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从御云雾开始》 第一章 雾泽白云楼 大易,雾泽郡,北穷县。 白云楼一身粗布短褐,后背弓箭,双手把住胯下老二,站在山崖边上,极目往南眺望。 只见云雾滚滚如潮,汹涌澎湃,丘陵山巅、巨树冠顶若隐若现,风景极好。 此处号称八百里云雾,连绵数县,终年不散,即便正午灼灼烈日,都没办法驱散分毫,加之地势较低,宛如水泽,故有‘雾泽’之称。 滋滋—— “如今逆风尿三丈,还得是咱少年郎呐!” 撒完了尿,哆嗦一下,白云楼心旷神怡,提上裤子,右手扶了扶挂在腰间的鸟篓,摇晃两下,低头一瞥,调侃着道: “大半上午,才抓三只,外没毛,内无肉,小小麻雀,可笑可笑。” 竹篾编织成的鸟篓里有三只灰不溜秋的小小麻雀,叽叽喳喳,跳动两下。 雾泽之中,地貌多样,多有浮游植物随雾飘荡,并且地面还有雾藻、雾草,以及喜阴喜潮的虫子,最是养育各类禽鸟。 所以有很多的鸟在这筑巢,无论游禽、涉禽、猛禽,还是攀禽、陆禽和鸣禽,海陆杂陈,无一不具。 倒是走兽、游鱼,甚是罕见。 好像这里天然只隶属于鸟类栖息,大鸟吃小鸟,小鸟吃浮藻雾草,还算形成了一条完整的生物链。 白云楼穿越到这,已经有阵子了,知道这是一个仙侠高武世界。 除了听说的仙人外,还有一些诸如雾泽这样的玄奇之地,匪夷所思,不能用前世的常理衡量。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生在雾泽,靠雾吃雾,其一就是捕鸟。 一为了肉,二为了毛。 鸟毛是种很重要的战略物资,用处极多。 它是制笔制刷的理想材料,是做御寒绒衣的上等原材,至于装饰、仪仗这些更是不用多说。 关键的是,制作箭羽它还是不可或缺之物。 大易官府因地制宜,每年征收羽赋,也催生了以捕鸟为生的‘禽民’出现,每日深入雾泽,猎鸟弋射,或者张网捕捉。 白云楼家境并不优渥,父亲早死,在上只剩老娘,早年辛苦拉扯白家姐弟三人长大。 加上如今白云楼正在雾泽书院念书以及修习导引之术,每年是笔很大开销,更是加重了家里的负担。 当下大姐白纤凝年逾二十,仍未出嫁,就是为了帮衬老娘,照顾两个弟弟。 白云楼现年十六岁,为了贴补家用,趁着每旬的休沐日,恰好背着弓箭,用他并不娴熟的可怜弓技,到雾泽中捕鸟,顺便自己独处一会儿,缅怀缅怀前世今生。 就像已婚男士下班回家前,常会独自一人在车里坐会儿,抽一口烟的自我解压? 身为家中长子,白云楼受的期待不小。 按照老娘说法,砸锅卖铁也要供他考取道院,成为一名修士。 成了修士,才能实现阶级跃迁,才能壮大门楣! 只是前身天赋一般,努力不比人少,可是距离八月秋闱,仅剩两三个月,境界却卡住了,毫无突破征兆。 这个世界,想要修炼吐纳,要先感知天地灵气,但是凡身凡躯,难以察觉。 只有先修导引之术,导气令和,引体令柔,疏通经络,增强体魄,才更容易感知灵气。 经过修士推演,创出普适度最高的《五禽戏》,推行全国各个州郡所有书院。 《五禽戏》共分为虎、鹿、熊、猿、鸟,一禽一个阶段,五禽修练,便是考取道院的第一道门槛。 前身从头演练导引之术,虎式、鹿式,熊式流畅无比,可一到了猿式,体力不支,浑身发汗,导引受阻。 更别提鸟式了。 “同窗那撮家境富裕的人,那都会用药液辅助。 每天大鱼大肉补着,不用为了生计发愁,熊猿这个小瓶颈,顺势就冲开了。 哪里像我……不能比啊。” 穷文富武,按照白云楼的设想,借助物产丰富,有大机缘的雾泽这座宝山,多多狩猎鸟禽。 运气好了,不时弄上一只价值不菲的鸟获,卖了换药,辅助修炼,加快导引进境。 道考之前,五禽修完,易如反掌。 但前身只会念书、练《五禽戏》,是书呆子的典范,弓箭技艺感人,连禽民的中游水平都达不到。 白云楼穿越之后这阵子,得空就到雾泽,箭术准头提升不少,可仍没练到家,否则大半上午,收获不会这么寒碜。 “我的弋射箭法,什么时候才能入门?剩下两点进度,这么难成?” 白云楼喟叹一声,撕扯开衣领,低头看向心口,在那位置表层,镶嵌一枚拇指大小的方形玉符。 色泽近乎和他皮肤相同,很难肉眼分辨出来。 玉符亮起一道白芒,眼前雾气翻滚,浮现出来几行旁人看不到的字迹。 【法术:弋射箭术】 【道则:云雾】 【进度:未入门(99/100)】 【领悟:无】 弋射箭术,是白家唯一的家传技艺,虽然是不入品,只是一门粗浅法门,但好歹给了白云楼一块启用玉符的敲门砖。 玉符是和他一起穿越过来的,功用一目了然,提升悟性,凡是他修习的术法,只要不断磨练,就能一直进步。 至于道则,根据白云楼在夫子讲学时吹牛…不,课外拓展听到的,是涉及到修士的事。 暂时他没资格深究,也深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按照弋射箭术上说,练到圆满,百发百中不提,还能轻易束缚目标,大有玄奇之处。 听老娘说,白家祖父练到小成,一辈子没眼花,视力远超常人。” 这个世界,不是只有踏入修士境界,才能拥有玄妙本领。 凡人借助奇物法器,或者修炼术法以及导引之术,多少能掌握点超凡之力。 “今天一定要把弋射肝到入门!” 白云楼深吸一口气,双手捧在嘴边,大吼一声,“老子来啦!” 喊两嗓子,这玩意儿是真解压。 白云楼稍稍歇了脚,手中攥着弓箭,挂着鸟篓,从山崖上走下,陷入这片云雾当中。 雾气浓重,视野朦胧,好像布上一层薄纱,几道光柱透过雾层射下,丁达尔效应点缀了色彩,增亮眼前光芒。 愈往下走,寒气愈重,和雾外的艳阳高照,烈日炎炎,形成强烈反差。 难怪许多的老禽民,上了岁数,会得个老寒腿,阴天下雨,一下一个不吱声。 视野受阻,只能看到附近三四十丈的距离,但对弋射鸟禽,是足够了。 雾泽地面,并不空旷,不少地方长了被本地人统称为雾草的植物,不时还能看到几颗枝叶繁茂的粗壮树木,以及几滩湿地、水潭。 若没这样丰富的地貌,也不可能会有种类繁多的鸟禽。 雾泽之中,有前人留下的路,加上生于斯,长于斯,熟悉外围,只要不太深入,通常不会迷路。 “但是外围鸟雀普通,想猎取稀罕货,非得深入内围不可。” 正行走间,白云楼听到了鸟声,眯了眯眼,一边朝声源方向走去,一边左右挥起了手。 随着手臂摆动,他周围的浓厚雾气,似被驱散一些,变得薄得像纱。 修习导引术后,雾泽本地的人,除了身子骨强健外,都能无师自通,得来一星半点驱雾本领。 只是这个微末小技,实在不值一提,即便导引之术练到五禽圆满,那也达不到法术的门槛,顶了天驱散范围大点,达不到御使的程度。 白云楼顿下脚步,抬头看到两只画眉宗鹊,正在抢夺半空随雾飘荡的浮游植藻。 此物是一片絮状长条,色呈淡绿,轻得像棉,所以可以漂浮,它是一种植物,以食雾气为生—— 夫子课上这样讲的。 白云楼悄悄地弯弓搭箭,举手瞄准。 他所用的箭矢和寻常战场上的不同,箭簇圆钝,并不锋利,不是为了射杀,并且箭杆中部有个小孔,缠着丝线。 衍生出来弋射这种用绳子缠的狩猎方法,就是为了不伤羽毛。 咻! 随着白云楼一箭射出,箭矢牵引丝线,飞向空中。 丝线另外一端,在白云楼的左腰,那里悬着两个木制线轮,其中一个飞速转动,吐出丝线,像是放风筝的线轮一样。 两只宗鹊听到了破风声,察觉危险,飞快摆动双翅,逃离箭矢丝线。 一箭落空。 白云楼早习惯了,默默收拢缴线。 忽然,心头生出一股感悟,下意识地念动玉符,眼前浮现几行小字。 【法术:弋射箭术】 【道则:云雾】 【进度:入门(0/100)】 【领悟:黏皮缚骨】 “成了!” 那俩画眉宗鹊,似乎意识到白云楼的外强中干,去而复返,继续来回腾挪翱翔,啄食半空中的浮游植藻。 “你大爷的,看不起我?!” 白云楼身上共有两支弋箭,见状,立刻抽出另外一支,对准一只,弯弓搭箭,心中生出一阵阵的感悟。 “黏皮缚骨,弋射在于缠绕束缚。” 咻! 缴线射到旁边,鸟儿扑腾双翅要逃,但是正中下怀,它一展翅,便触碰到了丝线,越发挣扎,缠得越紧。 它只觉得,那根丝线,好像伸出了手,黏它,拽它,扯它! 叽、叽! 弋钓上钩! 白云楼心中一喜,双手牵扯长丝快速下拉! 不一会儿,画眉宗鹊被抓在了手中,先照着头扇两巴掌,才放到了鸟篓。 “看你还跑!” 这玩意儿皮毛柔顺,体长一尺有余,尾长将近一尺,浑身棕色,因为眼圈白色,并向后延伸成眉纹,细长如画,故名画眉宗鹊。 “稳了,稳了,这一身毛,尤其是尾巴上的长羽,能卖小几十文钱了!” 这还不算什么,雾泽当中,真正值钱的货,是帝雉为首的长尾雉属,它们尾巴极长,冠绝诸禽,或者是以色泽鲜艳闻名的翠鸟,它们羽毛富含自然章纹和幻彩光,色压群鸟。 至于其他可做氅衣,或者绒毛可以织成羽纱羽缎之类的鸟,同样各有各的珍贵。 一只兴许就能卖到数两银子的高价! 不过这些鸟禽,数量稀少,而且不好捕捉,连经验丰富的老禽民都说可遇不可求。 “听说将帝雉长尾炼制成翎子奇物,可以用作招引鸟兽,县里最出名的禽民,每次下泽,都有不小收获,原因就在于此。 早晚我也得弄一件。” 白云楼收好缴丝,咧了咧嘴,一挑眉梢。 “弋射入门,领悟黏皮缚骨,一把就先斩获,开门红啊! 等到小成、大成,乃至圆满,又会有新的领悟,以后未尝不能猎到上品鸟种。 未来可期,未来可期!” ———— 注:弋(yi)一种带绳子的箭。这个不是编的,古人用来射鸟,春秋战国和汉朝时候挺流行的,魏晋之后渐渐消亡。 最经典的,就是有个《弋射收获图》 第二章 我没尿! 白云楼心情大好,继续前行,觉得今日一定可以丰收,不至于像先前那样空手而归。 虽说老娘大姐不会多说什么,可他老白也是要脸的啊。 上次还答应了小老弟,若有机会,给他捕来一只绰号‘飞龙’的花尾松鸡吃。 此禽肉质细腻、营养丰富,炖出的汤,鲜美无比,是滋补的圣品,名气极高。 从这飞龙的绰号中就能看出赞誉多大。 “花尾松鸡多营巢于灌丛,赶明去找找看,如果能捉一只,凭着这大补物,五禽戏的修炼,定能提升更快!” 白云楼一路前行,没走多远,到了一片浅滩莲池,水面浮着莲叶,两只雁鸟翱翔,寻觅食物。 “白额灰雁,肉入药食行列,壮筋骨,益阳气。 灰雁硬羽可做扇子,软羽可以填充枕头、垫子、冬衣,雁绒保暖性好…… 一只能值数百文钱!” 上次他也曾遇到过,但是弋射箭术太差,白白让它从手底下溜走了。 “今日一雪前耻!” 白云楼心头一喜,朝着岸边草丛,悄悄逼近,侧头却见,正有两人手掣弓箭,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和他有一样的企图。 一个是年过半百的削瘦老头,弯腰驼背,满鬓星霜,头顶发髻稀疏。 一个则是豆蔻年华的姑娘,正值青春年少,肌肤白皙,依稀能见姣好的面容,一袭利落短褐,左手拿弓,没有一点娇柔,满是英气。 爷孙俩也发现了白云楼,姑娘挥了挥手,嫣然一笑,远远凑了一个口型,“白哥!” 这俩是他邻居,姓赵,姑娘叫做玉儿,自小跟随爷奶长大,比他小了俩月,所以唤哥。 双方凑近,白云楼打了一声招呼,“赵大爷。” 老赵头上下打量一眼似和以前不同的白云楼,眼神古怪,“白家老二,你这小子,还真煞有其事地背弓来雾泽猎鸟了?” 他是看着白老二光着屁股蛋儿长大的,哪里会不知道这书呆子的能耐。 念书是把好手,但是做其他事,可就没天赋了,向来笨手笨脚。 禽民传下来的弋射手艺,更是没有继承多少。 白父死的早了,云楼从小在老娘膝下长大,缺了这方面的言传身教。 白云楼笑嘻嘻道:“家里快揭不开锅了,这不寻思弄二两肉,打打牙祭。” 老赵头翻翻白眼,没有理会这小子的嬉皮笑脸。 大易国力蒸蒸日上,朝廷更是有各法度条例,当今天下,百姓日子愈发好过,或许吃不上大鱼大肉,但绝不至于饿死,揭不开锅。 “等等,刚刚是你站丘陵上撒尿,还喊一声? 险些给老头子下了一场龙王雨!” 老赵头吹胡子瞪眼。 白云楼讪讪一笑,立刻矢口否认,“怎么可能! 我白云楼岂是那样的人! 刚在猎鸟,才抓一只画眉宗鹊来着。” 老赵头神色不善,犹疑地收回了目光,望向莲池,比了一个嘘声手势,弯弓搭箭,“你们俩右边那只。” 老赵头压根没指望白云楼这个菜鸟建功,他更信赖颇得他真传的孙女赵玉。 至于猎物,到时分白老二些就是了。 三人凑近池边草丛,伏身单膝跪地,白云楼眯了眯眼,同样蓄势待发,做足跪射准备。 白额灰雁其中一只站在浅滩,扬起长长脖颈,警戒四周。 此刻,似有所察,嘎地叫了一声,展开双翅,便要腾飞而起。 嘎——! 赵家一大一小默契十足,只听咻咻两声,弋箭拖着长长缴线,率先射出! 老赵头的弋绳准确缠在一只灰雁身上,但赵玉的水准明显差点,弋绳缺了画龙点睛的黏性。 但紧随着,白云楼的弋箭射到灰雁长长脖颈旁边,缴线随着灰雁挣扎,缚住它的两翼。 噶——! 两只白额灰雁拖长声音连叫不止,先后落下。 “矰加我颈,缴缚两翼。欲飞不能,为羿所得……” 老赵头熟练地捏住鸟颈,取下缴绳,一边口中很具仪式感地哼唱,一边放到容积大许多的鸟篓中。 对在雾泽讨生活的老禽民而言,信仰万物有灵,捕捉之后,常会神神叨叨念诵,以此当作祭奠。 做完了这一切后,老赵头也忍不住地咧嘴,满意点头,随后和赵玉对视一眼,看向了白老二。 白云楼动作如出一辙,迅速把灰雁塞进自家鸟篓,察觉到了目光,才道:“赵大爷,你看……” 按照禽民规矩,谁先射到,猎物归谁,他可没赚便宜。 赵玉凑着小脑袋,双手背在身后,好奇往白云楼的鸟篓瞧了一眼,笑道:“白哥射艺,精进了很多呢! 比我还要厉害!” 和白云楼念书不同,赵玉这一两年,一直跟着爷爷来雾泽里,养家糊口,学着弋猎,俨然是半个老禽民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赵玉父母早亡,奶奶又是常年卧病在床,一家三口,还要全赖这爷孙俩。 “一般,一般。”白云楼谦逊一句,又吹捧道:“和赵大爷相比,还差远呢!” 赵玉盯着白哥,眼眸流露出来诧异神采。 寒暄两句,双方没有逗留,临别之前,老赵头郑重提醒道:“云楼,最近别往界牌山原那边去。” 雾泽附近百姓,对常踏足的地方,多少会起一个名字,以示标注,界牌山原,是在西南方向较深处的位置。 白云楼一愣,“发生什么事了?” 老赵头叹口气,从腰间的麻绳取下一杆旱烟,点上抽了一口,“前儿那里死了个人,可能是头猛禽出没,厉害得紧。 不过郭兴旺那老小子已经知道了,应该不用几天,就能处理好了。” 雾泽里的猛禽,多数也就猎猎鸟了,但也不能排除,一些猛禽凶悍无比,连人也在其食谱上。 最出名的,要数斑头角鹰,体长可达一米四五,数年之前,白云楼还小,北穷县附近的雾泽,有只角鹰肆虐,连杀多人,最后是位修士出手,才铲除掉。 那应该都能称作妖了。 白云楼点点头,“谢赵大爷提醒,我记得了,最近不会去界牌山原了。” 赵玉瞧着白云楼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浓雾当中,眨了眨大眼睛,侧头说道: “爷爷,白哥不一样了哎,不仅仅是弋射箭术进步不小,说话也更有意思了。” 老赵头挥挥手,撮了口烟,听到这句夸赞,一瞥自家宝贝孙女,心中一警,言不由衷地点点头: “这小子读书好,脑瓜本就好使。 前阵儿你韩婶子害了场病,躺了半月才能下床,可能是因为娘亲病,云楼这小子也一夜长大喽。” 老赵头嘟哝道:“倒是弋射箭术,都会黏了,以前怎没看出来这么成器?” 以他眼力,自然能看得出白云楼的斤两。 白家以前日子过得红火,白家箭术名气可不算小,老赵头记得小时候,白家老太爷,可是一位把头。 个中好手,行派头目,才能被称把头。 “爷爷,你说什么?” “没啥没啥,我说这小子弋射箭术,还差了点火候,变得油腔滑调,没个正经……” 老赵头立刻改口说道,收好旱烟,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那一泡尿,定是这臭小子……” “……” “我吼破音,应该听不出来是我,再说,不是没尿身上! 和我有什干系?!” 白云楼心虚地干咳两声,甩开思绪,打了一个响指,“继续,继续狩猎!” …… 雾泽的夜,常比外界来得更早一些,日头才刚西沉,泽内就已步入傍晚,天色阴沉。 白云楼独自一人走出来,脚步轻快,随着地势愈高,眼前雾气愈来愈淡。 和老赵头分别之后,白云楼又猎到了几只鸟儿,价格不高,但总体上来说,收获颇丰。 今儿鸟篓装满,沉甸甸的,回家该宰的宰,该杀的杀,足够饱餐几顿。 第三章 突破 雾泽边缘,云雾淡得像纱,几颗大树旁边,正有三三两两的人,坐在小马扎上,或者干脆席地而坐,一边趁着雾气纳凉,一边观赏雾景。 黄昏时分,日落光辉铺洒,霞芒万丈,天边经过浸染,晕成金色。 眼前雾海映射,前后翻涌,云蒸霞蔚,气象万千,实为一景,难怪每年会有大量游人骚客前来。 白云楼没有逗留,沿着田边阡陌,一路往北,不一会儿,一座城池,映入眼帘。 北穷县是雾泽郡的首县,郡治即在此城。 它是以雾泽命名的,意为北方穷尽之处,雾泽到此为止,而不是北边的穷地方。 白家位于城南,沿着一条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一直前走,很快便能看到一家羽铺,门前红底幌子上书四个黑色大字: 白家羽铺。 除了字外,旁边还画了根惟妙惟肖的羽毛,以供不认字的文盲辨认。 小店专卖各类羽制用品,当然,价格普遍低廉,便宜点的簪子,只需几文。 那些动辄数十上百两银子的雀金裘、点翠工艺头饰等奢侈品,小门小店可买不起。 铺子里的货物,多是老娘、大姐一针一线亲手做的,白云楼走进门时,两人恰巧正埋头制作一面羽扇。 就是靠这手艺,才能撑起全家。 大易有尚毛翎的风气,军中武人头戴武弁大冠,会插鹖尾,文官则是多会坠上花翎。 日常街头也能瞧见这类冠戴装饰,有的骚包,甚至弄俩像孙悟空凤翅紫金冠上的雉鸡长翎,挂在头上。 因此总体来说,羽饰生意还过得去。 “我回来了!” 白云楼喊了一声,放下鸟篓,卸下装备。 大姐白纤凝擦了擦额,抬起了头,手把鬓间散发拢在耳后,温婉一笑,“云楼,今儿怎么样了?” 白家有良好的基因,三个孩子,样貌没有一个差的,大姐长相秀气,性情娴淑,其实有不少的媒人说亲,只是她不愿意。 “老样子呗。” 白云楼咧嘴一笑,朝着大姐挤眉弄眼,见到娘亲正要开口发作,他话锋一转,从鸟篓中把白额灰雁提出来,一挑眉梢,说道: “也就一只白额灰雁,一只画眉宗鹊,以及其他几只小雀。” 韩娟知道,白云楼去雾泽猎鸟,未必不是想减轻家里的负担,所以并不支持还剩三个月道考的白云楼想那有的没的。 瞧见灰雁,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见白纤凝掩嘴偷笑,撸起袖子,站了起来,白了白云楼一眼,作势要打。 “胆子肥了,还学会耍老娘了?” 但下一刻,她已经手捏着白额灰雁脖子,眉开眼笑。 脸色变幻之快,让人乍舌。 韩娟一人扛起了家,性格表现泼辣,但其实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凡事都会唠唠叨叨两句不假,但也从没真的怎样。 白纤凝笑着道:“娘亲听说白额灰雁这类鸟肉大补,对练五禽戏的人有帮助,这阵子正准备给你买一只呢!” 再贵点的,她家也买不起。 “就你话多!”韩娟点点大女儿的额头,很有大妇风范,定下基调: “扇子先放下吧,该要做晚饭了,今天炖肉!” “娘,可别留啊,把鸟篓里的全给炖喽,没了明儿我再去捕!” 弋射箭术提升,白云楼说话都硬气了,豪气干云。 “真是本事大了!”韩娟拎着鸟篓,走向后院,口中嘟哝,“也是一个不会过日子的主儿。” 白云楼一扫铺子,倒了杯水,望向鬓间头发黑白参杂的韩娟背影,问道:“娘,庆霄人呢?” 庆霄是小老弟,白家姐弟三人名字,明显高了街坊邻居一筹。 不是什么金银宝玉,更不是狗毛狗剩。 “谁知道去哪儿疯了!” 说曹操曹操到,正在这时,铺门外走进来一个虎头虎头的小子,七八岁的年纪,头扎两个总角发髻,小哪吒似的,脸蛋儿有点婴儿肥,浑身沾土。 “哥,你回来了?”小老弟白庆霄迅步跑到跟前,要抱二哥大腿,“今天猎到了么?” “你是在哪的泥窝滚了一圈?” 白云楼婉拒,手抵在了小老弟的额头拦住,让他不能凑近,然后又捏了捏手感很好的胖脸,笑嘻嘻道: “那必须的,今儿吃肉,白额灰雁!” 白庆霄眼前一亮,来去如风,又跑向了后院,“我去看看!” 家里和睦,上有老娘大姐,中有二哥,小小年纪,他没什么担子。 ———— 晚饭过后,白云楼小跑到雾泽岸旁,趁着月光,寻到一个无人空地,双腿张开,摆出一个虎架,打起来《五禽戏》。 一招一式,有板有眼。 虎、鹿、熊,各有八式,流畅无比。 随着腿脚挥动,周围的轻薄雾气,也在起伏,顺着双手亦步亦趋。 但是只能影响到一尺范围,距离擎云架雾,动辄数丈云雾随我心意,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久在雾泽,白云楼听说过那些神话似的玄奇手段。 据传当年修士猎杀妖鹰,起手卷起方圆数十丈的雾气龙卷,好像真龙汲水一般,三招之内,以雾斩杀妖鹰头颅。 白云楼练到猿式,才摆出第一招,便觉体内气血导引凝滞,头顶散出雾气,白烟肉眼可见,肌肉酸胀,只能停下动作。 【法术:五禽戏】 【道则:无】 【进度:第三阶段熊式(99/100)】 【领悟:无】 “从头再来。”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到了第三遍时,白云楼口中喘着粗气,浑身冒汗。 五禽戏的每个动作招式,涉及到的都是体内气机导引,很耗精神体力,正常而言,一普通人,一天撑死打上几遍而已。 否则就会劳累过度,损伤身子。 所以需要药补食补滋养。 书院每年要缴几两银子束修,其中就包含了每天早晨给的一碗药汤。 “快了,快了,最后一遍!” 白云楼调整呼吸,摆起禽架。 虎、鹿、熊,接着是猿。 这和上次不同,白云楼似乎听到体内传来一声轻响,破开某种桎梏。 顺畅无比! 【法术:五禽戏】 【道则:无】 【进度:第四阶段猿式(1/100)】 【领悟:无(不成词汇,仅仅激发出了部分控雾之能)】 接连做了两式,白云楼气喘吁吁地停下,露出喜色,攥了攥拳。 “可算是到了猿式了,觉得身体某个口子被打开了,舒爽!” “白额灰雁,起的作用不小,果然还得药补食补才行。” 那一整只,九成进了他的肚子。 韩娟炖肉,专门分成两锅,只为将道考的白老二,多吃有裨益的雁肉。 最小的白庆霄,也仅仅是尝了两块,就全推给二哥哥了。 大概这就是家。 白云楼望向了雾泽,目光灼灼,“这是宝山,还得猎鸟,多吃大补的东西啊。” 他的心念一动,想起玉符上的信息,张开双手,按照导引之术上的气机变化,临空挥了一下。 周围数尺内的雾气,果然随之而动。 其他的人突破,散雾能力也能提升,但是进展不像他这么大。 “导引之术,在于提升体魄,到了猿式,算是突破一个瓶颈,看来也因此对我御雾有些裨益。” “五禽戏没有道则,我还以为不能领悟什么,是没达到要求么?” 白云楼稍稍思虑,得不出来结论,摇了摇头,“没有坏处即可。” 第四章 雾泽书院 翌日,天还没亮,白云楼早早地起来,背上弓箭出门,一路跑到距他家不远地街边一颗大槐树下。 这儿摆着一个身披长毛的不倒翁,木制,是个双手叉腰的人像,乃是官府所设,专门为了禽民练习弋射而准备的。 和前世的小区运动娱乐设施作用类似。 白云楼左弓右箭,瞄准不倒翁的脖子旁边,松开弓弦。 咻! 拖着长缴线的箭矢擦着脖子划过,丝线裹挟起风,朝着不倒翁倾斜,好像磁石,同时吸引不倒翁的长毛直起,继而牵扯不倒翁摇晃一下。 这就是黏! “之前射它,箭矢掠过,顶多沾起皮毛,不倒翁纹丝不动。 现在弋射入门,可以做到牵扯它晃了。” 不倒翁的两条手臂叉腰,中间有缝,两个耳朵吊着耳环,孔洞更小,这是为了训练准头。 不是所有禽民都玩更具技巧的弋射,有些是单纯的猎杀。 弄不到活得,就弄死的嘛! 白云楼站在远处,借助昏暗天光,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不倒翁,一边收拢弋绳丝线。 这是在练眼力。 雾泽老禽民都知道一个故事,纪昌学射。 先用两年,练目不瞬,面前的锥子尖快刺到眼里,都不眨一下眼。 又用三年,练到视小如大,视针如棒,每天盯着虱子,直到在他眼中跟个车轮大小似的。 弋射箭法想要小成,就得有这眼力。 好在前身以前多少练过,如今又有玉符傍身,进展不会慢了。 直到天微微亮,不知射多少箭的白云楼才停下来,揉揉发酸的手臂,呼出口气,擦擦额上的汗。 顺便瞄了一眼玉符上弋射箭术的进度。 【进度:入门(2/100)】 “这大半天,才涨到了两点。 猎鸟实战的话,似乎进度比着训练进境更快。” 白云楼摩挲下巴,琢磨一句,这时,听到身后有人感慨说道: “你这小子,难怪弋射进步得快,倒是勤勉。” 白云楼一转头,认出来人,笑道:“是赵大爷啊。 您老也来练箭了?” 略微佝偻的老赵头背着双手,瞧见白云楼脸上人畜无害的笑容,浑身不得劲儿,哼了一声,摸了摸弓,“废话!” 语气虽然不善,但老赵头该提点的一句不少,“你家传的那个弋射箭术,比着其他都要厉害,但也没有那么容易练成。 这么多年以来,我只知道你老太爷得了其中三昧,一手箭术,神出鬼没,尤其是在雾泽,更是神鬼莫测。 你也应该知道,咱们雾泽的人,练引导术,多少会点驱雾的本领,外地人来,可没这个能耐!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点不假。 往后你也可以多在雾泽练箭试试,可能对你箭术提升有用。” 老赵头也不明白这里头的玄机,不过毕竟岁数在那摆着,见过得多,总能得出一点结论。 白云楼皱皱眉,稍稍思索,回过神来,笑道:“赵大爷,谢你提醒。” 老赵头捻了捻须,余光瞥见街巷孙女身影,立刻朝白云楼摆摆手道: “不是要回家么?快走快走,别耽误老头子我练箭!” 白云楼呃了一声,拱了拱手,临走却见从巷子来的赵玉,明白过来,他瞥了一眼老赵头,笑了一声。 “玉妹,来练箭呢?!” 白云楼小跑起来,喊了一声。 昨天休沐,今天吃过饭该去书院了。 “是啊,白哥!” 一个喊妹,一个应哥,老赵头吹胡子瞪眼,看那架势,要脱鞋扔过去,“你小子!” 以前白云楼是个书呆子,除了念书,啥都不会。 老赵头打小在雾泽讨生活,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对白云楼这种后生,可能喜欢,但是要说撮合,那还差的远了。 现在虽然能猎鸟了,本领不小,可如果真是要…… 他老赵头大有自家鲜白菜被猪拱的感觉。 白云楼回头一瞧,笑出了声。 这老赵头,还真是在多想这个? 他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只把赵玉当妹妹啊! …… 回家匆匆吃过早饭,白云楼斜挎上一个布包,出门上学。 布包材质虽差,但是上面绣着一幅精美图案,几片鸟羽点缀,一点不土,反而略显奢华。 里面装着几本书籍、盛满午饭的木制餐盒,以及一套便服。 他偷偷地避着老娘,拿上弓箭,趁老娘不注意,喊了一声,迅速离开。 准备翘课,前往雾泽。 前身是个学霸,夫子眼中的乖孩子,成绩不算顶尖,但也名列前茅,达到道院标准不难。 书院学子,除了考取道院之外,还可以走太学的路子。 大易书院并不只是传授四书五经,算学这类实用科目,同样一个不落。 要上太学,这些科目要求更高,对应以后做官、经商之类。 相对而言,道院考核标准略低,但也仅此而已。 莫要以为修士不读书了,不会四书五经,不打这个基础,给你一本秘籍,你他娘也看不懂啊! 前身五禽戏停滞,迫不得已选择考了太学,结果白云楼穿越过来。 知道是个超凡世界,他没丁点犹豫,二话不说,又选择了道科,考取道院。 雾泽书院受业弟子一两千人,规模颇大,位于城东郊外,距离白家不近,要走四五里路。 穿过两个街巷,白云楼碰到了在这等他的一个少年,身材和他相当,头上戴着四方儒帽,插着一根一尺长的红毛。 “什么吊毛!” 白云楼走近了,扫了一眼,破口而出。 这个是他发小,两家相隔不远,从小玩到大的,关系最好,如今一起在雾泽书院。 少年姓周,名为旺财,据说是他那个一心求财的死鬼老爹取的,寓意明显。 旺财瞧见了白云楼,咧嘴一笑,举手一摸头上鸟羽,做出一个姿势,一挑眉梢,“老白,帅不?” 雾泽尚羽风气最盛,一些穿着打扮,连自认见惯了世面的穿越者白云楼都感觉到羞耻。 估计是百姓的日子好过,饱暖思淫欲,才会有闲功夫追求这些。 “奇装异服,到了书院,宋老夫子先给你拔下来。” 白云楼勾肩搭背,下了评语,一句判处死刑,接着调侃道: “你这模样,不是插根毛能救回来的。” “你懂什么,这是帝雉的毛,我一亲戚昨天捕到一只,我偷偷地拔下来的。 别说,帝雉尾翎是真的长,我看最长那根得有四尺! 你猜那只连毛带肉卖了多少? 听我娘说,足足二三十两银子!” 周旺财咂咂嘴,“不求帝雉,我要是能弄只花尾松鸡,吃了补补,可能五禽戏就到鸟式了……” 他的五禽戏练到了猿式,比之前的白云楼强,按照这个速度,道考之前,未必不能练完。 如果条件允许,没谁不想成为修士,考取道院。 “别做梦了,花尾松鸡可不好猎,你的弋射本领,似乎没有比我高多少吧?” 白云楼撇撇嘴,眼睛却实诚地盯着那根羽毛。 帝雉,听听,名字带帝,谁不眼馋,他也想猎一只。 “放屁,我可比你厉害!”旺财反驳一句,向后瞄了一眼,问道:“怎么把你家的弓箭拿出来了?” 书院弟子,更多的人全心用在念书、练《五禽戏》上了,很少会花时间练箭。 白云楼笑道:“准备去雾泽啊!” 他背的弓,品质不差,是家里面留下来的,也是为数不多还值钱的玩意儿,一度险些惨遭变卖。 “居然背着我去雾泽?!” 周旺财侧过头,说到一半,向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一遍白云楼,摸着下巴道: “这么一说,老白,你现在是有点不一样啊,有点老禽民的意思。” “哪不一样?”白云楼一愣,补充道: “最近在练眼力。” 第五章 练眼力的正确打开方式 兴许是因修士没有男女优劣之差,所以书院也并不是只有男生,女孩数量虽达不到占据半壁江山的程度,但也有三四成的样子。 甫一进了院门,就能不时看到一俩女孩经过,有的穿着利落劲装,想来是有志于道院的人,需要修五禽戏,所以穿着方便。 还有一些女子穿着轻薄抹胸襦裙,露出修长脖颈,以及胸前一片白腻肌肤。 有点像是前世的大唐风。 大易风气开放,女子打扮自然也更大胆,而且能上雾泽书院的人,家境通常不会太差,穿着更是紧跟潮流。 “还是夏天好啊。” 时代不同,但是到年龄的少年,没啥不同,周旺财睁着一双小眼,左看右瞧,感慨一句。 白云楼视线也在随之跳动,不过在旺财的面前,尽力维持人设,一本正经,“旺财,有那功夫,多背会儿书不好么? 不能学学我么,美人兴于左而目不瞬!” “少给我装。”周旺财鄙夷一句,然后挺了挺胸,“我是在练眼力,见小如大!” 白云楼翻了翻白眼,意有所指,“你那是在见针如棒。” 一个是在胸前,一个是在胯下,都是发现美嘛! 两人到了他们讲堂,在自己的座位放下书包,又一起到药室,各自领了一碗药汤喝下。 这可都是交过钱的,能蹭则蹭,否则岂不是吃亏了? 专门跑到书院,也有这个目的。 药汤服下,本该趁热打铁练《五禽戏》,但白云楼别有目的,和旺财作别后,径直来到宋夫子的书房。 他的年纪看着五六十岁,鬓间灰白,发髻打理得一丝不苟,身穿贴身劲装,坐如金钟。 宋成是教五禽戏的,按照前世来说,妥妥的是体育老师,不过这个世界,反而地位最高。 “夫子。”白云楼拱拱手,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宋成手捧书卷,听到声音,抬头见是白云楼,严厉面容如同冰雪消融,捻了捻须,笑容和煦,问道: “是云楼啊,找我有事?” 一直以来,宋成对白云楼都很照顾,看得出来,是真喜爱这个弟子。 白云楼还记得,刚穿越那会儿,他和同窗一人起了冲突,把那小子教训一顿。 转过头来,那输不起的玩意儿告到夫子这里。 结果宋成狠狠地训斥了那人,并且言之凿凿说道,‘白云楼这么老实的孩子,会骂你么,会打你么!’ 白云楼当时汗颜不已,后来就有了太重的偶像包袱。 “夫子,你也知道,我的文科,不算太差,可《五禽戏》却卡在了那里,若想考取道院,少说也得练到鸟式。 仅剩两三个月,按部就班,希望不大。 所以我想向你告假,允我之后自由分配时间,不必在书院内听讲……” 听完此言,宋成沉吟半响,叹口气道: “云楼,你的心思,我明白了,只是想要成为修士,天赋一项,影响甚大。 同样条件,有天赋的,可能不用一年半载,即能达成,但是天资平庸之辈,终其一生,怕也只是碌碌,无缘触及大门。 当然,若有优渥家境,还能依此弥补,但你家中并不富贵,想上道院,更是难上加难。 有时其实不必非在一棵树上吊死,转过头来,发现其他的路,未尝不是通天大道。” 玉符傍身的白云楼仰着头,眼神坚定,没有动摇。 宋成自嘲一笑,说道:“你呀,与我年轻时候很像。 既然如此,我答应了,不过每旬我都会考校你的学问,这些不可懈怠! 否则我也不好去和其他几位夫子交代。” “多谢夫子。”白云楼一喜,笑道:“若是无事,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宋成站起了身,从旁边的书柜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递了过去,说道: “这是一株药材,想必能帮上你。” 白云楼没伸手,皱了皱眉,“夫子,这……” “我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宋成温润说道:“不值什么银子,好生努力即可。 若是有愧,日后还我就是。” 白云楼最终接过手,“多谢夫子。” “去吧。” 白云楼离开书房,打开锦盒,一股淡淡馨香扑鼻而来,里面是株通体发紫的花,从没见过。 “不知道值多少银子,价格不会低了。” “恩情不小啊。” 白云楼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宋老夫子,还是面冷心善,听说他这个人无妻无子,孑然一身。 听刚刚那落寞劲儿,有故事啊。 估计是道院落榜生?” 从到书院,他就是宋夫子在教,所以了解一点基本情况。 白云楼摇摇头,取了弓箭装备,又和旺财碰了个头,把书包托付给了他,约定晚上去拿。 …… 雾泽。 白云楼才到路口,就听到了泽岸的人议论,话题中心围绕着郭兴旺展开。 北穷县的百姓,没人没听过这名字。 禽民把头,但凡下泽,从来不曾空手而归,而且捕到的鸟,无一不是大货。 小雀小鸽,人家压根看不上眼。 “郭爷去界牌山原了,肯定能把那只猛禽逮到!” “那杀人的猛禽是啥?” “老赵前儿曾给骸骨验伤,推测是只玉爪金雕!” “嚯!这玩意儿在猛禽里,也是数一数二,通常体型轻易能达四尺,爪力惊人,足以劈山裂石!” “走走,一起去界牌山原边看看,指不定见得到。” “……” 白云楼皱皱眉,走进雾泽,到了岔道,没往界牌山原西南那边。 他有几斤几两,心里有数,唯恐躲之不及,哪里还会去凑热闹。 “玉爪金雕,图鉴上说全身金色,只有一双爪子剔透如玉,坚硬如铁,一个俯冲,轻易掏心掏肺。” 物理意义上的掏心掏肺。 那群敢去看的,多是经验丰富的老禽民,抱着捡便宜的心态。 据传郭兴旺手里那根帝雉尾翎,可是能引鸟禽。 白云楼瞪着眼,环顾四周,一边从锦盒中取出紫花,塞进嘴里,拿出猪八戒吃人参果的姿态,一口闷了。 花花草草,能好吃了才怪。 “真苦!” 白云楼吐了吐舌头,吃完之后,不一会儿,浑身暖洋洋的。 待在寒气重的雾泽当中,效果格外明显。 “不对,我的眼睛热乎乎的,好像眼前更清晰了一点?” 白云楼一直深入,走到一半,发觉双目上的细微变化,停下脚步,仔细盯着远处漂浮着的小块浮游小藻,看了半响,云雾似乎淡了。 “果然还有明目功效?!” “这样一来,我的弋射箭术,提升倒更快了。” “不知道宋夫子哪儿得的药材。” 这时,一只飞鸟擦着头顶云雾掠过,白云楼仰起箭,动作愈发娴熟地弯弓搭箭。 咻! 缴线当场缠住,那只鸟儿越挣越紧,缓缓降落下来。 白云楼拉回线,收拢了鸟,放入篓中。 “鸡鸽,虽然不值几个子儿,但也算是开门红了。” “不错,不错。” 一路走走停停,弋射并非次次命中,有时时机把握不好,早了或者晚了,猎物随时挣脱。 直到一条小湖旁边,白云楼打眼瞧见一只嘴里叼着蛋的飞鸟降下。 羽毛淡褐色,具白大翅斑。 白云楼一下认出来了,这是贼鸥! 哪儿偷来的蛋? 第六章 偷偷蛋贼偷的蛋 贼鸥是出了名的老六,能抢能夺,绝不老实狩猎,也从不会筑巢,而只霸占别的鸟窝,顺带吃掉它最爱的鸟蛋。 是邻居屯粮我囤枪的鸟中典范。 性格就像鬣狗一样,专挑刚追到瞪羚的猎豹,累得气喘吁吁之际,趁机去抢食物。 它的适应性强,足迹遍布雾泽,但凡有点水泽即可,各种鸟禽,深受其害。 “贼鸥臭名昭著,可确实是猛禽,实力不弱,雾泽中的对手,还真不多。 那只比着寻常贼鸥大了不少,定然不凡,我不一定奈何得住。” 万一被它盯上,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此獠不好相与,雾泽不是没有禽民被它所反杀的记录。 在雾泽里,普通人的眼睛不占优势,无法和常年在这捕猎的鸟类媲美,猛禽埋伏、偷袭这套安排上去,真不好说。 白云楼很从心地爬伏在灌丛,盯着那只贼鸥鬼鬼祟祟钻进湖边一片浓雾,再出来时,嘴里的蛋没了影,展开双翅,朝着东边飞去。 正犹疑间,只听远处兀然传来一道鸟鸣。 唳! 一只浑身金色羽毛,气势逼人,眼神桀骜的大鸟,冲破雾层,飞掠而来。 它受了伤,金羽上沾着血,点点滴落。 金雕速度不快,玉爪以及尾翼缠着一条银白色的丝线,拉拽着它,无法挣脱。 白云楼的目光顺着缴绳另外一端望去,影影绰绰当中,似有一人。 须臾,那个人影露出面容。 头戴凤翅紫金冠,顶上两根数尺长的翎毛晃动不止,脚踏一双金羽步云靴,身披绯色羽毛大氅,装扮唬人。 只是年纪大点,脸上沟壑密布,鬓间花白,俨然一老者矣。 郭兴旺! 白云楼嘴角不由一抽,总觉画风太过违和。 “拉着钓线,一追一赶,跑这么远,老人与海,不,老人与雾是吧?” 金雕掠过湖面,郭兴旺在下面跑着,蓄满气力,起身一跃,脚下一双云靴两侧金羽,好似泛出金芒,绯色大氅迎风猎猎。 周围雾气翻涌,汇聚,拥簇着郭兴旺,使他整个人如同鸟儿一般腾飞而起! 掠过湖面,渐渐消失在了眼前云雾之中,径朝东边而去。 白云楼眯眯眼,“郭兴旺身上的装备,尤其是那一双羽靴,不是凡物,所以才能让他短暂滑翔。 并不是飞。” “这就是满神装的老禽民啊。” 白云楼咂咂嘴,收回视线,望向刚刚那只贼鸥藏蛋的雾丛。 “等等,刚刚玉爪金雕脑袋朝着地面左右张望,追赶的是贼鸥么? 莫非…那是金雕的蛋?!” 白云楼心中猜测,嘿嘿一笑,快速起身,跑了过去。 雾泽之中,有些雾草吞吐雾气,如此一来,会在周边积累出来异常浓的白雾,完全遮挡视线,有人把这叫做雾丛。 俯身钻进雾丛,在地面上搜了两下,白云楼就看到了那颗鸟蛋。 有小孩的脑袋大小,通体雪白,蛋壳光滑。 “即便不是金雕的蛋,凭这大小,也不会是什么小鸟小雀。 没想到让我捡到这便宜!” 白云楼舔了舔嘴唇,眉梢一喜,抱起了蛋,顾不上看,小心翼翼放进鸟篓,迅速起身,转身离开。 鸟类大多拥有辨识方向之能,在雾泽内,若要深入,极为容易迷失,不少禽民,会豢养只鸟雀,最常见的,最受欢迎的有白腰雪雀、云爵鸽等。 还有会养鹰隼,用以辅助捕猎。 方才那只金雕,身上伤痕,疑似就是郭兴旺豢养的鸟的爪痕。 只是多数鸟属,野性难驯,很难调教,从蛋培育,才更容易。 “如果能养一只玉爪金雕,那才厉害!” 白云楼一路往北狂奔数里,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难听叫声。 嗷——! 贼鸥! 白云楼面色一变,难道追贼鸥的金雕被郭老头解决了? 怎么来的这么快! 我一口气可都没停! 他回过头,左手掣弓,右手捏出一支箭矢。 箭簇尖锐,而非弋射用箭。 平日到雾泽中,常会准备几支,以此应付突发状况,这是老禽民的经验之谈。 白云楼冷汗涔涔,瞪大眼睛,上下左右来回张望。 那只畜生在哪?! 同时催动全部控雾本领,把周身的雾气尽可能地驱散,省得遮挡视野。 雾浪以白云楼为中心,向外滚散,好像扔进湖里的石头,泛起阵阵涟漪。 突然,白云楼好似看到右方雾气异常,张弓便射! 咻—— 一箭穿过,原来那只是株浮游植物飘荡。 风声鹤唳的白云楼,已然再次抽出一支箭矢,搭在弦上。 那个畜生很会把握时机,这时,从雾气中冲出,好似一枚炮弹,砸了过来,速度飞快。 白云楼瞳孔骤缩,举弓,射箭! 嘣—— 弓弦崩响,好似他的心脏跳动。 箭矢射出,白云楼拔腿便逃,回望一眼,恰见那头贼鸥从箭矢旁划过,擦出了血。 只受了点小伤。 贼鸥怒吼一声,嗷叫一下,抬升飞入半空,在白云楼的头顶盘桓,酝酿下一次的攻势。 “昨日我《五禽戏》练到猿式,连带对雾气感知也提升了,所以可以察觉到这畜生!” 白云楼回想刚刚的一箭,咧了咧嘴。 御雾仅仅数尺,感知却达到了数丈。 这点,先前没意识到。 抬起头来,望着那只贼鸥,白云楼啐了一口,“还敢攻击老子,今儿射杀了你!” 嘴上说得厉害,但白云楼脚下往北边跑的速度,那是一点没慢。 这些鸟禽,自小生在雾泽,极少会有踏足人类地界,只要出去,大体便安全了。 这个世界的人,尤其是练了五禽戏的,体质出众,跑个十几二十里路,轻而易举。 贼鸥双目锐利如剑,死死盯着这偷蛋贼,愈想愈气。 它趁玉爪金雕被人缠上,冒着生命危险,偷出来的蛋啊,却被人给摘了桃子。 嗷——! 它在云雾中穿梭,尔后寻到机会,张开双爪,再次俯冲而下! 咻! 破风声响起,迎头又是一箭。 贼鸥临时身子一翻,再添新伤,比刚刚的还要严重,鲜血瞬间飙出。 刚刚只是小亏,尚未引起警醒,但是这次,它惨叫了一声,明悟过来这人异常敏锐。 就此离开? 怎么甘心! 白云楼左右挥挥手,眼前云雾稍淡,看清贼鸥受伤,之后在雾中盘桓,似乎犹豫着要逃离。 那不行啊。 既然受伤,怎么能走?!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 他把鸟篓中的蛋拿了出来,“有种下来抢啊!菜狗!” 那头贼鸥果然怒吼一声,可下一刻,一掠而走,消失不见。 “跑了?” 白云楼攥着弓,环顾一圈,警戒半响不见动静,轻笑一声,手拿弓臂,沿着雾泽中开辟出的路,继续北行。 不一会儿,经过一片湿地旁时,贼鸥突然窜了出来,利爪森森,径朝白云楼的身后攻来! 埋伏、偷袭,行云流水。 白云楼瞳孔骤缩,双手拿弓,迎头抡了过去,“就知道你玩这招!” 贼鸥这老六的习性,他早摸透了。 雾泽没有那么安全,每年多少会有人死在这,白云楼怎么可能会不事先了解一番? 咚! 弓臂砸在贼鸥爪上,白云楼后退两步,心下一惊。 好大力气! 真要被打中了,当真生死难料。 白云楼站稳,立刻从箭囊中抽出一箭,照着展开双翅,要飞走的贼鸥射去。 咻! 咻! 剩下两支箭矢一股脑地射完,贼鸥躺在地上,没了声息。 胜负已分。 第七章 宠雕 白云楼清楚这个世界野兽不能以前世常理来论,所以格外小心谨慎,走到鸟尸旁边,先用弓臂照着脑袋狠狠敲打几下,以免诈尸装死。 这把家传老弓结实耐用,可远可近,当个武器,绰绰有余。 确认贼鸥死透,白云楼才拎起来,掂量掂量,“得有一二十斤重了!” 其实这还不算什么,被郭兴旺追的那只金雕,体型只会更大。 白云楼把鸟篓中的猎物清空,好歹是把贼鸥塞了进去,又用绳子将鸡鸽几只猎物吊成一串,提在手上。 至于鸟蛋,则被珍重地捂在怀里。 “这样走在街面,就没啥异常了。” 满载而归,自然没有必要再逗留了。 快要出雾泽时,白云楼感觉到怀中异常,停下歇脚的功夫,捧出鸟蛋来看。 哒、哒。 耳朵贴近,能听得到啄壳的声儿。 “快要生了?” 白云楼一愣,他还没决定好是要吃掉、卖掉,亦或者是孵化来着。 瞧这架势,想吃也只能是毛蛋了。 咔—— 蛋壳发出清脆响声,一个口子裂开,小洞快速扩大。 先是长喙,后是脑袋,几息功夫,蛋壳被啄开了五分之一! 终于是见到了雏鸟的庐山真面目。 它已经长得不小了,一身金色绒毛包裹,露出两根剔透玉爪,睁着两只还不锐利的眼,打量这个世界。 可可爱爱。 不见成年玉爪金雕一贯的桀骜风采。 “还真是只金雕!” 小金雕目光锁定抱着蛋的白云楼,顺着胳膊爬了出来,在白云楼的胸前,用小脑袋蹭了两下。 唳——不,它的叫声一点不凶,叽叽喳喳,有股莫名喜感。 白云楼一挑眉梢,摸摸雕毛,松软无比。 到了这个份上,如果不养,实在说不过去。 “刚刚在我怀里,说是我孵的你,还不算错。” 临门一脚的孵化属于是。 “这玩意儿我也不会养啊,只能先回家去,问问老娘。” 孩子交给爷爷奶奶,很合理吧? “既然孵化,那么恰好,该往深处去了。” 白云楼收好小金雕,加快脚步,走出雾泽。 在路口处,恰好见到老头郭兴旺一肩扛着金雕,一肩扛着一具鹰隼尸体,手上拿着被布包了一半的蛋,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下,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嘶,这只金雕好大,估计距离化妖都不远了。 郭爷本领果然高强!” “可惜他的那只飞奴,品相上等的赤隼,浑身猩红如血,养好几年了。” “可惜什么,没看他手里么,是颗玉爪金雕的蛋,赤隼换只金雕,赚大发了!” 金雕幼崽,想买都买不到。 “郭爷运气真是好啊,居然搜到了一颗蛋,咱北穷县,有金雕的,只有寥寥两三位吧。 养个两三年,辅助狩猎,太划算的买卖了。” “……” 白云楼经过时,远远望了一眼,便快步离开了。 “那只贼鸥,当时距离一人一雕不近,金雕鹰眼超绝,但郭兴旺,未必知道。 但是以防万一,还是闷声发大财好。” “郭老把头居然还得到了一颗雕蛋,这样再好不过了。” 白云楼摸摸怀中别人梦寐以求的雏雕,嘿嘿一笑。 …… 片刻,白云楼回到家。 大姐白纤凝坐在柜台后,正要起身迎客,见是二弟,轻声问道:“云楼,你怎么大晌午的回来了?” 话音刚落,白云楼的怀中领口,钻出来了一个小小脑袋。 叽叽—— 白纤凝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大概女人对这样的事物,是没什么抵抗力的。 白云楼捧在手心,按照自己想好的说辞道: “宋老夫子说他昨日去了一趟雾泽,猎到一只贼鸥,让我拿来补补。 至于这只雏雕,是一同得来的,他不会养,所以都给了我。 大姐,你知道的,宋老夫子无妻无子,对我一向照顾有加……” 白云楼没背弓,暂时放在了外面,并且清除掉了身上去雾泽的一切痕迹。 白纤凝接过小雏雕,瞬间被俘获了。 或许是因新生,雏雕瞪大眼睛打量,对新世界只有好奇,没有一点抗拒。 “不行,怎能白拿人的东西!” 这时,老娘不合时宜地走过来,声音严厉,“白云楼,平日我是怎么教的你!” “娘啊,你听我说,宋夫子让我无论如何不要拒绝,还说把我当作半个儿子之类。” 白云楼感受到了血脉压制,迅速躲到大姐背后,说道: “我寻思着以后给宋夫子养老送终,要不收下,关系不好确认下来不是!” 老娘勉强算是认下,但转过头,又说要去回礼,白云楼费尽口舌,好说歹说,才劝阻住。 随后两个女人围着雏雕,开启议论模式,怎么养大,它吃什么等等。 不愧是母女俩。 雾泽居民,鲜少有喂养鸟禽以此获取羽翎的人,据说是因那样所得到的毛羽品质差劲,无法和雾泽中天生地养的相比。 糊弄过去,白云楼送了口气,嘱托了两句,趁着在家吃了顿饭,借口上学离开。 大姐白纤凝心思缜密,去了一趟白云楼的房间,回来说道: “娘,云楼房间墙上的弓箭不见了。 那只贼鸥和这雏雕……可能不是宋老夫子给的。” 白纤凝一瞥韩娟,却见老娘脸上不动声色,她眨眨眼,笑了笑道,“你早猜到了对不对?” 韩娟冷哼一声,“那臭小子还能瞒得过我?刚刚百般阻拦,生怕见宋夫子,就知道了。 演的倒真,说的一板一眼,还收什么义子——” 白纤凝温声说道: “娘,云楼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韩娟手拿着针线,在头发上稍蹭了蹭,缝了一针,良久才叹口气,“是啊,大了。 都怪为娘没个什么本事,什么也给不了你们,想考道院,什么也帮不了。 只能让他自己去猎贼鸥……” 贼鸥,猛禽,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不会不知,虽然远远没法去和金雕媲美,但是一个不慎,把人弄伤弄残,大抵还是能做到的。 说着说着,韩娟声音渐渐啜泣,“都怪我生什么病!” 刚刚没有点破,是她知道没用,劝阻不了什么。 先前那场大病,她险些没回来,自己那个二子,日夜照料着她,一夜长大似的,何尝不是如此。 白纤凝轻轻拍了拍韩娟,嗔怪说道:“娘,莫想太多。 云楼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比我还要懂事早呢,以后肯定有大本事。 你要养好身子,才能享他福呢!” 她小时候,还有爹爹在世,但白云楼懂事之后,爹爹恰好意外离世。 正是因此,那个弟弟,自小心思就重,太重。 第八章 弋射小成 白云楼不知道家中状况,但他以后三天两头都会前往雾泽,清楚瞒不过去,本就打算言明一点。 说自己每天会早下学堂,到雾泽中弋射。 而实际上,除了清晨到书院里蹭上一碗药汤,打完了《五禽戏》,顶多待个一俩时辰,他就不再逗留,堂而皇之离开,到雾泽狩猎了。 直到天色昏暗下来,他才晃晃悠悠,掐着时辰满载而归。 家里境遇迅速扭转,往常十天半月可能才见一次的肉腥,如今顿顿不缺。 老娘老姐似乎达成默契,对白云楼的所作所为,没有过问太多。 白云楼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前所未有的努力,乐在其中,打猎、弋射、吃补、练《五禽戏》,形成一个良好循环。 一连持续大半个月。 这日,他像往常一样,在雾泽中狩猎,于一片浅水滩埋伏半响,寻到机会,一箭射出,弋绳前后串过两只灰雁。 一箭双雕! 白云楼哈哈一笑,迅速收拢缴线,拿下这对苦命鸳鸯。 “练了有四五天,才摸到点一箭双雕的门径。” 同时,胸前玉符闪烁,眼前雾气翻涌,凝聚成文。 【法术:弋射箭术】 【道则:云雾】 【进度:小成(0/100)】 【领悟:黏皮缚骨、明眸如炬】 对于新的领悟涉及眼力,他没感到意外。 无论是箭法上的描写,还是老娘口中关于祖父的叙述,无一不在征示。 “只是这和道则云雾,有个什么干系?还是说要练到圆满才行?” 白云楼细细体悟,双目炯炯,望向远方。 浓雾层层,遮掩光芒,阻挡视线,但在他的眼中,雾气好似变得透明如同琉璃,难蔽视野。 周遭一切,清晰得像是在雾外一样。 明眸如炬,浓雾似夜,火炬驱散黑夜,正对明目穿破浓雾。 “捕捉光线,原来如此,这门领悟,主要是为帮助在浓雾行走的禽民。” 白云楼上下打量了一圈,发现像地面雾丛这样的地方,还是没法看穿。 雾丛为雾气聚集地,浓得像水,甚至有一定的触感,看不真切,实属当然。 毕竟弋射箭术,不算什么高的法门。 “如果再碰到了那只贼鸥,它想躲进雾里,也逃不脱我的眼睛。 看得更远,对我狩猎帮助也就更大!” 随着弋射入门,局限收获的不再是箭术,而是如何寻找猎物。 正思索时,肩膀上的雏雕,叽叽叫了两声。 大半个月,它又长大不少,虽然还不能飞,但是双翅愈发有力,羽毛不再像是初生时的绒毛那样蓬松无用。 简单些的滑翔,已经可以做到。 它天天吃的肉,可是对标的白云楼这个主人,不管老娘姐姐,还是小弟白庆霄,无不把它当成了宝。 不过它最亲近的人,还是白云楼,可能因为啄破蛋壳第一眼见的是他。 如今带它一起进入雾泽,熟悉环境,顺手训练一番。 可能因为从小在人身边长大,它很是通人性,已经可以理解一些简单指令。 “如今弋射小成,还有小金引路,可以再往深处走了。” 在这偏外围的地方,虽说每天收获还说得过去,但捞不上什么大鱼。 帝雉、凤尾松鸡、翠鸟这些,别说捉了,影儿都见不着。 他白云楼想进步啊。 被简单取了小金这个名字的雏雕,打理一下羽毛,展开双翅,往前一冲,在半空中,使劲扑棱翅膀,维持平稳,调整方向。 没飞一会,身体失衡,一个倒栽葱,扎进了灌丛里。 白云楼连忙走过去,却见灌丛雾草摇晃,有杂乱的尖叫传来。 唳! 拨开雾草,小金正和一只同等大小的青鸡对峙。 青鸡,陆禽,善于奔走,却不会飞,常营巢于雾草雾丛中的地洞。 小金此刻,完全爆发出了猛禽的凶厉,哪里还有半点往常在白云楼面前叽叽像个宠物样? 青鸡明显露出胆怯,向后退了两步,转身欲逃。 小金踏脚,张开双翅,猛地前冲,一下扑在青鸡身上,尖嘴撕扯,利爪刺入。 白云楼一个箭步上前,弯腰捉到手中,夸赞一句,“干得不错!” 小金盯着青鸡,转头望向主人,口中叫了一声。 唳—喊到一半,又变成了,叽—— 画风陡变。 “原来你他娘早会叫了!” 白云楼忍俊不禁,捡起小金,检查检查,说道: “不急不急,你还小呢,人家金雕出生,没俩仨月,甭想会飞,你才半个月大。” “天快黑了,该回去了,明儿……” “算了,明天休息一日,得去书院,好生念一天的书了。” 这段时日,念书稍有松懈,但五禽戏的进展,却是突飞猛进,猿式进度练到一半,进步可谓飞速! 按照这个进程,五禽修完,十拿九稳。 小金钻回他的怀中,它很喜欢待在那里,白云楼猜测这和他胸口的玉符相关。 郭兴旺的那只雏雕,听说那天同样孵出来了,但是成长速度差了太多。 “玉符提升我的悟性,恐怕也因此对小金的灵智,产生了影响,所以才会这么聪明。” …… 天色擦黑,白云楼出了雾泽,回头望了一眼,双眸明亮,宛如星辰。 “太阳落下之后,雾泽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禽民通常不会在这逗留。 但我领悟明眸如炬,好了一点,尚能勉强视物。” 不过晚上狩猎,估计够呛。 快到家时,白云楼在大槐树下碰到了小弟。 白庆霄手上正拿着一把弹弓,站在不倒翁的面前,和俩小伙伴比试射艺。 弋射,从娃娃抓起啊。 这也是雾泽本地的风气使然。 “哥!” 小老弟射出一弹,瞧见了拎着鸟篓背着弓的白云楼,辞别伙伴,风也似地跑了过来,目光先锁定了白云楼的胸前,随后笑嘻嘻道: “哥,今天猎到什么好肉?” 老哥每天狩猎,他也沾光,顿顿不缺了肉,贫穷奔小康。 “两只灰雁,一只青鸡……” 白云楼摸摸小老弟的脑袋,随口一答,瞄了一眼他的弹弓,说道: “你射弓的手势不对。” “那怎么射?”白庆霄问一句,把手里的弹弓递了过去。 白云楼一笑,接过了手,站在原地,往弹囊中塞上一颗石子,瞄准数十丈外的不倒翁。 以他现在眼力,不倒翁的几个孔隙,纤毫毕现。 嘣! 写意一射,石子飞出,从不倒翁头顶最小的圆环中滑过。 天色暗淡,小老弟没看清,但他两个距离近的伙伴瞧得真切,惊愕喊道:“雾草,庆霄,你哥射中头环了! 距这么远,还能射中!” 小老弟瞪大眼睛,来回看看这个距离,赶快跟上事了拂衣去的二哥,拽着衣角,“哥,哥! 你能不能教我!” 白云楼笑了笑,深一思索。 通过玉符,他所领悟的弋射本领,比着寻常修炼同一法门的人,厉害更多。 那种感悟,不是无根浮萍,在他心中,全有深刻领悟,黏皮缚骨,到底是怎么黏,他也明白。 不是不能传授,应该试试别人能否达到他的这种高度。 “好,回头有空,我教你。” “哥,原来我记得你不太会射箭啊,现在怎么这么厉害!”白庆霄一脸企慕仰头看着老哥,问道。 “……” 在大槐树不远,老赵头正和一个老者闲谈,全程目睹,喃喃一句: “这小子的准头,有点妖啊,现在不上学了,天天玩弓?!” 近来白云楼在雾泽每日狩猎,碰到几次老赵头不可避免。 “回头就告你娘!” 第九章 老爹临终前的嘱托 一回到家,小老弟眼巴巴地盯着雏雕小金,从白云楼的手中接过后,在院子里欢快玩了起来。 一逃一追,不亦乐乎。 老娘正在厨房烧饭,大姐瞧见白云楼满当当的收获,连续几只半大禽猎,心中同样升起和白庆霄一样的疑惑。 白云楼的弋射技艺,怕是很厉害了。 整个北穷县中,禽民不少,但是掌握弋射‘黏’的禽民,十个里面未必会有一个。 当然,也需考虑,白家家传弋射技艺,和其他家,不会一样,旁人兴许眼力会更好点。 白纤凝打量着二弟,维持一贯浅笑,温婉如春。 在白云楼的印象当中,似乎从没见过大姐生气,情绪稳定,实乃淑女界的模范代表,如果是在前世,加上那副漂亮容貌,以及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惠。 被人知晓这是自己老姐之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追着撵着喊上他一声,小舅子。 “咋了,姐,难道我脸上有胭脂印?”白云楼咧嘴一笑,摸了摸脸。 白纤凝摇摇头,笑道:“你天天猎到鸟禽,现在咱家羽铺,都快可以自给自足,不用再向禽民进货了。 今日还有人上门问,收不收羽毛呢! 现在你若凭着弋射技艺,吃喝倒不愁了,甚至还能养家糊口。” 所刨去的原料成本,那都可以直接计入利润。 白云楼还记得,这位大姐以前念书极好,名列前茅,但是自从父亲离世,她从书院离开,帮衬娘亲。 若非如此,她做不了女博士,至少也会有更好的未来。 “这算什么,老姐,听说天下各个道院,皆建在仙宫中,以后咱家也买一栋住上。 “倒是画的一张好饼。” 正说话间,厨房传出老娘喊声,“准备要吃饭了!” …… 晚饭过后,白云楼回到房,点上蜡烛,望向窗户。 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那里用几根长发,挂着一只虱子,小到难以察觉。 白云楼坐在榻边,盯了半响,足以清晰分辨出了虱子身上小腿小脚。 这是他家箭术秘籍上老太爷写的训练眼力的方法,初次阅读,见到上面写的,什么看虱子看到如轮子大。 他只觉得,真尼玛的离谱。 “见小如大,眼力差不多达到了,这个虱子可以摘了。” 这段时间,白云楼入睡前,每天都会盯着虱子良久。 在书桌旁坐着温习片刻功课,白云楼的胸前玉符一闪,眼帘浮现几行字迹。 【法术:五禽戏】 【道则:无】 【进度:第四阶段猿式(49/100)】 【领悟:无(不成词汇,仅仅激发出了部分控雾之能)】 他有预感,等到第五阶段鸟式练完,领悟一定会出现完整的御雾之能。 “不知道能不能像郭兴旺那样,起身一跃,那周身的雾气拥簇,缭绕如烟,别管有用没用,至少足够唬人不是!” 想到这里,白云楼站起身,心痒难耐,“再练一会儿《五禽戏》!” 一点点清晰可见的提升,才鼓舞人。 压根不用其他人的督促。 从家出来,给看店的大姐打了一声招呼,到了街上。 此刻不过戌时,街上两侧,相继挂上了灯,如同一条鱼龙,一路蔓延。 他家在的这条街区偏僻,并不繁荣,来来往往的人不多,真正繁华的路段,还要往城中心。 这个时辰,想来该是正热闹的时候。 小商小贩,吆喝买卖,杂七杂八,吃的喝的玩的用的,无一不有。 但他要去反方向的郊外雾泽。 “不仅仅是白家家传弋射箭术,修五禽戏,待在雾泽,也有裨益。” 随着五禽戏的提升,让他掌握一点控雾本领,对周身的云雾异常敏锐,那点轻微变化,都难逃脱他的法眼。 在北穷城,其实每年也有一两次的雾季,雾泽的雾向外逸散,笼罩城池,通常持续几天。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雾季。 正要跑着往南,白云楼瞧见了一个熟悉身影。 “旺财!” 喊了一声,走了过去,周旺财猛地一惊,怯怯转过了头,见到是白云楼,松了口气,“老白,你快吓死我了!” “怎么回事,你鬼鬼祟祟的?”白云楼拍拍他。 周旺财挠挠头,瞥了一眼旁边那人。 年轻相仿,头戴雉尾,手拿一把羽扇。 这是哪位骚包? 那名少年羽扇轻摇,拱了拱手,笑道:“在下姓杨,单名一个唯字,近来新到书院。 想来阁下便是同窗,白云楼白兄了?” 杨唯手中羽扇不是凡物,轻扇一下,即有凉风轻轻拂面,连距离数尺的白云楼都能感到。 这个名字,能和旺财平分秋色。 “原来是杨兄啊,失敬,失敬。”白云楼笑了笑,回了一礼,“不知你们是要?” 杨唯抚掌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杨某新来,还未曾和白兄谋面,不如乘此机会,你我同窗,一起增进增进感情。 青楼一切花销,杨某包了!” “青楼?”白云楼眼神古怪望着发小。 周旺财干咳一声,眼观鼻鼻观心道:“老白,这位杨兄不认识北穷城的路,让我带他逛逛、逛逛。” 旺财瞧着白云楼要拒绝,立刻上前,抓住白云楼,小声说道:“这位是个有钱的主,说不认路,让我领下,出手格外阔绰。 我可没有打算进去,你还不了解么,正经人儿! 况且我爹临走之前,可是遗言嘱咐,不准沾染嫖赌。 “老白,现在你知道了,必须一起,大不了我分你一半的好处。 否则回头你要告诉我娘,那怎么办!” “松开,松开,我不去那种地方!” 话是这样说的,但白云楼穿越以来,还真没有去过什么风月场所,象征性地挣扎两下,腿脚还算诚实。 不一会儿,一行三人到了惊鸿歌楼。 翩若惊鸿,取得倒是文雅。 周旺财听了一路白云楼的痛心疾首,但是等到三人走入大红灯笼高挂的青楼内,他才看到这老白的真面目。 旺财年纪不大,可没对付女人的经验,被人肌肤之亲,立刻脸上涨的通红。 可老白呢,笑嘻嘻地和接客人的女人调笑,神情自若。 雾草!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老白! “呦呵,三位小哥,是第一次来吧,没见过呢!” 一位浓妆艳抹,看着三十多的美妇过来,仔细打量一番白云楼三个人。 杨唯手拿羽扇,一身锦衣,风度翩翩,反观另外两人,着实寒碜不少,但白云楼的长相清秀,皮肤白皙。 可穿着轻薄的妇人目光最终放在其貌不扬的周旺财身上,走近前来,凑近左右打量一遍那张脸蛋,惊讶问道: “你爹难道是周富贵?!” 旺财一愣,本能点了点头。 “还真是呀,我叫翠花,还记得你爹年轻时,常来我们这儿,他最爱的姑娘,就是我呢! 后来年纪大了,囊中羞涩,听说结婚生子,就没再来…… 你个小子,和你老爹,还真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得真像。 既然来了,那就是一家人。 看你这个样子,可远不如你的两个同伴,没有碰过女人呢吧? 来来,今儿姐姐破例,亲自接客教你,省的以后会被女人拿捏……” 白云楼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出了声。 《老爹临终前的嘱托》 第十章 什么是风评 在一旁的杨唯脸色古怪,并不清楚旺财常在发小面前说的那句,老爹临终前的遗言,所以不太明白白云楼的捧腹大笑。 但不妨碍他也跟着笑了一声。 人家父亲给孩子的遗泽,不是财产,就是声望之类,这位周兄老爹,是在青楼里留下的薄幸名? 杨唯竖起拇指,父子同走一条水道,未尝不是一段佳话。 旺财一脸呆滞,瞥一眼白云楼,脸红到了耳根,实在尴尬,心里估计是把自己那个不靠谱的老爹全家问候一遍。 那位三十多尚且风韵犹存的翠花,依在旺财身边,胸前二两肥腻白肉夹住旺财胳膊,嗤嗤一笑,要往房间里拉。 白云楼笑得更欢了,但是没笑多久,转头听到一人喊他。 “呦呵,云楼、旺财,你们两个怎么来这里了!” 这人三十来岁,蓄着络腮胡子,身材精壮,是他们的街坊邻居,本是禽民,不过今日看那一袭打手穿着,应该是在惊鸿歌楼兼职当差。 养家糊口嘛,不寒碜。 “老、老高!” 白云楼笑容凝在了脸上,逛青楼的,最怕遇到熟人。 他和老高原本不熟。 只是近来混迹雾泽,人脉渐广,多多少少认识了几个禽民。 年龄大的、小的,没个不健谈的,一起在雾泽里某个山头望着雾海吃顿午饭,胡天海吹一番,关系也就熟络了些。 雾泽民风总体剽悍,有点‘多有慷慨悲歌之士’的意思,对于禽民更是如此。 白云楼再不经意间露出两手弋射箭术,不会有人把他当作小辈对待。 倒是旺财,他家可和老高是世交了。 老高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迅速过去,勾来周旺财的肩膀,声如洪雷,斥道: “云楼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 旺财你个兔崽子,小小年级不学好,毛没长齐,居然还想嫖妓!” 老高明鉴! 瞧瞧,咱这风评,白云楼笑了笑,看到旺财一脸吃瘪,立刻凑近老高,帮着解释,“高叔,高叔,误会,误会!” 接着,他小声地讲了前因后果。 毕竟他白云楼不是不讲义气的人。 老高瞄了一眼杨唯,点了点头,摆摆手道:“那你们俩,趁早回家去吧。” 白云楼朝着杨唯拱拱手,眨了眨眼,“杨兄,既然把你带来,那我二人,便先走一步了。” 杨唯一脸遗憾,压低声音,交头接耳说道:“白兄,今日不能一同拎枪上阵,实乃平生憾事。 下次杨某做东,咱换个地,定要好生耍耍!” 来这路上,白云楼大致了解了杨唯,原是雾泽郡本地人,不过似乎他家长辈是大易的官儿,因此之前一直待在外地。 从杨唯兄出手,即知他的家境富裕,是要考道院的,五禽戏的修炼快人一步,早到鸟式。 白云楼笑了笑,对这位好说话,有点不着调的同窗,报以极大好感,“好说,好说。” 至于一起拎枪上阵,那大可不必了。 大城市来的人,果然风气奔放啊。 眼见旺财要走,那位翠花依依不舍,交颈说了什么,又照旺财脸上亲了一口,留下一大胭脂印记,拿着手帕,挥手作别。 啧啧,白云楼觉得旺财兄,要把持不住了,转过头来,会不会悄悄背着人找这大娘? 离开了青楼,旺财一脸憨笑,似乎还在回味滋味。 白云楼翻翻白眼,“瞅你那点出息,赶快把你脸上擦掉。 否则回家你娘非得把你腿打瘸喽!” 旺财一下清醒过来,一边擦脸,一边问道:“老白,你啥时候和我高叔这么熟了?! 刚刚你给他说没有,回家可别告诉我娘!” 他家条件不差,因为旺财舅舅发迹,多少能接济点,不像白家那般。 “放心,放心。”白云楼安抚两句这货,说道:“明天我去书院上课,学堂最近有没什么变化?” 旺财性格大大咧咧,在书院里,跟谁都能玩到一起,不像前身,所以杨唯转来,能和旺财混在一起。 “你小子要上课?今天蔡梅还在问我,你人到哪去了。 最近的五禽戏进展怎么样了?天天去雾泽里,你可不能顾此失彼。” 数日之前,旺财老舅资助一波,让他进境一提,成功达到鸟式,剩下两个月的时间,鼓足了劲,冲刺一下,指不定能把鸟式修完。 为了免于损伤身体,通常十二岁后,才会开始着手五禽戏的修炼,在十五六岁时,进步是最快的。 旺财口中蔡梅,是同学堂的同窗,女生,一直对白云楼有莫大的好感,懵懵懂懂,从未表露什么心迹,但大体上能看出来。 他的容貌中等偏上,在书院的成绩好歹名列前茅,刻苦认真,会有女孩青睐,不足为奇。 “再有两旬,看我怎么超过你的。”白云楼斜视周旺财一眼,双手抱胸。 随着弋射提升,深入雾泽,猎杀肉质更营养的鸟禽,他有把握,再把五禽戏的修炼速度加快一些。 “还是担心担心自己,旺财,你的文科,可是短板。” “老白,明儿你得给我补补功课!”周旺财脸一垮,又好奇地问道: “你和高叔,是在雾泽认识的吧? 他那性子,居然和你称兄道弟?老实交代,老白,你的弋射啥水平了?” 白云楼挑挑眉,“百发百中!” “吹吧你就!” “……” 两人插科打诨,到了路口作别,各自回家。 ———— 翌日,清晨,雾泽书院。 白云楼打完《五禽戏》,坐在自己书桌之前,取出一本道经,温习功课。 陆续有同堂的学子进门,各自落座,一名扎着马尾辫的少女走了过来,睁着两只大大眼睛,甫一凑近,皱了皱鼻,声音清脆好似黄鹂,“你身上怎么有胭脂味儿?” 这你都闻得到?! 昨天去了一趟惊鸿歌楼,也就是被几个女子团团围住,往自己的身上蹭了两下而已,回家老娘老姐都没察觉。 白云楼不动声色,“昨天去了一趟青楼。” 蔡梅扑哧一笑,“你什么时候也会开玩笑了。 是你大姐用的胭脂粉吧。” “你说是就是吧。”白云楼耸耸肩,对这样的脑补并不意外,“找我有事?” 蔡梅冷哼一声,“白云楼,最近你是怎么回事,居然逃课!” “去雾泽狩猎了。” 蔡梅下意识地一瞥白云楼右手某位置,即便戴上护指也难免粗糙的老茧,“你的弋射……” 她知晓白云楼的家境,脑子里已经勾勒出白云楼为了考道院,多赚几两碎银,孤身一人在雾泽中行走狩猎,却是屡屡受挫的凄凉画面。 蔡梅咬了咬红唇,“你要缺钱,我能资助你点。” 她确实小富婆,但没富裕到那程度,白云楼很想说,真资助么,可话还没出口,蔡梅就先喃喃: “我知道你不会要的,你一直是这么骄傲……” 白云楼:“……” 第十一章 草药 白云楼最近在雾泽,接触到的尽是讨生活的禽民,一个个的不仅是有箭术傍身,而且对各种的事情处理经验老道。 再一面对这群没出书院门的学子,而且大多家境不会多差,没经什么世事,体验是完全不一样的。 以雾泽为生的禽民,每天下泽,挣的是辛苦钱,其实多半属于社会底层,有时干脆被瞧不起。 像郭兴旺那种达到一定程度的佼佼者,多少人中才能出来一个。 不过在书院中,大多数人还没那么势利,学堂上下相处和睦,不时还会有人请教学问,白云楼的日子平淡似水,总归不会被人排挤,出现什么俗套狗血反派。 这让白云楼想打脸的巴掌都给无奈落空。 他是个小透明,坐在靠窗位置,除了蔡梅在夫子来之前,和他说了会话,以及杨唯在内寥寥几个相熟的人打了一声招呼。 之后再无人问津了。 每个人《五禽戏》的修炼在月底都会有系统的排查,白云楼的修炼状况,卡在第三阶段熊式,同窗基本了解,没谁会专门提这茬,在伤口上撒盐。 如今距离道考还剩两个月了,如果五禽戏还没练到鸟式,估计悬了。 雾泽书院不是没有天才,白云楼所在的班内,就有两位,一男一女,五禽练完,学问也高,如今腾出时间,着手习练一些可对敌的技艺,说对上了道院之后有用。 按照这个世界官方宣传,修士最终是为对敌,长生这个目标,反而被提起的不多。 通常而言,书院学子,大多把时间用在了修炼五禽戏上,没那闲空做其他的,至于习练厮杀,到了道院不迟。 教室充斥着欢笑打闹声,但白云楼浑然不觉,安然而坐,津津有味温习课业。 镶嵌在心腹位置的玉符,有清心静气的功效,这在一定程度,提升了白云楼的专注力,对于学习,实乃一大神器。 如果有顿悟的说法,以后他要修炼,肯定一顿一悟。 直到一位授经科的夫子上了讲台,教室为之一静。 这位夫子身穿一袭儒衫,戴着一副圆框眼镜,身材削瘦,文人范儿十足。 他打眼扫一圈,瞧见了白云楼,脸上露出了笑,“是云楼啊,我听宋夫子说,近来你在练五禽戏,进境如何? 若不可行,趁早换考太学。” 白云楼站起来,行了一礼,“多谢夫子关心,弟子瓶颈已破。” 他的算科一般,但是经科成绩向来是最好的,深得这位夫子喜爱。 同窗几十号人,有的直到此时,才侧过头发现了白云楼,窃窃私语。 “白云楼突破了?” “之前他好像卡在了熊式,如今到猿式了?可晚了点。” “他最近在干什么?” “听说是在雾泽猎鸟。” “啊?当禽民么?” “他家家境一般,应该是想赚钱,这样才能买点补药。” “那还想考道院?咱们班内,六七十人,估计今年撑死有三五个,就不错了。” “……” 夫子捻了捻须,点了点头,压了压手,说道:“如此甚好,坐吧。” 白云楼神情自若,坦然坐下。 经过这点小插曲后,夫子照常授课,上午经、算,下午法、字。 整整一天,白云楼都老实地待在书院里,直到日暮放学。 夕阳西下,晚霞映照,杨唯手拿羽扇,追了上来,“白兄,周兄! 今日一起去惊鸿楼如何?” 才出学堂,周旁尽是要回家的同窗,知道惊鸿歌楼是啥地方的人,纷纷侧目。 白云楼的脸色一黑,断然拒绝。 这位阳痿兄,大庭广众之下,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旺财脸上像便秘了一样,憋出一句,“羞与杨兄为伍!” 不像坦然自若,视若平常的杨唯,他们两个还要脸的。 “我还以为白兄乃是同道中人……”杨唯惋惜说道,心里琢磨昨日白云楼在惊鸿歌楼的表现,分明是沙场的老手。 ———— 翌日,白云楼装束整齐,怀揣小金,前往雾泽,没有一点停留,径直深入。 今天他的目标,可不再是小鱼小虾,而是要捞大货。 每天只抓那些浑身皮肉不值几文钱的鸟雀,没有肉补药补,什么时候才能练完五禽戏啊。 此次他走的是界牌山原,穿过此界,就到雾泽更深处了。 巧合的是,白云楼经过了疑似先前那只玉爪金雕的巢附近。 地面还残留着与郭兴旺大战后的痕迹,有数个不小的坑,周围雾草雾丛,消失殆尽,裸露出了黑壤。 白云楼蹲下身子,摸摸地面留下来的三条长痕,长近一丈,深有一尺有余。 像是用什么脚气,不对,是用爪功内力之类才能做到。 这般爪痕,绝非一般凡禽所为。 “真厉害啊。” 据他所知,郭兴旺还不是修士。 白云楼不知道自己五禽练完,能不能和这样的异禽抗衡。 导引之术,时常修炼,不止延年益寿,对于气力会有不小增幅,可能会点通玄之术,如郭兴旺。 小金站在白云楼的肩上,一掠而下,在地面上走动,姿势怪异。 金雕走路,有股莫名喜感,打小就能看出一二。 它展开了双翅,使劲摆动,一次足以抬升数尺,顺着那颗金雕筑巢的粗壮大树枝梢,一点点的往上攀援。 白云楼则是围绕着附近,逛了一圈。 没捡到漏,他正要喊上小金,继续往深处去,忽然听到一阵叫声。 疾步过去,却见小金从树根下出来,嘴里叼着一株雾气缭绕,并且闪着淡淡荧光的草。 宝贝! 雾泽之中,不是没有天材地宝,但是数量稀少,能发现的,早被各种鸟禽吃了,哪里会轮到人去采摘。 白云楼见小金一口吞掉大半,瞪大眼睛,痛心疾首,“给我留点!” 最终虎口夺食,扯下来了小小一截。 “那只金雕,选择在这筑巢,就是因为这个东西?” 吞了草的小金像喝醉了,摇摇晃晃,最终跌在地上。 “真是什么都敢吃啊!” 白云楼心下担忧,打量一遍这株药植,猛地一喜。 “难道是洗髓草!” 洗髓草,顾名思义,功效在于洗经伐髓,增强身体资质,前身因为瓶颈受困,曾了解过,还专门抱着天上掉馅饼的心态,到雾泽里逛了逛,希冀能采摘到。 不过这株应该还未成熟,因为所显化的色泽太浅。 白云楼席地而坐,望向小金,仔细观察。 一股雾气从小金的体内,接连逼出,似乎灵草化作云雾,正在从内往外冲刷。 它的整个雕身以极慢的速度变大,很难察觉,并且覆盖上了一层淡淡金芒,每片羽毛,长出一道道繁琐细密的神秘纹路。 “蜕变之后难道会掌握神异术法!” 白云楼摩挲着下巴,如是想到。 要求不高,刚学会了那个爪功就行。 良久,一切恢复寂静,小金缓缓睁开眼睛。 它的体型大了一圈,羽毛仿佛泛着金泽,目光锐利,更具雕形。 唯一没有变的,小金先到主人面前,伸着脑袋,亲昵地拱拱白云楼的手心。 白云楼笑了笑,比划半天,“你是怎么发现这荧光草的?” 似乎果真听懂,小金张开翼展长了一半的双翅,轻轻一震,飞身而起! 飞到树冠下面,它掀开了一个金雕用作遮掩的东西,钻了进去,顺着粗壮树干,一下落到了底,又从树根爬了出来。 原来是中空的。 “金雕身亡,这里上上下下,本该是被禽民搜寻过的,但是最终仍落到你的嘴里,还真的是有点运道在啊。” “不止学会飞了,智慧似乎还更高了? 待会带着一起狩猎,试试有没有什么神通。 要能帮助狩猎,把吃下了我的大半洗髓草,赚回来啊。” 白云楼咂咂嘴,也不嫌弃,把剩下的那一小截药草吞入腹中。 不一会儿,整个身子暖洋洋的,皮肤渗出一股难闻杂质。 通体舒畅。 第十二章 擎云 【法术:五禽戏】 【道则:无】 【进度:第四阶段猿式(55/100)】 【领悟:擎云(激发出了部分控雾之能)】 白云楼望向玉符所凝成的信息,一遍遍地读过领悟一栏。 洗髓过后,对五禽戏有些益处,提升几点进度,意料之中,这点增长不算什么,之后修五禽戏的速度,定会比起原先,快上一些。 不过令他惊讶的是,领悟会有那么大的提升,出现擎云两字。 白云楼抬起头,吸了口气,按照导引之术牵引体内气机,招了招手。 双手顿时好像抓住实物,用力一扯,牵动如絮般的雾气流动。 一尺,两尺,五尺,直至……周身一丈! 云雾缭绕,以他为中心,渐渐形成一个龙卷。 御雾可不仅仅是为特效花哨,操控之下,白云楼双腿微弯,继而猛地绷直,起身一跃。 周身雾气汹汹,汇成云流,一同涌向白云楼的脚下,拥簇着他,提升浮力。 原先顶多能跳三尺,如今却翻了一倍多,离地足足达六七尺! 大半月前,碰到郭兴旺在空中如同鸟儿一般滑翔时,云气涌动,未尝不是如此借力。 白云楼操控雾气生疏,浮上半空到顶端时,再无余雾供他落下,脚下一散,径直向下跌落。 小金唳叫一声,摆动双翅飞起,掠至白云楼的身下护主。 但它太小,托举不住,仅仅迟缓坠下趋势。 最后一人一雕摔在地上,白云楼倒吸一口冷气,揉着屁股起身。 “控雾这个能力,好像来自我的身体,不像弋射箭术,因为领悟才掌握的。 所以需要适应,慢慢熟悉。” 白云楼举起手,操纵云雾,凝成一条小蛇,绕着手指盘桓。 他的玩心大起,又伸出了左手,御出一条长蛇,继而使其两者,猛地相撞! 嘭! 声音很轻,雾气对头碰撞之后,如烟消散。 “往后多多这样练练,甚至用雾尝试勾勒出来具体形状,对我御雾提升应该很大。” 白云楼皱皱眉,觉得心神稍倦,立刻停下。 “这还消耗我的精力,不浪费在这上面了。” “小小一截洗髓草就能让我御雾本领大增,如果吃完那一整株,甚至可能架雾飞了!” “可惜。” 白云楼抓起了小金,撸撸似硬了点的羽毛,“你可不能白吃,得干活狩猎啊。 刚刚闪着金芒,那么唬人,今日让我瞧瞧,是否掌握了什么神通。” “走,上深泽里找大货!” …… 越往深处,周围雾气越发浓郁,不过变化不甚明显,倒是寒气加重,肌肤能轻易地感受到。 白云楼驻足停下,望着眼前覆盖地面上的一层薄薄白霜,哈出一口气。 “听说界牌山原往南这块地方,方圆三五十里,唤作‘白霜野’,果真是有霜啊。” 因为一直在赶路,所以他虽穿的略薄,但并没有感到多少冷意。 稍作适应,白云楼一头扎进了白霜野,没有什么明显路径,只到处逛,走了一俩时辰,颇有收获。 此处鸟禽确实多了一些。 不过等他追着一只陆禽,抓到手后,快快乐乐放入鸟篓,忽而发现,自己分辨不出方向了。 白云楼扇扇手掌,眼前雾气如浪一般,朝着两侧排开。 左右张望,地形地势平坦,完全没了标志性的物什。 “第一次进,找不到路,还得多多摸索摸索,熟悉熟悉。” 他不担心什么,因为还有雏雕指路。 小金此刻站在他的肩上,双目环视一圈,帮着搜寻猎物,不时会飞起身。 它的杀伤不弱,爪子尤为锋利,一个猛扑,足以将一中型鸟禽一击致命。 但是小金狩猎经验还太稚嫩,不会隐藏,往往瞧见猎物,但是没等冲上前去,猎物便逃窜走,眨眼功夫不见踪迹。 小金真正作用在于,它的一双利眼,格外敏锐,对发现猎物的踪迹,帮助极大。 这不,此时,它锁定某个方向,有所发现,往前一掠而去。 白云楼熟练取下了弓,攥在手里,跟了过去。 不一会儿,拨开一片雾丛,就看到了黑壤地面上的一串脚印。 每个脚印共有四趾,三趾在前,一趾在后,脚趾不算太短,趾端似有一点扎入地面,应该是有锐爪。 这是较明显的陆禽脚趾。 雾泽六大禽类,每种因为生活环境差异,各自体型上也有不小差别,脚趾即为其中一项。 前段日子,白云楼刚向一位老禽民学会了脚趾判别法,比如差异鲜明的鸟,涉禽脚趾较长,游禽因在水中,演化出了脚蹼。 攀禽多为对趾型足,两个向前,两个向后等等。 了解它们并非无用,根据这些,再凭经验,以及环境,有些老道禽民,可以进而知晓鸟的活动范围,进而守株待兔。 耐心好的禽民,为了抓捕一只大货,蹲守一个地方十天半月,也是常见的事。 听旺财说,他的那个亲戚,能够猎到帝雉,就是在东边的‘小灌丛’,守了将近一个月,才到手的。 “白霜会不断地从雾气中结出,这里脚印上的白霜还没再次凝结,说明没走多远。” “沿着这个方向去追!” 陆禽通常善于奔走,不善于飞,撑死来个纵跃,滑翔几丈远而已。 否则的话,光凭脚印,可追不上。 特意来白霜野,是因为这里有‘飞龙’花尾松鸡。 此鸡即是陆禽。 白云楼抬起头,借助雾气流动,观察一番风向,确定脚印方向是在逆风位置,才跟上去。 陆禽通常不仅是有较宽阔的视野,还有颇优秀的嗅觉,如果是在顺风,恐怕还没靠近,就被闻到。 自从穿越以来,白云楼在雾泽中混迹也算有段时日了,这些经验,早谙熟于心了。 …… 良久。 一团好似雾丛的浓厚雾气中,白云楼身子半蹲,望着远处正觅食的一只陆禽。 云雾是他突发奇想凝聚出的,可以遮掩住了自己身形,算是御雾妙用之一。 方才一阵狩猎,尝试雾气附在箭矢之上,可以极大增强威力。 在他面前数十丈外,那只陆禽浑身黑褐色,和冬天里没了绿意点缀的枯枝颜色很像,在黑色参杂的土壤地面行走,这是最好的保护色。 最关键的特征,还是它的尾部,褐色带着白缘,且夹杂着锈红图案。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花尾松鸡。 “哈哈,撞大运了,居然让我碰到这玩意儿,今日合该我白云楼吃肉!” 白云楼咧了咧嘴,感觉有点凉意,左右互相搓搓胳膊,抽了口气,一点点地往前挪动,眼前盯着,馋涎欲滴。 “松鸡是出了名的大补,一只值老多钱了,如果从我手底下溜走了,老子能亏一年。” 小金捕猎水准还不娴熟,白云楼让它老实待着,唯恐惊走那只松鸡,可就亏到姥姥家了。 碰到一只,真不容易。 第十三章 比拼箭术 花尾松鸡没啥实力,天赋没点在战斗上,可是其他本领,躲藏隐匿、逃窜狂奔,个个顶尖。 若非是有小金辅助,白云楼未必能找到它的踪迹。 雾泽之中,陆禽占比最大,分布最广,若是没点能耐,早成盘中餐了。 白云楼的位置是下风口,靠近的话,不容易被嗅觉敏锐的松鸡察觉。 快要逼近射程范围之内,白云楼出众的眼力忽然发现在上风口的对面,有团云雾悄悄移动。 不对。 那是个人! “居然和我一样,凝成雾丛遮掩,打着和我一样的主意?” 你大爷的! “哪里来的生瓜蛋子,顾头不顾腚啊!” 不知道花尾松鸡嗅觉敏锐,顺风而下,气味根本藏不住啊。 果然,下一刻,那只花尾松鸡闻到了味,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头也不回,拔腿即逃。 同时飞快摆动双翅,双脚离地,朝着远处一个纵跃。 陆禽是飞不远,不是飞不起来,到逃命时,它们借助翅膀,一步能达十几二十丈。 那团云雾当中瞬间冲出一个人影,弯弓搭箭,咻地一声,便朝松鸡射了过去。 此箭似乎裹挟一股奔雷之声,飞射之时,尾后拖曳着一条长长云迹痕。 花哨十足。 不过在此之前,白云楼早站了起来,左弓右箭,一股雾气缭绕箭矢之上,充当了推动剂,速度更快,加上他距离的更近,箭更早地到了松鸡面前。 缴线穿过,松鸡双翅摆动,正中下怀,当场裹住,迟钝它的速度。 这时,对面那人的箭,姗姗来迟,箭簇尖锐,径直射入松鸡身体之中。 噗嗤—— 花尾松鸡被那一箭贯穿,当场身亡,落在地上,再无挣扎。 白云楼跑了过去,正要弯腰来捡,一道破风声音响起,一支箭矢斜射到了脚下,插入地面近半。 “别动我的猎物!” 听到这话,白云楼眯眯眼,脸色一沉。 跑过来的是个少年,十五六岁,一脸傲气,身穿一袭华贵锦衣,头戴武弁大冠,右手拇指套着一枚扳指,有淡淡的云雾缭绕。 想来刚刚凝聚出的雾丛,以及箭上雾气推动,他依靠的正是这枚扳指。 具有非凡特性的法器之流。 “你的猎物?”白云楼讥讽一笑,“别说你没看到,是我的箭先射中了这只松鸡。” 少年抬抬下巴,“那又如何,我的箭矢,可是用帝雉的羽毛特制而成,可摄鸟禽类的精神。 否则你的弋绳,还能缠住花尾松鸡不成?” “我的弋射达到黏了,为何不能?” 白云楼淡淡道,说完,不管那人,伸手去捡松鸡。 “住手!” 少年暴喝一声,立刻伸手阻拦,速度很快,五指成爪,便要扣在白云楼的肩上。 白云楼早有防备,耸肩一抖,身体下沉,好似云雾一般飘忽躲过,用的是御雾法门,借助周围雾气反推。 同时,他的脚下御使雾气一拢,把松鸡往自己的这边一拉,向后暴退。 “云雾?” 少年江远手下好似抓到棉花上面,又见脚下雾气汇成爪子,勾走松鸡,怔了怔神。 他拇指的那枚扳指,价值不菲,乃他千求万求才得来的,眼前这个穿着粗布短褐,绝非富裕之辈的人,怎会有此类似之物? 江远见到松鸡落入对方手中,心下一怒,既为白云楼躲过他的招式,又为松鸡在他脚下被人拿走而觉丢了脸面。 “既然如此,按照规矩,你我打上一场,谁赢松鸡归谁!” 白云楼见这架势,知道不可避免,不过从刚刚的短暂交手,他能看得出来,这个小子,气力不小,五禽戏估计练到了鸟式,而且还练了招,会些手段。 是书院的弟子? 他不认识,毕竟书院的人不少。 “知道老禽民的规矩么?若是遇到争执,谁的箭术高超,谁得猎物!” 白云楼手拿弓,淡淡说道。 江远冷哼一声,“箭术你也差得远,比就比,谁怕谁!” 他从腰间取下一枚环形玉佩,朝着四处望了一望,最后瞧见一颗小树,扔了过去。 “百步之外,看我一箭射之!” 江远自信十足,向后退了百余步远,举箭,用右手拇指的扳指,拉开弓弦。 他的眼睛盯着玉佩中的孔洞,见小如大,层层雾气没法遮掩分毫视线。 他虽不会弋射的黏,但是练了眼力,已然达到小成,远超常人。 咻! 一箭射出,箭矢径直贯入玉佩环内。 江远扬了扬头,眼神睥睨。 白云楼眯眯眼,置若罔闻,这时,他望向了半空,双目如同火炬,贯穿云雾,看到一只小小麻雀掠过。 “来得恰好!” 白云楼举起弓,弯弓搭箭,瞄准半空,快速射出! 咻! 江远顺着白云楼的视线望去,只见雾霭沉沉,除了翻滚云气飘荡之外,不见任何他物。 拖着一条长长丝线的箭矢射出,他想出声嘲笑,可总觉得不太对劲。 果然,在下一刻,一只鸟雀从头顶的雾层中落下,还在挣扎,但是因为那根丝线纠缠,始终无法挣脱飞走。 江远脸色一变,一瞥旁边的人,心下惊愕不已。 他能看多远?! 随着白云楼牵扯丝线,把那一只麻雀拖回,江远又是一愣。 活物,弋射! 弋射对于大雁这类较大型的飞鸟,效果最好。 这么小的麻雀,寻常而言,缴线难以纠缠得住。 除非掌握了黏。 黏,对,刚刚这人说了,他达到了。 生在雾泽,当然不会不知道弋射水准层次,他虽没有领悟,可却见过一些禽民施展。 他敢肯定,白云楼的这招,比于他见过的禽民,更为厉害。 不是一般的黏。 这白云楼的年纪,看着和他一般大小,怎会如此老道! 难怪能躲得过他的招式,想必手上功夫也不会差了。 少年江远脸上涨的通红,被白云楼一手箭术彻底震慑住了。 无论眼力,还是准头,皆是压倒性地败了。 白云楼却没再打理他,收好了线,不再逗留,转身离开。 江远见状,终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云楼稍稍停下脚步,心中还有三分火气,回头骂道:“站在上风口猎松鸡的生瓜蛋子! 我是你家爷爷!” 说完就走,消失在了白雾之中。 “你——” 你了半天,没憋出来下面的‘给我站住’。 江远一脸懊丧,泄恨似地一拳锤在树上,想起刚刚那只松鸡反应,恍然大悟。 “难怪会忽然逃,合着是闻到了味儿。” “之前爷爷好像与我说过。” 江远呸了一声,什么爷爷,说的可不是他! 第十四章 小金之威 说曹操曹操到,白云楼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从浓雾中掠了过来。 一袭紧袖白素箭衣,腰环白雾玉佩,脚踏云履,头戴浅色帽巾,偏向儒雅。 江远一愣,“爷爷,你怎么来了?” 此次狩猎,是掌握了松鸡在此出没的消息后,他主动请缨的,趁着今日书院休沐,孤身前来。 江怀安背着双手,打量一眼,轻笑一声,“远儿,此处发生了何事?” 孙子独自深入雾泽,颇有危险,做爷爷的,如何能放下心,所以他悄悄地跟来,没靠太近,直到刚刚听见那声‘我是你家爷爷’,才赶过来。 江远低下了头,没有隐瞒,和盘托出前因后果,以及那场箭术比试。 “爷爷,雾泽的老禽民,我也见过,箭术高超之辈不少,可我并没觉得有多了不起,待我到了那个年纪,必然能比他们还要厉害。 可那个人,岁数与我相仿,那身打扮,也不像是富贵出生,一身本领怎么练的?” 老头面露讶然,他这孙儿,什么性子,他可再清楚不过了,家中上下无不宠爱,自小眼高于顶,如今却是满脸颓然,看来受的打击不轻。 江怀安捻了捻须,含笑点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大易十三州六十余郡,各郡又有少则五六,多则十余个县。 亿兆百姓,天才犹如过江之鲫! 你自小在北穷县长大,不曾出过远门,不知天下之大,此次的事,希望给你一个警醒,日后应当好生修炼,莫要取得一点成绩,便又沾沾自喜。 至于那人,听你所言,出身大抵不会多好,但你不同,你的背后有我,有咱江家,难道没有信心赶超? 待到你的实力精进,再去赢回来便是了。 堂堂少年郎,岂能因为一时挫败,便没了进取之心?!” “我明白了!” 江远浑身一凛,攥了攥拳,“还请爷爷教我,如何才能将我眼力再提一筹,在雾泽中远视,还有……弋射箭术的黏如何修炼!” 眼力? 激励一番孙儿,正老怀大悦的江怀安笑容一僵。 江远天资颇高,如今射术眼力一项,已然达到他能教的全部,除非修为更上一层楼,否则他不知道还能传授什么。 江怀安抬抬头,不动声色,转移话题,“那只花尾松鸡,落在那人手里了么?” 江远一拍脑门,猛然想起,“爷爷,我给忘了,那只松鸡是李爷爷要的!” 江怀安笑了笑,“无妨,我们先出雾泽,在路口上等等试试,若是遇到那名少年,帮李老鬼问问。 反正李老鬼是羽匠,不缺银子,大不了拿一件羽器去换。 对于在雾泽里讨生活的禽民,羽器用处可不小。” …… 白云楼离开后,没有返回,他觉得今天运气好,又继续在这白霜野四处逛了逛。 好像是抓到花尾松鸡耗尽了运道,走了半响,没有瞧见什么猎物。 “不对劲啊。” 自从在雾泽中捕猎以来,从没有感到这么安静过。 白云楼停下脚步,左肩站着小金,同样高高张着脑袋,一人一鸟警惕地朝着四周环视一圈。 白霜野是平原,不见什么丘陵,也没高大树木,更多的是一团团的雾丛,一块块的雾草灌丛,以及偶尔冒出来的小树,不过一丈高。 “不能在这待了,趁早离开为妙。” 白云楼心下不宁,转身要走,突然,小金朝着后方长唳一声。 此时,左侧灌丛当中,忽地有道光影闪过,震动双翅,以极快的速度直冲而来! 白云楼汗毛乍起,双手临空一抓,同时脚下雾气聚拢,一下炸开,使他速度一升,往前纵跃而起,好像能见残影。 但其实是云雾的迹痕而已。 他离开的原地,猛地一响,地面微震,被砸出了一个小坑。 白云楼回过头,只见出现一只大鸟金鸡独立,半个人高,浑身布满横纹,头圆体方,喙长且尖,双腿修长,双爪异常锐利。 横纹虎鸠! 此鸟乃是陆禽,凶猛著称,捕猎为生,并且擅长潜伏,敢于突袭猎杀体型比它大很多的野禽。 难怪周围不见什么鸟禽出没,估计这里是它猎场。 吼——! 横纹虎鸠口中连连吼叫,声音不像是鸟,反而是像某种猛兽。 好险! 白云楼摸了摸小金,眯了眯眼,盯着这头伺机而动的畜生,手缓缓地放在了弓上,取了下来,冷笑一声。 突袭不成,不想着逃,反而寻机要再袭杀,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手攥弓的一刻,盘桓着的虎鸠脚下一踩地面,双翅一展,宛如离弦之箭射出,另外一爪如钩,直刺而来。 速度极快! 白云楼一怒,手拿弓臂,不退反进,挥起武器,下砸过去! 虎鸠临空半起,张开双爪,轰然和弓撞在一起! 白云楼的虎口发麻,不过没退半步,暴喝一声,挡住虎鸠的猛冲。 “真当老子到猿式的导引术是白练的?!” 如果换成没练五禽戏的普通人,还真未必能接得住。 虎鸠斜掠袭杀不成,向后退了两步,双眼死死盯着对方,好像确认眼前这人不是他能招惹起的,转过身来,迈着一双细长的腿便逃,很是果决。 在这雾泽深处,可不安全,偶尔有人丧命,兴许即是此禽所为,所以才敢对白云楼下手。 “哪里逃!” 弯弓搭箭,飞射而出,却被这只动作敏捷的畜生侧身躲过。 白云楼不遗任何余力,施展御雾,方圆丈余雾气,汹涌而来。 他的双腿微弯,裹挟一股雾气,向前一掠而起,离地足有数丈! 弯弓搭箭,咻地一声,虎鸠背后好似长了眼睛,一腿好像弹簧,一弯一直,将它身体弹到一侧,顺利躲过。 箭矢斜射入地。 咻、咻! 短短一个呼吸,白云楼射出数箭,但却无一建功。 白云楼改变了策略,双手抱着弓的一头,当作武器,趁着落势,当头劈下! 远射不行,那就近战! 虎鸠有俩武器,一是双爪,另外一个则是尖锐长喙。 它转过头,头先向后拉伸蓄力,尔后猛地前刺。 咚! 弓臂砸在尖喙上,虎鸠被那气力震地摇头晃脑,略略呆滞一息。 可它很快恢复过来,展开双翅,逃得更加快了。 头顶上的小金见状,倒有几分勇气,悍不畏死,冲杀过去,却被体型大太多的虎鸠长喙一招扫中,向后倒滑而出,在地面上滚了丈余才停下来。 白云楼暴喝一声,没有射箭,再次御起云雾,一跃而起,手中异常坚硬的臂弓再次砸下! 但那畜生不敢再接,朝着一侧翻滚身体,躲过一击。 如此连续几次,白云楼渐渐头昏眼花,额头汗水涔涔。 御雾消耗太大。 “妈的,这弓杀伤不行。” 眼瞅着虎鸠也消耗了不少,可却追不上了,射也不中。 正在他放弃时,头顶小金怒啸一声,径朝那只虎鸠冲去,如玉色的双爪向前伸出,好似泛着一层白芒。 唳——! 靠近之时,小金双爪逼出劲气,往前一划而出! 虎鸠所在之地,包括地面,嗤啦一声,出现三道划痕。 噗嗤—— 鲜血迸溅,虎鸠当场倒地。 “哈哈,干得好!洗髓草没白吃,还真的有神通啊!” 趁着机会,白云楼喘着气,大喜过望,狂奔过去。 第十五章 白爷、羽器 白云楼脸上沾血,坐在虎鸠尸体上歇脚,手里拿着弓臂,不时照着鸠头敲打两下。 “可惜这一身的皮毛,被一爪子损了不少,老娘又该说我败家玩意儿了。” 他在雾泽中所得,可一直没换过银子,全部在家自产自销,不过家中节省下的钱财,多是买了药液给他。 “第一次来这儿,没经验了,回头还得准备一把刀剑兵刃,佩在身上。” 这把家传下的老弓,还真结实耐用,弓臂弓弦不知是用什么材质所制,方才被虎鸠的利喙击中,除了多出一道划痕之外,再无所伤。 白云楼皱皱眉,思索总结一场战斗下来的得失。 “箭术也得抓紧提升,像刚刚的情形,这只横纹虎鸠反应极快,能躲开我的箭,那么其他野禽,同样可以做到。 按照老赵头的说法,弋射箭术大成,神出鬼没,不可捉摸,涉及到的正是对付此种状况。” 随着箭术一点点的增强,玉符上的进度缓慢提升,白云楼有些感悟。 到了大成,箭矢如同云雾一般飘渺无踪,在雾泽中,更是可借此地雾气遮掩,达到真正的神鬼莫测之境。 云雾道则,大抵和此有关。 “《五禽戏》的修炼,有些导引动作,可作攻击,但它长处毕竟不是在此,回头还得学上一门战法……” 小金经过一战,似乎累得不轻,吃了些肉后,便缩着身子,待在白云楼的怀中,它的体型变大,衣衫已经遮掩不住,可以明显瞧出端倪。 歇息够了,白云楼扛起虎鸠,哼着小曲,心情不错,朝着北面而去。 今日收获,可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光是花尾松鸡…… 想着就流口水。 回家让老娘给做了,滋补滋补,导引之术定会再有提升! …… 哺时,白云楼才从雾泽中出来,在路口处,仰头便见有不少的人,察觉动静,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 白云楼咧咧嘴,眼神一扫,瞧见一个熟人,笑道:“老高,咋回事儿,都在这呢!” 老高背着弓箭,见白云楼的肩上扛着一只满身横纹的虎鸠,眉梢一挑,立刻走了过来,打量一遍,惊讶说道: “好家伙,云楼,你居然猎到了这个! 它可凶猛得很,跑得又快,前年我遇到过一只,斗了一场,不仅没有捕到,还被那个畜生踢断了我几根骨头,一两个月没能下床。 你没事吧,伤到损到了么?” 不止老高,几个禽民一同围了过来,议论纷纷,无一不是讶然。 “横纹虎鸠,这玩意儿我在雾泽可是好久没见过了。” “能把这个弄到,实力可以啊!” “……” 白云楼这个钓鱼佬,大概就像弄到大货,非得开车巡城一圈,嘴合不拢,笑嘻嘻地一声声地应着。 “白某侥幸,实属侥幸!” 直到一名老者走了过来,周围的人稍稍静了一点,望向了他。 江怀安脸上笑眯眯,拱了拱手,“原来这位就是白爷?” 旁边禽民一愣,“白爷?!” 江老可是本城总兵,怎么还叫这白云楼什么白爷? 白云楼不认识这老头子,听到这声称呼,不明所以,正要开口,余光瞥见老头后面一个对他怒目而视的少年,眉宇之间,有些相似。 他想起来,临走之前,自己好像喊了一句,我是你家爷爷的话? 忒小气了,老子都没怪罪抢夺我的猎物! 老高臂肘捅捅白云楼的胳膊,小声提醒,“这位是我北穷县的总兵,姓江。” 白云楼见这老头子笑眯眯的,暗骂一声老狐狸,眼观鼻鼻观心,行了一礼,装傻充愣,“见过江总兵。 小子不叫白也,总兵大人喊我云楼就是。” 好像从不认识江远,从不知晓在雾泽中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江怀安见白云楼的那副模样,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指着旁边江远,说道: “这个小子,技不如人,而且捕猎犯错,恐怕难以捉到那只花尾松鸡,猎物归你,合该如此。 我来是想问问,你的松鸡,是否有意出售?” 江怀安接着道:“实不相瞒,我家远儿前去猎取松鸡,是因城中羽匠李正所托。 你若愿意,可用松鸡换上一件羽器,不会让你吃亏的。” 羽器! 通常是用野禽之羽当作原材,再经羽匠炼制而成的法器,多有一些特殊功能。 比如杨唯时常拿在手上的那把羽扇,轻扇即得凉风习习。 不过白云楼想到的,还是那天见到的郭兴旺,一身装备,颇具威势,并且各有各的用途。 在记忆中,长这么大,他还真没见过几件真正的羽器。 日常所用,比如他家羽铺卖的制品,皆是普通之物,没有丁点特异,那可远远达不到羽器范畴。 羽器优劣差异较大,劣质点的,特异极小,用处不大,甚至没有资格称作羽器,但好些的,帮助极大。 羽匠李正,可是城中有最有名的匠师,所制多为精品,价格昂贵,而且江怀安说了不会让他吃亏。 一只松鸡,若能换到一件厉害羽器,那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哪有拒绝的道理? 白云楼思索间,周围禽民听到完江怀安的话后,大致猜测出来江总兵那声语气戏谑的白爷来源,是俩小子狩猎起了冲突,有点口角。 话说,白云楼那小子,箭术竟然如此厉害,居然比着总兵亲孙还要技高一筹?! 比试不仅赢了,还得到了松鸡! 白云楼近些日子活跃,认识些人,此刻,隐约听到他们几个正向旁边禽民介绍。 四周议论纷纷,白云楼拱拱手,笑道:“总兵既然如此说了,小子岂会不识好歹?自然愿意换取羽器。” 江怀安捻了捻须,微微颔首,“既然如此,明日你便可以拿着这只松鸡,去趟李正那里。 当然,天色尚早,今日亦可。 我会派人与他分说。” “还是早些为好,那只松鸡,可是死物。”白云楼瞥了眼江远,说道。 江怀安点点头,打量一眼白云楼,笑着问道: “白小子,你可是雾泽书院的弟子?” “小子正是在此书院求学。” 江怀安频频颔首,“可是要考道院?” 白云楼应了一声,谦逊说道:“有此打算,但是本事不济,未必能考得上。” “如何不行?在雾泽时,那般中气十足,可和现在不一样啊,少年郎当要敢嘛!” 江怀安笑了笑,一指站在那的江远,“你们同为书院弟子,理当亲近亲近,日后多多切磋,相互增进才行。 往后若上道院,有着同乡之情,才能抱团取暖。” 白云楼明白江怀安的意思了,刚刚羽器说了半天,卖个人情,都是在为最后这句铺垫。 是想要我们俩相互当磨刀石? 果然是老狐狸。 不过这对于他,同样有利而无一害。 真正高明的手段,或许就是利人利己? 白云楼笑了笑,“小子明白,多谢总兵大人。” “果然是个聪明孩子。”江怀安呵呵一笑,不再逗留,“既然如此,老夫便先走一步了。” 临走之前,江远才走上前,冷哼一声,对白云楼说道:“白云楼是吧,我记得了。 迟早我会超过你的!” 第十六章 金羽步云履 听完江远这句邀战似的约言,白云楼耸耸肩,望着背影,笑了一笑。 超过我的箭术?那你怕是没机会了。 至于导引之术五禽戏的修炼,倒是该反过来,我说迟早会超越你江远。 待爷孙俩走后,周围禽民纷纷望了过来,身材精壮的老高胳膊搭在白云楼的肩上道: “来吧,说说,白爷,咋回事啊,怎么和总兵的孙子干的? 还有那只花尾松鸡,是在鸟篓里么,不拿出来瞧瞧? 这趟进泽,你这小子收获可真大啊,又是虎鸠,又是松鸡。 是不是还藏了什么好货?” 还真让你给说对了,鸟篓里头还塞了只雏雕…… 白云楼笑了笑,拿出和这群老禽民胡天海吹的架势,一挑眉梢,“一个生瓜蛋子,有什么好说的,咱对付他,那不还是手拿把掐?” “少扯犊子!”老高笑骂一声,“你不也是一个生瓜蛋子! 横纹虎鸠还是老子给你说的。” “哈哈!” 四周禽民纷纷大笑,左一句右一句揶揄调侃,喊着白爷。 白云楼跟着说笑一阵儿,拱手告辞,“诸位,诸位,今儿我还要去一趟李羽匠那,先走一步,先走一步哈。” “白爷,拿了李匠师的羽器,莫要忘了展示展示,咱们这群土包子,没见过啊!” “好说,好说。”白云楼转过头,挥了挥手,乐呵呵地回应,“回头一定让你们开开眼!” 等人走后,剩下禽民咂了咂嘴,感慨说道:“居然能得一件羽器。 据我所知,李正匠师,如今很少炼制羽器,一年开炉顶多有两三回,贵在精益求精,但凡制出,皆为精品。 花尾松鸡虽是珍贵罕见,但想换上一件此种羽器,可还不够。” “李正匠师曾说,他的羽器,可拿帝雉来换,而且尾翎还得要在五尺以上。 郭爷头上那顶凤翅紫金冠,可以招引、震慑野禽之属,就是从李正匠师那儿换的。” 有个年轻禽民所知有限,不懂这里头的门门道道,疑惑问道:“尾翎五尺以上?” “帝雉,是以尾翎长短区分等阶,五尺是分水岭。 五尺以下,尚在凡俗之列,但达到了五尺,才算步入异禽行列,尾翎拿来炼制羽器,才更具备威力……” 城中,李羽匠铺,李正稍佝偻着身子,望着眼前的白云楼,一手捻须,一手指着柜台一顶紫金冠,继续介绍说道: “这是我用五尺五寸活帝雉的尾翎当作主材,根部装五层生丝彩缨,上饰孔雀翎花,下装弹簧竹制翎腿所制。 目前仅剩这一件了,毕竟五尺尾翎以上的帝雉,并不好得。 炼制羽器,真正受局限的就是材料一项。” 白云楼打量着这件冠帽,心中思忖,‘旺财家的那个亲戚所猎到的帝雉,是一般货,所以只卖出了二三十两。’ 刚刚他辞别了那群禽民,回了趟家,放下横纹虎鸠,便快步地来到这里。 那位总兵大人果然已经派人打了招呼,道明来意之后,李正当即领他来瞧这几件羽器。 除了这紫金冠,方才还介绍了一件套大氅,可作防御之用。 一把用鸟羽制成的兵刃,有点像是鸟儿舒展开的翅膀,一根根的羽毛坚硬如铁,镶在上面,成锯齿状。 李正又指了指一双裹紫纹,并且两侧镶有金色羽翼的鞋子道: “金羽步云履,这是用金翅鸟双翅飞羽当作主材,炼制而成,郭兴旺有一双和它相似的靴子,可能你听说过。 它的作用是可以增加几分速度,可在半空滑翔,如果是在雾泽,它还可以自行驱使一些雾气,效用还能再增几分。 其中妙用,还得自己体会过后才知。” “小子,如何,可有中意之物?速速挑选,我还另有它事。”李正瞥了一眼花尾松鸡,催促说道。 白云楼点点头,权衡再三,决定先要一双鞋子。 从今日追逐虎鸠看,他的速度有待提升,若有这双云履,应当可以更从容些。 另外,速度快了,紧要关头,还能逃跑,妥妥的保命物。 可谓能进能退! 关键的是,此履可御一些云雾,那么和自己的擎云本领,兴许相辅相成,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李匠师,听说得了帝雉,可以用其尾翎,换取此类羽器?” “不错,我炼器少,不是因为不想,而是没有那些罕见羽物。 既然你能捕到松鸡,想来也是有些手段,往后若是猎得帝雉,可以来我这里,尾翎越长越好。 记住,只要活的,若是死雉,那么尾翎,灵活性大减,功效大打折扣。 其他比如金翅鸟这样的野禽,同样可以拿来。” 李正说完,把那一双鞋子扔了过去,赶客似的,“慢走不送。” 白云楼呃了一声,拿着鞋子,咧嘴一笑。 转身出门,换下原先那双皮制鞋子,白云楼抬抬腿,试试脚感。 “轻如无物。” 这没什么大小之分,穿上即是合脚。 甩了甩腿,他跑起来,并且按照导引之术,调动体内气机。 双脚上的云履,闪起一层清芒,很淡,与此同时,白云楼的速度一增,越来越快! 他的一腿微弯,起身一跃,无端觉得脚下好像有风托举着他抬升,轻轻一跳,足有两三丈高。 “雾草,这年轻人!” 街上的人惊奇望来,喊了一句,白云楼见状,一溜烟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一路径直到家。 “果然提升不少速度。” 白云楼动动脚趾头,“还不出汗,简直是防脚臭的神器!”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这双脚,尤其是去了趟雾泽回来,脱下皮鞋,滂臭。 雾泽环境在那摆着,若是前往,穿质地坚硬的皮鞋最好。 “不错不错。” 白云楼越看越满意,为了验证自己猜测,他专门跑了趟雾泽。 雾泽中,白云楼狂奔之时,一跃而起,脚下云履环绕雾气,自行驱使,托举着他,节节攀升,并且好像长出双翅,落地很慢,向前滑翔。 白云楼举起双手,调动云雾,雾气牵连,拥簇而来,和脚下的形成循环。 在这一刻,白云楼好似置身云端,果真如同鸟儿一般翱翔。 在半空中停滞时间大大拉长。 一跃数十丈才重落地。 如果是再熟悉熟悉,这个距离,还能再有所增。 “如果再碰到了虎鸠,必然无法在我手下逃那么远了!” 第十七章 弋射大成 虽然花尾松鸡没有吃掉,滋养身子,益补气血,但是并不意味着白云楼五禽戏的修炼会慢多少。 因为有了金羽步云履相助,他狩猎的效率,增大许多,每次深入雾泽,只抓大货,那些小鱼小虾,看不上眼,捉了只会占鱼篓的空间。 虽没再次抓到花尾松鸡这样的极品猎物,但是低等点的,还是擒了不少,雾泽这座宝山之中,不缺有大补功效的鸟肉。 加上先前吃了那一小截洗髓草,白云楼的五禽戏修炼,突飞猛进,顺利突破到了第五阶段的鸟式了。 没有遇到什么瓶颈,一切水到渠成。 今日天气不佳,一大早的,乌云密布,先是丝丝小雨,旋即便是大雨倾盆而下。 兴许是因地形所致,北穷城一下雨,即陷入了空蒙雾气当中。 好在云雾不浓,无法和南边雾泽中的相提并论,只是笼罩城池,平添几分醺然醉意的景色而已。 否则的话,就像每年必经历的几天雾季一样,会有雾泽里的鸟禽出来,倒霉点的,可能还会碰到猛禽出没。 白云楼风雨无阻,天还不亮,照常起床,穿上一身轻薄单衣,跑了出去,浑身已然湿透,可他浑然不觉,站在一处不见人的空地,打起了《五禽戏》。 一招一式,一板一眼。 随着他的手臂摆动,双腿起伏,淡淡雾气汇成雾流,逐渐聚拢,盘绕在他旁边。 从一尺方寸地,直扩展到周身数丈范围之内! 随着五禽戏的进度提升,他擎云的本领,也在精进,影响距离变广,而且操纵更加炉火纯青。 白云楼打完后,站在原地,双掌相对,慢慢合拢。 只见面前的雾随之压缩,从一大团,眨眼变作一支尖锐箭矢。 嘣—— 白云楼的双掌一排,一股气压喷薄而出,雾矢受到冲击,一下射出,径直冲向那颗槐树,割断一根指头粗细的树枝落下。 雾矢则是一下散开。 “初具威力,但是攻击还很一般,还得激发更深层的领悟。” 白云楼心念一动,胸口玉符一闪,眼前雾气翻滚出来几行信息。 【法术:五禽戏】 【道则:无】 【进度:第五阶段鸟式(31/100)】 【领悟:擎云(激发出了部分控雾之能)】 “鸟式进度圆满,不知五禽戏会有什么变化……” 白云楼抬抬头,雨滴砸在脸上,呼出口气,望着雨中的淡薄雾气,心中思寻。 “这个技能,限制太大,如果没有云雾,就像空中楼阁一样,轰然倒坍。” 到了鸟式,他能感到,体内导引之时,有较明显的气机流动,数日前,白云楼在书院曾问过那位世代簪袅出身的杨唯。 “据他所言,天地之间有灵气,人吐纳以修行,同时人的体内,一样自成体系,血肉筋骨可化灵气,导引之术即是在加快这个进程。 御使羽器,需用导引术牵引气机,就是在用灵气进行操纵。 不过这样的灵气,生于身,灭于身,不像修士那样随意。 否则的话,我可以用灵气化作云雾,不用非得借助空中的雾不可。” “猎杀,还得是看我的箭术。” 又打两遍五禽戏后,白云楼拿出弓,练起来了弋射。 箭术和五禽戏的修炼,是拉动他的两架马车,白云楼从未懈怠。 而且和五禽戏每天演练一段时辰便会疲倦不同,弋射弹性更大,进入雾泽,从早到晚在练,提升更快。 白云楼弯弓搭箭,心神沉浸,目光望向槐树下的不倒翁。 嘣—— 箭矢尾后没有拖着一条弋绳长线,这样是为了更好练出箭矢的隐秘。 箭术小成到大成的门槛,如今白云楼已经摸到,关键就在‘化雾’二字。 箭如云雾,隐匿行踪。 忽如其来,忽如其去,不知其所踪。 一箭射出,破风声极小。 大雨持续一个清晨,白云楼自己就练一个清晨。 “在雨雾中练箭,让我又有几分感悟,原来消弭影踪,是这样的。” 白云楼擦了擦额头雨水夹杂着的汗水,伸展伸展手臂,看向玉符。 【法术:弋射箭术】 【道则:云雾】 【进度:小成(98/100)】 【领悟:黏皮缚骨、明眸如炬】 “加把劲儿,就这两天便可突破!” 到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小雨淅沥,白云楼照例在大槐树下射箭。 他站的位置,距离不倒翁没多远,现在练的不是准头,不是眼力,而是如何将箭消踪匿迹,关键是在箭本身上,其他不是问题。 一箭,一箭…… 天色刚明,老赵头打着一把雨伞,身旁跟着小腿撸起裤管的马尾辫赵玉,从有积水的巷子中走出。 “玉儿,你去你马叔、高叔家里叫人,我去老张他们家。” “爷爷,绯鹮很久没见过了,这次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因为它的凶猛,很多人会误认为这玩意儿是猛禽,但其实绯鹮是正儿八经的涉禽,喜水。 这不是下了雨么,估计是因此被吸引来的。 发现一只不易,它的一身绯色羽毛,刀砍不断,水侵不透,是最上乘的货。 那位郭爷身上,披的大氅,就是这个炼出来的。 老方运气不错,昨天天晴进泽,居然碰上了它!” 赵玉转了转伞,咬了咬唇,“可是绯鹮毛硬,杀伤又强,攻防兼备,不好对付。” 老赵头摆摆手,“区区一头畜生,还能翻了天不成?” 两人正行走间,抬头瞧见在槐树下的白云楼。 见怪不怪,老赵头每天习五禽戏,或者练弓,都会碰上,白家老二有时在这,有时会跑到雾泽去。 昨日天气放晴,他从家里出来,还看到了白家小子浑身湿透回去,又是汗又是雨。 这倔孩子,以前是把功夫用到读书上了,现在用在弋射上了? 老赵头眯眯眼,望了过去,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那白二郎射出一箭,那在空中的箭,在他眼中,好像雾气一样一闪,影影绰绰,恍惚之间,射到不倒翁上。 “这、这是……” 赵玉顺着爷爷目光望去,只见白哥又射出了一箭。 在她眼中,那箭一离开白哥手中的弓,瞬间虚幻成雾,消失不见,而下一刻,噔的一声,箭已刺入靶子。 颤鸣不止。 白云楼放下了弓箭,呼出一口浊气,露出喜色。 终于,成了! 第十八章 围猎 【法术:弋射箭术】 【道则:云雾】 【进度:大成(0/100)】 【领悟:黏皮缚骨、明眸如炬、隐雾藏形】 白云楼望了望玉符,眼底浮现信息。 毫无疑问,新出现的领悟‘隐雾藏形’,在于提升箭矢的隐秘性。 这并不是什么特别高深的术法,没使箭矢直接消失不见,只是影响光线,类似产生视觉错误那样。 “此法藏的不仅仅是箭,还有持弓者的本身,与环境融于一体。” 白云楼摩挲下巴,正要再来一箭,余光瞥见老赵头爷孙俩。 直到此刻,他才猛然间意识到,天色已亮,晨光熹微。 练入神了。 “是赵大爷和小玉啊,这大清早,你们是要?” 待到两人走进,白云楼笑问道。 矮了白云楼半头的赵玉抬了抬伞,盖过白云楼的头顶,“白哥怎么下雨还在练呢,容易着凉!” 老赵头脸一黑,稍稍斟酌,还是说道: “云楼,你的箭术,已经到这地步了么?” 白云楼不置可否,笑道:“还要多谢赵大爷提点,与我言说云雾要诀。” “看来是真会了……”老赵头恍然若失去地喃喃一句,抬头说道: “昨日有人发现一只绯鹮,今日我们打算召集一二十人,去趟雾泽试试。 怎样,有兴趣一起瞧瞧么?” 别看老赵头这个样子,其实他的资历很高,经验丰富,箭术也不差劲,在禽民的圈子里头,多少有点名头。 有些禽民遇到了事,会找他来商议,比如前段时间,界牌山原那边死人,就是他老赵头过去验的骸骨。 “哦?居然碰到了绯鹮。”白云楼稍稍惊讶,旋即答道: “既然赵大爷相邀,小子哪有不去的道理。” 老赵头翻翻白眼,说的好听,跟是看我面子一样,其实是你个臭小子闻到了腥吧。 “绯鹮的大名你肯定听过,危险不用多说,我虽然能多照看你,可是谁也不敢肯定不会发生意外。 万一伤了残了,可怪不得旁人。” 老赵头一瞥旁边睁大眼睛盯着白云楼的赵玉,干咳两声,补道: “毕竟你的那点微末本事,还差得远,箭术勉强说得过去,其他实在不堪。” “赵大爷,你别唬我,绯鹮我还是知道的。” 白云楼笑嘻嘻道:“再说,真要不行,逃还是来得及的,不用比绯鹮飞得快,只要我这个年轻人,跑在你们这些老胳膊老腿前面就行。” 如今箭术更上一层楼,达到大成,而且他有金羽步云履,有御雾本领傍身,仔细一算,手段不少。 况且,这次不是单打独斗,而是一群人的围猎。 贼鸥、横纹虎鸠,这些他都杀了,还怕绯鹮? 老赵头瞪了瞪,“你个臭小子,滚犊子!” 他没好气,说道:“如果要去,滚去回家吃饭,待会儿到南面雾泽泽岸汇合,多带一点干粮,以防万一!” 最近随着白云楼那天捕到松鸡的消息不胫而走,老赵头自然也听说了,再加刚刚白云楼显露出的箭术,这才出言邀请。 若非今天早上遇到,他还真的忘了白云楼这个后辈。 围猎这种事,他是牵头人,但要拉人一起,也得真有本事,否则喊个滥竽充数,出工不出力的,多分走一杯羹不算,关键还得分心关照,否则意外没了,可不好办。 一个扯后腿的,可能会拉着整个队伍。 赵玉忍俊不禁,“爷爷,我先去找高叔啦!” 白云楼笑着回到家,正巧做好了饭。 得益于他,白家一日三餐,如今顿顿不会缺肉,即便是白云楼不在,多少也有一点荤腥肉末。 除了饭外,白云楼的面前,还有一碗大姐用买来的补药熬制出的药汤。 这已经是每天的标配了。 原先他家其实也会买来补药,但是实在因为不太富裕,个把月才会花数百乃至上千文钱,买一副药。 只是仅此,就榨干了家中积蓄。 “娘,家里肉干多么,待会我多拿些,今天准备跟赵大爷一起,晚上可能回来晚点。” 现在他去雾泽,在家已经是明牌了,没什么遮遮掩掩的必要。 “今天下着小雨,还要去么?”白纤凝小嘴吃了一口馒头,问道。 “待会应该会停了吧。”白云楼狼吞虎咽,含糊答了一句,具体则没多说到雾泽中要干什么,以免担心。 “有,我这就去给你准备。” 老娘放下碗筷,站了起来,到厨房里收拾。 小老弟脸埋在了碗里,呼哧吸了一口稀饭,舌头一舔,“哥,你啥时候带我一起去雾泽啊,这段时间你教给我箭术,我可在努力练。” 白云楼没参与过围猎,正在思索相关事宜,和老赵头玩笑归玩笑,但他经验丰富,不会无的放矢。 听到小老弟的问话,随口画饼敷衍道:“什么时候学会了黏再说。” 正巧老娘回来,一把捏住小老弟的耳朵,柳眉一竖,“你也想翻天啊?! 敢去雾泽,打断你的狗腿!” 小老弟皮,和成熟稳重的老二白云楼不同,一个猴一个栓法,老娘深谙此道。 白云楼一瞧小老弟苦巴着脸,笑了一声,吃完饭后,挎着布包,拿上家伙什,领着小金出门。 “小心些啊!” 老娘大姐在临走前叮嘱两句。 ———— 雾泽岸边,多数人已经到了,正在说笑闲谈,远远瞧见了白云楼和老赵头结伴过来,有人皱了皱眉。 “老赵怎么带了一个屁大小子?看着还没我儿子大。” 开口的人,是个中年,身材魁梧,嗓门洪亮,脸上有点麻子,人称张大麻子,气力不凡,箭术高超,是捕猎的一把好手。 队伍当中有人认识白云楼的脸,笑道:“那是白云楼吧,就是先前弄到一只花尾松鸡,又换了件羽器的家伙。” 张麻子有所耳闻,“就是那个白爷?” 那天的事,目睹的人不少,总兵大人金口喊了白爷,之后许多禽民见白云楼,也调侃着喊句白爷。 这声爷更像是揶揄,而不是叫郭兴旺那样,出自尊敬。 就这么着,白爷两字打出了名。 张麻子撇撇嘴,不屑说道:“一个小子,才十六七,还没有我打猎时间长,能有多大能耐,踩了狗屎运而已。” 打猎这种事儿,是需要岁月积累的,以年齿论长短的人,其实常会有的。 除了张麻子外,还有一个鬓间略花白的中年应和一声,“我看也是,一个生瓜蛋子,就白爷了?哗众取宠!” 和白云楼相识的老高摇摇头道: “他还是有能耐的,至少弋射黏掌握了,在那年纪,很出众了。” 能被喊来的人,身手都不会差,是禽民中的佼佼者,区区的黏,不算什么。 正说话间,白云楼走近前,几人戏谑说道:“呦,白爷来了?” 他们见过白云楼,但没和白云楼一起狩猎过,不知深浅,刚刚也没插话。 交友广泛的白云楼一一笑着应答。 老赵头瞧了一圈,“老方人呢?领路的人不来,咱们可就瞎了。” “来了来了!” 老方身材削瘦,背着张弓,小跑过来。 “既然人都齐了,爷们,进泽!” 第十九章 射 雾泽,被禽民称作‘绮芳淀’的地方,水陆杂陈,分布许多大大小小的水滩。 白云楼跟着面前的老赵头,走在一条旱道上,朝着左右张望。 环境和其他的地方,有着相同之处,比如遍布整个雾泽内的一团团雾丛,积在地面;足迹席卷东西的雾草、雾藻,一簇簇的点缀,增添几分绿意。 不同之处,主要是那不等他们靠近就展翅而逃的涉禽。 涉禽有明显的特征,总结下来,共为三长,嘴长、颈长,以及腿长,当然,不是第三条腿的驴大货。 天上的雨停了,雾泽之内和往日一样,只是更潮湿了一点,恍然未觉之间,衣衫已被浸湿。 一路走来,一行十余个人,早商议好了计划,都是个中老手,经验确实丰富,绯鹮什么习性,如何隐藏,如何实施,一揽子的方案,缜密无缝。 白云楼就是想开口查漏补缺,那都无从下嘴。 “绯鹮此禽,若是遭遇攻击,第一时间,本能会逃,所以关键是第一箭,必须确定要能束住绯鹮,之后耗费它的精力,进而猎捕,才能谈起。 射第一箭的这个人,弋射弓艺必须要高。” 张大麻子毛遂自荐,瓮声瓮气说道:“我来。” 在场的人,他确实是数一数二。 不过老赵头有不同的意见,他抽了口旱烟,吐出一个烟圈,“云楼来吧。” 老赵头见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张麻子紧皱眉头,又缓缓道: “别不服气,云楼练的白家弋射箭术,达到大成,出箭神鬼莫测,你们没有见过,不知内情。 总之,麻子,你比不上。” “大成?怎么可能?!他、他才多大!”余人纷纷侧目,打量白云楼。 身材魁梧的张麻子瞪大铜铃般的大眼盯着,“小子,你真到了?” 白云楼从下泽以来,就发现这麻子对他不太对,恶意倒说不上,应该是质疑带着审视意味。 他正迎着那道目光,半点不怵,眯了眯眼,“侥幸,侥幸,凑巧今早才刚摸到一点门槛。” 嘴上谦逊,可那模样,衅意十足。 老方咂了咂嘴,“老赵岂是无的放矢之辈,就他白二郎了!” 老高也点点头,“云楼这个小子,还是有能耐的。” 剩下的人,也都没有反对。 张麻子冷哼道:“那就看看你是否真有本领,如果绯鹮在你手中跑了,哼……” 白云楼馋涎地瞥了一眼张麻子腰间那柄羽刀,脸上笑眯眯的,好像一只老狐狸。 “老张,要不咱俩打个赌怎么样?如果我的箭术不行,我把脚上这双云履给你。 但反过来,你要把那羽刀给我。” 张麻子拢了拢腰间,护犊子一样,眼神警惕,“骗傻子呢!” 显然,嘴上不说,他也信了白云楼的箭术。 剩下几人哈哈笑了起来。 “那可真可惜了,我的手里还缺了把趁手兵器。” 经过上次和虎鸠的厮杀,此次再来,白云楼的腰间,多了一把短刀,是件寻常货色,不值几个钱。 这时,小金从鸟篓中爬了出来,白云楼没有再遮掩,把它抱在怀中。 小金如今体型又大一圈,而且近来带着狩猎,在雾泽时,不可避免碰到了人,消息早晚要散出去。 一起来的人中,有仨也带来了宠禽指路,老方肩上一只白腰雪雀,见到小金,叫了两声,展翅欲逃。 “金雕?!” “白二郎你还有这玩意儿!” 张麻子等人一脸惊愕。 “侥幸,侥幸,上次来雾泽时,看它受伤,包扎了下,之后一直跟着,撵都不走。” 白云楼一边抚摸,一边淡淡笑道,好像不值一提。 小金过来,其实更多的是辅助,它的技能,那招爪功,威力不小,动辄便会把野禽弄伤,一身羽毛损坏殆尽。 绯鹮一身羽毛若给毁了,那可亏到姥姥家了。 “又是侥幸?”一帮子人笑骂一声,围了上来要瞧。 金雕是啥存在,顶级狩猎者了,除非有郭兴旺的能耐,否则遇上的人,要么死要么残。 可真不多见啊。 “藏得真深!这小子还有多少底牌?” 老赵头盯着金雕移不开,眼睛发红,心里寻思白云楼的条件。 玉儿年纪也是大了,而且像我,长得漂亮…… 在这一刻,他真正在思考撮合这俩人的可行性了。 老赵头取下腰间线轮,递了过去,“既然如此,那这一轮缴绳给你,普通弋线,不够结实。 这是用南方上等的异种蚕丝制的,坚韧无比,你先换上。” “到地方了,该开干了。” …… 一行在绮芳淀一路寻到绯鹮行踪,旋即兵分三路,从三个方向互成犄角逼近,埋伏下来。 一直等了数个时辰,白云楼爬伏在雾丛中,用他远超常人的目力,望向那只现出身的绯鹮。 老赵头眯眯眼,瞧着数十丈外,隐约可瞧见的红影,压低声音,“云楼,这个距离够么?” 老方蹲在后头,“距离再近,会被发现,前面有点空了,不好躲藏。” 白云楼目光如炬,看得真切,手中握弓,拉弦搭箭,吐出一口气来,“够了。” 按照导引之术,调动体内气机,周旁云雾缭绕,汇到右手指端,进而分布在了箭矢上下。 “准备。” 白云楼轻吐两字,老赵头下意识地一瞥,此刻,忽然觉得,白云楼被雾笼住,整个人好像是没了生气,消失不见一样。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手指一松,箭矢窜出,可能因为雾气包裹,弓弦声音极弱。 绯鹮似有所察,兀地扬起长长脖颈,却没察觉得到危险已至身前。 箭矢角度巧妙,恰巧绕在它脖子上。 直到这时,绯鹮才展开了双翼,振翅欲飞。 可是为时已晚。 缴线缠在身上。 嘎——! “拉!” 线的另外一头,老赵头、老方几人,立刻站起,各自抓着早准备好的丝线握手。 比人还要高的绯鹮在这情况下,仍能掠起,气力大的惊人,竟是大有拽着他们几人飞的趋势。 这些大型野禽,各个非凡,否则也不可能喊了十来个人。 另外两拨的人,张麻子负责牵头其中一个,他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那头绯鹮,完全没瞧见箭,便听一声唳啸,绯鹮中招。 这个就是老赵说的箭术! 那白云楼果真是有这个实力。 顾不上震惊,张麻子趁着机会,和另一拨的弓手,各自射出一箭。 咻、咻! 有白云楼他们的牵制,缴线很顺利地缠在绯鹮身上,一同来拽。 三条弋绳加身,绯鹮不断挣扎,用尽方法,拖着丝线飞起。 “拉!” 老赵头大吼一声,“先耗一些这畜生的体力!” 困住仅是成功前的第一步,接下来交锋,才更危险。 绯鹮叫声连连,左突又冲,始终被困,过了良久,它转过头,一扫三拨人马,怒吼一声,欲要攻击。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但谁料到,这时,变故陡生。 第二十章 俨然如神也【求追读】 白云楼的手中攥着丝线上便于人拉的木制握手,跟着老赵头的动作起伏拽动。 瞧着远处那道绯色身影上上下下,飞起、落下,有种放风筝的异样感。 绯鹮不再逃窜,转过头来,意欲进攻,不过每当它冲向了一拨人后,另外互成犄角的两拨人,便会立刻后拉,牵制绯鹮,使它进退失据。 白云楼的目力最好,一片形势大好之下,他的余光却是忽然瞥见,远处云雾当中,有只禽影掠来。 外形和那绯鹮相差无几,只是浑身羽毛灰红参杂,并且更小了点。 又是一只绯鹮?! 老赵头这群人不是没有考虑绯鹮习性,这玩意儿通常独居,不像大雁这类野禽成双结对。 至于没长大的幼年绯鹮,一般羽毛呈灰棕色,没有成年期的那种防御,攻击也要大打折扣,不足为虑。 绯鹮这种涉禽,一身皮毛,只有变作绯色,才具效果。 可是没有料到,偏偏这有一只灰红参杂,将要成年的绯鹮! 踩到狗屎运了。 “娘的,赵大爷,还有一只快成年的绯鹮来了,估计是听到了求救!” 白云楼眼瞧着那只绯鹮,朝着一拨人马掠来,瞳孔一缩,从背上取下弓,蓄势待发。 绯鹮逼近,剩下的人隐约看到,“老方,你不是说查清楚了?” 老方面色铁青,“这他娘的谁知道啊!” “麻子那边危险!” 绯鹮是从张麻子他们的后面来的,位于视野盲区,直至听见吼声,才意识到。 张大麻子镇在最后,回转过头,却见那只幼年绯鹮,伸着一双尖利爪子,寒芒森森,径朝着他攻来。 顷刻便至身后! 连刀都来不及抽。 我命休矣! 张麻子手脚冰凉,如坠冰窖,面对死亡,显然没有那么从容。 他的家中还有妻儿老小…… 但下一刻,就在绯鹮长喙击中他时,一支箭矢射来,拖着长长的云迹痕,经过云雾加持,势大力沉。 正中目标! 射在羽毛上面,发出金铁嗡鸣之声。 箭尖刺入皮肉,难以危及要害,但那绯鹮,遭受冲击,鸟身朝着一侧倒飞而出。 白云楼浑身缭绕云雾,一跃数丈之高,衣衫猎猎,气势激荡。 这一交手,便摸清了这雏鸟的底细。 比着那只成年绯鹮,差了不少。 “有戏!” 白云楼一边搭箭,一边吼道:“麻子,你他娘愣什么,干它!” 张麻子回过神,额头冷汗涔涔,旋即迅速抽出了弓,和那畜生对峙,狠狠啐了一口,满面狰狞,似乎在为自己刚刚那一瞬的怯懦而不齿。 嘎—— 成年绯鹮见小家伙冲来,唳啸一声,再次爆发出了气力,疯狂挣扎,这边没了张麻子,剩下的人压力陡增,几人受到拉力,身体一同向前倾倒。 小绯鹮从地面起来,近乎等人高度,张开双翅,扬起脖子,盯着张麻子,盯着跑过来的白云楼,唳啸一声。 嘎—— 张麻子弯弓搭箭,咻地一声射出。 掠起身的小绯鹮或许因为刚刚白云楼的一箭吃痛了,此次再面对上箭矢,反应格外的大,展翅侧身躲闪,同时长喙一啄,挡住箭矢。 但下一刻,白云楼的箭矢再次射出,后面拖着长长缴线,当场命中。 并且缠在小绯鹮的颈上,困住了它,以免逃窜。 两者之间的箭术差距,一目了然。 小绯鹮挣扎了两下,又用长喙去啄那条细线。 这可不是老赵头给的蚕丝,而是最普通不过的绳索而已。 张麻子见状,脸色一沉,扔下弓箭,锵然从腰间抽了那柄羽刀,奔杀过去,口中对着同一拨的伙伴高呼: “你们继续对付那头大鹮,不要分心!” 张麻子箭步冲上了前,暴喝一声,手中羽刀表层,闪烁出了淡淡亮芒,吸引周围稀薄雾气,径朝那小绯鹮劈斩而下! 现在这个关头,哪还顾得什么毛不毛的。 必须先把这个畜生斩杀,否则恐会死人。 小绯鹮离地数尺,修长双腿伸出,尖锐双爪意欲抵挡。 正在这时,白云楼手中攥着缴绳,猛地向后一拉! 小绯鹮顿时中门大开,张麻子的刀正中砍在它的腹部。 噗嗤—— 鲜血溅射而出。 它惨叫了一声,撑开双翅,努力挣扎,脚下用力一踩,腾空而起! 张麻子被扫中,跌倒在地,等爬起来,再要杀时,却见小绯鹮已然离地数丈。 “娘的!” 有心无力。 他修炼的有近身刀术,爆发更加强悍,攻击凶猛,可那也要够得着啊。 “到了老子嘴边,还想跑走?!” 白云楼拽着线,双腿一弯,脚下松软地面一陷,现出一个小坑,而他则是一跃而起。 站在原地的张麻子,瞪着眼睛。 只见那白云楼暴喝一声,脚下金羽步云履闪出淡芒,周围数丈雾气汇聚,如同卧龙一般,盘踞在他周身。 乘云雾,驾长龙,鬓发悉张,气势激荡,宛如天神羽化而登仙。 他整个人好似箭矢,直冲向了那小绯鹮! 张麻子眼疾手快,将手中刀朝着空中投掷而去。 “接刀!” “哈哈,来得好!” 白云楼大笑一声,御雾招手,将刀摄入手中。 羽刀,通体漆黑,以羽锻造。 白云楼抬升到十数丈高,导引气机,右手羽刀覆上一层幽深光泽。 小绯鹮腾在空中,一边还正转头,用它长喙挑断束缚它施展飞翔的绳索。 头的位置,可谓恰好。 白云楼不是张麻子那个败家子伤了羽毛,他很从容,瞄准的是小绯鹮的脑袋脖颈。 唰—— 一刀斩下,云雾好像炸开,只听嘭地一声闷响。 这是白云楼在借云雾增加自己爆发出的威力。 羽刀确实足够锋利,一刀破开绯羽防御,当场见血。 白云楼连砍两刀过后,脚下无根浮萍,再难支撑,于是顺手便把羽刀扔回张麻子那,自己则是双手抱住还有一口气的小绯鹮,一边扭打,一边缓缓落下。 羽刀锵然插在张麻子的面前地上,兀自颤鸣,仅剩下的一缕云雾,袅袅升腾。 张麻子,以及正和那头成年绯鹮对峙的众人,听到声音,都抬起头,望向半空。 正见到这一幕。 那写意的一刀,搅动雾气翻涌,同时云海掀起,滚滚如潮,拥簇站在浪头的人。 其他一切,则全是背景板罢了。 小绯鹮奄奄一息,落在人手,成年绯鹮发狂一样,唳啸连连,挣扎更凶猛了。 声音拉回众人视线,老赵头向前一个趔趄,待站稳后,吼道:“别发呆了! 使劲牵扯这头畜生!” 绯鹮发疯,是件好事,等到一阵发泄,精疲力尽,众人一拥而上,届时即是待宰羔羊。 良久,绯鹮好似吼到沙哑,声音渐小,挣扎越来越弱,完全没有初一开始动辄拉动一拨人的气力。 解决掉了小绯鹮,建大功的白云楼没再上,而是喘着粗气,望着众人手持兵刃冲上了前。 绯鹮精力耗尽,被老道的禽民围住,砧板上的鱼肉而已。 不一会儿,绯鹮重重倒下,大战落幕。 第二十一章 收获、白爷 白云楼走近前来,低头打量这具尸首。 绯鹮浑身上下皮毛完好,仅有脑袋脖子那块,留下了一道道被刀削斧凿的伤痕,血肉模糊,格外凄惨。 众人咧嘴一笑,擦擦额头细密汗水,目光不约而同,望向了白云楼。 有个性格豪爽的人,拍拍白云楼的肩头,笑道: “此次多亏了白爷啊,让咱们狩猎这畜生,轻松太多。 若非小绯鹮死,它不可能不遗余力地挣扎,届时,咱们凑近,不说死了,一不小心,损了伤了,也得伤筋动骨。” “亏是老赵拉你过来。” “说的是啊,多亏白爷!” “白爷!” 众人哈哈一笑,喊着白爷,调侃之中,不知不觉,已经参杂了些其他意味,那是对实力的认可。 方才白云楼飞掠而起,刀斩那头绯鹮,声势委实不小,在场的人,可都瞧得清楚。 白云楼一声声的应承,拱了拱手,笑嘻嘻谦逊道: “哪里,哪里,大家戮力同心,可不是我一人之功。” 一众禽民凑到周围,连猎物也不看,上下打量白云楼,盯着那双紫纹遍布,镶嵌金羽的鞋子,啧啧称道: “不愧是李匠师所制,竟有如此功效,方才一跃,怕有二三十丈高了吧? 据我所知,有鞋子羽器的人,只有郭爷那双步云靴,起身一纵,飘然如飞,能达这种境地。 不对,郭爷那件甚至都没法和云楼的云履相比!” “上次郭爷去杀那只玉爪金雕,我可看得清楚,确实没有这么厉害。” “……” 老赵头坐在一块石上,点起旱烟,抽了一口。 事后一口烟,赛似活神仙。 他伸出了枯如树皮的老手,御使雾气,掌心形成一条风漩,引纳烟雾,影响有限。 ‘应该是和刚刚云雾相关,云履是用金翅鸟羽所制,金翅鸟是能借助云雾,在空中一动不动悬停的禽类。 但也应该达不到那种程度。’ 老赵头眯眯眼,打量白云楼的上下,‘这个小子身上,有更稀罕的御雾羽器?’ 就像先前江远拇指上有枚扳指,可御云雾。 见识广的几个禽民,瞧了一眼白云楼,露深思状,有和老赵头相同的想法,但是没人开口,询问深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需知晓,白云楼今日出了大力,帮了大忙就是。 否则那突然冒出来的绯鹮,今日怕是得弄几条性命不可。 一行十余个人,早上出发狩猎,中途赶路寻找,继而埋伏等候,耗费不少时辰,到了现在,明显感到黑夜悄然来袭。 老赵头站起来,说道:“天色已晚,诸位,先离开吧,剩下回头再说不迟。” 来的时候,专门准备的有火把,一人从行囊中取出,浇油点上,虽说不能照亮多远,可好歹让众人不至于像个瞎子。 夜晚降临,雾泽可是格外的黑。 白云楼的双眼明亮,即便不比白天,但也能目视小数十丈,毛遂自荐走在前头,和小金一起引路。 几人扛起一大一小两只绯鹮,兴高采烈地跟着。 这么一场下来,能抵得上好几个月的收成了,心情自然大好。 张麻子早把插在地上的刀捡起,重挂在了腰上,望向正和众人吹嘘闲谈说笑的白云楼,犹豫半响,没拉下脸,说出口什么。 毕竟在人背后说了一些登不上台面的话,而且刚刚对人态度可说不上好。 途中没有再生波折,一行走出雾泽,月色铺洒,兴许因为下了雨的缘故,异常明亮。 “此次云楼几乎可以说是独自一人猎杀那头小鹮。 我等除了麻子砍了一刀,没人参手,所以小鹮……” 人群中的麻子瓮声瓮气,插嘴说道:“白云楼自己能对付,我的一刀,可有可无。 小绯鹮不必算我的。” 当事人这样说,其他的人自然没有道理多言。 白云楼瞄了眼神情怏怏的麻子,稍作沉吟,没有反对。 “再说那头成年绯鹮,按照以往,都是先紧着受伤的人分,工伤算大家的。 这次这般顺利,无人受伤,多赖云楼,而且他还有首箭之功,应当多分半成……” 人的本领不同,能耐有高有低,每次围猎,分配也并不是均分,而是按劳分配。 这是一贯的规矩。 简单说好方案,无人异议,老赵头点点头,“麻子家距城中最近,老方你们几个,先把这些,放到麻子家吧。 明儿一早,就去卖给李正匠师。 至于其他人,各自回家歇息。” 彼此相熟,皆信得过,众人说说笑笑,告辞离开。 白云楼和老赵头一起回去。 …… 张麻子家。 年纪十五六岁的张家儿子,张禽民,笑着送走老方几人,转过头来,说道: “爹,刚我听方叔说,今儿有人救了你一命,你还没向人表示,这事儿做的可不地道。 咱们得拿一些东西,去道声谢啊!” 张大麻子正在洗脚,闻言,扯着嗓门说道:“怎么没有表示,你生瓜蛋子懂个屁! 老子可没要那只小绯鹮!” “刚刚我检查了,你的那刀,可没打到要害,砍得不深,而且听方叔说,小绯鹮是人家杀的。” 张禽民是书院的弟子,摇头晃脑念了一句张麻子听不懂的话,态度坚定,“这件事儿,你得听我的! 今天晚了不提,明天必须去!” “嘿,你还管起老子了!”张麻子的混劲上来,梗着脖子说道: “老子不去!” 张禽民哪里能不知道自家老爹性子,遇到这不靠谱的老子,他这个当儿子的,只能撑起门面。 “随你吧,明天我自己去。” 他心累道,好像自己才是老子。 张家父子,倒反天罡,麻子有个懂事儿子,出了名的。 翌日,清晨,张禽民正要出家门,却见老爹站在院子,一把将羽刀扔了过来,没好气道: “把这玩意儿给他吧。 就说,老子从来没有欠人情的习惯,刀换一命,一笔勾销!” 张禽民拿在手里,犹疑说道:“你不是说此刀是你宝贝……” “赶快滚蛋!”张麻子摆摆手,转身进屋。 张禽民不再多说,拎着一篮子水果,到了白家羽铺。 却是得知白云楼不在家,去上学了。 而且白家大娘,只接受了水果,刀却没送出去。 张禽民又从白家离开,一路到了书院。 …… 雾泽书院。 清晨,班内同窗陆续落座,有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闹。 这时,张禽民走进来,竟有不少的人认识。 他虽不是此班的人,可是成绩名列前茅,五禽戏的修炼同样是在鸟式,样样数一数二,是名副其实的学霸。 属于书院开会,上去演讲的弟子代表那类人物。 不是白云楼那种,只能在一班称王称霸。 “张兄,不知有何贵干?”一名少年起身,对张禽民问道。 “我找白二郎。” “白二郎?”那人面露疑惑,稍作思索,“白云楼吧?” 他笑着指了指,“靠窗那位即是。” “多谢。” 张禽民向旁边的人问出下落,径直走了过去。 正捧着书的白云楼若有所察,抬起了头,见是一位气质文雅,长相却略粗糙的少年郎。 张禽民即拱了拱手,笑道:“白爷,我来是想谢你昨日救了我父一命。” 昨日,他听几个禽民交谈,提及白云楼,有时说的就是白爷。 加上他是张麻子的儿子,多少了解一些禽民圈子的事儿,所以有了这声称呼。 第二十二章 刀法 张禽民说话时,没有避讳,加上他过来时,吸引几分目光,所以这句言语,诸位同窗听得清楚。 白爷? 这是什么称呼? 白云楼最近在雾泽中,混的风生水起,有了几分薄名,但在书院学堂,这些象牙塔内的学生弟子,可没几人了解。 班内众人纷纷侧目,整个学堂稍稍安静几分,有意无意侧耳倾听。 “你是老张家的儿子?” 白云楼愣了愣,反应过来,站起了身,笑着摇头,“那是他人调侃之语,张同年称我为云楼,白兄或者什么其他就行。 咱们各论各的,不必如此客气。” “白爷谦虚,我听方叔他们说,和你可是同辈相交。而且弓射娴熟,纵是我父也不如你。” 张禽民拱了拱手,笑道: “不过既然如此说了,各论各的,张某便喊一声,云楼兄了。” 你要喊声叔叔大伯,我也不会介意…… 白云楼含笑点点头,继续说道: “至于说什么救命之恩,更是不用多提,我与老张等人一同进泽,互帮互助,理所应当。 我白某人若是遭了危险,老张定然同样不会袖手旁观!” “我父这人,行事向来……”张禽民顿了顿,无奈一笑,“一言难尽,几位叔叔常开玩笑怂恿我说,那是犬父。 不过我父为人大体还是不差。 此前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望云楼兄海涵。” 他从腰间取下那柄羽刀,“不管如何,是兄出手搭救,我来之时,他把此刀与我,权且聊表一份心意。 请云楼兄收下。” 白云楼听到张禽民玩笑,道了一声犬父,笑出了声,旋即从张禽民手中接下那柄羽刀,拔出了鞘。 上次对付那头绯鹮,匆匆挥刀,没来得及认真打量。 此刀刀刃呈锯齿状,一个个的刃牙,即为一片黑羽。 这用的是一种名为‘黑翼潜鸟’的游禽的翅羽当作主材所制。 此鸟擅潜水,多在水中生活,不会飞行,但是双翅尖端锐利如剑,赖以捕猎。 羽刀寒光一闪,白云楼叹了一声好刀,又重合上,扔给张禽民道: “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刀是老张的宝贝,听说是家传之物,白某岂能受之。” 白云楼抬手按下要开口的张禽民,笑着说道:“若是非要如此,张兄,昨日我见老张所施展的刀法,似颇不凡。 不如用此刀法代替,怎样?” “刀法虽说是我家中早年传下来的,但是价值,可比不上羽刀……” 张禽民也知道羽刀是老爹的宝贝,稍稍犹豫,说道: “云楼兄高义,既然如此,那便用刀法吧。 张家刀法,我父早传给了我,待我誊写下来,稍后便给予你。” 两人寒暄两句,他收好了羽刀离开。 白云楼笑了笑,礼节周到地送出了门。 “近战秘籍到手,老张真是及时雨啊。” 他缺一门近战本领,先前和老禽民闲聊,说起这个,不少的人提及的是张大麻子。 老张身材魁梧,打斗厉害,一手刀法炉火纯青,颇有一些名气。 “不知道老张家的刀法,具不具备道则,昨日看他斩出一刀,威力不小不假,那只绯鹮腹部覆盖绯羽,都给劈开。 可没瞧见什么特殊之处……” 白云楼站在门前思索间,学堂却是陡然炸开,议论纷纷,话题皆是围绕着他展开。 “我记得张父人称张大麻子,是位很有名的禽民,厉害着呢,还用白云楼救?” “白云楼会捕猎么?” “上次不是说了,他最近时常不在书院,就是在雾泽里。 而且没听张禽民说,白云楼和叔叔,同辈相交!还喊了声白爷!” “白云楼称呼张禽民的父亲是老张啊。” “一声不响,他怎么有那么大的名头了?” “对了,江远你知道吧,数日之前,我曾见过白云楼和江远一起,到书院靶场,一人背着一弓,似乎是在切磋射艺!” “……” 周旺财坐在桌前,正拿一支羽毛硬笔,抓耳挠腮演算公式,听到动静,放下了笔,侧过身来,参与到了议论当中。 “你们知道个屁!” 经过上次未遂的青楼事件后,他和高叔闲聊,从他口中撬出来了不少,知道老白最近狩猎,弋射练到了家,不仅领悟了黏,眼力也练出了成效。 今非昔比。 身为发小,旺财对老白开启吹捧模式,不遗余力。 他的旁边,隔着走廊,就是手拿羽扇的杨唯。 此刻,杨唯面露诧异,侧头望向学堂门外那道身影。 白云楼回过头,走进学堂,听到一人说起江远,笑了一声。 上次的步云履,从江总兵那得了人情,那他总得投以木桃,报以琼琚。 所以两人切磋,白云楼都会不经意间指点两句,说出他领悟的弋射要诀。 江远确有悟性,稍作提点,即有所悟,这才短短一二十天,就拿捏了,估计用不多久,就能到弋射的黏了。 当然,也是因为他有底子在那。 “不过要到‘黏皮缚骨’的境界,以他悟性,还得多多打磨至少一年半载,甚至更长。 还想追我?啧啧。” 白云楼才刚坐下,旺财挪挪屁股过来,“老白,真的救了张禽民他父亲?快给讲讲!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啊!” 昨日才发生的事儿,你能知道才有鬼! “这有什么说的。”白云楼抬了抬下巴,一挑眉梢,张开双臂,作拉弓状,笑道: “无非是我箭术超群,眼明手快,实力又强,一箭,秒了偷袭老张的猛禽!” 上次旺财问了箭术,老白回答百发百中,事后高叔说此言非虚。 因此这次,旺财点了点头,“你继续说,我相信你,待会和他们吹!” 白云楼:“……” 旁边的人脸色一黑,都听着呢! 杨唯凑了过来,一摇羽扇,“老白,我若没有看错,你五禽戏的修炼,应该也到鸟式了吧,而且到好几天了?” 白云楼瞄一眼旺财,笑道:“我还打算给旺财一个惊喜来着。” “你还真的两旬超我?”旺财一把抓住老白,苦着脸道。 杨唯上下打量一眼这个他自以为的同道中人,“如此看来,老白纵上不了四宗,应当也够考上七十二座道院中的一个了。” 大易道院,共有七十二座,最顶尖的,号称四宗,实力远超剩下道院,近年以来,只有排名第五的道院,有挤进那第一梯队的趋势。 众所周知,四大天王,共有五个。 第二十三章 保送 这个世界,仙凡之间没有那么明显的分隔,修士阶层,在普通人的眼中,不是那么高不可攀,不是无法触及。 远的不说,白云楼接触过的人当中,江远那个爷爷,本地总兵大人,江怀安,就是一名修士,不过大概实力一般,否则鬓间不应该是星霜如雪。 按照大易律法,纵是修士,也不可以轻易杀人,除了拥有一些特权之外,和普通人,差别不大。 关于道院这些常识,大多数人还是知道点的。 比如七十二座道院中,四大上宗,太清、伏光、桂魄、辰勾,对于每个大易百姓,都是耳熟能详。 一个个的道院,在更久的以前,其实皆是宗门,后来天下鼎新,大易建国,各地修建书院,选拔修炼人才,才慢慢地称作道院。 白云楼囿于出身,了解有限,时常会向杨唯这个明显家境不凡的人求教相关问题。 “话说,老杨,你能看出得到我《五禽戏》的修炼程度?” 杨唯把手中的羽扇一折,老神在在,笑道:“老白,可还记得上次与你说的人体灵气?” 白云楼皱皱眉,摩挲下巴,“莫非你是感知到了我体内的灵机?” “不错,五禽修到鸟式,灵机愈发显现,只是一般的人,连自身的都难察觉得到。 方才老白你拔出刀,羽器不是凡物,会引起你气机外溢,我的五禽修完,并且着手修习战法,增强对气机的运用,所以能看出来一点。” 杨唯摊开手掌,调动气机,只见一缕气旋逼出,肉眼可见。 “气机运用到了极致,内气足以外放,能修炼到这种程度,成为修士,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 不用看我,我是借助手上这把羽扇,才做到的。 这玩意儿难得要死,得靠天赋,没个一年半载,怕是休想摸到门径。” 杨唯羽扇轻轻一扇,风旋消失,“刚刚我听老白你要一门刀法? 如果是这类的刀法,倒是可以练练,增长对自身气机的掌握。 但也不要顾此失彼,当下还是应以五禽戏和学业为重。” 原来五禽练完,修习战法,还有掌握气机这层因素在啊。 可是,寻常之人,连自身的灵机都感知不到么? 白云楼闭上眼,导引经络,可以清晰‘看’到气机流转。 ‘应该是因我的弋射箭法修炼,尤其是到了大成,隐雾藏形,本身就是对我气机运用的极大锤炼。’ 白云楼摊开手,调动气机,灌入手心。 如果内视,可以瞧见,手心不断汇聚点点光斑灵机,并且穿过经络,朝着皮肉渗去。 可却始终无法抵达皮外,无法外放。 白云楼停下手,呼出一口气,‘还差了点,不是因为掌控不够,而是因为五禽戏的修炼没有达到圆满,灵气积攒不够。” “咦?!” 杨唯盯着白云楼的手掌,惊讶一声,“老白,你的灵机操纵达到这一步了?! 比我还要娴熟!” 白云楼道:“我的箭术涉及调动气机,而且前日稍有提升。” “那等你五禽戏练完了,恐怕也就掌握这外放了……”杨唯恍然若失喃喃一句。 一直以来,杨唯和白云楼、周旺财两人结交,是看合他眼缘,而非看重什么实力境界这类东西。 毕竟他家父亲乃是修士,论起修炼,难道谁还能比得上他? 可是现在。 ‘听旺财说,老白每天几无空闲,以前除了练五禽戏,就是读书,是刻苦的典范。 那天去青楼在街上偶遇,他是去跑步了,去练箭术,去练五禽戏了。 或许正是因此,才有这般进步。’ 杨唯定了定神,叹道:“老白,你真进步神速,看来在雾泽中,收获不小。” 白云楼咳了一声,语重心长,唬道:“老杨啊,五禽戏所修灵机,产自于内,而近女人,精气外泄,不利修炼呐。” 杨唯一愣,沉吟半响,眼神一变,下定决心,郑重说道: “从今日起,杨某入道院前,戒色! 两位兄弟,你们来监督我!” 白云楼一挑眉梢,笑嘻嘻道:“好啊,下次再犯,把你阉了咋样?” “大可不必!” 杨唯脸色一绿,半响又道:“老白,等你五禽练完,并且气机外放,可以去找宋老夫子。 据我所知,达到这个程度,可以保送,直接选进道院。” 白云楼愣了愣,“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个说法?!” “书院一般只会对五禽修完的人说这些,你最近连上次考校都没参加,怎么知道?” 一旁知道老白深浅,正自闭的旺财翻翻白眼,插嘴说道: “对了,老白,到了鸟式,书院会有津贴补助优秀学子,尤其是像咱们这些家境一般的人,帮助冲刺,现在你到鸟式,还没领过。” 淦! 白云楼痛心疾首,“补助多少?” 他没有隐瞒过自己修炼,关键的是,突破以来,他来书院满打满算没有两趟,连药汤都给了旺财,所以没人问过。 “一瓶补气丹药,一共五颗,一枚可值好几两银子呢!” “我去到书院的后勤领去!” 白云楼霍然站起来,顺手合上了书。 既然气机外放了能保送,那还温习锤子功课! 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去雾泽狩猎,赚钱,进补,练五禽戏,顶多再有大半个月,五禽练完,箭术圆满,必然可以气机外放。 …… 许久,书院后勤户房。 白云楼出来时,手中拎着一个小瓶,拧开瓶塞,一股药香扑鼻而来。 旁边夫子宋成一道过来,捻了捻须,欣慰说道: “云楼,没有想到,你居然练到了鸟式,未来可期啊。” 白云楼笑着道:“还要多亏夫子给的那株灵草。” 宋成摇摇头道:“紫益参花,可没那么大的效果。 以前你每日勤勉锻炼,可能因为缺了药补,身体一直负荷,所以卡住境界。 近来到了雾泽,猎取补禽,厚积薄发。” 原来是叫紫益参花,这个东西,有明目的功效,先前颇有帮助。 宋成望来,笑道:“近来白爷名声鹊起,老夫可都略有耳闻。” 白云楼讪讪一笑,“是那些好事者编排之语,没有想到夫子竟也知晓。” “我有老友是位禽民,所以了解一些。”宋成感慨说道: “看来无论念书,抑或打猎,你皆有份恒心,日后不可限量。 好了,你且去忙,若去雾泽,须小心些,那可从不安全,猛禽是能要人命的。 书院这边,无需忧虑,我会替你处理,打好招呼。” “多谢夫子。” 两人聊了两句,白云楼回到了学堂,恰好碰到张禽民跑过来,把手里的几张草纸递给了他。 张家刀法。 ———— 傍晚,惊鸿歌楼。 杨唯拉着旺财,不知不觉走到门前。 “旺财,今日进门,是我最后一次放纵!”杨唯怅然望着匾额,望着灯红酒绿。 旺财左右一瞄,鬼鬼祟祟,“你确定我高叔不在?那个翠花婶……姐姐,真喊我了?” “岂能有假?” “我得回家,不然我娘……” “你不是说,你娘常夸老白,就说和老白在一起到同窗家了嘛!” “我进去真的什么都不干啊……” 杨唯掷地有声:“我们相互监督!” 第二十四章 绯鹮氅、修炼进度 当天,白云楼还去了趟李正匠师的羽器铺子。 那只成年绯鹮浑身羽毛可制两件‘绯鹮氅’,白云楼犹豫再三,没要银子,而是选择了用小绯鹮加上自己分成,要了一件‘绯鹮氅’。 守着雾泽这座宝山,每天狩猎,滋补自身所需的钱,不会缺了。 可绯鹮氅,如果不要,下次有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李正炼制出的羽器,是抢手货,寻常炼制出来一件,没有几天就出手了,因此存货极少,等可难了。 “绯鹮氅穿上防身,以后到了雾泽,安全才更加有保证。” 在白云楼看来,无论何时,保命永远是在第一位的。 谁让雾泽中的老六太多,天上猛禽俯冲,地上陆禽埋伏,就连水里,一些游禽也会偷袭。 先前见的贼鸥、横纹虎鸠,就是个中高手,尤其是那虎鸠,若非小金察觉,自己指不定被掏心掏肺。 李正这次再瞧见白云楼,态度明显好了不少,不像上次那样敷衍。 毕竟能猎松鸡,这回又杀绯鹮,说明这白云楼,本事确实不小。 如此能弓擅射的老禽民,往后才能是他的大主顾,就像郭兴旺一样。 寻常那些猎不到大货的禽民,李正可没心思还讲究个什么笑脸相迎,爱买不买! 他接触的禽民最多,而且认识江怀安,知道白云楼的绰号,笑着说道: “白爷,七日之后,尽管来取,绯鹮大氅,届时即可炼成。” 临走之前,又对白云楼道:“往后若是猎得好货,什么帝雉,金翅鸟,黑翼潜鸟,莫要忘了李某。 不管什么,定然炼制出来精品,开出你满意的价格!” “一定,一定!李匠师乃我北穷县当之无愧的第一羽匠,若是炼制奇物,舍你其谁?” 白云楼奉承了两句,拱了拱手告辞。 等到家时,老娘说起清晨的事。 “云楼,今早有人寻你,是你们书院的弟子,叫张禽民,说是前来道谢,留下一篮水果,还要给咱一把羽刀。 你真救了人家父亲的命?” 白云楼点点头,“我在书院见到他了。” 老娘韩娟抬目望来,“瞧着那把羽刀不是凡物,不是你要的吧? 我告诉你,咱可不能挟恩图报。” “娘你放心,我是那种人么,那是,他们非给。” “给你你就要了?” 白云楼翻翻白眼,“他是个心眼实的人,不肯放弃,最后我只好换成了一门刀法。” “既然人家给了,那你就收着吧。”韩娟点了点头,继续忙起自己的事。 ………… 数日之后,白云楼如约从羽器铺子取来了自己那件绯鹮氅衣。 披在肩上,一身骚红。 大易以易当作国名,突出鼎新易行之意,无论服饰,还是车舆、音乐,这些制礼,空前开放,没有百姓服其色的迂阔规矩。 白云楼照了照镜子,导引气机,尔后便见绯衣表层浮现一股亮泽。 烨然若神人。 他又拿出了刀,照着边角,猛地挥砍一下! 嗤啦—— 那把劣质柴刀,当场卷刃,而绯衣仅仅留下一道白痕,并且随着白云楼的气机浇灌,白痕像是被橡皮擦抹掉的铅印,消失不见。 “按照李正所说,这件绯氅才是一件上品奇器,奇于凡物谓之奇器,而修士用的,才是真正的法器。” 李正想要炼制出来一件法器,还需打磨技艺,还差一种真正的妖禽羽材。 “让我猎到妖禽,岂非找死?” 白云楼摇摇头,披着绯氅,来在雾泽岸边。 凉风拂面而来,绯鹮羽毛轻动。 他的脚下一踩,身体蹿出,贯入云雾当中,脚下云履引动雾气缭绕,背后绯鹮大氅猎猎,不断摇曳,如同鸟翅。 绯氅太过显眼,白云楼本想炼件贴身劲装,可内衬可外搭。 但李正说,大氅设计出来,是可以和云履相辅相成,增强在半空的滑翔能力。 所以最后,是件大氅。 “果真有用。” 白云楼一掠二三十丈,又转过身,翩翩然落回了原地,满意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安全系数大增。 不过这件大氅主要功效终究不在御空上面,增长有限。 李正那里,倒是说起,有专门的御空羽器大氅,不过缺少炼制主材。” “一件件的羽器入手,和郭兴旺比着,现在还差一紫金冠。 可是那得猎到帝雉。” 白云楼咂咂嘴,转身从腰间拔出了刀,是把钢刀,价值不过几两银子。 “还缺一件趁手的近身羽刀,倒也不急,刀法可还差的远呢!” 白云楼摆了一个刀架,起手挥动,站在雾泽岸边,演练两下招式。 数日光景,刀法已然出现在玉符上。 【法术:落云刀法】 【道则:云雾】 【进度:未入门(17/100)】 【领悟:无】 进展缓慢,是他重心不在这上面。 箭术修炼,增长对气机的运用,五禽戏的修炼,则是道院要求,耗费了他足够多的时间,分身乏术。 “弋射箭术大成之后,想要达到圆满,还得回到起点,一个缚字。” 【法术:弋射箭术】 【道则:云雾】 【进度:大成(51/100)】 【领悟:黏皮缚骨、明眸如炬、隐雾藏形】 随着进度增进,逐渐过半,白云楼的感悟愈来愈多。 圆满境的弋射,要将黏皮缚骨、隐雾藏形两者融会贯通。 隐雾藏形,是将箭变作雾,反过来,云雾未尝不可化箭。 黑夜之中,白云楼走进了雾泽,不一会儿,目光如炬,通过黑夜,穿过云雾,瞧见一只小雀,正在啄食二十丈外半空中的浮游植藻。 他拉起弓,搭上了一支拖着长缴线的箭羽,调动雾泽中的云雾,附在箭上。 咻! 一箭射出,箭羽好似消失,等再出现,已到那只巴掌大的小雀面前。 箭矢席卷的云雾一散,好像变作丝线,要去包裹那只小雀,缚在它的身上。 但是那些云雾一散,在将凝成云线之际,忽然散开。 这是因为白云楼还没有完全领悟、贯通。 否则的话,云雾即可缚住此禽。 “白家传下来的弋射箭术,关于圆满,早就没人能达到了,所以老赵头听说的我家祖上,也就是个神鬼莫测的大成而已。” 白云楼拉开弓,没有搭箭,气机调动,周围云雾汇聚,渐渐凝成一支箭羽。 箭羽射出,如同方才一般消散殆尽。 “等我达到圆满,不需用箭,应该便能以气化雾成箭。” 所以箭术圆满之际,即为气机外放之时。 第二十五章 雾舟、黑翼潜鸟 雾泽的雾没有多厚,加上白云楼待的地方较浅,一个起身飞纵,御使雾气聚拢,托举着他向上攀升,轻易穿过雾层,到达云顶。 抬起头来,可见隐约被云遮挡住的月色。 近来几日,天气不佳,自从下了那场雨后,接连阴天。 越过雾海,仅仅驻足一息,脚下无根浮萍,白云楼便朝地面落了下去。 当下而言,御雾尚且不能支撑他在半空停滞。 兴许等五禽戏练完,激发更多控雾潜能,才能真正做到在雾泽中驾雾而行,脚不沾地,如同鸟禽。 白云楼一边向前滑翔,缓缓降下,风声灌入双耳,衣袍猎猎作响,一边手中攥弓,朝着左右张望,双眸好似星辰,在气机牵引下,泛着一抹轻淡流芒。 弋射箭术提升,明眸如炬这个领悟,也并非是没有新的心得。 之所以黑夜中来到雾泽,目的之一,就是锻炼眼力。 眼力达到境界,得是到了‘心眼’,用心去‘看’,这和神识有异曲同工之妙。 另外一个目的,则是因为听说一些珍贵禽鸟,昼伏夜出,比如帝雉便有这等习性。 只是受限于晚上雾泽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即便是老禽民,也没办法克服,所以夜幕初下,就不见了人的踪迹。 但白云楼不同,他的目力可要好上很多,所以最近几日,每晚过来碰碰运气。 今天绯鹮大氅到手,他准备带着小金,到深处瞧瞧。 白云楼落下地,脚下再次一踩,飞掠而起。 身披绯鹮大氅,不觉冷意,风从两颊吹过,说不出的怡然。 小金展开双翅,盘桓在他周身,叽叽叫着,有着和白云楼同样的兴致。 一人一鸟贯穿雾层,抵达云雾之上,纵眼一扫,可见气海翻涌。 正下落时,余光忽见远处有团黑影跃入眼帘。 白云楼侧过头,凝目眺望,眼皮一跳。 只见暗淡月辉之下,一艘楼船乘风破浪,两侧摇着似是毛羽制的橹桨,不缓不慢向前而行。 船?! 在雾海上行走的船! 白云楼身体向下坠落,视野被遮,心下惊异却没减少分毫。 “那是一件羽器?我在雾泽混迹这么长的时间,从没听过有这东西。” “不知是道院的人马还是什么,总之,能乘这等事物,定是修士无疑。 莫要招惹为好,大半夜的,出现在这雾泽,万一有了差池,对我不利。” 北穷县的安宁,没让白云楼忘记这是一个什么世界。 …… 羽煌楼船。 一人披着羽制蓑衣,腰环白雾玉佩,头戴灰色斗笠,隐约可见鬓间星霜如雪。 他盘膝坐在楼船顶端的船首,睁开了眼,朝着某个方向一瞄,模模糊糊有所察觉,眯了眯眼,稍作沉吟,苦笑摇了摇头。 这时,旁边来了一名灰衣青年,拱了拱手,神色狂热,“大人,此处大阵终于布下! 只需等到八月,雾浓泽深,必然能成! 届时,雾界现世,我等当为首功!” 蓑衣之人淡淡点头,声音沧桑,憋出一个字来,“善!” —— 白云楼心中思索之际,身姿飘扬,随着雾向缓缓落下,回过神来,向下俯视一眼。 前方不是陆地,而是一片湖泊,面积不算多大,方圆不足百丈,被禽民称作‘玄华池’。 白云楼笑了笑,挥舞双手,擎住方圆数丈内的雾气,涌向自己周身,同时双腿飞快摆动,云履绽放气机光泽。 身姿轻飘而落,等到双脚沾水,白云楼在水面上疾走,不至落入水中。 嗒、嗒、嗒。 一连串的踩水声音响起,溅起一朵朵的水花。 多少有点轻功水上漂的意思。 白云楼目光朝着左右张望,寻觅有无游禽踪迹。 当他快到岸边之时,忽然,左侧方向,水中蹿出一只野禽。 双翅张开,平直如同前世飞机机翼,斜着上滑,径朝着他袭来! 一直飞在白云楼身侧的小金,陡然炸毛,唳啸一声,探出双爪,笔直撞向那头浑身漆黑的野禽右翼。 嗤啦——! 只听一声金铁嗡鸣,小金仓促迎敌,不如对面那只从深水中蓄力,游上来冲刺的野禽,它挡下了最猛烈的冲击,便向后翻倒去。 白云楼几月来在雾泽中磨砺,锻炼本领,如今经验老道,反应极快,抽出了刀,暴喝一声,导引气机,转身砍去! 厮杀之际狂吼,不仅是能震慑敌人,多少还会爆发一下自己,绝非无用。 咔—— 白云楼防住了那只游禽,代价则是脚下一沉,再无云雾支撑,跌入水中。 绯鹮氅衣包裹,气机调动,不仅不会成为累赘,还有三分避水之能,隔绝内外。 毕竟是以涉禽皮毛当作主材炼制而成。 白云楼压根没想在水中和那畜生斗,落水之后,二话不说,便朝近在咫尺的岸边游去。 一眼他便认出,这是一头黑翼潜鸟! 不知该说运气是好,还是坏了。 玄,黑也,此池之名由来,就是曾说有这种禽鸟出没。 他想逃走,可身后的畜生,却要把握机会猎捕。 它掉转过了头,长了蹼的双脚上下交错摆动,双翅张开,长喙尖锐,破水而行,冲向了白云楼! 一般腿越偏向身体后部的潜水能力越强,潜水深度越深,而这只鸟,天赋显然是全点在了游水上了。 事实正是如此,黑翼潜鸟,若是上了陆地,便如鱼儿搁浅,行走缓慢。 白云楼骂了一声,转过身来,双手持刀,灌注灵气,照着潜鸟一翼,再次劈砍而下! 因为有着气机,刀不至于卷刃,可白云楼仍觉虎口发麻,身体向后退滑。 黑翼潜鸟一脚猛地加快划动,身子一转,尖喙又从另外一个方向,攻了过来。 白云楼在的位置就在水面,小金一双鹰目瞧得清楚,它翻过身,仰头唳啸,浑身金芒璀璨,繁密纹路乍现,剔透玉爪表层,裹上金芒,进而悍然向下俯冲! 一爪划过! 嘭! 三道爪痕气劲撕开水面,炸开了水,斜落在了那头畜生身上。 嗤啦两声。 一道是黑翼划过白云楼的后背绯氅上的,一声则是小金划在那畜生羽翼以及胸口上的。 黑翼潜鸟除了双翅之外,胸口显然没那么硬,一下便被破开,渗出了血。 一直逃的白云楼手摸到岸,翻身登陆,反手摸摸后腰。 屁事儿没有。 即便没有小金,他也可以借着冲势逃脱。 转过头来,白云楼望向了水面。 第二十六章 弋射圆满(二合一) 那只黑翼潜鸟,因为有着双翅抵挡,划在胸腹上的伤口不深。 它游出了水面,弯起脖子,用喙梳理腹部划痕周边绒羽,同时盯着站在岸边的白云楼。 这畜生的实力毋庸置疑,双翅坚硬如铁,尤其是翼周边缘,尖锐而且锋利,寻常刀剑和它相碰,都得折断。 纵然是郭兴旺过来,怕也不敢轻易下水和它对峙。 而且因为此鸟黑翼如刀,可以轻松割断缚在身上的弋射缴绳,即便是老赵头的那卷上等蚕丝,怕也难经得住。 想如钓鱼一般盘它,做不到啊。 白云楼身上湿漉漉的,竹编制的鸟篓浸满了水,此刻哗哗啦地淌着。 “想挑衅我下水?贱不贱啊,真以为我干不动你?!” 白云楼眯眯眼,脑海中则是在想对付这畜生的策略。 “如果我的弋射达到圆满之境,以雾化作缴绳,把它缚住,那可不容易割断了。” 只是当下,还没那个本领。 “黑翼潜鸟厉害是归厉害,但它终究不是浑身披挂的绯鹮,双翅坚硬不假,可弱点也明显。 那就是它身体躯干。” 方才小金一招,破开它的腹部,就是明证。 “若是遇到危险,它必然会很快用翅膀护在身上,一般禽民,所遇到的问题,就是在这。” 不过,别人不行,并不代表他白云楼不行。 “弋射大成,隐雾藏形,偷袭可是一把能手!” 白云楼摩挲下巴,坏笑一声,手放在了嘴边,吹了一声哨子。 半空中盘桓的小金飞回,落在肩上。 白云楼抚摸了摸小金,“得靠你来吸引那头笨鸟,让它张开双翼,这样我才可以偷袭。” 小金歪着脑袋,盯着主人,似懂非懂,旋即一掠而起,攻向黑翼潜鸟! 唳—— 以它当前智慧,兴许理解不了太深,但是只要明白一点即可。 干就完了! 黑翼潜鸟见状,叫了一声,并无惧意,双翅微微张开,如同舞刀,挑衅之意十足。 小金玉爪探出,调动气机,隐约可见周围雾气滚滚,有汇聚的趋势,随着一起,俯冲而下! 不仅是它,那只黑翼潜鸟,双蹼划动,周围的水形成暗流,在它脚下,平整如镜的水面好似鼓起了包,形成托举之势。 轰! 两者交手。 “这头畜生居然已有几分御水之能?! 小看它了。” 这是涉及到了妖禽层次,普通野禽,可没这个能耐。 趁着这个空挡,白云楼迅速取下弓,搭上了箭,用的是尖箭簇,求得是将其射杀于此! 弓拉成了满月,周围雾气蔓延到了弓弦和箭矢上。 雾气着盖,足以消弭弦嘣回的声音,以及箭矢射出时的破风声。 隐雾藏形,藏的可不只是视觉上的错差。 没有这点效果,白云楼可不敢说偷袭。 无声无息之中,威势凶猛的一箭,迅速射出! 黑翼潜鸟击退小金,正发出得意鸣声之际,白云楼的一箭倏然而至! 雾气遮掩,压根没有察觉。 噗嗤—— 箭射入了潜鸟心腹位置,不偏不倚,把在水中的它当场掀起,在水面上倒滑,飞了将近数丈,才停下来,沉落下去。 这时,白云楼的箭矢再次射来,不同的是,此次箭后拖着一条长线。 为免发生意外,再蹦出来什么游禽,白云楼格外谨慎,没有选择亲自下水。 箭矢射入水中,稳稳黏住鸟躯。 白云楼拉绳回来,缓缓牵到岸边。 正在这时,明显感到平静的水面激荡,好似被掀起了浪。 白云楼面色一变,飞速拉扯丝线,同时双脚向后接连退了几步。 一道气劲陡然在水面上乍现,黑芒幽深,欲要斩断绳索。 “走你!” 白云楼猛地一提,潜鸟尸体跃出水面,到了岸边,可在这时,那道黑芒攻在潜鸟尸首双翅之上。 嗤啦——! 刺耳声音响起,甚至可见火花迸溅。 白云楼把那头中了自己一箭的潜鸟尸首拉到身边,低头却见翅膀上的羽毛被毁大半,尤其是翼角位置,可以用来制刀的‘刀羽’。 “你大爷啊,多好的毛,多好的翼,就这么破坏了!” “真畜生啊!” 白云楼痛心疾首,抬起头来,瞧见一只体型大了一圈的黑翼潜鸟,浮出水面,盯着尸首,露出和他一样的神情。 眼都红了。 又是一只? 白云楼一愣,“这是你家的啊?” 他回过神,盯着那只黑鸟,瞳孔一缩。 “能把这只翼羽毁成这样,只能说明,这只黑翼潜鸟,会更厉害!” 白云楼站在距离湖岸数丈之外,和那畜生遥遥对峙。 “它不敢登上岸。” 白云楼打量那只黑鸟双翼,尤其是泛着紫意的翼角,眼中馋涎,“如果用来制成羽刀,指不定能成一件真正的法器!” 他拿起弓,吹了一声口哨,望望小金,打算重复刚刚那番操作,射杀此禽! “小金,要小心啊,这头畜生,明显厉害一些。” 小金脑袋亲昵地拱拱白云楼的手心,旋即掠起。 那头浮在水面,不肯离去的黑翼潜鸟,果然愤怒大吼,张开双翅,并且驾驭湖水,掀起浪潮。 颇具声势! 能够达到这种程度,纵不是妖,怕也相距不远。 小金一招便败退了下来。 白云楼弯弓搭箭,趁机一箭射出! 可与上次不同,箭将刺入那头畜生胸口之际,它的皮毛乍起,迅速合拢双翅护住身体。 箭矢势大力沉,将那黑翼潜鸟逼得倒滑,甚至刺入双翼,但终究是被防住了。 “妖么?” “居然这都能防得住!” 白云楼骂了一声,小金落回他的肩头,精神略显萎靡,方才几次交手爆发,对它而言,消耗不小。 毕竟还是一个孩子。 和它同期出生的兄弟,在郭兴旺手里,听说还没会飞。 黑翼潜鸟戒备又愤怒地盯着,仍然没走,应该是因白云楼脚下的尸首。 “想要对付这只大的,箭术不够了啊……” “如果箭术达到圆满,更上一层楼,用云雾缚,进而把它拉上岸搁浅,耗也把它耗死!” 白云楼想了想,觉得可行,见那畜生一副怒目而视的神色,反瞪回去。 “辛辛苦苦我猎杀的羽刀,早晚得从你的身上给扒回来!” 白云楼发现了脚下鸟尸一直吸引那只黑鸟,“这个倒是能当下次再来吸引的鱼饵。 回头得留一些。” 收拾好了之后,白云楼离开此地,临走之前,回头凝望,一脸可惜,“我的羽刀……” 刚穿越过来那会儿,他的射术还不精湛,入门都没达到,在雾泽中狩猎,空手而归是常态,顶多运气好了,在树梢的鸟网上发现几只麻雀。 可是随着弋射提升,先是达到黏,又达到了隐雾藏形,凡是被他瞧见的鸟,极少能够逃脱。 今日却失手了,还是一条大货! 白云楼化悲愤为动力,之后半月,陷入了疯狂练箭之中。 每天大半时间,待在了雾泽里。 这日傍晚,他站在雾泽边,手中拿弓,面对雾泽,正一箭箭地练习。 每拉开弓,便能瞧见弓箭上所附着的云雾闪烁出来一层淡淡亮芒。 每射一箭,即能瞧见箭矢上的云雾散开,化作一根根的丝线,如同附骨之蛆蔓延,攀爬到了白云楼的目标—— 一只双翅双脚很屈辱地被绑在树上的大雁身上。 【法术:弋射箭术】 【道则:云雾】 【进度:大成(99/100)】 【领悟:黏皮缚骨、明眸如炬、隐雾藏形】 终于。 一箭射出,无声无息。 云雾化作丝线,缠绕在了那只当了一天靶子的大雁身上,没再逸散,而是紧地一个收缩! 嘎—— 大雁喉咙被压,有气无力喊了一声。 【法术:眸藏云缚】 白云楼停下了手中动作,望向玉符,在进度达到了一百的瞬间,上面三行信息消失不见。 只剩下了孤零零的法术。 “好好好,最后圆满境融会贯通,名字就是直接从三个领悟各自摘出一个用是吧?” 白云楼呃了一声,望向了那四个字,心中感悟接连浮出。 他把手掌摊开,调动气机,灌入手心。 旋即,果然见到气机外放,一股亮芒汇成风旋,形成在手心中。 “果然,气机外放已成!” “现在还差的是《五禽戏》的修炼了。” 这段时间,也并不是没有进展,五禽戏进度达到了第五阶段鸟式(91/100)。 距离圆满,估计也就撑死十天半月的事。 白云楼笑了一声,攥了攥拳,抬头瞧瞧天色,趁着夜色,背着弓箭,移步走入泽中。 “畜生,老子来了! 弋射圆满,就拿你来给我试箭!” …… 玄华池旁。 白云楼取出了那只黑翼潜鸟的部分尸身,扔在靠岸边的水中。 “这叫打窝!” 潜鸟嗅觉出众,准确来说,是对水里的状况感知敏锐,相信可以嗅到同伴气息。 做完这一切后,白云楼在距离岸边十余丈的地方立下,手中持弓拿箭,静静等候。 只要敢冒出头,他有把握,今日拿下那只妖禽。 回去之后,他可做了不少功课,向相熟的老禽民询问了一些习性之类。 北穷县的禽民,大多数的为人不差,有人请教,不藏私的大有人在。 即便少有人能猎到,可如老赵头,活了几十岁了,总归见识几次,了解一些内情。 除此之外,书院之中有藏书阁,典籍众多,也有一些相关介绍,两相印证,帮助颇大。 为了此次狩猎,他还专门从老赵头那里借来了那轮蚕丝。 据老赵头所说,这些异种蚕丝,产自南方‘桑蚕郡’。 就像雾泽郡中,人以雾泽为生,并且衍生出来鸟羽等一系列器物一样,桑蚕郡,境内多桑多蚕。 有些桑树,甚至高耸入云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北穷城中,其实有蚕丝店,说是蚕丝,更应该说是布匹铺子,他们便来自于桑蚕郡。 不过若是想要这等异种蚕丝,需要预约,若是缺货,还得等上一年半载,数月光景。 所以白云楼暂时没买到。 当然,他其实也没有多富,可能买不到手动辄数十上百两银子的货。 “老赵头的蚕丝,品质一般,但也凑合用了。 只要能猎到那只黑翼潜鸟,损坏这轮缴线,那也不会亏了。” 不知过了多久,白云楼精神一振。 果然,那头畜生露出了头,浮出水面,朝着四周张望,口中喊叫。 有点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的意思了。 白云楼手中弓拉满,冷哼一声,蓄了半响,云雾汇聚在箭簇上,凝聚如同实质。 位置在他心中,压根不用瞄准,随着手指一松,箭矢拖着长长缴线,悄无声息射出! 箭矢上有云雾散出,而长长的缴线上,则是聚拢云雾,附着在线上面,颇为紧密。 一是为了加固,二是为了遮掩缴线。 其实,纵然不用蚕丝,不用箭矢,白云楼也能射出雾箭、雾缴丝线。 但是当下,他体内的气机太淡太轻,效果恐怕不是那么理想。 若想施展法术,还是要以灵气为根基啊。 达到圆满境后,箭矢更上了一层楼,这次,那头畜生没有察觉,当场命中! 箭矢云雾彻底散开,包饺子似的,顷刻便把那只黑翼潜鸟笼罩、包裹。 潜鸟反应过来,张开双翅便要挣扎,翅膀上,尤其是翼角上的锋利‘刀羽’,割向云雾。 可那能束缚它的雾丝,被它攻击时,好像变成虚幻之物,刀羽全然无用! “若是没有这点能力,怎么值得我花大力气提升到圆满?” 白云楼见状,眉梢一喜,双手猛地拉扯丝线! “过来吧你!” 潜鸟猝不及防,而且随着挣扎,云丝愈来愈紧,勒着它的双翅,几乎让它动弹不得。 只能顺着缴线牵扯,朝白云楼的方向而来。 嘎嘎—— 它叫两声,双蹼轻动,御使湖水,形成一股流动之势,抵挡那股拉力。 “小金,空中袭扰!” 白云楼双手抓绳,大喊一声。 唳! 小金盘桓而下,逮到机会,朝着下面来上一爪。 潜鸟一只脚踩到了岸边,疯狂挣扎,双翅翼角绽放出来淡淡紫芒,迸出气劲,朝着周身云雾而去! 这下,终于是有了些动静,云雾凝成的线,陡然变淡许多,隐隐无法困住。 白云楼双手抓着丝线,度过气机。 气机顺着丝线蔓延过去,化作云雾,变成云丝,再次纠缠上去! 想跑? 怎么可能! 老子气机外放! 白云楼的手中,再次牵扯丝线,使出吃奶的劲,猛地一拉! 潜鸟身体一歪,倒在岸上。 第二十七章 七月流火 上了岸后,潜鸟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待宰的羔羊。 没了御水借力,明显可以感到,它挣扎的气力小了不少。 白云楼没有贸然接近,身体后退,双手交错拉丝,拖着猎物在土上蹭,远离湖岸。 地面摩擦出一条显眼长痕。 嘎嘎—— 潜鸟叫唤不止,被束缚的双翼连续摆动,逼出气劲,斩在一根根的云丝雾线上。 可是因为白云楼沿着蚕丝度去一缕缕的雾气,始终无法挣脱。 调动气机太多,消耗不小,白云楼额头布满密汗,抬头见到离岸愈发远了,手中动作一停,松下了线。 “这头畜生,能施展出这么多次招式,我扛不住啊。 但也差不多了,一时半会,回不去水里了。” 之所以拉回上岸,白云楼是为了保险起见,以免它能察觉自己的箭,以免它会逃窜,潜入水中。 若是如此,他可就亏大了。 没了持续输送,黑翼潜鸟三两下斩开了云丝,挣脱束缚,长着蹼的双脚着地,没有丝毫犹豫,朝着湖跑。 说那是跑,并不恰当,它在陆地,走路姿势怪异,重心不稳,左右一摇一摆,速度慢得感人。 还要张开双翅,平稳身体,才增加了几分速度。 “果然到了岸上就是废物,这都不用小金去对峙了!” 白云楼嘲笑了一声,已经迅速取出弓箭,朝着一侧跑了几步,发现间隙,不用瞄准,举弓便射! 云雾缭绕,箭尾泛出一圈圈云环,好像推进助力一般。 噗嗤—— 尖锐箭簇刺入黑翼潜鸟侧腹,插入数寸。 同时,箭上云雾如蛛网般蔓延,瞬间将它包裹! 潜鸟被缚,一下摔倒在地。 即便是要射杀,法术‘眸藏云缚’一样会起效果。 白云楼没有近前,再次弯弓搭箭,远远瞧着潜鸟趴在地上,鲜血直流,半响没有动弹,这才抽出了刀,快步奔来。 这玩意儿近战实力强悍,双翅锋利无比,而他刀法尚未练成,自然谨慎为上。 “死了。” 白云楼严格遵循规矩,先用刀在它脖子上砍上一下,确认状况,才松口气。 俯视这具尸首,他咧了咧嘴,笑出了声。 “羽匠老李水平达到,不得给我炼制一把法器级别的羽刀?” 小金飞了下来,停在肩上,白云楼摸了摸,“回去给你吃肉!” 此鸟实力强横,疑似化妖,一身的肉,必然大补。 小金能长这么快,成为狩猎一大助力,就是因为白云楼从不吝啬,自己吃的,总会分出一些。 收拾干净,扛上鸟尸,哼着小曲,打道回府。 …… 半夜回家,月色暗淡,街上几无人影,白云楼走入小巷,到了羽铺后门,用力推出一条门缝,取出钥匙,从外开里面的锁。 这时,他的耳朵轻动,听到了脚步声,转过头来,却见一人从街上走进巷子。 是名女人,年纪三十上下,身穿劲装,勾勒出来窈窕身姿。 白云楼瞥了一眼,面露疑惑。 附近街坊邻居,家家户户,无论大小,他都认识,比如王家有位二十多岁就孀居的寡妇,甘家有个胸脯如瓜臀如桃的闺女…… 但是这人,他没见过。 女人侧头,望了望白云楼,上下打量,见他一身打扮,又瞧见了旁边那只黑翼潜鸟,面露诧异,不过没有搭话,一错而过。 白云楼回过头,打开了门,老姐白纤凝听到动静,睡眼惺忪起床,到了后院。 “云楼,今天怎又回来这么晚,娘亲担心你呢!” 白云楼笑了笑,“这不快要秋闱,我就多练了会。 最近我不是每天晚出早归么,不用担心!” 说罢,他朝着门外撇了撇嘴,“姐,刚刚我在门口见到一个女人,进了王家的门,那是谁啊?” “王家?”白纤凝想了想,“听娘亲说,王家房子不是空下来么,就租出去了,那应该是租客。 你不说了,快秋闱啦,可能是从本郡其他地方先过来的士子,趁早租个地方。 而且每年雾季,不都会有来自全国各地的人来北穷县赏景呢!” 北穷县是雾泽郡的首县,郡治在这,本郡每年秋闱也在这里。 白云楼皱了皱眉思索,白纤凝走近,手指朝他脑门轻轻弹了一下,嗔怪道:“想什么呢! 难道看上人家了? 快快洗漱去睡觉吧!” 她又蹲下,端详一番今日拿回来的猎物,错愕道:“这是黑翼潜鸟?!” 家中干的就是羽铺,而且身为本地人,认识这头畜生,实属当然。 白云楼连忙道:“我没下水,只是箭术又精进了,恰巧碰上,‘钓’上来的。 姐,你别担心,也别给娘说了,明儿一早我就卖到李匠师那。” 这段时间,白云楼在雾泽狩猎,大大小小的猎物,有猛禽有陆禽,凶的狠的,都有带来,对于能猎回来潜鸟,惊愕但又不会太过意外。 而且白云楼先前跟老赵头一起猎杀绯鹮,出力甚多,箭术极高,早传遍了。 白爷这个名号,如今多少实至名归了些。 白家母女两人同样有所耳闻。 白纤凝审视一番自家已能独当一面,扛起家中负担的弟弟,噗哧一笑,“知道啦!” ———— 翌日,白云楼早早起床,拿着潜鸟,从后门走,一路来到李正的羽器铺。 李正百无聊赖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中拿着一柄羽扇,轻轻扇动,凉风习习。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到了七月,天气转凉,但是总体而言,温度还是颇热。 他左手拿着小茶壶,抿了一口,察觉到了有人,睁开了眼,便见站在门前的白云楼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每天刷七八次的雪白牙齿。 阳光开朗,邻家男孩。 即便有一阵子没见,李正仍然一眼认了出来这个少年郎。 “李匠师,我拿来了新货,你给瞧瞧?” 李正目光下移,眼睛瞪大。 “黑翼潜鸟?!” “不,不对。” 一个鲤鱼打挺,他从椅上起身,跑到那具尸首面前,蹲了下来,摩挲那双翅膀,比摸女人屁股还要热切。 “翼角刀羽泛紫,这是化妖了啊!” 第二十八章 羽器炼制、师兄 “就像人的修炼,先有内气,后习吐纳,炼化灵气,施展法术。 禽兽之属,修炼化妖,也会掌握法术,是天赋中得来。 比如这头黑……紫翼潜鸟,应当会用翅刃这类攻击了吧。 而且它在湖中,可能还会御水,很难拿下!” 李正爱不释手地抚摸,抬头叹道:“你居然捕到了,我果然没看错人!” 白云楼笑问道:“既然如此,不知李匠师能否为我炼出一柄达到法器级的羽刀出来?” “我的技艺早已娴熟,差的只是主材,包在我身上了!” 李正毫不犹豫,拍拍胸脯,眼神亢奋,伸出手指,先是九,又变成五,最后只剩三根。 “九…五……不,三天,三天我就可以炼制出来!” 他双手抱起了那具鸟尸,“此次不收取你任何费用! 这鸟除了翼角刀羽之外,双翅上的硬毛,我不会要,而是全部折算成钱,我会用更好的材料,为你炼制法器!” 按照规矩,若要李正炼器,要付出的不仅是钱,还有猎物身上的边角料之类。 “那么白某在此多谢李匠师了。” 李正摆了摆手,火急火燎,“白爷,如果无事,那我这便开始炼制去了。” 白云楼环顾一圈,“这店……” “趁早打烊,关门歇业。” 他要不眠不休,连肝三天三夜,一鼓作气,炼出羽器! 这就是技术宅么…… 白云楼瞄了眼李正神色,吐槽一句,说道:“李匠师,把毛处理完了,不如趁着把肉与我。” 羽匠炼器,通常对毛有着严格要求,所以尸首一般是由他们自己处理,以免外行坏了根本。 尤其是帝雉尾羽,更是娇贵,若是要羽匠炼制出长翎,还得要给活的帝雉。 李正挂上打烊牌子,掩上铺门,抱起那只连毛带肉好几十斤的潜鸟,朝着后堂走去,说道: “那你和我一起来吧!” 白云楼好奇地跟着李正,穿过两道帘门,到了一间乱糟糟的屋子。 寻常锻造钢刀铁剑,铁匠铺中要有火炉、铁砧等等用来进行淬火、锻打等步骤。 但是这里,没有火炉这个核心部件,取而代之,是种名为‘雾机’的器械,形如煤炉,是圆柱形,上有一个开口,接连喷出淡淡雾气。 李正放下禽尸,发现白云楼的视线,到了跟前,一脚踩在雾机下方的踏板上。 轰! 开口上的雾气,猛地一涨,喷射而出,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炼制羽器,不是用火,而是用雾,或者称之为‘蒸气’。 可惜,我并不是修士,没有掌握灵气化雾;手中也没那等厉害法器,所以只能凭借此物。” 李正松开踏板,对白云楼这位大主顾耐心解释道。 “这是根据雾泽中生活的禽鸟的‘性’而传下来的炼制法门,只适用于咱们这里。 如果是从东南剑州或者其他地方捕捉来的鸟类羽毛,这般炼制出来,恐怕就出不来精良羽器了。” 白云楼四周打量着,朝着雾机口子里瞄了眼,一乐。 说的玄乎,不就是烧水么! 只是雾机装了什么装置,加大了口子的蒸气喷力而已。 稍稍思索李正的话,白云楼又问道: “如果是两个地方同一种鸟的羽毛呢?” “雾泽中的鸟类特殊,许多是外界不曾见的。 即便是同一种鸟,用雾法炼制出来羽器,那也必然是我雾泽产出的鸟更胜一筹。 这是因为地气不同。” 李正捻了捻须,口中念道:“橘逾淮而北为枳,鸲鹆不逾济,貉逾汶则死,此地气然也。 这是出自《考工记》的一段话,不同禽兽草木,对不同的地气有不同的反应。 我们雾泽禽鸟的‘性’,对雾的适应是最好的。” “除了生物之外,还有其他考察因素,比如水、土。 对于锻造铁剑来说,淬水必须要用当地的水,铸塞要用当地的土,这样一来,打造出的刀剑才会最好。 ‘刀、斤、削、剑,必淬之以水,非其地之水弗良也,比锢之以土,非其地之土弗良也。’徐氏解注里面正对此语……” 白云楼的文化,可没那么焚书坑儒。 毕竟前身有记忆的残留,加上在这世界好歹有段时间,读了四书五经那些书籍,文化素养蹭蹭上涨。 大致可以听懂人话。 “那啥,老李,把鸟身上的羽毛褪掉,还得多久,我赶时间。” 白云楼干咳一声,问道。 李正伏案正对鸟尸,“这头畜生不比寻常,怕是得好几个时辰。” 你不早说! 这时,铺门传来咚咚的敲击声,并有一道喊声。 “老白,老白,在里面么?!” 李正皱了皱眉,怒道:“谁啊,没有看到我挂的打烊牌么!” 白云楼细细一听,“是找我的,应该是我发小,我去瞧瞧,便不在这里逗留了。 等到晌午或者傍晚,再过来取。” 发小? 常言道,物以类聚,能和这白云楼一起的人,想必是位老辣的老禽民? 都是生意啊! 李正难得起身,“也好,妖禽的肉并不容易变质,不必担心。” “我去送送白爷。” …… 周旺财站在门前,挠挠头,对旁边店铺的婶子喊道:“姐姐,你看到的那个少年,真没出来?” 自从去过两次青楼,尤其是第一次见白云楼那个浓眉大眼的进门,朝着老鸨那个大妈热络就喊姐姐,把人哄得喜上眉梢。 之后他就学会了点。 不等那个腰肢水桶粗的大婶喜滋滋地答话,羽匠铺子的门打开。 旺财扭头便见白云楼和一老头并肩出来。 那位据说向来脾性不好的李匠师,含笑朝着老白拱手,喊了一声,说道: “白爷,一路慢走。” 旺财听到那个称呼,一愣,这时,李正朝他望来,笑道: “这位想必就是周爷? 失敬失敬,在下李正,往后周爷若有生意,可来小店。 有白爷在这里,价格一切好说。” 旺财怔了半响,木讷点头,直到李正转身离开,他才被白云楼一巴掌拍醒。 “旺财,咋回事儿?” “雾草,李匠师喊我什么,周爷?!” 周旺财回过神,激动地一把抓住白云楼的双肩,又打量了一眼老白,声音一涨,“你还真是白爷! 连李匠师都对你,都对你……” 李正这位羽匠,在城中的名声不小,有北穷第一羽匠的美称,如今却和老白称兄道弟,如何能不惊愕?! 白云楼翻翻白眼,笑了一声,勾肩搭背,“旺财,找我有啥事儿?” 旺财一拍脑门,拉着白云楼走,一边说道: “老白,书院今天来了一位师兄,是从道院回来省亲的,被山长喊来了,说是可以讨教一些问题。 我从书院跑过来,去了你家,又到这里。 快点走吧,听说那位师兄今天上午便到!” ———— 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良,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 橘逾淮而北为枳,鸲鹆不逾济,貉逾汶则死,此地气然也——《考工记》(玄幻世界,不追求科学性,橘和枳不是同种东西,就别说了) 刀、斤、削、剑,必淬之以水,非其地之水弗良也,比锢之以土,非其地之土弗良也。——《考工记解》徐光启 天时、地气,这是本书最重要的设定,也是修炼体系相关,故列于此。 第二十九章 南宫极 秋闱大考,听说很久以前,还是三五年才会举行一次,不过现在,每年皆有,书院总归会有弟子能考得上道院。 邀请回乡省亲的人,前来书院,不是什么难事。 “听说这次请来的人是‘西极道院’的师兄,只比咱们高了两届。 不过似乎很是厉害,名头很大,连江总兵,以及刘学道,都一起过来了。” 学道,是道盟在各个地方所设立的一个职位,执掌当地道考,为七十二座道院招揽有天赋的弟子。 道盟,是由七十二座道院为首,联合天下包括散修、官府出身的修士,共同设立的组织,它独立于朝廷系统之外,素有‘官府管百姓,道盟管修士’的说法。 西极道院,在云州境内,距离雾泽郡也更近些,在诸道院中,实力可不算强。 白云楼沉吟了半响,问道:“那位师兄怎么称呼?” “复姓南宫,单名一个极字,听听,光听这名字就感觉厉害! 据说他家家境一般,是个十足草根,入道院前,成绩垫底,没人瞧出什么,可等考上道院,一飞冲天……” 两人边走,旺财一边滔滔不绝说着,也是刚从夫子和杨唯口中了解到的。 大致介绍完了,他的目光再次审视了白云楼一遍。 还在为刚刚李正匠师称呼的事,而觉惊异。 “老白,近来你在雾泽打猎的事我都知道,怎么李匠师也称呼你白爷,现在名头这么大了?” 白云楼听到南宫极这位师兄的消息,正思索着修炼的事。 对于书院学子而言,最主要的任务,是要道考,但是成为修士,那是上了道院的事。 怎么成为修士,一般的人只知道个吐纳吐纳,具体怎样,如何修炼,相应功法之类,是接触不到的。 除非像杨唯、江远那样,家中有长辈,或者机缘巧合,像说书故事里,碰上一个游历江湖的高人逸士,看中了你。 另外,参军入伍,似乎也有可能接触得到,只是受掣过多。 对一般人来说,道院是条最稳妥的路径。 当然,五禽戏的修炼快慢,未必就能完全代表什么,如南宫极这样的人,后来居上,想来不在少数。 毕竟因为家境所限,每个人的起点不同。 白云楼闻言抬头,一挑眉梢,笑嘻嘻吹嘘道: “那是,你小子也叫声,以后爷罩着你! 别的不敢多说,在北穷县这一亩三分地,好使!” “滚滚滚!”周旺财抖抖肩,“我可比你大几个月! 小的时候,你娘还说让你认我当干哥哥,你咋不叫我声哥哥!” 白云楼点点头,拍拍旺财,笑道:“不是不行,咱俩各论各的,你叫我爷,我喊你哥。” 旺财翻翻白眼,以前嘴上功夫,他比老白其实更胜一筹,但是现在,每次是他被说得哑口无言。 嬉闹之中,两人到了书院。 恰好瞧见距离大门不远的校场上,正有各个班的学子汇聚,排列整齐地安静等候着。 前面则是几个年纪偏大点的中老年人,穿着偏正式的曲领大袍,含笑交谈。 为首两人,一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江怀安,另外一个,不出意外,是那位学道了,刘山虎。 白云楼和旺财两人过来,数十个年龄差不多的少年少女纷纷侧目望来。 夫子宋成朝着白云楼眨眨眼,轻呵一声,“你们两个,何来迟也,还不快快入队!” 旺财略显紧张,白云楼则是神色坦然,耸了耸肩,从校场众人的侧后方走来。 队列中有好几个熟人,张禽民瞧了瞧白云楼,对视一眼,点头示意。 总兵那位孙儿,江远,站在队列的最前方,站姿笔直,稍稍仰着下巴。 最近这段时间,他可是向白云楼讨教了几次,多少有些交集,箭术方面,大有‘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的感觉。 那白云楼深不可测,每次比试,总能多出手段花样,让他望尘莫及。 白云楼瞥了一眼他,笑了一声。 江远此人,心思不坏,只是出身高点,养成了些倨傲习性,但是为人并不讨厌。 当然,也可能是他白云楼这个驯龙高手,故意在他面前炫技,展示箭术,狠狠挫败了这只骄傲孔雀。 至于近身厮杀,白云楼反正从不在他面前施展,任由江远自己脑补。 再拿捏不下十五六的少年,他白云楼前世今生几十年岂不是白过了。 江怀安扭头往后见到白云楼,捻了捻须,笑了一声,“是这小子。” “哦?江总兵认得那小子?” 学道刘山虎是个中年,和他名字完全不同,身材瘦削如猴,尖嘴猴腮,眼睛小得只剩一条缝,瞥了一眼,问道。 江怀安笑道:“我家孙儿向他讨教过几手箭术,少年郎之间的意气争锋,不值一提。” 刘山虎轻咦一声,惊讶说道:“听闻江总兵出…江总兵精通弋射之道,令孙颇得几分真传,如此居然还要向他讨教,看来这个小子的箭术,不容小觑。” 江怀安乃是禽民出身,自幼家境贫寒,后得机遇,才迈入了修炼一途,这并非是什么秘密。 所以刘山虎说到一半顿下。 腰悬云雾环佩,气质儒雅的张怀安感慨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嘛。 这个小子对箭术的领悟不低,一些见地可谓鞭辟入里,老夫自愧不如。” 刘山虎笑眯眯道:“这么说来,是个好苗子喽? 不知五禽戏的修炼,以及文科成绩如何?” “……” 几人交谈,并未避讳什么,在第一排的弟子当中,有一男一女,是和白云楼同班的优等生。 听到总兵言说,两人面露诧异,相互一视。 这时,只听天空传来一阵响声,高亢贯入云霄,是种禽鸟鸣叫。 正要向学道大人介绍得意弟子的宋成和众人一起抬头。 一只大鸟,飞掠而来,浑身雪白,颈部修长,头顶点缀一抹赤红。 这是只大白鹤! 白鹤从天而降,双翅展动,只见鹤背之上,站着一人。 背负双手,身着一袭整洁白袍,身姿挺拔,睥睨而立。 周围明明风平浪静,在他面前,却是刮起了风,将他衣袍吹起,猎猎作响,鬓间打理出来的两缕长发,随风而动。 姿态非凡,气质出尘,翩翩然如仙人也。 擎云天赋增长,对于气息流动敏锐的白云楼打量一遍,皱皱鼻子,嗅到一股子装逼味道。 如果那风不是这人自己弄出来的,他吃了这坨翔。 第三十章 无处不在装 除了站在前面的江怀安、刘山虎两人若有所察。 剩下那些没见识的弟子,瞧见南宫极的出场首秀,御鹤而来,气势激荡,俨然一副神仙之姿,皆是瞪着双眼,口中惊色连连。 南宫极的长相一般,但常言道,人靠衣装马靠鞍,一身打扮,外加传出来的一点事迹,足以加成太多。 他背着手,俯视校场,脸上挂着点到为止的淡淡笑意,可在这时,脚下那头畜生,却悬停在了半空中,并不落地。 如此过了半响,南宫极笑容一僵,下面又有众人抬头盯着,不好发作,仅仅脚下稍动,踩了一踩,心中骂翻了天。 “你这畜生,不是关键时刻掉链子么! 都怪道院养得太好,现在没水你是玉足一点不肯沾地是吧?” “信不信老子把你剁了!” 这是道院养的涉禽坐骑,实力强悍,速度极快,说杀当然是吓唬的。 威胁没用,南宫极哭丧着卑微请求: “鹤爷,别啊,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回来一趟,还想赚点书院的钱,我一个穷光蛋,可没资格嫌弃三瓜俩枣,多少是点钱啊。 没个帅气出场,还怎么唬住人啊……” 白鹤产自雾泽,道则隶属云雾,他本是想借助白鹤落地施展相应术法,仙气飘飘,人前显圣。 可到关键时刻,这玩意儿不合作了。 “……” “娘的,老子不用你了!明天就去雾泽,我自己去捕一只坐骑!” 南宫极骂骂咧咧,一转过身,自顾自地走了下去,轰地一声,坠在地上,完全没有任何花哨。 不似云雾那般轻飘。 地面刘山虎、江怀安几人走了过来,笑着拱手,“是南宫道友吧。 早有耳闻,早有耳闻,近来可是闹得一番好动静啊,一人之力,剿灭一处魔教据点,九壤杀八柱之境! 如此天赋,让我等这群老朽汗颜。” 南宫极调动气机,有点灰头土脸地挥挥长袍衣袖,回了一礼,干咳一声,“诸位皆是长辈,喊我一声南宫就是。” 他可没想见江怀安他们,跟这一群老头老太有啥聊的,要装得在师弟师妹面前。 当然,回来也是因为书院会不吝啬。 书院后勤户房,可是有每年从道盟得来的拨款,一些丹药啥的,即便对他,都是有用处的。 “……” 白云楼站在队尾,瞧着南宫极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和几个中年乃至老头寒暄,而且明显是平辈相交。 能够得到本地最厉害的那一撮人过来迎接,不仅仅是因为南宫极的修士身份,还是因为他的实力。 其中具体消息,白云楼的层次,了解不到,但从杨唯口中,多少能得一点轮廓。 ‘南宫极比着同届的人,进步更快,实力更强。’ ‘江总兵他们的态度,大概就像我在老赵头他们那些老禽民面前,显露出来无与伦比的箭术后一样。’ 实力为尊,修炼翻身,入道改命。 不一会儿,南宫极和那几人寒暄结束,走到了等待的书院弟子面前。 他背着手,扫了一眼,瞧见一众师弟师妹神色,心中一阵得意,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点了点头,老气横秋,“不错,不错。” 南宫极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道:“书院山长夫子,以及总兵他们,都被我撵走了,只剩咱们,各位师弟师妹,不用紧张。 我南宫极其实和你们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虚长两岁,早走一步的先行者而已。 此次书院夫子请我过来,是要我来说说关于道考的事。 另外,你们畅所欲言,想问什么,尽管来问。 就当作是闲谈嘛!” 甫一接触,就能发现南宫极一点没有刚刚在白鹤身上时,那股生人勿近的气质。 这算不算原形必露。 白云楼心中嘟哝一句,但不了解,他也不好对南宫极的性格有什么评判。 江远举了举手,立刻问道:“南宫师兄,能否问问,你现在的实力如何? 我听我家爷爷说了很多南宫师兄的事,一人剿灭魔教老巢据点等等……” 怎么感觉你是想说《我的总兵爷爷》? 南宫极不难认出来江远外貌和刚刚的江怀安有点相似之处。 他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一瞥众多面孔青涩的少年少女,“想来你们大部分人,对于修炼并不了解。 九壤、八柱、七节,这些都是什么概念,也不知道,要说实力,更是无从谈起。 我的实力多少,若是你们以后上了西极道院,自然是会明白。” 南宫极的表情促狭一笑,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其他人的水平,我倒是很乐意说说。” “你们只比我低两届,我的话,区区一个小人物,以前在书院时,你们没有听过。 但另一个人的大名,想必你们定然有所耳闻。” 话音一落,果然便有同窗说道:“南宫师兄说的,莫非是梁解,梁师兄?” 南宫极笑眯眯道:“没错,梁解。 以前在书院时,是我们当时那一届,风头最盛的人,不仅念书第一,五禽戏的修炼,也是快人一步。 家境优渥,为人最是傲气,嘴巴也是最毒,冷嘲热讽最有一套。 当时一起考上道院,梁解曾说,羞与我等为伍这样的话。 大家都是书院学子,谁不比谁高上多少,仗着有个好爹,真不知道这货傲个什么!” 南宫极视线一扫,毫不客气,眼神睥睨,“如今怎样,梁解泯然众人,在老子的面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毫无顾虑,掷地有声,还粗鄙地带了个老子。 可听得旺财在内的诸多少年少女,一阵沸腾。 这位师兄,好狂啊! 南宫极笑呵呵道:“告诉你们这些,不是要说我多厉害。 而是为了让你们当中家境优渥的人,不要为此懈怠。 那些家境一般的人,不要因此而觉得不如人。 内气没有外放,哪有什么天才,都差不多。 我南宫极,出身不过一农夫尔,如今怎样,来到书院,想必你们也看到了。” 这小子是真的会装! 白云楼摩挲下巴,咂了咂嘴。 处处说不装,却是无处不在装。 南宫极打量了一圈,“看你们的体质,五禽修炼至少是在鸟式,一届更比一届强,比着当初的我们,可好不少,未来兴许大多都能考上道院。 而且据我所知,今年各个道院还会扩招。” “下面我来考校考校你们。” 南宫极的目光最终停在白云楼的身上,想到自己刚刚在鹤背上时,这小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和其他人一脸崇拜可不一样。 他笑了笑,伸出手指,点了点道:“哎,那个小子! 说的就是你,还看谁呢!” 第三十一章 比我还能装 白云楼一脸懵,站在最后一排,脑袋朝着左右一望,伸手指指自己,见南宫极点头,无奈走上前来。 周围各个班的同窗纷纷移目而视,打量着白云楼,窃窃私语,相互询问。 大多数人并不认识。 相比于张禽民、江远这样的角色,他在书院可谓名不见经传。 白云楼站在南宫极的面前,有理有节拱了拱手,眼观鼻鼻观心道: “白云楼见过南宫师兄。” 南宫极耳聪目明,对场中众人的反应一目了然,他背负着双手,淡然点头,老气横秋说道: “是小白师弟啊。 五禽戏的修炼进度如何,可否打完鸟式?” 小白师弟? 白云楼咧咧嘴,老实答道:“师弟不才,当下修炼尚未圆满。 虽能勉强练完鸟式,可在最后两三式,仅勉强支撑而已。” 玉符上的进度,显示只在92/100,还不能算彻底练成。 可以练完五禽,不一定达到了圆满。 “不错,不错,当初考取道院之时,我的最终成绩,也才和你现在一般。 文科成绩不差的话,小白师弟道院有望啊。” 南宫极赞赏两句,图穷匕见,“小白师弟可有修习什么战法?” 白云楼摇摇头,又点点头,谦逊说道:“倒是略懂一分箭术,只是太过差劲,不值一提。” “在咱雾泽出身,其实我也懂得一点箭术,不如演练演练,兴许我还可以指点给你两招。 箭术对气机的运用掌握,学学对你好处不小。” 白云楼抬抬头,瞄了一眼南宫极的那副微笑神情。 兴许因为在第一眼,就看穿了南宫极的某些小动作小心思,这让他对南宫师兄的行事,看法也和众多蒙在鼓里的弟子不同。 你小子是想装逼吧? 白云楼怀疑地一瞄,说道:“南宫师兄,此处无弓。” 人群第一排的学子有个很懂人情世故,“我去靶场拿!” “何须如此?”南宫极笑了一声,双手张开,做拉弓状,姿态很足。 尔后,忽然之间,便见一张大弓无端现于他的左手,闪着微芒。 同时,一支拖着长线的箭矢出现在了他的右手。 白云楼瞧见了南宫极手指戴着一枚戒指,方才有股气机一闪而过,翻翻白眼。 储物法器? 你至于么! 可以确认,这货绝对是惯犯了。 南宫极对白云楼道:“小白师弟,拿出一枚铜板,使劲向上扔到空中。” 白云楼上下摸了摸口袋,尴尬一笑,“今天出门着急了点。” 他的目光望向第一排的那名容貌更出众点的同班女生,笑嘻嘻道:“戚同年,能借一枚钱么?” 戚芸好奇瞧着眼前这位一班几年却没什么交集的同窗,点了点头,拿出绣有羽制品的漂亮荷包,翻出一枚外圆内方的铜板,递了过去。 “谢了。”白云楼摆摆手,转过头来,“南宫师兄,我可使劲扔了。” 南宫极吹了口气,鬓间一缕发丝轻动,很自信道:“能掏多大力气,就用多大力气!” 白云楼狡黠一笑,调动气机外放,举臂,猛地朝天边抛出! “走你!” 南宫极察觉到外放气机,一个愣神,转过头来,却见那枚铜板,已然将要飞出视线之外。 顾不上装,连忙一箭射出。 咻! 破风声骤然响起,可见箭矢光芒璀璨,笔直贯向空中。 当的一声命中。 等拉回了缴线,恰可看到箭是从铜板中央缝隙穿过。 一众师弟师妹惊声而道: “刚刚怕是有百丈开外了吧?” “这个就是修士?我完全看不到那枚铜板的影。” “……” 南宫极听着夸赞,异常顺耳,可是目光打量起白云楼,脸又一黑。 气机外放? 难怪能察觉到我的动作。 ‘这小子藏拙了?五禽戏的修炼已经圆满了吧!’ 南宫极见白云楼一脸的人畜无害,老老实实站在那里,暗骂一声。 这人,蔫坏! 想要我说你的实力达到外放,在同窗的面前装上一把? 老子偏偏不说! 刚刚他说,自己只懂箭术? 能到气机外放,想来不会差了。 必须得让这个小子,知晓一下人心险恶! 南宫极干咳一声,把弓递给了白云楼,“想来你对自己箭术很是自信。 来,射我试试。” “啊?”白云楼一愣,低了低头,“这不好吧。” “难道你觉得能伤到我?”南宫极傲然道,又盯着白云楼,“让我看看你的箭术,尽管施展。 莫要以为我看不出来,连压箱底的本事一起使出便是!” “也好。”白云楼一脸真诚,谦逊说道:“南宫师兄,我是时常射着射着,就不知道箭矢飞哪去了。 你可要小心些。” 两人拉开距离,南宫极一下跃到墙头上,手上捻诀,体内灵气流转,随时准备施展一门术法。 让那箭矢跑偏,无论如何,擦不到他一根汗毛。 白云楼弯弓搭箭,呼出一口浊气。 趁着这个机会,展露出来外放实力,引起书院和学道的重视才行。 若不进入他们视野,那还怎么保送? 正如南宫极一样,一个地方,其实通常考距离本地最近的道院更简单点,若要想上四宗,那么必须展露更高些的天赋。 对他这个阶段而言,还远远没到藏拙的时候。 另外,既然南宫极知道了自己本领之后,仍说多大力使多大力,那他也想试试,自己弓术,到底能够对付什么层次的人。 弯弓搭箭之后,气机一起,一箭瞬间射出! 南宫极紧紧盯着白云楼,瞳孔骤缩。 在出箭的那一刻,他感知到,白云楼的气息消失一瞬,虚无缥缈一般。 大概就像云雾在自己的眼前,可以见到,但是无法触碰得到。 而那箭矢,则是干脆连看都没办法看到。 好像隐于空中。 在旁边观战的众人,多数不懂其中玄妙,只觉看不到箭,而包括杨唯、张禽民在内的寥寥几人,心中一惊。 气机外放! 江远一脸颓然,白云楼又精进了! 众人目光朝着南宫极望去,却见那神鬼莫测的一箭,似在南宫极的面前闪出,并且从他耳边一擦而过。 南宫极浑身灵气流转,一动不动,脸上挂着淡淡浅笑,神色从容。 一众弟子咂了咂舌,显然,不是白云楼的箭术不行,是南宫师兄更胜一筹,不知不觉躲过,而且只躲一点。 这般掌控,当真不凡! 然而,某位泰然自若的南宫师兄,此刻心中大骂。 好险,差点阴沟里翻船。 本想玩点花样,结果箭矢来得太快,连他也一个晃神。 这个就是,射着射着,就不知道射哪去了? 你大爷的! 这狗东西,比我还能装! 第三十二章 天才 南宫极走近前来,目光不善来回扫了扫白云楼,终于忍不住道: “小白师弟,既然五禽戏修炼完,而且还做到了气机外放,还何必藏拙啊?” 白云楼拱拱手,无辜说道:“师兄明鉴,我五禽戏确实还差了点,只是侥幸箭术小成,领悟了点气机法门而已。” 小成个屁! 刚刚那个箭术,已经蕴含几分云雾道则,是入了品的战法了。 南宫极眼皮一跳,五禽戏的修炼尚未圆满,体内内气积攒不会饱和,若想率先完成气机外放,毫无疑问,是因为对气机运用更为娴熟。 待修炼了功法,吐纳灵气,内外交汇,踏入九壤之境,板上钉钉。 想到自己所认识的四宗道院那俩妖孽,一个个的,就是如此。 可人家有父辈爷辈言传身教,有家中的资源供应,不仅修炼了五禽戏,而且早早接触战法,打磨对气机的运用,快人一步。 而这个白云楼,从刚刚旁人口中的佐证,便可知晓,名声不显,和他一样是泥腿子。 不对,小白学弟箭术不俗,依着雾泽这座宝山,定然收获不浅,如此便形成了正向循环。 南宫极虽是雾泽出身,但是以前,他确实是农民,弋射箭术通晓一点,却不精熟,可没资格把雾泽视作宝山。 ‘难怪,难怪。’ 南宫极想通了此间关节,感慨了一声,瞧了半响,直到把白云楼看得发毛,才凑近来,勾肩搭背,搂过白云楼,笑眯眯道: “小白师弟,天资过人,有没有兴趣到我们西极道院来啊。 以后师兄我罩着你,实不相瞒,我南宫极在道院里,可是有三分的薄面。 纵然是道院的师傅,见了我也得,也得,也得恭恭敬敬!” 为什么最后恭恭敬敬四字,顿了这么长才憋出来? 信了你的鬼! 白云楼挤出一个不失礼貌的笑,半真半假说道:“多谢南宫师兄相邀,只是我还要去问问宋老夫子。 他是传授五禽戏的夫子,也是我的恩师,白某能有今日,全赖夫子。 名为师徒,实则情同父子!” 能上四宗,为什么要去西极道院? 须知,道院实力愈强,底蕴愈多,不止可以有个厉害师傅传道授业这一方面,同时,能获得的资源也会更加丰厚,修炼才会更快。 南宫极被唬得一愣,大概是感同身受了,忽然唏嘘说道:“原来和我一样。 我在村中小学之时,也有一位夫子,虽是严苛,可是待我不薄,教我念书。 说来此次回乡,我还未曾回去看望那个老头……” 大易学制,共分三个阶段,书院居于正中,下是小学,上是太学。 大概因为这个世界人的体质更好,记忆也更出众,学习能力普遍更强,入学年岁更早,在相当于前世中学的书院,弟子年纪更小。 两人动作亲昵,转头窃窃私语之际,被南宫极晾在了一旁的众人,面面相觑。 刚刚已经有人发现白云楼的端倪,说出‘气机外放’四字。 此刻,他们望着好像突然蹦出来的白云楼,三五成群,也在议论。 “他们两个在说什么?” “南宫师兄可能是在邀请白云楼吧,毕竟气机外放,已经有资格保送了。” “真羡慕啊,这人以前怎么没有听过?上次五禽戏的大考,完全没印象啊。” “没有来么?” “……” 站在第一排的戚芸好奇望着白云楼,从刚刚的借一文钱开始,就这样了。 以前的白云楼,性情内敛,除了和周旺财几个关系铁的兄弟一起,会放得开点外,和其他人,交集不多。 但是刚刚,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而且那个箭术,即便外行,也看得出不同凡响。 杨唯手中拿着羽扇,心中一叹,是在预料之中,却又是在意料之外,意外如此之快。 白云楼干咳一声,回瞥一眼诸多同年,说道:“南宫师兄,只有咱俩在这多说,不太好吧。 要不回头得空再谈?” 南宫极咂咂嘴,瞄了眼白云楼,点了点头,“你好好地考虑考虑。 先别着急拒绝,西极道院对天才可都是有优待的,入学奖励不少。 回头我去问问道院师长,再来与你分说。” 若是发现一个天才,他到道院,怎么说也能向院里讹……不,奖励仨瓜俩枣吧? 南宫极转过身,笑眯眯地又和众人聊了一会儿,很有师兄风度,凡问必答,尤其是师妹问问题,更是如沐春风。 回乡一趟,他家老娘已经开始催婚,说同村的哪个发小,哪个兄弟,娃儿都会打酱油了。 不过因为白云楼的事儿,他也没有逗留多久。 “诸位师弟师妹,祝愿你们前程似锦,若有机会,希望能在道院相见,或者听到你们的大名。 努力去修炼吧,天地之大,你们一直待在雾泽,所见到的,还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南宫极离开前,骑上那头蠢鹤,风姿翩翩,朝着众人拱了拱手,调动气机,声音飘渺,勉励一番,笑着离开。 回头望了一眼,他呼出了口气,取出了一枚玉牌。 气机调动,玉牌泛出一层淡芒,进而有道略显沧桑的声音响起。 “是南宫啊,你不是回乡去省亲了么?找我有何事啊?” “师傅,我在老家发现了一个好苗子,天赋很高……” 南宫极把比试的前后说清,当然,自己那一部分并不重要,选择性地忽略。 “师傅,那个小子,五禽戏的修炼圆满,我看也不远了。 咱们不能错过啊,你说道院能开出来什么条件?” 道盟统筹整个天下,各个道院联合之时,也有竞争,数年会有各个道院弟子的大比,这涉及到道盟对各道院一定程度的资源倾斜。 “好苗……子么?” 北穷县,或者说整个雾泽郡,在地理上位于大易偏西偏南,位置可谓偏僻,在各郡中,绝对是垫底的存在,并不富饶。 南宫极瞧着玉符上的亮芒隐隐约约,忽明忽暗,一时听不清楚对面声音,呃了一声,抖抖玉牌,大声说道: “喂,喂,师傅,这信号不行啊,你去西沙之地了么?” 良久,对面才传出来声音,断断续续,“嗯……院内缺了人手……此次……由我带队。 有何问题,你去询问其他人吧。” 淦! 南宫极大大咧咧,不满说道:“师傅,这些年轻人,得放手啊。 你瞧瞧我,自己闯荡,实力才有这么快的精进! 成天当个奶妈,无微不至照料,这些生瓜蛋子跟九春郡的花朵一样,怎么成长! 直接扔到里面,有命活,没命死,怕个卵子!” “……” 南宫极说话毫无遮掩,半响不见回应,翻翻白眼,转而调换,又向另外一位道院师长打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万象 南宫极走后,书院众人三五成群,相继返回各自班内,目光皆在打量着白云楼,并且口中谈论着他。 这个消息传得很快,不等在书院中出入自由的白云楼离开,宋老夫子,便亲自跑到了学堂,将他喊了出来询问。 “到我那里,与你好好说说此事,顺便聊聊道院。” 以前各个道院的具体详情,说与不说,关系不大。 因为出身雾泽郡,天赋若是一般,大概率是会去距离最近,更易被录取的西极道院。 至于其他道院,等接触到之后,自然而然就会了解。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我没想到你能达到这个地步。”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书房,相对而坐,宋成沏了盏茶,习惯性地捻了捻须,望着白云楼手中的那道闪着淡淡荧光的风旋,感慨一句。 “果真是气机外放了。” “云楼,自从你上书院,一直是我教的,算来也有三四年了。 以前的你,修道一途,虽是努力,但是天赋,可谓平庸,莫说修炼战法,进而气机外放了,连五禽戏的修炼,尚差不少。 然而最近却发生了转折,短短俩月,不仅五禽戏的修炼一鼓作气达到鸟式,而且还完成了气机外放!” 宋成抿了一口茶水,“还是要说,你让我很惊讶。” 白云楼谦逊道:“也是侥幸,也要多赖夫子近些年的教导。” “不必谦虚,这全是因你的努力,入雾泽,捕禽鸟,所有这些,唯靠的是你自己。” 宋成摇了摇头,显然没有认清这个在他面前老实乖巧的得意弟子性情,说道: “你这样的谦逊性格,不好,尤其是上了道院后,只会吃亏。 道院之中,实力为尊,只有展露自己,让更多人看到,才能得到师长青睐,才能赢得更多资源。 “就像今天来书院的南宫极一样。” 宋成笑了一声,“五禽戏的修炼,不出意外,这段时间,秋闱之前,定然能到圆满了吧? 今天喊你过来,其实是要与你说说天下各个道院的事。 若是保送,你的心中可有什么打算?” 白云楼没有隐瞒,笑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若是可以,自然愈高愈好。” “如此说来,你的目标就是四大宗了。” 宋成点了点头,“你的想法没错,四大道院,传承自四大宗,门内历史可追溯到数千年前,其中典籍无数,底蕴深厚,出过不少强者。 当今之时,道盟之中,仍有不少。 可也正是因此,它们难免会有积沉之气,不少修道家族,和其牵扯甚深。 门内传道讲师,很多也是出自他们。 而且四大道院,每年吸纳来自于天下各地的人,如你这般,放在咱们雾泽书院,可以说的上是数年不曾出过一例的天才。 可是放眼天下,未必如此,甚至不算顶尖。 若是这般,上了四大道院,可引不来什么重视,要想和那一群妖孽竞争,也更难些。” 白云楼想了想,问道:“那依夫子之见,该当如何?” 宋成不假思索,说出自己早想过的答案,“去第五座道院,万象道院。 “实不相瞒,早年我有求仙问道之志,对各道院有些了解。 万象不同于其他的道院,原先不叫这个名字,实力也是末流。 直到后来,当今道盟之主掌权,大刀阔斧改革,万象这才在这短短数十年中,飞速成长。 一举成为天下第五道院,隐隐跻身到四宗行列。 据说是因当今道盟之主出身万象,但是具体情况,并非你我所能知的。 不过只要知晓,万象素有道盟亲子的说法,而且海纳百川,实力不差,缺的只是一点底蕴、名气而已。 未来成为五大道院之一,甚至一跃成为第一道院,我也不会意外。 对于咱们这等草根来说,应该更为公平。 至于其他道院,比如西极,可能会给你开出价码,可是底蕴太浅,从长远看,上限不高……” 关于天下道院,如果有心搜集,还是能买来一些相关书籍的。 宋成如数家珍,前前后后评判,侃侃而谈,眼中闪光,这是白云楼以前从没有在这位夫子身上见到过的。 果真钻研甚深。 天下之大,总归会有心向修道,却是无缘之人。 宋成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略微失态,笑了一声,“当然,这些只是我的一家之言。 若要抉择,还是在你。” “既是夫子所言,弟子自是信的。” 白云楼目光坚定,“弟子就选万象道院了!” “万象道院临河而居,位于河水中段,距离我雾泽郡不算太远,倒也恰好。” 宋成点了点头,皱了皱眉,接着说道:“本地学道,刘山虎,道院出身,可能会向你开口,届时,你只管说是我要你去万象道院就是了。 放心,他堂堂的修士,不会为难于我,而且道盟镇守天下,可并不是摆设。” 宋成考虑全面,主动承担起了责任,白云楼想要开口,却被夫子堵住,只得点头,心中记下。 其实各地学道,通常没谁会去为难有望去道院的弟子。 本地录取人数,和他们的政绩息息相关,再说,若是得罪了人,等到这年轻人上了道院,是个天才,转过头来对付自己,那可就是大祸事了。 莫欺少年穷的道理,不必多言。 两人又聊一会,主要是宋成交代白云楼各项事宜。 比如确认气机外放,达到保送的流程等。 “这些杂事,不用你来操心,我会亲自登门拜访刘学道。 当务之急,是你要先把你五禽戏修炼到圆满。” 宋成一应揽了过来,叮嘱说道,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白云楼在宋夫子的面前,兴许包袱太重,一板一眼,不像和其他人那样嬉笑,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有劳夫子。” “你且去吧。” 等到白云楼离开,隔壁一名夫子走了进来,远远望着白云楼的背影,羡慕笑道: “老宋,果真是好运道,居然教出来了这么一位弟子。” 若有弟子考上道院,他们是能得到书院奖励的,几两银子总是有的。 大易银两值钱,一两可兑一千五百文的铜板,若是按照粮食市价,一两半的银子,足够一个平民花上一年。 宋成显然很是高兴,难得爽朗一笑,“宋某之志,你又不是不知。 若能育一二良才,栽得参天之大木,足矣。” ———— 白云楼离开了书院,先去了趟李正的羽器铺,拿上褪了毛的黑翼潜鸟,才回了家。 中午时分,在家炖了吃肉,甫一入口,便发觉了这肉的不同寻常。 一股暖流飞速扩散,抵达自己四肢百骸,体内所凝聚的气机,也在以极缓慢的速度增长。 “这个就是妖兽肉的功效?” 白云楼惊讶道,“看来最近便能突破五禽戏了。” 这只黑翼潜鸟,可有小几十斤呢! 第三十四章 五禽圆满,擎云架雾! 当晚,雾泽岸旁。 白云楼吃了肉,一路奔来,演练起了五禽戏。 体内气机调动,宣泄到了双臂双腿,进而牵动起了周围云雾,连绵将近十丈。 在云雾中修炼五禽戏,比着其他地方,更有几分裨益。 这是他从体内灵机每次流转会更快上一点中,得出来的结论。 平日接连打上三遍,便要歇息,今日吃了妖禽的肉,竟然一刻不停又多打了一遍。 浑身冒汗,头顶雾霭袅袅升起,白云楼停下了动作。 “那只黑翼潜鸟化妖,肉和寻常不同,吃了果真大补! 可惜仅有一只。” 他没有因自己击杀那只黑翼潜鸟而得意忘形,要去前往猎妖。 “如果碰上一只化妖猛禽,纵然我有箭术傍身,也未必能干过。 那只潜鸟,化妖还没彻底,而且意外到了岸上,才会被我得逞。” 其实,内气外放,一定程度而言,足以媲美修士,差的只是灵气多寡而已。 “当然,要想猎妖,还得提升实力!” 白云楼抄起了腰间的刀,又在原地演练起了刀法。 箭法圆满,下一步是近身战法,正该拾起刀法练了。 “练了刀法,加上老李炼制出来我的那把羽刀。 届时,嘿嘿,定然能更上一层楼。” 想起上次杀绯环时,张麻子的羽刀手感,白云楼不觉手痒痒。 望向玉符,数据显示。 【法术:落云刀法】 【道则:云雾】 【进度:未入门(37/100)】 【领悟:无】 “最近刀法我只每天演练一时三刻而已,可是进境,比着当初练箭法时,快了不知多少!” “要么是因刀法品秩不如箭法,更简单点,要么是因……云雾道则?” 毕竟五禽戏的修炼,可是涉及到了云雾御使,随着提升,对云雾愈发得心应手,而落云刀法相对应的道则,正是云雾。 这其中未必没有关联。 “这些问题,只能到了道院,才能解答。” “总之,刀法进境快了,对我而言,不是坏事。” 白云楼脚下动了起来,手中气机催动,刀影重重,并且裹挟云雾,忽聚忽散。 “落云刀法,小成并不涉及云雾御使,但我借助自身威能加成,增强刀势。” 一招一式,颇有感悟。 不知过了多久,白云楼双手抱刀,气机逼出,刀上白芒一闪而出,同时鲸吞聚起周围云雾,凝成一道刀罡。 对准那颗合抱粗的大树,一刀斩了出去! 唰—— 树干出现一个豁口。 “云雾所凝,还是不够锐利,不够娴熟,等到刀法入门,威力才能达到。” 正在这时,头顶上的小金一掠而来,站在他的肩上,口中唳声一叫。 小金面对白云楼时,通常叫声,是幼年时的‘叽叽’,撒娇一般发嗲。 当他唳声叫时,说明发现情况。 白云楼眯眯眼,朝着云雾当中望了过去。 双目如炬,雾层在他眼中变得好似透明琉璃一般。 雾泽之中,正有一人朝着外走,年纪二十来岁,身穿一袭灰衣。 雾气似乎无法遮掩住他,那名青年抬起头,视线赫然在他这边! 两人相互一视,白云楼挪开了视线,转身离开。 “北穷县的禽民,大都认得,没有听过谁有夜中入泽这个能耐。 难道是从外面来的,到雾泽中是为了玩?” 临近八月,一是秋闱,二是雾季,北穷县中,多出不少的生面孔。 白云楼皱皱眉,“明天换个更隐蔽点的地方。 趁早练完五禽戏!” 省的生出什么事端。 ………… 三日之后,白云楼照例来到了雾泽。 不同的是,今日,腰间多出一柄兵刃。 羽刀! 从刀鞘中拔出,一抹紫意寒芒一闪,盖过双眸。 刀刃仍是呈锯齿状,长有三尺有余,通体泛着幽深黑紫之色。 调动气机,羽刀颤鸣,整体紫羽好像是被风儿拂过,微微一动。 白云楼拿着刀,望向眼前那块巨石,一个箭步冲上了前。 身影一闪,紫芒骤然乍起,隐约瞧见那只紫翼潜鸟,展开双翅,迎头冲来一般。 刀罡破风之声,即为禽鸣鸟叫。 锵然一声! 一刀斩过,巨石当场裂开,中央切口平滑如镜。 “不错,不错。” 白云楼像是拿了新玩具,玩了半响,尔后才入了鞘,呼出一口长气,打起了五禽戏。 【法术:五禽戏】 【道则:无】 【进度:第五阶段鸟式(99/100)】 【领悟:擎云】 进度只差最后一点。 这三天来,除了练刀,就是练五禽戏,没有到雾泽深处狩猎。 每天吃的是潜鸟肉,以及之前猎捕到的禽肉。 五禽戏只差了一点,刀法同样如此。 周身云气随着白云楼的动作而动,以他为中心,搅成一个漩涡。 声势愈来愈大。 原先仅仅方圆数丈,如今却是数十丈! 云雾盘桓,形成一条巨龙。 如果是从头顶上看,云雾成漩,如龙汲水! 【法术:五禽戏】 【道则:无】 【领悟:擎云架雾】 望向玉符,显示如下。 这和箭术圆满所引起的变化不同,没有只剩孤零零的法术一栏。 大抵因为没有道则。 擎云架雾? 擎云之后,多出了两个字。 白云楼发觉了自己造出来的动静,一挑眉梢,不再此地逗留,立刻转身离开,顺便试试手段。 身披绯氅,脚踏云履,起身一掠,猎猎作响,周身云雾不散,尾迹痕好像伸长了的弹簧一般,将他猛地射向空中! 白云楼双手伸出,云雾招手即来,脚下雾气汇聚成踏板,好似踩在实地。 此刻,身处雾泽,俨然如飞矣! “没有想到,擎云架雾,竟然如此!” 白云楼异常惊异,迎着滚滚雾风,鬓间发丝飞扬,大氅上的绯羽舞动,哈哈一笑。 双手一挥,挑起一条长虹,横挂天际。 此时,整个雾泽中的云雾,与他仆从无异! ———— 黑夜之中,距他数里之外,身穿灰衣的青年凭虚御雾,朝着北方飞去。 这时,察觉到了雾气调动,望向了白云楼的方向。 “引雾?除我之外,还有雾民在此?” 想罢,他转过头,飞速追了过去。 身下雾气缭绕,好像脚踩着筋斗云一般。 不一会儿,他远远地眺望,隐约可见远处一道陌生人影。 “是谁?” 他不认识。 又瞧半响,他的瞳孔一缩。 “不是修士,不是用的法器,和我一样,纯粹是凭自身之力御使雾气。” 雾民! 江云大喜过望,“觉醒程度不低,必然是我雾民!” 没有想到,当今之世,还能达到这种程度!” 他喊一声,“道友,请留步!” …… 白云楼早察觉到了背后有人追赶,脚下加快速度,可却无法甩掉。 “也会借助云雾来飞?” 必是修士! 第三十五章 干不死你! 那个一路追赶的人,御雾比他更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近两者距离。 白云楼听到了那声‘道友,请留步’这句宛如梦魇的话,嘴角一抽,一边脚下疾飞不停,一边转过头来,高声喊道: “我与阁下素不相识,还望勿要再追,否则别怪我无礼了!” 说着,摸摸在肩上的小金,让它飞起掠阵,同时掣出背上弓矢,攥在手中,蓄势随时朝着后方来上一发。 大半夜的,还在雾泽,而且是个陌生之辈,能是什么好人?! 似乎全然忘了自个儿也是深夜入泽,白云楼心中思忖,又想起了那日在雾泽上空飘荡的诡异楼船。 今日到羽器铺,他还随口问了一嘴李正,可有在雾泽上空浮游的羽器之类。 自从那次事件之后,他可从没有再掠那么高了,而且行走更加谨慎。 “某家并无恶意,道友暂先停下才好详谈!” 江云稳操胜券,回应一句,显然不会说出雾民两字,或者轻易透露出来任何谋划布局。 他见白云楼没有丁点顿足停下的意思,反而严阵以待,眯了眯眼,不无威胁再次朗声说道: “道友,莫要执迷不悟,你我有缘,今日合该赐你一场机缘,百利而无一害! 况且,你不过一区区未入道者,是从某家手中逃不脱的。” “你大爷的机缘!” 白云楼呼出一口气,咬牙暗骂一声,目光变幻,抬头发觉距离北方雾泽岸边不远,有意拖延,向后喊道: “不知是何机缘,若是果真如此,阁下不妨直接给了在下便是,何必苦苦相追?” 出了雾泽,旁边便有村落,多少可以让此人投鼠忌器些。 江云看穿白云楼的企图,皱眉喝道:“既然道友非要如此,休怪某家用强!” 也该恰好展露一番实力,否则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这小子听话。 他的脚下忽然闪烁起一层氤氲白芒,双腿间的云雾聚起,如同踩在地面,砰地一声,整个人弹射而出,速度猛地一增! 身影宛如化作云雾,气机牵动,滚滚如潮。 “果然不怀好意!” 白云楼向后一瞥,瞳孔骤缩。 “好快,这是身法?!” “不过从气机上,感觉没有上次南宫极的那般威势。” 他还记得,数日前南宫极抵御他那一箭之时,体内灵气激荡,连用出了什么手段都看不出来。 “小金!” 白云楼喊了一声,左弓右箭,箭簇尖锐,自然是要射杀为主! “此人乃是修士,显然对我这个未入道的,颇有轻视之心。 我只有一箭之机,趁着他不防备,借助我的圆满箭法,出其不意,将其射中。” 人又不是傻子,如果第一箭显露出箭法手段,第二箭时,必然提防。 小金经过和主人的多次磨合,心有灵犀,震动双翅,唳啸一声,调转方向,朝着后方疾掠而去。 是为引敌,给白云楼的一箭制造机会。 江云冷哼了一声,抬头望向那只朝他袭杀来的金雕,一点不慌,手指上的一枚白色戒指闪烁,一柄羽器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长近八尺,底色泛黄,上有一道道的黑色横纹,通体发软如鞭。 雉鸡尾翎所制羽器! 江云右手攥着那根尾翎,动作极娴熟地朝着半空一甩,攻向了小金。 不知是引动了雾气,还是如何,其上发出霹雳啪啦如爆竹般的响声,并且闪烁出来淡淡荧光。 嗡—— 探出双爪,凝聚劲气,小金正要施展出来一招爪功,可是忽觉脑瓜嗡地一响,耳鸣一般,同时双目眩晕,精神顿时溃散。 那根雉鸡尾翎一下甩在小金身上,皮毛之上瞬间炸出血肉。 这还不算什么,更严重的是,被那羽器打中,整个脑海好似炸开,嘭地一响。 唳——! 小金被甩飞了出去,凄厉惨叫一声。 那柄羽器,乃是打神之物,专克精神。 “区区一头畜生,在此雾中,不过奴仆而已,竟敢犯上!” 江云嘴角一勾,忽又听到一声唳啸,侧头只见那只金雕,再次展翅而飞,身上那道鞭痕渗出了血,点点滴下。 双眸炯炯有神,精神重新聚起。 “恢复居然如此之快?” 一般而言,区区一头尚未入妖之禽,遭受‘打神翎’的一击,重则当场魂飞魄散,轻则精神萎靡,一朝灵智全失。 虽说此次他留了手,可也不该这么快。 “看来你这畜生神识不低。” 江云稍稍愣神之际,一直仓皇逃窜的白云楼已然转过身来,一箭极为隐秘地爆射而出! 敢打我鸟! 江云毕竟是一修士,而且在云雾中,和白云楼一样乃是主场,临到之时,突然心下一惊。 施展手段抵挡,为时已晚,他忙不迭抽身,躲过要害。 噗嗤—— 一箭命中腹部,鲜血从箭簇血槽流出。 不止如此,同时,裹在箭上的雾化作无数细密云丝,如同蛛网一般蔓延。 不容反应,便已束住江云浑身上下,缚住双手双脚,好像附骨之蛆! “这是什么箭术,居然连我都没察觉!” “雾凝成丝?” 江云心下大惊,调动灵气,想要御使缠在他身上的云丝,可那云气好像如同实物,聚敛极强。 本来以为顷刻便能化掉,可是现在,还得一点点磨。 “这他娘还不是修士施展出的招式?!” 江云口中吐出了血,身上箭伤贯入颇深,若想拔出,首先得需把捆在身上云丝去掉。 “不对,不对,云丝顺着伤口,侵入我的体内了!” 箭簇顶端,不是没有雾气缭绕,而且以白云楼对箭术的领悟,早想法子增加杀伤力了。 箭术圆满以来,他便思索着用云雾化丝,侵入五脏六腑。 小金盘在江远头顶,趁这机会,俯冲而下,伺机报复,探出双爪,照着江云脑袋抓来。 “这人顶多是个九壤修士!” 先前从南宫极那里,大致了解一点修炼境界名字,从这人的实力上看,不算太强。 白云楼没有犹豫,见得手后,手中拎着那柄羽刀,狂奔而至。 “干不死你!” 既然生怨,必须趁着这个机会,拿下此人,否则自己家在此地,难免会有什么意外。 况且,那是须弥芥子,和雉翎羽器啊。 第三十六章 法器 经过这几天的日夜修炼,白云楼的刀法,进境极快,距离入门,只差临门一脚,近战能力大增,入门级的聚锋,基本领悟。 刚刚偷袭之下,此人尚能临时察觉得到,并且做出有效躲闪,避免命中要害。 如果是再射上一箭,此人有了防备,很难再建新功。 而且从自己的云丝束缚渐被消磨,以及这人御雾而行,显然会和白云楼一样的道则手段。 与其射箭,平白耗费体内灵机,不如用在刀刃上。 所以他没丁点犹豫,拎刀便来,速度爆发到了极致。 江远手脚被缚,行动不便,并且身上挂伤,但不是说,就完全成了待宰的羔羊。 他仍可以调动气机,从周身萦绕的云雾托举着他,而没坠下,便可看出一二。 抬头见白云楼拎刀袭杀过来,一刀裹挟着云雾,锋锐无匹,径直砍下! 他咬咬牙,御使云雾,当作手脚,催动自己那件打神翎,啪地一声,挥了过去! 嗤啦—— 火花骤然一亮,在这黑色浓郁的雾泽中,显得格外耀眼。 白云楼的羽刀,乃是达到法器的兵刃,今日到羽铺中时,李正拿着出来,那股兴奋亢然,做不得假。 李正先前也曾得到过妖禽尸体,可是无一例外,炼制皆以失败告终。 然而这次,他为了炼出第一把法器,加入了不少材料进去,还不要钱。 白云楼可是赚大了。 锯齿刀刃更为锋利只是效果之一。 他的灵机灌入,羽刀表层,迅速弥漫出来一股浓郁雾气,并有刺啦响声,好像凉水浇在熟铁上面一般。 羽刀闪烁出来红紫亮芒,好像被烧红了的烙铁。 根据李正所言,此刀身上,有火烈鸟的羽翅,所以才会有此功效。 白云楼暴喝一声,刀芒刺目,凝聚出来的云雾,如同实质。 一刀斩开那件打神翎。 “死!” 白云楼挥起羽刀,把握时机,不给任何喘息之机。 江云吼了一声,在这生死关头,不再分心压制体内肆虐的云丝,狞笑一声,手上灵气催逼,同时聚集周身云雾。 “爆!” 嘭! 云雾贴着他的皮肉,当场炸开,用的是某术法。 顷刻,江云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狼狈不堪,但他成功把身上的云丝彻底炸得烟消云散。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你还太嫩!” 江云面色凶狠,手中的打神翎一甩。 霹啪! 白云楼的脑海,轰地一声,双耳嗡鸣不止。 江云这件羽器,不仅能对禽鸟起上作用,还能对人! 帝雉尾翎,五尺一个变化,八尺之上,又是一个变化。 而且能被修士拿在手中当作武器,必是法器无疑。 白云楼七窍流血,双眼双鼻,嘴角,双耳,顺着面颊,垂下一道血痕。 趁着这个晃神,江云再次挥动尾翎,劈里啪啦,打在白云楼的身上。 此刻,那鞭好似化作利刃一般。 绯色大氅防御出众,一鞭下去,将白云楼抽退数步,但没造成什么伤势,仅仅是大氅上面明显多出被绞出的一道道鞭痕。 绯羽脱落,格外狼狈。 白云楼晃了晃胀痛的脑袋,面容凶悍,双眸锐利如同鹰隼,盯着江云,手中锯齿羽刀刀芒一闪,迎在那条袭来的尾翎上。 斩! 铿锵一声! 那根长翎完全不占优势,当场便是变得萎靡,松软下来。 江云心下一惊。 这和对付那头金雕不同,出手之下,灵气灌入翎内,没有一定留手。 这人和那畜生一样,怎么神识这般强悍! 居然一点没有昏厥。 区区一个未入道者! 相比于对手的凶厉勇猛,他江云只是强弩之末啊。 白云楼的胸口玉符跳动,微微闪烁出来旁人看不到的亮芒。 【法术:落云刀法】 【道则:云雾】 【进度:入门(0/100)】 【领悟:聚锋成刃】 “聚锋。” 手中的羽刀绽放紫赤亮芒,滋滋作响,弥漫出的云雾,进而再次聚拢在了刀的周身,化作刀罡之气,凝成一线。 云雾实现自产自销。 这般声势,比着当初张麻子的刀招,不知要强悍了多少倍! 那日对付绯鹮,老张可不曾会聚集云雾,因为他压根没接触到道则。 白云楼一刀斩出,江云挥起羽器,化作道道残影,牵引云雾,欲要护持在他周身。 轰! 一刀扫过,江云身前云雾一散,灼热羽刀劈在他的身上,当即划开一条口子。 噗嗤—— 鲜血溅射而出。 原先便伤痕累累的江云,当场向后跌仰而去,连御使的云雾,一同泯灭散去。 整个人朝着下方坠落。 唳! 小金适时而下,从江云的一侧掠过,三道狰狞爪痕,自腹部蔓延到脸上。 白云楼双手握这羽器刀柄,脚下云雾倒转,从下变作了上,让他向下飞快跌落,耳边风声咧咧,残破大氅羽毛起伏。 “聚芒。” 羽刀上的火烈鸟羽再次灼烧,似乎有着紫色火芒燃了起来,将聚集起来的如刀云雾,染成了赤紫色。 他的降落速度更快,视距拉长,从远处看,能清晰地见到一抹紫赤亮芒,宛如流星,划破天际。 先是咚地一声,撞在江云身上,刀刺入了心腹。 随后两人,一同撞向地面! 嘭! 平地一声惊雷起。 黑壤砸出一个大坑,焰火渐渐平息。 白云楼尚还维持着双脚踩在江云下腹,弓着身子,刀刺入了江云上腹中心的动作。 他浑身的云雾,打着风旋,被雾泽中的冷风吹着,渐渐散去。 江云吐出了一口血,眼神狂热,“我王归来,必是我等崛起之时!” “而你,即便是杀了我,你的血脉不会骗你,你是我王子民,或者,成为我王祭品!” 江云望向头顶,滚滚如潮的雾气,临死之前,口中喃喃,“云中之君……” “妈的,是傻子吧!” 白云楼站起身,抽出了刀,一甩血迹,骂了一声,“什么白莲邪教徒!” 口中啐出了血,挺直了身,双手叉腰,白云楼呼出一口气,咧了咧嘴,露出满口沾了血的白牙。 “修士,还真难杀。” 先是强行炸开云丝,然后是那打神翎。 对,羽器! 今天老子发大财了! 白云楼俯下身,搜寻起了江云宝贝,先捡起了那根长翎羽器,又从手指扣下来那枚乾坤扳指,须弥芥子。 最后摸摸浑身上下,见再没剩下了什么,才将尸体拖起,迅速离开,扔进最近的一处水中。 第三十七章 收获、身法 良久,白云楼走出了雾泽,向后瞥了一眼,吐出口气。 脸上血迹已经擦拭干净,身上那件奇器大氅,绯色羽毛被打下了不少,残破不堪,活脱脱的,像是落毛鸡。 “能够经受一次修士攻击,护住我免遭伤害,算不错了。” 白云楼低下头,打量一番绯氅,又摇摇头,“此次身上虽没受伤,可是我的神识受创,昏沉沉的,得用几天恢复。” 打神翎没有发挥出来功效,大抵是因他乃穿越之人,前世今生融合,灵魂比于常人更为坚厚。 “不止如此,可能还和胸口处的玉符有关。” 白云楼掀开衣领,摩挲心口位置镶嵌入的硬玉,“有点护持之用。” 他望向了站在他肩上的小金,身上鞭痕狰狞,金羽上沾着血,正用鸟喙梳理。 “毕竟小金受这玉符影响,比着寻常同类更为聪慧,神识想来也更强大。 从刚刚的那场交锋中,便能品出一二。” 白云楼想了一会儿,甩开思绪,检查此次收获。 打神翎亲身体会过,除了可作武器之外,还能侵入脑海神经当中,可谓防不胜防。 “恐怕老李也炼制不出来这东西吧。” 攥在手中,调动气机,挥舞两下这条可硬可软的长鞭,劈里啪啦作响,并且闪烁起了淡淡亮芒。 照着旁边一颗碗口粗的树木挥了过去,啪的一声,树干当场从中裂开。 “威力不小,不过我没学过什么鞭法,可以用来当作一个后手,突袭之下,打中神识,会有奇效。” 白云楼转了转戴在手指上的储物戒指,逼出灵机,覆盖表层,探查里面物品。 空间不大,连他手中三尺来长的羽刀尚且无法容纳。 那打神翎也是盘曲成了一团,才塞进去。 须弥芥子这玩意儿并不廉价,而是稀罕物件,一般实力差的修士都不见得会有。 像没成为修士的人,甚至没有听过,从那天南宫极在众人面前展露时的状况,便可看出一二。 乾坤戒指当中,东西不多,一本书册,两瓶不知名的丹药,大致折合有数百两的金银,以及一颗发出淡淡光泽的晶石。 拇指大小,重量估计得以比‘两’还要小的度量单位‘锱’、‘铢’衡量。 兴许因为白云楼的神识强悍,因此没到修士,即可使用乾坤戒指。 取出那枚小小的剔透晶石,握在手里,目光如炬,似乎能够见到缕缕气机拉丝,漫散周遭。 “难道这是灵石之类?” “这个穷鬼,只有指甲盖的大小!” “说来我突破到了五禽戏圆满,下一步该感悟灵气,内外交汇了,此物想必有用?” 白云楼嘟哝一句,放回戒中,又拿出了丹药,拧开瓶塞,出于谨慎,扇着轻轻闻了闻淡淡余味。 “好香!” 瓶子上面没个标识,难以判断功效。 “可能是辅助修炼用的?” 最后,他取出了那部薄册。 泛黄的老旧封皮上,写有三个大字。 云影步。 “身法!” 他并没有意外,多少有点猜测,方才两人厮杀,那人施展出的手段,满打满算,就那几样。 “对我当下来说,鞭法或者那门攻击用的战法,也不急需,身法来的可谓恰好!” 通过五禽戏习得的‘擎云架雾’,涉及更多的是御使雾气,借助云雾,增强术法威力,可具体说,它并不算什么术法。 用来攻击,杀伤一般,用来逃跑,速度一般。 “这部身法,不像我家传下来的箭术和张家刀法那般不入流,而是正儿八经的修士法术!” 白云楼掀了两页,大致浏览一眼,“应该可以修炼,这是云雾相关,并且我的气机外放,达到五禽戏圆满后,身体内气更为充沛。” 盘点一遍过后,白云楼收拢进乾坤戒指,咧嘴一笑。 “收获不错。” 白云楼沿着官道往北,披着夜色,脚步轻松,一路回家。 途中又想到了那个被他杀的青年。 “那人是谁,口中说的什么血脉,子民,又是什么?” “在这雾泽,还是偏远了点,消息闭塞,大易天下许多的事,一点没有听过,一点没有了解。 连有什么危险,都不知道。” 白云楼抬起头,望向被云隐约遮掩住的月色,攥了攥拳。 “还得提升实力,才能自保!” “那位便宜师兄,南宫极,回头寻个机会,还得打打交道。” 思虑重重,白云楼走入小巷,巧合的是,又碰上了那个身姿窈窕的女人。 两人对视一眼,女人双眸瞧见了白云楼那副模样,皱了皱眉,又若有所察地抬起头,仰视那只在头顶上盘桓的金雕,有些惊讶,低头若有所思。 白云楼眯眯眼,就在相交而过之际,忽然转身,笑了一声。 “姐姐,你是新过来的住户么,以前没有见过你呢!” 那名女人回过头来,挤出一抹笑意,“是呀,最近刚搬过来。” 白云楼顿下动作,一幅闲聊姿态,热情说道:“我是这里的人,姓白,姐姐喊我二郎就是,不知道姐姐尊姓大名? 以后如果碰到什么事儿,可以过来我家,街坊邻居,理当互帮互助嘛!” “谢谢你了。”女人敷衍应了一声,显然没有和这小子攀谈的心思。 白云楼却揪着不放,笑嘻嘻道:“不知道姐姐来北穷城,可是要看雾景的么? 咱们北穷八月雾景一绝,若是外来的人,许多不太了解,若是需要,小弟可以给姐姐当向导。 姐姐这么漂亮,我免费的,不收你钱!” “不用,谢谢。” 女人金霞勉强一笑,转身便走。 看那模样,恐怕心里憋着的是,小色鬼,毛没长齐,还想勾搭姑娘! 等到女人离开,白云楼脸上的笑意敛去,皱了皱眉,摩挲下巴。 大易商贸繁荣,城中夜市能一直持续到四更,这个时辰回来,其实是件常事。 只是刚在雾泽中碰上一个图谋不轨之人的白云楼,难免多了几分警惕。 况且,此处距离他家太近,一有好歹,谁也都说不好。 “最近北穷不太对啊……” …… 翌日。 惊鸿歌楼。 一名身穿轻薄翠色衣裳的三十来岁妇人,手中摇着羽扇,斜依在床榻上,双眉如黛,一双桃花眼眸不见平日里的妩媚。 如果旺财在这,一眼便能认出,这是和他有那么一丁点露水姻缘,名字很俗气的翠花。 “昨夜江云未归?”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在她对面,是个身穿劲装的利落女人,和翠花的气势截然相反,紧紧锁着双眉,思量半响。 “此事,或许我有一点头绪,还得查查才行。” “虽有大人在上,我等不惧什么,但在这个节点,尽量还是莫要在城中惹出什么事端为好。” 第三十八章 蚕丝铺、修炼境界 白云楼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打了个酣,一个鲤鱼打挺起床,洗漱过后,从后院走到了前堂铺子。 甫一掀开羽帘,打眼瞧见老娘大姐,正和一人寒暄。 南宫极! 居然找到了这。 他的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察觉到了动静,扭转过头,挑起一只眼的眼皮,调侃说道: “呦,小白师弟,有点懒呐,这个时辰才起。” 老娘刮了白云楼一眼,道:“这个懒虫,让你师兄等了这般的久!” 南宫极笑嘻嘻说道:“伯母,哪有的事,我是刚好想要和你聊聊,看到了你,我就想起我娘,你们两个岁数差不多大,回头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韩娟看着是对能说会道的南宫极印象不差,脸上洋溢着笑,点头答应,口中应好。 白云楼一挑眉,“南宫师兄,你怎么来了?” 南宫极走近来,勾肩搭背,胳膊搂过白云楼的脖子,“不是要和你说道院的事儿么。 这两天有点事,险些忘了,今日恰好问了你家,过来和你商量商量。” 话锋一转,南宫极笑着道:“顺便,还有件事,准备带你一起,谁让咱看你最顺眼。” “不知师兄所言何事?” 白云楼的心下一警,故作扭捏说道:“师兄,你也知道,将要道考,我如今的重心还是在修炼上。” “边走边说,边走边说。” 南宫极挎着白云楼,回头朝韩娟摆摆手,喊道:“伯母,今日登门仓促,回头拜访,定然补上! 还有纤凝姐!” 你小子不怀好意啊。 白云楼瞧着南宫极叫什么纤凝姐,挤眉弄眼,咬了咬牙。 “白哥!” 才出了门,便听到一道清脆喊声,白云楼转过头,见巷子里赵玉走了过来,忙道: “是玉儿啊,找我有事?” 赵玉笑着说道:“上次白哥你不是说想要异种蚕丝,我爷爷说,城中布匹铺子从桑蚕郡新进了一批货,你可以去瞧瞧。” 白云楼的眼前一亮,谁知南宫极的神情,和他不差多少,甚至犹有过之,他一拍大腿,“蚕丝? 是用来弋射的?这个好,这个好!” 赵玉扫了眼比肩而立的南宫极,眨了眨眼,“这位是……” 南宫极手一拢发,笑道:“你家白哥的师兄,南宫极,小妹妹啊,你所说的蚕丝铺子在哪,我俩过去瞧瞧。” 谁跟你你俩啊。 白云楼翻翻白眼,大致猜测出来南宫极想干什么了,和赵玉打了一声招呼,转过头来,问道: “南宫师兄,你我坦诚相待,不知让我可是去雾泽里?” 南宫极嘿嘿一笑,竖起拇指说道:“师弟果然聪慧,你的箭术不凡,为兄带你去狩个猎。” 好一个你带我。 白云楼一阵倒牙,说道:“师兄未免高看我了,以你那等本领,若是奈何不得,我一未入道者,又能如何?” 未入道者? 箭术明明是入了道,比着九壤那都不差,偷袭之下,估计都能得手,你未入个锤子! 南宫极心中嘟哝,脸上成竹在胸,笑道:“不是什么厉害畜生,以我之能,自然手到擒来。 只是我和师弟有缘,看你迟早进入道院,趁早带你涨涨见识,历练历练。 难道我南宫极还会害你不成? 知道什么是道院么,纳天下为院,我道护之! 走了,走了,先去瞧瞧蚕丝,如果真是好货,多少是个助力。 在道院时,有个家伙,用的就是此物当作武器,布下天罗地网,困敌束敌一绝,杀人也利……” 白云楼的心思一动,稍作沉吟,“我先回家拿上一些银两,师兄稍等。” 一是南宫极真要用强,他逃不走,二是趁着这个机会,恰好可以打听一番修炼事宜。 赵玉打量一番凑在一起你一嘴我一语,亲昵无间的两人,面色古怪。 难道白哥…… 瞧着白云楼回了家,又跟那个师兄一道离开,赵玉向韩娟大娘打了一声招呼,才回了家。 老赵头蹲在院中,听到门声,见到主动请缨找白云楼那小子的孙女甩着胳膊回来,抽了口烟,吐出烟圈,叹了口气,嘟哝一句。 “女大不中留啊。” …… 在这城中,南宫极没骑他那一头白鹤坐骑,而是和白云楼一起,沿街朝着城中而去。 途中,两人闲聊,白云楼顺势问起了修炼的事。 “南宫师兄,这阵子修炼,我五禽戏已到圆满,之后吐纳灵气,内外交汇,却还没有一点头绪。 不知师兄何以教我?” “真他娘快!” 南宫极咂了咂嘴,虽然早有预料,仍然意外,他伸出手,“把手伸出来。” 白云楼一缩,护在胸前,警惕说道:“你要干啥?” 南宫极脸色一黑,一把探出,抓了过来,没好气道:“我还能干什么,探查探查。” 牵着小手,南宫极度过一缕灵气,轻咦一声,“经脉内气充盈,隐隐涨起,果是五禽圆满之兆。 而且相比于其他人,因为内气外放,血肉也经过了磨砺,体魄更为精悍,距离内外交感,仅剩一步之遥。” 南宫极收回手,叹了口气,一脸惋惜,“既然你师长说了,要你前往万象,那我也就不再多劝。” 刚刚南宫极再次说起了邀请,所开出的价码,是西极道院将会承担起白云楼在九壤、八柱境界修炼的资源,一位七节以上的师傅教导,以及其他条件若干。 当然,并非没有限制,比如那些资源,不是一次性地给足,而是分成批次。 对于初入修炼的人,尚且没有能力获取资源,头一笔的奖励,是最为重要的。 南宫极又笑道:“不过,你虽没到西极道院,但是仍然我的师弟。 既然说到修炼,那就与你讲讲,并且传授给你一门吐纳法门。 反正你上道院,板上钉钉,早晚都会知道,不算犯了什么规矩。” 白云楼想了想,问道:“异院传授功法,也无碍么?” “道盟之主早说过了,七十二座道院,同气连枝,不可有门第之见。 而且这门功法其实天下各个道院都有,总纲一样,只是因为见解、领悟不同,因此各有一点差异而已。” 南宫极一瞥,又提纲挈领地介绍起了修炼内容。 “吐纳之后,内外交汇,第一要做的是,汇入丹田,开辟壤土,并且显化道则。 道则因人而异,各不相同,比如你出身于雾泽,可能就和云雾相关。 道则不同,到达九壤之境,开辟出的壤土,也不相同。 上次你那一箭,我没看错的话,应当涉及到了云雾,等你迈入修士门槛,达到九壤,境界的‘性’可能会是‘雾壤’。 具体表现,类似化雾为土,比如,踏在雾上,如同在地面上一般……” 白云楼想起了昨天碰到的那人,可以御使雾气,但是同时,和他御雾飞行时的那种感觉不同。 好像确实有几分踩在雾上面的意思? (已改,其实每天我都会对前文细节雕琢一下,反正设定大致就是如此,境界+道则=每一境的不同侧重。 这个设定,感觉自己脑洞、知识储备不够用的,天天想的秃噜……而且设定不止这些,基本贯穿全书,就不剧透了。 总而言之,尽量多变、不同,但又不会显得繁琐,比如境界名字高低,就很好理解啊~) 第三十九章 凿金蚕丝 “雾性飘忽,走此道的修士,达到九壤之境,不借法器坐骑,通常便可滞空,御气飞行。 只是速度太慢,而且太过耗费体内灵机,一般不会如此行事。” 说到御空而行,南宫极顿了顿,咂了咂嘴,不觉望了望天,无声叹了口气。 白云楼敏锐察觉到,没想太多,稍作沉吟,回忆起了昨晚之事,问道: “师兄,若在雾泽当中,御使云雾,九壤修士是否可以长时间地滞空,而且速度很快。” 战后摸尸,那个青年身上,可没搜到像他脚上云履这样的羽器,那人追赶自己时,单纯用的是御雾。 “凭借天行地势,契合自身道则,自然会有裨益。 但是,倘若没有修炼身法,没用法器,应该也做不到你说的那样,又快又长。” 南宫极思索着,眯了眯眼,侧头说道:“除非……” “除非什么?” 沉吟半响,南宫极笑着道:“除非境界到了八柱。 凡是修士突破此境,便可踏空而行。” 白云楼神色古怪,瞄一眼南宫极,尚且记得,那天这位师兄从天而降,轰然坠地,没有任何花哨。 这么说来,南宫还是九壤? 南宫极意识到眼神,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没错,我是九壤’的模样。 否则难道要说,老子堂堂八柱修士,但是因为道则特性,现在还不会飞? 否则那天在书院时,为什么他非要踩在白鹤上面。 白云楼自从听到境界名字,心里一直憋着一个问题,此次趁着机会,抛了出来。 “师兄,九壤、八柱这些境界名字,不知道有什么讲究、说法?” “如今大易天下,共计十三州,但是据我所知,翻阅典籍,可以发现上古共有九州,如今我们称呼天下,仍有九州一词,便可看出。 禹贡所载,九州之土,各不相同,玄色,赤色,黄色等等,想来九壤即是从此而来。 至于再往上的八柱、七节……” 南宫极拍拍白云楼的肩,语重心长说道:“即便了解这些,对你而言,为时尚早。 年轻小伙,不可好高骛远。 况且,这个世界上的事儿,未知太多,即便是我,博览群书,也不可能事事洞明,所以不必问我。 若是有心探寻,等你自己上了道院,慢慢了解就是。” 不知道他是真不知情,还是推诿,不等白云楼再开口,南宫极抬手一指店铺门前的匾额,打了一个响指,说道: “到了,先去买丝!” 皱着眉的白云楼仰头,见到上面四个大字。 桑蚕锦坊。 北穷城毕竟是郡治所在,商贾不少,有来自于天下各地的人到这儿做生意。 这条整个城池最繁荣的街衢,名为‘烟云街’,和本地的雾泽之名颇为贴合。 除了桑蚕,还有铁器刀剑、茶、瓷器、笔墨纸砚等物贩卖,不一而足。 白云楼没多看,一道走入桑蚕锦坊,环顾四周,墙上挂着各式布匹。 雾泽百姓,首爱本地羽衣,其次便是这蚕丝布匹了。 铺中好几拨人,有结伴来的妇人,有成双入对的年轻夫妇,几名小二正侍候着。 南宫极大大咧咧,一幅大爷架势,手臂撑在柜台,指头咚咚敲了两下,开门见山说道: “听说你们这里最近几日有新进的异种蚕丝,不知道还有没有货了。 都拿出来,让我们掌掌眼。” 寻常丝绸布匹,价格更为低廉,目标客户是更广大的普罗百姓,这个店铺当中的货,多是此类品质。 可没办法用来穿在身上,当作防器。 柜台前的掌柜,是个中年,大腹便便,挺着肚子,坐在那里,扫了一眼这俩一个比一个嫩的年轻人,撇了撇嘴,没有抬屁股的架势,说道: “两位是禽民吧?消息还真灵呢! 暂且稍待,先在四处瞧瞧,小店正忙。” 从桑蚕郡转运布匹,每次都会捎带一些质地坚硬且价格昂贵的异种蚕丝,可不就是因为雾泽有这需求? 那些禽民猎捕,弋射鸟类,缴线不可或缺,极为重要。 南宫极道:“掌柜,你得先把货拿出来,我们才能瞧啊。” “稍待,稍待,等会儿小二腾出来手,即领两位打眼。” 掌柜显然是把这俩年轻人认作是穷鬼,没一丁点亲自招待的架势。 正在这时,铺子门前来了一人。 是个老头,背微佝偻,鬓间星霜,脸上沟壑纵横。 屁股仿佛黏在凳上,不肯挪窝的掌柜猛地站起了身,迎了上来,笑眯眯的,拱了拱手,热情说道: “郭爷,大驾光临啊,今日前来,可是要买蚕丝?” 郭兴旺没穿捕猎那套,仅仅头戴鹖毛制的武弁大冠,披着一件灰色单衣,笑着应承。 他是桑蚕锦坊的老主顾,能耐众人皆知,不差银子。 南宫极两人瞧着掌柜那副嘴脸,对视一眼,骂骂咧咧,不等多说,郭兴旺目光望过来,待走近后,打量一番白云楼,拱了拱手,很讲究地说道: “想必是白爷了。” 最近白云楼的风头正盛,在禽民的圈子当中,名气一天大过一天,郭兴旺自然知晓。 而且白爷这个称呼,如今多少实至名归了些。 白云楼回了一礼,笑道:“郭爷,你老过来也是买蚕丝的?” 郭兴旺点点头,“恰此路过,顺道进来瞧瞧。” 两人寒暄几句,旁边正要去拿货的掌柜听到言辞,怔了一怔。 随后从货堆中扒出了蚕丝,摆在柜台,小眼挤出了笑,拱了拱手,有点前倨后恭的意思,说道: “原来是白爷啊,方才无礼,还望勿要见怪。” “好说,好说,掌柜好好与我说说这些蚕丝便是。” 白云楼挂着笑,将背上包裹取下,放在柜台,顺手放大了力,砸出响声,并且露出一点边角。 满褡裢的金银! 你大爷的,看不起老子?! 正要撸起袖子的南宫极翻了翻白眼,装什么装! 正如白云楼第一眼嗅到南宫极那点心思,他又何尝不是对白云楼这个同类生物,洞若烛火。 这俩半斤八两。 不过白云楼自我感觉良好,装逼那是犹如清风拂面,自然而然,不像南宫那么刻意,太过矫揉造作。 中年掌柜小眼盯着桌上金银,脸上的笑更热情了,手中拿起一卷蚕丝,介绍起来。 “我桑蚕郡,向来以养蚕缫丝闻名天下,蚕种众多,各具其性,和咱们雾泽的禽鸟类似。 不过一个靠雾生存,一个赖桑为生。 异种蚕不好得,更不好养,所以价格通常更为昂贵……” 大致说了异种蚕的难得,才能更好提价。 “我手中的这卷‘凿金蚕丝’,是我此次带来最昂贵的一种。 我知道你们禽民弋射,用的缴线,首要结实,这凿金丝,便是坚韧无比。 纵是妖禽,寻常也难破开……” ———— 注1:《尚书禹贡》讲述九州地理,有什么水,有什么湖,什么田地,什么泥土、特产之类。 知道就行,影响不大。 第四十章 山 半响,白云楼和南宫极走出了桑蚕锦坊,那名中年掌柜,脸上奉承笑着,微躬着腰,亲自礼送到了门前。 “白爷,南宫爷,以后若是需要蚕丝,尽可来小店里。” 白云楼的手中,拿着那卷凿金蚕丝打量。 丝线极细,银色之中隐约夹杂几分金色,松软如同绳索,但刚刚试了试,即便是他,都难挣开。 用把钢刀砍上一下,发出的是金铁之声,得调动上气机,才能斩断。 东西是好不假,可是价格同样不菲,白云楼昨日掳来的金银,全摊出去,还差几两。 最后是那掌柜,削去零头,权且当作刚刚无礼的赔罪。 郭兴旺没带银子,很给面子地没有要。 钱是白云楼掏,蚕丝归属于他,而身为修士却是个十足穷光蛋的南宫极,走在街上,侧头盯着蚕丝,嘟哝一句。 “你家也不富啊,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他的一切所得,都用在了修炼上,再加此次回乡,还把仅剩金银,全留给了老娘,如今兜里比脸还要干净,乾坤戒指里头,只有几件厮杀用的法器宝贝。 “此丝应该不是妖蚕吐的,能有这么好的效果,是因凿金蚕的特性,它吃的是金叶桑树。 你不知道,桑蚕郡的桑树有许多种,大的,小的,高的,矮的,不一而足。 金叶桑树长在金石之上,结出来的桑叶,每片质地坚硬,石头一样。 蚕吃了这样的桑叶,吐出的丝,可想而知。 凿金蚕丝,对你还有些用,但对我嘛,就没什么用了。” 既然没用,请你别用那个眼神盯着行不! 白云楼腹诽了一句,脸上笑嘻嘻道:“师兄,你说要传吐纳功法来着。” “你急什么!” 南宫极瞪了他一眼,说道:“有了这个蚕丝,猎到那头畜生,想来更有把握。 小白弟啊,东西到手,一起去趟雾泽,边走边说。” “走?” 白云楼一愣,道:“南宫师兄,你那一头白鹤坐骑呢?” “嗐,我不爱骑,而且白鹤乃是妖禽,到了雾泽,很容易把禽鸟吓得逃走,多耽误事儿啊!” 白云楼觉得和这狗东西说话真累,还不爱骑,是那白鹤不听你的话吧! 他心累道:“师兄,你还没和我说,到底要猎什么。” 南宫极老神在在,风轻云淡说道:“一只‘鸾风友’而已。” “啥玩意儿?!” 白云楼没听过,不由挠了挠头,雾泽有这禽鸟? 好歹混迹这么长时间了,里里外外跑了不少地方,还时常和禽民一起吹牛打屁,此禽真不知道。 “咳咳,就是孔鸟。” 南宫极鄙夷道:“真没文化,孔鸟雅称都没听过。” 孔鸟,有些类似白云楼前世的孔雀,常会开屏,但是能飞,而且以速度见长,攻击也颇强悍,常在雾泽深处出没,一般是……妖! 它的翎毛上有圆形花纹,分为单眼、双眼、三眼,眼多一个,则强一分,不是禽民能对付的,也没听过多少此鸟消息。 那玩意儿食谱上没人类,不去招惹,不会主动攻击。 果然,南宫想猎杀的,不是什么禽民日常所谈论的那般简单角色。 南宫极的名头不小,从上次在书院总兵他们态度就能看出一点端倪,连他都没办法对付,自己去了,不是添油战术? 不对,不对,南宫极,不会飞! 白云楼沉吟了半响,“师兄这几日来,没有露面,想必是去雾泽里头找它去了?” 南宫极随口敷衍了一句,“差不多吧。” ‘所以是他箭术太差,几天下来,没有收获。 那只孔鸟应该不强,只是太会逃了。’ 真垃圾啊。 白云楼心中小小的鄙夷一下,有些好奇,“不知师兄道则是个什么?” “这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南宫极笑着吐出一个字,“山。” “山?”白云楼陷入了思索,“山的壤土,不知又有什么说法?” “其实因为每个人的领悟不同,相对应的侧重可能会有一些差异。 不用纠结这个,真要论起实力,还得较量一番才行。” 南宫极老气横秋,背着双手,对于指点师弟,尤其是这种天赋不低的天才,更是得到极大满足。 如果换成一个天资一般,连他当初还不如的弟子,那他可没什么耐心。 “至于我的壤土,山壤成石而已。” 南宫极没演示,白云楼想了想,结合自身云雾,以及上次南宫极垂直坠落的身姿,有点明悟。 ‘和我云雾轻飘相反,你的是重是吧?’ 南宫极一点点地勾勒出修炼世界在白云楼心中的模样。 前往雾泽之前,白云楼先回了趟家,装备整齐,提弓拎刀,架鹰穿履。 南宫极瞧着身家颇丰的白云楼,还有一只金雕,眼都红了。 “法器、金雕都有?!” 咱俩到底谁是修士! 南宫极搓搓手,凑近小金,挤出一个无良大叔诱拐少女的笑容,“我能不能摸摸?” 话是问话,可说着时,咸猪手已经伸出去了。 除了白云楼外,小金也就会和老娘、大姐、小弟亲昵一些,而其他人若是接触? 只见小金脸色一变,轻唳一叫,伸喙便啄! 受到攻击,南宫极速度极快,本能抬起手掌,调动体内气机,气势勃然喷发,白云楼忽觉面前好似有座巍峨大山砸来! 即便目标并非是他,可那余波,就足以让人心悸了。 但下一刻,南宫极缩回手,那身凌厉一消,打了一个哈哈,“不摸就不摸呗。” 白云楼咳一声,“师兄,等你捕到孔鸟,会有更厉害的坐骑。” “什么坐骑?”南宫极装傻充愣。 白云楼对这句话置若罔闻,问道:“话说,师兄,捕捉了后,这种妖禽野性难驯,你想怎么驯化?” 南宫极咧嘴一笑,“前阵子得了一件宝贝,恰好可以试试。” 白鹤那种东西,他都不屑要之,打架不行,飞也不行。 孔鸟可不一样,速度又快,还有实力。 两人一路走到雾泽,途中碰上禽民,有不少人和白云楼打了一声招呼。 如老赵头、老高这些先前就相识的长辈喊他云楼,其他多以白爷相称。 白云楼笑呵呵地一一点头回应。 南宫极扫了一眼,说道:“你小子混得还挺开。” 白云楼笑了笑,露出两排雪白牙齿,“谁让我白某人是出了名的为人厚道。” “滚犊子!” 南宫极看那人畜无害的样,没好气道。 入了雾泽,他来引路,一马当先,朝着深处走去,半响,扭头嘱咐,并且安排说道: “我在前面,你也小心一点,别让你的那雕乱飞。 待会对付那头孔鸟,其他交给我,你就负责藏好,待那畜生逼近放箭……” 随着深入,雾气愈发浓郁,稠得像幕,寒气很重。 第四十一章 纳元万诀,内外交汇 正当白云楼两人前往雾泽时,劲装女子金霞与一名同伴,在雾泽中搜寻,找到昨日交锋那处战场。 她走到了江云砸下来的大坑前,蹲了下来,手指一抹黑壤上的血迹,脸色难看。 旁边男子沉着脸道:“虽然不见尸体,可是既然有此痕迹,只怕凶多吉少。” 金霞想起昨夜见到的一人一雕,浑身狼狈,俨然是幅经过大战的模样,不由眉头紧锁,仍有怀疑。 “难道真是那名少年所为?一个未入道者,加上一头幼雕而已……” “江云,真是废物! 亏还常以自身云雾觉醒程度最高自矜,看不起其他人。” 金霞抬起了头,扫视一圈,“雾泽这般雾气,即便是我,夜晚也受很大影响,那鬼小子,每日早出晚归,是怎么做到的?” “你知道是何人所为?” 男子侧头问了一句,叹口气道:“必须尽早铲除,否则对咱们的大计不利。 而且听说江云和那位大人关系匪浅,更是不可懈怠。” “大人说了,近来不可在城中轻动,有个颇厉害的道院弟子回乡。” 金霞望望天色,“不过,这个时辰,那个小子,应当正在雾泽,你我找个试试。” ———— 此次跟着南宫极进雾泽,走得比以往都要深入。 白云楼举起手,肌肤好似可以感到水露雾气侵入,湿淋淋的,浑身寒气颇重。 这里几无人迹,统称深泽,不像外面‘白霜野’、界牌山原那样,各个还有一个名字。 地面有和其他地方一样的雾草等植,而且草深丛密。 纵然南宫极来过,可是找到那头孔鸟踪迹,仍然耗费不少时间。 天色已然暗淡下来,四周漆黑一片,两人停下歇息。 “那头畜生还挺能逃,居然挪窝,幸好我在它身上留下了印记。 天都黑了,先歇歇脚。” 南宫极挑了个石块坐下,从乾坤戒取出食物,一串肉干,扣扣嗖嗖递给了白云楼一半,不忘说道: “看看,跟着我有肉吃,这可是妖兽肉,放在外面,一斤都得多少银子!” 白云楼拿到手,眼前一亮,很没出息地大快朵颐,嘴里塞满,一边含糊说道:“啊对对对。” “师兄,没有吃饱,这太少了,你还有么?” 南宫极的嘴角一抽,好歹你先把嘴里手里的吃完再问行不行? “饿不死你!只剩这么多了。” 最近跑到雾泽猎鸟,杀了两只妖禽,一块弄回了家,让老娘亲手做的肉,得留下些,能让你给吃干净了? 白云楼吃下肉,顿觉浑身上下暖洋洋的,体内气机洋溢,滋润皮肉、五脏六腑。 比着原先吃的紫翼潜鸟,灵机还要充沛。 给小金喂了些,白云楼咂咂嘴,意犹未尽,左右望望,转而盘膝而坐,闭上眼睛。 一路走来,好歹从南宫极口中撬出了入门级的修炼法诀,趁着这个空挡,恰好吐纳试试。 而且在云雾中,可能更有效率。 双手抵在膝上,手心向上,心神沉浸,脑海闪过那门功法内容。 南宫极所传的法门唤作《纳元万诀》,纳元两字,不用过多解释,而那万字,据南宫极所说,是因此诀诸道皆可修习,不管道则隶属哪个。 突出个普适性。 每个人的道则天赋,可能不是只有一个,这门功法显化道则,通常出现的是,每个人天赋最高的一个道则。 一般来说,一人只会择一大道,修的再多,耽误时间不说,而且两个未必会比一个强悍。 白云楼不知道自己对其他的道则天赋如何,但至少说,云雾一项,应不会差。 他的气机外放,身体表层覆盖一层荧光,借此感知逸在天地间的稀薄灵气。 内气外放,会有灵气附着,可以极大加快自身感知进度,增益感悟,毫无疑问。 小金吃完了肉,站在主人肩上,察觉到了主人状态,同样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以免打扰。 南宫极瞥了眼,一乐,笑骂一声,“你他娘的还挺刻苦,不肯浪费一丁点的时间。” 也是,这位小白师弟,进境如此之快,想来是和自己勤奋有关。 不用打听,南宫极从那日在道院时,众多弟子对白云楼的议论,以及今日来雾泽时,禽民对白云楼的反应,便能猜出一个七七八八。 “厚积薄发,倒是和我有点像啊。” 南宫极摩挲着下巴,不忘顺带自夸。 对于难得出来的天才老乡,他不介意提携提携。 他吃完肉,拍拍肚子,感慨一句,“还是老娘做的好吃。” 他的父母高堂健在,原先本是村中一介农夫农妇,如今随着他到道院,成为修士,父母本来也被安排到了一个清闲衙门,不用像以前那样土地里刨食。 只是他们两个故土难离,如今仍在村中,不过地位发生天差地别的变化,背后有个修士儿子,可不一样。 南宫极笑了笑,这时,轻咦一声,转头瞧向小金。 那只金雕,年岁虽小,可已能够气机外放,此刻,浑身上下闪起金芒,羽毛之上有一道道的繁密纹路,若隐若现。 好像在和主人呼应,借助外放,感悟灵气,同时,对白云楼起到一定辅助作用。 南宫极瞪大眼,挠挠头,“这头玉爪金雕……羽上浮现金纹,这是什么来着?返祖征兆? 记不清了,回了道院得去查查。” 他咽了口唾液,觉得自己要猎杀的孔鸟都不香了。 等长大了,金雕必然不俗。 南宫极眯眯眼,若有所察,又将目光望向了白云楼,骂了一声。 “这就是外放么?领悟真他娘快?!” “灵气在以很慢的速度汇聚……” 白云楼闭着眼,‘视野’之中,好像看到斑斑点点的荧光,化作一条涓涓细流,流速极为缓慢,一点点的聚拢到了周身。 内气为阴,灵气为阳,阴阳相吸,大类如此。 但他尚还不能做到吸入体内。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斑点荧光在外放的气机牵引下,终于融入皮肉,入了经脉当中。 有一,便会有二。 一道道的灵气汇入,和经脉中的内气相交,化作一股更精纯的能量。 此乃,内外交汇。 半响,白云楼吐出口气睁开了眼。 感悟灵气,很耗心神,当下还在郊外,而且要抓孔鸟,不能消耗过多。 “内外交汇,再练两日,便可开辟壤土了。” 南宫极脸上笑呵呵,拍拍白云楼的肩膀,勉励说道,“你修炼两个时辰感悟到灵气,速度不慢,都快赶上我了!” 当初自己用了多久来着?反正很快! 第四十二章 功法 【法术:纳元万诀】 【道则:无】 【进度:第一层(九壤)0/100】 【领悟:无】 白云楼望向了玉符,眼帘浮现几行信息。 经过两时辰的修炼,纳元万诀出现在了上面,可是进度宛如龟爬,连一还没达到。 玉符上出现的也和其他不同,没了入门、小成这些。 ‘和五禽戏一样,而且没有道则,因为这门功法,本就是具有普适性。’ ‘第一层修炼到圆满的话,领悟会是什么?和九壤的境界相关?’ 白云楼沉吟了半响,好像没有听到南宫极的言语,只是问道: “南宫师兄,这门法诀,没有道则,那有没有和道则相关的修炼法门?” 正笑着的南宫极眯眯眼,紧盯着白云楼,半响才道:“你居然知道没有道则?” 白云楼一呃,摸摸背上的弓,“我修炼的箭术,涉及到了云雾道则,而且已经圆满,师兄或许不知,我对云雾领悟颇深。 方才修炼此法,缺了那种牵引云雾的感觉。” 说着,他抬起手,摄来一串云雾,盘桓在他周身,缭绕如龙,烟气袅袅。 “况且,师兄你也说了,此法具普适性,任何一个道则皆可修炼,那就说明,没有道则?” 南宫极沉吟良久,道:“劝你别动那歪脑筋。 纳元万诀,乃是以前道盟盟主集合天下顶尖修士,耗费多年,呕心沥血创制出的法门。 通行天下多年,绝不会差。 至于其他,那就非我所能知了。” 见蒙混过去了,白云楼松口气,问道:“道院藏经阁中,难道没有各种功法?” “各类法术还是有挺多的。”南宫极打了一个哈哈,“我们西极道院实力一般,底蕴一般。 等你上了万象,自己看呗。” 白云楼不知道他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没有刨根问底,叹道: “师兄,这个世界,秘密还真是多,仅仅修炼一项,就有太多困惑。” 南宫极翻了翻白眼,“正常的人,谁会像你,问东问西。 我等修炼此法,一般只会询问具体细节,比如感悟吐纳时的要诀,比如灵气怎么引入丹田等等。 不像你,开口谈的是道则。” 毕竟,不是谁都有玉符。 白云楼叹口气,站了起来,“师兄,你我继续去找那畜生的踪迹?” “黑灯瞎火,你看得见……”南宫极想起来白云楼的眼力,说到一半顿住,瞧着白云楼的明亮双眸,说道: “对了,你的眼睛……” 白云楼谦逊道:“箭术圆满,附带效果,在云雾中,影响比其他人要小。” 南宫极不再多言,难道要说夜晚对他还是有些影响的不成? 他站起身,挥了挥手,周遭云雾驱散,变得稍薄了点。 出身于雾泽郡,南宫极同样通晓一些驱雾的本领,只是远达不到御的程度。 雾泽深处,偶尔冒出来的禽鸟实力大多不差,甚至可以见到妖禽层次的鸟。 不过跟在南宫极的身后,白云楼一点不怂。 若是碰到不长眼的,顶多也就沦为他们口中食物。 …… 夜中,两人走了一个时辰,找到那畜生的踪迹,兵分两路。 白云楼跑到一座地势较高些的丘陵,寻了一个隐蔽之地藏着,伺机而动。 而南宫极则是绕到另外一边驱赶追逐,亲自捕猎。 他把白云楼当作了后手,主要是怕距离近了会惊吓走孔鸟。 此禽属于攀禽,常在树枝,尤其是在石壁上走,站得更高,视野更广,想要搞偷袭那一套,可不容易。 小白师弟不是修士,各方面的能耐,还差不少。 白云楼倒没主动请缨去,而是听从南宫极的,埋伏起来。 其实以他本领,御上雾气,形成雾丛遮掩,而且能够御雾飞起,速度不慢,再加弋射圆满,提弓射箭之时,可隐气机。 定然更能成功。 只是南宫极没见过白云楼的全部能耐,否则不会如此安排。 “也好,趁机瞧瞧这位师兄实力。” 白云楼周身雾气缭绕,缩在一团,手中拿弓,望向南边,眨眼之间,不见踪影的南宫极,喃喃一句。 “这位师兄,虽不会飞,但速度倒不慢。” …… 过了良久,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嘹亮鸣叫,透过黑夜以及雾幕,眺望而去,隐隐约约,见一大鸟轮廓渐渐显现。 顷刻,大鸟露出面容,浑身蓝色,头顶有根冠羽,尾翼颇长,泛着淡淡荧光,飞得不低。 在它后方,一人紧紧跟随,脚下踩地,借助反冲之势,一掠而起,能达数十甚至上百丈高。 只是每次下落,如同陨石,速度和抬升时一样快! 估计是因自身道则影响。 如此,一跃一落,一落一跃,还算可以追上。 孔鸟浑身上下,没有挂着缴线,不出意外,是失败了。 分开之前,白云楼可是把那一卷凿金蚕丝给了他,看来是没用上。 ‘箭术可真菜啊,这都射不上去。’ 白云楼心里嘟哝一句,手下攥了攥弓。 既然露面,之后该他施展身手了。 这时,南宫极爆发出了速度,好似一枚炮弹,从地面上轰然一声,笔直飞起,冲向那只孔鸟。 他的手中多出一件兵刃,准确而言,不能算是兵器,而是一块石头。 形如山岳,上覆青色。 他攥在了手心,顿时,整个拳头变色,气劲外放,逼出一个硕大虚影。 一拳砸了出去,口中轻喝一声。 “镇!” 好像一座山岳砸了出去,气势庞大。 一缕气芒逼射向了孔鸟。 孔鸟速度极快,距离南宫极不近,那样的招式,波及到它的只是余波。 可是即便如此,仍让它的速度一缓,凝滞下来。 如同背上一座千万仞的重山。 它张开了尾屏,陡然绽放出来蓝芒,近乎刺目。 唳——! 唰的一声,孔鸟浑身蓝芒暗淡下来,可它仍是逃脱掉了那一轮的攻势,震动双翅,迅速远遁。 显然,论硬碰硬,绝然不是南宫极的对手。 一人一禽交锋一招,白云楼看得清清楚楚。 南宫那招,走的是杀伐,有点一力降十会的意思,但好像是怕杀掉了那头畜生,有点畏手畏脚。 而孔鸟的尾屏,方才张开,防御一下。 他对孔鸟了解不多,毕竟雾泽的老禽民,可没人能对付这妖禽。 ‘南宫刚刚出手,是要逼着那头畜生来我这边。’ 白云楼呼出一口气,手中弯弓搭箭,整个人的气机似倾向于无。 气机灌入,包括弓和箭矢,覆盖一层云雾。 距离尚还远时,白云楼松开弦。 无声无息,一箭射出! 将近身时,孔鸟才有所察。 箭簇圆钝,一下命中,云丝雾线飞速蔓延,顷刻笼罩孔鸟全身上下。 双翼被缚,速度缓下,孔鸟身躯缓缓朝着地面落了下去。 它没放弃挣扎,尾屏再次闪烁亮芒,在束缚下渐渐张开。 尾屏轰然绽放,一下爆发,攻向云缚之丝,却没攻开,只是淡了许多。 孔鸟再次唳啸一声,可攻可防的尾屏璀璨如同烟花,轰地炸开! 这头畜生,实力不差,蛛网般的云丝,当场撕裂! 白云楼站起来,手中握箭,冷笑一声,“走你!” 箭矢隐于雾中,划破长空,突袭而至,云丝再次包裹上来。 南宫极一跃而起,冲杀追赶上来,手中的凿金蚕丝扔给了白云楼,同时趁着这个功夫,身躯射到孔鸟身前,一把抓住。 “哈哈,小白,干得不错!” 第四十三章 交手 南宫极把那一卷凿金蚕丝扔来,是为防止出现意外,好让白云楼再射一箭。 白云楼拿到手,立刻抽出圆钝箭矢,将线系在上面小孔当中。 尔后搭在弓上,盯着远方一人一鸟的纠缠。 南宫极抓住了孔鸟,一起向下跌落,同时抡起拳头,先发泄似地,照着脑袋闷了几下。 咚、咚、咚! 懵逼而不伤脑。 两人视线全在孔鸟身上,难免对周围的状况一时不察。 可被主人按在肩上的小金不同,它的视野广阔,本身又在丘陵高处,侧后方稍有动静,立刻感知到了。 它在白云楼的耳边叫了一声,扭了扭头,犹不确定,望了过去。 并且双翅微微张开,架势十足,严阵以待。 白云楼心中一警,偏了偏头,双目如炬。 仔细打量半响,才发现了一团极浓郁的云团雾影在半空中慢慢掠来,好似与周围的雾气融为一体,很难分辨,很难察觉。 但白云楼的御雾水平不低,打眼一瞧,便看出了端倪。 这并非是自然形成。 那只能是……有人! 可以做到这般御雾而行,白云楼本能地先想到了前日所碰上的青年。 江云九壤之境,绝没达到八柱,并且没用法术、法器,可却能够御雾飞行如此之快,不合南宫极说的一般情况。 而眼前出现的人,有着一样的本领。 很大概率是同伴! 发现江云身死和我有关,所以前来追杀? ‘那名青年死时,我把尸体处理干净,怎么找到我的?’ 白云楼想起了前日回家时偶遇的邻居,那个租客女人。 “果然那个娘们有古怪么?” 白云楼的脸色变幻,脑海里的想法一掠而过,想通此节,攥了攥手中弓,佯装没有发现,朝着南宫极的方向跑了过去。 不管是谁,鬼鬼祟祟凑近,恶意定是大过善意。 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这次得抓一个活口,当作舌头,问问这群人的来历。’ 当然,不是靠他自己。 南宫极已落在地面,双手抓住孔鸟,咧着嘴笑,抬头却见白云楼过来,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眯眯眼,问道:“怎么了?” “师兄,旁边有人窥伺。” 白云楼使了使眼色,凑近前来,压低声音说道。 “别望旁边看,你我偷偷逼近,趁其不备……” …… 金霞两人躲在雾团之中,望向了白云楼。 方才人禽双方斗法,造出来的动静不小,他们恰好经过这里,被吸引着前来一窥究竟。 不过南宫极在,两人投鼠忌器,没有轻易动手,而是待在远处观望。 雾民出身,在云雾中,更是如虎添翼,凭着雾气遮掩身姿以及气息,是拿手戏,一般可没那么容易发现他们踪迹。 除了死去的江云,暂时没人知道白云楼的御雾达到什么程度,金霞两人,更不可能知道,也不会想到白云楼能察觉到一点端倪。 “看出来了么,刚刚那一箭,云雾道则领悟不低,江云恐怕真是栽在他手上的。” 金霞望着白云楼的背影,侧头说道。 男人皱了皱眉,说道:“他们两个跑到这里,抓那只孔鸟干什么?” 养一只妖,和其他的可不一样,这玩意儿能吃,每天都要耗费不少资源。 除非是个宗门,或者家境优渥,否则一般个人还真没谁要养一头。 金霞瞧见白云楼两人说笑间,提着起猎物离开,说道: “他们俩要走了,我们也离开吧,回头我盯着那小子,明日再来下手,抓到之后好好炮制一番,问问真相。” “那个就是道院子弟,果有这么厉害?真想试试是否像是传得那样。” 男人说着,回头瞥了一眼,目光望向后方,“要不把这两人一起拿下,省的碍事。” 他是堂堂八柱修士,而且此地乃是雾泽,占据地利之优,不怂那个同境。 可回过头,只看到白云楼,他皱眉道:“怎么只剩那小子了?” “不好!” 男人心下一惊,勃然变色,声音尖锐说出两个字。 而下一刻。 扭头便见身侧突然多出一个人影! “小老鼠,抓到你了!” 南宫极的右手,紧攥成拳,气机迸发,凝聚如石,裹挟一股劲风,笼罩两人周身。 浓郁云团遭遇劲风猛吹,朝着四周呼呼逸散。 速度好快!攻势好猛! 男人架起双臂,臂上戴着羽制袖套,一股气机喷薄而出,云雾在他面前汇聚,凝成一堵墙壁,护在身前。 轰——! 八柱对八柱,身材并没多壮硕的南宫极,杀伐却是异常强悍! 一拳轰开那层跟纸糊似的云墙,贯穿一个窟窿,并且气劲直击在了男人腹部。 男人身体倒飞而出,出乎意料地讲义气,不忘侧头对着被自己护在身后而安然无恙的金霞吼道。 “金霞,快走!我拖住他!” 刚刚他还想和南宫极试试身手,可一交手,便意识到两者之间的差距了。 明明同境! 可在其人手中,他连一招都没接住! 金霞极为果断,没有丁点犹豫,转身便逃,架起云雾,双脚如同踩在实物,纵身一掠。 南宫极脸上狞然,双腿微躬,猛地弹直,脚下反冲出来一个大坑,而他则是笔直射出,再次架起一个山岳拳架,冲向金霞。 “镇!” 一股无形气劲蔓延,距离颇远,御空而行的金霞便好似感受到身体凝滞。 那名男人飞了起来,暴喝一声,再次阻拦下来南宫极,双臂挥舞,小臂上的护腕羽器勃然喷出云气滚滚。 交锋之时,白云楼已狂奔而至,见那女人施展身法要逃,弯弓搭箭。 “果然是你!” “想跑?!” 气机调动,一箭射出! 圆钝箭簇拖着长长的金凿蚕丝,隐于云雾,顷刻到了金霞身后。 不像先前江远那般,金霞早有防备,浑身雾气翻涌,增强感知,箭矢一来,她扭了扭身子,躲过直射之威。 但是弋射所拖着的缴绳,好像长出了手,朝着金霞抓了过去,云丝雾线蔓延,如蛛网般。 金霞抬起了手,灵气外放,阻拦下了云丝,可仍剩下最后一缕,一下拽住了她的手。 随之便是凿金蚕丝,勾住了她的手。 金霞另外一手从怀中取出一根羽毛,长度不过一尺,形如匕首,通体赤红。 掏出赤羽,便朝那根丝线上砍! 铿锵一声! 白云楼在另外一头抓着丝线,跟着女人往前,灵气外放,度过气机,形成云丝,不断加持蚕丝。 可那女人手中匕首格外锋利,一下便破开了云缚在蚕丝上的加持。 “妈的,敢在老子家门口前作祟,干不死你?!” 白云楼暴喝一声,没有任何遮掩,云雾缭绕,化作盘龙,托举着他,离开地面,轰然弹射入空。 他的左手拿线,右手抽出了刀。 同时,乾坤戒中,打神翎准备偷袭。 第四十四章 八柱金霞,突袭刺杀 若是拉远视距,从半空中俯瞰,可见四人厮杀的战场中心,云海如潮,汹涌澎湃,雾气荡漾,惊动周遭禽鸟。 鸣声入耳,振翅音不绝。 白云楼抓着将断了的凿金蚕丝,从地面上架雾飞起,疾速追来,金霞扭头,眸中一惊。 未入道者,你会御雾? 北穷县中,她可从没有见过这号人。 难道是其他县的雾民? 不止是她,南宫极一拳砸出,侧头而视,望见那幕,神色讶然。 旋即皱了皱眉,直到发现了金霞露出同样的表情,才移开了视线,盯着眼前这名男人,口中喃喃。 “没有想到,雾泽居然还有一群遗民。” 南宫极眼帘微垂,紧了紧拳,手心山形法器若隐若现。 “既然有自己的地方,还何必要再露头呢。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灵气充沛,宝物众多,修炼能有多快啊,非要到这贫瘠之地,凑个什么热闹!” 他咧咧嘴,浑身气机溢出,“怎样,想死想活?与我说说你们老巢在哪,头目是谁,让我立个大功,饶你一命如何?” 对面男人满身是血,胸口位置微微凹陷,受伤不轻。 他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不被套出哪怕一个字的话。 仅仅双臂架在身前,丹田之中,气机沿着经脉流出,覆盖上面,绽放出来一层金光。 身旁云雾缭绕,在金光的映衬下,统统被染成了金色。 男人扭头望了一眼金霞那个女人,随后呼出了一口气,双臂伸出在前,脚下一踩,向下攻向了南宫极。 兴许明知无法逃脱,索性求死! 霞光如瀑而下,正值深夜,却似天色将明。 周遭百丈不止的云和雾,映照金霞,熠熠生辉,黑夜之中如同白昼。 犹如太阳初升和将落时,从云罅或云层中透射出来的霞芒。 “不愧是云雾之民,八柱招式有此光景。” 南宫极嘿然一笑,砰然一跃,从地面上直冲而起,满脸桀骜,朗声说道:“可对上我,还差太多!” 地方如棋局,天圆如张盖,天之八柱,乃撑天也。 天之云雾,乃有霞也。 …… 另外一边,白云楼的羽刀已至,毫无留手,云雾凝聚成锋,破刀而出,一道刀罡锐利无比,斩了过去。 腰间悬的线轮之上,有层雾气拨动,使它不断转动,自行收束丝线。 白云楼的左手抓着愈来愈紧、愈来愈短的蚕丝,云气度过不停。 以他当前实力,连丹田的壤土都还没有开辟,打不起补给战,尽快速战速决为好。 在近身的这息,金霞放弃斩断缠在手腕的蚕丝,骂了一声,用另一手,握住羽匕。 她看出了蚕丝上的端倪,若非云丝源源不断从白云楼的手中延伸过来,即便是韧性十足的凿金蚕丝,也该早被她劈断了。 金霞冷哼一声,一个不入道的,也想拦她,未免太过不自量力。 她的本领,是以速度身法见长,面对面的捉对厮杀弱人一筹,最擅长的乃是藏身隐雾,突袭奔杀。 杀伐不足,可也不是一个不入道的能挑衅的。 羽匕一出,她的脚下一踏,身形骤然消失,化作云雾一般,兀然突刺过来! 短兵,最合突袭刺杀。 锵然一声,金霞露出身形,破开了白云楼的一刀,同时,她的目光锐利,脚下云雾凝聚,成了踏板,嘭地一声,踩着跃出,杀了过去! 手上缠着我的线,还玩这套? 白云楼向后退却,拽紧丝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甩动,调离金霞身躯。 右手抓住羽刀,灼灼燃烧,察觉到了金霞动作,当头砍下! 呼—— 云雾好像蒸气,白云楼则是机器。 “疾剑。” 金霞心中默念,浑身包裹云雾,似乎整个人成云,和手中的羽匕融为一体,呼地一声,径直杀了过来。 只能看到最前端的匕尖,而剩下的,则是飞速旋转的云雾。 跟个钻头似的。 白云楼当场不敌,被那一招冲地向后倒出,双臂发麻,虎口渗出了血。 可见威势之大。 见那女人锲而不舍,白云楼架住了刀,横挡在了胸前。 羽匕尖端刺到羽刀刀身,近乎贴着白云楼的胸口,轰然震出! 白云楼噗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硬撼九壤一招战法,便可看出差距。 金霞不是为了杀敌,趁着白云楼的状态不佳,挥起羽匕,锵锵两声,斩断了手腕上的蚕丝。 尔后转身便要再逃。 余光可见,那南宫极实力超群,稳稳占据上风,一招轰开极绚烂的同伴的金霞之招。 金霞咬了咬牙,眼眸之中,显然没有逃离时那种果决,该有的无动于衷。 唳——! 小金不是吃素的,从天而降,玉爪银芒抖然乍现,气劲攻了下来。 金霞动作顿下,短匕架起,挡下小金那招。 嗤啦—— 就是现在! 御雾抑住向倒退颓势的白云楼猛地向前爆冲,取出打神翎,调动气机,攻向女人! 劈里啪啦! 标志性的声音响起,金霞一怔。 打神翎打在了她身上,似乎听到灵魂喊叫。 对白云楼杀掉江云,可能会有打神翎,她早有猜测,一直有所防备,可白云楼又何尝不知道? 所以直到此刻,才把此物用上。 一招得手,白云楼提刀而上,云雾汇聚在了锯齿刀刃之上,寒芒森森。 余光一瞥,却见南宫极从地面一个笔直冲刺过来,口中大喊: “师弟,我来助你!” 白云楼骂了一声。 本来一团云雾,不是没有考虑不仅一人的情况,只是南宫极偷袭之下,居然还没能够秒杀一个。 真的菜啊。 对于天才,碾压同境,逆伐高境,那不是基操么? 看看自己,一个未入道的,都能干翻对面修士。 如果让这女人逃了,找自己还好说,就怕对付家人。 听到这声,白云楼先想到的是,这货要抢老子人头! 紫色羽刀灼烧,火烈鸟的中羽闪起焰火,白云楼脚下御雾,衣袍猎猎,一刀狠狠斩在在那个女人身上! 噗嗤—— 一道狰狞伤口出现,看似辣手摧花,实则他留了手,没往要害位置招呼,求的是只剩一口气。 金霞回过神来,咬了咬牙,爆发气势,御雾要逃。 南宫极的一拳轰杀过来,击在她的身上。 “手下留人,还得问情报啊!” 白云楼大吼一声。 可在这时,拳已打中。 南宫极身躯飞速跌落。 半响,白云楼站在地面,俯视着血肉模糊的女尸,指着说道: “师兄,你真狠啊,怜香惜玉点不行么?” “滚蛋,最狠的那一刀,是你砍的!” 南宫极翻翻白眼,对白云楼说道:“你太小看修士了,生死对敌,居然不往要害招呼。 你真以为我是给你抢什么人头?若非那拳及时,方才她就逃了。” 白云楼仰头望着他,“还怎么问情报?” 南宫极绕着尸体转了半圈,“他们不会说了,一心求死。 抓了也没啥用。 对于他们身份,我大概知道了一点。” ———— 注:毫无疑问,本书采用,盖天说,天圆如张盖,地方如棋局。 如果把天比作帐篷,八柱就是帐篷撑杆,八柱出来,可能懂得就会想到四极,简介其实是大纲了 神话+自己设定,拒绝杠精。 第四十五章 魔教 (记乱了,前面几章江云写成江远,淦,一个伏笔写成这个吊样。) “他们什么身份?” 先前杀了江云,虽有困惑,可白云楼一直不便多问,此次碰上,恰好可以多问两句。 南宫极想了想,侧过头盯着他,答非所问,语气意味深长,“难怪你会问我,在雾泽中,云雾道则,九壤是否可以随意滞空飞行。 还未成为修士,便能御雾如此,小白师弟,你有没有发现,你和他们有点像啊。” “师兄,不必唬我。”白云楼耸耸肩,“如果我和他们是一伙的,刚刚偷袭,就先把你撂在这了。” “就你?老子随手杀你们仨!” 南宫极鄙夷一句,抬起了手,调动气机,聚拢过来一团淡薄雾气,解释说道: “我们从小在雾泽长大的人,多少天生通晓一点控雾本领,这你知道。 其他各个州郡百姓,未尝不是如此。 比如西北边的沙郡,那里的人,脚有踩沙滑沙之能,多少算点操纵沙的能耐,但是程度太弱。 不过,有另外一群人,以沙为伴,天赋更高,生来对沙亲近,不成道者,即能御使黄沙如同奴仆。 若要称呼,可以唤作‘沙民’。 按照他们自己说法,这是因为血脉,沙民觉醒程度更高,御沙厉害,乃是天地宠儿,自然是人上人嘛!” 南宫极嘲讽之意溢于言表,随后脸色一沉,说道:“自小在这长大,原本以为咱们雾泽,没有这类‘雾民’,如今看来,不尽其然。 遇到他们,不必留手,尽管杀掉就是,这群魔教中人,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无辜,不该杀的!” “魔教,觉醒程度……” 白云楼稍作沉吟,想起今日谈起修炼功法时和南宫极的对话,猛地抬头,问道: “莫非修炼有道则的功法,可以用来觉醒?” 南宫极怔了怔,哑然失笑,“你倒是很敏锐。 可能会有一定关联,但不全是。 据我猜测,天下人修炼的功法,不含道则,兴许也是和此有关。 至于具体到底如何,那就不是我这个小小的八柱所能知了。 你也不必纠结于此,他们不过是一群狗罢了。” 而真正的主人,是他见的那些,真正沙民,从生下来,可就会御沙了,没有觉醒这个说法。 南宫极没多说,“师弟,有些东西,暂时没法多告诉你,并非是我刻意隐瞒。 纵知道了,对你来说,不是好事。” 白云楼仍在想道则、觉醒的事,问道:“我们修炼,境界提升,难道不是逐渐觉醒道则?” “那不一样,准确来说,我们是在领悟道则,用的是法。 如果修为全废,成了一个未入道者,那可就没办法再施展出来了。 而雾民、沙民这些人,即便没有修炼,不用气机,仍然可御雾御沙,就像天生一样。” 南宫极答了一句,看出白云楼的顾虑,笑道: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如你这般的人,天赋异禀,激发出了体内潜能,每年皆有。” 白云楼皱皱眉,调动气机,招来一缕云雾。 他和雾民还是有区别的,他还需要使用内气当作引子,会有消耗,只是相比于寻常人,效率更高,云雾犹如臂使。 南宫极吐口气,抬目望向南方,雾泽深处,说道: “今日之事,回头莫要给其他人多说。 我得去趟总兵府,告知江总兵此事,防备一番。 这群雾民,还不知道,到底有啥企图。” 白云楼回过神,早蹲在了金霞尸体旁边摸尸,掏出来了那把羽制匕首。 法器,通体赤红,不知是用什么羽毛炼制,连他都没见过。 雾泽中的禽鸟种类极多,达到妖禽层次,一般禽民了解很少。 女人很穷,身上没有储物戒指,一件羽匕之外,只剩脚下一双羽鞋。 这是双凤头履,粉色,样式偏向女士,白云楼这个穷鬼,丝毫不介意地穿上,稍试了试,左看右瞧。 真·有胜穿鞋。 这是法器,可比自己脚上那双云履好了一个档次。 什么男的女的,早年家中贫寒,大姐的衣物照样捡着穿。 羽匕别在腰绳上面,鞋穿在了脚上,又从女人怀中扒拉出来几两金银,剩下再无一物。 和江云的富裕没法比啊。 南宫极回过头,见白云楼动作利索,摸好了尸,眼皮一跳,骂了一声真快,忙不迭道: “小白师弟,我杀的人,我也有份!” “南宫师兄,话不能那么说。 那个女人强弩之末,我打了个半死,以我御雾之能和箭术,岂能让她逃了?” 白云楼站起来,拍拍身上,笑嘻嘻道:“再说,师兄堂堂八柱修士,想来是看不上这仨瓜俩枣的。” “别给我戴高帽!”南宫极恶狠狠地道。 “师兄,好歹是我先发现的这两个人踪迹,咱俩分成,也得算上我的功啊。” 白云楼四处望了望,“那个男人尸首在哪儿呢?” “你要干啥?”南宫极一警,哭丧道:“别提了,是个穷鬼,没乾坤戒,能有几件宝贝?” 动作真快! 白云楼发出了同样感慨,眼神一凝,“师兄,刚刚不是还厮杀呢,还有功夫摸尸?” “顺手,顺手。” “那只孔鸟飞哪去了?” 卧槽! 两人跑到放孔鸟的位置,早已人去楼空。 方才捕猎之时,一直留手,也就敲晕,没有伤它。 “算那畜生运气好!” 南宫极叹口气,“算了算了,得先回城,言说此事。” “对了,刚刚师兄你说,去总兵府?一起一起!” 白云楼眼珠子滴溜溜转,笑道:“那啥,南宫师兄,咱也杀了一个魔教的人,总兵大人不得加以赏赐?” 南宫极点点头,言不由衷说道,“小白师弟,前途无量啊……” …… 一路无话,出了雾泽,天色刚亮。 两人径直来到了总兵府,很快见到了江怀安。 总兵大人江怀安正在院落中,和孙儿江远一起演练五禽,切磋交手,瞧见了白云楼两人,顿下动作,含笑说道: “南宫道友,白小子啊,你们两个过来,有何贵干?” 少年江远穿着劲装,转转手腕,盯着白云楼,跃跃欲试。 白云楼哂笑一声,挑挑眉梢,这瓜崽子,欠打了啊。 如今刀法有成,近身厮杀本领大增,该出出手了。 南宫极在江怀安的面前,仍是那副模样,没有一点拘谨,“总兵大人,寒暄免了,有件大事,要与你说。” 朝着四周一瞧,南宫极大致说了雾泽的事,并从乾坤戒取出了两颗头颅。 “总兵大人,你不知道,此獠凶悍,险些栽在他们手上……” 白云楼适时插话,渲染一番,和南宫极一唱一和,功劳平分,一人杀了一个。 江怀安眯了眯眼,抽了抽嘴角,江远则是瞪大眼睛,一脸不信。 第四十六章 开辟壤土,雾民 白云楼从江总兵的手中敲诈……不,是奖赏了,百多两的银子。 扣扣嗖嗖,总兵大人可不大方,连买一件李正家的极品羽器都还够呛,更别提法器了。 不过换来一些银子也好,等他上了道院,离开了家,全部留给老娘大姐小弟,以作日常开销之用。 倒是南宫极,到手似乎比他多。 “总兵这是看不起我白某人啊。” 两人并肩从总兵府出来,南宫极笑眯眯说道: “别不知足了,给你还是看在我面子上的。” “小白师弟,这段时间,好好修炼,我看好你,等你上了道院,有空咱们哥俩一起去做任务。 你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的地方,满地是宝! 随便摘上一株灵草,兴许就有可能让你一步跨境而升,随便吃颗果子,可能洗经伐髓,一下七节、六甲……” 你有个屁的面子。 谁会跟你一起! 白云楼腹诽着,口中幽幽说道:“宝贝多了,恐怕危险也不少吧。” 南宫极不屑道:“有人整日净是想着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只要多吞多占,却是一点不想涉足危险。 你觉得可能么? 咱们这些人泥腿子出身,背后又没有个好爹好爷,不拼命最后只能泯然于众人! 要想提升实力,就得不怕死! 你瞧,这次跑了一趟雾泽,前前后后,你得多少。 光是从那女人身上,就得到了两件法器,虽说品秩一般,可在未入道时,便有这般家底,那可是富到家了!” 不得不承认南宫极的话,是有理的。 白云楼没有辩驳,沉吟说道: “师兄,刚刚忘记说了,之前在雾泽时,某夜我曾见过一艘硕大楼船行驶,现在想来,会不会是和魔教有关?” “哦?”南宫极皱皱眉,思索半响,“这事你尽量别插手,省得被魔教的人盯上。 以你实力,掺和进来,出了意外就是个死。 功法记住了吧,最近安心在家修炼。” 白云楼认真点点头,大以为然,分别之后,回到了家,没再前往雾泽狩猎,而是专心修炼起来吐纳。 大致了解了些魔教之事,更让白云楼迫切了,必须尽快提升自身实力。 那个女人不知不觉潜伏到了附近,那么身边,未必不是没有其他魔教成员。 通过前前后后的事,他也嗅到一股不同寻常。 除了吐纳,每日还要练刀,以及从江云那里得来的云影步。 掌握身法,除了弥补自己短板之外,还能借此遮掩自己的擎云架雾。 这天,清晨,盘腿坐在榻上,白云楼拿出了那块指甲大的灵石,闪着极暗淡的荧光。 “这两天来,我对吐纳灵气更为娴熟,可以试着用这灵石,助我一举开辟出来丹田壤土!” 闭上眼睛,依照功法,吐纳周围稀薄灵气。 按照南宫极的说法,世间大部分的地方,灵气颇少,即便是道院中,也不过是浓上一点而已。 只有一些秘地、险地,灵气才够充沛。 具体是哪,南宫极仅点到为止,说以后带他去。 逮个机会,这老小子就要诱拐他去发财。 虽然时常腹诽编排南宫,但白云楼对这位师兄,好感不小,除了爱装爱吹一点,抠搜一点,其他方面,没有什么可以指摘。 手中灵石在气机的牵引下,荧光渐亮,化作灵气,朝着白云楼的经脉当中聚拢。 神识内视,可见气机灌入,填塞经脉,并和内气相合,比着原先快了数倍不止! 顺着经脉,气机汇向小腹,形成一股股的浪潮,汹涌澎湃,接连冲刷丹壁。 嗒。 脑海之中,似乎听到脆弱响声,随后便见,经脉灵气注入,一下冲进丹田。 道则显化,灵气好似全然化作了云雾。 调动气机,御使云雾,缓缓汇聚,渐渐成了一团,尔后不断缩小。 灵石上的灵气化作肉眼可见的斑点溪流,涌入白云楼的体内,又从经脉当中,灌入丹田。 这个过程不断持续,灵石变小,最后灵气损耗殆尽,统统被吸引了白云楼的身体,只剩残渣。 不知过了多久,丹田凝出一团犹如实质的雾。 不,不能称作云雾,而是白色的壤。 雾壤炼成,落入底部,铺展开来,形成一层地面,扎下根基,渐渐定性,壤性。 但是方才那股白土,也在这个过程,兀然化作黄色。 黄土? 不对,和南宫极讲的对不上啊! 云雾九壤,理当蕴含云雾的性,色呈雾白。 白云楼睁开眼,伸出左手,调动丹田内的气机,黄壤变化,顺着经络,流至手掌,尔后化成白色雾气。 又给变回来了? 难道因为玉符? 右手摸在灵气所化成的云雾上面,有种不真实的实物感。 “雾中加上壤土之性。 原来这个就是九壤之境特异所在。” 白云楼喃喃一声,若有所悟,体内气机迸发,萦绕周身,化作云雾,脚下一踩,夺门而出。 临空踏出数步,气机自成云雾,当作踏板,在半空中行走一圈,最后一跃而至房顶飞檐之上。 “仅仅走了几步,便可明显感到消耗,一是我才初入九壤,积累不深,二是凭空御气,确实损耗不小。” “远远不如有云雾弥漫的雾泽啊。” 这还是他脚下有双羽制法器的情况下。 闭眼内视,开辟出的壤土,仍是黄色。 “一人不是只有一种道则,可能我是除了云雾之外,其他道则,比如说土,天赋同样不低,所以会有这个变化?” “不是坏事,该有的本领,一样不缺,回头上了道院,翻翻典籍之类找找。” 白云楼摸了摸自己的胸,那块硬物。 玉符不可轻易示人,为防查出端倪,尽少问人。 “灵石确实好用,一下让我凝出不少雾壤。 可是用得也是真快,榨得干净,一滴不剩。” 他轻身而下,衣袂飘飘,落在地面,不由咧嘴发笑。 “南宫极个菜狗,八柱境界,从天而降,一跳落地一身土!” 日常嘲讽。 小老弟白庆霄正在茅房,瞧见白云楼的身影,急匆匆地提着裤子出来,“哥,你会飞了!” “还差了点!”白云楼笑了声,“庆霄,箭术练的怎么样了?” 小老弟迈着腿,飞快回到自己屋中,拿了把弓,“哥,你给我买了弓,我可有天天练! 来给你瞧!” 有心展示,小老弟左手弓右手搭箭,向后退了几步,对准前方靶子。 咻! 隐约可见,靶子上的皮毛飘起,被吸引了一般,有朝箭簇方向聚拢。 居然摸到一点黏的门槛。 区区两三月的时间,这可不慢。 小老弟仰着头,一蹭鼻子,嘻嘻一笑,“哥,哥,咋样!” 一副快来夸我的样。 老娘恰好经过,瞄了一眼,说道:“咱家还真是有射箭天赋。 你们那老老太爷,听说就是个神弓手,在雾泽里,是一把一的好手。 还说是什么雾教把头之类……” 听到这两个字,白云楼一愣,转过头来,“娘,雾教是什么?” “那谁知道,只听说是,很厉害的东西,当初那年月乱,不少人入了雾教? 你爹也是听他爷爷说的……” 第四十七章 刀法、丹药(求追读) 关于那个什么雾教,老娘所知有限,毕竟太过久远,如今天下安定,可早没有听过。 不过根据白云楼的猜测,定然是和那些雾民脱不开干系。 早饭过后,他又演练起了刀法,拿的不是那柄羽刀,而是花钱专请石匠打制的硕大石刀,重数百斤。 中途没有任何歇息,一连持续数个时辰。 即便五禽戏增强了体质,可是按照刀法上的气机游走,挥着数百斤的重刀,这么长的时间,仍不是个容易的事。 当他停下,浑身是汗,单衣早被浸透。 刀法入门之后,先要练的是‘重’,气机着盖,刀重千钧。 这涉及到的,其实有几分的九壤真意。 九壤之境,以气机化作壤土,犹如实质,未尝不是增重。 这门刀法虽不入流,可若九壤修炼,事半功倍,有出乎预料的加成。 张大麻子修炼到了小成,所领悟的重刀,和他这个九壤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而白云楼的野心不止如此,他不仅要修炼小成的‘重’,还要连着一起破开大成的‘快’。 所以当他在用重刀之时,可以发现,白云楼挥刀时的速度,比着通常来说,快上几分。 若非突破到了九壤,他还无法做到这点。 这也算是一个尝试。 修炼刀法,他就待在庭院,羽铺门铺之中,尚可听到刀挥起时一阵阵的破风声。 嗡嗡作响。 …… 这天,傍晚,大姐白纤凝制好一支精美羽簪,在手心中转了一转,满意点头,站了起来,伸伸懒腰,纤细腰肢一晃,侧头一瞥。 透过帘幕,可见白云楼挥洒汗水的身姿,头顶冒着淡淡雾气,地面哒哒滴水。 二弟站的那块地面,满是水渍,清晰可见。 关于白云楼要保送的消息,她和老娘已经听说,初听到时,犹自怀疑,有些不敢相信。 纵然是对二弟选择修道梦无条件的支持,可她未必真的认为白云楼一定能成,北穷城中,几座书院,每年能上道院的人,全加一起,满打满算才有多少? 可没想到,那个明显读书天赋胜过修道的二弟,居然一夜之间成了一个天才? “娘,难怪云楼会有这么大的进步,今天又在院中练了一天的刀。” 白纤凝叹息道。 韩娟抬抬头,面露忧色,“昨夜起床,我还见他练呢,接连数日,就怕身子受不了。” 白纤凝笑了笑,“娘,你净是瞎担心,云楼自己和他夫子,难道不比咱们有数? 你瞧,现在云楼可比原先还要精神!” 韩娟望向窗外,离开柜台,说道:“该做饭了,纤凝,你看着店,我去烧菜。 昨日你买来的补药放哪儿了?我先熬制出来。” 韩娟前脚正要走时,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一个是腰间挎包的周旺财,一个是手拿羽扇的杨唯,顺道过来认认门。 “韩大娘。” “纤凝姐!” 两人从书院中放学回来,甫一进门,打了一声招呼。 “是旺财啊,这位是……” 旺财介绍了番杨唯,说道:“大娘,我俩来找云楼,宋夫子说,保送的事,要我告诉告诉云楼,明天去趟学道衙门府,找刘学道。” 说话之际,忽而察觉到了院中动静,隐约掀起了风,四人侧头望去。 却听院中白云楼轻喝一声,双手举着石刀,气机迸发,宛如化作云雾,着盖在了上面,将那本就重数百斤的石刀,平白增添千钧之重。 周围风声猎猎,地面尘土飞扬,石刀绽放亮芒,声势大震,一刀落下,隐约可见残影! 小成在‘重’,大成在‘快’。 石刀无锋无刃,可一落下,地面一震,咚地一声,白云楼的脚下,开出一道口子,一直蔓延数丈。 竟是将这庭院一刀劈成两半! 白云楼大口喘着粗气,停下动作,一挑眉梢,露出喜色。 “练了好几日,终于成了。” 【法术:落云刀法】 【道则:云雾】 【进度:小成(81/100)】 【领悟:聚锋成刃、刃重千钧】 “果然有用,距离大成,也不远了。” “快刀要在瞬间砍出数刀,只留残影,快完成了。” 不仅是这刀法,身法同样有不小的进展,距离入门不算太远。 不过锻炼身法,他常是在清晨、傍晚,到雾泽旁。 距离八月愈近,可以明显感到,雾泽中的雾气渐渐上岸,将有笼罩全城的趋势。 白云楼站在原地,心中思索着,若有所察,扭了扭头,见到旺财几人跑了过来。 老娘瞧着地面,没好气道:“看看把家弄成什么样了!” 白云楼打了个哈哈,搂过旺财两个同窗,逃也似地朝着外走,“哈哈,旺财,你俩找我干啥。 走走走,出去说。” 杨唯盯着地面,手中羽扇顿下,一脸震惊,咽了口唾液。 五禽戏圆满,并且达到气机外放,刀法大成,也达不到这种程度吧? 难道修炼的是入了品的法术不成! 杨唯见过家中修士长辈出手,感觉也就不过如此? 三人勾肩搭背,杨唯和周旺财才回过神,异口同声,惊道: “你大爷的老白,什么时候这么牛了?!” “一般一般。” 白云楼笑了笑,呼出口气,言语谦虚,脸上得意不掩,对两人的表情很是满意,笑嘻嘻道: “旺财怎么来了,难道约我去青楼么?” 杨唯两人对视一眼,如出一口,“放屁,别污蔑人!” 旺财拍掉白云楼的胳膊,“滚蛋,身上的汗跟洗澡了似的,莫挨老子!” “是宋老夫子说,要你明天去趟学道衙门,找刘学道,确认保送的事来着。” 他羡慕道:“宋夫子说,顺便还会给你一些赏赐之类,有了保送名额,学道会有奖励,是丹药啊。” “哦?”白云楼想了想,“我知道了。” 他从魔教手中缴获的两瓶丹药,还不知道用途,恰好可以趁机问问。 说完正事,旺财盯着老白,幽幽说道:“你小子咋回事。 怎么每一阵子不见,每一次都变厉害了。 娘的,回头上了道院,恐怕你就是南宫师兄那样的高手了。 不过,看你这个吊样,是不会有南宫师兄那身气势了。” 书院这群弟子,对先前露了一面,各方表现为优的师兄,普遍抱有莫大好感,俨然当作榜样,偶像。 ‘南宫极?那是因为你们没有见过这货的真面目,有个屁的高手风范!’ 白云楼嘟哝了一句,口中笑道:“这话说的,再怎么样,咱哥几个,还是老样子嘛。 回头我买下栋宫殿,肯定把旺财你弄过去看大门!” “滚蛋,滚蛋!” 白云楼笑嘻嘻道:“你们两个怎么样了,修炼进度如何?” “老杨和你一样,他说家中也要让他去万象,前四大宗,要求更苛刻点,也不好考。 我嘛,希望可以考上西极道院,五禽戏倒还好,最近进步挺快,可文化科,你知道的。” 白云楼咦了声,望向杨唯,笑道:“老杨,你见识广,回头可得多多关照。” “老白,你这实力……”杨唯感慨一声,说道:“别,咱俩谁关照谁啊。” 聊了几句,杨唯分手告辞,“走了走了,回家练五禽戏、温习功课去了。” 旺财临走前锤了一下白云楼,道:“娘的,真羡慕啊,你小子不用参加秋闱了。” 第四十八章 老高惊变!(求追读,今天5k+)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白云楼一路跑到了雾泽岸边,步伐忽快忽慢,周身气机调动,云雾若隐若现。 不一会儿,到了雾泽岸前。 原先止步于凹地的浓雾,如今逸散出来,不断朝着岸上冲击,距离最近的农田、村庄,已在雾中。 这是每年都会发生两次的事,春秋各一,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白云楼行走在雾气中,身躯抬升,速度很快,似乎身后留下一道道的残影。 云雾留下的迹痕,凝在一起,数息才会渐渐散去。 不必去下雾泽,就在田野巷阡陌当中行走,辗转腾挪。 练刀以臂,身法靠腿,最近多日,手累练腿,脚累练臂。 良久。 呼—— 云雾缭绕,白气腾腾,速度愈来愈快。 白云楼脚下迈出一步,云影一闪,出现在了数丈之外。 他停下脚,深吸了一口气,落在地面,望向玉符。 【法术:云影步】 【道则:云雾】 【进度:初岚(0/100)】 【领悟:轻云】 按照南宫极所说的,入了品的战法术法,和没入品的并不一样,修炼进度,不再沿用小成、大成,而是要和各个道则挂钩。 比如云雾一项,修炼术法,略窥门径,乃是初岚,全称名为‘岚烟’,乃稀薄之雾也。 之后又有中云、高霭。 是以雾之薄寡、厚多划分,层层递进,象征术法掌握程度,毕竟愈是娴熟,灵气运用也会更多。 至于其他道则,大多也是如此。 以前各个道则,难免名字繁琐,之后立下道盟,为了删繁复简,统一形式,便于理解,才有初、中、高之论。 “不止进度,领悟也变成了两字,大道至简是吧?” 白云楼不再逗留,走回了家,“又多一门保命手段。 吃完了饭,还要去趟学道衙门。” ———— 学道衙门府。 白云楼到了会客厅,和刘山虎相对而坐,一阵寒暄过后,调动气机,凝聚手心,形成风旋。 白色灵机雾气,犹如白絮,一缕缕的,闪着微光。 “云楼,看来你已入了道了。” 刘学道称呼颇为亲近,苦笑一声,不算是太意外,可是心下仍然不由惊讶。 他对白云楼入道所修功法,并未怀疑,南宫极先前和白云楼相交的事,在书院时,不少的人看到。 “侥幸,侥幸。”心里寻思丹药什么时候给的白云楼谦逊一句,奉承说道: “还要多赖学道大人对我雾泽书院以及其他各个书院的扶持才是,否则云楼如何能这么快入道。” 刘学道笑了笑,手伸进了袖口,把原来的那瓶,可以帮助开辟丹田的‘辟田丹’换掉,稍心疼地拿出另外一瓶,说道: “云楼,如今既然已经校验过了你的气机,之后我会通知州里,等道考过后,录取之人公布,会有修士来我雾泽,接引你们前往各个道院。 这瓶乃‘淬壤丹’,对你凝炼壤土,会有帮助。 近来一段时间,你便好生修炼,进了道院,天才之辈,不知凡几,万象贵为五宗,每届新生必有修士,而且数量不会太少。 踏入此门,不是终点,而仅仅是我辈修士的起点而已。” 白云楼接过手,瞄了一眼刘山虎的脸色,笑道:“多谢学道大人,学生定然为我雾泽争气!” 雾泽考入道院的人,算是当地学道弟子,是有一层关系在的。 刘山虎知道白云楼要去万象,又见过了他的实力,一点没提其他学院的事。 如这般的天才弟子,交好还来不及,又如何会去交恶。 白云楼又从怀中取出了两瓶丹药,说道:“学道大人,那天我与南宫师兄前往雾泽,他给了我这个。 当时我二人着急回来,一时之间,我竟忘记问师兄丹药的功效了。 趁此机会,还望大人与我解惑。” 刘学道点点头,拿在手中,相继拧开瓶塞,各看了看,轻声一咦,说道: “一瓶淬灵丹,一瓶补元丹,前者和‘淬壤丹’的功效相类,不过品秩更高。 后者乃是疗伤用的,可以补足体内损耗。 而且两者皆是极品,即为丹霞所产。” 听到极品,白云楼咧咧嘴,问道:“不知何为丹霞?” “丹霞是片山区,地貌奇诡,造型奇特,色彩斑斓,多为红色,乃是大易一等一的炼丹之所。 据《丹房须知》一书中载,炼丹一事,首先择地,之后又有丹井取水、取土坛炉等等步骤。 而丹霞山的土为赤红,水为青碧,地又贴合,所以是上等场所。 此丹出自于此,功效必然不差。” 这不是说,又发一笔? 白云楼眼前一亮,拿着两瓶丹药,上下打量一遍。 魔教的人,还挺有钱。 该问的事问完,他站起身,收好丹药,放在怀中。 那枚乾坤戒指,自然没有被他戴在手上,暂时也不会在人前多露。 对于自己实力,没有必要遮掩,但财不露白的道理,还是要有些的。 “学道大人,既然事毕,那么学生便告辞了。” 离开衙门,他朝家走,不行多远,转过一个路口,却是碰上了背着弓的老高。 老高站在那里张望,愁眉不展,见白云楼过来,挤出个笑,说道: “听你娘说,你去了学道府,特意过来寻你。” “找我?”白云楼回过头,瞧瞧消失在了视线中的衙门,疑惑问道:“在这么远的地方等我? 啥事儿啊?” 老高抓着白云楼,忙着道:“能干啥,打猎啊! 一起去趟雾泽,知道你这臭小子有本事,让你去助助拳。 走吧,路上边走边说!人都在雾泽里等呢!” 白云楼笑了笑,摊了摊手,“别急,别急,我得回家说声,顺便拿上家伙。 总不能空手去吧。” 老高点了点头,“行。” ………… 先回了家,尔后两人一起前往雾泽,老高有些迫切,在一路上,插科打诨都少了点。 “老高,你急什么,该到手的畜生,它跑不了!” “说得轻巧。”老高攥了攥腰间刀,声音有些干哑,“我们六七个人,即便分你一半,那一个人也能到手至少七八两吧? 俺们可不像你,本事大了,连……连那些个妖禽都能杀了! 李正给你弄了一把羽刀,可都被传遍了。” 两人走着深入,老高视线望向了白云楼的腰间,“这个就是羽刀,能否让我瞧瞧?” “这有什么。”白云楼解下刀,没有多想,扔了过去。 老高捏在手中,抽出锯齿羽刀,寒芒一闪,咂了咂嘴,“果然是好刀啊!” 他揽过来白云楼的肩,笑呵呵说道,“我还没有摸过这等羽器。 云楼,让我多摸一会儿。” “待会给我,要杀那畜生,刀得利点,尽量杀快一点,省得有人伤了。” 白云楼呃了一声,点头答应,随后抬头四处望望,说道: “老高,还没到么,咱们的人呢,怎么这次在雾泽聚?” 目光如炬,雾气好似变得透明,周围环境,清晰可见。 “快了,快了。”老高一指,说道:“前面就是。” 又走一会儿,白云楼眺望远处,瞧见人影绰绰,注视半响,问道: “是那几人了吧,怎么一个我都不认识?” 老高手拿羽刀,向前一望,眼前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心下一紧,“云楼,你这眼力这么好!” 他解释道:“禽民这么多,你哪能都认识,待会给你介绍。” 白云楼眯眯眼,点了点头,皱了皱眉,本能升起警惕。 走近过后,他的眉头拧得更紧,忽觉,背后汗毛乍起,有云雾的变化。 近乎本能,白云楼脚下云雾陡现,施展身法暴退。 一刀闪着寒光袭来,从他后背一划而过! 噗嗤—— 白云楼扭过头,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老高,是、是……你!” ———— 注:《丹房须知》宋·吴俣著。 (之后可能直接初、中、高,如果懒得查阅的话,要不一个吊名,得查半天,岚烟:形容很小的烟,像薄雾一样的,岚,山间薄雾;霭,霭霭,云雾密集的样子,这样还算能查,牵强附会一下,就怕一个野鸡道则,直接没形容词。) 老高身份,应该没有觉得突兀吧,前面雾教小小铺垫一下,关键的是前面逛青楼那章,本来没有打算先揭示的,然后看到一个人自己说,看到十章,上来就喷我写的什么,硬水,然后我就把青楼先在三十七章,露出来了,导致名字都搞错,不过已经改了。 伏笔懂不懂啊! 第四十九章 对不起 白云楼的后背,被划出来一道口子,鲜血溢出,浸湿衣衫,不过因为躲闪及时,云影身法催使极快,并不算太严重。 若非老高距离太近,手中拿的又是那把锋利无比的法器羽刀,未必能伤得他。 刚刚白云楼见眼前这几个人一点不太熟悉,心下警惕,注意全在前方。 和老高认识的时间不短,可追溯到幼年,知根知底,最近数月,穿越而来,成为禽民,也向老高取经狩猎之事,相互照顾不少,关系愈加亲近。 无论如何,想不到背后的刀子,会这么利、会这么狠。 在这出刀瞬间,另外几人,一拥而上,包围过来,周身云雾缭绕,明显不是常人。 其中更是有两名九壤修士! 白云楼目光一扫,见到特征明显的御雾之能,最后死死盯着老高,“雾教,雾民?” “所以你要杀我!” 他近乎吼道,歇斯底里,吐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似乎伤势极重,摇摇欲坠,随时要倒。 出了一刀的老高站在原地,脸上面无表情,直到听了质问,眼中流露一抹复杂之色。 他望了望几名同伴,声音干哑,“我…没想到是你……” 为首之人是名中年,笑了一声,摆摆手道:“干得不错,这等与我雾民为敌之人,必当杀之而后快!” 中年关青打量着白云楼,说道:“竟有几分御雾天赋? 听说你能未入道者逆杀九壤,原来我是不信,现在信了一点。 可惜,上头只说是要杀你,否则未尝不能招揽。” 关青一脸惋惜,可下一刻,便淡淡道:“杀了!” 话音甫一落下,方才气息还萎靡的白云楼陡然爆发,捂着胸的手上碰到乾坤戒指,瞬间取出一尾长翎。 打神翎。 并非没了羽刀,他就别无其他手段。 为了避免被有心人发现跟脚,平日脚上没穿那双法器羽鞋,可云影步达到初阶,他的速度一点不慢。 目标明确,径直冲向了老高! 气机疯狂灌入手中打神翎,荧光一闪,抽向了旁边朝着自己袭来的人。 劈里啪啦! 那名连修士都不是的青年,精神胀痛,当场怔住。 白云楼没管他,而是杀向老高,咬牙切齿,打神翎变硬,一招嗡嗡作响,袭杀过去! 众人拥上前时,老高心思复杂,脚下本是慢了一步,出手之时,又慢半拍。 眼见方才气势不足的白云楼,声势大振,身形化作云雾一般消失,顷刻至前,一翎攻来。 老高晃过神来,双手攥紧了刀,仓促砍下! 羽刀法器闪过一缕寒芒,他虽不是修士,可仍调使云雾汇聚而来。 一翎一刀相撞,白云楼占据先手,而且实力更强,练出来的‘重’法,势大力沉,当场压倒老高。 打神翎响了声,老高神识一晃,刀已易手。 白云楼的双眸冰冷,左手神翎,右手羽刀,借着冲势,刀刺入了老高心腹! 没有一丝犹豫,一点留手。 因为后面的人,此刻已然杀来! 羽刀尖端锯齿最为锋利,维持刀刺入的动作,白云楼搂着老高,冲势不停,背后卷起腾腾雾气,呼地一声。 老高吃痛,精神一稳,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瞳孔渐渐暗淡。 临死之前,他的口中喃喃,声音虽小,细若蚊蝇,可因距离极近,可以清晰入耳。 “对不起,对不起,否则我家妻女……” 女字才出一半,便没了气,双眼瞪着,没有合眼。 白云楼面无表情,神色冷峻,一刀抽出来,扔下尸体,浑身沾着血迹,迅速转过头来,羽刀架在身前横挡。 嗤啦—— 锵然一声,关青手中拎着一柄羽制刀器,从上落下,势大力沉。 白云楼浑身一震,噗地一声,喷出一大口血。 向后倒滑,他的脚下云雾缭绕,并不沾地,而是悬在半空,卷出一道云迹痕。 借此颓势,白云楼调整身姿,转过头来,打神翎扔进乾坤戒。 同时,手中拿着背在身上的弓,来不及抽箭矢,直接右手搭在弦上。 气机调动,云雾瞬间凝成一支箭矢,不必瞄准,朝后便射! 然后头也不转,架着云雾,迅速远遁,仅仅剩下一声暴怒吼声。 “老子必杀尔等!” “必杀!” 声波传出,方圆十余丈的云雾,微微一震,云雾如同被扔进了一块石头的水面,泛起涟漪。 他杀老高毫无拖泥带水,但不意味着毫无动容。 一箭射来,不算偷袭,关青已有防备,若有所察,举刀一砍! 刀触碰在了那云雾凝聚成箭矢上,想象中的场景没有出现,而是箭矢化作一缕缕的纤细长丝,顷刻包裹了刀。 如同附骨之蛆。 另外一名九壤,拿出一件羽器,是只巴掌大的鸟儿,死物,只有浑身羽毛为真。 他托举着鸟,调动了气机,陡然之间,小鸟绽放出来璀璨白芒,瞄准了白云楼,宛如弓箭一般,径直射了出去! 咻——! 破风之声,犹如鸟鸣。 速度太快,刚射一箭的白云楼来不及再拉弦,脚下雾气一凝,方向一扭。 本以为躲过了那物,可是小鸟和他一样调转方向,再次冲来! 弯弓搭箭,云雾箭矢无声疾射而出。 嗤。 命中那鸟,云丝散开,将其束缚,可却一定阻碍不了它的速度,它的前进之势。 这是什么法器? 顾不上多想,白云楼抽出刀,用的是重刀法,云雾着盖,劈了上去。 嘭! 甫一触碰,小鸟爆炸开来。 一根根的飞羽自其身上射出。 咻、咻、咻! 好在云丝挡下不少,最后射到白云楼的身上不多,但仍划开一道道的伤口,鲜血淋漓。 白云楼喘着气,架着云雾,转身再次遁逃,速度更快三分。 关青松开了刀,脸色铁青,“倒是有几分小心思,箭术、身法一点不差。 而且居然有那件打神翎,和乾坤戒,看来江云是死在了他的手上。” 他狞笑了一声,望向那道背影,“追! 他受了伤,而且在云雾中,还能比得上我等不成?!” 关青一马当先,一边追赶,一边为自己的刀解缚。 毕竟是由云雾凝成,他可操纵慢慢融掉。 “区区一个初入九壤,翻不了天。” “逃不掉的!” …… “逃?” 白云楼取出了一枚补元丹吞下,恢复体内灵机。 刚刚短暂爆发,无论是施展云影步,还是刀法,他不敢留一分的余地,消耗一点不小。 他的脸上狰狞,浑身浴血,恶狠狠道: “又不是没有杀过九壤,即便多了一个,又能怎样!” 第五十章 可敢一战 白云楼从乾坤戒拿出那双羽制法器鞋子穿上,只觉身姿更加轻飘,在半空中御雾而行,更为轻松。 药力在自己的体内化去,腹中暖洋洋的,损耗掉的灵机以颇快的速度恢复。 “果然是灵丹妙药!” 幸好当初和江云厮杀时,没给对方留下一点喘息之机。 体内灵机充沛,可以滋养前后伤口,不说痊愈,一时半会不再留血,多少还能做到。 “一瓶补元丹有五颗,足够我用来杀掉那几个人了!” 想到老高身死,白云楼的眼帘垂下,回头一望,双目如炬,可见追兵。 那俩九壤显然速度最快,跑在前面,而之后的几人,落了一筹,有拉开的趋势。 白云楼的御雾之能,比着雾民,其实不差多少。 那俩九壤修士境界更高,但凭脚下法器羽鞋,俨然已能抹平几分差距。 可不仅是他有底牌、手段,正当白云楼思索着偷袭、伏杀之时,背后关青手中拿刀,浑身雾气汇到脚下,速度陡然一增! 前后捱了一刀、羽鸟散羽,白云楼的伤势不轻,他们看得清楚,自然是想趁此机会,尽早铲除祸患。 否则,谁知有无什么变故。 关青刚刚瞧见白云楼在云雾中的动作,换了双鞋之后,更为从容了点,所以一警,爆发耗费颇大的术法,追了上来。 纵然是单对单,小心些箭,他有把握,拿下这个受了伤的小子! 双方距离迅速拉近,白云楼转过头,弯弓搭箭,松弦便射! 关青双手掣刀,冷笑一声,“莫要以为我抓不住你的尾巴!” 箭矢临近之际,关青暴哼一声,一刀斩出,刀芒迸溅,刀罡破体而出,劈向那支箭矢。 箭矢不等抵达关青跟前,便又化作了云雾散开,雾线扑了个空。 “不近我身,又能如何?” 关青脚下不停,嘭地一声,脚下云雾炸开,自身好似离弦之箭,冲了过来。 白云楼眯眯眼,看得出来,关青脚下炸云,和当初的江云,使用云雾炸开云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虽然借助反冲之势,追上来了,可却是要付出一定代价。 从关青微颤抖的双脚,可见一点端倪。 “炸云法么?” 顾不上想,白云楼瞄一眼后面,相距已不近的另外一名九壤,尔后再次吞下两枚补元丹。 等到往前逃了数百丈,察觉到了关青已近,刀朝着自己挥来,白云楼一下转过身来。 “那就来杀!” 只要九壤高手一死,剩下那些,不足为患,难以奈何得他。 两枚补元丹入腹中,白云楼感受到经脉胀起,丹田中的灵气云雾浓郁。 羽刀在手,白云楼架起刀架,呼出口气。 落云刀法的前两式,一是‘锋’,二是‘重’,融会贯通。 灵机不遗余力,在羽刀上覆盖一层又一层的云雾,凝成实质,重如千钧,连白云楼双臂都觉沉重。 锯齿刀刃上,则是锋刃闪起亮芒。 大成境的‘快’,其实进度同样不慢,尤其是白云楼的云影身法到了初阶之后,对于此刀,同样有相类的领悟。 不过要想此刀真正融会贯通,达到圆满,还差了些。 但是仅此,已经够了,不入品的刀法,在白云楼这里,领悟更深,即便还未圆满,威力已是不容小觑。 一刀回身斩出! 擎云架雾调动到了极致,方圆数十丈的雾气盘桓而来,隐约可见,在白云楼的头顶,凝成一条云龙! 一刀挑动云雾反! 声势浩大不假,可白云楼的皮肤,因为吞服两枚补元丹胀起经脉,渗出了血,通红一片。 关青的刀,形制不尽相同,应当不是羽翼所制,所以不是锯齿状的,有点像是金霞的那把赤色匕首,浑然一体。 关青追赶上来,脸上狞笑,该说一声小老鼠,跑不掉了之类的话,可眨眼间,见白云楼造出来这么大的声势,哪敢大意。 这般御雾水准,比他还要强悍! 引动云雾炸开,方才他借此加快了速度,可也确实损耗不小。 此刻,关青想要退却,也是为时已晚,只能爆发,刀上汇聚云雾,用炸云法类似的手段,增强威力。 轰! 两人交手,一声巨响,同时云涛滚滚,宛如形成了蘑菇形。 此时,正值白天,除了他们一追一赶之外,雾泽之中,不是没有禽民游曳狩猎,距离近的,大多听到动静。 抬头而望。 但白云楼显然是没心思关心这些。 他向后退了出去,浑身浴血,满脸狠色,望着眼前和他一样狼狈的关青,脚下一踩云雾,暴冲上前! 今日出门匆忙,而且旁边还有老高以此次狩猎不宜带上猎禽的劝阻,所以没带小金。 否则此刻,该是小金露面才是。 体内药力继续挥发,白云楼一刀斩了过去,前后伤口,纷纷爆裂,鲜血溢出。 关青状态没好多少,见白云楼蓄势十足,又杀过来,不疑有他。 可是当他举刀之际,白云楼阴笑了一声,打神鞭突然祭出。 “我有说要玩刀么!” “不好!”关青面色一变。 劈里啪啦! 对于白云楼而言,不会鞭法,不好当作兵刃来用,最好的用途,就是突袭,打个别人措手不及。 蓄势待发,用准备足的刀招当个幌子,用爆裂的伤口迷惑。 如何还能不成? 一个晃神,只在这个间隙,白云楼的刀,已至关青面前。 他发泄似地,口中暴吼,当头劈下! “我说,必杀尔等!” 白云楼脚踩云雾,刀压着关青的头,裹挟云雾,轰然坠地! 站在地面,一颗脑袋顺手割了下来,拎在手中。 滴答、滴答。 他的鲜血,和脑袋上的鲜血,哒哒滴落。 大口喘着粗气,白云楼抬起头,见那九壤修士紧随而来,于是抬起了手,一下扔出那颗脑袋! 尔后手中拿弓,调动全部气机,一箭射出! 九壤修士先是看到头颅,要接过来,忽然有所意识,瞳孔骤缩,向后爆退。 箭矢冲来,先穿脑袋,炸开血雨之后,并未停歇,而是继续袭来! 他祭出了一件羽器,是柄硬制尾翎长枪,挺起便甩过去。 破风之声灌入双耳。 箭矢逼近,瞬间包裹住了枪,云丝顺着蔓延向了双手。 他学着关青,丢开了枪,以云雾托举。 “可敢一战?!” 他听到了声音,神色惊疑,裹足不前,望着刚杀了人的白云楼,挺拔而立,周身云雾汹涌,鬓发悉张,一副嚣张姿态。 他不由向后瞥了一眼奔过来的同伴。 关青实力最强,可仍死在此人手中,凭他自己,如何能敌? 关青就不该追那么快! 白云楼见人不动,大笑一声,拿起了关青的刀,猛地吐出一口血来,转身便逃。 “废物,老子强弩之末,都不敢来!” 第五十一章 内鬼 转过头来,白云楼便偷偷往嘴中塞了一枚补元丹,恢复体内气机。 方才用了一箭威慑,稍作逗留,一是为了防备那名修士,再用刚刚那件消耗品的器物,能喷羽箭的鸟雀。 二是为了搜刮关青身上的货。 鉴定又是一个穷鬼,除了刀还算值钱外,其他不值一提。 一般九壤修士,大多没乾坤戒,即便到了八柱,一样未必能有。 通过这几场的厮杀,他也看出来了乾坤戒的价值。 如此一来,难免对江云的身份多了两分猜测。 ‘那人在这雾民里面地位不低。’ 否则不会有乾坤戒,小是小了一点,可是放件法器,用作偷袭,效果还是颇出众的。 经过刚刚一场大战爆发,他的怒气消下大半,有余思索前因后果。 ‘上次前往总兵府上,禀告此事,不过几日而已,但是从那头目口中,却知道了我在总兵邀功,说杀了一名九壤境的高手。 消息传得真快,动作也足够快。’ 加上老高这个潜伏着的雾民,白云楼有理由相信,北穷城中,有内鬼啊。 而且鬼在官府当中。 “事不密则失其身。” ‘先把这些魔教的人解决,再说其他。’ 没有多想,白云楼舔了舔唇边血迹,脸色狠厉,侧了侧头,回首一望。 关青一死,剩下那个九壤,积累不深,实力一般,速度赶不上他。 该反过来,老子杀你们了! 当然,如果硬拼,双拳难敌四手,得用策略。 不必近身,仗着速度,以及自己箭术,四周游离,慢慢射杀就是。 游击对付重甲骑兵,蒙古老战术了。 …… 那名九壤中年脸色铁青,和剩下的几人汇合,望着地面无头尸体,面面相觑。 本来以为要杀的人,只是一个未入道者,他们六七个人下场,而且还有两名修士,加上老高这个内奸,完全该是手拿把掐。 可到临敌才知,是个修士,这倒也罢,毕竟只是初入九壤。 但是追了一路,却先死了距离八柱都不远的关青! “还追不追?那个小子狡猾,说是强弩之末,未必如此。” 九壤中年一咬牙,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追!” “否则我等回去,没法交代。” 老高是他们中的一员,可仍会有家人之危,从此即可看出规矩。 利以诱之,威以迫之而已。 “杀掉关青,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们几人不要分开,定能将其拿下!” 一行没有停留,沿着云迹,迅速掠去。 良久,飞在队首的九壤皱了皱眉,“刚还能见人影,怎么现在连云迹都不见了?” 白云楼埋伏在一片汇聚出的浓郁雾丛之中,手下拉弓,自身气机隐于雾中,毫无生息。 弓上搭有双箭,白色,散着氤氲之气,乃是云雾所凝。 弋射箭术胜于束缚,可不代表不能杀敌。 出门一趟,带的箭矢本就不多,当下仅剩四支,得省着用。 “云雾凝成的箭,杀伤不如这些真箭,但是偷袭,问题不大。” 那些箭是特制的,箭羽是从李正那里搞的,有点玄奇效果,可对箭矢杀伤加成,提升了穿透力。 待会再用。 瞧见了人进入射程之内,白云楼一弓射出。 到了九壤的中年感识最为敏锐,若有所察,“小心!” 为时已晚,双箭裹挟云雾,销声匿迹,无声无息,径直命中两人脑袋。 嘣——! 云丝包裹,连血花都没炸出,便身死当场! 这些未入道者,面对白云楼的箭术,察觉都做不到。 ‘两个。’ 杀了人后,白云楼拔腿即走。 中年修士又惊又怒道:“在那!追!” 他的手中没了羽鸟,否则定然要再来一发。 经过刚刚恢复,白云楼气机还算充盈,架雾狂奔,不成直线,而是绕圈。 半响,扭头见剩下的四人追来,他冷笑了一声,脚下陡然爆发,施展出了云影步。 他化作了一道云影,仿佛眨眼之间,便出现在四人左侧数十丈外。 弯弓搭箭。 弓上搭有一箭,箭簇尖锐,乃是实箭。 无声射出! 最后方的一人,惨叫一声,跌下云端。 那名九壤修士不是没有尝试冲袭,调动云雾,借助境界特性,凝成实质,以用箭的方式,射了过去。 可是轻松便被躲闪过去。 并非是每个人都有白云楼的弋射箭术,以及身法速度。 双方各施手段,九壤追又无法追上,不过片刻,一转过身,所剩下的两名同伴,一样先后死在白云楼的箭下! 他的脸色变幻,手中拎着兵刃,目光朝着四周张望。 一箭又是射来,九壤修士调动云雾,以境界的特性,凝成实质,在他身前,形成一堵云墙。 可那云墙无法阻挡,当场洞穿! 先前和南宫极对垒的那名八柱,修炼的有云墙术法,所以仗此抵挡南宫极。 而他,可没修过类似术法,抵挡之力,仅是依靠特性而已。 他躲掉了白云楼的一箭,颇为狼狈,大为憋屈,有种力气没处使的无奈。 明明对手浑身是伤,射箭之时还有鲜血溢出。 以往在云雾中,他们才是施展游击战术,依着御雾之能大占优势的人! 九壤修士吐出口气,不再追赶对付白云楼,转过身来,朝着远处御雾而走。 逃了! 再在这耗下去,他也难以拿下速度更快一筹的白云楼。 而且那白云楼始终像是吊着一口气的样子,可是一直还能坚持。 见鬼的狡猾。 还在书院读书的崽,哪里来的这么多鬼心思! ‘果然是个怂货!’ 白云楼有些着急,一时半会射不死他,近身的话,以自己的状态,未必拿捏不住。 手中的箭早已射完,白云楼弯弓,以云雾凝成箭,接连暴射。 九壤修士应付愈发得心应手。 正在这时,咻的一声,地面陡然射来一支飞箭! 突如其来。 噗—— 正中腹部,并且还有弋绳纠缠住他。 一心对付白云楼的中年修士低下头,透过云雾,隐约看到一个身披绯氅的老头。 白云楼见状,大喜过望,手下再次射出一箭,终于擦到动作明显迟缓些的修士。 云丝当场蔓延纠缠一点。 白云楼不顾伤势,爆发速度,一刀斩来! 用的是快刀,似有数道残影浮现,当头而下! 【法术:落云刀法】 【道则:云雾】 【进度:大成(1/100)】 【领悟:聚锋成刃、刃重千钧、散芒如盖】 第五十二章 如同奴仆 经过一番前追后逐,白云楼厮杀的地方,已经到了雾泽外围。 周围不仅一名禽民,有些听到动静,远远观望。 穿着绯鹮氅的老头郭兴旺,射出一箭之后,一双干枯老手抓住缴线,抬头而视。 距他不远,老赵头和赵玉爷孙俩,喘着粗气,一路跟着半空身影跑了过来。 老赵头和郭兴旺年岁不差多少,早年相识,算是点头之交,见到邻居白家二郎那般模样,不能无动于衷,恰好碰上了郭兴旺。 于是才有那一箭的偷袭。 老郭身为本地禽民把头,可绝非是什么虚名,有事他是真上。 帮人出手要紧,至于其他,稍后再问。 赵玉手中掣弓,紧张兮兮仰目而视。 周围云雾因为交战厮杀,而变得稀薄无比,视野空前清晰。 但见白云楼冲向了那名修士,云雾搅动,如龙汲水,附在那把泛着流光的羽刀之上。 呼—— 风儿喧嚣,赵玉揪着心,站在地面,距离颇远,都能听到云雾汹涌之声,鬓间青丝都随着雾,朝白云楼的方向汇聚。 白哥周身云雾弥漫,脚下羽鞋微闪,犹如踩着一条白龙。 手中的刀向下落,似乎很慢一样,现出无数残影,一道道的雾影重叠,形成数柄雾刀,一同砸在那个人的身上! 赵玉小嘴微张,听到白哥暴喝一声,刀落在了那人身上。 噗嗤—— 鲜血如雨而落,尸体轰的一声,跌落地面,砸碎一片山石。 白云楼立在半空,伸出胳膊,随手一抹,漫天血雨,一下便被云雾所化成的大龙吞下,不溅在他身上分毫。 此时此刻,外表凄惨无比的白云楼,便是这云中之主! 万千雾气如同奴仆耳。 赵玉瞪着眼睛,和若有所察,扭过头来,脸上含笑的白哥对视一眼。 随着厮杀渐停,云雾再次吹来,周围雾浓,视线受组,分明距离没变,可她却觉白哥越来越远。 直到剩下一道模糊身影。 赵玉回过神来,和她爷爷一起,跑了过去。 …… 白云楼落下地面,尸体之旁,俯身捡起修士手中那把尾翎长枪。 这和帝雉尾翎有明显的不同,没有黑色横纹,而是通体呈现青色,没了灵机包裹,硬制尾翎变软。 平日一直是被那人当作腰带,束在腰间。 此物是由‘青长尾雉’的尾翎当作主材,炼制而成,此禽惯以一条独尾翎为武器,没有帝雉摄心神的本领。 白云楼拿着,度过一点气机,松软长枪,锵然一声拉直,坚硬如铁。 “可硬可软,你还差个,可长可短。” 厮杀结束,到了丰收季节,他的心情不错,还调侃道。 翻遍尸体,果然没再找到让他险些重伤的羽鸟。 “回头问问老李,那是什么法器,就巴掌大,威力却是不小,还能追踪。” 有事李匠师,无事老李头。 “这些人很穷啊。” 身上除了一件法器之外,就剩手臂上还有一副羽制护腕,不到法器,仅是奇器品秩。 没有杀敌之能,功效只是辅助,增强而已。 这时,郭兴旺走过来,白云楼抬起头,向后稍退半步,眯了眯眼,拱拱手笑着道: “郭爷,方才多亏你出手了。 否则便让这魔教人逃了。” “魔教?”郭兴旺皱皱眉,旋即打量着实力非凡的白云楼,“难怪你会斩杀此人。” 方才一箭,他可没取那人性命。 “郭爷,此人是个穷鬼,身上除了几两散碎金银之外,没有什么值钱货了。” 白云楼拿出了那杆尾翎长枪,以及那副护腕,“只这两件羽器,还算说得过去。 是你出箭阻拦,理当……” 话没说完,郭兴旺笑了笑,“白爷讲究,郭某未尝不是,这人是你拼命所杀,我出力不多,拿着烫手。 方才见你箭术弋射颇为不凡,实不相瞒,我的弋射境界卡住,若不嫌弃,得空白爷讨教两招便是。” “也好。” 白云楼点点头,收回翎枪,束在腰间,成了一条青带,又将那对羽制护腕套在双臂。 随着微微气机调动,一拳挥出,护腕上的鸟羽泛着光泽,拳风更快,拳力似乎更强几分。 难怪此物会有一个‘如虎添翼’的名号。 ‘先前和南宫极厮杀的那人,有个护腕法器,但是效果应该不同,那物可攻可防,厉害多了。’ 郭兴旺望向了一个方向,提醒道:“刚刚我遇到老赵,他说过来,郭某这才……” 这时,老赵头爷孙俩走过来,赵玉在前,迅速到了旁边,担心问道:“白哥,你没事吧?” “没事儿,小小魔教,翻手拿下。” 白云楼咧咧嘴,露出两排沾了血的白牙,抬手一转,一挑眉梢说道。 老赵头翻翻白眼,旱烟一戳白云楼的伤口,没好气道: “忽悠鬼呢,小兔崽子,还冒血呢!” “年轻人火力壮,冬天里头睡凉炕。”白云楼乐呵呵道:“赵大爷,这不小伤小口,算个啥啊。” 打趣两句,白云楼一板一眼拱拱手,神情严肃一些,说道: “此次多谢赵大爷和玉儿了,回头再聊,我去收收战利品,待会再去城中禀告此事。” “去吧,去吧。” 老赵头摆摆手,又和郭兴旺点点头,各自离开。 他瞥一眼自家孙女,只见赵玉双眼盯着白云楼那小子背影,于是抽了一口旱烟,想了想道: “玉儿,你应该听说了,云楼将要被保送去道院了。 不必说以后,我看现在他好像就是个修士了。 未来成就,不可限量,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们邻居还能出现一名修士。” “是啊,是啊,白哥刚刚好厉害啊!” 赵玉叹道。 老赵头见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稍稍斟酌说道: “玉儿,你也老大不小,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回头问问王媒婆吧。” 赵玉回过神来,明白了爷爷的意思,嗔怪说道: “爷爷,你想什么呢,白哥不是哥哥么! 我还小,我不急,不找王媒婆!” “你爹去世的早……” 老赵头叹口气,嘬了一口,烟缭绕住了面孔,声音沙哑,嗓音沧桑,说到一半,赵玉跨过爷爷胳膊,“走了,走了,先回家吧!” “也好,也好。” 临走之前,赵玉扭了扭头,又回望了一眼。 ………… 白云楼骂骂咧咧,手中拎着几件羽器,从雾泽中走了出来。 方才打扫战场,有具尸体被人扒了,虽说不入道者,估计没啥家底,可是对从苦日子走过来的白云楼来说, 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这些未入道者,身上还是有一件羽器的,即便不是法器,也值不少。 “别让我知道是谁偷的!” 第五十三章 紫金冠、灰鹬氅 白云楼身上血迹清理干净,并且将自己原先那身破烂短褐,换成一件从尸体上扒下来的衣裳,恰好合身。 走在路上,没人瞧得出来端倪。 “虽在赵大爷面前吹嘘没事,可这内内外外的伤,怕是得要几天恢复。” 白云楼苦笑了一声,抬抬手臂,似乎便觉肌肉发酸,经脉胀痛。 若非身法有所突破,那门云影步的法术达到初阶,脚下又有一双法器,速度够快,指不定会栽在那里。 最近几日,他一直老实待着,没下雾泽,可却万万没有料到,危机竟然是埋伏在这。 想到老高,白云楼的心情再次一沉,“魔教,这个就是魔教?” 魔教,并非是指哪一教派,而是指大易境内那个群体。 “敢这样搞,寻我麻烦,这个梁子,算结下了。” 白云楼咬牙切齿,今日厮杀,太过紧急,连自己的命都不保了,出手招招要命,没留下根舌头问话。 不过即便抓住,恐怕也不见得能拷问出来什么。 “真的以为我抓不住你们的尾巴?” 他紧皱着眉头,思虑前后,一边沿路而行,没有回家,而是拿着羽器,先前往李正的羽器铺子。 打算以物易物。 此次收获,几把羽制刀剑,他用不上,不如换成对自己有用的物什。 老李那里,还有一件绯鹮大氅,以及一紫金冠来着。 绯鹮可作防御,那紫金冠是用帝雉翎所制,可招禽鸟,并且夺其神魄,形成类似打神鞭的效果。 对人没什么用,可对禽鸟是一利器。 转过几个街巷,来到羽器铺子,走进了门,却见李正坐在一张躺椅上,口中哼着一段戏文,手里没了那把纳凉羽扇。 而是换成一张羽毯,铺在屁股下面。 “老李!” 李正眯起一只眼,坐了起来,笑道:“是白爷啊,怎么有空来我这儿,莫非是又弄到了好货?” 他的生意冷清,平时那些个小买卖都懒得做。 城中羽匠,他的名头最大,可却不是没有其他羽匠。 白云楼拎了拎手中包袱,“几件用不上的羽器,想要找你换些我需要的。 顺便问问,这些羽器,你能不能瞧出什么……” 他稍顿了顿,双目似乎闪过一缕精芒,“比如,出自谁手?” 李正接过手来,嗅了嗅鼻,抬起了头,皱眉问道:“白爷这是……” 白云楼耸耸肩,眼睛一眯,“这没什么可隐瞒的,在雾泽中遇到了魔教的人,把人杀了,这些是我收获。 李匠师可知道雾教?” 老高的事,给了他一个警醒,雾民的人,在这城中,似乎渗透很深。 李正点点头承认道:“听过,我与老江关系不错,你也知道。 听他说起,这玩意儿可以追溯到大易建国之前,天下动乱,当年有不少人加入,有些庇护之功。 后来大易建立,道盟渐成,这才被定义为魔教,杀了不少,逐渐没有踪迹。 现在居然还有,是他们对你动的手? 难怪你的身上有那么重的血腥气,白爷实力,一日涨过一日啊……” 李正感慨说着,取出了一件羽器,手指弹了两下,左看右瞧,半响,轻咦一声: “手法虽然粗糙,但应该是出自修士之手。 用的不是雾机,而是灵气化雾炼制而成。 手法与我有几分的相似,但是一些细节差点,比我是不如的……” 李正陆续探查一番几件羽器,咂了咂嘴,戴上一副圆框眼镜,时而皱眉,时而欣喜,一副学究钻研模样,不似做假。 半响才意识到一旁的白云楼,他抬起了头,讪讪一笑,“投入了,投入了。 李某只对这些羽器感兴趣,那个什么魔教之流,了解得少。” 李正干咳两声,捻了捻须,说道:“白爷,你想让我单从这几件羽器判断出来何人炼制,属实,属实,为难我了。 不说我只是个未入道者,对于羽器炼制一些方向尚有不知。 只说天下之大,能炼羽器之人众多,如何能全认识? 别的道院我不好说,西极道院,炼器一科,便涵盖了羽器,至于大易有些太学,同样有此相关知识。” 羽器不是只有云雾道则的人能用,其他道则修士亦可,效果可能会降一些。 但是如果境界到了八柱,凭着境界特性当中和云雾道则的共通之处,使用羽器,其实不差多少。 器物,没有太明显的道则之分。 白云楼听完话,沉吟片刻,笑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你我该盘算盘算交易了。” “稍等。” 李正收拢几件羽制刀剑,跑到后堂,拿出来了一件灰色大氅,以及那顶紫金冠,说道: “这件大氅,乃数年前,我用一头好不容易得来的入妖‘灰鹬’炼制而成。 虽然不到法器层次,可论防御,足以堪比法器,你先拿去防身。 原本我要留下珍藏,若非是你,可不会拿出来。 用这两件,换你这几件,足够了。可没占你便宜。” “多谢了。” 白云楼笑了笑,明白深意,说道:“回头猎得妖禽,一定先找你出手。” “好说,好说。” 李正哈哈一笑,说道:“灰鹬是种游禽,用此炼制出的大氅,除了防御出众之外,还可遮掩几分气机,尤其是在水中,效果更为显著。” 白云楼拿在手中,寻思终于不是那扎眼的绯红色了。 “对了,老李,你会不会炼制能御雾的法器羽器?” 李正皱了皱眉,苦笑一声,说道:“那可不好炼制,我家虽然传下来的有此法门,但我炼不出来,得是修士才行。 而且用的材料罕见,主材需要用到一种名为‘云壤’的土石。” 白云楼点点头,交易过后,临走之前,他想到了什么,扭过头来,嘱咐道: “老李,今天我问过你魔教的事,不要和其他人多说。 是任何人。 我会亲自禀告江总兵的。” 李正摆动起了一件羽器,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处理好了此事,白云楼才回了趟家,从后门进,打眼便见小金飞来。 他笑了笑,手拿着紫金冠,两根尾翎长五六尺,戴在头上,摇头一甩。 有点羞耻。 但是颇有效果,但见小金一愣,不再朝他扑来,而是无端绕着头上帝雉双翎盘桓,好似是被蛊惑了心智。 可仅两息,小金晃晃脑袋,回过神来,落在主人肩上,一双鹰目扬起,颇忌惮地盯着双翎。 白云楼顿下动作,摩挲下巴,“有点百鸟朝凤的意思。” 帝雉,鸟中王也。 第五十四章 消息 傍晚,夕阳西下,气温渐凉,整座北穷城中,似有步入秋季的稀薄雾气笼罩。 白云楼站在路口边的树下等待,不过多久,便瞧见了自书院中放学回来的周旺财。 “旺财!” 周旺财侧侧头,小跑过来,抬头瞧见一截树枝下垂,起身一跳,举手去捞,手从树叶下方掠过,没能够着。 尔后脚下落在白云楼的跟前。 “菜狗!” 白云楼嘲笑了一声,退了两步,一个助跑,起身一跃,抬手双指稳稳夹住两片树叶,转过头来,因为牵动伤口,呲牙咧嘴。 他衔着片树叶,一挑眉梢,隐去神色,笑嘻嘻道: “旺财,你虚了啊,最近小人画看多了?” 从小上学,两人在这颗大树下,不是你等我,就是我等你,经常会有如此举动。 或许这个就是少年人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小人画,懂得都懂,十五六的年纪,正是自觉凶猛的时候。 “放屁,谁看那玩意儿!”周旺财立刻矢口否认,“你小子五禽练完了,再没我高,才是虚蛋!” “没有就没有呗,怎么反应这么大。” 白云楼奇怪瞄了一眼,嘴里嘟哝。 周旺财莫名心虚,搂过白云楼,扯开话题,笑道:“保送白爷,今天怎么想到在这,找我有事?” 白云楼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一边想着,随口说道:“想问问你,惊鸿歌楼的事。” 周旺财脸上的笑容一僵,“你知道了?” “啊?知道什么。”白云楼回过神,恍然大悟,似笑非笑盯着旺财,一拍大腿,道: “你小子被人亲,之后去……” 话没说完,旺财风声鹤唳一般,赶忙捂住老白的嘴,“你大爷的,说这么大干啥!” 旁边就是邻居家啊,被听到了,还有脸么。 “我可什么都没有干,是去监督老杨来着。” “啊对对对,监督,肯定是监督的!” 嗤笑一阵,玩闹一阵,白云楼收敛了笑容,步入正题。 “其实我是想问老高的事,你们两家熟悉,知不知道老高平日有没有和一些……嗯,奇怪的人接触?” “高叔?”周旺财瞄一眼,嘟哝着道:“你俩不是称兄道弟,连我也得喊你一声白叔,你还问我?” 白云楼脸上没笑,过了片刻,才沉声道:“老高死了。” “什么?” 白云楼重复了一句,“老高死了,在雾泽中,魔教的人所为,所以我想问你,你知不知道老高平日行踪、接触的人这些。 之前和他聊过,我问起了惊鸿歌楼,他在那里当差时间不短,所以方才我才提起,可能那里会有什么关联。” 旺财显然没听进去白云楼的话,脑海还在盘桓‘死了’这俩字眼,良久,才道: “你见到了?” 白云楼点点头,“我恰好在雾泽,想必很快便会有了消息。” “我,我脑子有点乱。” 周旺财磕绊说了一句,过了半响,才抬起头,“一时半会儿,我啥也想不出。 老白,我先回去,明日再与你说。” “也好。” 白云楼叹口气,回到了家,当晚没有练刀也没练腿,倒在床上,一下睡到天亮。 翌日,他正要去书院,向院长问问南宫极家在何处。 可出了家门,才穿过一条街,便瞧见了那位南宫师兄。 除他之外,旁边还有一名女人,皮肤偏黑,脸上褶皱颇多,年纪四十上下,洋溢着笑,手里拎着坠了鲜艳鸟羽的包裹。 白云楼走近前,行了一礼,笑道:“师兄,这位是…伯母么?” 南宫极在老娘的面前,全然没了往日那副玩世不恭,点了点头,“我正要带我娘去你家那拜访来着。” 转过头来,他笑着道:“娘,这位就是我给你说的小白师弟。” “是小白啊。” 南宫娘亲笑很慈祥,打了一声招呼,一起说笑着到了羽铺。 甫一入门,南宫极便介绍起来,等到韩娟两人聊了起来,白云楼两人走到了后院。 南宫极没什么讲究,坐在阶前,呼出口气,“今天过来,还有事要和你说……” 两人异口同声,稍顿了顿,相互一视,再次同频,“我先说。” “我被人追杀了。”白云楼叹口气。 南宫极一侧过头,脑回路和其他人不同,声音一提,“咋样,这次赚大了吧?! 淦,怎么没有不开眼的偷袭老子!” 白云楼:“……” “还活着别不知足了。”南宫极意兴阑珊,长吁短叹,抬头缅怀说道: “老子在道院时,外舍时去干内舍弟子,内舍时敢干上舍弟子,哪个不知我南宫极的大名? 之后在西……之后在西边杀魔教,那也是闯下了偌大名头,一次次的厮杀,才有这身的好本事……” 听着这货吹嘘起来,白云楼幽幽道:“师兄,你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作死是把好手。” 南宫极笑嘻嘻,“那是,那是。” 还以为是夸你的啊! 白云楼吐槽了一句,回头瞥了一眼相谈甚欢的韩娟和南宫娘,说道: “师兄,我怕那群魔教的人丧心病狂,敢在城中惹事,你看最近,恰好让咱俩娘好好聊上几天? 我倒没有什么,可就怕家里头的人出事。” “你小子是把老子当护卫了。”南宫极笑骂了一声,“你担心多余了,北穷有军士数千,有修士坐镇。 魔教还不至于猖獗到那程度,否则早死不知道多少次了! 待会儿我和你一起打声招呼,让城卫多关注关注你家这边。 你可是个修道种子,要相信自己的面子。” 白云楼稍作沉吟,点了点头,问道:“师兄,刚刚你要说什么来着?” 南宫极一拍脑门,道: “小白师弟,你说某夜在雾泽里发现了楼船后,最近几天,我一直在守株待兔……” 正说话间,南宫极侧头,发现白云楼的目光瞄了过来,似有质疑,脸上一僵,破口骂了一声。 “娘的,真的以为我不会飞啊! 老子是不屑用那点小手段!” “我刚什么也没问,没问楼船在雾上走,师兄怎么追的啊!” 白云楼委屈说了句,干咳一声,板正脸色,道:“师兄,你继续说。” 南宫极瞪了眼,半响才道:“昨夜,我见到了那座楼船雾舟。 确实如你所言,两侧摇着毛羽制成的橹桨,一共六把,应该是那楼船能在雾上航行的主要原因,全部泛着淡淡荧光。 只是有把橹桨似乎坏了,被人修过,明显和其他的不同……” 南宫极懊丧着,痛心说道:“可惜,让它跑了,我的宝贝!” 他瞧见的,那可不是他的了么!否则怎么会看那么仔细。 南宫极惋惜着,一转过头,见白云楼听完了话,紧皱着眉,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挥挥手,“咋回事儿?” 白云楼摇摇头,“没事,只是在想怎么能挖出来魔教。” “你要掺和进来?” 白云楼苦笑道:“不是我想掺和,如今局势,是那群魔教人,拉着我啊。” 第五十五章 惊鸿歌楼 两人坐在后院门前阶上,小声说了半响过后,齐齐起身,打了一声招呼。 “娘,我们去趟总兵府衙,你们先聊。” 韩娟和南宫娘相对而坐,正在拿着一件精致的羽制凤冠,你一言我一句的议论。 对于雾泽本地人而言,羽制首饰即为时尚。 听到儿子吭声,说笑着的两人敷衍似地摆了摆手,稍稍一瞥,继续交谈起来。 “呃……” 两人相互一视,走出了门。 路上,南宫极抬抬头,双手背在脑后,问道: “对了,让你老实待在家中,怎么又跑雾泽去了?” 白云楼叹口气,大致说了老高以狩猎之名将他骗去的事,随后问道: “南宫师兄,其他地方,魔教的人,也是如此的么? 我自小在北穷城长大,以前从未听过这类事啊,连些传闻都不曾见。” 听罢,南宫极眉头越皱越紧,目光朝着南方雾泽方向一望,口中喃喃一句,才道: “魔教不是只有雾民沙民这些,还有一些宗门之流。 天下七十二座道院之外,不是没有其他组织,不过这些,大多登不上台面,只是躲在阴暗角落的老鼠罢了。 像你说的这类事情,还真不多见啊。” “你小子还真是…” 南宫极瞥了瞥,神情古怪,憋出来个,“运气不错。” 他的胳膊搭在白云楼的肩上,“不过此事,确实得要引起一些重视。 这群老鼠,看来筹谋甚久,埋下去的钉子不少。” 南宫极笑了声,玩味说道:“难怪你小子非要等我来,才去总兵那里。 难怪你就不怕,其实我才是魔教人?” 魔教的显眼包? 白云楼翻翻白眼,“师兄,那天你瞧见了魔教的人,眼睛发光,恨不得一拳把人送走,怎么也不像啊。 而且你的道则,不是山么! 这和雾民,应该牵扯不进什么干系的吧? 再说,魔教的人,应该不会这么…这么穷吧……” 最后两字,声音越说越小,可在南宫极那,有些刺耳,立刻反驳说道: “放屁,老子哪里穷了! 乾坤戒指,知道需要多少道分么,八柱修士都不见有! 还有我的宝贝,这座重山,玄器,位在法器之上,可镇,可杀,可填,可压,你懂么你! 还有其他各类底牌,身家丰厚得很。 嗐,给你一个啥都不懂的菜鸟,炫耀都没什么滋味。” 白云楼对老抠搜的南宫极先前杀敌用的宝贝,还真是有一些好奇。 一座山岳。 这还能当武器。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用。 从南宫极的嘴中,他知道了一点法器等阶。 没入道的奇器,之后分别是法器、玄器,至于每个等阶,没有更明确的划分。 不过有些炼制出的较为出众,或者较烂,比如一些劣品法器,可能不如一些奇器。 一些精品奇器,可以堪比法器,就像白云楼身上的灰氅。 随着天气渐变,而且灰氅颜色没有那么扎眼,现在他是一直穿着。 “师兄,你的那座重山,即便我不太懂,可也能感觉到是件上乘宝贝啊。 之前见你用着,很是玄奇。” 白云楼感慨道。 南宫极察觉到那股视线,立刻收回,跟护犊子似的,将手背在身后,一脸警戒,“你小子的眼神不对。” 白云楼干咳了一声,讪讪一笑,“师兄,你开玩笑,我这实力,哪敢觊觎你的宝贝。” “那谁知道。” 南宫极嘟哝了一句。 经过昨天那颗大树前时,白云楼转个弯,到了周旺财家。 按照日子,今天月底,该休沐了。 才到门前,便见旺财出来,他抬起头,一眼瞧见了南宫极,立刻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南宫师兄。” 南宫极背着手,脸上微笑,很有风度,点了点头,不忘隐晦朝白云楼一挑眉梢。 白云楼撇了撇嘴,你够了啊。 他锤了下旺财的胸,“怎么样了。” 周旺财的脸上已瞧不出昨日的痕迹,探头探脑,说道: “老白,昨日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有点问题。” 白云楼眯眯眼,“哦?” 旺财干咳了一声,瞥了眼南宫极,有点拘束,“那次我监督老杨去惊鸿歌楼,和翠花聊起来……” 白云楼眼神古怪,“翠花?” 周旺财的脸上微红,“就是上次那个……” “那个亲你的大婶?” “你小声点!” 周旺财抬了抬眼,见南宫极踱步往远处走,松了口气,压低声音,搂过白云楼道: “什么大婶,人才三十出头!” “好好,姐姐,是大姐姐!你继续说。” “翠花旁敲侧击,问了我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关于我爹…… 之前我没意识,昨日一说高叔,魔教,我觉得可能有问题。” 白云楼不着痕迹打量一眼周旺财。 昨日提起惊鸿歌楼,只是他想放的烟雾弹,试试旺财,虽说从穿开裆裤两人就在一起,了解颇深,可是经过老高一事,怎么还能没有一点防备。 毕竟周高两家关系不错。 却不曾想,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而周旺财,其实并不知情? “旺财,难道你爹也是魔教的人?” 白云楼皱着眉问道。 周旺财摇摇头,“那谁知道,也没听我老娘说过。 如果我是,那么你家……” “我要知道,还会问你?” 白云楼摊摊手,打了一个哈哈,“大致我知道了,回头再聊,我和南宫师兄去趟总兵那里。” 周旺财干咳一声,道:“翠花会不会……” 白云楼笑骂了一声,“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真跟人上床了啊! 满打满算见过几面,关心个屁!” “旺财,别想太多,回头再聊。” 白云楼拍拍旺财的肩,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南宫极回过头,朝旺财笑了笑,等白云楼近前,咂了咂嘴,“你这发小,还去青楼,实力可以啊!” 距离虽远,但是以他实力,说了什么,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白云楼抽了抽嘴角,“消息问到就行。” 南宫极笑眯眯道:“小白师弟,既然你把要杀你的那些人全解决了,待会到了总兵府衙,就说是我两人所为。 如此一来,你也可以留些底牌,省得让人看出你的实力。” 白云楼幽幽道:“师兄,是想分功了吧。” “怎么可能!”南宫极矢口否认,道:“我是怕府衙人多嘴杂,师弟你暴露太多,被魔教人盯上。” 白云楼点点头,皱着眉抬头瞧了眼面前的总兵府。 南宫极一愣。 小白师弟这次这么干脆,他还以为白云楼会反驳,说待会儿把分到的奖赏还了。 第五十六章 刀法圆满,千刃重盖 白云楼两人到了总兵府,在会客厅见了江怀安。 江怀安脸上含笑,和第一次相见之时,没有什么不同,坐在首位,分别打量了一眼坐在前方的南宫极,以及坐在较远位置的白云楼。 慈眉善目老狐狸啊。 白云楼眯眯眼,说道:“我被追杀的事,大抵如此,若非师兄恰好正在雾泽,我命怕是危矣。” 南宫极拱拱手,正义凛然道:“护佑一方,我辈修士之责也,义不容辞! 小白师弟,不必道谢,杀掉魔教之人,自有总兵大人赏赐。” 听着两人和上一次一样,一唱一和的言辞话语,江怀安的脸上一僵,战略性地抿了一口茶水,笑骂一声。 “你们两个小子,若非是我雾泽之人,又真有功,非把你们扔出去不可! 每次还要敲诈老夫!” “按照规矩,除恶之功,自会赏赐,直言便是,非要还在这一搭一腔。” 不是,我说什么了我! 白云楼腹诽一句,南宫极这货开口太不讲究了,怎么能直接要赏赐呢! 坏我大事! 白云楼笑了笑,“总兵大人误会,我们二人过来,主要还是为了除去魔教之患。” 正说话间,今日恰好休沐的江远大汗淋漓走了进来,一眼瞧见了白云楼,指着说道: “怎么又是你白云楼!” 白云楼一挑眉梢,倨傲说道:“江兄,不才又杀了俩魔教之人,此次过来是为请功,禀告一些发现而已。” 刚刚打过拳的江远撇撇嘴,“别骗我了,我爷爷说了,你可能只会些箭术,不懂近战之法。 没了弓箭,我击败你,只需要用几招。” “箭术怎么,难道不能杀了魔教中人?”白云楼笑着道,若有所指,“况且,我能猎杀松鸡便是。” “你又提这个!”江远一下泄了气道。 “好了好了。”江怀安很护犊子,“你们两个,杀了两名修士,以及数名未入道者是吧。 尸体没带回来,之后派人搜了雾泽,我会再给你们,顶多三两灵石。 这也算是我这雾泽总兵,给你们的一点心意。 如果没事,便先走吧,老夫还要处理公务。 对了,魔教之事,干系重大,不可外传,南宫极多说,我就不追究了,白云楼你现在还不是道院弟子,也该知晓。” 白云楼一愣,他才知道,灵石是论两的? 这个世界,半斤可是八两,而且一斤估计和前世不差多少。 一两,会比自己先前用掉的那颗大么? 白云楼扫了一眼南宫极,见他一笑,没有反对,也不多说,拱了拱手,说起正事,问道: “总兵大人,还有一事,惊鸿歌楼可能是个魔教据点。 依我之见,应在察觉之前,将那一网打尽,尔后羁押审讯……” 江怀安皱皱眉,瞧了眼白云楼,沉吟良久,捻了捻须,“此事不急,如果真是据点,未必不能放长线钓大鱼。 你们不必多管,尤其是白云楼,暂时不宜牵扯太多。” 南宫极目光游离,摩挲下巴,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那南宫二人便告辞了。” 江远不善地瞄了过来,“白云楼,刚好今日无事,不如你我切磋一番试试?” 白云楼起步要走,顿了顿,扭过头,忽然一笑,“好啊,只是如果仅仅切磋,未免无趣了点。 不如加点彩头如何?” “什么彩头?” “我记得江兄你有一件御雾器物,如果我赢,你把那个给我。 当然,不会让你吃亏,多亏南宫师兄,我有几件法器,全给压上,应该能抵得上那个? 如果你看不上,南宫师兄的乾坤戒或者里面什么重山之类,随便你挑!” 卧槽! 你大爷的。 南宫极眼皮一跳,瞪向小白,正要破口,转念一想,小白师弟这小滑头,近身实力虽没见过,可绝不会差了,还能干不翻这总兵孙子? 于是不再作声。 “这……” 江远目光望向爷爷,不等开口,江怀安先说道:“不比,不比,你个狡猾小鬼,心思太多! 我送给孙子的宝物,岂能让你?” 白云楼望向了总兵大人,面露惋惜,问道:“总兵大人,不知道那御雾器物,可是还有? 我愿倾囊相购。” 江怀安没好气说道:“这也是我好不容易才得来,还有个屁!” “那可惜了。” 白云楼笑了笑,和南宫极一起走出府衙,问道: “师兄,灵石是论两的?” “你以为呢?”南宫极侧侧头,“论斤? 那玩意儿能量精纯,最适修炼。 如今天地之间,灵气稀薄,我辈修士,不容易啊……” 这么说来,难怪那块灵石用了,上次自己似乎突破挺快? 白云楼咂咂嘴,想起那天修炼速度,意犹未尽。 南宫极从乾坤戒取出一枚丹药,咳了一声,说道: “看你身上伤势不轻,这是一颗疗伤丹药,对于内伤外伤,都有作用。 真的以为我会赚你便宜?老子还不至于那么掉价。 算是卖你的了。 嗐,三两灵石,一枚药丹,我亏大了。” 白云楼拿到手,先闻了闻,神色犹疑,南宫极脸一黑,“你吃不吃,不吃还我! 娘的,还能给你的是毒药不成! 就你那点实力,不就杀俩九壤,在我手下,算个什么,毒你还嫌浪费我丹药呢!” “我就闻闻,闻闻,师兄息怒。” 白云楼嘿嘿一笑,吞下肚子,便觉一缕暖意渐渐化开。 他的目光一亮,“师兄,还有没有,再借师弟十颗八颗。” “滚犊子!” “不对,师兄,怎么是三两的灵石?” 南宫极语重心长,“师弟,三两灵石,不值什么,我那丹药,可是上等的货,这笔买卖,你可不亏。 受了伤势,趁早调养,不可多拖,不用谢我。” “……” 白云楼搂着南宫极,推心置腹说道:“师兄啊,你不是说以后修炼有成,咱们一起去这去那来着。 你看,现在师弟遇到追杀这档子事,万一之后又有不开眼的要来杀我,缺了这吊命的丹药,一命呜呼了怎么办。 我死也就死了,就怕没人和你一起去啊,你我不说生死同穴,但好歹是一起上过战场。 而且师兄传我功法,教我一些修炼之法,师弟铭记在心,万一你出了差池,师弟我、师弟我……” 白云楼抓着南宫极,越说越发上头,眼瞅着眼泪要出来,南宫极满脸黑线,挣开了白云楼。 “娘的,再给你两颗!” 白云楼脸色变幻很快,拿了丹药,装进口袋,喜上眉梢。 南宫极骂了声,“还以为今天你怎么不对劲了,合着在这等着我呢!” 边走边说,两人回到羽铺。 ———— 当晚,温度骤降,雾泽中的云雾爬上了岸,笼罩全城,并且不再那般稀薄,有了几分雾景之意。 吞了那枚丹药,一天时间身体恢复七七八八,白云楼白日吐纳过后,又练起了刀法。 依旧是在家中后院。 脚下那道被老娘絮絮叨叨的刀痕仍在。 嗡、嗡—— 石刀刀风作响,一招一式,卷动周围雾气轻动,并且汇聚过来,覆盖头顶,隐约形成一道白幕。 一连挥到天亮,刀法进境飞速。 他抬起头,本以为会随着日出淡些的云雾,一点没有散去,反而又浓两分。 今岁八月,雾季来得比着往年都要更早一些,更浓一些。 白云楼没出门,稍稍歇息过后,继续练刀。 嗡、嗡—— 汗如雨下,可是同时,领悟愈来愈深。 直到—— 随着刀的举起,在一瞬间,似乎斩出无数残影。 云雾所形成的刀芒,凝成实质一般,覆盖整座院落! 好像黑云压城城欲摧,劲气鼎沸一般,雾风呼啸,云气滚滚。 但这一刀,白云楼没有斩出去,周身气机一散,云雾随之崩溃。 他呼出了口气,甩甩手腕,擦擦汗水,望向玉符,其上现出一道字影。 【法术:千刃重盖】 刃影重云,俨然亭亭如盖也。 第五十七章 九壤之性初显 有了御云雾的加持,白云楼对刀法的领悟颇深,锋、重、快三者融会贯通,而且云雾傍身,所以达到圆满形成的声势颇大。 如果是再面对关青,凭借此刀,定然不会像先前那么狼狈。 这世界的神通术法之类,除了像落云刀法、弋射箭术外,入了品的法术战法,也分了个三六九等。 等阶是和境界划分一样。 如云影步,即为九品术法。 箭术以及刀法达到了圆满级,亦能列入其中。 否则如何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练了几天,总算是把刀法彻底领悟。” 白云楼喃喃了一句,咧了咧嘴,放下数百斤重的石刀,抬头眺望云雾笼罩着的夜色。 ‘那边还没传来消息,看来果还是没动手。’ ‘魔教,到底是有什么企图?’ 想了一会,叹了口气,他在庭院中的一张椅子上,盘膝而坐,闭上眼睛,准备吐纳修炼。 按照南宫极的说法,术法种类众多,但最好的,还是要将术法结合境界,挖掘特性,如此一来,相辅相成,施术威力效果才会更好。 白云楼所修炼的,无一不是如此,落云刀法的重、圆满级的千刃重盖,以及身法修炼,全是和九壤的特性挂钩。 南宫极的山岳,八柱之境,特性为镇,大抵是山在人之上,负重前行如背山岳,故名曰镇。 前后见他施展招式,效果也多类同,是在运用境界的性。 而关于境界的提升,同样是在考验对‘性’的掌握上面。 丹田之中开辟出来壤土,如果壤土辟无可辟之时,可以做到将那些‘壤性’,全部用出,即算圆满。 壤土少时,比如白云楼的丹田,如今开辟出的尚小,甚至可以全部用出此‘性’。 但是随着壤土渐多渐大,驾驭起来壤性,难度也会呈几何倍增长。 白云楼摊开了手掌,调动气机,一股灵气所化成的云雾汇聚出来,呈现其独有的淡淡白色。 随后,内视丹田,他撬动了壤土,掌心中的灵气,逐渐变作黄色,如同中原土壤一般。 在他身下,庭院土壤好像松动。 “这和其他的人不同,随着我到九壤之境,丹田开辟壤土,修炼功法,不仅仅是对雾壤有所领悟。 还对壤土,真正的土,有些驱使之能。” 这是以丹田的黄色壤土当跳板的,并非空中阁楼那样毫无根据。 白云楼睁开眼,望向胸口玉符。 【法术:纳元万诀】 【道则:无】 【进度:第一层(九壤)1/100】 【领悟:无】 “如果九壤修完,兴许我还可能领悟御使壤土?” “那么到了八柱,丹田在开辟壤土的基础上,撑起八柱,是否还能借此八柱,御使……天么?” 这玩意儿太虚幻了,看不见摸不着。 白云楼笑了笑,又想起了未曾入道。 “雾泽百姓,天生会点驱雾之能,似乎都有雾教口中的‘雾民血脉’。 当初修炼五禽戏时,之所以会御使云雾,应该激发的是我体内的雾民血脉……” 当初南宫极提起血脉时,脸上的嘲讽之意,溢于言表,其中内幕,不是他所能知,姑且,只能将其称作血脉。 “等到道院,找找各类道则术法,比如土壤,总是有的,既然我能御使的话,没有道理不能修吧?” 不过通常而言,修士似乎只会修炼自身所显化的道则那类术法。 再次望了一眼玉符,白云楼叹口气,“三番五次厮杀,术法精通,我对壤土运用几乎百分之百。 可是壤土开辟,这是水磨工夫,要想更快,得用灵石,得用丹药。” 一般对于常人而言,随着壤土开辟,运用程度下降,他们发愁的是如何提升对性的运用。 但白云楼,却是相反。 不再多想,他闭上眼,双手放在双膝,手心朝上,吐纳起来。 似能‘看’到周围灵气粒子,随着他胸口的起伏,缓缓汇成小溪,流了进来。 ‘灵气更浓了点。’ ———— 从天幕上俯视,可见南方雾泽中的雾气朝着北方翻涌,号称八百里的雾泽,犹如鼎沸一般,朝着四周逸散雾气。 内外之间,再无边界,城中云雾,和雾泽中一般无二,同样浓郁。 逐雾而居的鸟禽从大泽中飞了出来,并非人为驱使。 等到天亮,北穷县的百姓一抬起头,便见半空不时会有几只飞鸟掠过。 甚至……临近雾泽的村,已有猛禽出没! 白云楼并不知晓,今天是书院秋闱前的誓师大会,他这个优秀弟子,应邀前往。 吃过了饭,在大树下等了半响,和周旺财一道,前往书院。 一只鸟禽从两人的头顶掠过,还拉了泡屎,好巧不巧,落在两人面前。 “娘的!” 旺财抬起头,骂了一声,“老白,咋回事儿,怎么今年秋雾这么大啊!” “出门这么晦气,再等两天秋闱,不是要说我落榜吧!” 几日时间,从旺财的脸上,已看不出什么悲伤之情,他拉着脸,说道。 白云楼皱皱眉,朝着南方眺望一眼,心中寻思,这和魔教可能有关。 ‘不能拖了,不知道南宫极那里怎么样了,不管真假,先下手为强!’ 旺财有所察觉,拍了拍白云楼,“老白,想什么呢,板着个苦瓜脸。 你他娘要保送,又不用参加秋闱了,还不开心?! 今儿要你过去,书院估计让你在校场上发言,准备了么?” 白云楼笑了笑,习惯性地一挑眉梢,仰头说道: “还要准备什么,无非说说我是如何努力,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五禽戏的修炼才能外放。 头悬梁锥刺骨,学业才能一日千里! 诸位同窗,要多向我这样的弟子看齐,不要学周旺财这个恶劣典型,毛没长齐,就去青楼,更不要学杨唯,当个纨绔子弟……” “过不去了是吧!” 旺财翻翻白眼,“合着我和老杨成了反面典型是吧?” “总感觉你不像是吹牛。” 周旺财幽幽道,随后伸手掐住白云楼的脖子,摇晃两下,“娘的,你要敢这么说,咱俩绝交!” 白云楼笑嘻嘻说道:“开玩笑,开玩笑!” “你大爷的,笑得真贱,不怀好意。” “……” 插科打诨一阵,两人掐着时辰,到了书院,径直前往校场。 人头攒动,今年秋闱的一名名弟子,排列整齐地站着。 甫一到地,宋老夫子便走过来,拉着白云楼道:“怎么才来,快要到你去台上了! 先和我一起在那儿等等。” 白云楼和旺财挥挥手,跟着夫子,穿过队列,到了前台旁边。 数百上千弟子纷纷侧目,有不少人瞧见了他,却不认识。 “那个是谁?” “你不知道?道考的人,听说气机外放,今年保送进道院的,叫什么白云楼!” “真的假的,咱们雾泽,还会有保送生?不是走的关系?” “不会吧,总兵大人孙子,那个甲班江远,都没资格走啥关系。” “……” 白云楼站在那,旁边还有几个熟人,张麻子的儿子,张禽民,总兵孙子,江远。 他朝张禽民点点头,凑近了江远,很自来熟,笑嘻嘻道:“江兄好啊。 回头咱们哥俩比试比试,上点彩头赌注。 不用那个御雾器物,换成什么法器之类。 你好歹是总兵亲孙,这点家底,想必能拿出来? 还是说你……怕了?” 江远双手抱在胸前,“比就比,我怕你啊! 不比箭术,这次比厮杀,看我不砍死你! 我有法器,但是你呢?” “好说,好说。” 白云楼喜着道,提了提腰上那条腰带,气机微微注入,又摸了摸手腕羽器。 “咱虽然是泥腿子,可是这点还是有的,江兄,回头我要赢了,你可不能赖账。 你家爷爷那里,可不好说。” 江远冷哼了一声,“我从不会赖账!” 白云楼眯眯眼,随意一般,顺嘴问道:“江兄,话说,我去总兵府上两趟,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爹?” 张禽民听到两人的话,动辄就是法器,而且他瞧见了白云楼腰上那件几羽器,不由一愣,嘴角一抽。 真是法器?! 这你还泥腿子?! 听到白云楼问起江远,他走过去,干咳一声,拉了过来,小声说道: “白兄,白兄,听说江同年爹娘早年便死于了一场意外。” 白云楼恍然大悟,拱了拱手,道歉说道:“江兄,白某委实不知,还望见谅。” “这没什么。”江远摆摆手,“等这结束,你我再战!” 白云楼点点头,又将目光瞧向了距离不远的班级同窗。 站在最前面的,是曾经借过一文钱的戚芸。 他笑了声,咧了咧嘴,挥手打了招呼。 站在台旁,本该安静,可白云楼过来,一会儿和他说话,一会儿和他打招呼,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站在队列中的弟子嘟嘟哝哝。 “这狗东西,怎么还勾搭上了戚芸?” “成何体统!” “……” 没过多久,轮到白云楼上台发言。 这时,忽生异变。 第五十八章 角鹰 唳—— 只听一声长鸣,十数只大鸟从半空中掠来。 头上生斑,身体棕褐,喙尖且长,双翼张开,将近一丈,体长也达半丈上下。 斑头角鹰! 其中为首那只格外神俊,双爪还沾着血,嘴里咀嚼着一块肉,似乎是条大腿,一口吞下。 俯视校场上的众人,它们丝毫不惧,在书院的上空盘桓驻足,似有俯冲而下,捕猎食物之意。 唳—— 啸声接连起伏,随着几头角鹰双翅扇动,云雾隐约卷起风旋,声势愈来愈大。 白云楼眯眯眼,仰头而视,瞧出来了为首那只是个妖禽,实力不弱。 难怪如此肆无忌惮。 环顾整座书院,还真没有修士,仅仅几名传授五禽戏的夫子而已。 临时出了这般变故,校场顿时炸开了锅,众多弟子,何曾见过这等血腥场面。 一点鲜血滴下,还有头发骨头之类落下,顿时惊恐莫名。 斑头角鹰以凶残著称,有不少人打眼认了出来,口中惊呼不已,要往四处逃逸。 校场空旷,占地不小,周围可没任何掩体庇护。 “不要乱!” 一向严厉的宋成气沉肺腑,喝了一声,与另外传授五禽戏的几名夫子,一同跃起,分散各处,围住护住众人。 以确保能在角鹰无论从哪个方位俯冲,都能有人挡住。 这些夫子,可不全是绣花枕头,除了五禽戏外,有人修习了战法以傍身。 只见一头角鹰脑袋下沉,鹰唳一声,试探性地率先发起攻击! 一名不善打斗的夫子咬了咬牙,临到危急关头,没有退缩,起身便要护住书院弟子。 宋成眉梢一皱,脚下一踩地面,飞身而起,如同一枚炮弹,砸了出去,沉声说道:“我来!” 他手攥成拳头,自角鹰的一侧袭来,一拳打在它的左边,咚地一声,将那半人大的畜生打得倒飞出去。 书院当中,五禽戏夫子们切磋,宋成实力最强,是无可争辩的。 白云楼在台上,站得最高,扫了一眼众人之后,便将目光望向了那群角鹰,皱了皱眉。 是否魔教所为这个疑问,从他心头一闪而过。 ‘先解决这些畜生吧。’ 吐出口气,手放在了腰间,取下青色尾翎,调动气机,锵然一声,化作一柄青色长枪。 他没有带刀和弓,当下手头仅有此兵。 张禽民不愧是禽民之子,而且习练了战法,不似众人那般惊慌。 他瞥向了稳如泰山的白云楼,突然有了主心骨,主动登上台阶过来,问道:“白兄,该怎么办?” 抬着头的江远距离不远,听到声音,目光朝着这边一瞥。 白云楼没答话,目光盯着宋成方向,见到一只角鹰趁着间隙,忽而坠下,伸出双爪,便从后方朝着宋成攻去! 他立刻左手抬起长枪,抓在中央,调动气机,覆盖翎枪之上,云雾弥漫两头,纠缠成丝。 眨眼形成弓弦。 白云楼的右手一拉,一支箭矢浮现,尾翎长枪弯曲,俨然成了一张长弓。 由云雾所凝成的弦、箭。 手下一松,一箭无声射出,再出现时,那只角鹰当场便被云丝束缚,并且被势大力沉的一箭射得向外倒飞出去! 一声惨叫,摔在地上。 宋成侧头望来,师徒两人点头示意。 白云楼放下弓,这才扭过头来,神色淡然,笑道:“区区几只畜生而已,不值一提。 既来城中,还能翻天不成? 张兄,你去和众夫子护着诸位同窗,剩下交给我了便是。” 他的一箭,异常惊艳,当场将一角鹰射杀,引得众人侧目。 张禽民正在身边,看得更是清晰,连他都没瞧见那支箭矢怎么射过去的,仿佛瞬息即至! 虽然早知白云楼的能耐不俗,可是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白爷两字的含金量。 他爹箭术、刀法不差,身为禽民之子,张禽民也会几手,可不是个门外汉。 角鹰头目注视到了白云楼,怒吼一声,三只角鹰顺势而下! 江远见状,迅速跑了上来,虽然没说,但是并肩而战之意,不言而喻。 白云楼瞥了眼江远,无声叹了口气,手中长枪当作弓,毫不犹豫,拉开便朝一个方向射出一箭! 随后不再多管,弓臂再次化作挺直,一枪迎面刺向另外一头攻过来的角鹰! 气机逼出,双臂上的羽制护腕闪烁出来光泽,同时,枪上亮芒一起闪耀。 没有什么多余技巧,全然凭着蛮力,暴喝一声,一枪刺穿冲过来的角鹰! 噗嗤—— 鲜血溢出。 这等不入妖的角鹰,而且还没学会气机掌控,完全任由拿捏。 剩下一只,江远悍不畏死,径直撞了上去,可那一只意外是硬茬子,虽非妖禽,却掌握了几分气机,双爪泛着光泽,异常凶猛。 一招掀翻了江远! 白云楼使出了一枪,回过身来,甩动翎枪,嗡嗡作响,拦下要取江远性命的畜生。 嗤啦—— 翎枪擦过角鹰双爪,白云楼一步未退,喝道: “逞什么能,张兄,你把江远带着下去!” 高台之上,明显是角鹰的重点进攻位置。 江远从小到大,即便不缺对手演练战法武艺,可没经过真正的厮杀,临阵之时,总会差点,就像当初狩猎松鸡一样。 白云楼又是一箭,射死一只角鹰,目光炯炯,望向了头上盘桓的,那只最大的角鹰头目,舔了舔唇。 擒贼先擒王,况且,这是一头妖禽,那身毛羽,价值不菲。 弯弓搭箭,对准妖禽咻地射出。 但那头目一直注视着白云楼,早有防备,展开双翅,一下躲开,连弋射的黏都没抓住它。 这时,杨唯和旺财跑过来,将手中的羽扇扔了过来,杨唯喊道: “老白,气机调动,这把羽扇可以随心变幻!” 羽扇飞速转来,上面锋芒闪烁,白云楼异常敏锐,有惊无险地向后一闪,接在手中,骂了一声。 是想杀了老子的吧,娘的,看你老杨、旺财也是魔教! 一缕灵机顺手灌入,眨眼功夫,羽扇拉长,果然变作了一把刀。 法器? 老李肯定练不出来这个。 不容多想,白云楼舍下了翎枪,手中只拿着刀,望向半空,脚下踩着云雾,一掠而起。 呼、呼—— 云雾聚拢,沿着似乎形成长阶,供他驱驰。 “想看我的近战?江远,今日如你所愿!” 白云楼朗声道了一句,身体已窜到了那头妖禽畜生身前。 恰好拿你试刀! 体内灵机澎湃,手中的刀一挥,周围云雾汇聚,眨眼而成,好像在一瞬间挥了一千刀一万刀后所形成的云痕。 遮蔽那只妖禽角鹰头顶。 随着白云楼的一刀斩出,无数刀影云影一同落下! 嘭! 云雾炸开,书院的众弟子,望向半空,没人逃了。 因为那头角鹰头目,尸首分离,坠落下来。 第五十九章 终于来了 白云楼的突袭,用了身法,速度足够得快,并且出手即是自己最强悍的招式,一下将那斑头角鹰妖禽击杀,并不值得意外什么。 他没停下,使出一招‘千刃重盖’之后,仍在半空悬浮,脚下云雾呼呼作响,好似浪花,不断上涌,托举着他。 刀身一翻,白云楼视野扫过余下那些盘桓着的角鹰,脚下迈出一步,轻嘣一声,弹射而出。 一刀弥漫云雾亮芒,砍出一道罡气,锵然一声,划过两只角鹰! 鲜血当场迸溅出来,尔后它们惨叫一声,朝着地面跌落。 白云楼的动作不停,孤身闯入角鹰队中,手中的刀来回起落,左劈右砍,血如雨下。 一时之间,如入无人之境! 仅仅片刻功夫,便有数头斑头角鹰相继坠下。 这群失了头目,又接连丧生的畜生见状,惊叫两声,朝着四周逃窜,作鸟兽散。 白云楼的目光一扫,不再追赶,身姿轻飘,降在高台,呼出了一口气,随手将脸上的点点血迹一擦。 手中刀上片片羽毛,重新排列,收拢成了一把羽扇,扔给站在台下不远,呆呆仰头而视的杨唯。 此扇以前从不离手,以为是为了装,直到今日才知,这玩意儿是真有用。 “老杨,多谢了!” 白云楼没有心情在书院和这群弟子面前显圣,他皱着眉,和走过来的宋成拱拱手,说道: “夫子,雾泽云雾漫入城中,既然会有这些角鹰,那必然有其他妖禽也出来了。 此间妖禽已被驱逐,那我回家一趟,然后找南宫极处理此事,便先不在这里待了。” 这位夫子刚刚所显露的身手,可不差劲。 宋成打量着白云楼,同样为他所表现的实力,惊愕不已,闻言,点了点头。 “我们这便疏散弟子,到各学堂之内,这里不用担心,你也一切小心为上。” 白云楼应了声,指了指妖禽的尸体,随后脚下一踩,一掠而起。 身上穿着那件灰氅,猎猎作响,冲入半空云雾当中,消失在了书院众人眼前。 宋成抬头眺望,感慨甚深。 既为白云楼到了如今境界而欣慰,又不得不喟叹一声。 英雄少年,然而自己,却是垂垂老朽,一把年纪活到了狗身上。 不止是他,书院众人,统统仰视那道身影远去,心绪莫名。 这一刻,谁都知道。 那个之前名不见经传,近来两月才名声鹊起的普通书院弟子,白云楼,已入修士之境。 ———— 白云楼脚下御使云雾,踏空而行,风驰电掣,径直回家。 他家距离在城南边,距离南面雾泽更近,若是禽鸟出来,势必会涵盖在羽铺。 先前那个雾民女人,金霞,会在附近租住,大概也是因此。 途中仅仅遇到两只不开眼的猛禽,被他两箭轻易射杀。 其他一些无害禽鸟,他懒得理,也没必要,地面已有禽民拎弓搭箭,走在街上。 还有城中守卫兵卒,一队队地沿街巡逻。 大易朝廷蒸蒸日上,上下官吏效率不低,反应很快,从中可见一斑。 白家羽铺上空附近,无一飞鸟盘桓,因为飞檐翘角之上,愈发神俊的玉爪金雕伫立,警戒四周。 院落之中,一只猛禽大隼尸体躺着,鲜血流淌,蔓延成了一片。 见到主人回来,小金一掠过来,收拢双翅,稳稳站在肩上,脑袋亲昵拱了拱白云楼,发嗲似地,叽叽叫着。 和面对敌人时,那般凶厉唳声截然不同。 “干得不错,都可以看家护院了!” 白云楼摸摸它,笑着赞赏一声,落在院中。 掣着张弓,蠢蠢欲动,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之气的小老弟,白庆霄,率先跑了过来,“哥,你飞过来的啊!” 白云楼拍了拍小弟的头,瞧向了屋中的韩娟两人,“娘,姐,你们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方才官府的人过去,还说百姓全要待在家中,不可出门。 听说有些厉害猛禽出没,能杀人呢! 你怎么不老实待在书院,自己跑回来了……” 即便知晓白云楼的本领非凡,可是老娘仍然责备着道。 “没事儿,娘,我现在可会飞,而且是修士了,这些畜生,可没办法奈何了我。” 白云楼风轻云淡安慰了两句,拿上自己的家伙什。 身上那枚乾坤戒指太小,只能放些零散东西,以及可弯曲的打神翎这些,装不下三四尺长的羽刀和弓。 城中这些所出现的鸟禽,其实不成什么威胁,真正要让白云楼关注的,还是魔教。 那个才是根源。 他没在家逗留,收拾妥当,叮嘱老娘大姐老实在家,关好门窗,便出了门。 羽铺街前,两拨人马碰头,其中数人,是老赵头为首的附近禽民,各个手中拿弓。 另外则是一队身穿甲胄的城卫军,头目是个头戴羽制武冠的中年,正和老赵头说话,瞧见了白云楼,他拱了拱手,说道: “白爷,今日不是书院誓师大会?你怎么回来了?” 此人姓方,是城卫军负责这片坊的队长,先前白云楼打过了招呼,劳烦关照,所以认得。 “在书院时,碰上妖禽出没,解决之后,牵挂家中,所以先回来了。” 白云楼回了一礼,温和说道: “有劳方队护卫我等城民了。” “分内职责,分内职责,白爷不必如此。” 方队长可是知道,这白云楼乃是今岁道院保送之人,按照规矩,上道院的弟子,家中会有各项优待。 比如南宫极的父母,本来便能到衙门中做事,只是老两口故土难离,愿意待在村里。 同样,将上道院的白云楼,家中得到格外关照,是分内的事情。 白云楼看向了老赵头,点头示意一下,没有多说,出声告辞,迅速离开,径朝惊鸿歌楼而去。 望着背景,方队长对老赵头感慨一句,“少年得志不猖狂啊,往后必成大器!” …… 惊鸿歌楼。 身姿妩媚,穿着一袭翠色薄衫的翠花,扶窗而立,抬起头来,望着漫天云雾,伸了伸腰,轻笑一声。 终于来了。 第六十章 避役 城中遍布云雾,恰好可以遮掩视线,白云楼一掠而起,汇聚雾气在自己的周身,先到地方和南宫极见了一面。 总兵不让两人掺和,但以南宫极的尿性,闻财而动,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个机会。 他在惊鸿歌楼附近盯梢,头戴一张透明面具,贴在脸上,可以变化面孔五官,成了一名长相普通的青年,和他原来一点不同。 南宫极坐在一间客栈阁楼之中,靠着窗口,拎着酒壶,不时夹起一粒桌上的花生米,神色悠然。 正在这时,白云楼走了进来,打量着那个吊儿郎当的青年,一脸古怪。 南宫极抬抬眼皮,望着窗外,头也不扭,说道:“看什么看,我这张脸这么帅么?” “师兄,这个又是什么手段?”白云楼好奇道。 南宫极拍拍手,放在脸上,从鬓间起,一揭,一张面皮嗤地一声掀开。 通体透明,闪着晶莹之色。 “河水出产,避役斑鱼皮为主要材料,炼制而成,是个小玩意儿,没有什么特殊效果,仅仅是易个容。 你不是要去万象道院么,那里临近河水,之后你就会了解了。 类似之物还有一些,比如竹节虫,不过那玩意儿是变身材用的……” 南宫极顿了顿,干咳一声,“说多了,说多了。” 这么几样东西,搭配着用,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最近给小师弟科普太多,一时说顺,脱口而出。 白云楼伸出手,想要摸摸那张跟凉皮似的物品,南宫极却一回手,颇为警觉,再次贴在脸上。 很贵的啊! 他也费了很大功夫才搞到手。 以这小师弟的德行,过了手上,非得天天觊觎不可。 白云楼悻悻然,心中嘟哝一句小气,口中却是说道:“师兄好雅兴,如今城中妖禽乱飞,你还有空在这喝酒。” 南宫极眯起一只眼,“可是你说让我在这盯梢。” “不能等了,鬼知道他们还有什么打算,反正对于他的身份,我有六成以上的把握……” 白云楼叹口气,继续说道:“师兄,西极道院,你说的人,还没到么?” “今日便可到了,他们正出任务,否则若在道院,一日便可赶来。” 南宫极点点头,说起正事,坐直身子,神情稍肃,“其实对你说的……” 正说话间,南宫极忽然扭头看向窗外,“有气机的调动,要跑?” 如今城中云雾正浓,而且今日不见什么太阳,光线颇暗,对于常人而言,视力大受影响,对雾民而言,更为容易遮掩。 但南宫极乃是修士,而且是其中的佼佼者,不用双目,仍然可敏锐地感知。 “追!” 白云楼立刻下了决定,说道。 “那就先把杂鱼除掉!” 两人先后跃出窗口,街上无人,倒也方便。 南宫极沿着飞檐翘角,窜向某个方向,接连纵身,一起一落。 他抬起头,见到半空中的白云楼脚下踩着云雾,御空而行,一阵牙疼。 他的八柱境界打磨不足,若想御空,将自身的道则抵消,还需一段时间修炼。 南宫极心下一亮,想到主意,飞身一起,速度极快,瞬间窜到白云楼的身后。 正在用心追赶的白云楼若有所察,拔腿一起,可仍没能逃脱,南宫极伸出手,没有搂到肩膀,一把抓住白云楼的脚踝。 “娘的,小白师弟,难怪能在偷袭当中活下来,反应倒是敏锐。” 废话! 白云楼却是不管,伸出一脚,便要踹在南宫极的头上。 “师弟,师弟,我不会飞,给个机会!” 白云楼哭丧着脸,“你大爷的,咱们速度慢了,一会儿人跑了! 师兄,我的境界还低,御空不熟!” 听罢,南宫极立刻松开手,继续沿着房脊、地面狂奔,心中犹疑。 御空还有不熟的说法?以前骗个道院的人背着,速度也没降啊! 白云楼俯视瞥了一眼,心中啐了一口,还想让我当马,能背也不背你,老实跑吧你! 南宫极纵跃速度,可是一点不慢,甚至比着自己还要更快,估计也是修习了什么身法。 白云楼慢于南宫极,透过云雾,盯着前方,紧紧皱着眉头。 按照南宫极所说的,这些魔教中人,大多是有手段针对泄密,想从他们嘴里撬出来点什么,难上加难。 所以这两天来,一直选择等待,像总兵所说的那样钓鱼,而没说要直接闯入惊鸿歌楼。 南宫极飞身一纵,见到前面的人有所察觉,不再遮掩什么,喊了一声,“师弟,助我一臂之力!” 白云楼点点头,双手挥舞,招来无数云雾,方圆十余数十丈的雾气,统统聚来。 随着境界提升,他对云雾掌握更深了点,灵机运转,能影响的范围也在扩大。 南宫极起身一纵,白云楼将汇聚出的云雾,一同增在南宫极的脚下。 云雾阵阵,轰然一起,南宫极的速度一增,如同离弦之箭,径直射向前方那名女子。 南宫极的手掌伸出,山岳形的玄器浮现,拳头一攥,重山化拳,一下攻在女人身上! 镇! 女人头顶浮现无形气劲,汹涌重力下压,当场将她镇到落下,在地面上,压下一个很明显的凹坑。 当场趴下! 一口吐出了血。 南宫极同时落下,一把擒住女人脖颈,提了起来。 白云楼走了过来,望着眼前这个翠衣女人,垂着眼帘,口中问了句话。 女人一言不发。 南宫极咧咧嘴,说道:“师弟,我早给你说了,有的时候,可能因为洗脑,有的时候,可能因为他们是真的怕。 不管怎样,截止目前为止,我从没有碰到一个魔教的人,会多告诉你一个字。” 白云楼笑了笑,“师兄,有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比如说,刚刚我提到了那个名字,这个女人眼神,可是有点变化。 看来我所预料的不算差啊……” 南宫极撇撇嘴,问话都懒得问,手下使劲。 女人脑袋一歪,死了。 甚至没有挣扎。 “真他娘怪!” 白云楼吐口气,“师兄,咱们该吃正餐了啊。” 南宫极骂了声,甩了甩手,“怎么感觉,我成你打手了?” 谁让你脑子笨,粗鄙武夫。 白云楼鄙视一下,笑道:“这是师兄庇佑于我,哪能说这么难听。” ———— 水的本意是河流,天下四渎,河水、江水、淮水、济水,类似这种。 (妈的,越写越看起来像屎,我再看看,写不好了这两章。) 第六十一章 揭露、七节 北穷发生禽鸟袭击之事,江怀安不在总兵府,而是身穿一袭羽甲翎胄,领着一队弓手人马,身赴城南前线,尽可能地阻杀猛禽。 他的手中攥着一张羽弓,弓臂之上,覆盖一层细小绒毛。 咻、咻、咻! 这队弓手人数有两三百,在雾泽中,可以弯弓使箭之辈,不在少数,城卫军中,许多都会射艺。 他们分散开来,若有鸟禽自雾泽中飞来,一道道的箭矢飞射而出,尖锐箭簇直指心腹! 如今这个关头,自然射杀为主。 南宫极这时从南面的雾泽中一掠而出,沿路狂奔,背后仿佛有道长长残影。 一名军卒察觉到了动静,暴喝一声,弯弓搭箭,“什么人?!” 南宫极露出了身形,口中稍喘,“我,南宫极,总兵大人何在?” 话音刚落,江怀安凭虚御雾,一掠而来,手掣羽弓,皱眉问道:“寻我何事?” “总兵大人,今日我在城中,本想到惊鸿歌楼瞧瞧,恰好碰上一个魔教中人露面,恰时出手,却没能够拦下,让她逃了! 你也知道我山岳之性,八柱未圆满时,尚且无法做到御空。 所以路过,想要让你与我一起到雾泽中追赶此獠!” 江怀安攥了攥拳,瞪了南宫极一眼,“本官不是让你老实待着,不准轻动! 我自有计较么!” 南宫极大呼冤枉,“总兵大人,那人要逃,我是恰好碰上! 此事稍后再说,你我先去追赶,咱们脚程够快,区区一个九壤,跑不掉她!” 江怀安审视南宫极,眯了眯眼:“走吧。” 临走之前,他对麾下副官吩咐说道: “你暂时在这里统辖,我去去便回了。” “那个方向。”南宫极伸手一指,嘿嘿一笑,“总兵大人,你看,我可不会飞行。” 江怀安却是丝毫不留情面,瞥眼说道:“那你老实在地上跑吧。” 南宫极讪讪一笑,在前引路,狂奔而走。 两人一高一低,消失在了雾中。 总兵副官是个国字脸的中年,望着背影,半响回过神来,对身边人吩咐说道: “你们也去帮忙,不必在此,务必不要让雾泽中猛禽越过此界!” ———— 两人不断深入,良久,江怀安向下俯视,望着速度一点不慢的南宫极,扯了扯嘴角。 他抬起头,又朝前方望去,目力穷极之处,不见任何身影,甚至没有云雾迹痕,可以反应出来丁点行踪。 江怀安皱皱眉,降下速度,鸟瞰南宫极,背负双手,叹了口气,说道: “南宫道友,不必再走,既然已经将我引来,此地再无城卫军了。” 南宫极一直盯着,见江怀安顿下,同样减缓身姿,笑了一声,说道: “这么说来,总兵大人,你是承认自己身份了么? 也对,我说进入雾泽,追逐魔教中人,你便孤身前来,想来惊鸿歌楼的人,已经给你传过消息?” 江怀安奇怪地一瞥,“听到魔教消息,我来追赶,不是理所当然? 只是追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人踪迹?” 这时,白云楼自一个方向掠了过来,施展身法,速度颇快,站在南宫极的旁边,朗声说道: “总兵大人,事到如今,何必再装,既然跟南宫极来了此处,想必你也有了杀人灭口之意。 惊鸿歌楼分明是有魔教的人,你却迟迟不动,是想让人逃吧?” 江怀安脸上平和,毫无波澜,“我已说了,是用此楼钓出魔教,否则杀些枝叶,不去其根,又有何益? 况且,仅仅凭此,你就敢说,我是魔教之人?!” 白云楼笑了笑,“或许你不知道,我曾见过雾舟,当然,只是远远望了一眼,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但是之后,我曾出于好奇,问过李正羽匠此事,他说有次与你聊天,提起此等羽器,羽制橹桨的功效、修复等等。(35章) 原本我没多想,但是后来,南宫师兄亲眼近距离地见了那艘楼船雾舟,说六把的橹桨有个破损,这才联想到了一起。 而且上次我问李正魔教的事,他说你曾提及,而且不止一次。 值得让我玩味的是,你对李正所言,全是魔教功劳,比如在大易之前,护佑百姓。 对于其他,只字未提。 如果没有猜错,你是想要拉拢李正这位颇具匠心的羽器师傅? 只是老李仅对炼器感兴趣。” 当然,这还只是其一,证据不足。 本来我还打算通过赌注,赚来江远身上那枚御雾戒指,或者他身上的其他法器,进而和先前我得到的魔教羽器对比,是否出自一人之手。 只是被你搅了。” 南宫极翻翻白眼,忽悠鬼呢!肯定是你这个小子觊觎,想要把人东西诓来! 白云楼眯眯眼,继续说道:“好在那天,我给南宫师兄说了自己猜测之后,他指出了一点。 那天在雾舟上,他碰到那个魔教头目,腰间佩着一块云雾玉佩。(14章、25章)” 白云楼打量着江怀安的腰间,“话说,总兵大人,你常常佩在腰上的那枚玉佩,今日怎么没了? 其他还有一些猜测,比如总兵大人,应该会炼器吧?雾舟是你修的? 至于另外一些蛛丝马迹,前脚向你禀告杀了魔教,后脚有人要来杀我…… 对了,听说江远自小便没了父母? 我曾在雾泽中,最先杀过一个雾民,当时看那张脸,有点眼熟,一切捋顺之后,才反应过来,是和总兵你有两分像。” 江怀安盯着白云楼,听到最后那一句话,气机陡然不宁,周身云雾一缕缕地纠缠。 “哈哈,真是总兵大人的种,难道是江远之父? 年纪不太像啊……” 白云楼摩挲着下巴,说道。 “果然是你!” 江怀安杀机一起,“难道以为凭着你们两人,真能奈何得我? 前日雾舟之上,只是不想动手,所以离开,莫非真的以为是我对手? 南宫极你未免自大了点!” 他的腰间,那环云雾玉佩取出,无端悬浮,吞吐云雾,汇成云龙,盘踞周身。 疾风霎那呼啸起来,吹动云雾,迅速变动。 头顶雾团滚滚,浓云变色,俨然骤雨将来之景。 南宫极眯眯眼,“七节?” 所谓七节者,乃天地节候也,大抵风、雨、雷电,春夏秋冬七者,亦或者曰,八节之气。 ———— (线索还是有不少的,主角行为都是有动机的,但是铺垫还差了点,前面几天小区装修、停电,神经衰弱,尤其昨天,写的更是像屎,卡地要死,还好,感觉现在还好) 第六十二章 纷至沓来 江怀安的声音一落,白云楼察觉到了云雾变化,抬起头来,有道阴影以颇快的速度游来。 赫然便是那日的雾舟楼船! 楼船左右两侧,六把羽制橹桨轻动,缓缓降下,悬停在了江怀安的身后。 甲板之上,站着一队人马,有男有女,其中有个颇熟悉的翠衣女人,曾和旺财有过一些干系的翠花。 他们朝着御空的江怀安一同行了一礼,“大人。” 江怀安盯着地面两人,神情和先前的不同,而是颇为冷冽。 白云楼打量着那艘楼船,和旁边的南宫极如出一辙,双眼发光。 先前禀告江怀安说惊鸿歌楼的事之后,翠花等人定然知道他们自己已经暴露,今日离开楼时,只有一个当作诱饵,也是很明显的事情。 故意放过她们,就是为了此刻,不仅一网打尽,额外还要把这群人手中法器宝物,全部缴获。 白云楼笑了一声,锵然抽出腰间羽刀,仰着头道: “江总兵,仅仅这些,可还不够!” 一旁的南宫极见白云楼站在那里,侃侃而谈半天,此刻又是架势十足,一副指点江山,‘纵你千军万马,我只一刀贯之’的气场,风头全占,他当即祭出法器,狂声吼道: “老江,放下兵器,举起手来,还能饶你一命。 若是泯顽不灵,休怪我手中的山岳不利了!” 不等答话,南宫极一口气出完,手心重山悬浮,如同拳套一般,覆盖在了他的手上,继续厉声喝道: “难道你以为,我们就无人么!” 你大爷的,震得我耳朵疼。 我会给你抢风头么,只是在确定江怀安的身份,顺便套出一些话来。 抢个锤子,粗鄙! 最后一句话被憋回去的白云楼腹诽着,全然要把自己刚刚一番作为摘出一边。 南宫极的声音落下,顷刻,一行数人,从远处飞掠过来。 皆是身穿道院劲装,或许五官没多好看,但是气势个顶个地拔尖,将他们整个人衬托得格外耀眼。 为首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手中拿着通讯玉符,笑骂一声,“南宫极,通个讯你喊什么喊!” 说完,他望向了气势澎湃的江怀安,察觉到了七节境界,又瞪了眼南宫极,回头说道: “江总兵么?在下西极道院,黄瀚海,不知为何投到魔教? 不如束手就擒,坦白从宽,我等可为总兵大人求情,不会为难你的。” 此次他们来的几人,最厉害的,也就八柱,若想对付七节,可没那么容易,应当招抚为先。 鬓间白发如雪的江怀安视线一扫,笑了一声,“你们仅有区区三人八柱而已,如何胆敢口出狂言,说这般话?” 这时,只听轰地一声,南宫极的脚下地面,如同蛛网一般裂开,他整个人飞天窜起,径直攻向江怀安。 “废什么话,干他娘的,最烫手的交给我了,瀚海师兄,你领着其他人,对付剩下的狗!” 轰! 好像一座巨山浮现,并且倒转,山尖朝前,和江怀安砸在一起! 果然够莽! 这道声音好似序幕曲,顿时之间,双方近乎同时从原地上射出,战在一团。 黄瀚海叹了口气,手心灵气一起,化作黄色,和云雾的道则不同,而是隐约形成一粒粒的黄沙一般。 这是道则影响所致。 他的右手放在腰间,取下那个整体呈现黄色的剑柄,剑柄前端,有个尺寸颇大些的护手盘,随着气机调动,护手盘中,吞吐出来一条极纤细的剑刃。 整体有些像是花剑一般。 不过剑刃在护手盘中一吸一吐,好似动物吞吐长舌,活了一般。 此器可攻可防。 西沙之地,和雾泽中不同,那里当地占据优势的物种,并非禽鸟,而是蜥类。 爬行动物。 此器形制,颇类蜥兽。 黄瀚海手中掣兵,迎向三人,黄色沙砾气机席卷周身,将那浓郁云雾隔绝在外。 白云楼站在原地,瞧着八柱的南宫极悍然攻向江怀安,咂了咂嘴。 南宫师兄,有事是真的上,而且实力确实强悍,八柱竟有胆子要和七节较量? 看来战力非凡。 当然,这货抢着猎杀,是因七节修士,家底更为厚实。 白云楼望向了自楼船上御着云雾,一掠而下的翠衣女人,咧了咧嘴,露出两排白牙,笑道: “翠花,有酸菜么?” 名字大俗即大雅的翠花当然没有听懂,她对白云楼还有印象,不止是有印象,而且记忆深刻。 所以她很会戳人痛处道:“听说你和老高关系不错。 那个废物,偷袭之下,居然没有杀得了你。 当初第一次见你时,浑身上下,可没灵机,连五禽戏的修炼,都还差了不少。 如今却已道到了修士境,看来天赋果真不低。” 听到老高两字,白云楼的杀机骤然乍现,眼中微芒一闪,手中攥紧羽刀。 翠花嗤笑一声,“没看出来,还挺重情义呢,老高尸体我们可从一土堆里扒出来了。 致命伤口,应该是你手上的刀所为,你杀的吧? 下手可真狠呢! 还有周家那个儿子,叫旺财的,也是一个有趣的人,还想拉他到我教中来着。 你们可知,当初天下大乱,正是我雾教在,庇护百姓,才有今日。 你们这些雾泽之人,可能就是当初教中人的遗子遗孙。 如今对付我等,实乃忘恩负义之举,何不趁早入我教中,也算告慰先人了。” 白云楼双眸寒气森森,不吝啬地反讽道:“不愧是婊子出身的,口活真好。” 一句话似乎激起了翠花,女人狠厉一声,再也没有那股妖娆妩媚,仿佛被踩中了尾巴的猫,“区区一介小子,你懂什么! 为了我教大义,理当如此,我岂会是你们这等忘恩负义之人!” 这个世界,可没什么笑贫不笑娼的,娼妓之女,普遍不被人看得起。 她说完话,气机引动,浑身那件翠色羽衣,闪烁出来极绚丽的色泽。 令人眼花缭乱。 白云楼的眼前,似乎瞧见无数色彩光鲜的鸟盘桓,朝着自己一掠而来,临近之时,陡然出爪攻击,速度极快! 此衣乃是翠鸟羽毛所制,可以影响人的视觉感官。 白云楼呆愣在了原地,发疯一样,拎刀朝着四周乱舞,一道道的刀芒逼出,却打在虚影上,全然无用。 一时之间,他好像陷入了惊慌。 “呵呵~~” 女人笑声宛如银铃,陡然出现在了白云楼的身后,手中拿剑便刺。 正在这时,白云楼刚刚挥舞出的刀影汇聚在了头顶,如同重云遮盖。 他的双目如炬,灼烧起来,好似星辰闪烁,全部云雾所化作的身影消失,只剩最后一个。 他转过身,双眼清明,面露狡黠,暴喝一声,“骗你的,老子早看到你了!” 千刃重盖一招斩出! 无数云雾所化作的刀影一同压了上去。 翠花毫无防备,心下一愕,全然不知白云楼为何能破了她的术法。 噗嗤—— 白云楼一刀砍中,啐了一口。 老子箭术圆满级的眼力,你以为是白练的啊! 第六十三章 天下谁人不是棋子(上) 白云楼愈发熟练地剥下女人身上那件翠衣,又摸了摸浑身上下物件,没有功夫多看,随手便扔进了乾坤戒中。 周围战斗之声连绵不绝,哪里还有什么旖旎心思。 他站起身,迅速从后背上,取出了弓,搭上了箭,御起云雾,向后退却。 原本他就没有打算亲自杀敌,而是在双方的后面,老实当个弓手。 否则专让南宫极从道院中喊来帮手,还要分出收获利润,岂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谁知翠花这个女人多次撩拨,确实让他动了不小杀机。 在禽民中,他和老高关系,是真不错,而且自己狩猎,确实得了很多老高指点。 白云楼抬起头,环顾整个战场。 他们在雾泽中颇为深入,周围雾气可能因为逸散出去的缘故,比着原先淡了一点,稀薄了点。 如此以来,视野倒是更为开阔了些。 道院弟子人数虽少几个,但是他们皆是精英,实力颇为强悍,尤其是黄瀚海在内的八柱修士,以一敌数,仍然不落下风。 这些雾教的人,并非真正雾民,实力其实大多一般,中规中矩,在同境里,不算厉害,甚至有些偏下。否则白云楼对付起来,会更难。 除了一俩八柱之外,他们主要还是以九壤修士居多,以白云楼的箭术,躲在一旁偷袭,同样足以建功。 他的手中掣弓,钻进地面雾丛之中,眯着眼睛。 战场上的厮杀,魔教之人用的气机云雾,千篇一律,但是道院弟子不同,气机各异,色彩纷呈。 以他那点浅薄见识,分辨不出多少。 “西极道院临近西边沙郡,那个什么瀚海师兄,以及另外几人,灵机泛黄,想来是黄沙这类。” 正思索间,瞧见一名以一敌三的道院女子落入下风,白云楼瞄准了过去。 趁着那名魔教之人前脚汇聚灵机攻杀之际,白云楼后脚便松开弦,立刻甩出一箭! 咻! 箭矢无声射出。 那名魔教之人专心对敌,方才不是没有瞧见翠花身死,但白云楼杀了人后,立刻退走离开,躲藏起来,他没再察觉到踪迹,自动忽略过去。 哪里想到这个老六,会埋伏在附近雾丛,用颇高超的箭术偷袭! 一箭射来,等他有所意识,尖锐箭簇,已刺入了心腹。 噗—— 那名道院女子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很会把握时机,眉梢一喜,手中那件数节脊骨所炼制的‘骨器’长刀,当场洞穿此人下腹! 剩下两名和她厮杀的魔教之人,心下一警,向后退了两步,对视一眼,朝着左右张望。 “有人偷袭!” 道院那名二十来岁的女子将手中的骨器一甩,沾上的血溅出一道长痕。 她暴喝了一声,持兵再次冲杀过去! ———— 战场往南,雾泽深处,一名国字脸,身穿军制羽甲的中年男人,腾空一掠而来。 他朝四周一望,见到这个核心位置,云雾明显不如原先那般浓郁,轻笑一声。 “一个儿子,果然束缚不了江怀安,还是动了手脚。 本该借助八月之季,雾浓泽厚,催发大阵,聚集灵气,进而开启雾界。 他却借助雾向四周扩散,要将此地灵气抽干,阻碍进程。” “可惜,他不知道,原本我就没有打算打开雾界。” 一个谎言而已。 “棋子落定,吸引视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才是王道。” 男人撑开双臂,缓缓举起。 方圆数百上千丈的地方,有一道道的白芒迸溅而出,隐约勾勒出来阵纹之形。 整个雾泽中的云雾,一同受到影响,以男人中心,缓缓飘动旋转起来。 雾泽周围沿线城镇,云雾缓缓向内收缩,如同潮水退却。 他的目的不是开启雾界,而是要入雾界! ———— 白云楼打一枪换个地方,在不同的战圈之中游曳,不过片刻,便有三人或死或伤在了他的手下。 原本就占据了优势的道院弟子,在白云楼这根搅屎棍的帮助下,形势愈发明朗。 魔教之中,有人大喊,提醒着道: “小心,白云楼那只小老鼠,仗着自己御雾本领,躲在暗处偷袭!” 地面雾丛颇多,白云楼蹲在其中,骂了一声,居然还认识我? 南宫极的身上多出几道轻浅血口,但他气势分毫不弱,双臂挂着先前曾缴获的羽制护腕,泽光流转,右手如山倒举,听到声音,大笑一声。 “不愧是老子教出来的,小白师弟,干他娘的! 杀得越多,分得越多!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他早看出来了,那个师弟,和他是一类人,犯了穷病,看到了好东西,眼睛发光。 否则不会和他一样心有灵犀,专门等这群人全部过来。 那艘雾舟楼船,两人先后瞧见,可都觊觎着呢! 江怀安御空而立,姿态同样没了方才那么雅观,衣袍破损,浑身气机稍显不振,周身一缕缕的云雾盘桓,稀薄如烟。 江怀安向下一扫,瞅准一个方向,冷哼一声,手下一缕云雾凝成,径直射了过去! 嘭! 那片雾丛当场炸开,白云楼骂骂咧咧跳出来,手拿弓箭,有点灰头土脸。 还好跑得够快。 “师兄,好端端的,你别吼啊,这样我还怎么建功?” 白云楼对南宫极一向客气,甭管心里腹诽多少,嘴上至少从没说出来过,这是对实力强悍的修士最起码的尊重。 当然,难听点说,他打不过这货。 否则,早把南宫极扬了。 江怀安打量着白云楼,眸中杀机一点不藏,凝成实质一般,“没有想到,我会被你发现。 没有想到,江云会死在你手上!” 浑身气机溢出,在他方圆数丈范围之内,一片小天地浮现。 以江怀安为中心,地面白土,呈现方形,天上则是圆形,如同帐篷,八根弯柱撑着,笼罩四野。 其中充斥云雾,弥漫上下,氤氲腾腾。 辟土,垦地,立柱,开天。 自成一天地。 在此之界,我,即为尊。 黄瀚海将对手交给了一名道院同门之后,和南宫极并肩而立,问道:“有把握么?” 他虽年纪更大,比南宫极入道院早了数年,可是论起实力,不是这位师弟对手。 南宫极狞笑了一声,“区区七节,领悟天地,丹田具现,有些增幅而已,还能翻天不成?” 回答一如既往。 江怀安的气势迸溅,这时,最先察觉到了云雾变化,望向南方,他的脸色一变。 “雾在回流?” 第六十四章 天下谁人不是棋子(下) 雾泽中的布局,真正了解全貌,并且能够加以操纵的人,除了他江怀安之外,那就只剩一个人了。 雾泽之人皆知,江怀安早年穷苦,后来有了奇遇,才能一飞冲天,修为境界一日千里,才有今日。 但是旁人不知,当初那场奇遇,包括功法、资源等等一切,是由他人所赐,一个魔教之人。 “他来了。” 江怀安口中喃喃,随即眼神一厉,“终于来了!” 他瞥了眼在南宫极众人之后躲藏严密的白云楼,不再犹豫,御空转身,要朝南面而去。 地面的南宫极、黄瀚海见江总兵扭过头去,对视一眼,嘭地一声,一同飞身而起,好似流星,贯入长空。 “想走?” “乾坤戒指留下!” 白云楼听到了南宫极骂着说要乾坤戒,抽了抽嘴角,旋即便见,天幕之上,两道长虹轰然撞在一起! 流光溢彩,异常绚烂。 “滚!” 江怀安再也不是那头老狐狸了,吐出一个字来,脸色阴沉,望着阻拦下了自己的南宫两人,说道: “你们可知,雾泽之中,布有大阵,深处正有一人操纵,想要降临雾界。 你们乃是道院弟子,并且实力不弱,必然知晓何为诸界。 若是此处降临,天下再多一敌,雾泽守卫不住,必然生灵涂炭! 尔等拦我何益?!” 南宫极当然不信老狐狸的言辞,“老子除恶务尽! 管他洪水滔天,先杀了你!” 江怀安动了真火,身处小天地中,瞪着南宫极,边打边走。 剩余魔教之人见状,无一不同,跟着一起往南面去。 那艘雾舟先前来时,便被江怀安收入了囊中。 这等祭炼出的法器,应该是有大小如意之能,而非须弥介子大到那种装下的程度。 听到江怀安的话后,白云楼抬起头,伸出手来,调动气机,感知云雾变化。 在场的人当中,除了雾教之外,恐怕只他对此最为敏锐。 白云楼的面色稍变,望向南方,对跑在最前面的南宫极、黄瀚海,高声吼道: “师兄,江总兵可能没说错,雾泽中的云雾……是在流转!” 说着,他跟在了战线的最后端,追了上去。 此刻,他们占据优势,魔教的人可腾不出手对付他。 白云楼的脑海接连闪现,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对于魔教布局是在雾泽当中这点,他早有了猜测,可是具体,那就难知道了。 雾界? 这片泽中,果然是有大秘密啊。 ‘南宫先前曾说,有些事情,不好多说,估计就是这些东西。’ ‘江怀安说,天下再多一敌? 结合先前南宫在书院时所言,大易七十二座道院,今年会再扩招,莫非就是和这大敌有关?’ 这世界的冰山一角,似乎渐渐呈现在了白云楼的眼前。 ‘还有江怀安,怎么这么蹊跷,有点不像魔教之人所为,一口一个……生灵涂炭?’ 南宫极遥遥听到,举目而望,对白云楼的本领,没有怀疑,他咬咬牙,喊道: “娘的,瀚海师兄,先把老江干死! 否则若是深处真的有人,两相汇合,你我怕是不敌!” 他将手中山岳玄器,横举而出,抓着山尖,气机疯狂调动。 尔后便见,那座山岳,以极快的速度涨大,并且完全石质化,一股无形气劲在其表层泛出。 南宫极面色稍稍发白,径直冲向江怀安。 “镇石!” 九壤之性,八柱之性杂糅成的杀招合招,这是到了一定境界才能领悟出的,威力通常是一加一大于二的结果。 并且有时还会衍生出来,一些特殊效果。 白云楼坠在尾后,架起云雾,贴着地面,不敢太高,但是速度,爆发到了极致。 前方边走边杀,声势委实不小,西极道院弟子,先后又斩杀了两名魔教之人,腾出手来,帮着同伙歼灭其他敌人。 南宫极的合招威力极大,但江怀安也并非是泥捏的,而且他的境界可是七节,高出一筹,杀招只是让他狼狈,胸口被压得微微凹陷,并且七窍流血。 但是没死,仍有余力逃窜。 没过多久,白云楼到了地方,停下步子,凝眉眺望远处。 一头不知多长的雾龙盘踞身子,头颅悬在半空,张开大嘴,好似形成一个门户。 龙首之前,站着一人,国字脸,身穿军制羽甲。 总兵副官? 江怀安捂着胸口,御空而立,死死盯着,“是你?!” 总兵副官正站在门户之前,回过头来,笑了一声,揭下来了脸上面皮,变成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 “积臣蜥的皮制,类似之物不少,不必我多解释了吧?” “难怪你对我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 当初江云,也是你最先发现的,我早该想到的。” 江怀安自嘲一笑,双目怨恨盯着眼前的人,攥紧拳头。 老者笑着摇头,背负双手,气态从容,转头走进门户,“想要杀我,不必藏了,这个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 可惜,你来晚了,门户已开,我该走了。” 在下一刻,老者头顶,陡然现出一股云气,汇聚而成,轰然砸下! 老者调动云龙,伸手写意一挥,双方相撞,顷刻烟消云散。 江怀安的拳头,紧随而至! 轰! “晚了,我已至门户中。” 拳头气劲好似被眼前的轻薄云雾挡下,再没办法寸进分毫。 江怀安满脸狰狞,向后退了两步。 “当初是你授我功法,与我实力,在此数十年,为你做了这些,也足够了。 可是你呢?! 当初你带走了我儿江云,我本以为真是为了好生教导,结果只是让他成为那般模样。 子不识父,只认雾君! 为了让你为你狗娘养的雾教,我妻,是否也死在了你们手中?!” 江怀安咆哮一声,此刻,毫无保留,释放出来气机,雾气天地再现,手中一柄羽刀举起,闪烁出来金色霞芒,并且隐约裹挟风雷之声。 “你忘记了功法出自谁手?” 老者从容不迫,说出口后,江怀安的气机陡然一断,不断下跌,手中闪烁出来极致亮芒的招式,轰然坍塌。 江怀安气血上涌,吐出了一口血,眼中只剩下了疯狂,手掣兵刃,接二连三攻在老者所在的雾气门户。 咚、咚、咚! “今日,我必拦你!” 江怀安暴喝一声,猛地吸入了一口气,涨大身腹。 一直在下方观战,没动手的南宫极等人面色一变,“老江不想活了,要自爆了!” 江怀安这时想起什么,兀然转头,望向了南宫极,望向了白云楼等人。 “我江怀安,虽入魔教,但是多年以来,从未杀过一名大易无辜百姓。 而且此次,此人欲开雾界,我亦从中阻拦。 不说有功,但是自问,问心无愧! 江远并非我子我孙,是我远方堂兄膝下之子,我仅收养而已,对魔教事,一概不知。 还望诸位……仁慈。” “今日我江怀安,自绝于此,封此门户,愿我大易,平和安宁……” 嘭! 正在此刻,江怀安的身体,猛地炸开。 血花绽放,云雾混杂血雨,纷纷然而落。 空中只剩一声苦涩,“可是,天下谁人不是棋子……” 怀安,怀安,身虽在魔,心亦怀安。 …… 巨龙震荡,老者身影消失,嗤笑一声,“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力。” 第六十五章 羽弓 望着那头渐渐消散的云雾长龙,听着飘在附近的声音,白云楼呼出一口气。 江总兵他有接触,虽然实力不俗,地位不低,可是日常之中,不像是难相处的,那天在雾泽岸边时,第一次见,拱手调侃喊了一声自己白爷,犹在耳边。 虽说整日笑眯眯的像个老狐狸,可是自己确实受过此人恩惠。 第一件的羽器,即是因此获得。 先是老高,后又有个江怀安,似乎入了魔教,多是身不由己? 难怪都说,见之皆可杀啊。 白云楼没有感慨几息,便望向了周围,寻觅老江留下来的遗物,起身一掠,跑了过去。 那艘雾舟不得坐坐,还有江怀安的那张羽弓,应该是在乾坤戒中。 西极道院其他弟子,尚且仰头,沉浸其中,半响无言,忽而听到一道跳脚喊声。 “小白师弟,你和老江打了么你,还要遗物?怎么哪都有你!” 扭过头来,众人只见南宫极两人凑在一起,正在争夺什么。 白云楼察觉到视线,一副正义凛然神情,大声说道: “南宫师兄,这是大家齐心协力,一起得的收获,瀚海师兄他们,不得都给分分?” 黄瀚海为首的弟子,笑了一声,飞掠而来,那名方才受了白云楼帮助的女子,将手中的骨器收拢到了腰间鞘内,眉目不善,说道: “南宫极,你又想独吞了? 真是出息,还欺负到了师弟头上了?!” 南宫极狂翻白眼,我欺负他?这臭小子,滑不溜秋,跟个长虫似的,谁赚得了一点他的便宜! “什么独吞,和我一起做任务的,谁不知道,我南宫极最为公正!” 黄瀚海抽了抽嘴角,意思不言而喻,他打了个圆场,说道: “好了,好了,此间之事,待会禀告道院师长,具体如何,且让他们决定。 我等先回,收拢战场各处缴获,分赃分赃!” 白云楼板板正正,朝着几人行了一礼,“师弟白云楼,是书院的弟子,见过诸位师兄、师姐。” 女子裴苓笑嘻嘻道:“刚刚谢谢白师弟的那一箭喽,否则我可不好杀掉那几个人。” 另有两人同样拱手笑道:“一样,一样,师弟箭术高超,在我等中,亦不多见。 多亏白师弟你个老六,龟缩在后面偷偷摸摸……” 白云楼呃了一声,什么龟缩,那叫策略! 其余几人说道:“此次能够发现江怀安的踪迹,白师弟功不可没。” 方才白云楼在江总兵的面前揭露上下,他们通过通讯玉符,听得一清二楚。 白云楼谦逊道:“哪里,哪里,还要多赖诸位,才能对付。” 南宫极心中鄙夷,这姓白的,惯会装好,人模狗样,伪装挺像。 白云楼瞥了眼,不必多想,也猜得出南宫心思。 他的实力不强,该装的时候,自然不能冒头,策略懂不懂啊。 若是惹了他人恶感,死倒不至于,可是自己总会吃亏。 如果不是和南宫极渐渐熟稔,知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可不会逾矩。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一行边走边说,打扫战场,白云楼很殷勤,迅速和这群人打成一片。 等到将所有的尸体收拢,瓜分浮财时,裴苓笑着开口说道: “白师弟此次建功不小,除了发现踪迹之外,还射杀了好几个人,否则我等怕是会有死伤。” 白云楼一瞥这个二十上下的女子,和善一笑,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道: “诸位师兄、师姐,这、这……” 黄瀚海抬抬手,压下了白云楼,笑道:“白师弟,我等虽是道院弟子,但也是知规矩,懂人情的。 当天道盟之主,早有言论,修士可不高人一等。 你是老实人,我等更是不会欺负,该是你的,没人会抢。” 话是这么说的,可若换做一个其他弟子,还真未必会肯分润。 “既然如此,师弟先且谢过诸位师兄、师姐。”白云楼行了一礼。 黄瀚海隐约是众弟子的头目,手下一伸,先是指着那张弓道: “这件羽弓,是件法器,而且品质不差,我等弓艺生疏,便分于白师弟了。 白师弟,可中意否?” “中意,中意。” 白云楼眉梢一喜,点了点头,接过手来,掂量了掂量,整体约有数十斤重,弓臂遍布禽羽,弓弦同样炼有绒毛,可将弓弦震颤声音完全抵消。 他拉了拉弓弦,气机调动,凝成云雾箭矢,一下射出。 即便没有刻意用弋射箭术着盖,仍然无法听到任何弦的嘣声。 箭矢射出,好像活了一般,周围云雾盘桓,似成了一只飞鸟,迅疾冲了出去! 诡异的是,飞鸟箭矢,并非笔直射出,而是划了个弧,从一侧面,中了目标。 轰! 那颗两人合抱粗的树木,当场便被洞穿。 “哦?” “不错,除了穿透增强之外,还可扭曲路径。” 瞧着白云楼试弓的黄瀚海赞了句,接着说道:“此弓可能还有其他功用,师弟之后慢慢摸索便是。 你的箭术本就神出鬼没,配上此弓,可谓如虎添翼,偷袭之下,八柱兴许都会栽在你的手上。 但是师弟也得注意,你那箭术,在雾泽中借助云雾,加成不小,到了外界,未必会有此效,临敌不可大意。” “多谢师兄提醒。”白云楼摩挲着羽弓,爱不释手。 除了穿透威力大增,以及扭曲路径之外,此弓蕴有聚云雾的本领,即便御雾不像自己这般,也能轻易汇成箭矢。 而且根据距离、力度,似乎还能爆破云矢。 这个还得慢慢熟悉。 先前他家传下来的那张旧弓,随着自己到了修士,威能的确开始跟不上了。 此次更新迭代,大为不错。 通过和江远的切磋箭术,白云楼觉得江怀安的箭术,其实不算太高。 黄瀚海见白云楼满意,笑了笑,指了指地面整理出的法器等物,继续说道: “白师弟,除此之外,你还可以再选一件法器。 虽然这些魔教的人多是穷鬼,有的法器是劣质货,甚至有俩干脆没有法器。 但是那只雾舟,以及江总兵的乾坤戒,价值不菲。” 第六十六章 雾影法 乾坤戒和雾舟这两件东西,白云楼掺不上手,即便想要,也没家底掏出来换。 有多大锅,下多少米。 听到问话,白云楼一扫地面,沉吟半响,捡起一本书册,目光探寻,见黄瀚海点头,掀开大致浏览几息,笑了笑,说道: “师兄,暂时我不缺啥法器,江怀安的乾坤戒中,这门战法给予我吧,不知可否?” 术法泛黄封皮之上,有《雾影法》三字,是入了品的术。 “云雾道则,与白师弟确实相配。 不过你可要考虑清楚了,术法在道院中,若要兑换,可要先确认了道院没有此法,才会收购。 若是道院中有,砸在自己手中,你这可亏大了。” “哦?”白云楼稍作沉吟,笑道:“无妨,这本《雾影法》颇为有趣。 而且暂时我的手中缺了入品术法修炼,趁着去道院前这段时间,恰好试试。” “既然你已决定,那我不再多言。” 白云楼选完后,黄瀚海开始和众人瓜分剩下的货,引起他们抢夺的是那枚乾坤戒指。 即便是黄瀚海这个八柱,手上都没此物。 再瞥一眼南宫极,这货手上可是有的。 还真是富! ‘不过,老子手上也有!’ 虽然小了那么一点。 几人分赃之时,白云楼拿起了那本《雾影法》,认真读过。 之所以说此法有趣,是因为它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攻伐、防御之术。 它的功用在于,在丹田中,用灵气凝练出来一道雾影。 这道雾影可以投射自己所学过的术法,等到使用之时,逼出体外,或攻或防。 比如白云楼用这雾影投射落云刀法,等到用时,逼出体外,便会出现一道自己的云影,瞬间斩出,不会消耗灵机。 相当于进行了储存。 这是多了一道底牌啊! 正寻思间,南宫极等人分完了赃,祭出那件雾舟,眨眼成了楼船大小。 “我等也乘此舟回罢,照顾照顾某些不会飞的。” 裴苓目光似有若无瞄了眼南宫极,笑嘻嘻道,特有所指。 躺着中枪的南宫极道:“怎么,你会飞了?” 裴苓眨了眨大眼,故作懵懵懂懂说道:“我又不是八柱,九壤怎么能会飞呢!” “比我还大几岁,早入道院几年,还没八柱,自己废物,怪谁呢!” “你八柱不会飞。” 南宫极跳脚大骂,众人一阵哄笑。 “……” 气氛融洽,一派欢乐,白云楼跟着笑了笑,一跃上了雾舟,踏在甲板上,迎着风雾前行,愈来愈高,最后冲入云雾之上。 速度当真不慢。 白云楼回望了一眼,往前走了两步,说道: “师兄,除了北穷县外,雾泽其他地方,恐怕也有雾教之人,今日死伤,未必真的动了他们筋骨。 那个老头进了雾界,他是有何目的,难道我们就止于此?” 黄瀚海一扫南宫极,笑道:“师弟是在担心以后自己去了道院,魔教的人还会捣乱是吧?”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通讯玉符,“我正要往上报,想来州中道盟的人,今日便会至此,处理剩下的事,城池之中,相关魔教的人,必会被挖。 新任总兵,不日便会前来接手。 道盟效率极高,尤其是面对的魔教,更是如此。 至于雾泽,同样如此。” 他的笑意收敛,凝眉半响,对裴苓等人,喃喃着道:“雾泽居然还有界中,闻所未闻啊。 幸好,此界未开。” 白云楼站在一旁,好奇问道:“开了会怎么样?” 见到众人目光射来,他挠挠头,讪讪一笑,“不能说的话,那就不必多说。” 裴苓走在白云楼的旁边,笑道:“白师弟已经是修士,早晚会到道院,天赋不低。 而且如今掺和到了这里,了解了些,也没必要隐瞒,可以透露点嘛!” 她拍了拍白云楼的肩头,裂开了嘴,露出小虎牙,说道:“小师弟,其实也没什么。 开了就有敌人来喽,他们要奴役你,如果不听话,就会杀你!” 白云楼皱皱眉,“这么说来,其他地方也有各界?” “当然,比如我们道院西边沙郡,即有一处沙界,那些土著,占据地利,厉害得很。 刚刚咱们所碰上的魔教中人,在这雾泽之中,稍微占点天时地利,但还一般。 若是真正的雾民,在这雾泽,怕是就没那么容易杀了。” “土著?和咱们长得一样么?” 裴苓想了想,说道:“穿着打扮不同,其他方面,没差多少吧。 两只眼睛,一张嘴巴,两腿两手……” 白云楼听到这些,并不觉得意外,“界有很多已经出现?难道每郡皆有?” “怎么可能!”说话的是黄瀚海,哑然失笑,说道:“如今也没多少。 咱们西极道院,对西边的沙界最为熟悉。 听我名姓,黄瀚海,想来你也知晓何意。” 瀚海,乃沙漠也。 “一般而言,刚入道院的人,不会知晓此事,只有到了内舍,或者待了两三年,可能会有了解。 你也不必考虑太多,应该想想上了道院,如何跟同门师兄们竞争。 这些最好也不要向外界透露。” 白云楼了然,顺势转了话题,询问起了道院之事。 一行在雾舟上,相谈甚欢,笑声连连,年岁差的不多,也没有谁倨傲什么。 没过多久,到了雾泽岸上。 北穷县境内,雾潮退去不少,展现出的,是和往年一般的朦胧雾景。 天幕日光倾斜,洒在雾上,到处透着一道道的光束,色泽斑斓,仿佛置身异境。 雾舟行驶,经过书院,黄瀚海悬停下,站在甲板,朝下一望,说道: “白师弟,便先把你送到雾泽书院,之后我等巡查各处,等到州中来人,便离开了。 既然你上道院,日后我等再见。” 南宫极吊儿郎当,笑道:“小白,好好修炼,待会回一趟家,我也蹭舟走了。 莫要忘了,回头一起发财。” 黄瀚海瞥了一眼,说道:“对了,白师弟,南宫极曾去过万象道院,回头你可别提他的名号。” 南宫极笑着道:“那有什么,小白师弟,都是威名,谁要欺负你了,尽管报我大名!” 信了你的鬼! 白云楼的眼皮一跳,有股不好的预感。 裴苓等人相继笑着作别。 …… 下方书院,正值课间,有不少的学子站在屋外。 禽鸟随着雾气退却,城中恢复安宁,倒是不必担心什么。 此刻,众多学员抬头,望向那艘悬浮于低空中的雾舟,将甲板上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 白云楼在道院的弟子行列,一阵寒暄,有说有笑,瞧得真切。 “那是白云楼?!” 第六十七章 中云,玉景(二合一) 白云楼站在甲板,转过身来,沐浴一众书院学子目光,一跃而起。 笼罩城池的稀薄云雾,朝他周身滚滚涌来,簇拥着他,缓缓落下。 身姿飘渺,一袭灰色大氅羽毛翻动,猎猎作响。 此时此刻,正如当初南宫极来的彼时彼刻,甚至动静还要盛了三分。 白云楼站在地面,转过头来,雾舟在操纵下,两侧羽桨划动,行驶离开。 方才几人争抢之时,南宫极想拿下此物代步,但他是个穷,出不起钱,最后落到家境优渥的黄瀚海手中。 楼船顷刻消失于眼帘,白云楼呼出口气,回望书院。 除了诸多少年之外,连院中的夫子,也被惊动,纷纷出来,举目而视,遥送雾舟。 这般场景,见得不多,一般而言,修士很少会在人前显圣。 周旺财和杨唯等人从学堂中出来,环顾四周同窗,见到戚芸、蔡梅这些女生双眼发光盯着烨然如神,飘然而下的白云楼,对视一眼,骂了一声,说道: “老白现在混得已经和咱们不是一个圈子了。 这孙子是真会装啊,还挺像人!” “誓师大会上,老白斩杀那头角鹰,风姿太盛,不过一天,现在书院上下,还有许多师弟师妹,都知道了。 那些女生哪里见过这些场面,魂儿早被他勾走了!” 杨唯捶胸顿足,大呼后悔,“老白这是暴殄天物。 早知道今天我也露上一手,肯定会有同窗投怀送抱!” 旺财撇撇嘴道:“你还露上一手,是被角鹰抓断手的露吧?” “偷偷摸摸敢说老子坏话!” 这时,白云楼走了过来,忽然拍了这俩肩膀一下,语气不善说了一句,尔后转过头来,对不远处,一直盯着自己的戚芸几个女生咧嘴一笑,打了一声招呼。 区别对待。 “狗东西真会装!”周旺财手肘戳戳老白,暗声低骂。 杨唯手拿羽扇,同意点头,“腹黑!” “白云楼,今天好厉害呀!” 两个性情很活泼的少女挥了挥手,笑容灿烂,正说话间,铃声响起,声音清脆说道: “我们先上课了,回见!” 书院弟子陆续进了学堂,白云楼咂咂嘴,那俩往日可是班内风云人物,以往可没交集,现在却是热情似火。 有些早熟,在书院时,兴许便可初见端倪。 不止这俩女生,其他同窗,对他这个原先的透明人,无一不是抱有颇大热忱。 只因白云楼是修士,杀了妖禽这则消息,不胫而走。 杨唯和周旺财也应一声,并肩进了学堂。 老白不用道考,他们却逃不过,还得继续温习功课。 白云楼瞧向了江远所在学堂,摇了摇头,没在书院多待。 和宋夫子见了一面,随后提着自己所猎杀的几头角鹰,回到了家。 老赵头和几个禽民邻居还在街巷之中,各个背弓,腰间别刀。 先前白云楼拜托了他们帮衬照顾自家老娘、大姐,所以才会如此。 “赵大爷,王三叔……辛苦你们了!” 他很大方,在众人的推辞之中,将手中的数只角鹰分出,仅留下了那头妖禽,进了羽铺。 “娘,姐,我回来了。” …… 当晚,吃过晚饭,白云楼盘膝而坐,钻研修炼起了雾影法。 内视丹田,漆黑一片,仅仅底部所开辟的一层壤土,好似明灯,颇为醒目。 调动气机,黄色壤土变化成了白色氤氲,漂浮而出,随后在白云楼的操纵下,一点点地凝聚。 不知过了多久,氤氲所形成的小半小人,轻嘭一声,散成碎屑。 “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白云楼睁开眼,摩挲下巴,细细体悟,“有点像是在捏泥巴,一点点地捻成人嘛!” 凝聚成形,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之后还要灌入刀法或者其他法术领悟才行,这点是最难的。 “修炼这门术法,很耗我的灵机。” 望着丹田内空荡荡的壤土,白云楼无奈耸肩。 玉符之上,浮现数行讯息。 【法术:雾影法】 【道则:云雾】 【进度:未入门(2/100)】 【领悟:无】 “修炼之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的,定个小目标,入道院前,至少要到初阶!” 秋闱是在两天之后举行,之后再有数日批阅成绩,即可颁出结果,效率很高。 不用三五日的时间,便有道盟的人前来,将各考入道院的人,送至各个道院。 并无假期一说。 十六七的年纪,正是修炼的黄金时间,不说分秒必争,至少不能荒废。 白云楼站起身,舒展舒展腰身,上下筋骨响起爆豆声,劈里啪啦。 “恢复恢复灵机,顺便再练会儿身法。” 云影步是入了品的战法,修炼起来,速度明显比着不入流的慢了一些。 “云影步修炼到中阶,本是和残影相关,但随着我的感悟加深,领会到了一些其他东西,正是因此,进境拉慢。” 白云楼摸了摸心口玉符,“云影步的进展,同样极有意思。” 一般而言,修炼同一种的术法,他和别人所领悟的,会有不少差别,毫无疑问,功效通常更好。 “啥都想修,啥都想练。” …… 随着雾季蔓延,各县考生汇聚到北穷县,步入秋闱,而白云楼则陷入了修炼,宅在家中,全心扑在两门术法以及吐纳上了。 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秋闱之后,周旺财屁颠屁颠到了白家羽铺一趟寻他,准备放纵一把,却扑了空。 问了韩娟白云楼的踪迹,得知老白去了雾泽。 “最近几天,除了早晨、中午吃两顿饭,其他时辰,我也不见不着他,成宿成宿不回。 先前两天还在家里,闷在屋中吐纳,或在院里神神叨叨修炼什么步法来着。” 韩娟说着,见周旺财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心情不错,笑着问道: “秋闱过了,旺财,考得怎样?今天来找云楼要去玩么?” “感觉还行。” 周旺财挠挠头,咧嘴一笑,模样有点憨厚,“韩婶,既然云楼不在,那我就先走了。” “回头我给云楼说你找他,如果他回来了,我让他去你家!” 韩娟站在门前,说道:“回家帮我给你娘亲问好!” “好嘞!” 旺财回应一句,到了街上,还有几名同窗,有男有女,说道:“老白不在,不叫他了。” 蔡梅在人群中,声音清脆,好奇问道:“他干什么去了?天都黑了,还不回家? 今天秋闱结束,居然还不出来聚聚!” “去雾泽修炼了。”旺财感慨一句,“要不你以为老白怎么进境这么快?是因为足够努力啊! 那天晚上,我和老杨一起去逛……逛街,还见老白出门跑步热身,要去锤炼五禽戏呢!” 刚刚考完秋闱的众人听罢,相顾无言,忽觉索然无味。 白云楼分明已经是保送,内定可入道院,仍没分毫携带,而他们呢,区区秋闱,便要放纵。 “真鸡儿卷!” “活不活了?” “那我们去不去?” 周旺财立刻道:“去啊,为啥不去,不能因为老白,坏了咱们心情。” …… 雾泽之中,夜幕之下,白云楼御使雾气,临空而行,周围雾气盘踞,贴合他的浑身上下,将他护成一个雾人。 白云楼脚下踏出了一步,施展轻云身法,速度极快,身后留下一道道的残影。 随后残影泛着淡淡亮芒,变作数个雾人。 白云楼向后瞥了一眼,望向五官、身材和他一等一还原的白色雾人,“差不多了。” 【法术:云影步】 【道则:云雾】 【进度:初岚(90/100)】 【领悟:轻云】 “术法中说,中阶云影步,残影成人,可以用于惑敌。 但我不同,我要将这些影,凝成一影,一个雾人,甚至可以有三分的攻伐之能。” 九壤之性,在于实质,残影凝形状,归根结底,并未脱离此性。 之所以能够做到凝为一形,是因白云楼的壤土和寻常的云雾修士不同。 修炼了雾影法后,多少触类旁通,有了更深见解。 “继续!” …… 翌日,白云楼才回到家,听老娘说起了旺财的事,他没去旺财家,打算等秋闱的结果出来,再去庆贺或者鼓励。 又是数日。 当晚,白云楼站在了雾泽之中,施展轻云身法,一掠而出,留下云雾残影。 一道道的云影前后相互纠合,不一会儿,融为一体,化作一个雾人。 雾人行动自如,张开双臂,照着一颗碗口粗的树木,一拳轰了出去! 树干当场被震裂开,嘎吱一声倒地。 同时,雾人耗掉灵机,身躯轻嘭一声,消散成烟。 在昨日时,他的云影身法,就达到了中阶,并且领悟‘玉景’。 玉景,实为影也。 “威力果然一般,只能用来唬人。 但是玉景,仅仅为了承前启后而已。” 白云楼再次调动气机,浑身上下包裹云雾,尔后施展轻云,朝前一掠。 残影再次重合,变成雾人。 白云楼回过头,望向距离五丈外的雾人,体内云机调动,可以清晰感知得到雾人变化。 两者有莫名的联系。 父和子。 借助冥冥中的这种感觉,白云楼闭上眼,同样可知雾人位置所在。 玉符微微闪烁,露出数行讯息。 【法术:云影步】 【道则:云雾】 【进度:中云(8/100)】 【领悟:轻云、玉景】 “等到此法修炼至高阶,轻云、玉景二者相联……” 白云楼施展轻云,好似坐在快车道上加速,瞬息到了凝聚出的雾人之中。 “甚至有类似于瞬间移动的效果!” 以后厮杀之前,先凝出来一道雾人,当作瞄点,不止可以逃跑,出其不意之下,偷袭也行啊! “所以,这门术法,很有趣啊。” 白云楼笑了笑,缓缓从雾泽上空降落下来。 除了云影步外,雾影法同样有些进境,但还未曾突破,因为修炼太过损耗灵机,得慢慢来。 停下修炼,白云楼歇了歇,朝着灌丛中走。 来到雾泽,除了修炼之外,最近几天,他还听说此处会有帝雉出没,所以不时逛逛,想要猎杀一头。 当了好几个月的禽民,猎到不少好的坏的禽鸟,好歹算个老炮了。 可唯一遗憾的是,一直没能捕到哪怕一只名头最大的帝雉。 白云楼头上戴起紫金冠,两根长长翎毛微微晃动,挂在脑后。 他将腰间当腰带的青色翎枪取下,当跟棍子使,握在中央,迅速挥舞。 嗡嗡—— 棍影重重。 脚下无端生起雾气,好似祥云。 白云楼翻了一个筋斗,嘣地一声,升入空中,站在云端,双手叉腰,喊了一声, “俺老孙……” 还没说完,他就先笑了声。 头上紫金冠,手中棍棒,脚下步云履,除了少个甲胄,换成了羽氅,否则妥妥猴哥。 渐渐融入此地,戴上挂着两根毛的紫金冠,白云楼也不觉得有多羞耻了。 玩性大发,耍了两下之后,调动气机,摇头晃脑。 冠上的两根雉翎,闪烁出来淡淡光泽,跟着招摇,极为灵动。 一直跟着白云楼的小金捱了多次雉翎蛊惑,如今可以抵御,仅仅愣神一息,便恢复了过来,在半空中盘桓,俯瞰醉酒似的主人。 夜幕之下,附近不算远的禽鸟,相继鸣叫两声,震动双翅,飞了过来。 先是一只,后又两只,十余只。 实力愈弱,抵挡之力越小,靠得愈近。 摇晃半响,招揽禽鸟,白云楼的余光一扫,见到皆是不入流、不值钱的禽种,停下动作。 众多禽鸟一下回过神来,朝着四方散去。 “戴上紫金冠,就像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还真吸引人啊。” 白云楼咂咂嘴,“不过所影响的范围一般。” 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第七次时,雉翎摇曳,一只公帝雉,露出了头。 ————龍輿玉景,飛行太空 ps:最近几天慢慢修改前文,前面有几天的状态不行,内容不行,一部分是节奏问题,想想怎么插入修改,比如翠鸟、帝雉,其实在江怀安之前,应该就要插入写的。 水平不行,只用笨方法来,不过一些线索,大多第一遍时就会有的,主要是写有趣点,这个不太擅长,就要多用一些时间,具体内容影响不大。 第六十八章 失效,青木雀 经过先前那场变化颇明显的雾季,雾泽之中,有不少的禽鸟发生迁徙。 最近几日在雾泽的禽民,可以清晰感到,各个地方鸟禽更为活跃,每日下泽,每日满载而归。 正是因此,帝雉也在这场云雾变动之中出来,到了雾泽更偏外围的地方。 白云楼双目如电,一直环视四周,第一时间便远远察觉到那头帝雉行踪。 此禽通常极为敏锐,稍有动静,即会迅速逃窜,头上两根尾翎甩动,对它其实影响不大。 帝雉甩翎,通常是求偶的意思,被吸引来,和其他的禽鸟目的可不一样。 帝雉公母很好区分,只看头上身上,有无黑纹即可。 那只头顶隐约可见一道清浅黑纹,当是公雉,感知到了同族类似发情的气息,一路掠来,朝着这边探头寻查,嘴边似乎要不争气地流口水了。 帝雉在雾泽中数目不多,想找配偶,也不是个太容易的事儿,饥渴在所难免。 它被双翎吸引,看白云楼就像一头求偶中的母性。 好长的尾!好粗的翎! 只是因为白云楼的样子不对,又没靠近,犹豫似的,待在原地。 白云楼不动声色,施展出了轻云,悄然凝出一道玉景雾人,落在身后,趴在雾丛当中,绕向了帝雉身后。 纯粹是由白雾所能凝成的雾人,不能和他相距太远,数十丈内,尚有感应。 若是更远,灵机难以操纵,恐会爆裂消散。 白云楼御使紫金冠时,双手拿起那把从江怀安那分赃得的羽弓,一边缓缓抽出箭簇圆钝的箭矢。 猎杀帝雉,必须是要活的,死了的话,尾翎同样将会变得僵直,丧失灵动,大打折扣,而猎杀它,最珍贵的就是尾翎。 白云楼才搭上箭,雾人才绕大半圈,那头帝雉忽然一惊,不知是发现了什么,转头便逃! 尾翎一甩,看清楚了长度。 至少八尺! 极品货啊! 白云楼瞧见了那尾翎的瞬间,瞬间心神失守两息,手中的箭一顿,等回过神,拉开弓弦,两支箭矢,无声射出。 咻! 包裹了云雾的箭矢分别从左右两侧,划了两个斜弧,射了过去! 帝雉反应敏锐,朝着一个方向望去,有意躲闪,可它逃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另外一箭划过它的身侧,云丝雾线如同蛛网一般,霎那蔓延到了它的身上。 尔后一紧! 帝雉叫了一声,尾翎仍在接连甩动。 正当白云楼以为十拿九稳,跑过去抓时,陆续响起了鸟鸣,甚至其中包括猛禽,飞掠而来,环绕那头帝雉,将其护持。 有的望向了白云楼,神色不善,随时做出攻袭一样。 不愧是尾翎长八尺的帝雉,尾翎一甩,众鸟云集。 白云楼手下一拽蚕丝,嘿然一笑。 可惜,中了老子弋射,缠上缴绳,已是我的囊中之物。 牵扯蚕丝,望自己的这边拉拽,那头帝雉疯狂挣扎,周围禽鸟或啄或抓蚕丝,欲要击断。 可是他们之中,没有一头妖禽,杀伐有限,怎么可能斩断连修士也难轻易挣脱的蚕丝? 正在这时,头顶树上,一只攀禽一掠而下,张开泛着淡芒的异趾足,抓在那头帝雉身上的云丝上。 原先好似固定、黏在帝雉皮毛上的蚕丝,在这刹那,相继脱离。 它虽无法弄断蚕丝,但却可以将蚕丝扯下来! 这是什么能力! 白云楼一愣。 自从修习弋射箭术的黏后,尤其是到了圆满后,缴绳的黏,早已脱离凡俗层次,纵是修士,也没有说可以把黏性甩掉。 但是此次,却是折戟沉沙。 被人……被鸟,破了此能。 凝眉望去,却见那头体型没多大的攀禽,浑身遍布青色羽毛,甚至双爪双腿,也有一根根的细小绒毛。 这是……青木雀! 此禽栖息于树木上,在雾泽中,是常见的品种,价值不高,也就是在麻雀层次,可谓普通至极。 “方才它的双爪亮起光泽,快化妖了,所以才有这个能耐?!” 以前确实从未听过青木雀成妖的事。 白云楼愣神的一息功夫,帝雉挣脱束缚,一掠而起,便要朝着远处逃遁。 “想跑?!” 一个也逃不掉! “小金!” 刚刚面对克制所有禽属的帝雉,小金同样受了尾翎影响,没有下手,但是此刻,换了对手,它的气势一震。 朝着那只青木雀,飞了过去,猛禽声势十足,唳了一声,张开双爪,攻了过去! 青木雀倒转身子,张开双爪,还要抵抗,却被小金玉爪一招攻破防线,鸟身被抓。 白云楼的目光锁定那只青木雀,一掠而起,同时弯弓搭箭,用的是尖箭簇。 这玩意儿速度不慢,而且弋射无法拿捏,所以出手即为杀招,不能让它逃了。 没见过的本领,很有研究价值。 见到小金争气,他转过头,望向了另一边。 帝雉离地两丈之高,速度极快地逃窜,这时,地面雾丛当中,忽然窜出一具人影。 雾人起身跃起,右手举起,充斥云雾灵机,照着帝雉,一拳砸了过去! 轰! 一招之下,帝雉生生捱下,惨叫一声,身体一翻,跌向地面。 白云楼脚下一踩,飞速赶来,到了帝雉坠落的地方。 现在的他,云影法还没练到家,使用雾人当作锚点尚不熟练,距离远了,更是无法施展。 只有到了高阶,才能真正掌握此术。 见那帝雉翻身而起,还要逃遁,他弯下身,一把抓在手中,同时,使用腰间蚕丝紧紧捆住。 过了好半响,受了些伤势的帝雉被包成了粽子,被扔在了地面。 那只在小金手上的青木雀,也移了手,被关在了坚固笼里。 此禽实力一般,毕竟不是妖禽,仅有一些特异傍身而已。 白云楼伸出食指,射出一根云丝,黏在青木雀的身上。 青木雀的爪子一拉,果然,云丝再次脱离,化作雾气消散。 “讲究一个化劲是吧?” 白云楼瞧了半响,试了两次,摩挲下巴,摇了摇头。 “明儿到老李那问问,这俩爪的绒毛,能不能给炼制出一只手套?” 第六十九章 手衣、打体 翌日,吃过午饭,白云楼一路到了李正的羽器铺子。 甫一进门,便见老李正送几名身穿制式役服的三人出来。 双方对视一眼,李正介绍说道:“这是白爷,名为云楼,雾泽书院弟子,今年五禽戏修炼到内气外放,已被保送到了万象道院。” 差役当中为首的人,是个瘦削中年,神色冷峻,听到了白云楼三字,面容渐缓,拱了拱手,说道: “原来是白爷当面,因江怀安之事,我等受命过来问话,还望勿怪。” 白云楼如今是修士,而且和西极道院几名弟子相交莫逆,这些消息,不少人知。 加上江怀安那件事,他白云楼可是首先察觉,即便为了安全,没有暴露他太多的信息。 但是身为公门中人,这几个人对于这些,比着他人,了解好歹会多一点。 白云楼笑了笑,“几位对我警觉,理所应当,无妨,无妨。” “既然如此,我三人还另有公务在身,就不在此逗留了,白爷,告辞!” 等人离开,李正转身回屋,叹了口气,点上旱烟,抽了一口,说道: “你知道了? 没有想到,老江竟然、竟然会是魔教…… 据我所知,他当总兵,兢兢业业,逮捕贼人,提拔后进,咱们雾泽以前还有一些作奸犯科,但是如今,达到这般和平,他居首功。 虽是总兵,老江向来为人和善,从不倨傲,纵是寒门中人,从来也不居高临下待人……” 李正如数家珍,一件件的旧事提起,俨然没把白云路当作外人。 “是啊,我第一件羽器,还是过来和你换的。” 李正感慨一阵,半响才回过神,问道:“白爷今儿过来,有何贵干?” 白云楼唏嘘两声,耸了耸肩,提起背着的大鸟篓,说道:“老李,昨日我去雾泽,猎到一头帝雉。 除此之外,还有碰上了一只青木雀,你给瞧瞧。” 李正见到帝雉尾翎长度,眼前一闪,这时,又听到了青木雀的本领,捻了捻须,打量一番,说道: “这我倒是知晓一点,青木雀乃攀禽,脚绒抓附之力极强,到了化妖,应当是领悟了抓附,可强可弱。 强了即为抓附,弱了就是排斥了嘛! 所以弋绳无法黏着鸟了。 待我钻研钻研,全部脚绒,应该可以做出一对手衣出来。” 李正摩挲一下光滑墙体,笑道:“戴上之后,即便是墙,也可轻易黏上。” 好好好,猴哥之后,是蜘蛛侠是吧,还有桑蚕郡的蚕丝,再安排上,稳了。 突出一个,中外合璧。 白云楼心中吐槽了一句,想想用途,觉得没个正经,自娱自乐笑了笑,干咳一声,说道: “行,先炼出来,以后兴许能用得上。” “白爷,你的弋射不差,但也要知,其实克制你手段的物件不少。 远的不说,只说西沙那边,蜥兽有些皮制物,极滑,便可克制弋射的黏。 你若到了那边,想用弋射捕猎,怕是难了。” 白云楼皱皱眉,那可不太一样,昨日这头青木雀,可以能直接将云丝抓散开的。 弋射所射出的云丝雾线,还有困、缚之能。 李正又摸了摸帝雉,说道:“这只帝雉的翎,不如制成打神之物,往后白爷上了道院,和人斗法,多少是件助力。” “打神鞭?”白云楼揉揉鼻子道:“老李,那玩意儿我有。 这只尾翎八尺,还能不能炼制成其他物件?” “你有?”李正一愣,瞄了瞄白云楼,白云楼的手段不低,近来数月,在他这里得了不少,如今家底厚实,可是具体有多厚实,他就没概念了。 李正琢磨一会,“白爷也知,帝雉尾翎,真正作用在神,头晕目眩,乃至昏厥,不是没有。 不过按照《人神论》的说法,神并不只是在脑海神识,而是遍布人身上下。 所以炼制器物,同样也能作用在浑身,进而造成酥麻,四肢僵硬等,形成类似定身的效果。 打神之物,直接作用在人精神,可是神识有强有弱,遇到意志坚定之辈,效果大打折扣。 但是身体,可不一样,那是另类规则。 若想炼制此种羽器,非八尺以上的翎尾不可。 但我经验不足,若是失败,可能会将此翎损坏……” 白云楼的眼前一亮,点了点头,笑道:“老李,尽管拿去练手,这玩意儿留着也是留着,没有啥用。” 随着了解,他对李正炼制手艺,愈发信任,专注多年,老李雾泽第一炼器匠师,绝非虚名。 “多谢白爷信任。”李正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尽我所能炼制此器! 白爷,往后你再来我铺子,不管要炼什么,李某分文不取!” 使用上等材料炼制羽器,提升的是他自己的手艺,钱财倒还只是其次。 这点,他拎得清。 白云楼笑了笑,当然知道李正心思,“也好。 再等不了几日,道盟就该来人接走道院新弟子了,老李,我要在此之前炼好,此事有劳你了。” “包在我身上了!” 李正笑道,旋即想到什么,拱手说道: “说来我还没有恭喜白爷保送到了万象道院。” “客气,客气。” 白云楼笑嘻嘻道:“老李,你我相识也不短了,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 寒暄两句,白云楼离开了羽器铺,跑到了周旺财家,叩了叩门。 不一会儿,一名女人打开了门,三十来岁,脸上皱纹极少,皮肤较为白皙,穿着一身睡衣,隐约可见胸前沉甸甸的沟壑。 女人抬头见是咧着嘴笑嘻嘻,阳光灿烂的白云楼,眼中微诧,挥了挥手,说道: “云楼,早呀。” “慕婶,不早了吧,还没起呢。” “天寒了点,昨晚读书,睡得晚了一点。” 白云楼干咳一声,问道:“旺财在么?” 不错,这是旺财老娘。 “在呢。” 从慕婶的旁边走进院子,似乎闻到一股淡淡香味,白云楼眼观鼻鼻观心,抬头见旺财出来。 “今日道考成绩出来,考得咋样?” “是不是兄弟了,怎么中午才来问我?” 旺财嘟哝一句,心情不错,一挑眉梢,“稳了,稳了,老子西极道院! 老杨也是和你一样,会上万象道院。” 第七十章 雾影、道院(二合一) “昨天练了一宿术法,今日起得晚了一些。 咱俩什么关系,我还能不了解你么。” 白云楼勾肩搭背,打了旺财一拳,笑道:“知道你十拿九稳了! 走吧,今儿喊上老杨他们,一起出门玩玩,庆祝庆祝!” 城中雾气散去,阳光正好,不冷不热,慕晴坐在庭院中的躺椅上,打量着白云楼。 关于白家老二的事,保送道院,斩杀妖禽这些,她早听到儿子说了,今天一见,发现这白云楼和以前确实大不相同。 原先有些呆憨,少了三分灵动,尤其是在她的面前,说两句话,就低着头,哪像刚刚那样,笑得吃蜜带甜瓜的,好似邻家男孩。 此刻和旺财嘀咕言语,同样多了两分灵。 更自信了。 或许,这个就是实力所引起的。 慕晴察觉白云楼的目光,偷偷瞥了过来,被发现了,他也毫无半点尴尬,又是明晃晃地一笑。 好嘛,脸皮也厚了啊。 旺财一巴掌拍在了白云楼的背上,“愣什么愣,走了!” 白云楼移开了视线,摸摸鼻子,心虚一笑。 慕婶真不讲究,穿着裙衣,还四仰八叉地坐在躺椅上,他可没想看啊。 前身心思不纯,自己继承记忆,才会这么心志不坚,一定是这样的! 旺财家的条件比着白家更好,关键是他有个舅舅帮衬,所以慕晴养育一子,没有太大负担,相对应的,面容状态更好。 旺财若有所察,头大说道:“娘,老白在这,你注意点行不?!” “你们俩穿开裆裤时,我都见过,现在给老娘我讲究这个了?” 慕婶白了一眼,说道,“你们去吧,晚上早点回来。” 原来是一脉相承的心大。 旺财心累说道:“我和老白走了,今晚不回来了。” 慕晴眉梢一动,“夜不归宿?” 旺财无奈摊手,当即不满说道: “娘,我从书院结业,已经大了!” 白云楼手肘一戳旺财,上前两步,笑着说道: “慕婶,慕婶,今晚我和旺财一起,你信不过他,还信不过我么! 我一定监督他!” 慕晴神色稍缓,冲白云楼点了点头,“那小心些,听说前一阵子城里不太平呢。 晚上在酒楼中吃酒,没有什么,但是别去青楼那些地方。” 难怪慕婶管旺财这么严,估计是因以前周家老爹没少往青楼跑。 两人从周家出来后,旺财愤愤不平,“可恶,是我亲娘么,这点信任都没? 到底谁才是亲儿子?!” 白云楼哈哈一笑,“当然是我。” 旺财扭了扭头,“小的时候,我娘收你当干儿子,你不愿意,还说,我娘漂亮,以后要娶她那样的?” 我有说过? 卧槽,这话都说得出口? 多禽兽啊。 白云楼矢口否认,“污蔑,我没说过!” “娶走得了。” 意外的是,旺财叹口气说一句,随后嘿嘿一笑,“现在你这么牛,身上又穿羽器,又套护腕,脚下还是法器,发大财了。 以后上了道院,肯定更厉害了! 我靠你了。” 母慈子孝。 “卖娘是吧?” 白云楼险些一个踉跄栽倒,神情古怪,“以后咱俩各论各的?” “你大爷的!”旺财抬脚要踹,骂了一声,“你小子还真图谋不轨!” 闹了半响,白云楼道:“对了,你晚上准备干啥,我可得回家啊!” “越不让去,我越要去!”旺财抬了抬胸。 “好好好,恰好给你找了一个理由是吧?” 白云楼笑骂了一声,一起走在街上,半响说道:“再等几天,州里过来了人,咱们各去道院,估计得要一段时间不能见了。 今天是离别餐。” “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 当晚,白云楼醉醺醺地一路回家。 今天在酒楼中,桌上同窗不少过来灌他,说要在五禽戏修炼上面丢的,在酒桌上找补回来。 结果,他喝翻了一桌的人。 堂堂修士,体质大增,岂能还喝不过一群生瓜蛋子。 吹大牛的旺财最先倒下,别说去青楼了,回家都得被人扛着。 白云楼的脸色稍红,呼出一口浊气,盘腿坐在房中床榻之上。 “玩也玩了,该修炼了。” …… 数日时间,眨眼而过。 当天傍晚,白云楼吃过了晚饭,去了一趟李正那里,拿来了那两件羽器。 青木雀的脚绒制出一双手套,按照这个世界习惯称呼,手衣。 套在手上,轻如无物,一点感觉不到捂热,和没有戴一样。 白云楼走到墙边,将掌心凑近了墙壁,调动气机尝试。 尔后便觉一股吸力,将自己附着在墙上,稍拽了拽,完全无法将手脱离。 白云楼作扶墙状,双臂使力,朝内猛地一拉! 李正羽器铺子的那面墙体,在这一股巨力之下,轰地一声,凿出一个大孔,并且裂纹密布,如蛛网般,蔓延整面墙壁。 白云楼的双手还吸附着揭下来的砖面,尴尬一笑,讪讪说道: “老李,你这墙没建好,老旧了啊,恰好也该换了,我来帮你拆掉得了。 不用谢了。” 李正一阵无言。 再结实的壁面,也顶不住你这大力气啊。 “无妨。”李正瞧着手衣,“吸附能力白爷可还满意?” “无妨就好。”白云楼将手中的砖块扔下,松了口气,笑道:“不错,不错。 纵是修士,若被脚绒抓住,没有克制之法,怕也难以挣脱。” 说着,他用灵气凝成一条云丝雾线,随即伸手抓了一下,雾线顿时消散成烟。 “手衣排斥之能,同样好用,往后若是有人要用弋射手段来对付我,倒是多了一门应对之法。” 李正又取出了那根帝雉尾翎,尴尬一笑。 “以前未曾真正炼制过此物,而且还是颇上等的尾翎,经验不足,有愧所托。 还差了些,没能成品,这件威能弱了太多。” 原先八尺尾翎,如今仅剩下没多少,尾翎前后相结,盘成了环,大小跟个狗圈一样。 白云楼结果手,摩挲两下,顶着黑眼圈的李正介绍说道: “打体环,按照我的猜想,凡是被环笼罩,整个人的浑身上下便会僵直,但是现在,效果大打折扣。 只有击中,才起功用,可以令人身体局部麻醉,效果……白爷试试便知。” 白云楼调动了气机,右手拿着,环上泛起白泽,照着自己左臂,碰了一下。 当。 传出一声奇怪金属交击,白泽瞬间从环中转移,以触碰点灌入肌肤,飞速散开,蔓延到了大半手臂。 旋即,白云楼便感觉到一股无力感从左臂袭来。 动了动肩,颇为费力,想抬抬手指头,却做不到。 整条胳膊,陷入酥麻,有点像是睡觉被压久了,甫一醒来的那种感觉。 “果然神奇!” 白云楼咂咂嘴,随后调动气机,朝着左臂流入,那股酥麻渐渐散去。 等了半响,他甩了甩胳膊,“效果不错!” 李正叹了口气,“可惜,仅可作用局部,而且若是修士,使用灵气抵消,怕是数息便可恢复。” 白云楼笑了笑,“老李,修士厮杀,一息功夫,即可定其成败,更何况是几息。 此物出其不意,定可建功!” 他是挺满意的。 这两件虽不是法器,可是品质精品,也有各自功用。 将这两件羽器收好,白云楼临走前,说道: “明日可能道盟便来人了,今日离开,一段时间,你我怕是不好见了。 恰好给你来辞个行,回头莫忘关照关照我家。 我有一个弟弟,名叫庆霄,年纪虽小,但对射艺颇有天赋,若他过来,老李,你可不能偷工减料啊!” 白云楼半调侃着说,李正翻翻白眼,“说得跟我诓骗过你一样! 你这么滑,弟弟估计不会差了。” 两人如今颇熟,虽然李正仍然称为白爷,但是说话,随意许多。 李正长吁短叹一句,笑着道:“没了白爷,小店生意之后怕是会少很多。 郭兴旺的能耐不小,可比起你,箭术仍差了些。” 老郭老了,论起精力,哪里能和白云楼比。 上次白云楼和郭兴旺相遇,讨论了番箭术,主要是老郭请教,现在禽民圈子里头,已经有不少人听说。 寒暄两句,白云楼告辞离开,没有回家,趁着暮色,一路到了雾泽。 在家修炼云影步伐,施展不开,还是雾泽之中修炼,最为舒适,大晚上的,随便造作。 轻步到了雾泽,随后一跃而起,云雾汇聚,架雾而游。 半响,到了偏深处的地方,缓缓落下,望向玉符。 【法术:雾影法】 【道则:云雾】 【进度:初岚(1/100)】 【领悟:丹影】 经过这段时间日夜勤修,雾影法终于也练成了,内视丹田,可见一道虚影盘膝坐在壤土之中。 那道剪影,被白云楼印刻的术法是落云刀法。 稍稍调动气机,勾连丹影,便可感到随时要迸溅出的刀罡。 白云楼的心绪一动,眼前瞬间凝出云雾遮盖的场景,无数刀影,倾斜而下。 轰! 眨眼便将那块巨石搅碎。 白云楼的衣袍下摆微微吹动,悬于半空,体内气机依旧充盈,没有损耗半点。 先前江怀安打那老头时,一边说话,一边瞬间凝成攻势,毫无疑问,用的就是此术。 “和我施展出的威力相当。” 白云楼闭眼内视,可见那道丹影变得虚幻,仅仅剩下一个轮廓。 它就像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可以随意往里填充自己所修习的术法。 白云楼抬头一望,脚下飞纵而起,又练起了身法。 云影身法,距离高阶,还有一段路走。 没练一个时辰,他便停了下来,转身回家。 明日便要前往道院,还得早起。 ———— 翌日,一早,韩娟、白纤凝,以及小老弟白庆霄都早早地起床。 两个女人在厨房中忙碌,白云楼则在庭院里,教导小老弟箭术。 去个道院,每年都能回来,并非是生离死别,不至于达到那种求仙问道,此后再难相见的地步。 就像南宫极,似乎探亲随时皆可。 关于修士寿命一事,上次白云楼也趁机问了些。 九壤、八柱比着常人过得久些,但是没有脱离常人范畴,甚至到了七节,寿元通常也不过是两个甲子有余而已。 大易百姓,无论年岁大小,即便是些老头,气血衰败,通常也会几手五禽戏,身体素质不差。 所以平均寿命不低。 两个甲子,并没长了多少。 小老弟按照二哥所言,调整手势,射出了一箭过后,嚷嚷着道: “哥,你要去道院了,等我大了,也要去那个,那个万象道院,当修士!” 白云楼笑了笑,“庆霄,那你可得好好读书,有些道经典籍,深奥得很,没有底子,理解不了。” 小老弟哭丧着脸,神情忧郁,说道,“哎,哥啊,那些之乎者也,看到就犯困啊。” 那不和我一样? 白云楼咳了一声,当然不能这么说,而是老气横秋,说道: “多和你哥我学学,咱要文武双全。” 正说话间,大姐端着碗筷出来,说道:“吃饭啦!” 老娘做好饭后,摘了围裙,又忙碌了起来,帮着白云楼收拾检查包裹行囊。 首先是衣裳,之后打包了些肉干等等干粮,以及家中存下来的银两。 讲究一个多多益善。 白云楼一边吃着,一边心累说道: “娘,不用这么多,我拿不下,到了地方,可能吃不了多少。 只我拿的那一包裹就行。” “合着只带两件衣裳?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衣服破了,多带一件备着,干粮也是。 你没出过远门,知道个甚! 路上若是有个好歹……” 老娘瞪了白云楼一眼,絮絮叨叨半天,痛陈利害。 大姐一样跟着老娘附和。 白云楼举手投降。 吃过早饭,他看着眼前的两大包裹,呃了一声,无奈背上了身。 原本打算轻装简行来着。 走出了门,老娘大姐小老弟三人一起站在门前目送。 白云楼挥手作别,一路到了东边书院外。 家中诸事,其实早有刘学道安排。 上道院的弟子,为了没有后顾之忧,家中一般都会被官府安排妥当,不用担心。 第七十一章 云舟 城东书院郊外。 一颗苍劲大树之下,学道刘山虎以及书院几人负手而立,不时说上一句话,眼神不着痕迹扫过眼前一群少年少女,感慨说道: “一代新人换旧人,不知此届弟子,到了道院之中,能有几人出头,扬名一地。” 寻常而言,资质最普通的学员,到了道院,先被传授功法,摸索攀爬,感悟天地灵气,内外交汇,开辟丹田。 这些可能都要一年两年时间。 如今到了道院,不出众的,恐怕多年会在外舍徘徊,五禽戏的修炼达不到外放程度,甚至始终感知不到灵机,没有踏足修士之境。 “今年弟子,比着往届,优秀了点,尤其是还出了一个白云楼,已是修士。 想来会为咱们北穷县,雾泽郡挣名。” “白云楼的家境太过一般,若是有杨唯一般的资源,恐怕会更出众,即便是到万象道院,兴许也能技压众人。” 杨唯出身修士之家,长辈乃是修士,刘山虎等人不会不知道。 “云楼可不是空有境界,到了道院,实力为尊,若是斗法比拼,未必弱了。” “……” 相比于学道他们,这堆背着行囊的十六七少年,静静伫立,一言不发。 只有眼底隐约透着一抹兴奋、激动,朝着半空偶尔张望。 这时,白云楼背着高过脑袋的两大包裹,沿着官道一路走了过来。 “见过学道大人,诸位夫子。” 刘山虎捻捻须,笑道:“是云楼啊,只自己么,家中都说好了?没人来送你么?” “学道大人,都说好了,距离不远,我自己就行了。” “你家中的状况,我已知晓,你家老娘、大姐,皆可识文断字,之后我会安排到官府商行。 恰好可以负责羽业的事,也算是老本行了。” 对于其他弟子,刘山虎不会插足过问,自有衙中差人处理。 但白云楼不同,以其资质来看,往后闻名,板上钉钉,可谓是一大潜力股,此时自然是要多多打好交道。 “那弟子多谢学道大人了。” 白云楼笑着应了一声,转过身来,走到队列。 书院一众人等,无一不是抬头望来,没人不认得他。 白云楼很谦卑地相继点头,脸上不见一点傲然神色,目光瞄过张禽民,拱了拱手,随后一瞥,又瞧见了江远。 江远顶着个黑眼圈,身影落寞,大概是知道了一些关于自己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已死这个消息的内幕。 秋闱几天,府中隐瞒了消息,没有影响到他,如今考上四大道院,算是除了白云楼外,书院当中的第一人了。 江远抬头,见到了白云楼,大步迈了出来,站在白云楼的面前,相距极近,几乎脸贴脸地盯着。 白云楼眯眯眼,“江兄,不知有何贵干?” “那天你和道院弟子一起回来,是否知晓我爷爷的事情? 他怎么可能是……是…… 还请白…白兄替我解惑!” 关于江总兵的消息内幕,早有差人告知,不可轻易向外透露。 官方对外没说江怀安的身份,而是舍身为国而死。 江远还能参加道考,而且将上道院,大概上头算是认下江怀安临死前的一番言辞。 白云楼叹口气,摇了摇头,“江兄高看我了,白某区区一介书院弟子,如何能参与到其中?” 江远呼出口气,拱了拱手,“是我失礼了。” 白云楼的面色微微诧异,几日不见,这江远仿佛一夜长大许多。 大抵是因亲人亡故。 “江兄,我听说总兵临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人是你,你当好生修炼,日后护佑百姓,莫要辜负总兵大人殷切期盼。” 听着白云楼的语重心长,老气横秋的言语,江远瞥了一眼,“还用你说!” 得,原来还是这个鸟样。 白云楼耸耸肩,侧头见到杨唯,这货手中依旧拿着羽扇,在这已是凉爽的早晨,还来回地扇动,神情澹澹,一副逼样。 “老杨,即便你的羽扇是件法器,可以变化,可这天气,也该换啊。” “这是打扮,装饰!” 杨唯翻翻白眼,反驳一句,老神在在,又扇了下羽扇。 旺财凑近上来,贼兮兮地附耳,小声说道:“老白,这把扇子,还有乾坤,娘的,老杨这狗东西,门门道道还真是多。” 说着,白云楼望过去,探头探脑,将羽扇拿到手,按照旺财所言,调动气机。 扇面朝内,仅在三人的视线中。 旋即便见,扇面羽上绒毛轻动,有序排列,勾勒出来一副图册,一男一女,如胶似漆。 69式! 还是动图! 你小子! 阳痿稳定发挥。 白云楼抽了抽嘴角,点评说道:“老杨,这个姿势一般,还有太多瑕疵。” “哦?”杨唯迅速把羽扇夺回来,宝贝似的,搂在怀中,想起白云楼在青楼中的游刃有余,立刻抓住了手,虚心请教: “白兄教我!” 见这两人贼眉鼠眼,旺财一愣。 三人一阵说笑,又凑在了一起在队列外偷偷摸摸,众多书院弟子见状,面面相觑。 道盟的人,快要来了,大家正紧张且激动着,老老实实,哪像这三个人松弛感十足,不见一点紧绷。 气氛一下打破,众人不知不觉心绪平静了点。 正在这时,天上吹来一阵风声。 呼呼—— “来了!” 点点白色流芒闪烁,转眼铺洒在了眼帘。 风声灌入双耳,白云楼正了正神,从变化多端的羽扇上移起视线,抬头而视。 可见一艘巨大飞舟驶来,似有数十丈长,悬停在半空中,缓缓下降。 它的形制和寻常的楼船没有差别,不过两边少了橹桨,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层的白色叠云,泛着白泽,将大半的船身包裹。 它的底部,不是木制,有点像是土石打造。 白云楼想到了先前李正曾说过的,云壤。 ‘御雾法器,是由一种名为云壤的土石炼制,这件飞舟,疑似即为此物。 覆盖大半船身,得用多少?!’ 好大手笔! 众人皆被那艘名副其实的仙舟吸引,但是杨唯除外,他抱着羽扇,一双小眼盯着,目不转睛。 “老白,懂得真多,妙啊!” 第七十二章 云 云舟距离地面尚有一丈高时,停了下来,甲板之上,登船用的舷梯自行铺了下来,伸展到了众人脚边。 一名二十来岁的男子露出了面,身穿一袭青长袍,头戴白玉冠,面色温润,拱了拱手,先和刘山虎等人打了一声招呼。 随后望向了众书院弟子,笑着说道: “诸位师弟,且登船吧。 我等还要前往各个郡县接人,耽误不得。” 除了这名男子之外,甲板边缘,还站着其他的人,探头探脑,向下张望。 年纪不大,和白云楼他们一般。 显然,除了到此地外,此舟已然经停多次。 “多谢师兄。” 众人恭恭敬敬作揖行礼,却没人动,而是望向了白云楼。 白云楼笑了笑,打头先行,率先走上舷梯。 这算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会由当地最厉害的一人第一登舟。 因为船上有来自于各个郡县的人,第一个人,必会引来众人视线,实力强悍,多少有点夸武的意思。 以免被人看扁。 虽说如今早有‘天下一体’的说法,只以天赋高低论长较短,籍贯出身被贬斥为末流,但是同乡之人,彼此之间,难免会觉更亲近些。 各个乡党,未尝没有争抢之心。 那名男子打量着白云楼,感知到了那股修士气机,微微露出诧异神色,旋即点了点头。 估计是出身于修士之家。 白云楼可没遮掩自己,乾坤戒中,放不下太多东西,大多带在身上,羽刀挂在腰间,身披羽氅。 那把来自于江怀安的羽弓,为免惹人注目,被包在了行囊之中,可却躲不过男子的眼。 绝非寻常之家所能有的。 登上宽阔甲板,白云楼环顾四周,可察觉到一道道的打量视线。 这艘云舟,格外得大,是先前从江怀安手中缴获的雾舟数倍不止,足够站不少人。 有人瞧着白云楼,皱皱眉,似乎瞧出来了白云楼的底细。 有的面露好奇,在场还佩着刀的人,不多。 有的视线平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不一而足。 白云楼则泰然自若,同样探查对方。 这些少年少女,穿着打扮,差距极大,有的则是粗衣短褐,显得有点寒碜,不过胜在干净整洁。 有的一身锦衣,甚至是来自于桑蚕郡,防御出众,达到法器层次,或者穿着其他形制各异,单凭上面光泽便让人觉不一般的器物。 天下道院,不是一家一姓的道院,而是天下人的道院,拔擢天才,从来不论出身,只以天资进第。 从这便可看出。 ‘还是家境优渥的人更多。’ 扫过那一件件似颇不凡的器物,白云楼咂咂嘴,忽觉自己这点家底,其实一般。 当然,在别人的眼中,恐怕他也是个出身膏腴的子弟。 白云楼大致一扫,正要转头,发现有个人的目光盯着自己,他冷哼了一声,一挑眉梢,笑眯眯的。 随即手扶在了腰间刀柄上面,调动体内气机,透出一缕灵雾,使得腰间羽刀当当摇晃不止,渗出刀芒,在他周身盘桓一圈。 气势煊赫。 后脚跟上来的杨唯旺财正打量着云舟,察觉到了气机,一瞥甲板上面露凝重,或惊愕的众人,对视一眼,心累嘀咕。 娘的,老白又在装了! 待人全上了船,刘学道为首的几人行了一礼,“劳烦道友护送。” 男子大袖一挥,舷梯闪烁起了白芒,收缩进了船内,他温和道: “客气,任务之内,分内之责。 既然人皆在此,那我便先行了,告辞!” 白云楼站在船上,感知不到一点异状,站在扶手栏杆边上,只见下方景物愈来愈远,愈发渺小。 顷刻,便升到了云层当中,向下俯瞰,可见北穷城的轮廓。 速度好快! 而且此舟上下,充斥一层乳白色芒,使得他们在甲板上,所受的风很小。 凛冽罡风,大多被阻挡在了外界。 男子回过头来,发现甲板上的端倪,望向了白云楼,轻笑一声。 “云舟之内,四人一间屋子,若是无事,可去歇息,也能在甲板上自由活动。 但需记住,不可私自相斗,到了各自道院,自有你们发泄的时候。 待跑完了各地,我将你们送到州里,各个道院会来接引尔等。” “我等谨遵师兄教诲。” 云舟不是只有男子一人,另有数名工作人员,负责舟上事务。 白云楼站在甲板边缘,没有动弹,而是抬头望向飞舟一旁划过的云。 此刻,他们可在数千丈的高空之上。 伸出了手,掌心灵气逼出,摄来一缕白云,在手心上,凝聚成团而不散。 先前不曾到过高空,不曾接触云朵。 “和雾泽的不太一样?” 白云楼皱皱眉,“云雾道则,可知云雾应该是不分家的,至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同。 那么区别,应该是雾泽更特殊些?” 他将双手举起,伸到栏杆之外,浑身上下,气机鼎沸,尔后舟外云雾疯狂朝着他汇聚了过来。 白芒可挡罡风,但是除此之外,它对云雾,并无作用。 呼—— 云雾滚滚涌来,形如大蟒,异常粗壮,盘踞过来。 以白云楼为中心,在他后面甲板,雾潮弥漫,将近十丈。 在甲板上逗留,有心观赏天下形胜景色的人,纷纷侧目而视,向后退了数步,不让云雾沾到自己身上。 怎么回事?! 众人望向了白云楼,望向了那只头角峥嵘,令人一寒的大蟒。 大蟒托举起来了白云楼,双脚离地,悬在半空。 “更轻了点。” 白云楼御使云雾,专心感悟,过了半响,若有所差,低头望向从楼船中陆续出来观看的人,笑了一声,抬手一拽。 “散!” 随着一声轻喝,那头蟒龙轰地一声,化作无边雾气,笼罩整个云舟,仅仅两息,便不见了踪影。 白云楼落在地面,拱了拱手,朗声说道: “白某初碰云雾,有些感悟,一时唐突,还望诸位莫怪。” 露了这一手后,谁还敢说一个不是? 在场诸人,无一不是惊叹,好厉害的手段! 那名负责云舟的青年男子走来,面露诧异,“师弟御使云雾,好生惊人。” 第七十三章 龟石津 “一时好奇,惊扰了师兄,师弟在此赔罪了。” 白云楼恭敬说道。 “无妨。”青年男子摇摇头,抬起了手,掌心牵来一缕云雾风漩,笑道: “说来,我与师弟,可是同属一个道则。 不知领悟到了什么,可否说说?” 白云楼瞥了眼雾涡,并不意外,稍作沉吟,说道:“我出身于雾泽,常在雾中行走,所以深知那里深浅。 如今初到高空,出于好奇,伸手揽了揽云,却是相较之下,雾泽内的雾气,似乎稍重了些。” “轻重不一样么……” 男子面露思索状,片刻笑道:“师弟倒是敏锐。 据我所知,其实应该不是云雾相差变化,而是受了地气使然。 雾泽之内,终年云雾不散,是因地气将其锁住,若要御使,自然会觉重了两分。 想必师弟家境不错,有长辈是修士?可曾听过云宫?” “云宫?” 白云楼琢磨两息,摇了摇头,苦笑说道:“我家只是寻常人家,娘亲开了一家羽铺谋生而已,并不富裕,更遑论有修士? 云宫更是未曾听闻。” “哦?寻常人家?”青年男子一愣,上下端详了眼白云楼,你告诉我,你家并不富裕? “我略懂些箭术,常在雾泽弋射,捕猎禽鸟,侥幸积攒了点家底。” 略懂? 全是自己挣的? 男子稍稍回过神,面容古怪,好半响后,才失笑道: “云宫是在天边,乃是云雾当作砖瓦砌成,大约是在数十上百年前兴建的,就在咱们云州境内。 据说当初选址建造云城云宫,不是没选其他地方,可试了试,大多不成,或者难以为继,总归出现各种问题。 最后才敲定了如今云宫地址所在。 天时地气这些,极为重要,天下中的阵法布置,根底也在这个上面。” 真有天宫? 白云楼不由乍舌,作了个揖,“多谢师兄解惑。” 男子瞧着恭敬甚至略显拘谨的白云楼,完全没了方才面对众人的姿态。 倒是懂礼,而且谦逊,方才登船,恐怕是为震慑而已。 他点点头,“师弟考的是哪一所道院?” “万象。” 男子抚掌而笑,“那是巧了,我也是万象弟子,此次接了护送新弟子的任务而已。 对了,你出身于雾泽,可否认识南宫极?” 这么巧么? 白云楼的眉梢一动,想起先前黄瀚海几人的言语,立刻摇头否认,“听说过那位大名,但是不熟。 不知师兄问他,是为……” 一直和颜悦色的男子提起此人,冷哼一声,“有点恩怨,以前此人曾到咱们道院交流切磋,打伤了不少人。 那次我在闭关,恰好不在,否则如何让他猖獗! 竟敢口出狂言,说同境中,万象道院,无人是他敌手,连对女人也没丝毫留手……” 白云楼的眼神古怪,难道这位的老相好被南宫极打了? 果然,不能提南宫极的名字,那货真是只惹事虫,居然打到人家门口,难怪被人如此记恨。 青年男子侧头说道:“师弟,你虽和他同乡,可也最好提防一些,那南宫极心狠手辣,出了名的,被他盯上,非得伤筋动骨一百天不可……” “若有疑惑,可来询问,我本姓封,名为迷空。” 封迷空? 名字挺怪。 白云楼道了声谢,自报家门,尔后望着那位师兄跃至楼船顶层,转过头来,走向船舱。 旺财、杨唯两人已经抢好铺位,除了三人之外,还有一名同书院的少年。 “咦?” 走近四人铺的房间,白云楼微露异色,“比着外面,灵气多了一点。” 杨唯手摇羽扇,指了指上面,嘿嘿一笑,“上层船舱是舟上的师兄师姐,他们修炼吐纳,灵气汇聚,可影响到此处。 我可专门给你抢的!” 白云楼竖起了拇指,“老杨高啊!” “可惜,不能男女共室……” “……” 白云楼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眼观鼻鼻观心,盘膝而坐。 …… 云舟走走停停,一路远行,途中毫无波澜。 白云楼除了待在房内,不时也会走到甲板,到了扶手边缘,向下张望。 距离太高,即便是以他的视力,往下也瞧不见什么,顶多是在云舟降下之时,可以看到一些景色。 两日之后,抵达一座建在高山上的码头。 码头颇为繁荣,舟船来来往往,除了各地学子前往道院之外,还有几艘商船运送一些货物。 在这草木不算繁盛的山上,向下俯瞰,不时可见一只活物掠过。 令白云楼惊奇的是,山腰位置,有块一丈高的石头,摇晃身形,如同乌龟一般,缓缓攀爬。 杨唯站在旁边,羽扇一扇,笑道:“此山名为‘龟石津’,山脚有座龟石城,因为这里盛产龟石怪得名。 那玩意儿不会伤人,看着唬人,其实垃圾得很,浑身大石没什么用,不能炼制法器,不能吃不能喝,也没谁会招惹它们。” 老杨不愧是修士之家,懂得不少。 “石头还能活么?玄奇,妙啊!” 白云楼咂咂嘴,一时想跑过去摸摸。 “该下舟了,我们万象的船到了,先去道院,以后这些东西,会常见的。” 一众人等,按照道院,分成队列,陆续下舟。 白云楼和杨唯并肩而立,面前站着周旺财,相互告辞。 “听说到了道院,每个人会发下来通讯用的玉符,你俩回头莫要忘了联络。” 虽说还有下次相见之机,可是临到此刻,难免会生出来几分离别愁绪,旺财脸上郁郁,说完,抱起双手。 白云楼和杨唯见大大咧咧的旺财,忽然深沉说了一句,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一步。 “旺财,你不对劲,搂搂抱抱,大可不必!” “滚蛋!” 旺财翻翻白眼,“老子好不容易酝酿出来。” 大煞风景。 白云楼哈哈一笑道:“最晚明年,可能就会再见,回头还是好生修炼。 我你是超不过了,但最少不要被老杨落下太多啊。” 无辜躺枪的杨唯很想反驳,可想到了白云楼的实力,他选择了默不作声。 “上了道院,看我怎么超过你俩!”旺财咬了咬牙。 分别之后,白云楼以及其他上万象道院的人,一起跟着封迷空,走到一艘体型明显小了数倍的楼船之前。 “换了这艘,之后咱们便是一路到万象了。” 第七十四章 大干一场 等到几波的人陆续登上,舟船离港,朝着北方驶去。 脚下趋于平稳,白云楼和杨唯并肩而立,转过头来,环顾四周,已无熟人。 视线从一名名弟子的身上掠过,有几个人,连他都觉气势凌厉逼人。 修士? 这还只是一舟,一两百人而已,而各座道院,每年能从天下招一两千甚至更多新生。 不知得有多少强人。 白云楼朝着船舱中走,一边扭头问道: “话说,老杨,我还没问过你,你应该能上四大道院吧,怎么最后选了万象?” 杨唯眼神幽幽,“老白,什么给你的错觉说我能上那四座道院?” 白云楼疑惑问道:“万象比于其他四座,录取分数,没有差太多吧?” “好吧,其实我是怕遇到了几个熟人,你也知道,以前我曾跟着家中长辈,待在州城,那些妖孽,一个个的,都比我强。” 杨唯咬了咬牙,说道:“尤其是其中的一个,以前就喜欢压我一头,与我有些旧怨。 他必然上四大道院,那我自然不能去触霉头。” “男的?” “废话!” 白云楼拍了拍他,笑道:“那你更该,迎难而上啊!” 走入船舱,经过一间房时,忽然有人沉声喊道:“杨唯?” 侧头而视,只见一名胖子脸上堆着笑容,站在门前。 “还真是你!” 杨唯手下羽扇一停,轻声一咦,“李胖,没有想到,你居然也来万象了?” 两人凑近,寒暄两句,李胖侧了侧身,做了一个请势,“走走,进屋来说。” 白云楼的视线拉到那间房中,除了胖子之外,还有三人,两男一女,少年风神俊朗,少女风姿绰约。 杨唯拱了拱手,“原来是丁兄,钱兄,以及慕姑娘啊。” 他侧过头,低声对白云楼说道:“老白,我去和些旧友叙叙旧,探探他们的底。 你先过去,帮我占个铺位。” 一扫房内穿着打扮非富即贵的四人,白云楼瞧出了他们神情冷淡,显然没有邀请之意。 于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转头离开。 待人走后,杨唯进了屋内,李胖掩上了门,笑道: “杨兄,我等正在商议入了道院的事,不知你可有兴趣加入?” 杨唯羽扇轻动,淡淡笑道:“哦?什么说法?” “你也应该知晓,进了道院,首先要做的事,是选择授业恩师。 道院之中,传道夫子实力有高有低,并不一样,若是找到一名厉害点的师傅,毫无疑问,无论资源还是人脉等等,对自己的裨益更大。 师徒是双向的,不止我们选择他们,他们也是要选我们的。 一般来说,进入道院,会先进行一场角逐,比拼实力。 各位道院夫子,皆会观看,以此当作借鉴,挑选出好苗子。 所以对于咱们来说,要想办法展露实力,进入那些人的视野。” 李胖笑眯眯道:“道院应该会选一个地方,让所有人参与。 只要咱们几人联合,横扫整个场地,还怕引不起夫子的瞩目?” 这些家中有背景的弟子,消息灵通,对于道院之事,更为清楚,这些皆是无形中的优势所在。 他们是一州的世家子弟,站在金字塔的顶端,自然是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杨兄,我看如今你也修炼功法,感知灵气了吧?我记得以前你的战法水平不低,若是实战,定然不会差了。 如何?可否愿意一起?” 杨唯一挑眉梢,“诸位相邀,杨某实力低微,岂能不识抬举? 不过只我自己,人是不是少了,诸位可瞧见了方才与我一起的人?他的实力……” 话没说完,就被一人打断,“杨兄,你的能耐,我们清楚,之所以相邀,也是看在李胖子的面上。” 不仅是不允许,言外之意,你杨唯的能耐也只一般。 而且人数维持在三五个是最好的,多了,显示不出本事。 杨唯皱了皱眉,“你们或许不知我那兄弟本领,他出身于平凡之家,如今已是修士,并且战力不低,身上的羽器,皆是他自己一点点狩猎所得。 当初在书院时,独自一人一招杀死妖禽……” “杨兄为了邀人,未免夸大其词了些。”那名貌似天仙的慕姓女子笑了笑,“此般可并非是人越多越好。 方才那人,我可没有瞧出多少根底。” 实力差的,看不上眼,实力强悍,那更不行了。 否则岂不是抢了风头?平白增了一个竞争对手。 杨唯站起了身,“既然如此,我区区的一个杨唯,怕也无法高攀诸位了。” 说罢,转身开门离去。 李胖还要去追,丁姓男子冷笑一声,沉声说道:“不识抬举,由他去吧。 我等好心提携,他却不念此情,看来不是同道中人,回头到了道院,被人轰打下了擂台,由他后悔去吧。” “还有刚刚那个灰氅之人,纵是修士,又能如何?” “丁兄所言甚是。” …… 白云楼脱下灰氅,盘膝坐在榻上吐纳,听到门声,抬眼却见杨唯气呼呼地甩门进来。 老杨这货,一向拿着羽扇,老神在在,气度很装逼地从容不迫,极少露出这般神情。 “老杨,发生什么事了?” “他大爷的!” 杨唯骂了一声,近朱者赤,日常多和白云楼、旺财一起,学会了口头禅。 他没隐瞒,大致讲了前因后果,尔后余气未消地道: “老白,回头到了道院,咱们哥俩,大干一场,如何? 别人不知你的本领,我可一清二楚,先前在雾泽中,杀了修士的事,我可略有耳闻。 以你之能,定然可以挑翻他们!” 白云楼一愣,“啥玩意儿,你也要学他们? 就凭咱俩,想要横扫全场? 体内灵机可恢复不过来。” 什么? 老子说的可是挑翻李胖几人,怎么到了老白嘴里,成了横扫全场? 说了半响的杨唯干咳一声,试探问道:“要不再拉两人?” 白云楼摇摇头,“人若多了,形成团体,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到了地方,见机行事。” 具体情形,一概不知,不如等至道院,再做决定。 白云楼笑了笑,想起方才那几个人,眯了眯眼,傲然说道: “不过那几个人,咱俩要想干翻,出口气来,不成问题!” “对了,老杨,你说如果真要如此,能不能抢夺别人器物,当战利品?” 杨唯呃了一声,“你想多了。” 白云楼一脸惋惜,“那可惜了。” 不能‘摸尸’,那厮杀的乐趣少了一半。 第七十五章 河水、入院 一日之后,楼船向前行驶,缓缓下降,众人皆站在了甲板,朝下张望。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碧波,河岸宽广,目力穷极之处,才隐约瞧见了岸边。 水势汹汹,自西往东,倾泻而下,声浪滚滚,行经一处窄口之时,可以清晰听到澎湃涛声。 “此水即为大河,名响天下,位列大易河泽前三甲的存在。 咱们万象道院,便在河水中段的‘秋明山’上,依山傍水,地势极佳。” 楼船悬在水面,顺流而下,封迷空背负双手,双脚稳稳站在栏杆之上,语气温和,介绍说道。 白云楼的双目如炬,打量河流,最后盯着下方水面,皱了皱眉,隐约察觉似有一片阴影掠过。 咕咕—— 这是什么?! 黑影速度颇快,从水面下,一跃而出,挑起水花无数。 周围河水托举着它,鼓起了包,进而化作长柱,直袭过来! 吼——! 鱼吼声宛如雷霆,震动耳膜。 白云楼抬起头,手放在了刀上,望着那头显露出身姿的大鱼,通体覆盖蓝色鳞片,如同宝石一般,鳞光闪闪,体长十数丈,身材较为纤细。 它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獠牙,御使河水,威压过来,气势逼人。 毫无疑问,这是一头妖兽! 若被击中,舟船怕是顷刻便有倾覆之危。 “师兄,小心!” 封迷空神色不变,头也不回,抬了抬手,灵力周转,呼地一声,背后散出云雾,眨眼凝出一堵铜墙铁壁。 咚! 大鱼撞在上面,旋即跌落到了水中,砸开一片波涛。 “不必担忧。” 封迷空脸上笑眯眯,扫过一众人等,见大部分人心有余悸,脸色煞白,不免向后退了数步。 仅有数人,面不作色,岿然不动,而白云楼,甚至手放在了腰间刀柄,上前一步。 面临此等突发状况,一众反应,高下立判。 寻常而言,考入道院的新弟子,不曾经过战阵,面露惧色,并不足奇。 封迷空微微颔首,朗声说道: “万象道院选址,风水宝地只是其一,更主要的目的是镇守此水。 每届新入门的弟子,前往道院,必须要在这条河上走上一遭。 方才尔等也看到了,此段水域,妖兽横行,日后入我万象,需以斩妖除魔,护佑我人族类为己任! 下水斩妖,乃是我等之责,有人死伤,是常有的,甚至是常见之事,无可避免。 现在还没抵达道院,不算门内弟子,若是有人怕了,趁此机会,尚能离开。” 临到此刻,谁还会走? 封迷空环视一圈,见无人应答,笑了一声,说道:“既然无人吭声,那便都不怕了。 如此甚好。 希望到了道院,诸位师弟,依旧如此。” 他回过头,伸手一指,“前方便是道院。” 白云楼的目光远眺,先见的是一座高耸山岳,一眼望不到顶,云层遮拦,不知山巅所在。 “那就是秋明山,有两三千丈吧。 其实这点高度不算什么,天下几岳,哪个没有数千上万丈?” 乘舟一路赶来,远远见过两座大山,大致了解了点,白云楼并不意外,点了点头,侧头望向了杨唯,问道: “老杨,知不知道这座山上,有没有龟石怪那样的生物? 这条河水,横贯东西,难道皆有妖兽肆虐不成,若是如此,寻常百姓,如何来往南北?” 他对龟石怪这样的物种,颇为好奇。 杨唯一扇羽扇,笑道:“自是有的,而且山上应当有不少的各类石怪,以及妖兽。 至于河水中的妖兽,只在这一段数十上百里的水域最多,其他地方,甚是安全,水流也慢了些。 不似这般波涛汹涌。 我曾在河水的上段坐船,并无妖兽。 据我所知,万象道院,依山傍水,选择此地,其实也是看中了这,山水之间,可以当作门内弟子历练场所。” 难怪。 白云楼皱皱眉,想起先前询问南宫他们的诸界之说,心中思索。 ‘万象道院,镇守此水,不知这条水中,有无一界……’ “老杨,方才封迷空封师兄,仅仅阻拦妖兽,却没下手。 我猜那头凶神恶煞的妖兽,可能是道院豢养的……” 白云楼压低声,杨唯眼睛滴溜溜转,不容多想,舟船更近了点,道院终于彻底映入眼帘! 两人抬眼望去。 它在秋明山山脚下,占地面积极大,从山下平地蔓延到了山上,淡淡云雾缭绕,亭台楼阁相继,屋檐翘角相连,高达数十丈。 悬在半空中,勾连两亭的拱形廊桥,好似挂在天际的彩虹。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勾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 白云楼不由咂舌,想起了前世的阿房宫赋所描写的内容。 道院原先三年一届,每名弟子通常会在此地四届一纪,即十二年,才会毕业。 如今每年皆会招收弟子,规模愈发大了,整座道院,一直扩建,人数已有数万之众,可想而知。 在众人的惊愕视线当中,楼船驶入河岸码头,不时可见一名两名道院弟子,从苍穹上,化作一道飞虹,一掠而过。 御空而行,至少都是八柱修士! 白云楼常在雾泽中行走,御雾而飞,没觉什么。 可其他人不一样,抬头而视,无一不是羡慕。 凭虚御风,架空遨游,是最直观的仙凡之差。 舷梯放下,白云楼和杨唯两人并肩而行,随着大流,下了楼船。 道院所修建的码头,是在河岸之中,挖出一片月牙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使得河内湍急水流,无法影响到这里面分毫。 月牙湖中,还有几头不伤人的妖兽,隐约露出水面,不时翻身而起,鸣叫一声,溅起一阵阵的晶莹水花。 封迷空很满意这群少年少女只顾着四处看,连说话都忘记的神色。 他笑了笑,咳了一声,说道: “我先带着你们去鸿胪堂接待处,那里会为你们安排住所,分配玉符以及处理其他杂事。” 他在前走引路,一边回过头介绍道: “自从当初道盟之主实行三舍法后,如今七十二座道院,皆用三舍,即分别是外舍、内舍、上舍。 每舍是按实力来划分的,相对应的,各舍分配资源不同,特权不同。 你们初入道院,是外舍生,住所位于丁区,那里灵气最为稀薄。 不过即便同为丁区,也有差别,成绩越好的人,所分配的居所愈好。” 封迷空指了指白云楼,笑着说道:“比如说白云楼,他是保送入院,毫无疑问,住的地方最好,一人独栋,各项条件皆备。 而其他人,可能两人、三人共用一套房子,装潢以及其他也会差点。” 众人视线望来,白云楼笑了笑,微微颔首,拱了拱手,一副谦逊姿态。 第七十六章 轻云玉景 道院的鸿胪堂,是负责接待之事的部门,位置就在码头附近。 白云楼率先拿了钥匙和玉符等物后,向封迷空告辞。 “既入道院,师弟好生修炼才是,我们最后到的,今日安顿,明日便是你们这些新生入院典礼。 莫要忘了一早前往道校场,若是迟到,可会吃大亏的。” 封迷空对这位师弟,稍稍提点两句,笑道: “我的任务完成,该交付了,便不在此逗留了。 道院舆图你也有了,要找住所,想来不难,若是迷路,可以询问过路的师兄师姐。” 此次他愿意去雾泽那边,一是为了赚些道分,二是听闻南宫极的消息,顺路瞧瞧,结果扑了个空。 “师兄慢走。” 白云楼行了一礼,抬起头来,见封迷空飞身一起,身姿轻飘,如同云雾一般,掠向远方,不由感慨一句。 ‘这位师兄颇有君子之风啊。’ 他是这样想的,可其他人未必如此,虽说封迷空为人亲切,但不可能对每个人都像白云楼那样。 杨唯手拿道院舆图过来,“老白,你在哪住?” “丁区0987。” “一千以内,毗邻丙区,并且地势较高,往南可望河水,风景不错。 我就差了一点,2369,两人一栋,不知室友是男是女……” 这货巴不得是男女同居。 白云楼抽了抽嘴角,回头望了眼共有七层,高达二三十丈的鸿胪堂,察觉到了一道视线,侧了侧头,见是先前邀请杨唯的李胖子四人。 双方没有搭话,白云楼转身,边走边说,“老杨,你和那个小胖子关系挺好?” “好个锤子。”杨唯翻翻白眼,手下羽扇一动,“不算亲近,早年一起玩过而已,另外三人,更不过是点头之交。 老白,明儿要是出手,不用留情,往死里揍! 这些人吧,自小生活优渥,而且自诩成熟,小孩过家家似的,划定圈子,讲究什么修士世家,以此自抬身价。 老一辈人,都对世家一词,付之一笑,这群生瓜蛋子,倒是捡了起来……” “哦?”白云楼手中摩挲那块三五寸长的通讯玉符,问道:“大易难道没有世家?” “近些年来,道院广招弟子,其中不乏寒门贫家之人,并且他们一代代出来的修士,不少已站在了天地顶尖。 如今道盟之主,听闻便是贫家出身,板板正正的泥腿子!” 杨唯撇了撇嘴,“当今天下,世家算个什么,谁还以此自称?” 老杨可以当他知识百科。 欠缺常识的白云楼吐槽了一句,笑道: “老杨,走吧,先把行囊放下,再一起到处逛逛,熟悉熟悉道院。” 此地甚大,初来乍到,扔在这儿,指不定会迷路。 …… 丁区。 987号门前。 白云楼顺着廊道左右望了一眼,可见一排毗邻的院舍,数字是按顺序排列。 走进了门,先是一片小院,有花有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道院之中,除了每届弟子,以及传道夫子之外,还有为数众多的工作人员,帮着打理道院。 显然,这里有专人维护的。 大概和前世大学的保洁阿姨一个性质。 逛了一圈自己这栋院舍,白云楼咂咂嘴。 卧室、书房、厨房、练功房、会客厅等等,一样不缺。 “比我在家都好。” 顺着院内一架梯子,爬上屋顶,有个专门设计出的小亭,往后可望见山,往前可俯瞰河。 白云楼心旷神怡,“不错,不错。” 这时,杨唯叩开了门进来,环顾一圈,“果然比我那好不少。” 他爬上了小亭,望向波光粼粼的河水,嘿嘿一笑,双手叉腰,“不过我的舍友是位师姐!” 卧槽,真是女的? “你小子!” 白云楼笑骂一声道:“不知多久能上了人的床!” 那岂不是就抱上了大腿?不,是小腿…… 毕竟在丁区的,皆是外舍弟子。 …… 天色渐暗,太阳出现在了西边长河之上,火一样的晚霞映照,和滚滚东流的水面交相辉映。 和杨唯分别后,白云楼独自一人,来到这里,站在了一片河边高地,举目眺望,河风吹拂,衣袍边角猎猎作响。 回头一望,整座道院,渐渐亮起了光,如同苏醒的鱼龙,沿着街衢,一路蔓延。 上下照耀,明如白昼。 ‘河水之中,有一种名为‘脂鱼’的鱼种,它们出产油脂,极为耐烧,而且有股清香。 万象中的灯火,说是用的即为此物。’ 吸了口气,嗅到一股淡淡清香,沁人心脾,白云楼抬起头,见到天际偶尔划过一条两条流星般的长虹。 或是远去,或是从外归来。 “万象道院,八柱以上弟子,数目还真不少。” “我也得修炼了。” 今天一日时间,熟悉道院,几无修炼。 “白云楼啊白云楼,你怎么能如此懈怠!” 白云楼笑着调侃了自己一句,往前踏出了一步。 调动气机,速度极快,身后拉下一道残影。 “云影步的最后一段,快要完成,今日尽量达到高阶!” 这段时间,哪怕是在舟船之上,他都没有怠惰,所以云影步的进境颇快。 【法术:云影步】 【道则:云雾】 【进度:中云(95/100)】 【领悟:轻云、玉景】 掌握此法,若是明日真有比试,多少可以提升几分战力。 道院之内,灵气比着其他地方,浓郁了点,虽然没有多么明显,可也会有一些裨益。 脚下踩着月牙湖的水面,身形不断化作残影,纵横往来。 …… 四更时分。 夜幕之上,有两个人御空而行,有说有笑。 一个鬓间星霜,略有斑白,半老不老,一个身材魁梧,中年人的模样。 魁梧中年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老郑,我瞧了下今年新入院的弟子,发现整体实力,比着往届都要好些。 恰好我也该招收一些弟子了。” 老郑笑了笑,“河水后浪推前浪,如此才好,否则扩招,收上来的尽是歪瓜裂枣,如何能与这河中的水族抗衡?” 正说话间,两人低头瞧见下方,月牙湖中,一人来来回回,身后拖着残影。 残影汇聚,变作一道雾影。 旋即便见那人转过身来,在距离十丈开外的地方,瞬间消失,尔后出现在了那雾影中。 “哦?” 魁梧中年原本不在意地一瞥,见此情形,盯了两息,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手段,瞬移? 道院有这术法?不可能吧!” “只是速度够快,你没察觉罢了。 有点意思,通过雾影之间联系,搭建出了一条高速通道的么……” 老郑捻了捻须,抚掌而笑,“新入学的弟子? 果然有趣。” …… 下方,白云楼没有察觉,停下脚步,擦了擦汗,望向玉符,咧了咧嘴。 【法术:轻云玉景】 “高阶合二为一,并成一名,成了。” 第七十七章 不一样的出场 白云楼健步如飞,走在水面,身后有留下的灵气,如同一缕淡烟,没有凝成雾影。 回过头来,他的右手一挥,淡烟顷刻汇聚,变作人形。 “如此一来,雾影散在空中,随我心意聚拢,可以更为隐秘!” 浑身气机调转,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时,身躯已在雾影所在位置。 “轻云玉景,若要借助雾影移动,最远可达三十五丈,不算差了。” 白云楼走回了岸边,察觉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无奈一笑,“只是这般移动,消耗也大。” “今日结束,尽早回去睡了,还得早起来着。” 纵是到了修士,以他目前而言,也要睡觉,只是相较常人,可以睡得更短了点而已。 双腿微弯,尔后猛地绷直,脚下一踩,斜冲向了空中,同时张开双臂,撑起身上灰氅,身形如同大鸟一般。 此地不是雾泽,没那么浓的云雾御使,全赖自身灵机踏空而飞,明显觉得身体太重太重了。 即便借助脚下一双云履,且有身上灰氅辅助,仍是如此。 一个急冲,站在一栋数十丈高的阁楼飞檐之上落脚,白云楼再次轻身一起,朝着自己院舍所在高地而去。 “真他娘累!” 到了院门外的廊道,白云楼喘口气,弯着腰,双手撑在膝上,歇了歇,走回院舍。 ‘自己还是太清静了,回头得让小金过来。’ 这次来道院时,为免麻烦,没带金雕,但是如今来看,养只宠兽,不算什么。 道院之外,距离不远,有座城镇,依傍万象,商贸颇为繁荣,不是没有邮驿,可以寄送信件货物。 道院发的通讯玉符,有自己的各种信息,功用甚多。 但是使用此物,需用内气,要么踏入修士,要么修炼五禽戏到内气外放,否则普通百姓,可用不了。 …… 翌日,清晨。 杨唯手拿羽扇,与旁边的一名女子有说有笑,一路到了校场。 女子二九年华,身穿一袭淡蓝襦裙,声音清脆,笑道: “杨师弟,送你到这,我便先离开了,院内还有它事要做。” “多谢师姐相送。” 杨唯有礼有节,脸上如同春风一般和煦,拱了拱手,说道。 等人走后,他回过神,扫了一圈,手中羽扇一僵,“老白还没来么?” 昨日两人约好,一起过来,结果今日一早,问到同房住的师姐恰好顺路,于是杨唯果断将老白抛在了脑后。 “辰时集合,老白这么勤奋,定然能赶得上!” 杨唯站在宽敞门前,目光搜寻半响,自顾自地说道。 新入院的弟子陆续走来,多数独身一人,少部分的三两成群,进了校场,零散而立,无人引导什么秩序,也不分成队列。 将近辰时之际,校场北侧高台之上,几名夫子早先到了,其中包括昨日瞧见白云楼的两人。 鬓间略斑白的老郑,名为百川,一扫校场中一两千的弟子,望了望天,说道: “时辰差不多了。” 魁梧中年朱炎双臂环胸,两块结实肌肉分外明显,“没有瞧见昨晚那小子啊……” 正说话间,忽听场中诸人传来一阵喧嚷。 “灰色大鸟?!” “看仔细了,那他娘是个人!” “……” 郑百川移目过去,却见一人,浑身激荡一层灵气云雾,穿着羽毛大氅,双臂张开,脚下一双鞋子泛着光泽,掠到校场上的半空。 旋即为了节省灵机,撤去云气,身躯飞速坠下。 耳边可以听到愈发急促的破风声。 轰! 一声巨响,砸在了校场中,荡起尘土无数。 “这小子想入咱们的眼,这是想尽法子要出风头?” 朱炎扯着嗓子,冷哼一声,“歪门邪道!” 旁边一名身穿白色短打的女人,三十来岁,长得风韵犹存,轻咦一声,笑道: “入了修士,方才还应施展了一门身法才能如此,不错,不错。 老朱,既然你瞧不上,那待会儿可不能抢!” “修士算个什么,高境低能的人,多了去了,只凭家境,堆出来个修士,有什么用,难免被人跃境斩杀。” 朱炎一抖胸肌,中气十足,“临阵还是要看战力!” 女人俞素娥甩了一个白眼,说话归说话,你动什么胸! …… “跑到咱们这儿,此人是新入院的同年?!” “居然可以御空而行!” “这就是咱万象新入院弟子的成色么?” 见识短的弟子,一下便被震慑。 而场中入了九壤境的弟子,纷纷一愣。 李胖子酸溜溜说道:“这是凭借身上器物,才做到的如此地步吧。 这般消耗体内气机,看他待会怎么比拼!” “这位是哪蹦出来的兄台,厉害!”一名修士痛心疾首,捶胸顿足,说道: “这个出场方式,故意飞速下坠,打了个响,同时威慑众人,一下入了各位夫子的眼。 我怎么就没想到啊!” 而为了节省气机,落下来的白云楼,挥手驱开尘土,咳了两声,略显狼狈。 一瞥脚下丝毫没影响的土地,惊讶说道:“这么硬?” 他转过头,见到杨唯走来,手搭在了对方肩上,拍了两下,幽幽说道: “老杨,说好让你来喊我一起呢!” 昨日睡得太晚,今天一醒,推开窗口,便见天色大亮,没来得及洗漱,他便马不停蹄赶来,甚至用上架雾。 杨唯尴尬一笑,“这不遇到同舍那位师姐,一时忘了。” “出息!”白云楼鄙夷,谴责说道:“重色轻友,见了女人走不动道。” “哪能,属实忘了。” 老杨讪讪笑道,羽扇一摇,朝着四周一扫,转移话题,“老白,御空过来,你可出尽风头!” 白云楼察觉到一双双的探询视线,摊了摊手,叹息说道: “你以为是好事?待会要有乱斗,众矢之的,肯定人都往咱们的身上招呼。 要不是赶时间,你以为我愿意飞过来啊?” “咱们?”杨唯向后退了一步,“老白,我觉得咱们俩还是分开得好。” “笨。”白云楼语气中带诱拐,说道: “既然如此,不如和我一起,反正又死不了,顶多受伤,不管是赢是输,出风头的目的都达到了。” 这时,高台上忽然传出一道喝声,在众人的耳边炸响。 “肃静!” 第七十八章 第一堂课 喝了一声,郑百川笑了笑,上前一步,浑身气机迸发,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汹涌而出。 所造成的灵压,笼罩在每个人的身上。 整个校场,瞬间安静下来。 不仅仅是嘴闭上了,每个人站在了原地,脸色涨的通红,仿佛动上一下,便会当场跌倒跪下。 同时,耳边好似可以听到江河大水,自西向东倾泻之声,宛如昨日置身在了河水一般。 好强! 白云楼感受到身上的沉重压力,心中一惊,抬头盯着距他近百丈远的郑百川。 这是什么境界? 用的是灵压么? 随着踏入修士之境,他对灵压不是没有了解,以南宫极的实力看,能影响的范围,估计也就几丈而已,而且威势不会像当下这般。 几无动弹余地! “尔等在鸿胪堂,想必已听说了,今日辰时于校场中召集所有新入院的弟子。 既然提醒过了,还有人迟到了的话,那么扣除个人道分十点。” 郑百川没有暴吼,语气平淡,但能刺入每个人的耳中。 “或许你们有人不太清楚,入学之后,每个人的玉符当中,会有二十点的道分。 道分是通行于整个大易的货币,两点可换一枚最普通的补灵丹。 补灵丹可用以恢复体内灵力,若在外界,算成银子,一枚大概需五十两。 当然,在道院中,丹药这些会便宜些,不能以市面上的价格来算。” 说通行于,并不准确,只是各个道院用的皆是这个计量方法。 可如果是西极道院中的弟子,跑到万象,用学分兑换丹药,那自是不允的。 各个道院的资源都不多,尽着自家弟子供应还嫌不够,哪会便宜外人。 ‘难怪封师兄说,要我今日不要迟到,否则会吃大亏。 入学免费赠予二十学分,价值可不算低,对于未入道的,更是紧需。’ 白云楼咂咂嘴,感觉压力小了一些,扭头向后一瞥。 校场门前,果真有人迟到,一个个的,呆呆站在那里,如丧考妣。 道院弟子来自大易各地,富裕有之,贫穷有之,绝不会缺那等无规矩的。 此次所为,是为立规。 十点学分,无论对谁,都不算是小数目了。 丹药在外界有价位不假,可也不是谁都能那么容易买到的。 这时,郑百川调整了口气,没管那些校场门前的弟子,继续说道: “诸位,且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郑,名百川,现任道院‘戎斋’斋长。 今日院中祭酒和副祭酒不在,便由我来主持此次典礼,欢迎尔等入院!” 如今道院所施行的乃是‘分斋授课’,各斋所传授的本领不同,如丹斋教炼丹,器斋教炼器,戎斋负责传授战法厮杀之术等等。 毫无疑问,通常戎斋弟子最多。 不过如今各斋之间,没有严格界限,丹斋门下不是不能到戎斋中学习术法。 郑百川没说太多,便直入了正题。 “想必或多或少,你们都会有所耳闻,入学典礼,没有那么复杂,就是显露实力,挑选师傅。 你们以前是九春郡的花朵,四季如春,不曾受过凛冽寒风摧残。 往日只为考取道院,只需在于境界,五禽戏的进度,但是之后,该变化了! 变成更重实战,更重实力,要在同境之中拼杀,要能力压同窗,乃至跃境对敌!” “今日,便先上第一堂课!” 郑百川的话音落下,旋即便见校场四周观众席上,有数名道院的夫子一掠而起,站在半空。 双手泛起璀璨黄芒,手心朝上,缓缓抬起,口中轻喝一声,“起!” 顿时,白云楼只觉脚下土壤好似毛毯,被人甩了一下,起了一层浪来。 白云楼的双脚稳稳站定,环顾四周,见有弟子陆续跌倒,身前一名女子,一个趔趄,朝着自己扑来。 白云楼皱皱眉,悄然向后退了两步。 女子摔了个狗啃泥,哎呦一声。 一旁杨唯立刻抬头,扫了一圈,手肘戳了戳白云楼,“你小子不识抬举啊!” “你是真的饿了。”白云楼撇撇嘴,瞄了一眼,说道: “太平,我怕硌得慌。” 散乱分布在校场中的弟子被荡在了中心一片区域。 这时,众人脚下地面抬升,并且周围同时变化。 眼花缭乱之间,脚下长了数丈之高,成了一座高台,无端悬在半空。 再往上面,还有一层层的长条台面,呈螺旋状上升。 一共四层。 “花里胡哨。” 白云楼嘟哝了一句,却心口不一地抬头而视,对这般的神通,挪不开眼。 郑百川踏空而立,取出了一炷香,说道: “一共四段台阶,顶层可以容纳三人,二层可以容纳三十人,三层可以容纳百人。 往上跑吧,两刻钟的时间,即这一炷香烧完了,还能站在上面的人,会有相应奖励。 从高台上跌落下来,取消竞争资格,旁边有木刀木枪等兵刃,不能用自己的法器。 规矩是不能杀人,不能把人打残。 至于其他,那不算伤,大不了趴在床上十天半月嘛!” 朱炎习惯性地双臂环胸,打了一个响指。 那炷被郑百川插在墙壁上的香头,一下便被点燃。 “开始!” 一道声音响起,在校场中盘桓,缭绕在了耳边。 旁边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句,“并肩子上! 先把刚刚那个会飞的人撂倒,他绝对是一个修士,而且实力不会低了!” 杨唯咂了咂嘴,回过视线,正要开口,转眼便瞧不见了老白影子,周围的人目光射来,落在自己身上。 “……” 老白这货不讲义气,跑的真快! 还没开始,这就成了众矢之的,踩了什么狗屎运气啊! 老杨讪讪一笑,“诸位,我和刚刚那人不熟。” 正在此时,轰地一声! 扭头望去,却见白云楼施展了轻云身法,已经到了方才吼一嗓子的那人面前,一拳砸了出去! 那人站的位置,距离高台边缘不远,被偷袭下,当场飞了出去,吐出口血,掉向地面。 “连气机外放都不会,乱吼什么,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不懂?!” 白云楼骂骂咧咧,“活该!” 没有招你惹你,上来就要撂我,不先弄你弄谁! 杨唯趁着众人愣神这个间隙,冲到木刀旁边,捡起一把,扔向了白云楼。 “老白,接刀!” 该骂归骂,可是给刀也不含糊。 ———— 注:宋代太学,好像是王安石变法开始吧,分为三舍,外、内、上,实行‘分斋授课’,可以理解为,分科目了,有点像是现代院系。 第七十九章 幺蛾子真多 白云楼打了那只出头鸟,稍稍起了一点威慑作用,但还不够。 周围有几个人,转过头来,喊打喊杀,赤手空拳,便攻过来。 “果然厉害,一起动手,旁边诸位夫子,可看着呢!” 若是可以撂倒此人,表现怎么都不会差了吧! 爬到阶梯顶层,所得到的奖励,只算彩头。 但真正的目的,还是要让一众弟子在诸夫子的面前显露实力,施展身手。 那柄木刀,直射过来,还没有到白云楼的手中,便见一名少年抬起了腿,横插一杠要去踹开。 老杨太不靠谱,一喊不是让人都回过神了! 少年动作不慢,可白云楼的速度更快! 轻云腿法一起,身后拖出残影,一下抓住了刀,便朝后撤。 那人一脚踹空,白云楼手上的刀一旋,攥住刀柄,回身便是一劈而下! 将人砍倒,滑着地面后退数丈。 “围攻如何,我白云楼又有何惧! 今天把你们全扔台下!” 白云楼粗着脖子,大吼一声,“杨唯,里应外合!” 不退反进,闯入绕着自己的人群中,木刀劈里啪啦打在人的身上,挥舞极快。 这些未入道的,不值得动用上灵力,只凭自身气力,足以应付。 夜以继日拿着数百斤的石刀锻炼气力,真以为是绣花枕头不成?! “这白云楼好狂!” “淦,我没动手,别打我!” “怎么还反攻上了?” “……” 另外一边,杨唯听明白了白云楼的意思,手上拿着一根木棍,权且当作武器,攻了过去,大呼着道: “白云楼,我杨唯来了!” 自报家门,省得高台周围夫子不认识咱。 与其去闯螺旋阶梯,不如先在这里和菜鸡们玩玩,以一敌多,至少更具视觉冲击。 杨唯专挑软骨头啃,一见谁的身上亮光,会外放的本领,立刻更换目标。 有人压根是稀里糊涂,搅合进了战局。 等回过神,刀落下来,身上一疼,从高台上跌了下去,重重摔下。 淦! 两人站在高台边缘不远,不断将那些人打飞到了场外。 才刚开始,这边就有一人被打出去,之后陷入混战,热热闹闹,喊声不觉,此起彼伏。 而高台的其他地方,相对而言,冷清太多。 有人朝着白云楼的那边瞥了一眼,旋即朝着螺旋梯台而去。 还没上梯,就先打起来了? “幺蛾子是真他娘多!” 刚刚捶胸顿足,为没有想到飞过来而懊丧的老兄,名薛如晦,感慨说道: “老兄原来叫白云楼,牛啊!” …… 高台之旁,朱炎哈哈一笑,“这俩小子有点勇猛,美中不足的是,耍小聪明,专挑不入道的,有种修士一块解决了啊! 其他弟子,太没劲了。” 他最喜欢热闹,搭了一个台子,不就是为这么! “原来叫白云楼,刀法不错,从那变化来看,至少是大成了,战斗经验也够丰富,好苗子啊!” 在场夫子,实力不差,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单从一些动作,足以瞧出根底。 “老朱,你真不要?” “这小子太滑头,鬼脑筋多。” 朱炎瞥了撇嘴,手臂一抬,架在胸前,肌肉虬结,“跟着我的,要猛! 一往无前! 那个杨唯瞧着还行,而且道则,似乎与我一样,这才开始,我再瞧瞧。” 即便不同道则,也并不是不能传法、不能收徒,只是相对而言,道则相同,更为贴合一点。 歇斯底里地去自报家门,显然有用,至少在场夫子,认识了白云楼两人。 …… 才这片刻功夫,再次挑翻一人,白云楼喘口气。 双拳难敌四手,又束手束脚的,干不过啊。 有个老六修士埋伏半响,趁着间隙,发起偷袭,举起木剑,爆发出了灵力。 罡气着盖,剑上刃处,锋锐无比。 锵然一声,一剑朝着后背攻击过去! 方才这白云楼从天而降,风头无两,早就让他看不惯了。 白云楼拿着木刀,正砍面前两人,忽觉背后气机,忙不迭地收刀,同时躲闪。 嗤—— 一刀划过侧腹,发出金铁之声,白云楼身上的灰氅,可是一直没有脱下。 他可没用法器,这纯属于被动防御。 方才郑百川郑斋长,二话不说将人聚在一起,可没说这规矩。 “来得好!” 恰好拿你立威! 白云楼的刀在手上一旋,旋即气机逼出,化作云雾,覆盖在了刀上,用的是落云刀法的‘重’。 顿时刀似重逾千钧,一击打向了那少年! 咚! 仿佛一块巨石,压在身上,少年捱了一下,一口鲜血喷出。 噗—— 在白云楼的刻意控制下,没被甩到高台之外,而是砸在硬如磐石的台面之上。 嘭! 整个高台似乎一震。 那人捂着胸腹,惨叫一声,蜷缩身体如虾,满脸痛苦之色。 白云楼手中攥刀,扫了一眼,方才他还留了点手,没用上锋,否则一击之下,此人非得多出一道狰狞伤口不可。 于他而言,纵是木刀,施展罡气之下,仍是锋利无比。 杀人是足够了。 此次下手最狠,血喷了一地,极具冲击。 白云楼挺直而立,睥睨周遭,“再敢上前,即此下场!” 见到没人上前,威慑奏效,他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刀一指螺旋阶梯,恨铁不成钢道: “诸位,你们现在应该去闯阶啊,不说一层二层,即便是在三层立住,奖励怎么得有十点道分了吧? 来对付我有什么用! 打又不是对手,还被淘汰,被扔下去,不丢人啊!” 一人指着脸上红痕,怒道: “放屁,老子刚刚正准备去,你杀过来,一刀就砍在了我身上!” “我只不过赶个时间,飞了过来,招谁惹谁了啊,上来就要打我。 纯是自保、自保。 要怪,都怪刚刚那个对我喊打喊杀的人!” 白云楼大呼冤枉,能屈能伸拱了拱手,说道:“谁被打了?白某在此赔个不是,大不了回头让你们打回来就是。 现在该去登梯了啊!” 周围的人犹疑半响,果真退去。 白云楼松口气,“还是年轻好骗。” 回头要打回来?怎么可能!他可不认。 老杨走了过来,身上刚还捱了两下,火辣辣疼。 一转过头,见白云楼身上穿着灰氅,屁事儿没有,眼睛一红。 “老白,你他娘穿法器!” “老杨,你和旺财一起学的什么,一口一个他娘的。 以前可不这样。” 白云楼掸了掸灰氅,一挑眉梢,“我可没用,这是我的衣物罢了。” 第八十章 登台 争端不是只有白云楼那。 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人陆续登上各层台阶,并且站在了阶梯前,宣誓主权,挡住后来者的路。 没有实力,就别上去凑热闹了。 否则数丈十数丈高,若摔下来,多少得不好受几天。 白云楼抬起头,转转手腕,先瞧了眼争抢正烈的第三层,咧嘴一笑。 傻子才慢慢爬,区区十几二十丈的高度,这不手到擒来? 他弯了弯双腿,双脚之间,气机流转,淡淡云雾氤氲浮现。 老杨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蹭一下,蹭一下!” 白云楼抽了抽嘴角,双腿猛地绷直,身体一蹿而起,好似离弦之箭,射了出去! 身后留下一道残影。 离地数丈之时,头顶兀然有股压力,排山倒海一般涌来,使他抬升速度越来越慢。 不好! 浑身一沉,上跃之势停止,转而向下跌去。 白云楼忙不迭拉着杨唯往身下垫。 咚地一声,两人摔在地上,白云楼站起身,拍拍屁股,侧头瞥向郑百川几人。 皆朝着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故意的吧。 还不准跳上去! 当垫子的杨唯站起了身,目光幽怨。 “本来我是打算上去探探,你非要蹭,可不怪我。” 白云楼眼观鼻鼻观心,叹了口气,说道: “你老实爬吧,不让走捷径。” “我自己?”杨唯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抬头顺着老白目光望去,却见方才留下来的一缕氤氲云雾汇聚到了二层,化成一道影子。 而下一刻,旁边的白云楼虚幻,忽然伸出了手,抓住自己,继而瞬间消失。 出现在了雾影位置。 淦,作弊! 杨唯瞪大眼睛,这是什么术法? 从未见过。 白云楼站在二层阶面,皱了皱眉,‘果然不能拉人一起。’ 方才仓促之间,他想拽着老杨一起来着。 伸出了手,可见一条气机所凝成的云丝, 另外一头,牵着老杨。 雾线倒是可以牵连。 白云楼朝上一拽,迅速收缩云丝,一只胳膊被拎起的杨唯,一个趔趄,钓鱼似的,被甩到了台上,摔了个狗啃泥。 这货在白云楼的面前,早没初见时的那副恬淡雅气,挂着淡淡逼味笑的样了。 你大爷的,老白! 白云楼干咳了一声,“上来就好,上来就好。” …… 高台周围的道院夫子,凝眉而视。 朱炎笑骂一声,“果然是小滑头,净是点子,这门身法,倒是比着昨日所见还花。” “身法?”长相最出众的半老徐娘俞素娥,轻轻讶然,“老郑,这怎么说?” “技高一筹,全凭本事,自然无话可说,况且本就没说不能如此行事。” 郑百川笑了笑,“现在才算到重头戏。” …… 白云楼站在第二层的边缘,冲着郑百川几人方向咧嘴一笑,人畜无害。 哼哼,还要拦我? 照样上来。 第二层和第三层相隔的阶台前,有个身材魁梧,长得极为老成,分明是少年,却像是个中年的人,皮肤黝黑,穿着寒碜。 他扛着把木刀,面含凶色,正朝下方喝道: “没有内气外放,或者没有修过战法的人,老实待在下面,否则别怪刀剑无言,将人伤了!” 一共三层阶梯,各有人数,尤其是上两层,满打满算,一共只要是三个人。 谁也不想多一个人上去分一杯羹,或者去摘桃子。 “都是两个肩膀挑一个脑袋,谁怕谁啊!” 正值血气方刚,哪个少年还没几分热血,一人手拎木棍,站在第三层的螺旋顶端,疾步一冲,跃起。 气机外放,芒泽映在棍上,颇具气势。 壮汉冷哼一声,没有废话,暴喝一声,砍了过去! 似有一股雷光闪出,一下斩开那人的棍,旋即击在肩上。 轰! 那人当场飞了出去,重又落回三层台阶,捂着肩膀,哀嚎一声。 壮汉咧了咧嘴,声如洪钟大吕,“还有哪个不开眼的?!” 喊了一声,他察觉到二层台上多出两人,回过头来,望向了白云楼,微微愣神。 “你怎么上来的?” 白云楼眯眯眼,“自然是走上来的。” 壮汉拿着大小不相称的木刀,大大咧咧,“方才我说的话,听到了么?” 白云楼上前一步,气机陡然爆发,云雾缭绕,木刀颤鸣,吞吐氤氲。 他歪歪头,一扯嘴角,反问道:“听到什么?” “你是飞过来的,实力不差,能在这里。 我是怕那些未入道者来打搅咱们!” 壮汉打量了一眼白云楼,以及一侧杨唯,说道。 尔后他的目光一扫周围,上下皆有人在虎视眈眈。 二层不止壮汉一人,另有二三十人,多数孤身而立,少部分的结成攻守同盟,一副剑拔弩张的姿态。 包括杨唯的旧识,李胖子四人,他们一起行动,并且开始之后,直抵上层,鲜遇敌手。 显然,二层远超郑斋长所要求的十人。 至于上面一层,还没有人踏足。 这些人都瞧着突然出现的白云楼,或沉吟,或皱眉,思索方才手段。 李胖子四人,三男一女,盯了过来,说道: “杨兄,还是惯会玩些歪门邪道,吃土可不太好。” 可不是嘛,老去青楼,还想练那双修功法。 杨唯望向老白,白云楼笑了笑,手中的刀悄然攥紧,环顾四周,“诸位,那一炷香可烧过了一半,岂能还在此地犹豫不成? 在场的人当中,只有那胖子的队伍有四个人,皆是修士,而且战法不俗。 不如先把他们踢出,打打牙祭,捧个开场。 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既然要灭,肯定是先对付人多的嘛,这点没有什么值得争议。 白云楼的目光从一张张的脸上扫过,分别对视一眼,大致了解。 李胖呸了一声,“放屁……” 话没说完,白云楼已先箭步射出,举起了刀,暴喝一声,“诸位不动,便由白某先来引战!” 薛如晦拿着枪,同时扑向四人,“薛某助助白兄!” “哈哈!”壮汉玉虎鸣笑了一声,手中木棍斩了下来! “算我一个!” 一下便有五人,一同围袭过来。 李胖等人面色骤变。 乱战,自白云楼起。 第八十一章 乱战 毕竟李胖有四个人,单凭白云楼和杨唯,即便是能对付,可也需要消耗不少。 周围还有一堆敌人虎视眈眈,将李胖他们打下台,正如他自己说,只是开胃小菜。 所以自然要用上些合纵连横的手段。 果然,方才那话一出,便有几人微不可察点了点头,这才有了这场突袭。 杨唯是和白云楼一起奔杀出去,他的目标直逼李胖。 手中攥着不太趁手的木棍,调动气机,棍上好似泛起一层灼热气流,扑面而去,当头劈下! 李胖双腿叉开,脚下一沉,架起手中木棍横档在上。 当的一声,两者相交,所发出来的是金铁碰撞声。 “挡得住么?!” 杨唯眼中闪过一抹嘲弄之色,他的道则追根溯源,生于天上金乌,乃是太阳。 旁人不知,你李胖子还能不知?居然敢用木棍阻拦于我! “断!” 杨唯心中轻喝,木刀上的刃处,生起更凶猛的灼烧之意。 李胖手中的棍,轰然断裂! 继而一刀斩在他的肩上。 杨唯临时一变,抬起了脚,临空一起,对着李胖胸口踹了过去,将人甩出丈远。 “弱,太弱了,区区数月不见,居然没有一点长进,亏我还把你们当作劲敌!” 杨唯本能要将手中的棍当作扇子,结果一抓,敲了自己脑袋一下,呃了一声。 习惯用把羽扇,这玩意儿不顺手啊。 最近这段时间,他的进步不小,主要是因白云楼的日夜苦修,刺激到了。 他人不知,每天在家,他比往日锤炼技艺,用的时辰更长,刻苦多了。 所以才能灵气入体,内外交汇,算没落下老白太多。 杨唯抬起了脚,迅速逼近,乘胜追击,一下踹了出去,“下去吧你!” 先前在楼船上,他可记得这四个人那副神态。 “还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 一起说出这声话的人,还有白云楼。 他用了招千刃重盖,凝出刀影,将人轰出台面,扯了扯嘴角。 他同样占了个先手,而且因修炼有轻云步伐,速度更快。 方才逼身而至,提刀便朝那个一副高高在上姿态的丁姓男子而去。 交手数招,凭借更胜一筹的刀法取胜,把人扔下了台。 寻常而言,他们这个年纪,战法术法修炼,进境不可能那么快。 有人可能还没接触法术,而是先从更简单的不入品战法着手,修到大成的人都不算多。 纵然有人天赋不差,术法修炼不慢,可白云楼是杀过人,说句在生死边缘走过两趟都不为过。 经验可谓丰富。 一般的人如何能比? ‘这姓丁的,实力不差,最后用了一半千刃重盖,才压下去。 近战用的战法威力不够了啊,等此间结束了,得去藏经阁这种地方逛逛。’ 白云楼刀缓缓放下,心中思量之际,兀然汗毛乍起。 扭头便见那壮汉玉虎鸣,轰走一人之后,咧嘴一笑,趁着这个功夫,突袭过来! 方才联手对敌,在敌人没了后,脆弱联盟迅速土崩瓦解。 一棍嗡嗡作响,有一道道电弧闪烁,凌厉劈下! 李胖四人,当真仅是开胃菜啊。 “来得好!” 白云楼哈哈一笑,眼见举起木刀,声势十足,可下一刻,忽然消失在了眼前。 仅剩一缕云影! 玉虎鸣木棍嗒地一声,落空,斩在地面。 人呢? 是方才的手段! 玉虎鸣反应极快,面色一变,立刻转头,横架起棍,一刀斩来,他的虎口发麻,浑身一震,吐出口血。 他借此势,向后翻身退却,脚下连连蹬地,倒滑数丈之远,才堪堪停下来。 果然实力不俗。 还很狡猾! 玉虎鸣吃瘪,刚刚以为白云楼要硬碰硬,却没料到是个幌子。 白云楼正要乘胜追击,却见一名方才没动弹的少女,奔袭而来。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因为来校场时,他是唯一飞掠的人,早进了人视线。 剔除有威胁的高手,是每个人的默契,正如先对付李胖子四人一样。 显然,走到这里的人,无一不是精英,聪明之辈。 而且实力不低。 那玉虎鸣,便颇不俗,否则方才一刀,不会仅仅吐一口血。 棘手! 没有一个善茬。 这些才是真正的天才。 白云楼施展轻云,接连后退,见那女人持续追赶,眯了眯眼。 瞥向女人后面残影所形成的缕缕云雾氤氲,体内气机一牵。 玉景! 雾气凝成了几个人,灵机一动,便朝女人背后一招偷袭过去! 戚凤姣一直盯着白云楼,等到察觉过来,俏脸一变。 分身之术? 随后咬了咬牙,将木棍向后一扫,同时朝着一侧抽身暴退。 “还挺敏锐,可是晚了!” 白云楼到了女子身前,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举兵便杀。 戚凤姣举起左手,挡下锋芒,抓住白云楼的棍子。 白云楼一刀被抵,脚下依旧向前,猛进一步,左手攥拳,调动气机,覆盖上了一层云重,轰了过去! 打在女人胸口。 好在戚凤姣退得够快,卸了大半伤害,仍然向后退了丈远。 打女人没一点含糊。 “好一个登徒子!” 平坦坦的胸口一痛,戚凤姣咬牙切齿。 ‘登徒子个锤子,至少我还有胸肌,你那没有一两的肉,真以为我赚便宜了啊。’ 手上重云着盖,压根没有碰到。 待会胸口肿了,鼓起了包,你还得谢谢我! 白云楼腹诽一句,余光一扫,发现杨唯、薛如晦几人,同样各自有人偷袭过去。 乱了,此时才是真正的乱战。 他望向了第一层的台阶,见有两人捷足先登,一跃上去,于是迅速跟了上去。 另有一名紫衣女子,和他打着相同的主意,见白云楼登阶,她抽起剑,径刺过来。 白云楼向后退了一步,一抬起眼,瞧着这名鹅蛋脸,凤眼柳眉,容貌出众,可一张脸冷冰冰的女子,一袭紫衣,勾勒出来窈窕身姿。 他一挑眉梢,笑着近乎脱口而出: “妹妹说,紫色更有韵味。” 轻薄一样的话,紫衣女子一言不发,眸子却是更冷了些,手中木剑举起,上面隐约闪烁起了点点光斑,整齐排列。 犹如繁星点点。 一剑刺来! 第八十二章 我是顶峰 要往上去登阶的人,不止白云楼一个人,但是紫衣女人偏偏过来寻衅,是因方才和戚凤姣做过一场。 惹下一个登徒子的名头。 人姑娘是为民除害来的。 女人使的定是法术无疑,星芒描绘成了图案,隐成剑形,闪着并不璀璨的光,气势却是凌厉十足。 白云楼依旧没有硬碰硬,方才施展轻云倒退所散出的云雾凝聚成形。 勾连雾影,身体仿佛是被什么拉住,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紫衣女人顾紫薇似乎早有预案,背后灵芒骤起,几乎同时转身,将木剑勾连上灵芒,攻向身后! 经过两次施展,她已对雾影此招有头绪了,是由白云楼所经过的云气凝成,所以有了防备。 但是移动后的白云楼却没攻击,而是张开双臂,轻身向后一掠数丈,游刃有余,点评着道: “既敢对我动手,定是观战时瞧出了我玉景的端倪。 而且灵气调动,背后气机隐藏太浅,稍一留神,便可察觉。 可阴不了我。” 顾紫薇神色不变,依旧冷冷清清,葱白小手攥着木剑,并不吭声,脚下一踩,迈了出去。 星辰闪起,再次冲杀上前! 白云楼耸耸肩,施展轻云,径直掠向第一层的台面,施展重刀,将木刀上覆盖一层重若千万斤的云雾,对着两人攻去。 “想登上阶?下来吧你!” 他要把那两个人一起牵入到战场中。 一刀袭来,第一层的两人侧视,见白云楼和顾紫薇一男一女两人,先后杀了过来,暴喝一声,举起木棍抵御。 顿时一同陷入乱战之中。 除了他们之外,剩余的人,无一不在厮杀,或捉对,或者三五个人斗在一起。 …… 高台旁的夫子凑在一起,议论着各弟子的厮杀表现。 显然,第一第二层的会受到更多的瞩目。 经过方才白云楼和杨唯两人一番自报家门的骚操作,场中不少脸皮厚的弟子,有样学样,高喊自家名号。 尤其是以第三层的学员居多。 以至于夫子们好歹可叫上来一个两个人的姓名。 “今年吹进来了点歪风邪气啊。” 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报号声,一名负手而立的夫子抽抽嘴角,“还是要以实力高低来论长短的。” 以诸夫子的实力,即便相隔数百丈,听清高台上下声音,不算费事。 “今年弟子普遍不错,不仅仅是境界达到修士,一个个的,还修习了战法术法,而且实战经验丰富。” 俞素娥盯着台上的乱斗,七彩灵气相继逼射,伴随着一声声的碰撞,说道: “我还记得去年八月,可没这等阵仗。” “今年我看是李老那孙子,李坤,最厉害吧,似乎正在变壤。 还有那个紫衣女孩,有点熟悉,术法威力不俗。” “全赖家境,自然更胜人一筹了,在道院中几年,天赋高低,才能立见。” 一个草根出身的夫子捻了捻须,不满回了一句,接着说道: “那个是叫玉虎鸣吧,看那打扮,不像家境优渥之辈,居然早早到了这个地步。 虽说大易各地皆有政策,可是寒门难出贵子,最近几年,刚开学时,鲜少有哪个人能到这个地步。 以一敌二修士,不落下风。” 通常而言,真正有天赋的草根,会在入了道院之后,才会慢慢展露头角。 道院可以提供修炼资源,可在书院,囿于一县一郡,没有家中输血,不太可能有多厉害。 “不止是他,再告诉你们一件事。 方才我查了查白云楼的讯息,有点意外,他也出身一般,家中没有修士,也不是商贾、官吏人家。” 俞素娥笑了笑,要不说女人心思细腻呢。 “哦?看来是有奇遇,高人指点?” 郑百川捋捋须,瞥了眼香,笑道:“那一炷香将尽。 诸位且观战吧,精彩戏该来了。” 那一炷香插在半空高台墙上,众人瞧的仔细。 “时间快要到了,上第一层!” “只要最后两息站在上面就行!” “冲!” 白云楼正被几人穷追不舍。 刚刚先是顾紫薇追赶,尔后恢复了一点的戚凤姣也加入了队列。 为了摆脱她们,顺便让隔岸观火的人卷入,他不断地拉人下场。 以至有现在的局面。 当然,其他几人也并不睦,不时他偷袭她,不时她突击他。 眼见时辰将到,众人纷纷往上涌,白云楼也不例外。 “紫衣姑娘,那位戚姑娘追我能理解,我没招惹你吧,你至于这么锲而不舍么!” 顾紫薇一贯不吭声,只剑更凌厉了。 淦! 这个女人术法威力不俗,确实没有那么好惹。 白云楼一扯嘴角,跃向了第一层的台上。 这里面积明显小了太多,方圆三五丈都不到。 一起冲上来的,还有几人,包括一个星眉剑目的少年郎,穿着一身褐色短打,没用木制刀剑,只用拳头。 此人正是李坤。 他见几人上来,二话不说,一拳先朝最近的薛如晦轰了过去! 你他娘的! 薛如晦骂了一声,架起了棍,黑色灵力一出,悍然相拼。 临到这时,也没有人再留手了,再节省体内灵机了。 可李坤不止境界打磨更深,而且所修法术必然也是入了品的。 薛如晦当场招式被破,跌落下去。 …… 这边,白云楼终于放手施展,不再节省灵气,施展轻云步伐,一跃到了半空,周身灵气化雾,缠绕周身。 如同蟒龙盘踞。 手中的刀一翻,一股氤氲刀芒喷薄而出,形成浓厚云气,转眼覆盖在了第一层高台的头顶。 天上白日被遮,下方尽是阴影。 法术,千刃重盖,亭亭如盖也。 旋即对准顾紫薇几人,重重刀影,如瀑倾泻而下! 宛如黑云压城。 声势甚大。 李坤抬头而视,一跃而起,如同一枚炮弹,趁着这个机会,从白云楼的后方,一拳攻了上去! “你以为这是我的全力?” “既然如此,成全了你!” 正俯冲向顾紫薇几人的白云楼脚下踩着云雾,悬在半空,察觉到了背后拳风,一脸狞色。 旋即迅速调动丹田中的雾影。 他的底牌,修炼雾影法所藏着的另外一招,千刃重盖,还没用呢! 勾连丹田雾影,一招千刃重盖再次现出。 头顶浓云陡然浮出,再加一层,和另一招交相辉映。 而白云楼背靠阴云,脚踩白雾,右手举刀,左手抬起,俯视第一层台面上的众人,喝道: “重盖!” 第八十三章 选定师傅 雾影法所凝出的招式,是现成的,不必蓄势,瞬间逼出,和另一招,一同向下轰了出去! 嘭! 戚凤姣几人各自施法抵挡,同时向后倒滑,脱离第一层的台面,朝下落去。 仅剩顾紫薇一人,仗着强悍实力支撑下来,滑到台面边缘。 而另外的李坤,浓云千刃全落在了他的身上,没人分担压力,从半空中被轰飞出了台! 打不死打不伤,却不意味打不退,这个战场,有这个战场的局限。 白云楼的左手,以及右手刀上,腾腾冒着一缕缕的雾气,随风散去。 脚下的云渐淡,缓缓落了下来。 胸口起伏,鼻尖呼出云气。 这一幕的声势,全然被上上下下的师生瞧见,尤其是下几层的弟子,惊愕不已。 同届新生之间,差的实在不小,强者术法精通,弱者甚至仅能拿刀蛮干,别说外放,连内气的基本牵引尚且不会。 甚至不如雾泽的老禽民。 方才被白云楼打下台的众人,见此光景,一阵发虚,幸好那位留手,否则他们可不得断胳膊断腿。 这时,郑百川御空而上,声如洪钟,“一炷香的时间到了。 且住。” 白云楼落在第一层的台上,环顾周遭。 除了顾紫薇外,剩下来的另外一人,是大口着气的玉虎鸣。 即便把李坤打下去,能坚持下来的,成色一样不会差了。 交过手后,白云楼都觉得这两个人确实难缠。 高台周围数名夫子,同时抬手,调动气机,一层黄芒笼罩上下。 呈螺线状的阶台,相继归位,层层而下。 眼前一晃,白云楼重又站在了地面,方才分阶的人,回到同一平面。 一转过头,见到旁边是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胖脸凑了过来。 卧槽。 白云楼一愣,手中木刀挺起,“你谁啊,干什么!” 杨唯摸出了羽扇,翻翻白眼,声音略浑,“你说是谁,我老杨啊。” “怎么成了这个鸟样,真被打得连娘都认不出来了?” 白云楼咳了声,拍拍老杨的肩,转而说道:“你保住第二层了吧,不错,不错。 没丢咱雾泽的人。” 杨唯一脸惆怅,“临下来时,有俩狗娘养的,是被你干下来的人,说我和你一伙,非得动手! 以后咱们哥俩划清界限得了。 还没吃到你的好处,净受罪了。” “说这话我可得批评你了。”白云楼的神色一肃,说道: “这是给你动力了啊,老杨。 应该想着怎么找回场子,咋总想退缩呢!” “别想忽悠我了,你那表情,准没好心,比笑更坏!” 白云楼被呛了一口,笑嘻嘻揽过老杨,挥着拳头,说道: “别啊,谁打的你,待会咱们哥俩去找场子,好好给你出一口气!” 说话之时,听到郑百川开了口,两人顿下,扭头望去。 “擂比结束,有人表现不错,但是有人表现,很是糟糕!” 郑百川面色一厉,开口便是斥道。 “本来我想这届新生,整体实力不错,理当有不少好苗子。 结果才一交手,便全原形必露! 不是说你们的实力怎样,战法术法这些,即便被那些有家学渊源弟子,先人一步,又能如何? 到了道院,自然可学,可以追上。 我要说的,是你们的战心! 一群厮杀争抢,拿着木棍比划,小孩过家家一样。” “天下立了道院,是为斩妖除魔,是为庇护人族,日后成了修士,尔等皆要和妖魔斗! 若是怕死怕伤,自己只会死得更快,而且还会拖累他人。 与其如此,不如趁早卷铺盖滚蛋!” 一番训斥,不是没有借题发挥,敲打一众新生的意思。 白云楼听着郑百川的犀利言辞,余光一扫周围低着头的弟子,心中吐槽。 再喊都快聋了。 郑百川的气势太盛,声音直刺入耳,震得双耳嗡嗡作响。 似乎火气渐平,郑百川负手而立,语气平淡许多,继续说道: “鉴于此次比试,第一层的三人各获五十道分,第二层的十人,各获三十道分。 第三层的百人,得十道分! 这是给你们上的第一堂课,纵是道院之中,资源一样有限,不可能让每个人享受同等待遇。 如果想要进步,那就只能去争,不看家境裙带,只凭实力进第! 不要以为此次在站在最高台的全是豪门巨阀。 玉虎鸣,白云楼,无一不是寻常人家。 他们只是先行一步,入了道院,尔等勤勉自持,未必不能超越! 每年这样的例子不在少数。” 郑百川一指白云楼三人,走了过去。 众多弟子纷纷望去,惊讶不已。 玉虎鸣的打扮穿着,土得实在不太象话,很容易看出来端倪。 可白云楼不一样,一袭价值不菲的灰氅披在肩上,有识货的,认出是件法器。 而且他的身姿挺拔,气质出众,放在人堆当中,颇为扎眼。 居然没有家学渊源,也不富裕?! 玉虎鸣扛着棍,好奇打量身边这人。 他的天资不差,读书差劲,好在五禽戏的修炼早早到了外放,之后跟着一位书院夫子习练战法。 他对穿着这些,并不在意,把在书院所得奖赏,全部换成修炼资源,才有今日实力。 正思寻间,那白云楼察觉到他视线,温润一笑,神色谦逊。 全然没了方才在台上,以一敌众,放出豪言的狷狂之色。 玉虎鸣点点头,报以笑脸,好感大增。 他对那些有钱人家,一向是看不惯,但对其他人不一样。 顾紫薇美眸一扫,和白云楼目光相碰,立刻分开,依旧冷冷清清。 老杨手肘从后一捅,压低声音,嫉妒说道: “老白,你小子踩了什么狗屎运,刚刚两名佳人追赶!” 戚凤姣两人,相貌皆很出众。 “滚蛋,你以为都像你,红粉骷髅罢了。 我白云楼一心求道!” 白云楼目光掠过紫色妹妹,明显口不对心。 “说得好!道心坚定,有没有兴趣跟着我修炼?” 不知何时,一个魁梧汉子出现在了身后,忽然咧咧说道。 “见过夫子。” 两人连忙行礼,一边余光打量。 “我姓朱,单名炎,实力放在这群人中,数一数二,除了老郑,其他没谁是我对手! 而且我是孤身一人,无妻无子,身上有啥值钱东西,一般紧着你们。 常言道,一个徒弟半个儿嘛!” 朱炎甩了甩膀子,粗壮手臂搭在白云楼的肩上,一副推心置腹模样,“通常而言,我可收的弟子不多,可以在修炼上多多指点你们。 其他夫子可不一样,要么是有自己事忙,通常会由师兄代劳,要么是手下的弟子众多,顾及不上。 你们俩相熟吧,一起过来,恰好可以彼此照应。” “这……”两人对视一眼,杨唯听到这个名字,眼前一亮,一捅老白,立刻激动说道:“我们愿跟师傅修炼!” 他来之前,可是打听过了万象道院,了解朱炎,实力强悍,名气不小。 白云楼听到了朱炎对郑斋长的称呼,老郑,再结合上老杨反应,以及自己观察,稍作沉吟。 “这还犹豫?真不识趣!”朱炎张开大手,削了下白云楼的脑袋,旋即取出一瓶丹药,“算是送给你的见面礼了。 快快拜师!” 丹药一出,在下一息,便听一声,“白云楼见过师傅!” 绝对不是无利不起早,是他方才就想好了。 这时,郑百川走过来,对着朱炎笑骂一声,“抢什么抢,你至于么!” 朱炎撇撇嘴,这老家伙撅撅屁股,他都知道要拉什么屎,所以他赶在了前头,率先招揽。 这小子滑头归滑头,该打之时,一点也不含糊,最后两刀,猛啊。 本来他想收玉虎鸣,可到那刻,改了主意。 “好个老朱,不是说看不上,不喜欢小滑头? 原来是惑敌的。” 俞素娥抿抿嘴过来,望向了顾紫薇,打了一声招呼,笑道:“姑娘,愿意跟着我么?” 那名白云楼始终没有听到说一句话的紫衣女,款款行礼,声音清脆,“见过师傅。” 不难听啊,还以为是什么大烟嗓,长得细腰细胳膊细腿,一说话五大三粗呢。 白云楼吐槽着。 第八十四章 变壤 此次高台争比,前三甲的弟子各自选了良师,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白云楼三人一样。 校场之中,浮现一张张的桌椅,诸多夫子分别占据一个,剩下的弟子们,按部就班,老老实实过去,根据条件,选择师傅。 发觉有道目光射来,白云楼侧过头,见被打落台的李坤正盯着自己。 方才那招千刃重盖,太过突然,虽然防御得住,可是李坤当场被轰下去,导致最终连第三层都没资格上了。 如何能够不怨? 白云楼眯了眯眼,哂笑一声,不作理会。 此人厉害不假,不过搁道院中再过一段时间,不用几月,他有自信超过。 至少在战力上。 朱炎站在一旁,对其中的端倪若有所察,笑着说道: “他是名门之后,家中富贵,不缺资源,而且能到这一步,天赋不差,如今应该正在变壤,不容小觑。 把他当踏脚石,好生修炼,否则若是日后你们比斗,死在台上,纵然是我,也没办法。 不过你要把他杀了,他家中的长辈来了,也不用怕,莫说万象,大易道院,皆是这般规矩! 自己学艺不精,可怪不得旁人。 整个天下,没谁是不能死的!” 若非已经有人要了李坤,其实朱炎也想开口收他。 道院师徒名分,传自于宗门时代,虽说如今不断改革,不如以前那么注重师徒之义。 可也不像白云楼穿越的前世那么淡薄。 大学毕业之后,反正他是没联系过导师。 ‘听杨唯说,道院之中,有生死斗,双方签下契状,上台厮杀,生死不论。 道院竞争压力很大,所以甫一入校,斋长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和这有关。’ 修士之间,武力远超常人,有些彼此之间,不是没有龃龉。 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即便在地面上,在大易律法规定到的地方,能约束住,可是在它界呢? 与其等到那时,可能犯下大错,不如给个发泄口子,并且顺势引导一番,形成良性竞争。 死人,对于修士而言,当真不算什么。 朱炎说完,白云楼沉吟了半响,捕捉到了言语中的讯息,“变壤?” “你是云雾道则对吧,九壤之境,开辟出来的是雾壤,如此修炼下去没错。 可有些人,条件更为优渥,会用一些土性天材地宝,增强自身壤土的性。 这样根基更深,关键的是,可以提升自身实力。 此过程,便称作变壤。” 朱炎抬起了手,一缕青色灵机风旋浮现,“最直观的,最简单的,是从气机色泽判断,有时会不太准。 我的道则乃是九阳,阳火自生,灼气始流,本该红色,却显青色,一部分的原因正在于变壤。 这是我们修炼普适性功法的一个好处。” 区区一点青气,便觉热浪扑面而来。 难怪这位便宜师傅,穿得这么少了一点……大有袒胸露乳的意思。 是热得了! 白云楼侧头瞥了眼,老杨道则也是九阳,日常羽扇凉风习习,散热是吧? 整天去青楼是泻火来着。 逻辑闭环。 白云楼笑了笑,转而问道:“师傅,咱们道院,有没有这些壤?” 既然可以提升实力,他当然想用了。 “这玩意儿不多,所以贵得要死,回头你去后勤瞧瞧,怕得几百上千道分。” 朱炎在徒弟的面前,没有孔雀开屏般的抖胸展肉,颇为稳重,继续说道: “道分在院里的用处极多,正如今天老郑说的,这个就是货币,可以买来丹药、法器,天材地宝。 除此之外,院里一些辅助修炼用的场地、设施,比如灵气较浓郁的闭关室,进入也要道分,是按时间算的。 我们住的甲乙丙丁四区,其实也能使用道分换取。 总之,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全凭道分。” 不就钱么! 白云楼点点头,取出综合一体的通讯玉符,摩挲两下,拿着此物到后勤户房,便可买东西了。 他想伸着脸皮,再向朱炎问问,有没有什么见面礼,给点道分啥的。 可怎么想也要不来什么,人方才说一个徒弟半个儿,听听就好,哪能当真。 不过其他东西,不是不能问问。 比如战法。 白云楼迫切想知道,自己能否修修云雾道则外的术法。 既然师傅是九阳道,学个此类战法也不差嘛。 老杨学的是家传法,若是询问,难免唐突,左右为难,所以在楼船上,他没开口。 “师傅,我发现自己的战法修炼,威力不足,你能不能传授给我一门近战术法?” “回头我和你去藏经阁找找,以你当下实力,可以学门九品战法。 院中虽说重视实力,可也不会忽视境界,为了防止弟子顾此失彼,通常对藏经阁也有几分约束。 不会让人滥修术法,贪多嚼不烂。 云楼,我看你对刚猛刀法,有些天赋,改天传你一门刚猛刀意。” 朱炎又瞧了瞧杨唯,“至于小杨,回头我传授你一门战法,绝对得猛! 想要成为我这样的猛男,还得练啊!” 白云楼和杨唯同时嘴角一抽,别了。 老杨突然有点后悔,刚刚是否答应有点快了。 他想学更优雅点的…… 从第一次见到,那身打扮,就可看出杨唯走的路线,偏偏儒公子啊。 白云楼倒没太多想法,实在无力吐槽。 朱炎似乎瞧出了白云楼刚刚的心思,说道:“变壤可急不来,慢慢修炼,自己积攒道分。 修士可以去任务堂,领取各项被人所悬赏的事类,以此获得酬金。 万象不小,方方面面很多,你们一点点地了解。” “我的规矩不多,若是和人厮杀,别丢了老子的人就行。” 除了白云楼两人外,朱炎又收了个女生,是老熟人,戚凤姣,一双丹凤眼,一直斜瞪着白云楼。 之后朱炎没有继续,告诉三人他自己的居所,在甲区二十二号后,没有逗留。 只说得空去他那里一趟认门,修炼上遇到了问题,可以过去请教。 选师结束之后,又分了班。 师傅可以指点日常修炼,偏重实践,而学堂上传授的是理论。 因为诸多弟子进度不同,有的还没接触《纳元万诀》,分班自然也不相同。 白云楼证明了自身实力,理所当然分配到了甲班。 ———— 朱炎:即太阳 素娥;太阴,即月亮 坤:大地。 白庆霄,白纤凝,庆霄、纤凝,同样是云,只是具体含义不太一样。 前面的,封迷空,迷空步障——雾的别名,封,其实准备写成他擅长的招 玉虎鸣,雷声,指代雷电,“雪瓜火酒迎新爽,怕听天边玉虎鸣” 其他就不列举了。 《清异录》中,有不少的文雅别称。 个人比较喜欢在名字上做点最直观的手脚,或联系到命运,结局,或和自身某些方面有关。 所以,码字慢是有道理的!(认真脸) 第八十五章 后勤户房、鳞器石器诸器 校场的事结束之后,白云楼和杨唯一路到了后勤户房。 建筑形制依旧是古色古香的楼阁样式,飞檐翘角,屋脊盘兽,格外高耸,坐落于一片建筑群。 头顶数十丈高的位置上,架有一座拱桥廊道,和那边的任务堂相连。 户房约有数十丈高,共有八层,下面四层供外舍弟子用,中间三层,是为内舍弟子服务。 最后顶上的那两层,则是专为上舍以及道院夫子所用。 走进一楼,是个综合性的大厅,环顾一圈,立有一个个的柜台窗口。 此时人数不多,两人选择一队,没排几人,就到窗前。 白云楼站在前面,从口袋中取出那枚玉符,递了过去,“帮我查查道分。 顺便问问,能否让我瞧瞧咱们户房,都有什么东西可以兑换?” 一般而言,新入院的弟子手中玉符,最为普通。 通讯借助的是彼此间在玉符上留存下的气机当作线引,每次联络,需要勾连其人的相应气机才行。 这玩意儿可没屏幕之类,没法去看道分多少。 那名伙计接过手来,将玉符放到一块晶莹剔透的石上,过了半响,有点惊讶,打量一眼白云楼,说道: “基础道分二十,今日校场之中登上一层高台,奖励五十道分。 一共还剩七十道分! 实力不错,居然是新入院的前三甲。 想来应该是修士吧?” 负责这窗口的男子对着两人相隔的柜台轻敲了下,将白云楼的玉符放下上面一个凹槽,说道: “调动灵机,到你眼前那个手印位置。” 白云楼好奇地俯视,摸摸自己双臂正撑着的柜台,手指按到印上,浮现淡淡白泽。 旋即面前数尺,浮现一种种物什,栩栩如生,和前世的投影一般。 杨唯凑着脑袋过来,“这是……” 男子对两人的表情见怪不怪,解释说道:“咱们河水所出产的晶石,经过匠师炼制出的‘晶屏’。 作用你们也瞧见了。 你们是新入院的弟子,能兑换的东西有限。 先瞧瞧吧。” 不用多说,白云楼的目光已经放在晶屏上了。 首先一个大分类是丹药。 普通补灵丹:2道分/枚(恢复内气) 九品补灵丹:6道分/枚 …… 普通辟田丹:3道分/枚(开辟丹田) 普通淬壤丹:5道分/枚 …… 大致扫了一眼,再往下看向了各类器物。 为数众多的先是鳞器。 万象道院毗邻河水,其中所产各类鱼种,和在雾泽一样,此地同样衍生出了特别炼制的器物。 除了此地之外,天下江河湖泊,地气归水,蕴养鱼种,所出产的大差不差。 在雾泽待了有一阵,对于这个世界,一些玄奇之地,物种单一,自成体系,白云楼多少见怪不怪了。鳞器:何罗甲: 品秩:奇器, 道分:25 功用:一定范围之内,可以疼痛免疫。(注:披上此物,防御还是其次,主要可择它的抵消疼痛来用,实乃怕疼人之福音。另外,修炼一些打磨体魄的战法,会颇痛苦,可用此物辅助。 其他功用,自行发掘。) 简短介绍之后,会有很贴心的注解,此外,旁边还有一副惟妙惟肖的图。 名字称甲,但实际上,它更像是一件纱衣,薄且透明,恍如无物,呈淡黄色。何罗甲: 品秩:法器 道分:120 ……羿鱼: 品秩:法器 道分:170 功用:口可吸水喷水,以作攻伐手段,对于九阳道则,有出乎想象的克制效果.(注:润滑,润!滑!) 这是一件身姿纤细的青色鱼形法器。 不过注释当中,出现了像是乱码的字符,只剩孤零零的润滑两字挂着。 白云楼想到了什么,不由抽了抽嘴角。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润滑吧? 这个注释,似乎是道院中弟子补充上的,难免不会出现几个不靠谱的货色,加点私料。蜃: 品秩:法器 道分:…… …… 前面几种看得仔细,往后则是越来越快。 鳞器之外,数目排在第二的则是石器。 秋明山壁立千仞,乃是道院弟子历练第二场所,上有石怪石妖。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水居多,自然产出也多。 户房建得如此之大,一层穹顶高有将近十丈,想来柜台后门窗内的货物堆积如山。 来自天下各地的各种器物,种类繁多,骨器、丝器,甚至像雾泽的羽器也有。 看得眼花缭乱。 石器石矶: 品秩:奇器 道分:150 功用:栖息山湖水边的石矶怪,虽石可浮,可以抵消山岳道则部分沉重(注:因为难以炼制,损耗过多,价格虚高,不建议买) 一件奇器,居然要了一百二十道分! 确实虚高。 若南宫极拿了此物,到了八柱,即便不能御空而行,怕也不至受到那个大的牵掣。 不过,太贵。 奇器尚且一百二十,若是法器,岂不得到数百之数? 白云楼咂咂嘴,叹道:“这些器物,每件每种,价格相差甚大,比如奇器,有的十几二十,有的却达到了上百! 连法器都不如了啊。” 柜台后的男子笑道:“确实如此。 那是因为不同器物,炼制手法不同,难易不同,出自不同的人之手。 就像石器,不是修士的匠师,要借‘火山’这些外物炼制,火山所喷发出的石浆,如何能与修士用的天地灵机相比? 在天然上,这就弱了一筹。 其次,修士所炼制的器物,手法也不一样。 威力大小差了不少,所以价格自不相同。” 火山,和先前李正炼制羽器用的‘雾机’一样,是一种器物的称呼而已。 相传上古之时,首先炼制石器的人,是在火山,利用熔浆,所以名字由此而来。 “一般而言,九壤八柱用的多是奇器、法器。 你们现在看的,其实还不算全,有些法器没列出来。” 白云楼问道:“那玄器呢?” “玄器?那更贵了。” 上次听南宫极说过,他所用的那件石器,似乎就是玄器? 这么说来,那位师兄家底不浅。 白云楼点点头,掠过器物一项,又向下望向了天材地宝。 第八十六章 任务 校场的事甫一结束,他便和老杨一起跑到后勤户房,不止查看道分,熟悉熟悉这套流程。 还想顺便瞧瞧变壤用的天材地宝,所需道分多少。 如此才好趁早积攒,定下一个目标。 目录图册当中,有许多白云楼先前仅仅听过,却没见过的东西。 比如炼制御雾法器所需要的云壤土石。 乾坤戒指,须弥芥子这类物什,杂物栏中也有。 价格确实不低,得要数百道分,而且空间有限,数量不多。 白云楼自己的身上,灰氅、羽刀,这些是由未入道者老李炼制出来,顶多算个劣品。 放在这里卖掉,怕是不值几个道分。 唯一有价值的,还是那枚乾坤戒指。 顺着目录图册向下望去,终于找到了壤。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堆颗粒分明,泛着淡淡红芒的土。 赤壤:20道分/两 柜台后的男子发现两个人视线,感慨一叹,笑道: “不愧是前三甲的弟子,心气不小,才入了院,便想变壤。 通常而言,一般弟子,还是尽量要把道分换作丹药,修炼为主,可没闲钱,也没功夫变壤。 壤土本质而言,其实是土壤之精,根据所出产的地方不同,颜色各有差异。 不过对于修炼而言,没有差别,无论什么道则,皆可选择。 每人变壤至少需要一斤壤土,即十六两,之后可能领悟新的神通。 这玩意儿不好获得,我们道院中所剩的壤土也不多了。 一共还有赤壤、白壤、青壤、紫壤四种。 如果要用,最好选择赤壤,赤壤最多。 以我建议来说,你们在校场中,运气不错,得了比着寻常多很多的道分,莫要因此大手大脚。 每点道分,都没那么容易获得,开学一波肥,之后未必如此。 还是当以修炼为先。 据我所知,即便没有变壤,实力也未必会差了。 听说咱们万象有位夫子,精修一道,不曾经过变壤这些过程,照样强悍如斯!” 听到变壤所需数量的土,白云楼和杨唯对视了一眼。 真他娘贵! 若要搞到一斤,都能换上两三把的上等法器了吧?! 精修一道? 白云楼闻言这四个字,习惯性地手上摩挲,想起方才朱炎说的。 变壤,是修炼普适性功法的一个好处。 若是魔教分子,修炼专精功法,而非《纳元万诀》,怕是不能变壤。 通常而言,邪教分子觉醒血脉,若是加上占据天时地利,战力强悍。 而对更广大的大易寻常修士而言,变壤,或许正是提升战力,追上什么沙民雾民的方法。 ‘道院之中,看来也有修炼专项功法的人。’ 不过修炼专门功法,未必就是魔教,否则哪里轮得到他怀疑,早被祭酒斋长解决掉了。 白云楼拱拱手,笑道:“多谢提醒,这趟过来,我们兄弟两人,主要是为涨涨见识。 了解了解行情,之后才好努力精进,赚取道分不是!” “理当有此进取之心,希望师弟能够一直如此。” 男子点了点头,再次赞扬一句,说道: “咱们万象道院,弟子众多,是外界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可是在我看来,更多的人,资质平庸,在外舍中蹉跎,甚至临到毕业都未必能摸到八柱之境。 只有那些精英,才能步步进益,九壤外舍,到八柱内舍,再到七节上舍。” 三舍,是按实力等阶划分,一境一舍。 男子感慨一句,抬头一瞧柜台前的队列,继而催促说道:“你们两个可要兑换什么?” 白云楼点点头,立刻说道:“分别换上几枚疗伤用的、恢复灵气用的,以及辅助淬壤用的丹药吧。” 听人劝,吃饱饭,要先修炼,增强底蕴。 另外还有便宜师傅朱炎给的一瓶丹药,足够修炼一阵子了。 此间事了,索要一门其他道则术法之后,毫无疑问,先闭个关。 ………… 半响,两人从户房中出来,白云楼顺手将丹药扔进了乾坤戒中。 疗伤、恢复灵气两种丹药,被他当作战略物资用的,以免出了什么意外状况。 这是原先在雾泽时,领悟出的道理。 杨唯依旧很骚包地拿着羽扇,若有所察,眼神一滞,“雾草,乾坤戒指?! 老白,你他娘有这个?” 一直以来,乾坤戒指,确实没有显露在人前过。 此次瞧了一遍户房,倒没觉得有什么了,索性不再遮掩。 “当初侥幸得了一件。” 白云楼摊了摊手指,吹了口气,一脸惋惜,“可惜,太小,连我那把羽刀都装不下。” “那也得要几百道分了吧?!” 杨唯盯了半晌,见老白那神色,立刻侧过头来,重又恬然淡静起来,羽扇轻摇,“乾坤戒嘛,我家也有。” 哼哼,老白想在自己面前装上一把,表现愈发镇定,愈让老白没处使力。 “老杨,你猪头脸青一块紫一块,实在有损形象,要不吃颗丹药恢复恢复,别舍不得。 不行我给你颗,值个什么!” 白云楼撇撇嘴,继续说道:“四周师姐师妹,尽往这边瞅了。” 杨唯惆怅叹了口气,“咱俩到底谁是家学渊源,谁家有修士啊,怎么越过越不如你?” “哈哈,玩笑,玩笑,我老穷鬼。” 听到这话,白云楼笑了声,勾肩搭背,抬头忽见一道身影过来。 平平无奇戚凤姣。 白云楼笑嘻嘻说道:“戚姑娘,怎么,找我有事?” “谁找你了。”戚凤姣没好气,刮了白云楼一眼,冷哼一声,说道: “明天你们去找师傅一趟,恰好碰上,我顺便了告诉你们。” 杨唯荤素不忌,打理打理衣袖,一挥羽扇,昂首挺胸,“不知师傅有何要事?” 戚凤姣犹豫道:“传授战法,应该还会询问你们一场任务,几天之后,有队师兄师姐可能前往河水。 顺便历练历练?” 她通知了事后,转身便进去了户房。 杨唯回头,“老白,怎么说?” “能怎么说,明天去师傅那瞧瞧再说。” 白云楼耸耸肩,边走边说,“方才那个后勤户房的伙计,一句句地感慨,不是咱万象师兄吧?” “应该是吧,我们道院的人,一些精英会留下来当个夫子,有的则是分摊到各堂房任事。” 杨唯稍稍思索,面露几分讥讽之色,说道:“老白,也别觉得惋惜什么。 通常而言,敢打敢杀之辈,可不会在这后勤中任职,而是应在前线,在河水中或者其他地方降妖除魔。 这样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实力精进颇快,而非蹉跎至此。 我爷爷说,人的选择不同,可说难听点,不就是怕死么!” 白云楼又想起了南宫极,那是一个为了提升实力不要命的主儿。 就像当初他遭遇到了老高之事,转过头来,南宫这货先问自己是不是发了一笔财…… 通过雾泽之事,他大致知道了这个世界不是那么安全。 两人正行走间,侧头一瞥,瞧见几名师兄师姐。 各个提着挂着兵刃,衣袍沾血,浑身是伤,可却气势凌厉,正朝任务堂走。 估计是刚做了任务回来,正要交接。 几人有说有笑,正议论着此行收获。 “他们可不就是。” 白云楼笑了笑,抬头一点,呼出口气,“走吧,先回去了。 修炼,修炼!” 迟来的总结和感言+所习术法 白云楼所习术法: 不入品: 1.【五禽戏】 【道则:无】 【领悟:擎云架雾】 2.【弋射箭术: 【道则:云雾】 【进度:圆满】 【领悟:黏皮缚骨、明眸如炬、隐雾藏形】→【法术:眸藏云缚】 3.【落云刀法】 【道则:云雾】 【进度:圆满】 【领悟:聚锋成刃、刃重千钧、散芒如盖】→【法术:千刃重盖】 九品: 1.【法术:云影步】 【道则:云雾】 【进度:高霭】 【领悟:轻云、玉景】→【轻云玉景】:轻云加速有残影,玉景汇聚残影成雾影,轻云玉景近乎瞬间移动到影子所在位置。 2.【法术:雾影法】 【道则:云雾】 【进度:中云(20/100)】 【领悟:丹影、灵禽】 3.【法术:猛字诀】 【道则:九阳】 【进度:初灼(0/100)】 【领悟:阳烈】 功法: 【法术:纳元万诀】 【道则:无】 【进度:第一层(九壤)8/100】 【领悟:无】 器物: 奇器:金羽步云履(留给了小老弟)、绯鹮氅(损坏)、凿金蚕丝(其实凡物,姑且算是)、打体环、手衣、紫金冠(普通)、灰鹬氅(精品)、 法器:羽器:黑紫羽刀(劣质)、打神鞭、凤头云履(缴获金霞,普通)、羽弓(缴获自江淮安、精品) —— 应要求写上术法,顺便器物一并附上,大概这么多,应该没有疏漏。 因为太过匆忙上架,还没有写上架感言,本来不想发了,趁着写了术法,寻思单开一章说说罢。 确实是老扑街,不是什么大神,一直没有什么成绩,就不多提了。 这本尽量写慢一点,一写快了,就像狗屎,各种弱智出现,这次吸取教训,慢一点,慢一点,多想,多思考。 其实大纲这些,我都不缺,伏笔引子这些都有,就是细纲不行,这个我尝试列,便秘一样,不如一边码的妥当。 这本耗我不少心血,我也想要努力给个结局,每个人物出场,其实都在想结局, 比如南宫极,他的名字,我就想啊想,要能和他结局一样。 本来想叫东方极,但是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一样,一查,果然是有本书的配角。 当然,现在啥都没写,你们肯定猜不出来南宫极和什么有关。 比如邻居赵玉,52章,如同奴仆那章,我还觉得写得挺好,暗示她命运的走向,之后白云楼回家会介绍一点。 比如旺财,狗名(笑),那是忠啊义啊。 这些都要在很后面了。 拉近视野,江怀安,那几天装修还有什么,神经衰弱,正是高潮,我坐在电脑旁,愣是半天没码出来。 最后写成那个吊样,改我都不知道从哪下手了,嗐,我还得回去看看。 怀安两字,算是钦定他的命运,本来应该安排一个反转,认出他是魔教,塑造出来反派,然后最后却帮着干雾民的,没想害人…… 最后写成那个吊样。 除了那几章,其他我觉得还行吧。 有人说魔教出来咋样咋样,还说什么主角在哪,事儿在哪,我能怎么说,淦,只要牵扯布局,就是先有人怼。 往后看吧。 魔教是必须的,要给主角看的,让他好好修炼,看江怀安的命运,这是一条线。 当然,爽文本质不变,还得装逼,同时一边推进剧情,在铺垫中穿插背景介绍这种。 尽量做到,雅俗共赏,谁都能看,有的人看设定,有的人看剧情伏笔,有的人看爽。 剧情走向,其实部分就在简介里面,比如境界,这个涉及很多,不单单是境界的问题,还有大道。 往后看罢。 至于文笔,我原来看书看的文言文不少,春秋我真读过, 第一本书写的就挺……晦涩,以为那就是好文笔,还有自创诗句这种,不过现在觉得,好文笔是那种用最浅显的词汇,写出最有诗意的话,越品越有味道。 我距这个,还太远了。 …… 上架之后,天天码字,尽量六千八千,如果觉得不对,质量下滑,觉得写的像屎,我会立刻减慢。 码字巨慢,真没办法,尤其是写术法、名字之类,绞尽脑汁,尽量要有点看点,又要有点联系,我这个人,爱钻牛角尖,虽然没有啥用,名字随便就行,但是,就是不想太没关联。 上架之后,每章如果有注释,会多写在作家说里,原来字多的我都写作家说里,然后来个神人,在第二章吐槽我的弋射,射箭后面拉个绳子,他说他没听过。 没听过就算了,我特么第一章专门介绍了,不是编的,还给我……嗐,我还能说什么?然后就把注释写在了文后。 我属于是比较容易受影响的,之后上架,会开启粉丝值发言,省得看了,我的心脏顶不住一些实在无法理解的发言。 也会删除一些看了难受的言论,影响我新读者的加入。 你说我写作水平不行,我认,但是其他怼的地方,我真大无语。 第一章中,有人说主角油腻,因为主角已婚,他是从那句在雾泽中,就像前世已婚男人回家前在坐一会儿,抽一口烟的自我解压。 大致这样,我不知道从哪看出来的主角前世结婚?? 量子阅读是吧。 怼的地方,能不能正确点? 后面附上各种资料,注释,实在是因为被自以为自己对的人给弄烦了。 比如弋射,古代典籍当中,《说苑·敬惧》说:“鸿鹄飞冲天,岂不高哉,矰缴尚得而加之。”《新序·杂事》中也记载射猎鸿鹄时要求“弋者选其弓弩,修其防翳,加矰系其颈”。班固在《西都赋》有“鸟惊触丝”之说。 而且出土的箭头有是钝的。 可见,弋射主要靠绳子缠绕在飞禽的脖颈上来获取猎物,而箭矢并非用来射杀飞禽,只是起到了牵引绳子的作用。 要说因为箭矢贵,这点我也不好反驳说错,一方面的原因吧。 但是有人就特么说,绳子怎么缠的鸟,你这合理么之类的………… 特么,毁灭吧。 …… 还有人说,我的开局捕鱼翻版,套捕鱼的皮,有没有可能,捕鱼,就是老子先写的。 或者说是文抄公先写的,当时一本老书,看的文抄公的《神秘之劫》一个副本,来的灵感。 想到这事,还是气啊。 争口气吧,五陵。 这本书不完结,或者再写崩了,直接跳楼。(叉腰) 我给我自己说的。 …… 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主父偃 使我洛阳有二顷田,焉能配六国相印,苏秦 天下碌碌之辈,诚不足虑也! 万念不能乱其心,坚刚不可夺其志。 其业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质之卑,则心不若余之专耳,岂他人之过哉! …… 五千年的文化加身,只想说,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