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女生宿舍之三)》 第1页 [悬疑惊悚] 《兽人(女生宿舍之三)》作者:青子【完结】 兽人 作者:青子 男人爬了几层阶梯,拿手电往上照去,但见李胖子家房门大开,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他心想,大着胆子走了过去。刚到门口便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大脑还未判断出这是什么味道,便看见一个肥硕的身体仰面躺在客厅中间的大理石地板上,是李胖子!不过此时的他已是一个血人,不仅身上鲜血淋漓,连身下的地板上也到处是血! 男人顿时感到两腿发软,但还是快步走了过去。“老李,这是咋了,你、你怎么样?” 李胖子还没死,不过看他的样子离死也不远了。他吃力地抬…… 引子 深夜,李胖子摇摇晃晃地进了小区,往自家方向走去。他的头脑此刻还是有点晕忽忽的,可见中午的确喝了不少酒,他也知道喝酒不好没人不知道,但是一想起四星级"浏阳河"那入口绵爽香甜的感觉,他心里马上就美滋滋的。 对了,还有那个长得也美滋滋的服务员,就是有点不上路子,连手都不让摸一下,不过,这样的女孩玩起来不是才更有意思吗?李胖子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心里盘算明天中午或晚上还要去那家宾馆吃饭,他一定要想办法把那个小姑娘搞到手,在他看来,只要有钱,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 "钱能通神"这四个字可谓是他的座右铭,如果他知道什么是座右铭的话。 来到自家楼下,李胖子一边在楼道防盗门上输入密码,一边哼着一首时下流行的网络歌曲:"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破烂的歌从他嘴里唱出来更不是玩意了。 打开楼道门,李胖子刚要迈步进去,耳中突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不像是人,而是四条腿的动物才有的那种细碎的脚步声,"哒哒哒"地踩在地上。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身后并没有多出一条狗或别的什么动物,人自然也是没有的。 李胖子暗道一声奇怪,转身进了楼道,反手关门时,他透过防盗门的缝隙看到今晚月色很好,明天多半又是个晴天。只是不要太热就行,他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想着,这样自己明天就可以陪本区城管队长美美地钓一下午的鱼,当然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鱼。 温热的淋浴冲掉了一身酒气,李胖子裹着浴巾走进卧室,心情不错地往席梦思床上一躺,心想这会儿怀里要是搂着个漂亮女人就好了,没错,就是那个女服务员,一想到这个不谙人事的小姑娘脱下宾馆制服、赤裸裸躺在自己身边的样子,李胖子就一阵兴奋,然而就在他整个人沉溺在这骯脏的幻想之际,客厅外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李胖子一惊:不会真是那个服务员找上门来了吧? 这当然不可能,他虽然猪头,但这点智商还是有的,于是起身一边朝客厅走一边大声问道:是哪位啊…… 约五分钟后,住在他家楼下的一对夫妇听见一声杀猪般的惨嚎从楼上传来,丈夫登时从床上坐起来,愣了愣说:"是李胖子,出啥事了?" "啥事也不关你事,"妻子说,"他那种人渣死了活该,你忘了他上次调戏我妹妹的事情了,快睡觉!" 丈夫躺下去,但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拍了拍妻子说道:"总是邻居,我还是上去看看妥当些,你说呢?" "懒得管你。"妻子翻了个身,又说:"你可小心一点!" 丈夫说了声"晓得",便下了床,找到手电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楼道里漆黑的一片,他将手电打亮,小心翼翼地往楼上走,一边大叫:"老李,咋了?" 没人回答。 男人爬了几层阶梯,拿手电往上照去,但见李胖子家房门大开,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他心想,大着胆子走了过去。刚到门口便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大脑还未判断出这是什么味道,便看见一个肥硕的身体仰面躺在客厅中间的大理石地板上,是李胖子!不过此时的他已是一个血人,不仅身上鲜血淋漓,连身下的地板上也到处是血! 男人顿时感到两腿发软,但还是快步走了过去。"老李,这是咋了,你、你怎么样?" 李胖子还没死,不过看他的样子离死也不远了。他吃力地抬起一只胳膊,好像要抓住什么似的,五指张开,但胳膊只抬到一半便落了下去。 "狼……狼……" 他十分吃力地接连说了几个’狼’字,然后脑袋一歪,死了。 兽人 一、 1 没有闹钟,也没人招唿,蒋小楼仍然在早上六点四十分准时醒来,这是他当了两年多警察养成的习惯,他觉得这习惯没什么不好,尽管现如今他并没有什么事必须早起去做,相反的,他差不多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但早起的习惯还是一直保持了下来,尽管这并没有刻意这么做。 他已经离职快两个月了。两个月前,他向原工作单位许由市刑警支队递交了辞职报告,这些天就一直在等着报告批下来,他好安心去干别的事他一直打算重操旧业,像模像样地开一家电脑公司,自己当设计师,工作忙碌但是充实,最重要的是每天不用再跟犯罪、刑侦、破案这些词彙打交道,多么简单自由的生活,然而辞职报告一天没批下来,他内心里就一天不认为自己是自由人,而是还是一个警察,只是不用每天上班查案而已。 第2页 女友纪如萱在厨房做早餐,蒋小楼没跟她打招唿,径直去卫生间洗脸刷牙,然后回卧室用自己手机给原上司高飞打去电话自打离职之后,这是他每天起床后必做的事情。 "老高,我的申请批下来没有?"蒋小楼打着哈欠问道。他不用想也知道对方一定会回答"没有,继续等着吧"诸如此类的话,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听见的竟是一句:"批下来了,你现在过来办离职手续吧。" 蒋小楼愣了愣说:"真的?" "当然,你快来吧,到了直接到我办公室。" 挂上电话,蒋小楼靠在床头上呆了足有半分钟,才下床来到客厅,纪如萱已将早饭做好了:两块切开后用油煎过的馒头,一碗鸡丝汤煮的面条。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纪如萱招唿他,自己也在餐桌前坐下来,却没有吃桌上的食物,因为这是专为蒋小楼准备的,她向来早上不吃任何东西,只喝杯豆浆或鸡蛋汤足以,蒋小楼怀疑她这么做是为了保持身材,她却一直不予承认。 蒋小楼伸手拿筷子,一边用很随意的口吻说道:"老高说,辞职报告批下来了。" "嗯,我听见你打电话了。"纪如萱两手托着下巴,趴在桌上看着他说,"怎么样,你现在的心情是轻松呢,还是有一点点失落?" 蒋小楼没有回答,却说:"我一会去警局拿报告,顺便办下手续。" "哦,要不要我陪你去?" "算了吧,我还想跟刘默默深情告别一下呢。"蒋小楼微笑着说。刘默默是许由市刑警支队的两朵警花之一,也是蒋小楼曾经最默契的搭档。 "用不着告别,虽然不在一起工作了,你们还是可以藕断丝连嘛。" "是啊,谢谢提醒。"蒋小楼站起来,拿着外套向房门走去。 "餵你不吃完饭再去!"纪如萱大叫。 "现在不饿,回来再吃。"这句话说完,蒋小楼已穿上鞋,大步走出了家门。 再次来到警局,看到昔日熟悉的建筑,包括镶在门头上那块锈迹斑斑的国徽,蒋小楼心里不免产生一种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情绪,可能就像纪如萱说的,轻松是有的,但也的的确确有那么一点失落,实际上,当初他选择辞职很可能只是一时冲动,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没想到在办公大厅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刘默默,蒋小楼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很好,两个月不见,你身材还是保持得这么胖,一点没瘦下去。"刘默默最忌讳就是别人说她胖,因而蒋小楼才一上来就先点她的死穴。 刘默默眼睛瞪得铜铃大,张了张嘴,刚要开火,蒋小楼忙又说道:"我已经辞职了,你就最后让我开一次玩笑不带生气的又能怎样?" 刘默默"哦"了一声:"你是来办辞职手续的?" "当然,老高在办公室呢?" "等你很久了,你进去吧。"刘默默窃笑着说道。 蒋小楼察觉到她这个表情有点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说了声:"那我先把手续办好再找你说话。"然后便往高飞的办公室方向走去。 高飞的确在等着他,打过招唿,蒋小楼便向他询问需要办什么手续。高飞笑着看着他,很悠闲地说道:"你真的想清楚不再当警察了?" 蒋小楼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这一点我交辞职报告时就说清楚了吧?" "所以我才想知道,你现在后悔了没有?" "现在?"蒋小楼笑了笑,"现在报告已经批下来了,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说的也是。"高飞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只鼓囊囊的信封,扔到蒋小楼面前。蒋小楼以为里面装的定是手续文件一类的东西,没有多问,不料拿起来打开一看,里头装的竟然是厚厚一叠照片,他抬头看向高飞,后者却好像什么不知道似的,沖他努了努嘴,"坐下来慢慢欣赏。" 蒋小楼竟真的往身后的椅上一坐,翻看起照片来。 数分钟后,他看完最后一张照片,然后又将它们装回了信封里,往面前的办公桌上一扔,沉声问道:"这是最近发生的案件?" 高飞脸上立时现出笑容,说道:"我就知道这案子能提起你的兴趣,你现在还想辞职吗?" "辞职报告根本没批下来是不是?你骗我过来,就是想让我看这东西?" "呵呵,实话跟你说,你的辞职报告一直就没交上去。"高飞不顾他的惊诧,依旧用悠然的口吻说道:"市局那帮老爷办事效率再低,也不可能两个月了连一份辞职报告也批不下来,只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根本舍不下这份工作,报告没交上去,为的就是给你留条后路。小楼,你在家呆着的这两个月,是不是觉得闲得要命?" 听了这话,蒋小楼心里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失望,沉默片刻,他说:"你既然知道我不是真心想辞职,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去劝我上班?" "为什么,还不是想多给你点时间在家陪你女朋友。这一行我干了二十年,我太知道其中的辛苦,你们现在还没结婚,假如因为工作缘故使你丢了女朋友,到时候只怕你真的想要辞职不干了。"高飞用一种似乎看透了人情世故的眼神望着他,接着说道,"再说,如果没有一个绝对好的机会,我也实在没把握能把你劝回来上班。" 第3页 "机会?" "一宗能引起你注意的兇杀案。"高飞从桌上拿起信封,抽出照片,一张张翻看起来,神情之专注,就好像他第一次看见这些照片似的,但他却能一心二用地说道:"我知道能引起你注意的案件不多,但这宗绝对可以。" 蒋小楼向后靠在椅背上,抱起双臂,漠然说道:"光是一堆血肉模煳的照片,恐怕不能说明什么。" "没错,但我想问,你从照片中看出什么问题来没有?" 这是他的专业知识,蒋小楼想也没想说道:"从伤口情况来看,应该是被撕扯后造成的大面积伤痕,基本可以排除是金属类兇器所为,另外死者手臂和胸前有明显抓痕,所以光是这样看的话,死者很像是生前遭受到什么动物应该是野兽的攻击。" 高飞面带赞许之意地点了点头:"实际上并不是。" "当然不是,否则你也不用招唿我出马了不是吗。" 高飞点点头,没再跟他说笑,语气凝重地介绍起目前警方了解到的情况:"死者名叫李华,是一家中等机械加工厂的老闆,他是前天晚上在自己家中遇害的,报案人是他楼下一个邻居,据说当时听到死者的惨叫声,怀疑出事便上楼查看,发现死者家房门大开,死者躺在客厅地板上,浑身是血,当时还没有死,见到他之后一连串说了几个"狼"字才死掉。" "狼?"蒋小楼睁大眼睛,这会儿他才真的感到这个案子有点意思。 高飞点头,"但就像你说的,兇手不可能是狼,莫说许由市没有狼,就算有也不会跑到小区里去伤人,况且如果真是狼或别的什么野兽所为,现场一定会留下毛髮之类的东西,但现场勘查却没有这方面的发现,而且我实在无法想像,一头狼会自己跑进住宅小区,先是找到死者居住的那栋楼,然后爬上七楼,敲开门之后把人咬死……我想这种事连小说里都很难出现吧。" 蒋小楼不动声色说道:"狼当然办不到,但若有人牵着它就不一定了。" "兇手牵着一头狼去杀人?这可能吗?" "理论上有可能,但实际很难做到,即便兇手出于某种特殊目的而想到如此变态的杀人手法,他又上哪去真的找头狼来,并让它听自己的命令去杀人呢?" "所以兇手肯定是人?" "也不大可能,"蒋小楼想也不想说道,"这种杀人手法实在太笨拙了,别的不说,光是把人弄得满身是伤就得花不少时间,这样兇手就没有足够的时间逃离现场毕竟案发地是在楼道里,死者只要叫一声就会把人引来,事实不正是这样吗,报案人听见惨叫就上楼了,但却没有看到兇手,天知道怎么回事。" 高飞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所以,这案子有点意思?" "还可以吧。" "那好,你来跟这个案子吧,我知道你跟刘默默对脾气,还让你俩搭档,怎么样,够意思吧?" 蒋小楼摊了摊手,"你就料定我会回来上班是不是?" "你不上班?有这么高难度的案子你不上班还等什么?" 蒋小楼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点了一根烟,坐在椅子上默默抽了起来。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并不经常抽菸,每次只有在考虑重要事情的时候才抽一根。作为上司的高飞当然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一看他这个样子便知,他一定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回来上班。对此高飞一点也不担心,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果然,烟抽到一半的时候,蒋小楼抬起头来,脸上已恢復了他那招牌式的微笑,说道:"那我这两个月在家呆着算什么呢?" 高飞脸上也旋即露出笑容。"好说,算休假,我考勤表上一直这么填的。" "好哇,原来你一早就预谋好了。"蒋小楼用很受伤的表情看了他一眼,站起来向门外走去,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对了,我想知道假如一直碰不到这种好案子呢?你就一直给我算休假?" "不会的,即使没有这个案子,我也有把握这个月底之前你会主动回来上班,你不是那种能长期忍受无所事事的人。" 蒋小楼耸耸肩膀,什么也没说走了出去。 高飞笑着摇了摇头,再次拿起那封照片,趴在桌上看起来。少顷,刘默默敲了敲门进来,高飞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了声"坐吧",便又埋头看照片。 "高队,小楼刚又走了,说是回家去。" "没关系,他下午就会来上班的。" "真的啊?"刘默默按捺不住兴奋地叫起来。 高飞有些不满地扫了她一眼:"他回来上班,你这么兴奋干什么?" "呃,我意思是……小楼回来了,我们又多了个好帮手不是吗?"刘默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了高队,你把省厅发的奖状给他了没有?" 高飞摇摇头:"不给他,他已经够骄傲了。" "是哦,不过,他办案方面的确有几下子,上次那两宗大案几乎就是靠他一个人力量侦破的,省厅的领导不也对他表现很满意吗?" 高飞突然嘆了口气说:"但这次情况更糟糕,上次那两宗案子加起来也未必有眼下这宗案子复杂,而且……" 第4页 他突然不往下说了,刘默默忍不住问道:"而且怎样呢?" "没什么,你们好好查案吧。"高飞朝她笑了笑,笑得有点勉强。 2 太阳带着一副恹恹的表情从高楼后面沉了下去,夜晚即将到来。沈七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出了"如家宾馆"大门,一个人,沿着车水马龙的公路向自己租住房方向走去。 她在这家宾馆做了快两年的服务员,日久天长地重复做相同的工作,即打扫包间卫生和回应客人的各种要求某些特殊要求除外;当客人没有要求的时候,她就得一动不动地在走廊里站好,往往一站就是几个小时,不仅仅是辛苦,更重要是枯燥、无聊。这往往才是最折磨人心性的东西。 人之所以吃苦耐劳,很多时候只是因为自身能力所限,找不到更好更轻松的工作。沈七月正是这样,她对自己这份工作打心眼里不满意,辛苦什么的都还好说,主要是低人一等职业不分贵贱本就是一句忽悠人的话。像她们做服务员的,每天接触大量客人,那真是什么人都有,有些客人素质高,请你倒杯水都会说声谢谢,而另有一些客人简直就不把她们当人看,被人指着鼻子骂对七月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像前头中午被一个喝醉酒的客人调戏这种事,也不是遇到一回两回了,沈七月并没有麻木,她只是无可奈何地忍受下来了而已,有人说人生就是不断忍受痛苦的过程,这话未免消极,但也有其无可奈何一面。 离开公路,七月向左边拐上了一条骯脏油腻的小路,这是路两边的小餐馆长期往路上泼脏水的结果,再往前走不多远,便可以看见几座式样和高矮各不相同的楼房,为当地居民自己建造,租住给像沈七月这样的外来打工者住,当然住在这里的不仅有打工者,还有学生、赌徒、混子、妓女、甚至毒品贩子等等,只有这样的人才会住在这种廉租区。 像往常一样,沈七月走上小路之后便加快脚步,希望能快一点从那些每天都蹲在路边、身上刺满纹身的年轻人身边走过去,她不知道这些人每天这样蹲在路边为了什么,她也不想知道,不想跟他们扯上任何瓜葛。 "美女,吃饭没有?"其中一个光头用噁心吧啦的语调向她"问好",沈七月头也没回一下,从他身边快步走过去。 用钥匙打开房门,发现袁草并不在屋里袁草是她现在的室友,也是同事,事实上这间房是半年前沈七月和另一个同事合租下的,但没过多久该同事便辞职去了一家按摩店工作,从这儿搬了出去,七月从此便一个人住,直到两个月前客房部来了一个叫袁草的新人,因为刚来不懂规矩,七月被领班指派当她的"老师",正巧袁草没地方住,七月看她人不错,就把她招为室友,约定房租一人一半。 两个月下来,两人相处得十分愉快,虽然袁草身上有一些可以算是怪癖的坏习惯,在七月看来也没有什么。从这点也可看出,她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 沈七月四仰八叉地在床上躺了会儿,身上感觉好像不那么累了,才坐起来,打算去卫生间洗澡虽然只有一间卧室,但好在还有一个单独的卫生间,装了太阳能热水器,洗澡还是挺方便的。 脱衣服的时候,敲门声从门外传来,沈七月连忙又套上衣服,正在担心该不会是那些混混尾随自己过来了吧,一个熟悉声音从门外传来:"七月,你在洗澡吗?" 是袁草回来了。七月拍了拍心口,走过去打开门,看见袁草那张微微发黑的脸庞带着笑意望着自己。她皮肤虽然黑,却没有掩饰住她姣好的相貌,因而才来单位不久,就被同事取了个"黑美人"的外号,倒也名副其实。 "你干什么去了,现在才回来?" 袁草向她举起一个鼓囊囊的方便袋,"买吃的去了呗,还给你带了一份。" "啊,什么好吃的?"沈七月听见有东西吃精神马上来了,主动从她手里接过方便袋,然而未等她把里头的饭盒打开,耳边又响起袁草的声音:"肉丝炒面和鸭血粥,吃吗?" 沈七月的热情顿时冷却下来,白了她一眼说道:"你知道我不吃带荤的东西,尤其那个鸭血粥,我看一眼都想吐,真怀疑你怎么能吃得下去。" "我觉得挺好吃啊,你不吃就算了,我一个人消灭。" 沈七月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脱衣服一边往卫生间走去。"跟你说多少回了,晚上这地方特别乱,你一个女孩子家不要到处乱跑。" "你是说楼下那些身上画着图案的男的?" "那是纹身。他们没一个人是好人。"沈七月已经脱光衣服,打开喷头,正要关门,发现袁草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身体,连忙捂住要害部位,"哎你干什么!" "都是女的,有什么好怕的。"袁草还是没有移开目光,"说真的,你身上为什么这么白?我为什么这么黑?尤其是脸,简直受不了。" 对这个问题沈七月有点无奈,说道:"你要是嫌脸黑,就去买点粉底液之类的用,还不容易看出来。" "什么是……粉底液?" "你……哦对了,你老家是乡下的,应该没有卖化妆品的地方吧?" 袁草摇摇头,笑道:"所以才要请教你呀,我这是头一回进城,见什么东西都新鲜。" 第5页 "了解,回头再说。"沈七月这才想起自己在洗澡,连忙关上门。 3 "对了七月,听说下午有警察到店里来了解情况,说是前天来过的那个客人死了,就是那天……调戏你的男的。" 沈七月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掉,这时候她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本来两人在聊的是蛮轻松轻松的话题,不想袁草突然提起这个,前天那令人噁心的一幕又在脑海浮现,沈七月像是要甩开这些记忆似的摇了摇头。 "你下午不是一直在楼上吗,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才买饭回来时碰到晓静了,她告诉我的,我想不通,那个男人死不死跟我们店有什么关系,警察为什么到这里来查?" "也就是随便问问,毕竟那人中午还在我们店吃过饭,晚上回家就死了……" "晚上死的?"袁草眨了眨眼,"他是怎么死的?"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警察。"七月耸了耸肩,然后赶在袁草开口之前说道:"咱别说这个了好吗?怪烦的。" 袁草"嗯"了一声,却又说道:"这种人渣,死了也是活该。" 沈七月知道她指的是那个男人调戏自己这件事,用一副颇为无奈地口吻说道:"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干咱们这一行的,向来都是被人看不起,而且那人当时又喝醉了,那么做虽然很令人讨厌,但也罪不至死呀。" "哼,喝醉又不是藉口,既然能做出这种事,肯定不是好人,背地里不知道干过多少坏事呢。"袁草一脸鄙夷之色地说道。 "也许吧,管他怎么死的,别说这个了,快睡觉。"说完起身按下电灯开关,屋里顿时漆黑一片。沈七月摸黑爬上自己的床铺,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着方才讨论的话题那个喝醉酒调戏自己的男人,怎么会突然死了呢?而且从警察来宾馆调查这一事情上看,那人应该不是正常死亡,是自杀,还是被人给杀了? 这时从隔壁床铺传来袁草粗重的唿吸声她似乎只要一躺下就能马上睡着,这一点让沈七月好生羡慕,而她自己每晚尽管再困再累,躺下起码也要二十分钟以后才能睡着,听说这是人心事太多的表现,可是,她的心事怎能不多呢? 好不容易睡着之后,沈七月却做了一个怪梦,梦中的情景太真实了,就好像她还没有睡着,睁着眼躺在床上,月亮正好就在窗户外面,从云彩中露出半张脸,月光明亮而妩媚。 她甚至还听见楼下有脚步声在走来走去在这片廉租区内,不管再晚都会有人来来往往,因而她并不意外,过了不大会,她听见房间木门被推开而发出的"吱呀"一声,情不自禁地转过头,看见一个油头粉面的胖子进了屋,正是几天前调戏过自己的男人,他脸上还带着与当时一模一样的令人作呕的笑容,搓着手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我来给你道个歉,"他说,语气十分谦卑,"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趁着酒劲对你做那种事情,请你原谅我好吗?" 沈七月愣愣地看着他,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男人突然在她床前跪了下去,低下头,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说道:"我知道……我不是好人,我死了活该,但是……求求你原谅我,不然我在下面还是要受罪的啊!" 沈七月这才想起男人已经死了的事实,心一下子抽紧了。 "求求你了……"男人颤颤地伸出一只手来,似乎想要拉她的手,但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串低沉而清晰的脚步声,男人脸上立时现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来,喃喃说道:"啊,他来了……" 接着沈七月就醒了。 屋子里亮堂堂的,是因为有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沈七月紧张而快速地在屋内环视了一遍,并没有看到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真是在做梦,会有如此真实的梦吗?沈七月没有工夫考虑这个问题,她听见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就如梦中一样的迟缓、有力,这种脚步声绝对只属于男人,会不会是哪个深夜回来的邻居? 这个想法刚产生便又被她否定了她已听出脚步声是往这边来的,就在门外的走廊上。这个单元除了自己住的这间房,其余三间最近一直都没招到房客,因此门外那个"男人"必定是奔着自己这间房来的。 会是谁呢? 没有时间多想,脚步声已来到门前,却只是停了一下,接着往窗户这边走过来了,沈七月连忙将目光移到窗户上,因为是租的房子,没有正式的窗帘,只是随便搭了块布挡在玻璃前,免得有人从窗前走过时看到屋里春光乍泄。 薄薄的"窗帘"遮不住月光,尤其像今晚这么好的月色,将窗帘映照得一片橙黄,上面有摇摇晃晃的黑影,是院子里的玉兰树,映在窗户上却好像皮影戏的幕布一样清楚。突然,随着脚步声的停止,一个人影出现在了这块"幕布"之上,沈七月只能看见一个高大的身躯,和一头乱蓬蓬的头髮。 隔着窗帘,沈七月与这个不速之客紧张地对视着虽然看不到他,但是她能感觉到他是在看着屋里的,甚至他也在看着自己。 沈七月强压着心中的恐惧,伸出一只手,在身后光洁的墙壁上上下摸索着,终于找到电灯开关,按下之后,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 第6页 "哎呀,你干什么!" 沈七月条件反射地循着声音望去,看见隔壁床上袁草双手捂着脸的样子,她是被亮光给照醒的,一时还没有适应。 再将目光移向窗外,人影已经不见了,但沈七月不敢断定那人是不是走了,或者他就躲在窗台下面? "哎,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开灯,好刺眼,快关上!" 将灯关掉,沈七月仍怔怔地望着窗外,耳边又响起袁草的声音:"你怎么神经兮兮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沈七月便将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袁草听完诧异不已,但却好像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边走下床边说道:"我去外头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你别出去!" 沈七月下床想去拉她,但晚了一步她床铺本来就在房门旁边,两步就到跟前,毫不犹豫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沈七月的心再次提起来,正在犹豫要不要跟出去看看,袁草已经回来了,沖她摊了摊手,说道:"没有人,可能已经走了。" "你胆子真大,"沈七月瞪着她说,但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万一那人就藏在门外怎么办,就凭咱们两个能对付得了吗?" "呵呵,当时没想这么多。"袁草笑着挠了挠头,回到自己床上,过了会儿突然转过头来说道:"对了,会不会是楼下那些混混,半夜没事干过来骚扰你?" "他们……" "是啊,他们不是经常在路上叫你名字吗,有次还堵着你,要请你吃饭。"袁草一脸嫌恶地说道。 沈七月皱起眉头,她觉得袁草说的很有可能,可是……那些人渣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呢?难道跟踪过自己?想到这她精神再次紧张起来。 "如果不是这些人的话,那就只有……他了。" 沈七月看着她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已经猜到她口中那个"他"是谁了,低头想了想说道:"他应该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吧?" "那也不一定,你又不是很了解他。" 说的也是。沈七月暗暗嘆了口气。 4 沈七月从来不用闹钟,但每天早上醒来都是八点左右,从来不会超过八点半,这是长期有规律的生活培养出的习惯她每天九点钟上班。 今天自然也不会例外,沈七月是八点十分醒的,坐在床上醒了醒神,开始穿衣服,这时她听见从隔壁床传来一声长长的哈欠,不用看也知道是袁草,便随口说道:"你也醒了。" "嗯,你起床动静太大了。" "是你睡觉太惊了,没见过你这样的。"沈七月自己也打了个哈欠,下床走进卫生间。 洗脸刷牙,沈七月照例对着镜子检查脸上有没有突然长出粉刺之类的东西,如果有就一定要用妆遮住。这么做倒不是因为她有多爱美,而是她的职业对仪表的要求非常严格,即使现在自己不检查,待会儿到单位开早会时领班也是要统一检查的。在这种星级宾馆工作,工资不低,但规矩实在也不少。 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跳出这种单调乏味的生活,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业呢?沈七月心里忽然又产生这种无奈的想法,可事实是,这个想法她半年前就有了,但如今什么都没有改变,她每天早晨还是得强打起精神去上班,去应付那些琐碎而辛苦的工作。只是最近这想法出现在她头脑中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强烈。 也许要不了多久,自己就真的会下决心抛弃这份工作吧,可是然后呢?身无一技之长的她除了服务行业还能做什么呢?在这个竞争激烈的大城市里,她听说连很多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何况她这个连初中都没上完的农村丫头? 城市虽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这才是她内心深处最大的悲哀。 "对了,昨天许智明找我打听你呢,我都忘了这事。" 袁草说这句话的时候,两人已走在上班的路上。沈七月看着她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皱眉说道:"哪个许智明?" "餐饮部新来的凉菜师傅,二十多岁,脸跟我差不多黑的那个。" 脸跟她差不多黑的人的确少见,沈七月一下就想到她说的是谁了。 "他啊……你怎么跟他打起交道了?" "没有啊,他昨天自己来找我的,她知道我们住一起,找我要你的手机号,我没给,让他自己找你要了,他好像对你挺有那个意思的。"袁草说完咧嘴笑起来。 沈七月撇嘴说道:"可惜我对他那种肌肉男没兴趣。" "这你倒没说错,他说他从小就练摔跤,曾经还获过省级摔跤比赛的名次,但他是老实人,从来不跟人打架……" "是吗,他怎么跟你说这些?" 袁草沖他炸了眨眼说:"为了让我在你面前说他好话呀,不过他也说了,这句话不能跟你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让你假装无意地提起他是吧?"沈七月笑了笑,瞟了她一眼说道:"他用什么东西把你收买了?" "没什么,一碗麻辣烫而已。" "哦,怪不得你昨晚刚下班就跑了,也没等我。" "呵呵,那你感觉这人怎么样呢?"不等她回答,袁草又说道,"找他这种人当男朋友别的好处没有,就是有安全感,不会被人欺负。" 第7页 "那要是他自己是欺负我呢?" "这倒不会,他的确是老实人,你想啊,他连主动找你说话都不敢,还敢欺负你?" 这倒是句实话,沈七月眼前浮现出这人憨厚的模样,自语似的说道:"照你这么说,的确可以认识一下。" "你不是吧!"袁草好像很吃惊似的叫起来,"我随便说说而已,你不会真想跟他……" "你想哪去了,"沈七月白了她一眼,"我只说可以认识一下,做个朋友,并没有别的意思。" "吓我一跳,呵呵,我就知道你不会喜欢这种男人。" "我说,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你激动个什么劲?" 袁草立即挽起她的胳膊,窃笑着说道:"因为除了我,我不想让你陪任何人睡觉。" 沈七月立刻斜眼看她,恨恨说道:"你马上去死!" 看着袁草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沈七月的心情也逐渐开朗起来,年轻人就是这样,不管内心有多少烦恼,也不会一整天都板着脸的,何况沈七月本就是个性开朗的人,只要跟朋友在一起说说笑笑,就能让她暂时忘掉烦恼,虽然这些烦恼并不会真的消失掉,却给了她一个休息和调解心态的时间,否则如此令人乏味甚至难受的工作,她又怎能一直坚持到今天呢? "……对老员工来说这是老生常谈了,但有些新来的服务员可能还没有这个概念,所以我有必要再啰嗦一遍:不管你在什么位置、在干什么,当有客人招唿的时候,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做出回应,人未到声先到,这是作为一个服务员最基本的要求,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记住,还有就是卫生方面了……" 十分钟之后,领班张薇亚终于结束她那番千年不变的"演讲",宣布早会结束。沈七月迈步往自己包干区走的时候,被张薇亚叫住。"沈七月,你等一下。" "嗯?"沈七月回过头来看她。 "刘经理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有事找你。" 沈七月一惊,"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就让我通知你一声,应该不是坏事,你快去吧。" 来到经理办公室门前,沈七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在门上小心翼翼敲了两下,里面立即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人声音:"请进。" 是刘经理本人,沈七月心又往上提了提。刘经理是个严肃刻板的人,几乎所有员工对他都怀有几分敬畏之意,况且沈七月实在不知道他找自己什么事,她料想不会是什么好事,但也只有硬着头皮推门走了进去。 刘经理大马金刀地坐在办公桌前,沖她点了点头,她便走进去,低着头往办公桌前一站,模样像个犯错的孩子等待老师批评。 "小沈,你坐吧,这位警察先生找你有点事。"刘经理说话间往旁边望去,顺着他的目光,沈七月这才看到屋里还有一个人,一个白白净净的男青年,翘脚坐在房间一侧的真皮沙发上,微微笑着向她点头。 他的嘴型很好看,这是沈七月看见他的第一直觉。但是,她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一个警察,这倒不仅因为他穿着便服的缘故,而是……这种感觉形容不好,她只是觉得这人浑身上下好像散发着一种不同于常人的气质,尤其是他那双看起来并不明亮的眼睛,却好像能够看穿人的心思,这种想法令沈七月微微低下了头,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 "你好,我叫蒋小楼,代表刑警队来找你了解点情况,麻烦你了,你先坐吧。" 他的声音很好听,态度也很随和。沈七月在长沙发的另一端坐下,仍然低着头。这时候她听见刘经理从座位上站起来的声音,"你们先聊着吧,我上楼看看去。" "好的。"这个自称叫蒋小楼的警察说道,"顺便叫人泡两杯茶过来,对了,再给我拿包烟吧,要七毫克的七星,我没烟了。" 沈七月心下一惊,但随即明白这人跟刘经理的关系肯定不一般,果然刘经理一点没有生气地笑着说道:"你小子把这当什么地方了?办公室给你借用就不错了,昨天你们同事过来,我连理都没理。" "我难得来一回,你总得给点面子吧。" 刘经理一边笑一边走了出去,把门关上了。沈七月内心的紧张也随着他的离去而消失,抬起头,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起这个不像警察的警察。后者笑了笑说道:"你是不是怀疑我是冒充的,要看看我的证件吗?" 果然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沈七月有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当然不用了,你找我是不是打听那个客人的事情,就是前几天来过那个,现在听说已经去世了的。" 蒋小楼看着她说:"你怎么知道我是为这件事找你?" "昨天有警察来找过我啊,我当时在忙,他说今天会有同事再来找我,所以你一说是警察我就猜到一定是因为这事,可是……关于那个客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是吧,我也就是随便问问。我现在开始问了好吗?" 沈七月点点头,他便客气一笑,说道:"请问,那个客人以前来过你们宾馆吗?" 沈七月想了想说:"这个我还真不清楚,反正我那天感觉是第一次见到他,不过也许以前见过忘了,这也有可能的,我每天接触那么多客人,不可能全都记住模样的。" 第8页 "换我也一样,对了,听说他是在你们店的餐饮部吃完午饭,然后才去客房部休息的是吧?" "是吗,我不知道。"沈七月真的不知道这个情况,他只记得当时接待这个客人时,他好像刚从酒缸里爬上来似的,浑身上下冒着酒气,一摇三晃连路都走不稳当。 "当时你见到他的时候,大概几点钟?" "大概……下午两点多吧,对,差不多就那时候。" 蒋小楼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问道:"很抱歉我不想提那件事,但是出于办案需要,我又不能不问,请问死者也就是那个客人,那天是不是对你有过骚扰?" 一提到这件事,沈七月心里马上浮起一丝噁心的感觉,她垂下眼帘,低声说了声"是的。" "那么,麻烦你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好吗?就从你第一眼看到死者开始说起,谢谢你。"他诚挚的目光令七月无法拒绝他的要求,于是稍作回忆之后,她用低沉缓慢的语调开始了有关这件事经过的讲述: "当时他是跟另外个客人一起来的,也是个男的,他们好像都喝了很多酒,开了一间房进去休息,说晚上有事,让我五点钟准时叫他们起床。然后好像过了二十分钟吧,他在里面叫服务员,我进去之后,他就问我……我们这里有没有小姐,我说没有,他就拉我的手,说一大堆噁心的话,这些话不用说了吧?" "当然不用,但我想问,当时他骚扰你的时候,他的同伴在干什么?" "那个人啊,他好像已经睡着了。直到胖客人把我拉到床上,我大声叫,那个人才醒,劝他不要太过分了,他这才放手,然后我出去时发现领班他们都来了,问我怎么回事,我还没说话,那个胖客人就追出来,说他刚只是跟我开玩笑,我突然大喊大叫的,被别人听见还以为他对我怎么样了,他丢了面子,要我向他道歉,我就只好道歉……" 蒋小楼摇着头说道:"这人真够不要脸的。" 沈七月吃惊地看着他,好像不相信一个警察会在办案时说出这种话来。但蒋小楼却丝毫不在意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他就进房间休息了,五点钟的时候,我找了个同事去叫醒他们,起床后他们就走了。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子。" "你之后没有再见过死者是吧?" 看似随便的提问,却令七月忽然想起昨晚那个怪梦来,心下不由一紧,她很想问一句:在梦中见过这个人算不算呢?但她只是摇了摇头,然后不等对方开口,又满怀好奇地说道:"我听说,他是当天晚上回家之后……去世的?"她本来想用"死"这个字眼,又觉得不太合适。 蒋小楼点头默认。 "他是怎么死的,被人杀害的吗?"话一出口,沈七月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多事,她平时并不是这样的,也许是一开始就没把对方当警察看待的缘故吧,说话也比较随心所欲了。沈七月不太好意思地沖他笑了笑说:"如果不方便回答的话,就当我没问好了。"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只不过具体死因要等尸检结果出来才知道,现在只能说是非正常死亡。" 非正常死亡……沈七月第一次听见这个名词,正在咀嚼其中意义,却见蒋小楼掏出手机看了看,小声嘀咕道:"快二十分钟了,烟还没送来,这老傢伙……" 这句话无疑说明他与刘经理关系不一般了,沈七月正好奇想要打听,蒋小楼却站起来,脸上带着礼貌性的微笑说道:"咱们今天先聊到这吧,占用你这么长时间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工作了吧?" "没关系,早上本来也没什么活要干。"沈七月嘴上这么说,心里实际巴不得他能再跟自己多聊一会,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再偷会懒了坐沙发的感觉可比站在走廊上舒服多了。 然而对方已经打开房门,她只有起身离开。两人并肩往楼梯方向走时,这名谈吐文雅的警察表示以后还会有来找她了解情况的可能,七月虽觉得自己再没什么可说的,但却欢迎他来,天天都来才好呢。 5 蒋小楼刚下到一楼大厅,先前接待过他们的大堂经理便迎上来,笑容可掬地说道:"你那位同事出去了,让我转告你她在车里等你。" "好的,谢谢。"蒋小楼向她点头致意,继续往大门方向走时,经理又跟了上来。 "这么着急走吗?刘总交代要我一定留你们在这吃午饭,他出去办事了,中午回来。" "下次吧,我们回去也还有事,再见。"蒋小楼说完不给她挽留的机会,快步走向宾馆大门,心里想着"刘老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警车就停在宾馆前的广场上,蒋小楼拉开车门上去时,看见正坐在驾驶位上闭目养神的刘默默,耳朵上卡着副印着"美羊羊"图案的耳麦,一脸怡然自得的表情。 蒋小楼突然伸手拔下耳麦,在她耳边大喊一声:"天亮了!" 刘默默勐地坐直身子,回头瞪了他一眼,"你想吓死人啊,你什么时候上车的!" "快半个小时了。" "不可能!我上车才十分钟。" 第9页 "不信算了,快开车吧。" 刘默默瞪了他一眼,但也没办法,蒋小楼根本不会开车。虽然现如今汽车驾驶是刑警必须掌握的技能之一,但蒋小楼一直以没时间为由不愿去学,为此被扣了两个月奖金也不在乎。 车开动之后,蒋小楼眼望着窗外,好像心不在焉地问道:"你从那个大堂经理口中打听出什么没有?" "没有,她说死者是个生客,要不是那天发生调戏女服务员的事,她可能都不记得接待过这么一个客人了。"说完她回了一下头,问道:"你呢,找那个女服务员问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 回答如此简短,已没必要再打听询问细节,但刨根问底是刘默默的一贯作风,故而追问道:"一点收穫都没有吗?" "唯一的收穫就是又认识了一个美女。" 刘默默很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正琢磨着用什么话来挖苦他,蒋小楼却突然问道:"尸检结果是今天上午出来吗?"他总是这样一句玩笑话后面跟着正经话,让人摸不着头绪。 "最迟今天中午。"停了一下,语气间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不知道结果怎么样呢。" "顶多就是证实一下我们之前的分析,不会有什么新发现的,这点你就别奢望了。" "那……案子怎么往下查?" "慢慢查。"蒋小楼说着突然坐起来,望着车窗外某处说道:"快、快停车。" 汽车戛然一声停在路边,刘默默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蒋小楼指着路边一家糕饼店说道:"不知道这种店有没有南瓜饼卖?" "南瓜饼?" 蒋小楼笑了笑说道:"某人想吃南瓜饼了,要我中午下班务必买点回去,不然不给我做饭……" 刘默默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瞪着他,"蒋小楼,我鄙视你啊!" 大概是因为没到吃饭的正点,糕饼店一个客人没有,店面里只有一个黑脸的小伙子坐在摆满各种糕点的玻璃柜前发呆也不是发呆,而是目光炯炯地望着对面某处,蒋小楼好奇地顺着目光看去,只有一片雪白墙壁而已,不知道他到底看什么。 "要买什么。"小伙看都没看他说道,嗓音之沙哑,与他虽然黝黑但却相貌清秀的脸庞形成一定的反差。蒋小楼看着他微微有些吃惊。 "南瓜饼有吗?" "八块钱一斤,要多少。"小伙丝毫不带感情地说道,打开身边的玻璃货柜,将一个托盘从下面端到了柜上,里面满是热腾腾的南瓜饼,看来是新做出不久的。 蒋小楼告诉他要三斤左右,然后一边掏钱一边随口问他:"你干这行没多久吧?" 小伙抬起头,用诧异地目光看他,随后低下头说了两个字:"学徒。" 蒋小楼又说:"做糕点是比干体力活轻松多了。" 小伙再次抬起头看他,不过目光中已不止是诧异了,还多了几分疑惑,他大概想不到这人是如何看出自己以前干过体力活,又为什么要说出来。他当然不知道是手掌的老茧出卖了他的身份。 付过钱,蒋小楼从小伙手上接过装满饼的纸袋,向他道了声再见,他也没搭理,重新又坐回到先前坐过的椅子上,一脸专注而又茫然的表情望着对面墙壁,好像那上面真有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能才能看见的东西。 真是奇怪的少年。出门的时候蒋小楼这样心想,可惜他后背没长眼睛,否则他会看见少年的目光已经从墙壁移到他的身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种难以捉摸的情感。他知道他是谁。 6 如蒋小楼猜测,尸检结果并没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发现,只是从死者伤口处提取的血液样本中检测出人类唾液的成分,另外认定死者脖颈处的致命伤系啮齿咬合造成说白了就是这个胖子是被人咬死的,这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检测仪器是不会骗人的,不然怎么能叫高科技呢? 放下尸检报告,蒋小楼从怀里掏出根香菸点上,抽了一口,目光扫向坐在茶几对面的上司高飞那张表情凝重的脸,懒懒地说道:"我之前说的没错吧,死者身上那些伤跟狼或别的什么动物扯不上关系,肯定是人干的。" "你说过吗?我只记得你说兇手不可能是狼,也不可能是人。" 蒋小楼连忙纠正道:"不是’不可能’,是’不大可能’,两者可不是一回事。" 高飞挑了挑眉毛说:"那为什么死者临终时向报案人接连说了几个’狼’字,难道他错把杀害自己的人看成狼了?还不至于近视成这样子吧?" "你明明知道,偏要来考我。"不等高飞开口,他又接着说道,"死者说的也许不是狼人的’狼’,也可能是晴朗的’朗’,或者阿郎的’郎’,总之肯定是跟兇手本身有关的信息,甚至是他(她)名字中的一个字也说不定,只可惜他只说了这一个字就挂了,否则案子查起来就会简单许多。" 听了他这番推论,高飞并没有表现出吃惊,而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看来真如蒋小楼所说,他是在有意考验他。 然而刘默默却瞪起眼来看他,"你说的这些……我怎么没想到呢?" 第10页 "凭你那草履虫的智商都能想到,还要我干什么,对了你知道草履虫是什么吗?" "你才是草履虫!"刘默默生气地别过头去,不过很快就转回来,带着得意的笑容说道:"可是草履虫还想到有一种可能:死者说的的确是’狼’这个字" 说到这她停止了,拿一副傲然的表情看着蒋小楼,但后者并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样子,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微笑地看着她的眼睛,意思大概是说:我不用问,你自己也会主动往下说的。 这一点令刘默默感到十分无趣,索性闭上嘴巴,如此一来倒令高飞这个"局外者"不爽了,沉声说道:"工作时间你们俩闹什么闹,小刘,你想到什么赶快说!" "其实……"被上司如此追问,刘默默突然间没了底气,低下头慢吞吞地说道:"我也是刚听小楼说到’狼人’两个字才想到的,死者想说的会不会就是’狼人’呢?可惜只说了一个’狼’字就死了……" 高飞皱起眉毛,一脸不高兴地反问:"什么是狼人?" "狼人……应该是没有的,但是没准死者认为有呢?"刘默默分别看了看二人,接着说:"说不定兇手的外貌特徵跟传说中的狼人很像,又会咬人,死者因此把他(她)当成狼人了呢?" 高飞轻声"哦"了一声,说:"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何止有点道理。"蒋小楼看了看刘默默,然后面向高飞说道:"甚至兇手也可能是出于某种特殊目的,行兇时故意装成狼人的样子,这也是有可能的。" 高飞问:"什么特殊目的?" "我要的知道的话就好办了。"蒋小楼摊了摊手,随即说道:"但不管兇手是出自什么目的,用嘴把人咬死都不是人干的事,这么说,兇手肯定不是一般人。" "根本不是人,是变态!"刘默默一脸厌恶地说道。 高飞分别看了看二人,缓缓说道:"三年前也是这个时候,就在小楼你念过的理工大学北校区,发生过一宗当时影响很大的连环兇杀案,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 蒋小楼愣了愣说道:"你是说有关吸血鬼的那宗案子?" 高飞点了点头,"那个案子就是我负责的。当时到处都在风传杀人兇手是吸血鬼,后来破案后才知道不是,但也差不多了兇手是一个卟啉症患者,发病时的表现就像传说中的吸血鬼一样,咬人、喝人血" 蒋小楼突然明白什么,打断他说道:"你是不是怀疑这宗案子……" "从案发现场的情况来看,确实太像了,我不能不怀疑。" 蒋小楼想了想说道:"卟啉症患者杀人不是为了喝血吗?但眼下这名死者的血液并没有不明原因减少,所以应该不是了。而且虽然我没经歷过你说的那宗案子,但我感觉眼下这宗可能还要复杂一点,你觉得呢?" "这个没办法比,但的确㊣(33)我们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了,依你看接下来怎么办?" "又在考我了。"蒋小楼抿嘴一笑,"你派老王他们去找死者的亲朋好友搜集线索,你以为我不知道?" "这次真不是考你。我那么做只是按照程序惯例,我不认为他们能查出什么来傻子都能看出这是一宗突发事件,在此之前我想连兇手都不会想到要去杀这个人,这个胖子不也知道偶然得罪谁了。" "得罪了那个女服务员。"蒋小楼突然说。 刘默默"咦"了一声,抢着说道:"你先头不是说她没问题吗?" "我这样说过?再说有没有问题不是一次谈话就能发现的,毕竟死者中午调戏过人家,晚上就被人害了,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可是她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她当然不是兇手,但是……"蒋小楼突然凑近她耳边说道,"假如我现在突然摸你胸部,你会不会告诉你男朋友?" "你……"刘默默红着脸叫道:"你想耍流氓是不是!" "你就说会不会。" "我哪来男朋友!不过,就算有也不说。" "怕他打我?可他要是听别人说了呢?" "那……呵,我明白你意思了!" 蒋小楼咧嘴笑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但现在既然没有更好的线索,我就只好委屈一下,继续跟那个女的纠缠了,好在她长的还算可以。" 刘默默斜眼看他,"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你就说吧,反正醉酒之翁不在意。" 兽人 二、 1 宾馆行业最注重的就是卫生,因而如家宾馆每逢周一要进行一次卫生大检查,负责检查的是客房部经理本人,检查方法很简单直接经理手拿一块餐巾纸,在包间里随处擦拭,不光擦茶几、床头柜这样显眼的地方,甚至床、沙发和衣架下面这些平时几乎接触不到的地方也要检查,一旦餐巾纸稍微变黑,负责该包间的服务员这个月的奖金就完蛋了。 尽管每次检查前,每个服务员都认真打扫过自己包间的卫生,但每次检查都会有那么一两个包间的卫生不达标,这就像无论去党校培训多少次,总有一些党员连党章也背不下来一样,幸好沈七月没有这么迷煳,在这家宾馆工作了一年多,她从未因为卫生检查不合格被扣过奖金,相反,在卫生方面她一直都是模范。 第11页 然而这一回,她负责的七个包间里经检查居然有三个卫生不合格,并且是严重不合格,这不仅让沈七月感到吃惊,连客房部经理本人也不敢相信,她指着茶几面上厚厚的一层灰尘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沈七月,你来解释一下?" "我、我昨天下班前明明打扫干净的,怎么可能……"沈七月伸手在茶几上抹了一把,所到之处立刻出现了一个手掌印实在太脏了。 这时陪同经理检查的领班张薇亚站出来,沖沈七月眨眼说道:"还不快给弄干净,看你以往表现那么好,这次就不扣钱了,往后要注意啊!" 她们俩都是一年多的老员工,私交很好,沈七月当然知道她是在帮自己说话,连忙找来抹布三两下将茶几擦干净。 经理回头笑着对张薇亚说道:"虽然是这样,但规矩就是规矩,这次例外的话以后还怎么服众呢?" "可这件事肯定有问题,茶几上这么多灰是个人都能看见,沈七月总不能是故意想扣奖金才不打扫的吧?再说我昨天下班时来过一趟,当时不是这样的。" 袁草也站出来帮腔说道:"是啊,昨天下班我也来过,当时屋里可干净了,今天早上一来就检查卫生,她就是想在茶几上撒灰也这没工夫啊,肯定是有人故意搞破坏!" 经理瞪了她一眼说道:"话不能乱说,你说人家搞破坏,是谁?你有什么证据?"说完不等袁草开口,又转向七月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个包间毕竟是你负责的,出现问题当然找你,不然以后大家卫生搞不好都有理由开脱了,你说是不是?" 沈七月垂下头说道,"我明白,扣就扣吧。" 这件怪事的发生,让沈七月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工作,倒不是心疼被扣的奖金,而是实在想不通自己被谁给陷害了,多半是同事中的某人,这份工作虽然不怎么样,但同事之间的明争暗斗也不比别的地方少,可是谁会这么无聊想到这种办法坑害自己呢?她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仅仅是眼红自己卫生搞得好、每个月的奖金比她多? 想到这一点,沈七月觉得很累,心累。 又一个白天过去,下班时沈七月照例与袁草一起回宿舍。袁草这时还惦记早上发生的事,一个劲地说着为沈七月抱不平的话,沈七月本人倒是保持沉默事情已经发生,再多说什么也于事无补,只是徒给自己找气罢了。 两人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袁草突然一拍脑袋:"完了,我光顾着跟你说话,才想起换洗衣服忘带回来了,我回去拿一下!" "那我先回去了。" "你在这等我吧,我待会请你吃麻辣烫去!"说完不给沈七月开口的机会,顺着来路一熘烟跑了回去,沈七月只好站在路边等她回来。 不多时,一辆吉普车从远处缓缓开来,路过沈七月身边时冷不丁鸣了一声喇叭,把她吓得一哆嗦,正气愤开车的人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吉普车却已停下,打开的车门里出现几张混混模样的男人笑脸,沈七月一看心顿时跳了起来车里几个人正是她每天回家时在巷道路边经常看到的那些混混,这些人可没一个是好人。 "喂,你回家吗,我们送送你。"说话者是那个经常用言语骚扰沈七月的光头,脸上带着假惺惺的笑意。正经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变了味道。 沈七月索性不理,将脸转向一旁。 "你长这么丑,人家当然不理你了,哈哈。"同伴中开始有人起闹。 光头伸手在他油光滑亮的脑袋上摸了一把,还是不急不慢地对沈七月说道:"我又不是坏人,你怎么从来都不理我,你难道是哑巴吗?" 突然一个愤怒的声音从沈七月身后响起:"你不是坏人,你是人渣!" 沈七月惊讶地回过头,就看见了王弈一个干瘦干瘦的小子,跟沈七月一样是从乡下来的,之前在如家宾馆里干过厨师学徒,开始沈七月觉得他人不错,试着交往了一段时间,后来分手了,王弈却好像死了爹妈一样整天伤心不已,更无心工作,不久就被开除了,之后这两个月来,沈七月虽然几乎每天都会收到他的简讯,却一直没有再见过他,不曾想再见面却在这种场合。王弈没有看她,而是直愣愣地盯着车里的光头,眼睛里似乎冒出火来。 光头愣了一下,继而十分蔑视地冷笑起来,转头对开车的同伴说道:"一个傻种,别管他,开车走吧。" 开车人说道:"红灯走不了,你下车陪他玩玩吧。" "玩个屁。"光头说着瞄了王弈一眼,"傻种,你是她什么人?" "要你管!你个人渣,以后你再骚扰她试试!" 沈七月心头一紧,心想这下完蛋了,果然,光头阴沉着脸下了车,快步朝王弈走去。 沈七月赶连忙挡在二人中间,低声对光头说:"他这人脾气不好,我代他向你说声对不起好吗?请你不要难为他。"虽然十分不情愿,但为了让王弈逃过一顿拳头,沈七月也只好委曲求全了。 光头站住,眯着眼盯着七月看了会,冷冷说道:"让开吧,你拦不住我的。" 沈七月还想再说些好话,突然王弈从他身后冲出来,照着光头的肚子就是一脚,光头顿时闷哼一声,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第12页 原本还在车上说笑的几个混混看到这一幕全惊呆了,但后一秒他们便怒骂着跳下车,有个人手上还提着根钢管,沈七月看着他们如饿狼般扑向王弈的模样,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眼看着王弈被混混们围在中间,他不是武侠小说身怀绝技的大侠,所以遇到这种情况,他只有被揍的份。 沈七月看着一双双脚踢在王弈的脑袋上,却无能为力,只能扯着嗓子大叫救命,不料还真有个过路人见义勇为站了出来,在远处大声叫道:"这不是演武打片的地方,都给我停下!" 沈七月闻声望去,顿时好像看见了希望,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他大喊:"求求你快让他们停手,你是警察,他们听你的!" 专心打人的几位没听见这句话,但在外围一个想动手却一直没挤进去的混混听见了,皱眉看了看来人,有些不相信地说道:"你是警察?" 青年"咔"一下从腰间解下手铐,一边走过去一边沉声说道:"你要不要再看看我的手枪了?" 混混愣了一下,旋即对同伴大叫:"别打了别打了,有警察!" 也许是这种事情经歷多了,几人连一下都没有多打,一个个直起腰,转头望着对面拿手铐的青年。光头居然还冲他笑了一下,"你是哪个派出所的,怎么没见过你?" 青年也笑了笑说道:"那是你们运气好,还没有进过刑警队。" "你是刑警队的?"光头张了张嘴,不等青年回答又急忙说道,"那也没事,我们也就是聚众斗殴,顶多就是拘留吧,再说你一副手铐能把抓住我们几个人?" "也许一个人都抓不住,所以我要是你,我就赶快滚了。"青年看也不看他们,径直走到倒在地上的王弈身边,将他扶起来说道:"你怎么样,要去医院吗?" 王弈抹了把流在脸颊上的血,摇了摇头,竟然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马路对面走去。沈七月大声叫他的名字,想追过去,但巧的是这时变灯了,等一大串汽车开过去,路对面已经不见了王弈的声影。"算了,他还能走这么快,说明真的没什么事。"七月回过头,便看见那位警察面带微笑地望着自己。 "真是谢谢你了。哎呀对了,打人的那些人呢?" "上车跑了,他们才不会等着我抓。" "你……不抓他们?" "下班时间我身上哪来的枪,刚才是吓唬他们的,真把他们逼急了我也不好收场,这些人什么都不怕的。"说着他便掏出手机拨号,沈七月猜测他一定是打给警察局的,果然很快听见他对着手机说道:"清河分局是吗?我是刑警队34096,刚在如家宾馆附近有一帮混子打完人跑了,麻烦你们查一下,车牌号是皖n36451,好的,麻烦了。" 放下电话,他朝七月摊了摊手,说:"其实抓到他们也没用,就像那个光头说的,这种事顶多拘留十五天,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 沈七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是刚下班吗?打算回家?" "对啊,没想到碰到这种事。"沈七月无奈地耸了耸肩。 "那我送你回去吧,正好跟你聊聊。" 聊聊?聊什么?沈七月一脸疑惑地偏头去看他,但他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抿嘴一笑,笑得很好看。能够拥有如此好看笑容的男人不多,沈七月无法开口说话了,低下头默默往马路对面走去。 2 一杯红酒下肚,沈七月忐忑不安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望着坐在餐桌对面的男青年低声说道:"真的很不好意思,你帮了我的忙不说,还请我吃饭,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哪里,今晚我家没人,没有你我一个人也是要在外面吃的。"蒋小楼端起酒杯刚凑到嘴边,突然好像想起什么,又放下酒杯,看着七月说道:"刚才被打的那个小青年是你什么人,朋友吗?怎么之后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一提起王弈,沈七月便又为他的伤势担心起来,她无心隐瞒什么,如实道出了与他的关系,以及他的部分情况:"他就是个愣头青,换个人在那种情况下也不会这么自不量力的,不过说实话他人是不错的。" 蒋小楼点点头,"他那么做,可能是因为太在乎你了吧,不想让你被人欺负。" 他说的没错,沈七月有些难过地低下头,片刻再次抬起头说道:"我确实有点对不起他,他为我做的事情太多,甚至为了我把工作都丢了,但是……人家都说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我也劝过他很多次,让他忘掉我好好工作,可他就是不听,我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是吗?你们最近一直没有联繫?" "从他不上班后就失踪了,不过差不多每天都发简讯给我,我问他在做什么也不说。" "也许他偶尔趁你下班还是会来看看你的。比如今天,你一遇到事情他就出现了,我想他应该不是偶然路过那里。" 这句话使沈七月突然想起几天前的晚上,自己在租住房窗外的看到的人影,会不会就是王弈呢?难道他一直都在暗中跟着自己?虽然他这么做的目的可能是想保护自己,但是被人跟踪的滋味并不是太舒服,况且王弈是那种一根筋的人,她不能保证他对自己会不会有因爱生恨的一天,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每天暴露在他的视线下也太危险了。 第13页 吃完晚饭,已经八点半多了,蒋小楼提出送她回去,沈七月没有拒绝,她担心那些混混因为傍晚的事情而报復她,他们是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的,而如果身边有个警察陪着,即便他们人再多自己也完全不用担心了。可是往后呢?自己总难免还是要遇到那些人的,到时候就没有人能保护自己了。 出于这种想法,七月犹犹豫豫地开口向蒋小楼索要了手机号码,并说了原因。蒋小楼很大方地点点头说道:"假如那些人以后再骚扰你,你就马上给我打电话,什么时候都可以。" 沈七月欣慰一笑,胆子也大了些,接着说:"我……还有一个请求,你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蒋小楼微笑着说:"是因为我是警察的缘故?" "不光是这样啦,我是觉得你人很好,跟你做朋友肯定不会吃亏的。" "是吗?等我们真成了朋友,你就会发现我有很多不好的地方。" "没关系,每个人都有缺点嘛。"沈七月向他莞尔一笑,这时候他们下了大路,走进了沈七月每天必经的那条骯脏杂乱的胡同,那些混混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在路边蹲成一片,沈七月反而更加担心了胡同太深太暗了,这些人此时说不定全藏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走到跟前时,突然一下冲出来…… 想到这沈七月紧张地抓住了蒋小楼的胳膊,后者拍了拍她的手说:"没关系,他们再狠也未必敢跟警察硬碰,而且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被抓了,正在局子里接受问话呢。" 沈七月这才放下心来,在身边这个帅男警察陪同下走完了胡同,来到自己租住房楼下,回过头,有些不舍地望着蒋小楼,后者马上明白了,问她:"你到了是吗?" 沈七月点头,"你回去吧,今天太感谢你了。" "都是朋友了,还这么客气干嘛。" "嗯,你回去吧,电话联繫!"沈七月朝他摆了摆手,转身向前走去,进入楼道前,她想再回头看看他还在不在了,又不好意思,一狠心快步踏上了楼梯,一直上到自己房间所在的顶楼,先不进屋,而是直奔向走廊尽头的公共阳台,幸好今晚月光很亮,照见狭长的胡同里一个正在漫步行走的白色身影,那就是他了。 沈七月一直目送他走出胡同,回到大路上,自己才开门走进租住房里,屋子里没有开灯,她本以为袁草已经睡下了,不想黑暗中却冒出一句:"别开灯了,刺眼。" "你没睡着呢?"沈七月循着声音方向望去,在一片漆黑之中,只能袁草双手叠在脑后躺在床上的身影,看不见她的面目,当然这也许是因为她本身皮肤太黑的缘故。 袁草故意"哼"了一声说道:"七月,你太不守信用了,说好在路口等我,结果自己跑了,你老实交待吧,跟那个男人快活去了?" "滚!说话这么难听。"幸好屋里没开灯,不然袁草看见她说这种话脸上却带着笑意的模样定会感到奇怪,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袁草的话使沈七月又想起了与蒋小楼在一起的感觉,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不会是跟王弈一起吧?" "当然不是,不过我倒是看到他了。" "哦?" "还发生不少事情呢,不过明天再说吧,九点了,赶紧睡觉。" 袁草倒是很听话地没有再问下去。沈七月躺在床上,宁静的空气使她清醒了一些,开始反省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才见到第二面、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就忘不掉人家了?难道这就是所说的一见钟情? 这种感觉令她不可思议,以往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经歷她从小到大只有过王弈一个男朋友,还不是十分喜欢的那种,当初跟他交往,只是因为生活压力太大和一个人寂寞,想找个能陪自己说话的人罢了,这一点她心里还是很清楚的,否则她也不会在与袁草"同居"之后马上跟他分手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喜欢过他,虽然这对他来说有点不公平,但确是实情。 她对这个叫蒋小楼的警察却不一样,第一次见到他时,沈七月就觉得他与众不同,就像有时候在街上偶尔遇到这类的男生,不用交谈,不用知道对方的身份背景,光是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就与一般人不同。 对于自己的情感,沈七月从不逃避,她觉得自己对蒋小楼肯定是怀有好感的,至于喜欢,暂时还谈不上吧,不过更关键的一点是,如果真是作为男女朋友交往的话,他这么优秀的人凭什么能看得上自己这个小服务员呢?当然现在考虑这个问题还太早了一点,她只是随便想想,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愈发感觉到自己的卑微,可是,除了服务行业自己还能干什么呢?这实在是个令人烦恼的问题。最后,沈七月带着这个问题睡着了,在梦里接着去想。 袁草却没有这么早睡着,她一直在床上躺着,想着自己的心事,于是在后半夜的时候,她听见了一阵"沙沙"的走路声,听起来像人,却又与一般人走路的声音截然不同,更要紧的,脚步声是朝着这间房的位置过来的,一声比一声清晰。 袁草"霍"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先看了看七月,她已经睡着了。袁草决定不打扰她休息了,自己一个人下去看看。 她赤脚来到门后,悄悄打开一条门缝,朝外望去 第14页 一个人影屈膝坐在走廊外的空地上,不,不是坐,而是像犬科动物那样的蹲坐:双腿曲起向外打开、两条胳膊直直地撑在地上,脑袋半歪着一动不动地望着房门,好像在守候着什么。 刚看到这个人时,袁草惊呆了,但当她回过神来之后连忙关上了门她头脑还算清醒,知道不能让这东西进来。将门反锁之后,她背抵着门坐在了地上,身体像出疹子似的抖个不停,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身后的门外再次响起"沙沙"的脚步声,不过这一次声音是由近到远,最后消失掉了。她便知道那个"人"走了,想开门去确认一下又不敢,就这样一直坐到困意袭来,才迷迷煳煳地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晨,当沈七月叫醒她的时候,她像往常一样神色自若地起床洗漱,然后两人一起出门上班。下楼的时候,袁草装作无心地说道:"七月,咱们要不要换个地方住?" "为什么?"沈七月偏过头来看她。 "这里……好多地方都不太好,房子漏水不说,屋里还有那么多蟑螂,再说房租也不便宜,我听张薇亚她们说,在’家乐福’后边一带房租好便宜的,我们拿租这间房的钱加一点在那边都可以租个两居室了。"她为了能搬家找了一大堆理由,就是没有提到最关键的一点:为了躲避那个昨晚遇到那个神秘的不速之客。她不想告诉七月这件事,免得她也跟着担心,却又于事无益。 "其实……我也早就有搬家的想法了。"沈七月迟疑着说道,"可是’家乐福’那边真有好房子吗?问题是贵不贵?" "我明天休班去找找看,如果有合适的我们就搬,怎么样?" "那也得在这边住到月底,房租都交过了。"沈七月半开玩笑地说道,"谁叫咱这么穷呢,一点钱也得看在眼里。" "是啊,每个月就赚这点钱,扣掉房租和生活费,剩的钱也只够买两件衣服了,不过好在我也没想要攒钱。" "你难道打算就这样一直做服务员了?" "不啊,干够了就找别的工作,营业员什么的不都可以吗?" 沈七月耸了耸肩说道:"那不还是一样辛苦。" 这时突然从左侧飘过来一个淡淡的声音:"想不辛苦也很简单。" 两人都愣了一下,同时转头往那边望去,迎面看见一个硕大的光头,在清晨的阳光下反射出令人晃眼的光芒,然后才看到支撑在下面的身体,这身体站在胡同左侧的一个岔路口里,背靠着墙,毫无表情地望着胡同外车来人往的公路。 袁草认出这人是谁,眉头随即皱了起来,冷冷说道:"我们在这说话关你什么事,你搭什么腔!" 光头慢慢转过脸来看她,"我只是想提醒你们,像你们这么漂亮,想挣钱太容易了,没必要干这种卖力不挣钱的活。" 袁草毫不畏惧地瞪了他一眼,上前拉住沈七月的胳膊,"别理他,我们走!" 沈七月刚举步就被光头伸手拦住了,她勉强撑劲说道:"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乱来,我只要打个电话就能把昨天那个警察叫来的!" "来就来,我又没干什么犯法的事。"光头低头用手指蹭了蹭鼻子下端,继续不急不慢地说道,"我找你只是问一件事情,昨天那个男的叫什么,住在哪里?" 沈七月呆住,说话声音开始颤抖起来:"你、你们不是打过他一顿了吗,还想怎样?" "还想再打他一顿。" "你……你也太不讲理了吧。"沈七月刚说完,忽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胡同深处朝这边飞了过来,她还没有看清是什么,就听见光头"啊"地叫了一声,随那个东西一起倒在了地上是一块半截砖头。 光头一手撑地蹲在地上,另一手捂着脑袋受伤部位,暗红色的血液从他手指缝中不断涌出来,顺着胳膊往下一直汇流到臂弯处,然后像没关紧的水龙头那样徐徐滴落在地上。沈七月看着这鲜血顿时感到一阵头晕,正在犹豫要不要帮他打120,一旁袁草突然拉起她向前快步走去,并用很冷漠地语气说道:"这种人天天跟人打架,身体好着呢,死不了的,就是死也不关咱们的事!" 往前走了一段,沈七月还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光头此时已站直身子,手捂着脑袋,正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自己,一字一顿说道:"这一下,我会记在那个男的头上,等着吧。" 沈七月怔住,心想难道刚才在后面扔钻头的真是王弈?难道他一直都在跟踪自己?如果是真的,那么他这么做真的仅仅为了保护自己吗?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3 高飞私人办公室的门正对着刑警队的办公大厅,如同医院病房一样,门的上方镶着一块窗格大小的透明玻璃,这么做是为了方便屋里和屋外的人互相监督虽然身为刑警队长的他大权独揽,但若上班时间在办公室睡觉之类被人看到的话,影响也很不好,而他本人不忙时候也喜欢站在玻璃窗前观察外面的工作情况,看有没有人在偷懒。 蒋小楼平时就是被他点名最多的人只要没有案子可办,他最爱做的事就是趴在大厅里属于自己那张办公桌上睡大觉。不过今天他却临时挪了地方,与高飞并肩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喝着茶水,一边等着刘默默前来报告调查结果。 第15页 但刘默默好半天没来,高飞有些无聊地站起来踱步到玻璃窗前,向大厅里观望了一会,颇有感慨地说:"最近刑事案件太多,大家都很忙哪。" 蒋小楼抿了口茶说道:"啥意思啊,我也没闲着。" "你闲了一个多月,也该闲够了。" "要不是你给我下套,我现在还闲着呢。"蒋小楼往沙发背上一靠,打着哈欠说道:"那才叫生活,一天到晚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就想着上哪去消磨时间……" "你少得了便宜卖乖,我跟你说,我限你一个月时间把这宗案子破了,否则你就真等着放大假吧!" 蒋小楼耸了耸肩,换了副说正事的口吻说道:"说真的,即使王弈就是杀人兇手,这个案子也不好办。" 高飞朝他努了努嘴,意思让他接着往下说。"光是推论、分析是没有用的,咱们没有证据,只要人家咬定不承认自己是兇手,咱们没办法给人定罪。还有就是作案的手法……"说到这蒋小楼摇了摇头,"在那么短时间内用嘴把被害人咬得遍体鳞伤,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况且我想不通兇手为什么要这么干,他又不是狗,非要用嘴才能杀人……" 高飞沉吟片刻,问道:"那个王弈是普通人吗?" "连几个小混混都打不过,你说呢?" "那也未必,就沖他在那种情况下还敢主动打人这一点,就说明这个人跟一般人不同,也许你当时要是不亮明警察身份的话,他也不会甘心被打,你明白我意思吧?" 蒋小楼点了点头,侃侃说道:"我跟你看法不同,我觉得,王弈之所以那么做完全是为了保护喜欢的人不受人欺负,由此可见他是一个容易冲动不会动脑子的人,而往往越是这种人越容易钻牛角尖,所以他既然能够为了沈七月不顾一切地与人拼命,那多半也敢去杀人杀调戏沈七月的人。这是我的推论,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犯罪嫌疑人确定下来,至于作案动机什么的慢慢调查,你说是不是。" 高飞还没有回答,办公室门就被推开了,刘默默大步流星走进来,朝二人摊了摊手说道:"王弈不是许由本地人,查不到他的户籍资料。" 没想到等了半天是这个结果,蒋小楼皱了皱眉说道:"外地户籍资料查了没有?" "查不了,王弈这个名字太普通了,全国叫这名字的人成千上万,我哪知道你要找的是哪个?" 蒋小楼想想也是,谁叫人家名字没自己这么特别呢,"蒋小楼"这名字保准全中国也找不出几个来。 "对了小楼,你不是见过那人样子吗,实在不行的话,你真就一个个对着身份证档案认吧,这办法虽然笨了点,但好像也管用。" "你是看我太闲了还是怎么的,这办法根本行不通。"蒋小楼白了她一眼,停了停对高飞说道:"既然这样,就先别查他身份资料了,把人找出来再说,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呢。" 刘默默接过来说道:"怎么找?像现在这种情况无法申请逮捕令,也就无法动用太多警力,如果人家有心藏起来想找到他还真不容易找。" "也不难找,至少有一个人可能知道他在哪。" "你是说……沈七月?"见蒋小楼点头,刘默默忙又说道:"可如果她知道咱们是想找王弈的麻烦,推说不知道呢?" "那也有办法,王弈既然这么喜欢沈七月,一定不会离他太远的,昨天的事就是证明。所以,当沈七月下班后与一个陌生帅哥一起有说有笑的时候,你猜他会不会出现呢?" 刘默默捂嘴笑起来,讥讽道:"往往自称帅哥的人,长的都不咋的。" "是吗,说正事,到时候你们只许跟踪他,把他底子摸清,但绝不能惊动他……" 4 下班到家,打开门,女友并未像往常一样跑来门前跟他亲热,蒋小楼正怀疑女友是不是在家,卧室里突然响起她低沉的嗓音:"你回来了,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怎么了?"蒋小楼鞋没脱便往卧室走去。 纪如萱坐在床上,面前放着一堆小衣服和一只旅行背包,她抬起头,拿一副根本谈不上愉快的表情望着蒋小楼。"我妈刚打电话来,说我爸下楼梯腿摔断了。" 蒋小楼心里"咯噔"了一下,道:"摔断?" "小腿骨折。" 蒋小楼松了口气,"幸好,骨折可以接上的,现在人在医院是吗?" 纪如萱点点头,"骨头已经接上了,大事是没有,就是起码一个月别想下床了,我妈身体不好,一个人伺候不来的,要我赶快回家。" "现在?" "嗯,七点半还有一班往我家那边去的车。"纪如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说道。 蒋小楼明白她的意思,无奈地咧了咧嘴说:"按说老丈人出事了,我这当女婿的没有不去看望的道理,但你看我现在根本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实在没有办法。" 纪如萱不太乐意地撅着嘴巴说道:"那我自己回去,不过……我在那边起码得待上个把月,等你什么时候不忙了去接我吧,顺便也看看我爸,这总可以吧?不然真的说不过去。" 第16页 "没问题,顶多再过半个月,我一定把手头这个案子破了,到时候去你家多呆几天算作补偿,好不好?" "哼,万一案子破不了呢,你就不去了?" 蒋小楼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谁管你,反正你不去接我我就不回来,到时候你就使劲想我吧!" "太残忍了,可是,你就不想我吗?"不等她开口,蒋小楼已俯身亲在了她嘴唇上。这个问题原本就不需要她回答的。 由于不是节假日,长途汽车站人并不多,两人很快买到车票,看看离发车时间不久了,便直接进候车室里等车。候车室也冷冷清清,很容易便找到座位,坐下后,纪如萱便开始对蒋小楼进行临别嘱咐,可能是父亲的伤情令她心情不太好,因而只是交代了一些生活上的琐事,并没有像以往分别那样跟他开两性上的玩笑,例如让他找小姐时千万要去大店、不要被人发现等等,蒋小楼唯唯听着,也没有开玩笑。 等纪如萱交代完这些,时间也所剩无几了,蒋小楼从旁边空位上拿起背包和食品袋放在她腿上,正想反过来交代她几句,后排的一个瘦高个男生突然面朝纪如萱说道:"纪如萱,你是纪如萱吗?" 纪如萱愣了愣:"你是……呀,徐鹏?" "是我是我,"瘦高个兴奋地大叫,"真没想到是你,你变了,我偷偷看了你半天才敢认,呵呵,比以前更漂亮了。" 纪如萱捂嘴笑了笑,说道:"我们有好几年没见了吧?" "三年零六个月。"瘦高个想也不想说道,蒋小楼听见这话眉头暗暗皱了起来。 纪如萱却全然没在意这句话隐含的意义,或者知道但不在乎,继续满怀热情地同这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聊天。"我上次听我妈说,你回国后一直在北京工作是吗?怎么会在这里呢?" "是在北京,这个月公休,我想回家住一阵子,就回来了。我是来许由倒车的,没想到在这碰到你,真是巧。" "嗯嗯,太巧了,我也要回家,你坐七点半的车是吗?" 见他点头,纪如萱更高兴了,转头向蒋小楼说道:"这下路上有人陪我了,你不用担心了。" "嗯,好事情。"蒋小楼随口应道。 徐鹏马上问道:"这是男朋友吗,贵姓?" 纪如萱抢着替他回答:"他叫蒋小楼。"说完又反过来为蒋小楼介绍,"这是我高中同学徐鹏,从法国留学回来的,徐鹏听说你现在北京一家外企工作是吗?是做什么的?" "做软体开发,请问蒋先生是做哪一行的?"他笑着问蒋小楼。 "跟你算半个同行,我做动画设计,也兼做软体方面的活。"蒋小楼说的是他大学时期的专业,他从不向陌生人随便透露自己的职业,免得被人问东问西。 徐鹏点头说道:"挺不简单啊,据我所知,中国在动画设计方面发展的很慢,整体水平比欧洲落后一大截,如果你能去欧洲学习几年回来一定就了不得了。" 蒋小楼不是没听出他的画外之音,也锋芒暗藏地回应道:"算了,我怕出国几年回来,连中国话都不会说了。" 徐鹏有些尴尬地笑了几声,转而又跟纪如萱聊了起来,蒋小楼也懒得插嘴,在一旁无聊闲坐,很快车站广播通知开往邻市的车要出发了,徐鹏站起来说道:"萱萱,我在车上等你了。"尔后与蒋小楼打过招唿,便往进站口走去。 蒋小楼看着他的背影笑道:"这人眼力头倒是不错。" "那是,反正上车之后我有的是时间陪他。"见蒋小楼不语,她便拉起他的手笑着说:"跟你开玩笑呢,你可别吃醋啊。" 蒋小楼"嗯"了一声说:"你快走吧,路上小心点,到了给我发简讯。" "知道了,走了。"纪如萱从他手里接过背包和食品袋,拎着往检票口走去,剪完票出去的时候回头向他挥了挥手:"你别忘了去接我!" "放心吧!" 之后,她的身影便湮没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蒋小楼却没有立即走开,候车室有灯,他知道纪如萱在车上也能看见自己。他一直等到汽车开出车站,才转身默默离开候车室。 5 在车站附近随便找家快餐店解决掉晚饭,蒋小楼看看时间还早,一个人回家也没什么事干,于是决定去好友刘超家里坐坐,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是在家还是在公司里。 他正准备掏手机给刘超打电话确认一下,手机却"提前"响了起来,拿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竟是沈七月的姓名上次分别前他们互相留了手机号,他只是意外她居然会主动联繫自己。 按下接听键后,手机那头马上响起那个姑娘清脆的声音:"蒋小楼,你好,是你吗?" "是我,你好。" "嗯,请问……你现在在上班吗?"她的声音有些犹豫。 "已经下班了,有什么事吗?" "那个……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你能抽空来送我回家吗?有个人跟踪我,那胡同你知道的,太黑了,我一个人有点怕……"说完她等了等,可能是没听到蒋小楼回答,便又解释说:"我不该麻烦你的,但我在许由没有几个朋友,认识的都是女孩子,实在想不到谁能帮忙,如果不方便的话你就当我没说好了,没关系的。" 第17页 她不知道,蒋小楼的兴趣早已被"跟踪"二字勾了起来,他笑了笑说道:"我正好也闲着无聊呢,你在什么位置,我这就过去。" "啊,就在胡同外面那条公路旁边,你上次送我走过的,你还记得地方吗?" "记得,你就站在路边等我吧,可别走远了。" "嗯,谢谢你!" 挂上电话,蒋小楼一边走到路边拦计程车一边将电话打给高飞,要他立即派人过去反跟踪沈七月口中的"跟踪者",高飞自然同意,两人商量好对策后,蒋小楼已上了计程车,对司机说了地名,要他尽量开快一些。 汽车开动时,蒋小楼暗暗嘆了口气他实在不愿这个时候去见沈七月,不是不想看到她,相反,他觉得沈七月是个挺有趣的漂亮姑娘,如果是在平常情况下认识她的话,蒋小楼倒是很愿意跟她做朋友,甚至……当然也只是想想了,而一旦牵扯到案情,所有一切便都好像被蒙上了一层阴影,令他提不起兴趣去看个清楚。 更重要的是,蒋小楼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女友,一方面捨不得她离开,一方面担心她的安全,在这种心态之下,他实在没有心情和精力去与另外一个女人说说笑笑他总不能哭丧着脸去见她而又一句话不说吧?但是为了破案,他能不去吗? 沈七月就在她说的那条胡同外的马路边上等着他,今天的她穿着一身黑衣:v字领口的束身黑色毛衣搭配黑色铅笔裤蒋小楼也是最近才从女友那里得知什么叫铅笔裤;橘红色的路灯光芒照在沈七月身上,不仅使她看起来妩媚动人,更为她增添了几分朦胧、神秘的气质。 尽管心里想着别的事情,但蒋小楼的潜意识也不得不承认,沈七月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如果二十出头的她可以称之为女人的话。 将要下车的时候,蒋小楼朝四周望了望,并没有看到沈七月所说的跟踪者,这并不意外,如果那人就在路边站着还能叫跟踪吗? 蒋小楼下了车,沈七月马上迎上前来,脸上带着意义复杂的笑容,但就是从这一个笑容里,蒋小楼看出很多东西:歉意、害羞以及抑制不住的兴奋,尤其是后者,使蒋小楼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意。 沈七月抢在他之前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还叫你跑一趟,但是……就像我在电话里说的,我实在想不到谁能帮我了,那个人……从我上这条路就一直跟着我。" "那人现在哪里?"蒋小楼不动声色地朝左右望了望,还是没看到人。 "刚才一直跟在我后面,现在不知道在哪了,但我敢肯定就在附近!" "你知道是谁吗?" 沈七月皱起眉头,说道:"不知道是不是王弈……如果是他的话,我还真不是很怕,我就怕是那个痞子……"见蒋小楼盯着自己不说话,她又接着说道:"本来我胆子也不会这么小的,但今天上午,那个痞子又来纠缠我,让我说出王弈在哪,我自己也不知道呢,正纠缠着,不知道从哪飞来一块砖头,把他头砸破了……我担心跟踪我的人是他,想要趁晚上胡同里没人时报復我,我越想越怕,所以……就只好给你打电话了,本来就是想试试看吧,没想到你真的来了,真是太感谢你了!" "你说我们是朋友,朋友有困难我当然得帮忙了。"蒋小楼笑笑,朝胡同口看了眼说道,"怎么样,你是现在就回去,还是一起去吃点夜宵什么的?" "还是……回去吧。"沈七月说着走进胡同,一边说道,"今天我室友替人上中班,要半夜才下班,不然我们俩一起回来就不会害怕了。" 蒋小楼还是第一次听说她有室友,随口问道:"是女孩子吗?" "当然了,要是男的还了得。"沈七月笑着往他身边靠了靠,大概是担心随时会有危险降临,在他身边能安全一点。蒋小楼也警惕地睁大眼睛四下张望,希望能发现那个跟踪者的踪影如果他真的存在的话。 勐然间,他发现前方路面上那被胡同外的路灯照出的人影不止他和沈七月两人,在他们中间的后方,还有一个比这更黑的影子也许是错觉,人的影子都是一样黑的。 走了几步,蒋小楼突然回头,一个人影一闪进了胡同旁边的岔路里,速度之快,蒋小楼连是男是女都没有看清。 沈七月悚声问他:"怎么了?" 这说明她没有看见黑影,为了不给她增添心理负担,蒋小楼没有告诉她实情,只说是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跟着。沈七月相信了,再次迈步往前走,一边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蒋小楼心不在焉地听着,在想刚才那一幕最好被自己那些同事瞧见,他们的跟踪技术他是放心,基本上不会被人发现。只是他们来的有这么快吗?再说那个黑影就一定就是王弈吗?也许,是那个意图不轨的小混混? 在胡同里转了两个弯,便到达沈七月住所的楼下,不知是出于礼貌还是真心,沈七月问他要不要上楼去坐坐。若是平时蒋小楼一定是会拒绝的,但是今天情况特殊,他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会不会不太方便?" 沈七月目中顿露欣然之态,说道:"没事,才八点多呢,上去坐坐吧,只是别嫌地方太破了就行。" 第18页 沈七月说的没错,房子的确不怎么样:地是水泥地,墙是用石灰粉刷的,蒋小楼知道这种墙面的厉害:一不小心靠上去的话衣服立刻会沾上一大片白灰。不过也许是女生居住的缘故,室内设施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十分整洁,看上去很舒服。 房间里并排横摆着两张单人床,沈七月指了指其中铺着粉红色被单的一张说道:"这就是我的床啦,屋里没有大凳子,你就坐床上吧,没关系。" "好的。"蒋小楼大咧咧地往床上一坐,继续观察这个不足三十平米的房间,沈七月坐在他对面的另一张床上,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说的没错吧,这房子太简陋了。"不等蒋小楼开口,她又补充说道:"我也想搬家呢,今天中午还去了龙泉小区就是我们宾馆附近一个小区找房子,但是没有合适的,回头还得去找,有的话月底就搬走了。" "怎么不想在这住了?"蒋小楼问。 沈七月耸了一下肩膀,说道:"这边太乱了,什么人都有,女孩子住在这里不安全,还是小区好,每天还有保安巡逻,各种闲杂人等也少些。" "这倒是。"蒋小楼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刚说龙泉小区是吧?你想找个什么样的房子?两室一厅差不多吧?" "嗯,不过……有点太大了,我们住不下。" "一人一间卧室,不是正好吗?" "是吧……"沈七月低下头不说话了,蒋小楼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是嫌房子大,而是嫌大房子的房租贵。 "说起来挺巧的,我三叔家在龙泉小区有套房子正在招租,两室一厅,正好适合你们住。" "啊?"沈七月张大嘴。 "那是我三叔单身时候住的房子,后来结婚了又在市中心另买了一套大点的房子,这房子就一直空着了,他早就有租房的打算,但他有洁癖,怕租给不讲究的人把房子弄的太脏,就一直没敢往外租。"说到这蒋小楼四下瞅了一圈,然后说道:"你看你们这房间弄的多干净,把房子租给你们这样的人我叔肯定放心,房里该有的东西都有,拎包入住,你看怎么样?" "啊,这个……"沈七月迟疑了一会,怯声说道:"房租多少钱一月?" 蒋小楼笑着说:"我叔租房的目的,就是想找个干净人照顾一下房子,你知道的,房子太长时间没人住不太好,连家具都会长霉,所以只要你们能保证室内的整洁,钱是一分都不要,这个我可以做主的。" "不要钱吗?"沈七月瞪着他愣了好半天,方才摇头说道:"这哪行,租房子哪有不给钱的。" 蒋小楼心中一动,想了想说道:"你现在这房子一月房租多少?" "很便宜的,三百……"沈七月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三百……那这样吧,我说的那套房子,收你四百块房租怎么样?" "啊?不行不行,我中午去龙泉小区问了好几家两居室的,都要七百以上呢!" "我是房东,房租多少由我自己来定是不是,管别人多少,我愿意就行了。好了,你就别犹豫了,我回去就给我叔打电话说一声,你们什么时候搬过去都可以。" "这样啊……"沈七月迟疑地看着他,也许是他的目光十分真诚,她凝视了一会终于轻轻点了点头,面带微笑地说道:"谢谢你。" 6 从楼上下来,往胡同外走时,一阵冷风迎面吹了过来,蒋小楼依稀从风中嗅到了冰雪的气息,他知道冬天就快来了,看这样子,今年冬天应该会很冷,他想起去年冬天自己住的小区没有供暖,一到晚上睡觉自己就和女友在被窝里搂成一团的情形,那时候他们最常做的恶作剧就是将自己冻得冰凉的手脚往对方身上放,即便在当时,他也未尝不觉得这是一种幸福的事情。 他突然间有点不放心女友,掏出手机给她拨了一个电话,接通后那头便传来了火车的唿啸声,以及那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小楼,你还没睡呢?" "这才几点,你到地方了没有?" "嗯,就快到了,你早点睡吧,我跟他们打牌呢,下车给你简讯。" 蒋小楼忙问:"哪个他们?" "就是徐鹏,还有对面两个乘客,我跟徐鹏一头,都快输死了。" "哦,不是打脱衣服的吧?" "滚!我继续玩了,挂了啊!" 蒋小楼只好"嗯"一声挂掉电话,接着往前走,出胡同时,路边一辆面包车沖他鸣了一声喇叭,他看也不看便过去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车里当然都是他的同事,只是没想到高飞也亲自来了,车门拉上之后,他便沖蒋小楼撇嘴笑着说道:"你小子挺厉害啊,大晚上的跑人姑娘房间呆这么久才下来,你老实说你在上面都干什么了?" 蒋小楼望着窗外默默说道:"你觉得我干什么了?" 高飞冷"哼"了一声,过了一会才说:"找到你说的跟踪者了,进了前面路口一家黑赌场里,老李带人在附近守着,现在人还没出来,要不要过去探一下?" 蒋小楼这才抬起头来看他,说道:"查赌?" 第19页 "是的,一举两得。" "可能结果没你想的这么好。" "怎么说?" "开车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黑赌场开在一家网吧的二楼,一开始,穿便服的侦查员跟着目标进入网吧,眼看着那人上楼,还以为二楼也是网吧,想上楼去看看,被一个站在楼梯口看门的混混模样的人拦住,告诉他楼上是网管休息的地方,侦查员不信连睡觉都要派人在楼下看着,别说网管,就是城管也没这么大爷,于是找了上网的人偷偷打听,才知道楼上是赌场。 蒋小楼听高飞介绍到这里,车也开到了那家网吧门口,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上楼抓人。楼上一共有十几个人在围着一张长桌子推牌九,被抓个正着,一个个在警方的命令下双手抱头蹲在墙根下,高飞碰了一下蒋小楼的胳膊,目光扫向蹲在最左边的一个戴毛线帽的年轻人,蒋小楼走过去抓掉他的帽子,便看到了一个油光发亮的光头。 光头看到他明显愣了愣,继而苦笑道:"原来你真是警察。" "难得你还记得我。"蒋小楼还给他一个笑容,说道:"这次你跑不掉了,参与赌博也不是什么大事,去拘留所蹲半个月吧。" 光头冷笑道:"你也别得意,你就快倒霉了。" "怎么,你想报復我?" "不是我想……" 蒋小楼听出他话中有话,看了看他说道:"你跟我出来。" 将光头一直带出网吧,身边没有旁人了,蒋小楼这才盯着他问道:"你刚才说那话什么意思?" 光头往地上一坐,将戴着手铐的两只手塞到两腿中间,慢悠悠说道:"没什么意思。" 蒋小楼丝毫不着急地笑道:"你不说,我让你劳教半年信不信?" 光头脸色马上变了,盯着他看了一会,又低下头,用清淡无味的声音说道:"有个东西跟踪你。" "东西?" 光头目光中突然流露出紧张之色,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道:"实话说吧,我一直跟着那女的,直到你去找她,我还想跟着你们往里走的,结果就看到那个东西,不知道从哪出来的,跟着你们往胡同里走,然后你回了一下头,它就窜进旁边的小巷里了。" 蒋小楼大惊,自己当时回头看到的不是一个人的影像吗?怎么到他这里成"东西"了?当下催问道:"你说清楚点,到底什么东西?" "不知道什么东西,像人,但用四条腿在地上爬,像条狗似的……现在想起来我身上还哆嗦,我就是觉得自己见鬼了,才想去人多地方沖沖邪气,没想刚到那就被你们逮住了,我就说见到那东西肯定没好事。" 蒋小楼听他说完,脑海里反反覆覆地想着一个字:狼。人绝对没有用四条腿走路的,但是同样的,狼又怎会长着人的样子呢?蒋小楼一时间心里了没了底,盯着光头问道:"你当时离你说的那东西有多远,确定没有看错?" "我当时在公路这边,离他有几十米吧,但是绝没有看错,那’东西’还穿着人的衣服,是白色的,别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当时只看到一个人影,一晃神他就不见了。" 蒋小楼点点头,掏出香菸递了一根给他,他不客气地接着了,蒋小楼自己也点了一根,抽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他的情绪稳定下来,缓缓对光头说道:"你为什么要跟踪沈七月?" "谁?哦,你说那个女的?我跟踪她……是为了找到那个打我的人,我知道他经常跟踪她,所以想碰碰运气,没想到居然" 蒋小楼连忙打断他的话头说道:"你怎么知道那个人经常跟踪沈七月?" "我看见的啊,他经常在那女孩下班回来时跟在她后面,站在马路对面,一直望着她进胡同了才走,我天天在胡同口蹲着,当然早就注意他了,只是一直不知道他们什么关系,直到那天在前面那个十字路口跟他打了一架才知道,这小子藏得也太深了。"光头说着感慨地摇了摇头。 蒋小楼想了想问:"那你仔细回忆一下,你今晚看到的四脚走路的人是不是那个男的?" 光头一愣:"是他?不会吧?" "我就是问你是不是。" "哦,那我不知道,我当时又没看到他正面,不过……从身材上看的话,好像还真有点像,都是瘦兮兮的,可是打我那个是人,今晚遇到那个……是鬼,所以不可能的。" 蒋小楼冷笑道:"没想到你这么迷信。" "迷信?我可是真见过鬼的,小时候见过好几回……" 蒋小楼摆了摆手,让他别再往下说了,对这种真真假假的离奇故事他根本没兴趣听,作为一名侦探,他从来不信任何鬼神之说。"你可以走了。"他对光头说。 光头抬头吃惊地看着他:"这就放我走了?" 蒋小楼不想重复说过的话,只是交代他:"你以后别再骚扰那女的了,也少干点坏事。" "放心,有那么个东西跟着她,她肯定也不是一般人,往后你就是出钱请我骚扰她我也不敢了。" 蒋小楼好奇问他:"你们出来混的胆子不都是很大的么?" 第20页 "杀人放火不怕,就怕鬼神,因为做了亏心事。"光头很坦然地答道,可能是蒋小楼放他一马让他很感激,在说话方面解除了对于警察的本能防备,况且他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混子,他口中的’亏心事’无非是一些偷鸡摸狗的小事,即使警方真追究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蒋小楼当然也想到这一点,于是换个了个话题说道:"你是不是经常在那个胡同一带混?" "算是吧,怎么了?"光头好像有点紧张。 "那你记下我的手机号,下次再见到那个踢你一脚的男的就打电话给我。" "哦,他犯事了?" "这你就别问了,如果你能帮上忙的话,到时候我可以适当给你点奖励。" 光头笑笑说:"奖励就免了,如果真能见到他我一定打电话给你。" 光头将他手机号码记在自己手机上,道了声再见,便起身往公路方向走去,走了十几米远又回头看着蒋小楼说道:"你人不错,我也想提醒你一句,最好离那个女的远一点,免得那东西沾上你!这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啊!" 7 凌晨两点钟,袁草下班回来时沈七月还没睡着,她精神太兴奋了,一直在想自己,想蒋小楼,想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所有正在发生的和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事。趁着兴头,她跟袁草谈起了这个帅帅的警察,然后说起房子的事,末了满心欢喜地发表着感慨:"多亏了他帮忙,以后咱们终于不用挤在这破地方了,我还没有住过小区呢,想起来都好开心!" 袁草并未表现出兴奋的样子,反而皱起眉头说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们,不对,是帮你,他图什么呢,难道是想追求你吗?" 沈七月情不自禁露出笑容。"如果他真有这个意思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袁草故意嘆了口气说道:"看你这花痴的样子,还考虑呢,怕是只要人家对你招招手,你就主动投怀送抱了吧?但是我很纳闷呢,你说你跟他才见过三次面怎么就被迷成这样?王弈之前对你那么好还被你甩了,难道他比王弈好很多?" 沈七月勉强笑了笑说:"说实话啊,王弈跟他根本没法比的,真要比起来,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也太夸张了吧,我感觉王弈那小伙也挺好的,长的也帅,你说那人我虽然没见过,但再帅又能帅到哪去呢?" "不光是帅的原因啦,他……怎么说好呢,他是很有气质的那种,你第一眼看到他就会觉得他与众不同,最重要的是……"说到这沈七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他在一起我很有安全感。哎呀你别撇嘴,等你明天自己见到他,你就知道他有没有我说的这样了。" "是吗?那我还是别见了。" 沈七月眨了眨眼问:"咋的了?" "如果他真有你说的这么优秀,我怕我会喜欢上他,到时候咱俩从姐妹变成情敌那多尴尬啊,所以还是别见了。" "是吗,除非他家是卖煤的,否则你根本没希望。" "卖煤的,什么卖煤的?"袁草大脑还没转过弯来。 "对黑色情有独钟啊。"沈七月说罢捂嘴奸笑起来。 "你怎么不去死呢!"袁草瞪了她一眼,过了会儿又说,"哎,跟你说真的,像你这样才刚认识就喜欢上人家可不是什么好事,你了解他的为人吗?当心可不要被人给骗了。" 沈七月立刻摇头,"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是警察呢。" "警察就一定是好人?" "哎呀,反正他一定不是坏人。" "那……你对他别的情况了解吗?如果他真像你说的那么优秀,喜欢他的女孩一定不少吧,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看上你?" 沈七月这才收起笑容,喃喃说道:"是啊,我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呢……" "你不是吧。连这都不知道就喜欢上人家了!" 沈七月耸了一下肩膀说道:"没办法,人有时候控制不住感情嘛,不过,我想他应该没有女朋友的,不然他怎么会大晚上的来找我,还送我回来。" "这有什么,他们大城市人对这种事看的很平常的,你以为是你们家乡下啊,男女单独说几句话都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嗯,你说的也是……"沈七月歪了歪嘴,说道,"可是怎么办呢,这种事又不太好意思直接问人家。" "你都承认喜欢人家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问的。" "那是在你面前好不,他本人又不知道。我如果直接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一定就知道我喜欢他了,那样以后就算我们成了,他也会在我面前拿架子的,因为算是我先追的他。" 袁草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想的真远,那我不说了,睡觉吧。" 沈七月见她脱衣服上床睡觉,突然惊叫起来:"天哪,我忘了现在是半夜两点多了,睡觉睡觉!" 袁草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你呀,满脑子都是那个警察了,还有工夫关心别的事情?" 沈七月不好意思笑笑,躺下刚把被盖在身上,放在枕头边的手机突然发出简讯的铃声,七月一惊,心想该不是蒋小楼半夜睡不着给自己发简讯吧?她连忙拿起手机,不料屏幕上显示的却不是他期望看到的名字,而是另外一个人:王弈。 第21页 简讯的内容只有一句话:七月,我是不是真的比那个警察差很多? 沈七月一怔,数秒钟后,她勐然抬起头,向房间内唯一的窗户望去。 8 凌晨两点钟,蒋小楼还没睡着,两眼睁得大大的躺在床上。失眠对他来说是很少有的事情,尤其是第二天还要上班,今晚不睡觉的话上班就没精神,他就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案情,这个道理他当然懂,但是今晚,他就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其中有一个原因是以往每晚睡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不在,他有点不习惯;而更多还是之前与光头那番谈话令他诧异不已鬼神之说他自然是不信的,但是这么巧被害人临终前连说了几个"狼"字,沈七月身边就真的出现"狼"了狼不就是用四只脚走路的吗?或者就是刘默默说的"狼人",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巧合,可不管怎么样,光头看到的四脚走路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他想起光头临走前提醒自己少跟沈七月来往,他认为光头说的不算错,那个"狼人"肯定是跟踪沈七月的,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去管那人为什么用四只脚走路,而是确认他的身份,到底是不是王弈。 如果真是他的话,下一步必须对他展开行动了,毕竟他是目前警方发现的唯一有作案嫌疑的人,但是蒋小楼知道,包括高飞在内,所有参与这个案子的同事都没真正觉出这个案子有多复杂,或者可以说,实际情况比他们认为还要复杂数倍,只有他认识到了,这不是侦探的直觉,而是实实在在的发现和推论,只是时机未到,他未打算把这个发现公开罢了。 屋里有点闷,蒋小楼下床去将窗户开大,尔后点了根烟,趴在窗台上一边抽菸,一边无聊地望着楼下远处的小区广场,广场旁边有一个小的儿童乐园,里头有滑梯、跷跷板和转亭等等儿童娱乐设施,蒋小楼每天下班回来从跟前经过,都能看到不少小孩子在那里玩耍的身影,转亭被转动时,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金属摩擦声,蒋小楼最讨厌这声音,幸好现在是凌晨,没有孩子会起这么早或这么晚不睡去玩转亭。 他突然想起有一回,纪如萱说她深夜睡醒听见转亭的声音。她说这件事的时候一脸恐惧,就好像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蒋小楼记得自己当时问过她:"那你看到有小孩在那玩没有?" 纪如萱说:"当时那么困,我哪有时间去看什么小孩,就是迷迷煳煳听见声音,不过现在想起来还真有点害怕呢。" 蒋小楼问:"害怕什么?" "废话,大半夜的哪会有小孩去玩转亭,除非……"她没有往下说,但蒋小楼已经明白她要说什么,不屑地笑了笑。 "你别不信,我从网上看到说,夜晚阴气最重的三种地方中就有一个是儿童游乐场,因为,那些死去的小孩会在晚上去玩……" 想到这里,蒋小楼不自觉地咧了咧嘴,为制造和相信这种离奇传说的人感到可笑,这种无稽之谈他是断不会相信的,他也从未有过任何灵异方面的经歷,当然,他没见过鬼不代表别人也没见过,但他有权利不去相信。 一根烟抽完,他重新回到床上,闭上眼躺了不知道有多久,睡意终于珊珊来到,在迷迷煳煳半梦半睡之际,他听见窗外飘来了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转亭真的响了! 尽管心里感到好奇,但蒋小楼担心起床的话会将这难得找到的困意赶走,只一犹豫,便掉进了睡眠的深渊里。 9 早晨,蒋小楼被手机简讯铃声叫醒,他感觉自己没有睡多久,但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快七点钟了,八点钟就要上班,现在起床也差不多了。 穿衣下床之后,他从床头柜上拿起了手机,他本以为简讯是纪如萱发的,告诉自己她到家了,让他放心之类,但没想到发简讯的是沈七月起床了吗?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哦,中午一点钟在龙泉小区等你。 蒋小楼暗道一声糟糕,关于租房的事,他还没有来及跟三叔说呢,万一今天上午联繫不上他可就糗大了。当下顾不上刷牙洗脸,赶紧给三叔打了个电话过去,幸好打通了,蒋小楼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能找到人,他就有把握说服他把房子交出来。 简单的问候之后,蒋小楼便道出了事先想好的台词:"老头,你在龙泉小区那套房子还空着是吧,是这样的,我有两个朋友跟我说想在那附近租房子,我一想正好,怕他们变卦就提前替你答应下来了,你看我多孝顺,这么忙还惦记着你交代的事,呵呵,我一会儿去找你拿钥匙啊。" 三叔并没进他的套,"咦"了一声说道:"不对啊,我什么时候让你帮我招租了?我根本就不想租,不然我跟你婶吵架了我一个人上哪待去。" "你不是吧,上个月你还让我帮你留意这事儿,我一直惦记着,现在好不容易找到头绪,都答应人家了,你又说不租了,这不耍我吗,你让我怎么跟人家说去?" "等等?我真跟你说过这事?" "废话,不然我管你这闲事,我每天工作多的忙不过来。" "奇怪,我怎么忘了有这事。"三叔暗自嘀咕了一声,停了停说道:"那既然你都谈好了就租吧,房租嘛……一个月八百你看怎么样?" 第22页 蒋小楼作势很吃惊地说道:"你开什么玩笑,我当时问你房租多少,你说四五百一月就行,我就照你说的这个价跟人谈的,都谈妥了一个月四百,你现在又说要八百,做人不能这样啊,一点都不厚道。" 三叔声音听来比他还要吃惊:"我说过四五百一个月?不可能吧,你是不是听错了?" "那也许是你当时说错了,反正我已经答应人家一月四百,半年一交,今天中午人家就要去看房了,你可不能给我掉链子啊,都是我老同学。" "那……几个人住,男的女的?" "两个女的,卫生方面你别担心,她们都是爱干净的人。" 三叔嘆了口气,很无奈地说道:"那好吧,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就是纳闷" "别纳闷了,再说你又不缺那几个房租钱,关键是爱惜房子是不是,你雇物业帮你通风一个月还得几十块呢不是吗?" "嗯,那你过来拿钥匙吧,我在家呢,别的当面再说。" 放下手机蒋小楼露出胜利的笑容,为了不给三叔反悔的时间,他决定马上过去找他拿钥匙,但这样的话势必就要耽误上班,于是决定先去单位点个名,跟领导说清楚事情再走。 在上班路上,蒋小楼给纪如萱打去电话,她已经起床了,正要去医院看护父亲。蒋小楼向她询问未来岳父的病情,答覆是已经没大碍了,"不过还要在医院休养一段时间,"纪如萱说,"本来年纪大的人骨伤恢復就慢,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一两个月内是别想自己下床走路了。" "哦,那你就辛苦点好好伺候他,对了你跟你爸妈解释没有,我是实在没有时间过去。" "说了,他们挺理解你的,要你好好上班。最重要的是不要给我在外头胡搞,听见没有?" 蒋小楼悚然道:"这是他们说的?" "笨蛋,当然是我说的,如果你真实在……忍不住的话就去找小姐,不过要小心行事,千万别给熟人看到,不然我多没面子啊!"说完自己先吃吃笑了起来。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到单位了,我挂了啊。" "嗯,你注意安全啊!" "总算听到你说句人话了,拜了。"蒋小楼笑着挂断电话,这时他已经走进了许由市公安局大门,在岗亭里站岗的小王"刷"地向他敬了个礼这可是只有局里领导才能享受的待遇,蒋小楼连忙沖他说:"你怎么老是这样,被领导看到多不好。" 小王一脸无所谓说道:"你是我偶像,我给偶像敬礼关领导啥事,再说你这么能干,早晚不是要当领导的,我就当提前给你敬礼了不行吗。" 蒋小楼耸了耸肩说道:"能干的人不一定都能当领导的。" "为什么?当领导不就是要有本事吗?" "是要有本事,但不一定是指工作上的。"蒋小楼沖他笑了笑,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什么时候你能明白这道理,你就不用天天站岗了。" 背后传来小王的声音:"那你明白吗?" "我也不明白,所以我当不了领导。" 高飞正在办公室里喝茶,见蒋小楼推门进来,便指了指饮水机:"要喝茶自己泡。" "不喝了,马上要出去一趟。"见高飞露出不解的表情,蒋小楼又笑着补充一句:"是公事。" "什么公事?" 蒋小楼便毫无隐瞒地将他怎样帮助沈七月租房一事的经过说了出来,告诉他自己马上要去找三叔拿房门钥匙,晚了怕他反悔。高飞听罢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道:"这也算是公事吗?" "当然,不然我这么卖力干什么?" 高飞皱眉看着他说道:"我怎么感觉,你对那个女孩好像过于热情了一点吧,当时不说只是找她了解一下情况吗?你又是送人回家又是帮人租房的,会不会有点过了?" 蒋小楼迎着他的目光慢吞吞说道:"如果她确实跟这宗案子有关呢?" 高飞挑了挑眉毛问:"你凭哪一点得出这个结论?" "现在还不方便说,反正你相信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破案就行了,等时机成熟我一定会告诉你,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高飞盯着他的眼睛看了有一会,终于点了点头,"那我不问你推理的依据了,你就说你是不是怀疑沈七月是杀人兇手?这个总可以说吧,就像以往那样,我保证不干涉你办案的自由。" 蒋小楼摇头说道:"说实话,我可以保证她跟这宗案子有关,但她是不是兇手我真的不知道,我想方设法接近她正是为了搜寻线索,就这么简单。" "那……那个叫王弈的呢?还要继续查吗?" "当然要查,我昨天问沈七月要他手机号码了,但是打过去一直关机。"蒋小楼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着王弈手机号码的纸条,递给高飞,一边说道:"你找技术查一下这个手机号码是在哪办的,然后不时打一下,看他开不开机。" 这时背后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干嘛这么麻烦,想找他直接去问他认识那些人不就行了,他以前不是在如家宾馆当过厨师吗?总不能没一个人知道他住哪吧?" 第23页 说话的正是蒋小楼的拍档刘默默,他回过头笑着说道:"真是有我就有你,你怎么时候进来的?" "什么有你就有我,说的多难听,我是过来送文件的。"刘默默白了他一眼,走上前将一个档案袋送到高飞面前,"高队,死者胃部解剖和化验结果出来了,没有可疑物质,不过……在死者食道里发现了一枚戒指,现在档案袋里呢。" 高飞还未来及做出吃惊表情,蒋小楼已拿起了档案袋,从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密封物证袋来,里头装着一枚外形小巧而普通的戒指,是银色的,没有什么光泽,大凡对首饰有点了解的人都能看出这戒指的质地既不是白金也不是银,而是一枚仿真戒指。 "这是女士戒指,在地摊上十几块钱就能买到的那种。"刘默默眼望着戒指说道,"而且有的地方光泽暗淡,有的地方鲜亮,说明曾经被人戴过一段时间。" 蒋小楼将戒指装回档案袋里,转头问刘默默:"关键这戒指是怎么进入死者食道的?确定是食道吗?" 见她点头,蒋小楼接着说:"那这戒指就是死者生前不久吞下去的,如果是早就吞下的话,就应该在胃里而不是食道里人只有死了之后胃部才会停止吞咽动作。" 高飞分别看了看二人说道:"这真是个不小的发现,依你们看,这戒指是怎么回事?" "我猜测……有可能是兇手戴着的,死者遇害前不是与兇手搏斗过吗?没准是情急中咬了兇手一口,咬在手上,把他戒指给含住了,然后不小心掉在喉咙里,接着他就死了,所以戒指就停留在他食道里了,不知道有没有我说的这种可能?" 高飞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照你这么说,兇手是个女人呢?男人总不可能戴这种戒指。" "那也不一定,有的痴情男就喜欢身上放着喜欢的人曾戴过的首饰,尤其是被女人㊣(47)甩掉的男人……" 蒋小楼话未说完,刘默默就道出了那个人名:"王弈!" 蒋小楼却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这枚戒指肯定是重要物证,但现在还不能作为证据,我们还是先找到王弈……" 刘默默抢过来说道:"所以我说找他认识的人打听一下,肯定不会错的!" "未必吧,他都辞职那么久了,不一定跟以前的同事还有来往,再说咱们现在没有证据他就是兇手,这样大张旗鼓地找他,只会引起他的警惕。" "那又怎么样?" 蒋小楼看着她说道:"会钓鱼的人都知道怎样让鱼放松警惕,如果鱼一早就知道你要钓它,它还会上钩吗?" "瞎说,鱼怎么会知道你要钓它!" "会的,被钓过一次没上钩的鱼,你再怎么样钓它都不会吃钩了。这是咱们已退休的蒋局长说的,他现在是钓鱼方面的专家。"蒋小楼说完再次从档案袋里取出戒指,凑到眼前仔细看起来。戒指正面做成一朵荷花的形状,中间镶着一小块当然不会是真的水钻。蒋小楼将戒指上这处最大的特徵默默记在了心里。 兽人 三、 1 中午一点整,蒋小楼如约来到龙泉小区时,沈七月已经站在小区大门外等他了,今天的她穿的格外鲜艷,还略微化了妆,漂亮是绝对漂亮,但越是这样,蒋小楼心里就越是有一种负罪感他当然知道她是为了跟自己见面才打扮这么漂亮。 互相打过招唿,蒋小楼问她:"你室友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她呀,在家睡午觉呢,要我自己过来看好了就行,她听我的。" 蒋小楼点点头,接着便领她进了小区,不多会便来到了目标楼前,三叔家的房子就在这栋七层楼房的二楼,蒋小楼拿钥匙打开楼道门时,沈七月在一旁乐道:"连楼道都有门,可真够安全的,比我们住那地方强多了。" 上楼进入房间之后,她看到房屋装修的豪华程度更加吃惊了,蒋小楼在一旁笑着说:"这房子装修的还可以吧?" 沈七月一个劲点头,"太漂亮了,比我们宾馆的房间还漂亮,装修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房子小,也就花了几万块。你先到处看看,满意的话我们就签租房合同,我是无所谓,但我叔这人做事认真,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房子这么好也不用看了,只是……这么好的房子一个月就四百房租,真有点说不过去……"沈七月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就安心住吧。"蒋小楼一边从口袋往外掏租房合同一边说道,"我叔也是这个意思,只要你们爱护家具,保证室内卫生,钱多点少点都没关系,来你看看合约,是按我们昨天说好的条件写的,一次性付三个月房租,押金就免了,可以的话就签个名。" "押金也不要了?"沈七月一脸不可置信表情说道。在得到他确定答覆之后,她很感激地说道:"你这么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好了。" "你要是不想欠我人情的话,就请我吃顿饭好了。" "嗯嗯,这是一定的啦!" 签完合约,沈七月说要月底搬过来,蒋小楼给她钥匙没要,也就不再坚持。两人一起锁门下楼,经过小区广场时,蒋小楼邀她过去长椅那边一起坐坐,沈七月当然不会拒绝,于是两人就在长椅上中间隔了一个人的空间坐下。 第24页 中午的阳光很好,两人晒在太阳聊起天来。当蒋小楼问到她家庭情况时,沈七月十分坦白地说道:"我家是山东农村的,很穷,所以我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开始是在商场里帮人卖服装,但活又累,工资又少,干了几个月的时候正好看到这边宾馆招服务员,工资高还有提成,我就辞职到这边干了,说起来都一年多了呢。" 蒋小楼点头说道:"宾馆的活也不轻松吧?" "还好吧,活倒不多,就是一天到晚站着挺熬人的,而且一点技术都学不到,就是吃青春饭,年纪大一点就不能干了。"沈七月微微低下头去说道,"最重要的是,很多人都看不起我们做这行的,尤其有些客人,根本不把你当人看的。" 蒋小楼只有沉默,他并不想安慰她说什么"任何工作都是光荣的"、"只要你看得起自己别人就不会看不起你"诸如此类的废话,这时沈七月突然侧过脸对他说道:"说说你吧,到现在我只知道你是个警察,别的情况一点都不知道呢,都是朋友了,总该透露一些让我知道吧,比如……你结过婚没有?" 蒋小楼马上笑起来,说:"当然没有了,连想都没想过。" 沈七月又问:"那……你现在是一个人住?" 蒋小楼停了一下,点了点头说:"是一个人住,我父母退休后把房子留给我,自己去乡下买了套房子’隐居’,他们在城市住够了。" 沈七月"哦"了一声,半开玩笑地说:"这么说你家庭条件挺好的了,哎对了,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你是不是跟我们宾馆的刘经理很熟?刘禹祥。" "他是我表哥,不过他生意忙,我们不常来往。" 沈七月惊呆了,半晌才冒出来一句:"他好有钱的,据说我们宾馆有他一半股份呢!" "另一半股份是我堂姐夫的,"蒋小楼苦笑说道,"这宾馆是他俩合伙开的。" "天哪!你们家真有钱!" 蒋小楼还是苦笑,对这种话题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惊唿之后,沈七月的神情却突然消沉了下去,半晌没有开口,蒋小楼正有点莫名其妙,却听到她说:"假如……你要找女朋友的话,一定是找个城里人是吧,而且是家庭条件很好的那种。" 蒋小楼总算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装作不知地反问:"为什么?" "门当户对啊,即使你不这么想,你家里人也会这么想的吧?假如,我是说假如啊,你找了一个像我这样从乡下来的姑娘做女朋友,家里很穷,又没什么文化,你父母肯定不会同意的吧?" 蒋小楼摇摇头,看着她说道:"我父母从来不会干涉我这方面事情,只要是我喜欢的人,只要人好,他们一定会很乐意接受的。" 蒋小楼说的是实话,当初他与纪如萱才刚刚确定关系,快嘴的堂姐就跟他父母说了,他回家后母亲第一句话就是问:那女孩人怎么样?而不是问她的家庭出身,单这一句话就说明了他们的态度,要知道当时蒋父还没有退休,还在担任许由市公安局长这样的高官要职,他们能有如此开明的思想也算不容易。 听他这么说,沈七月脸上又恢復了笑容,蒋小楼心里却不是滋味了,她没有告诉眼前这个单纯的女孩自己已经名草有主了,觉得有点对不起她,但更对不起的还是纪如萱,试想一下,假如有喜欢纪如萱的男生问她有没有男朋友,而她回答没有,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敢说实话,对于他本人来说都不是多么愉快的事情。 但是不管怎样,还是办案要紧。蒋小楼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些不愉快的情绪都压在了心底,不多时候,耳边又响起沈七月的说话声:"对了哦,你们不是在查那宗兇杀案吗,就是一开始你去找到了解情况的那个案子,现在查出结果了吗,那人是不是被人杀害的?" "是他杀,案情也有了点进展。"蒋小楼灵机一动地想起怎样试探她了,说道:"说起来也真奇怪,我们在给死者做胃部化验的时候,在食道里发现了一枚戒指,正面是一朵莲花的形状,还镶着一块水钻,是个造型挺别致的仿白金戒指,你说这事怪不怪?" 沈七月沖他眨了眨眼睛说道:"你说的这种莲花戒指是莲花吗?"见蒋小楼点头,她才接着说:"我好像也有过一个这样的戒指,就是你说的那样,莲花形状,上面镶着个水钻,不过早就丢了。" 蒋小楼按捺着内心的激动,故作好奇地问道:"怎么会丢了呢?" "我也不知道呢,本来我是戴在手上的,那天午饭前洗手时脱下随手放在后堂的锅台上,然后忘了,等吃完饭去找的时候就不见了,好几十块钱买的呢,当时还给我心疼坏了,呵呵。" 蒋小楼也跟着她笑了笑,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上个月中的事吧,怎么了?" "恕我直说,那个时候王弈辞职了没有?" 沈七月一愣,说道:"还没有,怎么了?" 蒋小楼还未开口,她却好像明白了什么,"啊,你是不是怀疑王弈……" 蒋小楼并未正面回答,反而问道:"那天被害人就是那个去你们宾馆吃饭的胖子欺负你这件事,你跟王弈说过没有?" 第25页 沈七月想了半天,还是点了点头,"说了,那天下午他正好给我发简讯,当时我心情不好,就跟他说了这事,他还安慰我了……不过,就为了这点小事,他不可能杀人的吧?何况他根本不认识那个人是谁,怎么找到他的呢,我可听说他是死在自己家里的。" "我知道,我也就是听你说起这个情况,随便打听一下而已,并非就认定他是兇手,不过如果能找到王弈亲自问问他就更好了,他只要解释清楚我们就彻底不会怀疑他了,不是吗?" "是啊,不过他手机经常不开机,我也找不到他。" "他是不是不用这个号码了?" "不会的。"沈七月看向他的目光中突然掠过一丝紧张之色,"昨天晚上,他还给我发简讯了,而且,他还一直在跟踪我……" 2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葛雨像往常一样晃晃悠悠地来到胡同口,这时他的那些同伴大多已经来了,或蹲或站在路边,聊着今天下午的牌局。 在旁人看来,他们是一群生活闲散的混子,每天就知道蹲在路边大刀乱舞地闲侃、打牌,偶尔调戏下过往的美貌少女,总之一点正事不干;只有附近的少数人知道,他们每天晚上守在胡同口实际是在工作在他们身后的巷子深处有一家地下赌场,他们几个都是赌场里的"保安",但不用穿制服,也没有任何工作制度,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在巷子口守好,一旦赌场里发生什么意外情况,里头的人就给他们打电话,他们就要马上赶过去处理"纠纷",一般是不需要打架的,赌场老闆也不想在自己场子里闹出动静,如果真要动手的话也是在巷子外头,那样是要加钱的。 在这种地方看场子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由,老闆并不规定你每天几点到,反正每天傍晚那一段时间赌场开工时候过来就行,你不来也没人算你旷工,总会有别人来的,你不来今天就没钱赚每天晚上一两点赌场关门,他们过去和老闆算钱,一个人八十,钱不多不少,他们每天都盼望有人在赌场闹事,需要他们动手的话一个人就要加五十块钱,这样就很不错了。况且这并不是他们的唯一收入,他们中有人兼卖k粉,有人替放爪子(高利贷)的人收帐,有人带小姐"上班",虽然都是小打小闹,但相比正常工作的上班族收入只多不少,他们自己也就感觉很安逸了,他们没有理想,当他们选择出来混而不是老实上学上班的那一天起,一切美好的正面的东西就与他们绝缘了,他们唯一的理想也许就是混出名堂来,成为当地黑道的名人,再好点就是慢慢做点正当生意,把自己漂白,但即便真能到达这个程度,他们的人生也还是黑色的,因为心是黑的。 葛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子,但相比他那些惹是生非的同类们来说,他从不主动惹事,但只要有人占了他的便宜,例如王弈那天踢了他一脚,他就会一直记在心里,不还以十倍的报復不会罢休,故而他才会跟踪沈七月,想要找到王弈的下落,没想到昨晚却遇到那种事情,葛雨觉得自己最近一定要倒大霉,他们出来混的都是很相信这种事的。 在胡同口他又看到了沈七月,尽管今天的她打扮的比平时漂亮,但葛雨却没有再厚着脸皮跟她搭讪,甚至都不敢多看她一眼他已认定这个女的不是一般人,他不想跟她沾上上任何关系,至于她"男朋友"踢了自己一脚的事,也只好算了。 今天她是一个人回来的,葛雨特地往公路那边望了望,那个踢过他的男人今天没有跟踪她。葛雨还在想着那个人的事,旁边一个同类故意大声开起了他的玩笑:"光哥,你马子走了,还不快追上去!" 葛雨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天很快黑下来,七点多的时候,葛雨和同类们如往常去胡同外一个道上兄弟开的饭店吃饭,两瓶啤酒下肚,他感到肚子有点不舒服,便一个人出去走走,不知不觉就熘达到了胡同里头,偶然抬头间,他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在对面天台上,弯着腰,脑袋伸向对面房间的窗户,好像在偷看里面的情形。 他突然觉得此人很像那个"跟踪者",估计他此刻偷窥的就是沈七月的房间了,他果然还是来了! 葛雨想起昨晚那个警察交代自己的事情,便想给他打电话说一声,但又怕搞错了,干脆自己也上了楼,然而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发现了自己的踪影,等葛雨上到顶楼的时候他已不见踪影了,那个房间的灯还亮着,葛雨突然想他是不是进屋了?毕竟他跟沈七月是认识的,于是凑了上去,刚趴上窗户想往里看,门突然开了,沈七月和另外一个他也经常见到的女的出现在门口,两人都用紧张和愤怒的目光望着他。 葛雨张了张嘴,刚要解释,那个黑脸女生率先发话道:"怪不得我听外面有动静呢,原来是你在偷看,你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下流事情了吧?" 被她这么一骂,葛雨也懒得解释了,他这种人最不在乎的就是名声他什么坏事没有干过呢?葛雨丢下一句:"你们自己小心点吧!"转身便下了楼。 从楼道出来,他又忍不住朝上面瞟了一眼,两人已经进屋去了,门已关上,而在房间的另一端,那个男人正站在走廊栏杆前俯身望着自己,他刚才一定是听见自己上楼的动静,然后藏在了什么地方。 第26页 他的面目隐藏在黑夜里看不清楚,但是葛雨竟然好像感觉到他那充满怨毒的目光,在黑暗中射向自己。他大概是怪自己多管闲事吧?那自己就管到底,葛雨恨恨地想,几步走到楼背面的阴暗处,拿出手机,找到昨天那警察给他留的号码拨了过去。 讲完事情之后,对方略微吃惊地说道:"没想到你真会打电话过来,你说的这个情况很重要,谢谢你了。" "不用,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 "你欠我人情?" "昨晚抓赌时你放我走了,你是警察,你抓我应该,但不应该放我。我们出来混的要恩怨分明不是吗?" "呵呵,这算是盗亦有道吗?"不等葛雨回答他又接着说道:"不闲话了,我这就找上级汇报情况,你帮忙帮到底,在楼下附近帮我看着点,如果他离开就马上打电话给我。" "好,你快点过来。" 挂断电话,葛雨打算回楼的正面看看那人还在不在上面,不料刚迈步就看到一个人影从对面缓缓走过来。这是楼背面的一条死胡同,平时除了喝醉酒过来方便的醉汉一般没人往里边来,但是看来人走路姿势不像喝过酒的,所以葛雨第一反应就是他是沖自己来的,不免有些紧张起来,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来人的相貌,然而这地方实在太黑了,等他终于看到来人的样子时,两人已经是面对面站着了。 葛雨葛雨歪着头看他,张了张嘴,刚说出个"你"字,身体突然就被来人掀翻在地,根本不给他起身的机会,来人已扑上来,将脑袋压向他脖颈之间,紧接着葛雨便感到脖子上有种麻麻痒痒的感觉,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唿吸越来越困难,眼睛所看到的来人兇狠狰狞的模样在也越来越模煳……很快,他的意识就只剩下耳边那如野兽一般的低吼声了,最后连这声音也听不见了。 3 蒋小楼是第二批赶到的现场,当时那条死胡同外面已拉起了封锁线,将一众看热闹的人都圈在了胡同外,蒋小楼下车穿过警戒线时,人群中有个声音叫了她一声:"小楼!" 他回过头,便看见沈七月那张神情略带紧张的脸,他只是沖她点了点头便过去了。 现场的情况触目惊心,一名男子衣衫不整地躺在血泊里,脸上身上全粘满了血,相貌扭曲得几乎难以辨认了,只有那寸草不生的光头算是他唯一的显着特徵,透露了他的身份。 蒋小楼深吸了一口气,在尸体旁蹲下,目光自然而然地被他脖颈处的伤口所吸引,那是一个差不多拳头大小的血洞,四周煳满了已凝固的呈暗红色的血液。伤口外沿那若干条状碎肉从里向外翻着,蒋小楼皱紧眉头看着,脑海中浮现出牙齿咬破喉咙这样一幅场景从伤口情况来看倒是很像是由撕咬造成的,而更重要的是,眼前光头的死状,与不久前蒋小楼从照片山上看到的李华(李胖子)的死状一模一样,这说明什么? 将目光移到死者脸部,蒋小楼有点不忍看下去了这哪还是一张人脸啊,一道道的抓痕错综复杂地交叉在一起,几乎快构成一张网了。光头的眼睛却还圆圆睁着,瞳孔缩小成一个黄豆粒大的圆点,蒋小楼知道这是过度恐惧的表现,不知道光头临死前究竟看到什么异常恐怖的东西,令他死不瞑目? "我当时在看电视,突然听到后窗下有很奇怪的声音,就到阳台上往下看,结果……结果就看见死人了……"在刑警队的接待室里,面对警察的询问,报案人略显紧张地答道。这也难怪,不久前刚看过那么残忍的场面,她现在能安稳坐在椅子上接受问话已经很难得了,何况她本身是一个中年妇女,这个年纪的女人往往心理承受能力是最差的。 负责审讯的是蒋小楼与刘默默,老规矩,蒋小楼问话,刘默默记录。 蒋小楼马上追问道:"你说当时听到奇怪的声音,具体怎么个奇怪法?" 妇女想了想说:"就好像……有人在窗子下面啃骨头,咔嚓咔嚓的,我就觉得很奇怪啊,因为后面是死胡同,没有住家,平时没人到后面去的,所以我才想起去阳台看看怎么回事。" "你发现死者的时候,他当时是不是已经死了?" "好像还有点动弹吧,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不过我打完’110’之后再往下看时,是真的一动都不动了,但我当时也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那么除了死者,你当时有没有看到别人?" 妇女摇摇头:"没有,我当时还担心被兇手发现我,特意往四周看了看,一个人都没有,我这才敢进屋报的警。" "你当时就看出他是被人杀害的?" "那咋还看不出,他浑身都是血,我当时只想他是不是跟人打架了,他往常跟人在巷子后面打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没想到这次……唉,这可怜孩子。" 蒋小楼问:"你认识他是吧?" "也不算认识,就是经常看见他跟一些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在胡同里转悠,晓得不是好孩子,不过说起来要不是他留着光头,我当时还不一定能认出他呢。" 该问的问完,人家实在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的时候,蒋小楼便结束了问话,打电话叫了一辆警车送人回家,自己与刘默默来到高飞的办公室,这位一向视工作为生命的上司早在里头等他们了,见他们进门便急忙问道:"怎么样,问出什么头绪没有?" 第27页 刘默默一脸沮丧地摇摇头,坐在了沙发上。 蒋小楼挨着她身边坐下,不等高飞再次开口便抢着说道:"按说即使是偷袭,被害人在遇害前也一定会有所表现的,比如尖叫,但报案人当时却没有听到这样的动静,这说明兇手出手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被害人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遭到杀害。" 听他说完,高飞微微点头说道:"这一点倒与现场勘察结果吻合,你也去现场看了,被害人没有表现出一点反抗的迹象。很难想像兇手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可以再那么短时间内可以把被害人弄得遍体鳞伤,然后轻松逃离现场,这简直就不是人可以做到的……" 蒋小楼看了他一眼说:"那个李胖子遇害的时候,你也说过这样的话。" 高飞嘆了口气说:"是啊,两人死状几乎一模一样,我们就是想不当作连环案件调查也不行了。" 这句话说出,三人都沉默下来,少顷刘默默说道:"要不要直接对王弈展开行动?光头遇害前不是打电话给小楼举报过王弈的行踪吗?紧接着就出事了,所以不管怎么看,王弈的作案嫌疑都很大!" "查肯定是要查的。"高飞说,"但我就是想不通一点假定两宗兇案是同一兇手的话,他杀人就杀人,为什么非要把被害人弄得遍体鳞伤呢,用兇器不是更简单一点,非要用牙齿?" "也许这只是兇手的习惯,在没捉到兇手前你是搞不清这个问题的,"蒋小楼如是说,"还是先从动机方面下手吧,如果真的是连环案件,那么两名被害人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繫或者相同之处,老高你回头找人查下他们俩认识不认识。" 高飞点头说道:"估计不认识,他们肯本不是同一类型的人,也没有相同的活动圈子。" "真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反而简单多了。" 高飞和刘默默同时用不解的目光看着他,蒋小楼耸了一下肩膀说道:"很简单,李胖子和光头生前都曾调戏过一个姑娘沈七月。" 刘默默恍然大悟:"对啊,光头跟王弈还打过架,这么一看多半就是王弈了,就像你之前分析的那样,他因为不甘女友遭到调戏而杀人!我说,咱们不行动还等什么?" 蒋小楼却苦笑起来:"如果真像你想这么简单就好了。" "你忘了还有戒指的事,那枚戒指不也是王弈从沈七月那里偷的吗?然后可能是作案时不小心被被害人含在了嘴里,我这样推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你刚也说是推测了,就算这是正确的,我们也找到王弈了,但只要他不承认自己杀人你能把他怎么办,光凭所谓的推测就能给人定罪?" 刘默默怔了怔:"照你这么说,咱们难道什么也别干了,等兇手来自首?" 蒋小楼慢条斯理说道:"我并不反对对王弈展开行动,只是提前把可能遇到的困难说出来,然后一起想办法解决。" 高飞伸手扣了扣桌子,"都先给我闭嘴,本来我是听你们汇报问询结果的,马上快成案情讨论会了,你们肚里都留点货,等人到齐开会时候再往外吐!" 4 次日中午,蒋小楼与沈七月在离她工作宾馆不远的一家饭店见了面,这次见面是沈七月提出的,她在电话里说要履行自己昨天说过的话为了房子的事请他吃饭。 但蒋小楼知道她约自己吃饭的真正目的不是这个,而是打听案情,昨晚发生那件大事时她也在现场,她知道死的是谁,即使她没有看到那个硕大的光头,也会有人告诉她的,她一定很惊讶为什么光头从她房间所在的楼上下去不久就死掉了,蒋小楼也想搞清楚这个问题,因此即使她不来找自己,出于调查案情的目的他也很快会去找她的。 因为来得较早,才十一点钟,这家饭店还没有多少客人,他们俩来到大厅最里面右侧的一张餐桌前面对面坐下,餐桌右边是一面墙的透明玻璃窗,窗外的人行道上有男女老少的人走过,大部分人都目视前方,但也有人经过窗前时有意无意地往里瞥一眼,蒋小楼觉得这些人可能会认为自己与对面的女孩是一对情侣,这样的话自己并不吃亏,因为沈七月的确是个美女,但这个想法还是令他感到很不自在。 服务员送菜单过来,沈七月让蒋小楼点菜,他谢绝了,沈七月便自己点了几个菜,问蒋小楼他都说好,倒不是他什么东西都吃,只是他明白客随主便的道理,尤其在跟女生约会的时候,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将菜单还给服务生后,沈七月从桌上端起茶杯喝茶,一边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的脸看,说道:"你脸色好像不怎么好,昨晚睡的不好吗?" 蒋小楼苦笑道:"半夜才回家,早上七点就起来,能睡得好才怪。" "你半夜才到家?"沈七月有些惊讶地说:"是不是因为……那个人死了,你们在查案?" 蒋小楼只有点头。 沈七月往后靠在椅背上说道:"真是想不到,他昨晚还到我住的楼上来呢,没想到下楼不久就出事了,我当时正在睡觉,听见下面吵吵闹闹的,好像出大事了,就跟室友一起下楼去看,没想到他居然……他是怎么死的?是谋杀吗?" 第28页 "当然是了。"蒋小楼说,心想她大概没看到现场,否则是个人看见那副惨景都不会想到是自杀或者意外什么的。 沈七月好像陷入了思考,有一段时间没再开口。不大一会工夫,服务员将她点的凉菜端来了,不管在哪里吃饭,凉菜总是要先上的。 "你喝酒吗?"沈七月问他。 "稍微喝点啤酒也行。" "是吗?那要一瓶我们俩喝吧。" 啤酒打开后,沈七月给蒋小楼和自己各倒上一杯,然后没有立即举杯,而是紧盯他的眼睛,用犹犹豫豫的语气说道:"我今天找你,除了请吃饭外,其实还有一件事情……" 蒋小楼向她点点头,意思让她说下去。 "如果……我说的不对的话,你就当作没听过好吗?我不想给你们破案带来麻烦。" "当然了,你说吧,没准对破案很有帮助呢。" 沈七月张了张嘴,然后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那个人的死,很可能……跟王弈有关。" 蒋小楼心里一惊,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仍旧微笑着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也不敢肯定……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我跟室友早就发现窗外有人,当时我们很害怕,想出去看看是谁又不敢,担心真的跟外面那人面对面的话,他会对我们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后来人影从窗口离开了,我们就打开窗帘一角往外看,就看见那个人……那个光头从楼道上来,然后鬼鬼祟祟地趴窗户上往里看,我当时还以为刚才也是他在偷看呢,正不知道怎么办好,我室友打开门出去了,骂了他一通他就下楼了,可是,我们进屋之后还是担心他是不是真的走,然后还是掀起窗帘一角偷偷往外看,结果……我看见王弈从走廊那边走过来,站在栏杆前往下看,我才知道,原来一开始在外面偷看的是他……"说到这沈七月皱起了眉头,表情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蒋小楼见缝插针地说道:"那王弈为什么要光头呢?" "也许……是因为他偷窥我的事被光头发现了?还是出于别的目的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我感觉王弈……不太正常,也许真的会做出什么一般人做不出的事。" 蒋小楼笑了笑说:"我记得你昨天还说他不可能杀人来着,怎么这么快就对他改变看法了?" "当时……也许是本能反应吧,只要是我挺熟悉的人,我都觉得他们不会干坏事的,况且是杀人这么可怕的事,可我回去仔细想了想,觉得我对王弈还真是不了解,而且昨晚光头下楼时,你没看见他往楼下看时那副恶狠狠的样子,好像恨不得把他吃了似的,我当时就担心王弈会不会把他怎么样,没想到真的……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查一下王弈,我也希望他不是兇手。"说到这沈七月停了一下,暗暗嘆了口气说道:"如果他真是清白的话,我也算是放心了,我现在实在很担心……" "你担心王弈会伤害你?"蒋小楼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为的是让她亲口承认一些事情。这是聪明的侦探都会玩的把戏,在他们看来没必要时刻把自己扮成福尔摩斯。 沈七月苦笑道,"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伤害我,但如果他真是兇手,每天被一个杀人犯跟踪偷窥的感觉……你应该能体会到的,可是我不知道有什么好办法能摆脱他,说实话,我这阵子每天都担惊受怕的。" "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是不管他是不是兇手,他都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只要我还好端端的。" "你?"沈七月瞪大眼睛看他,片刻她好像明白了什么,脸一下就红了,连忙低下头去,小声说道:"我明白了,你跟我走的太近了,你……不害怕吗?" 蒋小楼知道她想要什么样的回答,但却半开玩笑地说道:"我是警察,警察不怕坏人。" 沈七月张嘴还想说什么,蒋小楼往一旁努了努嘴说道:"你看那边服务员一直在盯着我们看。" "啊?为什么?" 蒋小楼将目光移到面前的餐桌上,沈七月看了一眼便叫起来:"呀!菜什么时候上齐的?" "在你说话的时候。" "啊,那快吃快吃。"沈七月不好意思笑了笑,"光顾说话连菜都忘吃了,怪不得服务员好奇,她肯定以为我们嫌饭菜不好吃呢。" 5 之后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对蒋小楼来说,聊的全都是些无聊的话题,虽然在聊天中他知道了沈七月平时最大的消遣就是逛街和看书逛街是女人本能,看书才算是爱好,她最喜欢的作家是三毛,可是他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所以对他来说,今天这次约会的唯一的收穫也许就是她对王弈的怀疑了,虽然他原本就是警方的怀疑对象,但是由沈七月嘴里说出这些话,意义是不一样的。 也许别人认为这件事没什么意义,但他自己认为有意义就足够了。 饭后他们本来是想找地方坐坐,接着聊一会的(当然是沈七月提出的),然而刚出饭店门她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挂断之后有些遗憾地说,室友有事叫她回去一趟,"那么你先回去吧,注意安全。"说完,蒋小楼觉得还有必要再嘱咐她几句,于是接着说道:"往后假如王弈再骚扰你的话,你就打电话给我,不用怕麻烦,他这种行为已经构成犯罪了。" 第29页 "知道了,你也要小心一点,回去电话联繫,再见。" 沈七月说完往前走去,过了马路,她低头掏出手机,一边走一边鼓捣起来,蒋小楼突然间似乎明白她在干什么了。果然,在她身影消失在前方一个向左转的岔路口之际,蒋小楼的手机接到了一条简讯,他打开之后是这么一句话:有你保护我,我什么都不害怕。 蒋小楼暗暗嘆了口气。 吃饭的地方离许由市公安局不远,送走沈七月后,蒋小楼看看离上班时间还早,便决定散步回去,这样路上还能不被打扰地思考一些与案情有关的复杂问题。 经过上次去过那家糕饼店时,蒋小楼突然想起上次从这买的南瓜饼味道不错,可以买一些回去当晚饭吃,这样就省的做饭了,反正家里只剩他一张嘴,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自己何必浪费时间在做饭这种事上呢? 走进糕饼店,他又看到那个黑黑瘦瘦的小伙,站在柜檯后面的烤箱前,表情沉静得近乎痴呆,对客人的到来没有做出一点应有的反应。 蒋小楼只好伸手扣了扣柜檯说道:"给我来三斤南瓜饼。" 小伙终于走了过来,也不看他,径直弯腰到柜檯下面去为他装饼。 蒋小楼边掏钱边随口说道:"你们这南瓜饼味道不错。" 小伙没答话,将装好饼的方便袋放在电子秤上称了称说,"十六块八。"他的嗓音还是那样沙哑,像撒了把盐在喉咙里。 蒋小楼给了钱,接过方便袋时说道:"你们这还有别的什么好吃的糕饼吗?" 小伙已转身往烤箱那边走,头也不回地说:"要什么就说。" "我这不是让你给我推荐吗?" "我不会推荐。" 声音冷冰冰的好像很不耐烦,这可不是生意人该有的表现,蒋小楼不免有些奇怪,但他也不是喜欢叫真的人,耸了耸肩说道:"那就算了,再见。" 快到单位的时候,一直装在口袋里的手机不安分地叫起来,蒋小楼拿出一看,来电显示是一个136开头的陌生手机号码,他想也没想就接通了。"喂,是哪位?" "警察是吗?"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声音,冷冰冰的,但声音带着种无法掩饰的稚嫩应该是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蒋小楼心想,当下淡淡说道:"你找警察?" "找你,"这人又说,"你也许不认识我,但我们见过一面的。" 原来是他,蒋小楼暗暗吸了口气,仍不动声色的说道:"是王弈吧,你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刚弄到我的手机号?" 那头停了停,用明显有些吃惊的语气说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不但知道是你,还知道你找我的目的可惜也许你要失望了,我目前对沈七月还是挺感兴趣的,正想趁女朋友不在家这段时间跟她发展发展,所以很不好意思,你的忠告我怕是听不进去了。" 这回王弈沉默了更长时间,再开口时语气已有点阴冷的味道了,"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你就不怕我告诉她你有女朋友这件事?" "是吗,你觉得她会相信你这个偷窥狂说的话?"蒋小楼故意很轻蔑地说道,他现在的目的就是激怒他,极尽所能地激怒他。 "你!好,你有种,我也不怕跟你明说,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别看你是警察,我不怕你!" "呵呵,那你可要抓紧时间,别等我跟她做出什么事情之后……是吧,到时候就晚了。" 王弈什么都没说挂上了电话,看来他不是一个喜欢打嘴仗的人,这种人往往更多会用行动来证明一切,蒋小楼深知这一点,但他还是为自己方才的表现感到满意,虽然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噁心,他想起不久前在一次扫黄打非的行动中,为了打探情报,刘默默被迫扮成一个"站街女"在路上拉客的事,那次行动结束后,刘默默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哭了半个㊣(24)钟头,她当时的心情可能跟自己此时差不多吧,可谁让他们是警察呢,这么想并非蒋小楼觉得自己这行为有多高尚,他只是想要破案而已。 当然他也知道这样做会跟自己带来怎样的危险,因此赶紧给高飞打电话说明情况,高飞恍然大悟道:"你接近那女孩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当初是这么想的,"蒋小楼眼下不想跟他说太多,只简单解释道:"我是想试试王弈到底会不会找我麻烦,现在我已经彻底激怒他了,如果他真是那两起案件的兇手,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高飞沉吟片刻说道:"话是这么说,但你这么做太危险了吧?要不要派人暗中保护你?" "这倒不必,万一给他发现就前功尽弃了,"蒋小楼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又说:"我只有一个不合规矩的要求……" 兽人 四、 1 "哎呀,你这是在画素描,哪里是描眉!我来教你吧。" 沈七月说着从袁草手中抢过眉笔,往她跟前凑了凑,一手扶着她的肩膀,另只手很小心翼翼地开始给她描眉,一边用老师教孩子的口吻做着讲解:"描眉的诀窍是顺着毛髮的方向,一根一根地往上画,不要怕麻烦,不然就别画……" "我是不想画啊,但大堂经理都找我说三回了,我要是再不把妆化好上班就真要走人了。"袁草耸了耸肩说道。 第30页 "别乱动,一会画乱了。" 袁草只好乖乖坐着任她摆布,一脸无奈地说道:"真是麻烦,要不是为了工作,我一辈子都懒得化妆。" "少吹牛,女人哪有一辈子不化妆的,有很多场合都是必须化妆的。" "什么场合?" "比如……结婚的时候,你不化妆行吗?" 袁草的回答倒干脆,"那我不结婚还不行吗?" 沈七月笑道:"是啊,反正也没男人要你这样的。" "嗯,那我就跟你过一辈子好了。"袁草突然伸手偷袭沈七月胸部,沈七月惊叫着向后躲,手中的眉笔不小心在袁草脸上划出一道黑线。 "哈哈,活该活该,不过好在你皮肤黑,看不太出来的。" 袁草翻着白眼说道:"你白,你比猪还白行了吧!" "猪?猪……跟白有什么关系?" "这个……"袁草不愿承认自己口误,还在找着藉口:"猪……不是很白的吗?" "是吗?那你这么黑,你不是连猪都不如?" "七月!"袁草伸手要打她,沈七月大笑着躲过,两人笑闹了一阵,袁草去卫生间照镜子梳头,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七月,听说咱领班跟大堂经理吵架了是不是?" "也没吵架,就是为了吃饭不吃饭的事闹了点矛盾,不过张薇亚挺生气的,说是要辞职呢。" "估计是气话吧,她好容易才当上领班的,哪能为这点事就不干了。" "那就不知道了,话说起来,如果连她都觉得干不下去,更别说我们这些普通服务员了。"沈七月苦笑起来,这时她那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她过去拿起来看了看,抬头对从卫生间出来的袁草说道:"是张薇亚打来的,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她接起电话,未等开口,那头已响起张薇亚的声音:"七月,我辞职了。" 沈七月愣了愣说:"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刚到店里交的辞职报告,明天就不用上班了,哈哈,我终于解放了。" "张薇亚,你……算了,你都辞职了,我再说那些也晚了,你今后打算做什么?" 张薇亚笑了两声说道:"我找你就是说这件事呗,我说,干脆你也辞职,咱俩合伙开个服装店吧,你不是一直都有这个意思吗?" "这……"尽管对这件事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但开服装店确是她一直的梦想,因而在短暂的错愕之后,沈七月颇有些心动地说:"张薇亚,你是认真说的吗?" "废话,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啊,我连店面都找好了,就莲花市场对面那条街上,一共两间五十平方,是我一同学家的,我跟她说好先租半年,一万块钱,怎样,够便宜吧?" 半年一万,一个月才不到两千,对于商铺的租金来说的确算是很便宜了,但沈七月还是有顾虑,接着说:"那么,我们从哪里进货呢?" "从韩国城进韩服来卖,这个我早想好了,现在年轻人中间最流行的就是韩服,只要货新货全,生意一定不会差的,你就别犹豫了。"停了一下又说,"跟你说实话吧,我是手里现钱不够,所以想跟你凑钱开店,咱俩相处一年多了,你也知道我的,绝对不会占你一分钱便宜。" 这一点上沈七月没有顾虑,她想,张薇亚大概也是出于相信自己的人品才找自己合伙的吧,这时耳边又听见张薇亚的声音:"你以前不是帮人卖过衣服吗?这方面你肯定没问题了,至于别的杂七杂八的事情全交给我吧,呵呵,我这方面的能力你该相信的吧?" "嗯,那你感觉一共要投入多少钱能把店开起来?" "这个我大概算了一下,房租、装修、水电,加上各种税收和前期铺货虽然刚开始不用进太多货,但怎么也得有几千块吧,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差不多需要两三万,另外至少还得有几千块钱握在手里做机动用,所以我意思是咱俩一人投资两万块,在一起使用,以后赚的钱就对半分,这样最省事不过了。你这么会攒钱,两万块总有的吧?" "这个……嗯,有的,不过,说实话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万一……" "别说丧气话啊,你这样吧,你明天跟我一起去’韩国城’看货,然后去看店铺,亲自确定一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然后再做打算怎么样?" "嗯,这样行。" 接着两人约定好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这边刚结束通话,那边袁草便凑上来说道:"咱领班找你干什么,我怎么听你提到开店,开什么店?" 沈七月便将事情跟她说了一遍,而后问她:"你觉得我要不要听她的?" "这个我说了不算,得你自己拿主意了,不过……你不是一直想开服装店吗?这次也许是个机会,咱领班做事也是很有能力的,你们俩合作风险就小很多。" 沈七月沉吟着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不过最终还是等明天见面看看再说了。" "是啊,你们别一头热,把各方面需要处理的问题都搞定了再说,做生意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第31页 沈七月笑道:"听你说的好像很在行,你要不要也来凑一份?" "我就算了,我又没本钱,给你们打工还差不多。" "嗯,假如店真的开起来并且生意稳定的话,我雇你给我店员。" "滚你的吧,店还没开你就做起老闆梦了!" 沈七月"咯咯"笑起来,她的确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开一家服装店,自己做老闆,这是她长久以来的梦想,她努力攒钱也是为了能尽早实现这个梦想,只是这一天来的未免太快了些,她感觉自己还没有来及做好准备,虽然她内心深处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 她忽然间不知为何想起了蒋小楼,这个她所喜欢甚至崇拜的人,他的家世、职业对自己来说是那么的优秀,目下的自己跟他相比简直有如灰姑娘和王子,她满怀希望地想到,假如自己真能成功经营一家服装店的话,那么跟他在身份上的距离是不是就能拉近一点呢? 所以,对自己来说,眼下已不仅仅是能否实现梦想的事了,而是她能不能穿上这只带给她爱情的水晶鞋。想到这里沈七月恨不得马上给蒋小楼打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好像今天不说他明天就会变心了似的,但她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这股冲动,一切才刚开始呢,起码得等明天去见张薇亚之后一切才有定论,她暗暗告诉自己,她的心已经在微微颤抖了,该死的时间,为什么过得这么慢呢? 2 "……我不能走我也不能哭,因为我的身体已经干枯,我要永远这样陪伴着你,因为我最知道你的痛苦……" "趴"地一声,蒋冰儿拔下了音箱电源没找到开关在哪索性将电源拔了,崔健那干燥沙哑的嗓音戛然而止,房间里静了下来,刘默默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再听下去我就要疯了,小楼你个混蛋,我要你放音乐你就放这种东西啊?" 蒋小楼靠在沙发上慢条斯理说道:"我没放左小祖咒的歌给你听就不错了。" "左什么?" "左小祖咒,要不要听听看?" 刘默默连忙摆手,"算了算了,光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一般人。我真搞不懂,看你平时外表那么冷静,怎么爱听这种吵脑子的东西?" 蒋小楼笑了笑没说话,她当然不会懂,往往越是心思慎密、思维严谨有序的人,越是需要一些活跃甚至粗暴的东西来不断刺激他的心性,或者也可以说是一种释放压力的办法,比如摇滚乐,在听的过程中能够使人心情澎湃、生机蓬勃,过后只要将这种情绪稍作牵引,便可化作冷静的但却源源不断的能力供人使用,冷静和热情从来都不是矛盾的对立,就拿侦查案件来说,这份工作需要他保持绝对的冷静和一丝不苟的态度,然而这工作本身对他来说就是一种热情的释放,没有这种热情,又如何能投入全副精力认真工作呢? 想到这里,蒋小楼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去当一名精神学或心理学的教授了他绝对有这个水平,况且时下教授并不一定都有知识,会混、会抄袭几篇论文就行,可惜他这辈子是没有当教授的机会了,能当好一名警察,他就已经知足了。 蒋小楼边抽菸边天马行空地胡乱想着这些,对他来说这也算是一种释放压力的办法,他从来都是自己想办法将压力偷偷化解掉,所以在旁人看来,他永远都是一副对任何事漫不经心的样子,就像眼下,他这个样子引来刘默默的强烈不满,跺着脚说:"你可真是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是一点不着急,王弈可不是一般人,等他找上门来你再想办法对付叫已经晚啦,我说,你到底听见没有?" "他又不找你麻烦,你这么着急上火干什么。"蒋小楼坐直身子,看着她说:"说正事吧,你跑来我家干什么,不会是单纯为了吃南瓜饼的吧?" 刘默默已经吃了三块南瓜饼,正事却还未说,也许不是她不说,而是蒋小楼一直没摆出说正事该有的态度,令她无法开口。 刘默默将手中剩下的半块南瓜饼一口吞下,拍了拍手说,"这还像回事,不过说起来这南瓜饼味道不错,是上次在如家宾馆附近那家店买的吗?" "你说你这人是不是故意的,我跟你说正事了你又跟我闲扯,快说,我一会还有事。" 刘默默沖他咧了咧嘴说:"好吧,你现在马上跟我走。" "去哪?" "去我家。" "你家?"蒋小楼愣了愣,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微笑起来说道:"这是高飞给你的任务吗?" 刘默默白了他一眼说:"你不想想,如果是任务,怎么会派我这个女孩子过来?是我自己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所以好意叫你去我家,不行吗?"她飞快地说完这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表情竟没有一丝害羞或不好意思,蒋小楼知道她是故意如此,反之的话更容易让自己误会,其实她心里肯定是害羞的。 "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但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个照应,你一个人在这住出什么事了都没知道,王弈是变态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还是咬定王弈就是兇手,蒋小楼笑了笑说:"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一个大男人去你那住实在不像话,被人看到了你以后还怎么找对象?" 刘默默"哼"了一声说:"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那这样吧,我吃点亏,搬来你这里住,这样行了吧?" 第32页 "得了吧你,被邻居看见跟某人说我就死定了。我说,这件事我自己都不担心,你这么着急上火干什么?" "你不担心是因为你骄傲,你觉得王弈不能把你怎么样,但万一他真的对你下手怎么办?那两名死者就是前车之鑑啊!所以……如果你不想跟我同居的话,就老老实实到单位宿舍去住,或者去投奔朋友,总之一个人就是不行!" 从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中,蒋小楼感受到了一种温暖的东西,他突然伸手去拉她的手,方才说那些话都没有害羞的刘默默突然间脸红了,边往回抽手边小声咕哝:"你干什么!"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你摸摸这里" 蒋小楼将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右边裤子口袋上,刘默默轻轻一抓,出于职业的敏感性,她马上意识到他口袋里装着的是什么东西,勐地抬头看他,说:"你哪弄的?" "当然是找高飞借的,我还能私藏枪枝啊。" 刘默默眨了眨眼说:"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种不合规矩的事当然不能往外说。"停了一下又说,"我不是不知道危险,但我招惹王弈的目的不就是让他来找我吗?我要是搬去单位宿舍去住,那前面所做的那些还有什么意义?我就是要给他下手的机会。"他拍了拍口袋里的东西接着说,"有这东西在,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所以你别操心就对了。" 刘默默扁了扁嘴说:"这么说,是我自做多情了?" "多情永远不会错的。" 3 晚上八点多,饭后出来散步的老头老太太都回家了,小公园里只剩下一对对躲在暗处谈情说爱的情侣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差不多只有情侣。 蒋小楼与沈七月当然不是情侣,却还是进了公园,因为除了这里,这附近一带实在没什么安静的地方可以供他们坐下聊天,他们刚在附近一家小店里吃完饭,吃的是兰州拉面,也许是不正宗的缘故,蒋小楼觉得味道十分一般。饭后沈七月提议到这里来走走,蒋小楼没有拒绝。他们沿着碎石子砌成的小路一直走到公园中间的水池前,蒋小楼记得夏天过来时池里开满了荷花,但现在除了一堆黑乎乎的水草什么都看不见了。 除了他俩,水池附近没有别的人了,因为这一带有路灯照亮,那些情侣当然不会大胆到在路灯下干点什么,而这个时候不干点什么又不行,所以全像蚂蚱一样钻进了草丛里,蒋小楼不想打扰他们,于是带沈七月在水池旁边的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接着聊开服装店的话题。 "一切都准备好了,"沈七月语气轻快地说,"我明天就跟朋友一起去取钱,先把房租交了,然后就开始装修店铺。" 蒋小楼点头,"装修应该挺麻烦的吧?" "嗯,还好吧,我们成本有限,所有就随便弄弄,看起来整洁大方就好了,估计也花不了太多钱的,然后就是订货架、买模特等等一些事情,总之不会超过半个月时间,店就差不多可以开起来了,到时候你一定去捧场啊。" 蒋小楼笑道:"都是女孩衣服,我去捧什么场。" "帮我拉生意嘛,只要是你带来的朋友买衣服,我都给八折,咋样?" "这没问题,我可以带我姐去,她平生最大爱好就是逛街买衣服。" "呵呵,说话算数!" 蒋小楼笑着点点头,刚想说什么,突然看到对面有个毛茸茸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四脚往前爬了几步,面朝两人所在方向,在一丛灌木丛中间蹲了下来。 由于它所在地方没有灯光,又有树木杂草覆盖,连月光都透不进去,所以,蒋小楼只是看到了一个硕大的黑影,肯定不是狗,世界上应该没有这么大的狗,而且,蒋小楼看到它头部两边各有两个三角形状的东西在微风中抖动是衬衫领子?蒋小楼心勐得提了起来,是人!这个四脚走路的东西竟然是人。 蒋小楼耳边突然响起光头形容跟踪他和沈七月的"怪物"时说的话:"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像人,但用四条腿在地上爬,像条狗似的……" 就是这东西了!是不是王弈不知道,但它极有可能就是杀死两名被害人的兇手,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他了,蒋小楼深吸了一口气,右手缓缓插进裤子口袋里,摸到那个硬梆梆的金属物件。沈七月好像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还在一旁不停构想着未来:"……我算了一下,如果生意好的话,半年左右就能把本钱收回来,到时候我们可以加盟品牌服装公司,那样不仅利润大,人也可以轻松不少……" "七月,"他轻轻叫了她一声,沖她晃了晃方才掏出的手机,一脸严肃地说道:"领导刚给我发简讯,说有急事找我,很不好意思,你得先回去了。" 沈七月愣了愣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事呢?" 蒋小楼苦笑道:"谁让我是干这行的呢,别说这时候,就是半夜有事叫我也得过去。" "嗯,那个……是要你去办什么重要的案子吗?" "算是吧,对不起,不能送你回去了,你现在就走吧,我待会马上给单位打电话,叫他们派车过来接我。" 第33页 "好吧,"沈七月站了起来,皱眉看了看他说道:"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你快回去睡个好觉,明天还有的忙呢,我等你的好消息。"他指的是开店的事,沈七月当然明白,点了点头,再次跟他道别后便独自往公园出口走去。 蒋小楼目送她走出公园,连忙再转头往草丛那边看,那个东西还在,连姿势都没换一个,仍是一动不动望着自己,很好,蒋小楼暗暗说道,真的掏出手机,直接拨了个电话给高飞,接通后低声直接说道:"不废话,快些派人过来清河区玉树公园,越多越好,把公园包围。" 高飞愣了半天说道:"怎么回事?" "兇手出现了,那个’狼人’,就在我对面草丛里监视我呢。" "王弈?"高飞低声叫起来,听得出他也十分激动。 "不知道是不是,不说了,你快点照我说的办,一定要快!" "嗯,你自己小心点!" 挂上电话,蒋小楼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摆出一副很悠闲的姿势靠在长椅上,眼角余光却一直盯着那个东西,可是它还是好像发现了问题,或者沈七月的离去带走了它监视的兴趣,它转身往草丛更深处走出了,蒋小楼暗道一声坏了,还没想好怎么办,那东西突然往前一跃,彻底消失在草丛中间了。 蒋小楼霍地站起来,只犹豫了数秒,便快步朝那东西消失位置走了过去,当然为防不测,他右手始终是插在裤子口袋里的,他相信再可怕的东西也敌不过手枪。 4 高飞带人赶到地方的时候,蒋小楼已经出了公园,正靠在围墙上抽菸,高飞下了警车快步走过去,问道:"你怎么在这?人呢?" "早跑了,不然我能站在这吗?" 高飞愣了愣道:"我来得太迟了?" "不迟,我刚挂上电话他就跑了。" "是不是王弈?" "不知道,他躲在草丛里,根本看不清楚。" "那你怎么知道是兇手?" 蒋小楼扔掉菸头,歪着头看他,只简单说了一句:"那人是用四条腿走路的……" 高飞皱起眉头,少顷回头对在他身后站成一排的警员吩咐道,"你们去公园里到处搜查一遍,遇到可疑的人就带过来,要小心一点。" 警员们一动不动,其中一人说道:"高队,你连犯罪嫌疑人体貌特徵都不说清楚,我们怎么搜查?" 高飞转过头来问蒋小楼:"体貌特徵是什么,光是用四条腿走路这一点吗?" "你去抓他的时候,他肯定不会用四条腿走路。"蒋小楼想了想说,"你就让他们按照王弈的体貌特徵搜查吧。" 交代完王弈的体貌特徵,警员们便进了公园,高飞同蒋小楼一起回到警车上,大概一根烟的工夫,警员们回来了,报告说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蒋小楼耸了耸肩,苦笑道:"我就知道他已经跑了,这傢伙可不傻。" 高飞说:"那依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还是照之前说好的办吧,这件事就当他没发生好了。" 高飞看了看他说,"你自己小心一点。" "晓得,我先回家了。"蒋小楼拉开车门跳了下去,从这里去他家与去警局不是同一方向,好在路不算远,蒋小楼打算步行回去。 回家路上,他眼前仿佛一直浮现着之前在公园里看到的那一幕,那人(如果真的是人的话)四肢爬行的姿势与先前光头描述的基本一致,然而听别人说和亲眼所见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虽然这场面谈不上恐怖比这恐怖十倍的场面蒋小楼也经歷过,但是,那种四肢爬行的走路姿势实在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爬行是动物的专利,人类中也只有婴儿才会爬行,但方才那傢伙明显不是动物,也不是婴儿,而是成人,这一点从他身形大小就可以看出,可是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成年人为什么要爬着走路呢? 如果他真是兇手的话,那么是不是像自己之前分析的那样,他在模仿狼人?从走路姿势到杀人手法都在模仿狼人的习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时,蒋小楼脑海中突然控制不住地跳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他真的是狼人呢? 回到家,蒋小楼已经不去想那件光凭空想不会有任何收穫的事情了,他需要保持冷静,依照自己的计划按部就班地展开调查,这才是正道,他相信自己早晚能查清案情真相,他可以等,可是,兇手愿意等吗?假如他再次行兇怎么办?这是蒋小楼最为担心的,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他无能,就凭眼下这点线索,即使福尔摩斯从书本里跳出来只怕也无能为力。 洗完澡,蒋小楼便直接上了床,从床头柜上拿起那本前些天看到一半的小说《圣女的救济》,日本推理小说作家东野圭吾的近作,蒋小楼感觉这本书很不错,他找到上次看的地方往下接着看,大约有二十分钟的工夫,他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纪如萱打来电话,连忙接通,说道:"喂,笨蛋。" 纪如萱"咯咯"笑了一声说道:"傻瓜,你睡觉了吗?" "没有,刚回来没多会儿。" "哦?跟哪个女孩子约会去了,老实交代。" 第34页 她猜的倒很准,蒋小楼笑道:"说名字你又不认识,一个美女。" "真的吗?"纪如萱当然不信,继续开玩笑说:"除了我这个美女一时煳涂看上你了,还有哪个美女这么没眼光?" "这年头没眼光的多了。傻瓜,我问你,这么晚打电话给我干什么,想我了?" "谁想你,我是怕你太想我,打个电话安慰安慰呗。" "少来,我忙着跟美女约会哪有工夫想你。" 两人你来我往地闹了一阵,纪如萱稍微正声说道:"说正经的,你那案子什么时候能办完,我妈天天打发我催你快来呢。" "催我干什么?" "这个嘛……你想听实话吗?" "废话。" "没有废话,只有实话,"纪如萱再次笑了一阵,方才说道:"告诉你吧,最近我那个同学经常来找我玩,我妈有点担心,所以让你快来呗。" "担心你变心不要我了?" "哪能呢,我妈是怕左右邻居看着我天天跟一男的出去不好,如果你来了,他不就不方便来找我了吗?" 蒋小楼顿了一下说:"你哪个同学?" "就是你送我走时见过那个,徐鹏,他家离我家很近的,放假回来也没事,经常过来找我玩当然不是我们两个玩,呵呵,都是一些老同学在一起的。" 蒋小楼想起那个油头粉面的男生不,在北京呆那么久,应该是阅歷丰富的老男人了,蒋小楼对他可一点好感都没有,想提醒纪如萱少跟他来往,又怕她笑话自己吃醋,想了想说:"那你就别让他上你家里找,你们约在外面见面邻居不就看不见了。" "不行不行,那样搞的好像约会呢,呵呵。" 她的话使蒋小楼想起自己与沈七月的每次见面,不正跟约会一样吗?他心里马上产生了一种负罪感,不过很快就又消失了。"那随便你了,反正我办完案子就去接你,我已经很努力了,你别催我。" "喂,蒋大侦探,你怎么……你应该说点关心我的话吧?比如劝我少跟他来往什么的,表示你很关心我嘛。" "呵呵,你跟我说这事的意图就是这个?" "一点点吧,快点说几句,我要睡觉了。" 她话未落音,蒋小楼却听到有人在敲自家大门,心神一凛,对着手机说:"有人敲门,我去看看,没空理你了,快睡吧。" "不是那个美女跟你没亲热够,跑家里找你来了吧?" 蒋小楼已没心情跟她开玩笑了,匆匆道了再见,挂上电话便出来到客厅,向大门外问了声:"谁?" 没人回答,但敲门声还在,蒋小楼上前趴在门镜上看了看,楼道的声控灯没亮,一片漆黑,他想这人上楼的脚步可够轻的,难道是故意的? 他贴着门又问道:"谁,说话。" "你开门。" 是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声,蒋小楼陡然紧张起来,悄然进屋拿到手枪放在裤兜里,一只手伸到里面握着,用另只手缓缓开了门。 果然是王弈!合黑着脸,双手插兜站在门外,一副二流子的样子。不知为何,真的见到他之后,蒋小楼一点都不紧张了,反而觉得他这样子有点好笑,一看就是小孩子装装的感觉,不过王弈虽然年纪不大,内心世界却绝对跟一般的小孩子不同。 蒋小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那双裹了一层黑眼圈、目光暗淡的眼睛上,似笑非笑地说:"我知道你会来的,等你多时了,进来坐吗?" 王弈摇摇头,不说话。 蒋小楼又说:"在你跟我说话之前,我想问你个问题,今晚7点到9点之间,你在什么地方?能回答一下吗?不然我也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王弈略微抬起头,看了看他说道:"我也知道你为什么问我这个,我不是那个怪物。" 蒋小楼心下一惊,仍不动声色地说:"我好像没跟你提到什么怪物吧?" "我看到他了,"王弈丝毫不带感情地说,"当时我就在你们附近不远。" "你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诉你。"他回答得倒干脆。 "那么,如果我怀疑就是你呢?" "你尽管调查,你问完了吗?换我问了……"他原本暗淡的眸子突然射出一种奇怪的光芒来,像是愤怒、仇恨,又有点幽怨的味道,接着他缓缓问了一个令蒋小楼意外的问题:"你打不打算跟七月结婚?" 这问题有点出乎蒋小楼预料,本以为他会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沈七月,没想到他竟这样问,当下略带不屑表情说道:"结婚这么久远的事,我从没考虑过,再说" "你必须考虑!"王弈打断他的话,恨恨说道,"如果你不打算跟她结婚,现在就不要跟她在一起!" "你太单纯了,"蒋小楼摇着头,觉得自己应该再狠一点,于是刻意笑起来说:"那天在电话里我好像跟你说过一回吧,我跟她只是玩玩而已,我玩过很多女人,她只是其中一个……"这句话说完蒋小楼自己都快要吐了,插在裤兜里那只手已经握紧了手枪。 第35页 然而,王弈却丝毫没有一点愤怒的表情,只是摇了摇头,望着蒋小楼的眼神也变得哀伤起来,用异常沉闷的语调说道:"我知道你在骗我,你讨厌我,看不起我,为了让我难过你才故意这么说的吧?你其实是很喜欢七月的,是不是?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 没想到他竟这么单纯善良,蒋小楼正犹豫着不知道是继续刺激他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敷衍他,突然只听"扑通"一声,王弈竟然在他脚下跪倒了!低垂着头,语气已经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你看不起我没关系,我只求你能好好对待七月,我知道也许我配不上他,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她,只要她能过的幸福,我怎么样都无所谓,所以我求求你……" 这突然的变故令蒋小楼吃惊不已,接着是一阵感动,但很快就被愤怒给取代了,他没有再掩饰自己的情绪,对着王弈大声斥道:"你这样还算个男人吗?为了一个女孩就把你折磨成这样,你父母养了你二十年就是让你为一个女孩要死要活的?" "我没有父母。"王弈淡淡说道,抬起头,望着皱起眉头的蒋小楼接着说道:"我是孤儿,从小到大除了我奶奶没人看得起我,我奶奶死了,我出来打工到处受欺负,只有七月把我当人看……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看到她受到一点欺负……"他说着竟然抽泣了起来。 "这不是藉口,王弈,你不是个男人。"蒋小楼哪怕一秒钟都不愿多看他,转身关上了门,正要往卧室走,突然间好像想起什么,对的,王弈最后说的那句话我不能看到她收到一点欺负,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不是说:只要是欺负沈七月的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他……这么说,他还是有作案动机的!蒋小楼连忙又走过去打开房门,但奇怪的是王弈已经不在那儿了,走了吗?蒋小楼往楼道下面看了看,没人,心想他动作可真够快的,就像……那个四肢爬行的人消失是草丛里那样,只一瞬间不见人影。 就在他还站在门前发愣的工夫,从卧室里传出手机铃声来,他第一反应是王弈打来电话,连忙进屋,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高飞的手机。 接通后,高飞只说了一句话:"抓到王弈了,速来警局。"说完便挂了。 蒋小楼呆呆地举着手机,过了老长时间才摇头嘆了口气,心想,我早该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高飞一直都不煳涂呢。 5 许由市警局。 专案组中除了负责审讯(应该说询问更合适一点)王弈的两名警员外,所有人聚集在会议室里一边等待询问结果,一边商量着可能的结果和应对的办法,只有蒋小楼和刘默默坐在后排咬耳朵。 "你别高队,他这么做也是为了破案,事先我都不知道的,昨天正好我在单位值班,高队说有行动让我跟着去,警车都开到你家小区门口我才知道……" "等等,你们到的时候,王弈还没有上楼?" "嗯,是负责监视不不,应该是保护你的人通知高队,说王弈去找你了,然后我们过去时,正好在楼道里看到王弈跟你下跪那一幕,真是……哎,这人傻的可爱。" 蒋小楼冷哼了一声说道:"没出息的男人。" 刘默默捂嘴笑道:"你骂他那些话我都听到了,很难得见你发火,你当时怎么生这么大气?" "也没什么,只是讨厌这种没骨头的男人。" "我倒觉得他挺伟大呢,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不等蒋小楼反驳她又接着说道,"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你当时肯骂他,是因为你觉得没有作案嫌疑是不是?不然你绝不会对一个杀人犯动怒的,况且你之前还装的那么残酷的样子。" 蒋小楼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她说的一点没错,蒋小楼当时是觉得一个男人肯这样没脸没皮地跪地请求别人,如此没有出息必定不会干出杀人这种大事,故而毫不隐瞒自己情绪地大骂他一顿,但之后因他那句话而心念转了过来,别的不说,一个男人肯为了喜欢的女人在"情敌"面前下跪,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呢? 询问工作很快结束,两名警员过来报告结果,与蒋小楼推测的一样,王弈拒不承认自己杀过人。"但是,他说不清楚在两名被害人遇害的时间段内,自己在干什么,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不在场证明。" 说话的是蒋冰儿,蒋小楼的堂姐,是许由市刑警队两朵警花之一另外一个是刘默默,两人按说都是刑警队的内勤人员,因蒋冰儿在审讯方面很有一套,故而高飞经常派她审讯相对重要的犯罪嫌疑人,日前她刚到省城出差回来不久,蒋小楼私下还没有见到她。 听了她的汇报,高飞一时间沉默不语,蒋小楼却站出来说道:"那个时候他多半在跟踪沈七月,这种事自然没人能证明的。" 蒋冰儿看了看他说:"你这么说什么意思?你认为兇手另有其人?" "你刚回来,还不太了解案情,我不跟你说。" "废话,不了解案情我能去审问他吗?"她突然向前来到蒋小楼面前,瞪着她低声说道:"我还没找你麻烦呢,听说你最近经常跟那个女孩约会是不是?" 第36页 刘默默听见这话"扑哧"一声笑出来,高飞也听见了,沉声训道:"不相干的事都给我出去说去,现在在讨论案情!" "我就是在说案情啊,"蒋冰儿回头看着高飞说道,"我不明白,他每天跑去跟那个女孩约会是什么意思?对破案有帮助吗?" 蒋小楼微笑着说:"当然有帮助,但其中原因没必要向你汇报。" 蒋冰儿还想反驳,高飞抢在她前头说道:"他的事你不用管,我心里有数就行,现在接着讨论案情,小张,你去找王弈采一下唾液和头髮的样本,送要研究所去,比对一下从死者身上提取到的疑似兇手的唾液和头髮,看是不是同一个人,催他们快一点。" 小张领命出去了,蒋小楼皱眉说道:"这样做不合规矩吧,王弈又不是犯罪嫌疑人。" "怎么不是,咱们不是一早就怀疑他了吗?"高飞说。 "可那只是怀疑,又没有证据" 高飞伸手打断他的话,说道:"现在是非常时刻,如果一切都按规矩来的话,只怕到明年这时候都破不了案,咱们好不容易找到王弈,当然不能轻易放过,兇手是不是他,等分析结果出来一切就明了了。" 蒋小楼苦笑道㊣(24):"你是一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吧,所以才派人一直跟踪我?" "是保护你,顺带把王弈给揪出来,他是目前唯一有作案动机的人,你可别忘了那枚戒指我知道这个算不上证物,所以才要比对唾液和毛髮,假如对上的话,直接就可以给他定罪了。" "那眼下怎么办,把人关起来等到结果出来再说?" "这当然行不通,"高飞转身对蒋冰儿说,"去通知一下,把人放了,让老李安排几个人跟着,具体怎么分班我回头再跟他说,先把人给我盯住了。" 目送蒋冰儿走出会议室,蒋小楼暗暗嘆了口气,附在刘默默耳边小声说道:"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兽人 五、 1 辞职之后,沈七月便同张薇亚一起把全副精力放在了开店上面,别看只是一家小小的服装店,各方面琐碎事情可不少,有很多困难还是之前根本就没有预料到的,好在两人都对开店充满了热忱和期望,接连多天忙碌并未让她们感到疲累不堪,相反越干越起劲,差不多用了半个月时间,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她们这间承载着希望的小小服装店就要开张了。 因为主卖韩装,她们给店铺取了个简单明了的名字:韩都美眉衣恋。招牌的式样是她们自己设计的,为此花了不少心思,看着招牌挂上门头时,沈七月心里乐开了花,不断地问自己:这就是我的店吗? 她生怕自己只是做了一个美梦,梦醒后,她还要接着去宾馆上班,日復一日地重复那枯燥乏味的工作以及随时可能遭受的客人的蔑视和侮辱,不,沈七月在心里大叫,自己不会再回头了,如果这是梦境,那么就永远不要醒来吧。 她心爱的蒋小楼此时就在她身边站着,跟她一样抬头看着刚挂上门头的招牌,少顷点点头说道:"挺好的,就差开张营业了,是明天开张吗?" "嗯。"沈七月笑着看他,"今天辛苦你了,如果没有你,我们三个女孩子很多事情都没法做呢,明天开张你还来吗?" "来,我答应帮你们放炮的。" 这时张薇亚从店面里走出来说道:"警察叔叔,你来帮我搬个东西,我一个人搞不定。" 虽然是头回见面,但一下午时间已足够让年轻人们相互熟悉了,况且张薇亚本来就属于自来熟的那种人,倒是袁草整个下午都表现的比较矜持,只埋头干活,基本上没跟蒋小楼说过几句话。 将最后一点活干完,张薇亚拍了拍手,对蒋小楼说:"谢谢你警察叔叔,走吧,今晚我请客吃饭。" "呵呵,先欠着吧,我还得到单位一趟。"蒋小楼说罢转头看沈七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嗯,明天上午八点钟准时来啊。" "一定,再见。" 蒋小楼分别沖她们摆了摆手,转身出了店门,他没有回头来最后看她一眼,这让沈七月感到很不舍,想追上去再跟他说点什么,但又怕伙伴们笑话,也只好作罢。 蒋小楼前脚刚走,张薇亚便跑到沈七月面前,笑着说道:"不错不错,这男人哪里都好,可真被你找着了。" 沈七月傻笑了一阵,耳边突然听见袁草的声音:"样子确实挺帅,只是看不一定是老实人,七月你可得小心一点,别回头被人给骗了。" "放心啦,他不是那种人。"不等袁草开口,她又接着说道:"我倒是纳闷呢,你今天怎么这么老实,一句话都不说,有什么心事吗?" "什么心事,我是故意装矜持啦,第一次见你朋友总要装装样子,哪像老张跟个千年话痨似的,我再像她那样,人家回头会想怎么沈七月交的都是这种朋友,她本人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喂,你个黑炭头说话小心点!"张薇亚双手叉腰,虎视眈眈地瞪着她,但嘴角的微笑说明她根本没有动气,她接着嚷道:"我爱说话咋了,这年头男的就喜欢我这样的好不好?" 第37页 袁草嬉笑着对沈七月说:"看到没有,母夜叉现真身了。" "我……"张薇亚还要分辨,被沈七月打断说道:"好啦,忙了一下会你们还不累是不是,还有工夫斗嘴,赶快收拾收拾吃饭去。" 2 袁草并没有辞掉在宾馆的工作,只是申请换到了夜班组,每天傍晚上班,清晨下班,在别人看来顶可怕的一件事,她却觉得无所谓,这不刚吃过饭她就乐颠颠去上班了,沈七月与张薇亚吃完饭聊了会经营方面的事,然后约好明早八点钟直接去店里会面,便在餐厅门外分了手,沈七月一个人往租住房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满心欢喜地憧憬着明天店铺正式开张时的情景,甚至连向顾客介绍服装时的台词都构思好了,她整个人沉湎其中,几乎是在依靠下意识走路,直到快要走进那条逼仄阴暗的胡同时,她才好像突然回过神来,停下脚步,睁大眼睛警惕地往胡同里望了望,里头毫无动静,连那几个经常蹲在路边的混子也不见了人影,沈七月这才想起来自从光头死后,这些人好像也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再在这一带出现过,她哪里知道这是因为光头的死使警方发现了那个隐藏在居民楼中的地下赌场,赌场捣毁之后,这些人自然树倒猢狲散,转到别处觅食去了。 虽然不见这些人,沈七月还是担心,想打电话叫蒋小楼过来送自己进去,又觉得下午他帮自己干了不少活,这时候可能已经累得不行睡觉了,自己再因为这点小事叫他也实在太不像话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自己进了胡同。 她走的很快,路上一个人都没碰见,耳中听见从远处楼房传来的电视节目的声音,稍微抵消了她心中的紧张感,然而走到光头出事的那个巷道的路口时,她的心又揪紧了,她不敢朝里头看,但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竟然看到了一个比黑夜还要黑的人影,站在那条死胡同的门口,她一下怔住了,还未回过神来,人影已经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他差点要尖叫了,但这时人影已经走出了胡同,面庞一下子暴露在虽然昏暗但仍依稀可以辨物的月光之下,换句话说,沈七月看到了他的样子,分明就是那个她知道一直潜伏在己身边却许久未见的人,她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喃喃说道:"怎么是你?" "我来看看你。"王弈在距离她五六米的地方停下脚步,直勾勾盯着她说道。 "我……你有什么事吗?"沈七月颤声说道,又往后退了两步,并且做好了随时准备逃跑的打算。王弈大概是看穿她的心思,目光中竟流露出一丝伤感的神色假如沈七月没有看错的话。他沖她摇了摇头,说道:"你不应该害怕我,哪怕我将世上所有人都杀了,也不会伤害你的。" 沈七月一愣,念头转到了日前发生的那两宗兇杀案上,心想他这么说是不是承认自己是兇手呢?她很想问问他,但又不敢,这时王弈两眼突然流出泪来,向前走了一步,无不悲伤地说道:"七月,我要离开你了……" 沈七月吃惊地看着他,刚要开口,他又接着说:"因为你已经不需要我了。"这句话出口他已经是泪流满面。 这一幕让沈七月的心顿时软了,但还是不太敢靠近他,只是劝道:"你别这样,不管怎样,我们都还是朋友呢。" 王弈似乎没听见她的话,垂着头,自顾自地喃喃说道:"那个警察跟你更般配,我自作多情了,他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你们一定会幸福……" "王弈,你别这样,"沈七月咬着嘴唇说道:"其实……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的,你以后肯定会遇到比我好的人,只要你振作起来。"说这番话时,沈七月已经忘记了他是一个杀人嫌疑犯,只是当他自己的追求者,是朋友,不管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至少一切都是为了她,他总是喜欢她的,单这一点也让她感动,她以前每每困扰于被他跟踪的时候,曾把他当作一个不识时务的人,甚至是心理变态,如今她一切都明白了,他只是一个默默保护自己心爱的人、甘愿付出一切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得不到的可怜虫,尽管他对她的爱本就是一种错误,但毕竟是爱,真真实实的爱。 沈七月终于上前,扶起他的脸庞,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想要去擦他脸上的泪水,虽然不少人都说流泪的男人是没用的,但她却觉得他这泪水流得可爱,谁知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他脸庞的瞬间,他竟接连向后退了好几步,脸转向一边,用气声说道:"你别这样,我好容易才下决心要离开你的……你能理解我,我就已经满足了,从明天起,我要过回正常人的生活了。" "你早该这样了,王弈,记住我们还是朋友的。" 王弈点头,望着她的目光也逐渐恢復了常态,他已经战胜了自己。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只是有一件事我还不放心,虽然他对你可能没有恶意,但我害怕……你知道欺负你的那两个人是怎么死的吗?" "啊!"沈七月失声惊叫起来,心也在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王弈沉默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虽然我也恨不得杀了他们,但真不是我干的,本来我不想说的,但我想了很久,觉得你还是知道的好,起码做个防备,他……" 第38页 沈七月缓缓吸了口气,等待他说出兇手的人名,不料等来的竟是一句:"他不是人。" 不是人!这句话像一道闪电从沈七月心头划过,她身体颤了两颤,急问:"什么意思,不是人是什么?" "我不知道,"王弈嘴角突然抽动了一下,目中露出恐惧的神情,缓缓说道:"我没看到他作案,但肯定是他没错,你也许不认识他,他是" 他突然停住不说了,双眼圆睁望着沈七月的头顶。"怎么了?"沈七月紧张问道。但王弈还是保持这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不变,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沈七月愣了半晌忽然明白过来,王弈看的不是自己头顶,而是自己身后! 这个念头浮现的一瞬间,她便回过头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团黑影,就在距离自己十来米远的一间平房顶上,外形像人,但是……他好像是四肢着地爬在地上?沈七月正要睁大眼睛看个清楚,眼睛忽然被一双手给捂住了,接着耳边响起王弈颤巍巍的声音:"不要看,七月,不要看到他的样子,你知道为什么……" 沈七月身子像筛糠般抖了起来,她没有挣扎,只是勉强拖着哭腔说道:"那到底是什么,王弈,你告诉我……" "那个怪物,"王弈低低说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总跟着你,你们不认识的,你只要记得有这么个东西就行了,别怕,他是保护你的。" "保护我?" "是的。"王弈更加放低了声音,凑在她耳边说道:"但你得记得有这么个人,凡事小心。" 沈七月还想问个清楚,王弈已将手拿开,说道:"他走了。" 沈七月往那平房顶上看时,果然不见了人影,正怔怔发呆,听见王弈说道:"我也要走了。" 沈七月忙转头看着他,眼角流下泪来,说道:"你记住,我们还是朋友,你有空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我,不过我马上要搬家了,你想找我就打我电话,号码不会换的。" 王弈点点头,"那我走了,你自己回去没事,我后面不少警察跟着,不会有事的。" "警察?"沈七月伸头往胡同口看了看,并没有人,于是问道:"警察为什么跟着你?" 王弈却好似没听见一样,转身往回走去,走了有一段路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们是朋友,但在彻底忘掉你之前,我不会来找你了,再见。"说完加快脚步,这次是真的走了。 沈七月目送他身影消失在胡同口处,心里还想着他最后说的那句话,从表面上看这句话似乎有点意义不通既然都忘掉了,为什么还要找她呢?沈七月却能明白他的意思,只有忘掉自己,再见面时他才不会感到痛苦,才可以继续做朋友,不过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话,他可能就不会想再见自己了吧,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能重新过回正常生活,这就是恶最好的结局了他们两人之间最好的结局。 他一定会幸福的,每个懂得爱情的人都会幸福。 沈七月又朝那间平房顶上望了一眼,然后快步向胡同深处走去。 3 蒋小楼用菸头点燃鞭炮的时候,沈七月在旁边捂着耳朵傻兮兮笑着,她们投资了所有积蓄、用了半个月时间打理起来的服装店就在这热闹的鞭炮声中开业了,韩都美眉衣恋,希望它的生意也能像这鞭炮声一样热闹鼎沸,沈七月心想着,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放完鞭炮,张薇亚便将写着新店打折等字样的gg牌摆在了店门前,回头笑着对沈七月说:"行了,等着生意上门吧。" 沈七月只是傻笑。 蒋小楼进屋走到柜檯前,将自己带来的那尊财神像摆在柜檯一角,调整好位置,然后笑着对两位女士说:"这神像就这样放着吧,轻易不要挪动,能保佑你们财源广进的。" 沈七月忙点头说:"嗯,以后早晚一炷香供着。" "呵呵,那我先去单位看看,中午过来找你们吃饭。" "好,十一点半之前一定到哦。" 蒋小楼答应一声,刚走出店门,突然迎面开过来一辆小面包车,正好在店门口停下,车右窗上用剪纸贴着两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字:城管。 车门打开,三个穿城管制服的男人下来,其中一个秃头的径直闯进店里,大喊一声:"哪个是老闆,出来一下。" 沈七月与张薇亚都吓了大跳,还没有应声,蒋小楼抢着答道:"你们有什么事?" 秃头上下打量他一眼,说道:"你是老闆?" "有事就说。"蒋小楼冷冰冰答道。 秃头回身往店门外瞅了一圈,指着gg牌说:"这个,占道经营了!" "占道?连个gg牌也不给往外摆?" "废话,家家都这么干的话,行人还怎么走路!"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收起来。" "嗯,念你们初犯,这次交两百块钱罚款算了,以后注意点。" 蒋小楼冷笑着看他:"这就罚款了?" 秃头很大公无私地说道:"当然要罚款,不罚款你们还不长记性呢。" 蒋小楼点点头,说:"如果不交呢?" "不交?不交就不要做生意!"秃头大声嚷起来,"我是看在你们刚开店不懂规矩的份上少收点算了,你要再这态度你信不信我店给你封了!" 第39页 蒋小楼看着他,不急不慢说道:"如果交了罚款,gg牌是不是可以不收呢?" 秃头听他这样说还以为是服软了,表情缓下来说道:"这倒没关系,你们做生意也不容易,只是别摆在路中间就行。如果想长期摆的话,一个月交五百块钱占道费,你莫嫌多,你们去左右打听打听,都是这多钱,不会多要你们的。" 蒋小楼笑起来。"讲了这么多,就是收保护费是吧?我懂了。" 秃头瞪了他一眼:"少罗嗦,你到底交不交?" 蒋小楼掏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说:"我不跟你啰嗦,你坐着等会儿,我给辖区派出所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处理这件事。" 秃头也是见过场面的,见这阵势便怀疑他是不是上边有人,忙问:"先别打电话,你跟派出所哪个认识?没准一说都是熟人呢。" 这时一直做为旁观者的张薇亚站出来,故意虎着脸说道:"小小个派出所还要熟人,你知道他是谁,我看你们胆子也太大了,连市刑警队都不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秃头一愣,转而问蒋小楼:"你是刑警队的?" 蒋小楼瞪着他说:"去问你们分局的王兰成局长,认不认识市局一个姓蒋的。" 几乎是眨眼之间,秃头便换了一副面孔,满脸堆笑地上前要跟蒋小楼握手,"误会误会,呵呵,大兄弟原来跟王局是熟人,好说,今天中午我请客赔罪。" 蒋小楼冷笑道:"你不罚款我就感谢不及了,你们要没事就走吧,别停个车在门口挡我生意。" 接着秃头又说了一大串客气话,方才带人回到车上,临走前还不忘摇下车窗向蒋小楼挥手:"大兄弟,生意兴隆啊,店里有啥事说一声就行,再见啊!" 蒋小楼理都没理他,眼看车子开走后,低头苦笑起来。 沈七月愤愤说道:"这些欺软怕硬的人渣真该蹲监狱去!" "管不了的,"蒋小楼沖她耸了耸肩说道,"我只能给当地分局说一下这个情况,至于怎么处理我就没法管了,不过好在他们以后不会来骚扰你们了,这帮人记性很好的。" 沈七月转而微笑起来,心里对蒋小楼的崇拜和爱慕又多了一分,"真是多亏你了,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好呢。" "这个好说,"张薇亚突然插嘴说道:"你以身相许就好了!" "老张!"沈七月跳起来去打她,张薇亚"咯咯"笑着钻到了柜檯里,摆手求饶道:"好了别闹了,你看你心上人都走了。" 沈七月回头看时果然不见了蒋小楼,顿时有点生气,瞪着张薇亚说道:"都是你,把人家都弄生气了。" "他才不会这么小气,瞧你紧张成这样,好啦,真的不闹了,好好做生意,头一天开张一定要做出样子来才行。" "嗯,加油吧。"沈七月望了眼货架上玲琅满目的服装,信心十足地说道。 中午蒋小楼赶到店里时,沈七月正在向一个顾客介绍服装,看她样子倒是挺专业的,蒋小楼想起她以前做过这行,毕竟还是有些经验的。张薇亚坐在柜檯里饶有兴致地看着沈七月与顾客讨价还价的一幕,蒋小楼走过去小声问她:"你怎么不过去帮腔?" 张薇亚凑上前用顾客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她一个就够了,两个人一起轰炸的话还不把客人给吓跑了,再说她不说的挺好的吗?" 那个女学生模样的顾客相中了一条吊带裙,只是嫌价格贵,在跟沈七月磨蹭,只听沈七月用很亲热的口吻说道:"我说妹子,我也不跟你空口白话了,你到附近的店转转,找这一样的裙子打听打听,如果有一家要价低于一百块钱,你到我这我免费送你一条,要不我怎么说你运气好呢,赶上我们店开张第一天,所有商品全部进价出售,只图你穿好了下次再来,然后跟你说句实话,我是看你身材好,穿这裙子再合适不过了,才让了十块钱,真的不能再便宜了……" 女学生到底是被忽悠住了,乐呵呵地掏钱买了衣服,沈七月很亲热地送到门口,关照她下次再来,尔后一脸微笑地回到店里,却发现蒋小楼与张薇亚都在用一副震惊的表情望着自己,当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我刚才……是不是有点过了?" 蒋小楼笑着说:"一点不过,只是太不像平时的你,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而已。" "呵呵,让你看笑话了,其实卖衣服大多是这样的啦,扭扭捏捏的哪行。" "这倒是。不过,刚才那衣服你真是按进价卖的吗?" 沈七月连连点头,"只比进价贵了五块钱,我就是说的时候样子唬人点,其实都是实话,像我们新店开张目前最重要的不是赚钱,而是信誉,像年轻人买衣服都是认店面的,这次在你这买的衣服穿着合适,下次不仅自己过来,还会带朋友一起来的,呵呵,做生意就这个样子。" "说的太好了,你这么精明能干,以后生意看来想不好都不行了。" 沈七月吐了吐舌头说:"别笑话我了,走一起吃饭去吧,今天我请客!" "好,听沈老闆安排。"蒋小楼很难得开了句这样的玩笑,不过这岂非也说明他们已经熟悉到一定程度了,至少沈七月听着很高兴,心想等几天店里生意稳定了,她一定要找个机会捅破这层窗户纸,跟他正式确定关系,她已经等不及了。 第40页 由于是周末,出来逛街的人多,商业街附近的几家饭店生意都很火爆,他们一行三人连跑了几家饭店都是客满,最后终于有家大厅里还有座位,尽管坐大厅里吃饭有诸多不便,他们也只能将就了。 点完菜,在等待上菜的工夫,三人闲聊起来,由于蒋小楼坐的位置正对饭店正门,可以看到不断有客人进来,大部分人得知没空桌后就走了,也有不少人没走,就站在吧檯前排队等空桌。不多时,又有一对情侣模样的年轻人推门进来,其中女的打扮的还挺漂亮,男的就有点不像样子了,穿一身蓝色帆布工作服,像是个刚从厂里下班出来的修理工人,事实上他正是一个电脑维修工,对此蒋小楼再熟悉不过了,他远远朝男青年微笑起来。 男青年发现他后愣了一下,继而走过来,往蒋小楼面前一站,用戏嚯的口吻说道:"我怎么看你这么面熟呢?哪里见过?" "好像是,坐下聊聊就知道了。" 男青年果真毫不客气地拉着女朋友在蒋小楼身边的空位上坐下,面对一脸疑惑的沈七月和张薇亚,蒋小楼做起了介绍:"他叫刘超,是我大学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这是他未婚妻秦纳兰。"然后又反过来介绍,"这两位美女是我朋友……" 刚说了这一句,就被张薇亚打断说道:"我算是他朋友吧,这位是她女朋友沈七月小姐……" "张薇亚,你胡说什么!"沈七月红着脸斥道,但趁人不注意又向她眨了眨眼,以表示感谢,偷眼去看蒋小楼,正有些尴尬地向那个叫刘超的人笑着,后者却是一副惊诧万分的模样,包括他那漂亮的未婚妻也是一样。 他们兴许是没想到蒋小楼突然间多了个女朋友吧,沈七月没有多想,低头喝着茶水,模样看来怪不好意思的尽管心里其实乐滋滋的。 可能是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蒋小楼没有接着张薇亚的话往下说,而是转过来对着她们说道:"你们他这样子像不像一个汽车修理工?" "呵呵,有点像!"张薇亚刚说完就被沈七月偷偷踩了一脚,怪她乱说话,回头要是人家不高兴,蒋小楼指定会怪在自己头上,毕竟她是自己朋友。 蒋小楼又说:"那么你们就看走眼了,他实际是个富二代,家里有上亿资产……" "快得了吧,我就这点糗事还给你抖出来,"刘超笑着瞪他一眼,紧接着针锋相对说道:"你也不差,你老爸当了一辈子公安局长,就算一年贪污一百万,这些年下来没有上亿也有几千万了吧?" "小心我告你毁谤,抓你进看守所。" 蒋小楼只顾跟朋友开玩笑,完全没注意到沈七月与张薇亚面面相觑的样子,在此之前,她们只是知道蒋小楼亲戚都是有钱人,断没想到他自己竟也出身在如此富贵的家庭,他父亲真的是公安局长,沈七月在心里盘算,即使是区一级的分局长,那也很了不起了,怪不得他也是警察呢,很可能是受他父亲影响或安排的工作吧,这样想着自卑感又上来了,张薇亚可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在一旁跟她咬耳朵说道:"没想带他家世这么好,七月,你可一定要咬住他不放啊……" "滚蛋吧你,"沈七月小声咕哝着,却也逐渐释怀了,不管是不是心理安慰,她总是相信蒋小楼的为人,只要他本人喜欢自己,即使家世方面差距再大想来也没什么关系,况且只要自己能把店铺照顾好,也算是自食其力,这样他父母大概也不会说什么了吧?想到这沈七月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开始为自己能抓住一个各方面如此优越的男生而沾沾自喜了。 4 "原来是这样。" 刘超手捧着茶杯,恍然大悟说道。这时候饭局已经结束,他让秦纳兰先开车回去,自己同蒋小楼来到附近一家茶馆,在这里听蒋小楼解释清楚他与那个叫沈七月的女孩的关系。 "当时那女孩说她是你女朋友时,我还真吓了大跳,以为你跟纪如萱怎么了呢,我想不能啊,你们怎么着也是一只脚踏进’坟墓’的人了,哪能说不干就不干了。" 蒋小楼苦笑道:"别说不干,我现在就是跟她闹个小别扭击她都要去我爸妈那告状,让她们来收拾我,我这辈子算是完了,就跟她凑合一起过吧。" 刘超哈哈大笑起来。"你别说这么委屈,我知道你心里乐意着呢,说真的,纪如萱是个好姑娘,配你是绰绰有余了。" "的确,我也一直觉得配不上她,我跟你家纳兰正好般配。" "呵呵,你这张嘴还是这么不愿意吃亏。"刘超突然往前倾了倾身子,一脸坏笑说道:"不过说起来那个叫七月的女孩长相不错,你每天守着这么个美女,有没有真的动心,跟人假戏真做了?" 蒋小楼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摇头说道:"至今为止手都没拉过一下,你别听她那个朋友瞎掰,我即使是假意接近她,也没有跟她走的太近,更别说承认是她男朋友了。不过……"蒋小楼皱起眉头,缓缓说道:"她对我的态度,你也应该能看出来的。" "她很喜欢你。" 蒋小楼嘆了口气。 "你知道我不是喜欢拈花惹草的人至少早已经不是了,所以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样做,这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玩的游戏,对于她来说也是如此,除了最后的伤害,我什么东西都给不了她。" 第41页 "所以你要加紧行动,从她这里查到你要的东西后赶快撤退,别让人家陷得太深。" "嗯,我已经打算好撤退了。"蒋小楼低下头说道,声音中充满了苦涩,间或还包涵着一些别的情感? 刘超不敢相信,只是追问道:"你已经查到你想到的东西了是吗?" "没有。" "没有?"刘超瞪大眼睛。 蒋小楼又嘆了口气,"也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把这个案子想得太简单不,应该是想得太复杂了,以至于白白浪费自己精力不说,还无端伤害到了别人,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刘超,我到底不是福尔摩斯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静静地凝视着刘超的眼睛,眼神中毫无掩饰地流露出失望与痛苦的神色,他这痛苦一方面是来自于对于案情分析出错的自责,但更多还是因为这件事伤到了他的自信与自尊做为一个侦探的自信与自尊。 毫无疑问,蒋小楼对于自己在刑侦学方面的才华是认可并骄傲的,尽管这种骄傲平时隐藏在他谦逊的态度后面。是人就会犯错,再优秀的猎人也有失误打不中猎物的时候,蒋小楼不是不明白这道理,只是无法接受自己犯错这个事实,自然,如果不是这错误偏偏对另一个人造成原本完全可以避免的伤害的话,他心里也会好过一点的。 蒋小楼深深吸了口气,强行把痛苦暂时压了下去,向好友嘆道:"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看看有什么能为她做的,也算是一种补偿吧,但想来想去,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最难还的就是感情上的债。"刘超喝了口茶,砸着嘴说道,"不过你现在抽身出来的话,也许还来得及,她对你应该没有着迷到非你不嫁的地步吧?" 蒋小楼向后靠在椅背上,视线穿过玻璃窗,望着远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良久,从他口中缓缓吐出了几个字:"但愿没有。" 5 不可否认,与好友的这场谈话释放了蒋小楼心中的一部分压力,何况他原本就是个善于调节情绪的人,光是想到还有那么多事等着自己去做,他也不得不将所有烦恼暂时压下去,强打起精神来。 从茶馆出来,蒋小楼告别刘超,独自一个人向警局方向走去,他要找高飞打听一下监视王弈的事进行的如何了,有没有什么收穫当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收穫,如果自己的推测没错的话,然而他转念想到自己不是已经错过一回了吗,凭什么还有这么绝对的想法呢?这种不自信的念头令他感到害怕。 在他前面不远处,走着一个穿黑色毛衣、蓝色牛仔裤的女人,身材蛮好,只是从背后看也可知道是一个妙龄少女。蒋小楼这工夫当然没心情看美女,他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一直走在自己前面,好像给自己领路一样,过了好几个十字路口也没有换道。 难道她的目的地也是市公安局吗?大概不是,蒋小楼心想,即使是也只是巧合,然而这时的他哪里想得到,正是这个"巧合",令很多事情发生了可怕的改变,甚至影响了一些人的命运,包括他们本人在内。 事情的起端,发生在蒋小楼到达离市公安局大院只剩最后一个路口之时,当时前头那个少女终于没再往公安局方向走,而是拐上了与之相反的那条路,她转身时蒋小楼看到她的侧脸,好像认识的样子,不由多看了两眼,就在这时一辆轿车从她身后左边那条路上窜出来,好像故意似的,以极快的速度朝她冲过去,她却只顾走路,完全没注意到。蒋小楼虽然在远处看到这一幕,但来不及赶过去,只好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叫:"快躲开!" 也许只是出于好奇,她回头看了一眼,这时那辆轿车已经冲到距离她只有五六米的地方了,但司机却好像丝毫没有减速或停车的打算,蒋小楼暗道一声完了,肯定躲不开了,谁知那少女竟然就地一滚,正面躲开了汽车,只听"咣"得一声,汽车撞在了路边防护栏上,离躺在地上的少女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生与死的距离,就是这三米! 少女拍拍灰从地上站了起来,惊魂未定地望着身边那辆车前盖已经装鼓起来的轿车,少顷竟然上前打开车门,将司机从车里拉了出来,司机是一个中年男子,刚下车就倒在地上,蒋小楼心想一定是撞得不轻,不想走到跟前后看到司机脸红彤彤的,浑身上下散发着酒气,这才明白原来他不是被撞得不能动弹,而是醉的不能动弹了。 交警很快赶来,俯身用手拍了拍男子的脸,说道:"你伤到没有?还能动吗?" 男子摇摇头,用含煳不清地说道:"我不知道怎么搞的,刚才踩剎车不管用了……" 交警一脸不耐地说道:"都醉成这样还敢开车,你不是把油门当剎车踩了吧。" "啊,好像……" "别说了,就这样躺着吧,等我叫车过来送你去医院,酒后驾驶你小子可有的麻烦了,幸亏没撞到人。" 蒋小楼见开车男子没事,这才将视线移到那名少女身上,一看之下顿时惊叫起来:"怎么是你?" 差点出车祸的少女赫然正是沈七月的室友袁草,他们昨天下午才见过面的,蒋小楼当然还记得她,这个文文静静的少女,虽然皮肤偏黑,长相还是没话说的。 第42页 袁草笑吟吟地看着他,"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在背后喊我一声,我现在可能就跟那个东西一样了。" 她说着手指向被车撞到的那一段防护栏,已经扭成一团麻花了。的确,就这力道如果撞在她较弱的身体上,即使不死现在怕也只能躺在地上跟自己说话了,所以,说蒋小楼是她的就救命恩人也是不为过的,但蒋小楼只是很谦虚地笑了笑说:"关键还是你反应快,刚才那种情况换成一般人的话只怕当场就吓傻了,而你却躲开了,真是了不起。" "呵呵,我反应再快,没你提醒的话不还是白搭么,所以不管怎样你都是我救命恩人,那个……我该怎么报答你好呢?"袁草沖他眨着眼睛,半真半假说道。 蒋小楼还未开口,她又抢着说道:"要不然我把恩情记在七月头上吧,呵呵,一样的不是吗?" 这句玩笑话将蒋小楼心里的不愉快又勾了上来,他除了苦笑还能做什么呢。好在袁草没有就这个话题再往下说,转而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没有跟七月她们一起聚餐吗?" "我就是从那边跟她们吃完饭过来的,打算去上班,你呢,打算去哪?" "哦,我打算到前面’大头鞋店’逛逛,买双鞋穿,听说那里卖的鞋质量不错。" 蒋小楼点点头,看着她说:"今天中午聚餐你怎么没去?" "我倒是想去呢,但最近老上夜班,白天得睡半天才有精神,我这才刚起床不久呢,呵呵。" 接着又聊了几句没用的,蒋小楼便告别道:"那我不耽误你买鞋了,我去单位了,回头见吧。" "嗯,今天真是谢谢你,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吧,不然我心里真过意不去,你电话多少,我记一下。" 蒋小楼报了自己手机号,又记下她的,这才互道再见,分别转身向方向相对的两条路上走去,不料蒋小楼才走几步,背后又响起袁草的声音:"哎,你等一下。" 蒋小楼转过头,看她不好意思地沖自己笑着:"那个……今天的事,你能不能别跟七月说,不然她又要笑话我了。"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 "哎呀你就答应我吧,回头我还请你吃饭呢,好不好啊?" "没问题。" 袁草举起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朝他挥了挥,"那么,你就等我电话吧。" 蒋小楼往回刚走到朝公安局去的路口,突然一辆车从后方驶来,正好在他身边停下。蒋小楼转头一看,竟是堂姐家的那辆"捷达",车前窗摇下来,蒋冰儿一脸寒霜地对他说:"上车。" "我去队里,马上到了。" "我也去队里,快上来!"蒋冰儿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蒋小楼耸了耸肩,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蒋冰儿却没有立即开车的意思,反而回过头来看着他,冷冷说道:"刚才那女孩是谁?是不是就是那个沈七月?" 蒋小楼眉毛一抖:"你跟踪我?" "谁有那闲工夫,我正好开车路过,看到你们有说有笑的,怎么,你做了什么坏事怕被人发现?" "我真懒得理你。"蒋小楼打开车门要下去,被蒋冰儿一把捉住手腕,只好老实坐好,面无表情地说道:"大小姐,你到底想干什么?" "是你到底想干什么,萱萱走了才几天你就敢这样,你小心我打电话给她,把你干的好事都捅出来!" 这种话若是换做别人说出来,蒋小楼绝对不会动怒,他从来不会将不好的情绪表露在外让人看到,这不仅是一种自我保护,更是与人打交道的手段,大概也就是所谓的喜怒不形于色了,但是面对自己最亲密的人,这些手段什么的自然不需要用,也完全用不上,所以蒋小楼此时毫无掩饰地表现出了愤怒,一口气说道:"我干什么好事了,你说的跟真的似的,我实话跟你说,要不是为了破案,你就是花钱请我这样做我都懒得去,你要是不了解情况那就闭嘴,少跟我胡搅蛮缠,我已经够烦的了你知不知道。" 蒋小楼可算逮到个机会,将心中不快全都在堂姐这里发泄了出来,心里马上就舒服多了,可蒋冰儿却火大了,"蒋小楼你了不得了,敢在我面前吼了,说我胡搅蛮缠,你要不是我弟我稀罕管你这些破事!你不要老拿办案煳弄我,真要是这样你怎么不敢告诉萱萱,啊?要么咱们现在就给她打电话说说怎么样?"说着还真把手机掏了出来。 "你打吧,爱怎样怎样,我懒得理你。"蒋小楼打开车门,不等蒋冰儿抓他便跳了下去。 "蒋小楼,你给我回来!餵你听见没有!" 蒋小楼只装作听不见,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嘴角却带着微笑,他已经不生气了,只是觉得好笑,堂姐竟然以给纪如萱打电话来威胁他,她当然不会真的打电话,这一点蒋小楼还是有把握的,他们毕竟是姐弟,这血浓于水的亲情有时候是会让人不讲道理的。 6 到单位后,蒋小楼直接去找高飞,还没有说上两句话,便有负责跟踪王弈的几名警员到来找高飞汇报情况,蒋小楼由此得知了一个颇为意外的消息:王弈失踪了!确切说是逃脱了警方的跟踪。 第43页 事情是这么发生的,下午王弈从自己租住房出来,跟踪人员马上开车远远在后面跟着,一路上也没见王弈下车,到终点站后竟然找不着他人了,跟踪人员没办法只好去找司机和售票员打听,才知道他是趁路上一次等红灯时声称有急事让司机开门下的车,而这时候跟踪的车辆正排在车流的末尾,没有看到这一幕。 高飞听完汇报,将几名手下训斥了一通,命令他们在王弈的租住房附近蹲守,一直到他回来,然后便将他们赶出了办公室。 蒋小楼这才说道:"其实根本不用蹲守了,王弈一定是发现自己被人跟踪才这么干的,现在好不容易把他们甩开了,没理由再回去送死。" "送死?" "打个比喻。"蒋小楼耸了耸肩膀说道,突然想起一事,忙说:"对了,唾液的比对结果出来没有?" "还得个三两天吧,你就别操心这事了,你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蒋小楼据实回答:"没什么进展。" 高飞看了看他,从办公桌上拿起后勤处每日供应一包应的"极品芙蓉王",自己掏出一根,然后整盒扔给了蒋小楼,不料蒋小楼接住后直接扔到一边说道:"我现在只抽混合型烟,没什么烟劲,这样慢慢就能戒掉。" 高飞没搭话,将香菸点着,一只手翻来覆去地把玩着打火机,也不看蒋小楼,语速缓慢地说道:"你老这样下去可不行,我知道你是为了破案才整天陪着那个丫头,可别人不知道,说出来他们也不信,今天还有人找我反应情况,说你每天什么事不干,连上班也是爱来就来,爱走就走……"他突然抬起头,盯着蒋小楼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蒋小楼迎着他的目光说道:"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道理,至于理由目前还不能公布,不然你们一定会打乱我计划的。" "可你这许多天没进展,我怎么跟下面人交代呢?至少,我说至少,你得让我这个上司知道你这么干的目的吧?" "看看,说什么跟下面人交代,还是你自己想知道。" 高飞忍不住笑了,"好吧,是我想知道又怎样,你今天反正是一定非说不可了。" "强行逼供?" "随便你怎么理解,"高飞看了眼腕錶,"快点说吧,我还赶时间去局里开个会。" "现在真的不方便说。"蒋小楼摊了摊手说道,"至少得等那什么唾液比对结果出来,证明王弈的确与这个案子无关,我才能把我的分析告诉你,否则现在说出来只是忙中添乱。" 高飞挑了挑眉毛:"你确定王弈不是兇手?那你为什么不反对我调查他?" "如果不调查清楚,我又怎么能确定不是他呢?即使他只有百分之一的作案可能,也会影响我的分析。"蒋小楼做了个深唿吸,然后说道:"我的那个计划如果进行起来可是要投入全副精力的,而且是背水一战,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真的不想这么做,我已经犯过一次错了,可不想有第二次。" "犯了什么错?"高飞目中露出迷惑的神色。 蒋小楼嘆息说道:"本来我是以为自己没有机会了,但现在看来好像还没到这个地步,咱们从一开始调查方向就搞错了,现在补救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高飞听他说的认真,不仅也表现出重视的样子,皱起眉头说道:"什么方向搞错了,你别跟我云里雾里的绕,有什么就直说。" 蒋小楼没理他,却道:"在刚才来警局之前,我又去了一趟如家宾馆,结果打听到一个之前一直被咱们忽略的情况,极可能就是破案的关键性线索!" 高飞"霍"地站了起来:"什么情况?" "这真的不能说了,你给我灌辣椒水我都不会说的,否则你肯定要干涉我。"蒋小楼无奈苦笑起来,然后趁高飞将要发飙前又忙说道:"不过我倒可以把调查的方向告诉你,也请你帮忙给我查一下这些信息" 他随手从办公桌上拿起一支原子笔,在旁边檯历的空白处上写下了很简短的几句话,高飞一扫眼看完,两眼瞪得牛大。"我也不问你推理的依据了,你确定这次没错?" "我不喜欢把话说满,只能说可能性很大,你就查吧,查出结果告诉我,到时如果我这边有进展的话,就把一切情况都告诉你,这样你总没话说了吧?" 高飞未及答话,蒋小楼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看了一眼,顿时露出微笑,把手机举到高飞面前说道:"你看是谁打的电话。" 高飞俯身看去,只见手机屏上显示着一个熟悉的人名:王弈。 7 "我要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情,"电话刚接通王弈便直接说道,"本来我是不愿说的,但现在我决定要离开七月了,以后她的安全就由你来保护了,所以你必须得知道这件事,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蒋小楼沖一旁的高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方才对着手机说道:"方便,你说吧,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有个人一直在跟踪七月。"说完似乎怕蒋小楼误会,又补充说道:"我指的不是我自己,是另外一个人,一个男的。" 第44页 蒋小楼心一下提了起来,忙问:"是谁?" "我不认识,真的不认识。那人好像跟我一样,一直在暗中保护七月,可是我总是有点担心,怕他以后会对七月不利,所以" "你等等,"蒋小楼打断他的话说道,"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我那天在公园遇到的那个用四脚在地上爬的人?" "就是他,他不是人的。"王弈语气颤抖地说道。 蒋小楼也深吸了口气,问道:"你对这个人知道多少?相貌特徵哪方面的都行,你多想想,尽量多说一点。" 王弈停了停说:"我虽然见过他几次,但都是远距离的,他好像个子不高,很瘦,后背稍微有点驼,他平时也都是两条腿走路的,极少有四条腿……对了,有一次我去看望七月,当时已经很晚了,我在楼下看到他在上面,就像狗一样蹲在七月的门前,有好长时间才站起来走掉,然后我又上去,结果看到刚才他站的地方有个亮晶晶的东西,就捡了起来……" 突然间办公室门被推开,刘默默一边走进来一边大声说道:"高队,唾液採样分析结果提前送来了"话只说到这里就被高飞捂住嘴巴,二话不说将她推了出去。蒋小楼连忙对着手机"餵"了一声,片刻才听见王弈的声音:"你现在警察局里吗?" 蒋小楼想不承认也不行,刘默默刚才说话声音那么大,自己又正好站在门后不远,她的声音肯定全录在手机里了,只是不清楚王弈是不是知道她所谓的"唾液採样分析"是与自己有关。当下蒋小楼忙说:"是在警察局,不过你放心,咱们说话没人听得见。" "是吗?不过有些事电话里还真说不清楚,要不然你过来一趟吧,我正好给你看看我拣到那个东西,很可能就是那个人身上掉下的。" "什么东西?" "一个……我也说不清楚,回头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我在那天你跟七月见面那个公园等你,但是……你能一个人过来吗?我实在不想被那些警察跟踪了,我把租住房退了出来就是想躲开他们。" 这种心理蒋小楼能理解,任何人都不喜欢在别人的监视下生活,王弈这下应该也明白沈七月被他跟踪监视的感受了吧? 不过他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蒋小楼答道:"你放心吧,我肯定一个人过去。" 王弈那头挂了电话。 蒋小楼将手机揣回兜里,站在原地发了会呆,正要转身出去,高飞与刘默默一起进来了,高飞急问:"怎么样?他是不是要给你看什么东西?" 蒋小楼点头,把王弈在电话里告诉他的事说了出来,高飞听完愣了愣说道:"很好,但愿能凭那个东西摸到兇手的一点头绪。" "哦,你现在认为王弈不是兇手了?" 高飞苦笑起来,看了刘默默一眼说,"唾液採样分析出来了,果真不是王弈,现在就指望你这头了,你赶快去吧,我去叫辆车送你"说着便走到办公桌前,抓起电话,却被蒋小楼按住。 "高队,让我一个去吧。" 高飞皱起眉头看他:"你放心,我让他们远远跟着,王弈绝对发现不了。" "不是这个问题,人家都愿意把这么重要的情况告诉我,我最好也遵守承诺是不是?" 高飞看了他一会,微笑着说:"既然你不愿意让我替你省路费钱,打车的钱你就自己掏吧,我不报销。" 深秋的夜晚总是来的很早,才六点多天就黑了,月亮却还不见踪影,蒋小楼一向认为这段时间是天最黑的时候,比黎明前那一段还要黑。 坐在计程车里,蒋小楼的心情是紧张的,虽然不知道王弈将要给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但毫无疑问,这件事多少会与两宗兇杀案有点关系,随着王弈嫌疑的消失和他突然曝出的这个惊人情况,案情已经渐渐明晰了起来兇手多半就是那个会用四肢爬行的傢伙了,蒋小楼暗暗心想,不管他是人还是什么,自己也一定要把他给揪出来,而且要尽快,他还赶着破案后去丈母娘家跟女友见面呢,晚了她要是在那头给自己培养出个情敌可咋办? 人精神一兴奋就容易胡思乱想,蒋小楼自嘲地笑了笑,从兜里掏出那包他那托人买的日产"七星"香菸,这烟是标准的混合型,尼古丁含量是七毫克,即使一天抽半包对人也没什么伤害,但国内卖的七星一般都是越南产,味道不佳,因此他才会托一个在日本留学的朋友给他寄了整整两条烟过来。 烟是原产的好,老婆是原配的好。 此语只是蒋小楼脑海里突然萌生的想法,没什么特别意义,更与故事无关。 公园的路灯已经亮起来了,但光照范围只限于通往不同出口的几条主道,以及蒋小楼那天与七月去到的荷花池一带,四周的花园和草丛仍是一片漆黑,不,因为灯光反射的缘故,这些地方显得更黑了。 走进公园时,蒋小楼情不自禁地朝那天发现"怪物"的地方望了望,由于离主道不很远,那里大致情况是能看清的,再往后一些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大概由于正值晚饭时间的缘故,下午在公园游玩的人都回家了,饭后散步的人还没出来,整个公园里静悄悄的,蒋小楼举目四望,没有看到王弈的身影根本连一个人都没有。他一直走到荷花池跟前,还是不见王弈,心想难道自己来早了,王弈还没有过来?于是掏出手机拨出王弈的号码,在打通的同时,他竟然听到一阵音乐声从左边的花园里隐隐传来,忙朝那边望去,因为有树木遮挡,花园里什么都看不见。 第45页 他不敢相信听见的是王弈的手机铃声,不料刚挂断电话,那音乐声竟然也停止了。蒋小楼顿时怔住,心里一种不详的预感升了起来,为了进一步确认,他又播出了电话,然后侧耳倾听,在手机听筒传来"嘟"一声时,那音乐声也再次响起了,甚至也许是注意去听的缘故,蒋小楼听出这音乐是时下最流行的一首超级烂歌:"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 往常蒋小楼听到这首歌是要远远躲开的,但现在他却循着歌声走了过去,他没挂电话,就让歌声一直响,人已经走进了花园。 歌声越来越清晰,最后直指向花园中心的一棵几乎有四人合抱那么粗的云杉树的背面,蒋小楼定睛一看,心顿时凉了半截王弈果然就在树后,可惜是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蒋小楼愣了一下,并没有直接上前,而是先往旁边看了看,确定没有可疑情况之后才迈步跑过去。顿时,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王弈,这个半小时前还活生生的人此刻竟然躺在血泊之中,是他自己的血。 他人已经死了,血还没干,散发出来的腥臊气加上他残忍的死状,令蒋小楼胃里一阵翻腾。他禁不住向后退了几步,连做了几次深唿吸才感觉舒服点,连忙掏出手机,给高飞打去电话。 8 警车内,蒋小楼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好像睡着了似的,即使耳边不断响着从案发现场传来的各种声音所有赶到的警察都下车去了现场,只有他不顾纪律地上了车,这些声音也没有让他睁开眼。 对于案发现场,他没什么可关心的了,他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对于现场的情况他再了解不过了,其实也没什么新鲜的,王弈的死亡特徵与之前那个李胖子和光头基本一致,都是脖颈处开了个大口子,动脉血管破裂,流血过多造成死亡,故而现场才会有那么多血迹。另外,王弈的脸部也同样被划出不少血口子,光从形状上看就知道是指甲造成的,如此一切线索都指向了那个会用四肢爬行的人,蒋小楼还记得王弈之前在电话里跟他说过,这个人跟他一样是暗中保护沈七月的,那么,他杀死李胖子和光头,是因为他们都骚扰过她,可他为什么要对王弈这个深爱沈七月的人下手呢?而且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蒋小楼只能怀疑他是因为得知王弈要跟自己见面,并且要将那个极有可能揭开他身份秘密的东西交给自己,故而先下手为强。 那么问题又来了:他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呢?难不成他一直跟踪王弈,听到他给自己打电话说的话了?可仅从王弈能够发现跟踪自己的警察这一点看,说明他是一个挺机灵的人,他没理由能发现警察而发现不了此人,况且自己那几名同事跟踪王弈也有一段时间,如果真有其他跟踪者的话,他们也不可能毫无察觉的。 这个问题实在令人费解。 于是他暂且放下这个难题,开始琢磨王弈想要给自己的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现在这东西是不是已经被兇手拿走了? 蒋小楼决定再去现场看看,刚拉开车门,便看见高飞带着几名警员往这边走来,及至他们上车,蒋小楼才问高飞:"这么快就勘察完了?" "我留了几个人继续查,我们先回局里。"高飞表情凝重说道,招唿一名警员开车,然后随手将一个证物袋扔到蒋小楼怀里,"这是在王弈身上发现的,不知道是不是他打算交给你的东西。" 蒋小楼眼睛一亮,忙打开证物袋的封口,小心翼翼地低头往里面凑着,看到一个绿色的亮晶晶的小东西,大小形状像一瓣橘子,正纳闷究竟是什么东西,耳边听见高飞的声音:"你拿出来看没事,上面只有王弈的指纹。" "哦?" "是在王弈左手掌心里发现的,他牢牢抓在手里,你说除了他指纹还能有什么。" 蒋小楼心中又是一惊,伸手进物证袋,将这个小东西抓了起来,就近眼前一看,确是一个橘瓣形状的小工艺品,质地应该是玉石,一面用篆书刻着两个字,想来是生产出来就这样,没什么要紧的,橘瓣小的一面顶上打孔镶着一串金属链子,链子另一头有个小铁环,用于挂在手机或者钥匙扣上。最引起蒋小楼注意的是它的色泽,虽是翠绿色,但不像是玉石的本色,于是让开车同事将灯关掉,车内顿时黑下来,但却没有完全黑掉玉石橘瓣发出了莹莹光芒。 原来是上面涂了一层萤光粉,或者是做了别的什么发光处理。蒋小楼点了点头,又让同事打开灯,然后说道:"多半就是它了,王弈在电话里说过是个’亮晶晶的东西’,我想他之所以能拣到它,正是因为它发亮吧,在黑地方太显眼了。" 高飞从他手中拿着饰品,就着灯光看了半天说道:"这东西不像是个稀奇玩意。" 蒋小楼明白他的意思,接过来说:"一点不稀奇,估计一般的饰品店都会有卖的,这种小饰品生产工艺是一批一个样,我就见过不少几个跟这差不多的,不过因为生产量大,价钱便宜,铺货范围很广,想查它的来处还真不容易。" 高飞沉吟着没说话,旁边一个叫王磊的年轻刑警开玩笑说道:"你好像对这方面事情懂的不少。" "是吧,我休假那段时间就打算开个饰品店呢,所以打听过。"蒋小楼笑着回答,当然是开玩笑的,他对做生意向来一点兴趣都没有。 第46页 高飞瞪眼看了看二人说:"这什么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尔后将饰品装回物证袋里,转头对前面开车的警员交代道:"这事交给你了,到处找饰品店问问,最好能查出是从哪里进的货,许由市有多少饰品店卖过,虽然希望不大,但事还是要做的。" 最后这句话是看着蒋小楼说的,蒋小楼点点头说,"还有,查一下这种饰品是什么时候到的市面,这个很重要,另外,你尽快一点去查,两三天后把这东西拿来给我。" 开车警员头也不回说道:"你要它干什么?" "自然是有用,这么不值钱的东西我还不至于贪污吧。" "有什么用?"这是高飞问的。 蒋小楼坦白答道:"给沈七月看看,认不是认识这东西。" 高飞皱起眉头,但很快又舒展开,点头说道:"我明白你意思了。" "是的,我是想,兇手总不会无缘无故跟踪她的,虽然王弈说他们不认识,但沈七月跟他肯定是有某种联繫的,不然兇手怎么不来跟踪我或者你呢?" 高飞难得露出微笑,说道:"跟踪我是不会,但没准会跟踪你,你老跟那女孩在一起,你得千万小心。"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蒋小楼,是的,遇害的几人都是跟沈七月有着关系的,而现在与沈七月交往的异性之中,自己可能是跟她关系最为亲密的了,那个会用四肢爬行的兇手、王弈口中那个不是人的怪物,会不会因此而盯上自己呢? 说一点不担心是假的,但是只要做足准备,蒋小楼相信自己还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起码绝不会像王弈等人一样,不仅死,还死得那么难看。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点为王弈感到可惜,他之前不是在电话里说要离开沈七月了吗?他沉迷在对沈七月那病态的爱慕之中那么长时间,如今总算艰难地解脱出来,他应该是打算重新好好生活的,不想却遭遇如此横祸……蒋小楼苍然一笑,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吧。但蒋小楼不信命,也不信什么正义必定战胜邪恶,他只相信自己,只要是自己参与的案件,就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这是他作为一个侦探(不是警察)的责任所在。 9 虽然对服装店的经营充满了希望,但沈七月没想到生意会这么好,一连两天顾客不断,她们进货本来就不多,有些衣服买卖了几件尺码就不全了,于是今天下午她们提前关门,又去了韩国城批发市场,将剩余的原打算用来应付各种花销的钱全用来进货了如果没意外的话,店里每天的营业收入已足够应付两人日常开销,多撑个几天慢慢钱也就攒出来了。 一切都在往沈七月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由于捨不得掏运费,她们是自己将那一大包袱衣服搬回的店里,然后整理衣服又花了将近两个小时,随便吃点东西,沈七月便独自回到租住房。袁草这时已经上夜班走了,沈七月洗了个澡后感到浑身无力,便早早睡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沈七月居然醒了,而且是醒来后困意神奇般消失的那种,她睁眼看了看窗外,一团漆黑,好像自己连两个小时都没睡到吧?沈七月一边想着往枕头下去掏手机,想看看现在的时间,然而窗外突然响起的一阵长嘆打断了她的动作,她连忙转头望去,只见窗帘上映出一团人形的阴影,并且越来越来,沈七月马上想到,是有人在朝这边走过来了。 她竟然丝毫没有感到害怕,只是很吃惊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连脚步声都没有,就这样走过来,站定在窗户外头。从窗帘映出的阴影看,是一个瘦瘦的短头髮的人,应该是男性,面朝里侧站着,好像在望着屋内的自己一样。 他的目光难道能穿过窗帘吗? 沈七月愣愣地坐起来,隔着窗帘与这人对视了一会,这种情景在不久前也发生过一次,但那次她当时感觉最多的是恐惧,这次却完全不同了,沈七月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就好像从那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宁静安详的气质,令她相信他不是一个有着某种不良企图的坏人。会是王弈吗?沈七月突然想,他不是说过要离开自己了吗,他绝对不会骗自己,可除了他还有谁会在大半夜这样站在自己门前呢?难道是他对自己还有点不舍,想在分别前再来看看自己? 想到这里,沈七月愈发怀疑是他了,于是下床来到窗前,仔细地打量映在窗帘上的黑影,这时黑影又发出了一声嘆息,由于两人只隔了一扇窗户,沈七月这次听得很清楚,是王弈的声音,于是毫不犹豫揭开了窗帘 窗外的确是王弈,月光下,他正拿一双炯炯发亮的眼睛望着自己,只是目光中似乎包涵着各种复杂的情感,沈七月没有多想,她的注意力早被王弈的脸庞吸引了,这张原本白白净净的脸此刻竟然黑一块红一块的,好像涂满了颜料。 沈七月忍不住往前凑了凑,瞪大眼睛去看时,赫然发现那些红黑的斑块并不是颜料,而是血!已凝结了的呈紫黑色的血和未干的鲜红的血! 她"啊"地大叫一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好端端躺在床上,连忙往窗外看,哪里还有王弈的影子,这才明白刚才是做梦了。 可是随之她便想到,自己为什么平白做到这么奇怪的梦呢?这可不像是什么好兆头,沈七月满怀紧张地想:难不成王弈遇到什么危险了? 第47页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觉得最好还是打电话给他问问情况,于是找到手机,不料就在她翻找王弈的号码时,手机突然响起来,吓了她一大跳,定了定神才看到屏幕上显示是"蒋小楼"的名字,顿时松了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七月,睡了吗?"听见情郎那熟悉的声音,沈七月的心情马上好了很多,答道:"刚睡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又醒了,你呢,还没睡吗?" "给你打完电话差不多就睡了。" 沈七月刚"嗯"了一声,便听蒋小楼接着说道:"七月,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做好心理准备……" 沈七月听完第一个想到的念头便是:他要说的会不会是不想跟自己交往下去了?一定是这样,不然还能有什么呢?她眼泪差一点就要下来了,不过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道:"没关系,你只管说。" 蒋小楼便缓缓说道:"王弈死了,就在昨天晚上,你们也算是朋友一场,所以,我觉得应该告诉你知道……" 沈七月顿时怔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有些讽刺的是听到这个念头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惊或者悲痛,而是宽心也许在她潜意识中,这件事并没有蒋小楼打算离开自己这么可怕。人都是自私的,所以她并没有错。 不过短暂的发呆之后,沈七月还是表现出了悲痛,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流了下来,她也顾不上擦,两眼望着房间那扇唯一的窗户,就好像王弈就站在那里一样。 "怎么会,这怎么会呢……"沈七月喃喃自语着,但在心里已经接受了王弈已经死亡这个事实,因她知道蒋小楼绝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接下来,她听蒋小楼道出了王弈死亡时的情况原来他是死于那个"㊣(42)怪物"之手,这让她感到无比的震惊和迷茫,想起最后一次与王弈见面时,那个"怪物"曾出现过,但是她被王弈捂住了眼睛没有看到他的样子,她究竟不是那到底是什么,是人是鬼?还是像科幻电影里演的那样,是什么可怕的不明生物? 沈七月已经没有力气往下想了,对王弈死亡的悲痛快速蔓延到占据了所有思维,她用手捂着脸,一个劲地流泪,直到蒋小楼的声音再次从手机那头传来:"我知道你听说这消息肯定难过,但是不能不说,因为那个兇手可能经常出现在你附近,你要小心一点,但也别过度担心,毕竟他目前好像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沈七月听了这话不禁紧张起来,抬眼朝窗外扫了眼,说道:"他为什么要跟踪我?" "不知道,所以我们正在加紧调查。我想过了,你这两天就抽空搬到龙泉小区住吧,那里有保安,楼道也有防盗门,多少要安全一点,这样我也能放心。" 就是最后这句听似平常的话让沈七月大为感动,擦了擦眼泪,有些动情地说道:"我听你的,小楼,你放心我不会太难过的,再说还有你呢,只要有你陪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怕……" "谢谢你的信任。"蒋小楼声音听来也充满了感情,"我答应你,不管兇手是人是鬼,我一定会抓到他,绝不让他伤到你一丝一毫。" "我相信你!"沈七月坚定地说道,泪痕斑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兽人 六、 1 蒋小楼再次与沈七月见面,是与她通完电话后第三天的下午,他赶到她的住处去帮她搬家。 因为是租的房子,里头没有一样大件家具是属于沈七月和袁草的,要带走的只有一些衣物、化妆品和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外加几床铺盖被子,只用了两个大旅行包便装完了。因此搬家的过程并不麻烦。 完工之后,沈七月以犒劳为由请蒋小楼去吃kfc对她来说吃一次kfc已经是很奢侈的消费了,蒋小楼虽然对吃快餐没什么兴趣,但总不能驳她面子,况且相对他要找她谈论那件事来说,吃饭根本就是无足轻重,只要能把事情办成,就是什么不干光坐在公园聊天他也愿意。 袁草谢绝了沈七月提起一起吃饭的邀请,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道:"看着这乱糟糟的心里发慌,你们别管我,我忙一会,等到单位再吃饭。" 沈七月也不坚持,回头对蒋小楼说自己去趟卫生间,让他等一会儿,蒋小楼点头说好。 卫生间门关上时,袁草从一堆行李中抬头沖蒋小楼笑了笑,小声说道:"我不跟你们掺和,等明天我单独请你吃饭。" 原来她还记得那件事呢,蒋小楼笑了笑没说话,不一会沈七月出来了,蒋小楼看到她脸上的妆好像比之前浓了一点,才知道她去卫生间原来是为了补妆,难道是为了要跟自己出去而特意这么做吗? 答案应该是肯定的,蒋小楼暗暗嘆了口气,心想事情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只会越来越糟糕,现在时候结束这场荒诞的"游戏"了。 吃饭的时候,两人一直在谈论有关王弈遇害的话题,蒋小楼把能说的情况都说了,当他再一次提起兇手曾多次跟踪她时,沈七月皱起了眉头,盯着餐桌上吃了一半的鸡腿堡半天不语,最后,她终于抬起眼,沖蒋小楼摇了摇头。"肯定不是我认识的人,除了王弈,我没跟什么人有过瓜葛,而且我实在想不通他跟踪我有什么好处呢?王弈说他是保护我,可是……根本就是没理由的事嘛。" 第48页 "所以我才说,这件事查起来很麻烦。"蒋小楼说着,一边伸手到兜里掏出那个橘瓣形状(两端圆滑,所以不能说是月牙形)的饰品挂坠,递给沈七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东西了,我那几个同事为它这几天跑了不少饰品店,都没打听到什么头绪,所以拿来给你看一下,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沈七月捧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阵,不自禁地发出"咦"地一声,嘴唇张了张,作出想要说话的样子,但马上又摇了摇头。 "怎么?"蒋小楼忙问。 "我大概……好像见过这样的东西,但不敢确定是不是一样的。" "在什么地方见的?" "就在我之前住的地方附近一个饰品店,我偶尔会过去逛逛,印象中好像见过跟这差不多的一个东西,但当时没有细看,所以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一模一样的。"沈七月将挂坠递还给他,说道:"这东西对破案很重要吗?" "假如能真的找到它的来处,那就相当重要。"蒋小楼坦言相告,"毕竟这是属于兇手的东西,而且对我们来说是唯一的。" 沈七月"哦"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了,你们是想通过调查这个东西的来处,顺藤摸瓜查出兇手身份是吧?" 见蒋小楼点头,她忙又说道:"那我现在就带你去那家饰品店看看,只是现在五点多了,不知道有没有关门,我记得他们关门应该蛮早的。" 从kfc出来,两人打了辆车向沈七月之前住的地方赶去,还是在那个胡同口下来,然后由沈七月带路,没进胡同,而是沿着大路往前走了不到二十米,便看到路边一家规模挺大的店铺门前立着"饰品店"的招牌,但店门已经被一道卷闸门从上到下关死了。 沈七月忍不住嘆息道:"真可惜,咱们还是来晚了。" 蒋小楼望着那扇上面贴满了办证gg的卷闸门说道:"晚上没人在店里住是吗?" "应该没有吧,不过去敲门看看也行,没准有看夜的。" 两人上前敲了半天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只好放弃,蒋小楼见沈七月神情沮丧,便安慰她说:"没关系的,也不争这一会,我明天上午再过来吧。" "嗯,明天需要我一起过来吗?" "这倒不用了。"蒋小楼笑道,"你还是老实在店里呆着吧,不过一定要注意休息,别太拼命了,钱是赚不完的。" 沈七月不好意思笑了笑说,"你别光说我,你自己也一样,案子又不是一天破的,你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也别在这上面太费心思,不然老的快,到时候我可就……"她低下头不再说了。 她越是这样,蒋小楼心里就越难受,稍作犹豫之后,他将今天来找她的第二个目的说了出来:"对了跟你说一声,我往后一段时间都会很忙,可能不能跟你经常见面,你如果真有事找我帮忙,可以给我打电话。" 沈七月愣愣地看了他一会,说道:"很忙是多忙?" "就是吃住都要在单位,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了。"蒋小楼耸了耸肩,又补充道:"谁让最近接连发生好几宗人命案,领导压力大,我们这些当小兵的自然轻松不了,又不光我一个这样,整个刑警队目前所有人的休假都取消了,我也是没办法的事。" 沈七月很不乐意地咬着嘴唇说道:"这么说,我们要很长时间不能见面了是吗?" "是了,所以你最近就好好打理店铺吧,我也认真工作争取早点破案,到时候上头一定会给很长时间休假,我好好陪你,怎么样。"蒋小楼看上去十分诚恳地说道,只是心里明白往后他们俩可能很难再见面了,即使见面,也绝对会是另外一种情形,至于一起吃饭、逛公园这种事永远不会再发生了。他这么做纯粹是为了她好,哪怕因此会给她带来一段时间的不愉快,也总比放纵这种错误的情感一直发展下去的好,长痛不如短痛,如今是做了断的时候了。 天色这时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沈七月的脸庞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了,但蒋小楼相信她的脸色不会太好看,他想再说点什么来安慰她,一时却想不到合适的语句,直到沈七月主动开了口:"你也别太惦记我,就像刚才说的,你好好工作,但一定要注意别太累了,等我见到你时发现你瘦了我可不放过你呢。"她说着抿嘴笑了笑,笑得有点勉强。 "还有……"她突然向前走了一步,睁大眼睛看他,眼神中流露出的爱意,连白痴都可以看得明明白白,蒋小楼不是白痴,所以只是更加感到痛苦。 "咱们虽然交往不久,但是……我对你的心意你应该明白的。"她终于鼓起勇气捅破了一直隔在他们中间的那层窗户纸,蒋小楼有点措不及防,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呢?" "我怕你不知道,是你说的,我们要有好长时间不能见面,如果你把我忘了怎么办,所以我要让你知道,有个人一个在这里等着你呢。"她说这些话时脸上那原本还有些害羞的表情逐渐消失了,也许这种事情就是一开始比较难以开口,只要突破了自己这道障碍,之后便没什么可顾忌了反正他已经知道我的心意,我还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出来呢?沈七月一定是这么想的。 第49页 蒋小楼知道他此时绝不能表现出退缩的样子来,一定要先稳住她,然后让时间来慢慢消磨她对自己这份不该有的爱情,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于是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放心,绝不会的。" 突然间,沈七月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2 从早上醒来开始,蒋小楼的右眼就一直跳个不停,他记得一般说法好像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但他从来不信这个,他知道关于眼皮跳更科学的解释是劳累过度、精神紧张或者眼部疾病导致,这倒是很符合他自身情况,他就是太累了,但做人岂有不累的道理? 给高飞打电话汇报今天自己要办的事情后,蒋小楼便离开家门,直接乘计程车去到昨晚沈七月带他去过的那家饰品店,然而在车里他就看到那家店还是没开门,蒋小楼看了眼腕錶,已经八点钟了,难道店主还在睡觉? 蒋小楼还是下了车,今天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拖下去了,他走过去用力敲响了店门,卷闸门发生的声音之大,引得旁边一家早餐店的一个头戴厨师帽的中年男人出来看他,蒋小楼忙问他:"请问这家店的老闆在不在里面?" "不在,全家到外地奔丧去了,得一两天才能回来吧,你有事?" "是有点事,你有店主的手机号码没有?" 中年男人有些警惕地看了看他说:"你是干什么的?" "警察。"蒋小楼说,中年男子愣了一下,刚要说什么,突然眼睛一亮,指着从对面路上开过来的一辆黑色普桑说道:"巧巧,真巧,你要找的人来了!" 车在饰品店门前的空地上停下,从里面走下来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妇,两人左臂上都戴着个绣着"孝"字的黑袖章,在往饰品店方向走的过程中,男店主转头沖包子铺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唿。中年男人随口问道:"老张,丧事办的怎么样了?" "差不离了,剩下事情交给我那个侄子了,"被称为"老张"的男店主答道,蹲下去拿钥匙去捅卷闸门的锁孔,这时中年男人用胳膊捅了捅蒋小楼,小声说:"你找的是不是他们?" 蒋小楼点点头,说声"谢了",便朝饰品店走过去,这时男店主已将卷闸门拉起一半,钻了进去,老闆娘(应该是老闆娘)回头看见往这边走的蒋小楼,以为是买东西的顾客呃,随口便说:"今天不营业,我们过来拿东西的。" "我知道。"蒋小楼伸手进夹克衫衣兜里掏出证件递过去,一边说:"我就是找你了解店事情,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放心吧。" "哦,了解什么情况?" "能进屋里说吗?" 老闆娘连忙点头让路,神色有些惶然,蒋小楼心想她多半还以为丈夫或别的家庭成员犯了什么事情,否则怎会有警察找上门来呢。 屋里光线有店暗,蒋小楼请求女店主将灯打开,然后顺着柜檯和立在墙边的货架一路看过去,所摆放的都是一些讨女生喜欢的小玩意,挂坠当然也是有的,只是没有他希望看到的那一种,于是只好掏出那个橘瓣形状的挂坠给老闆娘,一边道出来意:"我只是想打听一下你们有没有卖过跟这个一模一样的东西,没别的事。" 店主夫妇这才松了口气,男店主赔笑说道:"卖东西的事你跟我家属说吧,我不管这个,我去给你泡杯茶。" "谢谢,不用了,我说两句话就走。" "应该的,应该的。"男店主说着往内室走去店堂深处还有一个小屋子,蒋小楼认为那应该是个杂物间,除了堆放货物,饮水机一类的东西应该也在那里面。但蒋小楼才不关心男店主是不是真的进去给自己泡茶了,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老闆娘身上,准确说是老闆娘捧着挂坠认真看时的态度,不大工夫,她将挂坠递还给蒋小楼,点头说道:"没错,我们店以前是卖过这种挂坠。" 蒋小楼一下来了精神,忙问:"你确定是一模一样的?要不你再仔细看看。" "不用看了。"老闆娘往他手中托着的那小东西扫了一眼,"这种小饰品是大概两个月前上的货,因为卖的好,还加了一次货呢,我不会记错的。" 原来如此,蒋小楼点点头,"那我请问,这种饰品是不是很多地方都有的卖?" "哪能呢,你没看招牌吗,我们是’易虎而’饰品公司的加盟连锁店,整个许由市加上我们店一共才三家,一个区一家,所有商品都是公司自己制造销售的,你要说别地方有卖差不多的我不跟你抬槓,但一模一样的绝对只有我们几家加盟店有卖。" 她这番话让蒋小楼看到了希望,他本想问她是不是还记得这种挂坠都卖给过什么人,转念一想这几乎等于白问,况且她也说这东西当初销量不错,如果每个买的人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她简直就是福尔摩斯再世;因此他决定直接一点,从兜里掏出一张沈七月的照片,是一张脸部特徵挺清楚的单人照,来源自他本人的手机,当时他在公园为她拍下这张照片时,沈七月还高兴的不得了,她一定以为自己拍照是出于想经常能够看到她的样子,甚至是用它来做手机屏保,固然这么做并不能代表什么,但至少一个人是绝不会主动为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拍照留念的。 第50页 "你认识她吗?经常来你这里买东西的一个女孩。"蒋小楼递过照片时说道。 "是沈七月吗?"老闆娘一语道出她的名字,然后面对蒋小楼惊讶的表情,补充解释道:"这丫头以前经常到我这学绣十字绣,跟她一起来的那丫头叫她这名字,这么好记,我就记住了,不过这些天也没见她来了……哎呀,她该不是犯什么事了吧?" 蒋小楼摇头,"只是有宗案子跟她有点关系,不过不是你想的那,就像……"蒋小楼沖他摇了摇挂坠,"如果确定这东西是从你这卖出的话,那么你也算跟这案子有点关系,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老闆娘点店头,虽然表情还是有店懵懂,但大致应该明白了,于是蒋小楼接着说:"你既然认识她更好,你好好想想,她有没有从你这买过这样的挂坠?" 这次老闆娘皱眉想了有一会,然后说:"应该是没有,不过都过这么久了,我也不敢确定……她们俩倒是很喜欢买些小东西,像戒指之类的……" "戒指"二字引起蒋小楼注意,一番询问之后,老闆娘承认她卖给过沈七月一枚与从之前那名被害人喉咙里发现的一模一样的戒指,然后又随口说了一句话,她自己倒没觉得什么,却令蒋小楼激动不已他终于为自己的推论找到一点实质性的根据了。接着他又细问起关于挂坠的事,直到这个诚实的老闆娘实在没什么可以提供的线索了,方才罢休,给了老闆娘一张自己的名片,要她回头想起什么情况给自己打电话。 从饰品店出来,站在路边拦计程车时,蒋小楼突然想起男店主所谓的茶水一直没有端上来,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他从老闆娘口中得到的线索可比茶水重要多了。他搭上计程车直奔市警察局准确说是位于市警察局大院内的刑警支队,他可以想像到半小时后,当高飞听到他所汇报的情况时,那副震惊的模样。 他有什么理由不震惊呢? 3 "这怎么可能!" 高飞"霍"一下从老闆椅上站起来,目光直瞪着蒋小楼的眼睛,"那个丫头叫什么来着,什么草?我连她名字都没听过。" "她叫袁草。"蒋小楼说,声音不急不慢。"正因为你连她名字都不知道,你才一直都错了,当然我也错了,我们一开始就把目光放在沈七月身上,以为是王弈受不了她被人欺负而展开报復,虽然我很早就对他取消怀疑,但还是认为真兇一定与沈七月有关……" 蒋小楼摇头嘆了口气,才接着说道:"我们一直都忽略了沈七月还有个室友,没想到兇手一直跟踪的不是沈七月,而是这个叫袁草的’小角色’,我之前还纳闷王弈为什么说’追踪者’不认识沈七月,不认识她干什么要跟踪呢?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一直跟踪的是袁草,就因为她们俩住在一起,而我们一开始又先入为主地认为兇手一定跟沈七月有关,结果才误会了" 高飞终于忍不住打断他说道:"你先等等,你说兇手跟踪的是袁草,那你那天晚上,跟沈七月在公园里见到的傢伙又是谁呢?" "你说的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我怀疑他就是那个’追踪者’,出于什么目的跟踪了沈七月一次,咱们先别跟这个难题死磕,我现在有足够证据来证明我刚才的观点,不然也不会到现在才跟你说这些。" 高飞看了看他说:"你指的是我问你为什么要接近沈七月时,你宁死也不肯说原因那次吗?那时候你就想到这些了?" "不是那次,不过我现在倒可以告诉你,我当初接近沈七月并非纯粹为了引出王弈,这只算是一方面目的,我还有更深层的考虑。" "嗯?"高飞皱起眉头。 "先别急说这个,你现在是不是在想,如果兇手一直跟踪的是袁草,而跟沈七月根本不认识的话,他凭什么为了沈七月去杀人呢?我说的没错吧?" 高飞冷笑:"你知道为什么?" "当然,我们先说那个光头,他杀死光头,是因为光头在纠缠沈七月时,跟袁草起过冲突这个是我四处打听而了解到的,而且在光头遇害那天晚上,他还上过她们俩租住的那栋楼,当时兇手也许就在附近,他看到这一幕,或者以为他是打算对她们二人不利,于是杀了他,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他说到这停下来,微笑着看着高飞,就如同老师教学生似的,将知识分成一段段来传授,等学生消化了某一个知识点,或者提问,或者彻底明白之后,再去讲下一个知识点。 高飞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个理由太牵强了,他应该先想办法搞明白光头到底是针对两人中的哪个,才决定怎么办才对。" "如果他担心自己还没搞清楚情况,光头就做出伤害袁草的事情呢?"蒋小楼步步紧逼。 "就因为这样就杀人了?我想一般人不会这样。" 蒋小楼咧了咧嘴说:"如果兇手真是一般人,就不会把被害人弄成那样,你应该知道,咱们现在要抓的这个人根本是个变态!" "好吧。"高飞深吸了一口气,摆出领导的架子来(大概是心里不太满意一直被下属牵着鼻子走),身体向椅背上靠了靠,抱起膀子,居高临下地瞅着蒋小楼,说话声音也开始带着几分傲气。"我们再说说连环案的第一个被害人,那个胖子,他总没有做什么得罪袁草的事情吧,甚至都不认识她呢,犯罪嫌疑人为什么要杀他呢?" 第51页 "你怎么知道他没得罪袁草?" "什么?" "我记得跟你说过,我前段时间又去了一趟’如家宾馆’,在大堂经理那里我了解到一个情况当沈七月被欺负之后,袁草为她打过抱不平,不过沈七月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这是发生在当天晚上,袁草下班后在附近一条街上遇到那个胖子,不知道怎么跟他吵了起来,胖子好像喝醉酒了,把袁草推倒在路边,大堂经理当时路过这的确有点巧合,她上前把袁草扶起来,然后袁草可能是怕沈七月知道后担心,让她保密这件事情" "等等,"高飞再次叫停,说道:"那你是怎么打听出这件事的?大堂经理主动告诉你的?" "算是吧,我们当时聊到那个死胖子,她感概说那不是个好人,我就问她为什么,她就告诉我这件事了,也就是从这时候起,我才开始注意袁草这个人的。" "荒唐,太荒唐了,"高飞摇着头冷笑起来,"这么说吧,即使嫌疑人看到袁草被人推到这一幕,生气是必然的,但就因为这点小事就去杀人?这可跟光头那时情况不一样呢,你怎么解释?" "还用解释吗?兇手也许本意不想杀人,只想教训他一顿,于是尾随他进入小区,敲门上楼,也许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使他失手或一时冲动杀了他……" 高飞摆了摆手说:"这说不通,被害人不是傻子,半夜三更一个陌生男人叫门,随便就给开门了?而且小区摄像头没有拍到你所说的尾随被害人后面进入小区的陌生男子。" "我只是推测,而且我之前不说了吗,我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只是现在没有证据所以不方便告诉你。再说王弈,兇手杀他很可能是因为被看见过,又是唯一知道他存在的人,于是抓住他逃脱警方跟踪的机会把他做了,你不要说什么为什么兇手什么事情都知道、什么事情都看见了,对一个长期跟踪人的变态来说,一切都是有可能的,而且也根本没几件事,他在杀王弈之前也可能一直都在跟踪他,由此发现了你手下那帮他的’同行’,所以一直在等机会下手。"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在高飞打算出言反驳前接着说道:"如果你不想再听推理这种模煳的事情,我给你一点证据,我刚才去了饰品店打听到,袁草曾经跟沈七月一起买过一对戒指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戒指吧?所以,从死胖子喉咙里找到的戒指不是沈七月丢失的那枚,而是袁草的,至于怎么到的兇手手上,就靠你慢慢调查了,还有,袁草曾经跟沈七月多次一同去逛过那家饰品店,那个挂坠可能就是她从那里买的,只是老闆娘记不起这件事了,毕竟事情过了两个多月,我要说的大概就这些了。" 高飞沉吟了好长时间,方才说道:"你这套推理虽然有不少漏洞" "不是漏洞,"这次轮到蒋小楼反过来打断他的话了,他说,"而是疑点,你想一处疑点的话,可能只有等到抓到兇手以后才能做到,这些疑点就是给咱们未来调查的。" 高飞突然笑了,"看来,你也许比我适合当这个队长。" 蒋小楼也笑,"少来这套,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接受我的推论了,只是故意抓住一些疑点,提出反对意见帮我充实这套推论而已,你这条老狐狸可最擅长这个了,一般人想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这些疑点还真不简单呢。" 高飞突然伸手朝蒋小楼身后的房门方向指了指说,"门外还有一条狐狸偷听我们说话你发现没有?" 门外顿时响起一个女人的惊叫声,接着门被推来,刘默默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进老师办公室那样走了进来,"我其实……是来送文件的,结果听见你们在讨论这么重要的事,怕打断你们的谈话,所以才在外面等着……" "那你还不是什么都听见了?"蒋小楼说,沖她吐了吐舌头,"狐狸的耳朵可是很尖的。" "你才是狐狸!"刘默默瞪了他一眼,"我听见又怎了,又不是什么国家机密,再说我也能帮忙出出主意呢。" "出什么主意?" "我不跟你说。高队,我建议马上派人去找那个袁草,问问她把戒指和挂坠送给谁了,不就知道谁是兇手了吗?" 高飞皱眉说道:"你怎么也一口一个’兇手’,这习惯可不好。"接着又说道:"派人去问肯定是要问的,可如果她一心想包庇兇手……不不,是犯罪嫌疑人,如果这样的话,咱们也没什么办法可想。" 刘默默忙问:"她为什么要包庇嫌疑人呢?" "废话,"蒋小楼抢过来答道,"如果有人对你一往情深,什么事都愿意干,甚至不惜杀人,你忍心反过来出卖他吗?" "这不是出卖" "这就是出卖。"蒋小楼看着她点了点头,"对她来说,这就是出卖。更重要的,我们现在连她是不是知道那个人为她杀人甚至知不知道是他没谁谁都不清楚呢,我知道你又想反驳,那我告诉你,沈七月都可以不知道自己的戒指去哪了,袁草就没有这种可能吗?退一步说,他什么都知道,但一直没想到警方会怀疑到他,咱们冷不丁地问他这些,反而是提醒她如果被兇手知道的话,他肯定马上逃之夭夭,咱们即使掌握证据也难以捉到他了。" 第52页 刘默默愣了愣,嗫嚅倒:"那、那你说怎么办?" "很简单,我先去试试她。"蒋小楼看着高飞说道,"试试她究竟知不知道这一切,然后再做打算,我跟她约好晚上一起吃饭了,明天就能给你们答覆。" "你打算怎么试?"刘默默好奇地问。 "明天你就知道了。" 刘默默"哼"了一声,不过当目光移到高飞脸上时,笑容又浮现了。"高队,看来这案子有希望了啊,你也不用那么着急了!" 高飞嘆息着点了点头,"希望能有个圆满的收场,大家都好" "不可能都好,"蒋小楼低下头,一只手撑住额头,苦笑着说道:"至少有一两个人可能再也好不起来了……" 他这突然的变化令在场两人吃惊,互望了一眼,都是一脸迷茫,谁也不知道蒋小楼在说什么,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吧。 4 牛百叶,鸭血,小肥羊,里嵴肉……满桌子大半都是荤菜。 袁草看着蒋小楼吃惊的模样,抿嘴笑着说道:"你可别以为我平时多喜欢吃这些荤菜,不过因为这些涮着好吃才多点一点,而且主要是给你吃。" 蒋小楼笑道:"幸好我不是素食主义者。" 袁草还要了四瓶啤酒,这对蒋小楼来说倒没什么,他一口气喝个七八瓶还是不带醉的,更别说是两个人喝了,蒋小楼一向认为敢喝啤酒的女人酒量都不会太小。 袁草打开啤酒盖,起身为蒋小楼倒酒时说道:"对了,你昨天是不是惹七月生气了,她从跟你见面回去就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问她怎么回事也不说,肯定是你欺负她了吧?" "哪能呢,"蒋小楼嘴上笑着,心里却开始有店不是滋味了,他没想到沈七月这么敏感,自己光是说有段时间不能见她就这个样子,如果让她知道真相的话……蒋小楼简直不敢去想后果。 蒋小楼将他昨天临别时跟沈七月说的那些话向袁草道了出来。"这么说,你今天晚上跟我吃饭也算是公事了?" 这当然只是一句开玩笑的话,蒋小楼因此耸了耸肩说,"算是忙里偷闲吧。" "我明白,不过今晚的事最好跟七月保密,不然她没准会误会的。" "嗯,听你的。" 火锅很快沸腾起来,两人一边往里加菜,一边吃着喝着,很快搞定一瓶啤酒,蒋小楼不等袁草动手,先抓起了啤酒瓶,然后从裤子上解下钥匙串,用上面栓着的瑞士军中开瓶器将瓶盖打开,一边笑着说:"还是我这个好用点。" "你随时还带着开瓶器,看来是个酒鬼哦。" "哪能呢,这是瑞士军刀上面带的,瑞士军刀你知道吧,一把刀上面附带着各种各样的小工具,包括剪子、镊子、原子笔、螺丝刀等等,开瓶器只是其中一种,你要不要看看。" 袁草好奇地接过他递过去的钥匙环瑞士军刀就拴在那上面,他总不能解下来单独给她看。袁草把玩着军刀,将一个个工具打开来看,赞嘆了一番,准备将它还给蒋小楼时,突然看到拴在军刀旁边的一个橘瓣形的小挂坠,顿时"咦"了一声,"这东西挺好眼熟的。" 蒋小楼的心提了起来。 袁草抓起挂坠,两面都看了看,然后说道:"我以前也买过一个跟这一样的挂坠,后来不知道哪里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还带着之前就有的浅浅的笑容,但蒋小楼敢断定她在看到那个东西时嘴角抽动了一下,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而除此之外她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表现,更重要是她这番话出乎蒋小楼的意料他此前已经想过袁草看到挂坠时可能有的几种反应:一是实话实说自己曾有过这种东西,但送人了,这是最好的结局,说明她什么都不知道,至少不知道此时与她坐在一起吃饭的警察的预谋,那么紧接着,蒋小楼就会顺藤摸瓜地打听出那人的姓名,案子也就好办了;二是装作没看见,如此蒋小楼会找个机会让她"看见",假如她再说自己没见过,便可判断她在撒谎,决心要包庇那个为她杀人的人了,这样一来事情也不难办,起码能以她为线索而开展后面的调查,但她的回答却偏偏介乎在这两者之间曾经见过,但找不到了。 这算怎么回事呢?蒋小楼不动声色地想着,要么事实如此,要么就是高明的表演,关键是这实在太难判断了,蒋小楼只好装作不在意地说道:"可能是放在什么地方忘了吧,这种小东西很容易丢的。" "是啊,其实我挺喜欢这个的,我还记得好像是……六块钱还是七块钱买的,呵呵,很便宜,我主要是喜欢它夜里会发光这一点,让我感觉很神奇。可惜买来没几天就丢了,我这人其实满没有脑子的,丢三落四成习惯了。"她说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这个话题算是到此为此了,接下来,蒋小楼还想跟她聊聊关于王弈遇害的事,想看看她的反应如果她真的什么都知道的话,那反应绝对跟第一次听到某件事而应该有的表现不同,除非她的是一个心机慎密并且善于演技的人。 然而一个意外的电话将一切计划都打乱了。 这个电话是蒋小楼接到的,打电话的人是她的女友纪如萱。 第53页 5 "小楼,你在干什么?"纪如萱说,冷冰冰的声音令蒋小楼觉察到一丝不对。 蒋小楼看了坐在餐桌对面的袁草一眼,说道:"吃饭,你呢?" "跟谁吃饭?" "什么意思?"蒋小楼顿了一下说。 电话那头响起纪如萱的冷笑,"是不是跟那个扎马尾辫的小姑娘一起吃饭呢?" 蒋小楼心下一惊:她说的是沈七月,她竟然知道沈七月!当下不动声色地沖袁草抱歉一笑,走出包间,一口气来到饭店门前的空地上,有两次鸡原在那悠闲散步,见有人过来都跑开了。 "是小冰告诉你的吧,"蒋小楼淡淡说道,他实在没想到堂姐真这么做了,够狠。 "原来是真的,呵,蒋小楼,我真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事……"她声音里已带着哭腔。 "你别听她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她说的!"纪如萱大吼一声,"是我一个同学,几次看见你跟一个女孩有说有笑走在路上,还一起吃饭,小楼,我真是看错你了,我原以为经过那些事情,你能改好一点,没想到……对啊,怪不得你不肯跟我一起走了,你们是不是一早就暗中来往了?我走了你们就能光明正大来往了是不是?你说啊,你什么时候跟她勾搭上的,啊?你怎么不说话!" 蒋小楼等她第一轮怒火发泄完后,才嘆息着说:"你能不能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解释什么,就差没抓到你们上床的证据了!我告诉你,连你几次大晚上送人家回家我都知道,你居然骗我说你一直在忙工作,你不要告诉我这也算是工作!" "你说对了,这还真是工作需要" "蒋小楼!你能不能想个合理的理由来敷衍我一下!"纪如萱突然失声痛哭起来,哭得蒋小楼心神慌乱,只好不停地安慰她,纪如萱却好似一句话都没听见,接连哭了好一会儿,才哽咽着说道:"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明天过来接我好,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了……" "明天不行,我得工作。我保证最多再过一个星期就去接你怎么样?案情刚有点眉目,我实在走不开,你得相信我,萱萱,我跟那女孩在一起是有原因的,真的是为了工作。" "我不听我不要听!总之你明天不来的话,以后就不要来了,来了也找不到我,你听见没有?" "为什么?" "我要跟徐鹏去北京!他一直劝我去北京工作,说了很多次了,既然我在这边妨碍你工作,不如跟他走算了,至于以后发生什么事情,蒋小楼,你不要后悔。"她这时已止住哭泣,越说声音越冷,好像填了一块冰在蒋小楼心里,令他浑身打颤。 "你别以为我吓唬你,徐鹏是明天晚上的火车回北京,我等你到那时候,如果见不到你就跟他一起走,蒋小楼,你考虑清楚。" 蒋小楼深吸了一口气,冷冷说道:"这些天你是不是都跟他在一起?" "你管得着吗,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能做的事我为什么不能做?我不怕告诉你,他现在就在我旁边,我一会就叫他陪我喝酒去,我需要安慰呢,蒋大侦探!" "那你让他安慰吧,纪大美女!" 蒋小楼说完飞快地挂断电话,心里好像有一团火着了起来,这倒不是全因为被女友刚才那番话刺激到,更重要是她的误解、不理智和胡搅蛮缠,让蒋小楼气愤异常,先前还怀有的那种愧疚情绪已全然无踪,他有种愤怒无处发泄想把手机砸碎的冲动,但他没有这样做,他只是关了机,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然后回到包间,袁草这时刚把一块鸭血送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用不在意的口吻说道:"你怎么才回来?" 蒋小楼毫不掩饰脸上难过的表情,从桌上操起一瓶啤酒说道:"什么都别问了,如果当我是朋友的话,今晚就陪我喝个痛快!" 6 梦中,蒋小楼走在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原之中,四周漆黑入夜,唯一的光源是远处那一片星星点点的幽光,不是真的星光,而像是一双双会发光的眼睛,从四面八方不断在往他所在方向靠近,不一会工夫,蒋小楼就被这些亮光包围住了,这时他听到"咯吱咯吱"的像走在雪地里才会有那种脚步声,伴随着那些光点来到自己面前,光点的后面开始黑乎乎的身影显现出来,他这才知道原来它们真的是眼睛。 那些身体相对人来是说是矮小的,应该是某种哺乳动物,蒋小楼此时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只是好奇,睁大眼睛瞅着它们,直到又近了一些,他终于看清这是一群什么东西了狼,一头头张着嘴耷拉着舌头牙齿发出寒光的狼! 蒋小楼心头一颤,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听见"嗷"地一声狼嚎,将他从梦中唤醒,他勐地坐起来,那悽厉的狼嚎声还未从耳边消失不,这声音就在现实世界里,就在自家窗户下面! 蒋小楼一把掀开被子,正要下床,却有一只手从后面拉住他的胳膊,他回头便看见了袁草,赤身裸体、连辫子都散开盖住半张脸的袁草。 如此一幕给予蒋小楼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刚听见的那声狼嚎这时狼嚎声已经消失了。"你、你……"蒋小楼瞪眼看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往日那副冷静自如的模样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第54页 袁草拉过被子裹在身上说:"你快穿上衣服吧。" 蒋小楼这才意识到自己也是光着身子,连忙从面前散落在地上的一堆衣服中找到自己的胡乱穿上,一边想着昨晚(现在应该过了午夜,算第二天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只好用十分窘迫的口吻问袁草:"我们……这到底怎么回事?" 袁草突然低声抽噎起来,将脸转到一边说道:"你还问我,我看你醉得不省人事,好心送你回来,没想到你……蒋小楼,我真是看错你,七月也看错你了!" "不会吧?"蒋小楼低声叫道,"我对你做什么了吗?我怎么一点不记得了?" 袁草冷哼一声说道:"你别装了,我不会要你负什么责的,你放心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别说了,以后再别提这件事了,快把衣服给我!" 蒋小楼只好把她的衣服从地上捡起来递过去,袁草在被窝里穿好衣服,坐起来抹了抹眼泪说:"亏了七月这么喜欢你,她还以为你是好人,我也以为你是……"她再次捂嘴哭了起来。 蒋小楼在一旁傻傻地看着,想说几乎安慰她的话,但又不知该说什么,起码就像她说的,自己不可能对她负责,难道安慰她说没关系,就当是玩了次一夜情……这种话他自然说不出来,于是想了半天说道:"既然都这样了,你想想看我能不能做点什么补偿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你……" "我什么不要!"袁草突然大吼一声,"只求你行行好,把这件事忘了吧,尤其不要让七月知道,不然我真没脸做人了!" "这个你放心,说出去我也没脸做人。" "还有,你以后不许再找七月了,不要用你这双脏手碰她!你们之间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蒋小楼看着她愣了一会,嘆道:"我答应你。" "七月以后会找到一个好男人的,而不是你这种人,你根本不配跟她在一起。" "是的,我不配。"蒋小楼喃喃说道。接着两人都不说话了,大概沉默了有几分钟,蒋小楼对她说道:"天还没亮,你现在走的话不安全,你继续在这睡吧,我去书房。" "不用了。"袁草说,人已经下了床,往客厅走去。 这次轮到蒋小楼伸手拉她了,问她:"你一直没睡着吗?" "也是刚醒,怎么了?"袁草冷冷说道。 "现在问这个可能不是时候,但是我实在很奇怪,刚才就是我醒来那会,你听到外头有狼嚎了吗?" "狼嚎?"袁草瞪大眼睛看了看他,"你做梦呢吧?" "也许吧。"蒋小楼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心想自己也许真是将梦与现实弄混了,何尝不是这样呢,他此时而如在梦中呢,否则一向洁身自好的他又怎会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情来呢,难道真是酒醉的缘故? 他用真诚的目光盯着袁草的脸看了一会,说:"在彻底忘掉这件事之前,我还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 他话还没说完,袁草已转身走出卧室,拉开客厅的防盗门出去时,她回头看了蒋小楼一眼,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希望你刚才说的,永远不要去找我,更不要去找七月!" 7 在黎明之前,本来已蒙蒙亮的天会突然间又变黑,要过上一段时间才会彻底亮起来,然后白天才会到来。 人们总是习惯拿这种情形来比喻人生,或者憧憬一些理想中的事物之转变黎明来了,白天还会远吗?但现实情况是,白天过后,又会迎来下一个黑夜,然而,只要我们确确实实经歷过白天,又怎会惧怕夜的黑暗呢?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时,蒋小楼心中正想着这个道理,脸上带着充满信心的微笑,他来到卧室,将手机开机,打算打个电话给女友,告诉他自己很快就会去接她他本来是想再晚点等到她起床之后再给她打这个电话的,但他实在等不及了,昨晚从挂上电话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如坐针毡,手机关机除了一时气愤,也是实在情非得已。他当然还是惦记她关心她的。 令他没想到的是,纪如萱的手机居然关机了,难道她还在怄气,故意不想让自己找到她?蒋小楼认为多半是这样,那么只好等等再说了,谁让自己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蒋小楼站在阳台上对着初升的太阳做了深唿吸,进屋穿好衣服走出了家门。 到单位后,蒋小楼直奔高飞办公室,一推门看到沙发上坐着包括刘默默在内的几名专案组成员,高飞正坐在自己办公桌后面给他们开会。 "怎么样了?"蒋小楼开门见山问道。 高飞没答话,却问:"你怎么现在才来?" "事情都跟你说了,我什么时候来有什么关系。"蒋小楼说着往刘默默和另一名叫古玉的男同事中间坐下,本来就拥挤不堪的沙发顿时又往下一沉,随时有坍塌的危险。刘默默和古玉一起沖他翻白眼,蒋小楼只作不见,抬头笑着对高飞说道:"我猜你们一定没有抓到兇手吧?" "你怎么知道?"高飞皱了皱眉。 "这还不容易,如果抓到的话,你早就打电话给我了,还等我自己过来?" 第55页 "少跟我耍小机灵,"高飞说,"跟你说一下经过吧,我们接到你电话就赶到火锅店附近,但没看到可疑人员,一直等到你带那女孩应该说是她扶着你回家,我们在你家对面楼道里蹲点守了几个钟头,果然有人过来,是一个男的,面朝你家窗户站了好一会儿我们当时一是不敢确定他的身份,二是想看看他等他有所行动,不然抓也白抓,什么证据都没有,总不能等人家主动认罪,所以就没动手。" "你动手也不一定抓得到,我可是见识过的,他跑起来比兔子还快。" "你没说错,不会这个一会再说。先说当时我们等了一会,他突然沖你家窗户学了声狼叫,你也听见了吧,叫得跟真的似的,"高飞脸色沉了下来,摇了摇头说,"如果不是亲眼见到,真是难以相信,他叫完那一声,居然往前四脚着地趴在地上,真像一头狼似的勐地往前窜出,眨眼就不见了,我们马上去到门卫室调取监控录像,没有他进出小区的影像,所以,他很可能是从小区围墙翻进去,再又翻出去的。" 蒋小楼听完他的讲述眉头也皱起来,喃喃说着:"难道真是狼人。" "具体怎么回事我不清楚,"高飞说,"但是咱们当警察的不能迷信。" 刘默默这时插嘴说道:"可咱们都看见了呀,不是狼人还能是什么?" "这是个疑点,但光靠瞎猜一点用没有,等抓到嫌疑人肯定会有机会搞清楚的,还是想想如何抓人吧。"说到这他将目光移向蒋小楼,"我已经派人跟踪那两个女孩了,你觉得嫌疑人会有可能去找那个叫袁草的吗?" "如果他知道你们跟踪她的话,不一定会去找她,但一定会去找我。"蒋小楼笑着说,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 "因为昨晚的事?" "当然,他对袁草,可能跟王弈对沈七月的感情差不多,不同的是,这人更加阴沉、狠毒,如果他真是兇手的话,就因为被害人与袁草闹了那么一点矛盾他就能痛下杀手,这说明他根本就不把杀人当回事,而且对袁草太过在乎,不愿看到她被人欺负,所以他既然知道袁草在我家过夜的事,就一定不会放过我,昨晚那声狼嚎很可能就是对我的警示。" "那……"刘默默脸上露出戏嚯的笑容,问了个根本不适合眼前这个场合该问的问题:"你昨晚跟袁草到底干什么没有?" 蒋小楼偏头看她,笑道:"我说没干什么,你信吗?" "不信。"刘默默撇了撇嘴。 "那不就对了,兇手肯定也不信,所以他现在一定气疯了。" "你确定兇手对袁草一定就是这种感情?" "如果是哥哥对妹妹那种,他只会更加恼火。"蒋小楼本能地往紧闭着的房门望了一下,压低声音说,"你可以想一下,假如蒋冰儿跟一个陌生人偷情,并且那人有别的女朋友,跟她只是玩玩而已,我知道这事后会是什么感觉?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我肯定也想把这人给毙了。" 这番话引起在座除了高飞在内所有人的大笑,半晌,刘默默敛笑说道:"可是兇手怎知你有女朋友呢?" "兇手一定认为我跟沈七月是情侣,这一点不用我解释了吧?所以,他肯定觉得我对袁草只是抱着玩玩而已的态度。这回你们就老老实实跟踪我吧,虽然被发现也没事兇手昨晚明知道你们在我楼下蹲守,还是去了,说明他已经失去理智,或者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了,一心只想把我弄死,我敢断定他很快就会来找我,但你们还是小心点别被发现,给他一个作案的时机,然后关键时候出现抓个现行,连证据也算有了,是不是?"蒋小楼一口气说完这些,沖身边众位同事笑了笑,起身到饮水机前给自己倒了杯水,端着回来的时候,一直坐在他身边没说话的古玉开口了:"小楼,你当警察有点屈才,去当心理医生吧,比干我们这行赚钱,人还轻松。" "谢谢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的。"蒋小楼也回了句玩笑话。 这时高飞环顾了一眼众警员说道:"就照小楼说的办,你们马上去找老李研究一下监视方案,他是这方面行家,然后结果汇报给我,另外对那两名女孩的监视也不能放松,一有情况马上向我汇报,好了,你们先出去吧。" 同事们相继离开之后,蒋小楼屁股往沙发后方挪了挪,笑道:"这下舒服多了。" 刘默默正趴在沙发扶手上往笔记本上撰写着今天开会的记录,白了他一眼说道:"美的你。" "咦,你怎么不走?" "你没看见我干什么呢!"刘默默头也不抬说道。 高飞点了一支烟,对着蒋小楼说道:"我还没弄明白,你昨晚在火锅店是怎么发现犯罪嫌疑人的,他当时在什么位置?" "就在马路对面的居民楼一带,我接电话时候无意看到的,虽然看不清楚,但能看到他一直在往这边瞅,我就怀疑了,而且他身形跟我之前在公园看到的差不多,当然他当时是站着的,没有像狼一样在地上蹲着。" "所以你才想到用装醉让袁草送你回家这种办法来惹恼他?" "这办法有点破釜沉舟是吧?幸好我没演砸了。" 第56页 "何止。"刘默默插嘴说道:"如果不是提前电话里说好了,当时看到你从店里出来时那副醉醺醺的样子,我几乎要当真了。" 蒋小楼一笑:"五瓶啤酒还是不至于把我灌醉的。不过,袁草不问情由就陪我勐喝酒这一点,还是让我感到奇怪,包括她后来的那些举措,就好像故意希望我喝醉一样。" 刘默默停下记录,沖他眨了眨眼说:"你说什么举措?" "到我家之后,她把我扶到床上,我以为她要走,那样计划不就失败了不是,于是我装作很醉的样子拉住她,想让她陪我说说话什么的,谁料她竟然躺到我怀里" 刘默默"啊"了一声打断他的话,瞪大眼睛说道:"然后你们……" "你什么人啊,怎么脑子里老想这种事情?"蒋小楼瞥了她一眼说道,然后不给她辩解的机会,往下接着说:"我当时吃了一惊,心想该不是遇到女色狼了吧?真的,我当时就这么想的,她动手脱我衣服时,我一直忍耐着,然后她把自己衣服也脱了,拉过被子盖在我们俩身上,躺在我怀里一动不动了,我当然也没动,心里琢磨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后来可能是多喝点酒,又闭着眼躺在床上,我竟然犯困睡着了,醒来时她告诉我……应该说是暗示吧,说我把她怎么样了,我就纳闷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说到这蒋小楼摊了摊手,苦笑起来。 擅长插话的刘默默抓着这个机会说道:"也许她真是看上你了,想藉此机会要挟你对她负责呢,电视剧里这种事情老多了,不少女孩都学会这一套。" 蒋小楼摇了摇头说:"我承认我也这么想过,因为我有别的计划,我当然不能跟她说我知道我们没干过什么,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她不仅没说让我负责之类的话,还叫我以后都不要找她了,更让我纳闷的是,她还要我以后连沈七月也不许找。" 蒋小楼说完目光在高飞和刘默默脸上转来转去,显然是要他们说说自己的看法,但高飞往往这时候是不会开口的,因为有刘默默在,她总能将自己心中的疑问给提出来,然后跟蒋小楼讨论,他只要坐等结果就行了。 果然,刘默默沉吟半晌后说道:"难道她这么做是为了拆散你跟沈七月?" "那这代价也太大了吧,换成你的话,即使是为了最好的朋友,你愿意脱光衣服跟别的男人躺在一起吗?且不说假如碰到色狼怎么办,你怎能保证事后那男的一定会照你的话做?" "你怎么老喜欢拿别人举例子!"刘默默很不爽地咕哝了一声。 "他说的没错,"这时一直作为旁观者的高飞开口了,将目光移向蒋小楼,"那么你觉得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我就是琢磨不透呢。"蒋小楼嘆了口气,还想说什么,装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眼屏幕,心顿时提起来,愣了愣连忙接通电话:"喂,萱萱?" 电话那头沉寂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说话:"你总算开机了。" 她声音还是冷冰冰的,甚或比昨天还冷淡了一些,但这丝毫不影响蒋小楼的热情,他将脸转到一边以避开刘默默好奇的目光,尔后用略带着讨好的声音说道:"昨晚有重要事情要做,怕你打扰所以关机了,是工作上的事。" "我管你什么上的事,你就是跟哪个女孩去约会也跟我没关系。" "那跟谁有关系呢,你还在生气是吧?" "我不生气,以后也不会为你生气了。" 蒋小楼只当她在使性子,"呵呵"一笑说道:"说真的,那件事虽然你误会了,但我确实也有错,我向你道歉,案子就快结束了,最多一个星期我就过去接你怎么样,到时候多买点精武鸭脖和南瓜饼给你吃,嗯?不生气了好不好?" 刘默默听他这些话像哄小孩似的,忍不住笑出声来,蒋小楼瞪她一眼,站起来拉开门走了出去,一直来到走廊深处没人地方,才低声对着手机说道:"萱萱,你怎么不说话了?" 听筒里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哭泣声,接着是纪如萱那故作冷静的声音:"你早晨给我打电话了是吧,我看到简讯提示了,小楼,你怎么不问我昨晚为什么关机?" 蒋小楼微微一怔,说道:"什么意思?" "昨晚,从你挂上电话开始,我每隔十分钟就给你打一个电话,我盼望你能开机,"纪如萱越说声音越低,可能是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边哭边说道:"只要你开机,接我的电话,让我发发脾气骂你一顿,我肯定会原谅你的,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做错事了,小楼,我们在一起五年了,整整五年,你难道不知道我的脾气吗?在我最难受的时候,你怎么能不理我!" 蒋小楼心里顿时一阵窒息般的难受,连忙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能勉强说出话来:"对不起,一切都是我错,要么你现在骂我一顿吧,只要你能解气。" "晚了。"也许是经过一番调整,她的情绪又稳定下来,声音再次变得又硬又冷:"你为什么不问我昨晚为什么关机?那我自己告诉你,因为我在睡觉,在跟男人睡觉,所以不方便接听电话。" 蒋小楼只觉得脑袋"嗡"一声炸开了,跟着天旋地转起来,他努力定了定神,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道:"你想报復我,也不用拿这种事开玩笑吧。" 第57页 "谁开玩笑了,"纪如萱声音突然充满了挑衅的味道,"你应该能猜到我说的是谁,昨晚我心里难受,他安慰我,陪我喝酒喝到半夜,我们都醉了,然后上床这种事情就是顺理成章的了不是吗?你要骂我就骂,但是在骂我之前想想你自己,你不要告诉我你跟她没上过床……" 她后面说什么蒋小楼一个字没听见了,他把手机扔在了地上,是扔不是摔,他没有怒火需要发泄,这个时候他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也没有痛苦,有的只是麻木和冰冷,他浑身颤抖着坐在了地板上,背靠着墙,像一个快要被冻死的人那样,蜷着双腿,两手不断地互相搓着,目光充满了迷茫和绝望地望着脚下的地板,脑海里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只是反覆想着一句话: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这样? "小楼,你这怎么回事!"蒋冰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蹲下,双手捧着他的脸问道。但蒋小楼毫无反应,他并没有看到堂姐,虽然听到声音,也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似的。 "你别吓我,小楼,你到底是怎了?"蒋冰儿用力拍了拍他的脸,还是毫无反应,这时周围人越聚越多,刘默默、古玉包括高飞都赶来了,吃惊地看着这一幕,谁都不知道向为人杰的蒋小楼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这是背气了,"有人提议,"快掐人中!" "不用麻烦了,我还没死。"蒋小楼突然开口说道,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进高飞的办公室,蒋冰儿等人连忙跟进去,见他四下张望着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蒋冰儿颤声问道:"你干什么?" "找我的帽子,我帽子不见了。"蒋小楼仍埋头左右张望,不久突然又直起腰,拍着脑门说道:"瞧我这记性,我今天根本没带帽子呢。"说完走出办公室,径直往办公大厅走去。 蒋冰儿眼泪"哗"一下就下来了,抓着高飞的胳膊,语无伦次说道:"他这怎么回事,该不是精神出问题了吧?你们到底怎么他了?我告诉你如果小楼有个好歹我可跟你们没完!" "你冷静一下!"高飞大声斥道:"别回头他没事你先有个好歹,快,你们谁出去看看小楼干什么去了,先看出他再说!" 他话刚落音,就见蒋小楼又从大厅转了回来,盯着哭得稀里哗啦的蒋冰儿说道:"姐,你走不走了,还在这丢人是不是?" 蒋冰儿这才回过神来,忙擦了擦眼泪,问他:"去哪?" "回家啊,你走不走?" 蒋冰儿只好跟着他,走出警察局大院时,转身对跟着后面的高飞等人说道:"你们忙去吧,我先送他回家再说,有事再打队里电话。" 高飞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只是嘆了口气,转身招唿众人回去。 除了警局,蒋小楼耷拉着脑袋沿着院墙一直往前走,蒋冰儿默默跟着,直到快到前方一个十字路口时,蒋冰儿怕他不看车直接闯过去,上前把他拉住,还未开口,蒋小楼已紧紧抓住她的手,用气声在她耳边说道:"姐,我受不了了……" 8 "萱萱绝不会这么做的,她故意气你呢,小楼,这一点你还不明白吗?你应该相信她!"得知事情真相之后蒋冰儿急忙发表自己的看法。 蒋小楼仰头一口气将罐里剩下的啤酒喝完,随手将空罐扔在地上,又起身到冰箱里拿了两罐出来。他已经喝了六罐啤酒了,蒋冰儿在一旁看着并没有阻止,她觉得这种时候他能够醉一场倒也不坏。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我当然相信她,但那种时候,"蒋小楼摇头苦笑起来,"她本来就有报復我的心态,再加上喝醉酒……就像她自己说的,上床这种事就是自然而然的了。" 蒋冰儿暗暗嘆了口气,蒋小楼说的一点没错,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分开,于是想了想说道:"就算真是这样,你既然能知道她不是真的要那么做,这种事应该是可以原谅的吧?" 蒋小楼"啪"地一声打开啤酒罐,用一种充满痛苦的眼神望着她说道:"你真以为我是因为这件事痛苦成这个样子?我跟你说,是男人都会在乎这种事,我也在乎,但毕竟是我先做错事,我能原谅她,可是……"他眼泪不自主地流了下来,这差不多是他成年后蒋冰儿第一次见到他哭,她心里也难受得厉害。 "我是怕她自己不能原谅自己,她不会再回来了,"蒋小楼突然站起来,歪着脑袋看她,摇了摇头说道:"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我,你的弟弟,蒋小楼,失恋了……" "小楼,你不要这个样子,你冷静一点不好吗?"蒋冰儿忍不住又要哭了。 "就因为太冷静,我才难过得受不了,我倒希望能昏迷过去,哪怕一会儿也好。"蒋小楼说着将上半身躺倒在沙发上,半闭着眼睛,一只手拿啤酒罐往嘴里倒酒,不小心洒在下巴上,他却毫无反应,仍然自言自语地说着:"要不是我一心想着破案而忽略了她,这种事根本不会发生的,真是讽刺,案子刚有些眉目的时候我竟然把老婆丢了,呵呵,如果能重新来过的话,我发誓我根本不会理会这什么狗屁杀人案……" "你会的,小楼,即使让你从头来过,你还是会这么做,因为你是警察。" 第58页 蒋小楼冷笑一声说道:"那是你不知道我对萱萱的感情有多深,我告诉你,比你跟林光,比刘超跟秦纳兰,比世上任何一对情侣之间的感情都要深,没有她,"他沖蒋冰儿做了个想笑却笑不出来的表情,"你知道吗?我根本活不下去……" 蒋冰儿正色说道:"既然这样,你就再打电话给她,跟她把一切说清楚,让她回来,就当一切事情都没发生过,不行吗?" 蒋小楼嘆道:"打过几个电话了,一直关机,也许她正躺在那个谁怀里寻求安慰呢。" 蒋冰儿听了这话恼火不已,随手从脚边捡起个空啤酒罐朝他脸上砸去:"蒋小楼,你说这话一点不像个男人,亏你还说你们感情深,你就这么放弃了吗?电话打不通你不能直接坐车过去当面找她解释吗!" 蒋小楼蓦地坐起来,但紧接着嘆了口气:"他说他今天跟那个人一起坐车去北京。"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故意说了气你!即使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你也要尝试一下啊,你还赖着这干什么,还不快起来滚到车站去!" 也许这就叫一语惊醒梦中人,一直沉浸在痛苦中的蒋小楼经过堂姐这一通骂之后,好像突然清醒过来,站起来飞快地向门外跑去,到门口又折回头说道:"你帮我跟高飞说一声,先前那个计划得暂缓实施了,我尽量快点回来!" "快滚吧!" 蒋小楼飞奔下楼,一口气快跑到小区门口时,被从门卫室出来的着便装的古玉堵住了,一脸迷惑地问道:"小楼,你没事了吗?干什么去?" "你怎么在这?" "被派来执行任务的啊,大伙都来了,就藏在你家对面那个楼里,我在门卫室负责看监控录像,你这是去哪,现在这时候你可不能乱跑。" "我不走不行,你跟上头说一下,我要去邻市我女朋友家里,晚上之前肯定回来。" "那怎么行,我们一大帮人总不能跟你去吧!到底怎么回事?" "来不及细说,反正我必须去!"蒋小楼往前沖了一步,被古玉从后面拽住胳膊,"不行不行,你真的不能走,万一嫌疑人跟过去怎么办,即使你没事,计划也可能前功尽弃了,小楼,你要为大局考虑!" 蒋小楼站住,盯着古玉看了片刻,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去他妈的大局吧。"一挥手将古玉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打落,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小区大门,古玉并没有上前追他,只是望着他的背影耸了耸肩,自语道:"也好,起码你这么看起来不像一个破案机器了。" 9 从许由开往邻市的长途汽车每个钟头一班,蒋小楼赶到汽车站时,打听得知半小时前开走了一班,也就是说还要等半个小时才有车,奈何蒋小楼心急如焚,也只有老老实实坐在候车室等着,但时间过得实在太慢了,他每次看表,都只是才过了一两分钟,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开车的点呢? 假如等自己赶到地方后就是晚了那么半个小时,纪如萱已经坐车去了北京,那他该怎么办?那就跟去北京好了!蒋小楼咬牙想着,不管她去了什么地方,天涯海角她也要找到她,除非她死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她死了,这样自己固然悲伤,也只有安下心来继续处理案情方面的事,他有把握在未来三天至多一个星期之内,兇手一定会来找自己,他可能跟自己势必要去寻找女友怀有同一种心态,不管前途多么飘渺,不管结局如何,都不会放弃,不同的是他们一个是因为爱,一个是因为恨。 爱与恨,这看似对立的矛盾,实际上却又紧密相连兇手对自己的恨有多深,对袁草的爱就有多深,不管是那种爱,都是一样的,而他对纪如萱固然是爱了,却又痛恨一手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自己,这种恨,也跟对她的爱是同等深刻的,因此也可以这么理解:爱是恨的根源。当一个人爱的时候,他在心里也同时种下了恨的种子,一旦发生某种意外,或者说时机成熟,这恨就会开花结果。只要你是一个人,那些有关爱恨的事情就无法避免,然而能爱能恨岂非也是象徵一个人活着的特权呢?一个人若连爱恨都没有了,或者不敢爱不敢恨,做人还有什么意思呢? 蒋小楼明白自己这番乱七八糟的思考,是缘于对现实的逃避他不敢给自己有哪怕一点点时间去想抵达邻市之后的事情:找不到人怎么办,找到人她不愿跟自己走又怎么办,这些事情令他担心,坐立不安,他宁愿不想,只要心中抱定势必找到她的念头,然后走一步算一步了。 蒋小楼又抬头看了眼候车室墙上的大钟,离他上次看表过了十分钟,这次时间好像过的快了点,还有十分钟,蒋小楼暗暗吸了口气,还有十分钟他就㊣(43)要踏上寻找未婚妻的旅途了,不管此行结果如何,只要自己上车,就没有回头路了。 这时突然从他裤子口袋里传来那首熟悉的左小祖咒的歌:"我想说我爱你,可是没有;可是我没有,说我爱你……" 蒋小楼蓦地站起来,掏出手机,但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姓名时,他燃起的希望一下子又熄灭了电话不是他最希望的那个人打来的,而是他此时此刻最不希望听到声音的那个人:高飞。 他一定是打电话劝自己回去的吧,蒋小楼心想,他才不相信这么大的事情古玉能不向上汇报,他犹豫了一会,硬着头皮按下了接听键,噼头就是一句:"高队,我知道这件事我做的很不负责任,但我一定要走的,你要想追究责任的话尽管追究,对不起。" 第59页 过了好一会儿,高飞的声音才从手机那头传来,"小冰把事情经过跟我说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应该把担子压在你一个人肩膀上,造成现在这个局面,我感到很内疚,我以朋友身份劝你走,但是作为同事和上司,我必须告诉你一件工作上的事,算是迟来的情报吧:从三名被害人伤口皮肤提取到的唾液检验结果出来了……" 兽人 七、 1 蒋小楼离开候车室时,车站广播正好播出开往邻市的车即将发车的提示,蒋小楼低头看了看捏在手里的车票,经过垃圾桶时将它扔了进去。 他决定不走了,这也许是一个轻率的决定,但他却无可奈何,虽然高飞打电话的目的只是出于责任作为专案组中的成员之一,蒋小楼有必要知道那个突然得到的情报,高飞本意是希望他能在坐车的过程中好好思考一下这个情况,同时避免危险,他只是过不了自己这关,也许是这个情况来的太过突然,激发了他作为一个警察的责任心,就像蒋冰儿说的那样,他毕竟是一个警察。 不过他能做出不走的决定,也是基于刚刚打到"岳母家"的那个电话,是纪如萱的妈妈接的,即使蒋小楼不打电话过去,她也正准备打电话过来问呢纪如萱昨晚的确没在家里,她是早晨回来的,一个人躲在自己房间哭了一个上午,问她怎么回事也不说,她妈妈于是怀疑她是不是跟蒋小楼闹了什么别扭,当蒋小楼问及纪如萱是不是要去北京时,她妈妈表现出吃惊的样子,问蒋小楼出了什么事,他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只说是闹了别扭,具体经过等去了之后再告诉她,岳母没有多问年轻人的事情,打听这么清楚干嘛?她一定是这么想的,但跟蒋小楼保证不会让纪如萱离开家门一步,即使她真有打算去北京的话。 最后,蒋小楼请她帮忙转告女友,他很快就会过去看她。挂上电话,蒋小楼心里总算有了点安慰纪如萱真的没走,两人这么多年的感情,她也是放不下的。不过如果她真想走的话,她妈妈或许也是拦不住她的。 到了这个地步,蒋小楼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之间的感情了,他的态度还是一样,等破案告一段落之后,他马上会去找她,不管到时候她还在不在家,去了哪里,都丝毫不会影响他找到她的信心,以及对她的爱。 袁草找单位请了一个星期的长假,说是回家奔丧,虽然这不是一个好的藉口,但不这么说的话单位是不可能准假的,况且他一个亲戚都没有,咒人一说也就不存在了。 从宾馆出来天已黄昏,她一个人走在往龙泉小区去的路上一想到自己住的那套房子是那个叫蒋小楼的男人提供的,他心里就不舒服,但沈七月要住在那里她也只能陪着,不过她也考虑着找机会劝沈七月从那里搬出去,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断绝他们两人的来往,她也才会心安。 路过离宾馆附近的那家糕饼店时,袁草没有像往常那样低头匆匆走过,而是一反常态地走了过去,推开门,迎面看到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却不是她希望看见的那个,她楞了一下,继而心不在焉地说道:"给我称两斤南瓜饼。" 少年还在烤炉前忙碌着,没有动弹,一个四十来岁的秃顶男人从里屋出来,一边吩咐少年快点干活,一边走进了柜檯里边。袁草忍不住问道:"你这换学徒工了吗?以前那个男孩呢?" "别提他了!"秃顶男人冷哼了一声说道,"那小子根本不是干活的料,我开始以为他老实,让他管钱卖东西,谁知道跟个死人似的,一句话都不会说,不说话也就不说吧,还整天摆着张臭脸,你说哪个顾客喜欢这种人,他要是不走非得把我这店整黄了不可。" 袁草暗暗皱起眉头,说道:"那是你把他辞了?" "我有这打算呢,不过他前天主动辞职了,正好整我多嘴了,我还好心多给了他五天工资呢,你说我对他够仁至义尽了吧?" 从糕饼店出来,袁草心里很沮丧,不,甚至可以说是失魂落魄了,以前,她虽然表面上躲着他,心里还是一直关心他的,他知道他在这里工作,她就心安,可是现在他竟然辞职了,他会去哪呢?他难道不知道那些讨厌的警察都在打他的主意吗? 2 袁草回到租住房时,发现沈七月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两眼红红的好像刚哭过一场似的,于是吃惊问道:"七月,你怎么回事?" 沈七月头低了下去,但没有说话。 袁草连忙上前在她身边坐下,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冰凉。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店里出什么事了?"袁草摇着她的肩膀轻声问道,沈七月突然"哇"一声趴在她肩膀上哭起来,嘴里断断续续说道:"没想到……我真是没想到,小楼一直在欺骗我,他原来……是有女朋友的……" 袁草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万万没想到这是真的,那天一起吃火锅时,蒋小楼出去接电话,她虽然没听到说什么,但是看他当时的样子就好像是在跟关系不一般的人说话,心里有了一丝怀疑,但是他想蒋小楼平时对沈七月这么好,应该不会欺骗她,可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袁草嘆了口气,紧紧抱着沈七月,像安慰小孩似的安慰了一阵,便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不会搞错了吧?" 第60页 沈七月用力摇了摇头,"没有,那个人说的有名有姓的,绝对不会错的!" "哪个人?" 接下来,沈七月一边哭一边道出了整件事的经过: 下午,店里有几件衣服断码了,张薇亚便去进货,留沈七月一个人看店,因为周末的缘故,今天生意特别好,一直到下午五点钟店里才慢慢冷清下来,沈七月估计着不会有人来了,便开始查货算帐,看看今天一共赚了多少钱,这是她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 查到一半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沈七月以为是来买衣服的,忙问她想买什么样的衣服,女孩说了声"我看看",在店里转了一圈,突然转过头来笑吟吟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沈七月愣了一下,道出自己姓名后,女孩点点头说道:"你这店是新开的是吧?" "是啊,目前所有服装都是八折优惠,满两百块减二十块,你看看喜欢那一款?"沈七月道出职业台词,这时候她还根本不知道对面这个女孩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女孩"哦"了一声,环视了一遍货架上的衣服说道:"衣服倒是挺漂亮的,这店是谁投资开的,蒋小楼吗?" 沈七月一怔:"你是……小楼朋友?" "算不上吧,她女朋友的朋友。" 沈七月张大嘴巴,脑袋虽还未转过弯来,但直觉已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好事,女孩见她这样子也有点吃惊,说道:"怎么,你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沈七月傻傻地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小楼他……他有女朋友?" "她叫纪如萱,他们是一个大学的同届同学,从大二开始就确定关系了,交往了五年,目前正考虑结婚,妹妹,我说话有点直你别怪,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冒出来的,你应该明白,你跟蒋小楼是不可能的。" 沈七月目瞪口呆地听完她的话,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她有些支撑不住地向后退了几步,蹭倒了一件挂在货架上的粉红色的风衣,她看也不看,两眼仍直直地盯着对面的女孩,似乎想从她眼神中看出撒谎的痕迹,但是很可惜,她看到的只有真诚。 女孩嘆了口气继续说道:"是这么回事,纪如萱半个月前有急事回了老家,剩蒋小楼一个人在这边,你们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吧?" 沈七月没开口,但这等于默认了。 "蒋小楼真不是东西!都快结婚了还干这种事,"女孩愤愤不平地说着,"我要是他女朋友,那是宁死也不会要他的了,亏萱萱还要我到这里来找你……" "是……她要你来的?" "对,你跟小楼的事是我发现的,当然也得我来了,萱萱现在又过不来,忘了跟你说呢,我跟她是大学时的室友,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否则我也不会为了这破事浪费我的时间来跟踪你们俩了。"女孩耸了耸肩,"对不起,我只是受朋友之託,而且你现在知道真相也好,趁你对他感情还不深,趁早断了,否则以后受罪的还是你呢。" 沈七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自己应该说声谢谢,但她怎么能说出口呢?她一只手捂着嘴,强忍着哭泣说道:"你想让我离开她是吗?" "不是我想,而是你们根本不可能的,你想啊,他女朋友既然让我来找你,劝你退出,说明她还是喜欢他的,至于小楼也不用说,不可能为了刚认识半个月的你,而放弃交往了五年的女朋友吧,而且他们一点矛盾没有,我猜他只是出于寂寞……" "你不要说了。"沈七月眼眶开始红了,虽然她极力控制着哭泣的欲望,但这种以排山倒海姿态向她涌来的痛苦和羞愧,又怎是个人的一点毅力能够对抗的呢?在整个人彻底崩溃之前,她用最后一丝力量勉强说道:"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跟他联繫了,不过我要澄清一点,小楼他从来没有承认过跟我的关系,是我一厢情愿地喜欢他,你们误会他了,请你转告他女朋友,小楼是个好男人,请她好好珍惜……" 女孩被这这一席话说的目瞪口呆:"妹妹,你" "别说了好吗,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沈七月说完蹲在地上,将脑袋埋在双膝之间,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3 听完沈七月的讲述,袁草一时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只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她恨不得马上杀了蒋小楼。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痛哭不止的沈七月,她的心也疼得要命,但除了不停地拍着她的肩膀说些无关痛痒的安慰的话,她还能做什么呢? "半个月,"沈七月喃喃说道,"真不敢相信,我们才只认识半个月,如果,我说我已经彻底爱上他了,你相信吗?" 不给袁草回答的时间,她又接着说道:"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我把整颗心都交给他了,虽然他没说过喜欢我的话,但我相信,也能感觉得到,他也一样是喜欢我的,我才不管他有没有女朋友,我什么都不管,我就知道,他是我最爱的人……"她说着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但这次她没有再失声大哭,而是任眼泪一直淌,仍旧自顾自地说着:"我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真诚的,这就足够了。我会离开他的,但我会一直爱他……" 第61页 "不会的,"袁草忍不住打断她,用手轻轻抚摸着她垂下肩膀的长髮,"你现在这么想,等你以后遇到真正喜欢的人的时候,你还是会再次付出真心的,七月,人都是这样的,你不要刻意要求自己非得记着他,喜欢他,一切顺其自然不好吗?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也许还没有出现呢。" "也许吧,但是我一点都不恨他,我相信他绝不会是因为寂寞才跟我在一起,他以后也一定会记着我的,这就足够了。" 袁草紧紧握着她的手,动情地说道:"七月,你真是个好女孩。" 沈七月苍然一笑,"但痛苦还是难免的,袁草,你有过爱上一个人的经歷吗?如果有的话,你也许就明白我的感受了,明明喜欢他,却偏偏不能在一起……" "我有过。"袁草看着她认真说道。"我也痛苦过,因为我爱的人虽然就在我面前,但却不知道我爱他,也永远不会知道。" 午夜,月圆,人缺。 沈七月一直站在阳台上,望着天空发呆。她睡不着,虽然已经说服自己把他放在心底,但还是忍不住总要想起他,泪眼朦胧中,她仿佛看到他熟悉的带着微笑的面孔,就在自己面前,好像一伸手就能抓到他,但是她心里明白,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见面了,唯一的安慰就是他还活着,自己也活着,她能感觉到他们之间那种心灵上的交汇,即彼此都想着对方也许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但她不愿承认。 她也有过怀疑他不是真的喜欢自己的想法,同样不愿承认。 但她还是想再听一听他的声音,问他几个问题,这样即使永不见面,她对自己也算有了个交代,有了个可以坚持爱下去的信念,至于这个信念是不是真实的,则完全不重要,因为如果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她就相信。 但现在太晚了,也许他之前也在想念自己,刚刚才睡下,自己怎么忍心再吵醒他,然后让他度过一个失眠的夜晚呢?与自己通完电话,他肯定会失眠的。 于是她回到了卧室,虽然一点也不困,但她知道自己必须睡觉了,明天还要做生意,她可不想自己向客人介绍服装时一副困恹恹的样子,这是她人生目前为止最后一份希望了,她一定要认真对待。 小楼,我会记住你的,我爱你。她在心里说完这句话之后,闭上了眼睛。 4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天还没有亮,沈七月在一串说话声中醒来了,虽然说话声很小,但她还是听见了,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其中一个是袁草的声音,另外一个是个男的,很陌生,听声音年纪应该不大,沈七月很好奇,大半夜的是袁草在跟谁说话呢? 她断断续续地听见他们谈话的内容: "你赶快走吧!"这是袁草的声音,"现在还来得及,趁他们没找到你,你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管我了,算我求求你了行吗?你就不能像个人一样生活吗?你为什么要杀人?" "杀人"两个人令沈七月心神一凛,跟她说话的男孩竟然是个杀人犯?他杀了谁? "他们欺负了你,就只有死。" 袁草嘆了口气问道:"别说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杀人,杀了那个警察。"他说,语气平淡不带感情,就好像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沈七月已经浑身颤抖了,他似乎已经猜到他口中的"警察"指的是谁,也猜到了此人的身份。但他们的谈话还在继续,沈七月只有听着。 "你不能杀他!"袁草说,"那天晚上的事情你误会了,我在他那儿过夜是因为、因为……总之我不喜欢他。" "你是不该喜欢他,他是沈七月的男朋友,你跟他没有可能,他骗了你,他就该死。再说他死了你就能绝了你喜欢他的念头,姐,我是在为你考虑呢。" "我不要你为我考虑!"袁草低声叫起来,可能是怕会吵醒沈七月吧,她哪里知道她早已醒来,并且听到他们这番不同寻常的对话。"再说警察现在到处找你,他们可能在蒋小楼住的小区埋伏好了,你去了等于找死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活不了,所以走之前来看看你,姐姐,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你一个人好好活着吧,把我那份也替我活了,我也想当个人,可是晚了,姐姐,我走了。" "你不能去" 话只说到一半,沈七月便听到一声闷哼,然后是身体倒在地上的声音,再然后,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她在黑暗中紧张地等待了一会儿,便下床走到客厅,果然看到袁草侧身躺在门后的地上,客厅门没关,刚才说话的那个男孩已经不见了踪影。 沈七月上前试了试袁草的鼻息,还好,只是昏过去了,她战战兢兢地把门关好,然后费了老大力气将袁草拽到沙发上躺着,这才回到卧室,用发抖的手拿起了手机,不管他是醒着还是睡着,她也必须给他打电话了。 蒋小楼没有睡觉,自从接到同事的电话,说犯罪嫌疑人出现在龙泉小区之后,他就断了睡觉的念头,他知道他一定会来的,他已经等不及了,自己也等不及了。 为了让兇手能够找到自己,抓他个现行,蒋小楼没把自己关在屋里,而是带着两样名称都带着"手"字的东西下了楼,在位于小区干道附近的花园前找了张长椅坐下,这样只要有人从小区大门进来,他一眼就可以看到,当然,对方也一眼能够看到他,如果他眼力够好的话。 第62页 他坐下不久,便接到了沈七月的电话,告诉他"一个可能是杀死王弈等人兇手的人"正要来找他,并要杀了他。"你先躲起来,不管怎么样,我不许你出事,你记着蒋小楼,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蒋小楼沉默半晌说道:"我知道,你放心吧,等抓到他我就去找你。" "你不用找我了,你也不会来找我的,你何必再安慰我呢。" 蒋小楼怔住,刚要问她为什么这么说,沈七月再次开口,"我什么都知道了,你女朋友的朋友把什么事都告诉我了,不用再说,我也会好好活着的,你不要惦记我,但是,我希望你能永远记住我。" 蒋小楼没说话,此时此刻,他能说什么呢? "我明天就会搬家了,如果你爱你女朋友的话,就永远不要再见我了,我唯一的请求就是你一定要活着,而且过得幸福,我只要想到这一点就是安慰了,小楼,我一点都不恨你,我……爱你。" 蒋小楼眼眶湿了,千言万语涌在心头,最后汇成了一句话:"你也要好好活着。" "嗯,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名字叫七月吗?" "我……" "那你记着,因为我是七月生的,以后每年七月,你都记得要想我。" "我会的。" 沈七月轻笑了一声,"最后,我还想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真心喜欢过我?你一定要说是,好不好?哪怕是骗我,你也一定要说是。" "是,我真心喜欢你。"蒋小楼低低说道,这也许是他一生中说的最美丽的谎话了,她是一个七月出生的与众不同的姑娘,他会记住他,不管他当时接近她是为了什么,她感动了他,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完美永恆的形象,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不是爱,却胜过爱,这种感情会一直保存在他心底最深处,这对他来说,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已经足够了。 他们没有再说话,蒋小楼只是捧着手机,听着从遥远地方传来的她的唿吸声,至少有一分钟之久,沈七月挂了电话。 这时候,蒋小楼看到一个黑影从小区大门走了进来。 该走的走了,该来的也来了。 挂上电话,沈七月趴在窗台上仰望着星罗密布的天空,心想,虽然再也见不到他那熟悉的样子,但是,他们至少都还能看见同样的星空,同样的月亮,他们还一起拥有这些东西,拥有这个世界,这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搭在她左肩膀上,沈七月身体一颤,未及回头已听见了袁草的声音:"七月,你什么都知道了。" 七月回头看见她流泪的双眼,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的事情还太多,你到底是谁?那个杀人兇手是谁,你弟弟吗?" 袁草低下头,"是的,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孤儿,你也应该知道,我们不是普通人,甚至根本不是人……" 不是人是什么?沈七月瞪大眼睛看着她,她第一次感到袁草原来深不可测,但是,即使她不是人又是什么关系呢,她只知道,她们一直是朋友,好朋友,昨晚她还安慰过失恋的自己,她不会伤害自己,所以,沈七月一点不害怕她,她也伸了一只手搭在沈七月肩膀上,轻声说道:"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半天袁草才抬起头来,看着她说道:"我们是从草原来的,所以我给自己取名袁草,我们没有身份证,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属于我们的,但我一直嚮往这个世界,他是陪着我来的,一直在暗中保护着我,他是我最亲的人,而你,七月,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我……"她突然转过头,嘆了口气,"什么都不说了,七月,你保重吧!" 沈七月一惊:"你要干什么?" "去找我弟弟,他是为了我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欠他太多,我要在最后时刻陪着他,再见了,七月。"她说完大步往客厅走去。 "袁草!"沈七月望着她停下来的身影,说道,"我不阻拦你去,但你要记着回来找我,别忘了我这个朋友。" "我知道了,你保重。"袁草背朝着她停顿了一会,头也不回地走了。 5 "原来是你?"蒋小楼吃惊不已地望着站在自己五米开外脸黑如碳的少年,他不就是如家宾馆附近那家糕饼店里的小工吗?蒋小楼去买过两次南瓜饼,少年冷漠的态度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真是讽刺,原来我一直在找的兇手早就跟我打过交道了,可惜让你逍遥了这么久。" 少年冷冷说道:"我要早知道你会欺负我姐,我当时就该杀了你。" "你姐?袁草?"蒋小楼吃了一惊,脑海中灵光一现地想到了什么。 男孩没答话,慢慢弯腰下去,摆出了一个无比诡异的姿势双手撑在地上,身体向后倾斜,像一只随时打算进攻猎物的野兽,两眼死死瞪着蒋小楼,那满怀怒火的目光仿佛要将他撕碎一般,蒋小楼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等一下,"他说,"在做了断之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明明是人?为什么要装出狼的样子?" "我本来就是狼。"少年冷冷说道,"我知道你有枪,你掏出来吧,我想看看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动作快。" 第63页 蒋小楼听了这话稍稍放下心来,他相信在自己掏枪之前,少年是不会杀死自己的,如果他真是狼的话,也许这就是狼面对重要敌人时所表现出来的狼道吧,又或者,他也有跟自己说明什么事情的打算。 "所有人都是我杀的,我死后,案子就算了结了,你们也不用再查下去了。"少年说道。 "你知道自己会死?" 少年朝左右望了望,冷笑道,"你别忘了狼有夜眼,我能看到这四周至少有二十个警察在拿枪对着我,只要我对你动手他们就会开枪,但我的动作会快到你们来不及反应,你掏枪吧,这是你最后机会。" 蒋小楼微微一笑说道:"你刚才说人都是你杀的,是不是想将罪过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好让我们放过你姐姐袁草?" 少年目中突然闪过一丝惊慌的神色,这让蒋小楼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测。"是你自己暴露了她,你叫他姐姐,那么她肯定跟你是同类了,能够用那种残忍而特殊手法杀人的,我想除了自认为狼的你们,不会有第三个人了吧?"蒋小楼耸了耸肩继续说,"而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那三个人并非都是死在你手上,前面两个人是你杀的,而王弈是袁草杀的,对不对?" "不!"少年低声吼道,进攻的姿势也放松下来,用力喘着气说道:"你有什么证据王弈不是我杀的,只要没证据,那就相信我的话!" "证据是有的,你们在咬死被害人时在伤口处留下了自己的唾液,虽然杀人手法一样,但唾液的不同还是说明了一切,人的唾液是像血液、指纹一样每个人都有区别的。不过检测起来比较麻烦,如果结果再晚一点出来,我可能已经去了别的地方,你也许会因为找不到我而逃之夭夭,也许这就是天意吧。"蒋小楼说到这嘆了口气,他只是为袁草感到可惜,她杀死王弈应该是担心他在跟踪沈七月时见过眼前这个少年的样子,并知道他是兇手,她怕王弈向警方告密而杀了他,她们姐弟俩都是为了保护对方而杀人,可是,这一切都是谁的错呢。 少年再次开口说话时,口气已缓和下来:"这件事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能不能隐瞒下来,我答应你不杀你了,跟你去警局自首,你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好不好,我只求姐姐能没事……" 蒋小楼盯着他的眼睛,他目光中的兇狠和愤怒已然消失无踪,而是充满了无助,蒋小楼感慨地想,原来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也会有如此温情的一面,他勉强点点头说道:"那你先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装成狼人?" "我不是装,我本来就是狼人,我是在狼群里长大的,我,跟我姐姐都是。" 蒋小楼缓缓张大嘴巴,"你……你是狼孩?" "这是你们的叫法,我只觉得自己是狼。"男孩垂下头说道。 蒋小楼深吸了一口气,还想再问什么,突然钉在衣领上的通话器传来高飞如蚊语一般的声音:"小楼小楼,袁草进了小区,你注意安全,尽量问清楚犯罪过程,我们继续录音,如情况有变你举手我们就开枪!" 蒋小楼"嗯"了一声,对少年说:"你姐姐来了。" 少年一惊,回头看去,果然一个人影朝着他们的方向狂奔过来。少年愣了愣,突然上前掐住蒋小楼的脖子,他的手如钳子般有力,说话声音却慌乱不已:"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你说过要放过姐姐的,这么这么多警察……" 蒋小楼没有挣扎,这时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沖少年连使眼色往自己衣领上望去,少年看了眼就明白了,伸手摘掉了通话器,这时袁草已经到了面前,大声沖少年吼着:"把他放开,快点,不许你杀他!没有他沈七月活不下去,我也就活不下去了!" "姐,你快跑吧!他们知道你杀人了!"少年低吼。 袁草一愣,继而摇了摇头,蒋小楼明白她的想法:少年是为了她而杀人,也是为了她才明知送死还要到这里来找自己,她是为了救他而来,又怎么会一个人逃命呢? 6 蒋小楼嘆了口气,说出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你们能跳出小区围墙吧?那就往我身后跑,那边没有警察,你们速度那么快,没人追得上你们,快点,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赶紧走!" 两人都被他这番话惊呆了,袁草几乎不敢相信地说道:"你……要放过我们?" 蒋小楼苍然一笑:"我要的只是让案情真相大白,如今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了,况且我相信你们以后不会再杀人了是吗?袁草,我只是还有一点疑惑,你那天为什么跟我" "为了七月。"袁草明白他在说什么,低下头答道,"你应该知道我对她的感情,虽然根本无法说出口……" 蒋小楼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样子,点点头说道:"时间不多,你们快走吧!" 袁草看了少年一眼:"你先走!" "不,姐,你先走,我抓着他,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你应该相信我追得上你!" 袁草还在犹豫,这时远处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蒋小楼低声说道:"快吧,他们过来了,再晚你们都跑不了!" "姐,你快走!" 第64页 袁草没有再说一句话,俯下身变成四角着地的姿势,在这最后关头,她也恢復了作为狼的本性,她像一支箭一样射了出去,速度之快不亚于一头真正的狼,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蒋小楼嘴角露出微笑,对少年说:"你跑不了了。" "我知道,我也没打算跑,你也应该明白的。" "你要跟我去警局?" 少年将手从他脖子上拿开,说道:"其实去不去有什么关系呢,你什么事情都知道了,而我也活不久了。" 蒋小楼皱起眉头:"为什么?" "狼孩很少有能活过二十岁的,我能活这么大已经是奇蹟了,我知道自己心脏有问题,最多也活不过半年了,而姐姐能活下去,你知道为什么吗?"他惨然一笑,"因为她想做一个人,一个真真正正的人,而我,永远把自己当成一只狼。" 他说完突然上前用脸在蒋小楼脸上和脖子上蹭了蹭,蒋小楼明白,这是狼表达亲昵最直接的方式,尽管简单,却充满了真诚,接着他耳边响起少年用气声说的一句话,也是他最后说的话:"蒋小楼,谢谢你。" 少年转过身,四肢伏地,突然怒吼着朝众多正往这边奔来的警察沖了过去,接着,枪响了…… 7 突然响起的枪声让袁草停止了奔跑,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个从小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弟弟不在了,泪水一下从她眼眶中涌了出来。 那不是她的亲弟弟,或者是不是她也不知道,她只是听后来收留他们的人说过,他们是一起飞机意外事故倖存下来的两名孤儿,当时大概只有一岁,在那个她一直不知道名字的草原上,被一头母狼收留,他们在狼群里生活了四年,整整四年,风吹日晒将他们的皮肤变得漆黑而干燥,直到后来被人发现,带他们回到人类社会,住在一栋很大的房子里,在这里他们足足生活了十几年,学会了人类的各种生活习惯,他们受的教育使他们基本了解了这个人类社会,虽然不曾亲自见过,因为当初救下他们的恩人不许他们离开住宅一步,并定期给他们做各种测试和实验,袁草逐渐明白,他们搭救自己的目的并非是出于什么人道主义,而是为了他们的科学实验。 她慢慢厌倦了这种生活,从书上和电视上看到的一切关于人类社会的事情都让他着迷,她也慢慢知道,原来大部分狼孩都是长不大的,而且智力低下,她不知道自己和弟弟为什么会是例外,也许是平时教他们的那些人用对了方法,总之,她觉得自己哪一点都跟正常人没有区别。弟弟也讨厌这种如同牢狱般的生活,于是他们开始密谋逃跑,在一个深夜,他们用了一年时间设计了一套周密的逃跑计划,最后成功了,他们从小镇出来,沿着山路一口气跑了三天三夜,对普通人来说,也许意志和身体情况根本无法承受的这种生活,他们以狼性的坚韧和忍耐承受了下来,渴了就喝溪水,饿了就生吃各种能捉到的动物,感觉上好像一下子又从人变回了狼,好在这种生活很快结束了,他们走出了大山深处,来到了人间多么美好真实的人间! 但弟弟却突然不想往前走了。 "姐,"他说,"这几天的经歷让我想起了从前,我好怀念那时候的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多好,我们就一起在山里住下好不好?就像小时候那样……" "你住口!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难道就是为了回去当狼?你要记住自己是人,只是错误地在狼群生活了几年,你要忘掉过去,必须忘掉!" 弟弟没有说话,眼泪却流了下来。 袁草嘆了口气,上前摩挲着他的脑袋说,"我说的这些也许你现在不理解,但你以后总会懂的,只要你在人类社会呆上一段时间,你肯定就想好好做一个人了,你相信我。" 弟弟脸上表情依旧是不为所动,但却迈步往前走去,头也不回地说:"我跟你走,只因为你是我姐姐,我离不开你,等你在人的社会里过够了,我们再一起走,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过够的。" 他们来到了一个叫许由的城市,因为没有身份,没有户籍,几乎找不到工作,流落街头。这时他们看到了遍地贴着的办假证的gg,弟弟问她:"姐,什么叫办假证?" 袁草摇摇头,她也搞不明白,这时与他们一样流落街头的一个老人告诉了他们假证是什么东西,袁草听完低声问弟弟:"我们从保安身上拿来的钱还有多少?" "两百多吧,干什么?" 袁草找到个电话亭电话她当然是会打的,他们在研究所里每天都看电视,对于人类社会的大凡事情都是了解的,她按照办假证的gg上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询问得知一个假身份证五十块钱,她便为自己和弟弟分别办了一个,拿到证的那天,是个下午,弟弟看见自己身份证上写着"袁源"的名字,便问:"这是你给我取的名字吗?你叫什么?" "袁草,反过来就是草原,你是我弟弟,就跟我姓吧,我也是随便取的名字,你要嫌不好听以后自己再取个。" "好听好听,我就叫袁源了!"弟弟眉飞色舞地说道。 袁草掏出剩下的两张五十块钱,给了他一张,脸色黯然地说道:"从今天起你别跟着我了,你自己找工作去吧,不然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自己是狼,我要开始新的生活,首先就得忘掉你。" 第65页 "袁源"登时哭了,"姐,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好吗?" "怎么可能呢,我以后会嫁人的,你也会找老婆,会有自己的家庭,我们怎么能永远在一起呢,你不能总像个孩子,你现在是人了,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汉,你知道吗?" 弟弟抱着她哭了好长时间,最后不得不接受了分开生活的命运,袁草拿着假身份证和新照的一寸照片去了一家宾馆应聘做服务员她一早就看到立在大门外的招聘gg了,只是上面写着应聘需要带身份证和照片,她才一直没去打听。 她怯生生地走进了宾馆一楼大厅,里面装修的富丽堂皇,虽然在电视里见过,但与亲眼见到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袁草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立在过道旁边的一个大花瓶。 "请问小姐是住宿还是用餐?"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袁草连忙抽回手,回头看去,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姑娘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令她眼睛一亮,后来她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差不多第一眼看到沈七月时,就对她产生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我、我是来应聘的……"袁草交握着双手,低着头扭扭捏捏地说道。 "哦,我还以为你是客人呢,正好迎宾不在,就客串一回,呵呵,走吧,我带你去找大堂经理……" 应聘的结果很成功,袁草被分到了住宿部当服务员,也许是沈七月带她去应聘的缘故,大堂经理便她分配给沈七月当了"徒弟",一天下来,袁草学会了不少东西,跟沈七月的关系也更近了一步,她非常喜欢这份工作,但是下班时候她开始为难了自己晚上在哪过夜呢? 见她傻乎乎地站在大门前不动了,沈七月便问她怎么回事,袁草如实说了,沈七月一拍手说:"真好,我正好缺个室友,你到我那里住怎么样,一个月房租三百,我们一人一半怎么样?" "我……我没钱了……"袁草低着头说,声音小的自己都快听不见。 "哈哈,又不是要你现在给,下月开支了再付,没问题吧?" 袁草心里乐开了花,看着眼前这个大眼睛尖下巴的姑娘,她觉得很可能是上天派来接引自己融入这个社会的使者,她忍不住上前抱着她的肩膀,用脸蹭了蹭她的脸,沈七月却一下跳开,笑道:"你干什么你,吓死我了!" 袁草也笑,笑得腰都酸了,只是心里反覆想着一句话:沈七月,谢谢你,谢谢你领我走进这个社会,走进人间! 8 再次见到弟弟,是在三天之后,在上班路上,她大老远就看见他鬼鬼祟祟跟着自己,于是找个藉口离开沈七月,追上弟弟,问他:"你找到工作没有?" 弟弟点头,告诉他就在附近一家糕饼店里当学徒工。 袁草很开心,拍着他的肩膀说道:"那你就好好工作吧,等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社会了,再来找我吧。" 弟弟有些难过的点点头。 于是从这天起,他真的没再找过她,他很听话,只要是她说的话,尽管是错的他也会去做,他是个单纯的人,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单纯的人了。但他还是会偶尔跟踪她,她知道他这样做只想保护自己,怕自己受什么委屈,但她觉得这个社会一切都好,即使偶尔遇到些不礼貌的客人,也没什么关系,直到那天中午,她见到沈七月被那个该死的客人调戏,虽然领班解决了纠纷,但她还是恨死了那个人如果被调戏者是自己,她也许都可以忍受,但她不能接受这种事发生在沈七月身上,她记住了那人的样子。也许是上天註定了要发生之后那些事情,那天傍晚,她下班后上街想买点东西吃,结果在一个卖"夫妻肺片"的摊前遇到那个胖子,他也在排队等着买夫妻肺片,他好像晚上又喝了酒,醉醺醺地用好色的目光打量起她来,袁草当时工作服还没换掉,他看到了她胸前写着"如家宾馆"四个字的工作牌,便谄笑着说道:"原来你是那家宾馆的,你们那是不是有个大眼睛的服务员,长得很秀气的,她叫什么名字?" "你去死吧!"袁草沖他脸上吐了口唾沫,胖子脸色一变,一把将她推到在地。 要还手修理她一顿、甚至杀了他都很容易,但巧的是大堂经理突然出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接着旁边的人也都过来相劝,男人识趣地走了,袁草与大堂经理一起走向街的另一头,走了一段他回头看时,居然看到了弟弟!他站在一个胡同口,一脸兇狠地盯着胖子越走越远的身影。 她当时就觉得不好,想过去劝弟弟不要惹事,但弟弟却一闪身不见了,那天晚上,袁草一直没有睡好,老在担心弟弟会不会去找那个胖子算帐,大概十点多钟,沈七月睡着了,她一个人到天台上散心,却看见弟弟就站在楼梯口望着自己,他一身都是血。 袁草一步沖了过去,抓着他的领子说:"你干什么了,你把那个胖子怎么样了?" "杀了。"弟弟低下头说道,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袁草腿一软坐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哭着说道:"你怎么这么冲动,杀人是犯法的,你赶紧跑吧,到别的地方去……" "姐,你放心,没人看到我杀人,我也不走,我就要每天都能看到你我才心安,我本来就是为了你才来的,你要我上哪去呢?" 第66页 袁草知道说服不了她,嘆了口气说:"你以后可不许杀人了,否则我永远都不会理你!" "我知道了!"弟弟咧嘴笑㊣(27)了。 "还有,警察迟早有天会查到我的,从今天起我更不能和你见面了,免得他们怀疑上你,你好好上你的班,别老是想着我,听到没有?" 弟弟听话地点点头。但她知道他在骗她,他是不可能不惦记自己的,她也一样,不管多久见不到他,心还是在他身上,他们之间的感情哪里是普通人能够了解的呢? 虽然弟弟答应安分上班,但是从那时候起,袁草心里就有了一丝阴影,她生怕总有一天他会为自己闹出什么大事来,谁说不是呢? 想起这些往事,袁草忍不住伏在地上痛苦起来,她多想回去看一眼弟弟,哪怕是他的尸体也好,她想把他葬在他们小时候住过的草原上,让他整天与那些昔日的老朋友做伴,可是,她不能够,她的性命是弟弟捨弃了自己的性命换来的,从今天起她不是一个人活着了,就像弟弟说过的那样,要把他的那一份也带上,他从未真正做过一个人,没享受过一天做为人的美好生活,她会帮他实现这个愿望。 还有,沈七月,再见了,你一定会幸福的。袁草在心底说道,仰起脖子,冲着方才枪声响起的方向长长地吼叫了一声,尔后站起来,向着远处那个闪烁着星星灯火的方向走去。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毫无疑问,那是人间。 兽人 尾声: 蒋小楼的后半夜是在警局里度过的,开会,作总结,一直忙到凌晨五点多才完工,听见高飞宣布下班,他便连忙抽身向门外跑去,不像身后突然响起高飞严厉的声音:"蒋小楼,你给我站住!" "不是下班了吗?"蒋小楼回头一脸诧异说道。 "是下班了,但我还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我赶着坐车去找萱萱呢,你知道的。" "放心吧,耽误不了,你跟我进来。"高飞说着转身走进自己办公室,蒋小楼只好跟着进去,门关上之后,高飞便沖他冷笑起来:"了不得啊蒋小楼,私自放走犯罪嫌疑人,你知道这行为意味这什么吗?你信不信,我现在只要一个电话就可以把你送进看守所!" 蒋小楼抿嘴一笑:"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 "你真当我是老煳涂了?还是把你当成笨蛋,手里有枪都会被人控制那么长时间?" "这结局也没什么不好。我们抓犯人的目的,不就是防止他继续危害社会吗,我敢保证袁草绝不会再干坏事了,我只是想给她一个做人的机会。"蒋小楼耸了耸肩说道。 "可是他逃过了法律的制裁。" "法律是用来约束人的,而她……起码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人吗?至少以前算不上。我说,反正你已经了解整个案件发生的过程和兇手作案动机,不愁报告不好写,何必为这种事较真呢?" 高飞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报告我会如实写的,也会继续派人追捕袁草,不过她身份户籍什么都没有,能不能抓到她我就不知道了。" "一定抓不到的。"蒋小楼笑了,"我相信。" "听我说完,关于你渎职这件事,我看在你为破案出了不少力的份上放你一马,但你得必须写份检查给我,五千字,一个字都不能少,听见没有!" "知道了,我现在能走了吧?" "请便。" 蒋小楼快步走过办公大厅时,刘默默一脸嬉笑地贴了上来:"小楼,这次破案你又立了一个大功,怎么样,现在心情很轻松吧?" "轻松?"蒋小楼苦笑起来,他心里非但不轻松,相反苦闷得要命,他想,案子到底是破了,但是自己得到了什么呢?上级的嘉奖还是自己内心的满足感?一点都没有,为了这个案子,他本人已付出了太大的代价,他现在只想试着去做一些补救,不知道为时算不算晚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刘默默沖他眨了眨眼,"放心好了,该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谁也抢不走的。" "这是命运说吗?你知道我从来不信命,所以我得赶快去汽车站,再见。"蒋小楼说完撇开她大步往警局大门方向走去。 外面天色刚刚有点亮起来,这个时候是最难打到计程车的,蒋小楼站在路边东张西望,一脸焦急之态,完全没注意到一个身影从后面慢慢贴了上来。 "你要去哪?"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蒋小楼第一反应是刘默默又跟上来了,头也不回说道:"你怎么这么烦,想跟我一起去长途站吗?" "好啊,你居然嫌我烦!" 蒋小楼这才听清她的声音,心跳顿时停了一拍,慢慢转过头,那个朝思暮想的人竟然就撅着嘴站在自己面前,这是在做梦吗? "萱萱?你……你怎么在这?"蒋小楼下巴快掉到胸口上了。 "你不希望我在这吗?那我走好了。"纪如萱作势转过身去,蒋小楼一把拉住她,用像要将她揉碎一般的力气将她搂在怀中,使劲地摸着她的肩膀和后背,这感觉太美好了,他流着泪说道:"告诉我,老婆,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67页 "早就回来了啊,但小冰姐不让我找你,说不然会影响你工作,还会有危险,我当然不听啊,但她说保证你会没事,我只好在她家住了两天……"她说着也掉下泪来,"小冰姐什么都跟我说了,是我误会你了,害你白难过一场……" "难过倒没什么,就是在同事面前丢了老脸,"蒋小楼终于放开她,伸手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说道。 纪如萱也恢復了以往的样子,笑道:"你说,如果我真的去了北京,你找不到我怎么办?" "那就只好随便找个人当老婆了,你知道,我也老大不小了。" "㊣(4)好哇你!" 蒋小楼却又突然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萱萱,我爱你……" "是吗,如果我真跟那谁谁上床了呢?" 蒋小楼一愣,放开她,皱眉说道:"如果?" "笨蛋,人家那是故意说了气你的啦,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这么容易就失身了。"纪如萱掩嘴一笑,"那天我是没在家,不过是找了几个老同学唱歌喝酒去了,徐鹏也在,不过我们总不能当着大家的面那个吧?" "酒后乱性的话,也真说不定呢!" "讨厌!" 两人再次相拥在一起。突然身后响起一串稀稀拉拉的掌声,把两人吓了一跳,回头看时,蒋冰儿、高飞、刘默默等同事齐刷刷站在警局大门口,望着自己笑着。 蒋冰儿沖他喊道:"老弟,我送你的这个破案嘉奖不错吧?" "还好吧,不过刚才你们应该集体鼓掌的。"他说完,便听见了雷鸣般的掌声。 一个月后的某天,赶上蒋小楼休班,纪如萱非要他陪自己逛街,虽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蒋小楼也只好领命。 他们逛着逛着,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那条对蒋小楼来说意义非常的商业街,在距离沈七月的"韩都美眉服饰"还有十来米的时候,蒋小楼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走了,纪如萱心知肚明地沖他笑了笑说:"怎么,你不好意思见她?" "差不多吧,她现在应该过的不错,我何必再去打扰她。" "嗯,那我们去别处逛吧,可惜了前面说不定有卖我想买那种围巾呢。" 蒋小楼刚转过身往会走,背后突然传来那熟悉的甜甜的女声:"妹子我跟你说,这个价真的不贵了,你摸摸这质量,绝对是正品韩服,如果不是在做活动,根本不会有这么便宜的……" 看来她真的过的不错,蒋小楼发自内心地笑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