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风霖》 第1章 绝美奇丑 华宸天君的宝贝女儿清婉公主捡了一个凡人回来当奴隶。奴隶面容尽毁,满目疤痕,清婉公主叫他“丑八怪”,走到哪儿,都会用一根链子拴着他。 这日,清婉公主又骑着她的丑八怪奴隶来到瑶池。别的仙君都以灵兽为坐骑,唯独她,与众不同,走到哪儿都能吸引最多的目光。万众瞩目,清婉觉得脸上无上荣光。奴隶腿脚慢了,跟不上灵兽的步伐,清婉打了他一棍子:“快点,今日是父君的生辰,要是迟了,就把你和咕咕关在一起。”咕咕是清婉养的灵兽,之前受尽清婉的宠爱,自从丑八怪来了之后,咕咕的待遇就一落千丈,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清婉只要不高兴了,就把丑八怪和咕咕放在一起,咕咕一见到丑八怪,就兽性大发,经常把丑八怪折磨地死去活来,以至于丑八怪一听到它的名字就心有余悸。丑八怪卯起力加快前行的速度,坐在他身上的清婉露出得意自满的笑容。只要丑八怪听她的话,她就高兴。 天君大寿,瑶池会上,受到邀请的仙君都来了。 “父君!”清婉从丑八怪身上下来,像雀儿一样跑到天君身边,丑八怪站起来,一时之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他今日戴了面具,因为清婉怕他那张丑陋的脸弄坏天君的心情。 “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天君嗔怪地看着清婉,但并未真的生气。此生唯一一位妻子留下的女儿,天君不舍得对她苛责,让她受一点儿委屈。 “别的仙君都是御着灵兽而来,他是我的坐骑,我当然要把他带来啦!”清婉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更不会担心别的仙家会如何想她。她只知道一件事,她的父亲是天君,掌管三界,这下面所有的人都得听她父君的。 “真拿你没办法。”天君目光慈爱。 “我就知道父君最疼小婉了。”清婉腻在天君怀里撒娇,单纯的模样就像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除了那双清亮的双眸里时不时流露出来的霸道和凶狠。她喜欢驯服,喜欢听话的东西,她把丑八怪从别人手里救下时,他已经饿了很久,他答应做她的奴隶,只要她能赏他一口饭吃。 天君轻抚清婉的后背,目光一直注意着下面,所有的仙家都来了,但还有一位没来。他盼着她来,她一直在养病,有十年没有出悠雪宫,以前叫清雪宫。 瑶池会就要开始,这时,天空下起了轻碎的雪花,落地无痕,不化水,只作烟消云散。雪花在空中回旋起舞,当雪瓣消失的时候,一个白衣女子出现在众仙家的视线之中。 她来了。天君的眼里出现万丈星辉,她终于肯来了。 雪的冷意仿佛冰冻了所有人的目光,这一刻,连眨眼都不肯了,生怕一眨眼,就少看了一眼这世间的绝色。在这样绝美的容颜下,丑八怪忍不住低下头,女子是那样美的不可一世,而他,却丑的不堪入目。他多看她一眼,就是对美的亵渎。清婉毒辣的目光盯着女子,这个抢了她风头的女人,真想让她从此消失。 “凤飘雨,参见天君。” 凤飘雨,在座的无人不识,不仅是因为她千古一绝的美貌,更是因为她是前任天君的掌上明珠。曾几何时,她也像清婉一样,是这三界最尊贵的公主,然而,世事变化无常,因为前任天君勾结鬼族,墙倒众人推,曾经有多尊贵,现在就有多狼狈。前任天君和天后自尽于玉华台,他们的儿子被叛军逐下魑魅魍魉谷,凶多吉少,凤飘雨重伤,在悠雪宫幽居了十年。罪君之女,理应当诛,天君力排众议,几位德高望重的仙家保全,凤飘雨才苟活了这十年。 “来人,给凤仙家赐坐。” 曾经的凤雪长公主,如今只是一位无权无势的凤仙家。座位按官职排座,凤飘雨被安排在最靠近离廊的位置,几乎相当于入口的位置。天君很想将她安排在身边,但于礼不合,只能作罢。 丑八怪就站在离廊这里,凤飘雨朝着他走过来,丑八怪一颗心快要挤破胸膛蹦出来。凤飘雨坐下之后,一美一丑,无比奇怪的组合,落在清婉的眼里,却有些刺眼,丑八怪是她的,他的眼里只许有她,不许有别的女人。 “丑八怪,你过来。”清婉生气地大喊。 这样的场合,清婉从来都只是让他安静地躲在一角,不许他太过引人注目。今天,是怎么了? 丑八怪怀着七上八下的心走到讥笑、嘲讽、轻蔑,各种骄傲又鄙视的目光之中,他是如此格格不入,没有人把他当人看,他是清婉公主的玩物,是闲余的笑料,是别人生气时的靶子。私下,不只清婉一个人欺负他,他路过有人的地方,都免不了一番羞辱和打骂。 “今日是我父君生辰,你给大家表演一个吧!”清婉颐指气使地命令道,如果表演的不好,惹得她不开心,她今晚就要把他眼珠子挖出来,谁让他多看了别的女人一眼。 丑八怪怯怯诺诺地不敢动,清婉平时训练了他很多表演,但都只演给她一个人看,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显露过。他不听话,他知道是要受罚的,可是他仍是不肯动,他不愿意在那样美的女子面前做的不像个人,他希望,他用体罚换来的微薄自尊心,能让她把他当个人看。 “你敢不听话!”清婉一个惩罚诀在丑八怪双腿上戳了两刀,红色的血浸透衣衫,丑八怪被强迫地跪了下来。 “丑八怪,快点表演!”清婉不耐烦地催促道。 “汪汪汪……”丑八怪学的很像,简直就像真的狗叫了。 “换一个。”看到众仙家脸上开心的表情,清婉心情慢慢地好起来,她的节目能得别人喜欢,说明她训导有方。 “哼哼哼……”又是学猪叫,变换的猪吃食、猪打滚的叫声惹得仙家频频笑出声。 “丑八怪,癞蛤蟆怎么走路的?” 丑八怪四肢趴在地上,后脚一蹬,前脚跟着跳起。 “小狗是怎么小便的?” 丑八怪翘起右腿。 “丑八怪……” “清婉,可以了。”清婉还想让丑八怪表演更多的节目,被天君阻止,他的寿辰,可不是杂耍团。 “父君,丑八怪还会好多呢!”清婉不满地撇嘴。好不容易带着丑八怪出一次风头,她还没有玩尽兴呢! “后面还有好多表演,总不能让远道而来的仙家只看你的丑八怪的表演吧!”天君用商量的语气与清婉道说。 “好吧。丑八怪,你到瑶池外面等我。”清婉吩咐道。 丑八怪走出很远,他靠着一棵树,视线里尽是那白色的背影。如果此生,能够与那样的女子说上一句话,告诉她,他不叫丑八怪,他有名字,叫秦风,就足够了。 秦风等了足足三个时辰,才望见众仙家陆续走了出来,乏久的宴会,让仙家懒得再多看秦风一眼。秦风张目盼望,渴求再见凤飘雨一眼,最后只是等来了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丑八怪,走了。”清婉也乏了,想快点回宫休息。她嫌秦风动作慢,没有再让他当坐骑,秦风却希望能驮她回去,也许这样,就能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儿,等到凤飘雨出来,可是,清婉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凤飘雨留到最后一个才离开,天君有些意外,他不强留,凤飘雨竟然主动愿意呆在这里。十年间,他拜访了悠雪宫多次,都被凤飘雨拒之门外。 “飘雨,你今日能来,本君很开心。”这里只有他和凤飘雨两个人,天君的语气少了一份客气,多了一份亲昵。 “天君,神启天书,你还想要吗?”疏离的口吻,一点儿也不想与眼前的人寒暄的样子。纵然他是天君,但与她无关。 “飘雨,你愿意把神启天书给本君?”天君有些怀疑,十年前,他就想要了,但凤飘雨从不肯吐露和天书有关的任何一个字。他尊重她,不强迫她,只希望她不要再这般抵触他。 “只要天君答应飘雨一个请求,我就愿意将天书交给天君。” 一生高傲的凤飘雨从未求过人,即使是家破人亡之时,她也从未求过不相干的人挽救她的残身,宁愿以一己之力对抗八百天兵,也不肯低头,甚至连一个“求”字都不曾说过。他可能是第一个听到她说“求”的人了,甚至可能是第一个让凤飘雨低头的男人。这样的认知,让天君的虚荣心和征服欲都得到极大的满足。 “只要是你想要的,本君都答应你。” “多谢天君。”父君,母后,原谅女儿!凤飘雨心道。 “天君,我想用神启天书和天君换一个人。” “谁?”天君有些意外,什么人值得凤飘雨用神启天书交换。 “清婉公主带来的那个丑八怪。” 第2章 跟我回家 清婉如何都不肯将秦风交出去,就算天君给她送了各色各样的奴隶,各种稀奇古怪的灵兽坐骑,她都不肯。 “只不过是一个奴隶而已,小婉,他有什么好,你就这么舍不得他?” 秦风有什么好,清婉也说不上来,他不仅长得丑,还总不听她的话,比一般的奴隶难驯服多了。可他就是有他的好,是她的东西,她不想拱手让人,何况还是给她讨厌的女人。 “父君,那么多奴隶,她却偏偏想要丑八怪。我看,凤飘雨就是想跟我作对。” “小婉,凤飘雨比你长七千岁,是你的长辈,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跟你作对呢?” “那天那么多仙家都带了坐骑,可她偏偏瞧上了我的,不是和我作对,是什么?”清婉心中气恼,说话的声音都像是吼的。虽然以前也有使小性子的时候,但她很少这么跟自己的父君说话,因为她知道,天君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对她好的。可自己的父君却为了另外一个女人来要她的东西,明显的是想要把对她全部的爱分给另外一个女人,她不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的坐骑会表演,别的都不会,她觉得有趣,所以就看上了。”天君好言相哄,脑中犹记得凤飘雨临走时说的那一句:希望天君不要言而无信,让飘雨失望。言而无信,他贵为天地之主,怎么会不守信诺,更不能让凤飘雨对他失望。 听起来像是一个理由,清婉半信半疑地说:“那我再训一个会表演的坐骑给她,除了丑八怪,她喜欢哪个,我都给她。” “小婉,你听父君说,我们不是白给她东西的,她会拿神启天书跟我们交换。”天君自小就教会清婉许多神物,神启天书是什么,清婉再熟悉不过。记载着神祗的天书,可窥天机,获取神源之地。此外,三界之中的异常,亦可探寻一二。 清婉脸上闪过不甘、悲愤,她抬头看看天君,这张脸,总是慈眉善目,宠爱地看着她。她的父君,应该很想要神启天书吧!清婉瘪着嘴,不情不愿地妥协,天君为她做了那么多,她才牺牲这么一点,应该的吧! “好吧,父君,我愿意用丑八怪和她交换神启天书。不过,我有个要求,你告诉凤飘雨,让她亲自到我宫门前来领人,不然,我是不会把丑八怪交出去的。”清婉咬牙说。 “小婉,凤飘雨好歹也是一个公主,你让她屈身过来接一个奴隶,像话吗?”天君苦口婆心劝道。 “父君,她只不过曾经是公主,但现在不是了。我才是天界最尊贵的公主,她来拜见我,有什么不妥吗?”清婉不肯让步,倔脾气上来,连天君也拿她没办法。 “好,父君依你。”天君作出了让步,清婉高兴地搂住天君:“父君,还是你最疼我,如果不是为了你,十本神启天书给我,我也是不愿意换的。” “父君知道,你放心,不管是谁,都无法取代你在父君心中的地位。”天君爱抚地摸摸清婉的头。清婉是他一手养大的,她不待见凤飘雨的原因,他如何不知。 天君的意思传达到悠雪宫,雪欢听了,忿忿不平,凭什么要让她家公主委屈到清昙宫。雪欢是悠雪宫唯一的丫鬟,昔日凤玄天君兵败如山倒,手足心腹先后背叛,不少熟人都散了,疏远了,悠雪宫也日渐萧条,百来人的热闹如今就剩下凤飘雨和雪欢主仆二人。 “公主,你当真要去吗?”雪欢不忍地看着凤飘雨。 “恩,你不是经常嫌我话少吗?我接个人回来,给你作伴。”凤飘雨打趣道。 “公主,我那都是无心的玩笑话,你怎么还当真了呢?”雪欢难过地低下头。 “欢欢,天快黑了,你做些晚饭,烧点热水,等我回来。”凤飘雨拿起披风,起风了,等会儿可能会有点冷。 清昙宫前迎来贵客,却只是站在门外,不进来。来来往往的仙家远远地就认出了静若处子,不善言笑,只是站在那,就像一幅风景画的女子,心里都不免猜测前长公主来找清婉公主所为何事,还有些人,看到曾经无上风光,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几乎吸引了所有仙君目光的凤雪公主如今落魄的模样,往日的积恨得到了发泄。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清昙宫的门就像被人锁死了,紧闭不开。看热闹的仙客散了,清婉公主有意刁难凤飘雨,这不是他们能管的闲事。 清幽的月光照在白衣女子身上,她手里拿着披风,一直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没有动过。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那扇紧闭的宫门上,三个时辰后,门被打开一条缝,从里面慢慢走出来一个人,他带着面具,浑身上下都是鞭痕,鲜血还未干透。他看着女子,眼里闪过惊喜、错愕和泪花。眼前模糊一片,秦风眨眨眼,女子还在,这并不是幻觉。 凤飘雨看着秦风停在离他两米之外的地方,再不肯往前走。她往前迈出,朝他走近,秦风想向后退,怕自己脏了她,凤飘雨抓住他的衣服,温柔地问:“我叫凤飘雨,你叫什么名字?” 此生能让她知道他的名字,他便死而无憾,这个愿望这么快就可以实现了吗?秦风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凤飘雨。 “秦,秦,秦风。”秦风哆嗦地将名字说出来。 “秦风,我来接你回家了。”凤飘雨缓缓吐出一句话,为了这句话,就因为这一句话,秦风愿意为了眼前这个人付出自己的性命。 “我,我……”被囚禁了太久,秦风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 “你冷吗?我给你带了一件披风。”凤飘雨的手绕过秦风,想为他系上披风,秦风很高,凤飘雨够着有些费力。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一点。”凤飘雨微微地弯起嘴角,平常不笑的她,一笑起来,骤然让月光失色。 秦风的眼睛不会转了,静静地呆呆地看着凤飘雨,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美好的女子。站在他面前,叫着他的名字,关心他冷不冷,为他系披风。他这样丑陋的人,根本不配与她平齐。 秦风双腿一屈,想跪下去。他应该跪下去,才不会亵渎了她的美。 凤飘雨挽住秦风的胳膊,将他身子扶正,道:“你不用跪,我踮踮脚就好啦!”凤飘雨踮起脚,一线一线地绕过来绕过去,打上结,将披风两边拉扯一番,一身的血污被遮挡不见。 “秦风,你愿意跟我回家吗?”凤飘雨伸出手。 “愿,愿意。”秦风结巴地说,他愿意跟她回家,愿意给她做牛做马,愿意终身不娶,生生世世守她一人,生死不弃,只要她不嫌弃他。 悠雪宫的尘瓦落了土,很久没打扫了,瓦缝里甚至冒出了草尖。雪欢曾有一次想爬上去打扫,凤飘雨只说随它去,守得屋内的一方净土就好了,外面的清扫了,还是会脏的。若是陈旧的屋瓦能让那些想可怜她的人不来扰她的清净,那便是最好。 雪欢准备好一切后,就一直站在宫门外等着,盼着,她不敢太靠近房檐边,怕突然掉下一块瓦,在头上砸个血窟窿。受伤是小,若还得让凤飘雨照顾她就不好了。两个身影慢慢出现在雪欢的视线中。 “公主。”雪欢泪眼婆娑地看着凤飘雨走来,她经常会害怕,凤飘雨离开的久了,就再也不会回来,这悠雪宫就会只剩下她一人了。 “怎么又哭了?”雪欢什么都好,就这爱掉眼泪的毛病得改。 “公主,你回来就好了。”雪欢抱住凤飘雨,目光移到秦风身上,这就是公主带回来的人,怎么像个乞丐一样。 “好了,我肚子饿了,你一直抱着我,是不想让我吃饭了吗?”凤飘雨轻轻推开雪欢,“欢欢,这是秦风,以后我们三个,就是一家人了。” 雪欢纠结地看了一眼秦风,然后说服自己抛开成见,对秦风说:“秦风,我是雪欢,公主让我给你准备了热水,你先洗个澡,再来一起吃饭吧。”凤飘雨天生体寒,一般的热水对她来说就像凉水一样,她常常会去玉池里泡温泉,从来不会在家准备热水洗澡,所以,雪欢猜出来,这热水是给秦风准备的。凤飘雨欣慰地看了雪欢一眼,有些人,在一起久了,就像亲人一样熟知。 “好。谢谢。”秦风努力说出三个字。 “进去吧,外面冷。”凤飘雨道。 门轻轻掩上,将秋霜之寒隔在门外。 第3章 会吓到你 热气蒸腾地往外飘荡,水还很烫。秦风下了一只腿进去,伤口烫的疼,他又缩了回来,坐在地上,等水凉。 “秦风,你在洗了吗?”凤飘雨在门外唤道。 秦风听到声音,迅速地穿好衣服,戴上面具,打开门,凤飘雨正站在门外,手里拿着药瓶,还有一身干净的衣服。 “这是创伤药,你把这些全部洒进水里,有助于伤口愈合。如果还有哪里痛,就告诉我。”不需要看,凤飘雨就能猜到秦风受了很多苦,身上的伤绝不只这些肉眼可见的皮外伤,还有这张脸,为何总带着面具,想必也是伤的极重。 “不痛。”秦风努力弯起嘴角,只是戴着面具,凤飘雨看不到他因为有人关心他痛不痛而有多开心。 “如果你不愿告诉我,我不会强求,只是我希望你别忍着,以前难受了没有人可以说,现在,你有我,有雪欢,我们都把你当做家人,我希望你也能够把我们当作家人。” “我不配。”秦风低下头去,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奢求别人的好?凤飘雨肯正眼看他,把他当个人,叫他的名字,他觉得就已经足够,再多的,不敢妄想。 “不要害怕,慢慢来。”凤飘雨握住秦风的胳膊,给他安慰。她知道,想要让秦风一下子就接受她们这两个陌生人,有点困难。来日方长,她相信,秦风会慢慢找回自己。 饭菜快歇凉了,秦风还没有出现,雪欢的肚子已经叫了好几回,她耐不住地走到门口去看,没有秦风的影子,他难道是不打算吃饭了吗? “公主,菜都快凉了,要不,我们不等他,先吃了吧!”亥时都过了,平常这个时候,雪欢已经躺床上休息了。 “你先吃吧,我再等等他。”凤飘雨望着门外,漆黑一片,月光洒下来,空无一物。 雪欢有心,今日的菜全是她爱吃的,可就是没什么食欲。少年孤单无助的模样,伤痕累累的眼眸悬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凤飘雨突然站起来,雪欢夹着菜奇怪地看着她:“公主,你怎么了?” “欢欢,紫菜是你爱吃的,留给你,还有这个菜,也是你爱吃的,都给你留下。其他的,我就端走了。”凤飘雨将两道菜移到雪欢面前,其他的,都装到端盘上。 “公主,你要给秦风送过去吗?”雪欢突然明白。 “恩,他对这里还很陌生,我担心他找不到路。”凤飘雨端起盘子,向墨阁走去。 墨阁院子里有一个四方的露台,露台之上,有水池,池子里养着三条鱼和一朵荷花。荷花长得不高,花骨碌刚好靠在池沿上,体态慵懒,不像荷花,更像败花。白色的身影悄悄走进院子里,一眼就看见伏在水池边上捧着水喝的少年。他喝的那么急,就像沙漠中疲走了很久的人终于发现了水源。瑶池会上,因为秦风多看了凤飘雨几眼,清婉罚他禁水禁食,今日,是他这几天喝的第一口水。他从来没有向别人提过要求,哪怕是一句:我渴了。 凤飘雨站在那里,想靠近又不忍。如果她没有救他回来,他是不是,就会像现在这样,被人糟蹋,被人折磨,直到死,都尝不到生而为人的快乐。 “秦风。” 少年的脊背一僵,他缓缓转过身来,像做错了事的孩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不该不经过允许就“偷喝”这里的水的,他应该再忍一忍,又或者,他应该忍受掺杂了药粉的洗澡水的怪味,就那样喝下去。凤飘雨向他走过来,举起手中的盘子说:“饿了吧,我给你准备了好吃的。”看到少年还穿着一身脏血的衣服,凤飘雨眼眶还是红了,他觉得自己脏,不肯穿她送来的衣服。 “走吧,外面冷。”凤飘雨走在前面,她知道,秦风会跟着她。 凤飘雨给秦风盛了一碗汤:“喝吧,我尝过了,味道不错。”秦风接过去,冰冷的面具罩在脸上,即使喝起汤来不方便,他也从未想过要把它摘下来。黑铁锻造的面具,很重,脸上的肉都被压出凹痕。 “好喝吗?”凤飘雨看着他。 秦风微微地点点头,内心欢喜,陌生的欢喜,他从来没有这样快乐的感觉,有些心慌,又有些高兴。 “秦风,戴着面具吃饭不太方便,你愿意把它取下来吗?”微弱的灯光在凤飘雨眼中闪烁,眼眸深处,映着秦风的脸,她不想他永远戴着面具生活。 秦风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他不想,可又不愿意对凤飘雨说一个“不”字,他永远都不会对她说“不”。只要她要,只要他有,全部给她,毫无保留。 “会吓到你。” “我不怕。”凤飘雨倔强又温柔地说。 秦风犹豫地看着她,手慢慢地伸向脸上的面具。 颤动的烛光下,一张恐怖丑陋的脸出现在凤飘雨眼前,就像被毒药毒过,扭曲的疤痕,坑坑洼洼的伤口,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秦风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凤飘雨的眼睛。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抚上那些伤口,秦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旁人看都不敢看的脸,凤飘雨竟然用手去碰。 “小风,从今以后,我会一直护着你,不会再让人欺负你。”凤飘雨微笑地看着秦风的脸,这是一张丑陋的脸,一张让人心疼的脸。命运的不公,全部刻画在这张脸上,这里的每一处伤疤,她都要将它抚平。 秦风嘴唇哆嗦着,想说,却不知道说什么。一颗泪珠从他脸颊滑落,他微微动动嘴角,凤飘雨第一次看到他笑,纵然面目不堪,这双眼眸,却清澈无比,倒映着万千星河。 从来没有睡过床,秦风有些不习惯,抵不过绵绵困意袭来,秦风慢慢地睡着了,这一次,他终于不用再担心半夜会有鞭子打在身上,不用担心房间里会出现毒蛇、蝎子,也不用担心咕咕会来咬他。等他睡着之后,凤飘雨悄悄地出现在房中,将他一身血污的衣服取走,然后点燃房间里的檀香,心道:小风,好好睡一觉吧。从明天开始,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第4章 想吃肉了 秦风一夜躺下去后,嗜睡地紧,十二日过去了,都不曾醒来,凤飘雨给他身上换过一次药,见他睡相安好,不忍打扰,由他睡个够。雪欢在风飘雨面前,笑说她带回来的根本是头猪,这么能睡。相思树结果了,落了满塘的红。凤飘雨挽起袖子,摘了一篮子的相思果。 “公主,以前我们都是要等果子更成熟些再摘,今年怎的摘这么早?”相思果才挂枝头不足半月,青嫩的皮还没褪尽,凤飘雨便摘了。 “因为,我想吃肉了。”凤飘雨淡淡一笑,从雪欢手里取过篮子,用了半个时辰,来到天心殿。天心殿主人乾坤是凤飘雨昔日好友,凤飘雨落魄时,也不曾站在落井下石的一方。只是,凤飘雨将自己一关就是十年,谁都不曾见。乾坤只能派人送些物件过去,放在悠雪宫门口。那日,天君寿辰,凤飘雨也去了,乾坤闻听了此事,还以为是外人虚传。 还和十年前一样,清冷出尘的美貌,只是更冷了些。乾坤坐在八卦椅上,不住地打量凤飘雨,十年没见,她来找他的第一件事,竟是用相思果和他换药。如果果子成熟了,还能入药,可是,这一篮子,能用的没多少,吃到嘴里都还是苦涩的。她真的是诚心诚意来与他交换的吗? 凤飘雨静静地坐在那,乾坤发现她的话少了。如果他不开口,他真的怀疑,她可以在那里坐一整天。十年了,又发生了那样的事,不可能毫无改变。乾坤心里叹了一口气,先开口道:“你想要什么药?” “玉脂白腐露。” 乾坤心里一惊,定定地端详了凤飘雨好一会儿,她今日没有擦脂粉,脸上完璧无暇,要这治脸的药有何用? “你是为了别人才来与我换药的?”乾坤心里好一阵失落,她心里当真就没有他这个好友的一点儿位置,如果不是为了别人,是不是就打算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恩,他的脸伤的很严重,我没有药可以治他。”凤飘雨想起秦风那张脸,一抹伤痛涌入眼眸。 “他?哪个他?”乾坤直觉应该不是雪欢,她们主仆二人偏安一隅,又有天君和几位仙君庇护,应该不会有人会闲着无事去找她们的麻烦。 “秦风。”凤飘雨坦言。 “秦风是谁?”呵,竟然是一个男的。乾坤心里鼓出一股酸,多年的交情竟然抵不过一个野男人。 “一个凡人。” 说了相当于没说。乾坤深谙凤飘雨的性子,她不想说,不管是谁,用什么方法,都撬不开她那张嘴。 “玉脂白腐露我只剩下一瓶了,你要便给你。”乾坤说。玉脂白腐露有一样原料极其难得,若是一般人,他还不会给。 凤飘雨垂下眼眸,淡淡说:“不够。” “一瓶玉脂白腐露,比十盒清颜膏还管用,你竟然觉得不够?你且跟我说说,那个人的脸究竟毁到什么程度?”乾坤转念一想,改口说,“算了,我今日刚好有空,随你去看看吧。”他能做到这份上,完全是看在凤飘雨的面子上,不过,凤飘雨却似乎并不想承他的情。 “不必了,你告诉我玉脂白腐露的配方,需要什么,我去弄来。” “凤飘雨,你就如此信不过我?”乾坤见她态度坚决地将他拒之门外,心中有些淤堵,以前,他进悠雪宫,就像进自家后院,来去自如,凤飘雨也从来不会拒他,如今,却是这般生疏了。 “不是信不过你,而是……”而是她不想让外人再用异样的眼光让秦风难受一次,他能取下面具,已是如此艰难,她不希望他再把自己藏起来。 “算了,你不想说,我不勉强。”乾坤转过身去,有些生气。“配方里有一种药,叫做冷媚,生长在孤雪山的百尺寒潭里,你要是不怕死,就去吧!”乾坤带着一点赌气的成分说。孤雪山,因人迹罕至而孤,那里的雪,常年不化,寒潭里的水,能冻死人。 “多谢。下次等果子熟了,我再给你送来。” 乾坤心里那个郁闷,他稀罕的是那些丑不拉几的果子么! “乾坤。”凤飘雨离开几步后,又转身回来叫道。 “怎么了?” 凤飘雨面有点红,带着几分尴尬,乾坤心里哎哟了一声,凤飘雨还会在他面前害羞。他心里那个开心啊,什么气都没了。 “悠雪宫没菜了,你能叫人送点过去吗?最好,多点肉。” “恩。”乾坤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谱,轻飘飘地应了一声。他堂堂一个天界仙尊,在凤飘雨心里的地位,竟与一般伙夫无异? 秦风醒来,发现自己的衣服不见了。他在地上、床上找了一会儿,心中忽然明白是如何一回事,目光渐移到桌子上摆放整齐的衣物上。穿好衣服,秦风拿起面具。 “小风,答应我,永远都不要再戴它了好吗?” 秦风慢慢将面具放下,他答应过她的。 尽管事先凤飘雨已经告诉过雪欢秦风的真实模样,可当她看见秦风走过来时,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秦风怯缩地往回走,雪欢叫住他,跑过去埋怨道:“你跑什么啊?” “没有。” “是不是看见我不是公主,就不想搭理我了?” “不是。” 雪欢收起同情的目光,不再刻意去在意秦风的脸:“好了好了,你要是没事,就过来帮我一起做饭吧,公主很快就回来了。” “主人去哪了?” “什么主人,是公主。” “公主就是主人。” 雪欢忍不住朝上翻翻白眼,这人怎么就这么死脑筋。 “秦风,虽然公主的确是我们的主人,但是我们要叫她‘公主’,如果叫主人,她会不高兴的。” “她会,不高兴吗?” “对呀!” “那我不叫主人了,叫公主。” “孺子可教也。”雪欢拍拍秦风胳膊,她本来想拍肩膀的,看到这个高度,有些难度,就放弃了。 饭做好了,凤飘雨还未回来,雪欢没吃早饭,此时肚子已经饿空了。 “秦风,这三样菜是公主爱吃的,给她留着,我们就先吃吧。”这十年,凤飘雨不仅不出宫门,有时,甚至连房门也不出。凤飘雨曾告诉雪欢,吃饭的时候,不必等她,雪欢还是会等一下,实在等不住了,才会先吃。 “我等公主回来。”秦风一动不动坐在那,根本没有动筷的意思。 “公主等你,你等她,倒显得我没有良心了。”雪欢放下筷子,巴巴地望了门外一眼,公主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临走的时候,只说了要去为秦风找寻治脸的法子,顺便弄点肉回来。 门外扣扣地响起重重的敲门声,莫不是公主回来了?雪欢从凳子上跳下来,秦风跟在她身后。 走到门口时,雪欢突然冷静下来,这是悠雪宫,公主从来不敲门的,那门外的会是谁。 雪欢打了个手势,让秦风躲到一边。她打开门来,门外果然不是凤飘雨,而是两个挑夫。 “两位仙君,有事吗?”雪欢开了一条门缝问。 “这是乾坤仙尊命我们送来的食材,说是凤雪公主需要的。仙尊还说,若是吃不够了,就递个信过去,仙尊会派人再送过来的。”左边的仙君礼貌地娓娓道来,天心殿的人,在乾坤的教导下,不比外面的牛鬼蛇人,端的是平民架子,不走狗仗人势,欺软怕硬的谱。 “有劳两位仙君了。可否问一下,我家公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是不是被乾坤仙尊留下了?” 两位仙君彼此看了一眼,其中一位道:“我们离开天心殿时,凤雪公主就已经走了,我们还以为她已经回来了。” “哦,这样啊,多谢两位仙君。”雪欢失落地低下眼眸。 “如果仙姑没有别的事,我们二人就先走了。” “恩,两位请慢走。”雪欢送别二位仙君,见二人走远,将秦风唤出来:“秦风,快过来,我们有肉吃了。”十年了,她们一直吃自己种的菜,连荤腥味都没有闻过。乾坤仙尊大方,送了好多肉。 秦风并没有因为有肉吃而高兴,他又问道:“雪欢,公主呢?” “公主有事,估计今天会很晚回来。”雪欢猜道。 “那她如果饿了,怎么办?”秦风担心道。 “放心吧,公主有上万年的修为,就算一个月不吃饭,都不会有事。” 秦风放下心来,将两大桶冻肉提了进去。 “果然这种体力活,还是适合男人来。”雪欢突然觉得,有秦风在,也挺好的。 第5章 等夜归人 一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凤飘雨还没有回来。夜里,雪欢拢着袖子走出来,秦风还站在门外,凤飘雨离开了多久,他就在外面等了多久。不吃不喝,站累了,就坐一会儿,乏了,就眯一会儿,有一点儿动静就会睁开眼睛。 “秦风,进去吧,公主她会回来的。”雪欢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劝说秦风了。 “我知道。” “知道你还在这里干等着,夜里这么冷,你要是生病了,难道还想让公主照顾你呀?”和秦风处久了,雪欢慢慢发现,为他好的话他听不进去,只要是和凤飘雨有关的,他才会像现在这样,低着头思考一下,然后乖乖地听进她的话。可是这次,似乎不管用了。 “我不会生病的,我从来没有生病过。” 雪欢没见过像秦风这么倔的,油盐不进,她气呼呼地说:“我不管你了,你要是生病了,就把你丢出去。”雪欢生气地走进去,抓心挠肺地折腾了一番,然后拿了一件披风扔到了门外。 半月过去了,凤飘雨终于回来了,她先去的天心殿。乾坤大晚上看到一个白影子闯进来,差点以为屋子里闹鬼了。不怪乾坤看错,实在是凤飘雨的脸色苍白地吓人,浑身散发着寒气,像是从冰窟窿里刚刚爬出来的尸体。 “凤飘雨,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去了孤雪山?”他那日只是随口说说,他以为凤飘雨会放弃,毕竟孤雪山这样的地方,稍稍用用脑子的正常人,都不会选择冒这个险。那地方,死了都没人敢去给收尸,也许,连尸体都找不到。他之前用来做玉脂白腐露的冷媚,是一位友人回报他救命之恩所赠。那友人,炼火真身,纯阳之体,脚趾头都差点冻掉一根。 凤飘雨从掌心托出一朵白色半透明,中间带着一点红的冰花。晶莹的花身宛若萤火虫之尾,透着冰晶的微亮,煞是好看。花瓣上的纹理,是冰冻的裂痕,残缺的美,于天然之间,有股子妩媚。 “给你。” “凤飘雨,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若这么不惜命,早日从那洗华池跳下去,省得旁人天天为你担惊受怕。”乾坤心里气,气什么,气凤飘雨不爱惜自己,还是气她为了另外一个男人竟然能够做到这份上,他不知道哪一样让他生气,又好像都有。 凤飘雨好似没有听见,心思全部在这朵冷媚上:“冷媚离了寒潭,活不太久,我用灵力护着,最多撑不过三日。乾坤,后面的,就拜托你了。”凤飘雨哆嗦地说。 “你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让我看看。”乾坤欲给凤飘雨把把脉,被她躲开。 “我没事。”凤飘雨将手藏于身后。 凤飘雨的倔脾气,乾坤领略过多次,与她来硬的不行,只能委婉相劝。 “我现在就将冷媚存放起来,你在这等我,我有几味驱寒的药,拿来给你。” 乾坤去了又返,殿内空荡荡的,凤飘雨已经走了。这脾气,谁治的了?他不气,身体是她自己的,他犯不着生气。他真的,一点儿都不生气。 次日早上,天心殿的下人发现一棵开的好好的绿梅树,在一夜之间,只剩光杆了。 悠雪宫,月光下,少年靠在墙角,眼睛微微闭着,丑陋的伤疤纠结在一起,似乎睡得很不安稳。悠雪宫,既名为雪宫,总是要比别的地方更冷一些,少年的脸上早已蒙上一层冷霜,发丝沾了凉水,身上的披风滑落到半腰。 一只冷若冰霜的手轻轻地覆上少年的脸,少年被惊醒,入目是一张美若山川丽水的脸。 “在等我吗?”凤飘雨温柔地笑道。 秦风的眼中原本是寂静的黑暗巷色,因为凤飘雨的出现,突然变成万家灯火,一下子亮了起来。 “对不起,让你等太久了。”凤飘雨心疼地望着他,这么冷的天,他就这么傻傻地等她! “不用对不起,永远都不要对不起。”秦风执拗地说,他难得会用这样强硬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愿。 “小风,谢谢你等我。”凤飘雨轻抚着秦风的发丝。她捡起地上的披风,将秦风拉起,把披风给他系上。她冰冷的手擦过秦风的脖颈,一阵刺骨的凉,平常都是暖的。秦风细细地看着凤飘雨的脸,白的就像一张纸,他的心揪紧。 “你生病了,要治。”秦风眸中流露出担心。 “不碍事的,走吧,先进去。” 凤飘雨与秦风走到墨阁分别,她看着他走进去后,才回到自己的雪枫居。还未走到门口,便吐出一口血来,她蜷着身子倒下去,又掐着手心站起来,一步一步蹒跚地走进去。她在门外施了结界,这段时间,恐不再过问外事。 清晨的阳光洒下来,微风带着草动,唤醒贪睡的布谷。地上的落叶铺了薄薄一层,雪欢拿着扫帚哼着小曲儿慢慢清扫,树叶被赶到一边,地上露出一片黑色的污迹。雪欢来回扫了两边,污迹还在。 “这什么呀?”雪欢蹲下去,越看越不对劲,好像是血。雪欢心里吓了一跳,甩下扫把,跑去宫门外,见秦风不在,又跑到墨阁,敲开秦风的门。秦风穿戴整齐地出来,看着雪欢,眼珠子转了转,有点疑惑。 “秦风,你哪受伤了,快让我看看。你说你这个人,受伤了也不说,是不是觉得忍一忍,就比别人了不起一些?”雪欢将秦风的身体转过来转过去,就是没发现他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我没有受伤。”秦风绷住身体,将雪欢的小手推开。 “你别骗我了,我都看见你流的血了。” “在哪看见的?”秦风的心突然紧张起来。 “就在雪枫居外面啊!” 雪欢话刚说完,秦风像战马一样冲了出去,他刚想踏进雪枫居的门口,就被结界弹了出去。雪欢急急忙忙地跑来,看到雪枫居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的结界,自言自语道:“公主回来了?那地上的血是……”雪欢的心一下子慌了。 第6章 以命相许 秦风从地上爬起来,又用肉身去撞那堵结界,一遍又一遍,摔倒了又再爬起来,胸腔震得出血,手掌、膝盖被擦破了,血涌出嘴角,又擦掉再来。 “秦风,你别傻了,这是公主设下的结界,你撞不开的。”秦风不听,雪欢在旁边看得干着急。 秦风撞得头破血流,力尽枯竭,或许是上天怜悯,他屈着腿,一步一步打着颤,最后一次撞过去的时候,结界突然破了。 “秦风,你快看,结界破了,你真的把结界撞开了。”雪欢喜出望外,看着秦风,流下感动的泪水。 凤飘雨本是在屋内盘息,冷殇穿骨,她受不住,晕倒在地上,衣服上还有红色的血迹。 “公主。”雪欢惊慌地大叫一声,秦风迅速地将凤飘雨抱回床上,她安静又苍白的样子,好像冻死了,雪欢吓坏了,眼泪刷一下地就流了下来。 比起雪欢,秦风虽然担心地心脏都快停止了,脑子却还能冷静地思考。 “找人,救她。”秦风急迫地说。 “对了,乾坤仙尊,乾坤仙尊可以救公主。我马上去找他,秦风,公主就拜托你了,你一定不能让她有事啊!” “恩。”秦风点点头。 得到秦风肯定的答复,雪欢刻不容缓地跑了出去。 秦风的视线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凤飘雨,他的心里翻腾不息,想了很多。以前,做人做畜没有区别,所以他苟且偷生也不觉得有什么。凤飘雨教会他做人,他就觉得做人比做畜好,现在,他觉得做人也不好了。一介肉躯,既不能护她,也不能在她命危之时救她,他究竟能有什么用? 乾坤是拼了命的赶过来的,路上看到他的人,皆不免匪夷所思,今日是出了什么大事,一贯儒雅的乾坤仙尊怎的这么不顾形象了。 乾坤快步走进雪枫居,看见屋内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再一看他几乎毁尽的脸,心里各种调料瓶子都倒出来了。不过,他来不及细想这么多,坐到床边就为凤飘雨诊起脉来。雪欢是在乾坤刚刚号完脉才匆匆跟来的,她走到秦风身边对他说:“秦风,你先出去吧。” “我要在这里陪她。”秦风固执地说。 “等一会儿,乾坤仙尊会为公主医治,有些地方,你作为男子,不适合呆在这里。”雪欢耐心地解释,秦风想了想,走了出去。 “你为什么要把他支出去?”乾坤一眼就看穿雪欢的用意。 “秦风对公主情谊深厚,若是让他知道,公主是为了他,才受了这么重的伤,以后,怕是就不肯治脸了。” “恩。”乾坤阅人无数,就刚才那匆匆一眼,他就可以感受的到,秦风对凤飘雨,是真正地在乎。 “仙尊,公主怎么样?” “筋脉尽数被冻伤,没死没瘫算是万幸。”这个女人,怕是撑了很久,想起凤飘雨在天心殿着急离开,估计是快要撑不住了吧!即使如此,也不肯让他医治,倔女人,倔驴! “仙尊,求求你,一定要治好我们家公主,下辈子,我就算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雪欢苦苦相求,就差没给乾坤跪下去了。 “你放心,既然本仙尊过来了,就不会让阎王爷带走她的。”乾坤将凤飘雨的手放进被子里,对雪欢道:“你替她换身衣服,然后带她去玉汤泉,泡够两个时辰再让她出来。我先回去,给她配一些药,以后每日,药浴一个时辰,连续泡上十日。夜里会有点冷,你再抱一床棉被过来,顺便给屋子里生些炭炉,窗户要留条缝。我说的这些,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雪欢点点头,然后又道,“仙尊,雪欢可否再求你一件事?” “你说吧。” “我们来之前,公主本来是在雪枫居外面设了结界的,是秦风拼命用身体撞开的,他也受了伤,能不能请仙尊也为他诊治一下?”雪欢道。 “他竟……就那样撞开的?”乾坤不可置信地看着雪欢,主子傻,下人跟着傻,仙人之力铸成的结界,用凡人之躯去撞,无异于豆腐撞石头。怎么可能撞开呢?哪怕有天人运撞开了,五脏六腑还不得碎成稀泥? “恩,公主于他有再造之恩,所以,秦风对公主,就是以命相许。”想起秦风奋不顾身撞向结界的模样,雪欢从没有见过像他那样执着地像个傻子的人。公主为了他受了重伤,他为了公主,亦是不要命了。这两人被命运锁在一起,究竟是好是坏? “雪欢啊雪欢,你,莫学他们。”乾坤摇摇头,叹叹气,他在凤飘雨身上参了万年都没参透的情爱,今日一下子就悟通了。他自以为喜欢了凤飘雨这么多年,说出来也能算是十万年难遇的情种,有时候自己都会被自己感动,却不想,却输给了一个相貌丑陋的凡人。 乾坤为秦风号过脉,虽然胸脾震裂,肺中浸血,可这脉象却四平八稳,与常人无异。乾坤以为自己诊错了,又再诊了一遍,没错啊,这脉象比他还要平稳。 “你……”乾坤端详秦风片刻,这相貌除了丑了点,也没什么特别的,这身材除了比他高一点,也没多几块肌肉,可这奇怪的脉象又怎么解释呢? “你先坐在这里休息,切忌不要走动,我先回去给你们抓药。”乾坤放下这么一句,就往回赶了。 雪欢扶了凤飘雨出来,她比凤飘雨还要娇小一些,撑着凤飘雨,有些吃力。秦风想都没想地走过去,将凤飘雨抱起来:“去哪里?”秦风问。 雪欢松了一口气:“玉汤泉。” 去玉汤泉的路上,秦风总觉得身体里怪怪的,有一个说不上来的东西,又可能是连东西都称不上的一种感觉,宛如蛇蜕皮,笋出土一样,想要从禁锢中挣脱出来。它越积越厚,挤压地秦风胸口闷痛,好几次都快呼吸不上气。雪欢对凤飘雨的身体忧心忡忡,没有注意到秦风脸上的异样。过了一个口子,秦风觉得它下去了,安歇了,平静了,身体又开始感到真实地疼。 第7章 情字心头 玉汤泉坐落在一个半山腰上,要走过三十七层阶梯才能上去。山上笼罩着雾气,雾不浓,能看见山腰处的漫山枫华。小石崖上的水滚滚而下,汇入泉中,石崖不高,水声不大,刮过崖壁,脆亮地响。 雪欢扶着凤飘雨走到泉边,秦风坐在石阶上,山下风景妖娆,他却无心观赏。凤飘雨身体很虚,使不出多少力气,雪欢将她扶正,她的身子又开始向一边倒过去。泉水的温度很高,对凤飘雨来说,只是温热的程度,对雪欢来说,就能烫出水泡来。 “这可怎么办才好?”雪欢正愁不知怎么办,想起秦风来。 “秦风。”雪欢大声叫了一声,秦风几乎是立刻出现在她身边。 “你伸只手进去,看看水烫不烫?” 秦风照做了,“不烫。”秦风说。 雪欢一喜:“那就好,秦风,你下到水里去,扶着公主一下,她需要在这里面泡上两个时辰。一定要够两个时辰,不能少了。你看到那边的日头了吗?当太阳走了这么远的时候,就差不多了。”雪欢大概比划着太阳移动的距离,她也会看着时辰,到了,便来叫他。 “恩。”秦风点头。 “还有,”雪欢看了一眼凤飘雨因为泡了水而显露的玲珑有段的身子,“公主现在昏迷不醒,你可不许趁人之危,我是相信你,才放心把公主交给你的,你若敢对公主不敬,我第一个不饶你。” “我不会的。”秦风从未有那方面的想法,他见雪欢对他不放心,竟有些失落。可雪欢却恰恰是对他最放心,换了别的任何一个人,她就算在这里呆到腿断了,也不会把凤飘雨交给他们。 “我扶着公主,你先下去。” 秦风脱掉鞋袜,踩进水中,不烫是假的,泉底的石头最烫,秦风一脚下去,脚趾头就烫的蜷起。他的五脏六腑受了伤,是最不能泡温泉的,当乾坤去而复返,知道他在泡温泉的时候,一口万年老血差点喷出来。 凤飘雨靠在秦风怀里,雪欢躲在下面偷偷地瞄了一会儿,见他一动不动地护着凤飘雨,才真正放心地离开。秦风看着日头一点一点地下去,唇边微微露出笑容:“如果能像现在这样,一直陪着你,该有多好!”他的人生原是没有希望的,因为遇见风飘雨,才有了希望,他本是没有奢求的一个人,因为她,变得贪婪了。 两个时辰后,雪欢带着乾坤匆匆赶来。 “秦风,时辰到了,你快出来。”雪欢后悔地不得了,她真的不知道秦风伤的这么重,他看起来就像没事人一样,她还以为,他身体好,比较能扛。雪欢用一件衣服将凤飘雨裹住,才不至于走露。 “秦风,我让你不要走,结果你走了这么远的路,还泡起了温泉,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你想救凤飘雨的心本仙尊可以理解,但救人这种事情,不是一命换一命。”乾坤一边生气一边给秦风诊上脉,第二次,又怀疑诊错了,换另外一只手。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乾坤盯着秦风看了好几眼,秦风体内的伤不仅没有加重,反而好了不少。事出蹊跷,其中必有古怪,如果秦风是故意瞒着他的身份接近凤飘雨,那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雪欢看不下去了,不管怎么说,秦风都是为了凤飘雨。 “仙尊,你就先别说他了,我们先把公主带回去吧!”山上风大,这刚泡了泉水,可不能吹凉了。 秦风走过去,欲将凤飘雨抱起,雪欢担心道:“秦风,别逞强。” “我没事。”秦风抱着凤飘雨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山风吹起衣袂飞扬,秦风将凤飘雨往怀里带紧了些。 “雪欢,你可知晓秦风的来历?”乾坤看着那下山人挺立的背影,一时有些捉摸不透,若说秦风别有目的,可他总是在自己和凤飘雨之间选择了后者。他做的这一切,他们不说,凤飘雨又何从知晓。 雪欢摇摇头:“我只知道,他是公主从清昙宫救出来的,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每日清晨,秦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凤飘雨抱到玉汤泉,泡上两个时辰的温泉水,然后再将她抱下来。往后的日子,秦风每次回忆起这段日子,都觉得很幸福,嘴角总是会忍不住上扬。 第七日的时候,凤飘雨终于醒来,雪欢还在铺上睡着,凤飘雨望着她眨了眨眼,她设了结界的,雪欢是如何进来的。凤飘雨有些渴了,她走下床来,弄出的动静将雪欢唤醒。 “公主,你醒了!”雪欢下了床扑过来将凤飘雨抱住。 “你容我先喝杯水。”凤飘雨有气无力地说,泡了这么多天的药浴,又躺了多时,身上的肉松松软软的,还没有完全恢复力气。 “公主,你在床上躺好,想喝水,和我说一声便是。”雪欢扶着凤飘雨往床上的方向走,凤飘雨拉住她:“我就是想下来走走了。” 桌上一直备着有水,就是给凤飘雨随时准备的。雪欢倒了一杯,凤飘雨喝着水道:“欢欢,你是怎么进来的?”雪欢疏于练习,最多不过千年的修为,绝无可能进入她的结界。 雪欢抓住茶柄的手一紧,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她从不在凤飘雨面前撒谎,可说了实话,又怕凤飘雨怪罪她二人莽撞。还有把乾坤仙尊找来的事情,她也不敢说,凤飘雨说过,没有她的允许,不允许带外人进来的。 “你说吧,我不会怪你。”凤飘雨看出雪欢的担忧。 “是秦风。” “秦风怎么了?”凤飘雨紧张道。 “是他将结界撞开的。” “什么?”突然一阵寒痛,凤飘雨紧紧捂住胸口。简直是胡闹,拿凡人之躯去撞开她的结界,是不知道有多危险吗? “公主,你别生气,秦风他也是因为担心你。”雪欢咬紧嘴唇,不敢再多说别的。 “秦风呢?” “他,他……”雪欢吞吞吐吐,凤飘雨紧张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以卵击石,秦风现在恐怕凶多吉少。凤飘雨等不及雪欢说完,推开门,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她走的有点急,身体跟着吃痛。 小风,等我。 凤飘雨再也顾不上平日里的礼貌教养,直接闯入秦风的房中。床上的人听到动静,身体跟着动了一下。 “小风。” 熟悉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一丝紧张。秦风缓缓地转过头来,他全脸缠着纱布,只有眉眼处留了一条很窄的缝,只能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朝他走来。 “小风。”凤飘雨握住秦风的手,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搭上秦风的额头,脸都伤成这样,那身上其他地方……凤飘雨不敢多想,她救他回来,是为了让他享受这世间所有的甜,不是为了让他受更多的苦。 秦风嘴上也缠着纱布,不能讲话,他轻轻地在凤飘雨手上拍了三下:我没事。 凤飘雨被秦风痴傻的劲逗笑了,他都这样了,还觉得没事?一些话哽在喉咙口,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 你怎么这么傻?听起来像责怪。 用身体去撞结界,你不要命了吗?听起来有点凶。 如果以后你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我就……?听起来有些矫情。 似乎怎么说都不太好,凤飘雨终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将秦风身上的被子盖好,握着他的手,静静地陪着他。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来,乾坤先进来的。 “凤飘雨,你终于醒了?”乾坤悠悠地说道。 雪欢能带秦风闯入她的结界,再多带一个人进入悠雪宫也不奇怪了。 “恩,这几天麻烦你了。”凤飘雨淡淡道。 乾坤被凤飘雨弄得胸口一堵,她跟他这么客气,搞得他像个外人似的。他受了气,还得说服自己,十年前那样的事发生在谁身上,都会有一点儿心理创伤,性情上难免会有些改变。 “我倒没什么,就是辛苦了你的……”乾坤想半天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就是辛苦了床上这位。”乾坤囫囵说道。 雪欢走了进来,屋内人好多,好热闹。 “公主,仙尊,你们想吃什么,我去做。” “悠雪宫饭菜简陋,不适宜招待客人。雪欢,你就随便做一点清淡的,乾坤仙尊吃惯了嘴,应该不会喜欢我们这里的粗茶淡饭。” 乾坤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凭什么他出了力连一顿饭都没得吃,尽管有些丢人,但他还是不得不说:“本仙尊最近吃的有点过于好了,吃多了都快有些腻味了,粗茶淡饭正好,可以帮本仙尊调理一下胃。”乾坤说完,拿余光悄悄打量了凤飘雨一眼,见她嘴角似有笑容,才知被她算计了。 “既然仙尊不嫌弃,雪欢,你去准备吧,那些肉就别做了,免得招仙尊恶心。”凤飘雨笑意浅浅道。 乾坤看着凤飘雨明媚的笑容,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仿佛又看到了三万年前,从莲花池里驭鲤而出,因为刚刚收服了一条巨鲤而心情愉悦的女子。她那时的情状,少女心态更重,烂漫多娇,不知道自己生的有多美。 “乾坤,你告诉我,秦风他伤势如何?”凤飘雨视线又转移到秦风身上。 “他?没事啊!”乾坤指着床上的人说。 “你不必瞒我了,他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凤飘雨心情复又沉重起来。 “我没瞒你啊,你是不是看到他这个样子,就以为他伤的很重?”乾坤忧心地看了秦风一眼,他的纱布是不是缠的太多了?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他之前的伤已经好了,脸上的伤,不,脸上算不得受伤。玉脂白腐露我已经调好了,只是这药,有一个特殊之处,就是要先毁一层,再生一层。秦风才刚用药没多久,脸上的旧皮才开始慢慢脱落,这种时候,容易感染,所以我才用纱布给他缠上的。”乾坤不得不服,即使这样了,秦风也要坚持每日送凤飘雨上山泡温泉,这份刻在心头肉上的深情,是他做不到的。 “那就好。”凤飘雨心上一块石头落地。 秦风的人生,现在才慢慢开始。 第8章 携风入画 雪欢挎着花篮子从雪枫居走过去,看见里面的一幕,忍不住站在门口多瞧了几眼。凤飘雨正在教秦风习字,书纸洒了一地,上面都是各种歪歪扭扭的字,很丑,多放飞几笔,就是鬼画符了。不知为什么,秦风本能地觉得自己不爱写字,但因为有凤飘雨在,所以他才愿意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秦风脸上还缠着纱布,旧皮已经蜕的差不多了,现在是长新皮的恢复期。雪欢盯着秦风看了一小会儿,心中兀自幻想,这白布之下是怎样一副俊容呢?秦风过去虽然容貌丑了些,但那双眼睛生的极好,想来其他地方也是不差的。 “欢欢……” “欢欢……” 雪欢过来的时候,凤飘雨就注意到她了,彼时她正犯花痴,叫的都不听。 雪欢回过神来:“公主,你叫我?” “你过来。” 雪欢抿着小嘴走过去:“公主,怎么了?” “走近些,你看的不就更清楚一点?”凤飘雨调侃道。 “公主,我看的是你。”雪欢没底气地辩白。 “我也没说你看的是秦风啊。”看着雪欢这不打自招的模样,凤飘雨眉眼笑弯。 “我去摘花了,不跟你们在这玩了。”雪欢假装恼羞成怒,拎起篮子快步地走了出去。 雪欢走后,凤飘雨悠悠笑道:“小风,我们家欢欢好像喜欢上你了。”秦风拿毛笔的手一僵,戳出一大团黑点,凤飘雨看过去,戏说:“想不到你竟如此欢喜,连笔都拿不稳了。” 秦风白纱遮面,观不出表情,唯有一双好看的眸子,很是沮丧,凤飘雨低着头,看不到他眼中的黯淡。后面的字,秦风静不下心来好好练,十笔的字写成八笔,需要一“撇”的地方,写成一“捺”。今日练的这么久,凤飘雨只觉他是累了,便允他一旁休息。 “小风,乾坤有没有跟你说,你脸上的纱布什么时候可以摘下来?”凤飘雨笔下的相思树已经完工,笔墨未干,她似乎还有继续画下去的意愿。 “还有十四天。”秦风靠在相思树下休息,看风吹过凤飘雨额前的发丝。 “那快了,到了那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凤飘雨抬头,微微笑道。 “什么地方?”秦风直起身子。 “哎,你别动。”凤飘雨惊呼出声,秦风又靠回去,一动不动,手刚提起,现在僵在那里,不知道往哪放。 “你放松一点。”凤飘雨又对他说,秦风照做了。“如果你累了,可以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我不累。” “休息一会儿吧,我这里还要好一会儿呢。”凤飘雨认真端详秦风的外观,白纱遮面的人,她却勾出了容貌,没有那些丑陋的伤疤,一个俊美的少年出现在画纸上。颀长的身姿,双腿伸出来,草坪都还差了几公分。发丝轻扬,安静熟睡的模样,像一个襁褓中的婴孩,身上没有一丝怨气,明明是遭受了那么多磨难的人。 画纸上,少年靠在树上,不远处,站着一位女子,不见容貌,只留背影,三千青丝随风律动。岁月安好,不惹尘俗,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半月后,到了取纱布的日子。雪欢一早就盼在墨阁,心潮澎拜地等乾坤过来。秦风被雪欢一直盯着,颇有些不自在,他走出去,雪欢便跟了过来。他收拾挂在院中的画卷,雪欢便帮他一块收拾,他去浇花,雪欢便随他左右,好不容易把乾坤等来,秦风歇了一口气,只是凤飘雨却又不在。雪欢告知他们,凤飘雨一早被天君派人请过去,现在还没有回来,凤飘雨不在,秦风坚持不肯取下纱布,乾坤等不得,与雪欢齐齐动手要揭下他的纱布,看看他长什么样子,秦风力气大,将二人推开,躲了起来。 凤飘雨不知悠雪宫发生的事,天君请她来,她本有意推拒,过来请她的人说今日有一位将军也要来,她才改了主意。是哪位将军,那位仙君不是十分清楚,只说是位女将军。凤飘雨想的是梅姜,就答应去了。天君设请她的地方在鸾和殿,这里本是天君与他的发妻居住过的地方,凤飘雨走到门口时便有些犹豫。 “凤仙家,天君正在里面等您。”君辞恭敬地说。 凤飘雨面容沉静地思虑片刻,既是来了,也没有再回绝的理由。君辞前面带路,凤飘雨走了进去。比起悠雪宫的朴素,鸾和殿奢华地过分,作景致的墙,都是玉镶而成,桥上的雕兽,嘴里含珠,池子里供养的非一般金鲤,而是龙鱼,据说龙鱼汤是滋补良药,凤飘雨有缘尝过一次,味道没有什么特别的,还不如她的酱子鲫鱼汤好喝。 天君早已摆好酒菜,见凤飘雨过来,容光焕发,配上一身平常的服饰,像是年轻了几千岁。 “微臣参见天君。”凤飘雨施礼。 “飘雨,这里又没外人,你我之间,就不必如此客气了。”天君欲挽起凤飘雨胳膊,被她巧妙躲开。 “家父自幼教我君臣有别,为人臣子,自当时刻遵守,才不会逾越了规矩。”凤飘雨神情平淡,不施粉黛,冷漠地就像没有感情的动物。 “随你高兴,不过本君更希望你能把我当作一个朋友,因为在本君心里,你不是我的臣下,而是我想亲近的人。”华宸第一次向凤飘雨吐露心扉,没有摆出天君的架子,平易近人地就像顺毛的狮子,收起了所有的利爪,只为讨眼前人的芳心。 “天君,微臣家中遭逢大难,一颗心早已沉寂,往后只想守着悠雪宫这一方土地,了此余生,其他的事情,不会想也不愿想。”华宸的话,和他这个人,凤飘雨都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你还年轻,不要说这些傻话。过来坐吧,今日本来就是请你吃酒叙旧的,这些让人不愉快的事,就不提了,”华宸转而吩咐侍从,“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凤仙家倒酒。” 酒是倒了,只是凤飘雨却没动。 “天君,你长我六万岁,辈分差了不只一道,不知这旧从何而叙?” 侍从倒酒的手一抖,酒水差点洒出来,敢这么跟天君说话的人,凤飘雨是第一人。如此大不敬,天君怕是会不高兴。侍从余光悄悄地打量过去,见天君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 “你一万岁时,我便认识你,现今你三万岁了,如此说来,我认识你已有两万年了,其中的旧事,不是一件两件能说的清的。本君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于那蝶林起舞,整个林子的蝴蝶鸟儿都来观看,那情景,本君至今都无法忘怀。”华宸陶醉在自己的回忆中,连声音都变得温柔起来。 “让天君费心了,陈年旧事,我早忘了。”凤飘雨冷淡地说。 “无妨,与你有关的事,本君都记得,以后,本君可以一件一件说与你听。” 凤飘雨表情愈加冷漠,她没想到,华宸会如此啰嗦。 “天君,听说今日还有一位将军会来,不知道这位将军现在何处?”凤飘雨心里念想着梅姜,希望能从她那里打听到凤秦的消息。凤秦是她唯一的弟弟,也是她十年来努力活下去的执念。在魑魅魍魉谷,他被叛军逼到绝境,等到梅姜赶到时,他已经跳了下去,梅姜回来时带给她四个字:生死未卜。没有找到尸体,就有活着的希望。 “不急,本君已经宣她了,她很快就会过来了。” 第9章 潇宁将军 秦风躲躲藏藏到了雪枫居,又一不小心闯入凤飘雨的闺房。看着衣架上熟悉的白纱,桌上的铜镜,搁在案上的毛笔,半开的书页,他的心一寸一寸变得温柔起来。靠近床边的地方他不敢冒犯地走过去,他走近书案,上面摆放的一幅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正是那日暖阳和风下,凤飘雨画的那一幅。画上,他的容貌已经全现,秦风的心咚咚地锣鼓阵似的跳起来,画上的少年就是他本来的样子。凤飘雨没见过,心中却早有了谱,别人不敢直视的丑貌,在凤飘雨眼里,一直是一个翩翩少年。她从来都不计较他的容貌,真心待他,与那些人是不一样的。一幅画,锁住秦风的心,他坐在这里,痴痴地笑着,一直到凤飘雨回来。 一巡酒的功夫,人来了。 “末将潇宁参见天君。” 一女子英姿飒爽地走过来,天界最年轻的女战神潇宁,她的无心剑,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妖魔鬼怪,而她这个人,比剑更无情。有人曾说,宁敲阎王门,不惹潇宁女战神,路人见了她,退避三舍,小鬼小妖见了她,自掘坟墓。 “过来坐吧,今日在场的没有天君,也没有战神,就是三位普通的仙友在一起喝酒聊天。”华宸慈言善目,表现地很闲适。 “末将遵命。”潇宁坐下来,侍从的酒立刻斟奉过来。 华宸观二人神色,一个冷清,一个平静,与他想象中的会面情景完全不同。 “素闻你二人私下交好,今日见面怎么不说话了,难道过了十年,就如此生疏了吗?”华宸察觉到二人之间的异常,他以为,让凤飘雨看到昔日旧友她会很开心,难道并非如此? “天君误会了,我与潇宁将军只是打过几次照面,私下并无往来。潇宁将军为了天界安危四处奔波,岂是我这个闲人可以攀交的。”凤飘雨抬眸,与潇宁四目相交,就像水遇上水,没有激起一点儿浪花,仿佛正如凤飘雨所言,不过点头之交。 两人的神情过于平淡,倒叫华宸为难,他这局,安排的难道错了?既是来了,错就错吧! 华宸喜逐颜开地笑了两声:“哈哈,是本君误听了传言,让你二人不自在了。你二人皆是天界凤麟,当以惺惺相惜,并为好友,也不失为高山流水,伯牙子期,流传为一段佳话。不如今日,就当是为你二人正式结交设的小宴,往后你二人可以多多往来,彼此有个照应。特别是飘雨,一个人住在那悠雪宫,本君甚是不放心呐!” “让天君为微臣挂忧,是我不对,但请天君放心,飘雨不是独自一人,还有两个知冷知热,像亲人一样的朋友陪着我,所以,交友这件事,就不劳天君费心了。悠雪宫庙小,容不下太多人。天君特地为我二人摆的小宴,就当是庆祝潇宁将军凯旋而归。”凤飘雨举起酒杯:“这杯薄酒,飘雨敬潇宁将军,在天界,像潇宁将军这般,坚持初心,不变始终的人,委实不多。潇宁将军,我敬你!” “多谢。”潇宁声音怪异道。 饮水思源,饮酒思痛,这杯酒,比一般酒辣喉。 “天君,飘雨近日染了病疾,身体多有不适,今日前来,实是不愿拂了天君的好意。望天君体谅,允微臣告退。” “病了怎么不与本君说,君辞,快去宣御医。”华宸担心地看过去,才发现凤飘雨的脸色确实有些病白,想来不是托词。 “多谢天君好意,乾坤仙尊已经为我诊治过了,也抓了药,我的身子已经渐好了,只是出来久了,会比较乏而已。” 听到乾坤仙尊的名字,华宸心里一惊又一喜,他还以为,凤飘雨是全全封闭自己,不肯让外人进去悠雪宫,现在她能为乾坤仙尊开一扇门,那么日后,定也能为他开一扇门。 “既如此,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等你身子好些,本君邀你去天音穹谷沐音。” 凤飘雨心中一烦,看来她这病是不能好了。 “多谢天君仁心,飘雨告辞。”君辞叫了一个人领凤飘雨出去,路上,差点与清婉打照面,她脚步快,清婉只远远地瞥到她一眼。 凤飘雨一走,潇宁又无话,华宸一下子处境尴尬起来,氛围有些奇怪,华宸向君辞递了个眼色,君辞立刻道:“天君,九千仙尊还在凌霄殿等候,说有事与您商议。” “千尊来了,怎么不早早与本君说?”华宸板起脸来。 “是臣虑事不周全,天君您先约的潇宁将军,所以臣便让九千仙尊在凌霄殿等候,方才一时忘了,现在才想起来,望天君恕罪。” “你确实有罪,千尊一直忙于魔族大事,他的事事关天下安危,怎能随意耽误。潇宁将军通识大体,定能体谅。”华宸变换一副商量的语气:“潇宁啊,你看,千尊还在凌霄殿等候,应该是要跟本君商议魔族一事,兹事体大,本君就不能陪你久坐了,今日这接风洗尘宴本就是为你准备的,桌上的酒菜你随意,如有不够,跟宫人说。” “恩,多谢天君,末将恭送天君。”潇宁木头一样的表情说。 华宸和君辞离去,潇宁独自一人将一壶酒喝完才走,她回到栖宁宫,一白眉老头正在把玩她的刀枪剑棍。 “师父,你不是……?”潇宁看到九千仙尊,惊疑道。 “怎么,看到师父这么开心,话都说不出来了?”九千仙尊抱着一根长矛,嬉皮笑脸,没有一点老前辈的样子。 “没有。”潇宁心中已经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你上哪去了,一回来怎么不先回栖宁宫,害的师父好等。”千尊叉胸抱起,嘴巴向上一撅,活脱脱一个老顽童。 “没去哪,遇到一个熟人,寒暄了几句。” “我还不知道你,谁见你不躲的远远的,连朋友都没有,还寒暄,也就是我老头子心疼你,怕你饿了,给你先备好了饭。还没吃吧?” “恩。”潇宁感动地笑道。 “还杵在那干嘛,等我请你进去啊?”千尊拎起矛头,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潇宁顽皮地将他手中的长矛抢过去,千尊回头瞪了她一眼。臭丫头,就会搞偷袭! 第10章 济世安民 果壳洒了一地,鞋子上是,衣服上也沾了一点,乾坤掸掉这些吃落的皮,站起来伸伸腿脚。雪欢歪起脑袋看他:“仙尊,你不吃了吗?” “不吃了。” 他们两人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眼睛时不时地看着大门的方向。一开始,乾坤觉得坐在地上有辱斯文,坚持不肯,后来腿酸了,雪欢看出他想坐又好面子,就给他台阶下,说是果壳太硬,请他帮忙,于是,乾坤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坐了下来。 “仙尊,你还要等下去吗?其实,就只是拆纱布而已,我和公主都会的。”雪欢将果盘放下,站起来扭了扭腰,捏了捏僵硬的屁股。 “你以为拆纱布是可以随便玩的事情吗?这么重要的一步,自当由本仙尊亲自来。”乾坤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 “仙尊,其实你也特别想看秦风长什么样子吧!”雪欢一语戳破乾坤的小心思。 “怎么可能?凡人不都是长一个样,他还能比别人多出一只眼睛不成?”乾坤不屑地回应,心里还补了一句:一个凡人而已,岂能比过本仙尊的天人之姿? “我看你就是……公主!”雪欢瞥到门口出现的一抹白,兴奋地跑了过去,乾坤悠悠而来,悠悠道出:“你可算回来了!”语气不阴不阳,有些怪异。 “发生什么事了吗?”凤飘雨感觉乾坤话中有话。 “也没什么大事。今天不是秦风拆纱布的日子吗?公主你不回来,他不肯拆,还躲了起来,我们找不到他,只能等你回来。”雪欢在一旁解释。 凤飘雨一笑,原来是这样。她使动追星术,在雪枫居发现了他。 “你们先去墨阁等着,我带他过来。” “公主,他在哪儿?” “雪枫居。”凤飘雨笑道。 雪欢不解地问乾坤:“仙尊,雪枫居我们不是找过了吗?” “还有一个地方我们没找。”乾坤哼哼说,他君子一回,不入女子闺房,没想到,倒让秦风钻了空子。 秦风还在欣赏那幅画,他左手撑着脑袋,酸了,又换右边,再是趴着,视线就是不离开那幅画。门突然被打开,秦风吓了一跳,再一看是凤飘雨,立刻从座位上跳起来,像做错了事一样地站在原地。 凤飘雨走过来,见到桌上晾着的那幅画。“你喜欢这幅画?”凤飘雨看着他说。 秦风犹豫片刻,然后点点头。 “画的不好,如果你喜欢,我便把它送给你。”凤飘雨从桌上拿起那幅画。 “真的吗?”秦风有些紧张,眼中带着期待与欢喜。 “本来就是打算送给你的,我只是担心画中的人与你长相不符,所以才一直搁在这里。”凤飘雨将画幅变小,递给秦风。 “为什么会画我?”他不思其解。雪欢曾在他面前,夸赞凤飘雨,说她琴棋书画样样都会,还把她做过的画拿出来给他看,他每一幅画都看过,各种各样的画都有,唯独没有人像画,这应该是她画的第一幅人像画。 “没什么,就是给你以后留个念想。悠雪宫什么都没有,万一哪天你走了,也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 “我不会走。”秦风脱口而出。 我不会走,不会离开你。 “秦风,男儿志在四方,悠雪宫只是你的驿站,不是你的归宿。” 秦风沉默地低下头,方才让他欣喜若狂的一幅画,此时看来,却像是离别擦泪的手帕。 “走吧,乾坤和雪欢还在等着我们呢。” 秦风默默地将画折叠再折叠,塞入怀中,不管它是何意义,这都是凤飘雨送给他的,纵然是瓶毒药,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饮下。 “他们来了。”雪欢欢快地跑进房中,对乾坤说。 “来了便来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乾坤喝了两口茶,压压自己期待的心情,快了,是时候让凤飘雨看看谁才是男人中的绝色无双。 秦风还没从刚才的离别心绪中缓过情绪来,他心如土灰坐在凳子上,当纱布取下来的时候,雪欢高兴地差点蹦起来:“公主,仙尊,你们快看,秦风长得,真好看!”雪欢捂住激动的嘴巴。 麟眉秀目,眸若亘古星辰,气质风华,不动若朗月清风,一笑魅惑众生。远看仙气飘渺,近看有勾魂摄魄之功,实乃三界绝色无双。 “我们不是正看着呢嘛!”乾坤酸唧唧气哼哼地说,心中再多不平衡,他也不可否认,在秦风面前,他更像凡夫俗子。后面好一段时间,乾坤都是不肯再来悠雪宫,用凤飘雨回应答雪欢的话说,估计是气伤了。 凤飘雨想起她那幅画,倒真真是画的不好了。 晚上,秦风躺在床上,反复想着凤飘雨白天的话。 “男儿志在四方,悠雪宫只是你的驿站,不是你的归宿” 如果连你都不是我的归宿,还有谁会是呢? “小风,你睡了吗?”门外响起凤飘雨的声音。 秦风身形一动,立刻从床上坐起,连衣服都不及穿,就跑去开门。 凤飘雨见他衣着单薄,说:“穿件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玲珑山,坐落悠雪宫二十里外,山峰绵延高耸,悠悠青草,草尖冒了一指半长,平铺如软席踏地,躺在上面,别样舒适。 秦风高出凤飘雨,为了与她平齐地躺在草地上,腿脚向下挪了又挪。侧过目,凤飘雨的容颜近在咫尺,他知道她生的美,只是此时看,又有另一番美。 “小风,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吧。”凤飘雨侧过头来,安静地看着他。 “很普通的。”凡人的一生,不过柴米油盐,生老病死,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我想听。”凤飘雨道。 他是不会拒绝她的。 秦风的声音稳稳地道来: 我出生不久便被双亲遗弃,是我养父将我从狼窝救出来,与我养母二人将我抚养成人。我读书不行,养父便凑了银子,将我送到我们那里最有名的道观,让我跟随齐正师父,学习法术,除魔卫道,将来做一个对别人有用的人。再后来,我的脸被毁,又受了重伤,为清婉所救。之后,就遇见了你。 秦风对清婉唯一的感激,就是让他遇见了凤飘雨。 “小风,苦了你了。”凤飘雨怜惜地说。 “遇见你之前,不觉得苦,遇见你之后,晓得了甜的滋味,才觉得以前的日子有些苦了。不过,都过去了。”秦风眼望星河,表情平淡,无所谓苦。 一句都过去了,就将那些痛苦、折磨,轻飘飘地带过去,这样的秦风,让人心疼。 “是啊,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有我护你,不会再让旁人欺负你。” 四目相望,款款情意流荡二人心间,她早已把他视为亲人,而他,早已把她当作此生唯一的爱人。他永远不会对她说出那个字,却注定要用那一个字把自己拴在她身边,心甘情愿。无言的默契,就像风来了草一定会迎接,气氛刚刚好,不微妙,却很温暖。 凤飘雨忽然坐起来,遥指万丈星河:“很久之前,我带小包子来这里,那日恰好遇上流星雨,不知道今日,还有没有那样的运气?” 小包子是谁?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秦风没有多想,只是问道:“你有未了的心愿?” “恩,有一个。小风呢,有什么心愿吗?” 秦风皱着眉头想了想,却发现实在想不出什么来,他一辈子浑浑噩噩,碌碌无为,小时候只求每天能吃上饱饭,再长大一点儿,希望自己能赚很多钱,给家里二老换一个好一点的房子,被送去道观后,又是希望每天能吃上饱饭,因为那里的师兄们常常苛待他,做最重的活,吃最少的饭,饿极了,观里的狗食都变得香了。后来齐正师父派他下山除妖历练,他就希望遇上最不厉害的妖怪,抓回去交差,却不想那次下山改了他的命运。他遇到几个魔,受了一番非人待遇,还被他们毁了容,他们将他丢在蛇窝子里就走了,那些蛇没吃他,将他拖了出去,正巧碰上清婉和她的随从,动手的事情是那个随从做的,清婉公主只是下了个命令:这么丑的东西,带回去给咕咕玩,他一定会喜欢的。自此之后,他在天界的生活,从一个玩物开始。做人的意志日渐消磨,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他究竟是个什么?是人吗?却活得猪狗不如。是畜吗?却有着人的感情,怕痛、怕孤单、怕黑夜。 “我现在已经很知足了。”秦风说。别的愿望,不敢有了。 “小风,你以后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凤飘雨又问。 秦风想了想:“一个好人。”一个不像齐正师父假仁假义,表面除魔卫道,私下却坑骗别人钱财的好人,一个不像清婉骄纵妄为,目中无人,用别人的脊背擦净脚底灰尘的好人。 “那你以后想做什么样的事?”凤飘雨声音平静又温柔,这样的声音,就像檀香一样,让人心境平和,忍不住发自内心地去感受,去更真实地面对自己。 其实…… “我读书少,又没什么本事,但我心里,还是特别想做一个对别人有用的人,像我爹一样,陋室安天下,即使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也要把家里的馒头分一半给村里的孤寡妇儿,然后再上山挖野菜吃。”秦风说着说着,就笑哭了起来,他赶紧擦干眼泪。他小时候,总埋怨他爹多管闲事,现在却觉得,他是一个那样了不起的人。 “你想你爹吗?”凤飘雨扶上秦风的肩膀。 秦风点点头:“想,特别想。” “相信我,你会再见到他的。” 凡间的岁月比不得天上,秦风在天界呆了数月,他爹只怕已经去世了。凤飘雨不敢告诉秦风这个事实,有个念想,总是好的。 一颗闪亮的光曜划过去,凤飘雨开心笑道:“小风,是流星。” 霁月晴空下,流星很清晰,嗖地一下过去,另外一颗又追过来。 “要许愿吗?”秦风捏着手心,有些紧张。 “我们一起。”凤飘雨闭上眼睛,秦风含着笑意定定地看着她,慢慢地闭上眼睛。 凤飘雨:我愿,此生能再见小包子一面。 秦风:我愿,此生能完成我爹的遗愿,做一个济世安民的英雄。 在道观的时候,秦风就收到了他爹的噩耗,他向齐正师父请归回去见他爹最后一面,齐正却以为他想跑,不肯放他,秦风苦苦在他房外求了他一夜,仍换不来他一点儿怜悯。他还没跑出道观,就被人捉了回去,后来,他收到他爹的遗信,才知他爹没见到他最后一面,已经去了。信里说,给他留了一点用钱,可他收到信时,只有信,并没有钱,他猜到,多半是被齐正拿走了。 第11章 一字不信 相思树果子成熟了,比起凤飘雨之前送给乾坤的那些,可红多了。凤飘雨临走时,叮嘱雪欢摘一些给乾坤送过去,这是她之前答应过的。凤飘雨出门不久,雪欢也出门了,悠雪宫就剩下秦风一人。他答应凤飘雨,会在她回来之前,抄完五十页的字。他现在比以前更加用心,字迹也磨练地越来越好。每次练字之前,他都会写满一张纸的“凤飘雨”三个字,然后才会开始练今天的任务。 到了午膳时间,他搁下笔,去了前厅。雪欢说过,她会回来吃午饭,让他先把菜准备好。 秦风刚洗净手上的墨汁,门上就传来重重的敲门声。 “不会这么快就回来了吧?”秦风心想。他还没有准备好菜,雪欢估计又要埋怨他了。然而,门外站着的人根本不是雪欢,而是秦风最不想见的人。 “你是……”清婉打量着眼前的人,天界什么时候有这么俊美的人了?清婉心里有种异样的欢喜,她仿佛听到了阳光照下来,雪融化的声音。 秦风正要去关门,清婉身边的侍卫眼疾手快地将门抵住,目光凶狠地盯着秦风,敢将清婉公主拒之门外,这小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熟悉。”清婉目光迷离又疑惑地看着秦风,尤其是他不发一言瞪着她的样子。 “你是——秦风?”清婉像是突然听到一个从天而降的好消息。 秦风奇怪地看着她,从她的嘴里,他竟然会听到他的名字,真是可笑! “你是秦风,你真的秦风!”清婉兴奋地抓上秦风的胳膊。 “公主,请自重。”秦风往回抽出自己的胳膊,门关不上,他索性不关了,甩下清婉往回走。 “秦风,你怎么不理我?”清婉跟在秦风身后,她脚步慢,跟不上,侍卫立刻闪到秦风身前,将他拦住:“公主跟你说话呢!”侍卫狠狠地说。 秦风冷冷地瞥了侍卫一眼:“关我何事!” “你——”侍卫扬起拳头。 “别打他。”清婉跑过来,站在秦风身前,细语若风地说:“秦风,我知道之前,我们之间有一点小误会,不过那都过去了不是吗?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赶你走的,是凤飘雨,她一定要用神启天书换你,我父君才百般劝我依了她。你知道的,我对你,一直是有感情的。” 神启天书!凤飘雨竟是牺牲了自己的东西换的他! 秦风还一直奇怪,像清婉这样刁泼又有占有欲的人,怎么会愿意将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原来,背后的原因竟是如此。他又欠了凤飘雨一桩,他欠她的太多太多,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公主对我的感情,就是一次又一次地践踏我的尊严,在你心里,我根本就只是一个玩物,连人都算不上。”秦风以为再见到清婉,他会很恨,可此刻,看着她的自以为是,他只觉得可笑,对她没有半分恨意。不是没恨过,只是在这里呆久了,他所有的感情都给了一个人,像清婉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他恨。 “不是这样的,是因为你不听话,所以我才会小小地教训你一下。天宫戒规森严,如果你不懂这里的规矩,触了大忌,便是连命都没了。我将你关在清昙宫,是在保护你呀!”清婉像是刻意忘记了某些事情,只记住了能够证明她话里的“情意”的事情。 “比起你那样的保护,我宁愿去死。”秦风的脸冷的快要结出冰钩子来,尽管他对清婉的态度已经很差了,可清婉却根本不在意。这张让人魂牵梦萦的脸,本来就是她的,如果不是凤飘雨横插一脚,秦风是不会这样对她的。那个女人,还想来抢她的父君,她是不会让她得逞的,秦风是她的,无论如何,她要拿回去。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是我清婉的人,你的生死只能由我说了算。我会让你看清,凤飘雨是一个多么虚伪的人,你以为她拿神启天书换你,是因为可怜你吗?根本不是,她只是为了讨好我父君,想让我父君青睐于她。你知不知道,前天她竟然去鸾和殿找我父君,鸾和殿可是我母后生前住的地方,她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明白吗?还有寿宴那一次,她也是在闭关了十年之后突然出现。她这样处心积虑地接近我父君,根本就是想取代我母后的位置,当上天后。”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看着这张还算过的去的脸,秦风突然觉得丑陋地让人恶心。 “秦风,我知道此时你肯定不会信我,但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司马,我们走!”清婉冷冷地放下话。 神启天书,是个什么样的物件?能让清婉松口放了他,想必十分珍贵吧!秦风按住自己心脏的位置,这里压着一幅画,他一直随身带着。 地宫太冷,魂魄太多,阳光照不进来,魂魄逃不出去。奈何桥上几回头,终归是孟婆一碗汤,前尘旧事不复。一个又一个的鬼魂麻木地从奈何桥上走过去,也有不听话嚷嚷着不走的,鬼差就会凶相毕露,拿鬼魂鞭抽笞。 一个鬼魂受不了鞭打,冲过来扑腾跪在凤飘雨脚下:“姑娘,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不能喝那个孟婆汤,我不能死,我娘子还等着我回去呢!” “你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给我撒手!”鬼差一鞭子甩下来,凤飘雨一挥手,将那鞭子甩到一边儿。 “姑娘,这是我们地府的事,你还是莫要多管闲事的好!”鬼差威胁道。凤飘雨抬了抬眼,不作理会。 “你先起来,”凤飘雨扶起那鬼魂,“你叫什么名字?”凤飘雨轻声问。 “小人叫林阳,家住阜阳城新水湾。我生前是一肉户,家中还有一个有了身孕的妻子,我出事那晚,正巧碰上我妻子临盆,为了早点回去赶上我妻子生产,我抄了一条小路,谁知碰上雷雨,不幸被一棵树砸死。可怜我的妻子和我那刚出生的孩儿,还不知我已经撒手人寰,离他们而去。我连我的孩子一面都没有见上,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留给他,我们一家三口好不容易熬出头,我不想就这么死了!”林阳抹着脸声泪俱下地说。 “林阳,生死有命,我救不了你,不过,你在人世间未了的心愿,我可以帮你完成。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好好接了孟婆汤,从桥上走过去,不要让前世的遗憾影响你下一世的生活。” 林阳心情平静下来,抹干眼泪说:“多谢姑娘,我愿意相信你。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给我儿子取个名字,我那婆娘不识字,就一直说要把儿子的名字留给我取。我想着不急,就一直拖着,没想到名字还没取出来,人就先走了。”酸儿辣女,林阳妻子怀孕时爱吃酸的,所以两口子就一直相信怀的是个小子。 “你想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凤飘雨道。 “就叫他清河吧,林清河,听起来像读过书的。”林阳一生不求太多,就希望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他对儿子的要求,就是希望他将来能多读点书,不要像他夫妇二人,识字少,总被人瞧不起。 “林清河,是个好名字。” “有劳姑娘了,”林阳深深地鞠了一躬,他慢慢地转过身,朝桥上走去,“姑娘,麻烦你告诉那小子,他爹不希望他做个英雄,只希望他活得简单一点,一辈子快快乐乐的!” “我会的。”凤飘雨轻声道。 凤飘雨看着那人穿过奈何桥,刚才那个鬼差气势汹汹地走来,对他身边的人说:“地君,就是这个人,多管闲事,坏咱们地府的规矩。” 地君动动唇角,笑道:“凤雪殿下,你怎么来了?”鬼差吓得一激灵,这个女人,地君认识? “地君前辈,我带了你最喜欢的茶,不知过了这么多年,你的口味是否还和以前一样?”说着,凤飘雨的手中便多出一包茶饼。柴木茶,味浓不苦,最适合地君这样,在地府呆久了,味觉都快要麻木了的人。 地君殿,蜡烛放满了整个房间,才不显得这里太过漆黑。 凤飘雨打量了这里几眼说:“西海有一种蚌珠,白日色暗,到了晚上,就会发出特别亮的光,可以观赏,也可以照明。地君若是喜欢,我可以为地君讨一颗来,置于这殿中,应该比这些蜡烛更显亮一些。” 地君一眼看穿了凤飘雨似的笑道:“你这又是送茶,又是要送珠的,说吧,你今日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啊?”地君摆弄着槐阴架上的书簿,沾了灰尘的掸去,缺了页的补上。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地君,我今日来,的确是为了一个人。” “一个凡人?”地君斜睨着瞧着她。 “恩,他叫秦思目,家住宣阳城白水村,他有个儿子,叫秦风。” “那你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老子啊?”地君翻找着,他记得确实有这么个人。 “前辈,为何如此一问?”凤飘雨不解,为了谁,重要吗? “我随口一问。”地君笑道,“找到了。”地君指着簿上的名字说:“秦思目,第一世,宣阳城白水村人士,山中捡一狼子,抚养成人,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秦风吧。不过这第二世……” “他已经入轮回了?”凤飘雨吃惊道。 “恩,不过马上又要下来了。”地君转着手里看起来不起眼的命运盘说。秦思目的第二世已到古稀之年,阳寿将尽。 “真的?”凤飘雨一喜。 “你想他死啊?”地君再次斜睨了凤飘雨一眼,眼神幽幽的。 “前辈说笑了,只是他阳寿尽了,我才能请前辈帮这个小忙。”凤飘雨道。 “你这忙,应该不小吧!”地君将生死簿放回书架,背着手悠悠地喝了口茶。 “对前辈来说,轻而易举。”凤飘雨说。 “你先说说看。”地君转着转着又走到了烛台前面,点燃了一只蜡烛。 “我想请地君将秦思目的魂魄归入仙道。” 地君抬起眼眸觑了凤飘雨一眼,又低下去:“这事,老朽无能为力!” “前辈,秦思目一生,乐善好施,全为别人着想,也可算得是功德无量。我父君在任时,便立过规矩,凡人只要潜心向善,积满功能,便可步入仙道,升天为仙。地君只需在秦思目的功德簿上写上一笔,他入仙道这事,便合情合理。” 地君叹了一口气,世事变幻,今非昔比,规矩早就不是原先的规矩了。 “殿下,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你刚才说的我都知道,不过,那都是你父君在位时才有的规矩。现任天君继位后,便废了这条凡人修功德升仙的天规,我只是个地君,做不了天的主,上面怎么说,我也只能照做了。” 凤飘雨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层,她在悠雪宫闭关久了,许多事,都变了,天君不再是原来的天君,天规自然也不会是原来的天规。 地君见凤飘雨脸上挂伤,又道:“不过,也并非是全无办法。” 凤飘雨抬起头来,脸上恢复了一丝希望。 “凡人升仙,是有两条规矩的,天君废了一条,还有另一条。” “还请地君明说,飘雨定感激不尽。” “只要这个凡人能得一位功德圆满,修为深厚的神君举荐,这事,就能成。”地君合上手掌说。 “飘雨明白了,多谢地君。”凤飘雨寻得了一丝希望,内心喜不自禁,竟有些迫不及待地去找一位神君。 “别忘了我的珠子啊!”地君对着凤飘雨的背影大喊。 第12章 神宫受辱 清婉从悠雪宫回来,恼着模样,她恨凤飘雨抢了她的东西,秦风是她的,一开始就是她的,她原本还奇怪,凤飘雨为什么会愿意用神启天书换秦风。她一定早就看出,秦风的过人之处,也许除了相貌,秦风身上还有其他的秘密是她没有发现的。 凌霄殿中,天君正在处理折子,君辞侍立左右,端茶倒水,随时听候天君差遣。君辞是个什么样的人,旁人说不准。他跟随天君很多年,没见他与人为难过。很多仙官喜欢、夸赞他的品性,他并未因此摆出傲人的架子,也不会因为那个人的褒奖而对那人多一分特别。不过有一点,独他心里一人知道。他不喜欢清婉公主,觉得她所作所为,有失公主之格。他对她,只有身为人臣的客气。 见着清婉公主气冲冲地走来,君辞心想这小祖宗又要闹事。他对天君轻奏:“天君,公主来了。”天君抬起头,一眼就看出了清婉的不高兴。 “父君,我要你立刻下一道圣旨,让凤飘雨把秦风还给我。”清婉浑身都散发着不平之气,就像炸毛的刺猬,见谁都想攻击。 “秦风是谁?”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天君被弄糊涂了。 “父君,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凤飘雨用神启天书换走的丑八怪就是秦风。不过秦风根本就不是丑八怪,他比天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看。凤飘雨根本就不是因为秦风的表演有趣才想要他的,她根本就是看上了秦风的外貌。父君,凤飘雨这个人,心机深重,你千万别被她骗了!” 天君揉揉额头,将清婉一通乱语捋顺。秦风是丑八怪,但原本不丑,这话听起来可作真事,但凤飘雨是看上了当初那个秦风的相貌,这个话,天君怎么也当不得真。秦风之前有多丑,他知道的,见过他的人没有不嫌弃的。 “清婉,不管那秦风原本的相貌如何,就算他真如你所说,是个相貌不错的男子,我也不能就此依你,让凤飘雨再把他还回来。君无戏言,父君岂能出尔反尔?”天君神情严肃,贵为天地之主,信用一事,非同儿戏。 清婉怒地将笔摔在地上:“我看父君根本就是色令智昏,所以才站在凤飘雨那边,不肯为女儿着想。” 君辞心里拴了把肉,色令智昏,这不是在辱没天君是个昏君吗?就算清婉是他女儿,天君也忍不住怒捶桌面吼道:“放肆!小婉,这是你该和自己父君说的话吗?你身为公主,没有一点公主的样子,信口胡说,礼术不正,看来,为父平日对你真是疏于管教,才会让你如此口无遮拦地顶撞自己的父君!” 从小到大,她的父君什么时候这样凶过她。 “我父君从来不会这么凶我,”清婉嘴唇哆嗦着掉下眼泪,“从来不会。”清婉大吼一声跑了出去。 “小——”天君来不及喊,他垂下手掌,神情憔悴,他对自己承诺过,要做好清婉的父君,把自己最好的给她,不让她受别人的欺负,不让她受委屈。刚才,他却让她那样伤心。 “天君,清婉公主只是一时想不开,您不要太忧心了,她出出脾气,很快就会好了。”君辞忧心忡忡地看着神色疲倦的天君,他嘴上这么宽慰着天君,心里却甚是担心:溺爱如此,以后怕是要出事的。 天君恢复神色,目光凛凛道:“君辞,明日去悠雪宫,传本君口谕,宣秦风觐见。” 离金乌太阳神殿不远,有一座北阳神宫,是祁阳神君的府邸。祁阳神君有一独子,名唤祁少炎。一谈到祁少炎,众仙家心里就会想到他那桩被人拒退的婚事。他去求亲时,自以为十拿九稳,却被人家姑娘连人带聘礼丢了出来,丢人丢到家,祁少炎在天界消失了好一阵。 殿内,祁阳神君看着面前的女子,心中五味陈杂,当初的小美人长成了大美人,经历了一番磨难之后,没有自暴自弃,反而更有一种沉静的气质,像“莲”,像“竹”,出淤泥不染,处荣华不骄。 如果当时女子答应了,她现在应该就是他的儿媳,也唯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做他的儿媳。只可惜,她不愿。他祁阳神君的儿子被凤玄天君的女儿凤飘雨拒婚,虽说是祁少炎配不上人家,可到底是他的儿子啊,竟就那样被赶了出来,他这张老脸往哪搁。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其间又经历了那么多事,祁阳神君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凤飘雨,父母双亡,她现在也算是个可怜的孩子,但他心里就一直有一口气不顺。 “凤飘雨,你当年拒绝了少炎的一番心思,就应该晓得本君这祁阳神宫是不欢迎你的,若不是看在和你父君昔日的情分上,今日你连本君这宫门都是进不来的。”祁阳神君缓缓道。 凤飘雨来之前便料到会受到为难,可是她认识的神君前辈中,就只有祁阳神君最明辨是非,也只有他,在她父亲落难之后,没有落井下石,碾踏他的功绩。虽然,祁阳神君并没有真正地做什么,只是为了她父君说了一句公道话,为她求了个免死的情分,但这些对凤飘雨来说,已是大恩。 “神君,当年是我做事太不知分寸,伤害了祁少君,我愿向祁少君当面道歉,请求他的谅解。” 曾经无比高傲的凤雪公主,今日向他低头了。祁阳神君微微讶异,那件事还是拔光了孔雀的羽毛,让她再也骄傲不起来了。 “你既有心道歉,本君也不会太为难你。说吧,你今日来,所为何事?”那件事的始末,祁阳神君也知情一二,说来也不能全怪凤飘雨,可她愿意低头认这个错,算是给了他薄面。 “我想请神君帮我举荐一个凡人轮回仙道。”风飘雨双手交叠道。 “你避世的那几年,天君早已废了凡人入仙道的规矩,本君又能做什么呢?”祁阳神君道。 “神君不知,昔日我父君在位时,立了两条规矩,凡人积满功德可入仙道,凡人有功德无量,修为深厚的神君保荐亦可入仙道。天君废了第一条规矩,但这第二条规矩还在。而如今,能够称得上功德无量修为深厚的,也只有祁阳神君您了!”凤飘雨以前从没求过人,也不懂奉承人,她说的,都是实话。 祁阳神君听过不少奉承人,阅过不少人,孰真孰假,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看的出,凤飘雨言辞真切。举荐一个凡人,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此事不难,只是本君不能只凭你一人之言,就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凡人作保。” “神君考虑周到,飘雨自是不敢随意让神君举荐一个凡人。在来之前,我已经取了那人的功德本,请神君过目。”凤飘雨手心里多出一本功德本,她正要呈上去给祁阳神君,手心里突然一空,功德本消失了。 一个男人嘲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凤飘雨,你怎么还有脸来北阳神宫找我父君帮忙?”祁少炎拿着在他眼里如同废纸的功德本走到凤飘雨面前。凤飘雨来到北阳神宫不久,就有人将消息带给了他。 “少炎,休得无礼。”祁阳神君薄喝一声。 “父君,你忘了当年她是怎么把我从清雪宫赶出来的?”祁少炎怒指凤飘雨,“凤飘雨,你不是挺傲的嘛,求什么人啊,这世上有什么事,是你凤雪殿下做不到的?” 凤飘雨不动神色地看着他说:“把功德本还我。” “几张废纸,看你跟宝贝似的。想要啊,可以啊,只要你认认真真地向本少君道个歉,说一句你错了,本少君就把它还你。”祁少炎拿着功德本故意在凤飘雨面前晃悠,无比得意。 凤飘雨一句话堵在胸口,看着祁少炎这副和当年一样自以为是的嘴脸,怎么也说不出来。 “少炎,你不要太过分了,刚才凤飘雨已经向为父道过歉了,你就不要再为难她了。”祁阳神君看着祁少炎这副样子,失望又生气,他祁阳神君的儿子,心里怎装的是小人气度。当年,他一门心思要娶凤飘雨为妻,他还有点期待,希望有凤飘雨佐助,祁少炎能够改过些。虽然后来婚事被拒,却也是在他意料之中。 “父君,她当年毫不顾忌你的面子羞辱我,就是羞辱了整个北阳神宫,她向你道歉是应该的,可是我受的那份屈辱呢,她难道不应该也向我道个歉?”祁少炎完全一副得理不饶人的蛮横模样,他恐怕早不记得他当日说了什么才会被赶出来了。 “对不起。” 大殿突然安静下来,凤飘雨说了一句“对不起”,能够亲耳听到天界曾经最尊贵的凤雪公主说一句“对不起”,他祁少君这脸面算是赚足了。 “凤飘雨,你早认个错不就好了,如果你肯早点知错,那日在魑魅魍魉谷,本少君没准还愿意拉你弟弟一把,让他不至于被天兵逼到跳崖自尽。” 凤飘雨紧紧地拽住手心,平静地说:“这是凤秦自己的选择,生死由他,旁人救不救都没有什么关系。” “都说凤雪公主是个冷血动物,无心无情,今日本少君算是见识到了。”祁少炎看着凤飘雨,突然觉得这女人有些可怕,连对自己亲弟弟的死都无动于衷,还有什么是让她上心的。 “祁少君,我已经向你道过歉了,这功德本你可以还给我了吗?”凤飘雨现在心心念念的只有这功德本。 “好啊,还你。” 功德本从祁少炎手里脱出,却在到凤飘雨手上之前,被化了个粉碎。粉屑从凤飘雨指缝间落下去,凤飘雨冷冷的目光瞪向祁少炎。 “凤飘雨,你以为你一句道歉我就会原谅你吗?想不到你也会有这么天真的时候,我告诉你,你休想从我和我父君这里得到一丝好处,北阳神宫不欢迎你,你滚吧,不要再在这里脏了本少君的眼睛。” 不屑再多看祁少炎一眼,凤飘雨转过身对祁阳神君道:“神君,今日飘雨多有叨扰,就此告辞。” 祁少炎似乎觉得出的气还不够,他冲着她的背影大声说道:“凤飘雨,你记住了,不要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本少君当年会垂青你,完全是看在你爹与我父君交好的面上,如今,你一个罪人之女,在本少君眼里,早就不值钱了。” 凤飘雨“耐心”地听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有些人,品性从骨子里就开始腐烂了,不论再过多少年,都不会变好。 大仇得报,祁少炎心里好不痛快。凤飘雨,你也有今天! 祁少炎洋洋自得地转过身去,祁阳神君正往回走。 “父君,你去哪儿?你这么生气干嘛,这都是凤飘雨咎由自取的。”祁少炎看着祁阳神君脸色十分不好,知他是生气了,可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你一个男人,胸襟气度,竟不如一个女儿家,为父这么多年,算是白教你了。”祁阳神君拂袖而去,祁少炎心中郁闷地回到楚芳阁,小仙子如妻迎上来,脱衣解带,端水奉茶地给伺候着。祁少炎将今日之事告诉了如妻,如妻又将此事散了出去,到了第二天,许多仙家都知道凤飘雨找祁少君,结果被祁少君赶出北阳神宫的事情了。 凤飘雨不在悠雪宫的时候,秦风习惯在门口等她,今日也是如此。凤飘雨是晚膳歇了才回来的。她还未走到宫门前,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她像雪花一样地飞过去,落在他面前,手里捧着一袋栗子。 “小风,吃栗子吗?”凤飘雨抓出五个栗子放在秦风手上,看着他掰开吃下去。 “好吃吗?”凤飘雨问。 “恩。”秦风笑着点点头。 “那你拿进去和雪欢一起吃,我有些累了,先休息了。” “不吃晚饭了吗?”秦风关心地问。 “我在外面吃了很多栗子,已经饱了。”凤飘雨笑的有些疲惫,秦风看出来了,不过,凤飘雨如果不想说,他是不会问的。 “公主,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的。”秦风叫住凤飘雨道。 凤飘雨微微地转过身说:“恩,小风,谢谢你。”凤飘雨回到忆枫阁,从柜子里翻出针线,借着月灯,缝起衣服来。秦风把栗子全部给了雪欢,他回到墨阁,捡起一根树枝,左一下右一下,毫无章法,道观没学到什么法术,就只有些拳脚功夫。 如果,他能多学点本事,能够保护自己,保护喜欢的人就好了。秦风抬起头,明月正亮,鹅黄的光晕笼罩下,又好像带着点点的悲伤。 第13章 只要秦风 流言都是百家之言,但多数都是不中听的话。有人说,凤飘雨如今没了地位,就想找祁少君复合,最后毫无疑问地被赶了出来。还有人说,凤飘雨都给祁少君下跪道歉了,可祁少君还是不肯原谅她。和凤飘雨有关的事,尤其是不好的事,总能掀起一阵的新鲜感,似乎走到哪都能听到这些墙角之言。 两个奴才打观赏桥走过去,窃窃私语。 “你别听那些胡言乱语,我这里得到的消息才是真相!” “什么真相?” “那凤飘雨是吃着碗里的,又看着锅里的,她这边跟天君暧昧不清,另一边,又想跟祁少君搅和到一起。” “天君就挺好的,她为何还想着要和祁少君在一起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凤飘雨是想首选天君的,可清婉公主不同意啊,所以她才……” 奴才的话还没说完,一根鞭子咣到他腿上,两个奴才抬起头来,吓得跪地磕头。 “将军饶命啊,小的不知战神将军在这里,扰了将军的清净,小的该死,将军饶命啊!” 潇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冷冷道:“掌嘴!” “小的这就掌嘴!”奴才咣咣地打起自己的脸,每一下,都是实实在在的肉疼,打了十多下后,潇宁才喊停。 “下次,再让我听到你们在背后嚼凤雪殿下的舌根,到时候,就不只是掌嘴了。”潇宁向来说一不二,两个奴才胆子都快要吓破了,哪敢不从。 “奴才知错了,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两个奴才觉得倒霉,那么多人都在说,怎么偏偏就让他二人碰上女煞神了呢! “滚吧!”潇宁一声喝下,两个奴才连滚带爬地逃掉了。一个男人被君连带着走过去,潇宁远远地看了那男人一眼,是个生面孔,但男子格外出众的清绝俊美的容貌还是让她一眼就记下了。 凤飘雨过了午辰才从雪枫阁出来,乾坤等了她半个时辰,一见她,便是将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好像很久没见她似的。凤飘雨全然当他不存在,随他看,她耐得住,乾坤却耐不住先问:“你是不是去找了祁少炎,他是不是为难你了?” 凤飘雨微微讶异地看着他,消息竟传的这般快,连乾坤都知道了。 “没有为难,只是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凤飘雨神色平静地说。 “就只是几句难听的话吗?”乾坤不太相信,祁少炎是什么人,乾坤心里门清,风飘雨退他婚那桩事,他一直记恨在心,逮着机会,可不得使劲报复回来。 “不然呢?” “他是不是让你受委屈了?”乾坤认识凤飘雨这么久,他不敢自称最了解凤飘雨,但对她有些习惯还是知道一些的。比如,她若是在外受了委屈,是决计不会让身边的人知道的,她会故意带一些栗子、柿饼回来掩饰自己,不让别人发现她心里的脆弱。乾坤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后,便迅速地赶过来,见到了雪欢,问了几句,便得知凤飘雨昨晚带栗子回来了。 凤飘雨垂下眼睑,不发一言。她就是这样一个很“直”的人,不太会奉承,不太会撒谎,不想说的事,就用沉默来代替。 “你不想说也没事,你就告诉我,你究竟有什么事,非得去找祁少炎?”以凤飘雨的气性,她是绝对不会再去找祁少炎的,除非有什么不得不去的理由。乾坤有时候真的觉得凤飘雨挺气人的,他这个朋友是摆设吗?有什么事不能和他说,什么事都自己扛,当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是吗? 凤飘雨微微抬头:“我不是去找祁少炎的,我是去找祁阳神君。秦风的父亲阳寿将尽,我想帮他父亲归入仙道。我去找过地君了,才知道天规已经变了,凡人若要入仙道,不仅要积满功德,而且还得有一位神君保荐。本来,祁阳神君都愿意帮我了,谁知祁少炎突然出现,拿旧事对我横加指责,我不愿与他争辩,就走了。” 乾坤心中一沉,见到秦风真容后,他就感觉到了一份威胁,现在,凤飘雨又肯为他委曲求全,他知道自己是彻底要出局了。他没有那么小人之心,会因为私人感情,就不肯帮忙。凤飘雨好不容易向他开口,他怎能拒绝。 乾坤啊乾坤,记住,这都是你自愿的。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乾坤道。 “什么办法?” “在南渊之地,有一片仙陆,与凡世接壤,那里聚集了许多修习仙术的仙派世家,能在那里得道者,也可脱尘升天,位列仙职。” “那个地方叫什么?”凤飘雨看到一丝希望。 “离尘仙陆。”乾坤道。 凌霄殿金碧辉煌,鎏金的色彩令人头晕目眩,凡夫俗子莫有不神颜失态,心生狭卑的。 秦风不卑不亢地站在下面,目光与天君直视。天君见过不少的容貌出众的天人,像秦风这样尤为出众的,却见的不多,当下,天君就明白清婉为何非他不可,执意要将他要回来了。 “秦风,你可知,本君今日找你来,是为何事?”金龙宝座上,天君气势逼人,压力如山河扑面倒来。 “不知。”秦风冷淡道。 从这双倨傲的眼睛中,天君就可以看出秦风的智慧,他会不知?他不信。 “你喜欢装糊涂,本君就与你直接说个明白。本君要你,离开悠雪宫,回到清昙宫。” 秦风眼睛里射出一道不伤人的冷箭,一字一句道:“那就请天君把我的尸体带过去吧!” 意料之中的答案。天君换了一种严肃的语气:“秦风,你恐怕还不清楚天界的规矩。你只是一个凡人,就算你不愿意去清昙宫,也不能留在悠雪宫。本君是看在凤仙家的薄面上,才容你暂且留在天界,如果你固执己见,本君也可以不用照顾凤仙家的面子,直接将你遣下凡去,到时候,是去是留就由不得你了。” 秦风神色变得黯然,如果连天宫都呆不了,那他岂不是连凤飘雨的面都见不到了。他只是一个凡人,在这些仙人面前,就如同蝼蚁,生死不由他,去留更不由他。 秦风“咚”地一声跪下地来:“求天君,让我留在悠雪宫。”秦风重重地磕下头去,地面被他的头撞的哼响。 天君神色一怔,有些生气道:“你就这么不愿意回到清昙宫吗?” 秦风发自内心地说出一个字:“是。” “可是本君由不得你,清昙宫和凡间,你必须选一个。” “什么时候,悠雪宫的人,也需要天君亲自管教了!” 清冷的声音在大殿响起,女子着白衫而来,落在秦风身边。 “飘雨,你怎么来了?”天君看着凤飘雨,咄咄逼人的气势去了一大截,眉间露出半分温柔来。 “天君请我宫中的人做客,怎么能不邀请我这个主人呢?”凤飘雨闻讯赶来,恰好听到天君的最后一句。 “飘雨,本君也是为了你好,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宫中却养了一个男人,本君知道你为人清白,知道分寸,可是别人不这么想。他们会觉得,你不守女德,行为有失,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不论是对你,还是对你过世的双亲,都影响不好。”天君耐着脾气循循善诱,他觉得自己对风飘雨用了十二分的好脾气,可她总是不领情。 “天君,清婉公主宫中能有男人,为何我的宫中就不能有了?” “清婉宫中男侍女侍众多,可悠雪宫,却只有一个丫鬟,如何能比?飘雨,你如果是想要男侍从,本君可以从卫林为你挑些人,你想要多少个都没有问题。” 卫林是专管男侍的地方,香林是专管女侍的地方。 “我谁都不要,我只要秦风一个,”凤飘雨掷地有声,坚定无比,“天君的好意我心领了,微臣心力有限,管不了那么多人,有雪欢和秦风,就足够了。天君,清婉公主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我也是,我不喜欢别人未经允许拿我的东西,更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人,希望天君能够理解。” 凤飘雨将秦风扶起来,对着还暗自气闷的天君说:“天君,神启天书在天上地上,只此一本,您收好了,可千万别丢了。飘雨还有事,就不在此多留了,今日,多谢天君的招待。” 天君冷眸深沉,凤飘雨在提醒他,秦风是她用神启天书换来的,让他不可言而无信。 出了凌霄殿,秦风一路跟着凤飘雨走了好久,他心里一直想着那句话:我谁都不要,我只要秦风一个。喜上眉梢,连心脏都是开心的。 “小风,你想回去吗?”凤飘雨停下来,看着秦风问道,“我指的不是清昙宫,而是凡间。”她不在乎外人的闲言碎语,只是,天君的话点醒了她,她不可能留秦风一辈子都在天宫。现在,清婉公主对秦风,似乎又改主意了,那天宫对秦风来说,就变成了一个危险的地方。 秦风摇摇头:“我在凡间已经没有亲人了。” “那别的地方,有没有想去的?”凤飘雨又问。 “如果你想要我离开,我马上就走。”秦风以为凤飘雨还是听进了天君的话,怕他影响了她的名声。 “小风,我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愿意继续留在悠雪宫,那就留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护着你。”凤飘雨道。 “其实,我也想……”护着你。秦风埋下头去,他也想护她在身后,可是他现在好像连自己都护不了。 “你想什么?”凤飘雨耐心温柔地问,她希望秦风有自己独立的想法,喜欢他对她提要求。 “我想留在悠雪宫。”留在你身边,一辈子不离开。 凤飘雨浅浅一笑:“好,留下来。你,我,还有雪欢,我们三个,一直在一起。” 第14章 灵寅心法 玄机殿坐落在星轨盘上,掌管山海异事,天地动荡。一个多月前,天君将神启天书移交到玄机殿,一日,星河璀璨夜,天书上突然生出异画,玄机老君勘透其中玄妙,大惊失色,连夜赶至轩霖殿,将此事禀告天君。 此事发生在凤飘雨将秦风从凌霄殿带出来的十二天后,他们在悠雪宫剥核桃后的第一天。 雪欢在厨事上的水平让凤飘雨自叹不如,除了烧得一手好菜,雪欢还喜欢做一些蜜饯、糕点、果汁、汤羹。晚上,雪欢想做核桃芝麻糊,此刻,他们正为晚上的核桃芝麻糊准备着。秦风剥核桃,雪欢磨芝麻,凤飘雨也想帮忙的,只不过她善于用法术,就被雪欢攘到一边看着。凤飘雨只好坐在一旁给秦风做衣服,秦风一直穿的她弟弟凤秦的衣服,秦风个子高,腿踝总是露在外面。幸好悠雪宫有多的布匹,可以做给他。她打算,等到秦风的衣服做好后,就带二人去凡间过一次元宵节。她以前偷偷地带凤秦去过两次,凤秦很喜欢放元宵灯,每次都是放五个,父君一个,母后一个,姐姐一个,他自己一个,还有一个说是给他未来媳妇放的。 “咚”地一声,一个核桃在秦风手下被震开。雪欢看着都手疼,她皱着眉头说:“秦风,我们不是有开核桃的钳子吗?你干嘛非要用自己的手,你不疼吗?” “咚”秦风又敲开一个核桃。 “钳子太麻烦了,没有手快。”秦风埋头继续敲核桃。 “你多半疯了。”雪欢不敢苟同。 在道观的时候,秦风徒手劈过很多东西,苹果、桃子、菠萝,那里的师兄骗他说,这样可以练功。秦风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可以练功的路子,想来想去,脑子里都只有在道观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法子。 “小风,你过来。”凤飘雨开始收线,一件衣服已经完工。 凤飘雨将衣服递给秦风:“小风,试试看,合不合身?”这是凤飘雨第一次给别人做衣服,看秦风穿上去的时候,她心里有微微紧张。如果做的不好,可就丢人了。 秦风把衣服穿上去,开心地说:“合身。” “合什么合,你这腋下都绷的这么紧了,一看就是小了。”雪欢走过来,戳破秦风的“谎言”说。 “小了啊?”凤飘雨奇怪地说,“我明明是按照小风的尺寸来做的呀!” “公主,做衣服是要留布的,不能刚刚好。”雪欢道。 “不小,可以穿。”秦风道。 “可以穿是吧,你再去敲个核桃给我看看。”雪欢指着那堆核桃说。 秦风看了雪欢一眼,走过去,“咚”地一声伴随着“呲啦”一声响起。 衣服破了。 秦风自责地低下头,雪欢顾自笑了,凤飘雨也忍不住弯起唇角。 “脱下来吧,我给你改改。”雪欢止不住笑意说。凤飘雨将秦风脱下来的衣服拿过去道:“我来改吧,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我就知道怎么做了。” “公主,你对秦风真好,也不见你给我做一件衣服啊!”雪欢撒娇地埋怨说。 “你不是自己会做吗?”凤飘雨毫不留情地拆穿。 “公主做的能跟自己做的一样吗?”雪欢嘟着小粉唇说。 “别贫了,等我把小风这件衣服做完,就给你做一件。”凤飘雨道。 “雪欢只是嘴上说说,哪里舍得公主受这份辛苦呢?”雪欢善解人意道。 秦风一听,立刻将衣服从凤飘雨手中拿了过去:“我也可以自己做衣服,我也不舍得公主辛苦。” “秦风,连这你也要跟我争?”雪欢叉起腰气鼓鼓地说。 “我没有。” “哼,不理你了。”雪欢拉下脸,继续去磨芝麻。 秦风有点摸不着头脑地站在原地,他看向凤飘雨,希望她能帮帮他。 “你去夸夸她。”凤飘雨笑道。 秦风走在雪欢身边,生硬地说:“雪欢,你今天真好看。” “我就今天好看吗?” “昨天也好看。” “我就昨天和今天好看吗?” “前天也好看。” “……” 热腾腾的核桃芝麻糊出锅,隔了很远,就可以闻到浓浓的芝麻香。雪欢端起满满的一锅,太烫手了,又赶紧放下。秦风看到,立刻过来帮忙。 “小心烫!”雪欢着急地说。 秦风却一点儿不觉得,端起来就跟冷锅似的轻松,雪欢差点忘了,秦风可是连玉汤泉的温泉水都不怕的人。 秦风先添了一碗给凤飘雨凉着,然后添上他和雪欢的。凤飘雨很快就来了:“好香啊!”凤飘雨走过来。 “公主,这是你的,快尝尝。”雪欢端起那碗已经凉了一会儿的芝麻糊给凤飘雨。 “恩,很好吃。”凤飘雨发自内心地夸赞道,“欢欢的手艺从来就没有让我失望过。” “那是当然。公主,以后你要是嫁人了,可也得带着我啊,不然你就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芝麻糊了。” 秦风脸色一暗,坐下来默默地喝着芝麻糊。凤飘雨笑笑不说话,嫁人?她还从来没想过会嫁人。 “公主,家里没肉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再去问乾坤仙尊要一点儿?”虽然乾坤仙尊有话在先,只要缺食料了,都可以直接跟他说,但雪欢感觉她家公主好像不太喜欢麻烦乾坤仙尊似的,也就只能先问她一下。 凤飘雨眉头思索起来:“也不能总是麻烦他,我明日去后山看看,修个水池,养几条鱼,这几日,就先凑合着吃吧!” “公主,我们可不可以养一些虾呀,我喜欢吃虾!” “那我再去一趟东海,捉几只虾回来。”凤飘雨觉得可以,尽管东海离悠雪宫有十万八千里之远,“小风,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我什么都可以吃。”秦风最想吃的是他娘做的锅包肉,只不过再也吃不到了。 “小风,雪欢说了一样,你也要说一样,不能说什么都可以吃。”凤飘雨看着秦风道。 秦风想了想说:“我最想吃锅包肉。” 雪欢和凤飘雨怔了怔,什么是“锅包肉”? “可是我……”雪欢想说她不会做,凤飘雨截了她的话说:“好,过几天我做锅包肉给你吃。”雪欢惊讶地看着凤飘雨,她家公主从来不进厨房的,什么时候都会做饭了? 晚上的时候,凤飘雨正敲着秦风的门,秦风刚从雪欢那里要了做芝麻糊的秘方回来,就见到凤飘雨站在他的房门前。 “公主。”秦风叫了一声。 凤飘雨转过身来,有些小小的吃惊,随即莞尔一笑道:“原来你不在房里啊!” “我去找雪欢了。”秦风道。 凤飘雨像是明白了什么说:“看到你和雪欢这么好,我很开心,以后即便我不在你们身边了,有你照顾她,我也就放心了。”秦风抬起头,脸上有点奇怪,他怎么觉得凤飘雨好像误会了什么。 “公主,我和雪欢……” 秦风刚想解释,凤飘雨变出一本《灵寅心法》递给他:“这几日总见你在练功,虽然都是些无用功,但用来增强体力还是可以的。这本心法,对现在的你来说,还难了些,但我觉得,你和一般人不一样,领悟力也比普通人强很多,只要你潜心研究,假以时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突破自己的。” 秦风心中的情感不停震荡,久久不能平静。“公主,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秦风哽塞道。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不上什么好的。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秦风看着凤飘雨的背影离去,情之越深,秦风发现自己越来越承受不住了,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因为心里的奢望将自己的情感全盘托出,他不害怕奢望变成失望,他只害怕他的感情会变成凤飘雨的包袱,让她不能这样随心地对自己好,对自己笑。只要能够多留在她的身边一天,他可以付出他的全部。 第二天,天气很好,空气很好,心情也很好。凤飘雨昨天答应了雪欢的虾和秦风的锅包肉,今日是准备跑东海一趟了。 “我和你一起去。”秦风看着凤飘雨,她今日穿了一件水蓝色的衣服,发髻上戴了贝壳型的发钗,缀着晶莹的珍珠,就像美丽的海女。 “小风,东海离这里路程遥远,你没有法术,会很辛苦,你就在家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秦风心里懊恼,为什么他只是一个凡人! 第15章 下跪抽骨 凤飘雨拂手打开门,就在这时候,好多天兵涌进来,他们列队划开,君辞从他们之间走出来,对凤飘雨道:“凤仙家,我等奉天君之命,前来捉拿秦风。” 凤飘雨面不改色地看着眼前的天兵,站到秦风身前,将他护在身后。 “请问仙官,秦风犯了何罪?”凤飘雨冷声质问。 “此事不便详说,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凤仙家行个方便。”君辞恭敬地说。他是天君身前近侍,地位比如今的凤飘雨其实还要高出一等,但他明白天君对凤飘雨的心思,对凤飘雨,他不敢太过强硬,总是处处以礼待之。 “既然仙官说不出缘由,那这人,你就带不走。”凤飘雨冷冷地看着君辞。 “既然凤仙家不肯行方便,那君辞只好得罪了。”君辞拱手附礼,然后对身后的天兵令喝道:“众将听令,将秦风务必拿下。” 漫天飞雪冻住一院的蝴蝶花,落叶随雪花纷纷扬扬地起舞,凤飘雨声音冷人入骨:“谁敢动秦风,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君辞身躯一震,他见过的凤飘雨,多是清冷疏离克己守礼的端庄大方模样,像今日这般,冷的像个兵器,一双眼眸仿佛就要杀人的模样,还从未见过。如此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天君有令在先,绝对不能伤到凤飘雨。君辞当下一思量,对凤飘雨道:“凤仙家请息怒,天君已在凌霄殿等候,凤仙家对我们此行有误解的地方,可以先向天君问清楚。到时,您就什么都明白了。” 雪花静止了,落在了地上,凤飘雨眼波无痕地扫过君连一眼,转过身,目光又换上温柔神色:“小风,等我回来。” 一个冰圈罩在秦风周围,上面有雪花的纹路。有她的雪神印护着秦风,一时半会儿,君辞动不了他。 蓝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君连看着秦风,眼里流露出一丝同情。不管凤飘雨做什么,秦风都必死无疑。 凌霄殿中,除了天君,还有玄机老君在此。凤飘雨对天君有一分芥蒂,天君思忖,他说的话她可能不相信,但玄机老君心系三界安危,为人正派,他说的话,凤飘雨总该能听进去。 凤飘雨缓缓地落到殿中,目光清冷地看着坐在金椅上的男人:“微臣参见天君。” “飘雨,你来了。本君请了玄老过来,他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天君一个眼神,示意玄机老君过去和凤飘雨解释。 玄机老君走到凤飘雨身前,唤出神启天书。 半空中出现一幅影画,画上是一座宫殿,凤飘雨一眼就认出了这宫殿是悠雪宫。天书中怎么会预示悠雪宫? “玄老,这是何意?”画上只有悠雪宫,别无其他。 “殿下请细看。”玄机老君道。 凤飘雨目光又移到影画上,她这才发现,画上有人,是秦风,他正在劈柴,而在悠雪宫上方,笼罩着黑色的阴影,凤飘雨用法术探去,好强的魔气!凤飘雨指尖发凉,一切,在一瞬间,全都清楚了。秦风根本不是凡人,而是魔族的人。而且,这魔气十分强大,根本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魔族小辈该有的修为。秦风之前一直没被发现,应该是体内有封印,是什么时候,封印被解开了? “玄老,你先下去吧!”天君对玄机老君说。 凤飘雨沉默在原地,过分的安静。魔族和鬼族一直对天族虎视眈眈,魔族和天族之间,又一直是水火不容之势,秦风是魔族中人,潜藏的魔力又如此强大,天君岂能容得下他? 天君走下来,对凤飘雨道:“飘雨,现在你知道本君为何要命人捉拿秦风了吧。” “天君,”凤飘雨屈身跪下来,“我凤飘雨一生,从未求过人,这一次,我想求天君,放秦风一条生路。身为魔族人,不是他的错,他本性善良,从未有祸乱天下之心。我愿以性命担保,秦风他日后,定不会做出危害苍生的事情,如若不然,我会亲手杀了他,绝不会纵容他胡来。还请天君看在飘雨的情面上,饶他一命。” 天君震惊的心情过了好久才平复下来,凤飘雨竟然为了秦风下跪,这让他心里生出一丝忌恨,秦风,断不能留,不过也绝非一定要现在立刻处死。 “如果他有一天魔性大发,无法控制自己,连你也不是他的对手,到时,必然会有很多无辜的人惨死在他的手中。”天君说出心中顾虑。 “他不会的。”凤飘雨十分肯定地说。 “你拿什么保证他不会,就凭你现在对他的了解?本君身为三界之主,就必须为天下苍生着想,不能只凭你了解他,就拿那么多人的性命冒险。除掉秦风一人,就能换来天下苍生的安稳。飘雨,换做任何人在本君这个位置,都会做出和本君一样的选择。” 凤飘雨又陷入深深的沉默,难道,她终究护不了他吗? “飘雨,你先起来。”天君将凤飘雨扶起来,凤飘雨不喜欢不熟悉的人的触碰,但此刻她的心思全系在秦风上,也就顾不上这些了。 “如果你非要保全秦风也不是没有办法。”天君又开口道。 凤飘雨看着天君,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天君这是想拿秦风和她谈条件。 “还请天君明示。”凤飘雨平静地说,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天君恐怕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 “只要你答应本君三个条件,本君可以放秦风一条生路。”天君道。 “什么条件?”凤飘雨眼眸清冷。 “秦风是魔族人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在别人眼里,他还只是一个凡人,既然如此,本君要你将他真正地变成一个凡人。” “怎么做?”凤飘雨道。 “抽了他的魔骨,废掉他全部的修为。”天君道。 只要抽了魔骨,秦风就与凡人无异,构不成什么威胁了。只是魔骨天生长成,魔骨一抽,秦风也差不多废了。此生想修习其他术法,恐怕再无可能,而且,魔骨不是随便就可以抽的,稍有不慎,还可能危及性命。 凤飘雨咬着牙,艰难地说道:“好。” 天君唇角弯起,继续道:“第二个条件,就是将秦风送回清昙宫,你放心,小婉已经不是之前的小婉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他的。” 凤飘雨紧紧地拽着手心:“十天之内,我会将秦风送到清昙宫。” “这第三个条件,本君要你,做本君的天妃。” 凤飘雨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原来,这才是天君真正的目的。 “本君可以给你五天时间考虑,五天之后,本君来要人,不是你,就是秦风。” “不必了,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凤飘雨突然变得异常地平静,“我既答应了天君,就不会反悔,天君也不必亲自到悠雪宫来要人,到了时间,飘雨知道该怎么做。” “好,本君给你时间。飘雨,本君已经等你很久了,不要让本君再等下去了。”天君深情款款地看着凤飘雨,脸上是无尽的温柔和包容。以后,他会让她做这三界最尊贵的女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凤飘雨并不看他:“天君,飘雨身子倦了,就先告退了。” “恩,你回去好好休息,”天君的手搭上凤飘雨的肩膀,“悠雪宫伺候的人少,很多事情需要你亲自做,等你做了本君的天妃,本君一定不会再让你如此辛劳的。” “多谢天君。”凤飘雨退后一步,不愿再与天君多呆一刻。 凤飘雨离开后片刻,天君就立刻派人给君辞传信,让他撤兵。凤飘雨茫茫然地回到悠雪宫,君辞带的人已经走了。凤飘雨朝着秦风走过去,撤下结界,微笑地看着他说:“没事了。” “天君他有没有为难你?”秦风担心地问,天君突然要抓他,秦风能想到的理由,就是清婉公主。 “没有。”凤飘雨轻声说。 “对不起。”都是因为他,天君才会找上门来。 “傻瓜,这又不是你的错。” 也不是她的错,是老天爷的错吗?可他们就是天。可能都是命吧,不管是凡人还是神仙,都逃不过自己的命运。 如果那天,清婉没有看见他的真实面貌就好了。晚上,秦风拿起刀对准自己的脸,可是一想到这是凤飘雨和乾坤他们费尽心血才帮他治好的脸,又下不去手了。 凤飘雨莫名消失了三天,直到第四天才回来。回来时,她带了好多蔬肉。她歇了一会儿的功夫,就去了厨房,忙活了一下午的功夫,做了一桌子黑色的菜。 “公主,你怎么了?”坐在餐桌上,雪欢看到凤飘雨一脸忧伤地望着一桌子失败的菜,担心地问。 “没事,我只是想给你们做一桌好吃的菜,没想到,做成了这个样子。”凤飘雨难过地说。 “公主,做菜的事情我来就好了,你本来就没有做过菜,第一次,难免会失误的。”雪欢宽慰道。 “可是你不会做锅包肉。”凤飘雨伤心至极,她去凡间学了一个月的锅包肉,结果还是做差了。 臭秦风,都是你,非要吃什么锅包肉! 秦风像是听到了雪欢的召唤,刚好走了进来。雪欢嫌恶地看着他,秦风心里愣愣地不知所以然,他又哪里惹到雪欢了? “这是,锅包肉吗?”秦风一眼就看到桌上那一盘除了神似之外,没有别的相同之处的锅包肉。 “对啊,公主专门给你做的。”雪欢气哼哼道。 秦风面上一喜,将那盘烧糊的肉端到自己面前。 “别吃了,不好吃的。”凤飘雨拦住他。 “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秦风笑得有点傻,凤飘雨心上划过一丝疼痛。 “公主,你的手怎么了?”凤飘雨伸手拿盘子的时候,刚好把手伸出来,原本玉白的手指上,多了好多条刀口子,还有烫伤的小水泡。 “做菜的时候不小心弄的,都是小伤,不碍事。”比起战场上的刀光冷箭弄出的伤来说,这点伤真的没什么,可是雪欢就见不得凤飘雨受伤。 “公主,从今以后,我不许你再踏入厨房半步。”雪欢一副主人的口吻命令道,眼睛却是水汪汪地涨的疼。 “好,我不去厨房了。”以后可能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凤飘雨眼底划过一丝凄伤。 月至中明,凤飘雨睡不着,她从地上随便捡起一根树枝,在月下练起功来。秦风站在门外,手里端着盘子,一直静静地看着她。月光与凤飘雨的影子混成一起,冷白的光洒在地上,像是从凤飘雨的气质里偷来的。 凤飘雨知道秦风来了,她浑然不知疲惫地练着,像是要拉长两人在一起处的这份平淡的时光。 等到她终于停下来之后,秦风才走了过去。他盘子里都是药,和雪欢一样,他也见不得凤飘雨受伤。她身上多一个伤疤,他的心都会跟着痛一下。 “公主,你的手还疼吗?”秦风心疼地问。 “恩,还有一点儿疼。”早就不疼了,可是心里却有一点儿疼了。 “你坐下来,我给你上药。” “好。” 凤飘雨将树枝搁在桌上,一根很普通的树枝。 秦风小心翼翼地给凤飘雨上药,生怕弄痛了她一点点,看着秦风仔细认真的样子,凤飘雨的目光情不自禁变地温柔起来。 “公主,怎么不用剑了?”秦风看着那树枝道。凤飘雨原来剑舞的极美,行云流水,一点儿也不拖沓,仿佛那剑会自己跟着她跑似的。 “剑使厌了,最近想换鞭子了。”夜色下,看不清凤飘雨眼中的酸楚和疼痛。 “你想要什么样的鞭子,我做给你。”秦风将凤飘雨的手指包好。 “听闻人的脊梁骨上有一块不破骨,特别适合做鞭子,听起来很不错,就是没尝试过。”凤飘雨的心开始剜心地疼。 秦风将凤飘雨的手轻轻地放在桌上,微微地笑道:“那就抽我的吧,换了别人,不一定愿意给你。” 凤飘雨的心一阵一阵地抽搐:“好,你转过身来。” 一道白光出现,秦风疼晕了过去,过了几天,又被一阵剧痛疼醒了。他睁开眼,凤飘雨正坐在床边看着他,乾坤也在。 “鞭子,还好使么?”这是秦风醒来的第一句。 凤飘雨喉中哽塞:“恩,挺好的。” “那就好。”秦风又晕了过去,这一次,他睡了很久很久。 凤飘雨心痛难忍,吐出一大口血来,乾坤要去把脉,被她躲开。 “凤飘雨,你要是不肯让我把脉,我就把你和天君之间的事全告诉他。”乾坤也快要吐血了,气地吐血! 凤飘雨没有说话,乾坤忍耐脾气给她诊上脉,这乱七八糟的脉象差点让他气到暴走。 “你竟然……” “不要说,永远都不要说。”凤飘雨身子一歪,撑不住地倒在秦风怀里。 这一刻,乾坤才知道自己是真的输了! 第16章 可有可无 房间里很吵。 “他怎么还没醒,你到底会不会看病啊?” “公主莫急,这位公子脉象沉稳,病已经去了,我再给他开两副充虚安体的药,这两天应该就快醒过来了。” “本公主没有那么多耐心,要是明天他再不醒来,就把你丢到咕咕的笼子里,给他解闷。” 咕咕是谁,知道清婉的人,就没有不知道她的凶兽咕咕的。 “公主息怒……” “可不可以安静点?”床上的人忍不住发了一句牢骚,他脑袋很疼,身上也很疼,女子吵吵嚷嚷的声音让他心烦。 “秦风,你醒了。”清婉惊喜地奔到床边。 秦风慢慢地睁开一条眼缝:“公主。”秦风虚弱地叫了一声。他看错了人。 “秦风,你终于醒了,这几天我一直担心你。”清婉清晰的声音将秦风的幻觉打破。 “怎么是你?”秦风想要坐起来,后背传来一阵撕裂的痛。 “不然你以为是谁啊?”清婉不高兴地看着他。 秦风以为自己睡糊涂了,他看了一眼房间的布置,这里根本不是悠雪宫,所以他真的又回到清昙宫了? 秦风忍住背上挖骨抽筋一样的痛,从床上坐起来,他脚刚一下地,身子就倒了下去,背上疼出冷汗。 “秦风,你做什么?”清婉走过去,扶起秦风,却被秦风推开。秦风一跪一爬地往外走,就算豁出性命不要,他也要去找她。 清婉愤怒的双眸被火点着,声音冷漠又讽刺:“好啊,你去找她,你看看她还要不要你?你昏迷了,所以还不知道,就是她把你送过来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父君和她谈了条件,只要她愿意把你还给我,我父君就会娶她做天妃。” 秦风根本不相信清婉的话,他继续蹒跚地往前走,每走一步,都疼的冒冷汗。清婉怒极,抓住他的胳膊大吼道:“秦风,你是聋了吗?她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了你,你听不懂吗?” “除非她亲口告诉我,否则,我谁都不信。”秦风眼眶猩红,像要吃人的野兽。 “好啊,你想见她是吗?我让你去。”清婉发狠地说。 她叫了一个人,将秦风送去鸾和殿。不是悠雪宫,是鸾和殿。看到金匾上的三个大字,秦风的心就开始往谷底坠落。 秦风来了,正跪在外面不起。过了半个时辰,凤飘雨才收到宫人的消息。 “告诉他,我不会见他,让他回去吧!”凤飘雨站在桥上,披了一件很厚的披风。她身子刚好一些,就在房内坐不住了,她想出来走走,却又总是站在一个地方发呆。天君订下了婚期,从此鸾和殿就多了一位凤妃娘娘。凡间男女成亲之前,有不能见面的习俗,天宫没有这样的规矩,可凤飘雨将这个规矩借了来,将天君抵在鸾和殿外面。 凤飘雨怕雪欢孤单,将她送到了乾坤那里,她又自己跑了回去,说要等公主回来,公主一日不回,她等一日,公主一辈子不回,她就等一辈子。凤飘雨心意领了,可不能真的让她等一辈子,她去媒庄为雪欢讨了份姻缘,雪欢尚不知情,凤飘雨没告诉她,怕她跟她闹小脾气。她托了乾坤多多照看她,像留遗言一样。她知道自己不会死的,只是这颗心,永久地封印了! “公子,娘娘让我转告你,她是不会见你的,你还是回去吧!”欢喜是凤飘雨的近侍,虽然她不晓人情,又总是笨手笨脚,但因为名中有一个欢字,被凤飘雨留在了身边。 秦风恍若没听见,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他就像一块石头,一块动了情的石头,身体僵硬,眼中却藏着一片情海。 星海出来了,到夜分了。背上痛一阵,又会缓一阵,就像有两股力量在互相对抗着。 深夜了,似乎连风也都沉睡了。秦风还保持着白天的姿势,像是永远都不会累一样。 鸾和殿的门从里面被打开,这一次,终于不是劝他回去的宫女。秦风的心跟着动了,他看着凤飘雨向他走来,她的脸看起来有些病态的苍白,她走的很慢,好像很累,她穿着很厚的衣服,平常没见过她穿这么多。她神情平静,可他却看出她眼中不轻易让人察觉的悲伤。 “回去吧。”简短的三个字。 “公主不要我了吗?” “恩,不要了。” “为什么?”秦风心沉到谷底。 “厌了。” 秦风心如刀绞,他不能祈求她的挽留,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资格。 “公主为什么要嫁给天君?”纵然她不要他,他也放不下她。 “天妃的位置,我向往已久。” “那公主为什么要将我送到清昙宫?”难道真如清婉所说的那样吗?秦风突然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 “这是我跟天君的交易,用你换天妃的位置。” 秦风心如刀割:“公主,可有半句欺瞒我?” 凤飘雨眼神坚定地说:“句句属实。” “公主,你可不可以对我说句实话?”秦风心痛的滴血,他不信,凤飘雨一定是有什么苦衷,一定是。 披风下的身体已经半边僵硬,一颗心撑的很疼了!秦风执拗,不与他说句“实话”,他是永远都不会信了。凤飘雨此时看着秦风,才方觉他早已不是她救回来的那个少年。他不再唯唯诺诺地缩在一角,他早已成为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只是他对她的那份感情,她永远都无法回应。 “秦风,你知道我为何要取了你的骨头做成鞭子吗?”凤飘雨正正地看向秦风的眼睛,“不是因为我喜欢,而是因为天君喜欢,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讨好他。” “那我呢,我算什么?”看清了,被利用了,感情错付了,秦风才觉得自己可以真正地问出那句埋藏心里的话,因为终于不欠着了。 “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凤飘雨裹在披风下的身体微微颤抖,冷的,疼的。秦风绝望如斯,她心疼如斯。 秦风的心突然像被人挖了一块,他茫然无措地站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哭又像笑。 到底,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不论对谁,都是一样! “进去吧,外面冷。”秦风心如死灰道。 “进去吧,外面冷”。凤飘雨曾经对他说。 秦风的背影离鸾和殿越来越远,凤飘雨终于坚持不住了,身子一截一截地矮下去,与冷冷的月光交融,她低下头,两颗热泪淌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手上。 秦风最后还是回到了清昙宫,他成全她想要走的路,心甘情愿,生死不悔!她可以不要他,利用他,伤害他,可是他不能不爱她。在她接他回家那一天,他就爱上了她,为了她,他早就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纵使她将利刃对向他,千疮百孔,他也无法停止爱她。 “现在你终于看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 秦风在鸾和殿等了多久,什么时候离开的,清婉都知道。她知道他会回来这里的,所以她在这里等他。 “清婉公主是在这里等我吗?”秦风嘲讽地笑道。 “不然你以为呢,本公主可不是谁都会等的。”清婉趾高气扬地说,仿佛她等他,是对他莫大的恩赐。 秦风觉得可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朝着原来住的地方走去,那根本算不上一个房间的草圈。 “你去哪儿?你的房间在那边。”清婉站到秦风身前,指着东边的方向。 “原来住的地方就挺好的,就不必清婉公主费心了。”秦风转身要走,被清婉抓住。 “本公主要你住哪儿,你就得住哪。跟我走!”秦风木头似的被清婉带到芳华阁,比他原先住的墨阁还要好,但他并没有多喜欢,只是淡淡地看了这里的风景一眼。 清婉又给秦风安排了两个奴才伺候,后来全被秦风弄走了,他喜欢一个人的清净,不喜欢陌生的人打搅他。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练字画画,劈柴挑水,好像他还在悠雪宫一样。他把凤飘雨送给他的《灵寅心法》抄了一遍又一遍,身上的唯一一件衣服洗了穿穿了洗,清婉送来的衣服他看也不看,后来被清婉知道,将他晾在院子里的衣服叫人拿来烧了个干净。后来,将他的心法书也拿了来。衣服不是凤飘雨做的那件,烧了,他还可以忍,可是心法书,是凤飘雨送给他的,他不许任何人动它。 “拿来!”秦风找到清婉,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发火,不过,他越是生气,清婉越可以证明这本书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清婉将心法书压在杯子下面,笑道:“你想要我可以给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又是条件,这父女俩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 “我答应你。”秦风毫不犹豫道。 “你也不问问是什么条件?”清婉有些意外。 “只要你肯把书还我,不管是什么条件,我都答应。”秦风道。 清婉心里燃起妒火,能让秦风如此珍视的东西,多半是那个女人送的。 “好,第一个条件,以后我派人送给你的衣服,你不可以不穿。” “我答应。第二个条件呢?”秦风没有半分迟疑。 “你到九真殿跟着九千仙尊学法术,两个月后,我要你当着众仙家的面,打败战神将军。”清婉又道。 秦风看着清婉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疯子,让他一个凡人,打败一个神仙,两个月,哪怕再过两百年,两千年这都是不可能的事。 “你放心,我会先把咕咕的灵力渡给你,咕咕是上古灵兽,有几十万年的修为。靠着咕咕的灵力和九千仙尊的点化,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打败战神将军。” 清婉公主对秦风十分自信,她看上的人,绝不能落于人后,只要她让秦风证明了自己,她就能说服她父君和众仙家,给秦风一个仙职,只有他在天界的地位名正言顺了,才可以配的上她这个天界最尊贵的公主。 凡人之体被强行传渡灵兽的灵力,不得不经历一番筋脉逆流,骨骼碎裂的痛苦。清婉原以为秦风要一个月才能恢复,没想到才半个月,他就安然无恙了。秦风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痛的时候像感觉快要死了,可是后面那些灵力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吸收了一样,慢慢地他就感觉身体轻盈了很多,体内似有清泉回流,无比舒畅。 九真殿被塞了一个人进来,还是清婉公主的命令,九千仙尊本来极不愿意的,可是看到秦风时,又突然改了主意。 “小伙子,你长得挺像我一个故人的。”见到秦风的第一面,九千仙尊对他说。 那天,潇宁也来了。秦风见到了传闻中凶神恶煞的战神将军,他没想到,是个女人。九千仙尊虽然表面上应承清婉公主会教秦风法术,可是实际上,教人的力气活,全是他的徒弟潇宁在做。他做什么?终日不见人影,不知道他在干嘛! “听说清婉将秦风送到了九真殿。”乾坤来看凤飘雨,马上要做天妃的人,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凤飘雨以前喜欢穿素净的衣服,住到鸾和殿后,那些衣服都丢的差不多了,身上的华服倒真端了一个天妃的模样。不穿素色衣服的凤飘雨,乾坤看着还真有些不习惯,明明这么好看的衣服,却觉得又俗气又丑,还不如以前的白料子。 “你最近过的好吗?雪欢呢,她好不好?”凤飘雨像是刻意不去提秦风这个人。她住进鸾和殿后,就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对外事不闻不问。 “你放心,雪欢挺好的,她学会了做锅包肉,说是以后要做给你们吃,后山上的水池也修起来了,养了很多鱼,她还养了几只兔子,不过都黑丑黑丑的。枫林的梅子杏子都熟了,前几日,雪欢摘了好多送来给我,她还用了一些泡酒,说是等你们回去一起喝。至于我,好不好都这样了。你呢,你好不好?”乾坤一口气说了许多,这里是鸾和殿,来的多了,免不了要被人说闲话。以后能见凤飘雨的次数,可能就越来越少了。 “如你所见,我过的很好。”凤飘雨平静道。 乾坤看着凤飘雨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苦藏起来,就像一个小孩子,明明知道会被大人发现,也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偷来的糖藏起来。曾经还有雪欢陪着,如今孑身一人,却是连半分甜都尝不到了。这样的她,该有多苦!吃到嘴里的东西分不清咸的还是苦的,看到风景不知今夕何夕,就连晚上睡着时,都会流下半颗泪来。 乾坤站起来,背着凤飘雨,这样的她,太让人难受了! “再过两个半月,你就大婚了,天心殿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只要你开口,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弄来。”乾坤知道自己说的这话有些让人笑话了,凤飘雨虽然不爱天君,可是天君对她,还是事无巨细地照顾到。鸾和殿这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那你就帮我选几块给男子做衣服用的布匹吧!”凤飘雨道。 “你要给天君做衣服吗?”乾坤心里不舒服起来,凤飘雨这是已经认命,开始接受天君了? 乾坤正别扭着,却听凤飘雨道:“不是做给他的。” 后面的话乾坤就没问了,做给谁的,再清楚不过了。 第17章 传授法术 还差十个。 被绑在树上,倒挂着,一百个仰卧起坐,还差十个。血液逆流,眼珠子都快要蹦了出来,说是练功,却更像是折磨。 最后一个做完,绳子直接断了。这是秦风做断的第十根绳子。 “喝点水吧!”潇宁递给秦风一个水袋。 “谢谢。”秦风道。 潇宁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秦风,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潇宁道。 秦风看着她,轻轻地点点头。 “你为什么这么拼命?”潇宁问出这些日子来的疑惑。她只要求他做五十个,他却要做一百个,让他每天跑两座山,他一定要跑四座山,让他在瀑布下站两个时辰,他一定站四个时辰。不管她要他做什么,他都要成倍地去做,不像她手下带的那些兵士,经常会趁她不注意偷个懒,或者私下抱怨几句。 秦风想起还被清婉要挟在手中的《灵寅心法》,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告诉潇宁:“因为我想早日变强!” 潇宁笑了,秦风有点像当初的她,不愿因为自己的女儿身被人看扁,总是拼命地想要变强,想要证明自己。秦风第一次看见潇宁笑,原来她也会笑啊!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秦风想起雪欢对他说的话,要多夸夸女孩子,才能讨女孩子的喜欢。可是他每次站在他想费尽心思夸赞的那个人面前,却支支吾吾地什么都说不出来。 潇宁立刻收紧唇角,脸上又严肃起来:“休息好了,就继续练。从明天开始,每天辰时在云峰山等我,我会教你法术。” 次日,卯时的时候,秦风就已经等在这里了。 “记住,每种法术的心诀我只说一遍,能不能记下来并巧以利用,就看你自己的悟性。”潇宁转过身,对着悬崖的方向继续道,“现在,走到悬崖边上。”秦风没有多想地走过去。 “啊——” 几乎同时的,一声大叫在整个山谷回响。秦风被潇宁推了下去,秦风的身子笔直地往下坠落,下面是林沟巨石,这摔下去,必死无疑。失去重心的紧张,对死的恐惧,让大脑根本无法正常思考。就在这时,潇宁的声音随着呼呼的风声传下来。 “万物皆空,灵息泉涌,化力为气,化气为力,五步十移,十步百移,心承无物,四方若离……” 此乃御空术和御物术合二为一的心诀,有些道人,初入仙门时,不懂万物相生相克、相辅相成的道理,总将心诀要术一二分明地学,不仅更难理解,而且成效还慢。潇宁教秦风的,都是她多年积累的经验,从未教过别人,秦风是第一个。 一开始,落的急,秦风撞断了几根悬崖突出来的树杈,胳膊上被刮出血。潇宁清晰有力的声音不急不慢地传过来,秦风看着不断与他背道而驰的悬崖,脑中一时有些混乱,后来,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只用耳朵去听。 有咕咕上万年的灵力在身,秦风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力量源源不绝地被他的意志唤出来,慢慢地,他感觉到耳边的风似乎静止了,当他睁开眼睛时,他已经到了悬崖底,再下去一米,就会撞上一块尖尖的石头。秦风立直身子站起来,脚缓缓地落到那块石头上,身体无比地轻松。然而,这还远远未结束,漫天的石头雨落下来,秦风要想不被石头砸成血泥,只能没命地狂奔。 “心本无心,身本无身,物本无物,物随身动,身随心动”秦风心里默默地念道。 他继续像刚才一样躲着石头,不过,石头似乎在他的控制下,落下的速度越来越慢,有的,落到他头顶时,又被一股力量顶了回去。咕咕渡到秦风身体里的灵力终于与他融在一起,能够为他所用了。 秦风足足在悬崖底下呆了五个时辰,石头雨结束后,又是鬼森林、地窟、兽斗的试炼,别人一个月才能完成的试炼,秦风却在一天之内全部完成。潇宁一天下来,就做了一件事,就是想方设法地把秦风往死里整。从悬崖下面上来之后,秦风带着一身的伤,却十分高兴。 “潇将军,你说的我全部都记下来了。” 那些心诀真正地领悟之后,根本不需要记,仿佛就已经成了脑中的一部分。 潇宁惊讶地看着秦风,在那样的情况下,他竟然都能全部记下来? “是吗?那明日我会增大训练的强度,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全记下来了。”潇宁看着秦风兴奋的神情,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之后每一天,辰时出门,亥时归来,难度越来越大,食物越来越少,有时候,一天下来,什么都没得吃。潇宁都陪着他,他吃多少,潇宁就吃多少,他不吃,潇宁也不吃。 某天晚上,九千仙尊难得露了个面。 “徒弟,练的怎么样了?”九千仙尊对着迎面走来的两个人说。 “还行。”潇宁表情平淡。 “没问你。”九千仙尊越过潇宁,走到秦风面前。 潇宁无语地瞥了九千仙尊一眼,带徒弟不勤,认徒弟倒挺快! “多亏了潇将军,我现在修为已经精进了不少。”秦风望了潇宁一眼,她已经坐到桌上,喝起茶来。 “潇将军?”千尊眯起眼睛,“你把她当男的啊!” “我没有啊!”秦风挠挠脑袋不解地说。 “臭小子,以后只许叫她名字,不许叫将军。”千尊一本正经地凶他。 秦风皱着眉头,思索千尊话中的深意,叫将军就是把潇宁当男的了吗?千尊看看这两个人,眼睛里藏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潇宁不肯过分与男人亲近,却对秦风这臭小子照顾有加,有戏,有戏啊! 今日的菜是千尊弄的,他心情特别好时,喜欢做饭,心情特别差时,也喜欢做饭。今日,他从鱼目仙君那里钓了一条大鱼,是鱼目仙君早先落在水里的苗子的种,鱼目仙君不舍得却不肯坏了自己的规矩,就把鱼赠送给了他。胳膊长的花鱼,够他三人吃两天。 秦风盛了一碗鱼汤先给了千尊,然后又给潇宁添了一碗,最后才是他自己的。 千尊满意地看着他问:“秦风,我问你,你对那清婉公主可有意思?” “绝无可能。”秦风斩钉截铁地脱口而出,甚至听到这个名字,脸上就表现出十分抵触的情绪。 “我就随便问问,你别激动。那小丫头片子,心眼是坏了点,你不喜欢她很正常。”千尊心中一喜,他原不肯接受秦风,就是因为不待见清婉,以为他俩之间有什么,现在看来,秦风跟清婉根本不是一路人,倒跟他的宝贝徒弟更像一路人。 “秦风,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啊?”千尊剔着鱼刺,他年轻的时候都是肉带刺一起嚼进去,现在老了,之前卡了一根鱼刺后,就开始剔鱼刺了。 曾经也有一个问过他类似的问题,他那时的想法就是永远和她在一起,现在,他还在,她却不在了。秦风神色变得晦暗,潇宁看过秦风这种心事沉重的样子不止一次,谁都有不能言说的痛,潇宁理解他。 “师父,你怎么不问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潇宁生硬地扯开话题,千尊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道:“我是不管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总之,我后面的打算,就是想办法给你招个夫君进来。”潇宁是千尊带过的唯一的女徒弟,也是跟他最久的,在他心里,潇宁就是他半个女儿,眼瞅着自己越来越老了,潇宁却一点儿不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甚至对男人有厌恶之情,他就像亲娘一样着急。难得遇上一个她不排斥的,千尊心里把秦风看的紧了。 “师父,你别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嫁人的。”潇宁生冷地说。 “所以我才说要给你招一个进来嘛!”千尊接着话道。 “招的我也不要。”潇宁露出厌恶之情。 千尊摸了一把白头发,感觉又多了几根,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女娃。千尊把目标对准了秦风,潇宁抗拒男女婚嫁,看来,只能从秦风这里下手了。 吃完饭后,千尊又去厨房,做了一份甜豆汤和葱油饼。潇宁平日没事,就喜欢在练功堂舞刀弄枪,肚子饿了,不会紧着腰带,就养成了吃宵夜的习惯。到了这个点,千尊催促秦风把宵夜端过去给潇宁,还叮嘱他不许说是他做的,也不能说是他让他来的。 秦风在练功堂外等了三盏茶的功夫,潇宁一身干练的束腰衣走了出来,她惊讶地看着秦风,秦风担心她多问,将盘子直接塞到她手里:“给你的宵夜。” “秦风——” 秦风准备离开,潇宁叫住他。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甜豆汤?”潇宁道。 秦风还记着千尊的叮嘱,只好说:“本来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 潇宁笑道:“谢谢。” 秦风低下头去,不好意思承接这份谢意。月光垂下,照在他们身上,两人相视一望,竟似乎在对方身上瞧出了自己被命运捉弄的影子。一个多月的时光里,秦风在明处会看到潇宁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屋顶上,吹着独萧,凄凄瑟瑟,潇宁在暗处也会经常看到秦风对着一张画发呆,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不挪动地方。 “嘶——”针尖戳破凤飘雨手指,凤飘雨看着被她的血染污的一块,脸上露出悲来。 夜光灯遮不住她苍白的脸,她抬起眸子,赤金色的婚服灼痛她的眼,她没时间了。 第18章 秋月比试 连日来高强度的训练,秦风顽强地坚持了下来。今日,潇宁给秦风设了一天假,带他来到武兵营。 “将军。”众人望见她来,立刻放下手中长矛,向她行礼。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练,没吃饭的就滚去吃饭,不要在这丢人现眼。”一到训练场,潇宁就像换了一个人,秦风远远地看着她,心生敬佩。潇宁吼完这些新兵之后,又带着秦风来到天道场,和刚才那些新兵不同的是,这里的天兵看到潇宁来,并没有敬畏地行礼,而是专注练功,好像潇宁根本不存在一样。这里都是潇宁从几万人中挑出来的佼佼者,看到他们专注的样子,潇宁露出满意的神色。潇宁挑了三个人,甸宇、子关、余夫,令他三人和秦风比试。 他们三个正商量谁先来,潇宁一声令下:“你们一起上。” 三人面面相觑了一阵,用疑惑的目光看看潇宁,又看看秦风。当他们的目光转移到秦风身上时,就变成了同情可怜的模样。在武兵营,都晓得“铁三关”的名号,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就是铜墙铁壁,想要从他们手里讨点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秦风选了一把很普通的剑,白色的镂花像六角冰霜。铁三关一人选了十分笨重的铁链,铁链在他手中,就像一根普通的绳子一样轻便,另外两人各执一刀一剑。甸宇拿着铁链先发制人,秦风闪躲及时,却又落入余夫和子关二人的围堵圈。 “你们三人听着,不准手下留情,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同伴的不负责任。现在,这个人就是你们的敌人,你们在战场上是什么样,现在就应该是什么样。”潇宁看着他们一声声地大喝,三人听了她的话,出手越发认真,秦风挡过十招之后就越来越吃力,最后,胳膊上被划出血,以失败收场。 看到他受了伤,铁三关三人立刻停止了动作,上前关心。 “没事。”秦风的伤口流着血,神色平常,一点也没有抱怨。 “先处理一下伤口吧。”余夫建议道。 “那边有水槽,我再给你拿一点创伤药过来。”子关说。 秦风去了水槽那边,水流下来,冲刷伤口割地疼,他一声不吭,好像疼的不是他。 “女魔头今日过来了,没找你们事吧。”一男子道。 “可别说了,训练量又比平时多了三倍。妈的,今晚上又没得睡了。”二男子怒言。 “你们也是可怜,分到她手下。”一男子同情地说。 “你说她怎么就喜欢干这种事,找个男人嫁了,在家相夫教子不好吗?非得出来折磨人。”二男子很不爽道。 “她就算想嫁,也得有人愿意娶啊。你瞅她那样,比男人还凶,就算娶个丑八怪,也比娶个男人婆还好吧。”一男子讽刺道。 “说的也是,我宁愿娶头猪,也不想娶她。”二男子附和道。 “像你们这样的无德之辈,恐怕连猪都配不上。”秦风听到二人的议论,忍不住反驳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说三道四?”二男子大骂道。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背后对战神将军说三道四?”秦风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 “老子爱说谁说谁,关你什么事。”二男子气焰更甚。 “嘴长在你身上,你说谁与我无关,除了战神将军之外。你想说谁都可以。”秦风道。 “她是你什么人啊,你跑来多管闲事。”二男子吼道。 “朋友。”秦风不假思索地说出两个字。 “哼,恐怕不只是朋友吧。”二男子还想继续说,一男子神色慌张地拉着他往回走,嘴里不停地说说“算了算了”。二男子不明所以,一男子连拖带拽地把他拉着离开。 当秦风转过身时,正好看见潇宁就站在离他不远处。他走过去说道:“杂碎说话都是不带脑子的,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我习惯了。”潇宁淡淡说,“秦风,谢谢你。” “谢我什么?”秦风不明白地问。 “没什么。”潇宁道。 谢你为我说话,谢你把我当成朋友。 秦风被潇宁扣在武兵营苦训,名义上是给铁三关做陪练,实际上却是铁三关给他做陪练。如此训练半月,修为提升飞快,又过了几日,被清婉接了回去。清婉定的秋月比试在三天后,除了秦风和潇宁,她还宴请了好几位武君一同参加比赛。许多仙家觉得清婉胡闹着完,不愿参加,听说天君做了这次的主场,又以幻灵兽作为比赛的奖励,才凑上了这个热闹。 和凤飘雨的大婚将近,天君最近觉得事事顺意,心情大悦,他此前答应过清婉,只要她肯接纳凤飘雨,他便许她将秦风收入清昙宫,随她如何。清婉想让秦风在他和众仙家面前表现一番,他自是懂得她的心思,清婉一向喜欢最好的东西,事事都要比别人强,更别说被她看上的秦风了。只不过,他并不看好秦风,没有了魔骨,秦风形如废人,不管怎么练,也就是一个普通修仙者的水平。 第一场比试,秦风对打白垠,潇宁则是单挑参将、参并、参谋三兄弟。白垠真君真身是白虎,看着体格不突出,但他力大无穷,能单手举千斤鼎,他是没将秦风这个凡人放在眼里,不仅轻敌,行动又总是比秦风慢了半步,秦风巧胜了他。天君对他也由起初的不在意变得重视起来。 第二场比试,秦风对上难缠的柔情女君,她的金刚绕指柔,千根丝缠,直接将秦风捆得毫无招架之力。柔情女君举了四根灵柱,对准秦风四肢,却不知秦风突然哪来的蛮力,将她的金刚丝生生地掰断,灵柱全打回到柔情仙君身上。 接下来,秦风又胜了敖青真君,万莲仙君,最后一场,便是跟潇宁打。座下都是明白人,没有弄虚作假的缝隙。潇宁素来公私分明,对她师兄,也从不手下留情。毫无意外,潇宁将秦风打的吐血,秦风一次又一次爬起来。 “继续。”秦风对着潇宁大喊。 “你没有胜算了。”潇宁不忍对秦风再打下去,他毕竟不是九千仙尊,经不起她的毒打。 “我还没有倒下,就没有输。”秦风眼角肿青,裂出血丝。 “秦风,不过是一场切磋比试,你何必如此认真!”潇宁看不懂他,就算比赛奖励是幻灵兽,也不至于让他如此拼命吧。 “你不懂!” 秦风大叫一声,朝潇宁冲过去,潇宁挥剑伤了他的膝盖处,秦风直接被打趴在地下,他还想爬起来,清婉飞过来,冲他喝道:“够了!不用再打了,你要的东西,我还给你。”清婉将《灵寅心法》扔在秦风身上,秦风捡起来,紧紧地护在怀里。 他嘴角扯出一丝微笑,凤飘雨给他的东西,他没丢,没丢! 幻灵兽归了潇宁,她对着这个除了长得好看的小不点一点儿提不起兴趣,走到门外,看到树上有个鸟巢,直接扔了进去。 第19章 无痕断别 鸾和殿一如既往地安静,一声声的“天君”传进来,凤飘雨继续看着她手里的书卷,并未在意气势汹汹奔来的天君。 门突然被闯开,屋内的侍女吓了一跳。 “参加天君。”侍女纷纷跪在地上。 “都给本君滚出去!”天君大吼一声,侍女一个一个缩着胆子奔了出去。 “凤飘雨,有一件事,你是不是要好好跟本君解释一下?”天君抛出现音术将秦风和潇宁比试以及清婉扔书给秦风的场景展示在凤飘雨眼前。 《灵寅心法》! 凤飘雨心中一紧,秦风竟然为了她给的那本书被打成那样都不肯认输。 傻瓜!明明你的命更重要!凤飘雨眼中有些湿意。 天君看到凤飘雨情动的样子,气更不打一处来。 “凤飘雨,你别忘了,七天后,就是你我大婚的日子,你人都已经住到鸾和殿了,心里却还想着别的男人,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未来夫君放在眼里?”天君吼道。 未来夫君!真讽刺的四个字! 凤飘雨淡淡地望向天君:“天君,七日之后,才是你我成亲的日子,也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我才需要遵守为人妇的本分。至于现在,我心里想谁,都与天君无关。” “与我无关?凤飘雨,你不要仗着本君对你的宠爱,就可以随意乱来。你做的那些事你以为本君都不知道吗?你为秦风做衣服,还让乾坤帮你送过去,这些事,本君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竟然不遵约定,只取了秦风半根魔骨来糊弄本君,如果不是今天的比试,让本君发现秦风体内竟然还有魔骨,本君差点就要被你的天根骨欺骗过去了。凤飘雨,你可真了不起,竟然将自己的修为骨取了,伪装成魔骨,难怪这段时间,你一直呆在鸾和殿,哪都不去,还想出各种理由回避本君,外人都以为,你对秦风只有主仆情谊,依本君看,你对秦风恐怕早就有男女之情了吧?” 凤飘雨听到天君的话,刚开始还有点诧异天君竟然知道了,但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棋子走到这一步,是赢是输已经不重要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能慢慢下了。 “天君既已什么都知晓,又何需多问?”凤飘雨平静地像一潭池水,在她脸上,天君看不到她的情绪起伏,对他的指控,她竟然丝毫不在乎,她究竟是不在乎他知不知道这件事,还是不在乎他这个人?不管是哪种,天君心里已经恼的再也容不下秦风。秦风,必须得死。 “好,既然你下不去手,那就由本君亲自动手!”天君愤然放出狠话。 “你若伤他一分,这婚事,便不作数。”凤飘雨眼中冰冷,神情坚定。 “凤飘雨,明明是你失约在先,你却反过来要挟本君。本君敬你,爱你,你就是这么对待本君的?”天君的眸子里有失望有愤怒。 “那也是天君趁人之危在前,若不是天君拿秦风与我谈条件,就没有后面的种种事情了。”凤飘雨冷色驳道。 “好,本君不动他,你记住了,七日后,本君的鸾驾就会过来接你。若你到时反悔,秦风必死无疑。”天君甩袖离去,凤飘雨像被人抽干了力气靠坐在凳子上,这两个月的日子,比那十年还要难熬。 乾坤是在比试后的第三天才去的清昙宫,这地方,如果不是为了凤飘雨,他才不愿意过来。他借给秦风送药的名义从清婉眼皮子下正大光明地走了进去,清婉把秦风看的紧,就连潇宁说要过来探望都被她挡在门外。 看到秦风的住处,乾坤打坐养的禅心又被惊动了一下,他没想到,秦风竟然住的这么好,想来清婉对秦风还是用了点心。 秦风躺在床上,脸上就两字:白跟惨。苍白的脸,惨兮兮的伤。他还有说话和睁眼的力气,见乾坤走来,动动嘴唇道:“参见仙尊。” “恩。”乾坤应了道。 “有人托我给你的。”乾坤将一叠大概有三四件样子的衣服放在秦风床边。 秦风眼里泛出泪花似的光,他扯动伤口将衣服抱在怀里。 “公主,还好吗?”秦风哑着嗓子道。 “都是要做天妃的人了,如何能不好?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以后,尽量少在天君面前出风头,能忍则忍吧!”乾坤隐隐担心道。 “天妃”两个字刺痛了秦风的心,一口腥咸似要翻涌上来,他努力咽了下去。 “这是枸灵散,可调内伤,你记得每日服用一次。”乾坤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住道,“秦风,快点好起来吧,不要让她太担心你。” 秦风抓着衣服的手一紧,将他真实的情绪泄露。不管凤飘雨对他说了怎样绝情的话,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她。 近日,凤飘雨的觉越来越浅了,外面随便的风吹草动都能将她扰醒。 闻到里屋的动静,欢喜掌灯进来:“殿下是渴了吗?”欢喜起初唤她“娘娘”,凤飘雨不喜欢这个称呼,适才改了口。 凤飘雨摇摇头:“欢喜,几更天了?” “四更天了!”欢喜将蜡烛端到烛台上。 “今天是多少日了?”风飘雨扶着微疼的额头。 “殿下不记得了吗?今天可是殿下与天君成亲的大日子啊!” 凤飘雨心中一落一沉,自言自语道:“已经,到了么?”凤飘雨缓缓地闭上眼睛,平静的表情仿佛等待命运仲裁的人。 做好的嫁衣,摆好的妆奁,挂好的红彩。 凤飘雨像皮影人一样坐在铜镜前被宫女们侍弄,她淡淡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像个美艳的木羓,毫无生气。她眼里的,心里的光彩全被这一身嫁衣夺走,从今以后,凤飘雨,就死了。 乾坤看着精致的请帖,笑了笑扔进火炉,他做不到大方地看着自己曾经喜欢的人嫁给她不喜欢的人,就算那个人是天君,他也不想去。 一醉解千愁,此时似乎需要来一杯。橘桑仙姑那里有自酿的好酒,他都如此伤心断肠了,讨一杯她应该不会不给吧!橘桑算是天界很闲雅的一位仙姑,鲜少交附朋友,自个寻了一个远处的清净。天君的婚宴没有请她,一点儿也不让人意外。 乾坤提着脚,路过鸦雀鼓,两个天兵押着一个人打他前面经过。 “两位仙友,这是要上哪儿啊?”许是心情不佳,乾坤一改反常地管了一回闲事。鸦雀鼓通往郡古台、城春醍、洗华池,天牢里的犯人到了判刑的时候,常常被送到这三个地方行刑。郡古台,行皮肉筋骨之刑,城春醍,行抽魂夺魄之刑,洗华池最是严酷,行灰飞烟灭之刑。 天兵马牟仁和天兵濮阳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别人,愣了一下,濮阳认出乾坤仙尊,拱手敬言:“见过仙尊,我二人奉天君之名,将天牢里的犯人押去洗……” 马牟仁眼色不对地插话道:“今天是天君迎娶天妃之日,仙尊不去云华殿喝杯喜酒,怎么倒上这来了?” 乾坤抿上心思,向那犯人身上打量了几眼。罩着黑色头罩,手上绑着覆灵索,身形不错,个头比两个天兵还高半个脑袋,一身衣服没有犯人的狼狈,十分过的去。马牟仁的反应太奇怪,反倒让他心中生疑,他摆出接话的谱,表现的很自然。 “本仙尊前几日在橘桑仙子那落了点重要的东西,今日才想起来,这不婚宴还没开始,就准备先去取了东西再去云华殿喝喜酒。橘桑仙子估计快等急了,就不同你们说了,本尊先走了。”乾坤与二位天兵告辞,走出几步后突然回过头来,打量着中间那个犯人。犯人身上的衣服越看越眼熟,竟有点像凤飘雨给秦风做的那件衣服,乾坤又仔细地看了一下那犯人的身形,眼中忽地闪过震惊。 “糟糕!”乾坤神情大变,迅速地朝云华殿赶去。 七彩玄鸟牵着金凤鸾驾落到云华殿,殿霄内的仙家看着绝世美人从鸾驾中缓缓地飞出,身后玄鸟的羽毛振翅落下,玄鸟飞在空中喜叫,比迎亲的唢呐婉转动听。 “迎天妃——”殿官长呼一声,众仙家齐齐拜贺:“参见天妃——” 凤飘雨眼中无悲无喜,冷漠又平静,好似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天君看着凤飘雨朝他走来,恨不得她再走快一点。凤飘雨却似与他作对,十步走出百步的步伐。当凤飘雨终于走到他身边时,他激动地牵起她的手:“飘雨,本君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从今以后……” “凤飘雨——” 一声大喊,乾坤突然飞到殿霄之上,两个天兵见他闯入行礼的殿台,将他拦住。 “凤飘雨,秦风被带去了洗华池。”乾坤破口大喊。 凤飘雨身形一震:“你说什么?” 凤飘雨甩开天君的手,冲到乾坤面前:“你在哪儿看到他的?” “鸦雀鼓。” 鸦雀鼓是什么地方,凤飘雨再清楚不过,她着急地奔下台阶。 “给本君拦住她!”天君大喝一声。 几众天兵纷纷挡在凤飘雨面前。 “让开!”凤飘雨大吼一声,站在她前面的几个天兵不敌她,瞬间倒下,但天君似乎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越来越多的天兵,拦住她的路。 乾坤冲到凤飘雨身边:“你快去救秦风,这里交给我。” “乾坤,谢谢你。”凤飘雨点脚向空中飞去,天兵在她身后紧追不舍,一个女子手持冷剑突然挡在他们面前。 “潇宁将军,你这是要造反吗?”列臣怒道。 “潇宁无意造反,但也不会让你们从这过去。”潇宁冷冷道。 凤飘雨用了最快的速度,却还是迟了一步。 “秦风——” 凤飘雨看着濮阳将秦风从洗华池推了下去。 “娘娘,不可。”马牟仁看见凤飘雨欲跳进洗华池,拦在她身前。 “告诉天君,我凤飘雨,不再是天妃。”凤飘雨推开马牟仁,纵身一跃。 洗华池里浊气缭绕,有让邪魔化灭的大法净,毁身摧髓的天风天煞。凤飘雨看着下坠的那个身影,取出玄门之处的护灵境,将雪女召出来。护灵境是她爹娘在世时,用半生修为凝铸而成,雪女是护灵境的魂,为了报她爹娘的恩,一直住在她身体里,护佑她逢凶化吉。 “参见主人。”雪女看着周围有些惊讶,没想到第一次被凤飘雨召唤出来,就是在如此险恶的环境。 “雪女,救秦风。”没有了护灵境护身,洗华池的天风天煞开始削凌她的肉。 “不行,你会死的。”没有她的庇佑,在这洗华池,凤飘雨撑不过一盏茶。 “来不及了,救他!”凤飘雨下了咒令,将雪女推向秦风的方向。 雪女被推着来到秦风身边,她化成雪墙紧紧地将秦风护在里面。 “秦风,好好活下去。” 凤飘雨的身体从另一个漩口一点一点下坠,她解开身上的嫁衣,缓缓地闭上眼睛。 尘归尘,土归土,世上,再无凤飘雨。 第20章 离尘仙陆 六年后,清规城。 告示一出,老百姓的腿脚立刻凑了过来。 大概内容就是,皇帝的女儿要嫁人,驸马之选,不要求门第显赫,家财万贯,但必须是仙道义士,法术高强。两年后,就会在皇城举行选驸马的招亲仪式。 人群中有一个年轻人将告示快速地看了一遍,熟记于心后慌慌张张地跑回家中去。人还未到,声音已经冲进家门。 “秦风,秦风——” 林清河猴似的窜进院子里,将秦风手里的柴棍往边上一扔。 “还劈什么柴啊,再过两年,我们就可以当驸马啦!” “大白天的做梦,你是不是闲的慌!”秦风将柴棍捡起来,拿起斧头继续劈柴。 林清河躲到一边,怕秦风伤到自己,嘴里继续说:“我说真的,今天我上市集卖鸡蛋的时候看见皇上发的告示了。告示上写着,两年后,皇上要给一位公主选驸马,只要是独身男子都可以参加。” “那跟你,跟我,有什么关系?”秦风手指戳着林清河,又指向自己。就他们的身份,如何能配得上公主。 “如何会没关系,告示上写着,驸马之选,不要求家世显赫,也不要求家财万贯,只要仙术了得,能够降魔伏妖即可。”林清河脸上焕发容光,手指比划着看似玄妙的仙术,他一介贫衣,却想象自己胸怀绝技,无比厉害。 秦风不附和他,给他泼凉水:“那跟我们就更没关系了,你不会仙术,我也不会。” “不会可以学啊,凭我的天赋,再加上你的努力,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倒我们兄弟二人的。” “你若真心想当这驸马,你自己一人去,我就留在家中,照看林叔林婶。”秦风丝毫没有对驸马的任何兴趣。 “秦风,别呀,我这不是想着,多一个人,多一分胜算吗?你是不是觉得我是贪图富贵,才想去做这驸马的,”林清河一脸诚恳,想要力证自己清白,“我其实是为了让爹和娘过上好日子,不然,我才不想当这劳什子的驸马,看那些权贵人的脸色。秦风,我爹娘年纪大了,一直跟着我受苦受累,都怪我从小有心疾,做不成大事,也赚不了什么大钱,我这辈子,也不想那些升官发财的事,就想着能给我爹娘买一个大房子,让他们过上好一点的生活。秦风,你是我爹娘的干儿子,你也不想他们活的这么辛苦,对吧?” 秦风停下手中的活,面上有些犹豫,他的命是林叔林婶救回来的,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 林清河见秦风面容松动,但又没有完全下定决心,知他心中有顾虑。 “秦风,你是不是还惦记着画上的那位姑娘啊?” 秦风抬头看他一眼,没说话。 林清河又道:“秦风,我爹娘把你救回来时,你身上就带着那幅画,我知道这画中的姑娘对你应该很重要,可是画上只有那姑娘的背影,你也不记得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就算你想找她,也没办法。我爹说过,天涯草很多,不必啃一窝,你不能就为了这么一个过去的人,就不肯往前走了呀!” 秦风捂着胸口,这里压着一幅画,画上有他,还有一个女子的背影。他回想着,他的儿时,他的少年,他的青年,却从来不曾有一个印象深刻的女子从他生命里走过,这幅画究竟是何时画的,又是何时落他身上的。他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秦风扣着额头,林清河晓他又是在跟自己的回忆较劲了。 “秦风,别想了,相信我,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人的一生,上面这位都已经安排好了。”林清河搂着秦风的肩,指着老天爷说。他近处看,秦风模样真的是生的好,不比那些少公子差,有他在,他们赢得驸马大选的胜算可以多很多。 林清河心里继续倒腾要如何打动秦风和他一起去选驸马,秦风却先问了:“你知道怎么修习仙术吗?” “你这是答应了?” “恩。”秦风说服自己,放下画中姑娘,先解决眼前的困境,他也想尽一份力,给林叔林婶好生活。 “我知道有一个修仙的好地方,就是有点远。” “在哪里?” “离尘仙陆。” 半月后,秦风和林清河收拾好行李,踏上去离尘仙陆的路上。要去离尘仙陆,必经云桥,林清河看着手中的仙路图,再看看眼前这三根链子组成的云桥,吓得腿一软。 “秦风,其实我觉得当驸马也没什么好的,你觉得呢?”林清河转过头来。 “走吧!”秦风回了他一句。 “哎,秦风,不是——”看着秦风走上云桥,林清河甩抖了几下手,深吸深呼几口气,试探性地踩上去。 “不要看下面,下面不好看。”林清河一边走一边鼓舞自己,他的后面还跟了两个人,应该也是要去离尘仙陆的。 “喂,你能不能走快点啊!”后面看起来很嚣张的公子哥冲林清河叫道。 “催什么催,赶着去吃屎呢!”林清河本来就紧张,听到别人一催,心里情绪来了,就火大的不行。奇怪的是,发泄完情绪后,林清河突然觉得好爽,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你——!低俗!” “就你全家清高,你有本事不拉屎啊!”林清河发现骂人可以缓解他的紧张情绪,一时来了劲。 “就你这种人,也配修仙?”后面的人火冒三丈。 “哎哟,畜生都能修仙,我们人怎么就不能修仙了呢?”林清河道。 “你骂谁呢?” “谁是畜生我骂谁!” “你——!”公子哥心里憋了几个词,愣是没说出来,他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心里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 眼看着还有五米远,就过云桥了,林清河心里放松了很多,秦风已经到对面了,站在岸上等着他。 “秦风,我马上就来了。”林清河冲秦风高兴地大喊,他看着秦风,却突然见他脸色有异样。 突然,林清河感觉脚下的链子晃动了起来。什么情况?林清河心里不好地想,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他一时着不稳,双手一松,身子一落,幸好他条件反射地抓住了脚下的那根链子,才不至于身归他处。 “你个小畜生,竟然害你爷爷。”林清河双手抓着链子,明显的有些气力不支,骂了一句后,他就不骂了,这样挂着,真的很费力气。 公子哥低头厌恶地看着林清河:“本少爷没有活的爷爷,只有死的爷爷。”公子哥从林清河脚上踩过去,林清河疼地不敢叫出声,怕一泄气,就没有力气抓铁链子了。公子哥和一直跟随他身后的那个人走到岸上,秦风冷冷地看着他,公子哥用鄙视的眼光回视他,一群下等人,也妄想登上仙陆。 “哼!”公子哥冷眼走过。 秦风尽可能在保证不让铁链剧烈运动的前提下快速地走到林清河身边,他解下自己的腰带,紧紧地绑在铁链上。他伸出手,给林清河借力,林清河使了老鼻子的劲把脚提上来,勾到铁链上。 “我真是倒了几百辈子的血霉,遇到这么个歹心的小人!”林清河脸气的涨红,像熟螃蟹。 “他心损,你嘴损,我倒觉得,你们挺搭的。”林清河还能骂骂咧咧地喊出来,秦风知他刚才一遭,是没有落下什么心理疾病。 “搭个驴子腿哟,别让我再见到他,不然,我非得揍死他这个孙子!”林清河咬牙切齿地说。 “敢这么光明正大地杀人,估计没什么脑子,你也别跟他太一般见识了。天快黑了,我们早些到找一个地方住下吧!”秦风道。 “恩,我听说云桥之后就是乐鼓境,那里到了晚上,好像有女妖出没,她们专吃美貌的男子,我们俩长这样,很不安全啊,得赶紧找个地方歇脚才是。” “你放心,她们就算饿死也不会吃你的。”秦风道。 “你大爷的!” 夜灯悄悄地挂上户头,秦风和林清河找到万家客栈住下。林清河晚上喝多了水,到了半夜,忍不住要上茅厕。茅厕在一楼后院,林清河顾不上打灯,直接冲到后院。 晚上很安静,林清河吹着口哨,故意嘘嘘地把尿水滋出很远。 “爽!”林清河提上裤子,走出茅厕,一阵口哨声传来,调子和他刚才的口哨旋律十分相似。 “谁呀?”林清河叫了一声,无人应他。 口哨声没停,声音又近了些,好像就是从院门后面传来的。 “谁呀?”林清河加重语气,还是没有人。他感觉眼前的景物好像在晃,就像坐船一样,他眨了眨眼,突然看见前面好像有一个女子不停地在往前走,女子身形窈窕,长发如瀑,提着一盏白灯,一直向前走,林清河目光涣散,神情呆滞地跟在女子的身后,他打开门,一直向前走去。 门上,贴满了符。 “小风——” 一声长唤,将秦风从梦中叫醒。他坐起来,回想着刚才那个声音,竟让他心里不自觉地产生了温热的感觉。他觉得口渴,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究竟是谁? 秦风反复地想着那个声音,心绪有些烦乱,他打开窗户,远远地看着林清河从茅厕走出来,嘴里嘀咕了什么就开始往门外走去。门上贴着乱七八糟的符咒,秦风突然想起掌柜对他的叮嘱:公子,这个地方晚上不太安全,您二位可千万别随便跑出去啊! 秦风心里生起不好的预感,他迅速地下楼,跟着林清河那个方向走过去。 朦胧的月色比夜灯还要昏暗,到了这会儿,连夜灯也不太明亮了。街上空无一人,秦风急促的脚步声都能踩出回声。秦风看到林清河朝着一个巷子拐了进去,一声惨烈的猫叫声传来,秦风加快步子赶了过去。 看到墙角蹲了一个人,秦风大叫一声:“清河。” 林清河并不应他,秦风着急地走过去:“清河,你在这干嘛?” 秦风扳过林清河的身体,看见他满嘴血地对着他笑,他的手上,还有一只被咬断了脖子的猫。 “好俊美的小哥哥!”林清河咬着手指,发出很做作的声音,腰身还扭了两下。 秦风倒退一步:“你是谁?” “林清河”站起来:“我是娇娇啊!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不认识你,你把我的朋友放了,我可以饶你一命。” “林清河”突然很委屈:“哥哥,你真的要为了那个女人,杀了我吗?” “我不杀你,只要你放了我的朋友。”秦风道。 “你骗人,你说只要我放了她,你就不会杀我,可你还是一剑割了我的脖子,对,你割了我的脖子!”“林清河”看起来有些疯癫,表情时而痛苦时而怨恨。 “娇娇——姑娘,我真的不会伤害你,也请你不要伤害我的朋友。”秦风看着“林清河”,他这是被附身了? “我凭什么信你啊!”“林清河”森冷地笑道,“别忘了,你曾经是怎么骗我的!”“林清河”朝秦风冲过来,掐住他的脖子,像拧衣服一样慢慢地收紧,让秦风吐不出一个字来,秦风感觉自己都快不能呼吸了。 “何方妖孽,在此作祟!” 一道白光划过,“林清河”惨痛地叫了一声! “清河!”秦风紧张喊道。 一团黑色的妖气从林清河身体窜出来,她想潜入秦风的身体,却被什么东西给挡了出来。她仓皇地潜逃,一个青衣道人挡在她面前,青衣道人手上的剑凝成剑光,剑光涌出一道屏障,将娇娇拦住。 “啊——”一声凄绝的叫喊,打破夜晚的静。云坤袋将娇娇收了进去。 青衣道人来到林清河身边,探上他的灵穴,对秦风道:“他中瘴了,需要净化。” “如何净化?”秦风从未遇过此事,完全没有经验。 “去一个地方。”青衣道长说。 “什么地方?” “离尘仙陆。” 第21章 道长哥哥 如果早知道做一个梦就可以一步登天来到离尘仙陆,林清河肯定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他醒来时,阳光正好,空气还有一丝花的香甜。仿若静秋的院子,一年四季飘着落叶,树干上没有叶子,只有小团花,一簇一簇地压枝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林清河感觉好像被人打过一顿,浑身酸软无力的。 秦风走进来,看到他恢复了精气神,心里踏实下来。 “秦风,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林清河埋怨地看着秦风,他尝试扭着胳膊肢,力气使不到一块去,好一会儿才能抬起来。 “我会对你做什么?”秦风无语看他。 “我怎么知道,你禁欲久了,是不是趁我昏睡之时,对我做了什么丧尽天良,难以启齿的事情。”林清河一副伤心痛恨的模样。 “如果我对你做了你说的那种事情,你要如何?”秦风目光幽幽地看他。 林清河邪狞一笑:“我让你爽了,你当然也得让我爽一下!” “滚!” 林清河的脸皮厚到可以贴地砖,秦风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秦风从盒子里取出食物,林清河闻到香忽然觉得有精神了,他穿好鞋走过来。 “这么多吃的,你在哪买的?” “这里的道长给的。” “道长,哪里来的道长?”林清河一边吃一边说。 “救你回来的那个道长。”秦风坐下来,和林清河一起吃。 “噢,那个道长人可真好。对了,我们这到哪了?”林清河道。 “离尘仙陆。”秦风道。 “离尘仙陆啊,那我们——什么,我们到离尘仙陆了?”林清河拿着一块糕点,傻了眼。 “恩,那个道长就是离尘仙陆的人,是他带我们来的,不过——”秦风话还没说话,林清河已经丢掉糕点跑了出去,秦风跟着他。 林清河看着眼前这荒芜的景色,有些不敢相信,怎么感觉跟他想象中的离尘仙陆有点不一样啊! “秦风,这里真的是离尘仙陆?好——简陋啊!”林清河扯着嘴角说。 秦风眼望前方,笑道:“你抬头!” 林清河听了话,抬起头来,看到远处那宛如海市蜃楼的壮景,心里大惊之后又大喜。 好——大——啊! 青衣道长次日又来了,秦风熟悉他后,知道他叫白岸。白岸为林清河探过灵穴,他体内的瘴气已经净化干净。 “公子,你已无大碍了,可以回家了。”白岸道。 “回家?我不回家,我没有家。”林清河胡话张口就来。 秦风幽幽地瞟他一眼。 “公子,此地名叫乐灵,乃我派净化瘴气的圣地,公子身上瘴气已除,依本门派规矩,便不能继续呆在这里。” “你们这里还分门派?”林清河疑惑了。 “离尘仙陆不像凡境,一朝皇帝统领一国,我们这里,大大小小的门派,约有一百多个。”白岸道。 林清河吃惊地望着白岸,咋这么多呢,那他该选哪一个门派,以前碰到这种选择题,他都是抓阄。这一百多个,他得揉多少纸条啊!林清河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请问道长,你是哪个门派的呀?”林清河想,白岸是哪的,他们就去哪! “在下是离尘仙的弟子。”白岸道。 “我知道你是这里的人,我是问你是哪个门派的?”林清河思考白岸是不是脑子不太灵光,咋听不懂话呢! “我所属的门派,就叫离尘仙。” 离尘仙陆原本就一个门派,叫做离尘仙,后来许多修仙道士涌进来,自立门户,才有了后来那么多门派。 林清河一听这威武的名字,就知道是最大的门派,没有之一。“道长,失敬失敬。”林清河拱着手道。 “公子不必客气。公子,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了,还请公子,收拾一下,早日离开。”白岸彬彬有礼地告辞,他刚一转身,胳膊就被人紧紧地抱住。 “道长,我们好难啊,从小没爹没娘,兄弟俩相依为命,好不容易出来打个工,还碰上了妖怪。要是道长不收留我们兄弟俩,我们真是没处去了。”林清河又哭又喊。 一个大男人卖惨装可怜,真是没眼看。秦风靠着墙,静静地看林清河表演。 “公子,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白岸抽了几下自己的胳膊,发现根本抽不出来。他去推林清河的脑袋,发现他的脑袋就像焊在了他的肩膀上,完全推不开。 “要是道长不肯收留我们兄弟俩,我就不放。”林清河舞弄起男人的撒娇方式,死皮赖脸,紧贴不撒手。 白岸平生没被一个男人这么缠过,他究竟是救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公子,你听我说,我们离尘仙没有收外人留住的规矩,我只是门派弟子,不能擅自作主。” “道长哥哥,求你可怜可怜我们两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吧!我们用了一年的脚程才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学一身本事回去,好帮助我们村子打走妖怪。道长哥哥,你不知道,我们村子那口,好多妖怪,我们兄弟俩的父母就是被妖怪给吃掉了。” 白岸看林清河模样可怜,于心不忍:“你二人若是真心想要加入我们门派,可以通过我们正规的比赛进来,只要你们能进入前五十名,便可以成为我们离尘仙正式的弟子。” “真的,那道长到时候会不会帮我们?”前五十名,听起来有点难,他得找个得力的帮手。 “比赛都是几位师长老把关,我们没有评选的资格。”白岸苦笑道。 “我不管,你要是不答应帮我们,我就不让你走了,就和你在这里过一辈子。”说完,林清河把白岸抱的更紧了。 白岸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声音慌张地说:“好,我答应你,会尽量帮你们。公子,你现在可以放手了吗?” 林清河手一松,笑得很灿烂:“谢谢道长。”他不怕白岸失悔,不守承诺,好歹是大门派的弟子,这点君子风范应该还是有的。 “告辞!”白岸得到自由,跑的比贼还快。 林清河得意地看着秦风:“通关门帖到手了,我是不是很厉害呀?” “我有预感。”秦风悠闲道。 “什么预感?” “这位道长以后见到你,可能会绕道走。” 看着门下等了这么多人,林清河惊叹不已,这得有几百号人吧,果然是大门派,连参加比赛的人都这么多。 离尘仙一年有一次赛事,每一次,都是人满为患。比起其他小门派屈指可数的人数,离尘仙确实要受欢迎的多。 “这么多人,还好我们有秘密武器。”林清河摸着包裹里的卷轴,这是比赛前几天白岸偷偷给他的比赛规则详解和部分破关之法,离尘仙每年的比试规则都会变,离尘仙的弟子都知道这个暗里的规矩。白岸的师父爱喝点小酒,酒醉后,喜欢拉着弟子说很多话,白岸将比赛规则问出来写下,一边写一边告诉自己:我是在练字。他从窗户里把卷轴丢进去,告诉自己:我是在扔垃圾。 第22章 公子仁心 赛程三天,第一天早中晚各一关,第二天早晚一关,第三天设最后一关,难度随机。 第一天的三关分别考仁心,慧心和道心。仁心考核是医治受伤的小动物,秦风选到的是小白兔,林清河选到的是一只癞蛤蟆,还有的选中的是小鸡小鸭小狗。 林清河看到癞蛤蟆,脑门上蹦出三根黑线,说实话,他第一次知道这么个赖皮货丑玩意还会受伤。 “你哪受伤了,指给我看看。”林清河对癞蛤蟆说。 “……”癞蛤蟆。 “算了,你就是个白痴,问你也白问。”林清河翻开早就准备好的医药箱,纱布,棉花,各种瓶瓶罐罐的药。林清河凭感觉拿出了罐药膏,他还没碰到癞蛤蟆,癞蛤蟆小腿一蹬,跳的老远。 “你个小东西,给我站住。”林清河追了上去,别的竞争者陆陆续续地把自己的小动物送上去,林清河还在到处追蛤蟆,等到他好不容易把癞蛤蟆逮到的时候,时间到了。 “奶奶个腿的,我这还什么都没弄呢。”林清河咕叨一声,眼下,只能硬着头皮先交上去再说。 “公子好仁心。”癞蛤蟆被交上去的时候,俊朗小师哥对林清河说。 “啊?”林清河一头雾水地看着小师哥。 小师哥笑着解释说:“这一关的小动物并不是每一个都受了伤,有的是很正常的,公子选中的这只可爱的小蛤蟆就没有受伤。所谓仁心,是要知其冷暖,与之共情,如果只是为了通关就强行给没有受伤的小动物疗伤,那样,也算不得真正的仁心。” “呵呵。”林清河傻愣地一样笑,先是觉得这个小师哥管那么丑的东西叫可爱有些好笑,后来是觉得自己瞎猫碰上死耗子,竟然这样就通关了也挺好笑。好笑,真好笑。林清河和秦风汇合后,还在笑,秦风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说:“你笑什么呢?” “刚才那个师兄,真有意思。”林清河说。 “你小心别让别人听到了。”秦风道。 “这有什么,反正我已经通过这一关了。”林清河笑的更开心了。 “我也过了。走吧,这里安排了午饭,先去吃点东西。”秦风道。秦风走了几步被林清河拽住,“你快看。”林清河指给他道。 秦风顺着林清河指向的地方看过去,好一个冤家路窄。那人也看到了他们,天雷对地火,两边的眼神已经开始打了起来。 “走吧,晚了没饭吃了。”秦风拉着眼睛挤成斗鸡的林清河说。 “奶奶个腿的,真是晦气。”林清河骂骂咧咧地说。 “早该料到的,他也会来这里。”秦风道。 “这里有一百多个门派,他好死不死地非得跟我们一个门派,真是见鬼衰的。”林清河气地咬牙。 “别管他,最后也不一定会在一个门派。”秦风道。 “说的也是,”林清河转念一想,“你今天选中的是什么?”林清河把刚才自己的癞蛤蟆讲了一遍,秦风饶有兴趣地听完,两人估摸着中午的那一关应该也是“柿子”型。 从白岸那里拿到秘密武器后,两人仔细研究了一番,将不同的题关分为了三种类型:柿子型,核桃型和山楂型。 柿子型偏重悟性和心性,就像今天的第一关“仁心”,核桃型主要考拳头,凭本事通关,山楂型就是很迷惑的题关,只给一个字,一个工具,一个场景。此次山楂型题出的字叫做“默”,这道题白岸没给任何解释,林清河和秦风猜了好几种都不知道哪种更为贴近,最后决定到时候各凭运气。 第23章 才子佳人 慧心的考核比较简单,考题与生活有关,比如做饭挑水劈柴,但仍有一部分人在这一关遇到阻碍,没有通过。 林清河和秦风事先知道了道心的考题是二选一,才子佳人和上善若水。林清河抽中的是才子佳人,秦风是上善若水。 此题是文题,文字在五十字内。 秦风不善文墨,事先知道上善若水的意思,中规中矩写道:浮云不游,浮世不利,处世道险恶,秉赤人之心,安己所困,安民所需。小道匀善,大道致远,长劳旱行,路,至远至近。 林清河拿到题时,觉得十分高兴,下笔时,脑子就坏掉了,最后绞尽脑汁写道: 佳人若鲜花,才子若牛粪,鲜花爱牛粪,脑子有大病,书生功名禄,云上攀高枝,笔诺水覆尔,不比一颗心。 林清河的生活,多半都是柴米油盐,关于才子佳人的故事,听的都是某痴情女和负心郎爱的死去活来,痴情女为了负心郎散尽存本,苦守油灯等负心郎回来,最后只等来负心郎另娶佳偶的消息。拿到文题时,林清河心中风华雪月所剩无几,只剩这些劳心费神的故事。 交上卷面之后,林清河脑子甩一边,立刻不想了。秦风见他喜滋滋的样子,猜他应该答的不错。 “怎么样?”秦风问他。 “稳了。”林清河自信飞扬地说。 晚上考完之后,秦风和林清河迅速下山去了,比赛场地离他们住的地方远,乐鼓境的“娇娇”把林清河吓得不轻,夜路活能避则避。辛苦了一天,二人点了三碗面条,一人一碗半,路上打尖住店吃饭花了不少钱,现在是尽可能省着花。晚上睡觉时,也挤到了一起。 林清河今日话少,很快就睡了。秦风却是不怎么睡着,他坐起来,展开身上的那幅画,夜深人静之时,他会细细想一下过去发生的事,诸多不白之处,太多想不通。 “你怎么还不睡?”林清河从床上坐起来,“口渴了,水。” 秦风思路被打断,给林清河倒了杯水。 “啊——”林清河张开嘴求喂。 “自己拿着喝。”秦风自是不惯着他,将水推到林清河怀里。林清河喝了水,又喊着要上厕所,他一人不敢去,一定要拉着秦风一起。秦风嫌弃了一番,最后还是陪他同去了。 秦风站在下面,看到楼上有间房灯还亮着,遂看了一眼,房间内的人从窗户边探了一眼出来,是个女子。女子也看到秦风,对着他微微笑了一下,秦风没想到女子竟回应了他,愣了一下,待他回过神时,窗户已经关了。 林清河从茅房出来:“你在看啥呢?” “好了?”秦风白了他一眼。 “好了。”林清河嘿嘿一笑。 “回去睡觉。”秦风往回走。 “哎——你还没跟我说,你刚才在看啥呢?”林清河追着秦风问。 “我在看月亮。”秦风道。 “你别骗我,今晚哪有月亮啊?”林清河不依不饶地问。 “你自己找。”秦风道。 “我找了啊,就是没有。”林清河道。 “嗯,的确是没有。”秦风回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 “你爷爷的!”林清河道。 第24章 与金鬼斗 第二天以武关为主,上午一场斗兽,下午一场斗人。斗兽分为两场,分数累计,累计过百分者入围强兽竞技。四个阵圈,分组进行。 第一场每个阵圈都是一只牦牛,有个参赛者今天为了预祝自己拔头彩,穿了一身红显出来,到了赛场,哭着喊着要从阵圈里出来,分数没拿到,留下一番笑话。 除了牦牛,野猪,雪狗都是看着温顺,较劲起来,能把人追上树。秦风和林清河在家里时,没少在大山野荡,两场斗兽对他们来说,简单容易。得到了百分之后,得到和强兽比斗的机会。两人一组,秦风和一名女子分到了一起。巧的是,这名女子竟然是他昨晚看到的那位女子。 “好巧啊!” 秦风和那女子见到对方时,异口同声说。 “我叫秦风” “我叫七月花” 七月花,姓七名月花?秦风不解地想着这奇怪的名字,莫非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秦风没有多问,眼下,有一只不乖的金鬼虎正在前面等着他们。幼年金鬼虎比成年金鬼虎难对付,它们浑身青毛,眼睛像铜板一样小,所以他们的听觉异常灵敏,七月花和秦风刚进入斗兽室时,一只刚刚醒觉的金鬼兽就扑了过来。 “小心。”秦风冲着七月花大叫,七月花下意识地躲开了。 “我牵住它,你找个家伙对付它。”秦风道。金鬼虎听到秦风的喊叫,朝他进攻来,秦风趁他从上往下扑的时候,抡起拳头捶在它的胸口,秦风这一拳的力气使的劲不小,金鬼虎翻了个跟头摔在地上。七月花挑了一根棍子打在金鬼虎身上,她的力气比不上秦风,没有打中要害,反而惹得金鬼虎大怒,它仰起身,快速地冲过来,爪子向左一掀,把七月花掀到在地。秦风看着七月花手里细的像撑衣杆的棍子,如果把七月花换做林清河,他早就一个白眼翻过去了。 “喂,你爷爷我在这里呢!”秦风把金鬼虎吸引过来,他扔了几把飞刀甩到金鬼虎身上,都只是蹭了几片皮毛。这里没有致命的武器,斗兽只是考验参赛者化险为夷的智谋和本事,只需要在这里撑住一炷香的时间就算过关。秦风把金鬼虎引到墙角,这里有一块摆满了各种大小不一的石头的案柜。秦风跃到柜顶,等金鬼虎冲过来的时候,奋力一蹬,将石头块全部砸到它身上。 “够它睡一会儿了。”秦风看到砸晕的金鬼虎,走过来对七月花说。 “是吗?”七月花从刚才摔倒的地方爬起来,表情突然严肃地像换了一个人,秦风奇怪地看着她,只见七月花突然飞起来,跳到他身后,接着,一声嗷叫在秦风背后响起。秦风转身过来,就见七月花把一把短刀插到了金鬼虎的腿上,方才,金鬼虎就跟在秦风身后,张开了大口,准备从秦风身上撕块肉来。 “我还以为,它已经晕过去了。”秦风看着倒在地上的金鬼虎道。 “你的以为,差点害死了你自己。”七月花表情冷漠地说。 七月花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生冷,秦风一时间怀疑这是不是他昨天看到的那个对他微微一笑的姑娘。不过,七月花刚才救了他,其他的,秦风不愿意深想,他对七月花并不熟悉,也许,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谢谢。”秦风道。 “不用,我是为了我自己。”七月花道。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秦风和七月花从斗兽室里走出来之后就分开了,也没再多说几句话,那边熙熙攘攘的人聚在一起议论,听说是有人把斗兽室里的斗兽搞死了,被离尘仙陆的长老直接踢了出去。每一间斗兽室外面都设置了观察室,观察室可以看到斗兽室里的情景,如果参赛者处于危难之中,观察室的弟子就会出来解救。所以,进入斗兽室的要求,就是不许搞死里面的斗兽。有人明知故犯,离尘仙陆容不下。 第25章 绣花枕头 有些事情就像冥冥中自有注定,斗人终环节时,秦风又和七月花分到了一组。 一上场时,七月花就对秦风说:“秦大哥,麻烦你下手轻一点,我有点怕疼。” “……”秦风见七月花小心翼翼的样子,和昨天简直判若两人。让他下手轻一点,然后她好把他打死? “我,尽量。”秦风表情困惑地说。 七月花又挑了一根棍子。 “……”秦风拿剑的手提起又放下,从旁边拿了一根棍子。 随着裁判一声锣响,七月花拿起棍子跑过来。如果不是拿着棍子,七月花跑过来的样子就像是要给秦风一个大大的拥抱。七月花把棍子夯下来,秦风轻轻一躲就闪开了,他反手把棍子一提,棍子落在七月花小腿上,她绊倒在地,摔的有点重。七月花露出痛苦面具,秦风有些不敢相信,七月花昨天从虎口中将他解救出来,今日就像是什么都不会的样子。 对,就是什么都不会。一个人,同一张脸,在不同的时刻有不同的性子,这是有人格分裂症?秦风心中这样猜疑。 眼前这个七月花,明显比昨天的那个弱好多。秦风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七月花爬起来,不认输地继续向秦风甩棍子,这样无趣的比赛,连观众都有些看不下去,陆陆续续地走了。 七月花昨日救了他,不管七月花是否真如他猜测的那般,这份救命恩情自是要还的。秦风站在原地,等着七月花把棍子挥到他身上。 “你怎么不躲?”七月花惊讶地问道。 “没看见。”秦风道。 “……”七月花。 这里还有裁判,秦风不好意思放水的太明显,只好假装地跟七月花过招,还要装出一副没七月花厉害的样子,只是七月花这绣花枕头一样的打法委实为难了些。 坚持到比赛结束,七月花没想到自己能赢,兴奋地跑过来和秦风说话。 “秦大哥,我赢了耶!我竟然赢了!”七月花听到裁判用怪异的声音宣布她赢了,她太渴望能够通关了,听到赢了就喜不自胜,顾不上其它了。 “恭喜啊!”秦风笑道。 “虽然你输了,但是没关系,只要能进前五十名就可以了。”七月花安慰秦风说。 秦风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前面的积分赛表现的还不错,进前五十名还是有可能的。秦风从赛场上退下来,还好明天是个人赛,不然他真担心会不会再碰到七月花。林清河屁颠地跑过来问秦风情况,秦风淡淡地回答了两个字:还行。 “我刚才碰到了一个劲敌,还好我没有选择跟他硬碰硬,最后靠我的聪明才智打败了他,”林清河呱呱说个不停,“秦风,你刚才的对手厉不厉害?”林清河问。 “挺厉害的。”秦风道。 “怎么个厉害法?我们俩来比比,看谁碰到的比较厉害?”林清河来了兴致,秦风想起赛场上裁判那活见鬼的表情,忍不住笑道:“反正就很厉害,你不会想碰到她的。”秦风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清河。 第26章 八个大字 进入到第三天比赛的人还剩五十多人,大家想着只要不是最后几名,这进入离尘仙的事,就稳了。然而,就在最后一天早上,规则突然发生变化,进入到前三十五名的人才有资格留下。这么一来,又有更多的人要被淘汰。听到这个消息时,秦风和林清河突然想起了白岸给他们的秘密武器最后八个大字:谨防临时更改规则。白岸当时没有说的很明白,秦风和林清河都没太放在心上,现在才意识到这八个大字的严重性。 规则一改,有人欢喜有人忧,还有人直接怒了,大声斥责离尘仙根本就是在耍人,当场就离开了。因为更改规则的事,大家都变得谨慎担忧起来,心气变得越来越浮躁,偏偏第三天的题关叫做“默”。 默,默个屁。有些人的抵触情绪出来,直接在赛场上撒泼,规则就是规则,不管这些人再怎么闹,这里的裁判都不理会,闹的凶的,直接踢下山了。赛场上的气氛变得很微妙,这种紧张又喧闹不安的气氛,是不是故意安排的,就无从知晓了。 呈在秦风面前的景象,是一支笔和吵闹的市集,市集上的人形形色色,有吆喝的商贩,有讨价还价的游客,有吃酒聊天的顾客,小孩子在人群中穿来穿去,马车快速地跑过来,差点把小孩子压在车轮下,这一幕看的秦风惊心动魄,久久不能平静,他脑中反复思索,“默”究竟是什么意思,和他眼前看到的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小孩子突然跑过来,秦风正要给他让路,小孩子却突然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秦风惊讶地呆在原地,这才反应过来,这里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秦风跃上房顶,从高处俯视这里的一切,看到下面的景象时,他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刚才从他身体里穿过去的小孩子,从一个地方消失后,又从另一个地方出现,手里拿着一样的糖葫芦,重复着刚才跑步的动作,不仅是这个小孩子,其他的人也一样,消失又出现,出现又消失。 这个幻象,是一个循环。 为什么要做成一个循环的幻象呢?秦风百思不得奇解,他仔细将下面的景象记在心中,从房顶上下去之后,他穿行在市集之中,观察着这里的每一个人,他走到街尾,后面突然什么都没有了。他走进空白的空间,过了一会儿,又出现在进入赛场的原位置。他把街道又走了一遍,再一遍,又一遍,走到第四遍的时候,他突然在一个米铺停下脚步。 之前走的三次,米铺老板都在睡觉,这一次,米铺的老板,醒了!店内没有顾客,米铺老板是自然醒的。秦风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走进去,米铺老板热情地迎接他。 这个米铺老板竟然能够看见他!秦风心中的猜想再次被印证。他和米铺老板告别之后,继续往前走,这一次,他知道自己要寻找什么了。 一个时辰后,这里的一切突然消失,还在赛场的每个人面前都出现一张白纸,当裁判们点上香的时候,白纸上突然出现一行字。不出秦风所料,他的白纸上的题目是:请写出幻象中异样之处。 出题人心思玄妙,令人钦佩,秦风叹服。如果有幸能够成为离尘仙的弟子,秦风真想拜见一下这位出题人。 安静的四方庭院,男子正在和女子对弈。 “今天是第三天了,你猜猜你出的题,有几人能够通关?”男子道。 “五十个人吧。”女子道。 “你觉得你出的题很简单吗?”男子挑眉道。 “很难吗?”女子反问道。 比赛结束后,林清河和秦风点了一盘肉,两人好好地庆祝了一番。秦风觉得庆祝尚早,林清河对他二人却是十分有信心。等到成绩公布出来的时候,林清河却傻眼了。他勉强挤进去了,可秦风却掉出来了。 “你不是说你第二天的比赛还可以的吗?怎么赢分差这么多?”林清河看着秦风第二天的分数,开始怀疑,“你说是不是他们……” “不是。”秦风截住林清河的话,“走吧,我们回去吧。”秦风转身离开,回去的路上,两人沉默了一路,到了客栈后,林清河突然发起了脾气。 “去他大爷的,老子不当驸马了,秦风,走,我们回家。”林清河气冲冲地站起来,收拾行李。 “清河,你冷静点。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秦风拽住林清河的胳膊,耐心地看着他。 “不然怎么办,让我留在这里,看你离开,我做不到。”林清河气鼓鼓地坐在凳子上,叉着胸抱着。 “清河,其实我并不是那么想修仙,也更不想当驸马。我做的这一切,不过就是为了陪你走一趟而已,我知道你一直就想修仙,不想被自己的心疾拖累。所以,你就好好呆在这里,我回去照顾林叔林婶,也就两年而已,两年之后,我们就可以再见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修仙?”林清河表情深重地看着秦风。 “你每次去市集卖鸡蛋,一卖就是一整天,到了晚上才回来,就一篮子鸡蛋,根本要不了那么久,所以我猜你肯定是去别的地方了。我有次帮苏婶买药的时候,看到你去了仙观,还有你枕头下,有一本《仙途志》,你平常根本不爱看书,我又不是不知道。” 仙观据说也可以修习法术,只是学费昂贵,林清河问过几家后,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离尘仙陆就不同,是真正的修习仙术的地方,通过比赛选拔,不收学费,就是路途遥远,很多人都不愿来这么远的地方,而且会遇到什么危险无法估量,一不小心,命就没了。 “你这家伙,竟然都知道。”林清河又气又笑地说。 “清河,我不会去很远的地方,我会在家里等你,别忘了,你说过,要给林叔林婶买大房子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秦风道。 “你这个人,真是让人讨厌!”林清河别过脸去,手抵着鼻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好了,我走了,”秦风走到门口,顿住,“林清河,记得你说过的话,你要做这个世上最有种的男人,赚最多的钱,娶最漂亮的女人,我等着你回来,做那样的人。” 秦风走了很久后,林清河跑到水边洗了把脸,低头笑骂道:“秦风,你大爷的,老子平时不哭的,都怪你。” 第27章 为何修仙 秦风沿着山路下山,经过小花坡,踩过小水沟。一路上都没什么人下山,上山的人倒是有几个,还有找他问路的。秦风走到山下时,一个老者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捶着腿脚。当秦风回头望时,老者杵着杖拐正往山上走去,步履蹒跚,看起来走的有些吃力。秦风又返回去,走到老者身边说:“前辈,您是要上山吗?” “是啊!”老者点点头。 “前辈,山路遥远,还不好走,天快黑了,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不行啊,我老伴还在家等着我把药带回去呢!”老者担忧地说。 秦风低头看见老者的手中拎着几包药,心中怜悯不忍,遂道:“前辈,那我背您回去吧,这山林人烟稀少,到了晚上,您一个老人家,十分危险。” “可你不是要下山吗?”老者道。 “无妨,我不赶时间的。”秦风蹲下去,“前辈,您上来吧!” “年轻人,你心真好,那就麻烦你了!”老者弯下身子,趴在秦风背上。老者比想象中还要轻一点,秦风背着他走了一里路,都不嫌有多费劲,背着像没背什么东西一样。路上,老者还与他聊了起来。 “小伙子,你这上山是做了什么呀?”老者问。 “我跟我朋友刚刚参加完离尘仙的比赛,只是很遗憾,我落选了。” “那你朋友呢?” “他入选了。”秦风很开心地说,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失落。老者从侧面就可以看到他是真的为朋友感到高兴,还有连秦风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一丝羡慕和向往。 “小伙子,你为什么要修仙啊?”老者问。 秦风表情一愣,想了想道:“我想做个对别人有用的人。”秦风对林清河说他不想当驸马是真的,但不想修仙却是假的,他那样说,只是为了宽慰林清河的心。他没钱没势又没本事,在清规城,看到那些欺负人的恶霸,只能握紧拳头恨恨地看着那些恶人,他看到那些被打的头破血流的人,只能看着,不敢强出头,因为不能受伤,林叔林婶对他视如己出,如果看他受伤了,肯定会花钱给他买药,他已经十分麻烦他们了,不能再给他们添负担了。 “就算不修仙,你也可以做个对别人有用的人啊!你看看你现在,不就帮了我这个老头子嘛!”老者道。 “您说的对,只是我能帮的太有限了,我可以帮的了您,却帮不了其他人,甚至连对我最好的人我都帮不了。我想变得更厉害一点,这样就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有一次,林叔遇到了几个拦路虎,要收保护费,林叔没有钱,就被他们揍了一顿,林叔不肯告诉他们是被谁欺负了,就是害怕他们势单力薄,在外面吃亏。如果他可以厉害一点,就不会让林叔受欺负了。 “小伙子,今日你我相逢一场,也算有缘。你也别回去了,我送你个东西,你拿到离尘仙,交给不朽长老,到时候,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前辈,您这是——”秦风突然感觉背上一轻。 “小伙子,去离尘仙吧,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老者的声音变得飘渺,秦风感觉自己胸口被什么咯了一下,好像多了什么东西。他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根扭曲的棍子。当他把这根棍子托人带给不朽长老时,就立刻得到了召见。 “秦风见过不朽长老!”秦风看着殿中青须髯生,三分慈祥又三分威严的不朽长老,其原名叫不朽桑。 “你叫秦风?”不朽桑试探地问。 “是。” “你与神云师祖是什么关系?”不朽桑道。 “神云师祖是何人?”秦风不明白。 “神云师祖便是送你这根神木的人,你完全不认识他吗?”不朽桑奇怪道,如果秦风当真不认识神云师祖,那神云师祖为什么要把这么珍贵的神木送给他?这根神木,乃是神云师祖昔日创立离尘仙时,砍下的海魔兽尧龟的头颅所化,为了镇住尧龟的魔气,神云师祖将他的霄魔剑镇入其中,如今尧龟的魔气已除尽,但神云师祖一直没有将霄魔剑取出,所以,这根神木不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神木,而是能够降妖除魔的霄魔剑。 “我与这位师祖,只是凑巧在山下偶遇,昨日是我们第一次见。” “那他现在去哪儿了?”不朽桑追问。 “我不知道,昨天他将神木送给我之后,就消失了。”秦风道。 “这样的行事风格,倒也像他。”不朽桑微微笑道,他将神木递给秦风,“秦风,既然神云师祖将神木赠你,那一定是有他的理由。你且收好,关键时候,没准还能派上用场。另外,还有一事,神云师祖让你带神木来找我,是想我收你做门下弟子,只是我已好久没有收过徒弟了,离尘仙的弟子们,也一直是由其他几位长老带着。但师祖的命令我等不能不遵,秦风,你看这样如何,明日便是离尘仙正式选师拜师之日,你与那些入选弟子一同参加,到时,你就自行选择一位师父,入他门下。” 秦风没想到会是这样,这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惊喜。只要能在这里修习仙术,入谁门下都可以。 “多谢长老。”秦风抱拳道,他准备离去,心思却被另外一件事勾去,他转过身来,打量着不朽桑,不朽桑见他不离开,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觉得不妥的地方吗?” “前辈,我心中有一句话,不知道讲出来是否合适?”秦风表情为难。 “但说无妨。”不朽桑笑道。 秦风鼓足了勇气抬起头说:“从刚才见到前辈的第一眼,我就感觉前辈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像谁?”不朽桑道。 “我爹。”秦风道。 不朽桑和蔼地笑道:“世上有容貌相似的人不奇怪,老天爷安排你我相识,这或许就是你和离尘仙的缘分吧。” “或许是吧,是我唐突了,还望前辈见谅。”秦风道。 “无妨。”不朽桑道。 看到秦风又回来了,林清河顾不上矫情不矫情,直接冲过去给他一个熊抱。 “你小子可以呀,快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林清河把秦风拉进屋子,可能是太高兴,竟然主动给他倒水。 秦风大概地将昨日之事和林清河说了一遍,林清河听的一会惊一会喜。 “我就知道你小子运气好,”林清河又补充一句,“不然怎么会认识我呢?” “怎么什么都跟你有关?” “那可不,我们可是兄弟呀!”林清河捶起秦风肩膀上的小拳拳。 “对,我们是兄弟。”秦风看着林清河又重重地强调了一遍。 两人相视一笑,林清河突然想起什么道:“你等着,我拿个东西给你看。”林清河走进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这上面记录了他搜集来的消息。 首先是七大长老的消息。排在第一的自然就是不朽长老,只是已经不收徒弟了,第二位是严真长老,人如其名,是真的严,但严有严的好处,在他手下的弟子,都是离尘仙非常厉害的人物,离尘仙最厉害的绝城大师兄,就是他座下弟子,第三位是潇宁长老,听说是一位比较年轻的长老,刚来离尘仙不久,就踢馆成了这里的长老之一,也是厉害的没话说,第四位是君仙长老,经常笑吟吟地,看着挺温和的一人,狠起来却连人亲爹都敢揍,第五位是陆简长老,他可能是七位长老中最正常的一位了,但是一般人也不太敢惹他,不知道为什么,第六位是夙平长老,是话最少的一位长老,经常带着弟子下山历练,其实就是他想跟人打架找的借口。 秦风指着最后一位长老问道:“这花瓶长老是谁啊?” “就是七长老呗!”林清河耸耸肩道。 “那为何要叫花瓶长老,难道她本人叫花瓶?” “不是因为这个,据说她本人长得美若天仙,但是不会法术,所以离尘仙的弟子就给取了这么一个绰号。” “不会法术,那为何还能当上长老?”秦风诧异道。 “我不知道。” “她本名叫什么?”秦风问。 “额——”林清河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是这么叫她的,总之,你明天千万别选她做师父就是了。” 秦风不走心地“恩”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见见这位所谓的“花瓶长老”。 第28章 花瓶长老 拜师会定在仙云台,辰时开始,新入门弟子位列最后,站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的就是离尘仙大师兄绝城,也是离尘仙最受女弟子喜欢的一个师兄,就连站在林清河身边刚入门的女弟子对他也是欣赏的很。林清河看着站在自己身边踮脚的女子,觉得好笑。个子这么小,就算给她垫几块砖头,也看不到前面的人。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林清河看到长老们还没入场,嘴上有点闲不住了。 “我叫七月花。”女子答道。 “七月花?你是七月生的?”林清河好奇道。 “不是,我是六月生的。” “那为何叫七月花。” “因为……” 一阵骚动响起,六大长老从天而降,林清河一二三四地数过,只有六个,花瓶长老呢? 不朽长老清风道骨,一看就是正派人士;严真长老不苟言笑,一看就不好惹;潇宁长老,英姿勃发,一看就是女强人;君仙长老温文尔雅,果然谦谦君子;陆简长老表情简单,四字形容,就是面无表情,但看着不凶;夙平长老一会儿看着台下的弟子笑,一会儿很严肃,有点神经质的感觉。 “花瓶长老呢?” “对呀,我今日可就是想看看传闻中的美人长老呢?” “那你是打算选她做师父吗?” “看看就行,做师父就算了,跟着一个花瓶,能学到什么。” …… 人群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秦风平静地看着台上,一个座位空悬。 “你们都给我安静一点。”站在新弟子前面的师兄对后面的人吼了一句,大家迅速闭了口,忽听台上的君仙长老道:“这不是来了吗?” 众人瞩目之下,一个白衣女子慢慢地从台阶上走上来,大家为她美貌屏息而立。 美骨天成,肤白若雪,清眉秀目,不施粉黛,她一笑,仿佛风林都静止了。 太——美——了! 林清河心里暴动! “果然是个大美人啊!就是不会法术,可惜了!”有人说道。 别的长老都是御飞落下,唯有她,是徒步而来,再次印证了大家嘴里的传闻,的确是个花瓶:中看不中用。 “飘雨来迟,望诸位长老见谅。” “凤长老不必在意,拜师会正要开始,你来的刚刚好。”不朽桑温和地笑道。 原来花瓶长老本名凤飘雨啊!大家心里叹道。 飘花把风吟,雨雾话春临,湖心听雨亭,山上赏花营。如此静谧宁和的美景,就像凤飘雨给人心中营造的感觉。 秦风追随着那抹身影,看着她缓缓地坐到长老椅上,她美的就像一幅画,只是坐在那里,都可以让人欣赏一整天。 “拜师会正式开始,听到名字的弟子请上前来,接受试炼。” “啊?为什么还要试炼啊?” “对呀,不是已经比赛完了吗?” 有人在台下嘀嘀咕咕说。 这时,前面的一位师兄说话了:“因为除了七长老没有什么要求之外,其他几位长老选拔弟子的方式都不相同。虽然是选师会,但长老们也会从中挑选自己心仪的弟子纳入门下,并不是每个人都一定能选到自己想要的师父的。” “白岸师兄,好巧啊!”林清河看到熟人,虽然隔的有点远,但还是忍不住地喊了出来。 白岸正在给大家解释试炼的原因,看到林清河,脸色一僵,迅速地转过身去。 “白岸师兄好像对我不太热情啊!”林清河发着牢骚说。 “你也不想想你对人家做了什么。”秦风道。 已经陆续有十几位弟子接受了试炼。 “莫无情!”叫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位男子走了上去。林清河看着十分眼熟,这不正是那日将他推下云桥的小王八蛋吗?真是晦气,还真和他呆在了一个门派。 看到试炼炉子里冒出的火,林清河心里臭骂:烧死你这个小鳖孙。 一个时辰过后,轮到了七月花,她和林清河是最后垫底的两名,所以排在后面。 七月花小心翼翼地从中间走过去,经过绝城身边时,因为看他看的入了神,一不小心绊了个脚,摔在台阶上,惹来一阵哄笑。七月花回过头时,就看见绝城冷漠地看着她,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七月花小脸憋的羞红,她仓促地跑上台去,手刚一伸到试炼炉里,就忙不迭地抽了出来:“好烫!” 下面的人都带着一丝轻蔑地看着她,连欲火都过不去,还自不量力地想要修仙。后面的试炼,七月花全部失败。她这种,过了入门关却通不过试炼的弟子也是罕见。 “试炼不过关,我看你也没必要修这个仙了,赶紧回去吧,趁年轻,找个人嫁了,总比留在这里受苦好。”严真长老看不过去了,离尘仙怎么混了这么差劲的弟子进来。 “长老,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不怕苦,不管我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好好做的。”七月花跪在地上,小模样可怜地紧。 “就凭你这资质,你看哪个长老愿意收你。”严真长老道。 七月花抬起头,目光依次扫过每位长老,他们的表情或为难,或冷漠,或面无表情。如果每一位长老都不肯收,就算在名次之列,也无济于事。七月花低下头,眼睛红了,难道她要被赶回去了吗? 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她面前,七月花抬起头,就看见一只手伸在她面前,对她轻声道:“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七月花震惊地看着眼前美丽的女子,过了好一会儿,才用感动又哽塞的声音说:“我愿意。” 秦风的心里划过一丝触动,女子的每一个动作,就连她的声音,在他眼里心里都觉得好温暖。 “起来吧。” 七月花拉着凤飘雨的手站起来:“谢谢长老。” 凤飘雨将归门的流苏星穗交给她:“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凤飘雨的徒弟。”下面的人一片惊讶,流苏星穗是正式入门的象征,前面倒是有几个弟子也被赠与了流苏星穗,但大多数人都是一个待定的状态。而且,更让离尘仙的原弟子诧异的是,凤雪长老以前从没有收过徒弟,七月花是她的第一个徒弟。 “谢谢师父。”七月花双手捧着流苏星穗,又开心又感动又想哭。 到了林清河的时候,他也被待定。林清河心里已有想选的师父,待定就待定吧,反正在挂师这一项中,还有机会。 最后一个便是秦风,几位长老对他这位被神云师祖选中的人早有耳闻,也很想见见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秦风!”台上的弟子叫道。 潇宁听到秦风的名字,手心微微收紧,她将目光投向凤飘雨,却见她无动于衷。 秦风自台阶下缓缓走上来,当他的容貌出现在几位长老的视线里,大家不由地有些吃惊,讶于他生的竟如此好。不过,也只是片刻的功夫,大家就恢复了一贯的表情,毕竟修仙靠的不是脸,容貌好,不代表法术就能比别人好。秦风走上来的第一眼就看向了凤飘雨,凤飘雨轻轻地抬起头来,平静无痕的眸子微微荡起涟漪。 “开始吧!” 秦风依次走过每个试炼炉,欲火、贪泉、惊电、沙枯、绝谷。令人惊叹的是,他通过了所有的试炼,就连最难的绝谷,他也过了。上一个五关试炼全部通过的还是绝城,除了他之外,离尘仙每一届的新弟子中就没有能五项试炼全过的。 “姿质不错。”严真长老难得露出一丝欣喜,秦风站到圆环之中,眼前立刻出现了红橙青绿紫五色流苏星穗,唯独缺少凤飘雨的蓝色流苏星穗。秦风向凤飘雨看去一眼,凤飘雨目光浅淡地看着别处,似乎并不想和其他几位长老争他。 “秦风,没想到五项试炼,你全部都通过了,确实不错。现在五位长老都有心收你入门,你看看,你想要哪位长老做你师父。”不朽长老看着秦风十分满意,看来神云师祖选他,不是没有他的道理。 “多谢几位长老赏识,只是秦风心中已有想要选的师父,所以只能辜负几位长老的厚爱,秦风绝无冒犯之意,还请几位长老见谅。”秦风十分恭敬地说。 “我们五个都有意收你入门,你都不选,莫不是——”君仙长老道。 几位长老的目光看向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凤飘雨。 “正如几位长老所想,我想拜凤长老为师。”秦风看向凤飘雨,眼中无比诚恳,还有一丝他自己没有察觉的紧张不安。 凤飘雨的目光清浅地落到秦风身上,她未说话,平静的样子也不像在思考,似乎就只是这样地看着秦风。 “凤长老,你意下如何?”不朽桑问道。 “随他。”凤飘雨没有表露过分的喜欢,也没有拒绝,好像这只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秦风脸上露出欢喜,走到凤飘雨面前,向她伸出手来,道:“师父,刚才你给七月花的物件,我也想要一个。” “我今日只做了一个,待我回去,再做一个给你。”凤飘雨淡然道。 “那徒儿就先谢过师父了。”秦风笑道。 凤飘雨嘴角微微一抿,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接下来就是拜师会另外一项重要仪式——挂师牌。 一共有六面木板,众弟子只要将自己的名字挂在心仪的师父名字之下即可,那些已经接受流苏星穗的弟子可不必再挂。 秦风看着林清河把自己的名字挂在凤飘雨的名字下面,有些无语。 “我可记得某人说过千万不能选七长老做师父的,现在又是怎么回事?”秦风眼神没有善意地瞟过木牌一眼。 “还不都是因为你,你既然选了七长老做师父,作为兄弟,我能不跟你一块么?”林清河看着自己的木牌,整块木板上只有他一个名字,真好。 “真的只是因为我?”秦风有些不信。 “那不然呢,爹娘让我多照顾你,我就要对你负责。”林清河手搭在秦风肩膀上。 秦风挑着眉看他,姑且信他吧!可是到了后来才知道,林清河的话有多么不可信。 拜师会到此算是告一段落,每位新弟子都有了着落。秦风,林清河,七月花三人成为凤飘雨的正式弟子,入住七苦殿,背着晚归山。 第29章 三个徒儿 “师父,我叫林清河。”林清河兴冲冲地跑过来跟凤飘雨打招呼,凤飘雨听到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林阳,林清河。莫非——?没想到,已经长这么大了。 见凤飘雨低头不语,林清河以为凤飘雨是不满意自己,他连忙表忠心道:“师父,我是真的喜欢你,瞧你好,才选你的,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师父你,就觉得很温暖,好像和师父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一样。” 秦风听着这不着调的话,觉得牙疼,林清河长了一张好嘴,对谁都能说出说好听的话。可他不会,特别对喜欢的人,他更喜欢做,不喜欢说。 凤飘雨不会被林清河的花言巧语骗了吧!秦风忧心忡忡地看着凤飘雨,凤飘雨正思忆起那个晚上,真的是一个不太吉祥的日子。雷电天气,风雨交加,林阳意外身亡,产婆没赶到,良氏难产而死,那一世的林清河还没出世就死了。她去了地君殿,见到一个弱小的灵魂,这种薄魂没有经历人间生老病死,是要投到黄泉,寂生寂灭。凤飘雨答应了林阳,托起了那个薄魂,用自身修为载他进入了轮回。 “像这种薄魂,进入了轮回,也是疾苦的命,而且,多半不是个健全的人,你又何必送他去人间受苦呢?”地君当时对她说。 “是苦是甜,都该由他自己体验一番,而且,我答应过他爹,要让他做一个快乐的人。” “师父,你到底答不答应啊?”林清河的声音把凤飘雨的思绪拉回来。 “答应什么?”凤飘雨问。 “答应让我做你的徒弟啊。”林清河憨憨地笑着说。 “林清河,是个好名字。”凤飘雨笑道。 “啊?”林清河不明所以地看着凤飘雨,啥意思呢?“师父,你这句话是啥意思啊?”林清河跟在凤飘雨身后问。 “字面的意思。”凤飘雨道。 凤飘雨一路走,林清河一路跟,秦风和七月花紧随其后,不知不觉,四个人已经走到了一起。 林子森黑,像乌苔的颜色,唯一的光亮就是树缝淌下来的月光。凤飘雨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她新收的三个徒儿。 “师父,我们怎么还没到,还要多久啊?” 林清河再一次见识到自己这个师父的花瓶行为,别的师父要么本身就会仙飞术,要么就是御剑御箫,只有他们的师父,是用步行。 “我今日过来时,走了两个时辰,以我们的脚速,应该还有一个时辰就到了。”凤飘雨温声道。 “还有一个时辰啊,师父,我们可不可以歇一下呀?”林清河拉着秦风的胳膊,半个身子靠在他上面。 “也好,我带你们到另外一处地方休息一下。”凤飘雨带着他们拐了一个弯,潺潺的溪水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前面有什么东西发着光一闪一闪的。 “是萤火虫。”七月花高兴地跑过去,“林清河,秦风,是萤火虫!”一大片一大片萤火虫从溪水涧飞过来,照亮黑暗,照亮凤飘雨脸上的笑容。林清河走过去道:“萤火虫而已,看你大惊小怪的,好像从来没见过一样。” 一只萤火虫从林清河眼前飞过去,林清河手一捧,扑了个空:“嘿,小家伙,看我今天不逮着你。七月花,我们来比赛吧,看谁抓到的萤火虫多。”林清河道。 “好呀!输的人就要背另外一个人怎么样?” “那别人还不得说我欺负你一个小姑娘。” “哼,谁输还不一定呢!” 凤飘雨靠着一颗大树坐下来,看着林清河和七月花二人在一旁戏耍。秦风走过来,靠在她身侧,面向北方。凤飘雨因他的举动,情绪微动,她不说话,秦风就安静地陪着她。在她身边,秦风莫名地觉得心安。他侧过头,凤飘雨的脸真的很白,就算在影影黑色之中,也泛着微微的白光。凤飘雨的视线看着前方,秦风正注视着她,她能感觉的到。瑶池初见,他也曾像今日,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挪不开眼,她总是能感觉到的。 “师父,你冷吗?”秦风看着凤飘雨身上衣服单薄,有些担心地问。 “我的体质与别人不同,是最不怕冷的。”凤飘雨轻声道。 “哦。”秦风还想把自己的衣服脱给凤飘雨穿呢,她这样一说,他倒不知如何接了。 “师父,你喜欢萤火虫吗?我为你抓一只来。”秦风又道。 “喜欢,但我更喜欢看着它们自由自在的样子,如果是被捆了手脚,我便不喜欢了。”凤飘雨道。 “那我去跟清河说,让他将那些萤火虫都放了。”秦风准备起身。 “不必了,这是我喜欢的样子,不能强加在别人身上,只要他们不杀生,便随他们去吧。” 秦风看着凤飘雨,心中有些许异样,悸动的波痕荡了一圈又一圈,这样美丽不浮于浅表的人,世上难出第二个。 林清河和七月花将抓到的萤火虫粗略地数过一遍,就都放了。林清河心浮气躁,抓的只数比不过七月花,七月花笑他:“大话说的多,打脸来的快。算了,方才只是和你开玩笑,你不用真的背我。” “大丈夫一言九鼎,输了就是输了,不就是背你嘛,看你身上这几两肉,估计还没有我家谷子重。” “你家还有谷子啊!”七月花很是惊讶。 “哪个农民家没有谷子,你家难道没有?”林清河道。 七月花藏起眼里的小情绪,声音不自然地说:“我家当然有。” “那你说说,谷子长什么样?”林清河凑到七月花小脸蛋前,看着她带点紧张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这小丫头,肯定是哪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在这要面子胡说。 “既然是谷子,那肯定长的就是谷子样嘛!”七月花小声道。 “照你这样说,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都长的人样,那为何还有女人和男人之分呢?” “因为——”七月花脱口而出,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 林清河坏笑地凑近道:“因为女人上面多了两块肉,男人下面多了一块肉,所以就有女人和男人之分喽!” 七月花一听好有道理,再一想,脸气地涨红:“林清河,你流氓!”七月花伸手要去打他,林清河往旁边一躲,得意地说:“咦,你打不到!” 七月花追着林清河,林清河逃到凤飘雨他们那边:“师父救我,七月花要杀我灭口。”林清河蹲缩到凤飘雨的后面,七月花追过来,气地跺脚:“师父,林清河他……” “我怎么样?”林清河伸出一个脑袋略带挑衅地说。 “你欠揍!” “这天底下只有我师父能揍我,你不能。”林清河摇着身子神气地说。 “林清河,你——”七月花生气地看着他,打不过,骂不过,她走到秦风身边,郁闷地坐下。 “师父,我们已经歇够了,要不现在就走吧?”林清河道。 “这里景色挺美的,不如今晚我们就在这里野睡吧,你们觉得如何?”凤飘雨提议。 “额——秦风,你觉得怎么样?”林清河拼命地给秦风使眼色,秦风当没看到说:“师父提议甚好,我同意。” “我也同意。”七月花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林清河道。 “果然是同门,心意一点就通,你们怎么知道我也特别想在这里野睡的。”林清河说着说着,感觉要哭了一样。 “秦风,你去捡一些干柴,清河,你去找一些干草,我和七月留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凤飘雨的笑容让人无法拒绝。 “徒儿遵命。” 林清河和秦风身负使命而去,凤飘雨和七月花一起搬走多余的石头,收拾出几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地方。等到他们回来,铺上干草,升上火堆,冷静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温馨起来。 干草捡的不多,勉强够三个人的位置,七月花睡最里面,林清河在中间,秦风在最外面。凤飘雨靠在旁边的树上,摘了一片叶子,轻轻地吹起小曲。看到他们睡着了,才合眼歇下。 过了许久,秦风慢慢地走过来,将自己外面的衣服脱下,披在凤飘雨身上,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像刚才一样,坐在她身旁,靠着树,他笑着看着满天繁星,以前他觉得万物不及星辰美,现在却觉得,星辰不及凤飘雨美。 清晨的微露沾在叶片上,凉风轻轻地吹着,秦风睁眼醒来,身上披着他昨晚脱下来的衣服,他侧过身,凤飘雨早已不在。他走过去把林清河叫醒,晚上七月花觉得有些冷,将林清河抱上了,小美人入怀,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林清河都是不会拒绝的,可醒来就遭殃了。 “林清河,你占我便宜。”七月花将林清河推到一边。 林清河举起双手,大声道:“我冤枉啊,我可什么都没对你做,是你自己抱上我的。” “那你就不会把我推开吗?”七月花想起昨晚自己好像是感觉到有一点冷,就摸索着抱了一个东西。 “此非君子作为,我林清河是断不会这么做的。”林清河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你——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啊?”七月花感觉和林清河在一起久了,迟早有一天会被他气死。 “哪样的人?” “你们别吵了,师父走了。”秦风插话道。 七月花和林清河向四周看了看,还真的没有看见凤飘雨。 “不会吧,师父竟然抛下我们走了?”林清河不敢相信,说好一起野睡的,他师父怎么能狠心丢下他们这么可爱的徒弟呢? “那我们怎么过去呢,我们又不认识路。”七月花问出心里的疑问。 “师父应该不会就这么随便丢下我们的,应该会留下什么记号,我们分头找找看。”秦风道。 “对,一定有记号。”林清河也这么觉得。 树上,石头上,草地上,能找到的地方,他们一个都没冒过。 “清河,七月,这边。” 一个灌木丛边上,用小石头摆出了一个箭头的方向。按照指示的方向,他们向东边走去,经过田鼠地、鹿子林,终于来到七苦殿下的小雀圃,看到被惊扰的雀鸟振翅飞起,凤飘雨知道是他们到了。 林清河刚走上来,就感觉自己要废了。 “秦风,快拉我一把。”林清河拽着秦风的胳膊,突然闻到一股香味,他耸动鼻子:“好香啊!”林清河感觉自己又恢复力气,寻着香味绕到七苦殿侧后方,一个精致的相思园。凤飘雨刚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中端着盘子。 “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饭菜刚刚做好,快过来吃吧!”凤飘雨简单地将秀发挽起,露出优美白皙的脖颈。 一听到有吃的,林清河口水泛滥,他立刻走过去,看到一桌子菜,简直兴奋坏了。 “师父,这全是你做的?”林清河不敢相信。 “恩。”凤飘雨轻笑点头。 “秦风,竟然有你最爱吃的锅包肉。”林清河拉着秦风坐下来,吃惊道。 秦风眸色微动,抬头看着凤飘雨,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却无法清晰地感知是什么。 “师父,你怎么会做锅包肉?”这种食物,一般只有普通人家才会,他的师父,一点也不像普通百姓家的女子。 “以前有一个认识的——”凤飘雨顿了一下,“朋友,他喜欢吃,所以就学会了。” “师父那位朋友可真是好福气,竟然能够让师父为了他,学会做一道菜。师父,我爱吃糖醋鱼,你以后可不可以也做给我吃?”林清河期盼的眼眸闪闪发光。 “你自己不是会做吗,为什么还要师父给你做?”秦风看着有些不爽。 “我做的没师父好吃。”林清河道。 “我做的也好吃,以后我给你做。”秦风道。 “秦风,你怎么回事,师父都给你做锅包肉了,给我做糖醋鱼怎么了?”林清河觉得秦风很古怪。 “我是怕师父太辛苦了。”秦风拿起碗,扒着饭声音怪怪道。 “是吗——”林清河拖长了老长调,阴阳怪气地说。 “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我看你才是得病了,而且此病无药,唯有师父能医。嘶——秦风你——你好样的!”林清河被秦风在桌下狠狠地踩了一脚。 “有饭吃,就少说话。”秦风拿冷眼瞅他。 “秦风,你丫的晚上给大爷等着。”林清河小声地在秦风身边说,然后转过脸对凤飘雨笑嘻嘻地夹了一块肉给凤飘雨说,“师父,你吃块肉,看你瘦的,徒弟都心疼了。” 七月花打了一个哆嗦,嫌弃道:“林清河,你能不能不要影响我们吃饭啊,怪恶心的!” “小七月,来,你也吃块肉,本来长得就不好看,再瘦下去,就更不好看了。”林清河给七月花也夹了一块肉。 “我不吃你的,你拿走。” “给你了就是你的,你要是不吃,就是糟蹋师父的心意。”林清河板起教书人的面孔。 七月花极不情愿地把肉吃下去,都是为了师父,跟他林清河没有一点儿关系。 今天第一餐,就让凤飘雨见识到了林清河话痨的厉害,后面为了治他,将他安排到了藏书阁一个月。 吃罢饭,凤飘雨领他们到各自的住处。比起其他几位长老的住处,七苦殿真的不算大,连客房都只有两间。 “七月,你住东边这一间。清河,秦风,七苦殿有些简陋,房间不多,就只能委屈你们两个,先在一间房挤上一阵,待我明日,请君长老过来帮忙,再修建一间房。” “不委屈不委屈,师父,我和秦风,一直住一个屋,都住了六年了,早就习惯了!”林清河想到凤飘雨只能走路来回,就觉得特别麻烦。 “原来,已经六年了!”凤飘雨小声道。 “师父,你说什么?”林清河没听清楚。 凤飘雨拂去心思,抬头道:“房间有些小,两人住一间,总是有些不方便,你们耐心等上十日,我会安排好的。” “那就多谢师父了,”林清河笑着拉着秦风往里面走,“秦风,走,看看咱们的新房!” “滚!”秦风冷道。 凤飘雨看着秦风走进去的背影,浅淡一笑。看到他如今过的很好,这样,便很好了。记不记得,不重要。 一只系着红丝带的麻雀落到君临殿,君仙把麻雀脚上的丝带取下来,阅过小纸条,眉间一喜,有事做了。 第30章 不欢而散 拜师会后第三天,全部的新弟子都要游尘一番,所谓游尘,就是要在师兄师姐的带领下,在离尘仙游览一番,熟悉离尘仙的每一处地方。离尘仙是离尘仙陆最大门派,弟子七百余人,大小殿一共两百余所,藏书阁二十多间,练武场五十多处,试炼台一百来地。 新弟子被分成四拨人,由绝城、白岸、苏韵、古炎四人带着他们。这种简单杂碎的事情,绝城自是不喜,但不朽桑却亲自点他要他带着小师弟小师妹游尘。 林清河三人被分在白岸这一队,林清河一见到白岸,就很高兴。 “白岸师兄!”林清河在人群中招着手。 白岸目光闪躲,装作没看见。他走近绝城,带着一丝卑微地恳求道:“大师兄,我可不可以跟你换一队?” “理由。”绝城冷淡看他。 “因为我这一队人太多了,我怕师弟师妹有什么闪失,对长老们不好交代。”白岸这队也只是比绝城这队多了两个人。 “白岸,你的理由,很烂!”绝城说罢,走到中间,和白岸交换了一个位置。 “青队和蓝队,跟着我,红队跟着白岸,橙队和绿队跟着苏韵,紫队跟着古炎。”绝城一一安排道。 “怎么变成他了呀?”林清河有些不高兴,怎么不是温柔可爱的白岸师兄呢? “我觉得大师兄就挺好的。”七月花勾着手指,模样高兴。 “我看他放个屁,你都觉得是香的吧!”林清河道。 “林清河!”七月花气地咬牙。 “你再大声点,说不定他就被你吸引过来了。”林清河歪着头抱着胸道。 “你让开点。”七月花很凶地说。 林清河凑得七月花很近,七月花生怕被绝城看到,将林清河推开,但其实绝城根本就没有看他们这边。 林清河被推到秦风那边,秦风拿着衣带上的流苏星穗看了好久。 “秦风,你看够了没有,从刚才一直看到现在,就算是师父送给你的,你也不至于看这么久吧。再说了,师父又不是只送了你一个人,我也有好吧!”林清河举着自己的流苏星穗显摆。 “我和你的不一样。”秦风笑道。 天微亮的时候,凤飘雨来到秦风门外,林清河还在睡觉,秦风刚好走出来。 “师父。”秦风诧异之外又带着几分高兴。 “昨晚睡的好吗?”凤飘雨柔声道。 “睡在师父这里,怎样都好。”秦风道。 “那就好,”凤飘雨从怀里取出两条流苏星穗,“今日要游尘,这是给你和清河的,等清河醒来,你交给他。” “师父,你可以帮我戴上吗?”秦风请求道。那日他看到君仙长老给他的弟子亲手戴上星穗,他也想如此。 “好吧。”凤飘雨从秦风手里取过一条星穗,向他走近一些,将星穗从他的腰带上穿过去。秦风低头看她,美丽如画的容颜,平静的眸子,不悲不喜,凤飘雨就像从污垢中出尘的莲花,美好而不自骄。 林清河撞了发呆的秦风一下:“走了,还愣在这里干嘛?” 君仙收到凤飘雨的消息后,过了一日,便带着徒弟过来帮忙。徒弟在忙,他则摆了一盘棋,邀凤飘雨坐下:“今日,我非要赢你一回不可。”君仙自第一次败在凤飘雨手中后,便喜欢上了与凤飘雨下棋,可谓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如果输了呢?” “随你吩咐。” “一言为定。”凤飘雨道。 绝城带着他们游了两个时辰后,便在小武林歇下。小武林前面就是阴花谷,从阴花谷过去二十里,就是黑曜仙,这个门派,最喜欢和离尘仙作对,连门派之名都带着挑衅。 绝城靠在石头边打坐,七月花拿着水来。 “大师兄,这是我的水壶,我还没有喝过,先给你喝。”七月花小小地紧张道。 “谢谢,我不渴。“绝城冷漠地拒绝。 “那你饿吗?我还带了吃的。”七月花翻开自己的口囊。 “不必了,我们是来游尘的,不是来游玩的。”绝城站起来,走到谷风口。七月花悻悻地垂下脑袋。 “喂,既然大师兄不领情,要不就给我们哥几个吃吧,我们刚好饿了。”那边坐的人喊道。 七月花走过去,正要分给他们,林清河走过来,拿起七月花的口囊,兴奋地说:“让我看看,都有什么吃的。” “林清河,是我们先找七月花要的。” “那又怎样,七月花和我是同门,有吃的,当然是先分给我。不过我看,好像没有多少,都不够我和七月花吃,那不好意思,没有你们的份了。”林清河冷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冤家路窄,走到哪都能碰上莫无情,真晦气。 “林清河,大家同为离尘仙弟子,你却说这种话,我看你分明是想吃独食。穷人贱民,果然为人小气,心胸狭隘,连一点吃的都不愿分给别人。”莫无情冷言嘲讽,语辞犀利,一点儿也不给人情面。 “你说对了,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就算给狗吃,也不会给你吃。”林清河将口囊护在怀里。 “林清河!”莫无情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了他。 林清河不甘示弱地瞪着他,只要再加一把火,感觉两人就能打起来似的。 “嗷——呜——” 一声接一声的兽叫声传来,大家神情一变。 “什么声音?” “大白天的,怎么会有野兽?” …… 绝城走过来,用很平静的语气宽慰道:“是哼唧兽,就在前面的阴花谷,大概有两三只,你们谁过去处理一下。” 大家集体倒退一步,唯独林清河和莫无情没有动。 “那就你们两个。”绝城道。 “大师兄,此种玩笑可开不得。”林清河神情惶恐。 “再废话,就你一个人去。” “大师兄,我马上就去,狗子,快跟上!”林清河对莫无情吆喝道。 “林清河,你骂谁是狗!”莫无情气急败坏地跟在林清河后面。 “谁叫的最大声,谁就是狗!”林清河挎着腿跑到前面,莫无情拿着剑追在后面,莫无情在后面追着赶着,林清河在前面跑的溜烟快。 过了一会儿,林清河大喊着“救命”地跑回来,莫无情跟在后边一边骂,一边和后面的怪物交手。 “大师兄,救命啊!”林清河大喊大叫道。 “林清河,你这个狗日的王八蛋!”莫无情再也顾不得形象,破口大骂起来。 方才,二人到了阴花谷,看见绝城口中所谓的“哼唧兽”,本来可以躲在灌木偷袭,林清河非得将他一脚踢出去当诱饵。这一打草惊蛇,不仅偷袭不成功,还诱出了正在睡觉的几只。七八只追在后面,林清河只顾自己跑,莫无情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所谓的野兽,根本不是哼唧兽,而是半人兽,上身是兽,下身是人。 前不久,一直有弟子说,看见一种半人半兽的怪物出现在离尘仙陆,小武林的结界加固后,就把他们挡在了外面。方才,绝城在结界上破开一条缝,带着他们走了出来,新弟子还以为这里也是游尘的必经之处。绝城之前就想见一见这所谓的半人兽,今日刚好借此机会,除了这些祸害。 绝城一个凌空,手持封心剑,将几个半人兽悉数斩于剑下。剑光太快,大家都没看清他使用的是什么招数。 “大师兄真厉害!” 大家忍不住激动地称赞道。 “林清河,我今日非要打你一顿不可。”莫无情拿着剑就要冲到林清河面前,被几个弟子拉住。 “莫无情,你之前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怎么还有脸打我?”林清河啐啐地冲莫无情大喊。 “我今天就算不要这个脸,我也要打死你。” “你来呀你来呀,看你打不打的死我。”林清河撸起袖子。 “林清河——”莫无情又要冲过去,林清河也不是省油的,挥起拳头就要打过去,被秦风及时地抓住。 上半身被抱住,下半身还是自由的,林清河和莫无情两个人蹦起脚来互踢,场面一度不可收拾。 “够了!你们是三岁小儿吗?一点言语不和,就拳脚相向,真是丢我们离尘仙的脸!”绝城怒斥道。 两边突然安静下来,有的人气不过,帮着莫无情道:“真是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修为不行就算了,竟然连做人的教养都没有。” “你——”林清河还未骂出口,秦风已经走到那人面前,拽着他的领口,眸子森冷,声音也冰冷无比。 “若你再敢说一句对我师父不敬的话,我就让你永远都开不了口。” 那人被吓傻了,别说是他,就连林清河,也惊呆在原地,这样凶狠的秦风,他也从来没见过。绝城的目光在秦风的身上停留一会儿,眸中若有所思。 “今日就到这吧,可以回去了。”绝城凉凉地说一句话,自己就先御剑离开了。好好的游尘,落得不欢而散。 游尘完后,所有的弟子要一同在金银池吃晚饭,这也是不朽桑要求的。 看到佩戴蓝色星穗的,大家都自觉地端着盘子避开。一块干净的地方,只有秦风、林清河、七月花三个人。中间的圆桌上,摆了长老席,除了凤飘雨和不朽桑,其他五位长老都来了。弟子们见到自家师父,都十分恭敬地敬礼。几位长老没有过多的与弟子寒暄,吃散后,便各自离开了。 不过,让大家觉得不可思议的,抠着脚趾丫都想不通的事情发生了。 先是潇宁长老吃完走到秦风面前说了一句:“秦风,吃了饭之后,来潇华殿一趟。” 然后是君仙长老:“秦风,赶紧吃,吃完了,来君临殿一趟。” 最后是陆简长老。 “吃完了吗?” 秦风看着自己碗里的半碗饭,将嘴里的饭菜要命地咽下去:“吃完了。” “那就跟我过来吧!” 秦风放下碗筷,跟着陆简走出去。 “什么情况?”林清河一脸茫然地问七月花。 “我不知道。”七月花道。 陆简带着秦风行至一个阴火森森之地,这样的地方,杀人埋尸再好不过。秦风故意落在后面走,与陆简相隔十米之距。 陆简侧了个头,将秦风的小心思看在眼里,嘴边阴阴地说:“我若真心想杀你,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抓你回来,剥皮挖心,我若不想杀你,就算你跪在我脚下,我也懒得多看一眼。”前面有一团绿色的火焰,看起来就像传闻中的阴间鬼火,白色的带子飘啊飘,呼哧呼哧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秦风“听话”地走来,站在陆简身后。 “五长老,这里是什么地方?”秦风道。 “你跟着我走就知道了。”陆简道。 前面走不远,就是一个坟墓,坟墓前还有一块墓碑。 秦风借着幽幽的灯火,看清墓碑上的名字:陆简。秦风浑身汗毛炸起,他僵硬地扭过头,只见陆简对他阴阴地冷笑一眼。一股寒意从头凉到脚,秦风佯装镇定地站在原地,陆简掐了个口诀,墓碑慢慢地向左划开,一个洞口冒了出来,陆简先走了进去,秦风站在原地不敢动,陆简从墓门口,探出半截身子,有点凶地喊道:“还不进来?”秦风神情难过地走了进去,一踏入其中,眼前景观可谓称奇。 里面是一个剑冢,千百宝剑或悬于空中,或插在墙上,或立在地上,单看剑身,秦风都看的出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剑。 “修行之人,不可无剑,你师父如今修为有损,用不了剑,七苦殿也并无好的藏剑,你就在这里随便挑一把吧!”陆简爱惜地看着他的剑宝贝们,这些都是他几百年的心血。 “五长老,我师父因何修为有损?”秦风原以为,凤飘雨根本没有修为。 “我也不清楚。你赶紧挑剑吧!”长痛不如短痛,今日都是要割肉的。 秦风走到墙边,看中一把玄青色苍龙宝剑,他的手刚放上去,陆简就喊道:“这把剑,是东阳龙虎君临终前赠与我的,可怜我那好友,生前清贫,别无长物,就剩这一把剑了。” “五长老,抱歉,我不知道这是你友人的临终遗物。”秦风诚惶诚恐道。 “无事,你再换一把吧!” 玄青苍龙太显眼,他换一把普通的总可以了吧!秦风相中一把外相极为普通的剑。陆简捂着胸口痛心叫道:“不可,此剑乃玄极真人在万法山的洞窟石壁中偶然发现所得,据说是上神遗物。” “那就这把吧!”秦风抽中旁边那一把。 “亦不可,此剑是大名鼎鼎的铸剑师剑和用穿魔铁锻造而成,威力巨大,能斩妖除魔,你现在修为尚浅,用此剑不太合适。”陆简捶着胸口道。 “五长老,这剑冢之中,似乎每把剑都有来历,我也不知道哪把剑能用,哪把剑不能用,不如您亲自为我选一把吧,反正都是好剑,我用哪把都可以。” “算了算了,你还是自己挑吧,这一次,我保证不说什么。”让他挑,他哪把都不舍得给。 秦风走到一把灵心剑前,仔细打量,陆简心都快要跳出来,双手紧握成拳,咬着牙关看着秦风,看到秦风从灵心剑离开,陆简舒了一口气,秦风又走到罗煞剑前,陆简担心地咬着手指,生怕秦风下手。 秦风目光一瞥,突然看中一把剑身在反光下,似有一个古怪的图腾,走过去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 “就你了!”秦风将剑抽下来,拿到陆简面前时,陆简奇怪地看了看他道:“你怎么看中这把剑了?” “五长老,有什么不妥吗?”秦风面露疑惑。 陆简皱起眉头:“没有什么不妥,就是这把剑是我捡来的,我不知道它的来历,也不知道好不好用。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这把剑看来是陆简唯一能够割舍的下的一把了。 “多谢五长老赐剑,秦风感激不尽。” “你以后别恨我就行了。”陆简嗡嗡地说。他没告诉秦风,这把剑,是他从一个尸骨上拔下来的。 第31章 心之所向 君临殿。 君仙等了许久秦风不来,正想要回屋补个觉,秦风便来了。 “四长老,秦风来迟,请四长老恕罪。” 君仙脑袋嗡嗡一响,扶着额门说:“来了就行。”他的表情怪别扭的,好似并不想看到秦风。君仙手心亮出一物,是一个金玉盒子,他打开来,一本极为陈朴的心法书出现在盒子里。 上古心法! “呐,拿去!”君仙别过脸去,秦风伸手过来时,他却拽的死死的,这要给又不舍得的模样,与陆简长老如出一辙。 “四长老,你再不放手,这书要坏了。” 秦风话一出口,君仙就赶紧将手松开。秦风将书握在手中,扣了个拱手礼:“多谢长老赐书。”今日可是什么好日子,前有陆简长老赐剑,后有君仙长老赐书,他拒了他们二位做师父,他们也能待他如此友善,实在奇怪。 “你可别谢我,要谢就谢——”君仙想到什么,表情一变,话锋一转,“你确实要好好谢谢我,这《上古心法》,天上地下,仅此一本,你可得收好了,不能缺角少页,听到没有?” “弟子明白,弟子一定会好好保管此书的。”秦风道。 “行,出去吧!”君仙摆摆手,这心当真是割肉地疼啊! 秦风刚走到门口,君仙的话音又响了起来:“秦风,记住了,只有这一本!” 秦风转身过来:“弟子记住了。” 剑有了,心法也有了,潇宁长老难道也有东西要给他?秦风边走边奇怪来,为什么陆简长老和君仙长老平白无故都给他东西。 “你别谢我,要谢就谢——” 君仙长老未说完的话里,分明还有其他意思,秦风想起凤飘雨,莫不是他师父帮的他?可为什么只有他有,清河和七月花都没有?如果不是凤飘雨,难道是不朽长老? 秦风怀着心思来到潇华殿,殿内很安静,只有潇宁一人坐在殿中。她面前摆了一张饭桌,平时不曾放于此处。 “三长老。”秦风走过去,潇宁抬眼温和望他:“无人的时候,就叫我潇宁吧。” 秦风张了张口,潇宁看他的目光,感觉不像一个师父看弟子的眼神,却好像与他熟识了许久。 直接叫她的名字,秦风试了试,却叫不出口。 “坐下吧。”潇宁不想此刻为难他,来日方长,她不求在这一时。 潇宁给秦风乘了一碗汤,甜豆汤,自秦风离开后,她自己喝过一次,却再不是与秦风一起时喝的那般滋味了。 “这是我亲手做的甜豆汤,你尝尝。”潇宁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她许少笑,因为到底没几件真正让她开心的事。 秦风尝了一口,由心赞美:“三长老做的汤真好喝,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潇宁急待地问道。 “我以为三长老修为了得,厨房里的事情,就会生疏一些。”秦风将自己真正的心里话藏起来,林清河对他介绍潇宁时,就四个字:半个男人!他被误导过去,以为潇宁性格豪放不羁,真的只会舞刀弄枪,打架削人。 “我的确不喜欢做饭烧菜,但如果是为了我喜欢的人,我愿意尝试一下。”潇宁眼眸中似有蜷蜷情意,秦风不是那么容易多想的人,更何况对面坐的还是让夙平长老都能生出三分惧意的潇宁长老,他只觉得,林清河的说法不对,潇宁长老只是有些行为上像男子一些,可心里却还是个女子。 听到潇宁如此说,不爱过问别人私事的秦风破天荒的嘴快一回。 “那三长老可有喜欢的人?” “有。”潇宁不及思考地作答。 秦风哽住,这个答案是他始料不及的。潇宁长老这样可以把男人踩在脚下的强者,被她喜欢的人,该是强者之中的强者吧。难道是不朽长老,但不朽长老年纪现长,应该不是,那就是严真长老了。严真长老看着凶一些,但模样端正,一身傲气,修为又高。这两个人站在一块,绝对打遍天下无敌手啊! “秦风,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潇宁道。 “三长老请说。” “拜师会那日,你为什么谁都不选,偏偏选择了凤长老,我无意冒犯,不过她现在确实是修为全失,什么法术都不会,和普通凡人无异。她现在这样子,什么都教不了你,为什么你还要选她?”这个问题一直横在她心中,问不出答案,她心里总是别样的难受。 “三长老,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选凤长老,可能是心之所向吧!”他心里有过很多答案,他以为自己是怜惜她被人叫做“花瓶”,又以为自己可能是迷上了她的容貌,又或者是被她那天对七月花温柔的举动所感动,可细想后,又好像全都不是,如此,就只能说,是他心之所向,他心里就是想选她,毫无理由的。 “你喜欢她?”潇宁有些受伤地问。 诧异之后,秦风自然地接道:“不是,就是看见她,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是吗?你就只对她一见如故吗?”潇宁半分受伤又半分喜悦,秦风亲口承认他不喜欢凤飘雨,她开心,秦风对她无一丝旧情,她又觉得有点难过。 秦风看着潇宁越发觉得奇怪了,今日他们交谈的话,早已超出了普通师徒的关系。秦风突然很肯定一件事,潇宁长老以前是认识他的,可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被那群人丢到蛇洞之后,被林叔林婶救了,几年之后,就到了这里,特别奇怪之处就是,他被毁容的脸莫名其妙地好了,还有就是,他其间回去过自己的家乡,那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根本不是以前的贫村了,他的家没有了,他的娘亲也不在了。 “是。”秦风无比肯定道。 潇宁喝了一口汤,甜味变得寡淡了。她想了想,凤飘雨与秦风在悠雪宫伴处那么多日,感情深一点无可厚非,她这个后来者,实在不必计较那么多,只要秦风不喜欢凤飘雨,就足够了。 “不说这些了,喝汤吧,今日请你来,本就是请你帮我改进意见的。我最近尝试着磨炼厨艺,需要有一个人帮我试一下味道,秦风,你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三长老若有需要,秦风定当竭尽全力。”秦风道。 秦风很晚才回到七苦殿,七月花和林清河已经睡下了。秦风以为七苦殿应该会没人了,却看到灯盏之下,凤飘雨还在阅书。 “师父?”秦风有些不敢相信。 “你回来了,吃过饭了吗?”凤飘雨放下书卷,抬头问道。 “徒儿已经吃过了。”在潇华殿喝了整整一大碗汤,还有许多其他的菜,走了许久的路,才消化下去。 凤飘雨想起厨房还热在锅里的饭菜,抿唇笑道:“吃过了便早些休息吧,我已经和不朽长老商量过了,后天让你们随其他弟子通练一个月,打打基础,一个月之后,再回七苦殿。” “师父,那这一个月,我们都不能回来吗?” “七苦殿路途遥远,你们白天训练已经很辛苦了,最好就呆在那边,不要来回折腾了。” 秦风走过来:“师父,你教我们不好吗?” “我现在还教不了你们。”凤飘雨垂下眼眸,秦风以为自己的话惹得凤飘雨伤心了,忙改口道:“没事的,师父,徒儿在那边一定会勤加练习,早日学会御剑术,然后每天回来看你。” 凤飘雨露出浅浅的笑意:“恩,去休息吧。” 第32章 美人图册 除了个别资质不错的弟子由自家师父亲自教授,其余弟子基本都会参加通练。 说到通练,就不得不提,离尘仙最优秀的三位弟子。 大师兄绝城,二师兄莫澜,三师姐苏韵。通练弟子分成三队,由他三人各代一队。秦风三人被分在不同队,秦风在绝城这一队,七月花在莫澜队上,林清河分到苏韵这一队。七月花是队上唯一的女孩子,莫澜身为师兄,尽力照顾到她,脏活累活力气活全都不派给她。七月花省了许多事,闲来的时间会给秦风和林清河送些吃的。 这日,七月花又来给秦风送吃的,被绝城逮个正着。 “七月,大家训练都这么辛苦,你以后就不用专门来给我送吃的了。”秦风捧着手里热乎的饼道。 “我不辛苦,二师兄和其他的师兄都很照顾我的。”七月花甜甜笑道。 “不愧是你,到哪里都这么招人喜欢。”秦风将饼掐了一块喂到嘴边,还没吃进去,就被一股力量打掉在地上。 二人一惊,转过头去,看着绝城带着冷冷的气息走过来。 “大师兄。”二人异口同声地叫出。 “现在是吃晚饭的时候吗?”绝城冷冷地问。 “不是。”秦风道。 “那为何不去训练,却在此地偷食?”绝城道。 七月花见状不对,帮秦风解释道:“对不起,大师兄,是我的错,我不知道……” “我问你话了吗?”绝城的目光杀过来,七月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嗫嚅着嘴唇,不敢再说什么。 “大师兄,此事和七月花无关,是我坏了规矩,我甘愿受罚。” 训练第一天,绝城就定下规矩,每训练两个时辰,才有两盏茶的休息时间,不到吃饭的时辰,任何人不许吃东西。只是七月花特地送来,他不愿拂了她的好意。 “你坏了规矩,受罚是应该,但她在训练时间,四处闲逛,亦要跟着受罚。”绝城板着脸道。 “师兄,七月花是二师兄队上的,与我们这队规矩不同。” “怎么,她不是我们队上的,我就管不得?”绝城冷冷地反问。 “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七月花是他的同门,从七苦殿离开时,凤飘雨特地嘱托过,要他三人相互照应,任何一个都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去。 “我愿意受罚。”七月花抬起头道,怯弱的神色变得勇敢。绝城看过她一眼,这样的表情倒像换了一个人。 绝城叫了两个人过来,将他二人绑到朝阳柱上,接受两个时辰的日晒,三个时辰的夜风。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林清河在膳林寻二人寻了许久不见,一打听才知他们被罚了。 “怎么能这样,罚秦风一个人就行了,哪能连一个女孩子都罚这么重呢。”林清河不满地说出来。 许彦升手作掩护附在林清河面前小声说道:“大师兄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不管是师弟还是师妹,只要坏了规矩,都是一样受罚。” “啧啧,太可怕了,还好我没有分在他那一队。”林清河拍拍胸脯,复道,“许彦升,我去看看他们,等会儿到训练的时候,要是我还没回去,你帮我打个掩护。” “我怎么帮你打掩护,你以为师姐是这么好糊弄的吗?” “你帮我这次,我就帮你弄到《美人图册》。”林清河小声加重音地说。 所谓《美人图册》,有美人出浴图,美人卧榻图,美人含指图,有露背的,还有露沟的……赏心悦目,一整天累活下来,翻上几页,心情都会好很多。 “你可要说到做到。” “我几时骗过你。”林清河拍着许彦升的肩膀保证,他拿上两个馒头,用帕子包起来,塞进怀里。 颈子里面灌进凉风,七月花收紧胳膊,嘴唇冻得有些发白。 “七月,你再忍耐一下,很快就结束了。”秦风看着七月花受冻,有些着急,七月花身子底薄,病了可咋办。 “我没事。”七月花哆嗦地说。 不一会儿,林清河赶来。 “你们两个怎么样?”林清河关心地问。 “我没事,七月快冷的受不住了,你想想办法。”秦风催促道。 “我也没事。”七月花打着嘴颤逞强道。 “你都这样了,还说没事?”林清河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包在七月花身上。 “好点没有?”林清河侧过脸看着她。 “好多了,林清河,谢谢你。”七月花终于感觉到身上有一丝暖意。 “谢就不用了,以后,你多给我弄点好吃的就行了。”林清河笑道。 到了时辰,有人过来给秦风和七月花松绑。女舍和男舍分在南北两地,通练期间,归宿不得超过亥时,否则就会受罚,七月花没要秦风和林清河相送,独自回到女舍。 浓浓夜色迷住行路人的眼睛,七月花拐进小路,一个人影打前方走过去,七月花认出那人,叫了声“大师兄”。 绝城停住脚步,向七月花看来。 “有事吗?”绝城冷冷地侧过眼。 “大师兄,对不起,白天是我不懂规矩,我以后不会再去打扰秦风训练了。” “说完了?”绝城道。 “说完了。”七月花带着一丝紧张害怕地看着他。 绝城冷漠地走过去,七月花看着他的背影,无措地站在原地。 清水样晨雾破梦而入,秦风将林清河叫起,林清河伸着大懒腰起床,跟着一队的同门迷迷糊糊地走进青云台。 “许彦升这家伙,今天竟然比我来的还晚。”林清河目光扫过一圈,没有发现许彦升的身影。 众弟子磨剑了一个时辰,苏韵才着一身紧致的训练服走进场地。她坐在台子上,缀了口茶,妙目在师弟们身上逛了一遍,忽然落在林清河身上。 “林清河,你上来。”清正的嗓音悠扬散开。 林清河被点到名字,脑子像被人打了一棍,瞌睡被打跑了,人清醒过来。他挎着大步子跑上去,笑容灿烂。他爹教他,遇事不慌,态度好点,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师姐,什么事啊?” “听说,你昨晚没来训练啊?”苏韵撑着下巴盯着他。 “师姐,我昨晚肚子疼。”林清河捂着肚子皱起脸。他与许彦升早先说好,不论什么事,统一口径,肚子疼。 “那还疼吗?”苏韵眼露关心。 “还有一点,不过已经好多了。”林清河道。 “既然不舒服,要不今天的训练就算了吧。”苏韵道。 “那怎么行,身为离尘仙的弟子,怎么能因为一点儿小伤小痛就放弃训练,要不是因为昨晚肚子疼的实在走不动了,我说什么都不会缺勤的。” “离尘仙有你这样的弟子,真是门派之幸啊!” “师姐谬赞了,这是身为一个勤奋优秀的弟子应该做的。”林清河摸着脑袋说。 “表现这么好,师姐不给你一点儿奖励都对不起你呢!” “师姐,这说的哪里话,我——哎哟哟!”林清河嗷呼一声,接着发出一声接一声的惨叫。 林清河一边叫一边跑,一根杨木粗的棍子追在他后面,逮着哪儿就朝哪儿棒下去。昨晚,许彦升就是在这杨木棍的折磨下说出了实话。 “师姐,我错了——” “师姐,饶命啊——” …… “你们都看见了,以后,谁无故缺练,就是这个下场。”苏韵站在台上,冷眸肃然地看着台下说。 林清河最后是被四个弟子抬去药庐的。 “怎么又来一个?”药童看着人被抬进来,受伤的姿势与昨日那人一模一样,奇怪地歪了歪脑袋。 林清河被放到床上,哀呼连连。 “林清河。”隔壁床的嗡嗡的声音传来。 “你谁啊你?”林清河没好气地说。 “我——许——彦——升。”这声音,像舌头肿了一样。 当两人床中间的屏风被拿开的时候,林清河看到了被纱布裹成一团的“粽子升”。 第33章 金叶怀桑 黑棋杀出白棋的包围圈,一招里应外合反败为胜。 “哎呀呀,你这招,有点损啊!” “兵不厌诈。”凤飘雨露出浅浅的微笑,站起来,拿起桌上的帕子,从炉子上将热茶端下来,倒了一杯,递给君仙。 “恩——香的很,这是什么茶?”君仙赞叹道。 “你听过诛心吗?” “猪心?”君仙皱起眉头,吐着小舌头,“你不要告诉我,你这是用猪的心脏做的茶?” 凤飘雨失笑道:“我说的诛心,是一种花,只有花叶,没有花蕊。” “世上还有这种奇花?”君仙感觉无比新鲜。 “花神子陨灭之时,每一根发丝化作一种花,她有多少根头发,这世上便有多少种花。”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喝的茶,其实是女人的头发做的?”君仙看着杯子的茶水,仿佛有东西在浮动。 “若你要这般想,倒也不错。”凤飘雨道。 “咳——”君仙脸色微变,放下杯子,不敢再喝。凤飘雨笑着坐下自饮,君仙难受了一会儿坐下来道:“我今日来,还有一事要同你说。” “什么事?” “你那三个弟子,全被罚了,其中一个,至今还受伤在床。”君仙道。 “谁受伤了?”凤飘雨眸中划过一丝紧张。 “林清河。” 君仙看见凤飘雨好似松了口气。 “清河性子顽劣,受点教训才会长记性。”凤飘雨道。 “那如果是秦风受伤了呢?”君仙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凤飘雨小指微微蜷起,平静道:“谁受伤都一样,身为离尘仙的弟子,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也就你知晓情理,换做是陆简和夙平,肯定是护犊子的。” 凤飘雨抬头看着君仙道:“君仙,我过几日,要下山一趟,至少要过十天才能回来,这段时间,他们三个,就麻烦你照顾了。” “你一个人?” “恩。” “不行,太危险了。你如今没有修为在身,遇到危险怎么办?他们三个都不是小孩子,不需要我照顾,我陪你一起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我也不是小孩子,只是出个远门,我一个人就可以了。而且,我已经向不朽长老借了玄孟,有它带着我过去,不会有事的。”凤飘雨道。 玄孟是不朽桑的坐骑,能飞能武,普通的小妖怪不是它的对手。 “有玄孟陪着你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说的一个人就真的只是一个人。”君仙放心地拿起茶杯,饮下茶水,想起什么,差点吐出来,不能吐,有失雅面,只好吞下去。 凭她,从离尘仙走到那个地方,没有半年,应该回不来。 “粽子林”躺在床上,含苦仰望苍天。一口食物喂到嘴边,他张开嘴巴,嚼了几口就吞下去。 “秦风,我想我爹娘了。”林清河眼泪含在眼眶里。 “我也想他们了。”秦风刮着汤勺说。 “我还想师父了。”林清河又道。 秦风的手一顿,嗓音微沉道:“我也是。” “要是师父在这里,能给我一个爱的抱抱就好了。”林清河瘪着嘴巴带着哭腔说。 秦风斜睨他一眼:“想的美!” “秦风,你说我们都已经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了,师父怎么一次都不来看我们?”其他弟子都有师父宠爱,时不时地就会来训练场看看,就他们三个,像没人要的孩子,连个看的人都没有。 “她应该有事要忙吧。”秦风道。 鲜活的云水碧彩波澜,湖中心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怀桑树,树身金光闪闪,连树叶都是金色的。湖水清澈见底,连怀桑树绵延虬长的树根都可以看见。 “怀桑,我来看你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凤飘雨都会来这里,带上故事和酒,来这里找她的救命恩人。从洗华池掉到这里,得怀桑相救,侥幸捡回一条命,她在此地沉睡了两年,直到不朽桑发现了她。 树身灵光一现,出现一个窝洞,一个头上插满金叶子的女人赤脚走出来。 “凤飘雨,你今年来的比去年晚了十天。” “你竟然记得这般准。”凤飘雨觉得有趣地笑道。 “我的叶子,每过一天,就掉一片,它们就是我的时间。”怀桑指着头上的叶子说。 风飘雨将酒摆在地上:“猜猜我今天给你带的是什么酒?” 怀桑走过去,揭开酒壶闻了闻,猜道:“桃子酒。” “不是。”凤飘雨摇摇头。 “红莲?” “是樱朱。” “樱朱很难寻的,而且多长在悬崖峭壁上,你是如何采到的?”凤飘雨没有修为,怀桑是知道的。 “并非如你所说那么难寻,在离尘仙,就有许多,不过确实全部生长在峭壁之上,所以我是拜托六长老帮我摘的。” “六长老,就是那个叫夙平的?”怀桑道。 “你还记得他?”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那一个,对吧?” “我今天带了他的许多故事,你可以慢慢看。” 遇到的人,遇到的事,听到的人,听到的事,凤飘雨都会择选之后记在书中,带来给怀桑。 怀桑翻开书页,抬头望着凤飘雨道:“凤飘雨,为什么你从不写自己的故事?” “我没什么好写的,怕你看的无聊。”凤飘雨浅笑道。 怀桑在这里呆了数不清的光阴,凤飘雨是她看见的第二个人。能够出现在三界禁地的人,怎会是无聊的普通人。她的身上,一定有无法言说的故事。 “凤飘雨,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不过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了吧。”怀桑神伤的眼中带着隐隐的担心。 “你这么快就厌弃我了?”凤飘雨道。 怀桑声音沉沉道:“天君的人正在四处找你。” 凤飘雨神色微微一变:“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 “我要听实话。” 天君的人既然能够找到这里来,必然是猜到她落到了这里。 “我一个被囚禁在这里的树魂,他们有什么好与我为难的,”怀桑看着湖中的水道,“你现在凡事都要小心些,天君不是会轻易罢手的人。” 凤飘雨脸上作出沉思,怀桑举杯到她面前:“先别想了,再陪我喝最后一杯。” “如果你把它当作临别酒,我就不陪你喝了。”凤飘雨认真道。不管如何,她还是会每年都来看她的。 “好,不是临别酒,那咱们就敬夙平吧!” “为何要敬他?”凤飘雨不解道。 “如果没有他,我们就没有这么好喝的酒啦!” “此话有理,等下一次,我带他一同过来与你喝酒。”凤飘雨欣喜道。 一只鱼从湖水湾钻下去,沿着根脉,一路往下游,一团黑色的浑浊和恶臭气将它包围,它挣扎几下,像疯了一样撞到石头上,死了。 第34章 喜欢秦风 试炼开始。 千米悬崖,崖壁上生着红艳的樱朱,美丽的事物给人以遐想,但多是有毒的。樱朱的心有毒,毒用的好,又可做药,樱朱是毒是药,说不准。试炼分两回合,第一回合从崖壁上将樱朱摘下来,一炷香为限,谁摘得多,得优胜。第二回合,挖心,把樱朱有毒的心核挖出来,还是一炷香的时间。第二回合不考验各自本事,是夙平长老临时加上去的。 离尘仙的弟子像箭矢一样飞了出去,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一个接一个地因为灵力不支摔了下来。白岸带领几个同门在下面接着,掉下来一个,就运到平场上,像晒谷子一样横着摆开。 僧多粥少,大家陆续发现越低的地方樱朱生长的越少。 “这是我的” “明明是我先看见的” “你怎么证明是你先看见的,我还可以说是我先看见的呢” “去你妈的” 两人打了起来,从上面打到下面,掉到地上,抱起来打。白岸合同其他弟子拽了许久才将二人分开。 君仙坐在观台上,眺了一眼,对身边的夙平说:“平儿,那两个人,是你的徒弟吧。”如此粗鲁,如此莽撞。 “有一个是我的。”夙平道。 “那还有一个?” 夙平嘴巴歪着指着君仙身边的人,君仙侧了一眼,严真长老正脸色铁青地盯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 “哎,今天这茶不错啊!”君仙转过头来,对着夙平嚷嚷道。 半山处已经见不到太多人了,薄云之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人影穿来穿去。过了一会儿,君仙突然感觉椅子摇来摇去十分不舒服,他稳住椅子,看着夙平,发现夙平在他眼前晃动,才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好端端的,怎么地震了?”君仙自言自语道。 “咛——”地一声尖叫长啼,悬崖上突然有大块大块的石头落下来,尚在下方采樱朱的弟子被石头砸伤,白岸冲上去搭救,也差点被石头砸伤。地动地越来越厉害,一只浑身绿毛的大鸟从崖上飞下来。 什么玩意? 大鸟振翅飞过来,绕过观台,直冲而上,冲散云雾。 “这是什么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君仙吃惊地叹道。 “大春鸟。”陆简道。 “大春鸟?什么来头。”君仙道。 “旧时相传,男子家中有娇妻,娇妻水性杨花,与外墙男子私通,遭丈夫发现后,不想名节败坏,伙同外墙男子将丈夫谋杀家中。被害男子死后冤魂不散,附于坟前取食的鸟类身上,寻妻报仇,沾染上妻子鲜血后,就变成了大春鸟。”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君仙眯起眼睛看向陆简,不只大春鸟的来历,一些偏门诡异的事情,陆简经常能够说出一二来。 “你真的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陆简嘴角边像钉了两个钩子,笑地僵硬、阴暗,君仙心里哆嗦了一下,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君仙迅速地摇摇头,陆简在离尘仙藏了一块墓地,他是知道的。 几个人从山巅跌落下来,大春鸟追着他们俯冲下来。几个人当机立断四散开去,大春鸟盯紧其中一个人的方向,朝她飞过去。 “七月——”林清河大叫一声。 秦风注意到七月花有难,朝她飞过来,绝城赶在他前面,拦住大春鸟的去路。秦风撤过去,将七月花护到安稳的地方,又飞上去,帮助绝城。大春鸟法力没有体型大,一个绝城干不过,一个绝城加一个秦风就更不是对手。 不到半个时辰,大春鸟被打趴下,大家虚惊一场。陆简将大春鸟灵丹取出来,弟子散去。 寂静的夜幕迎来,昏暗的月光下,女子走到大春鸟身边,一个白色的魂从鸟身里飘出来。 “贱人,你还敢来见我!”魂魄狰狞着脸。 “他怨气如此大,你确定要养着他吗?”女子面色惶恐地自言自语道,过了一会儿,她脸色变了变,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她划破手指,血滴进瓶子里,一道黑色的光芒从瓶子里溢出来,白色的魂魄被稀释收进瓶中。 绝城和秦风降伏大春鸟有功,一人奖赏一百两银子和一株灵草。一百两银子,秦风从没有过这么多钱,林清河也没见过,吵着闹着要拿一半。秦风不给,从林清河的监视下“逃”出来,回到七苦殿。 “师父——”秦风笑容满面地跑进来。 正殿空无一人,秦风来到凤飘雨的住所晚风阁,仍是无人,秦风找遍七苦殿的每个房间,都没有看到凤飘雨的影子,他望着渐渐沉下去的夜色,从殿中走出来,一抹白色的影子朝他走过来。 “秦风——” “师父——”秦风惊喜莫外,他正准备回去了。 秦风跑到凤飘雨身前:“师父,你去哪了?” “我去见了一位朋友,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秦风从怀里拿出银子和灵草,全交给凤飘雨。“师父,这是我今日降伏妖兽得的奖赏,你收着用。”秦风道。 “这是你辛苦得来的奖赏,我如何能收?”凤飘雨推拒回去。 “师父,以后徒儿的东西就是你的。如果师父能够用我给的东西,我会很开心。”秦风笑容里带着一丝诚恳的憨实,不夹杂别的心思,就只是想让自己的师父开心。 “秦风,谢谢你。”凤飘雨没有再拒绝。 “师父,今天太晚了,明日好不好,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秦风道。 “好,那我明日,在殿内等你。”凤飘雨轻声道。 凤飘雨抬头看看月色:“不早了,快些回去吧!” 秦风失落不舍地说:“师父,那我走了。” “恩,一路小心。” “师父——”秦风走出几步,又转过身来叫道。 “恩?” “你可不可以一直做我的师父,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丢下我?”秦风期待的目光看着凤飘雨道。 凤飘雨眸中一沉,笑道:“秦风,你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只能陪你一阵子,不能陪你一辈子。我希望你,不管有没有我在身边,都要坚持自己的路,一直走下去。” 秦风低下头去,抬起时,却笑着,他道:“师父的话,徒儿记下了。” “恩,我先进去了,你路上小心。”凤飘雨转身进去,平静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惆怅。 转了六年,秦风还是回到她身边,那份真挚的初心,那份被她辜负的真心,依旧如初。 凤飘雨推开门,屋子里静悄悄,唯有夜与黑暗相伴,她点燃火光,打开柜子里的桐木匣子,展开画卷,树下的少年,模样十分地精致。 听到门口一声响,林清河从被子里钻出来。 “大晚上的,你去哪了?”林清河看着秦风小声说。屋子里面还住了两个人,此时已经睡下了。 “四处走了走。”秦风把外面的衣服脱下来,一张折叠过的纸掉出来。他神情恍惚了一下,将纸捡起来。 “你还留着这张画呢。”林清河道。 秦风将画打开,借着微弱的月光,突然看见画上女子青丝上插着一支白玉簪。他眼前闪过一个人影来,光与影的重叠,幻想与现实重合,秦风心情控制不住地激动,他拿着画的手有点抖地伸到林清河面前。 “清河,你看一下,这画上的女子是不是很像一个人?” 林清河凑近看,抬起迷蒙的眼睛:“像谁?” “你再仔细看看。”秦风露出紧张的样子。 “确实有点像。”林清河道。 秦风变得又紧张又高兴。 林清河抬起头道:“你什么时候和苏韵师姐认识的?” 苏韵?他想要说的不是苏韵啊! “你觉得像苏韵师姐?”秦风又看向那幅画。 “对呀,你不觉得这身形和这身简扮,和苏韵师姐很像吗?”林清河觉得越看越像。 “我觉得一点儿都不像。” “那你觉得像谁?”林清河道。 秦风失望地垂下脑袋,只有一个背影,可以像很多人。他心中有意图地指向一个人,才会觉得像她,可是,应该不太可能是她吧。 “睡吧。” “你到底觉得像谁啊?”林清河追问道。 “谁都不像。”秦风盖上被子,身子转到另外一边。 “不说算了。”林清河也转向另外一边。 有君仙的帮助,房子很快就建成了。 “你想给这个屋子取个什么名字?”君仙站在风飘雨身边道。 “住着舒服就行了,有没有名字不重要。”风飘雨走进去,屋子里陈设简单,别无长物,窗户向着幽静小路,迎着阳光。 “这个屋子你打算给谁住?我差人送点生活的东西过来。” “不用了,我打算去庙集走一趟,买一些东西回来。”床、桌子、柜子都有了,还差许多手用的小物件。 “庙集离这里少说也有十五里路,你走过去,再买些东西,就天黑了,离尘仙什么都有,你何必累这一趟?”君仙跟在风飘雨后面道。 风飘雨平常去庙集,都是次日回来,她想起昨日秦风说,今日要带她去个地方,想想道:“也好,那我去一趟小雅集。” “我带你过去。”君仙微微担心道。 “无事,我自己可以。”凤飘雨道。 平常没事的时候,除了自己的七苦殿,风飘雨很少出现在离尘仙其他地方,她的出现,是个稀事。 “花瓶长老过来了。” “真的假的?” “我骗你做什么?” “走,过去看看。” 今日下午青门弟子休练,许多弟子正在屋内养精蓄锐,听闻这个消息,纷纷跑出了房门。凤飘雨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衣服,撑着一把木灰色的纸伞,从路上走过。 “七长老——”人群中有人叫道。 “什么七长老,明明是个花瓶——”有人如是说道,试图引起女子的注意力。 凤飘雨表情平淡如镜,她从人群的目光穿过,走进小雅集。 小雅集的守门是王尊,四十出头,是个没有法术的普通人。凤飘雨走进来,王尊从靠椅上下来。 “七长老,你怎么来了?”王尊如干旱逢雨,意外地高兴。 “打扰了。我前段时间,添了三个弟子,想来给他们置备一些用物。”凤飘雨看了一眼室内,手巾、面盆、水炉……一应俱全。 “七长老,需要什么,可以写在纸上,我叫几个弟子给你送过去。”王尊道。 “麻烦了。”凤飘雨提笔在纸上写下,顿了一笔后,她问道:“请问,这里有暖席吗?” “七长老可是晚上睡得会冷?”王尊问道。 凤飘雨目光看向别处道:“我有一个徒儿,背上负过伤,秋冬来了,我担心他,身上会痛。” 王尊为难片刻道:“暖炉倒是有,暖席之前备过几张,不过,都被别的长老门下的弟子拿去用了。七长老稍等几天,待我从庙集买一些回来,再给你送过去。” “多谢。”凤飘雨将纸笔递回去。 凤飘雨从小雅集出来,她进来时,将伞搁在门外,现在却不见了。凤飘雨脸色一沉,现出几分冰冷来。 潇华殿迎来不速之客。 这是第一次凤飘雨主动来找她。 “凤飘雨,你——” “潇长老,你门下弟子拿了我的伞,我是来拿回我的伞的。” 潇宁诧异后,沉静下来:“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的?” “恩,打扰了。” “那把伞对你很重要?” “很重要。” “那秦风呢,他对你还重要吗?”潇宁突然问。 凤飘雨微微吃惊地看着她。 “如果你不明白,我换句话问,你还喜欢秦风吗?”潇宁收紧手心,凤飘雨亦如此。 “这是我的私事,不劳三长老挂心。”凤飘雨低垂目光。 潇宁微吟笑道:“我喜欢秦风。” 凤飘雨了然地浅笑,当年潇宁助她挡下天兵,她就猜疑过,现在,潇宁直接地说出来,且在猜想之中。 “凤飘雨,如果你不喜欢他,就请放手。我相信你心里也清楚,秦风现在虽然不记得那些事了,但他心里似乎还有你的影子。” 这一点,凤飘雨比谁都清楚。 “当年你从云华殿离开后,天君便下令,就算挖空三界,也要找到你。如果你继续让秦风呆在你身边,他迟早会像以前一样爱上你,一旦天君找到你,当年的事,就会再发生一次,到那时,凭现在的你,根本护不了他。” 后面的话,潇宁没再点明白,她懂,凤飘雨不会不懂。她把秦风留在她身边,迟早会像当年一样害了他。天君一心致秦风于死地,不仅是因为他魔族的身份,更多的是因为她。 “潇长老,离尘仙有四年一次的秋月比试,今年刚好是第四年,赛上名次落于三十名的,就会被逐出离尘仙,除非有长老自愿将那名弟子收入门下。” 潇宁听懂了凤飘雨的意思,“可是刚入门两年不到的弟子,是不用参加的。”潇宁道。 “我会让他参加的。”凤飘雨声音变得低沉。 凤飘雨转身离去,潇宁在她身后说道:“凤飘雨,你的伞,我会帮你拿回来的。” “多谢。” 清冷的背影此刻看起来有些凄伤。 潇宁叫人把古炎叫了进来,青门弟子被通知到潇华殿,一个一个地排查下,拿走凤飘雨伞的人被揪了出来。此人名叫罗衡,戏弄长老,罚禁两个月。 第35章 我问你答 青石阶上的青苔长满一寸,石头乱七八糟,有的地方被砸出几个坑。鸟骨架光秃秃地摆在地上,前两天都还是一具血肉丰满的尸体。君仙、夙平被陆简带过来,观看骨架。 “陆简,你把肉吃了?”夙平道。 “滚!”陆简道。 “那这鸟贼一身的肉去哪了?”夙平问。 陆简白眼翻过去,视线落在君仙身上。 “是食魂。”君仙道。 陆简默默地点个头。 “什么玩意儿?”夙平道。 “小平儿,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我们在清规城的下阳庄遇到的那桩命案。”君仙严肃道。 “记得,那一家十口人,全部死于非命,可是后来,案子不是破了吗?是仇家找上门,这跟你说的食魂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离开清规城的前三天,我收到官府的内函,那一家死者,尸体的肉身全部变成了人骨架,就像这大春鸟一样。后来我将这事告知掌门,他告诉我,这种妖法,叫食魂。” “所以,这鸟贼的尸体被食魂妖吃了?”夙平惊讶道。 “君仙什么时候说是食魂妖了?”陆简把白眼往上顶。 “会食魂的妖法,不是食魂妖,那是什么?”夙平振振有词道。 “这世上,有食魂妖吗?”陆简问。 “有啊!”夙平道。 “你见过?”陆简道。 “没有。”夙平坦率地说。 陆简第三次把白眼献出来。 君仙看他俩氛围不对,插嘴道:“陆简,你觉得是什么?”陆简将他二人叫来,心里想必是有了答案。 “有三个可能,其中一个你知道。”陆简看着君仙说。 “应该不会是地鬼王,她已经在三界消失了几万年。”君仙道。 “难保她不会出来,不过确实可能性不大。”陆简道。 “那另外两个可能是什么?”君仙道。 “黑风妖和蛊灵。” “黑风妖我听过,蛊灵是什么来头?”君仙道。 “你听过禁忌之渊吗?” “我听过。”夙平道。 君仙噗哼地笑出来,陆简问的是他吗?不是。果不其然,陆简翻了个白眼过去:“你闭嘴。” “我真的听过,而且,我以前小时候还经常去那里玩。”夙平强调说。 君仙和陆简往回倒吸一口气,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夙平抓着脑袋问。 二人转过头去。 “怎么办?”君仙道。 “要不杀了他。”陆简提议。 “不太好吧。” “留着迟早是个祸害啊!” “等他祸祸的时候再杀吧,现在,为时尚早。” “那到时候,出了啥事,你担着,毕竟,人是你带回来的。”陆简道。 “陆简,真有你的。”君仙斜着眼睛说。 二人转过身来,君仙先道:“小平儿,我突然想到一个好地方,下次带你去玩玩。” “好啊,什么时候去?”夙平对君仙的话从不怀疑。 “过两天,先把这事解决了。”君仙指了指地上的骨架子,“陆简,刚才我们说到哪了,你继续说。” “禁忌之渊,难近,寸草不生,但有一种植物,却可以存活下来,而且这植物有一个神奇之处,它不开花,不结果,更奇怪的是,它有心脏。” 君仙和夙平惊讶地睁大眼睛。 “它的心脏,就是专门养育蛊灵的。相传,凡人吃了蛊灵,可以长生不老,甚至可以得道升仙,许多权贵为了得到蛊灵,不惜花重金购买。在这样的诱惑下,听说,还真有人弄到了蛊灵,不过过了不久,那些人就都死于非命,被人发现时,就只剩下一副骨架。” 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夙平惊大了嘴巴:“这种稀奇古怪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你觉得我是怎么知道的呢?”陆简不怀好意地笑道。 “君仙,你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吗?” 君仙嘴角一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那我也不要知道好了。”夙平道。 陆简挑了挑眉毛,弯下身去,从鸟架子上掰断一根骨头,装进云坤袋。回去后,他动手做了一个棺材,将骨头放进去。 屋外熄灯了,男子前面的蜡烛剩了小半截摇摇欲坠。他跪在烛火前,看着这唯一的亮火。忽然,一阵风刮来,仅有的烛火也熄了。男子惊悚地抖起身子,身后的门被人打开,一个长长的影子照进来,突然,门被关上,影子不见了。 “谁?”男子惊叫一声,然后,脖子上被人来了一下,晕了过去,等到他再醒来时,眼睛被人蒙上,倒挂在树上。 罗衡没想到,他关个禁闭,也能被劫。此时,他感觉到有两到三个人向他走近。 “你们是谁?我告诉你们,我是离尘仙的弟子,你们要是敢对我动手,我师父一定不会饶过你们的。” “你师父是谁啊?”男人戏谑地笑道。 “我师父是离尘仙的潇宁长老,识相的就赶紧放了我。” “哎哟,我可太怕了,什么潇长老,我可不认识,我只认识离尘仙的凤长老。”男人道。 “那个花瓶长老,她——恩——”罗衡身上被重重地捶了一拳。 “你听着,凤长老是我们的人,以后,你们谁再敢欺负她,说她一句不是,就不仅仅是吃这么点苦头了。” 罗衡听得出来,这句话,是另外一个男人说的。 “你们——到底是谁?”罗衡忍着痛道。 两个男人正比划着手势,一个比划了一个十,另外一个比划了一个五十,比划十的男人竖起了大拇指。 接下来的一盏茶时间内,罗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头晕目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跟着他转。他宁愿身上挨五十拳,也不愿意被人甩萝卜似的甩五十下。 最后,罗衡吐了一地。 看到罗衡这样,林清河和秦风互相交换一个眼神,敢欺负他们师父的人,他们都得欺负回来。 “你去吧,这里交给我。”林清河对秦风说。 “恩,记得寅时之前,把他弄回去。” “放心吧,我有分寸。”林清河保证说。 半个时辰后,秦风来到七苦殿,他踏进凤飘雨的晚风阁,没有看见她,走回去的时候,经过他们的住处,发现有一间屋子的灯亮着。这间屋子,他不曾见过,像是新建的。 “师父,你睡了吗?”秦风在屋外轻声问道。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凤飘雨的脸在门后露出来。 “秦风?”凤飘雨惊讶道,突然想到,秦风昨日说过,今天会带她去一个地方。 “师父,你昨日答应我的事,今日还作数吗?”秦风道。 凤飘雨点头笑道:“你等我一下,我拿件衣服。” “好。”秦风应道,心里却在想,师父不是不怕冷的吗? 凤飘雨走出来,胳膊弯处挂着一件披风,她踮踮脚,将披风系在秦风身上,秦风错愕地看着她道:“师父,这是给我穿的?” “恩,夜风凉,你穿多一点,才不会冷。”凤飘雨道。 秦风突然抓住凤飘雨的手腕,将披风解下来,披在凤飘雨身上:“师父,你总照顾别人,却忘了,你也需要被人照顾。如果没有那样的人,就让我来照顾你好了。” 凤飘雨感官有些麻木,唯有一颗心,温热地跳动着。她寸冷的目光热气蒸涌地盯着秦风,别人不懂的,不爱的她,有人懂,有人爱。 慕上原原秋风从耳边吹过,凤飘雨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感受过风吹了。秦风和凤飘雨来到一处高塔,塔下,是万家灯火,塔上,是比肩星辰。灯火绵绵,像是星火落到人间,汇成的星海。 秦风拿出自己准备好的酥糖:“师父,这是慕然师兄从家乡带过来的酥糖,很好吃的,你尝尝。” 凤飘雨拿起一小块喂进嘴里。 “师父,好吃吗?你要是喜欢,我下次找慕然师兄多要一些。”秦风念道。 “我尝尝就好了。”其实,她不是特别喜欢吃甜的。 “师父,我们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凤飘雨略带思索地问道。 “我问你答的游戏。”秦风道。 “有没有要求?”凤飘雨道。 “没有要求。”他这个做徒弟的哪能给师父提要求。 “真的没有要求?”凤飘雨再一次问道。 “对师父,我一点儿要求都没有。”秦风信誓旦旦道。 “那你问吧。”凤飘雨道。 秦风开始发问了。 “师父最喜欢什么颜色?” “黑色。” “师父最喜欢吃甜的,还是酸的辣的?” “甜的。” “师父最喜欢看的书是什么?” “我不喜欢看书。” 秦风怀疑地滋起眼睛,继续问道:“老虎,蟒蛇和蝙蝠,师父最害怕哪一种?” “我都挺怕的。” “师父,你刚才回答的问题,是不是都是假的?” “是的。” “……”秦风懵在原地。 “是你说没有要求的。”凤飘雨略带无辜地看着他。 秦风恍过神来:“不行不行,我们重来,这一次,师父只许说真话,不许说假话。” “好。”凤飘雨笑道。 秦风笑了笑,道:“琴棋书画,师父最喜欢什么?” “棋。” “风雨雷电,师父最讨厌什么样的天?” “雨,雷,电,我都不喜欢。” “最后一个问题,师父,有没有喜欢的人?”秦风一眨不眨地看着凤飘雨,想从她眼里找出答案。 凤飘雨抿了抿嘴唇,侧过头去,看着下面的万家灯火,喃喃道:“有。” 凤飘雨声音不大,秦风还是听见了,他眼中的光芒一下子熄灭了,他落寞地低下头去,用不像自己平时的声音问道:“除了他,师父还有没有可能会喜欢别人?” 沉默了一会儿,凤飘雨才道:“此生,唯他一人。” 秦风惨淡地咧起嘴角:“那位公子能得到师父的喜欢,真让人羡慕。” “能被你喜欢的人,也是位有幸之人。”凤飘雨道。 “师父,我——” “秦风,”凤飘雨截住他的话,“你看过日出吗?” 秦风摇摇头。 “陪我看一次日出吧,就在这里,好不好?”凤飘雨目光动人地道。 “师父所求,徒儿必应。”秦风笑道。 “秦风,和我讲讲你的事吧。”凤飘雨轻声道。 “师父想听什么?”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认识清河?” “我和清河啊,”秦风回忆道,“那要从六年前说起……” 第36章 不愿相认 末秋了,恍恍惚惚,一个月快过去了。 明日,便不需要通练,可以回到七苦殿。有人欢喜有人忧,秦风数着回去的时辰,在这些时辰里,七月花一直在君合舍门外来来回回,盼着绝城出来。 “大师兄,七月花在外面等很久了,你要不要,见见她?”后面三个字,白岸说的很小声,差点听不见了。 “不见。”冷漠的两个字,不假思索地从绝城嘴里说出来。 白岸的脸耷拉下来,顺了七月花的人情,这个忙,却帮不了她。白岸丧气地走出去,苏韵迎面走来。 “师姐。”白岸叫道。 “大师兄在吗?”苏韵匆匆问道。 “在的。”白岸答道。 苏韵点点头走进去。 白岸走出来,看着一脸期盼的七月花摇摇头说:“七月花,大师兄现在正在处理事情,可能不方便见你。” “没事的,他是大师兄,有事情忙很正常,是我不对,不应该总是来找他。白岸师兄,谢谢你,我——大师兄——”七月花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个人——绝城和苏韵。 不是说有事要忙吗? 七月花眼带梨花地看着二人从她身边走过去,绝城一个眼眸都吝啬给她,好像她是世界上最无足轻重的存在。七月花强按心头的不适,跟在绝城身后几步大喊:“孟凌绝!” 绝城身子怔了怔,目光轻滞地看着前方,苏韵唤了他两声,才将他叫回神来。绝城没有回过头来,跟着苏韵继续前走。 七月花心痛了,绝城不愿认她,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饶是白岸再小白,也猜出一点儿毛头来。他安慰七月花道:“大师兄对谁都这样,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对谁都这样吗?那为什么苏韵师姐找他他就立刻出来了?七月花不能接受。 “白岸师兄,我没事。谢谢你这一个月来的照顾,明日我就要回七苦殿了,我想过了,这一次来,如果不能得到大师兄的回应,至少也要学点本事回去,这样以后才能保护自己,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一番话,说的好深,白岸听懂了字面意,却不懂七月花怎么突然说起这么重的话。 七月花像是自言自语,不等白岸回应,浅浅地笑过,离开。 下午最后一次大集合,原定是后山补芝蚁,一种指甲盖大的小兽,不伤害人,爱吃山上的林植,越吃长越大,长大了就野了,跑到山下祸害老百姓。每年它们生窝的时候,就派弟子上山扫荡,抓回来,圈养。 今日却不是这么个事了。 严真长老站在台基上,对着下面的人字字清楚地说道:“从今天起,你们就正式成为离尘仙的合格弟子。离尘仙不养废人,不养小人,忘记你们来这里的初心,从此时此刻起,记住离尘仙的仙道宗诣,立正为民,匡扶天下。你们过去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本派一概不究,但你们现在是离尘仙的弟子,说的话,做的事,都代表本门派的门风,若是被我听到有人做出有损离尘仙门誉的事,一律逐出,绝无例外。” 严真扫过下面一众带着一丝微恐又铁硬认真的脸,心里还算满意。他对着站在台边的绝城语气和缓地说:“绝城,把那件事派下去,让他们好好锻炼锻炼。” “是,师父。”绝城道。 他走到台中间道:“今日下午的试炼取消——” 大家昂起脑袋,有些高兴,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但是现在,枯水岭出现了一只幻妖,囚禁了十几名村民,云因派发来门帖,希望我派能够派人前去枯水岭助他们一臂之力。几位长老商议决定,从你们当中挑出十个人,随同我和苏韵一起前往枯水岭,你们当中有意愿的,可以自愿在白岸那里报名。决定前往枯水岭的人,给你们三天时间收拾准备,三天后,从这里出发。” 绝城说完后,下面有人小声议论说: “这云因派的人也太废柴了吧,一个小小的幻妖都搞不定” “就是啊,还要我们离尘仙的人前去支援” 通练的一个月,会习读《四海八经》此类的书,书中记载了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幻妖就是其中一类,没有实力,最善故弄玄虚,搞点刮风下雨的把戏,收服他们,只需八卦盘和泥玄术就可以搞定。 “白岸师兄,我想去。”七月花是第一个跑过来报名的。 “七月花,路途遥远,你一个女孩子——” “白岸师兄,我真的想去。”七月花再次肯定道。 白岸自是懂七月花的本意,不好再争,正要落笔的时候,一只后挥舞了过来。白岸一抬头,正对上林清河那张笑嘻嘻的脸。 “白岸师兄,你身为师兄,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家家随意冒险呢,我们七苦殿就七月这么一个女娃娃,要是折腾没了,你赔我不?”林清河说的头头是道。 “林清河,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是我自己想去的,不关白岸师兄的事。”七月花鼓起生气的脸。 “他身为师兄,就有义务阻止你做危险的事。” “一个幻妖而已,有什么危险的。”七月花道。 “说你傻你还不信,如果不危险,如何会派大师兄去?”林清河一语道破道。别人都同七月花一样想法,林清河却不以为然,云因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至于一个幻妖都收服不了,缘何会求助离尘仙,其中,必有问题。 “不管有多危险,只要大师兄去,我就要去。”七月花目光坚定如铁。 林清河愣愣地看着她,白岸也惊奇地看着它,当白岸抬起头时,正好看见站在七月花身后一米的人也有点发愣地看着她。 “大师兄——”白岸晕晕地叫了一声。 绝城走了过来,对白岸吩咐一句道:“女弟子不许去。” “为什么女弟子不能去?”七月花冲着绝城反驳道。 绝城这一次,总算不能再忽视她。他的目光看向她,一如既往冰冷地说:“没有为什么,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苏韵师姐也是女子,为什么她可以去,我不可以?”七月花带着一丝不甘地说。 绝城看着她,冷薄道:“你和苏韵,能比吗?” 七月花像被箭穿了心脏,万分地疼。 “大师兄,这话——” 林清河想为七月花说两句,白岸拉住了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回到屋子里,林清河就忍不住大声啐道:“太气人了!” 秦风正在整理东西,看见林清河气冲冲地走进来,关心道:“怎么了,谁惹你林大爷了?” “一个混蛋王八蛋。” 秦风猜了猜,应该不是莫无情,在林清河嘴里,莫无情一般都是孙子。 “行了,别气了,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走!” “有什么可收拾的,咱们七苦殿,虽然比别的长老殿小了一点,但东西都是全的,这里给的东西,回去了一样都有。”林清河躺在床上,翘挎着二郎腿,枕着胳膊,舒服地很。 “别的东西你不收拾就算了,但你床下的臭袜子,总该拿出来洗洗了吧!” “哎哟——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林清河爬起来,一层层掀开被褥,扯开的,没扯开的黑袜子白袜子被压成了面饼。 一股“清香扑鼻”的味道传来,秦风忍不住倒退了几步。这味道,差点让人当场去世。 “我出去一下。”秦风推开门走出去,总算能够呼吸了。 第37章 甜言蜜语 陆简表情淡漠地走进来,君仙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事情还没有一个结果。 “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吗?”君仙问。 “也不算是。”陆简道。 “说来听听。”君仙道。 “我照你说的,又去寻了那宗案子,一开始,府门的衙差什么都不肯说,后来,给他使了点手段,他才吐露了一个消息。”陆简坐下来道。 “什么消息?” “那次事件之后,虽然没有找到吞食人肉的怪物,但坊间却传出了一个谣言,”陆简说到兴起,他对这些邪门异事总比旁人多几分兴趣,“听说,那一晚,有个打更的看到了一个女子从那家人的门户里出来,他记下了女子的长相,说是很像一个人。”陆简卖起了关子。 “像谁?”君仙被勾起了兴趣。 “清规城的七公主。” “……”君仙不太相信,“会不会太扯了?”一个王城的公主,养在宫廷大院,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平民百姓家,而且还是一个刚刚死过人的人家。 “这世上,最不合乎情理的事,往往都是真相。”陆简饶有深意地说。 “还有呢?凭一个打更夫的片面之词能说明什么。”君仙不相信陆简的说辞。 “我让夙平潜入了王宫,让他好好打听这位七公主的事。”陆简道。 “假设那件事真的和那位七公主有关联,这和我们那天发现的大春鸟又有什么关系?”君仙道。 “可能没关系,但可能有直接联系,这世上,不会有那么多凑巧的事。”陆简眯起眼睛,露出狐狸似的精明目光。 “你的猜测太没有根据了。”可以说,很玄学。一点儿沾边的证据都没有,君仙难以信服。 “等着看吧。”陆简道。他的嗅觉,对这种玄乎的事,异乎灵敏,他觉得,传言未必真,但也未必假,藏在黑暗里的,才是最真实的。 “师父,我们回来了!” 林清河嚷嚷着跑进去,秦风跟在后面,七月花落在最后。 凤飘雨挽着头发,手里拿着竹枝从园子里刚好走出来。 “师父,我好想你啊——”林清河酸着鼻子扑到凤飘雨怀里,凤飘雨呆在原地,秦风急匆匆地跑过来,把林清河拽到一边,臭骂道:“你个脏怂,把师父身上都弄脏了。” “我身上哪里脏了?”林清河左看看右看看,“我昨天刚洗的澡换的衣服。” “那是昨天洗的,你今天又没洗。” “我洗了澡再抱师父总行了吧!”林清河道。 “那也不行,男女有别,就算是师父,也不能随便抱。”秦风道。 “我懒得跟你说。师父,你快看看你的宝贝徒儿,在那边吃了好多苦,都瘦了十圈了。”林清河撅着嘴巴可怜兮兮地说。 “师父,你别理他,他吃的比谁都多。”秦风不客气地反驳道。 “秦风,你今天怎么回事,老拆我的台。”林清河埋怨地看着秦风。 “你厚颜无耻,还不让人说了。” “我脸皮虽然厚,但我不无耻。”林清河理直气壮地说。 “切——”秦风一个白眼翻过去。 “秦风,好你个小子,敢对你大爷不敬!看我的金刚爪!”林清河伸手挠过去,两人一来二去霍霍地打了起来,凤飘雨丢下他二人不管,视线落到面容神伤的七月花身上。 凤飘雨走过去,关心道:“七月,怎么了?” “师父,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七月花低着头说。 “七月,有些事情,藏在心里久了,就会一直困着你。师父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愿让自己成为别人的负担,但师父从来没有觉得你是个负担,如果有些包袱太沉重,就让师父帮你分担一些。” “师父——”盈盈的泪光在七月花眼里翻滚。 “七月,别担心,你们叫我一声师父,我就永远都是你们的师父。”凤飘雨语气温和道。 “师父,我想……”七月花梗塞道,“我想跟大师兄一起去枯水岭。” 凤飘雨道:“想去就去,师父不拦你。” “可是大师兄说,女弟子不许去。”七月花一颗泪珠滚下来,“你和苏韵能比吗”,字字句句还在她心头扎刀痛着。 “绝城说的吗?”凤飘雨想起绝城那张冷酷傲然的脸,笑笑道。 “恩。”七月花点头。 “什么时候去?” “三天后。” “你去收拾吧,三天后,和他们一起出发。” “师父——”七月花犹豫地看着凤飘雨,绝城都说不许她去了。 “在离尘仙,长老的话总比一个弟子管用的多。”凤飘雨安慰她说。 七月花感觉到了希望:“谢谢师父。” “洗洗脸,收拾一下,等一下,来厨房帮师父做饭好不好?” “好的,师父。”七月花手指抹干眼泪,笑着跑进去。 凤飘雨拿着篮子,走进园子。每个长老殿每月都有专人送物资,凤飘雨撤了那些,自己刨根垦出一片园子,种上自己爱吃的菜。这些粗活,她在天宫,从未做过,白嫩的手,抄过泥土,长出几个糙结。 凤飘雨用一根蓝锦束住头发,篮子放在旁边,她摘了一些菜,转过身时,篮子不见了。她猛地抬起头,秦风正拎着篮子在旁边看着她,目光温柔又心疼。他的师父,是九天仙女,不该徒惹尘埃。 秦风把凤飘雨拉起来,对她说:“师父,这些粗活以后就让我来做。” “那我做什么?”凤飘雨懂他的心思,问道。 “师父只需要在一旁休息看着就好。”秦风道。 “那我岂不是真的成了花瓶了?”凤飘雨微微笑道。 秦风面色一慌:“师父,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风,我只是个普通人,并不比任何人尊贵,别人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好了,这里交给我吧,你去看看我给你准备的新房间。” “新房间?” “就是那晚你来找我,我在的那个屋子,从今以后,那就是你的房间了。你去看看,还差什么东西,等我下次去庙集的时候,再给你买回来。”凤飘雨道。 秦风心中有小船荡漾。 “篮子给我吧。”凤飘雨伸手道。 秦风递过去,拽住篮子的一边,道:“师父,你什么时候去庙集?” 凤飘雨想了想:“许是五天后。” “师父,让我跟你一起去吧。”秦风又补充,“我还从来没有逛过庙集呢。” “好,到时候,我来叫你。” “师父,说好了,你一定要叫我啊,可不能一个人偷偷地去了!”秦风不放心道。 凤飘雨失笑地低下头,秦风弯下身子,凑近她,柔声道:“师父,你知不知道,你一笑,我的命,都快没了!” 凤飘雨抬起眼眸,表情碎碎地看着他,有些恍然。秦风,何时会说这些甜言蜜语了?有些话,不需要练习,心若喜欢,话就自然会变得动听,以前的秦风,对凤飘雨又爱又敬,他不愿意用这些话叨扰她心里的一片安宁,可现在,如果不表露自己对凤飘雨的喜欢,就会被林清河抢了甜头去,每次看到凤飘雨被林清河逗得开心,他的心里总觉得不是很舒服。凤飘雨还有些发愣,秦风看到凤飘雨有些不适应的表情,心想自己的话是不是轻浮了些,他想说点什么弥补一下,凤飘雨先他一步说道:“去看看自己的房间吧,需要什么,再告诉我。” “恩。”秦风点点头。 秦风去了新房间,总算不用和林清河挤在一个屋,忍受那些臭袜子的味道了。 第38章 怪肉麻的 餐桌上有酱子鸭、糖醋鱼、焖白菜、豆腐羹、笋豆……式样丰富,但谈不上美味,在做菜这种事情上,凤飘雨承认自己没有天赋。 秦风给凤飘雨和七月花盛了一碗汤,林清河等着秦风也给他盛一碗,等了许久没等来,嘴里嚷呼道:“秦风,我的呢?” “自己盛。”秦风嫌弃道。 “不给我盛算了,我要我师父帮我盛。师父,你可爱的徒弟没有汤喝,好可怜啊!”林清河搓着小手说。 凤飘雨温和地望向他,细声道:“碗给我。” 林清河兴奋地把碗递过去,秦风见状,拿起汤盆,倒进他碗里。 “够喝了吗?”秦风幽幽道。 林清河眼睛往上瞟,这个目光,像是要把秦风揍一顿。 七月花捂着嘴笑:“师父,你的两个小徒妃为了你,吃醋了呢!” “什么小徒妃,七月,你把我俩当成啥了?”林清河勾着自己的碗,满满一碗汤,都快洒出来了。 “我感觉你们现在的样子就像皇宫里争宠的妃子。”七月花说。 “你怎么知道皇宫里的妃子是怎么争宠的?你去过皇宫啊?”林清河道。 七月花神色微微变了变说:“戏本子里写过。” “你也看戏本?你都看些什么?”林清河碰上志同道合之人,来了兴趣。 “我只是偶尔看看,也不挑,有什么看什么。”七月花道。 “那你喜欢听戏吗?下次,我们一起去楼子里听戏去?”林清河道。 “好呀,师父,到时你跟我们一起去吧。”七月花看着凤飘雨道。 “等你回来了,我们就去。”凤飘雨道。 林清河惊讶地抬起头:“七月,你要去哪儿?” “我要跟大师兄一起去枯水岭。”七月花开心道。 “你真的要去,他都那么嫌弃你了,你还跟着他做什么?”林清河道。 这段时间,七月花在绝城那里没少受委屈,他见到的,听到的,都有十次以上了。背地里,不少人闲话她,脸皮厚,倒贴,不要脸,没有教养……有时候,拐弯抹角地把他们师父带着指责,别人怎么骂,他就骂回去,怎么着都不得输,得罪了一圈,都没几个人愿意跟他们做朋友。 七月花默默地低下头,她只想靠绝城近一点,没想过他是不是讨厌她,不喜欢见到她。 秦风戳了林清河一下,林清河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摸着脑袋,不知道怎么办。 “如果真的喜欢,就去追吧,人生短暂,不要留遗憾。”凤飘雨静静地看着七月花说。 七月花抬起头,受到凤飘雨的鼓舞,突然感动。 “是啊,喜欢就上,我们支持你。就算到了最后结果不好,你还有我们啊,我们不会不要你的。”林清河拍着胸脯保证说。 七月花抽抽鼻子道:“我突然觉得,能够认识你们,真的好幸福。” “别这样说,”林清河缩着胳膊,“怪肉麻的。” “哼,又不是对你说的,我是对师父和秦风说的。”七月花扬着下巴娇嗔。 林清河咧开嘴巴笑:“得得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晚上,晚枫阁的烛火通亮,林清河站在门外,犹豫了几下还是敲开了门。 凤飘雨走出来,看着林清河皱着眉头问道:“清河,怎么了?” “师父,我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七月一个人去,所以……” “所以你想陪她一起去?”凤飘雨看懂道。 “恩,师父,你都不知道,七月对大师兄有多上心,简直就是一根筋,可是大师兄那人,根本连个正眼都不看她,她傻傻地跟过去,我怕她受委屈。有我在,至少不会让人欺负她。” 凤飘雨露出欣慰的目光,林清河,长大了,没有让人失望。 “清河,今天我们约定好了,要一起去听戏,所以答应师父,一定要平安归来。”凤飘雨说。 “师父,你这是答应我去了?”林清河不敢相信道。 “恩,有你陪着七月,我比较放心。明天,我会给你们一人准备一道护身符,你们带在身上,可保平安。” “师父,你真是全天下最最最好的师父。我林清河发誓,要永远做师父的徒弟。”林清河竖起三根指头郑重地起誓。 凤飘雨看着林清河又傻又认真的模样,笑道:“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你以后不要后悔认了我这个师父就好。” “我才不会后悔,我林清河认准的人,都不会错。”林清河斩钉截铁地说。 “林清河——”秦风一嗓子叫过来。 林清河吓了一跳,看见秦风过来,立马往回跑,跑着跑着就停下来,他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跑的。秦风也奇怪,他跑什么?秦风看了凤飘雨一眼,不好意思地往回走,太晚了,不好打扰到凤飘雨休息。 “秦风——”凤飘雨将秦风唤住。 秦风愣了愣走过来:“师父,怎么了?” “你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凤飘雨转身回屋,取了几件新衣服出来。 “你个子高,不太能买到合适的衣服,所以我给你做了几件。” 都是秦风常穿的颜色。 秦风有些意外地震惊。“师父,你怎么知道我的衣服尺寸的?”秦风探究地问道。 凤飘雨目光闪了一下,抿着唇道:“做衣服做多了,有些时候,只稍看上几眼,就能目测出来了。” 秦风扣住心中的疑问,露出笑容:“师父,你给我做饭吃,还给我做衣服,以后,也让我为你做一些事情吧。” “你想,做什么?”凤飘雨蜷着眉毛道。 “我想,”秦风上前一步,“帮师父洗衣服。” 洗衣服?凤飘雨心中喃喃,眼中似有思念散开,在天宫那会儿,秦风做了一切他可以做的事,还觉不够,就提到要帮她洗衣服,做仙人的,衣自避尘,何苦劳烦一遭,凤飘雨当时拒了他,秦风心情好大一会儿都沉在伤心中。如今,他又想做这样的事,凤飘雨不忍拂去他的好意,应恳道:“等我明日,捡出一些脏衣服,再托你帮我洗一下。” 秦风心底都想好凤飘雨会拒绝了,听她答应,心情自是不能平。他遂点了点头:“师父,你放心交给我,我一定给你洗的干干净净的。” 凤飘雨瞥了瞥眉,不是不信,只是…… “你尽力就好。”凤飘雨道。 “师父,我明日再来找你,你,快去睡吧!” “恩。”凤飘雨轻声应道。 秦风心挂在她身上,看着凤飘雨进了屋,看着她的影子来回,看着她屋内的灯盏熄灭。明明是这么些寻常的小事,秦风也喜欢看着,秦风自顾自地问自己,他怎么会这么贪恋凤飘雨的存在,不受控制地想要离她再近一点,再近一点。明明相处不到两月,却像是喜欢了一生那么久。 第39章 红鸾星动 屋内简素,柜子只有一个,还没装满。衣服都是干净的,有的甚至昨日才洗净收好的。答应了总不能反悔,凤飘雨捡了几件,扔在地上,捡起来,反复三次,总算贴了灰,看起来像是脏衣服。过去一个人孤清的时候,她早上经常去小雀圃喂食,收了三个弟子后,喂食变成了看书。 《六戒心法》,她以为余生都会用不着的一本书。天上地上的纷争流言,与她何关,她只想守在这里,平安喜乐过一生,四年间,她一直这么想着,计划着,园子里种着春夏四季都能收的菜,雀圃里的鸟比她上进,得了仙灵,现在能讲出人话,她以前觉得无聊的针线活,认真学起来,倒别有一番趣味,她拿自己的拙作卖到庙集,竟有人真的愿意买,那是她人生第一次赚钱,新鲜有趣。凡人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好,比较下来,修不修习术法,不那么重要了。 六戒心法:戒贪,戒嗔,戒痴,戒恨,戒爱,戒憎。人生六苦,却也是人生六欲,她省心自问,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就连秦风,也是可以放下的。她在这里的日子,迟早会被天君发现,她和秦风,终是两个不得结果的人,早日斩断,也好。他叫她一声师父,有这样一层身份隔着,永远不踏足两人之间的禁区,也好,没有得到就无所谓失去,没有失去就无所谓伤害。 秦风觉醒后,就去了厨房,这是他在林清河家里住着时养成的习惯。白吃白住总过意不去,要做点事才行。他最会的就是煮粥,林婶教他放点菜叶,洒点盐,这样做出来的粥味道比一般的要好。厨房有鸡蛋,秦风寻思再蒸上两碗蛋羹。 他把鸡蛋壳敲碎,凤飘雨走了进来。 “师父。”秦风转过身,蛋清流到衣服上,秦风补救时,蛋黄又流了出来。凤飘雨取出手帕为秦风擦拭。 “师父,我自己来就好。”秦风拿过手帕,搓到身上黏糊的地方,擦过之后,感觉还是脏的。凤飘雨蹙起眉头道:“脱下来吧,我拿去洗。” “不用的,师父,一会儿干了就好。”秦风顺手将手帕塞在腰间,从锅里端出热腾腾的菜米粥,“师父,粥好了,你帮我端到桌上,我蒸个蛋,一会儿就来。” 刚端出去凉了一会儿,七月花和林清河一前一后地走来,林清河是被七月花强行叫起来的,脸上带着要命的困意。 他们走去厨房,凤飘雨和秦风正候着锅里的蛋。 “师父,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七月花道。 “你们去桌上等着,我们马上就来。”凤飘雨微微笑道。 林清河捂着牢骚:“我就说不用我们帮忙了吧,你非要来凑热闹。” “下次不叫你就是了。”七月花道。 吃过早饭,秦风直接跟着凤飘雨去了晚枫阁,凤飘雨拿出早上弄脏的衣服交给秦风,一共就两件。 “师父,今天太阳好,没准洗完了下午晾晾就能干,到了晚上,我再把衣服收回来给你。” “我下午要出去一趟,恐怕比较晚才能回来,你收回来直接放在我房内就好了。” “师父要去哪儿?”秦风只要听到凤飘雨要离开,就忍不住关心她的去处。 “我要去一趟默公堂,离这有点远,你晚上就不用等我了。”凤飘雨话语带过,末了心神一凛,秦风怔怔地看着她,师父如何知道他会想要晚上等她?凤飘雨表情看不出奇怪之处,她微微抬眉道:“我走了。” 默公堂是离尘仙荒废的一座土庙,离尘仙未建之时,就在山腰子上,凤飘雨将尘埃扫净,竟养出个土地公来。这个土地公还有些身份,以前是个降妖打怪的神仙,胡须里面有些灵气,烧成灰烬做成护身符,普通小妖都不敢侵犯。 流水稀哗地往下面流去,秦风将凤飘雨的衣物浸在水里,凤飘雨衣物轻薄,秦风不敢拿衣槌棒打,只能拿手搓。洗完了后,想起今早粘腻的蛋液滑在身上,身上这件衣服也该洗洗了。秦风正准备脱下衣服,低头时,看见腰间还塞着凤飘雨的手帕,想要拿出来一起洗。 手帕上绣的不是杜鹃牡丹,也不是虫鱼鸟兽,却是一棵树,一颗开满相思花的相思树,好生熟悉。秦风脑子里瞬间像被雷电劈过,他收拾衣篮,快速地往回跑,他跑回屋子,翻出一个木盒。 自从上次觉得凤飘雨与画中女子相似,被林清河泼了凉水失望后,他就把这幅随身带了六年的画收了起来。 当画再次被展开时,秦风有些手抖地不敢相信,画上他靠着的那棵树和凤飘雨手帕上的几乎一模一样。凤飘雨和画上女子背影相似如果是巧合,那凤飘雨刚好有绣了相思树的手帕也是巧合吗?她的一颦一笑,甚至连抬手的一个动作,他都不觉得陌生。他总感觉,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她。如果这件事是可能的,那为什么凤飘雨表现地却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她是不是不太喜欢他?这样的认知一出现,秦风的心瞬间跌进无底洞。 如果他表现地好一点,师父是不是就不会不喜欢他了? 青石阶的边边角角长着绿苔,台面有些打滑,一不小心容易摔跤。山中潮阴,埋在土里的叶子散发着腐生的味道。小肉虫躲在里面,商量搬家的事。默公堂不大,最多容五个人。默公堂的屋顶被默公顶出一个洞,方便他晒太阳。 默公的直觉很准,他感觉凤飘雨最近会来找他,凤飘雨就真的来了。每次来,凤飘雨都会带上他最爱吃的烧腊。凤飘雨不会做烧腊,她带给默公的,都是在庙集买的。默公坐在屋顶上吃的津津有味,凤飘雨在一旁清理默公堂周边的杂草。默公吃完了才觉得过意不去,跳到凤飘雨身边,乐道:“仙子,最近可好?” 凤飘雨弯眉浅笑:“我过的一直都很好。” “红鸾星动,仙子有福了。”默公半玩笑半认真。 凤飘雨微微平涩嘴角:“倒是又让你看出来了?” 上一次,凤飘雨庙集街上行走,碰到一个贵公子与她表心意,出这桩事之前,默公便说她红鸾星有异象,估是好事要来。 “这一次与上次不同。”默公道。 “有何不同?” “上一次你的红鸾星鱼尾冲头,代表一方有意一方无意,可这一次,你却是鱼尾相对,代表你二人互生好感,但……”默公顿了一下,观了一下凤飘雨神色继续道:“但有缘无份。” 平静下掩埋阴影,凤飘雨像是早就知道结果一样。 “如此,就各自安好吧。” 默公一愣,凤飘雨如何都不和天命争一争就放弃了呢?这不像她。到底是那个人太重要,还是不太重要? “也好,情之一字,本就事多,倒不如独身自在。”默公看的开,也想的开。他跳跳进进回了堂子里,又跑出来,端出香灰,炉子里还飘散着胡须烧过后的羽毛味。 “你要的东西。”默公乐呵呵地说。 “多谢了。”凤飘雨道。 “记住了,我老头子心眼小,这东西只许给对你重要的人,别的闲人不要给。” “谨记前辈叮嘱。”凤飘雨道。 “别叫我前辈,我就是长得老,其实我和你差不多大。”默公道。 “好,我知道了。”凤飘雨点点头说。 林清河得了护身符之后,放在身上怕掉,压在枕头下怕偷。屋子里寻遍角落,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藏,连秦风身上都试过了,还是觉得不放心。秦风看他宝贝劲儿,靠在墙上,看他折腾。 “林清河,你至于吗?不就是个护身符吗?” “你不懂,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女孩子送我礼物,我当然得好好珍惜。” 听到林清河这么说,秦风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凤飘雨亲手做的护身符,林清河有,七月花有,唯独他没有,难道凤飘雨真的不喜欢他吗?秦风越想越难受,连屋子里的空气都呆着难受。他甩手走出去,眼望青云,这天,真晦气! 第40章 特别照顾 殿堂的红蜡燃尽,又掌上,黎明破晓,冲进来,照亮大堂。严真习惯早起,给窗外的绿植浇点水,他这样的人,养花花草草,露出些许的温柔,旁人总是不信,不信便不信,心里守着一口气,又偏偏早起偷偷浇,不让别人瞧见他的温柔,他喜欢把威严的一面给人看,叫那些弟子越怕越好。 今日天气不错,适合送行。绝城带的众弟子今日就要出发,他这个做师父的,在他们临行前,要交代几句。严真走出殿门,抬眼就瞧见清水模样的女子朝着他走来。 “飘雨见过二长老。” 严真蹙了蹙眉毛,今日无风无雨,凤飘雨怎么来了。这位七长老,被不朽长老带进离尘仙时,他是极不满的,修为全无,虚吊长老之名。几位长老中,他一人持反对意见,但凤飘雨还是成了离尘仙的长老,这让严真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直到一次心法对弈上,他才对凤飘雨略有改观。活了半辈子,修行心法,严真觉得自己知晓百余种,已是凤毛麟角,难有人超越,但凤飘雨竟熟知上千种心法。精练程度,仿佛早已修炼过上百上千遍。 奇,实在是奇,一个通晓这么多心法的人却没有修为,就像一个家中有矿的人却是个穷人。他后来听说,凤飘雨原是有修为,但因为一些事,修为全失,才致如今模样,但有心法在身,修炼起来应该不是难事,可是,凤飘雨像是不愿意修行,世人孜孜以求的仙道,在凤飘雨这里,无足轻重。后来,凤飘雨得知严真喜欢收藏各种各样的心法,便将自己知道的心法悉数编撰成册,赠予他做谢礼。谢字何来?凤飘雨入住七苦殿,办洗尘宴那天,几位长老都携礼而去,他自是也带了礼物,不过比起别的长老的礼物的厚重,他就带了一些花种,这份礼物,他完全没有用心,随手拿的。凤飘雨送他的礼物,字字都是她亲笔所写,那天,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脸薄地过意不去。 严真将凤飘雨请进去,茶饮恭待。君仙喜欢古龙井、勾牛角、凤祥园这些价格昂贵的茶叶,在这一点上,严真简朴许多,山间野茶,只要味道够好,他也很喜欢。他给凤飘雨泡的茶,是他一回路过一个农家时,被茶叶味道吸引,买来的。他当时带的银子不够,只买了很少一点,寻常人来,他都不舍得泡给别人喝。 凤飘雨落下茶杯,严真看着前方,却一直等着她。 “二长老,我今日来,是有两件事想请你帮忙。”凤飘雨道。 “七长老但说无妨。”严真语气和善,没有往日的凌厉。 “今日众弟子要去枯水岭助云因派攻打幻妖,各位长老都有派弟子参加,唯有我七苦殿,没有弟子参与,大家都是离尘仙同门,遇上这样的事,应该同心共力才对。虽然七苦殿弟子少,但也不能推卸责任。我想了想,觉得七月花和林清河比较适合,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同他们商量过,他们也十分愿意帮助其他弟子共同降伏幻妖,还希望二长老不要因为他们修为不高就将他们拒之门外。” 行路艰难,两个通练期间,还偷懒的弟子,能担起这样的重任?若是不答应,会不会让凤飘雨觉得,他仗着二长老的身份嫌弱,不肯给修为低的弟子锻炼的机会? 严真思虑片刻,问道:“枯水岭距离尘仙路途遥远,他们修为不高,这一路,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要如何向掌门交代?” “那就要麻烦二长老的大弟子多多照顾我的徒儿了。” “……”严真脸色变了变,这还把人托给绝城了,凤飘雨既然都已说出口,他还能说不行?绝城身为大师兄,照顾师弟师妹合情合理,只是凤飘雨的意思,好像是要特别关照。 “二长老放心,林清河聪明,懂得如何保身,所以二长老只需要叮嘱绝城一句,让他好好照顾我这唯一的女弟子就行了。”凤飘雨又道。 “……” 如果别人拿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他还能反抗,偏偏凤飘雨不拿刀,不拿剑,语气如此温善,说的也不是十分过分的事情,无法让人拒绝。 “既然七长老如此大义,一定要尽一份力,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这件事,算我答应你。那第二件事?” “往年的秋月比试,一直是二长老负责,今年的秋月比试,我想请二长老把秦风加进去。” “你这是为何?” 秋月比试,是口头说法,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十二宫比试,说白了,就是优胜劣汰,好把那些平时不用功,学不出成绩的弟子逐出离尘仙,这项比试,一般是修行四年的弟子参加,又或者至少修行两年,但秦风入门不到半年,参加这样的比试,岂不等于被直接逐出师门? “二长老,我这样做,自然是有我的理由,只是不方便告诉你。此事我仔细思虑过了,秦风必须参加这次的秋月比试,还请二长老应允。” “往年并无这样的规矩,此事我需得同其他几位长老商量。”严真道。立门规矩,是一个门派的威信,不可轻易更改,此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就算他贵为二长老,也不能轻易改之。 “那就有劳二长老了。” 严真带着凤飘雨一同为弟子送行,突然要加两个人,还是花瓶长老的弟子,弟子们稍许有些不满,感觉花瓶长老的弟子就是拖油瓶,只会帮倒忙。但严真长老的话一出,就相当于给两人作保,大家不敢不从。 “绝城,你过来一下。”交代完事情之后,严真把绝城叫了过来。 “师父,何事?”绝城恭敬道。 “绝城,你是大师兄,一路上,这些师弟师妹就靠你照顾了,尤其是,”严真顿了一下,面容有些别扭,“尤其是七长老的女弟子七月花,你要用心照顾,不能让人有任何闪失,回来的时候,把人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绝城脸上浮现一丝不可思议,这样的话,竟出自他师父之口?师命不可违,绝城点头道:“徒儿谨记师父嘱托,一定将七……将人安安全全地带回来。” “恩,去吧。”严真道。 绝城走下来,七月花刚和凤飘雨道完别,兴冲冲地跑过来:“大师兄。” 绝城古怪地看她一眼,声音僵硬道:“从现在开始,跟着我,不许乱跑。” “全部都听大师兄的。”七月花道。 绝城没有再说话,整队之后立即下山去。 第41章 暮雨阁生 林清河和七月花一走,殿内就剩下秦风一人。秦风将后山的树砍了一棵做成牌匾,题上字:暮雨阁。他做好一顿饭,等凤飘雨归来,饭菜凉了,他还是一口未动。听到前院有动静,他迅速地冲了出去。很快,就来到凤飘雨面前。 “师父。”秦风叫道。 “在等我?” “等师父一起吃饭。”秦风道。 秦风做了三菜一汤,凤飘雨不挑食,他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了这顿饭。 “秦风,你的手艺比我好多了。”凤飘雨开心地说。 “那以后就让徒儿做饭给师父吃,师父就不要那么辛苦了。”秦风自己还没吃上一口,就已经给凤飘雨夹了很多菜。 “你又要修炼,又要做饭给我吃,岂不是会很累?”凤飘雨道。 “师父,我不怕累,只要能够呆在师父身边,受再多的苦,我也高兴。” “可是我不想你跟着我受苦。”凤飘雨目光低垂。 秦风怔了怔,凤飘雨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变了,感觉这句话不是单纯表面的意思。秦风猜不出凤飘雨的心思,只是隐隐觉得心慌。 “师父,我不觉得苦,只要能跟师父在一起,做什么我都很开心,就算要给师父一辈子的饭,我也愿意。”秦风温温柔柔地看着凤飘雨,只见她面色沉了沉,语气寒瑟地说:“以后,都不要再对我说‘一辈子’这样的话。” 秦风僵了僵又扯着欢笑说:“师父不喜欢听,我就不说了。”秦风夹起一块鱼肉:“师父,吃鱼,我今天钓的鱼,味可鲜了。” “你也吃。”凤飘雨说了一句重话,心有不忍,挑了一块给秦风。 “谢谢师父。”秦风道。 过了两日,凤飘雨要去庙集,秦风期待这一天很久了。可以和凤飘雨一起出门逛街买东西,就像寻常夫妻一样,光是想一想,就感觉很开心。天还没亮,秦风就起床准备好,杵在晚枫阁门口,等凤飘雨出来。 凤飘雨醒来时,快到巳时,一开门就看见秦风站在外面,让她的脸忍不住微薄地红。 “等很久了吗?”凤飘雨有些过意不去地问。 “没有,刚来。”秦风道。 庙集是个赶街串户的地方,鱼龙混杂,连西岐之地的人都有。西岐人不缺俊男美女,自己人看谁都是普通人,看外地人却是宝,觉得外地人比西岐人要俊要美。凤飘雨出门遮着纱,秦风没有准备,被几个女子抢着拉生意。 一个露肩女子看着他道:“俊哥,看看我家的马,鞍子软,骑着可舒服了。” 路过一家奶饼铺,扎着高马尾辫的女子勾着眼道:“哥,奴家卖的奶饼,都是精纯的奶做的,味道可好了,买两块尝尝吧!” 还有一家瓦罐铺,摊主是个实实在在的大美女,路过的男人没有不忍不住看她一眼的,只是看到她卖的东西,就心生退意离开了。 “小哥,你长得真好看,配我,就是郎才女貌。”大美女说。她铺子上摆的是瓦罐,这瓦罐之内,装的却是蛇。 “不用,谢谢。”秦风故作冷漠地说。 每当这个时候,凤飘雨总是笑意吟吟地看着他,秦风被凤飘雨看的不自在,情急之下,拉着她,朝另一条街走过去。反应过来,才知道牵上了她的手,冒犯了她。 “师父,对……”秦风松开凤飘雨,想要道歉,凤飘雨却不太在意地朝着对面一家药铺走过去,秦风欲作跟上来,凤飘雨望着他说:“你在这里等我。” 秦风想了想,凤飘雨估计是被刚才那些女子弄得不自在了,就没有跟上去。他目光游回地看着街上,突然看到一家裁缝铺,想起什么,走了过去。 裁缝铺是一对夫妻开的,老板娘走过来接待他。 “公子,要做新衣服吗?”老板娘笑容满面地说。 秦风轻思问道:“老板娘,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 “公子问就是了。”老板娘没有嫌弃之意。 “老板娘,您做了这么多年裁缝,凭您的经验,能否不用丈量,就可以目测出一个人的身材尺寸?”秦风道。 老板娘亮起发黄的牙,开怀大笑:“公子可真是会想,老身跟你说实在的,越是好的裁缝,就越是明白,有些人体型看着一样,但尺寸却能差上许多,所以每个好的裁缝,做衣服之前,一定要量好尺寸才会下工,不然是做不好衣服的。” “可我认识一位女子,她只见了我几面之后,就能目测出我的尺寸。我身上这身衣服就是她给我做的。”秦风扯着自己的衣服说。 老板娘打量了一下秦风身上的衣服,举着他的胳膊,转着他的身体,检查了一番后摇摇头说:“这件衣服做的甚好,十分适合公子,能做到这般精细的,不太可能只是随随便便估了一个尺寸就能做出来的。” “老板娘,你的意思是——?” “这姑娘一定是事先就知道你的尺寸,不然不可能做的这么贴身的。”老板娘道。 秦风心中万分震惊,凤飘雨从来没有给他量过,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尺寸呢?除非……除非,他们以前真的认识? “老板娘,多谢,我想,我知道原因了。”秦风目光黯然地说。 秦风走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想,他和凤飘雨以前必然认识,他一定做了什么事,惹她生气了,她才会不喜欢自己。拜师会那天,五位长老都有意选他做徒弟,唯独她无意,林清河和七月花,都有护身符,唯独他没有。他住的房间,是离她最远的。秦风心情低落地走到药铺,凤飘雨拎着几包药走出来。 “师父,你生病了?”秦风顾不得心里的情绪,发慌地问。 “没有,我很好。” “那你这药……” “养身的。”凤飘雨笑道。 秦风恹恹地点点头,凤飘雨看出他心情不好。 “秦风,怎么了?” “师父,我以前是不是经常做错事,惹你生气啊?” “怎么可能,你……”凤飘雨忽然顿住,脸色一变,惊诧道,“你为什么这样问?” 秦风忽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师父,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第42章 回答错误 行人来来去去地走了好多,凤飘雨才轻启朱唇道:“六年之前,我们见过。” 这个答案并不让秦风意外,太多错乱的事得不到解释,秦风早就猜到,他一定忘了什么。 “师父,以后,我一定好好听你话,不会再做让你生气的事,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讨厌我?” 凤飘雨紧了紧手,她从来没有讨厌过他啊! “如果你希望我不讨厌你,就为我做一件事吧。” “只要是师父说的,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去做。”秦风心里燃起希望。就算是一百件,一千件,一万件事,他都愿意为了她做。 “离尘仙今年会有一场秋月比试,我希望你代表七苦殿参加比试。”凤飘雨声音苦涩地说。 “好,我一定会勤奋修炼,到时我定会为七苦殿,为师父,争得荣光。”秦风斗志昂扬地看着前方,低下头望着凤飘雨时,目光又柔了几分,“师父,我这样做,你可以喜欢我一点了吗?” “哪种喜欢?”凤飘雨似是明知故问。 “哪种喜欢都好。”他不贪心,师徒之情,男女之情,友人之情,哪一种喜欢,都好。 “秦风,你到底……”到底喜欢我什么呢?凤飘雨话音落下,又扬起:“你饿了吗?” “方才我们路过那家如意馆的时候,我就饿了。”秦风嬉笑地说。 “我看你不是饿了,是馋了!”凤飘雨抿嘴轻笑。 “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秦风道。 “那家的酒锅鸡不错。” “师父在那家吃过?” 秦风把凤飘雨手上的药拿过来,两人慢慢往回走。 “和君仙吃过一次。” “哦——”秦风音落,又音起,“师父,我们以前怎么认识的?” “在别人家吃酒席的时候认识的。”凤飘雨道。 “是吗?那为什么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都是些小事,你应该都忘了。” “那师父你给我多讲讲呗。” “我也差不多都忘了。” “不打紧,今日我们买些核桃回去,我多补补,提提记性,以后再不会把师父忘了。” 大风将房屋连地基吹起,洪水将低川淹没,房屋的零零碎碎浮在水面上。难区的百姓大多数已被云因派救出安置,绝城带着离尘仙的弟子赶到时,山石洪水直接堵住了他们的路。现在,出现了抉择的难题。 看到这样的景象,于屯提议道:“大师兄,我们御剑过去吧,这里就先放在一边吧。” 于屯的提议立刻得到反驳。 “不可,这洪水堵了这么多地方,一定还有老百姓受难其中,我们不能就这样扔下他们不管。”张竟长说。从后方过来时,遇到的云因派弟子同他们说过,他们只救出了一些老百姓,还有的恐怕凶多吉少。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幻妖捉到,不然就会有更多的百姓遭难。”于屯不服道。 “那不如分工吧,大师兄,你觉得怎么样?”林清河笑看着绝城。绝城瞟了他一眼,对其他人道:“苏韵,你带两个师弟留在这里解救遇难百姓,张竟长,你带三个人负责把水堵疏通,其他的人,跟我一起去降伏幻妖。” 林清河拉着七月花的衣袖,小声道:“七月,前面危险,我们两个就留在这里吧。” “不行,大师兄让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七月花不肯道。 “就你那点儿修为,跟着去还不给添乱吗?”林清河劝道。 “我有自保的能力,不会给大师兄拖后腿的。” 林清河脸像被风吹斜了,声音低低埋埋地说:“一路上,你拖的后腿还少吗?”他口齿故意没吐清,不让七月花听出来。七月花不知道是哪家混进来的大小姐,走路多了起水泡,遇到一条蛇就能吓得哇哇大叫,不会生火,吃个烤山鸡就闹肚子。幸亏有绝城兜着她,不然那些弟子还不把“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说来也奇怪,他最初担心绝城会欺负她,没想到,这一路,他倒还做了个人,虽然对七月花还是冷冰冰的,至少在她遇到事时,会发点善心。他看她闹肚子不舒服,会故意停下来让大家休顿,七月花脚底打了水泡,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草药,借由林清河的手递给她,最惨的是那条蛇,最后被他们炖了吃了。 七月花跟在绝城身后,绝城回过头冰冷地看着她道:“你留下。” 七月花脸一垮:“你不是说,让我跟着你,不要乱跑吗?” “从现在开始,你不用跟了。” “从前有个人,教我做事要有始有终,既然我一开始答应跟着你,就要陪着你一起走下去。” 绝城冰冷的目光掺进一丝柔和,片刻后问道:“如果遇到危险怎么办?” “生死与共。” 绝城语气凉了一分:“回答错误。” 七月花抿了抿嘴,小声说:“是赶紧跑。” 绝城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让人觉察的笑意,他转过身,叫了剩下的弟子跟他走,七月花快步地跟上去。剑光凛冽,疾风一般地从天空划过。林清河被苏韵挑中,留在这里救人。 幻妖被云因派追赶至枯水岭,幻妖逃过的地方,就是一片灾难。云因派一边要救人,一边要降妖,分身乏术,已经有不少弟子败下阵来,有三名弟子已经牺牲。幻妖变化多端,还会制造虚境,到了枯水岭时,幻妖不逃了,像是跟这些人玩起了游戏。云烟迷漫,到处都是美景,感觉像让人到了传说中的桃园仙境。有的人在这里看到自己的家人,朋友,这里的生活如此美好,让人迷失了奋进的方向,可是转瞬间,家人,朋友恶相相对,拿起武器,将人捅出血来,有许多人就是这样,进来了,就永远出不去了。 桃花树突然流出血来,诡异地很。绝城带着四个师弟和七月花踏入幻局中,看到每一棵树都在流血,大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开心眼。”绝城吩咐道。 大家迅速默念法诀,打开心眼。所有美好的幻想顿时消失,桃花树变成死人骨架,小桥流水变成成堆的尸体,美丽的路边花竟是张着血口的头颅。就连空气中的味都变了,血腥腐臭,令人作呕。这心眼还不如不开呢! 过了一会儿,一个瓷娃娃一样的小孩子走过来。 “哥哥姐姐,是来陪我玩的吗?”小孩子露出天真的笑颜懵懵懂懂地问。 “小孩,我们是来除妖的,没空陪你玩。”于屯冲小孩嚷道。 “你们都不愿意陪我玩吗?”小孩子的脸一下子晴转阴,看起来唯唯诺诺般可怜。 “你想怎么玩?”绝城声音打霜。 小孩抬起头来:“我最喜欢玩踢球了。” “这种鬼地方,上哪里找球去?”于屯咆哮地喊道。 “我这里就有啊!”小孩的面目变得阴遂,他取下自己的头颅,朝他们扔过来,“你们接好了。” 一张“哈哈哈哈哈”大笑的头颅朝着他们直接飞过来,大家吓得直接后退,绝城一剑将头颅劈开,大家正歇口气的功夫,突然发现前面的小孩子忽然不见了,“嘤嘤嘤”的笑声从后面传来,接着就是一声痛苦的惨叫。 于屯腰上被重新长出头颅的小孩咬了一口,血喷出来,溅了他一脸,就像一个刚出生带着血的婴儿,诡异又可怜。绝城执剑杀过来,将小孩头颅斩断,新生的头颅又立刻长出来,旧的头颅蹦蹦跳跳地来到七月花脚边。 “小姐姐,我们来踢球吧!”小孩天真地笑着说。 七月花猛地呼吸停滞,吓得脚一伸,绝城赶过来前,她把脑袋给踢了出去,不偏不倚对准了绝城的方向。 “绝城——”七月花大叫一声,绝城剑光直下,将头颅劈开。他撇了一眼过去,七月花心怀愧疚地看着他,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小孩丢了好多次头颅,绝城没给他长新头颅的机会,一剑从碗大的颅口插进去。 于屯受了伤,前面的路,没法继续跟着走下去。绝城让其他几个师弟照顾他,他准备一个人去深处破局。 七月花跟过来,绝城对她吩咐道:“你留在这里。” “我跟你一起去。” “你跟我去,是想再给我送脑袋?”绝城道。 “我不会了,刚才是意外。”七月花目光楚楚地说。 “你制造的意外还少吗?”绝城语气轻怠地说。 “不少,可也不多啊!”七月花刚才在心里数了一下,如果算上刚才那一次,一路上,她造成的麻烦加起来,也就三次。 绝城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跟紧我。” “好!” 第43章 杀罗阿神 再去深处,看不到破局的机关,倒是路子越来越黑。绝城点燃火筒,和七月花一人一个。 “啊——” 有东西磕到脚,七月花叫了一声,情急之下,抓住绝城的胳膊。 “怎么了?” “石头磕到脚了。” “你怎么这么麻烦?”七月花听到绝城说,她难过地低下头。 再往前走,有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七月花紧紧抓紧绝城的胳膊,小声说:“大师兄,我们可以不往前走了吗?” “如果你害怕,就自己回去。”七月花又听到绝城说。这一次,她难过地心痛。 “你是不是一直嫌我是个麻烦?”七月花不走了,声音低沉地说。 “你在说什么?”绝城转过身来,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我,就觉得我是个麻烦?” “你心里清楚就好。”只听绝城似乎说道。 “如果我消失了,你是不是就不会觉得我是个麻烦了?”七月花拽紧小拳头。 “你到底在说什么?”绝城大声说道。 突然,七月花抢过绝城手中的剑,划过脖子,绝城眼疾手快地将剑打掉,反手护住七月花的胸膛,将她顺势带入自己的怀中。七月花的后背贴着绝城的胸膛,热意翻滚,七月花的神明忽然获得一丝清醒。 “七月,不管你刚才听到了什么,记住,我从来都没有嫌过你,觉得你是个麻烦。不要再被幻妖的话蛊惑了,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绝城用很强的耐心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像责怪,也不那么冰冷。他的手渐渐松开七月花的肩膀,七月花转过身来,轻轻道:“对不起。”她已经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幻妖善于玩弄人心最脆弱部分,她刚才一不小心着了幻妖的道。 绝城抬起手,停在半空中一会儿,最后还是落在七月花的头上,轻轻地抚慰道:“走吧。” 走了半炷香的时间,绝城突然顿住,他伸出手,静心感受着周围,诺声道:“应该就是这里了。”再厉害的幻妖,设置的迷阵都有边界,只要将边打破,迷阵就会消失,恢复这里的原样。 绝城布上阵法,一道黄色的咒圈出现,绝城挥剑插进咒圈中心。就在破阵的那一刻,七月花看到绝城的身体开始往下坠落,她大叫一声:“大师兄,小心。” 迷阵的边界,是悬崖。 几乎是同时,悬崖上的骨藤穿透绝城的下腰,悬崖下的树藤拼命上串,缠住他的身体,拉着他往下坠。七月花及时拉住了他,身体被绝城下坠的力量拉着往下坠。 “放手!”绝城冲七月花大叫。 “我不放。”七月花大声喊道。 “你会被我拖累的。”绝城担心道。 “恩——”七月花闷哼一声,悬崖上的碎石刮破她白皙的胳膊。 “放手!”这一声,绝城几乎是用吼的。 “我不放。”七月花使劲力气想把绝城从骨藤里抢回来。 一阵风刮来,带着人眨了眨眼。一个雌雄难辨的幻妖出现在绝城身边。 “好一出郎情妾意的戏!”幻妖嘲讽的声音擦过绝城耳边。 “滚!”绝城恶心身上的妖物,大声吼道。刚才的骨藤直接穿了他的法门,让他现在根本使不出仙术。 “绝城,别这么凶嘛!你要是凶人家,这个小姑娘可就要遭罪了!”最后冰冷的话一说出口,幻妖就出现在七月花身上,长长的指甲,扣住七月花的喉咙。 “你敢!”绝城怒吼,目光散布杀人的气息。 “哈哈哈哈——你们现在都在我手上,我有什么不敢的。”幻妖狂笑,抓住七月花的喉咙,诡异地笑着说,“七月花,我们玩个游戏吧。我给你一个选择,只要你松手,我就放了你,怎么样啊?” “我——不——放。”七月花脸憋地通红,绝城的手一点一点地从她手里脱出,她好难受,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看着七月花执着痛苦的模样,绝城心被戳出一个口子。 “好,很好,那我们换一种玩法。”幻妖突然又伏到绝城身边,“我给你两个选择,松手,让绝城掉入我的万骨藤,被那些藤蔓缠至断息而死,又或是被我的穿山甲一根一根地戳进心肺而亡。”黑色细长的指甲悬到绝城心膛的位置,感受着绝城心脏的律动。 绝城痛苦忍耐地看着七月花,声音微软地说:“小花,听哥哥的话,快放手。” 七月花眼泪珠子断了线地往下掉,小花,小花……他还记得她,他没有忘,他还记得他们以前的事。不,她不放手,她不能看着她的哥哥去死。 求你,救救他! 七月花在心里拼命地喊。 幻妖的穿山甲长成一根筷子那般长,一根戳进绝城的胸膛,绝城吐出一口血,幻妖将指甲抽出来,舌尖舔过迷人的血味。 求你,救救他,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我求求你,救救他好吗? 尝到了血的味道,幻妖又迫不及待地把另一根指甲插进绝城的身体里,看着绝城这样,七月花就像在被凌迟。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愿意救他,我愿意把自己献给你。七月花在心里做下交易。 突然,七月花身体抽搐了一下,她的嘴边划过一丝阴冷的笑,当她抬起头时,眼眶里含着的那双紫红透明的珠眸把幻妖都吓了一跳。 “幻妖,吾以杀罗阿神的血咒命令你,立刻消失。”七月花阴狠邪冷地说。 幻妖收回穿山甲,他想反抗,一股强大的力量支配他无法动弹,当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目光里露出无比恐慌的目光。七月花没有杀他,她嘴边划过一丝微笑,幻妖突然感觉自己能动了,迅速地从这里消失。幻妖一走,绝城身上的骨藤立刻消失不见。七月花一只手将绝城带上来,绝城站在她身后,冰冷地问道:“你到底是谁?”绝城手里的剑蠢蠢欲动。 “七月花”不屑地蔑笑:“孟凌绝,不管你再修行多少年,本尊都是你杀不死的存在,所以,别白费力气了。” 绝城不顾身上的伤,向她冲过来,“七月花”转过身来,只手掐住他的喉咙:“不自量力。”“七月花”甩手将绝城丢到旁边的石岩上,胸膛推震,绝城吐出一大口血。 “留你性命,是因为这个傻子,不要以为本尊真的不敢杀你。”“七月花”将绝城踩在脚下,一脚将他踢出去十米之远。 漆黑的山城,大风鼓鼓,一年四季都在这里横行。一个雌雄莫辨的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对着座上的黑袍尊主急不可待地说:“尊主,杀神灵主出现了。”黑袍尊主嘴边挑起一抹笑:“本座等她,已经等了十万年了。” 第44章 谁偏心你 洪水被石头堵成一个圈,南边薄弱,大有冲堤之势,一旦西边挡不住了,滔滔洪水向山下冲去,又会有不少的村子跟着遭殃。当务之急,是把东边打通,东边是一些低洼田,地势低,为数不多的三家农户已经转移他处。 东边被巨石堵的严严实实,张竟长决定点燃火药,将东边炸开。张竟长留在这里勘探地势,其他弟子都去山下寻找火药,云因派来之前,分析以前幻妖作乱的手段,特地带了火药过来。张竟长带人将火药放在石头上,一人点一包,齐声“三二一”一起点。 火线被引燃,滋滋的响声冒起,轰隆几声巨响,火药齐炸,巨石墙被炸出几道缺口,洪水霍霍地朝下涌去,巨大的震响牵动南边,南边的堵防变得松滑。 “不好!南边好像要垮了!”丁为大叫一声。 “大家快护住,山下都是老百姓,千万不能让南边破洪。”张竟长大叫道。 张竟长身先士卒地冲过去,挡住摇摇欲坠的大石,其他几个弟子跟过来,一起帮他。 “糟糕!那边好像也要垮了。”丁为看见别处的石头也有松动之兆。 “你们谁,赶紧过去挡一下。”张竟长冲他们三人喊道。他顶着这块石头,这块石头压着他不方便动作。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两个人犹豫之时,一人自告奋勇说:“我去。” “林清河,你小心一点。”张竟长嘱咐道。 林清河刚一到那边,巨石忽然一下倒下来,直接砸到他背上,林清河倒吸一口气,使了老命的力气把石头给顶了回去。 “你们谁过去帮他一下?”张竟长对丁为二人说。 “师兄,我看林清河一个人就可以了,不需要我们帮忙。”丁为看着林清河痛苦龇牙的模样,心里别样痛快。林清河这厮,他们早看不爽了。 “是啊,师兄,你这块石头这么大,他才那么小一块,我们还是留下来帮你吧。”林豪道。 “你们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都是同门师兄弟,怎么能袖手旁观呢。丁为,你过去。”张竟长命令道。 丁为不情不愿地飞过去,帮助林清河撑住石头。经他一帮忙,林清河却觉得背上的石头好像更重了,过了一会儿,林清河意识到什么,对丁为低吼道:“丁为,你搞什么鬼,我怎么感觉这块石头更重了?” “最近啊,我新学了一个法术,叫作‘千斤担’,施在物体上,能够让它们变得更重,这不,刚刚拿这块石头练了练手,想不到,我学的还是挺不错的。” “狗东西,快把你那个什么法术给我消掉。”林清河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快被戳破了。 “林清河,这都是你自找的。你屡次三番地当众让我出丑,不给你一点教训尝尝,我就不姓丁。”丁为得意地说。 “姓丁的,你他妈就是个卑鄙龌龊的小人,如果不是你辱我师父在先,你以为我稀罕多跟你废一句话。”林清河愤然道。 “我说的那都是事实,七长老是个花瓶,大家都有目共睹,离尘仙的长老,哪个不是法力高强之辈,凭什么那个花瓶什么都不会,就能当上长老,如果不是靠爬床的关系,她怎么可能当上长老,这样的女人,简直让离尘仙蒙羞,早就应该被逐出离尘仙了。” “你是屁眼被堵了吗?一天到晚嘴里放屁,我看,该被逐出离尘仙的,应该是像你和莫无情这样只会给人背后使阴招的小人。” “你竟敢还说莫大哥?”丁为人称莫无情的小跟班,在林清河眼里,就是莫无情的狗腿。因为莫无情,丁为本来就讨厌林清河,后来,两人发生过几次不愉快后,就更讨厌林清河了。 “老子就说他了,你们这两个粪坑里爬出来的屎壳郎,吃屎不擦嘴,一天到晚放毒,你们简直就是世上的毒瘤、祸害、人渣……”林清河想起村口老奶奶跟吐葡萄皮似的一串骂人的话,那骂的叫一个爽。背上的重量又加重了,林清河想继续骂,但是骂不动了。他就像一刻不停地跑了十公里,累的快昏了,而且,背上还如锥子割似的疼。 丁为十分不屑地斜睨着他,还是莫无情说的对,只会嘴上逞能的人都是废物。林清河敢这么嚣张,还是吃的教训不够。 “林清河,骂够了吗?你觉得你还能撑多久?”丁为冷笑着看着林清河身上的石头,他算计的笑容里,已经有了计划。 “轰”地一声,林清河被大石撞地飞起,洪水冲刷地盖住他,推着他向山下滚去。 “林清河。”丁为着急地大喊一声,追着林清河而去,又总是在他后面慢了许多步。林清河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觉得一会儿撞到了什么,一会儿又被洪水淹没难以呼吸。有好几次,他真的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爹,娘,儿子不孝,要先你们走一步了。林清河闭上眼悲哀地想。 一阵巨浪剑凌挡住汹涌的洪水南下,林清河被一只手从水里捞了出来。 “林清河,林清河……”急色的呼喊在林清河耳边响起。林清河睁开眼睛,看到苏韵的脸,一把抱住她嚎起来:“师姐,我死了,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了。”苏韵满头黑线地看着他。 “你给我好好看看,你究竟死没死?”苏韵大声说。 林清河松开苏韵,四处看了看,景物都还那么真实,更何况苏韵还好好地在他眼前。他没死,他真的没死,那他刚才占了师姐的便宜,会不会被打? “嘶——好痛。”林清河倒吸一口气,手够到后背,扯肘的痛又叫他伸不过去。他是想先卖个惨,但也是真痛。 “转过来,我看一下。”苏韵拉着林清河的胳膊,林清河轻轻地转过后背。 衣服被戳破,一条条血带挂在后背,伤口有深有浅,有一道口子,被割的最深,皮都快炸开了。 “伤口要先处理一下,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把这里的事解决了,再来看看你。”苏韵站起来,飞过去与张竟长那边汇合。林清河坐在这里不敢动,稍微扭一下,背上就发出一阵疼。苏韵解决完后,很快就回来,她架起林清河,带他去别的地方疗伤。她找到一处农家,借了一点地方,又弄了一点草药,等她回来时,林清河已经脱好衣服趴在床上等她。 “林清河!”苏韵怒叫一声,“谁让你把衣服脱了?” “不脱衣服怎么上药啊?” “不脱衣服我也可以给你上药!”苏韵咆哮。 “啊?师姐,这多麻烦,我全脱了,不更好吗?”林清河觉得自己甚有理。 “那你怎么不把裤子也脱了?” “师姐,这不好吧,但如果师姐真的想看我的下半身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师姐你……” “闭嘴!”苏韵的理智在暴走,她走过来,看到林清河后背坑坑洼洼的伤口时,心肠一下子软下来,她和一个病人置什么气。 她轻轻地在伤口上覆着药,林清河嘶口地叫出来。 “你忍着点。”苏韵快速地把药覆上去。林清河疼地脚趾头都崩直了,还一边忍着痛一边玩笑说:“能够被师姐如此厚待,这受的伤受的气都值了。” 什么叫受的气?苏韵皱起眉头,目中思索片刻后道:“你又招谁了?”林清河和其他弟子关系处的不好,她是知道一些的。 “师姐,我是个男人,有原则,就算我是跟人有过节才遭小人暗算的,我也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这是我作为男人的尊严。”林清河很坚硬地说。 “你是欠揍,但如果那人为了私人恩怨,罔顾大义,就不配做离尘仙的弟子。我会把这件事查清楚,做错了事的人,就必须受到惩罚。”苏韵正色道。 “师姐,我知道你偏心我,但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谁偏心你了?”苏韵一气,手上使了点劲,疼的林清河哇哇大叫。 “师姐,你轻点。”林清河哭着脸说。 幻妖消失了,七月花也消失了,连绝城也不见了。苏韵作为师姐,带人四处找,才在悬崖上找到昏迷的绝城。七月花凶多吉少,绝城醒来后,林清河向他打听七月花的下落,问了好几声,都只是得到绝城冰冷的回应。后来,苏韵劝了他几句,他才不问了。返回离尘仙的路上,气氛变得很沉重。带着受伤的弟子,行程缓慢,回到离尘仙时,已是半月后。 第45章 不辞而别 方圆的浴桶装满热水,水的颜色很深,浓浓的药味从里面散发出来。药浴要两个时辰,秦风嫌的无聊,把心法书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头脑看的发困,靠在浴桶壁上睡了过去,直到凤飘雨不放心地过来敲门。凤飘雨站在门外,叫了几声,没人应答,她才推门进去。秦风将外服脱在内室外,凤飘雨经过时,目光被放在衣服上的薄纸引过去。她打开来,正是那副昔日她画给秦风的画像,想起那日在庙集秦风问他们是不是见过,凤飘雨忽然间明白了些什么。 是我一直困着你的心,所以你才不肯走出去吗? 秦风有他的天地,有他的抱负,不该只守着她一个人。 凤飘雨小心将画收进袖中,对里轻声叫道:“秦风,时辰到了,你可以出来了。” 秦风听到声音,恍然惊醒,正想站起来,忽然发觉自己脱光溜了泡在水里。 “师父,你等我一下,我马上穿好衣服出来。”秦风急忙道。 凤飘雨向外面走去,不一会儿,秦风就穿整齐地走出来。 “师父。”秦风跑过来。 “还有两个月就到秋月比试了,你抓紧时间练功吧。”凤飘雨脸上笼着云雾,看不清真实情绪。 “师父,徒儿有个小小的请求。”合十的双掌摆出样子。 凤飘雨凤眸抬起,微微水漾地看着秦风:“你说。” “师父先答应我,我才说。” 凤飘雨微微叹出一口气:“我答应你,你说吧。” “师父,来。”秦风拉着凤飘雨的手腕走到树下,树下摆放着一张长桌,秦风掀开桌上的遮灰布,指着桌上的文房四宝道:“师父,你就坐在这里写字画画,陪我一个时辰可好?” “我在这里,会不会影响到你?”凤飘雨担心道。 “师父不在这里,才会让我挂念分心。”秦风目光毅然,温柔荡漾在浅湾子里。 “去练功吧。”凤飘雨拉起衣袖缓缓地坐下来。画,不能再画,之前的一幅画,就让他挂了这么久,那就写字吧。凤飘雨提笔,想起之前看的杂文,随意地落下墨点。 秦风唤出佩剑,剑风凌厉地绕过沙石、树叶,叶片落下来,掉在漆桌上,凤飘雨稳坐不动,安静地写自己的字,她把自己融入周围的景色,把心思融入纸张,秦风好几次看她,她都未曾抬头。 半个时辰后,秦风收剑回鞘,心里闷闷地走到凤飘雨身边,蹲伏在她身边,只是看着她,就有一种满足。凤飘雨不应他的眷眸,双目依旧映在纸上。秦风输了,忍不住先勾她说话:“师父,你长得可真好看。” “恩。”凤飘雨淡淡回应。 “师父,一般的女孩子听到别人的夸奖,都会害羞地脸红一下,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秦风撑着下巴,换了一个方向,正对着凤飘雨。 “听的多了,也就没有感觉了。”凤飘雨浅声道。 “师父果然是师父,这境界就是跟别人不一样。”秦风用崇拜赞美的语气说,凤飘雨转眸,将视线落在他脸上。 “说好一个时辰,怎么这么快,就不练了?”凤飘雨脸色微微暗下来。 “师父莫怪,我这就去练。”秦风笑着站起来,精神抖擞,感觉又恢复了饱满的力量。秦风跳到屋檐上,踩着云空,心法在心中流水般穿过,与此同时,潇华殿的青门弟子,在潇宁的强压下,被逼出最大的潜能。潇宁挑选了自己门下最厉害的二十名弟子,用瑟药贯通他们的灵泉,让他们的灵力能够全部地发挥出来。 灯火通明的大厅安静极了,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看着下面的人,伤的伤,残的残,失踪的失踪。不朽桑闭关,严真在殿内主持大局。此去协助云因派的弟子全部都回来了,除了七月花。最后和七月花在一起的只有绝城。绝城脸色很差,重伤后的虚弱,伤痛郁积的阴霾,严真厉声问了他两遍“七月花在哪里”,他都用沉木似的腐朽又厚重的声音说:不知道。 怎么会变成这样,没人知道。严真气不过,掌心抬起,欲逼他说出,凤飘雨出声拦住他,走到绝城面前,带着一丝伤痛轻声道:“绝城,我不怪你,我相信,七月也不会怪你。” 凤飘雨温柔的声音,包容的目光,让绝城嘴角动容,坚硬的表情垮下来,略显疲惫和沧桑。 “你随我来。”凤飘雨道。 绝城随凤飘雨走了进去,许久之后,只有凤飘雨一人出来。 “二长老,我擅作主张,让绝城回房休息了,还请二长老莫怪。”凤飘雨对着严真说。严真挽颜无声叹了一声气,他名义上是绝城的师父,待他却是视为己出,对他严厉,也对他寄予厚望。他今日这番模样,让他不禁想起,当年那个少年,也是这般心如死灰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他花了十年的时间悉心培养绝城,让他有今日的成就,原以为,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撼动他的心,今日绝城一蹶不振的颓废模样,真让他失望。 严真心底到底舍不得对绝城真正地责怪,反倒有一丝不忍。他没有继续追问绝城的事,问凤飘雨道:“那七月花怎么办?” “二长老不必担心,七月还活着,尚无生死之忧,她是我的弟子,无论想什么办法,我一定会带她回家。” …… “秦风,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秦风突然感到心口一痛,难以呼吸的感觉,身上袭来一股沉沉的溺水感。 掌灯的夜驱去暮色,将黑暗唤来。一许愁容挂在凤飘雨的脸颊,门扉被敲响,秦风端着盘进来。 “师父,吃点东西吧。”秦风担心地看着凤飘雨。 “谢谢。” 凤飘雨挑起一筷子,又放下。 “怎么了,师父,是我做的不好吃吗?”秦风轻声问。 凤飘雨摇摇头,落下竹筷,走到门外,看着天边晦暗无边的月色,愁容无法遮掩的露出来。 “师父,是不是很担心七月?”秦风道。 凤飘雨轻轻点点头。 秦风又道:“师父,七月的事,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把七月带回来的。” 凤飘雨微微抬头,低眉的瞬间叹息说:“我担心,你找到七月时,七月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七月了。” 杀罗阿神! 一个不在天神之列的虚神! 从地狱逃出来的怪物! 没有七情六欲,想杀人时便杀人,想救人时便救人! 所作所为都只凭一念之间的喜好。 几十万年前,命丧于诸神之手,肉身被毁,元神逃脱,不知去向。 这个非人非神杀罗灵主的故事,凤飘雨只在小时候听过,一个连天君都要忌惮的怪物,怎么会出现在七月花的身体里呢? 秦风不明白凤飘雨话里的意思,隐隐约约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师父,七月永远都是我们的七月,她如果变了模样,变了心性,那一定非她本愿。”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善良、良知,无法改变。 “是啊,你说的对。”凤飘雨眉眼展开,忽然想起初见秦风时,那张面目可憎的容颜之下清澈简单又渴望温暖的眼睛,在某些方面,秦风和七月花有相似之处。 第二天一早,秦风做好早饭,先就近叫了林清河,然后来到凤飘雨的房门前,敲了几声没人答应,秦风又轻轻唤了几句,平常这会儿凤飘雨早起了,就算会起晚一点,秦风唤几声,也会醒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里出现,秦风着急地推开门,屋内整整齐齐,桌上压着一封信,信上写着: 秦风,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好好照顾自己,好好修炼,秋月比试之前,我会带着七月回来。 不辞而别就算了,竟然只身赴险,秦风心中莫名的生气,又按捺不住的担心,他要去哪里找她,她不在,他如何安心修炼。秦风心里产生一种可怕的恐惧,他好怕凤飘雨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他突然发现,凤飘雨在他心里竟然已经变得这么重要,重要到无可替代,重要到世上所有人都不及她一个。这种感觉,如此强烈,秦风越来越觉得,他可能早在很久之前,就见过凤飘雨,而且在那时,就已经喜欢上她了。 第46章 凤羽难及 护身符里除了默公胡须的灰烬,还有倦灵蝶的幼子。倦灵蝶一生产一子,血脉之间的联系可以跨越三界。临行之前,凤飘雨请陆简给林清河和七月花各算了一卦,林清河的卦象里看不出吉凶,但七月花的卦象却是凶,凤飘雨本有意劝七月花留下,看到她高高兴兴收拾行李的样子,终于还是遂了她的心愿。她将倦灵蝶的幼子放在七月花的护身符里,一路上,跟着倦灵蝶母,越靠近七月花在的位置,蝶母的体型就变得越大,到了这里,蝶母已经有柴犬大小的体型。 这是一条死人道,路两旁插满木头碑。碑文空空,有的木碑甚至开始腐烂。浊气弥漫在空气中,难闻至极,就像呕吐物和粪污混在一起的味道。凤飘雨胃中恶心翻涌,吐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吐出来。从离开七苦殿到现在,她几乎什么都没吃。半个时辰后,凤飘雨穿过死人道,入了鬼族的幻虚。凤飘雨还未从幻虚里面走出来,就有人进来接她了。 鬼道末路,擅闯鬼族者,唯死路一条。这一条规矩,因为凤飘雨的到来,被打破了。 斩死僵军一看到凤飘雨,那魂魄刀挥了好多下,都没甩下来。最后,索性豁了出去,将凤飘雨带到夜皇宫。黑盏火点满整个屋庭,美艳的鬼娘在毛皮毯上扭舞腰姿,鬼娘一舞跳罢,一批男鬼首上来,穿着性感的舞裙,头上插花,脸上涂满胭脂,妩媚起来,丝毫不逊色鬼娘。杯盏在鬼首之间轮转。 酒色,美色,好色。 玲珑翘指捏着柄,酒水穿肠过,滑过喉结,湿了锁骨。座席上传来一阵高呼的快乐,一群人被这人妖娆的动作撩拨地心动了,兴奋了。 这人叫叔眉,鬼王宴离跟前的红人。鬼王对他的喜欢不是一般喜欢,他不愿意的事情,就连鬼王也强求不得。 此刻,叔眉像一只慵懒的猫伏在鬼王膝上,斩死僵军走进大殿来,将遇到凤飘雨的情况简要地说了一番,惹来众人讥笑。 “想不到斩死僵军也有心软的一天”。秦伯道。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能让僵军手下留情,快带上来,让我们大家都见见”。五童道。 起哄声涨起来。 “带进来吧!”鬼王抬抬手道。 素衫女子缓缓走进大殿,漆黑的色变得明媚,若有晨光照耀。忘记了呼吸,忘记了交杯换盏的快乐,忘记了叔眉刚才带给大家的惊艳,众人的目光全部被中间这个女子吸引,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干净如此风华绝代的女子。 “凤飘雨参见鬼王” 鬼王的表情顿了片刻后,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我叫凤飘雨。”凤飘雨道。 大厅里突然安静极了,鬼王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凤飘雨看,像是要把凤飘雨身上看个窟窿出来。 “王上莫不是看上这女人了吧” “怎么可能,王上不是一直喜欢叔眉吗?” “喜欢叔眉不假,但又不是只能喜欢他。” “也是。” 一窝一窝的小声议论散开,鬼王撒声吼道:“都给本王出去。” 叔眉身子倦起,抬眉看着鬼王,鬼王摸着他的发丝轻声道:“乖,你也出去。”叔眉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正眼瞧了凤飘雨几下,确实是个绝色女子,奇怪的是,却让他心里生不出嫉妒。叔眉走出去,带上了门。 鬼王走下来,目光时而复杂时而阴戾。 “擅闯鬼族,死路一条,你最好给本王一个合适的理由。” “只要鬼王愿意帮我这个忙,我的命,任鬼王处置。”凤飘雨不畏不惧地说。她骗了秦风,她没想过自己可以活着回去。 “你的命值几个钱,本王凭什么帮你?”鬼王阴狠地说。 “我的命确实不值钱,不过,我的元神以及我的骨血可以炼成世上最好的武器。既然已经来到这里,我也没想过能活着离开这里,关于我的有些事情鬼王也许会有一丝兴趣。我原是凤玄天君之女,上承盘古元尊后裔,神脉底厚,若拿我炼器,所成之物既能弑神,亦能除魔,如果是这样,鬼王还觉得我的命不值钱吗?”心如止水的悬冷,眼前这个女人,是当真不怕死。鬼王的眸子怔了怔,世人苟且,为了活命,不惜残害手足,却无一像凤飘雨这样,把死当成无谓。这个女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什么事,什么人,值得她如此?鬼王心里一抽地冷,道出来的话也是冷到深渊。 “什么人,值得你为了他去死?” 凤飘雨眼眸流露一丝怜悯,突如其来的情绪,不知是怜悯自己,还是别人。 “我的一个徒儿。”略显苍白的唇微微张口。 “非亲非故,凤飘雨,你可真善良!”讥讽的语气从鬼王嘴里道出,怪异的语气让凤飘雨心生奇怪,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说明了来意,道出交易筹码,愿不愿意做这个交易,最后还是看鬼王的意思。 凤飘雨看着鬼王似乎带着怒气的背影,良久,鬼王带着让人猜不透的笑意凑到凤飘雨身边,声音又冷又笑地说:“本王可以帮你,但是本王不要你的命,本王要你的人。”凤飘雨身子后退半步,拉开手掌长的距离,“飘雨卑微之躯,配不上鬼王的身份。”凤飘雨淡淡道。 “配不配得上,由本王说了算。”鬼王欲望的眸子仿佛已经把凤飘雨占为己有。 凤飘雨掌心不安地握紧,她的心里闪过一个人的影子,闪过一个人的名字,这个名字叫她难受,叫她对鬼王的要求心生抗拒。念想之间,有什么东西被掐断,就像香尽之时,最后一抹星子火掉在炉子里,结束了,凤飘雨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重重地道出一声:“好。”鬼王嘴角的笑意有一瞬间僵凝,他没想到,她会答应。 “凤飘雨,你会后悔今天这个决定的。”鬼王恶冷地在凤飘雨面前说道,他负气离去,凤飘雨看不懂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要求是他提的,她答应了,为何他却更不高兴的样子。凤飘雨泄气软坐在椅子上,一路奔波,她累的再无力气。 凤飘雨一离开,秦风的心空了一片,就像去了瓤的西瓜皮,一点儿滋味都没有。他不知道如何去找她,只能不知疲惫地修习法术,白天练,晚上也练。 “谁让你这么练的?”潇宁骂他。毫无章法,空耗力气。 秦风仿佛听不见,继续毫无章法的修炼。一块石头正中他膝窝,不轻不重,刚好将他打跪下。 “秦风,我知道你担心七长老,但是这不能成为你不好好修炼的理由。你师父让你参加秋月比试,是对你寄予厚望,你却如此不上心。像你这样练,就算不吃不喝不睡觉又有什么用。”潇宁把一股脑的情绪全倒出来,她生气,心疼,难受,都是因为喜欢眼前这个人,很多年前,她就尝过这样的滋味。一种新鲜的感觉,她难以征服的感觉。 “我不参加了。”秦风突然说。 “你说什么?”潇宁震惊地看着他。 “我要去找我师父。”凤飘雨走后,秦风的心就没有一天踏实过,凤飘雨离开时间越长,他不安的预感就越强烈,他总觉得,凤飘雨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你若敢离开这里,就再也不是离尘仙的弟子。”潇宁严色道。 “三长老,我师父她……”秦风欲言又止,旁人不懂,凤飘雨此去,是凶多吉少,他如何能不担心。 “你师父不会有事的。”潇宁像是对秦风保证说。 “三长老,你为何能如此肯定?我师父没有法术,外面又那么危险,她一个人,随时都可能出现什么意外,我此生只有她这一个师父,我不允许她有任何事情。” 此时此刻,秦风清晰地感受到他对凤飘雨的感情,已经超出了师徒之情,就像命运指引,他早就有这样的预感,他迟早有一天,会爱上她,只是没想到,他会爱的这么深,这么身不由己。潇宁心口一震,秦风眼眸深处的感情,是爱上一个人才会有的炽热和浓烈。所以,不管再过多少年,不管她早到或迟到,秦风都只会爱上凤飘雨吗?她不信命,她不信她会输给凤飘雨,她爱秦风,她不能看着秦风一次又一次地被凤飘雨连累,一次又一次被她带入死亡的深渊。 “你知道你师父是谁吗?”潇宁道。 “我师父,是谁?”秦风喃喃地道,他师父不就只是离尘仙的的七长老吗? “秦风,你根本就不了解你师父,她原是天界最尊贵的凤雪公主,是凤玄天君的女儿,她拥有最正统的神脉,一般人根本伤不了她,如果她真的遇到伤及性命的危险,凭你现在这点本事,根本救不了她,你要想真正地将她护在身后,至少要入得了离尘仙前十名。” 他师父,是天族的人,竟然还是天君之女? 他一介凡人,如何配得上? 深深的自卑将他困住,一个是九天凤凰,一个是市井小民,堪比群居蝼蚁,就算他再怎么努力,也触不到她的一根羽毛,他只配,仰望她。爱而不能,至少让他有能力保护她吧。 “三长老,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从今以后,我会好好修炼的。”秦风的脸上蒙上灰色,他转过身,留给潇宁倔强中带着一丝颓废的背影。让秦风早点认清事实,也好,以免越陷越深。 第47章 莲子银耳 一梦惊醒,凤飘雨额头上渗着冷汗。 “小包子,你在哪里?”凤飘雨眼角滚下一滴泪。 梦里那人说: “大军将他逼到魑魅魍魉谷,他从那里跳了下去,我派人在下面搜寻了整整一个月,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这段时间,她没再见过鬼王,她在这里,被伺候地很好,就连这里的人见了她,也是恭恭敬敬的。等了半个月,凤飘雨较好的性子,也有些按捺不住了,鬼王只说会帮她,但到现在,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凤飘雨走到门边,大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 一股怒气将凤飘雨掀翻在地,长剑指在凤飘雨胸前,冷冷的质问声响起:“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虽然只见过一面,凤飘雨还是牢牢记住这个美过女子的男子——叔眉。 “我是谁,只有鬼王能知道,别人,无可奉告。”凤飘雨清冷地看着叔眉,双眸交锋,一个任性负气,一个倔强高傲。 “你是不是魅族的人?”叔眉又冷冷地问。 “我说了,无可奉告。”凤飘雨冷冷地回。 “你肯定是魅族派来的奸细,才会让王为了你竟然能够做出那样的事。”叔眉气地发抖,他的王,怎么能,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做到那个份上,就连他,都不曾让王如此。 凤飘雨不置可否地淡笑:“这只不过是我和他之间的交易,不管他为了我做了什么,最后都是他作为交易的筹码而已。”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王为了你,可是挖了一次心啊!” 凤飘雨无比震惊地看着叔眉,嘴唇哆嗦地问:“你说什么?” “你凭什么,可以让王为你做到这个份上,你告诉我,你凭什么!”叔眉气极大吼,他可真想一把剑穿过凤飘雨的心脏。 “他在哪里?”凤飘雨颤抖着站起来,怎么可能,怎么会?叔眉对她厌极的表情,她已经不奢求从他那里听到答案,她要亲自去看看。她奔跑一路,询问王殿在哪里,几番折腾,终于看到躺在床上苍白的人,胸口还渗着黑血。 越靠近床边,她的脚步越安静,她着急的气息还是惊扰到床上的人。 “你来了。”宴离羸弱的声音响起。 “你要的人,我给你带回来了,就是有点不乖,我施了点迷术,让她睡着了,三天后才能醒。”宴离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他的声音时有时无,好像随时都能睡着。 凤飘雨控制不住地淌泪,她欠了太多太多人,如今,又多了宴离一个。 “我还没死,你哭什么?”宴离心急地咳嗽起来,凤飘雨正要去端杯水来,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别走。” 凤飘雨眼眶红红地看着他,声音难掩自责:“我确实想要七月平安回来,但我从没想过要让你付出这样的代价。这些事,本该由我来做。” “你法术尽失,身子骨弱,连一个普通凡人都比不上,现如今的你,在那个疯女人面前,能做什么?”宴离声音沙哑,责备的语气,却透露着关心。一口腥血上来,他强咽下去,胸腔震动将伤口扯裂,黑血继续蔓延到白色的纱布,像黑色花苞绽放在白色的土壤上。凤飘雨眼睛酸涩,心里被愧疚折磨。 “你为什么,要这样?”凤飘雨酸楚道。 一场交易,他拿出的筹码太重了。 “你不是废话吗?当然是为了你。”宴离皱着眉头道。 凤飘雨嗫嚅嘴唇,张了张嘴几次,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后,才低声道:“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反悔。” “这里是本王的地盘,就算你想反悔,也逃不走。”宴离笑容含在嘴角,捉弄似的看着凤飘雨,洋洋得意,疼痛让他头脑清醒,眉头皱在一起,他的视线目不转睛地放在凤飘雨身上,凤飘雨脸上露出不自然,她微微侧头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凤飘雨,我想吃莲子银耳汤。”宴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凤飘雨身形微震地转过身来,眉色深沉地说:“我不会做。” “你骗人,你明明会做。”宴离目光如炬地盯着她,仿佛想把她看穿。 凤飘雨惊讶地挑起眼角,沉静一会儿后道:“我只会给一个人做莲子银耳汤,我答应过那个人,这辈子只会给他做莲子银耳汤。” 宴离冷笑地翘起嘴角:“凤飘雨,别忘了,再过不久,本王就是你夫君,是你这辈子唯一要侍奉的人,以后,除了本王,你心里不许想别的男人。” “如果我能管住我自己的心,那该有多好。”凤飘雨眼神飘忽地喃喃道。 “你什么意思?”宴离竖起冷眸。 “我的意思是,我以后不仅会想别的男人,而且,不止一个。”凤飘雨淡笑道。 “你——”宴离气的齁了嗓子。 凤飘雨顾自不理他,嘴角抿着一丝笑意转身走了出去。晚上,宴离吃到了热滚滚的莲子银耳汤。 宴离受伤后,休养了半个月,这期间,宴离没有再召见凤飘雨,凤飘雨知道他在养伤,也不多打扰,再见到时,就是半个月之后。 夜皇宫落在一个特殊的位置,昼夜更替快,凤飘雨眯一会儿的功夫,夜就黑了。仆人来报,让凤飘雨前去王殿,凤飘雨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朝王殿走过去。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一顿十分简单的晚膳。桌子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菜,看着十分精致昂贵,大盘的碟子上摆着小小的一份,三两嘴就吃没了。凤飘雨没有一样能叫出来名字,只觉得都是厉害师傅做出来的花样,味道应该都不差。 宴离看到凤飘雨坐到他对桌,不高兴地叫道:“你坐那么远干嘛,坐这里。”宴离指了指他旁边的位置。凤飘雨眸眼微沉地看了他一眼,吃个饭还这么多事。凤飘雨耐着性子走过去,坐在宴离指定的位置。 宴离点点筷子,张着嘴凑到凤飘雨面前,含笑道:“喂我。” 凤飘雨吃惊地看着他,蹙着眉毛道:“不会。” “不会还是不想?难道非要本王……”宴离抬起手掌,触到凤飘雨脸颊,被凤飘雨退避躲开。 宴离嗤笑一声:“凤飘雨,别忘了,你的徒儿还在本王手上,本王要是高兴,可以立刻放她走,本王要是不高兴,她永远留在这里也不是没有可能。”片刻后,凤飘雨松开蹙紧的眉毛,看着满桌子菜,问道:“你想吃哪一个?” “你手边这个。”宴离得逞地笑着挑挑眉。 凤飘雨夹起一筷子,喂到宴离嘴边。 “这么烫,你都不帮本王吹一下吗?”宴离又叫道。 凤飘雨长叹一口气:“你真的,很麻烦。”凤飘雨轻轻地吹风,宴离看着她听话的模样,露出满意的笑容。 “那个,本王也想吃。”宴离指着另外一道菜说。 凤飘雨一一照做了,宴离吃的十分开心,偶尔还会亲自动手挑些菜喂到凤飘雨嘴边,然后笑着问一句:好吃吗?凤飘雨总是会淡淡地回一句:恩。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凤飘雨问道:“鬼王,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我的徒儿七月?” “急什么,等本王把伤养好,把我们的婚事定下来,你就可以见到她了。”宴离道。 “你的伤,还没好吗?”凤飘雨关心中带着一丝自责。 “我还以为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伤,只在乎你的那个徒弟呢!” “如果你的伤不是因为我,我确实不会在乎。”凤飘雨起身道:“鬼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告退了。” 宴离嘴角噙着淡薄的笑意,安静地看着她离开,这一次,他没有阻拦。 还是老样子呢。宴离心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天界的凤雪公主,打一眼瞧过去,平易近人,温柔浅笑的眸子,像是一道柔和的晨光打在身上,让人觉得十分温暖,只有真正靠近过她的人才知道,她的心不对人敞开的时候,当真是人如其名一样冷。 凤飘雨出去不久,叔眉走了进来。他没有像以往一样,贴在宴离身边坐下来,他像一根锥子一样地直直地站在那里,目光复杂地看着宴离,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宴离,你当真要娶她吗?” “婚礼一切事宜都准备好了吗?”宴离端着酒杯问。 叔眉心里被狠狠地戳了一刀:“宴离,你当真要如此对我?” “那你说说,本王应该要如何对你?”宴离冷下脸来。 “早知今日,我当初就是宁愿死,也绝不会跟你走。”叔眉脸色也不好看。 “后悔了?”宴离戏谑地看着他。 “是,我后悔了。” “当初是谁说绝不后悔的?”宴离质问。 “那当初又是谁说,会一辈子对我好的?”叔眉反问。 “本君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宴离捏紧酒杯,杯身的裂纹表露他的耐心快到顶了。 我要的,是你只对我一人好。 叔眉眼里的希望破灭,他感觉到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迅速的转过身去,一缕清幽的月光映照在他脸上,白皙的脸变得更加白了,灰色的唇像染上胭脂水,变得红润,叔眉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东西正在消失,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长出,隆起。 “宴离,如果你真心喜欢那女子,就记住,让她远离一个叫秦风的男子。”叔眉失望地消失在夜幕之中,甚至都没有给宴离再多说一句话的机会。 秦风…… 第48章 契约皮卷 距离秋月比试还有半个月,七月花和凤飘雨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秦风日日怀念凤飘雨的安危,心底的情感也越来越清晰,只是偶尔秦风也感觉一种难言的痛苦,两种情感都来自于同一人。每日的修炼,秦风也没懈怠,他相信,凤飘雨一定会回来的。 沉色的地宫里,黑晶棺木摆放在中间,棺木周围,一层又一层的阵法团团包围,棺木中,女子身上的煞气不停地与阵法相斗,僵持了这么久,女子终于败下阵来。 看着躺在地上七七八八的尸体,宴离冷漠地不动声色,一会儿后,女子从棺木中坐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看到宴离时,慌张地问道:“你是谁?” “你的大恩人。”宴离道。 一盏一盏的红灯笼像熟柿子挂满墙头,地上的光影变成红色,绿色的叶子照着红色的光。外面的光景看着热闹又刺眼,凤飘雨将自己闭在屋内,完全不出门,没有人比她更能耐住空室的寂寞,曾经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年。寂静的默室突然被一声推门声打破,一个女声传来,“你不是说我师父在这里吗?” “她确实就在这里。” “可怎么……师父!” 看着跑过来的女子,凤飘雨眉眼轻轻挽起一个舒服的弧度。 “七月——”凤飘雨喃喃道。 “师父,你怎么看起来有些憔悴啊?”七月花苦着眸子道。 宴离的目光看过来,凤飘雨忽略他的视线,拉着七月花道:“你没事就好了。” “师父,我们……” “好了,你们师徒二人见上面了,也说上话了,你可以走了。”宴离平淡地对着七月花说。 “师父,我们走。”七月花愤愤地拉起风飘雨就要往外面走,一只手将她的手扯开。宴离站在两人之间,没好脸色地说:“本王说的是,你可以走了,至于她,要留下来。” 七月花瞪大眼睛看着宴离:“你说什么,我师父为什么要留下来?” 宴离亲密地搂着凤飘雨的腰身,将她拉地凑自己更近,“因为他是本王即将要迎娶的王妃。”宴离含笑看着凤飘雨。 “所以外面张灯结彩其实是……”七月花不可置信地看着凤飘雨,“师父,你真的要嫁给他这种人啊?” “什么叫我这种人,别忘了,是谁救你回来的?”宴离凶神恶煞地盯着七月花,七月花心里一抖,她就算见识不多,也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尤其是这里的人,浑身透露着一股深渊泥沼的绝望感,给她感觉很不舒服。 “师父,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吗?”七月花瘪着小嘴可怜地看着凤飘雨,凤飘雨推开放在她身上的冷冰冰的手,对七月花语气温柔地说:“七月,师父就不跟你回去了,答应师父,以后就好好呆在离尘仙,哪里都不要去。如果有什么事,就找四长老帮忙。” “师父,你真的不要七月了吗?还有林清河和秦风,我们,你都不要了吗?” 听到秦风这个名字,宴离神色变得警觉,他开始不耐烦地对七月花说:“你再不走,本王就把你永远关在地宫,睡在棺材板里,让你永远都出不来。”宴离恶狠狠的模样让七月花觉得他一定会说到做到。 七月花凶巴巴地瞪他一眼:“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欺负我师父,我就……” “你就怎样?”宴离轻蔑地说。 “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七月花像一只小豺狼一样露出威胁,一点点构不成伤害的威慑力。 “你放心,我会对她好的。”宴离看着凤飘雨的目光突然温柔。他这句话,不像是对七月花说的,而像是对凤飘雨的一种承诺,一种保证。 宴离派了两个人将七月花护送出去,又一路潜伏,直到将她送到离尘仙陆附近才离开。宴离仔细吩咐过,不许他二人在凡间现身,但鬼族的人突然出现在人间,还是被一些地仙发现,并传到了天君的耳朵里。 凌霄殿中,天君看着四方传上来的密折正恼怒派出去的人的无能,找了如此之久,竟连一个人都找不到。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天君恼怒地将折子掀翻,金灿灿的竹简晃落一地。门口的人见状,身子一抖,差点把端来的尧羹失手在地。这个女子叫青碧,是天君的贴身侍婢,明白人心里清楚,青碧是名义上的侍婢,实际却是天君床头人。天后位置空悬,有人早已将云华殿发生的事翻篇过去,劝天君新纳贤妃,但天君执意不肯,暗地里靠这些侍婢打发孤夜。 纳相仙君抬步进来:“臣参见天君。” “纳相仙君不必多礼。”天君轻抬手道。 “启禀天君,臣收到来自清晓林地君的奏报,他说,在凡间发现了鬼族的踪迹。”纳相仙君神色严肃,三界因为鬼祖无相元神毁于混沌之境,太平了许久。后来,血皇又闹了一阵,也正是因为血皇的缘故,天界众仙家怀疑凤玄天君与鬼族勾结,在那段时间,凤玄被打压,鬼族被清剿,元气大伤,已经许多年都不曾出来闹世,凡间也几乎寻觅不到他们的踪迹。此次突然出现在凡间,莫不是鬼族那边有了新动作。鬼族的消息果然吸引了天君的注意力,他从乱七八糟的折子中收回视线,定眼瞧在纳相仙君身上,肃声道:“吩咐下去,召集所有地仙速速来见本王。” “臣领命。”纳相仙君退去。 “天君,不好了,清婉公主她……”侍卫慌慌张张地跑来。 “她又怎么了?”天君蹙额道。 “清婉公主下凡去了。”侍卫急急地说道。 黢黑的山谷,鼓风烈烈,狂劲的大风吹的飞沙魔舞,巨石翻滚。一座一座的山头像大地身上隆起的疙瘩块。这里是黑风妖的地盘黑风岭,在沙门入口处,插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写着:擅闯者死。 “黑风老妖,你给本公主出来。” 清婉从天界下凡之后,来到这里,她听说,这个黑风妖有无所不知的本事。 风声还是像刚才一样毫无变化,清婉又大吼一声:“黑风老妖,你是缩头乌龟吗?本公主找你,还不速速出来。” 风声发出低悬的怒吼,就像兽怪行欢至顶时发出的痛苦又欢愉的嘶吼声,听着有些刺耳不舒服。飞沙乱石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一阵一阵怪风。地下陷进去一个漩涡,漩涡卷起狂沙躁乱,一个脸从漩涡中冒出来,露着瘆人的笑。 “不知天界的清婉公主找我所为何事啊?”黑风妖的声音环绕在清婉周围,就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 “本公主找你,是想要你帮我找一个人。”清婉道。 “哈哈哈哈,公主算是找对人了,我最擅长的就是找人了。”黑风妖得意地嗤笑,他没有身子,嘴巴张开的很大,眼睛因为开心睁的很大。 “如果你能帮我找到那个人,本公主自然不会亏待你。”清婉扬起下巴高傲地哂笑。 “哈哈哈哈”黑风妖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公主从天界来,可能还不懂我这里的规矩。” “什么规矩?”清婉收起下巴道。 “我只做交易,不做买卖。”黑风妖声音压低说。 “本公主的父君是这三界之主,有什么是本公主办不到的。只要你能帮我找到那个人,你想要什么,本公主都可以满足你。”清婉趾高气扬神采奕奕地说。 “不愧是天界公主,气魄就是不同凡人。”黑风妖突然隐没脸相,变出一张黑皮卷来,“如果公主没问题,我们就签契约吧。” “为什么要签契约,你难道还怕本公主骗你不成?”清婉不悦道。 “公主息怒,不是不相信公主,只是契约能帮我更快地找到清婉公主要找之人。这契约皮卷是个有灵物的东西,只要公主将心中所念之人签在契约上,我便可以从契约中寻觅那人的踪迹。”黑风妖解释道。 “当真?”清婉半信半疑道。 “我以命相赌,公主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黑风妖笑道。 “好,我信你一回。如果你胆敢戏弄本公主,本公主一定让我父君派天兵将你这黑风岭夷为平地。” “公主只管放心好了,这世上就没有我找不到的人。”黑风妖阴森森地笑道。 第49章 最亲的人 七月花回来的消息迅速在离尘仙散开,最先赶来的是秦风。 “七月,师父呢?”秦风从凤飘雨离开的那一天起,没有一天不担心,看到七月花独自一人回来,心都悬到嗓子眼了。 林清河跟在秦风后面跑来:“对呀,七月,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七月花表情苦涩,她刚一抬头,就看见站在远处不动声色看着她的绝城。 “师父她……”七月花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七月,几位长老叫你去鹤心堂一趟。”白岸走过来道。 “好的,师兄。”七月花转过身来,“秦风,清河,我先去见几位长老,回来之后,再告诉你们详情,你们放心,师父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林清河拍拍胸脯,人活着就行。秦风紧皱的眉毛不敢放松,凤飘雨没回来,那就绝对不是没事这么简单。 师父,你到底在哪?秦风眼眸苦涩地望着地面。 “礼成,送入洞房——” 乱七八糟的器乐声吹奏起来,为了欢庆热闹,把声音弄到最大。如此难听的曲子,红纱之下的女子实在听不惯。站在她旁边的新郎却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听,就是要这样,声音越大越好,越热闹越好。 洞房里该有的都有,红枣、桂圆、酒盏,凤飘雨安静地坐在床上,双手交叠在一起,手心里紧紧拽着一把匕首,准备随时了结了自己。她知道宴离派人跟着七月花,所以一直再退让,忍受,她做了她能忍受的一切,包括成亲,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七月花应该已经安全到达离尘仙了吧。她可以成为别人名义上的妻子,却没办法把自己的心跟人交给除了自己喜欢的人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视线一片朦胧的黑暗,突然,凤飘雨头上的盖头被掀开,刺眼的光线照到她脸上。她微眯着眼,再睁开时,就看到宴离好整以暇地坐在凳子上,把桌子上的东西收了个干净,摆上了好饭好菜。 “你坐在那边看着做什么,一整天没吃东西,你就不饿吗?快过来,吃点东西再睡。” “我不饿,也不困。”凤飘雨心想,是不是吃完了,就要走到最后一步了。 “这么倔的脾气,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宴离站起来,快步走到凤飘雨身边,拽起她。咣当一声,一个银晃晃的东西掉在地上,凤飘雨身子一惊,正要去捡,被宴离快一步拾到手中,他轻蔑地看了一眼,哼哼道:“拿这么个玩意,就想杀我,你是太看不起我了,还是太高估你自己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还是,你是打算自尽?”看着凤飘雨默不作声的神色,宴离头上气的冒烟:“凤飘雨,我告诉你,从今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我不准你死,你敢死看看。” “如果真要和你行夫妻之事,那我宁愿一死。”风飘雨神色决绝,好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 “我答应你,只要你不愿意,我绝不碰你,这总行了吧?”宴离挫败地说。多少女人想爬上他的床,他都不乐意,怎么到凤飘雨这里,她还不乐意了呢! “此话当真?”凤飘雨有些不信地说。 宴离大费周章地娶她,不就是为了真正地得到她吗? “本王一向说话算话。”宴离有点不高兴地说,她还不信他? 凤飘雨走到桌边,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平静地说:“吃饭吧。” “总算肯吃饭了,你可真难伺候。”宴离摇摇头道。 “我本来就不好相处,娶了我,你以后,只怕是要吃亏的。”凤飘雨淡淡地说。 “我乐意。”宴离道。 凤飘雨浅浅地微笑:“有时候,我发现,你跟我一位故人有点像。”可能就是因为这份熟悉感,她才愿意答应他的要求。也许换一个人,她宁愿拼死一搏,将七月花救出来,也绝不会答应这样的要求。 “是吗?你那位故人,是你什么人?”宴离将鱼身上最好的一块肉夹给凤飘雨。 “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凤飘雨道。 “你该不会觉得我像你爹吧?”宴离调侃道。最亲的人,除了亲生父母,还会是谁? “不是,是我弟弟——凤秦。”凤飘雨声音酸涩道。 宴离手一顿,半边脸蒙上黑色的阴影。“他怎么了?”宴离声音听不出情绪道。 “他死了。”凤飘雨道。 “你想他吗?”宴离问。 “一直都想,想他活着,想他还在我身边,想听他再叫我一声‘阿姐’。”凤飘雨抬起手,轻轻地抹去眼角泪,“吃饭吧。” “恩,吃饭吧。”宴离声音淡淡道。 吃完饭后,看到宴离在地上打了一个铺,真的没有要与她同床的意思,凤飘雨才放心地躺下去。夜深人静,看着灯盏一点一点地熄灭,宴离偏着头,看着床上慢慢入睡的人,感受她均匀的呼吸传来。 “阿姐。”宴离轻轻叫道。 知道凤飘雨成亲的消息,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打在秦风的心上,怎么可能,怎么会?不会的,他师父不可能嫁给别人。和秦风完全不相信的心情相比,林清河的心情要更复杂些,师父嫁人了,本该是一件好事,可听七月花的意思,凤飘雨嫁的人似乎不是啥好人,这就不值得高兴了。他师父那样一个温柔的人,要是受欺负受委屈了,怎么办? “七月,师父有没有说,她还会不会回来?”林清河虚虚地问。 “哈哈哈哈哈哈——”站在一边的秦风突然笑起来,明明是在笑,可眼眶中却泛着泪花。 “秦风,你到底是在哭还是笑啊?”看着他这个样子,林清河心里怪难受的。 “师父嫁人了,我当然是替她高兴啊!”秦风继续笑着说。 “我怎么感觉你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高兴的样子呢!”林清河苦笑说。 “我要怎样,才像高兴呢。”秦风苦涩地挽起嘴角。不能说出口的感情,说不出的难过,就像被他最爱的师父抛弃了一样,心就像有一道伤疤裂开了一样,痛的那么难受,那么真实,好像曾经经历过这样的感觉一样。 第50章 开始避嫌 凤飘雨拿起针线,一针一孔地缝着衣裳,宴离派人叫过她许多次,她都回绝了。自从嫁给宴离之后,她心里总是特别难受,她以为她会不在意,会无所谓,可是,那种像是背叛了秦风的感觉夜夜折磨着她,只有在给秦风做衣服的时候,能稍微缓解一些。这些衣服,秦风永远穿不上了,但只要心里想着他,凤飘雨就觉得心里会好受一点。夜皇宫的风是从极阴之地吹来的,特别冷,凤飘雨住了有一段时间了,依然不能适应这里的环境。宴离命人给她做了御寒的汤药,每日一碗,凤飘雨起初还能喝下去,日子久了,喝的乏了,药从热搁到凉。 “王上,王妃还是不肯出来。”派去请的女娘道。 “她是想把自己闷死吗?”宴离气地皱眉,凤飘雨性子倔,他不是第一天知道的。一个鬼影从地上钻出来,宴离见了他,让女娘先下去,然后问道:“打探到什么了?” “多年前,天族举办了一场大婚,天君要迎娶天妃,但不知为何,中途天妃出逃,从那洗仙池跳了下去,自此再无音讯,天君也一直在派人找寻天妃的下落,但至今还未找到。”鬼影把自己搜寻来的消息简要地说给宴离听,宴离眉头越皱越紧,好一个假仁假义不知羞耻的小人,害了凤飘雨爹娘在先,竟然还妄图娶凤飘雨为妻,凤飘雨怎么可能会嫁他?凤飘雨被逼到跳了洗仙池,难怪修为全失,身子骨变得那么差,一切的一切,宴离心里似乎逐渐明朗,这笔血仇,迟早有一天,他要让华宸付出代价。 “王上,不好了,王妃晕倒了。”女娘着急地跑过来。 宴离身形一闪,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凤飘雨的住处,凤飘雨满面冷汗,神色皱在一起,似乎陷入了梦魇一般。 “还不快去请巫医。”宴离冲着女娘大吼。 宴离走到床边,他想给凤飘雨掖好被角,带着骨戒的手触到凤飘雨的脸颊,床上的人抓急似的拉住他的手,嘴里喃喃低语:“秦风,秦风……”凤飘雨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宴离听到这个名字,怒从心来,叔眉的叮嘱如曰在耳,凤飘雨和这个叫秦风的男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万年来,他不曾看到凤飘雨对一个男人动心过,这个叫秦风的男人,凭什么?一颗泪从凤飘雨眼角滑落,凤飘雨的表情看起来很难过,一点儿也不快乐。宴离心疼地擦掉凤飘雨的泪,她哭,他也觉得痛。他让凤飘雨呆在这里,既是为了保护她,也是希望她能在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的地方,过的舒心点,如果她在这里过的并不快乐,那他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巫医收到急召,火速地赶了过来。他在宴离的喝斥声下,给凤飘雨把上脉,他摸着没有胡须的下巴,仔细地诊断道:“王上放心,王妃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身子底薄,承受不了夜皇宫的阴气,才导致邪风入体,引起杂病,我给王妃开一剂药,可以暂时压制住王妃体内的乱邪,但要想王妃真正地好起来,恐怕还得给王妃另选住处才行啊!” 听到巫医这般说,宴离暂且放下心来。 宴离紧握住凤飘雨的手,拨开她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低声道:“阿姐,你快点好起来,等你好起来,我就放你走。” 十二宫建在湖心,有的是幻术搭建而成,有的是实地建造,比试者不仅要有很好的凌水术,还要有参破虚实的本事。灵力法术平庸之辈,撑不过第三宫。比试前一天,是一个风光明媚的日子。 在没有正式比试时,十二宫设了结界,不许任何人出入。 “搞得这么玄乎,好像新娘子嫁人头一天不让见新郎似的。”林清河咕咕道。 新娘子这个词似乎刺激到秦风的敏感神经,他眸中一暗,声音沉沉地说:“我们走吧。” “哦,对对对,你们要参加比试的人,还要去沐心堂受训呢。”林清河道。 受训就是要把比赛的规矩给所有参加比赛的弟子讲一遍,也是要让他们知道一个事实,前三十名留下,后面的人全部淘汰,从离尘仙弟子名单中除名。这种场合,一般除了不朽桑之外,所有的长老都会在,毕竟这场比试结果出了之后,可能有些师徒之情就走到尽头了。 “门外怎么这么多人?”林清河走过去,拉着一个同门道,“师兄,不就是一个受训吗?怎么门口站了这么多人!” “你还不知道啊,七长老回来了。” “七长老,我师父!”林清河差点高兴地吼出来,他刚要挤进去,秦风已经先他一步冲了进去。长老椅上,一袭白衣,素丽动人,不是凤飘雨又是谁! “师父——”秦风激动地叫出来。 凤飘雨温柔地抿起一抹笑,看向秦风。 “这是可以肆意喧哗的地方吗?一点规矩都不懂!”严真眉毛拧成一个结。 “二长老教训的是,秦风知错。”看到凤飘雨回来,秦风就连认错都是笑着的,他站到队列里,目光一直落在凤飘雨身上。 听到秦风这个名字,凤飘雨袖子里的小东西忍不住动了一下,凤飘雨拍了拍他,示意他老实一点。 十二宫按照十二个时辰分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个宫,每到不同的时辰,每个宫里的考验就会变换,时辰越靠前,考验越简单,越到后面越难,所以,取胜的一个关键就是要快。当然,用时长短也取决于每个人的修为高低,只要平时有认真修炼的人,过前三个宫是很轻松的事情。 受训结束后,所有长老留下来议事。这一议事,就是一个半时辰,有些弟子早等的不耐烦,便早早走了,林清河为了抢膳林最热的饭,也先去了,最后只留下秦风一个人还等在这里。议事结束后,凤飘雨是倒数第二个走出来的。 “秦风,你怎么还在这里?现在应该到了吃午饭的时辰了吧!”凤飘雨看着秦风道。 “我等师父,师父什么时候吃饭,我就什么时候吃饭。”秦风刻意不去想凤飘雨已经成亲的事实,只有这样,他的师父就还是他师父,他还可以继续像这样关心她,对她好。 “秦风,以后,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的时候就睡觉,不要再等师父了。”因为,很快,我就不是你师父了。 秦风眼眸一沉,师父这是已经开始在避嫌了吗? “恩,从明天开始,就听师父的,今天,师父可不可以再陪徒儿吃最后一次饭?”秦风目光期盼地看着凤飘雨道。 凤飘雨想了想道:“那你等我一下。”凤飘雨走回大堂,将袖子里不安分的小东西交给君仙。 “君仙,你可不可以帮我先照看一下他?”凤飘雨对着君仙道。 “我不要。”君仙还未说话,小东西表明态度道。 “哟,这小家伙还会讲人话!”君仙惊讶道。 “就一天。”凤飘雨声音对着小东西软下来。 “你要是跟野男人私奔了,我上哪找你去。”小东西不满地说道。 “我答应你,我会回来的。”凤飘雨继续好言说道。 小东西继续不依不饶地说:“那你亲我一下,我就让你走。” “你——”凤飘雨有些无奈。 君仙看着小东西神气的模样,揪着他的蹄子拎起来,不管小东西如何凶神恶煞,龇牙咧嘴地威胁他,仍然一脸云淡风轻地对凤飘雨说:“你快走吧,这小家伙就放我这。” “君仙,谢谢你。”凤飘雨微笑道。 凤飘雨不管小东西哀怨的眼神,走出门外,对秦风道:“秦风,我们走吧。” 第51章 看错人了 醉月高楼,秦风挑了一个最安静的位置,跳出窗外,仿佛能看到月亮依稀在眼前,或近或远,犹如眼前的人,近可伸手触及,远亦难以靠近。 凤飘雨喝了些薄酒,脸颊绯红,像染了一层晕头,眼睛迷离闪烁,露出娇滴滴的憨态。秦风伸手欲拿过她面前的酒壶,被她摁住不让动,嘴边还嘟囔着说:“就让我再喝一口,好不好?”惹人怜爱的小模样,配上凤飘雨夺命的容颜,任谁看了都不忍心拒绝。这时候的凤飘雨,让旁人看了去,总觉得别有一番风情,秦风却忍不住皱起眉头,担心问道:“师父,你怎么了?”他认识的,他了解的凤飘雨,不会这样无缘无故地贪杯。 凤飘雨目光垂了下去,忧伤的嗓音淡淡流出:“我很好。” 简单的三个字,在秦风心上扎了一刀。他听的出,她并不好。秦风欲说什么,凤飘雨抢先一步道出:“秦风,如果有一天,我不做你师父了,你还会……”凤飘雨突然脑袋疼起来,把自己想问的话咽在嘴边,还会什么,她突然模糊自己究竟想问什么,她的心里,有一种快要失去一个重要的人的感觉,所以她很难受。 “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师父,哪怕没有这层身份,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师父。”秦风以为凤飘雨是觉得她自己已为人妇,可能以后做不了他师父了而心生感慨。 “秦风,你为何一直执着于我呢,我其实,没有你想象地那么好。”凤飘雨黯然神伤道。 保护不了他,给不了他想要的爱,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哪怕非她所愿,也是因为自己,到头来,终究还是害了他。 “我觉得师父好,师父就是好的,不管师父变成什么样……”好也罢,坏也罢,独身也罢,嫁人也罢,“我都觉得师父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凤飘雨眼眶一酸,落下泪来,秦风第一次看见凤飘雨哭,慌了神,笨手笨脚地给凤飘雨去擦眼泪,凤飘雨迅速地抓住秦风的手,轻轻地贴在自己的脸上,在秦风的手掌心落下一个吻。秦风的心腾腾地跳起来,手心酥酥麻麻,又有些僵硬沉重,他一点也不敢动,看着凤飘雨的手温暖地覆在他的手背,迷蒙微醺,嘴唇鲜艳欲滴,像是有红色的水要落下来的感觉。秦风只觉喉咙发热,有一股冲动要蹦出胸口。过了一会儿,凤飘雨松开秦风的手,站在窗台上,感受晚风习习吹来,她似乎忘了自己法术丧失的事情,身子一坠,从窗台上一跃而下。 “师父——”秦风大叫一声,迅速从窗台跳了下去,在半空中截住凤飘雨的腰,将她带入怀中,心有余悸地轻轻唤了一声:“师父——”。凤飘雨安心地靠在秦风怀里,秦风像抱着世上最易碎最珍贵的瓷器,不敢太过用力,也不敢太过松懈,凤飘雨动一下,秦风的心就紧张地不行。这一刻,对秦风来说,像是做梦一样。凤飘雨这株最美的罂粟,快要了他的命,她离开,他就像失了魂,她回来,他也浑身不踏实,唯有这一刻,拥着她在怀中,才感觉到真实。 凤飘雨,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看到你,我的心就不由自主地跟着你。 再醒来,已是第二日中午。凤飘雨醒来,就见床边的茶几上摆放着一杯醒酒茶,不必猜,就知道是谁准备的。凤飘雨小饮几口,脑子里突然冒出几个片段,她心中一惊,这该不会是真的吧。凤飘雨生平第一次竟感到有几分难为情,她酒后失态,竟然轻薄了自己的徒弟,这叫她该如何面对秦风。正想念时,秦风突然出现在门口,唤道:“师父,醒了吗?” 凤飘雨心中一慌,迅速地躺到床上,佯装睡觉,过了好一会儿,门外也没有动静。秦风没有打算进来,是她多虑了。凤飘雨羞愧地起身,喝了两口茶,简单地梳洗了一下走了出去。 此时,门口赫然站着一个人。凤飘雨看见了,竟然有一瞬间,有想躲起来的冲动。 “秦——秦风。”凤飘雨下意识地结口。 秦风微微地弯起嘴角:“师父,昨晚睡得可好?” 凤飘雨微微颔首,又想起昨晚她的轻薄之举,脸上挂不住的羞色。秦风见状,心中一喜,凤飘雨这是想起了昨晚的事。 “师父,昨晚,我们——” “对不起,我看错人了。”凤飘雨声音低低地说。 一盆凉水浇到秦风的心里,看错人了?也就是说,凤飘雨昨天对他做的事,其实,是对另外一个人表露的真心。凤飘雨的心,早就属于别人了。秦风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他勉强地笑道:“师父误会了,我只是想说,昨晚我们喝多了酒,结果钱没带够,差点被老板扣下来刷盘子。” 凤飘雨诧异地抬起双眸:“竟还有这件事?”为什么她不记得还有这回事。 “师父喝多了,自然是不记得了。还好后来,老板认出我二人是离尘仙的人,那老板之前受过离尘仙的恩惠,于是就把多出的钱免了,我们才能顺利地回来。”秦风道。 “以后,再也不能贪杯了。”凤飘雨懊恼地说。 “那徒儿以后岂不是再也看不到师父喝醉的样子了。”秦风故意打趣说。昨晚凤飘雨的样子,他一生难忘。 “又不好看。”凤飘雨切切地往前走,秦风跟上来,“师父喝醉的样子其实可好看了,脸上红红的,好想让人咬一口,特别是……” “你别说了。”凤飘雨走的更快了。 “师父这是害羞了?”秦风弯着腰低着头欣赏凤飘雨羞恼的样子。 “才没有。”凤飘雨倔强地说。 “师父就是害羞了。”秦风继续无知无畏地说,凤飘雨只是不理他,任他嬉皮笑脸地跟着自己。秦风看着她,她就把脸别过去,秦风拽她衣角,她便把衣袖折起来。秦风不停闹她,她就是不理他。 第52章 尽力就好 日落西山的时候,凤飘雨才想起昨晚把那个小东西落在了君仙那里。 快到君临殿时,遇到潇宁。潇宁将凤飘雨带到潇华殿,从暗阁里取出一个白色瓷瓶,交给凤飘雨。 “这是什么?”凤飘雨问道。 “锁灵水。”潇宁道。 凤飘雨吃惊地看着她:“你想让我给秦风用?” “恩,这药会在三个时辰后发挥作用,到时候,秦风体内的灵力不会完全使出来,在那么多优秀弟子中,他必输无疑。”潇宁神情认真,不容许有任何疏忽的样子。 “潇宁,你就这么想让秦风入你门下?”凤飘雨温和的表情冷峻起来。 “你我心里都清楚,这样对你和秦风都好,你们在一起,迟早会害了彼此。”潇宁道。无论如何,六年前的事情,不能再重演一次。 气氛变得沉默,过往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凤飘雨何尝不怕,秦风被推下洗尘池的场景,多少次轮回在她的噩梦中。天君迟早有一天会找上门来,到那时,秦风该怎么办呢?为了秦风,这个地方,她也怕是不能久留了。凤飘雨迟疑地接过潇宁给的药瓶,握紧手中,冷冰冰的瓶身,像她发麻的手心,失去温度,失去感情。 拿着药瓶,凤飘雨去了君临殿。到那儿时,却只见,悠哉游哉地喝着茶的君仙,却不见那个小家伙。 “君仙,阿离呢?”凤飘雨问。 “阿离是谁?”君仙问。 “就是我带过来的那只灵宠,昨天托你照看的那一只。”凤飘雨四处打量,没有寻到阿离的踪影。 “你确定是灵宠,不是魔宠?”君仙别有深味地看着凤飘雨。 凤飘雨眼光一弹,带着些微的吃惊看着君仙:“你知道了?” 君仙薄笑:“是那家伙故意让我知道的。” 凤飘雨叹了一口气:“昨天,他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还行,反正我也没对他客气。”君仙道。 “你对他怎么了?”凤飘雨神情变道。 “你看看就知道了。”君仙笑道。 白色的困笼悬挂在天花板上,镇魔圈环绕困笼,黑色的灵光一层一层被剐下来,阿离像只软绵绵的虫子趴在笼子里,嘴里还不停地骂着:“臭道人,等本王出去了,一定把你千刀万剐,让你不得好死……” “他给自己下的封印太弱,稍微激一下,就把封印冲破了,像他这样控制不住自己,迟早会被其他长老发现,到时候害了他自己不打紧,连累到你就不好了。于是我索性就把他身上的魔气除掉,再加上我自创的封印,到时候他想坏事都没办法。反正他修为深厚,损失个两三层没什么关系。” 君仙每次都把事情考虑地如此周全,凤飘雨心存感激之余还有几分钦佩,而且,君仙从来不多问,阿离从哪里来,为什么身上会有魔气,他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 “君仙,谢谢你。”风飘雨道。 “这个小家伙我暂时帮你看着,你先专心地管好你那个徒弟吧。马上不是到十二宫比试了嘛,你让他还是好好准备一下,离尘仙的规矩,从来不会为任何人破例的。” 一旦真的被淘汰出局,不管谁求情,都没有用。 凤飘雨心神不宁地蜷起手心,淡笑道:“我知道了。” 七苦殿比别的地方安静很多,仔细听声,连小虫子的欢叫声都能听得见。空气里传来凌厉的剑风声,刀光掠影,步子快的目力追击不上,剑法略显不成熟,但路子却十分地巧,有好几次,凤飘雨都猜不出秦风的招式路数。秦风收剑后,直接走到凤飘雨面前,笑脸相迎道:“师父,徒儿今日练的可还行?” “已经比师父都要厉害了。”凤飘雨笑道。 “师父别这么说,徒弟永远是徒弟,师父永远是师父,哪有徒弟比师父厉害的。”秦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把剑搁在桌子上,他也一屁股坐了下来,活动着身上的筋骨,偶尔会露出难忍的神色。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凤飘雨皱眉问。 “师父不用担心,就是背上总是时不时地会痛一阵,不过很快就好了。”秦风不太在意地说,他喜欢看凤飘雨关心他的样子,才故意说出来。 凤飘雨自责地低下头,嘴里喃喃地说:“怪我不好,害你这般。” 声音很小,但秦风还是听见了,他不明白凤飘雨话中深意,看她自责的样子心中突然生出愧疚,他师父这样的人啊,心太善了。 “师父,怎么怪你呢,是我自己受的伤,我以后会小心点的,你呀——”秦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去安慰凤飘雨,想到什么,又尴尬地把手收回来,“就好好照顾你自己,不要受伤,让我担心。” 凤飘雨目光迷离地看着秦风,细细地看着他眼眶的轮廓,高挺的鼻梁,浅红的唇。秦风喜欢她,她一直知道的。如果这个世上没有天君,没有清婉,没有这么多是非恩怨,她和秦风是不是就可以像一对普通夫妻那样,平稳地相守一生。 “师父,你怎么了?”秦风见凤飘雨一直盯着自己,有些奇怪,凤飘雨看他的眼神也好奇怪,像是马上就要分别那般依依不舍。 凤飘雨轻轻地摇摇头道:“没事,就是发现你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在悠雪宫的时候,秦风的眼神和感情里全部都是自己,每每触及到自己,那目光柔软中又夹着一丝自卑感,这一次,凤飘雨发现秦风的目光里多了一些成熟和自信。 以前,是哪个以前?自己刚来没有很长时间,不至于变化太多吧。秦风心想。 “师父是不是发现徒儿比初来离尘仙更俊俏了些?”秦风玩笑道。 凤飘雨嘴角微微上弯:“脸皮好像也更厚了些。” 秦风看到凤飘雨开心,他也开心,片刻后,脸色又稍稍认真起来道:“师父,这一次比试,我一定会好好表现,再不会让别的峰的弟子笑话我们七苦殿都是残废草包,也不会再让外面那些人欺负你。” 凤飘雨手指尖一抖,心突突地跳了一下,脸色和夜色融在一起,晦暗没有光彩。 “尽力就好。”凤飘雨微微垂眸说。 “恩,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的。”秦风道。 第53章 强行破宫 日子过的别样快,一转眼,就到了十二宫比试这一天。 秦风起了个早,却没想到,凤飘雨比他还早。凤飘雨端着盘子,盘子上放着汤盅出现在他房门前。 “师父,今日怎么起这么早?”秦风看着发丝上还沾着晨露的凤飘雨道。 “今天你就要参加比试了,我有些不放心。”凤飘雨不安地恍惚道。 “师父,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一定会拿一个好名次,为我们大家争光。”秦风笑道,他的视线挪到凤飘雨端的盘子上,“师父,这是给我准备的吗?”秦风开心地接过来,凤飘雨那一头却紧紧拽着,不肯放手。 凤飘雨的脸色晦暗不明,似有道不清说不明的苦和悲。 “师父,你都端到我门口被我看到了,难道还想自己一个人独享不成?”秦风继续无所谓地玩笑说。凤飘雨微微把手松开,声音怪异地说:“味道不是很好,如果你不喜欢,可以不喝。” “只要是师父你做的,不管有多难喝,我都会喝下去。”秦风把盘子端进来,先给凤飘雨盛了一碗,又给自己添了一碗。凤飘雨看着秦风一口一口地把汤喝进去,心里的一团肉绞在一起,难受地胸闷。 “好喝吗?”凤飘雨难过地问。 “师父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秦风嘴角残留着汤汁说。 凤飘雨静静地看着秦风,心中发堵,什么都说不出来。 比赛场上,秦风来不及多看凤飘雨一眼,宫门就关闭了。七大长老坐在主位,潇宁的旁边是凤飘雨。不朽桑出关不久,就碰上离尘仙的重要比试,主持交给严真,他清闲地做看客。他没想到,入门不久的秦风也参加了这场比试。 “七长老,看来你对秦风很有信心啊!”不朽桑笑道。 “掌门见笑了,秦风底根薄弱,却是个十分努力又有天赋的孩子,飘雨不才,自觉没什么能够教给他的,于是就想让他参加这次比试,锻炼他的本事,如果能够入围是最好,倘若失败了,也许还可以拜于其他长老门下,也好过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不朽桑闻言露出惊疑之色:“你竟是这样打算的?” “这样对他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凤飘雨淡淡说。 比试顺利进行,第一个门辰时转,二百名弟子每人十尺空间,空间里扑朔迷离,虚实交错出现妖魔,有的弟子在幻想上浪费了许多灵力,到了巳时宫就显得有些被动,午时宫门一打开,就被异灵冲击踢出了十二宫。秦风在辰时宫没怎么动作,就看见巳时宫提前向他打开。 有人在下面激动地喊:“变位术,他这是用了变位术啊!” 原来,在辰时宫和巳时宫之间,有一个机关,这个机关只要触发,巳时门就会提前打开,但这个机关处于辰时宫的宫门口,不管使用多少灵力,都无法打开,只有在巳时宫门口,触动机关,才能起作用。刚才,在其他弟子还受困于虚实幻象的时候,秦风使用变位术,将机关移到巳时宫,提前打开了巳时门。 台上的几位长老看到秦风如此出色的表现,都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午时宫的异灵是一个测试,灵力在前面损耗过多的人,会提前出局,这样也是避免他们在后面受更多的伤,只有一百二十名名弟子通过了午时宫的检验。午时宫的景象十分美好,或春和日丽,或夏日湖畔,或静水晚秋,或初雪纷飞。就在有些弟子松口气的时候,宫门开始塌方,门旨上突然出现提示,当宫门里的景色全部消失的时候,这个宫门会完全毁灭。所以,这一关,要想不被淘汰,就只能想办法维护这里的景色,坚持到未时门开。参赛的弟子使用复原术,重归术,护明术拼命地维持这里的景色,才过两盏茶的功夫,就有二十多个弟子的景色已经全部褪色坍塌,直接随着宫门一直消失,等到他们意识清醒时,才发现已经身处宫门外。 秦风在的景色是夏日湖畔,他刚刚进来时,就注意到,湖畔里的荷花有些不对劲,似有枯败之兆,从外面看不出来,但这里的烈阳很大,呆久了,足以将人烤干。秦风脚下的桥开始坍塌下坠,秦风可清晰看见桥下的泥沼深窝,陷进去,这里就来不及救了。秦风把所有复原的法术想了一遍,都觉得不妥,这里有异灵在摧垮这里的一切,自己的那点灵力根本不足以和这里强大的异灵对抗。既然逆着来不行,那就顺着来。 修习的时候,有本《自然经》里有这么一句话:万物有灵,随自然规律生老病死,风雷雨电,是万物生长良药。 秦风呼出降雷降雨术,晴朗的天突然变得阴云密布,不一会儿,就下起中雨来。得到了雨水的滋润,残败的荷花逐渐地恢复生机,宫内塌方的速度也变得慢了起来,等到一切恢复太平的时候,天边出现一道彩虹,荷叶上出现了蜻蜓,鱼儿争相浮出水面,有些鱼儿一个翻身,跨过高高的茎荷,直接形成一个鱼跃龙门的景象,别样的生机,别样的美。场外观看的人,不禁露出闲适恬淡的笑容。 和秦风表现同样出色的还有青门的弟子木青云,场外已经有人开始在猜谁会是今年十二宫比试的第一名。 “七长老,你这个弟子好厉害,下次借我玩玩。”六长老一脸认真地说。他每次想与人切磋,话到嘴边,就是借我玩玩。 六长老话音刚落,台下就有人又闹起来:“秦风怎么了?” “是啊,怎么感觉他好像很吃力的样子。”又有人道。 秦风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觉得调转不出自己的灵力,体内安静入土,没有那种灵力流淌的感觉。秦风正奇怪的时候,天下突然掉下来一块石头,刚才还只是一片树叶的形状。情急之下,秦风出剑回挡。后面,秦风全靠力气接住了频繁下落的石头,肉躯之身,被撞出血来。凤飘雨在外面焦灼地看着这一切,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痛苦、自责、担心将她的思绪填满。 在未时耽误的功夫,已经有七十多名弟子进入到了申时宫,然后是酉时宫。 “秦风要干什么?” “这傻子不会要强行地破开申时宫吧!” “哎哟,不敢看了。” 强行破宫,那爆炸的威力,相当于十箱火药。 凤飘雨震惊地呆住,她想起,秦风为了救她那一次,强行冲开结界。 秦风,不要—— “掌门,我请求终止秦风的比赛资格,他这样强行破宫,后面不堪设想。”潇宁坐不住了,她知道凭秦风的执着劲,可真的什么傻事都干的出来。 不朽桑紧观局面,最后只是说道:“秦风没有主动放弃,我们就没有理由取消他的比赛资格。” “掌门——”潇宁不甘愿地道。 “轰”地一声巨响,乱石横飞,眼前灰尘一片,观众的视线被灰尘遮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秦风——”凤飘雨再也坐不住了,直接朝场上奔过去。迷尘一层一层地被拨开,凤飘雨看到一个带血的身体躺在地下。 “秦风——”凤飘雨大叫一声,仓促地跑过去,脚下被石头绊了一脚,直接摔倒在地。 “师父,小心——”微弱的声音传过来。凤飘雨再也顾不得手上、腿上刮擦的皮,跑到秦风身边。 “小风,小风……”凤飘雨紧张慌乱地叫喊。 秦风吃力地打开眼眸,虚弱地小声:“师父,你叫我什么?” “你怎么这么傻?”凤飘雨心中一疼,落下泪来。 “我以为,我可以的。”秦风扯着一丝微笑道,他觉得脑袋很重很重,重的只想睡觉,“师父,再叫我一次。”秦风咕哝着说,然后人事不省地昏了过去。 “小风——” 第54章 师徒情分 等到秦风醒来的时候,他感觉时间似乎过了很长很长,长到当他醒来时,看到周边的环境,竟然会觉得有些陌生。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听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你身体还没好,就不要坐起来了。” 秦风循着声音望过去:“三长老?”秦风看着潇宁端着药碗向他走来。 “你感觉怎么样?”潇宁关心地看着他。 “我师父呢?”秦风急切地问。 潇宁沉默片刻后道:“你先把药喝了,我再告诉你。” 一盏茶的时间后,秦风震惊地看着潇宁,不可能,我师父不可能不要我的。 “三十名外的弟子,都属于不合格的弟子,本来是要被谴下山的,但是,只要有别的长老肯收入门下,就可以有第二次机会,秦风,从今以后,你就是青门的弟子,我就是你的师父了” 直到现在,秦风还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他师父怎么可能不要他呢,他是哪里做的不好吗,还是被师父看出来了他不该有的心思。那他以后只单纯地喜欢师父,再不对她妄想了,只要凤飘雨不要放弃他。 “秦风,你醒了啊!” “秦风,你真有种,竟然敢强行破宫” “秦风,恭喜啊,以后就有潇长老当你师父了” 一路上,秦风听到各种各样的恭维,似乎他的身份一下子就变得优越了起来,但这样的待遇并没有让他好受起来,反而越发地往谷底沉。 “师父,我是秦风” “师父,你开开门啊” 七苦殿的大门紧闭,秦风在外面喊了许久,也没有人应他。七月花和林清河难受地站在院子里,一会儿看看紧闭的大门,一会儿看看紧闭的殿门。 “清河,要不你去给秦风开门吧!” “你也想被逐出师门吗?师父说过,谁给他开门,就把谁——” 突然,殿门从里面打开,凤飘雨脸色虚白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师父——”二人同声叫道。 凤飘雨经过他们,走到门边,拉开栓子。门刚打开,就映入秦风那张惨白的脸。他的伤还没好,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身上缠好的伤口又再次裂开,又血丝都渗了出来。看着秦风带伤的样子,凤飘雨的心好疼好疼,六年前和六年后的今天,场景是如此相似。她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师父。”秦风扑腾一声跪在地上。 凤飘雨咬咬牙,掐着手心道:“秦风,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你的师父。” “我秦风,此生只认凤飘雨一人为师,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师父。”秦风不顾身上的疼痛,信誓旦旦地立下誓言。 “秦风,你想认我,可有考虑过我还想不想收你?”凤飘雨冷漠地看着秦风,将所有的感情深埋眼底。 秦风身躯一震,颓丧地看着地面,决定权不在他,在凤飘雨。他想留,可是凤飘雨不想要。 秦风跪着爬过去,抓着凤飘雨的衣角:“师父,我求求你,能不能不要丢下我?”秦风乞怜地看着凤飘雨,只要能留在她身边,他可以什么都不要。 凤飘雨心脏一抽,喉咙苦的发疼。 “秦风,你我师徒情分已尽,以后,这七苦殿,你就不要再来了。”凤飘雨冷漠地做出决定。 “为什么?”在凤飘雨转身进去的那一刻,秦风最后一次问道:“师父,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凤飘雨抬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我不喜欢你。” 一句话,像是回答了许多个问题。他对她的心思,他对她全部的好,她明明认识他,却装作不认识他,当初,所有的长老都对他投出了穗禾,除了她。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她不喜欢他而已。秦风像被人一棍子敲醒,苦笑着看着地上的阴影,在阴影旋转中,听着门被关上的声音。心痛的感觉如此清晰,像是长在了记忆上。 一个月的时间,像是什么都发生了,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凤飘雨一直呆在七苦殿,没有怎么下过山,秦风每日随潇宁修炼,日子就在这么一天天中度过去。 桌子上摆了很多美味可口的菜,这段时间,秦风一直和潇宁一起在一个桌子上用膳,秦风拿起筷子,吃了很少的几口,就放下了。潇宁看着他问道:“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不是。”秦风心不在焉地回答。 “秦风,你……” “我去练功了。”秦风打断潇宁的话,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潇宁捏了捏手上的伤口,看着一桌子的菜,陷入惆怅。 秋风萧萧瑟瑟,再过十个月,就到两年期了。当初,怀着一颗赤诚之心来到这里,不图别的,就想多学些本事,以后可以保护身边的人。可是到了现在,秦风越来越不明白自己来这里最初的目的了。 他做了那么多,只想证明给那个人看,但她却不屑一顾。自己努力这么久,还有什么意义。秦风心思飘渺地朝着云台走过去,风中起了薄雾,细弱的雨水斜着打下来,秦风没有撑伞,弱水飘在他脸上,缠缠绵绵的故事,数不尽的哀思。 秦风望着天空,又缓缓地低下头,一把白色的伞在雨中撑起来,向秦风这边走过来。 在看见伞下的人的那一刻,秦风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心跳。白衣人影越走越近,近到离他只有那么几寸的距离,秦风的心脏缩紧了。 当她从他身边经过时,他叫道:“七长老。” 她回道:“恩。” 回首再无多言,似乎从不曾遇见,那些相处的日子,不过都是秦风凭空捏想的一场梦。 “因为,我不喜欢你” 秦风抬起头,呼吸着冷空气,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前面走去。这一去,是离别,这一去,是决裂。师徒之情,过往之情,一笔勾销。她不欠他,他也还清了。还清了吗?她为他做的衣服,她为他写的心法,她为他买的药……不对,他没有还清,他还欠了太多,既然要彻底断了,就该两清,断的干净一点。秦风冒着雨雾开始往回跑,问了几个同门才知道凤飘雨去了苍澜殿,秦风又迅速地赶了过去。 第55章 遂了她愿 门虚掩着,两个人的声音从门缝里依稀传来。 不朽桑:“七长老,你可想好了,如果你执意要辞去长老一职,离尘仙日后就不能再接纳你了。” 门外的人心中一震。 “掌门,我今日与你说及此事,就是做好了此生再也不回离尘仙的打算。”凤飘雨平静说道。秦风跟了潇宁,七月花和林清河她也说服了别的长老代为教管,这样,她就可以放心地离开这里。只有她离开秦风的生活,秦风才算是真正地安全。 不朽桑面色沉了沉道:“七长老,你是因为秦风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吗?” 凤飘雨眼眸抬起,神思纠结地说:“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别人无关。” 不朽桑微微地露出一声感叹:“七长老,有些事属于你的私事,我本不愿过问,但你做的一些事,我不明白。”不朽桑顿了一下又道:“十二宫比试只有入门两年的弟子才能参加,秦风入门一年不到,就参加了这个比赛,我问过严真了,他说是你坚持要求让秦风参加比赛,秦风天赋过人,又是个勤奋努力的孩子,这样的比赛,对他而言,应该不难,在前面几关中,他也确实发挥地十分稳定,可到了后面,却突然出现状况,当时我就有所怀疑,后来,我让人把秦风送到我这里来治疗,才发现,有人给他吃了锁灵盅,这种药,会在三个时辰后发挥作用,和秦风出现状况的时间刚好吻合。那日,秦风并未在膳林堂食,所以,他应该是在七苦殿进食就吃了锁灵盅,秦风想赢比赛的心大家都有目共睹,所以,只可能是别人给他下的药。七长老,你身为秦风的师父,难道这件事,从头到尾,你都没有怀疑过吗?还是说,给秦风下药的那个人就是你。”不朽桑本不愿意相信凤飘雨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林清河和七月花都说他们在比试那天没有给秦风送任何吃的,七月花无心地提起那天早上,她看到凤飘雨在厨房做早饭,所有的事实证据都指向她,让不朽桑不得去往这个方面想。 凤飘雨静默地垂下眼眸,低落地说:“飘雨有愧,的确不配当秦风的师父。” 不朽桑痛心地看了凤飘雨一眼:“七长老,真的是你。你身为长老,应当以身作则,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 “是我失德,掌门,我甘愿接受处罚。”凤飘雨道。 “若我罚你继续做秦风的师父呢?”不朽桑饱含深意地看着她。 凤飘雨沉默地低下头,表情悲苦又隐忍,不朽桑从她的表情里就已经猜到了,凤飘雨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断绝和秦风的师徒关系,而且故意用了一种很残忍的方式。 门哐当一声被推开,秦风表情冷漠地从外面走进来。 “弟子参见掌门,七长老。”秦风的目光触及凤飘雨时,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 “秦风,你——罢了,这是你们师徒二人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不朽桑伤怀,正欲走时,秦风出声道:“不必了,掌门,既然七长老这么不愿意做我师父,我遂了她的愿便是。”秦风唤出自己的佩剑,在胳膊上划上一刀,鲜血瞬时涌出来,滴在地上,也滴在凤飘雨的心上,她看着秦风枯冷的目光,感到难言的心痛。 “烦劳掌门做个见证,今日我割臂断义,从今以后,我与七长老师徒缘尽,恩断义绝。七长老,你满意了吗?”秦风冷冷地看着凤飘雨,心从来没这么痛过,看着凤飘雨,也从来没有这么陌生失望过。 “甚好。”凤飘雨道。 秦风最后一次,用最后的温柔看了凤飘雨一眼,转身时,却是苦到极致的痛和冷到极致的决绝,这个叫凤飘雨的女人,从今以后,再与他无关。 没过多久,秦风和潇宁下山历练,离尘仙的弟子只知道他们似乎有任务在身,但具体什么事情不知道。秦风走后不久,凤飘雨被罚思苦涯一个月。 思苦涯是一个荒凉的山谷,山壁角落生长着厚厚的苔藓,野生蘑菇零星地从树根冒出,林子荒凉,树叶凋敝,树干上劈开大口的凹洞,不需要喝水的尸虫从洞里爬出来,顺着树干爬到土壤里,找寻不幸运的尸体。这里没有干净的住所,凤飘雨勉强找了一个山洞,烧了一把干火驱潮。宴离跟着凤飘雨来到思苦涯,就恢复了原样。他看了看这里的环境,就差没把嫌弃二字写在脸上。 “凤飘雨,你脑子进水了,竟然心甘情愿地住这种破地方,这是给人住的吗?” 洞里的顶壁上,掉下来许多藤曼,宴离几乎每走一步,就要扯下一大把,土灰掉下来,直接飞到他脸上。 “啊呸,什么破地方,凤飘雨,本王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我走,要么我就一把火烧了这里。”宴离气的腮帮子疼,这里都一群什么人,给凤飘雨选了这么一个烂地方。 凤飘雨把干草铺在地上,把墙壁上的藤子拉下来,丢在火堆里,她在墙角找到一种香薰草,点燃可以驱虫子。 宴离见凤飘雨不理她,气呼呼地走过去道:“凤飘雨,本王跟你说话,你到底听到没有?” “听到了啊。”凤飘雨很自然地说。 “听到了你还在这里瞎忙活什么,难道你真的打算住这里?”宴离问道。 “这里只有这一个山洞,不住这里,难道要在外面露宿吗?”凤飘雨认真地说。 “就为了一个秦风,你就这么委屈自己?你为他做的事,他知道吗?你在这里受苦,他却跟另外一个女人出去逍遥快活,凤飘雨,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做这么蠢的事?”宴离气不过,实在气不过,他也算真正地明白了,叔眉临走时,为何叮嘱他要让凤飘雨远离秦风这个人了。早知如此,就算让凤飘雨在夜皇宫呆在抑郁而死,也不该陪她回来。 “你要是不帮忙,就到外面呆着去。”凤飘雨眼睛里带着一点儿凶劲。 宴离咬着牙走了出去,回来时,扛着一块木头,凤飘雨奇怪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地上这么湿,只有一堆干草怎么能行?”宴离取出一把利刃,对着木头一顿猛削,凤飘雨看着他无奈道:“你到底会不会?” “你看着吧,我准能行。” 凤飘雨脊背拉直,怔怔地看着他道:“你刚才说什么?” 宴离突然停手,继续低头干活道:“我说我可以。”宴离藏起眼里的不安情绪,凤飘雨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是若有所思地瞧着他,宴离说话的内容和语气与她熟悉的一个人很像。 “阿姐,你看着吧,我准能行” 这个人,是她的弟弟凤秦,小时候她的跟屁虫,长得圆墩墩的,她经常管他叫小包子。后来长大后,个子高了,身材瘦条了,但脸还是圆的,所以他一直都是她心目中的小包子。她的双亲被叛军逼到自杀后,凤秦也被逼着跳下了魑魅魍魉谷,了无音讯,生死未卜。 “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是不是爱上我了?”宴离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她说。 凤飘雨摇着头失望低落地看了宴离一眼,转过身去,继续清理角落里的杂草,宴离盯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低下头去。 “都给我打起精神,好好练,别一个个像没吃饭似的。”莫无情在台上高高震呼,他的视线触及到一个人,不客气地把她叫了上去。 “你,站上来。” 女子慌张地走了上去,怯弱地看了四周一眼。 “你把刚才的动作再做一遍。”莫无情语带讥讽。 女子照做了,台上立刻起了一遍低笑声,女子动作太柔软,看起来就像在打太极。 “我问你,早上吃饭了吗?”莫无情道。 女子老实地摇摇头。 “你——旁边呆着去。”莫无情凶了一句。 女子低下头,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被点出来了,她或许真的不是修仙的料。女子靠着树边站着,突然,一个俊色的人影打前走过。女子一边叫一边追了出去:“大师兄——” 绝城回头,看到是七月花,脸色已经凉了三分:“有事吗?” “你的伤都好了吗?”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跟绝城说上话。在枯水岭,绝城受了伤,这段时间,一直在闭关休养。 “恩。”绝城道。 “孟凌绝,你真的要一直对我这么冷漠吗?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你还是这样。如果我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我求你告诉我,不要不明不白地冷落我,你明明知道,有些时候,我身不由己。”七月花无比难过地看着绝城,他是这世上唯一知道她的秘密的人,他答应过,会帮她保守一辈子的秘密,也会保护她一辈子的,可就在十年前的某一天,他看她的眼神就完全变了,再后来,就不辞而别,这些年,她用了各种办法,才打听到他在这里。 绝城眼神复杂沉重,有些事,有些话,无从说起,他还是一副冷漠的样子说:“皇甫七月,我和你,十年前,就结束了,如果你是为了学法术才留在这里,那你自便,如果你是为了我留在这里,那我劝你,趁早离开,因为,我绝对不会再喜欢你。” -泪珠子啪嗒从七月花的眼睛里掉出来,她嗫嚅嘴唇,声音酸涩道:“我知道了。” 转过身,七月花擦擦眼泪,走到队伍最后一排,装作如无其事地和其他人一起学招式。 第56章 一生一人 “七月,你收拾行李做什么?”玉晓苏走进来,看见七月花在收拾行李,好奇地询问道。 “晓苏,我想离开这里。”七月花神情沮丧,纠结的目光带着眷恋和深深的不舍。 “七月,你犯什么糊涂,你好不容易有机会在严长老门下修炼,这是其他多少弟子求都求不来的待遇,你怎么能就这样放弃了呢?”玉晓苏道。 “晓苏,我快坚持不下去了。”七月花说着说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忤逆父母之命,背井离乡地来到这里,只为了一个人,当初对自己说好,咬破牙都要坚持下去,但一次又一次地被绝城拒之门外,她真的快要受不住了。 “七月——”玉晓苏同情地把七月花抱到怀里来,七月花抽泣地抖动肩膀,眼泪湿了玉晓苏的衣衫。 “七月,再坚持坚持,这一次,就只是为了自己好吗?”玉晓苏轻轻地安慰道。 绝城伤好之后,之前的事,严真没有多问,绝城像往常一样,继续带领下面的师弟师妹早练。七月花今日没来,早练结束之后,玉晓苏拦住绝城的去路,面色冰冰的,一副要与他对峙的架势。 “有事吗?”绝城冷冷道。 “有事。”玉晓苏理直气壮地说。 “说。”绝城道。 玉晓苏比七月花来得早,早习惯了绝城冷冰冰的死人模样。她从小跟父亲上虎山斗老虎,胆子比一般的小姑娘大的多,在她眼里,绝城就是一只不会吃人的老虎,没啥好怕的。 “你为什么要那样对七月,她那么喜欢你,你就算不喜欢她,至少也要理解一下她的心意吧。你知不知道,昨天她哭了一晚上,这会儿眼睛还肿着泡呢。而且,她昨天都准备收拾行李走了,要不是我拦着她,她这会儿说不定就已经下山了。”玉晓苏一想起昨天的事就很生气。 “谁让你多管闲事了,她要走就让她走。”绝城比刚才脸色更难看了。 “七月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凭什么决定她的去留,”玉晓苏脸色也不好看,“你想让她走,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她留下来的。” “你懂什么,我让她走,是为她好。”绝城突然生气地吼道。 玉晓苏傻了一样地看着绝城:“你说什么,你是为了七月?”玉晓苏好奇地盯着他,莫非中间有什么隐情不成,毕竟绝城是从来不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以后,你不要再多管闲事了。”绝城冷冷地丢下一句,走了。 玉晓苏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快速地赶了回去,七月花想了一晚上,还是决定向掌门和诸位长老请辞离开,这会儿,正在收拾行李。 “七月,七月——”玉晓苏像赶晚集一样地跑过来,她拽住七月花的行李,迫不及待地说:“七月,你听我说,你不要走,大师兄他……” “大师兄他怎么了?”七月花紧张地看着玉晓苏。 “他说,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玉晓苏一口气说出来。 七月花震惊地看着她,这怎么可能呢? 玉晓苏看着七月花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就把刚才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七月花听完,还是不敢相信,但心里却已经相信了全部,她一直觉得绝城不会无缘无故地疏远她,冷淡她,因为,她一直坚信,曾经那个温暖的少年,一直都在。 “小心——” 潇宁大喊一声,秦风及时地躲过,潇宁的无心剑飞过去,正中角怪的头颅。角怪身长两尺八,爪子锋利,舌头有一米多长,伸缩自如,角怪对付人的时候,会恶心地把舌头伸出来,尝一尝人身上的味道。 这里是耗水岭,怪物出没频繁。 “你没事吧?”潇宁走过去,察看秦风的伤势,刚才,角怪的爪子抓住了秦风的肩膀。 “没事。”秦风看了看肩膀上被扯碎的衣服,没伤到皮肉,只是衣服破了。 “过了耗水岭,就是幻月城了,后天阴时,幻月城就会出现在人间,不过,到了鸡打鸣的时候,幻月城就会消失,所以,我们必须在六个时辰之内,拿到太苍境。” “三长老,离尘仙处在尘世,却为了天族卖命,值得吗?”秦风突然问道。 “跟天族无关,这是我的职责,”潇宁道,“秦风,我不拦你,也不会怪你,你可以选择不去。” “来都来了,岂有不去之理。”秦风轻笑道。 “如果幻月城关了,我们还没有出来,最后,我们两个可能都会死于魔族的人手里。你,难道不怕吗?”潇宁看着秦风认真道。 “我的命本来就是捡来的,最后能和三长老死在一起,也算是一桩幸事。”至少不是毫无作为地死,也算死得其所,秦风这样想到,可听在潇宁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另外一层意思。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潇宁含着淡淡的笑容道。 “当然喽。”秦风道。 “你放心,哪怕粉身碎骨,我也会护你周全。”潇宁道。 秦风神情一变,潇宁的话似乎过于沉重了,他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沉重起来。 幻月城,太苍境,潇宁接到这个指令的时候,就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自她在云华殿协助凤飘雨逃跑后,就一直是带罪之身,天君看在她师父的面子上,才没有罚她守神鬼不进之地——净荒。她身体里有着天族的烙印,那里承受着天族的使命,烙印不除,她都只能受命于天族,不论任务有多么危险,她只能服从,这一次,任务也是十分棘手,但她心甘情愿地接受,只要有身边的这个人陪着。 宴离拾掇一堆柴回来,看着凤飘雨正在削木头,气不打一处来。 “谁让你干这个的?”宴离抢过凤飘雨手中的器皿。 “拿来。”凤飘雨冷眼瞧着他。 “凤飘雨,你为什么要这么苦着自己,来这里这么久了,你从不提离开这里的事,现在还开始做起了家具,难道你真的打算在这里过一辈子吗?” “不可以吗?”凤飘雨冷漠地反问道。 “如果你是真心不想理外面的是非,我可以在这里陪着你,就算是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可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你是为了谁,才会遭这份罪?”宴离气的五脏六腑疼,凭什么他宝贝似的女人,却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在这里受苦受累。 “宴离,我说过,如果你想走,我绝不拦你。”凤飘雨道。 “凤飘雨,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可是拜过堂的夫妻,你赶我走,是想对我不负责吗?”宴离心中的火变成生闷气。 “宴离,你休了我吧。”凤飘雨神色认真。 “你休想,只要我还活着,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宴离道。 凤飘雨垂下眸子,不语,她安静地走出去,过了许久才回来,换上一副平静的面容,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凤飘雨出去后,宴离也出去了,弄了点食物回来,他主动讨好地递给凤飘雨,凤飘雨接过来,道了声:“谢谢。” 宴离看她这样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样子,心里也很难受,他剖开真心地对凤飘雨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做的所有的事情,包括娶你,都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凤飘雨淡淡道,“你为我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我不想欠你太多,更不想连累你陪我一起吃苦,宴离,你不属于这里,更不属于我,你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该因为我,留在这荒无人烟之地。” “你想要我看着你在这里吃苦,然后一个人离开吗?除非你跟我一起走,否则,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宴离道。 凤飘雨叹了一口气:“好吧,等罚期时间一到,我就跟你走,但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宴离似乎猜到什么,脸色不太好看。 “以三个月为期限,三个月之后,我要一封休书。”凤飘雨道。 “我说过,我活着一天,你都是我的妻子。”宴离不容置否道。 “既然你不肯答应,这事就作罢,你也别再提让我离开这里的事情。”凤飘雨坚决道。方才她出去冷静一段时间,心中竟然生出几分难受和惆怅,用宴离妻子的身份活下去,让她觉得比呆在这里还要苦。她以前做的那些事,哪怕为了救秦风法力全失,受尽流言蜚语,她没觉得苦过,也从未怨过,唯独想到自己为了别人委屈自己嫁作他人妻,心中方觉苦累。最后想来,还是无法忍受自己的这个身份,她欠宴离的,她会用其他方法去偿还,这一次,她想为自己自私一回。 凤飘雨的话听在宴离耳里,像是在威胁他,和他讨价还价。这一瞬间,宴离竟然觉得他失败地很难看,让人生气。他猛地踢翻地上的小木椅,宣泄自己心中的怒气,和自己较劲完后,又折回来,气声道:“我答应你,只要你愿意跟我离开这里,并保证永远不再回来,我会信守承诺,给你休书。” 凤飘雨抬起眼眸,看着宴离的目光带着微微的怀疑,娶她,又这么轻易地答应休了她,他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这一刻,凤飘雨感觉宴离像是变了一个人,带着几分温暖,让她有几分感激。 “晚上想吃什么?”凤飘雨微笑道。 “这还是第一次,你主动问我想吃什么?”宴离也笑了,他认栽了,他想要的,真的就只是眼前这个女人开心而已。 月色高悬,风奏响林间的虫鸣,拉线似的微噪,空气有点闷热,地上很干,大半月都没有下雨的迹象。木墩子上的年轮一圈一圈,锁住短暂的宁静。带着愁绪的小调从嘴边流淌出来,听到曲音,歇在洞内的人慢慢走出来,靠在洞门口安静地听着,直到曲音停了下来,才缓缓走到吹曲的人身边问道:“有心事?” “没有,随便吹的。”潇宁道。 秦风坐在她身边,拿起她手中的叶子出神地想了片刻,才把叶子还给潇宁。他看着山脚下漆黑的山谷,远方的山脉,缱绻的思念在眼里聚集,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念那个人了。 “秦风,如果,”潇宁低下头去,“如果我们能够活着回去,你可不可以回头看看我?” 秦风惊讶地转过头来,不太明白地看着潇宁。 “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潇宁抬起头来,她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却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拽紧的拳头都可以捏碎核桃。 “三长老,我——” “叫我潇宁吧,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叫我师父。”潇宁道。 秦风苦涩地扯出一丝笑容:“潇宁师父,我不值得你喜欢。” “可我,就是喜欢你呀!”潇宁温暖地笑道,弯起来的眉眼别样的温柔。 秦风不敢直视潇宁的眼睛,他转过头去,沉默了一会儿道:“潇宁师父,我有喜欢的人。” 那双熟悉已久的温柔眸子浮现在脑海,这段时间,他不去想,却根本无法忘记。无法忘记和凤飘雨相处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也无法忘却她说的那些决绝的话,还有那些欺骗。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就因为不喜欢他就这样随意地伤害他吗?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怨恨不起来,只是冷到骨髓的寒心。 “我知道。”潇宁道。 “那你还——” “因为跟你在一起,让我感觉很安心,所以喜欢你,对我来说,不是负担,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有时候,明明知道你喜欢别人,可是只要一想到你,还是会觉得开心。秦风,我不想错过你,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都会去争取。”这一刻,潇宁既紧张又觉得很开心,她终于把积攒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来了。 秦风从潇宁的眼中看出她心里的真诚,此时的潇宁,像极了对另外一个人同样执着的他,他太懂潇宁的心情,所以,也更加犹豫。对潇宁,他说不清楚自己的感觉,尊重、欣赏、信任,却好像没有男女之间的喜欢。那个人,那般的决绝,他再坚持下去,似乎毫无意义。也许,他给潇宁机会,也是在给自己放手的机会,但这样,对潇宁不公平,她不该成为他失败感情的替代品。 “潇宁,”这一次,秦风终于平等地把潇宁的名字叫了出来,“不要等我了,我这一辈子,只会喜欢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喜欢我。” 潇宁眼里的光熄灭了,这个答案,明明心里很清楚,但从秦风嘴里亲耳听到,潇宁的心还是像被人丢在了冰上。她的心沉到海底,又一点一点地浮起来,她慢慢地接受了秦风对她的不喜欢,有些感情,是暂时的,秦风对凤飘雨的感情,也许也是如此,秦风叫她不要等,她却不想就此放弃。做神仙的好处,就是比凡人的岁月长,沧海桑田,秦风总有一天,会回头看看。 “你不要想太多了,我告诉你我的心意,不是想让你对我的感情负责,我只是想要你以后把我当个女人,不要总是‘三长老’地叫我,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潇宁微笑道。 秦风眸子微闪,平淡笑道:“听你的便是。”后面相处的日子里,两人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提这件事,他知道她喜欢他,她知道他知道,什么都没变,但似乎又有什么变了,潇宁在秦风面前,似乎更能坦然地对他笑,对他好,偶尔还会调皮地在他身上放只小虫子逗逗他。 第57章 活明白了 月照城,莫出门,有鬼来,笑相迎…… 小孩子的童谣在小巷子里穿过来,只闻童声,不见童影。现在,还不是时候。 秦风和潇宁的目光落在天上的九天玄月。黑暗一点一点地把净黄的月光吞噬,紫色的流苏光从黑暗中慢慢地渗透出来,一指再到一个拳头,地上的骨碑像是突然从地上长出来,在月光的照耀下,突然暴露出来。潇宁眉头不曾皱一下,比这更恐怖的场景,她都见过。城墙壁垣一点一点地冒出来,幽冷的绿光从四方洞口射出来,一个接一个,将半边天照亮,强光发冷的阴柔,像一个不见底的隧道,看不到里面的光景。 “我们进去吧。” “恩。” 两个身影顺着光的隧道飞了进去,里面别有洞天。 整个魔族由一座座火山似的城邦组成,“火山”外面、里面都住着人,有的城邦四五个被几根巨大的铁链拴在一起,铁链一直向下延伸,落到地面,钻进地深处。潇宁震撼这样的宏景,也惊讶于,魔族就这样把太苍境供奉在铁链之上。潇宁万万没想到,她竟会这么轻易地就找到太苍境。还是,魔族的人根本就没把这天界法宝当回事。 现在已经找到太苍境,要怎么取,不打草惊蛇地取,就是另外的问题。 “潇宁,你饿了没有?”秦风突然道。 “啊?”潇宁吃惊地看着他。 “那家挂着‘牛’字招牌的店,生意看起来还不错。”秦风说。 “我听说魔族进店不收钱,在这里吃东西,怕是要用东西来换,我们不熟悉这里的规矩,还是谨慎一点地好。” 秦风想了一下,觉得有理。“那我们先找个地方歇一下吧。”秦风道。 “跟我来。”潇宁带着秦风来到一个叫做哑馆的地方,这里门外写着:进店毋言。 两人走了进去,立刻有人迎上来,来者对他们只是微微笑,也不说话,仿佛在等待他们下一步的指示。秦风看了看潇宁,潇宁指了指窗边的空位,侍者立刻把他们引了过去,没有询问他们吃什么,过了一会儿,就只是上了一壶酒。再看其他桌,有的只有两碗水,有的上了几个碟菜,还有的桌子,明明有三个人,却只是上了一只兔腿。这样奇怪的店,秦风第一次见。秦风用目光询问潇宁,却见她低眉不语,视线一直盯在桌面上。潇宁每次这般严肃的时候,都是在思考事情,秦风没有打扰她,掀开酒章子,喝了起来。看见秦风这桌喝起了桌上的酒,旁边桌上的人都向他们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酒味莫名地香甜,不像烈酒也不像果酒,让人喝了第一口,忍不住想喝第二口。来都来了,第一口既然喝得,第二口也能喝得。秦风无所顾忌地品尝起了酒,过了一会儿,潇宁突然神情严肃怪异地又尽可能平静地拉着他走出了哑馆。 “快把刚才喝的酒用内力逼出来。”潇宁紧张说。 “为何?”秦风不明。 潇宁来不及解释,握着秦风的手,将他体内的酒逼了出来。这一番有些耗力,潇宁歇了一会儿,才与秦风道明:“这家哑馆的主人一次遭人谋算,落下伤疾,再也无法开口说话,所以才开了这家哑馆。这里面的吃食都是不要钱的,但是吃什么,全由主人安排。方才我们坐的这一桌,是落了套的,刚才你喝的酒里,有春眠药。” 春眠药! 秦风心里咯噔地抖了一下,两人下意识地将目光撇开,春眠药,不过是春药的另外一种说法罢了。 “走吧。”潇宁小声道。 “恩。” 潇宁走在前面,秦风走在后面,他迅速地又用灵力在体内走了一道,害怕体内还有春眠药的残留。心有余悸地想想,若潇宁没有察觉酒中的端倪,那他与潇宁岂不是……秦风紧紧地握住拳头,发誓以后再不碰酒。 …… 夜半,潇宁和秦风找了一个荒屋住着。潇宁想了许久的事情,才沉沉睡去。秦风睡得稍早一些,但等潇宁睡后不久,他身上突然感到一阵烧热,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人已经站到了潇宁身边。 “秦风,你清醒一点。” 秦风逼着自己往后退,再往后退,他盯着躺在地上的人,一会儿是凤飘雨,一会儿是潇宁,最后,却只剩下凤飘雨的影子。 “师父——”秦风朝着“凤飘雨”走过去,他蹲下身子,在“凤飘雨”耳边轻语,“凤飘雨,我爱你——”秦风抓住“凤飘雨”的肩膀,俯身吻了下去。怀里的人迅速被惊醒,她惊讶地看着秦风在自己唇上肆意地攫取她唇瓣的温柔,身体像电击一样地收紧。她脑子一片空白地看着喜欢的人的脸,任由他粗鲁地对待自己。 “凤飘雨,我想要你——”秦风温柔地低喃。 一个名字把潇宁推进深渊,她重重地推开秦风,羞恼气愤地看着他。潇宁手一挥,秦风立刻感受到胸口一阵闷痛,他醒过神来,看着潇宁生气的模样,意识到发生了何事。 “对不起。”秦风痛心疾首地说。 他们现在这样,到底怪谁? 潇宁转过身去,一份屈辱绕上心头,她堂堂天界女战神,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落到今日这般地步,得不到他的一丝爱意,还被他当成另外一个女人发泄情欲,明明知道他是中了药,刚才她却很希望秦风能够继续下去,如果不是因为他叫出了“凤飘雨”的名字,也许她真的能够骗自己秦风是对她有一点感情的。她怎么会过成了这个样子,是她咎由自取,还是命中的报应? 冷静下来后,潇宁平心静气地说:“我不怪你,你——你干什么?” 秦风拿着剑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刀,血肉分离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一大半。 “你放心,以后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再碰你一下。”秦风扶着肩膀的伤,从屋里走了出去,他走到外面,找了片小林子,自己解决了所有的痛楚。还好及时发现,秦风中药不深,否则,除非行尽男女之事,否则无法解除药毒。秦风歇累地靠在树上,从怀里取出凤飘雨手写的字画,他遂了她的意,远离她,可这样,反而让他清楚地认识到,他有多爱她,离她越远,思念越深。 “你在发什么呆?”男人从后面走过来。 凤飘雨坐在石板上,看着残月幽幽,沙雾漫漫。 “没什么,就觉得今天的月亮还挺好看的。” “这破月亮你看了多少回了,有什么好看的?”宴离道。 “你不懂。”凤飘雨笑道。 “我不懂,就他懂?”宴离反问道。 凤飘雨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凤飘雨,我自认为我是这个世上最懂你的那个人,可有的时候,我发现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你的有些选择,全然不顾及你自己的感受。我不知道该说你善良还是愚蠢?又或是,你觉得活着无趣,怎样都无所谓了?”宴离直击心灵的提问,让凤飘雨觉得有些意外。 “以前我在天界的时候,是别人口中最尊贵的凤雪公主,所有的人尊我宠我,那时,我便以为,世上所有的人都是好人,我甚至觉得,我正享受着世上最大的幸福,所以,我从未将任何人放在心上过,那时有人说我,高贵地不可一世,这话确实没说错。后来,我的父母遭叛军逼杀,我的身份地位一落千丈,曾经承受了多大的善意,那时便承受了多大的恶意,我将自己关在悠雪宫整整十年,当时,身边除了雪欢一个人都没有,那段时间,我才明白,谁才是这个世上对我真正好的人,我也渐渐地活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你想要什么?”宴离问。 “我想要,我喜欢的,喜欢我的人,平安喜乐,如此,足矣。”凤飘雨道。 登上山顶,纵然繁华万千,不过孤身一人,居于山谷,才得真心人。凤飘雨想要活着,好好地活着,不妄求,不强求,随心随意。 第58章 魔族死士 浓浓的雾升起,早晨的薄光从树叶缝里落下来。秦风微微地睁开眼,一晃而过的绿光飞过去。秦风怀疑自己看错,揉了揉眼睛,刚才的景象不见。秦风起身打了打衣服上的褶子,突然,肩膀上被莫名其妙地拍了一下。秦风一个激灵地转过身,却发现根本没人,等他再转过身时,一个穿着一身绿色衣服的女子一脸笑意地看着他。秦风大退一步,盯着她问:“你是谁?” “那你又是谁?”女子反问。 “我叫秦风。” “我叫岳姗。” “我不认识你。” “现在认识了。”岳姗道。 “我要走了。”秦风道。 “那我跟你一起走。”岳姗道。 秦风奇怪地盯着她:“你我素不相识,你跟着我走,就不怕我是坏人?” “你和他们不一样,我相信你是个好人。”岳姗笃定道。 “他们是谁?”秦风说。 “坏人啊!” 说了等于没说。 “岳姑娘,我有任务在身,恐怕不能与你同行。”秦风推辞,迈出步伐,准备离开,岳姗快速地跟了上来,一边走一边说:“好哥哥,你就带着我一起嘛!” “岳姑娘,实不相瞒,我不是这里的人,我只是来办一件事的,等事情办完之后,我就会离开这里。”秦风无可奈何说出实情。 “那你就让我跟着你,一直到你离开这里好吗?”岳姗的语气已经像是在哀求,不知为什么,秦风总觉得岳姗想要跟着他,没有表面这般简单。 “我是与别人一起来的,如果我的同伴同意你跟我们一起,那我也没意见。”秦风道。 岳姗一喜,开心点头:“谢谢哥哥。” 秦风没想到,潇宁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岳姗同行,潇宁觉得,有个熟悉这里的人做指导,事情会变得容易的多。另外,潇宁也有自己的私心,因为昨晚上的误会,她总觉得她和秦风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有第三个人在,可以稍微缓和一下。 事实证明,潇宁的决定是对的,岳姗当真对魔族了解甚多。 魔族如今的领袖是魔尊幽罗,是魔族最美也是最厉害的女人。这个女人,太狠,眼里容不得沙子,外族侵犯一寸土,她必定十倍讨回。她统领魔族将近万年,期间也有人想把她弄下来,但最后没有一个人成功。不过,随着近百年辅佐幽罗上位的元老势力逐渐削弱,一些蓄谋已久的人又开始蠢蠢欲动,魔族现在处于一种风雨欲来之势,这也是在外界看来,这些年,魔族一直都没有什么大动作的原因。 这些都不是潇宁和秦风最关心的,此行,他们的目的只是要取得太苍境。太苍境有什么用,潇宁并不清楚,她只知道,这是天族宝器。天族宝器如何落入了魔族之手,潇宁也不知道。听到他们想取太苍境,岳姗很惊讶,“你们可知太苍境置于何处?”岳姗道。 “来时我看到了,就在四根铁链拴住的柱子之上。”潇宁道。 “没错,但那并不是普通的柱子,而是魔族的祭台。” “祭台?”潇宁惊讶地问。 “恩,历任魔尊上位之前,都要举行献祭仪式。”岳姗道。 “拿什么献祭?” 岳姗露出悲悯之情:“据我所知,献祭之物,都是他们此生最爱。” “如果是一个人呢?”秦风问。 岳姗没有正面回答秦风的问题,她说出另外一个事实:“幽罗献祭的是她的魂魄。”连魂魄都可以被献祭,何况是一个人。 太残酷了。 三个人都陷入沉默。 “祭台是魔族最神圣的地方,平常的时候,不会有人出现在祭台之上,所以也没有任何防守,但一旦有人亵渎祭台,三大死士会立刻出现。” “三大死士又是什么?”秦风问。 “你们最好不要见到他们,否则必死无疑。”岳姗十分严肃地说。 如此说来,这是一个僵局。要拿到太苍境,就必须去祭台,到了祭台,必然就会惊动三大死士,如果真如岳姗所说,必死无疑,那取太苍境一事,似乎成为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秦风和潇宁互相看了一眼,这件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 秦风和潇宁从房子里走出来,潇宁问出了心里的疑虑:“秦风,你觉得岳姗的话可信吗?” “事关生死,我觉得宁可信其有。”秦风道。 “恩。”潇宁深思凝眸,目前的情况而言,不能硬来,只能智取。 “潇宁。”秦风唤了一声。 “恩?”潇宁看向他。 “让我去吧。”秦风道。 “你在胡说什么?”潇宁气道,看着秦风的眼神都变了。 “我当诱饵,将死士引到一旁,你去取太苍境。”秦风道。 “不行,我不会让你冒险的。”潇宁一口否决道。 “潇宁,我无父无母,在世上也没有别的牵挂,我这条命,比起你来,不重要。”秦风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已经跟着心死消失了。他想,如果他死了,那个人会不会至少为他落一滴泪。 “秦风——”潇宁大吼一声,“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你的命,比任何人都重要。”甚至比我都重要。潇宁心中念道。 秦风怔怔地看着潇宁,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他的命比别人重要,他第一次感觉受到别人的珍视。 “潇宁,谢谢你。”秦风笑道。 潇宁默默地别过头去,她很少这么激动地大声吼,怪丢人的。 “总之,以后,不要再拿自己不当回事了,这世上,始终会有一个人珍惜你。”潇宁说完,迅速地走开了。也许是不想给秦风负担,也许是不敢面对秦风的拒绝,也许是觉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这么直白的话,脸皮有些挂不住了。谁知道呢? 潇宁走后,岳姗从屋子里出来,走到秦风面前说道:“秦哥哥,潇姐姐看样子很喜欢你,不过,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秦风看着她,不否认:“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你喜欢潇姐姐,听到她对你示好,应该会很高兴才是,可是你并没有,所以,我猜,你应该是有喜欢的人了。”岳姗解释道。 “不过也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罢了。”秦风自嘲道。 岳姗看出秦风的心酸和难过,默默地陪着他,不再说话。 第59章 伪装祭品 绝城在烈日下站了两个时辰了,旁人看的心生不忍,但都耐不住烈日的照耀,纷纷离去,只有七月花还坚持在烈日下陪着他。绝城缘何被受罚,不太清楚,只听说是与严真长老争执了一番。 七月花舌头干燥地舔舔嘴唇,眼前昏昏如患了烧病。绝城斜眼瞥她,瞧出她的不对劲,忍不住愠怒道:“皇甫七月,谁让你跟着我受罚的,回去。” “大师兄,你别凶我了,我头晕。”七月花有气无力地说。 绝城闻此言,还是忍不住地放轻了声音:“既然不舒服,还不回去?” “我心疼你啊!”七月花眼前黑影闪烁,“不想看到你一个人在这里受苦。” “你以为我就想看到你受苦吗?”绝城脱口而出。 七月花惊讶地抬头望他,刺眼的光芒直接照到她的眼睛,她眼前一黑,身子倒了下去,在触地之前,一只胳膊接住了她。朦朦中,她隐约听到绝城说:“你到底要让我拿你怎么办,让你走你不走,你知不知道,你……” 七月花赶在彻底昏过去前,意识模糊地说:“不管发生什么,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凤飘雨来到思苦涯半月了,这天,也不知算个什么天气,依旧尘沙罩满了天。君仙来到的时候,嘴里一边吐着沙子,一边骂骂咧咧地说:“什么鬼天气,凤飘雨,你怎么受的住的?” 凤飘雨笑着与他倒了一杯茶:“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好个屁呀!”一向自诩温文尔雅的君仙长老在一路遭到了各种天气的刁难之后,实在受不住心里的怨气,忍不住说个他此生为数不多的脏字。 “习惯了就好。”凤飘雨始终温温笑着。 “你那只灵宠呢,他不是跟你一起来了吗?怎么不见他。”君仙环顾了这被凤飘雨改造的洞屋一圈后,没看到宴离。但看了这里的布置,君仙对凤飘雨愈发钦佩了,竟然能把这样子破烂的鬼地方布置的有点农家小屋的感觉。 “他寻水去了。”凤飘雨道。前天起了一场大风沙,把他们平常饮的水源沙盖了,他们只好重新寻找一处水源。 “这种地方竟然连水都没有,凤飘雨,你究竟怎么想的?”君仙忍不住问道。 “什么怎么想的?”凤飘雨有点不解其意。 君仙摇摇头目光发沉地说:“我听掌门说了,你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你那个徒弟。凤飘雨,你明明对你那个徒弟宝贝地紧,为何要对他做出那样的事?”凤飘雨的事,君仙向来看破不说破,为了秦风,凤飘雨特地造了新屋,平常鲜少开口求人的她,竟然管陆简求剑,管他求心法,而这些东西,都是为秦风求的,每次听到秦风受罚或者受了一点伤,那神情都会有些异样。 凤飘雨闭口没有回答,君仙以为她不想谈及此事,欲不再追问,忽又听她道:“君仙,以后,他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什么意思?”君仙听出了凤飘雨话中的辞别之意。 “罚期满后,我会辞去长老之位。”凤飘雨道。 “你要去哪里?”君仙急急追问。 “四海为家吧,我暂时还没有想到很好的去处。”她要去鬼族,但这自是不能与君仙明说,不过,也只是短短的三个月罢了,那之后,可能就真的是四海为家了。她这样的人,总会连累别人,还是一个人的好。谁也不拖累,谁也不亏欠。 “非走不可?” “恩。” 凤飘雨决定的事,一向很是坚定,旁人无法左右,君仙深知这一点。凤飘雨初来的时候,不朽桑本来为她安排了一处很舒适的地方,附近还有一处温泉,可供她养身体,她却自己选择了七苦殿。不朽桑要为她配两个侍从,她也拒绝了。 君仙知道没有再劝说的必要,重重地叹了口气:“走的时候说一声,至少让我送你一程吧。”说完,君仙竟有些伤感起来。在这个世上,能让君仙说的上话的人不多,凤飘雨算一个。 “好。”凤飘雨道。 过了一会儿,宴离回来了,看见君仙,立刻火冒:“你大爷的还敢出现在本王面前。”宴离是人人敬怕的鬼王,人前都是自称本王,也只有在凤飘雨面前,才会放下尊贵的架子。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阿离,都这么久没见了,你脾气怎么还是如此火爆。”君仙不温不火地说。 “你再叫一句试试。” 小阿离,从一个男人的嘴里叫出来,让他恶心。 “小阿离。”君仙好赖不死地又叫了一声,这一次还特地调高了音量。 “找死。”宴离大喝一声,冲过来就想把君仙这张嘴撕碎。君仙身为离尘仙的长老,也不是虚吊个名,实力还是有的,两人心照不宣地出去打,凤飘雨摇摇头把桌子上被宴离弄乱的地方又整理了一下。 秦风的提议最后还是被潇宁坚决地驳回了,潇宁心事不顺地去魔族市井溜转,闻听了一些风声之后,火速地赶了回来,彼时她心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主意。既然私自去祭台取太苍境会惊动三大死士,那么只有让别人带着过去,而这个人,要有合理的身份和足够的权力,当潇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的时候。 秦风脱口而出了一个人:“幽罗。” “不错,如果有她带着我们去祭台,取太苍境会容易的多。”潇宁道。 “话虽如此,我们现在在边城,连首城都进不去,如何能接近幽罗?”秦风从岳姗那里,对魔族的情况大概知道了一些。魔尊幽罗和几大元老都在首城,也是幻月城最中心的位置,那里戒备森严,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惊动那里的守卫。幽罗下过指令,发现任何异族侵入,格杀勿论。 “眼下就有一个机会。”潇宁道。 秦风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十日后,魔族和魅族要开战,魔族每逢战事,现任魔尊都会去祭台主持祭礼。魔族传统,祭礼需要一名纯阳之体的男子和一名纯阴之体的女子献祭,而眼下,魔族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祭品。” 听到潇宁如此说,秦风已经心知肚明:“看来,要好好地演一场戏了。” 两日后,梳了两个可爱的包子头,留着微蜷刘海的潇宁妹妹和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秦风哥哥出现在魔族的修罗殿上。 秦风第一眼见到幽罗的时候,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很美,却像个妖艳的嗜血妖兽,让人害怕。她的眸子是他见过最冷的,没有一丝感情和温度。刚来的第一天,秦风和潇宁就遇到事,让他们见识到了这位幽罗魔尊的冷血无情。 一个叛徒,据说是已经投诚到了魅族麾下,被幽罗派人穷追不舍地抓回来,听着她一字一字的冷冰冰的话,秦风第一次觉得空气都是寒冷的。 “通风报信,是舌头不听话,投诚敌军,是眼睛瞎了,出逃幻月城,是腿脚不老实。” 幽罗每说一句,都会对殿上的叛徒的对应部位行刑,方才还站在秦风身边生龙活虎的人,先是被拔了舌头,然后剜去了眼睛,最后直接身子被砍掉半截。饶是秦风再淡定,也不由地看的背后冒冷汗。这种场景,他只在小时候听养父说过,地府住着一位阎罗王,会拔人舌头,挖人眼珠。秦风余光瞥见面上有些惊怕的潇宁,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装的。如果秦风熟知潇宁的过去,就会知道,她一定是装的。 残破的尸体很快被清理干净,幽罗抬抬手:“本尊累了,把这二人带下去吧。” 就这样? 秦风不可置信地看着幽罗,他还以为幽罗会对他二人的身份起疑心,好好盘查一下他们的身份,为此,他二人还编排了一个说的过去的故事。见识了刚才的场景,秦风不敢再说废话,跟着这里的人迅速下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风格俊逸却上了一点年纪的男人,那人的目光在秦风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后才从他脸上转移视线。不知为何,秦风从刚才对视的那一眼感觉到了男人眼中异样的情绪,他说不上是什么,总之不是什么好感觉。只看了一眼,秦风就迅速畏畏缩缩地低下头去。 男人的疑心也只是在心里惊起了一片涟漪,并无太大波动,毕竟那个人早就不在了。世人若有像的,不过只是虚有容貌罢了。 秦风和潇宁被人带下去后,这个叫段凌的男人看着高座上的女人道:“尊主,这二人的身份可查清了?” 幽罗嗤笑一声:“有啥可查的?“ “尊主,祭祀一事非同小可,若祭品不纯,恐对战事不利。”段凌平静地说出来,脸上并无多余担心,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对战事其实并不真正上心。倒是他的话,刺激到了本就敏感多疑的幽罗。 “笑话,本尊亲手打下的疆土和那死殃殃的台子有什么关系,若不是那几个老东西啰嗦,本尊才不会陪他们演这种无聊的把戏。”幽罗有些近乎暴躁地说。 段凌看着她的样子,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自从,她把魂魄祭出去之后,性情便一天一天地往坏的转变,也可以说,是自从那件事之后,性情就变了。段凌不再言其他,他抖出一瓶丹药,隔空递过去,说:“这是我特地为你制作的,若你,还信我,便在战前三天服用此药。” “段凌,”森然的笑爬上幽罗的脸,“事到如今,你还费这些功夫做甚,”药瓶一点一点地在幽罗手中被捏的粉碎,末了,话音一转,“或者,换句话问,你还想从本尊这里得到什么?” 刻骨冰冷的话从昔日好友嘴里说出来,段凌只是提了提眉角,初时听着还难受,现在已经快要没感觉了。 “我什么不求,只愿你平安。”段凌道。 “伪君子一个,本尊好与坏,与你何干?”幽罗发恨地说。 段凌自嘲地挤出一点笑容:“的确,与我无关,至始至终,都与我无关。尊主,夜里凉,你记得……” “滚。”幽罗不能再忍受段凌假惺惺的言语,眼里已经出现了不耐烦的情绪。 “段凌告辞。”段凌不再多言,从大殿里退了出去。 幽罗见他走了,目光又移到地上一堆粉末,眼睛里是满满的恨意。 第60章 以心换心 秦风和潇宁被安排在了不同的房间,秦风想起殿上的情景说不出来的不舒服,辗转不能眠时,便取出随身带的画,那是他缠着凤飘雨做的画…… “师父,可会作画?” “懂得一些。” “那师父可能画自己?” “画自己?” “恩,徒儿听说,离尘仙的所有弟子都要下山历练,就想着,若哪天徒儿也要经历此事,便会有许多日子见不到师父,到时候,若是想念师父了,便能拿着字画看上几眼,那样就算看不到师父,也不至于太难受。”那时,秦风半真半假地说着,他还藏着一份私心,就是想拿着当初他一直随身携带的那幅字画与凤飘雨所做的画去比对,看是否出自同一人的真迹。最后,也只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像,又不像? 即使如此,那幅画,秦风也不敢丢,他想,万一是呢?只是后来,他只是把先前随身携带的画寸了起来,然后把凤飘雨作的画带在了身上。看到凤飘雨作的画,就好像看到树下的娜娜倩影,秦风的心中的不适感也因为这幅画而抚平。 有的人,天生就是光,会照亮心里的黑暗。 这几天,秦风被好吃好喝伺候着,他猜,潇宁那边也当是如此。毕竟是要被当祭品的人,待遇不会太差。秦风一直觉得,潇宁是很厉害的人,不仅是法术上的厉害,她的隐忍,她的谋略,都让人佩服。 潇宁是纯阴之体,可秦风并不是纯阳之体。遇到事,潇宁总是能冷静地想到办法。她用炎流做出一颗灵元置于他体内,蒙混过关。祭祀前一晚,潇宁溜到秦风的住处,见他安好一颗心才放下。 “潇宁,你怎么来了?”秦风看着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人,有些诧异。 “不放心你,过来看看。”潇宁看到桌子上摆着酒水好菜,知他这两天过的应该不错。 秦风听到潇宁的关心,内心感激:“我很好。明天就是祭祀了,你——还好吗?”秦风本来想问“你害怕吗”,但心里陡然一想,害怕这个词应该跟潇宁不沾边。 “我很好。”潇宁听到秦风关心她,心里一暖,她走过去,抬起秦风的手,在他掌心画了一个符印,然后她将掌心与秦风的掌心叠在一起,默念了一个心诀,符咒印就在秦风的掌心消失了。 “这是什么?”秦风惊疑。 “这是我偷学的法印,如若你有难,我的法器会立刻感应到,能够及时救你一命。”潇宁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秦风瞧她有点尴尬的样子,应该是因为觉得自己是偷学来的而觉得难为情。如果祭祀会有危险,那潇宁也肯定会遇到麻烦,都这个时候了,潇宁还这般为他着想,秦风心中一时无言,他动了动嘴唇道:“潇宁,你其实——”不必对我这么好。伤人伤心的话,秦风还是没有说出来,话到嘴边,他改道:“其实,你应该多对自己好一点。你是女子,当被人疼,被人怜惜,不该总是护在别人前面。你总是坚强惯了,却忘了你也会有脆弱想要卸下盔甲的时候。潇宁,如果你有需要的时候,别一个人扛着,说出来,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潇宁轻笑地看着秦风,觉得又暖又甜,他总会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候戳中她柔软的地方,这些话,她以前也听过类似的,但只觉得是虚情假意,而今从秦风嘴里听来,却觉得倍感温暖,因为她知道秦风是真正地想为她好。 交人交心,以心换心,潇宁的眸子里燃起希望的火苗。 “好,以后,我的事,都与你说。”潇宁轻声道。 气氛变得温馨又带着一丝尴尬,秦风心中一惊,他只是把潇宁当朋友说的一些体己话,她一次又一次地帮自己,为自己考量,带刀子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就说了这样一句还算有良心的话,不过,看潇宁的反应,是不是又让她误会了什么。等这个任务结束,他还是与潇宁说明白,是为稳妥。潇宁不是不好,只是不喜欢。像她这样好的人,应该有更好的人珍惜,他的人他的心,都被另外一个人占满了。哪怕那个人让他失望,让他寒心,但属于她的位置,他固执地不肯空出来。潇宁不敢逗留太久,看管她的守卫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换班一次,她来时,对外面的两人施了让他们安静的法术,回去晚了,可能会被人发现。 第二天,到了祭祀的日子,一早就有人过来服侍秦风和潇宁沐浴更衣。战事前的祭祀,庄重却不隆重,只有重要地位的人和一百个信徒参加。秦风和潇宁被施了束身咒,这种小法术对潇宁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二人默不作声地互看了一眼。通往祭台场的台梯十分长,他们走了好久,才终于进到祭台里面。潇宁数了这一队人,二十不到,她递给秦风一个眼色。 三! 二! 一! 秦风和潇宁双双出手,将这些人悄无声息地断了喉颈,没有多余的耽误,他们一路往上,太苍境就在最高处。不出所料,通往太苍境的地方,设有机关暗器,不过,比起三大死士,这些都不在话下。三大死士在祭祀前,已经饮过幽罗的血,不管祭台闹出什么动静,他们都不会出现。 祭品跑了,很快就惊动了幽罗。她下了死令,必须将二人活捉回来。否则,这里的守将全部都得死。 魔兵追上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来到了太苍境附近,眼看着太苍境就要到手,一柄飞羽直射过来,差点射穿潇宁的掌心。 “你小心一点,我下去挡住他们。”秦风话毕,飞身而下,用御术竖起一道墙防。 潇宁看了他一眼,不放心,但还是收回视线,继续取太苍境。潇宁的手刚一碰上去,就被反弹回来,一些乱七八糟让人看不懂的符文出现在太苍境上,潇宁早有防备太苍境上必有蹊跷,否则也不会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悬在祭台上方。 太苍境,潇宁只知道这是神界留下的法器,有何用,又怎会落到魔族,另外,天君此番突然要取太苍境,这其中种种,潇宁都不知。她豁出性命,只因她是臣,使命是护佑天族太平,职责就是服从天君的命令,为救秦风,协助凤飘雨,阻拦天兵的那一次,是她此生唯一一次抗命,听从自己的心意的一回。违逆君意的代价很大,甚至几乎毁了她过去全部的努力,但是,她不悔。那是她第一次尝到,做自己的主,是一件快事。 第61章 魂魄幽罗 魔兵越来越多,秦风的防御很快被攻破,他召出佩剑,与这些魔兵正面博杀起来。 魔族的咒印,潇宁完全看不懂,她眼看秦风受敌军包围,一贯大军压境都不皱一下眉头的她,心脏微微地缩起,她静不下心察看符咒种的巧妙,召出无心剑直接朝太苍境劈了下去。一下不成,她又来第二下,第二下也不成,灌注灵力,继续。终于在劈下去第六下的时候,潇宁看见这些印碎了。她嘴角浮出喜色,正待伸手去取,太苍境却从她眼前飞走了去,她看着太苍境落下的方向,看着那勾着嘴唇笑的魅惑众生的面容,心里凉了半截。 “尔等宵小,也敢在本尊地盘造肆。”幽罗冷笑道。 一场生死局在幽罗和潇宁之间拉开,天族战神和魔族至尊,潇宁的无心和幽罗的摄鬼在空气中对击的气流让底下路过的人躲闪不及,好些人都做池鱼殃及。潇宁与幽罗正打的难分伯仲之时,手中的剑突然脱壳,朝着秦风的方向飞去,并及时挡在秦风面前,帮他阻挡了那致命一击。这突然的变故,潇宁被置于下风,最后和秦风一起被生擒。 像这样不听话有企图的祭品,若用寻常的祭祀礼款待,倒显得不尊重他们的一番作为。幽罗想了想,决定换个习俗。她心里的盘计,秦风和潇宁自然是不知道的。 秦风二人体内种下锁骨针,被蒙住眼睛带到祭祀台上,每走一步,那锁骨针便在骨头里多刺入一分,背后冷汗直冒,秦风忍住了。他看不见潇宁,但为刚才连累于她,愧疚不已,念及此,那刺入体内的锁骨针便觉更疼了。他看不见周围发生着什么,很快就被带到了祭台上。一开始只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接着就听到一声巨响,他下面的石台开始慢慢往上升,他听到的声音带着重重的重音,想必潇宁那边也是如此。秦风不动声色地静观其变,接着就听到沉厚的嗓音念了一大串听不懂的咒语,他身体疼的厉害,也没有细听这念的都是啥。突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体内被硬生生地抽离了出来,那滋味竟如剥皮一般,秦风再也不受控地叫出声来。 此谓祭魂。 寻常祭祀,不过祭身而已。 一魂一魄地被抽出,被祭给祭台之下——骷髅渊里的魔族先辈亡灵。潇宁听到秦风的惨叫,失声大喊,可她也是泥菩萨过江。幽罗知她厉害,在她体内种了比秦风更多的锁骨针,还在她身上施了禁锢法咒。此咒是幽罗亲自施法,一般人根本解不开。 秦风的惨叫声,根本未能换来幽罗的一丝同情,她就像戏台子外的看客,而台上正出着一幕无聊的戏,她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趣,甚至多一种表情,她都觉得是浪费。不过看着潇宁痛苦的表情,她倒觉得有一丝高兴。潇宁是个对手,如果魔族有这样厉害的人物,她不会不晓得,所以,这二人,必是异族,从他二人身上的气流感知,极有可能是天族的人。 天族的人,很好,她已经许久没有接触天族的人了。 第一道魂剥下来了,开始剥第二道魂。 第一道魂从台上落了下去,立刻惹得亡灵的气息大乱,他们疯狂地争抢起来,深渊处,那些亡灵的轮廓脸浮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他们很饿,就算只能分得一丁半点的魂,他们也要争抢不休。 秦风觉得再没有比这个更痛了,不对,这样痛苦的记忆,为什么他觉得在哪里经历过。秦风浑身巨疼,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感觉脑海里闪过白衣女子,闪过一片相思树,闪过许多零碎的东西,却因为太疼,根本来不及捕捉,这些记忆就又散了。秦风想要一刀给自己一个痛快的,可是生死不由他,他所有的法力都被封住了,召不出可以用来自刎的武器。 “啊——”秦风痛极嘶吼。 就在这时,下面的亡灵突然出现惊慌之色,倒不是因为受到了秦风的震慑。而是—— 一团幽烟的光从骷髅渊出现。 “尔等宵小,还不退下。”烟光之中,浮出来一个魂魄,待辨其容貌后,众人大惊,这不是—— 幽罗看着眼前和自己模样一般的魂魄,凤眸凝缩,呵,竟是她曾经祭祀的魂物,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魂魄也会出来和自己作对。只见那魂魄朝着秦风靠近,将手中护住的魂物又送入秦风体内。 “尊主,这——”底下发出不满的嘀咕,只见幽罗却无事人一样地看着眼前这场景。她倒要看看,她的魂魄想做什么。 魂魄“幽罗”解下秦风的眼帛,秦风一看“幽罗”在前,欲出手躲还,然而却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怒瞪着她,带着一丝疑惑,欲看她打算何为。 “小禹,是你吗?”“幽罗”神情动容地看着秦风,像是寻到失而复得的宝贝,而这宝贝,还是心头肉一块。 秦风微怔:“你叫我什么?” “小禹,我知你必然不记得,但是没关系,无论你变成何种模样,娘亲都能认出你。” 娘亲!? 秦风心中大惊,不仅是她,这里所有人无不惊讶地磕掉下巴。他们的尊主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孩子?大家续续地把眼睛瞥向此刻看不出太多表情的魔尊,这件事是真是假,唯有她心里最清楚。 “你认错人了。”秦风冷冷地说。他就算从小孤儿一般长大,也绝不相信自己会是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的儿子,在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这个人。 “幽罗”淡淡地微笑,苍白无力,故事太长太久远,要从何说起,又该如何说起。 “小禹,是娘亲对不起你,你不愿认我,我绝不会怪你,我只想让你知道,娘亲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你,当年,将你送走,实非我本愿。如今看你安好,过去我做的一切,我都觉得是值得的。” 秦风还是不敢相信“幽罗”说的话,但她眼里的深情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他从小跟着养父养母长大,后来,又得幸林叔林婶相救,他们都对他照顾有加,但是中间始终隔着一层血亲,他感念他们的好,但他们爱护他的眼神里总带着一丝怜悯,可能是觉得他身世可怜,而此刻“幽罗”看着他的目光,有爱,还有悔。“幽罗”身为魔尊,没有必要与他开这种玩笑,也不会唐突地弄错他的身份,难道,他真的是是魔族中人,是幽罗之子?可,他还是不敢相信,他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介凡人而已。 “幽罗”感知自己时间不多,不敢停留太久,她去向一直端坐在灵台上的幽罗跟前,一人一魂,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魂魄幽罗对魔尊幽罗说:“自从你把我献祭之后,关于他们的记忆就被全部清掉了,你虽然害怕会有这样的一天,但也想过会有这样一天,所以,云梦池下,你留给了自己一件东西,要不要去找,随你,不过,这个孩子真的是你的孩子,他身上有你当年留下的魔息,那是你用自己的骨血造的平安符,也是你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江天禹,是你给他取的名字,你可还记得……” 从骷髅渊出来的魂魄坚持不了许久,那里是滋养他们的土壤。魂魄幽罗还没来得及说完后面的话,就强行被拽了回去。 幽罗看着自己的魂魄在眼前消失,她的表情还是像刚才那般,但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随着魂魄的消失,突然变得空落落的,酸乎乎的,刚才魂魄幽罗试图把自己的记忆传给她,但都失败了,她只是一个魂魄,根本做不了什么,刚才从亡灵手中将秦风救出来,已是用半身的残缺作为代价。不过,幽罗还是从她的魂魄身上感受到了她的无能为力,感受到了她当初的丧子之痛,那些都是真真切切地在她身上留下过的痕迹。幽罗抬了抬眼,看着秦风,秦风也正用一种无法言语的目光看着他,秦风无法适应幽罗的身份,避开幽罗深切的目光,看向潇宁,好在,潇宁还没有开始处刑,此时还算无恙,除了体内的刺骨针。 半晌,幽罗不辨情绪地说道:“放了他们,带到孤月城,本尊有话问他们。” “尊主,不可啊。”祭祀元老萧如风劝道,“大战在即,如果不完成祭祀大礼,恐对战事不利啊!” 和段凌一样的屁话! “萧如风,你是不是觉得本尊本事不够,如果不靠祭祀,就没有能力打赢魅族?”幽罗冷厉的目光看向萧如风,萧如风吓的跪在地上:“尊主,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祭祀门已经开启,若不奉上祭品,先祖亡灵得不到安息,必会大怒,收回福泽,再不护佑我魔族太平安生。臣斗胆请尊主三思,收回成命,这二人来历不明,刚才那一幕,也许是……”萧如风汗颜捉襟,也许是什么?诡计阴谋?但方才大家都亲眼看见,从骷髅渊里出来的魂魄是幽罗本尊。萧如风脊背竖直,索性豁出去了:“请尊主为了魔族,当断则断啊!” “萧如风,你的意思是想让本尊杀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幽罗挑起烟眉,冷冷地看着他。 “尊主,你当真确定此人是你的子嗣吗?”萧如风眯起眼睛怀疑地说。这件事太突然了,幽罗是魔族之首,从未听过她有任何关于私情方面的消息,甚至和她生子的男人是谁,也全无消息,现在却突然蹦出来一个儿子,奇怪到离谱。 “怎么,需要本尊再祭一个魂魄来看看此人和本座的关系吗?”幽罗声音冰寒,脸上已经发出了危险信号。 “臣不是这个意思。”萧如风惭愧地说。魔族每任尊主都会将自己最珍贵之物献祭,幽罗献祭了自己的魂魄,这种牺牲,唯她一人,任谁都做不来。 “萧如风,你年纪不小了吧,该闭嘴的时候,就要闭嘴,这个道理年轻人不懂,难道你还不懂吗?”幽罗毫不客气地说,一点儿也不给这个资历颇高的长者好脸色看,萧如风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想,自己在魔族多少万年了,一直尽心尽力,尽职尽首,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全是为了魔族,而如今,却被这个凭借血缘关系的丫头辱到脑门上,想到此,萧如风心里突然有些怨愤。 “尊主教训的是,臣明白了。”萧如风忍气吞声地没有反驳。 “不过,你倒提醒了我,这祭祀门已开,没有祭品,便不会关闭。萧阁老,你觉得怎么办才好呢?” 萧如风眉心发紧,幽罗突然把这个问题丢给他是什么意思。伴君如伴虎,历任魔尊,就没有一个让人真正琢磨的透的。 “尊主请放心,这件事交给臣来办就好了。”萧如风只好硬着头皮说。 “萧阁老不愧是魔族的忠心部下,本尊记你一功。”幽罗嘴角似笑非笑,她看了一眼台上的两个人,抬手施了一个术法困住他二人,让他们施展不出任何法力,然后言道:“黔墨,把这两人带回去,先关在地牢,没有本尊的允许,不许任何人接近他们。” 叫黔墨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听从命令,他永远都是这样一副毫无生机的脸,好像没有感情的人皮面具。 待幽罗他们出了祭祀台,身后传来一声声的惨叫声,祭门一开,血光之灾。萧如风会用守护祭台的内侍当作祭品,幽罗早猜到了。这里没有一个人,因为几条无辜的鲜活性命的牺牲而感到悲戚,在魔族,死的如果不是别人,就有可能是自己。 第62章 我还活着 叶子凋零后打着旋落了下来,风吹进窗户有些冷,男人把窗户关上,细微的动静,惊动了床上的人,他刚一转身,就看见床上的人坐了起来。他难得放低声音带着几分僵硬和一丝温柔说:“醒了?” “大师兄——”七月花木讷地叫道。 绝城神思转了转,动了动唇,有点僵硬地开口说:“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像以前一般唤我的名字。” “啊?”七月花可能还没接受绝城态度的突然转变,她眼睛眨了眨,心中一喜,跳下床来,高声道:“我怎么记得,我以前都是叫你孟城哥哥。” 孟凌绝,孟城,皆是他一个人。 “随你。”绝城嘴角抿着一丝没有绽放的笑容。 “孟城哥哥。”七月花叫了一声。 “恩。”绝城应道。 “孟城哥哥。” “恩。”绝城再次应道。 “孟城哥哥——”七月花嗓音清亮甜美地高声唤道,她已经好久没有叫他孟城哥哥了,有这个机会,想要叫上千遍万遍。 “你已经叫了两遍了。”绝城无奈又带着一丝欢喜地看着她。 “不够不够,我要把过去十年里没有叫的日子都补回来。”七月花兴奋地不能自已,什么甜话此时此刻都能说的出来。 “十年了啊!”绝城低下头,追忆往事一般地喃喃道。 “孟城哥哥——”七月花突然大叫一声。 “恩——”绝城抬起头来。 “我喜欢你。”七月花笑意蹦出眼眶子,脸颊绯红。 “我知道。”绝城道。 “那你呢,你喜欢我吗?”七月花一颗心跳到嗓骨子里,她等了十年,盼了十年,以前她总是跟在绝城身边,喜欢他又不敢告诉他,自从他突然离开后,她觉得后悔不已,为什么没能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那样,他会不会为了她留下来。只可惜,当她意识到她错过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时候,一切都晚了。遗憾落在心上,她总觉得苦闷,好想找一个发泄口,所以,她靠打听绝城的消息活过,她发誓,如果找到绝城,她一定要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 她等了很久,绝城没有等来,却等来一个怪物,一个藏在她心里的怪物,她和她做了一个交易,只要她能帮她找到绝城,她愿意成为她的奴,为她做事。这些,只有她自己知道,就算到死,也只会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喜欢。绝城心里默默地说。 绝城背转身,面上有些踌躇,他看着窗外说:“有闲工夫就多学习一些法术,脑子里不要总想着这些没用的东西。” “怎会没用呢,我喜欢你,如果你也刚好喜欢我,那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七月花着急地走到绝城的面前,她等他的答案等了这么多年。 “如果我不喜欢你呢?”绝城道。 “那我——”七月花瘪着小嘴,“那我还是会喜欢你。” “既然结果都一样,我喜不喜欢你,又有什么区别?”绝城看着七月花不情愿的娇俏模样,嘴角忍不住弯起。 七月花闷着脑袋不说话,脸上委屈巴巴的。 “外面天热,你就在屋内休息吧。”绝城转身欲走,腰间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七月花倔强的声音响起:“我数五下,如果你没有推开我,我就当作你喜欢我了。” 绝城看着缠在腰间的手,一时无措,七月花已经开始数上数。 绝城的手僵在半空,最后还是没忍心把七月花的手拿开。七月花突然把手松开:“我数了五下了,以后不管你再说什么,我都相信,你是喜欢我的。孟城哥哥,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不管你赶我多少次,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孟城哥哥,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出身富贵还是贫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一样的话,七月花说过很多次,他从小跟着父亲四处漂泊,尝尽人情冷暖,所有的人都走了,只有七月花还执着地守在他身边。如果不是因为……他真的想守住他对她的承诺:沧海桑田,不离不弃。 “好好休息吧。”绝城拨开七月花的手,从房门走了出去。七月花手中抓了个空,她缓缓地收起掌心,这一次,她总算又靠近了他一点点。 幻月城的主城孤月城背靠魔月山,山后,一个巨大的月盘悬在半空,这不是真正的月亮,却有如月亮一般的光辉,洒照大地,整座城仿若白昼。魔月下面是一个魔池,魔月依靠池中源源不断的灵力供应。池中有四季变化,春夏池中灵力旺盛,魔月就十分明亮,到了秋冬,灵力减弱,魔月的光亮随之减弱,魔池灵力盛衰更迭,让魔族有了昼夜之分。秦风第一眼看到那永不落的“月亮”,心里就爱上了,他认识的一个人,喜欢与孤月为伴。她一个人,可以在房梁上,空守一轮明月,坐上许久,就好像永远在等一不归人。 楼宇高耸,从窗户里,秦风可以清晰地看到被称为“魔泉”的大月亮,睹物思人,说的不过是如此。出来这么久,秦风的怨,秦风的痛一点一点被思念冲散,他甚至想着,只要能够回去,一定好好地守着那个人,哪怕,她并不爱自己,只要能在一个角落远远地看着她也是好的。 这座楼叫做“半生予”,与一般的楼舍诸多不同,整座楼的构架就像一个小型的金字塔,塔尖是望月的最佳地点,也是“半生予”最金贵的地方。一个房间,应有尽有,全部用最好的玲珑玉石打造,就连睡觉的床,都是上好的白玉造。每一层陈列不同,格调也不同,最上面三层,有勾栏亭角,可在小小的一方抚琴望月。秦风从地放出来后,被安排在这样好的独一无二的地方,让不明秦风身份的人,生起了疑心。 过了三天,秦风突然被请了过去,一路上,秦风在想,他会是幽罗的孩子吗?如果不是,就只有死路一条,可如果是呢,他当如何? 修罗殿的屋檐,是一条长长的巨蛇,一块一块的鳞片金玉打造,正中间,有一颗绿色的夜光珠,就像蛇的眼睛闪闪发亮。这是一个带着一丝诡秘的大殿,大殿的梁柱上嵌着兵器利刃,彷佛等待着被处刑的人。一条黑色的绸缎铺满三十三级台阶,秦风拾级而上,殿门为他推开,他刚走进去,殿门就在他身后重重地关上。秦风面色不改地朝着蛇座上的人走去,然后突然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幽罗撑着脑袋靠在扶手上半寐,听到声响后,缓缓地睁开眼,默默地看着秦风,似在打量,又似乎只是看着他,在想着什么。 秦风见她没有开口的想法,正欲先说些什么时,幽罗突然开口了。 “你很像他,”短暂的停顿后,幽罗又说,“也像我。” 秦风大惊,那日在祭台,那魂魄之言,竟是真的。秦风没有说话,突如其来多了一个娘亲,而且他的这个娘亲,还是魔族首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他不知道如何接受,更没有喜从中来的感动。只是,心里一直以来因为自己孤儿的身份而觉得缺憾的地方被填满了。 “你怎么不说话?”幽罗疑思地看着秦风,心里猜了好几个答案。这个她所谓的孩子,瞧着陌生又熟悉。 秦风低眉,又抬起头道:“你当初为什么抛弃我?”秦风看着陌生的娘亲,并不急于相认,他只想知道,一个人究竟在怎样的境遇下才会狠心丢下自己的孩子。 幽罗轻笑,没想到,这就是秦风的第一句话,她当初的决定,如今已经让她母子二人恍如陌生人,彼此之间似乎没有一点情分可言。可是,看着秦风,哪怕陌生,也让幽罗瞧着生出一种她无法控制的感觉,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一直冰冷如铁的心会因为有秦风的存在,开出一道柔软的口子。 幽罗转移视线,似乎在回想当初的决定,片刻后,才缓缓道出:“魔族和异族之子,如果不遗弃,就只有死路一条。” 秦风微微的震惊,却又觉得幽罗说的是在情理之中。听岳姗说,魔族鲜少与外族来往,还经常与各族之间发生战争。以前的魔族,内忧外患,水深火热,魔族如今的太平之年,都是幽罗一手打出来的。 “我还活着。”秦风没头没脑地说出这句话。 第63章 不记得了 我还活着,你开心吗? 我还活着,你会不会有点失望? 秦风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就像不清楚幽罗对他的态度一样,考虑太久,没有合适的话说出口,于是就不经意地把心里的一份渴望换了一种方式说了出来。如果幽罗因为他活着而高兴,他觉得,至少这个答案会让他觉得好受一点。 “是啊,你竟然还活着。”幽罗喃喃道,似在自言自语。她当初将自己亲生孩子送离魔族,虽然在他身上施了封印,不让外人瞧出来他魔族人的身份,也在他身上施了护心诀,能护他周全,但仍然做了最坏的准备。她将自己和那个男人,和自己孩子的记忆魂魄献祭,于她而言,这就是她此生最珍贵的东西,是她这辈子度过最快乐的日子。那些记忆被剥走之后,她的生活就是死一般的安静,再也没有什么事能够让她真正开心的了。 “尊主,有些事,既然无法挽回,就让它过去吧。秦风此次侵扰魔族,只是为了拿到太苍境,如果尊主愿将此物相赠,秦风他日有机会定会报答尊主大恩。” 就算知道了幽罗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又能怎样,逝去的,被抛弃的那些年,不是微薄的血缘关系就能弥补的。 “你叫我什么?”幽罗声音突然冷道。 “尊主——” “我不许你这么叫我。”幽罗突然吼道。 “那你希望我叫你什么,娘亲吗?”秦风的眼神也变得没有温度,在这一刻,他双眸的冰冷像极了幽罗。 幽罗突然被反问地无法回答,失去了那段最美好的记忆之后,她的生活只有虚情假意,只有杀戮战争,她已经活得越来越没有味道了。突然老天爷把她的儿子还了回来,她的感情像是还没有复苏,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炽热的感情。 “谁都可以叫我尊主,唯独你不可以。”幽罗固执地说。 秦风不理解幽罗的偏执,但也不继续与她争辩,叫她“娘亲”,他无法开口,只能折中道:“那你的夫君,也就是我的那位父亲姓什么?” 幽罗想了想道:“他——他姓江。” “那我以后,就叫你江夫人,你觉得,这个称呼可好?”秦风道。 “江夫人。”幽罗喃喃地吐音。 …… “江夫人,不是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吗?” “谁是你夫人?” 少女娇羞的容貌,羞怯的嗓音,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幽罗嘴角不自觉地浮上一抹笑,秦风看着笑的无比自然的幽罗,突然感受到了一直伪装面具的她,应该也很辛苦吧。 感觉到秦风一直看着自己,幽罗不觉察地收起笑容道:“你刚才说,你想要太苍境?”幽罗的语气缓和了很多。 “恩。”秦风点头。 “你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不过,魔族有魔族的规矩,想要得到,必须先付出代价。”对秦风,幽罗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太苍境,是魔族的胜利品,是魔族光荣的象征,它作为神族器灵,可观三界,窥四海,只要法力足够强大,可以穿透太苍境,去到任何一个想去的地方,危难之时,可当作庇护之所,因为太苍境本来就是神灵化体,放在祭台这样重要的地方,可威慑四方动荡的邪灵。这样重要的器灵,换作是别人跟她提,她可能会挖了他的心,让他再也不能觊觎,可这个人换作是秦风,她还是不能做到对他狠心绝情。 “您请说吧,不论是什么代价,我都答应。”秦风决绝坚定地看着幽罗。 幽罗突然笑了,这种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孤注一掷勇敢无畏的眼神,真的有她当年的气魄。 “七天后就是魔族和魅族的大战,我要你代我参战。” “好。”没有半分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江夫人,我还有一事相求。” “你是要为你的那个心上人求情吗?”幽罗一眼看穿秦风的心思。 “她不是我的——”秦风急着解释,可想到如果急于撇清和潇宁的关系,会不会置她于危险之地,他刚想改口,可心思敏锐的幽罗先他一步拆穿:“她不是你的心上人,那她是谁,怎会值得你为她求情?” 既已说开,秦风也没必要继续隐瞒:“她是我的师父,有恩于我,我欠她许多,不想再连累她。”取太苍境的人是潇宁,谁连累谁,不言而喻,但秦风仍然觉得自己有愧于潇宁。 “师父?她有什么资格做你师父,你体内天生魔骨,若不是我当年对你下了封印,就算是天族的女战神,也根本不会是你的对手。”幽罗生起怒火,一群庸才之辈,也配做他们家族的师父? “你说什么?我体内有什么?”秦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幽罗,看着秦风怀疑的样子,幽罗更生气了:“你不信我?”幽罗突然飞到秦风身边,将手探入秦风脊背,一股极强的灵流穿过秦风的脏腑:“感受到你体内强大的魔力了吗?”幽罗说完,觉得哪里不对劲,又放出魔息探了探,她突然脸色大变地伸出手来:“谁断了你的半根魔骨?是谁——”幽罗大吼道。 秦风还是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她说的这些他都不知道。 “你不记得了?”看着秦风茫然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幽罗又继续猜道:“你是不是缺失了一部分记忆?” 这些年,秦风都遭遇了什么! 幽罗脸色阴挚地看着前面,没人知道,她的心里,因为想到秦风在外面遭受的各种苦难而生出了一丝自责?自责,呵,她手上沾了多少血,死在她手里的人不计其数,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自责,什么叫愧疚。可因为秦风,她竟然感受到了自责,这种情绪让她失控,让她气地发恨:“要是让本尊知道是谁断了你的魔骨,毁了你的记忆,本尊一定要活剥了他的皮,生喝了他的血,让他生不如死。” “不要。”秦风脱口而出,幽罗向他投来一股疑惑的眼神。 秦风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心切地说出“不要”,他心里似乎有某种感觉,这件事和凤飘雨有关,听到幽罗残忍的手段,秦风根本想都不敢想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凤飘雨身上,那是要了凤飘雨的命,也是要了他的命。 “为什么不要,秦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幽罗脸拉下来。 “关于我的事情,你不知道的太多了。”秦风声音平淡地说,没有责怪,没有抱怨,可听在幽罗的耳朵里却是另外一回事。 “你在怪我?”幽罗反问。 “没有。”秦风道。 “就算你怪我,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出和当年一样的决定,”幽罗转过身去,“今日的事到此为此,你那个所谓的师父,只要你能打赢魅族,我可以放了她。” 察觉到一丝希望,秦风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有,你缺失的记忆我会想办法帮你找回来,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幽罗恨恨地说。 “我现在过的很好,那些记忆,不要也罢。”秦风手心有些出汗,他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他能感觉到,心里的痛,身上的痛。 察觉到秦风异样的情绪,幽罗没有继续逼他,她是生他的人,有些事情,由她做主。 “你先下去吧。”幽罗褪去戾气,平静地说。 秦风看了看她,没有再说什么。大战在即,次日,幽罗想将秦风身上封印解封,却发现,当年的封印早已出现缺口,一连串的事情,让她更加迫不及待想知道秦风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但秦风不愿意的反应太过明显,她没有急于一时。秦风的身体在尘世呆久了,体内甚至还有天族的灵流窜动,幽罗只尝试着解除了秦风一半的封印,不然,强大的魔力可能会和秦风体内的仙灵相斥,到时候,秦风的身体很可能会因为承受不住两大灵流的相撞而被反噬。 这几日,秦风一直在努力适应体内突然充盈的魔力,幽罗害怕他走火入魔,一直在旁守护,一连几日的朝会都没有参加。潇宁除了不能外出,一直被伺候的好好的,但得不到关于秦风的消息,她心里总是不安。幽罗怕她出逃,设下了重重封印,潇宁费了几天时间,也才不过冲出了第一重封印而已。 一个月的罚期到了,宴离心里乐的开花,君仙早已拟好邀书,要为凤飘雨办归来酒,信末,提了一下宴离。宴离虽然很不情愿地看到君仙,但想到这可能是凤飘雨最后一次再和君仙吃酒了,就答应了下来。凤飘雨答应过他,罚期到了,就随同他回鬼族。昨晚,宴离又再一次和凤飘雨确认了这件事。 看着住了一个月的小屋,凤飘雨对宴离说:“你可以把这里恢复原样吗?” “人都要走了,还管这么多干什么?”宴离不懂凤飘雨这样做是何意。 “这里是属于离尘仙的,我擅自改了这里的布局,只是为了方便我二人住在这里,既然要走了,自然是要恢复原样才行。”凤飘雨耐心地解释。 “你把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改造的更像样了,是做好事,难道他们还会因此责罚你不成?”宴离愤愤地说。 “恢复原样吧,这样我走的也心安。”凤飘雨心知与宴离争辩无用,带着一丝恳求说。 “好吧,听你的。”宴离吃软不吃硬,何况是凤飘雨跟他来软的,他就更受不住了。 宴离毕竟是有法术的人,很快,这里又变成了原来荒芜的样子。 “走吧。”凤飘雨看着这里恢复了原样说。 第64章 墨笑墨泪 罚期结束,按规矩,要先跟掌门回安。宴离不方便出现,就先去了君仙那里,让凤飘雨一个人去了苍澜殿。宴离今日高兴,看君仙也比较顺眼,说话也客客气气的。 “我瞧你今日似乎特别高兴。”君仙看着宴离道。 “终于要离开你们这鬼地方了,我能不开心吗?”宴离丢了一粒花生米到嘴里,这磕碜的地方,连吃的东西都这么寒酸,不过,宴离今日开心,穷俭的饭食也能尝出山珍海味来。 “罚的人又不是你,而且,除了我和凤飘雨,谁知道这里进了一个混子,你想走便走,又没有谁拦你。” 换作平时,听到君仙骂他混子的话,他肯定又会生气地和他打起来,但他今日高兴,不计较。 “要不是因为凤飘雨在这里,谁稀罕呆在这破地方。”宴离嫌弃地说。 “呵,难道凤飘雨一辈子呆在这里,你就要赖在这里一辈子吗?”君仙道。 宴离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嘿——从今天起,你就好好珍惜和她呆的最后两天日子吧,因为,她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你什么意思?”君仙疑惑地看着她。 “我已经和凤飘雨商量好了,等她辞去长老一职,我就会带她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会儿,不朽桑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宴离道 苍澜殿除了不朽桑,还有严真,听到凤飘雨说要辞去长老一职,两人皆是十分震惊。 “七长老,你已经受过罚了,秦风一事,我亦不再责备于你。这件事情,也只有我们几位长老知道,离尘仙的所有弟子概不知晓,你无需担心,也不必觉得有任何负担。”不朽桑好言相劝。 “多谢掌门的挽留,不过这件事情,我已经想清楚了。飘雨无才,虚吊长老之位这么多年,白白接受了掌门这么多年的照拂,掌门的恩情,飘雨感激不尽。这么多年,飘雨对离尘仙,没有任何付出,一直觉得愧对掌门和各位长老,也愧对离尘仙的弟子,现在,是时候退出长老一席,把这个位置让给有才之人。掌门,我的那三个弟子,不幸跟了我,如今,他们都在离尘仙找到了自己的所属之地,看到他们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我也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在思苦涯的日子,君仙没少来,每回都会给她带一点她那三个徒弟的消息,秦风跟着潇宁下山去了,有潇宁护着他,她自是不用担心,绝城和七月花似乎慢慢地走近了,就连林清河,好像和苏韵之间,也变得更亲近了。 “既然你去意已决,我也不再留你。道途艰险,带上玄孟吧,关键时候,它也能帮的上你。”玄孟跟了不朽桑几十年,是他最厉害的也是最爱的座骑。 “掌门,不——” “带上吧,不然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离开。”不朽桑道。 “飘雨感谢掌门厚恩。”凤飘雨道。 她话刚说完,严真正欲开口,一个弟子带着一个女子步进殿来。 “掌门啊,这个女子死活要见你,我拦不住,就带她来了。”这个弟子苦恼地说。 不朽桑看着来人,一身高贵的衣裳,连姿容神态都显得高贵不凡。年纪倒是不大,但他印象当中,从未见过这个姑娘。 “姑娘找老朽,所为何事?”看着女子走过来,不朽桑问道。 “不朽掌门,我想寻一个叫秦风的人。”女子道。 听到女子的声音,凤飘雨神情一凛,她缓缓地转过身来,四目相对,时隔多年的记忆又在心里复苏。 女子看到凤飘雨,眼前一亮,冷冷地笑道:“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老朋友,看来本公主来对了地方。”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与魅族一战,非同小可,眼见幽罗安排了一个新人做统将,诸位元老都觉得幽罗此举形同儿戏,多番劝谏不成,只能作罢,私下商量着保城之策。秦风从来没有带兵打过战,幽罗把选择权交给他,赢了,既可以拿到太苍境,还可以护住潇宁,他没有退路,只能迎头一战。战前一天,他召集其他几位副将昼夜商量战局,他经验不足,提不出很好的建议,但是其中有一位李副将的提议,他分析后觉得值得一试,当下,就下达命令,布置了下去。 黎明尚未到来,夜色黑的像块曜石。一只羽箭悄无声息地射进守兵的脖子里,毒物迅速麻痹了他的舌头,临死都没能喊出声来,继他之后,又一个守兵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一个换班的守兵刚刚撒尿回来,一看到倒在地上的同伴,知道情况不对,迅速跑到鼓台上扬起警戒的号角。 “怎么回事?” 听到号角声,秦风迅速从屋篷里走出来。 “秦将军,魅族率先攻过来了。”关副将神情严肃地对秦风说,事情紧急,来不及穿上黑金软甲,关副将身着夜衣就仓促地跑了过来。 “恩,传令下去,准备迎战。” 白日的军报里,魅族距离风辖岭明明还有五百公里,最快也要到次日卯时才到,行程足足提前了五个时辰,其中出了什么问题,秦风来不及细想,他迅速回帐,穿好衣服出来,他先命人传话带给李云,让他迅速带人从后山溪涧退出去,走山路绕到魅族后方。他迅速带人正面迎战,这不在计划之内,是秦风自己决定的,后山的地形他命人勘察过,有一道百里沟,一千多人要过去,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两个时辰,他要给李云争取时间,单靠其他几个副将对抗来势汹汹的魅族,也许挺不过两个时辰。 他听过一个故事,群鹰逐食,会盯着最好的那块肉,所有的鹰会因为这块肉,失了阵脚,而他就要做最好的那块肉。 战场上,林甫江做了前锋,他的飞双锤,名不虚传,以一敌百,一时间,竟无人近的了他的身。林甫江杀的正酣时,眼前激烈的战争场面突然消失,他陷入一个人的阵地,他感觉莫名奇妙的时候,他的妻子孩子突然出现,朝着他走来。 “梦君。”林甫江失控地叫了一声,他心切地朝着林梦君走过去,林梦君也牵着女儿朝他走过来,面带微笑,和蔼慈祥。 “不对,梦君已经死了——”林甫江突然惊醒,“嘶——”他的胳膊上被砍了一刀,要不是他及时反应过来,胳膊就作废了。当他抬起头时,哪里有什么林梦君,明明只是一张哂笑的鬼魅的脸。 “勾人,好不要脸。”林甫江大骂一声,飞双锤应声而来,锤子千斤,林甫江平时都用双手使锤,现在右手受了伤,疼的厉害,饶是如此,林甫江仍然使出了一两拨千斤的力量。 魅族擅用幻术,但幻术要施展,需要时间,方才拖延林甫江的时间,都是为了方便背后那人施幻术。令他们没想到,林甫江意志比他们更坚定,这么快就识别了他们的把戏。 坚持了半个时辰,林甫江身上被砍了许多刀,口子深的地方,直接把软甲刺破,把血肉砍翻了出来。 “嘣”的一声,飞双锤的链子被强大的法器震断,林甫江现在连武器都没有了。 “妈了个巴子。”林甫江大骂一声,赤手上阵,但肉搏根本不是敌方的对手,他用法力护身,坚持了一会儿,就被破防,一刀穿进他的肋骨,正要连皮带筋地被挑穿之时,一个银盔少年将敌方的武器折断,将林甫江护住。 “秦将军,你怎么来了——”林甫江惊道。 “我来助你。”秦风快速地圈出一个障,把林甫江送回城门之上。 秦风刚刚站定,一个男子翩然落在他的面前,此男子名字好听,玉逍遥也。 “今日等了女魔头这么久,都不见她来,原来竟是换了你这么个毛小子。”玉逍遥有些可惜道。可惜幽罗这个对手没来,还是可惜秦风这么年轻就要英年早逝,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让前辈失望了,尊主说,对付你们这群渣渣,怕脏了她的手,所以这种糙活还是交给我来就好了。” 若比忍功,魅族人绝对更胜一筹,无论对方说话多么难听,他们都能端容不改,当作耳旁风。 “呵,小兄弟年纪虽小,可是口气却不小啊!”玉逍遥笑意吟吟地说,“瞧你皮相甚好,我不如你跟了我,我让你一辈子逍遥快活!” 卧槽,还是个死变态。秦风心里操了一番话,到了嘴边就成了:“我说,你废话怎么那么多!”秦风召出霄魔剑冲上前。 玉逍遥虽然是个玉面书生的模样,但动起手来,招招狠毒,不是锁喉,就是想要把秦风活阉了。 林甫江骂的不错,变态,死不要脸。 秦风被玉逍遥无耻的打法逼出了脾气,他手中柔弱的术风变得更加强劲,他心里把玉逍遥当作人的最后一丝善念逐渐泯灭,在他眼前,就是一只好恶的兽,恨不能除之后快。 “破风斩——”秦风大吼一声,霄魔剑听见主人的号令,如利刃穿过玉逍遥的身体。玉逍遥瞬间破喉倒了下去,鲜血如注从他喉咙里流了出来。 秦风力破玉逍遥之举,瞬间鼓舞了魔族士气。这个玉逍遥,是魅王帐下一员大将,魔族许多将士都是死于他之手。现在,玉逍遥死于秦风之手,这个他们原来还不太信任的新将之手,实在大快人心。 霄魔剑吃了血,一时半会儿不回鞘,方圆十里的魅族士兵,皆被它斩下。 “都让他不要轻敌了,结果还是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一个男人,不对,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秦风眼前。一个男人脸上有伤疤,是兄长,另外一个本来没有伤疤的,但为了与他兄长一样,便在自己脸上割了一道一样的疤。 这两个人,是魅族厉害的将领,也是魅王的心腹,相传,有他们在,魅族就没有吃过败仗。墨笑,墨泪,比狐狸还狡猾的两个人,幽罗有一次碰上他们,都没有讨得几分好。但他们上战场,总是看心情,天气不好,不想参战,天气太好,也能成为他们拒战的理由。 秦风碰上他们,已经有人开始为他担心。秦风还没说话,他们已经像聊天气一样地谈起了天。 “兄长,你猜,他等会儿会先用什么招式?”弟弟墨笑说。 “方才对玉逍遥时,他用的是侧边攻击,但我们有两个人,他只能选择正面攻击。”哥哥墨泪说。 秦风震惊地看着二人,他们在说什么,猜他的招式吗?不过,他确实有这个正面攻击的打算。 “他会叠影术,也许是后面攻击也说不定。”墨笑说。 叠影术,一个实影,一个幻影,有点像幻术,但又不是幻术,只是用快速度营造的一种障眼法而已。这是秦风有一天在观察自己的影子时,想出来的招术。他苦思的招式,这么轻易就被眼前的兄弟二人看透了。 “他那把剑,是把上古好剑,等会儿你把它抢过来吧。”墨泪说。 “凭什么是我抢?”墨笑不满地说。 秦风:“……”。 “你抢到了归你,要是我抢到了,我就直接毁了。”墨泪讨厌用别人用过的东西,但是墨笑不一样,他讨厌暴殄天物,好东西就应该好好珍藏。 “行,那我抢。”墨笑话音刚落,秦风就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凉意。 “小兄弟,我来抢你的剑了。”几乎是在墨笑上一句话刚刚说完的下一秒,秦风就听到他身后的声音,速度之快,简直骇人。墨笑快准狠地将针插进秦风的腕骨,致使秦风脱力弃剑。墨笑把剑抢到手,立刻种下封印诀。灵剑认主,跟宠物一样,一时半会儿不能唯他使用,只能先关起来,再慢慢驯服。 霄魔剑在墨笑手里嗤嗤拉拉地发出震裂的声音,墨笑低头看去:“还是把有骨气的灵剑呢!”墨笑大喜忘形,秦风的苦心术发出来,墨笑突然觉得心口疼,犹豫的一会儿功夫,秦风又把霄魔剑抢了回去,就算霄魔剑现在被封住了不能用,他也决不会让它置于敌手。 “有点本事。”墨笑开心道。 “别磨叽了,我的茶快泡开了,回去太晚,就不好喝了。”墨泪对墨笑说。 “都听兄长的。”墨笑一笑,眼睛里放出金黄的光芒,秦风猝不及防地与他对视了一眼,眼前瞬间失去了光明,陷入一片黑暗。 第65章 血战幻境 高山上的风吹的有些冷,红衣女子飘然立于悬崖之上,一位老奴颠颠地爬上来:“禀尊主,秦将军遇到无常兄弟了。” 人间的黑白无常,俗称阴间索命鬼。黑白无常喜欢死人,被无常兄弟盯上的人,是要成为死人的人。 幽罗凤眸微微收紧,面冷心慌地说:“不到最后一刻,不许战报。” 要么赢,要么输,要么生,要么死。 这是幽罗从小到大的信念,也是这里每个人要让她做到的事。没有人知道,“输赢生死”这四个字背后,幽罗付出了多少代价。牺牲了少女的天真,牺牲了自己的孩子,牺牲了她在世上最美好的记忆。没有人问她累不累,没有人问她疼不疼,她的习惯和忍让,让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疼,也不会累。久而久之,幽罗的心越来越冷,也越来越硬,秦风的出现,动了她孤独坚硬的心房,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刻,她希望秦风能好好活着。终于有一个人的生死,与她有关了。 除了声音,就只有裹尸布一样的灰暗。秦风适应了看不见的过程,余留其他感官在黑暗里摸索。一开始,什么声音都没有,接着出现了水声,风声,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很慢,感觉更像女子的体态走出来的。 “秦风,好久不见。”女子的声音有点熟悉,听到这样的声音,秦风心里有了一个答案,但觉得不太可能。 “你是谁?”秦风问道。 “我是谁,你不是最清楚吗?”女子反问。 “你不可能是她,你到底是谁?”秦风声音冷道。 “我的确不是现实中的她,我是你心里的她。”女子答道。 秦风觉得好笑又奇怪,用一个幻象来对付他,像是民间玩的鬼影戏,但他仍然不敢轻敌,无常兄弟的名声他听过,既然这是他二人设的局,那么一定没这么简单。这两兄弟的路子奇怪,秦风只能不变应万变。见秦风没有回答,女子又道:“秦风,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我问你答。” “怎么也是这个游戏?”秦风脱口而出,而后脸色微变,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好像,和谁玩过这个游戏。 女子没有理会他话里的意思,开始出题考问。 “第一题,一对夫妻新婚不久,有一天,丈夫突然死了,你觉得妻子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这是什么烂题目,秦风觉得能想到这种题目的人不是脑子有病就是有病? “如果我拒绝回答呢?”秦风试探性地问。 “答对题目才有机会出去,不回答或者答错,都会受到惩罚。”女子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是那两兄弟设的局,恐怕只能先顺着这局中的线路走,才有机会破局,秦风思索片刻,决定先回答问题。 “新婚燕尔,丈夫死了,妻子当然会伤心。”秦风答道。 “回答错误。”女子道,“妻子遇人不淑,嫁人后,丈夫经常打她,所以丈夫死后,妻子感到很开心。你回答错了,请接受惩罚吧。”女子话音刚落,秦风就感觉他的脊梁骨上像被人钉入了钉子一般疼痛,这个惩罚有个变态又有趣的名字,叫做“哭笑不得”。这个“钉子”每过一盏茶的时间,就会更深入一分,又痒又疼,痒的时候让人发笑,疼的时候让人想哭。 秦风疼的冒冷汗,他咬着牙直起身,当他抬起头时,漆黑的世界融进一丝光亮,眼前的女子可辨得一个模糊的身影,与他想象中一样,一身白衣。 “第二题,一只小狗狗的主人死了,请问它是会哭还是会笑?” 秦风这次不敢大意,应该是“会哭”,不过在上一个题目中栽了跟头,秦风觉得应该反其道而行之。 “会笑。”秦风答道。 “回答错误,小狗狗不会笑,只会哭哦。” “……” 又一根“钉子”钉在身上,和刚才一样,秦风的眼前又变得明亮了一些。 “第三个问题……” 秦风疼的头脑发昏,像这样下去,他会被眼前的女子耗死。 “会笑。”秦风没有听清题目,直接回答说。他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再下一刻问题之前,杀了这个女人。 “回答错误,卖花的老人虽然不是女孩的亲生母亲,但老人将她视为己出,老人去世,女孩自然会伤心。” “是吗?”秦风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掌心已经准备好夺命一击。等女子将要说出下一个问题时,秦风的手掌朝着女子打过去。 “师父——”刚才的猜测,是真的。 这一次,秦风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女子的容貌。 “秦风,你真的要杀了我吗?”女子带着一丝凄楚地笑道。 “师父——”秦风走过去,将凤飘雨抱进了怀里,哪怕知道她是假的,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多日来的思念,“我好想你。” 女子浅浅地笑道:“我也想你。” 听到凤飘雨嘴里说出这四个字,秦风心里所有的怨,所有的愤都没有了,他要的从来都不多,凤飘雨对他笑一笑,他可以忘却所有的不好的事,凤飘雨给他做一件衣服,他可以开心的整晚都睡不着。 “师父,我以后好好做你的徒弟,好好修炼,再不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你可不可以,让我回去?”秦风说这话的时候,心好疼,喉咙也干哑地好疼,他就像一只癞皮狗,想赖在凤飘雨身边,可是,这么一点心愿,凤飘雨也不肯。 “我不能让你回去。”凤飘雨平淡地说,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一丝冷漠。 秦风心一痛,又听凤飘雨道:“游戏还没结束,我不能让你回去。”秦风抱着凤飘雨的手难过地微微发抖,这个人终究只是一个幻象,不是真的。 “第四个问题……” 后面的问题,秦风无心再听,他随意地回答“会哭”“会笑”,每次换来的都是“回答错误”,以及背上再多一根“钉子”。 等到他终于体力不支,无力抱着凤飘雨倒在地上时,凤飘雨突然不问了,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问:“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痒劲和疼劲一块上来,秦风的脸上真的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他的心里一如“钉子”带给他的痛苦,苦乐相随,令他既快乐又难过,又幸福又可悲。 “因为——我爱你。”秦风把心里最想说的话说出来,眼角微微有些潮热。他哭了,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高兴。 “你明明知道我是假的。”凤飘雨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还带着一丝同情。 “正是因为你是假的,我才敢告诉你,我对你的真实心意。凤飘雨,我爱你,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幻象,我都不会杀你,我只求你,求你不要丢下我……”秦风眼皮缓缓地合上,他看不见凤飘雨变成了一堆金光闪闪的光影,听不见玻璃碎的声音。 幻境破了。 墨泪口吐鲜血地出现在魅族军面前。 “大哥!” “将军!” 墨笑和李云的声音同时响起,在秦风入局的时候,李云已经成功地绕到敌军后方,里外夹攻,将魅族大军困在了里面,魅族大军接连遭到重创,军心已乱,守阵的人已经有人开始往回逃命了。 一个时辰后,山崖之上,老奴慌张来报:“尊主,我们赢了。” 幽罗像是没有听到一样,面无表情地问道:“秦将军呢?” 老奴沉重地说:“秦将军受了重伤,恐有性命之危。” 几乎是同时的,老奴话音一落,当他再抬起头时,眼前再无红色的身影。 第66章 猎人猎物 半个月内,魔族所有的大夫都被“请”到城中,就连给宠兽看病的,都被请了进去,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把躺在床上的公子救醒,直到有一个人的出现。 这个人叫岳姗,是个姑娘,还是个猎物。 在魔族,有一类人,让人忌惮,又让人嫉妒。他们天赋过人,在娘胎的时候,就能吸纳自己生母的力量,当他们出生的时候,他们的母亲必定会难产而死。他们这些人,生而特异,天赋特异,每个人都拥有不一样的天赋。有的人法力超群,有的人医术超群,有的人天生嗜血,有的人的一双眼睛会着火,还有的人有预言的能力。他们这样的人,被发现的时候,被魔族的人视为“祸乱”“灾星”,曾经有一个人,屠了一座城,万民请书,要将魔族所有的异人杀尽,当时有人就给他们这群人,取了个俗名——猎物。 “尊主,此人是猎物啊,应该抓起来处刑,怎么能让她去救秦将军呢?”范云在幽罗面前极力地劝谏道。 “不让她救,那你去救啊!”幽罗阴冷地说。 范云身子一抖,城外已经绑了许多尸体,都是救人不力被处死的。 “臣惭愧,不谙医术之道。”范云道。 “不会就给本尊闭嘴,该怎么处置猎物,由本尊说了算。”幽罗发狠地说。 过了一会儿,岳姗被带上来,亡命一生,如今来到猎人的猎场,她神色无惧。 “岳姗参见尊主。” 幽罗看了看这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心里的怀疑又加重了。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当真能治好秦风? “你知道,治不好人的后果是什么吗?”幽罗问。 “死路一条。”岳姗十分平静地说。 “那是对外面那群人的惩罚,你不一样,身为猎物,当昆古沉池。”幽罗道。 昆古沉池,就是把人丢进昆古池,那里面养着只有脑袋的怪物,会吃掉人的身体,最后只剩下一个和他们一样的脑袋。昆古池最可怕的不是被吃掉身体,而是无论过多久,脑袋都是活的,也就是说,是有意识的。有很多猎物,被抓到后,都受到了这样“特殊”的待遇,死无全尸。 “反正都是死,哪种死法不都一样。”岳姗道。 幽罗冷笑:“好,既然你不怕死,本尊就让你一试。” “尊主,我愿意搭救秦公子,但我也有一个要求。”岳姗看着幽罗的眼睛突然多了一份坚定。 “你在跟本尊讨价还价?”幽罗的脸瞬间骤冷。 “是,如果尊主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宁死也不会救秦公子。”岳姗道。 幽罗冷哼一声:“你凭什么认为本尊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妥协于你?” “如果真的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尊主会这么大张旗鼓地四处寻医为秦公子医治吗?尊主,秦公子的身份,你应该最清楚不过。”岳姗道。 “很好,你很有胆量,不像那些贪生怕死的人,为了活着,甘愿当狗。说吧,你想要什么,本尊给你一个机会。”幽罗道。 岳姗微不可察地露出一丝笑容,她终于等到了今天。 “岳姗想求尊主,下一道指令,撤除对所有猎物的赶尽杀绝,让我们这些人也能像其他魔族人一样,自由自在地在幻月城生活。” 岳姗的要求,幽罗猜到了。停止对猎物的捕杀,还想和魔族人一样平等自由地生活,说的容易,却十分艰难。如果幽罗下了这个命令,就是在对抗所有族人。在一起生活,更不可能,魔族人正是因为对他们这些天赋异禀的人心有忌惮,才会想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即使听说了秦风是尊主幽罗亲生孩子的事情,但岳姗心里还是担忧着。虽说虎毒不食子,可世间险恶,人心难测,黑暗与光明同生,罪恶,正是从人心衍生,有了事实,才有了这个词的存在。更何况一个连自己魂魄都敢献祭的女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来之前,岳姗就知道机会渺茫,但她仍然想要试一试。 “好,本尊答应你。只要你能救活秦风,本尊就会拟旨,停止对猎物的追杀,还会辟出一城,供你们居住。”幽罗道。 “尊主此话当真?”岳姗有点不敢相信,辟出一城,以供居住,这相当于是昭告魔族,他们的身份是被允许生活在幻月城的。 幽罗敛眸不悦地看着岳姗:“你既不相信,又何必跟本尊谈条件。” “岳姗不敢,岳姗代替所有猎物感谢尊主大恩。”岳姗担心自己哪句话说错,让幽罗反悔,为了这一天,已经有很多人牺牲了。 “说完了,就赶紧去做好自己的事。”幽罗命令式地说。 “是,岳姗定会全力挽救秦公子的性命。”岳姗道。她被人带下去后,幽罗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岳姗到底是太年轻了,太容易相信人了,她以为,得到了幽罗的一句承诺就换来了猎物们的太平的生活,殊不知,猎人是永远不可能和猎物和解的。 来到秦风住的房间后,岳姗没有像寻常大夫一样给秦风把脉,而是喂给秦风一只蛊虫,她做这些的时候,幽罗就在一旁看着,有人觉得岳姗此举有谋害之嫌,刚想阻拦,就被幽罗冷眼警告地退了回去。 在喂给秦风吃下蛊虫的时候,岳姗自己也吞服了一只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蛊虫。随着蛊虫在秦风的身体里呆的时间越长,岳姗露出了许多痛苦难忍的表情,当蛊虫从秦风手指里钻出来的时候,岳姗的手指处也钻出了蛊虫。 “秦公子伤的很重,若我猜得不错,应该是蚀骨水的作用。”岳姗担忧地看着秦风,“蚀骨水能入人骨髓,随之侵入五脏六腑,其中痛苦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忍住的。” 幽罗暗自发了狠心,一定要让无常兄弟和魅族付出惨痛的代价。 岳姗又道:“少量的蚀骨水只会让人感到痛苦,并不会伤害身体,秦公子伤到这个程度,究竟是用了多少蚀骨水?” “不要再让本尊听到太多废话,你就直接告诉本尊,能不能救?”幽罗的耐心从来撑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能。不过——”岳姗暗示地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人,幽罗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其他人都遣了出去。 “现在你可以说了。”幽罗道。 “蚀骨水量少如水,量多成毒,可以融进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寻常的药方入口后,根本无法遍布身体的每一处,所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蚀骨水逼出来。” “怎么逼出来?”幽罗道。 “用血焰。”阿月道。 幽罗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岳姗,这种禁术疗法,她竟然会知道。 第67章 含绵长眠 血焰,以至亲之血燃做的火焰,听说能祛万毒,但这种拿至亲的血作燃料的方法,有悖常伦,所以被列为禁术疗法。这种疗法对施术之人的法术要求极高,术法一旦开始,就必须坚持到结束,否则,施术人和病人以及供血的人的血都会被献供给术灵。一般人就算有这个残害亲人的心,也不敢冒这个险。 血焰,对屋子里的三个人来说,都是一场赌注。 “需要准备什么?”幽罗什么都没多问,就这样把自己和秦风的生死都交给了眼前这个陌生的姑娘。 “尊主,就这般相信我?”岳姗只是习过这种术法,但从未用过,就连她自己,都不是有很大的把握,幽罗就这么相信她?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幽罗道。 幽罗如此说,岳姗也就没什么可问了。“请尊主备一把不曾染过血的宝剑,然后再准备一个鼎炉,血焰开始之前,把秦公子放于鼎炉之内,剑身一头置于炉中,另一头,则要插入尊主掌心。” “什么时候开始?”幽罗问道。 “子时。”这个时候,阴盛阳衰,最适合血焰燃烧。 “知道了。”幽罗站起来,转过身时,对岳姗说,“你就先留下来照顾他吧,如果他出了任何事,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岳姗明白。” 当晚,除了岳姗,幽罗,谁都不知道天月台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人只知道,这一晚后,一直昏迷不醒的秦风将军有了好转的迹象,而他们的尊主突然衰老了许多,魔族最美的女人,脸上多了几条皱纹。听到传言时,很多人还不信,直到看到幽罗本人,大家才知道传言非虚,这让那些有异心的心,更加坚定,幽罗让人害怕的强大法力正在衰减。 秦风还未苏醒时,幽罗的追杀令就已经传到了魅族,如果魅族十天之内不交出无常兄弟二人,魔族就会出兵血洗千古十三城。 又过了三天,秦风终于恢复意识,他嘴里叫着“师父”“公主”的字眼醒来,看着一片陌生的景象,秦风有点怅然。 “秦哥哥,你终于醒了!”岳姗喜出望外,秦风醒了,就意味着幽罗要兑现她的诺言了。他们猎物一族,终于可以找到归属了。 “岳姑娘?”秦风疑惑地叫着岳姗,她怎么会在这里。 “你醒了就好了!”岳姗有些感动地说,她真的好怕好怕他醒不过来。她并非真的不怕死,只是因为心里装着执着的信念,所以逼着自己不能怕死地站到了幽罗面前,可是看着秦风一天一天地不睁眼,被死亡笼罩的一种压迫感让她忧心忡忡。她还没有看到自己护着的族人在幻月城幸福生活的样子,她还没有感受过不必东躲西藏的日子,她真的不想早死。 秦风醒了的事情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幽罗的耳朵里,幽罗紧张的情绪得到一丝放松,面容也放松地垂下来,连日来的疲惫让她的神情有些憔悴。秦风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岳姗告诉秦风他是怎么被救过来的。 “秦风,对不起啊,我只想着自己的私心,差点就把你害了。幸好尊主她也懂血焰之术,及时地助我续上法灵,才让血焰一直燃烧到了最后。如果不是尊主,可能我们三个人都会命丧当场。”岳姗心里装不了太多心机,她觉得那样太累了,遇上一个好人,她觉得都像是朋友,有什么事也不太爱藏着捏着不说。本来,她觉得幽罗那样一个冷血薄情的人,应该做不到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事,但看到她为了救秦风,不顾自己安危的样子,心里突然觉得她可能没那么坏。 秦风一开始不太懂,后来慢慢明白是幽罗和岳姗救了他,为了救他,幽罗竟然心甘情愿把自己的血当柴烧。他对这个陌生的娘亲,突然有了一份好感与亲近。也许,如果她不是魔族尊主,那她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娘亲。 “秦风,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叫人给你准备一些药膳。”岳姗说完,先给门外候着的人嘱咐了几句,然后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去找幽罗。 幽罗正在休息,听到侍人来报,还是让岳姗进来了。 “尊主,秦风已经醒了,尊主答应我的事,可还作数?”岳姗心里没来由地不安,甚至比前几日看到秦风一直醒不过来,还要感到心慌。就像悬崖上采花,越靠近花,担心越甚。 幽罗抬起玉手,看着红的像血的指甲,满不在乎地问:“本尊何时答应过你什么事?” “尊主,你怎么能……”岳姗气地像个被大人愚弄欺骗的小孩。 “你知道本尊生平最讨厌什么吗?”幽罗微翘凤眸凝望着岳姗。 岳姗生气难过,不想说话。 “本尊最讨厌别人与我讨价还价,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尊谈条件。”幽罗轻蔑地看着岳姗,一个强者对弱者无情的嘲讽,只需要一个眼神。 “我要杀了你。”岳姗倔强地咬着唇,她想哭,眼眶里攒满泪水,但是她不想在坏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懦弱和胆小。 幽罗冷哼一声:“来人,把这只猎物关起来,听候发落。” 很快,走进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把岳姗束缚住。 “幽罗,有你这样滥杀无辜的娘亲,我真为秦风感到可怜。”岳姗绝望又冰冷地说。 幽罗神情骇冷,宛如可怖的鬼面具,如果不是看在岳姗救了秦风的份上,她一定拔了她多嘴的舌头。 秦风吃了一点东西之后,感觉自己好了很多,他躺了多久,战事怎么样了?潇宁呢?她还好吗?他放心不下,想要找幽罗问个明白,正巧幽罗从门外走进来。她神情晦暗,在看到秦风安然无恙后,才缓和了一点。秦风看着幽罗憔悴的面容突然苍老了许多,心中不由地一颤。为了救他,幽罗竟然做到了这个份上。 “你——”秦风一个字哽在喉咙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你救了我。”秦风有些僵怪地说。 “恩。”幽罗随意地答应了一声,从没有人跟她说过谢谢,她不知道要怎么接,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儿子。 幽罗坐了一小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不自然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看着桌上的东西忍不住发火:“他们就给你准备了这些,是想死吗?”桌上的食物虽然清淡,但对一个大病初愈的来说,是再好不过。幽罗像是个没事找事的人一样把桌上的东西扫了个粉碎,然后命人把御厨叫来。御厨战战兢兢地跑过来,跪在地上:“奴才参见尊主。” “本尊是少了你赏钱吗?你就给他吃这些?”幽罗好大的火气。 “奴才知错,奴才这就重新再去做一份。”御厨不住地往地上磕头,脑袋都不敢抬起来。 “不用了,来人,把他拖下去,把脑袋砍了直接喂狗。”幽罗吩咐道。 “尊主饶命啊,尊主,奴才再也不敢了,求尊主饶命啊。”御厨把脑袋都快要在地上磕破了,仍然唤不回幽罗一丝同情。 “尊主,这个御厨又没做错什么,为何要取了他性命?”听到御厨的哀嚎,秦风终究是看不下去,他做的食物,清淡不腻,刚好适合他的口味。 “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本尊是个喜欢滥杀无辜的人?”幽罗冷冷地瞪着秦风,质问他。 “没有,我只是觉得他罪不至死。”秦风道。 “他犯了何罪,又该怎样处置,由本尊说了算,哪有你说话的份。”幽罗道。 “是我逾矩了。”秦风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尽管被他平淡的情绪的情绪掩饰了,不过还是被幽罗看到了。一种酸苦的味道漫上心头,幽罗不知道着这种难受的感觉是什么,只能转为生气发泄出来。 “滚,都给我滚!”幽罗狂怒地大吼,所有的人都被她的震怒吓住,纷纷撤出了房间,秦风看了看她,也从她的眼前消失离去。当所有人都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幽罗感觉像踏进了一个漩涡,有一种情绪不停地拖着她往下拽,她找不到支撑的点,只能任由自己往下坠落。 “江含绵,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空无一人的房间,幽罗自言自语地说。没有人给她答案,那个会给她答案的人早死了。 第68章 大婚之礼 幽罗和江含绵两个人,就像官和贼的相遇。贼别有用心地想窃取官的芳心,却意外地把自己搭了进去,为了帮助官获得更高的权力和地位,贼自投罗网,只在临终前对官说了句:“我们已经这样了,幽罗,答应我,不要再让更多无辜的人流血牺牲了。”幽罗以为自己当上了魔尊,就可以和解魔族和外族的关系,完成江含绵的遗愿,可是反对声那么多,她只能一个又一个地杀了他们,杀到最后,她已经不记得她杀那些人的初心,是为了减少更多的杀戮。她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清自己。她最清楚的只有一件事,所有反对她的人,都该死。 幽罗今日之举,已经让秦风呆不下去了。这样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就滥杀无辜的娘亲,不认也罢。秦风对魅族一战,让幻月城不少人都听说了他的壮举,能够打败无常兄弟的人,该有多厉害。更何况还有风声说,秦风是和幽罗的关系匪浅,所以,见到他认识他的人,听到他打听潇宁的关押之处,都乐得给他行个方便。 当秦风找到潇宁的住处时,发现里面根本没人。此时的潇宁,正伺机在修罗殿上,她等了许久,不见幽罗,只好随便截了一个人,打听秦风的消息。听到那些人嘴里说着“秦将军”,潇宁还以为自己是不是问错了人。潇宁来到修罗殿,蹲在屋顶,掀起一块砖瓦,不见秦风,却看到了幽罗。 “谁?”幽罗对外界的风吹草动格外敏感,这是她一个人孤立无援,面对那么多想要谋害自己的人时养成的习惯。 潇宁被迫从屋顶上掉了下来,幽罗见到是她,戒备心反而卸了下来。 “看来,本尊还是低估了你。”幽罗没想到一个被锁住影魂的人还能冲出她的封印。 “秦风呢?”潇宁问道。 “你就这么喜欢他,甚至不惜毁掉了自己的影子?”幽罗看着潇宁的脚下,在光的照耀下,什么都没有。她的影子没了。毁了影魂的人,以后不能在太阳下超过四个时辰,否则,皮肤就会烧起来。 “我待他如何,与你无关。”潇宁冷漠地说。 “怎么与本尊无关,秦风是本尊的儿子,他以后想娶谁,由本尊说了算。”幽罗笑道,她的笑,在掌控欲中,竟然有一种真实的喜悦。为儿娶妻,为母心悦。 潇宁皱眉,这么说,那天在祭台上,那个人说的都是真的。如果秦风真的就是幽罗的孩子,那他现在至少是安全的。 “你觉得秦风会听从你的安排吗?”潇宁好笑地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尊的话,他岂敢不听。”幽罗动气道。 “那你不妨试试让他娶我,看他会不会听你的话?”潇宁带着一丝自嘲的口吻说。 “好,本尊明日就为你们准备大婚之礼。” 只是随便一句略带玩笑的话,没想到幽罗竟然当了真,她究竟是想证明什么? 秦风猜到潇宁应该是出去找自己了,所以他在房间里等着,而潇宁在他的房间等着他回来,他和潇宁都觉得,彼此会回来。可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有等到人。秦风心里犯了紧,潇宁该不会已经被……秦风不敢深想,他着急地来到修罗殿,却见殿里殿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他莫名其妙地走过来,就听到不停有人在跟他道喜。 发生了什么事,他要成亲了?跟谁? 秦风刚走进来不久,身上的衣服就换成了大红喜福,他对着高座上的女人怒目而视:“尊主这是何意?” “本尊为你择选了一门亲事,新娘子已经准备好了,等到吉时一到,你们就拜堂成亲。”幽罗对自己的安排觉得很满意。 “我什么时候说要娶亲了?”秦风的脸冷下来。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幽罗道。 “尊主连一天母亲的职责都没有尽过,现在,却要强行以母亲的名义替我决定终身大事,你不觉得很可笑吗?”秦风知道自己说的话很残忍,但是只有这样,他才能让幽罗明白,他根本不想接受这场荒谬的婚礼。 “本尊虽然没养过你,但别忘了,没有本尊,这世上就根本不会有你。”幽罗怒目而斥。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也要像其他女人一样,怀胎十月才能诞下孩子。 “不管你说什么,这婚事,我不接受。”秦风转身欲离开,一声高喊“吉时到——”让他停住了脚步。他想起昨晚,就因为御厨没做一顿丰富的晚餐,就被幽罗要了性命,若他此时离开了,会不会也连累这个要嫁给他的女人。秦风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至少也要保证这个女子的安全再离开。 很快,一个身穿黑红色喜福的女子在四个丫环的随同下,一步一步走上来。 “潇宁——”秦风在心里惊呼,新娘子怎么会是潇宁。相比秦风的震惊,潇宁倒显得镇静许多,甚至,流露在她脸上的喜悦都是真实的。她眉目含情地向秦风走来,看她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是被强迫的,她是真的愿意嫁给他。秦风心乱如麻地看着潇宁走来,他一直知道潇宁对他的心意,可她那样理智的一个人,明知道这婚礼是假的,明知道他喜欢别人,为什么还愿意嫁给他呢?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把话说到最绝情的份上? “秦风,本尊给你选的新娘子,你可喜欢?”看着秦风不知所措的样子,幽罗觉得秦风没准也喜欢潇宁,只是没想到新娘会是她而已。 “尊主,秦风心意已决,这婚事……”秦风刚想拒绝,被幽罗截住了他的话。 “秦风,本尊还给你准备了新婚贺礼,难道你就不想看看是什么礼物吗?”幽罗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太苍境! 幽罗在用太苍境让他做选择,他要的太苍境,还有潇宁的安危,都在他的一念之间,只要他答应了这门亲事,就可以拿到太苍境,还可以护住潇宁。 “秦风,你可要想清楚了?”幽罗又继续说道。 凤飘雨已经嫁人了,他还在奢望什么呢! “我……”“答应”两个字,像卡在秦风喉咙里,堵在秦风心里,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凤飘雨已经不要他了,他还在等什么呢!只要他答应了这门亲事,就和凤飘雨再无瓜葛,他也许就真的可以死心了,他也许就再也看不到凤飘雨了。 一想到再也看不到凤飘雨,秦风心痛如绞。凤飘雨这三个字,是他活在这个世上最深的念想,是他的命啊!他怎么放的下! 终于,秦风还是说出了心里的真实想法。 “感谢尊主美意,这门婚事,我不接受。”秦风道,说完,他的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这样的笑容,对看在眼里的潇宁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讽刺。她豁出一切,喜欢的,想要留在身边的人,到头来,还是不愿娶她。 “尊主,你输了。”潇宁取下自己凤披霞冠,冷静地对幽罗说。昨晚,她已经猜到了结局,不过还是和自己赌了一把,和幽罗赌了一把,而赌注刚好就是太苍境。从做赌注开始,她就知道她输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输了,她输的人不是凤飘雨,而是秦风。她输给了秦风对凤飘雨的爱,那是任谁都无法撼动的感情,无关先后,无关时间长短。 幽罗似乎还不肯认输,在她的生活里,她从没有输过。她继续对秦风说:“秦风,岳姗还在本尊手上,你要是不完成这场婚事,本尊就立刻杀了她。”幽罗抬手一拂,半空中,突然出现一个影像,只见岳姗被囚于铁牢之中,四周漆黑一片,她无助的身躯蜷缩在一角,等待着死亡的宣判。 幽罗不知道秦风和岳姗早已经认识,她只是知道秦风心善,看到一个曾经救过他的人,应该不会如此无动于衷。 “我真的,对你太失望了。”秦风痛心疾首地看着幽罗说,“有你这样的娘亲,我宁愿自己是个孤儿。” 幽罗瞳孔震怒,她一下子来到秦风面前,掐住他的脖子,狠厉地说:“你说什么?你给本尊再说一遍?” “你抛弃我,不要我,这些我都不怪你,可你滥杀无辜,满手血腥,你这样的人,怎配做好一个母亲。我的养母虽不曾生我,但她教我习字做人,传与我世上最好的道理,她这样的人,才配称为好母亲。而你,就只会杀人。看到你如今这样,我反而感激你当年不要我,不然,也许今日,我也变得像你一样,成为一个杀人魔头。” 幽罗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秦风的话,字字锥心,看着他这张与他父亲有七分相似的脸,幽罗仿佛又看到记忆中的江含绵,也曾一本正经地指责她刁钻跋扈,不讲道理,可最后他总是会说一句:旁人定不喜欢你这样的,不过,我喜欢的紧。 眼前这个教训她的人,是她的儿子,是她和她最爱的男人生的孩子。 幽罗恨恨地把手拿开,秦风倒退了几步,被潇宁扶住。 “滚出幻月城,本尊再也不想见到你。”幽罗丢下一个冰盒扔到潇宁和秦风脚下,然后像一团烟一样地从大殿里消失了。 “秦风,我们走。”潇宁捡起冰盒,不用猜她就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潇宁,你先走吧,岳姗还在这里,我不能丢下她不管。”秦风嗓音略带嘶哑地说。 “我知道她在哪里,我带你去吧。”秦风很惊讶,潇宁没有过多解释。 到了晚上,潇宁带着秦风到了万恶牢,原本以为至少会恶斗一番,但奇怪的是,这里竟然只有几个守卫,根本称不上防守。潇宁想到什么,对秦风说道:“也许,幽罗没有你想象中那般冷血无情。” 秦风心头一紧,难道幽罗是故意放他们水的? “也许只是刚好今天守备松懈。”想起幽罗各种残忍狠绝的手段,秦风还是不相信幽罗会突然发起善心,又或者说,他不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分量,几句话就能够影响到幽罗。 “你对她多少还是有些埋怨的吧,所以才不愿相信她。其实,大多数人都喜欢戴着面具生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被人看穿自己,这样就不会被人抓到软肋,何况是像幽罗这样,生活在一个到处充满勾心斗角的地方。她如果不伪装自己,可能早就被人害死了。” 秦风心头一震,他看着幽罗,总觉得她法力高强,又权势在手,一副无坚不摧的模样,好像只有她主宰别人性命的模样,可他忽略了一点,有的人,如果不把别人的性命牢牢地掌控在手中,那么自己的性命就被别人掌控了,正是因为生活在这样一个处境中,人才不得不强大起来,现实给的选择就是,要么为刀俎,要么为鱼肉。秦风多少有点理解了当初为什么幽罗会丢下自己,孩子从来都是父母的软肋啊。 真如潇宁预测的一般,一路上的看守都很松懈,某人有意要让他们救出岳姗。可当他们到了时,却发现有人已经先他们一步,救走了岳姗。不管是谁,只要岳姗是安全的,就可以了。 太苍境已经拿到手了,秦风和潇宁也没再耽搁,害怕再出什么变故,离开幻月城后,潇宁回天族复命,秦风一个人走在回离尘仙的路上。一路上,他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但回过头时,又没有看见任何可疑之人,心想可能只是错觉,想到可以马上见到心心念念的人,秦风不由地加快返程速度。 第69章 婚约作废 离尘仙入了秋,空气里沾染了薄薄的凉意。离尘仙的弟子修仙体质,倒感觉不到天气的变化。凤飘雨失了仙体后,身子比以前单薄了些,遇上天气变冷,需同普通凡人一样多添件衣服。秦风想要第一时间见到凤飘雨,抄了山路,绕到七苦殿。七苦殿比平日里冷清许多,以前殿内人也不多,感受不到很多热闹,但因为有凤飘雨在,每次都给秦风一种回到家里的温暖。 今日,却与平常不同了。秦风寻了很久,几乎找遍了七苦殿所有角落,都没有看到凤飘雨,连林清河和七月花都不在了。 “师父。”一种可怕的念头在秦风心里生起。他急急忙忙地跑下山,同门师兄弟看见他回来了,惊讶之后表情不一,有的高兴,有的满不在乎,不过,更多的人都对他热情地招呼着。 “秦风,你小子可算回来了,我可要找你算账,竟然藏了这么个大秘密没告诉我们。”穆轩奇笑道。 “是啊,好歹也是住一个屋的,保密做的这么好,怕我们多讨了你一杯喜酒喝吗?”千水衡附和道。 “你们在说什么?”秦风被完全整懵了。 “老穆,你看他还在装。”千水衡笑呵呵地说。 “水衡,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秦风突然觉得不对劲。 “你不在的时候,你未婚妻都找上门来了。之前问你的时候,还说没有喜欢的人,明明连未婚妻都有了。”穆轩奇说。 那是秦风刚到离尘仙的时候,大家掌灯在地上玩拐杖游戏套真心话,问道秦风有没有喜欢的人的时候,秦风的答案是没有。 “我何时有的未婚妻?”秦风惊讶道。 “那不就得问你自己了。长老把她安排在水月阁,你去看看就知道了。”穆轩奇说。 秦风在脑海里努力寻找自己和未婚妻有关的记忆,却一无所获。自己那段失去的记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难道真的有一个未婚妻?好奇心和怀疑让秦风不由地加快脚步。因为魔骨的封印被解除了一半,秦风现在移行换位易如反掌。不用一盏茶的时间,秦风就来到水月阁。他没有着急地找人,只是四处看了看,在来的时候,脑袋一瞬间清明已经让他想清楚了,他现在喜欢的人只有凤飘雨,就算未婚妻真的存在,他也要和那个人解除婚约。 “秦风——”一声清亮的嗓音打破了秦风的游思。 华裳女子从桥上飞过来,一跃飞到秦风面前,扑到他怀里:“我终于找到你了。” 秦风错愕地呆在原地,感受着异样的温热入怀,秦风迅速地反应过来,将女子推开。看着眼前曾经将他视为牲畜的清婉的脸,他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也没来由地心生厌恶。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他的未婚妻。 “秦风,你不记得我了?”清婉露出温柔似水善解人意的模样,她已经打听过了,从那些人对秦风的描述中,她猜到秦风可能失忆了。现在看秦风错乱的样子,她确信他真的失忆了。秦风不记得过去种种,这是她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秦风不明白为什么一看到眼前这个陌生女子,就心生抵触,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想与她多说,看着她温柔可怜的模样,他竟然觉得——恶心!从没有对一个人有过这种强烈的情绪。 秦风摇摇头。 “我是你的未婚妻小婉啊,你怎么能把我忘了呢!”清婉瘪着小嘴表现地十分委屈。 “我没有未婚妻。”秦风斩钉截铁地说。他这么笃定的模样让清婉愣了一会儿,忍不住怀疑他是真的失忆还是装的?但他叫“凤飘雨”师父,如果没有失忆,他怎么可能会叫凤飘雨师父呢?清婉觉得,秦风失忆没假,他现在的表现只是还不能接受自己罢了。她这次,是真想好好弥补他的,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他了,只要他看到她的好,肯定会慢慢接受她的。 “我知道我们分开这么久,你有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我不会勉强你现在就想起我,看到你安好,我就满足了。从今以后,我一定好好陪在你身边,不会再离开你了。秦风,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清婉抓着秦风的手,小鹿般可怜的目光看着秦风。 秦风把自己的手从清婉手里抽出来,一字一句对清婉道:“姑娘,我确实有些事情不记得了,但我确信,我与你之间没有婚契。”他怎么可能会与一个他这般讨厌的人订婚,这个人,撒这种谎话,是为了什么?如果真的因为某种无可奈何原因,他和眼前的人订婚过,反正他都不记得了,那就不作数。秦风突然觉得自己失忆了也未尝不是一种好事。 “我就知道你可能不会信我,但有一个人的话,你肯定会信。”清婉坚定地说。 分别了一个多月,秦风没想到两人见面会是这般场景。 凤飘雨正坐在树下抚琴,一众弟子静心打坐,君仙在凉棚下看着这群徒儿。因为某种原因,凤飘雨还是留下来了,不过,长老之位既然已经辞了,她也不愿再接受这个身份。最后,赶巧君仙过来,就说最近门下弟子修习心法,有些心神不静,恐练功入乱,便请凤飘雨辅助教习。 琴弦声被人摁停,凤飘雨抬起头看着对着自己笑得友善又虚假的清婉。跟着清婉一起过来的,正是许久不见的秦风。 怎么清减了这么多? 秦风满眼心疼地看着凤飘雨,后者只是淡淡地望了他一眼,便将视线转到清婉身上。 “清婉姑娘想做什么?”凤飘雨冷淡地问道。 “凤姑娘,我想让你帮忙证明一件事。”清婉客气地说,她能做到与凤飘雨相笑而语,已经是看在秦风的面子上,不然她早就告诉她父君,让他把凤飘雨抓回去了。 “什么事?”凤飘雨问。 “昔日我与秦风订下婚契的时候,你也在场,如今秦风失忆了,不记得有这回事,你曾经是秦风的师父,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你告诉他,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他的未婚妻?我相信,你说的话,他总该是相信的。”清婉很不情愿地在心里承认,秦风更愿意相信凤飘雨说的话。 秦风震惊地看着凤飘雨,她也在场?这么说,凤飘雨一开始就是认识他。 凤飘雨摁着琴弦的手紧蹙地缩紧,她甚至没去看秦风的眼睛。 “有幸得清婉姑娘相邀,那日,二位并蒂修亲之日,我确实在场。”凤飘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把这句话说完的,她像是念文书中的台词一般,很冷淡地把这句话说出来。那双不自然的手出卖了她的情绪,她在极力地压抑自己,控制自己的怨愤与不甘,还有对秦风满满的愧疚。 不知道是凤飘雨装作不认识自己,还是凤飘雨说出他和别人订亲事实时的无动于衷的样子更让人难过,秦风自嘲地露出一丝苦笑,他的心里只有她,可她呢?唯恐避他不及。 “秦风,现在你总该信我了吧!我真的是你名副其实的未婚妻,而且我们已经……”清婉心一横,索性把谎话说全了,让秦风再也没有理由拒绝她,可没想到秦风的心比她想象中还硬。 “既然如此,那我索性也跟你说清楚,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和你的婚约就此作废。” 第70章 有苦衷的 听到这边的动静,已经有些人坐不住地把目光伸到这边瞧热闹,秦风说话的声音不小,这话基本就相当于当着大家的面宣告,清婉所说的婚约,他不认。秦风说有喜欢的人的时候,目光正好看着凤飘雨,凤飘雨也正看着他。 凤飘雨,我喜欢的人是你啊!秦风目光灼灼地看着凤飘雨,恨不能就亲口告诉凤飘雨,他喜欢的人,现在,以后,都只会是她一个人。可是他不能,她已经嫁人了,他可以不顾自己的名声,撕毁婚约,但不能不顾凤飘雨的清白。他不想脏了她的名声,哪怕这一辈子,他都只能走在她身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喜欢她,不告诉她。 他的爱这么热烈,凤飘雨怎么会不知道呢。 总是一个人,站在月光下,默默等她回家。 宁愿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也不要穿别人做的衣服。 抽骨那么痛,却心甘情愿地被她一句“做鞭子”哄了去。 为了让她开心,就算不要命了,也要在比赛中得到名次。 他的心意,她一直都看在眼里,其实,从头到尾,不敢承认喜欢的那个人是她。 清婉看着秦风和凤飘雨四目相对互通心意的样子,心里快要气炸了,可是脸上还要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做可怜委屈状说:“秦风,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两的婚事,是两家父母都商量好的。你怎么能说不认就不认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秦风更加确定清婉在编撰此事,他从小就是个孤儿,哪里来的父母之命,她依仗自己失忆了,就当真以为她可以对他的过去随意编排了吗?可明知道清婉在撒谎,凤飘雨却还要帮着她,这其中,到底有何隐情?凤飘雨,究竟有什么苦衷。想到此,秦风更加心疼凤飘雨了,她这样一个不愿被强迫的人,却要违心说出这样的话,该有多难!还有,眼前这个令人讨厌的女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凤飘雨对她也要忍让,她的身份应该不简单。如果自己冲撞过头了,会不会连累到凤飘雨?秦风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和清婉之间弄得太难看。这时,有些看不下去的义士忍不住为清婉打抱不平了。 “秦风,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未婚妻跋山涉水地过来找你,你就这么对她?”有人如是说道。 “是啊,见异思迁,秦风,我真瞧不起你。”有人这般说道。 还有更多的人想掺和到对秦风人品的讨伐中,君仙走到第一个人面前,虚看他一眼道:“那姑娘是你亲姐妹?” “不是。”那人摇头。 “是你远方亲戚?”君仙又道。 “也不是。”那人又摇头。 “那你管这么多干嘛?”君仙拿着扇子在那人脑袋门狠狠地敲了一下。 那人吃痛摸着脑门说:“不是师父你教我们的嘛,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 “我是不是还教过你,别人的家事,少多管闲事。心法背下来了吗?有心思管别人的事,就给我多背几本心法。”君仙吊着个鱼目眼,把弟子看的心虚。他扬起头,撇了一下,绕到凤飘雨这边来,方才,秦风将清婉叫走,意欲单独说话。凤飘雨在众弟子的注目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地坐下来继续抚琴,琴音变得随意,闲适清缓的曲调让人猜不透抚琴人的思绪。 君仙走过来,瞧着那两人的离开的背影虚挑了一眼,低下头与凤飘雨道:“你和你这个小徒弟之间的故事不简单呐!” 凤飘雨表情平淡地说:“我与他一个月前便断绝了师徒情谊,他已经不是我徒弟了。” “不是师父和徒弟的关系,岂不更好?”君仙笑得意味悠长。 凤飘雨抬起头,薄怒地看着他,君仙见她表情不对,忙开口:“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别想多了。” 凤飘雨低下头不理他,收了一段尾音道:“今日就到此吧,我先回去休息了。” “恩,今日晚膳要不要我差人送到你院中?”君仙问。 自从君仙邀凤飘雨做琴师后,也一便邀她住到了风和院。七苦殿是长老住的地方,虽然凤飘雨继续住在那里,无人会有意见,但她辞去了长老之位后,便不愿再住到那里。离尘仙不缺空房,但大都比较简陋,她愿意吃这个苦,君仙可不愿她从思苦涯回来后,继续受这份罪,便以弟子要早起练心法为由将她劝到君临殿附近的风和院。凤飘雨一开始不愿意,但见风和院中布景与悠雪宫有诸多相似,特别是那院中的相思树,瞧着欢喜,便答应了下来。说起这风和院,独独的一处别院屹立在往思山后方,依山近水,还有一处活温泉,这样好的地方,听说只让女子住,不许男子住。为何?传言山上有狐狸仙,这狐狸仙讨厌男子,若是院中住进了男人,他便要现身,将院中花花草草折断,表达他的不满。若是美丽的女子住,他便欢喜,每月送上一壶好酒,表达自己的高兴之情。不管传言真假,只是听说山上有这个狐狸仙,便有很多人不敢住,凤飘雨听到这个传言时,只觉得是个有趣的故事,根本没有感到多少害怕。君仙也好奇,这个狐狸仙是不是真的存在,只想等到凤飘雨住满一月时,是否真的会有狐狸仙送美酒来。 “不用了,我想早些休息。”凤飘雨道。 秦风把清婉叫走之后,说了几句还算不难听的话,暂时将她的情绪安抚了下来。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个人感情连累到凤飘雨。他原本不打算恢复记忆,但清婉的出现改变了他的初衷。他突然想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他和凤飘雨,还有清婉三个人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找了一些医术,没有发现关于恢复记忆的法子,他又想到了不朽桑,也许他有办法。当他去找不朽桑时,门童告诉他,不朽桑去其他的仙门拜谒去了,要十天之后才会回来。 回来的路上,秦风撞见了一个人,一个上来就朝他胸口揍了一拳的人。 “秦风,你个王八蛋,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林清河骂骂咧咧地跑过来,然后又突然情绪崩坏,带着怨调说:“一声不吭地说走就走,一声招呼都不打,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兄弟?” “清河,抱歉,我……”走的那会儿心里难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想林清河为他担心,只能一个人瞒着悄悄地离开了。他是和潇宁一块走的,潇宁的弟子都知道他们任务在身,就算他不说,林清河自己也能打听到,所以他离开时,也就没有特别交待什么。 “去你的,谁要听你的道歉,你能平安回来,我就……算了,”林清河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知不知道……” “那个姑娘不是我的未婚妻。”秦风看林清河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说的就是这个事。 “你已经知道了?”林清河问。 “恩。”秦风道。 “不是就好。”林清河低下头,为难地皱皱眉头,然后还是决定说出来,“秦风,既然那个女人不是你的未婚妻,那有一句话我就跟你直说了。我不喜欢那个女人,她,她这个人……”林清河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是特别喜欢因为一些片面的看法就去在背后议论别人。 “你直说吧,反正我也不喜欢她。”秦风道。 “这样啊,她到处说她是你的未婚妻,我还以为你跟她关系很好呢!”林清河道。 “我根本不认识她。”秦风道。 “可是你失忆了啊,所以以前做过什么事,遇到过什么人,你自己也不记得。”林清河道。 “恩,我确实忘了很多事,但她给我的感觉,我记得。我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她一靠近我,我就觉得厌烦。”秦风作出思索状说。 “我也是,不喜欢这个女的,特别是看到她那样对师父后,我就更不喜欢她了。” “她对师父做了什么?”秦风紧张地心揪起来。 “那天我也没看清,只知道她给师父看了一个什么,然后师父就很担心很着急的样子,她还说,只要师父按她说的做,她就放了他们。”林清河那天隔的很远,听的不是很轻,有些还是看嘴型猜出来的。“对了,她们好像还提到了你。” 秦风脸上陷入深深的愁绪,事情与他猜的不错,凤飘雨是有苦衷的。以她的性格,就算苦到肠子里,也什么都不会说。会不会她之前设法让他成为潇宁的弟子,也和这件事有关系?秦风心里又喜又悲,喜的是凤飘雨不是真的想要赶他走,不是真的不喜欢他,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他又悲的是凤飘雨什么都不说,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受了再多的苦,都一个人默默地扛着。 “清河,对不起,我今天不能和你聚了,我想去找一个人。”秦风放心不下。 “去吧,师父在君临殿附近的风和院。”林清河猜到秦风想去找谁。 第71章 只属于你 风和院,风景独好,花落下的地方,是草坪,是小湖。湖水载着花瓣远行,一直流啊流,流到屋外的短板桥上。凤飘雨的房间就在湖水流经的地方,她折了一个又一个花灯随湖水飘流而去,花灯可以祈福,她将所有的福气都送给心中惦念的那些人。 飘雨不求长生,只求所爱之人一生平安,只求亲人早日回来。 凤飘雨看着花灯拐了个弯飘走了,才慢慢地起身回屋,她走进屋子不久,发现门口有一团黑影,刚才还是没有的。 难道是狐狸仙?凤飘雨心想。 她缓缓地将门打开,地上的那团黑影突然站了起来,看着凤飘雨出现在面前的那一霎那,有些手足无措。秦风在门外呆了很久了,一直不敢敲门,怕凤飘雨已经睡了,可屋内的灯是亮的,凤飘雨睡觉没有亮灯的习惯。这个理由不行,然后他又想,见了面他要怎么称呼,不能叫师父,叫七长老又显得太生疏,叫名字,又会不会不尊敬?他就在门外一直纠结称呼的问题,直到门突然被打开。 “七长老,我——”秦风下意识地叫出来,可能还是叫长老最合适,可是他不知道,凤飘雨早就不是长老了,她现在的身份只是君仙花重金请的一位琴师而已。 凤飘雨没有纠结秦风的称呼问题,她看见秦风身上衣衫单薄,本想让他先进来,又突然想到二人现在的身份处境,便作罢,语气淡淡地问:“一个月的历练,可还顺利?” 顺利?简直可以称为戏剧,但秦风不打算告诉凤飘雨那些复杂的故事,她身上的烦心事够多了,他不想让自己的事情再给她增添负担。 “挺顺利的,除了……”秦风顿了一下,思绪转换间,把心一横,坦诚道:“除了有点想你。”现在,秦风突然觉得,和凤飘雨离了师徒关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样,他就不用顾忌师徒的身份,把尊敬摆在爱意面前。凤飘雨如果铁了心要与他撇清关系,那么他无论做什么结果都一样。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喜欢她,这样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对她好。 凤飘雨心尖一颤,她猝不及防秦风突然对她坦白,她都那样对他了,设计他,拒绝他,害他伤心,他怎么还——还不放弃? “不可以。”凤飘雨脱口而出。 不可以什么?不可以想她,还是不可以喜欢她? 秦风一愣,凤飘雨的反应,出乎意料! “七长老,我——” “啪”地一下,门被关上了,秦风傻站在门外,他就说了一句“想她”,凤飘雨怎么反应这么大?秦风实在不懂凤飘雨,他又像一只忠犬一样,傻傻地坐在门外。过了一会儿,屋子里的灯熄了,秦风感觉视线一下子暗了许多。他有些落寞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他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凤飘雨就这么不待见他呢? 熄了灯后,凤飘雨躺在床上,心跳地有些不正常,她侧过身子,不让自己的视线朝着门外,心久久地不能静下来,凤飘雨又转回身子,朝着门外,她可以感觉到秦风还坐在外面。 “怎么还不走?”凤飘雨心想。树叶哗哗地作响,窗户纸上枝叶错影摇摆来去,风势渐大。凤飘雨坐起来,踌躇片刻掌起了灯。她推开门,看着靠在门墙上的人,无奈地低声道:“进来吧。” 秦风反应片刻,然后跟着凤飘雨进了屋子。屋子里很大,东西两边各有一张床,只是西边的稍微简陋些。 “今日不早了,先歇下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凤飘雨将灯盏落在桌上,从柜子里取出备用的被褥,为秦风在床上铺好。秦风一直随在她左右,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想说什么,又不知从哪里说起。凤飘雨表现地如此平淡,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特意提起那些事,反而徒增她烦恼。今晚温度适好,倒不如先让她好好地睡上一觉。 “凤飘雨,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凤飘雨转身时,秦风说道。这一次,他勇敢地叫出了她的名字,作为一个男人,叫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名字。 凤飘雨,凤飘雨,凤飘雨……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名字。 “好梦。”凤飘雨轻声道。她轻轻地回到自己床上,拉下了帘子。 一帘之隔,隔着两个人,也是两颗心。 次日,秦风起的比凤飘雨还早,今日沐休,凤飘雨睡了一个晚觉。等到她醒来时,秦风已经做好了早饭。滚热的稀饭刚做好,凤飘雨就在厨房和秦风撞见了。 “七长老,早饭已经做好了,是你爱喝的莲子粥。”秦风开心地说。 “你起这么早,就是为了给我做早饭?”凤飘雨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之前在七苦殿,秦风也早起做过早饭,只是当时人多,凤飘雨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只有他们两个,秦风也只是做给她。 “对呀,从今以后,我想对你好一点。”秦风很自然地接过话。 凤飘雨抿了抿嘴唇,你对我已经够好了。凤飘雨在心里说。 “七长老,你先去前厅坐着吧,我马上就来。”秦风说。 “让我帮一点忙吧,你已经辛苦一早上了。”凤飘雨不习惯吃白食什么都不做,总觉得欠着人家。 “那你帮我擦擦汗吧。”秦风把脸凑到凤飘雨面前,他俊美的脸凑过来,凤飘雨来不及反应,就与他离的半尺距。凤飘雨心脏漏跳了半拍,她迟钝地取出自己的相思帕子,抚过秦风的脸。秦风把凤飘雨的眉眼锁进眼里,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凤飘雨的眼睛没看他,秦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视线顺着凤飘雨笔直的梁翼滑到嘴唇上。凤飘雨的唇,就像雨后的粉桃,带着浅浅的嫣红色,水润饱满,让人忍不住想含在嘴里尝一尝。这个念头在秦风心里突然冒出,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竟然已经对凤飘雨生出这样的欲念来了么? “好了。”秦风尴尬地直起身子,吞了吞口水。“七长老,你快出去吧,这里交给我来就好了。” 这一次,凤飘雨没有再坚持帮忙,她的心里被秦风刚才火热的目光烧的热,脸上都有点烧热。她仓皇地走了出去,心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但秦风还是要留在她身边。她现在已经暴露,随时都可能被抓回去,到时候,难道又要重蹈覆辙? 秦风准备了南瓜粥,水煮蛋,他本来做的是煎蛋,因为煎糊了,就改成了水煮蛋,还好烙的饼还能吃。 凤飘雨接过秦风送来的筷子,道了声“谢谢”。 “秦风,你昨日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凤飘雨道。 “昨日确实有些话,想跟你说,但现在觉得,那些话不重要了。你有你的苦衷,不便与别人讲,你想自己扛着也随你,反正不管什么时候,你倒下来了,都有我撑着你。”秦风说的并非什么煽情的话,更像是家常话,只为了让凤飘雨安心。 “如果我说,我希望你放弃我呢?”凤飘雨道。 原来,凤飘雨一直知道他喜欢她。 秦风脸上沉思片刻,才听不出情绪道:“如果这真的是你想要的,我答应你,我可以在人前装作不喜欢你,尊重你,疏远你,但是你可不可以也答应我一件事?”秦风抬起头来,很认真地看着她。 “什么事?”凤飘雨问。 “我不奢求你也喜欢我,我只希望你,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把我推给别人。凤飘雨,不管你喜不喜欢我,这辈子,我都只属于你。” 如果下辈子,你还要我,我便早些来寻你,不让你经受那么多苦难,变得身不由己,如果你不想要我了,我便再不识你,但是这辈子,请你不要放开我。 “秦风。”凤飘雨喃喃地叫出他的名字,你怎么可以这么傻?用一辈子,只换来一个爱而不得。 “我答应你。”凤飘雨道。秦风用一辈子成全她,让她如何还能伤他? 秦风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吃饭吧,这一次做的不是很好吃,但以后我会做更好的。” “没有不好吃。”凤飘雨低声道。 “什么?”秦风正在给凤飘雨剥蛋壳,没有听清。 “我说,很好吃。”凤飘雨低着头道。 听到凤飘雨的夸奖,秦风心里就像放飞的风筝,享受着只有自己才懂的快乐。 “吃鸡蛋。”秦风把鸡蛋放在凤飘雨前面的小碟子上。 “我不喜欢吃蛋黄。”凤飘雨又小声说。从小父君教她,不能挑食,但有些菜,她真的不爱吃,可又不想惹父君不开心,所以在吃的方面从没有表达过自己的喜好,第一次向别人表达内心的诉求,她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那你吃蛋白,蛋黄我吃。”秦风温柔地看着她说。 “蛋白我也不喜欢吃。”凤飘雨说。 “……”秦风。 “我其实,不喜欢吃白鸡蛋。”凤飘雨终于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以前在父君面前试探,总是被驳斥了回去,只有偶尔会被允许。 白鸡蛋就是水煮鸡蛋,除了白鸡蛋,其他种类的鸡蛋,她还是愿意吃的。 “好,我记下了。”秦风宠溺地笑道。他喜欢凤飘雨跟他表达自己的想法。 凤飘雨欢喜地低下头去,有人愿意照顾她的想法比不用吃白鸡蛋还让她开心。 吃过早饭,秦风先出了风和院,凤飘雨回到房间,看到秦风床上有些乱,许是早上秦风起的早,忘记叠床了。凤飘雨折起被子,发现床上有三根黄色的毛发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凤飘雨惊讶地看着床上的东西。 “难道这里真的有狐狸仙?”凤飘雨突然想起风和院的传说。 第72章 少男思春 秦风回来后,几个同门看到他,拉在一起互相侃了几句,中间又说起秦风那个未婚妻的事情。 “她不是我未婚妻。”秦风听一遍就要解释一遍。 “怎么可能不是?如果人家不是你未婚妻,怎么可能会不远千里地来找你。”张齐道。 “诶,我们这不正好也有一个人也是这样吗?现在的女人,都不知道怎么了,一个个的还没嫁人,就天天跟在男人后面追,真是……”丁雪南“好不知丑”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一把凌厉的剑光就甩了过来,幸好他躲得快,不然还不知道哪一块被削了下来。 “大,大师兄……”这几个人一看到是绝城,想骂出口的话都被憋了回去。 秦风惊疑地看过去,绝城啥时候出现的,他怎么会这么生气。秦风不知道丁雪南嘴里说的人是七月花,他不在的这一个多月,七月花和绝城的关系不一样了,绝城前面走,七月花后面跟,看在外人眼里,七月花就是恬不知耻的那一个,他们没有注意到,绝城走远了发现七月花没有跟上时,就会停下来等她。最近,关于七月花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七月花全当没听见,但绝城却比她更在意。 在离尘仙,绝城的地位,仅在几位长老之下,他的眼神凶起来,让人心生惧怕。 “如果以后,再让我听到你们在背后嚼人舌根,就收拾东西滚,离尘仙不需要你们这群靠舌头耍本事的人。”绝城冷的像冰面虎,熟悉他的人会知道,绝城就是看起来很凶,做事都不会太绝。这事,几个师弟听着不吱声,也就过去了,偏偏有人不知分寸地要往刀口上撞。 这个人叫付威,因为几次被绝城逮住事,心里憋了一股子气很久了。这么多人在这里,他要让绝城下不来台面。 “凭什么赶我们走,这里所有弟子的去留由掌门和长老们说了算,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越俎代庖?”付威说完,几个同仁都用“你是不是不要命了”的关爱眼神看着他。 莫名地,空气里刮来一阵冷风,绝城的脸不用看都知道有多吓人。除了付威,大家都自动地闪退到一边,付威以为自己说的极有道理,大家应该都会站在他这一边,等到他转过头,发现刚才还站他左右的人早就躲到了五米开外,等他还来不及意识到危险的来临,身体突然腾空而起,然后,重重地摔到地上,这一下,肋骨差点折断。 绝城冷冷地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口吐鲜血的付威:“管好自己的舌头,不然下一次,就让你永远张不了口。”绝城的长相,自带王者威严,尤其是他面冷的时候,犹凌万城之上,绝空一切。 秦风与绝城眼神交汇,秦风在绝城眼里看到他的愤怒和坚定,看来,付威嘴里的那个女子对绝城来说,一定十分重要。秦风看到躺在地上的付威,并不觉得可怜,绝城已经很照顾他了。如果有人在他面前说凤飘雨的一句不是,下场只会比付威更惨。 经付威一闹,大家各自散了,秦风去找林清河,巧的很,林清河也正在找他。林清河用自己的月钱买了一些好酒好菜,给秦风接风洗尘。秦风一看那签上,大大的一个“酒”字,眉头蹙起。 “怎么,不喜欢这糙酒?”林清河品不来上等佳酿,更喜欢农家自酿的酒,没有风雅的名字,单一个“酒”字,用大瓦罐装着,红绸一揭,酒味扑鼻而来。 “没有,我只是戒酒了。”秦风如实说。 “什么,戒了?”林清河犹闻天方夜谭,男人把酒戒了,这是要娶媳妇的呀?秦风又不娶媳妇,戒什么酒? “恩,喝酒误事,就戒了。”秦风道。 “喝点酒而已,能误什么事,就喝这一次,下次我就不喊你了。”林清河道。 “对不住了,清河,我真的不喝。”秦风又道。 见秦风劝说不动,林清河也作罢:“行行行,不喝就不喝,咱们吃菜,这些菜都是我请外面的厨子做的。那些可都是手艺一绝的大厨,一般人都还吃不到他们做的菜。” “那你是怎么弄到的?”秦风问。 林清河嘿嘿笑道:“找别人讨了个人情。”说起这人,林清河脸上竟有些绯红。秦风看破不说破,他不在的这一个多月,看来发生了不少事。 秦风没有喝酒,林清河本来也不打算喝的,但这牛干巴香啊,不配点小酒,就觉得嘴里欠点味,最后他还是忍不住自己嘬起来,一碗下去,好不快活。林清河说了些许各种各样狗东西的混账事,然后又聊起了佳人,佳人不是别人,正是师姐苏韵。谈起苏韵,林清河是这样的形容。 “秦风你说,她一个姑娘家,总是凶巴巴的,却怪可爱的,嘿嘿……”林清河小脸微醺,衬点夕阳红,有点醉意,脑子却还清醒。 少女思春尚且可看,这少男思春……惨不忍睹。 秦风别过脸去,林清河的丢人模样,不看也罢。 “秦风,你怎的不同我讲话?”林清河自言自语半天,秦风不搭理,林清河讨了没趣,脾气上来,碎眼埋怨地望着他。“我知道了,你喜欢听和师父有关的事,对不对?”林清河又道。 秦风目光移过来,见他醉意上头,神思已不清明,心中便再无顾忌,他顺着他的话问:“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心中确实最挂念师父,我一走就是一个多月,也不知她过的如何?” 林清河听他如此说,那清淡的眸子表露三分苦楚来:“师父本不让我同你讲的,但我心疼师父苦,心里总替她难受。” “师父怎么了?”秦风一听,心里原先的猜测便应证了几分,他一回来,就觉得凤飘雨身上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住的地方换了,还日常为其他弟子抚琴,还有对清婉的处处隐忍,都叫人生疑。 “唉,师父不让我同你讲的。”林清河为难地说,即使醉了,也不忘凤飘雨嘱托。 “你说吧,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也不会为此去找她。”秦风保证说。 “唉,其实也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事,”林清河絮叨来,“就是你走了之后,掌门不知因为什么事,罚师父在思苦涯思过一月。秦风你说,我们那么好的师父,怎么可能会犯错呢?” 秦风心中如遭雷劈,林清河不知道因为何事,他却再清楚不过,是因为他。终究还是将她连累了,他那时,怎么就不能忍忍呢?秦风自责地拽起拳头,他真想抽自己几巴掌。以后,谁都不能再让凤飘雨受半点苦,他喜欢的女人,他来保护。 “师父罚也罚了,到头来,却还是被革去了长老一职,”林清河抬头看着秦风,目光酸楚,“秦风,我们,没有师父了。” 没有师父了! 秦风的心像断了三块,凤飘雨的今时今日,有他的责任。秦风心神飘忽地回到风和院,他站在门外呆了很久不敢进去。这会儿,门却突然开了。凤飘雨本来准备熄了前院的灯回竹舍休息,朝着门口看了一眼,心里总觉得门后站了一个人,就走了过来。 “秦风。”凤飘雨没想到这么晚了,秦风还会过来。 叫师父还是七长老?好像都不对,昨天他还叫凤飘雨七长老,凤飘雨半点都没纠正他。今日要不将错就错,可他已经知道了真相,这嘴上能错下去,心里却错不下去。刚才怎么不多问林清河一句,现在离尘仙弟子都是怎么称呼凤飘雨的。 “我想来看看你。”因为一个称呼,秦风别扭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吗?”凤飘雨忧心地看着他。 “我可以进去吗?”秦风小声问。 凤飘雨想了想,不过夜应该就不会惊动狐狸仙吧。她往后退了半边,让秦风走了进来。凤飘雨又在前院挂了一盏灯,这会儿光线变得更亮,凤飘雨能清晰地瞧见秦风脸上的忧思。 “有心事?”凤飘雨见他进来低头不语。 “凤飘雨,我问你一句话,你可愿意与我讲实话?”秦风问道,纠结了几番,还是直接叫名字最为妥当。 外面关于她的风言风语那般多,秦风知道她不再担任长老一职也并不奇怪。凤飘雨不奇怪秦风突然改了称呼,叫什么都好,左右不都是她。 “我就算不与你讲实话,你也不知道呀。”凤飘雨微微笑道。 “也是啊!”秦风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 凤飘雨见他总一副自责的样子,也不想再逗他,便道:“你问吧,我与你说实话。” 秦风听到凤飘雨这么说,放下半颗心。“凤飘雨,我是不是连累你受了许多苦?”秦风问。 “没有。”凤飘雨毫不犹豫地说。 浅薄之交,因其受累,才叫连累,若是深爱,心甘情愿,便不叫连累,又何来受苦一说?只可惜,这些话,凤飘雨不能讲给秦风听。 秦风心中感之,不管真假,凤飘雨从来没有因为那些事怪过他,这是真的。 “凤飘雨,我们一起走吧,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秦风在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这些事,他不求别的,只希望凤飘雨能够远离各种是非,自在地活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去哪呢,去哪里才不会被天君发现呢?凤飘雨惆怅地看着天边,缓缓地说出:“我不能跟你走,我并没有觉得这里的生活不好,相反,我在这里过的很开心。” 开心吗?秦风没有戳破凤飘雨:“好,既然你要留在这里,那我就陪着你。凤飘雨,以后我来保护你,谁都不能伤你半分,敢让你掉一滴泪的人,我定让他用鲜血偿还。” 凤飘雨怔怔地看着秦风,总觉得秦风哪里变了。如果她仙骨未毁,法术还在,她一定能感觉到秦风比起以前,变得更强了。 “这世上,能让我掉泪的,只有一人。”凤飘雨眼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说。 “是谁?”秦风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那人一刀切了,这样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让凤飘雨掉眼泪了。但无缘无故把人杀了,好像又不太好。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凤飘雨笑说。 凤飘雨不明说,秦风便不再继续追问,他会盯着看的,不会让那人有机会伤害凤飘雨。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秦风看了看夜幕,时候不早了,今日没了由头,总不好再继续赖在这里。 秦风从风和院出来,他的身影落在夜幕中深色的人的眼里,妒火的眸子快要将黑夜燃烧。 第73章 付威惨死 第二天一大早,一声恐怖的叫声从山上传到山下。 “死人了,死人了……” “谁死了?” “付威,是付威死了。” 人群一起聚集到后山,只有几个大弟子上前,查看着躺在地上惨死的付威,其他人被拦在外面。 “四长老,五长老来了。”有人叫道。 君仙看到付威躺在地上,五官尽被人剥去,心里着实惊吓了一把。陆简倒是淡定,只是死的是离尘仙的弟子,不免还是有些可惜。 “你怎么知道此人是付威?”君仙问将付威认出来的弟子左天道。 左天言道:“昨晚,付威出去上厕所后就一夜没有回来,而且,他出去时,身上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何人出手如此狠辣,竟然把人杀了之后,还毁去了其容貌!”君仙道。 “大惊小怪。”陆简白了君仙一眼,“世上的变态比正常人还多,只是平时装的跟个人似的,你看不出来而已。” 被陆简这样数落不是一次两次了,君仙完全不当回事。 “你们几个,先把付威的尸体抬下去,置于问灵堂。”君仙吩咐下去。 活人会说谎,尸体不会,这问灵堂就是专门审问尸体的地方。 “付威的尸体交给你,我去问一下,近几日有没有人和付威有过节?”君仙对陆简说。 “问尸体就行了,你还费这个事做什么?”陆简问。 “万一尸体魂魄有损,我这边也不耽误事嘛。”君仙说。 绝城将门关好,看着一脸若无其事的七月花,冷若冰霜地问道:“皇甫七月,是不是你?” “孟城哥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七月花无辜的眼睛里布满疑问。绝城一步步靠近,她嘴角抽动,浮动笑意,脚步一步步后退。 “皇甫七月,昨晚,你说要早点回房休息,其实是去杀付威了吧。”绝城冷冷地逼问着她,这个女人,外表天真善良,杀起人来,心狠手辣,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他眼睛看到的这个人,还是住在她身体里的那个女人? “付威,他死了吗?”七月花问道。 “你说呢,你亲自下的杀手,你现在却来问我?”绝城心痛又失望。 “孟城哥哥,他死了不好吗?他昨天当着那么多弟子的面顶撞你,完全不把你这个大师兄放在眼里,他死了,你难道不高兴吗?”七月花眼睛里仍然带着一丝疑问,不解的目光仿佛还有对绝城的质问,他死了,你怎么能不高兴呢? “你就是因为他昨日顶撞了我几句,就把他杀了,皇甫七月,你又变了吗?我原以为,你已经好了,我原以为,我们终于可以好好地在一起了?”绝城痛苦地看着对面相知不相识的女人,这一次,他又重蹈覆辙了吗? “孟城哥哥,我们是在一起啊,我不会离开你,你也不会离开我,对不对?”七月花抓着绝城的胳膊,急切地想向他求证,她好不容易找到绝城,她忍受了那么多,都是为了和绝城在一起。 “你放开我。”绝城将七月花挣开,“我不认识你,这样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小花。” 绝城痛心地朝着门外走去,恰在此时,门从外面打开。 “大师兄,四长老让你跟我们去一趟问灵堂。”白岸看着绝城有些为难地说。 绝城神情沉重,发生了什么事,他比谁都清楚。他最后用余光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然后跟着白岸走了出去。 “师弟,在去问灵堂之前,可否让我见一个人?”绝城对白岸说。 白岸平时十分敬重绝城,也感激绝城对他的关照许久,虽然四长老的意思,让他速速将绝城带过去,但绝城之求,他还是答应了。 凤飘雨已经听说了离尘仙弟子被人杀害的事情,但是她的身份受限,也根本帮不上什么忙。白岸带着绝城过来找她,凤飘雨心里突然察觉事情可能比她猜测的更严重。 “凤师父,这件事,我找不到合适的人,只能求你帮忙了。”绝城的声音饱含自责。 “付威的死和七月有关?”凤飘雨猜道。 “不是有关,付威就是她杀的。”绝城道。 凤飘雨心惊地看着绝城,然后努力地镇定下来:“她为什么要杀付威?” “因为我。”绝城心痛道。 “那你确定真的就是她杀的,不是那个女人杀的吗?”凤飘雨又问。之前七月花在枯水岭失踪,为了找到七月花,绝城把七月花的身世以及她的身体一直住着另外一个女人的事,告诉了凤飘雨。 “那个女人不过给了七月花杀人的力量,真正有杀人意识的,是七月自己。”绝城道。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就是七月杀的人?”凤飘雨不愿真正地相信,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人,谁的意识在杀人,这如何分辨? “因为,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了。”绝城神色痛楚地说出他不愿意面对的回忆,“我的朋友,她的哥哥,还有我爹,都死在了她的手上。而她每一次杀人,都是因为我。” 第一次,他的朋友乔子被野狗咬死,就在前一天,他们因为弹弓的事,起了争执。那只野狗平日里见人就怕,可那一天,看见乔子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乱咬,乔子就这样被野狗咬死了。在乔子的坟前,他哭的很伤心,七月花却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伤心。 后来,她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嘲笑他是乞丐花子,把他踩在地上狠狠地羞辱了一番,没过几天,她的哥哥失足落水,后来她很高兴地跑来告诉他,她的哥哥死了。这些事情,他当时还并不能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他亲眼看见自己的亲生父亲死在七月花的护身短刀之下。 他的父亲临死前告诉他,七月花身世可怜,让他不要怪她,从今以后,离她远远的,不然迟早有一天,他会把她害死。他的父亲为别人算了一辈子的命,算不透自己的结局,却在临死之际,算出他会害死她。可他当时哪里听的进去这些,他只知道七月花害死了他的父亲,恨她,怨她,厌她,只想永远地离开她,再也不想见到她。后来,长大了后,他开始回想起他父亲临终前的话,明明是七月花害死了他的朋友,他的亲人,为什么他的父亲会说,他会害死她呢?带着各种疑惑,绝城回来了一次,调查了和七月花有关的各种事,终于知道了关于七月花的身世之谜。 第74章 有只狐狸 付威的尸体被带进问灵堂,陆简关上门,审问了半个时辰,啥都没问出来。他自觉窝囊,也不得不认输把君仙叫进来,商量对策。 “这人魂魄都被吃掉了,啥都没问出来,你看着办吧!”陆简甩手靠在椅背上。 “慢着,你刚才说什么?”君仙沉思问。 “我说我啥都没问出来,你看着办吧。”陆简没好气地说。 “不是,是第一句,你是不是说,他的魂魄都被吃掉了?”君仙看着陆简问。 “是啊,那又怎么了?”陆简道。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那只绿鸟怪,它不仅魂魄被人吃掉了,连肉身也被人吃掉了。我们当时只是猜了个大概,却始终没找出来究竟是何人所为,会不会这一次,付威也是被那人所害?” “你继续说。”陆简从君仙的话里听出了一点眉目。 “我们当时猜了三个人,地鬼王,黑风妖,还有蛊灵。第一个消失已久,第二个没这么闲,那么就剩下蛊灵了。” “蛊灵的事,已经让夙平去查了,不过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没回来,很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陆简事不关己地说。 “小平儿哪有这么容易死,我现在问问他。”君仙取出星云,这是他们长老之间互相联系的宝器。 星云刚刚照出夙平的人,就看见他正在和一群妖怪缠在一起打斗,而且这妖怪看起来还非同寻常,没有实相,看起来就像一群鬼魅的影子而已。 “怎么会,他怎么出来了?”陆简紧盯着星云上的画面,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这是什么妖怪?”君仙看夙平对付吃力,不由地为他担心。 “就是你刚刚说的,没那么闲的妖怪。”陆简道。 黑风妖! 他不是早就兵马分界,不踏足人间了吗? 绝城还以为四长老着急叫他,是为了付威一事,他想了各种后果,却没有想到,君仙和陆简找他,是让他速速带着离尘仙弟子,赶往清规城,支援夙平。如果放肆黑风妖为非作歹,清规城很可能有灭城的危险。 山铃大震,离尘仙所有弟子迅速集结,听到遇难的地方是清规城,秦风和林清河都义不容辞地加入了支援队伍。清规城,那可是他们的家啊!绝城一走,七月花也跟着入了支援的队伍,形势紧急,绝城没有仔细查看全部的人,也不知道七月花也跟了进来。等到凤飘雨发现七月花已经不在的时候,绝城带的人已经下山很久了。 杀神阿罗的事情,凤飘雨根本无法查询,关于她的典籍,她只在天宫的太宁阁看过。天宫,那是她根本不能去的地方。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杀神阿罗,她现在甚至连她想要做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有预感,杀神阿罗绝对不会甘心和七月花共用一具身体。 凤飘雨独自一人回到风和院,心绪烦乱的她回到竹舍,床上竟然又被弄得一团糟。 “狐狸仙,你出来。”这一次,凤飘雨不打算放过这个暗地里做小动作的家伙。 没有回应,让凤飘雨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傻瓜一样在自言自语。 “你再不出来,我今日便从这里搬出去。”凤飘雨以前有个顽皮的弟弟,不喜欢看正经的书,最喜欢捡野册子看,他看的那些杂文,凤飘雨都看过,其中就有一个记录人间的狐狸仙,生性温和,从不伤人,他们还有个特点,就是害怕孤独,鲜少在人前现身,惧怕人类但又喜欢与人生活在一起,也是印证了这一点。 过了半许还没动静,凤飘雨正觉得自己愚笨,野本毕竟是野本,怎么能当真。这时,不远处的山石上突然冒出一簇黄光,一个黄毛狐狸,眉心顶着一坨白色,出现在凤飘雨面前。 狐狸仙站在石头上,高傲地昂着头看着凤飘雨。 “你叫本大仙,有什么事?”狐狸仙特别神气地看着凤飘雨。 凤飘雨不吃他这一套,不客气地问他:“我问你,你为何屡次弄乱我房间?” “你多次带野男人回来,扰本大仙清净,本大仙只是略施惩戒,让你长个记性,本大仙这么处置你,对你已经很宽容了,你怎么还敢理直气壮地质问本大仙?”狐狸仙也很不客气地回答道。 “风和院乃我住处,我带谁回来,还要与你禀告不成。倒是你,未经我允许,住我房舍,乱我床铺,这笔帐,你说说该怎么算?”凤飘雨不急不慢地用温柔的语调说严厉的话。 “这块地盘,本来一开始就是我的,你们在我的地盘上盖房子,我都没有找你们算账,你们还要找我算账,你们人类怎么这么不讲理?”狐狸仙很不乐意地说。 “这里没有地标,可以证明是你的地盘,你也不曾出钱购置,恐怕连地契也没有,你空口无凭说是你的地盘,不讲理的应该是你吧。” 狐狸仙见过凤飘雨各种样子,温柔的,贤惠的,安静的,体贴的,唯独没见过如此得理不饶人的凤飘雨,他尚不知自己今日倒霉,碰上凤飘雨心情不佳,这个凤飘雨和他想象中的太不一样,狐狸仙感觉受到了欺骗,心情一下子低沉起来。 “凤飘雨,你今日怎么这么凶?”狐狸仙委屈地抱怨起来,“你是不是个假的,你把我的凤飘雨还给我。”狐狸窝不乏狡猾之辈,狐狸仙虽为狐真诚,但深谙假面之道,是以目见凤飘雨温柔失了大半,心中戚戚,万分悲凉,还自上委屈。 见狐狸仙悲屈伤心状,凤飘雨的冷硬被剥去,她自然不知狐狸少年心中美人图卷被踏碎的悲伤难过,还以为是自己态度过于强硬伤了少年脆弱的心灵。她走上前去,摸摸狐头,轻声安慰:“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 狐狸仙抽抽泣泣地抬起头,趁机抱住美人:“看在你如此真诚道歉的份上,本大仙原谅你了。” 狐狸不狡猾怎配当狐狸! 凤飘雨推拒他道:“以后莫要再将我房屋弄乱。” “那你以后莫要再带野男人回来。”狐狸仙道。 “我不带别人,只带秦风。”凤飘雨道。 “为什么他是例外?”狐狸仙不明。 “因为他不是野男人。”凤飘雨顿觉自己幼稚,和一只狐狸呛什么,无脑的对话,平白暴露了心弦。狐狸仙见好就收,日后还要多和美人相处,不能惹美人生气。他盘旋在凤飘雨身边,欣赏美人容貌,总觉美人好看是好看,但是面色苍白,气血不佳,为了讨好美人,他提道:“凤飘雨,本大仙家有仙丹,可美容养颜,最适合女子服用,你若想要,我卖你一瓶。”狐狸仙长居人界,没少与凡人做生意,买卖经张口就来。说完发觉言错,怎能管美人要钱,于是又补充道:“别人我都是要收十金的,看在是你的份上,我只收你一金。” 凤飘雨心思不在美容养颜,狐狸仙的话让她想起,野本上记:远古时代,人类历经多次浩劫,各种飞兽走禽,惨遭灭族,然几次浩劫之中,有一四脚灵兽活了下来,避居青丘,说的就是狐狸。然后来,狐狸恋慕人世繁华,从青丘跑到人间,与人类共生繁衍,存养后代,导致青丘狐神大怒,关了青丘洞门,自此再不向人间打开。出了青丘的狐狸们回不到家乡,只得在凡间游荡,为了活下去,有的狐狸靠坑蒙拐骗过日子,但大多数狐狸就靠卖宝为生。他们藏宝无数,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凤飘雨苦于寻不到记载杀罗阿神的典籍,看到狐狸仙,决心试上一试。 “狐狸仙,你可有本名?”凤飘雨问道。 狐狸仙倒是一愣,他混世太久,大家都管他们叫狐狸仙,谁还关心他们姓甚名谁。既是凤飘雨好奇,狐狸仙摇身一变,变成一个翩翩公子模样。 “小仙元慕,见过仙子。”狐狸仙恭敬地对着凤飘雨行了一礼。 “那我以后就叫你元慕了。”都说狐狸天生皮相好,不管男子女子都姿色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美人随意,开心便好。”元慕道。 美人! 凤飘雨感觉像吃到了一块油腻的红烧肉。 “元慕,你游历四方,靠什么为生?”凤飘雨继续问。 “卖宝贝啊,我家可多宝贝了。”元慕十分自豪地说。 果不其然。 “我想寻一件宝贝,不知你家可有?”凤飘雨继续问。 “美人只管说出来,这世上就没有本大仙弄不到的宝贝。”元慕道。 “我想找和杀罗阿神有关的典籍,你有办法吗?”凤飘雨看到元慕表露为难之色,心中到底还是失望了,谁料元慕道:“办法是有,就是……” “不管多少钱,我都愿意出。”凤飘雨自知囊中羞涩,但她可以借。 “不是钱的问题,是……算了,看在之前偷看你洗澡的份上,这次我帮你。” “……” 当元慕意识到什么抬起头时,凤飘雨不知道何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剑。 “你不是法术全废了吗?”元慕慌慌张张哆嗦地说。 “最近才开始修炼,道行不深,但剥个狐狸皮应该没问题。”凤飘雨一剑送过去,差点把狐狸爪子剁下来。元慕遁成狐形,钻进石头里,快速地消失了。 “算你跑的快。”凤飘雨收剑。 她悄悄修炼仙法的事,谁都没说,之前不练,并非碍于仙骨有毁,只是甘愿做个最普通的人。数百心法,徜徉胸海,她想修炼,只需两月,便足以达到普通凡人十年的修为。 凡人修仙,需花费漫长的时间将元丹修成形,对于没有了仙骨的凤飘雨来说,也需要踏上凡人这条修仙之路,才可结仙法。但通晓各种心法的她,知道有一种心法,可以用虚丹养系仙法,而这虚丹,慢则一年,快则半月。 《六戒心法》,戒贪嗔痴,戒爱恨憎,断弃这些凡人之欲,虚丹便成。若非被人逼到没有退路的份上,凤飘雨亦不愿碰这《六戒心法》。《六戒心法》虽是上乘心法,但个中苦果只有自己知道。修为突破一层,一旦触欲,受到反噬的风险就多一分。唯有修炼到心法第九层,清心寡态,有欲似无欲,才能不受凡欲禁制,随心自由。 第75章 黑风肆虐 绝城带领离尘仙弟子赶到清规城时,黑风肆虐,已将城中变成乌槽之地。倒地的破屋烂瓦,横陈的无名尸,都昭告着这里曾经经历了怎样一场劫难。 “爹,娘。”林清河看到此情此景,心忧起还在村子里等候他回去的双亲。 “林清河,这里交给我们,你和秦风先回家看看情况。”苏韵对林清河说道。 “多谢师姐。”虽然这里的情况很严重,但林清河和秦风确实放心不下家中二老,好在有绝城几位师兄师姐在,有他们震场,他二人才可安心离去。 林清河和秦风走后,绝城令其余人开始布阵,将黑风困于阵中,不让它继续延边肆虐。怎料,阵法成时,那些黑风化气钻入死尸身体,见人便杀,阵边弟子正在固阵,身边躺着的尸体突然站起来,咬住他的脖子,鲜血喷涌,那人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当场殆命。 林清河与秦风赶至家中时,林父林母正在家中院里晒谷物,早垂的谷子六月熟,这不还不到七月,农家已经开始忙起来了。 “你们怎么回来了?”林父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儿子和干儿子,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年不过节的,二人突然神色慌张地跑进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爹,娘。”林清河见二老平安,激动地跑过去,将林父抱在怀中。儿子小时候亲,长大后都在身体上疏离了。林清河突然把林父抱起,惊的林父一把年纪竟有些不好意思。 “清河,你们这是怎么了?”林母放下手中簸箕,走来询问。 “娘,没事,我就是想你们了。”林清河又将林母抱起。二老平安就好,其他的事情解释太多,只会惹二老心忧。 秦风回到村子里时,便觉村中安静,与寻常无异,看来黑风妖此次作乱的目标是在城中。清规城历年来风调雨顺,太平安稳,没有妖祟作怪,为何这次,却突然招惹来黑风妖?秦风与林清河商议之后,决定留林清河看着村中安危,他去城中与他们汇合。 黑风袭卷了清规城,百年老根被拔起,伤残无数,触目荒凉。秦风吃紧赶追绝城的人,却发现原来的地方早已没有了他们的踪迹。远方望去,黑风朝着同一个方向滚滚而去,秦风顺向奔去,残破的街景,破碎的金玉石,前行之道,透露着这里曾经繁华热闹。 这里是清规城的皇宫,秦风从未来过,但从此处华丽庄严的外观布局,不难看出。远处喧嚣之声传来,秦风加快了脚步。 “皇帝老儿,速速交出人来,我饶你不死。” 天仿佛在怒吼! 团团黑风紧紧裹随皇族贵胄,纵然层层精兵护佑其身,凡人的力量在黑风妖面前依然显得十分渺小。 皇帝怒目圆瞪头顶上猖狂的妖祟,势要与他生死一斗。皇后虞环慌张地走到前面,跪下与黑风妖求情。 “黑风大人,不是我们不交人,实在是那孽女不孝,偷偷溜出宫门,至今下落不明。如果我们找到了她,定会将她亲手送与大人,还望大人见谅,饶我们一命。”虞环嘴上忠实,眼里心里那是千百个不甘不愿,她堂堂一国皇后,在众人面前下跪,颜面尽失。若不是为了保全性命,她是绝对不会对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卑躬屈膝。 “我只要人,其他的废话我不想听。”黑风狂吼一声,将数十人的性命收割。惨叫声哗然一片,又快速消失,数十人的性命如蝼蚁一般,因为消失的太快,沦为世物低贱品。 黑风妖全然不退让,今日要不到人,势必要将清规城几万百姓杀个干净。皇帝心中怒火三丈,号令手下,誓要与黑风妖同归于尽。 “我在这里。”黑暗的角落中,女子的声音冲破尘嚣。 从离尘仙的第一个弟子牺牲的时候,七月花就想冲出去,绝城看出了她的想法,将她困在这个角落,他带着一众弟子冲了出去,与黑风大军混战,从优势变成劣势,从五十余人人变成现在剩下的十几个人。死去的人都是自己的同门,看着他们倒在自己面前,再冷心的人也难免动容,绝城诀生封印,将剩下的十几个人护在法圈里。 “七月!”绝城大喊一声,七月花明眸嫣笑望向绝城一眼。 七月花,本名皇甫七月,清规城最小的公主,因为不受宠,民间百姓知道的少。 在她幼时,宫内传言,七公主生来不详,应早日除去,传言多了,皇帝内心也是左右为难,直到有一位大师来到宫中,与他说了一桩预言,皇帝才放下戒心,任皇甫七月这个生命茁壮成长至今。这位大师正是绝城生父,也是那时,孟凌绝认识了皇甫七月。 一边是有养育之恩的父母,一边是心爱之人,他们都受黑风妖的掣肘,七月花望了一眼城墙边上的陆锦花,心中生出一丝凄然。 陆锦花开六月,花谢六月。这一天发生的事,秦风无法忘怀,绝城更是悔痛一生。 “我就是皇甫七月,你要找的人。”七月花抬头面不改色地看着面容阴暗的黑风妖。 “你就是那个诅咒之女?”黑风妖大声问道。 七月花苦笑地扯起嘴角:“世人皆以为我是被诅咒的人,却不知道我只是个不幸的人。我的生命是我母后给的,我身上的诅咒也是我母后给的。” “皇甫七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虞环盯着华七月大吼,怒火夺眶而出。 “母后,你既然不爱我,又为何要把我生下来呢?”七月花颤颤地举起手臂,拉起袖子,一道又一道深深浅浅的伤疤将她双目戳痛。这是她的亲生母亲送给她的生辰礼,每年一次,每次两碗血。 清规城的玉安宫,藏着一个秘密:皇后虞氏,靠亲生女儿的血维持容颜不老。凡间哪有什么容颜不老之术,于是,虞环派秘士四处打听,得知有一处叫做禁忌之渊的地方,生长着可以让人容颜不老的蛊灵。历经四年,折损了上千人的性命,虞环终于得到了蛊灵。在吃了蛊灵两月之后,虞环发现自己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孩子生下来之后,意外的事发生了,虞环不仅没有因为吃下蛊灵保持完美容颜,反而迅速地老了二十岁。秘士告诉她,蛊灵已经被腹中胎儿吞噬,要想继续保持美丽容颜,就必须每年喝一次孩子的血。后来,虽然传言四起,宫中大臣已经联名上书要求赐死七公主的心思蠢蠢欲动,但虞环用尽了各种办法保全皇甫七月,皇帝在虞环和大臣中间不好抉择,直到绝城父亲的出现。 “月儿,这是怎么回事,你胳膊上的伤……”皇帝看到七月花胳膊上排排伤痕,每一道都触目惊心。 “啰啰嗦嗦的,把人给我带走。”黑风妖一声令下,四周的小妖换做人形,朝着七月花逼近,七月花认命地看着他们走来,一把刃器砍断抓在她身上的妖手,带着她离开黑风妖的包围圈。 “抓住他们。”黑风妖暴吼一声。 没有了绝城的庇护,法圈撑不住多时,就在黑风妖的强攻之下破开,离尘仙的弟子再次和黑风妖旋斗上。苏韵以一当十,救下几位师弟,带着他们往外撤回。绝城紧紧地拽着七月花的手,不敢松手。 “不自量力的凡人。”黑风老大吸吞了几个生人之后,体格倍长,他飞到绝城和七月花面前,挡住二人去路。 “挡我者死。”绝城大吼一声,震出玄凌剑,他单手反抗黑风妖的力量,另一只紧紧地抓住七月花,将她护在左右。现在的绝城,和以前的孟凌绝一样,下定了决心要护住一个人,就是到死都不会松手。 苏韵护着几位师弟,让他们先离开危险之地,看到绝城这边局势吃紧,又迅速赶来帮忙。 第76章 七月魂断 “大师兄,你带着七月花先走。”苏韵侧身到绝城这边说。 “你先走。”绝城道。 “师兄……”苏韵劝说不住,只得与绝城并肩战斗。苏韵制住黑风妖前方,绝城制敌后方,尘土飞扬,黑风妖变出比普通人大两倍的体形,前后与两人周旋。苏韵欲飞至黑风妖肩头,誓要将他头颅割下,她躲过黑风妖一重又一重的攻击,来到黑风妖身前,待到苏韵登至黑风妖肩头时,绝城在黑风妖腰身砍了一剑,黑风妖吃痛地转过身子,看见苏韵近身而来,张来嘴炉,咬住苏韵,苏韵闪躲不及,一只腿进了黑风妖腹中。 “啊——” 一声惨叫在空中传开,瞬间将绝城的神经拨开。 “苏韵——”绝城心中一紧张,手一松,朝着苏韵过去。 “七月——”绝城跑出去,突然想到七月花,转身折返,七月花看着他返回来,突然瞪大眼睛,在他靠近时,将他推开,一双手穿透七月花的脏腑,将她胸前捅出一个窟窿。 “七月——” “七月——” 绝城和秦风同时大叫。 秦风在苏韵过来相助绝城时,就赶过来了,被几个小妖拦住去路,当他冲破阻挡时,看见的就是七月胸前血流如注。 “七月,七月……”绝城看着七月胸前的血不停地往外流,心乱如麻,脑子里已是空白一片。秦风抄到他身后,阻挡在黑风妖前面。 “孟城哥哥……”七月花虚弱地唤出来。 “我在,七月,我在……”绝城的声音微微发抖。 “孟城哥哥,我是不是快要死了?”七月花含着笑问道。 “不会的,有我在,你不会死的。”绝城不敢看七月花胸前的血,一滩红色,令他多看一眼,就觉得头晕心慌。 “原来,大师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活不过七月……” “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绝城好恨,好恨自己为什么有一个会先知的父亲。他的父亲,生前算到七月花活不过七月,所以他心疼又怜爱地照顾着这个比他小七岁的小姑娘,他的父亲还算到,七月花最后会因他而死,所以他离开她,疏远她,藏住自己的爱意,冷淡她。 “孟城哥哥,我喜欢你,到死,我都只喜欢你……” 清规城生来就被人认为受到诅咒的公主,一辈子都得不到至亲的爱,突然有一天,来了一个小哥哥,小哥哥不太喜欢笑,但对她极好,比世上所有的人都对她好,但是小哥哥和她一样,都似乎不招人喜欢,与别的小孩合不来,有一次,她看到宫中的那些权贵之子在欺负他,她第一次,用自己公主的身份,可是大家都知道她是不受宠的公主,所以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小哥哥为了保护她,反而被欺负地更厉害了。从那一刻,她就在心里暗暗发誓,要好好保护小哥哥,以后不能让任何人欺负他。当她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不知为什么,她感觉心里有个声音回应了她,她不知道那个声音属于谁,但是只要是站在她和小哥哥身边的,就算是魔鬼的声音,她也会把他当成朋友。 “七月——”绝城像失了魂一样地抱着七月花的尸体,为什么他就不能坚持到底,为什么他要给七月花一丝希望,就算一辈子不能爱她,至少她还能活着。 黑风妖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苏韵已经被其他弟子救走,绝城现在完全失去了斗志,秦风只能用暴力手段将他带离这个地方。 笔断,魂归,心神不宁。 浑重的门扉捶打声惊扰室内的凤飘雨,她搁下断笔,起身前去查看。秦风下山了,会是谁呢? 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恰恰是凤飘雨最不愿意见到的人——清婉。 “你好像很不愿意见到我的样子?”清婉傲视轻笑。 “有事吗?”凤飘雨心绪平静地说。 “本公主还站在门外呢,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清婉道。 凤飘雨侧过身子,清婉趾高气扬地走进来,看着周围的景致,风景独好,却让她无比讨厌,和凤飘雨有关的一切,都令她讨厌。 “凤飘雨,你是不是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清婉坐在院中竹椅上,冷视凤飘雨。这模样,像极讨债之人。 “我答应你的我已经做到了,可秦风和你没有任何约定,他想要做什么,我管不了。” 清婉愤怒地站起来:“凤飘雨,你别忘了,你爹娘还在我手里,只要我一个命令,就可以让他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凤飘雨心中一痛,她的父君母后已经死了,清婉有的不过是他们躺在冰棺里的尸体。清婉将他们的尸身藏于何处,她不知道。清婉以此要挟,让她不许再与秦风有任何瓜葛,她能管的住自己,可是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绑架秦风的想法。 “如果你让他们魂飞魄散了,你觉得你还可以拿什么来威胁我。到时候,我若想与秦风在一起,你还能拦得住吗?”凤飘雨浑身散发着冰冷,她受够了这对父女的要挟,她已经一再退让,他们还想怎样? “你——”清婉气地红眼,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何况站在她面前的,是曾经天地间最尊贵的公主。凤飘雨所言,令清婉不得不重新考虑,她想得到的,只是秦风,至于那躺在冰棺里的两个老东西的尸体,她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她也是偶然发现她的父君偷偷将他们的尸身藏起来,还命人专门看守。她收买了那里的守卫,让他们不要告诉她父君,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清婉捏了一个诀,将凤飘雨带到一个幻象之中。在幻象里,凤飘雨可以清晰地看到这里的一切,但什么都触及不到。 “父君,母后……”看到棺木里安详躺着的两个人,凤飘雨身子悲恸地颤抖。她没能来得及见到他们死前最后一面,没能保护好凤秦,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痛。 贱人。 清婉在心里暗骂,凤飘雨都已经不是公主了,还有什么身份称呼“父君”“母后”。清婉很不高兴,她刚做天界公主之初,许多人都拿她与凤飘雨作比较,说她德行比不上凤飘雨,才艺比不上凤飘雨,容貌更是望尘莫及,每次听到这种话,她都气地要发疯,恨不得将凤飘雨一刀一刀地祭给天地,让这个人从此消失。 只要凤飘雨消失了,这天地间最尊贵的公主就只是她。 对呀,我何不就杀了她,一了百了。 清婉掌心聚光,欲让凤飘雨香消玉殒,脑子里一瞬间的清醒让她恢复理智,折磨她,不比杀了她更有趣。她今日让她看到这副幻象,不就是为了她的下一步计划吗? 好几次,凤飘雨抓到的都是一团影子,看着双亲就躺在自己面前,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她恨这样无能的自己。父母尚不能入土为安,凤秦尚未找回,她如何能在这世上苟且偷生。不好好修炼,甘当一个凡人,妄想偏安一隅,她如何对的起枉死的双亲。 第77章 损失惨重 从棺木前站起来,凤飘雨无比冷静地看着清婉道:“我要做什么,你才肯将我父君母后的尸身还与我?” 苍穹刍狗,何至乞怜。曾经万物呈于前,她都不变面色,要什么有什么,从未有屈身求全的时刻,如今,却连父母的尸身都要求人。这一切都怪她自己,自甘堕落。以后,不会了。 “凤飘雨,如果说你身上还有一点让我欣赏的,那就是废话少。”清婉道,“你知道,我想要的,一直都只是秦风,他现在偏心于你,我不能挖了他的心出来,重新给他再弄一颗新的心脏,不过,我可以让他爱的人变成我,只要你好好配合就好。” “你想对他做什么?”凤飘雨心尖抽紧。 “你们凤氏一族承袭神族血脉,天生就自带主神印。我听说,这个封印不管给什么人种下,那个人这一辈子就会只诚服于主神印指示的那个人。” “你这样做,只会把秦风变成傀儡,他根本就不会有正常的感情。”凤飘雨看着清婉,难以置信。疯魔了,清婉的心,已经被毒魔腐蚀了。 “我的目的当然不是把秦风变成傀儡,我要的是他喜欢我,真心实意地只爱我一个人,所以,我要你把你的主神印给我,我要用我的血灌溉,到时候,由你亲自给秦风种下,掺入了旁人血的主神印,法力会减弱,到时候,秦风虽然只会心悦我一个人,但他依然能拥有自己的思想,不会完全受主神印的控制。凤飘雨,只要你答应我给秦风种下主神印,我就将你爹娘的尸身还给你,而且,我还会帮你从我父君那里拿到和离书。” 和离书? 看着凤飘雨吃惊的样子,清婉继续道:“六年前,虽然你从云华殿离开,但我父君可是做了一个你的虚像完成了整个天地仪式。所以现在在天界,所有人都知道你凤飘雨,是我父君的妃子。” 疯了,这父女两人都疯了,毫无实意的仪式,就算完成了,又能说明什么。天君这样做,只会让她更加厌恶,这一次,宁愿身死,她也绝不会再屈身于天君,陪他演一出自欺欺人的戏,她也不想,冠上天妃之名,和天君再有任何牵连。 “凤飘雨,你好好想想吧,你爹娘魂魄尚在,只要本公主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们进入轮回,在人世间做一对普通的夫妻,但如果你不答应,本公主可就真的没有耐心一直帮你保存他们的尸身了。而且,得到秦风的办法有很多,本公主只不过是选择了一种对我们三个人都好的办法,不然,我大不了就废了他的修为,像以前一样把他关在清昙宫,也未尝不可。” 往昔之事,尚清晰在目。初见秦风,他的眼里连光都没有,他甚至都不把自己当成一个人来看待,小心翼翼地活在他们身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绝对不会再让他陷入那样的生活。或许,清婉对秦风,真的有一丝情谊,只要她愿意按照清婉说的去做,以清婉在天君心目中的地位,也许能护得秦风一世平安,也许她父母的尸身也能够要回来。这一刻,凤飘雨坚硬的心,松动了,她这样做,秦风他,会理解吗? “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要先见到我父君母后。”凤飘雨道,这一刻,她坚定的心混乱了,她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是私心还是为了秦风?如果她不答应,也许明日天君的人就会把她和秦风带走,她真的有选择吗? “你先把主神印给我,我再带你去见他们,之后,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把主神印给秦风种下,他们的尸身我自会如约给你。” 主神印,是神族先辈对后辈的赐福,神族后裔,血滴自带,既可在生命危难时刻保存一息,也可以用来对付敌人。但真正的神族一般不屑于使用主神印,用控制心神的方法对付敌人,只能说明自己的无能。所以,天之骄子的神族后裔从没有重视过主神印。 一颗红色血滴从凤飘雨脉络中游出,红血滴之中,是空心,纯赤的主神血滴,干净地不染世间污浊,有如鸿蒙初世。清婉眼间惊诧过后,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晴时云卷明,天气微暖,三天后,温度骤冷,树叶凋零枯落。草帽蒙上一层白霜,风掀起叶子,滚落池塘。暗室的门打开,凤飘雨从里面走出来,目光清明地望着秋来的院子。 经过昨天一晚,六戒心法的功力又上了一层,对情爱的约束又加固一重,每当凤飘雨想起秦风,情动芳菲,心尖就擦过微微的刺痛感。六戒心法规严甚多,突破最后一层时,反而能随心自在,不必受七情六欲之苦。 看着满院萧瑟的景,凤飘雨不自觉叹了一声气。她拿起扫帚清扫院中落叶,脚摆随着她的脚步微漾,左右摇晃。落叶堆叠成书扉的样子,将秋色卷进无字诗中。时近午分,阳光微露,凤飘雨身上渐起暖意,她把扫帚靠歇在树干上,准备出门。当她从里面将门打开时,门外一人跨步地冲过来,未等她反应,便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怀里的人那样悲伤,令凤飘雨一时竟无法将他推开。 “怎么了?”凤飘雨对怀里陷入伤悲的青年轻声问。多时不见,秦风却像换了个人出现在她面前,凤飘雨很少见到秦风这样颓丧的样子。 “对不起。”秦风道。对不起谁,为什么要对不起? 凤飘雨没有接话,这三个字很沉重,她安静地等秦风冷静下来,继续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 “七月死了。”秦风道。 凤飘雨浑身一震,心中顿时变得酸苦艰涩,鼻头酸紧,泪雾蒙住双眼。许久,凤飘雨哑言,任由秦风抱着,一动不动。想起来,七月花是她收的第一个徒弟,乖巧懂事,总是替人着想。这样一个好女孩,命运待她终究是残忍了些。 没有丧葬仪式,因为没有尸体。清规城遭遇不幸的弟子,有的身死异乡,有的装进了骨灰盒,填埋在离尘仙孤台山。捡回命的,养在深闺。 “出去。” 嘣呲一声脆响,茶壶被摔成片渣,热水洒在地上,差点烫着林清河的脚。 “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林清河对着床上的苏韵说。 清规城一行失去了半条腿,苏韵将过去的自己也丢在了那个噩梦一样的地方。从前的她,是众人尊敬的三师姐,她自信骄傲,表面严格了些,但对自己的师弟师妹,都是尽力照拂,嘴硬心软,深得大家的喜爱,现在,不管是谁来,她都是一副坏脾气,就算东西砸到人,她也不觉得愧疚。渐渐地,大家都不敢再来看望她,唯有林清河,坚持每天过来给她送吃的。他天天来,好几次,被扔的东西直接砸到身上,他一声不吭地承受苏韵的恶意,却仍然没能感动苏韵的心。 七月花当着绝城的面死去,绝城半醒半疯,醒的时候一句话不说,一个人可以在一个地方坐很久,疯的时候就会拼命寻找七月花的踪迹,找不到人就喊着要给七月花报仇,绝城每次发疯,都会失手伤到几个弟子。最后,严真不得已将他关禁闭,清心咒环绕四壁,帮助绝城清除内心的魔障。 疯的疯,残的残,离尘仙损失惨重。纵然内心悲痛,几位长老依然按部就班地处理弟子的后事,一桩桩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在这样的特殊时刻,凤飘雨没有长老之名,却承担起长老的义务,日日在药炉帮忙。寻常以“花瓶长老”在背地里调笑凤飘雨的弟子,见她如此不计前嫌尽心尽力地救护伤员,内心顿生愧疚,对凤飘雨的看法也颇有改观。 为了让这些弟子尽快好起来,免受更多疼痛之苦,凤飘雨悄悄地将自己的灵力传给他们,辅愈他们疗伤。她修炼《六戒心法》时候不长,灵力有限,每次使用后,晚上都会感到一阵子疲累,而自己则会偶有间隙的时候去温泉泡上一两个时辰。 今日,凤飘雨留出一个时辰,去兰尘居沐泉汤,因为去的晚,到那边时,已是晚间。她逡巡地走过竹林,在外舍换好衣服,打着赤脚,踏进泉汤。水温舒适,在这凉薄的天,极为舒服。忙碌一天,凤飘雨有些疲累,将头靠在石岸上休憩。兰尘居是小泉池,与兰尘居相对,有两大泉池,名唤勾兰梦,一池可容十五余人,泉水底浸没本药,对身体大有裨益,离尘仙的弟子几乎全部都会去勾兰梦,来兰尘居沐汤的人少之又少,加上兰尘居位处上山,路途不平,来这里的人便几乎没有。凤飘雨喜欢安静,宁愿多费点劲。 经泉水泡乏,凤飘雨神思便有些沉了,没有听见外面传来动静。云云的雾气笼罩在池上,被朗朗夜色困住,处在池子里,唯有凑近,才能看清池子里的人。来人没多讲究,脱下衣服便钻进了池子。 凉风习习地吹来,凤飘雨身子惊冷,恍惚中醒了来。她一动,闹出水花响。 “谁?”池子里的另一人惊问,冷清的声音这般熟悉。 凤飘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秦风。她不敢发声,心里像被火烫着,烧的身热,脸热。她慢慢地站起来,尽量不做出声响。衣服牵动水声嘹嘹,即使动作再小,还是不时地有声音传来。她抬起脚踏上岸,后面传来一声“想跑”的质问声,她身子一滑,被拽了下来,落入水中,又被人从水里捞了出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待凑近看清来人时,秦风惊讶不已。他是到山上来采一味草药,沾到了臭草窝,想起这里有一个泉池,才决定泡个澡,冲去身上的味道。兰尘泉池偏远,寻常他不来这里,没想到第一次来,就遇上了凤飘雨。此刻,凤飘雨浑身浸透地出现在他面前,薄衫下玉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秦风喉头攒动,慌忙地背转身去。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凤飘雨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身上,除了这层薄纱,未着寸缕,方才,秦风那一瞥,像是把她全部看了去,令她羞到无地自容,好半天才醒过明思,声音低低道:“没事。”凤飘雨拾掇水下的衣裳,慢慢地从池子中走出来。待快要走出时,肩膀突然被掰过来,接着,整个人被按在池边,一张唇落下来,准确地覆在她的唇上。水下,秦风牢牢地锁住凤飘雨的腰肢,身子与她紧密贴紧。 “恩——”凤飘雨神智醒过来,口中发出半响,秦风得了空隙,将舌头探了进去。他想要,很多很多。 过了许久,凤飘雨终于将秦风挣脱开,声音冷然:“够了吗?” 秦风未曾料到凤飘雨会如此生气,在他心里,一直有个不敢多想的奢望,他想,或许凤飘雨也有那么一丝地喜欢他。看到凤飘雨薄怒上脸,他才知道,是他自作多情了。凤飘雨从未与他生气过,却因为他吻了她,第一次这么生气。 秦风受伤地想,凤飘雨可能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秦风垂下眼眸,不敢去看凤飘雨的眼睛,目光却情不自禁地落在被自己亲热的红唇上。 “若你喜欢在此处沐浴,我以后去别处就是。”凤飘雨将刚才发生的事轻描淡写地略过去,这次,是真的离开了。看着凤飘雨的背影,秦风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做了一件很错的事。万不该在刚才忍不住,明明那么多难熬的夜晚都忍过去了,何以在刚才触及凤飘雨半遮半羞的模样时,却控制不住了。他要怎么做,凤飘雨才不会生他的气? 冷风一吹,凤飘雨整个人都清醒了,她懊丧地想着秦风给她的吻,像毒药一样,惹人上瘾。她刚才,竟然会喜欢秦风给她传达的感觉,那种不受控的,令她陌生又害怕的感觉,男性炽热的胸膛贴近她时,她竟然想要更多。到底是自己喜欢的人,差点就将她心中最后一道防线攻破。 可是,她不能,后天,马上就要到了。她可以见到自己的父君母后,以后,她对秦风的喜欢,只能她一个人知道。 第78章 再见双亲 月如海,星如尘,旧时的百里古堤,长满金银芳华,这是一种针尖细,麦秆高的长生花,它的日子超过天上的神仙。芳华不逝,人归草木,说的就是这种不怕岁月更迭的花。金银芳华之下,是永青浪,波波流水,流入五湖四海。 如许美景,凤飘雨不得见,她只有自愿遮住眼识,才能被清婉带来与父母相见。今日,是换浪的时候,这里的守兵皆暂离避浪。找到凤飘雨的事情,清婉还未告知天君,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打算告诉天君。清婉心里清楚地知道,要想得到秦风,需要凤飘雨的存在。等到她与秦风在一起了,凤飘雨再交由她父君处置也不迟。至于这两个老家伙的尸身,给了凤飘雨又如何,她父君从小疼爱她,就算她父君发现了,也不会因为两个死人责怪她。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她不能让凤飘雨知晓尸身藏于何处,否则,她若私下带走,她就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她了。 踏入浪中,凤飘雨有一瞬感到呼吸困难,本想悄悄施个法给自己渡口气,却在她还没动作前,便感到了胸口突然舒坦了。她想来,要么是清婉放不得她死,助了她一把,要么就是已经出浪了。 又过了许久,凤飘雨闻到一阵花香,这种香味很奇怪,凤飘雨从来没有闻过,像是药香和果香混在一起的味道。 “到了。”清婉道。她略略抬手,将凤飘雨眼中遮目带撤下。一阵耀眼的光芒刺来,凤飘雨伸手挡了挡眼睛,等到适应了这里明亮的光线后,才慢慢地放下来。只见,那半空中,有两座浮棺,棺木上,皆以锁链拴扯,固于两边的离因柱。凤飘雨心中愤起,却不好发作。这看似简单的布置,却是一种阵法,将死者魂魄囚在阵法之中,令他们逃脱不得。这种阵法,有一害处,便是会削弱魂魄主人的神识,就算日后从阵法中出来,也不全能复原,会失去对旁人的记忆,很可能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她的父君母后已经死了,天君连他们的魂魄都不放过,可恶至极。凤飘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恨不能现在就将她爹娘的尸身带出去。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不孝,只顾自己安好,在平淡中消磨了意志,她糊涂,以为全全忍让,便可在这世间,求一片安心之地,这一次,她不会再后退了,她要将她爹娘的尸身拿回来,她要为他们洗清冤屈。 “我父君在棺木周围设了结界,外人一旦靠近,便会惊动我父君,所以,你就在下面看看吧,这浪潮更换不过半个时辰,很快,那些守卫就会回来了。”清婉变出一把椅子,坐在一旁。凤飘雨近不得,亦不能在清婉面前使用法术,心里便有些着急了。 “是不是只要我将主神印给你,你就可以让我看一看他们?”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凤飘雨也不再瞻前顾后。 “虽然这是我父君设下的结界,但我自是有办法让你看到他们,如果你现在肯将主神印给我,哪怕让你近身瞧一瞧他们,又有何难。”清婉自得地说。凤飘雨早就答应将主神印交出来,她无需多帮她这一次,但想到可以立刻拿到主神印,清婉竟有些迫不及待了。 “好,我给你。”凤飘雨念了一串长诀,将主神印召唤出来。一滴血珠从她眉心飞出,清婉目光放大,这就是传说中的主神印?她终于见到了。不似普通的血滴,主神印的血滴上,有上古印记。 清婉取出竹光瓶,将血滴装进去。她弄破手指,弹出一滴血,覆在结界上,对凤飘雨说:“我的血只能打开结界一炷香的时间,你快去快回。”她是天君唯一的女儿,要说这世上能够破开天君的结界还能让结界复原不会惊动到天君的,也唯有她一人。 凤飘雨也不耽误,立刻升至棺木上。躺在棺中的,正是她死去的双亲。直到此刻真正地看见二人,凤飘雨的眼泪才绷不住了。 凤玄神情端肃,直到死都没能得到片刻安详。是死前遭遇了极大痛苦,还是受屈含恨不甘心,抑或是放心不下他的一双儿女?看到凤玄死后都放心不下的样子,凤飘雨心上受到折磨,痛苦久久难以疏解。 父君,母后,女儿向你们保证,一定会带你们回家。 他们的家,那山水偶合之地,花香鸟语,与世隔绝,因为天地不平,凤玄心忧苍生,才带她们母女二人出境,卷入浮尘之战。 清婉得到了主神印,心思已经在她下一步计划中走了几个来回,凤飘雨在棺木中做了什么她也全部没有注意到。差不多一炷香时,凤飘雨从结界中走出来,结界立刻又复原。 “可看好了?”清婉见她出来问道。 “恩。”凤飘雨道。 “好,那你还是把眼目遮住,我带你出去。”清婉将遮目带覆在凤飘雨眼上,原路返还,回到了离尘仙。 巧的是,他们刚回不久,就撞见了秦风。凤飘雨今日没有在药房出现,秦风一直在寻她,他装作四处帮忙做事的模样,心思却在四周查看,是否有凤飘雨的踪影。他担心,凤飘雨会因为那天温泉发生的事情而躲着他。 “秦风,你怎么会在这里?”清婉欢笑地迎上去,秦风却并不看她,目光一直追寻着凤飘雨,只是凤飘雨微微地掠过一瞥,便径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她真的还在生我的气。秦风心里懊恼地想,何以就忍不住了,结果现在,却不能正常地与她相处了。 “秦风,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以后,你只能看我,不许看别的女人。”清婉撒着脾气说。 “清婉姑娘,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我的未婚妻,可我从未承认过,你一直这样自说自话,不觉得丢人吗?”秦风本来心烦,听到清婉又拿“未婚妻”说事,便烦上加烦。 清婉强压怒气,想她贵为天界公主,甘为秦风放低身段,现在,却还要被他如此羞辱,如果不能完完全全地得到秦风,那她受的这些委屈,又当如何偿来。清婉没有发火,她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勉强装出大度地说:“秦风,我知你失忆不记得我,不过没关系,我会等你好起来,等你娶我的那一天。” “随便你。”秦风从清婉身边绕过去,朝着药林的方向走去。这段时间,他也常去药林帮忙,一向朝气蓬勃的离尘仙,近日有如舞台谢幕,过分地沉静了些。 第79章 苏韵自杀 曲径幽幽,还未走到药林,秦风突然折了个道,向着墓林走去。回来之后,他还没好好地看过七月花。她的尸体遗留在乱城之中,没有带回来,在墓林,只有她空空的一个墓碑。七月花死了,他也有过,他们三个,本该相互帮助。现在,七月花长眠于地下,叫他如何心安?世上那么多坏人不死,为何像七月花这样好的人,年纪轻轻就不在了呢? 烦着烦着,秦风的步伐已经走到了墓林。还没走近,他就闻到了一股子酒味传来。 此乃过世之人安眠之地,谁没有礼数,竟然在这里偷酒吃。秦风心中不平,却看到一憔伤之人,靠在七月花墓碑前闷闷伤心。看到绝城这般样子,秦风心中惊诧之余升起万般的悲凉,离尘仙的大师兄,风临傲然,现如今,怎么会是这样一副街头混子模样。 “大师兄。”秦风唤了一声,绝城好似没听见,秦风又说了一句:“大师兄,让七月好好休息吧,你这个样子,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烈酒穿喉,将心肺烧的火辣,绝城脸上涨红,醉着却又清醒的样子。 “我就是要让她不得安心,她那样喜欢我,怎么就可以这样离开我……”绝城闷进嘴里一口酒,继续道:“在这世上,她最关心我了,我现在一点儿都不好,她一定不会就这样丢下我不管的……她会回来的,她一定会回来的……”绝城喃喃自语,秦风看着他这样难受,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情之一字,最是伤人,痛失挚爱,如何能不难过。 七月,你好些安息吧,过些时日,我再来看你。秦风看着青灰色的墓碑心道。绝城这个样子,是劝不住的,秦风索性作罢,等到有一天,痛到麻木了,或许就真的清醒了。 前阵子,弟子们刚回来时,药林忙的不分昼夜,经过一段时间的救急,轻伤的弟子身子已经好了,重伤的弟子的身体也在有效改善,药林的忙碌逐渐变得有条不紊。皮外伤,内伤尚且可治,可缺了一条腿,真的就没办法了。 秦风来到药林,立刻就被人叫了过去。他走过去的时候,顺便问了一句:“清河呢?” “他还能去哪儿,白陶居呗。” 白陶居是苏韵的住所,林清河每天都会抽时间过去。今日,药林的贞先生将做好的轮椅交给林清河,让他给苏韵送过去。就算没了一条腿,但人毕竟还活着,这日子就得过下去。 “师姐,贞先生让我给你送东西来了。”林清河在门外喊道。他在这里,吃的闭门羹比开门红多,闭门羹成了家常便饭,林清河心也越来越宽,苏韵见不见他,都不要紧,只要能让她知道,他心里惦着她就好了。他不嫌弃她缺了一只腿,他有力气有仙术,什么活都能干,不需要苏韵废力。他想过,苏韵若愿意,他就娶她回去供着,好好宠着她,不给她一点儿苦头吃。 林清河在门口叫了几声,站了许久不闻里面的动静。平常,就算苏韵不待见他,也必然会凶几声,骂几声,但今日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林清河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莫非……林清河再也顾不上其他,用蛮力冲了进去。 地上已经沾染血迹,一道深深的血口出现在苏韵手腕上。 “苏韵——”林清河痛苦地喊道。 他从来没想过苏韵会想不开,就像他从来没有理解过苏韵心中的傲气。他活着,图个自在,可是有的人活着,图的是不自在。名声昂贵,是不自在换来的,金钱难得,要用更多的不自在交易。 被送到药林时,苏韵失血过多,陷入昏迷。林清河守在门外,突然之间,像走过一生,心中惆怅又沧桑。秦风听到消息赶来,就看到林清河陷入难解的沉思,脸上愁云惨淡。 “清河,师姐怎么样了?”秦风问道。 林清河苦笑:“秦风,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清河,师姐只是一时想不开,和你没有关系。”秦风宽慰说。 “如果不是我每天过去烦她,师姐也许难过一阵子就想通了,是我把她逼到今天这一步的。” “清河——” “秦风,”林清河打断秦风,“我刚才忽然想通了一个道理,有时候,一厢情愿的对一个人好,也许是将她推向悬崖的开始。” 听到这句话,秦风突然想到什么,内心有种不安的惶恐。 “可是既然喜欢她,如何能不对她好呢?”秦风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爱一个人,这世上最好的,只要她想要,都想帮她得到。 两人各怀思绪沉默片刻,秦风不想林清河过于难过,谈起旁事:“清河,我们先前在盈欢树下埋的那一坛子酒,味道已经足了,不如我们找个时间挖出来,叫上白岸,一起喝一杯如何?” “我不喝了,你和老白一起喝吧。”林清河兴致缺缺地想离开这里,秦风拉住他道:“清河,别这样,师姐变成这样,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我只是现在心里头有些难受,等我想通了,就好了。”林清河道。 林清河走后,秦风看向忙碌的药林,什么时候,离尘仙的人,离尘仙的生活,能恢复到平常。林清河走着走着,想起一个人来,他不能劝导苏韵,也许有一个人可以。 在这世上,除了他爹娘和秦风,林清河最信任的人就是凤飘雨,他对自己的师父没有男女之情,但是凤飘雨给他的感觉,就像汪洋大海里的一盏睡莲,任凭风浪再大,这颗睡莲,永远有自己的佛心道法,不会受到外界的干扰。 “师父。”林清河一见到凤飘雨,就跪在了她面前。 “清河,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先起来再说。”凤飘雨立在门头,担心地看着自己这个曾经最让人不省心的徒弟。 “师父,求你帮帮我。”林清河道。 “如果是我能做到的,你无需跪下,我也会帮你。”凤飘雨第一次看见林清河这样悲伤无助的模样,竟有些于心不忍。他就像山野窜树的猴,笑着潇洒,哭着自在,做事都是痛痛快快,现在这个样子,倒叫人心疼。“清河,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师父,就听师父的话,起来好好说,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这句话,不是你说的吗?” 林清河目光有些动容,他常常用这句话来安慰别人,现如今,却被人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林清河听了凤飘雨的话,站了起来,跟着凤飘雨走进院子。凤飘雨倒了一杯清心茶给他:“喝点水吧。” 林清河乖乖照做。 “说吧,是什么事?”凤飘雨道。 “是苏韵的事。”林清河抬起头,眉头紧锁,“她今天早上想不开,割腕自杀了,幸好我发现及时,将她救了回来。可是,贞先生说她求生意志很差,就算暂且保住了一条性命,日后还是有可能做傻事。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我只是……”林清河难过地遮住脸,他被自责煎熬,想找到一个出口。 凤飘雨目光敦厚,流露出慈悲和理解。自责是一味很苦的药,尝过滋味,便记得一生。 凤飘雨留出片刻时间给林清河缓解情绪,看他脸色好了一些,才与他说:“清河,你对苏韵的好,她心里都知道的,她只是,过不了自己这关。苏韵的父母都是书香门第出身,但她自幼不喜欢那些文字类的东西,便独自离家,发誓要带着荣誉回去。她心气高,所以不能容忍自己以后像个废人一样地活着。她不是不想活,只是不想碌碌无为地活着。” “那要怎么办,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把自己的腿给她,我的这辈子就这样了,有没有什么作为我也不在乎。”林清河道。听了凤飘雨的话,他心里稍微好了一点,苏韵自杀不是因为他,这样,他就还有理由和勇气继续出现在苏韵面前。 “又犯傻了是不是?苏韵心里已经很难受了,难道你还想她因为你感到自责吗?如果你想对她好,就帮她找到活下去的意义。这个会很难,不过,我相信你。”凤飘雨抿起唇,轻轻一笑,看着林清河的目光十分地温柔。 “师父,谢谢你。”林清河心中感动,他何其幸运,遇上这么好的师父。 “以后在外人面前,不要叫我师父,毕竟我现在已经不是离尘仙的七长老了,担不了师父的名义。”凤飘雨道。 “我不管,你就是我师父,永远都是。”林清河信誓旦旦说。 凤飘雨发自心底地笑了,她这一生,或长或短,所遇之人,用心之人,皆待她好。 “既然你愿意叫我一声师父,那你答应师父,这一生,不一定要大有作为,但一定要堂堂正正地做人,平安喜乐地过一生。” “师父,我答应你,会成为你说的那样一个人。”林清河道。 曾经,有一个人,在九泉之下,对她说,不希望他的儿子成为一个大英雄,只希望他一辈子快快乐乐的。 林阳,你让我传达的话,我已经传达到了。 第80章 无处可逃 将屋子收拾好后,凤飘雨扣上门,狐狸仙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凑到她身边说:“你要出远门?” 凤飘雨答道:“恩,你帮我看家。” “你告诉我你要去哪里,我就帮你看家。”狐狸仙说。 “我去的地方,说与你听,你也不知道。”凤飘雨往外走,狐狸仙就跟着。 “这天下就没有我狐狸仙不知道的地方。”狐狸仙得意洋洋地说。 “好了,我走了。”凤飘雨轻声道。 她去的地方,是个禁地,那里有她的朋友怀桑,此去,她是想请怀桑帮个忙,怀桑是木灵,能将世间木华做成各种各样的东西,哪怕做一个人,对她来说,也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如果能给苏韵做一条腿,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有了法术,再不必像以前那般,辛苦地走路。凤飘雨花了四天的时间,就到了诸木林。然而,眼前所见,却让她痛心疾首。木华泽的清水渊早已变成为黑色的干土,旭光照耀的光景已然一片萧条,黑雾笼罩,分不清这里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怀桑——” “怀桑——” “怀桑,你在哪里——” 半空中,一叠影像像萤火虫一样慢慢地聚起来。 “怀桑。”凤飘雨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像,痛苦地叫道。 “凤飘雨,你怎么来这么快?”怀桑笑道。她的笑,就像烟雾一样,仿佛一吹,就会消散。 “这里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你——”凤飘雨哽咽地说不出来,站在她面前的只是虚影,这说明,怀桑她,已经死了。木灵有情有性,身虽死,但灵魂会永远地留在一个地方。 “这是天命,生该如此,你不必太伤心。”怀桑道。 “什么天命,这天上在其位者,行道不仁,却掌管世间生死,这天命,何其不公。怀桑,是我对不起你。”凤飘雨悄然地落泪,怀桑缘何死,她比谁都清楚。能够踏足此片禁地,还害的怀桑这般的人,除了华宸,还会有谁? “好了好了,我最担心的就是看到你为我难过,我早就活够了,留在这里,也只是想再见你一面而已。凤飘雨,看在我救过你一次的份上,帮我一个忙吧。将我的底根带出去,种在夙平的院子里,让我看看这个人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般有意思?” 凤飘雨挂着泪忍不住一笑,想不到怀桑临死前,惦记的却是这个。 “好,我答应你,一定会把你带过去的。”凤飘雨道。 “要是我还活着的话,就没法子离开这里。现在死了,还能见一见我想见的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凤飘雨,你说是不是啊?” 木灵之根,根深蒂固,木灵养着一方泉泽,活着的每一天,就是守在这里,是使命,也是禁锢。 “是啊,你终于可以离开这里的。” 可终究,还是我对不起你。凤飘雨心道。 “凤飘雨,一定要带我离开这里呀。”怀桑的样子随着声音消失在这片黑暗之中。凤飘雨来到怀桑原来生长的位置,将根取出来,小心地包好,这是她唯一能为怀桑做的事了。至于怀桑的仇,她一定会报。 回到离尘仙时,已是一个月后。这一个月间,凤飘雨见了最不想叨扰的人——乾坤。 时隔多年过去了,乾坤以为凤飘雨早就已经故去了,或者,已经是废人一个。从洗尘池跳下去,相当于凡人抽骨剥皮,最后都是一个死,只不过死的更痛苦一点而已。 很多年前。 “今日是你的生辰,你不在前面会客,却一个人呆在这里做什么?”乾坤看着坐在悬崖边上的凤飘雨说。 “吹风啊!”凤飘雨道。 乾坤坐在她旁边道:“那我陪你一起吹风。” “我好不容易找了一处清净的地方,可以一个人呆一会儿,你却又来烦我?”凤飘雨略带不满地看着他。 “别生气嘛,我今日可是带了礼物给你。”乾坤绕开话题说。 “这次又是什么养容驻颜的奇株异草?”凤飘雨道。 “这次不一样。”乾坤变出一道白符,贴于凤飘雨掌心。过了一会儿,白符像水一样融进凤飘雨的手心里。 “这是什么?”凤飘雨问。 “睡眠符。”乾坤说。 “有何用?” “平常无用,只要你心里强烈地召唤我,我就会出现。” 这张符,凤飘雨从来没用过,到如今,却是千年已过。农家小院的爬墙花痴痴地缠住墙头,墙头到底是石头做的,从来没有为花开花谢伤神动心过。这是一家打仗时被丢弃的院子,倒在地上的玉米棒经久变黑发霉,井里的水干了,尘土积满,生锈的虎口永远以一个姿势立在那里,不摧不倒。乾坤以为凤飘雨会选择一个山水宜人之地,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破烂地方。换作以前,他见到凤飘雨第一句定要嫌弃一番,但彼时见到她,心中已是过分欢喜,何来其他。 “这里没有茶,可习惯?”凤飘雨不喜欢虚假的寒暄,简短的一句话,将之前的所有过往全部揭过。她是一个手拿纸扇的人,吹一吹,过往即成空。 “不太习惯。”乾坤笑说,他拂手一下,将这里变换了一副光景,桌上立刻出现一壶滚茶,两只茶杯。 “这些年,过的还好吗?”乾坤走到桌前坐下,为二人各自倒上一杯茶。 “不好,但也不坏。”凤飘雨道。 “不坏就好,我还以为……”乾坤哽塞住。 “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当年她从洗尘池跳下去,估计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吧。 乾坤苦笑:“你还知道,我会担心你啊。”乾坤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凤飘雨微微地垂下头,两人的心里都藏着事,面上还要表现的云淡风轻。凤飘雨看向他,轻言说:“乾坤,今日找你,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说吧,你知道的,你拜托我的事,我从来不会推辞。”乾坤说。 “这件事,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可以拒绝我。”凤飘雨道。如果怀桑不死,清婉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逼她,她绝不想让乾坤涉险,可是在这世上,能帮到她的人只有乾坤了。 “如果是件容易的事,你还会拜托我吗?如果不是有这件事的契机,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想起来见我?”乾坤似乎什么都明白,连凤飘雨的心意都清楚,即使知道凤飘雨对她,并无男女感情,但他仍然放不下她,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不会皱眉喊痛,不会撒娇要糖,总是独自承下所有,每每想到凤飘雨独自坐在悬崖上的背影,乾坤心里生出的感觉,有爱情,更多的是亲情。 乾坤每次都将她点透,凤飘雨一时接不住话,乾坤见她带着一丝发窘的模样,笑道:“脸皮还是这么薄,罢了,先说正事吧,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当年,华宸逼我抽出秦风的魔骨,我只取了半根,剩下的,用我自己的修为骨接上了。” 乾坤心里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当年他知道凤飘雨为了秦风,做了一些牺牲,只是不知道,她竟然生生取了自己的半根修为骨。“不过,华宸得到我给他的魔骨之后,并没立即毁掉,而是让北霖仙翁炼化成丹,他本来是打算在此丹炼成之后,送给我作为新婚之礼,只是……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魔骨炼成的丹药,乃是至阴之物,男子不可服用,我从云华殿离去,华宸必是怀恨在心,那颗丹药估计也被他遗忘在北霖仙翁那里,我想让你帮我将那颗丹药取来。北霖仙翁有个习惯,会将特殊的药物存于雪柜之中,如果华宸没有想起来那颗药的话,应该还在原处。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也许华宸早已将丹药销毁了也说不定。” 乾坤听完凤飘雨的话,面露难色,凤飘雨对他说:“我说了,如果你不想,可以拒绝我,我亦不会怪你。北霖仙翁一辈子最看重的事,就是他那些丹药,要拿到那颗丹药,会很困难。而且,如果被华宸知道了,你……”这也是凤飘雨最担心的地方。 乾坤截断她的话道:“我忧心的不是这个。”华宸天君,他尊重他,不代表他怕他。乾坤继续道:“有一件事,我还没告诉你。天君可能很快就要找上你了。” 凤飘雨没有太过意外,她心里清楚,华宸不会放过她的,以他的能力,找到她是迟早的事。听乾坤的意思,华宸似乎是最近才有了新动向,难道是清婉告诉华宸她在离尘仙陆?但深想,又觉得应该不是,清婉是个自私的人,没有得到秦风之前,她肯定会将她利用地干干净净后,再过河拆桥,把她交给华宸。 “当年,你从云华殿离去,潇宁为你挡住了天兵的追击,后来,也因为这件事,被天君责罚,贬至凡界,好在有九千仙尊为她求情,天君才改了主意。我真的没想到啊,你因为凤秦的事,与她一向不和,在那样的情况下,她竟然不惜得罪天君选择帮你,也当真是让我对她刮目相看了。所以,看在她不是那么无情的份上,这次的事,你也不要太怪她,她也只是被天君利用了而已。天君让她去魔族盗取太苍境,没想到,她真的带了回来。这太苍境,除了三十三天的真灵境和地下的冥界,就没有寻不到的地方,我听到宫内传来消息说,天君好像已经发现你现在的藏身之处了,只是在等候时机去抓你。” 潇宁会在云华殿帮她,多半是为了秦风吧。至于太苍境,她是真不知道它的作用才会被天君利用,还是有意要让天君知道她的下落?她的心思,无从可知。因为秦风,似乎她成了最碍眼的那颗钉子。 “我一直找不到你,也没有办法告诉你,趁现在天君还没动手,凤飘雨,我带你走吧。”乾坤道。 “你方才不是说了吗?他得到了太苍境,不管我去了什么地方,他都能找到我。凭我二人的修为,真灵境去不了,难道要一辈子藏身冥界吗?” “至少,可以拖延一些时日。天君是天界之主,你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当众悔婚,对他来说,恐怕是毕生的奇耻大辱。若他抓到你,你少不了要吃一番苦头的。”从洗尘池捡回一条命的人,哪里经得住天罚,乾坤根本不能想象,凤飘雨被天君找到,会怎么样,只怕是生不如死。 “该来的终究会来,躲不过就只有面对了,你毋需担心,我会想办法应对的。” “那好,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我也不多问了,你要的那颗丹药,我会给你弄来的,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乾坤道。 “乾坤,谢谢你。”凤飘雨道。 “凤飘雨。”乾坤突然郑重其事地叫道。 “恩?”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死。”想起那一日,听到凤飘雨从洗尘池跳下去的消息,乾坤到现在都记得那种心里很苦很苦的感觉。他这个人有心理洁癖,不随便交朋友,能被他视作朋友的人,都是可以让他掏心窝的。 “乾坤,如果……” “没有如果。”乾坤知道凤飘雨要说什么,他不想听。 “你向来知道,我喜欢安静的,没有人找的到的地方。有些事,交给你,我放心。”凤飘雨突然说。她想,如果她死了,就找这样一个地方,埋了就好。不惊扰旁人,不打扰这个世界。 “凤飘雨,这种事情,我是不会答应你的。”乾坤生气地说。 “我来这里的时候,路过一个小镇子,好像还挺热闹的,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凤飘雨不想见面增添不愉快,转了话题说。乾坤多久未见凤飘雨,难得她主动邀约,自然想和她多呆一会儿。两人逛至天黑,凤飘雨将乾坤送走,孤身一人来到海玉花,这里有一棵古神木,它的虬枝也可以变幻出一条腿。接在人身上,看不出太大差别,只是这古神木刁钻的很,活太久了没见个活人,第一次看到有漂亮的小姑娘来找他,提了许多要求,今天想喝酒,明天想下棋,后天想吃鱼,一天一个花样,像是憋坏了心思,就等人来。 第81章 妞妞饿了 今日,阳光普照,春光沐人,旬老头一睁眼就喊:“凤丫头,凤丫头——”凤飘雨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后面打盹,听到旬木的叫声,动了动嘴唇,装作没听见,又继续睡。昨晚,旬木突然哭鼻子,吵着要看星星,凤飘雨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一个几万岁的木头,竟然像小孩子一样哭闹。昨晚乌云很浓,别说星星,连月亮都看不到。无奈之下,凤飘雨去附近丛林抓了一些萤火虫过来,在黑夜里,萤火虫尾尖闪烁的点点光芒,就像繁星闪烁。凤飘雨抓了一晚上的星星,才好不容易把旬木哄睡了。 “凤丫头,你再不出来,我今日就不把宝贝给你了。”旬木大叫。 宝贝? 凤飘雨竖起耳朵,难道是神木枝?凤飘雨站起来,从石头后面走出来:“我在这里。” “凤丫头,今日,我想吃虾。”旬木说。 “可以呀,你先把宝贝给我。”凤飘雨伸手。 “你给我做虾吃,我就把宝贝给你。”旬木说。 “你先把宝贝给我,我就给你做虾吃。”凤飘雨不肯让步地说,这次她不会在像上次一样上当了,说好了给他唱一首歌,他就给她宝贝,结果后来什么都没有。 “要是我把宝贝给你了,你就不给我做虾吃了怎么办?”旬木不肯道。 “我与你相处了这么多日,我可曾失信过你?反倒是你,说好有宝贝给我,结果什么都没有。”凤飘雨道。 旬木说不过她,只好妥协道:“好吧好吧,这次我就先把宝贝给你,但是说好了,你要给我做虾吃,我可不想再被人类骗一次了。”最后这一句,旬木说的很小声,但还是被凤飘雨听见了。 她想起平日与旬木的相处,他总是处处担心她,担心她去了不回来,担心她言而无信, 这其中,莫非有什么故事不成?凤飘雨没有深究,大抵旬木这多疑的性子,也是经了事的。 凤飘雨正遐想时,一种强大的力量突然将她吸入其中,一道白色的光圈消失在半空中。旬木说的宝贝,就是他的腹囊。 “旬木,这就是你说的宝贝?”凤飘雨看着四周空无一物,芸芸白光星星点点地落在地上,不远处,有清幽的湖泽,湖上灵光四溢,像孔雀鱼尾,仙女织衣,颜色变幻多变,煞是好看。 “这是七彩流光,浸润着湖中的水。在水泽里泡上两日,你的内伤皆可痊愈。”旬木的声音在四周响起。旬木竟然知道她体内有伤?为了尽快地练成《六戒心法》,凤飘雨走的法子都很冒险,每一次,都免不了伤到五脏六腑,久而久之,小伤累积成大伤,凤飘雨偶尔会感到心口痛,肝痛,都是因为修炼太过激进的缘故。 “旬木,谢谢你。”凤飘雨道。虽然不是神木枝,但七彩流光对她来说,亦是弥足珍贵之物。七彩流光除了疗伤,还可以增进修为。 “不谢不谢,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就好。”旬木道。 凤飘雨安心地踏进水泽中,七彩流光环绕在她周围,甚是美妙。过了一会儿,水心里钻出小鱼仔,睁着圆眼睛,看着泡在水里的美人。 “阿仔,你看,好大一个美人!”小鱼甲说。 “你眼瞎啊,长得这么丑!”小鱼阿仔说。 “到底是谁眼瞎?”小鱼甲无语地说。 凤飘雨在水泽中足足泡了五日,出来时,顿觉身心舒畅,身子比往常都轻了许多。她试试调息周身灵力,修为果然大有长进。她心情愉悦地从旬木腹囊中走出来,目之所及,一片晴好,海风拂拂,吹在脸上,舒适极了。浪声一片一片,将海的声音带到人世间。 “凤丫头,我的虾!”旬木看到凤飘雨终于出来了,兴奋又着急地叫道。 凤飘雨望着他轻笑,足点水潜入海下,不多会儿,就捞上来几百只虾。她搭上火架,供上火,将海虾串起来烤。香味四溢,把旬木馋的不行,等到凤飘雨把虾递到他面前时,旬木感动地差点哭了。 “以前,也有个人说,会给我烤虾吃,可是他从我这里拿到了宝贝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忆起伤心往事,旬木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 “你还记得那人叫什么名字吗?” “时间太久了,久到我已经忘了他的名字了。” 这世上,有一种法术,叫做溯源术,可以从现在的记忆里回到过去,只不过,这种法术,只有修为高的人才能做到,凭凤飘雨现在的修为,还不足以使出溯源术。 自从凤飘雨一声不响地离开后,秦风整个人像被人抽去了魂。药林的伤患全部都痊愈之后,离尘仙陆又恢复了平日的朝气。苏韵醒了之后,林清河没有像以前一样天天出现在她眼前,他到庙集买了一只银灰色的小猫,放在苏韵房中。有一日,他听说苏韵找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意外又着急地跑过去。苏韵却只是说:“妞妞饿了,你给她找点吃的吧。” “妞妞是谁?”林清河脑门一清醒,大喜道:“哦,好,我马上去。”妞妞不就是他送给苏韵的那只小猫吗?苏韵还给她取了一个名字,真好! 林清河像踩了车轮一样地跑出去,苏韵看他这个虎样,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 “哎哟——”林清河跑的匆忙,迎面撞上一个人。 “清河,你跑这么快做什么?”秦风低头看着林清河道。他刚从风和院过来,见凤飘雨还没回来,心中郁闷,索性来找林清河谈经论道。 “妞妞——”林清河大笑道。“什么妞妞?”秦风问道。 “哎呀不跟你说了。”林清河缩起步子跑出去。 林清河一走,谈经论道之事,就算作罢。秦风向这里的知情人问了一下,才知林清河给苏韵送了一只猫,妞妞说的应该就是这只猫吧。 第82章 真假成亲 秦风回到自己的听雨阁,彼时清婉早已等在这里。秦风习惯了清婉不请自来,他只当没看见地从前厅路过,向自己的东屋走去。 “秦风——”清婉叫住他,几步就跑到他面前。 “有事吗?”秦风冷淡地问道。 “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清婉笑说。 “什么事?”秦风问。 “最近我仔细想了一下,你因为失忆忘记了我们之间的感情,这也许是老天爷给我的一个暗示,他是想要告诉我,我们之间可能注定有缘无份。但是,我又着实太喜欢你,舍不得放下你。所以,我想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也请你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清婉说的如此诚恳,语态度带着一丝卑微,倒不太像平时的她。 “什么意思?”看着清婉恳求的模样,没有了那股骄纵气,秦风心肠倒硬不起来了。 “我知道你可能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但是有些事,不是喜欢一个人对一个人好就能得偿所愿的,就像我喜欢你一样。你喜欢的那个人,你现在也摸不准她的心意吧。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两个都跟老天爷赌一次,看看他究竟是如何安排我们三个人的命运的。” “怎么赌?” “我们成亲吧。”清婉认真道。 “你在胡说什么,我是绝不可能和你成亲的。”秦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我的意思并不是真的成亲,而只是举办一个假仪式。你想想,如果你喜欢的人真的喜欢你,怎么能容许你娶别的女人,但是她若对你半分情谊都没有,你娶妻也好,生子也罢,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与其互相猜来猜去,不如就和自己赌一次。如若那个人真的和你两情相悦,我愿意取消你我的婚约,从离尘仙陆离开,不过,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如果成亲那天,你喜欢的人没有过来阻止,哪怕是个假仪式,也让它进行下去,因为我不想变成众人眼中的笑话。不过你放心,既然是假仪式,便是做不得数的,我也不会因此纠缠于你。”清婉道。 假成亲? 凤飘雨对他,应该不喜欢的吧,那晚在温泉池,她那样生气,可是,之前在一起的种种,她对他不同于清河和七月的关心,不会假,在她心里,他秦风,究竟算什么?他猜她的心思,辗转反侧,猜不得透,与其这样煎熬,不如来个干脆痛快。这辈子除了凤飘雨,他不会再爱上任何人,假成亲也好,真成亲也罢,他真的很想知道,他在凤飘雨心里的位置,是不是微如草芥,不管他和谁成亲,她都毫不在意。 秦风动容深思的模样,多半是被说动了。清婉见状,退一步说道:“秦风,我不勉强你,你想好了再告诉我。”清婉转身时,秦风在她身后叫道:“我答应你。” 清婉露出得逞的笑容,转身时,又换上一副惊讶的样子:“你想好了?” “恩。”秦风点头。 “好,那我们明日去掌门那里求个吉日?”清婉试探地询问。 “不用了,只是一个假仪式,随便定一个日子就好了。”秦风道。 清婉低下头,掩饰自己的不悦,抬起头时笑着说:“那至少也要请其他同门师兄弟们喝杯喜酒吧,不然,只有我们两个人,她只怕不会信。” 七月刚走,秦风不想太过张扬地办婚事,好在只是做做样子的假仪式。清婉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假仪式,也要假的真一点,不惊动几位长老,就请几位师兄弟们参加就好了。 “我会通知其他人的,这些事都无需你操心,我会处理好的。”秦风道。 “那日子和地点可否由我来定,我是新娘,至少也要让我做点什么吧。”清婉娇面涩涩地说。 “好,这两件事交给你来办。”秦风看她这个委曲求全的样子,一时心软,也就随她了。 “恩,那就说好了。”清婉灿然笑道。 晚上,秦风与白岸说起此事,白岸道:“清婉姑娘本就与你有婚约,又不远千里地来寻你,这样的好姑娘,你莫要辜负了。”听白岸言罢,秦风心里不太舒服。 秦风又与林清河说起此事,林清河道:“你疯了吗?与她成亲,那师父怎么办?你不是最喜欢师父的吗?”原来,连林清河这样在风月之事上并不精通的人都看得出,他喜欢的人是凤飘雨。 “她不喜欢我,我又能怎么办?不管我做什么,她总是想将我拒开,这次,不如就遂了她的意。” “大师兄疯了,至少他心底始终牵挂的是七月一个人,你疯了,却是连自己的真心都弃了。秦风,我告诉你,如果你真的要跟那个坏女人成亲,我绝对不会参加的。”林清河愤愤地说。 听完林清河的话,秦风心里便更不舒服了,他终于把盈欢树下那坛子酒挖了出来,守着这坛子酒,在听雨阁宿了四天四夜。打开门时,一坛子酒气扑来,清婉看他这副模样,不甚喜欢,她皱起眉头,拧干净面帕,给秦风擦脸,迷糊之间,秦风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嘴里不停喃喃道:“公主,公主——”清婉吓得一惊,难道秦风想起来了? “秦风,秦风——”清婉叫了几声,得不到秦风的回应,她施了一个泯思术,此术可模糊一个人的记忆。再等等,等到她将主神印养好,秦风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快了,很快了。清婉心里有些激动地想。 秦风醒来时,已经是第五日的午分,他觉得口渴,起来倒水喝,桌上有人留下一张纸条,拿起来看,是一个日子,还有一处地名。这是清婉送来的时间和地点,她倒是挺迫不及待的,成亲的日子就在十二日后。十二天的时间,她会回来吗? 秦风正在想凤飘雨会不会回来,第二日就听到了凤飘雨回来的消息。 “谢谢师父,师父的大恩大德,清河无以为报,唯有——” “唯有什么?”女子笑道。 “以身相许吗?”另一个女子调笑道。 “除了以身相许,什么都可以,只要师父说的,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清河信誓旦旦地说。 “就算你想以身相许,凤师父还看不上你呢。少在那里自作多情了!” “是是是,像我这样的人,也只有师姐你这样的人,才配的上。” “林清河,你——” 屋子里吵吵闹闹,好不开心。秦风站在门外,听着屋内传来的热闹,不想进去打扰。 “秦风?”一个熟悉的温柔声音将秦风的思绪召回来。 “师——你回来了?”秦风愣愣地说。 “我回来了,”凤飘雨目光温柔,“怎么这么憔悴,是不是没有把自己照顾好?” “我——我在等你回来。”秦风哽咽地说。凤飘雨还会像以前一样关心他,是对他的怜悯吗?还是,不管是谁,她都会这样关心,他和旁人,无差别而已。 “秦风,以后不要等我了,也许有一天,我走了,就不会回来了。”凤飘雨最近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地不安稳,总觉得,那个人就快要来了。 秦风像是被刺激到了,凤飘雨待他,也只是如此了。 “不会了,我只是等你回来,想告诉你一声,我要成亲了。毕竟我们师徒一场,我觉得,成亲这等大事,应该请师父你来喝杯喜酒。师父,你会来吗?”秦风看着凤飘雨道。 凤飘雨扯出一丝笑:“你叫我一声师父,我自然是会去的。” “十月初八,天沐台,徒儿恭候师父大驾。”秦风抱拳道。 “好。”凤飘雨道。 看着凤飘雨无动于衷的模样,秦风不知心里是何滋味,这熟悉的痛苦窒息的感觉,将他折磨的很难受。 看着秦风离去的背影,凤飘雨靠在门上,一下子矮了半截,她的眼眶微红,心尖颤颤地发抖,而后又站起来,像没事人一样地离开这里。 第83章 山雨欲来 树枝被砍落成一截一截,好好的一棵参天古木,被削的有点惨。月影白兮兮地困在地上,像一张惨白的脸。 “你这又是何苦?”林清河看着秦风发疯一样地对着院子里的树一通乱戳,于心不忍,兄弟痛苦不忍,树木平白无故遭殃也不忍。 苏韵有了新腿,林清河高兴,本来想挖了盈欢树下的酒来庆祝一下,结果去了才发现,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掐脚趾一想,白岸不会做这等非君子之为,那么就只有秦风了。还没走到听雨阁,就看见那树叶哗哗地往下掉。一进来,就看见秦风在这里跟发疯似的。 “你来的正好,咱们打一架。”秦风从地上选了一把剑踢给林清河,林清河可不接,直接躲了过去。 “我不跟你打,我是来问你要酒的,我——秦风,你孙子!”林清河破口大骂,猝不及防地接过秦风送来的招式。 “你奶奶个腿的,我都说了我不跟你打。”林清河边打边说,秦风哪肯依着他,一招一招地往林清河身上送,林清河看准了秦风这是不肯放手,也开始发狠地跟他打起来,几十招后,林清河的屁股上着了秦风一道,感到奇耻大辱,赖在地上大喊道:“不打了不打了,你这完全是把我往死里揍,我这招谁惹谁了!” 秦风看到林清河这个样子,顿时没有了打架的心情,他手一拐,将剑插在树干上,坐在一旁喝起闷酒。 “秦风,你到底在气什么?师父不喜欢你,你还能逼她喜欢你不成?”林清河扯着衣服走过来,坐在秦风旁边。秦风这个样子,一看就是为情所困。 “我只是气不过。”秦风闷闷道。 “你气不过什么?”林清河问。 “我气不过,她明明之前就认识我,却装作不认识,我气不过,她明明知道我喜欢她,却还要把我推给别人,我气不过,我明明知道她不喜欢我,却还是没有办法放下她。”秦风扬起喉,一大口酒灌下去,苦的喉咙发疼。他朝着坚硬的石桌生气地锤下去,把林清河吓了一大跳。林清河哆嗦着手,伸出去又收回来。 “你这都说的什么,我怎么不太明白。”林清河挤破脑袋也想不出这里面的前因后果,凤飘雨怎么会认识秦风呢? “清河,你知道吗?她就像一把刀插在我这里,”秦风按着心脏的地方,“我感觉,她好像,总是抛弃我,不论我做什么,她都不要我。” 唉,可怜啊!林清河突然心疼同情起秦风来,他心想,可能没爹没妈的孩子,心里都这么脆弱,不就是得不到喜欢的人的喜欢嘛,就这样作践起自己来。 “唉,我懂你。”林清河感慨道。“现在,是不是觉得,还是做兄弟的靠谱,有时候啊,这女人心呐,哪是海底针,根本就是海里面的老鼠屎,泡在水里,捞都捞不着,你看她们一天天都对你笑,但喜不喜欢你,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在说什么?”秦风听着林清河的话,只觉头疼的很。 “同是天涯沦落人呐!”林清河举起杯和秦风喝起来。 清风月下酌,地上影成双,举杯同甘饮,却是伤心人! 秦风要与清婉成亲的消息不胫而走,原来只有七八个人知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十月初,一百来个弟子都知道这件事了,就连几个长老都听到了风声,会在晨练时问他一句:“秦风,听说你要成亲了,恭喜恭喜啊!不知道——”君仙原本是想讨杯喜酒喝,被秦风打断:“婚礼简陋,就不请五长老喝喜酒了。” “我——” “五长老,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秦风你——臭小子,不就喝你一杯喜酒嘛?怎的这般小气?”君仙看着秦风的背影怄气道。 秦风不知道消息怎么就传了出去,有可能是清婉故意的,也有可能不是。都走到这一步了,这戏就这么做下去,还有五天,也许,也许……秦风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什么,如果那个人想要阻拦,还会等到这最后五天吗? “该你走了。”君仙看着对面发呆的人道,看对面的人没反应,他拿着扇子过去晃了晃。 “怎么了?”凤飘雨回过神来。 “该你走了,你发什么呆啊?”君仙不理解地问。 “我在想这步该怎么下。”凤飘雨道。 “明明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罢了,你好好休息吧。”君仙收起扇子,起身欲走。 “君仙,”凤飘雨叫住他,问道:“今日是哪一天?” “十月初六。”君仙道。 “已经初六了啊!”凤飘雨喃喃道。 “你那个宝贝徒弟后天成亲,你去不去?人家没邀请我,我是不会去的。”君仙握着扇子阴阳怪气地说。 “我去了,只怕不太合适。”凤飘雨神思游弋说。 “你们师徒一场,有什么不合适的,还是说,他连你都没邀请?”君仙看见凤飘雨沉默的样子,以为秦风是真的没邀请凤飘雨。 “这个混账玩意,不得成器,不得成器啊!”君仙长叹一声而去。 凤飘雨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好像很久,又好像很短,日暮西沉,月亮冉冉升起,夜风吹的身子凉,凤飘雨忍不住抱起自己。夜凉了,该回屋了。 “凤飘雨,你穿这么少,不冷吗?”狐狸仙从石头里蹦出来,看见凤飘雨衣衫单薄地坐在院子里。 凤飘雨摇摇头。 “你怎么了,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都说狐狸天生狡猾,其实,只不过是,他们更懂人心罢了。 “我开不开心,好像不是很重要。”凤飘雨道。 “怎么会不重要,你开心,珍视你的人才会开心,你不开心,那些喜欢你待你好的人也会不开心的。”狐狸仙道。 “是吗?可是,我把喜欢我的人,弄丢了。”一颗晶莹的泪从凤飘雨的眼角滑落。 她弄丢了,喜欢她的人,她喜欢的人。 “那你把他再找回来,不就好了。”狐狸仙道。 “你不明白,如今的我,形同废人,再不能像以前一样,护他平安。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面前,再死一次,所以,我宁愿他娶别人,也不想拖累他。他那样地喜欢我,如果我出了事,他定会豁出性命地救我。我不想让他死,我希望他,好好地活下去。” 情情爱爱的事,狐狸仙一知半解,相爱的人缘何不能在一起,相憎的人缘何会结成伴侣,一片痴心缘何会付诸东流,守候千年的爱缘何没有结果,这些,到底是在哪里出了错。 “这样,你岂不是会很辛苦?”明明如此深爱,却要装成不爱的样子。 “只要看到他还活着,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了。”凤飘雨道。 这夜,凤飘雨很晚很晚才睡着。睡梦中,她的意识渐渐抽离,掉进一个虚境中,在这里,她看到了伯玄。伯玄是天君身边最得力的仙官,也是天君的心腹。 “伯玄见过天后。”伯玄对着凤飘雨施礼道。 “伯玄,你办事沉稳有分寸,是我十分敬重的一位仙君,为何现在,越发地不懂礼规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并非你口中的天后。”天后这两个字,对世间所有的女人来说,是恩宠,是赏赐,对她而言,是讽刺,是枷锁。 “并非伯玄不懂礼规,娘娘有所不知,天君早已将你载入天官册,将你册封为天后,虽然仪式没有完成,但娘娘你是天后,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天君册封我为天后,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决定,接不接受是我的事。”凤飘雨冷冷直言。 “娘娘,只怕有些事,由不得你了。实不相瞒,天君已经知道了你现在人在离尘仙陆,不日就会派遣天兵前来带你回去。但念及旧情,天君实则是希望你迷途知返,自己主动回去请罪,不想到时候,让娘娘你的处境难看。天君派我来是想告诉娘娘,如果三日之内,娘娘主动回到天宫,天君会考虑对你从轻处罚,如若不然,便会依法处置。”伯玄道。 “那请你帮我给天君带一句话,我凤飘雨,生归父母,死归天地,绝对不会做他华宸的天后。”凤飘雨冰冷决绝地说。 伯玄为听之为之一震,神情变了又变,他拱拱手道:“还有三天时间,还请娘娘慎重思虑。伯玄告辞。” 第84章 我喜欢你 阳光从窗户闯了进来,打在床帏流苏上。屋子里醒目香燃尽的烟灰落在铁盒里,一晚过去了。床上的人身心俱疲地睁开眼,创梦术虽然只是简单法术,但却十分地耗费精力。三天,足够她离开这里,躲避一阵子了,但在这之前,她想至少再为秦风做最后一件事。他希望她能够去喝一杯喜酒,那她便如他所愿。主神印她已经给了清婉,但是她不会帮她给秦风种下,她父母的尸身,她已经知道该怎么拿回来了。 晓风丝丝地拂过树叶,树叶颤抖地回应晓风的温柔。风和院种了许多枫树,一到秋天,满院的红枫将寂静的风和院点燃,春夏色彩多娇,不及这冷静的红,像是深入骨髓的爱,用沉默代替花言巧语。枫叶群中,拥簇着一棵相思树,这是凤飘雨请君仙移栽过来的。每每坐在相思树前,凤飘雨都会想起当年树下那个带给她心动的少年,也会想起那个甘愿为了她,承受抽骨之痛的男子。他将性命毫无保留地给她,叫她如何能不珍之,重之,他一直误会她的感情,可是,她怎么会不喜欢他呢?天下地上,只有他,才能让她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地陪伴左右。 “凤飘雨——” 一声叫唤打断凤飘雨的思绪,她缓缓地侧过身来,眼前,是她心心念念,经常出入她梦里的人。 凤飘雨看着他慢慢地走近,看着他坐在她面前,看着他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四个字。 我喜欢你。 水渍很快就风干了,两人看着桌面消失的痕迹发呆了好一会儿。明天就是成亲的日子,秦风已经没有办法静心等凤飘雨给一个结果,他来找她了,他想知道,凤飘雨对他,究竟有没有喜欢,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明天就是我成亲的日子,只要你不答应,我就绝不会去。”秦风说出来这句话,心里是无比地紧张。他很想知道答案,又害怕听到凤飘雨的答案。 凤飘雨看清楚了秦风的脸,急切、不安,他是来要一个结果的。她只要表露一丝一毫的感情,就会让秦风欣喜若狂。 “秦风,你可知我现在修习的是六戒心法,戒贪、戒嗔、戒痴、戒恨、戒情、戒爱,难道你想让我自损修为,喜欢你吗?”凤飘雨嘴角带着一丝随意的笑,仿佛刚才听到了一个可笑幼稚的事情,“损点修为喜欢你也未尝不可以,但是你,值得我喜欢吗?” “够了!”秦风崩溃地大吼,他努力将自己心中的悲愤压下去,“是我考虑不周,我秦风在此发誓,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因为情爱之事来打扰你。以后,不管你今时如何,未来如何,都再与我无关。你我之间,到此为止。” 秦风怒起尘沙,急匆匆地向外走去,仿佛这里一刻都不愿多呆。 “小风,多多保重。”凤飘雨伤心地落泪,她掐着心脏搏动的地方,剧烈的疼痛,在爱里翻绞。情之越重,痛之越深。 十月初八,诸事皆利的日子。天沐台的台阶上铺上了红布,石像上挂上了红灯笼,台心上,摆着香烛台案,香烛上雕刻着一龙一凤,寓意龙凤呈祥。台案上的晶玉酒杯仰仗天光,透着莹莹的金黄色。台下,早已布置好客人的坐席。说好一切从简,清婉却准备的如此厚重。秦风堪破清婉的心思,可心里早就心如死灰,即使知道清婉想要假戏真做,他也没有感觉了。 林清河嘴上说不来,但毕竟是秦风的大事,最后还是不情愿地来了,只是不肯上前道一句恭喜,而是生气地坐在一边儿喝闷酒。其他同门倒是有说有笑带了礼物过来,秦风被堵在他们之间,心不在焉地附和,脸上一点当新人的喜气都没有,旁人还以为他是太过紧张所致。 “快看快看,新娘子来了——”有人叫道。 因为没有主婚人,所以婚礼仪式基本都是由两位新人自己安排。众人看着清婉在喜娘的搀扶下,慢慢地走来,秦风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根本就没有要去迎接的意思。 “秦风,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把你的新娘子接过来。”站在旁边的许真华催促秦风道。 秦风抬了抬眼,不是很情愿地走过去,他刚走到清婉身边不久,清婉就突然地被绊了一脚倒在他怀里。 “新娘子这是娇弱不能自持,需要新郎官抱着走啊!”旁边有人起哄道。 “就是啊,秦风,这离台子还这么远,不如你就把新娘子抱着走吧!”有人附和道。 在众人的起哄中,秦风板着一张脸将清婉抱起来,朝着台子走去。 “凤师父来了——” “不会吧,我没看错吧,真的是凤师父——” 自从凤飘雨倾心倾力地在药林照顾众弟子后,大家对她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离尘仙早没有了“花瓶长老”之说,大家看见凤飘雨,都会尊称一声“凤师父”。 “快看,四长老和五长老也来了。”有人道。 “秦风好大的面子啊!”有人附和道。 “弟子拜见四长老,五长老——”众弟子齐声道。 “哈哈,今日是秦风的大喜之日,大家随意就好,不必多礼。”君仙抬抬手示意众人说。 “我并没有邀请长老们过来,清婉,这是怎么回事?”秦风对着红纱下的清婉说。 “你我父母都不在这里,没有长辈坐场,如何能算的上成亲呢?” “清婉,我们说好的,只是——”秦风生气地说。 “我知道,但就算是做样子,也要做的像一点吧。”清婉小声道。 “你——”看着君仙和陆简走过来,秦风马上换了一个样子,恭敬地说:“原本只是想办个简单的仪式,却叨扰两位长老前来,秦风实在有愧。” “仪式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两个人的心在一起。你也不必觉得怠慢我们,我们就是来沾个喜气,凑个热闹。还有就是,新娘子请我二人做主婚人,我们虽不是你的生身父母,但好歹也算是你半个师父,今日,就让我们给你主持婚礼吧。”君仙喜气洋洋道。 看样子是推脱不了了,看来只能这样了。 “秦风,感谢二位长老厚恩。”秦风道。 “应该的,应该的。”君仙道。 “请二位长老上座。”清婉邀请道,看着站在一旁的凤飘雨,清婉对她说:“凤师父,你也曾是秦风的师父,请你也上座吧。” “不必了,那只是曾经。”凤飘雨找了一个下边的位置坐下。秦风的余光跟随着台下那淡青色的人影,直到她坐下,他才收回视线。 “这吉时是到了吧。”君仙问陆简道。 “差不多了。”陆简道。 “吉时还能差不多吗?”君仙埋怨道。 “不是你这样问的吗?”陆简反问道。 “还有多久?” “两盏茶的时间。”陆简道。 “这么久啊?咱们总得做点什么吧。”君仙道。 “又不是你成亲,你想做什么?”陆简幽幽地看着他。 “总不能让场子冷下来吧。”君仙道。 “要不,你给大家跳个扇子舞?”陆简提议。 “滚你的。”君仙道。 下面的人吃的喝的高兴,没有注意到天色似乎便暗了一些,凤飘雨抬抬头,那远道而来的,是乌云吗? 第85章 你凭什么 思虑片刻后,君仙站起来道:“咳咳,那个,秦风,今日呢,是你大喜日子,我也没给你准备什么大礼,唯有知雪草一根送与你二人作为新婚之礼,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你们泡泡茶喝就行了。” “知雪草,该不会是那个千金难求的知雪草吧。” “听说修行者吃了,可以加固元丹,增进修为呢。” “五长老对秦风可真好。”有人羡慕地说道。 “多谢五长老。”秦风神情晦暗地说。 “不谢不谢,四长老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呢。”君仙瞅着陆简说。陆简正在喝茶,猝不及防地被君仙提到,横了他一眼,然后强装平淡的走过来道:“今日,我确实也给你准备了一份,”陆简看着君仙咬牙,然后从手里变出一块真碑。 “陆简,人家大喜之日,你送个墓碑是什么意思?”君仙内涵他说。 去你妈的墓碑! 陆简心里骂,嘴上却是温文尔雅地笑道:“这叫藏古铭,乍一看,会以为是墓碑,但其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仙器,以后,你若想见何人,就将她的名字刻于其上,这藏古铭上就会出现你想见的人的模样。”藏古铭,还有个别名,叫相思牌,专为恋爱中的男女打造,以缓解两地相思之用。 世上还有这样好的精巧物件,台下弟子又开眼界了,张着嘴巴表示惊叹。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下等人,如果想见一个人,捏一个时空盘就行了,何须这什么藏古铭。清婉心里满是不屑,这种难等大雅之堂的破烂玩意,也好意思拿出来。 “多谢四长老。”秦风接过来道。 清婉瞟了一眼坐在台下的凤飘雨,她还真的是淡定,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喝茶吃点心。 “凤师父,四长老和五长老都为我和秦风准备了新婚礼物,你作为秦风第一任师父,可算是秦风真正的亲人,可有为我二人准备什么?”清婉朝着台下的凤飘雨说道。 “清婉。”秦风低吼出声,清婉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啊,我差点忘了,凤师父早就给我们准备好礼物了,”清婉变出一个白瓷盒子,“凤师父,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这个就是你给我们准备的礼物吧,可是清婉愚钝,不知道怎么用,还请凤师父指教一二。” 凤飘雨竟然还给他二人准备了礼物,秦风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白瓷盒子,原来,凤飘雨早就告诉他结果了,他还傻傻地去求证,结果却是自取其辱。 一道锐利的目光朝着清婉看过来,凤飘雨缓缓地站起来,走到台上。 “我记得,我早已将使用之法告诉了你,你不记得了吗?”凤飘雨凉凉地问道。 “还望凤师父见谅,这段时间一直忙着筹备婚礼,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所以也真的是不记得了这个要怎么用,我好像记得,这个是要新郎官服下对吧?”清婉表情迷茫,好像真的忘记了什么似的,“秦风,既是凤师父一番心意,要不你就当着她的面用了吧。” 主神印如何能口服?那是她的脉血,也是神脉之血,秦风是魔族血统,若是饮了神脉血滴子,很可能会全身血逆而死。 “清婉姑娘的记性还真的是不太好,这件礼物,如果口服,就达不到它的效果了。”凤飘雨冷冷的看着她说,她今日的神情一直很是不善,对清婉也似乎充满敌意,君仙和陆简都察觉到了。这样的凤飘雨,他们还真的是头一次见,竟感到陌生,让他们说不上话来。 “那要怎么用呢?”清婉薄笑地看着凤飘雨问,目光中意味深长,“如果凤师父肯不厌其烦地把使用之法再告诉我一遍,我一定会重重感激你的,也许,能帮凤师父实现一个小愿望也说不定。” 这里的人都不傻,清婉明显的话里有话,可是旁人都听不懂她二人说的究竟是什么,也插不上话。 一声雷响震彻天地,凤飘雨抬头看向天空,远道而来的不是乌云,似是贵客,她不安地喃喃道:“将其叩于眉心,以催心法封印,调运溯源诀,然后——” “然后什么?”秦风突然道,凤飘雨愣愣地看向他。 “凤飘雨,你告诉我,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秦风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她,让她心神几乎窒息,随着雷声一声一声地砸下来,凤飘雨愈发地心神不宁了。 “这里面,装的是——”凤飘雨突然说不下去,如果秦风知道真相,会不会恨她? “主神印,传说只有神族后裔才拥有的主神印。此印若种于一个人身上,那人便会生生世世地服从一个人,不论那个人以前有多么爱慕另外一个人,只要种下主神印,他便只会喜欢那个给他种下封印的人。凤师父这份礼物,可能是希望我们两个人能够一直相爱下去吧。” “她说的是真的吗?”秦风冷冷地看着凤飘雨道。 不是真的,不是这样的。凤飘雨心里呐喊,嗓子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沉默在秦风看来,就是默认了。 “哗——”的一道闪电,映衬出秦风魔鬼一般的冷面和凤飘雨惨白的脸庞,秦风扣住凤飘雨的胳膊,冷冷地质问她:“凤飘雨,你凭什么干预我的人生,就凭我喜欢你吗?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廉价吗?廉价到你可以随随便便地将我推给别人,我是你的什么啊,你高兴时就给两句关心,不想要了就让给别人,凤飘雨,你究竟有没有心啊?你这般伤我,是觉得我不会痛吗?还是,不管我有多伤心,我有多痛,你都无所谓?” “秦风,你别这样。”君仙在一旁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说话啊,凤飘雨,你说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哪怕你一次又一次地伤我,一次又一次地弃我,我仍然想留在你的身边。我毕生所求,不是你的喜欢,我只是,我只是想留在你的身边而已。”秦风抱着凤飘雨痛苦地诉说。君仙和陆简也见之不忍,没有人注意到清婉已经悄悄地将盒子打开了。 “秦风,对不起,”凤飘雨心疼地说,“我,我——” “恩——”秦风突然感觉脑袋里像钻进了什么东西,然后他就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脑袋是百般撕裂地痛,嘴里也是不停地胡言乱语。 “我要杀了你……公主……公主……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是个人啊……我不是畜生……你……我要杀了你……啊——” “秦风,秦风——”凤飘雨叫着扑到秦风身边,看着他这般痛苦,她心里感到戳心地痛。 “你对秦风做了什么?”林清河跑到清婉面前,生气地大吼道。 “本公主做了什么,还轮不到你一个凡人来多管闲事。”清婉一挥手,就将林清河掀倒在地。 “你到底是谁?”君仙察觉出清婉并非普通之辈。 “本公主乃是华宸天君之女,是仙族最尊贵的公主。”清婉睥睨着台下一众凡人之辈,目光里充满不屑,这短时间,笑脸相迎地陪着他们演戏,她已经演烦了。 “华宸天君,没听说过,陆简,你听说吗?”君仙不屑道。 “前阵子下山,看了一出戏,里面有个角,好像是叫这个名。”陆简极为不屑道。 “哦,原来是个戏子啊!”君仙拉长声音道。 “你们这群凡人,不知好歹,竟敢辱没我父君尊名。”清婉怒气冲冲地看着二人,这口气咽不下,就与二人打了起来。古言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古言又道,好男不跟女斗,但可惜,君仙非君子,陆简非好男,二人合手打清婉,丝毫不让。 第86章 凤飘雨殁 秦风还是痛苦莫名地倒在地上,凤飘雨紧紧地抱住他,不让他因为疼痛,在地上撞自己的头。过了一会儿,雷声停了,闪电停了,好像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凤飘雨,我恨你——”秦风嘶吼一声。 “师父——”林清河大叫一声,他来不及,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风将利刃插进凤飘雨的心口,林清河跌跌撞撞地跑上去,却好像突然撞到什么坚硬的东西,被弹了回来,与此同时,君仙和陆简那边也像是受到了一股强大力量的冲击,摔倒在地,口吐鲜血。 “旭光,你来的正好,把这些不知好歹的凡人,统统给本公主抓起来。”清婉刚才吃了君仙和陆简的亏,此刻正在气头上。 “公主,天君只是命微臣前来捉拿凤飘雨,至于其他人,不在微臣的任务之内。”旭光道,他看了一眼受伤的凤飘雨,皱起了眉头。天君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难道真的把凤飘雨的尸体带回去? “旭光,本公主的命令,你也敢不听了,你信不信,本公主让我父君将你贬到南荒,日日与那些怪兽作伴?”清婉生气地大吼。 “臣只听令于天君,如果天君真的要将臣贬到南荒,臣一定会去。” “你——”榆木脑袋,不可救药! “那你快把凤飘雨带回去吧,看着实在碍眼。”清婉催促道。 凤飘雨这个样子,怕是命不久矣。 插在她心上的,不是普普通通的利器,而是霄魔剑啊! “秦风。”凤飘雨张着手,虚弱地叫着秦风的名字。 秦风还在和自己挣扎,看着凤飘雨染上鲜血的模样,一会儿痛苦一会儿高兴。他的瞳孔一点一点被黑暗吞噬,连凤飘雨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强大魔力。因为要与体内的主神印对抗,秦风似乎将自己体内的魔力激发了出来,而随之一起被激出来的,还有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 公主,悠雪宫,雪欢,乾坤……当他刚刚回忆起这些美好的瞬间时,脑子里的画面又变成他在清昙宫的日子,那段被当成畜生一样被折磨的时光,最后,画面相互交错,看着他微笑的人变成了清婉,拿着鞭子抽他的人变成了凤飘雨。秦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个世上,也只有清婉知道原因了,她用自己的血滋养主神印,为的就是把她和秦风之间的记忆灌入主神印,最后只要她用一下换生术,和她有关的记忆,就变成了凤飘雨,而秦风在这世上最美好的那些记忆,都变成了清婉。 “秦风,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让你这样痛苦……我……“凤飘雨口中吐出大口鲜血,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抚上秦风的脸,“我从来,没有想过不要你……我……我喜欢的人……” 一直是你啊! 这最后五个字,秦风却是永远都等不到了。 “将军,现在怎么办?” 凤飘雨死了,天君会不会怪罪他们? “把凤飘雨的尸身带回去吧,也算是给天君一个交代。” “天君会不会认为是我们害死了她?” “放心吧,我自会跟天君解释,”旭光道,“把人带走吧。”旭光看了一眼因为凤飘雨的死变得有些不正常的秦风,他一会儿阴笑地看着“睡着”的凤飘雨,一会儿又突然慌张地自言自语:“我杀了她……我杀了她……”精神错乱间,秦风拿起剑,突然朝自己刺去。 “秦风!”清婉大叫一声,将剑打在地上,她冲过去抓住秦风,狠狠地说:“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死。” 秦风抬起头,陌生又冰冷地看着清婉:“你是谁?” 天兵听从旭光的吩咐,走过来,准备带走凤飘雨。林清河见状,奋力地冲过来,挡在天兵面前。 “想带走我师父,先过你爷爷这关。”林清河大声说道。 天兵朝着林清河无畏地走过去,一介凡人,他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他根本就不需要费多大的力,就可以解决这个无知凡人。林清河被打下去了,君仙和陆简又挡了上来,林清河不是这些天兵的对手,君仙和陆简却不是吃素的。一时之间,双方有些僵持不下。 “我是你的公主啊,是你喜欢的人,你不记得我了吗?”清婉捧着秦风的脸解释说,秦风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只觉得,清婉说的话好像是真的,他喜欢一个人,他经常叫她公主,可是她的真名,他却不记得了。 秦风没有排斥清婉的亲密,他低下头看着身边躺着的人问:“那她是谁?” “她是我们最讨厌的人。”清婉道。 “为什么讨厌她?”秦风看着凤飘雨的脸,心里莫名地愤怒,又莫名地悲伤。 “因为她经常欺负你啊,她拿鞭子抽你,还把你和凶兽关在一起,她……” 听到清婉说话,秦风突然感到一阵头痛,脑子里闪过一个白衣女子,拿着鞭子抽他,还用很难听的字眼骂他。 “秦风,你怎么了?”清婉关心地问道。 “你别碰我。”秦风突然大吼一声,一掌把清婉推了出去。他的头实在太痛了,有个声音一直在脑海里叫他,可是那个人的声音让他感到十分地痛苦。 清婉不解地看着秦风,难道是她法术用错了吗? 就在这时,一阵强烈刺目的光在凤飘雨身边出现,所有的人,都被这强光刺的睁不开眼睛。 秦风闭上双眼,察觉到身边似乎有什么动静后,他强忍不适地睁开眼睛。 两只红狐狸正拖着凤飘雨的尸体向一个洞里钻去,秦风睁开眼时,凤飘雨的身子已经被带进去一半。秦风下意识地抓住凤飘雨的露在洞外的手,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知道,他必须牢牢地抓住眼前这个女人。 “放手放手!”一只红狐狸跑出来,拔萝卜一样地把秦风的手往外掰,不管红狐狸使了多大的力气,秦风的手依然紧紧地抓住凤飘雨的手。 “殿下,快点啊,这洞门马上就要关了。”另一只红狐狸朝着拉扯秦风的狐狸着急地喊道。 红狐狸一狠心,露出尖利的牙齿去咬秦风的手,秦风的手被咬出血来,也依然眉头不皱地抓着风飘雨,甚至还想把凤飘雨拽出来。 红狐狸眼见洞口越来越小,大吼:“秦风,你个王八蛋,她已经死了,被你害死了。” 秦风浑身一震,像是被这个事实给刺激到了,他一瞬间的分神,被红狐狸瞅准时机,将他的手踢开,迅速地把凤飘雨推了进去。秦风看着消失在眼前的洞口,失控地大叫,刺眼的光芒消失,大家的眼睛终于能够正常视物。 凤飘雨不见了,秦风血眼猩红地盯着前面,瑟瑟秋风起,气温突然降了下来,秦风拿起带血的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天沐台惨叫声不止,许多人慌张逃命,还没跑远,就被一剑穿心。 第87章 杀红了眼 秦风杀红了眼,君仙和陆简护住门中弟子后退,林清河却要救秦风上前,君仙抓住他说:“他现在不一定能认出你来,你就好生呆在这里。”凤飘雨就这样突然地走了,君仙不想林清河再出事。旭光和其他几个天兵护在清婉面前,秦风剑指旭光,面无表情,冷声言道:“滚开。”犹如鬼信子的黑煞气从秦风身上散出来,他目光阴挚,好比修罗。 “有我在此,你休想伤到公主一分。”旭光对清婉并不喜欢,但是清婉是天君之女,是天族的公主,他作为臣将,有责任护她周全,让她免遭劫难。 “公主?”秦风听到这个称呼,凶恶的表情划过一丝迷茫。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一个称呼,叫他心情复杂起来,回忆的情绪叫他一会儿充满痛苦,一会儿又感到开心。他被无法说出的情绪困住,疯狂的思念,交错的爱恨,让他就像走在荆棘刺上一样疼痛难受,让他恨不得撕了自己,以求得以解脱。秦风表情古怪,整个人陷入分裂的挣扎中,旭光趁着敌人意识薄弱,拿着剑横穿过去,却在快得逞时,精明的敌人幡然醒悟,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闪过他的利刃,翻身使剑,从肩胛骨穿过去,然后抬手一掌,将旭光震出几米远。旭光撞到石阶,嘴中喷出一大口血。旭光失势,其余天兵见状,出手抵挡,知道实力敌不过,一个接一个想要逃跑,却被秦风抓回来,祭奉给了神灵。清婉退无可退,佯装可怜,露出梨花带雨的样子:“秦风,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你说过,你永远都不会伤害我,你要和我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的。你说的这些话,难道你都忘了吗?”秦风现在神智混乱,清婉相信主神印会让他记起她希望他记起的部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刺激秦风记起她给他编造的记忆。从秦风此时纠结痛苦迷茫的错乱表情中,清婉看的出来,秦风受回忆折磨,他恨的记忆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如若不然,清婉手中已经准备好最后的致命伤,只要秦风对她不利,她就杀了他。 秦风喃喃地带着疑问地问出两个字:“公主?” 听到秦风叫她的一声,清婉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秦风,你还记得我是吗?我就是公主,是你的公主,是那个最最喜欢你的公主。”秦风慢慢地举起自己的手,抚上清婉的后背。林清河看不下去了,扬声欲揭穿清婉丑陋的谎言,却在喊了一个“秦”字后,就被陆简制止:“现在不要刺激他,他现在看清婉好,如果清婉怂恿他,他可能就把我们当成敌人了。”陆简说的不无道理,陆简刚才一直在暗中观察,虽然秦风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但陆简察觉到,秦风的有些症状就像受了蛊,不受自己控制,那就容易被别人控制。 “秦风,跟我回去吧。”清婉想要再把秦风带回去,从今以后,秦风又会做回以前,那个只属于她的秦风。清婉看着天边,那滚滚而来的霄云,她嘴角露出一抹快要得逞的笑容。 她父君的人来了,不管秦风再怎么发疯,她都要可以把他带回去。 “去哪儿?”秦风问道。 “清昙宫,我们的家。”清婉说。 清昙宫,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秦风突然推开清婉,拿捏着她的喉咙,凶狠地问:“你到底是谁?”秦风看着眼前人,脑海里闪过各种片段,他好像恨一个人,又爱一个人,看着清婉的脸,他说不清自己是爱还是恨。 “秦风,我是你的小婉啊。”清婉疼地掉出泪来,她是天上地下最高贵的公主,此时被喜欢的人掐住脖子,她第一次觉得心很痛。 看到清婉憔伤地垂泪,秦风的心被触动,他松开清婉,脑海里骤时响起一个声音。 “公主,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厌了” “弃了”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那一字一句竟说的那样刻薄,那样冷漠,他奉出自己的真心和性命,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被无情的抛弃。秦风撕裂地狂吼一声,霄魔剑感受到他的愤怒,飞到他手中,秦风眼中血红,他无情地落下利剑,想要找到心里的发泄口。此时,清婉也好,凤飘雨也罢,爱也好,恨也好,都抵挡不住他内心的邪恶和愤怒,他要让上天为他悲鸣,他要让天下人感受他的痛苦。 秦风的剑和心都变得无情,冷血,旭光拖着残躯挡在清婉前面,不一会儿,一大群天兵突然出现在天沐台,对抗秦风这个魔族中人。清婉躲身一边,开始默念控心诀,既然秦风不能完全地倾心于她,那他就只能永远地臣服于她。秦风被内心分裂的想法折磨地痛苦,时而出现分神恍惚的困境,他像一只凶猛的斗兽,凶狠,能够以一敌百,但是敌人狡猾,密不透风的攻击一波一波地向他袭来。林清河一众人根本不敢向前,秦风现在六亲不认,不管是谁,都有可能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秦风腹背受伤,血染红了一半的衣衫,困兽孤勇,也有力竭的一刻。为首的天兵见到秦风已经力不从心,对手下使了一个眼色,想要给秦风来个让他无法翻身的致命一击。 秦风单膝撑地,一把身后剑就要戳到他的后背,一抹红色的身影出现,给那个背后袭击的宵小一击,迫使他倒地吐血。突然出现的这个女人从来没有见过,她眉眼有垂老的细纹,但是仍然不难看出,这是一个美女子。只是眼神太过阴狠无情,令人看一眼不寒而栗,就感觉不到她的美来。 红衣女子没有痴于恋战,她带着秦风,犹如来时一阵,去时也不留痕迹。清婉看着秦风就这样被人救走,气地牙疼。旭光盯着红衣女子离开,低声地说了一句:“魔尊幽罗。”旭光征战无数,对这位魔族首领还是知道一二,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 清婉又一次失去秦风,让秦风落于人手,她一身怒气无处宣泄,对着首将马牟仁吼道:“马统领,把这里所有人都杀了,一个不留。”马牟仁被吓了一跳,无故屠戮凡人,要受天罚的。 “公主,万万使不得,此举违逆天道,会遭天谴的。”就算是清婉下的命令,他也没有这个胆量做出这种事。 “本公主就是天,还怕遭什么天谴吗?”清婉青筋暴怒,气地浑身发抖,一个小小的统领,也敢不听她的命令。 “公主,请您三思。”马牟仁跪在地上祈求。 清婉从身边的天兵身上拔出一把剑,横在马牟仁脖子上。 “马牟仁,既然你不愿意,那本公主就先杀了你。”清婉道。 “就算公主杀了我,我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马牟仁不肯屈从。 清婉怒地举起剑砍下去,一个人挡在马牟仁面前,把清婉的剑挡开。 “够了!公主,适可而止吧。”旭光冷冷地冲着清婉说。 “你——”清婉看着旭光一身的伤,有好几处还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想要发作的脾气又咽了下去。 “这笔帐,本公主以后再跟你算。”清婉怒气冲冲地离开,消失在天边,清婉一走,其余天兵也不再多加逗留,一场喜宴,落的这样一副残败、血腥之景,十月初八,真是个晦气的日子。 第88章 云因山泽 诸位江湖神仙都知道云因山泽是个狐狸窝,却不知道是个怎样的狐狸窝。 云因山泽虽然靠近冥界入口,但却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老狐狸们觉得云因山泽挨着冥界,晦气,数万年来,多次想搬家,但一直找不到比云因山泽更好的地方,搬家的事就一直被搁置,久而久之,就习惯了这“晦气”的地方。靠近冥界的地方,长满了彼岸花,被人类视为“毒花”“鬼花”的曼珠沙华,是云因山泽的宝花,凡私自采花者,就剁狐狸爪子。这样的规定,要从这任狐王的身世说起。 说来奇怪,自古狐狸和人类一样,都是从娘胎里出来的,偏偏这任狐王不是,她是从花心中孕育出来的,而孕育她的母花恰恰就是这彼岸花,是以大家都给这任狐王取了个尊名:花狐王。 花狐王不同寻常的诞生,导致她的体质也与普通狐狸不一样,她不需要和男子婚配同房,就可以自己生下狐狸仔,而她生的女儿也承袭了她的体质,也能独自生孩子,狐民们都在私下猜测,花狐王的儿子是否也能自己生孩子,但等了几千年,迟迟不见那二公子的肚子有动静,众人便明了,这非同凡响的本事,看来只有花狐王的女儿才有,但仍然有些狐民不死心,见到二公子,依然是要在他肚子好好地打量一番,然后壮着胆子问一句:“二公子,最近可有不舒服的地方?”有一日,二公子吃多了,涨的狐狸皮圆滚滚的,众人见了,忙欢喜地道贺:“恭喜二公子,终于怀上了。” 每次听到这句话,二公子就将母亲教导的规矩礼仪尽抛一边,大吼一声道:“怀你妈!” 孕妇喜怒无常是惯见的事,所以二公子本想挣回面子地大吼一声彰显男子气概,却不想,狐民们却更加坚信,二公子这是怀上了。就在众狐民猜测,二公子怀的是男孩女孩时,王宫里突然传出消息,二公子不见了。就在大家将二公子偷偷躲到外面生孩子的事情传的有鼻子有眼时,二公子突然回来了,还带着一个身受重伤的女人。女人的身份,大家都一致认为,是二公子的亲生娃。 此时,二公子正跪在他娘面前。 “你,你怎么敢——”花狐王气地牙疼,“现在,你叫我如何向我的臣民交代?” “母亲,是我的错,和那位姑娘一点关系都没有。”二公子元慕道。 “你以为你承认错误就完事了吗?此罪可大可小,你是狐王的儿子,却知法犯法,以后让臣民们如何看待你?”花狐王扶额坐在塌间,“还有,你带回来的那个野女人,云因山泽不收,你趁早将她送回去吧。” “母亲,你从小就教育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却为何教我见死不救呢?”元慕道。 “别以为我瞧不出来,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如果不是你摘了彼岸花护住她的魂魄不散,她现在只怕已经灰飞烟灭了。”花狐王瞧着元慕,眼睛里充满疑惑,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违背王律,将自己置于舆论之地,这样的傻儿子,怎么会是她生的呢?还是香舞好,聪明漂亮,做事分得清利弊,这才像她花狐王的孩子。 “母亲,她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别说是一株彼岸花,就算是要折了一片彼岸花海,我也要救她。”元慕信念坚定地说。 “你真是个混账!”花狐王生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女人?” “不是的,母亲,”元慕慌忙解释说,“我只是觉得她很不幸,被自己爱的人亲手杀死,像她这么善良的人,不应该被如此对待。” 花狐王扶住脑门,悲叹:“没救了,唉,没救了。” “母亲,不会的,你一定有办法救她的,以前我的花花死了,你不也把她救回来了吗?”元慕神色着急地说。 我说的是你没救了。 花狐王又看了一眼她的傻儿子,花花是一条狗,随便吹两口仙气就能活过来,人能一样吗?她这个儿子心地纯良,一点没有生为一只狐狸的本分,以后在外面要是被人拐了害了可咋办? “我可以救她,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花狐王心生一个想法。 “只要母亲愿意救她,母亲说什么,我都答应。”元慕道。 “这可是你说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不能反悔。”花狐王道。 “母亲请说。”元慕道。 “元元啊,”花狐王换上一副笑脸,“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呢,为娘给你相了一门亲事,那女子容貌端正,气质不俗,是云因山泽数一数二的美女子,你只要答应与她成亲,为娘就帮你救那个女人。” “母亲,你说的女子该不会是……”元慕心里感觉到一万个不愿意。 “对,就是雪青青。”花狐王说。在云因山泽,无人不知晓雪青青的大名,那位小主可是出了名的泼辣户,没有她不敢闯的祸,没有她不敢欺负的人。花狐王心里盘算,自己的儿子性格柔弱,娶个厉害的娘子,这样也好不被人欺负。 “母亲,雪青青——为什么偏偏是她?”元慕感觉听到雪青青这个名字脑袋就嗡嗡地疼。是谁都好可以呀,为什么却是他最不想娶的女人。只要有人提到雪青青的名字,元慕就会想起他此生最不堪的往事。年少未脱奶的那段时间,有一次,他尿了裤子,不敢告诉旁人,悄悄地把裤子拿到院子里晒,正好被正在爬墙的雪青青看到,她拿着他的裤子到处宣扬,害的他在同龄人中颜面丢尽,还生了一场大病。 “母亲,能不能换别人,只要不是她,是谁都行。”元慕道。 “除了她,谁都不行。”花狐王神色严肃地说。雪青青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别的女子,要么容貌不佳,要么性子卑劣,要么喜欢勾男人,还有的也是柔柔弱弱不敢大声说话的样子,看来看去,她还是觉得雪青青最合适。 “母亲,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元慕生气道。 “我没有逼你啊,”花狐王拿起一个橘子,“我只是给你个选择而已,当然,你可以不娶,那我也可以选择不救啊!” “母亲!”元慕大叫。 “我耳朵没聋,你不用叫这么大声。”花狐王道。 “是不是只要我答应娶雪青青,你就答应救活那个姑娘?”元慕道。 “对,就是这样。”花狐王元洗华道。 “好,我答应。”人命至上,如果因为自己的不作为害了一条命,元慕会一辈子难以心安。 “乖儿子,为娘等着你给我生个小狐孙。”花狐王拍拍元慕的头,高兴坏了。他们家的传统,儿子不能自己生小孩,所以,给元慕找个媳妇生儿育女一直是花狐王心中惦记的大事。元慕答应了这场婚事,花狐王觉得心情大好,她迈着花俏步走出去,元慕的心情就像房梁上的灰尘,沉寂无声,没有颜色。 第89章 元慕受刑 白净的雪行宫,纯冰壁铸成。这里的温度极为寒冷,水落一滴成冰,水落一束成柱。这种地方,做不了赏玩的趣味地,被花狐王拿来当作藏尸窟。 花狐王坐在这里这里快两个时辰了,看着冰棺上的睡美人,一筹莫展。她随口答应了自己的傻儿子会帮她救下凤飘雨,却没想到这么棘手。 站在她身边的亲侍云臣见她眉头不展,问道:“君上是觉得这位姑娘救不回来吗?” 元洗华摇头:“倒也不是,只是会十分费力而已,我在想,耗费大半生修为,将她救回来,到底值不值得?” “如果君上不愿,不救便是。这个女子来路不明,也不是狐族子孙,为她折损修为,确实不值当。”云臣道。 “我答应了元慕会救她,定然不会食言。只是我在想,要如何救,才能护住自己的大半修为。我还有万千狐民要守护,不能为了她一个人,置我狐民的安危于不顾啊。”云因山泽因为靠近冥界入口,冥界的浊气时常会污染云因山泽的纯气,所以,在以前,元洗华每隔十日便要加固结界,清除浊气,后来,得了宝物虞灵环后,便从十日一次,变成一月一次。 “君上,我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救这位姑娘,还可以护住你的修为。”云臣道。 “什么办法?”元洗华感到一丝兴趣。 “九尾天狐。”云臣道。 元洗华笑笑说:“这个办法我不是没想过,只是……” “君上,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有些事有牺牲是在所难免的。”云臣明白元洗华的顾虑,可一个女人和万千狐民相比,实在太不值一提。 传说九尾天狐有九命,一命可换一人,云因山泽千万年来,就出了一只九尾天狐,但这只九尾天狐早已亡故,她的尸体如今就放在雪行宫。九尾天狐尸身不腐,就有再造之机,只要有一个魂魄不散的主用身体做茧蚕养,就可以让九尾天狐和身体的主人都活过来,只是日后,这具身体的主人会在九尾天狐诞生的那个日子,变成狐狸的身体生活一个月。而且,将九尾天狐和另外一个人的身体融到一起,那个人尚需千年时光才得复醒。 “也只有这个办法,”元洗华看着“睡着”的凤飘雨道,“姑娘,不是我不诚心救你,只是我也有我的可为和不可为,所以,只能对不住你了。” 过了三日,元慕私采彼岸花的事情被传开。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云因山泽明令禁止不允许采彼岸花,二公子知法犯法,狐民们要求给一个说法。狐王张贴告示,谕告狐民会在三日之内给大家一个说法,此告示一出,聚在云因堂的狐民散去,坐等狐王给一个最后的说法。 元洗华将元慕关于宫中,限制他外出,元慕隐隐觉得宫外有大事发生,却无能为力,他想出门,又被侍卫拦了下来。在他被关着的日子,一个意外之客来到王宫面见狐王。 雪青青,元慕的未婚妻。礼书已经递到了雪府,只是还未向外张扬。元洗华看见未来的儿媳,心中自是欢喜,只是元慕之事还未解决,狐王内心也高兴不起来。 雪青青坐在下面,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拿了一颗蜜饯,看起来好像外面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狐王殿下,青青有个不情之请。”雪青青笑道。 “你说。”元洗华欢喜地看着雪青青,她打小就喜欢雪青青,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从来没有人猜得出她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总能在不经意地时候给人带来惊喜和意外。 “如今元慕身陷百姓责难,我身为他的未婚妻,自当为他分忧解难。我近日想出一个法子,可以试一试。”雪青青道。 “说来听听。”如果有办法救元慕免于责难,不管是什么办法,元洗华都愿意试上一试。 “狐王可告知百姓,元慕是受了我的威胁才去摘的彼岸花。”雪青青轻描淡写道。 “青青,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儿戏。元慕的错,怎么能由你来承担呢,而且,你二人还未正式成亲,你就为元慕出头,这让别人如何看待你。”元洗华道。 女子当娇矜,雪青青与一个不是夫君的男人这样不明不白地纠缠,在外人看来,实在是不知羞。 “我只要元慕看我好就行了,别人如何想我与我无关。”雪青青满不在乎地说。雪府祖上是纯脉白狐,在云因山泽,其他府上的狐主子都要敬雪府三分。雪府老太爷年纪大了,最喜欢享儿孙福,尤其对孙子辈和重孙辈格外重视,不许外人欺负了去。雪青青自小娘亲难产离的早,老太爷心疼,将她留在身边亲自带养,后来他爹娶了小娘,才将她又接回身边。她这位小娘,虽无血缘关系,但待她是好的,她几番惹出事端,她小娘都帮她解决了。她小娘告诉她,做人呐,不必活在他人眼光中委曲求全,只要不伤及旁人,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她自小不喜欢拘束,有爹和小娘,还有老太爷撑腰,胆子就越发地大了。 这句话说到狐王心坎上,看着雪青青那明媚的少女脸庞,带着坚定的神色,不由地让狐王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眼光。元慕能得到这样的妻子,是元慕之幸。 “青青,我替元慕谢谢你,不过,你的提议我不同意,我元家后辈,没有懦夫,是他之过,就由他来承错。”元洗华道。 雪青青想了想,狐王这样做,也自有他的道理,刚才那个做法,也许能帮到元慕,不过也可能落给别人一个狐族二公子没有担当的名声。 “狐王殿下,我能不能问一下,元慕是因何要去摘那彼岸花?”雪青青问。 狐王目光闪烁,半掩道:“为了救他一个朋友!” 雪青青察觉到狐王神情有一点不对,也没多问,元慕心地善良,她早些时候就知道了,为了救朋友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他确实很好。”雪青青想起什么,微笑道,“狐王殿下,您真的放心将您的儿子交给我吗?”雪青青语气十分认真。 “你这说的什么话,应该是我问你,你真的愿意嫁给元慕吗?”狐王反问道。 “我雪青青,非他不嫁。”雪青青神采奕然道。 “那我就放心了,以后有你陪着元慕,我相信,他一定会过的很幸福的。”狐王道。 次日,还没到宣告之日,雪青青就让雪府将她和元慕订亲的事张告了出来,在这个节骨眼上,雪府最受老太爷宠爱的孙辈,全狐族的男子不敢娶的雪青青,居然和二公子定亲了,这桩大事,比狐王二公子摘了彼岸花还要惊人。狐民直觉不可思议,还未回过神来,便听说狐王为了惩戒元慕摘了彼岸花,要在云因台亲自惩罚他。云因台向来是惩罚犯了重罪的狐狸,被送到云因台上受惩的人,没有走着下来。 私摘彼岸花,受戒五十玲珑鞭,寻常人连五鞭都受不了,更何况,狐族一向有规定,一人做事一人当,父母亲嫡不可分其罪。五十鞭打下去,元慕估计要养一年才能恢复如初。 五十鞭换一条命,值了。元慕心想。 他不动神色地跪在云因台上,等着刑罚降临。下面围观的群众堵了一层又一层,他们小声议论着这位元慕二公子身上发生的事,每一件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行刑。”狐王吩咐下去。 “娘,元元没穿护甲衣,五十玲珑鞭打下去,会不会死啊?”坐在狐王身边的大女儿香舞说道。 “你可不可以说点对你弟弟好的话。”狐王元洗华道。 “我是在想,要是元元死了,你的王位和财产是不是都归我一个人了。”香舞又道。 “元元不死,也都是你的。”元洗华看破女儿的小心思道。 “你的王位我没兴趣,不过你的财产,倒是可以尽数归我。”香舞道。 “你倒是闭嘴吧,你弟弟还在台上受戒,你就已经打起财产的主意来了。”元洗华说。 “我这叫做未雨绸缪。”香舞理直气粗道。 元洗华不再理睬香舞,她看向台下,大汉的玲珑鞭就要打下来了。 “且慢!” 一女子飞身过来,落在云因台上。是雪青青。看到她来,香舞忍不住笑起来,有好戏看了。 “狐王殿下,臣女雪青青,请求与我未婚夫元慕一同受刑。”雪青青跪在台上道。 “雪青青,你与元慕虽然已经有本君和雪府的婚书,但毕竟你二人还未成亲,你同他一块受刑,只怕不合规矩。”狐王端着严肃地看着雪青青。 “狐王殿下,既然已经有婚书为凭,我是元慕未来妻子这件事就是铁的事实,不过是差一个仪式而已。狐族向来追求夫妻和睦,同进同退,如今我未来夫君有难,我岂能坐视不理。还请狐王殿下,看在青青一片诚心的份上,让我与他分刑,受这二十五下玲珑鞭。” “雪青青,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多管闲事。”元慕微怒地看着她。夫妻?这两个字听在耳朵里,就让他浑身难受。 “夫君这是心疼我了吗?我也心疼你呀,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受这种苦呢!”雪青青笑着,手指微捻,行刑大汉不受控制地将玲珑鞭抽在她身上。 “恩——”雪青青闷哼一声。 “雪青青。”元慕着急大喊。 云因山泽的狐民为人正直,向来尊重重情重义之人,雪青青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可以做到这份上,让人钦佩,之前那些刁钻跋扈之言也不攻自破,这也是雪青青家中长辈考虑之后才同意让她受这份苦的原因之一。 “我很痛,你先不要跟我说话。”雪青青低声对元慕说。 大汉没想到会这样,连忙跪在地上请罪:“狐王殿下,方才并非我故意的。” “罢了,就依雪青青的办。”狐王殿下抬手道。 “我这个傻弟弟竟然有这样的好福气。”香舞感慨。 “只可惜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狐王叹息道。 “雪青青,你不必如此,我和你——恩——”鞭子打下来,元慕才知道有多痛,他一个大男人都有点受不了,雪青青是如何受的住的。元慕朝她看去,雪青青强撑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这么痛!雪青青心里委屈,早知道她就不该逞能,把护甲衣脱了。本来想感动自己一把尝一尝元慕受的痛,与他同甘共苦,可她没想到,玲珑鞭打在身上,比她家老太爷的棍子痛多了。 雪青青强忍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来。雪府家的狐子狐孙,流血不流泪,她不争气地掉眼泪,不能再哭喊出来,丢了雪府白狐家的脸。元慕也受着疼,根本说不出话来,他一直看着雪青青,这个在他眼里只会以取笑别人为乐的女人竟然也会哭。 整整二十五鞭,受完刑之后,两个人根本站不起来,只能保持跪着的姿势强撑。 “本君在此宣布,雪府之女雪青青,贤良惠中,重情重义,赐嫁二公子元慕,择下月初六完婚。” 狐王刚宣布完婚事,两人就神力不支地倒在地上。雪府大公子雪里空出现在云因台,他朝着台上的香舞看了一眼,便抱着自己小妹消失在众人眼中。 第90章 赢者称王 离开的人还未回来,男人有些坐不住了。他唤了身边的人一声:“君辞,多久了?” 君辞在华宸不计岁月地呆了多年,华宸简短的一句话,他就能猜出华宸真正的意思。 “启禀天君,已经过去十六个时辰了。”君连道。 又过了两个时辰,派去将凤飘雨带回的人,终于回来了。入华宸眼帘的第一个人,是走在前面的清婉。清婉带着满身的怒气,直接走到华宸面前道:“父君不用等了,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华宸手指颤动,沉寂许久的冷眸眼痕波动,他不相信,找了这么久,得到的还是一个这样的消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没有见到凤飘雨的尸体,不相信这个消息。 “父君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旭光,你来说。”清婉生气地坐到一边。 旭光身上带血,明显是经历了一场血战。 他带着使命离开,即使受伤了,也要带着使命回来。旭光跪在地上:“启禀天君,公主所言,是真的,卑职找到娘娘时,娘娘已经气尽。” “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华宸愤恶地走下来,冷眼逼近旭光。 “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旭光用余光看了清婉一眼,“一剑插进娘娘心脏,娘娘凡人之躯,当场逝命。后来,她的尸体被人带走,不知去向。”那个身份不明的男子和清婉关系匪浅,旭光不清楚当不当说。 “既然如此,为何不把那个人抓来?”华宸脸色铁青,就算凤飘雨所作所为,死一万次都不足惜,但凤飘雨只能由他处置。 “回天君,那个人被别人救走了。”旭光道。 “混账,一群没用的东西。”华宸生气地大吼,整张脸因为愤怒都快烧起来了。清婉看到自己的父君动怒的样子,只觉厌烦,不过是一个凤飘雨,就让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父君在人前做出各种有失身份的事。 “传令下去,无论如何都要将凤飘雨的尸身给本君找回来。”华宸下定决心地要做成这件事,清婉忍不住地吼了一声:“够了。” 清婉生气地走到华宸身边:“父君,凤飘雨已经死了,她当时的样子,分明是魂飞魄散之相,也许,她的尸身早已幻灭了。父君,你收手吧。” 华宸正在气头上,听到清婉当着这么多臣子的面反驳他,就更生气了。 “本君还没问你呢?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凤飘雨的下落?凤飘雨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如果真是这样,清婉一开始就想瞒着他,如果他早一点知道凤飘雨身在离尘仙陆,也许他就能看见活的凤飘雨。 自从凤飘雨从云华殿离开之后,华宸有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再不是像之前那样对清婉百依百顺,温柔呵护。清婉对华宸的失望与日俱增,现在,华宸又这样冷冷斥问她,清婉不肯服软,直接迎面怒道:“是啊,她的死确实有我的原因,父君越是喜欢她,我就越是恨不得她早点死。” 华宸生气地发抖,一只扬起的手掌举到半空中,迟迟舍不得打下,不管清婉再怎么和他对着干,他都不忍心责罚她。清婉看到华宸想打她的样子,冷冷地失望地看着华宸:“父君,你对我和娘说的话,都是骗人的。”清婉含着泪花走出大殿,华宸自知自己言重,心中顿觉懊恼,又不能当着臣子的面发作出来。 “都下去吧。”华宸背过身去道。 几天后,旭光觉得当日之事多有不妥,一个秦风,竟能让清婉放下公主身份去求好,后来,又能惊动魔尊幽罗前来施救。思来想去,旭光觉得还是应该有必要把这件事,如实告诉华宸,华宸听完之后,比那天更为生气。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本君?”秦风是魔族中人这件事,华宸再清楚不过,他天生魔骨,体内有强大的魔息,留着迟早是个祸患。现在,魔尊幽罗都出现了,只怕对天族不利。而且,能够让魔尊幽罗亲自施救的人,秦风的身份恐怕不是普通魔族之辈那么简单。 “因为公主她……”旭光欲言又止。清婉警告他,不许将秦风之事告诉天君,他本来觉得一个叫秦风的普通人,只不过刚好入了清婉的眼,不说也无妨,后来思及深处,觉得此事多有蹊跷,就决定还是说了出来。 “罢了,”华宸猜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他隐约觉得不安,晚上就召集各位文臣武将商讨了一晚。 在天族商讨魔族之事时,魔族内部也不太平。幽罗对魔族宣布了秦风的身份,一时引起族内上下不少争议。幽罗从未与男子通婚,怎么会突然有个孩子?如果秦风真的是幽罗的孩子,那么秦风的父亲又是谁?是魔族中人,还是异族人?秦风的突然出现,让那些一直觊觎魔尊之位的人,充满了不甘和愤怒,眼看幽罗神伤气衰,实力和势力大不如前,只要时机一到,就可以推翻她的统治,取而代之,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蹦出来一个私生子,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幽罗对外面的风言风语视而不见,她对秦风只说了一句话:证明自己,用实力让那些人闭嘴。你是我幽罗的儿子,整个魔族,没有人比你更强。 在魔族,证明自己的实力,最好的办法,就是战争。只有赢者,才配称王。 秦风睁开带红的眸子,将第一战,对准了死性不改的魅族。魅族因为有鬼族背后的扶持,又开始对着魔族叫嚣起来。 几个月前,因为秦风对魅族一战受伤,幽罗立誓要将魅族碾为平地,魅族接连失了多员大将,战场上的雄风一挫再挫,最后不得以向鬼族发出求救。当时,鬼族大王宴离正在离尘仙陆,收到消息后,便留下一封休书速速赶回。当宴离赶到魅族时,去的不是魅族王宫,而是魅族的一个小国——南虞国,没有人知道鬼王在这种时候去一个小国是为了什么,恐怕只有那晚和鬼王见面的南虞国王才知道。 第91章 生个崽子 三百年后,在雪行宫中,一直沉睡的美人突然睁开了眼。 男子拼命地在前面跑,女子在后面追。男子躲了起来,女子突然出现在身后。 “元慕。”雪青青突然拍着元慕的胳膊叫道。 元慕吓了一跳,大吼道:“雪青青,你有病啊!” “对呀,爱你的病。”雪青青灿然笑道。 这种爱他之言,元慕每天可以听到很多遍,刚开始他还会爆鸡皮疙瘩,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反应了。 “你能不能不要整天跟着我,你就别的事情做吗?”元慕吼道。 “有啊,不过别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和你一起生个狐狸崽子才是头等大事。” “雪青青!”这种话,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你不要害羞嘛,我们是夫妻,做那种事是很正常的。”雪青青道。 “我没有害羞!”元慕脸色十分难看。 “那你干嘛总躲着我?”雪青青抿着唇好奇道。 “因为我不想和你做,你懂了吗?”元慕怒吼。 “那你想和谁做?”雪青青道。 “我——反正除了你,谁都行。”元慕气急败坏地转过身,他是真的生气,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元慕,你太过分了。”雪青青含着泪眼愤极而去,元慕看着雪青青伤心离开,心中郁闷更甚,按理说,他不喜欢雪青青,她伤心,她离开,他应该会觉得高兴才对,可是他根本感觉不到有多么快乐,他只是看她心烦,希望她离他远远的,并不想真的伤害她。元慕心烦意乱地来到雪行宫,每次走到这里,想到这里躺着的那个人,他的心就会觉得平静下来,他的牺牲和忍耐至少不是全无价值。 元慕走向雪行宫,他没有进去,恢复狐狸身,靠在宫门口,守候着宫内的人。他喜欢在人间的那段日子,自由自在,被人类当作狐狸仙供奉,还被人当作小狗养起来过。元慕想象着独身的日子,眼睛一开一合,慢慢地困去了。 “你是迷路的吗?”一个温柔的嗓音在元慕头上响起,元慕睡梦沉沉,没有睁眼,他突然感到身子腾空,似是被人抱了起来,毛发在她的手掌心中轻轻地被抚摸。元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这一睁眼,整个人如灵魂出窍,僵在原地。 凤飘雨! 怎么可能,才三百年,他母亲明明说,要等一千年,凤飘雨才会醒来。 “你饿了吗?”凤飘雨看着他问道。 元慕点点头。 “那我带你去寻些吃的,我也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要寻到吃的可能会费些时间,你且先忍耐一下。”凤飘雨抱着元慕朝着南边走去,路边好景色,醉湾晓亭,姑娘沐足,背着篮子从桥上踏过。凤飘雨还从未光脚就那样在大庭广众之下伸入水中嬉戏,凤飘雨想了想,这也许是凡间的某处仙泽之地,民风开放淳朴,是以这里生活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快乐。 见那群姑娘嬉笑着离开后,凤飘雨也走到桥上,放视眺望,远处红林渲红,看起来有点像樱桃。凤飘雨抱着元慕走过去,红林看着近,走过去却还是有点远。凤飘雨走了几个山林小道,绕了许多弯,前面有一片石林,天石耸立而成。凤飘雨刚走近,一男一女先后从石林后走出来,从二人衣衫不整的模样,看得出来刚才应该是亲密地打了一架。 元慕看见前面两个人,两颗狐狸珠子差点掉到地上。他万万没想到,他端庄有礼的阿姐竟是这样行为开放的女子。他阿姐做事向来率性而为,在野外与男子鱼欢他尚能理解,可他幼时尊敬崇拜的大哥哥雪里空一向克己守礼,外人都传他不近女色,他怎么可能也做出这种事呢?莫非,是他阿姐勾引的他? 元慕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雪里空和他阿姐,啊啊啊,怎么可能! 初醒就撞见这般场景,她看见一片红林来到这里,如果方才她转身向北边走,也许也可以避免这样的场景。 “告辞。”凤飘雨不便多言,抱着元慕欲走。元慕心里也在想赶紧走啊,他现在虽然是狐身,但万一被他阿姐认了出来?好在他阿姐平时心思懒散,不咋管他,所以不晓得眼前这只黄毛狐狸竟然就是自己的亲弟弟。 “站住。”香舞理了理衣衫,叫住凤飘雨,这张脸,她从未在云因山泽见过?是哪里来的野狐狸,还是根本就不是狐族的人? “你是谁,我怎么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你?”香舞踱至凤飘雨身边,目光如炬,将凤飘雨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察觉到凤飘雨身上的味道不对,有狐气却还有一丝外族气息,怀疑她是吞了狐民的妖兽所变。 “平平无奇之辈,姑娘不必知道我是谁。”凤飘雨径向前去,香舞拦在她前,与她交手。凤飘雨虚挡着香舞的招式,她以为自己残身,侥幸活下来,也会像在离尘仙一样,是个废人,却不想,体内竟有灵力串流,通向她各处血脉,她的一招一式之中,明显比以前更加的有力量了。这具身体,明明是自己的,却又不像自己的。香舞见凤飘雨一直护着手中的小狐狸,虚晃一招,想要对付小狐狸,凤飘雨挡了一招,被香舞钻了空子,将她一掌震出去。凤飘雨借着被掌飞的空隙,迅速离开这里。她刚醒来,对此地不熟,万事当小心。 香舞想要追上去,被雪里空拦住。 “你干嘛拦我?”香舞眼中带刀。 “前面就是湖花溪,那里经常会有采茶女经过,你现在这个样子,若是被她们撞见,可能就会在私下议论你了。”雪里空伸手拂过香舞头上的发丝,抚摸顺平。 “如果她们敢议论我,我就将我们两个的私情说出来,你怕不怕?”香舞挑衅地对上雪里空的目光。 “这世上,还没有能让我惧怕之物。”雪里空反手一扣,将香舞按在树上,狠狠地亲了下去。 甩开香舞的纠缠,凤飘雨找了一处荡漾的湖水洼,她低头问道:“你吃鱼吗?” 元慕摇头。 “那我看看河里有没有虾,你吃虾吗?” 元慕还是摇头。 “你是不是脑子被打坏了?”凤飘雨察觉出元慕的不对劲。 元慕继续摇头。 凤飘雨摸着他的狐头,安慰说:“没事了,不用害怕了,刚才那位女子不是故意伤你。对了,刚才撞见之事,你莫要说与别人听。”在外面行事,多半是为了躲避某些人的关注,而且,这种事,说出去总归是对女子的名声不好。 这次,元慕听进去了,他点了点头,他们元家,丢不起这个人。以他对他阿姐的了解,在野外拉桩,十有八九是为了寻求刺激。以前狐王给她相了几位世家公子,她觉得别人头脑无趣,连应付都懒得应付,有一次,听着人家的曲,直接睡着了。感谢凤飘雨还挂心着他阿姐的名声,明明刚才他阿姐还跟她动手,她不计较,还帮她掩饰,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女子。元慕觉得自己如果要娶妻生子,就应该娶像凤飘雨这样温柔贤惠的,雪青青根本就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凤飘雨从水中摸了几个小鱼虾上来,自从在离尘仙像个普通凡人生活了几年,凤飘雨现在能干许多粗活糙活,这抓鱼摸虾对她来说,不算难事。元慕翻着肚皮在石头上晒太阳,凤飘雨捻出火烤着鱼虾。冷静下来,凤飘雨开始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她的确是死过了,秦风的霄魔剑插进她的心脏,那种心痛有身体上的,也有对秦风的亏欠。三百年,恍如一场尘世梦,她应该是睡了很久。 谁救了她,为何救她,她身体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灵力,这些都不得而知。还有秦风现在在哪?她有许多没说出口的话,想对秦风说。在死前那一刻,她才真正地明白,一直以来,她才是伤害秦风最深的那个人。在慢慢有了一丝呼吸,神识不清醒的那段日子,她的脑海里总是会浮现秦风伤心绝望的脸,每一次,都是在她狠心对他说出了那些话之后。她一厢情愿地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却在最后,害的他疯癫入魔,她自以为是的救赎,却是将他推向万丈深渊的开始。秦风此生,真正只为她一人跪下过,许多次,都是在挽留她,祈求她不要抛弃自己,想到秦风声声哀求,凤飘雨心里如万毒灌肺,无法呼吸地疼。 是她错了,用错误的方式爱着他。 一阵糊味传来,元慕翻开眼皮,着了着了! 元慕吱吱吱地乱叫,凤飘雨听到他的叫声,回过神来。都糊了,鱼不能吃了,虾也不能吃了。凤飘雨觉得怪对不住元慕的,让他饿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点东西,还被她烤糊了。 最后,还是元慕示意凤飘雨跟过来,带着她到最近的民农家吃了一顿饭。元慕自己倒是不太饿,他只是担心凤飘雨饿到肚子。他肚皮里藏着银子,随便找一家有烟火的地方,都能吃上一顿好的。 第92章 认作义妹 沉睡了三百年,多少有些不适应,吃到了食物,才感觉到人间的烟火气。这一晚,凤飘雨带着元慕露宿在外。元慕一整晚都没有回家,青云宫陷入混乱之中。元慕和雪青青二人自成亲以来,从未在外留宿过,有一次,元慕喝的酩酊大醉,都会记得吩咐人将自己抬回去。元慕没有回来,雪青青担心坏了,她第一反应是元慕出了事,她召集宫内人,赶到白天两人分开的地方寻找。青云宫的动静惊动了狐王,在雪青青到了不久,狐王就带着人赶到了,雪青青哭着说还没找到人,狐王宽慰了她几句后,让人带她先回去。 此处离雪行宫不远,狐王猜测元慕可能是去了雪行宫。雪行宫是秘地,为了避免被太多人知晓了去,狐王将全部人支走,只留下云臣与她二人前往查看。 不见了! 原先躺在这里的人不见了! 元慕将她偷偷带走了? 还是她提前醒来,自己走了? 最后一个想法,狐王怎样想都觉得不可能,融心术只有在同族之中才会奏效快,那个女人并非狐族人,至少也要等到一千年以后,怎么可能提前苏醒呢?最可能就是元慕将她带走了,可是,元慕带走一具尸体离开是为何呢?而且,她叮嘱过元慕,在融心术完成之前,一定不能把人带离雪行宫,否则极有可能破坏融心术,如果不是元慕带走的,那会不会是被人发现了雪行宫,将人带走了? “云臣,你怎么看?”狐王心中有诸多疑问。 “君上,你觉得最不可能的可能是什么?”云臣问道。 狐王没说话,二人心知肚明。 “也许那个姑娘身上,真的有奇迹。君上看那位姑娘第一眼,是不是也觉得此人绝不简单,普通凡人入剑穿心,即使有彼岸花护住魂魄不散,却也可能因为承受不住九尾天狐强大的灵泽而死去,但那位姑娘看起来适应地很好。九尾天狐的身体融进去的时候,连一点排斥都没有。”云臣一点一点地分析道,狐王听着他所言,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喃喃问道:“云臣,你想一想,那位姑娘是不是很像一个人?” “君上说的可是九尾白天狐。”云臣道。 九尾天狐分三种,赤九尾,紫九尾,还有一个就是云臣口中说的白九尾。紫九尾因为在母胎时,会吸取孕母的灵泽,导致孕母最后要么难产而死,要么就是怀孕过程就会因灵泽耗尽而死,所以,紫九尾生产低,很多在还未出生之前,就成了死胎。到现在,紫九尾都已经变成了话本里的传说了。在几万年前,出走了一只白九尾,自那之后,云因山泽再也没有白九尾。云臣在雪行宫见过一次画像,那是一个很美的女子,狐王救下的那个女子,美貌不输那个白九尾,两人神宇之间,甚至还有几分相似。 “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断,其他的还要等找到那个人才知道,如果她真的提前苏醒了,元慕现在说不定真的和她在一起。”狐王眉心攒起一簇忧思,雪青青和元慕现在还没有培养出感情,连一个孩子都没有,如果这时有另外一个女人介入,那雪青青怎么办? “云臣,让全部暗卫出动,务必要找到元慕,切勿惊动到雪府那边。”狐王冷静道。 这天夜里,香舞看着一件黄色的衣服,突然想起白日里见到的那只小狐狸是谁了?难怪她觉得有一点熟悉。竟然被元慕撞见了她的私事,丢人丢到弟弟家,香舞恨不得马上把元慕抓回来,扒了他的狐狸皮,烤了他的狐狸肉,才能卸下她心中仅剩不多的羞耻感。香舞是元慕唯一的姐姐,给元慕擦过屁股,讲过床边故事,小时候,香舞把元慕当作玩宠,觉得好玩才对他那样喜欢,元慕长大后,香舞觉得大狐狸崽子没有小狐狸崽子好玩,就对他没怎么关心照顾了。姐弟关系长大了就疏远了,但香舞还是这世上最了解元慕的人,元慕喜欢把银子藏在肚皮里,睡觉的时候喜欢抱个枕头,还有他如果在外住宿,会选在第三层的靠南的房间,第一层和第二层他是绝对不会住的,因为他怕老鼠和蛇。云因山泽的客栈总共一百来家,有三层楼房的只有三十来家,一一排查,找到元慕,轻而易举,何况跟他一起的女人顶着那样一张脸,想不被人记住都难。 元慕还在睡梦中,只听见有人一脚踹开了门,然后他就被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凤飘雨在床上惊醒,看到是香舞,以为她是因为白天的事要来捉他们,结果香舞看着她,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我是他姐姐。” 这只狐狸就是元慕的真身,元慕是她在风和院认识的狐狸仙,所以是元慕救的她。这个地方叫云因山泽,是狐族聚居的地方,元慕是狐族二殿下,她白天撞见的那个女人是狐族大殿下香舞。一切都明了了,只是她体内的灵泽怎么解释。元慕被香舞找到后,狐王让他立刻先回到青云宫,至于凤飘雨,先找了处狐狸洞安排她住了下来。第二日,有人过来传话,说是狐王召见。 偌大的凤庭,只有凤飘雨和元洗华两个人。 “凤飘雨拜见狐王。”凤飘雨自报家门,狐王叫她来多半是为了了解她的家世背景,元慕对她有恩,狐王是元慕的母亲,凤飘雨觉得有些事倒也无需隐瞒。 “哦,凤姑娘请坐。”元洗华见礼道。 “多谢狐王。”凤飘雨道。 “凤姑娘,本君召你来,想必你也能猜出一二。你与元慕的过去本君不想知道,元慕现在已经成亲了,有些事可为可不为,凤姑娘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元洗华道。 凤飘雨听懂了元洗华的意思,她微微一笑道:“我倒觉得,我和二殿下的过往,狐王有必要知道。”凤飘雨思及了一下,言简意赅地说:“我与二殿下相识是因为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我心爱之人,有一次,他留宿我房中,惹到了二殿下,他为了报复我,将我房间弄乱,我一生气,逼他现出了真身。因为我住的院中,时常只有我一个人,所以二殿下闲来无事时,便会出来与我解解闷,我和二殿下之下,最多不过是朋友之间的相互照拂罢了。” “凤姑娘,你当元慕是朋友,可元慕未必就只把你当成朋友。你可知,他当初费了很大力气才离开云因山泽,可他为了你,心甘情愿地回到云因山泽,还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将你救回来,他待你之心,可不像是普通的朋友那般简单.”元洗华担忧之事也正是这个。 是元洗华救了她,凤飘雨猜到了一些,得到了元洗华的证实,对她又多了几分感激。 “狐王,你可知世上有一种花,叫做婴美,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花,听说以这种花入药,可延年益寿。可就是这样一个珍稀的花,不论谁见了,都不愿采撷,狐王可知这是为何?” 狐王思索片刻,凡人贪生慕死,何以放着可以延年益寿的花不采? “不知。”狐王道。 “因为这种花会变身。”凤飘雨道。 “会变身?”狐王惊讶地看着凤飘雨。 “恩,这种花只要看一眼眼前的人,就能知道他心底藏着的人是谁,然后它就会变成那个人的模样,如果遇到那种心里没有秘密之人的人,它就会变成那个人想象中的喜欢的人的模样,所以,不管谁见了它,都不愿破坏它带来的美好景象。” “那照你这么说,你就是元慕心底的秘密之人?”狐王半知半解地说。 “恰恰相反,我只是元慕的幻想之人而已。他与我在一起时,他时常会与我说起那位女子,他评价那位女子,刁蛮任性,不讲道理,不够体贴,没有一点同理心。”凤飘雨笑着讲到这一句,狐王也跟着笑起来,想不到元慕竟是这样评价雪青青的。“而我,在某些行为上,可能和那位姑娘截然相反,所以元慕就把我当成了幻想之人,其实,好些时候,我也会对他生气,但他将我过于想象化了,所以总是忽视掉我身上不好的地方,或者说,他不愿对自己承认,他喜欢的人,是有那个姑娘的影子的。” “我不太明白,又好像明白了。”元洗华沉思道。 “感情这种东西,是需要自己慢慢察觉的。初时可能觉得自己绝不可能会喜欢那个人,可是当你会为他担心,为他难过时,就会发现,原来,自己早就喜欢那个人很久很久了。” 情入不知意,情深不自持。今世的相遇,仿佛前世的约定。树下的那个少年郎,入了凤飘雨的心,就再也出不去了。 “所以,你是说,元慕并非不喜欢雪青青,他只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意,所以他才会一直觉得他讨厌雪青青?”元洗华疑惑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对他们的感情并不了解,刚才说的这些只不过是我自己的推断罢了。”至少有一点凤飘雨可以肯定,元慕喜欢的人不是她。 凤飘雨的猜测有几分道理,元洗华将她的话放在心里好好琢磨了一番,如果元慕对雪青青是有感情的,这就好办了。眼下,就是不能将他逼得太紧。元洗华向凤飘雨看过去,这张脸让她还是不太放心啊,要是都弄错了,元慕喜欢的是凤飘雨怎么办? “凤姑娘,你的命是本君救回来的,论理你是不是该报答我?”元洗华眼神温和,不像讨人情债的,只是给凤飘雨说个理。 “狐王自称救了我的性命,飘雨不解,殿下是怎么救我的?”凤飘雨问道。霄魔剑并非凡剑,她当时凡人之躯,被霄魔剑刺穿胸膛,能保住尸身都绝非易事。 “我用融心术将你与九尾天狐合在一起,耗费了不少修为,你这样说,是想不认这份情?”元洗华说完,看见凤飘雨抿着唇笑,才知是上了她的当。凤飘雨哪是不认,只是想套出她的话而已。这并非什么秘密,告诉凤飘雨也无妨。 九尾天狐是有天神尊位的族类,一万岁的九尾天狐就有五万岁神仙的修为,即使身死,高深的修为也能护住灵核不灭,留在世间,等待再造之机。九尾天狐的身体与她的身体合二为一,恐怕日后会有变数。 “多谢狐王的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我定是要还的。方才听狐王的意思,是想到让我还情的方法了?” 凤飘雨开了口,元洗华接下去说:“本君想让你做我的义妹。” 凤飘雨不解地表露疑惑,深想才明白,元洗华还是担心元慕对她有感情,此举是想断了元慕的念想。狐王认她做义妹,在辈份上,那她岂不就成了元慕的姨娘?听起来还不错。 “多谢狐王青睐,我自小是家中长女,不知道有个姐姐是何滋味,如果能得到狐王厚爱,飘雨实感有幸。”凤飘雨道。 “那好,以后咱们就以姐妹相称,以后在云因山泽,有本君给你撑腰,任谁也不敢欺负你。”元洗华放下豪言。 “飘雨在此谢过狐王了。”凤飘雨道 “你以后可叫我元姐姐。”元洗华道。 “狐王贵为一族之尊,端的是威仪四方,就连元慕见了您,也需在外人面前对您使用尊称,我只是一个外姓之辈,哪能真的以妹妹之义称呼您为姐姐呢。狐王这份真心实意,飘雨感怀腑内,在飘雨心里,改不改称呼,您都是我的元姐姐。” 这世上有多少人为了攀附权贵争得头破血流,凤飘雨一番得体之言,让元洗华对她另眼相看,也让元洗华对凤飘雨的身世背景更加好奇起来。什么样的人家竟然能教出这样这样超凡脱俗的女子。 “好吧,就依你。”元洗华道,“对了,我还不知你家中细则,你别误会,我只是好奇你父母是何许人士?” “我父亲叫凤玄,我母亲叫白玉,都只是普通人而已。”凤飘雨道。 “哦,甚好,甚好。”元洗华眼底划过一抹疑思,这两个人的名字,为何有些熟悉。晚间,元洗华一拍脑门惊醒,凤玄天君和白玉天后,凤飘雨竟然是天君之女?她,竟然认了天君之女做义妹?第二天,元洗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和凤飘雨打招呼,言语间,不自觉多了几分尊敬。 第93章 九尾娘娘 云因山泽是避世之地,不管是天上的事,还是地上的事,狐族都少许过问,偶然有一次,凤玄天君给自己的长公主举办飞升之寿,降下世泽,发了一份请帖到云因山泽,元洗华看了请帖之后,就将此事忘在一边,随口打听了一下,才知现在天上的管事老大是凤玄天君。凤飘雨既然是天君之女,何以会落到身死异乡的境遇?元洗华诸事不明,召来土地星尘询问事由,一打听才知天上早已易主,凤玄和白玉早已身死飘零。沧海桑田变幻,一朝人事全非,元洗华不由地对凤飘雨的身世感到可怜。她询问时,凤飘雨还能无事人哉说一句:都是普通人。凤飘雨这个人,心性实在令人钦佩。 三日后,狐王昭告狐族,认凤飘雨为义妹,赐封凤飘雨为“九尾娘娘”。九尾娘娘的称号可不是一般狐类就能加封的,凤飘雨是何许人也,竟然能够得到这样的殊荣。元慕知道这件事后,闷闷不乐地好几天,凤飘雨成为他母亲的义妹,以后岂不是长他一辈。他将自己困在青云宫,也不出门,独自在水边钓鱼。 雪青青扔了一块石头过来,砸到他面前的水窝,水一溅三尺,淋到他衣服上,元慕跳起来叫道:“雪青青,你有病啊?” “我看你才像有病的,都呆在儒风院好几天了,你到底怎么了?”雪青青走到元慕面前,目光里充满不解,她认识的元慕,不是这样会顾影自怜的人。 “我怎么样,和你无关。”元慕脸上表现出不耐烦,他从雪青青身边走过去,雪青青转过身来,冲他大喊:“元慕,你是不是仗着我喜欢你,就这样随便地伤害我?” “我从来都没有让你喜欢我。”元慕冷淡道。 “元慕,你混蛋!”雪青青失控地大喊,她抓起一个物件,朝元慕身上扔过去。元慕背上遭到重重一击,他没有转过头朝雪青青大骂,此时,他根本就不想看到她。他继续冷漠地往前走,后面传来雪青青心碎的哭声,元慕听到只觉得心更烦了。雪青青从青云宫哭到雪府,老太爷知道雪青青受了委屈,要让人把元慕捉来剥狐狸皮,最后还是雪里空和其他兄弟姊妹轮番说好话才把老太爷劝下来。 晚上,雪青青没有心情吃饭,一个人趴在房间的窗户上看月亮。雪里空提着餐食来看她,雪青青听到开门声,有气无力地说:“我说了我不想吃饭。”雪青青以为,又是家仆来催她去吃饭了。 “不吃饭怎么行,你本来就不长肉,再饿几餐,你就没了。”雪里空将餐盒里的食物一一摆出来,“爷爷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猪蹄,焦糖土豆,醋溜排骨,你多少吃点吧,不要让爷爷担心你。爷爷说了,等会儿让我把餐盒带回去,如果你一口没动,就把元慕抓来,你要是不吃饭,就也不给元慕吃饭。爷爷那脾气你知道的,惹怒了他,他可是什么都敢做的。” 提到元慕,就是拿住了雪青青的七寸。过了一会儿,雪青青从窗户边走过来,雪里空将她按到凳子上,递给她筷子:“快吃吧。”雪青青攒动筷子,吃的比乌龟还慢。 “哥哥,”雪青青叫道,“你说,我是不是特别不招人喜欢?” “小傻子,说什么呢?家里哪个不喜欢你。”雪里空道。 “你们是家人,自然是不一样的,可有的人就一点儿都不喜欢我。”雪青青嘟囔着嘴巴说。 “你说的是元慕吧?”雪里空道。 雪青青点点头:“我真的已经很努力地喜欢他了,可是他就是看不到我的半点好,我在想,我是不是特别招他厌烦,如果他真的很讨厌我,我可以……” 放他走,可她怎么舍得?从小时候喜欢到现在的人,已经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青青,我以前问过你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喜欢一个人,你跟我说,因为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那现在,你还觉得快乐吗?”雪里空目光温和,他只对自己承认过,他学会喜欢一个人,是受了雪青青的影响。有人曾说过,他是一块捂不化的冰,最近有个女人跟他说,他这块千年寒冰好像开始化了呢,那句话让他开心,他才懂得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雪青青低下头,然后摇摇头,失望,难受,伤心,折磨,这段只有她一个人付出的感情,她真的快有些累了。 “青青,我有一个办法,让你暂时忘掉这些烦恼,你愿意试一试吗?”雪里空说。 “什么办法?”雪青青将希望寄托在雪里空上。 “忘掉元慕。”雪里空道。 “哥哥说的可是忘川水?喝了就可以让人忘掉自己喜欢的人。如果我想忘掉他,又何需哥哥说,我早去忘川自饮了。我虽然觉得伤心,可是并不想忘记他。哥哥以前总说我傻,我还总不承认,现在,才知道哥哥永远都是对的。”雪青青啊啊地哭出声来,她脸肉,眼睛大,一哭,就像小孩子要不到糖,可怜又好笑。 雪里空摸摸雪青青的脑袋瓜,安慰她说:“我说的可不是忘川水,我知你舍不得他,所以我说的办法是梦里清,这是你心安师父做的一种药,吃了虽然可以忘掉一个人,但只要吃了解药,就会想起忘掉的那个人。自从嫁给他后,你日日围着他转,可曾换来他的半分欢喜?听哥哥一句话,男人啊,拴的太紧反而适得其反,不如你暂时放手,他自由了,你也解脱了,一个月后,我自会把这些事告诉你,到时候,要不要吃解药,由你自己决定。” 一个月,忘记他,雪青青捏紧手心,紧张地有些不知所措,就算忘记了,又能改变什么,元慕难道会因为她忘记了他而喜欢上她吗?不会的,他讨厌的,只是她这个人而已。 “青青,相信哥哥一次。”雪里空握着雪青青的手说。 雪青青心里在挣扎,她要忘掉他吗?如果忘掉了,真的会想起来吗?如果心安师父的解药没有用怎么办?可是哥哥又说的对,如果她不放手,又能怎么样呢?元慕不开心,她也不开心,她不想要元慕不开心,至少不想他因为她不开心,如果她的喜欢对元慕来说,真的是负担,那她坚持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哥哥,我想了一下,我决定还是不要吃这种药。忘掉他也许就不会伤心了,但终究不是个长久的办法,他现在不喜欢看到我,我就不去烦他就是了。”雪青青黯然地低着头说。 “这样也好,那你这段时间,就留在家里吧,这里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欺负你的。”雪里空欣慰地看着雪青青,哪怕痛苦,也要勇敢承受,他的这个小妹,不知不觉又长大了。 雪青青摇摇头说:“哥哥,我想去琼山。” “去琼山做什么?”雪里空道。 “修身养性。”雪青青手指在桌上乱画,神情懈怠。 “也好,你既然想去,我便修书一封,交给琼山掌门,让他把你收入门下,有他照顾你,我也放心。”雪里空道。 “哥哥,不用了,这次就让我自己来吧,我在你们的庇佑之下已经得了很多额外的照拂了,这一次,我想靠自己。”雪青青对自己充满信心道。 “小傻子,你以为爷爷,爹娘,还有那些叔父们那么辛苦地建立雪府的地位,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些后辈们能够倚仗雪府这棵大树走的更容易一些。既然我们有这样的优势,为何不好好利用?” “哥哥,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我想真正地做一回自己,不是雪府的雪青青,只是雪青青。”雪青青眼神坚定。 雪里空看着雪青青,突然笑了:“既然你意已决,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总之,你只要开心地做自己就好了,哥哥永远站在你这边,”雪里空拍拍雪青青的肩膀,“好了,再吃几口,不然这包子脸就不圆了。”雪里空捏捏雪青青的肉脸,从小捏到大,每次都觉得捏不够。雪青青把雪里空的手打掉:“我要吃饭了。” “恩,吃吧。”雪里空抬抬下巴。 雪青青扒拉了几口,她就是一时郁积,想通了就好了。心里还是难受,但已经好很多了。 第94章 聚离相思 凤飘雨不喜欢管别人的家事,但狐王的请托交给她,让她没有理由拒绝,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事。雪青青回了娘家,听说还要去琼山修炼,作为丈夫的元慕不管不问,甚至连个样子都不做一下,这让雪府老太爷很是生气,直言是他们雪府高攀了,要断了这门亲事。一边是自己倔强的儿子,在雪青青这件事上怎么都不肯妥协,一边是雪府老太爷,在狐族的地位,不比她这个做狐王的低多少,狐王夹在两头,感觉非常头疼。但不管怎样,这亲事,绝不能断。这种时候,狐王想到凤飘雨,元慕和凤飘雨以友相称,凤飘雨的话,元慕多少还是能听进去一点的。但凤飘雨却不这么想,特别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多反而错,最好什么都不说。她去了青云宫,连元慕都以为她是来说教的,凤飘雨却只是说她来讨杯茶喝,喝完之后,又说想要钓鱼,两人又去了元慕常去的湖塘钓鱼。元慕心绪不宁,一条鱼也没钓上来,凤飘雨也一条都没钓上来,她吃过鱼,买过鱼,抓过鱼,唯独没有钓过鱼。两根鱼竿垂在水中,鱼饵已经被吃光了。 雪青青已经去了琼山,临走前,她求了老太爷几天让他不要去找元慕的麻烦,老太爷扛不过雪青青各种讨好似的撒娇,只好答应了下来,但心中的那口气却还是在,他把孙女嫁过去,是享福的,不是去受委屈的。雪青青走后,老太爷就广贴婚聘,扬言要为雪青青重新选夫君。元慕和雪青青还没和离,老太爷就开始为雪青青找好下家,这是完全不把花狐王家放在眼里,偏偏花狐王理亏,元慕放着这么好的媳妇不珍惜,着实是让人家受了委屈。狐王拉不下底子给儿子赔礼道歉,元慕又正和自己较着劲,最后,还是香舞去了雪府赔礼道歉,暂时缓和了两家的矛盾。 雪府为雪青青征亲的事传到了青云宫,元慕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觉得开心,这段时间,没有雪青青在眼前晃,在耳边唠叨,元慕确实觉得耳根子清静了不少,但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这日,他约凤飘雨去云洲吃玩,凤飘雨答应了下来,二人走在一起,话并不多,元慕不问,凤飘雨也就不说。 他二人来到一处酒肆,寻了一个湖上雅间。不巧,对邻正好是香舞和雪里空,二人修改了面容出来,再加上元慕心思并没有完全放在游玩上,所以并没有发现二人在附近,倒是雪里空先看见了元慕和凤飘雨。雪青青离家出走,元慕却跟没事人一样在这里与别的女子一同游玩,让雪里空心里很是生气,他想为雪青青出口恶气,香舞顺势倒在他怀里,语气撩拨地说:“你想做什么?” “我看见元慕了。”雪里空道。 “所以呢?”香舞笑问。 “他正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雪里空面上冰寒地说。 “所以你很生气,想过去把元慕臭骂一顿或者吊起来打一顿,抑或是指着那个女人的脸骂她为何如此不知廉耻,勾引有妇之夫。我说的这些,可是你心里想的?”香舞娇俏的指尖戳着雪里空的心房问。 “我心里想的什么,你真的知道吗?”雪里空目光温柔地看着怀里的人轻魅一笑。 “难道不是?”香舞咬着嘴唇疑惑地问。 雪里空俯下身凑近香舞耳边道:“我心里想的,是你。” 香舞红唇嫣笑,贴在雪里空心上,小声地笑说:“这里好生无趣,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船儿吱呀晃动了两下,船上的人就已经不见了。 空了一条船,还有三条船载着人。一条上乘着一对姐妹花,她们今日从家里逃了出来,约在这里等人。还有一条上躺着一个闲客,喜欢这里的风,喜欢听岸上的曲儿。还有一条就是凤飘雨和元慕。元慕早就想来这里,每次刚要出门时,就被雪青青逮个正着,缠着要一起去,当下那会儿就坏了心情不想出门,即使走了出去,也是找个近的地晃晃然后又回来。雪青青有时玩的不尽兴,想多呆一会,他不情不愿地陪着,心里就觉得雪青青真是个累赘,偶尔因为她笑的那么开心被感染的好心情也过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桌上温着四个小菜,一壶小酒,凤飘雨来时遇着了一把扇子,买了下来,看了许久还是欢喜。元慕见她这般爱不释手,不禁问道:“凤飘雨,这把扇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我看你已经拿在手上看了好久了。” 凤飘雨抬头道:“扇子倒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上面题的一句诗,我很喜欢。” “哦,念来听听。”元慕有些好奇了。 “有情人在莫不识,聚也相思,离也相思。”扇子上绘了一棵相思树,树下摆着一张琴,这把扇子,寓意别致,第一眼时,便戳中了凤飘雨的心。 她真的想他了。 元慕听了,竟有些恼,倒不是恼凤飘雨,也不是恼扇子和诗,只是恼恨心里那份被点中的心思。他现在特别别扭,既放不下对雪青青的讨厌,又放不下对雪青青的一丝想念。她会在冬至的时候,给他包上一碗饺子,会在夏天的时候,给他屋子里整上冰块,厨房这个地方,她更是经常去,做出的东西一次比一次吓人,每一次,他都讥笑她不自量力,她会生气,对他大吼大叫,但是第二天,还是坚持要给他做吃的,后来做的一次比一次好,竟让他还尝出些美味来。 “元慕,你们这里可有青楼?”凤飘雨的话把元慕从烦躁的情绪中拉出来。 “我母亲下过台令,不许在云因山泽设立青楼,不过,却没有出相应的罚律,所以在云因山泽的毛寨子,会有一些你说的那种青楼,但在我们这里不叫青楼,叫红楼。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元慕惊奇地看着凤飘雨,万万没想到,凤飘雨会提到这个。 “我想去。”凤飘雨笑道。 第95章 惊鸿一舞 云因山泽的毛寨子都离主城很远,一般只有特殊需求,才会来这么远的地方,很多人嫌远都只是放在脑子想一想就过去了。 红楼外的墙用的是砖红色,红色的灯笼挂在墙上,到了晚上,一盏跟着一盏亮起来,像秋天的柿子。进了这红色的城墙,一家家的毛寨子各有彩头,有的门口挂着秋千,姑娘就和公子坐在秋千上咿咿呀呀地摇秋千,喝酒水。有的门口,姑娘的妙指在琴弦上拨动,引来老的少的围观。有的门口,摆着大鼓,姑娘光着脚踩在鼓上跳,没见过小脚的男人瞅着比自己小几圈的脚掌,心想怎么会有怎么可爱的小脚。 凤飘雨和元慕直往里头走,路边看到才艺好的,就停下来,观赏一二,递上几个赏钱。元慕换了一番面貌,不怕人识出来,给钱时大方,都是真金白银地往罐子里丢。有的姑娘见他出手阔绰,把他往怀里拉,元慕给凤飘雨使眼色,让她帮忙解围,凤飘雨这样说道:“他有龙阳之癖,姑娘就放了他吧。” 这里的姑娘都普遍相信,有龙阳之癖的男人身上都不干净。听到凤飘雨这样一说,撒手都来不及。 元慕受了好大的冤枉,不禁埋怨道:“我好心陪你来这寻热闹,你倒把我害了。” 凤飘雨倒不以为然:“名义上是你陪我游玩,可到这里,却是你最受欢迎,走过之处,这些女子莫不对你倾心,争相对你投怀送抱,这么多宠爱只给你一个人,你说我害了你,这一点我是不认的。” “她们哪是倾心于我,分明是看上我的钱而已。”元慕心知肚明,这里的女子都是把钱看第一,谁有钱谁就是大爷。 凤飘雨微笑不语,他们又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遇到一处最热闹的红楼,门口排着长队等着进去。 元慕打听一番回来讲给凤飘雨听:“这里有三个天仙一样的美娇娘,今天晚上,当首的花娘子挂价初夜,所以很多人都是来抢这个机会的。” “既然来了,不如我们也来凑个热闹吧。”凤飘雨提议。 “什么破地方,要花老子这么多钱。呸,老子不稀罕。”一个人骂骂咧咧地走过去。 凤飘雨正诧异发生了什么,元慕解释给她听:“这里的门槛费比外面的人高了几十倍,少一分都不能进去。” “哦,原来如此。”凤飘雨点点头,然后抬起头,很有深意地看着元慕。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元慕道。 “劳烦元公子破费了。”凤飘雨笑道。 “我万万没想到,啧啧,你这么败家。”元慕道。 “把这句话收回去。”凤飘雨极少见地认真道。 “怎么了吗?”元慕不解,是他话重了? “我不是你家的。”凤飘雨道。 “那你是谁家的?”元慕顺口一问。 “小风家。”凤飘雨俏皮地笑道。 元慕倒吸一口气,感觉被刺激到了。这可不是他认识的凤飘雨,她是在开玩笑吗?怎么开的这么认真。 “走吧。”凤飘雨看着前面道。 “等等。”元慕拦着她,在她脸上施了一个法术道:“就你顶着这张脸进去,不是去砸人招牌吗?” 经过元慕的易容术,凤飘雨还是原来的五官,只是看到她的人,都只会看到一张很平凡很普通的脸。元慕以前并不知晓钱财来之不易,去了一趟凡间,经历了多年历练,才晓得一个普通人赚钱有多难,对钱财用度也变得珍惜起来,只为了踏进一个门,就花了平常人家三个月的吃穿用度。 唉,小风家的人可真败家! 里面的宾客济济一堂,确实好不热闹。正主还没出来,台子上已经热闹起来了,一个女子蛇段子腰上系着两根红绸,红绸段子在女子手里玩出花样,忽长忽短。短绸舞地,在一声声节奏轻快的音乐声中随着女子的身体起转、鼓动。长绸舞天,勾起宾客的扇子,走一出九曲十八阵,阵法自是随舞者的心情,舞者青睐台下的一位戴面具的男子,就把红绸伸到他眼前,蜻蜓点水地拂过男子的茶杯。凤飘雨的视线随着红绸的心意移到面具男子身上,男子的身形在她心里留下痕迹,总觉得似曾相识。三百年了,遇到过的一些人,消失在时间洪流里。男子感受到凤飘雨的视线,也向她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最后是男子不感兴趣地撇到了一边。凤飘雨也没有多想,世上相似之人很多,不一定就是她认识的那一个。 “那个人你见过吗?”凤飘雨询问元慕,以他天南地北的江湖阅历,也许有所闻见。 元慕立即摇摇头:“这个人应该不是狐族的,我们狐狸擅长易容术,几乎没有人会戴面具。”看到凤飘雨对他的话露出了疑虑,元慕接着说:“这个地方已经靠近云因山泽的边缘地带了,我母亲不爱管这里的事,所以防守不严,有很多外面的人会进来。” 凤飘雨明了地点点头。 桌子上摆着一些狐族特产,大多都是坚果一类的东西,狐狸爪子利,剥这些硬壳的东西毫不费力。凤飘雨捡着没壳的东西吃,干了就喝口水。 到了戌时三刻,红娘打着皮扇出来,吆喝着对不住客官等了这么久的话。红楼里的红娘不似凡间青楼里的鸨妈妈,她是这里的房主,也是这里的管家,照顾这里的姑娘,她不独吞姑娘们的辛苦钱,但姑娘们需要每个月把自己赚来的钱分她六成,楼子里里外外都需要张罗置购,她只要六成,已经很良心了。 红娘下了台子后,一个竹影屏风被搬了上来,台上的光线变暗,然后又突然变亮,只见那屏风后出现一个玲珑身段的姑娘,她坐在屏风后,独抚了一段琴,琴音令人陶醉,只一曲,便让凤飘雨喜欢上了这个叫宴舒清的女子。清欢的调子讲述了一个伤心的故事,讲故事的人,没有大悲大喜,她将她平静的心绪注入琴声中,宾客听着她的故事,调笑她的命运,这一切好像都与她无关,她只做那个讲故事的人。 “好,舒清姑娘真是才貌双全,惹人爱啊!”马才郎听完宴舒清的曲子,拍手叫好。 “要我说,宴姑娘这等人间绝色,就是天上的仙女也比不上。”刘相道。 何仁义今日对宴舒清势在必得,这种时候,也忍不住在宴舒清面前露个好印象。 “何某听闻,宴姑娘琴技一绝,舞技更是一绝,如果今日有幸能够亲眼见到宴姑娘惊鸿一舞,在下愿出白银千两赠给百花阁。”何仁义大放豪言道。 “哇,白银千两啊!”刘相道。 “这也太多了吧!”杨三道。 “看来,这花魁之首果然不同凡响,随随便便跳一只舞就可以给百花阁挣一千两银子。”贾蒙道。 “哎哟,各位公子,不好意思,我们家艳艳最近扭伤了脚,这舞今日是跳不了了,谢谢这位公子的美意,不如让艳艳给大家唱个小曲吧。”红娘花妈妈给百花阁的姑娘们都取了小称,宴舒清在她嘴里就是艳艳,这百花阁最艳的姑娘。 “这不是扫兴吗?真扭伤了脚,还是假扭了啊?”许辉道。 “是啊,该不会是根本不会跳舞,所以就找借口推脱吧。”贾蒙道。 “哎呀,哪敢欺瞒各位啊,艳艳是真的扭伤了脚,不好意思了各位。”花妈妈笑着赔礼道歉,屏风后的女子却突然说话了:“刚才那位何公子说的可是真的,愿意出一千两银子买我一支舞?” 听到宴舒清娇柔的嗓音,大家都满怀期待地朝屏风处看去。声音尚且如此好听,不知人是否也如传言中那样艳丽多娇。 “在座的各位可以给我何某人做个见证,只要宴姑娘愿意为大家一舞助兴,我定说话算话。”何仁义当着众人的面许下诺言。 “何公子真是爽快,一千两说给就给,我等甘拜下风。”杨三抱拳道。 “兄台客气了。”何仁义回敬道。 “好,小女子愿意献这一支舞,还请各位公子给舒清一点时间,换一身衣服。”宴舒清道。 舞台上的光线暗了下来,屏风和古琴都被撤了下去,在舞台中央,落下来四条紫色的绸缎。花妈妈看到紫绸落下,走到后台责骂店里的帮夫:“你们怎么回事,艳艳脚受伤了,哪还能跳彩绸舞。到时候脚跳废了你们负责吗?”彩绸舞主要靠手腕脚踝收住绸缎,不让人掉下去,如果是这两个地方受伤了,还要坚持用力,只会伤上加伤。 “花妈妈,不是我们,是宴姑娘自己要求的。”帮扶小刘说。 “这艳艳也真是的,一点儿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明明今晚上……算了算了,拿她真的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花妈妈自言自语道。 第96章 真心难买 前台突然热闹起来,花妈妈赶紧走出去,宴舒清带着皎洁的面纱从紫绸上滑下来,她惊艳的出场惹来观众叫好一片。只见她像林中飞鸟,轻盈的身子覆在绸缎上,藏起脸来时,露出纤细的长腿,直叫人心血上头。 “再这样跳下去,恐怕两个月都下不了床了。”凤飘雨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元慕听到凤飘雨嘀嘀咕咕地念了什么,探过头去问道。 “没什么。”凤飘雨摇摇头道。 曲子在缓调中结束,宴舒清的彩绸舞随着漫天花瓣的散落也结束了。 台下众人莫不起身高呼喝彩,唯有那戴面具的男子岿然不动坐于席中,凤飘雨向他看去,感觉到他似乎很不高兴。 “元慕,等一下出价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把价追上去,我感觉这位姑娘应该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凤飘雨对元慕说。 “凤飘雨,我没有那么多钱。”元慕十分为难地说。 “那怎么办?难道,要用偷的吗?”凤飘雨小声地说,她的视线忍不住看向这里的有钱人的钱袋。 叫价一次比一次高,现在,已经到了两万两。 “还有没有,比两万两更高的呀?”花妈妈高兴地合不拢嘴,两万两已经高出她的预估值很多了。 “两万三千两。”许辉喊道。 “两万三千两一次。”花妈妈道 “两万五千两。”刘相喊价道。 “刘公子出到两万五千两了。”花妈妈报道。 “五万两。”何仁义叫道。 “哎哟,何公子五万两!”花妈妈道。 五万两已经很高的数了,有些人,全部家产加起来都还没有五万两。 “五万两第一次,五万两第二次,五万两第……” “五万两。”又有人叫了一个五万两。这次,是那个戴面具的男子。 “这位公子,何公子已经叫了五万两了,你只能往多的叫,一样的价第二个人叫是不算数的。”花妈妈在一边解释说。 只见面具男子放下酒杯,缓缓地吐露道:“我说的,是五万两黄金。” 听到黄金二字,当下一片哗然,黄金啊,在场的几乎没有人能拿出二分之一。 “元慕,你当真不认识这个人吗?”凤飘雨朝着面具男子看去,前面坐了这么长时间,一声不吭,让人以为只是普通的看客,没想到,在最后,却把众人吓的呆在原地,红娘更是好半天都没能顺上气,五万两黄金,别说只要一个宴舒清,就算是整个百花阁的姑娘,她都可以给这位公子送过去。 毫无意外的,没有再比五万两黄金更高的价。有人失望而归,有人因为看到了这么一场精彩的竞价而感到兴奋,只怕是以后,再也没有任何花魁的初夜能够卖到这个价钱了。 曲子也听了,舞也看了,到了该散场的时候。 “果然啊,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位宴姑娘明明受了伤,却愿意为了银子忍住伤痛献舞,也为了银子愿意卖出自己的初夜,这世间,还有不能用钱买到的东西吗?”元慕感慨万分,世上之人,钱来钱往,看穿了,就觉得好没意思。 凤飘雨听完他的话,笑而谈道:“在这世上,钱的确能买到很多东西,但唯独有一样,不论花多少钱,都买不到。” “是什么?”元慕问道。 “真心。”凤飘雨道。 元慕听到这两个字,身体像被电了一下。他的目光触及身边谈笑风生的男男女女,男人花钱买乐子,一嘴一个“心肝”“宝贝”“我的小亲亲”,女人也是百般逢迎,看起来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快乐,都很喜欢彼此,但蜡灯一灭,可能连睡在身边的人是谁都不知道。真心,在这里,根本不存在,那个花了五万两黄金的男子,对宴舒清恐怕也不是真心吧。 真心可贵,这世上有多少人会愿意为了另外一个人付出真心呢。 “元慕,把你的钱借我一下。”凤飘雨道。 “恩。”元慕思绪纷乱,将自己身上的钱全部给了凤飘雨。他想到了那个真心对他好的人,被他气走了,去了琼山。他想了很多事,都是和她有关的。 凤飘雨去了楼上,找到花妈妈,向她打听面具男子的消息。 “我们这里确实会对客人的身份做一个登记,但你也晓得我们开这种店的规矩,和客人有关的事情我们是不能随便传给外人知道的。”花妈妈说的有理有据,凤飘雨看在眼里,心里明白。 凤飘雨拿出元慕给的钱,里面装的都是金叶子。 “老板娘,我要求不多,只要你愿意把那名男子的姓名告诉我,这袋子里的钱就都是你的了。”凤飘雨笑道。 花妈妈打开一看,里面的金叶子差点没闪着她的眼睛。 “宴离,那位公子叫宴离。”花妈妈嘴巴说的太快,差点闪了舌头。 宴离! “哪个宴,哪个离?”凤飘雨不敢相信地问。 “说来也巧,和我家艳艳一个姓,都是宴席的宴,单字一个离开的离。”红娘道。 真的是宴离!想起方才那人的身形,与她记忆中的宴离就是一个人,宴离怎么会来这里,这个宴舒清又是何人?宴离为何会为了她一掷万金? 当年,宴离走的匆忙,留下和离书之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后来,发生了太多事,她就再也没有和他见过。也罢,故人不故,疏人已疏。 五万黄金的贵客,花妈妈不敢怠慢,选了最好的上房留给宴离和宴舒清。房间里有一个刚好容得下两个人的浴池,浴池里散漫花瓣,在被定完价之后,宴舒清就被带到了这个房间沐浴更衣,她想一个人呆着,将随侍的丫鬟都遣了出去。她在池子里发着呆,怅然若失地盯着窗户的方向,直到门被突然打开,才将她的思绪召回来。 她知道,她的客人来了,那个即将要成为她第一个男人的客人。 宴舒清没有转过身来,一双耳朵听着男人坐到桌子边,然后是酒水落洒到酒杯的声音。男人很安静,没有和她讲话。今晚,是她自己的选择,逃不过去的。 “你不过来吗?”宴舒清轻声唤道。 宴离手一顿,面色寒冷,他站起身来,又听宴舒清说道:“帮我把灯熄了吧,我喜欢暗一点。”宴离手一挥,室内突然暗了下来,可宴舒清还是觉得很亮。她拿起早准备好的白绫,缚在自己的眼睛上。她看不见,就不会记得。明天,她还是她。 看着宴舒清一副准备好的姿态,宴离踏进水里,池子的平静被打乱,宴舒清的呼吸也被打乱。宴离的手顺着宴舒清的脸颊滑到她的锁骨,他火热的指腹一路往下,宴舒清就像是风月场老手,面对男人的撩拨,没有任何反应。 宴离触及到眼前女人水下的皮肤,这女人,竟然一件衣服都没有穿,就把男人招过来,这个事实让宴离心中升起十丈高的怒火。她如此不怜爱自己的贞洁,好,他成全她。宴离带着急促的怒气吻下去,还没等宴舒清真正地准备好,他的身体已经欺进来。 第97章 不喜欢了 第二天,宴舒清觉得身子骨就像散架一样,昨天,这个男人真的是一点都不照顾她,平常这个时候,宴舒清早醒了,可是今天,却怎么都不想动,甚至连眼皮都懒得动一下。她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下午,她迷糊中心想,等她醒来,男人应该已经走了吧。然而,当她醒来看到男人的侧影时,却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没走?”宴舒清惊吓道。 “看来,你很不想看到我。”宴离转过头来,他早已摘了面具,露出他俊美的容颜。 “宴离!”宴舒清震惊地身子发软。 “你还知道我是谁,那你可还知道你自己是谁?”宴离生气地盯着宴舒清,“好一个宴舒清,叔眉,你取这个名字的意思,是想同我两清吗?” 叔眉,宴舒清? 当宴离知道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的时候,一直不肯相信,直到看到宴舒清肩膀上的伤疤,那是叔眉救他时留下来的。 “我和你早就没有关系了,我不过是借了你的姓氏,成全了我曾经的心愿而已。”宴舒清无比平静地说,她从魔族离去之后,便在心底跟自己说,再也不会回去了。无处可去的她,回去了自己的家乡——南虞国。 “叔眉,你既然喜欢我,当初为何要离开?”宴离也是很久之后才明白,当初他救下来的美少年似乎特别喜欢他。叔眉离开后,他命人找过,只是得到的答案都是不曾发现叔眉公子踪迹。再后来,他跟着凤飘雨去了离尘仙陆,得到魅族和魔族开战的消息,又速速赶了回去,南虞国是魅族的一个小国,他担心叔眉在那里。后来,等到他赶到南虞国,才听说了关于叔眉的身世。 南虞国的国民二十六岁前都是男儿身,二十六岁后,有的依然维持男儿身,有的则会变成女儿身,延续下一代。因为南虞国民特殊的体质,所以国王下令,所有人不允许与外族通婚联姻。在男权为重的南虞国,上到国王,下到普通士官,男宠成为一种风俗。叔眉自幼生的容颜俏丽,在他十二岁时,就被送进王宫,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既是臣也是南虞国最受宠的宠妃,他享受着后宫其他妃子没有的殊荣,承担着夜深人静的折磨和内心的煎熬,只有睡过南虞国国王床上的人才会知道,这个国王那些不为人知的怪癖。在王宫的每一天,叔眉都盼着有一天,自己能够逃出这个冷冰冰的宫墙。终于,他等到一个机会,王后与人私通怀上孩子,国王听到这样风声,对王后产生怀疑,王后为了避免以后东窗事发,想了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她害自己流产,将此事嫁祸给他,在国王面前做足了一场好戏。原本,他可以说一句,他是被王后陷害的,或者,他看不过王后把别人的孩子当作龙种才出此计策,凭借国王对他的恩宠,不论他说什么,国王都会相信,可他没有,他承认了自己因为嫉妒才把龙种害死了,后来,国王承受不住各位大臣的压力,将他打入冷宫,国王说,总会有一天会将他接回去,可国王不知道,他并不想回去。后来,王后找到他,带着她所谓的善意而来,说是有办法将他送出去。他做梦都想离开这里,所以,哪怕知道可能是陷阱,他也跳了下去。他确实被王后派的人带了出去,只是,那个人不过是奉了王后之命,将他带出王宫之后,杀了他,还好他早有准备,从杀手手中逃了出来,他一路逃命,直到遇到那个对他笑的肆意狂妄的男人。跟着他到了鬼族之后,他得到了他一直渴望的东西,尊重。 再后来,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娶了别人,叔眉在鬼族觉得再没有容身之地,他回到了魅族,只想好好陪伴家中二老,想不到,街坊邻居都容不下他,甚至连他的父母对他都心有芥蒂,只因为在他离开王宫之后,王后散布谣言,他和外族男子跑了。南虞国的国民都对这个小国家十分有信仰,觉得和外族私通就是叛国,这是比奸淫掳掠之恶更不能宽恕的重罪。他回到南虞国不久,被家人出卖,又被国王抓了回去,这一次,知晓他变成了女人之后,国王对他的兴趣便不似之前,他被冷落了,很快就有人替代他成为了众矢之的。魅族和魔族开战之后,南虞国自顾不暇,国中乱作一团,他趁乱逃了出来,他不知道该去哪,能去哪,一路漂泊,到了云因山泽。 问他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不能离开。 “我曾经喜欢你的确不假,但现在已经不喜欢了。我想走还是想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宴舒清侧过身去,她想找到自己的衣服,却忽然想到,她昨天是浑身赤裸地被宴离抱到床上来的。 “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想走,我拦不住,我说过,我给你自由,你想做什么全凭你自己的意愿,但你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委身在这样的地方,如果我没有早一点找到你,今天睡在你床上的就会是另外一个男人。”宴离握紧酒杯,手上青筋暴露,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他还记得,叔眉有一次见到他发火时那害怕的惨白模样,知道他曾经受过的罪之后,他告诉自己,找到他,要对他好一点。 “我以前就是南虞国最受宠的宠妃,我的床上,早就被别的男人睡过了,王上现在才来责难我,会不会晚了一点!” “叔眉!”宴离咬牙切齿地喊道。 “叔眉已经死了,现在在王上面前的这个女人,叫宴舒清。”宴舒清刻意强调自己女人的身份,以前的叔眉,已经死了。 “不管你是叔眉还是宴舒清,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宴离走近宴舒清的面前,看着她身上的痕迹,那是他们昨晚在一起的证明,“叔眉,我问你,你是不是因为我和凤飘雨成亲才选择离开的?”一个人的时候,宴离也会想,叔眉这样一个害怕孤单,害怕一个人睡觉的人,为什么会离开他提供给他的舒适,他想了很多,想起叔眉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他曾说:我是一个不懂得真心的人,因为这世上没有人给过我真心。真心这个东西,我想,它一定是世上最好的东西,像我这样的人,才不配得到。如果有一个人能真心待我,我一定愿意为了他去死。但我希望是全部的真心,如果不是全部的,那我宁愿不要。 有一次,他喝醉了,向他讨要身子,叔眉问他:“宴离,你可是真心待我?”他喝多了,想也没想,就点了头,他不知道他说出的真心对叔眉意味着什么,事后,他对叔眉说了对不起,他想起叔眉受伤的眼神,只觉得更加愧疚,并未深想。后来,一桩桩事情想起来,他才知道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伤害的不只是叔眉的心,还有叔眉对这个世间最后一点奢望。 宴舒清看着宴离看她的眼睛:“王上问这些,还有意义吗?” “有,因为我想告诉你,凤飘雨她其实是……” “我已经嫁人了。”宴舒清说,“那个人真心待我,不介意我的过去,说会好好跟我过日子。王上,我是真的累了,如果你还念我们两人昔日的情分,就放过我吧。” “哈哈哈——”宴离心中苍凉大笑,“我不相信,如果那个人真的真心待你,怎么会容许你在这种地方卖弄风尘,叔眉,你就算要骗我,也得找个像样的理由吧。” “连王上都觉得,我就是个卖弄风尘的女人,我这样的女人,怎么配陪侍在王上左右?”宴舒清凉薄地说出轻贱自己的话,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如果没有人爱她,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爱自己。 “你在我身边,不是一直做的很好吗?我以前不会看轻你,以后更不会。”宴离道。 “那你爱我吗?”宴舒清平静地问道,好像早已经知道答案一般。 宴离顿住,想了片刻才道:“我对你说过,我这一生,除了我阿姐,不会再爱任何一个人。除了爱,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既然你不爱我,凭什么要我留在你身边。你给我的,我不想要,我想要的,你给不了。宴离,我们,注定是要分开的。”宴舒清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并不洒脱,她的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宴公子,药送来了,是给您拿进去,还是……”小丫鬟站在门口,踌躇不前,里面是怎样一副光景,她不用看都知道。 宴离从床上站起来,走到门口。昨晚,因为看到宴舒清的样子,无法冷静,忘记了她脚上还有伤,早上,他给了几个银子,让人送来脚伤药。他从丫鬟手里拿过来好几种药,他不知道哪个是特效药,只好全部给宴舒清涂了一遍。 “我自己来吧。”宴舒清看着宴离给她擦药道,率领鬼族万马千军的鬼王,现在为她这样一个卑如尘埃的人擦药。 “我让你动了吗?手拿开!”一如既往的固执又粗鲁的口气。 “你不必要为我做到这份上,你不欠我的。”宴舒清说。 “本王贵为鬼族之王,现在却在为你擦药,这算不算你欠本王的?”宴离耍滑道。 “我欠你的太多了,还不清了,也不想还了。”宴舒清无赖道。 “凭什么?”宴离没控制力道,手上力气大了一点。 “嘶——”宴舒清把脚往回抽了一下。昨晚,宴离一点儿不温柔,反正哪里都痛,她全忍着,也就顾不上脚了。现在,突然被宴离来了一下,反倒有点受不住痛。 “是不是弄疼你了?”宴离心疼地看着宴舒清。 “还好,没昨晚疼。” 听到宴舒清这样说,宴离一下子来气了:“你是不是猪脑子,昨晚明明脚受伤了,为什么还要坚持跳?”宴离没有告诉宴舒清,昨晚上逼着宴舒清跳舞的那几个人,他已经让他们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不是很喜欢看别人跳舞吗?他让他们看个够。 “我说的明明是……”宴舒清嘴里嘀嘀咕咕不敢大声说,昨晚上,这个人有多狠,他是不是不知道。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想清楚了,我带你回去。”宴离收拾好床上的药瓶,走到门口又道,“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宴离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走出了这个门,就让手下把百花阁里里外外的围了起来,宴舒清就算变成一只苍蝇,也逃不出去。 第98章 再见秦风 五天后,一小队人浩浩汤汤地往琼山出发。走在最前面的马车坐的是元慕,紧随他后面的马车里面坐的是凤飘雨。 三天前,元慕找到狐王,说要去琼山接雪青青回来,狐王高兴坏了,立即答应了,可到了晚上又放心不下,找到凤飘雨,与她说了此事。凤飘雨问有何不妥吗?狐王只说,既然元慕要接雪青青回来,就要大张旗鼓地接,让全狐族的人都知道,元慕的悔改之心,以后也好给他敲一记钟,也是防止他中途后悔又跑了回来。凤飘雨却觉得这样不太合适,弄得太张扬,反而会坐实了他们夫妻之间不和的事情,不过,倒是可以讲点形式感上的东西,让雪府那边知道元慕有改错之心。狐王觉得凤飘雨的建议不错,答应了下来,但还是不放心,元慕一直不喜欢雪青青,突然转性了,让她这个老母亲觉得其中应该有点别的东西,如果人去了,却因为一些别的变故,人没有接回来,这可如何是好?几下衡量之下,狐王决心要让凤飘雨陪着去。 凤飘雨为了元慕的事已经操心了一阵子,好不容易元慕想通了,愿意去接雪青青了,她实在不愿意再管两人的事情,毕竟,感情的事情,是两个人的事,旁人说再多,做再多,也无法真正地解开两个人之间的心结。狐王诱惑说,琼山俊美的青年多,让她去开开眼界,凤飘雨不愿,狐王又说,琼山风光好,让她去散散心,凤飘雨还是不愿,最后,狐王说,琼山之上,有一件古花神遗失的法器,叫做醉花铃,至今无人找到。凤飘雨曾经看过关于古花神的记载,对此还颇有兴趣。于是,就答应了狐王的请求,和元慕一块上路。 在元慕和凤飘雨乘坐的马车后面,还有一辆马车,里面装了许多吃穿用度的东西,狐王说,如果雪青青不愿意回来,就让元慕住在那边,磨到雪青青愿意回来为止。 琼山在霄云之北,孟海以南。孟海,不是普普通通的一片海,因为水是腥苦的,所以有人说,孟海的水,是渡的黄泉水,还有人传,孟海这片地方,在很久以前,是云落战场,魔族和天族交战的地方,因为交战激烈,连天上的云彩都被削落了下来,战火将这片土地烧为灰烬,云雾汇聚亡者战灵,化成一片海。 凤飘雨和元慕到达琼山的日子是七月二十六,离中秋团圆的日子,不过二十来天。狐王早早地传了飞信过来,向琼山掌门祁华说明元慕拜谒之心。到了临近进山的日子,祁华掌门已经派人在此等候。 “二位请随我来。”琼山弟子楚河见到元慕和凤飘雨,叫其他弟子将二人行李物件拿了进去,他则带他们两个先行去拜见掌门。 行至琼山脚下的时候,凤飘雨就觉得此处比别的地方冷了许多。只因琼山附近的霄云山是一座几乎终年不化的大雪山,霄云山只会在夏热的半个月中融化,雪水汇流至彻云谷,林鹿听到雪化的声音,就会奔走到山下,饮一口这大雪山的水。 来到这里,凤飘雨才知狐王说的确实不错,琼山的景色湖光优美,林间空气清新自在。 曲径通幽,小道穿肠,十步生花,百步闻啼。 “师父,那个人又发疯了,一直闹着要离开,我和师兄们都拦不住他了。师父,你快去看看呀!”门口站着一个女弟子,叫许灵珊。 凤飘雨和元慕互相看了一眼,楚河走上前去:“灵珊,发生什么事了?” 许灵珊像看到救星一样看着楚河:“楚师兄,就那个人。” “掌门说了,如果是那个人的事,让我们不要烦他,自行解决,反正,千万不能让他下山就是了。”楚河解释说。 “可是……”许灵珊满脸担心。 “你先去叫大师姐,我先过去看看。”楚河转向元慕和凤飘雨,“元公子,凤姑娘,我先去那边看看情况,掌门在里面,我就不引二位进去了。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二位见谅。” “有劳了。”元慕对楚河说。 凤飘雨和元慕走进梵音堂,里面根本没有人,二人在墙上看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老朽有事外出,不在山中,二位有紧急事情找水韵秋,大事找楚河,小事找听香。琼山热情好客,规矩不多,二位随意就好。 “这位掌门倒是个风趣之人。”凤飘雨见字条道。 “罢了,我们先去找祁掌门所说之人,先休息一下吧。舟车劳顿,你肯定也累了。”元慕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想法。 “元慕,我们也去看看吧。”凤飘雨道。 “去哪里?”元慕不解。 凤飘雨微笑地看着他不说话。 “糟了,他挣脱了大师姐的水母链。”许灵珊看着半空中焦灼的二人大喊。 “这人实力不虚,留在山中,迟早是个隐患啊!”公孙长担心道。 “师姐,我来助你。”一女子手拿长剑跳上去, “滚下去。”女子还没出手,就被水韵秋无情地喝下去。 “师姐,别这样嘛,我好歹也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啊!”女子不服气,愣是要帮一下忙。 “雪青青,听不懂人话是吗?”水韵秋话刚出口,被水韵秋另一根水母链缠住的男人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将右手上的水母链也扯断了。雪青青直接成了链子受害者,胸口被水母链击中。 “雪青青!”元慕和凤飘雨刚过来,就看见雪青青像一只被雷电劈中的麻雀,身子直往下调。元慕刚想上去帮忙,只见一男子先他一步冲上去,将雪青青救了下来。 “谢谢二师兄,咳咳!”雪青青对眼前的男人说,奇怪,她刚才怎么好像听到了元慕的声音。 “我倒是小瞧了你。”今天是水韵秋从穷谷修炼回来的第二天,一回来,就碰上这么个事。她那位掌门师父从孟海流湾的峡谷救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脾气暴躁,三天两头就和山中弟子打架。 “秋魂。”水韵秋召出她的佩剑,向男人冲过去。 一女子见状,将站在她旁边男子的佩剑拿过来,她飞上去,顺利地挡在男人面前,将水韵秋的剑挡了回去。水韵秋后退一步,冷冰冰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绝色女子道:“你是谁?” “琼山门客凤飘雨。” “你为何阻我?”水韵秋神情不解道。 “因为,他是我的人。”凤飘雨转过身,看着眼前的男人,温柔笑道:“小风。” 小风,秦风。 这个被祁华掌门救回来的男人,正是秦风。离尘仙陆一场生离死别,凤飘雨从云因山泽醒来,秦风被闻讯赶来的幽罗救回魔族。之前,秦风从魔族离开之后,幽罗一直派影子跟着他,他陷入危难,幽罗迅速地赶来,从天族人手中将秦风带了回去。回到魔族之后,秦风伤愈之后,却性情大变,他残忍暴躁,四处寻仇征战,三百年间,魔族的战火烧过不少的平原丘壑,王宫城墙,最后,秦风把战火引到天族。没想到,天族竟派人送来和书,送和书的人不是文官仙臣,而是清婉。被种了主神印之后,秦风一直在爱恨中挣扎,他有时会觉得自己爱的人是清婉,恨的人是凤飘雨,有时候,又会觉得,自己爱的人恨的人都是凤飘雨,看见清婉的时候,他以为他爱的人是清婉,不忍对她动手,可是没想到,这只是天君的一步棋,求和是假,谋害秦风是真。清婉不想伤害秦风,她越想控制他,就越是将秦风逼到崩溃,秦风遭到同清婉一同前来的人的暗算,负伤逃走,遇到幽罗仇家,他们将他丢进孟海,打算让他被海里的亡灵分食,没想到,却被祁华掌门救回了琼山。 一声小风,让秦风的记忆翻滚出海,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眼前这个人,害他受尽折磨,他要杀了她。 秦风狠狠地扼住凤飘雨的喉咙,大声吼道:“是你害我,是你害我!”凤飘雨被掐的紧紧的说不出话,心中早已碎了一片,秦风变成如今这样,都是她的错。 “秋魂!”水韵秋提着秋魂飞上来,震推秦风的胳膊,凤飘雨从秦风的桎梏中解放出来,喉中沙哑地说道:“不要伤他。”凤飘雨声音太小,水韵秋根本听不见,她念出千兵诀,秋魂变成几十把剑布阵,秦风困于其中,他长年征战,旧伤未愈,新伤又起,伤上加伤,心神错乱,清婉在他体内又种下千虫毒,现在的他,修为损失严重,在强敌之下,完全处于下风,水韵秋布下千兵阵,他抵挡了一阵,就吐出黑血来。 “你中毒了!”水韵秋召回秋魂,“我不趁人之危,等你好了,再与我一战。为了避免你这段时间再伤人,我先封印住你的法术,待你伤好,我自会为你解除封印。” “小风。”凤飘雨欲上前去,被水韵秋拦下,“我不想再救你第二次,他现在并不认识你,你最好不要过去。”水韵秋转身对几个男子说:“楚河,洛白,云山,你们三个把他带到清心殿好生看管,莫再让他出来伤人。灵珊,他现在心神失控,你和杜若杜衡三人去弥勒观请那个人出来,给他弹个曲。” 那个人?弹个曲?水韵秋恐怕不知道,让那个人弹个曲有多贵。 许灵姗知道水韵秋说的那个人就是她的同父异母的哥哥水韵白,水韵白喜欢音律,不喜欢打打杀杀,水韵秋恰恰相反,喜欢舞枪弄棒,不喜欢琴棋书画,两兄妹见了,总是左眼对右眼,互看不顺眼,可能是因为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缘故吧。 雪青青以为自己刚才听的是幻觉,没想到真的是元慕。她看见元慕走到凤飘雨身边,将她扶起来:“没事吧?” 凤飘雨摇摇头:“他变成如今这样,都怪我。” “你也不用太自责了,你们都还活着,就还有机会。”元慕安慰道。 凤飘雨听了,心里好受许多,是啊,他们现在都还活着,她还有机会,和秦风重新来过。 元慕明明人已经来了,先关心的却还是别人,雪青青生气地看着他二人,刚才救下她的穆峥看见她不开心的样子问:“这是什么表情,不开心啊?” “谁不开心了,我天天开心。”雪青青气冲冲地站起来,胸口一阵扯得疼,“嘶,怎么这么疼?” “师姐的水母链一条就重百斤,打在身上,能不疼吗?别逞强了,背还是抱,选一个?”穆峥语气无奈又顺从讨好地说。 雪青青一直看着元慕那边,元慕刚好转过头来,就看见雪青青赌气似的让穆峥抱。元慕气地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凤飘雨站在一旁悠悠地问道:“自己的媳妇被别的男人这么亲密地抱着,你就这样看着不管吗?”凤飘雨话一说完,就见元慕走了过去,拦在穆峥面前,盯着雪青青,话却是说给穆峥听的。 “兄台,这个女人平常吃的跟头猪一样,身上的肉多到压秤,你就不嫌重吗?”元慕阴阳怪气地说,嫌她吃的多,嫌她重,雪青青恶狠狠地瞪回去。 “习武之人,经常进行体力锻炼,青青对我来说,就是风一吹就倒的体格,怎么会重呢?”穆峥温雅地笑道。 听听,听听,这才像个人说的话!雪青青带着小得意的表情看着元慕:“喂,我受伤了,你不要挡道妨碍穆师兄给我疗伤好吗?” 很好! 元慕被堵得没话说,更是担心雪青青身上的伤势,他退到一边,让雪青青和穆峥过去。世上人心最靠不住,一个月前,还缠着他赶都赶不走的女人,没想到,转眼就跟别的男人一起来对付他。他终于有理由甩掉雪青青这个包袱了,这人,他不用带回去了。 元慕气冲冲地走回来:“凤飘雨,走,打道回府。不管她了,她爱回不回。” 凤飘雨无奈地歪歪脑袋,看来狐王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我们才刚来,连掌门都没正式地拜见一下,这样仓促地走了,恐怕会落人口舌。你身为狐族二殿下,也不想你的臣民觉得你是一个不尊礼数的人吧。”凤飘雨好言宽慰。 “我知道你刚刚见到秦风,必然不舍,我就说说而已。”元慕叹了口气道。 “走吧,先去找听香姑娘,其他事,以后再说吧。”凤飘雨道。 第99章 不是疯子 “姑娘,没有大师姐的准许,我们不能让你进去,请姑娘见谅,我们也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守在清心殿门口的云山对凤飘雨说。 这是第三次凤飘雨被拦在殿门外。 凤飘雨黯黯地低下头,她把自己做好的饭菜交给云山:“云公子,请你帮我把这些给他好吗?” “他这段时间,一直不怎么吃饭,你送的,他未必也会吃。”云山面露难色,也是怕凤飘雨的一番苦心被辜负了。 “在这样的心境下,确实很难有胃口,不过,还是请你帮我给他,告诉他,里面有他最爱吃的锅包肉。”凤飘雨神情委婉,心中挂念,一双凤眸垂下,忧思随在眼角。云山于心不忍,答应了凤飘雨请求。 “我帮你拿给他,吃不吃就是他自己的事了。”云山礼貌相告。 “多谢。”凤飘雨感怀道。 她走出不远,另一个弟子洛白感慨:“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喜欢一个疯子?” “他不是疯子!”凤飘雨转过身来,神情又严肃认真地看着洛白,目光有些冰冷,洛白吓了一跳:“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错了。” 凤飘雨换上平静的态度,微微点头离开。 “叫你平时说话注意分寸,不要瞎开玩笑,这下好了吧,把人家姑娘惹怒了。”云山摇头叹气地说。 “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洛白苦恼地说。 “知错补过,你把这饭菜给里面的那位公子送进去吧。”云山道。 “我——” “我什么我,还不快去。”云山推了洛白一把,洛白一脸不情不愿地走了进去,想起刚才凤飘雨那略带警示的目光,洛白还是为自己的话感到抱歉,对秦风说话时语气放软了许多。 “大哥,吃饭了。”洛白把饭盒放在地板上,秦风法力被封,做不了什么,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秦风背对洛白,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他像一尊经久的雕像坐在原处,一动不动。洛白对他这副冷漠的样子习以为常,他不在意道:“今天有你最爱吃的锅包肉,你多少吃一点吧,不要……”辜负了人家姑娘的一片心意。洛白没有继续说下去,跟这个人说再多也没用,他抬头,却看见秦风的身体好像动了一下,是他眼花了吗?这个“石像”怎么会动?他没有在意,放下饭盒走了出去。 “师姐,白乐师请来了,现在人就在门外。”许灵姗对水韵秋说。 “让他进来吧。”水韵秋把剑擦得锃亮, 水韵白人如其名,特别喜欢穿白衣服,水韵秋刚好同他相反,喜欢穿黑衣服,两兄妹对不对付,从穿的衣服颜色上就可以看出来。水韵白一走进来,就看见他熟悉的一幕,水韵秋在拿剑砍石头,她的脚边堆了一堆被砍断的剑。 水韵白走进来,兄妹俩都是默不作声,谁也当没看见谁。水韵白给自己倒水喝,给自己喂枣,完全不拿自己当客人。他吃好喝好后,水韵秋也刚好把最后一把剑试完。 “废物。”最后一把剑断在水韵秋手里,水韵秋生气地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骂人还是骂剑。 管她骂谁,水韵白当没听见地说:“听说,你有事求我?” 有些人,一张嘴就欠揍,水韵白对水韵秋来说,就是这样的人。 水韵秋看着水韵白轻蔑一笑:“你这样的人,配吗?” “既然无事相求,那我走了。”水韵白半躬着身子,拍拍身上的尘灰,当他抬头时,秋魂耀武扬威地出现在他面前。“其实,观中无甚要紧事,我也不必急着回去。观中新来一个学徒,帮了我不少事,有他在,我在山中小住几日也不是不可以。”水韵白挪挪身子,又坐回原位。 “以前爹教你的清心咒,你现在可还记得?”水韵秋不绕弯子,说话直接。 “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水韵白道。 “给你一天的时间,能全部想起来吗?”水韵秋道。 “……”水韵白无语的眼神横刀过去:“我十一岁时学的清心咒,荒废了十几年没练,你让我一天之内全部想起来。水韵秋,你脑子坏了是不是?” “滚。”水韵秋怒然。 “说说看,什么人,值得你这么着急,你的小情人?”水韵白调侃地问。 “水韵白,你找死是不是?”水韵秋冷眉竖眼,一点儿也不给水韵白好脸。 “不是,我喜欢活着。”水韵白往椅子背上一靠。 “我师父救了一个人回来,那个人心魔严重,发疯时,不受自己控制,伤了不少山中弟子。伤病可医,心病难医,我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你会清心咒。”水韵秋道。 “想不到,我这个废人在你心中,还有用武之地啊!”水韵白自我调侃,“我是该觉得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你能不能收起你那种阴阳怪气的调子,就这么个事,爱帮不帮。”水韵秋生气地往外走。 “我有说不帮吗?”水韵白站到她身后,一把搂住她的肩膀:“你好歹也是我妹妹,我这个做哥哥的岂有不帮之理。嘶——水韵秋,你下手能不能轻一点?”水韵白皱着眉头捂着胸口。 “你下次再动手动脚,我就把你整条胳膊都废了。”水韵秋恼怒说。 “我这条胳膊你都废了十几年了,不是还在吗?”水韵白拿着自己的胳膊在水韵秋面前炫耀,水韵秋气不打一处来,又不想跟他胡搅蛮缠,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明天我会让楚河过来叫你,吃住我会让听香给你安排。”水韵秋道。 看着水韵秋的背影,水韵白摇头晃脑地自言自语:“唉,想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见上了面,想好好跟你说几句话,更不容易。” 灯火摇盏,夜深了,凤飘雨还没睡,她刚刚书信一封给狐王,希望她能介绍一位好的神医,秦风的身体,是拖久的病身子,他因为她吃了这么多苦,是她之过。 “凤姑娘,你睡了吗?”门外站着洛白,凤飘雨白天刚见过。洛白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欠凤飘雨一个诚恳的道歉。 “凤姑娘,对不起,今天早上是我做的不对,不该那样形容那位公子,我师兄已经教训过我了,还请凤姑娘不要再生气了。”洛白带着十二分的诚意道歉,凤飘雨当时心里确实不舒服,但这也不是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自是不必揪着不放。 “没关系,那位公子姓秦,于我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人,所以我不想别人污名他。你今天早上已经道歉了,我也并非小气之人,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凤飘雨一笑一语,语气很是和善,洛白是真真切切感受到凤飘雨已经原谅了他,心里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他平时说话没个遮拦,开玩笑也没个度,冒犯了别人,伤害了别人,总是不自知。今天,算是长了个记性。 “嗯。”洛白点头,“对了,凤姑娘,我这么晚来,是要跟你说一件事,今天真是奇了怪了,平时秦公子是一口东西都不肯吃,也不愿意和别人说话,但是今天他却把你送的东西全部吃完了,我进去收拾的时候,他还问我,明天还有没有锅包肉?” 凤飘雨不敢相信地嘴唇哆嗦地问:“他真的是这样问的?”激动之余,凤飘雨突然发现自己双颊湿了。 “凤姑娘,你怎么哭了,是我又说错话了吗?”洛白第一次看见女孩子在他面前哭,慌乱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抱歉,”凤飘雨擦掉眼中泪,“我是因为高兴。” 不论过了多久,不论发生了何事,秦风总能记得她,她做的食物的味道,她随手画的简笔,她对他说过的话,秦风对她的爱,是点在心上的痣,是入了骨的记忆,哪怕他现在恨她,也是因为爱她,他在和内心的恨作斗争,才会把自己逼到疯魔。 “我……我实在没见过女孩子高兴,也会掉眼泪的。”洛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凤飘雨道。 “不不不,你没错,是我错了,额,那个,明天秦公子的饭——”洛白支支吾吾地说。 “我来做,以后他的饭菜都由我来做。”凤飘雨说。 “那就有劳凤姑娘了。”洛白道。 “恩,谢谢你。”凤飘雨道。 洛白突然不好意思了,他可什么都没做啊。 “那你早点休息吧。”洛白有点不好意思地回去,今天,他真的是长记性了,以后在女孩子面前,要好好说话,不可妄言。 一轮晴月当空,光芒普照人间,凤飘雨抬头看着这皎洁明月,月好人好,希望月圆之日,是团圆之时。 第100章 生死由你 雪青青自从赌气地让穆峥抱着离开后,元慕也赌气似地不肯找她。两人都在赌气,谁也不肯降下半个头。元慕只觉心烦,来找凤飘雨,屋子里见不到人,他就去厨房找,最近凤飘雨每天都会来厨房,元慕只当她喜欢做饭。 新鲜的热馒头出锅,元慕远远地就闻到了香味。凤飘雨蒸馒头的时候,都会在笼屉上放上荷叶,所以她做出来的馒头,都会带着淡淡的荷叶香。 “凤飘雨,现在都入秋了,你在哪里找的荷叶?”元慕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琼山的一座台。”凤飘雨的注意力几乎全部在锅里,元慕走进来后,她根本没有看他。 “你竟然去了一座台?”元慕觉得更不可思议了。 一座台是琼山的一处得天独厚的风景,从下往上看,一座台就是山腰伸出来的一根手指,四周根本没有遮挡之物。地势高,从上往下看,恐高的人早晕过去了。 “你别碰。”凤飘雨打掉元慕想要拿馒头的爪子。 “我不能吃?”元慕惊讶地问道。 “你吃这个。”凤飘雨抬出最下面的笼屉,里面都是她做的失败品。 元慕看了看盘子里的圆溜溜的大馒头和屉子里的丑馒头,心中甚堵:“你这个是给秦风做的吧?”元慕突然明白了凤飘雨的心思。 “恩,他最近肯吃东西了。”凤飘雨开心道。 “那他知不知道是你做的?” 元慕一句话把凤飘雨问住,洛白来找过她,说秦风问起过,这些饭菜都是谁做的。凤飘雨当时只是让洛白告诉他,是一个叫做雪儿姑娘做的。凤飘雨这个名字,现在对秦风来说,应该会很痛苦吧。 “这不重要。”凤飘雨清淡如水地说。 “这怎么不重要了,雪青青每次给我做点吃的,都要跑到我面前来,三令五申地说是她做的,好像生怕别人抢了她的功劳似的。”元慕想起这些,觉得好笑又觉得无语。元慕嘴角带着嘲弄,突然又变了一副神情,他怎么会觉得好笑呢,他现在是想到雪青青都会觉得开心了吗? “她应该不是怕别人抢了她的功劳,而是怕你不知道她有多喜欢你。她是雪府的掌上明珠,从小被惯着宠着,哪里做过这些粗活。可她却为了你,做到这个份上,为了讨你开心,她做了很多不是雪青青该做的事。”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的大抵就是元慕和凤飘雨此时的心境了。喜欢一个人,就会做尽自己的力所能及,其中滋味,苦比甜多,凤飘雨让秦风受过这样的苦,不希望再有人像秦风一样,也不希望两个明明相爱的人,却因为种种原因,错过了彼此。 “凤飘雨,谢谢你。”元慕悟到了什么,突然很开心地走了,临走时,还不忘记拿了一个丑馒头。 清心殿今天有些异常,云山和洛白都不在门口候着。门洞开着,凤飘雨担心地跑进去,就见水韵秋用水母链将秦风困着,旁边有一个白衣公子正在抚琴弹奏。见到凤飘雨进来,经历了一番打斗才刚刚安静下来的秦风突然又不受控制地发狂起来。 “凤飘雨,我要杀了你!”秦风咆哮怒吼,身体拼命地向外挣脱链子,胳膊上被勒出血印也毫不在惜。 “凤飘雨,为什么你还活着,你该死,你该死!”秦风的怒吼让殿门发抖,琴声变得疾走,像是极力在压制什么,秦风也拼命地在跟自己作斗争,他神情痛苦,眼神一会阴狠,一会儿像是有千只蚂蚁挠着自己那样难受。 他的脑海中,有两个人在折磨他,一会儿是一张温柔的脸,一会儿是一张冷漠的脸,这两张脸,一模一样。 “凤姑娘,你还是先出去吧,这里危险。”洛白正给水母链加持灵力,无暇顾及凤飘雨。 “放了他吧。”凤飘雨对殿内的人说。 “你在说什么?”水韵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说,放了他!”凤飘雨以灵力铸造一击,朝着水母链攻去。洛白和云山被震开,水韵秋大骂凤飘雨疯了,急急地收回手,凤飘雨又做一击,水母链松掉。秦风体力不支倒下,凤飘雨冲过去,将秦风扶在怀里。 “小风,我在这里,我的命给你,生死由你。”凤飘雨温语相言,秦风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夺命的眼睛。 顶着这张脸的人,无情弃他,他怨,顶着这张脸的人,逼他为奴为牲,他恨。这个人,该死! “凤飘雨,你为了自己的私欲,将我囚在兽笼供你玩耍取乐,为了成为天后,抽我精骨,你欺我辱我,杀了你,也难解我心头之恨。”秦风一只手掐住凤飘雨的喉咙,嘴中说着冷言恶语,琴声未止,他的手时紧时松,“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给我做衣服,为什么,你会教我习武练字?”秦风另一只捂住疼的要命的头,他脑袋里的那些记忆从没有让他安生过,有的像是真的,有的像是假的。 凤飘雨猜到秦风记忆会出现混乱,只是没想到,秦风竟然会把在清昙宫的遭遇想成是她所为。清婉一定是在主神印里做了手脚,当初,是她急于拿回父母的尸身,急了阵脚,没有深想,清婉会对主神印另有打算。 凤飘雨震开秦风的手,将他拥入怀中。 “因为,我爱的人,一直是你啊,所以,我会给你做衣服,我会担心你,我会因为害怕失去你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推开你。小风,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以后,我不会再丢下你了。”凤飘雨心痛地抱着秦风,两个差点错过的人,早已经千疮百孔,伤痕累累。他们在一起,有多么不容易。这一刻,凤飘雨只想永远地和秦风在一起,一起生一起死。 “秦风,我爱你。”凤飘雨附在秦风耳边温柔低语,那攒在手心的准备震碎凤飘雨脑袋的黑气因为这一句话,这五个字,烟消云散。秦风身心力气耗竭地躺在凤飘雨怀里,眼角不经意地落下眼泪,他内心深处,似乎一直在等某个人,说这句话。他等了太久太久,想象了无数次,但每一次,都不是真的。这一次,他听到了,哪怕是做梦,他也心甘情愿了。 “凤姑娘。”洛白走上前去。 “嘘,他睡着了。”凤飘雨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洛白领悟地点点头。 第101章 说的气话 水韵秋先走出去,水韵白跟着出来,水韵秋没好气地看着他:“你刚才弹的都是什么玩意?” “清心咒啊!”水韵白很是无辜地说。 “那他刚才怎么又发疯了?”水韵秋问。 “额,可我弹的确实是清心咒啊!”水韵白很是委屈地说,他可是不吃不喝想了一晚上才把全谱记了起来。 “你……废物!”水韵秋气的五脏六腑移位,幸好有惊无险,不然谁出了事,她都难辞其咎,而且,她绝不允许在自己的责任内,有任何人丢了性命。 “水韵秋,你别仗着自己和我流的一样的血,就无法无天了!”水韵白追在水韵秋身后大叫。 此刻,元慕追在雪青青身后大叫:“雪青青,你给我站住。”元慕跑上前去,抓住雪青青的手,雪青青甩开他:“元慕,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要动手动脚的。” “你以前对我动手动脚的时候,我说什么了吗?”元慕不服气道。 “你说的可多了。”雪青青朝着远方大喊,“雪青青,你怎么这么烦,雪青青,人要脸树要皮,你不要脸我还要呢!”雪青青转过来又对着元慕说:“这些都是你说的,我都记得。” “……”还真记仇!元慕咬牙看着她,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认了。 “当时你确实挺烦的。”元慕解释说。 “既然我这么烦,你还来找我干嘛?”雪青青气地转身要走,元慕情急之下拉着她,吞吞吐吐地说:“因为,因为我现在不觉得你烦了。” “所以呢?”雪青青转着大眼睛很平静地看着他。 “所以,你要是气消了,就跟我回去吧。”元慕视线看着别处,这样的话,对雪青青说,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我不回去。元慕,我是雪青青,是雪府最受宠的孙子辈,我有人疼有人爱,不是你元慕二殿下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宠物。”雪青青又气又伤心,到现在,元慕还是不懂。她不是故作矫情,她要的,不是元慕的道歉和认错,他以为,他来,她就一定会跟着回去吗?把她雪青青当什么了? “雪青青,我知道我过去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确实有些过分,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你不能因为你自己的一厢情愿就要我也做出同样的回应吧,我也有我自己的原则,不是别人喜欢我,我就要喜欢别人的。”元慕说的很是理直气壮,他觉得自己拿着正义的牌子,过去做的那些都是应该被理解。 “对,是我一厢情愿情愿喜欢你,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后悔了,我现在不喜欢你了。”雪青青很大声地说,生怕元慕听不见似的。 “那你现在喜欢谁?”元慕看着雪青青的模样着急地脱口而出。 “穆峥,我现在喜欢的人,是穆峥!”雪青青大叫地喊出来,直接把在场的第三个人给吓坏了。第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穆峥,他刚才看见雪青青和元慕二人争执地朝着这边跑过来,就跟了过来,他前面听的不多,最后一句听的不偏不倚。雪青青也是没想到穆峥会出现在这里,她随便说的一个挡箭牌,怎么就刚好这么巧? “行,你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回不回去随你的便。”元慕气地甩袖走,他本来是想跟雪青青好好地道个歉的,怎么说着说着,又变成吵架的局面,他和雪青青,真的是八字不合,根本不适合在一起。 穆峥走过来,气定神闲地说:“连我都听的出来,你刚才说的是气话,他不会听不出来吧?” “他从来都不肯好好听我说话,我生气也好,伤心也罢,他从来都不知道,也从来都不会真正地关心我。我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喜欢他。”雪青青看着元慕气走的背影,已经心累的没有感觉了。 “那要不,换喜欢我试试?”穆峥打趣说。 雪青青看了他一眼道:“我不想脑子进水第二次。” “……”穆峥。 第102章 重新开始 星星赶着月亮出来了,瓦片缝里透过点点星光下来。凤飘雨移开一片瓦片,躺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屋外的月光。她的手还在秦风手里紧紧握着,她张开另一只手的五指,看着月光从她手心里滑落。 身边的人忽然动了一下,凤飘雨转过头去,四目交汇,这一刻,异样地安静,安静地好像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声。 “醒了?”凤飘雨温柔地问。 秦风没有说话,他的视线下移到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他抽回自己的手,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小风。”凤飘雨叫了一声。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走吧。”秦风手臂搭在眼睛上。 凤飘雨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秦风,他看样子已经恢复正常了,也记得她是谁,可为什么还是不愿意见到她? “小风,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们重新开始好吗?”凤飘雨不确定秦风现在的记忆是什么样,只能试探地问。 “重新开始?”秦风觉得好笑,“你伤害我那么多次,要怎么重新开始?” 秦风指的伤害,究竟是指的是她,还是清婉?凤飘雨一时也猜不出秦风现在的想法。秦风神智刚刚有所变好,凤飘雨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至少秦风现在已经不是那么敌对她,以后的事,慢慢来。 “地上凉,我去给你拿两套棉被过来。”凤飘雨站起来道。 “凤飘雨,你不要以为,你对我好一点,我就可以原谅你对我做的那些事。”秦风坐起来,看着凤飘雨单薄的背影。 “我对你好,是我自愿,你原不原谅我,由你自己。”凤飘雨走出去,深夜了,她不便打扰听香,只得将自己床上的被褥拿给秦风,反正房间没有棉被,也睡不了,不如就呆在这里。秦风见她不走,冷淡地看着她道:“你为何还不走?” “你睡着了我再走。”凤飘雨道。 “你在这里,我无法入睡。”秦风道。 “那我出去坐着,不妨碍你。”凤飘雨站起来,真的就走了出去。秋夜露重,殿中都能感到阵阵凉意,何况屋外?秦风睡下了,可是想到凤飘雨一个人坐在外面忍受露重,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自找的,关我什么事。”秦风自言自语地翻了个身,然后又坐起来,把被子抱出去,看见凤飘雨抱着自己坐在台阶上发抖的模样,秦风的心还是被刺痛了。他把被子丢给凤飘雨,冷言冷语说:“我不想明天早上一出来,就看到一具冻僵的尸体。” 这可能是凤飘雨人生第一次,被人用被子砸到身上,连头到脚地被裹住,可是,她却觉得很开心,哪怕现在,秦风对她诸多怨恨,他的心里还是会放不下她,也还是会关心她。她也想不到,秦风有一天,会对自己的感情这么别扭。对感情一样别扭的还有元慕,自从那天和雪青青吵完架之后,他承认自己是有点在意雪青青的,但喜欢之言,于他实在说不出口,甚至他会喜欢雪青青这种人他都觉得很是荒诞。元慕和自己的真实心意僵持着,雪青青就和元慕僵持着,元慕不来找她,她也不找他。 次日,凤飘雨还是早早醒来,去厨房给秦风做早饭。昨晚上坐在那里根本没怎么睡好,想起秦风以前,在悠雪宫前,彻夜等她,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凤飘雨做好早饭进去时,却看见许灵珊已经做好早膳端进来了。 “凤姑娘。”许灵姗看见凤飘雨过来,高兴地对她叫道,“我听说秦公子好了,就过来看看。咦,你也做了早饭吗?”许灵姗看着凤飘雨端着饭盒问道。 秦风向她看来,对她手里的东西淡淡地瞥了一眼,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恩,你吃早饭了吗?我做的,是三人份,可以一起吃。”凤飘雨道。 “你自己做的东西自己吃,不要把难吃的东西拿给别人吃。”秦风冷冷道。 “秦公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凤姑娘也是一片好意。”许灵姗为凤飘雨打抱不平道。 “哼,她的好意我承受不起。”秦风道。 以前的秦风,总是会把她的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即使她做的东西再难吃,也吃的心满意足。听着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恶语相向,心里总归是不太舒服。凤飘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过去,面不改色地将食物摆好,芝麻糊、红豆粥、南瓜饼、雪球、菊花糕、荷包蛋,每一样,做的小巧精致,看上去就很好吃。 “凤姑娘,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许灵姗好生羡慕,她长这么大,还没自己做过饭。给秦风送来的早饭,都是厨房做好了,她直接端过来的。 “恩,尝尝看,应该没有某人说的那么难吃。”凤飘雨笑着对许灵姗说道。 “恩,那我就不客气了。”许灵姗夹起一块南瓜饼,尝了一嘴,“凤姑娘,你做的也太好吃了吧。秦公子,你快尝尝,真的很好吃。” “不用了,我吃饱了。”秦风冷漠地拒绝,他站起来走出去,和凤飘雨呆在同一个地方太久,他就觉得难受。 “许姑娘,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秦风走出去后,凤飘雨对许灵姗说。凤飘雨让许灵姗帮的忙,就是让许灵姗打听秦风现在的想法,她不确定,秦风现在的记忆在哪一层。许灵姗觉得不是难事,就答应了下来。 许灵姗想尽办法跟秦风套近乎,想从他嘴里套出话来,穆峥也在想尽办法跟雪青青套近乎,他就不明白了,雪青青看得上元慕怎么就看不上他,他虽然没有元慕二殿下的身份,但他好歹也是家世上乘的公子,家中吃穿不愁,元慕能给雪青青的,他都能给,更关键的是,他比元慕更懂感情,能够知晓雪青青的快乐和悲伤,与她分忧解愁,他元慕知道什么,除了惹雪青青伤心,干过几件好事。 秦风的疯病好了,水韵白在水韵秋这里又变得没有价值,水韵白没住几天,杜若就接了水韵秋的指示请水韵白下山。 “白乐师,这是师姐让我付给你的工钱。”杜若把一袋子钱交给水韵白,水韵白也没打开看,摇头叹气道:“她总是这个样子,只顾自己问心无愧,从不顾他人感受。”水韵白嘀嘀咕咕地说了这么一句,杜若没听清,还以为水韵白嫌钱少,又补了一句:“白乐师,师姐说了,她没有亏待你,你就值这个价。” “罢了,谁让我是她哥呢。”水韵白苦涩地道出一句则扬长而去,山道虽远,人心更远呐! 第103章 秦风的毒 中秋前一夜,祁华掌门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大半夜的,他跑到楚河房间,把他揪起来问道:“楚河,我让你看的人呢?” “什么人呐?”楚河睁着迷蒙的睡眼,定睛一看,“师父,你怎么回来了?” “甭管我怎么回来的,我问你,我救回来的那个小子,现在人在哪儿?”祁华叉坐在楚河床上,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秦风现在住在娇阁。”楚河道。 “怎么给人家住女院啊?”祁华道。 “师父,咱们山中弟子,本来就是男多女少,男院早就住满了。”楚河道。 “那行,为师也累了,你睡的也差不多了,该起来练功了。快点腾地方,为师要睡了。”祁华拿脚把楚河往外面推,楚河一脸不知所措地被踢下来,如在梦中,他傻傻地坐在地上看着他师父老人家躺下,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师父,你这也……”楚河不敢把“厚颜无耻”四个字说出来,只能怨气冲天地出门巡山。看着外面星光满天,楚河真想回去把床上的那个人掀起来。鸡都没打鸣,就叫他练功,这不是整他吗? 掌门回来了,闻讯的弟子,赶来拜早,却发现掌门人根本就不在梵音堂,而是去了娇阁,对于救自己回来的这位掌门,秦风还是有一点印象。 祁华给秦风把了道脉,忧心忡忡地说:“你体内的毒好像更深了,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感觉吗?” 秦风摇摇头:“并无太大感觉。” “那就奇了怪了,难道你体内有别的东西在对抗你体内的毒性不成?”祁华猜道。 “祁掌门,请问,我体内究竟是什么毒?”秦风想不起自己在什么地方中的毒,魔族贵权貌合神离,有人给自己下毒也不足为奇。 “我猜了三种毒,都十分罕见。”祁华道,“一种是曼陀罗,这是从死人身上萃取的一种毒,这种毒,在一开始,并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毒入心脏的时候,就会立刻毒发身亡,第二种是万花香,靠花香散毒,中毒越来越深的时候,人的身上就会散发香味,死的时候,是最香的时候,还会引来蝴蝶蜜蜂,所以这种毒又叫招蜂引蝶,这两种毒,我行医几十年,见过五例,这最后一种,叫千虫毒,下毒的方法,比较有意思,需要施毒人将虫粉涂在嘴上,通过亲密的方式,将毒传给中毒人,千虫毒和前两种不同的是,并不会致人于死地,但是会迷乱中毒人的心智,有时候甚至会让中毒的人产生下毒人制造的幻象。” “是千虫毒。”秦风十分肯定地说。同天族和谈的那一天,发生过什么,他还记得。清婉趁他心智迷失之时,假装与他亲近,实则在给他下毒。 “那下毒之人,你可还记得是谁?”祁华看着秦风的神情,知道他是想起什么来了。 “不重要了。”秦风平静无波地说。 “既然知道了你身中何毒,那就好办了。”祁华愁眉苦脸,一点都看不出来像是好办的样子。 “祁掌门,你不必做出这个样子,你不是说了吗?这种毒,不会致死。”不会死,又有何惧? “不致死确实不错,但是,等到你毒入心血的时候,你的嘴唇上,就会出现虫粉,除了下毒人之外,与你有亲密接触的人,就会受到千虫毒之苦,最后难逃一死。秦风,给你下毒的那个人,是喜欢你的人吧?”祁华不敢想象,喜欢一个人到了什么程度,才会用这种方式困住一个人。 秦风沉默,那个喜欢他的人,真的是他喜欢的人吗?她如果喜欢自己,为何要给自己下毒?其实,水韵白那天弹奏的清心咒起了效用,秦风心中被放大的恨意已经渐渐的被更多情感代替,但秦风的体内还是有主神印,所以记忆还是混乱的,他在清婉那里的遭遇,他依然认为是出自凤飘雨之手,但他也记得在离尘仙陆,凤飘雨对他的那些好,他觉得是凤飘雨在弥补对他的亏欠,可是,在那段时间,他记得,自己喜欢上了凤飘雨,默默地爱着她,不敢说出来。后来,他记起了在天界发生的事情,他认为,凤飘雨害他在先,不可原谅,可后来那些事,凤飘雨对他的那些好,是让他真真切切感受到温暖的,这些又让他的心动摇了。 祁华从秦风房内走出来,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他从不曾见过的女子。 “你是?” “凤飘雨见过祁掌门。” “你是凤玄天君的女儿?”祁华每年在外云游的日子,比在山中呆的时间还长,结交了一些朋友,这天上地下的事都知道一些。 “以前是,现在我只是凤玄的女儿。”凤飘雨道。 “恩,老夫明白。”祁华轻飘飘地将所有事带过去,人活的长的一个好处,就是会把人世间的生离死别都参透一遍。 “祁掌门,可否借一步说话?”凤飘雨道。 “梵音堂有上好的茶水和点心,不知凤姑娘觉得如何?”祁华道。 “甚好。”凤飘雨笑道。 梵音堂燃起炉香,香味浅淡不刺鼻,草药香从炉鼎溢出,闻着味,凤飘雨辨别里面应是有安神的茯苓,其他味就不得而知。祁华全面周到地奉上待客之礼,好茶好水的点心让人伺候上,凤飘雨喝了口茶,点心倒没怎么动。祁华笑脸对她言道:“凤姑娘,我是个直白人,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不必客气,能帮得上忙的,我定当竭尽全力。” “祁掌门如此厚意,飘雨十分感激,我所求之事,事关秦风。实不相瞒,我与秦风相识多年,情谊深重,但是我和他之间,有太多误会,如今他身中奇毒,我难辞其咎,我想治好他,不管有多么困难,只要有一丝救他的机会,我都愿意尝试。” 短短几言,承载的不只是深重的情谊,而是凤飘雨对秦风无法言说的爱。祁华深深叹了一口气,世间薄情人多,名利熏心的人多,淡薄名利的人少,痴情的人更少,谁不是在红尘往复中,吝啬真情,如落花之于流水。祁华叹息中,感慨凤飘雨真情贵重,却也忧心另外一重事。 “凤姑娘,非是我不愿意帮忙,实在是我无能为力。秦风所中之毒,名为千虫毒,此毒我只是在云游之时,听人提到过,虽然得见过一人身中此毒,但那人却不求医治,甘愿为毒所缚,如果没有这样的患者,我根本无从研究解毒之法啊。”祁华喜欢云游四外,医病救人,越是奇怪的症状,他越是喜欢,他救下的患者各种各样,遇到的奇难杂症也数不胜数,可医者讲求对症下药,如果连病人都没有,谈何对症,又如何下药?如果连他也没有办法医治的病,可见难度之高。 “祁掌门,飘雨不才,不堪医术之道,但曾听闻,神农药祖在世之时,种过一味药草,能解奇毒,不知可否用来解救秦风身上的千虫毒?”凤飘雨揣着一丝微薄希望看着祁华,只见他摇摇头道:“我救起秦风时,就发现他身中奇毒,我将他交给山中弟子看管,就是为了出去寻找神农药草,可,我寻觅多日,才知道这种药草生时有灵,神农逝世之后,它们自行枯萎,一起随着神农离开了。” 当祁华听到此事时,不禁为之感动,这世间的草木竟也能有如此真情。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凤飘雨心中比谁都难受,这一切缘于她,她却束手无策。她辞别祁华,离开梵音堂,一个人忧心忡忡地在祁山漫无目的地穿过山路,她走过来时的路,迎面撞见秦风朝她走来,二人各怀心事,有许多话想说,却无从说起。 今日的秦风没有了戾气,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冷。今日的凤飘雨没有平日那样的温婉平静,蹙在一起的眉头好像苦思一件事不得解,忧愁挂在脸上,看到凤飘雨不开心的样子,秦风觉得又难受又有一丝高兴,每次看到凤飘雨,他都会产生这样矛盾的感觉。 二人相对无言地擦肩而过,最后却是秦风先忍不住抓住凤飘雨的手。凤飘雨神思一震,向秦风看过去,目光里带着一丝惊讶,又因为心怀愧疚多了几分难过。秦风读不懂凤飘雨的眼神,只觉烦闷又生气。 “看见我,就让你这么不高兴吗?”秦风有口无心地说,他清醒过来后说的话,总是有意无意地带刺。凤飘雨认为自己对秦风亏欠,所以他怎样对她,她都觉得无所谓,可是,一次又一次,哪会真的无所谓呢?他看她的眼神,充满怨恨,叫她如何不难受。 “小风,我今天有一点儿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凤飘雨尽量温和地对秦风说话,不让他去感受自己的心事。 秦风轻蔑地笑看着她:“累?凤飘雨,你昨晚干什么了,怎么会累?是不是空床太寂寞,又正好祁山男弟子多,所以就忍不住“寻机止渴”?”最后四个字,秦风咬着牙说在凤飘雨耳朵边,凤飘雨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就算是以前的“花瓶长老”也不及这四个字来的恶毒,更何况这样的话还是从自己喜欢的人嘴里说出来的。凤飘雨心中委屈,身体忍不住气地发抖,当她抬头看着秦风的脸时,又觉得万分难过,这张脸,在她记忆最深处,在她心上,她熟悉地不能再熟悉,即使这样冰冷,这样讽刺,却叫她如何也无法对着眼前的人发怒。 “你觉得是就是吧。”凤飘雨甩开秦风的手,朝着山下走去。秦风却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眼里狂风暴雨袭来,他转过身,抓住凤飘雨的胳膊,将她带到无人之地,压在冰冷的石墙之上,声音冷到极致地说:“凤飘雨,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觉得是就是,你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凤飘雨表面平静,内心早已怒气满涨:“如你所言,我找了一个男人,做了男人和女人该做的事,唔——” 凤飘雨话还没说完,秦风的唇就惩罚似地压在她嘴上,凤飘雨喘不过气,将秦风往外面推,却被秦风禁锢地死死的。她是因为一念之差,做错了一些事,可是她从来没有做过情礼不合之事,她可是曾经最受人尊宠的长公主,她的教养,她的脾性,从不允许她做那些苟且之事,就算可以凭借这张脸得到许多她想要的东西,她也从未做出任何失节之事,为什么她要为了她没有做过的事受这样的惩罚和屈辱?凤飘雨流下心苦的泪水,齿间突然尝到咸咸的味道,秦风慌乱地将自己的舌头退出去,看着凤飘雨眼睛红红地低着头,秦风像被人敲了一棍子,他再次清醒地认识到,凤飘雨从来都不喜欢他。他亲她,所以她伤心了,她委屈了。 “别的男人可以碰你,我就不可以是吗?”秦风赌气又愤怒地说。 凤飘雨一言不发,转过身去,将眼泪擦干,从这里离开,这一次,秦风没有再拦住她,看着她伤心难过的样子,他承认,他又输了,凤飘雨随随便便地掉几滴泪,他的心就比刀割还难受。 第104章 我成全你 凤飘雨把自己关在房内五天没有出来,大家都在议论此事,洛白去了两次,也没能敲开凤飘雨的门,元慕猜是秦风之过,一大早就来娇阁找秦风的麻烦。秦风正烦着,有个人送上门来找打,他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和元慕玩命地打,元慕斯文惯了,就算秦风修为大减,也不是他的对手,回去时好好的,回来时,身上左一处伤,右一处伤。 “轻点,轻点。”元慕对着楚河求救地叫。 “你好生生的,何必去招惹秦风,他发起疯来,山中除了大师姐,几乎没人是他的对手。”楚河摇头叹气地说,还好,秦风的修为还没完全恢复,只是拳头硬,所以元慕都是受的皮外伤。 “我就是气不过,凤飘雨为了他,受了那么多苦,他不感激算了,还惹她伤心。这种人,不把他打一顿,我觉得根本不解气。”元慕气呼呼地说。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元慕不说,楚河根本无从知晓原来凤飘雨和秦风早就认识。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知道,凤飘雨对秦风用情至深,她虽然从来不对他说爱,但却把对他的心意刻进她为他做的每一件事中,不求回报,只求心爱之人能够平安地活着,这样的真心,这世上,还有几多?我在人世间寻历百载,发现人类多是愚昧,不懂分辨真心,有些人,虽然不会甜言蜜语,但是用心至诚,那些天天将喜欢挂在嘴边的人,反倒最不可信。” “所以,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是真心的是吗?” 就在刚才,雪青青听说元慕受伤了,急匆匆地赶来,元慕有感而发,楚河见她来了,本想招呼一下,雪青青示意他不要出声,就听得元慕说了这样一番话。可笑,实在可笑,她用心做的每一件事,原来在元慕眼里,都只是在做戏给他看。元慕也没想到雪青青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承认他刚开始确实很反感雪青青那些露骨的表白,但后来想通之后,却觉得或许只是每个人对喜欢的人表达的方式不同罢了,刚才的话也并非针对她所说。 “我以前的确不相信,可——”元慕解释说。 “元慕,你是不是特别想休了我?”雪青青心灰意冷地说。 “雪青青——”元慕第一次听到雪青青说这样的话,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好,我成全你。”雪青青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和离书,她一直随身携带,几次都想递给元慕,但她一次又一次地犹豫,她喜欢元慕喜欢的太久了,每次想要放手的时候总想着会不会元慕哪天就想通了,就会喜欢她了,她把和离书带在身上,忍住每一次元慕的绝情和冷漠,她坚持了这么久,得到的还是和原来一样的结果。是谁曾经告诉过她,如果一个男人一开始不喜欢一个女人,那么不论这个女人做什么,开始不喜欢,到最后,还是不喜欢。她以为元慕来琼山,是想通了,意识到她的重要,要来接她回去,现在才发现,不是元慕想通了,是她奢望元慕想通了。元慕还是元慕啊,没有吃药,没有失忆,又怎么会突然就喜欢她呢? “元慕,恭喜你呀,你自由了。”雪青青把和离书飞过去,和离书落在元慕身上,元慕却不去看,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追着雪青青跑出去。他身上有伤,跑不太快,就看着雪青青消失在她眼前。 “雪青青,你回来——”元慕对着雪青青离开的方向大喊,看着雪青青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的心里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为什么他没有早一点发现他自己其实是喜欢雪青青的,他每次对雪青青说了重话之后,并没有觉得有多痛快,看着她伤心,其实他也不好受。为什么,他看的清旁人,却看不见自己的心? 雪青青,对不起。 这是第三次许灵姗拿着饭盒回来了,秦风看着许灵姗失望地回来,心里没来由地不爽,他知道凤飘雨把自己关起来,米食不进,心里担心,嘴上却不说,他自己悄悄地做了饭给凤飘雨,却要许灵姗拿过去,许灵姗每次把饭放在门口,都会朝着里面喊一声,得不到回应还以为是凤飘雨心情不好,就没有过分打扰,等到第二次去的时候,却发现饭盒里面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动过。即使如此,秦风还是坚持给凤飘雨做吃的,让许灵姗送过去,这一次,看着许灵姗又拿着饭盒回来,他坐不住了,大怒一声:“她是想把自己饿死吗?”这句话说完,秦风就从许灵姗手里拿过饭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不管是饿死还是闷死,他都不准,这饭,凤飘雨不想吃也得吃。 秦风拿着饭盒走过去,他敲了几下门,没有人应,他直接闯了进去,屋内空无一人,地上散落了一地的图纸,上面画着看不太明白的地理图,桌子上还有未看完的书页,张开陈放在桌子上。 “凤飘雨!”秦风咬牙切齿地喊出这个名字,他这几天一直观察着凤飘雨这边的动静,可没想到,凤飘雨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早就离开了。她去了哪里?去做什么?秦风看着地上这堆废纸,根本猜不出来,最让他生气的是,他担心,她去的地方,会不会有危险?他拾起地上的图纸,拿着桌子上的书,回到自己的屋子,后面几天,大家似乎感觉,继凤飘雨闭门不出之后,秦风也不怎么见得着了。 凤飘雨不知所向,雪青青也不见了。元慕找到穆峥,打听雪青青的去处,穆峥一句话将他怼了回去:“我不知道青青去哪里了,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因为你这种人,配不上青青的喜欢。” 那一晚,失眠的人,又多了一个。 第105章 神龟天官 “来者何人!” 空旷的孤城响起一个沧桑古老的声音,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可却找不到说话的人的身影。这是一座只记载在古籍里的城,被封印,被遗忘,又叫神龟城。城高十丈,十丈城门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咒符,在记载中,至今无人能破此封印。城墙中,镶嵌着十大龟兽,有的断头,有的断尾,他们禁锢自己,守护着这座城。 “在下凤飘雨,请见神龟天官。”凤飘雨只薄的身影在宏伟的城墙前,如扁舟行于大海,看起来十分的渺小。 “天官不见,姑娘请回吧。”那个声音回道。 “如果天官不肯见我,那飘雨只能冒死一搏。”凤飘雨飞身半空,对封印施解咒术。咒术不管用,凤飘雨另想一计,对着十大龟兽发起攻击。龟兽的修为不输凤飘雨,凤飘雨对峙起来,根本讨不上好,她与十大龟兽斗上一天,就要坐下调息三天,然后继续斗,继续调息,往复不止,时间十天十天地过去,凤飘雨修为一层一层地消耗,十大龟兽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天官仍然不见,姑娘切莫执着,还是请回吧。”十大龟兽其中一个于心不忍,禀明神龟天官后,得到的仍然是不见的结果。 “我誓死也要见到天官。”凤飘雨下定决定,不见不回。 “姑娘,我等已对你手下留情,若你还是执迷不悟,我等只能与你动真格的了。”其中一只龟兽说。 “各位仙官,如非迫不得已,我也不想与各位交手,如果今日我命丧于此,请各位仙官,将我凤羽精血,涂于城墙之上,就当是我对各位赔礼道歉了。”凤飘雨视死如归之声似山顶高音,凌于城墙之上,在孤城回响不绝。 “凤羽精血?你是凤萧的后人?”其中一只龟兽诧异又震惊地问道。 “凤萧是我祖爷,前辈们认识我族先辈?”凤飘雨说完后,久久听不到回声,那刚才还会动的龟兽就真如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地躺在城墙之中,过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才有声音又响起来。 “凤飘雨,我等方才请示天官,他说,他可以见你,但是他有一个条件。”龟兽仙官言道。 凤飘雨喜出望外,神龟天官,是二十八星宿的命盘,这世上没有他不能解答的问题。说来也巧,那日和秦风不欢而散,她机缘之下,到了一处石洞,在洞中,有一玉池,她端坐池边,一直看着池底,竟发现池底竟有文字记述,她窥到神龟天官几字,察觉池底兴许有什么特别之处,她将见到的字眼全部摩在书上,回去便一一细细查看,才知道在这世上,有一座神龟城,里面住着一个神龟天官,年岁万古,洞晓世间诸事。她看到一丝希望,便依着上面的记载,描出地图,找到这里。 “还请仙官明示,只要天官能够解我之疑,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凤飘雨急切道。 “天官之言如是,愿达成,凤辈需,自刎神龟城。” 自刎神龟城! 凤飘雨不可置信地听着龟仙官之言,拿命换答案,此中何故? “敢问仙官,除了我的性命,天官可还有其他所需?”凤飘雨尚未从震惊中恢复神思,她实在不知,神龟天官,出言即是要她的性命是为何因?如果真能救得了秦风,这条命拿去了也罢。可如果她知晓了解救秦风的法子,就要立刻死去,那她岂不就是白白牺牲? “天官只要你的性命。”龟兽如是说。 看来这神龟天官是一定要她的命了,她自不愿做个小人,但为了秦风,只能赌上这一局。 “好,我答应天官的条件。”凤飘雨话刚说完,就看见城门上的咒符迅速排阵,最后变成一个神龟模样。城门在一声厚重的声音中打开了,神龟城上一次城门开,还是几十万年前。凤飘雨看着城门在她眼前打开,波澜不惊的内心泛起一丝涟漪,此一去,便是走上了生死棋局,她赌上的是她和秦风两个人的命。 凤飘雨踏入城门,走进一个白虚之境,四周空无,什么都没有,就像是走在云层之下。凤飘雨继续朝里面走,忽然听得一个声音从上面传来。 “小辈何来?” 这个声音太远,让凤飘雨忍不住朝上看去,就见那头顶之上,一尊十丈高的白石像出现在眼前,而凤飘雨处的位置,只能看到石像的脚。 “凤飘雨参见天官。”如此神威,就连见过诸神的凤飘雨见了,也不禁肃然起敬。 “小辈何来?”还是刚才的那句话,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完全没有改变。 “天官,我有一至亲,中了千虫毒,体内还有主神印,请问何解?”凤飘雨恭敬地问道。 “答应之事,你可有悔?”神龟天官语气一层不变地问道。 “不悔。”凤飘雨神色认真道。 “主神印血滴,可净血毒,山谷裂火,可烧千虫之虫。男女双合,主神处女之血,可破主神印封。”神龟天官答道。 原来主神印还有净血毒之效,难怪秦风至今毒深却不毒发,千虫之毒解起来听起来还算不难,只是要破主神印,竟然要用处女之血,那岂不是要……凤飘雨没有继续细想下去,眼下还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 “天官果然不愧二十八星宿之主,这般难题,也能解答,飘雨感激不尽,只是,”凤飘雨悄悄地往后退,“所应之事,还望飘雨恕难从命。”凤飘雨一向知礼知节,不道德之事不做,不守信之事不做,除非,不得不做。 她迅速地飞身而起,逃离此地。 “小辈胆敢!”神龟天官震怒,虚境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连城外的十大龟兽都感知到了天官的愤怒。地动山摇,感受到神龟天官的迫近,凤飘雨根本不敢停留回顾,只能拼命地朝反方向跑,可是这里却好像没有出口,凤飘雨一直跑不到尽头,她用了各种术法窥境,都找不到出口。境由心生,难道真的要杀了天官,才能逃离此地吗?且不说凤飘雨不愿伤害无辜,就算她想,天官神威,她根本不是对手。凤飘雨只能一边跑,一边躲避神龟天官的攻击。一块接着一块的巨石从四面八方朝着凤飘雨滚来,凤飘雨连连被撞,五脏六腑都像要被撞碎了。 “天官,我知道言而无信是我不对,可我实在情非得已。若今日命丧于此,我挚爱之人的性命便有危险,还望天官见谅。” “凤萧后辈,无耻更甚!”神龟天官大吼,滔滔洪水从他嘴中喷出,山石洪水,犹如天灾之难。 听此言,凤飘雨忽然明白了什么,小时候她常常听她父君讲祖辈之事,说及凤萧祖爷之时,曾谈及他浴血奋战一个月,降伏厉海神龟一事,难道神龟天官就是她祖爷当年降伏的那只神龟?看来,神龟天官今日是不杀她不罢休。既然是来报仇的,那她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凤飘雨不再躲躲藏藏,与神龟天官正面交锋起来。神龟天官有神威,但身形巨大,行动诸多不便。神龟壳硬,但四脚,脖颈,是肉皮。虽然神龟化身石像,但身体上的弱点是不会变的。凤飘雨刚好在神龟天官脚边的位置,她躲避巨石,冲到神龟脚边,用力将剑插入龟脚,只听得一声暴吼,巨大脚掌抬起,有如一座山抬起,朝着凤飘雨踢过来,凤飘雨剑拔不出,肉身相挡,直接被踢飞,撞在飞过来的巨石上,凤飘雨口吐大片鲜血,身子如落叶摇摇欲坠,她看着从天上掉下来的巨石,无力地闭上眼睛。这一局,是她赌输了。 凤飘雨闭上眼睛的时候,脑海里印入秦风的脸,她苦过,泪过,爱过,却从不曾悔过。终此一生,她和秦风是无缘的,到这一刻,她才真正地认了。曾经所有的不甘,所有的隐忍,在这一刻,到底是要结束了。 第106章 洪流时光 就在巨石要砸到凤飘雨身上,给她致命一击,将她压在洪流之中的时候,一个身躯挡在了她的前面,抱着她,承受了巨石一击,他将到嘴边的血咽下去,愤怒嘶吼:“凤飘雨,你要是敢死,我穷尽黄泉,也不会放过你。” 真好,临死前,还能听到秦风的声音,凤飘雨嘴边露出一丝平静的微笑。 暮光变成黄昏,黄昏相约月色,海边的浪水一波一波地赶到沙滩,螃蟹搬家,从一个沙洞跑到另外一个沙洞,日复一日,忙个不停。风在岸上很安静,到了海上却调皮起来。 凤飘雨睡足十天才醒,她睁开眼时,就看见,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还有海鱼游过。她现在在的地方,是在海里。神龟天官禁锢已久,身躯早已腐坏,靠着石像才能维持真身不毁,受了凤飘雨一剑,真身开始崩坏,整个神龟城,包括城墙上的十大神龟全靠他的法力维持,他出了事,十大神龟不保,被秦风截了良机,冲进城内,及时救下凤飘雨。神龟城覆灭之后,就变成了汪洋大海,秦风用尽所剩不多的修为,顶住滔天巨浪,捏出一个法圈,护住凤飘雨。凤飘雨昏迷之时,秦风日日泅水,捕捉海鱼,用海石起火,海贝做锅,然后熬成汤,喂她喝下。海水是神龟天官灵泽所化,这里的海鱼喝了灵水,都十分滋补,凤飘雨五脏六腑之伤,在秦风的精心调养之下,慢慢地好转起来。 凤飘雨醒来的时候,秦风外出捕鱼,看着地上简陋的工具,凤飘雨心中猜疑,昏迷前听到的声音是秦风的,难道她真的是被秦风救下来的? “醒了!” 凤飘雨还未想其他,一声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凤飘雨转头看去,不是秦风又是谁?劫后余生,看到的第一个人是秦风,这种心情,胜过她过去全部的快乐,这一刻,过去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只想和秦风在一起。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有多少人阻拦,她都不要管了,她只要和秦风在一起,生也一起,死也一起。 秦风看着凤飘雨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只好走过去,还未出声问她怎么了,便被凤飘雨深深地抱在怀里。秦风一怔,身体微僵,他低下头,看着将双手缠在他腰间的人,确定是那个将他不当人看的凤飘雨,确定是那个一次又一次把他推给别人的凤飘雨,确定是那个曾经说不喜欢他,对他厌了的凤飘雨。因为救了她,所以这种示好,是感激吗?还是说,又是弥补? 秦风推开她,声音不冷不热地说:“过段时间,可能就要涨潮了,这里呆不久了,等你身子再好一些,我们就离开这里。”凤飘雨看着秦风将她推开,心还是被刺痛了,主神印不解,秦风就会一直误会她。等她身子好些,不管做什么,她都要把秦风体内的主神印破了。只是,秦风如此怨她,会愿意同她行房吗?如果他不愿意,她总不能对他用药吧?想到此处,凤飘雨脸颊烧红,刚才她竟然想,哪怕要用药,她也要完成她心中想做之事。她凤飘雨,怎么变得如此不知羞耻了? “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热了?”秦风摸上凤飘雨的脸,凤飘雨顿时脸颊更烫了,要是被秦风知道她心中所想,还不如让她葬身神龟城算了。 “我没事。”凤飘雨低着头小声地说。 “你先躺会吧,我给你煮汤喝。”秦风道。 秦风煮汤的样子很专注,凤飘雨看他的神情也很专注,秦风知道凤飘雨在看他,凤飘雨也知道秦风知道她在看他,两个人之间谁也没说话,或者说,谁都不愿意打破这难得平和的相处。没有天君,没有清婉,没有世间的是是非非,只有他们两个人,好像,这世间,只剩他们两个人。 秦风煮好了汤之后,端过来给凤飘雨。海里奇奇怪怪的石头多,贝壳多,珊瑚也多,可以拿来做碗做勺子。秦风一勺一勺地吹开热气,又喂到凤飘雨的嘴边,凤飘雨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喝下去,眼睛里的柔情蜜意遇到秦风的冷漠也丝毫不退缩。秦风被她盯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地问:“你今日怎么了,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你不喜欢我看着你?”凤飘雨问道。 “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奇怪,还有一些不习惯。”秦风擦掉凤飘雨嘴角的水渍,明明是如此亲密的动作,他做的却像是在完成任务一般,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小风,谢谢你救了我。”凤飘雨看着秦风将碗勺放在一旁。 “你曾经也帮过我,救你不过是还你的情。”秦风继续冷漠地说。 “只要我们都还活着,你觉得怎样都好,以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做很多事情。”凤飘雨想着在离尘仙的日子,那个时候,他们一起做饭,一起喂鸟,一起走过七苦殿的路,一起看天上的星星。 听到这句话,秦风只觉得讽刺,凤飘雨这样示好,还真是不像她。一个人大恶在前,却想通过这种小恩小惠,弥补罪过,真是讽刺。凤飘雨没有看到秦风嘴角不在意的冷笑,她躺在床上,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解开主神印之前,需得先把秦风身上的千虫毒解了,不然主神印一破,毒血入心,反倒害了秦风。在海里,分不清外面白天黑夜,觉得累了,就是睡觉的时候了。凤飘雨睡了许久,困意不足,躺在床上无事,看着海鱼游来游去,就忍不住想伸手去碰一下。 她的手还没伸出去,就被秦风拽了回来。 “你知不知道外面的浪有多大,你身子还没好,如何受的住?”秦风拉着凤飘雨的手,她的手,这么凉,就像是在冰水里泡过一样。 “手怎么这么冷?”秦风皱起眉头道。 凤飘雨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被秦风拽住不放。 “水下本来就凉,这里又没有可以护暖的东西,手自然会冷一些。”凤飘雨倒是不介意的,她天生体寒,手脚经常是冰凉的,她早习惯了。 秦风看看四周,这里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御寒,凤飘雨看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宽慰道:“我天生体寒,手脚冰冷再正常不过,就算你一直握着我的手,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我不会乱动了,你去休息吧。”秦风的样子看起来有一点疲惫,应该是这段时间照顾她没有休息好。秦风睡在一个大蚌壳里,比她睡的石绒草还冷。 秦风还是不肯放开她的手,他将她按在床上,翻身卧下,然后手一伸,将凤飘雨拉进怀里。这里确实没有护暖的东西,除了他的身体。凤飘雨的背靠着他炽热的胸膛,手被包在秦风掌心,再热的火焰也比不上秦风身上的暖热。凤飘雨抿着唇,感受秦风胸膛的起伏,经历了这么多,他们还能像这样,躺在一起,拥抱彼此,这些幸福的日子,祈求越多越好。凤飘雨身上有淡淡的香,这种香味,让秦风感到心境平和,就像过滤掉杂质的海水,心中清澈。凤飘雨向后靠了靠,与秦风的身体贴的更紧一点,因为高兴,不觉满足,又向秦风身上靠紧。 “你再靠的更紧一点,我就不能保证只能这样抱着你了。”秦风嗓音低沉,似乎在忍耐。 凤飘雨听完后,立刻乖乖不动了,秦风在忍耐什么,她心里清楚,她不介意和秦风更近一步,只是在那之前,要先解掉秦风身上的千虫毒。 如果不是因为体内有毒,在刚才凤飘雨靠过来的时候,他就可能绷不住了。千虫毒伤不了自己,可是会伤害和他发生亲密关系的人。 这该死的千虫毒! 秦风心中突然变得烦躁,直到听到怀里的人浅浅的呼吸声传来,才慢慢平息下来。 秦风看着外面,目光一点一点地暗沉下去,眸子与海水融成一色。爱她,不能,恨她,亦不能。看到凤飘雨在怀里垂死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了,那种极度的恐惧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他有多害怕凤飘雨闭上眼再也醒不过来,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舍尽修为换她平安。他,不能不爱她,这是一个咒语,会困住他一辈子,可他,却甘愿画地为牢。但为什么每次看到凤飘雨,心里就有种无法控制的怨恨,甚至想要毁掉她?这种又爱又恨的感情每天折磨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107章 我们成亲 又过了三天后,凤飘雨身体好了很多,赶在涨潮前,二人要准备离开这里。秦风不放心地看着外面,一旦从结界走出去,凤飘雨的身体能不能承受的住这么大的海浪冲击。秦风从醒来就愁眉不展地看着外面,凤飘雨走过来,温和地说:“放心吧,我自幼就常在海里玩耍,水性比一般人都要好,就算你不在我身边,我也一样能出去。” 秦风还是忧心地看着她,他修为剩下不到一成,无法用法术保全她,两人只能靠水下功夫。与其让凤飘雨冒险,还不如在此处再呆几天,让凤飘雨把身子再养一养。 “小风,你低下头来,我有句话想跟你悄悄说。”凤飘雨目光飘移地说。 这里没有旁人,悄悄话不是多此一举吗?秦风心里这么想,但还是照做了,低下了头。凤飘雨勾着他的脖子,将一个深情的吻印在他的唇上,她喃喃地在他嘴边说:“你且安心,我会好好的,我还有许多事想和你一起做,所以,我不会先放手的。”凤飘雨牵起秦风的手,温柔地笑道。 秦风被凤飘雨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有点懵,想起祁华跟他说的话,不免因为担心生气道:“以后,不要这么随便。” “我就只碰了一下而已。”凤飘雨微抿着唇小声说道。 “一下也不行。”秦风眉头紧锁,他不能和给他下毒之人以外的人有亲密行为,不知道刚才凤飘雨亲他会不会有事。 凤飘雨抿紧嘴唇,有些失落地说:“走吧。” 浪击比想象中还要大,凤飘雨游起来比秦风吃力一点,但她是喝过四海八荒的水的人,这样的浪难不倒她。两人从水里浮出脑袋,看着彼此都还活着,点点温柔在眼底散开,过了一会儿,一片阴影从头顶打下来,秦风和凤飘雨抬首望去,就见好几双眼睛正看着他们。 听闻这里突然多了一片海域,有人走言海里肯定有很多宝贝,附近的渔民听说了,争相赶来。如果美人也算是宝贝,那今日的渔民今日就是撞见了一个稀世奇宝。凤飘雨和秦风坐着渔民的船回到了岸上,一个叫海三的渔夫热情地邀请他们去家中住,海三家里有一个婆娘,还有一个十岁的女娃。女娃叫海珍珠,见了凤飘雨,“神仙姐姐”地喊个不停。 晚饭后,珍珠想要跟凤飘雨一起睡,她娘余氏拉着她的手道:“人家有相公一起睡,哪能跟你一起睡。” 听到余氏这么说,两人都默不作声地看了彼此一眼。相公,娘子,好称心的称呼。 “珍珠也想要相公,每天一个人睡,太孤单了。”海珍珠长大后,海三夫妇特地给她做了一个贝壳房,让她一人独睡,他们两个人就忙着生儿子去了。他们这样靠海吃饭的人,觉得家里还是得有个男孩子撑家。 “你个小孩子,说什么胡话呢,等你长到十六岁了,娘亲就给你找个相公。你现在才十岁,还不能有相公。”余氏把珍珠抱在怀里,给她这样解释。 “好吧,那我今晚一个人睡好了。”海珍珠瘪着嘴不情不愿地答应道。 余氏给凤飘雨和秦风安排了一间船房,用船改造过的,里面整理的很舒适,就是小了点。秦风个子长,在里面伸展不开,难受却不说,他时不时地会动动腿脚,舒展一下身子。 凤飘雨感受到了他的不舒服,对他道:“小风,你如果觉得腿伸不直,可以搭在我的腿上。” 秦风没好气地说:“你安心睡觉,不用管我。” “我是说真的,你放在我身上,会舒服一点。”凤飘雨转过来对他说。 舒服一点! 就怕他不只是想舒服一点! “或者,我睡在你身上,把我这边的位置给你腾出来?”凤飘雨还没意识到自己出了一个什么烂主意。 睡在他身上! 秦风感觉自己现在像是置身火山中,全身备受煎熬。 “凤飘雨,你可不可以闭嘴?”秦风扶额面目深沉说。 这时,船身突然摇了一下,秦风感觉自己身上突然多了一个重量。凤飘雨像一只小白兔一样乖乖地趴在秦风身上,嘴里还说道:“你把腿打开,看看会不会舒服一点?” “凤飘雨!”秦风眸中波涛汹涌,对上凤飘雨清澈无辜的漂亮眸子,怒气泄了一半。 “怎么了?”凤飘雨眨眼看着他。 “你先下去。”秦风哑着嗓子道。 “为什么?”凤飘雨道。 秦风不解释,将凤飘雨推了下去,他转过身,差一点就被凤飘雨发现他的身体起了反应。凤飘雨主动靠近,为了秦风,一次又一次地战胜自己的羞耻感,却被秦风无情地推了下来,她的心情也不好,转过身去,也不想再理秦风。二人就这样谁也不理谁地过了一晚。 次日一早,二人辞别海三夫妇。路上,凤飘雨在想要怎么解秦风身上的千虫毒,就没有说话,秦风以为她还在生气,一时想不到法子叫她不要生气。女子娇娇,喜欢花草这样赏心悦目的东西,秦风左右巡视一圈,东边油菜花开的好,西边夕阳红艳丽多姿,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花,一朵两朵地簇拥在一起,结伴长大。凤飘雨喜欢素净的花,百合,丁香,水仙,梨花,她都喜欢,秦风摸不准凤飘雨的心意,把路边好看的花都折了一朵,然后用狗尾草绑在一起,做成花束。 有一个地方,叫之云峰,有断脉山谷,裂火从地下窜出来,终年不熄。 “小风,我想到了。”凤飘雨转过身,一束花出现在她视线里,好一大朵五颜六色的花。 “送给我的?”凤飘雨有点意外地看着秦风。 “恩。”秦风敷衍地应了一声,视线放在别处。 “竟然有夕阳红!”在花束中间的那一朵橙红色,就是夕阳红。 看着凤飘雨面上的欢喜,秦风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你喜欢这种花?” “美的东西,自然喜欢。”凤飘雨满面开心地拨着花瓣,每一朵花,都有它的美,她都喜欢。 “那你还喜欢什么?”秦风道。 “还喜欢你呀。”凤飘雨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凤飘雨抬起头来,看见秦风有点惊讶地看着她。 这是秦风清醒时,第一次听到凤飘雨说喜欢他。因为太不敢相信,秦风产生了奇怪的感觉。 “你说喜欢我,那之前对我做的那些事,又算什么?”想到自己遭遇的那些痛苦,秦风的情绪变得激动,他抓住凤飘雨的胳膊,冷声声地质问她。 秦风的记忆混乱,凤飘雨知道自己解释再多也没有用,她声音放低地说:“之前那些事,是我不对,你气我怨我,我都认,但是你气消了之后,可不可以接受我对你的感情,和我重新开始?” 听完凤飘雨的话,秦风心中堵得慌,气她怨她,看她痛苦,他自己却并不快乐。这些日子和凤飘雨在一起,他深刻地认识到,他不能没有她。闻着她身上的香味,他可以睡一个好觉,看着她露出温柔的笑意,他觉得只要她好,他就心满意足了。 秦风对自己妥协了,他将凤飘雨拥入怀中道:“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欺骗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凤飘雨,你就是我的命,我可以恨我自己,却没办法真的恨你,凤飘雨,我真的很爱你。” 终于听到秦风说出这句话了,兜兜转转,秦风还是回到了她身边,就连主神印也阻拦不了秦风对她的爱。 “小风,我们成亲吧。”凤飘雨温柔地说。 秦风身体一怔,不敢相信地看着凤飘雨:“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成亲吧。”凤飘雨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看着秦风傻傻的表情,她刮着他的脸轻声说:“我们都睡在一起这么多次了,难道你不应该对我负责吗?” “我……”秦风垂下晦暗的双眸,他如今身中千虫毒,性命能不能长久都不知道,如何给凤飘雨一个长远的未来。 “如果你不娶我,那我就只好削发为尼,一辈子都不嫁人了。”凤飘雨认真言语,不像在开玩笑。 “我中了千虫毒,不能与别的女子发生亲密关系,你嫁给我,就相当于守活寡。”秦风说出心中顾虑,凤飘雨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两瓣脸比手中的夕阳红还红,秦风又接着说:“而且,我中毒已深,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毒发身亡,我守护不了你一辈子,也不应该耽误你。所以,成亲一事,我不能答应。” “你什么事都为我考虑了,就不会为自己想一下?你这么喜欢我,难道你愿意看着我嫁给别人吗?千虫毒一事,你不用担心,我已从神龟天官那里找到解毒之法,天官说,千虫之虫怕血热,山谷裂火就可以烧死。我刚才正打算告诉你,之云峰那里就有山谷裂火,我想我们可以先去那里,解了你身上的毒,然后再回琼山。”凤飘雨道。 “你在神龟城差点丢了性命,就是为了帮我找到解毒之法?”秦风震惊地睁大眼睛。 “这世上,除了你,还有什么人值得我用性命交付呢。”凤飘雨轻抚上秦风的脸,秦风握着她的手,在她手心印下一个吻,他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有种失而复得的开心。这一刻,他是真的放下了对凤飘雨的恨,那些猜疑,那些怅然若失,那些互相伤害的日子,就让它们都过去吧。 “凤飘雨,谢谢你。” 聚散离合,相守不易,过去的不计较,未来的好好珍惜。秦风想用后半生好好珍惜和凤飘雨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每一个时辰。 第108章 死了算了 之云峰离此地有两百公里,只靠步行,要走上三个月。凤飘雨选择坐船走水路,可以加快行程。船开的前一天,秦风却发烧了,此时,凤飘雨也注意到,秦风的嘴唇上开始出现白粉一样的东西。这是千虫毒毒发的征兆。凤飘雨找寻镇上的良医,先暂时压制了秦风身上的毒性。秦风白天会醒几个时辰,服了药之后,就会昏昏睡去。秦风不让凤飘雨靠近,凤飘雨时常坐在旁边看着秦风陷入沉思。如果她现在的修为没有受损,她可以带着秦风过去,她现在只有不到一成的修为,只能施展一些简单的法术。云因山泽离此地甚远,她根本无法向狐王求援,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她遇到一个人,一个她从来没有想到的人,而那个人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时隔多年,潇宁已经变了样子。她以前喜欢穿很严肃的衣服,凤飘雨遇见她时,却看见她穿着明媚的黄色衣服,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战神似乎已经不在了。凤飘雨没有问潇宁这些年的过往,潇宁也没有主动告诉她,因为太苍境一事,她自知被天君利用,后来又被天君软禁,当她逃出来,赶到离尘仙时,听到的是,凤飘雨去世,秦风被魔族的人带走的消息。 在天宫时,天君为主,她为臣,身为臣子,只能服从君令,所以她做了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当年,凤玄天君自亡,她受命捉拿逃犯凤秦,她其实有很多机会放过他,但是她的固执和愚忠,将凤秦逼到绝路。 那个曾经说要和她做朋友的人,当着她的面,从悬崖上跳了下去。她害了凤秦,又害了凤飘雨,那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效忠的人,把她变成了一个冷血的刽子手。所谓战神,到头来,只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她废掉一身修为,辞去了在天界的官位,甘愿在凡间做一个普通人。她走过很多地方,看到过许多美景,也遇到许多人。三千仙尊后来找到她,骂她傻,辞官就辞官,废掉修为做什么,那些苦苦熬炼的修为,又不是天君赏赐的,是她自己努力修炼来了。潇宁只听着,并不反驳,她心里清楚,如果不废掉修为,成为一个废人,天君怎么会甘心放过她这样一颗棋子。 秦风还在睡,潇宁看到秦风和凤飘雨在一起,心中已经释怀了,秦风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凤飘雨。 凤飘雨讲了一下秦风的情况和要去之云峰的想法,潇宁听完很歉疚地说:“我现在已经没有了修为,也没有办法带着秦风去之云峰。”而后,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道:“也许,有一个人可以。” 潇宁说的那个人就是她的师父三千仙尊。 三千仙尊得到潇宁的信,便立刻赶了来,潇宁性子倔,一般不轻易开口找人帮忙,这次潇宁主动求他,仙尊还以为她出了什么大事,结果看到床上躺的病秧子竟然是秦风。 凤飘雨出去熬药,留三千仙尊和潇宁在秦风房内。 “让他死了算了。”三千仙尊说。 “师父。”潇宁没好气地叫了一声。 “他又不稀罕你,你救他干嘛?”三千仙尊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当初潇宁为了秦风,惹怒天君,受了罪,还差点被贬入七苦轮回,可秦风倒好,一门心思跟着别人跑,他的宝贝徒弟哪点比凤飘雨差了,有眼无珠的家伙,他不想救,死了算求。 “师父,你救救他,又不会少一块肉。”潇宁怨愤地瞧过去,怎的救个人还这样小气。 “我救了他,也不会长一块肉,所以,我为什么要救他?”三千仙尊双手抱十,理直气壮,就是不救。潇宁气地不想跟他说话,三千仙尊也翘着下巴,转向一边,不跟她说话,师父和徒弟一个比一个倔,三千仙尊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对潇宁说:“小徒弟,我跟你说件事。这小子不是中了千虫毒吗?听说只要喝他一碗热血,就能抵抗他体内的毒,这样,就算你碰他,他体内的毒也伤害不了你。我看凤飘雨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要不你就抓紧这次机会,和这小子生米煮成熟饭,他要是敢不对你负责,我一定打断他的狗腿。” “师父,你简直越说越离谱。”潇宁生气地说。 “我是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情情爱爱,我只知道,有些人,就跟一些物件一样,你想要做个好人,不争不抢,那迟早就会被别人给抢走,到时候,有你后悔的。”三千仙尊咬牙说道,好像感同身受似的。 “师父,你和师伯之间的事情,是你一直无法释怀,可我跟你不一样,我早就放下了。我现在只是把他当作一个还算认识的朋友,他和凤飘雨,经历了那么多,现在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他们之间,是没有人能够插足进去的。明知不可为而为,是孤勇,也是钻牛角尖,我有我自己的命数,何苦非他不可呢?”当潇宁决定放下秦风那一刻,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她的心曾在迷雾中寻找,释怀后,就如拨开云雾见月明。潇宁平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甜豆汤太甜了,不适合她。 潇宁想的如此通透,让他这个做师父的,有些无地自容了。那个孙子他一辈子都不会释怀,不过床上这小子,他可以大发慈悲地救上一救。 “潇宁,仙尊,我煮了一壶茶,还做了一些点心,请你们尝一尝。”凤飘雨端着盘子走进来,潇宁走过去帮她。盘子上还有一碗药,凤飘雨把茶水倒好,点心摆好,才走到床边给秦风喂药。 三千仙尊喜欢吃这些小姑娘家家做的吃的,倒不客气,看见凤飘雨细心地照顾秦风,药汁从秦风嘴边流了出来,就拿起帕子擦拭,凤飘雨做到这般细致,不厌其烦地照顾着秦风,三千仙尊似乎明白了潇宁说的那句话,凤飘雨和秦风之间,没有人能够插足。 “凤飘雨,你现在和秦风在一起,可有想过,如果被天君找到了,你们打算怎么办?”三千仙尊对凤飘雨做的点心还是十分满意。 “我并没有任何打算,天君想要捉我回去,我如果打不过,那就回去,然后再想办法逃出来。只是这些都是以后的事,现在,我只想多陪陪秦风。”凤飘雨摸着秦风的额头,没有之前烫了,秦风的手不安地在床上摸索,当抓到凤飘雨的手时,才放心地又睡了过去。 秦风就连睡着,都舍不得凤飘雨,潇宁看在眼里,心中已然明白这场感情,她根本就没有赢的可能。 “你暂且不用担心,现在,天君正忙着处理另外一件让他头疼的事呢!”三千仙尊卖着关子说,他早猜到,天君对清婉那样没原则地宠爱,迟早会出事。 “发生了什么事?”潇宁问道,凤飘雨也好奇地看过来。 “嘿,你们两个小丫头,以前受了清婉不少气吧,这次,她可算是遭到报应了。”三千仙尊道。清婉臭名昭着,这天上,除了天君,恐怕没有第二个人喜欢她。 “她又做什么了?”潇宁平淡地说。清婉这种人,不论做什么出格的事,似乎都不稀奇。 “她胆大包天,谋害了祁阳神君的儿子祁少炎,害的人家魂飞魄散,神君痛失爱子,花了毕生修为将祁少炎的魂魄补齐,才得知,是清婉所为。现在,闹到天君那里,要让清婉偿命。”三千仙尊打心底佩服清婉的勇气,敢动一位上神的独子,除了她,还真没第二个人干的出来。 “凤飘雨,听到这个消息,你感觉如何?”三千仙尊问道。 “说实话,”凤飘雨放下药碗,“既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清婉终于要受到因果报应,难过的是祁阳神君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凤飘雨眼中渗出一丝冷意,她的父母怎么死的,她还记得。如果有一天,华宸和清婉落魄了,她不介意落井下石。在大多数人眼中,凤飘雨是个菩萨心肠的人,可是,没人知道,她素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对她好的人,她感怀五内,对她施恶的人,她绝不放过。只是,祁阳神君这一遭,确实令人同情。 第109章 非你不娶 以三千仙尊的修为,带个人去两百公里外的地方兜个风,简单地就像烧壶热水一样简单。之云峰山脉高,如果不是有三千仙尊在,潇宁根本上不去。 “前面有一片裂火,我做个罩子把他送下去,你们看着他,让他在里面呆上两个时辰,我去别处溜达溜达,差不多到时候了我再回来。”三千仙尊给秦风做了个法罩,送他下去。看到秦风已经泡在裂火里,他一溜烟地飞走了。潇宁对凤飘雨提议,一人看一个时辰,凤飘雨拒绝了潇宁的好意,呆在裂火附近,一直观察着秦风的变化。潇宁取下腰间竖笛,吹起曲子。曲调平和,没有太多高潮起伏,就像一个人经历了诸多事情之后的心境。 凤飘雨看着日头,两个时辰不算太久,眼看着时辰就要到了,三千仙尊还没有回来,潇宁用三千仙尊教自己的信号曲唤着三千仙尊回来。曲子过了一遍又一遍,可仍然不见人回来。 三千仙尊虽然有时候为老不尊,但从不在关键时候掉链子。潇宁一边担心三千仙尊,一边又担心秦风。裂火高焰,秦风在里面呆的太久,反过来会灼伤自己。潇宁正发愁的时候,凤飘雨已经冲进裂火里面,将秦风拉了出来。她的半边手臂被灼伤,好在她动作迅速,及时用冷凝术止热,才不至于伤的太严重。 “你没事吧?”潇宁走过来,看到凤飘雨的手臂红了一片。 “你帮我先照看一下他,我先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凤飘雨忍着手臂的痛站起来,在附近寻了一处瀑布,淋了好一会儿,才熄去身上的灼热。山谷裂火,不会把人烧起来,但会让人的身体热到爆炸。 三千仙尊没有及时赶回来,凤飘雨也起了疑。之云峰并非妖魔聚集之处,而且,三千仙尊修为甚高,就算不甚遇到妖魔鬼怪,吃亏的也是那些找他麻烦的人。凤飘雨沿路留下鱼眼,留意过往之人的踪迹。 秦风出了一场大汗,睡了一晚,第二日就醒了过来。因为三千仙尊不知所踪,凤飘雨和潇宁决定先在之云峰找一个山洞住下来。 “你醒了?”潇宁拾了柴火回来,看见秦风正坐在简陋铺置的床上发呆。 “潇宁?”秦风惊讶地喊出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救了你,你信不信?”潇宁轻笑说。 “凤飘雨呢?”秦风没有感觉到潇宁在跟他开玩笑,担心凤飘雨又像之前一样,把他推给别人,一声不吭地离开。 “我在这呢!”凤飘雨从明媚的白光中出来,笑意吟吟,宛若冬雪梨蕊,清丽动人。秦风不顾一切地扑到她怀里,紧紧地抱着她,一半开心一半难过地说:“这一次,你终于没有离开我了。” “以后,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凤飘雨轻抚秦风的后背,看见潇宁背着身子,凤飘雨轻轻地将秦风推开,“我找了一些吃的,味道不是很好,你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先将就填一下肚子吧。”凤飘雨把秦风拉到一块石头上坐着,分了一些给他,又把剩下的拿给潇宁。 “潇宁,你的。”凤飘雨把最大最好的果子都留给了潇宁。 “好的本来就没几个,你全给我,是想让我吃的不安心吗?”潇宁择了几个出来,放到凤飘雨手里,示意她拿过去。凤飘雨不作推辞,拿着那些又大又圆的果子,放到秦风手里。 “好吃吗?”看到秦风吃的挺有味的,凤飘雨问道。 “你尝尝。”秦风把自己吃的那一个转了半圈递到凤飘雨嘴边,凤飘雨轻轻咬上一口,然后很无奈地看着他说:“这么酸你怎么吃的下的?” “因为是你摘的。”秦风笑道,说完,又在凤飘雨咬过的地方大口地咬了一口。 凤飘雨被逗笑了,宠爱地看着秦风:“明天我给你烤鱼吃。”凤飘雨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津津有味地把这些果子吃完。 “你烤鱼,那我抓鱼。”秦风道。 “之云峰的鱼都是吃着灵水长大的,可精着呢,你能抓的起来吗?”凤飘雨今天早上试了几次,没有抓起来,反倒把那些鱼吓到了深水区。凤飘雨想,不如先摘一些果子,放松他们的警惕心,过几日再去抓。 “如果我能抓起来,能不能向你讨要一个物件?”秦风道。 “我身无长物,也许没有你要的东西。”凤飘雨在凡间体验最深的,就是“穷”字,有时候,看到喜欢的东西,没有钱买,真的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我要的东西,你一定有。”秦风笑道。 晚上,秦风带着收获满满的鱼回来向凤飘雨邀赏,凤飘雨正在打磨利器,眼前突然出现一筐鱼,凤飘雨开心不已,问道:“你是怎么叫它们乖乖听话的?我费了好大劲,都没能抓到一条鱼。” 秦风把鱼筐放在地上,从后面抱着凤飘雨,在她耳边厮磨软语:“我跟它们说,我孤身太久,娶不到娘子,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愿意嫁我,祈求它们助我一臂之力,它们觉得我可怜,就心甘情愿地跳到我的筐里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凤飘雨道,“看来这些鱼也并不聪明,男人的话都随便相信,这辈子也只能做个鱼,做不得人。” 秦风嘴角上扬,温柔地耳语道:“听起来你好像不相信我,你是不信我用这种方法抓到了鱼,还是不信我会娶你?” 凤飘雨转过身来,目光柔和:“你会娶我吗?” 秦风将凤飘雨扣在怀里,嗅着她身上独有的香味道:“我这辈子,非你不娶。等回到魔族后,我就娶你为妻。” “为什么要等回到魔族?”凤飘雨表情疑惑地问道。 秦风表情深沉:“因为我现在,是魔族的魔君。” 凤飘雨松开秦风的手,她一直知道秦风是魔族的人,以为他是个寻常之人,日后不必卷入是非,现在,却被告知,他是魔君,魔族和天族一向不和,秦风的身份,注定他们以后的日子不会安宁。 凤飘雨犹豫的样子让秦风感到不安,她喜欢藏着心事不说,然后自己做一个决定,不让别人知道。秦风怕极了凤飘雨表面平静,心里把一切事情都考虑了一遍的样子。他紧张地握着凤飘雨的手道:“凤飘雨,回到琼山之后,我们就成亲吧。”秦风之所以一开始想回到魔族再和凤飘雨成亲,是想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风风光光地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可是凤飘雨的顾虑让他害怕夜长梦多。 “小风,你不要担心,不管有没有所谓的仪式,在我心里,我就是你的妻子,你就是我的夫君。如果你不安心,我答应你,回到琼山,我们就成亲。”凤飘雨从秦风紧张不安的神色中,感觉到秦风的担忧,在这份感情里,她逃避了太多次了,才会让秦风这样患得患失,对她的反应忧心忡忡。这一次,她不会再逃避。 第110章 仙尊被抓 潇宁回来时,撞见二人抱在一起,便退了出去。如果不是因为三千仙尊下落不明,她现在早已离去。之云峰山茂路野,鲜少人至,道上蹲个蛇,不足为奇。潇宁靠在树上,看着星疏的天空,一会儿一阵惆怅,一会儿觉得无聊。她在这个地方呆了许久,正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声音,潇宁机警地躲在树后,树影罩在她身上,很难发现。 声音从飘渺变得清晰,只听得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那个老头子,修为厉害,脾气也犟,比以前那些座骑难驯服地多。” “那有什么,到了神尊手里,不管多厉害的神仙,最后还不是被神尊治的服服帖帖的。” “那当然,神尊之威你我亲眼目睹过的,要我说,如果不是神尊对天界不感兴趣,不然的话,现在这三界都是神尊一个人的。” …… 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潇宁不敢有所动作,只待他们走远后,才往回赶。那两个人口中的“老头子”十有八九就是她师父,那他们谈到的“神尊”又是谁?她师父的修为已经在众多神仙之上,能比她师父还厉害的人,那人的修为该是何等之高?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要抓她师父呢?怀着种种疑问,潇宁赶回洞中,正巧与从洞中出来的秦风凤飘雨二人遇见。潇宁与凤飘雨交换一个眼神,心下已经明白。 “我刚才在林子里遇到两个人,我听到他们说,我师父在他们的神尊手里。”潇宁道。 “我落在之云峰上的鱼眼带回消息,在之云峰东边的一个地穴里,发现了一些可疑人的踪迹。”凤飘雨道。 “我师父很可能就是被他们带到那里了。”潇宁道。 “恩,那个人既然能把仙尊带走,他的修为一定在仙尊之上,现在,我们三个人加在一起都不会是他的对手,所以我们不能贸然前去。我先去探探情况,潇宁,你就呆在此处,我会通知乾坤来与你会合,秦风,你身体刚好,就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凤飘雨布好一切,把乾坤也考虑进来了。乾坤年轻时候,就登位上神,他不喜欢打打杀杀,喜欢钻研不动刀枪的东西,所以不熟悉他的神仙,还以为他是个懒散的无功神仙。其实,他比许多人都厉害的很。而且,他对三界之事,也颇有研究,有他在,也许能知道背后人的身份。 “凤飘雨,让秦风留在这里等乾坤,我和你一起去吧,虽然我现在没有修为,但多个人总归是多个帮手,被抓的人是我师父,我怎么能让你孤身犯险。”潇宁急切地说,秦风在旁边讳莫如深,一言不发地阴沉着脸。 “潇宁,你曾是天界战神,应当知道该如何取舍,有时候,多一个人,不是多一个帮手,而是多一份危险。现在在我们三个人之中,我修为尚在,所以,由我去打探情况,再合适不过。”凤飘雨神色坚定,她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好一件事情,就很少听劝。她说的话十分在理,潇宁找不到理由反驳,应随她道:“那你自己多当心一点。” 凤飘雨点点头,她的目光碰触秦风难看的脸色,秦风的不愿意和不开心,她都看在眼里,不管她说什么,秦风都不会答应她一个人冒险,与其浪费时间纠缠,不如什么都不说。凤飘雨和秦风深深互望,将想说的话藏在眼里,最后,她果断离开二人,去向东边。凤飘雨走后,潇宁想和秦风说点什么,秦风却已走进山洞,潇宁表情淡淡地回身看着洞内,一切都过去了。 穴口一个看守都没有,防备松懈的地方,反倒让人更加不放心。在云因山泽,凤飘雨小心翼翼地从穴口走了进去。穴口很窄,只容得下两个人并排而走,里面的道路,越走越宽,岔路口也变得越来越多。凤飘雨凭着感觉走进去,在岔路口前,选了最右边的一条道,地上躺着两具白骨,走到死路后,凤飘雨折了回去,走进其他的道路,几乎每条道上,都有白骨横尸。无辜的生命摆在面前,触目惊心。 闻听有声音传过来,凤飘雨藏身黑暗,从出口看去。一群大活人跪在地上,被黑布罩住脑袋,一团黑色迷雾钻进他们的身体,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有血有肉的活人变成一具干尸倒在地上。凤飘雨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黑雾吸干活人的精气之后,全部朝着一堵黑墙渗进去。黑墙的墙面有些古怪,怪异的包块从墙上凸出来,若影若现的浮动好似人的五官,这诡异的场景就好像有个人藏在墙里。 凤飘雨眼前所见,并非虚假,真的有个人藏在墙内。一阵黑风从干尸上卷过去,干尸变成白骨,黑风聚成一个人形,对着墙壁说道:“神尊,那老东西意志力比想象中的还要坚固,我给他喝了足足两碗的银血,他还是人的样子,一点儿都没变。” 银血是银鸾族的血,银鸾族是这世上唯一的半人半兽,纯人种喝了他们的血,不会继续他们的血统,反而会变成完完全全的凶兽。凶兽夺人,只认一主,唯主人之命,生死全凭主人心情。 黑风嘴里说的老东西多半就是仙尊,这个神尊想要将仙尊变成座骑的事看来不假,现下,必先找到三千仙尊被关的地方。凤飘雨在心里左右盘计,决定先让鱼眼打探消息,她在岔道口布上鱼眼,只要有人出来,鱼眼就会沾到他们身上,跟着进去。凤飘雨等在一个隐秘之处,等鱼眼的消息。 等待的两个时辰十分煎熬,三千仙尊因为他们才会遭受这种罪,责任在她,不管做什么,凤飘雨都决心要救回仙尊。两个时辰过去,有一颗鱼眼突然出现在她脚边,凤飘雨打开鱼眼,鱼眼散开云网,从云网中,凤飘雨看到三千仙尊被关在一个笼子里,他脸上还是嘻嘻哈哈的模样,浑然不在意周边的险境。凤飘雨担忧紧张的心放了下来,她看着鱼眼显出来的路,觉得奇怪,外面一个守卫都没有,只有一个凶兽徘徊附近。兽比人难对付,他们的爪牙丝毫不顾忌,兽性大发起来,能将人撕成粉碎。凤飘雨以前学过驭兽术,但是她似乎天生不谙此道,有时候能成,有时候却因为驭兽不成,伤了自己,她曾经的两只养兽被一个仙人驯服了去,她觉得她的养兽同那人有缘,就将养兽送给了那个人,后来,就荒废了此道,能不能成功,她自己很不确信。思来想去,她决定冒险一试。 凤飘雨跟着鱼眼走上那条关着三千仙尊的路,如刚才所见,这条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在这条道的尽头,有一个深幽的暗龛,那只凶兽就藏在暗龛里,不知道的人,如果贸然闯进,很可能就会被突然跳出来的凶兽咬断喉咙。前面的路越走越黑,根本瞧不清前面有什么,当视线变得清晰一点时,凤飘雨的心提了起来,这条路马上就要走到尽头拐弯,凶兽就潜伏在拐弯的地方。凤飘雨冷静下来,施展驭兽术,此术随施术人的心境变化会有所不同,施术人的心情越冷静平和,驭兽术的效果就越好,不会引起凶兽的抵抗,适得其反。 施展完驭兽术,凤飘雨随手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子丢了过去,这时,一阵粗糙的响动声传来,凤飘雨以为是自己又失败了,等了片刻才发现,原来是凶兽睡着了翻了一个身。凤飘雨一颗紧张的心落到低处,她施了个临壁术罩住自己,如果凶兽没有真的睡着,这个临壁罩可以暂时护住自己。凤飘雨慢慢地走过去,她看了一眼睡着的凶兽,长须大头,虽然长得不好看,但睡着的样子有些憨憨的。凤飘雨没有过久停留,她继续朝前走去,终于找到关押三千仙尊的地方。 这里有一个深洞,洞下面有一个笼子,三千仙尊坐在地上,看不清在做什么。凤飘雨传声过去,三千仙尊抬起头来,咧开嘴笑道:“凤飘雨,你该不会是来救我的吧?” “仙尊,此地不适合说话,待我们出去之后再说吧。”凤飘雨落在笼子上道,她看着这硬铁打造的笼子,没有锁,打开之法有三种,硬砍,法术和机关。 “出去做甚,这里挺好的。”三千仙尊道。 “仙尊,他们把你关在这里,喂你喝银鸾族的血,是想把你变成座骑,你呆在这里多一天,就多一份危险。”凤飘雨道。 “那个死人想让我当她的座骑,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三千仙尊不屑地说。 听仙尊的语气,凤飘雨感觉他好像认识抓他的人。凤飘雨没有继续问,她担心凶兽醒过来了,他们就出不去了。 结术和机关,凤飘雨都试过了,笼子还是没打开。凤飘雨召出自己的佩剑,打算硬砍。她剑挥起还未落下,就见仙尊自由自在地从笼子里走了出来。 “仙尊,你——”凤飘雨不敢相信三千仙尊就这样走了出来。 三千仙尊指了一下头顶上,头顶上一片黑啥都没有。不过,三千仙尊一提醒,凤飘雨倒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刚才她找到这个深洞的时候,这里没有这么黑,她甚至可以看到石壁上的凸起,可是这会儿,就像夕阳落山一样,光线突然就暗了下来。凤飘雨疑惑地看了一眼仙尊,仙尊不紧不慢地说:“此笼叫月光笼,当有月光的时候,无坚不摧,可一旦月光消失,这笼子就会也跟着消失一会儿。”经仙尊一解释,凤飘雨就想通了。可是仙尊又说:“那个死人果然是一个疯子,简直有病。”三千仙尊骂骂咧咧地说,凤飘雨不知此话何解,只当三千仙尊在发泄心中不满的情绪。 月光笼好生巧妙,试想,如果一个人试了很多种方法之后,发现根本逃不出去,也许就会放弃逃出去的打算,如果遇到月光消失的机会,却自暴自弃,还是觉得此笼无法出去,也许就真的出不去了。月光笼困住了人,但不会困住一个人的精神,自己放弃了,就只能等死。月光笼,看起来像是一场棋局,黑棋和白棋掌管生死,两子皆握在自己手中。凤飘雨在想办法解救三千仙尊的时候,三千仙尊注意到凤飘雨身上的光线颜色在逐渐变暗,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可能就是当年月神遗落在人间的神器——月光笼。 三千仙尊出了洞就安静了,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凤飘雨跟着他出去,这条路只有一条,回去的路还是避不开那只看守的凶兽。背后的人好谋算,不仅有月光笼禁锢,还有凶兽挡路。在这样狭窄的道上,许多招式都施展不开,躲避也十分困难,被凶兽逼到死胡同可能就没命了。 仙尊在前面带路,有意无意地会减慢速度停下来等凤飘雨,今日被一个小辈相救,为人知道是要被看轻的,仙尊不是那顾忌流言蜚语的人,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不说,与他何干。 “仙尊,”凤飘雨小声叫道,“前面有一只凶兽雌伏在拐角处,你且当心。” 三千仙尊点点头,他送指探了探此处的灵源,除了他和凤飘雨身上的灵源,没有第三个灵源。三千仙尊心中猜疑,莫不是那只凶兽已经离开这里了?事出异常,就不是好事。 “那怪物已经走了。”三千仙尊神色凝重地说。 凤飘雨也感觉到一丝不妙,凶兽不在这里,说明他们现在可能已经暴露了。 “先走吧,看看前面还有什么等着我们。”三千仙尊道。 这条路继续走下去,是一条直道,这和凤飘雨来的时候走的路完全不一样。毋庸置疑,前面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了。 “仙尊,这条路和我来的时候走的路不一样。”凤飘雨皱起眉头,如果碰上那个人,他们这次可能就是白折腾一趟。 “我就说你怎么可能在她眼皮底下这么容易地就进来了。恐怕你刚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死人,心肠比毒蛇还坏。”这是三千仙尊不知道第几次骂人了。 “仙尊,我们穿道而行吧,再这样走下去,迟早羊入虎口。”凤飘雨道。 “等等。”三千仙尊贴着墙壁而听,一开始什么都没有,再仔细听,似乎有水流的声音。“凤飘雨,你来听一下。”三千仙尊把位置挪给凤飘雨,凤飘雨贴着墙壁,喃喃道:“好像有水流的声音。” “不错,这堵墙后面也许别有洞天。”三千仙尊道。 凤飘雨用相信的眼神看着三千仙尊。 “如果你敢跟我赌上一赌,也许我二人就能从这个地方逃出去。”三千仙尊道。 “可以一试。”凤飘雨道。 第111章 喜欢猎情 三千仙尊选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叫凤飘雨让开了些,他右手定旋,灵力顺着灵脉从掌心推出,犹如波涛击打海石,瞬间将面前的墙壁击碎。土崩瓦解,粉尘扬起十丈灰,巨大的轰塌声震得人心里发怵,墙被打通,黑暗与光明交汇。 “我先过去看看情况,你在这里等着我。”三千仙尊道。 三千仙尊从打穿的洞穿过去,凤飘雨耐心地等在原地。这个洞穴位于山中,附近都是耸立的群山,来时的路上,黑风肆虐,荒无人烟,甚至连一个活物都见不到。刚才,她在洞内见到的那个能变成人形的妖怪,就是一阵风所变。凤飘雨后知后觉,感到心中凉意森森。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知道了。她后来所做的一切,可能早就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凤飘雨等不到三千仙尊回来,直接从塌口越过去,这墙后的一切让她难以相信。 残月洒下来,照在银色的月光笼上,笼子里装着快要气晕了的三千仙尊。离他不远处,一只兽四个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仿佛在欣赏什么好玩的宠物。 怎么会这样? 凤飘雨震惊地呆在原地,三千仙尊又被抓回去了,而这背后的黑手为什么会是她? 看着眼前这张和七月一模一样的脸,凤飘雨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那张清秀可爱的脸,换上了另外一副表情,竟然是如此陌生。 眼前的人,冷漠地像一块千年寒冰,那似有似无的笑意好像嘲讽着身边的一切,她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一个字不说,却仿佛将这里所有的人都踩在了脚下。 她的第一个徒弟,她的小七月,真的死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杀神阿罗。 “阿罗敏,你个疯子,你个死人,有本事就杀了我,没本事就放了我,把人当猴耍很好玩吗?”三千仙尊刚一说完,阿罗敏就出现在他面前,噙着一丝薄笑阴目森然道:“很好玩。” “疯子,你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三千仙尊气的跳起,如果早知道要遭遇这些,在碰见她的时候,就应该怂一点,非得自认不凡,要与之会上一会。 “你想出来,用她来换。”阿罗敏指了指凤飘雨。 明明阿罗敏的眼睛是看着三千仙尊,可是凤飘雨仍然感觉到一股冷意,好像阿罗敏身上长满了眼睛,此刻正盯着自己。从小到大,凤飘雨从未惧过任何人,但在阿罗敏面前,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还有恐惧感。这个人,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吗? “你在这放什么狗屁,你是狗蛋吗?胆子这么怂,婆婆妈妈的,要杀就给赶紧给老子一刀,老子还赶着找地君喝茶呢!”三千仙尊彻彻底底地豁出去了,狗屁杀神,不过就是一个喝海血长大的孽畜。 不管三千仙尊骂的多凶多难听,阿罗敏就好像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她突然来到凤飘雨面前,对她用同样的语气说:“你想他出来,用你自己来换。” “凤飘雨,你别听她放屁,她就是个骗子,恶棍,杀人犯,是个没有心的人,你别相信她……”屋子里突然变得一片安静,只见三千仙尊嘴巴在动,怒气冲冠,但发不出来任何声音。阿罗敏正等着凤飘雨的抉择,他太吵了,阿罗敏嫌烦。 “我如何相信你说的话?”凤飘雨看着“七月”的脸,心痛到极点,天命真的不可违吗?七月花还没出生,就是母亲欲念的牺牲品,此生好不容易碰上绝城,却是命定无缘,注定一人生一人死。看着“七月”的脸,凤飘雨好想再叫她一声,然后听她叫一声“师父”,可是再也不会了。七月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不会对着眼前这个人叫“七月”,她不过是一个占用了七月身体的没血没肉的空壳,七月的名字只能是七月这个人才配拥有。 “你应该相信我。”阿罗敏说。凤飘雨疑惑地看着她,这句话话里有话,但她没有听懂。“你弟弟凤秦和我做了一个约定,我履行了承诺,放七月花回去了。” “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凤秦,凤秦已经死了,你怎么会……” 放七月花回去,难道是宴离?宴离是凤秦?凤飘雨想起凤秦,心一阵疼,就好像当初听到他的死耗一样的感觉,找不到尸体,所以她一直相信,凤秦没有死,可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希望是那么渺茫。 叔眉曾说,宴离为了她,剖了心。阿罗敏和宴离的约定就是一个剖心,一个放七月花回去?剖心啊,凤秦小时候那么怕疼的人,怎么会受得了。 “你现在相信本尊说的话了。”阿罗敏道。 “我相信,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凤飘雨道。 “说。”阿罗敏道。 “你不要他的命,只是剖心,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凤飘雨道。凡人贪财贪命,可谓有所求;仇人报恨报怨,可谓有所求;仙者求佛问物,可谓有所求。那,阿罗敏所求为何? “情。”阿罗敏吐出一字。 亲情,友情,爱情,这些都是情,阿罗敏手段残忍,嗜血成性,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称不上人的怪物,求的竟是“情”吗?凤飘雨不是很相信。 “本尊喜欢猎情。”阿罗敏勾着阴森森的笑,那雪白的齿如雪原豺狼的牙,好像下一刻,就要撕穿人的喉咙,吞血入腹。 对于宴离愿意献出他的全部的交换条件,她完全不感兴趣,直到凤秦跟她说,和凤飘雨之间是亲情,才让她点头答应。这世间,所谓亲情,所谓爱情,所谓友情,都是可以被出卖,被背叛,被欺骗。她最不信的就是情,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有情之人相互残杀,人性之间的丑恶,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丝兴趣。可像凤秦那样愿意为了亲情剖心的人,总能给她带来意外之喜。 凤飘雨眼里流露一丝怜悯,阿罗敏就像是一个被诸神遗弃的怪物,给予了她世间所有人追求的东西,却夺去她世间所有人都有的东西。她无情无心,所以连凤飘雨的怜悯心都看不懂。 “你的问题问完了。”阿罗敏提醒道。 凤飘雨心里早就想好了答案:“我愿意进去,只要你肯放三千仙尊离开。” “哦?”阿罗敏有点意外地笑道。 “但是必须是三千仙尊安全地离开,如果他出了一点事,我们的约定就不作数。”凤飘雨看着阿罗敏,心里那种畏惧感一点一点地消失,比起阿罗敏,她被爱过,也爱过人,她与天命争过,斗过,这一次,她想把命交给天来定夺,要她生,她生,要她死,她死。不复多求,尽然无畏。 “天幕,送他离开。”阿罗敏对那个黑风妖怪道。 第112章 剑的主人 三千仙尊极力抗拒这一安排,天幕化为原形,从三千仙尊身边卷过去,他的包围圈越长越大,越长越高,费力地一阵子,才把三千仙尊弄走。三千仙尊一直不是个让人省心省力气的人,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地跟他走。 不知为什么,凤飘雨相信这个没血没肉的怪物,会真的放三千仙尊走,可能是因为她确实答应了宴离的请求,也可能是因为她长着一张七月的脸,用着七月的身体,又或许是她别无选择。 凤飘雨自觉地靠近月光笼,她没有后悔的余地,阿罗敏就在身后盯着她,只要她有一丝后悔的打算,她就真的没有办法活着走出去了。月光消失了一轮,但月光笼的位置还在原处,凤飘雨站到三千仙尊站过的位置,静静地看着月光出来。虽然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可是这里的月光还是好美。 “凤飘雨——”就在月光笼即将完全封合上的时候,秦风突然出现在凤飘雨面前,可他还是来迟了一步,当他冲到凤飘雨面前时,封合上的月光笼将他挡了回来。他后退了好几步,看着凤飘雨,拿起剑就要朝该死的月光笼劈着上去。 “你用在月光笼上的招式,会全部打在凤飘雨身上,如果不信,你大可一试。”阿罗敏的声音在秦风身后响起。 “你要怎样才肯放了她?”秦风怒目而视。 “本尊并不打算放了她。”凤飘雨刚才舍身救人之举令她满意,阿罗敏心情很好地捋着那只凶兽的毛,这只兽就是刚才凤飘雨看见的那一只,这只宠兽刚才看起来还面目凶恶的很,这会儿,在阿罗敏怀里,露出了最温顺的样子,所谓用命抵忠,不过如此吧。 “那我也不必同你废话。”秦风对阿罗敏露出杀机。 秦风的修为,怎么恢复了?凤飘雨顾不上想这些,担心地望着秦风,连三千仙尊都打不过阿罗敏,秦风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凤飘雨煎熬地看着秦风那边,心中跟要烧起来一样,着急地看着头顶,如果月光能够再消失一次就好了。迟迟等不到月光蔽辉,凤飘雨只能干等着。 阿罗敏有意地让着秦风,不知是何缘故。 “叮”的一声,秦风的剑被阿罗敏用强大的灵力斩断,这可是霄魔剑啊,就这样被阿罗敏用灵力斩断了。秦风与她之间的实力悬殊,没有可能取胜。凤飘雨认清了这一点,对秦风叫道:“秦风,不要再打了。” 秦风根本不信打不过,鲜血流干如何,肋骨断了又如何,他的女人,是他的命。秦风狂吼一声,从劈开的地缝里取出一把剑,这是他的藏骨。就是那把无名剑。 他执剑而上,一剑戳进阿罗敏的怀里。秦风震惊了,凤飘雨也吃惊地看着阿罗敏,她竟然完全没有防守,就那样让秦风的剑穿过自己的胸膛,而她只是淡淡地抬眸问了一句:“这剑,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秦风不敢松手,将剑又插得更深,更多的血流了出来。阿罗敏仍然没有还手,嘴边还带着一丝笑意。 “回答我,这剑,你从哪里得到的?”阿罗敏收起笑意,换上阴冷的眸子。 对上阿罗敏讨命一样的阴挚眼神,秦风丝毫不惧,她现在的样子,让他看到的,不过是他曾经的样子罢了。她嗜血成性,他杀的人也不少,只是这些,凤飘雨都不知道罢了。 “别人送的。”秦风道。 “谁?”阿罗敏道。 “不告诉你。”秦风一副懒得理睬的样子说。 “找死?”阿罗敏的眼睛布满血色,喝海血长大的孽畜,流血不过是出汗。她的瞳仁也是血色的,这一次,她是真的生气了。 “你根本舍不得杀我。”秦风看穿阿罗敏一样地说。愤怒的目光,无望的眼神,对世间的一切充满怨恨和绝望,用杀戮填满空洞的心,就算受万人景仰,让别人诚服在脚下又如何,心底还是会恐惧,害怕被这个世界遗弃,到处都充满了虚假和奉承,一切都好像是假的,活着也像是死了,这就是秦风曾经最真实的感受,看到阿罗敏的样子,他就好像看到曾经的自己,他们渴望不一样的情绪,渴望有人用不一样的情绪对待他们,就算是愤怒,就算是憎恨,也能给他们一丝丝活着的感觉。 “本尊就知道,我们是同类人。”阿罗敏忽然笑道。 一个人在深渊呆久了,就会想让别人也坠入深渊。黑暗分一点,不会更亮,只会更黑。 “我们做个交易,你把这把剑给本尊,本尊就放凤飘雨离开。”阿罗敏道。 “我可以把剑给你,但你必须承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许伤害她一丝一毫。”秦风道。 “本尊可以给你一诺,但本尊也要你一诺。”阿罗敏道。 一场交易拉锯战在两个人之间盘旋,在一块地盘上,有两只饥肠辘辘的老鹰,他们都想吃更多的肉,谁的赌注更大,胜算反而更小。阿罗敏想要的是一把剑,秦风想要的是一个人,谁的赌注更大,不言而喻。 “你想要什么承诺?”秦风眼神不惧,阿罗敏心中所想,以他的理解,已经猜出一些。 “本尊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至于是什么事,本尊以后想到了再告诉你。”阿罗敏道。 这个答案一点儿都不让秦风意外,俗世的金钱权力已经吸引不了他们,比起这些,玩弄人心,操纵人心带来的快感更多。 “除了杀人,别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让他手上沾血,不是不可行,只是他知道,凤飘雨会不喜欢。 “本尊说的一件事,可以是所有事,在这一点上,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阿罗敏目空一切的眼睛变得凶狠阴厉,她要的是绝对服从,任何商讨的说辞都是对她的不忠。秦风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被阿罗敏收入眼底。 “看来你对凤飘雨所谓的爱也不过如此。”阿罗敏享受地欣赏人性的虚伪,这世间,没有真,只有假。 阿罗敏永远不会懂,秦风的犹豫不是因为不爱,正是因为爱,所以秦风才愿意为了凤飘雨收起心中的残忍。杀人,他杀的人还少吗?如果杀尽天下人,可以换来凤飘雨活着,他一定会将手浸泡在鲜血里污浊。 “我答应你,只要你承诺以后绝不伤害她。”秦风跟阿罗敏过招之后,他的感受和凤飘雨一样,这个敌人,不是他能轻易对付的,更何况,他的修为损失的太严重了,抵抗下去,迟早丧命。 “你们走吧。”阿罗敏将秦风震开,剑还插在她的身上。这把剑,她想要,完全可以抢过来,不过她喜欢和别人做交易。 秦风撞到月光笼上,阿罗敏稍微一施法,就将月光锁在了月光笼外面,将月光锁住,这种高深的法术,凤飘雨从未见过。月光还罩在笼上,月光笼却慢慢消失了。凤飘雨扶起秦风,关心着他的伤势。 “我没事。”秦风被凤飘雨搀扶地站起来,秦风凿出一个虚洞,二人走进去,消失在这个洞穴。 阿罗敏将剑从身上拔下来,捻去剑身上的封印,什么都没有,她还以为,那个人会把自己封印在塑尘剑里。 天上地下,唯一的剑神,行走天下,剑不离身,身不离剑。 她嘲笑他愚蠢,不懂杀人的快乐。 他讽刺她可怜,只会杀人找快乐。 阿罗敏此生唯一一次,触碰到“情”的感觉,就是她把将她视作最大猎杀的目标的男人救下来之后,男人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她的确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把她送进地狱的人,就是这把塑尘剑的主人——原宁。 第113章 昨晚很乖 风很大,秦风身负重伤,走得很慢,路上荒凉,找不到避风的地方,凤飘雨捏出的避风诀对天幕弄出来的妖风根本没用。秦风挡在凤飘雨前面,他的力量看狂风面前像草根一样脆弱又顽强,他紧紧地牵着凤飘雨的手,有他在,就不会让凤飘雨出事。凤飘雨的手被秦风握在掌心,风再大,也难以吹散她心中的喜悦。从这里走出去后,她和秦风,就是一个新的开始。经历了这么多,他们还在一起,那些横在两人之间的误会似乎解开了,又似乎都还存在,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她变了,秦风也变了,唯一不变的,是他们的心。 他们顶着风走了许久,两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潇宁带着乾坤姗姗来迟,乾坤将他二人从妖风中解救出,回到原来的山洞。 秦风受了伤,还好乾坤有随身带药的习惯,止疼药,创伤药,内治药,秦风有福,都是乾坤殿中的好药贵药,算下钱来,至少也有一千两。 “我现在要给他脱衣服上药了,你们两个确定要在这边看着吗?”乾坤对着一脸担忧的凤飘雨和潇宁说。 以凤飘雨和秦风的关系,就算现在在她面前把秦风扒光了都没事,乾坤说这句话,是为了照顾到潇宁的面子。凤飘雨跟潇宁知道不合适,一起走了出去,凤飘雨不放心地回头望了一眼,秦风给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待两个人走了后,乾坤好不阴阳怪气地说:“真不知道你小子有什么好,凤飘雨竟然那么喜欢你。” “或许就是因为我不够好,她才喜欢我的吧。”秦风微笑道。经历了这么多事,他终于确定了凤飘雨的心意,也清楚地知道了自己非她不可的决心。 走出去后,凤飘雨脸上的忧愁并没有消散,乾坤的药她是信的过的,可是还有另外一件事。 潇宁见她愁眉不展,问道:“你放心,秦风会没事的,你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磨难还在一起,你看,连老天爷也没办法拆散你们,你们以后终于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凤飘雨听了潇宁的话,有些感动,可是她担心的不是这件事。 “潇宁,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凤飘雨道。 “什么问题?”潇宁看着她。 “之前在神龟城,秦风为了救我,修为几乎散尽,可是,方才在与阿罗敏交手的时候,他的修为好像又恢复了,我想知道,我离开后,他做了什么?”现在的秦风不是以前那个赤诚善良的秦风,凤飘雨能够感觉到这一点,他的眼睛里,有时充满仇恨和杀机,对身边的人和事,似乎多了几分冷漠。 “我想,他应该是不想让你知道的。不过既然你想知道,那你就要做好知道的准备。”潇宁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气,在凤飘雨担忧又疑惑的目光,缓缓地说出了答案:“他召唤了一只魔邪,然后吞噬了它的魔灵。”魔邪是一种魔兽,因为有些修为高深的族辈嗜血残忍,招了特别多的敌人,魔邪族那些弱小之辈为了自保,甘愿变成魔族的宠物,以前的魔君给他们打上了烙印,世世为宠,也让他们从天生好斗的种族弱化成不参与纷争的软性子。以前的魔君喜欢豢养魔邪,下面的臣子为了讨魔君高兴,就将魔邪进献给了王城,从此以后,魔邪似乎就成了王城的专属宠物。 潇宁从来没有见过秦风那个样子,他吞噬魔邪的魔灵的时候,贪婪狠绝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潇宁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曾经认识的秦风会变成这样。 “你别怪他,他这样做都是为了救你。”潇宁道。 “我知道。时间不会倒回去,过去犯下的错误已经酿成,以后,我会好好弥补我对他的亏欠。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对他的心意都不会改变。”凤飘雨道。 夜色正好,山如螺黛,在乌云中起伏。远望群山,凤飘雨感到心中安宁,明天说不定是个好晴天呢。 每天清晨,睁开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喜欢的人,这种感觉,就像睡在一片花香四溢的林子里,树下突然掉落一滴蜂蜜,刚好落在自己的嘴唇上,甜蜜不经意地滑入口中,激荡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昨晚睡的好吗?”凤飘雨微笑地看着刚刚睁开眼的秦风,温柔的嗓音入耳,秦风感觉自己像泡在温泉里,整个人一下子都陷进去了。秦风抓住凤飘雨的一只胳膊,想拉美人入怀,一个不合时宜的嗓音打断了他。 “秦风,你知不知道,你昨晚呼噜打得贼响,吵得人根本没办法睡觉。”乾坤步履轻盈地走进来,秦风好像没看见他,对凤飘雨说:“我昨晚吵到你了?” 凤飘雨扑哧轻笑:“他逗你玩的,你昨晚很乖,就像一只——” “像一只什么?”秦风宠溺笑道。 “像一只可爱的小狗狗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凤飘雨道。 “我是小狗,那你是什么?”秦风轻轻地捏着凤飘雨的脸,站在一旁的乾坤实在看不下去了:“哎哎哎,你们两个,有人在的时候,能不能注意一点,难怪潇宁一大早就走了,我都快呆不下去了。” “潇宁走了?”秦风问道。 “难不成还留下来喝你们喜酒啊!被你们伤害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乾坤从怀里掏出几个药罐子,“喏,这是给你们以后的新婚礼物。” “就这?”秦风挑眉看他。 “眼下这不是你最需要的么,你一穷二白,还有什么好嫌弃的,”乾坤走近道,秦风也已经从躺着的姿势坐了起来,两人的眼神是互相嫌弃生厌,凤飘雨看着他们,笑而不语。 “现在,因为清婉的事,那些觊觎天君之位的人又开始蠢蠢欲动,我为了清净,就在六根雅境和素缘道君会茶,被你们中途急急地喊来,希望我回去的时候,茶还没凉就好。” “你也要走了?”凤飘雨露出惜别的表情。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是该走的还是要走的。”乾坤很满意凤飘雨这副伤心的样子,这说明,他在凤飘雨心里还是有点地位的。 “舍不得倒不至于,只是秦风伤势还没好,你这一走,他如果再有哪里不好,我会很担心。” “凤飘雨!”乾坤咬牙切齿地喊道,“你一天不气我,就觉得心里难受是吗?”秦风看到凤飘雨因为乾坤要走流露出一副伤心的样子,心里头本来很不是滋味,听到凤飘雨这么说,脸上的笑再也绷不住了。 “乾坤,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如果你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义不容辞。”凤飘雨走到乾坤面前,温柔地看着他,这一眼,和当年一样,都知道是一种注定不可能的结果。他们从青年相识,直到今日。乾坤先认识了别人口中的她,美丽大方,温柔性情,说话的声音像海灵,听说是世上最美的一种海鸟,叫的声音尤为动听。他在心里种下一颗好奇和爱慕的种子,可当他亲眼看到她时,还是被她的高傲灼伤,两个都一样高傲的人,有时候看着彼此,就像看着自己的一面,但乾坤却还是在一种半想象中执着地喜欢了凤飘雨很长时间。 “那我倒希望,永远都不要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乾坤笑道。 “我也是。”凤飘雨也笑道。 “好了,不说了,我要回去喝茶了,”乾坤转身对秦风道,“秦风,我与凤飘雨从一万岁的时候就认识了,我照顾了她很多年,以后,就由你照顾她了。你要是把她照顾地不好,那我一定会把她再抢回来的。” “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秦风咬牙说道。 “你最好说到做到,”乾坤像卸下了一副重担,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之前一直找不到人,这一次,终于可以把它给你了。”乾坤走到凤飘雨身边,小盒子交给凤飘雨后,就朝着洞外走去。凤飘雨打开盒子,是一颗仙丹,凤飘雨忽然忆起之前向乾坤所托之事,没想到乾坤竟然真的为她弄来了。乾坤总是如此,不管事情有多难,总是会想办法为她做到,却从来都是三言两语地道出,其中艰辛不让她知道,相识这么久,乾坤待她之好,从来不叫她心有负担,但他二人初相识时,骨子里都是高傲之人,所以,他们之间,可以是亲情,可以是友情,但绝对不会是爱情。乾坤离开后,秦风阴郁地搭下脸来,好不容易只剩他们两了,凤飘雨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你不舍得他走啊?”凤飘雨道。 秦风不答反问:“他照顾了你很多年?” 原来秦风计较的是这个事,凤飘雨握着秦风的手道:“如果有事没事来我宫中偷果子,把我宫中的锦鲤钓回去育苗这些事都可以算作照顾我的话,那他确实照顾了我很多年。” 乾坤一定为了凤飘雨做了很多,秦风能够感觉到,他也知道凤飘雨在避重就轻地说这件事,但凤飘雨为了安慰他,说这样的话,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他竟然这样使坏,”秦风把凤飘雨抱进怀里,“看来,以后我要好好照顾你,不能给他一点儿照顾你的机会。” 凤飘雨安心地躺在秦风怀里:“小风,以后,我们都不要再分开了。” “恩,再也不分开了。”秦风郑重地许下承诺。 第114章 夫妻合意 凤飘雨带着秦风先回到了云因山泽,她想等秦风身体好一些之后,就走狐族的仪式办一场正式的婚礼。她是天族人,秦风是魔族人,按照谁的礼仪去办婚礼都不妥当,既然缘分走到了这里,就按照狐族的婚嫁仪式办一场婚礼。她现在是狐王特封的“九尾娘娘”,礼仪婚嫁自然不会含糊。只是有一件事挡在前面,一时半会这仪式还办不成。 雪青青自那日在琼山和元慕不欢而散之后,一连失踪了很长时间,消息传到雪府后,雪府暗中派了许多人寻找,就连大公子雪里空都出动了。最后,终于在朔望城找到了失踪的雪青青,与她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陌生”男子,这个男子不是元慕,而是和元慕长得极为相似的一个人,除了面容相似,性格方面也相差不多,唯有一点不同,那个男子对雪青青极好,甚至可以说全心爱慕着雪青青。这件事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因为元慕和雪青青已经成婚,雪青青又整天与那个男子呆在一起,旁人的劝告都听不进去,为了不影响到王宫和雪府声誉,狐王只好让元慕躲藏起来,不要露面,让狐族百姓都以为他们二人和好如初,恩爱非常。元慕为此每天的心情都郁闷的不行,他姐姐香舞一旁看戏,觉得他是自作自受,并不太愿意管他这点破事。 凤飘雨回来时,狐王拉呱诉苦地跟她说完了此事。凤飘雨只能干笑地把心里的事藏起来,元慕这次算是真正地遇到难事了,该做的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不想元慕在雪青青犯太岁,总是诸事不顺。后事如何,只能看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造化了。秦风的伤还没好,她的心思基本上都花在照顾秦风上,旁的事情都是靠后排。 秦风的伤口开始长好了,臭了这么多天,他早想舒舒服服地洗个澡了。凤飘雨试了试水温,很烫,她把药倒进去,搅拌了几下,又把檀香点燃,等秦风洗完澡之后,就可以安安心心地睡个好觉。 “我先出去了,你等水再凉一点,就好好洗个澡,然后再好好睡个觉,明日你可以多睡一会儿,我晚些叫你吃饭。”凤飘雨看着坐在床上的秦风道。床上的被子整齐地就像一块砖头,不过很快就会被弄乱了。秦风似有些意外,走过来道:“我们不是说好了,我的伤好了,就睡在一张床上?”秦风想说的是一起睡,担心凤飘雨误解他的意思,就换了种说法。 凤飘雨微红着脸说:“我今日有事,回来的会比较晚。” “多晚我都等你。”秦风从身后搂着凤飘雨的腰,声音缠缠绵绵,如果温柔能做成茧子,此刻的秦风一定会牢牢地把凤飘雨装进去。 凤飘雨沉眸吟思片刻道:“可今晚我也不一定回来。” “你要去哪儿?”秦风一听,急了。 “狐王召我议事,议事完了,她多半会留我共饮酒水,在王宫宿上一宿,我没有借口推辞,自然是不好拂却了她的美意。所以,今晚你还是一个人先睡吧。”凤飘雨拉整秦风的衣裳道。 “那明晚呢?”秦风道。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凤飘雨道。 “凤飘雨,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位置?”凤飘雨对他的好他看在眼里,凤飘雨曾经对他那些“残忍”的手段,他也记在心里,有时候,他会觉得,凤飘雨对他的喜欢不过是一时兴起,也许很快,她又变成了以前的样子。 看着秦风患得患失的模样,凤飘雨心疼极了,秦风体内的主神印还没解,秦风对她的感情就会一直存疑,想到这里,凤飘雨走了出去,吩咐门外的人给狐王捎了个口信过去。秦风以为她刚才就是打算走了,心情低落,看到她又转身回来,心中又升起一丝喜悦。凤飘雨拉起他的手,走到床边,秦风坐下去,抬着头看着她面容温柔似水,凤飘雨娶下头上的发簪,青丝滑落下来,烛光映照在她脸上,织成一抹红霞,她看着秦风说:“小风,在我心里,不管我们有没有成亲,我都已经是你的妻子,此生只会唯你一人。”凤飘雨微微俯身,“小风,我爱你。”凤飘雨吻上秦风的唇,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吻秦风,手心紧张地蜷起,秦风的手掌覆在凤飘雨腰间,稍一用力,就将凤飘雨带入怀里,他翻身将凤飘雨压在身下,嗜髓入骨地亲吻着凤飘雨的唇,两人的唇瓣深入纠缠了好一会儿,秦风突然抬头气息微乱地看着凤飘雨说:“凤飘雨,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圣人,在你面前,更不想做一个圣人,但是如果你说‘不要’,我可以随时停下。” 凤飘雨微微一笑,抚上秦风面颊说:“做你想做的事,不要停。” 秦风的身体瞬间被凤飘雨这句话点燃,他一只手扣着凤飘雨的身体,一只手去解自己的衣服,还有凤飘雨的衣服。温柔焚香地度了一夜,两人挥洒大汗,在疲累中睡了过去,凤飘雨比秦风先醒来,身上的疼痛提醒她昨晚发生的一切,看着秦风熟睡的模样,她心里充满甜蜜,他们分分合合这么久,这一次,终于抓紧了彼此。凤飘雨在秦风嘴角印上一吻,然后将秦风放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拿开,穿好衣服走了出去。秦风这一睡就是三天,凤飘雨一开始担心秦风是出了事,后来猜到这可能是秦风体内的主神印的缘故,秦风的记忆被清婉改了,如今要完全恢复,估计还有几天。凤飘雨推掉了狐王各种理由的邀约,一心一意照看秦风,外面发生的事,只是略有入耳。 雪青青和假元慕各种恩爱的小故事传到元慕耳中,他再也坐不住地找到香舞,让她寻思一个招把假元慕弄走,给他和雪青青单独相处的机会。香舞看好戏看的差不多了,元慕又是她唯一的弟弟,香舞应下此事,找到雪里空,让他把雪青青单独约出来。雪青青平日和雪里空关系最好,雪里空出面,这事就成功了一大半。 约好的地方在苏河镇的楚楼,这家店的主人叫楚楚,就有了这样一个店名。楚楼的一楼台间是每日都有各种不一样的节目,二楼有吃饭的雅间,也有外桌,雪里空订了一个雅间供元慕和雪青青单独相处,他和香舞则在隔壁喝酒聊情。 雪青青推开清风雅间的门,元慕早已在这里候着多时,听到门响,立刻转身过来。雪青青惊讶地睁大眼睛,多日不见,元慕比以前看着沧桑了许多。他梳着整整齐齐的发髻,穿戴整整齐齐的衣服,仍然掩盖不住他脸上的疲惫和伤怀。 “青青。”元慕虚惨地叫了一声。 雪青青仿佛受到触动一样地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元慕这样叫她,以前都是连名带姓地叫她的名字。 “雪里空这个王八蛋,竟然敢骗我。”雪青青气呼呼地说。 “你不要怪你大哥,是我拜托他这样做的。”元慕走近一步,雪青青后退一步,不想他靠近自己,雪青青的举动落在元慕眼里,像一把冷箭划伤眼睛。 “为什么要这样做?”雪青青瞪着他,不理解又很生气。 “青青,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元慕去牵雪青青的手,被她躲开。 “你不喜欢我不是你的错,是我错了,把我的一厢情愿强加给你。”雪青青从前开朗热情的脸上年少明媚,此刻却像是长大了,醒透的目光把元慕看穿。 “不,我没有不喜欢你,我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青青,我喜欢你,我以前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现在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以后,我们好好在一起好吗?”元慕嘴角扯着笑容,他说出这些话,心里却很没底。 雪青青嘲讽地笑道:“小寒说的不错,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元慕,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喜欢你,最后悔的事,也是喜欢你。”雪青青收起眼角的泪花,转身朝着门外,“上次的和离书是我一时意气,没有雪府的印戳,算不得数,待我回府,将正式的和离书写好给你,从今以后,我雪青青和你,再无瓜葛。” “青青。”元慕追着雪青青走了出去,雪青青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元慕几次抓起雪青青的手都被她甩开,隔壁房间的人从屋内走出来,女子叹气地说:“想不到你妹妹倔起来,比我都厉害。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这句话,我很喜欢。” 男子目光遐思道:“你就不担心你这个弟弟?” “他自作自受,不吃一点苦头怎么行。”女子道。 第115章 一纸保重 元慕追着雪青青跟到雪府,雪青青命令守卫把元慕关在外面,雪府的人只听雪家人的命令,即使是狐族二皇子的身份也不管用。元慕在外面等了一天一夜,只等来一个签着雪青青名字,盖着雪府印戳的和离书,元慕当下就把和离书撕掉,让人带了一句话进去:“你告诉你们小姐,我是不会和她和离的。” 香舞不心疼她这个弟弟,狐王心疼,命人劝了几次都劝不回来,狐王只好让人打晕了带回来,关在宫里。元慕被人扛回来的那一天,秦风醒了。他看着有一丝陌生的房间,神思混沌,他大梦一场,想起来很多事,这些事让他感到诧异又心累,他全部的力气被这些涌入脑海的事情吸干,凤飘雨几次舍弃他,又说爱他,看着他和自己最讨厌的人成亲却无动于衷地祝福,秦风不理解不明白,他又想起最近的事,微弱的烛光下,凤飘雨肌肤如玉地躺在他身下,那一晚,不是梦,他和凤飘雨真实地发生了夫妻关系。 凤飘雨,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无数的疑问变成一个,直到现在,秦风才发现,他似乎从来就没有真正地认识过凤飘雨,她在他最黑暗的日子里送进来一束光,最后又亲手将他推进黑暗,当他在黑暗地挣扎喘息的时候,她又把光送进来。她嘴上的喜欢,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往事如潮涌进心头,秦风突然觉得好累,凤飘雨的反反复复,让他不知道凤飘雨究竟想要什么,她心里想的,从来不告诉他。 秦风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床边桌几上放着一件新衣服,他拿起来,看到衣服袖口的细纹,立刻就猜到这是凤飘雨缝制的衣裳,她喜欢在袖口勾上细纹,让这件衣服看起来不是太单调。 如果你真的爱我,又为何三番两次的抛弃我?秦风问自己,却找不出来一个答案。 一轮黑幕出现,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秦风,我找了你很久。既然你还活着,为何还不回来?” “我的事,不用你管。”秦风不耐烦地看着黑幕里的人。 “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还不回来,超过一天,我就杀一个人,直到你回来为止。”说完,黑幕消失在空气中。秦风烦乱地看着窗外,远处走近一个白色的身影,她的样子,他一辈子都忘不掉,失心发疯的那段时间,爱也好,恨也好,他都不曾忘记她。 一个宫人打扮模样的人拦住凤飘雨的路,两人攀谈起来。秦风的心在伤口上翻来覆去地煎熬,他的目光看向桌上的笔墨纸砚,心中忽然平静下来。 凤飘雨与宫人交谈过后,回到了屋子里,床上空无一人,屋内也空无一人。凤飘雨慌忙走出门外,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大喊:“小风,你在哪,小风——” 树上的鸟儿被凤飘雨的叫声惊吓地飞走,院子里一点声都没有了。凤飘雨的心一下子被抽空了,秦风想起来了,却还是选择了离开,她伤害他那么多次,最终还是得不到他的原谅。凤飘雨失魂落魄地走近屋内,她看着床边,在她做好的那件衣服上,留下一张字条。 保重! 简短的两个字,没有任何理由的不辞而别,他的心,早已伤痕累累。凤飘雨心痛难过地流下眼泪,泪水湿了纸张,笔墨散开,“保重”两个字变得模糊。凤飘雨扔下纸条,决心要找到秦风,她当初的不坚定,换得两人越来越多的误会,岁月悠长,生死难测,他们总是聚少离多,这一次,不管秦风心中作何想法,她都要和他在一起。 秦风会去的地方,无外乎就是魔族,他一生都被人抛弃,他想要的归宿,不过是一个能够完全容纳接受他的地方。凤飘雨走过秦风呆过的地方,看着秦风看过的风景,轻风微拂,少年的背影变得清晰又模糊,耳鬓厮磨的温柔,仿佛昨日,想到秦风写下那两个字时的悲伤和失望,凤飘雨心绪难平,秦风对她的爱,是不是快要消耗殆尽了。 与狐王作别后,凤飘雨踏上去魔族的路,狐王临别时叮嘱她的话,令凤飘雨感到不安,她的身体属于她,也属于一只九尾天狐,一年之中,有一段时间,会以狐身示人,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变过,现在秦风不辞而别,她和秦风一直有误会没有说清,如果在没有见到秦风之前,她就变成了一只狐狸,当如何是好? 凤飘雨从未经历过变成狐身的日子,第一次,她算不准日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一个月后。魔族。 魔云出洞,云光从朝魔大殿流泻,雄兵集结,浩浩汤汤,为领之首,正是秦风,这一战,是魔尊幽罗和魔族元老的对赌局,如果秦风能够取下蠡族大君的首级,下一任魔尊之位,由他继承。 与魅族最后一战,魔族倾城而下,将魅族负隅顽抗者一网打尽,魅族疆土,尽入魔族囊中。魔族部分元老提议,趁现在魔族士气大涨的时候,继续扩疆,朝蠡族打去,还有部分元老提议,应该休养生息,壮大兵力要紧。两方争议不下,谁知,秦风后来出事,征战一事,被搁浅。过了许久,秦风还没回来,魔族征战派的心又蠢蠢欲动,幽罗被他们吵得烦了,派出魔族骁将林仇出战,林仇一路所向披靡,将蠡族一步一步逼到王城自保,林仇以为蠡族已是囊中之物,竟然转向兵戈鬼族,此错误之举,不仅给了蠡族逃命的机会,还让自己身陷鬼族大兵的讨伐中,兵败军甲城。 蠡族得机出逃,成了魔族之耻,魔族下誓,要取蠡族大君首级,一雪前耻。伏兵帐中,秦风和几个大将正在商议征讨蠡族计划,这几名大将中,林仇就在其中。林仇犯下如此大错,本应沉入昆古,但看在他为魔族立下诸多功劳得份上,几位元老都为他说情,保留一命,林仇还想继续统兵出征,被所有人否决,直到秦风回来后,林仇向秦风跪求七日,才终于得到能够共讨蠡族的机会。 讨论了整整两个时辰,最后将攻打蠡族的时间定在三日后。几位大将归帐后,秦风将林仇单独留下来。 “君上,是不是还有什么顾虑?”林仇看着愁眉紧锁的秦风道。 秦风看了看周围,才说道:“五天前,我就派人摸清了蠡族驻扎的位置,本来心中计划今日出兵,但前天,消息来报,蠡族已经悄悄地转移兵力,向鬼族银灰城求靠,而且还专门避开了我们早就埋伏好的云谷,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有奸细。”林仇断定地说出三个字。 “你说的不错,蠡族能够提前知道我们的计划,并转移兵力,除了这个猜测,本君想不到其他。”秦风眼里露出冷光。 “君上,那三天后,我们还要出兵吗?”林仇问道。 “你说呢?”秦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故意放出假计划,就是要看看这个奸细究竟是谁。 “属下明白了,这几日,我会严防几个山口,一旦发现可疑人物,立刻把他抓来见君上。”林仇道。 第116章 女子讲和 次日晚上,一名女子被带到伏兵帐中。她裹着黑色素衣,鞋子上沾满泥垢,前几天下过一场雨,山路湿滑,土路不好走。女子头埋得很低,身子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秦风脱掉身上的披风,朝她走过来,等到她走近时,女子突突然从袖口中掏出一把短刀,将他的衣服划破,一道血口出现在肩膀上。刚才那一刀,是要朝着他胸口扎上去的。 “贱人!”林仇一脚踢过去,女子被蹬翻在地。林仇拔出剑,要朝女子刺去。秦风抬抬手,示意林仇退下。秦风淡淡地看了一眼身上的伤口,他的身上已经很久没见血了。这点小伤,根本感受不到一点痛意。 “你是谁?” 军营中有特殊女子提供特殊服务,他是知道的,部下给他也准备了一个绝色女子,只不过第一天就被他丢了出去。第二天,又给他准备了一个男子,结果被他原封不动地还给了那位“好心”的手下,并送给了那个手下一份大礼,那个人心爱的马匹的一只蹄子。 马屁拍不好就会拍到马蹄子上,自讨苦吃,自作自受,秦风没有把他的蹄子卸下来,那个人已经感到万幸。 “君上,她是——” “让她自己说。”林仇想要解释,被秦风阻止。 “呸。”女子朝秦风身上啐了一嘴,此等以下犯上之举,死一百次都不够。 秦风是谁?他是在清婉手里活下来的怪物,什么屈辱没受过,什么苦难没经历过,这个女子一点点的轻辱,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只不过,他现在是魔族魔君,再不是那个只会任人践踏的奴隶。 一个重重的巴掌打到女子脸上,女子唇角都被打破了。鲜血挂在嘴上,女子脸上火辣辣地疼。 “在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这样对本君,你们这些贱奴,根本没资格。”秦风拔出女子的舌头,面露杀机地看着她说:“如果你不肯说,本君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 如果刚才是因为冷,那现在女子就是真实地感觉到恐惧了,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目光乞怜地看着秦风。秦风松开她,居高临下地睥睨而视。 女子颤颤巍巍的声音说出几个字:“我是,蠡族碑女姑子媚。” 蠡族的人,这下可以解释地通了。关于蠡族碑女,有此一说。在蠡族有一块真血碑,竖在蠡族圣地不荒,每百年,真血碑上,就会出现一名女子的名字,因为真血碑立在圣地不荒,这让蠡族人都相信,被真血碑选中的女子,是保佑蠡族太平长安的福女,这样的女子,应该入住王城,伴于君王左右,将福泽献于蠡君。所以,每一代碑女,不论是否嫁人,最后都是要献给蠡君。 “蠡族现在已经是穷驽之末,就算你通风报信让他们有逃跑的机会,他们也难逃一死。”秦风冷冷地说。 “蠡族一向妄自尊大,不懂居安思危,他们有今日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蠡族是生是死,我根本不在意。”姑子媚淡漠地说。 “既然如此,你冒死为蠡族通风报信,又是为了什么?”秦风道。 “我只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姑子媚的眼睛中闪烁着晶莹的泪痕,秦风上下打量着她,不负媚名姑子媚,即使满身狼狈,也不难看出这是个美人。 “他是谁?”秦风道。 “他是这脏恶的世道,唯一对我好的人。”姑子媚音色带着喑哑的哭声,看着她眼中的坚忍,秦风似乎明白在这瘦弱的身躯背后,有很多不可与外人言说的故事。蠡族碑女,天承福泽,可能事实并不像外面听上去那么风光亮丽吧。 “那个人,是不是叫卜迟炎?”秦风看着姑子媚惊讶的声色,瞬间明白自己猜的没错。 蠡君卜迟炎,他的目标。 如果姑子媚只是想护住一个人,那么她完全可以给那人通信后,告诉他让那个人离开迅速逃命,可是姑子媚却还要冒险为他传信,只能说明一点,那个人身不由己,不能离开。姑子媚身为碑女,被送入王城,侍奉君王身侧,和她关系最亲密的人,除了蠡君,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在这世上,最身不由己的人,可能就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了。 “魔君,”姑子媚爬到秦风脚下,哭求着说,“我求求你,放过他们吧,蠡族现在剩下不到三百人,已经威胁不到魔族的地位了,求求你,饶他们一命吧。” “你方才不是说,蠡族如何,你根本不在意吗?”秦风神情平静又冷漠。 “可是他在意啊,我在意的,是他在意的,”姑子媚哭喊着,“魔君,我愿意用我所有,换他一条命。” “你在这里的遭遇,他不会不知道,可是,他却在你第一次为他报信的时候,没有留你一起逃命,你这么爱他,愿意为他付出全部,但他又是怎么对你的呢?”秦风的心被割痛,是不是,最爱的那一方,永远都是被伤害最深的那个人。 “不,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爱他,我只是感激他,他曾经把我从地狱里面救出来,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欠他的。”姑子媚声泪俱下,连一向冷酷的林仇都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是吗?像我们这样的人,不配爱人?”秦风喃喃地说,他收敛眼底的阴狠,眸光中,露出一丝伤痛的温柔。他流转目光,看着姑子媚,姑子媚眼水汪汪地厉害,唇色咬的血透,她做错了什么,最无辜的人,凭什么受到世上这不公的待遇。 “林仇,把她带下去,命人好好照顾。没有本君的允许,不许让任何人接近她。” 姑子媚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这是一个脏恶的世道,如果没有他的命令,恐怕姑子媚顶着这张脸,很难在这里安静地活着。林仇把姑子媚安置好后,命人查了姑子媚在军营里的境遇,果不其然,是被有心之人在蠡族破城之时抓来,做了床上召侍。这种把军机密事泄露出去的人,不管有意无意,都该丢到山林喂狗。事实上,林仇也确实这么做了。等他回来时,秦风晓若明镜的目光看穿了他,秦风没说什么,那个已死之人叫徐营,在魔族有一定声望,可这也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他明里暗里做的那些事,幽罗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次自负过头犯了军中大忌,死不足惜。 徐营一死,林仇立刻命军中将消息散了出去,徐营私通外敌,泄露军事机密,耽误行军计划。此番杀鸡儆猴,让军中所有人不敢持有二心,徐营的位置也立刻被一位更有威望的将军顶替,那些曾经在徐营手下受到折磨的将士打心里高兴。三日后的攻敌计划是一个拱出奸细的幌子,现在,姑子媚被抓,此计划又重新商议,改成五日后。秦风拨出一部分兵力在蠡族周围部署,打算来个里应外合,把蠡族一网打尽。 日子渐移,到了第四天,蠡族似乎有预感魔族接下来的计划,竟派人来讲和。蠡族讲和的条件让林仇觉得气愤又可笑。 “你们蠡族未免也太不把我们魔族放在眼里了,用一个女人,就想同我们讲和,你们把我们魔君当什么了?”林仇气愤难平,蠡族现在的处境,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要魔族大兵出动,蠡族必灭。 “将军息怒,请听卑臣说完。我这里有一物件,相信魔君看了,一定会认真考虑卑臣的建议。”使臣手抖地把物件从袖口中拿出来,他一个没拿稳,物件掉到地上,他快速地捡起来,那是一幅折好的画。说实话,他自己也一点儿把握都没有,凭一幅画,就可以让魔族放下到嘴的猎物不吃,转而讲和。他身为使臣,君王之命,便是以命相从,来之前,他特地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使臣上前,被林仇拦住,使臣卑恭地把物件交给林仇,林仇轻蔑地看了一眼,将东西呈递到秦风手中。秦风指尖展开简画,冷清的眸子突然收紧,林仇看着他,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这幅画真的有什么玄机不成?秦风捏紧画的一角,又不忍心弄皱,撕碎,他毒辣的目光看着使臣,冷声道:“告诉你们蠡君,本君同意讲和。明日午时之前,让他把讲和书和人都给本君送过来。” “君上,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林仇看到秦风因为一幅画变了态度,完全不敢相信。将蠡族全部歼灭,是雪魔族之耻,也是弥补他的罪过,现在,眼看马上就要成功了,怎么能因为一个女人,就让他们这么长时间的辛苦付之一炬。林仇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闭嘴,本君做事难道还需要你教吗?”秦风怒声吼道,双目的火焰可以将林仇燃烧。 使臣是个懂察言观色的人,看到秦风态度变化,知道此事有回旋的余地。他壮着胆子向前道:“魔君,蠡君说了,只要看到魔君在讲和书上签过契了,人定会毫发无损地给魔君送来。”言外之意,只有等秦风签过契了,才会送人。 秦风的眼眸蹙起,变得危险,使臣收住呼吸,不敢大声喘气。他感觉头上一直悬着一把刀,秦风一个不高兴,这把刀就会掉下来,让他的脑袋和身体分家。 砧板鱼肉,也敢与他讨价还价,好大的勇气。秦风冷静下来,他表现地越在意,反而对那个女人越不利。秦风换了一个姿势,使臣神经一紧,差点把眼睛闭上。 秦风淡淡开口:“告诉你们蠡君,蠡族碑女姑子媚在本君手上,如果他想要人,就把本君要的人和讲和书一起送来,不然,就等着为姑子媚收尸吧。”林仇迟疑地看了秦风一眼,完全摸不透秦风是什么意图。一个遭人践踏过的女人,能左右一个君王的决断?他是不信。 “林仇,送客!”秦风不给使臣继续张嘴的机会,摆摆手,遣人出去。 蠡君想要得寸进尺,秦风没有给他机会,蠡君握着一个他不知利害的筹码,与秦风开赌,秦风也不清楚姑子媚在卜迟炎心目中的地位,只是抛了一个饵,看卜迟炎如何选择。秦风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简画,画上,一棵相思树,一名女子,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少年变青年,这一次,男子没有在树下浅睡,而是背向女子,将要离开。 第117章 为时未晚 使臣很快把秦风的意思带到卜迟炎面前,次日天还未亮,使臣又匆匆地来到魔族的伏兵帐中,将卜迟炎的意思带到。到了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双方都只带了三名亲信。看着停在一边的马车,秦风心里已经不像表面这般镇定。 林仇看着四周荒芜的高山,空无一人,看来,卜迟炎还算守信,真的只带了三个人。来之前,林仇劝说秦风,战场兵不厌诈,应当心卜迟炎留有一手。秦风不以为然,如果卜迟炎假意求和,那他正好可以送他上路。 “蠡君,姑子媚我们已经带来了,我们要的人呢?”林仇冲对面喊道。 卜迟炎看了一眼马上的女子,示意身边的人把车上的人请出来。青衣白纱,身段窈窕,优雅端庄的走姿,处处透着高贵。浅浅水眸,流露柔情,只一眼,秦风就认出了面纱下的女子,凤飘雨,刻在他心上最痛的地方的名字。 “让那位姑娘把讲和书带过来,我数一二三,让她们一起走。”林仇道。 姑子媚跳下马来,林仇开始数数,“一”声落,姑子媚和凤飘雨互相朝着对面走去,凤飘雨的目光自下车后,就没有离开过秦风。半月前,她取道窟泽,遇到蠡族将士,被当作异族抓了起来,送到王城发落,还没来得及如何处置她,蠡族身陷罹难,开始逃亡。魔族大军屠城,凤飘雨救下一个孩子,为了避免成为刀下魂,只好跟着蠡族一起逃难。她不想跟蠡族有什么牵扯,但是为了帮助那个小孩找到归属,只能请入蠡族大帐,不想,最后却被这些人扣了下来。听到前来与之对阵的魔族军队,由秦风亲自挂帅,凤飘雨就再也坐不住了,将自己当作筹码,供两军博弈。蠡族早有意讲和,不想继续打战,凤飘雨清楚地知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但看着那些年幼老弱,还是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看着小冰,那个她救回来的孩子,把一口粮分成两半送到她手上时,凤飘雨实在不忍,看他家破人亡。 凤飘雨来到秦风的马上,将讲和书交给秦风,秦风低头拿过讲和书,只是余光扫过凤飘雨的脸,视线根本就没有放在她身上。姑子媚在卜迟炎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对比之下,凤飘雨却是一个人自己上了马。秦风展开讲和书,蠡族的要求简单,就是两方休战,蠡族残部自愿退到密河以南,割让黔河方圆八百里之地,从此再不踏足魔族地界。 想起幽罗的话,如果不取到卜迟炎的首级,就让他在太庙自罚求先祖谅解。他与幽罗名义上相认后,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违背她的各种意愿,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一次,也不例外。秦风在讲和书上签下契字,飞送到卜迟炎手里。看到事情稳妥了,卜迟炎连月来焦灼的心总算放下心来。 “多谢魔君慷慨大义,容我等全身而退。”卜迟炎向秦风表示感谢,然后带着人离开这个地方。 “我们走。”秦风调转马头,带着几人离开。凤飘雨跟在后面,一会儿很近,一会儿又掉的很远,过了一会儿,凤飘雨跟上来的时候,只见秦风的马匹停在原地。凤飘雨的马靠上来的时候,秦风弯下身子,牵起马绳,凤飘雨抓住马绳,低声问道:“为什么不辞而别?” 秦风喉头哽咽,绷紧的神色暴露他心里复杂的情绪,他从凤飘雨手里拽过马绳,不发一言。凤飘雨没有继续追问,随他入了魔族伏兵帐。 “君上,难道就真的这么放过他们?”林仇忿忿不平,看着凤飘雨的目光充斥了不满。 “通知下去,整顿军队,三日后离开。”秦风吩咐下去。 “君上。” “不要再让本君说第二遍。”秦风冷声道。 林仇阴损地看了凤飘雨一眼退了出去。 “小风。”凤飘雨叫道。 “你也出去。”秦风看着帷帐,听着背后的声音。 凤飘雨心里难受地一疼,她低声道:“对不起。”然后从伏兵帐中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能去哪里,只能站在伏兵帐外,等着秦风心情好了叫她。她的身影映在帷帐上,单薄瘦弱,秦风的心被她牵着,一刻不得安宁。他从伏兵帐中走出去,经过凤飘雨身边道:“跟我过来。”凤飘雨只好跟着他一起走。她像个迷路的人,跟着归家。 秦风把凤飘雨带到王帐中,里面比较简单,但处处充满一个男人的阳刚之气,长弓、利剑、盔甲。 “今晚你就住在这里。”秦风道。 “这是你的寝帐吗?”凤飘雨看着这里的一切,总觉得不陌生。 “恩。”秦风道。 “我住这里,你住哪儿?”凤飘雨道。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秦风淡漠地说。想到前一刻凤飘雨还在蠡族手中,秦风就心有余悸。蠡族的腐乱之下,养的那些东西,喜欢干什么事,他略有耳闻。 “我把自己照顾地很好。”凤飘雨道。 秦风冷笑一声:“是吗?如果不是本君救你出来,你知不知道你会发生什么?” 凤飘雨知道自己有些许理亏,但她并非愚蠢无知,在没有自保的能力下,不会以身犯险。这些道理,秦风现在是听不进的。凤飘雨转移话题说:“我有点饿了,这里有没有吃的?”秦风一直回避那次的不辞而别,凤飘雨不想逼他,日子还长,她不用急在一时。 秦风嘴唇微动:“等我。”他移步帐外,点兵吩咐几句,凤飘雨休息片刻的功夫,鱼肉荤菜,汤羹煮菜,摆在硬塌上的木桌上。凤飘雨拉起袖子,提起筷子,味道还不错,在外行军打战比不上王城,饭菜粗陋实乃寻常,这一桌饭菜,是秦风吩咐最好的厨子能做的最好的菜色。凤飘雨并不娇气,饭菜合口与否,不是十分要紧的事。吃过了饭,凤飘雨拿起秦风床角的书看了起来,困意袭来,她侧着身子,合着眼睡下了。月光拉开夜幕一角,秦风像鬼影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帐中,烛光灯烬,映在帐子上的身影消失了,躲在外面窃窃私语的人露出了极富深意的笑容。魔君从蠡族那里得到了一个绝色美女,谁都没见过,传到自己嘴里就是貌若天仙,今晚这么长,会发生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光线暗了下来,秦风蹲下来,隔着夜色看着凤飘雨,目光不自觉地变得温柔。他天生无相魔骨,流淌在血液里的魔性到了凤飘雨面前,遇到了阻碍,得不到释放。他的狠,他的残忍,在别人面前表现的游刃有余,唯独在凤飘雨面前,就像叛逆的孩子找到了家,再尖利的锋芒都会被磨平。 “我给过你离开的机会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低哑的声音交错爱和恨,诉不尽的往事,道不完的心痛都在这一句陈词中。 一行泪线沾湿被襟。 “因为这一次,我不想再离开你了,”凤飘雨睁开眼睛,莹莹的泪花像星光闪烁,浇烫在秦风的心上,“你离开后,我想了很久,你为什么会不辞而别?你不是不爱我了,你只是怕了,你害怕我又会像以前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抛弃你,一次又一次地狠心推开你——” “别说了。”秦风哑着嗓子道。 “厌了” “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 “我们不认识” 凤飘雨说过的那些话,每一句都是对他的凌迟,每每想起来,身上都钻心地疼。 “小风,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这一次,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以前,我只能把自己对你的爱藏起来,远远地看着你,以后,我想跟着你,生死相随。” 相思树,无果,浅睡的少年,原地不动的女子。 相思树,开花,离开的青年,紧跟身后的女子。 两幅画,两个意思,凤飘雨想要表达的心思都在画里。 秦风眼眶微红,那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仍是揪心地痛,破裂的伤口撕开时痛,缝合起来也是疼。 “这些话,为什么你不早点说?”秦风眼带潮泪,悲伤的样子带着几分可怜和无助。他被心爱的人丢在疼痛里太久,都快忘了甜的滋味。 “现在说,晚吗?”凤飘雨擦过秦风眼角的泪,摩挲他饱经风霜的脸。 “不晚。”秦风握住凤飘雨的手,在唇边落下一吻。 “小风,我冷。”凤飘雨软绵绵地说。 秦风轻笑,躺到床上,将凤飘雨抱在怀里,紧紧的。 “现在还冷吗?”秦风柔声问道。 “还有一点。”凤飘雨道。 秦风拉过床边的被襟盖在两人身上:“好一点的吗?” “恩。”凤飘雨抱着秦风,紧紧的。 第118章 媚儿等我 到了收兵离开的第四天,林仇表情严肃地走进王帐,在看到凤飘雨正在给秦风束发的时候,林仇像是被人当头一棒,表情几番风云变幻。 “属下参见魔君。”林仇道。 “什么事?”秦风今日心情很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林仇迟疑片刻,秦风知他心思,对他说:“说吧,她已经是本君的人了,不会出去乱说的。” 凤飘雨戴着面纱,一双凤眸露在外面,镜子里,女子静若水莲,男子的话让她想起昨日云雨之欢,两抹绯红浮上双颊。 “姑子媚自尽了。”林仇道。 灯火通明的营帐,所有人都在庆祝讲和成功,从魔族的赶尽杀绝中逃过了一劫,姑子媚从云塌上衣衫不整地坐起来,赤着脚走在冰冷的地上。自从成为碑女后,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一个梦,她被关在一个很黑的屋子里,在她前面是一个神女雕像。到了某个时辰,一个蒙着面的男人会走进来,将她扑倒在床上,泄欲一番。直到很久之后,她才知道,所谓碑女,只不过是蠡族的王贵糊弄老百姓的一个把戏。她的名字会出现在碑上,不是天定的,而是人定的。在这些蒙着面的人中,只有一个人,每次进到屋子里,带给她的不是恐惧和绝望,而是食物和温情。他把她带了出去,让她看到了明天和希望,但她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一行为,破坏了游戏规则,也因此惹怒了很多人,那些人碍着他的身份,不能明说,但明里暗里各种刁难。即便如此,他也在他的能力下保全了她。 魔族攻城后,落魄的君王在下面的臣子眼里早就形同虚设。第一天的晚宴,姑子媚坐在席间,周围的眼睛如狼似虎地盯着她,曾经蒙着面的人一个个扯下自己的遮丑布,姑子媚从没有那样恐惧,恶心。 明明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晚上,她刚刚换上睡裙,一个人突然闯进来,将她压在身下。她声嘶力竭地呼救,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蠡君,马将军已经进去很久了,是不是可以叫他出来了?” “再等一会儿吧。” 那一刻,姑子媚心如死灰,整个人麻木地像个尸体。这个世道太脏了,她太脏了,卜迟炎对她的爱也脏了。 他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看着她在帐内遭人蹂躏,却冷眼旁观。 他曾说:我会待你好的,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他曾经用温柔的眼睛看着她,现在他用这双眼睛看着她是如何被人脱掉衣服,如何被人侵犯,如何一步一步地走入绝望的深渊。 对姑子媚来说,这世上最狠的一把刀,就是卜迟炎的心,温柔过后弃之如敝。 “为什么?”姑子媚问卜迟炎。 “睡一次和睡十次没有区别,他们高兴了,我们才能活着。”卜迟炎道。 活着,多么可笑又合理的理由。 姑子媚没有说话,圆刃刀在光下发亮,只要痛一下,就可以解脱了。卜迟炎想活着,她成全他,侍奉完最后一位,她独自离开,离开这肮脏的世道,离开有他的世界。 如果重来一次,她希望,卜迟炎永远不要揭下他的面纱,做一个她从来都不认识的人。 一剑落下,姑子媚永远地闭上了眼睛。这个世上,还会不会有人记得,苜蓿湖边,有一个提着花篮对着船上的阿哥笑容灿烂的小姑娘。 姑子媚死了,她的尸体被埋在一个不知名的山头。她生前最爱苜蓿紫鸢,若干年后,坟前苜蓿丛生,也不见紫鸢花开。 一首裳曲载着屋内人的欢声笑语,夜不醉,杯不停。卜迟炎一杯接一杯地把酒送到喉中,酒水这么辣,却洗不掉他心里的难受。伏在他身侧的女子眼带桃花,他的眼里一片寒冬。下面的人多高兴啊,姑子媚尸骨未寒,蠡族前路堪忧,他们怎么能这么高兴啊!卜迟炎倒在桌上,下面对他“不胜酒力”的玩笑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一个人戏谑地说:“依我看,蠡君根本不是不胜酒力,而是着急降雨啊。” 下面的人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在刚才那人的吩咐下,卜迟炎身边的女子将他扶起,朝着他的寝帐走去。女子想着今晚终于可以睡到蠡君的榻,却被清醒的卜迟炎一巴掌打过去。 “滚!”卜迟炎冷冷地看着地上委屈含泪的女子说。 女子捂着被打疼的侧脸跑了出去,卜迟炎疲惫地躺在床上,他牺牲了那么多,走到今天,究竟是为了什么。他阿娘临走时告诉他,要好好活着,却没有告诉他,在那个冰冷冷的宫墙中,活着竟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我不恨你。 这是姑子媚最后留给他的话。 如何能不恨,她应该恨他的,可是姑子媚不恨。她见过他最无助的样子,最狼狈的样子,错的不是他们,所以姑子媚不恨。姑子媚这一世过的太苦,她希望把所有的爱,所有的恨,都留在生前,死后只求清净,下一世,做个干干净净的人,度过平平淡淡的一生,所以她不恨。 烛光尽了,室内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半醉半醒间,卜迟炎听到一个声音。 “卜迟炎,姑子媚死了,你可悔过?”声音似远似近,卜迟炎惊慌失色地坐起来,“是谁?”卜迟炎大喊,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窗边。 “卜迟炎,我问你,你可悔过?”那个声音又问了一遍。 “阁下怎么会认识媚儿?”卜迟炎答非所问。 “看来,你毫无悔意。” 刀光划亮卜迟炎的脸,当刀锋离他只有几寸时,他红着眼说:“如果我后悔了,媚儿就能回来吗?” “不会,”男人说,“所以,你去陪她吧。”手起刀落,却被卜迟炎躲了过去。只是,他今日必死无疑,在他和男人难分胜负的时候,又有两个黑衣人闯了进来,眼看自己孤身难敌,打算使出自己忍辱负重学了多年的必杀枯影,却突然肺内涨疼,吐了一大口黑血。 今日的酒,有毒。卜迟炎绝望地想,此刻,他终于明白姑子媚生前的感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谁会轻易地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呢。是谁害他,已经不重要了,他身为蠡君,做到今日,谁都不欠了。此生唯一的“亏欠”,叫姑子媚。 媚儿,等我。 鲜血溅了一地,和姑子媚的比起来,少了一点。 回去的路上,凤飘雨看着队尾的马车,问道:“那里面装的什么?” “一个盒子。”秦风道。 “盒子里面呢?” 秦风迟疑地低下头道:“一个负心汉。” 第119章 就在这里 卜迟炎的首级被带回魔族,魔族一雪前耻,举族上下扬眉吐气,林仇的过错,提起的人越来越少了,越来越多的人谈论他们未来的魔君秦风。听闻,魔君秦风不仅取了蠡君首级,还把蠡族碑女带了回来。在魔族人心中,蠡族碑女是蠡族不荒的天选之女,代表着蠡族的兴盛,此番魔少君获得碑女,如同带着胜利品归来。 玄霖殿,谁不知道这是魔君的寝殿,凤飘雨就被安置在这里,这是何等的殊荣,一个蠡族碑女,又不是魔君正妃,凭什么可以住在玄霖殿。这件事,在魔族王宫不胫而走,有人甚至对凤飘雨的身份开始生疑。 回到魔族之后,秦风忙于政事,白天不得见,到了晚上,凤飘雨已经歇下了,秦风才回来。每晚回到玄霖殿,看到睡在床上的人儿,秦风都觉得特别安心,他轻手轻脚地脱掉衣服上床,然后轻轻地把凤飘雨揽入怀中,嗅着独属于凤飘雨身上的清香,秦风觉得过去遭受的那一切都不算什么,只要凤飘雨还在他身边就好。 凤飘雨听到动静,迷糊地睁开眼睛,正对上秦风温柔似水的目光,凤飘雨微微一笑,声音轻柔地说:“明日你可有空?” “明日要和诸位大臣商讨整顿军务之事,怎么了?”秦风轻声细语地说。 凤飘雨垂下眼眸,淡淡道:“没事。”凤飘雨藏起的那一点小失落被秦风看在眼里,他刮了刮凤飘雨的脸颊说:“怎么不开心了,是不是怪我最近没怎么陪你?” “我又不是小猫小狗,需要你日日作陪,我一个人也可以的。”凤飘雨道。 “我倒希望你像小猫小狗一样,日日离不开我才好。”秦风忙的时候,觉得凤飘雨独立一点挺好,可是又觉得,凤飘雨不需要他也能过得很好,心里头不是滋味。 “我日日黏你,你岂不是很快就会厌烦?”凤飘雨道。 “在悠雪宫的时候,我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与你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好,哪怕只是看着你,都觉得幸福,所以,我永远都不会厌烦你,倒是你,会不会哪一天……” 凤飘雨捂住秦风的嘴巴:“不会有那一天的。”凤飘雨又把秦风抱紧了,喃喃地说:“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秦风轻抚上凤飘雨,他只是想开一句玩笑的,但他知道,凤飘雨没有骗他,她是真的不会离开了。 秦风吻上凤飘雨的唇,柔声道:“睡吧。” 第二天,凤飘雨醒了之后,找了一件淡黄色的衣裳换上,她梳了一个别致的发髻,今天,她打算去魔族的市集逛一逛,听玄霖殿的宫女说,魔族一年一次圆月节,今天恰就是圆月节。在圆月节这一天,魔族亮如白昼,市集彻夜欢饮,甚是热闹,凤飘雨昨晚想叫上秦风一起,但听到他要忙,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决定自己一人前去。凤飘雨让宫里的侍卫传话给秦风自己去了何地,便先行走了。魔族的市集不像凡间,一人一个摊位,放上各种各样的东西摆卖,这里的商主都是在魔洞里面,每个魔洞都别有洞天,新奇的很。 因为是圆月节,街上比平时热闹,人来人往,时不时还有表演的人从街上穿过,今天表演的节目是民间一个传说故事:嫦娥奔月,虽不完全一样,但最后的结局都是嫦娥奔向月亮的那一幕。为了看今年的嫦娥奔月的表演,很多人早早预定酒楼的好位置,凤飘雨不知道今日酒楼都满座了,只能跟着人群在大街上看热闹。 “嫦娥姑娘出来了。”人群中有人高喊一声,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月亮的方向,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到嫦娥姑娘,人群中开始有人议论。 “我前几天就听说了,今年没有嫦娥姑娘。” “为什么呀?” “因为长得好看的姑娘都被魔尊弄到孤月城了。” “魔尊要那么多好看的姑娘干什么呀?” “这我哪里知道?” …… “唉,我赶早就来了,就是为了看今天的嫦娥姑娘,没想到却看不到了。” 扎堆的人群无不失望,就连小孩子都开始哭闹起来。突然,人群中又有人高声喊了一句:嫦娥姑娘出来了。 大家的目光又朝向那个空中又圆又大的月亮,这一次,大家没有失望,一个穿着淡黄色衣裙的姑娘轻舞着身姿奔向月亮。 窈窕的身姿,如山间扶风弱柳,玲珑舞步,曼妙生花,一步一回眸,不似九天仙女,更甚九天仙女,月光的清辉落在她的身上,如梦如幻,美的十分不真实。不知谁趁兴弹奏一曲,曲舞相和,如山间明月与流水潺潺,相得益彰。月中人挥舞衣袖,刚柔并济,一会儿踩在月亮上,一会儿又好像要藏身月亮中,观众随着她的动作而呼吸,看到她消失不见,犹如心上人丢失一片怅惘,看到她又出现,犹如迷路的游客找到归途,心中感动盈盈其间。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也是个令人难以忘怀的夜晚,后世的嫦娥奔月的故事再无人能超越今晚留给人的震撼。今夜,还发生了一件不平凡的事。当曲音慢慢结束,转到尾音时,众人看到一个男子飞身到女子面前,两人相视而对,款款的情意在眼中流转,烟花升空,男子挽住女子的腰肢,轻轻地吻了下去。 “是魔君。”有人认出来那个男子,大喊了一声。 其他人听到后,也纷纷认出了最近在魔族赫赫有名的魔君——秦风,只是不知道被他们的魔君拥吻的女子是谁,下面开始有人高呼喝彩,今晚的热闹一波接一波,后来有些人听说后,十分后悔今晚没能来参加圆月节。 烟花散尽之时,男子和女子齐齐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不知所踪。 凤飘雨根本不知道秦风会来,她差去报信的侍卫看到秦风在忙,一直没有打扰,直到秦风忙完之后,侍卫才将凤飘雨留的信告诉秦风,秦风本来是要去修罗殿找幽罗,听到凤飘雨去了市集,放心不下,于是匆匆过来寻,人头济济,他看不到凤飘雨,听到人群的欢呼,他朝着奔向月亮的女子望去,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又是谁?看到凤飘雨与月光起舞,秦风和别人一样,都看呆了,忘记了身边的一切,他来到凤飘雨身边,将她带到一处赏月的山坡上,凤飘雨看到秦风走的急匆匆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凤飘雨跟在后面叫唤秦风的名字,秦风走在前面突然停下来,扶助凤飘雨的腰肢后背,两人双双卧倒在山坡的草地上,秦风用沙哑难耐的声音问道:“就在这里,可以吗?” 凤飘雨一愣,感受到秦风下身的欲望之后,凤飘雨才明白发生了何事,凤飘雨望望四周,顿时羞红了脸,她根本不知道,秦风在看到她惊鸿一舞之后,内心的震撼和他的欲望交织在一起,他压制了一路,就想找一个山洞,可是找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凤飘雨的皮肤白皙如雪,染上绯红的羞色后,宛如一颗令人垂涎的水蜜桃,秦风又压低了声音靠近凤飘雨问:“可以吗?” “恩。”凤飘雨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应道。 远处的明月照在两个光洁的身体之上,月光如水,水声潺潺,呻吟婉转,与林间的夜鸣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