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报酬》 第1页 [侦探推理] 《恶魔的报酬(出书版)》作者:[美]埃勒里·奎因【完结】 内容简介:沃尔特·斯佩思的父亲——所罗门·斯佩思使诈,导致他多年的女朋友——瓦莱莉·雅尔丹的父亲——里斯·雅尔丹的生意破产,而他却坐收千万渔利。 所罗门·斯佩思被人刺死在书房,目击者确定:里斯·雅尔丹曾出现在兇杀现场。而案发时,雅尔丹确实跟女儿在宾馆大厅,还打电话到所罗门·斯佩思的书房,被沃尔特·斯佩思接通了。 作者简介:埃勒里·奎因,美国推理小说的同义词,黄金时代三大家之一,推理王朝的建立者。 埃勒里·奎因是一对表兄弟合用的笔名。这对表兄弟在美国纽约出生。表哥是出生于一九〇五年一月十一日的曼弗德·里波夫斯基,表弟是出生于同年十月二十日的丹尼尔·纳森。成年之后,表哥改名为曼弗雷德·班宁顿·李,表弟改名为弗雷德里克·丹奈。 李和丹奈虽是兄弟,性格却截然不同。李内向沉稳,是个智慧型的学者;丹奈则张扬热情,拥有发泄不完的能量。两个人碰到一起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争吵,而且一吵就是几十年。李说过:“基本上,我们对于推理小说的看法完全不同。”丹奈则说:“我们对任何事的看法根本上都不相同。”就是这样一对冤家,却成为了推理小说创作领域的第一搭档。 一九二九年,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参加一次推理小说徵文大赛。两人用几个月的时间便创作了一部名叫《罗马帽子之谜》的小说。他们将小说里的侦探命名为“埃勒里·奎因”,并同时将这个名字作为笔名,署在小说之后——这是推理小说创作歷史中第一次出现作者与侦探同名的情况。在这次合作中,丹奈负责核心诡计的构思和人物的设置,李则负责将表弟的构思润色成精彩的故事,这种合作模式堪称创举。这对表兄弟出色地完成了这部处女作,小说一举夺得徵文大赛桂冠。随后,这对表兄弟一发不可收拾,以每年一至两部的创作速度,先后创作了几十部经典的推理小说。其中的九部“国名系列”作品和四部“悲剧系列”作品被视为古典解谜推理小说最高水平的代表,是后人难以逾越的杰作。 埃勒里·奎因的推理小说注重逻辑,崇尚公平性和解释的唯一性。这对表兄弟对自己作品中的谜题设置拥有强烈的自信,他们从来不屑于误导读者,从来不向读者提供无用的信息。每当故事进行到高潮,埃勒里·奎因总会以“挑战读者”.的方式与读者一决高下,而这挑战通常都以读者心悦诚服的失利告终。“挑战读者”的设置,也因此成为了奎因作品的商标和世界推理小说歷史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桥段。 埃勒里·奎因没有让推理小说的辉煌仅仅停留在创作上。一九四一年,他们创办了《埃勒里奎因神秘杂志》(eqmm)——这是足以比肩推理小说创作的一项丰功伟绩。弗雷德里克·丹奈一开始就提出了杂志的明确目标:为了“将推理小说作家的眼界提升到真正的文学水平”,为了“鼓励同行中好的作品并为之提供展示场所”,为了“发掘立志在此领域有所建树的新作家”。无数的推理文学爱好者通过这本杂志被读者接受,成长为推理小说大家甚至文学大师。例如拉丁美洲文学的代表人物博尔赫斯的处女作就发表在这本杂志上。时至今日,《埃勒里·奎因神秘杂志》依然是世界上最专业、最成功、影响力最大的推理文学杂志。 在不休的争论之中,这对表兄弟走过了近五十年的合作之路。在这半个世纪里,他们的作品行销全球两亿余册,三度荣获推理小说最高荣誉——埃德加·爱伦·坡奖。 一九七一年四月三日,曼弗雷德·班宁顿·李伸腿瞪眼没气了,十一年后的一九八二年九月三日,弗雷德里克·丹奈也永远地翘丫子了。 但是,埃勒里·奎因未死,王者永存! ---------------------------------------------------------- 书名:恶魔的报酬(the devil to pay) 副标题:埃勒里·奎因侦探小说 作者:[美]埃勒里·奎因/着 翻译:王琢 拍照:xunwoji ocr:刘大海 手打/校对:ll841123 出版:新星出版社/new star press 开本:910mmx1230mm,1/32 印张:8.375 字数:133千字 版次:2011年3月第一版 印次:2011年3月第一次印刷 书号:isbn:978-7-5133-0195-4 定价:21.00元 ---------------------------------------------------------- 目录 第一部 第01草 小题大做 第02章 桑苏斯的美人 第03章 准备离去 第04章 突如其来的死讯 第二部 第05章 绅士还是勐虎? 第06章 唇枪舌剑 第07章 会走路的驼绒大衣 第08章 里斯·雅尔丹先生的荣耀 第三部 第09章 报界的女士 第10章 一位报界新星的诞生 第11章 纸牌的秘密 第2页 第12章 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的麻烦 第13章 可鄙的维尼 第四部 第14章 格鲁克警官的麻烦 第15章 俗气的演讲 第16章 探寻op 第17章 情报和讨论 第18章 遮阳篷的裂口 第19章 金髮女人的秘密 第五部 第20章 一派谎言 第21章 希拉蕊·肯因的表演 第一部 第01章 小题大做 好莱坞就像是《绿野仙踪》中的奥兹国,拥有很多离奇而诱人的特点。 每年的十二月间,铁皮圣诞树会突然地,出现在路灯的柱子周围——尽管烈日下的温度接近华氏九十度1,餐厅会被修建成灯塔或帽子的形状;星期六晚上,女士们会穿着裤子,披着水貂皮大衣,牵着小豹子胡乱散步;这里的早报是五美分一份的,晚报是两美分一份;人们会排着长长的队伍,等上漫长的几个小时,就是为了观看其他人,把手按进黏煳煳的水泥里2。 1即摄氏三十二度左右。 2这里指好莱坞明星,在“星光大道”上,留下自己的手印。 在这种环境中,任何琐碎的事件,都不会显得微不足道——同类事件受到重视的程度。肯定超过了在辛辛那提或者泽西市。同样,在这里发生的重大事件。更会变得意义深远。 因此,当欧赫匹水电公司的泡沬破灭的时候,所有人都激动万分——甚至那些并不持有欧赫匹公司股份的人,也贪婪地阅读着《洛杉矶快报》。一夜之间,“欧赫匹”简直成了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宇,几乎与“五胞胎”和“九个老头儿”1同样出名。当然,这种比较,并没有损害欧赫匹公司的重要性。欧赫匹水电公司倒塌的过程,让它更加名声显赫——这可真够瞧的。 1迪斯尼影片公司的九名核心动画师,他们为迪斯尼公司,创造了—系列着名的动画形象。 由于律师安纳托尔·鲁伊希的先见之明,这个案子并没有在法庭上进行审理。不过,报纸上和街道上的论战,可谓如火如荼。那场“战斗”相当壮观:所罗门·斯佩思消瘦的亲生儿子,在《洛杉矶独立报》的编辑部里,发射了远程炮弹,恼怒的股权人则聚集在“桑苏斯”1小区的铁门前面,大声喊叫或怒目而视——而在大门后面,所罗门·斯佩思却不为所动地,计算着自己那百万美元的财产。 1原文为“sans souci”,法语,意思为无忧无虑。 其实,这全都要怪东部的专科医生——如果不是那位医生推荐这里的气候、高尔夫球场和日光浴,所罗门·斯佩思根本不会跑到加利福尼亚州来定居。所罗门·斯佩思会安于懒洋洋地,躺在加利福尼亚州的阳光下,斜眼看着肚皮上的层层肥肉吗?绝不可能!所罗门·斯佩思必然会无休止地为,去他的资本操心,因为那些钱和他一样悠闲——躺在多家固若金汤、但并不诱人的银行里面。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于是,所罗门·斯佩思站了起来,遮着他光熘熘的身子,满怀希望地四下张望——他看到了里斯·雅尔丹和小安纳托尔·鲁伊希。这三个人凑到一起之后,那个着名的——后来又变得臭名昭着的——欧赫匹水电开发公司就诞生了。 当然,所罗门·斯佩思也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维尼·摩恩,但是,他对于维尼·摩恩,完全是感官上的享受,而不是商业上的兴趣,那当然是另外的一段故事了。所罗门·斯佩思从来都不会忽视艺术;维尼·摩恩便成了他的被保护人,更加有趣的是:维尼的艺术生涯,也开始于他们灵魂相通的那关键的一刻。 在那段日子里,重工业正逐渐衰落,华盛顿不断传来将要讨论控股公司法案1的风声……要想组织和壮大欧赫匹水电开发公司相当困难,这需要天才——而所罗门·斯佩思就是一个天才。不过,所罗门·斯佩思的成功,离不开里斯·雅尔丹的辅佐。里斯成了公司里的代言人,而且相当成功——他是一位驾驶游艇的高手,高尔夫球手、体操运动员,还是各种“体育用品”的收藏家…… 1一九三五年,美国的一项法案,意在监管电力企业。 所罗门·斯佩思需要他,这是出于多种不同的动机——里斯·雅尔丹拥有不可或缺的另一部分资金,他拥有“雅尔丹”这个响亮而迷人的名字,而且,他对于如何将生意做大一窍不通。 自从欧赫匹的案子从财经报导,转到洛杉矶中央警察局的谋杀案分局之后,这个原本已经足够轰动的故事,就变得更加引人入胜了,对于报社主编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了金块。菲茨杰拉德的欣喜之情,达到了近乎癫狂的程度。 菲茨杰拉德是里斯·雅尔丹的校友——哈佛大学一九零八级,同时他又算是沃尔特·斯佩思的老闆。不过,欧赫匹水电公司的案子实在太诱人了一一洪水、维尼·摩恩、维尼·摩恩养的喷香水的小猩猩、那个关于糖浆的煽情细节、古旧的义大利长剑,还有可能存在的上千条人命的罪责……菲茨杰拉德已经顾不上其中的道德问题了,他让手上的两家报社,都尽情地利用这个卖点。 第3页 当然了,洛杉矶报界的每一个成员,顿时都陷入了狂热状态,公民的责任感和职业上的乐趣,都促使他们深度挖掘欧赫匹水电公司的故事;他们的报导千奇百怪,从维尼·摩恩挑剔的洗浴习惯,到潘克的一张旧剧照——他曾经在已经被遗忘的平原史诗《印第安人》当中,扮演单手持弓的黄马部落酋长。他们甚至从资料库里找到了一张里斯·雅尔丹赢得一九二八年南加州业余高尔夫球赛冠军的照片。 一名专题记者实在找不到素材了,只好求助于统计数据。他指出这件案子里面的所有当事人,都不是好莱坞本地人——啊哈,这还用说嘛! 里斯·雅尔丹来自维吉尼亚州——雅尔丹家族是为数不多的来自维吉尼亚州,既拥有祖传的巨额财富,又能够保持传统的家族。所罗门·斯佩思在纽约出生。沃尔特·斯佩思本该生在高山、平原或者大海上——因为他的父亲有四处游荡的习惯,结果他却是在芝加哥的一家医院里,看到第一缕阳光的——他的母亲也是在那家医院里,最后一次和阳光告别的。 维尼·摩恩出生时,被命名为弗丽达·蒙德伽德,在南达科他州麦田中的一个瑞典小教堂里受洗。进入好莱坞是她不可避免的宿命。她长着一头金髮,喜欢扭动翘起的屁股蛋蛋,上中学的时候,维尼就是校剧团的明星。她曾经在一个名叫尼克的希腊人开的餐馆里当女招待,后来蠃得了州里的选美小姐大赛,和一头产奶冠军奶牛,—起来分享荣耀。 安纳托尔·鲁伊希出生于时尚之都维也纳,不过,他很快就补救了这个错误;他放弃了堪萨斯城的律师职业,被好莱坞的磁性吸引了过来——就像是铁屑一样。潘克来自纽约市布鲁克林的弗拉布希地区。 那名记者甚至附上了菲茨杰拉德的介绍,这让主编愤怒不已。菲茨杰拉德似乎是波士顿的爱尔兰后裔,他追求真理,还嗜好威士忌;慢性鼻窦炎和汤姆·穆尼的承诺,促使菲茨杰拉德来到了加利福尼亚,等等,等等…… 艾勒里·奎因先生是曼哈顿西八十七街的住户,在这个谜案陷入困境的时候,他也曾经依靠研究,这些有趣而琐碎的数据来解闷。 在这个案子中,唯一土生土长的加利福尼亚人,是一位举止难以捉摸的女孩子——她就是里斯·雅尔丹的女儿——瓦莱莉·雅尔丹。 “我认为,”沃尔特·斯佩思第一次遇到瓦莱莉·雅尔丹,是在贝弗利山的一个私人马球俱乐部,“没有什么名人,真的出生在好莱坞这个地方,雅尔丹小姐。” “嘿,这就是你搭讪的方式吗?”瓦莱莉·雅尔丹嘆了—口气,继续削一个橘子的皮。 “为什么要待在好莱坞呢?”沃尔特·斯佩思一边继续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瓦莱莉·雅尔丹。他真不明白斜扣在瓦莱莉脑袋上的圆形毡帽,如何能够违反地球引力,不过,注意到瓦莱莉的嘴唇之后,他就忘记了关于引力定律的严肃问题。 “我不在乎你说什么。”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不快地说,“走开,你破坏了我的……” 瓦莱莉·雅尔丹突然跳了起来:“好样的,老爸!……加油,潘克!……”雅尔丹小姐激动地尖叫着,挥舞着手上的橘子。 “当心那匹枣红色的马!……”瓦莱莉·雅尔丹挥舞两手吶喊着。 大概潘克听从了她的劝告,因为两匹马从混乱中沖了出来,他们的前面是一个划出优美弧线的球。 “没问题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满意地说,“哦,你还在,斯佩思先生?” 第一名骑士是一个长腿的年轻人,他骑着一匹棕色的马,一熘烟地冲过了赛场,用娴熟的技巧,把球精准地推向了球门。在他和追逐者之间,还有另外一个年轻人,他有一头红髮,脸上长着雀斑,肩膀异常宽厚。 球蹦蹦跳跳地落入了球门柱之间,第一名骑士举起球棍表示庆祝,红头髮的保镖笑着应和,把大栂指顶到鼻子上。然后,他们一起慢慢地跑回中场。 “哦,我明白了。”沃尔特·斯佩思激动地说,“前面那个是你老爸,第二个就是潘克。” “你是侦探?……”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似乎有了兴趣,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红头髮——潘克1——似乎很合适。再说,我觉得你父亲不会去用拇指顶鼻子。”沃尔特·斯佩思得意地说,随口又问了一句,“潘克是谁?” 1潘克的英文为pink,意思为粉红色。 “怎么了?” “他是你的男朋友?” “哦,原来你关心这个。”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一边伶俐地反问,一边把小巧的牙齿,嵌进橘子里面。 “才三分钟,你就开始打探我的私生活!……你是不是马上就要向我求婚啦?” “请原谅!……”沃尔特·斯佩思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你觉得我很讨厌……” “不,还不坏!……”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过来,小宝贝儿。” 第4页 沃尔特·斯佩思犹豫不决起来,他不太习惯现代女孩儿的作风。他唯一熟悉的女性是泰特斯小姐——一位年迈的英国女人,不仅负责他的教育,还给他掖被角——一直到他去上菲利普斯学院1为止;在有生之年,泰特斯小姐一直坚决反对一浪接着—浪的妇女解放运动,从吸菸到及膝的短裙,从选举权到生育控制。 1菲利普斯学院(philips academy)美国的一所着名的私立高级中学。 沃尔特·斯佩思再次上下打量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他决定从她入手,深入了解一个女人。他靠在围栏上对瓦莱莉说:“你的父亲看起来很年轻,不是吗?” “这很恼人吗?……都是维生素和运动的效果。我父亲是一个运动高手。这也是潘克的职责所在……正好,”瓦莱莉小姐冷冷地说,“能让你松一口气,斯佩思先生。潘克是个奇才——他能够参加和指导,所有你听说过的,和没有听说过的,任何的体育运动,他还是一个营养学专家。当然,他也是素食主义者。” “很有趣。”沃尔特·斯佩思急切地问,“那么,你是一个素食主义者吗?” “感谢上帝,不是。我是食肉动物,你呢?” “我的品位很低,不过我不介意告诉你,我喜欢用獠牙撕咬嫩牛排。” “太棒了!……那么,你可以邀请我吃晚饭。” “啊……这……那好吧。”沃尔特·斯佩思小声嘟囔着,完全不明白这位小姐为什么,神奇地改变了她的态度。与此同时,他也在焦急地考虑着,如何继续这次愉快的谈话。 “呃……他看起来像是你的兄长。我是说,如果你有哥哥,大概就是他这个样子……” “我还曾经被认为,是我爸爸的姐姐呢。”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伤心地说。 “请继续。”沃尔特·斯佩思仔细地打量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你看起来挺像一位,年轻的家庭主妇哟!……” “斯佩思先生,你真是观察敏锐哟!……我缝的针脚又细又齐,而且,我在学校的整理床铺项目,总是得到a级。”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沃尔特·斯佩思认为她的身材捧极了。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正色地瞧着他。 “怎么了?难道我的衣服不合体?” “嘿,我说,电影星探们的眼睛,肯定是出问题了!……” “真的吗?……这就像是纽约洋基队放汉克·格林伯格1,去了底特律老虎队,他也是布鲁克林区的人。” 1汉克,格林伯格(hank greenberg,1911-1986)一位着名的美国棒球手,最初在纽约的洋基队效力,后来转入了底特律的老虎队。 “你很上相。”沃尔特·斯佩思又凑近了一点儿,“我是说……你的鼻子像莫娜·洛1,你的眼睛和嘴唇让我想起……” 1莫娜·洛(1905-1993)美国电影演员,自称是位女性。 “沃尔特·斯佩思先生。”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低声说道。 “我的母亲。”沃尔特·斯佩思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类比,“我有她的照片。我是说——星探们怎么会错过你?” “其实,他们没有看错。”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笑着说,“他们跟在我的屁股后头,已经追了好多年了,不过,我从来都不搭理他们。” “噢,为什么?” “我不会在银幕上走红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用空洞的声音说。 “胡说!……”沃尔特·斯佩思热切地说,“我愿意打赌,你一定还能够表演戏剧。” “算了吧。你知道吗——我出生在好莱坞,这就是一个障碍。我还讨厌沙滩和平底鞋。我又不是一个厌倦了家庭生活的女孩子。所以,我无药可救,你明白吗?” “你肯定觉得,我就是一个大傻瓜。”沃尔特·斯佩思嘟囔着,他的大耳朵越来越红了。 “哦,亲爱的,请原谅!……”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懊悔地说,“可是,你也实在是太敏感了。还有亲吻的问题,行啦!……”她拉住了沃尔特·斯佩思,悄悄地压在他的身子上,用力地吻了他的嘴唇。 “好了,你明白了吗?”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嘆了一口气,又继续啃着橘子,“看,这就是我亲吻的方式!……” 沃尔特·斯佩思虚弱无力地,朝周围的马球迷们笑了笑,然后抹去了嘴唇上的口红。 “我要告诉你的是,”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继续说着,“在电影中,你必须表演各种各样的感情;可是,真正要亲吻的时候,他们只是相互轻轻地一吻。而我,却是真正的亲吻。” 沃尔特·斯佩思尴尬地离开了围栏。 “你每天都干什么?”他唐突地问。 “享受生活。”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低声地回答道。 第5页 “我觉得你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你的手从来没有碰过洗碗池!……” “哦,老天爷!……”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呻吟着说,“我是一个改革派。”她特意强调了最后一个词。 “听着,我忍飢挨饿的朋友。我和我爸爸,我们就这么过日子,无忧无虑。我们碰巧有点儿钱,所以,我们就想出各种办法,尽量花掉手上的钱——趁还没有被别人抢走的时候。” “你就是那种人。”沃尔特·斯佩思辛辣地说,“你一定会引发革命。”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斯佩思先生,我相信我之前对你的判断有偏差。这是我听到过的,最俏皮的说法。你下一步是不是,要建议我们在最近的公园里,举行私人静坐示威?” “你所谓的享受生活,莫非就是这个意思!……”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倒吸了一口气。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应该给你这张粗鲁的脸,打一记耳光!……” “你们这些人的毛病就是,”沃尔特·斯佩思断然地说,“你们都是经济上的保守派,毫无例外。” “你只是道听途说,鹦鹉学舌!……“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也不甘示弱,拖下鞋子大骂,“狗娘养的,你凭什么教训我?……我听说过你和你父亲,你们和我们一样都是寄生虫,专门靠政治牟利!……” “哦,不对。”沃尔特·斯佩思撇了撇嘴,“我不在乎你怎么评论自己,或者我家里的那个老头子,可我绝对是在自食其力。” “啊,是吗?……”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冷笑着说,“你都有什么专长?” “绘画。我是报社的漫画家。” “这还真是一个男人的工作。”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哈哈大笑了起来,“遵命,长官!……明天您就会在报纸上,看到小比莉的最新胃险故事。” “你这么认为?”沃尔特·斯佩思激动地叫喊了起来。 “沃尔特·斯佩思先生,你的能言善辩,真让我自愧弗如!……”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冷笑着说。 “我画政治漫画。”沃尔特·斯佩思激动地吼道,“我为《洛杉矶独立报》工作!……” “天哪,共产党恶魔!……”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面色大变,圆睁两眼望着对面的男子。 “哦,天哪!……”沃尔特·斯佩思挥舞着他的长胳膊,怒气沖沖地走开了。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满意地微笑着。沃尔特·斯佩思很年轻,长得像加里·库珀1。 1加里·库珀(gary cooper),1901年5月7日出生于美国蒙大拿州赫勒拿,1961年5月13日因病逝世,美国知名演员,曾经获得5次“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提名,夺得2次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约克军曹》与《日正当中》)与1次“金球奖”最佳男主角,1961年获得“奥斯卡终身成就奖”。20世纪30年代主演了一批描写下层社会的普通人(士兵、牛仔、工人)与被凌辱的女性(夜总会歌女、舞女)之间的爱情故事影片。在这些影片中,他扮演的角色总是以自己真挚的情怀去感化那些经歷坎坷的女子,给她们以极大的精神慰藉。其中最成功的影片有《摩洛哥》《十字街头》《牛郎得意缘》《风尘奇女》《战地情天》等。尤其是1930年,古柏与女影星玛琳·黛德丽联袂主演的影片《摩洛哥》大获成功,使其声名更振,他的演艺生涯也由此一发而不可收。到30年代中期,古柏已成为好莱坞最负盛名的演员之一。除了继续拍爱情片之外,他还逐渐拓宽戏路,拍摄了大量其他题材的影片,如童话片《爱丽丝漫游仙境记》、喜剧片《活财神》《欲望》《第八夫人》《牛郎织女》,战争片《战地英魂》《日月同光》《孤军血战记》,传记片《马可·波罗》,西部片《乱世英杰》《草莽英雄》,晚年同奥黛丽.赫本主演的《黄昏之恋》等。从影三十余年,共拍了上百部影片,坚毅、果敢、言辞简约是加里·库珀留在广大影迷心中的印象,他被他的同事暱称为“coop”,堪称一位英雄明星。在银幕上他重新定义了好莱坞的英雄形象。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拿出了小镜子,仔细地察看着她的口红,并且决定,要尽快再和沃尔特·斯佩思先生见面。 “今天晚上的约会,”她朝着沃尔特·斯佩思的背影喊道,“取消了。别做梦了!……” 第02章 桑苏斯的美人 他们的交往过程,经歷了几个夜晚,和几个必不可少的约会,不过,沃尔特·斯佩思先生很快就意识到——而且是绝望地意识到——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过来折磨他的,让他的生活变得难以忍受。不过,从整体看来,雅尔丹小姐所带来的麻烦,也是一种令人愉快的宿命,却也因此让人伤脑筋。 沃尔特·斯佩思先生的良心,日日夜夜都在经受着煎熬——沃尔特是一个极度敏感的人——他甚至一度投身于好莱坞的夜生活,混迹于好莱坞必不可缺的各色美女之间。可是,他所有的努力,都只是换来了一种结果——那个慵懒的、轻浮的、恼人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身上,好像有什么特殊的魅力,让他欲罢不能。 第6页 最终,沃尔特·斯佩思先生只好屈从地,回到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身边,被迫接受了雅尔丹小姐的任性胡来,在幸福的苦难中,虚弱地反抗着——就像一条被女主人抚摸的、长满虱子的猎犬。 沃尔特·斯佩思先生完全不理解,女性微妙的心理和行为,所以,他没有注意到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其实也在经歷着考验。不过,里斯·雅尔丹不同于沃尔特·斯佩思,他不仅仅是一个好父亲,还具有母亲在这种问题上的第六感。 一天早晨,里斯·雅尔丹新生躺在健身房的按摩床上,任由潘克蹂躏、捶打的时候,郑重地对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你的高尔夫球技艺退步了,差了六个洞。而且,我昨天晚上在露台上,发现了一条湿润的手帕。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我家的小姑娘?”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正在恶狠狠地击打着沙袋,她随口回答了一句:“没什么事儿!……” “你在自欺欺人。”潘克一边拍打着他的僱主,一边冷冷地说,“我猜昨天晚上,你又和那个疯疯癫癫的笨蛋吵架了吧。” “别打岔,潘克!……”那位严肃的父亲说道,“一个男人难道没有权利,和亲生女儿说几句贴心的话吗?” “如果那个废物,再把你称做‘寄生虫’,”潘克闷声说道,同时,指关节嵌进了里斯·雅尔丹的肚子里,“我就会把他的牙槽打飞。‘寄生虫’是什么意思?” “潘克,你在偷听!……”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愤慨地嚷道,“这个家里的人都糟糕透了,我只能做出这样的评价!……” “你们都这么大声,我怎么可能听不见?”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瞪了一眼潘克,然后,从壁橱的架子上,取下了一对练体操用的瓶状棒。 “好了,潘克!……”里斯·雅尔丹说,“不过,我可没有偷听……沃尔特还怎么称唿她了?” “好多古怪的说法,然后,她就开始嚎哭,沃尔特·斯佩思先生把她拽了过来,亲吻了雅尔丹小姐一下。” “潘克,你这个狗杂碎!……”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愤怒地挥舞着手上的棒子,“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 “然后,我的小姑娘又做了什么?”里斯·雅尔丹心平气和地说,“潘克,再给我揉一揉胸部肌肉。” “她给了沃尔特一个唱诗班女孩的礼物——好像她也正有此意。我是说,他们接吻了。” “噢,很有趣!……”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父亲闭上了眼睛。 瓦莱莉·雅尔丹愤怒地把一根体操棒,朝着按摩台的方向扔了出去,潘克却敏捷地躲开了,然后继续揉搓他僱主棕色的躯体。体操棒“叮叮噹噹”地撞在了远处的砖墙上。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开始嚎哭:“我还不如去好莱坞剧场,给朋友们表演!……” “好小子。”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父亲里斯·雅尔丹先生说,“沃尔特·斯佩思是个好样的。” “他没什么了不起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跳了起来,愤愤地说,“沃尔特·斯佩思先生和他的社会责任感,都让我感到噁心!……” “是吗,我可不这么看。”潘克一边按摩一边说,“他的观点可能也有些道理。那个小傢伙似乎忙得不可开交,没有太多的时间娱乐。” “潘克,你别过来瞎掺和!……”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尖叫起来。 “你明白了吧?……”潘克抱怨道,“这种盛气凌人的架势。我必须闭嘴,为什么?因为我是一个拿薪水的奴隶。翻个身,雅尔丹先生。” 他的僱主里斯·雅尔丹先生顺从地翻了个身,潘克开始勐击他的嵴樑。 “你不一定非要和那个男孩子在一起,瓦尔1。——唉哟!” 1瓦尔是瓦莱莉的暱称. “我认为,”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生硬地说,“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我有能力解决自己的问题——用不着别人指手画脚!……” 说完这些,她就愤愤然地离去了。 可是,沃尔特·斯佩思确实让人头痛。有时候他顽皮得像个孩子,有时候又骇人地阴沉着脸。他可以像电影里一样,热情地亲吻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几乎压断她的脖子;可是,一转眼间,他又大声地斥责她——就因为她对工人运动不感兴趣,没有办法分辨左翼和右翼的观点(除了炸鸡的两只翅膀)!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实在太痛苦了,因为她很难管住自己的双手,她的双手已经染上了某种无形的疾病——不自觉地想要去弄乱沃尔特·斯佩思先生那不听话的头髮,想轻轻地滑过他的嘴唇,想去抚摸他那砂纸一样的脸颊——他总是鬍子拉碴;有时候,她又想对准那个长鼻子,狠狠地打上一拳头。 第7页 更糟糕的是,所罗门·斯佩思和她的父亲合伙开公司。过了这么多年优哉游哉的生活后,里斯·雅尔丹竞然跑去经商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不喜欢那个脸色红润的所罗门·斯佩思先生。 到底哪一样更让她讨厌?是所罗门臃肿的躯体,还是他给里斯·雅尔丹带来的麻烦?她的父亲开始没完没了地,和律师开会——特别是一个叫做安纳托尔·鲁伊希的、满头冒汗的小个子律师——还有各种讨论,合同、谈判等等。里斯·雅尔丹为什么要放下游艇、高尔夫、马球整整三个星期——他甚至没有时间,去完成潘克精心制订的瑞典训练法! 但是,这些还不是最糟糕的,可怕的事情发生在合同签好之后,就发生在桑苏斯区。 桑苏斯修建于无忧无虑的黄金时代,它位于好莱坞山的上方,占地六英亩,天生就有一股霸气;它的最外圈是十英尺高的粗大的柳树桩,用来阻挡小摊贩和好奇的游客,内侧是一圏令人羡慕不己的高大的棕榈树。里面有四幢住宅,都是瓦片屋顶,泥灰或者石膏墙壁,镶嵌着号称采自西班牙的正宗彩色玻璃(其实是仿制的)——整个院落的布局,像一个托盘,四幢房子分散在四周,每家的后院都通向一个低矮的公共区域——一位具有民主思想的建筑师,在那里设置了一个公共游泳池,以及围绕游泳池的假山和花园。 里斯·雅尔丹先生购买了其中的一幢房子,这纯粹是为了交情——面临经济困境的房产经纪人,是他的老相识。不过这个善举,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因为经济大萧条开始以后不久,银行就没收了作为抵押的房产,那位房产经纪人也吞弹自尽了。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觉得桑苏斯很可怕,但是,他们在马里布1的昂贵而灰暗的公寓,和圣莫尼卡2的小别墅,总是挤着很多人,桑苏斯清静的环境,让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多少有些动心。 1马里布(malibu)洛杉矶西部的一个行政区。 2圣莫尼卡(santa monica)洛杉矶西部的一个度假胜地。 第二幢房子的主人是一位男性的电影明星,他酷爱暄闹的英国小猎犬,把整个桑苏斯搞得鸡犬不宁。幸好他突然娶了一位英国贵族夫人,于是,那位明星和他的宠物,都跟着贵妇人去了英国,去征服大不列颠的电影观众了。现在,那幢房子基本上空着,主人每年只来这里作短暂的停留,这让桑苏斯的居民,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第三幢房子里,曾经住过一位外国的电影导演,但是,他在这里没有住几天,就犯了震颤性淡妄症,倒在了游泳池边上,随即被送进了疗养院。所以,这位房客也永远地消失了。 第四幢房子从来没有人住过——一直到它被所罗门·斯佩思先生看中。按照斯佩思先生的说法,他从银行买下这处地产,就是为了“离他的合伙人近一点儿”。他曾经洋洋自得地对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也就是你这个可敬而富有魅力的父亲。”这个让人无法忍受的所罗门·斯佩思,自从搬进来之后,沃尔特·斯佩思也住进了桑苏斯。 沃尔特·斯佩思搬了进来,麻烦也就跟着开始了。那个傢伙真是莫名其妙,他根本用不着住进这里。实际上,他之前一直独自住在洛杉矶那里,一间带有家具的出租公寓里,直到他父亲买下了桑苏斯的房子。斯佩思父子一直合不来——这还用说,想想沃尔特·斯佩思那满脑子的理想主义!可是这一次,他们却突然相安无事了——整整一个星期——所罗门·斯佩思先生用他一贯的油腔滑调,善意地发出了邀请,沃尔特意外地阴沉着脸接受了,并立刻搬了进来——带着他的画板,和关于经济和其他社会问题的理论。 现在,沃尔特·斯佩思距离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只有几十码的距离,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他都让雅尔丹小姐的生活,陷入了持续的痛苦之中——不断地说教,批评她花钱的方式,批评她的低胸露背装,批评她游泳农的样式。同时,他开始像野猫一样,和他的父亲作对,为《洛杉矶独立报》绘制煽动性的卡通作品,而且,他使用了一个恼人的笔名——黄蜂战士。他还长篇大论地向里斯·雅尔丹先生说教,就因为里斯·雅尔丹刚刚成为了什么“水电公司的大老爷”——真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他也没有放过可怜的潘克,整天对他板着脸,他还侮辱汤米、德怀特、乔伊,以及所有喜欢到桑苏斯来玩儿的乖乖的小伙子们…… 沃尔特·斯佩思简直太过分了,以至于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都打算不回吻沃尔特了。好在他亲吻她的次数不多,而且,事后总是懊恼地说:“这只是出于兽性的本能。” 接着,维尼·摩恩也搬进了所罗门·斯佩思的房子——作为所罗门的“被保护人”;她还带来了那个野蛮的、背着缎带的小猩猩,还有一个骨瘦如柴的、号称是她姑妈的女伴。面对这种状况,任何有自尊心的人,都应该立刻搬出去。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沃尔特·斯佩思先生坚持留了下来。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甚至怀疑:那个令人无法忍受的维尼·摩恩,暗中看上了她的保护人的儿子——尽管所罗门·斯佩思并没有注意到任何迹象,但是,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凭藉着明察秋毫的女性眼光,已经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了。 第8页 有时候,在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闺房里一一难得的私密之处,瓦莱莉会向她的中国僕人罗克西吐露心扉。 “你倒是说说看嘛?”她会愤怒地发问。 “什么四(事)。”罗克西一边梳理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头髮,一边低声问道。 “这也太荒唐了。我爱上了一个野蛮人,简直可恶!……” 沃尔特·斯佩思先生使劲儿地按着喇叭,直到值班的门卫弗兰克打开了大门。围在街上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这更让人不舒服。五名州骑警站在了他们的摩托车旁边——就在桑苏斯的门口——同样阴沉着脸。人群中有一个怎么看上去,都像是小店店主的小个子男人,正面无表情地靠在一个自制标语牌的杆子上面,那个标语上写着“发发慈悲,放过小投资人!” 所谓的“小投资人”,包括小店主、白领、蓝领和小商人。沃尔特·斯佩思在心里冷笑着,这些人当然不会给骑警老爷添什么麻烦。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平民,而不是敢于闹事的暴徒。同时,沃尔特·斯佩思也在暗自猜测,那五名骑警当中,到底有几个人因为欧赫匹水电公司的倒闭,而遭受了经济损失? 车子开进来后,弗兰克匆忙地关上了门,沃尔特·斯佩思感到有些心酸。现在这些人都认识他了,都知道了他的姓氏。沃尔特并不责怪他们恶狠狠的目光。如果他们推开骑警,推倒栅栏,沃尔特也不会有什么怨言。他把六只汽缸的单排座汽车,开到了稚尔丹先生家的房子前面,在里斯·雅尔丹家的车道上,停着十几辆跑车——一如车主的风格,沃尔特·斯佩思不由得心生怨恨。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又在歌舞昇平了,即使外面已经是炮火连天。 沃尔特·斯佩思先生看到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容光焕发地,站在房子前面的庭院里,向一群小伙子和他们的女伴们,伸出了一只手,同时用另一只手分发熟食。沃尔特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是离奇:瓦莱莉·雅尔丹好像正从玫瑰丛中,摘下了意太利腊肠和肉肠。他也没有听说过棕榈树的树干上,会长出红肠三明治和小瓶的鸡尾酒。随后他明白了,那些饮料和食物,都是被人刻意装点在花草树木之中的。 “哦,是沃尔特来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神气劲儿,瞬间消退了,她歪着下巴说,“沃尔特·斯佩思,如果你敢提什么挨饿的矿工,哪怕一个宇,我都会尖叫!” “看啊!……”一个年轻女孩儿傻笑着说,“阿摩司1又来了。” 1阿摩司,《圣经·旧约》中的先知之一。 “他不是那个喜欢挥舞着胳膊,大放厥词的预言家嘛?” “再见,瓦尔!……”汤米说,“一会儿见!……” “嘿,瓦尔!……”沃尔特·斯佩思对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我想跟你谈一谈。” “好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亲切地笑着,离开了她的伙伴。 等他们走过一丛棕榈树之后,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笑容不见了。 “沃尔特,你可不许扫我的兴致!……”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说,“这是我们的最新构想,帕维找到了苔丝、诺拉和旺达……”她注意到沃尔特的脸色,停下了准备说的话,转而问道,“沃尔特,你怎么了?” 沃尔特·斯佩思懒散地躺倒在草地上,踢了一下最近的一棵棕榈树。 “麻烦大了,我的女尼禄1。” 1尼禄:古罗马的暴君。 “告诉我怎么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问。 “大坝的堤防垮了,变成了一片汪洋。昨晚河流漫过了堤坝,完全乱套了。整个俄亥俄峡谷和一部分密西西比峡谷都被淹没了。好了,欧赫匹水电站可以安息了。”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突然打了一个寒战。为什么半个大陆之外的水灾,要跑到她的花园里来,搅乱她的聚会和她的兴致?这似乎不怎么公平。她靠在一颗棕榈树上。 “有多糟糕?”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怯生生地问道。 “水电站全毁了。” “先是股票暴跌,现在——噢,可怜的爸爸。”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摘下了软软的遮阳帽,开始用拳头捶打帽子。沃尔特·斯佩思斜眼看着她。这件事对小姑娘是一个打击,不过,这未必是件坏事。她那些可耻的胡闹…… “这是你爸爸的过错!……”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喊了起来,把帽子扔在了沃尔特·斯佩思先生的身上。 “可不是吗?”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咬着嘴唇。 “抱歉,亲爱的。我知道你多么痛恨,他所代表的那种人。”她坐了下来,把头枕在了沃尔特·斯佩思的胸口上,“哦,沃尔特,我们该怎么办?” “嘿,你把我的领带弄湿了!……”沃尔特·斯佩思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捲髮。 第9页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马上跳了起来,擦干了眼泪,迅速地跑开了。沃尔特听到她用异常轻快的声音喊道:“休庭了,大家都走吧!……”随后是一阵埋怨声。 一阵细雨洒落下来,只有加利福尼亚的乌云,才能制造出这样持久而单调的降雨。这就像是一部电影,沃尔特·斯佩思阴郁地想,或者是托马斯·哈代1的小说。他爬了起来,跟在瓦莱莉的后面。 1托马斯·哈代(thomas hardy)英国诗人、小说家。1840年出生于英国多塞特郡,1862年开始进行文学创作,1878年发表小说《还乡》,1891年发表小说《德伯家的苔丝》,1896年发表小说《无名的裘德》,《无名的裘德》中因为讲述男女主角是表兄妹的婚恋,导致哈代受到舆论攻击,自此哈代不再写作小说。晚年主要作品有三卷诗剧《列王》。一生共发表了近20部长篇小说,是横跨两个世纪的作家,早期和中期的创作以小说为主,继承和发扬了维多利亚时代的文学传统;晚年以其诗歌开拓了英国20世纪的文学。哈代创作诗8集,共918首,此外,还有许多以“威塞克斯故事”为总名的中短篇小说,以及长篇史诗剧《列王》。1910年获得英国文学成就奖。 他们在后院找到了里斯·雅尔丹先生,他正在巡查后院的界标。潘克穿着运动衫和运动鞋,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的僱主。 “哦,你们来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父亲说完,就立刻坐在了鞦韆椅里,“过来,我的宝贝儿。下雨搅乱了你的聚会,对吗?” “哦,爸爸!……”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跑了上去,用胳膊搂着里斯·雅尔丹先生的脖子。雨点急促地打在鞦韆椅的棚子上。 “好啊,沃尔特,你真是一个合格的预言家。”里斯·雅尔丹微笑着说,“不过,连你也没有预料到洪水。” 沃尔特·斯佩思坐了下来。潘克从摺叠椅里站起来,走到小铁桌边,倒了一杯水,说了声“呸!“然后又坐了下去。 “还剩下什么东西吗?”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冷静地问。 “别显得这么悽惨,瓦尔!……”里斯·雅尔丹先生苦笑着。 “还剃什么?”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继续追问着。 “哦,既然你问了……”里斯·雅尔丹微笑着说,“什么都不剩了。我们的可转让资产损失殆尽了。” “那你干吗今天,还让我办一场聚会?”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震惊地喊了起来,“我浪费了多少钱呀!……”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会知道精打细算?”潘克故作轻松地说,“我怎么也不相信。” “我们是不是必须放弃,马里布的公寓和圣莫尼卡的小别墅?”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艰难地提出了可怕的问题。 “这没什么,我的小乖乖……”里斯·雅尔丹温和地劝着瓦莱莉小姐。 “这个……这幢房子也保不住了?” “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这里吗?”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用双手抱住她父亲的头,激动地说:“亲爱的,你会失去游艇和高尔夫俱乐部,还有其他很多东西,你还必须去工作。你不难过吗?” 她的父亲里斯·雅尔丹先生做了一个鬼脸。 “我们能靠卖房产和家具,得到一大笔钱……” “我们还得辞退汤姆森夫人、所有僕人和罗克西……” “不行,瓦莱莉!……”里斯·雅尔丹严厉地拒绝。 “必须这样,还有,潘克也不能留下来……” “呸。”潘克又哼了一声。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不做声了,她坐回鞦韆椅里,咬着下嘴唇。 过了一会儿,沃尔特·斯佩思扭捏地说:“雅尔丹先生,我知道,我的那些反对控股公司的漫画,对欧赫匹不利。不过,请您理解,报界的人不能……” 里斯·雅尔丹笑了起来:“如果我当初听了你的意见,而不是你父亲的意见,我们现在就不会有这种麻烦了。” “最可恶的是……”潘克嘟囔着,“你家老头子能够拯救我们欧赫匹水电公司,然而他却不肯。应该有什么法律约束他!……”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沃尔特·斯佩思缓缓地问道。 潘克挥了挥手臂。 “我是说,他没有受到任何损失,对吗?他为什么……” “我的父亲没有蒙受任何损失?” “闭嘴,潘克。”里斯·雅尔丹断喝一声。 “等一下。我有权利知道!……”沃尔特·斯佩思激动地问。 “已经不重要了,沃尔特!……”里斯·雅尔丹宽厚地说,“别再刨根问底了!……” “凭什么!……”潘克激动地嚷了起来,“说吧,告诉他:你今天早上和所罗门·斯佩思先生的争吵,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0页 里斯·雅尔丹耸了一下肩膀。 “你大概知道,你的父亲和我是半入股。他每次搞一家新的控股公司的时候——当然,在政府介入之前,他已经搞了七家控股公司了——就总是会让控股公司,保留半数以上的控股权,然后,再把剩下百分之四十九的股票投入股市。他还会保留优先股,进行有选择地买卖。” “然后呢?”沃尔特·斯佩思吃惊地问。 “他这次没有这么做。”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直视着沃尔特的脸。 “继续说,雅尔丹先生!……”沃尔特·斯佩思激动地说。 “对于他的做法,我一无所知,我一直把我的股权,委託给你父亲和安纳托尔·鲁伊希管理。安纳托尔·鲁伊希建议我保留优先股——嘿,这个主意看上去不错,因为欧赫匹水电站的核心设施没有问题。可是,在创建新控股公司的时候,你父亲暗中通过中间人,卖掉了他的优先股。现在,所有的持股人都遭了殃,可是,你的父亲却赚了一大笔钱!” “我明白了。”沃尔特·斯佩思的脸色发白,“而他让我认为……” “他的不义之财数目惊人。“潘克咆哮着喊道,“足够重新再建起那些水电站,能够让欧赫匹起死回生。我们有权利要求他这么做,对吗?我们……” “你也损失了?” 里斯·雅尔丹伤心地说:“恐怕我害苦了不少朋友,就因为我的无知。” “请原谅。”沃尔特·斯佩思站了起来,冒着细雨走下了露台。 “沃尔特!……”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跟在他后面,“别这样!……” “你回去吧!……”沃尔特·斯佩思没有停下脚步。 “你别这样!……”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温柔地劝他。 “这是我的事情。你回去吧。” “别说废话。”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气喘吁吁地跟在沃尔特·斯佩思的后面,“我就要跟着。” 瓦莱莉·雅尔丹拉着沃尔特·斯佩思的胳膊,跟着他一起绕过了游泳池,走上了所罗门·斯佩思家的石头斜坡。 到了所罗门·斯佩思家的露台,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停下了脚步。 “沃尔特,别做什么……”她的声音很轻,而沃尔特·斯佩思已经穿过了玻璃门,走进了他父亲的书房。 所罗门·斯佩思先生正坐在他椭圆形办公桌的后面,显得庄严而堂皇。他面前有一群记者,正飞快地提着问题,而他则轻轻地摇着头。他胖胖的鼻子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挺着一个大肚子,头上的灰发稀疏,神色严峻镇定,怎么看都不像是恶魔——或者任何一个外面的小股民,所唿喊的可怕称谓。 “先生们,请冷静一下。”所罗门·斯佩思大声地说。 “对于洪水,你有什么想说的,斯佩思先生?” “你会怎么办?” “你原先发表的声明呢?” “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个。”所罗门拿起了一张纸,看了看上面。记者们都安静了下来。所罗门·斯佩思又把纸放下了。 “在俄亥俄河谷和密西西比河谷地区,爆发了灾难性洪水。”所罗门·斯佩思郑重其事地说,“我们的现场人员报告说,设施遭到了彻底损毁。先生们,要换一台水电机组,需要好几百万资金。我认为,我们不得不放弃水电站。” 记者们一时被震惊得无话可说。接着,一个人喊了起来:“但是,这意味着欧赫匹水电公司的投资者们,将血本无回,分文不剩!……” 所罗门·斯佩思先生摊开了双手。 “这真是太不幸了,先生们。但是,洪水并不是我们的责任,对吧?……洪水是上帝的旨意。” 记者们纷纷夺门而出,甚至没有注意到沃尔特。沃尔特·斯佩思站在露台门旁边,嘴角上挂着一丝冷笑。他的父亲沉思着,揉了一会儿右边下巴,然后拿起了当天的午报。 维尼·摩恩也在书房里,脸上带着不经意的、满足的笑容,东摸摸西碰碰。壁炉里的木柴发出了一声轻响。 绉绉——维尼的小猩猩——像一个苦行僧一样,老实地坐在壁炉前面,不断地扭动着粉红的屁股,“喳喳”地乱叫着。绉绉不停地扭动,大概是因为它不喜欢,自己身上的味道,尽管那香水价格不菲——一盎司就花掉了所罗门·斯佩思五十美元。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站在露台上观望着,她心中的敌意渐浓。那个讨厌的维尼·摩恩,穿着一件前卫的褶绸上衣,手腕上还有眩目的缎带——正如店铺里的人经常说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早就听腻的那句话:“能够衬托您每一个优雅的动作,夫人。” 摩恩的头髮是小麦色的,用一个丝网兜着,盘在头顶,就像一个横卧的“8”。 舞女的打扮。舞女!被保护人!…… 第11页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手指勾了起来,很想找什么东西撕扯一番。 “哦,”维尼·摩恩突然说,“沃尔特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扑了上去。她的本性就是缠人,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恶毒地做出了评价,不错,沃尔特·斯佩思用一只胳膊,挡开了维尼·摩恩,但是,这可能只是因为沃尔特知道,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在外面正看着呢。 “沃尔特,亲爱的,多么可怕呀?……我是说洪水,还有门口的那一大圈人1。你会以为他们是要来攻占巴斯蒂2,恐怕比法国的暴民还可怕!……我刚才恳求所罗门——你的父亲——让警察赶走那些人……” 1圈是群,原文中表现为维尼的口音。 2巴斯蒂即巴士底监狱,原文中表现为维尼的口音。 沃尔特·斯佩思突然喊了起来:“别来烦我!……” “怎么了,沃尔特?” 所罗门·斯佩思先生摘下了眼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维尼·摩恩女士,你先出去。” 维尼·摩恩立刻露出了微笑。 “当然,爸爸。你们两个男人需要……”她优雅地一拍手,“绉绉!……” “哦,你这个畜生!……” 透过玻璃门,站在露台上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维尼·摩恩的表演。 那个并不开心的畜生,跳到了女主人的肩膀上,维尼·摩恩走向门口,她的屁股夸张地扭动着,就像一个钟摆。她转过身去,又笑了笑,然后轻轻地关上了书房的门。 “畜生!畜生!……”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恶狠狠地骂着。 沃尔特·斯佩思走了过去,站到镶嵌着大理石板、包着皮革的书桌前面,面对着他的父亲。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沃尔特·斯佩思说,“你是一个骗子。” 所罗门·斯佩思从椅子里抬起了屁股,但是,他眨了眨两只眼睛,又坐下缩了回去。 “你没有权利这么跟我说话!……”所罗门·斯佩思严厉地喝道。 “你就是一个骗子。”沃尔特·斯佩思愤怒地说。 所罗门·斯佩思的脸沉了下来。 “你去问一问美国司法部!我的做法没有丝毫违法之处。” “哦,我相信这一点!……”沃尔特·斯佩思冷笑着说,“有安纳托尔·鲁伊希那个律师在,你们肯定能够做得滴水不漏。不过,这并不能解决你的问题,你还是一个骗子。” “小畜生,如果你再敢这么称唿我……”他的父亲发出了警告,可是,话没说完他就笑了起来,“沃尔特,你太激动了,我可以原谅你。来喝点儿什么?” “我不需要你的原谅!……”沃尔特·斯佩思咆哮着。 “沃尔特,沃尔特。”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觉得心惊肉跳。 “在发生洪水之前,我们的财务状况很好。只是因为政府和议会,打击了公众的信心……” “算了吧。”沃尔特·斯佩思不屑地说,“你搞了欧赫匹控股公司,然后又暗中卖掉优先股。你说你赚了多少钱?”, “只赚了一小笔,沃尔特!……”所罗门·斯佩思安抚着儿子,“里斯·雅尔丹也可以这么做,但是他坚持留着股票。” “你让那个阴险的安纳托尔·鲁伊希给他出主意,让他留着股票!……” “谁说的?谁说的?……”所罗门·斯佩思气急败坏地怒吼起来,“你有什么证据?让他拿出证据来呀!……“ “你不满足于戏弄公众投资者,还要欺骗你的合伙人!……” “如果雅尔丹敢说我欺骗他,他就是一个骗子!……”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咬紧了牙关:“你这个油腔滑调的无赖!如果你不是沃尔特的父亲……” “里斯·雅尔丹先生破产了,这些你一清二楚!……”沃尔特·斯佩思大声嚷着。 所罗门·斯佩思的脸上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是吗?真的?……是雅尔丹这么告诉你的?”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顿时一阵心悸。沃尔特·斯佩思的脸上出现了瞬间的困惑。 所罗门·斯佩思是什么意思?难道…… “这改变不了现实。”沃尔特·斯佩思小声地说道,“你赚钱赚了个钵满盆盈,而投资者们却血本无归。” 所罗门·斯佩思轻轻地耸了一下肩膀头子。 “他们也可以在股价高涨的时候出售嘛。” “现在你又要放弃电站!……” “那里已经都是废铜烂铁了!……”所罗门·斯佩思无奈地说。 “你完全可以让欧赫匹起死回生!……” 第12页 “胡说。”所罗门·斯佩思立刻反驳道,“你什么都不描,就在这里信口雌黄。” “你可以把几页万的不义之财,用在正途上——重建水电站。等洪水退去之后,你可以让欧赫匹重新投入运营,重新赢利!……” 所罗门·斯佩思敲着桌子,强忍着怒气断喝道:“根据一九三四年的证券法,政府在清算控股公司……” “这倒是一件好事!……”沃尔特·斯佩思冷笑着说。 “即使没有洪水,欧赫匹也早晚要被清算。那里根本不值得投资,根本赚不到钱。”沃尔特·斯佩思的父亲所罗门·斯佩思声色俱厉地训斥着,“你根本不明白,这个国家的游戏规则!……” “你用卑鄙的手段,从里斯·雅尔丹和其他投资者那里,榨取了好几百万。”沃尔特·斯佩思激动地咆哮着,“你有义务挽回他们的损失。” “你真是一个傻瓜!……”所罗门·斯佩思立刻说道,“等你脑子清醒一点儿时再来找我。” 所罗门·斯佩思说完之后,便重新戴上了眼镜,又拿起了报纸。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靠在露台的围墙上,观察着沃尔特·斯佩思的脸色,她突然感到一阵惊恐。如果她有勇气走进去,把他带走,避免他做出…… 沃尔特·斯佩思突然探过身子,轻轻地夺过了他父亲手中的报纸.随手扔进了壁炉里。所罗门·斯佩思先生冷冷地坐着。 “听我说!……”沃尔特·斯佩思开口了,“我可以忘记你的骗局,忘记你对里斯·雅尔丹先生的哄骗,还有你欺骗我的行为——天哪。我居然相信你也损失惨贲。不过,你必须做一件事情。” 所罗门·斯佩思低声嘟囔道:“沃尔特,请你不要激怒我!……” “你必须拯救水电站!……”沃尔特·斯佩思坚持说。 “我绝不做那样的蠢事!……”他的父亲所罗门·斯佩思强硬地一口回绝了。 “我很不幸地随了你的姓氏。”沃尔特·斯佩思严肃地说,“所以,我必须洗去这个姓氏中的臭气。你毁掉了我要迎娶的女人的父亲,你必须补偿他们,你听清楚了吗?” “什么意思?”所罗门·斯佩思从椅子里跳了起来,喊叫着,“结婚?……你要娶里斯·雅尔丹的女儿?” “没错!……”,沃尔特·斯佩思激动地说。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走到露台边上,激动地淋着雨,无力地坐在了最高一层台阶上。她想哭,又想笑。 亲爱的沃尔特,亲爱的傻瓜,竞用这种方式求婚…… “不行,你不能娶她!……”所罗门·斯佩思大口喘着粗气,在沃尔特·斯佩思面前晃动着手指,“不行,你绝对不能够娶她!……” “告诉他,沃尔特!……”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抱着双腿,出神地在心里默念,“让那个老蟒蛇知道!……” “真让你说对了,我现在没办法儿娶她!……”沃尔特·斯佩思吼叫着,“想一想你干的好事,让我现在怎么娶她!你认为我是什么人?”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惊得张大了嘴巴。 晴天露雳!…… “你这个蹩脚的堂吉诃德。” 她怎么就没有预料到呢?沃尔特·斯佩思做事,永远与众不同、永远荒唐。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真想顺着露台,爬下石头花园,找个石缝藏起来。 书房里是一阵离奇的寂静,所罗门·斯佩思快步绕到了桌子后面,拉开抽屉,把一大沓报纸扔在了桌子上。 “自从股票下跌,你就开始画这些卑劣的漫画。这就是你供职的左派垃圾报纸。”所罗门·斯佩思愤怒地吼叫了起来,“哦,我都留着呢!你把我画成……” “不是你,我画的是那些你所代表的腐朽的系统!……”沃尔特·斯佩思抗辩着。 “一只老鼠,一只秃鹫,一条恶狼,—条鲨鱼,一只八爪鱼!……” “如果是因为我说中了要害……”沃尔特·斯佩思大声说。 所罗门·斯佩思恶狠狠地把报纸扔进了火炉。 “我太惯着你了!……我让你自己去选择职业,你就选择了那个幼稚的工作,我纵容你把我描绘成动物园里的野兽……我警告你,沃尔特,如果你不立刻停止这种胡闹……” 沃尔特·斯佩思用强硬的口吻说:“你要把钱重新投入水电站。” “如果你不忘掉,娶一个叫花子的可笑念头……” “下个星期,我要在伊斯琳娜举行婚礼!……” “你必须娶有钱人家的女儿!……”所罗门·斯佩思严厉地斥责着。 “啊哈,你在幻想氏族体系了。你已经选好贵族小姐了吗,我的殿下?” 第13页 “天哪,沃尔特!……”所罗门·斯佩思激动地尖声喊道,“如果你不听我的!……” 所罗门·斯佩思停了下来,与儿子沃尔特·斯佩思四目相对。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屏住了唿吸。所罗门·斯佩思突然抓起电话,朝听筒喊出了一个号码。沃尔特表情严峻地看着他的父亲。 “我要找鲁伊希,你这个笨蛋!……”所罗门·斯佩思瞪着他的儿子,“我要让你知道。我满肚子都是……鲁伊希?……不对,不对,别嘟嘟囔囔的!……鲁伊希,你立刻带几个证人,到我这里来……干什么?我要立一个新遗嘱,就这么简单。” 他挂上了电话,喘着粗气,用颤抖的手指,整了整鼻樑上的眼镜。 “我猜你认为,这一招能吓住我!……”沃尔特·斯佩思笑了起来。 “你别想碰我的钱,别想!……” 沃尔特·斯佩思一声不吭地走向玻璃门。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站了起来,两手按着喉咙。可是,他又走了回去,经过所罗门·斯佩思的桌子,打开了书房的门。 维尼·摩恩几乎倒在了他的怀里,脸上是一个愚蠢的笑容。沃尔特把她推到了一边,走了出去,根本没有看她一眼。 维尼·摩恩随即也消失了。所罗门·斯佩思坐了下来,大口地喘着粗气。露台上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此时觉得浑身麻木。 过了一会儿,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听到沃尔特·斯佩思返回的声音。她抬起头,看到沃尔特―只手里拎着一个小提箱,另一只手上拿着画板。 “我明天再过来拿我的其他东西。”沃尔特·斯佩思冷冷地说。他的父亲所罗门·斯佩思并没有回答。 “不过,这还不算完。”沃尔特·斯佩思继续用阴冷的语调说,“你必须把钱退还回去,明白了吗?……我不知道我会怎么做,”他拉开了玻璃门,“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所罗门·斯佩思仍然坐在那里,只是轻轻地点着头。 沃尔特·斯佩思走到了露台上,他用画板的边缘,顶了一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肩膀。 “我今晚能在你那里过夜吗,瓦莱莉?……我要等到明天,才能找一个新地方。”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用胳膊,搂住了沃尔特·斯佩思的脖子,紧紧地抱着他。 “沃尔特,沃尔特……噢,亲爱的,你娶我吧。”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感觉到,沃尔特·斯佩思的身子僵住了,然后他轻松地说:“我更愿意和你做违反教规的事情。” “沃尔特,我最亲爱的。我喜欢你喜欢得都要发疯了,我不在乎你的父亲做了什么。”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说,“我们会有办法过日子的,别总是把全世界的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肩膀上。忘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沃尔特·斯佩思用愉快的语调说:“来吧,我们快跑吧。要不然,你那用化学试剂,烫出的新式捲髮就要完蛋了。”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放下了胳膊说:“可是,沃尔特,我希望你来娶我。” “不行,瓦尔。”沃尔特·斯佩思轻柔地说。 “可是,沃尔特!……” “现在还不行!……”沃尔特·斯佩思还是拒绝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 沃尔特·斯佩思的语调中,有某种特殊的东西,让落在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脖子后面的雨滴,变得冰凉刺骨。 第03章 准备离去 洪水在半夜的时候,突然冲进了桑苏斯,沃尔特·斯佩思、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维尼·摩恩、绉绉、潘克和里斯·雅尔丹,都聚集在最高的屋顶上,全身瑟瑟发抖。 周围一片漆黑,他们听到流水汩汩地流过,水面越来越高。突然,月亮冒了出来,里面的人形酷似所罗门·斯佩思的红润面颊。没过一会儿,月亮就又沉了下去,“扑通!”一声掉进了漆黑的水面,咕嘟咕嘟淹死了。沉入水底的月亮,仍然斜着眼睛,看着逐渐变亮的晨光。可是,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洪水,无边无际的洪水。她觉得特别口渴,突然惊醒时,发现自己的舌头正顶着上嘴唇。 一缕阳光鬼鬼祟祟地钻了进来,但是它太虚弱,无法爬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床;然后,是一大片阴冷的乌云,把那可怜的阳光赶走了,宣布了一天的开始。瓦莱莉·雅尔丹打了个哆嗦,从床上熘了下来,习惯性地去寻找罗克西。可是,罗克西已经走了——罗克西、女管家汤姆森夫人和其他僕人都不在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感觉,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了,简直和她在睡梦中的感觉一样。 她颓然地坐在浴室的梳妆椅前面,望着那个容积约为八盎司的香水瓶。里斯·雅尔丹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我说,让培根变成焦炭,需要什么样的火侯?” 第14页 瓦莱莉·雅尔丹跳了起来。 “噢,爸爸!……难道你在做早饭吗?……请你什么都别动,我马上就下来。” 里斯·雅尔丹拉住了女儿,用手扶着她的肩膀。 “嘿,宝贝儿,我很高兴你能够这样面对生活。” “你能不能先下去?”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突然激动地说。 “如果潘克走了,我们就必须雇一个厨师。” “不需要什么厨师,我做菜很拿手。” “你可不能整天围着锅台转,瓦莱莉。我们还能雇得起一个厨师。”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嗤之以鼻。 “是的,直到钱都花光为止。你的房产卖了多少钱?” 里斯·雅尔丹先生耸了耸肩膀。 “马里布的公寓和圣莫尼卡的小别墅,都卖了一个好价钱,不过这幢房子损失了不少。” “那个电影明星买了游艇?” “算是吧,简直就是抢劫!……”里斯·雅尔丹愤愤地说。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吻了吻父亲的棕色下巴。 “别担心,亲爱的,我会教你怎么勤俭持家!……好了,现在出去吧。” 可是等父亲走后,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看起来并不开心。被迫放弃这些可爱又宝贵的东西,就好像要割掉她身上的一块肉。瓦莱莉想到了即将进行的拍卖,会有一大群好奇的人四处乱窜,玩弄他们那些最最亲切、最最熟悉的财物。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受不了了,只好放弃了思考。 她把面包烤焦了,培根也成了焦炭,鸡蛋都炒老了,咖啡也不够热;但是,里斯·雅尔丹还是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还表现出心满意足的样子——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棒的早餐,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也几乎都要信以为真了。 唯一味道不错的是橘子汁,那是潘克在离开之前准备好的。沃尔特·斯佩思说得不错——她一无是处!这让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想到了沃尔特,然而一想到沃尔特,她的嘴唇就开始颤抖。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把里斯·雅尔丹从厨房里赶了出去——汤姆森夫人在的时候,厨房里一尘不染,现在那里已经面目全非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坐在洗碗机上抹眼泪,算是唱给洗碗机的一曲悲歌,因为不久之后,他们就不再拥有这种神奇的东西了。 随后发生的事情,更让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感到难过。拍卖行的人出现了,他们终于完成了持续一个星期的工作——一一清点、登记家具和艺术品。他们就像蚂蚁一样在房子里到处乱钻。电话响个不停——游艇的买主发牢骚,很多律师询问:关于这座房子的问题,还有死缠烂打的记者。 里斯·雅尔丹先生脚不停歇地跑去接电话,几乎是乐颠颠的。潘克跟在他的后面,就像一只被赶出家门的看门狗。 在这个闹哄哄的房子里,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也没有闲着。但是,她其实无事可做,只能四处晃悠,阻挡那些匆匆忙忙的陌生人。一个傢伙搬起了一把古老的鳕鱼角1摇椅——瓦莱莉·雅尔丹的母亲曾经坐在里面哄她睡觉——差点儿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撞倒在地。瓦莱莉很想用潘克教她的快拳,收拾那个可恶的傢伙,但是,他早已扛着战利品跑掉了。 1鳕鱼角是美国东北部麻萨诸塞州伸入太平洋的一个半岛。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继续游荡着,抚摸着那些她从小就熟悉的东西——老式的、笨重的银器,优雅、古旧、镶着锡猎的瓷器——那是里斯·雅尔丹在上海度蜜月时,亲自挑选给她的:那些有蕾丝花边和线装饰的檯灯,褪色的狩猎照片。她的手指滑过书箱,眼晴浏览着照片,站在大钢琴前面良久无语——她就是在这里学会弹琴的,尽管弹得并不太好。萧邦、贝多芬和巴赫…… 沃尔特·斯佩思那个混蛋,居然一次电话都没有打来过!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经常躲在角落里哭泣,她以经用掉了两条手帕。可是,只要她的父亲一出现,瓦尔就会假装兴奋地,谈论他们的新居所——拉萨拉。沃尔特·斯佩思曾经在那里住过,所以向他们推荐。 “多么令人兴奋哪!……”没错,里斯·雅尔丹表示贊同,那会是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 是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也说,那个有五间房子的公寓棒极了,酒店式的服务,配有收音机,墙上还有一、两幅不错的风光照片……可是,在夸赞的同时,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只觉得,自己的嵴背上一阵发凉。 瓦莱莉·雅尔丹在空荡荡的健身房里,找到了潘克,他正满头大汗地坐在那里,身边是一堆高尔夫球袋、滑雪板、体操球棒和其他运动器械。 “哦,潘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哭丧着脸说,“拉萨拉1真的那么糟糕吗?” 1拉萨拉 sa lle)是法语的说法,意思为天堂。 “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潘克说,“如果你有什么麻烦,就去找米布斯。” 第15页 “谁是米布斯?” “米布斯·奥斯汀。我的女朋友。” “啊,潘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惊叫了一声。 潘克的脸红了,他笑着说:“她是那里的电话接线员,她会照顾你们的。不过,她只是一个小职员。” “我相信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女人。其实不用担心。”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心不在焉地说,“沃尔特也住在那里。” “还有我!……”潘克一边说着,一边捡起了一对滑雪板,“我也在那里租了一间鸽子笼!……” “潘克,你用不着这样!……” “可是,我总是得有一个地方住吧。” “哦,亲爱的潘克!……” “再说了,总得有人给你们做饭。你不会做饭,里斯只会做西班牙煎鸡蛋。” “可是,潘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皱起了眉头。 “还有,他需要锻鍊身体。你也不会给他按摩。” “可是,潘克!……”瓦莱莉·雅尔丹难为情地说,“你知道,我们现在——正在节省开支……” “我说过报酬吗?”潘克不满地说,“出去,小傢伙,我还有事情要做呢……” “可是,你怎么……”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打了一个手势,“我是说,你有什么计划吗?” 潘克嘆了口气。 “我曾经打算开一个健身房,从那些腰缠肥肉的机灵鬼身上发点儿小财,不过现在……” “哦,潘克,你损失了所有的投资,我真是抱歉!……” “我还有不少朋友,别担心。我可以轻易地混进电影圏子,肯定能成为一名职业替身演员。”潘克自信地笑着,“那些油头粉面的小子,会需要替身——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拿高尔夫球棒,却要扮演高尔夫球世界冠军——真是胡来!……” “潘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突然说,“我能亲你一下吗?” 潘克粗声粗气地说:“留给你的小男孩儿吧,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瓦尔,快走开!……” 不过,此时,他棕栗色的脸已经红透了。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嫣然一笑。 “你这个表里不一的潘克,我亲爱的潘克!……”她过去吻了潘克,并没有遭到什么阻挠。 拍卖商清了清噪子:“女士们,先生们,在正式拍卖之前,我需要宣布几件事情。首先,我想你们都很清楚,这不是―次强制性的拍卖。所以里斯·雅尔丹先生——也就是卖主,有权利在最后一刻,从目录中取消部分拍卖品。请注意,如下拍卖品……”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就坐在前排,坐在她父亲里斯·雅尔丹的身边,她感觉得到里斯的身子在发抖。她不敢去看父亲的脸,尽力来保持一种满不在乎的表情,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表演并不成功。 “……长六十英尺的游艇,瓦莱莉号,已经退出了拍卖,并在昨天通过私下交易售出……” 沃尔特·斯佩思也来到了拍卖现场——他就坐在后排。 “胆小鬼!……” 他至少应该过来打个招唿,说几句诸如“今天真是一个拍卖的好日子”之类的话。沃尔特的表现很不正常,在大家落座之前,他甚至都没有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方向看一眼,他的脸色也显得特别苍白 “……请注意拍卖品第一百二十六号,一套有四百二十二张照片的运动图册。还有第一百五十二号,一组小型枪械。以及一百五十三号,—组中世纪的箭头。出于对运动图片的喜好,里斯·雅尔丹先生要求我向大家宣布,它已经被捐献给了洛杉矶公立图书馆协会。” 人群中响起一阵稀疏的掌声,接着有人发出嘘声,掌声也旋即停歇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觉得无地自容,在他们身后,一个男人低声说道:“我猜他把箭头送给博物馆了。” “他现在肯定一文不名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低声回应。 “呃,未必!……” “你这话什么意思?” “嘘!……坐在我们前面的人,是不是就是里斯·雅尔丹先生?”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把手死死地按在膝盖上,她听到父亲艰难地出了—大口气。这些人真是猪狗不如,就知道像秃鹫围狩腐肉一样转悠!那个安纳托尔·鲁伊希,居然也有脸来参加拍卖会——他就坐在后排,彬彬存礼地回应着,聚焦在那张胖脸蛋上,充满敌意的目光。 “取消拍卖的还有第七十三号拍品,一组综合体育器械——包括高尔夫球棒、高尔夫球袋、钝头剑、网球拍等等。”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觉得:父亲里斯·雅尔丹吃惊地动了动身子。 “别担心,爸爸。”她在父亲的耳边说,“他并没有搞错。” 第16页 “可是我把它们加进了……” “是我把它们从拍卖清单中取消的。你总不能一无所有吧!……” 里斯·雅尔丹激动地摸索着,握住了女儿的手。 “剩下的拍品都将出售,不论最终成交价格如何。所有的拍卖品都状态良好,所有的艺术品和古董,都经过了专家的鑑定,可以保证均为真品。目录中有对每一件,拍卖品的详细介绍……” “开始吧,赶紧开始吧!……”这种等待,比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预想的要难熬得多,“哦,沃尔特·斯佩思,你为什么不坐到这里,坐在我身边来,也握着我的手!……” “第一号拍卖品。”拍卖商轻快地宣布道,“洛斯托夫特瓷器,一七八七年出品,上有纽约的徽章,图样为女性和雄鹰,包括两百件器皿,罕见的珍品,具有歷史价值。有人愿意出价五千美元吗?有人为―号拍卖品,出价五千美元吗?……五千?” “两千。”一个面色苍白、有些狂躁的收藏品掠食者喊道。拍卖商不满地说:“先生们,先生们,在几年以前的一次私人拍卖中,一套高档古董的伪劣仿制品,也被竞拍到了七千美元……” “两千五百美元。”从后排传来一个冷淡而沙哑的声音。 “三千美元。”掠食者低声说道。 “三千五百美元!……”沙哑的声音又说道。 “好,三千五百美元。有没有人出价四千美元?” “四千美元。”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突然说, “五千?有人出五千吗?” “五千五百。”沙哑的声音又说。 “现在是五千五百美元!……还有人出价吗?您怎么说?鲁伊希先生?……五千五百美元,第一次,五千五百美元第二次,五千五百美元卖给了这位先生。” “这简直是在抢劫!……”瓦莱莉·雅尔丹无声地唿喊着。那套洛斯托夫特瓷器是祖传的古董,值几万美元。 “强盗!……”她和其他人一样伸着脑袋,想要看清楚那个声音沙哑的强盗。 那是一个又高又瘦的年轻人,脸上蓄着红色的鬍鬚,盖住了他的脸颊和下巴,他还戴着金边夹鼻眼镜。瓦莱莉恶狠狠地瞪了那个人一眼,然后扭过头。 狗强盗! 第二号拍卖品开始出价了,而且价格在上扬。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只能隐约听到。拍卖商急速的叫价。可怜的里斯·雅尔丹,此时已经身子僵硬,这对他而言,简直就等于是上刑场。 当喧嚣停止之后,瓦莱莉·雅尔丹发现,那个声音沙哑的年轻人,再次取得了胜利。 那个坏蛋,买走了可怜的母亲的卧室家具! 第三号拍卖品的命运也一样。客厅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拍卖商看起来兴奋不已。 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似乎对古董很有兴趣,但是,他的心情却不怎么样。参与拍卖的人都向那位无往不胜的年轻人投以恶意的目光。在最后一排,沃尔特·斯佩思先生懒懒地坐在椅子里。 那个有鬍鬚的年轻人,就坐在他的前面一排,沃尔特的右手在一个信封背面,随意地描绘着,那个年轻人的头像。 第四号拍卖品。第五号,第六号,第七号…… “这是一个骗局。”终于有人大声说道,“他不给任何人机会!……” “请安静!……女士们,先生们……” “这不是拍卖,这是独角戏!……”三个人愤怒地离席而去。 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仔细打量着那个搅局的恶棍。掠食者也站了起来,离开了客厅。 瓦莱莉·雅尔丹惊恐地四下张望,她的父亲里斯·雅尔丹则对那个贪婪的叫价者皱起了眉头。 第八号拍卖品,第九号,第十号…… “我要走了!……” “我也一样!……” 蓄着鬍子的年轻人咳嗽了一声。 “出于礼节,我想提醒剩下的诸位,你们也没有必要再等下去了——除非你们愿意看热闹。” “对不起,先生……”拍卖商不知所措地说,他对于这样的境况并不满意。 “我要再补充一句。”那个蓄着鬍子的年轻人,对拍卖商大声说道,“如果我们能面对现实地解决问题,就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也能够让我们的嗓子免受折磨。” “现实?……”拍卖商疑惑地问。他轻轻地敲着小锤子,企图维持秩序。 “现实就是,我打算买下所有的拍卖品。”年轻人傲慢地站了起来。他穿着一身法兰绒外衣,身材高挑。 “不计成本!……”他说着又坐了下来,愉快地看着周围的人。 “他是谁?”里斯·雅尔丹低声问道。 “你不知道。”瓦莱莉·雅尔丹小声地说,“我搞不明白……” “这完全不合规矩。”拍卖官抹着脸上的汗水说。 第17页 “其实,”那个年轻人坐在那里,用嘶哑的声昔说,“我打算节约大家的时间,我愿意出一个总的价格,一口气买下雅尔丹先生所有的拍卖品!……” 坐在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后而的人跳了起来,大声地嚷着:“天哪,这简直是一场阴谋,他们在耍诡计!……” “我也看出来了。”另一个声音回应道。 “没错!这是雅尔丹的诡计!” “他安排了人来搅局!” “假装安排一场拍卖会,让公众相信他已经破产了,然后派这个人来参加拍卖,把他的东西都买回来!” “用他自己的钱!那是我的钱!……” “女士们,先生们!……请不要这样。”里斯·雅尔丹先生站了起来,他的脸色激动地惨白。 “坐下,你这个骗子!……”一个汗涔涔的胖女人尖叫着。 “不,你们想错了。他不是那样的人。”制造了麻烦的年轻人,试图为里斯·雅尔丹辩护。可是,此时所有的人,都在愤怒地叫嚷着,他的声音被淹没了。 “你必须收回你刚才所说的话!……”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也激动地叫了起来,直冲向那个胖女人。 “保安!把他们赶走!……”拍卖官咆哮了起来。 客厅恢復平静之后,里斯·雅尔丹迈过两排椅子,冲到蓄着鬍子的年轻人面前。 “你这个混蛋!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承认,我没有想到,他们会如此激动。”年轻人懊恼地说,“我想您就是里斯·雅尔丹先生,请相信,我确实有意买下您所有的拍卖品。” “你破坏了拍卖!……”拍卖官板着脸,怒气沖沖地说。很显然,如果这个年轻人继续,锲而不捨地和其他人抬价,他就能拍出很高的价格,并因此得到更多的酬金。 “我只是一时兴起,雅尔丹先生,因此,没有机会在拍卖会开始之前,和您商量私下交易。” “那我们现在来谈一谈吧!……”里斯·雅尔丹生硬地笞道。 于是,三个人凑在了一起,小声地嘀咕着。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站了起来,拿起了帽子和手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拍卖现场。 这位买主是一位精明的谈判专家,五分钟之后,里斯·雅尔丹就败下阵来,同意了年轻人的出价。拍卖官郁闷地开出一张成交证明,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大沓崭新的一千美元秒票,放在了桌子上。看到那些钞票,瓦莱莉真想大骂一声:“妈的土财主!……” “为了避免支票带来的麻烦,我用现金付帐!……”年轻人用嘶哑的声音,笑嘻嘻地说道,“现在,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我的卡车就在外面等着装货了。” 他走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就领着一群身强力壮、穿着工作服的搬运工,再次回到了客厅。他们四下张望,在手上吐了点儿唾沫,听完了僱主的低声吩咐,几个工人点了点头,然后,一言不发地开始搬东西。 “他到底是谁?”潘克狠狠地瞪着蓄鬍子的年轻人。 “就是个奸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咬着牙说。 她突然想到了沃尔特,于是,慢慢地熘到了沃尔特·斯佩思坐的地方。 “你好。” “你好!……” 打完招唿后,两个人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你不觉得惭愧吗?” “不觉得!……”沃尔特·斯佩思笑着回答道。 碰上这样的人,你还能有什么办法?挖莱莉·雅尔丹从沃尔特·斯佩思的手上,抢过了他用来随手画素描的信封,并把它拧成了一团,扔在了沃尔特的身上,随即愤然离去。沃尔特·斯佩思先生拣起了信封,澄不经心地塞进了口袋。 “你在这儿啊。”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沃尔特·斯佩思抬起了头。 “你好,菲擦擦1。” 1菲擦擦是菲茨杰拉德的呢称。 菲茨杰拉德坐了下来,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可不怎么好。我以为加州的气候,能够缓解我的鼻窦炎,不料,我的炎症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 菲茨杰拉德已经在加州住了十年,他平均每天都要抱怨十几次,他的鼻窦炎。 “你的画稿呢?” “什么画稿?” “今天的、昨天的、还有很多天的……”菲茨杰拉德不满地说,“你以为我付工资给你,是为了什么?因为你长得好看吗?……现在,欧赫匹水电公司的案子,正是热点话题,你倒给自己放假了。” “我很忙。”沃尔特·斯佩思随口说。 “你已经一个星期,没有交过稿子了,我只能用一些旧漫画。听着,沃尔特……等等,这里是怎么回事?” “别假装不知道,你这个长耳朵骡子。” “我在外面听说有人搅乱了拍卖会。” 第18页 “这么说,你的鼻子也没有什么问题。” 菲茨杰拉德是一个身躯庞大的爱尔兰人,他的眼窝很深——眉毛就像鸟巢,眼睛是里面两个亮晶晶的、不老实的鸟蛋。他同时也是一个难以捉摸的人,此时他一声不吭地抛下了沃尔特·斯佩思。 “里斯·雅尔丹先生,我的老兄。我说,对于你的事我深感同情。”菲茨杰拉德热情地打着招唿,“我本想早点儿来,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喜欢听我唠叨。” “谢谢你的好意。”里斯·雅尔丹看了看四周,客厅基本上已经空了。 “不过,你并没有错过什么。”他冷冷地说。 “你真不走运!……”菲茨杰拉德偷偷看了看那个搅局的买主。蓄着鬍子的年轻人,正在镇定地指挥着搬运工,“买家是谁?你好,瓦莱莉。” 年轻人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们,菲茨杰拉德顿时吃了一惊,眉毛差点儿碰上里斯·雅尔丹那胖胖的脸蛋。 “你好,菲茨杰拉德先生!……”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嘴上打着招唿,眼睛却盯着从她面前经过的一个五斗橱。 那个五斗橱的腿上,有一道深深的印迹,那是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小时候踢的。为了报復汤姆森夫人对她的惩罚,她还用黄色粉笔在抽屉上,写下了“汤姆森夫人是火鸡”。 菲茨杰拉德没有在意瓦莱莉的不礼貌,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蓄着鬍子的年轻人跟前,对他笑着说:“嘿,我觉得我见过你。” “是吗?……”戴着金边夹鼻眼镜的年轻人,礼貌地应了一声,然后就走开了。菲茨杰拉德紧跟其后。 “你姓奎因,对吗?埃勒里·奎因先生?” “好眼力。”年轻人回答完之后又走开了。 菲茨杰拉德及时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里斯,你知道是谁买下了你的东西吗?”他大声嚷嚷着,“埃勒里·奎因,一个鬼才!……” 可是,“鬼才”一扭身子,就挣脱了。菲茨杰拉稍微追着埃勒里·奎因先生,全然不顾身后那一群瞠目结舌的人。 经过沃尔特·斯佩思身边的时候,他厉声说道:“你,立刻到报社去。埃勒里!……嘿!” 他终于在房子外面,拦住了埃勒里·奎因。有几辆卡车已经装满拍卖品,开走了,剩下的搬运工,正在往最后两辆卡车上装货。 “请别给我添麻烦。”埃勒里·奎因先生嘆着气说。 “我是《洛杉矶独立报》的菲茨杰拉德!……”菲茨杰拉德轻快地说,手像钢钳一样,死死地拉着大侦探埃勒里·奎因的胳膊。 “你真是一个无赖!……”埃勒里·奎因无奈地说。 “什么意思?” “如果我想让别人知道我的身份,菲茨杰拉德先生,我为什么不自己说出来?” “因此,你才戴着假鬍鬚!……”菲茨杰拉德激动地说。 “你猾错了。几个月前,我得了一种面部皮疹——也许是过敏?……总之我不能刮鬍子。现在皮疹消退了,但是,我很喜欢这个样子,所以,我就继续留着鬍子。” “我的毛病是鼻窦炎。”菲茨杰拉德说,“不过还好,我还能闻出味道里。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声带也得了皮炎?” “很简单,我亲爱的华生1!……当我下了火车,踏入了加利福尼亚温和的细雨时,我的嗓子就开始疼痛,现在还没有好呢。”埃勒里·奎因气恼地说,“我想我应该静卧休息。” 1华生是虚构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助手,此处是奎因在故意模仿福尔摩斯的经典台词。 “那你为什么没有躺在床上,而是来到这里捣乱?……你来好莱坞干什么?”菲茨杰拉德激动地问,“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钱?你是不是准备结婚,用这些东西布置一个小家庭?” “如果你要採访我,”埃勒里·奎因说,“那我就是一个又聋又哑,完全瘫痪的人!……” “你以为你是谁?和新闻界作对,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菲茨杰拉德瞪着埃勒里·奎因,“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採访,就把这当成是闲聊。” “我更喜欢闲聊!……”埃勒里·奎因笑着说。 “那你现在能够满足我,这个陌生人的好奇心了吧?” “我是认真的。我来好莱坞,是为了一个剧作的合同——给马格纳电影公司提供电影剧本。”埃勒里·奎因摇着头说,“其实我对电影剧本一窍不通,可是,他们不在乎,所以,我也不在乎。另外,我并没打算结婚。” “等一下!……”菲茨杰拉德激动地挥了挥手,严肃地问,“那你为什么要买下雅尔丹的东西?” 埃勒里·奎因目送着最后两辆卡车离开,然后,从门廊走进了绵绵细雨之中,匆匆钻进了他租来的车子里。 “再见,菲茨杰拉德先生。”埃勒里·奎因和蔼地说,还挥着手告别,“很高兴见到你。”然后就驾车离开了。 第19页 雅尔丹父女、沃尔特和潘克,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沉默不语。 “东西都……装运的卡车都走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小声地问,“那么,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了?” “是的,瓦尔。” “那么,我猜测没有什么可以……” “好了,我们走吧!……”潘克粗声粗气地说,“要不然我会掉眼泪的。” 他们一同走出了空荡荡的房子,彼此挨得很近,就像将要被送到墙边枪毙的犯人。在房子外面,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随手从花丛里,摘下了一朵玫瑰花,心不在焉地揪着花瓣。 “好了,我们该走了。”里斯·雅尔丹用愉快的语气说,“我们可以和这里告别了。宝贝,我想我们的新生活,会充满乐趣的。”他用胳膊搂住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 “普通人都活得很开心。”潘克劝慰着他们,“打起精神来吧,小姑娘!……” “我很好,谢谢!……”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回嘴道,“只是,我觉得有点儿怪怪的……” “我们走吧。”沃尔特·斯佩思用低沉的声音说。 他把两手插进了外套口袋,带头走下了车道,走向大门口的岗亭。他甚至没有再回头看这幢房子,也没有看四周。 大门外面围着一大群人,喧闹不已;但是当他们走近大门时,喧闹停止了。值班的弗兰克从岗亭里跑了出来,左边的空袖子随风飘动着,他快步走向停在大门边的两辆汽车。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步伐越来越艰难,很难保持她协调的步调,她觉得有点儿眩晕。这就像在经历法国大革命,凶暴的公民们,正贪婪地等待着猎物,断头台就在不远的前方,等着他们…… 弗兰克替里斯·雅尔丹拉开了小轿车的车门——那是他们仅剩的一辆车子了。 “我很抱歉,雅尔丹先生,我真的很难过。”弗兰克说。 在钻进车子的时候,里斯·雅尔丹的大衣挂在了车门把手上,驼绒大衣的右边口袋下面,撕开了一个三角形的口子。 潘克激动地说:“嘿,快看!……你的衣服破了,里斯。”但是,里斯·雅尔丹却没有在意,执拗地寻找着车钥匙。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钻进了后排座位,蜷缩在一角。沃尔特·斯佩思一直在她的身后,此时替她关上了车门,瓦莱莉没有去看沃尔特。潘克坐在了里斯·雅尔丹的身边。 “我很抱歉,先生。”弗兰克又悽惨地说。 “拿着!……”里斯·雅尔丹探出身子,把一张大额的大钞票,塞到了门房的手里。 “你和瓦莱夫斯基平分吧,再见,弗兰克。”, “谢谢,谢谢!……”弗兰克小跑着去开大门。 “好了。”里斯·雅尔丹笑着发动了车子,“我们去哪儿?到特若克吃点儿东西?” “那里太贵了,爸爸。”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低声说。 “那么,我们去阿勒·拉维那里?还是达比的餐馆?” “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潘克干巴巴地说,“趁外面的暴徒,还没有开始暴动。” 里斯·雅尔丹将车静静地挂上了挡。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回头看了一眼,沃尔特·斯佩思正慢慢地钻进他的车子。不过,他又停了下来,往回退了一步,看着草坪对面斯佩思家的房子。 远处,所罗门·斯佩思独自站在那里,身子晃动着。他在挥手,还张着嘴,很显然在大声喊着什么,可是,沃尔特·斯佩思却什么都听不见。沃尔特消瘦的下巴收紧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清晰地看到了骨架的线条。他装做什么都没有看到,钻进了汽车里。 “这就像是一场噩梦的结尾。”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浑身发抖,“我们大家的噩梦。” 车子缓缓地经过了静默的人群,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坐直了身子,试图再现玛丽·安托瓦内特1当年,在类似处境之中的表现。 1玛丽·安托瓦内特(marie an-tote,1755-1793),路易十六的妻子,被砍头的法国王后。1789年,法国大革命期间,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被革命者胁迫,被迫离开了凡尔赛宫。 第04章 突如其来的死讯 午饭之后,潘克说他要去办点事情,于是,里斯·雅尔丹把他送到了马勒洛斯区1的马格纳电影公司。 1洛杉矶好莱坞的一个商业兼住宅区。 “瓦尔,我们最好面对现实。”潘克走了之后,里斯·雅尔丹悲观地说,“早晚我们都要去那里。” “为什么不现在就去?”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微笑着,因为刚才的雪利酒很好,鸡肉馅饼也不坏。何况她父亲说的有道理——他们必须习惯现在的新身份:他们刚刚一头栽进了无产者的行列。唯一的美中不足是沃尔特·斯佩思,他阴沉着脸离开了他们,脸色比平日要可怕得多。 里斯·雅尔丹驱车开上了圣莫尼卡大道,开始向西前进;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失神地考虑着沃尔特的问题。她必须做点儿什么,不能总是这样。 第20页 上次沃尔特·斯佩思拒绝了她提出的婚约,这很古怪——不仅古怪还有点儿兇狠一想想他和所罗门·斯佩思之间的争吵,还有他那当时的眼神。 “我们到了!……”里斯·雅尔丹故作轻松地说。 瓦莱莉·雅尔丹坐直了身子。他们到了拉萨拉的门口,这里和喧嚣的好莱坞大道,只相隔一个街区。 “车子停在哪里,这还是一个问题。”里斯·雅尔丹苦笑着说。 “是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附和着,“肯定会是个问题。” 里斯·雅尔丹终于在街边,找到了一个小小的车位,停好了车子。他们钻出车子,对望了一眼,挺直腰板走进了公寓楼的大堂。 “你们肯定是雅尔丹先生和雅尔丹小姐吧。”一个小个子的金髮女人说,一缕金髮垂在她的一只眼睛上,“潘克给我打过电话,告诉我你们会来。我是米布斯·奥斯汀。” “你好,米布斯小姐。”瓦莱莉·雅尔丹边说边环顾着大厅。 米布斯·奥斯汀小姐从头上摘下耳机,热心地从柜檯上探出身子。 “别担心,我的宝贝,我在这儿还能管点儿事。不过,要留心法尼,她负责打扫你们的公寓,她喜欢偷懒。收音机有点儿问题——大概缺了什么零件,我已经跟经理说过了。雅尔丹先生,这里的条件绝对一流。” “我想我们会喜欢这里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苦笑着说。 “哦,对了,你们的东西都送来了。”米布斯·奥斯汀小姐又说道,“我亲自盯着,确保他们不碰坏任何东西。” “东西?……”瓦莱莉·雅尔丹感到很诧异,“什么东西?哦,你是说我们的箱子。谢谢你,米布斯,感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他们乘坐吱嘎作响的电梯,来到了三楼,又顺着走廊走向后楼——后面比前面便宜三十美元。 此时,米布斯·奥斯汀小姐正独自在大厅里纳闷:“箱子?什么箱子?……我说过箱子吗?” 里斯·雅尔丹缓慢地把钥匙插进了3c房间的锁孔,打开锁后,慢慢地推开了门,瓦莱莉先走了进去,一进门就喊道:“哦!……” 仿现代派的家具,杂色的厚地毯,挂在墙上的奇怪的照片——这里所有的东西,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搬运工从桑苏斯搬走的东西——就是那位神秘的埃勒里·奎因先生,在几个小时之前,亲自监督着搬走的东西。 里斯·雅尔丹惊讶地说:“我肯定自己产生幻觉了。”他把大衣扔在了沙发上,然后坐进了自己的皮椅子里面。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冲到了电话机旁边,激动地问:“米布斯!……是谁把我们的家具,送到了这里?我是说,怎么会……” “难道不应该送到这里吗?那个人说……” “米布斯!是谁说的?” “搬运工。他们把车子开到这里,把东西都卸了下来。今天早上我们得到通知,让我们把房间里,属于酒店的家具都搬走了。” “哦!……”瓦莱莉说,“那么,是谁通知你们这么做的?” “怎么了?是住在4f的先生。他叫什么来着?……对,是斯佩思先生。哦!……雅尔丹小姐,斯佩思先生是不是……?” “嗨!……”沃尔特·斯佩思先生出现在了门口。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放下了电话,回身发现,沃尔特·斯佩思先生正朝她咧着嘴笑,像个常常左右为难的骑墙派政客。 “沃尔特,你这个傢伙。”瓦莱莉·雅尔丹抽泣着冲进了卧室,狠狠地摔上了门。 “这么说这是你干的?”里斯·雅尔丹问道。 “都在这儿了,”沃尔特·斯佩思粗声说道,“我是说,五间房子能装下的东西,都在这里了。雅尔丹先生,这是仓库的收据,剩下的东西都在仓库里。” “仓库的收据?”里斯·雅尔丹的声调很古怪。 “我把其他东西,都存在仓库里了。” 里斯·雅尔丹苦笑了一下,揉了揉脖子。 “今天发生的事情,简直太离奇了,恐怕超出了我这个简单头脑的理解能力。”里斯·雅尔丹苦笑着说,“那位奎因先生,他到底是什么人?” 沃尔特·斯佩思摘掉了帽子,脱掉大衣扔在沙发上,然后坐下来,点燃了一支香菸。 “很凑巧,他为一个电影的剧本,来到了西海岸——他不仅仅是一位着名的侦探,还是一位作家。我在纽约认识的一个好朋友,让他来探望我。于是,我让他帮忙做中间人。他的表演不错,你觉得呢?” “可是,沃尔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里斯·雅尔丹不慌不忙地问。 沃尔特·斯佩思皱起了眉头,盯着菸蒂。 “其实,我知道你们都很有骨气,不会接受金钱上的补偿。为了避免争执……” 第21页 里斯·雅尔丹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拉起了软百叶窗,打开了窗户。细雨已经停了,太阳正在慢慢地露出来。街道上传来喧杂的车流声,种种声音灌进了房间。 他立刻关上了窗户,转过身,有些不情愿地说:“沃尔特,你的行为很高尚。但是,我不能接受。瓦尔已经告诉我了,我知道你的父亲,已经剥夺了你的继承权。” “我从我袓父那里,继承了一点儿遗产,这已经足够了。” 里斯·雅尔丹哀伤地一笑。 “我已经把现金存进了银行,现在太晚了,今天取不出来了。不过,沃尔特,明天一早……” “不,别这样。”沃尔特·斯佩思劝着他。 “沃尔特,你这样我很难办。” 他们无声地相互打量着,都不肯退让。 这时,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在卧室里呜咽着说道:“你至少该进来安慰一下我,你这个笨蛋!……” 沃尔特傻笑着站了起来。 “我想,我应该出去唿吸一点新鲜空气。”里斯·雅尔丹低声嘟囔着。 他拿起帽子,走出了房间。与此同时,沃尔特·斯佩思走进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卧室。 过了一阵子,电话响了起来。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冲进了客厅,—边整理着头髮,一边拿起了电话听筒。瓦莱莉脸上的泪痕都不见了,沃尔特·斯佩思紧紧跟在她的后面,看上去比以往更加笨拙——尽管他以往的表现,已经够糟糕的了。 “餵?……先等一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转头说,“是找你的,沃尔特。接线员想知道。你是不是待在这里。” 沃尔特·斯佩思接过电话说:“你好。”他看起来还是傻愣愣的,听着电话里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开口,脸上的表情逐渐严峻起来。 最后,他慌里慌张地说了一句:“好的,我马上就来。”就一把放下了电话。 “出什么麻烦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问。 沃尔特·斯佩思拿起了他的帽子和大衣。 “是我的父亲。”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语气立刻冷淡了下来。 “别去,沃尔特。” “我必须去一趟,做个彻底了结。”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扑到了沃尔特·斯佩思的身上,拽着他的胳膊,恳切地说:“我求求你了,沃尔特!……” 沃尔特·斯佩思温柔地安慰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半个小时以后就回来,我们可以开车去维勒希尔巾的海滩吃晚餐。” 沃尔特·斯佩思毅然推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决绝地走出了公寓。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呆立了一会儿,原本已经被压抑下去的恐惧,这时候又涌上了她的心头。她木然地拾起了沙发上的大衣,走到了门厅。不过,在把大衣挂在壁橱里的时候,她突然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她举起大衣,仔细地看了看。 这是沃尔特·斯佩思的大衣!沃尔特错拿了里斯·雅尔丹的大衣——因为两件都是褐色的驼绒大衣,掐腰的样式和大小都一样。她翻过大衣,有什么东西从一个口袋里,忽然掉了出来,砸在了她的脚上。是一把手枪,黑色的、亮闪闪的手枪。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不过,她迅速地克服了最初的恐惧,俯身捡起了手枪,急急忙忙把它塞回到沃尔特·斯佩思的的大衣口袋里。 她很庆幸父亲没有在家——尽管这种忧虑毫无道理。随后,她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心惊肉跳地捧着它,就像捧着一只毒蝎子。她走进卧室,把手枪藏在了抽屉的最里面。 一把手枪!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被沃尔特·斯佩思的手枪吓坏了,瘫坐在床上,感觉膝盖酸软无力。沃尔特从来都没有手枪,他痛恨武器,就像他痛恨战争、贫穷和不公正一样…… 过了一会儿,她站了起来,开始收拾东西,试图以此逃避思考。 十分钟之后,里斯·雅尔丹回来了。他叼着一只雪茄,似乎平静了许多。他大声地质问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沃尔特上哪儿去了?” “他接到了他父亲的一个电话。”卧室传来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发闷的声音。 “哦,我该把帽子放在哪儿?” “放在门厅的壁橱里,小傻瓜。”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强装笑容说,“还有,以后记得把衣服挂起来。我们现在得自力更生!……” 里斯·雅尔丹笑了起来。他把帽子放好,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开始收拾东西。五点半时,他们的衣服都收拾好了,没有什么可干的了。 “不知道沃尔特现在在哪儿。”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忧虑地说。 “他才离开了半个小时!……”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咬着嘴唇。 “他说……”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刚开口,便又打消了主意,“算了,我们去大厅里等他吧。” 第22页 “外面又下雨了。”里斯·雅尔丹瞥了一眼壁橱,“瓦尔,这可不是我的驼绒大衣。” “沃尔特错穿了你的大衣。” 里斯·雅尔丹穿上了一件斜纹软呢短大衣,和女儿两个人一起下了楼。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看了一眼,接待台上方的钟,时间是五点三十五分,她焦虑地说道:“我觉得我最好,还是给他打个电话。” “你怎么了,宝贝?……”里斯·雅尔丹在最近的一棵盆栽棕榈树旁边坐下,随手拿起了一张报纸。不过,他发现自己的照片,就出现在了报纸的头版上,于是,他马上又放下了报纸。 “请接所罗门·斯佩思家。”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低声说道,“我记得是山顶区二四一一号。” 米布斯·奥斯汀插上了线头说:“山顶区二四一一号。沃尔特·斯佩思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眼睛很迷人,雅尔丹小姐,你觉得呢?……” 电话接通了,米布斯·奥斯汀拿起话筒说话。 “餵。是斯佩思先生?你是沃尔特·斯佩思先生,对吗?我想我能够听出你的声音,斯佩思先生,雅尔丹小姐找你……”她把电话递给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请接电话吧,雅尔丹小姐。”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抓起了电话听筒。 “沃尔特!……有什么麻烦吗?你说……” 在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听来,沃尔特·斯佩思的声音异常深沉,深沉得有点儿诡异。 “瓦尔,我现在没有时间。”沃尔特·斯佩思说,“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可怕的事情……”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低声说道:“我听着呢,沃尔特。” “在拉萨拉等着我!……”沃尔特·斯佩思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滑稽,“我会尽快赶过来的!……”他又压低了声音,“瓦尔,求求你了。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次电话,谁都不要说!……”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又低声说道:“没问题,沃尔特。”她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感觉异常响亮。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放下了电话听筒,慢慢地对她父亲说:“我们就坐在这里等吧!……” 六点三十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用嘶哑的声音说:“我受不了再这么等下去了。他不让我说——可是,他说他遇到了麻烦。” “别紧张,宝贝……”里斯·雅尔丹试图安慰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但是,雅尔丹先生的声音也充满了不安。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低声说道:“发生了可怕的事情。沃尔特是这么说的,可怕的事情……” 她的父亲关切地看着她。 “好吧,瓦尔。我们去看一看吧。” 里斯·雅尔丹开车朝山顶区进发,时速五十英里。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把头探出车窗,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当他们转上通往桑苏斯的小路时,立刻就知逬出大事了。 几个星期以来,一直都聚集在桑苏斯门口的人群,这时候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很多车灯——明晃晃的、硕大的、有政府机关派头的车子。此时天已经黑了。 “我跟你说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说,“发生了……发生了……” —个警员给他们开了门,负责夜间值班的瓦莱夫斯基,这时候却不见了踪彫,没有出现在岗亭附近。门里面站着很多警察。 “嘿,出了什么事,警宫?”里斯·雅尔丹问道,“我是里斯·雅尔丹。” “哦,是你,等一下。”那位警员跟另一位警员嘀咕了几句,第二个人走进了岗亭,他们听到了瓦莱夫斯基在电话里的清脆声音。 然后,第二个警员走出来,打了一个手势。里斯·雅尔丹将车子挂上了一挡,把车子开进了大门。第二个警员跳上了车子外面的踏板,身体贴在车子上面。瓦莱莉不安地欠着身子,耳边的风声就像是鬼哭狼嚎。 在斯佩思家门口,他们遇到了三个人,都穿着便装。那三个人冷冷地看着他们。其中一个人的个子比较高,长着鹰钩鼻子,他冷淡地说:“请进。” 在三个人的簇拥下,雅尔丹父女走进了所罗门·斯佩思家的房子。他们在半路上看到了维尼·摩恩,她坐在通往二楼的楼梯,最下面的一级台阶上,愣愣地盯着自己的长腿,绉绉在她的肩膀上,吱喳乱叫着。 所罗门·斯佩思的书房里站满了人——摄影师、举着闪光灯的人、拿着皮尺的人、拿着瓶子和刷子的人、举着本子和铅笔的人……房间里瀰漫着浓浓的蓝色烟雾。 沃尔特·斯佩思也在房间里。他坐在父亲的书桌后面,离得很远,旁边还站着一个卫兵。他脸色铁青,头上胡乱缠着绷带。如果不是左边太阳穴处,渗出的斑斑血迹,那个绷带的样子还挺俏皮。 “沃尔特!……”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想要冲到他的身边,但是高个子、鹰钩鼻的人,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瓦莱莉停下了脚步,她突然变得非常镇定。 第23页 一切都在眼前——蓝色的烟雾,绷带上殷红的鲜血。沃尔特·斯佩思瞧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左右地摇动着他的头——动作看上去很明显。摇头,这是一个暗号,还是一个警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煳,她把身子靠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你就是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高个子突然发问。 “是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回答道,“当然是我。”这个问题多么愚蠢啊。 “我是格鲁克警官,是刑事分局的。” “你好。”此时此刻,这种问候也够愚蠢的。可是,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居然这么说了,因为她的大脑,已经管不了她的嘴了。 “你是来找沃尔特·斯佩思先生的?”~ “警官。”里斯·雅尔丹发话了,高个子皱起了眉头。 “是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毫不掩饰地说,“我当然是来找沃尔特的。这有什么不对吗?……我们约好了一起吃晚饭。我们去沃尔特·斯佩思先生的卧室里找过,但是,我们没有找到他。所以,我们认为:他可能到他父亲这里来了,于是我们就过来了……” “我明白了。”格鲁克警官机警的眼睛看着别处。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觉得:沃尔特·斯佩思不易察觉地点了一下头,似乎在表示贊同。 所有的事情都太古怪了,所有的事情!……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必须保持清醒,不然很可能会露馅儿。格鲁克——多么可笑的名字。她必须先搞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里斯·雅尔丹说道:“没错,警官。你的问题,我的女儿已经回答了,现在我能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不知道吗?” “什么意思?” “好吧。”高个子警察很不情愿地说,“重案组可不会为了,区区一件盗窃案子赶来的。” 他稳稳地站着,打了一个手势,一个很简单的命令手势——似乎其他人看到了这个手势之后,都会立刻俯首帖耳地去执行他的命令。 聚集在壁炉旁边的一群人,突然散了开来。墙角的地板上,坐着—个死去的男人,他的一条腿扭在身子下面。原本干干净净的浅灰色华达昵长袍上,这时显出一道伤痕——那是血红色的丑陋的刀伤。他坐在角落里,显得瘦小了一拳,似乎是一个被人冷不丁,扇了一记耳光的、胖胖的小男孩儿。他面容僵硬,脸上带着一份惊诧。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大叫了一声,扭过身去,急忙用父亲的大衣挡住了眼睛。 一个耳朵上夹着香菸的记者,举着桌子上的电话机,正大声地喊着:“本尼!看在上帝的分上,我能不能再改一下稿子?……本尼!……听着。绝对是轰动性的新闻……不对,你这个笨蛋,是真正的轰动性故事!……所罗门·斯佩思刚刚被谋杀了!……” 第二部 第05章 绅士还是勐虎? 里斯·雅尔丹的心脏,像教堂的钟一样,不停地剧烈跳动起来;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正把头靠在这位父亲的胸口上。 突然,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听到,那心跳停顿了整整两下。她马上抬起头来,看着父亲的脸。里斯·雅尔丹张着嘴唇,艰难地说出了两个字:“大衣。” “大衣。”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大声地重复着。 大衣怎么了?她父亲的大衣!一片骚乱之中,只有他们静立不动。格鲁克警官正绷紧鼻翼、专心致志地盯着沃尔特·斯佩思。 里斯·雅尔丹的大衣,沃尔特·斯佩思先生在拉萨拉,错穿了里斯的大衣。错穿?现在大衣在哪儿? 沃尔特·斯佩思先生一动不动地坐在属于死者的桌子后面。他的帽子已经不成样子了,上面满是尘土,随手扔在他的左边,但是,他并没有穿大衣。那件驼绒大衣——里斯的大衣——并不在桌子上,也不在椅背上。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对于死者的恐惧,已经慢慢地消退了,她现在甚至能够镇定地看着死者突出的眼睛。大衣在哪儿?里斯·雅尔丹的大衣。这真是一个大问题,是个值得担忧的问题。父女俩都开始若无其事地——其实是仔细地——扫视起了书房。可是到处都看不到那件大衣。大衣去哪儿了?沃尔特·斯佩思把大衣弄到哪儿去了?父女俩靠紧了一些。现在需要集中精力,必须集中精力——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脑子里,只存在着这一个念头。这是一桩谋杀案,必须要保持清醒的头脑,竖起耳朵来。 “把那个记者赶出去。”格鲁克警官在发号施令,“你们有什么发现?” 测量员已经走了,摄影师和其他人,也零零散散地熘了出去。房间里又显得开阔了。一个瘦小的年轻人钻了进来,手上晃着一个黑色的袋子。 “嘿,找到了,医生。看看会有什么发现。” 验尸官跪在靠在墙边的所罗门·斯佩思的旁边,警察迅速把死者和医生都围了起来。 第24页 “取他们的指纹,帕帕斯!……” “指纹?……”里斯·雅尔丹缓缓地问,“这是不是有点儿小题大做了,警官?” “你有意见吗,雅尔丹先生?”格鲁克警官严厉地说。 里斯·雅尔丹没有回答。负责取指纹的警员捧着用具,凑了过来。 格鲁克警官再次绷着鼻翼,假惺惺地带着歉意说:“只是例行手续。我们检查了整个屋子,那里留有不少指纹,必须要排除正常的指纹,你明白吧!……” “你大概会找到一些我的指纹。”里斯·雅尔丹冷笑着说。 “是吗?”格鲁克警官点了点头。 “我今天早上还进过这个房间里。” “真的吗?我马上会给你录口供。”格鲁克警官点着头,转头吩咐那边的警察,“帕帕斯,先取指纹!……” 帕帕斯开始执行上司的指令。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看到父亲强壮的手指,在纸张上留下了印记。然后,帕帕斯摔起了她的手。他的指尖冰冷;就像死者那冰凉的身子,瓦莱莉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脑子里,还在不断地重复着那个问题:“爸爸的大衣在哪里?沃尔特·斯佩思先生把老爸的大衣弄到哪儿去了?” 法医穿过人墙,四下张望着。最后走向了桌子。 “有什么情况?”格鲁克警官问道。 医生拿起了电话。 “还不敢肯定,是很奇怪的东西。请接实验室……化学药剂师……布朗森?我是波尔克。我在斯佩思先生的谋杀现场,有点儿东西需要你处理……是的,尽快。” 医生放下电话,又匆匆走回了墙角,人墙再次把他保护了起来。 “我认为……”格鲁克刚要说话,从走廊上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嗨,大家好。” 所有的人都扭过头来。一个蓄着鬍子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满脸严峻的表情。他似乎担心会被赶走,所以,急匆匆地扫视着现场,急于记录下尽可能多的细节。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心脏,勐地跳了一下——那个年轻人穿着一件驼绒大衣。但她马上就发现:那件衣服的右边口袋下面,并没有三角形的裂口。 “就是他。”格鲁克警官身边的一个警员说,“今天下午,他买下了雅尔丹所有的拍卖品。” “出去。”格鲁克对年轻人说,“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为什么不能现在?”那个年轻人用谄媚的语调说。 他往前迈了一步,踏进了房门,盯着沃尔特·斯佩思脑袋上的绷带。 格鲁克警官严厉地瞪着他,沃尔特·斯佩思毫无生气地说:“警官,奎因先生没有问题。他今天只是作为中间人,帮我买下了雅尔丹先生的家具。他和这个案子,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格鲁克警官追问道。 “实际上,他是一位侦探。”沃尔特·斯佩思扭头看着别处,“你先走吧,我以后会去找你的。” “奎因,奎因……”格鲁克警官皱起了眉头,“你是不是和纽约警局的理察·奎因警官有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儿子。”埃勒里·奎因兴高采烈地说,“那么,我能够留下来吗?” 格鲁克警官有些不满。 “我听说过你。”他说,“是谁谋杀了所罗门·斯佩思,奎因?你直接说吧,能给我们节省不少时间。” “哦。”埃勒里·奎因做了一个鬼脸,“很抱歉,沃尔特。” 沃尔特·斯佩思点头说道:“没事,奎因。你先出去吧,我一会儿去找你。” “他曾经让我损失了八百美元。”格鲁克警官埋怨说,“好了,菲利普,记下来。我们走,沃尔特·斯佩思,去做笔录。”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攥紧了拳头:“哦,沃尔特,到底发生了什么?” 沃尔特·斯佩思看着埃勒里·奎因,埃勒里却看着别处。沃尔特并没有挪动身子。 “五点钟左右,我父亲打电话到拉萨拉,找到了我。”他语调恍惚,“他说他在家里,想见我。” “有什么事情?”埃勒里·奎因闪动着蓝色的眼睛问道。 “他没有说。我开着自己的车子,便往这里赶,可是,车子在山下爆了胎,所以,我花了半个小时才赶到,正常情况下,这段路只需要十分钟。我把轿车停好,正淮备出来,可是,就在我后退着出车门的时候,有什么东西突然地,砸在了我的后脑勺上。我就知道这些。” “我们赶到这里的时候,发现斯佩思先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格鲁克警官解释道,“就在人行道上,他车子的旁边。这么说,你并没有进过房子?”, “我已经把实情都告诉了你。”沃尔特·斯佩思激动地回答道。 “你为什么把车子停在拐角处,而不开进来?” “因为门口的人群。我觉得如果步行进去,被人认出来的可能性,要远远低于开车进去。我的姓氏可是斯佩思,警官!……”沃尔特·斯佩思紧紧咬着嘴唇。 第25页 “当时外面并没有人,今天下午门口根本就没有人,值班的人是这么说的。” “我不知道。”沃尔特·斯佩思打着手势,激动地说。 “也就是说,在五点三十分左右,有人敲击了你的头部?” “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知道是谁袭击的你吗?” “我完全没有防备,所以没有看到。” “那么,你猜测会是谁?” “我怎么可能知道?”沃尔特·斯佩思不满地说。他一直看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眼神很特别——尽管他脸上毫无表情。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用脚趾头,蹭着所罗门·斯佩思古旧的印度丝绸地毯。沃尔特·斯佩思说他没有进入这幢房子,他在进门之前遭到了袭击。这是他的说法,也是他希望警方相信的说法。 但是,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知道:沃尔特·斯佩思进入了这间房子里,她曾经和沃尔特通过话,他当时就在电话的另一头——山顶区二四一一,那是他父亲的号码。说话的就是沃尔特·斯佩思,没有错,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熟悉他的声音,比别人都熟悉。沃尔特当时就在这幢房子里。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盯着墙上错综复杂的花样图案。在这幢房子里,就在这幢房子里,她很清楚,沃尔特·斯佩思用的就是书房桌子上的电话,就在这间他父亲被谋杀的房间里…… 他在撒谎。谎言! “斯佩思先生,你没穿大衣就跑来了?”格鲁克警官故作随意地问,但是,眼睛没有放过沃尔特·斯佩思。 “什么?……”沃尔特·斯佩思低声说,“哦,大衣?没有,我没有穿大衣,警官先生。”他又看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一眼,还有她的父亲,脸上依旧是一副木然的表情。 “我知道!……”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突然想明白了。 他把大衣藏起来了,他把大衣藏起来了!他不想让她父亲被捲入谋杀案。 沃尔特·斯佩思,你这个好心人…… 可是,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他在撒谎,他刚才己经在一件事情上撒谎了。现在又在另一件事情上撒了谎。大衣到底在哪儿?他把大衣弄到哪儿去了? 父亲里斯·雅尔丹先生的手,轻轻地拂过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裙子。她抬起头来,父亲褐色的脸有些苍白,他紧闭着两只眼睛,并且在难以察觉地摇着头。 “我能够坐下来吗?”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用干巴巴的声音说,“我想你不会搞严刑逼供吧?” 格鲁克警官随意地挥了一下胳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感到有人将一把椅子,推到了她的身后。她转过身,发现那是埃勒里·奎因先生,他正和气而赞许地微笑着。不过,他的笑容里还有其他意味。瓦莱莉感到不舒服,她勐地坐了下来,直直地瞪着对面的壁炉。 埃勒里·奎因先生已经察觉到了。他有一双像洗干净的、灰葡萄一样的眼睛,那双眼晴已经察觉到了她和沃尔特·斯佩思之间的眼神交流。他们以后必须加倍小心,需要步步为营,不能存在丝毫差错。这就好像是被野兽逼到了陷阱里,任何微小的失误都会……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从来没有,被野兽逼到过陷阱里,不过,她现在完全可以想像那种感觉。 “对于这起谋杀,有什么线索吗,警官?”埃勒里·奎因和气地询问道。 “我们在柳树篱笆的内侧,发现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长凳子,篱笆外面就是沃尔特·斯佩思先生停车的位贺。凳子上有一个泥点,很可能有人踩在上面过。似乎袭击者是从内侧翻越过篱笆,在那里埋伏了下来,专门等着你过来,对吗,斯佩思先生?” 沃尔特·斯佩思顿时一脸困惑。 “他应该不知道,袭击者会在那里出现!……”埃勒里·奎因说。 “我猜也是这样。”格鲁克警官说,“麦克马洪,去把安纳托尔·鲁伊希和瓦莱夫斯基找来。” 安纳托尔·鲁伊希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他高抬脚轻落步,奸像是走在炭火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强忍住想要发笑的冲动。她以前没有注意过,安纳托尔·鲁伊希的鞋子——他的鞋子有厚厚的鞋跟,就像是牛仔的靴予。她甚至开始猜测,鲁伊希是否穿着紧身衣。不可能,瓦莱莉相当肯定。 哦,大衣,可恶的大衣! 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用他那对机警的小眼睛,扫视了一圈房间,在埃勒里·奎因先生的身上,稍稍停留了一下,然后,他又藏到了厚厚的眼皮后面。 “真遗憾,沃尔特。”他急急忙忙地说,“真遗憾,雅尔丹先生。真遗憾,雅尔丹小姐。”然后他又怀着歉意,补充了一句,“真遗憾。” 最后,他终于闭上了嘴巴,眨着眼睛。 “嘿,你忘记了说所罗门·斯佩思先生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咬着嘴唇,没有敢喊出来,因为瓦莱夫斯基也在房间里。那个看门人被吓坏了。瓦莱夫斯基是一个驼背的老头儿,秃头上只有边缘处,有一些稀疏而杂乱的白髮。他侧着身子走了进来,像一只螃蟹,眼睛在苍老的脸上不安地转动着。 第26页 “我们在做笔录。”格鲁克警官是在跟安纳托尔·鲁伊希说话,眼睛却盯着瓦莱夫斯基。 律师轻咳了一下,像要在法庭上做开场白。 “真遗憾。我六点过几分时,开车到了正门,瓦莱夫斯基来给我开了门,我对他说,我和斯佩思先生约好了……” “你真的和他约好了?” “我怎么可能撒谎,亲爱的警官!……何况瓦莱夫斯基在岗亭里,给斯帕斯先生打了电话……” “可惜没有证据。”格鲁克警官两手一拍,转身询问瓦莱夫斯基,“瓦莱夫斯基,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老头儿瓦莱夫斯基浑身发抖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你是否给斯佩思先生打过电话?” “是的,先生!……”瓦莱夫斯基点了点头,“我打过电话,但是,却没有人接电话,根本没有人接电话。” “我能不能问一个愚蠢的问题?”埃勒里·奎因说,“僕人们都在哪儿?”他又小心地加了一句,“我以为这种房子里,总是有僕人的。” “别打岔。”格鲁克警官说,“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斯佩思上个星期,把他们都解僱了——所有的僕人。现在……” “真的吗?这可是真够奇怪的。”埃勒里·奎因嘟囔着,接着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哦,看在上帝的分上!……”格鲁克警官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在欧赫西水电公司完蛋之后,他收到了好几封恐吓信。他报警了,一位本地警官,在三十分钟内就破了案,干这事的是斯佩思自己的司机——一个名叫奎塔勒的菲律宾人。所罗门·斯佩思先生被吓坏了,于是赶走了所有的人,从那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僕人了。” “这就是金融家的烦恼!……”埃勒里·奎因低声嘟嚷着,“那么,这位奎塔勒先生,现在在哪儿?” “在监狱里,他已经在那里待了一个星期了。”格鲁克警官冷笑着说,然后转身再次问那个老头儿,“瓦莱夫斯基,你打了电话但没有回应,然后你做了什么?” “我告诉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我说所罗门·斯佩思先生应该在家,我还说……”老人嘟嚷着,“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出门了。然后,我让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进了大门。” “今天早上,所罗门·斯佩思先生给我打了电话,他让我过来一趟。”安纳托尔·鲁伊希热心地说,“所以,当发现没有人接电话之后,我觉得不对劲儿。于是,我驱车让瓦莱夫斯基陪着我进来,这个好人同意了。然后,我们发现……于是,我就立刻给警察局打了电话,这您已经知道了。” “他就坐在地板上!……”瓦莱夫斯基用右手背,抹了抹发紫的嘴唇上的唾沫,“他就坐在那里,脸上挂着惊诧的表情,我一时以为……” “顺便问一句,鲁伊希先生……”埃勒里·奎因一边说,一边抱歉地看了一眼格鲁克警官,“你今天和所罗门·斯佩思的约会,究竟是为了什么?” “再次更改遗嘱。”安纳托尔·鲁伊希做出了准确的回答。 “再一次?……”格鲁克警官瞪了一眼埃勒里·奎因,然后,他又盯着安纳托尔·鲁伊希。 “是的,确实是再一次。上个星期天——没错,整整一个星期之前——所罗门·斯佩思先生要求我,带着两名助手来这里,帮他撰写了—份新遗嘱,他在遗嘱上签了字,有我的两名助手作为证人。那份遗嘱……”安纳托尔·鲁伊希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剥夺了他的儿子——沃尔特·斯佩思先生的继承权。” “哦,真的吗?”格鲁克警官警惕地问,“沃尔特·斯佩思先生,你知道你父亲的这一举动吗?” “我们争吵过,因为,他放弃了欧赫匹水电公司的事情。”沃尔特·斯佩思用疲倦的声音说,“他当着我的面,给安纳托尔·鲁伊希打了电话。” “那么,在上个星期生效的遗嘱中,谁会继承财产?” “斯佩思先生的被保护人——维尼·摩恩小姐。他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她。” “今天更改遗嘱,又是怎么回事?” 安纳托尔·鲁伊希轻轻地吹着,他那闪亮而纤细的指甲。 “我说不准。我只知道他打算,再次更改遗嘱。”他耸了一下扃膀,“可是,等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那么,现在所罗门·斯佩思的财产,理论上是属于维尼·摩恩小姐的了。”格鲁克警官皱起了眉头,“他在改变主意之前,被他人干掉了,这对她可是一件好事。”警官突然回头问属下,“怎么了,杰里?” “白天班的门卫弗兰克来了。” 第27页 “把他带进来吧。” 独臂门卫慢吞吞地走了进来,窄脸上的肌肉,紧张地抽搐着。 “我是阿瑟顿·弗兰克。我一无所知,这可怕的事情,和我……” “你在几点钟下班?”警官问道。 “他是六点钟离开的。”瓦莱夫斯基热心地插嘴说,“我六点时接班。所以您瞧,我什么都不知道……” “六点。”弗兰克低声嘟囔着。他一直低着头,盯着他那双已经走样的鞋子。 这时候,沃尔特·斯佩思突然往前探出身子,盯着独臂的弗兰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注意到:沃尔特的手在绞动,几乎和弗兰克的表情一样不安。 “他感到害怕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苦涩地想着,“看来,你也是一个懦夫,尽管你说过些漂亮话。你害怕弗兰克看到过你。他肯定看到你了,除非你是翻墙进来的。翻墙……”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闭上了眼睛,“现在又有了新的问题,沃尔特·斯佩思为什么要翻墙进来?” “听着,弗兰克。”格鲁克警官和蔼地说,“在这个案子中,你是一个重要的证人。你明白吗,弗兰克?” “我?……”弗兰克抬起了眼睛。 “当然了!……桑苏斯这里的别墅只有一个入口,而且,你一整天都在那里站岗。你—直在门口,对吗?” “哦,是的,我一直都在。”弗兰克点了点头,“我当然在门口!……” “那么,你应该知道今天下午,都有什么人进出过,桑苏斯这里的别墅。”格鲁克警官激动地说,“我说,伙计,你完全可以帮助我们,立刻查明真相。” “真的吗?”弗兰克说。 “现在,好好地想一想,有谁进出过?” 弗兰克稀疏的眉毛皱在了一起。 “好吧,让我想一想。等一等,我没有见过斯佩思先生。我是说——他,”弗兰克用骯脏的大拇指,指向了墙角那个,法医正在处理的所罗门·斯佩思先生,“我一整天都没有见过他。你想知道拍卖之后的情况?”他突然问道。 “是的。”格鲁克警官点头回答。 “拍卖之后,嗯,人群慢慢地都散去了,警察也走了。过了一会儿,维尼·摩恩小姐开车出去了。她是在四点钟回来的。我猜她是去购物了,因为我看到很多包裹。她的婶婶——摩恩夫人去了棕榈泉1。她回来了吗?” 1棕榈泉,洛杉矶以东一百七十七公里的一座城市。 “没有。”格鲁克警官直率地答道。 弗兰克摸着消瘦的下巴:“让我想一想。我想就这么多人了,等一等,还有!……”他突然停了下来,满脸的恐惧,“我是说,我猜测……” “你到底想说什么,弗兰克?”格鲁克警官语调温和地问道。 弗兰克惊恐地瞥了一眼房门。沃尔特·斯佩思坐直了身子,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也屏住了唿吸。 什么?到底是什么? “其实……”弗兰克说,“今天下午,还有其他人进来过!……” 格鲁克警官撤掉了伪装,厉声问道:“是谁?”弗兰克往后退了一步。 “你想作为关键证人,被警察关起来吗?”格鲁克警官吼叫着。 “别……别这样,先生。”弗兰克低声说道,“是他来过。大概五点半。对,五点半。” “是谁?……” 弗兰克用骨节分明的食指指向了里斯·雅尔丹。 “不,不可能!……”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喊了起来,并且从椅子里跳了起来。 “什么,这个人发疯了。”里斯·雅尔丹异常惊讶地说。 “别说话。”格鲁克警官断喝一声,“你待会儿有机会说话。”他转身再次面向门卫,“弗兰克,你能肯定,看到的是雅尔丹先生吗?” 警卫弗兰克用手揪着大衣上的一粒纽扣。 “当时,我……我正坐在岗亭里读报纸,是的,我在读报纸。我听到车道上有脚步声,于是我跳了起来,快速跑了过去。我看到里斯·雅尔丹先生正顺着车道,走向所罗门·斯佩思先生的房子……” “等等,等等!……”格鲁克警官举手示意说,“你没有锁大门?” “我锁了,先生,我锁了大门。可是,雅尔丹先生有大门的钥匙——桑苏斯这里的居民,都有一把大门的钥匙——他肯定是这么进门的。” “大门外面有没有车子?” “我没有看到车子。” “真是胡闹!……”里斯·雅尔丹的脸色发白,警官瞪着他,里斯·雅尔丹只好住了嘴。 “我插一句嘴!……”埃勒里·奎因慢悠悠地说,“弗兰克,如果你走出你的小窝棚,看到一个男人背对着你,渐渐走远,你怎么能够确定,那个人就是里斯·雅尔丹先生?” 第28页 “那就是雅尔丹先生,没错。”弗兰克执拗地说。 格鲁克警官有些焦躁:“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覆?你看到他的脸了吗?” “我受不了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嚷了起来。 “你必须留在这里,老老实实地给我听着。”格鲁克警官严厉地命令道,然后转身继续讯问门卫,“好了,弗兰克,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我没有看到他的脸。”弗兰克低声说道,“但是,我知道,那就是里斯·雅尔丹先生——因为他的大衣,他的驼绒大衣。我很熟悉他的大衣。” 沃尔特·斯佩思缓缓地陷回了椅子里,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里斯·雅尔丹坐在了刚才瓦莱莉坐着的椅子上,扭动着下巴。 “嘿,这算什么?……”埃勒里·奎困打趣似的地说,“好莱坞有一半的男人,都会穿驼绒大衣,我自己也有一件。弗兰克,你能确定你看到的不是我吗?我的身材和雅尔丹先生差不多。” 弗兰克的眼晴里,闪烁着愤怒的火光。 “但是,你的大衣没有扯破!……”他断然说道。 埃勒里·奎因说了一声:“哦。” 格鲁克警官立刻显出了喜色,急忙问了一句:“弗兰克,你说那件大衣被扯破了?” “是的,先生。今天下午,里斯·雅尔丹先生离开拍卖会的时候,他的大衣刮在了车门的把手上,被扯破了。在右面的口袋下面,扯出了一个口子,很大的一个口子。” “我记得你说过,”埃勒里·奎因又说,“你只看到了那个人的背影。” “他走得很馒,那样子像是在思考问题。”弗兰克低声说,愤怒地看了一眼找麻烦的年轻人,“他把手背在后面,所以,我看到了口袋和口袋下面的破口。我知道那是里斯·雅尔丹先生!……” “问题解决了!……”埃勒里·奎因笑着说。 “我还朝他喊,我说:‘喂,雅尔丹先生!……’我的声音很大,但是,他没有转身,而是继续地往前走,好像没有听见我叫他。然后我就回到了岗亭里。”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用狂怒的声音说:“我必须指出!……”可是,一个警员走了进来,打断了她的话。 进来的警员手上捧着一样东西。 “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那是一件褐色的驼绒布料,末端被扯成了细丝。 “在哪儿找到的?”格鲁克警官立刻抢过了布料。 “就在用做栅拦的,一根木桩的顶端,靠近那把长椅的位置。” 格鲁克警官激动地,用手指抚弄着布料。 “这里原本就是破的!……”他低声说道,“在他翻过栅栏的时候,破口又刮在了木桩子上,口袋下方的整条布料,都被扯了下来。”他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里斯·雅尔丹。 “里斯·雅尔丹先生!……”格鲁克警官冷冷地说,“你的驼绒大衣呢?” 房间里瞬间陷入了冰冷的寂静,让人耳鼓发疼。不管按照哪一条法则,沃尔特·斯佩思先生此时,都应该立刻跳起来,向警官解释大衣的真相:他为什么穿上了里斯·雅尔丹的大衣,他怎么…… 可是,沃尔特·斯佩思像石头人一样坐在那里。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明白了,她彻底地明白了。沃尔特不能承认穿了她父亲的大衣,因为,这等于是承认了,刚才他在撒谎…… 沃尔特·斯佩思刚才说过,根本没有进入过桑苏斯。现在,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沃尔特用自己的钥匙开了门,进入了桑苏斯的别墅。而因为大衣上的裂口,所以,弗兰克错以为,进来的是里斯·雅尔丹。 沃尔特·斯佩思进入了他父亲的房子……然后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是不是……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心中,有一个冰冷、细微的声音在说:“沃尔特·斯佩思在撒谎,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把可能带来麻烦的大衣,藏起来或者扔掉,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有,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木然地坐在那里,让警察怀疑是里斯·雅尔丹,走进了所罗门·斯佩思的房子?就在所罗门·斯佩思被利刃刺穿的时候?”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没有抬头,但是,她知道父亲的脑子里,也在转着同样的念头。 里斯·雅尔丹完全可以轻易地摆脱嫌疑——瓦莱莉也可以这么做——只要对格鲁克说:“听我说,警官。沃尔特·斯佩思今天下午,错穿了我的大衣,弗兰克认错了人。大衣不在我的手上,我也不知道大衣现在在哪里。你问沃尔特吧:可是,里斯·雅尔丹却—言不发。至于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她已经丧失了言语的能力,即便命悬一发,她也说不出一个字。 “哦,沃尔特,你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不解释清楚?……” 第29页 “看来你不打算开口了,嗯?……”格鲁克警官阴险地咧着嘴说,“好吧,里斯·雅尔丹先生。弗兰克,今天下午拍卖会结束之后,除了摩恩小姐和雅尔丹先生,还有其他人进入过桑苏斯的别墅吗?” “没有,先生。”弗兰克已经悄悄地退到了门口。 “瓦莱夫斯基,你接班之后,只有安纳托尔·鲁伊希进了门,然后,你们一起进入了房子,发现了斯佩思的尸体?” “一点儿不错,先生!……” 格鲁克厌烦地朝警卫挥了一下手:“让他们回家吧。”他对一个警员说,“把那个维尼·摩恩小姐带进来。” 那个可怕的想法,开始勐击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耳鼓。她越是想要甩开那个念头,它反而越发强烈。 “噢,沃尔特,你是不是谋杀了你的父亲?” 第06章 唇枪舌剑 维尼·摩恩小姐刚才在抹眼泪。她在门口停了一下,用一块黑手帕捂着眼睛,表现出深切的绝望。 似乎能洞察人心的埃勒里·奎因不禁暗暗赞嘆,已经开始服丧了! 埃勒里·奎因先生的习惯,就是暗中观察别人注意不到的东西,所以,他发现了安纳托尔·鲁伊希律师,身上的神奇变化。 刚才,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一直表现出近乎完美、就事论事的超脱态度,可是,当维尼·摩恩小姐悲痛地上场之后,安纳托尔·鲁伊希突然兴奋了起来。他跑上去,握住了摩恩小姐的手,温存地在她耳边低语。埃勒里·奎因先生还注意到,维尼·摩恩吃惊了片刻,但是,她马上掩饰了过去。 安纳托尔·鲁伊希又立刻跑回了房间,端来一把椅子,扶着她的肩膀——维尼·摩恩的个子很高,他被迫伸出双臂——殷勤地扶着她坐好,就像规矩的中国晚辈。然后,安纳托尔·鲁伊希律师就站在摩恩小姐的后面,似乎即使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维护美人的清白和名声。 埃勒里·奎因先生不无恶意地猜测着:既然现在所罗门·斯佩思已经归了西天,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是不是打算继承死者的事业——去关心维尼·摩恩小姐难测的职业道路呢? 维尼·摩恩小姐又哭了起来。 “行了,行了!……”格鲁克警官急促地说,“不会持续太长时间的,然后,你有的是足够时间,把你的眼睛给哭肿了。是谁谋杀了所罗门·斯佩思?” “我知道是谁想要谋害他!……”维尼·摩恩突然大声地说。她略微挪开手帕,眼睛瞥了一下里斯·雅尔丹。 “你是说里斯·雅尔丹先生?” 面对这个新的威胁,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浑身的皮肤都绷紧了。那个让人无法忍受的晾衣架!……不过,现在,雅尔丹小姐还有更加深重的苦难,所以,她顾不上惩罚维尼·摩恩,只能试图用眼神,杀死那个装腔作势的花瓶。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维尼·摩恩小姐立刻关掉了泪水的阀门,“他就知道和可怜的、亲爱的索利1争吵,不停地争吵……上个星期……” 1索利就是所罗门的暱称。 “维尼。”沃尔特·斯佩思闷声说道,“闭上你的臭嘴巴!……” “好啊,现在你开始说话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心中暗想。 “死的可是你的亲爸爸!……”维尼·摩恩兇巴巴地回敬道,“我不会隐瞒的,沃尔特·斯佩思。你知道我说的都是实情。上个星期一早晨,他和所罗门为了洪水和工厂——诸如此类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今天早上他又来过,还威胁过所罗门……” “威胁所罗门·斯佩思先生?”格鲁克警官满意地重复着。 “他说所罗门应该被吊死,他就是这么说的!……”维尼·摩恩激动地说,“他说应该把所罗门切成小块,他说所罗门是一个骗子……后面的我就听不清楚了……” “这个女人显然是在门外偷听!……”里斯·雅尔丹棕色的脸颊,逐渐变成了紫红色,“没错,警官,我和所罗门·斯佩思争吵过。但是……” “她没有说错!……”格鲁克警官冷冷地说,“你和他争吵,是因为所罗门·斯佩思使欧赫匹水电公司,面临重大的灾难。” “是的。”里斯·雅尔丹点头说,“他同样也把我害苦了,不过……” “是啊,你失去了所有的东西,雅尔丹先生?” “是的!……” “所罗门·斯佩思先生害得你一文不名,而他自己却赚了一大笔钱。” “但是,他也坑害了成千上万的其他人!……” “里斯,这个混蛋想要干什么?”从走廊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响亮声音,“他想把谋杀推到你的头上?” 潘克说着冲进了房间,他的红髮倒竖着。 第30页 “哦,潘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扑到了他的怀里。 “没事的!……”里斯·雅尔丹疲惫地,对一名追上来的、气喘吁吁的警员说道,“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你听着!……”潘克愤怒地对格鲁克警官咆哮着,“我可不在乎,你早上是不是吃了枪药,如果你敢说是里斯·雅尔丹作案,你就是一个大傻瓜,一个缺心眼儿的、坏心肠的骗子!……”他笨拙地抚摸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头髮,安慰着她,“我本来应该早点儿过来的,我到这里才知道出事了。米布斯说你们离开了拉萨拉。” “没事,潘克。”里斯·雅尔丹低声说道,潘克闭上了嘴巴。 格鲁克警官凝神看了潘克半晌,然后耸了一下肩膀。 “你是一个运动健将,对吗,雅尔丹先生?” “请你说清楚,什么意思……” “你曾经赢得高尔夫球赛的冠军;你是手枪射击高手,在去年春天的加利福尼亚州射箭巡迴赛中,你赢了这个潘克。你也是赛艇冠军,所向无敌。你瞧,我对你的情况一清二楚。” “请你直说,不要拐弯抹角!……”里斯·雅尔丹冷冷地说。 “你也参加击剑运动,对吗?” “是的。”里斯·雅尔丹点头承认。 格鲁克警官点了点头。“你这方面的才能,并不为人所知,不过,你是美利坚合众国的,顶尖业余击剑手之一。” “我明白了。”里斯·雅尔丹缓缓地说。 “他曾经想要教所罗门·斯佩思先生击剑!……”维尼·摩恩小姐尖声嚷道.“他总想让所罗门运动!……” 格鲁克警官面露喜色:“真的吗?”他转过身,刻意抬头看着壁炉上方,深棕色的墙壁。 在那面墙上,挂着一组装饰用的旧兵器——两把银色手柄的决斗用手枪,一把长长的十八世纪的步枪,一支火绳钩枪,几把短剑和匕首,十几柄黝黑的、年代久远的刀剑——有双刃长剑、砍刀、弯刀、镶着宝石的短剑。最上方是一把沉重的、十三世纪的骑兵使用的、开血槽的大刀,斜斜地挂在墙壁上。在和中世纪大刀交叉的位置,深棕色的墙壁上,有一个窄窄的浅色痕迹——那里似乎曾经挂着一把对应的兵刃。 “刀不见了!……”维尼·摩恩指着那里,尖叫了起来。 “哦。”格鲁克警官点头说。 “可是,下午四点钟时,那儿还放着一把刀!……” “摩恩小姐,你最后一次见到斯佩思先生,也是在下午四点钟,对吗?” “是的,我购物归来……”维尼·摩恩点头答道。 “我能不能冒昧地问一句,”埃勒里·奎因先生低声说道,“美丽的维尼·摩恩小姐,你在下午四点,到斯佩思先生被谋杀之间,这段时间里干了什么?” “我在自己的房间里,试穿新衣服!……”维尼·摩恩小姐愤慨地说,“天哪,你怎么敢怀疑我!……”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摩恩小姐?” 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瞪起眼睛:“请你告诉我,你有什么权力?” “听着,奎因!……”格鲁克警官厉声说道,“请你帮个忙,别管这里的闲事!……” “抱歉。”埃勒里·奎因点头说。 格鲁克警官喘着粗气,晃了晃身子。 “好了!……”他用比较平静的语调说,“让我们看看那里原来有什么。”他架势十足地走到壁炉前面,拉过一把椅子——就像一位即将在舞台上,展示最炫目戏法的魔术师。 格鲁克警官站到了椅子上,仰着头,大声念着镶嵌在浅色条纹下面的,一块铜牌上雕刻的字迹:“十七世纪有护手的义大利双刃长剑。”他从椅子上下来,得意洋洋的。 没有人搭话。里斯·雅尔丹静静地坐在那里,刚劲有力的双手,稳稳地放在膝盖上。 “女士们、先生们,事实很清楚。”格鲁克警官转过头,对众人说道,“所罗门·斯佩思先生被刺死了,同时,一把义大利双刃长剑不见了。我们可以确信,那把长剑被人拿走了。房子里没有长剑,我的手下在房子外围,也没有任何发现。刺杀的伤口和失踪的长剑——我们有理由相信,兇手从墙上摘下了长剑,把所罗门·斯佩思逼到角落里,给了他致命的一击,然后带着长剑逃走了。” 在一片寂静中,埃勒里·奎因先生的声音格外清晰:“这正是令人不解之处。”奎因先生似乎有不同的见解。 格鲁克警官缓缓地用手滑过面颊。 “我说……”他转向里斯·雅尔丹,厉声问道,“你是不是今天下午,碰巧教了所罗门·斯佩思先生几招击剑术?” 里斯·雅尔丹挤出一个迷人的笑容,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为父亲感到骄傲,甚至要哭出声来。 第31页 “沃尔特,你这个懦夫,居然坐在那里无动于衷!” “你自己想想吧!……”格鲁克警官和荡地说,“弗兰克说,今天下午,只有你一个人进过燊苏斯。我们找到了从你大衣上,扯下来的市料,而且,我们很快就会找到那件大衣,我可以向你保证。” “我自己也很想找到我的大衣。”里斯·雅尔丹颇不在意地说。 “你承认:你至少和死者,发生过两次争执,其中的一次,就在今天早上!……”格鲁克警官严厉地说。 “你忽略了一件事情。”里斯·雅尔丹又微微一笑,“今天早上,我和他在这个房间里,发生争执之后,我还见过一次所罗门·斯佩思。他来过我的房子——我是说,我今天搬出来的那幢房子。”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吃了一惊,她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我们在健身房里,又谈了一阵子,谈话的结果是我把他赶走了。” “感谢你提供的信息!……”格鲁克警官说,“你下次应该考虑,是不是应该把这种信息藏在心里。记下来了吗,菲利普?还有,你有非常强烈的动机,雅尔丹先生——所罗门·斯佩思害你损失了万贯家财,我还听说,你要求所罗门·斯佩思把他的收益,重新投入到欧赫匹水电站里,以拯救水电公司,但是,所罗门·斯佩思拒绝了你的要求。最后一点,你是一名击剑手,而正是一把长剑,要了所罗门·斯佩思的老命。你甚至可以假称,要教他几招击剑技巧,让他放松警惕。” “那么,他当时在干什么?”里斯·雅尔丹反问道,“用他的武器防守?” 他们分别站在房间两端,眼光激烈地交锋着。 “听好了,雅尔丹。”格鲁克警官说,“你如果老实认罪,我会让凡·埃弗里给你减刑。我们可以把这件案子,定为正当防卫。” “你真是一个大好人。”里斯·雅尔丹说,“那样的话,我甚至还可以指望,陪审团的善意,对吗?……他们可能会,感谢我为这个世界,除掉了一个危险分子。” “当然了,当然了!……你觉得怎么样,雅尔丹先生?” “爸爸!……”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哀求着。 “我坚持自己是无辜的,你和你的提议都见鬼去吧。” 格鲁克警官又看了一眼里斯·雅尔丹。 “随你的便。”他闷声说道,然后又转过身去,沖医生说进,“哦,医生。你检查完了吗?” 波尔克医生从人墙中钻了出来,大衣的袖子卷了上去。警员们四面散了开来,在屋子里站成了一排。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偷偷地看了看壁炉旁边的墙角,发现那具尸体已经被盖上了报纸。 “还得等到解剖结果出来!……”波尔克医生生硬地说,“不过,有几点倒是肯定的:兇器有尖锐的锋刃,且体表伤口有半英寸宽。但是戳偏了一点儿,没有触及心脏。我认为:那是失踪的长剑造成的,不过需要看到那把长剑,才能够做出定论。” “死亡时间是多少?”格鲁克警官问道。 “看看手錶就知道了。” 埃勒里·奎因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什么手錶?” “哦。”格鲁克警官不耐烦地说,“在他摔倒的时候,手臂磕到了墙上。我们发现他的手錶被摔坏了,碎渣子撒在了,尸体旁边的地面上。手錶上的指针指向五点三十二分。” 里斯·雅尔丹咯咯地笑了起来,这笑声让大家都吃了一惊,甚至格鲁克也感到惊诧。他一直冷眼盯着雅尔丹,此时则有些恼火。 只有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知道,父亲为什么发笑。她感到一阵宽慰,同时意识到,自己嘴里有一股咸味儿。她也想放肆地大笑。 所罗门·斯佩思死于五点三十二分,但是在那时,里斯·雅尔丹刚刚和瓦莱莉一起,走进拉萨拉的电梯——他们乘坐电梯下楼,打算到大厅里去等沃尔特。 五点三十二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想偷笑的冲动,突然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恐。现在,父亲里斯·雅尔丹不再有什么危险了,他完全可以脱身,因为他有令人信服的不在现场的证明。 可是,沃尔特·斯佩思呢……沃尔待·斯佩思的情形就不同了。 五点三十五分,里斯·雅尔丹还在拉萨拉的大厅里,就在米布斯·奥斯汀小姐的视线之内。五点三十五分,瓦莱莉·雅尔丹给沃尔特·斯佩思打了一个电话,米布斯·奥斯汀还和沃尔特通过电话,甚至听出了沃尔特·斯佩思的声音。如果格鲁克警官去询问,那个小个子的金髮女接线员,如果她提起那个电话,告诉警官对方的地址和确切时问……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偷偷地朝沃尔特·斯佩思看了一眼,沃尔特正扭头盯着窗外黑洞洞的庭院。在那一瞬间,瓦莱莉·雅尔丹注意到了,沃尔特·斯佩思脸上的痛苦表情——当然,沃尔特也记得那个电话的事情。瓦莱莉甚至愿意原谅他所有的过错,把他揽在怀里。 第32页 “沃尔特,为什么你要撒谎?……”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在心底哭喊着,“你到底在隐瞒什么秘密?” 一个高个子男人拖着工具箱闯了进来。 “布朗森!……”波尔克医生脑门上的皱纹,顿时散开了,“你来了,太好了。我希望你看看这个。” 警局的药剂师和法医一起,匆匆地走到壁炉旁边的墙角,警员们又组成了人墙。 “你可以回家了!……”格鲁克警官粗鲁地对沃尔特·斯佩思说,“明天早上我会再去找你。除非你愿意留在这里。” “我不想。”沃尔特·斯佩思嘴上这么说着,身子却没有动弹,“我不想留下。” 说完,他迅速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抓起他的帽子,走向房门,还被地毯上的一个凸起绊了一下。 经过雅尔丹父女的身边时,他竟然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你们也可以走了,维尼·摩恩小姐和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还有你,叫什么来着?” 潘克恼怒地说:“别烦我!……” “我和父亲能走吗,警官?“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盯着沃尔特·斯佩思,刚刚消失的方向问道。 然后,她突然闭上了眼睛,因为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正恭恭敬敬地护送着高贵的维尼·摩恩小姐,穿过同一扇房门——真煞风景。 “不行!……”格鲁克警官坚定地说,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嘆了口气。 格鲁克警官说完,大步走到壁炉旁边。埃勒里·奎因按捺不住好奇心,也跟了过去,从警官的肩膀上,偷窥医生和药剂师的工作,所罗门·斯佩思身上的遮挡物,被取了下来,药剂师跪在尸体旁边,正在仔仔细细地查看着伤口。他连续两次把长鼻子凑了过去,闻着伤口附近的味道;然后,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抬眼看着波尔克医生。 “蜜糖,没错!……”他疑惑地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波尔克医生说,“不仅是伤口的表皮,伤侧也有一些痕迹。” “糖蜜?……”格鲁克警官低声重复着,“太妙了……嘿,别挤我!……” 埃勒里·奎因揉着长满鬍鬚的下巴。 “抱歉,警官。糖蜜?……这可真有趣。医生,我记得你刚才说过,兇器差一点儿刺中心脏?” 波尔医生好奇地看了一眼埃勒里·奎因:“是的。” 埃勒里·奎因又往前凑了凑,把格鲁克警官挤到了一边。此时,他穿过人墙,凑到了尸体的旁边。 “那么,利刃所造成的伤口,是否足以致命?” “他已经被杀死了,不是吗?”格鲁克警官不满地说。 “确实死了,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想法,似乎死亡的原因有问题。”埃勒里·奎因摇着头,转身望向波尔法医,“医生,你怎么说?” “这很难说。“法医波尔皱起了眉头,“看起来失血并不严重。如果拖上一个小时,他大概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我是说,在没有医疗救护的情况下……这确实很奇怪!……” “很奇怪。”埃勒里·奎因说,“我建议布朗森化验一下糖蜜的成分。” “为什么要化验?”格鲁克警官厉声问道。 “伤口出现糖蜜,还有糖蜜在创伤上的位置都表明,它是被涂抹在造成伤口的兇器上的。”埃勒里·奎因说,“为什么要在锋利的刀刃上,涂抹糖蜜?……当然了,因为糖蜜很粘,可以作为另一种物质的载体。”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波尔克医生嘀咕起来,“我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不过,某些迹象可以……” “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格鲁克警官恼怒地问道。 “只是一个小提醒,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埃勒里·奎因微笑着说,“不过,如果你让布朗森化验糖蜜里的成分,你大概会发现一些毒素,我是说某种固态的毒药制剂,而不是液体状的——我相信你会有所发现的!……” “毒药。”格鲁克低声嘟囔着。他揉了揉鼻子,恼怒地用眼角的余光,瞪着埃勒里·奎因。 药剂师小心翼翼地从伤口附近,刮下了一点儿糖蜜,放到了一个玻璃片上,然后打开工具箱,开始忙碌起来。 “糖浆。毒药……”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顿时闭上了眼睛。 “这是氰化钾。”布朗森最后宣布道,“我敢打包票。当然了,我必须回实验室,再次进行确定,然后才能给出正式的化验报告。” “有氰化物!……”波尔克医生嚷了起来,“原来如此!……” “粉末状的,准确地说,是白色晶体。”药剂师继续说道,“和糖浆充分混合在了一起——我觉得毒药的分量很重。” “可抑制细胞中某些重要的代谢酶。”波尔克医生小声说,“几分钟内就可以致命。估计死者在完全吸收毒素之前就死掉了。解剖尸体时,我应该能在伤口附近的机体组织里,发现毒素。” 第33页 他望着死者光亮脑袋上的一圈灰发,耸了一下肩膀。 “不管怎么说,他死时没遭受什么痛苦。” “没有人打算为我鼓掌喝彩吗?”埃勒里·奎因嘆了口气。 格鲁克警官简直对他怒目而视,然后转过身子,厉声说道:“我们必须立刻追查氰化物的来源。” “我猜你很难在这方面有所突破。”布朗森一边收拾工具,一边说道,“这种毒药简直太常见了,被用在多种商品中——电影胶片、清洁剂,还有很多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你还可以在药店买到。” “见鬼去吧!……”格鲁克警官显然很失望,“好吧,好吧。医生,你可以把他弄走了。如果可能的话,诸你明天一早就给我报告。” 埃勒里·奎因后退了几步.以便让波尔克医生指挥警员,七手八脚地搬运尸体。他似乎仍然心存疑虑。 “嘿,波尔克医生。”在医生即将尾随尸体,离开现场的时候,埃勒里·奎因追问道,“尸体情况符合,手錶所显示的死亡时间吗?” “是的。他死于氢化物中毒,而不是外伤,在遭受创伤之后,很短的时间里,就毒发身亡了。根据房间内的状况和尸体的状态,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死亡时间是在五点三十分左右。手錶显示的时间是五点三十二分,这和我的估算很接近。奎因先生,你的分析很精妙。你是一个侦探?” “这里的官方氛围真不适合我……”埃勒里·奎因嘆了一口气,“我还没有笨到无动于衷。谢谢你,医生!……”他目送波尔克医生和布朗森离开了房间。 “我们能够走了吗,警官?”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又一次发问。 所罗门·斯佩思那僵硬的躯体,在盖尸布掩盖下,呈现出难看的形状。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目光避开了那里,盯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斑点。她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跑到外面去喝一杯冰冻的雪利酒。 “等我问完话,你们才能走。嘿!……”格鲁克警官怒吼着,“我说你呢,你在那儿干吗?” 埃勒里·奎因搬了一把凳子,放到壁炉前面;此时,他正站在凳子上,诡异地扭动着身子。似乎是在模仿恐怖电影,顺着壁炉爬上去。 “我在做实验。”埃勒里·奎因从椅子上爬了下来,友善地说,“我想知道三个问题的答案。” “听着,奎因……”格鲁克警官气鼓鼓地吼着。 “第一个问题,你的兇手,为什么特意选择那把长剑,作为兇器?” “我怎么可能知道?听着……” “为什么?”埃勒里·奎因继续说着,同时走近壁炉,伸长了胳膊往上够,“为什么他不拿这把,尖细的法国决斗剑?” “我不知道。”格鲁克警官怒吼着,“我也不关心这个问题。现在,请你给我……” 埃勒里·奎因指着壁炉上方的墙壁。 “你来看看上面灰尘的痕迹——那里就是失踪的长剑的位置。你可以去试一试,任何人都无法直接地拿到那柄长剑,必须踩在什么东西上面。兇手为什么要搬一把椅子过来,爬上去拿一把十七世纪的大利的护柄长剑,而不是直接拿触手可及的十九世纪的法国决斗剑?要知道这两样武器,都能够达到同样的效果。” “对于一桩非预谋的谋杀案来说,这确实是一个疑点。” 尽管心事重重,里斯·雅尔丹还是对埃勒里·奎因的分析产生了兴趣。 “没有人问你的意见!”格鲁克警官气急败坏地说。 “谁说是非预谋犯罪了?”埃勒里·奎因说道,“不对,雅尔丹先生。那个兇手要么事先摘下了长剑,并且在剑尖上,涂抹了糖蜜和氢化物的混合物;要么,是在进行谋杀之前,涂上去的毒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有准备的。他必须先准备好毒药,并和糖蜜混合在一起,然后才能去谋杀所罗门·斯佩思先生,所以,这不可能是一时冲动的非预谋犯罪。” 此时此刻,格鲁克警官气得耳朵尖儿都已经红了。 “我可没有打算开个研讨会,来分析我经手的案子。”他哑着嗓子说,“所以现在请你……” “你闭嘴。”潘克对格鲁克警官的印象很不佳。 “好了!……”埃勒里·奎因急匆匆地说,生怕在发生悲剧性事件之前,没有机会发表意见,“还有我的第二个问题:他为什么要费事地在剑尖上涂抹毒药?” “为什么?”格鲁克怒吼着,举起了手臂,“你这是干什么,智力测验?为了杀死他,这还用说吗?” “这就像是一个男人,既穿着吊带裤,却又系了皮带。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埃勒里·奎因认真地说,“一把锋利的长剑还不足以,杀死一个男人吗?” 格鲁克警官非常懊恼,后悔刚才一时心软,让这个蓄着鬍子的年轻人留了下来。埃勒里·奎因显然是那种自以为是、喜欢搬弄理论的业余侦探——格鲁克警官一直讨厌这种人。 第34页 更可恶的是,埃勒里·奎因竟然当着格鲁克警官下属的面,问了那么多令人尴尬的问题。还有,如果这个年轻人撞了大运,想到了一种合理的解答,那就会剥夺一个勤奋的执法人员,应该得到的荣耀、名声和警察局的奖章。 总体来说,埃勒里·奎因就是一个捣乱分子。想到这里,格鲁克警官吹了吹鬍子。 “我不会让一个写推理小说的人,来扰乱我的调査工作。”他怒气沖沖地说,“你家老头子被迫忍受你的骚扰,因为你是他的儿子。但是,这里距离纽约的中央大道,足有三千英里,我可不在乎你对我的案子,能有什么想法!……” 埃勒里·奎因挺直了身子问:“你的意思是,你想让我和这件案子保持距离?” “你用脚址头想想也该明白了!滚开!……” “我真没有想到,会遭受这样的待遇。”埃勒里·奎因有些气恼,但是,他依旧试图保持久经风浪的架势,他低声说道,“好莱坞真是热情好客!……” “马克,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傢伙赶走!……” “别动,马克。我可以自己走出去。”埃勒里·奎因走到雅尔丹父女的面前,大声说道,“这个人是个大笨蛋。雅尔丹先生,我敢担保,他会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把你塞进牢房。” “真是遗憾,你被赶走了!……”里斯·雅尔丹嘆着气说,“我要说,我很喜欢你的。” “谢谢,这是我在好莱坞,听到的第一句善意的言辞。”埃勒里·奎因朝里斯·雅尔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致意,“再见,雅尔丹小姐。我建议你们两位,都尽量少开口。其实,最好找个好点的律师。” 格鲁克警官愤怒地瞪着埃勒里·奎因,埃勒里·奎因平静地走到了门口。 “不过,”他做了一个鬼脸,“千万别请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 “你这个讨厌鬼,快滚!……”格鲁克警官咆哮着挥了挥手。 “逋命,格鲁克警官。”埃勒里·奎因笑着说,“我差点儿忘了说第三个问题,你记得吗,我说过有三个问题?” 马克沉着脸走了过来。 “好的,好的,别紧张,马克。我要预先警告你,我练过柔道。警官,重点的问题使:即便是你的兇手性情有些古怪,他放着现成的刀具不用,爬上凳子去拿那把义大利的长剑,再假设他嫌利刃不够可靠,在剑尖上涂了毒药——尽管一个小孩子,也能够用那把长剑,刺死所罗门·斯佩思先生;那么,他为什么要在作案之后,还把长剑带走?” 格鲁克警官已经气得无话可说了。 “好了!……”埃勒里·奎因朝雅尔丹父女挥手告别,“这些正是你们称作大脑的器官,所应该思考的问题。” 说完这些话,埃勒里·奎因便走出了房间。 第07章 会走路的驼绒大衣 再次回到拉萨拉的时候,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已经几乎不会迈开步子了,她甚至对冰冻雪利酒的渴望也消失了。即便是简单的思考,也让她焦虑不安。 “我要先把爸爸哄上床去,然后,自己再躺到床上,睡上一大觉。”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幻想着,“也许明天早上,等我醒来的时候,会发现这些事情,全都没有发生过。” 那个举止古怪的埃勒里·奎因先生离开之后,格鲁克警官把其他人都赶出了书房。警官费尽心机地想要从里斯·雅尔丹的嘴里套出话来,这让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浑身颤抖,怒不可遏。潘克对于格鲁克警官发问时的语气很不满意,并因此出言不逊,最后,来了两个强壮的警员,把他赶了出去。 雅尔丹父女后来在大门口的人行道上,找到了潘克,他坐在那里,周围围着一大群洛杉矶报界的精英。潘克咬着手指甲,怒气沖沖地朝提问的记者们嚷叫着。按照潘克的说法,那些记者的道德标准,还赶不上斗牛犬,甚至比秃鹫还要贪婪。如果不是斯佩思的房子里,有更大的诱惑力,雅尔丹父女不可能,从他们的包围中轻易脱身。不管怎么说,他们奸迹般地躲过了报界的死缠烂打——这足以令人兴奋,不过,一想到那位格鲁克警官,矢志不渝的顽固态度(尽管他一无所获),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心就往下沉——比平时的位置整整低了六英寸! 在遭受严酷考验的过程中,里斯·雅尔丹一直保持着冷静的态度——这让警方更加恼火。他对于多数问题,都只做了最简单的答覆,涉及关键性的问题更是避而不谈。警官不停重复着相同的问题:欧赫匹的投资结构,控股公司、水电公司破产的过程、里斯和斯佩思之间的争吵、他当天下午的活动情况…… “哦!……”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暗想,“如果能够说实话,那该有多好啊!……” 格鲁克警官还询问里斯·雅尔丹:是否熟悉斯佩思房子的结构,以及书房里的刀剑……在这漫长、险恶、充满指控意味的讯问中,她的父亲随时都可以摆脱嫌疑——只要说出他的不在场证明。可是,里斯·雅尔丹没有那么做。 第35页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感到难过和疲惫,她知道父亲为什么坚持不说。他是为了沃尔特·斯佩思。 “沃尔特!……”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并没有仔细听格鲁克警官的恶意诽谤。 格鲁克警官那激烈的质询,在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耳边迴响的时候,瓦莱莉的眼前,又浮现出了沃尔特·斯佩思的面孔,和他那令人费解的表情。里斯主动捲入了一桩可怕的谋杀案,就因为沃尔特对她很重要!沃尔特,他平时总是显得那么幼稚、孩子气,鲁莽,现在却陷入了令人不安的自闭状态。 “我去弄点儿吃的!……”潘克说,“你们肯定都饿坏了。” “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虚弱无力地说。 她的父亲里斯·雅尔丹说:“潘克说得对。”不过,他有点儿心不在焉。 “今天下午,从摄影棚回来的路上,我从市场上,买来了—些救急的食品。”潘克粗声粗气地说,“我看没有办法,指望你们这些资本家……” “哦,潘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嘆着气,“如果没有你,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活。” “你们大概会饿死吧!……”潘克得意地冷笑着说。 803111^601匕乂031门116「 (?!)械巧碰+-i,鸿26。祀) 米布斯·奥斯汀已经下班了,—个穿着高领衬衫的胖老头儿,此时坐在了接线员的位置上。所以,他们没有停留,直接穿过大厅,走进了晃晃悠悠的电梯里。瓦莱莉跟在了两个男人的后面,蹒跚地走在走廊的红色地毯上。他们打开了3c的房间门,却没有走进去,而是愣在了那里。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晕晕乎乎的,不明白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她走到门口,朝里面看了两眼之后,才明白过来。沃尔特·斯佩思在客厅里。他正坐在一把扶手椅的边缘,姿势僵硬而怪异。骯脏的帽子扣在了绑着绷带的脑后,眼睛像是两个雰蒙蒙的玻璃球。 三个人都看着沃尔特·斯佩思先生,沃尔特也回望着他们。他的头无力地摇摆着,似乎脖子不足以承受脑袋的重量。 “他喝多了。”潘克皱着鼻子,走到窗口,打开了窗户。 里斯·雅尔丹仔细地关好了通向走廊的房门。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朝前走了两步,结结巴巴地说:“这是怎么回事?” 沃尔特·斯佩思舔了舔嘴唇,从他嘴里吐出了一些音节,却完全不知所云。 “沃尔特,你怎么进来的?” 沃尔特把右手的食指,放到了嘴边。 “嘘。别作声。我——我偷拿了钥逃,在前台。”他抬起头来,从扶手椅里仰望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目光中有愤慨甚至还有怨恨。 “怎么回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又追问道,“沃尔特,你难道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你让我说什么?……告诉我,你想让我说什么?” “你心里很清楚。”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低声说道,“关于……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今天下午怎么了?”沃尔特·斯佩思挑衅似的说,并且试图站起来,“别来烦我!……”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闭上了眼晴。 “沃尔特,我现在给你机会,你必须老实地告诉我。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我父亲的大衣去哪儿了?你为什么……”雅尔丹小姐睁开眼睛,大声地喊了出来,“沃尔特,你为什么撒谎?” 沃尔特·斯佩思的下颚向前突出,低声说道:“这和你没有关系。”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冲过去,恶狠狠地给了他两巴掌。沃尔特苍白的面孔上,顿时出现了几个殷红的手指印。他喘息着,试图再一次站起来,但是,随即又倒在了扶手椅里面。 “你这个醉鬼。”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说道,“软蛋,惴夫。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冲进了自己的房间,摔上了房门。 “我来收拾他。”潘克说。 里斯·雅尔丹没有脱掉大衣,直接坐在了沙发上。他就坐在那里,用手指轻轻敲着沙发的垫子。 潘克揪住了沃尔特·斯佩思的衣领,把他拽了起来,差点儿把他勒死。沃尔特艰难地喘息着,试图反抗,但是,潘克推开了他的胳膊,把他拽进了里斯的浴室。里斯·雅尔丹听到了流水的声音,其中还掺杂着唿喝声。 过了一会儿,沃尔特·斯佩思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客厅,外套的肩膀处都湿透了,缠着绷带的脑袋滴着水。潘克把一条毛巾扔了过来,然后走进了厨房。沃尔特瘫倒在扶手椅里面,笨拙地用毛巾擦着身上的水。里斯·雅尔丹仍然坐在那里,用手指敲打着坐垫。 “把这个喝下去。”潘克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高脚杯,“拿出点儿男人的气概!……” 沃尔特·斯佩思伸手接过了杯子,咽下了塔巴斯科辣椒和西红柿的混合物,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第36页 潘克点燃了一支香菸,又回到了厨房里。里斯·雅尔丹先生听到了锅盘相碰的声音。 “我想,”里斯·雅尔丹客气地说,“我应该去药店,买一点儿雪茄。沃尔特,请原谅,我要离开一会儿。” 沃尔特·斯佩思什么都没有说。一阵沉默之后,里斯·雅尔丹站了起来,离开了公寓。 沃尔特·斯佩思独自坐在客厅里,深深地吸着冷气,死死地瞪着满是尘土的绒面革运动鞋的鞋尖。潘克在厨房里,用力地摔打着壁橱的门,自顾自地大声抱怨着。沃尔特站了起来,蹒跚着走到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房门前。 “雅尔丹小姐。”他闷声喊道。房间里没有回应。沃尔特·斯佩思扭动着门把手,走了进去,并关好了门。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仍然戴着帽子、披着大衣,她躺在床上,正失神地盯着对面墙壁上梵·高的画作。无边软帽俏皮地扣在她的一只眼睛上面,可是,她的样子却一点儿都不开心,看起来冷淡而疏远。 “瓦尔。” “走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厌恶地喊着。 沃尔特·斯佩思也走到了床边,鼓起勇气也扑倒在床上。他的眼神朦胧,优虑地望了她一眼,笨拙地用右手拢住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纤细的双腿。 “你知道,我刚才喝醉了。我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瓦尔。别这么对我,瓦尔。我爱你。” “把你的手从我身上拿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说。 “我爱你,瓦尔。” “你刚才的表现,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冷冷地回应。 沃尔特·斯佩思勐地坐了起来,摸索着扣眼,打算繫紧领口。 “好的,好的。我这就出去。我是一个醉汉。”他艰难地站了起来,蹒跚着走向房门。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眼看着沃尔特·斯佩思晃晃悠悠地走过房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从床上跳了下来,冲到门边,用后背顶住门。 沃尔特·斯佩思停下了脚步,惊愕地看着她。 “先别走!……”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突然说。 “我是个醉汉。” “你必须先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向格鲁克警官撒谎?……”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言辞激烈地问,“你很清楚,今天下午五点三十五分,你就在所罗门·斯佩思的房子里!……” “是的。”沃尔特·斯佩思低声说,身子晃了晃,但是,他并没有摔倒。 “沃尔特。”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心沉了下去。她的双手压在背后的门板上,而且越来越用力。她的眼神越过沃尔特,几乎能够看穿,那个用白杨木制做而成的衣柜,看到藏在几件衬衫下面的手枪。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低声说道:“沃尔特,我必须知道真相。你是不是谋杀了你的父亲?” 沃尔特·斯佩思站稳了身子,他的下唇再次突了出来,表现出一种古怪的执拗态度。与此同时,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慢慢地转向了别处,这几乎是—种狡诈的表现。 “让我走吧。”他低声说。 “是你杀了他,沃尔特?”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又低声问道。 “再见。”沃尔特·斯佩思的语气,突然变得尖锐起来。他伸出手,试图把她推开。 “如果你没有杀人,”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一边喊,一边跑到衣柜跟前,伸手探进了抽屉,“你为什么要带着这个?”她举起了那把手枪。 沃尔特·斯佩思轻蔑地说;“你翻了我的口袋?给我!……” 瓦莱莉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没有动作,任由沃尔特·斯佩思夺过了手枪。他看了看手枪,哼了一下,然后把手枪放进了口袋里。 “恐吓!……恐吓信。十几封。就因为我是毁掉,几千人生活的恶棍的儿子。所以,我买了一把枪。”他耸着肩膀,痛苦地说,“我爱你,但是,请你别管我的事情!……” 老天爷哟,这完全不是沃尔特·斯佩思的风格,这不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所认识的沃尔特。难道他本性如此?人往往是在危急关头,才会展露出本性中,最丑恶的一面,不是吗? “你让警官相信,我父亲今天下午,偷偷地去了桑苏斯。”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嚷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弗兰克所看到的,悄悄地顺着车道,走进斯佩思房子的人,就是你——是你错穿了我爸爸的大衣?” 沃尔特·斯佩思眨了眨眼睛,就好像这样做,便能穿透好莱坞一个星期以来,积攒下来的雾气。 “你必须相信我!……”他低声说道,“别问我问题,雅尔丹小姐。别问我。” “相信你?……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真的被激怒了,“看看你的所作所为,还要我相信你?你的沉默,让我父亲受到了牵连,我难道没有权利问你问题吗?”一阵发泄之后,她突然抓住了沃尔特浸湿的衣领子,把头靠在了他的胸口上。 第37页 “哦,沃尔特。”她抽泣着,“我不在乎你做了什么,只要你坦由告诉我。我愿意相信你!……可是,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多么奇怪,一个人可以在前一刻,表现得谦逊有礼,转眼却又能够,变得如此冷漠、硬心肠。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把沃尔特·斯佩思先生包裹了起来,使得他对温情、理性和唿唤都无动于衷。 他结结巴巴地说:“不能……他们知道我在父亲的房子里。如果你告诉他们……绝不能够告诉他们,瓦尔,你明白吗?” “这么说,”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猜测是正确的,“爸爸!你成了替罪羊。”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把沃尔特·斯佩思一把推到了一边。 “忠诚”是个动听的词彙,往往出现在多愁善感的小说里。可是,在现实生活中,常人不可能总是指望忠诚。在某些境况下,表面现象确实令人失望,但是,它们往往是事实和本性的写照。真实的生活往往是残酷无情的。 “现在,”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用冷淡的声音说,“格鲁克警官怀疑我的父亲,谋杀了你的父亲。你只要说一句话,就能够洗清楚他的嫌疑。但是,你却不会那么做,尤其是关系到你自己的性命的时候。” 沃尔特·斯佩思的身子,完全停止了晃动。他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闭上了嘴,什么都没有说。 “行了,现在帮个忙。”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冷笑着说,“请你离开我的房间。” 他并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里斯·雅尔丹有一个可靠的不在场证明。 “好的。”沃尔特·斯佩思低沉地回答。 好了,现在他不会知道了——至少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不会告诉他!如果她说出里斯·雅尔丹的不在场证明,沃尔特·斯佩思就可以轻松地,给自己的谎言找藉口。 “啊,我早就知道你父亲手上有王牌,我知道他没有危险,所以,我必须想办法保护自己!……” 等到沃尔特·斯佩思清醒一点儿后,还可能编造出一些动听的託辞,来解释他的不义之举。如果沃尔特·斯佩思打算说服别人,他就会变得巧舌如簧。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心里很清楚,她很软弱,很可能会向沃尔特投降。所以,她又悲痛欲绝地说:“不管你有什么秘密,我都不金说出去的。0现在你给我出去!……” 沃尔特·斯佩思用力地提了提衣领,似乎觉得那个布圈儿太僵硬了。然后,他勐地拉开了门,跌跌撞撞地走进了客厅,再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公寓的大门,却忘记了拿走他的帽子。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从客厅的地板上,拾起了沃尔特的帽子,朝着沃尔特的背影,把帽子给扔出了房间。 好了,什么都结束了!…… “潘克,我快饿死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大声嚷嚷着,走进了厨房里。 “今天吃什么?”不过,她的眼光一闪,似乎看见了什么,“潘克,那是什么?” 潘克正在把什么东西,藏进裤子口袋里。 “没有,没什么!……”他随口敷衍了一句,从早餐檯旁边的倚子上起身来,走向煤气炉,几个锅盘正在炉于上,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 “那个讨厌鬼走了?” “潘克,你把什么藏起来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走到他的身边,扳过他的身子,严厉地命令着,“给我看看。” “没什么,我已经跟你说了!……”潘克的话毫无说服力。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把手伸进了他的口袋。潘克试图躲避,但瓦莱莉的动作很敏捷。她从口袋里抽出了一个硬皮小本子。 “怎么回事,这是银行存摺。”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迅速拿了起来,“哦,潘克,我真抱歉……” 雅尔丹小姐突然停了下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银行存摺上的名字是里斯·雅尔丹。 “爸爸把沃尔特·斯佩思的钱存了起来。”雅尔丹小姐刚刚说了一句,就又停顿了一下。“可是,不是这家银行。潘克,这家是太平洋海岸线银行,是斯佩思的银行。” “小姑娘,别瞎掺和。”潘克低声说道。他开始专注地,用一把长柄勺子搅着豆子,似乎豆子是否会粘在锅上,是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情,“别看那些玩意儿。”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翻开了存摺,里面只有一条存款记录,没有打收款记录。但是,存款的数额让她瞪大了眼睛。天哪,这绝不可能,肯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白纸黑字显示的金额是:五百万美元。 她拉住潘克的胳膊问:“你是在哪儿找到这个东西的?潘克,你快告诉我实话!……” “今天早上,在燊苏斯的健身房里。”潘克不敢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眼晴,“我在那里收拾高尔夫球袋时,找到了里斯·雅尔丹先生的摩洛哥皮袋子,存摺就藏在一个口袋里,在一堆运动衫下面。” “哦!……”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应了一声,坐在早餐桌旁边,用手捂住了眼睛。 第38页 “潘克,”她小心地说,“你不要……不要这样,你别和其他人,再提这件事情。这会让人以为……让人以为:爸爸真的像某些人说的那样,并没有破产。” 潘克专注地搅动着豆子。 “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瓦尔。我怕那些喜欢四处乱钻的记者,会发现那个存摺,但是,那时我必须把里斯的捐赠品,送到博物馆去——所以,我就把存摺塞进了口袋里。” “谢谢你,潘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嘴唇颤抖着。 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厨房里只有煤气炉发出的“咝咝”声。潘克继续搅动着豆子,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坐在桌子旁边,盯着那个存摺。 前门响了一下。里斯·雅尔丹在外面喊道:“瓦尔?……”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做声。 里斯·雅尔丹叼着一支雪茄,信步走进了厨房,抖了抖湿漉漉的帽子。 “又下雨了。潘克,你做的菜真香。” 里斯·雅尔丹停了下来,意识到了两个人古怪的反应。黄色封皮的银行存摺,就放在淡棕色的桌子上。他看了一眼存摺,皱起了眉头,然后凝视着两个人。 “是因为沃尔特?”里斯·雅尔丹用疑惑的语调问道,“他什么都不肯说?” “对,他不肯说。” 里斯·雅尔丹没有脱掉大衣,直接坐在了椅子里,抽着雪茄。 “不能半途而废,宝贝儿,要一被作气。我一直在留意沃尔特,他肯定隐瞒了什么!……没错,不过,我认为他所隐瞒的,并不是你所想像的事情。沃尔特一向严于律己,不管怎么说,他的家境影响了他,他自食其力,总是自己拿主意。我一直在关注着他,我相信他不会,做出什么邪恶的事情。我不会看错的,亲爱的!……” “我担心……”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木然地说,“我可能看错了你。” “噢,瓦尔!……”里斯·雅尔丹惊愕地瞧着女儿,“潘克,这是怎么回事?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吗?”潘克小声说道。 “我只知道你们两个人……”里斯·雅尔丹的语调有些严厉,“都在孩子气地故弄玄虚。”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用指头尖,把存摺朝父亲的方向,轻轻推了一英寸。里斯·雅尔丹并没有立刻拿起存摺,他来回看着瓦莱莉和潘克。与此同时,他棕色的脸顿,渐渐失去了血色。他缓缓地拿起存摺,愣愣地看了看封皮上的名字,然后打开存摺,瞪着上面的余额、日期和银行的签章…… “这是怎么回事?”他语气平淡地问,“嘿,别跟我装傻!……潘克,你肯定知道。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潘克耸了耸肩膀。 “我问这是从哪儿来的?”里斯·雅尔丹严厉地问道。 潘克扔下了长柄勺,声音中明显透着不信任。 “见鬼,里斯,你想要我怎么样?别特意装模作样!……”潘克无奈又激动地说,“这是一个银行存摺,上面有五百万的存款,是我今天早上,在你的摩洛哥皮袋子里找到的!……” 里斯·雅尔丹吃惊地站了起来,一手举着银行存摺,另一只手上是冒着青烟的雪茄菸卷。他在狭小的厨房里转悠着,额头上棕色的皱纹越来越深。他脸上的苍白之色不见了,棕色之中出现了暗红色的怒气。 “我从来没有想到!……”潘克悲痛地说,“你会是一个这种人,里斯!……” 里斯·雅尔丹停下了脚步。 “尽管我并不想责怪你们两个人,但是,我无法不生气。”雅尔丹先生镇定地说,“这看起来太令人气愤了。我要澄清一下,但是,我就说一次。”潘克的脸已经变得煞白,“对于这笔存款,我一无所知,我甚至从来没有在斯佩思的银行里开过户。这五瓦万美元并不属于我。你们两个人都听清楚了吗?”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顿时羞愧万分,她感到精疲力竭,甚至想要大叫一声。至于潘克,他脸上的苍白之色也不见了,瞬间就变成了通红,一直红到了他红色的头髮根。他侧身靠在煤气炉上,咬着手指。 里斯·雅尔丹又翻开了银行存摺,看了看上面的存款日期。 “潘克,我上个星期三在哪儿?”里斯·雅尔丹问道,他的语气依旧平淡。 潘克嘟囔着说:“上个星期三,我们把游艇开到了长滩,去见那个最终没有买游艇的傢伙。” “我们早上六点钟就出发了,一直到天黑才回来。对吗?” “是的。”潘克点了点头。 里斯·雅尔丹把存摺扔到桌子上说:“你们看看上面的存款日期,是上个星期三耶。” 潘克一把拿起存摺。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脸色却从深红逐渐变成了绛紫色。他死死地盯着上面的日期,似乎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许这是他掩饰窘迫的唯一方法。 第39页 “爸爸!……”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把头靠在了父亲的胳膊上,“抱歉。”随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这肯定是所罗门·斯佩思那个傢伙干的。”最后,里斯·雅尔丹说,“今天早上,斯佩思到健身房来找我——就像我对格鲁克警官说的那样。他肯定是趁我转身的时候,把存摺塞进了高尔夫球袋里。” “可是,老天爷,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潘克嘟囔着问道,“谁会随便赠送五百万美元?……如果是我,我会认为……” “现在我明白了!……”里斯·雅尔丹把雪茄扔进了烤盘里,“有一件事情,我之前没有告诉过你们。在欧赫匹水电公司刚刚开始出问题的时候,我有些警觉,于是,我秘密僱佣了一个会计师,让他对欧赫匹的帐目,进行了暗中审查。” “我还以为……”潘克可怜兮兮地说。 里斯·雅尔丹又开始在厨房里转悠,他轻轻地咬着嘴唇,然后说:“我发现我那对所谓的朋友——所罗门·斯佩思和安纳托尔·鲁伊希,一直在暗中密谋。安纳托尔·鲁伊希出了很多坏点子,他们在背着我捣鬼——而且是非常严重的欺诈。在一份为发行股票,所准备的介绍材料中,他偷偷地篡改了公司的真实资金状况,使公司看起来很赚钱。他确实做到了这一点,但是,他靠的是虚假数据。”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抬起了头,疲惫地说:“他一直都是一个骗子。” “假设他确实搞了骗术……”潘克试探地说道。 “使用虚假的财务资料,是一种严重的诈骗,潘克!……”里斯·雅尔丹愤怒地说,“如果被政府查出来,所罗门·斯佩思就要坐牢了。” “那么,你为什么不揭发他?”潘克哑着嗓子问道。 “在当时,我还有机会让他做出赔偿。后来,当洪水冲垮大坝之后,我威胁过所罗门·斯佩思,我对他说:如果他不重建水电站,我就会把他送进牢房。”里斯·雅尔丹抖了抖肩膀头子说,“结果他反过来威胁我,说他的手上有什么东西,足以损害我的名声,让我失去公众的信任,这样一来,我就再也没有可能,挽救欧赫匹水电公司了。他的筹码大概就是这个存摺,他想让公众认为,我也获利了,让公众认为,我也是一个伪君子。” “可是,这足足有五百万美元!……”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跳着说。 “要知道,他可是骗了五千万美元!……如果用其中的百分之十,就能够免除牢狱之灾,他没有理由不这么做。”里斯·雅尔丹冷冷说道,“他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 “这个恶棍。”潘克激动地说,“还打算把别人给拖下水。有人把这个害虫除掉了不好吗?为什么还要追查?……这不公平!……” “这让我很难办!……”里斯·雅尔丹嘆了一口气,“我当然不能留着这笔钱——它并不属于我。可是,如果我用这笔钱作基础,筹集资金拯救欧赫匹水电站……不过,没有人会相信我,拍卖会,我的个人破产……我不能留着这笔钱,可又无法就这么摆脱它。我必须要想一想……” “是的。”潘克低声说道,“我们需要好好想一想。” 里斯·雅尔丹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厨房,走进门厅,脱掉了大衣。潘克茫然地转身看着炉子,空气中瀰漫着一股煳味儿。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站了起来,说道:“我想我一点儿都不饿了,潘克。我要去……”这时,突然传来了里斯·雅尔丹嘶哑的声音,“上帝呀!……” 父亲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僵住了。 “爸爸!……”她终于吐出了一口气,随即突然坚定了起来。她和潘克抢着跑向门厅。 里斯·雅尔丹先生打开了门厅的顶灯。壁橱的门敞开着,他正蹲在地上,瞪着壁橱。 在壁橱的底板上,放有两样东西:一把有护腕的长剑,剑尖上有红色的污迹;还有一件棕褐色的驼绒大衣,已经团成了一个球。 第08章 里斯·雅尔丹先生的荣耀 “这是你的大衣!……”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你的大衣。还有……长剑!” 里斯·雅尔丹捏住长剑的把手,把长剑从壁橱里拿了出来,他用颤抖的双手,来迴转动着那把长剑,他过于惊愕了,似乎除了盯着长剑,他什么都不会做了。 这就是曾经挂在所罗门·斯佩思书房墙上的,那把义大利长剑,毫无疑问——剑尖上的污迹,已经排除了其他任何可能性。 “别碰它。”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胆怯地说,“那上面一定涂了毒药。你可能会被划破手!……” “快放下。别动,给我!……”潘克也咕哝着,“我们必须把它处理掉。里斯,看在上帝的分上,快给我!……” 第40页 但是,里斯·雅尔丹仍然捧着那把长剑,就像一个孩子,在检查一件古怪的玩具。 潘克向壁橱探过身子,迅速抓起了大衣。他抖了抖大衣,没错,这是里斯·雅尔丹先生的,同样毫无疑问——大意右侧的口袋下面,有一道长长的裂口,一直延伸到衣服下摆的位置。 “哦,快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指着那件大衣,虚弱无力地说道。 在大衣的胸口处,有一些某种液体凝固之后,留下的棕色痕迹——经过外界的污染,鲜血已经变成了棕色了。里斯·雅尔丹站了起来,手上仍然握着那把长剑,他的双眼血红,几乎要瞪出眼眶去了,他声音嘶哑地说:“这真是太邪门儿了!……这些东西,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眼前,又浮现出了沃尔特·斯佩思的影子——他们从桑苏斯回来时,沃尔特就在客厅里,坐在一把扶手椅子的边缘,满身污秽、醉眼朦胧,而且咄咄逼人。沃尔特·斯佩思从下面的服务台上,偷来了房间的钥匙——这是他自己说的。他自己开门进人了房间里,他还……还…… “是沃尔特,”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轻声说道,“是沃尔特·斯佩思干的!……” 里斯·雅尔丹用左手揉了揉左眼,难以置信地说:“别轻易下结论!……先别着急,瓦尔。可能是……我们最好先冷静下来,好好地想清楚。”他就站在那里,手上还捧着长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潘克焦躁地尖声说道:“好了,雅尔丹先生,别干傻事了。看在上帝的分上,你不能老是站在那里,举着那把长剑。这太危险了。太……” 就在这时,传来了勐敲房门的声音。 “这也太戏剧性、太不可思议、太荒唐可笑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笑了起来——刚开始,她只是轻声地吃吃傻笑,随后笑声越来越大,笑到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门铃响了,又响了一声。那人索性按住门铃,不再松手了。 潘克用他有力的大手,托住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下巴,,狠狠地摇晃着她,就像在摇晃一个不听话的玩偶。 “闭嘴!……”潘克激动地大声吼着,“里斯,你给我立刻把那些玩意儿放下,赶快藏起来……等一下!……”他朝着房门喊道。 “快开门。”一个嗡嗡的声音——那是格鲁克警官的声音。 天哪,格鲁克警官! “爸爸,爸……爸!……”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结结巴巴地说,同时惊恐地四下张组,“从窗户扔出去,随便扔到哪儿都行。不能让他们在这里找到。他们会……噢,不能让他们发现!……”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父亲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清酲的迹象。 “不,不行!……”里斯·雅尔丹先生缓缓地说,“这样不行。”, “开门,雅尔丹,否则我会让人把门撞开。” “哦,看在上帝的分上,爸爸。”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低声恳求着。 “不行!……”里斯·雅尔丹缓缓地摇着头,简直要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急死了。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了。他肯定会找到这些东西。躲不掉的,瓦尔。”里斯·雅尔丹无力地摇了摇头,转身说,“潘克,去开门。” “里斯,别犯煳涂!……” “让他们进来,潘克。”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往后退了一步,潘克愤怒而无奈地走向门口。里斯·雅尔丹拾起了大衣,然后把大衣和长剑,都拿到客厅里,放在了沙发上。 房门开了,很多人沖了进来,领头的是格鲁克警官。他挥舞着一张纸,匆忙地说道:“这是搜查令。”他推开了雅尔丹小姐,站在客厅的门口。 “你们要找的是这个吗?”里斯·雅尔丹倦怠地说,他已经坐在了扶手椅里,紧握着双手。 格鲁克警官立即扑向了沙发上的东西,他的三个随从,堵住了通向走廊的门。 “啊。”格鲁克警官只说了这么一句,作为回应。 “我猜……”里斯·雅尔丹低声说道,“如果我说,我是在门厅的壁橱底板上,找到这些东西的,你大概不会相信?” 格鲁克警官没有回答。他拿起了大衣,仔细地检查着。然后,他转过身去,朝手下打了一个手势,两名警员拿着棉布袋和包装纸走了过来,开始收拾大衣和长剑——他们都小心翼翼的,就好像那是古老珍稀的昂贵瓷器。 “他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你了。”潘克绝望地说道,“听着,警官,别被假象欺骗了。你要相信里斯,相信我。我们刚刚发现了这些东西——我们三个人一起发现的。有人在陷害里斯!你不能……” “好吧。”格鲁克警官轻快地说道,“这里面可能有点儿玄机,潘库斯先生。” 第41页 “是潘克。”潘克低声纠正道。 “有人从洛杉矶市中心的西联邮政1,给我们的总部发了一封电报——当然是用匿名的方式——建议我们立刻搜查这间公寓。电报来自西联的办公室,我们述没有追查到源头。所以,这可能是个骗局。” 1西联邮政,早期主要从事发电报的业务,后来发展为汇兑银行业务。 但是,格鲁克警官明显心口不一,他故作轻松的态度,其实是为了保持和气的谈话氛围。他朝两个手下点了点头,然后三个人都走出了房间。第三名警员靠在敞开的房门上,时不时地换一下身体的重心——他似乎很疲惫,却一直笔直地,靠在那里观望着。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瘫软无力地靠在门厅的墙壁上,既没有力气动弹,也没有能力思考。里斯·雅尔丹从客厅的椅子里站了起来,想去盥洗室。 “等一下!……”门口的警员说道。 里斯·雅尔丹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坐下了。 “大家好啊!……”走廊上传来了一个声音。 潘克走到门口,用胳膊肘顶了一下那个警员的肚子,警员愤怒地推开了潘克的胳膊。潘克发现另外两名警员,正站在通往楼下大厅的紧急出口附近。他们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距离房门只有不到五英尺的距离。 “大家好。”同样的声音又说了一句。潘克仔细一看,是《洛杉矶独立报》的菲茨杰拉德。门口的警员说:“不淮进去。” 菲茨杰拉德的眼睛,在浓重的眉毛下面,滴熘熘地打着转,他看到了门厅里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以及在客厅里,一动不动的里斯·雅尔丹。 “我明白,你们得死死地盯着这里。”菲茨杰拉德笑着招唿道,“不过,马克,我是报界的。” “你听见他说的了,不准进。”潘克往前迈了一步,面对着菲茨杰拉德。 “我从总部得到了消息,我有不少朋友,”菲茨杰拉德说,“好像是我说,朋友,别挡着路。” 门口的警员闭上了眼睛。潘克说:“从这里给我滚出去!……” “里斯,”菲茨杰拉德大声喊道,“我想跟你谈一谈。这很重要,里斯。也许我能帮你出主意……” 潘克把宽大的手掌,压在了菲茨杰拉德的胸口,把菲茨杰拉德一直推到了门外。站在门口的警员,仍然闭着眼睛,靠在楼梯口的两个警员,也同样一动不动。 “你想被打得满地找牙吗?”潘克说,“还是像一个乖孩子那样,老老实实地给爷爷走开?” 菲茨杰拉德笑了起来,他勐地一挥拳头,潘克一闪身,顺势用左拳,划出了一个短弧线。菲茨杰拉德哼了一声。他刚喝过酒,混着酒精的唾液,喷到了潘克的脸上。 “嘿,住手!……”楼梯口的一个人喊道,“要打架到外面去。” 潘克抓住菲茨杰拉德裤子的后裆,把他推下了楼梯。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吃力地挪进客厅,坐在里斯·雅尔丹旁边的地板上,把头靠在父亲里斯的膝盖上。 “我想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里斯·雅尔丹先生压低了声音,对女儿说,“瓦尔,听好了。” “好的,爸爸。”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悄悄地靠近了父亲。 “格鲁克很快就会回来。”他警惕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警员,“也许五分钟之后,也许一个小时。不管什么时候,他回来时,手上肯定会有一张逮捕令。” 记5 803^111601匕乂〇31713仁3门116「 (?卩刚咖+-v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颤抖了一下:“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你不可能谋杀所罗门·斯佩思。你当时就在这里……” “瓦尔,小声点儿,他可能会听到的!……”里斯·雅尔丹垂下了头,在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耳边说道,“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事情。不能让警察或者任何人——知道我有不在场证明。”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用手捂着她的额头,觉得思维已经停顿了。 “米布斯·奥斯汀小姐随时都可以作证,证明在所罗门!斯佩思被谋杀的时候,我就在拉萨拉的大厅里。你明白吗?” “是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我明白!……” “但是,我至少有一个合理的理由,让格鲁克警官逮捕我。宝贝儿,别这样了!……别出声,瓦尔。别让门口的警察听到。”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快要瘫倒了,她脸色发青,瞪大了眼睛。那双眼睛现在火辣辣的,脆弱而酸痛——和她的头脑一样。 “我不能——我做不到……” “我想……”里斯·雅尔丹继续低声说道,“我有危险。”他按住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肩膀,“我刚才仔细地想了一遍。有人在今天晚上,故意把长剑和大衣,放在了我们的壁橱里,显然是要陷害我。他还给警察提供信息,故意去告发我。不管是谁,他的目标都是要让我,背上谋杀的罪名。” 第42页 “不行。”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说,“这怎么可能!……” “肯定是这样的,瓦尔。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这就意味着,有人不仅憎恨所罗门·斯佩思,还十分憎恨我。他杀死了斯佩思,然后嫁祸给我,一箭双鵰!……” “不可能!……”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摇着头否认着。 “就是这样,宝贝儿。如果我现在向警方,提供不在现场的证明,摆脱了嫌疑,接下来会怎么样?……那个企图陷害我的人,发现他的计划央败了,他就会变本加厉地,试图进行復仇,如果他认为:无法依靠法律手段谋害我,就会亲自动手,採取暴力的手段。他已经干过一次谋杀了,并不会在乎再进行那么一次杀人!……” “这种分析挺有道理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暗想着,“在这乱作一团的事情当中,也许确实暗藏有什么阴谋。” “我在妆狱里会很安全,比在这里安全。你不明白吗?……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关于沃尔特·斯佩思先生。”里斯·雅尔丹稍稍停顿了一下,“瓦尔,如果我现在说出不在扬证明,他就会立刻遭到怀疑了!” “沃尔特,原来是他。这一切背后的东西,就是沃尔特·斯佩思。 “警方会知道他错穿了我的大衣。他确实有理由,对所罗门·斯佩思先生怀恨在心——他的父亲剥夺了他的继承权。他们会发现案发时,沃尔特·斯佩思先生就在父亲所罗门·斯佩思的房子里。如果我们让警方知道,我不在现场的证明,他们肯定会发现这些。” “可是,怎么会……?” “你不明白吗,宝贝儿?”里斯·雅尔丹先生耐心地说,“我的不在场证明必须要由米布斯·奥斯汀作证,她能够证明案发时,我在拉萨拉的大厅里。这方面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她还知道另一个关键信息——在那个时候,你给斯佩思的房子打过电话,而且,她亲口和沃尔特·斯佩思先生说过话。只要警方盘问她,就必然会知道这个细节。所以,我们必须保证警方不盘问她。” “不行!……”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我不能让你这么做。你必须告诉他们,你的不在场证明。你不能牺牲你自己……” “沃尔特·斯佩思先生并没有谋杀他的父亲。瓦尔,他不是谋杀犯的类型。我有脱身的法宝,但是他没有。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明白!……”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暗暗嘀咕着,“此时我比最可怜的爬虫还要渺小,而你却如此伟大、热诚、可敬!……” 里斯·雅尔丹抬起了女儿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下巴。 “瓦尔,你必须相信我的判断。”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又颤抖了一下,她的舌头似乎打了结。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我有一条线索,能够对破案有所帮助。我在监狱里掩护沃尔特·斯佩思的时候,你必须去追查这条线索,瓦莱莉,你明白吗?……”里斯·雅尔丹先生对女儿严肃地说,“我们必须找出谋杀所罗门·斯佩思先生的兇手,然后,我才能说出不在场证明!……”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缓缓地扭过头,“听着,瓦尔。就在今天早上……” “好了,雅尔丹。”格鲁克警官出现了。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吓得跳了起来,里斯·雅尔丹依然稳稳地坐在扶手椅里。三名警员都跟着格鲁克警官走进了屋子,其中之一恶狠狠地瞪着潘克。潘克有些躁动不安,下意识地按照某种节奏,用他的腿无声地打着拍子。 “这么快?”里斯·雅尔丹勉强地一笑。 “负责检验指纹的人,一直在楼下等着。”格鲁克警官说,“你想知道结果吗?你的大衣上有血迹;长剑上有不少指纹,其中包括你的。还有布朗森,他也跟着来了,他说长剑的剑尖上有血迹,还有糖蜜混合物。你有什么要说的吗,雅尔丹?” “潘克,别板着脸,麻烦你把我的大衣和帽子拿来。”里斯·雅尔丹说着站了起来。 潘克傻愣愣地走到门厅里。里斯·雅尔丹先生用胳膊搂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 “明天来探监!……”他在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耳边,低声说道,“老办法。还记得吗?……我们可能无法交谈,但是,我要说的线索很重要。再见,瓦尔。今天晚上找米布斯·奥斯汀谈一谈。” “再见。”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嘴唇干涩而僵硬。 “谢谢你,潘克。”里斯·雅尔丹转身对潘克说,“请你替我照顾好瓦尔。” 潘克发出了一声竒怪的声音,作为回应。 里斯·雅尔丹亲吻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冰冷的脸颊,然后后退了几步。潘克帮他穿好大衣,把帽子递给了他。 “行了,走吧。”格鲁克警官说。 第43页 两名警员抓着里斯·雅尔丹的胳膊肘,把他押出了公寓。 “你们两个傢伙,”格鲁克警官又说道,“我以后会再找你们的!……” 他朝第三名警员点了一下头,然后跟着里斯·雅尔丹走了出去。 潘克呆倒地立在客厅中央,不停地眨眼睛,似乎眼前有刺目的阳光。 里斯·雅尔丹当然并没有杀人!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看着父亲里斯·雅尔丹步伐镇定地,走在警卫们中间,顺着走廊走向电梯。 “他并没有谋杀所罗门·斯佩思!他有不在现场的证明!……”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试着想说出口,“爸爸要被送去监狱,住进污秽的牢房里了。会有人逼着取他的指纹,会有人审问他,他要和流氓无赖为伍,要面对记者、哭啼啼的老妇人、那些警卫和审判人员。谋杀!天哪,别这样。” 应该是沃尔特·斯佩思走向电梯。如果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出了那个秘密,就会是沃尔特被押走。如果她不说…… 哦,等一下,等一下,请等一下。 究竟是沃尔特·斯佩思还是爸爸?爸爸还是沃尔特?……这不公平。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无法做出选择。 “爸爸没有杀人,我敢保证。他有不在现场的证明。”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心中不断地吶喊着,“你们给我停下!……” 可是,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电梯迅速地吞噬了那几个人,只留下了一条苍白而空荡荡的走廊。 第三部 第09章 报界的女士 星期一的晚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公寓里又冷又黑,还有各种窸窸窣窣的声音。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睁着眼睛。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百叶窗上出现了第一缕晨光,她才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 早上七点钟,潘克来敲公寓的门,雅尔丹小姐从床上爬起来,去给他开了门。等到她穿好一件旧软呢运动装,再次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潘克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他们默不作声地吃完了早饭。瓦莱莉在厨房里刷碗,潘克去外面买报纸。潘克的变化很大,他原本宽厚的肩膀,不自觉地耷拉着。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一边用金属丝擦着锅,一边回想着昨天的事情。她大声说出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再见”。现在想起来,那似乎是一个凶兆。她对仍然滴着水的平底锅说:“你好。”可是,听到的声音太古怪了,以至于她差点儿把平底锅扔掉。 不过,等到潘克回来时,他发现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正在往鼻子上扑粉——那个鼻子上有着可疑的粉色痕迹。 报纸!一切都白纸黑字地写在上面。版面上方是一张模煳的里斯·雅尔丹的黑白照片,看起来,里斯就像是国家的头号公敌。 运动健将被作为关键证人关押。将由凡·埃弗里提起谋杀公诉。 所罗门·斯佩思的前合伙人,拒绝透露任何信息…… 里斯·雅尔丹,四十九岁,曾经是百万富翁,好莱坞社交圈的红人。作为昨天晚上发生的,所罗门·斯佩思遇害案件中的关键证人,于今天早晨被关押进洛杉矶市政监狱。里斯·雅尔丹曾经是所罗门·斯佩思的合作伙伴,他们共同投资厄运不断的欧赫匹水电公司……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把报纸推到了一边,懊恼地说:“我不想读这些东西,我受不了。” “他为什么不请一个发言人?”潘克大声说道,“他说他不会开口解释,只是重复他是无辜的。他是不是疯了?” 门铃响了起来,潘克下意识地去开门。刚打开门,他就想立刻关上,但是太晚了,必须有排山倒海的力气,才能够堵住房门。一大群胳膊、腿、照相机和闪光灯,唿啦一下都拥了进来。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躲进自己的房间,锁住了房门。 “滚出去!……出去,你们这些讨厌鬼!……”潘克怒吼着,“利慾薰心的、报社豢养的一群吸血鬼!……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长剑是在哪个壁橱里被找到的?” “是这个壁橱吗,潘克?” “驼绒大衣在什么位置?” “把这只大猩猩赶开!” “雅尔丹小姐,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作为女儿,你是否准备去为父亲辩护?” “看我这儿,潘库斯,我的好人。摆个姿势。” 潘克终于把他们都赶了出去,在客厅里喘着粗气。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小心地从卧室里探出了头。 “太可怕了。”她痛苦地说。 “等等,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 潘克钻进了里斯的浴室,发现—个举着照相机的傢伙,正在大摇大摆地,给里斯·雅尔丹的浴缸拍照——当他看到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就立刻往照相机里,再次塞了一张新的底片。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立刻像羚羊一样,蹿回了她的卧室。 第44页 “我真是被气得发疯了!……我要么喜欢一个人,要么就讨厌他。”潘克一边说,一边打倒了那个摄影师,“滚开,你这只三个眼睛的猿猴!……” 摄影师乖乖地走掉了。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再次探出了头:“他们真的都走了?” “除非有人藏在下水道里。”潘克嘟嚷着。 “我要出去。”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歇斯底里地说,抓起了她看到的第一顶帽子,“我要离开这里。” “嘿,你要去哪儿?”潘克警惕地问她。 “我也不知道!……”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完,便匆匆地顺着消防楼梯往下走,同时,潘克去大厅给她作掩护。 潘克冲进了记者之中,恶狠狠地说,要和洛杉矶的每一个记者决斗,他还没有忘记大声向米布斯·奥斯汀(她正躲在电话接线台后面),发出虚假的警告)——如果她敢多嘴多舌,就会拧断她的脖子。 潘克的愿望实现了,记者们一拥而上,米布斯小姐尖叫着,给她的红髮角斗士鼓劲儿,现场的唯一一名警员,理智地退进了电梯。与此同时,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悄悄地从拉萨拉的侧门熘了出去。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钻进了里斯·雅尔丹的车子里,在把车子开出车位的时候,她差一点儿把挡柄弄断。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雅尔丹小姐才意识到:她正开着车子,在海滨高速公路上疾驶,已经接近了马里布。 在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左侧,大西洋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粼光,冷硬的风吹起了雅尔丹小姐的头髮。软绵绵的沙滩、矮胖的圣莫尼卡山、蔚蓝的大海、风中的咸味儿、白色的公路和暧暧的阳光,都在影响着雅尔丹小姐的心境,没过多久,她便感觉到平静而舒适,就像一个孩子,在母亲的膝盖上小憩。在她身后,轻雾瀰漫的城市里,里斯·雅尔丹正双手紧五着灰色的铁条;报纸出版商正欢唿雀跃;沃尔特·斯佩思则坐在那里,死死地守护着某种神秘而痛苦的缄默。可是在这里,在海边,在阳光下,人又能够思考了,大脑能够一点一点地分析,最终得出合理的结论。 车子经过了奥克斯纳德1,接着是犹如小墨西哥一般的白色的艾图拉县2。道路两旁散布着橘树园,树上挂着零星的橘子,犹如绿色的、满是褶皱的天鹅绒上,点缀着的黄色珠宝。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圣巴巴拉3,她把车子开向了小山。到达山顶后,雅尔丹小姐停下了车子,从车里走了出来,静静地享受着这里的古朴、怡神、宁静和清凉。 1奥克斯纳德,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文图拉县,最大的城市,临太平洋。 2艾图拉县,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一个县。 3圣巴巴拉,位于灾国加利榀尼亚州圣巴巴拉县,太平洋沿岸的一座城市,也是圣巴巴拉县的县治所在地。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在那里停留了很久,等她感觉到飢饿的时候,才把车子开下了山,来到阳光明媚的西班牙小镇,吃了一顿肉焰玉米卷饼。夜色阑珊的时候,她回到了好莱坞,现在她感觉精力充沛,而且,她很清楚自己该干些什么。 星期三的晨报上,依旧全是关于所罗门·斯佩思案件的消息。公开的消息声称,格鲁克警官、区公诉人凡·埃弗里、警察局长和首席侦探等人,进行了长时间的商议。最终决定:起诉里斯·雅尔丹蓄意谋杀所罗门·斯佩思。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开车走了十英里,到达了洛杉矶市区。她把车子停在了希尔街,靠近第―街的停车场。停车场距离市政监狱,只有几步远,不过,雅尔丹小姐并没有朝那个方向走。她转向东南方,穿过百老汇大街,继续顺着四平街朝南面走去,最后在一幢破破烂烂的楼房前面,停了下来。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走了进去,乘电梯到了五层,异常坚定地对接待员说:“我要见总编辑。” “请问您是谁?” “瓦莱莉·雅尔丹。” 那位接待员说:“请等一下!……”然后立刻抓起了电话。 十秒钟之后,大门打开了。菲茨杰拉德沖了出来,热切地说:“请进来吧!……瓦尔,请进来!……” 菲茨杰拉德大步流星地率先穿过大厅,周围有很多双眼睛,追随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脚步,但是,雅尔丹小姐并不在乎,她紧紧地咬着嘴唇。大厅的角落里有一个男人,原本坐在画板面前,当看到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之后,他抬起了屁股,然后又坐了下来,他焦躁地抓起了一根碳条,又调整了一下绿色的遮光眼罩。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压抑住一种冲动,继续往前走着。 沃尔特·斯佩思居然回来上班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笔直地走着,没有再朝沃尔特的方向看一眼。 菲茨杰拉德用力地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 “坐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来支香菸?……请问你喝点什么?你爸爸真是不幸。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菲茨杰拉德先生!……”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坐了下来,紧握着双手,“你有多少钱?” 第45页 “我吗?”这位爱尔兰人吃了一惊,“我亏了一大笔——在欧赫匹水电站上。你现在急需钱么?也许我能弄到一些……”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个。”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盯着菲茨杰拉德的眼睛,“菲茨杰拉德,我需要一份工作!……” 菲茨杰拉旭揉了揉棕色的下巴说:“我说瓦尔,如果你急着需要用钱,为什么……”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苦笑了一下,难为情地说:“我现在可是热点人物,对吗?”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 “所有报纸的头版,都在报导一位名人,遭到谋杀的指控,而我就是他的女儿。” 菲茨杰拉德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一边继续揉着他的下巴,一边走到了满是灰尘的窗户边。等他再次转过身时,他那浓密的眉毛,几乎完全盖住了他的眼睛。 “请继续说下去。”他又坐了下来。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冷笑了起来。菲茨杰拉德并不善于掩藏秘密,他右眼的眼角正在跳动。 “我知道,我不会写新闻故事,而且,你手下有足够多的人,能干得很出色,但是,我能给你提供新闻,那些没有我的帮助,你得不到的新闻。” 菲茨杰拉德按下了内部通话器的开关。 “比尔,我不希望被打扰!……”他靠在椅背上,沖雅尔丹小姐做了一个手势“请你继续说下去!……” “很简单,我是被告的女儿,光是这条标题,就能够卖很多份报纸。” 菲茨杰拉德咧开嘴笑着。 “哦,你也想成为头条?” “还有,我能够预测,辩方将採取的策略——我是说在开庭之前。” “不错,”菲茨杰拉德说,“你确实能够提供这些信息!……” “第三点,我还能够提供内部信息,其他报纸绝对拿不到的消息。” 菲茨杰拉德激动地连连点头。 “只要不伤害到我父亲,你就能够拿到独家新闻。” 菲茨杰拉德摆弄着一把裁纸刀。 “最后一点,你还能够在故事里,添加煽情因素——富家女家产尽失,为了支持遭到指控的父亲,而出来寻找工作。” 菲茨杰拉德又探过身子,准备搬动内部通话器的开关。 “等一下,亲爱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举起手说,“我可不是慈善家。这些事让我很不舒服,我需要很多钱,才能够弥补我的不适。” “哦,”爱尔兰人说,“好吧,你想要多少钱?”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大胆地说:“每个故事需要一千美元。” “哦!……”菲茨杰拉德咬了咬牙说。 “菲茨杰拉德,我需要很多钱。而且,即使你不肯答应我,我想其他报纸也会答应的。” “行行好吧,瓦尔……每天都需要刊登故事!这可能会延续儿个月。”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站了起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认为我爸爸死定了,认为这里不再能发掘出,什么激动人心的故事了,这只足一个罪人,遭到了审判的俗套故事。菲茨杰拉德,如果你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什么意思?” “你认为我爸爸是罪犯么?” “当然不是!……”菲茨杰拉德安抚般地说,“请坐下,瓦尔。” “我可以告诉你,他没有罪。” “他当然是无辜的。”, “我告诉你,他确实是无辜的!”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已经走到了门口,菲茨杰拉德急忙从椅子里跳起来,冲过去拦住了她。 “别这么急急忙忙的!你是说你有内部信息……” “我是说,”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说,“我所掌握的一条线索,能够揭露真正的罪犯,我的吝啬鬼朋友。” “你真的有内部消息?”菲茨杰拉德惊嘆道,“听着,雅尔丹小姐,亲爱的,过来,坐下吧。是什么消息?告诉老菲茨杰拉德吧。不管怎么说,我可是你父亲的老朋友啊……” “你答应一千美元一个故事吗?” “当然了!……”菲茨杰拉德笑着点头说。 “我要按照自己的方法工作,你能够同意吗?” “随你怎么样!……”菲茨杰拉德哈哈地笑着。 “你同意不问问题,而且,你要允许我独自工作?” “这可不公平。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讹诈我,我怎么知道……” “菲茨杰拉德先生,我已经提出了我的条件,接不接那就随你的随了。” “你怎么像个暴徒一样可怕!……” “再见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完,转身又要走了。 “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就不能稍等一下?……”菲茨杰拉德激动地说,“听着,瓦尔,在这—行里,你没有任何经验,你可能会惹上大麻烦。” 第46页 “别为我担心。”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莞尔一笑。 “你可能会毁掉有价值的故事,让我派上一个人协助你。怎么样?……”菲茨杰拉德热情地说,“这样我就能安心一点,你也能够安心。” “我不希望身边,总是跟着一个间谍,或者任何想要剽窃故事的人!……”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皱起了眉头。 “等一下!……我向你保证,我会以诚相待,雅尔丹小姐。”菲茨杰拉德立即善意地劝说着,“但是,你不能这样随意加码!……一个好的助手,不会泄露机密,只会把你引向正确的方向。”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站在那里想了想。 从某种程度上说,菲茨杰拉德说的不错。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自己根本不知道,应该从何处开始进行调查,也不知道会调查出什么结果。如果有一个经验丰富的记者,来指导她、帮助她,甚至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出来保护她,这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 “好吧,菲茨杰拉德。”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最终让步了。 菲茨杰拉德喜笑颜开。“就这么说定了!……下午两点,你再来我这儿一趟,我会给你找好人选。我们会给你准备一张记者证,把你列为我们的员工,然后就万事俱备了。”菲茨杰拉德得意地介绍完,又焦急而不安地问道,“你确定你有有价值的信息么?” “有时候,你必须冒点儿险。”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回答道,“这其中确实有风险,不是吗?” 其实,连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自己都不知道,她所谓的“线索”是什么! “赶紧走吧。”菲茨杰拉德嘟囔了一句。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走出了办公室,迈步进入大厅时,她发现沃尔特·斯佩思正站在过道旁边等着她。瓦莱莉想要绕过他,但是,沃尔特上前去挡住了她的去路。 “请让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冷淡地说。 “我必须跟你谈一谈。”沃尔特·斯佩思低声说道。 “请你让开!……” “我必须跟你谈一谈,瓦尔。”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好吧,如果你坚持,我也拦不住你。”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长嘆一声,“不过,我不在乎有人听到,我们去大厅吧。” 沃尔特·斯佩思拉住了她的胳膊,拽着她穿过了大厅。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一边跟着走,一边偷偷地观察着沃尔特。沃尔特·斯佩思的样子让她很吃惊——他两颊深陷,眼睛下边有可怕的黑眼圈,眼球上布满了血丝。他看起来很不正常,就好像他正忍受着疼痛,而且好几天没有睡觉了。 沃尔特·斯佩思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拉到了电梯旁边,让她背对着大理石墙壁。 “我从报纸上得知,里斯·雅尔丹先生被逮捕了。”沃尔特·斯佩思近乎疯狂地说,“这搞得我很狼狈,瓦尔。你必须给我点儿时间,让我想清楚……” “有谁妨碍你思考了么?” “请给我点儿耐心。我现在还不能解释……” “你这个臭毛病由来已久了,你总是吞吞吐吐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说,“沃尔特,请你放开我,你把我弄疼了。” 沃尔特·斯佩思放开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 “关于星期一晚上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是说,我喝醉了,还有我醉酒时所说过的话。”沃尔特·斯佩思激动地说,“瓦尔,如果你能对我有一点点信心……”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愤怒地说,“有人把长剑和爸爸的大衣,放在了我们的衣橱里,想要陷害我们;这个人还明白无误地,向警察们告了密。难道你不知道吗?” “你认为是我干的?”沃尔特·斯佩思可怜巴巴地说。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不安地挪动着身子,这种对话不会有什么结果。 “我要走了。”她说。 “等一下!……”沃尔特·斯佩思尽力过去挽留。 “哦,忘了跟你说了。我刚刚在这里,找到了一份工作,负责这个案子的署名专题报导。”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平静地说。“我将自己做一些调查工作。我想你可能会对这个感兴趣。” 沃尔特·斯佩思已经两天没有刮鬍子了,此时他僬悴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 “瓦尔,你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诉讼案要花很多钱,请律师可不便宜。” “可是,你可以用我给你的钱。我是说一” “那是另外的一回事。我们当然不能接受它,沃尔特。爸爸已经把它存进了银行,不过,我会让他写一张支票,全额退还给你。” “我并不想要钱!……哦,真见鬼。瓦尔,请你别做愚蠢的事,尤其是会让你……” 第47页 “什么愚蠢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低声问道。 沃尔特·斯佩思又陷入了沉默,咬着他的下嘴唇。 “什么愚蠢的事情?”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又强硬地说了一遍,语气中有一丝轻蔑,还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怜悯。 沃尔特·斯佩思没有回答。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按下了电梯按钮。没过多久,电梯门打开了。雅尔丹小姐走了进去,转过身去。电梯工关上了电梯门,沃尔特仍然站在那里发愣。 第10章 一位报界新星的诞生 菲茨杰拉德熘熘达达,走进了马格纳电影公司的接待大厅,对前台的人说:“你好,鲍勃。埃勒里·奎因在吗?” “你找谁?”前台接待员问。 “我找埃勒里·奎因。” “奎因,奎因。他在这里工作吗?”那人拿起了一份名单。 “我觉得他应该在这个部门。”菲茨杰拉德笑着说。 “哦,是的。是位作家。在作家办公区,二十五号房间。请你稍等一下。”接待员说着拿起了电话。 菲茨杰拉德把一根雪茄,塞到了那个人的嘴里,笑着说:“别跟我来这套。你以为我是谁,一个推销员吗?”说罢,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他顺着水泥路面绕过了四方形的办公大楼,经过一个擦鞋的架子,然后转入一条标为“第—街”的通道,通道的一侧是一号录音棚,尽头是一个两层楼高的狭长建筑,墙壁上抹着泥灰,还盖了一个红色的三角形的屋顶。 菲茨杰拉德走上台阶,开始顺着露台去搜寻,最后,他终于找到了一扇标有数字二十五的房门。 那是一个非常宽大的房间,里面有两张富丽堂皇的桌子,一块漂亮的地毯,一盏漂亮的吊灯,漂亮的窗帘,墙上还刮着迷人的图片装饰。房间里十分空矿,正对房门的桃花木工作檯上,有一台打字机,桌子前面的地板上,翻倒着一把椅子,椅子的扶手闪闪发亮,椅背上还刻着花体的字迹。打字机上有一张的打字纸,上面打着一些字。 菲茨杰拉德走了过去,读了起来: 如果真有什么奇蹟发生,有人走进了这个房间——这个被人遗忘的隐士的小牢房——噢,天哪,看在老天爷的分上,朋友,请你等着我。我现在正在伟大的胡戈先生——影片公司着作部的活佛——的办公室里,把我脑子里仅剩的一点东西告诉他。 菲茨杰拉德莞尔一笑,走出了房间。在走下露台的时候,他的眼睛扫过了一扇窗户,看到了一个双腿修长、穿着运动裤和黄色马球衫的男人。那个男人似乎正在专心致志地,研究着一份《时尚》杂志上的牙膏gg,不过,菲茨杰拉德很快意识到:其实那个男人是在打盹。 菲茨杰拉德回到了行政办公楼,穿过一尘不染的走廊,终于找到了胡戈先生的办公室。推开房门之后,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装潢舒适的小房间里。房间里有三张宽大的桌子,每张桌子后面,都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此时她们都在修理指甲,房间里还有一位心神不宁的年轻人,他手上拿着一张标有“序幕八”的黄色纸张,正在焦躁地大声地朗读。 “什么事情?”其中一个年轻女人没有抬头,随口问道。 可是,菲茨杰拉德根本没有,理会那个女人,直接推开了写着“私人房间”的房门,闯进了胡戈先生的私人领地。 在一张富丽堂皇的、看起来好像宝座一样的椅子里,坐着一个年轻人,他头髮稀疏,看起来和蔼可亲,面前是一张绷着牛皮的豪华桌子。 这个房间里的地毯、桌子、窗帘、书架、收音机和艺术品,都让人眼花缭乱,比作者区二十五号房间里的摆设,更加奢华。更了不起的是,胡戈先生心情愉快,而且他的愉悦之情,就写在脸上。与胡戈先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房间里的另一个年轻人,他鬍子拉碴,面色绛紫,像疯子一样挥舞着胳膊,好像星期天的游艇一样,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埃勒里·奎因先生,请你冷静一下。”胡戈先生用慈爱的语气,对埃勒里·奎因笑着说。 “我要是总这么等着,肯定会发疯的!……”埃勒里·奎因激动地怒吼着,“我想知道,为什么巴彻先生不能见我?”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奎因先生。他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我说的是巴彻先生。你必须适应他的时间,请酎心一点。再多一点耐心。并没有人催促你……” “这正是问题之所在!……”埃勒里·奎因激动地大声说道,“我希望有人催促我,我希望夜以继日地工作,我希望听到声音,和人交谈。我甚至愿意和别人谈论天气。我说,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请原谅。”菲茨杰拉德插嘴道。 “哦,你好。”埃勒里·奎因说。他陷进了一张足有十英尺长的沙发里,用手托着毛茸茸的下巴。 “有什么事吗?”胡戈先生一本正经地问。 “哦,”埃勒里·奎因烦躁地挥了挥手,“胡戈先生,这位是菲茨杰拉德先生,《洛杉肌独立报》的主编。” 第48页 “一位新闻记者,”胡戈先生喜气洋洋地说,“来一只雪茄吧,菲茨杰拉德先生。你能在外边等一会儿吗?我和奎因先生?……” “谢谢,我就在这里等好了。”菲茨杰拉德和蔼可亲地说,他叼起了胡戈先生赠送的雪茄,“是什么事儿呢,我的大侦探?” “你来给我评评理。”埃勒里·奎因跳了起来,大声地说,“他们把我叫到这里,说是要我写电影的剧本。只给了我二十四小时的准备时间,让我在纽约收拾停当。到了洛杉矶,他们又迫不及待地把我拉下了火车——我甚至都没有时间洗个澡——立刻把我送到了制片厂!……于是,我就急急忙忙地赶到了这里,一身臭汗,鼻子不通气,嗓子隐隐作痛。他们给了我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让我工作,给了我一大堆列印纸,一大把铅笔,还给我提供了一个漂亮的速记员——不过我拒绝了。你猜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想不出来。”菲茨杰拉德笑着说。 “我受够了在那里等着,我每天不停地转来转去,等着那位大人——杰克·巴彻先生——来召见我,据说我要为这位制片人工作。你知道后来怎么样吗?匆匆忙忙赶到这里之后,我就一直坐在那个空荡荡的庙里,整整两个星期,那位大人居然没有时间给我打个电话!……”埃勒里·奎因焦虑地说,“我给他打过电话,在他办公室外面埋伏过,还试着在半路上拦住他——噢,这些都不管用。我只能盘着腿,坐在那里祈祷,希望能有一个人影出现,不然我很快就会发疯的!……” “奎因先生不理解,好莱坞的办事风格。”胡戈先生立刻解释道,“巴彻先生绝对是一个天才,他有独特的方式……” “哦,是吗,他是一个天才?”埃勒里·奎因大声吼道,“算了吧,让我告诉你,我的大人。你的那位天才,白天在打高尔夫球,晚上和了不起的女明星邦尼·斯图尔特调情。整整两个星期!……你有什么好说的?” “咱们出去转一转吧。”菲茨杰拉德点燃了雪茄,“让我请你喝一杯酒!……” “好的,你去吧!……”胡戈先生热心地说,“你需要去喝儿东西,放松一下神经。巴彻先生很快就会跟你朕系的,我敢保证!……” “你,还有巴彻先生……”埃勒里·奎因恶狠狠地瞪了—眼胡戈先生说,“你们都是吃人的魔鬼。” 埃勒里·奎因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菲茨杰拉德紧随在他的后面。他们走进了电影厂对面的赛拉酒吧。三杯苏打威士忌喝下去之后,菲茨杰拉德说:“我发现你的嗓子已经恢復了。” “因为这里的阳光,我的嗓子已经适应了!……”埃勒里·奎因抓起他的杯子,“上帝啊!……”他低声地嘟囔着,一饮而尽。 “你已经厌倦了这里的花天酒地,是吗?” “如果不是已经签了合同,我肯定会坐第一班火车,离开这里了!……”埃勒里·奎因激动地说。 “你是否有兴趣参与真正得惊心动魄的事情,而不是这里的闹剧?” “什么事情都行,任何事情!……”埃勒里·奎因不耐烦地说,一边向酒瓶伸出了手,“把那个酒瓶给我!……” “其实,我要提议的,正是你擅长的领域。”菲茨杰拉德低声说道,他正惬意地吸着胡戈先生提供的雪茄。 “哦?……”埃勒里·奎因放下了那瓶苏格兰烕士忌,探寻地看着菲茨杰拉德,“是斯佩思和雅尔丹的案子?” 菲茨杰拉德点了点头。埃勒里·奎因靠在了椅背上,然后说道:“有什么新的进展?” “你大概知道了吧,里斯·雅尔丹被关进了监狱,被指控谋杀了所罗门·斯佩思。” “我在报纸上读到了。”埃勒里·奎因抱怨着点了点头,“上帝啊,我在这里能干的、难一的事情,就是去读无聊地报纸了。” “你见过他的女儿吧——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一个时尚的年轻人。” “在我看来,她是一个对经济毫无任何贡献的人,不过,她还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儿。” 菲茨杰拉德用胳膊肘支在桌子上,严肃地说:“他们现在倒霉了,手头没有钱。今天早上,雅尔丹小姐来找了我,想要找一份工作,于是,我就给了她一份工作。” “你真他妈的是个好人。”埃勒里·奎因说。他暗中疑惑,沃尔特的钱都去哪儿了,但并没有直接问出口。 “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和里斯·雅尔丹是哈佛大学的校友,算是私下里有点儿交情,但是,让这些都见鬼去吧。我给瓦尔一份工作纯,粹是因为生意。她想卖一些东西,而我正好想买。” 埃勒里·奎因突然问道:“你认为是里斯·雅尔丹先生杀了所罗门·斯佩思吗?” 第49页 “我怎么知道?……不管怎么说,那个女孩儿说,她手上有一些热点题材——大概是一条线索。她不肯告诉我详情,但是,我感觉:那肯定是一条重要线索。她打算为我撰写署名专题文章,每天都写,同时她会追踪那条线索。” “这也正是,”埃勒里·奎因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抚弄着印有方格的桌布,“那么,你来找我的原因是……?” 菲茨杰拉德轻轻地咳嗽了一下。 “你最好听我说完再回答,奎因先生。我知道这是一个疯狂的主意……” “鑑于我目前的情绪焦虑,”埃勒里·奎因说,“这倒是很吸引我。” “我对她说,我会派一个有经验的人跟着她——给她提供指导和帮助。”菲茨杰拉德小心翼翼地,往他的杯子里加满了酒,“你就是那个人。” “你怎么知道,她会跟我合作?……你忘了么,星期一,你在桑苏斯揭露了我的身份。” “没有关系,她并不知道你是一个侦探。”菲茨杰拉德急促地说,“她当时紧张得要命,根本顾不上观察别人。” “哦!……”埃勒里·奎因点了点头说,“你打算让我监视她。” “听着,奎因先生,如果我想要那么做,我就会派我自己的人。她需要一个熟悉谋杀案的人,但是,我不想吓坏她,所以,我希望她认为,她的合作伙伴只是一个记者。” 埃勒里·奎因皱起了眉头说;“可是,我并不是什么记者,而且,她还认得我。” “除非她曾经和,一个记者工作过,否则,她不可能知道,真正的记者是什么样子。再说,她对你熟悉么?” “她见过我两次!……”埃勒里·奎因说。 “见鬼!……”菲茨杰拉德说,“我们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你这是什么意思?”埃勒里·奎因警惕地问。 “只要化一化装就行了。我知道你很擅长于化装,这也是我想到你的原因。”菲茨杰拉德积极地建议着,“你说过,你平时并不蓄鬍子,所以,如果你现在刮掉了鬍子,瓦莱莉应该就认不出来你了。” “刮掉这么漂亮的鬍子?”埃勒里·奎因沮丧地抚摸着他的鬍子。 “当然应该刮掉鬍子!……这种样子太老套了。把你的脸蛋收拾干净,把髮型改一改,改成偏分,再换一换衣服,她绝对认不出来。而且,你的声音也会骗过她——星期一的时候,她只听过你沙哑的声音。” “嗯!……”埃勒里·奎因说,“你想让我跟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去了解她所知道的信息,如果她父亲真的是无辜的,就叫我帮助他翻案?” “没错。”菲茨杰拉德点了点头 “如果他确实有罪呢?” “如果是那样,”菲茨杰拉德又拿起了一杯酒,“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埃勒里·奎因轻轻地敲着桌布,过了一会儿,他说:“还有一个问题。我不可能伪装成洛杉矶的记者,我以前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 “那你就说,你是刚从东部来的。” “而且,我不知道这里的方言,风俗和消费场所……”埃勒里·奎因笑着说。 “哦,我的上帝啊!……”菲茨杰拉德说,“你以为真正的记者,都像你小说里面描绘的那样?也许你不相信,真正的记者跟普通人,简直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的习惯和常人一样,甚至比平常人更加体面。至于消费场所,济杉矶是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城市。从面积上来说,洛杉矶市是美国最大的城市——整整覆盖了四百四十二平方英里的土地。我们的记者们,要在洛杉矶市的各处工作,想一想看,你需要开车六十英里,才能够赶回家和妻子团聚,你还有心思在外边消费么?” “我被你说服了。”埃勒里·奎因笑着点头说“那么,我用什么名字呢?” “糟糕,这是个问题,让我想一想。”菲茨杰拉德嘟囔着,“埃勒里……” “科勒瑞……” “皮勒瑞……” “希拉蕊!……就这个吧。希拉蕊什么呢?……奎因……” “姓肯因吧!……”埃勒里·奎因插了一句嘴。 “希拉蕊·肯因。嘿,简直棒极了。” “就这么定了。”菲茨杰拉德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 “等一下,你不关心报酬问题么?” “难道你也要敲诈我?”菲茨杰拉德痛苦地说。 埃勒里·奎因笑着说道:“我不会要你一分钱的。你这个走运的恶棍!……” 菲茨杰拉德疑惑地问:“噢,那为什么?” “因为我受够了那些大老爷们——巴彻和胡戈;因为像斯佩思这种案子,将会很吸引我;因为我喜欢和人打交道;还因为……”埃勒里·奎因扣上了帽子,“我有一笔帐,要跟刑事案件局的人算!……” 第50页 “一个理想主义者!……再见!……”菲茨杰拉德说,“下午两点钟,到我办公室里来。” 第11章 纸牌的秘密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离开了《洛杉矶独立报》的大楼后,走进了一家商店,在里面停留了几分钟。随后,她匆匆地走了出来,直奔市政监狱。瓦莱莉表明身份之后,周围的人都表现出了压抑着的激动情绪。瓦莱莉拿着一个包裹,装作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目光。 这里的情况,比她想像的更加糟糕,不过,今天早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她的脑子里浮现出理察·洛夫莱斯1的诗句!在雅尔丹小姐小的时候,普伦蒂斯小姐莫名其妙地,坚持要求她背诵的诗句:“无辜的灵魂和明镜之心,足以作为财富。” 1理察·洛夫莱斯(ri插rd lovce,1618-1658〉,美国诗人,因为参与政治而被投入监狱。在监狱中写下了着名的诗句。 监狱!可怕的并不是石头墙壁和铁栏杆…… 一个穿制服的人对她说:“小姐,必须查看你的口袋和钱包。”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扬起了眉毛,服从了管理员的指令。那人没有在化妆包里面,找到诸如手枪之类的危险物品,似乎心里有些失望。 “这个包裹里面藏有什么?”警员警惕地问。 “炸弹。”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夸张地说。 警员打开包裹检查,恶狠狠地瞪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一眼。 “行了!……”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把她买的东西,又好好地包了起来,狡黠地一笑,说道:“嘿,你必须提高警惕,以防备那些亡命徒,对吗?” 一名警员带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前往遥远的牢房,还有一个穿着皱巴巴西服的人跟在后面。走到牢房门口的时候,雅尔丹小姐再次扬起了眉毛。 里斯·雅尔丹并没有注意到访客的到来,他就坐在那里——牢房的床板上——正在玩着一副破旧的纸牌,似乎已经有无数犯人,使用过那副纸牌。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站在那里,朝里面看了一会儿,想找出最合适的表情。她看到父亲里斯·雅尔丹是如此的放松、冷静——就好像他是在俱乐部里玩纸牌。 “你的女儿来看你了。”警员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牢房的门。里斯·雅尔丹惊讶地抬起了头。然后跳了起来,向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伸出了手臂。 警员又锁好牢房的门,对跟在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后边的,那个衣着不整的人说:“走吧,乔,让他们单独待一会儿。他们有权利说几句知心话,对吗?” “当然。”乔毫不犹豫地说,“没问题,格兰迪。” 在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看来,这两个人都在毫无必要地,在提高嗓门说话。她看了—眼父亲,里斯·雅尔丹先生坦然一笑。警员和那个衣着不整的人,故意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远了。 “你觉得,”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他们会不会……” “亲爱的!……”里斯·雅尔丹笑着说。他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拉到了床板边,让她坐下;他把骯脏的纸牌推到了一边,瓦莱莉把她带来的包裹,放在了床板上。 “我的乖女儿,最近怎么样?” “你怎么样,爸爸?……习惯这里吗?”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微笑着问道。 “我不明白,那些喜欢写回忆录的罪犯,对这里有什么不满意的。”里斯·雅尔丹笑着说,“对于生意人来说,这里是最佳的休憩场所。” “我认为那两个人……”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又说道。 里斯·雅尔丹不以为然地说:“不过,我更愿意用干净—些的纸牌。这副纸牌大概是跟随印加人,来到加利福尼亚的。” “我给你买了一副新的扑克牌。”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拆开了她带来的包裹。她突然明白了,她父亲不想让偷听者,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瓦莱莉看了一眼父亲,里斯·雅尔丹若有所指地,望向背后的墙壁。这么说,有人藏在隔壁的牢房里,也许还有窃听器。 “谢谢你,亲爱的。”里斯·雅尔丹笑着说。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递给他父亲里斯·雅尔丹,一副漂亮的纸牌,纸牌的蓝色背面,印着乘风破浪的双桅帆船。 “用五十二张破纸片儿,玩纸牌游戏太没意思了。这是什么——雪茄!……” “我给你买了大号的,这样,你就能够多享受一段时间了,对吗?” “你真是太体贴了。”里斯·雅尔丹把纸牌归拢在一起,弄成了整整齐齐的一摞牌,“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抛弃了呢。我苦苦等了三十六个小时,一直没见到你的影子!……” “昨天晚上,我就想来探望你了,但是,他们不让我给你打电话。” “这群恶棍。给你,把这些破烂纸片拿走,烧了它们。” 里斯·雅尔丹把旧纸牌递给了女儿,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悄悄地把纸牌塞进了钱包。 第51页 里斯·雅尔丹把身子往后一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啪”的一声,扣上了钱包。 “他们有没有……有没有对你……” 里斯·雅尔丹挥了挥手说:“他们在准备传唤书或起诉书,之类的东西,我想我现在,只能在这里等着。当然了,他们问了我很多问题。” “他们问了什么问题?”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虚弱无力地说道。 “并没有什么可怕的问题,你不必担心。你真的应该见一见,这位凡·埃弗里先生——他是一位很有魅力的男人。我得说,他比那个可恶的格鲁克警官强多了。” 为什么要说这些没有意义的闲言碎语?是为了欺骗隔壁牢房进的人吗?还是为了安抚她?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突然探过身子,亲吻了她的父亲。随后,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最后瓦莱莉说:“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 里斯·雅尔丹警告地摇了摇头。但是,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只是笑了一下,让父亲不要担心,然后继续说道:“我在菲茨杰拉德那里,找到了一份工作。” “一份工作?”里斯·雅尔丹吃惊地看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向他父亲叙述了,她和菲茨杰拉德见面的情况。 “这并不坏,真的能够挣到钱,爸爸。我们现在急需用钱。” 里斯·雅尔丹没有回答。 “另外,我们应该归还那笔钱——那笔并不属于我们的钱,对吗?” “是的,当然。”里斯·雅尔丹知道女儿说的,是哪一笔钱,但是,父女两人都不想提沃尔特·斯佩思的名字,“不过,现在不行,只能等以后了。我当然不会动用那笔钱。” “当然不会。”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明白父亲的意思。 如果现在把那笔钱还给沃尔特·斯佩思,必定会引起各种各样的猜测。沃尔特对雅尔丹家的善意之举,现在还不能公之于众——这是为了沃尔特。还是为了沃尔特!——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沃尔特·斯佩思! “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吗?”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问道。 “不……不用啦。我在这里舒服得很。” 父女二人深情地对望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再一次亲吻了父亲,然后她站了起来,匆匆说了一句“我以后再来看你”,说完,她就冲到牢房门口,像猴子一样,急切地敲打着铁栅栏。 “看守!……”里斯·雅尔丹大声喊着,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餚守匆忙跑了过来:“探监的感受与众不同,对吗?” “再见,亲爱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话的时候,头也没有回。她昂着头,跟随着看守走出了监狱,她对周遭坚硬的石墙和粗大的铁栏不屑一顾。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顺着第一街熘达着,没走多远,她就意识到有人在跟踪她。为了搞清楚情况,她走向了停着车子的停车场。 服务生匆匆忙忙去找她的车子,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掏出小镜子,检查自己的妆容,顺便察看背后的街道。没错,确实有人在跟踪她。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刚刚离开监狱的时候,就有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路边跟了过来,车里有两个人,他们以每小时五英里的速度,跟随着步行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现在,那辆车子就停在停车场对而,装作是因为交通堵塞,而停在那里的样子,可是,实际上,街道上并没有太多的车。 服务生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车子,开到了停车场的门口,雅尔丹小姐钻进了她的车子,心正在砰砰乱跳。她一手攥紧钱包,用另一只手控制方向盘,把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黑色的轿车也启动了。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放下了钱包,控制着车子,在车流中钻来钻去。十五分钟后,经过一段崎岖的道路,瓦莱莉发现,她已经到了拉斐特公园附近的威尔希尔大道,黑色轿车还跟在她的后面,保持着五十英尺的距离。现在只有一个办法,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只能这么做。她开上了威尔希尔大道,准备开回家去。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向北转上了海兰德大街,经过第三街、贝弗莉街、梅尔罗斯街,圣莫尼卡,日落大道……黑色轿车一直紧紧地跟在后而,保持着距离。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终于把车子开到了拉萨拉的门口,她停好车子,抓起钱包,从侧门钻进了大厅,急匆匆地坐着电梯,来到了3c的房间,她用颤抖的手锁好房门,把帽子扔到了一边,坐下来喘着气。 公寓里非常安静,百叶窗挡住了强烈的阳光。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站了起来,坐到放有早餐桌的窗户旁边,朝外面张望出去。她看到了黑色的轿牢,就在后面的街道上,两名乘客还坐在车子迅,正在吸菸。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跑回了客厅,急切地打开了钱包。由于过于紫张,纸牌被掉在了地板上。雅尔丹小姐盘腿坐在了地上,拣起了那些纸牌。她开始迅速地对照花色,进行分类——黑桃,方块、红桃、草花。 第52页 当所布的纸牌都分好了之后,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把它们按照升序排列好——么尖在最上面,然后依次是国王、王后和小勾,―直到极小的数字。雅尔丹小姐用这个方法,把所有花色的牌都整理好。 把那些牌排列好之后,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又把所有的纸牌放在一起,先是黑桃、然后是红桃、方块,最后是草花。雅尔丹小姐把排列好顺序的纸牌,在手中翻来覆去,皱着眉头。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在纸牌背面的两侧,有―些细小的铅笔痕迹,有的是小点,有的是细线,有的纸面上又没有任何痕迹。这好像是一种电报编码,但这怎么可能呢? “哦,我怎么这么愚蠢!……”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捶胸顿足。 一些纸牌是朝一个方向,另一些纸牌又是朝相反方向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应该调整纸牌的朝向,让所有有标记的一边相互重叠。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很小的时候,曾经和父亲里斯·雅尔丹,玩过这种游戏,就是用这种方法,作为秘密的通讯方式。 好了——都整理好了!所有有字迹的纸牌都挨在了一起,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能够看到纸牌边沿处,清晰可辨的字迹。房间里有些昏暗,瓦莱莉站了起来,坐到早餐桌旁边,借着外边的阳光察看——但是,她很小心地避免,让下面的间谍看到她的影子。 看到那些细小却清晰的字迹之后,瓦莱莉的确唿吸有些急促。那条消息的内容是: ss phoned ar mon ame over urgent betw 5-5.30 pm. ss在星期一早晨,给ar打过电话,约他在下午五点到五点半之间见面,紧急事务。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缓缓地坐到了早餐桌旁边的长凳子上:ss应该是代表所罗门·斯佩思1,ar说的应该是安纳托尔·鲁伊希2。也就是在星期日下午,五点到五点半之间,所罗门·斯佩思曾经给安纳托尔·鲁伊希打了电话,去商谈一件紧急的事务!这就是里斯·雅尔丹所掌握到的线索。 1所罗门·斯佩思名字写作solomon spaeth,其缩写即姓和名的前两个字母是ss。 2安纳托尔·鲁伊希名字写作anatole ruhing,其缩写即姓和名的前两个字母是ar。 那天早晨,里斯·雅尔丹曾经去过所罗门·斯佩思家的房子,他们在所罗门·斯佩思的书房里,发生了争执。所罗门·斯佩思肯定就是在此期间,给他的律师安纳托尔·鲁伊希打去了电话,因为里斯·雅尔丹听到了对话的内容。 星期一下午五点到五点半之间。可是,所罗门·斯佩思在五点半时,已经被谋杀了!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将两只手攥在了一起,支着下巴。 昨天,安纳托尔·鲁伊希是怎么跟格鲁克警官说的? 没错,那个律师说,他在六点过几分的时候,到达了桑苏斯。在这一点上他没有撒谎,否则,瓦莱夫斯基就会戳穿他的谎言。除非瓦莱夫斯基……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皱起了眉头。所罗门·斯佩思命令他的律师,在五点到五点半之间去找他,但是,安纳托尔·鲁伊希却晚来了半个小时。这一种解释是说得过去的。但是,如果安纳托尔·鲁伊希是准时到达,那时值班的应该是弗兰克,他肯定会看到安纳托尔·鲁伊希,并且必定会向格鲁克警官报告。 除非弗兰克……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感到异常失望,她把纸牌扔了出去,然后瞪着它们,散落在了地板上。她失望至极,几乎要哭出来了。不过,雅尔丹小姐并没有这么做。瓦莱莉跪在地上,又一张一张地捡起了纸牌,并整理好放进了纸牌盒子里。然后,她站了起来,回到自己的卧室,把纸牌藏到了五斗橱里的衬衫下面。接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脱掉了正装,洗了手和脸,换上了丝袜,重新化了妆,穿上那件印有木兰花瓣图案的丝绸外衣,戴上她新买的帽子——那顶帽子非常迷人,就像是摩登时代的汤盘。 然后,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依次把化妆包、钥匙包、现金等小东西,统统都装进了一个鳄鱼皮包里,像一个意志坚定的女人一样,迈步走了出去。雅尔丹小姐现在掌握的唯一线索,就是关于安纳托尔·鲁伊希的信息,不管是对是错,她都必须调查一个水落石出。 下午两点整,菲茨杰拉德主编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走了进来。菲茨杰拉德先生正在品尝十八年的烕士忌,访客的样子把他吓了一跳,差点儿呛着。 “喂,头儿,我来了。”那个怪摸怪样的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你以为你在扮演谁?”菲茨杰拉德唾沫星子飞溅,“一个魁梧的喜剧演员吗?” 闯进来的怪人,是一个又高又瘦的年轻人,他的脸庞颳得干干净净,面部的线条有一点冷硬,否则就是个帅气的小伙子。但是,菲茨杰拉德惊异的是他的服装,而不是他的面容。 这个年轻人穿着一条松松垮垮的暗灰色长裤,上身却配着一件色调极其晃眼的运动短上衣。尽管菲茨杰拉德见过各种各样的奇装异服,这副打扮还是让他难以接受。那件短大衣的底色是赤土色,上面布满了龟纹一样的棕色花纹,还配着深蓝色的腰带。他的脚上穿着一双黄色的粗格厚底皮鞋。头上扣着一顶茶色的毡帽——前面的帽檐卷了起来,朝向天空。一副深蓝色的墨镜,完全挡住了他的眼睛。 第53页 “我是希拉蕊·肯因,採访专员,《洛杉矶独立报》的精英。”怪人埃勒里·奎因笑嘻嘻地说,“你觉得怎么样,菲茨杰拉德?” “哦,我的上帝。”菲茨杰拉德不满地嘟嚷着,急忙关上了房门。 “怎么了?我的扮相不合适么?” “你就像是吸大麻的人,幻想出来的天堂里的人物。”菲茨杰拉德大声说道,“这是什么衣服啊?从古董店里掏弄来的?” “这是一种保护色。”埃勒里·奎因得意地辩护着说。 “哼,确实……你的父亲都快认不出你了。颳了鬍子以后,你就像变了一个人。”菲茨杰拉德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我求求你了,别跟大家说你在这里工作。整个加利福尼亚的人都会笑话我。” 房门被推开了一个缝,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胆怯地说:“我能够进来么?” “当然,”菲茨杰拉德热切地说,同时瞪了埃勒里·奎因先生一眼,埃勒里赶紧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钻进了房间,菲茨杰拉德立刻关上了房门。 “不要被他的打扮吓着,瓦尔。这位是希拉蕊·肯因先生,我曾经跟你提到过的那个人。他刚到洛杉矶来,以为本地人都穿得,像女店员们幻想出来的克拉克·盖博1。”菲茨杰拉德说着,转身面向埃勒里·奎因,“肯因先生,这位是瓦莱莉·雅尔丹小姐。” 1克拉克·盖博(william rk gable)1901年2月1日出生于美国俄亥俄州,美国电影男演员。1931年拍摄了第一部电影《彩色的沙漠》。1932年,凭藉电影《红尘》当选“好莱坞十大最卖座的电影演员”之一。1934年,凭藉喜剧片《一夜风流》获得第7届奥斯卡奖最佳男主角奖。1939年与费雯丽合作出演电影《乱世佳人》,凭藉饰演的白瑞德一角获得第十二届奥斯卡奖最佳男主角提名。1945年,主演维克多·弗莱明执导的电影《怒海情波》。1953年,主演电影《红色的尘土》。1959年,凭藉《教师之恋》获得第16届美国电影金球奖最佳男主角提名。1960年11月16日因心肌梗塞在洛杉矶去世。1995年《帝国》杂志评选“影史上100名最性感影星”排行榜中,他名列第36位。1999年被美国电影协会选为“百年来最伟大的男演员”第7名。 “很高兴认识你!……”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打着招唿,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你好。”埃勒里·奎因摘下了帽子,可是,他又想到电影里的记者,从来不摘掉他们的帽子,于是,又把帽子扣回到了脑袋上。 “雅尔丹小姐,我最后决定,还是不用本地记者了。”菲茨杰拉德说,“因为本地人会有所察觉,对你产生警惕,知道我们在进行调查。肯因先生刚刚从……哦……埃文斯维尔1来。他在那里工作非常出色,尤其是有关刑事案件方面的报导。” 1位于俄亥俄河畔,是美国印第安纳州的第三大城市。 菲茨杰拉德匆忙回到他的座位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斜眼看着她的新同事。这位肯因先生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蠢蛋。不过,菲茨杰拉德可不是傻瓜,都说人不可貌相。雅尔丹小姐觉得,似乎以前什么时候,自己见到过这个人,但是,她想不起是在哪儿,以及什么时候见过。 “这是你的证件,”菲茨杰拉德说,“还有你的,肯因先生。” “这位从埃文斯维尔来的先生,知道他的工作内容么?”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问道。 “哦,没问题。”埃勒里·奎因笑着说,“菲茨杰拉德先生已经告诉我了,我以后会保护你的,也会像慈父一样给你建议。你不用担心,我的宝贝。” “那么……”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你有什么道德准则么?” “什么人?……噢,你问我吗?”埃勒里·奎因连连摇头,“请放心,我不会对你有任何企图的。” “如果你有什么企图,也不会有好下场。”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强硬地回道,“我只想现在就说清楚,避免不必要的不快。” “好了,开始工作吧,去吧,你们俩都出去吧!……”菲茨杰拉德和蔼地说。 “菲茨杰拉德,我会准备好第一个故事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今天晚上,就会交给你们的责任编辑。” “用不着这么着急,”菲茨杰拉德笑嘻嘻地说,“我们每天都要出报纸。再说,今天的已经都写好了。” “什么意思?”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身子一颤。 “别紧张,瓦尔。”菲茨杰拉德宽慰地说,“你用不着去管,那些细枝末节。我这儿有的是人手,他们能从脑子里,编造出激动人心的故事——甚至可能比你的调查结果更吸引人。不用担心,我会给你留着署名专栏,当然还有你的酬金。” “可是,我不明白……”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脸色变了。 “对于我来说,你的一部分价值,是因为你的名字;另一部分价值,才是你所说的线索。”菲茨杰拉德和蔼地安慰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别操心文字上的事情,雅尔丹小姐。去追踪你的线索吧,如果你发现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立刻给我打电话。剩下的都交给我来办。” 第54页 “肯因先生,”瓦莱莉盯着那个怪人,“你为谁工作?菲茨杰拉德还是我?” “对于女士的问题,”埃勒里·奎因先生笑着说,“我的回答总是肯定的。” “嘿!……”菲茨杰拉德不满地喊了起来。 “现在你已经清楚了基本规矩,”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亲切地笑了笑,“来吧,肯因先生,我会教给你一些其他的东西。” 第12章 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的麻烦 “我现在最关心的事情是……怎么去吃午饭。”他们走出了《洛杉矶独立报》的大楼,在人行道上停下了脚步,希拉蕊·肯因“採访专员”说,“你吃过饭了么?” “没有,但是,我们现在有一件很紧急的事情要办……” “不要这么匆忙,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真正要命的事情。你想吃点什么?”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耸了一下肩膀:“如果你对这里不熟,我向你推荐棕榈沙漠1的咖啡馆。” 1棕榈沙溴,是洛杉矶附近的一个市镇,在棕榈泉水以东十八公里哦。 “听起来像是有千里之遥,是在南部么?” “就在市中心,”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笑了起来,“走两步就到了。” 埃勒里·奎因礼貌地走在外侧,靠近车流的位置,因为他注意到,身后有一辆灰色的轿车,正在缓缓地跟踪着他们。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带着埃勒里·奎因,顺着主街道前往市中心,他们穿过了旧广场,瓦莱莉指给他看,这里的标志性建筑——皮科宅子1,贴满了鲜红的中文字迹的卢果房子,尼格尔路,玛彻索托街……最后,他们来到了棕榈沙漠,好像进如了一个墨西哥的小镇。 1洛杉矶的歷史性建筑。 在街道的中央,有各种各样的小摊位——黑色的纸捲起来的香菸,黏土做成的小玩意儿,各种圣像,怪模怪样的仙人掌,还有形状各异的蜡烛。甚至连脚下的石头,都让人感觉遥远而神奇。 狭窄的主街两侧,是搭着凉棚的小店铺,那里有砖砌的炉子和木制的桌子,肥胖的女人,拍打着数不清的墨西哥玉米饼。街道的尽头有一个铁匠铺子,一个男人坐在那里,吹打着炙热的铁块,把它们弯成漂亮的墨西哥工艺品。埃勒里·奎因像是着了魔,欣喜不已。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带着埃勒里·奎因先生,来到了目的地——克隆德瑞咖啡馆。这个咖啡馆有个特色鲜明的悬空露台。 “那位先生托着的,深红色的和黄色的盘子里是什么东西?” 他们在路边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点了餐。埃勒里·奎因傻乎乎地,咬了一口墨西哥肉馅玉米卷饼,一旁的瓦莱莉偷笑着。 “我的上帝啊!”埃勒里·奎因被烧着了嘴,大口地吸着气,急忙抓起了水壶,“真是可怕!……”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哈哈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她的心情也舒畅了。她开始喜欢起这位“希拉蕊·肯因”先生了。 等他们开始正式用餐的时候,希拉蕊·肯因先生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故事,就像一位退休的外交官,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分。 不知不觉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也开始闲聊起来,她说起了她自己、里斯·雅尔丹、潘克、维尼·摩恩、沃尔特·斯佩思和所罗门·斯佩思父子。 希拉蕊·肯因先生问的问题都很直白,但是也非常巧妙,要想说清楚问题,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就必须透露相关的信息。 果然,没过多久,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就把她所知道的,和这个案子相关的所有信息,都告诉了希拉蕊·肯因先生。当然,她还隐瞒了一些关键性信息:星期天的下午,里斯·雅尔丹有可靠的不在场证明!沃尔特·斯佩思曾经经错穿了父亲里斯·雅尔丹的大衣;发生命案的时候,沃尔特在他父奈的房子里。 因为有所隐瞒,在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叙述当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不连贯的地方,她的伙伴似乎不经意地,注意到了这些不连贯之处——他的态度如此随意,引得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警惕了起来。她匆忙地站起身,说他们应该出发了。埃勒里·奎因用支票付了帐,然后,他们熘达着离开了棕榈沙漠。 “现在去哪儿?”他问道。 “去见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 “哦,他是所罗门·斯佩思先生的律师。为什么要去找他?”埃勒里·奎因不解地问。 “我有理由相信,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在星期天下午,五点到五点半之间,去找过所罗门·斯佩思先生。”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认真地说,“但是,他却对格鲁克警官说,他六点才到桑苏斯。你可不许透露给任何人!” “我向上帝保证,如果我泄露了机密,就让我下地狱。”埃勒里·奎因笑着说,“可是,如果那是真的呢?他只是迟到了。”, 第55页 “最好不是那样。”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板着脸说,“来吧,这儿离他的办公室不远。” 他们顺着唐人街的边缘地带,到达了商业区。过了一会儿,埃勒里·奎因用愉快的语气说:“你别紧张,但是,有人在跟踪我们。”“哦广瓦莱莉说,“一辆黑色的轿车?” “我还以为你没有注意到。”埃勒里·奎因扬起了眉毛,笑着说,“顺便说一句,那是特殊的车牌号码,肯定是警方的车子。” “确实如此!……它今天早上就一直在跟着我。” “是的!……”埃勒里·奎因笑着点头说,“不过,还有其他人在盯梢。” “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动,别扭头。后面还有其他人跟着。那是一个南人,我看到了他鬼鬼祟祟的影子,不过,我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他就像秃鹫--样,一直跟在我们的后面。”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瓦莱莉的语气有些惊慌。 “继续往前熘达!……”埃勒里·奎因笑嘻嘻地说,“我们的周围,来了这么多潜在的证人,我相信他不会来袭击我们的。”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步伐变得有些僵硬了,现在她开始庆幸,自己听从了菲茨杰拉德的建议,允许埃文斯维尔镇来的良好公民——希拉蕊·肯因採访专员来协助她。 他们一接近安纳托尔·鲁伊希律师的办公大楼,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就钻进了大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埃勒里·奎因先生则巧妙地,在门口停了一下,观察着街道上的情况。黑色的轿车就停在马路对面,像被驯服的海豹一样,喷着青烟,但是那个步行追踪的人,却不见了踪影。要么是藏在了某个门洞里,要么他已经放弃了追逐。 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的办公室,简直和他本人一样,狭小、整洁,给人一种假惺惺的直率的感觉。很显然,鲁伊希先生并不打算用奢华的装潢,来迁就他的客户。门口有一个面色憔悴、闷闷不乐的接待员,办公室里有几名职员和打杂的人——他们全都板着面孔,毫无生机。墙壁上当然摆满了法律方面的书籍,但是似乎都是旧书。 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就找到了这间房子的主人。实际上,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亲自跑出来迎接他们。 “这真是一个惊喜。”他容光焕发地大声说,“你父亲的事情,真是让我感到震惊,雅尔丹小姐。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如果你有法律方面的疑问,我愿意为您效劳。不过,我并不擅长刑事案件。我愿意免费为你服务,我算是你们家的老朋犮了。”说话的时候,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一直盯着埃勒里·奎因,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好奇。 “鲁伊希先生,这是肯因先生!……”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轻快地做了介绍,然后,坐进了扑素的办公室里,“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我希望你不介意,让肯因先生来陪着我,他是我大学时代的好期友,主动来帮助我。” “没有问题,当然没有问题。有困难的时候,朋友就应该挺身而出,不对吗?” 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一直面带笑容。他很快就对希拉蕊·肯因先生失去了兴趣,很显然,那件从古董店里弄来的衣服,起到了应有的效果。 “我还是开门见山吧,”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装出一副坦诚的表情,“我今天来这里,并不是作为里斯·雅尔丹的女儿,而是作为《洛衫矶独立报》的一名职员。” “真的么?什么时候开始的,雅尔丹小姐?……我得说,这是件很让我意外的新闻。” “从今天早上开始的。我和我父亲都需要钱,现在,我只有这么一个办法,能够迅速地弄到钱,一大笔钱。” “菲茨杰拉德是个很有个性的人。”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贊同地点着头,“菲茨态拉德,胸怀坦荡,十年间他一直坚持不懈地,唿吁释放穆尼1。” 1托马斯·穆尼(thomas mooney,1882-1942)美国旧金山的工人领袖,一九一六年被控告,制遭了--起炸弹爆炸的事件,被判处绞刑。由于该案件政治色彩浓厚,并且证人均是在检方的授意下作证,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一项莫须有的罪名。在美国总统的干预下,绞刑最终被改为终身监禁,于是,托马斯·穆尼便成为了全美国,最着名的政治犯之一。在穆尼服刑期间,无论是美国国内还是国际世界,都有很多组织和个人,持续地声援并大肆唿吁,要求释放托马斯·穆尼。一九三八年,托马斯·穆尼还是被放了出来。 “现在我有了一份工作,拿了工资就要干活。”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笑着说,“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新闻,鲁伊希先生,有没有值得报导的事情?” “我这里?……”律师微笑着说,“既然你这么问了,我觉得咱们应该,把范畴说清楚。我这里是什么意思?哦,你是指遗嘱方而。当然了,我已经安排,对遗嘱进行了检验。还需要经过一些,不可避免的技术性程序,那份遗嘱才能够最终生效……” 第56页 “我估计,为了那五千万的遗产,”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冷冷地说,“邪恶的维尼·摩恩那个婊子,现在仍然处在悲痛万分的状态里。” 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咯咯地笑了起来。 “雅尔丹小姐,我可不喜欢这种说法。” “你为什么不喜欢?”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眨巴着眼睛,故意反问。 “我是说,嗯,对于维尼·摩恩小姐的不敬的称唿。”安纳托尔·鲁伊希把两手放在了小小的肚皮上,突然微笑了起来,“我有一个好主意,能够给你的报界生涯,相助一臂之力,怎么样?我给你提供一个头条新闻,而你以后要对安纳托尔·鲁伊希好一点。” 希拉蕊·肯因先生懒洋洋地坐在椅子里,偷偷地观察着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在他看来,鲁伊希先生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非常狡诈的本性。不对,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绝不会纯粹出于善意,去做任何的事情。 “我本来想今天下午,就召开新闻发布会,”那位律师慈善地说,“宣布—个消息。不过,鑑于你来找我了,我就给你这条独家新闻。这个新闻足以让菲茨杰拉德,对你刮目相看!……你知道,”他咳嗽了一下,然后拿起桌子上的旧铜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所罗门·斯佩思去世之后,维尼·摩恩小姐就失去了一个亲密的朋友——非常亲密的朋友,她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一位亲密的朋友。” “你这么说,可真算得上是轻描淡写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冷笑着说。 “要知道,我以前只能远远地,暗恋着维尼·摩恩小姐,或者说一位枯燥的律师,拜倒在绝世美人的脚下,哈哈!……不过,所罗门·斯佩思先生的死,让事件带来了转机,我的奢望变成了一种可能。我承认,我利用了亲爱的维尼小姐,目前心力交瘁的状态。”他又咳嗽了一下,“简单来说,摩恩小姐已经同意再嫁给我了。”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觉得,这事情既惊诧又噁心,她根本无法作出评价。所罗门·斯佩想尸骨未寒,那个可怕的女人,就已经接受了另一个男人的谄媚! “瓦尔,亲爱的,如果我是你,”希拉蕊·肯因先生用老朋友的语气说,“我会立刻拿起电话,告诉你的主编。” “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么?这绝对是一条大新闻!……”安纳托尔·鲁伊希笑嘻嘻地说。 “是的,是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艰难地说,“我能够借用你的电话吗?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婚?我是说……” 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红润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阴云。 “哦,当然了,我们需要考虑一些礼节上的问题。还没有确定--个日朋。”他得意洋洋地笑着说,“其实,我们还没有正式订婚。只是……应该怎么说呢?一种默契。你可以用那部电话,没有问题。” 在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拿起电话机的时候,希拉蕊·肯因先生在暗自思索。在这个时候,发布这样的消息,对鲁伊希先生并没有太大的好处,公众本来就不喜欢他,现在他又打算娶走所罗门·斯佩思的亲密朋友,以及属于公众的五千万美元。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重要的意图,是什么意图呢? “哦,见鬼。”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对着电话听筒说,“菲茨杰拉德没在办公室里。请给我接……”她咬着嘴唇,“请给我接——沃尔特·斯佩思……” 电话接通了,传来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熟悉的声音。 “沃尔特,是你么?我是瓦尔……别说这些……听好了,我本来要找菲茨杰拉德,但是他不在,你是唯一我认识的人……是关于一条新闻……―是的!安纳托尔·鲁伊希刚刚告诉我,他和维尼·摩恩打算结婚,婚期未定……沃尔特!”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轻轻地晃动着电话听筒,但是,沃尔特·斯佩思已经挂上了电话。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低头看着他的指甲。 “现在……”他的语气就像是一个非常和气的人,想要继续聊天,但是,实在没有时间了。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又绝了下来:“还有其他的事情。” “其他事情?” “我准备回顾一下,谋杀那天的事情。” “星期一吗?什么事情?”安纳托尔·鲁伊希奇怪地望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 “我记得你说过,”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往前探着身子,“你到达桑苏斯的时间,应该是六点多一点,对吗?” 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似乎顿时吃了一惊。 “我亲爱的孩子!当然是这样的!……”他在试图否认,他必须否认。也可能这根本就是真的。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像准备跳水的潜水员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斯佩思先生要求你,几点钟到他那里去?” 第57页 “五点到五点半之间。”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毫不犹豫地说。 埃勒里·奎因坐在一边,一直观察着律师,心中暗自赞嘆。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在回答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五点到五点半之间。”简单明了。 “但是,你刚才说,你六点之后才到那里!……”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笑着反问。 “我确实是这么说的。” “这么说你迟到了?五点到五点半之间,你并不在桑苏斯,对吗?” 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笑了起来:“但是五点到五点半之间,我确实去了桑苏斯。你怎么知道的?”他突然发问。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紧紧地攥着她的鳄鱼皮包,试图保持冷静。 一旁的希拉蕊·肯因先生,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是一个应答高手,如果有人询问他,到达桑苏斯的准确时间,就说明这个提问者,发现了问题,说明他掌握了一定的线索。如果有人已经掌握了线索,那么,说实话比撒谎要安全得多。 希拉蕊·肯因先生对于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的钦佩,又增加了几分。 “我们还是把问题搞清楚吧。”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你到底是在几点去了桑苏斯?” “五点十五分,这是准确的时间。”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回答道。 “那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格鲁克警官……” “他并没有问到我约定的时间,我只是告诉了他,我在六点钟,开车到了桑苏斯的门口,这简直是笑话!……”安纳托尔·鲁伊希律师得意地笑了起来,“当然了,这是我第二次开车,到桑苏斯的门口,不是第一次。” “一个小小的技术手段!……”希拉蕊·肯因先生评论说。 “学过法律的人都知道,”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有点儿蔑视地,望了一眼希拉蕊·肯因先生,“问什么回答什么,没有必要主动提供信息/ “这么说,命案发生的时候,你就在房子里!……”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吃惊喊了起来,“弗兰克撒了谎,他居然说,没有人进入过房子……” “噢,我亲爱的孩子,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什么事情,都不要轻易下结论。”安纳托尔·鲁伊希律师冷笑着说,“我在五点十五分到达了桑苏斯,但是,这并不等于说,我进入了那所房子。” “哦!……”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点了点头说。 “是啊!……”希拉蕊·肯因先生附和着说。 “弗兰克并不在那里。”安纳托尔·鲁伊希律师继续和蔼可亲地说,“你可以去问一问那位独臂门卫。他自称整个下午,都在那里值班,但是,至少在五点十五分,我开车到达桑苏斯的时候,大门是锁着的,他并不在岗亭里。所以我又离开了。”律师认真地说,“六点过几分的时候,当我再次回到桑苏斯,这一次是瓦莱夫斯基值班了,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 “真的的就这么多了吗?”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低声问道。 “实际上,我自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弗兰克不在岗亭里的事情,告诉给格鲁克警官。”安纳托尔·鲁伊希说,“星期天的晚上,我忘了告诉他。后来等我想起来的时候,我觉得格鲁克警官可能会不满。嗯,会为我的记忆问题大惊小怪。不过,我现在认为我应该告诉他了。” 你根本没有忘记任何东西,鲁伊希先生,肯因先生暗想。你不想让格鲁克警官,知道任何事情,现在你只是迫不得已——你本来想矇混过关的。 “你先别说。”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急忙说道,“请你无比先别告诉格鲁克警官。鲁伊希先生,请您皙时保守这个秘密。” “这可是这一桩谋杀案!“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也不满地说。 “我知道,但是,如果爸爸要出庭的话,这条信息会对辩方有所帮助。你明白么?……”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说,“如果我们证明弗兰克在撒谎,那么,爸爸就并不是唯一……” “你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富有说服力的律师。”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眉开眼笑地说,“我会考虑你的要求……不行,我不能告诉他!……为了朋友应该两肋插刀。我不会说的,除非你让我说。” “真是精彩的表演,你这个所谓的‘朋友’。”希拉蕊·肯因先生心里暗笑。 “谢谢你。”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站了起来,“嗯,希拉蕊,我们走吧。” “好的!……”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说着,从蹩脚的椅子里站了起来,伸开了腿。 他还没有站稳,办公室的房门就突然被推开了,沃尔特·斯佩思沖了进来,他没有带帽子,喘着粗气,似乎是从四平街一直跑过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他沖安纳托尔·鲁伊希胡乱地嚷道,“你和维尼·摩恩那个婊子,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第58页 “啊,是沃尔特!……”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吃惊地说。 沃尔特·斯佩思用右拳,勐地砸在安纳托尔·鲁伊希的桌子上。 “这就是你的把戏,对吗?”他恶狠狠地说,“好的,安纳托尔·鲁伊希,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鲁伊希律师毫不客气地问道。 “在欧赫匹水电公司的骗局当中,你已经从我父亲那里,骗取了几十万的佣金,可你还不满足!……”沃尔特·斯佩思愤愤地怒吼着,“现在他死了,你想要更多的钱!——有几百万美金。为了能够拿到那笔钱,你竟然想要娶了那个可恶的、没有头脑的女人!……” “出去!……”安纳托尔·鲁伊希断喝一声,“从这里给我出去。” “我最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安纳托尔·鲁伊希。”沃尔特·斯佩思恶狠狠地说,“那份遗嘱肯定有什么问题!……” “我可以向你保证,”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温柔的易调之中,夹杂着威胁的意味,“你父亲的遗嘱完全合法。” “我会戳穿你的小把戏的。我会请一个律师提出诉讼。我要终止那份遗嘱的法律效力!……”沃尔特·斯佩思激动地说,“安纳托尔·鲁伊希。你永远都别想卷到那份遗嘱生效。” “你的父亲非常清楚,他的财务状况,也理解他的遗嘱中,各项条款的含义,他是完全自愿的。”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像一个受到欺凌的小孩儿一样,急速地反驳着,“现在请你出去,还是需要我让人把你赶出去?” 沃尔特·斯佩思居然笑了起来:“这么说,你是想跟我作对,是吗?……太好了,我正想找个对手呢。” 沃尔特·斯佩思愤怒地大踏步走了出去,同时随便地瞥了一眼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和化名的希拉蕊·肯因先生——他的眼光扫过埃勒里·奎因的时候,稍稍有一些惊诧,但是又很快变成了漠然。 “再见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低声说道。 他们走了出去,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仍然坐在他的桌子后面,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实际上,鲁伊希先生正在思前想后——按照希拉蕊·肯因先生的说法,他一定是愁闷得要死。 第13章 可鄙的维尼 “那个傢伙又出现了。”当他们走上大街的时候,埃勒里·奎因愤愤地说。 “在哪儿?” “就在我们后边的什么地方。我能够感受得到。你的车子停在哪儿了?” “希尔街。” “你去拿车子,我在后面跟着你。看看我们能不能抓住这个小跟班。”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走下了马路路沿,急匆匆地穿过了街道。 刚刚走上了道路的另一侧的人行道,雅尔丹小姐就听到了身后一声惨叫。她立刻转过身。希拉蕊·肯因正在和一个中等身材、宽肩膀的人搏斗,那个人的惨叫声如此响亮,估计市政监狱里的人都听到了。 “住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一边喊着,一边跑回了街道的另一侧。跑上去拽住了埃勒里·奎因的胳膊,他正和那个人纠缠在一起——像是在进行一场柔术比赛。那个人挣脱了埃勒里的束缚,挥舞着满是雀斑的拳头,正好打中了埃勒里·奎因的鼻子。 “潘克?……”瓦莱莉惊叫起来,“肯因先生,住手!……噢,天哪,这是潘克!……” “要我说,这次算是平局。”希拉蕊·肯因先生喘着粗气,用他的袖子擦着鼻子说,“如果他同意的话。” “这个傢伙是谁?”潘苋怒气沖沖地问,“我早就发现他有问题!……他是不是胁迫了你,瓦尔?我可以把他的肠子撕烂!……” “你们都听着,都别再冒傻气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暴躁地说,“快走吧,再过一分钟,他们就会派防暴警察过来了。” 事实确实如此,身后那辆忠实的黑色轿车,突然停了下来,里面的两名乘客,正急急忙忙地钻了出来。 三个人看了一眼轿车,周围有正在聚拢的人群,和向这边跑来的侦探,于是,他们立刻匆匆地逃走了。 他们顺着希尔街跑了很远,甩开了追踪的人,钻进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车子里,然后一头冲进了下午拥挤的车流中。 “这次意外,至少有一个好处,”希拉蕊·肯因先生仍然在揉着他的鼻子,“我们甩开了‘保镖’!……” 潘克坐在后排座位上,试图在狭小的空间里,展开他的身子。 “你这个傻瓜!……”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一边开着车,一边怒气沖沖地说,“是你—直在跟踪我们吗?潘克,我不需要你给我当奶妈!……” “我怎么知道他是谁?”潘克满腹牢骚地说,“这个傢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骗子。再说,里斯·雅尔丹先生嘱咐我照顾你。” 第59页 “这个藉口并不合适。这位是肯因先生,我的一位老同学,他在协助我的工作。” “什么,工作?……”潘克的眼睛差点儿掉出来。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向他叙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最后提到了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的新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潘克大声地说,“我知道为什么鲁伊希承认,在星期一下午五点十五分,他到过桑苏斯。” “什么,你知道原因吗?” “我自己也在进行调查,”潘克骄傲地说道,“我觉得这个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有问题,我猜他正在隐瞒着什么。所以,今天早上,我去了他的办公室,我和电话接线员小姐攀谈了起来,她很快就和盘托出了。安纳托尔·鲁伊希和他的两个手下,在星期一下午离开了办公室,时间是四点三十分之后,他们是坐着安纳托尔·鲁伊希的车子离开的。” “潘克,很抱歉,我刚才使出了锁臂勾腿1。”埃勒里·奎因热情地说,“干得不错。安纳托尔·鲁伊希发现,他的女职员已经泄露了信息,并猜测你已经告诉了瓦莱莉,所以,今天瓦莱莉询问的时候,他立刻就说出了真话。” 1摔跤运动中的一种手法,用腿夹住对方的手腕,使对方的手臂不能活动。 “我认为……”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低声说道,“我们的方向找对了。”她皱了一下眉头,査看了一眼后视镜。然后,把车子开下了主干道,转向西北方向。 “你现在要去哪儿?”潘克好奇地问道。 “去桑苏斯。我想跟弗兰克谈一谈,而且,我必须採访一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一边说,一边狠狠地踩着油门,“那个……那个亲爱的、可爱的维尼——那个该死的花瓶!……” 一名警员正坐在岗亭里打盹儿,弗兰克悽惨地蜷缩在大门旁边,一个空的水果箱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按响了汽车喇叭,那个警员睁开了一只眼睛,然后迅速地站了起来,走到门边。 “你们不能进去!……”他摆着手,“这是上边的命令。” “哦,亲爱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笑着说,“您瞧,中尉,我们不是……” “我不是中尉,而且,你们不能进去。” 埃勒里·奎因用胳膊肘,轻轻地碰了一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 “你忘了么?你现在是强大的、代表民声的报界的一员哟。” “噢,真的让你给说对了,没错。”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得意地说,“瞧,上尉,看看这个。我是媒体的记者,报界的。”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向那名警员挥舞着记者证。警员透过铁栅栏,疑虑地检查了一遍。 “好吧,你可以进去。但是,这两位先生必须留在外边。” “我是《时代周刊》的记者。”希拉蕊·肯因先生笑着说,“也是来採访的。”说着他也拿出了自己的证件,“抱歉,潘克,看来你进不去了。” “为什么不行?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潘克强硬地说。 “不行,你不能进去!……”那个警员恶狠狠地说。 潘克只好再次坐在了马路牙子上,紧紧地盯着大铁门——和星期一晚上的情形一样。 “弗兰克,过来。”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热情地招唿着。 独臂警卫弗兰克似乎很吃惊,警员皱起了眉头。 “我要进行採访。”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迷人地一笑,两个男人都被她的笑容迷惑了。 弗兰克跟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走到了距离岗亭,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埃勒里·奎因懒洋洋地跟在后边。他的眼睛在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桑苏斯的别墅看起来空荡荡的,像是被人遗弃了。 “弗兰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突然严厉地说,“星期一晚上,你故意撒谎了!……” 此时,他们已经走得离大门足够远,那个警卫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了。守门人的脸变得煞白。 “我,雅尔丹小姐?我没有撒慌。” “哦,你没有撒谎么?……你对格鲁克警官怎么说的,从拍卖结束到瓦莱夫斯基来换班,之间的这段时间里,只有摩恩小姐和一个穿着我父亲大衣的人,进入了桑苏斯,你是这么说的吗?” “是的,我是这么说的。我对天发誓,这就是实情。” “你这个不知廉耻,缺德的老傢伙。”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愤怒地说,“星期一下午的时候,你并没有时刻守在大门旁边,你自己很清楚!……” 一条胳膊的守门人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我……我没有在门边?”他结结巴巴地说,似乎突然感觉到了恐惧。为了让怕自己不露馅儿,他大声地坚持说道,“不,我一直都待在这里!……” “噢,算了吧,别装蒜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冷笑着说道,“五点一刻的时候,你在哪儿?” 第60页 独臂人吓了一跳。他畏缩地低下了头,紧张地瞥了一眼远处大门旁边的警员。 “求你别这么大声,雅尔丹小姐。我并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 “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说吧,”埃勒里·奎因用专横的语气说,“你是不是一直在这里,还是在撒谎?” “我只是抽空下山,去杰姆的餐厅喝了一杯咖啡。我饿得不行了——下午的时候我总是很饿——我的肠胃有点儿问题……”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弗兰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兴奋地问道。 “你不会告诉任何人吧?我在五点多一点儿的时候下了山。也许是五点过八分,或者是五点过十分。五点半的时候,我就回来了。对,差不多那个时候。” “你把大门锁好了么?”埃勒里·奎因问道。 “是的,先生,我锁了门,先生。我绝对不会不锁门,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离开……” “有二十分钟的时间,”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唿吸急促,两眼闪闪放光,“这就是说,任何人都可能……弗兰克,别跟任何人说这件事情,你明白了吗?” “哦,我不会说的,小姐,我绝对不说。如果银行的人,知道了这些尴尬的事情,我会丢掉饭碗的。”弗兰克激动地说,“我刚刚在这儿干了几个月,我只是一个穷人,雅尔丹小姐……” “我们走吧,宝贝儿!……”“採访专员”肯因先生,大胆地拉起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胳膊,领着她走向了所罗门·斯佩思家的大房子。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快步走着,试图跟上希拉蕊·肯因的大步子。 “那个安纳托尔·鲁伊希是个骗子。”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喘着粗气说,“他说他在五点十五分到了这里,发现这里进不来,然后就离开了。过了一阵,在六点过几分的时候,他又回来了。这完全说不通。”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一面疾步前行,一边激动地大声嚷嚷,“你大概不了解所罗门·斯佩思,他可不愿意等着。尤其是当斯佩思说,有紧急事务的时候。哦,安纳托尔·鲁伊希肯定没有走开!” 埃勒里·奎因仍然自顾自地,大步流星地朝前走着,他低着头沉默不语。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低声问道。 “我当然知道。”埃勒里·奎因点燃了一支香菸,叼在嘴上吹着烟圈儿,“你认为,当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发现大门锁着,而且没有警卫的时候,他翻过了栅栏,按照约定的时间,去见了所罗门·斯佩思先生。” “你猜对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得意地说。 “我觉得你的说法不无道理。”埃勒里·奎因继续走着,狠狠地吸着香菸。 “他在房子里。在五点十五分到五点三十分之间,鲁伊希先生就在房子里!……” “这只是我们的猜测!……”埃勒里·奎因提醒道。 “我确信他在房子里!……”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肯定地做了断言,“他可以把车子停在桑苏斯的另外一边,这样他离开的时候,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即使弗兰克也不会注意到。他原路返回,翻过了栅栏……”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凝神地盯着埃勒里·奎因,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那就是说……那就意味着……” “我们还是先去採访那位迷人的淮新娘吧。”希拉蕊·肯因先生低声说道。 维尼·摩恩小姐亲自出来,绐他们打开了门。 “这么说,你也害怕请佣人?”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 “你们想干什么?”维尼·摩恩问道,她被气得脸色通红。 “我们想要分一杯羹,就像俗语所说1的那样。” 1此处为双关语,原文为“fuck you!beast,we want in as they say”,直译过来就是“去你妈的,畜生,我们就想像他说的那么干!”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得意地一笑,突然从维尼·摩恩小姐的身边钻了过去,迅速地奔向书房。摩恩小姐瞪了一眼希拉蕊·肯因先生,对方歉意地摊开了双手。 “你先请,摩恩小姐。”希拉蕊·肯因先生笑着说。维尼·摩恩小姐停顿了一下,无可奈何地赶往书房。 “你们这是干什么?”维尼·摩恩激动地怒吼着,试图用具有杀伤性的眼光,一举彻底毁灭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一位淑女,就不能有点四人空间吗?1” 1此处和下文多处,均为表现维尼·摩恩小姐的口音。 “这位是希拉蕊·肯因先生,这位是维尼·摩恩小姐。”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小声地相互做着介绍,她既没有被毁灭,也没有畏缩,“我们不会占用你太多的时间。” “我不想和谋杀嫌疑犯谈话!……”维尼·摩恩小姐激动地嚷嚷着。 第61页 “如果不是因为我需要拿薪水养家,”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愤怒地说,“亲爱的,我会把你那双浓妆艷抹的眼睛,一手指头给生抠出来。我现在在为《洛杉肌独立报》工作,所以我想知道,关于你和安纳托尔·鲁伊希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维尼·摩恩小姐夸张地举起了她的胖胳膊。 “我简直要发疯了!……”她尖声喊了起来,“我告诉过那个小傢伙——我告诉过阿纳托勒,闭上他的嘴巴——你们是第二拨了,《洛杉矶独立报》的记者已经来过一次了!……” “你打算嫁给阿纳托勒吗?” “我无可奉告……尤其是对你!” “我真不明白,她如此受欢迎的原因,肯因先生。”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嘆了口气,“你说是因为她的相貌,还是因为她的举止?” “摩恩小姐,”“採访专员”希拉蕊·肯因掏出了铅笔和小本子,“你打算怎么处理,所罗门·斯佩思留下的五千万美元遗产?” “我可以告诉你!……”维尼·摩恩小姐咯咯地笑了起来,但是,她瞬间又平静了下来,用手摆弄着她小麦色的头髮,“我正在购物,买东西,不停地买东西。当你成了女继承人的时候,大商店就愿意赊帐给你,噢,这真是太妙了!……” 维尼·摩恩小姐轻蔑地扫了一眼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整洁而朴素的衣着。 “你的婶婶是不是也在购物、消费,不停地消费?”希拉蕊·肯因先生在花里胡哨的小本子上,不停地记录着。 维尼·摩恩小姐挺直了身子,大声地说:“我的森森已经离开了。她早就走了。” “那么,她什么时候回来?” “永远不会回来了!……”维尼·摩恩小姐恶狠狠地说,“在我万分北桑的时候,她抛弃了我,现在她终于得到报应了。” “显然,她没有及时打听到,五千万美元的消息。”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在一旁评价道,“好吧,谢谢你,亲爱的维尼·摩恩小姐。我希望你新买的珍珠项鍊,能把你给噎死!……” 说完这些,她就大步地走出了房间,全不理会维尼·摩恩小姐射出的,刀子一样锋利的目光。希拉蕊·肯因先生只好老老实实地,跟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走了出去。 在走廊里,希拉蕊·肯因先生抓住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胳膊,诡异地把她拽进了一个房间。他偷偷地朝外张望着,观察着书房的方向。 “哦,你这是干什么?”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低声问道。 希拉蕊·肯因先生摇了摇头,示意她安静,继续观望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无可奈何地站在他的身后,也向外张望着。 过了一会儿,他们看到维尼·摩恩小姐从书房里出来了,她撩起了米色的舞女裙,用有失优雅的姿势,挠了挠赤裸的左腿,同时暴躁地低声嘟囔着。她笨拙地爬上了楼梯,屁股起起伏伏——就像是被狂风暴雨蹂躏着的地平线。 埃勒里·奎因拉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蹑手蹑脚地悄悄走回了书房。 “好了!……”他关上了书房的门,“现在我们可以背着主人,做一点实地勘察。” “这又何必呢?”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茫然地问。 “纯粹是好奇心。所罗门·斯佩思先生生命中的最后一幕,就是在这里上演的,对吗?……”埃勒里·奎因激动地说,指着旁边对瓦莱莉·雅尔丹吩咐,“我的小美人儿,请你去坐在那张椅子里,我要勘查一下。”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记者。”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皱起了眉头。 “我现在也有这种感觉了。”埃勒里·奎因冷笑着,“好了,闭嘴,我亲爱的。”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听话地闭上了嘴,坐在了那里,她看着希拉蕊·肯因四处搜寻。 肯因先生的做法,让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感到很困惑,但见他趴在墙角的地板上——就是星期天晚上,所罗门·斯佩思倒伏的地方。像米老鼠动画片里的布鲁托1—样,四下闻着,雅尔丹小姐甚至能够听到,他吸鼻子的声音。然后,希拉蕊·肯因先生站了起来,检查着墙角附近的墙壁。过了一会儿,他又挪到了壁炉旁边,开始查看壁炉上方的墙壁。 1布鲁托,米奇的宠物狗,米奇又是什么鬼?对,就是一只老鼠——米老鼠! 最后,希拉蕊·肯因先生摇了摇头,回到所罗门·斯佩思的桌子前面,坐在了所罗门的椅子里,陷入了沉思。其间他还看了一次手錶。 “你的表演,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笑着说,“不过请原谅,我头脑愚钝,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才能接通守门人岗亭的电话?”希拉蕊·肯因先生没有理会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问题。 “拨一四。” 第62页 希拉蕊·肯因拿起电话,拨了一四。 “我是刚才的那位记者,通常情况下,瓦莱夫斯基应该在,六点五分接班对吗?” “那又怎么样?”警员的声音相当刺耳。 “我要跟他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戴维·格林伯格。我说,听着,伙计,如果……” “我会记住你的名字的,戴维·格林伯格先生。我现在要和瓦莱夫斯鲇说话。”他在等看门人过来接电话时,低声说道,“这种事后的调查,简直糟糕透了,如果这个房间里,还留着什么线索,也都被警察毁掉了……” 埃勒里·奎因正说着,那个门卫瓦莱夫斯基过来接电话了。 “瓦莱夫斯基吗?我是一名记者。你是否记得在星期一下午,六点过几分的时候,鲁伊希先生开车来到了大门口?” “是的,先生,是的。”电话里传来了瓦莱夫斯基颤悠悠的声音。 “他一个人在车里?还是有另外两个人,跟他在一起?”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听到了这句话,马上跳了起来,跑到桌子旁边,倾听对方的回答。 “不是的,先生,”瓦莱夫斯基说,“他是独自一人!……” “谢谢你了!……”埃勒里·奎因满意地挂上了电话,没有理会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目光。他站了起来,轻松地说:“外面是什么?……啊,一个露台。让我们去唿吸一点新鲜空气吧。” 面向露台的整面墙壁,都是玻璃落地窗。他们穿过玻璃门,来到了外面。露台上空无一人,色彩明快的遮阳篷,暖色的桌子、靠垫、藤椅、铁艺的椅子和彩色的石板,看起来都有一种遭到遗弃的感觉。 埃勒里·奎因先生彬彬有礼地,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安排到了休闲椅里面,自己则在一张躺椅上躺了下来。 “我认为,我勇敢的伙伴。”埃勒里·奎因舒舒服服地躺在那里,俯视着假山花园,和没有水的游泳池。 “我们已经看透了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的鬼把戏!……”埃勒里·奎因笑着说。 “他回来的时候是独自一人,瓦莱夫斯基是这么说的。” “没错。让我们来分析一下。潘克发现安纳托尔·鲁伊希,在星期一的下午的四点三十分的时候,离开了他的办公室,他开着车子,带着两名助手——这种做法和一个星期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几乎完全一样——他带着助手去找了所罗门·斯佩思,签署新的遗嘱,剥夺了沃尔特·斯佩思先生的继承权,一个星期之前,他也带着两名助手——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是作为签署遗嘱的证人。” “你怎么知道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皱起了眉头,“星期一晚上,他告诉警官这些事的时候,你当时并不在场。” “我嘛……啊哈,我是在报纸上读到的。好了,从安纳托尔·鲁伊希的办公室到桑苏斯的别墅,需要四十分钟的时间,尤其是在交通堵塞的情况下。安那托尔·鲁伊希大概说的是真话,他五点十五分左右到达这里——请注意,他当时带着两个助手。鲁伊希说他进不了大门,;就开车走了。然后,六点零五分他又回来了,他是这么说的,对吧。为什么?……很显然,五点十五分他没有进房子,但是,他必须处理所罗门·斯佩思先生的遗嘱问题。可是,当他在六点零五分回来的时候,如果仍然要处理斯佩思的遗嘱,为什么他的两个助手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皱紧了眉头,摇着头说:“我想不出来。” “很显然,他不再需要两个证人了。他最初为什么要带上两个助手?显然是为了成为签署遗嘱时的证人。”希拉蕊·肯因先生冷静地分析着“六点零五分的时候,那两个助手不见了,我认为:很可能是,他们已经完成了使命,因此,六点零五分的时候,就不再需要他们过来了。换句话说,他们已经目睹了签署遗嘱的过程——在五点十五分,也就是安纳托尔·鲁伊希第一次,来到桑苏斯的别墅的时候。然后,在五点三十二分的时候,所罗门·斯佩思先生就遭到了谋杀!……” “一份新的遗嘱!……”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喊了起来,“哦,上帝啊。这就是说……” “嘘,你给我小点儿声!……我可不想让维尼·摩恩知道这件事。至于遗嘱,我们还不清楚具体的内容。”希拉蕊·肯因先生笑着说,“但是,基本上能够肯定,斯佩思在死之前,签署了另一份遗嘱,就在谋杀发生之前,当时安纳托尔·鲁伊希和他的助手,都在这间书房里。”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坐在那里,凝神思考着:希拉蕊·肯因的分析,听起来符合逻辑。这个新的发现,推翻了他们之前所有的判断。如果当时真的有一份新的遗嘱,那就会影响到维尼·摩恩的巨额遗产。 那么,沃尔特·斯佩思又是怎么一回事?他发现那份遗嘱了吗?还是说他……难道他在保护维尼·摩恩?老奸巨猾的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第63页 “看,那是什么?”埃勒里·奎因坐直了身子,厉声问道。 “你说什么?”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茫然地问。 埃勒里·奎因指了一下。在距离他们五十码远的地方,就在游泳池的对面,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家的房子的后院里,有什么东西闪闪发亮,在落日的余晖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不过,那是我们以前房子的后院。我们把东西都搬走了,除了一些旧家具。” 埃勒里·奎因站了起来:“走,我们去看一看吧!……” 他们轻手轻脚地走下了石头台阶,无声无息地穿过假石花园,绕过游泳池,来到了雅尔丹家的后院。露台上的凉棚仍然撑开着,所以,露台的大部分,都隐藏在阴影里,阳光只能够照到露台几英尺的地方。在阳光照到之处,有一张旧的铁艺桌子。他们立刻就发现了闪闪发光的东西,那是桌子上放着的一副,破旧的双筒望远镜的玻璃镜头在反光。 “哦,真没劲儿!……”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失望地说,“只是一副旧望远镜。” “等一等!……”埃勒里·奎因警惕地说,“别碰那张桌子。” 埃勒里·奎因先生弯下腰,凝神地査看着桌子的表面。 “你们搬走东西的时候,把这个东西留在这儿了么?”, “是的。这副望远镜一边的镜头碎了。” “你把望远镜留在了桌子上?” “什么?当然没有啦!……”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惊讶地说,“我们没有把望远钂,留在这里,我们整理了很多东西——我爸爸喜欢赛马,所以,我们有好几副望远镜——所以,我们把这一副破的望远镜扔掉了。” “那么,你把望远镜放在哪儿了?”埃勒里·奎因认真地问。 “放在健身房的一堆垃圾里。”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无辜地说。 “那么,这个望远镜,怎么到了这儿呢?” “我不知道!……”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如实地回答道,“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埃勒里·奎因没有回答。他指了指通向空荡荡的书房的门,那扇玻璃门正开着一条缝。 “这可奇怪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缓缓地说,“我们走的时候,明明锁上了这道门。除非房东让别人来……” “请你仔细地看一看,门锁被撬开了。”埃勒里·奎因说,“证明有人闯入了,这块私人领地。” “哦!……”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惊慌失措地喊了起来,指着桌子,“瞧那些手指头印儿。”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俯身查看着,一旁的埃勒里·奎因微微一笑。 桌子的表面盖满了灰尘,而且,似乎是两层灰尘在不同的时间,分别落在了桌面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正在查看两个椭圆形的印记——像是深色的污点——就在上面一层尘土的下面。在两个椭圆形印记当中,一个稍微大一些,两个印记相距几英寸的距离。 “讨厌的降雨,”埃勒里·奎因说,“因为有遮阳篷,雨水没有直接滴在桌面上,但是溅进来的水,也足以抹去上面的指纹了。” “可是这些印记,”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吃惊说,“它们看起来就是指纹。好像是一大拇指和小指的印记。” “确实如此!……有人把大拇指和小指,印在了满是灰尘的桌面上。后来又有灰尘盖在了上面,然后又被雨水搞得一团糟。”埃勒里·奎因点着头说,“不过,我们还是能够看出形状,因为这里的尘土,比桌面上其他位置的尘土,都要薄一些。不管怎么说,我们很难从中得到指纹的图样,估计还是雨水的破坏。” 埃勒里·奎因掏出了一块手帕,轻轻地拿起瞭望远镜。在刚才放着望远镜的位置上,现在留下了—圈痕迹,比桌子上其他地方的尘土都要薄。 “望远镜和手指印,都是同一时间留下的。” 埃勒里·奎因小心地用手帕,把望远镜给包好,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望远镜,放进了他的运动衫口袋里。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没有注意到埃勒里·奎因的动作,她正在激动地走来走去。 “我明白了!……在发生谋杀的时候,还有足够的光线,这副望远镜证明,当时有人正站在这里,观察所罗门·斯佩思书房的动静!……他应该能够看到里面的情况,因为书房的门是玻璃的,和这儿的一样。这桩谋杀案当中,有一位证人!……” “你的推断很正确!……”埃勒里·奎因说,“我是说你完全说对了,我的宝贝儿!……” 不过,他仍旧弯着腰,疑惑地研究着桌子上的两个手指印。 “这么说,有人知道,是谁杀了所罗门·斯佩思。有人看到了那一幕。” 第64页 “很有可能!……”埃勒里·奎因看了看周围,“你刚才说在健身房里,留下了很多垃圾?健身房在哪儿?” “往那边走几个门就是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这边,我带你去。”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在前面带路,埃勒里·奎因在后面跟着,两个人顺着露台,走到了空荡荡的健身房门口。 这扇门也被人撬开了。 “就是这儿。”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 埃勒里·奎因走到了那一小堆垃圾前面,用脚把它们拨开。但是,垃圾堆里并没有,什么引起他兴趣的东西。正要转身回到露台的时候,他发现一侧的墙壁上,安有一个小壁橱,壁橱的门是关着的。他走了过去,打开了壁橱门。 壁橱里面有几个架子,上边摆着一个孤零零的体操棒。埃勒里·奎因拿起那根体操棒,皱着眉头仔细地查看,发现那根棒子上有裂痕。 “有趣,非常有趣!……”他若有所思地用手掂着体操棒,斜眼瞅着那一堆垃圾。 “怎么了?……你又有什么发现了吗?”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从恍惚中回过了神。 “就是这根体操棒。”埃勒里·奎因挥舞着手里的东西说,“通常体操棒都是成双成对的,有同样的重量。如果这根棒子坏了,被扔掉了,你为什么还把另一根棒子带走?” “什么,配对的另一根捧子?……”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额头上出现了皱纹,“可是。我们并没有拿走。另外的那根棒子,我们把两支捧子,都放在了壁橱里。” “真的吗?……”埃勒里·奎因不动声色地追问说,“不管怎么说,这里少了—银棒子!……” “一定被韩国佬偷走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瞪了一下眼睛,然后耸了一下肩膀,“我听说韩国人喜欢棒子!他们总是拿着棒子……” 埃勒里·奎因把坏掉的棒子,再放回到架子上,他皱着眉头,关上了壁橱的门。 “还有一件事情,”当他们回到露台上的时候,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发生谋杀案的时候,是谁站在这里观察的?……是不是一个左手只有两根手指的人?那是左手的痕迹,对吗?” “是的。”埃勒里·奎因点了点头。 “有两根手指!……” 埃勒里·奎因再次微微一笑。 “对了,我想你现在最好,去给警察总部打个电话。” “为什么要打电话?” “你可以告诉他们,这张桌子的情况。”埃勒里·奎因得意地笑着,“格鲁克警官竟然忘了检查你们的房子——这一定是严重的失职!……” “怎么回事?……望远镜不见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吃惊地喊了起来。 “别担心,在我的口袋里。要不是那张桌子太大了,我会把桌子也收起来的。”埃勒里·奎因安慰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去给格鲁克打电话吧。他肯定会立刻派一个指纹专家过来,也许还能在桌子上,找到什么指纹。” 他们再次轻手轻脚地,回到了所罗门·斯佩思的房子里,埃勒里·奎因再次坐在了露台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钻进了所罗门·斯佩思的书房,去给警察打电话。埃勒里·奎因能够听到瓦莱莉的声音,听到她找到了格鲁克警官,不过,他并没有留心去听他们的对话。 那些手指印…… 背后的书房里,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把埃勒里·奎因吓了一跳。他跑进书房,发现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正盯着电话机。她的脸色苍白,近乎土色。 “好的,”雅尔丹小姐虚弱无力地说,“我马上就过去。”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勐地放下了电话听筒,就好像那个听简太重了,她的手拿不住似的。 “出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 “是沃尔特……沃尔特·斯佩思先生!……”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心里翻腾着,总是沃尔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跟沃尔特·斯佩思有关系,“你知道,我跟你提起过他。就是冲进安纳托尔·鲁伊希办公室的那个小子!……” “是的,我知道。”埃勒里·奎因点了点头,“他怎么了?” “格鲁克警官刚才告诉我……”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突然战慄了一下,裹紧了她的大衣,“格鲁克警官说,沃尔特已经为爸爸洗清了嫌疑,沃尔特·斯佩思先生,他竟然去解救了爸爸!……”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咯咯地笑了起来。埃勒里·奎因使劲地晃着她的肩膀。 “别这样!……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洗清了你父亲的嫌疑?”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咯咯地笑着,不停地傻笑。她的笑声越来越响亮,几乎变成了哭嚎,最后,她有气无力地对埃勒里·奎因说:“他……刚刚……他向格鲁克警官自首了!……他就是……就是星期天下午,穿着我父亲的大衣的人……他供认说,他就是……就是弗兰克看到的那个人……哦,沃尔特·斯佩思先生!……” 第65页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用手捂住了脸。埃勒里·奎因拉开她的手, “别担心。”埃勒里·奎因粗声粗气地说。 第四部 第14章 格鲁克警官的麻烦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忧心忡忡的样子非常可怕,埃勒里·奎因很不放心,他夺过了方向盘。瓦莱莉静静地坐在车里,两眼瞪着前方。 埃勒里·奎因心中有些疑惑,她到底是因为过度惊诧而僵住了,还是因为强烈的个人感情,而陷入了麻痹的状态?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身子一直僵着,甚至车子尖叫着,拐过街角的时候,她都没有放松。至于潘克,当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一直合不上嘴。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市中心,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小跑着,一路进入了警察总局。在格鲁克警官办公室的外间,一名职员在通过内部通话器,正向格鲁克警官进行汇报,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莉焦躁地伸直了脖子。那个职员刚一点头示意,雅尔丹小姐就冲到门口,缓缓地拉开了房门。 沃尔特·斯佩思就坐在格鲁克警官的大办公桌的旁边,他摊开着两条腿,吐着烟圈。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人,格鲁克警官和一个身材细长的男人——他静静地坐在房间的一角,手里握着一根时髦的拐杖,从相貌上很难判断出他的年龄。 格鲁克警官看起来,神色凝重而警惕,就像是救火队员。但是,那个消瘦的男人显得很镇定,眼睛里放射出一种玩世不恭的意味。 “你好啊!……”沃尔特·斯佩思咧开嘴笑着,“相亲爱的瓦尔来救我了。” “哦,沃尔特。”希拉蕊·肯因冲到沃尔特·斯佩思的跟前,骄傲地、柔情地用手扶着他的肩膀。 “你们这是干什么?”格鲁克警官干巴巴地说,“老朋友的联谊会么?……嘿,你在这儿干什么,那个希拉蕊·肯因先生?” “这么说,黑色轿车里的警犬,已经向你报告过了。真是可恶!……”埃勒里·奎因暗自琢磨着,现在他的名字是肯因了。 “从这儿给我出去,肯因。这儿没有记者的份儿。” “无所谓。”希拉蕊·肯因先生满不在乎地说,“我正想回办公室,向主编报告,我所发现的新情报呢。” “什么情报?你发现了什么内幕消息?”格鲁克警官激动地问。 “如果你多花点儿时间,好好检查一下桑苏斯的案发现场,而不是忙着扮演揭秘人的角色,你的案情报告,就会好看得多。来吧,潘克,我们出去熘达熘达。” “等—下,”那个消瘦的人,面带笑容地说道,“格鲁克,我想我们应该,先把感情问题放到一边。”那个人站了起来,“我的名字是凡·埃弗里。你说你在桑苏斯的别墅里,找到了什么东西?” “啊,区检察官先生!……”他们彬彬有礼地相互打量着,“我确实找到了一点东西,不过,我现在还不想说,我想先听听我的朋友沃尔特·斯佩思的故事。” 凡·埃弗里瞥了一眼格鲁克,警官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他的眉毛已经拧到一起了,“行了,沃尔特,你要等的人来了。” “等一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急促地说,“沃尔特,我想……” “没有用的,瓦莱莉。” “沃尔特,请你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了!……” 沃尔特·斯佩思坚决地摇了摇头。 “警官,我告诉你星期天晚上,我没有进入桑苏斯的别墅,这并不是真的。我进人了桑苏斯,我有大门的钥匙,弗兰克在他的岗哨亭子里看着报纸,所以,我就自己进了门,顺着车道走向……” “他看到了你的背影,认为你是里斯·雅尔丹,因为你错穿了雅尔丹的大衣——那件大衣上,扯破了一个口子。这些你都告诉过我了。”格鲁克警官不耐烦地说,“现在,请你回答一些我的问题。这么说,你从车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并没有人打你的头?” “没有。我是事后遭到了袭击……” “沃尔特!……”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用她的手掌,激动地堵住了沃尔特的嘴。沃尔特·斯佩思先生摇着头,但是,瓦莱莉仍死死地按住他的嘴。 “警官,我想先跟斯佩思先生谈一谈。”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大声说。 沃尔特·斯佩思轻轻地拿开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手。 “瓦尔,我必须让这件可怕的事情有个了结!……”沃尔特·斯佩思激动地说。 “沃尔特,你这个煳涂虫!你这个可爱的大笨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痛苦地骂着,一面转头望向格鲁克警官,“警官,我坚持要跟沃尔特单独谈一谈。” 格鲁克警官和区检察官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格鲁克挥了一下手。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把沃尔特·斯佩思一把拽出了椅子,拉到一个墙角。格鲁克警官朝前欠着身子,伸长了耳朵。潘克看看沃尔特和瓦莱莉,又看着警官,他满腹疑虑,又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那个消瘦的男人和埃勒里·奎因都没有动。 第66页 瓦莱莉·雅尔丹用胳膊搂着沃尔特·斯佩思的脖子,身子紧紧地贴在了沃尔特的身上,把嘴凑到斯佩思先生耳边一英寸的地方。瓦莱莉背对着其他人,他们看不到她的面容,但是,能够看到沃尔特的表情。 随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低语,沃尔特·斯佩思脸上严峻的表情消失了,表情舒展了开来,就像一个火热的烙铁,把皱巴巴的湿衣服熨平整了。雅尔丹小姐停止了低语,但是,她仍然紧紧地贴着沃尔特。沃尔特·斯佩思先生扭过头,亲吻了她的嘴唇。 他们肩并肩地走了回来。 “我想见一见里斯·雅尔丹先生。”他的声音变得坚定而自然。 “里斯·雅尔丹吗?”格鲁克警官吃了一惊,“为什么你要见他?” “别管我为什么要见他。我想跟他谈一谈。”沃尔特·斯佩思顽固地说。 “别跟我兜圏子,我不吃这一套!……”格鲁克警官愤怒地说。 “如果见不到雅尔丹先生,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已经受够了你们的把戏。”格鲁克警官气沖沖地说,“你自己主动跑到这儿来,声称拥有一些信息,能够让这个案子真相大白。现在你来了,想说什么就说……赶紧说!” “我认为,沃尔特·斯佩思先生的故事,会持续很长时间,也许要一个小时。”那个消瘦的男人安抚地说,“警官,如果他想见里斯·雅尔丹先生,为什么不可以呢?” 格鲁克张开了嘴巴,又慢慢地闭上,接着又张开了。他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好吧。你现在就去市政监狱……” 瓦莱莉偷偷地拽了一下沃尔特的外套。 “不行,”沃尔特·斯佩思说,“你们得把他送到这儿来。” “听着!……”格鲁克警官咆哮着,“你难道想要……” “在这儿。”沃尔特·斯佩思坚定地说。 格鲁克警官显得气恼而无奈。他略微转身,再次用眼光询问区检察官,那个消瘦的男人微微地、明确地点了点头。 格鲁克警官按动了内部通话器的开关:“波利,立刻把里斯·雅尔丹送到我的办公室来。”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显得洋洋得意,沃尔特·斯佩思也咧嘴笑着。 里斯·雅尔丹先生被两个警员护送着走了进来,他眯缝着眼晴,似乎不适应屋里的强光。看到女儿瓦莱莉·雅尔丹和沃尔特·斯佩思之后,里斯愣了一下,但是,他并没有任何表示。 “找我什么事?”里斯·雅尔丹对格鲁克警官说。 两名警员离开了房间,格鲁克急匆匆地说:“请稍等一下。”他凑到地区检察官凡·埃弗里的身边,和他低声地说着什么。 埃勒里·奎因穿过房间,把那顶荒唐可笑的帽子,重新扣在了脑袋上,坐在了格鲁克警官桌子的后面。 “雅尔丹先生,”格鲁克警官说,“沃尔特·斯佩思先生今天来找我,自称有重要的情报,但是,他要求先跟您谈一谈,然后才会说出他的情报。” “什么情报?”里斯·雅尔丹看了一眼沃尔特·斯佩思。 “他声称错穿了你的驼绒大衣,也就是说,弗兰克星期一下午,看到的人并不是你,而是沃尔特·斯佩思先生。” “他现在这么说吗?”里斯·雅尔丹问道。 “是的,他现在的证词就是这样的。”格鲁克警官继续用友好的语调说,“这个证词很关键,改变了整个案情的方向。不过,我们并不急于求成。所以,你们三个人为什么,不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把事情弄清楚,然后,我们再像理智的人那样,好好地考虑一下,搞清楚真相,彻底解决这个案子。” “其实我没有什么可说的。”里斯·雅尔丹说道。 “爸爸!……”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爱怜地喊了一声,里斯·雅尔丹看了—眼他的女儿。 “我看这样吧,”格鲁克警官的每一个字,都显得越发亲切,“我们可以离开这个房间,让你们单独谈一谈。等你们准备好了,就喊我们。”他朝凡#埃弗里点了一下头,然后走向一扇房门——他的办公室有好几扇门,“我们会在这里等着你们。” 埃勒里·奎因拿出一支香菸,点燃并吸了一口,咳嗽着吐出了一阵浓烟。他趴在格鲁克警官的桌子上,像是拙了筋。 175 303门门601^03171503门116「 (?!)^1^^—i,^2^0^) “如果你不介竞的话,”沃尔特彬彬有礼地说,“我想,我们更愿意在其他地方谈话。” 沃尔特·斯佩思拉开了另一扇房门,朝里面望了一眼,点了点头,示意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和她的父亲里斯·雅尔丹,和沃尔特一起走了进去。 格鲁克警官气得耳朵根都红了,不过,他仍然和气地说:“好的,没什么关系。” 里斯·雅尔丹横穿过房间,三个人都走进沃尔特所选择的屋子。沃尔特·斯佩思小心地关好了门。 第67页 “你们两位能不能在外面等着?”区检察官突然发话了,“我和格鲁克警官……” “没问题。”埃勒里·奎因应了一声,站了起来,“潘克,别在那儿发愣,跟我来。”他低着脑袋走进刚才格鲁克警官所选择的房间。潘克挠了挠头,跟着他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问,里面除了墙壁,只有三把椅子和一张桌子。埃勒里·奎因故意勐地关上了门。转瞬间,他己经窜到了桌子前边,拉开了各个抽屉。 “他们的把戏真是小儿科。”埃勒里·奎因得意洋洋地说,“格鲁克希望,他们在大办公室里讨论,这样他就能够偷听。当然是用窃听器。既然这是他所选择的房间,那么,这里肯定有……啊!” 潘克听到一声按动开关的轻响。 接着,凡·埃弗里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潘克吓了一跳,做出了拳击手的防卫姿势。 “你能听到什么声音吗?”接着是格鲁克虚渺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他肯定有所察觉。” 潘克傻愣愣地问:“怎么可能……” “我早就看穿了他们的把戏,并且,我还找到了他们的机关。”埃勒里·奎因笑嘻嘻地说,“在他的桌子下边,有一个开关,处于打开的状态。现在别说话,让我们听一听他们想说些什么。” “嘿,你真是一个机灵鬼。”潘克警惕地说。不过埃勒里·奎因先生没有理会,他正趴在桌子上倾听,于是潘克也坐下来,竖起了耳朵。 窃听器的效果非常好,他们甚至能够听到格鲁克在办公空里,走来走去的脚步声。 “凡·埃弗里先生,我不明白你给我的暗号,究竟是什么意思。”格鲁克警官恼怒地说,“这么做可不妙……” “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格鲁克。”凡·埃弗里说,“这不是普通的案子。实际上,我开始觉得,我们匆忙下的定论有问题。” “怎么可能?” “这三个人之间,有某种秘密的关系。”身材消痩的地区检察官沉吟着说,“我们还弄不清楚这种关系。但是,很显然,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在掌握这个秘密之前,我还不能……” “你不能干什么?”格鲁克警官沉闷地问。 “我们必须谨慎行事。”地区检察官凡·埃弗里小心翼翼地说,“在掌握足够的证据之前,我不会起诉里斯·雅尔丹。” 格鲁克警官发出了无奈的诅咒,随后是一阵沉寂。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听到格鲁克说:“真见鬼!……他们的声音都很低,隔着门我什么都听不见。这些谨小慎微的傢伙!……” “当心你的血压。那位希拉蕊·肯因先生到底是谁?” “说是《洛杉矶独立报》聘请的採访助理。”格鲁克警官不耐烦地说,“他刚到洛杉矶不久。” “你觉得他发现了什么信息?” “别理他,他在虚张声势,以便拿到新闻。” “不管怎么说,我们最好问问他。” “你是什么意思?” “今天下午,我的一个手下,发现了里斯·雅尔丹的一个银行帐户,这是—个非常重要的发现。” “我以为他已经破产了!……”格鲁克警官愤愤地说。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弄的那场拍卖会,很具有欺骗性。但是,他的那个银行户头上,暗藏着五百万美元——是太平洋海岸线银行,就是所罗门·斯佩思以前的银行。也就是说,拍卖会可能只是一个掩护。“ “五百万美元!……”格鲁克警官惊唿一声。 “上个星期三才存入的。”凡·埃弗里冷笑着说。 “可恶。凡,这么一来,里斯·雅尔丹作案的动机就成问题了。” “我不敢这么肯定。”凡·埃弗里检察官说,“另外,一个私家侦探今天来找过我,他吓得要死,自称不久以前,将雅尔丹做过秘密调查。所罗门·斯佩思遇害之后,他决定来找我。” “这可太妙了!……”格鲁克警官笑着说。 “他声称发现所罗门·斯佩思偷偷篡改了欧赫匹水电公司的资金状况,对外发布了虚假的财务信息。”凡·埃弗里检察官懊恼地说,“上个星期,这个私家侦探把所罗门·斯佩思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里斯·雅尔丹先生。” 格鲁克警官两眼放光。 “里斯·雅尔丹已经破产了,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他威胁所罗门·斯佩思,说要告发他。于是,斯佩思给了他五百万美元,让他保守秘密。”凡·埃弗里检察官笑着推测说,“里斯·雅尔丹觉得五百万美元不够——所罗门·斯佩思赚的钱比这个多十倍。他们激烈地争吵了几次,最后雅尔丹一怒之下,把所罗门·斯佩思给干掉了。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他是个大骗子!……”潘克握紧左拳,恶狠狠地说。 第68页 “你给我闭嘴。”埃勒里·奎因示意潘克放低声音。 “关于沃尔特·斯佩思的证词,你觉得怎么样?”格鲁克警官低声地说。 “我说不淮!……”凡·埃弗里检察官摇了摇头。 “沃尔特·斯佩思和里斯·雅尔丹的女儿瓦莱莉·雅尔丹如胶似漆。”格鲁克警官冷笑着说,“再说,沃尔特·斯佩思的脑子有点儿问题。我猜为了保护,他心爱的女人的父亲,沃尔特·斯佩思会毫不犹豫地,把脑袋钻进绞刑台的绳套里去。” “好吧,我们等一等,看他们出来之后怎么说。”凡·埃弗里检察官两手一拍,摇着头苦笑着说,“我们现在唯一的可行之策,就是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 “也许,”格鲁克警官满怀希望地说,“他们会相互攻击。” “关于那五百万美元,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地区检察官凡·埃弗里停顿了一下,说道,“现在,里斯·雅尔丹简直成了公众眼中的大英雄——这是目前为止,美国最受欢迎的谋杀案,真见鬼。不过公众喜欢他,是因为里斯·雅尔丹本人,也是所罗门·斯佩思的诡计的受害者。”检察官阴险地笑着说,“我想,我们最好先不要公布五百万美元的事情,等到快开庭的时候,再向公众宣布。这样的话,公众的印象就会逆转过来,在庭审的时候,我们就会处于有利的位置。” “这是个好主意,凡!……”格鲁克警官十分得意地点头附和着,“等一等,他们出来了。” 埃勒里·奎因关掉了窃听器的开关。 “一切都结束了。” 潘克怒吼着:“这些恶棍。” “潘克,你知不知道,那五百万美元的事情?” “星期一早上,我在里斯·雅尔丹的高尔夫球袋里,发现了银行的存摺,我当时正在收拾健身房里的东西。”潘克说到这里,突然一顿,“先等一下!……” “怎么了?”埃勒里·奎因故意装煳涂。 “你怎么有这么多问题!……” “我是你们这一边的。”埃勒里·奎因宽慰地说,“关于这一点,里斯·雅尔丹先生有什么解释吗?” “其实……上个星期一的晚上,他发誓说,他根本不知道这五百万美元的事情。而且,我相信他!……” “当然了,潘克。你当然相信他。”埃勒里·奎因无奈地说。 “他提醒我,在上个星期三,也就是那五百万美元,存进银行户头的时候,他正和我一起去长滩,试图卖游艇。所以,银行存摺是一个圈套。” “那是所罗门·斯佩思干的。”埃勒里·奎因沉思着说。 “里斯·雅尔丹先生也是这么说的。” “嗯,潘克,你知不知道,雅尔丹父女和沃尔特·,斯佩思,到底在里面谈些什么?” “他们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其实……”潘克冷冷地瞥了一眼埃勒里·奎因,“这跟你也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我想帮助他们,潘克。” 潘克用他那满是雀斑的左手,一把攥住了埃勒里·奎因红蓝相间的领带。“听着,你这个无赖。别多管闲事,否则我把你的腿打瘸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身强力壮!……”埃勒里·奎因低声说道,“我们还是去听一听他们讨论的结果吧。” 在格鲁克警官的办公室里,雅尔丹父女和沃尔特·斯佩思紧紧地靠在一起,就好像遭到了共同威胁的战友,决定团结一致进行防卫。 格鲁克警官惊疑地问:“怎么回事?” “我想你已经听清楚了。” 格鲁克警官惊得哑口无言。 地区检察官凡·埃弗里站了起来,严厉地说:“听着,沃尔特·斯佩思,你别想跟我们开这种反悔的玩笑,你曾经说过……” “我很清楚我刚才说了什么。我是在撒谎。”沃尔特·斯佩思冷笑着说。 “为什么要撒谎?”格鲁克警官愤怒地问。 沃尔特·斯佩思用他的右手搂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因为里斯·雅尔丹,恰巧是我未婚妻的父亲。” “你想让我相信,你愿意为了感情而撒谎,自称你出现在了谋杀现场——其实你并没有在那里!……”格鲁克警官愤怒地吼道,“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小说里。” “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沃尔特·斯佩思嘆了口气。 “算了吧,你别想就这么了事!……”格鲁克警官怒吼起来。 “噢,请不要这样。”里斯·雅尔丹笑着说,“沃尔特是一个堂吉诃德式的年轻傻瓜。可是,我当然不能让他替我做出牺牲……” “这么说,你承认是你谋杀了所罗门·斯佩思先生?”区检察官凡·埃弗里厉声问道。 第69页 “我可没有这么说,凡·埃弗里先生。”里斯·雅尔丹冷冷地说,“我现在没有这么说,以前也没有这么说过。我不能让沃尔特·斯佩思先生为了我,而使他惹上麻烦,我的问题应该由我自己解决。” 凡·埃弗里烦躁地用手指,轻轻地敲着他的嘴唇。雅尔丹父女和沃尔特·斯佩思站在那儿,一言不发。格鲁克警官怒气沖沖地走到了大门口。 “把雅尔丹带回他的牢房。至于你……”他又恶狠狠地盯着沃尔特·斯佩思,“如果你再搞这种恶作剧,我就会起诉你,妨碍司法公正。现在出去吧。” 两名警员来到里斯·雅尔丹的身边,把他带走了。沃尔特·斯佩思和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紧随其后,脸色都很严峻。 潘克看了一眼格鲁克警官,然后又看了看正渐渐走远的人,赶快抓起帽子,立即跟了出去。 埃勒里·奎因嘆了口气,关上了房门。 “你有什么想法,肯因先生?”格鲁克警官厉声问道,“在我把你赶走之前,让我听一听你所谓的信息。”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讨论一下最新的发展,不是吗?” “我们是谁?……”格鲁克警官愤怒地说,“要我说,你只不过是一个小滑头!……” “接受我的合作,对你并没有什么损失。”埃勒里·奎因低声说。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格鲁克警官惊诧地包圆道。 “让他说一说看。”消瘦的地区检察官凡·埃弗里面带笑容,“我挺喜欢这个人。希拉蕊·肯因先生,沃尔特·斯佩思突然反悔这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埃勒里·奎因做了一个鬼脸。 “哦,他在撒谎!……”格鲁克警官气恼地说。 “不,我认为正好相反,我认为他说了实话。”埃勒里·奎因说,“他反悔的时候,其实才是在撒谎。要我说,你们现在的形势,比咋天晚上更加槽糕了。” “继续!……”地区检察官凡·埃弗里热心地说。 “尽管我没有确实的证据,但是,我确信沃尔特·斯佩思,就是穿着里斯·雅尔丹的驼绒大衣的人。”埃勒里·奎因懊恼地说,“我还相信,他知道在星期一下午,他父亲的书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他肯开口,这个案子五分钟就能结案了。” “他们在串通一气!……”格鲁克警官低声说,“里斯·雅尔丹的态度,还有沃尔特·斯佩思的神情,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上帝呀,他们也许都是同谋!……” “我很想问你一件事情。”埃勒里·奎因突然说道,“你的手下,是否彻底搜査了桑苏斯的别墅,我的警官?” “当然了!……”格鲁克警官自信地说。 “那么,为什么我发现了这个?”埃勒里·奎因从口袋里,拿出了包着手帕的望远镜,“看起来你的人,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个。” 埃勒里·奎因揭开手帕。格鲁克警官不安地舔着嘴唇。 “你在哪儿发现的?”警官的声音嘶哑。 埃勒里·奎因告诉了他,发现望远镜的地点,格鲁克警官的脸,顿时变得通红。 “星期一下午,曾有人站在那里,用望远镜观察所罗门·斯佩思的书房。”埃勒里·奎因一边说着,一边点燃了一支香菸,“不管他最谁,都在那个铁艺桌子上,留下了两个指纹,一个是大拇指,一个是小指。你应该派人去,仔细检查一下那张桌子。” “好的,当然。”格鲁克警官满面愁容。 “还有望远镜!……”埃勒里·奎因冷笑着说。 “对,还有望远镜。”格鲁克警官不得不点头答应着。 “我正在综合分析各种因素。”埃勒里·奎因继续说,“昨天,我在桑苏斯的附近转悠,试图找到沃尔特·斯佩思遭到袭击的地方——也就是他停车的地方。应该是桑苏斯的南侧,对吗?……旁边有个下水道?” “是的。” “你们检查过下水道了吗?” “检査下水道?啊,我们现在……” “如果是我——当然这不是我的职责,”埃勒里·奎因低声说,“如果是我,我就会打开下水道的井盖,仔细勘察。” “打开下水道的井盖?……”警官重复着,“这没有问题。” 埃勒里·奎因打了一个哈欠。 “再见。”说完他就走了出去。 格鲁克警官垂头丧气地,坐在了桌子边。 “希望您能够从这件事情当中吸取教训。”地区检査官凡·埃弗里跳了起来,冷冷地说。 第15章 俗气的演讲 星期四早晨,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走进了菲茨杰拉德的办公室,挥舞着一份星期三《洛杉肌独立报》的头版。 “是谁写的这个故事?”她指着大标题,怒气沖沖地问。 第70页 “肯因,如果是你的话,”沃尔特·斯佩思站在门口说道,“那你可真是一个,爱管闲事的讨厌鬼!”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儿道德准则吗?”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气鼓鼓地嚷着。 “你给我站起来,老实回答。”潘克怒气沖沖地推开了沃尔特·斯佩思。 “噢,别这样广埃勒里·奎因说。 “关上门。”菲茨杰拉德说。 “有什么内容惹恼了你们吗?”埃勒里·奎因问道。 “这个故事——沃尔特认罪,随后又反悔……” “这难道不是真的吗?“埃勒里·奎因笑着说。 “我要辞职!……“瓦莱莉大声地说。 “我不会放过你的!……”潘克愤怒地说,“准备好你的武器,我可不想占你的便宜。” “嗨,你们都冷舴下来,你们这些人!……”埃勒里·奎因大声说,“你们都自以为很了不起,实际上,你们全都不愿意动一动脑子。”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看了一眼沃尔特·斯佩思,沃尔特·斯佩思看了一眼雅尔丹小姐,潘克看着他们两个人,试图从他们的眼神中得到线索,以便决定自己的态度。 埃勒里·奎因从菲茨杰拉德的桌子上跳了下来,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停地吐着烟雾。沃尔特·斯佩思和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都坐了下来,两张椅子靠得很近。 透过蓝色的太阳眼镜,埃勒里·奎因注意到了他们的动作,回想起昨天晚上,在袼鲁克警官的办公室里,他们也做过同样的动作。显然,出现任何风险的时候,他们都会下意识地,紧紧依靠在一起。那两张年轻的面孔,表现出了神秘、隐讳、顽强的性格。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人,昨天晚上密谋了什么。”埃勒里·奎因最后说,“但是,我能确信一点——你们两个傢伙,作出了一个十分愚蠢的决定,你们试图自己破案。这不是你们该办的事情,应该由专业人士来处理。” “像你这种人吗?”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冷笑道。 “我是说像格鲁克警官和凡·埃弗里那种人。你们并不是专业人士,你们承认吗?”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和沃尔特·斯佩思对望了一眼。 “看在上帝的分上,”埃勒里·奎因大声说道,“你们两个人就不能自己拿主意吗?难道每次开口之前,都要开个小会?” “我们试图自己破案,那又怎么样?”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挑衅性地说。 “让他自己嚷嚷去吧!……”沃尔特·斯佩思说,“别理他,瓦尔。” 埃勒里·奎因瞪了他们一眼。 “真是了不起,聪明的赤胆英雄!……”埃勒里·奎因讽刺地说,“我估计你们下一步,会拿着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扮演漫画中的英雄!……” “你真是有趣!……”沃尔特·斯佩思冷笑着说,“但是,我还有工作需要做。我们走吧,瓦莱莉。” “你们给我坐下!……你要去哪儿?……”埃勒里·奎因恶狠狠地望着沃尔特·斯佩思,“你知道该干什么吗?知道应该到哪儿去调查吗?……你们回答我!……” 两个年轻人被问得哑口无言,潘克的脸上,再次出现了闷闷不乐的疑惑表情,“你们什么都不懂。好吧,让我来告诉你们。我们必须集中精力,对付安纳托尔·鲁伊希那个傢伙。” “安纳托尔·鲁伊希?”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皱起了眉头。 “我们?……”沃尔特·斯佩思扬起了眉毛。 “你还记得我昨天说过的话吧,关于安纳托尔·鲁伊希和遗嘱的话。”埃勒里·奎因严肃地问。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我们都认为:安纳托尔·鲁伊希撒了谎,五点十五分,他第一次到达桑苏斯的时候,他进去见了所罗门·斯佩思——也就是说,他撒谎了。”埃勒里·奎因严肃地说,“斯佩思在五点半左右死去,这证明安纳托尔·鲁伊希和他的助手,在那时候已经帮助斯佩思,签署了新的遗嘱。” “这是怎么回事?”沃尔特·斯佩思吃惊地问。 “哦,沃尔特。”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带着歉意说,“我忘了告诉你了!……” “维尼·摩恩那个女人得到了所罗门的遗产。”埃勒里·奎因轻声地说,“沃尔待,你想一想看,在你父亲尸骨未寒的时候,安纳托尔·鲁伊希却突然宣布,他要迎娶维尼·摩恩。这到底为什么?” “随便哪个傻子,都能够猜得出来。”潘克不屑地说,“他想得到一大笔遗产。” “你说得很正确!……”埃勒里·奎因懒洋洋地说,“随便哪个傻瓜,都能猜得出来,他为什么想要娶维尼·摩恩小姐。但是,你所说的傻瓜,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她同意嫁给他?” 第71页 “这我没有想过。”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摇着头低声说,“你说的有道理,为什么维尼·摩恩要嫁给他?” “人们放弃神圣的自由,选择婚姻的牢笼,通常有三种原因……”埃勒里·奎因冷冷地说,“第一种原因是金钱。但是,那五千万美元是她的,不是安纳托尔·鲁伊希的。第二种原因,是为了和某个人斗气——也许维尼·摩恩小姐有一个暗恋的白马王子,但是,他不肯屈从于这位小姐的美貌。但是,我怀疑维尼·摩恩小姐,会捨得为了这个原因,花掉几千万美元,就为了让那个白马王子难过。第三种原因是恋情——也许在加利福尼亚州,还有其他说法。我想你们已经见过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了,你们认为:有哪个女人会跟他坠入情网吗?” 沃尔特·斯佩思跳了起来,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我在这方面不在行。”潘克说,“我的相貌,普通女人……” “闭嘴,你这个大猩猩。”菲茨杰拉德恼怒地说。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维尼·摩恩知道要想得到那五千万美元的遗产,就必须要仰仗安纳托尔·鲁伊希。如果安纳托尔·鲁伊希能够,控制得住遗产的分配方式,如果他的某种行为能够决定:维尼·摩恩是否能够得到五千万美元,那么,维尼·摩恩愿意下嫁安纳托尔·鲁伊希的做法,也就不难理解了。” “我想起来了,我们所谈到的遗嘱!……”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大声说道。 “没错!……结合我们昨天作出的其他推断。我们可以猜测,所罗门·斯佩思在星期一的下午,也就是他被谋杀之前,曾经签署了一份新的遗嘱。”埃勒里·奎因推测着,“在新的遗嘱中,他部分、或者完全,剥夺了维尼的遗产继承权。而安纳托尔·鲁伊希拿走了那份新的遗嘱。” “卑鄙的恶棍,”沃尔特·斯佩思愤怒地说,“一只臭鼬!……” “安纳托尔·鲁伊希肯定去找过维尼·摩恩,告诉她手上有一份新的遗嘱——那份遗嘱会完全剥夺她的继承权。”埃勒里·奎因自信满满地说,“但是,如果她答应嫁给安纳托尔·鲁伊希,他就可以毁掉最后一份遗瞩。那样的话,旧遗嘱仍然有效,维尼仍然能够得到五千万美元。” “他借用这份新遗嘱,来要挟维尼·摩恩!……”沃尔特·斯佩思激动地大声说,“他肯定没有毁掉那份新遗嘱,否则他就失去了要挟的筹码。在他们真正成婚之前,他都会留着那份新的遗嘱!……” “另一方面,维尼·摩恩也不会嫁给他,直到旧遗嘱生效为止!……”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屏着气,激动地说。 “现在我们面临着,一些有趣的问题。”埃勒里·奎因轻声说道,“比如说,安纳托尔·鲁伊希究竞是在什么时间,离开了所罗门·斯佩思的房子?是在斯佩思被谋杀之前,还是之后?” “你想说……”沃尔特·斯佩思激动地问。 “我什么都没有说!……”埃勒里·奎因耸了一下肩膀,“但是,安纳托尔·鲁伊希心里很清楚,如果有人发现,他私自扣留了新的遗嘱,他就有大麻烦了。警方会据此认为:鲁伊希有谋杀动机。那份遗嘱会要了他的命——就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药蛋蛋。可是,他如果留着遗嘱,就等于有了两千五百万美元。我猜测安纳托尔·鲁伊希决心冒险,同时想尽办法保护自己。” “他肯定不会把遗嘱,留在自己的手边。”沃尔特·斯佩思沉思着说。 “那么,我们怎么样才能够,找得到那份新的遗嘱呢?”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惊慌失措地问道。 菲茨杰拉德轻快地说:“我们必须想办法,让安纳托尔·鲁伊希自己,拿出那份遗嘱来。与此同时,我们要特别小心,不能让他猜到,有人知道了新遗嘱的事情。” “如果他听到了风声,”埃勒里·奎因点了点头说,“为了不和谋杀案有牵连,他会毁掉掉新的遗嘱。” “如此说来,”菲茨杰拉德瞥了一眼潘克,“我们必须保守秘密,要绝对小心。我不会在报纸上刊登,任何关于这件事情的新闻,而你则不要多嘴多舌,做梦的时候也不许说。” “很显然,我们需要採取一些策略。”埃勒里·奎因自信满满地说,“鲁伊希先生的弱点,是那位美妙绝伦的维尼小姐。因此,我们要以她为突破口。” “怎么办?”潘克激动地问。 “这取决于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到底告诉了维尼·摩恩多少信息。我猜测鲁伊希没有给,维尼·摩恩看那份真正的遗嘱。”埃勒里·奎因认真地说,“除非绝对必要,鲁伊希不会把遗嘱带在身上。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假设维尼·摩恩没有见过其正的遗嘱。 “好的。现在我们可以向维尼·摩恩透露一些风声,让她认为,安纳托尔·鲁伊希那个傢伙一直在撒谎,他手上根本没有什么新的遗嘱,他编造遗嘱的故事,就是为了诱骗维尼·摩恩嫁给他,并且从五千万美元当中分一杯羹。你们认为维尼会怎么做?” 第72页 “她会要求看那份遗嘱!……”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说。 “正确!……”埃勒里·奎因打了一个响指,点头附和着,“这样的话,安纳托尔·鲁伊希就面临两个选择:要么给维尼·摩恩看那份遗嘱,要么失去五千万美元的一半。等他拿出遗嘱的时候——我们就动手。” “太妙了。”沃尔特·斯佩思简短地作出了评价。 “沃尔特,你就是我们所需要的特工。她很熟悉你,我猜她甚至很喜欢你。” “我也有这种感觉。”沃尔特·斯佩思的脸红了。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不自然地低下了头,盯着她的指甲。 “与此同时,我们需要做好准备,掌握所有的证据。”埃勒里·奎因得意地说,“这就需要一些先进的技术设备,专用的窃听手段。” “你们可算找对人了。”菲茨杰拉德笑着说,“我有不少朋友,能够弄到秘密窃听器。我们可以把窃听器,悄悄地安装在斯佩思家的房子里,然后,把电线牵到,雅尔丹家的空房子里。” “这个主意真妙。”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眼睛闪闪发光,“然后我们就可以在另一头听着……” “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吧!……”潘克恳求道,“我说,伙计们,我什么都会干的。我以前就是一个电工。我可以去斯佩思的房子里,悄悄地安装机器……”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嚷了起来。埃勒里·奎因趁机拉开了菲茨杰拉得的抽屉,给自己倒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菲茨杰拉德趴在桌子上,正在匆忙地给他的“朋友”写信,潘克则忙着吹嘘他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飞贼。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在一旁忙着指导沃尔特·斯佩思,教他在面对毫无戒心的维尼·摩恩时,应该说些什么。 “都记住啦!……”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问。 “别担心,亲爱的。”沃尔特·斯佩思得意地说。 “沃尔特,给我出去,赶紧把你的漫画弄完,行吗?……”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皱眉说,“他们会以为这儿正在开内阁会议。” “你要去哪儿?”沃尔特·斯佩思起身问道。 “我去见爸爸。”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得意地说。 “把那封信给我!……” 终于,沃尔特·斯佩思、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和潘克都走了出去,分别赶赴各自的目标。埃勒里·奎因匆忙把酒瓶,放回了菲茨杰拉德的抽屉,跟着瓦莱莉跑了出去。 “和平与宁静!……”菲茨杰拉德眯缝着眼睛,拿起了苏格兰威士忌酒瓶,“真是来之不易啊!……”他笑着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第16章 探寻op 埃勒里·奎因在街上追上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 “嘿,我跟你—起去行吗?”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在四平街和第一街的街角,勐地停下了脚步。人流从他们身边涌过。 “我不同意!……”雅尔丹小姐拒绝了。 “真不够朋友。” “我说,肯因先生。”瓦莱莉正色说道,“我们……我很感谢您所做的一切,但是,有些事情……我是说,请不要介意。我是要去见我的父亲。” “我不在乎,我的脸皮像城墙一样厚。” 埃勒里·奎因拽起了她的胳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无可奈何地被埃勒里拖着走。她真想立刻摆脱这个人——这位报导助手太精明、太敏捷,而且,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想一想看,他那么轻易就分析出了安纳托尔·鲁伊希的处境,他可能会发现所有的秘密。他可能会猜到沃尔特……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在进市政监狱时,没有遭遇到搜身和盘查。有个衣冠不整的傢伙,就在大厅的角落里,但是他没有跟着他们。看守打开了里斯·雅尔丹牢房的门,立刻就走开了。 里斯·雅尔丹先生正在吸着雪茄,安静地玩着纸牌。看到跟着瓦莱莉进来的,是一个衣着艷丽的男人,里斯眯起了眼睛。瓦莱莉作了介绍之后,里斯·雅尔丹和採访专员希拉蕊·肯因握了握手,并且,他就坐在床板上,顺手把纸牌推到了一边。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里斯·雅尔丹先生笑嘻嘻地说,“可是,我的朋友格鲁克警官和凡·埃弗里,彻底把我遗忘了。你猜他们是不是感冒了?” 里斯·雅尔丹先生说着,把散在一旁的纸牌收拢起来。 “肯定是得了重感冒。”埃勒里·奎因点了点头,“雅尔丹先生,打起精神来。你把他们都镇住了。他们大概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喜欢监狱生活的人。” “我是一个清白本分的人。请别为我担心,这里有一日三餐,还可以锻鍊身体。只有一件事情不太称心。除此之外,这里都很理想。” “哦,爸爸!……”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 第73页 “干吗拉长了脸,我的宝贝?”里斯·雅尔丹笑着问。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随便敷衍了几句,在随后的几分钟里,他们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埃勒里·奎因叼着一支香菸,暗中感嘆:“贵族血统中,确实有一些特别的东西。”他很难从这父女俩身上,发掘出什么秘密,因此,只能依靠对于事实的分析和研究。他眯缝起眼睛,保持着警惕。 没过一会儿,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便打开了她的皮包,掏出了一块手帕,毫无必要却郑重其事地,把手帕捂在了鼻子上。随后她合上了手提包,然后又打了开来。 埃勒里·奎因坐在床板的一头,感觉到了异样。他站了起来,转过了身去。瓦莱莉亲吻了她的父亲,随后也站了起来。里斯·雅尔丹面上带着迷人的笑容,向埃勒里·奎因伸出了手。 接着,他们回到了走廊里,向外面走去。 让埃勒里·奎因大为不解的是,他们进入牢房的时候,纸牌背面的图案是帆船,但是,当他们离开的时候,纸牌背而的图案,却变成了荷兰风车。为什么―个看起来诚实可靠的年轻女人,会偷偷地拿走—副纸牌,然后悄悄地丢下另外一副不同的纸牌?, “我希望,”出了市政监狱之后,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肯因先生,你可以去忙自己的事儿。” “别这样。”埃勒里·奎因激动地说。 “你的做法让我很不高兴。”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严重地警告希拉蕊·肯因先生,“我真不明白,你这样跟着我,到底有什么用处。我可以向你保证,你是在浪费时间。” “我喜欢你!……”埃勒里·奎因嘆了口气,“你的这些话让我心寒。你把我的好心,称作浪费时间?” “你的话并不可笑。如果你继续死缠着我,我就会给菲茨杰拉德打电话。我警告你!……”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完便扬长而去,直奔停车场。埃勒里·奎因看了她―会儿,然后,他匆匆地转过了街角。 当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开车顺着第一街,向西北方向行驶的时候,一辆绿色的小敞篷车,悄悄地跟在后面——就是那种像老鼠一样,遍布洛杉矶街道的租车行的车子。瓦莱莉把车子停在拉萨拉的外面,走进大厅的时候,竟然发现希拉蕊·肯因採访专员也在那里。他用胳膊肘拄在前台的桌子上,正在等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对希拉蕊·肯因轻蔑地说:“你这个跟屁虫!”然后直奔大厅里的电话亭。米布斯·奥斯汀从电话交换板上探出头来,朝她喊了一句。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停下了脚步问:“什么事,米布斯?” “沃尔特·斯佩思先生给你留了张便条。”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只得再次走回前台,电话交换员小姐递给她,一个标有酒店字样的信封,瓦莱莉撕开信封,拿出了信纸。 希拉蕊·肯因先生离开了前台,迅速地钻进了电话亭。“菲茨杰拉德……菲茨杰拉德?我是肯因。”他急促地说,“我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你要帮我一个忙。” “五分钟之后,你给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打个电话,她在拉萨拉。” “噢,为卄么?”菲茨杰拉德吃惊地问。 “别问问题,行吗?……我现在很急。”埃勒里·奎因焦急地吩咐着,“你给她打个电话,让她立刻去《洛杉矶独立报》的办公室。” “可是用什么藉口?” “我怎么知道?你最好编一个,能够说得过去的藉口。我不想让她有所怀疑。” “放心吧,我的朋友。”菲茨杰拉德自信地答应了。 埃勒里·奎因挂上电话,走出了电话亭。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已经踪影全无。 于是,埃勒里·奎因走到前台,问那个金髮的女孩儿:“雅尔丹小姐去哪儿啦?” “嘿,你是谁?……”米布斯·奥斯汀小姐充满敌意地问。 “告诉我吧,小姐。我们是她的朋友。” “哦,她上楼回自己的房间了。” “以后有时间,我会请你喝一杯的。” 埃勒里·奎因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大厅,从房子的外围,绕到了侧面酒店的货运门。他迅速地扫了一眼周围,飞快地冲过了几级石头台阶,穿过一段小路,最后钻进了酒店的后院。他耽误了点儿时间,最终找到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房子的窗户。 埃勒里·奎因迅速跳上了防火楼梯,轻手轻脚地爬上三楼。雅尔丹家客厅有一扇百叶窗没有关严,下面露出一条一英寸宽的缝隙。埃勒里·奎因小心翼翼地蹲了下去,从缝隙向里面张望。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正坐在沙发上,仍然戴着帽子,正在匆忙地解开手提袋的锁扣。她打开手提袋,把手伸了进去,拿出一副纸牌——埃勒里·奎因看到纸牌背面的图案,正是帆船。她把手提包随手扔到了一边,把纸牌摊了开来。 第74页 可是就在这时,电话响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跳了起来,手上还握着纸牌。 “怎么了?”埃勒里·奎因听到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正激动地朝着电话听筒喊叫着,“不行!……菲茨杰拉德,这不可能!……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到。”她放下了电话,把纸牌塞进了客厅桌子的抽屉里——埃勒里·奎因如愿以偿地松了一口气。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立即抓起了手提包,一阵风地沖了出去。紧接着,埃勒里·奎因听到前门“砰!”的—响。他探出身子,抓到了绳索,勐地一用力,就钻了进去。 埃勒里·奎因在客厅的抽屉里,找出了那副纸牌。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桌子旁边,随意地翻动着纸牌,很快就注意到了纸牌边缘上,那些奇怪的、散乱的铅笔痕迹。 原来如此。古老的纸牌代码! “关键问题是,”埃勒里·奎因沉思着,“必须按照某种合适的顺序,排列那些纸牌。考虑到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和他的父亲里斯·雅尔丹先生,并不是制造诡计的高手……肯定是某种简单的组合……按照花色和大小顺序排列……” 埃勒里·奎因把纸牌分成四套,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依次排列。但是,他立刻就发现这种策略不对。于是他又翻转过来,从大到小排列。这次纸牌的边缘,很清楚地显现出了某种规则。 埃勒里·奎因莞尔一笑:“嘿,简直是小孩子的把戏!……” 他又把红桃、方块、草花这三种花色,都整理好了,读出了纸牌边缘的信息。 my worrind can you continue keep op from talking (我很担忧,能否让op继续保持沉默) 埃勒里·奎因把纸牌收拢在一起,反覆地洗了几次牌。又把纸牌展开,扔在了地板上,然后再检起来。他不想引起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怀疑。他相信在接到菲茨杰拉德电话的时候,瓦莱莉还没有时间整理纸牌,也没有读到纸牌上的消息。 op!……op!……op!……噢,真是奇怪,也许这两个字母,代表某种“行动”1。 1埃勒里·奎因认为,op是operation(行动)这个词语的缩写。 行动?……私人调查。侦探。私人侦探!…… “里斯·雅尔丹到底是什么意思?……也许他是指一个叫做希拉蕊·肯因的人?……难道他那件晃眼的外套,竟然没有达到欺骗性的效果?让我保持缄默。不对,这应该不是指我。” 埃勒里·奎因摇了摇头,把纸牌再次放回到了抽屉里。 就在埃勒里·奎因将要把腿,迈出窗户的时候,他注意到在沙发的垫子和靠背之间,塞着一张白纸。于是,他又回到了客厅,把那张纸抽了出来。 那是一张印有酒店名称的信封,正面潦草地用铅笔写着“v·雅尔丹”。埃勒里·奎因伸手到垫子下面摸了摸,很快就发现了揉成一团的酒店信纸。 这是沃尔特·斯佩思写给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信。埃勒里·奎因毫不迟疑,兴致勃勃地读了起来: 亲爱的扁鼻子: 潘克已经拿到了窃听器,我们必须去桑苏斯安装。我们会爬墙过去,不会让任何人看到。如果我们被发现了,那可就倒霉了。 亲爱的,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噢,我怎么这么爱你。 信纸的下面,是沃尔特·斯佩思的签名,最下面还有一个巨大的字母“x”。作为无所不知的专家,埃勒里·奎因当然知道这个x的含义——全世界的恋人都用这个符号,来表达与对方的亲吻。埃勒里·奎因感到了一丝窘迫,但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他把那张信纸放回到原来的位置,从窗户里爬了出去,从外面伸手拉动绳索,把百叶窗放回到原来的位置,恢復成了他非法闯入之前的状态,然后顺聍防火楼梯,迅速地跑了下去。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再次冲进了拉萨拉的大厅。 “出了什么事儿,雅尔丹小姐?”米布斯·奥斯汀小姐焦急地问道。 “米布斯·奥斯汀小姐,是你偷听了!……不过,没有什么事儿。”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嘆了一口气,“菲茨杰拉德先生听到了一些传闻,声称我的父亲,马上就要被释放了。可是,等我到了市中心,却发现这完全是谣言。” 埃勒里·奎因正藏在大厅一侧的休息间里,在那里偷笑。菲茨杰拉德的藉口真是狡猾,不过他相信:菲茨杰拉德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不会有丝毫的悔恨,而且像日本武士一样——冲动而迅勐。他藏在休息间里,看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走进了电梯。他暗自估算着雅尔丹小姐的动作——现在她已经到了三层、现在她到了3c房间的门口、现在她进了房子、现在她到了客厅的桌子旁边、现在她在排列纸牌、现在她在读那些密码…… 电话交换台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埃勒里·奎因悄悄地走到帷幕旁边,竖起了耳朵。 “什么事儿?……”他听到米布斯·奥斯汀在说,“好的,雅尔丹小姐,我马上上来。” 第75页 一阵杂乱的声音,然后金髮的女孩儿喊道:“马克思先生!你能帮忙照看一下电话交换台吗?我马上就回来。” 很快,米布斯·奥斯汀小姐经过了休息间的门口,走向了电梯。 0p!操作员1,电话操作员!米布斯·奥斯汀小姐!所以他们的秘密就是,让米布斯·奥斯汀小姐继续保持缄默。 1“operation”这个单词,也有操作、操作员的意思, 埃勒里·奎因点燃—支香菸,悠闲地走出了大厅,来到了街上。他刚要钻进自己的绿色敞篷汽车,另外一辆敞蓬车就沖了过来,停在了路边,沃尔特·斯佩思叫着。 “你好!……”沃尔特·斯佩思那张消瘦的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肯因,我们都准备好啦!” “你们真是能干啊!……”埃勒里·奎因点头赞嘆着。 “小菜一碟。桑苏斯那儿的别墅那里,只有一名警员在值班,我和潘克轻松地翻了进去。”沃尔特·斯佩思得意洋洋地炫耀着,“维尼·摩恩那婊子不在家里,所以,我们没有遇到任何困难。” “你们把窃听器安装好啦?” “都淮条好了。我们准备了好几台发射机,以防万一。”沃尔特·斯佩思拍着手连连点头,“一个藏在书房里,一个在楼上维尼的房间,还有一个在客厅里。我们把电线,连到了雅尔丹的空房子里。” “潘克在哪儿?” “他在雅尔丹的房子里,正橹胳膊挽袖子,准备行动呢。”沃尔特·斯佩思笑着说。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维尼?” “就在今天晚上。”沃尔特·斯佩思说。 “八点怎么样,我会去那里旁听。” “没问题。”沃尔特·斯佩思一说完这些,就急匆匆地冲进了拉萨拉的大厅。 第17章 情报和讨论 埃勒里·奎因关上了菲茨杰拉德的房门,冲到桌子旁边,拿起了桌上五部电话中的一部。 “请接警察总局的格鲁克警官,谢谢。”他这么说。 “喂,你小子在干什么?”菲茨杰拉德好奇地问。 “格鲁克?我是希拉蕊·肯因,《洛杉矶独立报》的记者。” “有什么新的消息?”格鲁克警官问道。 “有很多消息。我可以给你一条,但你要保证不泄露出去,行吗?” “相信我吧。”格鲁克警官回答道。 “你去调查拉萨拉的电话通话记录,从星期一下午五点开始的。” “这么做有什么用意?”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你可以去找值班经理谈一谈,不过,你要让他保守秘密。特别是:不能让电话交换台的值班员听到风声,就是那个名叫米布斯·奥斯汀的女人。决不能让她知道,有人在检查电话记录。” “我明白了。”格鲁克警官缓缓地说道。 “关于铁桌子上的指纹和望远镜,你有什么发现吗?” “雨水完全破坏了指纹。但是,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的提示,肯因先生。” “我会去找你的,到时你当面谢我好了。” 埃勒里·奎因挂上了电话,坐在菲茨杰拉德最好的椅子里,揉着下巴。菲茨杰拉德拉开了抽屉,拿出一个酒瓶和两只酒杯。他们都喝了一大口。 “好吧,菲茨杰拉德!……”埃勒里·奎因说,“我知道,你那白髮苍苍的脑壳里,正在浮想联翩。” “你比联邦调查局的人还要可恶!……”菲茨杰拉德激动地说,“这到底是在干什么?看在上帝的分上,告诉我吧。” 埃勒里·奎因压了压帽子,帽檐几乎遮住了他的墨镜。 “让我稍微想一下。”他笑着说。 “我需要的是新闻,而不是推测。”菲茨杰拉德恼怒地说,“你快把我逼疯了。” “哦,这倒提醒我了。”埃勒里·奎因说着,又抓起了菲茨杰拉德桌子上的电话,“请接马格纳电影公司,我找杰克·巴彻先生。” “巴彻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你好!巴彻吗?……我不想和他的秘书说话,真见鬼!……我想找巴彻本人,那个小拿破崙,所谓的天才……”埃勒里·奎因激动地扭动着身子,“我亲爱的小姐,你没有听懂我的话吗?我想,我没有必要用俗语,来向那位伟大的、行踪不定的美国天才致敬了。再见!……” 埃勒里·奎因的身子往后一倚,喘着粗气,再一次把帽子压到了眼睛上面。茨杰拉德不满地看了一眼,又喝了一口酒。 当埃勒里·奎因离开《洛杉肌独立报》大楼的时候,菲茨杰拉德也跟在他的身边——菲茨杰拉德认为:如果他做一些实地调查、跑跑腿,也许能够得到一些新闻。他们找到了格鲁克警官,发现那位警官同样愁容满面。当他看到埃勒里·奎因先生之后,格鲁克警官蹭地跳了起来。 “肯因先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格鲁克警官生气地喊道,“哦,菲茨杰拉德,你来了!……”他朝报社主编皱着眉头。 第76页 “你的思维真是跳跃。”菲茨杰拉德反唇相讥,坐在了最舒适的椅子里。 “请你们暂时休战。”埃勒里·奎因说,转过头问警官,“格鲁克警官,有什么发现?” “拉萨拉的电话记录表明,在星期一的下午五点三十五分,有人给山顶区二四一一号打过电话!” “那是所罗门·斯佩思的电话号码。”菲茨杰拉德惊愕地说,他站了起来,然后又坐了下去。 “是谁给斯佩思打了电话?” “是3c房间——雅尔丹的房子。” “那么,这意味着什么呢?”过了一会儿,菲茨杰拉德问道。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格鲁克警官说。 埃勒里·奎因似乎满不在乎。实际上,他满脸喜色。 “警官,你愿意打赌吗?” “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我又遗忘了什么事情?”格鲁克警官不满地嘟囔起来。 “我希望你把里斯·雅尔丹找来,告诉他所有针对他的指控都被取消了。” “什么!……”格鲁克警官被大大地激怒了,“你以为我发疯了吗?” 菲茨杰拉德插了一句:“继续说。格鲁克,看一看这个神经病,还能有什么新点子!……” “你不一定要真的那么做。”埃勒里·奎因安抚地说,“就是看看他的反应。你觉得怎么样?” “哦,真是烦人。”格鲁克警官强忍着怒气,对着内部通话器喊叫了起来。 二十分钟之后,里斯·雅尔丹被带进了格鲁克警官的办公室里,房间里只有格鲁克警官一个人。 “雅尔丹先生,我要向你立即宣布一个消息!……”格鲁克警官突兀地说。 “不管是什么消息,都比遭受冷落要好啊。”里斯·雅尔丹和气地微笑着说。 “我和凡·埃弗里,我们认为找错了人。” “找错了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里斯·雅尔丹并没有表现出意料中的兴奋之情,相反,他似乎很失望——这让格鲁克警官很诧异。 “我们已经决定,撤销对你的所有指控,你现在自由了。”雅尔丹作势要抬起手,“现在,只需要等一些手续上的事情……” “警官,我想提一个不同寻常的请求。”里斯·雅尔丹突然说。 “什么?”格鲁克警官好奇地抬起头来。 “请你不要撤销指控。” “什么?你是说,你想待在监狱里?”格鲁克警官惊诧地问。 “我现在没有办法解释。”里斯·雅尔丹吞吞吐吐地说,“但是,有一些因素……” 格鲁克警官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然后摇了揺头,拉开了门。两名警员走了进来,雅尔丹的脸上,又恢復了往日的愉快表情。 “太感谢你了!……”他诚挚地致谢,然后兴沖沖地走了出去——就像一个走向自由的罪犯。 格鲁克警官关上了门,埃勒里·奎因和菲茨杰拉德,从隔壁的房间走了出来。 “你们能相信吗。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格鲁克警官一脸茫然地说。 “你问他去吧!……”菲茨杰拉德不耐烦地,把他胖胖的身子,转向了埃勒里·奎因的方向。 格鲁克警官不停地摇着头,嘟囔着说:“我发誓,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要求留在监狱里,接受谋杀指控!……” “这和我的猾测完全吻合!……”埃勒里·奎因心满意足地说,“五点三十五分,从拉萨拉打往斯佩思的房子的电话,再加上里斯·雅尔丹的表现,就能够轻易地得出一个结论。”, “我怎么毫无头绪?” “里斯·雅尔丹为什么如此急切地,想留在牢房里?为什么他请求作为谋杀案的嫌疑人?” 菲茨杰拉德的眼睛里灵光一现。 “天哪!……”他喊道,“他有脱身的王牌!” 格鲁克警官的脸色变得煞白:“什么,脱身的王牌?” “当然是这样的!……”埃勒里·奎因说,“可能是一个非常可靠的不在场证明。我已经发现了雅尔丹父女的秘密,雅尔丹让她的女儿去说服米布斯·奥斯汀,让她保持沉默。现在再考虑一下五点三十五分,从拉萨拉打出的电话,要么,是里斯·雅尔丹自己拨通了电话——但是,考虑到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和沃尔特·斯佩思的特殊关系,更可能是瓦莱莉·雅尔丹打的。那么,应该是里斯·雅尔丹在瓦莱莉的身边,至少是在电话接线员的视线范围内。这样一来,电话接线员就能够给里斯·雅尔丹提供不在场证明。于是,所有的问题都解释清楚了。” “这么说,在发生谋杀案的时候,里斯·雅尔丹有一个合理的不在场证明。”菲茨杰拉德激动地说,“如果在开庭的时候,奥斯汀出场作证……那可就妙了!” 第77页 格鲁克警官显得忧心忡忡。 “如果这是真的,”他嘟囔着,“他为了不让我们知道他的不在场证明,所以,特意提醒他的女儿,让那个女孩儿保持沉默。他们可真聪明。” 可是,格鲁克警官的语调和表情中,毫无赞赏的意味。 “他为什么要故意隐瞒一个不在场证明?”菲茨杰拉德皱着眉头,“这很不合情理。” “如果他想要保护某人,这种做法就合情合理了。”埃勒里·奎因懒洋洋地说。 格鲁克警官和菲茨杰拉德都蹬着他。 “你们还不明白吗?这就是问题的要点。他把所有的嫌疑,都包揽在自己的身上,这样一来,他所试图保护的人,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了。他试图保护沃尔特·斯佩思。” “沃尔特·斯佩思!……”格鲁克警官惊叫了起来。 “当然啦。咋天晚上,沃尔特·斯佩思不是已经供认过吗?……”埃勒里·奎因笑着点头说,“那天门卫弗兰克看到的、穿着里斯·雅尔丹的大衣的人,正是沃尔特自己。他原本就要和盘托出了,但是,瓦莱莉·雅尔丹又让他闭上了嘴巴。然后,他们三个人密谋了一阵,最后,沃尔特·斯佩思就撤销了他的证词。沃尔特的表现证明:他预先并不知道,里斯·雅尔丹有不在场证明,是昨天晚上雅尔丹父女告诉了他,这个细节之后,他才改变了主意。也就是说,在这之前,沃尔特·斯佩思并不知道,里斯·雅尔丹有一个脱身的王牌。换句话说,在昨天晚上之前,他又在保护里斯·雅尔丹——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 “保护里斯·雅尔丹?我不明白。”菲茨杰拉德说道。 “我也不知道。“埃勒里·奎因皱着眉头,耸了一下肩膀,“现在,他们又都闭紧了嘴巴,很显然,雅尔丹父女在保护沃尔特·斯佩思。” “保护沃尔特·斯佩思,为什么?”菲茨杰拉德固执地问。 “上帝才知道,我又不是他们的亲信。这些缝上了嘴巴的傻瓜,要是能够让他们开口就好啦!……”埃勒里·奎因摇着脑袋,无可奈何地说,“不过,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里斯·雅尔丹有一个不在场证明,这能够保护他,但是,沃尔特·斯佩思却没这么幸运。他们认为:沃尔特处于不利的境地,否则刚才,里斯·雅尔丹也不会做出违反常理的事情。” “沃尔特·斯佩思,原来是他……”格鲁克警官烦躁的低语着。菲茨杰拉德浓密的眉毛拧到了一起,轻轻地摇着头。 “是的,沃尔特·斯佩思。”埃勒里·奎因急速地说,“你们想过没有,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在星期一下午,给所罗门·斯佩思的房子打电话,是想找谁?” “天哪!……也许她是想找沃尔特·斯佩思!……” “还能是谁?我猜测,在下午五点三十五分的时候,沃尔特·斯佩思先生就在他父亲的屋子里。雅尔丹父女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 “如果沃尔特·斯佩思先生就在他父亲的房子里,”格鲁克警官惊唿,“就是说,谋杀之后的三分钟内,沃尔特还在谋杀现场!……当然,他也许并不在书房,不过我们警方能够查出来。”格鲁克警官自信满满地说,“现在,至少能够确认一点,星期一下午,在发生谋杀案的时间段里,进入桑苏斯别墅的外人,并不是里斯·雅尔丹,而是沃尔特·斯风思。他穿着里斯·雅尔丹的大衣,我们已经拿到了那件大衣——那上面染了血迹!……”警官狡黠地一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如果他杀死了自己的爸爸,他可以借用大衣,陷害里斯·雅尔丹。” “简直是个无耻之徒啊!……”菲茨杰拉德愤愤地说。 “糟糕,星期一晚上我放走了沃尔特·斯佩思,他比雅尔丹父女先离开桑苏斯。也就是说,他完全有机会先回到拉萨拉,把大衣和长剑,藏在雅尔丹家的壁橱里。还有——这是我一直没有透露的秘密——在那把长剑上,不仅留有里斯·雅尔丹的指纹,还有沃尔特·斯佩思的指纹——他在兇器上留下的指纹。” “是吗!……”埃勒里·奎因惊慌失措地喊道。 “我并不想让这个细节,”格鲁克警官怯懦地说,“搅乱里斯·雅尔丹的案子一” “在长剑上有沃尔特·斯佩思的指纹!……”埃勒里·奎因低声哪嚷着。 “不管怎么说,沃尔特·斯佩思仍然有谋杀的动机——他被剥夺了继承权,对吗?……而且,他一直和生父不和。”格鲁克官满意地搓着双手,“朋友们,这个案子有希望了。结案的所有要素都齐全了。现在只要我找到一些合适的证人,我就能要求凡·埃弗里……” “抱歉,我有事要走了。”菲茨杰拉德走向大门。 埃勒里·奎因沖了过去,问了一句:“你要去哪儿?” 第78页 “去写新闻报导,我的好朋友。”菲茨杰拉德嬉皮笑脸地说,“太棒了,这个新闻至少能卖一百万份报纸!……” “菲茨杰拉德,如果你敢把你刚才听到的东西,印在报纸上,哪怕一个字……”埃勒里·奎因恶狠狠地说。他凑在菲茨杰拉德的耳边,悄声低语了—阵。菲茨杰拉德似乎很不甘心,但是,他随即面露惊讶之色,最后又露出了笑容。埃勒里·奎因又把他拽回到格鲁克警官的桌子旁边。 当天晚上八点,一些鬼鬼祟祟的人影,在桑苏斯里面雅尔丹家的房子里转悠着。他们是有血有肉的、满腹优虑的幽灵。 他们所处的房间紧挨着露台,那里曾经是里斯·雅尔丹的书房。地板上放着由电池供电的灯笼,拖出了长长的影子。在露台上,根本看不到房间里的亮光,因为灯笼已经被遮蔽住了。 为首的幽灵正是潘克,他正蜷蹲在地板上,头上戴着耳机,借着亮光,他煞有介事地摆弄着,面前的一台小小的仪器。在他身边有几个铁盒子,分别标着汤,玉米、熟火腿,还有几个已经打开了的空罐头。一个高瘦的、名为埃勒里·奎因的神奇幽灵,在房间的一侧走来走去。另外一个身材魁梧的幽灵,名为菲茨杰拉德——在另一侧闲逛。 在潘克的旁边,还跪着一个女性的幽灵,她穿着一条马裤——完全不符合幽灵的时尚——马裤一侧的大腿位置上,还有一个长长的裂口,显然在翻过栅栏的时候被刮破了。 “嘘!……”潘克突然示意大家放低声音,“他们来了!……” 埃勒里·奎因和菲茨杰拉德都走了过来。但是,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动作,看上去比他们更快。两个男人都想去抢最后一部耳机。最后埃勒里·奎因占了上风,菲茨杰拉德只好干瞪着眼,把胖乎乎的脸蛋,贴在了瓦莱莉的耳边。 听筒里传来房门关上的声音,然后是维尼·摩恩的声音——表现出了既惊恐、又引诱的意味。 “进来,沃尔特,亲爱的。这里没有其他的人。” “维尼·摩恩,那个贪得无厌的女人。”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愤恨地低声说道。 “你确信没有人偷听吗?”随后传来的是沃尔特·斯佩思的声音。 维尼·摩恩的声音里,不再有惊恐,而是完全的诱惑。 “绝对没有其他人了,亲爱的。没有人来安慰我,我是可怜、孤单的人……” “我不能在这儿停留太久,维尼。”沃尔特·斯佩思小心翼翼地说,“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来过这里。所以,我必须尽快跟你说清楚。” “你想说什么,沃尔特?……”维尼·摩恩的语气里,再次出现了惊恐。“你相信我吗?” 他们甚至能够想像出,维尼·摩恩撅着嘴唇的样子。 “我一直很想跟你交朋友,但是你对我的态度……” “我对你总是开诚布公,不像有些人,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地,总是在暗地里行事!……” “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维尼·摩恩抱怨着。 “我自己也做了一些调查。所以,我知道……”沃尔特·斯佩思一宇一句地说,“我知道你和安纳托尔·鲁伊希之间的小小交易。” “哦!……”维尼·摩恩的惊嘆声如此响亮,把偷听者们都吓了—跳。 “我知道安纳托尔·鲁伊希对你说,我父亲立了一份新遗嘱。我还知道他胁迫你,除非你嫁给他,否则他会拿出那份遗嘱,活生生地把那五千万美元,从你的手里抢走!……” “沃尔特……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旁听者们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好啊,”潘克说,“他的表演很出色。”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嘟囔着:“你给闭嘴。” 菲茨杰拉德喊着:“嘿,还有呢!……” “都别出声!……”埃勒里·奎因也在抱怨。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总而言之,我讨厌安纳托尔·鲁伊希那个胆小鬼。我知道你也讨厌他。”沃尔特·斯佩思纷纷地说,“维尼,他在欺骗你!……“ 维尼·摩恩默不作声了。 “他在撒谎,维尼。”沃尔特·斯佩思温柔地说,“根本没有什么新的遗嘱。他只是想吓唬你,迫使你嫁给他,然后,你分给他两千五百万美元。” 维尼·摩恩的声音显得格外诡异。 “沃尔特,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都是……都是……” “都是他编造出来的。”沃尔特·斯佩思用恳切的语气说,“你从来没有见过他所说的遗嘱,对吗?” “当然没有。”维尼·摩恩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你还不明白吗?……”沃尔特·斯佩思激动地说,“听着,维尼。忘了那个傢伙,让他见鬼去吧。我们俩可以达成某种共识——某种协议。或者可以……” 第79页 沃尔特·斯佩思的声音,变成了轻微的低语,似乎他正靠在维尼·摩恩的身边,亲切地和她说着悄悄话。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咬着她的手帕,甚至咬出了一个小破洞。随后的说话,声音都很轻微,他们已经听不清楚了。 过了一会儿,沃尔特·斯佩思找藉口说,他必须走了,然后他们听到前门关闭的声音,和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太棒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兴奋地跳了起来。 “真是难以置信。”潘克缓缓地说,“我们成功了。” “安静。”埃勒里·奎因急忙提醒他们,“让我们看看她的反应。我们成功地让那个金髮美女,对安纳托尔·鲁伊希产生了怀疑,她应该会立刻去打电话。” 他们都急切地把耳朵贴在听筒上。两分钟过去了。他们再次听到了房门关闭的声音。但是,他们无法分辨是书房的门,还是其他房间的门。一阵脚步声,非常急速、焦躁的脚步声,持续了足有五分钟。接着是有人跑动的声音,然后是一声轻响。 “接线员!……”果然是维尼·摩恩的声音,听上去恼怒而兇狠。 “感谢上帝。”菲茨杰拉德从屁股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酒瓶,急切地“咕咚”了一口。 “鲁伊希?安纳托尔·鲁伊希!……鲁伊希!我是维尼·摩恩……别跟我说什么电话线路的问题!”维尼·摩恩激动地嚷着,“你听我说。我仔细想过了,我认为你在骗我……是的,你是个骗子!……凭什么要我把钱分给你?我不会嫁给你,你别做梦了!……”一阵长久的沉默,似乎安纳托尔!鲁伊希正在恳切地、劝诱地、缓缓地叙述着,“嘿,别跟我说有什么遗嘱的事情!我根本不相信有什么遗嘱!……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是的,就现在!……你是一个骗子!……哦,你还想用花言巧语来骗我,是吗?……好吧,如果真的有什么遗嘱,你为什么不给我看一看?……对,就看一看!……我不想看什么赝品,别想骗我!……我熟悉所罗门·斯佩思的字迹。我也不想要看什么复印件。你现在就把真正的遗嘱拿来!……我知道你没有把它放在口袋里——好吧,你什么时候来都行。我根本不在乎。根本就没有什么遗嘱。我来自南达科他州,鲁伊希先生……明天下午三点?在这幢房子里……好,就这样!……” 电话听筒被扔回了原来的位置,发出“哐盪”一声巨响。 “毫无差错!……”埃勒里·奎因嘆了一口气,“我猜我很有天赋。” “你觉得,安纳托尔·鲁伊希那小子,是不是在虚张声势?”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不安地问。 “不可能。现在是晚上,所以,安纳托尔·鲁伊希无法立刻拿到遗嘱。如果他能拿到遗嘱,他肯定会立刻赶过来。” “你怎么如此肯定?”菲茨杰拉德问道。 “显然,遗嘱被他藏在了银行的保险柜里,他必须明天才能拿到。而且,这样能给他争取时间,他能够有机会,权衡一下形势。不管怎么说,我相信大律师鲁伊希先生,会乖乖地来这里。” 他们突然都惊叫了一下。因为耳机里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很难分辨出来的维尼·摩恩的声音:“卑鄙的小恶棍!……” 第18章 遮阳篷的裂口 星期五的早晨,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被耳边的巨响惊醒了,最后才意识到是前门的门铃在响。她匆忙爬下床,穿过客厅,披上了一件晨衣。 有可能是沃尔特·斯佩思,她希望门外的人是沃尔特。昨天晚上,他们情意绵绵地聊天,喝着雪利酒,一直到凌晨。他们忙着喝酒、亲吻,基本上没有时间谈话。 在向门口跑去的时候,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突然想到,自己是否应该化妆。不过,她转念一想,最好让沃尔特·斯佩思习惯看到,她的真正面目——一个刚刚起床的女孩儿,头髮纷乱、睡眼惺忪、嘴唇上没有口红、脸颊上没有粉彩。其实,她这样也很可爱——父亲里斯总是这么说。里斯总是说她脸上涂着面霜,拿着纸巾的样子,比准备去白金汉宫参见女王的贵妇人还要漂亮。里斯·雅尔丹总是说…… “等一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开心地喊着,急匆匆地松开了锁链。她打开门,展现出最迷人的笑容。 “哦,”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吃惊说,“米布斯·奥斯汀小姐。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米布斯·奥斯汀小姐从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身边走了过去,进了门厅,身体靠在墙上,用手捂着胸口。 “快关上门。”她惊恐地说,“快,关上门!……”。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关上了门。“出了什么事儿,米布斯?” “等……等一等,让我先喘口气!” “我的小可怜,进来,坐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热情地招唿着,“怎么了,你浑身发抖!……” 第80页 金髮女孩儿一屁股坐进了里斯·雅尔丹的扶手椅里,惊恐地舔着苍白的嘴唇。 “雅尔丹小姐,我……我被吓死了!……”米布斯·奥斯汀小姐激动地说。 “别一惊一乍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坐在椅子的扶手上,“是什么让你这么害怕?你想喝点什么吗?” “不用,不用,我很快就会没问题的。只是……”她可怜巴巴地看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雅尔丹小姐,我被人跟踪了。” “哦?……”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站了起来,走到沙发边上,自已也坐了下去。 “我真希望潘克能在。”米布斯·奥斯汀小姐呜呜咽咽地说,“他会告诉我该怎么说。他现在在哪儿?为什么他没有……” “潘克正在做着一件,非常特殊的工作。”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缓缓地说,“奥斯汀小姐,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 米布斯·奥斯汀小姐吸了一口气,说:“自从星期一晚上你跟我谈过话之后,我就一直很紧张——我是说你父亲的事情,因为我在星期一下午见到过他,并且,我还和沃尔特·斯佩思先生说过话。昨天,我去药店实一瓶苏打水、我觉得有人在跟踪我。在回家的路上,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我以为是好莱坞的星探,所以我也没有理会。可是昨天晚上,又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在我回家的时候,再次有人跟踪了我。而今天早上,我来上班的路上,我发现还是有人在跟踪我……天哪,瓦莱莉·雅尔丹小姐!……”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静静地坐在那里思索着,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心却在不停地怦怦乱跳。如果有人在跟踪米布斯·奥斯汀小姐,那就意味着——难道有人已经…… “我们必须提高警惕,米布斯·奥斯汀小姐!……”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试图保持轻松的语气。 “我简直要吓死了,我……”金髮女孩儿米布斯·奥斯汀小姐几乎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又走到她的身边,用胳膊搂住了她。 “你有亲人吗,米布斯?” 米布斯·奥斯汀小姐抽泣着说:“没有。我孤身一人,只有潘克。我来自于圣卢小镇。我到这儿只有两年的时间,潘克是我唯一的朋友……” “别担心。我们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米布斯!……”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安慰着她,那个女孩儿仍然在抽泣,“亲爱的,我会告诉你,我们应该怎么做。”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轻松地说,“我想你可以,和我一起住几天,直到事情都结束。我是说——我一个人暂时住在这里,你可以睡在我父亲的房间里。或者如果你希望的话,可以和我一起……” “哦,真的吗?”米布斯·奥斯汀小姐抬起了满是泪痕的脸。 “当然可以,小傻瓜。我们在一起会很开心。”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温柔地笑着,“你甚至不用回到,你自己那里拿东西。我有成堆的内衣、袜子等等一一” “我能在这里吃饭吗?” “当然可以。给你,这是一把备用钥匙。现在把你的眼睛擦干,重新化妆,然后坦然地下楼去。” “好的!……”米布斯·奥斯汀小姐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兴高采烈地点了点头。 “我今天会出去。但是我相信,在你自己的大堂里,没有人敢欺负你!……” “是的,你说得对。”米布斯·奥斯汀小姐勉强地一笑。 “现在你感觉好点了吗?好啦,先去洗把脸。”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宽慰地笑着,把金髮女孩带进了她自己的浴室一一尽管她自己也心神不宁、魂不守舍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格鲁克警官一边说着,一边俯身看着,他办公室里的一个小保险柜。 “出了什么事情吗?“埃勒里·奎因急切地问。 “没事,没有什么大事,我们都搞清楚了。我要说的是这个……” 格鲁克警官打开了他的保险箱,拿出一样用纸巾包着的东西,那个东西的形状,就像一个大瓶子。 “根据你的提示,我们找到了这个。”格鲁克警官粗声粗气地说,“所以,你有权利知道细节,希拉蕊·肯因先生。我想我们欠你的情。” “这是什么?”埃勒里·奎因热切地问。 格鲁克警官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 “我们花了不少时间,检査桑苏斯外边的下水道,最后找到了这样东西。卡在下水道的底部。” 那是一支体操棒,满是泥土,臭气熏天。棒子比较粗大的一端,染着红棕色的污痕。 “这是……”埃勒里·奎因皱起了眉头,“血迹?” 他用一个手指头,轻轻地滑过棒子的一头。 “绝对是血迹。” “上面有指纹吗?” 第81页 “都是很久以前的指纹——而且都不完整。有里斯·雅尔丹的,还有他女儿的。” 埃勒里·奎因点了点头,咬着下嘴唇。 “你为什么想让我去检查下水道?”格鲁克警官缓缓地发问。 “啊?我……这是一个小小的推理。”埃勒里·奎因闪烁其辞,“顺便问一句,你在下水道里,还找到其他有趣的东西了吗?” “没有。”格鲁克警官冷冷地说。埃勒里·奎因失望地摇了摇头。 埃勒里·奎因把车子停在了桑苏斯的大门外面。弗兰克不明由他为何如此大胆,更让他疑惑的是,值班的警员对他非常友好,甚至给他开车门。弗兰克挠了挠头,挥了挥独臂,似乎要表达疑惑,但是没有人理会他。 埃勒里·奎因走上了车道,直奔所罗门·斯佩思的房子。迎面而来的是一种荒废的感觉,就好像是走在一座鬼城的主街上。他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努力集中精力处理手边的问题。 他们目前的问题,就像杂乱的绳结,埃勒里·奎因有一种感觉,最关键的绳结还没有找到,如果找到了那个核心的绳结,就能够解开整个难题。 埃勒里·奎因没有走向有凉棚的大门口,而是绕过了斯佩思家的房子。他穿过成排的棕榈树,试图从脑子里纷乱的思绪中,找到关键点。他顺着台阶走上了露台,选择了所罗门·斯佩思最精緻的凉椅,靠在墙边,胳膊肘拄在膝盖上,两两只手的掌心托着下巴。 远处有人沖他轻声地打着招唿,埃勒里·奎因抬起头。花园假山的另一侧,雅尔丹家书房的门口,出现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脑袋。她恼怒地打着手势,但是埃勒里·奎因笑着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瓦莱莉从雅尔丹家的露台跑了下来,来到了斯佩思家的露台上。 “她会看到你的!……”她低声说道,同时,钻到了露台的遮阳棚下面,“你疯了吗?” “我现在最理智不过了。”埃勒里·奎因说,“维尼·摩恩小姐出去吃饭了,看来她已经厌倦了自己做饭。至少值班的警员是这么说的。” “你是从大门进来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惊恐地问。 “有何不可?”埃勒里·奎因故作轻松地说,“难道你不是吗?”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气恼地看了一眼自己被扯破的裤子。 “我还是翻墙过来的。”雅尔丹小姐摇着头说,“肯因先生,你这么做,实在是很冒险,如果被安纳托尔·鲁伊希看到话……” “他没有看到我。”埃勒里·奎因笑着说。 “你怎么这么肯定?”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疑惑地问。 “请安静,我正在集中精力思考。”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疑惑地抬了抬眼,埃勒里·奎因往后—仰身子,把头靠在了椅背上。 埃勒里·奎因两手交叠,放在胸口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很生气,但是又无可奈何。这个男人绝对是个怪物。集中精力思考?他只不过是在打盹儿! “你最好离开这儿。”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试探性地朝楼梯走了一步,“如果你想休息,可以去和潘克做伴。他在那边打盹儿。这样的话,即使维尼·摩恩小姐回来了,也不会发现你。” “让我离开这把舒适的椅子?”埃勒里·奎因低声嘟囔着,“想都别想。”他睁开了一只眼睛。 “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话只说到一半,她疑惑不解地看着椅子里的人。希拉蕊·肯因先生戴着墨镜,所以,即使是睁着一只眼睛,她也看不真切,但是,瓦莱莉能够隐约看到一种坚定、执着的表情。 埃勒里·奎因突然坐直了身子,用鞋子恶狠狠地敲打着石板地面。 “你怎么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吃惊地问道。 当时是正午,艷阳高照。埃勒里·奎因站了起来,仰头看着上方的遮阳棚,他的喉结激动地颤抖着,目光停留在遮阳篷的一条缝隙上——一线耀眼的阳光穿过了缝隙。他站到椅子上,把墨镜椎到了脑门儿上,仔细地检查着遮阳篷上的裂口。 “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好奇地说,“你真是个奇怪的人——那只是遮阳篷上的—个裂口。” 希拉蕊·肯因先生又用墨镜遮住了眼睛,笑嘻嘻地从椅子上爬了下来。 “我对于强光非常敏感。亲爱的,你可以走了。”他再一次坐进了椅子里。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无奈地摊开双手,走下了花园。希拉蕊·肯因透过墨镜,看着她走向桑苏斯的最远端,绕过了浓密的树丛。过了一会儿,她的苗条伢影再次出现了,她的马裤在棕榈树下面,调皮地跳跃着。 埃勒里·奎因静静地坐了—会儿,望着眼前的棕榈树和雅尔丹家的露台。知了在什么地方尖利地吵闹着,密蜂在花园里嗡嗡地转来转去,四周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 第82页 希拉蕊·肯因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在次爬上了椅子,观察着头顶遮阳篷上的裂口。遮阳蓬上印着彩色的条纹,从上面一直延仲到地面,那个裂口就在一条黄色的条纹和绿色的条纹之间。 “大概有半英寸长。”他低声嘀咕着,“很有趣,很有趣。” 希拉蕊·肯因掏出一把小刀,准备给这个凉棚做个小手术,可是他突然看到了另外一件东西,于是停下了动作。 埃勒里·奎因背后不远处,就是书房的门,那是一面玻璃墙,旁边是其他房间的石墙。在离玻璃墙不到三英尺的墙壁上,有一个清晰的、看起来是刚刚留下的刻痕。是某种尖利的东西击中了石头墙面,在上面留下了痕迹。 希拉蕊·肯因看了看墙面上的刻痕,又看了看帆布上的裂口。石头墙壁上刻痕的位置很高,遮阳篷上裂口的位置也很高。肯因先生的个子不矮,但也必须站在凳子上,伸着脖子,才能够看清楚那两个奇怪的痕迹。 还有,遮阳篷上的裂口,比墙面上的刻痕略高。肯因先生站在石头地面上,能够判断出裂口和墙壁上的刻痕在一条直线上,而且,它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四英寸。 “四英寸!……”希拉蕊·肯因先生激动地嘀咕着,开始忙着收起遮阳篷。他毫不客气地用小刀戳进了遮阳蓬,在上面挖出一个方形,最终扯下了一块帆布。他跳回到地面上,小心地捧着那块帆布。然后走到露台边缘的阳光下,仔细地查看。帆布的边缘似乎有一点儿棕色的污迹。深棕色的东西,黏黏的,糖蜜。 糖蜜和氢化物!为什么一把剑头抹了毒药的义大利长剑——会穿过这个整洁漂亮的遮阳篷?…… 希拉蕊·肯因——也就是埃勒里·奎因——小心谨慎地捧着帆布,心中暗想:“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埃勒里·奎因用手帕把裁下来的帆布,小心翼翼地裹了起来,然后塞到外套里面一就好像那是一块钻石。希拉蕊·肯因走下露台,顺着成排的棕榈树走向大门,显得很澉动一尽管他试图装出随意的样子^ “怎么样,布朗森?”埃勒里·奎因在实验室的桌子上探过身去。 药剂师点了点头说:“糖蜜和氢化物,没错。嘿,我听说了你的事情,肯因先生,我们这里都在谈论你。你是从哪儿弄来这快帆布的?” “如果你打算给格鲁克警官打电话,”希拉蕊·肯因先生用稍稍颤抖的手,重新拿起那片遮阳篷的碎片,“我想你不用费心了,我很快就会去找他的。” “可是,这不可能!……”布朗森说道。 “再见。今天天气不错,对吗?”埃勒里·奎因匆匆地沖了出去。 第19章 金髮女人的秘密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穿过拉萨拉的大厅时,隐隐约约地注意到:电话交换台后面的人,变成了酒店的经理,他戴着米布斯·奥斯汀小姐的耳机。瓦莱莉猜测米布斯小姐在楼上,于是嘆了口气,径直走向了电梯。 那个可怜的女孩儿,肯定被吓坏了。如果她知道真正的危险,可能会更加心惊胆寒!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打开了30房间的门锁。 “米布斯,你在里面吗?” 门被勐地撞开,发出了响亮的迴响。但是,屋里没有人回答。 “米布斯?”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走进客厅,可是她没看到一个人影。 “米布斯·奥斯汀小姐!……”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脸颊上的血色,突然退了下去。她冲进自己的卧室、里斯·雅尔丹的卧室、浴室、厨房……到处都找不到米布斯·奥斯汀的踪影。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拉开大门,顺着消防楼梯,冲到了大厅里。 “米布斯·奥斯汀小姐在哪儿?”她尖声问道。 经理摘下了耳机:“怎么了,我以为……” “她在哪儿?” “你不知道吗?”经理惊诧地问。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已经怒不可遏了,大声嚷着:“你这个傻瓜,如果我知道,我还问你干吗?她在哪儿?” 经理看起来很不高兴:“难道不是你,在一个小时之前,给她打过电话吗?看来我需要跟她谈一谈,她不能用这种藉口擅离职守。” “你再说一遍。”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急切地说,“她告诉你说,我给她打过电话?” “那个小女人是这么说的。她说你给她打过电话,要求她立刻和你会面——在卡胡伽街和落日街的路口,说有重要的事情。我自然认为……”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用手扶住桌子的边沿,努力稳住身子。 “哦,是的。”她虚弱无力地说,“谢谢你。”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走到一张沙发旁边,坐在微缩棕榈树下面,大腿在轻微地颤抖着。 她根本没有打过电话。有人冒用她的名字,给米布斯·奥斯汀打了一个电话,声称有重要的事情! 酒店经理回到了电话交换台的后面,看起来怒气沖沖的。瓦莱莉真想放声大笑。 第83页 “怒气沖沖!……哦,米布斯·奥斯汀,你这个小傻瓜。”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艰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进了电话亭。她费了很大的劲儿,才从钱包里拿出了硬币,她的手指在发抖,似乎根本拿不住任何东西。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拨通了《洛杉矶独立报》的号码,“请找沃尔特·斯佩思。”她想尽量表现出冷静、自然的语调,但是,发出来的却是沙刚的声音。 “我是沃尔特·斯佩思。”谢天谢地,电话里终于传来了沃尔特·斯佩思的声音。 “沃尔特,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亲爱的!……出了什么事情?”沃尔特·斯佩思诧异地问,“是不是维尼……安纳托尔·鲁伊希……” “是关于……米布斯,米布斯·奥斯汀小姐。”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紧紧地攥着电话,激动地说,“沃尔特,她失踪了。” 电话另一头的沃尔特·斯佩思,顿时发出了轻微的、古怪的声音。 “什么……失踪了?我记得你说过,她同意……我是说,她不应该离开……” “你不明白,沃尔特。”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生硬地打断了他,“有人……有人在一个小时之前,用我的名义绐她打过电话,让她到卡胡伽街和落日大街的交叉口和我会合。但是……我……我根本没有给她打过电话。” “哦?……”沃尔特·斯佩思顿了一下,然后又说,“别担心,我的小伙伴。我马上就过来。”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挂上了电话,在闷热的电话亭里,稍微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出了电话亭,慢腾腾地上楼去等着沃尔特·斯佩思。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衰弱、年迈的女人。, 三十分钟之后,沃尔特·斯佩思先生赶到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给他开了门,然后又急匆匆地锁好门。 他们走进了客厅,沃尔特·斯佩思坐了下来。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下意识地走到窗口,放下了百叶窗。又走到客厅的桌子旁边,把瓷花瓶朝左边挪了半英寸,然后又挪了回来。 沃尔特·斯佩思静静地坐在那里,但是,他眼皮上的血管都涨了起来。他用拳头轻轻地敲着自己的膝盖。 “你觉得会不会?”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艰难地问,“她会不会……” 沃尔特·斯佩思站了起来,满脸通红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我真不明白,那个小傻瓜,怎么会中这么简单的圈套。”他低声嘟囔着,“上帝呀,难道她听不出你的声音吗?” “我没怎么跟她单独相处过,沃尔特。”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无精打采地说。“那个小笨蛋!……” “沃尔特。”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扭着双手的手指,“她也许被……她也许被……“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不下去了,她不敢往下说了。 沃尔特·斯佩思又坐了下来,用双手捂着脸。 “这下子我们麻烦大了,瓦尔。我们遭到报应了。”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木然地点了点头,她当然明白沃尔特·斯佩思的意思! “现在,我们的手上染上了鲜血。” “沃尔特·斯佩思先生,请你别这么说。”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痛苦地说。 可是,这就是实情。他们的计谋,他们狂热、冲动的计谋,试图把沃尔特·斯佩思从绝境中拯救出来的计谋,想要隔断沃尔特和驼绒大衣之间的联繫的计谋……将使—个无辜的人失去生命。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低声地、有气无力地说:“你觉得她是不是……”但是,雅尔丹小姐还是说不下去了。 沃尔特·斯佩思搓着双手,让人搞不清楚他的意图。 “不管幕后有谁在搞鬼,他肯定不会轻易放弃。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了解到了你父亲的不在场证明,所以,他弄走了那个米布斯·奥斯汀——毁掉了你父亲的不在场证明。”沃尔特突然提高了声调,“我不明白,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兇手会如此兇残,如此野蛮!……怎么会有人如此憎恨一个人?” “沃尔待,这都是我们的过错!……”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嘟囔着说。 沃尔特·斯佩思的脸色柔和了下来,他走到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身边,用胳膊搂着她。 “雅尔丹小姐,请你听我说。”沃尔特·斯佩思捧起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对着自己,“我们还是接受这件可怕的事情吧,我们的努力失败了。我们像蚂蚁一样,试图躲开某种可怕的事情,可是,最终还是躲不过去。” “不是我们,”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说,“是你!……” “你们已经为我做了太多,我是说你和里斯·雅尔丹先生。”沃尔特·斯佩思遗憾地摇着头说,“与此同时,我们还给—个无辜的人带来了麻烦,而且,我们无法再作出补偿。” 第84页 想到那个可怜的金髮女孩儿,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掉下了眼泪。 “我们怎么能这么做,让她冒这么大的风险……” “别哭,瓦莱莉。”沃尔特·斯佩思温柔地说,“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向警方报告她的失踪。“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抽泣着,点了点头。 “也许现在还不晚。”沃尔特·斯佩思温柔地劝慰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也许她还活着呢。如果是这样,我们绝对不能耽搁了。” “可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必须告诉他们,所有的事情,关于你的……” “是时候了!”沃尔特·斯佩思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行,沃尔特!……”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把脸贴在了沃尔特·斯佩思的大衣上。 “如果我不说出来,你的父亲要怎么办?”他继续用温柔的语调说,“别忘了,现在米布斯·奥斯汀小姐失踪了,你的父亲失去了不在场证明。瓦尔,想清楚,他现在没有不在场证明了。” “哦,沃尔特,这简直太可怕了,我们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我们现在就去市区,告诉格鲁克警官真相。”沃尔特·斯佩思说。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抬起了头,痛苦万状。 “可是,沃尔特·斯佩思先生,如果这么做,他们就会逮捕你!他们会说,是你谋杀了自己的父亲!……” 沃尔特·斯佩思吻了一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鼻尖,挑逗地对瓦莱莉说:“我告诉过你吗,你漂亮极了!……” “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我告诉过你吗,这一年的每天晚上,我都会梦到你。” 沃尔特·斯佩思还是里斯·雅尔丹,里斯·雅尔丹还是沃尔特·斯佩思。这两个名字像留声机一样,不停地在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脑子里转来转去。她想摆脱这些声音,但是,它们一直在迴响。她只好悽然地垂下了胳膊。 第五部 第20章 一派谎言 沃尔特·斯佩思给警察局打了一个电话。他背对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耐心地等待着电话接通。他痩高的身影在轻微地颤抖着。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坐在那里,轻轻地揉着眼睛。她希望自己能跑到床上,昏睡过去,睡上几个月,甚至几年。 沃尔特·斯佩思正在用平淡的语调,向格鲁克警官叙述着,他报告了米布斯·奥斯汀失踪的消息,冒名的电话,卡胡伽街和落日街交叉口的约会……瓦莱莉觉得浑身无力。 “我们走吧,瓦尔。” “好的,沃尔特。” 在进入市中心的路上,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米布斯·奥斯汀俏皮的脸蛋、酒窝、一头皇冠一样的金髮,都在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眼前晃动着——就像一颗跳动的气球。 格鲁克警官郑重其事地接待了他们,有两名警方的速记员,坐在他的桌子的两侧,区检察官凡·埃弗里大摇大摆地坐在一边,所有人都不做声,都在警觉地等待着。 “有什么发现吗?”沃尔特·斯佩思突兀地问道。 “我们正在进行调查。”格鲁克警官回答道,“为什么你会认为,那个女孩儿被绑架了?” “因为她掌握了一些信息,而谋杀了我父亲的兇手,不想让别人知进那些信息。” 格鲁克警官笑了起来,一面招唿着他们:“请坐,雅尔丹小姐。你又想给我讲一个童话故事,对吗?……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现在说吧。别耍什么把戏。” “我觉得,”沃尔特·斯佩思冷笑着说,“你已经做好准条要对付我了。”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专注地看着她的手,费了很大的劲儿,她才停止了扭动。 沃尔特·斯佩思继续说道:“好吧,我很高兴能够摆脱这种负担。我要说的是……” 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了扭打的声音,沃尔特·斯佩思停下了话头。 一扇房门被勐地撞开,里斯·雅尔丹突然沖了进来,一名警员正在试图扭住他。 “沃尔特!……”里斯·雅尔丹激动地喊道,“这是一个圈套!……那个女孩儿根本没有被绑架,她在格鲁克的手上……” “你遇到了硬骨头。”地区检察官凡·埃弗里在一旁挖苦道,“真是糟糕啊,格鲁克。” “爸爸!……”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扑了上去。那个警员放开了里斯·雅尔丹,在一旁喘着粗气。 “你的意思是说,”沃尔特·斯佩思怒气沖沖地质问道,“你给我设了个圏套,恶棍?……” 格鲁克警官狂怒地打了一个手势,那名警员回到了刚才的房间,把米布斯·奥斯汀小姐带了出来。 那个女孩的眼睛又红又肿,她把眼睛望向别处,不肯看雅尔丹父女和沃尔特·斯佩思。 第85页 突然,米布斯·奥斯汀小姐又哭了起来。 里斯·雅尔丹简要地介绍道:“沃尔特,这只是一个圈套,为了撬开你的嘴巴。那个可恶的记者——希拉蕊·肯因,发现了我的不在场证明……” “肯因先生?……”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喊了起来,“那个浑蛋!……我就知道他会坏事!……” “他向格鲁克警官,透露了我的不在场证明,于是,格鲁克便导演了这场绑架。”里斯·雅尔丹愤怒地说,“他想要恐吓沃尔特,让沃尔特说话。” “别这么唠唠叨叨的!……”格鲁克警官厉声说道,“好吧,我最终没有成功。不过,我已经掌握了证据,这个女孩儿全都交代了。沃尔特·斯佩思先生,你想听一听她都说了什么吗?”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米布斯·奥斯汀激动地抽泣着说,“我……我实在没有办法。他们派了一个女警官——不知道是什么人——她给我打电话,我以为你遇到了麻烦,于是就去了……” “别担心,米布斯!……”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坚定地说,“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然后,他们就把我带到了这里——他们让我交代。我被吓坏了,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们让我告诉他们……” “等一下!……”沃尔特·斯佩思激动地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里斯·雅尔丹先生的不在场证明,警官,那么,你应该很清楚,里斯·雅尔丹先生是无辜的。” 里斯·雅尔丹干脆地回答道:“沃尔特,我已经获得自由了。” “那么,现在……”沃尔特·斯佩思笑着说,“情况完全不同了。” “奥斯汀小姐告诉我们,在星期一下午五点三十五分,他曾经和你通过话。”格鲁克警官说,“而且,你海是在你父亲的房子里。在那之前三分钟,你的父亲刚刚被谋杀!……” “年轻人,我奉劝你如实交代。”坐在角落里的凡·埃弗里冷冷地说。 沃尔特·斯佩思把两手插在口袋里,面对着他们,脸上带着—丝苦笑。速记员拿起了铅笔,准备记录。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了,希拉蕊·肯因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似乎是刚跑了一大段路。他的胳膊下面,夹着一个长长的、形状奇特的、用棕色的纸包着的东西。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迅速地判断一下形势。 “看来已经到第二场第三幕了。”希拉蕊·肯因先生嘟囔着说,“好吧,现在演到哪儿了?” “这场戏很快就会结束了。”格鲁克警官兴奋地宣布道,“沃尔特·斯佩思马上就要坦白了。” “是吗?”希拉蕊·肯因冷笑了一声。 “你认为我打算坦白?”沃尔特·斯佩思激动地嘟嚷着,“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回答是:决不!……” “什么意思?”格鲁克警官嚷了起来,“你又来这一套?” “开始的时候,我一直保持沉默,是因为我不知道,里斯·雅尔丹先生有不在场证明,所以我想保护他……” “不知道他的不在场证明,”埃勒里·奎因低声重复道,“那你是根据什么判断出,不是里斯·雅尔丹先生谋杀了你父亲的?” 沃尔特·斯佩思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今天,当我认为米布斯·奥斯汀小姐,遇到了危险时,我想应该说出实情了。可是现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你们都去见鬼吧。”他冷笑着。 “你没有别的话想说了吗?”格鲁克警官追问道。 沃尔特·斯佩思满不在乎地回答:“你去跟我的律师谈好了。” 埃勒里·奎因做了一个鬼脸。 “沃尔特,你给我添了不少麻烦,让我做了很多无用功。”埃勒里·奎因两手一拍,很无奈地说,“格鲁克,时间不早啦,已经两点了。” 格鲁克警官瞪了他一眼。但是,区检察官凡·埃弗里把他拽到了一边,两人激烈地讨论了起来。埃勒里·奎因也凑了过去,挥舞着他的包裹,似乎也想加人争辩。 “好吧,好吧!……”最后,格鲁克警官勉强同意了,“我想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听斯佩思先生讲故事。现在先去看一看安纳托尔·鲁伊希这个骗子,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把戏!……” “安纳托尔·鲁伊希,”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狂怒地说,“你告诉他们了!……”埃勒里·奎因满脸愧疚之色。“你知道你是什么吗?你是一个卑鄙的叛徒!……” 格鲁克警官朝着两名手下点了点头,他们分别站到了沃尔特·斯佩思的两侧。 “沃尔特·斯佩思充生,兇手不是你,就是安纳托尔·鲁伊希。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的口袋里有两份逮捕令。一份儿是逮捕你的,另外一份用来逮捕安纳托尔·鲁伊希。我更倾向于让你当兇手,但是,希拉蕊·肯因先生似乎认为:我们应该给安纳托尔·鲁伊希一个机会。” 第86页 “别罗嗦了!……”埃勒里·奎因不耐烦地说,“别让五千万美元等着你!……” 格鲁克警官成功地把一群人,送进了桑苏斯的别墅,他在这方面很在行。警官已经派人暗中跟踪安纳托尔·鲁伊希了,那位被蒙在鼓里的律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但是维尼·摩恩还住在桑苏斯,他们需要骗过她——所以,警官派人在六树篱笆的最远端,悄悄地开了一个洞,他们都从那儿钻了进去,耳边是警官不断的低声警告声——喂,保持安静。 最终,他们绕到了远离斯佩思家的、雅尔丹家的空房子里。 他们的突然出现,把潘克吓了一跳,他的眼睛通红,因为缺乏睡眠,他看上去面色憔悴。他像一只受惊的动物一样,腾地跳了起来,准备反抗,但是,没有人去理会他。格鲁克警官抢过了耳机;潘克挠了饶头,点燃了一根香菸,张嘴想问一些问题,但还是没有人理会他。 刚开始,潘克没有看清楚,来的人是里斯·雅尔丹。当他看清楚之后,香菸从他的边掉了下来。里斯走来踩灭香菸,狠狠给了潘克一拳头。从那之后,潘克就一直可怜巴巴地,紧紧跟着里斯·雅尔丹。 格鲁克警官的人,似乎早就得到了命令,他们转眼间就都不见了。现在没什么可做的,只能等待。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和沃尔特·斯佩思坐在地板上,低声地交谈着,完全不理会其他的人。埃勒里·奎因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吸着菸捲,但是完全不知其味。里斯·雅尔丹把身子靠在一面墙上.潘克就在他的旁边,也倚靠在墙上。所有的人都沉默不作声。 格鲁克警官不停地看着手錶。两点五十分,五十五分。三点……耳机还是一片寂静。警官责难地望了一眼埃勒里·奎因先生。 三点五分…… “他来了!……”埃勒里·奎因突然说。 他们都聚拢到了格鲁克警官的身边,竖起了耳朵。耳机里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他们在所罗门·斯佩思的书房里。”埃勒里·奎因站在玻璃门旁边,正在朝着斯佩思的房子张望。 耳机里传来了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不满的声音。 “维尼·摩恩小姐,我冒了很大的风险。” “你别想骗我,安纳托尔·鲁伊希!……”维尼·摩恩冷冷地说,“如果你真的有什么遗嘱,就拿来给我看。” “你是一个傻瓜。”安纳托尔·鲁伊希严厉地训斥着。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你说第一次来的时候,发现弗兰克不在门口,于是就翻过栅栏——我根本就不相信。我不信你能够翻墙!……” “你在发生什么疯?”律师安纳托尔·鲁伊希恼怒地问,“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好了。我和我的两位助手,在星期一下午五点十五分,就赶到了桑苏斯。我知道所罗门·斯佩思不喜欢等着,所以,我让他们把我託过墙,然后他们跟着我,一起进来了。我见到了所罗门·斯佩思,他签署了新的遗嘱,而且,当时就有两个合格的目击证人。然后我们就离开了。” “好哇!……”维尼·摩恩兴奋地说,“如果这是真的,也许就是你和你的手下谋杀了他!……” “别胡思乱想。”安纳托尔·鲁伊希的语调柔和,但却透着威胁,“我在那里只待了不到五分钟。他已经淮备好了遗嘱。五点三十分之前,我就已经离开了桑苏斯——我们被迫再次翻墙,真是倒霉——当时大门还是锁着的。我离开的时候,所罗门·斯佩思还活得好好的。” “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维尼·摩恩激动地问,“在六点之后,你又回来过。” “是所罗门·斯佩思那个傢伙让我回来的。他说还有其他事务,要让我处理。”安纳托尔·鲁伊希说,“沃尔特马上就过来,他想单独和沃尔特谈一谈……” 格鲁克警官瞥了一眼沃尔特·斯佩思,狡诈地一笑。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用力地攥着沃尔特的胳膊,沃尔特·斯佩思的脸色苍白。 “算了吧,我认为这是一派谎言!……”维尼·摩恩对于律师安纳托尔·鲁伊希的话嗤之以鼻。 “哦,看在上帝的分上。当我和瓦莱夫斯基一起,进入书房的时候,我们发现他已经死了。”安纳托尔·鲁伊希举着两手说,“我偷偷地拉开了抽屉,拿走了斯佩思的新遗嘱。我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拿走了遗嘱,而他却毫无察觉!……” “行了,如果你真的这么机灵,就让我看一看那份新的遗嘱。别说这么多废话,让我看一看。” “等一下,”安纳托尔·鲁伊希的声音里充满了烕胁,窃听器另一头的维尼·摩恩,被吓得惊叫了一声,“你为什么突然觉得我在骗你……” “别碰我。是我自己想到的,就是这样。” “你自己想的?……”安纳托尔·鲁伊希律师冷笑着说,“你这是在吹牛吧?” 第87页 随后是一阵沉默,似乎他正在四下张望着后退。 “我真是个大傻瓜。快,老实告诉我!……”安纳托尔·鲁伊希激动地大脚,“这肯定不是你的主意,你这个愚蠢的瑞典人!……”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维尼·摩恩虽然惊慌,但仍然挑衅似的说,“是沃尔特·斯佩思提醒了我。” “这是一个圈套!……”安纳托尔·鲁伊希喊了—声。 随后是一片大乱。耳机里传来刺耳的声音——家具倒地的声音,男人粗鲁的唿喝声和搏斗的声音。 “我们赶紧过去!……”格鲁克警官大吼一声,把耳机从头上扯了下来。不过,埃勒里·奎因的动作更快,他已经跑到了游泳池旁边,正奔向斯佩思家房子的露台,胳膊下面仍然夹着那个包袱。 格鲁克警官紧紧地跟在埃勒里·奎因的后面,其他人愣了一下,随即也跑了过去。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发现安纳托尔·鲁伊希律师面如土色,垂头丧气地被两名警员架着。维尼·摩恩则晕倒在了所罗门·斯佩思,最漂亮的锦缎椅子里面。另外一名警员正兴奋地,挥舞着一份文件。 “他正想毁掉这些东西。这是一份遗嘱!……”那个警察说。 “他想要撕碎遗嘱。”架着安纳托尔·鲁伊希的一名警员说,“不过,我们及时阻止了他。”他毫不客气地摇晃着那个小个子律师。 格鲁克警官抢过了文件。在他专心阅读的时候,区检察官凡·埃弗里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都顺利吗?……”凡·埃弗里激动地问,“啊,安纳托尔·鲁伊希,看到你这副样子,我真是心情舒畅。让我看一看,警官。” 他仔细地读起了文件。 “再给希拉蕊·肯因先生记上一功——他屡立奇功。”地区检察官凡·埃弗里拿过遗嘱看着,抬头望了一眼沃尔特·斯佩思“很遗憾,斯佩思先生,这份新遗嘱对你,可能没有什么用处了。” “是不是……”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想要问,可是又问不出来。 “这份遗嘱上有合法的签名、日期,而且还有证人的签字,合法地取消了之前的所有遗嘱,转而把所有产业,都留给沃尔特·斯佩思。” 维尼·摩恩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不,这不是真的!……”她惊叫了起来,“所罗门·斯佩思先生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我!……” “维尼·摩恩小姐,看来你的运气不太好。” “但是,我已经在服装店里,赊了几千美元的帐!……”她跳起来哭嚎着,还恶意地瞪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现在,她会得到一切——这个不起眼的小傢伙!” 说完,她再次晕翻在了椅子里。 凡·埃弗里耸了一下肩膀,格鲁克警官满意地舔了—下嘴唇,说道:“凡·埃弗里先生,我们需要的东西都齐备了,现在动机也清楚了。而且,安纳托尔·鲁伊希的证词表明,所罗门·斯佩思在遇害之前,正在等着他的儿子……” “我愿意做个交易!……”安纳托尔·鲁伊希急速地、却有些结结巴巴地说,“别管我刚才说过的话了,我可以作证,我看到了沃尔特·斯佩思……” “你看到沃尔特·斯佩思也进来了。”格鲁克警官没有现会律师,“根据米布斯·奥斯汀小姐的证词,我们已经知道,他当时就在这所房子里——他的父亲所罗门·斯佩思给他看了新的遗嘱,试图和他重归于好。但是,那个浑蛋干掉了他的父亲,为了拿到巨额财产!……” “不可能!……”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尖叫着,紧紧地靠着沃尔特·斯佩思。 “警官!……”里斯·雅尔丹恳求着说,“求你了,别匆忙下结论。这个孩子不可能杀死他自己的父亲。沃尔特·斯佩思先生,请你告诉他们: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会们相信你的。他们肯定会相信你!……” “别着急,他以后有的是时间告诉我。”格鲁克警官冷冷地说,“我们在长剑上,发现了他的指纹,他自己也承认,错穿了你的大衣——大衣上有血迹——而且,他完全有机会,把大衣和长剑,藏到拉萨拉你房间的壁橱里。” 维尼·摩恩睁开了一只眼睛,认为没有人注意她,试图悄悄地熘走。但是,一名警员抓住了她,把她又按进了一把椅子里,她只得坐在那里抹眼泪。 沃尔特·斯佩思做了一个绝望的手势,他的嘴唇像死人一样苍白。 “现在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我否认你也不会相信。不过我警告你,警官……还有你,凡·埃弗里先生一一你们在自寻烦恼。”沃尔特·斯佩思激动地说,“你们根本不明白,星期—下午,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根本不知道其中的真相……” 第88页 “是的,你们不知道真相!……”一个暴躁的声音说道。 他们都回过头去,发现埃勒里·奎因正在看着他们。 “我亲爱的、高尚的先生,你一直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茧子里面,这给我制造了诸多麻烦。”埃勒里·奎因平静地说道,“现在你可没有权力,再剥夺我的荣耀了。” “希拉蕊·肯因先生,难道你疯了吗?别管闲事!……”格鲁克警官激动地咆哮了起来。 “我的话对你们两位,也同样适用。”埃勒里·奎因先生暴躁地说。他不满地瞪着里斯·雅尔丹和瓦莱莉·雅尔丹小姐。 “希拉蕊·肯因先生!……”格鲁克警官发出了威胁的口气。 “别紧张。沃尔特·斯佩思,你知道是谁谋杀了你父亲吗?”希拉蕊·肯因先生耸了一下肩膀,“里斯·雅尔丹先生,你知道是谁杀了所罗门·斯佩思吗?……还有你,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你知道吗?” “我不会跟你说话的,叛徒!……”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愤怒地瞪着埃勒里·奎因。 埃勒里·奎因陶醉地看着手中,那长长的、包在棕色包装纸里的东西。然后他转过身来,走向玻璃门,又打开了门,走上了露台。 “都到这儿来吧!……”埃勒里·奎因举手招唿说。 第21章 希拉蕊·肯因的表演 希拉蕊·肯因先生的声音里,充满了威严和自信。 区检察官凡·埃弗里凑在格鲁克警官的耳边,悄悄低语了一阵,警官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示意大家都出去。 埃勒里·奎因已经站到了露台的一头,一手夹着包裹,不耐烦地等待着。大家都在露台上站好了位置,有人靠在栏杆上,有人靠在墙壁上。每个人的脸上,都表现出了好奇——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和里斯·雅尔丹的脸上,则还有焦急和期待。几名警员、维尼和潘克瞠目结舌;格鲁克警官和凡·埃弗里兴致勃勃;律师安纳托尔·鲁伊希和沃尔特·斯佩思却闷闷不乐。 天空湛蓝,蜜蜂在花园里嗡嗡作响,一架红棕色的水上滑翔机,从他们的头顶划过。周围的氛围很异样,就好像时间已经停止了,预示着即将发生的事情,将会十分惊人或者可怕。 埃勒里·奎因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圆筒形的东西,他打开包装,用轻柔的语调说:“看,这是一块帆布,是我今天下午,从这个露台的遮阳篷上割下来的。”他抬头瞥了一眼头顶上的方形缺口,“在这块帆布上,你们能够看到一个划开的裂口、破口——噢,不管你们怎么称唿它,这个裂开的口子的切面,十分整齐——正如你们所见到的那样——并且,它还与绿色和黄色的条纹平行。裂口的上端——也就是面向阳光的这一面——有棕色的蜜糖的痕迹。” 格鲁克警官和凡·埃弗里凑了过去,一齐仔细地看着。 “别动它!……别碰它。”埃勒里·奎因毫下客气地说,“这就像是美杜莎1的脑袋一样——只要稍微一碰,你就会变成泥土。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我找过了布朗森——他其是个十分讨人喜欢的傢伙——我让他帮助我,化验了上面糖蜜的成分,他告诉我说,是蜜糖中含有氢化物。” 1美杜莎,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一个女妖精,戈耳工三女妖之一,任何直直地望着美杜莎双眼的人,都会变成石头人像。 “我来看一看!……”格鲁克警官兴奋地凑了过去,弯下腰去,观察着那块方形的帆布,“这个裂口……看起来……” “大概有半英尺宽。”希拉蕊·肯因笑着说。 “和所罗门·斯佩思胸口上的剑伤一样!……”格鲁克警官诧异地说。 “而且,还是同样的毒药!……”地区检察官凡·埃弗里嘟囔着。 “这么说,是杀死所罗门·斯傲思的兇器,在遮阳篷上割开了这个裂口。”格鲁克警官惊唿了起来。 格鲁克警官连忙抬起头来,拉过一把椅子,站在上面,把鼻子凑到遮阳蓬当中的方形缺口附近。然后,他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面露沮丧之色。 “可是,长剑怎么可能剌中那里?如果毒药是抹在帆布的上面,那就是说,那把长剑是从上方刺入的。这也太离奇了。” “不仅仅是看上去离奇!……”埃勒里·奎因说,“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等……等一下!……”格鲁克警官走下露台的台阶,仰头看着房子,“也不可能是从上面的,某扇窗户里掉下来的!……” 埃勒里·奎因嘆了口气,举手招唿着说:“回来吧,警官。” 格鲁克警官老老实实地回到了露台上。埃勒里·奎因站到了椅子上,把那块帆布举回了原来的位置。 “请注意这个裂口在遮阳蓬上的位置。然后,再看一看这里的墙壁。”埃勒里·奎因指着墙壁上的缺口,回头对众人严肃地说,“你们注意到了吗,这里有一个新凿出来的痕迹。在这里出现一个小坑,这不是很奇怪吗?即使是一位个子极高的人,也不可能摸到这里。我认为,也不可能是什么意外,在那里造成了撞击,对吗?” 第89页 “好吧,好吧,你到底进什么意思?”格鲁克警官和别人一样伸长了脖子。 “现在请你们,观察一下遮阳篷的裂口,和墙上刻痕之间的相对位置。它们之间只相隔大约四英寸,而且,裂口的位置只比刻痕高一点点。假如把刻痕和裂口连成一条线,我们会有什么发现?……”埃勒里·奎因挥动着手臂,骄傲而激动地宣布,“一个大约半英寸宽的、有锋利尖刃的东西,从上方一下子穿过了遮阳篷,然后击中四英寸之外的墙壁,在墙壁上凿出了一个小坑。如果是有人从上方的窗户扔下长剑,长剑会垂直降落。可是,我们看到的裂口和刻痕的位置,几乎是平行的,很显然,那个锋利的东西,是水平地被投掷到了这里。” 埃勒里·奎因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仔细地把那块方形帆布摺叠好,递给了格鲁克警官。格鲁克警官面露迷茫之色,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希拉蕊·肯因先生。”格鲁克警官嘟嚷着。 “动动你的脑子,老兄。难道有人会为了在石头墙壁上,刻出一个痕迹,而特意站在椅子上,或者爬到遮阳篷上,用一把长剑去刺穿遮阳篷?” “这完全是胡闹。”凡·埃弗里缓缓地说。 “我同意,这完全是胡闹。”希拉蕊·肯因骄傲地点着头说,“那么,让我们再想一想。遮阳篷上的裂口是垂直方向,并与上面的条纹平行;而墙上的刻痕距离裂口,却大约四英寸。从这些相对位置,我们能够判断出武器来的方向。” “武器来自空中。”凡·埃弗里若有所思地说,“正对着露台的地方。” “一把长剑?”埃勒里·奎因扬起了眉毛,“从空中掷出—把长剑?”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格鲁克警官激动地嘟囔着,“要么,就是一把匕首!一定是有人扔出了一把匕首!……” “不管怎么说,”埃勒里·奎因笑着说,“这都不可能是长剑造成的。现在我们已经弄清楚了一点,即不可能有人站在这里,朝这里掷出长剑,很好。这样我们就能够得出一个结论:刺穿遮阳篷的东西,并不是一把长剑。但是,不管它是什么东西、它必须和刺中所罗门·斯佩思先生胸口的武器相似——尖利,大约半英寸宽、抹着糖蜜。” “你的意思是……”格鲁克警官诧异地说,“斯佩思根本就不是被长剑刺死的?” “您可真是思维敏捷、能言擅辩啊,警官。”埃勒里·奎因揶揄了一句。 格鲁克警官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其他人则愣愣地站在那里发呆。 埃勒里·奎因继续说道:“好啦,我们现在又知道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不管兇器是什么,它都来自于正对着露台的方向——正如地区检察官凡·埃弗里先生所说的那样。那么,正对着露台的方向有什么?” “石头假山。”潘克热心地说。 “还有游泳池!……”格鲁克警官接口道。 “更远的地方呢?” “雅尔丹的旧宅子。” “准确地说,是里斯·雅尔丹先生家旧宅子的露台。那个露台正对着这里。” 这时,菲茨杰拉德气喘吁吁地,从所罗门·斯佩思的房子里跑了过来。 “喂,等一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安纳托尔·鲁伊希是不是……” “哦,菲茨杰拉德,很高兴你赶到了。你正好能帮忙做一个演示。”埃勒里·奎因两手一拍,转身朝格鲁克警官请求说,“格鲁克警官,你能否清空露台?” “什么,清空露台?” “清空它!……”埃勒里·奎因假装和气地说,“就是那个五个字母组成的单词1。意思就是说,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挪走。潘克,我也需要你。” 1清空的单词是“clear”,又有干净、清洁的意思,一共是五个字母——c-l-e-a-r。 潘克把身子往前凑了凑,一脸的迷惑——似乎每次埃勒里·奎因说话的时候,他都是这样的表情。 埃勒里·奎因从椅子上拿起一个包着皮革的枕头,把它放在了桌子上,背靠着后墙。然后,他一只手捧着那个形状奇怪的包裹,另一只手拽着潘克的路膊,拉着潘克走下了露台,同时急促地对潘克低语者。潘克顺从地跟着他,不断地点头。他们绕过了游泳池,直奔雅尔丹家的露台。 “餵!……”埃勒里·奎因在花园的另一头,沖其他人喊着,“你们听到我说的了吗?都离开那个露台!……” 大家都开始挪动步子,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露台。最后,他们都到了房子旁边的草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游泳池另一侧的两个人。 埃勒里·奎因和潘克,己经到了雅尔丹家的露台上。埃勒里打开了包裹,仍然在嘱咐着潘克,潘克则摇着头。埃勒里·奎因突然转过身来,朝这边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再站远一点。 他们看到潘克从包裹里,拿出一样东西,他用右手举着那样东西,又用左手把另一样东西,凑了过去,然后,他拉开了胳膊。 第90页 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 有什么纤细的东西划过天空,飞过了雅尔丹家的花园、飞过了游泳池、飞过了斯佩思家的花园,最后刺中了斯佩思家露台上的皮革枕头,然后,又撞在了石头墙壁上,发出了邪恶的撞击声。 “真是见鬼了!……”格鲁克警官用沙哑的声音喊道。 埃勒里·奎因拍了拍潘克的肩膀,潘克咧开嘴笑着,然后,两个人熘达着走了回来,潘克的背上背着一把弓和—壶箭。 埃勒里·奎因跑上露台,从枕头上拨下了飞箭。 “潘克,射得真准!……”埃勒里·奎因称赞着“你的技巧比星期一下午,射中遮阳篷的人还要好。” 其他人也都急匆匆地跑回了露台上。 “一支箭?”凡·埃弗里难以置信地嘆息着说。 “这是唯一可行的解答。也只有这个解答,能够解释为什么,兇手要在武器上涂抹毒药。如果兇器用的是长剑,在上面涂抹毒药,就是多此一举。在利刃上抹毒药的用意,就是要确保致命。如果兇器是一支箭,而兇手又站在五十英尺之外,那么,问题就迎刃而解啦。”埃勒里·奎因点燃了一支香菸,头头是道地认真分析着,“相距五十英尺的距离,一个经验丰富的弓箭手,可能有把握击中目标,却不一定能够保证击中要害。但只要箭头上涂了毒药,那么,只要在受害者的身上,刺出一个伤口,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都会要了受害者的小命。所以说,所罗门·斯佩思根本不是被长剑刺死的,也不是在书房里被谋杀的。他当时就站在这里,在露台上,兇手则站在里斯·雅尔丹先生家的露台上,向所罗门·斯佩思先生射出了,两支抹了毒药的夺命飞箭。第一支箭的角度太高了,击中了遮阳篷的上部。第二支箭则正中斯佩思的心脏。” “但是你怎么能肯定,兇器一定是一支箭?”凡·埃弗里仍然不肯相信,“格鲁克说的匕首,也是一种可能性。兇手可以站在花园里,朝所罗门·斯佩思先生扔出两把匕首——这种假设也符和你的理论。” “但是,那兇器来自远处。所罗门·斯佩思是被一位弓箭手射死的,而不是一位投匕首的人,我可以证明这一点。”埃勒里·奎因转身挥了挥手,“潘克,给我那只手套。” 潘克从左手腕上,摘下了一件皮革制品。 “今天下午,我四处去找弓和箭。”埃勒里·奎因笑嘻嘻地说,“但是,当我找到卖家的时候,店员还给我拿出了这只手套。你们看。” 埃勒里·奎因说着,把手套递给格鲁克警官。那是一只样子很奇怪的手套,上面只有三根手指——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根本没有大拇指和小指的位置。在手腕的位置处,还有一条皮带,用来扣紧手套。 “你们还记得在雅尔丹家露台的铁艺桌子上,发现的两个指印吗?……一个大拇指和一个小指的。普通人是不会用大拇指和小拇指支撑在桌面上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以为,这表明:兇手是一个缺了三根手指头的人。其实不然,当一名弓箭手,淮备射箭的时候,通常都会在手指头上,戴上这种所谓的‘弓箭手手套’——皮革包住了中间的三根手指,因此,当他的手按向桌面的时候,只有大拇指和小拇指,会留下痕迹。”希拉蕊·肯因信心满满地得意地说,“也就是说,当时在里斯·雅尔丹先生家的露台上,有一名弓箭手,手上套着弓箭手的手套。因此,行兇的工具必然是一支箭。” “这种推断真是太妙了。”沃尔特·斯佩思低声赞嘆着。 “太妙了?……”菲茨杰拉德大声地反驳,“应该是神乎其神!……继续说,希拉蕊·肯因先生!……”他举手示意了埃勒里·奎因一下。 “恐怕从现在开始,”埃勒里·奎因的语气变得严厉了,“我所说的话,会很不中听,菲茨杰拉德先生!……”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寂。 “沃尔特先生!……”埃勒里·奎因突然喊了一声。 沃尔特·斯佩思死死地盯着埃勒里·奎因,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突然觉得羞愧难当。 “星期一下午,你穿着里斯·雅尔丹先生的大衣,进入了所罗门·斯佩思先生的书房;但是,你并不是在书房里,发现你父亲被刺死的。你发现他倒在露台上,胸前插着一支箭,而且在遮阳篷上方,还挂着另外一支箭。你从父亲的尸体上拔下了箭,也拔下了插在遮阳篷上面的箭。”埃勒里·奎因紧紧地盯着沃尔特·斯佩思,严肃地对他说,“然后,你把尸体拖进了书房,挪到壁炉旁边的角落里,也就是后来警方,发现尸体的位置。他手腕上的手錶,大概是在他摔倒的时候,撞在了石头地面上。你捡起了碎片,放到了书房里的尸体旁边。” 埃勒里·奎因说完,向沃尔特·斯佩思严肃地问:“我说的没有什么差错吧?” 沃尔特·斯佩思无语地点了点头。 “你想让人认为:你的父亲是被人用长剑刺死的,所以,你必须找一把锋利程度和宽度,都和箭头相似的武器。”埃勒里·奎因得意地说,“你匆匆忙忙地扫了一眼,目之可及的地方,只有那把义大利长剑,符合你的条件。于是,你便取下了壁炉上方的义大利长剑,而完全不理会更容易拿到的其他武器。你拿走了箭和长剑——你知道警方一旦发现,少了一把长剑,就会因此认为,致命的兇器是长剑。你不敢把长剑留在现场,因为你怕某些专家会进行比较,会发现伤口的宽度,并不完全符合长剑的锋刃。但是,在你做这些事的时候,那位弓箭手还在那边的露台上,用望远镜观察着你。他甚至能够看到,你在书房里的一举一动,因为这是一扇玻璃门。” 第91页 沃尔特·斯佩思死死地盯着叙述者,一言不发。 “你为什么想让人认为:你的父亲是被长剑剌死的?能够想像出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你不想让人知道,他实际上是被箭射死的!……但是被箭射死有什么问题吗?其实问题只有一个:弓箭会让人联想到一个,你想要保护的人。星期一以来,你一直在试图保护谁呢?……他就是你未来的岳父——里斯·雅尔丹先生!……” 里斯·雅尔丹棕色的脸抽搐着,一句话也不说。 “而且,那两支箭肯定会被认为,是里斯·雅尔丹先生的,因为那上面有明显的特徵。我还记得,拍卖会上的拍卖清单,其中包括一套中世纪的箭头,后采被他撤销了,转而送给了博物馆。那些箭头都是有价值的收藏品,专家们应该能够,轻易地辨别出来,因此,警方也就能够轻易地追踪到,这些箭头的主人——里斯·雅尔丹。”埃勒里·奎因得意地大势能说,“出于这些原因,你拿走了那枝杀人的箭,并且试图让人认为,兇器是一把长剑——因为你以为;是里斯·雅尔丹杀死了你的父亲。雅尔丹先生是一名射箭高手,而且作为兇器的箭头,就是他的收藏品。我记得他赢得了去年夏天,加利福尼亚州射箭巡迴赛的冠军,对吗?” “他为什么要掩护杀死自己父亲的兇手?”格鲁克警官说道,“这说不通,肯因先生。” “这当然能够说得通!……”埃勒里·奎因说,“你忘了,他的父亲毁掉了几千人的生活——包括里斯·雅尔丹先生的。再说这位兇手,还是他想娶的女孩儿——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父亲。‘ “你是说……”凡·埃弗里皱着眉头说,“里斯·雅尔丹真的是……” “不,我只是在叙述沃尔特的想法!……”埃勒里·奎因不以为然地说,似乎这只是一件小事情,“既然他自已不想告诉你们,只好出我来说了——沃尔特,我说得对吗?” “好吧,我承认了!……”沃尔特·斯佩思低声说道,他似乎已经晕头转向了,“我认出了那两支箭的箭头,那正是里斯·雅尔丹的收藏品。当然,偷走箭头的人,把它们安装在了现代的箭杆上,但是,箭头形状绝对没有错!……” “那是两支完全相同的钢箭头。”里斯·雅尔丹爽快地说,“来自日本,是十四世纪的文物。像很多中世纪的日本箭头一样,那两支箭头上,雕刻着装饰性的花纹,可以轻易地被确认为,就是我的收藏品。后来,沃尔特·斯佩思先生告诉了我这件事。不管兇手是谁,他偷走了箭头,都是为了陷害我,让警方认为:我是谋杀所罗门·斯佩思的兇手。”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故作轻松地说,“我真想亲手掐住他的脖子。” “我们没有办法说实话。”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急忙激动地解释道,“因为我们知道,发生谋杀的时候,沃尔特·斯佩思先生就在这幢房子里,而且,我们认为……哦,沃尔特,希拉蕊·肯因先生知道,你并没有杀人!……” “先别这么匆忙。”格鲁克警官嘟囔着,“我怎么知道,不是沃尔特·斯佩思先生自己射出了箭?……斯佩思完全可以,站在雅尔丹家的露台上,射出飞箭,然后跑到这里,在五点三十五分接电话。” “沃尔特·斯佩思先生确实可以这么做,但是,斯佩思先生并没有这么做。”埃勒里·奎因礼貌地点了点头,继续说了下去,“请允许我继续说下去。沃尔特带着箭和长剑,离开了自己家的房子,弓箭手紧跟在他后面。沃尔特·斯佩思翻过栅栏的时候,弓箭手就在外边埋伏着,用一支体操棒袭击了他。别忘了,体操棒原本放在里斯·雅尔丹先生家里,这再次证明:弓箭手是在那里射出的箭。事后弓箭手把体操棒,扔进了下水道里。” “可是,他为什么要袭击沃尔特·斯佩思先生?”菲茨杰拉德问道。 “因为他想要拿回那两支箭头。沃尔特·斯佩思先生破坏了他的计划——兇手的计划是谋杀所罗门·斯佩思,同时嫁祸给里斯·雅尔丹。”埃勒里·奎因高举双手,大幅度地挥舞着两臂说,“他想要拿回箭头,让案发现场恢復成,他原来计划的样子。但是,在他袭击了沃尔特之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让他不得不放弃恢復现场的计划——因为我们所看到的案发现场,是经过沃尔特·斯佩思先生改动的样子。我猜测,是因为兇手在袭击沃尔特的时候,箭头也掉进了下水道里。” “在他袭击我之前,”沃尔特·斯佩思开口说,“我已经把箭头扔进了下水道。” “这么说就对了!……我还一直奇怪呢。但是,你还没有机会,扔掉长剑和雅尔丹的大衣,所以,那位弓箭手拿走了长剑和大衣,并且在上面涂上了从你头上,渗出来的血迹。”埃勒里·奎因十分遗憾地说,“他离开了现场,在长剑上涂抹了毒药,然后把两样东西,都放进了里斯·雅尔丹先生的壁橱里。如果他无法用箭头来陷害里斯·雅尔丹先生——你已经破坏了他的计划——还可以利用你造成的小小变化,用大衣和长剑来陷害里斯·雅尔丹。他知道:当里斯·雅尔丹先生发现长剑的时候,肯定会把它拿起来,那样就能够留下指纹。也是他给警察局报的信,要求警方搜查雅尔丹的公寓。他算准了时间,以确保警方来捜查的时候,里斯·雅尔丹先生刚刚发现长剑和大衣。他的设计非常巧妙。” 第92页 格鲁克警官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好像在试图阻止雪崩一样。 “他要陷害里斯·雅尔丹先生的计划,虽然被临时换了一种形式,但是同样有效,甚至更加有效。至于弗兰克把沃尔特·斯佩思先生,错当成了里斯·雅尔丹先生,这只是一个意外,兇手并没有预料到。但是其他细节,都是他预先想好的。”埃勒里·奎因拿下了叼在嘴上的香菸,又冷静地说,“警官,你刚才问过我,怎么能够肯定:沃尔特·斯佩思先生没有谋杀他的父亲。我有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理由。沃尔特惯用右手,他下意识的举止,已经完全证明了这一点。但是,那个弓箭手却不是,兇手是个左撇子!……” “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左撇子?”格鲁克警官吃惊地问道。 “这可不是猜出来的,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和其他运动一样,在射箭运动中,选手总是下意识地选择,使用更强、更有力的那条胳膊。惯用右手的人,肯定会用右手拉弓。同样道理,左撤子则会选择用左手拉弓。而弓箭手会在拉弓的那只手上戴上手套,你还记得:兇手是在哪只手上戴了手套了吗?” “是左手!……是左手!……噢,是左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喊道,“我记得我们讨论过,那些指印的状况……” “是的,你说得很正确。根据小桌子上的手指印记来判断,兇手是用左手按在了桌子上。”希拉蕊·肯因庄严地说,“那就是说,兇手的左手戴着手套,他是一个左撇子。因此,兇手不可能是沃尔特·斯佩思先生。” 沃尔特·斯佩思摇了摇头,露出了笑容。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立即冲到了他的身边,满脸喜色,紧紧地抱住了斯佩思先生。 “现在我们来做一个小小的游戏。”埃勒里·奎因一边吐着烟雾,一边说道,“我们现在了解了,兇手的哪些特徵?第一点,他是一名射箭高手。要想在五十英尺的距离以外,射中一个人的心脏,可不容易——兇手也是第二次才射中的。第二点,他是一个左撇子。第三点——这是很重要的一点——他知道里斯·雅尔丹的大衣上,有一个裂口。”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格鲁克警官过于激动,有些语无伦次。 “他从沃尔特那里拿走了大衣,然后藏到了里斯·雅尔丹的壁橱里,对吗?……”希拉蕊·肯因说道,一边望着格鲁克警官,“既然他这么做,就证明他知道:哪一件是里斯·雅尔丹先生的大衣。但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大衣是穿在沃尔特·斯佩思的身上,正常情况下,任何人都会认为,那是沃尔特的大衣。沃尔特·斯佩思和里斯·雅尔丹的短大衣,都是驼绒做的,式样完全一样,而且没有什么明显的、可供识别的标记。要想确定,大衣是属于里斯·雅尔丹的,只有一个可供参考的因素:他的大衣口袋下面,有一个裂口——那是当天下午刚刚刮破的。那位弓箭手也是据此判断出大衣主人的。因此,兇手在行兇之前就已经知道:里斯·雅尔丹的大衣在某个特定的位置被刮破了。 “还有第四点——这一点很轾易被忽略……”埃勒里·奎因微微地一笑,“兇手是用体操棒袭击沃尔特的,证明他知道,应该到哪儿去找体操棒。” “你再说一遍?”格鲁克警官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只好开口发问。 埃勒里·奎因嘆了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设身处地地为我们的谋杀犯想一想。他看到沃尔特·斯佩思先生带着长剑和箭头,准备离开,而他想拿回箭头,该怎么办?……他与沃尔特并没有仇怨,他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要沃尔特·斯佩思先生的命,只要在他脑袋上敲一下就行了。那么,到哪儿去找合适的棍棒?我们知道:他选择了一根体操棒。也就是说,他顺着露台,跑到了原来健费房的门口,撬开了门,找到了壁橱,拿出了放在那里的,两根体操棒中的一根,然后又关好了壁橱门,带着棒子离开了。他为什么要去撬健身房的门?如果他想要一根棍棒,周围有好几个房间,不一定非要去健身房。即使他碰巧先进了健身房,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小堆垃圾。星期三下午,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告诉过我,他们离开那幢房子的时候,是把壁橱门关上的。这完全不合情理!……” 埃勒里·奎因说到这里,环顾了一圈他的听众,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异常认真地再度开口。 “唯一的解释就是:当他撬开健身房的门,去打开关闭着的壁橱门的时候,他清楚地知道,他要找的东西是什么,也知道在哪里能够找到。他知道在壁橱里,放有两根体操棒。” 埃勒里·奎因扔掉了他的香菸。 “我想我们现在,对兇手,已经知道得够多的了,足以看清楚这个‘精明的兇手’的真面目了。在我们所认识的人当中,有谁符合这四个条件吗?……谁是射箭高手、左撇子、知道里斯·雅尔丹先生的大衣被刮破了,还知道健身房的壁橱里有体操棒?” 第93页 在那一瞬间,似乎周围的环境,也得到了通知,连蜜蜂都停止了嗡嗡作响。所有人都置身于,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当中。 然后,潘克忽然大笑了起来,同时抓起了弓和箭。 “哎呀,”他喘着粗气说,“你们居然都没有想到,那个杀人的傢伙是我!……” 格鲁克警官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埃勒里·奎因,似乎在说:“瞧,机灵鬼。你现在有什么好说的?” 埃勒里·奎因的回答是:“是的,潘克。杀人的就是你。” “不,这不是真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惊慌失措,死死地拽着沃尔特·斯佩思的胳膊,激动地喊着,“哦,不可能。” “是的,这是真的。”埃勒里·奎因说,“我知道潘克是一个射箭高手——去年,里斯·雅尔丹参加加利福尼亚州的射箭巡迴赛的时候,亚军不正是潘克吗?……警官,这是星期一晚上你亲口说的。另外,他刚才也已经展示了他的技艺。他是不是左撇子?……证据多的是,别忘了,刚才他射箭的时候,用的就是左手。只有五个人目睹了里斯·雅尔丹的大衣,被划破的场面,潘克正是其中之一。而只有三个人知道,在健身房的壁橱里,放有体操棒,潘克也是其中之一。 “在弓箭手问题上,涉案人当中仅有两个高手,就是里斯·雅尔丹和潘克,但是,里斯·雅尔丹先生的不在场证明,已经把他排除在嫌疑人之外了。在大衣破口的问题上,仅有的四名证人,分别是里斯·雅尔丹先生、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沃尔特·斯佩思先生和看门人弗兰克。里斯·雅尔丹先生和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都有不在场证明,可以被排除在外。沃尔特·斯佩思习惯用右手。弗兰克只有一只胳膊,所以,他不可能是弓箭手。至于体操棒,另外两个嫌疑人是雅尔丹父女——他们之前就已经被排除了。 “所以,潘克是唯一符合条件的人。肯定是他谋杀了所罗门·斯佩思。”埃勒里·奎因嘆了口气,“轮到你了,格鲁克警官。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在埃勒里·奎因做结案陈词的时候,其他人都呆立在那里,根本顾不上思考,也没有人做出任何防卫措施。至于潘克,他的脖子从深红变成了绛紫色,青筋暴露,他迟钝的头脑里,慢慢地浮现出困兽要打的景象。 突然间,他灵光一闪,立刻表现出了惊人的体力和技巧。在其他人做出反应之前,他已经跳下了露台,跑到了十五英尺远的地方,然后,敏捷地把一支箭搭到了弓上,他拉开了弓,将箭尖指向了埃勒里·奎因。 “都别动。”潘克闷声说,“谁都不许动!……” 他们全都站在了露台上,松散地排成一排。 这简直太荒谬了,箭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一个玩具。可是,没有人敢动。 “你们可以掏出枪来!……”潘克继续用阴郁而粗鲁的声音说道,“但是,我会先用箭头,刺穿他的心脏。所以谁都别动!……我随时都可以射穿他!……”他停了一下,然后又说道,“这小子耍了我。” 潘克的语气里,有一种孩子般的气恼和不满,但是,此时却没有人敢发笑。潘克的红头髮像一团火焰。他两腿叉开,牢牢地踩在了地面上。弓已经拉满了,他成了一个令人生畏的射手。埃勒里·奎因先生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头脑中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一个微弱的声音开始悄悄地、笨拙地祈祷。 潘克的左臂又往后拉了一点,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埃勒里·奎因的胸口。 “潘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喊道,她和沃尔特·斯佩思,恰巧站在露台的台阶边上。 “潘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又喊了一声。 潘克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犹豫:“别掺和进来,瓦尔。你给我走开!……”他冲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吼叫。 “潘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又喊道。她的脸颊,几乎变成了绿色。 沃尔特·斯佩思烦躁地动了一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立刻轻轻地说;“沃尔特,别动,他会杀了你,但是,他不会杀我的。”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着,慢慢地迈着步子,走下了台阶。 “雅尔丹小姐,”潘克高声喊着,“瓦莱莉,我警告你……给老子回去!……” “别这样,潘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轻声安慰着。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缓缓地挪动着步子,缓缓地朝前进,似乎脚都不敢触碰地面。雅尔丹小姐慢慢地走近了潘克,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脸——就好像潘克是悬在针尖上的,一片精緻的叶子,地面的轻微震动,抑或一阵清风,都会导致它的坠落。 “别这样,潘克。我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你心里很难过。你不是一个兇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劝着,身体慢慢靠近潘克,“也许是你杀死了所罗门·斯佩思,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有合理的理由,你有你自己的逻辑,潘克……” 第94页 潘克红彤彤的前额上,出现了豆大的汗珠。他牢牢地站在那里,身子却在微微地颤抖着。 “潘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已经走到了潘克的身边,从他的手上接过了弓。 接着,潘克做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他坐在花丛中,开始哭泣。 危机终于过去之后,面容悽惨的潘克,被带进了一辆警车。 埃勒里·奎因走进了所罗门·斯佩思的书房,打开了酒柜,站在那里对着嘴,喝掉了一瓶棕色的液体。他就那样一手举着酒瓶,走到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面前,亲吻了她的耳垂。 “噢,你的风韵真是诱人啊!……”埃勒里·奎因说。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躲在沃尔特·斯佩思的臂弯里,当下立即痛哭失声。里斯·雅尔丹则坐在沙发上,看起来衰弱而沮丧。 “嘿,你救了我的命,雅尔丹小姐!……”埃勒里·奎因对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得意地说。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还趴在沃尔特·斯佩思的胸口上哭泣着。沃尔特·斯佩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埃勒里·奎因,然后转身走开了。 沃尔特·斯佩思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拉到一边,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雅尔丹小姐搂着他的脖子,抽泣着说:“潘克。他是……哦,我无法相信!” “都过去了,亲爱的。我们会帮助他的。”沃尔特·斯佩思在雅尔丹小姐的耳边低语着,“这个国家不会有哪个法官,会给他判罪的。” “哦,沃尔特……” 埃勒里·奎因再次举起了酒瓶,格鲁克警官在嘟囔着什么,安纳托尔·鲁伊希和维尼·摩恩被押去了警察局——他们面临着串通诈骗的指控。 过了一会儿,区检察官凡·埃弗里也满脸困惑地离开了。 菲茨杰拉德用手拍打着自己的额头——就像一个刚从梦中醒来的人。他抓起电话,急促地嚷了几句,然后沖了出去,又跑回来找到了帽子,不过,他又马上扔掉了帽子,再次飞一般地步履匆匆地跑了出去。 格鲁克警官揉着他的下巴,说:“嘿,埃勒里·奎因先生,我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 埃勒里·奎因放下了他的酒瓶。 “是谁杀了知更鸟?”他轻轻地唱着,“噢!……是我,麻雀说,我用我的小弓和小箭……叭勾!叭勾!……”1他满面堆笑,用两手做出射击的动作,“嘿,童谣居然应验了!……不知道在刚才那十分钟里,我又增添了几根白髮……” 1出自西方小童谣,《是谁杀了公知更鸟?》(who killed led cock robin)。 “希拉蕊·肯因先生。“里斯·雅尔丹站了起来,咬着嘴唇。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哭泣声和沃尔特·斯佩思的低语。 埃勒里·奎因嘆了一口气:“什么事?”他的情绪不太好,语调里有一丝苦涩。 “有一件事情,我始终不肯相信。”里斯·雅尔丹愁眉不展地说,“我怎么也不肯相信,潘克谋杀了所罗门·斯佩思,并且还陷害我。我不会看错人,他是我的朋友。我把他看成是我的家庭里的一员。这绝不可能,肯因先生。” “你不知道吗?……”埃勒里“奎因说,“如果一个朋友变成仇人,那他就是最可怕的仇人。他曾经是你的朋友,你也曾经是他的朋友。他把所有的积蓄,都投资在了欧赫匹水电公司上。但是,自从欧赫匹水电项目破产之后,他便对所罗门·斯佩思恨之人骨。”埃勒里·奎因连连摇头嘆息着,“与此同时,他认为你和他一样,都是所罗门·斯佩思先生的受害者,所以,他仍然是你的朋友。但是,在星期一的早晨,他在健身房里,收拾你的东西的时候,在你的高尔夫球袋里,发现了一个银行存摺,那本存摺表明:你暗藏了五百万美元。发现这个秘密之后,他还是你的朋友吗?他认为你假装破产,实际上有五百万美元,以备不时之需,他认为你是一个伪君子。”希拉蕊·肯因苦笑着说,“潘克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他不善于分析,也没有动脑筋的习惯。在他的头脑里,你和所罗门·斯佩思简直是一丘之貉——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是骗走了他一生积蓄的可恶的恶棍。于是,他开始计划报復。你曾经要求他,把那一组箭头收藏品送给博物馆,对吗?在去博物馆的路上,他取出了其中的两枚,然后,把其他的箭头送到了博物馆。他把箭头安装在了新的箭杆上,又准备好了糖蜜和氢化物的混合物……” “可是,一直以来……”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父亲里斯·雅尔丹先生,简直难以置信地说,“他—直如此一一如此关切我!他不可能是在装模作样。” “他确实没有装模作样。在上个星期一的晚上,你向他解释了那五百万美元的问题。不过你别忘了,那时候,他已经完成了谋杀,已经把长剑和你的大衣,藏进了壁橱里——可是,你的解释,让他明白了一件事:在五百万美元被存入银行的时候,他和你一起去了长滩。潘克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可怕的错误。可是已经太晚了。谋杀、嫁祸,都已经是既成事实了。他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他不可能收回几分钟之前,发给警察局的电报——我猜测,当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和沃尔特·斯佩思两人,在卧室里偷偷谈话的时候,潘克就冲下了大厅,用那里的公用电话,给电报局打了电话。他已经没有办法挽救了,只能接受现实。从星期一晚上开始,他的所作所为,他所表现出来的感情,一切都是真挚的。” 第95页 埃勒里·奎因转过身来,看到沃尔特·斯佩思和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两人,就在他的面前。雅尔丹小姐仍然用手帕捂着鼻子,但是,他已经平静多了。 “噢!……希拉蕊·肯因先生,我没有办法感谢你。我们当中的任何人都做不到。不过……” “感觉好点儿了吗,沃尔特?” “我们仍然有点晕头转向。”沃尔特·斯佩思拨拉着脑袋瓜子说,“不过,我们想告诉你,我和雅尔丹小姐已经决定,用我父亲的钱,做一些有建设性的事情。”, “我知道!……”埃勒里·奎因嘆了口气,“你们打算把所有的钱,都投资给欧赫匹项目,重建那座水电站。” “你怎么知道的?”他们一起惊奇地问。 “因为你们就是那种傻瓜。”埃勒里·奎因冷笑着说。 “噢,对了,这倒提醒我了……”里斯·雅尔丹嘟囔着说,“沃尔特,那五百万美元,其实是属于你的。我会……” “你用不着这么做。”沃尔特·斯佩思淡淡地一笑,摇着头说,“我希望我能成为,一个比父亲好一点儿的合伙人。” “我说,我可还有工作要做。”格鲁克警官还在附近转悠,“不过,希拉蕊·肯因先生,我想告诉你……”, 沃尔特·斯佩思突然得意地说:“希拉蕊·肯因?……噢!……不,让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吧,警官!……” “我已经知道了所有的小秘密。肯因先生……” “不对,不对,你会喜欢我所说的秘密的!……” 沃尔特·斯佩思说着,从桌子上抓起了一张纸和一支铅笔,开始急速地描画着一张人脸的素描。 格鲁克警官满脸狐疑地问:“这算什么?……这不是希拉蕊·肯因先生嘛。我没有时间欣赏绘画……” “你应该有兴趣认识这个人。”沃尔特·斯佩思抹去了墨镜,换成了夹鼻眼镜。然后,他在那张脸上,涂满了浓重的鬍鬚,又改变了髮型。 “这是谁?”格鲁克警官瞠目结舌地看了一眼素描,然后又看了看希拉蕊·肯因。 “我的天哪,”格鲁克警官浑身颤抖,激动地喊道,“那个讨厌鬼!……” “其实,当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猜到了。”沃尔特·斯佩思耸了一下肩膀,“埃勒里·奎因先生,也许你能够骗过其他人,但是,你骗不过艺术家的眼睛。在进行拍卖的时候,我曾经给你画过素描。” “什么,你是埃勒里·奎因先生?……”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尖叫了起来,“怪不得你知道,星期一晚上,这里所发生的事情!……” “简直是天方夜谭哟!……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里斯·雅尔丹惊诧地说。 埃勒里·奎因急匆匆地抓起电话,向接线员说出了一个号码。 “是马格纳电影公司吗?请给我接杰克·巴彻的办公室。”埃勒里·奎因一边等着电话里的回应,一边带着歉意说,“既然我已经被人,揭穿了真实身份,我想我应该回去工作了。餵?……你好,巴彻吗?哦?你是谁?”他咽了一下口水,“听着,年轻的女士。我是埃勒里·奎因,但我要和巴彻通话,他在那儿?……让他接电话!……”他狂喜地扭过了头,咂着嘴笑着,“真不敢相信,终于找到巴彻先生了!……” 电话听简里传来了嗡嗡的噪音,埃勒里·奎因那消瘦的脸颊,慢慢地陷了下去。 “哦,竟然是这样吗?”埃勒里·奎因歇斯底里地怒吼着,“他还是不能见我……是吗?好吧,请你告诉那位巴彻先生……” 电话听筒里传来了“咔嚓”的一声轻响。埃勒里·奎因吃惊地瞪着已经中断的电话,然后,无奈地把电话机推到了一边。 “奎因先生!奎因先生!……”格鲁克警官忐忑不安地说,“我想要表达——我是说,是你侦破了这个案子,功劳全都是你的……” 埃勒里·奎因挥了一下手臂。 “我并不想要什么荣誉,”他乖戾地说,“我不想要这些东西……不能见我,嗯?……” “你真是一个高尚的人!……”格鲁克警官面露喜色,“好吧,我来处理剩下的事情。你想不想见一见警察局长,或者市长?我们还能安排你住在……” “他会和我们住在一起。”沃尔特·斯佩思笑着说,“已经决定好了!……” “我们可以颁发给你,荣誉警长证书,你看怎么样?”格鲁克警官红着脸说,“我有……” 第96页 “等一下,”埃勒里·奎因说,“你想知恩图报,对吗,警官?” “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你能让市政厅,给我举办一个宴会?” “啊,可以。我们可以……” “我不用付交通罚单,对吗?” “没问题,包在我的身上!……”格鲁克警官笑着点了点头。 “你甚至能安排我去见州长,对吗?” 格鲁克警官热心地说:“州长或者总统,任何人都行。” “可我的要求,恐怕比这更困难!……”埃勒里·奎因绝望地说,“麻烦谁能带着我,去见一见巴彻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