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于书中》 第1页 [悬疑惊悚] 《死于书中》作者:李心和【完结】 富庶安宁的海边旅游城市,如今成了流浪汉的墓地,警方一筹莫展,调查毫无头绪。中学时代的挚友,如今成了各自行业的精英,而他们有着共同的爱好--推理小说,并为此成立了校园推理社。a君是这个社团的当仁不让的领导者,也是唯一坚持写作并获得极大成功的人,而现在,他却陷入了一桩毒杀阴谋,他的大作成了兇手的指南...... 第一章 新星的诞生 更新时间2011-9-28 12:18:01 字数:5954 1. 小国寡民。 这个词彙与其说是对一个国家的形容,更不如说是对一种民风的诠释。用它来概括这个碧海环绕的小岛国的特质,实在是再适当不过了。而这个国家的首都k市,恰好是这个国家,这种民风的缩影。它处在岛屿的最北端,三面环海,一面靠山。近海中肥美的海鲜和海边金灿灿的沙滩所创造的旅游收入足以养活这里并不忙碌的居民。衣食无忧的人们因此很少去关注政治,法律,犯罪,治安等严肃话题,就算时下报纸的头版被本市r区警察的舞弊案件——这种事情的发生对居住于此的居民来说很是少见——所占据,在咖啡馆中悠然度过午后时光的人们还是更加愿意直接翻到报纸的最后几个版面—— “听说那个歌星又离婚了,而且这一次是男方先出的轨。” 所以在这个已然十分富足安逸的城市,人类的无欲无求和对无关紧要的琐事的洞察力体现到了极致。卡通形象的影响力高于总统?这很正常。s区的繁华街道发生抢劫案?不,绝不可能。“听说是游客做的案呢。”“那更不可能,没钱的人不会来这个城市度假!” 这样看来,a君的横空出世实在是一个不小的奇蹟,何况他是一位作家,还是写侦探小说的。“侦探小说?天啊,这么平静的城市,谁知道他的灵感是哪来的!” ——由此可见,侦探小说在此被重视的程度向来不高,不,也许在哪个国家都一样才对,只是这里更甚罢了——犯罪率稳定在零上下的城市,侦探小说比科幻小说还离奇。 ——但如果为国家赢得了国际范围的知名荣誉就不一样了。所以新锐作家a君能够通过一本书,史无前例的获得推理创作的国际最高成就——埃德加.爱伦.坡奖,这件事情本身还是受到了社会舆论的极大关注。除了被冠以某某日报抬头的那些政府报纸——他们选择在第二版或者第三版——的头版们还被焦头烂额的警察局长和参众两院的舌战占据之外,几乎所有和文学文化文艺文字沾点边的报纸都在头版头条或者显着位置报导了这一新闻。《推理界的奇才》《笔耕不辍终涅槃》《推理的春天终于到来》,在这些文章中溢美之词如滔滔江水,充满了对这位从小有名气到一炮走红的作家的景仰和崇拜。a君的出现好像突然之间点燃了慵懒的人们对于文学的激情,大量的中青年,甚至是老人儿童开始关注这个突如其来的名人,虽然他们自己也未必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只是因为他的成功点燃了人们好久无法宣洩的民族感情,或者只是因为那个歌星的离婚官司已经结束,a君的出现使人们很快有了下一个谈资而已。 然而颇为有趣的现象是,老牌的综合类报纸《先锋报》剑走偏锋,它成为近期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不是因为对事件本身的持续报导,而是因为推出了这样的系列文章:《着名推理作家及埃德加.爱伦.坡奖简介(连载)》。这种无异于科学普及先锋的善良做法使盲目跟风的人们多少知道了一点,他们的民族英雄外加偶像搞的是什么玩意。如此善举让近来红的发紫的a君自己也颇为感动,他欣然接受了这家报社希望对他进行独家专访的要求。 专访的时间和地点由报社做了周密的安排,消息保密到连a君的妻子c女士也不知道一点情况,更别提其他可怕如间谍一样的同行和狂热的推理崇拜者。这篇连载的撰稿人,对报社居功至伟的d君获得了进行这次採访的殊荣,当他和a君在预定的时间于一个很不起眼的路边咖啡馆见面的时候,两人会心一笑,像两位隐姓埋名的间谍初次成功碰头一样,内心充满了成就感—— “如果我早就知道是阁下採访,直接去酒吧喝两杯不是更好?”a君坐进软软的沙发,把一支香菸放进嘴里点燃,随即自然的递给了d君,紧接着自己又点了一支塞进嘴里。 “哈哈,作家和咖啡还是更匹配一些,老朋友!我的连载你不是一直在关注么,怎么也应该想到是我。”d君接过对方帮他点着的香菸,放肆的吐了个烟圈,“怎么还是七星啊,真淡。” “这个烟习惯了,我烟量大不能吸太浓的,对身体不好。那是你的连载?不好意思,你的真名我都快忘了,谁有时间记你笔名?” “哈哈,行,算你狠。最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 “你们家那位最近可好?” “拜託,老同学一见面先关心对方妻子?” “这有问题么?余下来的时间全部用来关心你。说真的,c老师自己带孩子还成吧?小公主最近怎么样?好长时间没看见了。” “还成,都挺好的。有时间去我们家吧!不过别带‘礼物’了啊,已经没地方了。但是话说回来你们俩送的礼物还真不错,手感柔和又不沾屁股,很适合她。不对,是很适合孩子。” 第2页 “哈哈,别逗了,那些纸尿片可都是大名鼎鼎的刑警队长b君的创意,说什么注重实用性,我当时就跟他说,谁会送这些东西给婴儿当礼物?这个人脑子总跟别人不一样。不过本人给孩子买的可是足金的小手镯,你别忘了啊。” “反正你们俩给的东西太多我记不清啦。她的休假还没有结束呢,虽然对她来说,自己照顾孩子是不大可能,不过不是有保姆么。先不提她了,你说咱们同学关系都这么好,可是各忙各的,基本上只有谁结婚谁生孩子才能聚上一次,实在是可悲。今天见到你吧,还是因为公事。” “是啊,都忙呗,奔四十的人了,像我们这样没混出来的得接着混,你这混出来的吧,还得想办法对付我们这些没混出来又想混出来的,各怀鬼胎啊哈哈!” “大记者先生,你还算没打拼出来?” “起码不如你啊文豪,我现在可是忙死了。谁让我入错了行呢?记者可是这个国家最忙的职业!每天都要想方设法挖掘最勐的料,刺激这些没有八卦新闻就会睡着的市民!这就好像是政府要求我们这样做,避免人们淡忘了这个社会的存在一样!我有时候真恨不得也像大多数闲人一样,在海边开个咖啡馆,烤一点海鲜,卖几瓶啤酒!” “真的吗,有出售海鲜和啤酒的咖啡馆?” “又开始吹毛求疵?你明白我在说什么!现在想想过去,你说咱们上高中那时候多自在,你,我,他,还有c老师,真的是意气风发推理四人组啊,可是我考了新闻,c老师上了师范,b君去了警察学校,坚持梦想的只有你。所以现在你成功了我真的为你由衷的高兴,就好像是我写出来的那些书,我得的奖一样,真的,我的完美主义者。” “哦......伙计,”a君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很不自在的笑了笑拍拍d君的肩膀,“别煽情了啊,受不了你。我还算坚持梦想?我不是考的医学院么,也走了不少弯路。” “对呀,当时令尊怎么就非让你学医呢。” “这你完全可以一会正式採访我的时候再问啊。” “好吧,不过如果不是你当这么多年外科医生,也不会攒下这么多钱,这可比烤龙虾来钱还要快!要不是有钱,你也不会毫无顾虑的辞职专职从事写作,对吧?” “太对了,饱暖才能思淫,对我来说,淫就是我的兴趣爱好,就是写推理小说。但如果不是因为做医生有点积蓄,我根本不敢放开手脚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不过我倒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的爱好真能变成谋生的职业,我一直觉得现在跟做梦似的。” “暂停我的大作家,我还没採访你呢,说话别这么冠冕堂皇。” “那阁下您赶紧採访吧。闲话一会再聊?要不我可聊不踏实!” “好好好,那我们现在开始,不耽误您宝贵的时间成么?” 2. 《先锋报》对新锐作家a君的独家专访 记者d:“您好,首先我代表本报社和广大国内的推理迷再次恭喜您获得全球推理作家的最高殊荣埃德加.爱伦.坡奖。” 作家a:“万分感谢。能得到广大读者的肯定才是最重要的。” 记者d:“当然,广大读者也希望有继续肯定您的机会!您能先谈谈自己是怎样从事上写作道路的么?” 作家a:“好的,不过说来话长,我接触的第一本推理着作当然是,和大家一样,歇洛克.福尔摩斯,那是在国小五年级,父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以一个孩子的思维,当时的我有很多段落并不是特别明白,但是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深深地被吸引住了。在读了国中以后,由于我对文学的喜好,拜读了一些纯文学的着作,但是,当然,我这里无意贬低纯文学,我只是依然感觉推理文学才是我的最爱。可是当时国内能看到的推理文学着作除了福尔摩斯,波洛和明智小五郎,基本上就没有了,总之,少得可怜。直到高中在图书馆偶然读到了艾勒里.奎因大师的国名系列和悲剧系列,我终于感觉茅塞顿开,那些书中所描述的完美推理让我在许多夜晚兴奋到夜不能寐,我也终于决定自己去创作,去完成自己的完美推理作品。” 记者d:“这么说来您是在国中就开始了自己的创作?” 作家a:“确切的说是高中,在这里我必须感谢与我志同道合的三位朋友,b君,c女士,d君,也就是阁下您。当时我们四人在同一所高中同一个班级,都对推理热爱至极。在我的倡议下,我们在学校推出了自己的推理周刊,说起来当时还是小有名气,呵呵,惭愧,惭愧。在那个周刊里第一篇连载就是我和c女士共同创作的,我还记得名字是叫《谁偷了我的答案》,现在想想那个中篇算是我的处女座,虽然动机设计有偏差,但是整个推理过程还算完美,当时在校内也算轰动一时。” 记者d:“呵呵,您也把我带回了那段美好时光,在您毕业后呢?” 作家a:“高中毕业后我们的推理小组因为就业压力各自选择了不同道路,这确实是比较令人惋惜的,因为当时家长注重更多的是孩子以后的出路而不是孩子自己的爱好所在,更可怕的是孩子也习惯了听命于父母而不是走自己的路。我在父亲的劝说或者说命令下考取了医学院,然后从事了外科医生行业。在这期间我一直没有停止创作,但是当时国内的环境,怎么说呢,并没有给推理文学发展的温床,与纯文学相比,这类作品似乎很难登大雅之堂,而在图书市场和大学旁边的租书社,它又没有男女谈情说爱和挖别人家祖坟的小说好卖。总之,既不叫好又不叫座,实在是尴尬的门类啊。” 第3页 记者d:“哈哈,理解理解,然后呢。” 作家a:“然后我就想应该怎么办,怎么才能给我国的推理文学正正名。不好意思,当时的我心高气傲,就是这么想的,又觉得当时自己创作的中短篇有几篇比较出色,谜题设计挺完美,于是就把这几部没在本国受关注的心血自己翻译成了日文和英文,投给了国外的出版社。我没想到这几篇文章在国外很快受到了关注,获了几个奖,也算畅销。这初步的肯定增强了我的信心,使我下定决心放弃了医生的职业,专事写作。” 记者d:“这倒反映了我们和国外在这方面的差距。” 作家a:“是啊,有时候想想这些作品在国外的成功真的是颇为讽刺。我前期的作品,就是这些当外科医生时的作品,现在国内的出版社想要发行却必须向国外买版权,这种出口转内销实在是我不愿看到的。” 记者d:“不过您不必太在意,现在国内,您已经引领了一波新的推理热潮,您的这些遗憾可以得到安慰了。说到这次热潮,我们还是来谈谈您的这部获奖作品吧。” 作家a:“好吧,不过还是要从我专职写作以后说起,您介意吗?” 记者d:“当然不,您请说。” 作家a:“刚才谈到我辞去了医生工作,这个时侯其实我已经,实在是不谦虚的讲,在国外小有名气了吧,不好意思。所以我就想着还是与国内的出版社合作,肥水不流外人田吧,毕竟我也有了和他们谈条件的资本。这时正好h出版社的主编找到了我,他也是推理迷,并且读到了我在国外出版的那几部合集,我们很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他提议我转而从事长篇推理创作,最好是系列的,我们算是一拍即合。” 记者d:“然后就有了鼎鼎大名的‘完美解决完美’系列?” 作家a:“不敢当不敢当。这一系列书目前为止一共出了七部,分别是《扫地工》,《服务员》,《理髮师》,《吧檯女》,《智障者》,《老司机》和这部获奖的《流浪汉》。主人公都是那位神探g先生,所谓完美解决完美,基本上就是用完美的推理解决看似完美没有破绽的谋杀案。” 记者d:“原来是这样,我们也关注到,您的这一系列关注的都是比较基层的人物和弱势群体,尤其是这部成功的《流浪汉》,您的出发点在哪里?” 作家a:“我觉得描写这些人物才是我的擅长吧,推理小说也是小说,毕竟不能脱离社会,不去塑造人物,不去刻画性格,单纯的解谜不是我想要的。而现在的文艺,文学,文化对有钱人的奢华生活关注太多了,那种生活反正我没经歷过,我想大部分人也没有,我不会写的。” 记者d:“所以这样说来,以日本着名推理作家松本清张先生为代表的社会系,是对您创作风格影响比较大的流派?” 作家a:“怎么说呢,我并不是社会系,这一点在我的书中有体现。因为虽然在有几部作品中,我尝试着对一些不正常的社会现象进行剖析,但整个系列的主体还是解谜,所以算是本格类作品。总而言之只要我还写作推理小说,一定会写本格,奎因,岛田在这方面是我的导师。推理是小说的主要内容。” 记者d:“了解了。您刚才一再的提到完美,您作品的系列名称也是叫做‘完美解决完美’,那在您心目中完美是什么?您是完美主义者吗?” 作家a:“呵呵,这个问题......如果自称为完美主义者是不是显得有点自恋啊......不过我算是吧。在我的生活和写作中都是这样,追求的是绝对的完美——也就是形式上的整齐,逻辑上的严密,外观上的和谐。也许我还远远没有达到,或者说我自己创造出的作品,乃至我自己生活的环境,其实是不完美的。但只要有可能,我会用下一个完美来补救它,如果还不满意呢,就再补救,其实就是一次又一次的不完美前后形成因果,争取一个完美。” 记者d:“那如果其中有一个不完美是无法补救的呢?” 作家a:“那我就一死了之结束这一切不完美,哈哈,玩笑玩笑。” 记者d:“当然当然,说回到这本着作,您认为设定完美吗?推理过程完美吗?结局呢?最后竟然是......” 作家a:“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不要剧透啊先生,呵呵。” 记者d:“哦,对不起,对不起,原来您一直绕着这本书不提是怕这个,不好意思,那还是请我们的读者自己去读这本书,好好体味一下您的完美吧。” 作家a:“多谢体谅!多谢体谅!” 记者d:“应该的,应该的,最后还是有个问题想请教您,从最初的坚持到通过中短篇在海外开始成名,再到通过系列作品在国内的推理界成功,再到通过这本《流浪汉》突破了推理圈,成为国内最炙手可热的文化名人,您的成功对大家有什么启发?” 作家a:“这么抬爱我实在是有愧,如果我算成功的话,我只是想告诉大家,一定要坚持梦想,所谓坚持梦想不是坚持做梦,是一定要付出行动,别去想结果,既然你爱你的梦想,就更应该陶醉在实现的过程当中。可是我们现在的生活环境过于安逸,致使很多朋友忘却了自己想要干什么,而现在的文化环境和媒体氛围又比较浮躁,尤其是在一些媒体的作用下,人们过于关心明星的新闻而忘记了作品本身,这样很难有所沉淀,有所积累,有所回味。就象现在越来越多的喜欢推理的青少年,我还是希望大家想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一定要想明白,爱好和职业是两码子事,如果你有把两者合二为一的考虑,必须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是对爱好的坚持能打败你对工作的反感,还是人们不能避免的对工作的厌恶使你最终对爱好都失去了兴趣。我这样说不是危言耸听,是我多年的感悟。不过对于关注我,关注推理的朋友,我会通过电子邮件等方式和你们加强沟通,共同探讨。总之只要我力所能及,我会大力的支持你们圆梦。” 第4页 记者d:“太好了,谢谢您的精彩演说,多谢您百忙之中的合作,再次感谢!” 作家a:“客气了,我应该感谢您,感谢报社和越来越多的关注推理文学的人!” 第一章 新星的诞生 更新时间2011-9-29 12:08:04 字数:6953 3. 一周以后。 a君的家坐落于k市s区的东北部。这是一片老式的别墅区,与海边的距离和与南部山区的距离大致相等。这片区域共有十所别墅,全是独门独院的单体别墅,私密性极强。别墅的主体房屋是清一色的砖质结构,上下共分三层。由于这里多雨的气候,屋顶被设计成了坡度十五度的双坡屋顶。在主体房屋后是单层的车库,设计宽敞,足以并排停放两辆吉普车。围绕在建筑周围的是面积颇大的私人草坪,这也使得别墅与别墅之间的距离足有五十米开外。虽然这些气派老旧的建筑至少有三十年以上的歷史,但与周遭的邻居相比,a君的房屋和私人草坪明显干净清爽许多。一则由于这里的常住户只有三家,而那些以购置房产为目的的大亨们疏于打理;二则自然是因为a君持之以恆的对洁净度的癖好。乳白色的房屋外墙在阳光下永远显得嫩滑如肌肤一般,草坪上种植的马尼拉草齐刷刷的常年保持着相同的高度和色泽。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仅在一篱之隔,a君领地的左右两侧则总是另外一番景象。这经常惹恼我们的大作家,使他颇有替邻居修剪草坪的冲动。 而一旦进入了这个城堡的内部,来访者的第一反应更应该是责怪自己的冒失:是否应该沐浴更衣后进入才合适呢?用一尘不染来形容室内的陈设肯定是有些不妥,因为这个词彙只能形容主人的地板。这种风格的极致体现在a君自己的书房。很难想像在书桌左右两边各摆放着一盆高大绿萝的房间竟然找不到一点泥土和植物的碎屑,当然,除了足有半米直径的花盆内。 现在,a君正坐在绿萝旁边的红木质地躺椅上,安静的抽着烟。菸蒂在刚刚生成不到五毫米的长度时就被无情的弹入了菸灰缸。 他又把这几天的报纸翻看了几遍,看来媒体对于他的热情还在持续,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这点他是早有预料的。但是由于在《先锋报》的言论多少发泄了自己对于媒体导向性的不满,同时也对盲目跟风的人们浇了一盆冷水,因而在几家很有影响力的报纸上,出现了几篇对他颇有微词的文章。这些报导的内容大多是指责作家成名后的傲慢无礼,忘乎所以,竟然还有一篇文章提到了这样一个细节,“他为女读者回信的篇幅远远长于男性读者……”,这些近乎于打击报復的文章除了让当事人嗤之以鼻的骂上一句“胡闹”以外,似乎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也许对于此类事件更加关心的应该是咖啡馆的闲人和烤龙虾的师傅们。 直到翻阅了老同学东家的报纸,作家的平和心境才有所改变。他发现从昨天开始,《先锋报》新增了《推理试炼》这个新版块,专门给新晋的推理作家和爱好者一点空间,写一些短篇文章和书评。第一遍文章是一个国中学生写的微型小说,a君花了二十分钟认真读完,莞尔一笑,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他满意的站起身,拍打了一下宽松的棉质睡衣,轻轻地打开门,走向婴儿房。 “怎么样?睡着了吗?”a君把头探进房间,颇为同情地望着婴儿床边的妻子,同时把声音压低到只能看出口型。 “嘘......刚有点要睡的意思,你的小公主太难哄了。”妻子双手紧抱孩子,一样以口型相对,同时上半身有规律的左右轻轻摇摆。她腾不出手来放在嘴唇前做动作,只是把嘴努努作出让a君别再说话的指示。好的,亲爱的,你的母性真是被完全的激发了。想到这里a君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吃醋的感觉,他无奈的撇撇嘴,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然后轻轻的关上了屋门。 没办法,有了孩子,一切都是轻轻的,轻轻的。 回到书房,关好房门,a君站在书桌旁边拨通了电话。那边响了好几声,终于通了。 “餵?什么事作家?”电话那边的声音节奏轻快。 “您好,是大名鼎鼎的记者d君么?”a君终于可以把声音稍稍放大一点。 “是我啊,有何贵干作家?看到我发的访谈了吧?” “报纸一出我就看到啦,我以为你会杜撰一些,没想到就是抄录音。” “废话,这是採访又不是通讯报导,你让我杜撰什么,何况您连一个街头巷尾总能听到的那种口头禅都没有,我自然是直接照抄录音就成。不过我还是被主编批评了,说最后你的那段牢骚应该删掉。但我觉得就那几句是最精华,最过瘾的部分,就擅作主张留下了哈哈。” “所以你可别怪我啊!是你擅作主张。” “怪你什么,言论自由嘛。不过看最近的报纸了吗老兄,好像对你的风向有点变。” “无所谓,就算我不说这些,他们也会上一些负面新闻的。牛奶喝完了,该关注奶牛了,何况这个鬼地方,你的同行们向来是关注奶牛更多一点,而且在他们眼里奶牛总是有问题。” “你很有觉悟,所以当名人要有当名人的心理准备,怎么样,用不用我发报导澄清点什么,关于回信长短的问题?” 第5页 “不用,莫须有的事情,越描越黑。等什么时候报导我杀人了你再挺身而出吧。” “很好,我喜欢你的心态,那我不管了,对了,看我们最近的报纸了吗?” “那个什么试炼是你搞的吧?” “喂喂喂,尊重一点别人的成果嘛,是《推理试炼》版块。我早就有这想法了,而且这次是因为关于推理作家和爱伦.坡奖那个连载结束了,主编又希望我赶紧推个类似的板块顶上去,所以水到渠成,不过还是仓促了点,慢慢来吧。多亏有你的成功啊老兄,让我不用去争取,而是主编主动同意了我的这个构思,又促成它马上推出。现在我们的发行量有增无减。” “那真是太好了,但你不用跟我客气,还‘多亏我’,难道真要谢我不成?” “没有!不用妄想了作家!”d君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可是说真的,我还是要好好谢你,别的事。” “算了吧,我只是随口提到,谁让你问了呢,我又不是故意的。” “那好,不管你是不是有意点出我们的关系,真的对我帮助很大,太大了。现在什么不要仰仗点名气?我最近稿约不断,也终于升编辑部主任了,虽然我头上还有八个副主编。” “好啊,好啊,太好了!如果因为这个,那你是要请客了。你要是想谢我,就请我好好喝两杯。” “正合我意,但你现在初为人父......方便吗?您的妻子准假么?” “只要不是星期四就好,每周四早晨保姆要回家,周五早晨才回来,我要帮那位母亲照顾孩子。” “这样啊,今天是星期五......那......就明天晚上吧,我来约那个警察。他应该也休假,明天。” “你是说b君?” “废话,你还希望认识别的警察?” “就这么定了,地点就定在我家吧,酒我来准备,吃的东西你们准备,别忘了给我多买点刺身,你知道那家店。” “你们家,不怕影响孩子?” “我书房的隔音好。” “上帝,那你也是疯了,恭敬不如从命,不过你就等着c老师骂你吧,那我们就这样定了,明天晚上七点,我通知b君。” “好的,明天见。” 4. 翌日下午,a君让保姆帮忙把一张大一点的木桌搬到了自己的书房,准备当做聚会的餐桌。总的来说a君对保姆很满意,五十多岁的人,身体不错,会收拾屋子(虽然谁收拾屋子也难以达到他的标准,但这位保姆显然是最接近的了),照顾孩子又细心,厨艺更是相当了得。最难能可贵的是,身为处在这个年龄段的女性,她竟然没有唠唠叨叨的癖好,有时甚至一天不说话只是忙着做家务,照看孩子——这真的是所有中年女人最最应该受到感激和尊敬的特质了。 “您帮我把储藏室的那两瓶红酒拿来好吗?今天晚上有客人要来。谢谢了。”a君向保姆笑了笑。 “好的,可是我没有准备晚餐呢作家先生。”保姆显得有点窘。 “拜託,您就算叫我‘伙计’都比‘作家先生’强。” “这不太合适吧。”保姆干脆不加称唿。 “有什么不合适啊,晚餐您不用麻烦了,连您那份我都让朋友买了。不过今天得麻烦您多带一会孩子,来的朋友是我们俩的高中同学,所以我妻子也要跟我们一起吃饭聊天。不好意思啦。” “没问题的,先生,太太她确实应该休息休息了。”保姆说完迈大步奔着储藏室去了。 “真让人省心。”a君一边说一边把桌子挪了挪摆正。他扶着桌子的一角做这个动作,却没料到其他的三个桌腿由于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噪音。a君皱了一下眉,果然,不过十秒钟,母亲进来了。 “不好意思,是听到桌子声音了么,没吵到孩子吧?”a君弯下腰捡起地板上的一点木屑。 “声音?没有听到啊。”c女士看到a君站在桌子旁边,才知道他刚才在干什么。 “是嘛,真不错,看来这书房的隔音壁绝对没问题亲爱的。你说婴儿房是不是也换成这种墙比较好?” “亲爱的,你是在拿我的耳朵做实验吗?那恭喜你实验成功。不过婴儿房算了,我们注意点就好,这东西还是有点难闻。”c女士微笑着走向了a君,抬起双臂搭在了丈夫的肩膀。在自己的肩头感受到了与肌肤的接触时,a君这才发现,他真的是好久没这样凝望眼前的女人了。三十五岁,这个年龄的女人在刚刚经歷了生育之后竟然恢復得这么快,这是他没有想到的。白皙而有弹性的皮肤,充满灵性的眼睛,乌黑浓密的头髮,他仿佛突然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十八岁一样。在青涩的高中年代,他的未来妻子就是全班男生的偶像,所有求爱火力的集中点。a君很庆幸上帝让他遇到了这样一个女人,又毫不吝惜的把这个女人赐给了他,当然,他也为此付出了艰苦卓绝的努力。“亲爱的,”他顺势搂住了她的腰,把头倚在了对方的肩膀。但似乎是双臂过于用力了,这让新妈妈感觉有点突然。 “嗨,这位先生,我来这屋主要是告诉你,你的小公主终于肯睡觉了。”新妈妈的嘴唇划过了a君的脸颊,她闭上了双眼,这时,不解风情的门铃响了。 第6页 a君呆愣了两秒,无奈的放开了双手,表情很是不满。新妈妈显然是怕门铃不停的响声吵醒了刚刚睡着的孩子,她迅速的从妻子状态调整为母亲状态,慌忙跑出去开门。 “hello!c老师好!”d君手捧鲜花开心的准备踏进大门,紧跟他身后的b君赶忙拽住他的肩膀,这股力道使得d君迈出的右脚悬在半空。 “小点声伙计,孩子也许在睡觉呢。而且你也没换拖鞋。” “你还真猜对了老警察。你们一起来的?”女主人边说边帮二位客人拿拖鞋。 “看来还真是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没有,只是在你家门口才遇上。”d君马上降低了音调。这时候a君也迎了出来,示意他们两人直接进书房。宾主四人夸张的蹑手蹑脚走了进去。a君关上了书房的门。 “好了,”a君故意把声调提高了好多,“两位可以随意了,唱歌还是跳舞都行,欢迎来寒舍聊天喝酒!” “小点声,你也不怕吵着孩子!”d君心有余悸。 “到这屋就没事啦,”c老师解释道,“看这墙上的窟窿眼,这些橡胶面和涂层,难闻死了。我们家这位就要把这间屋子改成录音棚了,估计外边打仗这里都听不见。” “我说怎么看上去和我上次来时不一样呢,上次还是你们结婚时候呢。” “对呀,是我生孩子之前几个月才改好的,当时为了装修把我赶到南山那边,他就是心狠。不过这么久了还能闻出来有味道,真是的。而且改装这个墙面可是花了不少钱,你们这位同学跟我宣称是怕写作发出声响,影响孩子休息。写作能发出什么声响?还不是怕孩子哭闹影响他写东西?” “写东西?他写东西不是在鬼屋么?” “你说南山下那个别墅啊,早不用了,就是我怀孕他装修那一段日子我去住了个把月。现在有了孩子,他总要尽做父亲的责任嘛。怀宝宝没几个月的时候我就警告他了,要么暂时停笔,要么回家写。一个做父亲的总不能三天两头躲起来写小说吧。”c女士边说边给d君和b君各拿了一瓶苏打水。 “你们有钱人真奢侈!不过敝人以为,这房间里最值钱的还是c老师的这两幅书法,”d君指了指与书柜相对的墙面,“你以后在学校教写字比较好,教什么英语啊!那鬼屋现在干嘛用了?空着?” “别总鬼屋鬼屋的,好歹也能住人,说的那么恐怖。”a君用麂皮擦拭着书桌的桌面。 “废话,除了你谁在墓地旁边买别墅?那个房产商碰到你真要谢天谢地了。你说他怎么那么有眼光在南山公墓旁边造个小楼?还真有人对它一见钟情!” “当然,那里很安静,靠南山空气又好,再说离墓地还是有一段距离嘛。最主要的是大家都觉得它地理位置‘优越’,因此旁边没有什么建筑,私密性好,空旷透亮。反正我在那里就是有思路,能写出来东西。但是现在没办法了,c老师下死命令要求我必须回家,我就只能把那边常用的资料书都搬回来了。现在那边就是一些日常家电,还有开诊所时候的一堆器械药品什么的。怎么样?租给你大记者?” “拜託!我可不跟那些死鬼和笨熊做邻居!喂喂喂,大警官,进来就翻人家书柜多不好,说两句话呀!” “说什么?”站在书柜前的b君打开了一本《流浪汉》,“说作家a君是自恋狂?你看,这一层书柜摆的全是他自己的书,我刚看了一下,一本不差,什么时候的都有,还有日文版的,这是你第二卷短篇集对吧?” “你记性还真好,不愧是本市刑警第一人!”a君微笑着对警察说,然后把头转向记者,左手遮掩在嘴边装出说悄悄话的样子,“他一直不说话不是沖你们,是沖我来的,估计还生我气呢!” “哈哈哈哈”,听到作家这么说,d君笑的前仰后合,“你活该,千种万种结局你不写,偏偏杀人狂是警察!你这不是得罪人么!” “我觉得这个结局设计的一点偏差没有啊,”c老师开始替自己丈夫讲话,“如果是那个医生杀死的所有那些流浪汉,那整个线索就有失公平了,或者是那个一直被怀疑的大学生,在书里一直被怀疑,真的是他才怪呢。” “那就必须是我们警察啊?”b君哭笑不得,把脸转向男主人,“不过,我可没生你气,警察又不是我一个,我只是觉得还是有漏洞,那个警察和你一样是左撇子,你一直在书里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几次有意无意的点到这个细节,可最后那个g神探破这个案子的时候根本没有用到这一点,我被你骗了啊!总之这本《流浪汉》我读到倒数第二章还以为是医生仇视社会呢。” “你也以为是医生?不会吧?”a君感到些许诧异。 “怎么不会,都让我们猜到了你也拿不了大奖了,”记者灌了一口苏打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伙计们,平心而论,这本书我觉得真的是他这些年最好,按他的话说,最完美的一部作品,算是集大成之作,没错吧?”他看着作家。 “嗯......应该算是,不过听你这么说真受不了,”作家或是因为受到了赞扬,表情有点突兀,“我正筹划下一部小说呢,各位要不要帮我参谋参谋。” 第7页 “好啊,这感觉不错,像是回到了四人组!”记者拍双手鼓掌。 “等等,这回不会又是警察杀人越货吧?轮到哪些无辜市民遇害了?”警察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 “我的上帝,真的被你打败了伙计,我发誓,就因为你,我再不让警察犯案了,连查案都不让了怎么样?” “好啦各位,”女主人走到门边,“边吃边聊吧,你们谁帮我去厨房准备一下餐具?” 这一晚,他们着实过的很惬意,四位高中挚友像是回到了学校的活动室。没有作家,老师,记者,警察,只有四个追梦的孩子。a君在还没有喝太多酒的清醒状态下简单的陈述了一下自己要在新作品中用到的一部分诡计和迷局,反响甚好。 “我觉得,如果这样设计的话,”b君率先表态,“起码在推理严密性和线索公平性上,比《流浪汉》有过之而无不及。相当值得期待啊!” “希望是吧,”作家的妻子喝了一口果汁,“但是遇害人的身份是个问题。如果要和前七部系列作品的风格以及形式保持一致,那必然被害的还应该是很现实很基层的人物。可这样的话,按照整个系列的国家社会背景设定,又不太可能持有枪械,但死者自己有枪是完成这个诡计必须的要素。” “看来死者必须是基层公职人员且持有枪械,而这个虚构的国家又不像我们这里对枪枝的管制那么松,”警官仰起脖子灌了一大口啤酒,直到杯子见底,“所以你们两口子别卖关子啦,我说作家,下午我还纳闷,你怎么会告诉我再也不让警察犯案,再也不让警察查案,原来这新书里警察是要被杀喽?这还怎么犯案怎么办案?命都没啦!按照您形式上的要求书名我都想好了,《女刑警》可以吗?” “完美啊,天才警察,多谢赐书名,”a君脸上泛着红晕,转眼看了看对面的d君,“怎么了记者先生?怎么不说话?准备明天写稿子,新书剧透啊!” “啊......什么啊,”d君不太自然的拿起了酒杯旁边的饮料,“喝多了,喝多了,没注意听,怎么了,你们笑什么呢,不好意思......” 记者的这两句话让在座的各位有些尴尬,四个人同时沉默了两秒钟。警官在第三秒把酒杯举了起来准备化解一下稍显压抑的气氛,在他举杯的右手伸到桌子中央的第四秒,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这都几点了。”警官抱怨着收回右手放下酒杯,他紧锁双眉瞅了一眼左手手腕,表的指针显示是夜晚十一点二十五分。 “喂,您好!......哦,局长!您好!我......今天不是我值班,是小q......我在朋友家......什么?!......嗯......嗯......知道了,好的......好的......是我的辖区......好的......我马上到!” “怎么了?没事吧?”d君关切的问道。看到b君接电话时很不自然地从椅子上迅速站起,霎时大家好像都清醒了。 “是我们局长。” “别着急,我去给你沖杯咖啡。”女主人站起身来要出书房。 “不用了,”b君站了起来,“我得马上走。” “你现在不能开车伙计。”记者起身取下衣架上的外套,“我跟你去,在哪?” “你不能去,我是走路来的。现在应该有计程车。” “到底出了什么事?”a君意识到事情来头不小,他慌忙递给b君一支自己的烟,因为刑警队长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 “s区第十三大街,我的辖区。一个流浪汉被杀了。”警官摆摆手没有接过香菸。 “什么?!流浪汉?!”作家想到了自己的书。 “没错。”b君没敢直视作家的双眼。 “怎么死的?”作家把每个字都突出了重音。 “这个你先别管老兄,这是我的......” “怎么死的?”又问了一遍。 “没事的,和你没有……” “是不是有毒的速冻水饺?”a君的面容抽搐,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详情。 此时b君已然穿上了外套,他听到老同学的问题之后低下了头,然后伸出右手抓紧作家的胳膊,“你别想太多了老兄,真的与你没什么关系。有什么事我会及时通知你们,电话联繫,抱歉各位,我得先走了。” 第二章 杀戮的开始 更新时间2011-9-30 9:19:33 字数:5473 5. s区是这座海边城市最繁华的一个区,充斥着有钱人,有权人,白领上班族,相对低收入人群,总是有钱花的无业游民和大批外来人口,当然还有流浪汉。b君从警校毕业以后就开始在这里任职刑警,也恰是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他的职业素养得到了很好的表现。诚然在这个犯罪率低的令人羡慕的国家,刑警相对于其他职业并没有过多的工作和过高的危险性,但是就个人来讲,想当年意气风发,年少轻狂的他凭一己之力打掉了这个城市唯一的贩毒团伙,这在警局还是被传为一段佳话。而近些年来,他的辖区内屈指可数的几桩大案要案的迅速侦破也使没有丝毫背景的他得以在仕途上一帆风顺。现在,他已经是s区刑警队的队长,全市警察系统的破案专家。 当他乘坐计程车到达第十三大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零点五分了。第一现场方圆一百米半径内已经被警察戒严。b君掏出一张五十圆钞票给了司机,没等司机找零就匆匆跑了过去。远远地,他看到了s区警局局长和好多同事。急救车,警车,化验车,至少有六七辆警局车辆的警示灯在闪烁着。 第8页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很自然的先去拜见自己的上司。 “来了就好,先把唿吸调节正常,再过去。”局长并没有看他,只是用鼻子用力地嗅了两下周围空气中的味道,“怎么这么大酒气?看来你很清闲,小子。” “不好意思,我在同学家喝了点酒。” “同学?那个大作家么?很好,他这回有可能成了教唆犯。” “有这么严重吗?您只是告诉我是毒饺子。难道真的是一模一样?” “毒饺子还不够吗?案发时间和地点都大致吻合还不够吗?您还要一致到什么程度?” “……我只是随便问问,暴君。” “饺子已经在现场化验了一个了,其他具体境况你还是问问小q比较清楚,我先点支烟,等你搞清状况一会儿细说。” 小q是当天的值班刑警,是b君亲手带起来的徒弟,从他身上b君总是依稀能看到当年的自己,思维严密,热衷于推理,充满正义感,热情。他跨过隔离带走向小q的时候,小q正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长官!” “嗯,辛苦了,”b君拍拍小q的肩膀,“什么情况。从头说,别急。” “是的,长官。今天是我值班。十点......” “你是说二十二点?” “不好意思长官,二十二点四十七分,我们接到了报警电话,是一位老年人,女性。她报案称在那边的第一现场,也就是十三大街和六大街交口向东三百五十米处,发现一具男尸。” “一位老人?这么晚她来这附近干嘛?” “遛狗。” “遛狗?什么狗?” “这个......好像是......” “没事我随便问的,以后再说。你说老太太发现男尸,她在电话里说的是‘尸体’这个词,还是只是感觉这个路边的男人不太正常?换句话说她确认这个男人已经死了吗,不管他事实上到底死了没有?” “是的,她用的不是‘尸体’这个词,是‘死人’。” “一样,好的,接着说。” “我们在二十二点四十九分出警,到达这里是二十三点零二分。当时现场的情况和现在一模一样,我们没有做任何改变和破坏。” “是吗?除了一位受惊吓的老人已经被你们带到警车上了,还有狗。” “不好意思,是的。” “带我过去看看吧。” “好的长官。”小q合上了本子,似乎还没说完,但b君已经感觉暂时没有什么要了解的了,还是自己观察比较直观。 这是路边的一个垃圾回收桶,塑料质地,大概一百二十厘米高,六十厘米宽,开口是正方形,已经塞满了垃圾。可怜的死者倚在桶边,依然保持着坐立的状态。这个男人上身披一件半长羽绒服,这件不合时宜的外衣已经脏到了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的程度。他的两只胳膊在胸前弯曲,双手张开的很不自然。死者下身穿一条牛仔裤,只有一层,因为左膝和右小腿的材质已经破掉,所以露出了被油污覆盖以致看不清肤色的皮肤。他的双腿蜷缩,脚踝以下部分已经伸到了马路上,右脚穿一只破皮鞋,没有袜子,而左脚只有一只红色袜子,没有鞋。在这具略显古怪的遗体身边放着一个简易饭盒,盒子里还有五颗饺子。 不出意外的话,必然是流浪汉了。不知怎么回事,b君竟然发觉自己打心底里有些排斥这个事实,这种感觉伴随着a君的形象在眼前的浮现,虽只有一瞬,但仍然让他心里很奇怪,很不舒服。然而职业素养让他马上把这种想法抛到脑后,他蹲了下来,面对着这张死人脸。死者的眼睛睁开,瞳孔已经放大,干裂的嘴唇呈半张开状,嘴角稍稍上扬,似乎是在对着b君诡异的微笑。如此一张脸再加上两边嘴角流出的少量白沫,让人感觉很是恐怖。 “四甲基二砜四氨。”b君站了起来。 “长官,您刚才说什么?” “没事,那个老疯子来过了么?” “您是说法医先生?” “还能有谁?” “刚刚您来之前就走了,只是协助鑑定科化验了一个饺子,初步结果直接告诉局长了,对尸体只是大概看了一眼,说等您看完了让我们赶紧把尸体送回去,他马上解剖鑑定。” “这老傢伙,看到尸体比他老婆还亲。那你们忙完以后就可以把尸体运走了,连同饺子,还有那个垃圾箱,里边垃圾我也要。帮我告诉验尸的老鬼我希望明天早晨看到报告。你把餐盒拿回去好好验指纹。” “好的。” b君点点头,示意小q可以继续工作了。很快,摄像机照相机皮尺粉笔从各个方向一拥而上。测量组和拍照组的同事们像是採访名人一样绕着死者,小q在一边调度着,还算井井有条。 “怎么样?看的还挺快。”b君走回到局长身边,局长刚刚掐灭菸头。 “大概看了一下。” “你说明天的报纸上,这个案子会出现在第几版?” “以我们这里记者的作风,出现在娱乐版的头条也很正常。不过还好我没看到他们的人。” 第9页 “你没看到那是因为你迟到了。记住,记者永远比我们来得早,我也总是比你来得早。你来之前,我让小q把记者和围观的人全赶走了。不过就算这样,明天报纸上出现一张死人脸我也不奇怪。” “上帝,这可真够烦人的。” “谁说不是?r区的舞弊事件还炒得沸沸扬扬,好容易你的老同学把报纸和网站的注意力都从警察局吸引走了,现在咱们这边又出事了。” “这您拦得住吗?” “我没指望拦住这些无聊的人。对了,上次你破杀人案是什么时候?” “两年前。这次还归我管?” “废话,除了你我咱们这里谁有破兇杀案的经歷?这个城市太安静了。” “安静到一起看似普通的杀人案会被市民抓住不放很久。” “所以你要抓紧时间,你感觉多久可以破案?” “现在问这个太早了,我不知道。” “但你要知道,这不单是帮你自己,帮我,帮整个警界,也是帮你朋友。” “什么意思?” “太像了,没有媒体会不把这个现场和那本书联繫在一起。你的朋友会承受更大的媒体压力,据我所知他现在和报界的关系已经不是特别好了吧?做了访谈之后。” “您真体察民情。” “这个城市的人不敢不看报纸。” “可我们不能因为只出了这么一桩案子就预言什么可怕的事情继续发生下去。” “但是记者能,至少能诱导你这么想。设想如果这会发展成连环案件,那么他们可以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再找新的素材。”局长又点燃了一支marlboro香菸,“我习惯往最坏处打算,不过作为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你别想太多,只要尽快破案就好。现场有什么收穫?” “这种毒杀从现场看也不会有什么线索了。” “是第一现场吗?” “这种提前放置毒物的延时性杀人,也无所谓第一现场,不过不出意外的话,尸体应该没有被搬动过。死者死时的状态还是保持在抽搐的一瞬,体态相当自然,这个要是搬尸过来的话,恐怕做不来。” “毒鼠强?” “没错。” “真和书上一样啊。” “您还真看了?” “废话,这本书最近太热了,我翻了个开头,何况我听说,这书里最后还是咱们警察犯的罪,他妈的。” “您还真当回事了。” “不去问问那个老太太?” “不用了吧,小q都告诉我的差不多了,笔录回来再看吧。而且她也只是目击而已。” “第一目击者是最大嫌疑人,你就这样排除一个嫌疑人了?何以见得?” “因为狗。那只狗是很明贵的纯种巡迴猎犬,必然是老夫人的心肝宝贝。而餐盒里有狗毛和狗的唾液。这就说明在主人报案之后,焦急等待警察到来的时候,这只馋鬼肯定是吃饺子了。老太太当时发现死人心情很紧张,估计不会想到是饺子的问题,甚至一开始压根就没注意到狗在偷嘴。但她后来终于还是发现了自己的狗在干什么,否则以狗的性格不会还剩五个饺子,必然全部吃掉。幸亏她发现了并且制止了爱犬的自杀行为——虽然老太太自己都未必知道这是找死——要不我们就没有物证了。所以说,如果是老太太下的毒,她不可能捨得下这个血本,对她来说狗比这可怜人值钱多了。可惜我不知道那只狗吃了几个,反正活不了多久了。” 6. 验尸报告在第二天早八点准时出现在了局长的办公室,同时出现的还有餐盒的检验报告,饺子的化验报告和b君。 “一夜没睡?”局长扔给b君一支烟。他自己桌上的菸灰缸已经满是菸头。 “没必要吧,现在也没什么头绪。”b君点燃香菸。 “你真沉得住气,你的辖区可是有年头没这种恶性案件了。” “和这个案子相比,两年前的那起兇杀案简单得多。” “是吗?” “起码那个案子我一看现场就有思路。这个还没。” “我不知道能给你多久时间让你这么悠闲。” “我看了看今天的晨报,媒体还没什么反应。” “是吗?我还没开电脑。没有关于某位太太爱犬死亡的讣告?” “没有。” “那个工作狂恨不得夜里就把报告送我们家去。”局长把几份报告一起扔给了办公桌对面的b君,“你择重点念给我吧,我懒得看了,一夜没睡有点累。” “老头子,您还真敬业。” “别废话,我只是发愁怎么向市局领导交待。开始吧。” “先说验尸报告吧,被害人死因是四甲基二砜四氨,也就是毒鼠强中毒。” “死亡时间推断呢?” “综合环境温度,尸僵情况,小腿,大腿,背部,臀部尸斑及尸温分析,应该是十七日,也就是昨天晚上二十一点三十分至二十二点。” “真不精准,别的呢?” 第10页 “死者身上未见明显斗殴痕迹,胃部检测出有毒饺子,二十个左右。其中所含的毒鼠强超过了致死剂量。” “废话,要不他怎么死的。” “可是我已经挑着不是废话的念给您了,大人。” “一般验尸报告也就是死亡时间推断稍稍有那么点用,哼,给我念那两个吧。算了,算了,不用了,我都能挑着说出来有用的部分:饺子中含致命物质毒鼠强,餐盒上除了死者的指纹外没有别的发现。他妈的,就这两句话有用,就这两句话用不上。” “您太英明了。但是这再正常不过了,所以我说我没思路呢。有一个发现不知道算不算线索,饺子是最普通的那个牌子,所有超市都买的到。” “太好了,这不是锦上添花么?你下一步想怎么办?” “第一现场位于第十三大街,两端的路口分别是和第六大街以及第七大街交汇的两个十字路口。我想请交警方面协助调出昨天出入这两个路口行驶在第十三大街的车辆的监控录像,时间段是二十一点三十分到二十二点三十七分。” “你是觉得可怜的老太太不是第一目击者?” “我想确认一下。” “那如果第一目击者不是从这两个十字路口两端进入的呢?而是从十三大街你所选择的这一段街道两旁呢?” “这个不是我们能监控的吧?整段十三大街每十米安放一个摄像头?似乎没有呢吧?我们只能从我们能控制的范围内想办法。目前来看未知肯定比已知的多很多。但能知道多少算多少。” “那好吧,工作量应该不大,虽然是在s区,但十三大街那边毕竟是边缘地带,平时也很少车走,别提行人了,话说回来这老太太胆子够大的,自己遛狗也不害怕。然后呢?” “然后?我不知道。线索少得可怜,我也许还会去现场一次。我也嘱咐小q了,让他把那个垃圾箱连同里边垃圾一起带到鑑定科。我今天还会去鑑定科查那个垃圾箱和垃圾。” “查垃圾?然后把瓶子挑出来卖掉?老实说我不抱希望你能发现什么。指纹都没留下的犯人,会在垃圾箱里给你留线索?” “不知道。终归还是看看好吧。” “老弟,”局长又拿出一支烟,这次是递给了b君,那只手还替他打着了打火机。 “怎么了这么客气?”b君有点不知所措。 “知道我昨晚为什么一宿没睡么?” “您不是想着怎么向市局说明情况么?” “那是一方面,我预感很不好,这个城市好久没有出过这样的案件了。” “我明白,我也一样感觉有点不妙。” “如果罪犯真的是按照你老同学这本该死的书上的思路走下去,那这只是开始而已。” “可是以我们手头的线索想要找到这个人真的是太难了。” “书上是怎么写的?” “什么?” “我是问你那本《流浪汉》上是怎么写的?” “在杀到第四个流浪汉的时候,兇手露出了破绽,杀到第七个,g神探才确认了兇手。” “我的上帝!这不是噩梦还是什么?我可不想真是这样。” “也许还要惨。我昨天夜里想过这个事情,我们的对手选择这样的被害人群,不管是不是受到小说启发,真的是相当阴险。我目前能想到的,首先,流浪汉,确切的说是乞丐,他们不会拒绝任何食物,不管冷的热的酸的辣的,只要能吃。其次,他们没有自我保护能力,甚至好多乞丐神智是不正常的。然后,他们是自我封闭的,得不到任何消息,没有任何消息网络和消息来源,他们是这个城市唯一的不看报纸不上网不八卦的群体。如果这是连环杀人案,我们怎么防止?指望他们集体去买报纸看看从而了解自身的险境?还是我们警察挨个去通知他们别吃捡来的东西?那他们吃什么?最后一点,谁会去真正关心这帮人?也许很快报纸上就会有报导,我敢保证一半是惊奇于犯罪手法和畅销小说的吻合,一半是骂警察没能力,谁会发个报导唿吁大家关注这个弱势群体?” “这么说来这案子没法破了?动机呢?你想过没有?” “书上的动机是那个警察感觉流浪汉都没有存在于这个社会的必要,同时稍微有点为了满足自己挑战警方的变态成就感。” “让这些动机见鬼去吧,那是小说,真正在这世上哪有因为这个杀人的?变态也没有变态到这种地步的。推理小说的动机都是扯淡——復仇,儿时心理阴影,争遗产,情杀,反社会,我这么多年就没碰上这种案子过!” “那您说动机是什么?” “知道我还问你?” “我有预感,等我知道了动机,这案子就破了。”b君站起身来,向局长微微一弯腰,“告辞,您最好是休息一会儿。” “别管我了,忙你的垃圾箱吧,希望你有什么收穫。” 第二章 杀戮的开始 更新时间2011-9-30 15:13:39 字数:3544 7. 然而这一天的调查和局长预料的差不多,毫无收穫。 b君先是去了鑑定科所在的警局三楼,垃圾的恶臭瀰漫着整个楼层。很多女同事都不愿意和我们的刑警队长打个招唿,这必然是出于她们对这个发味来源极大的不满意。小q在鑑定室对着垃圾桶站了好久,好像那是一尊神像一般。黑色垃圾袋已经拿出来放在旁边,里边的垃圾依旧是满满的。 第11页 “干嘛呢,像东方人一样为它算命?” “队长,您来了!” “你还真受的了这味道啊,”b君把手放在鼻子前面扇了扇,“怎么样,有什么收穫?” “没有,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不好意思队长。”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好意思的是我,让你把这脏傢伙搬进警局检查,本来我也没抱什么希望。”b君一边说一边找出手套带上,“不过你就这么盯着它是看不出来什么问题,兇手不会从垃圾堆里钻出来,”他说着把垃圾全部从袋子里折腾到地板上,就这样任凭各类腥臊恶臭倾囊而出,然后他毫无顾忌蹲在了这些废物旁边,“塑料瓶,这个应该留给局长,菜叶,报纸,易拉罐,螃蟹的外壳,看到了吗?还是公蟹,哦,还有这个......未婚男女避孕是应该的......烟盒,最普通的牌子,碎玻璃,嗯,一点问题没有。” b君检查了这些东西以后,也开始绕着垃圾桶来回踱步。 “这是最普通不过的垃圾桶。” “是啊,验过这桶上面的指纹了么?” “包括遇害者的,至少有二十个以上不同的指纹。” “嗯,这很正常。而且这里边应该不会有兇手的。不过还是在档案库里调一调吧。” “我也觉得应该不会有,队长。” “对了,从昨天到现在,还没有听到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呢,说来听听。” “真的和那书里写的一样吗队长?” “你还真是直截了当老弟,你是说那本小说?至少目前差不多,你不会也觉得还会出事吧。不过你这么问我,我倒奇怪你怎么还没看那本书,小朋友。” “还没看到呢,我把a老师的g神探系列都买了。我想从头看,现在已经读到第六本了。” “哦?不愧是推理迷。看他的书什么感觉?” “都很棒,一本比一本强,不过细说起来第一,三,五部不如第二,四,六部,其实也不是比不上,就是风格不太一样!二,四,六部好像更贴近现实那么一点点,我特别喜欢这种风格。但是可能因为更贴近现实吧,诡计方面就显得没有一,三,五部那么意外了。这样算起来现在出的是第七部《流浪汉》,应该走的是纯解谜的路线吧?我应该下周就可以读到这本了。不过a先生的文笔真的很好,还能够同时驾驭两类稍有差别的风格,真厉害!” “你都可以写书评了,如此专业级的细微差别都能看出来,这可不是现在买他作品的人都能品味出来的东西。不过咱们有点扯远了,我应该把《流浪汉》的梗概大概跟你说一下,你好对现在这个案子有个联想。简单说就是一个杀人狂通过投毒,锐器刺杀,钝器击杀,枪杀等方式在垃圾箱旁边,桥洞附近等等乞丐会经常出现的地点前前后后杀了七位乞丐,还分了几次尸。” “全都成功了?” “对。杀人的频率大概在每个月一次,和女人的麻烦一样。” “那最后案子破了吗?” “你说呢?” “哦,真够恐怖的。” “你觉得会是模仿杀人吗?” “书里的动机是?” “变态。” “那应该不会在现实生活中出现啊长官。” “看来你已经上升到和局长一个境界了。这么说你也一头雾水呢,那先别想了,一会跟我再去趟现场。” 现场的发现更少。他们在十三大街只是观察了十分钟左右就感觉实在没有什么意义了。局长给b君来了电话,通知他已经协调好了交警方面,那边让专案组马上派个人去交警队一趟。小q自然承担了这个任务,开车先走了。 b君独自走在回警局的路上,希望能从头整理出一个头绪来。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b君越来越意识到知情者正在呈几何倍数上升。他甚至神经质的认为马路上的行人都在看他,恨不得马上要他一个答案。相对于昨天的案件本身,他很明白局长更担心的是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旦事态继续扩大,市民和媒体会给警方多大的压力。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恶作剧,绝对不可能,没有人会拿兇杀和警察开玩笑,何况这座城市的氛围不是这个样子的,即便亡者的身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b君预感这案子十有八九还会再继续,他甚至迫不及待的希望尽快见到下一具尸体,虽然这种想法很邪恶,但现在他们能抓住的蛛丝马迹真的太少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b君回到了警局。他径直来到了局长的办公室。 “你走得够慢的。小q都回来了。” “一路都在想。” “你终于进入状态了,不过我要求你别对外围的事情想得太多,上边的压力和记者我顶着,你专心破这个案子。” “谢谢!那小q那边怎么样?” “双向进出的只有三辆计程车和两辆私家车。你的手下们已经联繫到驾驶者而且做笔录了,我帮你看了看,没什么价值,基本都是车速太快没注意,不像假话。” “和我想的差不多。” “这回算是全堵死了,我的大侦探。” 第12页 “嗯,正常,犯人选择这样的作案对象,作案方式,作案地点,就说明是完全不会留破绽给我们的。我也想过从毒鼠强开始,但是这种鼠药真的太常见了,下不了手。” “说来说去,还得看动机。” “我刚才一直想的就是这个,不过恕我愚钝,除了您看不上眼的那些侦探小说的动机,我暂时想不出来别的。” 一阵沉默。 局长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餵......哦......好的......让他去接待室。我马上过去。” “唉,”b君很无奈的皱皱眉头“记者?” “该来的总会来的,我还有点嫌晚呢,这都过了将近二十个小时了。你赶紧去吧。在接待室。” “我?您不是说您要去……” “这个人不用我见,你去吧,昨天你们喝酒有他吗?” 8. d君独自在接待室吸菸。b君进来的时候,他掐灭菸头站了起来。luckystrike,记者的口味显然比作家重。 “怎么样?” “你现在是记者还是我朋友?” “你说呢。” “我负责这案子。不过,妈的,一团糟。” “唉,我猜也差不多。还好你亲自办理我们就有希望了。我们社长让我来搞第一手资料,我也不清楚他怎么知道的。” “不用解释,我相信你。再说现在应该已经传开了,你们社长知道也不奇怪。” “你现在一定很累吧?放松点,我就告诉社长,警方对我就四个字,‘无可奉告’,这就足以打发他了。我只是想趁这个机会来看看你。” “谢啦!”b君还是把目前的情况详细的告诉了记者,他不想让他面对上司难做,另一方面他也想听听这个推理专家的意见。 “说实话,我觉得这事挺大的。” “什么意思。” “我觉得这会是连环命案。” “是吗,”b君苦笑道,“怎么大家都这么想的,包括你。” “我有个想法。” “你快说。” “会不会是针对他的,他最近太火了。” “他?” “按照他的书上的手法杀人,这事早晚会传的沸沸扬扬,那时候他就不是推理奇才而是教唆犯了。以他那种完美主义性格,肯定受不了。” “可是谁跟他有仇啊,他在推理圈子是首屈一指的,他的朋友就咱们少有的几个,我们也都知道他没什么仇人。就算最近和媒体多少有些不愉快,也不至于这样残害他吧?还要搭上无辜人的性命?” “也对啊,我只是瞎猜的。” “不过你说的那一点有道理,事情如果按他的小说发展下去,他的内心肯定会受不了,很受不了。对了,昨天我走的太匆忙,你们然后呢。他状态怎么样?” “出了这么大的事能有什么然后,他问你是不是毒饺子,你那种回答不就等于是默认嘛。我酒也醒了,马上回家了,走的时候看他的脸色很难看。可是当时我们也不知道详细情况,怎么劝他。” “确实是我不好,当时有点蒙。等我这两天忙完了我去看看他,我还真有点担心他那个脾气,也顺便看看从他那里能不能得到什么灵感。” “好吧,不过你别太操心他了,这一段你会很忙,我这些日子没什么事多去找他聊聊就好了,排解人的烦恼我擅长。你这边有什么情况我们电话联繫,这一段我少不了烦你,谁让我干这个的。” “放心吧,以现在状况来看,我们必须跟媒体保持好关系,虽然你们怎么都是骂我们。不过真奇怪啊,今天媒体没什么反应。” “这么大的新闻,我能肯定基本上全市的人都知道了,这样反而不用我们再添油加醋。所以今天记者们会按兵不动,沉淀,发酵一下味道更浓。等着看明天的报纸吧,那些评论性的文章绝对够你受的。” “原来是这样。你们这个行业太惨无人道了,那我等着明天看你怎么骂我。” “我可不会!”记者打了b君肩膀一下,僵硬的挤出笑容,他站起来准备离开,“我走了,你忙你的吧。” “我送送你。” “不了,用不起你,有时间抓紧破案吧!”记者明显已经看出老同学对此并不抱太大奢望,但他能说什么呢? b君还是亲自送老朋友出了警局门口,随即回到局长办公室汇报情况。 “我自作主张都告诉他了。” “嗯,没错,越是这时候越应该配合媒体。别让他们抓着我们的把柄。” “他给了一个新方向,虽然有点异想天开。按您的说法,有点像小说里的动机。” “但他的说法算是不靠谱里边最靠谱的一个了,我觉得你可以按照这条思路调查一下。” “哦,好吧。”b君正准备走出局长办公室,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老头子,你不会在自己家接待室也安窃听器吧?” “这里不是我说的算吗?” 第二章 杀戮的开始 更新时间2011-10-1 15:59:43 字数:7740 第13页 9. 《流浪汉惨死街边,大作家心惊胆战》 本报记者清晨五时最新报导发生于三月四日晚二十一点四十五分左右的s区十三大街流浪汉毒杀案,距今已经过去了三十多个小时。这是近两年来本市发生的最为恶劣的刑事案件。截至发稿时间为止,公众并没有得到任何来自警方的关于此案的情况说明。当然,这极有可能是出于封锁消息,以便尽快破案的考虑。但除了事发当晚驱散了围观的人群和试图採访报导的我社记者以外,警方在这最宝贵的破案黄金时间段内还做了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众所周知,r区的警员考核舞弊案件的审理现在正处于僵局,在这警方最需要在公众面前重树形象的时候,如此令人髮指的恶行却不合时宜的在s区出现。不知道s区的警界精英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呢?我们拭目以待,期盼他们不会辜负纳税人的心血和热望! 具体到命案本身,我们不得不提到一位近期风头正劲的文化名人,他就是凭藉《流浪汉》一书一举成名的作家a君。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目击者声称,惨死的流浪汉的死因竟然是误食了有毒的煮熟速冻水饺。具体是哪种毒药,现在我们还没有得到来自官方的解释,但这样的现实不禁使我们联想到了近期热卖的小说《流浪汉》,因为这种死法恰恰符合了书中连环命案的第一案。胆大妄为的行兇者如此嚣张的做法不啻为对整个社会的挑战,然而我们也同样关心的是,a君现在的内心作何感想?一本畅销书竟然成为了兇手的作案指南,这种出版物的意义竟然在于此?侦探小说在我国的地位通过a君的努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但这是否是一柄双刃剑?过于细緻的对于犯罪行为的描写完全可以成为心存歹念者的教科书。这对于整个社会,整个国家无疑是一种巨大的灾难。 关于本案的最新进展我社记者会持续跟踪报导。在此万分抱歉地向各位读者声明,对本案第一目击者的採访由于第一目击者本人的婉拒而被迫搁浅。这位老者给出的理由是过度惊吓,身体不适。不知道这是否是警方的要求呢? ——《每日晨报》 事发第三天的晨报终于有所反应了。 《流浪汉街边被毒杀》,《十三大街发生离奇命案》,《流浪汉被畅销书谋杀》,看到一个个刺眼的标题,a君的唿吸越来越急促。 “我完全可以恐告这些报社!”a君在书房里来回快步行走。 “亲爱的,你别太激动。”妻子无助的看着自己的丈夫,随手关上了书房的门。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灾难,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是一起偶然的兇杀,为什么要把我联繫进去?你看看这篇,这个记者竟然感觉事态严重到会发展成连环命案。他们就差说我是教唆犯了!我必须告他们!” “这确实是很过分,这不是你的错,亲爱的,不过你真的不应该跟媒体较这个劲。你是一张嘴他们是无数张嘴。能忍则忍,你要相信b君。”c女士递过一杯热可可。 “我明白的,”听到妻子的提醒,a君的心态缓和了一点,他接过杯子,“不过前些日子的报纸还是对我的大肆吹捧——虽然那个也不合我的口味——现在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唉,外人以后会怎么看我?朋友会怎么看我?读者会怎么看我?我还要不要从事写作?还是以后去做犯罪指导?” “不是每件事情都要像你要求的一样完美,你总是......怎么说呢,太在意别人怎么看你了。你的完美有时候不是出自你的本意,而是完全为了顾及别人的看法。这样你会无形之中增加太多的心理压力,我怕你承受不起亲爱的。好了,以前是捧现在是贬,正负抵消,你这样想不好吗?” “太太,”保姆在外边敲门。“有客人来了。” “客人?我去看一下。” 片刻之后,d君走进了a君的书房,他抱歉的示意c老师能否先不要进来,在女主人点头之后,他随手关上了门。 “你真的生气了,老兄。”d君低着头没有看作家。 “唉......我......还是先谢谢你吧老伙计,只有《先锋报》没有把我扯进去,只是原原本本的说案子。” “其实我连案子都不想提,但主编说我不能一点反应没有。不提你是应该的,我不想让你太有心里负担。” “怎么会没有?现在这些媒体真的是过分,我要告他们,我一定要......” “别装了,你不是因为媒体生气。” 记者一句话说出来,a君的脸色马上由愤怒转为了绝望和恐惧,“我......” “你骗不过我,我知道你会怎么想才想来劝劝你。我昨天找过他了,我们要相信他肯定能破案,在第二起命案发生之前。” “这么说警方也确信这将是连环命案?” “我就知道你真正担心的是这个。说到这里我也不瞒你了,今天一早他就给我打了电话,死者的身份查不出来。根据指纹和死亡时的样子,根本无法在警察局和民政厅的资料库里查到备案,说白了就是连人口普查都会遗忘的那一类人群。他们不会有仇家,不会有亲人,不会有债主,不会有情敌,或者干脆不会有相识的人。” “所以呢?” 第14页 “所以b君觉得死者只是,说的没有人情味一点,棋子。” “和书中一样不是吗?所以肯定还会有棋子被吃掉。” “b君也是这么觉得的。” “动机呢?难道......就是为了模仿?” “动机他们还没有查出。” “是的,这种案子,知道了动机基本就可以结案了。上帝,怎么会是这样?”a君把双手深深地掐入了头部,眼睛紧紧闭着,“那下一步警方准备怎么办?” “在全市安排更多巡警和便衣,在流浪汉较多的街区巡逻。” “这有什么用,老鼠会在猫的眼前偷奶酪吗?” “可你能让警察做什么。” “这么说肯定会有下一宗命案,不是吗?你还说是来劝我的,你何必让我知道这么多?”a君的表情显得更加痛苦和扭曲。 “我......对不起。我自己觉得太了解你了,让你心里悬着不知情你更受不了。” “我不是怪你,是我一步一步问你的。但我现在感觉很无助,要是再有什么意外我真的很难撑下去。” “你没有必要这样,也许我们所有的人都想得太严重了。” “不,肯定会有什么事情继续发生的。” “老兄,我是不是不应该来?” “你应该让我知道。但我确实没有办法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而且这不是胡思乱想啊!” “这就是胡思乱想!好了,你这样让我和那个警察怎么放心?让你妻子孩子怎么放心?”记者有点激动,“你有时间担心害怕,还不如好好用你的大脑想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走了!”d君打开房间门正要出去,发现女人正好站在门口。他这才发觉门并没有关紧。 “对......对不起!”她低着头。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根本不该来告诉他什么!你赶紧劝劝他吧,再见!” 10. d君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是晚上六点半。b君正在他住的公寓大楼底下抽菸。 “你来了?” “嗯。” “也不说一声,我早点回来会儿。” “没等多久。你们这边够清静的。你去看他了?” “嗯,走,去吃点东西?我正好也没吃。” “好吧。”b君掐灭了菸头。 “想吃什么,便宜的还是好吃的?” “有又便宜又好吃的么?” “你觉得呢,这是r区又不是s区。” “那就便宜的吧,走。” 两位单身汉很快就在一个路边的小餐厅坐下了。 “饺子怎么样?” “拜託……” “老闆,两份海鲜饭。” “加两瓶啤酒。” “你真奇怪,我们又不是流浪汉,这里的饺子不错的。”d君为君倒满了一杯啤酒,“找我干嘛?有什么新情况?” “没有,就是想问问你他怎么样。” “他?敏感的不得了。一碰就伤。” “我猜也是,他最完美的作品竟然导致现实中不完美的事情发生。这是他的灾难。” “不过,我今天回来路上也在想,是不是我们想太多了?你看,也许就是一个无聊的人,本来想用这毒饺子毒死个他讨厌的小猫小狗什么的,结果不小心毒死了一个人。” “他是不是也情愿这么认为?” “他眼下是没这想像力了,这是我的一厢情愿。他一的厢情愿就是感觉全是他的错。” “我也想过你这个可能性,可假如这是真的警方应该怎么办?反而麻烦了。是等着这位误杀的无聊人自首?还是在报纸上写个告示劝他站出来,让作家和警察别再恐慌了?真是这样还不让你们报纸笑掉大牙。” “有道理,不过我倒希望这是真的。” “只能等了,现在什么都干不了。你说我应不应该去看看他。” “以今天来看,最好是再等等,现在去,他一定以为你是调查取证去的,他这么敏感。” “对,”b君喝了一口啤酒,然后用叉子叉住了一只虾,还没送到嘴边的时候,电话响了。两人的动作同时停止了,四目相对。b君机械的掏出了手机。 “餵?” “是我。” “局长!嗯……在外边……什么?!”b君飞快的站了起来,d君随即也站了起来。其他桌的食客被他们吓得差不多也要站起来了似的。 “知道了......我马上赶到!” “怎.....怎么了?”d君的脸色都变了。 “你的小猫小狗的说法应该可以排除了,”b君脸色凝重,他望了一下周围的人,轻声说道:“这次是十二大街。我得赶紧走了!” 11. “基本上是上次的翻版。就是地点变了。”局长又比b君早到了一阵子。 “看来该来的迟早要来。” “你又喝酒了?” “不好意思。” “你以后最好不要喝酒,你一喝酒准出事。去看看吧。” 第15页 真的是和第一起案件没有太大的差别,不过b君这次连狗毛都没看见。尸体是执勤警察发现的,他显然晚了一步。一样的毒饺子,一样的尸体。b君看了看,很快回到了局长身边。 “记者又被您赶走了?” “算是吧,你又一次错失了机会,没看到我怎么客气的请他们滚蛋。” “唯一能确认的是系同一个犯人所为。什么都一样。” “废话,你还想同时对付两个这种杀人狂?” “例行的检查还是要做,我就不信查不出来一点蛛丝马迹。” “这个不用你说。不过你的同学应该安心了吧?” “什么意思?” “跟他没关系了,这个王八蛋比他性子急多了,他是一个月杀一个,这个疯子是两天一个。” 局长这么说恰恰是确认了这就是模仿杀人。b君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倖的希望也破灭了。他现在心里想的不是案子,是自己的兄弟。过了这个晚上,也许明天消息就会布满报纸。追求完美的作家,他的心理上能过得了这一关么? 这个夜晚註定是无眠了。回到了警局,b君强迫自己把思路从a君身上转移到案件本身。两个男人在烟雾缭绕的局长办公室沉默着,什么都不说,只是吸菸。 过了午夜时分,局长终于忍不住了。 “动机究竟在哪里?” “您说让我顺着记者的思路去查一下,可我想了一整天,答案是不可能。没有人会想到通过这个方式害a君。这还是太,太戏剧化了,太接近小说了。” “好,让我自己抽自己耳光一次。咱们不考虑现实,都按照书里的走,会不会是警察犯案?” “警察?这是我第一个要排除的群体。同样的理由,因为小说里的动机和手法实在是太‘小说’了。而且如果什么都按照书里的来,犯罪者明显会意识到最先被怀疑的职业会是警察。所以我宁愿不怀疑咱们内部的人,没人会那么傻。” “还有一个问题,和书里不太一样。” “您是说杀人方法?” “对,书里边第二个遇害者就已然不是毒杀了。是被刀子捅死的吧?还被分尸了。” “老头子,您真有意思,思想深处排斥小说,还总是往那方面去想。” “那你的意思是这不是模仿杀人?” “绝对是。” “那怎么还学得不像样子?” “不客气地讲,兇手已经在第一起案件里告诉咱们了,他就是模仿杀人,因为什么都跟书里一样,没有大的区别,这就足够了。然而书里的第二起案件完全是因为写书所以才设计成那么血腥的方式,算是一个噱头吧。关键是实际生活中这么大张旗鼓的高调杀人分尸,不可能像书里一样不留下任何破绽。关于这点兇手很聪明,他明白,所以他宁愿选择与第一次相同的方式,这样保险系数要高很多。同时这两起案件相隔时间这么短而不是书里的一个月,也是要提醒我们,这确实就是连环案件,他就是模仿书中的连环命案,只是选择了对他来说相对安全很多的毒杀罢了。” “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吗?有劲没处使。除了坐在这里猜,推测,想像,什么都干不了,这根本不是咱们警察要做的。” “您年轻的时候这些事情做的少吗老师?不跟您学这么多年我现在不会这么重视分析和推理。您越来越像顽固的老警察了,可是这个案子目前为止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铁证让您的下属做推理分析以外的工作啊。您想过没有真凭实据在这个案子里也许是最不重要的,况且现在物证确实是少得可怜,线索确实是少得可怜,我敢保证明天民政厅的报告还是查无此人。” “你小子是在批评我?” “没有,我也感觉有劲没处使。咱们正被牵着鼻子走。” “估计明天你的同学又该来了,这次看看他能奇思妙想到什么吧。” 12. 《第二位受害者横尸街头》 本报记者凌晨四时最新报导三月六日晚间二十一时十五分左右,s区十二大街与第一大街交口向东二百四十米处,路南侧人行道旁,一位五十岁左右男性被执勤巡警发现暴尸街头。我报记者在接到热线电话后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并在警方未展开调查工作之前率先初步了解到一些情况。正如我们所料,作为第一目击者的值班巡警对于我们的提问三缄其口,在警方到来之后此人更是很快受到了严密‘保护’。警方的这一做法使广大民众要求得知更多真相的希望再次化为泡影。然而根据现场其他目击者的初步观察认定,死者与几天前的兇案相同,依然是一名乞丐,死亡原因不详。但根据目击者声称,死者身边发现了疑装有饺子的方便餐盒。很不幸的是,与处理几天前刚刚发生的十三大街毒杀案的方式相同,警方在到达现场之后,第一时间的所作所为依然是对现场的民众和记者进行驱逐。几位试图接近s区警局局长的媒体工作者更是受到了野蛮的推搡。我们在此质疑此类行为的合法性以及对案件本身是否会产生积极效果。但是作为反映市民心声的窗口,我们还是期待警方能够尽快剷除这邪恶的社会毒瘤。 第16页 另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警方人士表示,此次兇杀案的直接负责人是本市s区刑警队长b君。他同时具备有极强的业务能力和正义感,自然是本次案件专案组组长的最佳人选,但此人恰是畅销书作家a君的高中密友,身份极为特殊。然而据昨日上午警局官方宣布,几天前的十三大街兇杀案的直接负责人亦为此君。如此安排是否印证了警方对两件案件属一人所为的看法?是否可以当做警方对此视为连环杀人案的默认?b君与作家的特殊关系是否会影响到此次案件的侦破?另外不得不提到的是,《流浪汉》一书在这两起案件中到底处于怎样的位置?如果这两起案件确系一人所为,这位杀人者又是出于何种极端的心态?为何他没有选择书中第二案的作案方法而只是复制了第一起案件的手段?这种变态的对作者的致敬是否还会持续下去? 解答这些答案未知的问题,将是近期警局工作的重点。但作为普通市民,我们知道的是,不管事态将朝何方向发展,不论这两起短时间内连续发生的谋杀案是否系一人所为,它们都在社会上产生了极其恶劣的影响。这对于我们平静的城市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在此,我们唿吁广大市民保持克制,注意安全,力所能及的配合警方,尽快将杀人狂魔绳之以法。 对于本案的最新进展,我报将持续关注。 ——《南山早报》 果不其然,d君第二天中午时分来到了警所。b君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想起了接待室的耳朵,有点别扭。 “看今天晨报了吗?”b君从屋内把办公室的门关紧,然后示意朋友坐下。 “你没看吗?这次反应比上回快多了。” “看了一篇,已经封我为第二起案件的专案组长了。这些人消息真是灵通,我觉得假如他们介入,说不定比我们破案快。” “我们是无孔不入的。不过我不是来刺探军情的,组长。我刚才去他那边了,他状态相当不好。” “嗯,我想像得出。知道我昨天到了现场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我都替他崩溃了。和他写的如出一辙,当然我是指书中第一个命案现场。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碰上这么档子事。” “第一次兇杀后,他好像还能宣洩些许愤怒的感情来掩盖自己的无助,恐惧。今天就完全不一样了,像已经收到了判决通知书一样。” “可是这次和书里第二次不一样,没有分尸,时间上间隔也不是一个月啊。这个笨蛋,他不应该往自己身上联想。” “你怎么这么傻?头一次兇杀兇手实际已经告诉他了,‘我是在模仿你的书。’后边那个混蛋完全可以自由发挥,再说毒杀来得容易得多,他在复制自己的成功先例。” “唉。” “唉声嘆气有什么用?你也是这么想的不是么?现在抱有幻想已经不现实了。” “可是我……我暂时没有什么突破口,我怎么面对他?”b君的拳头重重地落在了办公桌上。 “我就是怕你因为他的原因心理负担太大,反而影响思路。看来果真如此。” “那你怎么劝他的?c老师情绪怎么样?” “我看到他的样子根本就不知道说什么了,那个女人更苦,她的心境绝不比他老公好,还要强颜欢笑劝他。” “你说谁会希望他受如此煎熬。” “你说什么?” “除了针对他以外我想不出什么动机。” “你同意我的想法了?这就是动机?” “目前还能有什么解释吗?虽然这个也不是特别站得住脚。可我现在只能从这里入手,有用的物证少得可怜,人证更是别想了。我现在心理压力不比他小,以现在的进展,真不知道何时能让他脱离苦海。” 这时b君的电话铃响了。 “那你先忙,我没什么事,就是去看完他不太痛快想跟你说说,我走了。”d君站起身准备离开,下意识的向b君办公桌前的电话机屏幕上扫了一眼,看到号码他停了一下,然后示意b君赶紧接电话,不必送他,接着很快的走出了房间。b君还是礼貌的站起身向同学挥了挥手,这时候电话铃已经响了五声,他看到记者已经从外边关上了房间门,转眼对着电话机显示屏迟疑了一下,继而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接了起来。 “餵?” “餵......是我。” “哦,你......我......我以为是他。他还好吧。”b君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怎么可能还好?就连听筒另外一端那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也是那么憔悴和黯然。 “他.....他说想出去走走,就出门了。”所问非所答。 一阵沉默。 “案子破的怎么样了?” “不好,事实上没什么线索,逻辑上没什么思路。真的......对不起。” 又一阵沉默。 “从第一宗案件以后,d君会经常拜访你们家吗?” “嗯,d君真的很担心他会精神崩溃,其实作为记者,他也很忙,我挺感激他的。” 又一阵沉默。 “你......你不会是在怀疑......?” 听到听筒对面女人那惊诧的口气,b君实在无法回答。 第17页 “不会的,换条思路吧,他怎么会那样,就算有动机,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何况那根本不构成动机啊,那会让他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吗?我能感觉到他现在和你一样,真的是在为我丈夫着急难过,是不是装的我看得出来。这几天他们《先锋报》从来不提那本书一字一句,他顶了主编多少压力啊,真要谢谢他。” “你想什么呢,”b君没想到c老师这么快就扑捉到了他内心深处只是一瞬间的想法,“你这几天真的是太累了,煳涂了吧?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怀疑他?你真当这是小说啊,全是天马行空的动机。不好意思,你看我多没礼貌,我都没问你打电话找我干嘛。” “我......我想让你来看看他,这么多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b君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之所以不去看a君就是怕以自己的身份,去看这位敏感到极致的好朋友他反而会受不了。而且现在案件的进展几乎是零,他能给自己最好的朋友带去什么能够让他看到希望的消息呢?没有。可是女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在最困难的时候,如果有人能在身边支持他,陪他聊聊天也许在女人看来是最好的慰藉。 所以去还是不去呢? “真不好意思,我这两天真的是走不开。我其实......我其实也早就想去看看他。” “没关系,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有时候你们男人之间可能会更了解,我觉得他很想见你,拜託了!”他没有想到,她已经哭了。 “你别这样,别这样,拜託什么啊,别这么客气,我会尽快赶过去的!你也......你一定要多保重。” “我会的,你放心好了。那谢谢你,再见。”女人匆忙的挂断了电话。b君仿佛听到了a君住所的开门声。 他保持着接电话的动作,就这样听着听筒里长久的持续的嘀声。他决定相信这个女人,她的直觉不会有错的,我想的太多了,不会的,不会有那么戏剧化的事情。 第三章 如果这就是目的 更新时间2011-10-1 17:52:37 字数:16042 13. 接下来的一周很平静。坏消息是案情没有任何进展,好消息是没有新的命案发生。警局里,两位死者的身份确认工作还在漫长而无前途的进行着;小q还没有放弃对目击者的调查;局长还没有结束对天天来採访的媒体的诅咒;d君也没有再出现在警局;b君也不太在意他是否出现在a君的家中了。上午,他翻看着这几天的报纸,这些日子里唯一不平静的这些记者们依旧在纸面上唿风唤雨。一篇一篇各显其能的报导措辞犀利,甚至是毒辣。《每日早报》一遍一遍的提醒着市民警察的无能,弱势群体的无助;《今天晚报》专门发专栏考量作家的社会责任,选材的重要性和对犯罪是否能产生导向作用。只有《先锋报》是一如既往的力挺警方,替他们陈述案情的复杂和破案的困难;同时深切同情着作家此刻的境遇。然而在一批批口诛笔伐的文章中,理智和客观反倒显得怪诞滑稽。b君在咒骂大部分报纸的时候突然想到了a君,突然想到答应过c老师去拜访这位可怜的友人。他站起身打开门,恰好看到几位记者刚刚走出警局大厅,于是专案组长飞快的跑出自己的房间,飞快的钻进局长的办公室,飞快的从里边把门锁上。 “你那边要是再没什么起色,我们肯定会被记者骂死。” “不已经被骂死了么。” “没错,因为你没本事,这两天我的说辞就没变过。” “整个s区已经加强警力巡逻了。” “我说过一万遍了,何况你那是预防不是解决。” “我想下午去趟a君家里。” “我的天,这是真的吗?你终于要干点什么了!想通了是吗?终于愿意从那条线调查了?” “不,我请事假,我去那里纯粹因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是这样啊,你可以去。” “多谢。”b君准备出门。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局长脸色一沉稍显不满,“但我没批你事假,不扣你薪水,你自己看着办。” “那……好吧,我去调查。” “等你的收穫。”局长说这句话的时候,听者已经在门外了。 下午两点半,在门外彷徨许久的b君下定决心按响了a君家的门铃。保姆来开了门。 “先生在他书房里。”她说话的口气仿佛已经透过窗户观察门外的他很久了。 “谢谢,”b君对保姆笑了笑,“孩子睡觉呢?” “太太带着出门晒太阳了。” “哦,谢谢,您不用准备咖啡啦,我去书房。”b君换上拖鞋,扫视了客厅一眼。屋里依然很干净,但明显是保姆级别而不是作家级别。他走向书房拧开了房门,看到a君正在电脑前敲着什么。作家发现是b君来了,慌忙站了起来,摘下了眼镜。 “不好意思,我以为是她。”a君还是很勉强的挤出了一个浅浅的笑,这个难看的表情遮不住他满脸倦容。 “忙什么呢?”b君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试图让自己表现得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没事,写点东西。你喝点什么?”a君掩盖情感的本事也不差。 第18页 “不用,别客气啦。”b君抬眼望去的一瞬间察觉到,自己其实并没有做好心里准备就来了。眼前的这张面孔纵然极力掩饰着男主人的内心,却依然让他无从开口——a君的状况比他想像的还要差很多。老朋友的这张脸,只是十几天没看到竟苍老到此般程度——深深的皱纹本不该在这个年龄段的人的额头出现,络腮鬍子覆盖着蜡黄色的脸颊,像是几天都没有打理,头髮乱蓬蓬的,发色也十分黯淡,失去了应有的活力。他整个人仿佛失了魂魄,这是以前绝对不会看到的a君。沉重的心理打击只用了两周的时间就彻底治癒了一个完美者的洁癖,还把他彻底打入了邋遢鬼的行列。 “对不起,见笑了。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a君看到老友惊讶的看着自己,眼神中甚至有一丝怜悯,他反而开始体贴的安慰对方,“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你体重至少轻了十斤。草坪也没有打理。” “不瞒你说,我从那天晚上以后就没有好好吃过东西。” “这不是你的错,与你无关。” b君很快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他一语既出,a君强撑着的身体终于熬不住瘫倒在了沙发中。他闭上了双眼,表情相当痛楚,用手摸书桌上的香菸却把手伸进了满是菸蒂的烟缸。 “这怎么会与我无关啊?” “别再抽菸了,”b君把桌子上的香菸拿走,转而打开了窗户,“这屋子太难闻了,你们家还有孩子呢。我今天不是警察,只是你的好朋友,仅此而已,我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要是这个结果我宁愿不来。直说了,我一直怕你太敏感,以为我是来调查什么的,所以一直不敢来,我真的不是。” “你不用太顾及我的感受,真的,我只是想让这噩梦早点结束,我真的想帮帮你,帮帮我自己。跟我说实话,你有什么线索么?” “还没有有利用价值的,对不起。” “你是因为这个才不好意思来找我。” “也有这个成分。” “你这样反而会影响到自己的思路。没必要,听我的。” “可是你……” “我会尽量调整,你不用太担心。” “我怎么会不担心?现在怎么变成你劝我了?”b君倚在了书桌一角,手指深深地掐入臂膀。 “我也是想帮我自己,这样真的太煎熬了。” “可是我没有头绪……” “动机会在哪里?”a君没有听朋友继续说下去。 希望你挺得住,朋友——“你有什么仇人么?”——那就实话实说。 a君呆坐在那里,两眼毫无生气的直直望着窗外。“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是不是有点太......像小说的情节?” “不,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想不通。我用不着跟你谦虚,在国内,在这个圈里,当然,是在这个圈子里,没人写得过我,甚至没有和我同级别的推理作家。所以我感觉没有人有这个必要攻击我。我的沦陷不会造就另一位什么大家。” “可是生活上呢?” “也没有。” a君回答得太不加思索了,可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这个细节警察看得很清楚。他发现自己不自觉的变回了警察,机警敏感。 “你肯定?你我的关系我就不说了,如果你想帮我,帮你自己......” “没有。” “那好吧。”似乎稍稍有了一点希望,“d君今天来了么?”他故意说得轻描淡写。 “他这几天基本天天来,我看他总不放心我,干脆就告诉他让他没事就来陪陪我。” “你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竟然变成了我们两人的排解方式,你要让我怎么说你啊!其实你现在谁都不想见。对不起……” “可我,我真的很害怕!” “相信我。”这句话太无力了。 “我不是不相信你,可我知道这种案子的困难程度。” “我会尽力,真的。”同样没有价值的劝慰。 “这不是一回事。” “会有转机的。” “可是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位受害者!”a君压抑着的所有情绪,恐惧,绝望,无助,愤怒,一瞬间爆发了,他颤抖着站了起来,眼中噙着泪,“我该怎么做?我应不应该回应媒体?或者应不应该这样沉默下去?到底这是不是因为那本书?还会不会死人?我就这样看着无辜的流浪汉一个个的死去吗?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警察都是笨蛋,你们赶紧破案啊破案啊!” “兄弟,你……”b君被这突如其来的直抒胸臆打懵了。是啊,我真没用,我有什么像样的成果能解救自己最好的朋友出此困境?没有,而且似乎看不到太大的希望,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对不起,我......我早就想让你来看看我。你也知道,我只能跟你才能这么宣洩一下,对不起,我现在一团乱麻,你看看网上,报上,电视上,我已经快成了杀人犯了,我自己都奇怪你们为什么不先来抓我?我真......真的快撑不下去了。我当时真的不应该......对不起......” 第19页 “别说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知道,你不用向我道歉,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应该道歉的是我。”警察觉得再呆下去只会让作家更加痛苦,他有点后悔自己听了那个女人的话,没做好准备就跑了过来。不,面对这样的场景,怎么做准备都没用的。他违心的又说了几句自己都觉得毫无意义的安慰的话之后,选择了离开。走在回警局的路上,他回顾着这一次见面,作为朋友他很失败,但作为警察呢?a君好像有什么隐情,但是那种昙花一现的细微心理变化着实难以扑捉。他不想说什么是因为太微不足道了还是他难以启齿?这些事情会跟这起案子有关系么?b君想到这里竟然有些许往回走的冲动,他想再走进那幢别墅问个明白。不,我不能去,有些话我去问反而会增加难度,应该让......就让小q吧,代表警方正式来调查一次。这样......好吗?不管了,希望他会配合,这也是为了他自己,澄清一些事情应该会让案子明朗化一点,没错的。 “队长!这边!” b君的思路被一声唿喊打断,他向马路对面看过去,竟然是小q开着车在对面停了下来。他赶紧跑过了马路。 “怎么了,这么着急?”b君看到下属神色慌乱。 “局长让我来接你,又......又出事了!在七大街,赶快!” b君的脑袋轰的一下思路全无,他赶紧上了车,他知道‘又出事了’是什么意思。他试图让自己冷静,在面对又一个现场之前,他希望自己能够快速地把这几天所有的事情先在大脑中好好的过滤一遍。他不经意地往马路对面瞥过去,一个女人推着婴儿车,呆呆的目送着警车远去。 该死,刚才我怎么没看到她! 14. 七大街,下午十六点十六分。 警车,人群,人群,警车。 b君在前,小q在后,他们艰辛的从人群中挤了进去,b君意识到,不用等到明天的晨报了。 “今天天气不错?” “还好。” “你又比我晚。” “抱歉。” “在你朋友家喝酒了么?” “开什么玩笑。” “哦?看来本案的一个特徵变了。” “您的心情不错?我去看看现场。” “心情相当好!尸体我替你审过了,没什么变化,老一套,饺子,就是性别变了。我怕围观的人太多,让法医先把尸体带回警局了。” “那您还把我喊来干什么?” “看到那边的记者了么?” “怎样?” “让他们看到你的出现比较好。” “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过去认真观察一下。” 大约十分钟过后,专案组长面无表情的回到了局长身边。 “有什么收穫?” “回警局再说吧。” “看来我的观察还是有遗漏的地方?” “我不知道,不过现在围观的也不少,该死。” “目击时间从晚上变成下午了,不晓得这是不是兇手的刻意安排,不过明显人多了。这么多人我可赶不走。报纸和网站会砍了我。” “这片区域不是已经加强防范了么......” “别自欺欺人了,加强巡逻是因为我们能做的只有加强巡逻。而这种猫捉老鼠能有多大的成功率,能不能真正防范于未然,你比我清楚。” “您的意思是我在等着这起命案。” “我只是不知道这个魔头要杀到什么时候。回警局吧。” 夜晚,警局,局长办公室。 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两人,一样的满地菸头。 “三个人了。”b君又点燃了一支烟。 “你憋了半天就说这么句废话。” “我想好好的从头再想一下,有没有什么我们忽略的地方。” “你先告诉我下午在你朋友家有什么收穫。” “没有。”b君不想把一点点若有若无的迹象夸大,他没把握。“我想我们还是应该正式的请他协助调查。但是请他出面这件事的负责人不应该是我。” “有这个必要?那你下午还是有收穫。让小q去吧。” b君没有说话。 “说说你目前的想法吧,都已经第三起了,你总该有点思路了吧。” “如果您想听的话,我凭我的记忆把这三起命案复述一下。我们一起整理一下思路。” “捡有用的说。死者身高体重什么的就算了,我知道你记得住。” “第一起命案,是在三月四日晚间二十一点三十分至二十二点发生的死亡。发现地点是十三大街与第六大街交口向东五百米,路北。第一目击者是一位遛狗的老人,目击时间是当晚二十二点三十七分。死者是一名乞丐,男性,三十五至四十岁之间。身份不明。死亡原因是误食含有毒鼠强的速冻水饺,共计误食二十枚左右,剩余五枚。病人体内毒鼠强含量推算为0.39毫克/千克体重。根据蛋白质测定,饺子煮熟时间为当天下午十五点至十五点三十分。是xx牌速冻水饺。” “嗯,接着说。” “第二起命案,是在三月六日晚间二十点三十分至二十一点十五分发生的死亡。发现地点是十二大街与第一大街交口向东二百四十米,路南。第一目击者是一位值班巡警,目击时间是当晚二十一点二十二分。死者是一名乞丐,男性,四十五至五十五岁之间。身份不明。死亡原因是误食含有毒鼠强的速冻水饺,共计误食十枚左右,剩余十五枚。病人体内毒鼠强含量推算为0.19毫克/千克体重。根据蛋白质测定,饺子煮熟时间为前一天,三月五日二十三点至六日零点三十分之间。是xx牌速冻水饺。” 第20页 “继续。” “第三起命案,是在三月十五日下午十五点至十五点二十分发生的死亡。发现地点是第七大街与第八大街交口向北一百米,路东。第一目击者是一位计程车司机,目击时间是当天十五点四十七分。死者是一名乞丐,女性,五十五至六十岁之间。身份不明。死亡原因是误食含有毒鼠强的速冻水饺,共计误食十枚左右,剩余二十枚。病人体内毒鼠强含量推算为0.22毫克/千克体重。根据蛋白质测定,饺子煮熟时间为下午十三点至十三点三十分。是xx牌速冻水饺。” “完全无误,说你的想法。” “首先,我们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起以街边流浪者为目标的连环兇杀。这点您没有异议吧。” “我想我没有。” “好,以此为前提,我们把按时间纵向排列的三起事件按照特徵再横向排列一下。第一,全部发生在s区,但是又恰恰是在这个本市最繁华的区内相对比较边缘的几个区域。这能说明的是,兇手对s区实在是太熟悉了,对这些乞丐的生活也做过细緻的调查。他知道哪里有他的目标,他知道在我们安排了一些警力的情况下,还能如何确保自己的兇器不被警察发现,却能被那些把它当食物的可怜人发现。第二起案件中,饺子甚至有可能是在案发前一天煮熟的,却在第二天晚上才被吃掉,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b君停顿了几秒钟,想让局长消化一下。 “第二,关于几个时间点。这个案件中有五个关键的时间点。从时间上排列分别是,煮饺子的时间,投放毒饺子的时间,乞丐发现并吃下的时间,毒性发作并致死亡时间,第一目击时间。对我们来说哪几个时间点是对侦破有用的呢?虽然我们对后三个时间比较清楚,但已知的恰恰是用处不大的。因为就本案来说,后三个时间点是案犯也无法控制的,换句话说,他把饺子放在那里的时候,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来吃。” “停,饺子会不会是案犯直接给乞丐的呢。那样他多少能控制你说的第三和第四个时间点。换句话说,你的见解好像是投放毒饺子的时间在逻辑上更接近煮熟的时间,但它也可以紧连着乞丐食用的时间。” “我的想法是否定的。从前边的分析,我们知道这位朋友很熟悉s区和这些无辜的流浪者。他深知自己在干什么,也深知这些人不会拒绝他提供的致死的食物,他知道就算死了一百个流浪汉,第一百零一个人也不会拒绝,因为流浪者虽然是事件的中心,但是从始至终作为个体是毫不知情的,而且是不会加丝毫戒备的。说白了,他所要做的就是把东西放在那里等人找死就成。这样的话,他会选择自己方便的时间,自己安全的时间放这些东西,而不是迁就这些流浪汉,找到他们并递给他们食物。也许我的解释不太适用于第一起案件。但绝对适用于第二起和第三起。在警方有所察觉加强防范的情况下,他不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靠近任何一个流浪汉。” “好,说下去。” “嗯,那回到我说的时间点的问题。基本上后三个时间点对我们没有用处,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那么第二个时间点,投放毒饺子的时间呢?在抓到这个人之前,我们不可能知道。但是别忘了,我们可以推测出第一个时间点,也就是煮饺子的时间。根据鑑定科的推算,这三起案件的第一时间点分别是周六下午,周一凌晨,周三下午。这能说明什么,能说明这位朋友的时间没有规律,他很可能没有职业,也许是作息时间很不固定的职业,总之不是平常的上班族。另外的一个疑点是,仔细看我们会发现,第二起案子,为什么饺子夜里就煮好了,而第二天晚上才有人吃?是因为确实放在那里没人发现,从而拉长了第二时间点和第三时间点之间的距离,还是因为兇手自己的某些原因不得不拉长了第一时间点和第二时间点的间隔?这是个值得注意的地方。” “很好。”局长揉揉自己的太阳穴。 “第三,是关于饺子和毒药。根据死者体内的毒素含量和食用的饺子的量,我们可以看出这三次投毒里的每一只饺子的毒性都是差不多。这说明什么,兇手很细心,每次食物与毒药的配比都很精确。也许他是个医学化学方面的内行?可是这里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每次饺子都没有吃完?兇手明明知道留下饺子会让我们警方推测出煮熟的大概时间,这对他很不利,可为什么还是要留下证据呢?这恰恰说明他并不是对毒物很在行。他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保证吃的人必须死,也许他查过毒鼠强的资料,可哪个网站哪本书也不会告诉他每个饺子配多大剂量毒鼠强能在指定数量内让食用者必死无疑,所以要确保他们死只有大量的提供饺子。为了达到让食用者死亡这一首要目标,他不惜留下证据。而这恰恰说明他并不精通毒药。” “嗯,有道理,可是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如果这是模仿式的连环杀人,或者如果他要让警方知道他这是模仿式的连环杀人,那他必须留下饺子让我们看到,证明自己是在遵循小说的轨迹,以此来挑衅。这也可能是留下饺子,起码是第一起案件留下饺子的理由。” “没错。如果他是来挑衅而又是一个专家,那他更可以提前算好计量,让食用者吃到某一个的时候必然发作,留下少有的几个。可他呢?第一个人留下了至少五个,当然得加上那只可怜的狗,第二个现场留下了十一个,第三个现场二十个,就算考虑到食用者的体质会有差别,这依然是很不精确的,很浪费自己兇器的做法。我同意您关于挑衅的说法,但每一次残留的饺子数量相差过多恰证明他不精通毒物。” 第21页 “好,还有么?” “暂时没有了。” “那我替你‘综上所述’一下,我们的这位朋友具备以下特点:熟悉s区的环境,熟悉街边流浪汉的生活,不是上班族,胆大心细,做事缜密,但对毒物不是很了解。先生,我恭喜你划定了一个范围,但这个范围是不是太广了?” “起码有范围了局长。” “我提醒你一句,你说的我基本都同意,但别太执着于对毒物是否了解这个线索上,一个不擅长某些方面的人很难伪装成这方面的专家,但一个专家很容易伪装成外行,不要被故布迷阵蒙住自己的眼睛。当然我没说这肯定是故布迷阵。” “嗯,放心吧老师,我会的。” 15. 这对可怜的夫妇无疑正在经歷他们最难熬的日子。他不敢打开电脑,不敢打开电视,不敢看报纸,甚至不敢照镜子看自己哪怕一眼。如此创巨痛深的经歷不是每个人的内心都能够承受的,而作为妻子的她又何尝不知,对于自己如此敏感又追求完美的丈夫来讲,这种打击更可能是致命的。除了安慰,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然而殊不知安慰确是这世上最无力的拯救,最无奈的关心。 更不幸的是,死亡没有停止,它还是接二连三的接踵而至,这一起起命案就像皮鞭一样抽击着作家的内心,而媒体对待他落井下石的责难和非议更像是在他伤口上大把大把地撒上盐粒。看到丈夫的状态每况愈下,她努力尝试着变换自己的方式,试图能让他开心一点。她干脆劝保姆先回去休息一段日子,自己和他,和孩子,三人独处一段;她试着自己准备食物,虽然已经好久没有下厨了;她有时让他帮忙哄孩子睡觉,自己在旁边把孩子的衣服叠整齐;有些傍晚她会叫上他陪自己推着儿童车出去散步,虽然他有点厌恶出门,但他还是答应了。女主人想尽办法用家的温暖解开纠结在他内心深处的死结,这一切似乎初见成效。作家亲了亲襁褓中的女儿,安静的躺在了女人的身边,他把她抱得紧紧的,她有点惊讶,这些日子连睡觉都不愿意出书房的男人,竟然在她身边睡着了。 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变好的,她安恬的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的太阳刚刚升起,母亲被婴儿的呓语叫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发现男人不在她的旁边。她慌忙下了床,打开卧室门,男人已经穿戴整齐,黑色的休闲外套,黑色运动短裤,黑色沙滩鞋。女人有点诧异,他的鬍子也修剪得很干净利索,他像是以前的他了。 “你起得真早,怎么这么一身打扮?”a君确有好久没有穿的这么轻松利落了。 “喏,”他笑着指了指竖在大门旁的背包,“今天天气难得这么好,我想去海边,新书已经停笔这么多天了,我要去换换空气,找找灵感。今天让保姆回来帮你吧,我回家吃晚饭,好吗?” 妻子没有想到自己丈夫的心态和信心恢復得如此之快,她心中默默感嘆自己多日的努力没有白费。她找不出理由拒绝他,笑盈盈的说:“嗯,那你注意安全,我一会儿打电话让保姆回来,唉,看来我做的东西还是不好吃。” “好吃得不得了亲爱的,”作家一把搂过了她,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脏如恋爱时一般热情的跳动着。 “我爱你。” “我爱你,还有我们的小宝宝。”他吻着自己的妻子,她不知道为什么,流下了眼泪。 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变好的。 南山位于城市的最南端。这座海拔并不十分高的山峰在平坦的城市边缘突兀而起,倒也显得身形伟岸,庄严肃穆。毫无典故可循的文化匮乏使得它只得以地理位置命名。究其原因,虽然大量的常绿灌木常年为城市提供着新鲜的空气,良好的周边环境,但山上经常出没的棕熊还是令那些对隐居有热衷的文人骚客望而却步。相对于嘈杂的城市,这片山区明显是未开垦的处女地。在南山周围的人工痕迹只有靠近山脚下的城市公墓和为作家量身定做的那幢诡异别墅。此刻,a君已经开车经过了自己的别墅,眼前不远处就是公墓了,也就是说再有五分钟左右的车程,他就可以到达南山脚下。 早晨七点二十分,a君在南山北坡下的一片平地踩住了剎车。与南坡相比,这边相对植被较少,野兽罕至,并且有专门为森林警察修建的上下山道路。他仰面望去,初春的薄雾笼罩着高耸的山峰,满山的植物都在这个时节迫不及待的发芽,成长,迎接新生。a君的心情为之一振,他轻松惬意的背起背包,戴好手套,换上登山鞋,拿起登山杖,装好了防备野兽用的小型手枪。一切准备就绪,作家向四下张望了一圈——看来这里依旧人迹罕至啊,可惜这么好的地方——他摇了摇头,开始了孤独的攀登。不到一个小时,他已经出现在了山顶。 “比上次慢了三分钟呢。” 他看了看表,长舒了一口气,从背包中拿出了香菸,简易座椅和笔记本电脑。他平和的点燃了香菸,平和的坐了下来,平和的打开了电脑。作家的手指在键盘上平和的敲击着,在这空气清冽的山顶,他似乎找到了很多灵感,很快,第三支烟抽完了,他平和的点击了滑鼠的左键。 16. 第22页 b君像个毫无思想的人偶一般坐在警局的禁闭室中。 他双腿搭在桌子上,不住的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点着,关上,点着,关上,仿佛这是他在世界上唯一会做的动作。当然,每在这动作重复几十遍以后,他会为自已点燃一支烟,然后继续那往復的机械运动。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也许自己根本什么都不在想,不愿想。他活在自己烟雾缭绕的世界当中,没有注意到来送报告的小q胆怯的离开,没有注意到来劝他的局长无奈的关上房门,没有注意到同样悲恸的d君正坐在他的对面。 “我知道你……你能不能不这样,我心里会更难受。” “你说句话不成吗?” “我们已经尽力了!” 不管d君说什么,b君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动作,这具人偶没有大脑,只有四肢。 “好吧,既然你不肯开口,我也不多说了。我想去看看她,我希望你出来后也能去看看她。” a君的家。 一切就像没有发生一样,她抱着孩子,在客厅缓慢的来回踱步。保姆来给d君开门。 “我……你……”d君看到女主人这个情形,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是你啊,”她竟然挤出了一个微笑,“快坐吧。” “我……我昨天接到他给我发的邮件,然后赶紧……” “别说了,”女主人把孩子交给了保姆,苶呆呆坐在了沙发上。她的眼泪就在眼眶打转,却倔强的不愿流下来,“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我是不会承认这一切的,我的丈夫只是一时想不开,才给你写了那些东西。他现在已经释然了,他只是想出去放松心情,他马上就会回家的。晚餐我已经准备好了,他不会让我等太久,不会让孩子等太久,不会的。” 翌日,上午十一点,局长办公室。 小q无辜的站在局长的办公桌前,他怯生生的开口道:“局长,我真的什么办法都想了,可是队长就是不说话。” “现在就一个办法,告诉他那位可怜的作家没死。” “可是……” “报告出来了?” “嗯。” “是?” “是。” 局长把眼睛紧紧的闭上,他感到自己的头好像炸了一般的疼,不,冷静下来,这么些日子了,该告一段落了。 “从现在开始,我直接负责流浪汉的案子和这起自杀事件。你们队长和你都归我管,你现在直接向我汇报,从前天开始说起。” “是,长官。”发现自己终于有汇报的对象了,年轻的小q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打开了自己的小册子,飞快的翻到自己需要的那一页。 “四月一日下午十五时,《先锋报》的编辑部主任d君突然收到来自作家a君的一封电子邮件,发送至的是他的私人邮箱。内容是一封遗书,作家言及最近的流浪汉连续被毒杀事件,字里行间表现出了极大的自责和痛苦,并表示要以死谢罪。d君当时正处在休假状态,他感到时间紧急,于第一时间拨通了a君的手机,发现关机。他马上又打通a君住所的电话,发现只有a君的妻子c女士及孩子,保姆在家,并得知a君一早就去海边散心找灵感。随即,d君通知了他的好友,在警局工作的b君。由于是周六,b君不在警局,他接到电话后立即驱车赶往d君的住所,接上他沿海边寻找a君的踪迹。此时是下午十五时二十一分。” “等等,也就是说到这时为止,两人并未报案?” “d君通知身为警察的b君,这个……” “这不能算,接着说,对不起。” “十五时四十八分,两人赶到海边。他们沿海岸寻找了近半小时,并未找到a君及a君车辆的踪迹,随即通知了海岸警察协助寻找,此时是下午十六时十五分。在寻找的时候,他们想到如果a君自己开车出门,并且真有轻生意图且不愿被人发现的话,会不会故意说是海边,实际选择了远离市区的南山。然后……” “等等,你说他们想到了这些,具体是谁?” “是d君。” “好的,接着说。” “然后他们立即驱车赶往山区。d君开车,b君在途中通知了山林警察,让他们马上出动警力搜查整个南山,此时是十六时三十一分。由于南山地势复杂,野兽较多,山林警察只能选择从有道路的北坡由下至上巡查。在b君的车未到达山区时,他接到了电话,在南山北坡脚下确实发现了一辆轿车,车牌号经过山林警察与b君核对系a君所有,此时是十七时五分。等到b君到达南山,检查了a君车辆后,到达山顶的山林警察通知地面,他们发现了一个背包,一把简易座椅和一部没电的笔记本电脑,此时是十八时五分。b君和d君立即上山,并于十九时十分到达山顶。由于山顶为岩石表面,并非土质地层,且当时山里下起了雨,并未发现a君脚印等证明他在山顶出现过的痕迹。但是两人都能证明背包等系a君持有,所以基本可以断定a君已从山顶跳崖自杀。十九点五十分,b君,d君及山林警察下山。由于此时雨量增大,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损失,山林警察方面提出于次日六点再开始搜救及尸体寻找工作,b君不同意并与山林警察激烈争执,被山林警察通知巡查强行带下山。b君和d君从南山被带回市区的时间为二十三点五十五分。” 第23页 “丢我的人,接着说。” “次日天气转好,山林警察方面于六点正式开始搜救行动。整个过程持续二十小时。今天凌晨两点,在南坡距地面一百五十米处一块五平方米左右,相对坡度较小的平地上,发现男性外套部分碎片及血迹,以及男性右手连带前臂从腕关节向上十厘米左右部分,部分创面骨骼可见,且沾有少量动物粪便。断面伤口疑为棕熊等大型野兽撕咬所致。尸体其他部分疑为野兽拖走,现仍在搜寻中。早晨五时,死者残骸被带至警局鑑定,同时鑑定科同事前往a君家中採集a君毛髮皮屑。上午八时四十五分,鑑定结果得出,尸体残骸与a君毛髮比对dna99.999%一致,基本可以断定为a君。” 小q结束了自己的陈述,半晌,局长一言未发。他抬起右手,捂着自己的额头,左手食指紧压着左侧的太阳穴。 “尽快把以上的陈述编辑成报告,有些细节还要再探究明白。比如b君不光彩的部分和d君当时的反应。还有……算了,我来跟他聊聊吧,去禁闭室把他叫到我这来。残存的希望破灭了,这倒也能让他清醒,你先过去,不用劝他,不用遮遮掩掩,就直接告诉他吧,他最好的朋友走了。” 他听到了,他听到了那个结果。 他不愿意站起身,他宁愿自己被关在禁闭室,就仿佛一旦离开了那个座椅,这可怕的梦魇便化为了现实。 然而这不是现实能是什么呢,现实。 他像机器一样继续蹂躏那可怜的打火机。 “已经没有油了,别打了。”局长终于体会到了小q的无能为力,在他走出自己办公室二十分钟之后,b君仍未到来。局长硬着头皮自己走进了烟囱一般刺鼻的禁闭室,他示意小q可以回去继续工作的眼神中充满了理解与无奈,这让下属离开的还算坦然。 “就一把椅子,”局长看了一眼满地的菸头,尽量选择还能落脚的地方走到了窗户旁边。禁闭室的窗户一开,拥挤的蓝色烟尘如难民一样涌了出去,“能不能让我坐一会?” b君指了指面前的桌子。 “如果你还是一个警察,我请你,不,你必须现在马上恢復状态。” “局长,”半晌,b君干涸的喉咙里终于发出了这几十小时之内的第一个声音,“我已经接受事实了,如果这就是事实的话。” “嗯,我也为你难过,不过你能正视就好,别太伤感了。”局长慢慢回味着下属刚刚的言语,忽然发觉b君另有所指,他转而问道:“什么意思?‘如果这就是事实’,难道你还知道什么别的……?” “不,我只知道我不知道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他的死,我会调查下去的。” “调查?调查什么?” “有人害他。” “我知道你失去朋友,失去最好的朋友的痛苦,但我请你同时能以警察的身份面对这件事情。所有的证据,人证物证都指向了一个事实,a君是自杀的。” b君一言不发。 “好,如果有人害他,那个人是谁?是那个投毒的杀人魔?如果是他,他大可以省略掉毒杀的步骤,直接沖a君下手。” “不是这样,他要摧毁的是我朋友的心智,让他痛苦的死去。”b君面无表情。 “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你现在更应该及时调整状态,把精力放到毒杀案的侦破上。”局长深知自己的想法和b君没有什么差别,但他必须把自己的爱将从悲恸中拉出来。他发愁的是,这似乎比破案本身还要难。 “对这个兇手来说,不留痕迹地杀掉流浪汉比想尽办法谋杀一位知名作家要容易得多,反正结果是一样的。”他仿佛根本没在听上司讲话。 “你太累了,”局长站到了b君面前不到一人远的地方,他伸出左手准备拍拍他,然而这只手在b君肩膀上十厘米左右停了下来,“先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吧,你不属于这间禁闭室了。巡查队那边我去说,我放你两天假好好调整一下。你现在的思路已经完全走到了一条死胡同,这是我们警察的大忌,你别忘了,你是警察,不是侦探。你要从已知的着手,不是从未知的。猜测不是我们这行要干的,”他的手落了下去,完成了两遍拍肩膀的动作,“小子,如果你真的还想为他做些什么,去看看他的家人吧。” 17. 遗书 寸阴若岁的日子终将结束了。 我恍然大悟,自己所有的作品的终结竟是以下的文字。 我是一名完美主义者,我一生所致力于的只是一件事情,或者说一个无法停下的循环:创造完美,否定以前的自己的完美,再去竭尽全力创造一个新的完美,再否定,再创造。 于是有了《流浪汉》,我近年来少有的近乎完美。 正当我劝说自己如何否定这部书,找出微小的逻辑以及形式上的瑕疵,否定自己,再去追求全新的完美的时候,一位无名的朋友帮助了我。 这次他否定的不是我的作品,而是我的人生。 我万万没有想到一部书竟成了杀人的教材,我们的撒旦朋友从书中觅得了灵感,找到了快乐。 我曾经说过,如果我创造了一个不完美,而这个不完美是无法补救的,我会用死来结束这一切。如今,条件全部达成了,这个不完美是我创造的,并且是无法补救的,那是三条活生生的人命,不管他们是高高在上的一位还是芸芸众生之一员。 第24页 这位朋友,也许你的最终目标是我,虽然我从来觉得自己只有朋友没有仇人,不过现在你得逞了,希望我的死能解你心头之恨,停止这无谓的杀戮; 这位朋友,也许你的最终目标不是我,虽然我更想不出你有什么别的原因,不过现在你满足了,希望我的死能化解你内心的纠结,停止这无谓的杀戮。 最后,渴求媒体朋友们不要对我的家人和警方再有所纠缠,你们应该更多的关心社会的底层,而不应该像这次的报导,矛头只是对准我和无辜的警察。不是吗?虽然我是有罪之人。但有谁真正为那些流浪汉想过哪怕一丝一毫呢? 谢谢d君,你的文章是唯一充满怜悯,思考和关切的悼词。 谢谢b君,你和你的同事们经歷了难熬的一段时光。 谢谢我的妻子,女儿,我会在天堂爱着你们。 ———然生命已出现之污点无法抹掉,遂以死为擦拭,望一切噩梦就此结束! 愿生者平安,逝者长眠! a绝笔 18. 还是那条静谧的马路,还是草坪中央那所静谧的房子,可是一切都变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在阳光下毫无生气的草坪和失去光泽的别墅外墙泣诉着这样的道理。 二十天前,他来这里安慰男主人,很不成功;二十天后,他同样不知道怎样安慰这里的女主人。b君站在门外,迟迟犹豫自己是否应该按响门铃,他来这里只是因为他应该来,然而意义何在?谁来都没用的,说什么都没用的。 门开了,那个女人抱着孩子。b君像是说谎的孩子被揭穿了一样不知所措,他的手指正在门铃按钮旁徘徊。面对着好友的遗孀,他发觉自己顷刻间失去了语言表达的能力。他注视着她,女人脸色惨白,眼角被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浅浅皱纹所侵袭,头髮随意的扎着,稍显肥大的白色睡衣包裹着瘦弱的身体。他发觉自己凝视的太久了,不太自然的垂下眼睑盯着熟睡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真好。 “为什么不进来?” “我……” “我在窗户里看到你了。先进来吧。” b君转过身从地上捧起了花篮,然而女主人的反应显然慢了半拍。面前的花篮在半空悬了五秒钟,她这才连忙侧身把警察让了进去。b君把花篮放在了那张照片前,并排还有一个花篮,同样的黄色菊花和白色菊花,署名是d君。 “谢谢。”女人已经把孩子放回了婴儿房,“出版社和好多报社,网站都来了,我没让他们进。”女人痴痴的站在他身旁,两眼直愣愣的看着那张照片,不知她是在抑制感情还是酝酿感情。 “……保姆呢?”他依然觉得无从开口。 “今天周四,她说要陪我,我让她回去了,不能因为出了事改变人家的惯例。” 他觉得自己彻底没有话了,他点燃了一支烟,放在了照片左边的菸灰缸里,那里已经有一只燃尽的烧到过滤嘴的七星,应该是记者放在那里的,右边相对的位置是a君的那本带给他名利与死亡的杰作。 “他们害死了他。”女人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夺眶而出,顺着双颊淌下。那双眼睛所饱含的不只是悲痛欲绝,更有出离的愤怒。她整个身体颤抖着,仿佛一碰她就会和你大打出手。这不是我熟悉的那女人,b君意识到了,她已经把所有的愤恨一股脑的倾泻于媒体,她甚至忘了那个杀人犯。我应该怎么说,顺着她,还是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他们从来都是这样,好的时候锦上添花,坏的时候釜底抽薪,绝不会雪中送炭的。”他决定先顺着她,“但是你不能……” “我能,”女人的眼泪顺着既成的道路向下流淌,此刻她的双眼中已经全然是愤怒的,復仇的火焰,“抓住那个罪魁祸首,是你们的事情。不过对于这些该死的记者,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他们从来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像他这样的人遇见这种灾难内心会有多么痛苦。他们不是人!” “听我说,”现在应该让她先冷静下来,“你别这样,你自己怎么对付那些报纸?别这样,他在天有灵也会希望你和孩子平平安安过好每一天,而不是想着替他报仇。何况应该受指责的是我们俩,当天我们如果快一步……” “就是他们的错,没有你们的原因,他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完全不给机会。 “可你现在的心态很让我担心!” “不用。我会照顾好自己。”她的眼神丝毫没有变化。 “可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我怎么可能和以前一样!”女人突然歇斯底里的喊道。她的胸口一起一伏,像看仇人一样盯着警察的双眼。 他避开了那犀利的目光——“但我知道你的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你别这样成吗?你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不好吗?”——他觉得自己已经比眼前的女人更加激动了——“求求你好吗?”——他压抑不住了——“别让我再担心你了好吗?!”——他跪在了女人面前,他哭了出来,他是来劝她的啊,可是他被打败了,完败。 三点了,凌晨。 他没有回家,他忘了自己是怎么从a君家里走出来的。为什么没有回家?为什么又回到了警局?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第几个不眠夜?我现在要干什么?流浪汉的案子小q那边有进展么?还有必要查下去么?没错,a君走了,这个狂魔的目的达到了。可是这起自杀事件对于毒杀案本身意味着什么?为什么我隐隐约约总是在等待着下一桩案件的发生?这样看我是不是同样也是一个恶魔?可a君的献身势必会换来杀戮的停止,但如果仅以现在三起案件的线索,我有把握抓到那个人吗?我还能替他报仇吗?还有她呢?她会不会做出什么针对媒体的过激举动?我应该保护她吗?怎么保护她呢? 第25页 一团乱麻。 太累了,身心俱疲。 他掐灭了手中的香菸,我也许应该睡会,对,也许是的,等到天亮,天会亮的,什么都会过去的。 天终于亮了。 “队长!队长!”小q反常规的没有敲门径直闯了进来,他被惊醒了,这张紧张的面孔让他瞬间睡意全无。 “怎……怎么了?” “在家里……c女士在家里……自杀了!” 19. 警车,救护车,隔离线,警察,人群,记者。 他大幅度的,歇斯底里的挥动着自己的双臂,驱赶着苍蝇一般的记者;他像一个毫无关系的非警方人员一样闯过了隔离线;他推开了屋外的警察,医务人员,法医;他进来了。 地板上安静的躺着一具尸体,裹着白布。 老法医站在旁边,似乎在等着他赶到。但看到他肆无忌惮的闯了进来之后,老法医却迅速的把头低下,“应该是今天凌晨两点左右。你最好别这样,”法医看到b君试图碰那层裹尸布,马上拽住了他,“她的脸很难看。是自缢身亡的。” 最后几个字,老法医说的很模煳,这让b君的动作下意识的停顿了下来。然而仅过了不到几秒钟,他的双手还是替自己的大脑下了狠心,他快速的掀开了那片阻隔生死的障碍,他看到了她的脸。 “你!你还想关禁闭?”局长就在他身后,法医身旁。 “这是我的工作。”b君义正词严。他面色严峻,毫无表情,他看了她的脸颊,脖颈,五官。他表现的完全是一名警察,别的什么身份都不存在。局长不准备再劝他,只是默默的看着他观察。 “什么时候?谁发现的?”他没有站起来,依旧单膝跪在尸体旁,仿佛一个守护者。 “今天早晨六点半,我回到家,一打开门,就发现……”保姆的声音颤颤巍巍,脸上还有泪痕,b君微微向后方抬起头看着这位心有余悸的可怜人,她没说谎,凭着他多年的眼力。 “就发现太太她,在客厅里,那个挂钩,”保姆指了指天花板上的一个金属挂钩,上边繫着一根结实的男士皮带。这个挂钩本来是用来悬挂吊兰的,现在吊兰就在靠窗户旁边的地板上。“就吊死在那个挂钩上了。”保姆指了指挂钩正下方一个被踢翻的椅子,又低声的啜泣起来。 b君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了椅子的旁边。他把头仰到了一个不能再仰的角度,闭上眼睛,深深地一声长嘆。他示意助手拿一双手套过来。 “你要干什么?”局长走到他身边。 “检查椅子和皮带,挂钩。”他已经戴上了手套。 “等等。”局长把声音调低到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这是自杀。” “您什么意思?” “我是说……” “局长!” 这时候,书房里的一位警察跑了出来,在局长旁边耳语了几句。局长皱了皱眉,对这位警官吩咐道:“你们先都从书房出去吧。”然后他拍拍b君的后背,“你先跟我来书房。” 书房的电脑打开着,桌面上唯一的文件是一封命名为《遗书》的文档。局长手握滑鼠,看了b君一眼,似乎是要得到他的许可。b君只是盯着屏幕,什么也不说。许久,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局长点开了这份文件。 遗书 我将追随他而去。这是深爱他的妻子唯一的选择。 我死之后,希望不要有人来我们的家打搅我和他的生活;希望不要有人去他的别墅打扰他写作。我们还要过正常的日子,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快乐幸福。如果有可能,希望大姐有空能来打扫一下这间屋子;收拾一下户外的草坪,别让它太脏。谢谢了。 b君,d君,这些日子感谢你们一直通过各种方式支持着他;支持着这个家庭。你们是我和他最好的朋友,希望你们能帮助我,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捨不得的就是我们的孩子。如果你们愿意把她抚养成人,我们夫妇愿意在来世报答两位恩人一生。请把她当做你们自己的女儿,谢谢了! 永别了,我的小公主,我爱你! b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成为了滑鼠的控制者,他一遍一遍的滚动着中间的滑轮。 难道只有这些么?你要说的就是这短短的几行字么?女儿,是的,我会的,我会把她当成我的女儿。b君的视线逐渐模煳,他的手还在动着,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这时,外边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叫醒了他: “让我进去!我不是记者!我是他们的朋友!你们让我进去!” 一阵野蛮的推搡过后,这个人还是没有被拦住,他扑通一声跪在惊恐的法医旁边,看着地板上的那具尸体。 白布又一次掀开了。 那男人浑身颤抖,缓缓地把白布再次蒙在那张可怖的面孔上,然后他如同地狱爬出的復仇者一般,恶狠狠地向周遭的警察说道: “她是被谋杀的,我要报復。” 第四章 噩梦的继续 更新时间2011-10-2 11:24:24 字数:15058 20. 《望逝者长眠》 城市网特约记者四月七日中午十一点最新报导,今晨六时三十分,本市着名推理作家a君的遗孀c女士被发现在家中客厅自缢,享年三十五岁。 第26页 众所周知,自今年三月四日起,本市s区先后发生三起恶性街边投毒事件,分别发生在三月四日,六日,十五日。三起案件各造成一名无辜流浪者中毒致死。经过警方初步分析认定,此三起案件均系一人所为,而兇手灵感正来源于作家a君近期热卖小说《流浪汉》。三起命案的特点与书中第一起谋杀案的描写如出一辙,堪称翻版。如此恶劣残忍的行径在犯罪率极低,治安环境优秀的我市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并一度造成了市民心态的极度恐慌。与此同时,截至发稿时间,警方在三起案件的侦破过程中并未有明显进展,而将工作重点放在了对整个侦破的保密作业上,这是令广大民众倍感匪夷所思且不可接受的。 如此状况造成的直接后果是处于风口浪尖的作家本人的崩溃。四月一日下午,不堪重负的作家a君在南山跳崖自尽,尸体于三日清晨被发现。a君的死是我市,乃至我国文化界的巨大损失,更是对其家人的毁灭性打击。但令广大市民没有想到的是,近期所有关于s区连环命案事件的结束竟是善良的作家妻子的自缢身亡。在经歷了丧夫之痛后,c女士最终选择了这条不归路。这更是令人无比痛心和惋惜的。 所以在此,我们不禁要对丧心病狂的兇手和依然无能为力的警方发出质问:阁下的犯罪智商和阁下们的侦破能力造就了目前这个无法挽救的悲剧。难道你们就没有些许的内疚和自责吗? 在此,仅代表心存良知的广大民众,望逝者长眠! 关于连环命案的进展及作家夫妇的自杀事件后续情况,我站将持续报导。敬请广大网友关注我站社会文化板块明日推出的互动专栏《论公众人物的社会职责和社会压力》。 这个城市,四月的天气就像更年期的女人,让你摸不透猜不着。他们两人在咖啡馆坐下不到两分钟,窗外的街道路面就开始被密密麻麻的雨滴占领。那种细线一般的雨打在地上毫无声音,只会让你一点一点感受地面的变化,当你心情坏到极点的时候,这种变化给你的压迫感更加强烈。所以—— “我们还是别看外边了。”话虽如此,b君的头根本没有扭回来看对方。 “南山那边应该也在下雨。”d君用纸巾擦了擦身旁的落地窗。此时,两人刚刚驱车从南山公墓赶回。 “他们俩能在一起长眠,应该瞑目了。” “是吗?兇手还没有捉到。” “你觉得他们关心这个么?” “但你我是无法释然的。” “没错,你,我。但还有谁?” “这就够了。” “关于她,我们警局那边……” “咱们把孩子接来吧,已经在保姆家那么多天了。” “哦,那先住我家吧,我去买……” “我什么都准备好了,我也跟那位保姆说了,让她来我家做保姆,连同照顾孩子。” “对不起,我想的总是没你周到。” “孩子我会好好照顾,你一定要全力查案子。” “不过我觉得流浪汉的事情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你别装煳涂,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流浪汉的事情。”d君转过头来,终于把视线对准了面前的警察。 “嗯。”b君还在向外张望。像是在刻意躲避自己的好朋友。 “她是被谋杀的。这其中的原因我都能看清楚,你肯定也清楚。” “但是不瞒你说,现在我们警局好像……” “你首先是他们的朋友,然后才是警察。” b君沉默良久,他把头转了回来,四目相对。b君从桌对面的双眼中看到了自己仅存的好友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的很多东西。愤怒,友情,復仇,悲痛,怜悯,冲动,自信,甚至还有爱情。算了吧,b君决定不再避讳了—— “首先是遗体面部的问题……”b君开口了,依旧注视着他的眼睛。 “面部淤血,发紫,基本上可以断定是窒息死亡,但眼球未明显突出,舌头没有明显伸出。这和自缢身亡有明显区别。”自信,冲动。 “其次是颈部……” “脖颈部位淤血宽度明显不同于皮带宽度,一定有别的兇器。”自信,愤怒。 “然后是遗书……” “她最得意的就是她的一笔好字,如果她真要寻死,不可能用电脑打出来一封遗书。那一定是别人写的。”自信,友情,復仇。 “最后是动机……” “他没有了,她是这世界上最伤心的人,但她生性乐观,坚强,倔强。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根本没有这么绝望,她想的是如何和媒体算帐,虽然这个想法冲动幼稚,还有更重要的是怎么把他们俩的骨血抚养成人。总之,自杀不可能是她面对亡夫的方式!她不会自杀的!”自信,悲痛,怜悯,爱情。 说完这些无法反驳的话,b君面前的这个男人双手掩面。他知道他是在哭,因为自己也曾经落泪,他更明白的是,这种感觉和那个绝望的雨夜,他们俩在那绝望的南山上的心情完全不一样。然而有些事情是不能不考虑的—— 第27页 “我当然能体会你的心情。但是反面的问题你想过没有。” 哭泣的他沉默了。 “你听我说,如果这是谋杀,我们先来排除一个人,保姆。”b君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喝了一口咖啡,“根据保姆所在小区的保安的证词,她是前一日下午三点回到了小区,翌日清晨五点五十分左右离开,保安可以证明她其间没有外出,而且这个小区只有一个出口。有问题么?”b君不加停顿的讲完了关于保姆的陈述,他看到d君没有提出异议,长舒了一口气。激动的记者终于给他说话的机会了,他继续说道: “再说说保姆的钥匙,我是说她所持的a君家的钥匙。这位保姆有一个习惯,每次回家都是把随身的包放在楼下的每家每户都有的储物箱,里边有钥匙,零钱,纸巾等等杂物。然后走的时候再去取。” “那储物箱的钥匙呢?他们家的钥匙呢?” “抱歉,都是密码的,家大门是指纹密码。” “接着说。” “第二天清晨,保姆下楼取出了包,拿出钥匙,准备开自行车锁,很不巧,或者不如说在这件事情上很幸运,她的自行车锁有点毛病,保安帮了她好半天,才把锁打开。根据保安的回忆,那串钥匙是保姆从包中拿出的,共有两把,一把是自行车的,一把是相对比较老式的,很好辨认的那种……” “保安形容那把钥匙的特徵和a君家门钥匙一样。” “没错,像他住的那种老式的三层别墅,钥匙实在是太有特点了。” “那个储物箱……” “保安和监控录像都可以证明没有打开过,从保姆把包放进去到她清晨拿出。” “也就是说,保姆和钥匙都没问题?” “是,保姆和钥匙都没问题。然后我们的问题就来了。” “什么意思?” “我的同事们对a君这幢房子外部内部做了详细的调查,这片别墅区相对修建时间较早,没有摄像头,没有保安,但是我们能肯定的是门和窗户都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被撬过的痕迹,而且这所房子也没有地下室,没有其他可以进出的地方,通风口呢,完全不够人的胳膊伸进去,也就是说……” “一个密室。” “没错。” “车库呢?” “完好无损,而且关键点是它和别墅主体没有任何通道相连。” “但你想过没有,如果是保安和那个保姆一同作伪证呢?” “摄像头会吗?” “如果那个兇手认识她,是她给他开的门呢?”d君的声调变高,语速加快。他用连续两个幼稚的问题极力去否认这个密室的存在。 “a君不在了,保姆又不可能,能让她开门的总不会是她恨不得千刀万剐的记者吧?我想来想去,如果她会自己把门打开,”b君一停,视线重新转移回d君的双眼,“出现在门前的只可能是两个人,你和我。” 转瞬之间,d君的脸色惨灰,他把手中的面巾纸揉成了团,突然地站了起来,几近绝望:“这么说你是不准备管她的事情了?” “我没说不管。”b君相当平静,但他知道自己是装出来的。 “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没有什么漏洞,但我会查下去的,她绝对不是自杀!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找出那个王八蛋!”d君狠狠的看了坐着的警察一眼,飞快的转身离去。 b君孤零零的坐在那里,他快速的回想着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和d君的反应,他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轻微的敲打着桌面,这么看来——他望向窗外——不可能是他。 雨变大了。 21. 第二天,雨还没有停。 一早,b君来到了警局,他没有进自己的办公室,而直接上了四楼,也许是他来的太早了,整个楼层还没有人。他兀自在楼道里点燃了一支烟,等着那个人出现。过了二十分钟,第一位上四楼的人到来了,老法医被b君在楼梯口堵个正着。 “早......早啊。”法医的表情很不自然,好像看到了极其害怕的东西。 “早,您有空吗?”b君开门见山,他递上一支烟。 “谢谢,不过这层楼不能抽菸,”老法医极力控制自己的紧张心绪,“有......有空的。你找我有事?” “嗯,我想跟您聊聊。” “那......那好吧,”老先生像是下定了决心,他从楼梯口向下望了望,看到还没有人来,于是一把拽住b君的胳膊,“来,进我办公室。” b君很少来四楼,他深知这个老头的知识有多么专业,经验有多么丰富,观察有多么仔细,工作有多么疯狂,同样的,他的性格有多么孤僻,执拗。每次出了案子,b君要做的只是等着拿报告就够了。而今天,老法医把他请到了四楼的右半侧,他自己的王国,b君这才发现这个基本上只有老法医常驻的地方是多么的阴森,压抑。 “说吧。”老法医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好像已经平静了下来。 “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事,”b君站在一具直立的骨架模型面前,漫无目的的扭动着它的腕关节,“我觉得您这两天好像......有点躲着我似的,不知道什么地方有所冒犯。” 第28页 “嗯,没有。你想得太多了老弟。”老法医回答的很自然。 “那就好。”他显然预想到了这样的回答,于是稍显慵懒的的踱到了旁边的肌肉模型前。突然之间,他毫无徵兆的用双手卡住了模型的脖颈,然后开始发力,整个模型随着他力道的增大开始轻微的左右颤动。他不再说话,只是那双手卡的越来越紧。这一刻,被折磨的仿佛不是这毫无生气的硅胶塑料,而是老法医脆弱的神经。他看着刑警队长看似没有丝毫意义的发泄,额头渗出了几颗汗珠。他拿出手帕轻轻的擦拭着,像做了最终决定一样说道:“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听到这句话,他很快放开了那可怜的人偶,扭过头来:“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看来你都看出来了。” “正因为连我都能看出来,我才奇怪您为什么要那么快出报告,还是出那样的结论。”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所答非所问。 “面部和颈部。” “面部完全是窒息死亡的特徵。” “但窒息不等同于自缢。” “不是所有的自缢身亡的尸体都会呈现出常有的特徵,眼睛和舌头,你明白。”法医显然还在坚持。 “好吧,那颈部的勒痕呢?” “明显是那条皮带。” “是吗?您不会没有注意到,在皮带造成的淤青宽度范围之内,有一指宽左右的颜色稍稍深于两侧其余淤青的面积。” “你为什么要用‘一指宽’?”老法医敏感的抬起头。 “只是形容一下,我没有所指。”看来他完全明白,这就对了。 “总之你质疑我的报告。” “您自己根本也是质疑的,现在却还在极力劝我相信。”我要知道的是原因,老顽固。 “我出的报告不会有问题,我对自己的技能有了解。” 还在坚守吗?不过应该差不多了,“那好吧,抱歉,一早就这样打扰您。”b君甚至没有礼貌性的看老法医一眼,径直向办公室门口走过去。 “等等老弟,”——果真有转机,他把手搭在门把手上停住——“我帮不上你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一点,在这个地方咱们俩各司其职,我们谁也管不了谁,”——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我们都向一个人汇报,只有他管得了我。” 果然如此。 他扭过了头,向老法医挑了挑眉毛:“多谢了,你这个老鬼。” 老鬼回报给他一个强挤出来的无奈笑容,摇了摇头:“关门轻点,你这个瘟神。别说你来找过我。” b君下楼的时候,警察们已经陆陆续续来上班了。他依然没有进自己的办公室,直接来到了局长的房间。他打开了门,局长不在,但电脑已经打开了。b君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拿出了marlboro香菸,他向屏幕扫了一眼,《论公众人物的社会职责和社会压力》。 没过多久,局长回来了。看到了b君在等他,局长毫无意外感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他用滑鼠点开了一个新的网页,浏览着当天的早新闻,然后轻松地点燃一支烟,完全无视对面那个人的存在。 “局长,”b君只好先开口了。 “我刚才去你办公室找你,看你不在,我以为你还没来呢。” “哦,您找我什么事?” “你找我什么事?” “我......想向您汇报点情况。”看到自己的领导,他突然觉得底气不足。 “是关于流浪汉的么?”局长马上追问道,直戳他的痛处。 “不......不是。”听到“流浪汉”三个字,b君感觉到这次谈话一定会很困难。 “那还能有什么事。”局长的口气有点不耐烦。 “是关于......c女士的。” “c女士?自杀是警察要管的么?” “我觉得她不是自杀。”算了,还是说出来痛快。 “哦?然后呢?” “我想立案。” “嗯,很好。”局长一副处变不惊的神情。b君立刻意识到他早就等着自己说出这句话了,而他必然会有早已组织好的言语回復他。 “你去找那个老东西了?” “没有,有的东西不是只有法医能看的出来。” “我也能。你的朋友也能。” “那您为什么......” “我有我的考量。” “可是......” “可是什么,你现在负责的是流浪汉的案子,你要让我说什么?你这些日子的心思在哪里?那个毒杀案子有一丝一毫的进展吗?!”局长说的话是没法反驳的。 “你现在要立案调查一起自杀事件?笑话!你知道你现在要查那个女人的死意味着什么吗?上网看看现在的新闻,看看报纸好不好?从开始第一件案子到现在,铺天盖地的对我们警局的质疑就没有停过。为什么还不能将杀害无辜流浪者的兇犯绳之以法?为什么如此办事不力?你们拿纳税人的钱干嘛去了?就好像纳税人和这些可怜的无家可归的人都来自一个家族一样!好,我现在不去说媒体的这些假仁义,这几天有什么变化呢?a君夫妇先后自杀,舆论对他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们又变成了正面人物!很好,这些报导稍稍减缓了人们对流浪汉事件的关注,转而更趋关注舆论压力,公众形象等一些社会问题,你不趁这个稍微缓和的好时机尽快把流浪汉的案子查清,却要立案侦查c女士的谋杀案?这可是爆炸新闻!你知道如果我同意你,也就是咱们承认c女士不是自杀,这传出去,媒体会做出什么反应吗?仅仅停留在口诛笔伐?不,他们会来把这个警局炸掉!你想没想过我批准了以后我怎么向上级交代,这是多大的压力?你想没想过如果你破不了这个案子,同时外界也一致认定了c女士是他杀,你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我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第29页 局长言辞激烈的分析没有任何问题,从他的角度,从警局的角度,每一句话都是无可辩驳的。 “可是......”他还想试试。 “可是什么?我现在还能庆幸的就是你的记者朋友没有说话!所以趁着大家对c女士的死还没有质疑,你还不赶紧把那个罪该万死的王八蛋抓住?我说完了你‘可是’,我再‘可是’你的‘可是’,**的再‘可是’我的‘可是’,没那么多‘可是’,只有命令。你只负责流浪汉的案子直到侦破为止。” “局长,我理解您的苦衷,但我们是警察,我们要知道的是真相。” “真相?你要负责的就是把我这些日子替你做的接回去,调查清楚流浪汉被杀的真相。” 看来没有机会了。然而b君觉得自己并不甘心,他一定要弄清楚一件事: “局长,我现在不把您当局长,您只是我多年的老师。” “你要说什么。” “师傅,您觉得她是自杀的么?” 师傅的身体僵直了两秒钟,他对学生的问题没有直接回答: “如果,我是说如果,c女士真的是他杀,你知道在技术上意味着什么吗?” “我明白,那个密室。”原来师傅在意的还是这个原因。 “明白就好。” “可如果她的死才是整个事件的关键呢?”我有理由坚持。 “但是与别墅那个现场相比,我甚至觉得还是流浪汉那边的线索多。” “我知道,我也知道您的看法了,师傅。”b君站起身要走。 “等等,”局长拦住了他,“我必须提醒你,把流浪汉的事情查得水落石出,c女士的死才不会这么不明不白。” “谢谢您,师傅。但我的想法是,查清了c女士的死,流浪汉的死才能明白。”我必须坚持。 两人的眼神对在了一起。看到学生的固执,还是师傅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唉,好吧。但你别忘了,作为警察,你现在的任务是干什么。如果你真想查她那个事情,你的老师是不会拦你的,但局长不答应,所以......” “如果我要调查的话,不会动用任何警方的力量,有您说的话我就知足了。”他知道师傅已经让步了。 “明白就好。小子......” “您还有什么指示?”他已经走到了门口。 “今天我们谁也没扭过谁?” “您赢了,局长。我会把精力主要放在流浪汉的事情上。” “主要?” “主要,但恕我不能是全部。” “让你的朋友闭嘴。” “这个不用您嘱咐。” “还有……”局长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我明白......怎么说呢......总之......别因为感情扰乱了自己的思路。看来我拦不住你去查她的死因了,也许这是一条正确的路线吧,谁知道呢?但你要在警察和她的友人两个身份之间找好平衡。明白吗?总之,我要的是结果。现在所有的题目都出完了,你可以安心答卷了。” b君在门口停住了,他扭头向师傅投以了多日来的第一个微笑:“谢谢您,我会的,我是警察。” 22. 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半。b君回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顿觉恍然若世,不堪回首。几周之前,他们还在一起聚会畅饮,现在却已相隔两界。作家承受不住重压,奉行着他的完美主义撒手人寰;可怜的她死的不明不白,让他无法正视;记者坚持着自己的看法,一定会用他自己的方式调查她的死因,而现在他似乎已经和自己产生了隔阂;自己呢?自己相信好友,老法医,师傅和自己的判断,却因为一些不得不算计的原因无法进行正式的调查。诚然,师傅虽不愿承认,但他和自己的思路有相似的地方。这让他坚定了自己的信心,可现在只有信心了,别的呢?他的主业,那个连环杀人案连一点微弱的希望都看不到,也许师傅说的是对的?只有查清了流浪汉的事情,一切才能真相大白?没错,我现在暂时不能想别的,我现在是在警察局,我只能全身心的投入到这个棘手的麻烦当中,抛开其余的一切想法,先破掉这个案子,我不能总去想她的离去,我必须这样做。 b君于是拨通了小q的电话,不到两分钟,年轻的警官出现在了队长的办公室。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直接向那位老人家汇报。我这边最近有一些事情,完全没顾上这案子。现在局长命令我重新接手。” “哪里队长,我知道您最近......但是......真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这边......没什么进展。” “嗯,我明白。没什么对不起的,线索实在太少了。你不用太大压力了,先把这几天的进度跟我说一下。局长对你们有什么指示?” “好的。”小q又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首先还是死者身份确定的工作。这项工作......” “怎么了?”b君看到小q吞吞吐吐。 “这是局长安排的,但我觉得......” 第30页 “这项工作没用,是,没错,不会有人同时和三个流浪汉有仇,确定他们的身份也查不出来什么东西。但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应付媒体,这种事局长在行。” “哦......”小q有茅塞顿开之感。 “不过我很高兴啊小q,你现在很有自己的思路,能质疑那个暴君。” “没有,没有,队长!” “他有他的考量,我开玩笑而已,接着说。” “然后就是我们对整个s区,尤其是流浪汉聚集的区域继续加强巡逻,便衣也会不定时的出现在这些地点,算是守株待兔吧。不过我觉得也没什么希望。” “等等,”专案组长的眉头一皱,“先不说是不是没希望,守株待兔,你这么做的前提是什么?” “前提?” “你的前提是兔子还会出现的。” “嗯,应该算是的,队长。我们没有把握他会就此停手的啊。”小q有点跟不上b君的思路。 “这个行动是你安排的还是局长要求的。”这些孩子们为什么还会觉得有命案? “是我安排的,而且专案组的其他成员也确实都觉得应该这样啊,有什么不对吗队长?”小q有点胆怯的问,随即他补充道,“虽然这样很被动,也很让大家感觉没面子,我们也不希望再有命案发生,但队长,现在好像只能指望着再出点什么......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当然没事最好,所以我们才这样做,看能不能抓现行,虽然这种机率太低了。” “小q,我感觉之前我们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你明白么?对方能成功下手三次说明他的准备很充分,思路很清晰。这种案子,当他没有任何把柄在你手里的时候,或者说你手里的东西根本不会对他造成威胁的时候,我们只能从一个地方突破。” “您是说,动机?” “太对了,我们现在完全是被对手控制了。或者不如说完全被那本书控制了。已经和书里写的差不多了,只不过三次杀人方式相同,然后呢?我们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一定会发生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直到第七次,我不客气的讲,现在专案组的所有人脑子里都会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杀吧,杀吧,杀到第七人他必然会被抓到。这种不负责任的,丝毫没人性的想法,不是你们的错,它完全可能是兇手故布迷阵,或者说他安排我们这么想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老弟?” “大概能跟上了,您的意思是,如果他的动机,嗯,他的目的已经达成,通过杀三个人已经达成的话,他接下来就会彻底的隐藏下去。这只兔子我们根本‘待’不到。” “对!我和局长所持的恰是这种观点,这是事实的可能性很大,而他的动机是什么呢?” “您是说......a君?” “没错!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我没有办法不把这两件事情,不妨再加上c女士的突然自杀,我没办法不在脑子里把这三件事情放在一起考虑。在a君出事前,我曾经苦思冥想作案者真正的动机,真的会和书里一样吗?为此我把《流浪汉》来来回回又读了好几遍,你知道我的收穫吗?” “这......这真的是一部杰作。”小q感觉自己只是一个倾听者,他的上司已经完全浸淫在自己的思路当中,不过他倒是很愿意倾听下去。 “没错,但他归根结底是一部小说,一部典型的侦探小说。侦探小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诡计,是完成一个或者一系列谋杀的核心的诡计。为了实现这个诡计,兇手,或者说兇手们,必然要满足一些作者设计好的条件。比如说必须要从事某种职业,必须要有怎样的作息时间,必须是单身或者结婚了,必须收入在多少多少以上,必须有一个特定的环境凑在一起,必须以前当过兵,甚至必须是左撇子或者**待狂,等等,等等。好,当这些条条框框把我们的兇手卡的死死的时候,问题产生了,他有条件杀人了,但他为什么要杀人呢?这时候,所有的侦探小说,或者说绝大部分,包括我们的《流浪汉》也不能倖免,他们都会犯一个不可规避的毛病,也就是都会把动机简单化,用我的话说,不,应该是局长的话说,那些兇手都是心理变态。于是,我们在每部小说的最后会发现,一个人为了替女朋友报仇杀了三个人,一个人因为分赃不均整死了六个,一个人因为父母受欺负大卸八块了五个,一个人因为感觉流浪汉是社会不必要的份子毒死了七个,这样的动机比比皆是。可是我们好好想想,这是现实生活中会发生的吗?在十起杀人案中有一起是出自于这些邪恶的疯狂的大脑吗?” “队长,您......您说的有点快,但我似乎是明白您的意思了,也就是说,就拿咱们现在这案子来说,兇手的动机并没有那么......” “我以前还有所疑问,现在越来越肯定了,他不可能就恰恰是书中写的那样,对社会,对这些无辜的流浪汉怀有变态的看法,他只是冲着a君来的,虽然这个动机也邪恶到了一定地步,但是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合理解答了。” “可是谁会对a作家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谁会这么了解他能料到他会死?” “你错了,小q,我一直也是这么想的,直到昨天晚上。但我现在要用另一种说法跟你解释,兇手根本没有想到以后发生的事情,他超额完成任务了。” 第31页 23. 十几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局长在这段日子里一直被困于海边的会议中心,他忙于参加市局的马拉松式的会议(议题当然是关于近期警界的另外一件大事,r区的警察考核舞弊事件)而无暇他顾。在会议结束之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回了警局,第一个被召见的却不是专案组长。 “也就是说......他还是没有把这些事情分开处理的意思?”局长拿出了两支香菸。 “应该是这个意思,局长。”小q从桌子对面的转椅上抬起屁股,接过香菸,按官阶次序依次点燃。 “嗯,好吧,他还说什么了?” “队长说,根据他的判断,这个兇犯也没有想到a君和他妻子其后的反应。” 局长扬了扬眉毛,“什么意思?” “队长觉得,这个犯人只是拿这些流浪汉当道具,杀人就是为了坏了a君的名声,灭了他的前程,摧毁他的心智,但也没想到他会自杀。” “他对你讲了半天侦探小说的狗屁动机然后就分析出来这么一个狗屁动机?他有什么根据?” “好像也没什么根据。” “这个偏执狂就是不愿意接受事实,我让你按部就班的查死者身份,调查鼠药来源,就是不想把那两口子的事情和这案子搅合在一起,他却偏要这样。他现在的脑子根本不灵光,分析起来也不客观,也没依据。那他现在让你们主要做什么工作?” “调查a君和c女士生前的交际圈和经常接触人群。甚至可以......” “可以什么?” “可以从他自己调查起。” “笑话,这不等于还是对那个女人的......”局长欲言又止,狠狠地将菸头掐灭,“你们的行动谁知道?” “具体工作没有外界的人知道。但媒体好像多少看出来我们的侦查方向和前一段不一样了。” “胡闹!你把他给我叫来。”小q感觉局长真的动怒了。 “局长,我......” “你什么也没跟我说,赶紧去吧。” “好。谢谢您!”小q不敢再多停在这房间哪怕一秒。 于是,坐在局长面前的变成了他。 “您回来了?” “嗯,一天能说清楚的事情耽误了我快半个月。怎么样,这么多天有什么进展么?”局长开门见山,只是太过不苟言笑。 “没有,您不看报纸么?不过调查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按部就班?详细说来听听,我来给你参谋参谋。” “老大,我,我没有按您的方式继续下去。”你小子太直白了,让我怎么发脾气?局长没有想到,有点不痛快。 “你肯定有你的考虑,说具体点?” “我把小q之前比较关注的几个区域的便衣都撤下来了,身份调查也先暂停。”**的也不跟我商量一声。 “嗯,那这些兄弟们现在干嘛?” “我觉得,还是应该着力去查a君的社会关系网。”果然如此,倒没说假话。 “也是条思路,那你查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现在a君身边认识的人,我们能了解的比较清楚的就是我一个。” “好啊,不还有那个记者么。”局长的口气中似乎有一种冷嘲热讽的元素夹杂。 “局长,您是不是对我......” “我全权交给你负责,按说不应该干涉你具体怎么做,我也不愿意干涉,只要你觉得按照你的方式能找到最终答案。” “说实话师傅,” “叫我局长。” “好吧局长,我知道也应该做一些让媒体,让上级看的东西,就像您要求小q他们做的,可是实际效果未必......” “我花费了好多天时间才让你的手下们不去想作家夫妇的事情。而你把他们的思路拉了回去。”局长终于说到自己的正题上了。 “可是这很有可能是一码事。” “没错,很有可能,你也用的是‘很有可能’这个词!所以这毕竟只是我们俩的推测!” “但这是一个方向!”b君不准备退让。 “好,好,好。这个方向是你的,不是小q他们的!”局长也没有让步的意思,“我就知道这半个月我不在会是这个样子!我半个月之前对你的话白说了吗?我现在再和你说一遍,我一定程度上同意你对c女士死亡的质疑,但你我的分歧就在于从哪个方向入手。你想从她的事情查出杀流浪汉的兇手,我则正相反。哦,天哪,我要怎么说你?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不让你这么想,你可以从你的思路出发,但不能动用我们的人!他们的任务就是巡逻和调查取证,明白?他们必须按照警察的思路来!” “那有用么?” “有没有用有什么关系?我没指望他们破案!小q他们是对付记者的好不好?!但是破案,不管哪个案子,我指望的是你!仅仅是你!” “也就是说,我对这些人没有实际的领导权?” “如果按照你的思路的话,警察先生。” “按照我的思路?那我就是孤身一人的侦探?” “可以这么说,如果你还是警察,先查流浪汉的案子。” 第32页 “那是死胡同。” “但是你能从这条路杀出来的,我相信你,我也只能相信你。” 这句去伪存真后依旧饱含感情的话让b君如坐针毡,他倒恨不得老傢伙狠狠的骂他一顿。现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寄予厚望,是一种更高层次的绝妙压力,这种压力不是他能够随便承担的。没错,他完全明白自己只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走,而这个思路也完全只是一种猜测,仅仅是猜测,没有证据,没有前提,甚至和他以前办案的经验阅歷统统无关。他沉默了,冷静下来的他也不禁开始反思,如果自己选择的那条路恰恰才是那条死胡同呢?是不是因为是他们两人的死我才会把这些事情联繫在一起?如果死的作家和作家的妻子我根本就不认识呢?我对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感情,没有任何交情,我只是负责一起连环杀人案,我的思路还会像现在这样么?我是不是太主观了? ——说白了,在作家夫妇先后辞世以后,命案还会继续发生么?我固执己见的要把连环命案的兇手设定为a君的仇人,这到底是不是最终的真相呢?我一味地拒绝第四起命案还会发生的预测,是有十足的把握还是不敢正视呢? “铃............”局长桌子上的电话铃响起,打断了两人的沉默。 “喂,您好……哦!你啊!到家了吗?这样啊,我也是没回家直接来的办公室,怎么样?什么?......嗯......嗯......知道了,我们会派人过去,......哪里哪里,应该的,积极配合,我们这就行动。好的,辛苦了!再见!……别太紧张,放宽心,真够你受的,保重!” “谁?什么事?”b君看到局长拉长的脸,震惊,半信半疑,甚至有一丝绝望。完了,肯定不是好事。 “是r区的局长。” “他?他怎么了?那个舞弊案还没结束?” “他没怎么,舞弊案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 “那……” “我们没有必要再争执下去了。从哪边着手的问题……” “什么意思?” “先生,我觉得你,不,应该说我和你,应该彻底换换思路了。我请你把个人感情和流浪汉的案子彻底的切断联繫。” “老大,您......难道?” “r区第九大街发生恶性投毒事件,一名流浪汉惨死街头,毒饺子又出现了。” “什么?!”b君像弹簧一样跳起,大脑内霎时一片空白,在他自己产生犹豫的时候,在这恰当的关头给予他的沉重一击让b君之前所有的想法瞬间灰飞烟灭,他感觉自己已经失败了。 “我现在说和你的朋友没关系了,你能同意了么?”局长迎着b君的视线看着对方。b君发现局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神情中满是无奈和愤懑。师傅没有投降过,从来没有,但这次我们的对手有点过分了,我知道我师傅的思路原本也是和我一样的,他说我,他管我,他从反方向入手,这些都有他的理由,因为他是局长,但是他内心深处多么希望我能从自己的方向有进展,可是现在,这个恶魔到底要干什么? “老大,”他必须先于局长振作起来,“是r区同事们让帮忙过去看现场么,我这就去。” “不,你不用去,我让小q去,现场他们都做完活了,就是想让咱们的人过去看看和之前几个案子的相似程度有多高,回来我找他们要报告。你现在给我好好调整思路,明天,我想要你去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谁?” “这次毒杀案的第一目击者,《先锋报》编辑部主任,d君。” 24. 果然又在下雨。为什么一到这个咖啡馆就要下雨? 菸灰缸里已经有不下十个菸蒂,咖啡杯,两个,都空了。 然而对坐的两人还是没有开口讲话,他们像神经病院重症室的两位常住居民一样茫然的望着窗外。 “你找我就是为了喝咖啡?”病人甲开始擦拭干净的落地窗。 “孩子在你那儿怎么样?”病人乙也开始擦。 “好得很,这孩子真可怜。” “那就好,过些日子搬我那边住一段吧。让保姆跟着。” “不用了吧,孩子总是换环境不好。” “你真像是个父亲。” “你还有别的事吗?” “你别再跟我这样了,”病人乙试图恢復正常,他把视线转回,“我从来没有不想把他们俩的事情搞个水落石出。你觉得我是那种不管朋友,任凭他们在那个世界喊冤的人吗?” “我没有那么说过,你自己想得太多了。” “好……” “何况他们没喊冤,无法释怀的是我,也许还有你。”他马上补上一句。 “好,如果是我多想了,抱歉。”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我今天主要是想和你探讨一些事情,可以吗?” “别客气。” “我想知道昨天的具体情况。” 这句话产生的效果就好像把活性金属不负责任的扔进了浓硫酸里——记者对警察怒目而视,两只拳头死死攥紧:“昨天的具体情况?你不是想把自己好朋友的事弄明白么?!刑警队长先生,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我和你要找的是一个人么?!”他飞快的语速和高亢的音调显然打扰到了旁边几桌正在喝咖啡看报纸的闲人,大家的目光很快集中于他两人。 第33页 “你别这么冲动!”b君没有想到朋友的反应这么激烈,他甚至也有一些愤怒,“你先听我说……”他环视了一下周围,还是把声音降低了。 “不用了!你好好去查你的流浪汉的事情吧,我原本就不应该希望你能帮我干什么,”看到身边人们好奇的目光,d君不得不压制住自己的感情,他压低声音然而并无好气地说道:“如果你想知道我昨天晚上噩梦一般的经歷,你去r区的警察局查笔录好了,我没心情,也没时间再给你重复一遍!” “可是......” “别说了,我还以为你是发现了她的死终于有什么能突破的疑点了,才赶来找你。”他狠狠地把一张一百元钞票砸在桌子上,“看来是我想多了!再见,我总忘了你的身份!” 和上次一样,咖啡馆里只剩下了孤零零的警察。 “这么说什么也没了解到。”b君很早的回了警局,局长有些不满。 “起码知道他是把连环杀人案和作家夫妇的事情分开看了。” “这一点我们不也一样吗?我们把思路调整过来比较好,虽然有因果关系,但这是两个独立事件,不是吗?”局长的语气似乎是想套他的话。 “我觉得我有点太......没把人家当朋友。”b君没有注意到局长的表情和口吻,也没有接着局长的话说下去,只是先自责了起来。 “没错,哪有你这样的,没有几句过渡就直接问人家昨天的事情。你总得体会当事人的心情。” “可我和他什么时候兜过圈子?有这种必要么?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我也不像您那么会兜圈子。” “没错,可是你应该知道,现在你们关系很微妙,甚至说有隔阂了,你怎么能一点说话方式都不注意。” “我没想到他对我是真的不满了。他现在想的肯定是我怎么不够朋友,只顾自己的事情。” “那你更应该向他解释你的苦衷,你是警察。” “他不会听的。算了先不说他了,”b君挠了挠头,“其实我也奇怪,您为什么这么急着让我找他,您如果想知道具体情况,让r区送报告过来不完了。” “你干了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幼稚。没错,r区的局长关系上是我学弟,但官阶上,现在和我是平级的。” “您的意思不会是......”b君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别人辖区出的事情,我们没法管。我现在没办法用任何行政上的手段去查他们那起案子的调查报告,而如果动用人情,估计也是碰一鼻子灰。所以我才想起你和他的交情。” “怎么会这样?消息封锁?” “正是,把我们当那些记者了。” “太过分了,他们不会认为......” “可惜,就是你想的那样,不管是不是藉口,r区方面给我的说法是暂时无法证明,所以暂不能同意这起案件和之前三起案件系一人所为,在他们看来根本没有能够併案的前提,至少目前没有。” “可是这再明显不过了......” “明显什么?我来问问你,你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证明r区这起案子和我们辖区的前三次毒杀是一人所为吗?” “这……”b君突然发觉,其实自己完全是被思维惯性所控制。 “这仅仅是你我的想法不是吗?甚至说是希望?昨天他们局长给我打电话,还让我派人去,说是分析相似点?现在想想真是被r区的小同学们玩了一把,他们让小q去就是为了给我带个话回来,这个案子和之前你们那里的连环命案不一样,别指望我们併案,妈的,我这边还‘积极配合’呢。” “不一样?难道真有什么本质区别?” “‘本质’还算不上,不过这个区别很有意思,虽然你,我包括r区的人心里都清楚,这个案子和之前的那三起除此之外一切都一样,理应还是一人所为,但就这一点就能够让r区冠冕堂皇的把我们排除在这起命案的调查之外。” “到底是什么?” “口味变了,这次的毒药是氢氰酸。” “什么?”最近的日子真的是惊喜连连。 “小子,我这边目前能提供给你的有用的线索就是这个口感上的变化了。别指望r区的贤弟们老老实实的把一步步的调查进展给你交出来供你破案,然后人家甘为绿叶了。我会尽可能的请市局的人出面要求併案,但是难度很大,你别指望。” “如果媒体上给予很大的压力呢?这是连环案的第四案,再清楚不过的事实了。那样通过大众压力让他们把案子交出来......” “你今天在报纸上可曾看到只言片语?网站上是否有什么报导?” “起码现在还没。” “以后也不会有的。” “什么意思?” “抱歉,r区不是s区,他们的报纸很听话,我这个学弟和媒体关系不是一般的好。舞弊案的唯一积极效果就是让r区的警察有机会和报社关系变得融洽。看看现在关于舞弊案的报导吧,支持警方的只有他们自己地盘的媒体,把r区警察骂的狗血喷头的是唯恐天下不乱的s区的名记们。” 第34页 “可是目击者……” “d君。第一,也是唯一目击者。我们的对手又进化了,他选择的时间和地点简直就是专门为d君设计的。而且警察在接到报案后迅速反应,工作做的悄无声息,很干净。” “我的天。”b君从未有如此无助,“我只是想专心致志查这个案子,可最关键的变化我却不得其详。” “认了吧,很多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样,但是氢氰酸绝对是一个可喜的变化。这个犯人——也许我不得不承认——真的和书上写的一样变态,不过书上不也是在第四起案件发生时兇手一个变招露出了马脚么,我希望你别辜负他这招险棋。” “可我现在没法施展......你把我调到r区好吗?” “我何尝不想?不过你只要思考就够了,你也只能思考了。另外一定要和d君缓和关系,一定要把他的话套出来。他比r区报告更可靠,而且那天在a君家他说过的,关于c女士的死,他不会善罢甘休。我想他肯定在查一些什么。” “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您不会认为这两件事还有什么关联吧?从一开始您就试图让我抛弃这种想法,现在您又......”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这破案子......可能性太多了。所以如果现在你还要把它和作家夫妇的事情放在一起想,我也不会惊讶,因为有一点我和你都无法忽略……” “唯一的目击者为什么是d君?” 师徒二人异口同声,继而一同陷入沉静。 第四章 噩梦的继续 更新时间2011-10-2 11:25:10 字数:8585 25. 又一个不眠夜过去了,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废纸篓里的菸头和烟盒们。 氢氰酸的变化是他目前唯一的一个突破口,但经过几个夜晚的彻夜思考,他仍然发觉自己是在原地踏步,这个突破口有什么实质的意义呢?他还是看不出来。b君觉得从案发一开始他就遗漏了什么很细微但是直指核心的东西,这种感觉让他认为很有必要把四件案子再仔细的横向比较一遍。可是第四件兇案的细节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他手中掌握的少得可怜的资料让他无从下手;局长接连几天没有把他叫进自己的办公室,这也说明併案的事情应该不是很顺利;已经过了三天了,报纸多少应该有一些反应吧?可是这次媒体真的是平静的让他觉得不正常。他实在是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他必须去找记者——已然是这种局面了,我们两人必须团结,不管是为了哪个案子。 当晚,他买了几罐啤酒,直奔d君家。 开门的是男主人,不是保姆。看到是他站在门外,记者愣了一下。 “我来看看孩子。”他想对记者微笑示意,但他发现自己并不会笑。 “拿啤酒来看孩子?”d君瞅了一眼塑胶袋。 “这......”他甚至能看到自己难堪的面部表情。 “那就进来喝点吧。”d君侧身把他让了进来,看来买啤酒很正确。主人嘱咐了保姆几句,然后径直把警察带到了自己的卧室兼书房。 “前些日子,我有点冲动,你别太在意。”开局挺顺利,b君没有想到。 “怎么会,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一样,但我真的是被那个案子搞得......” “其实那天你想跟我聊的不只是那个连环案的事情吧?” “嗯,你确实误会我了。” “那我再倒一次歉?” “用不着,你我就算了。” “好了,他们夫妻俩都走了,咱们两人就别再这样客套了,我们还要共同抚养孩子呢。说吧,今天来是想和我聊什么?”d君打开一罐啤酒,递给了b君。 b君赶忙把啤酒接了过来:“那我直说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把目前,所有我们已知的这些线索梳理清晰,这样不管是对警方的案子和你我的案子都有好处。所以我想让你帮忙回忆一下那天你目击时的具体状况。” “所有的事情?警方的案子和你我的案子?我很高兴你能把她的案子称为‘你我的案子’,但是伙计,你还坚持认为警察,当然包括你,和你所说的‘你我’,这双方要搞明白的是一回事?” “不错!说实话,我确实还是这么想的,连环命案的兇手和杀她的依然是一个人。” “为什么?” “你先告诉我,根据你当时的观察和判断,你看到的现场能不能被称为‘第四起兇案’的现场?” “虽然我是门外汉,但我可以确定,这明显是一个人干的,”记者喝了一口啤酒,“因为我对前三个现场的状况也算比较清楚。” “好,”b君在不到一秒钟的停顿时间内决定,先不讲氢氰酸的事情,“也就是说,我们都同意这四起毒杀案系一人所为,没错吧。” “没错,但和他们夫妇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关系就在于,为什么第四起兇杀案改变了地点,从s区改到了r区,而至于目击者,兇手又为什么偏偏选定了你呢?”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d君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啤酒,他稍显凝重的表情让警察看出,他准备开始回忆当天的场景了,“其实,在我没有有幸成为第四起毒杀案的第一目击证人之前,我从来没有把他俩的死和连环命案分开想过,我觉得就是有人想害a君。所以当我看到有个流浪汉在我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暴尸街头,旁边有几颗剩饺子的时候,我的脑子一下就完全短路了。你想得到吗?我的第一反应甚至不是死人了,要报案,而是我以前的想法全被否定了,这个变态不是像我想的一样要逼死a君,因为他还在继续……”d君很详细的把当天的情况回忆了一遍,b君在旁边很注意的听着,他觉得在这个场合拿笔出来记录实在太不合适了,所以只能拼命的集中精力。 第35页 “兄弟,”b君迅速的把刚才听到的过程和细节在大脑中镌刻下来,然后用手中的易拉罐轻轻的碰了一下朋友的易拉罐,“你和我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感觉一样,快要崩溃了。可是现在,你刚才也听我说了,我坚信我们面对的还是一个人。” “就因为我是目击者?” “你不觉得这太巧了吗?” “我不知道,当局者迷,我无法跳出来看这件事情,也许你说得对,我已经捲入到这个事件当中了。” 一阵沉默,然后是两个易拉罐被捏扁的声音。 “按照你的推测,兇手还是一个人。好,先不管我到底在这个案子中处于什么位置,那他为什么还要杀一个无辜者呢?你说兇手会不会是让我们误以为他的目标并不是a君,所以才又杀了一个?这只是障眼法,其实还是针对他的?” “我认为……不全对,听我说,别再执迷于他的仇人身上而不悟了,我接连想了这些日子,然后最大的收穫就是,我们被骗了,甚至兇手不是有意骗我们的,是我们太笨了,太感情用事了。” “什么意思?” “你听我说,哪里觉得不对你就马上提出来。” “嗯,你快说。” “首先,我们先把我这边这个连环案的兇手设定成a君的仇人,注意,是假设。然后呢,他接连按照书中的同一种办法杀了三个人,注意,这三次行兇是对a君心理底线的一次一次的试探,或者说循序渐进的,越来越深层次的,这点很重要。也就是说咱们的朋友不是在第一次行兇和第二次行兇之后还完全不为所动,等到第三宗命案发生以后才突然就自杀了,明白?” “明白,快接着说。” “好,这个人一次一次摸他底线,甚至不惜用杀人来探他底线是要干什么呢?我曾经以为他只是对a君不满,也许是他圈子里的仇人,就是想坏他名声,可是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手段太丧心病狂了一点?前两天,我又看了一遍你对他的那篇採访,你记得不记得你曾经提问过他什么?你问他如果有实在无法弥补的不完美怎么办?他说他会一死了之。这句话谁都当玩笑了,唯独没有当玩笑的就是我们的朋友本人和这位兇手。我不得不说,这位兇手对他这种偏执的追求完美的心理实在是太了解了,他料想到他要做的这些事情对于那个傻瓜来说势必是太不完美了,太不可弥补了。当他实施他的不完美到某一次——事实证明是第三次——的时候,作家必然会崩溃,自尽。他完全把这句话当作契机了,他就是要置作家于死地。” “你这么说不还是证明他的目标是a君?” “不,如果接着按照我的假设,他要对付的是他的话,问题就来了。a君自杀了,这个消息很快的传了出去,兇手不可能不知道。当他看到了,他会是什么反应?他的目的达到了,他自然会收手。可是然后很快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没错,c老师死了。她是自杀的么?明显不是,这里面的理由有警方和你我都能看出来的,有只是你我两人才能看出来的。不过不管怎样,我们都坚信她不是自杀的,你同意吧?” “当然同意。” “好,我们现在谈谈她的惨死。不管那个密室有多不可能,我们的前提都设定为c老师是他杀。怎样才能完成这次杀人?兇手必然对a君家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他必须选择c老师独处的时间。他显然知道保姆不在的时间固定在每周四至周五早晨。他必须选择这个时间。可是就算保姆不在,她丈夫也在呀,怎么办?如果要对女主人下手的话?” “你的意思是说......” “男主人必须死。” “这,这太......不可能,这太戏剧化了。绕了一个大圈,难道做这一切是为了杀掉她?” “对,你仔细想想,如果我们还是把他们两人的死和流浪汉的事情放在一起考虑,那么整个事件都是为了杀掉c老师,这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可是,如果按照你的说法,第四起毒杀案你怎么解释?” “和你的解释一样啊,障眼法,但要隐瞒的是杀c老师的目的,而不是你说的,为了隐藏自己逼死a君的动机。” “嗯,明白了,有道理。”他回味着刚才听到的警察的分析,还是决定给出自己的意见,“但我必须给你泼泼冷水。你有什么实质的关键性证据证明你的说法吗?你以上所有推测的出发点只是:我是第四起案件的目击者。如果这真的只是巧合呢?你想过没有,你对于目前这种状况的这种全面性分析只是可能性之一,虽然听着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可说白了毕竟只是一条思路啊,而且这种分析能让你锁定嫌犯吗?对于破案本身有什么意义呢?” “是,你说的都没错,所以说来说去,对我来说,目前最切实际的,最重要的还是查她的案子——不管它和我现在必须面对的流浪汉的案子到底有没有关系,是什么关系——因为我想从流浪汉的案子下手太难了,对手没给我机会。只可惜我身在警局,却根本没法把她的死立案。” “是,这个我想过,如果你们还不想被我们做记者的整死,现在绝对不能对c老师的死提出质疑。” 第36页 “没错,因此我觉得我只有靠你,你现在如果还在调查的话,对我的帮助真的太大了,目前最重要的是从你的角度能有收穫,有突破。你明白,我根本无法全身心投入她的事情,而这在我看来,恰是突破点。” “不瞒你说,我不是你们做警察的,我也不太方便实地考察那个房子的物理特徵,所以我对那个密室是毫无办法。我现在的想法是干脆跳过这一步,直接想这个杀人犯在房间内做了什么。” “你把密室抛弃了?” “不是抛弃,是我根本没想法,所以就想倒过来分析,这个问题先留下。” “你这想法说白了就是,见困难就跑。” “算是吧。但正是这样使我直接进入了下一步,才会对那个兇手在别墅里的所作所为有了一些看法。” “说来听听。” “首先说说她的死因。她必然是窒息而死的,你们的报告也是这么分析的。那也就是说,按照时间上来讲,正常情况下,兇手是趁她熟睡的时候掐死了她,这点你有异议么?” “我贊同。” “可是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我发现这么大的婴儿是很难让大人睡好觉的。我可是有体会了,虽然夜里是保姆在旁边那间屋子照料她,但我每夜至少会因为她起三次床,帮忙沖奶粉,哄她入睡,餵水什么的,总之你整晚根本无法进入安眠状态。所以说那个兇手怎么就能肯定他进入那所房子的时候女主人就必然没有在做这些工作呢?或者说当他潜入那间屋子准备行兇的时候,她就一定是熟睡的状态吗?如果不是睡着而确实是清醒的,或者是半睡半醒有些许意识的,那意味着什么呢?她为什么没报警,起码没搞出什么动静来呢?房间中为什么并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呢?那她是不是认识这个兇手?甚至为他开的门呢?这样岂不连密室的问题也一併解决了?” “你这个想法我还真的没想过。” “那是因为我现在有生活体验而你没有。不过我的这些想法还都处在提问题阶段,根本没答案,你得帮我一块想。” “一定的,接着说。” “然后就是遗书的问题了。兇手留下一封遗书,无非就是想造成一个自杀的假象骗骗警察。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c老师这个人写得一手好字,从来不用电脑打字。真的是这样吗?乍一看是的,可是我们之前的分析前提是什么?前提是这个傢伙极有可能很熟悉a君家中的具体情况,甚至和c老师本人很熟,甚至有可能是c老师亲自给他开的门。那他会不会并不是不知道c老师的这个怪癖呢?起码我就知道她这个毛病,而且她对此也很引以为豪,并且书法本来就是她经常提到的话题之一,据我所知她的朋友大多数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我们不敢打这个赌说,此君对c老师很了解,但了解程度恰恰到不知道她更习惯于手写这一步,这太巧了。” “有道理,你的意思是说以这个人对他们夫妇的了解程度,很有可能是知道c老师不会用电脑来打出一封遗书的?” “相当有可能。可是为什么他明知这是一个很大的漏洞却非要留下来给我们呢?他完全可以不写,因为他已经制造了很多自杀假象,而且事实证明制造的很成功,起码是在官方和媒体层面上没有任何人提出质疑。所以只有一个解释,他必须留下这封遗书。那又是什么让他不得不写这封遗书呢?” “内容?” “没错!这时候我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遗书的内容。你是否还记得,在这个遗书中,最关键的是什么内容?” “最关键的?” “对。回想一下,开始说什么别打扰他们夫妇的生活,让保姆抽时间来打扫一下,那些都是完成一个绝笔必须的东西,可最重要的,她,不,是这个兇手,他要交代给我们的是什么?是你和我,也就是刑警队长和记者,你们俩必须管这个孩子。” “是这样……”b君缓慢的把一大口啤酒经由喉咙咽了下去,他没想到老同学的进展已经到这么深入了。 “这时候我要提的问题又出来了,除了这个可怜的孩子死去的爸妈,还有谁会这么关注这个孩子的命运?而且是通过一封假遗书对我和你提出了一个绝对不能拒绝的请求,而一旦我们答应了,相对来说又是对这个孩子最好的结局?” “你是说,他也认识我们俩?” “他必须认识,而且对我们四人的关系了如指掌,而且他很在意这个孩子!他已经通过遗书给我们下旨了,我们还不得不遵旨。” “没错啊。”b君此刻完全不像他在同僚和上司面前分析案情时那样神采奕奕,他像个见习警察对老探长一样,满脸写着对记者的崇拜。 “应该是没错!可惜的是我想到这一点以后就短路了,明明感觉自己离答案很近了,可是再回头重新审视一遍,发现差的还远呢。唉,也许我一直在绕着核心走,根本没进去。” “我在分析流浪汉的案子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仿佛只差一个关键点,就可以全部真相大白了,可是这个点在哪里我就是不知道,一叶障目,就能让你毫无头绪。” “是啊,但对于我来说,最可怕的还是往回看,你会发现那个密室还没有着落呢,那才是真让我头疼的东西。” 第37页 “关于这个密室,我倒是觉得我们能突破。” “嗯?这么说你也觉得是她亲自给兇手开的门?他们果然很熟?” “抱歉,我压根不这么想,因为我觉得杀人犯根本不可能敲遇害者的门吧。” “对啊,”d君被一语惊醒,“我一直在按照自己的思路胡思乱想,这么简单的道理却从来没考虑过,太幼稚了。不过你的突破从何而来?” “突破谈不上,只是常识。不管是小说里,还是真实的案例中,密室再完美,也一定有供人,或者供兇器,或者供尸体出入的进出通道,只是在案件一开始没有人想到罢了。换句话说,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密室。” “你的意思是?” “这个密室根本不是什么密室。我们都忘了一样重要的东西。” “什么?” “a君自杀那天,身上肯定带着他们家的大门钥匙。” 26. 警所。 凌晨三点。 b君凭着自己的记忆把前一晚d君关于第四起案件的非官方证词落实在了书面上。以他的脑力和对信息的筛查能力,巨细无遗虽不敢讲,但明显应该关注的细节绝对不会出任何纰漏。结束了这项工作之后,已经接近上班时间,b君点燃了一支烟。透过青蓝色的淡淡烟雾,他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工作时的他要全身心的投入到连环命案的侦破当中,哪怕希望如此的渺茫;而一旦把大脑从噩梦般的饺子中拽出来,他就不由自主的又沉浸在作家和可怜的女人的梦魇中。他现在最苦恼的就是,他并不确定这两个自己是同时在两条平行线上缓慢地行走,还是在一条线的两端拼命挣扎着妄图与另一个自己会面。昨晚和d君关于这些事情的长谈令他很有启发,老朋友说的没错,自己之所以还在强行地把两件案子放在一起考虑,唯一不堪一击的脆弱前提就是第四起案件的目击者恰恰是记者本人。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或者根本不意味着什么?对于这个问题,昨晚的他是不可能和当事人过多讨论的。如果说d君是他在作家夫妇事件中的知己,他同样知道在流浪汉的案子中,他这样的知己是谁。b君喝了一口浓浓的黑咖啡,拿着自己刚刚组织好的材料奔向了局长办公室。 局长已经到了,一目十行的翻着当天的晨报,看到b君直接坐在相对的转椅上,他扔过去一支烟,就好像等了他许久一样。 “不抽了,再抽就送医院了。” “又一夜没睡?” “算是吧,打了半小时瞌睡。” “看来应该有进展啊,找我干嘛。” “昨晚我去找他了。” “早该去了,缓和了吗,关系。” “挺顺利,喏。”b君把材料扔到桌子上。“应该比r区的材料详细,有他自己的做料。” “我不看,你念吧。我就知道他得给朋友留点独家新闻,当记者的怪癖。我是不是得告他故意隐瞒证据?” “您先听听他是不是在作伪证比较好。情况是这样的,我挑重点的说。案发当天晚上,他是二十一点十五分左右从报社出来的,然后开车回家。他一般把车放在距他的住所两条街外的r区第九大街和第七大道交口的公共停车场,然后步行回他位于十一大街的住所。当天他自然没有改变习惯。他记得自己在把车停好,然后熄火之前,看了一眼仪錶盘上的时间,当时是二十一点五十七分。然后他沿第七大道向十一大街家的方向走。在第七大道和第十大街交口向东一百五十米左右,即与第九大街交口向西五百米左右,靠路南,也就是与他住所相对的马路一端,他发现有一位衣衫褴褛的男性,面部朝马路方向俯卧在路边一路灯下。他起初感觉此人是一个醉汉,就穿过马路想过去帮忙。当他走近以后发现异常,此人右手压在胸部以下,左手向前伸出,左手旁有一啤酒酒瓶,倾倒,里边还有残酒,酒瓶旁边有一食品塑胶袋,内有饺子三粒。因为对之前三宗案件的了解,他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就拨通了报警电话,此时是二十二点三分。在等待警察的过程当中,d君觉得不应该破坏现场,所以就回到了马路对面,直到二十二点十三分警察到来。然后就是正常的问询,笔录。d君到家是凌晨零点五十五分。 “下边是几个细节,当然包括d君自己的想法。首先,r区出事地点附近是大片的住宅区,而且因为离市中心较远,居民大多是中年老年人,少有年轻人租住或者购买。在晚间二十一点之后,鲜有人行道过。包括d君自己,也是偶然加班到二十点以后。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第一目击者。 “其次,您也知道他对这个案件的了解,以及他和a君的关系,所以当他发现倒下的流浪汉和饺子以后,按照他的说法,当时整个人就蒙了,停顿了片刻马上拨通了电话,并远远的躲到了马路对面。这时候,他忘了一个最大的问题,他并没有确认这个人当时到底是死是活。 “然后,这次d君发现的案件有一个变化,那就是他作为目击者,并不知道是否只是饺子的问题。也就是说,那瓶啤酒到底有没有被下毒,这个他不确定。插一句,如果有可能,我也想请您帮我确认一下酒的问题。 第38页 “最后,从他发现死者到警察到案发现场,这段时间内并没有一个人经过此区域。d君提醒我这一点的意义在于,如果他是第一目击者的话,他就同时也是唯一目击者。而这并非不正常,而是太正常了。就是因为我跟您提出的第一点细节。所以......” “所以你的朋友有了和你我一样的顾虑,是不是兇手故意安排要他做第一目击者?而如果事实是这样的,兇手岂不是太了解他当天的作息状况了?” “可以这么说,不过他自己很不愿意面对这个事情,我敢肯定他宁愿相信这是巧合。” “他是不想以他作家好友的身份捲入这个案子,还是害怕自己会被警方怀疑?”局长一语挑明。 “您可以这样理解,不过这个话题一露苗头,就被他一带而过了。” “被他一带而过?还是被你岔开了?目击者是他,这个问题本身可是绝对的关键。” “我当然明白,可是您知道我不能关于这个问题再发问或者推测,也不能带任何指向性的说话,这太敏感了。昨天那种场合,我不能表现得像个警察,我是他兄弟。” “那氢氰酸的事情呢?” “他不清楚,他以为还是鼠药,我也没有告诉他是氢氰酸。” “你应该告诉他。看看他什么说辞。” “局长,我不是去探他撒没撒谎的,您的说法越来越像是在怀疑他。”b君发现自己的上司正在把准星移向可怜的记者。 “是么?你看,”局长把电脑屏幕转到正对b君的方向,“这是出事地段的地图。从那个停车场到第一现场,行走距离在五百五十米左右,从他看车上仪錶盘的二十一点五十七分,到他发现尸体的二十二点三分,算上他发蒙的时间,他走这段距离用了五分钟左右。” “这很正常。” “没错,这太正常了,整个证词正常的天衣无缝。”局长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材料,“你再听听这个,三月四日,第一具尸体发现,周六,公休。d君未出现在编辑部。三月六日,周一,第二具尸体发现,d君称外出採访,一天未出现在编辑部,三月十五日,周三,第三具尸体发现,d君称外出採访,一天未出现在编辑部。四月十九日,周三,第四具,d君未给出理由,下午三点半才到报社,并要求加班,直到九点。” “您......您一直在调查他?” “为什么不呢?” “如果您查他,那干脆也查查我!查我案发那几天的行踪吧!我和他肯定也一样,有大把的作案时间!”b君从椅子上跃起,一副怒不可遏的神情。 “你给我坐下!”局长自己也站了起来。 四目对视了足有半分钟,继而两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同时坐进了自己的椅子。局长给他点了一支烟。 “他的目击实在是太巧了。完全是刻意安排。” “我明白。” “这是所有事件系一人所为的基本前提。” “我明白。” “那你更应该理解我。况且我查他也不用请示你,再况且我问你,你也肯定不答应。”局长这时候表现得像个下属。 “我是不会答应的。”b君倒像是局长的口气,“还是那句话,您查他就等于查我,我们四个人的关系我太清楚了,他没有任何动机。” “是吗?我也清楚你们四个人的关系,c女士曾经徘徊于你们三个人当中,很是为难。” “局长,我不知道您调查的这么深了,您是要挖掘多年前少男少女的情愫么?好,就算d君他逼死了情敌,那他杀他心爱的女人做什么?又杀了第四个人做什么?您是要把您不屑的那些侦探小说的动机拿出来么?” “我纠正和提醒你几个问题,一,c女士在我看来,在警方看来还是自杀;二,我从来没有说d君现在是嫌犯,我只是想把一些东西搞清楚;三,你是警察,你不能带任何个人感情色彩评价任何与此案有关的人,你必须客观。” “好吧老大,您说完了吗?”b君把双手撑到了椅子臂上。 “没有。” “哦”他把双臂弯了回来。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肯定对目前这个案件也有了自己的看法。说来听听,包括氢氰酸,酒瓶,s区变为r区,d君是唯一目击者,所有这些大大小小的变化。我想听听你的分析。” “我也觉得应该和您谈谈正事了,我的想法有以下这几个......” “报告局长!”b君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小q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 “没礼貌,怎么不敲门。” “局长,队长,又出事了。刚才第一大街的巡警电话过来,他们那里又发现了一名受害的流浪汉!已经死亡了!” 第五章 一团乱麻?初现端倪? 更新时间2011-10-4 11:31:16 字数:10293 27. 此般场景已经是第四次出现在b君的面前。 他和局长赶到的时候,恰好是上午十点整。这里是s区第一大街与第八大街交口,整个路口已经被封锁,事发地点就在十字路口东北角,第一大街马路旁的人行道上。看到已经到达的警车和救护车,看到隔离线外的人群,看到不知状况的疯狂按喇叭的车辆,局长倍感恼怒,破口大骂: 第39页 “他妈的,就一句话没嘱咐到,谁让他们来这么多车!” b君扫视四周,确实排场太壮观了,四辆警车,一辆尸检车,一辆救护车,至少二十名警察。周围隔离线外的观众像看舞台剧一样围观着他那些紧张无助的同事们,现在又把目光集中到了刚刚到来的三位上,当然包括他自己。主角呢?他看到这次的主角在离他十几米外的路边,还在接受瞻仰和拍照,更像个大明星。 “别生气了,这里是s区不是r区。等着看晚报吧。” “要不还能怎么办?先做活吧,杂七杂八的事情我去想办法,你去吧。” b君示意小q留在局长身边听他指示,自己则走到了尸体旁边。他先大略的看了看现场的情况。这里是一个五米长,一米宽,大概八十厘米高的路边花坛。花坛位于距人行道与马路边缘大约五十厘米左右的位置。说是花坛,里边其实是纵向排列的修建呈圆形的五株米兰,周围点缀着不知名的密密麻麻的杂草。就在正中间的那株米兰下方,靠近人行道内侧的杂草中,一个蓝色的食品用塑胶袋安静的摊在那里,里边还有五粒饺子。死者就靠在这株米兰旁边的花坛边沿,面向与马路相反的方向。相比其他的遇害者,这位男性死者更加狼狈。暗灰色的夹杂着碎屑的长头髮像最原始的拖把头一样滑稽的盖在扭曲的脸上,使得整个面部只有微微张开的嘴唇能够第一眼映入眼帘。死者双臂不自然的交叉在胸前,右手套着一只白色皮手套,左手则什么也没有。他上身赤裸,微微隆起的腹部被一条毫无意义的破皮带松松垮垮地勒住,不偏不倚正好挡住了肚脐眼。向下两寸,可以看到这位仁兄穿着时髦的紫色短裙,裙子里边是一条蓝色棉裤,他两腿伸直,双脚都没有穿袜子。如果这身打扮还有正常的地方的话,应该算是左脚上那只布鞋,虽然大脚趾不和谐的漏了出来。 “典型的神智不健全的流浪汉。”老法医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b君的旁边。“要揭开头顶乱糟糟的东西看看他的脸吗?” “您看过了?” “没有,不过我已经取了一个饺子化验了。” “老鼠药还是氢氰酸?” “不不不,是我好久不见的毒物了,你要看看他的脸判断一下么?” “这种场合就别卖关子了老鬼。” “毛地黄叶毒甙,化验的饺子中的纯度告诉我,十粒之内必死,这还得说是颗大心脏。” “什么?” “没想到吧,你的这位对手不是化学家也差不多。现在哪里去找这种毒药?真的要去花丛中采来毛地黄再提纯吗?还是用心脏病特效药萃取?我都替你兴奋了伙计。可惜我刚刚才听你说他在r区用的是氢氰酸,我对这位天才的彻底崇拜推迟了那么一小会儿。” “他是越来越专业了。r区?你怎么知道?” “如果不是托我的关系,我和那边的法医是老熟人,你现在也不会知道r区的酒没有问题。” “是么?多谢。” “乐意效劳。” “这次的饺子?” “饺子是昨天煮的,具体时间我回去做完蛋白质实验再告诉你。” “这人是什么时候死的呢?” “别着急队长,我也很想知道,所以你现在介意我把他抬走么?” “你觉得还有什么特别要观察的特点么?” “那是你的事情了,所以我才问你能不能给他换个地儿。” “抬走吧。” “好的。”老法医扭过头兴奋的招唿自己手下处理这具已经僵硬的尸体,转回头他看到b君已经不在自己身边,正在绕着这个小花坛一边踱步一边观察着什么。 “有什么发现?” “跟你的专业没什么关系。” “那是什么?” “说给你听也无妨,不管你怎样走,从哪个方向过,如果你按照正常人的步频和速率的话,基本上是不会注意到杂草丛中的那袋饺子的。” “所以我们的这位怪胎才把它放到那里,只有四处找东西吃的流浪汉才会注意到的地方。” “也许是死者自己放置的呢?就像猎豹把羚羊放在树上。” “你太高看饥寒交迫的人抗拒食物诱惑的能力了。如果是我,马上吃掉才是应该做的,这几个饺子有必要存起来吗?不过这是你的事情了,我先回去了,再见。” 老法医难掩激动的上了车扬长而去,对他来说,尸体就是画家的画布,书法家的宣纸,行政总厨的一只龙虾,而对我呢?b君点燃了一支香菸,蹲在了人形的粉笔线内,他抬头看着与他相对的人行道一侧的长长的灰色矮墙——死者最后一眼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怎么样?”局长走了过来。 “能怎么样?”b君依然蹲着,抬起手递给上司一支烟。 “人群都散了,路口也恢復交通了。” “您用的着向我汇报么?不过您速度真快。” “已经晚了,就像你说的,等着见报吧。”局长点上烟也蹲在了他旁边。 “r区的事情一直没有传出去。” 第40页 “对,多谢阁下的提醒。” “可是这边怎么办。” “应该挠头的是我,虽然这是a君死后的第二起案件,但是多亏了r区的同僚,这边的案子在民众看来变成了他死后的第一起,而且恰恰还是在我们s区。这一上网,一见报,你明白么?” “明白。所有认为兇手是针对a君的市民——也是绝大多数人——会重新被这个案件吸引,他们都失算了。”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的感觉和我们刚知道r区出事的感觉一样了。” “不太一样,他们不知道关于d君的事情。” “他?这次的现场有他的痕迹么?” “怎么可能?”b君很反感地白了上司一眼,“您为什么要死抓住他不放?” “毒药呢?” “毛地黄。” “哦?心脏病的药?” “对,那是我的事情了。你不应该想想怎么对付记者吗?” “没错,一石激起千层浪,我有要被五雷轰顶的感觉。明天一早,不,今天下午,我的办公室会被记者占领。” “老闆......” “老闆?你好久没有这样称唿我了,不过先别叫我老闆了,我求你尽快把这个罪该万死的混球抓出来。如果你不想看见我吃毒饺子自尽。” “我去找d君,让他帮忙,说不定能让记者消停点。” “这就是你现在想的?你这算是帮我么?有时间你好好想想案子吧,别的事情我先去扛。现场你还有什么收穫?” “尸体运走了,等报告吧。” “您就要说这些?” “目前是。” “太棒了。那你还是抽空找找d君吧,死马当活马医,看看他在圈子里有多大能量。” “老闆,”b君站了起来,把菸蒂狠狠的踩在了脚下,“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要听的真不是这个,不管怎么样,明天一早拿到尸检报告到我办公室吧。我们的精力还是放在主业上好,这样才能真正自救。” “那我下午?” “躲躲吧,找地方想想你的对手,别出现在警局,让他们沖我来。现在,”局长站了起来,“如果这里你真没什么要看的了,再见。” 28. 当天晚上。 b君把车同样开到了第九大道停车场。他关闭了发动机,拔出钥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錶,十九点三十分。 r区的街道果真不是一般的冷清。b君沿着记者每天回家的路行走着,试图把自己置身于d君发现第四位死者当天的场景。他发觉这是自己第一次好好观察这片街区。第七大道虽被冠以大道之名,实际上是双向单车道的狭窄马路,由于年久失修,有些路面上的柏油已经脱落,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块一块的牛皮癣。马路两旁栽种的柳树刚刚染上初春的新绿,然而在每两株树木中间的路灯慵懒的昏黄灯光映衬下,这些新生命非但没有显出白天的活力,反而似乎随着这街区一起沉入了夜晚的静谧。街道两旁正如d君所说,皆是两到三层的小住宅楼,零星的灯光告诉你,这里还是有人居住的。b君一边左右观察,一边缓慢的在人行道上行走,刚刚不到晚间二十点,路上就已经鲜有行人通过,更别说是车辆。d君的目击是在那天晚上更晚的时间,他成为可怜的第一目击者这样看来是真的顺理成章。不知不觉,b君已然走到了d君描述的发现死者的那盏路灯底下。也许是心理作用,这路灯发出的光在警察看来显得异常惨白。b君驻足于此,仔细的检查着周围的环境,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犄角旮旯可以用来藏那该死的饺子。他蹲了下来,下意识的想扒开脚旁的那几块地砖,虽然他自己都觉得这种行为除了把手弄脏没有任何意义。 “你在修路啊?” 听到背后有人说话,b君立刻站起来,等他转过身,d君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你啊,吓我一跳。” “没错,就是这里。”d君兀自看着那盏路灯,仿佛回到了多日前。 “怎么这么晚?” “加班。还不是因为又出事了。你也知道。” “哦,你们报社......” “回家说吧。”d君很突然的抓紧b君的肘关节,不自然的左右张望了一下,没等b君反应,不由分说推着他就向家的方向走,等b君意识到肘关节的酸痛,已经在d君家的门厅了。 “怎么了神秘兮兮的?” “没什么,一会再说,换拖鞋。” “孩子怎么样?”b君老老实实的脱掉了皮鞋。 “这都快成了你到我们家的开场白了,好得很,不过这个时间应该在睡觉。说吧老兄,找我什么事?” “进你屋吧。” “当然,我让保姆先去做点吃的,你吃了么?” “还没。” “义大利面?” “没有馅料的东西都可以。” 保姆把两盘面条端进d君的书房的时候,书桌上已经有四个空易拉罐了。 “吃吧,我的东西没问题。”d君把餐具递给警察。 第41页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真烫,你慢点。” “嗯,说吧,找我干嘛?” “上午的事情你知道吧。” “废话,要不我加班干嘛。” “我想请你帮忙。” “你还真是不务正业,不,应该说还真是替你们头儿着想。”记者显然猜到了警察的心思。 “看来你也知道,没办法,你们太讨厌了。” “这里边可没我什么事,不过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么?” “什么意思?”b君的面条还没塞到嘴里。 “如果你今天一早就知道要发生案子,八点半之前通知我,以我的极限能力,可以让舆论稍稍客观一点。”d君把电脑屏幕转向b君,“看看吧,社会新闻这一部分已经被你们的新案子完全占据了,而且基本上都是评论性的文章。对于事实的报导已经相当少了。” “这么看没指望了。评论?全是骂我们的吧?” “不不不,也有帮你们分析案情的呢,总之杀手不是仇人,还是变态——你看这个:《s区发生第四起针对流浪汉案件作家夫妇惨死成空》” “概括的不错啊,大家想法一致了,和a君没关系,他白死了。” “基本上都是这观点,现在最可怕的是,我家门口这个案子,r区现在也未必捂得住了。” “网络真可怕。” “没错,与他们相比,我们报纸现在算个屁。” “那你现在还能帮我什么。” “你以为我加班在干嘛,就是挨个审稿,不让《先锋报》发任何指向性的文章,但是对事实的报导我不可能拦住。除此之外,在舆论方面,我没有任何能帮你的,我甚至不能发任何声援你们警察的文章。” “我明白,理解理解,这你就够帮我的了。” “我真没办法。现在你们的处境很惨,痛打落水狗是我们这个行业的精髓,就算我有意愿,主编也不会同意我发文章支持警察,在目前这种破案毫无前景的情况下。你想开点吧,置之死地而后生,柳暗花明又一村,已经没法更惨了,就该向好的方向发展了。” “已经没法更惨了吗?”b君用手指敲打着自己的第三个易拉罐,“我在想那本书,该死的,他为什么要写死了七个人。”第三个易拉罐被捏扁了。 “可这未必是他的本意吧?”d君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不是他本意?”b君皱着眉头,把目光转象了d君。 “哦,我的意思是说,”d君停顿了好久,“他总不至于希望自己的着作成为教科书。” “那是当然,否则他也不会自杀。”b君又打开一罐啤酒。 “我......”d君放下了盘子,从桌子上拿起了luckystrike牌子的香菸,他点燃了一支,没有给b君,自己像吸氧一样饱饱的吸了一口,“伙计,到现在你对整个事情有看法了么?” “你呢?” “实话讲,我不会单一的关心你们的案子。我不幸卷进去的也不是你们辖区的案子。” “我知道,我是说他们俩的事情,你有眉目了么?” “有了一点。但是我很需要你那边配合我——虽然这要求对于你们警方有点不切实际——我想稍微了解一点你那边的情况。目前来看,就像你我都能想到但不愿意看到的一样,假设真的再死两个可怜人,我也能百分之百肯定,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他们两口子的阴谋。” “你终于同意我的想法了,不会有别的可能的。”在d君说完话后许久,b君才回答了他。 “可是我想阻止无辜的人再次受害。” “你,我,我们都未必有那个本事。” “是吗?那就任凭那个魔鬼继续他的勾当?” “我不知道。我今天下午在家安安静静的整理了一下这些纷繁如乱麻一样的线索,同时有了一些新的想法,而且这些想法比前些日子更加成型了。但可惜的是,我没有证据。而且我说出来会让人感觉是笑话。” “如果你的想法是笑话,那我的也是。” “会是同一个笑话么?那样可信度会大增。” “我不知道。” 两人都沉默了,他们都想说什么,可是都选择了安静的吸菸。 “那我走吧,不早了,还蹭了一顿饭。” “哦,好,我送送你。”d君也没有表现出挽留的意思,他站起身,打开了书房门。 “如果有什么实质的进展,我是说我这边,我会尽快通知你。” “我这边也是,不过老朋友,我说一句话你别介意。”d君已经将b君送到了家门口,现在,他正站在住所前露天的小院子里,b君与他一门之隔站在外边。 “哪的话,说吧。”b君直视面前的老同学,感觉气氛有些凝重,他拼命想装出相对轻松的姿态,因为自己并不知道这位熟人要说什么,但他预感不会是他希望听到的。d君却没有正视b君投来的目光,他把手扶在小院子的门框上,双眼眺望着皎洁的圆月,他很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刑警队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瞒着我?” 第42页 b君的神经被这直抒胸臆的表达足足压迫了几秒,继而他才意识到d君的目光已经从仰望天空转而投向了自己。他很失败的避开了这目光,当他左右张望时,发现了两边街角各有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在抽菸,并时不时的向他的方向张望。而与他相对,站在门内的人是看不见这情形的。b君揉着自己还有些许麻木的肘关节,故作不知所云的重新看着d君:“瞒你?瞒你什么啊?” “哦。那看来是我想多了,对不起,希望没有,没有就好。” “我看是你想多了,赶紧回去休息吧。”b君恨不得这扇院门赶紧关上。d君很知趣地和警察道了晚安,关上了小院子门。 静静地站了两分钟,b君长舒了一口气,他估算着d君已经不会再出来,便快步地走到了其中一个街角的男人旁边。 “谁让你们来的?” “是......是小q通知的,队长。” “我是说谁让你们来的。” “应该是......是局长。” “告诉那边那个,”队长指了指远处的街角,“都给我赶紧回家!” 29. 《杀人魔的表演在继续大作家的悲剧未结束》 本报记者凌晨五时最新报导四月二十六日上午九时二十分左右,s区第一大街与第八大街交口,一位三十岁左右男性被清洁工人发现暴尸街头。这是近两个月以来本市发生的第四起恶性投毒案件,前三起毒杀事件分别事发于三月四日,三月六日,三月十五日,地点均在s区,各造成一名流浪汉中毒身亡。截至发稿时间为止,警方尚未对此兇杀案发表官方声明,但是在昨天下午的採访中,s区警局局长承认,不排除此案件系前三起案件兇手所为的可能性,目前警方正在全力侦破此案。 以下是昨天下午我们对一些普通市民的随机採访片段: “这明显是连环杀人,当时我在现场,和你们报导的前三宗案子一模一样。没错,是饺子!” “这么看来不是作家的仇人了,天知道他杀这些人干什么?” “那个大作家是白死了,这对他不公平!谁能还他们夫妇公平?警察?” “现在指望警察还有用么?真的要像书里一样死上七个无辜的人?我们交的税还有什么用?” “这以后谁还敢在大街上走?我现在去超市从来不买速冻饺子!” “这就是个变态!作家已经以死相劝了,还不成吗?” “我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事,我就知道这几天来我这吃烤海鲜的外国人少了。” “怎么会不受影响?我们酒店以前都是九成以上入住率,现在是七成。” 善良的市民们从不同的角度对案件进行了分析和评论。虽然有些话过于偏激,但应该受到批评的难道是广大民众的有失偏颇吗?当然不是!a君用自己的生命实践了自己的完美,他的死在他自己看来是对无良兇手的一种最大限度的劝说和恳求,而对于广大民众来说呢?他的死难道不是对警方的一种督促和激励么?然而我们的警方辜负了他的献身,距他们夫妇离开人世仅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那个恶魔就又开始了自己的杀戮。大众和媒体在这些日子里希望得到的新闻是警方成功破案,而苦苦等到的却是又一次悲剧。据有关方面统计并预测,本市今年上半年的旅游收入很有可能受到连环杀人案的影响而出现负增长,对于这种我们不希望看到的变化,谁应该负主要责任呢?治安,这本是身为旅游城市的我市最让游客放心的环节,现在却成了旅游业的阿喀琉斯之踵,这种局面是短时间内就能改观的吗? 所有问题的首要解决办法:请尽快破案,警察先生! ——《海滨都市报》 次日上午,尸检报告和b君先后出现在了局长的办公室。b君的到来好像打扰了领导审阅报告,他不耐烦地瞟了b君一眼,目光很快回到了报告上。 “怎么没开电脑?”b君很显然意识到自己打扰到了局长,然而他自己并不介意。 “反正都是那些事情,我还不至于需要上网才能回想起我昨天下午说的什么。” “看晨报了吗?大家都以为是第四起。”他掏出marlboro。 “嗯。” “怎么自己看报告,不用我念了?”他掏出打火机。 “嗯。” “昨天下午您很狼狈吧?”他点燃香菸。 “嗯。” “我去找过d君了,没什么成效。”他把桌子上的菸灰缸拿过来。 “嗯。” “您能不只说一个字么?”他弹了一下菸灰。 “你能不打搅我看报告么?”局长把报告狠狠的拍到了桌子上,继而厉色问道:“谁让你昨天把我派去的人撤走的?!” “果然您是因为这个。” “废话!” “您真的那么怀疑d君?” “废话!”局长从抽屉里取出一叠材料,扔给了对面的b君。 “什么?” “自己看吧。”局长继续研究尸检报告。 b君从桌面上拿起了那份复印稿,他看了一眼大标题:《先锋报员工体检报告》。 “这是......” 第43页 “看你好朋友的部分就好了。” b君翻到了记载着d君五年内体检记录的部分,他仔细的看着各项指标的分析,眉头紧锁。 “有收穫么?” “您真是手眼通天,这都搞得到。” “谢谢,昨天下午搞到的,我是问你看出什么来了么?” “我没想到他身体这么不好,在一起的时候他可没有表现出来。” “是,没错,身体不好,尤其是心脏。” “您专门提出心脏是什么意思?” “五年内的体检报告,d君都患有轻微的心衰。” “然后呢?” “第五起案件,毒药是毛地黄。” “然后呢?” “毛地黄叶毒甙是加强心肌收缩能力的特效药,有些过时了,但一般患有心衰的患者家里都会存一点。这你不可能不懂。” “然后呢?” “还用他妈的然后吗?!然后,然后你就不让我派人盯他!”局长脑门的青筋突起,怒不可遏地盯着自己的下属。 “好,那您可以继续盯他,现在我就让小q恢復对d君的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照顾。您还可以开一张搜查令,把d君家搜个底朝天,尤其是药柜。” “你小子别逼我。” “我没有,但是您不会的,不会这样做的。您也知道他已经发现我们的人了。如果真的是d君干的,您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证据调查他么?如果真不是他,这事传出去了,他可是个记者,您还敢上网,看报纸么?” “你把我分析的这么透彻对破这个倒霉的案子有屁用!” “老大,您别生气,昨天是您让我今天一早来找您分析案情,等我来了,您又恨不得把我骂得狗血喷头,就是因为我撤了您的人,我觉得目前为止我还是这案子的负责人吧?您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就部署这些人?d君已经有察觉了您不是也知道吗?” “他察觉了更好。” b君意识到局长有点无话可说了,马上继续说道:“我现在就来告诉您我的想法,等您听完了再决定要不要继续盯死我可怜的朋友好吗?” “你快说!” “好吧。抛开a君死之前的三起案件不讲,最近的两起案件有了很显着的变化,第四起案件,发生在了r区,毒药变成了氢氰酸。第五起案件,毒药变成了毛地黄叶毒甙。这些变化导致我们警方,或者干脆说是您,在心理上起了什么变化呢?您直接把矛头对准了d君。为什么呢?首先第四起案件的第一目击者是他,这本身就很敏感,而且通过我的转述,您发现d君对于目击当晚的叙述天衣无缝,时间点上卡的不差毫釐。他没有想到的是,证词越是无懈可击,越会导致警方的怀疑。于是您查了他在前三起案件发生前后的行踪,发现他没有可靠的不在场证明——这样说对于毒杀不太确切——总之他有作案时间就对了。正当您开始怀疑他的时候,第五期案件在s区不期而至。毒药变成了毛地黄叶毒甙,这种毒药在一定剂量范围内是心脏病的特效药,这个我们当刑警的都知道,于是您有目的地查了报社的体检报告,果不其然,d君患有轻微的心衰。” “你拖拖拉拉说我的事情是要干嘛?” “我是想告诉您,您别生气,您也许正被真正的兇手牵着鼻子走,一步一步落入他陷害d君的圈套。” “你为什么非要把这个记者择出来?” “很显然,因为所有这些变化,您都可以看作是d君设计的,但您解释不了一个变化,那就是氢氰酸。这玩意什么时候也不可能治心脏病。我这么说您动心了么?” “接着说。光这一句话我心动不了。” “我们不妨从兇手的角度考虑一下。他为什么要把第四起案件特意的安排在r区?还是离d君家那么近的地方?很显然,他就是要把祸水倒给d君。可是为什么他把毒药从毒鼠强变成了氢氰酸?有时候我们的思路应该简洁一些,在我看来,换毒药只有两个原因,首先,就是因为他手头没有毒鼠强了,而且以现在的态势没有人会再有胆量在市面上明目张胆买这种药去杀老鼠,况且有没有商店敢卖都不好说,就这么简单。其次,这个理由稍微复杂一些,他要为下一次谋杀改为毛地黄做准备。” “什么意思?” “要把这第二个理由说清我先要替d君说几句话。为什么我一直觉得不是d君,因为我觉得d君家不可能有氢氰酸,而且他搞不到这种东西,他也不敢买。然后说回毛地黄,没错他是有心衰,这点甚至我都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我去过他们家,不止一次,我熟悉他们家的每一个角落,他可没有自己单独的化学实验室啊。您要知道,从治疗心脏的药物中提取出致死剂量的毛地黄叶毒甙,并非那么简单的事情啊局长,同样的,氢氰酸可以从杀虫剂,农药里提取,d君家有杀虫剂没问题,甚至有农药都没问题,但他一样没有实验室去提炼那么纯的氢氰酸啊。据我所知,他非但没有仪器,他上学时候最差的就是数理化!” “嗯,说下去。” “好,那我们重新说回兇手,说回到我刚才提到的为下一次谋杀改为毛地黄做准备。我先问您个问题,兇手在没有了毒鼠强,但是同时有氢氰酸和毛地黄的时候,为什么在第四次选择了氢氰酸而不是毛地黄?” 第44页 “我又不是兇手我哪知道。” “我的看法是,在一次行动中陷害d君两次绝对没有在两次行动中各害他一次来的真实。” “哦?” “在第四次案件中,让d君第一眼看到死者就足够让警方怀疑他了,所以可以用氢氰酸。在第五次再用毛地黄,这种心脏病特效药足以加深警方的印象,兇手就是d君。两次行兇的两个变化分别都能让d君有口难辩,这才是兇手的目的。” “你这样说的话,我的意思是,如果兇手不是d君,那必须是十分了解他的人。” “正因为他了解d君才会做出这些来陷害他,但就我的角度来看,是因为我大概看清了他陷害的方式,才洞悉出他多么了解d君。” 局长听完了b君的分析,似乎真的是动心了,他喝了一口茶,陷入了沉思。半晌过后,他说道:“你说的有些道理。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我可以理解为我被兇手耍了,妈的。不过你的说辞也没有什么证据啊老弟,我可以再用我的解释推翻你的推论,然后你我陷入互相反驳的死循环——都是因为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你明白吧?总之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暂时性的让我们把眼光从d君身上挪开——我是说暂时,我不排除这是他自己给咱们,或者说给你下的套——然而除此之外,你并没有指向任何人啊,说白了,你是替你朋友开脱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对破案有什么意义?” “很有意义,我觉得我已经锁定这个人了。” “有这么顺利?” “有。以目前情况来看,这位仁兄有以下特质,他了解,不,是十分了解,研究透了我们四个人,a君,我,c女士,d君。对于市区了如指掌,对流浪汉的生活和心理一清二楚,化学功底深厚,心狠手辣,最关键的是,他没有毒鼠强了。” “这是最关键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 “别卖关子了,他是谁?” “总之不是d君。他连蚂蚁都不捨得踩死。” “那是因为蚂蚁没惹他。” “a君同样没有惹他。” “那到底是谁?” “抱歉,我不能说,我说出这个人的名字您会感觉我疯了。” “你这句话已经让我感觉你疯了。” “没办法,我和您一样没办法。” “什么意思?” “我陷入了和您一样的尴尬,我只有思路,没有任何证据,一丝一毫都没有。虽说我的思路,我自认为确实是通往真相的所有思路中,假设和想像最少而且最接近事实的一条,但它毕竟没有任何铁证做靠山,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他的动机。” “杀这些可怜的流浪汉?这动机估计只有问他本人才知道。” “不对,我是指,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逼死作家,杀害作家的妻子。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您,这些确实是一码事。但是您别再问我了,我没证据。” “好,好,好,跟老子兜圈子,你告我是谁我去抓他不就完了!” “抓他?然后严刑逼供?等着这个危险的对手自己呈上证据?不可能的,况且您抓不到他,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那我们怎么办!” “等。” “等什么先生?等着你朋友的大作指引他再杀两个人嘛?!” 局长的这个反问句像是一块完美无瑕的花岗岩板,它不偏不倚的重重砸在两人的头上。此话一出,双方都沉默了,他们像是两个无助的得知自己身患晚期癌症的病人一样,慢慢的等待着最后的宣判。谁都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也许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率先准备接受这个事实的是b君: “局长,如果我说我们可能真的要等待着再发生什么,您会骂我没本事还是太残忍?” “我会砍了你小子。没问题,我们现在可以姑且惨无人道的预计,还会有两起案件发生,那你能保证他杀够了七个可怜人以后,你会像那个该死的神探g什么的一样,把案子破掉吗?” “我......我觉得,那将会是收网阶段了。” “好吧,我希望是,那你眼下要怎么做?” “我的手下们要做的,只能是加强整个s区的巡逻,而对于d君那条线,” “怎样?” “我会亲自盯着他。” 第五章 一团乱麻?初现端倪? 更新时间2011-10-4 11:32:25 字数:3833 30. 在与局长算不上成功也算不上失败的这次谈话过后几天,b君得到了上司的指示,他决定把所有工作都归还给b君且不再干涉,自己专门负责勇敢的直视扑面而来的记者和一天打上无数遍电话询问案情的市局上司。在这种情况下,b君迅速的对整个专案组的工作做了调整和部署。小q负责协调整个s区的大海捞针式的巡逻和侦查工作;另外两名女警官负责去和市政部门交涉,能否对整个s区的清洁工人做一次集体培训,让他们多加注意每个以前不曾清扫的死角;还有三位刑警队的见习刑警被安排去查毒物的来源,具体说来就是走访s区大大小小的与氢氰酸和毛地黄有关的出售化学品的专门商店。 第45页 当然,这些工作基本上都是为了配合局长,让他在无数质疑,指责,声讨,乃至咒骂的声音中能够稍微缓一口气,告诉大家我们毕竟还在做什么。可是这些行动的实际效果是什么呢?也许巡逻的便衣和认真的清洁工人真的可以避免此类悲剧再出现,但除此之外,几天的调查下来,那些楞头青们在查询化学药品商店方面没有出现任何积极的进展。眼看着b君为自己精心准备的对付各界的说词在一遍遍的重复中损失殆尽,局长感到极有必要询问一下b君,他是否在做一些其他的事情有助于案情的发展。他很明白这种日子是多么的煎熬,案子一日不破,他便一日不得安宁。 “你现在做的这些事情我已经向外界宣导无数遍了。但是,第一,没有实质进展,第二,没有进一步行动,我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自己是单独行动的,而且d君的行踪我很了解。” “这些话我说不到檯面上。” “那您让我怎么办?我的一些推论,连您我都不敢讲,我还是要再说一遍,您会感觉我所说的一切是笑话。所以这些话又怎么可能通过您传给媒体?” “你离真相还有多远?” “还有两个受害者的距离。” “万能的上帝啊!你让大傢伙加强巡逻,还高调的请市政方面协调清洁工人寻觅毒饵,这些就是为了防止还有命案发生,可是以你自己的可怕逻辑,不再有新的两位可怜人为国捐躯这事情还结束不了,那我们现在到底要干嘛?” “您去埋怨记者吧,您当然知道我做这些都是让民众看的,都是为了让您去说的,可是某种意义来说,这些事情妨碍了我们的进展,现在就是这么尴尬。” “妈的,我怎么摊上了这么倒霉的事!怎么大家就不替我们想想,这种没有证据,找不到动机,来无影去无踪的案子破起来有多困难!” “您这话也就只能说给我听。” “是啊,我只能押宝在你身上了。我现在每天唯一的慰藉就是在电脑上看看你以前那些漂亮的的办案卷宗,以此建立信心,期待着你这次的发挥。至于这个案子的细节,我一点都不想听到了,我只是希望您说的那个笑话赶紧变成事实。不过,d君那边怎么样了?” “我找过他几次,一切正常,总之所有的事实都让我加深印象,他是被陷害的。” 一阵沉默,继而被电话铃声打断。 “哦?”看到电话号码是r区警局打来的,局长似乎看到了一丝微光。 “喂,您好,......嗯,还好吧......什么?嗯......嗯......知道了,知道了,我去想办法。” 局长机械的挂上了电话,很快打开了电脑,似乎没有要和b君说话的意思。b君很知趣的没有对刚才的通话提问,他只是请示领导说:“我可以出去了吗?” “等会,等我把地图打开。” “地图?” “你不想知道刚才电话的内容么?” “我看您没有要跟我说的意思。” “事情比较……我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怎么了?” “看,”局长把刚刚从电脑上列印出的r区地图拿到办公桌上,用铅笔在一个地点画了个圈,然后交给b君。 “难道又......” “别紧张,如果是那样我会是现在这种表情么?” “那这是什么意思?” “我学弟他们的人看到最近关于我们的报导以后估计是採取了和你一样的行动。r区虽然保密工作做得不错,但人家毕竟也在查这个案子。这一次又让我那个学弟占先了。” “您到底说的什么啊?” “我画圈的地方,r区第二大街,今天清晨,发现了一袋毒饺子,初步鑑定还未有被食用痕迹,是清洁工发现的。” “什么!?” “这个对手越来越狡猾了,其实我们早该想到这一点,该死,为了增大破案难度,他要把作案地点在我们辖区和r区之间不停变换。” “越来越有意思了。” “有意思么?” “他越是机关算尽,越容易暴露自己。太好了,这次还没有遇害者!局长,这次是什么毒药?”b君难掩兴奋。 “你高兴什么啊?刚才我学弟的电话没有告诉我那么详细。” “都到这份上了,他们还不准备併案?还要各查各的?” “不,但也不能说他们同意併案。你以为我学弟打个电话就为了向我汇报他们那边的情况?” “他们到底想要怎么样?” “他们要求信息共享,但案子各办各的。” “什么?很好!现在官方上,媒体上基本上都是只知道s区的案子,我们警局在明处替他们挡枪子,他们倒想用我们的的资料去安安静静查案子?!” “可是如果不同意,你对我刚才告诉你的r区的新情况的了解,将仅限于此。” “天啊,我想安安静静专心查个案子就这么难吗?我只是想破案而已!”b君摔门而去,留下局长开始抽闷烟,一只烟过后,他拨通了r区警局的电话。 第46页 此时,回到了自己办公室的b君,渐渐平息下来。他点燃了一支烟,在把烟盒放回桌子上的时候,他并非刻意的从烟盒旁边拿起了一张纸。他打开了那张纸,继而感伤的看着纸上的文字,就这样,那短短的几行字,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忘了手中的香菸,当已经烧焦并开始散发刺鼻味道的过滤嘴就要烫着他的手指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好像读懂了什么。 下午,局长办公室。 “我同意他们的要求了,这里是第四起案件的完整报告和今天上午发现的饺子的检验报告。小q去取回来的。” “他同时还把我们这边四起案子的报告作为交换送给他们了。老闆,这不是你做买卖的风格。” “我有我的考虑。我相信你比他们破案快,你不要让我失望。” “我会的。不好意思让您做了这么……不符合您性格的决定。” “你摔门就走不就是要让我这么做吗?别跟我耍小聪明了,赶紧看吧。” b君知趣的打开了上午的饺子的报告。“还是毛地黄苷?”他认真研究起来,还顺手拿起了局长桌子上的计算器,“这种剂量,加上第五起案件的量,看到了么师傅,这可不会是一两瓶心脏病药物能提炼出来的。还用毛地黄苷,他真的是多此一举了,反而替d君更加洗刷了罪名。” “嗯,我也注意到了,不过我现在关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什么意思?” “按照兇手后几起案件的规律,分别是r区-s区-r区。那下一件,希望是最后一件,必然会出现在我们s区啊。” “我也这么想过,不过您想到没有,兇手的第六起案件,是个例外。” “你是说?” “他没有得手。所以我们不能草率的判断他会在r区再实施一次还是改到s区。” “我最讨厌这种二选一的问题。” “但我觉得关键点不在这里。” “在哪?” “关键是他失手了。他从没失手过。” “是,而且这次,你一定注意到了,根据报告来看——我是说以你的思路走的话——没有留下任何新的证据用来加害d君,这也比较奇怪。” “嗯,没错,而且您看,这种地方放毒饺子,较之前边五起案件,实在是有点太招摇太明显了。” “这么说会不会是......” “故意失败的。” “可是意义何在呢?让我们无从判断下一次投毒会在哪里?” “会是这样吗?可是如果没有这个举动,我们一样没有办法做出预估啊。” “是啊,那就单纯的为了制造恐慌和混乱?” “不,老大,那就完全是针对我们的挑衅了。如此冷静,兇狠的对手,不会冲动到做出这种事情专门来挑战我们。这不是他风格。” “哎,本来以为是突破,反而越来越乱了。” “先不必太消极老大,这对我们来说绝对是突破。兇手所做的一切必然有他的道理,这次看似失败的投毒造成了什么后果呢?r区的戒备必然会更加森严,因为r区会认为这次投毒的失败会很快被兇手洞悉,然后他会在r区再实施一次更周到的计划;同样的,s区也会进一步加强防范,因为我们的看法恰恰相反,我们的看法是r-s-r-s交替进行投毒。这种状况绝对是兇手能预料到的,乍一看来,两个区同时收紧——当然我们s区本身已经够紧的了——对他绝对不利,但他却要通过一次故意失败的投毒让两个区的神经同时紧绷,原因何在呢?这种变化为什么是对他有用的呢?他还要冒着更大的被发现的危险在这两个区投毒吗?” “你的意思是说......” “我的意思是,现在s区和r区的气氛很紧张,市局肯定也会直接派人手参与到这两个区的抓捕和警戒行动中,然而我们都忘了,这个城市有三个区。” “难道......” “我的感觉是,您应该出于关心和提醒的目的给南山区的局长来一通电话了,下一次的投毒很有可能在他的辖区发生。” “嗯,你说得有道理,但是这件事情仅限你我知道,我不希望你告诉任何人,尤其是d君,那位记者先生。” “您多虑了,有的话我会讲,有的话我不会说。而且,其实他一直很给我们面子,《先锋报》对于近期发生的事情基本上是只字不提,他为此出了不少力。” “一家报纸的善举无关痛痒,再说他是给你面子又不是给我。” “老大,我觉得您在心底里还是没有把他从嫌疑的名单中剔除。” “小子,那是因为我不像你——好像有了新目标还故弄玄虚不捨得告诉我——我的名单里只有他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再说你不也一直盯着他么?我感觉你自己最近除了暗地里盯盯他,表面上拜访拜访他以外,好像也没干什么振奋人心的正事。你不一直把他排除在外么?我实在搞不懂你为什么还这么亲自关照他。” “因为不管怎么样,d君永远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人物,了解他的行踪对我破案子有好处,而且和他的交谈也能让我有很多启发,说实话现在好多我的想法就是拜他所赐。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第47页 “什么?” “我想保护我的朋友,我觉得他现在有极高的人身危险,如果我猜得不错,兇手已经盯上他了。” 第六章 总是迟到的侦探 更新时间2011-10-4 11:33:51 字数:7597 31. 夜。 月亮躲在了鱼鳞一般的云朵之后,惨澹的白光仅仅使云层多了一丝透明的感觉,丝毫无法眷顾苍茫的大地。 那座别墅突兀的立在路边一百米开外的草地上,它就这样孤芳自赏的沉浸在深夜清冽湿润的空气中。周围杂草丛生,为这似乎本就有生命的建筑平添了一份鬼魅气质,而这份鬼气则颇具统治力的笼罩着周围方圆百米的地域。 这里明显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他站在正对着别墅的这条狭窄的土路旁,似乎在自我斗争,是否该走近一步,踏入这黑暗的氛围当中,他手中的菸头是这附近唯一的亮光,随着他大口大口的吞云吐雾,这亮光忽明忽暗,扑朔迷离。 不过多久,这亮光便燃尽了,他也好像决定了一般,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筒,踏进了这片草地,向那幢建筑物缓缓走去。 手电筒的亮光虽远远强于香菸,但在这空旷的区域同样显得微不足道。一些种类的草已经长得很高了,又沾上了大量的露水,这使得他前进的步伐变得异常缓慢。他手中的手电筒发出的光柱也随着身体的摇摆而时不时的改变着方向。看得出来,这短短的一百米左右,他走得倒是很艰苦。 不过很快,他便站在了这座建筑物唯一的木门前,那道光柱也同时固定了方向,对准了锁孔。这是那种老式的木门,那种老式的门锁,他从上衣胸前的右边口袋熟练地拿出了一串钥匙,继而熟练地挑出那个老式的钥匙,熟练地插入了那个锁孔,他把钥匙向左拧了两圈,随着“叭”一声响,门锁打开了。 他缓慢的推开了这扇木门,由于年久失修,潮气又重,稍微涨的有些变了形的木门在被推开的过程中吱吱呀呀的响着,似乎是整个别墅在抱怨着这位来客的叨扰。但来访者似乎根本没有被这幽怨诡异的气氛所感染,他径直踏入了黑暗的大厅中,这时,他明显已经安下了心,对这所住宅结构的了如指掌让他不用开灯——也许这么久没人住的房子根本就断电了——便很快站到了这所房子的大厅中央。 他在此驻足,又点燃了一支香菸,菸灰被随意的弹到了地上。他环视四周,就像是在白天一样。如果身边有人,一定会惊异于他竟然在如此漆黑的夜晚还能如此自如的审视着整个房屋的结构和摆设,这不是单纯用视紫质可以解释的问题,何况所有窗户的窗帘都是死气沉沉的合拢着。 一支烟过后,他也似乎完成了对整个大厅的观察,对于整个屋子的毫无变化他很满意。然而手到擒来的菸灰缸已经塞满了菸蒂,他摇了摇头,把菸蒂扔到了地上踩灭,随即拿出了上衣口袋里的第二串钥匙。说是一串,其实上边只有一把,用塑料绳马马虎虎的繫着,这把钥匙被所有者轻车熟路地插入了大厅内侧与正门相对左手边的一扇小门的锁孔内,门开了,一道长长的走廊向地板以下的方向延伸,他在门口站定,从裤子口袋掏出手套戴在了手上,继而向着那地平线以下的方向走了进去,这段台阶并不长,尽头处又出现了一扇门,同样很轻松的被他打开了。这整套熟练的动作以他戴着手套的手打开门内侧的灯开关为结束,随之整个地下室霎时亮了起来。 这间地下室的规模也许应该被称为地下大厅更为合适。正对地下室大门方向的纵深至少有十米,大门左右两侧各自有至少十米的延长。整个二百平方米左右的空间由于堆满了各种物品而显得并没有那么宽敞。他先是在门口左右扫视了一下,然后走到了大厅左边的角落,那里是一个大型的冰柜,他打开厚重的冰柜门,往里边看了一眼,接着缓缓的关上了冰柜的门。 这位不速之客随即转过了身,回到大门口,打量着整个地下大厅的陈设。这间大厅的主人可以是法医,化学家,外科医生,亦或是变态的科学爱好者。除了角落的这个冰柜以外,房间的其余四周是一圈整齐的连续的化学操作台。台高一米上下,宽一米左右,塑料质地的檯面上摆放着各种简易的玻璃器皿。除了每隔两米左右的水槽下方由于走水管被掏空以外,操作台其余下部都是实心的水泥,没有抽屉或者柜子。所有相关的精密器械和药品整齐的摆放在大厅中间并排陈列的铁质柜子中。柜子一共有十个,高两米左右,长五米左右,纵向竖立在大厅内,所以从门口的方向看,只能看到柜子的侧面,侧面的铁皮上贴有各类标籤,标明各个柜子中所储存的物品。沿着这些立柜从门口向屋内走,在柜子内侧和操作台中间近四米宽,十八米左右长的这段空间,分别陈列着一具一比一的人体骨骼模型,一具一比一的人体肌肉模型,两把手术操作椅和一张简易病床。入侵者沿着操作台绕场一周,浏览完毕后开始研究这些柜子。他从离冰柜最近的第一个柜子开始看起,在进正门靠左手边的第四个柜子旁,他站住了,铁皮上的标籤赫然写着:剧毒类。 他轻轻地打开了柜门,门上并没有上锁,在最上边一层,他发现了一个褐色的玻璃瓶,标籤上贴的是:氢氰酸(水溶液)。 第48页 二十分钟过后,他再次出现在了别墅的门口。 半小时以后,他已经走远了。 整个别墅周围恢復了平静,就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就在这时,远远的树林处,突然有一个人影不协调的冒了出来,他向别墅走了过来,越来越近。可是就在刚才的访客停留的土路上,他放缓了自己的脚步,因为他自己没有想到,沿着手中手电筒的光亮,他能捡起这样的一个东西。 竟然,是那个牌子的香菸。 32. b君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思索着这些天的进展。他看了看表,上午七点四十。刚才给电业局的电话让他着实兴奋了一阵,现在他双手合拢,十指交叉,两个大拇指抵着自己的下唇,所有的发现都在指向一个确定的结果,然而还是没有确实的证据,似乎也还是少了那么一个关键点去解释所有的事实。在这种思维短路的时候,他总能想起d君。他拨通了d君家的电话。 “餵。您好!”接电话的是保姆。 “哦,不好意思,d君在家么?我是他朋友。” “他不在,一早就出去了。” 一早就出去了,这位保姆今天就算是健谈了,b君想,然后接着问道,“今天不是周六吗?他还要上班?” “没有,说是回他母校一趟,办点事情。”她今天看来心情不错。 “哦,回他母校?谢谢您!主要是我昨天晚上给他打手机他没有接,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好。” “昨天晚上啊!他没带手机,他开车出去了,说是去郊区那边有些事情要做,今天早晨才回来,然后也没吃早点,匆匆忙忙拿着手机又走了。” “是这样啊......那好,谢谢您了,孩子还好么?” “好着呢!他回来用我告诉他一声么?” “不用了,我给他打手机好了,那再见了,多谢!” b君挂断了电话,依然感嘆着今天的保姆竟能有如此多的言语。郊区?母校?看来他的老朋友和他自己的想法已经接近不谋而合了,然而只有他自己明白,越是接近事实,就意味着他的朋友越有危险,他必须提醒自己的朋友。 于是他拨通了d君的手机,只有一声等待,那边便接通了。 “怎么了?”d君的声音很是疲惫。 “是我。” “我知道。” “你现在在哪里?” “怎么了,有两天不盯我,您不放心了么?”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是......”b君被好朋友的提问弄得有点下不来台。 “你是警察,先生!”d君依然强硬。 “你冷静点给我!”他终于喊出来了,然而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压低了声音,“你在哪?” “我不想回答你。如果真的想知道用你们警察的定位系统吧,我今天带着手机呢。” “好,我想见你。” “我没时间,我也不想见警察。前一阵子你总是来找我,要么听听我的看法,要么说说你的思路,我还像傻子一样很开心。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你盯人的手段也不见得比你的同事高明。不过我很荣幸,专案组长亲自来照顾我了。老同学,亏我还把你当朋友,原来还是探子。” “你误会我了!” “误会?那你来说说我还能怎么认为?!” “我觉得我们快要接近事实了。” “你的事实能和我的一样吗?不可能!” “你听我说完好吗!” “你会有机会说的,但不是现在。” “好,我长话短说,说白了吧,我觉得你现在有危险。这也是我跟随你的原因,我不是为了盯梢。” “是吗?”d君在电话那边冷笑了一声,“我有危险?我当然有危险,我是官方的头号嫌疑犯。我现在要做的已经不仅仅是为了能让他和她死得瞑目,我也是要为我自己,为了我自己平反!警察先生,我会凭自己的一己之力破这个案子,我用不着再跟你交流了。你还有事吗?” “你......你不怕么?” “你还有事吗?” “保重,我再提醒你一遍,你现在很危险。” “谢谢,我也告诉你,不管你进行到哪一步了,我也保证在你们警方之前破案,以洗刷我的罪名,告慰他们夫妇的在天之灵。况且,我也要阻止那个人再杀害两个无辜的流浪者。” “好吧,这也是我要做的事情,那能不能最后问你一句话?” “你说。” “我们还是朋友吗?” “是,但这件事过了以后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再见。” b君放下了电话,颇有些神伤。他点燃了marlboro,透过烟雾好像看到了四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而如今斯人已逝,生者又无法和颜相对,他不知道这份折磨还要承受多久,但应该快了吧,d君那边似乎胸有成竹,他的进展看起来应该很顺利,而自己呢?我有进展,很关键的进展,但我的进展与他相比是在前还是在后呢?在他心中对友情的感慨很快被这份对自己的反思沖淡,他感觉现在的自己作为一个警察,却似乎没有一个记者,一个门外汉的观察分析来的透彻,思维推理来的顺畅。是自己的压力太大,还是恰恰警察这个身份让他忽略了什么?他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充满了各种思绪,有对逝者的想念,有对生者的牵挂和内疚,有对兄弟之间感情的留恋,有对案件的至今无解的愤懑,有对自己还未解开一些谜团的恼怒,甚至有对别人有可能走在他前边的怨恨。他很想把这最后一种情绪抛开,可是越不去想就越挥之不去。而他明白,现在的d君绝对不会和他共享自己的心得了,他只有自己再去思考那个问题:兇手,我知道你是谁,但到底在哪里,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但越是思考,他的那股怨恨就越在他心中被无限地放大,不停地膨胀。他双手掐着自己的头皮,紧闭双眼,妄图控制这情绪,当他最终无助的睁开双眼时,办公桌上的檯历映入了眼帘。他将目光在那上边停留了几秒钟,突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把它拿到了手里。他看到在这个月份的最后一天,清晰地画着一个圆圈,下边标着一行小字,他自己写上去的。 第49页 后天,原来是那个人的生日,同样,也是他的。 这样的话,他一定会出现的,他一定会出现的。 所以,没错的,没问题了,这不是证据,但我终于可以,嗯,一定是那样的! 他勐地从椅子上站起,大步的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八点十分,局长应该来了,虽然今天是周六,但肯定的,他应该正在开电脑。 “局长!”他一把推开局长的办公室大门,却没料到小q已经在办公室了,局长站在衣架旁边,正在匆匆的穿戴着似乎刚刚挂好的外套和警帽,他看了b君一眼,毫无表情的说道: “你也知道了?” “知道什么?兇手?我马上可以抓到他了!”他难掩自己的激动。 “是吗?那我们还用去现场么?”局长没有看他,把领口紧了紧。 “什么?您什么意思?” “我真希望你昨天晚上告诉我这句话队长先生,而不是现在。小q,告诉你的专案组长吧。” “队长,今天早晨七点五十和七点五十五分,在我们辖区,第一大街和第十大街交口向北一百五十米以及第三大街和第六大街交口向西五百米处,分别发现两具流浪汉的尸体。”也许是最近经歷了太多的死亡,也许是深知这已经是理论上的最后两位遇难者,小q在向上司汇报的时候,竟然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好了,详细的情况我们去了再说,咱们先去近的吧,走,去第三大街。”局长对小q发出命令,然后平和的把脸转向b君,“你还要跟我们一起去吗?已经知道兇手的那位侦探?” 33. s区的街道永远比其他两个区热闹,这点是勿容置疑的。 而与s区以前的几个案发地点相比,第三大街明显更接近繁华地带。 “灯下黑。”局长站在隔离线以外,面无表情的看着法医带领着两位手下做功课,“这位仁兄是越来越大胆了。而我前段时间还像傻子一样提醒南山区的同僚……”他把脸转向了专案组长。 “老闆,我想进去看看。”b君发觉自己完全不敢正视局长直射的目光,说话也有点底气不足。 “你是专案组长,用不着请示我。”局长扭回头,转而去指挥巡警驱散围观的人群,“每次我来现场才是纯属多余,就是来维持秩序的。” b君站在原地,松开手任由菸头随重力跌落在地,然后搓搓双手,又一次跨过隔离带。 老法医像是在等他一样,盯着b君一步步走近,他歪了歪头,礼貌地向走来的人打招唿。 “又得麻烦你了,不过一会还得跑一趟。”b君没有给老法医什么明显的表情。 “这是份内事,但巧的是每次总是我们比你们来得早。” b君没有理会老法医的牢骚,他问道:“饺子呢?验了吗?” “饺子?不要总以老眼光看你的对头我的朋友,酒瓶子就在那棵大树旁呢,死人也在旁边,”老法医指了指几米开外的大树,“老规矩,我只取出了一部分残酒。” “这次怎么变酒了?”他感觉眼花缭乱。 “啤酒,可怜人的酒量还不错。这也要了他的命。” “怎么突然变了?”他重复着自己的问题,尽管不知道谁要去回答。 “我哪知道,不过在那个现场的我的助手说,那边也是啤酒呢。”老法医同样很惊诧。 “那就不好办了。” “什么意思?” “还是那句话,和你的专业没关系了,我只是觉得这样就不好判断这次是不是和前几次投毒一样,系一人所为,还是另有元兇,也就是说这会不会是一桩新案子。” “哦,我的天,你难道希望这样的变态天才不止一个?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根据现场物证判断,你还不至于多一个对手。” “是吗?” “应该是这样,虽然有毒的是酒,但我并没有告诉您这次没有饺子啊,你还是过去看看吧,从咱们俩站的角度看不到死者身边的饺子,连塑料食品袋都一样,我看还是那位化学家。” “那怎么会......” “我们也很惊讶,我让助手当然先验的饺子,饺子验了一颗,竟然没有任何毒性,前几次可是每颗都让人吃不消的,这次却没事,所以我们没有验第二颗,而是验那瓶酒,喏,”老法医从口袋拿出了初步化验单递给b君,“看看这位化学家的厉害吧,变成溶于乙醇的倒霉东西了。” “番木鳖硷?”他打开单子。 “没错,士的宁,他的药库里真全啊,不过这次为什么换成酒而不是饺子那就是您的事情了。” “多谢,那个现场也一样么?” “我的助手们刚刚告诉我的,也一样,起码是截止目前和这边一模一样,但是余下的饺子要等到我回去化验才能知道,你过去看看吧,一会我要把尸体弄走。” b君点了点头,没再向老法医说什么。他走到死者旁边,发现在刚才他看不到的角度确实有一袋饺子,大概有十几个,确实连包装的塑胶袋都没变化。不知道为什么,b君丝毫不想去看那个死者,他在确定了饺子的存在后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 第50页 “这次怎么了,我可从没有见过你这么......绝望的样子。”局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旁边。 “他总比我快一步。” “他?兇手?你真的知道他是谁?” “知道了,但我以为我能阻止他再杀害两个人。可惜又被他抢在了前边。” “他是谁?” “后天我就能见到他了。” “哦,那好吧。”局长的激昂情绪在一次次折磨中消失殆尽,现在就算b君说这些流浪汉都是自杀的,估计他也就是这种反应。 “老大。” “怎么了?” “我没能阻止,我对不起你。” “我跟你说过我最噁心听你说这句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一次一次解答他给我留下的题目,等我解出了第一道,他马上出第二道,等我感觉证明出了第三道的命题,他马上给我出第四道,眼看着我在解题的过程中捉住了线索,自认为可以阻止他不再出这种残忍的题目时,他却把最后两道题一起血淋淋的呈现在我的眼前。” “然后你崩溃了?” “快了,他在最应该打击我的时候打击了我,他太了解我了。” “比起你这样云山雾罩的说,我倒想知道,为什么这两道题一起出的?” “因为时间上不允许他再拖了,后天是最后的期限。” “后天?” “没错,到了后天一切会有个了结,在这之前要把所有工作完成。” “所有的工作?” “是,已经完成了,七宗案件,和书上一模一样了。不会再有新的命案了。” “嗯,好吧,希望是吧。说句实在话,我现在的心情倒是,怎么说呢,有点坦然了,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已经山穷水尽了,现在的状况已经是最糟糕的了,不可能更糟了,所以我觉得该柳暗花明了。这个案子从一开始我就预感会很严重,所以我交给了你,到现在你说的好多话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了,但我既然交给了你,我就选择相信你到底。你是说后天吗?好,我再扛一天,我希望后天你能给我好消息。拜託你了小子。” “老大,我从认识你第一天就没有听过你这么和气的说话。” “是么,那你这次可以理解为我被这个恶魔打败了吧,你是我学生,我就看你的了。后天所有警力归你调动。” “不用兴师动众,我一个人就够了,那种场合我不希望惊动他。” “那种场合?算了我不问了,不过你别忘了带好傢伙,你现在手枪从来不填弹,这样太大意了。” “放心师傅,我会的。” “注意安全吧,对了,刚才你和老法医说话的时候,巡警告诉我一个情况,我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什么情况?” “在那个受害者旁边的小花坛里,发现了一个烟盒。” “哦?应该是luckystrike吧。” “你怎么知道?” “那是d君的牌子,现在市面上很少有卖的了。” “是吗?而且听说那个现场附近也发现了这种烟盒。” “果然没错,这倒省了我们再跑一趟第十大街那边了。” “那个现场你不准备去了?” “不了,要是早知道有烟盒,这边我也不用来了。老大,真的过意不去,你明天后天还要再忍两天,后天晚上我会让这一切噩梦结束。” 34. “后天”的前一天。 局长没有让b君在警局出现,b君坐在家里,手里拿着一本《流浪汉》。 这本书的内容他已经滚瓜烂熟,在现实生活中没有出现这一系列的案件之前,他每每读此书,总是被那个犯罪者完美的构思所惊嘆,被g神探洞察一切的能力和无懈可击的逻辑推理所折服。在读推理小说的时候,读者总是把自己置身于小说当中,b君也会如此。他曾经把自己看作是那个犯人,分析他微小的漏洞,并因那几个小小的把柄为其扼腕嘆息,他也曾经把自己看作是g神探,幻想着如果是他破这个案子,会不会如此大费周折却只能任其发展,在最后时刻才能得以大功告成。 这一切不切实际的臆想当然是在这噩梦发生之前。 现在他手中拿起的,是刽子手的教科书。 从第一起案件发生开始,他就开始每天分析这本书,当然不是从以前读者的角度,而是以一个警察的视角去审视。其实这本书提供的仅仅是一个思路,而涉及到具体的细节则都是现实中的这个杀人魔王自己的创意。a君在小说中提供的杀人手法并没有在现实生活中完全体现,肢解,割喉等等这些惨无人道的小说中的噱头也在生活中变成了相对温文尔雅的毒饺子,毒酒。所以呢—— 作家的死是太不值得了。 他总是这么认为。作家写一本畅销书有什么错呢?他只是想创作一个完美的故事取悦读者,实现自我的价值。他怎么能是教唆犯呢?为什么所有的媒体都把矛头指向一个敏感脆弱视完美如生命的文人?d君说的对,害死作家的是记者,是媒体,是只顾报纸发行量,网站点击率的商人们。而现在,b君合上了书页,他在同情之余也开始埋怨自己的亡故,你怎么能软弱到这种程度?连这种实则莫须有的罪名都承受不住?要求完美到丝毫容不下任何污点?你为什么要置自己的家眷友人于不顾,选择了最窄的那条路?而你做的这一切阻止了什么吗?什么都没有。 第51页 他站了起来,把书放回了书柜中,作家的另外一部遗作,《智障者》的旁边。 这一切,终将了结了。 他拨通了d君的电话。 第七章 真相,真相 更新时间2011-10-4 11:36:44 字数:12903 35. “后天”终于到了。 夜晚,南山。 b君看了看手錶,二十一点整。 他双手捧着一束白色的百合,走进了南山脚下的这所公墓。 长眠于此的人,能否在这苍松翠柏的陪伴之下得以永恆的安息,又有谁能够知道呢? 他此时不愿意考虑太多,感慨太久,他知道此行的目的,他知道他现在的躁动心情和这阴森压抑静谧又稍微有些恐怖的环境不尽相称,不,我只是来看自己的朋友,给今天本应过生日的她献上一束花,我不应该走的这么快,我的心也不应该跳的这么快。 然而他还是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当他来到一对夫妇的坟墓前时, 当他看到了眼前的男子和坟墓前一束鲜红的玫瑰时, 他停了下来。 开始的结局,结局的开始,该到了。 他把花轻轻的放在了那束玫瑰的旁边,退到了那个男人的身后。 “要抽菸么?”他每次想让自己平静下来,都会想到自己的marlboro,可当他这次掏出香菸,却发现自己完全不用吸取一口饱含尼古丁的烟气——只是站在这个男人旁边,他的心跳速度已然恢復正常了。 “不用了,我有。”男人用左手从口袋掏出一支香菸,并没有连烟盒一起拿出来。 “哦,忘记你不抽我的牌子了,浓了一点。生日快乐!” “她喜欢的是红玫瑰。”男人并没有跟着他的话题继续说下去,也没有回应他的祝福。 “还是你了解他。希望我来没有打扰到你。” “我觉得你也该来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 “这些日子为难你了。”男人对b君很是体贴。 “更为难的是你,我在你可能出现的各个地方找过你,你永远神龙见首不见尾。你真能藏。” “现在你想怎样?” “我?现在?如果仅仅是现在,我只是不想让你自杀,这样做太便宜你了。” “哦?都预计到这一步了,不愧是本市最有名的警察,或者说侦探?来吧,”男人在坟墓前坐了下来,把自己的帽子压低,“好好说说您的推理让我欣赏欣赏吧。” “你真要听吗?又臭又长的故事。” “说吧,从原点开始。” b君站在那里,向斜下方瞟了男人一眼,帽子压得太低,无法看清他的脸庞,不过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那我就开始说了,老伙计。” 那男人坐着点了点头。b君转过头不再看他,直视着正前方,开始了自己的叙述: “不过你说的原点......我们应该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起呢?我真的不知道这所有一切的原点是哪里,是那本书获了奖?还是d君的採访?还是追溯到高中时代?” “从第一桩案件开始。” “好吧。第一起案子,是在三月四日晚间二十一点三十分至二十二点发生的......” “这我知道。” “你还是那么难伺候,那你要听什么?” “思路。” “思路?说实话前三起案子发生之后,我一点思路都没有。如果在这个时候你收手的话,这些案件会变成永远的悬案。 “因为前三个案子基本上是如出一辙,一样的食品,一样的毒物,一样的无关紧要的目击者,一样的精心选择的地点和投毒时间,没有留下破绽。这个时候我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任凭事态发展。我能做的判断,比如说,作案人对地点的熟知,对投毒的精确掌控,等等,只能让我把目标范围从一亿人缩小到五千万人,说的明白一些,如果不结合后边的线索,这些推断什么用处也没有。 “所以在这段对于警察来说毫无希望可言的日子里,我只能做侦探了。分析作案的动机成了我必须做的功课。杀人,在大多数案件中是目的,但在连环案件中可以是完成目的的手段。在这一系列事件中,这三起案件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是目的还是手段呢?考虑再三,我认为不能把这三件案子作为目的来想。因为这些案件——以门外汉的眼光来看有难度——但如果具备一定的专业知识和优秀的心理素质的话,想让我们当警察的缴械投降实在不是什么难事。换句话说,如果这些案子仅仅是源于变态的挑战警察的心理,那实在是得不到什么满足感。而其他同样变态的动机呢?单纯的模仿?仇视这些流浪汉?造成社会恐慌?如果作案人心里有这些阴暗的特质,那他的内心必然被冲动,敏感,血腥等词彙占据,这样的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冷静,残酷,精确的完成三次克隆一般的完美杀人,更重要的是,决不会选择毒杀这种最低调的暴力。所以这三次杀人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在三起命案之后,我能得到的顶多就是这些了。然而关键的是,这些手段的目的在于什么呢?我不知道,也不能根据大家对于作家的仇人的猜测而妄下结论。在其后,我等待着事态的发展,甚至幻想着在必然会发生的第四起案件的侦破中,能不能像书中写的一样,洞察出你的破绽。可是这时候,故事完全没有按照书本说的发生,却插入了两个重要的插曲,a君夫妇的先后自杀。 第52页 “先抛开a君的自杀不说,这个我会在一会儿详细说明,我的整个分析得以向前进一大步,完全得益于可怜的她的惨死。这也算是你露出的第一个破绽吧。那个伪装自杀的现场实在是业余了点,连d君都能看出来她是死于他杀。然而这不是重点,我在乎的是,以你作案的精明,怎么会给我们留下机会呢?这必然有更深层的原因。这时候我要分析的是你留下的把柄。你很明白,官方一定会把她的死因归为自杀,因为以当时的形势,没有哪个警察局会自己给自己找这么大的麻烦,所以我们先不去分析那些警方也能看出来的疑点。我们单纯分析只有了解c老师的人才知道的怪现象,那份不是手写的遗书。 “如此缜密的计划却要因为一封遗书露马脚,而你却必须要冒风险留下这封不可能是她留下的遗书,为什么呢?让我们来回忆一下遗书的内容,首先是无关痛痒的——在那时候我还觉得是无关痛痒——让我们外人不要去拜访他们夫妇的故居,其次是重要的交待,警察a君和记者d君必须负责照顾孩子。这是为什么?只有我们俩最清楚这不是她自己的遗书,可是却有人在伪造遗书内容的时候完全体会到了他们夫妇的心情,这个人会是谁呢? “此时的我经歷着巨大的痛苦,一边要去做自己作为一个警察该做的事情——调查那桩连环毒杀案件,一边要去考虑她的死。我隐约看到了这两个事件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繫,试图把两件事情合在一起理清思路,可是明明离得很近的两件事情,你就是找不到交点。 “况且我不能继续再往下想了,因为我的身份是警察,我必须回到全区警察的重点,就是毒杀案。我毕竟不能明目张胆放着本职工作不干,大张旗鼓的去调查一件没有立案的‘自杀事件’,不管在我看来它和我的本职工作有多大的关联。同样只想到这一步的是d君,因为他一直在被密室的事情困扰,并且由于执着于此让自己绕了很大的圈子,思路几近停滞。何况就在他想不出来个所以然的时候,他遇到了自己更没有想到的事情,第四起案件发生了,他成了唯一的目击者。 “这个让d君手足无措的事情倒让我找到了两件事件的交点,我在这个时候基本能确认了,所有的事件都是围绕着我,a君,c女士,d君展开的。当时的状况是什么?两个人因此身亡,一个焦头烂额,一个成了首要的嫌疑犯。是谁要跟我们四个人如此做对?而这个人首要的目标到底是我们中的谁呢? “首要目标,是我那个时候主要的关注。只有抓住了首要目标,我才能抓住动机,顺藤摸瓜。首要目标会是我么?这是我的第一个排除,如果费了这么多周折只是为了让一个警察心情不好,工作忙,那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会是d君么?可是那个时候兇犯所做的只是让他成为了嫌疑人,这完全是在案件范围内的栽赃陷害,必然只是为了让警方的目标产生混乱,保全自己,所以肯定不是首要的目的。那剩下来的只能还是已经死亡的两人,a君和她。 “究竟是谁?这个时候我更倾向于你的真正目标是她,我也在和d君的谈话中提到过这点。因为她是明显的他杀,杀人者无疑就是投毒案的元兇。可是这时候,我也有些迷茫,如果以此为目的,你已经得手了,完全可以停下,为什么要按照书中情节继续毒杀呢?就是要陷害d君吗? “由于线索奇缺,我的思路不得不暂时停止了。可是很快,第五个案件不期而至。你用的是毛地黄。说白了还是陷害d君。案件发生至此,陷害d君反而成了你的主要任务。我不得不想,你不厌其烦的陷害d君是为什么?从第四起案件开始,你连续两次陷害他,你的目标变了吗?这时再回头想c老师的事情,难道目标不是她?难道连杀她都是手段?只是为了再去陷害d君吗?不,这绝不可能,你的首要目标必然是c老师的性命。可这时你通过继续杀人陷害d君是为什么呢? “有三种可能性,第一,按照警方的思路,其实d君就是兇手。这是我首先排除的。最主要的是我很了解他和那对夫妇的关系,我找不出他的动机。而且没有人会在投毒以后故意安排自己做第一目击者,又在之后的毒杀案中用和自己有些许关联的药物。 “第二,如果兇手不是d君,那么让d君受到怀疑对兇犯的实际操作来说,最有把握。这很明显,犯人很了解d君的家庭住所附近情况和他本人的作息时间,甚至连他加班的时间都很清楚。最重要的是,他知道d君有心衰的毛病,老实讲,这点连身为好友的我都不知道。 “第三,如果兇手不是d君,那么让d君受到怀疑对兇犯的自我保护来说,最有好处。他必须让d君当他的替罪羊,而不是别人,为什么呢?很简单,因为他察觉到了,d君通过自己的调查,已经开始怀疑你了,让这个危险的对手自己深陷被怀疑的困境而不能展开调查,忙于自保,就此收手,这是你必须要做的。 “所以综合第二点和第三点,我认为你有理由,有条件加害d君。对我来说很可惜,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精心算计使警方对d君开始盯梢,而这盯梢又引起他的警觉的话,我很有可能会和他联手在当时就破掉这个案子。但是由于他误会了我,以为我也将他当成了嫌疑人,而疏远了我,这才使你的后两桩命案得以完成,当然这两桩命案也是为d君设计的,比如现场的两个luckystrike的烟盒。 第53页 “这是后话,回到第五起案件发生以后,最后两起案件发生之前的时候,我这个时候能确认的是:首先,d君已经知道兇手是谁了,其次,你也已经知道他发现你了。可是我的状态呢,我已经有一些依稀的推理证明只能是你,但我没有证据。而且d君已经不愿意和我分享他的结论,这时候,可以说是出于保护他考虑——因为你不停陷害他的最终结果完全有可能是杀了他,让他以兇手的身份辞世;也可以说是为了分享他的所得,我开始跟踪他。在这期间,我的成果是:了解到他去过他和我的母校,还去过另外一个地方,南山a君的别墅。 “此时的我可以说是又进了一大步,但我还是没有证据,也丝毫不知道怎样才能见到你,与你好好聊聊这所有的事情,没错,我去过南山的‘鬼屋’好几次,但是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然而我可以归纳汇总大部分困惑我的事情并给以答案了。也就是以前一些我搞不懂的地方,终于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了,那就是:兇手就是你。然而正当我在警局翻看日历,预判你应该很快再次行动时,你居然又比我快了一步,七宗命案全部在我看到你之前完成了。这给了我很大的打击,不过最后两桩命案基本上同步发生在那个时间也让我确信了你就是最后的兇手。我也彻底知道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可以看到你了。现在我先来解释一下,从头到尾我碰到的主要的疑惑。 “首先,c老师的遗书到底是什么内涵?兇手那样写到底是为什么?还有一个细节:为什么在那封遗书中有那么多的分号? “因为写这封遗书的人关心那个孩子,所以向我们提出了要求。更重要的是——真是该死当时我们谁也没在意,而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出于对死者的尊重照办了——他在前边的话中写出了,他不想让人们靠近南山的别墅,那里才是他的大本营。而他在遗书中使用分号这种一般可以用逗号代替的标点,那是他特有的书写习惯。这可以在他其他的文字中显而易见的证明。 “第二,c老师死亡现场是一个密室,这怎么解释?她是在睡梦中被掐死的吗?兇手怎么知道他们家当天没有保姆? “因为那根本不是什么密室,不管是物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犯罪者恰恰就是堂而皇之,大大方方的从正门进去的,他就是拿着a君家门钥匙开的门。所以在其他的门窗根本不可能有闯入的痕迹。而且他很清楚,当天夜里保姆是不在的。最重要的是,不管c女士是睡是醒,都不会对他有足够的防备,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人。 “第三,从第四次投毒开始,为什么毒药变成了毒鼠强以外的专业药物? “因为南山的那幢老别墅由于安装了电子驱鼠器,并没有老鼠,也就没有准备任何鼠药。而在那所建筑里边,有各种各样可以抹杀生命的毒物。犯罪者对于这些毒物的特性,保存,提取,应用,溶解性,致死量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第四,我曾经致电给南山区的电力部门,得到一个信息,a君在这里,南山墓地的旁边的废弃别墅,每个月都仍然有固定的电量消耗,这怎么解释? “因为这里实际上一直有人光顾,犯罪者要在这里筹划他令人髮指的计划,并利用这里数不胜数的药物和器械来实施它。而这样,必然会一直有电力的消耗。同样的,南山区的水站也给了我相同的答案。 “第五,最后两桩案件,为什么基本同时发生? “因为兇手已经没有时间了,他要赶在自己心爱的人生日,也是他自己的生日,也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之前完成这些事情。这样才是一个完整的艺术品。 “第六,最不可思议的一点,自杀的a君的尸体为什么一直没有找到?在山脚下为什么只有残肢? “因为,那根本就是身为外科大夫的他自己割下来的,以此华丽的方式让我们确信他的死亡,而兇手就是你,我的朋友,作家先生。” b君转过身,看着依然坐在那里的男人,男人动也不动,似乎还在寻找刚才b君的分析漏洞,丝毫没有被揭穿的惊讶。b君转过身,无视他的无动于衷,他继续说道: “所有这一切的动机,就是来源于你追求的完美,你对完美的追求。不管是事业方面还是家庭方面,甚至是身体方面。昨天,我一直在翻你的书,看那些对你的採访,回想我们当年的日子,这些所有的东西告诉我,你做这些事情看来不可思议,实则以你的个性,再正常不过了。 “你很喜欢自己的作品,但在你的心中根本没有一部作品配得上你心目中的完美。你的系列作品个个都是佳作,而且一部比一部出色,但是不管哪一部,都会有或多或少的瑕疵,就算是巅峰之作的《流浪汉》也不例外。你一直试图创作一部作品超越它,并且在我们四人的最后一次聚会中,你提到了这个构思。然而你没有想到的是,d君在听到这部新作品的核心诡计后,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感兴趣,而且说实话,对于我们这些有一定创作功底的人来说,你也明白这个构思除了能够取悦一些入门的读者以外,并没有在艺术上太大的突破。这是你无法接受的,或者说,你遇到了创作上的瓶颈无法突破。叫好不叫座或者叫座不叫好,这都是你绝对不希望看到的。 第54页 “这是极端追求完美的你所无法容忍的事情,这就是你事业上的不完美。如何突破这个事业上的不完美?你想到了一个极端的,但是很符合你内心深处对完美的极限定义的极限办法——在现实生活中完成一组完美的案件,让它永远尘封在警局的悬案档案中。于是你设计了这些自己模仿自己的系列谋杀。 “而这其中,为什么会夹杂着恐怖的杀妻事件?毕竟这一系列案件的核心就是可怜的c老师的死。究其原因,那是因为你做这些事情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终结自己妻子的生命,她与你的事业无关,但却在更大程度上伤害了你,这个人造就了你生活上的,不,是你自认为她造成了你生活上的不完美,因为她爱过我。 “与事业上的貌似不完美相比,这才是你真真正正关注的,或者说一直无法解开的心结。在高中时,你作为年龄稍大的大哥,最清楚我们四个人之间的深厚友情,你也知道我们三个男生对她的感情是超越友情的。与这些相比,你更加能洞察到的是她对我的感觉要超出对你和d君。然而我当时是个楞头青,傻小子,我没有察觉到她对我的感觉,同时把自己的感觉归结为青春期不成熟的冲动,于是我在毕业时候毅然决然地报考了外地的警校,你却选择了本地最好的医大,留在了选择师范的她的旁边。等我毕业回来时,你和她已经是甜蜜的情侣,而之前的那些故事,则是d君告诉我的。 “我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是真心的祝福你们了,在我看来,那种少男少女朦朦胧胧的感觉根本不是那么的真实。没错,我上学时曾经对她有好感,但毕业回来看到你们在一起时我感觉更舒服一些。我从来没有退出过,因为从始至终——即便d君有过和你的竞争——我自己也从来没有参与过这场竞争。我作为一个男人心太粗了,或者说你的心实在是太细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会是所有事件的原点,但你却从来没有忘记过。你知道不知道,在你‘死’之后,她是多么的悲恸欲绝?你知道你有多么爱她,却不知道她有多爱你,你一心只想着她曾经爱过我——如果那种情感是爱情的话——并把这种感觉无限放大为生活不完美的根源,杀她的理由。这个时候,你早已忘记了你对她应有的感情是什么。 “所以在外人看来,你有一个良好的事业,一个温馨的家庭,这些是那么的完美,但殊不知在你看来,你的生活和事业都不是完美的,甚至是无法挽回的不完美。而你恰恰最了解这些造成你所谓不完美的根源,也同时找到了最邪恶的解决这两个不完美的办法,于是这一切开始了。 “这整个系列事件的第一阶段就是你完美的前三次投毒。现在回想起来,能够那么了解流浪汉的生活特性及经常出现区域的人除了写过《流浪汉》的你,还能是谁呢?饺子是早早准备好的,鼠药呢?你在s区自己的家,由于是年分相对久远的老房子,所以备了鼠药也是情理之中。而曾经做过外科医生的你对于毒药量的控制也能做到驾轻就熟。饺子是在你家还是南山区的别墅煮熟的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你早就销毁了煮饺子并投入毒药所造成的相关的垃圾。前三次案件地点的选择也是精心策划,都选在了摄像头关注不到的地点,这些地点也并不是s区特别繁华的区域。诚然在第一起案件发生之后,警方已经意识到了此案件为连环模仿杀人的可能性并在一些地点加强了警力部署,但是玩这种猫捉老鼠,大海捞针碰运气的游戏对于警察有多难,对于你就有多简单。另外那些关于指纹和其他相关证据缺失的事情我甚至现在连提都不想提,这对你来说太简单了。 “第一阶段的成功使你很快进入了角色。接下来就是第二阶段,这次案件的核心——你的‘死亡’和她的死。第一阶段的铺垫对你来讲很成功。警察方面的束手无策让你仅仅处在了受牵连的位置上而从未被怀疑;媒体方面的大肆渲染更使你从原先的推理奇才一落千丈成了众人口诛笔伐的教唆犯。这种情形是你最乐意看到的,因为在大众的眼光中,你就是一个极端要求完美的人,而这明显是灵感出自你作品的现实生活中的事件打破了你要求的完美。这时候,不管是出于什么用心和目的,关注这件事情的人分为了两派,一拨是对你死咬住不放的,一拨是要求对你表现出宽容而把更多压力施加给警方的。你在这种时候很容易本色出演‘自己’这个角色,重压之下,你的自杀,丝毫不能让任何人质疑。因为当时的客观形势和你的主观思想性格配合的相得益彰,太到位了。再加上那封感人肺腑的遗书,你的死显得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具体到你自杀的事件,那自然是整个事件中最血腥华丽的篇章。你‘自杀’当天早晨,以一身正常的运动装扮出门,当然是带着家门钥匙,上边还有南山别墅的钥匙。这蒙蔽了你的妻子,可怜她还以为你的状态恢復,心境逐渐平和。从家出来以后,你以最快的速度驱车赶往南山,并快速的赶到南山顶,布置好你‘生前’的最后一个场景。三点左右,你给d君发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遗书,然后迅速下山,回到了别墅。这时候,你已经‘死’了。但是有一件事情你还没有做完,那就是让我们确信你已经死了。据我所知,你的别墅里存放有你做医生时候留下的所有医疗器械,当然还有药品。在这里,为了增加你自杀的真实性,你给自己做了一个截肢手术——肘关节平面以远的截肢可以使用局部性质的臂丛麻醉——为了使你紧接着的其他行动正常进行,你没有选择全麻。而且你放弃的是自己的右手,自然是因为你是左撇子。 第55页 “术后的恢復和观察我估算用了将近三个小时。这时已经接近深夜。你开始了对自己残肢的改造。利用你的器械将断面伪装为野兽咬断的样子,实在难以想像你在面对自己的手臂做这项工作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态。总之,这件艺术品完成了。而当天夜里的雨也帮助了你。警方暂停了对你的遗体的搜寻,利用这个机会,你重回南山,把处理好的残肢和衣服碎片一併扔掉。你必然还是从相对高点将这些东西向下丢掉,在这个过程中,实际上,你并没有接近‘残尸’的发现地,所以即便下雨,在这个——其实对你来说也是随机——的地点,并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脚印等痕迹。这点你算计得很清楚。又过了一天,残肢被森林警方发现,您的‘死’大功告成。 “这关键一步的成功可以使你接下来的步骤显得更隐蔽,因为你已经‘死’了,你虽然是名人,但不是演员,知道你长相的人并不多,稍加伪装就可以行走于世,你终于可以更加肆无忌惮了。插一句话,这样的死在大众看来还是颇为完美的,媒体也再次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知道这一切是否能够迎合您的心境?但是你当时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你要想的是如何杀害你爱的人。首先,你选择了保姆不在的夜晚下手。当天夜里,你潜入了自己的住宅,因为你手边有钥匙,这自然是轻而易举,同时给我们警方造成了‘密室’的假象。在进入了房间之后,你亲手勒死了自己的妻子,不管她当时是睡是醒。然后,你开始布置她自杀的场景。这时有一点你很清楚,就算伪造的再逼真,被勒死和自缢死亡的尸体特徵仍然是不尽相同的,对于这个不小的漏洞,第一,你无法补救,第二,你倒并不在意。因为这个时候你很了解,警方是断不敢把这桩事件判定为他杀——也许这在职业道德上说不过去——但如果警方作此推论,客观环境上,要承载难以想像的舆论和上层压力;技术层面上,首先就要面对你创造出的看似不可能的密室,这太难了。 “所以,你只要尽所能把现场尽量伪装成自杀就够了,其余的事情,已经被你的连环命案折磨的欲哭无泪的警察会替你隐瞒。然而仅仅如此还是不够,你要留下一份遗书,当然是以作家遗孀的身份,来交代一些事情,进而达到你自己的其他目的。说起来如果你的生活还有你认为完美的地方,那只能是你的女儿。而你这次的计划是为了达到其他方面的完美,无能为力的你只好狠心让你最爱的生命沦为了无辜的牺牲品。作为对她的一个交待,你在遗书中把她託付给了我和d君——很荣幸你选择了我俩,你最好的两位朋友,唯一的两位朋友——这使你这个冷血动物稍微心安理得了一点。同时,你要交代的另外一个重点是,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你生前的故居,这对于整个案件的技术层面来说,才是你遗书的重点。 “可惜我和d君一直对于遗书的事情耿耿于怀,却没有洞察其中真正的玄机。要是当时我们就能猜到如此关心孩子的只能是你;同时能不理会对死者的尊重而去你的别墅考察一番的话,后边的悲剧也就不会发生了。总之我们当时绝对是被你这招险棋击败了,乖乖的按照你遗书上的交待进行着。先不提我们两个白痴,接着说你。你为了上面的两个原因,所以不得不留下了遗书。而你清楚这样做的风险,由于字体的不同,你不可能用手写而选择了打字,但这就是你的破绽。可是这破绽是留给谁的呢,不是警察,恰恰就是知道c老师会选择写字而不是打字的人,也就是我和d君。 “第二阶段至此结束,对你来说一切还算顺利。但是遗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尾巴。这个小尾巴是藏不住的,也令你很不放心。那就是我刚才说的,只有我和d君才会洞察到的遗书的问题。一方面,我们俩是你选出的孩子的监护人,一方面,却只有我们俩最能察觉到你的妻子死亡的蹊跷,并很有可能最后得知所有的真相。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出现了:如何在孩子的未来和保全自己之间找到一个平衡?这是你到那时为止面临的最棘手的矛盾。也就是说,在之后的行动中,要不要对这两个人下手呢?怎么下手呢?你很清楚不可能再通过什么指令选出新的监护人,这样会彻底露馅,而你信任的又只有我俩,怎么办呢?这时候你选择了折中的办法,那就是,留一个,害一个。 “因为这样既能使孩子的成长不受到太大的影响,又能使你暴露的可能性相对降低。现在你要思考的就是害谁,怎么害。如果我分析得不错,你的第一反应想到的是我。身为一个警察,我的专业能力,对此事的敏感度和手中线索的全面性要远远强于d君,很有可能先于d君发觉你的存在。但你却选择了加害d君,原因何在?我的分析是,因为在你的妻子‘自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你做了认真的功课。首先,原谅我再次重申,当时媒体的反应让你清楚的认识到,一切正如你所想,警方对于c女士的案子是绝对要定义在‘自杀’上的。这点毋庸置疑。这个时候,我的警察身份不但不能帮助我去顾及c老师的事件,反而成了绊脚石,因为就像我之前分析的,我不可能不顾领导的命令去查一个看似没有希望的案子,何况当时我的主业是连环毒杀,无暇他顾。这样你反而对我放心了。其次,你在这一段时间必然对d君进行了跟踪和调查,你清楚相对于我,对于她的死,更加不能释怀的是他,而且他有这个本事去调查,去思考。最重要的是,他这种非官方的行动不会有任何的阻碍。所以这时候,我们两个人,对你来说更危险的变成了他。你的这份细緻的功课显然做了挺长时间,这也是在c老师‘自杀’和r区第四起命案发生两个时间点之间,天数间隔较长的原因。当你决定了以后,第三阶段的计划开始了。 第56页 “这个阶段的目的就是为了完成你的完美系列谋杀,同时将d君的嫌疑升至最大值——这是你加害他的方式——使他忙于自保而根本不可能有精力察觉你的存在。别墅里没有鼠药对你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因为药品的更换本来就是你陷害他的方式之一。但是第四次谋杀你没有一股脑的把所有不利于他的线索一一呈现,原因就是你要一次一次的给他倒脏水,一次一次的加深警察的印象。这一次,你先选择安排他做第一目击者,投毒的地点自然而然的变成了相对僻静的r区,具体说就是他的住所附近。 “这招很灵光,起码我的上司很吃你这一套,他很自然的开始了对d君的关注。这是你乐于见到的,但仅仅如此够吗?你必须再进一步的把警方的思维限制在此。你很清楚,从一团乱麻到好不容易找出一个嫌疑犯,这对于急于破案却束手无策的警方是多么重要的一步,他们终于有点方向感了。所以,很快,第五起案件发生了,毛地黄苷这个隐藏的线索浮出水面。 “人的思维是有惯性的,当你产生了第一印象时,绝大多数人都会犯一个大错,就是找出各种证据证明自己的观点——不管它正确与否——而不会另闢蹊径,重头再来。所以说你的这个细节设计得很绝妙。它不像索性安排d君做目击者这么直白,但却很能符合警察在调查取证后得出结论的那种成就感。很不幸我们的局长又上当了。他通过了解d君的病情找出了与毛地黄苷的联繫,并相当顺理成章地在自己的大脑中深深地又打上了一遍烙印,d君就是元兇。 “这个时候我的上司必须有所作为了,监视d君的行动正式开始。而我们的可怜的记者对此也察觉到了,他的行动受到了限制,他不敢再为了调查好朋友的事情而四处乱跑,他虽然很郁闷,但毕竟首要任务是先保住自己。更不幸的是,他把警方这些行动的原因归罪于我,误认为是我派出的人,我和他的关系也降至冰点。 “这个时候的情况是:自认为大有希望的警方,无法施展只顾自保的d君,焦头烂额的我,躲在暗处偷笑的你。不过就算在当时的情况下,我自己也从来没有质疑过d君的清白,因为我和单纯调查连环案件的同事们不一样,我已经把她的事情和连环毒杀放在了一併考虑,因此不存在谋杀自己朋友动机的他,也同样绝不会是警方最终要找的人。所以我要求警局撤掉对d君的二十四小时跟踪,而改为我亲自对他进行所谓的松散的监视。我这么做是为了缓和我们的关系,更是为了让他有自由去调查,接近事件的真相。这个建议在我的坚持下被我的上司採纳了。而我恰恰没有考虑到的是,这是我的一个重大的失误。 “因为在第五起案件发生之后,我已经开始怀疑阁下了,但处处留意的你怎么会给我留下证据呢?这时的我过于浮躁和急功近利,总是希望能和d君一起尽快把案子破掉,所以d君的行动受限让我感觉对于案件的进程很不利,所以我作出了撤掉监视的决定,但没想到同时也给了你机会。如果我当时就能想到这个决定恰恰帮了您的大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那么做的。但是我太过主观,只想到了我和他应该怎么做,怎么抓到你,丝毫没有从你的角度着想,从而忘了你此时面临的难题——d君的受限制虽然是你乐于看到的,但恰恰使他没有机会进行最后两次投毒。相信你在栽赃他的时候也未必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你那几天也在苦恼如何使他的行动能够自由一点。正当你一筹莫展的时候,我这个笨蛋却做了您想做但无法做到的事情,没有警察全天候盯他了。这个可喜的变化让你可以继续安排对他的陷害了,而如果警方一直盯他,估计最后两次的毒杀都不会出现,因为不可能是d君干的,所以说我倒成了你的帮凶。 “万分欣喜的阁下从容的开始了第三阶段的下一步,假投毒。我不清楚此时的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十成把握志在必得,总之这个转移我们警方注意力的步骤有点画蛇添足,实际上没有太多的意义,更多的只是对警方的挑衅而已。但对于我来说,过多的毛地黄苷更加洗刷了d君的罪名,我的这种解释也使警方把注意力从他的身上彻底转移。但对于我的上司来说,专案组又一次进入了无头苍蝇状态,除了我一遍一遍的告诉他我已经锁定了兇犯以外,此时对我们来说仍然毫无希望可言。 “我自己的决定性希望来源于那个时刻我对她的假遗书的解读。说来惭愧,直到那个阶段我才终于明白南山的‘鬼屋’对你来说是那么重要。在这之前我一直怀疑你没有死,但你就像幽灵一样让我看不见抓不着,我也搞不清哪里是你的落脚点。相信d君看出遗书的含义要早于我,他也早早调查过你的别墅周边,并且有一定的把握你就在那里。虽然晚于他,但我在某天晚上也光临了您的别墅,并且在通向别墅的小路上发现了一个烟盒,没错,mildseven。 “我终于确信你的存在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晚。我的第一反应是如何阻止你最后的两件谋杀案,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它们会在什么时候发生,直到我桌边的日历提醒了我,你一定会在你们的生日前完成这些。我也意识到d君已经知道真相了,这就意味着他有生命危险,你完全有可能在完成所有的步骤之后杀害他,并造成一个他畏罪自杀的假象。但是在我还来不及思考应该先顾你还是他的时候,你马上用事实提醒了我并印证了我的想法——最后两件谋杀案几乎同时发生了。 第57页 “好了,你大功告成了。很无奈,我这时对于已经完结的连环杀人案已经不可能再做什么了。阻止你?我这个白痴放过了不少机会,因此一次也没有做到。但我毕竟还可以救我的朋友。我昨天告诉d君,让他这两天不要出门,是的,他对我的态度依然冷淡,但他毕竟同意了。我想你也没有机会害他了。 “那么就是现在,你终于进行到所有工作的第四阶段,收尾了。对我和d君来说,我们可以认为自己破了这个案子,但证据呢?从头到尾都没有。不管是案发现场附近,你的住所内的行兇现场,还是南山别墅的周围,细心的你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多次去过‘鬼屋’附近,连你的影子都没发现,甚至在那条小路上,我仅仅能发现的把柄都只是没有指纹的烟盒,而并非粘上唾液的菸头。太完美了不是吗?除此之外,我还能够想到你已经在别墅内的电器和水槽上做了手脚,用来解释这些日子来的水电消耗。总之,一切推断都指向你有罪,而一切证据都能指向你已经死了。是,已经死了,没错,自杀结束这一切不正是你现在要做的么? “你为了弥补事业和生活上的所谓不完美,策划了这个看似不可能被破的案子,杀害了你最爱的妻子,而这一切的代价是什么?你的人生已经不完美了,因为你现在是双手沾满血的刽子手,不,是单手,你的身体也已经不完美了。这不正是你最不愿意见到的,‘用一个不完美来弥补另外一个’吗?我还清楚的记得,你对d君说的话:‘那我就一死了之结束这一切不完美。’所以,你一定会选择自杀,在她过生日的时候,给你最爱的人,最最对不起的人献过这最后一束花之后,你的生命也要结束了。” b君直视着已经站在他正对面的男人,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帽檐下的那张脸像是深邃的黑洞一般。他在倾听了许久之后终于张口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说的都是正确的话,你现在准备怎么做呢?” “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你要接受的是法律的制裁,我不会让你的完美实现。没错,你是要死,但绝不是自杀。虽然我也很好奇,你要怎样彻底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连尸体也不能被人发现,只有那样你所有的完美才能实现。不过我愿意在回到警局以后继续听你的故事。” “好吧,就算我跟你走了,你又能证明什么呢?你有证据么?” “有,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把右臂伸出来让我看看好吗?” “那样的话,死的就是你了。” 黑暗中的男人缓缓地把一直藏在身后的右臂抬高,从右边袖口中伸出的是一只毫无伤痕的右手,那只完好无损的右手上,举着的是一把手枪。 乌黑冰冷的枪口,正对着呆在那里的b君。 第七章 真相,真相 更新时间2011-10-5 22:53:51 字数:9918 36. 他像一根钉死的木桩一样站在那里,头皮发麻。 他回忆着自己刚刚说过的那些话,他感觉自己脑子很乱。 惊,恐。 但惊讶绝对多与恐惧,哪怕是枪口仍然一动不动地指着他。 “是……是你?” “为什么不呢?你一直沉浸在自己看似无懈可击的说辞当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应。我一直刻意的学他的声音,动作,说实话我都怕露馅,但是孤芳自赏的你竟然没有听出来看出来,哈哈,笑话啊大侦探先生。” “你......你为什么?” “我知道你的脑子里全是问号,我会一点一点解开你的疑惑。” “你先告诉我,我的朋友呢?” “男的还是女的?男的?死了,自杀。” “自杀?” “为什么不呢?只有你,对,自我感觉逻辑思维很强其实只有满脑子侦探小说的你,才能想出如此看似在理实际上离奇到可笑的情节!这是现实,拜託,先生!是现实生活!不是小说!不是电影!不是漫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哈哈哈,这个城市最有名的警察竟然投降了?我刚才一直在听你的推理,是,很精彩,也只有你才能给出如此接近真相的答案。但刚才有几次我真想打断你,因为你在自己固有的思维中,不自觉的忽略了一些自己想要忽略,或者说从来不敢正视的微小细节,原因就是这些细节不支持你的推论!这是所有人都会犯的错误包括你!相信我吧,现实中没有福尔摩斯,波罗,奎因,也没有任何一个叫做‘布朗’的神父!不是吗?你想过没有,在没有实际证据的情况下,逻辑上达到满分的推理才仅仅有可能是最终的真相;而哪怕只有一个瑕疵,九十九分的推理在案件中都和零分没有区别!你不相信吗,好吧,那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只有一只手的a君如何勒死自己的妻子?” 他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这个问题也许是他从小到大遇到过的唯一的无解题目。 “这个问题你想过吗?我相信你想过,以你的思维能力绝对想过。但你为什么忽略了呢?因为你在想这个问题时,已经把a君当做犯人了。你说你们局长有思维定式,不愿另闢蹊径从头来过,可是侦探先生,你不也一样么?对于我刚才的问题你怎么解决?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很有可能想的是在和作家当面对质以后,再去询问他本人这个看似难度相当大,但也并非不可能的细节,不是吗?我再提一个问题你能解释给我听吗?你以为现在的医学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截肢?天啊,这是像剪指甲一样简单的事情吗?在一天内自己给自己做截肢手术,然后在麻药失效后马不停蹄的去布置现场?是,我不懂外科手术,也许这不是完全没可能,但确实难度太大了,而且对时间的掌握要求太精准了!并且以你的推论他还要在残肢断面上修饰出野兽的咬痕?天啊,那野兽的唾液难道也是他用药物自己合成的吗?你在考虑这些细节的时候是在无限扩大理论上的可能性,可是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再拜託你一次,这不是电影,漫画,我的朋友。” 第58页 “……你赢了,那你现在到底想怎么样?”b君被对面持枪的男人奚落的无地自容,他发现对自己的自信已经降到了水平线以下,这些问题他都想过,但是没错,就像这个尖刻的男人说的一样,我在自己的思路上走得太远了,所以不愿正视这些难题,我确实想的是等到和a君见面以后再去求证这些之前忽略的问题。我太急于求成了,甚至忘了去想,这些问题不是见到a君以后他就肯定能给出答案的,因为他本人也未必——甚至说不太可能——做得到。 “何必这么动肝火呢?”黑暗中的男人闲庭信步,“你并没有输啊!你已经把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极致了。” “你有资格以一位胜利者的姿态讽刺我。” “错,我没有赢,我们最多是个平手。以现在的状况来说,你还是稍微占优了一点呢,因为你还是看到我了,朋友。”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重建你的自信!如此悬念迭出,跌宕起伏的情节,确实是一份不错的答卷,甚至说是几近完美。” “答卷?” “不错。所有这一切的安排,不就是我给你出的一道证明题吗?你洋洋洒洒的推理,不就是优秀的答案吗?在上学的时候,我最讨厌的就是数学,说得具体一点就是那些可怕的证明题。那简直就是老师设下的圈套。不管你怎么去证明,看似得出了和题目一样的结论,最后却总是能被老师找出纰漏,找出不严谨的地方。可是那就意味着我输了吗,没有!所以你输了吗?也没有!老师的智商比我高吗!不可能!所以我的智商优于你?也不可能! “那问题的关键在哪里呢?就在于,谁出题,谁就已经占优势了。出一个其他人做不出来的题目和解答一道其他人做不出来的题目,哪个更难?哪个更容易?你不用去问东野圭吾了。朋友,我一直不比你强,不论原来还是现在,你的思维都优于我,但谁让这次是我出的题呢?我在暗处你在明处,况且我还能通过一次次的调整已知条件来控制你的思路。总之我把所有的素材摆在你眼前,一步步的引导着你推出最后的结论。这期间我敢放几个漏洞给你,是因为我知道你必须忽略这些,才能推出命题本身。明白吗?我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你而不是你的笨蛋同事,才有胆量这样出题,也只有你,才能如我心意答出这样的完美试卷。现在,很好,‘a君是元兇’这个命题已经你证明出来了,但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如果老师给你出的命题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命题呢? “你让我证明‘地球是方的’。” “太对了,我很高兴你的思路转变得很快。” “一直以为是被他牵着鼻子走,没想到是你。” “不要说得这么可怜,这么刻薄,我的朋友。” “别废话了,从头说吧。” “什么?” “什么‘什么’,就是从头说,像我刚才不要脸的从头说起一样。” “哈哈哈哈,不要摆出一副自尊心受到了伤害的臭脸,没必要。” “都是你杀的?” “除了自杀的。” “动机呢?” “你不是要从头听吗?” “好吧。”b君点燃了一支marlboro,又把还有香菸的烟盒递给了暗处的男人。 “很好!比mildseven浓很多,但跟我的luckystrike挺像。”男人把手枪放回了兜里,用右手接过了香菸,“前三个人的死都是我安排的。 “具体细节不说了,我是记者,很可惜你在这件事情之前很少关注我们媒体。我在去年写过《流浪汉生存现状》的连载,对本市流浪汉的状况做过深入的调查和採访。我深知他们经常出入的地区和生活习性。至于饺子,都是在我家煮的,另外毒药的量,我能控制得好是因为我根本没有控制,一粒毒鼠强配十枚水饺,这不是化学家才能控制的事情。 “这些看似照本宣科按照小说情节走的事件完全就是为了对付他,提前告诉你,我有充分的要他命的理由。我採访他的时候,他说会用自杀来解决一切不完美,这个你注意的到,我也一样。况且我们两人很了解他内心的脆弱和敏感。我赌他会自杀,于是就一次一次煎熬他的内心,只是没想到三次他就撑不住了。 “那一段时间我装作很关心他,几乎一天一遍电话,甚至更多,说白了就是为了知晓他的行踪。他自然不会死在家里,肯定会选择在人烟相对稀少的郊外,比如海边或者山区。所以每天掌握他在哪里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我需要他的尸体,这个一会再说。在他自杀当天早晨,我给他们家打的电话,保姆告诉我他去海边了,我预感他这次是真的了,当天我正处在休假期内,所以火速赶往了那里,可是沿着海岸线开了好久我并没有发现他的车。我灵机一动想到了南山,那里的氛围明显更安静更适合他,所以我马上全速驶往那里,果然,他的车就在山脚下的柏油路上。 “在我到达山顶时,那里已经只剩下他的行头了。这才刚刚不到正午十二点。我第一反应是看他的电脑,如果他真的写了什么遗书并且发给了你或者他的妻子的话,那我的计划还要修改。没想到我的老同学真的是帮忙,他只是把遗书发给了身为记者的我,也许是想通过我第一时间把他的死讯发布出去吧。总之我可以先安下心来,先去寻找他的尸体。 第59页 “你也知道南山是那种勐兽出没但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所以我不用怎么提防人,只要注意脾气不好的熊就成。他自然是从相对阳光较弱,植被较少,野兽少一些的北坡上山,但根据简易椅子的位置可以看出,他纵身一跃可是跳下了动植物相对多一些的南坡。所以找他的尸体确实颇费周折,甚至有点危险。当时要不是因为带着手枪,说不定我也跟他一起见上帝了。我现在还记得半山腰那片小空地,那一瞬间与其说我发现了他的尸体,不如说我发现了那两只让我汗毛倒立的熊。你们看到的他的残肢正是它们的杰作。 “此时的我竟然有些许伤感,名作家的下场竟然如此不堪,谁说熊是不吃死人的?看来没什么道理嘛。但我很快反应过来有危险的是我,可是我又不能直接向熊射击,如果留下他们的血迹被你们发现绝对是麻烦事情。我为了保护尸体,更是为了保护自己,于是斗胆向天空放了两枪——当时的情况使我顾不上这两声是否会被人听到,从后来的状况来看应该没有人发觉——很快,那一大一小两个饿鬼相当听话的走掉了。 “捡起了弹壳,我再回头看老朋友的尸体,已经是血肉模煳。但是总的来说,不好意思,这么说对逝去的人似乎有些不敬,尸体分成了两部分,就是大部分的身体和已经被熊咬下的那段残肢。这时候我兴奋到了极点,连兇狠的野兽都帮我的忙!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有理由,或者说必须回收他的尸体。但如果死不见尸,不用说是你,你们其他的警察也会怀疑a君自杀的真实性。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可是如果留下这段残肢呢?警察就绝对不会怀疑他的自杀,而能对此起疑心的只有多疑,严谨,想像力丰富的你!我知道我的对手是你而不是你的笨蛋同事,所以这段残肢我必须留给你做礼物,对你的思路进行引导。但是这里有一个讨厌的问题,在警察发现这段残肢之前,它有没有被野兽叼走的可能性呢?我不是动物学家,也不知道野兽不愿意接近什么,但我知道如果能吃的东西粘上排泄物总归不是一个让人,不,应该说是让熊,能接受的事情。这也就是最后终于被你们发现的那段残肢为何沾有少许野兽粪便的缘故。可惜你们都忽略了这点。不过情有可原,这个细节虽是我刻意安排,但在那种地点,也实在可以归为正常情况。 “接下来的事情你也猜得到了吧,我找到了在他身上的一串钥匙,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把他的尸体运回了南山他的别墅地下室,并置于冷柜中冷藏。下午一点半左右,我回到山上,删除了他发给我的那封遗书邮件,并重新把遗书设定为下午三点整自动发到我的邮箱。这一个半小时,足够我回家做准备了。当天接下来的事情,相信你还歷歷在目吧,还用我帮你回忆那天晚上你对那些森林警察的失态吗?” “多谢,不用了,你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杀她了。” “没错。” “你杀她也有理由?” “同样充分,甚至更充分。” “我只想到a君的钥匙肯定会在他身上,却忽略了谁最先发现他的尸体,就能够把钥匙拿走。” “没错,你一开始考虑的就是他没死的可能性。却没有想过他死的可能性。其实按照他已经自杀这种可能性走下去,你的思路同样可以海阔天空。” “这是你一步一步给我设下的圈套。” “也只有你配得上这些圈套。老实讲,在案子的不断地发展过程中,你怀疑的只有两个人,我和他。我要做的只不过是让你怀疑他,而不是我,这不就是我给你出的题目吗?” “说说后几次投毒吧。” “不想听她被杀的部分?” “除了独臂的他变成健全的你,还有什么不一样?” “哈哈哈,没错,不过两只手终归比一只手方便。” “为什么还要再杀四个人?” “还不是因为你!他们夫妇俩都死了,我的仇也报了,但我总是要自保的。也该轮到对付你了老朋友。放心,那时候我压根没想要你命,我只是想让你推出作家是兇手的结果。” “具体点说呢?” “具体点说,大方向就是越让警察怀疑我,在你这里我就越清白。不是么?这一招棋有点险,但谁让是我们俩人对弈呢?第四次,我安排自己做第一目击者,这个时候我相信你们的局长已经开始对我有所关注。但你呢?对你来说,推理,凡事都多想一步,这是比吃饭睡觉都正常的事情,所以第一目击者是第一嫌疑人,这么正常的思路怎么能匹配你的大脑呢?你偏偏不愿意这样想。况且在思想上,由于我们两人的朋友关系,你不自觉的摒弃这种可能性。原谅我利用了咱们的友情,但主因确实是你想的太多了。第五次,我用了毛地黄苷,你们局长更加怀疑我。你呢?反而更愿意相信我的清白。你的小伙计们开始盯我的时候,我再高兴不过了。只要我不行动,你们能发现什么?但是很不好意思,出于演戏的缘由,我必须一次次的通过对你的冷淡和发泄向你施加压力,宣洩不满,实际上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盯我不是你的主意?你终于撑不住了并撤掉了局长派出的眼线。这时候,我可以确认你已经把a君列为首选了。但是保险起见,为了彻底把我从你的名单上删除,我安排了假投毒。” 第60页 “假投毒?”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分析这次故意失败投毒的意义的。对我来讲,只是为了彻底洗刷嫌疑这么简单。一个心衰的患者不可能有如此大量的毛地黄苷用来提纯成毒药,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么?但是你从来没有想过,如果这个心衰的人有自由支配一个化学药品仓库呢?氢氰酸,毛地黄苷,士的宁,你非要把它们和a君联繫在一起,为什么就不能是可以随意进出他的别墅的我呢?” “你策划最后两起案件的时间重合,并且都设定在他们两人的生日,也是结婚纪念日之前,这也是为我设计的么?” “不错,这样你就会彻彻底底的相信这一切出自a君之手!而这所有假象的结束是什么?是他的自杀。我已经把第二封假遗书写好了,随时可以通过别墅里的电脑发到我的邮箱里。然后就在今夜,一场大火会把他南山的别墅付之一炬。你们会看到他烧焦的尸体,和其他证明他就是罪犯的证据的遗蹟。那样这个事件就彻彻底底的结束了。可我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你会来墓地给我捣乱!” “捣乱?如果你想到了我会按你的意思把脏水泼给他,那你早该想到我会来!那你呢?你说说你自己来墓地给她献上一束花是为什么?因为你的心里也还是爱她的!所以你为什么要做这一切?!你是个疯子!十足的疯子!” “你给我闭嘴!” “我必须说!” “你闭嘴!” “你给我个理由!” “你先闭嘴!” “你疯了!” “我必须杀了他们!” “你疯了!” “这两个剽窃犯!他们是十恶不赦的罪犯,罪犯!” 片刻沉默。 “你说什么?” “他们窃取了我的心血。打碎了一个人一辈子的梦想。所以他们必须死。”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哦,对,这些事情你不知道,你也不应该过早的知道。对于你这样危险的对手,我怎么可能向你保证线索的公平性?绝对不可以!但是现在,已经可以告诉你了,你一直把我排除在外就是因为在你看来我没有动机,现在,我来告诉你:知名作家a君是个不折不扣的抄袭者!这就是我的动机。” “抄袭?你是说?” “我先来问问你,在高中时代,我们的推理杂志,谁发表的文章最多?” “自然是他。” “那谁的最少?” “单就我们四个人来讲,不客气的说,是你。” “没错!他提议办推理期刊的时候,谁是第一个支持者?是我!我对这门艺术的狂热,以当时来看,是绝对高于你们任何人的!但是我的性格决定了我不可能成为一个领导者,我没有那个魄力去提出创办期刊这个构想,没有那份帅才去领导一个团队。所以当a君提出构想时,你能体会到我的激动吗?我早就希望能参加这样一个社团,实现自己的作家梦,哪怕读者只有几个人!那些日子,我天天在做什么?构思,创作,创作,构思!我大把的精力花在中短篇推理的创作上,但是结果呢? “在期刊上我的发表寥寥无几,这和我的期望值相差甚远。我曾经多次问到a君,他却以构思不够巧妙,诡计不够复杂,文笔不够生动等等理由搪塞我,起初我还对自己的作品作过反思,但是随着你们的作品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期刊上,我才发现,我的设计要比你们的都精彩!诡计新颖,推理上也没有硬伤,甚至有些故事,不客气的讲,我自认为是杰作!但是说句实话,我的文学功底显然没有你们深厚,而且过于注重诡计的意外性,所以对人物的刻画比不上你们三位,然而这绝对不会影响到我的作品发表,这些文字也绝对不至于全部扔进废纸篓。 “所以我后来又三番五次找过他,狡猾的他对我总是像对自己兄弟一样热情,充满关心,但他每次都能找出理由挑出文章的毛病。我知道,我的性格深处的懦弱,也不愿再争下去,甚至依旧傻乎乎的逼着自己把他当做朋友,当做大哥看待,直到后来,心灰意冷的我停止了创作,再后来,我考到了记者专业,我也发誓不再写推理作品。 “后来大家各奔东西,各自有了自己固定的职业,但是都时常保持着联络,保持着好朋友的关系。本来以为这些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我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忘了这些往事。直到我看到了从外科医生摇身一变成了作家的他的第一部长篇《扫地工》。” “等等,难道你的意思是说?” “看来你也猜到了。”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扫地工》的主要情节和核心诡计是我在高中时的设计,他所做的工作只不过是文字上的润色。我成了他的表弟,他成了我的表兄,然而署名却不是‘艾勒里.奎因’。 “那时再回想当年,我终于恍然大悟,我的失败不是因为太弱,而是太强了!亏我还以为我的文章都进了废纸篓,竟成了他的创作源泉!这本小说算是他的第一部长篇,也是‘完美解决完美’系列的第一部。可是这完美么?这个骗子!我在冲动之下想要起诉他,可是高中时代的原版手稿都已经随着我的梦想付之一炬!谁会相信我?所以我只能找他本人讨个公道,他承认了,却求我不要揭穿他,还要给我一笔钱。我念及多年友情,又有当时已经是他夫人的c老师求情,所以我又忍了,只是要求他以后再也不要做这种事情。他起誓答应了下来。 第61页 “那钱你要了吗?” “这很重要吗?没有,我嫌脏。” “然后呢。” “然后不久第二部,也就是《服务员》推出了。我仔细阅读了好几遍,并没有和我高中时代的创作有什么重合,而且说句实在话,这部作品的可读性和谜局设计超过了所谓‘他的第一部作品’。我当时很高兴,不仅因为这本书和我没什么关系了,更因为这本书超越了《扫地工》。在我来看,我的朋友从个人修养到创作能力,都比以前提高了。我为什么不能尽释前嫌呢?只要他能原创出优秀的作品。” “这样你还要杀他?” “你太没耐心了。别忘了这只是系列第二部。很快,第三部《理髮师》问世了。我发现这完全是我的高中时代一部作品的加长版,中篇改长篇。这个不要脸的骗子,它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怎么会这样......” “没错,就是这样。当时的我怒不可遏,我知道他没有欺骗读者,因为书籍不是电影,作家不是影星,所以牛奶好喝,谁是奶牛无所谓。但是他深深地欺骗了我,更重要的是他打碎了一个人的梦想,那些曾经让我丧失信心的佳作成了一步一步造就他名利的台阶。后来的几部就是循环了。说白了,只有《服务员》,《吧檯女》,《老司机》是他的作品。系列作品的其余第一,三,五,七部,全是我的心血。他只是文学加工罢了。” “兄弟......” “你现在明白了?” “我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情况。” “是啊,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也没想到。” “所以你要杀了他。” “差不多吧。不完全是。” “那为什么还有她?她是无辜的。” “无辜?如果这个词和他们这对道貌岸然的夫妇还有关联的话,那也应该是男人。” “什么意思?” “只有第一部《扫地工》的剽窃,是他的本意。” “你……你说什么?” “在第二部《服务员》完稿出书之后,他准备创作的实际应该是第四部《吧檯女》,可是苦于没有思路。然而由于他的书开始畅销,出版社对他的创作周期进行了限制。这对一个作家来说是最不愿意看到的压力。这时候,是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她,给自己的丈夫出的这个致命的主意,继续用我的创意,来完成系列的第三部,以此填补他自身创作的干涸期。” “这......是真的吗?” “他亲口告诉我的。在《流浪汉》获得空前成功之后。” “这不可能……” “女人的毒是你想不到的,而且对她们来说,誓言只不过是必要场合的说辞,随时可以忘记。” “我的天......她怎么会......” “自掘坟墓,不是吗?” “怎么可能……” “我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和你现在的反应一样,不,因为我是当事人,所以更加感觉万念俱灰。因为《流浪汉》的成功是空前的,而这成功本应该属于我。所以他实在坐不住了,这样看来他比他妻子还是要强一些,他主动来找我,又提出了拿钱给我。” “你还是没同意?” “不尽然。在第三部《理髮师》出版以后,我已然决定要惩罚他了。所以从那时开始,我反而不再跟他交涉盗用我创意的事情,甚至和他的关系越来越亲近,我要让他放松警惕。抄吧,抄吧,找到机会我迟早要你的命,无耻的骗子。可是当他告诉我真相的时候,我才知道这原来都是那个女人的主意。其实这个男人挺可怜的,再怎么说他也是追求完美的人。第一次盗用我的创意他已经悔过了,然而灵感的断档和出版方的压力使他不得不一次一次做他不想做的事情,孰知怂恿他这么做的元兇是他的妻子?可怕的是一次次的成功和我后来故意的纵容让他已经剎不住车了。我真的想弄明白,那个女人自己是否知道她的这个主意是对她老公最大的煎熬?每次改编我的小说,都是对他心灵的一次拷问。如何弥补这些不完美?那就是用自己真正的原创超越这些自己造就的赝品。我能体会到这一系列创作过程中a君的内心痛苦,尤其是《流浪汉》获得空前的成功后,他没有自信下一部作品是否能超越,他也承受不住‘必须要超越’这个巨大的心理负担,这恰是他最大的不完美。 “我们先不分析故人了,接着来说我自己。在他约我进行了那次长谈之后,我的目标有了些许变化。其实他的本意是说出真相,让我原谅他,然后再利用我对她一直未消退过的爱意,让我也能原谅他的妻子。天啊,他怎么会想到这次谈话反而要了两个人的命呢?我很佩服我的演技,当时和他面对面的时候,我恨不得一刀子捅死他,但我克制住了,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并且为了打消他的疑虑,欣然收了他的钱。这样,我们,我和他,和她,还是好朋友。只不过我自己最清楚,我要杀了他们。到那时为止,侦探先生,你一直不愿相信的,我的动机,已经完全具备了。” “可是兄弟,这时你的心态,以我来看,虽然已经充满了对那个女人的恨,但已经有些许原谅那个男人了,不是吗?你何苦还要逼死他?” 第62页 “不恨他?不管是谁的主意,他高中时扣下我的那么多稿件,这就足以说明他当时就有这种邪恶的念头!是的,你说的没错,也许单纯在抄袭事件上,我已经对他没有那么恨了,但是他也必须死!因为我也是真正的作家,而不是在报社搞什么推理版块的小记者!作家!作家!你懂吗?你知道对作家来说什么最可怕吗?” “什么?” “——他总能写出比我的创意还好的作品!每次盗用我的情节获得成功后,他总能用接下来的一部超越‘自己’,你明白,那不是超越自己,那是超越我!这才是我最不能接受的!不管是为了弥补他自己心灵的创伤,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他比我强,我绝不接受!一直也不接受!你上大学去了其他的城市,而我和他都选择留在了她的身边,为什么那个毒妇选择的是他!为什么?!” “你的思路已经乱了兄弟!” “我没有!他所有应该得到的都应该属于我!我必须要他的命!” “你这样自己也不完美了!” “我从来也没要求过完美!我要的是公平!” “这样失去生命对他们来说公平吗?!” “对我公平!” “你现在不后悔吗?你个疯子!” “我不后悔!” “你现在已经丧心病狂了!” “我很清醒!” “你杀了你一直爱的人!” “她活该!” “你现在也难逃一死!” “要死的是你!” d君举起了手中的枪,胸口不停的起伏着。 “你要干什么?” “从案子一开始,我在内心深处都在祈祷。” “祈祷什么?” “祈祷我的对手不要是你。” “因为你猜到了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我在很早之前就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了。” “我也不希望失去你。” “那你压根不应该管。” “可是谜题都是你为我设计的。” “我现在去做假现场,烧了他的‘鬼屋’。” “那你就是错上加错。” “那怎么办?” “跟我走,自首。” “那我难逃一死。” “我会帮你。” “你不是法律。” “那你要怎么办?” “原谅我。” “不可能。” “我是说现在。” “什么?” “我们是朋友。” “废话。” “但我不会因为友情就不要自己的命。” 枪响了。 37. 遗书 这封遗书才是我真正的遗书。 所有的人都是我杀的,包括我自己的妻子。 试想,如果看不到这封遗书,只是烧成焦炭的别墅和我的残骸…… 所以这个谜题还是颇为完美的。 前三位死者是为了让我的‘自杀’水到渠成; 我的‘自杀’是为了杀她; 我杀她有我自己的理由; 后四位死者只是为了完成,为了完美。 除了我之外,第一位看到这封遗书的那位记者,还有我的警察朋友,你们应该恨我。 但我在心里永远把你们当朋友。 我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追求一个完美。 我把现实生活当成了创作,这不愧为我最完美的作品。 从头到尾,我没有丝毫嘲笑和挑衅警方的意思, 我的对手不是你们, 只不过要达到我的完美,你们是必备的牺牲品。 艺术家最好的作品应该是只有自己能看得懂的。 所以我不用取悦任何人, 也不需要理解。 有一点是我无法释怀的, 要在现实中创造我的完美谜题,我就必须双手沾满鲜血。 我也曾做过常人想像不到的思想斗争, 但我还是无法劝说自己不要把这些行动, 一一付诸实践。 然而这样的话,我践踏的是自己的身体和内心, 法律的尊严,道德的底线。 所以我必须死。 活活烧死是最痛苦的死法吧? 艺术家终于完成了自己的艺术品, 快感,身心的高潮。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在火焰中庆祝了。 我也是这件作品的一部分。 第八章 真相,真相 更新时间2011-10-5 22:57:24 字数:7316 38. 别墅,次日凌晨。 隔离带把整个房子包围,这住所像是另一个世界。 忙碌的警察穿梭于两个世界之间。小q和老法医各自带着自己的队伍。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警车聚会了吧。”局长掏出香菸为自己点燃,然后把烟盒和打火机一併递向身旁的b君,“为了这起案子。” 他们俩人此时正站在隔离线外边的土路上。 “应该是吧。”b君两眼茫然的望着不远处的房子,他没有接过局长手中的东西。 第63页 “我完全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干什么。” “我把d君打死了。” “枪?” “枪。” “然后呢?” “您应该问‘之前呢?’” “之前呢?” “我输给他了。” “你一枪崩了他你还说你输给他了?” “我被他耍了。” “他还被你宰了呢。” “他要杀我。” “灭口?” “算是吧。” “这都什么怪事啊?你给我从头讲讲这是怎么回事行么?否则你现在的定位就是杀人犯。” “我会从故事的一开始告诉您,等等吧,老鬼过来了。” 走过来的是矍铄的老法医。 “那个尸体我看过了。” “怎么样?”局长问道,把刚才没有送出去的烟和打火机又递向法医。 “还是先说说尸体的事情吧。”老法医摆了摆手。 “在警察局还有发不出去的烟?今天是够怪的!”局长不太满意。 “怎么回事?” “甭理他,您说吧。”b君看着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法医。 “那个记者是谁打死的?我看是我们的子弹。” “我。” “啊……是这样…...我说嘛。一枪毙命,正中眉心,颅骨及软组织击穿,瞬间死亡。” “这不用您说。” “死者身上的泥土和杂草不是这附近的。” “这也不用您说,我是在那边的墓地打死他的。” “那您想听什么?” “地下室的那具尸体。” “你的人在照相,我们还没仔细检查。” “地下室的尸体?”局长困惑的看着b君。 “作家的,冰柜里。” “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了明天,不,今天凌晨我会跟您解释清楚。先让法医先生验尸吧。” “老傢伙,”局长转向老法医,“让小q加紧进度,你们尽快把地下室的尸体弄走。就告诉他是我说的。我明天,不,今天上午八点要见报告。” “好的,你这急脾气的老人家。那么今天早上见。”老傢伙兴奋地离开了。 看到老法医一阵小跑远去,局长把头转回b君:“先说说大致情况吧,我看看要不要以杀人罪先把你关起来。” “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 “谁毒死的那些流浪汉?” “d君。” “真的是他?好,好,好,你还一直不让我查他,我的错,我瞎了眼,这案子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让你管。现在回头看看,你的个人色彩太严重了。要是我们一直派人盯着他......” “您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那你是怎么揭穿他的?” “我没有,我揭穿的是作家。” “**说话能不能有点头绪?” “我只是在回答您的问题。” “好,好,好。那你从头说。” “需要先给我戴上手铐吗?” “如果你觉得这样合适。” 39. 局长办公室,当天清晨。 办公室的主人安静的看着电脑屏幕,安静的等候着尸检报告。他对面的男人仿佛年老了十岁,乱蓬蓬的头髮,布满血丝的眼睛,下颚和脸颊长短不一的鬍鬚好像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 “真是不可思议。”聆听者作出了总结,“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作家?我的上帝,竟然是这样的人啊。”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说话的人感觉很无趣。 “他妻子怎么这么毒?”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说话的人感觉有点生气。 “记者……我甚至有点……同情他。”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说话的人没有感觉了。 “还有你,让我怎么说你呢。”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 “你的智商对付比你智商低的人,没问题,十拿十稳。”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 “可是像他这样的高智商罪犯,也许像我们这种人对付比较合适,我们的想法没你这么多,对有那么一丁点嫌疑的人,我们会做的就是死抓住不放,他总会露马脚。这么看来,d君选你做对手真是太有道理了。” “可是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终于说话了。 “想不明白什么?” “其实就像d君说的一样,我自己真的很清楚我的分析有漏洞。” “比如自己为自己截肢?” “您别提这个了。” “这不算漏洞,因为这并非完全不可能,如果按照你这个思路走,我可以稍加修改让你的漏洞更小。” “什么意思。” “a君的残肢为什么过了几十个小时才被找到?我可以认为他并不一定是像你猜测的那样,‘自杀’当天自己截肢,而有可能是被大家确认‘死’了一天以后才在地下实验室截肢,然后择机抛掉残肢。这样时间上更充裕,可能性上更大。” 第64页 “您这样想岂不是在我的分析基础上错上加错,或者说更加让错误的版本有可信度。” “对,但是我想要说的是,我都能这样想,你却没有。”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的推理虽然——以最后事实来看——压根就是错的,但是毕竟是相对来说,漏洞最少最小,最经得起推敲的一个推理体系。作为一个完整的推理体系,你原本可以让它更无懈可击,但你没有去想。你明白我意思吗?就是说你自己搞了个艺术品出来,有一些你能修好的瑕疵,你却没管。为什么?不是因为你当局者迷,我旁观者清,而是因为你已经通过初步的分析认定罪犯就是作家,然后一点一点用更多你了解到的东西加深这个印象,直到确认这个有瑕疵的艺术品就是正品,我这么说你明白吗?总之人的思维惯性太可怕了,连你也难逃此劫。就像你和他对话时对我的评价一样,一条路走到黑,从来没有把新线索当做起点,而是强硬的融入到自己已经成型的逻辑框架中。所以,有些事情只有侦探小说里的不存在的人才能做到,而不是你我之辈,换句话说,没人做得到。” “昨天晚上就有人这样教训我了,今天您又来了一遍。” “他?他当然可以以胜利者的姿态对你评头论足。我都有点佩服这个记者了,你看这遗书写的,”局长滑动着滑鼠,“和作家,不,还是称唿他a君吧,文风,书写习惯一样。这位天才罪犯真的是差一点就成功了。” “看来我这错误的推理倒也歪打正着捉住了真兇,我真的无颜相对了。” “你也明白这是歪打正着?不过我正在想一些别的事情,关于你。” “什么?” “你到底是警察还是侦探。” “您说呢?” “反正不是好警察也不是好侦探。你一厢情愿的从事情的一开始就把现实案件想成了小说中的俗不可耐的情节——在侦探小说里,警察都是笨蛋,没有成功的,最后的胜利总是属于那些只可能出现在书中的私人侦探,而你认为你就应该是那个人而不是一个刑警,不是么?我不得不再次提出我对d君的佩服,他把你带进了他的‘书’中,让你不自觉地忘了自己是个警察,不,我这么说不确切,他是要让你不自觉地徘徊在两种身份之间,然后顾此失彼,反而哪一种身份的工作也做不好,做不到位,只是徒增自己的痛苦和烦恼,不对吗?” “对。但我一直把自己当做警察,从始至终。” “是么?你是警察?如果我现在把你从杀人犯重新定位回破案功臣,你来回想一下你的破案过程,用到了多少在警察学校学到的知识?当然,除了最后那一枪?” “您说的我大概听懂了,反正还是骂我。但恕我愚钝,我没听出来重点,像您这样每句话都有目的的人。” “重点?重点就是骂你。” “不,老大,你不会是让我......” “你可以继续回味你和d君一起写的这篇长篇侦探小说,然后深刻检讨自己的投入,随你的便,反正你们都活在自己的小说里,这与我无关,与我们警局无关。但是别忘了,你是破案功臣。” “不,您不会是让我......” “在报告里,我不想看到你冗长的那段错误推论。” “那......” “你通过侦查得出了d君是兇手的结论,他败露了,要杀你,你正当防卫,然后......” “这不是事实。” “谁知道?” “可是......” “你以为,我耐着性子,听了一夜你的故事,而一直,没有通知市局领导,这么大的案子破了,是为什么?” “但......” “什么‘可是’‘但是’的,昨天的故事除了你,我和d君,还有谁知道?” “没人。” “所以它只是故事。” “但这不是故事……” “好的很,我的办公室有窃听器么?” “不知道。” “我来告诉你,本办公室是这栋楼唯一没有安装窃听器的房间,你就在这房间里。还用我多说么?” “……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现在的舆论压力这么大,如果我们将实情公之于众,没人会说我们破了案,只会骂我们是一帮笨蛋,这也不是市局的大人们希望听到的。r区的舞弊丑闻已经让这些大脑袋烦死了。这时候需要的是强心剂,让民众对我们恢復信心,虽然这针来得晚了点。所以如何向大众宣导就看你的报告了。” “这对d君不公平。” “他妈的笑话。你要了他的命还替他叫屈?你是要在报告里面大肆宣扬他怎么耍的你么?” “那……我......我听您的。” “早你就该说这句话,那就赶紧趁热打铁把报告给我赶出来,我现在给市局领导打电话,‘实话实说’。” “那我现在回去,尽快把报告写出来。” b君双手撑住椅子的扶手,想把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支起来,这时候,办公室的门响了。 第65页 老法医那张失去水分的干尸一般的脸从门缝中探出。 “我能进来么?” “带着报告进。” “我觉得报告出得不算晚。” “很及时,坐,老鬼。”局长指了指b君旁边的椅子,又示意b君做回自己的位子上,“什么情况?” “死因肯定是从高处自由落体。上帝,他怎么会选这么痛苦的死法,全身多处骨折,苦不堪言,不过他死后的痛苦更大,全身多处肌肉撕裂伤,部分创面深及骨骼,化验齿痕应该是棕熊,可惜尸体显然接受过很不负责任的搬运,而且冷冻时间太久,所以很难检测出这些野兽的唾液。” “右前臂的缺失怎么解释?” “您怎么知道?” “前些日子,那段右前臂,也是你给我的报告。” “你能肯定是一个人?” “你不能肯定么?” “能,谁都明白这两部分都是作家的残骸,但没有经过dna检测我不能确认。” “那你就去确认。” “您没有让我做两段残骸的关联性报告,何况那段残肢现在在地底下。”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b君有点不耐烦,“a君死了多久?” “看,这才问到点子上,”老法医得意地向局长笑了笑,继而和颜悦色地转向b君,“这个问题才够得上是个问题。因为尸体经过了长时间的冷冻保存,而开始冷冻的时间点和冷冻的环境我们并不清楚,所以我们无法妄下推论。因此我的报告只能给出这样的结果,假设尸体是在死亡后5小时内——这个我比较有把握——即被冷藏且冷藏温度恆定于零下二十度,也就是地下室冰柜显示的最后温度的情况下,根据死者肌肉,骨骼,器官等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今年三月二十五日至四月五日期间。” “那就没问题了。” “他是四月一日走的。”b君木然地看着前方。 “那个记者的尸检报告你还要么大人?” “难道有什么新发现?” “没有,一句话就能说清楚。不过他为什么死?” “这个你得问你旁边的人,说说吧功臣。” “啊?”b君一愣。 “怎么了不是吗?”局长沖他皱皱眉头。 “哦。” “你怎么了啊,感觉反应慢半拍,老弟。”老法医有点纳闷。 “他就是太累了,而且亲手杀的罪犯竟然是他的同窗好友。”局长急忙说道,“不过你得先祝贺他了老头子,这么大的案子破了,市局是肯定有赏的。”局长对老法医说着话,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b君。 “原来是这么回事,恭喜啊两位!案子总算是完结了老弟,我们等着看你的报告,我喜欢你神出鬼没的思路。” “老鬼,我能问你个问题吗?”b君并没有接着老法医的话继续。 “请讲。” “如果现在要你回忆的话,你还记得a君的那段残肢的状态吗?” “你今天真的很怪。”老法医甚是不解。 “他的断臂上的咬痕有没有可能是人为伪造出来的?” “这个问题......” “甭理他,他他妈鬼迷心窍了。” “不过我还是应该给你个回答老弟,从技术层面上来讲这不是完全不可能的,虽然难度相当大,但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自认为我还是能看出来的,所以我基本上可以告诉你,这段残肢没有什么手脚。而且从另一个方面我可以打消你的疑问,那段残肢上的熊的唾液可是真的。” “那么一个人有没有可能给自己做截肢手术?” “截掉多大一部分?” “别理这个疯子。” “这不是没可能,如果只是砍掉自己的一截手指,但是一般情况下我们称之为自残。” “哦。好吧。早十天我就去问你这些问题就好了。” “现在晚吗?你今天真的很怪,再见。” “你的问题太多了。” “也许是吧。” “报告赶紧去写,第一时间先发给我。” “我会听您的,但我求您帮个忙。” “说。” “我最好的朋友都没了,其中还有一个是我杀的。” “怎样。” “这案子是破了,但是还有什么意义。” “你快说让我帮什么忙。” “这不是什么出彩的案子,如果市局要因为这个案子......” “大人们有大人们的考量,现在是需要重树警方形象的时候。” “可是我不是什么功臣,如果大家都知道,我因为杀了自己的朋友——虽然他是罪犯——而平步青云......”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老大……” “别再说了,我倒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又怎么了?” “你要维护谁?他还是他?” 第66页 “什么意思?” “a君是我市,乃至我国目前最知名的作家。” “可是现在呢?” “依然是正派的绅士。” “局长!难道您要……?” “死人不会反驳,你的心应该狠一点。” “我做不到。” “你必须做到,那是事实。现在,你可以去编你的报告了。” 40. 《本市最大的连环命案终于告破》 本刊记者六月三日上午十一时最新报导今日早八时许,本市公安局新闻发言中心就“三.四”特大连环投毒杀人案召开了第四次新闻发布及记者见面会,本市警局副局长,s区警局局长及专案组负责人员等相关人士参与发布会并宣布此案告破,同时透露了其中的一些重要细节。至此,备受关注的“三.四”案及侦破工作告一段落。根据警方缜密的现场勘测,大量的调查取证,细緻的逻辑推理,以及警局专家dna鑑定分析,警方认定,此次连环案件的兇手正是《先锋报》编辑部主任,记者d君。据专案组负责人称,此人正是作家a君生前最好的朋友,由于在事业上的不如意以及对朋友成功的妒忌,他自编自导了这一系列骇人听闻的模仿毒杀案件,以此达到了自己逼死作家夫妇的险恶用心。然而恶有恶报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就在他丧心病狂的筹备着第七次投毒,用以与小说内容相照应的时候,此次案件的直接负责人,s区刑警队长b君洞悉到了他的所作所为,并在他设在南山公墓附近的准备地点抓住其现行。此时,走投无路的兇手试图枪击b君,被b君当场击毙。 时至今日,前前后后持续了三个月的噩梦终于真相大白。我们必须要向警方致以最衷心的祝贺和最诚挚的谢意。毕竟,此次案件,兇手之狡诈,作案之兇残,线索之稀缺,影响之恶劣,在我市歷史上可称空前绝后。在短短的三个月内,警方能将兇手绳之以法并成功的阻止了其预谋的第七次暴行,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蹟。诚然,无辜的遇害者已经散手人寰,但这次事件的成功解决还是应当让广大市民相信,我们的守卫者是有能力捍卫民众和正义的。 然而,作为新闻工作者及媒体工作人员,我们记者界应该反思的却是很多。从事这项崇高的职业的人群当中,竟有如此不堪的败类,难道这仅仅是《先锋报》一家刊物应该检讨的吗? 从下周开始,我们将发表连载,披露此次案件侦破过程中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敬请关注! ——《城市周刊》 七月,骄阳似火。 b君的家门口停着两辆警用的三排座客车,后备厢门敞开着。几个年轻的警察正在往车上搬东西,汗水浸透了他们的制服,然而大家忙得不亦乐乎。 “你给我小心点搬,那是副局长的宝贝。”小q指着一个大型的木制西洋棋棋盘,沖一个瘦高的警察高喊。 “收到,队长,放心吧!” “一会是副局长请客么?热死我了!”一个矮胖的警察一边擦汗一边叫唤。 “干活,少废话。”小q把一包烟扔给发牢骚的胖子,突然发现有人从背后拍他的肩膀。 “你小子够厉害的,谁让你把警车开来给我搬家的。”b君从身后又给了小q一拳。 “哈哈,副局长,我带伙计们去市局办点事,正好顺路嘛。都说了好久了,帮你搬这些东西,今天最合适,人多!” “别让局长知道啊!” “那可说不好,我们可是往警局仓库搬这些东西!” “你小子!晚上我请客,叫兄弟们都别走。” “好嘞!不过您也真是的,不就是给小宝宝腾间屋子吗,还不把您书房腾出来,何必腾自己卧室呢?您睡哪呀!” “我书房有床。再说卧室朝阳,对孩子也好。” “好吧,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a君要是在天堂里知道您这么疼他孩子,也能瞑目了。” “是啊,这就是我亲女儿。” “嗯,他们也忙得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晚上吃什么,用我预定地方么?” “我定完了,铁板烧,你们先帮我把东西放仓库,然后六点半我们家楼底下集合,告他们谁也不许走。” “就这么定了,那我们先撤了。” 两辆警车唿啸而去,警笛长鸣。 b君目送着同事们远去,继而把菸头在大门口外掐灭,烟气消散,他转身回到家中。 “副局长。” “您可别这么叫我。真麻烦您了。” “哪有啊,就这几间屋子呗,书房您......” “书房我自己收拾就好了。” “行,孩子卧室我也收拾好了,明天我把孩子带过来。” “这一段日子真麻烦您了,还得把孩子放您家。不过以后还得接着麻烦您,别嫌我烦。” “应该的应该的。这孩子我都带习惯了。那我先走了。” “成,明天我还是休假,您早晨把孩子带过来就好。” “好的。” b君开门把保姆送出去,大门再关上时,屋子里就剩他一个人了。 他打开了自己的书房门,走了进去。 第67页 书桌的右边,平摊着一块沾湿的抹布。旁边是一个玻璃的相框,显然刚刚擦拭过不久,相框里边卡着的照片是四个人的合影。 最左边的人是副局长自己,右边,是兇手,那位记者,再右边,是那女人,最右边,是那男人。 b君又点燃了一支香菸,深吸了一口,然后把它夹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他双手的其余手指熟练地把相框拆开,照片很听话的掉在了桌子上,正面朝上。 他看着照片上离他最远的人,然后扭过头,盯着自己的书柜。 他第一眼望到的,是《流浪汉》,从左边数,那是第四本书。 他想到了那本书的内容—— 那个警察输了吗?没有。 ——那个警察赢了吗?不知道。 然而,他不敢去看照片上离他最近的人。 他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拿起照片转过身走到书柜旁。他打开书柜,熟练的从最顶层的一排拿出了那第四本书,然后把相片夹了进去。 “你要干什么?” “从案子一开始,我在内心深处都在祈祷。” “祈祷什么?” “祈祷我的对手不要是你。” “因为你猜到了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我在很早之前就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了。” “我也不希望失去你。” “那你压根不应该管。” “可是谜题都是你为我设计的。” “我现在去做假现场,烧了他的‘鬼屋’。” “那你就是错上加错。” “那怎么办?” “跟我走,自首。” “那我难逃一死。” “我会帮你。” “你不是法律。” “那你要怎么办?” “原谅我。” “不可能。” “我是说现在。” “什么?” “我们是朋友。” “废话。” “但我不会因为友情就不要自己的命。” 那声枪响在他的脑中迴荡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