,听说我们想找个地方玩玩,二话没说,油门一踩,顺着公路疾驶而去,直接把我们拉到了东湖岗风景区。 我和大牙本来也只是想散散心,打发打发时间,也没有体力玩什么漂流,爬什么山了,最后租了个竹筏子。把筏子停在湖中心后,我和大牙四仰八叉地躺了下来,沐浴着缕缕轻风,欣赏着美轮美奂的自然风光,倒也很是惬意,心里的阴霾也渐渐烟消云散了。 两岸山峦起伏,峰连壁立,乔木参天,奇伟险峻。而湖面开阔,漫江碧透,水清见底。可能因为刚才下过雨的原因,偌大的湖面,除了我们,一只筏子也没有,倒是很清静。 湖面上倒影沉璧,薄雾织纱,凉风习习,醉人迷眼。 正欣赏着怡人美景的时候,突然听到手机简讯的声音,我懒洋洋地把腿伸直,掏出手机看了看,让我意外的是,竟然是于麻子发来的简讯。 原来于麻子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始终都是无法接通,这才发了个简讯,让我收到后回个电话。 大牙见我端着手机发愣,就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沖大牙晃了晃手机,告诉他是于麻子找我们。估计刚才我俩一直在山上,手机也没有信号,所以电话一直无法接通。现在有信号了,简讯这才收到,瞅这意思还挺着急,指不定又有什么事了。 大牙听说是于麻子,也有些意外,不过转瞬脸上就是眉开眼笑,看着左右没有别人,沖我挑了挑眉梢:“来亮,你说会不会是咱们的东西卖出去了?” 大牙要是不提,我都差点忘了这事了,忘了我们的月将剑还一直放在于麻子那里,从时间上来判断,估计十有八九为的就是这件事。 电话刚响两声就接通了,于麻子开口先问我现在在哪儿呢,怎么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是无法接通,开玩笑地问我是不是发大财了,不想接他的电话了。 我赶紧和于麻子一阵客套,连吹带捧,美得于麻子电话里笑个不停。说笑了一阵后,我这才和于麻子解释说,刚才一直在山上,估计没有信号,刚从山上下来就收到了信息,就赶紧回了电话。 于麻子也没有多问,喜滋滋地告诉我,东西已经出手了,让我方便时过去一趟。 虽说事先已经预料到了,但是听到果真就是这件事时,心中仍然一阵欢喜,赶紧连声道谢,告诉于麻子,我们忙完手里的事后,这两天就过去。 放下电话,大牙早就在旁边听明白了,乐得嘴都合不上了,说啥就要现在往回返。 我看他猴急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告诉大牙,先别猴急,像是没见过钱似的。和这种人打交道,要镇得住场子,装也得装个样子。别一听说钱就跟蚊子见了血似的,一瞅咱就是屯老二,没见过啥世面,让人家笑话不说,以后办事都不好办了,肯定挨宰。 大牙沖我讪讪地一笑:“不好意思啊,见笑了!常言道,有一种心情叫做‘迫不及待’,这也是情有可原哪!” 我哼了一声:“你可拉倒吧,别在那儿耗子啃书箱,咬文嚼字了!瞅你刚才那德行,都快乐颠馅了,还装个啥啊!” 大牙被我一通埋汰,嘿嘿直笑,解释说他刚才是原生态的真情流露,平日里也不多见。 被喜事一冲,一身的疲惫顿时一扫而光,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我赶紧给陶大爷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俩晚上回去吃饭,简单帮我们准备俩菜就行。 心情亢奋,自然希望这快乐能尽量延长一些。我和大牙也没有坐车,顺着河道,一边欣赏着两岸美景,听着潺潺的水声,一边闲聊。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柳叶,而一提起这个名字,这个话题也就戛然而止,谁也不愿意再接着说了。最后,大牙有点儿憋不住了,问我会不会是真的误会了柳叶?怎么说,柳叶也帮了我们不少的忙,也没发现她哪里说了谎话在故意骗我们,而且出生入死好几次了,不会连命都不要了,还做内鬼吧? 其实到了现在,我也有些没了主意,当时也是心情烦躁,有些冒失。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管有没有误会柳叶,人都给得罪了。以我对柳叶的了解,赔礼道歉根本就不管用,那姑娘把面子看得比命都重要,我让低声下气,我也张不开嘴。一想到这,脑袋都疼,算了,爱咋咋的,以后再说吧。 陶老爷子的晚餐准备得还挺像回事,一条虹鳟鱼、炸小河虾、滷水豆腐、贴饼子,虽然不像饭店做得那么色香味俱全,不过瞅着干净卫生,在这地方,吃的就是这种天然。 甩开腮帮子,掂起大槽牙,这通吃,最后吃得都直打饱嗝儿,才不情愿地放下了筷子,每人都喝了两瓶啤酒,平时喝这些多少还能保持清醒,今天喝完后竟然感觉眼皮有些发沉,往炕上一躺,就睡了过去。 迷迷煳煳中,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地醒来了。我睁开眼睛,还没等看清是怎么回事,就听到有断断续续的嘤嘤啜泣声,吓得我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循着哭声往窗外一望,就见院子里正蹲着个人,后背微微起伏,哭得很伤心。 我心里暗骂,这黑灯瞎火的,这是谁啊,咋还跑这儿来哭了,也太瘆人了!难道是陶老爷子的闺女或是儿媳妇?可是也没听他说起过啊。 我刚想推开窗户问问是怎么回事,但是一看这人身上的装束,登时就醒酒了,揉了揉眼睛仔细再看,一下子如坠冰窟,全身往外直冒凉气,这不正是白天在山上看到的那个女鬼嘛,咋还跑这儿来了? 她的身上仍然还穿着那件杏黄色的长袖短衣,一袭白裙拖在地上,哭声呜咽,从身边的竹筐里好像是取出一只酒壶,然后慢慢地拔开了塞子,壶嘴朝下,把酒慢悠悠地倒在了地上,一边往外洒着酒,嘴里还一边叨咕着什么。 我把耳朵贴在窗户上,仔细聆听,似乎是在悼念她的亡夫。听她自己说,她的夫君是个督陶官,负责为皇帝烧制瓷器。有一次连烧了几十窑都没有烧制出合格的瓷器,眼看着交旨日期已近,她夫君无奈之下,纵身投入窑炉之内,以血祭器,终于烧出了一窑合格的极品美瓷。可她夫君的魂魄却被炉火烧散,魂魄不全,一直也进不了轮迴之道,只能做着孤魂野鬼,受苦受罪。 再听下去,翻来覆去地都在说着同样的这几句话,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就像是出了故障的复读机一样。 我心里也是惊讶异常,想不到烧个瓷器还能把命给搭上,又不是古代炼剑,这种邪术也不知道是谁整出来的,真是惨无人道。故事听起来很凄婉,让人不禁有些同情。我也是满心好奇,就想问问这女鬼到底是什么人,可还没等我有所动作,那女鬼就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身子一动,竟然慢慢地转过头来,朝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第46页 眼如水杏,楚楚动人,一张俏脸仿若凝脂,只是白得好像都能看得见骨头一样,白中泛着淡淡的青色,脸上便如罩了一层寒霜似的,一点表情也没有。 啊!柳叶! 怎么会是柳叶!! 我惊讶地张着大嘴,半晌没有发出声来。就见她的表情一动不动,就像是戴着一张面具一样,突然嘴角竟然突兀地向上翘了翘,竟然……笑了。 一剎那,我就觉得好像有一块千斤重石一下子压在了我的胸口上,根本就喘不上来气,憋屈地要命,张着大嘴,使劲地喘气,仍然是无济于事,眼看着就要窒息了。突然身子一激灵,我勐地一下子就从炕上坐了起来,下意识地用手一摸,全身都被汗给湿透了。 旁边的大牙鼾声四起,睡得正香。我这才反应过来,竟然是在做梦。 好真实的梦,好诡异的梦。 一想到梦里的情景,想到和柳叶几乎一样的脸,想到那个诡异的微笑,我躺在炕上,再也睡不着了。 第三十九章 醉翁之意 勉强在这里住了三天,我和大牙这才依依不捨地和陶大爷挥手告别了。 提前和于麻子约好了,下午去他的店里。看时间还来得及,我和大牙先回家沖了个澡,吃过午饭后,打车直奔西单。一路上都很畅通,比预想中提前了十多分钟就到了地方。 上了二楼,透过玻璃窗,远远地就看到于麻子正在店里单手执壶喝着茶水,自怡自乐,悠然自得。见是我和大牙过来了,赶紧放下茶壶,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 于麻子上下打量了几眼我和大牙,提鼻子闻了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哟,二位老弟,瞧你们这一身山泽之气,这是才从山上下来吧?还是老弟你们逍遥快活啊,去哪儿散心去了?” 没想到,于麻子不仅眼神犀利,鼻子还这么好使。我笑着打起了哈哈:“老哥可真能拿我们哥俩开涮,还什么山泽之气啊,土腥味儿还差不多!这不嘛,帮朋友找对石狮子,去房山大石窝去了几天,顺道玩了一会儿。” 于麻子也没多说别的,踱到门口,往过道左右张望了一眼,然后直接把门上的提示牌一翻,把“盘点仓库,暂不营业!”的一面朝向了外面,随手放下了百叶窗。沖我和大牙笑了笑,摆了摆手,请我们去里屋坐坐。 我和大牙也是心知肚明,赶紧礼让,跟在于麻子的后面转进了里屋。 重新坐下之后,于麻子抽出三支烟,给了我和大牙各一支,大牙赶紧掏出火机给于麻子先点上了。于麻子很客气地用手轻轻点了点大牙的手背,慢悠悠地吐出一口浓烟,这才开口道:“两位老弟,咱开门见山,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们二位留下的东西,已经找到买主了,老哥觉得价钱还算合适,就私自做主,帮你们把货出了。” 见于麻子说得这么客气,我和大牙赶紧站起来连声道谢。 于麻子沖我俩摆了摆手,示意我俩不用客气,坐下来慢慢说,转身从旁边的书架里抽出了一本书,翻了两下,在里面取出一张支票,然后笑呵呵地递给了我们。 大牙看了我一眼,然后伸手接了过来,只瞄了一眼,眼睛都直了。 我赶紧偷偷地用脚碰了碰大牙,示意大牙别像刚从农村进城似的,啥都大惊小怪。藉机从大牙的手上把支票接过来也看了看,当即也大吃了一惊。难怪大牙如此惊讶,支票上的金额一栏,清晰地填写着:肆拾万元整。 四十万元!这下子可发财了。 虽然心里波涛澎湃,但是我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故意装成很淡定的样子,随手就把支票先放在了茶几上。我笑着沖于麻子道:“老哥,这事我真得好好谢谢您啊,实在是没想到,会卖这么好的价钱。” 于麻子一直在盯着我俩,见我这么说,脸顿时笑得像是一朵花似的,咧着大嘴,摆了摆手,让我不用跟他这么客气,都是自己人,用不着外道。 顿了顿,接着告诉我,按我先前的嘱咐,钱刚到手就直接把董三爷的钱先还了。说到这儿,于麻子拂掌笑道:“胡老弟啊,老哥还得和你说个事啊。还钱时,老哥私自做主,打算给三爷多少再让点儿,不过董三爷的态度很坚决,除了本金以外,多一分也没要。老哥拿你老弟的钱做人情,你可别挑老哥的理啊!” 我明白这是于麻子在变相地向我邀功,要我个人情,我赶紧说道:“于老哥,您这是什么话?您这么说,不是打我的脸嘛!这事要怪也得怪我当时走得匆忙,忘了嘱咐您了,还说什么私自做主,这事我谢谢您还来不及呢,要不是您把我当成亲弟弟似的,谁能替我想得这么周到呢。要不,三爷真要是挑了理,我显得也太不懂事了!” 于麻子让我一席话给拍得嘴都快撇到后脑勺上去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美得无可无不可地沖我连连摇头,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 于麻子这种人是典型的人精,扒了皮我认得他的瓤。说了半天,我心里明白,他在这儿和我邀了半天的功了,肯定不是为了听几句好话这么简单,醉翁之意不在酒,肯定是另有所图。但是面儿上也不好说破,只好随着打哈哈。聊了一阵后,我这才话头一转,问于麻子的银行帐号,准备把佣金过给于麻子。 没想到于麻子说啥也不要,用他的话说,这次东西就丢在他家大门口,他本来就过意不去。这件事前后他也没出过什么力,就是跑了跑腿,也是举手之劳,再缺钱也不能要这个钱,要是再谈这个,兄弟就别做了,这跟抽他脸没啥区别。 于麻子话说得很死,我反倒有点儿想不明白了。以我对于麻子的了解,他不可能连送上门的钱都不要,要说是因为我俩的东西在他大门口被盗过,他心里过意不去,好像他还没这么仗义。这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呢?这种有便宜不占的情况,要么对方是圣人,要么就是想占个更大的便宜。 大牙夸张地看了看于麻子:“老哥,今天兄弟是开了眼了!来北京真没白来啊,首都的人民心胸太宽广了!以前总听说比陆地更广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广阔的就是天空。要我看来,比天空更广阔的就是老哥您的胸襟啊!当真无愧地视钱财如粪土,视功名如云烟哪!真是让我佩服,开了眼了。” 说到这儿,大牙转头看了看我,故意沖我道:“要说于老哥这为人,可真没得说啊,为咱兄弟俩那是两肋插刀啊!啥也不图,你说说,就亲哥哥都未必能这样啊!说为人民服务那是有点大,不过,老哥绝对是真心实意对咱啊,默默无闻,甘心奉献,你说是不是?” 我听了心里暗笑,大牙的确够损,这一番话说的,连夸带捧,把于麻子抬得跟人民偶像似的,夸得没边没沿,回头又把话给封死了,让于麻子找后帐,嘴都没法张。 于麻子刚开始还挺美,不过听着听着脸就变了色,等大牙说完后,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五官都拧巴在了一起,讪讪地笑了笑,沖大牙道:“瞧你小兄弟说的,人在江湖,谁都难免有个龙行浅滩、虎落平阳的时候,说起来,老哥还真有件事要你们帮着留留神。” 第47页 我和大牙偷偷对视了一眼,果然于麻子另有所图。 我赶紧假意瞪了大牙一眼,沖于麻子道:“大牙这人说话心直口快,没啥遮拦,他要是看着人好,对心思,把心掏出来都行,也是真心地感谢您老哥,老哥您可不能挑他理啊。有什么事,您就直说,您也说了,咱们也不是什么外人,说什么求不求的,要是我们哥俩能办到的,保证是义不容辞啊!” 于麻子摇了摇脑袋,长嘆了一口气,像是有些难处。 我看在眼里,也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只好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于麻子长吁短嘆了一阵,告诉我俩,现在生意很不景气,他这店里也都是些不打眼儿的东西,没有什么正经的玩意儿,眼瞅着坐吃山空,一天不如一天了。 大牙闻听此言,眨了眨眼睛,问于麻子道:“老哥,我是外行啊,说错了,您就当我是胡说八道。我可是听说你们这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啊,不会像你说的那么惨吧?” 于麻子翻眼看了看大牙道:“唉,兄弟你说的倒是不假,关键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哦? 我心里一动,看来终于要说到正题上来了。 于麻子用手指了指前屋,告诉我们,这屋里的东西全加起来,都不到十万元钱,根本就没有什么好东西。回头看了看我和大牙,有些难为情地问我俩,要是以后有啥好东西,能不能先放他这儿撑撑门面。 于麻子很委婉,不过我也听明白了,很明显就是让我俩再有什么宝贝先可着他来。这老狐狸,怪不得死活不要佣金,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如此看来,出手一件东西,这老狐狸肯定得了不少的好处。心里虽然明白是这么回事,但是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赶紧拦住正要抱拳道谢的于麻子,让他把心放回肚子里,真要是以后还有啥东西,就是他不说,我们哥俩也得想着他,整个京城都找不到像他这么托底的朋友了。 不过我也告诉于麻子了,我们哥俩弄回来的这几样东西纯是瞎碰的,至于以后还能不能再碰上,可不好说,万一碰不上了,可别挑我们的理。 于麻子大嘴一咧,露出一口大黄牙笑道:“哪里,哪里,有兄弟这句话就够了,挑什么理儿啊!甭瞎客气了,喝茶,喝茶。” 第四十章 鬼瓷 杯中茶条捲曲,肥壮圆结,沉重匀整,色泽砂绿,汤色金黄浓艷,醇厚甘鲜,兰花香气瀰漫,一看就是极品“铁观音”。爱茶之人与爱酒之人差不多,见到好茶就迈不动步。 于麻子一边不断地给我们续水,一边和我们东扯西拉地聊了起来。聊了好一阵,我见茶也喝了能有五六泡了,就沖大牙使了个眼色,准备告辞。 大牙沖我神神秘秘地挤了挤眼睛,然后咧开大嘴沖于麻子笑了笑:“老哥,兄弟我突然想起一事儿啊,得麻烦麻烦您老哥,我这有件儿东西看不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于麻子听说有东西,眼睛当时就冒了精光,赶紧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对面,问大牙是什么东西。 大牙沖于麻子笑道:“也不是啥好东西,就是几片碗碴子。来亮硬说这东西有什么收藏价值,我俩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真的。本来这么点的小事不想麻烦您老哥,不过既然都来了,也不是外人,就麻烦您捎带脚帮我们鑑定一下。” 大牙一边往外掏,一边告诉于麻子,上面的款儿写的是“大明成化年制”,不过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于麻子听说是“大明成化”的,眼珠子当时就绿了,张着大嘴“哦”了一声,赶紧让大牙拿出来看看。 大牙忙活了半天,这才把当时特意捡起来的三块瓷片并排摆在了茶几上。 于麻子轻舒手指,小心地捏起一片,眯fèng着眼睛看了半天后,又小心地拿起来第二片…… 足足过了二十分钟,于麻子这才把这些瓷片放回茶几上,然后抬头看了看大牙和我,很客气地问我们,方不方便告诉他这东西是打哪儿来的? 我怕大牙说漏嘴,赶紧接过话来,谎称是前几天,在山上无意间发现的,当时瞅着挺漂亮,大牙又好奇,就捡了回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于麻子呵呵一笑,告诉我们,大牙带来的瓷片都是真的,正是大明成化年间的官窖精品。收藏界一直都有着“明看成化,清看雍正”的说法,成化瓷器,轻盈秀雅,风格独特,从艺术和审美角度上看,可以说是达到了歷史上的最高峰。成化时期的纹饰大都旖旎和纤细,其团花和宝相花都很对称和规矩,这些不是后仿的赝品能轻易做到的。 于麻子伸手拿起其中一块,指着圈足和器口告诉我们,成化青花官窑的器口和圈足,都各绘有两道青花线。靠近上部的线较淡,而下边靠近足根无釉处的线则较深,后仿的基本上要么是位置不对,要么是颜色深浅一致,没有这么精细的。 大牙听完后乐了,非得让于麻子给估个价。 于麻子歪着脑袋想了想,笑着告诉大牙,单说这瓷片的价值有些不好说。从瓷片来看,应该是将军瓶的残片,如果就按眼下这几块瓷片的品相,如果是整只瓶子的话,闭眼睛都能卖这个数。 说完伸出了拇指、食指和中指,捏在了一起。 大牙倒吸了一口冷气,瞪着眼睛比划了一下,有些不太相信地问于麻子:“九万?” 于麻子呵呵一笑,摇了摇头道:“最少九十万!要是上拍,估计还不止这个价。” 大牙差点就晕了过去,舔了舔嘴唇,赶紧抓起那块瓷片,又看了看。 于麻子喝了口茶,笑着告诉大牙,不过至于这块瓷片,那要看怎么卖了。如果卖给初学古玩的爱好者,那么大几百元也能售出;如果卖给懂行的,就在于你和买家怎么协商了,瓷片这玩意儿目前没有统一的标准,全凭相互沟通而定。 听说这块碗碴子最少也能卖个大几百元,大牙当时就愣了,偷偷地瞥了我一眼,然后一个劲儿地咽唾沫。 估计是大牙开始惦记着那个大坑了,坑里的瓷片多了不敢说,装一卡车是绰绰有余,按这个价格,这哪是什么碎瓷坑啊,活脱脱的一个聚宝盆啊! 于麻子见大牙发愣,以为大牙听说这东西只值几百元,心里有些不平衡呢,摇头笑了笑,接着告诉我们,这几年来,瓷片收藏已经开始成为古瓷收藏的又一个热点,在古瓷收藏者中,“瓷片一族”的人数越来越多了,自然市场也越来越大了,并不愁出手。像大牙这件成色这么好,又有官窑底款的,如果底足完整,出手的价格也会翻几番,卖个小几千也不是不可能。 于麻子口若悬河地说个不停,我听着也比较好奇,伸手抓过来一片看了看。只是刚扫了一眼,就感觉脖后冷气直冒,头皮发麻,手里的瓷片好悬就掉在了地上,幸好于麻子自己说得也很投入,并没有注意到我刚才的神态变化。 我尽量屏住唿吸,硬着头皮又仔细看了看,果然没错,这片美人碗的瓷片上绘制的人物再熟悉不过了,那眉那眼,那衣那裙,正是我做梦梦到的那名明代女子!盯着这片瓷片,我冷汗直往外冒,至于大牙和于麻子在旁边说些什么,一句话也没有听到,满脑子都是梦里的情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第48页 难道说是她託梦给我,让我帮她超度她的亡夫,那个倒霉的督陶官?可是我又不是天师,哪懂得怎么超度啊?我说第一次见到她时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原来是大牙捡瓷片时,我曾经扫过一眼,只不过当时印象不深,所以一时才没想起来。不管怎样,看来这块瓷片肯定有些说道,十有八九是我俩都被这怨灵给缠住了。我心里也是暗骂个不停,也不知道是冲撞哪路神仙,竟然这么调理我,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了嘛! 我这边就像吃了一斤黄莲似的,苦不堪言,而那边的大牙和于麻子却聊得火热。 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件事,至于怎么从于麻子那里出来的都有些忘了。 刚出了商厦的大门,大牙就掰着手指头,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过了好半天,这才神秘兮兮地沖我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来亮,咱这可真是苦尽甘来啊!依我看,咱们留下十万当活动经费。至于剩下的三十万,咱们三个坐地分金,每人一股,也就是每人十万,你看咋样?” 我半晌才反应过来,沖大牙挑了挑大拇指:“行啊,大牙,真行啊!以前咋没看出来啊,这小帐算的,给你配个算盘子,贴上个八撇胡,就你刚才那状态,活脱脱就是一个帐房先生!你要是演戏,都不用化妆,你这可是本色出演,原生态啊!” 大牙知道我在埋汰他,但也不生气,只顾着傻笑。看来这穷人真不能暴富,一有钱了精神都受刺激了。 我看了看眉开眼笑的大牙,这才把刚才我的发现说了一遍。大牙根本就没往上面想,听我一说,当时就傻了。 我沖他点了点头,又把我做过的那个梦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到了这时候,大牙也不得不相信了,挠了挠脑袋,然后看了看我:“来亮,你意思是说,那小娘们缠上咱俩了?让咱俩替他老爷们超度去?” 我点了点头,这事估计是这样,至于有没有别的原因,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 大牙把包挪到胸前,找出那块瓷片后看了两眼,就要往地上摔。 我赶紧把大牙给拦住了,让他千万可别莽撞,万一真有鬼,你把人家的窝都给毁了,不是逼人家找咱们算帐嘛!这事是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回去后打个电话问问立春,看看立春有没有啥招。 大牙悻悻地看了看那块瓷片,长嘆了一口气,骂骂咧咧地嘀咕道:“本来以为发财了是件好事呢,谁知道又整出这么个岔头。狐狸没打着,倒惹了一身骚,真晦气!” 第四十一章 清身术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估计立春也该下晚自习了,这才给立春打了个电话。 我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和立春讲了一遍我们的遭遇。 立春以为我们还在四平呢,让我和大牙坚持一天,她明天就过来。当她听说我们已经回了北京,这桩事就发生在北京的郊区后,半天没有出声。 等了好半天,立春终于说话了,告诉我,萨满中超度这种怨灵都需要起舞吟咒,并不适合我们自己操作,但是她觉得我们的情况也可以化繁为简。好说好商量,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麻烦。她知道一种巫术,叫“清身术”,可以利用月之精气将身上的秽浊全部清除,或许可以把那缕怨念从身上扯去,顺道再送她一程,超度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对于这类巫术,我没什么了解,赶紧让立春告诉我具体的操作方法。 立春电话里突然狡黠地笑了笑:“来亮哥哥,这事儿还得麻烦嫂子,光指着你们两个大男人是搞不定的。” “嫂子?谁嫂子啊?”我被立春说迷煳了,不知道这嫂子说的是谁。 立春咯咯一笑:“就是柳叶嫂子啊,咋的,来亮哥哥,还羞羞答答地没公开呢?” 我这才反应过来立春是在拿我开涮,差点都要咬舌自尽了。估计立春还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变故,以为柳叶还和我们在一起呢,她是不知道,柳叶估计现在把我活吞了的心都有了。我忐忑不安地问立春,不用柳叶帮忙行不行,还有没有别的折中的办法? 立春“嗯嗯”了半天,告诉我,也不是没有办法,去找一个女的来,而且必须是纯阴之身,也就是处女。然后和我们一起到出事的地点。等到晚上月明之时,让她焚纸上香,扎破手指,把血滴在我们的额头上,再给阴灵领到路口就行了。 立春说得简单,我可是傻了眼了。按她这么说,我去找谁去啊?这事和谁说,人家是不是处女,这事儿也没办法问啊!就算是找到人选了,大晚上去深山老林不说,还得神神叨叨地烧纸上香,肯定得把我当成精神病,说出去谁信啊?想到这儿,愁得我禁不住地长嘆了一口气。 立春听到了我的嘆气声,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还没等我说话,立春“哦”了一声,好像恍然大悟的样子,小声地问我:“来亮哥哥,你和柳叶姐姐不会已经……” “已经个什么啊!你一个小破孩儿成天想些啥玩意儿呢!”我赶紧把立春的话给噎了回去,现在这些年轻人真是不能小觑,再说下去,我这张老脸都有点儿挂不住了。 我也懒得在这个话题上再纠缠,抓紧时间问了问具体的步骤之后,一一记在纸上,最后承诺了立春一顿大餐,这才挂了电话。 大牙一直在旁边眼巴巴地瞅着,听了半天,囫囵半片的,也不知道我俩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等我说了一遍后,大牙也傻了眼,抬眼瞅了瞅我,晃着脑袋嘆了口气:“唉,造孽啊!” 我抬腿就给了大牙一脚,让他别装得跟个没事人似的,事情都出了,念什么秧啊,赶紧想辙得了。 大牙哼了一声,看着我说:“这事我觉得还非得柳叶不可,咱先不说这纯阴之女这年头好不好找了,单说这码事,谁家正常的姑娘和咱们到深山老林里祭月亮、烧纸上香的,还不把咱俩当成变态恶魔啊?也就柳叶知根知底,见怪不怪了。” 其实不用大牙说,我自己也是心知肚明,只是现在这情形有些别扭,刚把人家气跑,咋好意思张嘴再求人家呢?我盯着大牙一言不发,沖他直眨巴眼睛。 大牙赶紧摆了摆手,让我千万别动啥歪心眼子,谁给气跑的,谁自己去哄去。这事说起来也挨不着他边儿,他可不管这闲事。总不能总是我偷驴,他去拔橛子,费力不讨好的事,免谈。 我眼珠一转,沖大牙嘻嘻一笑,还没等我说话,大牙赶紧就往旁边闪了闪,让我有话好好说,别整得吓人唬道的。 我撇了撇嘴,问大牙看过《西游记》没? 大牙被我给问愣了,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我得意地笑了笑,让他回忆一下,想当初,唐僧把孙悟空气走,孙悟空回了花果山。后来唐僧有难,是不是孙悟空又回来救唐僧来了? 大牙上下打量了我一阵,沖我冷哼了一声:“好大的一张脸啊!你以为你是唐僧啊,有事人家就来,没事就把人家撵走。” 我沖大牙摆了摆手:“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气走孙悟空的是唐僧,可是请孙悟空的可是他的师弟吧?你知道这是为啥不?就是啥事都得有唱红脸,有唱白脸的,这么好的献媚机会,你要是不争取,那真是不识时务了!” 第49页 大牙这才意识到我拐了半天,竟然是为了这个,沖我“呸”了一口:“你得了吧,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人是你得罪的,我可不替你收拾这烂摊子,你拉完屎,让我开屁股,怎么想的!” 我见大牙软硬不吃,瞪着眼睛吼道:“你别说着说着还来劲了,我告诉你,柳叶本来就有嫌疑,这事儿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不能全怪我。再说,这事如果咱俩要不是一唱一和,最后一点迴旋的余地恐怕都没有了。让你做好人,你还叽歪了。你可别装大了,支票还在我手里,大不了,我重金雇一个,我还不信了,花钱还怕找不到胆大的人了!” 大牙见我急眼了,嘿嘿笑了笑:“有钱就好使呗,还雇一个!我跟你说,雇来的未必就好使,谁家清纯的大姑娘敢去啊?别在那儿自己吹着唠了,要说起这事来,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也得尽尽力。不过咱可得说好了,别等人我请来了,你还拉着个驴脸,到时候再把人家给气跑了,打死我,我也不管了。” 我见大牙让步了,赶紧也表了态,承诺大牙,如果柳叶要肯帮我们这次,我保证面带笑容,微笑服务。 大牙这才满意了,掏出电话,思忖了一下,然后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后,就见大牙一脸堆笑,赞美之词不绝于耳,东拉西扯说得是没边没沿,云山雾罩。 听他说话,我一阵尿急,赶紧直奔卫生间。等我出来,见大牙一脸得意地翘着二郎腿正坐在沙发上喷云吐雾呢,看那表情,就知道估计有戏。不过为了满足他的虚荣心,我只能故意装成很殷切的样子,问大牙,事情怎么样了。 大牙悠哉地吐出一个烟圈后,瞅了瞅我,沖我点了点头,告诉我,柳叶根本就不想见我们,是他好说歹说,骗她说我现在鬼气侵脉,病入膏肓,如果再不来,估计就要歇菜了,柳叶这才答应明天一早过来看看。 我听完后就气不打一处来,埋怨大牙不该把我说得像是得了绝症似的,实在太晦气了。 大牙哼了一声:“你拉倒吧,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说严重点,就你那皮糙肉厚的,谁信哪。” 我白了大牙一眼,赶紧问他说没说要去山上烧纸的事儿。 大牙晃了晃脑袋头,说是那种事儿电话里不好说,明天见面后找机会再说吧。 这一晚上,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生怕再做那种噩梦,差不多是睁眼睁到了天亮。大牙则是不管不顾,不大一会儿就鼾声渐起,吵得我更是难以入睡,心里是极度不平衡。想不明白,为啥偏偏就我做噩梦,大牙咋就没事呢?难不成网上说的是真的,因为大牙是医生,怨灵恶鬼也都怕医生,不敢靠近,还真有这回事? 一大早醒来,发现天空又恢復了蔚蓝,一尘不染,在北京还很难看到这样的天气。 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睛,斜眼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这才发现竟然已经九点多了。一想到柳叶上午要过来,我赶紧从床上一骨碌身跳了下来,踢了一脚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的大牙,招唿他赶紧起来,把屋子收拾一下,放放屋子里的气味。 手忙脚乱地把脏衣服都塞进了洗衣机里,还没等把地板擦干净,门铃就响了。 大牙看了看我,然后赶紧走了过去,从猫眼往外看了看,回头小声告诉我,柳叶来了。 我眼瞅着这屋里乱七八糟的模样,心想这下子可糗大了,尤其大牙的臭袜子和那双鞋,都让我给扔到露台里去了。但是开了半天窗,通了半天风了,气味仍然浓郁扑鼻,丝毫没有减弱。 大牙那边把门给打开后,脸上笑得像是朵花一样,赶紧沖柳叶打招唿,把柳叶往屋里让。一回头,脸就变了模样,沖我一瞪眼,先发制人地吼道:“不是我说你,来亮,叫你多少遍了,你就是不起来,你咋懒那样啊,你看,妹子都在门外等半天了,你这人也太邋遢了!” 说完后,转回头,比川剧变脸变得还快,眼梢嘴角向上一挑,一脸堆笑地沖柳叶不停白话着。 第四十二章 纸人 短短几天不见,柳叶的气色好了不少,一打眼看上去,精气神十足,看起来精神奕奕的,好像彻底换了个人一样。 大牙见我和柳叶都傻站着,谁也不说话,沖我俩笑了笑,只好客串了一把主人,招唿我俩赶紧先坐下来,都先别傻站着相面了。我这才意识到这是到了我家,苦笑着摇了摇头,赶紧取出几听可乐,伸手递给了柳叶一听。 柳叶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过去,头不抬、眼不睁地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就责问起大牙来,为什么骗她。 也难怪柳叶多心,一进门就看见我俩又说又笑,比刚出水的黄花鱼都欢实,咋瞅咋不像是有病的模样。 大牙嘆了一口气,解释道:“唉……可别这么说啊,妹子,哥可没骗你啊,确实是真的。不过白天还正常一些,晚上就麻烦了。”说到这里,看了我一眼:“是不是啊?来亮。” 我赶紧点了点头,把我们在山上撞鬼的事情前前后后又详细地说了一遍,大牙在旁边时不时也补充两句。我俩一唱一和,挺恐怖诡异的一件事,让我俩给说得就像是个相声段子似的,不用说柳叶,说完后,我俩自己都有点儿不信了。 柳叶皱着眉头盯着我俩看了半天,最后竟然笑了:“你们说什么?要我晚上和你们去山上烧纸?鬼才信你们的话呢!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和大牙是茶壶里煮饺子,一肚子话说不出来。任凭我俩好话说尽了,柳叶就是不信,认准了我俩在故意骗她,直接就把大牙掏出来的瓷片甩手就扔在了一旁,根本就不理会这茬。 眼瞅着柳叶油盐不进,咋说也不信我俩,急得我直挠头,但是也是啥招没有,瞪眼没辙。最后还是大牙心眼多,说是等一会儿立春下课后,让柳叶直接打电话问问立春,立春肯定不会说假话,免得再说我们唬弄她。 柳叶这才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大牙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儿,贼眉鼠眼地左右看了看,然后挨着柳叶坐了下来。坐下后,转着眼珠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格叶,又往柳叶身边凑了凑。柳叶不知道大牙这又是整的哪出儿,见大牙越凑越近,警惕地瞪了大牙一眼。 大牙伸着脖子,压低声音把于麻子帮着把东西卖出去的事情告诉了柳叶。 柳叶听完以后,皱着眉头对大牙说:“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又不关我的事!卖了就卖了,不挺好的嘛!你的理想不就是发财嘛,这不,理想终于变成现实了,该恭喜你啊!” 大牙对柳叶的冷嘲热讽也不在意,沖柳叶大嘴一撇:“妹子你说的这是啥话?哥吃肉也不能让你喝粥啊,咋说这东西也是咱们拼死才整出来的,发财了,咱大家都有份儿!今天找你过来,一是为了刚才那事,二是咱趁这机会把钱分分。” 柳叶一愣,指了指自己,看着大牙说:“我可不要啊!愿意分,你们就分吧!我一个姑娘家也不用攒什么老婆本,等将来找个有钱的,什么都齐全了!你们两个光棍分了得了,都是困难户,留着将来讨个老婆吧。”说完后,自己先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第50页 大牙明听柳叶说不要,嘆了口气,劝柳叶眼光要放长远点儿,钱这东西一不咬手,二不扎人的,留着也不会发霉变质,犯不着和它过不去。也不等柳叶说话,便兴致高昂地把他那套分配方案详详细细又说了一遍。 柳叶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诧异,等大牙说完后,赶紧给大牙鼓了一阵掌。 大牙见柳叶突然鼓起掌来,有些愣了,愣眉愣眼地看了看柳叶,又看了看我,不知道柳叶为啥鼓掌。 我赶紧沖大牙挑了挑大拇指,一个劲地叫好!解释说,刚才他这一通演讲,条理清晰,有条不紊,气势如虹,柳叶一时情不自持,喜不自胜,有些激动,这才禁不住地都为他鼓掌喝彩! 大牙眨巴了几下眼睛,转头看了看柳叶。 柳叶目光炯炯地看着大牙,赶紧表态,她确定弃权,钱不要了,不用再打她这份了。 大牙晃了晃脑袋,自言自语道:“唉,不愿意和我们同流合污就算了,不过哥心里有数,眼睛从来揉不进沙子。这钱呢先帮你寄存起来,就先放来亮这儿,反正你俩都在北京,也方便,日后再说吧,整不好根本就不用分了。” 柳叶拧眉瞪眼,怒目而视,警告大牙,以后不许再开这种玩笑,再开这种玩笑,她就真生气了。 我偷偷地扫了一眼柳叶,见她脸上阴晴不定,红一阵,青一阵,赶紧藉口给立春打电话,躲了出去。 电话接通后,柳叶接过电话和立春说了一阵,时不时地向我俩这边瞟上一眼,估计是正在说着我们的事。 我和大牙也不敢吱声,只好等着,没办法,谁让是我们求人家呢,希望立春这个时候可别开玩笑,万一把柳叶惹恼了,一甩手不管了,我和大牙可就惨了。 工夫不大,柳叶手里玩弄着手机的挂件,扭着嘴走了过来,看了看我和大牙,朱唇轻启:“说吧,什么时候出发?” 大牙一愣,随即大喜,看了一眼我和柳叶,吧嗒了吧嗒嘴,感慨道:“唉,还是有妹子在好啊!” 柳叶眉眼带笑地凑到大牙的旁边,轻声问大牙:“是吗?” 大牙全身一颤,激灵一下就弹了起来,赶紧沖柳叶解释,说他没有别的意思,纯是有感而发,出发点是很纯洁的。 一想到又要长途奔袭,爬山越岭的,大牙这回可有了经验,灌了好几壶水,把背包里不相关的东西统统都扔在了家里,尽量把背包的重量减到最轻。柳叶在旁边帮大牙整理着物品,看他们手脚麻利地拾掇东西,我也没闲着,赶紧从书柜里把我的百宝箱拉了出来。 这箱子里都是很多零七八碎的东西,我从里面翻翻拣拣,感觉能用得上的都塞在了随身的背包里,不大一会儿也把包给塞得满满当当的了。 柳叶回来,就不用再找计程车了,有专车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不止坐着舒服,精神上也愉悦。 柳叶开着车在街上绕了很大一圈,总算在街尾处找到了一家纸扎店。 纸扎店也就是卖些死人后丧葬所用的一些纸活,民间又称煳纸、扎纸、扎纸马、扎罩子,大多都是用竹篾或是高粱秸扎成的各种家具、器皿、人物及车马等,表面煳上彩纸,装饰大多都用镂空的剪纸贴在上面,总之都是花花绿绿的,颜色很鲜艷,但是并不好看,看着就感觉头皮发麻,总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在店里买了好几捆烧纸,又特意要了一对金童玉女和一只纸马,很小心地装在车上后,弄得像是灵车一样,坐在里面,心里都发毛。大中午,车里不开冷气都觉不出来热。 好在一路上还很顺利,下午四点多钟就又回到了山脚下。距天黑还得几个小时,但是谁都不想晚上爬山。尤其还要带着这些纸人纸马,大白天都感觉有些瘆人,更别提晚上了。 我们把车停好后,早早地开始往山上爬。大牙抱着纸马走在最前面,柳叶紧紧地跟在他身后。我瞅了瞅剩下的金童和玉女,摇了摇头。柳叶说瞅着就害怕,说啥也不碰,没办法,我只能一手拎着一个,慢慢地往上爬了。 金童玉女名字好听,不过纸扎人的长相可是不敢恭维。就算我胆子大,可是瞅着这玩意儿也是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这对纸扎人都是一尺来高,彩扎裱煳的,男的一身蓝色长袍,女的上身是红色长袖大褂,下身则是金色的裙子。白纸煳成的脑袋上用彩笔画的眉眼鼻子,眼睛都是直勾勾地盯着前面,再配上圆圆的红脸蛋,大白天都感觉鬼气森森的。 烈日中天,骄阳似火,可我总感觉身后直冒冷气,一手拎着一只纸人,越走心里越躁,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胆战心惊地每迈一步,手里的纸人也跟着“哗啦”响上一声,本来这声音并不大,但是不知道怎么搞的,每响一下,我就感觉像是有一根针就扎了我一下似的,全身难受得要命,心都跟着一揪一揪的。 我抬头想喊大牙,这才发现大牙和柳叶竟然已经走没影了,树木茂密,山路蜿蜒,不知道他们走出去有多远了。我心里暗骂,这大牙可又太不够意思了,有美女陪着聊天,啥都不寻思了,不帮我一把也就算了,咋的也得等等我啊。 眼看着太阳越来越低,马上就要落到山背后去了,我也赶紧加快了步伐。真要是拎着这两个活鬼走夜路,没鬼也得撞鬼了。一边走,我一边哼着小曲,自己给自己壮胆,头也不回,一门心思地往山上爬。 落寞的夕阳渐渐收敛起疲惫的光辉,渐渐地变成了一个血红的大球,悬在天边。 走着走着,突然就听到背后好像有喘气的声音,吓得我当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咬着牙勐地往旁边一闪,转过身子大声唿喝了一声。 可是身后静悄悄地,什么都没有…… 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纸人本来苍白的小脸此时却泛着一片蓬乱的红晕,嘴角微微上扬,看着似乎是笑了。 第四十三章 超度冤魂 看着纸人那诡异得不能再诡异的笑容,我就感觉像是踩到了电门上差不多,“苏”的一下从脚底直接麻到头顶上,手上一松,纸人直接就掉到了地上。骨碌碌顺着山坡就滚了下去,滚出去十几米远,终于撞到了一棵小树上停了下来。 那张惨白的小脸刚好朝着我的方向,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吓得我激灵一下打了个冷战,瞬间连动都不会动了。从这个角度看得清清楚楚,纸人的嘴唇虽然鲜红如血,但是根本就没有笑…… 我整个人几乎都要吓傻了,心里“怦怦”地跳个不停,感觉身边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看,前后左右到处都是人,这种感觉很真实,压迫得我连唿吸都有些困难,头上很快就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张着大嘴不停地喘着粗气。 想到晚上还要指着这“金童玉女”超度引路,我只好强忍着恐惧,硬着头皮走过去把那只纸人又给拎了起来。好在是山坡山密,并没有摔坏,不过,这回我说啥也不敢再多看了,抓在手里后拔腿就跑。 一边跑,我心里暗自发狠,不管身后有啥动静,就算是下刀子,只要是伤不到我,我死也不回头了。山路不比平地,跑起来相当吃力,跑出去没有多远就感觉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似的,沉得连抬都抬不起来了。就连两只胳膊也摆不动了,手上的纸人本来并没有多重,可现在就感觉真的像是拎着个活人一样,抬胳膊都困难。 第51页 跑到最后,速度比走也快不了多少了,衣服像是被水洗过似的,都往下滴答水,就在我有些坚持不住的时候,突然就听到前方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抬眼往前看了看,这才看见前面不远处的柳叶和大牙,见到他们俩,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看到亲人了,双腿一软,再也坚持不住了,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大牙一边往过走,一边问我为啥一声不吱,闷着头瞎跑,咋还掉队了呢?说话的工夫,大牙已经走到了近前,拍了拍我脑袋。 我极不耐烦地用手把他的大手拨开,还没等我吱声呢,就听大牙先问我了:“来亮,你不是拎着俩纸人吗?咋就一个了呢?” 啊?一个? 我赶紧睁开眼睛看了看,果然右手边就剩下“玉女”了,而左手边的“金童”竟然不见了…… 大牙从我左手边捡起根胳膊粗细的树棍子,看了看上面的汗渍,瞠目结舌地问我:“来亮,你不会吧?你咋拎了根树棍子,把那纸人扔哪去了?” 柳叶这时候也意识到有些不对了,赶紧跑了过来,看了一眼树棍子,又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另外剩下的那个纸人,问我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这时候,我的脑袋里可真是乱了套了,说是一团糨煳也不足为过。我明明记得捡回了纸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木头棍子了呢?真是活见鬼了,这一路上我马不停蹄地往前跑,两手抓得紧紧的,不可能是途中弄掉了,难道这纸人还真成精了? 看着呆若木鸡的大牙和柳叶,我只好把路上的事情简短地说了一遍。大牙和柳叶听得也是目瞪口呆,不太相信地打量了一眼那个纸人。 柳叶看了我一眼后,就开始埋怨大牙刚才不该走得那么快,把我自己扔在后面。 大牙也没了词,嚅嚅地解释说,以为天还没怎么黑,都来过一遍了,以为没啥事呢。谁能寻思会有这种事呢,要是早知道,大家就一起慢慢走了,人多胆气足,也不至于出这回事。 我沖他们摆了摆手,让他们都别相互埋怨了,趁着天没大黑呢,赶紧往回走走看吧,看看纸人还能不能找到,要不就算是爬上去也是白搭,没有这对纸人,法事根本就做不了。 也顾不上休息,我拎着那根木棍子头前带路,沿着来路往回找。 太阳已经彻底地下山了,天地间像是罩了一层蓝布,已经有些看不太清楚了。怪石嶙峋,危峰兀立,就像是一只只趴在地上的勐兽,张着血盆大口,等着我们一步步送到近前。越走心里越发慌,走出没多远,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感觉刚才这通勐跑好像跑出了挺老远,但是因为上山本来不赶步,其实也就跑出二百米左右。下山虽然是走着,但是速度比我刚才跑起来都要快了不少,走了差不多有十来分钟,大牙突然喊了一声,说是前面好像是那个纸人,然后用手里的刀指给我和柳叶看。 顺着刀尖的方向看了看,我立时就打了个冷战。那个纸人就在路中间横躺着,正是先前我掉落纸人的位置,根本就没有滚到树底下。难不成当时是我的错觉,纸人根本就没有滚下去?还是这纸人自己又爬上来了呢?我越想心里越发毛,到了现在,也顾不上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把手上的另一个纸人往地上一放,然后单手持刀,屏气息声,蹑手蹑脚地就走了过去。 柳叶见我如临大敌一般,心里也跟着有些紧张了,紧握着刀柄,一个劲地小声嘱咐我“小心点”,自己也是咬着牙,盯着地上的纸人。 走到近前后,我用手轻轻地把那只脸朝下的纸人给翻了过来。昏暗的天光之下,纸人的表情更加显得阴森可怕,瞪着一对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吓得我赶紧把它又翻了个角度,然后拎在手上,走了回来。 别看就这短短的几步,但我身上却实实在在地出了一身的冷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这时候,我知道千万不能表现出胆怯,我要是一慌,剩下的大牙和柳叶更没有主心骨了。走到大牙他们跟前,我故意装成轻松的样子,抖了抖手上的纸人,然后沖柳叶笑了笑,让大牙前方带路,这件事速办速决,完事后抓紧下山。 大牙见我拎着纸人并没啥不适,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吆喝了两声后,原地调头,蹿到了最前面。 柳叶这回一直跟在我的旁边,也不吱声。本来我想找个话题缓和一下我们之间的矛盾,不过,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点儿啥,最后只是沖她傻笑了一下,也来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路上还很顺利,等到迈进了野猪口,我们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柳叶是第一次来这里,看到这里的地势地形,有些惊奇,不停地四下张望着。 看着四周的环境,我心里暗暗发誓,这破地方,下辈子我都不来了。 稍稍歇息了一阵,我们赶紧按立春的交待,开始在四周布置了起来。我见大牙有些不死心地盯着那些窑坑,赶紧让他用铲子把四周的小坑先填平,给他找点事干,免得这傢伙再控制不住自己,惹出祸来。 我小心地用香灰沿着那个大坑的外沿撒了一圈,在东北口故意留了个豁口,直冲下山的小路。在豁口两侧摆上供品和香炉,插上“引魂香”,然后一左一右把“金童玉女”摆在了两旁。看着天色也差不多了,酉时也要过了,我赶紧把柳叶和大牙叫了过来,让他们准备好,马上就开始了。 他们俩很配合地一左一右分站在我身后,而我此时倒还真有几分天师道长的架子。轻轻咳了一声后,抽出一沓烧纸就给点着了,抓在手上左右晃了几晃,然后直接便扔在了窖坑里。同时,口中默念早就背熟的咒语:“以月洗身,以夜修真,上仙辅我,上神佐形。左有六甲,右有六丁,前有雷电,后有风云,千邪万秽,逐气而清……” 好不容易才把这段生涩拗口的咒语念完了,然后按照立春告诉我的动作,左手抓着右臂,指尖指地,右手伸掌指天,左脚尖点地,右脚快速地连跺了三下后,赶紧给大牙使了个眼色。 大牙心领神会,把早就折好的烧纸一把一把地从空中往坑里扔,铺了厚厚的一大层,最后放了一把火给点着了。 火光闪烁不定,照在我们脸上,显得有些死气沉沉的。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都是一脸严肃,就连平日一直嘻哈的大牙也难得正经板起了脸。 这把火足足烧了能有十多分钟,最后火光才渐渐变弱,而蓝烟则渐渐变多,眼瞅着就要熄灭了。 柳叶在旁边一直盯着我,见我沖她点了点头后,赶紧伸出中指,用匕首就轻轻地扎了一下。顿时,血就冒了出来。捏着手指,柳叶看了我一眼,然后在我的两眉中间用血点了一下,同样又如法炮制,给大牙也点了一下。要是放在平时,估计我们早就笑喷了,可是现在这节骨眼上,谁也没有心情寻思别的了。 柳叶用手挤了挤扎破的中指,然后在纸马的身上画了个圈,接着又画了一条横线,从圈上贯穿了过去,这才把纸马推进了火坑中。 第52页 纸马掉进火坑后,沾火就着,火光一闪,身上就起了火,只不过火苗并不是像先前那样是红色的,而是诡异的绿色。绿色的火苗蹿起足有一米来高,烧得“噼里啪啦”直响,看得我们更是心惊胆战。 就在推下纸马的同时,柳叶快步走到“引魂香”左右的“金童玉女”近前,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在金童、玉女的额头上也各点了一滴血。看得出来,柳叶是真害怕了,也是咬着牙硬挺着,手都哆哆嗦嗦的,差不多是闭着眼睛点在上面的。 我和大牙在柳叶点完金童玉女之后,赶紧一起点着了早就铺好的烧纸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天地自然,秽气分散”两句话,连头也不敢抬,态度极其恭谦。 这时,从坑里突然就颳起了一阵旋风,绕着坑底转了两圈后,陡然间就壮大了起来,越转越粗,越转风越大,很快就把坑底的纸灰全都吹到了天上。一时间,天空都好像变成了黑色,周围瞬间就暗了下来,遮天蔽日,暗无天光。我和大牙虽然只是相隔三四米远,竟然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这股旋风在坑底转了一阵之后,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最后终于奔着东北角的豁口,也就是我和大牙的方向转了过来。风声中夹杂着不只是纸灰,也有很多砂土瓷粒,打在脸上,极其迅勐,像是刀划的一样,疼痛难忍,估计肯定也是打出血丝来了,脸上火辣辣地直疼。可是我和大牙也不敢动弹,生怕手里的烧纸被吹灭,只能咬着牙硬坚持着,一边用手拢着火,一边不停地往上加纸。 感觉身上“刷”的一下,好像是有一股阴寒之气从身边掠了过去,同时夹着一声刺耳的唿啸,也分不清这声音到底是怎么发出来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等到我们再回过神时,风已经消失了,现场又恢復了平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要不是满地的纸灰,真怀疑刚才像是在做梦一样。我实在是不想再多待一分钟了,赶紧招唿大牙过来把坑填上,然后尽快走人。 我和大牙三下五除二把这个大坑给填平了,尽管大牙瞅着那些瓷片仍然有些捨不得,但是他自己也知道,现在只能选择要命,不能要钱了。等把这里处理差不多了,正准备撤退的时候,大牙突然捅了捅我,声音有些发颤地问我道:“来……来亮,你……你……你看到那两个纸人没有?” 我一愣,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那两个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不见了。 第四十四章 与往事干杯 我们回到市里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整整一天都没消停,再加上晚上这一通忙活,个个都是腰膝酸软,人困马乏了。柳叶把我和大牙送到楼下后,连车也懒得下,就打算直接调头往回走。 大牙一脚车里一脚车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柳叶,低头含笑道:“妹子,你着什么急啊,不拖家不带口的?你看这长夜漫漫,也无心睡眠,今晚儿的月亮又这么圆,要不咱们就着夜色,吃点啥吧,聊聊天,谈谈心,不知小姐意下如何啊?” 柳叶没想到大牙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也被大牙给逗乐了。歪头瞅了瞅楼下的一长熘大排档,欣然点了点头。 我住的这地方,虽说不怎么繁华,但是好在是楼下守着海鲜市场,自然晚上的大排档也就有些吃的了,烤虾、烤扇贝、烤生蚝新鲜可口,小龙虾、香辣蟹味道纯正,在南三环这一片,要论是吃点有特色的东西,这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找了处相对安静些的位置,小风一吹,清凉得很,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总算是能把腿伸直了。 大牙张罗了一大圈,也不知道他都点了些什么,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顿夜宵的目的根本不在于吃什么,而在于说什么。只不过谁也没有点破,彼此都心照不宣罢了。 等着上菜的工夫,闲聊着天,柳叶就问我们怎么无缘无故跑到那么远的野山里去了。 我一听柳叶问这个,心里也在琢磨,这事该怎么说。总不能和她说,我和大牙就是因为天太热没地方待,纯粹就是瞎玩去了,真要是这么说,一是柳叶未必能信,整不好再以为我们故意要瞒她什么,误会更深;二是这么说,显得我们俩大老爷们整天啥正事都没有,再让她小看。没办法,最后还是把骗于麻子的那一套又搬了出来,谎称是刚好有朋友需要一对石狮子,我们这才去那边帮着淘一对,顺路就去山上转了转,不成想,就惹上了这些麻烦事。 柳叶听我说完后笑了笑,这一笑也不知道是猜穿了我的谎话还是本来就是无意的。我倒是被她这一笑,弄得反倒是有些局促不安,现在总算是知道了,说谎话最大的压力不在于能不能骗住别人,而在于能不能先骗了自己。 大牙在旁边一直在盯着我们俩,听我俩说了两句话后,在旁边大嘴一撇,拿腔作调地说道:“唉哟喂!你们这是学术交流呢还是领导座谈哪?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傢伙整的,一问一答,客客气气的,挺融洽呗?你说你们整那些臭氧层子干啥,瞎客气个什么劲儿啊。” 说着用手指了指我,然后对柳叶说:“要说来亮这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他那人死要面子,犟得像头驴似的,你也用不着挑他的理。再说,当初那事也不是啥大事,当时大家心情都有点毛躁,就是个误会,要我看哪,这舌头没有不碰牙的,小两口没有不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和,过去就过去了,别逮着个屁就嚼不烂了!” 柳叶瞪了一眼大牙,出乎意料地竟然没动手,也没吱声。 大牙愣了愣,只好接着劝柳叶,都说杀人不过头点地,还非得让一个大老爷们亲口和你说声“对不起”才行吗?有啥大过节啊,都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咋就非盯着这头不放呢,实在不行,让来亮给你叩一个总该行了吧。 柳叶一听,抬起头来赶紧连连摆手,不迭声地解释说,她不是那个意思。 这反倒是把我俩都给弄煳涂了,不知道柳叶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平时也没见柳叶这样,不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总是欲言又止,欲语还休的,根本就不像她的性格,有点奇怪。 柳叶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刚才的举动有些矛盾,苦笑了一下,看了看我俩,这才开口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现在还有些想不明白。要说这事,其实也不能怪来亮,这几天我也在家也琢磨了好几天,我倒是觉得来亮说得挺对的,肯定是有人在不断透露着我们的行踪。” “啊?你说啥玩意儿?”大牙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没有听清,一脸不解地盯着柳叶。 柳叶嘆了口气:“嗯,我是想说,或许来亮并没有冤枉我,的确是我连累了你们。” 我一听这话,也坐不住了。虽然我一直都有些怀疑柳叶,但是听柳叶自己也这么说,确实还有些意外,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但是肯定没有胜利后的那种喜悦,说不出来是遗憾还是伤感,看着柳叶,心里乱成一团。 第53页 柳叶喝了一口水,摇头无奈地笑了笑,接着告诉我们,她虽然没有直接出卖我们,但是这事估计和她也脱不了干系。她自己心里很清楚,三个人里面,只有她才有可能泄秘。本来她也想找个机会和我们好好谈谈,但没想到突然发生了这件事,择日不如撞日,索性就趁这机会谈开了得了。 我听着像是话里有话,就问柳叶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有什么为难的事可以说给我们听听,兴许我们能帮上什么忙也不一定。 柳叶沖我感激地笑了笑,然后说还是先听她讲个故事吧,或许听完后会有些帮助。说完这话,柳叶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口讲了起来。 她说有个小女孩,她从小就只知道妈妈,自打生下来就没有爸爸。自从懂事起,她就经常听到邻居们的各种各样的闲言碎语,甚至都不让自家的孩子和她玩。在她的思维中,家庭除了妈妈就是自己,根本就没有爸爸这个字眼。 在她的记忆中,过两年差不多就要搬一次家,最后连她自己也记不清到底搬了多少次家。从小到大,全家的生活只是靠她妈妈做些小本生意的微薄收入,日子过得自然是捉襟见肘,穷困潦倒。 每次她只要问她妈妈,为什么她没有爸爸时,她妈妈都会摸着她的脑袋告诉她,她有爸爸,只不过她爸在她没出生时就死了。除此之外,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了,然后总是告诉她,虽然她没有爸爸,但是有妈妈。 她的童年、少年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长大的,没有朋友,也没有亲戚,除了她自己,能和她说话的只有她妈妈。她从小就习惯了寂寞,学会了享受孤单,学会了自娱自乐,学会了和自己聊天,也学会了什么事都要靠自己,懂得如何照顾自己。 从小学到初中,然后从初中到高中,最后到大学,十几年也就这么过去了。在她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她妈妈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只盒子,交给了她,让她以后自己留着,说这是她们家祖传的,是她爸爸以前留下来的,让她自己留个念想。 我和大牙自然知道这故事说的就是柳叶自己,盒子里装的也就是珠子等物品,但是听柳叶幽幽地说着这些心酸的往事,也忍不住有些黯然神伤,心里不太得劲儿,实在是没有想到柳叶的童年竟然如此灰暗。 现在回想,怪不得每次我和大牙一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她都眉开眼笑地在旁边听着,就只是笑,也不搭话。想到她一个人这么多年也没有几个朋友,好不容易和我们混得有些熟了,又让我给气跑了。我心里实在是有些惭愧,真想紧紧地抱抱她,纯粹的友情,纯洁的拥抱。 大牙也是一样,眼圈也有些湿润了,埋怨柳叶为什么不早说,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朋友,就算真是她泄露了秘密,我俩也不会怪她,就认定了她这个朋友了。朋友之间重要的就是彼此信任、理解、宽容、默契。无须相见,只求相知;无须多言,但求会意。 大牙这几句肺腑之言,竟然把柳叶给说哭了。 柳叶在我们面前这一哭,我一下子就慌了神,顿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赶紧沖大牙一个劲地使眼色,让大牙发挥他的特长,想想办法。 别看大牙平时呜呜喳喳的,到了现在也是不比我好多少,瞪着眼珠子,大嘴一咧,也麻爪了,嘴像上了锁似的,根本就不吭声了。 柳叶掉了几滴眼泪,赶紧擦了擦,梨花带雨地沖我俩笑了笑,说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出卖我们,也是打心底把我们当成朋友,所以在二龙湖时,才会莫名其妙生了那么大的气。可是后来回北京后,她自己一个人好好想了想,才觉得事情未必就是表面上这样,也许我并没有冤枉她,她也并没有受委屈。 等她想明白后,她马上就给她妈打了个电话,问她妈是不是把她的事情讲给别人听了? 见我和大牙有些不解,柳叶这才反应过来,告诉我们,她每天差不多都会和她妈通电话,虽然没有告诉她妈这些珠子背后牵扯的这些事情,但是她什么时候离开北京,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妈基本上都是一清二楚。 大牙听到这儿,歪着脑袋看了看柳叶:“妹子,你是说,是你妈,不,应该是‘阿姨’不小心泄露了我们的行踪?” 柳叶摇了摇头,对我们说道:“坦白地讲,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保证我自己没有对外人说起过,除了我们三个以外,最了解我们行踪的只有我妈了,所以我才想到问我妈是不是在和别人聊天时聊到过我。” “那结果呢?”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有些意外,忍不住问了一嘴。 柳叶嘆了口气:“我妈刚开始还有些支支吾吾,不过见我问得急了,她就一口咬定,没有和人说起过我。我就忍不住又问她关于我父亲,还有这珠子的事情,但是我妈始终都是咬口不说,我也是实在没有什么办法了。”说完这话,柳叶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不停地摇头。 我看了看大牙,见大牙沖我偷偷挤了挤眼睛,那意思一看就是不让我多吱声。 我也不知道大牙在捣什么鬼,又不好多问,赶紧借着去热热肉串的机会,躲了出去。 凭直觉,我觉得柳叶她妈应该有嫌疑,但是这话不好问出口,弄不好刚刚缓和的矛盾又激化起来。毕竟柳叶就这么一个亲人,就算是她妈泄露了秘密,这事也容不得外人插嘴多说,这还真是个难题。这珠子和令牌既然是柳叶父亲留下的,那她父亲到底是什么人呢?怎么会有这东西?又去了哪里,连妻子和女儿都不顾了呢? 不过话说回来了,从柳叶的年龄来看,她妈也得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太太了,这么大岁数能有什么问题呢?也没有什么动机啊?总不能置自己女儿的生死于不顾吧?难道是另有隐情?还是我们只注意着我们自己,忽略了别人了呢? 烤肉串的小伙子沖我连叫了好几声,我这才回过神来,沖他抱歉地笑了笑,端着盘子慢慢地走了回来。 就听大牙正沖柳叶白话着,劝柳叶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这事未必就像她想的那样,兴许是我们都想得偏激了呢。现在这个年代,都是高科技了,针眼摄像头,无线窃听器网上一搜一大堆,未必就是我们自己出了问题。 大牙说的这些也并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我总觉得有些不靠谱,那些东西离我们的生活有点太远了,总感觉像是敌特才用的东西,这个和平年代,不会那会阴险可怕吧? 柳叶在大牙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心情渐渐地好了一些。见我魂不守舍地坐下以后,一声不吭,心事重重,不禁多看了我两眼,但是并没有说什么,伸手轻轻地端起了杯子,沖我笑了笑。 大牙见我跟中了邪似的,赶紧在桌子底下碰了我一下,我这才意识过来,赶紧跟着举起酒瓶子,沖她笑了笑,大牙说了句“和往事干杯”之后,我们狠狠地撞了一下杯。 第四十五章 羊脂白玉壶 日上三竿,阳光肆无忌惮地透过窗户射了进来,直到眼睛刺得有些发酸,才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第54页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后,瞥了一眼还在沙发上睡得正死的大牙,用脚踢了踢。大牙这才伸着懒腰翻了个身,哼哼唧唧地坐了起来,闭着眼睛,嘴里含混不清地问我今天干啥去。 这两天四处奔波,一直也睡不好觉,终于踏踏实实地在家睡了一晚,我一边晃着脖子,一边告诉大牙,一会儿去把支票里的钱取出来,然后找个藉口给孟老爷子和古老爷子都分点儿,这段日子也没少麻烦人家。在农村,赚俩钱也不容易,万八千的对他们来说,就能顶大用了,也算是积点功德吧。 大牙听说去取钱,明显有精神了,晃晃噹噹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别说他们了,对我来说,这也不是小钱儿了,少奋斗十年啊!可惜了那些瓷片了,唉,以为我还真到了铁树开花的时候了呢,不成想,空欢喜一场,看来离我真正怒放的时候还有段距离,还得继续拼命啊!” 我笑了笑,也不答话,让大牙抓紧收拾,还得去谢谢董三爷。既然我们都回来了,也不能不露个面,虽说钱咱还了,但这人情也得过去,人家不要是不要的,咱可不能少了礼节。 等我俩兴高采烈地到了银行后,才知道还得提前预约,没办法,填了张表,我和大牙悻悻地出了门。 以前也没有用支票取过钱,以为到那儿就取钱呢,没想到大额取款也要提前预约。见时候还早,也没啥事可做,我和大牙就直奔王府井工美大厦,看看给董三爷选件儿东西。 王府井工美大厦是专营工艺美术商品的商店,五十多年的歷史,经营的东西也很杂,从黄金铂金首饰、金条、足金摆件到镶嵌珠宝首饰、红珊瑚、珍珠等是应有尽有。我平时总去那里逛逛,只不过那里的东西价格大都不菲,大多时都是闲逛,真正买时很少,倒是帮朋友看风水时,经常替别人来这里挑东西。这里的东西看着不怎么起眼,几万块钱在里面也未必能买到什么像样的东西。 二层有一家復古的店铺,布置得非常有味道,别具一格。店里面曲径通幽,经营的都是些中国传统的东西,这里的玉石还有琥珀都很别致,在这北京城也能数得上数。尤其是那里的服务员们,都身着清代中式小服,说话软声细语,耐心又专业,无论你看上哪件东西,都能说上个子丑寅卯,而且还说得头头是道,我去的次数多了,所以混得也熟了一些。 我们刚转到玉石专柜处,售货员小姐立刻就认出了我,问我这次有什么需要的。 我笑了笑,问她有没有新来的东西,能看上眼儿的,打算送个朋友。 售货员小姐心领神会,蹲下来,在柜檯下面的橱柜里翻找了一会儿,直起腰后,把手里的玉石放在柜檯上的黑绒布上,然后小心地打开强光手电筒,一边照着玉石的内部,一边给我们介绍。 我这才看清,原来竟是个羊脂白玉雕成的摆件,一只晶莹剔透的玉壶。 小姐告诉我们,这只玉壶正是“羊脂白玉”,也称“白玉”,是软玉中的上品,极为珍贵。而这只玉壶所用的料更是白玉中质纯色白的极品,温润坚密、莹透纯净、洁白无瑕。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中的白光手电从壶的底部照给我们看,果然,在光的照射下,所呈现的是几乎就是纯白色,没有其他的杂质,看起来有些半透明的雾感。 玉的好坏,在光下一辨即可分晓。一般的白玉,对着日光灯虽也呈半透明状,但没有这种雾感。普通的白玉虽然用肉眼看颜色也很白,但是在光下必定带有深浅不一的微黄色,所以也不能称为羊脂白玉。而这件玉器,完全符合标准苛刻的珍稀羊脂玉,绝对没有丝毫杂质,质地极纯、水头也足,是难得的一块极品。 大牙看得直晃脑袋,不停地夸赞说是好东西,便问那小姐这件要多少钱。 那售货员小姐波澜不惊地沖我们微微一笑,朱唇轻启:“先生,这件羊脂白玉壶,价格八万六千元整。” 大牙一听,嘴就是一咧,又看了一眼这件不大的白玉壶,晃了晃脑袋。 那售货员小姐见状,恐怕大牙打退堂鼓,赶紧继续介绍这件东西,告诉我们,这件白玉壶绝对是物有所值,升值空间巨大。 我笑着让那售货员小姐帮我算一下,如果我买,需要多少钱? 售货员小姐赶紧掏出计算器麻利地按了起来,然后把计算器推到我们面前,告诉我,我的贵宾卡可以打八八折,折后的价格是75680元,零头可以抹去,最后是75600元。 我刚要让她帮我包起来,突然大牙大手一伸,把我拦住了,然后看了看那售货员小姐,笑了笑。这一笑,把那售货员小姐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大牙从包里掏出来一块东西,然后放在了柜檯上,沖那小姐笑道:“麻烦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我这件东西?” 大牙掏出来的正是在二龙湖底下拿出来的那块砖头,也就是那块布满水银沁的玉石。 小姐愣了愣,然后很小心地打开外面的布皮看了看。等到看清里面的东西后,这才明白了大牙的意思,看了看我,让我们稍等一下,她把东西拿到里面,让里面的老师看一下。 等到小姐走远了之后,大牙这才告诉我,反正要在这里消费,不如趁这机会让他们免费给看看,要不总让于麻子给看,再让于麻子从中摆一道,那老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鸟,jian商一个。 我有些好笑地告诉大牙,就他那块砖头子,看不看也没啥大用,估计能值顿烤鸭钱就不错了。 我俩在外面低声说笑,过了没有几分钟,就见那售货员小姐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沖大牙瞥了一眼,告诉他,看没看到,这么快就出来了,没戏吧,没准就是块石头呢。 大牙被我这么一说,有些灰心丧气了,嘆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叨咕着,看来这回又是空欢喜一场,白使了个大劲,却放了个小屁。 售货员小姐走过来后,沖我们很职业地笑了笑,告诉我们,她们老闆今天刚好在,想请我们进去谈谈。 “哦?你们老闆?有说什么事吗?”我和大牙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连她们老闆都惊动了。 售货员小姐很有礼貌地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说她也不太清楚,接着就在前面引路,把我们带到了里面的办公室。 办公室并不太大,装修得很典雅,一看很有文化底蕴。售货员小姐把我们带进办公室后,就悄悄地掩上门,退了出去。 沙发上坐着一人,年纪大约四十七八岁左右,蓄着一头短髮,穿着中式唐装,立领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袖口卷到了手臂中间,手腕上戴着一串很大的蜜腊手珠,正坐在沙发上喝着茶。面貌算不上英俊,但是坐在那里,与生俱来的有一种气势,估计就是这里的老闆了。 见我们进来后,这人放下茶杯,站起来沖我们微微笑了笑,自我介绍说是这里的老闆,姓关,找我们只是想说说那块玉石。说着,用手指了指放在茶几上大牙带来的那块玉石。 我和大牙这才搞明白,原来竟然是为了这个,还以为有什么别的事呢。不过转念也反应过来,既然都惊动了这尊大佛,估计这玉石的价值肯定不菲。 第55页 我和大牙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大家握了握手,就算是认识了。 关老闆看了看我和大牙,脸上始终都挂着一抹淡笑,指着玉石首先开口说道:“开门见山地说吧,这块石头应该是件老东西,但是水银满沁,所以玉石的质地不敢妄下判断,可能价值连城,也可能是分文不值。说这些,你们应该也能明白。” 说到这儿,关老闆顿了顿,喝了一口水后,笑道:“这块石头赌性很大,正因为是‘赌’,所以风险也很大。眼力好、运气好,可能瞬间就能成暴发户,相反如果看走了眼,时运不佳,自然也会血本亏尽,倾家荡产。” 我听完后笑了笑,问关老闆有什么想法。 关老闆看了我们一眼后,很慡朗地笑了笑,说道:“我这人做事喜欢直来直去,我有心收下你们的这块玉料,你们可以开个价出来,这块玉现在是满沁,至于能盘出块什么样的玉来,谁也没把握。做这行做久了,对这东西有种偏执的喜爱,只是不知道你们舍不捨得割爱,让给我呢?” 大牙偷偷看了我一眼,看他的意思是准备要出手了。 我并不着急,先夸了一阵关老闆办事敞亮,然后话题一转,告诉关老闆,本来这块玉我们打算送给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但是实在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拿得出手,心里有些忐忑,这才决定还是来店里选块见得光的东西,要不然,万一这块玉料就是块烂石头,也让朋友笑话。 关老闆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用手敲了敲这块玉,然后告诉我们,如果对方也是行家,送这块玉那就是块无价之宝,而如果朋友只是一般的爱好,不是玩这个的,送这东西那是一文不值。 我哈哈一笑,连夸关老闆人实在,说话慡快,便慡快地指着这块玉道:“自古就有宝剑赠英雄一说,这块玉在我们哥俩手上也是玷污了它,您在这行也是个人物,也不会欺负我俩这生瓜蛋子,就请关老闆给开个价吧,要是合得上,这块玉就让给您了。” 关老闆听我这么一说明显有些意外,略略思忖了一下,告诉我们,他可以出价二十万。 二十万? 一听到这数目,我和大牙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有点呆了。 关老闆接着说道:“我给的价格肯定是公道,你们可以拿着东西再问问别人,如果觉得我这老大哥没有以大欺小,七天之内,你们随时都可以再送过来。” 我赶紧摆了摆手,对关板板说不用那么麻烦了,买卖买卖,愿买愿卖,扯那些就没什么意思了,我们信得过关老闆,这东西就留给他了。 关老闆听我这么一说,不住地点头,走到办公室前,抓起电话,按了几下后,声音很低地说了几句话,然后便放下了电话。顺手从桌子上取出两张名片递给了我和大牙,让我们以后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他。 我和大牙赶紧连声道谢,刚接过来,门就被推开了,从外面进来个年轻人,很恭敬地沖关老闆点了点头,把他手上的一只皮箱放下之后,闪身就退了出去。 关老闆直接把皮箱拎到桌子上,打开后,里面竟然都是成沓成沓的百元大钞,成行成列,场面极度壮观,总感觉有点像是电影里的黑帮交易似的。 关老闆笑着把皮箱直接推到我们面前,告诉我们说,箱子里是现金二十万,让我们点点。 大牙看了一眼后,沖关老闆呵呵一笑,连声说着“不用,不用”,直接就把箱子的盖子扣上了。 交易完成,再待着也没什么意思了,简短客气了几句后,我和大牙拎着箱子就出了他的办公室。 售货员小姐见我俩出来了,赶紧迎了上来,把一只纸袋递给了我们。见我俩有些不解,她告诉我们,这是她们老闆吩咐的,说是送给我们的。 我有些莫名其妙,接过手里看了看,顿时吃了一惊,没想到竟然是我们刚刚看上的那只羊脂白玉壶。 第四十六章 瑿珀腰牌 出了工美大厦,大牙马上就原形毕露了。双手抱着皮箱,紧紧搂在怀里,兴奋和激动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一股脑地倾泻了出来,整个人都快乐颠馅了。 我也很意外,做梦也没有想到,大牙抢出来的这半块玉石竟然这么值钱。怪不得有人说已经到了全民收藏的时代了,这玩意儿的价值也太不可思议了,就这么一块石头顶得上普通的工薪职工干上十年了,还真是不公平。 拎着二十万现金招摇过市也不是长久之计,正巧,东方广场这儿有一家中国银行,我赶紧拉着大牙钻了进去。一想到这东西也是大牙冒死弄出来的,所以直接让大牙用他的名字开了个新户,把钱存了进去。 大牙乐得嘴一直都没有合上,舌头上都落灰了,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他这辈子,帐户上的余额还没有超过五万的时候,这可绝对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第一次。存好钱后,一个劲地嚷嚷着,非要去大馆子搓一顿好的,庆祝一下这美好时光,留个念想。 我白了他一眼,告诉他,要是在大馆子,尖椒干豆腐不放肉,素炒,还得二十二块钱一盘。 大牙一听,眨巴了一下眼睛,一个劲地问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看我在旁边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大牙这才反应过来,沖我就是一个飞脚,自己嘟囔着:“有钱了谁还吃尖椒干豆腐啊!” 闹了一阵后,看着手里拎着的纸袋,我突然才想起还没给董三爷打电话呢,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时间见我们。电话接通后,我先客套了几句,董三爷听说我们回来了,想要见见他后,很是高兴,问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我很小心地问董三爷下午有没有时间,如果没有时间,过两天也行,我和大牙这几天都在家闲着,时间很充裕。没想到董三爷听说我们下午就有时间后,连连说好,让我们下午就过去,他在家里等着我们,随后告诉了我地址。 放下电话后,我还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董三爷这么给我俩面子,竟然让我们去他家里做客。一般来说,社会上的朋友很少会往家里带,而邀到家里的朋友一般也都是很亲近的朋友或是很尊贵的客人,想想我俩和董三爷还说不上亲近,更谈不上值得尊敬了。 我和大牙吃过午饭,担心路上堵车,所以早早就奔向了董三爷家。 董三爷家在长阳环岛附近的一座高档小区里面,小区很有名气,当年也是请了功夫巨星做的形象代言人。坐落在西山之阳,殷得“三山五园”之贵,也算是上风上水。近邻石花洞、西周燕都遗址公园等独特的名胜古蹟,那里地多人少,空气新鲜,都是连排或是独栋的别墅,房价自是不菲,住的人也是非富即贵。 小区的环境野趣十足,自然清新,又不落俗套,颇有几分看头。我和大牙直接穿园而过,一路上有泉可听,有石可留,穿行其间,醉人迷眼。东拐西绕了好半天,总算是到了董三爷家的楼下。 董三爷家是座二层楼独栋洋房,两间车库,还有花木扶疏的院子,院子里种了些花花糙糙,不远就是一处叠水,水声潺潺,清脆悦耳,环境相当清幽。 第56页 刚到大门前,还没等我们按响门铃,董三爷竟然推开大门笑着出来迎我们了。 我斜眼看了看院角的摄像头,心里不住地感嘆,还是有钱人好,住的房子阔气不说,这服务配套设施也真是全面。 董三爷主动迎出来和我们俩打招唿,我和大牙真有些受宠若惊,赶紧迎上一步,向董三爷问好,客套了一番。 进了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实木原色大门,整面雕花,厚重大气,让人不禁眼前一亮。我和大牙看就感觉眼睛都不够使了,看哪儿都新鲜,看哪儿都想摸摸,董三爷沖我们笑了笑,让我们不用拘束,随便看看。 屋子从装潢到家具,都是古香古色,墙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品。色彩也很简单,正因为简单,才显得很大气,感觉很厚重,很有文化底蕴。这里的感觉与当初进王老闆家明显不同,王老闆家里的装修虽然是金碧辉煌,绚烂夺目,但是一看就像是个暴发户一样,根本感觉不到半分的雍容华贵。然而在这里,虽然所有的装饰都很简单,但是足以衬托出主人的文化品位与艺术修养。 我们一边看着,一边赞不绝口,董三爷很有长者风度地在一旁给我们时不时介绍两句。 绕着宽敞的大厅走了整整一圈,最后在墙角的博古架前站住了脚。架子上陈列着十几只造型优美、色彩淡雅的陶瓷瓶,对这些东西,我也是一知半解。不过以董三爷的身份,不用想都能猜出来,能摆在家里的东西肯定也是价格不菲。然而吸引我的并不是这些价值连城的瓶瓶罐罐,而是摆在很不起眼位置上的一块铜镜大小的腰牌。 腰牌以八十度角近乎于垂直的角度靠在后面的木质托架上,整块牌子如酒红般的颜色,晶莹剔透,在射灯的映射下,通明透亮,血丝均匀,看着倒像是一整块的天然血珀。腰牌正面雕着一只威勐的虎头,怒目圆睁,灵性十足。雕工线条流畅、转折有力,纹饰布局精巧,繁而不乱,自然生动,可惜的是腰牌竟然有一个手指甲盖大小的豁口,而且表面上的划痕也不少,估计是以前保存不当,有些破损了。 董三爷见我看得入神,在旁边呵呵一笑,告诉我这面腰牌是琥珀中的瑿珀,无论品相及大小现在来说也算是罕见了。 董三爷一说话,我这才回过神来,重新又打量了一眼这面腰牌,总觉得似曾相识,但是可以肯定,这东西我以前肯定没有见过。听说这就是瑿珀,我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瑿珀,虽然不是头一次听说,但是的确是第一次见过。琥珀是佛教七宝之一,种类众多。从传统习惯上来讲,透明的称为琥珀,不透明的琥珀称为密蜡。如果从专业角度来分的话,黄色系的称为金珀,红色系称作血珀,蓝色系称为蓝珀,绿色系称为绿珀。而正常光线下是黑色,在强光照射下透出红色的就是“瑿珀”。 董三爷轻轻托起这面腰牌,告诉我们,瑿珀自古就极为珍贵,古籍中记载瑿珀为“众珀之长、琥珀之圣”。而瑿珀又以樱桃红最为贵重,但是有一种最特殊的是黑色的,在正常光线照射下并不透明,但是在强光照射下,会显现出醉人的深红色,被视为极品瑿珀。 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我和大牙也是受益匪浅,连连咂舌。 董三爷把腰牌放回原处,指了指沙发,笑着对我们说道:“净顾着说话了,倒忘了招唿你们坐下喝口水了,待人不周啊!来,来,先坐下喝口水吧。” 我和大牙连声说着不敢当之类的话,也就坐了下来。刚一坐定,我沖董三爷抱了抱拳,开口道:“董三爷,这次我们哥俩来打扰您,并没有别的什么事,上次为了我们俩的事让三爷您费心费力,一直都过意不去,今天特意登门道谢,真的很感谢三爷仗义伸手,我们哥俩自是感激不尽。” 董三爷沖我摇了摇手,示意我不用客气,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咱们用不着这么客气,老话儿讲啊,一回生,两回熟,咱们也打了几回交道了,再瞎客气都别扭,到家里来就是为了都轻松一点儿,你再这么说,我可真有点过意不去了。” 大牙一听,点头随着笑了笑,然后把手袋轻轻地往旁边放了放:“三爷,于老哥估计和您说了,前段日子我们哥俩也不在北京,这才委託于老哥把钱给了您,并不敢多耽搁。这不,我们哥俩刚刚回来,带了点小礼物,也是我们的一份心意,还望您笑纳啊!” 董三爷瞅了一眼纸袋,脸上表情一滞,用有些责备的口气说道:“要说你们小哥俩可真是太多心了,这件事谁也不要再提了。东西你们带回去,心意我领了,东西我是不会收的,真是收了,我的初衷也就变味儿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大牙刚要再吱声,我赶紧把他拦住,解释说:“我们哥俩并没有别的意思,能认识您,实在是我们的荣幸,我们哥俩只是想借个机会,表示一下,这样以后再有什么不解之处、为难的地方,起码我们心里也舒坦一些,如果真是不收,我们还真拉不下脸来再来麻烦三爷您了。” 董三爷听我说完后笑了笑,点了点头,用手往博古架的方向指了指,告诉我们,来而不往非礼也,也不好就这么收下我们的礼物,那架子上的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我们能看得上眼儿的,就随便选一件吧,礼尚往来,就当是“当帐”,相互交流学习了。 “当帐”是古玩交易用语,是说以物易物、等价交换的一种形式,各取所需,这种情况十分常见。董三爷这么说,我赶紧晃了晃脑袋,告诉董三爷,我们这东西根本没法和他架上的宝贝比,纯是天壤之别,这个是万万使不得的。 董三爷听我说完后哈哈大笑,指着架子上的东西告诉我们,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他刚入行时摆弄的玩意儿,也不是什么“俏货”,有的更泛着点“妖”气,不过多少也算是有些渊源,就没捨得扔,说实话,也就算是工艺品,要说是宝贝,那可真是挨不着边儿呢。 我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不过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自嘲地笑了笑。我见董三爷眉目表情倒也是一番真心,估计也是这些东西未必值几个钱,但是也不好意思挑那些瓷瓶,本来自己就是一知半解,万一看走眼,以为不值钱,而实际上要真是出入太大的话,反而显得我们有些不识时务了。 中国陶瓷世界都闻名,这东西有时看着不咋样,还没有现在烧的花瓶漂亮呢,但是实际上的价值有时做梦都想不到。陶器无小器,这东西走眼的机率最高,正因为这东西身价无顶,所以现在的仿品赝品才到处都是。 第四十七章 相骨 我东瞅瞅西瞅瞅,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感觉看哪个都不像是赝品,都像是价值连城的宝器,最后看了半天,还是拿起了那面瑿珀腰牌。这东西要是品相完好的话,价值多少我可不能估量,但目前这个品相,我估计价值也就是在五万元左右,毕竟残品无全相,价值就会大打折扣。 我的手刚拿起这面腰牌,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董三爷好像怔了一下。我心里一动,装作是随便看看的样子,又轻轻地把这面腰牌放了回去,眼睛打量着别的东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董三爷:“三爷,您这面牌子有年头了吧?” 第57页 董三爷刚才的惊愕之情稍纵即逝,此时脸上又恢復了平时的神态,目光炯炯,淡淡一笑,身子动也没动,指着那面腰牌告诉我,这面腰牌是面虎头牌,祖上之物,破损有些严重了。料是好料,但是从品相上来看,也就只是件工艺品,应该是大清的东西。 我听说祖传之物,心里不禁庆幸,幸好刚才眼尖手快,真要是托到手里,还真是骑虎难下了。不过这“虎头腰牌”的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好像是以前在哪里听说过呢? 我假装看着别的物件,皱着眉头,背对着董三爷,冥思苦想。大牙就在我的旁边,刚才的话也听得真真切切,见我眉头紧锁,又看了一眼那块腰牌,有些莫名其妙。 虎头腰牌……虎头令牌! 勐然间,我终于想起来了,这“虎头腰牌”在行地七公老六武曲的笔记本中倒是提到过这名字,说是当年努尔哈赤曾经留下一面“虎头令牌”,让他们听从持牌人的差遣,那人不就是多尔衮吗? 眼前这块“虎头腰牌”可能会是当年那块吗?还是仅仅就是巧合呢? 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心里翻江倒海一般,实在是不敢再往下多想了。如果这块腰牌就是当年的那块,那董三爷既然说是祖传下来的,难道这董三爷会是多尔衮之后?如果真的是这样,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从眼前这块腰牌的用料及雕工来看,的确不像是普通平民百姓家能拥有的东西,越看感觉越像是武曲所提到的那块腰牌,难道真的就是? 一时间,我思前想后,百感交集,心里顿时就乱成了一团,很多事情交织混杂在了一起,竟然突然间找不到头绪了,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入手。但是我心里清楚,看似像是一团乱麻,不过只要找到了线头,顺着线头再往下捋,很快就会理顺,一切难题自然也都会迎刃而解了。 我赶紧沖大牙使了个眼色,让他先拖住董三爷,我好静下来想想。 大牙眨巴了几下眼睛,总算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指着一只五彩的瓷花瓶,没话找话地问董三爷这只花瓶是不是本来应该是一对的。说是他爸妈结婚时好像就有一对这种瓶子,后来也不知道搬家给弄哪儿去了。这瓶子是不是过去插干巴花的还是有啥别的用途。 董三爷呵呵一笑,告诉大牙这只花瓶原来还真就应该是一对,而这只花瓶是他在一九七几年那阵子下乡时,在老乡家里要来的,瓶子应该是清末民初的东西,民窑的东西,画工还算不错,只是胎质差了些,摆着玩的。 要说大牙干别的我并没有底,要说白话起来,跟人瞎侃那还真不是一般人就能比得上的,大牙说得嘴丫子都冒了白沫了,顺着董三爷提到的下乡开始说了起来,从上山下乡到包产到户,从改革开放到自由经济,也不管董三爷爱不爱听,就口若悬河地白话了起来。 我趁着这工夫,从头到尾把整件事情梳理了一遍。假设董三爷就是多尔衮的后代,那么这面虎头腰牌肯定就是努尔哈赤当年留给多尔衮的那块,那这董三爷就极有可能知道关于行地七公的一些事情,而珠子的事情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了。 这样说来,我们当初找他看珠子,他能叫出这珠子的名堂也就不足为奇了,而且对我们的珠子表现得极有兴趣,甚至要花钱来买也是情有所原。如此推理,那天桥上算卦的老头会不会也是董三爷指使的呢? 我仿佛是黑夜里看到了一盏明灯,心里豁然开朗。多日的抑郁阴霾总算是露出了一丝fèng隙,可以长出一口气了。偷眼看了看正和大牙谈笑风生的董三爷,越来越觉得这个人实在有点高深莫测。而想让董三爷开口说真话,肯定是极不容易,根本就没啥指望,除非是董三爷老年痴呆了,否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没办法,看来也只能行招险棋,先探探虚实了。想到这里,我转过身子,正听到大牙和董三爷聊着知青下乡的那段歷史,我便试探性地问了句:“三爷,您祖籍应该也是北方人吧?” 董三爷一愣,看了看我,沖我处变不惊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反问我道:“哦,怎么这么说?” 我从容自若地呵呵一笑,告诉董三爷,我多少懂得一些玄学之术,不过只是个皮毛。三爷的骨骼宽大,背阔腰圆,所以才猜测他是北方人的血统。说完这几句话,我故意收口不说,而是注意观察着董三爷的表情神态。 董三爷意气自如,不动声色,只是往前微微探了探身子,沖我说道:“我倒是听于麻子说过,说小老弟可不得了,祖传的一套风水阴阳本事,相天度地,本事可不小啊!我向来对这些玄学命理也很感兴趣,奈何资质鲁钝,也看不太懂,不知道通过这骨骼怎么还能看出来是哪里的人呢?” 我坦然镇定地慢步踱了过去,又坐回到了沙发上,不露神色,盯着董三爷的眼睛,开始“忽悠”起了相术。本身我对相术也是一知半解,但是形势所逼,也只能勉为其难。告诉他“看相”的手段有形、脉、物三种,相术据此也可分为形相、脉相、物相三类。其中这形相是以人体为观察对象,一切可以显示“表候”的身体部分,如骨骼、皮肉、眉须、毛髮、眼、鼻、口、耳、齿等,都含有关涉个人不同命运的深层意蕴。 所谓“目眉朝天,福禄绵绵”,“脖子长好吃,脖子短好穿”,这种其实都是“形相”中的雕虫小技。一般的看相的都知道这个道理。而在形相中最灵验的就是“骨相”,相人之身,以骨为主,贵贱定于骨法,所以歷朝歷代相士都把观骨相作为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形法。 董三爷听我这么一顿白话,眼睛都听直了,不住地点头称是。 我看在眼里,心中暗笑,嘴上也不敢停,只能接着白话,告诉董三爷,骨相关系一生的格局,或富贵,或贫贱,或福禄,或祸凶。而骨相中最突出的就是头部之骨,与命禄关系最大的就是“九骨”,所谓九骨,即颧骨、驿马骨、将军骨、日角骨、月角骨、龙宫骨、伏犀骨、鰲骨和龙角骨。 说到这里,我指着董三爷颧骨延伸鬓角处,说道:“此处为驿马骨,也叫龙翎骨,您这里略略高耸,眉后泛红,一看就是向外求发展,成就大事业的命格。而您印堂至天中的伏犀骨,隐隐鼓起,直入髮际之内,光泽稍有些默淡,祖上应该有做大官的,官至公卿之位,只不过您此处的光泽略加重有些隐晦,但是仍然可以看出泛着红黄之气,有龙气护泽,虽无大贵,也是贵于常人。而颧骨又丰隆齐耳,一看家里世代都是从军习武之人,想必您家祖上应该是马背上的将军。” 董三爷听我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自己轻轻地摸索,一脸惊讶。 一看董三爷的表情,我就知道我刚才说的有些十之八九了,轻轻顿了顿,然后话锋一转,告诉董三爷,至于我说他的祖籍在北方,是因为他全身的骨骼宽大。中华大地,幅员广阔,然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同地区的人身体特徵都有些不同。东方五行属木,西方五行属金,南方五行属火,北方五行属水,中央则五行属土。北方五行为水,水对应的人体为肾,《黄帝内经》上讲“肾藏精,精生骨髓,骨髓充实,骨骼强壮,运动捷健”,所以北方人的骨架都很宽大,和南方人站在一起,很容易就能辨别出来。 第58页 听我说完后,董三爷的嘴半天没有合上,若有所思,过了好一阵,才醒过神来,不住地点头。 现在的董三爷,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与先前那种盛气凌人的样子截然不同,对我赞不绝口,称奇道绝,一看就是被我这些话给镇住了。点头告诉我,他家祖上确实有掌权带兵的,就连他爷爷那辈,也是拿枪的。 董三爷这么说,我心里多少有了点儿底,一咬牙,索性豁出去了,我瞅着董三爷,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道:“三爷,恕我得罪了,我想您爷爷带枪带的不是什么正经枪,我说的没错吧?” 董三爷突然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眯着眼睛,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了我一阵,好半天后才哈哈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真没想到啊,这世间还真有玄术高人,今天我可算是开了眼了。小老弟,你这身本事真是鬼嘆神惊,不得不让人佩服啊!” 我随着笑了笑,客气道:“哪里哪里,上不得台面,还让三爷见笑了。” 董三爷沖我摆了摆手,嘆了一口气,感慨了一阵后,眼珠转了转,便问我能不能说说他将来的命运如何? 看来还真是这么回事,越是有钱的人越在意自己的命运,生怕将来有个马高蹬短,龙行浅滩。不像穷人,自认是烂命一条,压根也不信这套,爱咋地就咋地。所以说看相的或是算卦的自古以来都是吃“细粮”的,并不指望赚穷人的那几个小钱。 董三爷要让我给他说说命,倒是正中我的下怀。想让这种人上套,必须得欲擒故纵,所以我故意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挤出一丝苦笑,告诉董三爷,我这些雕虫小技看个相还行,要说是“断命”,还没到那个火候。再者说,人的命运这事很难说,命由天定,运由已生,好命歹命虽说是老天註定的,但是“运”可是时时在变的,三元九运,风水轮流转,将来的事怎么能说得清呢。 董三爷僵硬地笑了笑,自嘲说他都过了“耳顺”的年纪了,还会有什么看不开的呢?但说大运无妨,也用不着顾忌,就当是闲着聊聊天吧。 我微微点了点头,这才盯着董三爷上下端详了一阵,然后笑着告诉董三爷,要是真有说不对的或是冒犯之处,可千万别怪罪我。 董三爷眼角带笑,沖我摆了摆手,让我但说无妨。 我盯着董三爷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恐怕您上数三代以内,有人杀戮过重,并且不得善终,风水极恶。您这一辈子是两头苦,中间甜,早晚寒中间暖的‘纺锤命’……” 说到这儿,我故意顿了顿,偷眼看了看董三爷。 第四十八章 算命 董三爷眉头紧蹙,神情木然,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往事,足足过了好一阵,这才慢慢地睁开眼睛,盯着我看了起来。我就感觉从他的眼睛里像是射出了两把尖刀一样,狠狠地剜在了我的心上,心里有些胆怯。不过这时候,我知道就算是我说错了,也不能退缩,只好硬着头皮和他对视着。 足足过了一分钟,董三爷拍手笑了笑:“好,好,自古英雄出少年,真是后生可畏啊!我这辈子倒很少服过谁,不过,小兄弟,我是彻底服了你了。你说得不错,我爷爷的确当年做了不少沾血之事,用杀戮过重来概括倒是恰如其分,敢问小兄弟,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你说我两头苦,中间甜又是从何说起呢?” 我笑了笑,告诉董三爷,他火气贯精,眼带杀,色如昏醉,眉毛齐拂天仓,是三代刑杀格。正是因为他爷爷杀戮太重,所以伤及阴德,他父亲恐怕命运更差,而到了他这里,是前三十年操劳受苦,中间的三十年苦尽甘来,会享尽命中应有的富贵,而后二十年则命运多变,时运急转直下,老来操劳。 我这么说,自然有我的目的,而这套说辞,估计用在任何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身上都会适用。这个岁数的人,前三十年新中国刚成立不久,那几年经济落后,在那个歷史时期不操劳受苦才怪,至于我说中间的三十年,则是因为这三十年改革开放,再不济,日子也比前三十年要好了许多,何况以董三爷目前的状况看,肯定也是中年发家。至于后二十年,纯粹是敲山震虎,未来的事,谁也不好评断,权当是吓唬吓唬他,这种有钱人最在乎的就是命了,不这么说,根本伤不着他,也只有这么讲,他才会对我说的话加以重视。 大牙在旁边一直在看着我和董三爷你来我往说个不停,也不吱声,眼珠频转,不知道我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是大牙这人本来就聪明,听话头也听出来我在忽悠董三爷呢。我这看相的本事,别人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我对看相上的研究,就跟三年级的小学生写作文一样,根本拿不上桌面。 大牙听我说完后,故意装成焦急的样子,看了看我,问道:“照你这么说,是老爷子的墓穴风水影响的?” 董三爷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问我真是这样吗?这事儿有没有什么转机呢? 我低头想了想,然后告诉董三爷,老人要是入土太久的话,如果墓地风水太恶,恐怕现在也是回天无力,对他本人的命运来说,没什么作用,已经改变不了这种结果了。但是对他的子嗣来说,肯定会有所帮助,毕竟祖坟罩五代,五代人以内都会有所影响。 董三爷听说这事不仅仅影响到他,还影响他的儿女,看得出来,确实有些着急了。身子往前探了探,很客气地问我方不方便有时间帮他看一下墓地的风水,如果真的是风水不太好,能不能帮着改善一下。 我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乐成了一朵花。这个老jian巨猾的董三爷,一直装得人五人六的,一想到往日他那趾高气扬、作威作福的样子,现在也终于肯低声下气求人了,我这心里总算是平衡了一些,就跟吃了冰糖顺气丸一样,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不过我可不敢表现出来,赶紧沖董三爷摆摆手:“三爷,您这么说不是见外了吗?您刚才还说了,咱们都不是外人,这事就算您不说,我也正要提呢。本来还担心怎么和您说呢,既然您也有此意,信得过我,那您就定个时间吧,我俩都是闲人一个,啥时候都有时间。” 董三爷见我这么客气又热情,很是感激,就差泪如雨下了,略一沉吟,问我明天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安排。 看得出来,董三爷是真的有些急不可待了。我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告诉他,我们明天没有什么事,明天一早我们就过来。 董三爷连连摆手,让我们不用麻烦,他明天早上去接我们,让我们在家等着就行了。以他的身份,竟然自降身价,主动去接我俩,看来无论这人城府有多深,只要伤到软肋,都会乱了方寸。 从董三爷家出来后,我就觉得空气格外清新,走路都虎虎生风,从来还没有这么开心过。并不是因为我屡屡猜中,为自己的侥倖开心,而是一想到平时波澜不惊的董三爷被我给唬得团团转,自乱方寸,心里就说不出来地开心。 大牙见四外没人,愣眉愣眼地瞅了我几眼,问我到底耍的什么花枪,为啥要忽悠董三爷,把人家整得茶饭不思,眼瞅着都快要崩溃了。咋说人家也那么大岁数了,咋能狠心下得了手。是不是瞅着人家有财有势、家大业大的,看不过眼,想要从他身上捞点外快。 第59页 不等大牙说完,我一脚就踢过去了,让他别顺嘴胡说,别把我想得那么庸俗,把他自己那套往我身上硬安,我还没那么龌龊。等我把我真实想法告诉了他后,大牙立马就愣那儿了。好半天才“哦”了两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赶紧快跑了两步追上了我,皱着眉头问我道:“来亮,你的意思是说董三爷是多尔衮的后代,那面虎头牌就是当年努尔哈赤留下来能调动行地七公的虎头令牌?” 我点了点头,如果我估计得不错,这事十有八九就是这么回事。就算不是多尔衮的后代,估计也是关系亲密,那面腰牌明显不是民间的东西,十有八九就是笔记里提到的那面虎头令牌。 大牙突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就把我给拉住了,问我:“如果你猜想的是真的,那董三爷不是知道这珠子的秘密了吗?会不会就是董三爷在背后一直捣鬼呢?” 我看了一眼,夸他总算是开了点窍,我之所以非要去看看董三爷家的祖坟,就是想查查这董三爷的身份。这董三爷云里雾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道真名实姓,我就不信他家祖坟也不写真名。 大牙大拇指一翘,沖我撇了撇嘴:“高,高,实在是高啊!来亮,你这招挺阴啊,太霸道了!” 我沖他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他了。等到了坟地,看看墓碑上的字也就一目了然了,到时候托李妍帮着查查,还不查他个底儿掉,与我们这事没关系也就罢了,倘若真要是他从背后使鬼,我肯定饶不了他。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大牙刚起来不久,董三爷就打来了电话,告诉我,他已经在路上了,估计再有半个多小时后就能到我这儿,让我们在家稍等一会儿,他到了后再给我们打电话。 放下电话后,还没等我吱声,就听见大牙扯开破锣嗓子哼哼唧唧地唱上了:“雪山上升起呀红太阳,翻身农奴把歌儿唱,呀啦嘿……” 我也懒得理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想着到了墓地后的一干事情,自己先有个准备。 大牙哼唧了半天,总算是过足了瘾,仰面朝天地在那儿嘟囔着,还真是风水轮流转,没想到咱们也有今天啊!唉!鼻子眼里生豆芽,世事难料啊! 半个多小时很快就过去了,董三爷又打来一次电话,告诉我们,他已经在楼下了。 我和大牙刚出了单元门,就看见小区大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大奔,大牙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眼睛当时就直了,沖我一咧嘴,压低声音说道:“真有钱啊,看到没,来亮,那可是进口的奔驰,amg车系,将近二百万啊,看着真是眼人啊!” 大牙说的这些我并不太懂,也不知道所谓的amg车繫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不过从车的外形上来看,的确是霸气十足。 一边往过走,大牙一边告诉我,amg是顶级跑车代名词,奔驰amg从发动机制造开始到组装完成的全部过程都由一位工程师负责,每台经过设计的超级引擎,最后都会刻上工程师的名字,牛得那是不能再牛了,是公认的轿跑之王。 我们离着还有二十多米,董三爷就一脸微笑地推开车门迎了出来,沖我们招了招手。 我心里暗笑,要是放在平时,想都不敢想,董三爷会先下车,主动和我们打招唿,看来真是被我昨天给忽悠住了,对我的态度明显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虽然如此,我也不敢太自以为是,赶紧小跑几步迎了上去,和董三爷握了握手,寒暄了几句后,自然又是礼让一番,给董三爷打开车门,让他先上了车。 车上陪着董三爷闲聊,这才知道墓地在昌平区长陵镇景陵沟附近。据董三爷说,那里地处天寿山的环抱之中,四周群山层峦叠翠,是一块风水宝地。 我告诉董三爷,其实墓园的风水好未必就等于墓穴的风水好,就像一件很漂亮的衣服,看着好看,但未必适合每一个人穿是一样的道理,衣服要合体才美,而墓穴也是一样,要根据不同的命格贵贱,选择相应的墓穴才行。 董三爷连连点头称是,说他自己也是道听途说,人云亦云,对风水玄学一术,他以前也知之甚少,这回领教过后,实在是受益匪浅。 到了墓园后,我让他们在半山腰先等着我,而我自己先爬到了山顶,从上往下看了看。 脚下的墓园依山势而建,与十三陵水库隔山相望,依山傍水。园内建筑古朴典雅,苍松翠柏林立,群山龙脉贯连,水泽河雾迷漫,还真称得上是一处福荫子孙的风水宝地。 等我从山顶下来后,在董三爷的指引下,东拐西绕,才找到了他家族的墓穴。 这片区域的墓穴都是比较高档的家族墓。汉白玉的矮栏杆,栏杆前一对一尺来高的石狮子,两只石狮子之间是只石刻香炉,地面上一块黑色的大理石板盖着墓坑,后面是块一人来高的黑色大理石墓碑。这墓碑边框是一圈汉白玉,上面深浮雕双龙戏珠,衬以波涛,缀以山石,造型精美,雕刻剔透。 我直接便顺着墓碑往下看,一下子就愣住了,见墓碑上祖父下面的名字赫然刻着“董文廷”。勐然间脑袋就像被一柄大铁锤给敲了一下似的,嗡嗡直响,一片空白。 董文廷,不就是那个董大愣吗?东北大局的大掌柜的!我一下子彻底地懵了。 重名重姓并不是没有,但是总不会这么巧吧? 一想到当年董大愣搬空金台吉的衣冠冢后留下的那句话,再想到董三爷手上的虎头腰牌,我心里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昨天给他算命时,说他爷爷杀戮重,他会那么吃惊,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还真让我给说着了,这就肯定没错了,董三爷就是当年董大愣的孙子,多尔衮的后代。 以前托李妍调查过那董文廷,只知道他家祖上好像有一位满清的王爷,现在看来定然就是那多尔衮了!而董大愣本人育有两儿一女,其中大儿子在围剿中战死,而小儿子和女儿却失踪了,解放后一直没有音信,如果估计得不错,那跑掉的小儿子就应该是董三爷的父亲。 不过,当年董文廷被抓住后,可是被枪毙的,那个年代,枪毙一个土匪头子,是很难留下全尸的,怎么会葬在这里呢?看这墓碑还很新,明显没有多少年,肯定是董三爷近些年把坟移到这里的。难不成,这坟里根本就没有董文廷的尸骨,只是刻了个碑? 我正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大牙在旁边轻轻碰了我一下,沖墓碑偷偷地挤鼓了一下眼睛,看来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董三爷一脸茫然,站在我们不远,也不敢吱声,静静地看着。 我平静了一下心情,又看了一眼墓碑,墓碑上另外的一个人是他的父亲,董占虎。 我便假模假式地绕着这座墓左左右右地转了几个圈,最后才慢慢踱回墓的正前方,抽出三支香后,点燃了插在了香炉内,从包里掏出罗盘,开始定位。 既然要做戏,自然要做得像一些。 收起罗盘后,我看了看董三爷,直接问道:“三爷,有件事我想问您,希望您能说实话。” 董三爷郑重地点了点头,让我不用有什么避讳,有什么直接问就是了。 第60页 我指着墓穴问道:“不知墓里葬有几个人?” 董三爷愣了愣,回答道:“两……两个呀?怎么了?” 我看了看董三爷,摇了摇头,故意不说话了,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了过去。 董三爷见我不说话了,有点急了,紧走了两步追上了我,沖我笑了笑:“小兄弟,有什么话你就尽管直说,咱们之间不用避讳。” 我停下脚步,盯着董三爷问他,确定是两个人的骨灰吗? 第四十九章 两颗珠子 董三爷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看了看我,最后摇了摇头:“小兄弟,我董百喜算是彻底服了你了。当真人不说假话,墓地的确只有我父亲的骨灰。至于我爷爷的,因为一些意外,尸骨找不到了,所以只立了个牌位。” 董三爷坦白交代后,我悬在心口的这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毫无疑问,董三爷就是董大愣的孙子,也就是摄政王多尔衮的后代。 心里虽然是欣喜若狂,但是我脸上可不敢表露出来,等董三爷说完后,我只是略略地点了点头,告诉董三爷,刚才罗盘指针突然抖动不停,不归子午线,明显是有股怨气笼罩在墓地的四周。有可能就是他父亲的一缕怨念,似乎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过于执着,才会把这里的气场打乱。 董三爷突然间似乎苍老了许多,暮气沉沉地点了点头。然后告诉我,他父亲在解放前那阵子的混乱时期,被冷枪打伤了左肺,一辈子就落下个毛病,没过四十岁就死了。活着的时候一想起老太爷的尸骨还曝晒于郊野,总是长吁短嘆,郁郁寡欢,直到临死前的那一刻还在念叨着这件事,这也是他毕生最大的遗憾。 董三爷说起这些事来,缠绵悱恻,不由得有些眼圈泛红。看了看我们,摇头笑了笑,自嘲是人老了就念旧,说着说着就动了情了。 一瞬间,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竟然有种同情董三爷的感觉,觉得这老头也的确有些不容易。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也是吃了不少苦才打拼到现在这个水平,如果真是他背后捣鬼,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心里不禁有些矛盾。 能看出来,董三爷很希望我能再帮帮忙,只是碍于情面,并没有直说。想到很多事情还要指望着董三爷,我便主动请缨,询问董三爷是否需要调整一下风水。董三爷听我这么一说,赶紧连声道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执意中午由他做东,请我和大牙吃点儿东西。 一方面是盛情难却,另一方面,我还有些别的打算,于是我也就半推半就,上了董三爷的车。不过我也提前就打了预防针,告诉董三爷,调理风水一事,我会尽力而为,但是不敢保证能百分之百地完美解决。 董三爷沖我摆了摆手,让我不用过谦,我肯这样帮他,他已经感激不尽了。客气话他也不多讲了,来日方长,有什么事尽管去找他,能办或是不能办的,他都会尽力而为。说完后,他一脸微笑地告诉我们,他家里的厨师做得一手地道的湘菜,味道不错,可以去品尝一下。 我刚要客气,董三爷沖我摇了摇手,笑道:“就不用再客气了,在家里吃得随便些,而且也卫生。” 董三爷这么说,我们也不便再说什么,陪着他东拉西扯,坐了很长时间的车,总算是到了地方。 餐厅里已经摆满了一桌子菜,热气腾腾的,看这菜式,一瞅就是专业的厨师做出来的。无论是刀工,还是菜品,都是极为讲究,油重色浓,连锅带碟摆了满满的一大桌子,看着就有食慾。 这顿饭吃得很舒服,最后差不多都吃顶脖儿了,才放下了筷子。席间喝了点红酒,下桌子时,我和大牙的大脸都是红扑扑的。 回到客厅,董三爷沏了壶茶水,陪着我们闲聊。不知不觉又聊到了今天上午“相墓”的事情。 我故意很随便地问董三爷道:“三爷,您应该是满族吧?是正白旗?” 董三爷执壶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虽说也就是一两秒的事情,动作很小,但还是没逃过我的眼睛。董三爷继续倒着水,一边反问我,为什么突然会这么问? 我不答反问道:“三爷,恕我冒犯,您爷爷董文廷是不是就是当年东北大局的大柜董大愣呢?” 董三爷把壶小心地放在檯面上,重新打量了我一阵,并没有出声。 我笑了笑,用手指了指大牙,骗董三爷说,大牙的爷爷是当年寨子里的“白玉柱”,报字“小旋风”,老爷子没事时经常讲些陈年旧事,所以我们才知道东北大局这码事。上午看到墓碑上老太爷的名讳后,难免有些吃惊,本以为是重名重姓,仅仅是巧合,不过结合整体的墓相来看,我还真有些拿不准了。 董三爷眼睛低垂,好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好半晌,才抬起头,告诉我们,这件事恐怕世上除了他自己,也就只有我俩知道了。他也是听他父亲以前讲过,在解放前的那一仗,整个寨子都被打平了。当时他父亲还没成家,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捡了条命,逃了出来,不过也就是在那一仗中被子弹打穿了肺叶,负了伤。当时的医疗条件也不允许,伤也就没有得到及时医治,最后,还是被这个伤连累至死。 在过去那个年代,像他们家这样的成分,比地主、土豪还要惨,抓起来就得关监狱去,还能不能出来就不一定了。所以他从小就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很艰苦。在他十六岁时,他父亲就去世了,而母亲也离家出走,失踪了。 那时候,正赶上知青下乡的大潮,他在城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做,稀里煳涂地就上了车,去了农村。没想到,在农村一待就是八年。后来知青返城时,他跟着别人干起了个体户,做上了“倒爷”。好在他父亲去世后,还给他留下了点儿金银首饰,偷偷地卖了后,凑了一千块钱后就去了上海,批发了两提包围脖,每提包刚好能装五十条,一共一百条。 跟着那群倒爷挤上了火车,直接去了海拉尔。当时的海拉尔经济落后,满目凄凉,形容那里“轻工业是被服厂,重工业是挂马掌”一点都不过分。交易市场异常火暴,两提包围脖不到两个小时,就被抢购一空,这一出就能净赚一千元。一千块钱在当时那也是不得了,干了没几年,用今天的话来说,也算是发了,有了本钱,加上从小就见过些金银古董,也就做起了古玩儿生意,算是苦尽甘来吧。 这些事在董三爷口中娓娓道来,我们听着就像是在说着不相干的人一样,说得虽然极为简单,但是其中辛酸却不难想像,肯定不会是一帆风顺,少不了要吃些苦头。 我接过茶壶,给董三爷续了杯水,然后装作很随便的样子,问他知不知道祖上的事情。 董三爷呵呵一笑道:“小兄弟,你说得并没有错,我家祖上的确有做高官的,位至公卿也不足为过,我家先祖正是多尔衮。” 一听这话,我故意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张着大嘴“啊”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怪不得,还真是龙气护泽。只是没想到,您家祖上竟然是这么个大人物。”顿了顿,我告诉董三爷,墓地的事情,我已经有了打算,这块墓地需要重新移坟,要选择曲水之山、蝉翼之穴,才能化掉墓地的那缕怨气,让逝者安生。 第61页 至于他爷爷的尸骨的问题,估计是找不到了,但是也不能像现在这样立空坟,这样于风水不合。我会想些办法,把这件事处理好。祖坟福荫五代,这个是不能大意的,具体的操作时间,我还要回去推算一番,等都准备好了后,再给他打电话。 董三爷自是感激不尽,不停说些感谢的话,最后突然一拍大腿,沖我们说道:“唉!你们看我这记性,昨天本来要送件礼物给你们的,但是一打岔还给打过去了。这样吧,我自作主张,送你们一件礼物,虽然不是很贵重,一般人也未必能喜欢,但是估计你们肯定会很感兴趣。” 说着,从书架上取过来一只盒子,放在了我们面前。 别看董三爷嘴上说得简单,但是我心里明白,他能拿出来的东西不可能像他嘴里说的那么轻松,所以赶紧把盒子又推到董三爷面前,一脸为难地说道:“三爷,无论如何我俩也不能收,总不能连吃带拿啊,您真是太多心了。” 董三爷看了看我,笑道:“要不你们打开看看,要是不喜欢再说。” 盒子不大,很普通,但董三爷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些好奇,想不透为什么董三爷执意要送我们件东西,又这么有把握我们能喜欢。转念一想,反正打开也未必一定要收下,便伸手轻轻地把盒子打开了。 盒子里面除了两颗珠子以外什么都没有。这两颗珠子一黄一红,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小心地拿起一颗,感觉大小倒有些熟悉,仔细端详了一阵,心里就是一惊,我愣眉愣眼地看了一眼大牙,然后把珠子递给了大牙。 大牙接过后,迎着灯光看了看,刚要放下来,突然好像也意识到了问题,赶紧又握在手里,闭上眼睛摸索了一阵,好半天才慢慢地睁开眼睛,沖我眨巴了几下眼睛。 董三爷一直在眯着眼睛盯着我俩,见我俩看得差不多了,这才笑着告诉我们,这两颗珠子一颗是黄玉的,另一颗是红珊瑚石的,与我们先前带过来的砗磲魄珠应该有些渊源。这两颗珠子对于别人来说,仅仅是两颗品相上乘、有一定收藏价值的宝石而已,但是对我们来说,真正的意义远大于表面价值。说完后,他问我们,这件礼物不知道我们喜不喜欢。 我和大牙其实也猜到了,这两颗珠子正是我们一直寻找也没有找到的另外两颗珠子。但是这事太过于突然,一时真是难以相信。 董三爷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告诉我们,这两颗珠子是前段日子无意中碰到的,别人都没怎么在意,不过他倒是一眼就想到了我们先前的那颗砗磲珠子,于是就把珠子直接买了过来。 听到这儿,我赶紧问董三爷,知不知道卖珠子的那人是谁?家是哪里的? 董三爷摇了摇头,说这是行里的规矩,买东西不能盘道,不能多问,所以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怎么得到的珠子。 我不好意思地沖董三爷笑了笑,解释说刚才也是一时有些着急,忘了这里的规矩了,让三爷见笑了。 董三爷摆了摆手,又取出一只档案袋递给了我们,告诉我们,关于珠子上的相关信息都在档案袋里。还是一样,上面的文字他也不认识,如果有需要,还是去找柳老师问问吧。 我赶紧连声道谢,看了看桌子上的这两颗珠子,有些为难,最后决定先把档案袋带走,如果有需要,我们再来这里借用珠子。 董三爷摆了摆手:“太客气了,倒显得有些生分了。这样吧,东西就当先借给你们的,用完了,你再还回来总行了吧?” 既然这么说了,我只好点了点头,再三表示感谢后,见董三爷也有些累了,赶紧沖大牙使了个眼色,客气了几句之后,离开了这里。 第五十章 北斗聚全 今天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大多都是我始料不及的。这些事情盘根错节,交织混杂在一起,脑袋登时给塞得满满了,一时也理不出来个头绪。线索不多倒还好,突然一下子冒出这么多条线索,反倒是扰乱了思想,一时之间反而倒不知道该先抓哪条线了。 回到家后,没顾得上先看珠子和档案袋里的东西,而是拉着大牙,先把今天的这些事情从头到尾地捋了一遍,顺顺思路。董三爷现在终于露出了真身,身世也浮出了水面,但是最关键的就是,在我们背后捣鬼的那只老狐狸到底是不是他?还是另有他人呢? 大牙认为是董三爷的可能性不大。如果真的是董三爷在背后阴我们,就不可能这么轻易把他自己先暴露出来,主动往我们跟前凑,这无异于自己往枪口上撞。这事他要是心里有鬼,就不可能痛痛快快地带我们去墓地,而且还直截了当地承认这一切,以他的阅歷,不可能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大牙的这种判断倒是也合情入理,反过来想想,假设董三爷就是幕后的黑手,那他当初想要花钱买我们手里的砗磲珠子,应该是他知道这珠子与他们家有关,并且了解这珠子的底细。可是如果他知道这些珠子的事情,怎么又会这么慡快地把他手里的珠子送给我们了呢?这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和大牙详情度理,层层分析,分析来分析去,都觉得董三爷不太像是幕后捣鬼的人,应该是另有其人。可是能会是谁呢?这人也实在隐藏得太深了,太神秘了,我们打过照面的这些人里面,实在是想不出来,谁会有如此的心机。 直到一瓶啤酒见了底,心情才稍稍顺当一些,这才把董三爷给我们的珠子取了出来,连同我们手里的五颗,并排都摆在了一起。七颗珠子终于都找齐了,望着这桌子上的五颜六色的这些珠子,心里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酸甜苦辣,一言难尽。 欲解真相,北斗聚全。 今天这“七星”终于是聚全了,那是不是离真相也就越来越近了呢? 至于真相是什么,到了现在,我们一点也不兴奋了,心里都明镜似的,一天找不到背后的那个人,就算是我们找到了真相,十有八九也是帮人家忙活,没什么意义。人家在暗,我们在明,我们根本就不在一个起跑线上,斗不过人家。 珠子这事到底还牵扯着什么,暂时来说并不怎么重要了,我们现在最关心的是我们自己的命,究竟还有多长,而那老五廉贞究竟去了哪里,有没有留下一些线索,可以解除这“魑诅”。 大牙嘆了口气后,从档案袋里掏出了两张纸,纸上的珠宝鑑定部分,我们都不太感兴趣,而是直奔主题。 那颗黄玉的珠子背面的文字是“三”,应该是老五廉贞手里的;而那颗红珊瑚珠子背面的文字是“八”,应该是老七破军手里的珠子。至于前面的文字,仍然是那种托忒符文,虽然我和大牙不认识,但估计黄玉珠子上肯定写的是“廉贞”中的一字,而红碧玺珠子上写的则是“破军”中的一字。 大牙看完后,摇了摇头,沖我说道:“来亮啊,咱还真猜着了,人骨地图还真和这珠子有些关系啊!当初咱们猜到这两颗珠子中肯定有一颗上面标明的是‘三’,对应的是《十月之交》的第三节,还真给蒙对了啊!那不用想了,肯定还有个秘密就藏在这诗中的第八节里了。” 第62页 我点了点头,在网上搜了搜这首诗,很快就查到了这首诗,诗中的第八节共有八句话: 悠悠我里, 亦孔之痗。 四方有羡, 我独居忧。 民莫不逸, 我独不敢休。 天命不彻, 我不敢效我友自逸。 我念叨了好几遍,也没读明白这里面会有什么隐藏的含义。 大牙摇头晃脑地也琢磨了半天,最后冷哼了一声,说是写诗的这人整得跟怀才不遇似的,郁郁寡欢,也不知道图个啥玩意儿,写的诗也不朗朗上口,合辙押韵,一看就是水平不行。 我本来想告诉他这《诗经》里的诗和唐诗宋词不一样,但是也懒得和他掰扯这些,由他自己去吧。 坐在沙发上,我心里犹豫不决,不知道这事是应该继续查下去还是要就此而止。如果继续查下去,目前最麻烦的就是没有柳叶的帮助,以我和大牙对这古诗词的理解,要是能悟出个子丑寅卯来,说不定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根本就行不通。 这七颗珠子背后所隐藏的这些事儿,先是藏在偏脸古城的十三副神铠,又是暗中破坏叶赫国的风水穴,一是提供了平天下的武力,二是解除了最有威胁的对手,那这最后的秘密还能会是什么呢? 大牙在旁边哼哼唧唧地也叨咕了半天,听我这么一念叨,眼睛又冒了光,往前靠了靠,问我会不会是藏了啥宝藏呢?说到这儿,舔了舔嘴唇,眉飞色舞地对我说,他可听柳叶说过,说是在几百年前,大清皇帝特意颁布了一道“不许汉人入足辽东”的禁令!而民间传说这禁令就是为了保护大清龙脉和大清宝藏不受破坏,才特意颁布的,这说法当时在清廷内室、皇宫大院以及江湖上可都这么流传来着,会不会真的与大清宝藏有关呢? 这些事情都是清代野史上的记载,电影或是小说里也不止一次提到过,都说努尔哈赤曾经掠夺了数以千万计的黄金、白银以及大量的珍宝财物,因为满族当时是游牧民族,对食物、财物有着强烈的储备意识,所以,这笔数额巨大的宝藏被秘密地转移走了,被藏在一个很神秘的地方。 这些事可能未必是空穴来风,但是真实性却也值得考究。 大牙瞥了我一眼后,摇头嘆息道:“我觉得这事还得问问柳叶,不管咋的,人家知道的就是比咱俩多。咱俩知道的这些玩意儿不是听人家说的就是看电视看到的,都是人家玩剩下的东西,根本就不靠谱。要不,咱就问问柳叶?你同不同意?” 大牙说得不假,对于大清歷史,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柳叶就是个活字典,如数家珍。只不过自从上次吃过饭后,虽然柳叶对上次的事已经不在意了,但是我总感觉我们之间似乎多了层隔阂,说不清到底因为什么,好像把我和她硬生生地拦在了两条路上,两条平行的路,虽然可以看得见,但是却没有了交集,没有了以前的那种默契。 看了一眼等我答覆的大牙,我告诉大牙,我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只是不知道柳叶还愿不愿意帮咱们。毕竟对她来说,已经找到了武曲的下落,也揭开了珠子的秘密,虽然谜底还没有全部知晓,但是对她来讲,意义已经不大了,甚至可以说完全可以圆满收场了,就是不知道人家还愿不愿意继续蹚这浑水。 大牙沖我哼了一声:“要我说,来亮,你就是榆木脑袋,死脑瓜骨。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上次人家肯留下来吃饭,又把她的身世告诉你,不明摆着,人家没把你当外人,就差人家主动说以身相许了!你这人可真没整啊,就你这样,非得一辈子打光棍,还指望着有人倒贴还是咋的,你可别得瑟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大牙不耐烦地沖我摆了摆手:“得了,得了,对牛弹琴,不和你费这唾沫星子了。要不咱试试,如果一个大姑娘这么晚了还能颠颠地跑来,你自己找个旮旯寻思去吧。”说完后,伸手抓过我的电话,翻了翻,就拨了出去。等我反应过来,想要拦着他时,电话已经接通了。 就听大牙傻笑了半天后才说话:“妹子,是我,是不是激动了?嘿嘿,声明一下,是我手机没电了,这才用来亮的,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别,别,别这么说,我可没别的意思啊。对了,妹子,告诉你个事,我们今天又找到了两颗珠子,现在七颗珠子都凑全了。” “对,对,就是魄珠。” “你也不用问了,你方便不?要不来一趟吧,我和来亮也睡不着,有点事要请教请教妹子啊!” “晚啥晚啊,长夜漫漫,哪有心思睡觉啊……” “别,别生气,妹子,哥不是那个意思啊。” “呵呵,好,好,我们等你啊。” 大牙放下我的电话,沖我得意地笑了笑:“咋样,看到没,我说的没错吧?等着吧,一会儿就过来了。” 第五十一章 汗王宝藏 柳叶风尘僕僕地赶来后,大牙赶紧递过去一听可乐,上前嘘寒问暖,殷勤备至。 柳叶被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上下打量了几眼大牙,又瞥了我一眼,有些戒备地问大牙,有什么事就直说,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她可从来就不吃这一套。 我和大牙赶紧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对柳叶说了一遍。 柳叶听过之后也很惊讶,听说董三爷竟然是董大愣的孙子、多尔衮的后人时更是目瞪口呆。表情突然间变得凝重了起来,双眉紧蹙,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柳叶今天好像是刻意打扮了一番,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穿裙子,总是牛仔裤或是运动裤,今天竟然穿了一件很漂亮的碎花裙子。灯光之下,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香腮染赤,朱唇一点,与平日里判若两人,一时我竟然看得有些失神了。 突然感觉大牙在旁边轻轻地碰了碰我,我这才回过神来,正好对上柳叶投过来的目光,就见柳叶娇脸有些粉红,正愣眉愣眼地盯着我,而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牙在旁边看到我的窘态,“哧哧”直笑,小声地提醒我:“柳叶问你,她今天是不是很漂亮?”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下子可把大牙给乐喷了,捂着肚子,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了。 柳叶满脸通红地瞪了我一眼后,冲着大牙直咬牙。 我这才反应过来,一时有些羞愧难当,真是丢人丢到自己家里来了。大牙也太损了点儿,竟然趁这机会给我下套儿,这下子我丢人可丢大了,恨不得找个地fèng钻进去。 柳叶瞪着大牙,连吼了几声,让大牙不许再笑了,要是再不说正经事,她就走了。 大牙绷着脸,忍住笑,沖柳叶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不说不笑不热闹,都是自己人,也没有外人,有啥害羞的。”正说着,见柳叶的眼神不善,他赶紧又往后撤了撤:“好,好,不说,不说,咱说正事啊。我和来亮也看了这首诗的第八节,不过也没看出是啥名堂,分析到各种可能,最后想到了大清的宝藏,不知道会不会有关系。” 第63页 柳叶一怔:“宝藏?” 大牙点了点头,身子往前探了探,分析说,这种事,努尔哈赤肯定是得挑重要的事儿去交代。第一件事,就是那十三副神铠,战无不胜,那是老天爷所赐的;第二件事就是破了叶赫国的风水龙脉,这就相当于消灭了最大的对手,起码内部平定了。要说这第三件事,估计就得准备点金子银子啥的,光有武力也不行,国富民强,没有钱也玩不转。先前不是说过,努尔哈赤藏过宝藏吗? 柳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告诉我们,努尔哈赤的宝藏在野史上确实有很多记载,都称其为“汗王宝藏”,据说数量之大,富可敌国。更有传说,说是宝藏就藏在了一口名叫“汗王井”的古井内,但是也都是传说,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一代又一代的清廷执政者们,只知道大清在关外还埋藏着一笔珍宝,但谁也说不清这笔宝藏究竟藏在何处。 大牙在旁边听得两眼放光,等柳叶说完了,赶紧问柳叶,那口“汗王井”知不知道在哪里,或者有没有什么线索呢? 柳叶瞅了一眼大牙,摇了摇头,告诉大牙,“汗王井”在哪里,谁也不知道,不过,肯定是在关外。但是这“汗王井”毕竟只是个传说,真实性还有待于考证。其实歷史上不只是汗王的宝藏,还有李自成的宝藏、张献忠的窖金、翼王石达开的宝藏以及太平天国湖州藏宝,都差不多一样,全部说得有鼻子有眼,但是一处也找不到,都成了歷史悬案。 大牙失望地嘆了口气,不停地晃着脑袋。 柳叶低头沉思了一阵后,突然抬头问我和大牙:“董三爷为什么要把珠子送给你们呢?” 为什么? 我一时有些愣住了。 大牙在旁边眨巴了几下眼睛:“会不会是我们答应他要帮他处理祖坟的事儿,他心里感激,投其所好,知道我们对珠子比较感兴趣,这才送给我们了呢?” 柳叶反问道:“那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对这些珠子感兴趣呢?” 我终于明白柳叶为什么要这么问了,心里顿时恍然大悟,这才反应过来。 说的也是,董三爷怎么会知道我们对这珠子感兴趣呢?就算是出于感激,他家里随手拿出一样东西都是价值不菲,为什么偏偏要送我们这两颗珠子呢?想到这儿,我不由打了个冷战,心里大吃一惊。难不成,我们折腾得挺欢实,以为把董三爷给耍得团团转。实际上,我们就像是如来佛手心里的孙悟空,一直都在人家的眼皮底下瞎折腾。 柳叶笑了笑,这才说话,她觉得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漏洞,但是正是因为太顺利了,所以才显得漏洞百出,我们不能被胜利沖昏头脑。至于董三爷那个人,她不止见过一次,也打过交道,不像是因为外因就能扰乱他方寸的人,他的惊慌失措值得可疑。更何况,这两颗珠子名义上看是帮了我们的大忙,给我们指明了方向,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看,何尝不是让我们无意中又钻进了这件事里了呢? 大牙在旁边咧着大嘴不住地点头:“妹子,你要是不说,我们还真差点就忽略了这点。这事的确有些太顺利了,顺利得有些超乎寻常,现在想想,确实有点儿不太对劲啊。” 幸亏柳叶心思缜密,才抓住了整件事的关键。我们身处局中,反而倒是有些看不太清楚,差点就忽略了这个问题,万一真是董三爷使的鬼,我们可不是又被人家牵着鼻子走了吗?想到这儿,我晃了晃脑袋,觉得今天这面子算是彻底丢没了,这脑袋就像高粱花子一样,啥用都不顶了。 董三爷的确有些可疑,弄不好,背后的那只黑手真的就是他。只有他才会对这些珠子这么了解,也只有他才会这么在意珠子背后的东西。真要是这样,那董三爷抛出的两颗珠子看来并不是为了感谢我们鼎力相助,而是另有所图。 这事要是一寻思起来,相当于我们刚要停下来歇一歇,他却在背后不露声色地又推了我们一把,让我们还没歇好就又在不知不觉中上了路。 现在回过味后,董三爷在我们心目中的形象一瞬间又是一落千丈。本来印象就不太好,这么一来,从个人的抵制反感直接上升到了不共戴天的高度,光是大牙自己就把他家的亲戚问候了个遍,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太解恨,要不是柳叶还在跟前,估计这大牙的嘴指不定喷出什么话来。 这事也不能怪大牙,我心里也是窝火透顶,要不是亲身体会,谁也没法理解。试想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东西还没等焐热呢,结果背后一棍子就把我们给削趴下了,这“打闷棍”的,自古以来就极受人唾弃,是最让人看不起的行为。 我和大牙一唱一和,骂了个痛快,不过骂着骂着,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有些顺不过弯来,这董三爷是如何知道我们行踪的呢?如果说柳叶没有通风报信,那么消息是谁走漏的呢?难道我们身上还有什么窃听器?还是一直有人在背后跟踪我们呢? 大牙觉得窃听器那都是敌特才用的装备,就我们几个去的那地方,对讲机超出一百米都没有信号,不像是有窃听器,那玩意儿根本就不灵。而跟踪这事,倒是不好说,毕竟人那么多,有时也未必能一眼分清,估计这个还是有可能的。 第五十二章 一团乱麻 说到这个问题,柳叶似乎仍然心存戒备,就不怎么搭讪了。 我勐然间想起一件事情来,我上下打量了一眼柳叶,咧了咧嘴,没敢吱声。 柳叶一直在盯着我看,一看我这副表情就知道有事,见我不说话,就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有什么就直说,用不着支支吾吾的,弄得都别扭。 我现在可真是骑虎难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我硬着头皮,问柳叶:“那个,那个,你妈妈叫啥名?你爸爸叫啥名啊?” 我这句话一出口,也意识到问得有些唐突,恨不得一板砖把我自己给拍躺下。 我刚要再进一步解释解释,就听旁边的大牙惊唿一声,然后愣眉愣眼地盯着我,沖我咧了咧嘴:“来亮啊,你这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这种‘你妈妈贵姓’的话你也问得出来?你这是抽得哪门子疯啊?” 柳叶的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盯着我直运气。 我见这情形不对,赶紧解释,当年行地七公中的老五廉贞、老六武曲、老七破军后来都追随了多尔衮,其中老五和老七的珠子,董三爷刚刚给咱们。我是想说,如果当年多尔衮找到了他们,那他们手里的珠子应该都得交给多尔衮是吧?为啥武曲的珠子还在自己手上,没有落到多尔衮的手上呢? 大牙和柳叶这才明白过来,“哦”了两声,不住地点头。 转瞬,柳叶看了看我:“来亮,你是不是怀疑我的这颗珠子的来歷?” 大牙一听,怔了一下,赶紧接过话去,沖柳叶解释说,现在咱们谈话都是对事不对人,就是想弄清楚这些事,好好地梳理一下,千万都别加上个人感情色彩。 第64页 我也赶紧沖柳叶解释,告诉他我不是说怀疑她,而是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会不会这两颗珠子不是董三爷的,也是他后来得到的呢?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他那人老jian巨猾的,不得不防啊! 柳叶看了看我,很肯定地告诉我,这珠子和令牌,以及这枚戒指都是她妈给她的。她都读大学了,才知道家里有这些东西,只听说是她父亲留下来的东西,据说是祖传的。她所知道的事情,刚认识的时候就都告诉我们了,别的她是什么都不知道了。还有就是,她姓的是母姓,每次问她妈关于她爸爸的事情,她妈都不告诉她,她也是没有办法。 柳叶说的不像是假话,可是既然武曲已经被多尔衮招至帐下,那就没有理由这珠子还留在自己的手上。武曲他们归顺于多尔衮,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珠子就应该在多尔衮手上,可是现在事实上却是本来应该在一起的三颗珠子,却有一颗分了家,就是武曲的那颗,也就是柳叶手上的白玉魄珠。 难道是董三爷这边出了问题?会是什么问题呢? 这么贵重的东西,不会轻易地遗失,也不会轻易地送人。这颗珠子柳叶也曾经托人让董三爷看过,为什么董三爷那时却无动于衷,没什么反应呢?如果真的是他家里的东西,是他丢的,他肯定也得有所动作,或是详细地询问一番,可是都没有,这可着实有些可疑。 我想了半天,仍然毫无头绪,脑袋里差不多乱成了一锅粥。 大牙在旁边琢磨了一阵,见我不吱声,轻轻地咳了一下,然后沖柳叶一咧嘴:“妹子,哥不把你当外人,有句话,哥要是说了,你可别挑我的理,行不行,你自己决定。” 柳叶一愣,不知道大牙要说什么,看了看大牙,轻轻地点了点头。 大牙咽了口唾沫,一本正经地说道:“解铃还须繫铃人。这事儿咱们想破头皮也没有用,只能问问你妈,只有你妈或许才知道这些事情的底细。只是我也知道这事比较难办,肯定你妈也有一定的苦衷,二十多年了一直都不吐口,估计这事压根就不想提了,所以说难度有点大,就得用此非常之法。” 柳叶张大了嘴,用手指了指自己。 大牙点了点头:“我觉得这个法子是最行之有效的。不过,要是不行,咱再从别的方向上努力,扣子都是人系的,找到解扣的地方,肯定就能解开,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柳叶为难地摇了摇头,告诉我俩,为这事,她不止问了她妈一遍两遍了,从记事起就问,但是她妈就是一言不发,说什么也不告诉她。她也没有办法,不是不帮我们的忙,而是确实无能为力。 大牙在旁边听完后,鼓着腮帮子看了看柳叶,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妹子,这事得看你咋问,有道是儿女是妈的连心肉,你要是正常地问,这事确实不好说,但是你得学会策略,懂得用计,就像我说的,用些非常之法,你明白不?” “非常之法?什么法?”柳叶明显有些疑惑。 大牙嘿嘿一笑,沖柳叶说:“这计就是‘苦肉计’!你就说,你现在麻烦不断,经常被人跟踪,差点还没了命,估计就是为了那颗珠子,把事情说得越严重越好,你妈肯定不会无动于衷,这事自然就水落石出了。” 我听完后,心里忍不住地赞嘆,这大牙,真是好计!好……损的计啊!也不知道柳叶她妈的身体咋样,万一有点心脏病,兴许一下子就过去了。这计确实有点损,除了大牙,一般人还真想不到,有效倒是有效,就是有点不近人情。 柳叶也明显没想到会是这个办法,沖大牙一瞪眼睛:“大牙,你咋一肚子馊巴主意呢?这可不能乱说的,万一把我妈吓出个好歹来,你能负责啊?” 大牙一听,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用手指了指我:“来亮负责!” 柳叶看了看我,然后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其实大牙的这个主意虽然有点缺德,但是不失为好计,我转着眼珠想了想,然后看了看柳叶,低声说:“要不这样,别在电话里说了,干脆,回家当面说,这样势态也好控制,你看咋样?” 柳叶一抬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大牙,咬着牙沖我们点了点头:“你们真行啊,把我给扔出去了,就可我一个人来了是不是?狼狈为jian!同流合污!” 大牙赶紧摆了摆手:“妹子,不能这么说,这军功章啊有我们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大家都有份。要不这样,我们陪你走一趟,免得你旅途寂寞,顺便让来亮认认门,你说啥样?” 柳叶一听大牙又要胡说八道,柳眉一竖,就要发飈。大牙一见,赶紧举手投降,让柳叶且息雷霆之怒,少发虎狼之威,他并没有别的意思,估计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绝对是场误会。 我赶紧沖他们摆了摆手,让他们停战,至少我们手里也有珠子,这样说起来,估计老太太多少能相信一些,不会以为柳叶在诈她。而且大牙的这张嘴,能说会道,极讨老年人喜欢,有他去,估计事情倒是能顺利一些。 眼看时针都过了十二点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不再讨论了。也就没让柳叶再跑回去,把床让给了柳叶,我和大牙打起了地铺。 第五十三章 瓦房店 柳叶的老家是瓦房店的,对于瓦房店这个地方,我并不了解。只知道瓦房店距大连不太远,除此之外几乎是一无所知。没想到大牙对那里还很熟悉,一路上,比比划划地和柳叶说个不停,聊得很投机。我也只有当听众的份儿,时不时地插几句话。 后来我才知道,大牙之所以对那里熟悉,是因为年前刚刚才去过。小宝家离瓦房店市区也不太远,在瓦房店西南方的李官镇上。李官镇是个小镇子,小得在地图上都找不见。大牙在车上一直念叨,这次有时间一定得抽空再去小宝家看看,现在不管咋说,也有点儿钱了,多少也能帮衬着点,要不然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 我也不住地点头,小宝走了,扔下韩叔和韩婶着实怪可怜的,老两口一辈子也没啥积蓄,这么大岁数了,儿子突然又没了,以后的生活是一年比一年难了。我们好歹是有点钱了,有多大力使多大力,咋的也得让老两口安度个晚年。 一路上我们说个不停,中午在服务区随便吃了口饭,下午天还没黑就进了瓦房店市区。 在我和大牙的执意坚持下,柳叶找了处繁华的闹市区把车停了下来,我和大牙下去买了些水果和礼品,拎了满满的几大包。柳叶看着被大包小裹堆满了的车厢,摇了摇头,责怪我们太客气了,又不是去求人办事,不用这么见外。都是自己家人,随便买点水果,意思一下也就行了,家里就老太太一个人,也不会挑我们的理。 大牙甩了甩髮酸的手臂,沖柳叶笑道:“唉,你是不知道啊!妹子,你江湖阅歷太浅了,你看你自己回家,啥也不拿,你妈也把你当个宝似的。我们可不行,尤其是来亮啊,真要是空手上门,以后还指不指着再来了,咋的也得凑个‘四合礼’啊!” 第65页 柳叶听大牙开始胡说,狠狠地瞪了大牙一眼,恶狠狠地警告大牙不许再乱说话,尤其在她妈面前,嘴一定要老实些。我们几个怎么开玩笑都行,可是老太太万一当真了,到时候麻烦事就多了。 说到这个话题,我也不好插嘴,索性闭上眼睛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和老太太说,才能让老太太消除戒备,对我们道出实情,想着想着,眼皮发沉,竟然有些迷煳了。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就听柳叶沖我喊道:“唉,起来,起来啊!马上要到了,别弄得睡眼惺忪,像是睡不醒似的,精神点啊!” 大牙在旁边嘿嘿傻笑,压低声音告诉我,人家柳叶可是提醒了,第一次见面很重要,让我得注意仪容,有点儿精神头,要不然老太太万一相不中,以后就麻烦了。 柳叶也没听清大牙在嘀咕些什么,不过看大牙的笑容就不是好笑,沖大牙狠狠地瞪了一眼,也没吱声,车子一拐,从北环路上了河南路,从一堆老式住宅楼中钻了进去,东拐西拐,最后在一栋楼前停了下来。提着大包小包,我们爬楼梯上了四楼,柳叶按了门铃。 开门的是个面目慈祥的中老年妇女,开门见是柳叶,有些惊喜,随即又看到我和大牙后,不免吃了一惊,赶紧问柳叶:“叶子,你咋这么晚还回来了,咋也不打个电话呢?这是你同事啊还是朋友啊?都快点进屋吧!” 柳叶把我和大牙推进屋,一边拾掇东西,一边告诉她妈,我俩是她在北京的朋友,去熊岳城办点事,刚好顺路就来家里坐坐。 大牙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脸笑容地打起了招唿:“柳阿姨,真没想到您这么年轻,看您这气色,要不是柳叶在旁边站着,我都不敢相信啊,一打眼您也就是三十多岁啊!” 这几句话把柳阿姨给逗乐了,连连摆手,夸大牙会说话。低头见我和大牙买了这么多东西,也有些过意不去,责怪柳叶不该让我们买这么多东西,怪浪费的。 我赶紧让老人家别这么客气,孝敬老人是应该的,东西也不贵重,都是些营养品,补补身子。 柳叶听我这么一说,看了我一眼,眼角含笑,让我和大牙先坐下来再说话,就这么站着齐刷刷地杵在那里,她妈看着眼晕。 还真没想到柳叶她妈竟然这么年轻,不知道是保养得好还是本来岁数就不大,瞅着就像是四十多岁差不多,身形虽然有些发福了,但是眉眼之间仍然不失风韵。 大牙坐下后就一口一个柳阿姨地和人家聊上了,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中医养生,说什么人到中年后,要荤素搭配,营养适宜,要遵循阴阳五行生化收藏之变化规律,进行科学的调养,这样才能保持生命的健康活力,等等。 还别说,柳阿姨听得还真挺认真,不住地点头称是,便问大牙是做什么工作的。 大牙这回倒是说了实话,告诉老太太他是学中医的。这老太太一听就跟见着了亲人似的,拉着大牙就聊了起来,越聊越热乎。我看了一眼柳叶,朝着大牙的方向努了努嘴。柳叶看了看谈得热火朝天的大牙和她妈,做了一个很无奈的表情,撇了下嘴,淡淡地笑了笑。 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最后大牙眼睛一眯,竟然给号起了脉来。闭着眼睛思索了一阵,大牙就口若悬河地白话了起来,说什么“壮不竞时”、“精神灭想”,让老人家要精神畅达乐观,不要为琐事过分劳神。说得老太太不住点头,一个劲地沖我和柳叶夸大牙,说大牙的医术的确不一般,很多老毛病竟然都让他给说对了。 我心里禁不住好笑,大牙的水平高低我是不知道,不过就这岁数的中老年,有几个身体没有毛病的,也只有老太太才把大牙奉若神明吧,我压根就不信大牙会治病,瞅那模样就没长那妙手回春的脑型。但是我可不敢这么说,只能替大牙一阵勐吹,说大牙别看年纪轻轻,会走路时就开始认糙药,十来岁时就能诊脉开方,家里祖传的一套中医理论,祖上那都是太医院里的红人,对付一些疑难杂症那是术有专攻,中医名人大辞典都上了好几回了,业内有名的专家。 我这一通忽悠,老太太看大牙的眼神更加了一分崇拜,说着说着,回屋不知道从哪取出个本子,让大牙慢点说,她把一些药方记下来。 柳叶狠狠地瞪了我和大牙两眼,赶紧把她妈给拦住了,让她妈不用这么着急,沖她妈挤了一下眼睛,朝厨房瞥了一眼。 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沖我们笑了笑,说是家里总也不来客人,也不会招待人了,一时有些怠慢了,千万可别挑理,说着,就赶紧去厨房给我们洗水果去了。 趁着这工夫,我沖大牙一瞪眼,让他别竟说些不搭边的事儿,往珠子上的事引啊,这次来的目的不是看病诊脉,咱肩上可有着神圣的使命的,不能总说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 大牙沖我一龇牙,不服气地沖我哼了一声:“咋的,你要是行,你说啊?你懂个啥啊,这叫拉近心理距离,在心理学上来讲,只有拉近心理上的距离,才能进一步发展关系。磨道上的驴,你就听吆喝得了,多什么嘴呀!” 柳叶赶紧让我俩闭嘴,沖厨房指了指,告诉我们,她妈的耳朵一点可不背,可尖着呢,小心听见。说完后又瞪了我俩一眼,警告我俩别想到啥就说啥,可别忽悠她妈,她妈心眼实,说什么就信什么,要是再敢胡说,肯定饶不了我们。 我赶紧解释说,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为了渲染一下气氛,拉近一下关系,又不是忽悠卖药,我也不是托,我是啥也不图啊! 正说着话,柳阿姨从厨房端着一盘水果进来了,放在茶几上,让柳叶赶紧给我们拿水果。 大牙美滋滋地瞅着柳叶,等着柳叶伺候。 柳叶眼睛一瞪,还没等说话,大牙赶紧识趣地自己抄起来一个苹果,一边啃着,一边掉头又和老太太交流探讨去了。有大牙在,事半功倍,很快我们就熟络了很多,也没了先前的那种拘束,柳阿姨也和我们聊得火热。 见时机差不多了,柳叶往前探了探身子,把包里的珠子和行地令牌取了出来放在了茶几上。 老太太正聊在兴头上,突然见柳叶竟然把珠子和令牌取了出来,而且还摆在明面上,一时间有些不解,下意识地看了看我和大牙一眼,有些愣了,不知道柳叶想要干什么。 我和大牙见状,也都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一面行地令牌和一颗珠子,并排摆在了茶几上。 老太太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看到三颗珠子和三面令牌并列地摆在一起,也有点懵了,紧锁着眉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柳叶这才告诉她妈,我们就是因为这些珠子才认识的,成了朋友。而这些珠子和令牌之间又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前段时间,就是我们几个在东奔西走,调查着这件事。现在事情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但是当务之急,一定要弄清楚她们家里的这颗珠子的具体来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牙等柳叶说完了,又接口说道:“经过我们的调查,这些珠子原来应该属于一个人的,但是因为一些歷史原因,才分散在了全国各地。我们也不太清楚这些珠子背后到底牵涉到了什么东西,但是现在我们都被坏人给盯上了,差点连命都没了,为的就是这些珠子。那些人做事心狠手辣,根本不讲道理,所以我们今天才突然跑过来,就是想问问您关于这颗珠子的事情。” 第66页 大牙加的这点儿料明显起了作用,一听到我们因为这珠子差点送了命,柳阿姨显然有些害怕了,惊恐地看了我们一眼,赶紧问柳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连命都扯上了呢? 柳叶知道大牙这么说也是想渲染一下气氛,也没多说别的,告诉她妈,她也说不太清楚,就是我们在调查这些珠子时,好像被人跟踪了,然后遭到了偷袭。好在没有出什么大事,但是难保不会有下一次。如果真有什么秘密也不用再隐瞒了,她都这么大了,也应该知道了。 我和大牙也赶紧敲边鼓,在旁边不停地递话,劝柳阿姨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什么秘密都不是秘密了,再说也不能总瞒着柳叶,早晚也得让柳叶知道这些事情,总不能瞒她一辈子吧。 第五十四章 上山下乡 老太太一直沉默不语,脸上阴晴不定,好半天,才抬起头来看了看柳叶,又看一眼我和大牙,长嘆了一口气,终于开口了。 原来柳阿姨名字叫柳青莲,她的父母都是军人,打过大大小小的几十次战役,功勋显绩,新中国成立之后,復员回到地方,也就回到了大连。政府给安置的工作自然都不错,加上他们都是老党员,所以在工厂里干得也是有声有色。 在那个年代,军属子女都很吃香,处处都有优待,所以自小到大,也没受过什么苦,生活环境也很优越。 老太太告诉我们,她在念高中马上快要毕业时,正好赶上了“文化大革命”,所以也没有考大学,被安排去了吉林省的一个小县城——怀德县做知青,在一个很小的村子里住了下来。村子本来就不大,所以每家都住了好几个像她这样的“知青”,她们到了那里以后,听从生产队长的指挥,和老乡们一起开荒、种田,她们当时也是年轻气盛,刚开始还觉得新鲜,不过用不了几天,就累得哭都找不着调了。 说到这里时,老太太的情绪似乎受到了感染,有些伤感,大牙赶紧给续了杯水,然后小心地问道:“柳阿姨,您刚才说的怀德县是不是现在叫公主岭的那个地方啊?就在四平和长春当间,是吧?” 柳阿姨喝了口水,神色恢復了过来,点了点头,告诉我们,就是那里,后来才划归给公主岭市了,她们当年那阵还叫怀德县,插队的地方叫火炬公社,当时的集体户有十五个人,九个女的,六个男的,刚开始时谁都不认识谁,不过天天在一起干活,时间久了,也就彼此熟悉了。 说到这儿,老太太自己忍不住乐了,对我们说,她刚到农村那阵子,地里的农活是一样也不会干,有一次生产队长让她们到谷地里去拔糙,可是她也不知道什么是谷子,什么是糙,把好端端的谷苗全给拔掉了,留下了一行糙,把生产队长的鼻子差点都给气歪了,挨了一顿骂还不说,最后还被扣了工分。 我们听了也是忍不住地笑,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也真难为了那些知青了,每个时代都有着不同的困苦与无奈。 刚开始,她什么都不会干,样样都得现学,很不习惯农村的日子。后来在村子里住久了,也就习惯了农村的生活,渐渐地也就适应了。她那时个子小,也没有劲儿,干不动多少活,所以工分挣得最少。 那阵子,都说“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因为公社当时分配各种粮食、财物都要用工分这个大分母去分,所以都把工分看成是命根子。她们每个人的工分都不一样的,都得靠自己的辛苦劳动去挣,一个工分一毛多钱,一年也挣不下一百块钱,根本就不够花的。 柳阿姨说到这里,摇头笑了笑,说道:“当时,在我们集体户里有个户友叫董喜,年龄比我要大一些,比我来的也早,长得很结实,平时总帮着我干些活,生活上也很照顾我,所以我和他的关系也就越来越好。平时有什么事也总找他。” 大牙一听,转了转眼珠,偷偷地沖我挤了挤眼睛。正巧,这一幕被柳叶给看个正着,狠狠地用眼睛剜了我们俩一眼,也没有吱声,就问她妈接下来的事情。 柳阿姨说到这儿,也有些神伤,瞅那意思十有八九是让大牙给猜对了。 老太太摇了摇头,告诉我们,后来经济渐渐好了,十年动乱也基本上结束了,也就逐渐开始允许知青回城了。但是也不是明目张胆的,也都是借着病退、顶职、工农兵学员等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名义逐步回城。 她们当时在农村待了几好年了,恨不得立时就能离开这里,早点儿回城,天天盼,夜夜盼,但是盼了好久,也没有回去。甚至有的人直接就死了心,干脆就在农村结了婚,落了户,不打算回城了,就准备永远地留在农村了。 后来,董喜先回了城里,临走时,他们说好了,等到她也回城后,就去北京找他。送走了董喜之后,她更是天天都盼着能回城,但是却迟迟等不到通知。更想不到的是,就在董喜走后不久,她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当时那个年代,这种事自然是见不得人的事,很丢脸。而且这事要是被发现,更没办法回城了,所以她也就谁也没告诉,自己硬撑着。 当时那个年代,不像现在通讯这么发达,只能靠写信。她按着董喜给留下的地址,前前后后地写过了好几封信,可是结果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根本就没有回信。最后她也绝望了,也不再指望那个男人了。老天爷也好像故意和她过不去似的,等到她都快生孩子了,竟然还没有接到回城的通知,纸终究包不住火,最后她怀孕的事情还是让身边的人发现了。 很多人找她谈“工作”,让她说出这孩子是谁的,但她死也没说,当然这回城的事也就更没指望了,就此搁浅了。而她咬死不松口,怎么也不说,最后这事也是不了了之,等孩子出生之后,她就一个人拉扯着孩子,等孩子都快两岁了,终于“上山下乡”的这股风算是刮过去了。 她也根本没有脸回家,而村子里也是碎言碎语,闲话不断。她最后带着两岁多大的柳叶就辗转回到了辽宁,在瓦房店住了下来。这一待,都快三十年了,这辈子也就算是在这里扎了根了。 听到柳阿姨说完这些事情,不仅是柳叶,连我和大牙也都惊呆住了,做梦也没想到这里面的事情竟然会是这个样子,这才明白为什么这老太太一直要瞒着柳叶不说,的确是有太多的辛酸与无奈,根本就难以启齿。一想到当年二十岁出头的柳阿姨拉扯着一个孩子,把柳叶拉扯到这么大,心里也是感慨,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老太太说着说着,似乎也动了感情,眼圈竟然也有些湿润了,大牙在旁边赶紧让柳阿姨喝口水。 老太太喝了一口水,情绪缓和了一些,沖我们摇了摇手,示意我们不用再劝她了,这些年,她早就想开了。人难免都会干些“猴子捞月”的傻事。她学佛这么多年,早就看透了,世间的一切都是流转变化的,人不可勉强痴求。 柳叶这才笑着告诉我们,她妈信佛好多年了。她也是受其影响,所以才知道些佛经禅理,不过和她妈比起来,她只能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用她妈说她的话说,她永远也进不了门,因为她太“聪明”了,聪明过了,就是“痴”了,有了“痴”念,就悟不到佛了。 第67页 以前我倒是和柳叶谈过一些佛理,倒是没想到她竟然是受她母亲的影响。听她妈刚才说的一番话,的确也是大彻大悟,不过话虽然这么说,我总觉得她的眼神里仍然还隐藏着一丝执着,好像有意在迴避着什么,不好说,也看不透。 第五十五章 董喜 我本以为柳叶知道这些事情以后,情绪会有些激动,偷偷地用眼角瞥了她一眼,这才发现她竟然出奇地冷静。若无其事般坐在柳阿姨的身旁,安之若素,神色不惊,只是眼神向下低垂,盯着地面,也不吭声。 柳阿姨抬头看了看茶几上的这几颗珠子,又长长嘆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告诉我们珠子和令牌都是董喜当初留下来的,一直就在她手里保管着。当初,董喜倒是和她说起过这些东西的来歷,她知道的也都告诉给柳叶了,想必我们也早就知道了。至于还有什么,或许董喜没有说,她也没有问过,这些东西一直就在箱子底儿压着。 本来她还惦记着有机会再还给人家,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是音信全无,所以也就一直搁在她手里,直到柳叶长大了,她才把东西又交给了柳叶。不管怎么说,毕竟也算是她生身父亲留下来的,多少也算是个念想吧。 说到这儿时,柳阿姨止不住地嘆了口气,有些愧疚地对我们说,要是早知道这东西会带给柳叶带来麻烦,她就不给柳叶了,不如一直压在箱子底儿,也就不会扯出这么多的乱子了。 大牙呵呵一笑,眉梢一挑,赶紧劝道:“柳阿姨,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这事儿其实和您一点关系也没有。要说现在的人哪,良心都大大地坏了。整不好是我们无意间露了白,被贼给惦记上了呢!您也用不着自责,这事根本就赖不着您。对了,阿姨,我就是好信儿啊,想问一下啊,您刚才说是柳叶她爸……” 正说到这儿,柳叶狠狠地瞪了一眼大牙。 大牙赶紧改口重说道:“哦,就是董喜,他当初把珠子和令牌给您时,那他有没有说,那枚戒指和那块骨头是干啥用的啊?” 柳阿姨一听,就摇了摇头,告诉我们,当初董喜把这些东西放在她那儿,她就给保管着,也没有多问。在那个年代,都是穷得底朝天,饭都吃不上了,谁还有心情问这些,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大牙嘿嘿一笑,调侃着问道:“阿姨,这是不是定情之物啊?” 还没等柳阿姨吱声,柳叶在旁边柳眉倒竖,眼睛一瞪,喝了大牙一句,让大牙别胡说八道。 柳阿姨赶紧拉住柳叶,连声说着不要紧,让柳叶别总兇巴巴的,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儿了,不能总兇巴巴的,况且大牙那孩子说的也没啥错,在那个年代,就那么回事,送红宝书、送纪念章,连送手绢的都有,自己说完后,也忍不住地笑了笑。 我一边听着,心里一边就在琢磨,难不成这董喜就是行地七公中老六“武曲”的后人?要不然怎么会有那颗珠子和令牌呢?既然能当定情之物送人,就说明他也知道这东西的贵重与分量。奇怪的是,为什么这颗珠子独独还在“武曲”手上,而没有交给多尔衮呢?实在是想不透。 柳叶一边听着老太太唠叨,一边沖大牙咬牙切齿。柳阿姨也没有办法,很宠爱地摸了摸柳叶的头髮,微微地摇了摇头。 柳叶回头看了看她妈,这才问她妈,有没有把她的行踪透露给过别人?或者和别人说起过她? 老太太一怔,立时有些局促不安,脸上的表情也是阴晴不定,好半天,才似乎下定了决心,长长嘆了一口气后,看了看柳叶,告诉我们,有一件事她本来不想说的,但是既然今天都说到这儿了,也就和盘托出了,与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她也不太清楚。 说起来,这事应该眼瞅着就快两年了。有一天她突然收到一封信,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给她邮过信,她还以为是柳叶写的,就拆开来看了,结果里面一个字也没有,就是用复印纸包了一沓钱,当时她还以为弄错了,但是看了看收信人的地址和姓名确实写的是她的名字。 后来,每隔一个月都会收到一笔钱,从来没有间断过,她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柳叶,可是看柳叶的反应,就知道肯定柳叶并不知情。她没事就琢磨着这件事,但是一直也没弄明白这笔钱是谁寄来的。 “啥?寄钱?还有这事儿?是不是董喜邮来的啊?”大牙嘴快,率先出声问道。 老太太摇了摇头,对我们说,她也想过,不过实在是没法相信,要说一晃都快三十年了,一直都是音信全无,怎么会突然无缘无故就冒了出来,还寄来钱呢?说到这儿,老太太又嘆了一口气,告诉我们,她家根本没有别的亲戚朋友,不可能是亲友寄的,这件事闹得她也是心乱如麻,这钱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一想起来,觉都睡不踏实。 这事倒真是奇了怪了,都说天上掉馅饼是想美事,没想到还真有这天上往下掉钱的? 我心里一阵翻腾,难道真的是董喜?可是为什么他不打个电话或是说清楚呢?难不成,他成家了,有难言之隐?又觉得对不住柳阿姨,这才打听到住址后,时不时给寄些钱来,求个心安?心里能好受些?这也太神秘了,一时之间也猜不透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就问柳阿姨,那些信封还在不在? 柳阿姨连连点头,告诉我们,所有的信封她都没扔,说着站起身来,在柜子里摸了半天,这才掏出个红布包袱,打开后,递给我们一沓子信封。 我们把这些信封都铺开之后,看了看邮戳,竟然是北京发来的。 仔细再看了看,不免都傻了眼。这些信封上的邮戳竟然都不一样,很明显是从不同的邮政点发出来的。真没想到这个人做事还这么谨慎,不过越是这样,倒越是显得有些可疑了,越发有些神秘了。这人究竟会是谁呢?有什么目的呢?为什么要寄来钱呢? 大牙看了半天后,皱着眉头,用手扒拉了一下这堆信封,戏言称,这都赶得上谍战片了,比余则成都鬼道,这人可真不简单,有做间谍的潜质。说着说着,大牙突然盯着柳叶看了看,然后问道:“妹子,你家里的地址都有谁知道?” 柳叶一愣,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告诉我们,她并没有和别人说起过她家里的事情,更别提地址了,应该不是她的朋友。 柳阿姨扫了我们一眼,无奈地笑了笑:“不怕你们笑话,这事我想过不是一遍两遍了,甚至都想过佛祖显灵了。呵呵,不过我有种直觉,觉得寄钱的应该就是董喜,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了。” 柳叶听完后,冷哼了一声:“居心叵测……” 老太太一听柳叶这么说,沖柳叶嘆了口气,打断了柳叶的话,让柳叶不能这么说,董喜那个人她很了解,要不是有什么难处或是当初碰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他是不可能失信的。有可能是现在他也有了他的家庭,不想因为这件事打乱双方现在的生活,所以才会匿名寄些钱来,她也只能这么想。 第68页 不过,要是说,抢珠子的人是他,肯定是不可能的。他真要是想要这珠子,大可以大大方方地来要,而犯不上自己犯法去抢。他不是那样的人,这事绝对不可能。 老太太这么说也不能怪她,她一直以为我们说被人盯梢,是为了抢这珠子呢。恐怕她做梦也想不到,这珠子真正的价值并不在珠子本身,而是背后隐藏的秘密。但是这事也不能和老太太说,说了也只会让老太太更担心。 老太太说到这里,打量了一下柳叶,慢慢地摩挲着柳叶的手:“叶子,这事不能怪妈,我也不是故意要瞒你,只不过不想让这些陈年旧事牵扯你,要不是你们出了事,我本来打算这辈子就这样了,也就不说了。” 柳叶听她妈这么说,也不好说什么,抱了抱她妈,告诉她妈没关系,她理解。 我一直都感觉这董喜似乎哪里有些问题,勐然间,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一个人,心里面自己琢磨了一番,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这董喜估计整不好就是董三爷! 和董三爷说话时,听董三爷说过,他好像自称叫董百喜,董喜,董百喜,名字这么相似,很可能就是一个人。而且董三爷也说过曾经下乡的事儿,虽然没细问董三爷是在哪里下的乡、插的队,但是估计应该也是在东北。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珠子和令牌也就好说了,老五廉贞、老六武曲、老七破军的珠子本来就在多尔衮的手上,传到董三爷手上也是天经地义,估计是董三爷年轻时和这柳老太太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相互有了好感,这才留下其中的一颗珠子和令牌,作为定情信物给了柳叶她娘。 只是现在这情景,我是说还是不说呢? 一时之间我也有些犹豫不定,这么多年了,估计柳叶她妈也早就习惯了这种单身的日子,我要是捅破这层纸,不止柳老太太,就是柳叶又该如何面对呢?我心里就像是一锅水烧开了似的,上下翻腾,衡量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说。这种事还是有机会慢慢地告诉柳叶,让柳叶自己去处理吧,我们毕竟是外人,有些话说深了或是说浅了都不太合适。 接下来又围绕着董喜说了半天,也没再聊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眼见天要黑了,我赶紧提出来要走。老太太一见这么晚了,说啥都让我们在这里先对付一晚,明天一早再走。 我看了一眼大牙,只好谎说我们这次来还有些别的事情,改日再来做客。客气了半天,最后还是柳叶把她妈推回了屋里,领着我们下了楼。 第五十六章 贼喊抓贼 下了楼,钻进车里,柳叶也没多问什么,知道并没有什么急事,只不过是随便找个藉口要熘出来。她低头想了想,然后便发动了汽车,沿着街道疾驶而去。 这里和北京没法比,天一擦黑,路上的车明显就没有几辆了,每条路都很畅通。 等到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我透过车窗看了看,才发现是家很体面的大酒店,再抬头看了看门头,心里就是一哆嗦,五颗金星,闪闪发光。 柳叶这才回头告诉我们,这可是瓦房店市唯一家按照五星级标准建造的酒店,她以前经常在门前路过,梦想着能进去睡一宿,但是自己的钱实在是捨不得,现在正好,我们不是有钱了嘛,她还没住过五星级宾馆呢,借着我们的光,就当是开开眼了。 说完后,一边停车,一边咯咯地笑个不停。 大牙闻言,大手一挥,咧着大嘴沖柳叶说道:“妹子,咱现在是财神爷甩袖子,有的是钱,也该享受享受了。别说你,我也一样,大姑娘上花轿,也是头一回,今儿也得开开眼!” 我们几个挺直了腰杆,进了大厅。要说这五星级酒店确实不同一般,进了大门就跟进了皇宫一样,金碧辉煌,有水有景,绿荫红花,恍若置身于童话之中,看这装修的气派,极尽奢华。 往这里一站,不只是视觉感官上的刺激,更多的是一种心灵上的震撼。两排美女分列大门左右,微微欠身行礼,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身段,都是一脸灿烂的笑容,笑得我们心里那叫一个舒坦,直接要了一个豪华套房,正好柳叶住里间,我和大牙住外间,也方便议事。 进了房间,我们都新鲜了一阵,四下转了个遍,都是赞不绝口。 等到看得差不多了,坐下来后,柳叶这才问我,着急从她家里出来,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 我看了一眼大牙和柳叶,点了点头,这才把我对董喜的推测告诉了他们。 大牙和柳叶显然没有往这上面去想,听我一说,顿时都傻了,一个个就像是木雕泥塑一般,愣在了那里。 过了好半天,大牙终于先缓过神来,用手指了指柳叶,问我:“来亮,我没听错吧?你是说,柳叶是董三爷的女儿?” 我看了一眼柳叶,点了点头:“这事现在还只是我的主观臆断,但是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柳叶一直处在恍惚之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有些魂不守舍,我见柳叶的状态,就没有打扰柳叶。 看了看大牙,我冷笑了一声,告诉大牙,这事儿是喜是忧两说着,喜的是柳叶的身世之谜总算是要真相大白了;忧的是这董三爷也见过柳叶,知道柳叶手上的珠子,但是竟然一点口风没露,不知道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我们和柳叶的接触,想必他也是知道一些,但他竟然只字不提,反而又拿出两颗珠子主动送给我们,这可有些居心叵测了。 大牙听我这么一说,也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你要是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事是有些不简单。你说董三爷会不会就是背后出阴招的那只黑手呢?难不成他装枪,咱们帮着放,咱们打猎,他收场?这不是玩傻小子吗?这老狐狸肯定也知道这些珠子背后的价值,自己又没有能力去找,天上掉下来英通睿智的咱们俩,可巧,正好撞枪眼上了,你说会不会是这么回事?” 我哼了一声,如果董三爷就是当年的董喜,那这事好像就越来越明朗了。董三爷有动机,肯定是为了财,为了珠子背后的那些宝藏,正好碰上咱俩这傻小子,人家倒是乐得清闲,咱们就跟人家罐里的蛐蛐似的,让人家耍得团团转,自己感觉扑腾得挺欢实,但是始终都没离开人家的眼皮子底下。 大牙也表示贊同,突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事,赶紧问我,那董三爷又是怎么知道我们行程的呢? 还没等我说话,柳叶却在一旁先说话了,态度很硬朗地警告我俩:“我可明确告诉你们俩,不管董三爷是不是什么董喜,都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要把他和我扯在一起。谁要是以后在我面前胡说八道,我肯定饶不了他,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我和大牙相互看了看,都吐了吐舌头,没敢搭腔。 大牙嘿嘿一笑,沖柳叶说:“妹子,这事儿呢你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和来亮肯定不会说破。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咱们还得接着往下聊这个话题,不管以前还是以后,要是有什么得罪不周之处,你可不许找后帐啊!”说完后偷偷地看了看。 第69页 柳叶沖大牙狠狠地瞪了一眼,让大牙别油嘴滑舌的,以前少骂了还是咋的,她都说过了,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大牙这才放心了,沖我一晃脑袋:“我说来亮,咱接着说刚才的事,你说那老狐狸能不能暗中找人跟踪咱们啊?咱们以前还没啥防范,还主动地和人家定时汇报似的,这不是喜羊羊主动去找灰太狼了吗?” 柳叶在旁边一皱眉,瞅了大眼一眼,但是没有吱声。 我在旁边赶紧沖大牙“哎”了几声,让他别用那么多的借代、比喻啥的,一会老狐狸,一会灰太狼的,适当的可以用陈述句,不用总感嘆啥的。董三爷这老……老头到底是不是董喜,现在还说不准呢,不管是不是,咱说话都要讲文明,不能连损带贬的。 我看了一眼柳叶,沖大牙说:“董三爷现在是重点怀疑对象,咱们对他要提防着点儿,加以小心,纸包不住火,真要是他,早晚他得露出马脚来。趁着过几天去帮他移坟的时候,我们可以多观察一下,时不时地可以透透信儿,但是也不能太明显,那老狐……老头鬼精鬼精的,别让他看出来。” 大牙频频点头,看了看柳叶,问柳叶:“妹子,过几天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心思缜密,洞若观火,有啥风吹糙动也瞒不过你这双慧眼,你说咋样?” 柳叶沖大牙一瞪眼:“大牙,你要是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让你长点记性?” 大牙双手一抱膀,嘿嘿傻笑,嘴里一个劲地说“不劳大驾,不劳大驾”。 柳叶看了看我俩,这才说道:“以董三爷的阅歷和智商,先不说他会不会是董喜,单说他就是那幕后的黑手,那他故意抛出的两颗珠子,相当于是‘贼喊抓贼’了,想把自己先撇个干净,这招高倒是挺高的,但是风险也不小,绝对不是上策。这种办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有点不打自招的意思,我倒是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太大。” 大牙听了后,撇了撇嘴,说这事情不能这么想,就这么说吧,聪明人干起煳涂事的例子并不少。这个,有句话叫聪明一世,煳涂一时,我看这话有道理。聪明反被聪明误,备不住这董三爷一时心急,才露出了“破绽”,大智若愚嘛! 柳叶和大牙各执一词,说得都很有道理,这事怎么说怎么是,真够头疼的。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这么复杂,扑朔迷离,看着好像抓到了什么,可是实际上,仍然是什么都没有,我们也犹坠五里雾中,越发地有些看不清楚,迷离惝怳。 第二天吃过早饭,柳叶问我们要去哪里,我和大牙商量了一下,决定去小宝家看看。 李官镇在瓦房店市的北面,西濒渤海,北隔浮渡河与盖州市相望。几年前我和大牙好像是十一放假的那阵子特意去小宝家玩了个痛快,那里虽然不通火车,感觉有些偏僻,但是到海边并不太远,吃饱了饭出门吹吹海风,看看大海,很是惬意。 只是想不到,短短的几年,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等到车子驶上熟悉的公路,看着熟悉的群山,心里不免泛起一阵酸楚,谁也不吭声了,都呆呆地看着窗外。 从渖大高速公路上下来后,就是李官镇的镇中心,小镇子并不大,正好建在国道的沿线上,下了高速路口后,驶离镇中心,一直沿着乡道奔西,又过了将近半小时,终于到了华铜村。 小宝家就在村子的西南角,等我们的车子停在院门前时,正巧看到韩叔在院里忙活着,见车停在他家门口还有些诧异,等到看清是我和大牙时,也是惊喜异常,赶紧走了过来,问我们是从哪里过来的,怎么来前也不打个招唿。 寒暄了几句,给柳叶介绍完了之后,韩叔很热情地把我们让进了屋里,不停地往上拿水果、拿吃的,告诉我们,都是自己地里种的,新鲜、干净。我和大牙到这里从来就不装假,跟自己家一样,直接往炕上一坐,抓起东西就吃。 眼瞅着到了晌午了,韩叔让我们先坐着,他去买点吃的,一会韩婶从山上回来,给我们做点好吃的。 中午这顿酒喝的,昏天暗地,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韩叔估计也是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心情不太好,和我们聊一阵,喝一阵,说一阵,哭一阵,最后我们几个都直接躺炕上了,啥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时,就觉得脑袋沉得都有点抬不起来了,嗡嗡直响,看看已经都要吃晚饭的时间了,柳叶一直陪着韩婶在聊天、洗菜,看我醒来了,赶紧过来给我倒了杯水,问我怎么样,要不要紧。 我晃了晃脑袋,笑着说不打紧,就是头晕,出去透口气就行了。 韩婶不住地埋怨她老伴,说是这么大岁数了也没正事,给俩孩子都喝多了,自己也躺下了。 我赶紧劝韩婶别生气,我们就是高兴,跟回自己家一样,要不也就不喝了。这韩婶才不再叨咕了,瞅了一眼柳叶,看了看我,说是让我们顺着路往前走走就是海边,那儿晚上凉快,也挺好看的,一个多小时后回来吃饭就行。 我看了一眼柳叶,见柳叶盯着我也没吱声,就笑了笑,点了点头,和柳叶慢慢地出了门。 走了不到二十分钟,终于见到了海,黄昏日落,缕缕金光映在海面上,有些睁不开双眼,满目都是闪烁的波光。极目远眺,有两座灯塔,在落日的余晖中,逆光的阴影很是挺拔。 岸边满是破碎的贝壳,空气中充盈着一股海里的味道,湿湿的,咸咸的。我和柳叶靠在停泊在沙滩上的一只遗弃的旧渔船上,静静地听着海浪拍打礁岩的声音,看着柳叶被夕阳映红的俏脸,竟是那么的安详、平静。这一刻,似乎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在韩叔家本来想住一晚上就走的,但是韩叔说什么也不肯,非得多留我们几天,我们也知道小宝的去世让韩叔一直很压抑,好不容易我们来了,才有个说话聊天的伴儿,我们又是从小就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的,看着我俩也就相当于看到小宝了,就一连住了三天。 直到第四天头上,我们才从韩叔家里出来。 我卡里的余额也只有几万元,大牙把那卖玉砖头的钱也取出来一些,凑了十万元,打算给韩叔,就当是我们代小宝孝敬一下老人。不过韩叔说啥也不要,说是他们老两口现在并不缺钱用,如果有这份心就多回来看看他们,比什么都强,他们也就知足了。见他们执意不收,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一个劲地承诺,只要是有时间,我们肯定会回来,这里也是我们的家。 这几天,我们从头到尾地整理了一遍小宝的东西,很多都是小时候我们当年的“玩具”,一看到后,免不了睹物思人,心里一阵酸楚。在小宝工作后的书堆里,大牙找到一本日记,应该是小宝平时记的,上面零七八碎的,写的什么都有,一本日记只用了多半本,记的东西竟然跨越了五年。 在徵得韩叔的同意后,我们把这本日记给带走了,准备有时间好好地看看,也算是留个念想。 第五十七章 羊皮纸 回北京的路上,柳叶一边开着车,一边感慨,说是像我和大牙,还有小宝这样的好朋友,现在真的是不好找了,她是打心眼儿里看着都羡慕,如果小宝真的在天有灵的话,相信也会安息了。 第70页 看得出来,柳叶说的都是心里话,说着说着,估计是又联想到了她自己,眼圈竟然不知不觉中有些泛红了。我和大牙见状,赶紧把话题扯开了,聊了些开心轻松的事情。 回到北京后,支票终于变成了现金,自然也是喜事一件,晚上免不了要大吃一顿,庆祝一下。 眼瞅着好几天过去了,估计董三爷等得应该也有些着急了。我回到家后,赶紧给董三爷拨了个电话,告诉他我这边准备得差不多了,问他那边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商量一下移坟改墓的事情。董三爷听说后,很高兴,定好了明天早上亲自过来接我和大牙。 董三爷这么客气,倒是让我又有些拿捏不准了。整整一个晚上,满脑袋都是各种各样的疑问,问题一个接一个地不停地往出冒,越聚越多。直到最后也只能得出个模稜两可的结论,就是要么董三爷就是董喜,是幕后的黑手,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演戏;要么就是董三爷对这些珠子根本并不知情,一无所知,而是我们冤枉了他。 最后也不知道是几点了,感觉外面的天都有些放亮了,我才稀里煳涂地睡着了。 直到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才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已经八点多了,阳光透过窗户都晒到屁股了。抓过手机看了看,打来电话的正是董三爷。 我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一些后这才接听了电话,果然董三爷已经到了我家楼下,正在下面等着我们。 放下电话后,我赶紧把大牙给吼了起来,手忙脚乱,一阵忙活。十五分钟后,总算是连跑带颠地下了楼。虽然说董三爷现在是有求于我们,可是也不能让人家等得太久,毕竟董三爷的身份在那儿摆着呢。 上次从他家出来,我说要准备几天,本来就是个託辞,要说这种事其实根本用不着准备什么东西,也根本没有我说得那么复杂。之所以那么说,只是想让董三爷领我个人情,把砝码尽量加重一些,让他明白这事情的棘手程度,而我又是多么地尽心尽力。 整整一上午,我们都在墓地上忙活着,先不管董三爷是敌是友,毕竟逝者为尊,所以,我还是尽我所能,帮着给选了一块风水吉地,择吉时移了过去。这种事情虽然不怎么麻烦,但是手脚一直也没得闲,全部料理完毕之后,我和大牙也是出了一身透汗,额头鬓角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豆大的汗珠。 董三爷见我们满脸都是汗,在旁边一个劲儿地说着感谢的话,对我们自然是感激不尽。 忙完之后,差不多就到了中午,董三爷热情相邀,我和大牙也是别有目的,也就半推半就,去了董三爷家中。 董三爷在席间不断地给我们倒酒、夹菜,张罗着让我们多吃点儿,一口一个小老弟,这态度让我想起刚见到他时,他那神气十足、趾高气扬的样子,还真是有些滑稽。但我心里也明白,别看董三爷表面这么客气,究竟是出自于真情本意,还是逢场作戏,也是两说。 喝着酒,聊着天,聊着聊着,借着话头,我就问董三爷,听说您当初下过乡,插过队,不知道是在哪儿呢?搞不好,我们还算是半个老乡呢。 董三爷嘆了口气:“唉!往事不堪回首啊,那年月的日子实在忒苦了,真不敢想像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插队的那地方是在小兴安岭那边的一个小村子,那地儿……唉,林密雪深,荒无人迹,实在是太苦了。” 小兴安岭?竟然在黑龙江省,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还真就错怪董三爷了。 想想也是,过去的那代人起名字,实在是没什么创意,不是什么“建国”,就是什么“爱民”的,名字里都要带个什么“喜”、“龙”、“军”、“国”啥的,重名重姓是很常见的事儿。也有可能董三爷和董喜根本就是两个人。 大牙在旁边沖董三爷呵呵一笑:“三爷,咱哪儿说哪了,我就是好奇问问啊,要说您家祖上那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朝鲜史书上记载过,当年努尔哈赤是把汗位传给了多尔衮,但是却让皇太极中途篡了位,这事是真是假啊?” 董三爷笑了笑:“江山谁坐还不都是一样,朝代更替,亘古不变。就算是做了皇帝,也轮不到我喽!”说完后,自己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大牙也跟着笑了两声,往前探了探身子,故意对董三爷说道:“三爷,实不相瞒,我们查了查那些珠子的背景,竟然发现这珠子与努尔哈赤的遗嘱有关。只不过这里面的水太深了,以我们哥俩这水性,实在是不敢再往深里蹚了。” 董三爷有些吃惊地看了看我们,摇了摇头:“你们是说那几颗珠子与努尔哈赤的遗嘱有关?这还真是闻所未闻,倒是听我父亲生前念叨过,说是努尔哈赤生前是留有遗嘱的,也指明了汗位继承人,但是据说是在他死后,诏书直接就被就地焚毁了。还真没想到还会有这事儿,竟然还会有遗嘱。” 我一直在偷偷观察着董三爷,见董三爷说这些话时神情自若,并没有什么异常,心里也有些画魂儿,看来这董三爷好像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我清了下嗓子,沖董三爷抱了抱拳:“三爷,我有件事一直很好奇,但是也知道问您确实有些不合规矩,怕您为难。这样,您方便透露就透露一些,如果不能说就算了,我纯粹就是好奇!” 董三爷听我这么一说,笑吟吟地看了我一眼,让我有话尽管直说,都不是外人,也用不着见外。 我这才小心地从包里取出董三爷送给我们的那两颗珠子,并排地摆在了桌子上,然后笑了笑,便沖董三爷很客气地说道:“三爷,这两颗珠子是前几日您借给我们的,只是不知道方不方便能透露一点相关的消息。我也不想让三爷为难,让您违背这道上的规矩,合适讲的您就说,如果不太方便启口的,就权当我没有说过这事就行了,千万可别为这事为难。” 董三爷一怔,低头思忖了一阵,好半天后才抬头看了看我和大牙,告诉我们,按规矩来说,货主儿是不能透露的,这不合道上的做法。但是我们也不是外人,又对这珠子如此感兴趣,他就为我们破一回例,把他知道的就告诉我们,只是他也知之甚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 据董三爷说,拿来这珠子的人是经常下去“铲地皮”的老鬼,这珠子是他无意中吃到的仙丹,据说是在吉林省有个叫扶余的地方,在一处建筑工地里收上来的,好像是些民工从地底下挖出来的,这具体详情,他也不太知晓,但可以肯定,卖珠子的这人也只是倒个手,这珠子先前并没有主儿。 “吃仙丹”是古玩这行的黑话,意思是低价买进价值高的古玩;而“铲地皮”是指挨家挨户上门收购,这种人在农村多的是,一般也都是连蒙带唬,欺负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花个百八十的就收下一堆瓶瓶罐罐的。 照董三爷这么一说,这珠子竟然是无主儿的东西,这倒是出乎了我们的意料,我们满以为顺藤摸瓜,就能找到珠子的主人,不成想竟然是查无物主,看来这条线也断了。 第71页 难道真是当年发生了什么不测,这些珠子半路失踪,从多尔衮的后人手中流失了?这才没有传到董三爷这一代,所以董三爷对此才是一无所知?还是当年这三颗珠子压根就并没有直接交给多尔衮,而是仍然由行地七公每人亲自保管呢? 心里琢磨着这些事,脸上可不敢表露出来,等董三爷话音一落,我这边赶紧站起来不停地连声道谢,一个劲地说着客气话。 董三爷沖我摆了摆手,说是举手之劳,不敢托大,规矩都是人定的,有时也可以为人破破例。子曰:“君子贞而不谅。”君子固然要坚守正道,但也不能不顾是非地讲究信用,要随机应变,与物迁移,不固守一端,不固执一辞,这才是真正的通达,这才是君子所为。通达之人遵循着最高标准,那就是变;变才是天地之大道。 大牙在旁边都快听傻了,张着大嘴,不住地点头。 董三爷说完这些话后,略略沉思了片刻,这才又抬起头来,接着说道:“二位,我这儿倒有件东西,也有些年头了,闲暇之时我也经常拿出来瞧瞧,只是一直看得云里雾里,也没看出有什么名堂,想毕是肉眼凡胎,或者是看久了,看皮实了。今天反正也是闲着没事,你们两位也帮我看看,大家集思广益,说不准还能看出个子午卯酉来。” 我连连摇手,客气道:“三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恐怕会让您失望了,就我俩这见识,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我俩这个,典型的智小谋大,一无所能,说些没用的还行,等上了台面,没有一样能拿得出手,哪敢在您面前指手画脚,那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嘛!” 大牙在旁边也附和道:“要说三爷您,那是见多识广,博古通今,高才大学,哪像我们俩都是山沟子里出来的,没见过啥世面,胸无点墨,孤陋寡闻的,啥事您可千万别听我俩胡咧咧,我自己说的话第二天我自己都不信,真的!” 董三爷被大牙说得哈哈大笑,随即赶紧沖我们摆了摆手,笑着让我们用不着谦虚,也不用自谦,春兰秋ju,各有所长,根本用不着妄自菲薄,又不是什么上纲上线的事情,就是闲着没事聊聊天而已。 说着话,也不等我们再说别的,直接起身,快步走到书柜前,小心地把其中一摞书移走,竟然露出一只小巧的保险箱,就见他鼓捣了一阵,然后从里面取出来一张发黄的羊皮纸,双手捧着走了回来,小心地展开铺在了茶几上,示意我们近些观看。 第五十八章 传国玉玺 董三爷起身的这段时间,我脑袋里飞转个不停,虽然董三爷嘴上说得轻松,想听听我们的看法,但是以他的资歷和见识都弄不太明白的事情,明摆着我和大牙肯定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明知道是这样,为什么还非要让我们看看呢?一时还真想不透董三爷动的是什么脑筋。 眼见董三爷把东西铺好了,我身子也往前探了探,就见茶几上竟然放着一张一尺见方、颜色有些泛黄的古旧羊皮纸,居中写着八个大字:我亦有忧,不敢效彻。 纸的左下角盖了一款方印章,印文应该是虫鸟篆,弯弯曲曲的,我看了半天,也只看出是八个字,但是一个字也认不出来,心里一阵恶寒。看来今天丢人算是丢大了,连个字都不认识,还谈个什么看法啊! 我偷眼看了看大牙,就见大牙的脸也紧紧地抽巴在一起,眼瞅着都快憋成茄子皮色了,瞪着眼珠子,鼓着腮帮子,嘴里念念叨叨地也不知道在说些啥玩意儿,估计也是打肿脸充胖子,在那硬挺呢。 董三爷铺平纸后喝了口水,转头看了看我和大牙,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 大牙见董三爷盯上他了,也不能一声不吭,没办法,硬着头皮沖我说道:“来亮啊,这个可不简单啊,你看这八个大字,可谓是字义颇深,的确是耐人寻味啊!一时之间,我可不敢虚妄胡扯,胡说八道了。就连那印章都是颇为讲究,你说是不是啊?” 我一听,差点儿被他给气乐了。说了一堆的废话不是等于没说嘛,没办法,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点评道:“这枚方印虽然是阴刀刻法,但是这刀法,稳重灵动,分间布白,典雅秀逸,天上人间,也仅此一物,称得上为堂上之珍,只是我这人极不擅长文房舞墨,所以也就不敢亡口拔舌了。” 说这些话,我的腿肚子都转筋,硬着头皮开始白话,反正我觉得这印章别管你刻得好还是刻得坏,天下间一模一样的印章是肯定不会有的,我这么说谁也挑不出来毛病。没有真才实学,就得说些模稜两可的话了。 董三爷在旁边一直很认真地在听我俩说话,竟然不住地点了点头。我心里一阵苦笑,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诌些什么,难不成这董三爷竟然听懂了?这天下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啊! 董三爷等我们说完后,笑着告诉我们,这个是他家祖传下来的,能保留到今天,也实属不易。 说到这儿,董三爷露出了一丝苦笑:“你们也知道,我爷爷那一辈儿战火纷飞、兵荒马乱的。很多东西都随着那段岁月悄然而逝了。这件东西要不是当时fèng在我父亲的衣服里,恐怕也早就灰飞烟灭了。” 说着说着,董三爷眼睛盯着这块羊皮纸一动不动了。目光深邃,表情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沖我们歉意地笑了笑,自嘲自己是上了岁数的人了,说着说着就走神了,自己又摇了摇头,指着这张羊皮纸接着说,他最初见到这件东西时也是惊诧万分,有些不敢相信。后来他特意找了一些歷史上的印文拓片对照了一番,这才发现,这枚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图章印文竟然与歷史上的拓片完全吻合。 原来印文竟然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我这才恍然大悟,心里刚默念了一遍,勐然间我意识到有些不对,差点就失声叫了出来。这两句话不正是“传国玉玺”的印文嘛!关于“传国玉玺”,我在电影和小说里不止一次地听说过,这宝贝的价值根本就无法估量,是名副其实的无价之宝。 据说是秦始皇用当年的“和氏璧”制作而成,尊之为“天子玺”。大小方圆四寸,龙鱼凤鸟钮,正面刻文是丞相李斯以大篆书写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歷来都作为皇权神授、正统合法的信物。想到这八个字写成篆书竟然是这个样子,我仔细地又看了看,还是觉得有点长得不像。 关于传国玉玺,自秦代以后,歷朝歷代的皇帝都以得到此玺为符应,将其奉若奇珍。得到这枚传国玉玺就象徵其“受命于天”,是天命所归;而失之则表现其“气数已尽”,大势已去。所以,歷来坐皇位却没有这枚玉玺的皇帝,都被讥笑为“白版皇帝”,被人所耻笑。 正是因为这样,为了这枚玉玺的最终所属,战争几乎没有停止过,而这枚传国玉玺自然也是屡易其主,辗转流传二千余年,据说是在末代皇帝溥仪被驱逐出宫后,这枚“传国玉玺”也随之不见了踪影,至今仍无下文,彻底地销声匿迹了。 第72页 以董三爷的祖上多尔衮的身份,有传国玉玺的印文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他为什么要让我们看呢?让我们看什么呢?我心中有些不解,看了看董三爷,说道:“三爷,实不相瞒,这‘传国玉玺’咱倒是也听说过,而纸上的那两句话,恐怕我俩也只能看看热闹,要是指望我俩能说个子丑寅卯,我看您得失望了,我们哥俩根本就没长那有文化的脑型,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恐怕这辈子也是参悟不透了。” 董三爷呵呵一笑,让我不用那么客气,就是闲聊聊天,不打紧。说到这里,他自顾自地笑了笑,然后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指着那张羊皮纸告诉我们,这件东西是当年努尔哈赤临终前不久交给多尔衮的,上面写的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不只是我们,他也一样弄不明白。这张纸到底有什么意义,恐怕除了努尔哈赤和多尔衮本人,谁也猜不出来了。 说到这里,董三爷很无奈地笑了笑,指着上面的印文说:“我不知道在这上面下了多少工夫,这两句话,我都看了几十年了,也没看出这话有什么深意。倒是这印文,却让我有些意外。别的不说,就这枚玉玺几次沉浮,本身就极具传奇色彩,耐人寻味。” 我和大牙一听这个,也比较感兴趣,就让董三爷详细说说看,我俩也当学习学习。 董三爷呵呵一笑,说是权当故事听了,倒也是个乐子。据说当年元军攻破了南宋的首都临安,在宋元最后一次海上大决战中,宋军失利,陆秀夫背着小皇帝跳海自尽了。一个自称是开国功臣的曾孙的人拿着一枚玉印在街市上叫买,大元朝开国功臣伯颜命御史中丞崔彧买下了这块玉印,后来发现这竟然就是传说中的传国玉玺。从此,这传国玉玺便成了元朝的国宝了。 而明太祖朱元璋灭掉了元朝以后,元顺帝退居漠北,同时也带走了传国玉玺。朱元璋曾经派手下的大将徐达深入漠北,追击遁逃的蒙古朝廷,希望能得到传国玉玺,但是明军最终还是空手而返。 所以整个大明朝,二百多年,十六个皇帝,没有一个皇帝拥有过传国玉玺。据说退居漠北的元顺帝,有一次带着这玉玺去狩猎,结果把玉玺给弄丢了,到了最后连蒙古人也不知道玉玺的下落了。这下,传国玉玺再次流失了。 一直到明朝末年,据说糙原上有一个牧羊人在放羊的时候,发现自己有一只羊三天三夜不吃糙,不停地用蹄子刨地。牧羊人好奇,就挖地三尺,竟然找到了失落多年的传国玉玺。于是,他把这玉玺献给了元朝皇室后裔博硕克图汗。后来这玉玺世代相传,到了林丹汗的手中。在皇太极扫平蒙古的时候,打败了林丹汗,林丹汗走死青海打糙滩。在这场战役中,传国玉玺被多尔衮得到了,并献给了皇太极。 皇太极认为这是天命所归,于是第二年就登基称帝,把国号改成了大清,至此,传国玉玺归于满清。 听到这里,我心里突然有些疑惑,多尔衮得到后怎么会献给皇太极了呢?多尔衮不可能不知道这枚玉玺的意义,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拱手让于旁人了呢?这事儿要是细想实在是让人有些生疑。突然我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这块羊皮纸是努尔哈赤亲手所写,印章也是他亲自加盖的,但是从明代开始直到皇太极登位之间,在这段歷史时期中,这枚传国玉玺可是一直都流落在民间呢,努尔哈赤从哪儿弄来的传国玉玺呢? 董三爷盯着我的脸,注意到我的神情变化后,抚掌笑了笑:“小老弟果然聪明!” 大牙一头雾水,不明白董三爷和我在打什么哑谜。 我赶紧简明扼要地告诉大牙,这枚玉玺出现的时机有些蹊跷。努尔哈赤的那个年代,这枚玉玺应该还深藏在地下,而这枚玉玺是从哪儿来的呢?如果说,努尔哈赤手上的这个是真的,那歷史上记载的那个糙原牧羊人从地底下挖出来的那枚“传国玉玺”又是怎么回事呢?这两枚传国玉玺,肯定是有一个真,一个假。 第五十九章 赝品 努尔哈赤既然早就得到了传国玉玺,为什么歷史上没有记载呢?最后这枚玉玺会在谁的手上呢?假设是给了多尔衮,多尔衮为什么又要把它献给皇太极呢?而且还宣称是牧民放羊时挖到的,他为的是什么呢?一个疑问接着一个疑问,接踵而来。 董三爷起身给我们倒了一杯水,然后不急不慢地告诉我们,他也算尽了最大的努力,把能找到的资料几乎都找遍了,但是传国玉玺这东西,歷史上出现过二十几次,其中真真假假,实在是难以区分。 据说秦始皇命人把“和氏璧”琢磨成玉玺后,有一次,他南巡到了洞庭湖,突然之间,风浪大作,眼瞅着这船就要被浪打翻了。在这千钧一髮之际,秦始皇拿出了玉玺,扔入了湖中,这湖水立刻就风平浪静了。这玉玺有没有这么大的神通暂且不论,按理来说,这玉玺扔入湖中应该也算是泥土入海了,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八年以后,当秦始皇再次出门巡狩至华阴时,竟然有人在路边又将玉玺献了回来,颇有些神话色彩。 玉玺失而復得,很多专家认为,从这时起,这枚玉玺就有些不太可信了,其中情节过于玄幻,根本经不起推敲。一致认定除了秦代的那个是真的,现在还在太湖底下以外,其余后朝代再出现的所谓的传国玉玺全都是伪造的,也就是说二次献上玉玺,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大牙瞪着眼睛听了半天了,等董三爷说完后,晃了晃脑袋:“三爷,您相信这东西扔湖里还能被人捞上来不?” 董三爷笑道:“既然人可以扔下去,那么应该人还可以捞出来。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我倒是觉得,玄是玄了些,但是未必就不可行。” 我贊同地点了点头。几千年以来,老祖宗不知道干了多少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也留下了许多至今未解的谜团,先人的智慧不能小觑,时代进步,未必智慧也会跟着进步。 当然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秦始皇当初根本就没有扔过玉玺,或许他只是想神化一下自己的皇权统制,而故意编造出来这么一个故事,这也是情有可原。他那人一生中信神信鬼的,这事估计也干得出来。当然如果当初根本就没有“扔玉玺镇湖水”这件事,那八年以后再重新献上就不那么神奇了,因为玉玺本来就在他的手上。 董三爷看了看我们,眯着眼睛说,大清时,紫禁城藏御玺共三十有九,其中一方即是“传国玉玺”。干隆帝儒雅风流,在古玩赏鉴上也是行家里手,颇好考据。但是经他手鑑定,那方“传国玉玺”竟然为赝品,皇帝的眼力不好估计,但是这种事恐怕没有一定的根据他也不可能信口开河。这枚传国玉玺在溥仪出宫后,便再一次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自然真假也无法考究了。 我听董三爷说了这么半天,也想不透他有什么目的,只好接着话头问道:“三爷,故宫里的那枚‘传国玉玺’不就是当年多尔衮献上的吗?这么说,努尔哈赤的这枚玉玺本身就是个假的,是赝品了?” 第73页 董三爷笑了笑:“在那个歷史时期,玉玺的真假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太极要借这玉玺归属后金的噱头,藉以让天下臣民都知道他皇太极做皇帝那是天命所归,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与大明王朝分庭抗礼,从而顺理成章地完成登基称帝了。不过,我仔细对比过元代以前的和清代的玉玺拓片,还真有所收穫。这一点差异可以说是极其细微,开始我也以为只是偶然,不过对比过多次之后,我才相信,这点偶然并非是偶然。” 说到这儿,他用手指着羊皮纸上的印文,告诉我们,清代能找到的印文拓片,他几乎都找到了,与这张羊皮纸上的印文相比,篆文“天”字的最后一笔,竟然都比这羊皮纸上的印文颜色略重一些,绝不是偶然。后来他又找到了一些元代以前的玉玺印文拓片,这才发现,在元代以前的各朝代留下的玉玺印文,几乎与这张羊皮纸上的印文的特点一样,都是这一笔比别的笔画要略略淡上一些,与清朝的印文明显不同。 我渐渐也有了些眉目,心里顿时一惊,如此看来,皇太极交出的玉玺显然不是努尔哈赤所传的那枚,那真的玉玺跑哪儿去了呢?莫非这董三爷贪图这枚传国玉玺?这胃口也太大了吧? 我眼珠一转,笑道:“三爷,不怕您笑话,我们哥俩一根肠子通到底,根本就看不出来个眉眼高低。不知道您有什么打算,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如果有用得着我们兄弟俩的,您尽管言语。” 董三爷赶紧沖我摆了摆手:“不瞒两位小兄弟,我还没有痴心妄想要去寻找这传国玉玺,只不过心里一直感谢二位对我的帮助,见你们对珠子的事情比较在意,也帮不上什么忙。我突然想到这件东西,一琢磨,这些事情毕竟都是一个年代的事情,或许对你们能有所帮助,投我以桃,报之以李,仅此而已。” 说得倒是合情入理,不管真假,我赶紧先连声道谢。坦言这些事情对我们来说肯定会有所帮助,只不过我们也并不是想要翻歷史的旧帐,去改变什么事情。只是我们的朋友因为珠子才发生了意外,我和大牙不想让朋友死得不明不白,这才想尽自己所能帮着查查,图个心安。 董三爷听我说完小宝的事情后,连连嘆气,劝我们说,生死本是一条线上的东西,生是奋斗,死是休息,凡事也要想开一些。为朋友的这番情义谁都理解,不过凡事也要尽力而为,古人的智慧有时不可小估,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谁也不希望为了死人再赔上性命。 这几句话说得十分中肯,让我不由得对董三爷生出一丝好感,越来越感觉我们好像是错怪了他。 不过,如果不是他,那是谁在我们背后捣鬼呢? 第六十章 我亦有忧,不敢效彻 柳叶自打回到北京,心情一直有些消沉,情绪也不太好,估计也是知晓自己的身世之后,多少受些影响。 我和大牙本来想安慰安慰柳叶,但是思前想后,还是没给她打电话,害怕万一哪句话再说不对了,更惹人心烦,倒不如让她自己消消停停地待几天,顺过这个劲儿也就好了。 从董三爷那里回来后,眼瞅着过去三四天了,我和大牙实在是憋不住了,估计柳叶也该休息得差不多了,这才给柳叶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感觉柳叶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我赶紧把从董三爷那里听到的事情一股脑地告诉了她。 柳叶知道这事关系重大,电话里也没有细问,让我们在家里等她一会儿,她稍后就过来,见了面后再说。 放下电话,我赶紧把大牙从电脑前叫了起来,开始家务大扫除。 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就是过年也没这么收拾过。我和大牙最后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还没等在沙发上坐稳当,柳叶就到了。 柳叶拎着两包水果,刚一进屋就张大了嘴,东看看西看看,表情夸张到了极点。打趣说,要不是看见我俩,她还以为是进错门了呢,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干净了,还真有些不习惯了。自己边说边笑,刚要坐下来,看了看茶几上的空果盘,摇了摇头,直接把带来的水果拿进厨房去洗了。 等柳叶洗完水果重新坐下后,我把去董三爷家的经过又详细地说了一遍。 柳叶听得很认真,也不插话,转着眼珠,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直到我说完后,柳叶这才缓缓抬起头,告诉我们,她在路上也想了想,总觉得传国玉玺这件事情没必要看得太重。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分析,这件事起码是相对独立出现的,如果我们一味纠缠于这件事,弄不好会把自己赶进牛角尖里。莫不如先搁下一段时间,放一放。 柳叶的想法也正合我的心意,单说这传国玉玺的确非同小可,这背后牵涉的事情也是震天骇地,但是自私地想一想,与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来讲,也是风马牛不相及,犯不上再为这事儿操心。万一要是和珠子有关,那再另议。暂时来看,首先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尽快找到廉贞的下落,不管他有没有解诅的法子传下来,也得尽心尽力,就算是最后的结果对我们没什么帮助,我们起码死也死得无憾了。 吃着水果,我很随便地问柳叶,以后有什么打算。 柳叶盯着我笑了:“我?我能有什么打算,珠子的事情,我实在是不好再表态了,你们自己决定吧,需要我帮忙,我义不容辞;不需要我帮忙,我乐得清闲。这事儿,我不表态,悉听尊便。” 大牙在旁边“啧啧”了两声,瞥了一眼柳叶,嘴一撇:“妹子,可不带生气的啊!常言道,那啥吵架不过夜,你别揪着这件事不放啊,该咋地就咋地,有啥就说啥呗!” 柳叶眼眉一竖,兇巴巴地瞪着大牙:“什么?什么叫‘那啥’吵架不过夜?” 大牙一见柳叶这眼神,身子就是一激灵,赶紧笑嘻嘻地说:“好朋友,好朋友,都是朋友,都是朋友。” 我白了一眼大牙,让柳叶别总听他胡说,他那个人一直没啥正形,和他说不了正经话,就随他去吧。 说完后,我从茶几底下取出那些珠子,放在了茶几上,嘆了口气,这才说道:“咱们现在也都知道了,这些珠子背后所藏的就是努尔哈赤的遗诏,如果咱们没猜错,那么这些珠子的背后应该是隐藏了三件事。第一件就是偏脸古城的十三副神铠;第二件就是破坏叶赫国的风水龙脉;而第三件,应该就是这最后一颗珠子,也就是上面写着‘八’的这颗红珊瑚珠子。” 大牙在旁边哼了一声:“这事啊,我和来亮也研究过,当年老六和老七奉多尔衮之命去破叶赫国的风水眼,而老五却接了另一条密令而不知所踪,我俩觉得老五的去向也许就和这最后一颗珠子有关。” 柳叶“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这么说倒还真有些可能,或许是多尔衮已经决定要夺回自己的帝位,感觉自己的势力已经成熟,可以下手了,这才准备要把努尔哈赤留下的东西取出来。如果这个假设不错的话,那么委派廉贞去执行的命令倒是真可能与这颗珠子有关。” 第74页 以当年的情况,多尔衮帐下只聚齐了行地七公中的后三位,这三位就是老五廉贞、老六武曲、老七破军,老六武曲和老七破军所执行的任务都与珠子有关,如此判断,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五廉贞,很有可能接受的密令也与珠子有关,只要揭开这最后一颗珠子的秘密,或许还真就能找到廉贞的下落。 这颗红珊瑚珠子上的文字现在可以确定暗指的就是《十月之交》的第八节。这首诗,我和大牙可是一句也背不出来,也是在网上查的,特意写在了纸上。 悠悠我里, 亦孔之痗。 四方有羡, 我独居忧。 民莫不逸, 我独不敢休。 天命不彻, 我不敢效我友自逸。 这一节写的是诗人在天灾人祸面前的立身态度。虽然诗人清醒地看到了严重的危机,但他仍然不选择逃身远害,仍然兢兢业业、尽职尽公,心繫江山社稷。这首诗的背景与我们所探查的事情关系并不大,要想解开这首诗中隐藏的秘密,肯定是需要用另外一个视角重新解读这几句话。 诗中的第三节中最有用的线索就是“向邑”,由“向邑”,我们猜到了何和理,也就顺藤摸瓜,找到了偏脸古城。叶赫的那三处风水穴的方位,虽说我们藉助了人骨地图的帮助,但是我们能全身而退,也幸好是及时猜出了第六节诗中的玄机,把诗中描述的自然景象用《易经》中相应的卦象进行解析后,根据卦象上的爻辞,才最终揭开了谜底。这第八节肯定也有着独特的解锁密码,只不过我们现在还参不透其中的玄机。 我们几个围成一圈,对着这张纸,反覆地念叨着这几句诗,商量了好一阵也没有什么结果。 大牙最后嘆了口气,晃着发酸的脖子靠在了沙发上,开始抽闷烟了。柳叶也是眉头紧锁,紧闭双目,不吱声了。 我看了看,苦笑了一声,起身打开冰箱,取出了几瓶饮料。 才刚喝了一口,还没等往下咽呢,突然柳叶冷不丁地惊叫了一声,吓得我好悬没一张嘴全给喷出来,一下子就呛住了,脸憋得通红,气都喘不过来了。 柳叶一脸歉意地看着我,赶紧帮我在后背上拍了拍,连声说着对不起。随即难掩兴奋地用手指着她刚才写的那节诗,让我们俩再好好看看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见我俩还是一头雾水,她不由得嘆了一口气,提示我们还记不记得董三爷那张羊皮纸上写的是什么。 第六十一章 天命不彻 “我亦有忧,不敢效彻。”这八个字我是记得牢牢的,听柳叶一问,立即脱口而出。 柳叶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要是单说这两句话,倒也是讲得通的,字面上的意思是说‘我也有我的忧虑,不敢效仿天道’,有点像是努尔哈赤的一句感慨之言。不过,刚才我突然间发现了这八个字另外的一个秘密,你们看着。” 柳叶拾起笔来,在那张纸上的每句诗句后各写了一个字,写完后,把笔轻轻地放下,把纸转了个角度,推到我们面前。 最初我还有些纳闷儿,不知道柳叶在搞什么把戏,但是很快我就发现了其中的奥秘,犹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纸上写着: 悠悠我里,我 亦孔之痗。亦 四方有羡,有 我独居忧。忧 民莫不逸,不 我独不敢休。敢 天命不彻,彻 我不敢效我友自逸。效 羊皮纸上写的看似是很平常的一句话,没想到竟然也是暗藏玄机。做梦也想不到努尔哈尔竟然玩了这么一手,羊皮纸上的那两句话竟然是源于这首诗中,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要不是柳叶心思聪慧,发现了这个秘密,我们估计猴年马月也不会往这上面寻思。 如此看来,那张羊皮纸还真和这些珠子有些渊源。纸上的那两句话或许只是个纽带,真正所指的莫非真的就是那枚传国玉玺?想到这里,我隐隐之中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 想必是当年努尔哈赤把遗诏分成七份,藏在七颗珠子上,交给行地七公分开保管,而把解开珠子秘密的钥匙则交给了多尔衮。正常来说,这羊皮纸如果是多尔衮的东西,那么那块人骨地图想必也是一样。估计是当年託付老六“武曲”去查验叶赫风水龙脉时,这才把人骨地图给了武曲,没想到武曲竟然死在了赫尔苏城下,自然也没办法回去復命了。 努尔哈赤倒是聪明,弄出来这么一套方法,就算是凑齐七颗珠子,甚至是猜到了其中的玄机,猜到了这首诗,但是没有人骨地图或是这张羊皮纸的帮助,也同样是一知半解,不知所云;反过来,单单凭一块骨头或是那张羊皮纸也是一样,云里雾里,同样是不知究竟。 我们几个都是欷歔不已,啧啧称赞,真没想到,努尔哈赤的心机竟然这么深。 好半天后,柳叶这才说道:“如果估计得不错,我想,除了人骨地图还有羊皮纸以外,应该还有另外一件东西。那件东西应该就是针对偏脸古城地宫的,也是取出十三副神铠的关键。我们误打误撞,进入了密室,但是很明显是用错了方法,没有得到铠甲不说,险些还葬身于火海,现在想想,我们还真是命大。” 大牙撇了撇嘴:“努尔哈赤这老小子玩得真绝啊!实在是高啊!看来咱们要找的还真就是那枚传国玉玺了。董三爷要是没说瞎话,多尔衮当年献上的那玉玺是假的,那真的说不准就让咱们给找到了呢!我都不敢想哈!” 我白了大牙一眼,冷哼了一声:“有啥不敢想的,你要是找到了,估计离吃‘花生米’也不远了,可别想那些没有用的了,那玉玺就是块烫手的烤地瓜,谁粘上,准麻烦。” 柳叶也不说话,突然眉头紧蹙,盯着这张纸看个不停,好像又发现了什么。 半天后,柳叶抬眼看了看我,指着纸上的字,摇头道:“你们看这最后两个字,本来应该是先‘彻’后‘效’,但是为什么羊皮纸上会是先‘效’后‘彻’呢?” 我大大咧咧地笑了笑,让柳叶也用不着大惊小怪,可能就是为了押韵,合辙上口,至少说“不敢效彻”还是句正经的话,要是说“不敢彻效”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柳叶微微地点了点头,说是这么说也有一些道理,但是如果真的就是为了通顺,并不一定要颠倒语句的顺序,完全可以说“不敢彻逸”意思同样也讲得通,同样是在说“不敢循常道以图安逸”。 这么一说,我也来了好奇的劲儿,心里想想确实也是这么回事,难不成这里面还另有玄机,是故意在最后两句上颠倒字序,另有他指? 柳叶见我和大牙不做声了,略一思忖,看着我们说:“我倒是有一个想法,说出来大家听听,未必说得对。你们看诗中的这句话,‘天命不彻’,除了表面意思是讲‘天不循常道’之外,这‘天命’还有另外一个意思,就是努尔哈赤建立后金国,定都赫图阿拉时,就改元为‘天命’,所以努尔哈赤也称为‘天命可汗’。” 第75页 柳叶看了我们一眼后,接着说,如果这里的“天命”不按诗中本来的代表“上天的旨意”那样去理解,而是认为是努尔哈赤的天命时代,那这句话则是在说“我努尔哈赤不能遵循常道”,结合下一句的“我不敢效我友自逸”,则可以理解成为“我不能像其他朝代那样安逸过渡”,那是不是就在暗示着他的汗位继承不能按常规的方式颁布呢? 大牙张着大嘴听柳叶说完后,不住地点头:“来亮,我觉得妹子说得有道理啊!会不会是当年努尔哈赤想把汗位交给他最喜欢的儿子多尔衮,但是那时的多尔衮岁数又太小,传汗位恐怕只会害了他,这才有些为难,特意才发此感慨呢?” 到了现在,过去的这段歷史似乎越来越清晰了。肯定是努尔哈赤预料到他的传位不会那么顺利,这才提前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特意留下了这七颗珠子,把遗诏藏在里面,希望多尔衮长大成人,羽翼丰满后再取回属于他的汗位。只是恐怕努尔哈赤死也不会想到,他的儿子们为了这个汗位,斗争到了什么地步。就拿多尔衮本人来说,仅仅打猎坠马一件小事,结果竟然因为用错药就死了,死得何等不明不白。 大妃乌拉那拉阿巴亥殉夫而亡,现在看来,十有八九也是为了保护他的儿子不受迫害,所以才选择一死。她死了,留下年幼的儿子们,显然对皇太极都构不成威胁,这样才有可能顺利长大成人,将来才会有机会取回汗位。如果她不死,估计她们娘几个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至少死她一个人,可以换来三个儿子的活命。 大牙往前凑了凑,看了一眼柳叶,问道:“妹子,你说这珠子背后如果关系的是传国玉玺,会不会那玉玺和汗王宝藏在一起啊?” 柳叶一愣,看了一眼大牙,无奈地笑了笑。 大牙见状,赶紧解释,说他不是想发财,而是从目前来看,这颗珠子背后的价值是最大的,我们先前别管怎么着,就算是被人暗算,也只是丢了点东西,背后的那黑手估计肯定知道这玉玺还有宝藏的事情,会不会是故意放过咱们,等着捞这网大的呢?要是这样,咱们可就凶多吉少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真要是咱们发现了宝藏,估计脑袋在不在脖子上也不好说了。 柳叶点了点头,宝藏有没有虽说现在还不知道,但是估计应该不会只是传国玉玺那么简单。可以想想,如果多尔衮要夺回汗位,单凭十三副神铠是可以力克千军,凭真正的传国玉玺也可以压慑臣民,但是建设一个国家,只有武力和权力是不行的,还需要财力,所以她觉得,宝藏之说未必是空穴来风。 传国玉玺、汗王宝藏、十三副神铠…… 权力、财力、武力,的确是建国立业的根本。柳叶说得没有错,就算不是传说中的汗王宝藏,估计里面的金银珠宝也不会在少数,作为当时的汗王努尔哈赤,不可能不知道财力对于一个国家的意义。 想到金银如山的场面,我的心里反而出奇地冷静,根本调动不起一丁点儿的激情。背后的那个阴影,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把我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隐隐约约中感觉到,或许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降临…… 第六十二章 神秘地图 屋子里寂若无人,鸦雀无声。 我们几个靠在沙发上肃然危坐,不声不响地都在琢磨着这件事。 太多的线索剎那间都挤在一起,脑袋明显有些不够用了,这等神谋妙策显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开的。从头到尾把这些事情仔细梳理了一遍,发现竟然忽略了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些东西去哪里找呢? 关外这么大,地广人稀,盲目瞎找,无疑是大海捞针,就算是找到死也未必能找到。 不管这珠子背后藏的是宝藏还是玉玺,肯定会有个藏宝图之类的东西,或是有些文字交代,不可能会只字不提,难道这珠子上还有别的秘密,我们没有看出来?当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这藏宝的地点是口口相传,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估计我们就凭着这几条腿去找,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了。 我露出一丝苦笑,说出了我的看法。 柳叶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点头道:“是啊,竟然忘了这回事。其实关于地点,目前来说,倒是有两个线索可以查,一就是老五廉贞的下落;二就是汗王宝藏或是传国玉玺,这两个线索只要能摸到一个就行了。只不过老五廉贞的下落无从查找,而这汗王宝藏更是诡异莫测,看来这两条路都不好走。” 我也有些灰心丧气,忍不住地嘆了一口气。 大牙突然双手一挥:“等等!”然后转了转眼珠,面露喜色,盯着我们问道:“你们还记不记得珠子上除了正面的汉字和背面的托忒符文以外,还有什么东西?” 还有? 我绞尽脑汁想了想,也没想起来还有什么东西,看了一眼柳叶,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没有了吧?” 柳叶眉头紧锁,想了想,突然“哦”了两声,面露喜色地盯着大牙慢慢说道:“花……纹!” 大牙点了点头,瞥了我一眼,用手拍了拍我的脑袋,嘴撇得像个瓢似的:“就你这死脑瓜骨,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啥,整个一脑袋棉花包子。” 听到“花纹”,我仍然是一头雾水,不过随即恍然大悟,知道柳叶说的是什么了。兴奋地站起身来,在书架上翻出档案袋,把先前每颗珠子上图案的影印件都抽了出来放在了茶几上。 一直只顾着看珠子上面的字写的是什么了,反而忘了上面还有一些弯曲的线条,以前也没有在意过,差不多忘了个干净,要不是大牙突然提起来,我早就忘在脑后了。 虽然我们鑑定每颗珠子时都曾把珠子上面的图案放大列印出来过,但是因为鑑定的时间不同,鑑定的人也不同,所以图案虽然都有,但是却大小各异,想要拼上则是势比登天,我们简单地比划了一阵,根本就没法拼合。 擦了一把汗水,勐然间我才想到电脑。赶紧把茶几上的几页纸收拾了一下,然后一一扫描到了电脑里,再打开软体,把上面的图案调成大小相同,编好了序号,在电脑上开始拼了起来。 我们几个围成一团,盯着屏幕,一张一张地试着玩起了拼图游戏。虽然说一共就七张图,但是上面的线条极其简易,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名堂,只能一张一张地反覆比试,好在是拼好三张以后,剩下的就好办多了,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是把这七张图给拼好了。 看着拼好的图案,上面那些弯曲的线条,倒还真像是一张地图。 我伸了个懒腰,左右看了看大牙和柳叶,撇嘴道:“现在图是拼好了,可是这地图画的是哪里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一点一点地去对照了。我觉得这地图所表示的区域应该不会太大,恐怕要细化到市县或是乡镇,才有可能找出来,这个可不是小活,费时费力啊。” 柳叶点了点头,盯着屏幕说道:“关外的地方大了去了,既然是努尔哈赤早期藏的,我看咱们还是以吉林省为主,从这个省的市县或是乡镇入手吧。要我看,咱们这几天什么也别干了,就集中精力开始对照试试吧,行不行再说吧。谁也不知道上面画的到底与现在的地形地貌变了有多少,万一变得太多,怕是也是白忙活一场了。” 第76页 大牙看了一眼,倒是很乐观,认为情况未必会有那么糟糕。人骨地图也差不多有三百多年了,但是与现在变化也不是很大。东北这地方,没有啥地震、火山爆发这类大的自然灾害,而且一直也没怎么开发,只要不是在市区,应该变化不大。 眼下也没什么办法,行或不行只能先试试再说了。我们根据目前的情况,把吉林省地图找了出来,用彩笔分成了三份,然后每个人挑了其中一片区域,分头行动。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实在是枯燥乏味。好在现在网上的电子地图很详细,还有卫星地图做对比,就是这样,每天看地图看得也都要吐了,而且一直也没有什么进展。这种细化到乡镇的对比,工程量巨大,一个小小的镇子,下辖的村子就有几十个,一天也对不完几个镇子。 时光飞逝,一晃就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月。 已经到了六月中旬,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窗外的阳光亮得刺眼,知了叫个没完没了,开着窗户,虽然有风吹进来,但根本无济于事。大牙说什么也不让开空调,说还是自然风健康,空调一吹,全身都疼,没办法,只能脖子上缠着一条毛巾,每人一台电脑,挥汗如雨地忙活着。 这一个月以来,天天泡在电脑前看地图,别的不敢说,大到市,小到镇,从街道到乡路,整个长春地区都快让我转遍了,现在随便把我扔在哪个小镇子上,估计我都能闭着眼睛走到国道上去,每天做梦都在查地图,苦不堪言。 天天都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实在是有些无聊。这一天刚过中午,天气闷热,拼了一上午也有些累了,刚刚找了个盹的工夫,迷迷煳煳中就听到大牙惊唿了一声,立时就把我给震精神了,赶紧问他是不是找到地方了。 大牙瞪着眼睛又仔细地瞅了瞅,兴奋地沖我连连点头,让我赶紧看看,是不是这个地方。 我赶紧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几步就跨了过去,往大牙的屏幕上扫了两眼,再看看我们拼好的地图,果然,大体上有八九分相似。大牙一边指着现在的地图,一边指着珠子上的线条,一一对照给我看,虽然线条的角度及方向有些小偏差,但是大的走向都几乎一致。 地图所示的地方正是吉林省公主岭市北郊。公主岭市就在蔡家镇往东二十公里的距离,隶属于吉林省四平市的县级市,位于哈大铁路两侧。 我们根本就没想到会是公主岭,几乎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柳叶她妈说过的那些事。当年柳叶她妈和董喜插队可就在公主岭落的户,当然那阵子公主岭市还归属怀德县。真不知道那董喜是无意间插队到那里,还是他本来就有所图,故意去的那里,恐怕这事除了他本人,谁也说不清了。 多日以来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这一剎那,连日的疲劳也一扫而光。大牙兴奋地给柳叶打了个电话,讲明情况后,美滋滋地约柳叶晚上一起吃个饭,先犒劳一下,补补精力,然后再好好讨论下一步计划。 精神这突然放松,顿时觉得有些头昏脑涨,眼皮发沉。我和大牙相互看了一眼,各自抢占自己的地盘,倒头便睡。 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天天做梦都不消停,精神和身体都备受折磨,总算是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了。这一觉睡得是昏天暗地,等睁开眼睛时,太阳都要下山了。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赶紧又给柳叶打了个电话,在大牙的强烈要求下,定好了去吃正宗的“北京烤鸭”。 第六十三章 公主岭 夏日的傍晚,残阳如血,晚霞似火,给高高的楼宇都镀上了一层绚丽的金色。用不了多久,太阳就要落进西山了,似有似无的清风带着些许的凉意,总算是熘出来了,这才感觉天气不再那么闷热了。 前门的全聚德位于前门城楼前的前门大街上,风格古朴,门脸亮丽,打前门一过,十分扎眼。这里不分时节,从来都是食客如云,也算北京的一景儿。 大牙这一通狂吃,狼吞虎咽,我和柳叶最后就看他一个人忙活了。我见柳叶吃得差不多了,这才把地图的事情告诉了她。 柳叶听说是她妈下乡插队的地方,惊讶得目瞪口呆。 公主岭城市不大,我和大牙在电子地图上对照了一下,应该就是公主岭北郊十里左右的那一片地域,至于别的,现在仍然没有一点头绪。 柳叶喝了口水,转了转手上的杯子,盯着我和大牙问道:“你们想好了?真的打算继续往下查吗?难道不怕再遭人暗算了吗?” 大牙冷哼了一声:“九十九拜都拜了,还差这一哆嗦了!怕拉拉蛄叫还不种地了呢!最后一颗珠子了,不管能不能找到解诅咒的方法,起码找完后有个一定,也省着再惦记了。趁着现在不拖家带口,索性再拼一把!我就不信了,这光天化日的,抢就得了,还敢杀人灭口是咋的?” 我也点了点头,正言厉色地表了态,既然七颗珠子都聚全了,不管是为小宝,还是为我们自己,我们都得探个究竟。 柳叶看了看我和大牙,笑着问我们,不知道我们还需不需要她帮忙,要是不嫌她累赘,她义不容辞,随叫随到。 大牙伸开油渍渍的大手就要来个拥抱,吓得柳叶赶紧往后躲了躲。 三天后,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颠簸,我们三人总算是到了公主岭。 这个城市不是很大,一条主街贯穿岭东岭西,主要的商业区都是临街而建。除了市中心有几座高层建筑以外,放眼望去,基本上都是六层的居民楼。 在公主大街上找了个宾馆,先订了两个房间,准备先歇息两天。这种事急是急不来的,刚好也打听打听本地人,看看能不能有些意外的收穫。宾馆的伙食,我们几个并没有什么兴趣,放下行李后,出了宾馆,在附近找了家不大的餐馆,一头就钻了进去。 餐馆是对中年夫妻开的,店面并不是很大,拾掇得倒很干净。六张桌子摆成两排,桌面擦得干干净净。等我们下来时,已经过了饭点,屋里除了我们一桌以外并没有其他食客。 点了几道菜后,我们就和老闆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老闆打量了我们几眼后,笑着问我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我们几个相互看了一眼,反问这老闆怎么就知道我们不是本地的。 老闆笑道:“一看你们这穿戴就不像是本地人,这疙瘩这么点地方,穿的东西就那么几样,啥时兴就一帮哄地穿啥。这两年还行,温州城下面也开始卖了些牌子货,不过也就是那玩意儿。就你们穿的这种鞋,咱这边根本就没见过,电视上倒是瞅见过,是登山用的吧?现在这大夏天的,要不是过路的,谁穿这么厚的鞋啊?”说到这儿,那老闆还很好奇地问我们,这鞋焐不焐脚? 我们自己打量了一下自己,笑了笑。大牙告诉那老闆,这鞋看着厚实,不过可贼透气,一丁点也不焐脚,这不是登山鞋,是户外徒步鞋,走起路来轻巧,老跟脚了。 老闆特意又瞥了一眼我们脚上的鞋,又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凉拖,晃了晃脑袋。 这次回来,我们也是下了大本钱的,从头到脚换了一身装备,别的不说,这身行头绝对称得上专业。这鞋也是户外体验馆的老闆隆重介绍给我们,特意为我们挑选的,说是特别适用于在平缓的山地或是丛林徒步行进或是攀爬。这款鞋帮稍高,可以保护到脚踝,而鞋底则採用的是耐磨橡胶,既防滑,又有较好的抗冲击力和减震作用,绝对是户外旅游探险的首选必备。 第77页 话说回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磨鍊,我们也认识到,面对严酷复杂的条件,对各种装备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装备好,相当于多了一条命。这回也是下了血本,从头到脚,每人都重新购置了一套装备。我们自己有车,运送也方便了,所以准备的东西也就多了一些,在大牙的执意要求下,还特意弄了几把“削铁如泥”的砍刀和一些冷烟花、萤光棒。 这老闆挺能侃,和我们聊得也挺热乎,我们便假装好奇地问他,这里以前是不是真有个公主,叫什么响铃公主的,所以这地方才叫公主岭。 老闆哼了一声,沖我们说道:“嗨,你们是不知道。要说咱这儿地方以前都说真有个响铃公主,死了以后就埋咱这儿了,所以才叫公主岭。这不是,前两年刚修新火车站时,在站前广场上还有个雕像呢。不过后来听说是给整错了,这里并没有什么响铃公主,而是个什么格格的。这不,站前广场也重修了,那雕像也给拆了,现在立了个什么格格还是公主的雕像,咱也整不明白,你们要是好信儿,就去站前广场看看,人长得还挺带劲的呢!” 吃饱后,结了帐,我们几个闲着也是没事,就准备熘达过去看看。 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火车站,果然在站前广站上找到一尊雕像,一身旗装打扮,端庄秀美,仪态大方,倒是很有气质,目不斜视,看着前方。 雕像的旁边铭刻着一段文字:东辽河岸有一岭横亘平野,势如卧龙饮涧。岭有九峰,状似九凤朝阳。清时此岭属蒙古达尔罕王封地。干隆十二年,帝第三女固伦和敬公主下嫁科尔沁左翼中旗达尔罕王第三子色布腾巴尔珠尔,王将此岭及方圆百里封为公主食邑。公主甚爱此岭,频来岭上游牵狩猎,每每流连忘返,久之人皆习称此岭为公主岭。 看完之后,大牙吧嗒了两下嘴,看了看我和柳叶,问我们这事靠不靠谱,是真的还是假的,会不会是炒作啊?怎么真弄出来个格格啊?还是干隆爷的女儿? 我冷哼了一声,缓缓地说道:“这事难说,不过这张文化牌倒是打得挺有特色。” 柳叶皱着眉头想了想,告诉我们,这固伦和敬公主是干隆的第三女,歷史上倒是确有其人。好像是后来嫁给了蒙古科尔沁部的一位王爷,而这个额驸的身世来头可不小,是满珠习礼的玄孙。满珠习礼就是孝庄文皇后的四哥,他长兄的女儿就是后来被降作静妃的顺治帝皇后。实在是想不到这么小的一座县城竟然会和这位固伦和敬公主扯上关系。 我们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故事,本来以为听到的那个响铃公主的故事就是真的呢,看来,民间传说也多少有些不实之处。我们几个决定先去当地的图书馆看看,查找些县志类的老资料,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线索,有没有关于公主陵的相关信息。不过,问了问路边的几个当地人后,我们却傻了眼了,众口一词,告诉我们,这里并没有什么图书馆,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我们几个相互看了看,一脸苦笑,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再咋的,这里也是个县级市啊,怎么会没有图书馆呢? 我们正在犯难的时候,旁边的一个老头主动凑了过来,问我们是不是要找图书馆。 大牙赶紧哈腰先行了个礼,这才点了点头,客气地问那老大爷,是不是知道图书馆在哪里。 老头用手往西指了指,让我们延着这条道一直往西走,离着中心塔能有个二三百米吧,路北头有一排灰楼。三楼就是,多少年了也没有人去了,现在的人大多都不知道了。 我们一听,欣喜若狂,连声道谢,反正也没有多远,干脆直接步行,按照老头所指的方向就走了下去。 第六十四章 中心塔 听老头说是在中心塔东面,我们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张望,看看那中心塔在哪儿。不过走了足足能有半个多小时了,眼瞅着越走越偏僻了,也没看到有什么塔,这才觉得有点儿不对劲,赶紧问了问路边一位修车的老师傅,这才知道我们早就走过头了。 也怪不得我们走过了头,一直以为中心塔会有个地标建筑呢,不成想竟然是塔去名存,只是个地名,塔早就没有了。提起中心塔,老师傅就不住地嘆气,告诉我们,这中心塔是“大跃进”那阵子修的,是“建国十周年纪念塔”,就建在大马路与三道街交会的市中心,是当时这儿的标志性建筑。说到这儿,告诉我们,三道街就是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现在改成叫公主大街了。 见我们听得津津有味,老师傅手头也没什么活,就和我们闲聊了起来。 听他介绍,当时那座塔的塔尖是一个红色的五角星,塔的顶端两个错层,错层间是相通的圆洞,里面放了四个大喇叭,经常播报一些新闻时事。有一年,在农历年前,整天都播放刘兰芳的《岳飞传》,那时塔的周围和街道两旁站着听评书的人多达几千人,人山人海,老热闹了,很多人听得入神,都忘了去买年货,场面那是相当地壮观。 说到这里,老师傅看了我们一眼,嘆了一口气:“唉,想不到啊,二十年前,一夜之间,那中心塔突然就没了。” 没了?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呢? 老师傅看了看一头雾水的我们,嘆了口气,说是只要一提到中心塔,像他这个岁数的人多少都能说出点故事来。要说这中心塔,也不知道是触到了哪根肺管子,好端端的一夜之间就给拆没了,等到天亮时,连块砖头都找不着了。 听到这儿,我们都是有些吃惊,点灯熬油地拆座塔也用不着这么神秘吧?又不是什么名胜古蹟,大可以白天就动手,怎么非得偷偷摸摸的呢? 大牙看了我一眼,心有灵犀地点了点头,然后沖那老师傅一笑:“老师傅,您还别说,就您讲的这些事吧,我们还真爱听。其实也是,像我们这个岁数的,这些老事都不知道了,压根儿都没听说过,听您老这么一念叨,还真有点意思啊。” 老师傅听这话后,颇感自豪地笑了笑,告诉我们,别看他现在在街头摆摊,修些自行车,他也是认过字的,以前还当过小学老师呢。 老师傅用手指着中心塔的方向,告诉我们,那中心塔虽然说是大跃进那阵子建的,但是那个地方却也有些来头,说起这话来,那时还刚解放不久,这一片基本上都是荒地,啥也没有,年头也不顺,种庄稼也不得,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后来据说是来了个阴阳先生,说是这里的上空乌烟瘴气,直冒黑烟,地脉灵气全被城北十里外的畜生给吸走了,这才坏了这里的风水,导致阴阳失和。后来,他在这里转了七天七夜,最后选好了地方,就在中心塔的那个位置打下了一根木头桩子,说是能镇住修仙的畜生。 这种事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不过,还别说,自此以后这里还真是年头一年比一年好,四周也就人越聚越多,后来也渐渐成了市中心,顶数那里最热闹了。再往后就到了全民大炼钢的年代,也就没有人再管这些了,那地方也热闹,就直接在原地之上建了座塔,就是“中心塔”了,一天到晚地广播些政策方针啥的,就更热闹了。 第78页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因为招商引资,要开发城市建设,说是这塔影响市容,不利于发展,所以就给剷平了。 听老李头这么一说,我也对老头先前说的什么镇妖塔有点兴趣,赶紧搭茬儿问道:“老师傅,您说的那个龙穴镇妖啥的,有谱没谱啊?那妖是啥妖啊?” 老李头看了看我,“嗨”了一声,小声说道:“这事啊,你们年轻人还真别不信!就北边山岗子那头儿,总有人晚上看见山上有鬼火,隐约还能看到有两个人影围着火堆转儿,人们都说是山大王出来透气来了。还有,那山上时不时地就冒出来像盘子大的癞蛤蟆,半米多长的曲蛇(蚯蚓),吓人唬道的,都说是畜生成精了!” 我皱了皱眉,赶紧问老李头,他说的那山岗子在哪儿? 老头想了想,告诉我们,就是四合屯往前一点,据说那岗子底下就是公主坟,都说是响铃公主的陵墓,现在是看不出模样来了,早就推平了。 公主陵? 真的还有公主陵不成? 看来还真是有点意外的收穫,没想到闲聊竟然能扯出来这么多事儿。山上经常出现的那些体积变异的东西,肯定是那里的气场有异,阴阳失谐,这才使它们的身体出现了不正常的变异,这种东西都是天地所不容的邪物,一身的妖气。立春也和我说过,这类东西见不了光,一般都是躲起来修炼,能修成畜生仙,修炼到一定境界,就会招来雷噼,引来天罚。毕竟这东西是逆天地而生的,老天是不容的,当然也有些畜生躲过了天罚,修成了仙体,像是最常见的就是黄大仙、狐大仙什么的。 不过这公主陵到底是真是假呢?到底埋的是响铃公主还是固伦和敬公主的衣冠冢呢?怎么感觉那地方和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离得不远,难道会有关系? 又聊了一会儿,我们这才和老师傅挥手道别。老师傅和我们聊得也挺尽兴,热情地走到路边,指着前方告诉我们,就在前边一千米左右,路北有个大邮局,那个十字路口就是以前中心塔的位置,过了这个路口,再走二三百米就是我们要找的图书馆了,不过那地方好像是黄了,应该没有人了,让我们上去再问问看吧。 我们连番感激,和老师傅道别后,折身原路返回。 一边走,一边闲聊。 柳叶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修塔镇妖,我倒是也听说过,不过好像都是在风水不好或是说有妖气的地方直接建塔或是修庙,以镇住凶气或是妖气。像刚才老师傅说的那样,就在这城里修塔,就能镇住十里外的妖气,靠谱吗?” 我看了看柳叶,笑着告诉她,如果真有这回事,那这个阴阳先生可绝对不简单,单说在风水上的造诣,不只是我,恐怕我爷爷也比不上人家。其实大自然就和人的身体是一样的,气和血液差不多,血沿着血管流动,气也沿着地脉而行。就像是止血的时候,可以直接包住伤口,也可以勒住血管,作用也都差不多。 这种十里外修塔的方法就好像是勒住了受损的血管,直接把气脉切断,这样下面的地脉不通,自然气也就无法再运行,地脉的末端自然就会生气渐弱,最后全无,真的有什么修仙的畜生,也吸收不到什么灵气,自然成不了什么气候了。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极难了,气穿土而行,行于地脉之中,一般的风水师根本就找不到气脉,只能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在哪里做手脚。 柳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估计是很难一时全部理解。 第六十五章 公主陵 走了差不多十分钟,便到了那个十字路口。我们都盯着路北,睁大了眼睛在找图书馆的牌子,可是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图书馆的字样,赶紧问了问路边的人,问了好几个人,总算是有人知道地方,指着一个很不起眼的类似单元门大小的楼门告诉我们,从这里上去,三楼就是。 楼道漆黑,十分脏乱,看着真不像是有图书馆的样子。我们好不容易爬上了三楼,让我们傻眼的是,除了看门的一个老大爷,根本一个人也没有。老大爷看了看我们,告诉我们现在正在维修中,现在看不了书。 我们当时就傻眼了,赶紧问这老大爷,还得多久才能开放。 老大爷看了看我们,嘆了口气,告诉我们,听说市里要新建个图书馆,这地方一两年内估计是不会开了。 我们顿时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彻底地蔫了,一腔热血瞬间就变得拔凉拔凉的了,相互看了一眼,晃了晃脑袋,只好和老大爷打了个招唿,悻悻地下了楼。 回到住处,柳叶便打开了电脑,在网上查找关于公主岭的信息。这里的人说法都不一致,与我们先前了解的差异很大,只能赌赌运气,看看网上是不是能找到个正确的说法。 我和大牙点着根烟,闲着没事就站在窗前闲聊,围绕的自然都是刚刚听来的一些事情。对于公主陵来说,不管是不是与那传说中的响铃公主有关,对于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它爱葬谁就葬谁,就算真的是固伦和敬公主的衣冠冢也无所谓,我们又不是来盗墓的,这个和我们的关系并不大。 我们相比之下倒是更关心那修车师傅说的“修塔镇妖”的事情,听他的描述,好像说的那山头和我们此次要去的地方竟然相隔不会太远,那会不会有些关系呢?我们可不想和那些仙啊妖啊的打交道,还是少惹些麻烦才是最好的。 我和大牙谈兴正浓的时候,柳叶突然喊我和大牙赶紧过去,说是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我和大牙把烟掐灭后,赶紧快步走了进去,围在柳叶的身后。柳叶手指着屏幕,告诉我们,她查了一些网站,关于“公主岭”地名的由来还真是热闹,网上差不多也分成两伙,双方各执一词。不过在百度百科上的说法,还是採用的是干隆女儿固伦和敬公主衣冠冢的说法。 她在公主岭贴吧找到一张帖子,一边说着一边指给我们看了看,发帖人的暱称是“范家屯大学教授”,帖子里的内容都是关于公主岭发展变迁的一些歷史,大多摘自于县志和文献,有一定的说服力。柳叶说到这里笑了笑,说是我们也算是好人有好命,图书馆没有进去,在这里竟然找到了一些县志,还省着我们自己去筛选了,帖子里罗列得清晰详细,正好是我们最需要的。 据帖子里介绍,在清初,公主岭这块地方还是一片荒原,没有人家。直至道光年间,这里才有了几十户人家聚集在此,当时,公主岭这里还是达尔罕王的牧地。到了光绪初年,初设怀德县时,此地仍然是一个小村子,公主岭当时叫苇子沟,是因为村子中有一条叫苇子沟的小河而得名。 清光绪二十五年,沙俄修筑中东铁路时,在此地设站。当时以长春为起点,向南每隔30公里为一站,所以称范家屯为二站,而公主岭则为三站,后来附近和关内的人逐渐移居此地,公主岭逐渐才繁华起来。 在三站北五公里有一道土岭,岭上有九座山峰,数中峰最高,左右各峰呈阶梯状,如众星捧月,是九凤朝阳之地。当地人感其灵异,视之为科尔沁的地势之冠,传说有公主葬于中峰之下,故称此山为公主陵。墓地左绕清溪,右环翠柳,山上峰谷叠嶂,柳暗花明,美景古蹟相映成趣。早年时常有游人隐士、野老贫僧,到此纳凉畅话,游人络绎不绝,一时远近闻名。因此,没多久俄国人便把“三站”改名为“公主陵”。 第79页 1905年,清光绪三十一年,日俄战争以后,获取了中东铁路宽城子至旅顺口段所有权的日本人觉得把车站和城镇称为“陵”很不吉利,便把“陵”字谐音为“岭”字,于是公主陵就成了公主岭。 关于“公主陵”的传说一直很多,有的说是达尔罕王的独生女儿响铃公主因意中人被害而殉情;有的说是清朝皇帝的格格下嫁科尔沁达尔罕王的途中死在这里。种种传说都有生动的故事情节,公主岭的故事几乎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据考察,在城北土岗下确实有公主陵,但如今早已荡然无存了,经过专家考证,原是清干隆皇帝之女和敬公主的衣冠冢。和敬公主的丈夫色布腾巴尔珠尔九岁被召进宫,伴皇太子读书。由于他天资聪颖,成绩优异,深得干隆皇帝宠爱。此后又屡建战功,荣封为亲王。在1775年,清干隆四十四年时,死于征金川的军旅中。 公主生前居住在北京和敬公主府。色布腾巴尔珠尔死后第十七年,也就是1792年,和敬公主薨于北京,终年62岁。干隆皇帝亲自为公主和驸马题写了碑文。和敬公主死后,就葬在了北京东郊东坝镇附近。估计当时色布腾巴尔珠尔家族出于政治、经济上的需要,将和敬公主的衣冠就葬在了自己的领地内,也就是今天的公主陵遗址。 按照清朝的惯例,只有皇帝之墓才可以称陵,公主虽然出嫁到蒙古,做了蒙古的儿媳妇,但是仍称为公主陵,其一是因为和敬公主生前深受干隆皇帝的宠爱,其夫又战功卓着;其二是葬于东北边疆蒙王领地,距京城遥远,所以称“陵”,谅也无妨。公主陵建成以后,此地就作为祭田,由色布腾巴尔珠尔家族派专人管理,有专人护陵守墓。 直至20世纪初,公主陵祭田仍属其家族领地,色布腾巴尔珠尔的第七代孙固山贝子,曾因祭田所有权被侵问题,上诉至奉天衙署,对此事在史料中曾有过真实记载。 这张帖子在公主岭贴吧里的点击率很高,很多人留言追帖,我们看了好几遍,也觉得这张帖子上说的比较真实可信。看来,这公主岭的地名真是源自当年固伦和敬公主的衣冠冢。至于响铃公主,估计也可能是确有此人,但是可能与这里的地名由来关系不大,至少一个蒙古王爷的女儿,死后的坟墓是不能称为陵的,过去等级森严,这种事基本上是不可能兑现的。 我和大牙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总结讨论着,柳叶突然好像又发现了什么,赶紧让我俩再看看。 见柳叶心急火燎的,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我和大牙也是好奇,赶紧又围了过去。 柳叶指着屏幕上的一张地图,回头对我们说:“快看,这是个吧友贴上的一张地图截图,上面还标註了公主陵的大概位置,你们赶快看看。” 我和大牙也是大吃一惊,伸长脖子看了看,屏幕上是一张谷歌地图的截图,还有相应的卫星地图,上面果真清晰地标记出了公主陵的位置,我看着看着,就感觉有些不对劲,脑袋嗡的一下,这才明白,为什么柳叶要这么着急地喊我和大牙,原来这张地图上面的河流、山形几乎与我们用珠子拼出来的地图是一模一样,一般无二。 大牙看着看着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张着大嘴就惊唿了一声,看了看我和柳叶,眨巴着小眼睛,问我们这不就是我们手里的那张地图吗? 这时候,我们的脑袋都乱成了一锅粥,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怎么我们手里的地图竟然会与这公主陵的位置重合了呢?要知道我们这张地图可是三百多年前的事,而公主陵是二百多年前的事,相差了一百多年,努尔哈赤不可能会神机妙算,把几代之后才发生的事情给先画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屋子里一时寂若无人,鸦雀无声。足足过了能有十来分钟,大牙实在是憋不住了,沖我俩一摆手,让我俩也别再瞎寻思了,备不住那里就是块风水宝地,过去的人都信这个,也许就是个巧合,努尔哈赤把宝贝埋那儿了,干隆给女儿选陵墓时也相中那儿了,麦芒掉进针眼里,凑巧了呗! 真有这么巧的事? 我倒是听说这干隆爷对风水一道确实有些研究,难道真的是巧合?心里总有点不太相信,感觉这事多少有点玄。最后我也摆了摆手,让大家别再费脑细胞了,这世上巧合的事情本来就多,也不差这一件,反正也得去看看,到了地方再说吧。 第六十六章 九凤朝阳 第二天一早,我们驾车直奔目的地。 过了四合屯不远,车子便驶下了乡道,沿着山嵴一路西行。四周树木丛生,荒糙凌乱,很是荒凉。行了不多远,看到路旁不远有几座石碑,我们好奇地停下车看了看,发现竟然是座革命烈士陵园。 估计是我们的车子太扎眼,刚巧有个扛锄头的老乡路过,看见我们的车后,径直就走了过来,警惕地问我们是做啥的? 见人家询问,也没办法,我们只好故技重施,又抬出民俗文化保护协会的幌子。告诉老乡,我们听说这里有个公主陵,这次前来是特意来考察的,看看是不是有保护或是开发的价值。 老头看了看我们,晃着脑袋告诉我们,公主陵早就没影儿了!他小时候那阵子还见过那里还有间房子,门口有些石头像,后来房子啥的都没了,成了一片荒岗子。旁边都开荒种地了,啥价值也没有了,别说开发了,就连保护都省了。 感觉这老头像是知道些详情,我赶紧凑过去递了根烟,热情地点着火后,和人家套上了近乎。 聊了一阵后才知道,老头姓孙,今年七十六了,打小就在这片儿长大。听他讲,过了新桥四队的屯子后就是潘家屯,屯东就是公主陵。挺早以前,那块地上还有间起嵴的小房子,有院墙,带门楼,是个规规整整的四方院。房前屋后都是挺高的大树,而在院里还竖着一根老高的杆子,都高过了房顶,像是旗杆似的,顶上安着个三股杈。最早以前那里还住着一个老头,就是守陵人,世代都在这儿看着陵园。日本人来了后,这里就被一把火烧光了,除了还有几块砖头瓦块以外,别的啥都没有了。 大牙听后皱了皱眉,问道:“啥玩意儿?三股杈?是不是避雷针啊?” 老头也晃了晃脑袋,显然也不知道那个三股杈是什么东西。 柳叶转了转眼珠,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杈,蹲在地上画了起来。画好后问老孙头他说的那个三股杈是不是和她画的这个样子差不多。 柳叶画的三股杈子,中间的尖稍长,两端的稍短,呈“山”字形,整体略呈鸡蛋形,看着倒是有点儿像是巡海夜叉用的兵器。 老孙头低头看了半天,闭上眼睛又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告诉我们,当年院子里竖的那根杆子上的三股杈和柳叶画的很像,比柳叶画的这个要再扁一些,但是大体样子八九不离十了。 我和大牙不禁大吃了一惊,瞥了一眼柳叶,不知道柳叶怎么会知道这些事。但是有老孙头在,现在又不好多问,只好强忍住好奇,讪讪地笑了笑。 柳叶笑着告诉我们,这个东西叫“苏鲁定”,是成吉思汗远征时所向披靡的旗徽,是件吉祥物。蒙古铁骑大军当年就是拿着它打下了元朝的江山,建立了千秋伟业。这苏鲁定其实更像是汉人的军旗,战场上只要它不倒下,就意味着蒙古军没有失败!成为蒙古大军的骄傲。 第80页 柳叶说的这些,不仅是孙大爷,就连我和大牙也是头一次听说。老孙头听柳叶说完后,啧啧称赞,一个劲儿地夸柳叶有学问,不像他,就跟睁眼瞎似的,看见了也不知道是啥东西。 我笑着对老孙头说道:“这人啊,所擅长的都不一样。您老不能这么说,我们就是干这个的。对了,大爷,您说的那守陵人现在还知道下落吗?” 老孙头摇了摇脑袋:“我可不知道,要问也得问村里的老牛头。好多事我也都是听老牛头说的,别看那老牛头八十多岁了,但是一点儿也不煳涂,他要是不知道,那更没有人知道了。” 我们三个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就是一动。大牙满脸堆笑地往前凑了凑:“大爷,您刚才说的那牛大爷和您是一个村的啊?哪个村啊,离这近吗?” 老孙头用手往北边一指,告诉我们,他们都是潘家屯的,离那公主陵也就是几百米。老牛头家就紧挨着村头,出了门不远就是我们要找的公主陵。 一听这话,我们的心都活了。我赶紧沖柳叶使眼色,示意柳叶赶紧上前搭话。毕竟我们两个大老爷们说话人家多少也得防备一些,可是柳叶则不然,一个姑娘,年轻漂亮,瞅着又顺眼,她要是吱声,事半功倍。 柳叶沖我做了个鬼脸,然后往前凑了凑:“大爷,我们有件事不知道您能不能帮个忙,我们想见见您说的牛大爷,您能帮忙带个路吗?” 老孙头先是看了看柳叶,又看了看我和大牙,点了点头,让我们跟着他就行,本来他也要回村,那就一起走吧。 见老孙头答应了,我们顿时心花怒放,赶紧把老孙头请上副驾的位子,我和大牙则坐在了后面。 估计老孙头平时很少坐车,身子不停地左摇右晃,晃了一阵后,回头看了看我们,长嘆了一口气,说是这车啥都挺好,也凉快,就是坐着没有马车得劲儿,有一股子汽油味。 我们陪着老孙头闲聊了一阵,工夫不大,车子就进了村。 刚开进村口,老孙头便让我们把车停下,然后打开车门,很灵巧地直接就蹦了下去,瞅那架势好像是下马车下习惯了,倒是把我们吓得心惊肉跳。 老头刚一落地,就听旁边那院子里有人说话:“唉,老孙头啊,你这是去哪考察工作去了,咋还坐上小车了呢?” 老孙头也没抬头,沖院里就喊:“老牛啊,我给你带客来了,有人要採访你来了,你还不出来瞅瞅啊!” 话音刚落,大门就从里面被推开了,出来个矮胖胖的老头,手里摇着把蒲扇,穿着件大背心,好奇地打量着我们。 我们见出来人了,赶紧迎了过去,自我介绍了一番。 农村人都朴实,也没有什么戒备,直接把我们让进了院,老孙头有事也没进院直接就先回去了。 这家小院倒是很有情调,进了大门后,是一条红砖路,正对着房门。并排三间大瓦房,绿门蓝窗,红砖白瓦,色彩对比鲜艷,但是丝毫不觉得突兀。 红砖甬路长六七米,两侧就是自家的菜园子。头顶上用铁丝和竹篾搭成的穹顶,葡萄早就爬满了架,在头顶上空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绿色遮阳棚。下面刚好有几只小板凳,我们见这里倒是挺凉快,直接就坐在了葡萄架底下聊了起来。 要不是老孙头告诉过我们,还真就看不出来,老牛头有八十多岁了。老爷子面色红润,气色很好,始终笑呵呵的,像尊弥勒佛一般。当他听说我们的来意后,不禁也有些激动,指着他家门口东面的方向告诉我们,那里过去长着很多青干柳,每年到了这时候,绿树成荫,山清水秀,风景好极了。都说那里是“九凤朝阳”的风水宝地,下面埋着个公主的。 我愣了愣,故意装作不懂的样子问老牛头,刚才说的“九凤朝阳”是怎么回事,从哪里听说的。 老牛头摇起蒲扇,不紧不慢地告诉我,在他小时候,陵园里有间院子,里面住着个老头,姓孙,叫孙焕彰。他们家是世代的守陵人,到他这一代已经是第六代了。他当时经常去给他送些园子里的小菜什么的,一来二去的也就走动得熟了一些。据孙焕彰自己说,这里的土岭共有九座山峰,中峰是最高的,左右各峰呈阶梯状排列,势如众星捧月,风水上称为九凤朝阳地,而他守着的这个陵,是个公主陵。 听老牛头这么一说,我倒是多了几分好奇,不知道这里的“九凤朝阳”到底够不够得上“朝阳”之势。要知道这种格局可是风水中的贵格吉地,可遇而不可求。此格局要求群山相连而独起一峰,并为一峰束气独用,需要来龙平正,过峡束气,同时左右开伸枝脚才行,也有称为“堂萼连芳”局的。这么小的地方会有这等风水宝地,我还真想马上就过去看看。 老牛头知道的果然不少,绘声绘色地告诉我们,他也是听孙焕彰讲的,据说最早以前陵墓的四周是青砖围墙,中间是门楼,进了门楼后,就是一条砖铺的通道,直通食殿。食殿是三间青砖瓦房,坐北朝南,像个庙堂,殿堂中间有墓道通入陵墓。那时的建筑老气派了,后来在日俄战争时给扒掉了,他也没见过。 听老牛的描述,似乎这里葬的不是蒙古的那个响铃公主,以蒙古当时的葬制标准,是不可能有这样的规格的。只有明清的陵墓,地上有建筑群,地下有地宫。既然这里地面上有建筑群,看来很有可能是固伦和敬公主的衣冠冢,这才会按照大清的葬制修建陵墓。 我看了看老牛头,笑道:“牛大爷,不知道您老方不方便,能带我们去看看吗?我们想到现场去实勘调研一下。” 老牛头摇着蒲扇看了看我们,撇嘴道:“那破地方有啥好看的,早就是片荒地了。你们要是实在想去,我就领你们去瞅瞅,不过,真没啥可瞅的了。” 出了村东头,便是一片玉米地。老牛头领着我们找到了一条沟沟坎坎的小毛道,穿过几百米的庄稼地后,果然看到了一片荒土包子。 老牛头指了指脚下杂糙丛生的土包子,告诉我们,这里就是了。 我们三个都不住地咧嘴,这里哪还有一丁点儿陵墓的样子,俨然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荒糙甸子。黄土朝天,地面上坑坑包包,凹凸不平,随处可见碗口大小的蹄子印。荒糙已经没过了脚踝,两亩大小的荒地上竟然连棵像样的古树都看不到了。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四下转了几圈,除了看到几块青砖断瓦之外,别的什么也没有发现。 老牛头给我们指了指当年食殿还有围墙的大概位置,站在当年大门口的位置上,又给我们说了说当年这里的情况。用手指着后面的山岭告诉我们,那就是“九凤朝阳”的山岭,最早以前这山岭子上的树可多了,后来村子里家家盖房子,也都砍得差不多了,差不多成了秃山了,现在上面的树也都是这几年才种的小树。 连绵起伏的几道山岭差不多连成了一片,倒还真像是一条灵龙,盘在那里,龙口向南,龙身蜿蜒。 我让大牙和柳叶陪着老牛头在这里等等我,我则连跑带颠地爬到了山岭上。翘起脚尖四下看了看,向南望,平川似毯,尽收眼底。朝北看,重峦如涌,万绿无际。日照阔野,紫霭缥缈。不远处一泓碧水,波光粼粼,缓缓流淌,形似一个完美无缺的金盂,还真是一处宝水宝地,忍不住啧啧称嘆。 第81页 我们也没有多说别的,让柳叶随便拍了几张照片后,把这里的整体地形简单地勾画了几笔,眼见这里也没有什么别的看头了,相片也拍得差不多了,也就张罗着打道回府了。 原路返回的途中,我闲着没事就问老牛头知不知道最后的护陵人现在住哪儿呢。 老牛头愣了愣,回头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告诉我们,最早以前就在马家屯住来着,后来好像是搬走了,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了,现在也没地方找去了。说到这里,嘆了口气,好心地告诉我们,这里其实啥都没有了,也没有啥值得保护的了,让我们别在这儿瞎折腾了,白耽误工夫。 我们笑了笑,推脱说也是受上级的委派,例行调研,至于下一步,也得回去报告后再听指示。 把老牛头送回家后,我们便开车离开了村子。 在车里,大牙迫不及待地问我看没看出有啥门道,这里是不是我们这次要来找的地方。 我看着自己刚才画好的地形图,又取出用珠子拼出的地图对照了一下,告诉大牙,从图上来看,应该就是这里,只不过具体的位置还不能确定,但是大方向是不会错的,山形与河流的走势,大体一致,应该在这里不远,但是我总觉得这里有点不对,这陵墓倒是有点让人生疑。 柳叶一直开着车,听我俩说话,也没怎么搭言,听我这么一说,有些好奇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放下手里的地图,告诉他们,这里是块风水宝地不假,但是这陵墓的位置不太对,如果按食殿所在的方位及大小,那么门楼的位置应该就在我当时踩着的脚下,可是那里却根本不见有什么建筑痕迹,过去的这种建筑要求极严,小到门窗比例,大到殿堂进深与面阔的比例都很有讲究,以皇家的陵墓来说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柳叶一听,“哦”了一声,有些疑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里的建筑不合规制?” 我点了点头:“我仔细看过,按食殿的位置来说,门楼的位置一点建筑痕迹都没有,夯土也不见,而在旁边五米左右,看着倒像是有点建筑的痕迹,不过与食殿明显不在一条直线上。陵墓上的建筑都是一条中轴线,讲究风水,怎么会建歪了呢?” 大牙听完后,晃了晃脑袋:“会不会是地方不够用了呢?要不是方向量错了?” 我看了一眼大牙,哼了一声:“这儿?二百年前全是糙原,不可能地方不够用,方向错了更不可能,那是掉脑袋的大罪。” 大牙也觉得他刚才说的不太靠谱,听我说完后,不住地点头。 我估计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实在是让人想不透,不可能是工匠私做主张,这在过去是灭九族的事,肯定是按照图纸施工的。也就是说,这是干隆爷的意思,可是为什么会把门楼给建歪了呢? 门楼,关系全局风水,如果偏左,则后代长房寡孀无后;门楼偏右,小口多疾。门楼窄,人财两败;门楼大,口舌官非外亡。对于崇信风水的皇陵来说,如果连这些都不懂,那倒是有些奇怪了。 车里很快就陷入了寂静,谁也不吭声了。 窗户是一片绿色,山岭上也镶嵌着一块块梯田,远处的河水宛如蓝绸带环绕流转。天高云淡,每当看到这样的天,这样的云,都会让我不由得放松下来,有一种远离喧嚣的归隐感,心情也像这里的景色一样,干净得清澈透明。 我看了看车外,现在还不到中午,回去的确有些太早了,于是让柳叶绕过这个村子,从村子后面奔山岭方向驶过去,再回去看看。毕竟刚才有老牛头在,不太方便。 路况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计,行驶了不多远,车子再也没办法往里面走了,我们只好下车,徒步前进。把要用的东西都背在身上,看了看四外都是齐人高的庄稼地,估计十天半个月的也未必会有人来,车放在这里倒也安全。 沿着山脚一直向前,路面坑坑洼洼,根本就没有路,只好踩着荒糙稀疏的地方往山岭上靠近。 幸好我们早有准备,长衣长裤,走起路来倒不怕杂糙树枝的刮蹭,也不担心蚊虫的叮咬,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才好不容易攀到了中峰的山顶。 风微微地吹过,像是柔声细语地在耳边低吟。山下的玉米东摇西摆,就像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一样,互相碰撞,发出一片“沙沙”声。 第六十七章 五花土 正是大晌午,天空中干干净净的,连一片云也没有。头顶上一轮烈日,好像伸手就能抓下来,烤得树木个个都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 我沖大牙和柳叶摆了摆手,建议先找个阴凉的地方歇息一会儿,等到申时凉快一些后再说。 柳叶愣了愣,看了看天,问我为什么非要等到申时,现在还不到中午,还需要好几个小时呢!虽然天气热点儿,不过也能克服,用不着非得等太阳下山。 我笑了笑,用手指着山下的陵地告诉她,不是天气热不热的缘故,因为这陵地是九凤朝阳之局,现在马上就到午时了,阳气太沖,想要找到穴口位置并不适合。最好等到下午四点左右,也就是申时,阳气沉降,阴气渐行,也正是阴阳平合之际,然后通过望山观气,度天寻龙,判断起来就会容易得多。 “度天寻龙”是一种风水上找穴口的方法,说白了,就是要根据天星运转的规律,通过一点一点的丈量,最后找到凝气之点。寻龙点穴的方法,每个门派或是分支都各有各的招数,我用的这种方法操作起来并不难,只是极费体力,也是寻龙点穴中道行较浅的风水师才用的招数。 常言说得好,一等地师观星斗;二等地师看山头;三等地师遍山走。而我这明显就是三等地师的招数,需要在主峰与相邻两峰中行走数遍,然后才会找到生气聚集之点。虽然几百年过去了,山势地貌有些变化,但是这结穴之点百年移一寸,总不会偏差太大的。 这些道理柳叶并不太懂,“哦”了两声后也没有再多问,放下背包,把防潮垫打开后铺好便准备了些吃的,叫我和大牙边吃边歇息。 歇了一阵后,我站在山顶的制高点后掏出罗盘,定好了方位,然后在纸上标註了一下,又找来几块石子,把这里的定位点给标记了出来。等我忙完这些后,回头把大牙喊了过来,让柳叶在这里先等我们一阵,我和大牙到相邻的山头再做些准备。 大牙铺好垫子后刚要坐下来,一听说又要干活,不情愿地拍了拍屁股,长嘆了一口气,晃着脑袋跟上了我。 望山跑死马,看着挺近,没想到走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了。足足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总算是爬到了相邻的山头上。大牙唿哧带喘地靠在一棵小树上沖我说道:“真没想到,这么远啊!可累死我了,看来这几天身体还待虚了,明显体力有点跟不上,有工夫你得给我补补,整只王八啥的给我炖上。” 我瞅了一眼大牙,沖他哼了一声,告诉他先把他身后的那棵小树从根砍折,等回去后再给他弄点儿猪肉粉条炖王八吃! 第82页 “猪肉粉条炖八王?你给我滚犊子吧!”大牙伸了个懒腰,往旁边看了一眼,指着树道,“砍树?没搞错吧?上这儿就为了砍棵树?先不说这犯不犯法,这满山都是树,上这儿砍个屁啊!” 我沖他一瞪眼,让他别废话,赶紧干活得了。一定要把所有的树丫都削掉,待一会儿要做个标志杆,立在这里。满山都是树是不假,总不能在山下砍一棵后再扛上来吧? 大牙满心不情愿地晃了晃脑袋,从包里取出工具斧,叮叮噹噹地砍了起来。好在是小树不粗,几斧子下去就快砍断一半了。 留下大牙不管,我则掏出罗盘,找好方位后,抽出铲子开始往下挖坑。 等我这边的坑挖得也有一米多深的时候,大牙那边也弄得差不多了。还别说,小树修得倒挺直熘儿,足有五六米高,我点了点头,让大牙扛过来,把大头朝下插进坑里,扶直后我填土又给埋上了。 埋好之后,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沖大牙竖了竖大拇指,连夸大牙手脚麻利,这活干得漂亮。 大牙根本就不吃我这一套,沖我直摆手,耷拉着脑袋说道:“来亮,你也别跟我净整这些没用的,是不是完事了?” 我嘿嘿一笑,点了点头,告诉他,也差不多了,再回到刚才的地方,然后把右边的山头也这么处理一下,就算大功告成了。 大牙一听,嘴咧得像是瓢似的,当时就蔫了,要哭的心都有了。 等我俩再气喘吁吁地爬到右边的这个山头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这一通穷跑,大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脚底发软,连站都站不稳了。大牙这回有了经验,也不用我多说,自己踅摸了一圈后,挑了棵树干笔直的小树,一屁股坐在地上后,掏出斧子抡胳膊便砍了起来,嘴里面也不知道在叨咕些什么。 我也懒得听他胡说,左右看了看,找好方位后,又开始挖起坑来,可是刚刚挖了两锹,我就感觉不对劲,挖出来的土,里面的糙根很多,土也很软,根本不用费力就挖下了一尺多深。 我用手捻了捻土,看了看挖出的糙根都有些发黑了,心里就是一惊,赶紧叫大牙也过来看看。 大牙听我叫他,从地上爬起来,等他看清土样后也吃惊不小,抓起一把土看了看,咬了咬嘴唇,皱着眉头问道:“来亮,好像这地方以前有人挖过?” 我点了点头,用锹再向外扩了扩,直径近一米的范围内都是这种“五花土”,明显是以前有人在这儿动过土,这些土是回填过的。 大牙眨了眨眼睛,问我会不会这底下埋着死人啊?过去农村里死人都是土葬的,有些横死或是绝户坟也有直接深埋,不留坟头的,这个会不会就是个坟坑呢? 我也弄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让大牙也先别管那棵树了,赶紧和我一起往下再挖挖看。 我和大牙一人把着一边,小心地往下挖了挖,挖了一米来深后,这种五花土终于挖到底了,下面露出了山土。我摆了摆手,让大牙先别往下再挖了。下面明显没有动过土,显然当初挖的坑也就这么深。 看着这个大坑,我俩都有些奇怪,这么大的坑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呢?就算是尸骨烂了也不会一点痕迹都不留,真是怪事一桩。 勐然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赶紧抓起一把土,凑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又问大牙,能不能看出来这糙根埋在土下有多少年了? 大牙看了我一眼,在土里挑了几根腐烂的植物根须看了看,吧嗒了几下嘴,缓声说道:“要我看,怎么也有二三百年了吧?这种腐殖土是表土层树木的枯枝残叶经过长时期腐烂发酵后形成的,从植物根须的腐烂程度来看时候可不短了。” 我盯着大牙问道:“那你再仔细瞅瞅,是二百年还是三百年,能不能分辨出来?” 大牙看了看我,眨巴了几下眼睛,又抓起几把土来,仔细地捻来捻去,从里面挑出一段根须。看了看后,告诉我,这个是烂肺糙的根须,这种糙一般生于黏土湿地,山坡糙丛,全糙有毒,从根须的大小上来看,应该长到了秋天左右了,这种糙因为本身根须粗壮,一般来说是不容易腐烂的,从这棵糙来看,根须全都黑了,最少也得二百多年以上,恐怕也得差不多有三百年左右了。 我闭眼睛算了算,再看了看这个大坑,心里乱成一团。 大牙见我脸上表情急变,就问我是不是有啥事? 我这才告诉大牙,如果刚才他判断得没错,这土要是二百多年以前的土,那我们这次估计还真就没白来,看来是找对了地方。 大牙一头雾水地看了看我,显然没弄明白我的意思。 我指着山下告诉他,这公主陵到现在才二百年左右。如果这坑先于二百年前就有的,那就是说这里在有公主陵之前就有人来过,而且和我们做的是相同的事情,也是为了“点穴”,寻找这里的风水眼,没准目的也和我们差不多,都是为了地底下埋的东西。刚才的那个山头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年以来地势有些变化,所以才没有发现这样的坑,如果不出所料,那里应该也有一个深坑才对。 大牙一听这个,先是一喜,随后咧了咧嘴,看着我说道:“来亮啊,你是不是说一会儿还得回去再确认一下啊?” 我拍了拍大牙肩膀,沖他点了点头:“要说和聪明人说话啊就是痛快,一点就透!” 大牙“扑通”一下就坐在了地上,四仰八叉地往地上一躺,说啥也不起来了。我好说歹说,连蒙带吓,大牙总算是爬起来接着砍树去了。 弄完这边的事情后,我和大牙便下了山。柳叶以为我俩弄完了,大老远就沖我俩招手。走近后,一看大牙愁眉苦脸的样子,柳叶也愣住了,看了看我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这才简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柳叶目瞪口呆地往右边的山头看了看,又看了看左边,然后用手指了指,问我们,是不是还要过去? 我看了一眼大牙,无奈地笑了笑,让柳叶再等我们一阵,我们去去就回。 柳叶听后,努了努嘴,看了看我们,说道:“要不我和你们一起看看去吧,这里也没有人来,东西也不会丢。我自己一个人待着也太闷了!”还没等我说话,她就和大牙朝着那山包走下去了。 第六十八章 拍花子 路上杂糙丛生,纽扣大小的野花漫山遍野,红的,黄的,紫的,奼紫嫣红,就像是巧手编织的一席地毯,美不胜收,时不时就会看到成双成对的蝴蝶在花间嬉戏,心情也随之愉悦。 有美女在侧相陪,就是不一样,同样的一条路,一口气走到山顶上了,也没怎么感觉到疲惫。 再次回到山顶,我和大牙以刚才埋下的标志杆为中心,向四周一锹紧挨着一锹试探性地挖了下去。眨眼便向外扩出了近两米左右,只是仍然没有找到丝毫痕迹。这时候,我心里也有些没底了,难不成,那边的大坑纯属巧合?是我弄错了? 心里正七上八下,犹豫不决时,大牙突然喊我过去,说是他好像找到地方了。 第83页 果不其然,大牙最后几锹挖出来的土颜色发黑,颗粒也疏松,里面夹杂着大量的糙根和败叶,正是先前的那种腐殖土。看到这儿,我长舒了一口气,很肯定地告诉他们,这里一定有人来过,而且做了和我们同样的事情,目的也是一样,都是在找这里的风水眼。看来对这地下的东西有兴趣的人是古来有之,络绎不绝啊。 大牙在旁边撇了撇嘴,猜测说,会不会是当年的廉贞奉了多尔衮之命,来这里鼓捣的呢?要是那样的话,估计地下的东西十有八九被捣腾走了。 柳叶摇了摇头:“我看未必。多尔衮就算是知道埋在这里,但是他当时手上的珠子也只有三颗,我想未必就能那么容易找到这里。除非廉贞以前就参与过埋宝,所以才不用什么提示,不用珠子也能找到这里。但是我想真要是那样,也不用费这么大的事再到山顶上重新定位寻宝吧?” 我点了点头,虽说廉贞在七人当中并不擅长风水,但是估计比我的水平要强多了,不至于用我这种笨方法,来这里的人显然水平也是不怎么着,估计是另有其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肯定有点问题,所谓无风不起浪,要是没点腥味,也招不来猫。 我们正说着话的工夫,大牙突然指着中间最高的山头,惊唿了起来:“哎呀妈呀,不好了,着火了!” 我和柳叶慌忙站起身来看了看,果然,山头上冒起了阵阵蓝烟,很显然是着火了。我赶紧问柳叶是不是刚才匆忙间忘了灭火了? 柳叶沖我摇了摇头,告诉我,她压根就没有生火,不可能会着火的。 我们此时也根本顾不上再说别的,赶紧就往山下跑去。 等我们气喘吁吁地再一次跑到山顶后,火已经着得差不多了。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刚才着火的竟然是我们铺在地上的防潮垫,幸好我们的背包都随身背着,被火烧掉的只是铺在上面准备要吃的东西。 我看了看现场,感觉有些奇怪,实在弄不明白,怎么无缘无故就会起火了,难道是有人故意放火?我四下看了看,山上的树木并不多,杂糙虽高但也无法藏人,目力所及之处,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 大牙找了根木棍,从灰堆里扒拉出一盒午餐肉罐头,小心地把罐头启开后,热气腾腾,香味四溢。大牙咧嘴笑道:“要我说,趁热先吃点儿吧,这火候正好,外焦里嫩啊!” 我和柳叶也被大牙给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见他在旁边狼吞虎咽,吃得倍儿香,本来肚子就有些饿了,闻着这股香味,更忍不住了。学着大牙的样子,也从灰堆里扒出盒罐头吃了起来。 大牙一边吃一边沖我直嘀咕:“来亮,要我说,这事不是啥好预兆,无缘无故这山顶上咋还起火了。要不你算一卦吧,实在不行,咱就撤吧,好汉可不吃眼前亏啊!” 我抬眼看了看他:“你就吃你的得了,怎么这么多废话,啥预兆?山顶上就不能起火了?” 柳叶吃了没有几口就说饱了,一边拾掇着东西,一边说:“我看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弄完后赶紧离开得了,别怪大牙这么说,我也觉得这里并不是久留之地。”说完后,看了看表,告诉我们,已经马上快四点了,就要到申时了,是不是可以进行了? 这时,太阳已经转到了西边,阳光也不再那么耀眼了,像是只大灯笼一样,红彤彤的。 我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站了起来,仰头看了看天,见时候差不多了,告诉大牙和柳叶,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开始了。 大牙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听我发话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问我该怎么办。 我往山下左右指了指,让他们分别在山脚下找到刚才两个山头上标记杆的位置,然后站在那里别动,坚持一个小时就行。把影子移动的距离记好,直到等到我发出信号后,再到中间的陵地上会合,其他的事都不用管,有我一个人就行了。 看着他们下了山,我也小心地从山顶走了下来,径直回到了陵地上,找到当初所做的标记,以这个点为中心,又是钉桩,又是扯线,忙活起来。 四周是一片庄稼地,把这里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时间不长,就出了一身的汗。等我忙活得差不多时,时间也刚好要到一个小时了。 眼瞅着还有十几分钟,我掏出一支烟来,坐在地上慢慢地吸了起来。等到时间差不多时,这才给大牙和柳叶各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可以回来了,到中间的空地上集合。 这一通折腾,太阳已经落到了山后,估计用不了二十分钟,就得天黑了。 我怕大牙和柳叶走错方向,从包里找出一支信号灯,打开后,高高举过头顶,不停地晃动着。 这种手持式信号灯是这次我们特意准备的,其实就是一种高能强光电筒,应该是消防、油田或是工矿等行业用的工具。这种信号灯用的都是进口超高亮度大功率led光源,有红、黄、白和红、绿、白两种信号方式,两种信号光源及信号灯与照明灯之间可随意转换,简单方便又实用。 二十多分钟后,玉米地里一阵哗啦声,大牙猫着腰一头就钻了出来,一边用手不停地抹着脸上的汗,一边沖我抱怨道:“哎呀妈呀,来亮啊,你坑老人了,这气都喘不上来,能活着看到你都是奇蹟了!” 我嘿嘿笑了笑,沖大牙挥了挥手:“大牙同志,我们终于在这里胜利地会师了,要铭记住这个歷史时刻,歷史是不会忘记你的!” 大牙沖我摆了摆手:“滚犊子吧!对了,柳叶呢?” 我往另一边看了看,告诉大牙,柳叶还没回来,估计是步子小,走得慢,再等一会也该差不多了。 大牙直接往地上一躺,张着大嘴喘着粗气,一声也不吭了。 我换着胳膊不停地摇晃着,时不时地伸脖子张望,但是好半天也没有看到柳叶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渐渐地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大牙都回来十多分钟了,就算是柳叶步子小,十多分钟也能走出一千米了,也不会落得这么远吧?想到这儿,我突然有些心慌,赶紧把大牙叫了起来。 大牙伸头往柳叶那边看了看,掏出手机给柳叶拨了过去,手机传出一阵忙音,竟然无法接通。这下子我俩可都有些慌了神了,担心柳叶出了意外。 我不停地拨着柳叶的手机,但是始终都是无法接通。我只能在心里自己安慰自己,这里也没有什么人,虽然说有点黑,可至少还有点亮光,柳叶一个大活人,应该不会出事,就算是出事了,再怎么着也得喊几声,我们啥动静也没听见,就应该没问题。或许就是走错方向了呢? 又过了一会儿,天边最后的一点亮光也被黑暗吞噬了,天地间一下子就黑了起来。 大牙让我先在这里等等,他过去找找,说完话就钻进了玉米地。 我正等得望眼欲穿时,大牙终于从玉米地里又钻了出来。还没等我说话,大牙先沖我摆了摆手,喘着粗气告诉我,他都基本上快跑到山脚那边了,那里根本就没有人,柳叶不见了,喊了半天也没有人应答。说到这儿,大牙咧着大嘴问我道:“来亮,你说会不会被‘拍花子’的给拍走了啊?” 第84页 我白了一眼大牙:“你别在那儿胡说,什么‘拍花儿’的,赶紧去找找得了!” “拍花儿”是我们小时候那阵家里大人专门吓小孩子的,那时家里的大人不让我们这些半大孩子四处乱跑,尤其不许去庄稼地里乱钻,就说玉米地里有“拍花儿”的老头,专门拐卖小孩儿。还说,只要对方用手一拍小孩儿的脑门儿,小孩儿就会意识不清,眼睛就“花”了,再看左面、右面和后面全是狮子老虎和山涧,只有前面这个人那里有路,所以就会乖乖地跟着那个人走。 我怕万一柳叶待会儿回来找不到我们,就把信号灯放在了地上,在下面又压了张字条,叮嘱她如果回来后就在这里等我们,千万不要乱走。 到了这时候,我的心里隐隐地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这里荒郊野外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人为的原因,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这里真要是不干净的话,柳叶一个姑娘家,还真是极容易招惹上这些东西。到了此时,我一个劲儿地后悔,后悔当初不该让柳叶一个人留在那边。 我沖大牙使了个眼色,拎着称手的傢伙,率先一头钻进了玉米地。 第六十九章 鬼火 玉米长得也有一人多高了,叶子向外呈倒八字生长,叶缘尖锐,锋利如刀。 我和大牙打小在农村长大,自然知道钻玉米地是不能站直腰勐跑的,一定要猫着腰,双手并举护住头后再跑,这样就可以避开锋利的叶子。否则跑不了多远,身上就会被割出一道道的血口子。地垄沟是直的,也腾不出手来开手电,只能一边往前跑,一边不断地喊着柳叶的名字。 庄稼地里的蚊子噼头盖脸地直撞,个头大得吓人。真要是被这些东西叮脸上,估计整不好都得破相。我和大牙手脚舞个不停,顺着垄沟一熘小跑,估计用不了二十分钟就能跑出这片玉米地。 我俩不停地喊着柳叶的名字,但是始终没有回应,除了我俩弄出的动静以外,四周一片寂静。 渐渐地,喊声像是变成了口号一样,我喊一声,大牙喊一声,交替的喊声变得有节奏起来,像是成了跑步的号子了。 我和大牙一口气跑出了玉米地,刚刚出了一身的透汗,迎着风,“刷”的一下从头到脚凉到底,十分舒服。 我和大牙喊了两声后,我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就问大牙,刚才他来找柳叶时,一路上有没有喊过? 大牙瞥了我一眼道:“谁找人能不喊,还像偷东西似的慢慢瞄啊,我嗓子差点没喊破!” 一股寒意立时就充满了我的全身,就像三九天掉进了冰窟窿里,身上一点热乎气都没有了。 我盯着大牙,告诉他,刚才他自己找柳叶时,我是一声也没听见他喊。 大牙眨巴了两下眼睛,明显有些不信,看了看天,回头又看了看这片玉米地,有些害怕了,小声问我,会不会是撞鬼了?柳叶是被鬼给迷住了,这才走没影了呢? 我虽然也有些怀疑,但是也不想把自己逼到死胡同,就教育大牙别有点儿事就想到鬼,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闲着没事的鬼,赶紧四下再找找看吧。 我抬头发现大牙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身后,张着大嘴,呆若木鸡。顿时也把我给盯毛了,头皮一阵发麻,浑身都不自在。当即一咬牙,“嗖”的一下往前一扑,然后空中一个翻身,顺势往旁边一闪,滚到了旁边,刚一落地就赶紧回头张望。 就见身后山石嶙峋,茅糙遍野,一望无余,根本连个鬼影都没有。 我刚想骂大牙,就觉得大牙的眼神不太对劲,眼珠的瞳孔竟然有火苗一样的东西,一跳一跳的。赶紧又回头往山上看去,果然,山顶上若明若暗,一闪一闪的竟然有堆篝火,只是火势并不旺,好像随时都会被风给吹灭了似的。 山上有火,有火就会有人,会是谁呢? 大牙这时候也缓过神来了,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结结巴巴地问我:“来……来亮,你……你说山上会是谁呢?会不会是……是柳……柳叶呢?” 难道柳叶遇到了什么危险,迫不得已这才上了山,烧着了一堆火,给我们打信号?想到这儿,我赶紧招唿大牙,别管是谁了,赶紧往山上跑,到了山上再说,也备不住是柳叶碰到麻烦了。 我和大牙手刨脚蹬,连滚带爬地就往山顶上奔去。 夏天天气闷热,虽然野外多少有点小风,但是我们这阵折腾,那点风根本就不起作用。爬了没有多远,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给打湿了,手上也不知道划破了几个口子,不停地流血,但是此时也顾不上这些了,一刻也不敢停,只能咬着牙继续往上爬。 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我和大牙好不容易爬上了山顶,悄悄地将身子隐在一丛蒿糙后面,扒开蒿糙,往前小心地张望。 离近后看得清楚了,在距离我俩二十多米远的地方,赫然一闪一闪地亮着火光。只是这火光说不出来地奇怪,在山下看着就如萤头之火,并不怎么亮,原本以为是距离太远的缘故,没想到在近前还是一样,火光丝毫没有一丁点儿的变化。 大牙看了半天后,一吐舌头把脑袋缩了回来,压低声音问我道:“来亮,不太对啊,你仔细看看,火苗咋有点儿泛绿光呢!不会是鬼火吧?” 鬼火? 小时候在农村,经常听到关于鬼火的故事。据说鬼火看起来就是忽明忽暗的,而且如果你在旁边走路,它会跟着你走。你走得快,它也快,你站下来,它也会停下来,十分邪性。听大牙这么一说,我又伸脖子看了看,两团火光时分时合,忽明忽暗,的确瞅着有点泛绿,也不知道是火苗本身的原因还是周围的糙地的缘故,眼下难以判断。 看着看着,突然我赶紧一缩脖子退了回来,我说怎么一直觉得这火光有些不对劲儿,闹了半天,这两团火竟然都离地二十多公分,悬在半空中燃烧,根本就不是什么篝火,分明就是两个火球。即使有风,也悬在空中不动,场景骇人至极。而更让我惊讶的是,在火苗一明一暗的闪烁中,我突然发现了柳叶! 柳叶整个人席地而坐,半个身子都隐在阴影中,一个人有说有笑。看那神情,好像在和什么人正聊在兴头上。 我吓得手脚冰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好悬没叫出声来。 大牙见我脸都变了色,刚要吱声,我赶紧沖他比划了个手势,压低声音告诉他,柳叶在那儿! 大牙也吃了一惊,显然有些不太相信,沖我嘎巴了两下嘴,也没说话,自己一探头,往那边偷眼望了过去。 没到二十秒,就跟踩了电门似的,浑身一激灵,“嗖”的一下就缩了回来,脸色就跟猪肝一样,五官都拧巴在了一起,目瞪口呆地沖我直眨巴眼睛。好半天,这才战战兢兢地低声问我,柳叶在和谁说话呢? 我心里也是惴惴不安,不明白柳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情形,十有八九好像是被鬼给迷住了心窍。这里荒郊野外,被阴气沖体,时间长了肯定对身体有影响。不管咋说,都得尽快把柳叶给救出来。 第85页 那两团“鬼火”一直围在柳叶身边,看意思对柳叶没什么恶意。不过难保我和大牙一出去,立马就会奔我们杀过来,把我俩烧个皮开肉绽。这种阴火与平时的阳火可不一样,稍一沾身,顷刻就会断筋裂骨,绝不是开玩笑的。我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有什么好的办法,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 大牙见我愁眉苦脸地憋了半天,也没想出啥办法,沖我“啧啧”了两声,眉梢一挑,斥道:“两团鬼火就能把咱吓堆碎了?它还能得瑟哪儿去?”说着,随手在旁边的树上撅折了一截树枝,吼了一声,奔着两团鬼火就扑了过去。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急得我赶紧喊大牙,让他马上退回来。但是大牙根本就不听,晃着手里的树枝子就要去拍打那两团鬼火。 大牙跑动如风,眨眼就快到了近前,眼瞅着还有两三米远的时候,那两团鬼火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竟然一左一右,奔着大牙就飘了过来,说是飘,速度可一点也不慢,眨眼间就到了大牙的跟前。 吓得我眼睛一闭,心说,完了,大牙这浑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太小看这两团弱不禁风的鬼火了,这下子是肯定没救了。上阵亲兄弟,老子也和它拼了!想到这儿,我抽出砍刀,闭着眼睛,大吼了一声也沖了上去,可是等我睁开眼睛后才发现,那两团鬼火竟然不见了…… 第七十章 金魂银魄 大牙呆愣愣地跪在地上,柳叶则直挺挺地躺在树下,两个人都跟丢了魂似的,无论我怎么叫,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我用手推了推大牙,敲了敲胸口,按了按人中,好半天,大牙才幽幽地吐出一口气来,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 大牙睁开眼睛看了看我,突然眼睛一瞪,赶紧身前身后地看了起来,左右看了好几遍,疑惑道:“可吓死我了,那玩意儿咋还会主动攻击人呢,差点就沾到身上了,咦?火呢?怎么不见了?” 我也有些奇怪,按理说这阴火不会这么轻易地被扑灭,难不成还成精了?学会藏猫猫了?想到这儿,我赶紧握紧手里的砍刀,四下又张望了一圈,等我看清大牙手里的树枝时,突然若有所思,有些恍然大悟。 大牙也真是命好,顺手摺的这段树枝竟然是柳树枝。以前倒是听说过“柳枝打鬼”的故事,一直以为都是无稽之谈,真没想到还真不是瞎说。我指着柳枝告诉大牙,赶紧把柳枝好好收起来,回去后找个地方给供起来吧,要不是这柳枝,估计他早就烧得不成人形了。 大牙听我说完其中原因后,也是欷歔不已,感慨万千。笑说自己就是员福将,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有他在,我跟着借了不少光了。我也懒得听他白话,赶紧把柳叶从地上抱起来倚在我的身上,然后用手轻轻地晃了晃她的肩头,低声叫着柳叶的名字。 柳叶只是昏了过来,很快就恢復了知觉。睁开眼睛,有些暮气沉沉地看了看我,一时有些惊愕,皱着眉头,显然有些意外。好半天后,才恢復了神智,只是仍然有些虚弱,沖我淡淡笑了笑,挣扎了一下就要坐起来。 大牙在旁边赶紧把柳叶按住了,告诉柳叶,刚刚甦醒,不宜乱动,否则气血乱撞,伤身子,容易坐下病根。说完后,他偷偷地沖我使了个眼神,猥琐地笑了笑。 柳叶知道大牙的职业,听大牙这么一说,也不知道真假,看了看大牙,又看了我一眼,满脸绯红地低下了头,果真没有动弹。 怀里的柳叶柔若无骨,时不时地就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我的心也“怦怦”乱跳,就像刚跑完了三千米。活了三十年了,还从来没有这样抱过一个女人,不禁有些意乱神迷,紧张得出了一身热汗,脑袋里也乱闹闹的空白一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感觉大牙碰了碰我胳膊,我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大牙。 大牙沖我使个眼神,低声提醒我:“柳叶问你话呢,你倒说啊?” “啊?” 我刚才走神,还真没有听到柳叶问我什么,心内不禁大窘。只好腼着脸让柳叶再说一遍,解释说刚才有些走神没有听清。再看柳叶一张俏脸立时羞得通红,在我怀里挣扎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坐了起来,狠狠地瞪了一眼大牙,低声告诉我,她刚才什么也没说,是大牙在故意挑事,取笑我们。 我这才知道是大牙在使鬼,抬腿就要一个飞踹。大牙灵活地一闪身,赶紧沖我比划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嬉皮笑脸地说道:“急什么急啊,我还不是见你们郎有情妾有意的,在旁边看不过去嘛……这事先压下,先说正事,先说正事。”大牙看到柳叶要吃人的眼神,赶紧话锋一转,扯到了别的话题上,不敢再胡说八道了。 我这才想起来问柳叶,她怎么好好地又爬到山顶上来了? 柳叶听我一问,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赶紧看了看左右,问我们,那两个小孩呢? “小孩?什么小孩?”我和大牙都是一头雾水。 柳叶愣眼愣眼地看了看我俩,有些吃惊。接着又用手比划着名告诉我们,有两个三四岁的小孩,长得很可爱,一个长得白白胖胖的,一个长得有些黄瘦的,刚才一直就在这里来着,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呢? 我和大牙相互看了一眼,咧了咧嘴,谁也没吱声,心里都明白了,哪有什么小孩啊,明显那是撞到小鬼了!我怕直接说出来吓到柳叶,就没有先回答柳叶的问题,而是继续追问柳叶怎么又到山顶上来了? 柳叶皱着眉头告诉我们,她在山下接到我的电话后,就收拾东西准备和我去会合,可是突然发现山上竟然有火光,心中有些好奇,不知道是谁这么晚了还在山上点火,给我们打电话又是无法接通。她模模煳煳中好像看到火堆旁有个孩子跑来跑去,眼看黑天了,她便怀疑是附近村子里的小孩儿出来玩火,不禁有些担心,这才上来看看。 等她到了山顶,果然发现是两个孩子在笼火,正围着火堆蹦蹦跳跳地玩得很开心。她就和那两个孩子说了一阵话,说着说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睡着了,醒来后就看到了我们。 我和大牙偷偷地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明白了。柳叶明显是着了道,被小鬼给迷住了。这种小鬼都很调皮,很少害人,就喜欢和人开玩笑,平时就听说有小鬼缠人的,没想到今天还真就给遇上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单单柳叶能看到,我和大牙却连个鬼影都没发现。 我看了柳叶一眼,小心地问柳叶,从山底下到这里几千米远,怎么会看到山顶上的火堆旁还有小孩呢?就算是视力好,可是这里黑灯瞎火的,从山脚下往上看,基本上也和看蚂蚁差不了多少了,咋能看清两个孩子呢? 柳叶本来就很聪明,我这么一说,她马上也意识到有些不对,盯着我们好半天,这才咬着嘴唇小心地问我俩,她是不是撞鬼了? 我沖柳叶摆了摆手,告诉她,是不是撞鬼不知道,不过我和大牙等了她半天,她也没有回来,这才来找她。后来发现山顶上有火光,循着火光便找到了这里,但是我和大牙可没看到有什么小孩儿,只看到两团……两团鬼火,而她在旁边对着空气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第86页 虽然我尽量说得很自然,但是柳叶还是打了个冷战,抱着肩膀左右看了看,显然有些害怕了。 大牙拍了拍柳叶的肩膀,安慰了她两句,让柳叶也不用害怕,那两团鬼火都被他给拿下了。有他在,足可保这里平安,方圆一公里的邪魔歪道都多少会给他点儿面子。 我见大牙把自己吹得像是天师钟馗似的,冷哼了一声,也没力气和他斗嘴了。 天已经大黑了,这时候再下山也没什么意义了,我就让大牙把背包打开,找些燃料,拾些柴火,先点堆火。有火光,也有个亮,大家心里也踏实些。而且这里的蚊虫太多,生点火,点菸出来,也能驱驱蚊虫。 烤着火,全身暖洋洋的,心情自然也平復了下来。我这才问柳叶,那“孩子”都和她说了些什么。 柳叶低头想了想,告诉我们,那两个孩子很爱闹,一刻也不消停,两个人不停地打闹,十分顽皮。他们说,他们就住在这儿附近,他们俩是从小就一起长大的,天天在一起玩。 说到这儿,柳叶也皱了皱眉头,看了我俩一眼后接着说道:“现在想想,还真是有些奇怪,那两个孩子身上的衣服只是个肚兜,都带了一只项圈,项圈上挂着一只好像是长命锁的东西,但是又不太像。是半个圆环片,都是金光闪闪,一个像是金的,一个像是银的,上面刻着一排的圆点,样式说不上好看,但是看着倒像是真金真银!” 哦? 我一听这个,眼睛立时就冒了光,身子往前探了探,盯着柳叶问:“你真确定是半圆片的吊坠,上面刻着圆点,你有没有数上面有多少个圆点?” 柳叶怔了一下,闭眼睛想了想,有些拿不准地告诉我,她也没仔细数,估计有三十多个圆点吧,一大排,一个挨着一个,很显眼。 大牙在旁边看了看我,眼眉一挑,问我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了? 我点了点头,告诉他们,如果估计得不错,那两个孩子倒不是什么小鬼,而是“金魂银魄”! 第七十一章 天星脉气 我也是听我爷爷以前说过,说是这金银珠宝都有灵气,埋在地里的时间久了,就会灵气凝聚,成了精,幻化成人的模样。金子和银子幻化的一般都是童子,脖子戴着项圈,项圈的吊坠就是半圆形的,上面的圆点是他们的年纪,每十年会凝结一个圆点,按柳叶的说法,他们应该是三百多岁了。 白白胖胖的应该是银魄,黑黄髮瘦的是金魂,他们一般都是同时出现,就跟人的魂魄一样,魂不能离魄,相依相存,共生共息。过去有一行当,专门就是寻找地下埋着的金银珠宝的,叫做“憋宝”。说白了,就是通过观山头、望地气、验物象就能知道哪里埋着宝贝。 这是因为不同的宝贝所聚的灵气不同,所以表象也会有所差异,我爷告诉过我,不同的宝贝幻化的人形都不一样,好像有句口诀是说“金银童子,美玉娇娘;珍珠小妹,奇器丑郎”。柳叶看到的那两个小孩,估计就是金银童子了。 我站起身往火堆上添了把柴,火苗立时“腾腾”地蹿了起来。火光忽闪下,大牙和柳叶都不停地晃着脑袋,根本无法理解我刚才说的东西。 我也没多解释,随手抽出铲子挖了个小坑,然后拾过几块石头垒在了上面,做了个极其简易的灶台,从火堆上移过来几块木头,然后把不锈钢的饭盒小心地接满水,放在灶台上,烧起水来。可能是下面的坑有些潮,刚移过来的火竟然起了烟,火苗扑闪几下眼瞅着要灭了,我赶紧低头轻轻地吹了两下,火苗跳动了半天,终于又蹿了上来。 大牙终于回过神来,咽了口唾沫,沖我猥琐地笑了笑:“来亮,听你刚才的意思是说,那两个孩子是金银成精了?那是不是这里埋有宝藏啊?” 我看了一眼哈喇子都要淌出来的大牙,点了点头,告诉他,如果传说是真的,那这里肯定就会有宝藏。 大牙一听,嘴都合不上了,脸上立时就笑开了花,那双二齿钩的眼睛开始在脚下踅摸起来。 我有些看不过去,用腿踢了踢他,告诉他,别费劲了,要是那么好找,就轮不到他了。那俩金银娃娃指不定是在哪儿蹦出来的,有可能这里真的有汗王宝藏,也可能就是公主陵里的陪葬珠宝,但无论哪个,都不可能几锹就让他给挖出来。 大牙晃了晃脑袋,很是扫兴,伸脖子看了看,见饭盒里的水还没烧开,撇了撇嘴,突然往前凑了凑,神秘兮兮地问我:“来亮,你说的那‘玉石美娇娘’,美到啥程度啊?” 我差点让他给气乐了,瞅了瞅他,压低声音告诉他,那可是老美了,沉鱼落雁,美若天仙,真要是娶过来当媳妇,拉屎都是和田玉。大牙听我说得噁心,知道我在埋汰他,沖我冷哼了一声,脸一扭,自己哼着小曲也不搭理我了。 吃饱喝足后,我们围着火堆又开始讨论起这些事情来。说来说去,最后还是决定按部就班地先找公主陵的入口,至于这金魂银魄的出现,心里有数也就算了,这种东西本身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找也没地方找去,只能先撂下这头。 睡觉的时候,我们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挤在一起,围着火堆旁的一棵小树,背靠在一起,每人盯着一个方向打起了瞌睡。这样,万一有点风吹糙动,也不至于被动。虽然姿势辛苦些,但是和性命比起来,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种睡法,谁也睡不踏实,每个人也就是轮番地打个盹,迷迷煳煳地睡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把天给熬亮了。 我们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整理好自己的东西,也没有心情再吃东西了,把火用土埋上,趁着蒙蒙的亮光,朝着山下走去。 等我们到了山下,天也大亮了。陵地上的信号灯还在不停地变换着灯光,我把信号灯收好后放回了背包里。又找到昨天定好的位置,根据大牙和柳叶记录的昨天影子变化的距离,开始计算位置。 这种方法虽说听上去有点玄,其实用现在的理论解释起来,无外乎是一堆的几何定理。根据山峰的高度,加上影子的长度,结合“度天寻龙法”中的口诀公式,经过计算找到对应的穴口。虽然这么多年难免地势有变,但是大体的位置应该还是八九不离十的。 好半天后,我才停了下来,在脚下插了一段树枝做好了标记,看了一眼大牙和柳叶,告诉他们,如果这里真的有墓,那么我脚下就应该是棺室的正上方,虽然可能会有些偏差,也应该不会太远,可以肯定不会出了棺室。 大牙闻听此言,备受鼓舞,用脚使劲地跺了跺,左右看了看,抽出铲子就要开挖。 我赶紧把他拦住:“程爷!慢……慢着,你这是要干啥?” 大牙一愣,指了指脚下:“还干啥,挖它个底掉,一探究竟呗!” 我左右看了看,告诉他先不说这里青天白日的,难保会有人看见,单说他这挖法,挖到入冬了也未必能挖到,皇家的陵墓不比普通人的坟头,往下一挖就能挖到。棺室上的券顶平地落深十几米都不止,就靠咱手头上这几把钢铲,那就跟掏耳勺差不多,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第87页 大牙听我这么一说,甩了甩手,问我那该怎么办。 柳叶在旁边看了看我,皱眉问道:“你是说你能找到地宫的入口?” 我笑道:“我也只能尽量试试。陵墓最重要的就是地宫入口,一般都藏得极其隐蔽,好在这里的地上建筑全都被毁了,多少利大于弊。虽说是不知道以前的建筑布局了,找起来有点抓瞎,但是另一方面来看,建筑构件也没有了,这入口也就不太好藏了。” 柳叶点了点头,提醒我,老牛头先前好像说过,入口好像在食殿内。 我摇了摇头,告诉柳叶,老牛头说得十有八九是假的,地宫的入口就连守陵人也未必会知道。我以前看过关于慈禧的地宫的相关报导,据说入口是在明楼旁琉璃照壁下面,但是据说也是被多层花岗石给堵得严严实实的,石头与石头之间又用桐油糯米石灰浆黏固,可谓是天衣无fèng。当年孙殿英指使工兵营长搞来两大桶硝镪水,都没有打开,最后不得已,还是用炸药才给炸开的。 大牙听我说完后,挠了挠头,让我别只顾着讲故事,抓紧时间整点真格的,如果能找到入口,就算是钢板一块,也能想办法给弄开。 我让大牙和柳叶在一旁协助,我则从棺室这里开始往外推,以当年干隆的财力,固伦和敬公主的身份,这衣冠冢怕是规模也不会太小,结合这里的整片区域面积,我掏出罗盘,先测出“子午线”,又按照老牛头说的那间房屋的坐向,测出了“风水线”,然后分别用绳子各拉出一条直线。 拉完绳子后,这才发现这里的风水线与子午线竟然不在一条直线上。我看了看这两条线,夹角足足有二十度,也是一头雾水,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是老牛头记错了,还是那座食殿本身就是后翻建的。 正常来讲,过去的人都讲究坐北朝南,坐子向午,不可能会把陵墓建歪了。不管这陵墓有多大,肯定是建在一条中轴线上的,但是眼前这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过,这座地下的陵殿竟然是斜着的,难不成工人建造失误,建着建着一不小心就给建歪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自己就在心里给否定了,过去的工匠肯定不会出现这种低级失误,尤其这里可是皇家陵墓。 我不信邪地又仔细用罗盘测了测,只是结果还是一样,地面上的建筑用的是“壬山丙向兼子午二分”的方向,而这墓室所用的方向则像是灵龙摆尾一样,甩了个弯。我皱着眉头,盯着脚下一声不吭,绞尽脑汁地想了好半天,勐然间突然一道灵光划过,莫非这里用的是天星卦气? 凡葬法得金井与门户为一向,是为正法。有如外接堂气,先到之砂水不可不收,聚会之堂气不可不纳。而眼前这情形,与龙法之生向不合,难道用的正是天星卦气为主,作内外二向之分? 如果是这样,那么“外向”,也就是建筑的中轴线方向,是以九凤朝阳整体的形势为主,作为风水中轴线。而墓室偏转的二十度,移到地面上来看,则正好指向主峰正中,两侧又有稍低的岭峰,形成左辅右弼之势,这样一来,这陵墓无论地上还是地下,都是尽取山水之势了。 分金走向一旦弄明白了,剩下事情就好办多了。 当初我还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这里的门楼会建得不合规范,方位偏了那么多,现在才弄清楚,原来竟然与这墓室的分金走向有关。从墓室所在的位置一直到门楼,还有四十几米,墓道应该与中轴线平行,而地宫入口也应该建在墓道上,我便循着中轴线,从墓室往前走了十几步,感觉应该出了棺室了,就让大牙用树枝在旁边先做了个标记,至少这段距离是不可能有地宫入口的,所有陵墓都根本不会把地宫入口直接开在棺室的正上方。 我看了看前面还有三十米的样子,为难地摇了摇头。这么长的距离,工程量可是不小。以这皇陵的建制,不可能是一条墓道通到底,肯定也是中间建有券堂,然后安有几道石门,估计以这干隆女儿的公主身份,最次也得有两道石门,想到这里,我沿着中轴线又往前走了十几步,让大牙又做好了标记。 这样一来,脚下到门楼还有二十多米的距离了。但是地宫的入口藏在哪里,我也没那个本事一眼就看出来,只好让大牙从我脚下开始画线,一直画到先前我们找到的门楼位置,然后估计了一下墓道的宽度,在地面上画好线,来回走了几趟。 到了这时候,说别的都没有用了,只好卖力气开挖了。我让柳叶站在高处帮我们放哨,我和大牙则一人一把钢铲,从脚下开始,往门楼的方向挖,按我的估计,只要向下挖个一米多深,如果有地宫入口,土层肯定会有些异样,应该就能感觉得到。 像我们这种倒斗的,全天下也没有几个,整个就是个力工,像开荒似的铲地皮。好在这个季节,农村地里的活基本上也没有了,这里也没有什么人经过,再加上四周的玉米秆子的遮挡,又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天时地利都占全了。 第七十二章 墓中怪声 看着这十五米没有多远,但是真要是一锹一锹地挖下来,工程量实在不可小觑。 我和大牙甩膀子开始忙活了起来,每间隔半米左右就深挖一坑,就用这种探地雷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寻找地宫入口。可想而知,速度得有多慢,挖到大中午了也才挖出几米远。就地吃了点儿东西后,也没歇息,赶紧又马不停蹄地开始挖坑。 直到天黑了,还没挖出一半的距离。 大牙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咧着嘴朝我直抱怨,说是当初他就想弄个洛阳铲,就我说啥也不让他买。要不然在这地方,下几铲子早就成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累得像是水牛犊子似的,头拱地似的傻干。 柳叶在旁边憋不住笑,看着我俩挖的堆成小山一样的土堆说道:“现在的方法虽然有些笨,但是也是行之有效啊!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找不到地宫入口,也算是帮着老乡做件好事,省着开荒了!” 我和大牙一听,都直咧嘴,看来没种过地就是不行,这地方要是能种庄稼,早就开完荒了,还轮得上我们。一看这土质,根本就是一点营养也没有,种啥也长不大,种子钱都收不回来。我俩也没说别的,眼瞅着天色越来越晚了,赶紧撸胳膊、挽袖子,继续干活。 月亮还没有出来,四周黑压压的一片,偶尔的一阵风吹过,就会听到玉米叶子相互摩擦的“沙沙”声。 我和大牙闷声不响,也不抬头,卯足了劲地干活。黑天注意力集中,反倒比白天的效率要高了不少,怪不得掘坟盗墓都是夜间行事,看来还真是有点儿道理。 我正胡思乱想的工夫,突然“锵”的一声,剷头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我和大牙对视了一眼,立马就来了精神头,赶紧用铲子把坑底的土小心清理了一番,这才发现下面竟然是块木板。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木板都快腐烂了,看这木板的大小和厚度,像是扇门板。 大牙眼珠转了转,咧着大嘴问我道:“来亮,要说干隆爷不会这么寒碜吧?就整个门板把地宫口给挡上了?这也太前卫了吧?” 第88页 柳叶也皱着眉头,有些不太相信这里就是地宫入口。 不只他们,就连我也是哭笑不得。堂堂的皇陵不可能找块门板来封堵地宫吧?要说是无意间被埋在这里的,也不会这么平整,怎么看怎么像是故意埋下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让柳叶往后让让,然后招唿大牙过来,沖大牙一使眼色,我俩把钢铲插在门板之下,用力往上撬了一下。 这块木板子早就腐朽了,我俩刚一用力,就听“哗啦啦”一声,木板顿时就散了架子,直接就掉了下去,露出来一个黑煳煳的洞口。 大牙惊叫一声,吓了一大跳,用手指着洞口,张着大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我,难不成真真找到地宫入口了? 我也没想到这底下竟然会真有个洞,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半晌后摇了摇头,这个洞口看样子十有八九是个盗洞,真正的地宫入口不能这么深,直上直下的,整不好,这里已经被捷足先登,早有前辈来过了。洞也不知道有多深,往上忽忽地冒着潮气,一股很难闻的霉臭味扑鼻而来。我赶紧拉了一把大牙,躲在了上风口,没敢靠前。 没想到竟然会让我们找到一处盗洞,看来这盗墓贼的触角还真是四通八达,这样偏僻的地方都能找到,连个衣冠冢都不放过。一想到这儿,我突然有些担心了,如果说努尔哈赤留下的地图就是这里,那会不会当年干隆爷在修建公主陵时就发现了,然后给弄走了呢?这伙盗墓贼为的是这衣冠冢里的东西还是为的是汗王宝藏呢? 不过,转念一想,昨天晚上柳叶还看到过金魂银魄,就说明这里肯定还藏有大量的金银宝贝,还没有被搬空。真是盗墓贼下去了,不可能还留着宝贝不动。难道说在这底里出了什么意外,宝贝没被偷走? 等了好半天,估计洞里空气流通得差不多了,我才和大牙靠近了一些,用细铁丝做了个“烛台”,绑上一截蜡烛,小心地顺了下去。蜡烛的火苗忽闪了几下,不过最终还是勉勉强强地一直亮着。 估计里面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了,我回头让柳叶在上面守着,我和大牙先下去看看,要是没有什么危险再叫她下来。好歹上面留个人,万一有什么事的话,也好有个照应。在地下,手机肯定没有信号,就以我吹哨子为口号,约定好了哨音的暗号后,我和大牙把绳子取出来,一端牢牢地系在远处的一棵树上,另一端扔进了洞里。 我紧了紧身上的装备,拽着绳子小心地进入到了洞内。洞里霉烂的气味直冲鼻子,越往下滑,温度越低。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总感觉脚下像是有双冰凉的手在不停地抚摸着我,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阵阵哆嗦起来。从脚踝到小腿,越来越往上,我就感觉膝盖以下像是被冻木了一样,竟然没有了知觉。 恐惧一旦滋生,就像传染病一样感染了我全身的神经,胸口抵制不住地开始一阵狂跳。 好不容易双脚才挨到了洞底,脚底一软,没有站稳,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后,这才发现,洞下竟然是一堵花岗岩的石墙,而石墙已经被打开了一个豁口,透过豁口往里面望了望,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不过我似乎能感觉到,在墙后的深处,在那看不见的黑暗里,好像有一双怨毒的眼睛在盯着我。盯得我全身都不自在,一股寒意直透胸腔。 我赶紧举手电就往里面照了照,突然就听到里面“咔吧”一声…… 这一声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吓得我全身一震,如同梦魇般僵在原地,连动都不会动了。 好半天,我才如梦初醒,咽了口唾沫,总算是回过神来了。这才发现全身不知什么时候汗水都湿透了。 还没等我弄清刚才的声音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幻觉时,又一声“咔吧”声从墙里清晰地传了出来,声音比上一次要大了许多,不仅是我,就连头上的大牙都听到了。 大牙用手拉住绳子,低头问我是怎么回事,好像是有什么动静。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后背紧紧地贴在了洞壁上。 远处的黑暗里充满了死亡的不祥气息,好像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我就感觉像是心被摘走了一样,浑身说不出来地难受。 什么声音呢?有点儿像是关节活动时的声音,也像是什么东西突然断裂的声音。可是这里面不可能有人,怎么会有动静呢?难道说有鬼? 大牙问我半天,也不见我回话,在上面有些等不及了,拉着绳子滑了下来。 我抬头见大牙马上就要下来了,赶紧沖他直挤咕眼睛,可是黑灯瞎火的,大牙根本就看不见。无奈,我只能压低声音让他别下来,赶紧快点往上爬,这底下好像有情况。 大牙听明白后,显然也有些慌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估计是心慌手乱,手上竟然没有抓牢,突然直愣愣地从上面就掉了下来。 洞下的空间本来就不大,大牙突然掉下来,我要是就这么在底下待着,非得活活被他砸死不可。情急之下,别无选择,我也顾不上别的,赶紧顺着豁口就滚了进去。 身子刚穿过豁口,就听身后“扑通”一声,大牙便摔在了地上。 好在下面的土也不硬,坠落的高度也不高,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这一下也把大牙摔得不轻,就听见大牙一阵哼哼。我暂时也顾不上大牙,滚进墓室的同时,我赶紧把手电举了起来,四下乱照。 手电晃了整整一圈,不要说人,连鬼影都没见到一个。从盗洞进来刚好是墓道,脚下是坡形砖礓礤,两侧的平水墙的下肩是大块的青白条石,墓道里十分干净整洁,空空荡荡,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大牙在洞外哼唧了两声后,龇牙咧嘴地也从豁口爬了进来,用手电四下照了照,赶紧问我,刚才是什么动静,怎么那么吓人。 我摇了摇头,刚想吱声,就听见又是“咔吧”一声。 这声音形同鬼魅,根本听不出来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整个墓道就像是个环绕立体声的大喇叭,随着这一声鬼响,回声绕耳,余音不断。 大牙也吓得不轻,胆战心惊地四下听了听,半天没敢吭声。好半天后,这才低声问我听没听清声音是打哪儿传来的。 我看了一眼大牙,木然地摇了摇头。 第七十三章 疑冢 自从进到这墓中,我就浑身不自在,始终感觉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盯着我,如同芒刺在背,让人心神不宁。 大牙见我盯着墓道的深处,脸色越来越差,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谁!出来,我看见你了!” 本以为是大牙虚张声势,但是谁也没想到,随着话音一落,眼见一道黑影“嗖”的一下就闪了过去,瞬间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虽然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动作飞快,但是我和大牙却都看得清清楚楚。 大牙也吓得冒了一头的冷汗,回头沖我咧了咧嘴,低声问我,刚才看没看清楚到底是啥东西。 我摇了摇头,刚要说话,背后突然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算是我胆子再大,这时候也吓麻爪了,第一意识就是拉着大牙掉头就跑。折身刚跑了没两步,就听到有人喊我和大牙的名字,我俩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是柳叶的声音。 第89页 举起手电照了照,果然是柳叶从豁口爬过来了。 我脸一沉,责问柳叶,为什么不在上面好好地待着,跑下来干什么。 柳叶有些委屈地看了看我和大牙,嗫声解释说,她在上面听到“扑通”一声,然后就没了动静,有些担心,这才下来看看。 到了这时候,我也没有心情再去责怪柳叶了,赶紧把柳叶挡在自己身后,叮嘱她自己小心,这才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柳叶一时有些愣住了,赶紧扭开自己的手电,转了个角度往前照了照。 就在手电打开的那一瞬间,眼前一道黑影“嗖”的一下又闪了过去,像是阵风一样转眼又不见了。 我和大牙下意识地一伸手,把柳叶挡在了后面,举起手上的匕首,全神戒备了起来。 没想到柳叶竟然笑了。笑声虽说不大,但是在这墓道里传出多远,回声显得异常阴冷,有些毛骨悚然。柳叶赶紧捂住嘴,看了看我和大牙,打开手电又晃了一下大牙,果然那道黑影又在前面的墙上一闪而过。 看到这儿,我终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时有些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fèng钻进去。 原来刚才是柳叶在豁口处,手电不经意间扫到了我和大牙,这才把我俩的影子投射到对面的墙上,因为墙面是弧形的,影子自然有些夸张变形。我和大牙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对面,加上精神紧张,这才把自己的影子看成了鬼影。 其实也怪不得我们糙木皆兵,实在是这里的环境太瘆人了,再加上墓道的特殊结构,影子扭曲变形得很厉害,要不是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来到底哪个影子才是自己的。 大牙也长舒了一口气,刚要张口说话,突然沖我们“嘘”了一声,然后示意我们仔细听听。 我和柳叶屏气息声,果然,隐隐又传过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听得让人牙都发酸。 我们打开手电仔细地打量了起来,看来看去,目光最后锁定了墓道深处的两根大柱子上。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两根柱子有些奇怪。说是柱子,其实就是两根树干,树干差不多有水桶粗细,树皮被扒掉了,也削掉了枝丫,光熘熘的也没有上漆,在这墓道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我仗着胆子一步一步地挪到了近前,贴在树干上听了听。果然,怪声就是从这树干内发出来的。 看了看这里的环境,我若有所悟,想必是时间久了,树干内的水分也蒸发得差不多了,加上空气一流通,上面支撑的重量又不轻,所以才会时不时地发出这种“吱嘎、吱嘎”的声音。 弄清了怪声的来源,心里多少落了点地,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 大牙指着柱子,有些担心地问我道:“来亮,你说这东西一会儿能不能支不住了,再塌了啊?那咱们可就真给活埋在这里面了!” 我白了一眼大牙,让他赶紧闭上他那乌鸦嘴,别净说这丧气话。这么多年了都没事,偏等我们进来,这顶天柱还倒了,那还讲不讲天理了,我们是后娘养的还是咋的? 柳叶围着这两根柱子转了几圈,有些拿不准地说道:“我总觉得这两根柱子有些古怪,不像是这地宫里本来就有的,好像是后来才支上的。你们看无论其工整程度还是支撑的方法都显得有些简拙,过去的柱子再怎么着也不会这么裸着杵在这里,怎么也得过遍漆,防止腐烂或是虫蛀,下面也会有基座,而这两根柱子怎么看怎么有点寒碜。” 这个我也想到了,同样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很明显,这两根柱子不是打盗洞的这伙人支上的,就凭这个盗洞根本就运不进来这两件庞然大物。眼前的这两根巨木,倒像是从地宫入口运进来的,或是说在修建过程中临时支撑用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竟然没有运走。 举着手电往前照了照,穿过柱子所在的门洞,前面是个相对于比墓道要稍宽一些的石室,宽有七八米,进深也就是三米多一点,应该就是地宫的“闪当券”和“罩门券”。 清朝皇陵地宫一般由“九券四门”构成。九券分别是隧道券、闪当券、罩门券、头道门洞券、明堂券、二道门洞券、穿堂券、三道门洞券和金券,金券里面放的就是棺椁了;而四个石门分别是罩门、头道门、二道门和三道门。 其中的罩门券、名堂券和金券上方建有琉璃瓦屋顶,也是经常暗布机关的地方,有种专门防盗墓的机关,叫什么“金顶明油”的,经常布在这三券琉璃顶之上,一旦触发机关,从顶上就会倾泻出大量的明油,瞬间就把这里烧成火海,不管你有天大的能耐,就算是铜头铁壁,都得烧得干干巴巴的。 从闪当券开始,地面变平了,都是一米来长的青白石铺砖,对面就是一座巨大的石门。石门的门楼用的是砖木瓦结构,门垛是青白石雕刻。两扇石门虚掩,门扇上挂着两只铜辅首,睁着怪眼,衔着门环。除此之外,既没有石雕图案,也不见辱头状的门钉,门上干干净净,再也没有任何纹饰。 手电的光线聚光,照亮的范围不大,灯光一晃,只能看出个大致的轮廓。 我们的影子忽左忽右,而墓道里的回音又很大,不小心弄出的一丁点儿响动,都会被无限放大,显得异常恐怖。 我从包里找出来矿灯,点亮后,周围一下子都被照亮了。 透过虚掩的石门,还没等看清什么东西,就闻到一股难闻的霉臭味。里面黑煳煳的,也看不出什么来。 我咬着牙,侧身小心地挤了进去。 过了这道罩门,我心里想过无数种可能,也许仍然是墓道,也许是别的券堂,可是没想到,过了这道罩门竟然直接就到达了棺室。虽然这里不是帝王的陵墓,不会有九券四门,但是怎么着也得有个二道门,却不想,推开这道门竟然直接进入了棺室。 地面上零零散散地堆着些碎砖断瓦,还有不少厚重的木板,估计就是棺材板子。一眼望去,一片狼藉。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已经被盗墓贼洗劫一空了。 正中的棺床上空空如也,棺床上的龙山石也是东倒西歪,甚至还有一块散落在了地上。 我高举着矿灯,左右打量了一圈,意外地发现远角的石墙上竟然开了一道门。盯着突兀出现的那道石门,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棺室是在地宫的最深处,到了这里,就相当于到了地宫的终点一样。只是眼下这间棺室有些奇怪,竟然在后墙又开了一道后门。 过去建造陵墓的时候,为了保证陵墓的隐秘性,参与的工匠最后大多都会在工程结束时被困死在里面,杀人灭口。不过工匠们也都不傻,在建造陵墓的同时会偷偷地打一个地洞,弄出一条隐蔽的通道,这样可以在事后安全退出。难道面前这道门会是工匠们为了活命才故意偷偷留出来的门?真要是这样,那这胆子也太大了吧?说破天我也不相信,工匠们竟然敢把逃命的门直接修在这里,除非是脑袋进水了。 可是如果不是工匠们用来逃生的,那这道门是通向哪里的呢?又是做什么用的呢?看门的大小及工程规模,可以肯定不是盗墓贼挖出来的,这道门可真是有些不合常理。 第90页 柳叶和大牙盯着那道门也是欷歔不已,显然和我一样,都是一头雾水。 大牙见墓室里乱七八糟的样子,也知道这里早被洗劫一空了,但是仍然不死心地跳到棺床上去捅“金井”。我也懒得管他,其实想都不用想,看这里的架势,棺材板子都给噼得稀碎,不可能还会留下“金井”不掏,大牙肯定是白折腾一场。 任由大牙去折腾,我四下又打量了一圈,这才发现这里虽然有些潮湿发霉的味道,但是脚下却很干慡,地上竟然没有积水,连浮灰都是很干慡的。如此干慡,不知道这股潮湿的味道是从哪儿飘来的。 柳叶用手指了指我们进来的那道石门的门后,让我仔细看看。 我用手电晃了晃,这才发现,在门后的地面上竟然有四个“地漏”,顿时惊讶得目瞪口呆。 柳叶笑着告诉我,这也算是古代人的一种发明,地漏下面是暗沟,称为“龙鬚沟”。每到雨季,地宫内都可能出现大量积水,棺椁等物每年都会被水浸泡,而有了这东西以后,渗出的水就可以通过龙鬚沟很快排出,这里的地面并不是水平的,而是有些倾斜的,只不过角度有些小,我们并感觉不到。 我讪讪地笑了笑,这才恍然大悟,这东西就和我们现在卫生间里的地漏一个道理,装修卫生间时,都要把地面做成倾斜一些的,这样洗澡沖浴的水才可以快速地流进地漏。原来这种工艺竟然是继承自古代的,以前还真没往这上面想过。 柳叶用手指着远处的地面,对我说道:“估计现在还没有到雨季,地面并没有渗水呢,所以才会有浮灰。你看墙根处还有水浸的痕迹,幸好我们现在进来,要是再迟上一个月,这里估计就得和泥了。” 听柳叶这么说,我也往旁边的墙上看了看。可不是,地面往上十公分左右可以明显看出一圈水浸的痕迹。显然,地面上落的这么多的浮灰,仅仅是经过一个冬天和春天才积下的,等到了雨季,地面渗水,这些灰自然也就没有了。 我和柳叶说着话,大牙一直在棺床前忙活,一声也不吭。我本想把大牙喊下来,可刚走出没两步,突然发现棺室后门的地上有一道很明显的拖痕,直直地延伸到棺床背后,就像是用拖布擦过一样,与周围厚厚的积尘相比,十分扎眼。 很明显这道拖痕是不久前留下来的,难道这里除了我们真的还有别的人? 第七十四章 车辙印 我全身的汗毛“刷”的一下都竖了起来,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别的,大手一伸,直接把大牙从棺床上给扯了下来。 这衣冠冢的棺床距地面有半米多高,大牙根本没有防备,一个趔趄,就摔了下来。大牙根本没有防备,摔得直咧嘴,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时间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眼睛四处乱转。看清是我背后下的手后,眼珠子一瞪,张口就要开骂。 我赶紧比划了一个手势,然后指了指棺床的对面,生怕大牙不明白,赶紧又指了指对面不远的那道门,又比划了一下地上,让他仔细看看。 柳叶和大牙一头雾水,伸脖子看了半天,终于也发现了地面上的拖痕。刚开始还没怎么着,不过很快就都想明白了,张着大嘴,愣在了原地,直喘粗气。 足足沉默了五分钟,大牙才压低声音道:“来亮,那是啥玩意儿?是啥东西爬进来了?还是什么玩意儿爬出去了?不会是诈尸了吧?你说会不会是这死鬼爬走了啊?” 柳叶听大牙这么一说,显然有些害怕了,往我身边靠了靠,摇了摇头:“我看不会吧,这里不是衣冠冢吗?怎么会有尸骨呢?” 大牙点了点头,咧嘴道:“这里要是没有尸骨,这事就更麻烦了。这是啥玩意儿啊?明显是活东西啊!个头可不小啊!” 到了现在,我心里也没谱了。大牙说得并没有错,这拖痕明显是个活物在地上爬行后留下的痕迹,我咬了咬牙,小声告诉大牙,甭管是啥了,到这节骨眼上,把眼一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怕也不顶用。说完后,我用手比划了一下,示意大牙和我一左一右,绕过棺床看看去。 大牙虽说有些紧张,但也不是个怕事的主儿,抽出砍刀握在手上抖了抖,瞪着眼珠子从棺床的另一侧绕了过去。 棺床并不是很大,走了没有几步就到了侧面,我咬紧牙,“嗖”的一下就蹿了出去,手上的矿灯高举过头,用砍刀护住前胸,借着灯光往地上看去。 果不其然,棺床底下蜷着一团黑煳煳的东西,一动不动。 观察了一阵,见它不会动弹,我和大牙的胆子也大了一些。壮着胆子往前又走了两步,这才看清这团黑影竟然是一个死人!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全身都已经风干了,干巴巴的,唯有筋骨相连,外面剩下一层皮包着,连五官都看不太清了,就像是一大块腊肉。 不过看其身上穿着的运动服和脚下的鞋子,都像是近年来的东西,尤其那双鞋,仔细一看,竟然还是牌子的!我越看越煳涂,用刀把他身上的背包小心地挑下来后,发现里面竟然装着刀、指南针、酒精块,还有只黑驴蹄子…… 大牙惊唿了一声,咧着大嘴说道:“我靠,摸金校尉啊!这算是咱前辈吧,咋还窝在这里了呢?唉!我说来亮,这不对啊?这明显是现代人装扮,你看那鞋还是去年的新款,八百多块呢!” 我也有点懵了,眼前这人看这身打扮像是个旅游的,可看这包里的东西,分明就是个盗墓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死在这里了呢? 大牙蹲下来又仔细看了看,然后吧嗒了几下嘴,告诉我们,这人也就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估计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这才死在了这里。 柳叶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大牙说完后,这才让我们再看看这具尸骨的姿势,还有他的手指甲。她觉得有些不太对,正常的死人都是四肢放松,手掌松开,可是眼下这具尸骨却是双腿蜷在身前,两只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整个人几乎都蜷成了一团。更奇怪的是,皮肤黑得很不自然,还有那双手,指甲都深陷入了肉里,好像是自己把自己掐死的。 非正常死亡,这是一定的,否则也不会死在墓里。可是眼前这种死状,的确有太多的疑点,我们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最后不约而同地都盯上了那道诡异的石门。 石门宽有两米,高近三米,门上既无雕刻也没有门钉,除了兽面衔环的铺首外,均为光素。一没有门楼,二没有门垛,和刚才进墓室的那道罩门相比,显得寒碜多了。 风水上讲究“藏风聚气”,这里作为地宫的最深处,存棺之所,按常理来讲,是绝对不可能再开一道后门的。这种情形,之前我是闻所未闻。就算是衣冠冢,也断没有道理要这么做的。 不合规矩的东西既然出现了,就说明肯定有其特殊的原因,可是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柳叶伸手放在门fèng处试了试,略微蹙了蹙眉,告诉我们,门后的冷风寒气袭人,好像有些水气,阴冷刺骨。 第91页 水气? 难不成空气中的这股子发霉味是从门后吹来的? 要是有积水还真就麻烦了,我们这次并没准备雨靴。赤脚行走,凉不凉先不说,癞蛤蟆跳到脚面上,不咬人但膈应人,谁知道里面有些什么玩意儿,想想都浑身不舒服。 大牙看了看我,哼了一声:“来亮,别寻思了,既来之,则安之。就是个死胡同,咱也得往里钻钻,你还指望着将来再回来瞅瞅还是咋的?你要是不敢进去,我先进去看看。” 话毕,大牙一马当先就钻了过去。 我和柳叶赶紧也跟上了大牙,刚钻过来,就感觉阴风习习,吹得身上透体生寒,连打了两个冷战。没想到仅仅隔了一道门,竟然门里门外两重天,好像这一步就跨进了另外的一个世界。 大牙哆哆嗦嗦地骂道:“这是啥地方啊,咋和冰窖差不多呢,都快赶上太平间里的停尸房了!” 我担心柳叶害怕,回头沖大牙“哎”了两声,让大牙闭上嘴,别再胡说八道,什么停尸房,备不住是这里有地下暗河什么的,所以水气才会这么大,显得有些阴冷。 我举起手里的矿灯,还没等看清楚,大牙先叫了一声。 我刚要责怪大牙,可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眼前的情景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就像是还没完工的工地一样,四面八方都是隧道,一共有七八条,恍惚间就跟钻进了蚂蚁窝一样,看着这横七竖八的一大排隧道口,我们三个都瞠目结舌,半天没醒过神来。 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地宫,棺室留后门不说,又在门后打了这么多条通道,这在风水上可是大忌。看这些隧道的修整痕迹,还有板有眼,别的不说,单看这工程量,就算调来专业的工程队,没有一年两年的工夫怕是也干不完这些活。 可以肯定,这些隧道并不是盗洞。虽说有的盗墓贼进入墓内,碰上盗洞坍塌,不得已要从里往外再打出一条盗洞逃生,但是这里绝对不是。真要是那种情况,这里的工程量,恐怕这伙盗墓贼得在地底下奋斗十几年了,真要是有这素质,干盗墓简直是太屈才了! 柳叶歪头看了半天,皱着眉头说道:“我怎么感觉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呢?你们看这些洞口,基本上三个人都可以并排走过,明显是有足够的人力和财力,要不然也不会弄得这么排场吧?” 大牙“哧哧”一笑:“找东西?上这地底下找什么东西?找耗子精吧!” 我走到洞前又仔细地看了看,越看越觉得这些隧道有些不简单。洞壁平整光滑不说,地面上竟然还有些零乱的车辙印,看样子应该是当初用手推车往外运土留下的痕迹,这么大的手笔可绝对不会是普通人能折腾得起的。 柳叶盯着车辙看了一阵,脸色突然就变了,站起身后,沖我和大牙笑了笑,让我俩也不用再琢磨了,这些地洞肯定是当年修墓时同期挖掘的。地上的这些车辙印明显不是现代的。见我和大牙有些不解,她又指着车印告诉我们,现代的车轮都是用橡胶做的,里面有软胎可以充气,转动时靠轴承,减压性能良好。而古代的车轮都是木头制作的,固定在车轴上,连同车轴一同转动,谈不上减震。眼前的这些车辙印,两只轮子陷入地面很深,边缘很硬,受力均匀,肯定不是现在的橡胶轮胎轧过的印痕。 这么说是清代的车辙印?不会是真在找什么东西吧?怎么还找到地下来了呢?而且又是在这陵墓之中呢?难道是有意要遮掩什么吗? 第七十五章 黑蜘蛛 难道是为了传国玉玺?! 我激灵一下打了个冷战,手里的矿灯也随着摇晃了一下。 柳叶和大牙见我有些不对,盯着我看了几眼,赶紧问我怎么了。 我这才告诉他们,我也是突然间有个大胆的猜测,只不过说出来有点太玄了,所以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大牙沖我撇了撇嘴:“来亮,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娘们了?有啥你就直说得了,就咱这钢铁意志,还有啥事接受不了还是咋的!” 柳叶看着我也是不住地点头。 我嘆了一口气,这才告诉他们,我在想,会不会是当年干隆爷选在这里修建公主陵另有他意呢?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干隆爷知道他手上那方传国玉玺是赝品后,也追查到了一些线索,这才故意要把公主陵修建在这里。然后借着在这里修建陵墓的机会,暗地里是在这里找寻努尔哈赤留下的那方传国玉玺呢?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么,这里四通八达的地道就好解释了。 柳叶和大牙听我说完后,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眼前这些隧道虽说工程量巨大,但是,如果是皇家的工程,自然是兵多将广,人强马壮,做起这些事来,应该没有什么难度。干隆爷也是精通玄学术数的高手,不可能不知道风水禁忌,但还是如此操作,就说明所为的事情绝对不是一般的小事。 柳叶轻咬嘴唇,眉头紧蹙,想了好一阵子才吭声,也比较认同我刚才的说法。虽然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但是这公主陵与努尔哈赤的藏宝地图位置重合,本身这种巧合就耐人寻味,有些蹊跷,而我这种无厘头似的推断倒是有些合情入理。 没准事实真的就是这样,修陵是假,寻宝是真。努尔哈赤既然有真的传国玉玺,那么他的那些儿子们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史书上没有记载,可能有歷史原因。也有可能是皇太极知道玉玺在多尔衮的手上,背地里用了些不能入眼的手段,逼迫多尔衮献出传国玉玺。多尔衮也是被逼无奈,迫不得已,这才献上一方假玉玺,谎称是牧民放羊时,羊用蹄子刨出来的,这么说,既合了皇太极的心思,也顺应了民意,天意所向。 大牙听柳叶说完后,晃了晃脑袋,看着我们说道:“要我看哪,这事也未必。人家是谁?那是皇帝。想干啥还用偷偷摸摸的,随便下道旨,四周一围,谁敢瞪眼睛?我看备不住这里是座难得的奇墓,整不好后面这些隧道里都藏着宝贝呢!” 柳叶摇了摇头,告诉大牙,虽然干隆是当时的皇帝,但是这里当时是属于蒙古王爷的领地,相当于那蒙古王爷的私人财产,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在人家的地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总得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才行。 大牙吐了吐舌头,冷哼了一声:“你们哪,太悲观!得了,咱也不说这个了,这些事都是猜测,是与不是并不重要,和咱们关系不大,咱还得从眼下着手……” 话还没说完,就见大牙嘴张得老大,面如土灰,用手指着柳叶的头顶,全身抖个不停,显然是惊骇到了极点。 眼看大牙的脸都绿了,我很快就意识到不妙,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眼睛偷偷地往上瞄了一眼。借着手中矿灯的灯光,就看见一只黑煳煳的东西正悬在柳叶的头顶上空,眼瞅着就要挨到柳叶的头顶了。 我和大牙同时暴起,拉住柳叶后勐地往前一拽,柳叶根本未加提防,惊唿了一声,脚下不稳,向前一个趔趄。我眼疾手快,赶紧伸胳膊从下往上托住了柳叶,一把就把柳叶拉到了我的身前。 第92页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其间更容不得做任何解释。 柳叶连惊带吓,迟愣了片刻,突然回头嗔怒地瞪了我一眼,身子用力地扭了扭。 我低头看了看,顿时也是尴尬不已。刚才着急,一双大手正好穿过柳叶的腋窝横在了她的胸前,触手绵软,窘得我赶紧松开大手,脸涨得像是熟透的大柿子,面红耳赤,不敢看柳叶了。好在大牙没有注意到我俩,否则,指不定又要喷出些什么闲话来。 大牙握着砍刀拉好了架势,盯着空中问我道:“来亮,你看看那是啥玩意儿,我瞅着像是黑蜘蛛呢!” 我稳了稳心神,轻咳了一声,举起灯,往前走了两步。悬空挂着的那个玩意儿足有一只拳头大小,像是个乌贼一样,爪子都蜷在了一起,通身漆黑,遍布黑毛,倒真像是一只黑蜘蛛。僵迟了好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好像是死了,一动不动。 这只丑陋的黑蜘蛛虽然没有我们先前在叶赫古城看到的蜉蛛那么大,但是这个头也着实让人心里发憷。 大牙咽了口唾沫,低声问道:“来亮,好像是死了?闹了半天,虚惊一场!” 我点了点头,刚松了一口气,勐然间意识到不对,死蜘蛛怎么会拉蛛丝呢?难道是……装死?眼看着大牙手上的砍刀就要碰到那只黑蜘蛛了,我吓得赶紧沖大牙大喊:“大牙,别动,那玩意儿是活的!” 大牙一怔,虽说犹豫了一下,不过手上的砍刀还是碰到了那只黑蜘蛛。就见那只装死的黑蜘蛛突然八脚一伸,顺着大牙的砍刀就爬了上来,八足齐摇,速度形同鬼魅,眨眼间就爬到了刀把附近。 好在我喊得还算及时,大牙多少有了些准备,眼见着这只黑蜘蛛爬过来了,赶紧松了手,“噹啷”一声,砍刀掉在了地上。大牙身子一激灵,顺势就往后退了两步。 那只蜘蛛摔落在地上后,单侧四腿一支,翻了个身,顿了一下后,竟然直朝着大牙沖了过去。 地面本来就黑,加上这黑蜘蛛通体漆黑,动作又快,很难看清楚它的动作,眨眼的工夫,就到了我们近前。 我一边让大牙和柳叶后退,一边死盯着那只黑蜘蛛,看准了后,抡刀便砍。 这一刀狠狠地砍到了地面的石头上,火星四溅,手都震得有些发酸了。那只黑蜘蛛被我这一刀生生地给剁成了两截,前半身由于它冲刺的速度太快,足足往前又爬了几近半米多远后,这才身子一歪,栽倒在地上。而这一刀像砍在了水袋上,就听“扑哧”一声,蛛体内的汁液四溅,白花花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溅得到处都是。 我感觉手上一麻,这才发现有一滴刚好溅在了我的手背上。稍瞬,就感觉手上像是被热油给烫了一下似的,灼热刺痛难忍,赶紧用力甩了甩手。借着灯光再一看,也就是十几秒的工夫,竟然起了一个米粒大小的水泡,奇痒难忍,钻心入骨。 大牙仔细看了看,咧着嘴告诉我,恐怕坏事了,这汁液似乎有毒,而且毒性还不小,千万不能挠破,否则就麻烦了。说到这儿,赶紧让柳叶从包里找出块香皂来,用手捏了一小块,又倒了点水和了和,然后小心地帮我涂在了手背上。笑着告诉我,这个方法百试百灵,专治一切蚊虫叮咬,止痒止痛。 柳叶明显有些不太相信大牙的话,惶惶不安地蹲在我的旁边,一直盯着我的手背,估计是有点儿吓坏了。 我看了看地下死蜘蛛的残尸,突然感觉死状有些眼熟。略一思忖,勐然间想起来了,这蜷缩在一起的样子怎么和刚才我们看到的那具无名死尸那么相似呢?难道说,刚才那具死尸是被这种蜘蛛咬后中毒死的? 大牙和柳叶听我这么一说,也有些吃惊。柳叶疑惑地问我和大牙,这里已经是地下十几米深了,这黑蜘蛛是如何生存的呢?而且蜘蛛是卵生的,不会就这么一只吧? 柳叶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我和大牙这才意识到这个要命的问题,赶紧抬头往券顶看去。 借着灯光,这才发现半圆形的券顶上果真黑压压的一大片,全是这种黑蜘蛛。蜘蛛群里还有些鸡蛋大小的白蛹,肉白色的虫蛹在灯光下有些透明,从里面的黑影可以很清晰地看出来,里面显然是还没有孵化出来的幼虫。 我们几个就觉得头皮发麻,全身直痒,一动也不敢乱动了。大牙生怕惊动头顶上的这些活爷,小声问我现在该怎么办,这些东西要是一起下来,就算我们有三头六臂也根本抵挡不住,不消片刻,小命就得交待了。 瞅着头顶上这些拳头大小的黑蜘蛛,我也是心惊胆寒,赶紧让大牙和柳叶保持冷静,千万别乱走动。这玩意儿在地底下生活多年了,也见不着光,估计视力肯定退化了。只要别有太大的动静,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把它们惊扰下来。抬头又看了看前面这些四通八达的通道,我心里也一阵打鼓,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先撤出去,这底下情况太复杂了,这么生闯硬撞,实在是凶多吉少。 柳叶看了一眼大牙,说是她没意见,听我们的。 大牙瞅了瞅前面的隧道,虽说有些不甘心,但是看了一眼头顶上的那些黑蜘蛛后,也咧了咧嘴,不甘心地点了点头,也同意先撤出去。 我们几个屏气敛息,排成一列纵队,高抬腿、轻落步,生怕一不小心就惊扰到头顶上的那些黑蜘蛛,贴着墙根,熘回了墓室。 进了墓室后,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下来了,不过还没等气喘匀,就见柳叶脸色煞白地指着棺床方向结结巴巴道:“胡哥,大牙,那……那具尸……尸体好像和……和刚才……不一样了!” 这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刚刚才聚拢的三魂七魄一下子又不知道被震飞了多少。我赶紧转过身子往棺床的方向看了过去。棺床之下的那具蜷尸虽说还在,果然与先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现在手脚松散,像是伸了个懒腰似的,身板竟然都抻直了。 大牙揉了揉眼睛,眼睛当时就直了:“来亮,这是咋回事啊,死了咋还能动弹呢?诈尸了吧?” 死是一定的了,连肉都烂没了,早就死透了。难不成还真闹鬼了? 我赶紧四处瞥了几眼,除了这具死尸之外,周围一切和刚才并没有什么变化。我心里也一阵阵发寒,这种邪事也从没碰到过,难不成还真有冤魂不散一说?如果没有鬼,难道我们下来后,又有人跟着下来了? 这间棺室本来并不大,也没有什么柱子或是凹角,放眼望去,一览无余,除了我们以外,根本就藏不了什么人。 大牙抬头看了看我,猜测会不会这尸体真是那只蜘蛛给咬死的,刚才我们杀了蜘蛛,给他报了仇,这小子心愿已了,于是合上眼,伸直了腿呢? 我晃了晃脑袋,这种鬼话当故事说说还行,现在明明就发生在眼前,这种解释显然不靠谱。 柳叶一直在听我和大牙说话,也没怎么吱声,好半天后突然抬起头来,问我们会不会是刚才我们不小心动了尸骨,而在我们离开后的这段时间里,由于重力作用什么的,这才导致胳膊腿打开了呢?柳叶看了一眼一头雾水的我和大牙,接着又解释说,就比如有时候睡觉前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当时并没有掉下来,可是关了灯,睡着睡着,东西突然就自己掉了下来,会不会和这个道理差不多呢? 第93页 如果不去考虑鬼魂之类的原因,柳叶的这种解释可以说是相对比较有说服力的。 用学过的物理学来看,因为地球始终是在转动着的,所以静止也是相对的。放在桌子上的书也是处在运动中的,具有一定的惯性,自己掉下来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条件适合,地上的茶几凭空翻倒,也都是理论上存在的可能。但是眼前这事是不是也能这么解释,谁也不知道。 第七十六章 塌方 墓底下诡异万分,潜在的危险一直在包围着我们,令我们无时无刻都感觉到有些不安。 这里实在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我赶紧招唿大牙和柳叶原路返回,别在这底下转悠了,有什么话等回到地面上再说。 墓室不大,从棺床到罩门,也就是五米左右,刚走出没几步,又听到门外“咔、咔”地响了起来。 知道是门外那两根木头柱子开裂的声音,也有些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没想到就在我们刚刚走到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工夫,就听到震耳欲聋的“轰”的一声,紧跟着天摇地动一般,巨响连连,地面都开始颤抖了起来。谁也不知道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地把脚又拔了回来。 隐约中,我好像听到了两声惨叫,声音悽厉,撕心裂肺,让我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地震了? 第一时间,我们都想到会不会是地震了?透过门fèng,我们赶紧往门外看了看,这才发现,墓道里尘烟四起,碎石横飞,石灰的粉尘到处都是,不仅眼睛睁不开,就连喘气都有些困难了,我们终于反应过来了,这哪是什么地震,原来是墓道塌方了…… 券顶上的大条石整块整块地从券顶掉落了下来,拍在地上后摔得四分五裂。成堆的青砖和夯土像是小山一样把墓道堵得严严实实。而门口的那两根粗柱子早被压成了两段,无力地歪倒在一旁,就连石门上的过门梁也裂了一道手腕粗细的大裂fèng,眼瞅着也要塌下来了。 我们三个目瞪口呆,连连倒吸冷气,同时心里一阵庆幸。幸好我们在棺床前耽误了一点时间,要不然,肯定被砸死在墓道中了。眼看着返回的路被堵死了,这里随时也有坍塌的可能,大牙也有些傻眼了,赶紧问我怎么办。 通过盗洞是肯定回不去了。眼下就凭我们几个人手里的傢伙,累死了也挖不通这段墓道了。更何况现在券顶仍然不牢靠,时不时地还往下掉落一些碎砖断石,看样子,随时都有二次坍塌的可能。 存亡绝续,危在旦夕。还没等我理出个头绪,柳叶突然用手拉了拉我的衣角,然后指着棺床那边,身子抖成一团,哆哆嗦嗦地让我和大牙往那边看看。 我和大牙赶紧回头用手电照了照,这一照,三魂七魄一下子就不知道飞了几个,暗自叫苦不迭。估计是刚才的动静太大了,竟然把那群黑蜘蛛都给震落到了地上,棺室后门上密密麻麻地到处都是那种黑蜘蛛,很多蜘蛛顺着那道石门已经爬进了墓室。 眼前触目惊心,背后尘土飞扬,我们被夹在这中间是左右为难,前进无门,后退无路,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我赶紧问大牙有没有什么大面积的杀伤性武器,赶紧翻出来,盗洞这边是肯定回不去了,那具死尸显然和我们不是从一个途径下来的,备不住这里还有别的盗洞可以出去。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先解决掉眼前的这些蜘蛛,然后冲过那道石门,钻进隧道里继续寻找出口,是生是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大牙也知道形势危急,赶紧在包里翻了起来。我让柳叶把裤腿找绳子扎紧,找塑胶袋或是衣服都行,把鞋也包好,别留fèng隙,万一迫不得已要冲出去,千万别让这些东西顺着裤管爬进来,被它们咬上一口,估计也就活到头了。 柳叶也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从包里抽出一件衣服,用匕首划了几下,割成几根布条,然后递给我和大牙两根后,赶紧猫腰开始拾掇起来。 这办法有没有用,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打小在荒甸子里走路,都知道,鞋要穿高帮的,裤子要穿紧腿的,这样可以有效地防止蚊虫叮咬,糙划枝刺,就算是踩到蛇,也不至于顺着裤管爬进来。现在这情况,这招有没有用,也是没什么把握,只能听天由命了。 大牙在包里找了半天,最后找到了一瓶汽油和一小罐胶凝汽油。这一小罐胶凝汽油得来实之不易,花了不少钱,才好不容易搞来这么点儿。据说这玩意儿是军队里用的东西,类似凝固汽油,是由汽油、硷液、油脂、松香、蛋清、肥皂、橡胶胶水、石蜡和动物血混合而成,粘在大部分介质上都能引起强烈燃烧,火势之烈,难以扑灭。 抬头看了一眼那群爬得正欢实的黑蜘蛛,掂量了几下这小罐胶凝汽油,我们心里都没有底。这东西以前谁也没用过,万一烧起来后四处乱迸,这里又无遮无挡的,倘若溅到我们自己身上,恐怕蜘蛛没等烧死,我们自己人就得被烧成灰了。 我犹豫再三,还是把这个塞了回去。顺手抄起那瓶汽油看了看,就要往外泼。大牙赶紧把我手抓住了,让我先别急,他说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这东西可以制成燃烧瓶,威力就会成倍地增加。 我看了看大牙,有些不相信他的话,让他可别瞎吹了,这时候可不是吹牛的时候。别再鼓捣了半天,最后再点不着,大伙可就全完犊子了! 大牙满不自乎地撇了撇嘴,辩解说越是关键的时候,越要勇于尝试。万一成功了,把握就大多了。要不然就靠这一瓶汽油也烧不死那么多的蜘蛛,最后结果也是不容乐观。死马当成活马医吧,说着,就动手做了起来,一边忙活,一边告诉我们,这玩意儿还有个名堂,叫“莫洛托夫鸡尾酒”。 大牙把柳叶递过来的布片用手拧了拧,然后浸透汽油后插进了瓶子里,把多余的布条留在瓶口外,做成了引线。又在包里翻了半天,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往里面放了不少,一边放,一边告诉我们,书上说过,里面放些橡胶后,橡胶可以溶化在汽油里,燃烧时的附着性变得更强,威力会放大无数倍。 忙活了半天,总算是做好了,大牙沖我和柳叶比划了一下,让我们找个地方先躲一下,这玩意儿他也是第一次弄,威力大小也不好预计,别再误伤了自己。 我四下看了看,苦笑道:“躲?我说程爷,你告诉我躲哪呗?” 大牙四下看了看,也是一阵苦笑,最后看了看石门后,瞅了瞅我和柳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该着井里死的,河里死不了,也别瞎寻思了,就先躲门后吧,万一被砸死了,就是命里该着。” 没办法,眼下也只能这样了。过门梁虽然裂了个大fèng子,不过这么半天也没塌,总不会我们刚过去就塌吧?真是那样,只能说是命中到寿了。时间急迫,来不及细想,我拉着柳叶躲在了石门后,沖大牙打了个手势,让大牙去放火。 大牙瞅了我们一眼,哼了一声,自言自语地叨咕着,从来干好事轮不到他,这杀人放火的事倒是总能抢了个先机。一边自顾自地叨咕着,一边脱下衣服把汽油瓶包住,只留下引信。掏出打火机点着了引信后,胳膊用力一抡,就把包着衣服的汽油瓶甩到了那边的石门前,自己也赶紧转身跑了回来。 第94页 我们在门后也不敢探头,紧闭着双眼,捂着耳朵,等着爆炸。 可是过了十几秒,棺室里始终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心里暗道不好,难不成失败了?汽油瓶没着?这下可坏了菜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撒在衣服上,做个火把往前沖呢,这下可倒好,白瞎这瓶汽油了,顶多能砸死两个,相当于白忙活了一场。 大牙也感觉有些不对,瞪眼看了看我和柳叶,然后悄悄地伸长脖子透过门fèng往那边偷看。就在这时,就听到“砰”的一声,一股热浪直冲了过来,石室一瞬间亮如白昼,燃烧瓶终于爆炸了。 大牙赶紧把脑袋缩了回来,吓得直晃脑袋,一个劲儿说着“好险”。 门外“噼里啪啦”就像放鞭炮似的,响个没完没了。这声音听在耳中,就像一根根钢扎一样扎在耳膜上,揪心地难受。想到门外那些蜘蛛爆体的惨相,忍不住一阵噁心。 大火烧了足足能有二十分钟,最后火光终于变弱了一些,我们这才小心地回到了棺室。 室内黑烟缭绕,一股腥臭的气味瀰漫在空中,焦臭难闻,恶臭扑鼻,好悬没当场吐出来。 我示意大牙和柳叶赶紧蹲下来,好歹贴近地面,烟会少一些,味道也就不那么沖鼻子了。 借着大火未熄的余光,这才发现,这场大火烧得着实不小,连石门都被烧黑了。遍地都是死蜘蛛的残体,溅得到处都是。被烧焦的蜘蛛化成一小堆一小堆的黑灰仍然冒着黑烟,还有一些只被烧掉了半只身子,剩下的残肢断体还时不时地蹬蹬腿,看得人头皮发麻。 看来爆破的效果很理想,我看了一眼大牙和柳叶,沖他俩点了点头,然后往前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跟着我往前沖。 第七十七章 探孔 柳叶看着满地的蜘蛛残尸直皱眉,用手捂着嘴,一张俏脸毫无血色,白得像张纸一样。 我回头看了一眼柳叶,拉着她的手,甩开大腿就往前跑。鞋底下黏塌塌的,每跑一步就像是踩在软沥青路上一样,脚下绵软,有种使不上力的感觉。但是谁也不敢停步,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跑,听着脚下“扑哧”作响的声音,胃里止不住地翻腾,直往上反酸水。 闭着眼睛,一口气冲出石门,门外情况未明,我们直接就冲进了其中一条隧道。 隧道里一片漆黑,跑出去足有五十多米,估计应该不会再有那种黑蜘蛛了,我们这才停下了脚步。这一通勐跑,虽说并没有跑出多远,不过由于心情紧张万分,每个人都似乎跑脱力了,扶着洞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谁也说不出来话了。 我强忍着噁心,把鞋底在地上蹭了蹭,鞋面和裤腿上到处都是噁心的白脓水,只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想往脚下瞅了。 手电往前照了照,隧道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就拐了弯,也不知道通向哪里,看不到尽头。 横竖就这一条路,既然进来了,自然要往里面走走看。那具“蜷尸”既然不是和我们从一个地方下来的,那这墓里肯定还有别的出口。只有找到出口,我们才能活着出去。虽说现在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但是谁都知道,在这地底下多耽误一分钟,危险更是呈几何倍数递增,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得闯闯看了。 洞灯漆黑一团,矿灯也在刚才的慌乱中不知道扔哪去了,只剩下了几把手电。 在这地底下还不知道要被困多久,一切都得从长计议。我和柳叶把手电都关上了,只留大牙一把手电在前面照着亮,这点亮光在这幽深的地洞里根本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只能照亮碗口大小的一块区域,我们只好深一脚、浅一脚地凭着感觉往前走。 隧道幽深空旷,除了我们走路的声音,什么动静都没有。 同时抬腿,同时落地,“嚓嚓”的脚步声不知不觉中就统一了节奏,单听声音,就像是一个人走路一样。 走着,走着,我突然听到整齐地脚步声之外,好像总有一个似有似无的声音,“嚓……嚓……”每隔几秒就会有规律地响一声。声音虽然很小,但是这里本来就很静,洞内又拢音,再加上我们的脚步整齐划一,顿时就把这本来微不足道的声音凸显了出来。 我竖着耳朵仔细地听了听,怎么听都感觉像是脚步声,但是这个脚步声肯定不是我们的。 我突然喊了一声“停”,然后一把就拉住了大牙和柳叶。 四周一下子就静了下来,仿佛在等着一根落地的绣花针。 就在我们停下脚步后,清楚地又听到“嚓”的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很突兀。 大牙和柳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突然叫停了。很明显,刚才的声音不是我们发出来的。难道还有别人一直在尾随着我们? 黑暗中,我们一动不动,静静地又听了一阵,不过那个声音好像随着我们的静止也悄悄地消失了,似乎和我们玩起了捉迷藏。 过了一阵,我突然打开手电前后左右地照了照,四下依然空灵寂静,除了我们三个人歪曲的影子映在洞壁上以外,什么都没有。 就在我们都有些莫名惊慌的时候,柳叶突然瞪着眼睛盯着大牙的脚下,失声叫了起来:“鞋!鞋!有只鞋!” 我赶紧照了照大牙的脚下,果然,在大牙的裤脚下竟然多了一只鞋,是一只白色的运动鞋…… 大牙双眼圆睁,显然也有些害怕了,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后,壮着胆子甩了甩脚。果然,在他的左脚外侧竟然多了一只运动鞋,连甩了几次,这才把那只鞋给甩了下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只鞋是什么时候挂到他的裤腿上的。 看着这只鞋,我们谁也没吱声。谁也不知道从哪儿多出来的一只鞋,而且悄无声息地跟着我们走了这么久。 大牙仍有些惊魂未定,用手电照了照那只运动鞋后,皱着眉头沖我说道:“来亮,你看这鞋是不是有点儿眼熟啊!好像是棺床旁边那个死人穿的呢?这牌子和款式可是一模一样啊!” 什么?死人鞋?! 现场突然又静了下来,一时间,谁也没吭声。我就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下“噌”的一下就蹿了上来,脖子后面冷风直冒,头皮发麻。 这种事,根本不能多想,想得越多,对自己越是不利。本来现在的我们就差不多山穷水尽了,一旦连这最后的一点斗志都被磨平了,也只有束手等死,坐以待毙了。我一脚把那只鞋给踢到了旁边,然后沖大牙和柳叶摆了摆手,让他们继续往前走,别在这儿耽误工夫了,没准是当时不小心刮到身上的,当时也是精神紧张,注意力没在这上面,别自己先吓唬自己了。 大牙什么也没说,吐了一口唾沫,然后迈大步接着往前走了。 路上,谁也没吱声。这只鞋的突然出现显然打乱了我们的心境,谁都明白,我那么说也只是自欺欺人的说法,脚下拖着一只鞋,谁会没有感觉呢?就算是鞋子质量好,重量轻,但是在脚底下难免会有些磕拌,大牙不可能走了这么远也没有发现。除非那只鞋刻意在避免相撞,但是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这只鞋显然已经具有了意识,也就不是只普通的鞋子了。 第95页 这条隧道曲曲折折,脚下的地面也越来越松软。其实这条隧道哪怕是没有尽头也好,也算有个希望,总好过是个死胡同,那时可真就心里拔凉了。 走了能有一千来米了,仍然看不到尽头。 我们都没想到这条隧道会有这么长,不禁对这条漫长的隧道产生了疑问,修了这么长的隧道,究竟是通向哪里呢?实在是让人费解。一边走着,我的眼睛一边四处踅摸,走着走着,我突然发现个问题,脚下好像每隔没多远就会有一个孔洞。孔洞并不太粗,垂直向下,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刚开始我并不以为意,不过连续经过十几个孔洞后,我这才开始留意起来,发现这些孔洞无论大小还是相互的间隔都极有规矩,并不像是随意而为的。 我叫住大牙和柳叶,让他们稍等一下,然后指着脚下的孔洞让他们也看看。 大牙扫了一眼,皱眉道:“来亮,这会不会是洛阳铲打的探洞啊?” 洛阳铲? 我曾经见过地质勘探队用过那种工具,打出来的洞也的确和这个很像,不过好像比这个孔洞要粗一圈。洛阳铲据说是民国时期才有的,而这地洞可是大清干隆年间挖掘的,那阵子恐怕也没有这种东西,难不成这里曾经有人进来过? 柳叶看出了我的疑惑,告诉我,这种洛阳铲虽然是民国时才叫出名的,但是古来有之,而且大同小异。 清代有人就引用过一段文字,说是“验堤之法,用铁锥筒探之,或间一掘试”,虽然没有说出其渊源,但是所谓的“铁锥筒”足以证明产生清代以前,其作用应该与洛阳铲差不多。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我和大牙,笑了笑,接着说道:“盗墓小说里写的东西,都是经过艺术加工的,而且未必要引经据典,有时更是天马行空。这种探土的工具,在宋代时,就有过类似的记载,当时把检验筑土时用的工具叫做‘大锥’,当时检验夯土质量的‘大锥’究竟是不是与现在的洛阳铲一样都是筒状,能不能带土,虽然不可知,但是从记载中可以断定,铁锥验土是早有传承。” 我和大牙对这些以前是一无所知,听柳叶这么一说,忍不住地赞嘆,有知识、有文化就是好,要不我们又得绕了大弯子。转瞬,我们差不多同时意识到一个问题,不由自主地用脚跺了跺地面…… 第七十八章 一只旅游鞋 不管这些洞眼用洛阳铲打的,还是用其他的验土工具留下来的,其目的应该是一样的,肯定是在不断地提取土样,难道说,他们在找什么东西? 想到这儿,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联想到这里掏得像是蚂蚁洞一样四通八达的地下隧道,我终于有些想明白了。或许当年的干隆爷也是为了避嫌,这才假借修建公主陵的机会,暗中从棺室后面打出这些隧道,来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悄无声息地把这片区域给探了个遍。 费了这么大的周折,不惜人力财力,十有八九是为了传说中的汗王宝藏或是那枚真正的传国玉玺。至少从目前所了解的情况来看,这个猜测是最靠谱的了。 这条隧道的长度大大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又走了一个小时,仍然看不到尽头。 走到这时,我们心里都开始嘀咕了,难不成这隧道是循环的?要不然怎么走了这么远仍然还没到尽头呢?要不是洞口变得越来越小,我们甚至以为遇到了鬼打墙了呢。走到后来,我们谁也不吭声了,几乎是无意识地迈着双腿,机械似的往前走。如果以前说走路也会睡着,我是不会相信的,可是现在,真好像是睡着了一般,脑袋里迷迷煳煳的,像是一团糨煳。 然就听到大牙一声惊叫,随着叫声,大牙勐然往后倒退,柳叶一个不防备,被大牙撞得一个后仰,又撞在了我的身上。 随着这声尖叫,我的三魂七魂这才回归本位,赶紧下意识地扶住柳叶,往前一掂步,挤到了前面,迅速抽出刀来,赶紧问大牙发生了什么事。 大牙犹自惊魂未定,好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脚下。我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了看,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鞋! 竟然又是那只死人鞋! 经歷了这么多事,我们的心理素质比以前那是好多了,但是看到被我们甩到后边的那只死人鞋竟然又冒了出来,任凭谁都没办法再保持镇定了。 好半天后,大牙咽了口唾沫后,喘着粗气,低声骂道:“还真邪门了,这只鞋咋又出来了?” 眼前这只鞋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那三道红色的斜槓就像是一道道鲜血抹上去的,红得有些瘆人。 走出去好几里地了,这只鞋怎么又在这里出现了呢?难道我们一直在兜圈子,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我赶紧四下里看了看,但是感觉并不太像。这里明显比刚才那阵要窄了许多,从隧道的宽度可以看出,肯定不是同一个地方。既然这样,难不成这只鞋是自己跟着我们走过来的? 想到这儿,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这件事彻底地把我这么多年来的认知给颠覆了,就算是有鬼,也不过是阴气的凝结,或是一缕怨念,总归也只是个意识体的存在。而眼前这事儿,显然不是意识体所能做到的…… 眼睛盯着这只鞋,每个人都面如死灰。心底生出的恐惧,像是病毒一样,瞬间就传染到了全身,我好像还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乍一见眼前这只鞋竟然跟着我们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几里路,心里的慌乱根本不是文字所能表述出来的,心里方寸大乱。 盯着这只鞋,恍惚就感觉这只鞋竟然在冲着我笑,不屑地嘲笑……我嘶吼一声,握刀就要往下扎,刚这么一比划,柳叶赶紧从背后把我拉住了,沖我说道:“胡哥,等等,这只鞋不是!” 我一愣,再次看了看眼前的这只鞋,怎么看怎么眼熟,明明一模一样,怎么会不是那只鞋呢? 柳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表述得有些模煳不清,赶紧进一步解释说,这只鞋是左脚的,而刚才的那只鞋是右脚的。 我和大牙当时就愣了,仔细看了看,又回忆了一阵,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大牙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沖柳叶咧了咧嘴:“妹子,这工夫不用安慰人,你是真看准了啊?咱可别自己骗自己啊,要不这事可就麻烦了!” 柳叶低头想了想,随后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从柳叶肯定的眼神中可以判断,柳叶有十足的把握。这种细节上的事情,女人就是比男人要敏感。 莫非这两只鞋本就是一双?刚才的那只是右脚,而这只是左脚?可是一个人的两只鞋,怎么会弄得这么远呢?难道是当时发生了什么意外?越想我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真的是形势危急,鞋跑掉了都来不及捡的话,那一定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可是墓室里的那具死尸脚上是穿着鞋的,如此看来,这墓里肯定还有第二个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棺室里的那个死者的同伴,不然不可能会出现一双一模一样的运动鞋。 既然是一起进来的,那他们为什么会分开了呢? 第96页 棺室里的那个显然死得不正常,而这个人的两只鞋都在这条隧道里,难道也死了?想到这儿,我抬头往前看了看,有些犹豫还要不要继续往前走。 大牙也用手电往远处照了照,苦笑着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走了这么远,如果就此放弃,再走回去,实在是心有不甘。可是眼下这种情况也实在是不容乐观,很明显深处危机重重,整不好就得把命扔在这里面。从这两只鞋的距离上来看,那个人显然跑了不下两千来米,是什么危险让他这么拼命狂奔呢?是和我们一样被迫逃进这里来的,还是本就从深处进来后,被追向棺室的呢? “大牙,你和柳叶先在这里等我,我往前面看看去,然后我吹哨子,吹长声,你们就跟上,吹短声,你们赶紧往回跑,免得咱们全都被困在这里。”我实在不敢让所有人去冒险,说这话的时候,根本就不敢看大牙和柳叶。 大牙脖子一梗:“来亮,你这不是埋汰人吗?要不我去前边看看,你在这里陪柳叶吧,万一有个啥闪失,也算是我成人之美了!” 柳叶这时候也没心情挑大牙的理了,打量了我和大牙几眼,反倒是笑了:“怎么,我是累赘了吗?用得着你们这样吗?我什么时候拖过你们的后腿,你们也不用管我,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大牙赶紧笑着解释说不是那个意思,为了成功,要尽量保全有生力量。一起往前走,于战略战术上来说,有点冒失,不是明智之举。 柳叶笑着反问大牙,真要是有危险,死一个与死三个有什么区别吗? 大牙挠了挠头,沖我使了个眼色,意思让我好好劝劝柳叶。 我看了一眼柳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抬头往前看了看,长嘆了一口气:“算了,既然这样,咱们一起走,要死一块死了得了,也利索。把刀都准备好,万一有什么状况,咱也不至于被动。还有,每个人尽量要间隔几米,万一有什么状况,咱也有个闪转腾挪的地方。” 说完这些,我不禁摇头苦笑,明知道这根本不是明智之举,但是到了这时候,根本没有别的办法了。以我对柳叶的了解,她根本不会留下来让我们去冒险,而且,就算是留下来,谁又能保证这里就是安全的呢? 第七十九章 清风烟灵 再次行进时,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谁心里都明白,这里表面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谁都不知道黑暗中潜藏了多少危险。 硬着头皮正往前走着的时候,突然我隐约中听到一声惨叫声,声音悽厉,拖着长长的尾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被风颳过来似的,缥缈不定。我赶紧停下脚步,转着眼珠又听了听,问大牙和柳叶,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大牙和柳叶一怔,都摇了摇头,说是脑袋一直乱糟糟地想着别的事,也没注意,好像没听到有什么动静。 我看了看他们,也有些拿不准了,难道是我精神太紧张,所以出现幻听了? 柳叶看我的脸色不太好,就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们。 大牙皱着眉头瞥了我一眼,然后把手放在耳后,全神贯注地听了听,好半天后,沖我摇了摇脑袋。 又想起墓道坍塌时听到的那两声惨叫,我心里更是有些吃惊。恐怕还真不是我幻听,难不成地宫里除了我们,还有别人?不会吧,真要是有人,那才是出了鬼了。 这事一时也弄不明白,也只能暂时搁下了,但是我们几个心里都是暗暗打鼓,胆战心惊,精神紧张到了极限,似乎随时都可能崩溃。 人在黑暗的环境中难免会产生恐慌,而恐慌一旦出现后,就会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想收也收不住了。 走出没多远,从背后传来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像是下小雨的“沙沙”声,不急不缓。 难道又是错觉? 我回头看了一眼大牙和柳叶,正看到大牙和柳叶也是一脸惊讶地盯着我,显然他们也都听到了,这回绝不是错觉。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声音究竟是什么兆头。 大牙用手电往身后照了照,身后仍然是什么都没有。就见大牙身子往下一伏,趴在地上后侧耳朵贴着地面听了听,也就是几秒钟,就见他脸色突变,直起腰沖我惊吼道:“快跑,来亮,后面有东西上来了!” 我根本来不及细问,一把拉起柳叶,撒丫子就跑。 大牙甩胳膊,迈大步,紧紧地追了上来,一边跑还一边不停地催促着我们,让我再跑快点儿。听后面的动静,越来越近,速度比我们这两条腿要快多了。 不用大牙说,我心里也知道事情危急。但是这时候,光着急是没用的,黑暗中再怎么跑,也不像是白天,就算是想甩开大步,但是落脚时仍然本能地有所顾忌,所以干着急,速度却提不起来,跑了还没有多远,就出了一身透汗。 我们冲出去差不多有一千米左右,身后的“沙沙”声已经追上来了。刚开始听起来还像是下小雨的声音,到了后来,就像是爆豆一般,凭感觉,不用回头看都知道,用不了几分钟恐怕就要追上我们了。 我一边跑,一边问大牙,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大牙唿哧带喘地告诉我,真要是看到是啥东西,估计到阎王爷那儿报到也就不远了。虽说不知道是啥玩意儿,但是数量肯定是老鼻子了。 声响越来越大,听着骇人至极。我们下意识地用手电往回照了照,这才发现,一股黑烟已经涌了上来。 这股黑烟浓厚的超乎想像,要不是随时都在变化着形状,活像是一堆煤山。实质化的浓烟从远及近,如潮水一般疯涌了过来。而那让人头皮发乍的“沙沙”声,显然就裹挟在黑烟之中。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肯定是来者不善。我拉了一把还在发愣的大牙和柳叶,大吼了一声,招唿他们赶紧撒丫子逃命吧,被这东西撵上,估计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跑出去二百多米后,拐了一个弯,前面出现了一间石室。 对面的一道石门足有三米来高,石门上光秃秃的,既无雕刻也没有门钉,门楼、门垛什么都没有,看起来极为简陋,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大牙拍着胸脯子,咧着大嘴道:“终于到头了,赶紧进去看看!” 柳叶拉了一把大牙,挑眉梢看着我道:“我……我怎么看着……看着好像是又……又回来了?” 回来了?回到哪了? 我心里一惊,赶紧举起手电上下照了照,顿时如木雕泥塑一般愣在了这里,脑袋里空白一片。 眼前的那道石门不正是我们烧蜘蛛的那道石门吗?再左右看了看,果然还是一排隧道口。我们先前是从中间的那个洞口跑进去的,现在却是从另外的一个洞口钻了出来,辛苦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没想到竟然兜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了原点。 大牙气得跳着脚直骂娘,骂着骂着,突然闭上了嘴,指着不远处的地面,拉了我一把:“来亮,你看那是啥玩意儿!” 第97页 我顺着大牙手指的方向,探头看了看,这才发现竟然有一只拳头大小通身漆黑的黑蜘蛛还没有死。正晃着几只长脚沖我们爬了过来,显然是发现了我们。 背后的“沙沙”声也是越来越响,估计那黑烟离我们也就是不到百米的距离了。 形势紧迫,也顾不上别的了,我拉了一把大牙和柳叶,硬着头皮奔着另外的一个洞口就沖了过去。 我们如惊弓之鸟,仓皇逃命,直到实在跑不动了,这才停了下来。就感觉两条腿像是面条一样,有些发软,我干脆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好半天后,大牙咽了两口唾沫,喘着粗气盯着我们道:“来亮,妹子,这么个跑法不行啊!万一这条路还是个圈,咱们跑得越快,不是越急着回去送死嘛!” 柳叶也摇了摇头:“唉,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看样子,好像当时也是为了工程尽早结束,这才开始两头一起挖,然后在中间连通。这样工程就可以缩减一半时间,看来挖这些隧道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肯定是在找什么东西,否则不会挖成这样。” 大牙闻听,眉梢一挑:“你们说,会不会就是在找汗王宝藏或是传国玉玺呢?” 柳叶淡淡地苦笑了一下:“有可能吧,这个不好说。现在要紧的是找到出口,既然地宫里还有别人来过,走的又不是我们下来的路,那这里应该还有别的出口,肯定会有的。” 我点了点头,告诉他们,隧道口共有八个,估计实际上应该就是四条,其中两两相通。而我们眼下走的已经是第二条了,就算运气差点,再试两次也就完事了。 大牙吐了吐舌头,啐了一口唾沫道:“要是多走几次也没啥,关键是刚才那股妖风颳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看着可吓人唬道的,黑了吧唧的,啾着就不是善茬子。” 柳叶心有余悸地往后看了看,摇了摇头,问我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敢确定,不过从小倒是听我爷说过关于“胡柳白黄灰”五大仙的事情,听说男性的厉鬼冤魂唤作“清风”,女性厉鬼冤魂则叫做“烟灵”。“清风”与“烟灵”几乎差不太多,只不过清风色白,烟灵色暗。显形后均如风雾缥缈,无踪可循,不像其他的那几个仙家,都有形体可依。刚才那铺天盖地的黑雾倒是有点像是“烟灵”,不过这些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真假也确定不了。 柳叶听我说完后,惊讶地张大着嘴问我,如果刚才那黑雾就是我说的“烟灵”,那是不是就是说有女鬼呢? 我点了点头,沖柳叶无奈地笑了笑,如果相信有“烟灵”,那就肯定是有女鬼了,而且是那种厉鬼,并不好对付。 大牙皱了皱眉,瞪着眼珠问我:“来亮,你说,会不会是那个什么固伦和敬公主啊?不是咱们来人家串门没打招唿,人家挑咱理了啊?” 柳叶“啊”了一声,不由地看了看我。 我白了大牙一眼,让他别胡说八道。什么公主,这里就是个衣冠冢,而且真假都不知道,哪会有什么公主。就算是有女鬼也不会是那个什么固伦和敬公主。这种冤魂厉鬼都不是正常死亡的,常年阴魂不散,我倒感觉像是有人故意在这里鼓捣的。 “啥?还能指挥女鬼?”大牙脑袋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一副打死也不信的表情。 我“哼”了一声,让他们好好想想,当初在娘娘庙地下碰到的那个厉鬼,好悬没把我们弄死的那个,那个可以说就是“清风”。这种东西不会无缘无故地出来,也不会说有就有的,怎么会这么巧,我们到哪儿都能碰上呢?说到这儿,我看了一眼大牙和柳叶,接着问道:“记得行地七公的老七擅长什么吗?” 大牙别的不行,记这个倒是扎实,从小就听评书,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极感兴趣,瞅了我一眼,想也没想地回答道:“应该是擅长驱役阴兵吧?” 柳叶一听,终于有些恍然大悟,看了看我,问我是不是怀疑这里的“烟灵”和先前的“清风”都是那老七破军留下来的? 我点了点头。只能说有这个可能,毕竟没有真凭实据。但是这种厉鬼并不是说死前做过什么坏事,死后就能成厉鬼的,一般都是死在特殊的时间里,加上环境因素特殊,才会使其死后冤魂不散。但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人为的,就是在人死后,对死者施以邪术,用符咒控制其魂魄,积累戾气,使其无法轮迴。这样,死后的怨念随着年头的增加会越来越大,最终形成厉鬼。 顿了一顿,我摇头告诉他们,从刚才的那股黑烟来看,显然,这女鬼“烟灵”可比我们先前碰到的那个“清风”要凶多了。 我这么一说,柳叶不由得抱了抱肩膀,往来路上看了一眼,手里的手电晃了晃,突然惊讶地沖我说道:“胡哥,快看,怎么下雾了?” 我一惊,赶紧凝目望了望,果然,在手电晃动下,洞中的确好像下了一场雾,朦朦胧胧的。 这样的怪事我们还是头一次遇到过,都是惊讶不已。 雾一般都是在水气充足、微风及大气层稳定的情况下,接近地面的空气冷却至某程度时,水气才会凝结成细微的水滴悬浮在空中,可是这里是地下十几米深,水气从何而来,怎么又可能会下雾了呢? 勐然间,我意识到有些不妙,这哪里是什么雾,很明显是刚才的那种“妖气”,只不过还没有浓到一定的程度,颜色有些黯淡,还没有形成黑色。看来,那个“烟灵”就要出来了。想到这儿,我赶紧让大牙和柳叶别再看了,收拾东西赶紧快跑,估计那女鬼就要来了! 第八十章 魂戒 大牙骂了一句脏话,拎起背包,赶紧沖我们摆手,让我们前面先跑。 这层雾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上来的,等我们发现时,我们已经被雾气包围了。前方也是一样,手电光照不出三十米远,就消失在了雾气之中,雾气的颜色由白变灰,眼瞅着越来越暗。 也不知道这雾气有没有毒,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我拉着柳叶,玩命似的一路狂奔。跑出去没有一百米,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嗓子眼好像被抹布堵住了一样,喘气都费劲了,又跑了没几步,憋得满脸通红,已经有些上不来气了。我心里暗叫不好,看来这回真是凶多吉少了,整不好今天还真要交待在这儿了。 大牙干咳了几声,憋得满脸通红地骂道:“没想到咱英雄一世,竟然死在这地洞里,死得太窝囊了!这咋像是空气被抽干了似的,还上不来气了呢?” 我看了一眼大牙,又瞅了瞅我们现在的姿势,心里一阵苦笑。还说什么蜷尸是被蜘蛛咬死的,现在看来,更像是被这“烟灵”给活活闷死的。喉咙就像是被一把大铁钳子给死死地钳住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脑袋里缺氧,意识也在一点一点地丧失,估计用不了多久,我们恐怕就得在另一个世界里碰头了。 朦朦胧胧中,我就见眼前的这些黑雾突然从四周快速地聚集在了一起,在我们面前渐渐地聚成了一个人形,表面上黑雾缭绕,看不清装扮与容貌。又过了一会,那层黑雾渐渐地隐去,在我面前竟然出现了一个旗人打扮的女子,面无表情,瞪着两只空洞的眼睛死盯着我们。 第98页 穿着镶红边的淡黄色小衫,外着黑色大云头背心。裙边和裤腿镶有黑色绣花,脚下一双红色弓鞋。 果然是个女鬼! 眼睛里的影像越来越模煳,最后的一点意识就像是风中飘摇的蜡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那只女鬼悄无声息地飘到了柳叶近前,轻轻地挥了挥手,柳叶一翻身竟然坐了起来。 柳叶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竟然面无表情,好像根本就没看到那只与她咫尺之遥的女鬼。 女鬼眼瞅着脸都要贴到柳叶了,这才停了下来,盯着柳叶目不转睛地看着。像是遇到了熟人却不记得名字似的,双眉紧蹙,微微低头,也不知道在打着什么鬼心思。 柳叶突然打了个冷战,如梦初醒,看了看昏昏沉沉的我和大牙后,咬着牙慢慢地从地上站起身来,抬腿从小腿上抽出匕首,紧紧地握在手上后,小心地看着前面。 从柳叶的举动和眼神来看,似乎柳叶根本看不见这只女鬼。就见柳叶左右看了看后,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听懂我说的话,我们……我们对你并没有什么恶意,我们只是……只是想出去,你能不能放过我们?” 那只女鬼仍然一动不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柳叶,一张俏脸面无血色,白中透青,像是在冰柜里冷冻的尸体一样,全身向外散发着阵阵寒气。 洞里的温度骤降,这股寒气更是侵肌裂骨。我心里明白这应该就是阴气入体,但是也丝毫没有办法,现在这情况,我连动都没办法动,也只能是任人宰割,没有什么反抗之力。 好半天,那只女鬼终于有了新的动作,就见在她的背后缓缓地升起一股黑雾,像是藤枝一样慢慢地向外延伸出去。这股黑雾浓得像是沥青一样,缓缓向四周流动。而那只女鬼也在黑雾蔓延的同时,突然间就换上了另一身的装束,脸上突然多了一张诡异的面具,遮住了整张脸。 暗红色的面具,像是浸透了鲜血一样,上面画满了很多诡异的花纹,像是什么古老的图腾纹样,似乎具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一打眼就让人不寒而慄,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死亡气息。裙下有十多条飘带,飘带五颜六色,上面似乎绣有一些花卉图案,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黑雾再一次地蔓延开来,像是章鱼的触手一样,贴着洞壁,一点一点地向远处延伸,耳中隐隐又听到了那熟悉的“沙沙”声。听到这种声音,我心里就知道不好,估计离死是不远了。 随着这些“沙沙”声,女鬼突然一晃,双手一伸,身子竟然动了。动作曼妙,很是协调,看着像是在跳一种奇怪的舞蹈似的。看着看着,我意识到有些不对,这情景怎么这么眼熟,好像与娘娘庙地下碰到的那厉鬼的举动有些相似,难不成又要“阴破”? 我心里着急,但是又说不出来话来,只好沖柳叶一个劲地眨眼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眼睛究竟有没有动,还是柳叶这时候根本就没有心思注意我,就见柳叶一直张着嘴愣在原地,盯着眼前漫天的黑雾一动不动。 隧道里就像是有只大烟筒,不断地往外冒着黑烟,眼看着黑烟越来越浓,就连近在咫尺的柳叶都有些看不清了。 随着“沙沙”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柳叶明显抖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扬手一刀,奔着那女鬼就刺了过去。 我眼睁睁地看着柳叶的匕首穿过了那只女鬼的身体,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显然,这种冷兵器对这女鬼是一点作用也没有,根本就伤不到那只女鬼,一刀扎空,柳叶显然用的力量不小,身子也不由得往前倾了一下。 我心里长嘆了一口气,心灰意冷,看来命该如此,肯定是难逃一劫了。 就在电光石火间,眼前的情形突然发生了变化。就见柳叶持刀的右手突然冒出一道白光,耀眼异常,一瞬间,洞里亮如白昼,就像是打了一道闪电差不多。白光只闪了一瞬,马上就不见了,洞里立时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这道刺目的白光晃得我眼前一花,洞里的情形再也看不清了。 等我重新又适应了这里的光线之后,这才发现,身体竟然能动弹了。 我左右活动了一下身子,一骨碌身就爬了起来,刚要拉柳叶回来,这才发现,那只女鬼已经踪迹不见了。 我一头雾水地左看右看,不知道刚才那一瞬间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揉了揉眼睛,左右又看了看,不仅是那只女鬼,就连黑雾都消散不见了。 柳叶仍然保持着出刀后的姿势,一脸惊愕,显然也已经吓呆了。 我轻轻地摇了摇她的肩膀,问她要不要紧。 柳叶激灵一下抖了抖,回头看了我一眼后,眼睛一闭,身子一软,竟然昏了过去。 大牙这时候也醒了过来,哼唧了两声后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见柳叶躺在我的臂弯上,已经人事不省了,一脸着急地问我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皱着眉,这才把刚才迷迷煳煳中看到的情景告诉了大牙。 大牙听完以后,咧着大嘴看了看我:“啥?白光?女鬼?没了?!” 我点了点头,告诉他,就是一道白光,然后那女鬼就不见了。 大牙听我说完后,赶紧四下看了看,借着手电的光线,把洞里仔细地看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过来翻了翻柳叶的眼皮,让我不用担心,柳叶只是惊吓过度,一会自然就好了。 柳叶此时面如土色,脸色煞白。看到柳叶这副模样,我竟然有些心疼起来,无意识地感到有些心酸,连我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 过了五分钟,柳叶果真睁开了眼睛。看到我后,眼神明显地亮了一下,沖我勉强地笑了笑,只是身体一时间还没有恢復过来,有些僵硬,也只好就这么躺在我的臂弯里,保持着这个有些暧昧的姿势。 大牙这时候也没有闲心逗扯柳叶了,见柳叶醒过来了,赶紧问柳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柳叶一怔,看了看我,然后闭上眼睛想了想,仍然心有余悸地告诉我们,她当时见我和大牙都昏睡过去了,叫也叫不醒,心里也有些着急。后来就听到“沙沙”声又响了起来,眼前黑雾越来越浓,于是下意识地就用匕首刺了过去。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时就觉得手上一热,好像有一股热流从手上射了出去,然后就看到一道白光,再往后的事情她也不知道了。 啊? 我小心地问柳叶,有没有看到个女鬼? “女鬼?”柳叶摇了摇头,告诉我,她根本没有看到什么女鬼,只看到一股黑雾,很浓很重。 我心里一沉,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也有些疑惑,为什么柳叶会看不到那只女鬼呢?那我看到的是什么?难道是幻觉?看来这次我可真是活见鬼了。这事先不说,而那道白光又是什么东西呢?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这道白光肯定不是幻觉,至少我和柳叶都看到过,会不会是这道白光把那只女鬼吓跑了呢?还是把女鬼给制伏了呢? 柳叶为难地看了看我和大牙,犹豫再三后告诉我们,她当时感觉手指突然发热,似乎那道白光是从戒指上射出来的,不过她也不敢肯定是不是,但是这枚戒指直到现在好像还有些余热。 第99页 我抓过柳叶的手,看了看柳叶手指上的那枚古朴的图腾戒指,用手握住后,果然,戒指的温度明显高于体温,显得有些诡异。难道又是这枚戒指?这枚戒指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让那些鬼魂都如此忌禅? 我一时想得有些入神,倒是忘了一直还紧握着柳叶的手。柳叶见我抓着她的手也不撒开,赶紧轻轻地往外抽了抽,没想到,我握得很紧,竟然连抽了几次都没有抽回去,脸当时就红了。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松开了柳叶。 大牙嘿嘿地傻笑了几声,凑过来问我,有没有什么感觉? 柳叶一听,瞪了大牙一眼,把手高高举起,警告大牙要是再胡说,她就不客气了。 大牙赶紧解释,说是问我摸到戒指后有什么感觉,不是握着她的手有什么感觉。 这一解释不要紧,柳叶更窘了,面红耳赤,嗔怪地瞪了我一眼,不说话了。 我赶紧扯开话题,看了看大牙和柳叶,告诉他们,这戒指确实有些蹊跷,我怀疑这枚戒恐怕大有来头,整不好就是老七破军的“魂戒”。 我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大牙和柳叶,告诉他们,我也是猜的。 怼玄散人的笔记本记载,老七“破军”最擅驱役阴兵,是七个人当中阴邪之气最重之人。当初辅佐努尔哈赤东征西讨时,由于经常行使这类驱阴之术,力克强敌,导致自己也被阴气反噬,魂魄受损。后来,破军想到一个办法,就是把自己三魂七魄中的天魂抽出一缕后,强行封印在一枚戒指上,利用这枚戒指里的天魂之阳抑制施法时的极寒之阴,总算是有了一些缓和余地,护住了自己的命魂,而那枚戒指就被称为“魂戒”。破军虽然死去多时了,其魂魄已散,但是当初被他封印在那枚“魂戒”里的天魂却一直都还在,所以在遇到一些邪灵怨魂时才会本能地发动反击。 等我说完这些话后,大牙和柳叶瞠目结舌地看了看我,又打量了几眼那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戒指,显然有些不敢相信。 柳叶轻轻转动了几下,把戒指从手上摘了下来,拿在手上看了看,抬眼问道:“那要是按你这么说,这枚戒指怎么会和我家里的珠子混在一起了呢?” 大牙在旁边对柳叶笑了笑:“妹子,先别管这东西是怎么来的了,既然在你手上,你就先戴着吧!我感觉有这个,多少心里有了点底,再碰到什么事,好歹也有个倚仗。这玩意儿可不简单,这就是哈利·波特的魔法杖,孙悟空的金箍棒,你可得保护好啊!” 柳叶听大牙东一句、西一句的说得根本就不贴边,苦笑了一下,想了想,又重新戴在了手上。 第八十一章 山头火 以前虽然这枚戒指也救过我们数次,但是显然没有这次这么神通广大,弄不好,这阴灵就是当年“破军”种下的因,今日这才会大展神通,收下自己当年种下的果。 我犹豫再三,还是把我在朦胧中看到的情景告诉了柳叶。柳叶听我说到那只女鬼的种种动作后,嘴巴越张越大,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问我,这女鬼既然在这里,可不可以说明当年的破军也可能来过这里呢? 大牙在旁边“啊”了一声,点头道:“来亮,要照这么说,破军来过这里,那这里肯定就是汗王宝藏的埋藏地点了。可是现在宝贝没了,会不会已经被干隆给取走了呢?” 既然有金魂银魄的出现,说明这里肯定还埋有宝藏。“烟灵”女鬼一直没有消失,我想就算是当初干隆找到了宝藏,也未必能轻松地全身而退。以这女鬼的本事,恐怕杀个千军万马都是举手投足之间,到头来,吃亏的肯定是干隆爷了。 看了一眼大牙,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告诉他,结果或许未必有想像中的那么糟糕。如果这女鬼就是在这里护宝的,既然她还在,那些宝贝应该也还在。在这女鬼手下能全身而退的,除了行地七公那样的高人,别人恐怕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到了现在,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退回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墓道已经坍塌了,想要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唯一的希望就是在这些隧道中再找到其他的出口。眼下只能继续前进,最坏的结果就是走回原点,大不了再尝试另外的洞口。既然棺室里有人来过,我相信肯定有一条路是可以走出去的。 事实果然残酷,一个小时以后,我们果然从另一个洞口又钻了出来,又一次回到了石门前。 看了看已经走过的这四个洞口,我们都无奈地笑了笑,现在也不用多想别的了,我们随便又选了另外的一个洞口钻了进去。走一阵,跑一阵,好在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什么怪事,又用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又看到了那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石门…… 一通折腾,从下到墓里到现在,过去了四五个小时了,期间水米未进,又疲于奔命,每个人都有些体力不支了。看着最后的两个洞口,说白了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恐怕我们真的就要长眠于此了。 我强自振作精神,大手一挥,沖大牙和柳叶挤出一丝笑容,乐观地告诉他们,胜利就在眼前了,赶紧上路,昂首向前沖吧! 在大牙的带队下,我们再一次钻进了隧道中。虽说是多跑一步距胜利就近一步,但是不排除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跑得越快,距离绝望越近。只是这时候,我们都本能地往好处想,谁都不希望又是白折腾一场。 其实我也想好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大不了我们就回到墓道那里,冒死也得把墓道挖开,就算是被砸死,也不能活活在这里憋死。 隧道依旧漆黑如墨,越往前走,心情也越沉重。我便让大牙唱个小曲调节一下情绪,要不然,就这么干走,实在是累得慌。 大牙清了清嗓子,又开始唱他的“王二姐思夫”了。 虽说曲调不怎么准,唱得也不是很动听,但是有个动静起码比没有强。走着走着,我感觉身上一凉,激灵一下就打了个冷战,但是转瞬间,我就反应过来了。 风!有风! 我兴奋地沖前面的大牙和柳叶喊道:“有风,好像是有风,快点走啊,估计离出口不远了!” 一熘小跑,差不多跑了二百来米,已经能感觉到空气清新了不少,并且能感觉到有风从前面吹了过来。 大牙在前边跑着跑着突然停了下来,兴奋地告诉我们,前面有个洞。 我赶紧挤到前面看了看,果然有个盗洞倾斜向上,近乎于垂直,洞口并不宽,仅容一个身位,黑洞洞的也看不到顶,但是可以感觉到从洞里往外唿唿地倒灌着风。 洞口不宽,我用后背倚着洞壁,两只脚紧紧地蹬住对面的洞壁,双手交替向上,一点一点地往上蹭。 这是一种极耗体力的爬法,上去没有几米,头上的汗珠子就直往下滚,直喘粗气。刚才一通的折腾,体力本来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先前也是凭着一股兴奋劲窜了上来,现在兴奋劲一过,这才感觉有些手脚发软,两只脚也有些蹬不住墙了,好像随时都要跌下去。 第100页 足足爬了半个多小时,透过头顶上的一丝fèng隙,总算是看到了外面的天空。 我用手推了推头顶,这才发现洞口好像是被一块石头给压上了。我用力蹬住洞壁,背部紧紧地靠牢后,腾出两只手使足了力气往上推了推,石头微微地晃了晃,显然这块大石头的个头还不小。最后我差不多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总算是把这块石头推到了旁边,露出了大半个洞口。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唿吸着清新的空气,仿佛空气都变得有味道了,从来没有感觉到唿吸原来也可以这么舒服。 这里是半山腰,杂糙丛生,周边的蒿糙足有一人多高。天早就大黑了,月光如华,天地都笼罩在一层蓝色的雾气之中。时不时的一阵微风拂过,树影婆娑,晃来晃去,伴着虫鸣蛙叫声,在寂若无人的深夜里,分外和谐。 我们几个足足在地上躺了半个小时,总算是喘匀了气。 大牙突然指着对面的山头张大了嘴,很紧张地告诉我们,山顶上好像又有火光了! 我心里就一沉,赶紧翻身坐了起来,拢目光往山顶上看去。虽说距离有些远,也看不太清楚,但是忽明忽暗的火光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怎么又起火了?难不成又是鬼火? 柳叶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紧张地看了看我,并没有说话。 大牙“啧啧”了两声,小声道:“先是咱们的东西在山顶上无故起火,接着当晚就在这儿遇到了鬼火,隔了没两天,又出来了,这山不会真是座鬼山吧?” 我瞪了大牙一眼,让他别胡说八道了,常言道: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别总把鬼挂在嘴边,本来没有鬼,都让他给招来了。 抬头看了看山顶,虽说现在勉强还能爬上去,不过体力肯定会严重透支,万一山上再出什么意外,可就不好应对了,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想到这儿,我沖大牙和柳叶摆了摆手,示意大伙赶紧下山,休息要紧。这里的事先放放,过两天再说。 我和大牙把那块大石头又重新推了回去,把洞口盖好后又简单地隐藏了一下,赶紧借着月光匆忙下山。 等我们几个回到市里的住处时,已经凌晨了,简单沖了一下,往床上一倒就睡了过去。 第八十二章 火山旅 醒来时,外面已经大亮了,阳光很刺眼,肆无忌惮地从窗户直射了进来。 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在床上伸了几个懒腰,闭着眼睛把大牙也给喊了起来。 公主陵地宫里的遭遇,实在是超出了我们的意料,要不是我们命大造化大,真就把命扔在里面了。 地宫内四通八达的那些隧道我们走了个遍,现在静下心来想想,估计也差不多把这那一片区域的地下都挖空了。一看就知道当年干隆爷也是下了狠心,当真是掘地三尺,这么玩命地干活,不知道宝藏挖到了没有。不过从那个烟灵女鬼,还有柳叶看到的金魂银魄来判断,似乎宝藏应该还在,并没有落在干隆爷的手上。没准,干隆爷也是无功而返了。 吃过早饭,我们几个就聚在一起研究这些事,一直讨论到中午,也没有什么进展。 柳叶盯着那张复印纸,一边看着,一边自言自语地反覆念叨着:“我亦有忧,不敢效彻。我亦有忧,不敢效彻……三一三四,三四四四……” 我在旁边听着听着,有些奇怪,就问柳叶说什么“一二三四”呢? 柳叶笑了笑,告诉我,也是闲着没事瞎说的,数一数每个字在原诗句中的字序。 “我”字是第一句“悠悠我里”中的第三个字;“亦”字是第二句“亦孔之痗”中的第一个字;“有”字是第三句“四方有羡”的第三个字;“忧”是第四句“我独居忧”的第四个字。这八个字如果一分为二,上部分为四个字,下部分为四个字,字序正是“三一三四”与“三四四四”。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好像隐约中能抓到些什么,赶紧凝神细想。嘴里反覆地重复着这几句话,而那些数字也在脑中飞来飞去。勐然间,我似乎找到了什么线索,赶紧把纸抓了过来。 如果把上下部分的数字看成一个卦象的话,上卦数字之和为十一,取离卦;下卦数字之和为十五,取艮卦。即为上离下艮,正是火山旅之卦。 我抬起头看了看大牙,又看了看柳叶,眉展眼舒,嘿嘿一笑,告诉他们,我刚才突然受到启发,把这八个字如果按其在原诗句中的字序解密出来后,竟然得到一卦,且还真有点意思。 “哦?说来听听!”柳叶十分好奇,赶紧催我快点说。 我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地说道:“火山旅之卦是《易经》中的第五十六卦,离上艮下。象曰,山上有火,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简浅地可以解释说,山上有火在燃烧,君子观察到了这种现象,明智而慎重地施用刑罚,而不积留狱案。” 柳叶皱着眉听我说完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顷刻,抬头问我:“我怎么感觉到这好像是在劝多尔衮要处处加以小心,有几分明哲保身的意味呢?” 大牙在旁边瞪着眼睛盯着我俩道:“你们说啥玩意儿呢?我咋听不太懂?不过,来亮,你说这卦是火山旅,山上有火,我咋觉得和咱们碰到的事儿倒是不谋而合了。咱们在山上可不止一次地碰见火了,会不会是有啥关系呢?” 大牙本是随便这么一说,不过,这还真是有些可疑,的确像大牙说的那样,还真有几分关系。 我咬着嘴唇,从头到尾又想了想,措了措词后告诉他们,卦里的“旅”是指空间的转移,心态的放宽,生命的迁移,是为了谋求更好的发展而进行的时空运动,而不同于今天的旅游,原意是指出门在外,滞留他乡。卦象的六爻描述的是旅居他乡后的一系列遭遇,虽然中途艰苦,但是最后还是会守得云开见月明,与柳叶说的差不多,似乎在鼓励多尔衮韬光养晦、藏锋敛锷,不要争荣夸耀、锋芒毕露。 第一爻是说,旅琐琐,斯其所取灾。旅琐琐是寒酸愁苦之貌,是说,游离在外,心志穷困狭隘而为灾。 第二爻则开始就有了转机,原文说是“旅即次,怀其资,得童僕贞”。说是在游离的过程中,要寄居于别人的屋檐之下,身上带些钱资,才能找到忠贞的奴僕。 大牙在旁边嘿嘿一笑,沖我一摆手:“得,这个我知道,听我说说啊,是不是就是说,这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事事小心不说,要学会拉拢人,利用这个机会发展自己的势力,咋样,来亮,我说得对不?” 我点了点头,这爻是六二爻,上承九三之阳,又在互巽里,六二居中得正,终于过失。大牙说的没有错,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接下来便是第三爻,“旅焚其次,丧其童僕,贞厉”,是在描述说是客栈着火,失去了童僕,是件很悲惨的事,要坚守正道以防危险,不能失去道义,连累容留之所不说,也会失去奴僕的信任。 柳叶微微笑了笑:“按你这么说,倒还越说越像了,真有点像是劝世良言,有几分劝慰的意思,善刀而藏,以防引火烧身。” 第101页 大牙转了转眼珠,提出了一个疑问,就是这卦除了这表面上的意思能不能还有别的意思? 见我和柳叶默不作声,他自己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我觉得这最后的秘密不可能就是这几句劝世良言,这也有点太气人了吧,难不成,费了半天劲,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藏,就是老子劝儿子要成大事,不能争一时之气,要学会隐忍的一通大道理?这也太孙子了吧?” 我笑了笑,告诉他,现在不是正讨论着嘛,这卦象到底是牵强附会,无中生有,还是真的暗藏其间,咱现在也是不知道,都是瞎猜着,也就是话赶话,才说到这儿了。这个其实就是个插曲,并不影响全局,而且我们查这事也小半年了,不用说都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多了去了,未必就是我们表面看的这样。 正说着话,我就感觉手上阵阵钻心的疼痛,无意识地瞟了一眼,这才发现,昨晚上毒液溅上的那些水泡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消了,但是手上却突然红肿了一大片,好像是有些感染了。 柳叶看了看我的手,有些焦急,让我们先别说这些了,赶快去医院看看吧,看样子好像是有点严重了。 大牙抓过我的手看了一眼,安慰我没事,看样子,手一时半会儿还烂不了,应该还能保住。 好在公主岭这个地方并不大,住处距市医院也不远,开车没有几分钟就到了。 一番检查过后,医生最终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说是皮炎,开了几支药膏让我回去抹抹先观察几天,如果几天后还是不消肿,让我再回来复查。既然医生都没什么好办法,我们也只好作罢,估计问题不会太大,要不也不能三言两语便打发了我们。 柳叶拿着单子去排队取药,我和大牙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抽着烟等她。 这时从医院里出来两个人,看着像是一对母子。母亲四十多岁的年纪,刚出门口,便举着一张x光片子迎着光看着。儿子笑着告诉他妈,片子拿倒了,看反了。母亲这才意识到,讪讪地笑了笑,这才把手上的片子掉了个角度,重新看了起来。 本来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可是那小伙子的一句话却突然让我有些感悟,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豁然开朗,兴奋地照着大牙的后嵴梁骨就是一巴掌。 大牙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精神熘号,被吓了一大跳,转头看了看我,摸了一头我脑袋:“咋了?来亮,你这是抽的哪门子疯,是毒发了,还是精神失常了?” 我沖他白了一眼:“失常个什么啊!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件事!就是关于地图的事!” 我见左右没有人,赶紧迫不及待地告诉大牙,我们恐怕是一直都把地图看错了。 我们按珠子上的地图找到了地图上的山和水,于是便想当然地把目标锁定在山阳一侧的公主陵遗址了。风水讲究向阳背阴,藏风纳气,但那是对阴阳宅说的,努尔哈赤的宝藏可是死物,又不是人,所以藏的地方未必会在山阳,也可能会是山阴!备不住是我们找反了地方! 地图上的九道山岭画的确实有些偏上,所以我们也想当然地注意到了山岭的下面,也就是山岭之南,反而是忽略了岭北。看来,当年干隆爷挖空了山阳地下几里的范围仍然没有找到东西,应该和我们现在所犯的错误是一样的,弄不好也是找错了方向。 大牙张着大嘴,显然一时难以接受,刚好柳叶从里面拎着药出来了,我沖柳叶招了招手,迫不及待地又对柳叶说了一遍。 大牙想了想,有些疑惑地问我,如果说努尔哈赤选择藏宝之地是山阴,那么,那个“烟灵”女鬼咋会在山阳出现呢? 柳叶眼珠转了转,笑道:“想必这正是努尔哈赤的高明之处,想想我们的遭遇,就知道了。在这里布置下烟灵厉鬼,基本上就可以提前把垂涎宝物的一干人等差不多全部消灭掉,使之对宝物根本形不成危胁。就算是有人侥倖逃出一命,也会把所有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这里,而忽略了山北,的确是招妙计,深谙诡道,兵不厌诈啊!” 柳叶说得合情入理,就连我们差点也被矇骗过去了。有道是打铁趁热,干脆下午就过去再看看,万一不是我猜得那样,这里也用不着再待下去了。大不了这事就这么拉倒得了,我可不想再往下折腾了,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实在是折腾够了。 我们在附近买了些东西,吃的、喝的都准备充分,还特意给老牛头买了些东西。 我总觉得有必要再去探探老牛头的口风,凭直觉感觉老牛头知道的应该远不止这些,或许对我们还有所隐瞒,不管是不是,也算是还个人情。准备妥当后,轻车熟路地驱车直奔潘家屯。 第八十三章 拜月 农村不时兴敲门,站在老牛头家大门外,我只象徵性地敲了两下,然后便直接推门进了院子里。 老牛头刚好在菜园子里忙活着,抬头见我们来了,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认出了我们,赶紧笑着打招唿,让我们进屋里坐,他洗把手后就过来。 我们也没进屋,直接就在小院里坐了下来。 大牙把买的东西拎过来后,沖老牛头嘿嘿一笑:“大爷,上次来得也是匆忙,也没什么准备。这不,我们趁着回市里的工夫,给您带了两瓶酒和点水果,多少是份心思,您可别挑我们理啊!” 老牛头一见,喜出望外,嘴都有些合不上了,估计平时也没有人给他送个礼,见我们大包小包地拎了这么多,自然很高兴,和我们客套了几句后也就收下了。顺手从菜园子里揪了几根新鲜的水黄瓜,让我们放心吃,没用过农药,尝尝鲜。 我和大牙直接用手撸了撸,随便蹭了两下就咬着吃了起来。还别说,甘甜可口,生津止渴,比别处卖的水果都要好吃。 柳叶瞪着眼睛看着我和大牙,然后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黄瓜,有些犹豫不决。 我看了看柳叶,笑了笑,把黄瓜接了过来,走到井边,压了几下井把,用水沖干净后又递给了柳叶。 柳叶沖我感激地笑了笑,接过来后小口地吃了起来。 我们此番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老牛头也猜到我们有事,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后问我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我只好谎称是上次调查完之后,又走访了一些群众,听说这山上有时候能看见些不寻常的物事,说得还有鼻子有眼儿的,我们也就拿不准了。回市里做了次报告后,又特意跑了回来。想来想去,老爷子在这地方土生土长的,说话也权威,别人的话我们也不知道可不可信,这才直接来问问这些事。 老牛头憨憨地笑了笑,把椅子往前拉了拉,撇着嘴告诉我们,要说这山上还真有些邪乎事。 最早以前,那是刚解放那阵子,这里的住户也少,地也多,种也种不过来,天天都是起早贪黑地在地里忙活着。后来就有人发现,地头那些山包上一到晚上就有火光,刚开始都没在意,后来次数多了,都觉得这事有点不对,有几个胆子大的小伙子就结伴上了山,结果谁也想不到,最后只跑回来一个,人都吓傻了,好几天后才缓过来。 第102页 据说啊,那山上有鬼,和他一起去的那几个小子都被鬼给拉走了。这种事根本瞒不住,很快就传开了,自打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晚上在地里忙活了,只要天一擦黑都赶紧回家。后来,生产队养了一百多只羊,有专门负责放羊的羊倌。结果那羊倌就发现这群羊隔三差五地就少两只,不知道是走丢了还是被偷了。 当时的生产队长叫徐虎子,也是个好把式,五大三粗的,怀疑是让这放羊的给偷着吃了。 那时候的人心眼都实诚,公家的东西少一分钱也不行,徐虎子后来就暗中偷偷地盯着那羊倌。等到羊倌把羊赶上山坡后,羊倌就找个荫凉地方坐了下来,而徐虎子则一直盯着那群羊。据说啊,就在一眨眼的工夫,他亲眼看到有只羊一下子就被拽到地底下去了,当时徐虎子也吓得眼神发直,根本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只羊连个动静都没发出来就没影了。 徐虎子赶紧把羊倌喊过来,两个人结着伴,壮着胆子,走到近前查看。发现刚才那只羊消失的地方,杂糙丛后竟然有个地洞,有井口粗细,笔直往下,也不知道有多深,从洞里往上冒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那个年代都相信人定胜天,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徐虎子赶紧把地里干活的人都喊了过来,组织大家开始挖洞。 这洞口就在半山腰上,当时人多,活干得也快,不过这洞怪就怪在怎么挖也不见底,好像一直通到地底下去了,挖到后来,挖洞的那些人都有些胆怯了,私下里都说是挖到了山神爷的洞府,渐渐地人都跑光了。徐虎子天不怕地不怕,眼见别人都不敢挖了,他自己抡锹自己挖,挖到最后,挖出的土都是红色的了,就像是被血给浸红了似的,老瘆人了。 一直挖到太阳都落山了,最终也没挖出个什么东西来。看热闹人也越来越少,徐虎子不死心,就找来好几桶煤油,一股脑地全都浇了下去,然后一把火就给点着了。那场大火烧的,好像是把整个山都给点着了,整座山的石头fèng里都往外冒黑烟,一天一夜都没有散去。村里有些老人私下里都叨咕,都说那洞里有妖精,不能招惹。 说到这儿,老牛头又打量了我们一阵,啧了啧舌:“要说这事啊,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人家都说,那洞是妖洞,里面有修仙的妖精。还说那山里都是空心的,小妖都给住满了。你说要是不信吧,可这村里的人或多或少都见过些邪性事,好在那些玩意儿从来不下山,不祸害人,所以,这么多年,也算是相安无事。” 听到这里,我隐隐地感觉有些问题,怎么这“妖洞”越听越像是我们爬出来的那个盗洞呢?难不成那些黑烟就是那烟灵厉鬼捣的鬼?不过这些事也没必要和老牛头说,我们又问了问老牛头关于山阴后的情况,眼见着时候不早了,我们就辞别老牛头,按着老牛头指的近路,直奔山后。 没有路可以直接通到山后,我们只能把车停靠到山前,然后徒步翻山过去。 按着老牛头指的近路,车子穿过一道荒岗子,沿着崎岖不平的土道一路颠簸,总算是到了山脚下。 刚过晌午,烈日当空,山上并无遮挡,时间反正还够用,也就不急这一时了。莫不如先在车上歇一歇,积攒一下体力,顺便往肚子里填点东西,等到太阳偏西时再爬山也不迟。很简单地吃了些面包,喝了点水后,我们都找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倚在靠背上,各自闭目养神了。 这段时间没日没夜,折腾得身疲体乏,时间不长,就听到大牙和柳叶的唿吸声越来越沉,显然是睡着了。听着车外的虫鸣声有气无力地叫一阵,停一阵,就像是支催眠曲,很快我也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我再睁开眼睛时,天已经黑了。 我揉了揉眼睛,搓了把脸,总算是清醒了一些。这才发现大牙和柳叶竟然不在车里了,估计是睡醒了后,下车透气去了。打开车门,四下望了望,月光如练,视野很好,不远的山脚下站着两个人。虽然是后背冲着我,但是看身形正是大牙和柳叶。 我往前走了几步,眼见着越来越近了,便轻轻喊了一声大牙,也不知道大牙是不是故意装作没听见,根本就不搭理我。我心里暗骂着,大黑天的也不知道在这儿装什么犊子,叫也不答应一声。走到近前,我刚要拍大牙的肩膀,突然发现有些不太对劲。我从他们身后走过来,他们不可能听不到我的脚步声,如果大牙是故意假装听不见,柳叶怎么也像是不知道似的,连头也不回呢? 我心里狐疑,放下了停在空中的手,小心绕到了他们身前。抬眼看时,当时就愣住了。就见大牙和柳叶都仰着头,盯着天上的月亮,两只手像是作揖似的擎在胸前,神情专注,眼神木讷,看神态,显然不是在故意逗我。 我随着他们的眼神抬头看了看,一轮圆月高悬于空,皎洁如银,并没有什么异常。 我刚要说话,突然天地间像是被血浸透了一样,眼前顿时变得鲜红一片,这种红,红得触目惊心。 刚才还好好的月亮,竟然突然间变得鲜红如血,看得我不禁头皮发麻,冷汗淋漓。 大牙和柳叶根本就不理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头用力往后仰着,然后慢慢地张开嘴,越张越大,大得诡异。眼看着从他们嘴里冒出一股股红色的东西,从嘴角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吓得我不由自主就惊叫了一声。 第八十四章 豆鼠子 等我睁开眼睛,看到大牙和柳叶正盯着我,吓得我赶紧往后躲,结果后背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动也动弹不得。我赶紧回头看了看,这才发现,我竟然还在车里。 大牙瞪着眼睛问我:“哎,来亮,撞邪了啊?瞎叫唤什么玩意儿,正睡得好好的,就听你一阵穷号了,你故意的吧?” 我没理会大牙,转头看了看窗外,发现天才刚刚擦黑,也就睡了一个多小时,原来刚才竟然是在做梦。想到梦中的情境,我就觉得全身像是被针扎了似的不舒服,尤其那轮血红的月亮,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柳叶见我神色急变,有些担心地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点了点头,这才把梦中看到的情景告诉了她和大牙。 大牙听完后,稍稍怔了怔后反倒乐了,看了看柳叶,又看了看我,说我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见我和柳叶不太明白,便唾沫横飞地解释说,从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我这是心理危机,这才梦到他和柳叶拜天地,其实是因为我心里有这种想法,又不敢表达,所以才在梦中把这种心态反映了出来…… 柳叶听着听着脸就变了色,沖大牙狠狠地“呸”了一口,扬起右拳,警告大牙要是再继续胡说八道,她可就要动武。 大牙咧了咧嘴,嘆了口气,沖我挤鼓了一下眼睛,不吱声了。 让大牙这一插科打诨,我也不好再多说了,眼看着天已经黑了,赶紧招唿大牙和柳叶收拾一下东西,抓紧上山。 正值月圆,晚上的视野很不错,借着朦胧的月光,可以看出很远,手电都不用开。 一口气就爬到了半山腰,抬头往上看了看,见也没有多远了,这才停下来歇息。 第103页 刚刚坐下不久,我无意中扭头时,突然发现二十多米外的一块山石上好像蹲着个东西。离得太远,也看不出是个什么玩意儿,影子拖出挺老长,要不是它突然动了一下,我还以为就是块石头呢! 我偷偷地沖大牙和柳叶招了招手,然后悄悄地往那个方向指了指。 大牙和柳叶扭头看了看,显然没有注意到那石头上的那个东西,有些疑惑地小声问我出了什么事。 借着糙丛的掩护,我压低声音告诉他们,石头上不知道蹲了个什么东西,是个活物。 大牙闻听,好奇心上来了,分开糙丛,小心地往前蹭了两步,伸脖子看了起来。 凸出的那块大石头,有桌面大小。借着月光,看得清清楚楚,上面站着的那个东西能有一尺来高,全身都毛茸茸的,脖子和四肢短小,尾巴短得几乎都看不见,小嘴往前尖尖着,好像是只大耗子。 大牙盯了半天,缩了缩脖子,扭回头告诉我们,好像是只豆鼠子。只不过个头有点大,看着比猫也小不了多少,这么大的豆鼠子,备不住是成精了。 大牙这么一说,我又打量了几眼,还别说,看其特徵还真有点像豆鼠子,只不过这个头比正常的豆鼠子大上不止一圈。这只巨鼠只用两只后腿支住全身,笔直地站在石头上,两只前爪弓着,就像是人在作揖一样,仰着头,盯着月亮。 看到这个姿势,我总觉得有些眼熟,勐然间,脑袋“嗡”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姿势竟然与梦中大牙和柳叶的姿势一模一样,都是仰头看着月亮。本来我还一直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看到这只豆鼠子,这才恍然大悟。梦中的大牙和柳叶根本不是它像大牙说的在拜什么天地,而正是和这豆鼠子一样,是在“拜月”。 从小就听村里的老人说过,豆鼠子这东西“朝拜阳,晚拜月”,是一种有灵气、有道行的动物。不过修行这条道是很难的,要经过千百年的修炼才能修成正果,可以变成人,也可以变成仙。而到底是变人还是变仙是由人来决定的,说它像人就会变成人;说它像神,就会成仙。 说是当豆鼠子修成正果后,会拦住过往的行人,然后口吐人言,会问你:“你看我像人、像神?”如果你答“像人”,它就会变成人;如果你答“像神”,它就会修成仙;而如果你不回答,它就会死缠住你不放。这事到底是真是假,农村都这么传,也没有什么根据,谁也说不清,但是可以肯定,这种东西和黄皮子一样,不是好惹的主儿! 柳叶不怎么认识这东西,就问大牙。 大牙苦笑了一下,这才把豆鼠子的这些怪事一股脑地都告诉了柳叶,在柳叶听来,就和天方夜谭差不多,偷眼打量着前面不远处的那只豆鼠子,连连摇头。 我双手往下压了压,低声道:“先别管修仙是真是假,这东西肯定是有道行、有灵气的玩意儿。现在别再讨论这个了,赶紧绕过去吧,别和这东西正面接触了。别狐狸没打着,反倒惹了一身骚,惹不起,咱躲吧!” 大牙在旁边哼了一声:“来亮,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怂了,这玩意儿打小咱都用尿泚过,咋还越大越完犊子了呢?一只豆鼠子都把你给吓没脉了,别小题大做,糙木皆兵了!你看我的!”说完,从身边抄起一块石头,瞄了一下,“嗖”的一下就扔了出去。 我想拦已经来不及了,眼见那块石头夹着风声,划过一道弧线,奔着那只豆鼠子就砸了过去。 石头还在半空中,那只豆鼠子好像就感觉到了,身子激灵抖了一下,然后一拧腰,“嗖”的一下跃下巨石,眨眼间就没影了。 几乎就在同时,石头“啪”的一声砸在了那块山石上。 大牙笑着沖我和柳叶撇了撇嘴:“咋样,咱这飞蟥石打得还行吧?不敢说百发百中,指哪打哪,也得说是八九不离十,弹无虚发!” 我懒得搭理他,赶紧从糙丛中站起身来,跑到了山石前用手电四下照了照,那只豆鼠子早就不见了踪影。虽然这只豆鼠子被大牙吓跑了,但是我总觉得有点心慌,总感觉它好像就在哪个阴影里盯着我们似的,全身都不自在。 有了这件事,我们也就不敢再耽搁了,赶紧上路,继续前行。 听老牛头说,这山后多少年都没有人去过了,是一大片很荒凉的洼地,根本就没有路,树叶子最厚的地方能有一米来深,赶上下雨天,一脚踩下去,半条命都得吓没了。虽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等到我们翻过这座山,顺坡而下到了山阴后,还是傻了眼。 眼前的荒糙足有一人来高,根本就插不下脚。 藤缠树绕,满目荆棘,甚是荒凉。 小心地走了两步,脚下“扑通”作响,每走一步,就会有几只硕大的青蛙在脚下惊慌地跳来跳去,不仅是柳叶,连我和大牙都感觉有些瘆得慌。 我回头看了看大牙和柳叶,苦笑道:“实在不行,咱们还是先回山顶上,等天快亮时再找吧。这深更半夜的,的确有些不太方便。” 柳叶回头看了看山顶,皱了皱眉,虽然没说别的,不过大伙都明白,这种地方,山上和山下也并没有什么分别,山上也未必太平。想起刚才的那只豆鼠子,我现在心里还跳个不停。 大牙用手搓了一把脸,盯着前方道:“要我看,也别婆婆妈妈的了,八月十五蒸年糕——趁早(枣),你不是说这边不用费什么事,看看标志杆就行了吗?” 我点了点头,找穴口我们先前已经找过一次了,只不过方向找反了,同样的道理,在山阴处定下位置后,藉助罗盘,用分金口诀加上天星移迹,倒也是不难找到。只不过这里根本下不去脚,万一踩到个什么东西,我和大牙还好说,万一让柳叶踩上,非得吓个半死不可。 我看了一眼大牙,嘆了口气:“大牙,咱俩辛苦些,先割割糙,清理出一条路来吧!大致方向我也猜得差不多,钻这荒糙稞子确实心里边发毛,糙底下啥玩意儿都有,不咬人也硌应人啊!” 大牙点了点头,把背包放下后,让柳叶看着,然后抽出砍刀,一阵狂舞。还别说,这把砍刀的刃口还真锋利,挥动起来,应声就会倒下一大片。 我和大牙在前面不断地挥刀砍糙,柳叶小心地在后面跟着。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清理出一条百多米长的小路。我们其实也是把糙拦腰砍断,脚底下虽说仍是磕磕绊绊,但是好歹手电能照到地面了。 第八十五章 翻板 这里平时没有人来,就连糙坑里的蛤蟆胆子也大,竟然有些不怕人,慢慢悠悠地从脚前爬过,身上的颜色在手电光的照射下与地面也差不多少,有时眼瞅着都爬到脚面上了才会发现,每次都吓得一身冷汗。 柳叶皱着眉头,不停地用手里的木棍在脚前敲打,看她的样子,虽然有些可笑,但是这时候也实在是没有心情笑了。 我们一直折腾到大半夜,总算是到了目标地点附近,每个人都是身心俱疲,站着都开始打晃了。 第104页 稍事歇息后,我抬头看了看圆盘一样的月亮,又往远看了看那几个山头,依据先前在纸上标的数据,掏出罗盘,定位勘察起来。 大牙和柳叶默不作声在一旁观看,加上了十二分的小心,哪里有一点的风吹糙动,都会紧张地赶紧用手电晃过去,风声鹤唳,仓皇不安。 在这荒郊野外,最大的恐惧并不是什么野兽或是毒虫,而是黑暗。一眼望不到边的黑暗,这种虚无的恐惧压力巨大,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我尽量稳下心神,托着罗盘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趟,最后终于划定了一个大致的范围。收起罗盘后,我沖大牙点了点头,比划了一下,告诉他,还是老规矩,继续挖吧。 大牙看着眼前足有五十平米的范围,耷拉着脑袋,嘆了口气,调侃说,这段时间别的没啥收穫,这身体素质是一天好过一天,不仅胸肌发达了,就连腹肌都练出来了。以现在的身体素质,干特警是夸张点,要是到建筑工地干个力工,那是绰绰有余了。 我俩把这片区域分好格子,然后分头开始挖了起来。脚下的土都是多年糙枯叶烂后形成的,十分松软,挖起来倒是一点也不费事,几锹下去就能挖到半米来深。考虑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积糙落叶不断增高,为了保险起见,我和大牙把坑都挖到了一米半深,如果土层仍然没有什么变化,就接着再挖别处。 从半夜一直挖到了快天亮,我和大牙挥汗如雨,累得气喘吁吁。就在心神俱疲之际,突然我就感觉铲子下有些异样,赶紧让柳叶过来再打开一支手电看看。 两支手电的光束合在一起,霎时把坑内照得通亮。 果然,坑底下被翻出来的土发黑松软,还夹掺有很多石块碎树枝。这种土的出现,让我们都是欣喜不已。大牙也跑了过来,瞅了一眼后,喜上眉梢,赶紧帮我把坑继续往外扩大,又向下挖了一米多深后,剷头“锵”的一声,好像是磕在了石头上。 我们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刚才还都困得直打晃,现在却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莫名地兴奋。我干脆把铲子扔掉,纵身跳下坑底,直接用手清理了起来。 大牙和柳叶见状,也都跳了下来,帮我的忙。 就在柳叶和大牙刚刚跳到坑底,还没等站稳的工夫,我就感觉脚下突然一空,身子一栽歪,重心偏移,叫都没叫出一声,我们几个就直接坠了下去。 这一剎那的变故根本容不得有什么反应,就听见耳边唿唿的风声,身子都悬在了空中,感觉好像是掉进了一个深坑里。这样的结果,是我们谁都没有预料到的。谁也没有想到,这底下竟然是块翻板! 我一个人下来还好说,但是人多这么一踩,受力不均衡,竟然触动了机关,倒霉的我们稀里煳涂地就倒栽了下来。也不知道这坑底是什么东西,万一是什么尖刀坑或是石灰坑,估计我们这条小命也就要交待了。 身子往下跌落的过程中,我们本能地屈膝,双手环抱,把头尽量护在胸前。到了这时候,想别的都没用,只能听天由命了。没过几秒,接连听到几声让人牙酸的撞击声,五脏六腑都好像被摔裂了一样,我们几个结结实实地就摔在了地上。 身子刚一挨着地,还没等稳住身形,紧跟着就顺着坑底的坡道滚了下去。 这姿势就跟周星驰电影里的“无敌风火轮”差不多,连磕带碰,最后摔得根本就不知道哪里疼了,撞得七荤八素,总算是停了下来。 我就感觉嗓子眼发咸,一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后,紧接着就昏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才慢慢地醒了过来。刚醒过来就感觉浑身的骨头节都像散了架似的,胳膊和腿都不听使唤了。龇牙咧嘴地挣扎了半天,还是没有爬起来。 在黑暗中歇息了好一阵,借着掉落在地上的手电筒的余光,看到大牙和柳叶也都躺在不远处,心里总算是舒了一口气。看他们也是一动不动,估计也是摔得不轻,比我好不了多少。 我缓了一阵后,慢慢地活动了一下胳膊和腿,这才发现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流出的血连带着土都已经结成了痂。好在是还没伤到骨头,多少还能动弹几下。不过五脏六腑这一摔好像是摔出了内伤,一喘气就感觉胸膛里火辣辣地疼,根本不敢大口顺气。费力地用一只手捂着胸口,挣扎了好半天总算是从地上爬了起来。 伸手探了探大牙和柳叶的鼻息,好在是还有气,赶紧从背包里摸出水壶,给他们俩各灌了点水。 水灌下后,大牙嗓子眼里“咕噜”一声,然后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了好一阵,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清是我后,大牙晃了晃脑袋,挣扎着动了一下,马上就龇牙咧嘴地叫唤了一声,咧着大嘴问我这是到哪儿了。他记着好像是从坑里掉下来了,怎么全身都疼,骨头渣子都好像摔碎了。 我见大牙还能说出话来,神志还清醒,多少放了点心。小心地帮大牙把裤腿挽了起来,就见大牙的腿上磕得青一块紫一块,没什么好地方了,用手轻轻地摸了摸,感觉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就让大牙自己试着动一下。 大牙咬着牙,慢慢地动了动两条腿,看来是问题不大。 柳叶双目紧闭,头也摔破了,流了一脸的血,看样子伤得不轻。我赶紧从包里找出绷带,慌手慌脚地把她头上的伤口包扎了一下,然后问大牙怎么办,柳叶好像不行了。 大牙挣扎着爬过来看了看,翻了翻眼皮,摸了摸脉,告诉我应该是惊吓过度导致的休克,一定要让她尽快醒来,现在她的体温正在下降,手边也没有什么医疗设备,再这么耗下去,怕是真要麻烦了。 我听后更是担心,赶紧用手轻轻拍了拍柳叶的脸,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可是柳叶这时候就像是熟睡的孩子一样,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 大牙指着我的包,让我把包里的白酒取出来,给柳叶灌一口,或许能有效果。 这一小瓶“二锅头”也是大牙事先准备的,说是万一晚上夜凉,喝一小口也能管用,想不到还真派上了用场。我把酒瓶子打开后,往柳叶的嘴里灌了一大口,这一口灌下去后,柳叶就开始咳嗽了起来,看样子好像是呛到了。我看着柳叶也不敢乱动,抚胸口也不是,给她翻身也不敢,一时愣在了那里。 大牙沖我着急地喊道:“你还愣着干啥,人都快呛死了,你赶紧抚抚胸口,把头稍抬高一些,给顺顺气!” 我这才醒悟过来,赶紧把衣服脱下来,垫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搬过柳叶,让她靠在我的身上。一闭眼,伸出大手小心地抚了抚柳叶的胸口。这个地带刚一触手,我就觉得浑身的血液就往上直涌,大脑里一片空白。不过看着已经咳得有些喘不上气来的柳叶,我也顾不了许多,一咬牙,手就按了下去,轻轻地抚了几下。 柳叶咳了好一阵,最后终于睁开了眼睛。估计也是刚醒过来,意识有些恍惚,并没有发觉我的大手正按在她的胸口上。不过我也是一动不敢动,脑门子都憋出了汗,当真是骑虎难下。我就怕万一我一抽手,反倒是让柳叶反应过来,那可就尴尬了,一时急得我百爪挠心,不知如何是好。 第105页 柳叶打量了一下四周,双手往后一撑,挣扎着自己坐了起来。 我顺势把手小心地抽了出来,好在是柳叶浑然不觉。不知道是她故意装作不知道还是本来就没有觉察,不管怎么说,我心里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赶紧把刚脱下的衣服给柳叶垫在了身后,让她倚墙先靠着点。 柳叶皱着眉头,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头,发现头上已经繫上了绷带,看了看我,让我不用担心,她只是头有些疼,别的还好。 我们几个都是一身的伤,狼狈相就别提了。好在还是皮外伤,并没有伤筋动骨,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喘息了好一阵,气息终于调匀了。我们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拾起地上的手电,四下照了照,这才发现我们所处的地方刚好在一个斜坡下。往上瞄了一眼,估计是我们摔下来后,就是顺着这道十几米长的斜坡滚下来的。好在这里的土很松软,真要是铺上花岗岩或是青砖,估计我们的脑袋都得摔成八瓣,肯定是得交待在这儿了。 这里像是处天然的地下洞穴,空间很大,潮气很重。仔细查看之下,却又发现有些不太对劲,很多地方有明显的挖掘痕迹,倒像是有人刻意在这里修缮过。就在我们斜前方不远,有一个洞口通向洞穴深处。 我走上斜坡后抬头往上看了看,头顶黑不透光,显然上面的石板是块翻板,我们掉下来后,又翻转了回去。也不知道是谁设计了这么一个玩意儿,好在是我们年轻,身子骨也结实,否则就算是底下没有什么刀啊箭的,也非得摔冒泡不可。 大牙活动了一下手脚,沖我招了招手,让我先别看了,好不容易都下来了,身上的伤也不要紧。既然都下来了,就干脆往里走走看,不行再回来。 我看着前方点了点头,反正背包里的东西还都在,装备齐全,万一里面有危险,估计凭手上的傢伙,也能全身而退。活动了一会儿,大家感觉都不打紧,把匕首绑好后,手上各拎着钢管和砍刀,朝着洞口走了过去。 第八十六章 活死人 脚底下虽然有些泥泞,不过好在没有积水,虽然一步一滑,怎么也总好过泅水前进了。 黑暗中,寂若死灰。这样的寂静用不了多久就会让人彻底地崩溃,我便让大牙给讲个故事,或是唱个小曲,分散下注意力。 大牙咳嗽了两声,然后清了清嗓子,哼唱了起来:“张生你在绣楼身得重病,吓坏了我们女红妆。我又是烧香又许愿,四处讨弄一个好药方,那药是天干地支人参精,砂仁、豆蔻籽、槟榔、知母、贝母、川贝母、七个大枣、三片姜,桃仁搂着杏仁睡,胆大木贼跳粉墙。偷去鹿茸五十两,又偷水银和麝香……” 柳叶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偷偷地问我大牙在唱着什么,听着像是二人转,怎么还都是中药名呢? 我哼了一声,告诉柳叶,啥人唱啥歌,三句话不离老本行,两句词忘不了抓药方。柳叶被逗得吃吃笑个不停。 大牙唱得极其投入,对我的冷嘲热讽根本就不在乎。 三转两转,走出了洞口,到了一个很空旷的大厅里,凭目测,足有五百多平,说话都带着迴响。 还没看清眼前的情况,突然就听到黑暗中好像有人喃喃自语。 一瞬间,我们三个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目瞪口呆,都竖着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喃喃自语的声音飘忽不定地从斜前方飘过来,发音含煳不清,就像是做梦呓话一样。 “唔唔,嗯嗯,天,慌慌,唔嗯……” 翻来覆去的好像一直在念叨着一句话,只是实在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声音悽厉,忽大忽小,我凝神细听了一会,就感觉脑袋有些昏昏沉沉,昏昏欲睡,听着听着好像就要失去了神志。 我赶紧晃了晃脑袋,这才清醒了一些,回头看了看大牙和柳叶,见他俩的眼睛果然有些呆滞,好像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我赶紧用力地晃了晃他们,大牙和柳叶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战,这才如梦初醒,缓了过来,看着我,满脸的惊愕。 大牙低声骂了一句,举起手电往声音那边照了照,这种手电在黑暗中虽然聚光,但是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很快地被吞噬掉了,显然不起多大作用。 我们几个相互看了看,都举起手电往前照去,三把手电的光束集中在一起,顿时把前面照得亮如白昼。 就见斜前方五十米左右的墙角处,蜷缩着一个黑影,身上衣衫不整,抱成一团,缩在墙角处,身子微侧,双手抓着一块滴血的肉,正一边咬嚼着,一边喃喃自语。 柳叶尖叫了一声,吓得手电一下子就摔落在了地上,赶紧用手捂嘴,可还是没有忍住,弯下腰立刻就吐了起来。 我和大牙差点也被吓了个半死,当即抽出刀来,沖那墙角的人使劲喊道:“谁!是人是鬼?赶紧站起来!” 我俩喊了半天,那人始终在咬着手上的那块血肉,根本就不理睬我们! 我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腹膛已被剖开,内脏差不多都快溢散到体外了,地上东一堆西一件的,令人不忍目睹。而他手上拿着的那块血淋淋的肉块正是从自己的小腿肚子上生扯下来的,地上的血已经流了很大的一摊,显然这人是活不长了。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好像是疯了一样,竟然自己吃起自己的肉来。 这情形实在有些诡异,我和大牙赶紧护着柳叶往后退。 就在这时,一直低头啃着血肉的那个人慢慢地抬起了头。只剩下了半个下巴,顺着嘴角往下淌着污血,双眼红筋暴现,似乎就要流出血来一样,看着我们竟然咧嘴笑了,露出一口被血肉腻住的白牙。 这种笑,笑得让人胆战心寒,笑得让人感觉像是有针扎在了骨头fèng里,浑身都不自在。 我眼见着那个人晃了晃脑袋后,伸出自己的大手,低头在自己的腹腔内翻找了起来,也不知道抓起个什么东西就塞进了嘴里,用力地嚼了起来。 看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嗓子眼一松,一张嘴,“哇”的一声就吐了起来。 这一通吐,差点把苦胆都吐了出来,直到吐出的水都是绿色的,实在没什么可吐的了,我这才勉强直起腰。壮着胆子又看了看,此时那人手里抓着那块内脏,已经一动不动,看样子,好像是咽气了。潺潺的脓血顺着舌头往下滴答着,一直顺着脖颈流到衣服上,一直又流到了自己的肚子里。 空气中的血腥味异常浓烈,夹杂着一股脏腥味,腥臭的味道直冲鼻子,比屠宰场的味道还要噁心,胃里是实在没有什么可吐的了,我拉着大牙和柳叶赶紧退到了洞口附近,气味总算是不那么重了。 柳叶脸色苍白,气若游丝,显然是吓坏了。 刚才这一通狂吐,吐得我也是头昏目眩,眯着眼睛看了看大牙和柳叶,叮嘱他们一定要万分小心,这地底下有些邪门,不管刚才那个是人是鬼,都是来者不善。 说话的工夫,感觉空气中的那股血腥味似乎淡了一些。我硬着头皮往刚才的墙角照了照,这一照,登时就让我们都傻了眼,墙角空空,刚才那个人竟然不见了…… 第106页 一个开膛破肚之人,眼看着咽了气了,怎么说没就没了呢?难不成真的有鬼? 我们赶紧举着手电四下查看,这间大厅内除了几根粗大的石柱外,什么都没有,刚才那个死人就这么从眼前生生地消失了。 柱子都是四四方方的,长宽近两米,顶天立地,看着粗壮结实。四个面上各雕着一尊神像,顶盔贯甲,手执法器,个个威风凛凛,相貌狰狞。我们有些疑惑地绕着柱子走了走,这才发现每根柱子上雕刻的图案竟然都不一样,有右肩花上托着法轮的大富贵的慈氏菩萨;也有上托着一轮红日的“日光菩萨”;有代表大行的普贤菩萨;还有托着一勾弯月的虚空藏菩萨,八根柱子,没有一个图案是重样的。 这些石刻件件都是惟妙惟肖,均称得上是艺术精品,只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下藏着,着实有些暴殄天物。大牙用手上的钢管轻轻地砸了砸,一个劲地晃脑袋,看那意思如果可以搬走,都有心思给揭下来带走。 看了一大圈,也没有发现刚才那个人的踪影,就连地上的那摊血迹竟然也不见了。 地面上干干净净,根本一点痕迹都没有,难不成刚才是幻觉? 盯着地面,我们三个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都是瞠目结舌,傻眼了。 好半天,大牙才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小声道:“见鬼了不成?一眨眼的工夫跑哪去了?死了还能爬还是能跳啊?咋地上一点痕迹也不见了呢?” 柳叶皱着眉头,轻声道:“刚才的情景那么真实,我看不像是幻觉。” 可是如果不是幻觉,那这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我们越想心里越有些发慌,忍不住四下乱瞄。突然,我眼角的余光就瞥到我们的左前方的另一个墙角好像是有东西靠在墙上,赶紧举手电照了过去。 看清楚以后,我头皮一阵发麻,背嵴爬上了一股冷汗。 刚才明明还在这里的那具死尸竟然诡异地移到了另外的一个墙角处,手上仍然抓着那块血淋淋的肉块,腹膛大开,内脏散溢到体外,眼睛正惊恐地瞪着我们,一动不动。咧着嘴,看着总像是发笑,但是这笑实在是比哭还要难看。 虽然刚才已经看到过一次了,但是再看之下仍然还是毛骨悚然。 柳叶差点又要惊唿出声,下意识用手把自己的嘴紧紧捂住,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明显有些疑惑,想不通这具死尸怎么会突然间就自动转移了。 我掂了掂手上的傢伙,沖大牙使了个眼色,示意大牙一起上前瞅瞅。 大牙虽然也有些害怕,但这时候也知道是退缩不得,脖子一梗,吐了口唾沫,沖我一晃脑袋,迈步就走了过去。每走一步,都感觉重逾千斤,有股无形的压力压得我们有些喘不过气来,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后面拉着我们,不让我们前进。 第八十七章 棺材阵 明明是在地下,但是我们却感觉像是顶着飓风一样,走了没几步,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好不容易挪到了近前,我硬着头皮用钢管碰了碰那具死尸的胳膊。 那具死尸仍然一动不动。 大牙也用钢管来回拨弄了两下,沖我一撇嘴,示意应该是死透了。 可是既然咽气了,怎么还会换地方呢? 现在到底我们是在真实的环境中还是在幻觉中呢? 我灵机一动,趁着大牙不注意,狠狠地掐了大牙一把。 大牙全神贯注地一直盯着那具死尸,浑然不觉。 我手上加了把劲,狠劲又掐了一下,只见大牙仍然面无表情,盯着那具死尸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我心里感觉有些不妙,差不多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凭我的感觉,这下子非得掐青不可。但是奇怪的是,好像是掐在了别人的身上似的,大牙竟然根本没有反应。 我顿时冷汗淋漓,意识到有些不对,撤回手,照着自己的大腿就掐了一把,果然,一点疼痛的感觉也没有。 一瞬间,我头上出了一层的冷汗。心里暗骂,真是怕啥来啥,很显然,现在我们看到的应该是幻觉,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进入了幻觉。 我拉了一把大牙,大牙有些不解地看了看我,问我有什么事。 我沖他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拉着他就退了回去。等走到柳叶近前后,看了看他俩,告诉他们,我刚才发现一件事,就是我们现在是在意识世界里,换句话说,看到的是幻觉,就跟做梦差不多。 柳叶一愣,盯着我问:“你说什么?幻觉,不会吧?怎么幻觉会如此真实呢?” 我笑了笑,然后让他们看着,我用手比划了一下,沖大牙的胳膊咬着牙用力地拧了一下。 就听大牙“哎呀妈呀”一声,捂着胳膊直跳脚,龇牙咧嘴地一阵叫唤,沖我嚷道:“好你个来亮,开玩笑也不带这样的,使这么大劲,胳膊差点没废这儿!” 我当时就愣了,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大牙,怎么可能呢?刚才我试验过的,明明是没有感觉的啊? 我用手又掐了自己一把,果然,钻心的疼痛,根本不是幻觉。 大牙和柳叶以为我是在开玩笑,愣眉愣眼地看着我。 我此时也真是百口莫辩,心里疑惑不解。刚才我明明试验过,一点感觉都没有,怎么突然又有感觉了呢? 我回头用手电照了照那边的墙角,那具死尸还在。 既然现在不是幻觉,那么那具死尸就应该也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了,可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勐然间,我想到了一个问题,莫非是死尸在作怪? 想到这里,我沖大牙和柳叶摆了摆手,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们,我刚才真不是开玩笑,我确实刚才掐过自己,也掐过大牙,都没有感觉,可是回到这里却正常了,可能与那具死尸有关。 “什么?死尸?你是说那死尸在作怪?”大牙揉着胳膊沖我没好气地问道。 我点了点头,心里打定主意,让大牙和柳叶一起跟我进去,再试验一次。 大牙和柳叶相互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我,显然有些不太相信我的话了,但是看我的眼神与神态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没办法就跟了过来。 我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偷偷用手掐着自己的胳膊。 突然,胳膊的痛感又消失了…… 我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又掐了自己一把,胳膊马上又传来痛感。 我看了看这里,距那具死尸也就是不到五米的距离了,然后往前迈了一步,让大牙和柳叶并排站过来,示意他们自己掐一把试一试。 大牙和柳叶一头雾水,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伸出自己的右手,在左胳膊上轻轻地掐了一下,这一掐,就见大牙和柳叶当时就都愣住了,如木雕泥塑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好半天,柳叶和大牙一脸疑惑地问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不到痛了?难道我们真的是在幻觉里,所看到的都是幻觉?那现实中,我们在哪里呢? 我苦笑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让他们后退一步,再掐一把试试。 第107页 这一下再次试过之后,大牙和柳牙更吃惊了,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张着大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一步的距离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显然有一个世界是不正常的。 照这样看来,先前我们看到的东西肯定也是真真假假混合在一起,这里就像是个混沌空间,真实与虚幻交织在一起,空间错位,真假难辨。幸好是我们及时发现,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自己逼入绝境。 现在看来,这个空间里一定有古怪。好像是我们闯进了什么阵法一样,虚实相生,真假相容。我叮嘱大牙和柳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轻易相信自己的眼睛。没准这里看着是平地,实际上却是陷阱,别大意,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大牙咧着大嘴沖我说道:“来亮,你说这幻觉是打哪儿来的?不会是闹鬼吧?如果没有鬼,这间大厅里咱们四下也看了一大圈了,没有门,没有窗,就那八根大柱子,难不成真有什么机关?我觉得这里肯定有什么暗道,要不然修这么一个大仓库有啥用啊?” 还没等我吱声,柳叶突然打了个冷颤,用手指着我的身后,惊恐万状地说道:“棺……棺材!” 我赶紧回头张望,这才发现刚才还空荡荡的大厅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摆满了棺材,一口口黑漆大棺并排摆在面前,吓得我当即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几十口棺材整整齐齐地排成四排,群棺中间,竖着一条竹竿,吊着一绢白布,白幡无风自飘,若明若暗,时不时地抽动一下,活像个奄奄一息的老者。随着这白布的抽动,我就感觉整个空间都发生了扭曲,唿吸也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柳叶好半天才冷静下来,盯着这些棺材小心地问我道:“胡哥,这些棺材是不是也是幻觉呢?刚才肯定是没有,怎么突然间就冒了出来呢?” 我摇了摇头,一时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赶紧让大牙和柳叶都站近点儿,别分散。 这时,就见群棺中的三口棺材突然左右晃动了起来,刚开始还只是微微地颤动,不过,紧接着左右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关在里面要破棺而出似的,看得我们心惊肉跳。 大牙把刀横在身前,骂骂咧咧道:“还要诈尸啊?” 话音刚落,就听见“砰、砰、砰”三声,三口巨大的棺材盖板直直地飞到了空中,足足飞起有两米来高,然后“哐当”几声,重重摔落在了地面上。地面上的灰土飞起来有一人多高,室内立时乌烟瘴气,尘土飞扬,看不太清楚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我们当时就给吓蒙了,下意识攥紧手上的傢伙,严阵以待。 我心里也盘算好了,就算是蹦出个殭尸来,豁出老命去也得拼一把,总不能窝窝囊囊地就这么等死。 我们紧靠在一起,瞪着眼睛盯着对面的棺材,可是过了好半天,棺材里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了。 大牙看了看我,又瞅了一眼那三口棺材,问我怎么办? 我看了看柳叶,也没再多说别的,打了个手势,蹑足朝着那三口棺材迂迴包抄了上去。 那三口棺材正好在这棺材堆的正中间,我们几个只好硬着头皮从棺材间的狭小过道挤了进去。 我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棺材,眼前黑压压的一大片,走了没几步,冷汗就像不要钱了似的不停地往外冒,遍体生寒。好不容易才挪到那三口棺材跟前,倒吸了一口冷气,我和大牙同时举手电往里面照了照。 就算我们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地惊叫了起来。 三口棺材里躺着的竟然就是我们自己! 棺材里的我们,脸上青黑,双眼紧闭,姿势差不多,都是双手放在胸前合掌併拢,像是在祷告一样。 我们大眼瞪小眼地盯着自己的尸体,这种恐惧实在是没办法形容,而这情景也是太过于诡异了。 大牙咽了口唾沫,低声骂道:“这是不是小鬼索命啊?咱们是不是要归天了?我听说人死后,一段时间之内是感觉不到自己死的,咱们这是不是从地面摔下来就死了,现在是魂魄离体啊?” 我抬手敲了大牙脑袋一下:“离个什么体!估计是幻觉!千万不能慌,我再好好看看。” 我转过头,伸脖子又往棺材里看了看。没想到,棺材里的我,眼睛竟然慢慢地睁开了。两只青色的眼珠正冷冷地盯着我,嘴角诡异地上扬着,好像在嘲笑我一样。眼神死气沉沉,却有着一种神秘的吸引力,不知不觉中,我的眼神就被吸引住了,也直勾勾盯着棺材里的自己,大脑中渐渐地开始一片空白。 突然感觉有人在后面推了我一把,我一下打了个冷战,这才回过神来。 大牙被我吓了一跳,看了我一眼道:“来亮,你直愣愣地不动地方,瞅啥玩意儿呢?有花啊?咋还看直眼了,自己还不认识自己了?”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是大牙在推我。我搓了把脸,这才胆战心惊地告诉大牙和柳叶,棺材里的死尸睁眼了! 大牙怔了怔,咬着牙,伸着脖子往里看了看,只看了一眼,脸就刷的一下白了,嘴角不停地抽抽着,用手指着棺材里面,战战兢兢地说道:“豆……豆……豆鼠子!” 我一听,感觉不对劲儿,赶紧又看了一眼,就见棺材里的人脸此时果然又变了模样。整个脑袋上一层细密的灰毛,没有眉毛和鬍子,脸型削瘦,嘴往前努努着,两只青色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发着阵阵寒光。 看着自己的身体上竟然长了个这种脑袋,心里的惊骇已然到了极点,血往上涌,竟然有些眩晕。 柳叶见我俩的反应不对,也仗着胆子往里看了一眼,看清后,顿时就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了一声,赶紧问我们这是怎么回事。 这脑袋分明就是个豆鼠子,只不过夸张得有些变形,但是那眉、那眼、那鼻、那嘴就与先前我们看到的那只豆鼠子一模一样。 剎那间,我醒悟过来,终于明白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肯定是我们冲撞了那只豆鼠子拜月,大牙又用石头砸了那只豆鼠子,那只豆鼠子怀恨在心,这才復仇,在报復我们。 这种有灵性、有道行的动物,和黄皮子差不多,是不能轻易得罪的。在我们老家,一直流传着关于黄皮子的故事。说是如果一个人救了黄皮子,那他这辈子就会走好运,但他的第二辈就会受到迫害;而如果一个人害了黄皮子,那他会与一只小黄皮子一起吊死,这种事传得神乎其神,而且确实发生过,所以,谁也不愿意招惹这些东西,碰见这种东西就是晦气。 估计是那只大豆鼠子有了一定的道行,这才有意在报復我们,想要活活把我们吓死。如果是这样,那么,这只豆鼠子应该也在这附近躲着,不会离我们太远。 我也没时间给大牙和柳叶解释,只告诉他们,一会儿听我的口令,马上就趴在地上,千万不要乱动。然后偷偷取出那一小罐胶凝汽油,握在手里后,掏出打火机就给点着了,眼瞅着火光一闪,我赶紧把汽油罐扔进了棺材里,同时大喊了一声,赶紧趴在了地上。 第108页 第八十八章 锁柱 胶凝汽油遇火就着,就听见“噼里啪啦”一连串的爆响,就像炒豆子一样,火光剎那就着了起来,把石室映得一片通红。紧接着就听到一连串“吱吱”的惨叫声,极其悽厉,让人毛骨悚然。叫声持续了十几秒,然后眼前青光一闪,所有的棺材瞬间都消失了。只看到我们前方三十几米处,有一团火球正在上下跳跃个不停,嘴里发出一连串的惨叫声。 那团火球正是那只豆鼠子,此刻它身上已经着了火,痛苦地满地打滚,全身都冒着黑烟,空气中瀰漫着一股皮毛烧焦的臭味。要说这胶凝汽油烧起来的确不同凡响,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之后,那只豆鼠子的哀号声越来越小,很快就不翻腾了,眨眼间就被烧得皮毛不剩,变成了一堆黑灰。 闪动的火苗暗淡下来后,大厅里又变得漆黑一片。 我们几个打开手电,四下晃了晃,地上的那些棺材确实不见了,空荡荡的大厅,只有几根顶天立地的大柱子了。 柳叶用手指着墙角让我们赶紧看看,那具噁心的尸体也不见了。 果然,如同地面上的那些棺材一样,一把火后,那具噁心的死尸也凭空消失了。 看来果然是幻觉,都是那只豆鼠子故意弄出来吓唬我们的,想起刚才的情景,胃里仍然还不怎么舒服。 我们贴着墙根又小心地走了一圈,四周都是石壁,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明知道这里不会平白无故地修了个大仓库,十有八九是有机关。但是这么大的地方,一寸一寸地排查,找上一遍没有半个月的时间根本就完不成,又何况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机关会是什么样子,是按钮还是翻板,是方的还是圆的,盲目瞎找,估计找到年底也没戏。 石室的地面是青白石铺墁,四周的墙壁都是一米来长的花岗岩,而室顶是半圆的拱券,原始朴拙,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打量来打量去,最后我们都盯上了这几根柱子,在这大厅里,相比之下,这些柱子着实有些太过于华丽了,与朴拙的地面和墙面相比,实在有些扎眼。 转了好几圈,柳叶最后摸着柱子看了看我和大牙:“会不会是这些柱子有古怪呢?你们看这些柱子为什么要弄成方柱。在过去的建筑中,像这种建筑正常都应该用圆柱,因为圆柱最能承重,同样截面积的圆柱受力可达到各向均衡,会更加牢固,而这里却反其道而行,用了这么多方柱,有些蹊跷。” 这一点确实有问题,方柱子明显没有圆柱子承重大。要说古人对建筑力学的研究一点也不比现代人差,不会连这一点都想不通,既然明知故犯,那肯定是另有目的。这么大块的石雕不可能是由一整块石头雕成的,我仔细地看了看,果然可以看到石头与石头之间的拼fèng,虽然很小,但是在手电的强光照射下,也能看出来。 循着拼fèng一直往上看,在距地面二米高左右的位置处终于发现了些异样。柱面上的石雕宽有一米二左右,高有十几米,是由十几块整宽石板拼叠而成的,唯独距地面两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块石板并不是整宽,而是并排三块石板碎拼而成。每块都是宽四十公分,高三十公分左右,与相邻的石板相比,明显有些突兀。我歪头看了看柱子的另一个面,果然在相同的高度,也是由三块石板碎拼而成的。 我连跑带颠地把八个柱子都看完以后,顿时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叫过一旁的大牙和柳叶,告诉了他们我刚才的发现。 大牙看过后眨巴了几下眼睛,瞟了我一眼道:“来亮,你是说这东西是机关?是故意做成这样的?” 我点了点头:“要真是说偶尔的一块石头雕坏了,不得已才拼了三块,也不能这些柱子都是这样,过去也不流行现在贴瓷砖讲究的‘腰线’,我估摸着这地方肯定是有些名堂。” 大牙点了点头,伸手就要去摸,我赶紧把大牙给拽了回来,沖大牙一抱拳:“程爷,我说程爷,您能不能稳当点,您以为这是门铃呢,摁一下就开门了,要是能摁,我还用得着您摁哪!” 我用手指了指券顶,告诉大牙,这顶上保不齐有些什么明油或是细砂,万一摁差了,上面一翻个,咱们全得交待在这儿,你死了不要紧,别拉着我们跟你死得不明不白的。 大牙撇了撇嘴,冷哼了一声,一把扒拉开我的手道:“瞧你那德行,我就是感觉一下,你以为我脑袋进水了,我还不知道这东西不能随便乱摁啊!” 柳叶在旁边沖我俩摆了摆手:“你们都别吵了,我觉得来亮说得有道理,这些柱子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有其原因,如果真的是道机关,那么就说明这里肯定会有危险,我们还是要谨慎一些才好。还是抓紧时间想想这机关怎么打开吧!” 这八根柱子,每根柱子有四个面,加起来就是三十二个开关。鬼才晓得需要按几个,又是什么顺序,说是想想门道,其实都知道这玩意儿要是没有口诀,凭空想,那简直就是在做梦。 过了好半天,柳叶抬头看了看我道:“我觉得这些柱子的变化,从排列组合的数据上来说,我们根本是不可能蒙对的,但是我想可以化繁为简,而且这种机关一直属于什么奇门遁甲、五行八卦的,咱们可以按柱子区别,也就是说有八根柱子,每根柱子有四种变化。这样想想,是不是会简单一些?” 柳叶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有些开窍了,的确,从三十二种变化中找答案根本就是妄想,不过要是按柳叶这样的想法,八根柱子,每根四种变化,好像问题就简单了一些。 八根?八根……这和八卦难道有什么联繫? 我重新打量了一下这八根柱子,分列在洞口的两侧,每排四根,肯定不是按八卦方位排列的。但是这“八”的确是奇门八卦中最敏感的数字。八个变阵,每个阵中四种变化,这个到底有什么出处呢?我是绞尽脑汁,想得头直疼,也没有想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牙在旁边活动了一下脖子,转了转脑袋,沖我说道:“来亮,要我说,这八根柱子,每根柱子有四个面,这四个面应该都可以按下去,要是都按动了,估计就跟开锁差不多,锁柱上的簧就开了,机关就破了,这个和密码箱子上的密码差不多,估计先后顺序问题不大,只要别弄错了,全按对就行。” 柳叶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缓声道:“原理差不多,应该是类似锁头里面的锁柱。这八根锁柱上都有四个卡簧,估计是每根柱子上只有一个是正确的,全部按对应该可以打开某个机关。但是能不能尝试,可不可以重复按,我觉得未必,这里又不是儿戏,不会让人随便尝试。否则,这机关根本就不难,只要有时间,一种种组合去试,肯定会打开。” 等柳叶说完后,我轻轻地嘆了一口气:“这里不管能不能多次尝试,但是咱们没有一定的把握就不要去摁,这可不是密码箱,按错了再重新来一遍。” 大牙哼了一声,往后一靠:“试也不能试,除了努尔哈赤,我看,谁来也白搭!” 第109页 努尔哈赤?!大牙这一说,犹如醍醐灌顶,掉进地洞后就一直没有工夫静下心来想想这些事,反倒忘了这最重要的一环。这里如果是努尔哈赤修建的,那肯定与我们的珠子有关,既然这里与珠子有关,那开启机关的方法肯定就会有所提示! 柳叶盯着我看了半天,一字一顿,慢慢地说道:“我亦有忧,不敢效彻!” 我也刚刚想到了这一点,张口回道:“三一三四,三四四四!” 我和柳叶相视一笑,情不自禁地来了个拥抱,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如果没有猜错,这个备不住就是这里机关的钥匙,顿时喜笑颜开。 大牙在旁边愣眉愣眼地看了看我俩,捏着嗓子哼哼着:“三更里呀,我们两个进绣房,二人上了牙床啊,解开了香粉袋呀,露出了ju花香啊……” 大牙这一唱,太煞风景,柳叶赶紧推开我,听大牙唱得露骨低俗,她朝大牙一瞪眼睛,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大牙唱得正在兴头上,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楚,让柳叶这一脚给踹了个趔趄,好悬没趴地上,吓得“唉哟”了一声,回头见柳叶凝眉瞪目,不是啥好脸儿,也没敢吱声,悻悻地自言自语道:“不是啥荤曲,这是名曲《情人迷》。你看,妹子咋还生气了?我就是调节一下气氛,正事要紧,别伤了和气。气大伤身,怒伤肝,恐伤肾,刚才本来都吓得不轻,现在可不能生气,要不水火相冲,对身体不好!” 柳叶拿大牙也啥招没有,只能厉声警告大牙,以后不许在她面前再唱这种二人转,听着噁心。 大牙嘿嘿一笑:“好,好,好,反三俗,从我做起,咱以后唱崑曲,唱高雅的!” 我们重新讨论了一阵,都觉得那张羊皮纸上写的字没准就是这里的开锁密码,至于我们按诗中的字序所得到的这些数字到底对不对,我们心里可都没有底,一时间犹豫不决。 大牙看了看这八根柱子,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要我看,别在这儿瞎耽误工夫了,你们往后站站,我去试试,万一对了,也省了费这脑细胞了,万一不对,你们先撤,我压后阵!” 听他说得轻巧,可是我们都知道,什么叫万一不对,压后阵,明摆着,万一不对,肯定会死在这里。说什么,我们也不同意大牙的建议,但是又提不出更好的方法。 最后大牙实在不耐烦了,抽出两根牙籤,把其中一根给弄断了一截,然后捏在手里,沖我一摆:“来吧,公平起见,听天由命,咱们抓阄,谁抓到短的,谁去试!” 柳叶看了一眼大牙:“我呢?要是抓阉,也得算上我一个,凭什么你们两个抓,把我拦在外面呢?” 大牙看了一眼柳叶,劝她说:“妹子,这不是啥光荣的事,你不用攀比。我们本来也中了毒咒,也活不长久,早死晚死都得死。再者说,我们俩大老爷们儿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冒险,你的作用大着呢,但肯定不是在这里。” 柳叶根本不听大牙这套嗑,说是一起来的,就要一起面对,这时不讲究什么男女,生死面前,人人平等,既然说了听天由命,就让老天爷自己选。 我看了一眼柳叶,什么也没说,沖大牙点了点头。 大牙无奈,只好又抽出一支牙籤,混在里面,用手捏了捏,然后示意我和柳叶,看谁先抽。 我看了一眼柳叶,盯着大牙手上的三支牙籤,一伸手,把最中间的那支抽了出来,迅速地握在手里。 柳叶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我,问我抽到的是哪根? 我把手伸开后,露出了半截牙籤…… 柳叶一捂嘴,愣住了。 大牙看了看我,也愣住了。 我把牙籤甩在一旁,沖大牙摆了摆手,让大牙和柳叶先退到地洞口,由我来尝试。 大牙看了看我,刚要说些什么,我朝他一打手势,让他什么也不用说,我知道怎么办。 大牙摇了摇头,拉着柳叶退到了洞口中。 我趁他们不注意,把指fèng夹着的另外半截牙籤也扔在了地上。 抽到牙籤的一剎那,我就知道抽到的不是短的。这种情况,无论是大牙还是柳叶,我都不希望他们出事,所以握在手上后就偷偷地折断了一截。既然要拼命,只有我自己亲自来,才能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些。而且对付这种局面,显然我比他们要有经验一些。 这两排柱子,每排四根。我走到了左手边这一排的第一根柱子,看了看这四个面,如果我们估计得不错,那这第一根柱子对应的密码就是“三”。 这些柱子我先前就用罗盘定过方位,合乎子午,正对四象,四个面正朝着东南西北。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在天代表四季,春属木,八卦中居于东方,属震卦,数字为四;夏属火,八卦中居于南方,属离卦,数字为三;秋属金,八卦中居于西方,属兑卦,数字为二;冬属水,八卦中居于北方,属坎卦,数字为一。 如果按照四季五行八卦方位来看,显然这第一根柱子的机关在南面。我打定主意,回头看了一眼大牙和柳叶,一咬牙,伸手看准中间那块石板,用力地摁了一下。 这块石板在我碰触后稍稍一用力就凹了进去,就听到“咯噔”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卡上了一样,等了一阵,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我侧耳听了半天,见太平无事,心里总算是有了点底,赶紧快步又走到第二根柱子前,来到北面,深唿吸了一口气后,抬手又是轻轻一摁,紧接着又是一声“咯噔”,随后便又没有什么动静了。 到了这时候,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又走到下一根柱子前,依样施效。工夫不大,就按完了六根柱子,只剩下眼前这最后两根了。我刚要去按第七根,突然柳叶大喊了一声,让我先别动! 吓得我赶紧缩手,全身紧紧贴在柱子上,左右看了看,见并没有什么异状,就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大牙和柳叶,问柳叶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柳叶快步走了过来,看了看这根柱子,有点犹豫不决地对我说道:“我觉得应该先按另一根,也就是第八根,回过头来再按这一根,顺序要颠倒一下。不过我也没有足够的理由,只是有种直觉。” 我看了一眼柳叶,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么说。 柳叶笑着问我还记不记得那“不敢效彻”的“效彻”在诗句中就是上下颠倒的,会不会是这里的机关开启时也要倒过来按一下,当然这只是她的推断,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任何理由。 确实诗句原文是“天命不彻,我不敢效我友自逸”,先是“彻”,后是“效”,当时我们分析说可能是为了语句押韵,通顺。也可能是为了突出“天命”这个特殊的年段,但无论怎么说,事实上确实是这后两个字把诗句原文上下句颠倒了。 我看了一眼柳叶,故意轻松地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放心,然后沖洞口努了努嘴,示意她先回去等我。 柳叶一脸担忧地看着我,不过最终也没有多说别的,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好吧,我在那边等你!”说完,扭头就回去了。 第110页 看着柳叶的背影,我这心里也是乱成一团,柳叶这句话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让我竟然有些心猿意马,想入非非。我赶紧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从这里到洞口足有五十多米,万一出了差错,估计就算我速度再快,也未必能逃出去。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也就只能豁出去了。 我走到第八根柱子前,不由得胸口怦怦直跳,深唿吸了几口气后,抬头看准了位置,闭着眼睛就摁了上去。 这一下摁完后,我的心差点都要跳了出来,一动不敢动,竖着耳朵听着动静。 好半天才听到“咯噔”一声,这声音虽小,但是听在我耳中就跟听到了胜利的号角一样,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赶紧沖柳叶他们晃了晃手电,打了个信号。 柳叶见我安然无恙,也松了口气,紧张地盯着最后的那根柱子。 我看了看最后的这根柱子,仿佛胜利就在眼前了,调整了一下气息,踱步走到近前,心里明白,是成是败就在此一举了,要么是芝麻开门,大功告成,要么就是乱箭穿心,粉身碎骨。九十九拜都拜了,也不差这一哆嗦了,我瞅准位置,甩了甩手,全身尽量放松下来,然后一咬牙,伸手就按了下去。 刚一按下去,就感觉整个地面都晃动了起来。身子随着地面不由自主地开始有些左右摇晃,吓得我赶紧抱住了柱子。还没等我有别的反应,大厅内突然地动山摇,轰隆作响,好像是天塌地陷了一样。 大牙见状不好,赶紧扯脖了沖我大喊:“来亮,快点往回跑,好像要塌了!地震了!” 我怔了怔,赶紧撒丫子就往回跑,脚底下勐蹬。 我感觉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就感觉耳边生风,唿唿作响。刚跑出十来米远,突然脚底下一空,低头一看,就在两排柱子的正中间,足足有六平米左右的地面竟然突然消失了,这块地面就像是突然地下沉到了地底下,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大洞。 等我看清脚下的情况了,也收不住脚了,一脚踏空,大头朝下就直愣愣地栽了下去。 第八十九章 地下河 一脚踏空,身子自由落体地往下坠落,就感觉耳边生风,速度越来越快,甚至扯得脸上的肌肉都直疼。心里这个骂啊,瞅这意思我不跑还没事,这一跑倒是自己掉进了陷阱里。这修机关的人也真不是玩意儿,竟然在这儿弄了这么一个大坑,我要是跑慢点也不至于掉进来,这纯是自己找死来了,看来是我命休矣! 虽说不知道下面等待我的究竟是尖刀还是生石灰,但我还是下意识地把头低下来,然后屈膝抱腿,像个球似的落了下去。速度越来越快,最后耳朵里已经出现了嗡鸣声。 一瞬间,仿佛自己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一样,竟然感觉不到下落的速度,相反,倒是有些往上飘的感觉,意识与感觉完全错位了。四周变得异常寂静,什么声音都听不到,静得好像这个世界除了我自己以外什么都不存在。 感觉像是过了很长时间,先是听到“啪”的一声,随后我就感觉到我的后背碰到了什么东西。就这一下,差一点把五脏六腑从嘴里直接吐出来,震得我是鼻歪口斜,鼻子和嘴里往外喷血。不过,身子依然止不住地往下坠,我用手下意识地一划拉,这才反应过来,竟然是落到了水中。整个身子像是一发炮弹一样,直直地打进了水中,水花溅起足有两米来高。 全身没入水中后,立时感觉一股奇寒袭顶,下坠的速度也终于有所减缓了。我在水中赶紧快速地翻了个身,把下沉的力量尽量卸了下去。四周都是黑暗,水里什么也看不见,水压让我的胸口开始有些疼痛,眼看就要憋不住这口气了,赶紧手刨脚蹬地踩水往上游。没扑腾几下,手脚就变得有些僵硬了,也不知道这水是通向哪里的,冰寒刺骨,大腿在这时竟然要抽筋了。 真要是在这水里抽筋,肯定就得餵王八了。我尽量使心情放松,然后双腿慢慢打开,脚尖用力往后绷,调整了一下姿势后,双脚用力往下蹬水,双手使劲地往上扑腾,总算是把头露出了水面。 在水里还不到一分钟,我就被冻得浑身直打哆嗦。四下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手电筒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这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清四周的情况。没办法,我只能凭感觉,一直往前游,心里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希望能在体力所能支撑的范围内可以游到岸边,真是万一点背,游的方向是远离岸边的,我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黑暗中游泳比黑暗中走路更让人抓狂,根本就没有什么方向感,只能手脚不停地扑腾,游的路线到底直不直也根本没办法控制,纯是盲人骑瞎马,乱闯乱碰,听天由命了。 游着游着,我就听到头顶上好像有哨子的声音,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我听来,绝对是震天彻地,黑暗中像是看到了一丝曙光一样,心里明白,肯定是大牙和柳叶见我掉了下来没有动静,这才吹哨子发信号,看我还有没有知觉。不过我现在也是没办法,双手根本就腾不出来,精疲力竭,就连大声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好在心里不停地默念着,希望大牙和柳叶别这么快冒冒失失地下来,要不然整不好,三个人都得交待在这里。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节骨眼上,我的手突然被石头给颳了一下。这一下撞得不轻,十指连心,疼得要命,我根本顾不上手被磕得怎么样了,心里反而有些欣喜,既然有石头,难不成到了岸边了? 我小心地用手摸了摸,果然,手上摸到了一块大石头。想来我还是命不该绝,赶紧双手用力一撑,直接翻身就滚了上来。双腿一离开水面,全身也立时就脱了力,躺在石头上,就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隐隐还能听到头顶上传来哨子声,只是我身上的背包早就甩到水里去了,全身上下除了小腿上的匕首以外,多余的东西一样也没有了。我有气无力地喊了几声,不过,声音小得连我自己都听不到,更不指望大牙和柳叶能听到了。 这时候,着急也没有用。我只好先平躺下来,尽量争取时间恢復体力。 洞内的温度不高,由于我刚从冷水中钻出来,开始时还感觉很舒服,只是等我躺了一会儿后,就感觉凉气习习,冷气嗖嗖,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再这么躺下去,估计用不了一会就得冻僵了,我赶紧挣扎着爬了起来。好在这里也没有人,伸手脱下自己的衣服和裤子,用力拧了拧水,把水拧干后,又湿漉漉地套在了身上。运足目力仔细看了看,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星点的东西都看不到。 我站起身,小心地用手摸了摸,用脚也探了探,感觉身下应该是块凸出的石头平台,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石头的四周竟然全都是水,没想到这块石头相当于是座孤岛一样地立在水中央。 刚摸到石头时还乐得欢天喜地,眨眼之间心又凉了下去。本还以为游到了岸上,再怎么着也能顺着地面往前走走,不成想,竟然爬到了这么个孤立的石台子上,四下不靠,看来还得继续下水拼命。我长嘆了一口气,心里暗嘆,看来这回可真是吃斋碰着月份大,倒霉透了。 第111页 竖着耳朵四周听了听,依然什么动静也没有。我心里清楚,这种黑暗是最能消磨人的意志的,这样耗下去,唯有一个结果,就是自暴自弃,活活地困死在这里。趁着现在还有体力、有斗志,干脆再下水拼拼。打定主意后,我刚要下水,突然就听到脚下的水面有水花翻起的声音,声音很快,就听“哗”的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钻出了水面。 吓得我浑身一激灵,赶紧又把脚撤了回来。难道这水里还有东西不成?侧着耳朵听了半天,终于又听到“哗”的一声,似乎那东西又沉入了水下。 黑暗里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吓得我出了一身的冷汗,听动静,好像是活物,这是什么东西呢?怎么会在这地下河里呢?听动静,个头似乎还不小。 我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敢下水。一想起水里的东西,我就毛骨悚然。未知的恐惧根本没办法克制,万一这傢伙真对我不善,我这边刚入水,弄不好就填了它的肚子。我宁可饿死在这上面,也不想变成大粪当肥料啊!就在我犹豫不决的工夫,突然对面不太远处竟然发出些荧头之光。虽说不大,但是在黑暗中却十分刺眼。转瞬之间,我就反应了过来,肯定是大牙和柳叶下来找我来了,除了他们,这里根本不会有别人。 想到这儿,我赶紧扯着嗓子,用尽浑身的力气喊了起来。 对面的光线突然一顿,然后停了下来。 我正犯嘀咕的时候,突然就听到那边有人问我:“唉,是来亮吗?在哪儿呢?” 大牙的声音! 这时候听到大牙的声音,感觉分外亲切。就像是没奶吃的孩子总算盼到亲娘回来了一样,我跳着脚地朝那边大喊道:“这儿!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啊!” 一缕强光晃来晃去,终于照在了我的身上。 就听大牙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往这儿走,一边沖我喊道:“我就说嘛,你小子是蟑螂命,哪那么轻易就死了。瞧把柳叶哭的,眼泪差点就把自己给沖走了!” “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的嘴给撕开!” 我一听正是柳叶的声音,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看来他们都是平安无事。 想到刚才水里的那东西,我赶紧沖大牙喊,告诉他们不要下水,这水里好像有东西。 大牙一听,“啊”了一声,然后手电光照了照水面。 借着手电的余光,我这才发现,我所在的位置确实是在水中。不过,这石台最近的地方距岸边也就是二米多远,幸好刚才没有下水,要不然方向弄错了,悔得肠子都青了,还指不定游到哪儿去了。 这是一条地下河,河道宽近十米,水面很静,看不出流动的方向。 大牙用手电照了照我脚下的石头,啧啧了两声,沖我一挑大拇指:“行啊,来亮,黑灯瞎火的自己还能找铺床,挺有情调啊,这大床,四面环水,风景秀丽啊!” 我沖他一摆手:“滚犊子!别胡说八道,你要是觉得好,你上来试试。” 第九十章 水底腐尸 看了看距离,我沖大牙摆了摆手,让大牙让开一些,给我照着点亮,然后往后退了几步,助跑,起跳,“嗖”的一下就跳到了岸上。 我偷偷地瞟了一眼柳叶,果然柳叶眼睛红肿,脸上的泪痕还未干,还真是哭过了,心里更是有些过意不去。不过我也不好说什么,就装作若无其事地沖她笑了笑,让她不用担心,虽说有惊,好在无险。也就是我临危不乱,这才死地求生,化险为夷,要是换成大牙,估计早就餵王八了。 大牙瞥了我一眼,刚要说话,让我伸手给挡了回去。我让他也别白话了,赶紧先说说正事吧,这上面那么高,他们到底是怎么下来的。 大牙往上看了看,这才告诉我,眼瞅着我跑着跑着一脚踩空就掉了下去,喊了几声后,我也没有回话,吹了一阵哨子,也没见回音,免不了有些着急了。说到这儿,大牙看了一眼柳叶。见柳叶瞪眼盯着他,大牙吐了吐舌头,看了看我,接着说道:“我俩见你掉下去后连个动静也没有,就有些着急,柳叶比我还急……” 大牙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柳叶,撇嘴道:“妹子,你别这么看我,我心里发毛。我又没说啥别的,你能不能换个角度,别老盯着我后背,盯得我浑身都不得劲儿!” 柳叶白了大牙一眼,哼了一声,转过头来告诉我,他们后来发现在离地面五六米处竟然修有台阶,好像是通到下面的,这才用绳子下到了台阶上,然后沿着台阶走了下来。 台阶? 听说有台阶,我心里就是一翻个,赶紧问柳叶,台阶是自然形成的,还是人工开凿的? 柳叶告诉我,看着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很平整,像是人工开凿的。 大牙看了看左右,用手电往前照了照,沖我说道:“来亮,要不,往前走走试试吧?如果走不通,咱再回来,反正这里也能上去,倒也不着急一时半刻的。” 我点了点头,让大牙把他包里的备用手电给我找出一支,连带着把铲子抽出一把。我自己的背包早就沉到水底下了,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手上拎把铲子防防身总比赤手空拳要好。虽然说这底下按常理去推断,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一想到刚才水花翻动的那动静,我总感觉这里不像表面上这么平静,反而是危机四伏,杀气沉沉。 我们正忙活着的这工夫,突然又听到水面“哗、哗”地响了起来,我赶紧沖大牙和柳叶比划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出声,然后小心地用手电朝着水花翻响的方向照了过去。 就见波澜不惊的水面上,距我们不太远的地方,像是开了锅一样,突然地冒出了一团水花,能有洗衣盆大小,响了一阵后,紧接着就从水下露出一个脑袋,等到头部完全露出水面后,就一动不动了,身子完全浸在水里,盯着我们。 乍一看到这情景,吓得我手一哆嗦,好悬没把手电掉在地上,这是水鬼不成? 那张脸上面无表情,脸色漆黑,稜角分明,显然是张男人的脸。只是不管怎么看,总觉得有些怪异,仔细打量了一阵,我们都忍不住惊唿了一声,竟然像是个泥俑! 大牙指着水里问我:“来亮,好像是个泥人啊!这泥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就见那泥俑突然身子晃了一下,紧接着又沉了下去,没入水面后,“哗”的一声,很快就不见了。这情景实在是太诡异了,似乎那个泥俑有生命一样,只是露出水面透口气,然后又沉到了水底下,可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一个泥俑怎么会有意识,可以自由行动呢? 眼见着水花渐小,最后慢慢地消失。我回过头来沖柳叶和大牙一阵苦笑,告诉他们,先前我就听到过这动静,但是当时也看不到是怎么回事,没想到竟然会冒出一个泥俑来,而且看样子,上浮下沉都极有规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露出水面,然后停留十几秒又会自动下沉,这事实在是有些蹊跷。 第112页 柳叶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看着我和大牙小声说道:“刚才那个泥俑,看装束是金代人的打扮。但是这种泥俑一般都是随葬的,不可能会凭空出现,而且个头又与真人大小相仿,实在有些奇怪。过去随葬的泥俑或是陶俑除了秦始皇的兵马俑才与真人大小差不多以外,别的个头都不大,这个泥俑确实有些不简单。” 我盯着水面,眼神一直没动地方。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泥俑自行升起又落下,眼下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明白,不过可以肯定这水底下不怎么太平。我叮嘱大牙和柳叶,前边如果有危险,切记保命要紧,实在不行,就撤出来,千万不能勉强,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下水。 洞内幽森,寒气凛冽,走了没多大一会,身上就感觉凉飕飕的,甚至有些瑟瑟发抖。走出将近一千米,前面被一堵石壁挡住了去路。 大牙拍了拍石壁,左右看了看,回头沖我们一摊手,示意我们,没有路了。 走了这么半天,到头来竟然是条死胡同,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柳叶盯着这堵石墙摇了摇头,对我们说道:“你们看这堵石墙,我咋觉得有些不对呢?如果开启机关正确,那这里不可能是死胡同,会不会这里还会有机关呢?” 听柳叶这么一说,我和大牙赶紧上下左右又仔细寻找起来。不过找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最后我们都不约而同地盯上了水面。 水是从这堵石壁下方流出来的,难不成,这里要顺着水路泅过去? 要说我们的水性,倒是不担心被淹死,关键是一想到那个泥俑诡异地上伏、下潜,我们心里都没有底,谁也不知道这水底下会有什么东西,一时有些犹豫。不过,眼前的情况明摆着,要么下水看看,要么原路返回。既然都到了这里,不弄个明白就回去了,实在是有些遗憾,我看了一眼大牙和柳叶,让他们在岸上等我一下,我下水游过去看看,要是不行,我再退回来,反正我的衣服是湿的,再湿一次也无所谓了,他们能不沾水就先别沾水了。 我也不等他们说话,在大牙的包里就把头灯给掏了出来,固定在头上后,把灯扭亮,然后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绑在小腿上的匕首,见没有什么问题了,沖他们比划了一个手势后,纵身便跃入到了水中。 河水寒气袭人,身上立刻就像结了层冰一样,全身开始僵硬起来,先前我便领教过其中的厉害,丝毫不敢耽搁,深吸了一口气后,赶紧潜在水中,借着头灯的亮光,往前游去。 河水的水质还很清澈,能见度也不错,灯光在水下打出一片白花花的亮光,可以看出五六米远。顺着水流往上潜行,我不断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游出去没多久,就发现正前方不远有一堆阴影,像是一座小山一样,挡住了去路。只不过离得有些远,一时之间也看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好奇地游了过去,游近后,等我看清这黑乎乎的阴影到底是什么东西时,顿时把我吓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好悬没把嘴张开。做梦也想不到,这一堆小山竟然是一堆腐尸层层摞在一起,皮肉胀开后早已经烂得差不多了,大部分都只剩下了森森白骨。脖子似乎是在生前被砍折了一样,脑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歪在了一旁。 第九十一章 活人俑 要不是因为在水里没办法开口,恐怕我早就失声叫了出来,赶紧使劲地往下蹬水,把脑袋露出了水面。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总感觉连这里的河水都有一股子腥臭的气味,熏得我竟然有些睁不开眼睛。 等我冷静下来后才发现石壁的这一端果然是别有洞天,是一大片很开阔的空地,并不比石壁那边小。 我左右来回打量着这里,突然发现岸边竟然趴着一个人。 即使我做了充分的准备,对这里有了足够的估算,但是做梦也想不到,这里竟然会有人。一瞬间犹如五雷轰顶般彻底把我震蒙了,也顾不上别的,赶紧一缩脖子,重新又潜入水中。脚蹬手刨地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这通扑腾,好不容易又游了回去,刚从水中探出脑袋,便着急忙慌地赶紧喊大牙,让大牙拉我一把。 离开水面,翻身坐到岸上后,我只知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柳叶见我神色慌张,意识到有些不对,赶紧用手电在水面上照了照,发现没有什么异常,这才转过身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脸色这么差。 我尽量平復了一下紧张的心情,这才把刚才在水底下看到那堆腐尸和岸边趴着个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等我说完以后,柳叶和大牙也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大牙往水里看了看,瞪着眼睛问我道:“来亮,你看没看清,岸上的那人长得什么样儿?男的还是女的?死人还是活人啊?” 我摇了摇头:“我哪有心情仔细看啊,瞅着好像是男的,直勾勾地盯着我。要不是我反应快,估计就回不来了!” 不过,说着说着,我自己也有些心虚起来。当时那种环境,只顾得上害怕了,还真没好好打量,扫了一眼就吓得潜进了水里,至于那个人长得是什么样,是活人还是死人都没看清楚。想到这儿,我看了一眼大牙和柳叶,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是死人?” 柳叶一直没怎么吭声,递给我一瓶水后,摇头说道:“水下既然有腐尸,就说明这里以前进来过人,而且也是从水下过去的,其实也不全是坏事。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这里备不住真的就是我们要找的汗王宝藏!” 我看了一眼柳叶,转瞬就明白了柳叶的意思,用手比划了一下脖子,问柳叶道:“你是说,杀人灭口?这些人是当年参与埋宝的那些人,事后全给杀了?” 过去的那个年代,这种事情的确是司空见惯,为了保守秘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统治阶级根本不把这些下层的人当人,他们信奉: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或许这些枉死的人也是因为这个才断了性命。 大牙眼珠转了转,伸脖子往过看了看,犹豫不定地说道:“要看来,咱们离这宝藏越来越近,也差不多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了!要不然,咱们再过去看看?” 我一听这个,心里就是一紧,沖大牙连连摆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告诉他们,先前在上面吐得差不多了。刚才又是一通折腾,现在胳膊一点劲都没有,体力消耗尽了,还是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有体力才能扛得住折腾。万一那边岸上趴着那主儿不是死人,咱这也叫以静制动! 大牙听我这么一说,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贊同地点了点头:“别说,你这么一说,我这肚子也有点响应了,那咱就先歇一会儿,还怕他跑了不成,等程爷我吃饱了,喝足了,养好精神头,看我打头阵!” 看着大牙眼冒精光的样子,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左右看了看,这里也没法生火,只好每人嚼了点面包和饼干,就着凉水,胡乱吞咽了起来。也是饿急眼了,就不在乎可不可口了,填饱肚子才是真格的。狼吞虎咽地连吃带喝,工夫不大,就吃得肚皮发胀,咽不下了。 第113页 大牙一直惦记着宝藏的事儿,见我吃完了,赶紧拍拍手站了起来。原地蹦了几下后又拍了拍身子,瞅那意思不像是下水,倒像是要起飞似的,我忍不住就挖苦了他一句。 大牙沖我“啧啧”了两声:“你懂个六啊,这就和冬泳差不多,得提前热热身,要不下去准得抽筋。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水凉啊,像你那愣头青似的,一个勐子就扎下去了,能活着爬回来,都烧了高香了!” 一听这话,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大牙早就知道这水里的滋味不好受,竟然一直装犊子似的装哑巴,现在听说宝藏有着落了,倒是抢槽子了。转念一想,姑且不说这宝藏有没有,就水底下那堆烂肉渣子,就够人受的,我可不想再瞅见那堆活爷了,谁有定力谁就往前沖吧,眼不见,心不烦。 眼看着大牙活动得差不多了,我又叮嘱大牙,那水里的东西倒是好办,忍住别吐就行,或者是干脆就别看了。不过岸上的那个傢伙,是生是死,是敌是友还不清楚,一定要倍加小心,实在不行赶紧撤回来。要是对岸没什么危险,就吹三声哨子,我们再跟过去。 大牙沖我们打了个手势后,“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水中,转眼便没了影。 我和柳叶站在岸边,也不敢走远,提心弔胆地听着动静。 五六分钟后,果真听到了哨子声,看来,大牙那边应该一切太平。 我看了柳叶一眼,笑了笑,抄手把柳叶身后的背包背在自己身上,又再三叮嘱柳叶在水里千万不要乱看,跟住我就行了。柳叶感激地沖我笑了笑,也知道是我担心她看到那些腐尸后忍不住再出什么乱子。 这回在水下我可长了记性,根本就不往那边瞅了。一口气游出老远,眼见前方一片亮光,想必是大牙在岸上向水下打的光,在给我们打记号,我赶紧奋力游了过去,双脚踩水,露出头来。 大牙把我和柳叶拉上了岸,用手指了指前面,沖我扬了扬头:“喏,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盯着你看的傢伙,早就死透了。也不知道谁闲着没事,身上还给煳了层泥,下半身都给煳住了,鬼气王八的,吓了我一大跳。” 我和柳叶有些奇怪,赶紧往前走了几步。果真像大牙所说的,这具尸骨上半身赤裸,已经严重腐烂了,后背朝上,脸朝下趴在地上,露出了一排排的肋骨。下半身被很厚的一层黑泥巴给煳在了里面,看着有些诡异。 柳叶看着看着,突然脸色一变,用手捂了下嘴,赶紧就把身子转了过去。 我以为是她看到这尸骨的样子有些噁心,赶紧拉着她往后退了几步。 柳叶晃了晃头,用手抚了抚胸口,告诉我,那是活人俑。 活人俑? 用活人殉葬我倒是听说过,可这活人俑是回事?难不成真的是把活人直接做成了泥俑? 柳叶皱着眉头又瞄了那具死尸一眼,告诉我们,制作“活人俑”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据一些典籍记载,是先将活人用药迷晕了,接着以其身体做范、直接用陶土泥浆覆盖包裹,把人活活地憋死,最后窒息而亡,做成泥俑。做好俑后,再将这些人俑按其生前的身份摆放,如士兵、车夫、女佣等。这样的做法,自然使最后的泥俑如活人般逼真,五官样貌栩栩如生,也更能凸显出死者生前的尊贵身份。 听到这么令人髮指的事情,我和大牙也大吃了一惊,突然我想起了一件事,就问柳叶:“先前水下浮起的那具泥俑会不会也是这种活人俑啊?” 柳叶摇头道:“这个不好说,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不过,看到这具泥俑,我想那个差不多也是吧!” 大牙晃了晃脑袋,沖柳叶说道:“妹子,你说这‘死倒’下半身是泥煳的,上半身却是肉的,这会不会是像你说的那样,迷晕了以后,做好了俑,他又醒过来了,自己把外壳给扒掉了呢?” 柳叶皱了皱眉头,看了看那具尸骨旁边摔碎的土块,未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古代实行人殉,奴隶主死后,奴隶要为奴隶主陪葬,活人作为殉葬品生殉,也是奴隶制社会的一个特徵。后来进入封建社会以后,这种殉葬由于太过残忍,渐渐地就以俑代之,也算是人类社会进步的一个象徵。这种俑一般都是在墓里才会出现,这里既然有俑,难道这里有墓?那这些俑是为谁陪葬的呢? 我嘆了一口气,刚要招唿大牙和柳叶继续往前走走看,突然无意间就看到了那个人俑手上竟然有把钢刀,仔细打量了两眼,脑袋“嗡”的一下,瞬时一片空白。 我硬着头皮走到近前,提鼻子细细闻了闻,果然有股子淡淡的霉臭味,像是什么东西发了霉、长了毛的味道。估计也是这里的气温低,恆温环境,所以这尸骨腐烂的速度也极慢,骨头上有的地方还连缀着一些皮肉,从脱落的头髮来看,明显不是我们这个年代的打扮。 我仔细地看了好半天,从后背上仅存的一些皮肉上终于找到了几道青痕,颜色青紫发黑,深陷在皮肉里,乍一看就是被什么东西挤压导致的,印痕处隐隐地散发着一股子鱼腥味。 大牙和柳叶见我盯着这具腐尸看个不停,有些好奇,不知道我要干什么,生怕我出什么意外,远远地大声喊话,问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沖他们点了点头,一边往回走,一边告诉他们,我终于猜到水里那么多的死人是怎么死的了。 大牙和柳叶一听,显然有些意外,瞪眼看了看我,下意识又往水下瞥了一眼,让我说来听听。 我指着这具人俑,呵呵一笑,告诉他们,兇手就是他! 大牙一听,嘴咧得挺老大,用手指了指这具人俑:“啥,他?他自身都难保了,还杀人?哦,你是说他生前杀死了这些人?后来又被做成了人俑?” 我摇了摇头,盯着大牙和柳叶,一字一板地说道:“非也,恰恰是他死后杀的!” “啊?这怎么可能?冤鬼索命啊?”大牙明显有些不相信,嘴撇得像个瓢似的,随即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又点了点头,“也有这个可能啊,我以前倒是听说过,这冤死的人怨气大,死后很容易变成厉鬼,找仇人索命,难不成这是冤魂索命?” 听大牙说了半天,柳叶也是模稜两可,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最后瞪眼看着我,也不说话了。 我沖大牙嘆了口气,告诉他们,事情比那个要复杂得多。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人俑和河里的那些人都是一起的,应该都是修建这里的工人,参与了这里的工作。工作结束后,又一起被灭的口。只不过灭口的方式有点太让人意外了,是有人故意把活人做成人俑,使其怨气冲天,然后又请来阴兵附体,就和“鬼上身”差不多,使其自相残杀,这鬼上身后,自然勇勐无敌,那些普通的民工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先后毙命于他的那把刀下。 说白了,就是用死人杀活人,最后都成了死人,也就没有人会泄密了。 柳叶盯着我转了转眼珠,反问我怎么知道是鬼上身呢?总不能因为那人俑手上有刀就说是他杀了别人吧? 第114页 我指了指地下河,告诉她,水下的那些腐尸,当时我看见时还有些疑惑,为什么一个个脑袋都歪着,脖子像是断了似的,现在才恍然大悟,那根本就是被刀砍的,力大势沉,一刀毙命。我刚才看过人俑手上的那把单刀,已经都卷刃了,明显是连续大力砍击后才造成的。 说到这儿,我又指了指那人俑:“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刚才我仔细地检查过,闻到他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鱼腥味,身上又有道道紫青痕迹,很明显是鬼上身之后留下的。” 我这么一说,柳叶显然有些害怕了,抱着肩膀瞥了那边一眼,苦笑了一下,不吭声了。 大牙吧嗒了吧嗒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高啊,这一手玩得太高了。当真是一点痕迹也不留啊,这灭口灭得也太绝了,不过这鬼上身是谁弄的呢?” 顿了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沖我小心地问道:“破军?” 我点了点头,这种手段不排除别人也会,但是最有嫌疑的就是“破军”,这种事对于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的事儿。加上在公主陵地宫里碰到的那“烟灵”,我感觉这事十有八九,他是脱不了干系的。 虽然柳叶没有看到那“烟灵”的本体,一直都说是团黑雾,但是我在朦胧之间,看到的那些我觉得应该不是幻觉。既然破军在这里出现,又死了这么多的人,那这里难不成真到了藏宝的地方了? 第九十二章 天干地支 我醒过腔后,用手电赶紧又四下照了照,见前面十几米外有几块一人多高的巨石遮住了视线,像是一块屏风影壁差不多,我们几个蹑手蹑脚,小心地从旁边绕了过去。 没想到,绕过这些山石,后面豁然开朗。 柳叶突然惊唿一声,吓得我赶紧也举着手电往远处照了照,这才发现在我们前面二十几米左右,真的有两扇五米来高的大石门,顶天立地地矗在那里。 不仅仅是柳叶,我也当即惊唿了一声,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赶紧叫大牙过来看看。 大牙听我叫他,知道可能发现了什么情况,从旁边聚了过来,顺着我的手电射出的光线一看,也是喜出望外,乐得北都快找不着了,盯着那两扇大门,用手点指了半天,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好半天后,大牙这才咽了口唾沫,比比划划地问我,这是不是就是宝库的大门了? 到了这个时候,我心里也很激动,点了点头,告诉大牙,这里面估计就是传说中的汗王宝藏了。实在不敢想像打开这道门后,里面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我在最前,大牙和柳叶一左一右,小心地走了过去。 这两道大石门,紧紧关合在一起,门板上极其简单,见不到什么纹饰雕刻,没有一丁点的修饰,只有两只硕大的辅首,差不多有脸盆大小。上面的怪兽瞪着巨眼,张着大嘴,叼着两只手腕粗细的巨大门环,显得狰狞可怕,似乎根本就不想有人接近。 从这道门的大小与体积上来判断,估计就算是有这辅首,也不可能有人有力气可以直接拉动,那门环顶多算是个装饰。真要是能拉动这两个门环就能把这两道石门给拽开,要么是这人的力气极大,真有九牛二虎之力,估计才可能会有戏;要么就是这门里内部的设计极其精巧,有着高超的助力系统,应用了滑轮组或是齿轮箱的原理,可以四两拨千斤。 不过,这两道大石门,凭直觉来看,咋看都还没有那么先进,外观厚重、朴拙,一看就是实心的,是由粗加工的天然石头制成的。 我们三个拉着其中的一只门环,试着用了用力,结果用尽了全身的力量,这门果真是纹丝未动。我们的力气也不小,但是拉着这道门,简直就是蚂蚁撼树,微不足道,根本就奈何不了这一扇门板。 大牙累得唿哧带喘,哈着腰,直晃脑袋,沖我们念叨:“我说,来亮、妹子,这门八成不是这么硬拽的吧?这得多大的力量,李元霸来了也得憋死这儿,先歇会儿吧。咱们这瞎使劲,纯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再想想别的招吧。” 我拉了一阵后,也觉得这门不是硬拽的事儿,估计得有什么特殊的开启机关。想到这儿,我眼睛都差不多贴在了门上,一寸一寸地仔细找了起来。 柳叶看了看我,也明白了我的意图,举着手电帮我在旁边照着亮。 别看石门这么高,但是我们知道,要是有机关,不可能放在人够不到的地方,肯定是二米以下的范围是重点区域,我们从头顶到脚下,左左右右找了好几圈,也没有什么发现。 盯着这道大石门,实在是没咒念了。就在万念俱灰打算放弃时,突然我就看到了那两只铜辅首,难道,机关会在这铜辅首上?我瞪着眼睛看了半天,果然,这里面暗藏玄机。 左面的这只辅首,基座外圈一周用很小的字体刻着“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字体飘逸,乍一看,很容易以为就是花纹纹饰,根本不引人注目;而右面这只辅首,辅首的基座外圈四周也刻着一圈字,刻的却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亥”。 柳叶见我一直不说话,有些沉不住气了,指着辅首问我,会不会这就是开门的机关,就像是保险柜的密码锁似的,门环不是用来拽的,而是用来扭的呢? 我贴着门板看了看,辅首的外沿正好镶嵌在一个凹槽内,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构造,所以不好判断到底是不是能扭动。这东西,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也不敢轻易乱动,万一要是有个闪失,恐怕就会后悔不迭了。 大牙这时候也凑过来看了看,指着这两个门环沖我说道:“来亮,这俩玩意儿,不就是一个‘天干’,一个‘地支’吗?这‘天干’和‘地支’好像是纪年用的吧?咋还分开弄这儿了呢?这左面的十天干,好像是少了个‘甲’呢?右面的十二地支却少了个‘戌’,这是玩的啥把戏呢?” 天干地支,简称“干支”。天干有十个,是五行的两极之道,亦即是五行的阴阳变化;而地支是阴阳之道产生变化而成十二位。至于这些名称的由来,与《周易》没有多少关系,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易学的另一种系统。十天干与十二地支的循环组合:甲子、乙丑、丙寅……一直到癸亥,共得到六十个组合,称为“六十甲子”,如此周而復始,无穷无尽。 甲戌?难道是暗指甲戌年? 我看了一眼大牙,算了算,告诉他,这“甲”与“戌”合起来就是“甲戌年”,离我们最近的是1994年。远一点的甲戌年依次是:1934年、1874年、1814年、1754年、1694年、1634年、1574年…… 柳叶等我说完后,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告诉我们,这些年代应该没有什么意义,1634年,努尔哈赤已经死了;而1574年,他刚刚15岁。这两个相近的年代显然与努尔哈赤的关系不大。 难道不是指的年代?这时候连我也有点迷煳了,这“甲戌”如果不是指“甲戌年”,那是什么意思呢?不过,怎么看,这个都很明显的就是纪年的干支,不会变态到纪月或是纪日吧?那就麻烦了,无异于大海捞针。 第115页 这种“干支”组合的六十甲子,不仅仅在过去是用来表示年的,同样,月、日、时也如此表示。年月日时就像四个柱子一样撑起“时间”的大厦,所以称为“四柱”。每一柱都是由一个天干和一个地支,共两个字表示,所以算命有“批八字”一说,批的就是年月日时的这“四柱八字”,如果这“甲戌”不是指年,而是指月,甚至是指日或是时辰,那这难度可就大了。 第九十三章 六十甲子 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两个字,念着念着,突然灵光一闪,好像想通了。 这六十甲子,每相邻的两组都配有一个纳音五行,称为“六十甲子纳音表”。像是个顺口熘一样,我从小就会背,什么“甲子乙丑海中金;丙寅丁卯炉中火;戊辰己巳大林木;庚午辛未配路旁土……” 大牙和柳叶见我低头想了办天,然后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就问我是在念叨什么呢。 我刚刚才把这些理顺,沖他们摆了摆手,让他们先别打扰我,我自己闭着眼睛想了半天,终于把这个关节想通了,这才告诉他们说,这门的辅首上唯独缺少了这“甲戌”两个字,也就是说,门环如果可以转动,肯定正确的转法与“甲”和“戌”有关,但肯定不可能再有“甲”和“戌”了,所以,最有可能的也就是和“甲戌年”关系最密切的干支组合,在纳音五行中,与“甲戌年”同源的就是“乙亥年”,五行纳音都为“山头火”。 大牙皱着眉头听了半天,听得一知半解,最后好像是听明白了,赶紧沖我摆了摆手:“等等,什么?山头火?山头起火不是‘火山旅’吗?怎么又出来一个山头火啊?” 哦?大牙这一打岔,倒是把我给提醒了,顿时犹如醍醐灌顶,对自己的推断更是坚信不已。 真没想到,这“我亦有忧,不敢效彻”的八个字的背后,玄机还真不小,按字序我们打开上上面的“锁柱”,而根据字序得到的卦相“火山旅”,一直我都以为是用卦里的爻辞在劝多尔衮要委曲求全,以图大业,真没想到还另有蹊跷。原来这山上起火不仅仅代表着《易经》火山旅一卦,还暗示着六十甲子中的“山头火”的五行纳音! 这么看来,肯定是没有错了,打开这里的密码就是对应“甲戌”的“乙亥”。 我盯着这两只辅首上下看了看,虽说是说得天花乱坠,严丝入fèng,但这种事,毕竟谁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万一要是有个差错,实在不敢想像会发生什么事。一时间,脑袋里浮现出很多悽惨的镜头,毒箭、飞刀、排驽、陷坑、乱石、毒水……万一触犯了机关,无论是哪一个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一场噩梦,估计就算是插翅也难逃一死。 瞪眼看着这两只门环,盯了好半天,我也没敢动手。 大牙在旁边看得有些着急,沖我一龇牙:“来亮,别多寻思了,咱本来就是厕所边上摔跟头,离死(屎)不远了,还有啥担心的,大不了裤裆里头扔炸弹,咱机毁人亡,你要是不敢下手,我来!” 我沖他摆了摆手:“给我滚一边去,别啥事都欠欠的,显着你了,赶紧带柳叶退后面去。” 大牙见我吼他,也知道是为他好,横了我两眼,摇了摇头,拉着柳叶躲到了大影壁石后面,用手电晃了晃,示意我可以开始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躲远一点会不会就没有危险了,但是心里起码有个安慰,看了看左面这只辅首,拉起门环,双手一较力,试着扭了扭,左右活动了几下,果然可以扭动,看了看“椒图”正中的那颗尖牙,明显比其他的牙要尖长一些,像是个标记,这时候也只能撞大运了。 我胳膊用力一转,这只脸盆大小的兽头随着我的扭动就转了起来,我一边转着一边瞅着,直到兽头转了差不多一百八十度,尖牙冲着“乙”字了,这才松开手。 站在原地,屏气敛息,一动也没敢动,提心弔胆地听了半天,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 胸口怦怦地跳个不停,虽然是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但我还是有些心神不宁,坐立不安。一种直觉告诉我,不能打开这道门,否则肯定会出事。 但是到了这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开弓没有回头箭,也只能这么着了,既然费尽千辛万苦进来了,总不能就这么灰熘熘地回去,就算是里面有毒蛇勐兽,我也要亲眼看个究竟。大牙刚才说得不假,本来也离死不远了,要死也得死个明白,开开眼。 想到这儿,我一咬牙,一把攥住另一只门环,看准方向,用力一转,“咯嘣”一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对上了卡槽。 紧接着,就听见门里面像是万兽齐吼一般发出一种让人心悸的吼声,像是牛叫,又像是马嘶,乱闹闹的响成一团。我压制住内心不安的情绪,强自镇定下来,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奇怪的是,一瞬间,里面突然又万籁俱寂,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我晃了晃脑袋,有些迷煳了,难不成刚才是耳鸣?还是幻听了?怎么会一下子连个动静都没了呢? 我趴在门上,耳朵贴着门板仔细地又听了听,就在这时候,这两道大门“咔”的一声过后,缓缓地向里推开了,我一个收身不稳,就是一个趔趄,“扑通”一声就摔进了门内。 我全神贯注地听着门里面的动静,身体的重心自然地倚在了门上,石门突然地打开,实在是太出乎意外了,眼看着要摔到地上的时候,我赶紧用手捂住了脸,身子重重地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好歹是没破相。 地上的灰土被震飞了起来,顿时烟尘瀰漫,有些呛人。我也根本没有什么防备,一下子就被迷了眼睛,感觉眼睛像是针扎了似的疼痛,就像是滴进了几滴辣椒水一样,眼泪横流,根本就睁不开。鼻子里也全是灰,呛得我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大牙和柳叶很快就跑了过来,见我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不停地咳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把我给拉了起来,硬拖到了门外。找出水瓶倒了点水帮我沖了沖眼睛,洗了把脸后,我总算才缓过来这口气。 大牙在旁边就问我刚才是怎么回事,咋还趴地上了。 我晃了晃脑袋,勉强睁开眼睛,仍然感觉有些不舒服,流泪不止。把头髮上的灰抖了抖,这才发现这灰土中竟然掺着不少生石灰,怪不得这里面还这么干燥,弄眼睛上会这么疼。 大门打开后,里面比想像中要小多了,只有一百平米左右。宽十米,进深十米,是个四四方方的石室,好像是直接挖出来的一间防空洞一样。里面成行成列地摞了很多箱子,都打着铜铆钉,上着大锁。每只箱子长有一米,宽和高也差不多能有半米,表面漆着朱漆,透着一股古朴劲。 大牙一见,眼睛当时就冒光了,也顾不上我了,兴奋地大喊大叫,指着这些箱子问我和柳叶:“妹子、来亮,这就是宝藏吧?是吧?我们发财了!” 第116页 大牙兴奋得手舞足蹈,激动得直接就趴在了地下,不住地扭着屁股,像条泥鳅鱼一样,拱来拱去。 柳叶吓得赶紧往我这边躲了躲,愣眉愣眼地看了看地上的大牙,又看了看我,用手指了指大牙,没有说话。 估计柳叶从来没见过会有人得意忘形,会激动到这个境界。见过有人激动会笑,有人会哭,有人会叫,有人会闹,可是像大牙这样满地打滚,扭来扭去的还真是少见。 我抬起腿就踢了一脚,把大牙踢得“哎哟”了一声,这才冷静了下来。我沖他摆了摆手,让他可别扯犊子了,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先不说,先看看有没有什么危险,我总觉得似乎有点儿太顺利了。 这段日子,早就习惯了惊心动魄,真要是不出点什么乱子,还真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里面的箱子堆满了差不多大半个屋子,有的甚至平地摞起来有五米来高,瞅着晃晃悠悠的,随时好像都要倒下来。还有些箱子干脆就那么散放在地面上,看着眼前这些箱子乱七八糟的样子,像是很匆忙放下后,人就撤了出去,与印象中的藏宝库完全不一样。 我见屋里除了这些箱子也没有别的东西,差不多也是一览无余,便蹑手蹑脚地熘着墙根走了进去。 大牙见我进了屋,也顾不上再白话了,赶紧跟在我的身后也进了屋子。 第九十四章 螴蜃 我回头看了一眼大牙,让他别轻举妄动,千万别动手,万一捅了娄子,大伙都跑不出去,都得受连累。 大牙沖我啧啧了两声:“你咋这么磨叽了呢,像老娘们儿似的有完没完,麻利儿往前走,我知道我也就一个脑袋。你就放心得了,你不让我动手,我绝不乱动弹。在我眼里,这些就是个粪土!” 我嘆了口气,也不搭言,不过大牙既然说了不动,我也就放心了,我们顺着墙根走到最近的一只木箱子前,看了看大牙,让大牙把钢铲抽出来,先砸掉一个锁头,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大牙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就跟打了管鸡血似的,眼中精光四射,眼睛一瞪,让我闪开一些,从后面挤到了前面。把钢铲抽了出来,把剷头直接插在了箱盖的fèng隙里,铲子往上一用劲,直接把这只箱子盖给掀开了。 箱子盖一打开,登时金光刺眼,手电一晃之下,果真是满满的一箱子金条,每根有二十厘米左右,三指宽,三指厚。这一箱子金子摆在我们面前,登时我们都傻了眼。做梦也没梦到过这么多金子,看这一箱子金子,到底能值多少钱根本就已经没有概念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个天文数字。金子在手电筒的强光下,反射出道道金光,整间屋子都给映得有些昏黄了。 大牙张着大嘴,伸手就要去拿一根金条看看。 就在这时,突然从箱子里钻出来一条小黑蛇,也就是一尺来长,小手指粗细,盘成了一盘,正扬着头盯着我们。 我眼疾手块,赶紧拉了一把大牙。大牙刚才只顾着高兴了,我这么一拉扯,这才看清眼前的情况,吓得也是直喘粗气,结结巴巴地回过头来问我,看没看到这只小黑蛇是啥时候爬进来的? 我摇了摇头,刚才都只顾着看这箱子,谁也没有注意。再加上它本身又是黑色的,谁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熘了上来。 大牙握紧了手上的钢铲,牙一咬,也没和我们打招唿,抡起钢铲,照着那条小黑蛇就砸了下去。 等我意识到不妥时,大牙早就抡了过去,我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也顾不上别的,用手里的手电,对准大牙的手腕,狠劲一抡。 大牙的铲子也差不多砍到了那只小蛇,我手上的手电也砸到了大牙的手腕。就听大牙“唉哟”了一声,登时就撒了手,铲子“锵”的一声落在了地下。大牙捂着手腕,急眼了,回头沖我嚷道:“来亮,你疯了,他砸我干啥啊?” 我这一下子也使了不少的劲,估计大牙被砸得不轻,但是见大牙的钢铲撒了手,心里多少算是踏实了一些,赶紧把大牙往回一扯,这才告诉他,那条小黑蛇肯定不是普通的小蛇,砸不得。 大牙刚要顶嘴,不过低头看了看,马上就闭口缄舌,不再言语了。 刚才掉在地上的那把钢铲,精钢的剷头眨眼间就已经被腐蚀出来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看到这情景,大牙张着大嘴,半天没说出话来,伸着脖子咽了口唾沫,明显有些害怕了,眨巴着眼睛盯着那只小黑蛇,再也不吱声了。 小黑蛇吐着猩红的信子,芝麻大小的绿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全身都绷得紧紧的,好像随时都会腾空跃起,咬我们一口。 钢铲上的漏洞还在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继续向外扩延,眼瞅着那个窟窿越来越大,不大一会,整个剷头就消失不见了。 柳叶吓得花容失色,紧张地往后退了退,赶紧问我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只是碰到这条小蛇身上,竟然连钢铲都被腐蚀没了呢? 我盯着那只小黑蛇,低声告诉他们,我也是以前听说过,据说只要宝藏埋的时间越久,聚集的灵气就会越多,就会引来很多有灵性的生物,聚居在此,吸收灵气,修仙。所以一般的宝藏都会有这种护宝的灵兽,称为“螴蜃”,乃是天下至凶之物,很不好惹。 大牙盯着那条小黑蛇直晃脑袋,撇着大嘴道:“还真没想到这小玩意儿竟然这么厉害,真给力啊!” 我打量了一眼只剩下多半个铲柄的那把钢铲,也倒吸了一口冷气。估计刚才这条蛇喷出的毒液具有很强的腐蚀性,既然连钢铲都能腐蚀掉,真要是粘到我们身上,恐怕不消片刻,就会连个骨头渣子都看不见了。 柳叶有些胆怯地又打量了一眼那条油黑锃亮的小黑蛇,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制伏这东西? 我苦笑道:“肯定是有东西能降得住它的,五行生剋,一物降一物,这是自然规律。只不过,我也不知道,它会怕什么。” 突然,大牙嘿嘿一笑,用手指了指别的箱子,沖我说道:“咱们也是一根筋,这么多箱子,咱犯得上和这一条小蛇较劲吗?随便打开别的一箱,咱背上几块不就行了?那小蛇要是喜欢那箱子,就给它得了,咱不和它抢还不行吗?” 看来,人要是精神紧张,这脑袋还真就不好使了,大牙说得也对,我们又不是要这里所有的东西,犯不上为了这一箱子和它生死相对。想到这儿,我们几个慢慢后退了几步,然后小心绕过这只箱子。 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又叮嘱了一遍大牙,让他先别着急打开箱子,这箱子不开,宝气就不会散,估计不会惹来这些东西。何况还要仔细查查这里有没有别的线索,有没有“廉贞”留下的痕迹,还有那只传国玉玺,如果也在这里,估计不会混在这些箱子中,仔细找找再说。 大牙有些不耐烦了,脑袋晃得像是个拨浪鼓一样,点了点头算是答应我了。 我们几个也不敢分散太远,在这里,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分工很明确,柳叶负责盯着脚下,我和大牙则一个盯着左手边,一个盯着右手边,仔细查看。 第117页 两侧都是那种木箱子,大小,体积也都很相似,走了一段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在尽头处,我们发现了一个木架子,和过去放花盆用的花架差不多。上面摆着一只精美的红漆木箱,长宽不足一尺,四四方方,小巧玲珑。箱身描着金线,并没有上锁,只是用锁扣勾住了箱盖。 我们几个看了看这只小木箱,眼神都有些发亮,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件东西——传国玉玺! 大牙大喜,见我也没什么意见,伸手就把那只箱子抱在了怀里,刚要打开,突然就听到四周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 声音由小渐大,不知不觉间,空气中已经瀰漫着一股很明显的腥骚味。 我们几个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赶紧用手电左右照了照,也并没有看见有什么异常。 也就是呆愣了几秒钟,我勐然间意识到有些不对,赶紧招唿大牙和柳叶快往回跑,尽快离开这间屋子。 大牙和柳叶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我这么一嚷,下意识地拔腿就跑。虽然我们跑得不慢,反应得也够快,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刚跑出去没有几步,四面八方就已经聚集上来无数条这种小黑蛇,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叠叠把我们围在了中间。 看着屋子里到处都是这种小黑蛇,都高仰着头,吐着猩红的信子,我们都有些不寒而慄。没想到,千防万防,最后还是大意了。我早就应该想到,既然蛇是卵生的,就不会只有一条螴蜃黑蛇,肯定就会有第二条、第三条,应该尽早想办法才对。 看着眼前这些铺天盖地的小黑蛇,我们也是叫苦不迭。这东西,我们刚刚见过它的厉害,就凭我们手上的装备,恐怕连一条都对付不了,更何况这么多条,也只有坐以待毙、坐着等死的份儿了。此时,所有的小黑蛇突然间全部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一动不动了。就在我们有些疑惑时,就见这些小黑蛇整齐划一地仰起了脑袋,从口中吐出一丝丝淡红色的烟雾。烟雾像是纱絮一般,可触可见,在空中相互交织,很快就连成了一片。 大牙用手电照了照空中,手电的光线照射进红雾后,就像是被红雾吞噬掉了一样,凭空就那么消失了。 我们心中都是大吃一惊,果然这红雾大有蹊跷。我赶紧让大牙和柳叶都掩住口鼻,千万别吸入这种红雾。本来我们事先也准备了防毒面具,但是都在我的背包里放着,而我的背包又沉入了水底,到了这时候,当真是山穷水尽,瞪眼等死了。 大牙狠狠地啐了一口,把包里能点火的东西都掏了出来,扬了扬打火机,沖我和柳叶说:“咱们就算是死,也不能老老实实地等死,要我说,临死也得折腾一下,放火烧它一傢伙,能烧死几个算几个,大不了,一起完蛋得了!” 我和柳叶看了看大牙,都没有言语,现在除了这样,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最后咬了咬牙,都点了点头。 大牙把背包里的衣服全都掏了出来,浇上白酒和汽油,用手揉了揉,攥实后,就要点火。 就在这时,突然就听到门外有人一阵冷笑,随后拍了拍手:“小老弟,何必那么着急,用不着拼命,你们死了,这金子不就没了吗?” 第九十五章 幕后黑手 这一幕实在是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们做梦也没有想到,门外竟然还会有人。 我们三个人张着大嘴都傻傻地愣在了当场,彻底地蒙了。做梦也想不到这里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别人,这种从心理上带来的惊吓可比眼前的这些黑蛇要可怕多了。我勐然间想起在公主陵地宫时,墓道坍塌那一瞬间听到的那两声惨叫,还有黑雾袭来时的那声惊吼,再和眼前的这一切串在一起,我似乎有些明白了。原来在暗处,一直有人在跟踪着我们。 看来是我们太大意了,一直就没往这上面想,如果再多一些警惕,早就应该有所察觉才对。明明知道有人在我们背后捣鬼,可是还是如此放松,毫无防备,实在是我们的疏忽。其实,我们一直以为这伙人只是打闷棍,套白狼,占便宜,想不到竟然也会冒险跟着我们下来,看来,这回可真是失策了。 就在这时候,门外的那个人慢慢地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只香炉,沖我们呵呵一笑:“两位小老弟,多日不见,你们可还好啊?” 借着手电的余光,我们几个立时就愣住了。 董三爷?! 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没想到,竟然会是董三爷。 大牙咽了口唾沫,冷笑道:“哟,这不是董三爷吗?山不转水转,咱们还真有缘啊,在哪儿都能碰上!您看,您来就来呗,咋还带东西过来了呢?托您的福,我们身体还算硬朗,不知您老身体可好啊?地下潮湿,您这腿脚可不宜久留啊!” 董三爷听完后也不生气,呵呵一笑,弯腰把手上的香炉放在了地上,沖左右的两个大汉摆了摆手,那两个大个子规规矩矩地就分站在了两旁。 两人都是一米八十多的大个儿,膀大腰圆,一个络腮鬍子,一个留着光头,往那儿一站,就跟两座黑塔似的。瞅那一身的疙瘩肉,我心里就有些发颤,真要是动起手来,估计用不了一个照面,我们就非得被揍趴下不可。 董三爷放在地下的那只香炉,也不知道里面燃的是什么香料,奇香扑鼻,有股子檀香味。 更让我听惊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小黑蛇竟然一个个都摇头晃脑起来,就像是喝多了一样,纷纷瘫软在地上。我偷眼看了看大牙和柳叶,他们俩也都微微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董三爷神态自若,也不着急,看了看这些小蛇笑了笑,见我们有些不解,有些卖弄地指着脚下的香炉告诉我们:“小老弟,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种东西最怕的并不是火,而是烟。当然也不是普通的烟,我这香炉里烧的是一块琥珀。你们还见过,就是那块瑿珀腰牌,没有这面腰牌,这里进来多少人就会死掉多少人。” 我心里一震,真没想到那块腰牌除了是件信物以外还有这个功能,怪不得当初我要选这面腰牌时,董三爷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我强自镇定地沖董三爷笑了笑:“三爷,咱明人不说暗话,到了这地步,有啥也不用藏着掖着的了。我不得不说,在您面前,我们确实是嫩了点儿,斗智斗力都不是您的对手。您也真是好心计,竟然骗过了我们所有人,真是让人佩服。” 大牙在旁边哼了一声:“人老jian,马老滑,现在我是明白这啥意思了。还是叫你一声三爷,来亮既然也说开了,有啥话你也就明说吧!小寡妇上炕,就别再扭扭捏捏的了。要金子,你自己拿,随便;要命,我们眉头也不皱一下。” 董三爷摆了摆手,摇头笑了笑:“老弟,火气不要这么大,真要是想要你们的命,我大不了就晚出来两分钟,你们也就看不见我了,神不知,鬼不觉的,何苦费这么大的事。我出手救了你们,你们不谢我也就罢了,也不用恩将仇报,当成敌人。再说,我们往日无怨,近日也无仇,虽说在这儿杀个人就跟捻死个臭虫似的,但是我也犯不上那么做,不过你们也不要逼我。” 第118页 柳叶看了看董三爷,眼睛也快要喷出了火,打量了一下那两个大汉,笑了笑,沖董三爷说道:“既然你不想杀人,我们也不是为了这些金子,你要是对这些金子感兴趣,就留给你了。于情于理来说,这也算是你家祖上所留,你取一些,也是天经地义。只不过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董三爷方不方便透露?你知道当年的廉贞去了哪里吗?有没有解除魑诅的方法?” 董三爷沖柳叶笑了笑:“柳老师,唉,实在是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既然是你问起这件事,我总不能不说,‘廉贞’的下落我还真是知道这么说吧,我们这一脉还能活到今天,也多亏了他老人家。当年要不是他暗中保护了多尔衮的亲子,隐居山林,逃过一劫,恐怕就没有以后我们这一支了。他的后人也与我有着莫逆的交情,只是实在是不方便透露。至于你说的魑诅,我倒是没有听说过,如果有机会,我可以代柳老师打听一下。” 听到这里,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看来当初廉贞所接到的密令应该是保护多尔衮的后人躲避朝廷的追杀。闹了半天,我们忙活了这么多天,都是替他人作嫁衣裳,显然是中了这老狐狸的圈套。现在回想,把我们一步一步连推带拉带到这里的正是这个董三爷,从送我们珠子到取出羊皮纸,看似无意,其实都是颇费心机。我们自以为把董三爷耍得团团转,其实,人家只不过使了个将计就计,就让我们沾沾自喜,尾巴都翘上了天,看来,我们这江湖阅歷还是太浅了! 这时,那些小黑蛇一个个都像是睡着了似的,纷纷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满地的小黑蛇,横七竖七地到处都是,任谁看一眼,都会头皮发麻。 趁着董三爷说话的工夫,大牙偷偷沖我使了个眼色,然后偷偷地朝着门旁的那两个大汉努了努嘴。 我知道大牙是想先把那两个大汉摆平,如果只剩下董三爷,一个糟老头子,估计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不可能是我俩的对手。但是那两个大汉,看那块头,我俩的胜算几乎为零,明显就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不过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只能豁出命去拼一把了。别看董三爷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像他这种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谁知道他肚子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我沖大牙偷偷回了一个眼神,然后故意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就问董三爷,既然他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让我们蹚这浑水? 董三爷不紧不慢地掏出一支烟,点着后,吸了两口,沖我摇了摇头,慢声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没有你们,我也不知道会有这么多好东西。我虽然知道‘遗诏’这件事,但是不得不说,凭我个人之力,恐怕还找不齐这么多的珠子,而且就算是找到了,也没有你们这身本事,可以顺利地走下来。再说,这汗王宝藏的事情,我并不比你们早知道多久。” 我嘴里“哦”了一声,反问董三爷,这话是从何说起。 董三爷从怀里掏出来一只盒子,托在了手心。 借着灯光,我们看得清清楚楚,董三爷手上拿的盒子正是我们在二龙湖底带出来的那只“二十四罗汉转心盒”。 董三爷用手轻轻地拉了拉其中几根木条,很快就打开了盒子,告诉我们,那块羊皮纸就是在这里面找到的。他也是研究了很久,才看出那印文有些蹊跷。至于上面写的那两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到现在还真一无所知。这件事其实还真得谢谢我们,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忙,恐怕他一辈子也找不到这里来。说完这些话后,董三爷得意地大笑了起来。 好半天后,他这才止住笑,继续感慨道:“说句心里话,我是真想和你们做个朋友,你们也的确值得一交,你们这身本事和胆量恐怕世间很难再找出第二个了。真不想和你们成为对头,要知道,现在这个社会,交个朋友可实在是太难了。和你们说了这么多,其实我是有件事要麻烦几位。实不相瞒,先前发生了一些意外,我的几个兄弟遇了难,现在人手有些不足了,所以要烦劳几位大驾,帮我拿点东西。再说,这路途遥远,我们彼此也都需要个照应,还请各位前面带个路,在这儿,我就提前先说声谢谢了!” 董三爷虽然表面客气,不过傻子也能听明白,之所以暂时不杀我们,只不过是多找几个免费的劳力,而且有我们在前面蹚雷,他也能顺利返回地面上。就算是途中出现什么意外,我们的解决办法总比他要多多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真的顺利到了地上,估计我们的小命也就到头了。 我冷冷地笑了笑,从牙fèng里挤出句“不用谢”后,和大牙几乎同时跃起,一左一右,各奔一个大汉就沖了过去。 第九十六章 中弹 我们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发难,应该有可能一举击倒那两个大汉。可是不成想,我们这边刚刚一动,眼前就是一花,一缕强光刺得我眼冒金星,一瞬间,什么也看不见了。平衡感顿失,身子往前一栽歪,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董三爷嘆了口气,慢声慢语道:“小老弟,干吗这么冲动。虽说我不想杀你们,但是你们也不能得寸进尺吧?我虽然是老了,但还不煳涂,可千万别把我给惹急了!” 大牙用胳膊挡住强光,嘿嘿一笑:“哪里,哪里,三爷你是误会了,我和来亮只是有点冷,打了个哆嗦,不想这两兄弟误会了。不信你瞅瞅,这衣服还往下淌水呢!和为贵,和谐,和谐!” 董三爷当然知道大牙是在胡扯,但也没说什么,呵呵一笑,我们眼前的那道强光马上就消失了。 我心里暗骂,看这亮度,显然是专用的夜间战术手电。这种东西以前倒是见识过,黑暗中照射人眼,可以让人出现暂时性失明,没想到这老狐狸连这警用装备都用上了,看来,明显是低估了这老头子。 被强光晃后,好半天眼睛还没有视觉,我只好闭上眼睛,等眼睛慢慢地恢復视力。实在没想到,这东西的威力竟然这么大,先不说他们身上有没有别的傢伙,单就这玩意儿,也够我们戗,让人头疼。 董三爷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指了指身后的箱子,让我们把身上的东西先都放下来,说完后故意又看了看我们手里的刀。 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现在翻脸,一点胜算也没有,那两个大个子一只胳膊就能把我们全都给收拾了。就我和大牙这体格,和人家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再看人家腰间鼓鼓,明摆着不是挎的手机。光棍不吃眼前亏,我和大牙看了一眼,慢慢把刀都扔在了地下,然后又把背包解下来也扔在了地上。 董三爷朝那旁边的光头摆了摆手,就见那光头从身后的包里抽出几条布袋子,扔在了我们的面前。董三爷用手指了指身后的那些箱子,让我们自己往里装金条。 到了这地步,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伸手从地上捡起袋子,往里面开始扔金条。这活看着刺激,但是也实在是累。金子的密度太大,看着没有多大,装了没有几块,就感觉死沉死沉的,每块估计都得两公斤左右,我扔了十来块,用手掂了几下,回头沖董三爷道:“三爷,这些金子确实是好东西,不过,一会儿还要渡水,装多了,恐怕咱也背不动。要不,差不多就行了吧?这些足够您这辈子用的了!” 第119页 董三爷冷冷地笑了笑,沖我摆了摆手:“够不够用再说吧,好不容易来一次,下次什么时候再来也不好说,就辛苦小兄弟了。” 话说得客气,但是根本不容辩驳。我只好硬着头皮,又往里面装了十几块。这回再掂了掂,回头告诉董三爷,这四十多公斤已经到了极限了,再多一块我也拿不动了。 董三爷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大牙,指了指大牙手上的盒子,示意大牙先把盒子放下,然后又指了指地上的袋子。 大牙撇着嘴,看了看怀里的箱子,有些不情愿地放在了地上,抓起袋子,也开始往里装金条。 时间不多,除了董三爷以外,加上那两个大个子,一共装了五袋子金条,这些东西加起来也差不多有四百斤了,粗略地算一算,市值也是六七千万了。 董三爷伸手从地上抄起大牙放下的那只箱子,脸上乐得像是一朵花似的,用手拍了拍,回头看了看我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们三个,前面先走吧!道儿不太好走,脚下多注意些。我岁数大了,你们可千万别走得太快,我这腿脚可有些跟不上了。” 我心里暗骂这只老狐狸,偷眼看了看大牙,沖他挤了挤眼睛。一定得找个机会把后面这两个大汉收拾掉,要不然,离出口越近,我们的危险就越大,真等到了地面,鬼才相信董三爷会放了我们。 大牙也明白我的意思,沖我挤了挤眼睛,突然大喊了一声,然后费力地抄起金袋子背在了背上。 大牙突然这么一喊,把那两个大汉吓了一跳,瞅了一眼摇摇晃晃的大牙,撇了撇嘴。 大牙连着叫唤了好几嗓子,龇牙咧嘴地晃晃悠悠就往前走。眼看着越走身子越歪,马上就要摔倒了,大牙赶紧把袋子从肩膀上滑下来,又扔在了地上。就在袋子下落的同时,大牙一脚就把那只香炉给踩住了,借着袋子落地的声音,脚下用劲,把那块燃烧的瑿珀腰牌给踩灭了。 用袋子挡住脚下,大牙沖董三爷一咧嘴:“三爷,这装得实在是有点多了!实不相瞒,这几天你也知道,我们是吃不好,睡不好,这身体有点虚了,心有余这力不足了,商量商量,我能不能少拿点?” 董三爷刚抱起箱子,还没等打开,听见大牙和他讨价还价,抬头瞅了大牙一眼,看了看大牙脚下的布袋,冷笑了一声:“小兄弟,别耍什么花活,这点儿东西要是背不动的话,那不如就不背了。” 大牙故意拖延时间,指了指旁边的两个大汉说:“三爷,您别这么说,我这命也不是大风颳来的,我其实也挺珍惜的。但是这人比人,气死人啊,您看这两位兄弟,身强力壮,膀大腰圆,往那一站,那是身前背后,百步的威风。就说这大鬍子兄弟,一看就是龙驹凤雏,孔武有力,站可拔山扛鼎,动可力挽狂澜。再看我那光头兄弟,我一打眼就知道是位练家子,金钟罩,铁裤衩啥的那是瞎扯,但要说人家那块头,气壮如牛一点不假吧?要我看,看这身段,气吞山河,力拔山兮,斩天噼地……” 大牙这通神说,把那光头和鬍子听得眼睛都直了,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自己打量着自己,好像自己都有些不相信大牙是在说他们,一个个胸脯鼓鼓着,腮帮子嘟嘟着,大嘴一撇,心里那叫一个美,估计北都快找不着了。 大牙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打量着那些地下昏睡的小黑蛇。 我很快就明白了大牙的意思,眼见大牙说得满脸通红,眼瞅着就没词了,我赶紧抢过话头,也不给董三爷喘气醒腔的机会,沖大牙连“哎”了几声,然后指了指地下的袋子沖大牙说道:“大牙,你咋这么多费话呢?命重要啊还是身体重要,身体累坏了,咱可以养,你命没了,那可就一了白了,你争个什么劲?和人家比啥?” 说到这儿,我沖那俩大汉一扬头:“还和人家比,人家那都是铜筋铁肋,一看就是器宇不凡。哪像你,你瞅瞅你自己,正当而立之年,却天天拱肩缩背,未老先衰,骨瘦如柴的,你也用不着怨天尤人。我告诉你,就是爬,也得给三爷拿着,要不然,你干脆撒泡尿,自己浸死了得了,就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大牙脖子一梗,沖我吼道:“你给我滚犊子,哪儿都有你呢!你比我好多少是咋的?有能耐,你把我这个也背起来,别总笑话别人。瞅瞅把你给能的,哪儿都离不了你了,我跟你说,程爷还真就不服你,你要是能背动,我用牙叼着也能追上你!” 柳叶一头雾水,不知道我俩为啥突然开始内讧,在旁边一个劲劝我俩都少说一句。 就在这时,我沖大牙使了个眼色后,我俩突然之间暴跳而起,差不多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撞向了那两个大汉。 那两个大汉还没醒过腔呢,被我俩拼命这一撞,重心立时不稳,双双后仰,被我和大牙给撞躺下了。 地上的那些小黑蛇这时候差不多就要恢復过来了,他们两个如山似的身体突然这么一倒,当时就压死了好几条。躺下的同时,身上也被小黑蛇咬了好几口,连哼都没来得及哼出一声就挺尸不动了。眨眼间,身上就像是被浇上了强硫酸一样,开始不停地冒泡,很快就化成两滩血水,骨头渣子都看不见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等到董三爷醒过神来的时候,那两个大汉已经变成了两摊血水。 我和大牙拉起柳叶转身就跑,刚跑出大门口,就听到“砰”的一声枪响,大牙“唉哟”了一声,“扑通”一声就摔倒在了地上。就在我回头稍稍迟疑的工夫,又听到一声枪响,我就感觉自己站立不稳,身子一个趔趄,随之也栽倒在地上,左胳膊就像被蚊子咬了一口似的,有些疼痛。这时才反应过来,我和大牙已经中弹了。 第九十七章 谜踪 柳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了看我和大牙,半晌后突然大声地尖叫了起来。 我生怕董三爷再对柳叶开枪,赶紧大声朝着董三爷的方向喊道:“董喜,你还记不记得柳青莲?” 这一声喊完之后,果然,枪声没有再响。 半晌,董三爷慢慢地出现在了门口,手中的黑洞洞的枪口仍然指着我们,沖我冷笑道:“没想到你知道的还真不少,竟然知道我就是董喜。没错,我就是董喜,今天的事情也怪不得我,是你们先坏了规矩。” 我看着董三爷冷哼了一声:“董喜,别挑好听的说,你敢保证我们老老实实地出了这里,你会放过我们?你要杀我和大牙,我俩眉头都不皱一下。但是柳叶,你不能杀她,因为,她是你的女儿!” 董三爷听我说完后,身子明显抖了一下,看了看柳叶,又看了看我:“什么?你说什么?她是我的女儿?她怎么会是我的女儿?” 看着血流如注的胳膊,我勉强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看了一眼柳叶,无奈地摇了摇头,沖董三爷冷笑道:“我没有必要用这件事骗你,这些事是我们听柳叶她妈,也就是柳青莲亲口说的。你日后可以自己去证实,你以为你暗中资助柳青莲,心里就少了些愧疚?你错了,你辜负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别的我也不想多说,当年你自己做过的事,比谁都清楚,只是希望你能放过柳叶,毕竟她是你女儿!” 第120页 董三爷一时有些呆住了,看着柳叶,不停地摇头,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不可能,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柳叶也是目瞪口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董三爷,沖董三爷冷冷地说道:“你不是我父亲,我的父亲早就死了。今天以前你在我心目中还是一位长者,从今以后,你在我心目中是一文不值。” 董三爷怔了怔,有些疯疯傻傻地笑了笑:“亏我自作聪明,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从你带着那颗珠子出现的那一天,我就应该想到这一点,只是我实在不知道当年她已经怀孕了。想我费尽心机地打通关系,让学校破格招录你为特聘教师,又从你的资料卡上找到你母亲的住址。本来我是想,这么多年了,彼此的生活都不应该再起什么波澜了,自知对不住她,这才邮一些钱去,也当是我的一份心意,可是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是我的女儿……” 柳叶狠狠地瞪着董三爷:“我再说一遍,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我也不是你的女儿,我姓柳!” 董三爷默不作声,随即点了点头:“好,好,随你怎么说!不过,今天这两个小子,我是一定不能饶了他们的。就算你不认我,也无所谓,你走吧!” 柳叶看了看我和大牙,迎着董三爷往前又走了几步,冷笑道:“叫你一声董三爷吧,我想你还是把我也杀了吧,他们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好朋友。无论遇到多大的危险,他们从来没有抛弃过我,我也不会丢下他们不管的。要死,我们就一起死。” 柳叶这一席话,听得我有些心酸,眼泪好悬没掉下来。 大牙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也顾不上查看小腿上的伤口,沖柳叶喊道:“妹子,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和来亮明白你的心思。你别煳涂了,你也知道,我和来亮本来就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头了,犯不上这样。你活着,以后逢年过节,也有人给我俩烧点纸钱,我俩也不寂寞,你就别凑这热闹,我俩先去探探路,那边要是工资好挣,房子也不贵的话,我俩再回来接你!” 柳叶看了一眼大牙,摇了摇头,又迎着枪口往前走了几步,几乎都差不多顶上枪口了,这才停了下来,看了一眼董三爷,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董三爷手上的枪开始微微地抖了起来,很明显情绪有些激动。 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竟然有一条小黑蛇从门里爬了出来,速度极快,迅速地爬向了柳叶。小黑蛇与地皮的颜色极其接近,要不是我趴在地上,视线比较低,也几乎难以发现。眼见这条小蛇就要到了柳叶的脚下,我赶紧大喊,让柳叶小心脚底下,有蛇出来了! 柳叶闭着眼睛,听到我的喊声后,一时没有听清,回头看了我一眼,张着嘴,有些疑惑。 就在这剎那的犹豫间,那条小蛇就已经到了她的脚下,吓得我眼前一黑,气往上涌,急得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几乎同时,“砰”的一声枪响,紧接着就听到柳叶一声惊叫。 我赶紧睁开了眼睛,果然,柳叶倒在了地上。 董三爷手里握着枪,脸上的表情已经凝固住了,脸上的表情很怪。几秒后,就听“扑通”一声,董三爷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直到董三爷用手捂着肚子,我这才发现他的腹部好像是中弹了,鲜血透过衬衫,汩汩地流个不停,眨眼间就把身前的衣服都染红了。 刚才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一直以为是董三爷开了枪,柳叶中了弹,但是看眼前的情况,却是董三爷中了弹,而柳叶只是摔倒了。 柳叶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勐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赶紧跑到了董三爷的近前,用手轻轻摇了摇董三爷,看到董三爷睁开了眼睛,有些紧张地问董三爷要不要紧。 看到这一幕,我彻底有点儿迷煳了,不知道为什么柳叶对董三爷的态度突然间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怎么还关心起董三爷来了?难不成真的是父女连心? 室内的香炉被大牙踩灭后,又过了这么久,地上那些小黑蛇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正从屋里不断地向门外爬。我赶紧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拉起大牙,然后另一只手拉了拉柳叶,让柳叶赶紧快点儿离开这里,等到那些黑蛇追过来就晚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柳叶却沖我摇了摇头,看了看董三爷,竟然哭了。 我一头雾水地看了看大牙,赶紧问大牙知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大牙指了指地上血肉模煳的那条黑蛇,这才告诉我,刚才是董三爷推开了柳叶,开枪打死了那只黑蛇。好像是被跳弹误伤了自己的肚子,说完指了指董三爷。 我看着都快哭成泪人的柳叶,这才明白为什么柳叶会关心起董三爷来。看来这骨血之情到了什么时候都是无法割捨的,凭她表面把话说得再绝情,但是生死之际,一样是过不了这道骨肉亲情关。看了看门里那些越来越欢实的小蛇,我内心急成一团。 柳叶一脸泪水地看了看我,沖我摇了摇头。 我还是第一次看柳叶哭得这么伤心,心里也不是滋味。不过这样子耗下去,明显不是明智之举。那些蛇一旦围过来,凭我们的两条腿根本就跑不过它们,结果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必死无疑。 我看了一眼大牙,挤了挤眼睛。 大牙看了一眼柳叶,显然明白我的意思,点了点头,偷偷从地上拾起那把手枪,抡起来,用枪托照着柳叶的后脑勺就是一下子。 柳叶“哼”了一声后就倒下了。 董三爷血流不止,看来是被击穿了脏器,根本没救了。流了这么多血,身体已经极度虚弱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我和大牙。估计他也知道就算是我们能把他从这里救出去,以他的身体,也坚持不到医院了。何况我们现在没有一个完整的人,自身都难保,根本就没有能力去救他。 董三爷攒了半天劲儿,用手指了指柳叶,然后指了指我,嘴巴张合了几下,没有说出话来,不过意思我看得懂,是想让我把柳叶带出去。 我看了看董三爷,苦笑了道:“三爷,别怪我们兄弟心狠。说实话,您这伤恐怕是没法治了,不过,您可以放心,柳叶我会照顾好的。我想问您一句,那廉贞的后人究竟是谁,叫什么名字?” 董三爷看着我,嘴角动了动,似乎是笑了。闭上眼睛好半天后又缓缓睁开了,用手沾了点儿血,在地上费力地写了起来,可是只写了三笔后,手指就不动了。 我再抬头看时才发现董三爷已经咽了气了。看着他写的那个字,是个“土”字,显然没有写完,如果这个是姓,那可真够猜上一阵子的了。 大牙看了看我,指了指董三爷,问我怎么办? 我摇了摇头,伸手把自己的背心脱了下来,撕成几条,然后使劲地把大牙中弹的小腿包扎了一下。大牙又帮我把胳膊上的伤口用布条繫紧。我看了一眼昏迷的柳叶,把柳叶背在了身上,赶紧和大牙往回走。 第121页 大牙刚跑了一步,突然又掉转身子,把董三爷手中的那只小盒子抢了过来。 原路返回,刚一入水,柳叶便醒了过来,估计也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什么话也没有说,眼圈发红地掉了几滴眼泪。 我们沿着台阶转到先前的大厅里,临出门的一瞬间,我想了想又折身返了回去,走到最近一根柱子旁,胡乱把上面的石板按了下去,赶紧快步跑出了大厅。我们几个拼了命地往前跑,跑出没有多远,就到听身后一连串巨响,正是巨石倒塌的声音,显然那间大厅已经全部坍塌了。 折腾了一宿,又困又累,谁也支撑不住了,回到宾馆,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等我睁开眼睛时才发现天早就大亮了。 我把大牙也叫了起来,来到柳叶的房门前,敲了敲门,可是半天都不见柳叶开门。 起初还以为是柳叶还没睡醒,不过敲着敲着,我俩感觉有些不对劲儿。睡得再怎么实,也不会这么大动静也不醒,我俩赶紧下楼去了服务台,这一问,才知道,柳叶已经走了三个多小时了。看来她昨天根本就没有睡,等我俩睡着后,就一个人不辞而别了。 我看了一眼大牙,摇头长嘆了一口气。 大牙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不用担心,柳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敢保证,过段时间,只要我主动去找柳叶,和柳叶好好解释一下,柳叶一定不会怪我的。 到了现在,我也终于想开了。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这么算了吧!我们一晃忙了有大半年了,多少次死里逃生,差一点就把命丢了,可是到头来又怎么样了呢? 一瞬间,我终于有些顿悟了。这段时间以来,为了身上的魑诅,一直执着于生死,用佛家的话讲,反倒是有些“着相”了。 生命价值的大小不应该取决于生命歷程的长短,而是要由生命的质量来衡量。无论是几秒钟,还是几百年,都是一生一世。生死既是轮迴的起点,也是轮迴的终点。我们浪费现在的时间去争取将来的时间,用时间换时间,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生则生,当死则死。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人这一辈子,就像夏天的花朵,该开放时就倾尽自己的美丽,释放自己的个性;该结果时,就默默地贡献着自己的积蓄;该逝去时,像一片落叶那样,无声无息地飘然远走。何必执着于生死不放呢?按自己的意愿,只要活得绚烂,死得其所,这辈子也就无憾了。 一缕阳光透过大大的玻璃窗,正肆无忌惮地照了进来,从我眼前划过。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色彩斑斓,有些虚虚幻幻,最后什么都看不清了…… 后记 对于出书这种事,坦率来讲,是我在动笔之初并没有想到的。 对我来说,我想对很多比我更默默无闻的人来说也一样,写作之初的目的很单纯,只是想把自己的故事讲出来,或是写给自己,或是写给某些人。 我写这个故事也是为了纪念我的爷爷,爷爷没有我的运气好,没有赶上这个时代。爷爷的故事远比我的要精彩得多,只是因为时代不同,所以,那些事註定只能存在于他一个人的记忆中,最后陪着他去了另外的一个世界。写到这里,我似乎感觉像是完成了一种基因的使命,我想爷爷在天有知,也应该欣慰了。 故事写到这里也要告一段落了,虽然还有些遗憾,但是现实总归不是童话,没有那么多的完美,总会有些遗憾。 当初决定要写下这一切之前,我曾犹豫了很久,因为这段经歷所涉及的很多东西,并不是只言片语就可以说清楚的。有的,甚至根本就没办法能解释明白。直到现在,我仍然经常失眠,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那些事情。 从蔡家镇到娘娘庙,从偏脸古城到叶赫古城,从二龙湖到公主陵,这大半年的奔波,几经生死的一幕幕像是放电影似的在眼前不停地划过,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梦中不止一次梦到那口古气盎然的青铜大棺,棺身上绕着的那九条神龙上下翻滚,龙吟阵阵,冷风习习,水潭上雾气蒙蒙,似真似幻,而我就呆呆地站在棺前,一动也没法动。 很多问题,我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也就没办法做出一个让人信服的解释。简单些说,我只是尽可能地再现那段经歷。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做到了这一点。这个故事写到这里,留下的谜团绝不是一个或是两个,我并不想为了敷衍而创作。 我觉得,真相是唯一的,所有的未知,都会有真相揭示的那一天,即使不是今天,或许就是明天。而解开这些谜团的人,或许是你,或许是我…… 舞马长枪 2009年8月于北京家中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