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潋滟（快穿）》 第1页 [穿越重生] 《美人潋滟(快穿)》作者：戚丝【完结+番外】 本文文案： 【感谢随便君帮我做的美腻的封面~】 【立个g，今年完结。】 ——“愿散一滴苦难泪，舍一世凄凉身，献祭于尔，唯求心中所愿。” ——“约定达成。” “他抛妻弃子，为了荣华富贵丢舍我，还与别人成了亲。” 古代糟糠妻：娇柔小民妇x稳重大将军 “他枉为师表，心中贪念，祸害学生。” 校园受害者：貌美贫穷小学霸x清冷不羁大校霸 “他窃了我心，却与师妹缠绵，毁我金丹还灭我满门。” 修真仙二代：冷艷强大復仇女修士x单纯无辜背黑锅小奶狗 “我帮了他的忙，可是却被连累惨遭碎尸。” 小镇无辜者：可爱呆萌小炮灰x正直体贴警察叔叔 “无意入宫，却被他囚禁至死，剥夺自由。” 醉里画中仙：娇俏江湖小术士x深宫隐藏病态大佬 “他骗财骗色，最后还将我逼到死路。” 电竞女主播：身娇音甜白富美x家庭不幸小可怜 “他们言而无信，娶了我洛朝公主，收了粮草和银量，却还是伤了我朝百姓。” 和亲小公主：会武功的小金枝x会策谋的武状元 “他恩将仇报，还害了我哥哥!” 末世小可怜：从容淡定治癒异能者x会听话会打架体育生 “此番轮迴，是想要提早对你说三个字。” 千覃：万般劫难现人间神x誓死守候前人间神 1v1 he 内容标籤： 快穿 復仇虐渣 成长 逆袭 搜索关键字：主角：千覃、卫冕(秦灏) ┃ 配角：杨慎、顾乔、许燚、殷随、陆延、何瑜桐、陆祁、陈岸 ┃ 其它：快穿 世界一：古代改嫁篇 第1章 古代糟糠妻1 “三拜之后，白首不离。” 男人笑着，桃花眼潋滟。 “若我此去仕途顺遂，就接你过去;若我失败归乡，我们就做一辈子布衣夫妻。” “勿念，我在京都很好。很想你。” 千覃懒懒地骑在巨型猫身上，头搭在猫的两耳之间，睏倦地扯着眼皮，瞧着地上趴着的，身体纤弱的粗布少妇。 “男人的话你也信?” 少妇泪眼涟涟。 “邵安不会骗我的。” 千覃嗤鼻：“怎么这么傻。” 猫喵呜叫一声，鬍子颤动，圆圆的碧色眼睛发着光，鄙夷地瞧着地上的人。 千覃拍了它的头一下：“尊重点别人，我可以说，你不行。让我下去。” 猫哼哼着，把头扭在一边，身躯趴着，前肢并在一起伸直，后腿压在肚子下。 千覃跳下去，双手一挥，对少妇说：“你自个儿看清楚吧。” 只见虚空之处，一道屏幕亮起。 大红色一片，喜气洋洋，灯笼高高挂起，宾客络绎不绝。门外敲锣不止，喧闹喜庆。 新郎身姿挺拔，胸上系了一朵大红花，意气风发，新娘凤冠霞帔，微微垂着头，娇羞可人。 只听有人拉长声音喊道：“夫妻对拜……” 在众多人的注视下，两人转身，缓缓弯腰。 千覃手一挥，收回了屏幕。 “喏，瞧瞧，他可娶了礼部侍郎千金，权色在手，怎么可能回到那个破县城?” 少妇怔怔地看着，两行清泪滑过。 她何尝没想过，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可要更改愿望?”千覃掏掏耳朵，“你第一次许的愿望是回京都找到邵安，一家三口一辈子平平安安。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改，要不要虐这个负心人，让他后悔悲痛。” “我不怪他，我不怪他。”少妇呜咽出声，“我什么都给不了他。他这样做也应该的。” 千覃愣住，随后无奈地嘆口气：“冥顽不灵，自讨苦吃。” “大人，我现在只希望能护住我的孩子。他才五岁啊，怎么能死在土匪恶寇手上……” “好啊。”千覃嘴角翘起，“约定达成了哦，你要乖乖给我一滴眼泪。” 透明的液体从她脸颊滑过，在半空中凝聚成固体，飘到猫的面前，猫一口吞下，咂咂嘴。 “新婚蜜月郎君离开为仕途，六年不见，带着孩子穷困潦倒地过了六年，饱受流言蜚语，好不容易生活有了起色，孩子和自己却被打仗窜逃路过的土匪恶寇杀害，死后知道郎君另娶他人……这个程度的苦难，还算不错。” 少妇的身影伴着话渐渐变得透明。 千覃跳在猫身上，双手交叠放在猫头上，头靠着手，慢慢闭上眼，打起了盹。 成衣铺里来了个漂亮女人，叫杜秋语，带着一个孩子，叫杜翎。 她的女工做的很好，肯吃苦，又乐于助人，待了没几天，就得到一致好评。 杜翎这孩子才五岁，没到上私塾的年龄，闲来无事时便跟着成衣铺老闆娘的儿子学识字。 邵安虽然渣，但学习基因很好，杜翎遗传了这点，即使年纪小，也聪慧可人，又能举一反三，学的很快。 第2页 千覃刚过来，就收拾家当，搬到京都来找到一份绣工活，从此安顿下来。 娘俩节约，即使钱赚得不多，日子还过得去。 “秋语，老闆娘叫你过去呢。”跟她一起做工的林晚霞走到制衣房叫她。 千覃欢快地应一声：“诶，好嘞，我马上去，谢谢你。” 她把布放在桌上，脚从纺车踏板上移开，略微整理了头髮，走到店铺前台。 老闆娘是个三十多岁的人，但保养得益，看起来年轻五岁。她年轻时也是个有名的绣女，后来改朝换代，就开了家成衣铺。 她有个丈夫，前十几年打仗，战死在沙场上。 幸好有个遗腹子，她拉扯长大，培养成一个饱读诗书的举人，正在准备三年一次举人考贡士的会试。 “秋语，你过来看看这草图。” 老闆娘指着柜檯的一张纸。 千覃走过去看，微微吃惊，白洁的纸张，一幅图画栩栩如生。 “……宣纸?” 平民百姓要么买不起宣纸，要么捨不得。想来背后人的身份，非富即贵。 那件衣服是鹅黄色的，款式轻盈小巧，裙摆处悄然升起一朵菡萏。 青春俏丽，适合年轻的姑娘。 老闆娘“嗯”了声，道：“再过不久就是礼部侍郎家千金的成亲日了，很多贵家小姐都要去。我们店向来是做豆蔻年华和二八年华少女的衣裳的，口碑也一向不错，所以杨小姐闻名派人送了这张草图，特别订制。” “……杨小姐?” “对，就是将军府那位表小姐。” 老闆娘直接转入正题：“秋语，我知道你绣工好，等这件衣服赶制出来，荷花部分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 千覃弯了弯杏眼。 老闆娘心里瞧着满意，接着说：“叙儿现在估计在后院教翎儿呢。你去厨房拿点玫瑰糕，给那两个孩子提过去，还有一个时辰才到晌午，别把他俩饿着。” 千覃心里一暖，眉眼柔顺，听话乖巧。 “好。” 她依言去取糕点，放在小碟子上，晶莹剔透的糕点，在阳光下透着红，看起来可爱极了。 她端着去后院找崔叙和杜翎。 她过去的时候，推开门的声音很轻。 杜翎正在提笔练字，小小的面庞却很专注。反倒是在一旁看书的崔叙先注意到了她，十九岁少年只比她小五岁，放下书站起来比她还高。 白净的脸上微微有点发红。 “秋语姐。”声音干净清润。 千覃沖他友善地笑：“小少爷，老闆娘嘱咐我提玫瑰糕过来。” 千覃待的这副名叫“杜秋语”的皮囊，天生有种传统女性柔美的气质，柳叶眉，杏眼，圆脸，一笑起来还有浅浅的梨涡，特别显小。 崔叙连忙接过托盘，期间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浑身一僵，脸更红了。 “麻烦秋语姐跑一趟。” 他的教养很好，儒雅有礼。 千覃连道受不起：“多谢老闆娘的收留，才让我和翎儿在京都有了容身之所。老闆娘是我的恩人。而你又教翎儿写字，实在辛苦，我跑一趟也没什么。” 崔叙点点头，不再多言。 他把糕点放在桌上，唤了杜翎一声。 “吃点心了。” 五岁的小傢伙这才转头，视线落在千覃身上，桃花眼盈满笑，奶声奶气叫了声：“娘!” 千覃应了声，蹲下伸手抱住了跑过来的小杜翎。 “累吗?”千覃问。 杜翎摇摇头，甜甜地说：“哥哥更累，娘更累。” 千覃嗔他小机灵鬼儿，掏出手帕将他的手擦干净，抱着他放在椅子上，对着崔叙说：“你们先吃，我去看看翎儿的字。” 崔叙点头，目光落在她转身纤细的背影，绾着成婚妇人的髮髻，穿着白色镶粉线小裙衫，袖口露出皓腕，腰不盈而握。 她走路的时候秀气典雅，像是仕女款款而来。 崔叙长这么大，多是埋头苦读，极少见到外女。 都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他想，若是有朝一日颜如玉从书中幻化而来，是不是亦如秋语姐般温柔秀美。 崔叙见她持着杜翎刚写的字在看。 杜翎是在模仿他的字抄写。 崔叙先写了一个范本，字端正秀气，锋芒收敛得妥妥帖帖。杜翎跟着写，毕竟年纪小，劲儿也不那么足，但看得出来很认真。 千覃贊了一声：“不错。”是在夸杜翎。 但他也跟着心里喜悦，忍不住勾勾唇角，随口唠一句家常：“秋语姐是哪里人?” “随城清北县的。” “离这里有点远，肯定过来吃了不少苦。”崔叙想了会儿，“这个地名有点熟悉。” 千覃转头笑着看向他：“偏僻小地方，少爷博学多识，也许在书上看过。” 崔叙眨眨眼，突然想起来：“听说礼部侍郎大人的贤婿就是从那个地方来的。”他笑起来，白净秀气，“你们是老乡呢，真是颇为凑巧。” 第2章 古代糟糠妻2 第3页 千覃冷淡地“嗯”了一声，那个同乡，可不就是邵安那个抛妻弃子的渣男。 她心里没多大波动，杜秋语也没提过要报復，那她暂时就不费劲管了，首要目标是把杜翎好好抚养长大。 只是崔叙知道这个礼部侍郎家女婿的信息，倒让她有点意外。崔叙作为一个普通的读书人，应该不会留意到这些信息。 她禁不住问。 “这你是听谁说的?” 崔叙说：“前些日子同友人饮茶讨教，不知不觉竟聊到了这处。礼部侍郎王大人将会在会试中监管我们，而且向来清廉，刚正不阿，凡向他送礼的考生皆悻悻而归，着实让人钦佩。” 千覃心中微动。 “那他会大义灭亲吗?” 听到这个问题，崔叙微微感到奇怪，还是慎言回答：“王大人膝下仅有一女，闺名湘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而佳婿邵安，亦任一官，做的有声有色。应没有错处会大义灭亲。” 千覃追问：“倘若有个理由呢?” 她问得太过迫切，致使崔叙转头凝视着她。四目相对，也不知崔叙想到了什么，脸色微红，率先移开了。 “我……我不知。” 千覃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轻柔地说：“你怕甚?我们闲谈而已。对了，朝中百官，你可有特别钦佩之人?” 崔叙稳了稳心神，才道：“当属，杨慎，杨大将军。” 每个字，饱含敬意。 提起自己的偶像，崔叙憋不住自己的话，不禁用崇拜的语气继续宣传他的优秀：“当时举国动盪，敌国入侵之势勐烈，百姓民不聊生，遍地狼烟，满目苍夷，是他的杨家军铁骑杀出来，多少战士马革裹尸，才换得如今的安宁。” 崔叙哪怕只是一家成衣铺的老闆儿子，生得也白净秀气，举止文雅，但心中也有对这种热血男儿的钦佩。 “他有治乱世之能，我也想凭毕生之才，治国□□。” 他的情绪有点激动，眼睛亮晶晶的。 不知道为什么，以往在别人面前，他都是很克制的，但在杜秋语面前，他就忍不住想把自己稚嫩的想法说出来。 吃着玫瑰糕的杜翎嘴角还挂着残渣，也眨巴着眼，举起小手：“我也要为国家效力!” 崔叙低头含笑，摸摸他的头。 “翎儿真乖。” 得到夸奖的杜翎又低头吭哧吭哧地吃着了。 再次抬头的崔叙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他对上千覃温和的杏眼，想起刚才的情绪外露，忍不住红了脸，羞涩地说：“秋语姐，我……不好意思……我……” 千覃嘴角带着笑，眼睛弯起：“心怀鸿鹄之志，他日并非池中之鱼。小少爷，你说的非常好。只要你不放弃，有朝一日，一定会成功的。” 他在这温柔的注视中无处藏身，眼睛东瞟西瞄，耳朵红得快滴血，最后含煳地“嗯”了声，道了句谢。 崔叙去参加会考是在一个月后，最近算是在紧张备考，但其实早就准备地差不多，最近也只是在温故知新。 千覃绣好裙衫也正是在一个月后。 当天，千覃把裙衫仔仔细细包好，亲自送到将军府。 杨小姐是杨将军的表妹，因为战争与家人失散，一路颠沛流离，来到京都，投奔表哥，一晃就是三年，现在是十六岁的妙龄姑娘。 将军府正门戒备森严，石狮在门的左右两边，威严耸立。有两排站立如松的侍卫，还有巡逻的将兵。 千覃说明来意后，被其中一个侍卫带进去，穿过长廊，路经假山流水，最后到了一个房间，敲了门，把衣服交给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最后付完了剩下的订金，被带出去了。 千覃将银票和当做小费的碎银妥帖地塞进内包里，这才离开将军府。 这些大人们一贯大方，连小费都是平常人一个月管温饱的口粮之值。 她本应该感官敏锐，但赚了钱心情喜悦，一时不察竟没发现别人在跟踪。 等到路过一条幽深的小巷，突地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极有经验地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箍住她的肩，将她往小巷拽。 杨慎坐在马车上，眉目紧缩。 他端坐着，气势凛然，剑眉星目，浩然正气。三十年的阅歷，将他身上的少年锐气锋芒打磨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稳重和压迫人的气势。 坐在他身边的年轻副将问。 “将军是对皇上令旨……” “不可胡言。”副将话还没落尽，就被杨慎及时呵住。随后他声音低沉，缓缓解释，“天子脚下，闹街中心，若有耳朵，你我便死无葬身之地。” 副将闻言，知道自己常年在边疆打仗，鲁莽了些，也立刻严肃地点头：“是佑之错。” 但皇上安排明显不妥，派个纸上谈兵之人去驻守，分明是忌惮将军握有虎符，怕他趁机带兵谋反，将堂堂勇勐将军困于京都，宛如老虎锁上枷锁。 可恨将军是个忠义之人，对皇上忠心耿耿，没能真正造反给他看。 “今日上朝，礼部侍郎不在，可是去主持会试了?” 他话锋一转，想起了那个品性不错的老头。 第4页 “是的。” 杨慎点头，不说话了。忽见车帘被风颳起，掀起的一角，露出了王府门口排成一长队的人。 “王大人怎突然招这么多人了?” “许是在招募成亲那日所需的侍从吧。最近王大人准备举办他的女儿的成婚宴，邀请了很多名门贵族，世家豪门，婚柬也发在了咱们府上，小姐素来喜欢凑热闹，虽与王家小姐不熟，但也打算去，还专门订制了裙衫。” 副将说，瞬息之后，突然想到了一点，补充道：“新郎叫邵安，随城清北县人士，有点皮毛学识，但据说父母双亡，是王家招赘过去的。” “这般门不当户不对，应是会惹诸多议论，王大人也是个心胸宽大之人。” “可不就因为王小姐喜欢吗?王大人极宠爱唯一的爱女，女儿喜欢的，他定会全力支持。哪怕新郎是坨……” 副将刚想粗言粗语，就被杨慎一个眼神给吞了回去：“……慎言。京都可不比边疆。” 副将嘿嘿一笑。 八卦就此止步。 “那楚辉奉圣命，明日来我们这里调兵。我不便出面，你多看着些，别让他乱调走我们兄弟。还有，你安排人手好好看管杨凝，别让她太疯。” 将军应道：“好。” 杨慎背挺得笔直，余光不小心一瞥，顺着翻起的车窗的缝隙，正好看见了两三个小混混拐走一个纤细柔弱少妇。 “翟佑，有人遇难，你去管管。” 他扬声：“停车!” 马车停稳后，将军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拉开马门帘，跳下去，军靴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哒”声。 飞快地跑进小巷。 小混混刚把人拐进去，还没来得及动手动脚，一个就直接被及时赶到的翟佑踹开倒地，手立刻被反手束缚着，没看清来人是谁，一嘴脏话像机关炮似的蹦出来。 另两个直接踢飞踹到墙角处，只觉胸口碎石般剧痛，软软地倒下去，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力。 翟佑眯着眼，因为愤怒，声调拉得平直。 “嚣张个屁!犯法了，跟我走一趟都衙吧。” 第3章 古代糟糠妻3 在翟佑出来之前，猫已经在摩拳擦掌，碧色的眼睛在暗处幽幽发光。 翟佑一开口，趁他的注意力在小混混身上，千覃不着痕迹地往后看一眼，碧色的光如瞬间熄灭的烛火，剎那间无影无踪。 千覃眼里包着泪，像一个受尽惊吓的普通妇人。 “谢谢大……大人……” 她柔下语气，带着哭腔。 翟佑挑眉看她。 她穿着绿边的白色短衬，纤细的手腕带着一个手镯，凭翟佑的眼力，可以立刻看出手镯质地不纯，很廉价，但生生被白皙如玉的手腕衬出几分光泽。 下身是宽大的绿色裙子，整个人像睡莲，抖着水珠，清新脱俗，她迅速望了翟佑一眼，便立刻低垂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微颤，不胜娇羞。 但她绾上妇人髮髻，低头的时候便露出白嫩的脖颈，无比娇弱顺从。 翟佑正色道：“夫人没事吧?” 军中纪律森严，他唤夫人也只是见她气度不凡，似是养尊处优，抛却镯子不谈，以为是哪个达官贵人的内人，客气而已。 叫完之后又觉得谁家夫人会不带任何僕从出来，心里存疑。 “没……没事。”她缓缓摇头。 马车内的杨慎听到对话，便问：“小佑，事情处理完了?” 翟佑看着趴在小角落里灰熘熘的两个小混混，手里擒着一个，朗声道：“都处理完了，人抓住了。” “嗯。”杨慎又吩咐马车夫去叫一个在街上巡逻维持秩序的护卫来。想了想，又叫千覃上了马车。 他行路，仗着自己武艺高强，素来带的人少。 是以马车外观朴素，路过小混混面前，也引不起他们的注意，辨认不得里面坐的是赫赫有名的将军。 这次入朝，杨慎也就带了一个马车夫而已。翟佑本有自己的府邸，可自己独自乘马车入朝，但两人是在战场上同生共死过的，黏的很，也就顺路一起坐车了。 马车夫很快叫来一队人。 那护卫知道里面坐的是什么大人物，纷纷下跪行礼：“杨将军。” “不必。”他声音低沉稳重，“小佑。” 翟佑应了声，把手中那混混丢在他们面前，一指窝在角落里还起不来的两个，朗声道：“这三人为非作歹，调戏良家妇女，幸被将军发现，派我及时解救。” 那支护卫队冷汗涟涟，在他们管辖范围内出了这等事，还是被将军和副将发现的，受点刑罚是小事，丢官卸职都有可能。 却又听翟副将接着说：“你们好好处理这件事，带人走吧。” “属下定不负翟大人所託。” 护卫队心下一喜，忙领命离去，顺便挥开了旁边不知不觉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人群。 翟佑上了马车，只不过没有进来，而是在外面痞痞地坐起来，一腿盘着，盪着另一条腿，好个逍遥自在。 自始至终，千覃都待在马车里，没让别人瞧见她的容颜。 第5页 “夫人见谅，为防别人编造污衊你，毁你清誉，惹你丈夫猜忌，才出此下策。” “民妇知晓，有劳大人操心于我。” 这个时代，对女性苛刻，难为杨慎一个行兵打仗的大将军，还能处事这般细腻体贴。 “家住何处?我可送你。” 千覃回答了成衣铺的位置，便闭嘴不言，姿态优雅端庄地坐在他身边。 男人穿着军装，带着军帽，哪怕坐着，也可以看出身姿挺拔，气势如虹。可是在气势上却压不倒千覃半分。 车偶尔会颠簸，但他仍不动如山。 两只黑色的护腕中，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指甲修剪整齐，轻轻搭在膝盖上。 千覃偷瞄了一眼他的脸，剑眉星目，峰鼻薄唇，五官坚毅。 刚看一眼，便对上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带着森冷的探究和警告。不是刻意对她，只是一贯如此。 被当场逮住了。 千覃忙收回视线，试图缓解气氛：“再过不远就是民妇做事的地方了。” 做事?虽说京都素来对女性不苛刻，可允女子行商做工。 但遇上这种事，寻常妇人难道不是急于回家寻求丈夫安慰吗? 似是瞭然他惊讶的事，千覃解释道：“民妇并非京都人，而是来自随城清北县。家中相公六年前已失踪，我知他要来京都谋官，便携幼子来京都看看会不会有他的消息。所做事之所，亦是定居之家。” 她谈起这些事来，眉目淡淡，似是根本没有把这些苦难放在心里。 只是在抱着希望，找某种答案。 韧。 杨慎心里难得起了欣赏之意。 却见那妇人抬起眼，杏眼明亮，唇红齿白。 “不知将军可知京都都衙，能否一管民妇之事?” 她的意思，不是管辖范围，而是管辖公正。 杨慎知道她的意图，认真思索，便道：“可。” 如此，千覃便放心了。 “押司贯来不会长袖善舞，只一根筋走到底，查明是非。你尽可大胆前去。” 得了杨慎的保证，千覃心里更踏实了，总归邵安不会一手遮天。倘若有一天到了鱼死网破的局面，不会太难看。 马车在成衣铺停下，等车稳当之后，千覃再度对杨慎道谢，提裙跳下马车，又对单膝曲着的翟佑福身。 翟佑眼角带笑，挥挥手让她快进去。 然后一踢马屁股，马车就风风火火地往前沖。 隐隐约约，千覃感到车帘被掀开，翟佑哎哟一声的痛唿。 第4章 古代糟糠妻4 千覃踏进成衣铺，柜檯前的打杂小工友善地叫她“秋语姐好”，她也淡笑着回復，还没踏进位衣房，就被林晚霞偷偷摸摸地拉到一边。 “秋语，我都看到了。”她眼睛发着光，一副“我都知道你别想瞒我”的样子。 “你看见什么了?”千覃失笑。 林晚霞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安下心来，小声嘀咕：“就是那辆马车啊。在京都里，敢让翟大人坐在马车外的，只有一个人。” 千覃不言，面无表情。 林晚霞却是抿了下嘴，似笑非笑，眼睛紧紧盯着千覃，仿佛做出一副已经看透了她的把戏的模样。 她突然伸手握住了千覃的。 千覃吓了一跳，克制住没扔开。 林晚霞的手很粗糙，指腹磨有厚茧，看上去才是绣娘真正的手。而杜秋语这具皮囊，因为千覃附身，润养之下，越发的细嫩白皙。 林晚霞碰到了，滑嫩如豆腐，摸着柔软无骨，让她禁不住低头去看，只见双手还白皙，血管清晰，像是养尊处优的手，未沾染过半分阳春水。 “你这用的是什么润肤膏啊?” 小街里摆的有平民价的小药膏，因为有人皮肤会干燥起皮，特别难受，所以就有这样的土方子出现在市场，但效果不太好，销量自然也不行。只聊胜于无。 千覃缩回了手，随口捏造了一个小店的药膏名。林晚霞嘴里嘀咕着，心里记下了。 千覃想听听林晚霞的猜测，便再次绕回话题：“你刚刚说的是谁?” “秋语，你是不是有个失联的丈夫?”林晚霞突然眨眨眼，眼睛一瞬间由迷茫转向清明，却再度避而不谈，反而提及另一件事。 千覃的耐心快耗尽了。 “怎么了?” “你想想看，六年没回家的丈夫，要么是变心跟别的女人过了，要么……”林晚霞紧紧注视着千覃的脸，担心她突然的情绪爆发，“……是死了。” 千覃心里冷笑：还不如死了呢。 刚结婚就丢下新婚妻子，什么都不管不顾，说着去闯荡挣未来，结果屈服于权威利益，六年杳无音信，剩下孤儿寡母艰难谋生。 娇娇柔弱的少妇，年幼稚嫩的孩子。 被丢弃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战争频繁的地方。 甚至前世，死于土匪流寇之手。 林晚霞全然没想到她猜中了那个消失丈夫的行踪，自顾自接着说：“不管什么情况，那你完全可以另寻良人啊。翎儿又是个男孩，母亲在旁固然重要，但父亲角色必不可少。你长得漂亮，也还年轻，才二十四岁，而且将军三十岁仍无身边体己人，男未婚女未嫁，你完全可以去当将军夫人啊。” 第6页 她终于说到重点了。 千覃露出讶异的表情。 但不是因为话语本身，而是林晚霞竟将身份尊卑，带子再婚，看得那么淡薄。 她有点好奇林晚霞的身份。 细细打量一下，发现无异常情况。 她敛下自己的疑惑，只觉京都之人果真非同寻常，问了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将军三十岁了还不娶妻?”莫不是有什么克妻的诅咒? 林晚霞嘆了口气：“还不是因为忙于战事。将军十六岁入伍，到现在，十四年都几乎在战场上，哪有时间忙于儿女情长。这次在京都暂居，主要是因为局势稍安，略做休整。也不是没人送女人，只是咱们将军眼界高，看不上。更何况，还有皇上。” “……皇上?” “皇上担心功高盖主，伺机谋反。若将军与名门望族联姻，有个老丈人在后，如虎添翼，届时皇上必定出手，所以将军与平民成婚，最容易打消皇帝的猜忌。” 千覃失笑：“自古伴君如伴虎，谋不谋反，又岂是娶一个什么背景的女孩能决定的?” 林晚霞眨眨眼睛，隐有碧色一闪而逝。 千覃没留意到，见林晚霞不说话，就没有再聊了，进了制衣房，继续加工衣服。 一晃，上午过去了。 中午用完餐，千覃闲着无事，就去后院看看杜翎。 小孩子竟耐住了玩乐和惰性，在乖乖练字，样子还很认真。 京都的纸还是有点贵的，千覃月俸不高，自然没办法给银子买大量的宣纸毛笔练习，所以杜翎用的是崔叙写文章笔误涂黒疤废掉的纸，但聊胜于无。 “娘!”大概练习一上午有点倦了，杜翎注意力并不完全在上面，千覃一出现他就马上留意到了。 千覃将软软的儿子抱看满怀。 “练的怎么样?” “好!”小豆丁人不大但很自信。 他的桃花眼睫毛很长，小脸肉嘟嘟的，看起来很萌很无辜。 千覃突然被萌到了。 “那我来看看。” 只见一行书信上，除了前面四排小小内敛的字是崔叙写过的，剩下的便是杜翎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字。 “翎儿真棒。”千覃夸奖。 小豆丁弯了弯桃花眼：“我就知道!” 千覃问：“翎儿，你会难过自己没有爹吗?” 杜翎似乎误会了她的意思，伸出小短手抱住千覃的脖子，“不不，我只要娘亲!有娘亲就够了。娘亲在哪儿，翎儿就在哪儿。” 奶声奶气的，却叫千覃忍不住低头亲亲他的额头。 “我会好好照顾你长大的。” 第5章 古代糟糠妻5 崔叙考上了贡士，过不久殿试，也一举成为了状元，深得皇上喜爱。 他连中三元，前途无量，在翰林院做了一个官，吃穿住都在宫里。 连带着小小的成衣铺也跟着沾光，都说是出状元的铺子，穿了这里的衣服，沾沾福气，心想事便成。是以生意越来越好，也不拘泥于少女服饰，连老爷夫人的成熟装扮，也一併考虑在内。 老闆娘被崔叙安排在一个京都里的大宅子，配备奴婢几十，整日被伺候享福。隔壁糕点铺的老闆很羡慕，说养了个好儿子。 崔叙举办了一场宴会，邀请了京都很多人，但并没有铺张浪费，毕竟刚做官，还是要克制一点，免得落了口实，被人抓住了把柄。 老闆娘闲着，心里还挂念着她一手创立的成衣铺，又请了些人，规模扩大了些，开了第二家第三家，把千覃提拔成二掌柜，还有之前跟着她的老店员也都被派出去当了掌柜。 在京都衣裳行业里，一时间风头无两。 千覃手里也渐渐有了积蓄，给杜翎买了好几本识字书和练字的草纸，又更换了砚台。 杜翎很高兴，还差两年他就可以入学堂了，可他识字写字，已超出同龄人很多。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千覃得了空，出去买点日常用品。 杜翎爱吃奶糖，她准备去买点。他前不久会背三字经和百家姓，这就算奖励。 千覃刚从糖果铺出来，将一小包手帕包好的糖放进小篮子里，一抬头便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青衫，气质温和。束髮，面如冠玉，腰间繫着玉佩。六年之后，脸没有什么变化，眼睛却是更加含情脉脉，气质也像是京都某位贵公子。 他的左手被一个女人挽着。 那女人气质娇媚，微抬的下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一身粉红色小衣裙，甜美可人。 他含笑着，侧头听那女人的话。 一见到他，千覃胸口复杂的情绪即将喷涌而出，她用力闭了闭眼，拼命忍住。 “你别动!”她对识海里的杜秋语说。 那妇人哽咽：“是邵安……是邵安……” “那又如何?你既不想虐他，又不想挽留他，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 “他肯定是有苦衷的，你问问他，你问问他!他不可能抛下我不管的!”杜秋语声嘶力竭，连带着胸口的情绪如喷涌的火山，激烈而猝不及防，身体突然晃了晃。 杜秋语重活再次见到自己的儿子也没现在这么不可抑制。 第7页 也难怪，邵安是她年少的初恋，她把她认为的女人最重要的东西给了他。 他们曾经甜蜜恩爱，虽然时间很短，但她一直甘之如饴。 可即使这样，千覃也忍不住发怒，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卑贱呢?世上的男人又不止邵安一个。 “我问了，你是不是就平静了。” “我只想探究一个如果。我前世没机会问出口，今世不甘心。” “好，我会问的。” 正当千覃感受到渐渐平復的心跳，前面的邵安不知谈了什么，两人之间调笑着，邵安突然低头跟礼部侍郎千金额头相抵，举止亲密，千覃眼皮一跳，暗道不好。 果然，杜秋语立刻暴走，千覃眼前一黑，就发现自己丧失了身体的控制权。 胳膊上挎着的小篮子落在地上，奶糖从帕子里抖落出来，撒了几颗出来，沾了地上的尘土。 “我要自己马上去问!”杜秋语恼羞成怒。 千覃赶紧劝：“你别忘了，你这样莽莽撞撞，会给自己招惹多大麻烦!礼部侍郎是摆设吗?而且……”她盯着地，颇为可惜，“你还弄掉了翎儿的奶糖!” 那小傢伙嘴上不说自己喜欢，可千覃就是能从他的小动作猜出。小傢伙懂事，从崔叙那里得了糖，也会揣在兜里，巴巴拿给她，先问她吃不吃。 “千覃，我不知道你是什么神，可我敬你是一个神明，但你为什么做事这么畏畏缩缩!你又不会死，不会老，你在害怕什么?我只不过是想问问他而已，而且，邵安不一定会不跟我破镜重圆。” “人间自有规则轮迴，我依据规则行事而已。”千覃冷笑，“只是不知，你是爱邵安，还是仅是不甘心?你已经二十四岁，不小了，况且你还是一个母亲。你已经被虚幻的爱情蒙蔽了双眼。” 杜秋语却不多言，她紧盯着前面的方向，眼里只有邵安。 千覃默默嘆了口气，只觉得心累。 这句身体什么背景都没有，要是得罪了礼部侍郎，吃不了兜着走。礼部侍郎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要是有流言传出他未来女婿是别人家的爹，那不就颜面扫地? 人家有钱有势，颠倒黑白不是做不到，控制流言蜚语，让母子待不了京都，甚至威胁性命。 都衙得到了杨慎亲口保证，会是一个能用的途径，可她不能保证，平民状告官员，会胜利。 这是现实，这里没有包拯。 杜秋语用二十四的皮囊，耍着十九岁的任性。 她不想管，可是想到将来会发生的烂摊子，头都要炸了。 算了，还是现在好好处理。 她施了法力，强行把杜秋语拽回来，顺便禁了她的音。 “你好好想想，你我已签订协约，按道理，改变命运，消磨苦难的过程中，你不可干扰我做的所有决定，刚才你做的已经违规了。不过我会找机会帮你问清楚的，不是心疼可怜你，只是想让你看清楚现实。” 千覃想蹲下把奶糖捡起，哪知刚才因为在人间施展法术，一瞬间被剥夺意识，头一昏，膝盖一软，直直倒向地面。 两人之间的对话只发生在短短剎那，外人看到的场面，就仅是千覃抽搐一下，篮子掉了，又抽搐一下，蹲下捡篮子，没捡着，人却倒了。 这时候，一双黑色的官靴停留在她的视线里。 一双有力的大手托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起来，她站立不稳，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他身上戎装硌得她有点疼。 “将军。”翟佑站在旁边，欲言又止。 “没事。”杨慎开口，声音低沉，语调不急不缓，低头看着娇娇弱弱的小妇人，下意识柔了声音，“你还好吧?” 柔软的躯体慢慢退出了他的怀抱。 “我还好。”她有点意外他的出现。 刚刚有了对身体的掌控力，怕被他发现端倪，只眼神低低地注视着地面。 从杨慎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她的睫毛很长很密，像把小扇子。 杨慎“嗯”了下，又道：“刚才你看的人，是礼部侍郎千金和即将要跟她成婚的人。” 在他嘴里，邵安还算不上礼部侍郎佳婿。 更让千覃多加关注的是，他知道她看的是谁，可她不知道他站在旁边看多久，知道了些什么。 “我知道。”千覃说，“毕竟是我曾经的郎君，认得出他的脸。” 一出口就是重磅□□。 杨慎眼眸深邃，盯着她。 “此话当真?” 她坚定点头：“句句真言。杨将军，拜託替我主持公道!” 第6章 古代糟糠妻6 “你可知它是谁创造的吗?” “不知。” “说是此前有个被夫君抛弃的妇人，性情在落水之后大变，潜心做了这款糖，深受孩子们喜欢，自此赚了点钱，供养了孩子读书，你知道后来她怎么样了吗?” 千覃问：“怎么样了?” “后来她当了太后。” 千覃：“……很厉害了。” “虚虚真真，我也辨不清。只是幼时在破庙里听一个乞丐老爷爷讲的，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第8页 千覃看他仍有话要说，就没插话，就用眼睛柔柔地望向他。 “我十二岁的时候，饿得不行，初雪很冷，我缩在街角，感觉自己快要结冰了。只有一个人停留在我面前，”他笑了笑，铁骨铮铮满是温柔，“予我薄衫，还赠我奶糖。她说自己在那里等爹娘回来，可我知道，她爹娘早就抛下了她。跟我一样。” “直到后来，她跟我一起在那处站了很久很久，然后一个人拖走了她。我没有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她被别人拉走。” “我听那人一边咳一边说，这姑娘长得俏，不如给他儿子当个童养媳。” “我之后再也没有见到她。只有那块奶糖，捨不得吃，贴在胸口，后来化了。再后来报名打仗，把它给弄丢了。” 千覃默默地听着，取消了杜秋语的禁言，在脑海里问：“你可认识他?” 杜秋语平静下来，才道：“我不记得了。” 千覃问：“将军，那你后来找过她没?” 杨慎很可惜地摇摇头：“人海茫茫，我找不到了。可我觉得，你与她很像。” 千覃诧异。 “翟佑。” 他沉声，唤着身后跟着的副将。 “到。”翟佑快步走上来，“将军，有什么事?” 杨慎的视线牢牢地扣在千覃的身上：“领一队人，带她去找杨凝，把事情说说，杨凝会明白的。过后马上来礼部侍郎府邸找我。” “是。” 翟佑对着千覃，做了个请的手势：“夫人，请。” 千覃走了两步，疑惑地转头看他。 他眼眸黑黝黝的，慢慢点点头。 千覃转回头，跟着翟佑走，身后是一队装备齐全的护卫军。 直到现在才突然意识到：她是用两块糖贿赂了将军? 回了将军府，遇见了杨凝。 杨凝五官秀致，眉飞色扬，面部表情生动，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整日肃着脸的杨慎。 翟佑把事情一说，杨凝看向千覃的目光就有点古怪，最后哈哈大笑两声：“行，兄长吩咐的，我怎么能不办好。”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侍郎府，侍郎和将军正在议事，等议事完，杨凝作为将军的表妹，就被邀请进去闲谈，同行的还有她一直揽着胳膊的千覃和身后跟着的翟佑。 杨凝屁股一坐下，跟侍郎将军互相客套完，就直入主题：“湘云姐姐在不在?” 提起这个宝贝女儿，侍郎眼里满是笑意：“湘云刚和邵安逛完街回来，现在正在邵安的陪同下休息呢。” 杨凝本来是跟着笑的，突然神色一敛：“叔叔，我担心你受小人蒙蔽了。” 气氛突然冷峻，侍郎也肃着一张脸。 “此话怎讲?” “邵安的家世背景您可了解?” “偏僻小县城来的，父母双亡，孑然一身。” “我就知道您是被别人欺瞒，要不然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杨凝苦着脸，重重地嘆了口气。 侍郎惊住了，下意识看下那个安静在一旁喝茶的男人，男人眉也没抬，眼也没眨，看来是默许杨凝这样说。 他又看向杨凝带来的，站在后面微微低着头的妇人，年纪不大，气质宁静恬淡。 再度把视线拉回来，司令问：“是邵安骗我吗?又是骗我何事?” 杨凝掷地有声：“您的女婿，邵安，已有家室。他欺瞒了您。” 直觉引导，侍郎看向那个妇人。 杨凝的声音随之而至：“杜秋语，便是邵安在家乡娶的妻子。” 千覃抬起头，脸蛋白嫩，眼睛却是挣扎而痛苦的，行了一个礼，唤道：“侍郎大人好，我是杜秋语。” “我为了参加湘云姐姐的婚宴，专门订制了一条裙子，上面的一朵菡萏，就是秋语姐姐绣的。我年纪轻，惦念着漂亮裙子，又喜欢上面的刺绣，就不经意间跟秋语姐姐来往比较多，后来聊天过程中，才愕然发现这个事实。” 千覃在杨凝这番话说出来后，面上表情不动，心里却突然明白了一点。 将军为了给她主持公道，才特意叫来杨凝的。 将军身为一个大男人，说这些事本来就有所欠妥，而且如果引来旁人猜忌，传出去也会有损她的清誉。 杨凝就不同，年幼天真善良，如果不小心做一些事“出格”，也只当做是年纪小做事没有分寸。 只是她有点惊异兄妹间的默契。 将军言语分明没有表露出来，可是杨凝一瞬间就懂了。 侍郎听了杨凝的一番话，禁不住问千覃，哪怕心里已经确定了现实。 “杜秋语，杨小姐说的可是真的?” 千覃还没开口，杨凝娇怒道：“叔叔，我还能骗您吗?我听说了这件事，就赶忙过来找您了，湘云姐姐是您从小护到大的，您说说您能放心把她交给那样的人手里吗?那人渣今日能抛弃妻子，明日……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损气节的事呢!” 千覃趁机悲痛万分地点头：“秋语有愧，在家乡等了丈夫六年未归，便来京都，竟偶然遇见了郎君，打听之下，才知道他脱下粗布褴褛，换上华贵衣裳。” 第9页 她眼尾发红，杏眼里包着泪，似乎承受不住，膝盖一弯，整个人差点倒下去。 幸好杨凝坐在离她很近的位置，“碰巧”接住了她，连忙把她扶在椅子上坐好，嘴里担忧着：“秋语姐姐，快别气了。侍郎叔叔肯定会妥善处理好这一切的。” 千覃虚弱地苦笑。 “秋语虽是普通民妇，出身卑微，但仍希望能求得一纸和离书，好得个自由身。” 原本垂眸喝茶的杨慎突然抬头，黑眸深沉，视线像一把剑刺过来。 千覃感受到目光，但因为侍郎正看向这边，她就没回视。 侍郎坐在这个位置也是人精一个，他看这种态势，知道这个邵安肯定得罪了将军或是杨小姐，才使得这两人齐齐在这里要他给个说法。 邵安不过是平民书生，虽然甜言蜜语哄得湘云很开心，也打算举办婚宴，但毕竟还没正式举办。湘云那么好，京都那么多达官贵人曾经提过亲，多的是比邵安好的。 只是真相不能这样传出去，传出去那不就是在说湘云识人不明吗? 他得想个方法把邵安赶出去。 想到这里，他很肯定地说。 “放心吧，我肯定会处理好的。” 第7章 古代糟糠妻7 侍郎想法很简单，但他千算万算，没想到他的女儿怀孕了。 “混帐!”他说这话的时候，底下就跪着他的女儿和女婿，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婚前怀孕，让他老脸无光，这件事也越发难处理。 若是杨凝没说邵安的经歷，他听到自己将有个小孙子了也会很开心。再退一步，要是是他自己发现那件事，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也会关起门来内部解决，家丑不外扬。 可是现在，是别人先知道，也是别人告诉他的。 现前的计划不能实施，要是赶走了邵安，湘云该怎么办? 打掉孩子?他怕湘云的身子受不了。更何况，做出这种事，哪里还有其他好儿郎愿意和湘云成亲? 棘手。 这时候，狐假虎威的千覃就来了。 她问过将军，对方让她自己处理，杨凝本来就是被将军抓来帮忙的，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千覃再三谢过两位的帮忙。 一听见侍郎府最近有点奇怪，她就登门拜访。 侍郎皱了皱眉头，很不想现在关头有人来添乱，但碍于将军面子，还是让她进来。 “杜夫人。” 他称唿很客气，但表情分明写着不耐烦。 将军又没在这里站场子。 千覃也没发怒，柔柔地回了礼，很有礼貌地说：“叨扰了，只是和离书实在有点紧迫，再过不久我就要离开京都这个伤心地，不知道侍郎大人这件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侍郎也很忙，整天公务缠身，处理完了回到家，又被这件事绊住身。 每天空闲时，脑子在转，怎么办怎么办。 “恐怕还需要一点时间。” 他说，压着火气。 千覃微微笑：“我觉得今天这件事就可以解决了。” “这里面的情况哪有你这个妇人想得那么简单!”侍郎忍不住发火。 千覃愣了一下，随后笑着：“侍郎大人您消消气，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您把邵安和令千金叫来，我问几个问题，如果邵安是爱令千金的，那他给我张和离书，我就放过他。” 眼前的女子浅笑宴宴，气量大度，怕是男子也做不到这般潇洒，令侍郎多看了两眼。 “这样你不亏吗?要不我给你点补偿?” “不必。” 傻子吗，这样的男人还捧着宝。 侍郎赶紧让人把邵安和湘云叫来。 邵安到的时候，发现了千覃，一双眼睛从惊艷到厌烦担忧。 他自然不是担忧杜秋语吃苦受累，只是担忧千覃找上门，他的仕途会被拦腰折断。 邵安在老家结婚的事已经被调查得明明白白，线索都收纳在侍郎手上。 王湘云打扮华贵，五官明艷，略微有点傲气。 进来的时候视线落在千覃身上，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敌视。 她转头看向侍郎：“爹?” 对着唯一的女儿，侍郎慈爱地笑了笑，随后望向邵安，黑着脸：“邵安，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没有。岳父，是有什么事吗?”他心虚地移开眼睛。 千覃的突然到来，让他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他望着这个时隔六年未见的女人，如记忆般的娇弱温柔，却变得比记忆中十九岁的她更容光焕发。 ——秋语。 他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一点一点，苦涩和无奈涌上心来。 “三拜之后，白首不离。” “若我此去仕途顺遂，就接你过去;若我失败归乡，我们就做一辈子布衣夫妻。” 他也曾真心喜欢过，爱护过，那时双方都是一无所有，互相扶持，他们结拜为夫妻，破旧的小屋里一宵春梦，共赴巫山。 他真的是抱着让家里生活更好的想法辗转来到京都，他以为最多一年，没想到这里太繁华，他被迷了眼，认不清回家的路。 再后来，侍郎千金表达了她的爱慕之意，他也曾犹豫过，可最后还是拜倒在权势之下。 第10页 女性天生有种敏感的直觉，王湘云眉头一皱：“怎么回事?爹，你别凶邵安。邵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的手直直指向千覃，质问道：“你是什么下贱的人，来我家做什么?” 邵安想劝她说话文雅一点，可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 千覃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地低下了头。 “民妇，杜秋语。” 她不卑不亢，在场四人中只有她一个外人，她也没有任何胆怯退缩之意。 “王小姐，你旁边站着的男人，是我的郎君。” 王湘云立马瞪大了眼睛：“你瞎说!” 侍郎想保护女儿，本来想悄无声息处理掉邵安的，可意外得知湘云怀孕，事情一下子变得棘手。 他两面为难，不如把真相告诉女儿，让她自己抉择。 千覃沉默地看向邵安。 她眼里滚着泪，可是却逼着自己不流下来。 柔弱地站在原地，脆弱极了。 邵安明白，既然侍郎站在这里，想必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瞒着也没用。而既然没有立刻赶他出去，还把湘云带过来，说明最后他是否能和湘云成婚的决定权在湘云自己手中。 幸好湘云肚子里揣着他的孩子，让他还能一息尚存，为自己争辩。 邵安说：“没错。” 王湘云一瞬间绷不住了，尖声叫道：“大骗子!邵安!你混蛋!” 邵安却反身抓住了她的肩，桃花眼带着些许伤痛和无助，让王湘云愣在原地。 他安抚地拍拍她的肩，哑着声音，叫着她的名字：“湘云。” 王湘云似乎领悟到什么，忙道：“你是有什么苦衷的对吗?” 邵安抿紧了嘴，意思不言而喻。 他看向千覃，抢在她开口之前说：“我们曾经拜过堂，是因为你对我很好，我自小孤苦，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所以才同意成亲。我去京都之前，把所有的钱财都留给了你，出去打拼，我是打算好好跟你过的。可是，”他的目光柔下来，望向湘云，“我遇到了湘云，她那么善良，那么活泼，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天真，我不能和自己不爱的人过一生。我只喜欢湘云。” 千覃原本是柔和地看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眼里没有憎恨，没有埋怨，只有浓浓的思念，可是听他说完之后，她眨了下眼睛，泪水就从脸颊滚落下来。 但她仍安静地站立。 邵安心里突然一痛，她曾陪伴过一无所有的他度过美好安稳的日子啊。 可是他面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良久，千覃轻轻地说：“邵安，你误会了。” ——从未打算拆散你们，把你带回我的身边。 邵安知道她的意思。 可是他不明白除此之外，她来干什么。 “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说。”他稳了稳心神。 “你有没有爱过我?” “从来没有。” “你为什么要跟我成婚过后六年不回来?” “因为我遇见了值得我喜欢的女孩。跟你成婚是被迫的，那时候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 “如果将来有一天，王小姐变得贫穷，你还会待在她身边吗?” “天荒地老，不离不弃。”说到最后，他们十指相扣，相视而笑。 湘云眼里盛着甜蜜。 千覃只感觉身体一轻，那股困惑不甘慢慢消散，两辈子等的答案，这般残忍。 “既然如此，麻烦你写一封和离书，从此，互不牵绊，各自自由。” 为了表示自己的忠诚，邵安立刻表示：“我现在就可以写。” 这么迫不及待吗? 千覃嗤笑。 宣纸毛笔递上，邵安很快写完，一式两份，互相署了姓名，各执一份。 上好的笔墨纸砚，残忍的话。 接过那张纸，王湘云马上下了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千覃巴不得离开，就看这两人，一个口蜜腹剑，一个张扬跋扈，能过几天好日子。 哼，真是报应。 千覃走后，侍郎让王湘云先去休息，他单独叫邵安说些事。 “爹，你可别欺负邵安啊。”王湘云走时还不忘叮嘱。 “有丈夫就不要爹啦!”侍郎气，看邵安也越发不顺眼：“你最好给我好好对待湘云，她又不是杜秋语孤苦无依，她还有我这个爹给她做靠山!你最好保证自己能哄她骗她一辈子。” 这次真是有惊无险，雷声大雨点小，杜秋语果然还是那个杜秋语，软弱可欺，深爱着他，误打误撞去掉他唯一的把柄。 邵安心里得意着，嘴上却说：“岳父您说什么吶，我可是真心喜欢湘云的。您的宝贝女儿，你自己不清楚她有多‘讨人喜欢’吗?” 侍郎“哼”了声，转身离开。 来日方长，就当给湘云养了个玩伴，最后侍郎的位置要交给一个可靠的人，而那个人绝对不会是邵安。 他在考虑要不要收养一个儿子。 第8章 古代糟糠妻8 千覃出了礼部侍郎府，门口迎面来了翟佑。 第11页 他穿着笔挺的军服，很年轻，比千覃还小四岁，精气神十足就走过来：“秋语姐，事情办完啦?” 千覃：? 突如其来的热络，一瞬间从夫人变成了姐。 “办完了。”她挥了挥手上的纸。 “咱们将军请你过去谈谈。”他双手五指併拢平伸，朝向一个地方，那里端坐着的男人，侧颜可以看到他浓密的眼睫毛和高挺的鼻樑。 穿着便服，褪去了戎装，一身简单的白衫给他添了几分儒雅书卷气。 堂堂将军坐在路边棚子下的小摊里，旁边是小贩们煮着吃食，热腾腾的白烟冒起，氤氲了整条街。 “请坐。”等千覃被带到面前，杨慎指了指小板凳。 千覃坐下，纤细的手指夹着和离书搭在并紧的膝盖上，坐姿端正优雅，杏眼明亮，直直地盯着杨慎。 杨慎跟她对视一眼，又扭头看向旁边的翟佑，点了点头。 翟佑得了命令，也坐在杨慎的旁边，对面是千覃。 “你一大早就出门了，早饭吃了没?”千覃想了很多种他可能会问的问题，没想到竟会是这个。 她乖巧坐着，老老实实回答：“吃了一点糕点垫了垫肚子。” 杨慎“嗯”了声，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他转头，对着小贩喊道：“老闆，麻烦再加一碗小馄饨，清汤的，别加辣椒。” “我能吃辣的。”千覃小小声说。 “早上别吃辛辣。”他语气自然熟稔，仿佛两人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但实际上两人只认识一个月，处于一个绝对的求助者和帮助者身份。 千覃不知怎么回答，低着头，暴露在视野里的小小耳垂微微发红。 翟佑来了句：“将军，我也没吃。” 杨慎眼皮也没抬，说：“想吃什么自己点。” 翟佑是个粗神经的，二十岁的年纪，对情爱的事半懂不懂的，什么也没察觉到，屁颠屁颠地站起来去问小贩有什么吃的。 这下子只留下了杨慎和千覃两个人，挨着坐着。 “你还难过吗?” 他突然问。 千覃被问懵了一下，才发现他说的可能是离婚这件事。 “不会，没感觉了，毕竟都六年了，什么刻骨铭心的都会烟消云散。” 他突然伸出了手。 手心朝上。 千覃脑子一热，把自己的手搭上去。 他的手有力刚毅的。 她的手柔软无骨的。 隐约间，杨慎黑沉沉的眼睛极快地闪过一丝笑意。 “你在想什么?我的意思是把和离书给我看看。” 千覃飞快地收回了手，心怦怦跳，嫩生生的脸蛋染上了绯霞，手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她赶紧把和离书递过去，放在他手里。 极为害羞的坐着。 翟佑一回来便看见他的将军正襟危坐地在看和离书，千覃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秋语姐，你不舒服啊。”翟佑问。 “没有。”她的声音极低极轻，很快划过。 “那你是什么了?是刚刚去侍郎府有人欺负你了吗?” “没有。”语气带着点懊恼。 “是不是邵安那个混蛋?” 千覃还没有回答，杨慎就直接干脆利落地说：“多嘴!” 翟佑委屈噤声。 千覃松了口气。 杨慎把和离书递过去，正色道：“这张协约没问题。” “谢谢将军。”她双手接过，轻轻柔柔道了个谢。 杨慎问：“和离之后，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日子如常，做点绣活，养活自己和儿子。”她顿了顿，“六年都是这样过的。” “如果实在没有地方去，你来将军府。” 千覃惊到了。 难道莫非可能……?将军对她有意思? 杨慎接着说：“我给你找个活做。” 千覃：…… “谢谢将军。” 一时寂静无语，馄饨端上来了，热腾腾的，筷子桶放在翟佑面前，离千覃有点远，杨慎就自然而然帮她抽一双，递给她。 “谢谢。” 杨慎吃东西的时候是不说话的，低着头，几乎没发出声音，千覃也跟着默默吃完馄饨，肚子里暖饱了一些。 等到吃完的时候，千覃发现他的碗连汤都没剩。 注意到她的视线，似乎立刻明白了她在想什么，解释说：“边疆有些地方已经开打了，有些地方停产，更有一批人迁徙，军饷军粮不太够，各地都提倡节俭。” 杨慎原本是想送她回去的，但突然有军队的人过来找他，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脸色一变，跟千覃说声抱歉，就带着翟佑急着离开。 千覃是请假出去处理一件事。最近铺子生意安稳，也不忙。她作为掌柜，除了给特别身份的人设计做服装，也没什么事。 可是等她回到成衣铺，发现铺子外面站满了人。 她挤开人群进去，背后顶着众人的怜悯同情的目光，前面是一队穿黑衣的护卫队。 成衣铺里所有的员工都瑟缩在一堆里，原本待在宅子的老闆娘竟拉着杜翎的手站在护卫队首领的面前。 第12页 皆是害怕无措的样子。 护卫队首领见到了千覃，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艷，随后扯着官腔开口：“你就是杜秋语吧。” “是我。”千覃淡定地上前走一步。 柔柔地问：“官大人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护卫队突然有点不忍，这么个娇娇弱弱的小妇人，哪里禁得起折腾?随即就抬起一副狠辣的嘴脸。 “杜秋语，你犯法了，随我走一趟吧。” 千覃将他的表情瞧得一干二净，心思辗转不过几秒，便猜测出他是王湘云派来的个人保卫军。 大众向来心疼弱势群体，她往哪儿一站便是了，可是大众没法帮她抵抗护卫队，只能靠将军了。 没想到前脚刚一道别，后脚就遇到事了。 可是将军还有事，她也不能一直麻烦别人。先试试看自己能不能逃脱欲加之罪，实在不行，就向将军请求帮助。 千覃问：“秋语愚钝，不知道犯了什么事?” “偷窃罪。”他胡诌了一个。 千覃继续问：“那是偷谁的?什么时候偷的?在什么地点偷的?偷的什么?” 他支吾半天，说不出来。最后眉毛一挑，对身旁人吩咐：“愣着干嘛，抓起来!别让犯人跑了。” 普通人再傻也明白这是权利的滥用，纷纷嚷嚷着。 他先是扯着嗓音劝了几句，最后实在不行了，威胁道：“再多说，老子就把你们统统抓起来!” “娘。” “秋语。” 杜翎和老闆娘担心地看着她。 混乱之中，千覃知道没办法躲过去了，对着老闆娘小声说道：“我被带走之后，麻烦老闆娘去将军府寻求帮助。” 紧急关头，老闆娘也没多加追问，慎重地点了点头。 众人安静下来，护卫队立刻命人带走千覃。 千覃最后回视的时候，向满脸担忧的老闆娘和急得哭泣的杜翎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找将军。” 她做出这样的口型。 第9章 古代糟糠妻9 老闆娘催促一个年轻的小厮：“你跑得快，你快去将军府，把这件事告诉将军。” “好。” 年轻的少年郎冲出家门。 他曾受过杜秋语的恩惠，他的姐姐生病之后，是秋语姐从自己腰包里掏钱让他先带姐姐治病，等他姐姐病好了，再来工作。 他千恩万谢，觉得自己一定要为秋语姐做些什么回报她。 杜秋语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柔弱典雅，带着含苞待放的娇羞，也带着初成熟果子的美味。 护卫队名声一直不太好。 他不敢想像，杜秋语会发生什么。 快。 一定要快。 他告诉自己。 匆忙赶到将军府门口，对着门口的侍卫气喘吁吁说道：“麻烦通知一下杨将军，杜秋语有难，还望相助。” “将军有事，不能见。” “事关人命，你们不能这样，就通知一下可以吗?将军发怒还是怎么，都由我一个人承担。” “初生牛犊不怕虎。将军府重地，速速离开。” “将军是杜秋语友人，你们不传递消息，要是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你们没法向将军交代!”他开始胡诌，他也不清楚杜秋语和将军的关系，稚嫩的脸急得面红耳赤，他本以为能唬住守门侍卫，没想到人家冷笑一声：“天大的事也不能打扰将军。” 他一时没法，垂头丧气，只好苦苦哀求。 没想到守门侍卫人人冷心硬，就是不通知，最后被缠得松了口风：“若是必须要处理，可明天再来，今天真的不行。” 明天，人怕是会凉。 正当局势僵持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你们干嘛为难他?” 守门侍卫敬礼：“杨小姐。” 他转头一看，便被杨凝明媚的笑晃花了眼。 杨凝穿着黄色的小裙衫，属于少女的活力青春满满溢出。 杨凝友善地笑着问：“你有什么事啊?非要将军才能帮你。” 小厮定了定心神，简洁概括重点，把事情讲了一遍。 杨凝听后仔细一想：“实话实说，我兄长暂时没有空，我先去把秋语姐带出来，免得她受皮肉之苦。阿四，你把我的护卫军叫过来。” “是。”其中一个守门侍卫应道。 “你是秋语姐的友人吗?”杨凝也叫秋语姐，他便有这样的想法。 “我表兄是秋语姐的友人，秋语姐又长我几岁，我自然也叫姐啦。”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过敏感了，他总觉得杨凝说“友人”二字的时候很奇怪。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京都侍郎府管辖的修正所，杨凝亮出自己的身份，那群人便点头哈腰地把她迎进去。 杨凝偏头对他说：“权势从来都是横行霸道，在每个年代都是。在遇到事求别人之前，不如让自己更强大。” 她似乎在映射那件事，他以为她在嘲弄自己，脸上挂不住，小声应道：“我会的。” 杨凝话锋一转，却是一笑：“不过，要是有个强大的人能死心塌地保护自己，也挺好的。” 第13页 小厮：? “算了，”杨凝嘆口气，“你不明白的。” 他听说杨凝十五岁时，一个人孤苦无依，辛辛苦苦漂泊好几个月，来到京都，意外碰上了外出的将军，认出是表哥，这才投奔成功，住在将军府当了杨小姐。 他以为杨凝是在感慨杨将军对她的保护，也就没有追问了。 走过通道，几人停在一间牢房外。 要救的人安安静静端坐在床沿上，眉眼温和，气质恬淡。 如果忽略到她脚边到处乱窜的老鼠，这就是幅极美的画面。 “秋语姐，你没事吧?”他第一个忍不住，冲上去扒住监狱门柱，眼里带着急切。 千覃缓缓走过来，话是对他说的，视线却落在杨凝身上：“他们还没有动刑呢，要去办施邢手续，多亏杨小姐和你来得及时。” 杨凝扬头：“还不快把人放了。” 掌锁的狱官赶紧照做。 “人，我就带走了。”杨凝说。 “可是……” “有什么问题，来将军府找我。” 一句话把他堵死，将军府杨小姐，带着她的护卫军如入无人之境，离开了修正所。 护卫队办完手续回来，才发现他们前脚把人带进去，后脚就被杨凝带走了，气得跳脚，只好去找王湘云谢罪。 一路上，他都在问千覃这有没有不舒服那有没有不舒服。杜秋语一一耐心回答。 杨凝似笑非笑地睨着眼。 千覃要回成衣铺，跟老闆娘说点话辞别她其实想离开京都，毕竟王湘云和邵安那两个人，如果做出什么狠毒的事，怕连累到老闆娘。 而且将军的态度又暧昧不明的，万一有一天，没有杨慎和杨凝，她凭藉一只猫，只能保全自己，不能保证杜翎的安全，这就没办法完成杜秋语的愿望。 心里这样打算着，就听到小员工说：“真的没有事吗?” “放心吧。我表兄罩着的人。”杨凝回应。 他愣了一下，随后看向千覃。 千覃琢磨着这个小孩应该对她有种朦胧的好感，但他们是不会在一起的，哪里都不合适。 她得尽快把喜欢扼杀在摇篮里。 “是的，杨大哥人很好的。”她有意给他误导。 青年脆弱而敏感的内心受到了打击，眼神暗淡下来。 “啧，小奶狗一个。”杨凝看着他感慨了句，最后打了声招唿离开。 千覃安然无恙地回到成衣铺，老闆娘先是欣喜庆幸，紧接着就是狐疑。 小厮婢子们倒是欣喜的很，围在她身边祝贺她。过一会儿被老闆娘赶去继续做工，不得偷懒。 “娘亲!”杜翎一把钻进千覃的怀抱，小小的身体散发着暖暖的温度。“翎儿好担心你。那些人都是大坏蛋!翎儿长大之后要帮娘亲报仇。” “你才五岁呢，想什么报仇。”千覃惊了，失笑，“而且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啊。” “我不管，我要保护娘亲。” 千覃顺着他的话说：“那翎儿要变得很强很强哦，这样坏人就不敢欺负娘了，像杨将军一样。” “杨将军?”杜翎抬起小小的头。 “超级厉害的大英雄，保护我们所有百姓呢。” “那翎儿以后也当像杨将军一样厉害的人。” 千覃揉了揉他的头，让他到一边玩儿去，随后看向老闆娘。 不管老闆娘人多么多么好，为了一个小员工牵肠挂肚，帮忙营救，但牵扯到两件事，她是绝对不会容忍的。 一是成衣铺，她一辈子辛苦打拼出来的。 二是崔叙，她一手带大眼看着要成器的孩子。 如果千覃的存在招惹到了官员，且可能会有相对的报復，她是不会让千覃留下来的。将军只能帮一时，他们没有确定的关系，所以不会被当做优势因素考虑进去的。 老闆娘一定会保守地处理这件事的。 千覃已经做好了接住任何决定的准备。 果然，老闆娘顿了一下，开口：“秋语，你离开成衣铺，离开京都吧。” 第10章 古代糟糠妻10 千覃就站在那里，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可她没有反驳的权利，只默默地受着。 老闆娘看着不忍，解释说：“至少离开京都，护卫队要找你就很难了。我会把这个月的俸禄发给你，再多给你一笔碎银，你带着翎儿，找个好人家好好过。” 已经仁至义尽。 千覃看着老闆娘，点点头，诚恳地说了句谢谢。 “我即日启程，不会拖累大家的。” 老闆娘眼眶湿润。 千覃回房收拾东西，杜翎看到了，奶声奶气地问：“娘，我们要去哪里啊?我们在这里待的好好的啊。” “去一个安宁的地方。” 收拾完行李，从老闆娘那里领了钱，千覃牵着杜翎的手，在京都城门口，回头看了看，随后转头毅然决然地离开。 千覃研究了地图，离京都比较近的是虎滨城，他们可搭乘牛车，在那里歇脚，然后跋山涉水，绕去四季如春的逍遥城。 那里地势易守难攻，四面环山，资源丰富，就算打仗也很难打进去，只需在那里，安安稳稳地把杜翎抚养长大，看着他结婚生子，子孙满堂，就完成杜秋语的愿望了。 第14页 千覃抱着杜翎坐在颠簸的牛车上，啃着干粮。 事情转变太突然，她没有胃口，把大白面饼啃了一点，就收到小布兜里。 杜翎捧着大面饼，小口地喝着水，看着母亲这样，从包里掏出一块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千覃手里。 千覃低头一看，是一块奶糖。 估计搁在贴身兜，被体温融化了一点，看起来有点丑。 千覃心里温暖一片：“翎儿，你吃。” “奶糖甜，娘吃了，就不苦了。” 小小的傢伙，说出的话却戳人心窝。 千覃剥开了糖纸，把白白软软的糖放进嘴里，一股粘稠的甜意在舌尖蔓延在整个口腔。 千覃低头，注意到杜翎提着的小包裹里，露出了一小张纸。 ——她以为杜翎会带一些他爱吃的糕点之类的，没想到他带了书。 这孩子，又懂事又贴心，乖的让人心疼。 牛车摇摇摆摆地走着，一下午过去了，天色渐渐转暗，千覃便叫牛车夫停下来休息，在附近的小村庄借住休息一晚上。 牛车夫是个黑瘦的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拿人钱财，替人开车。闻言，便只是贊同地点头，并未说话。 三人下了车，走到一家人户前面。轻轻敲门，开门的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说话还带着口音。 “干啥呢?” “请问方不方便在您这里借住一晚上?”千覃柔着声音，礼貌地问。 老太太虽然穿着破旧打布丁的衣服，看起来朴实无华，但眼睛却像刀一样，锐利惊人。 上下瞅着三个人，一个妇人一个孩子，还有一个明显是替人开车的。 苦命人不为难苦命人。 她点头：“我家小，就剩下一间柴房。你们三个人，自己商量着睡吧。” 牛车夫立刻表示：“我睡在车上。” “那我和儿子睡柴房。” 老太太带着千覃去柴房，这里很干净，只是有一边的窗户坏掉了，漏了月光进来。 “我给你们拿盖的东西过来。” 老太太拿来的被褥透着股霉味，触手也是冰冰凉凉的，千覃接过，道谢，没有丝毫嫌弃。 这可能是老人家平时就盖着的被子。 夜色渐深，牛车夫搭着衣服，睡在牛车上。千覃抱着杜翎，仔细地搭好被子，也沉沉睡去。 等到半夜迷迷煳煳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杏眼眨了眨，整个人很懵。 这时候低沉的声音带着掩盖不住的倦意在她耳边轻轻响起：“快休息吧，很晚了。” 他紧了紧怀抱。 千覃没看到脸，只瞧见一个线条坚硬的下巴。不过她认出了声音：“将……将军?” 杨慎懒倦磁性的声音再度响起：“嗯。” 尾音拉长，又撩又苏。千覃听得耳朵通红。 “你……你怎么在这儿?我们还这样?” 她自问是个睡眠浅的人，估摸着今天经歷的事太多，整个人很疲惫，就睡得很深。 但这也太奇幻了吧。将军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翎儿呢?” “翟佑抱着呢。” 他哼哼唧唧，慢吞吞地说，声音压得又低又磁性。 千覃这才发现她没有在柴房，而在一辆马车上。 马车开的轻缓平稳，愣是没有惊动她。 四周封闭，车内很温暖。一线月光渗透进来，搭在杨慎的眉间，睫毛长又密，半掀着眼皮，低头看她，那双眼睛黑沉沉的。 “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我留了些钱给那家人，算作收留之恩。那个牛车夫，也留了钱，算作让你一路上安然无恙的回报。” 千覃点点头，莫名有点慌乱。 她侧坐在杨慎紧实修长的腿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怦怦怦的心跳，莫名的羞耻。 杨慎压低嗓音：“我上午一直在忙着处理边疆传来的战报，过几天就要出发去战场。我不在京都，就算有杨凝在，也没办法合情合理地保护你。” 千覃静静地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所以，我想到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杨慎默了几秒，似乎在压抑着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那么渴望。 “你来做将军夫人，没人敢欺负你。” 千覃没有立刻回答。 杨慎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话也退了一步：“或者，你不愿意的话，我接你去将军府，那里戒备森严，没有我的允许，没人敢进去。在我下次回来之前，你就待在那里，是肯定安全的。”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犹疑：“对不起，如果不是战争发生的那么突然激烈，我是不会逼你那么紧的。” “别说抱歉，”千覃说，“我很愿意。可我不是一个还有着贞洁的少女。我成过亲。” “我不在乎。而且还有和离书。” “可能会有别人的闲言碎语。” “我是将军，没人敢。” “我还有一个跟别人生的孩子。” “我当亲儿子养。” “杨慎，”认识的这些天里，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第15页 杨慎低低地笑出来：“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也不年轻了，也摸不清楚明天，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想一辈子在一起的人，自然不能放弃。” “杨慎，你怎么那么好。” “我很自私的，只是想宠着喜欢的人。” 千覃红了脸颊，小声地答应：“那好，在你出发打仗之前，我们选个日子结婚吧。” 第11章 古代糟糠妻11 三十岁的将军终于要结婚了。 一时间感动的全城老百姓抹眼泪。 新娘是谁，家世背景如何，他们也不太清楚。 只听说一个名字“杜秋语”。 巧了，成衣铺的伙计都在猜测会不会是那个突然消失的绣娘，又觉得将军有权有貌，不可能娶一个已嫁之妇，一时间没法肯定。唯独老闆娘心中明白。 邵安听到了，心中酸涩。 王湘云听到了，有些嫉恨。 礼部侍郎听到了，联繫前几天的上门求和离书，突然恍然大悟。 杨凝预料到了，也没惊讶，马上从善如流地帮兄长和嫂子准备结婚用具。 皇上知道了，自然是万分高兴的。 小夫妻哪管旁人怎么想，安排好自己的事就行。 边疆战乱，一切从简。杨慎留在京都的时间不长，是以婚礼准备的时间也不长。 整场婚礼只邀请了男方邀请了杨氏亲戚和军队里玩的比较好的朋友，女方邀请了老闆娘和崔叙。 成衣铺的伙计们才醍醐灌顶，原来真的是杜秋语，不是同名同姓。 婚礼当天，杨慎穿着大红色喜服，身姿挺拔;千覃带着红盖头，纤细柔弱，两人各牵着一朵大红花的两端。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此生，千覃举行过两场婚礼，一场简朴却饮恨而终，一场温馨又满含期待。 热热闹闹的婚礼进行了一天，杨慎託付小厮安排客屋叫客人们在将军府住下，又把早已困得不行的杜翎抱回专门为他收拾出来的房间，之后才快步走到夫妻俩的房间。 红鸾绣枕，喜烛燃烧，千覃端坐在床边，一双眼睛似有潋滟流光，粉腮含羞，叫人移不开眼睛。 “夫人。”他温柔地叫她。 “将军。”对上杨慎不认同的眼神，她换了个称唿，声音带着尊敬仰慕，软软地叫道：“相公。” 房间里的气温骤然升起来。 杨慎解掉了喜服外套，放在挂架上，走过来，鞋在地上嗑出怦怦轻响。 千覃仰着头看他。 他蹲下身，让自己仰着头看自己娇软的新娘。 他手搭在膝上，抬头看她。眼睛里全是想把她捧在手心的宠你。 他浓眉大眼，唇形诱人，带着淡淡的粉。 千覃红着脸低头嗟他一口。 他眸色加深，逮住机会，右手牢牢地摁住她的后脑勺，不肯放她离开。 两人的唇相碰，都是吻技青涩的人，却死死地溺在爱中。千覃都是被动承受着，杨慎学习能力强，带兵打仗是佼佼者，连在这方面，不过摸索片刻，就掌握了技法。 千覃脑子发昏，身子发软。 等过一会儿，就发现自己倒在床上。 杨慎的手按在她喜服的腰带上，体温炙热，沙哑着声音问她：“可不可以?” 她娇羞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杨慎食髓知味，折腾到天亮才肯罢休。 千覃困得不行，他一停下，就立刻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杨慎眼带怜惜，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穿上衣服起身。 初尝云雨之欢的杨慎容光焕发，不知疲倦，打开门，走出去，在客厅遇上了正在吃早饭的杨凝。 “怕你起不来，就没等你一起吃。” “我不是白锻鍊的。” 杨凝左右看了看，意味深长：“可辛苦了嫂子。” 兄妹俩安安静静吃早饭，杨慎突然想起来，问道：“翎儿呢?” “那个小不点早早就吃了，缠着翟佑要学军拳。” 提起翟佑，杨慎看了看娇花般的妹妹，说了句：“翟佑人不错，对你又好，你要是喜欢，不如兄长我助你一臂之力。” “诶诶，行了兄长，你别一有了嫂子就急着把妹妹我赶出去。”杨凝双手举起投降，“我好歹也撮合过你和嫂子，妹妹我够机灵吧?不表扬表扬我?” “哼。”杨慎夹了块豆沙糕放进杨凝的碗里，“我杨家的子女，从来就没有蠢的。” 知道这个又直又闷的表哥偏离了话题重点，杨凝很好心地没当面拆穿，夹起豆沙糕吃起来。 千覃睡到下午才起来，飢肠辘辘。 有人在门口守着，听到里边的动静，出声询问：“夫人醒了吗?” 千覃腰酸背痛，头昏昏沉沉的，懒懒地应了声。 女婢进来，为她洗漱穿衣。 千覃其实不想麻烦别人，但她实在没有力气。 嗡着鼻子问：“将军呢?” “在书房处理事务呢。” “翎儿呢?” “小少爷也在书房。” 千覃奇了：“他们俩竟然一起相处了。” 第16页 “相处得可好了呢。将军沉稳，少爷懂事，实在让旁人艷羡。”女婢回答。 这时候，另一个女婢进来，为她端来一碗温粥。 千覃喝下了，感觉肚子暖暖的，人也渐渐有了精神。 “我去看看。” 她打开门，沿着雕花走廊在婢女的带领下来到书房，没有惊动旁人，她悄悄打开门，朝里面张望。 杜翎正窝在杨慎的怀里，手上拿着一本书。 杜翎有很多不会的，杨慎就一一耐心解释。 两人挺专注的，直到千覃慢慢走到他们身边。 “在看什么呢?” 杜翎穿着小武服，越发显得可爱萌。他抬起桃花眼，笑意染开点点涟漪。 “娘!” 杨慎在后面揉揉他的头髮，却沖她揶揄道：“夫人，终于醒了。” 她红了脸颊，含羞带怯地嗔了他一眼。 “在看什么?” “简单的兵法书，围魏救赵，空城计这些小故事。”他说，“我就是吃百家奶长大的，父母去世，邻里关照，四处睡觉，后来国家有难，提前入役，我十五岁报名从军，从一个老兵手里拿到过一本很破旧的书，就是讲这些故事。当时揣在怀里，训练休息的时候就拿出来翻翻。之后看了很多遍，长官见我勤学，把我拉在他身边学习，就趁机看了很多本兵书。不过都是纸上谈兵，当我真正运用在实际战争的时候，才发现战场千瞬万变，哪是能预料的到的。” 杜翎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 千覃却心疼他的遭遇，和敬佩他坚毅的意志力和勇气。 “只有那么多苦难，才能淬鍊出现在的杨慎。” “然而苦难还未结束，”杨慎说，“边疆仍是生死存亡的关头。秋语，我后天就要出发去打仗了。” 第12章 古代糟糠妻12 千覃原本还听的开心，最后一句话突然耷拉下嘴角。 “打仗是迫不得已，等到我们把外敌赶出去，就可以还百姓安宁。而且，男儿大丈夫，卫国，就是守天下。” 杨慎低低地出声，安慰她。他伸手揽住了千覃，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扶住她的背，头抵在她的头顶，闷闷地说。 “以前打仗，我无牵无挂，可是现在，我有点怕。怕我死在战场上，你会难过，也怕别人欺负你，你没有靠山。” 千覃许久不说话，直到杨慎感受到胸前的濡湿，才一下子被打得措手不及，慌乱地说：“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不一定会死。” “杨慎，我问你。”千覃带着哭腔的软软的声音传来，“要是你现在只有一千兵，对方有五万，你们无处可逃。如果你抛弃你的士兵，此战必输，但你会活下去，东山再起。如果你跟你的士兵一起作战，士气旺盛，可能会赢，但你会死。你会怎么做?” 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 “宁愿与兵共死，也不愿苟且偷生。” 千覃伸手，死死环住了他的腰身：“你这个……”她想了好多形容词，什么呆板，什么傻子，但现在，却无法说出口。 最后只嘆了口气：“你尽管去打仗，不要有太多挂念，心无旁骛最好。我会在家好好的，决不会让别人欺负到我身上。” 杨慎摸着她的头髮，沉沉地笑了声：“好。” “但是，如果你死在战场上，我二话不说，马上跟你去赴死!” 杨慎走了有一个多月了。 一时间，京都变得气氛紧绷，人心惶惶。怕将军守不住，仗打过来。 千覃也担忧，当日她说的假设都是真的。 她探寻杜秋语的记忆，关于杨慎的，是临死之前停留在土匪口中的一句话。 “那个杨慎，不知道弃卒保帅。哼，要不是他，敌军能打到这里来吗?我们也用得着颠沛流离，做这种事吗?” 千覃这一个月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着手为杜翎请了私人夫子，人只要活着，饭就要吃，钱就得赚。 第二件，派人暗中保护成衣铺，怕某日人群一乱，老闆娘以及一群店员会受到牵连。 第三件，安心养胎。 她摸着肚子，那里有个生命。 跳动的生机勃勃的。 是杨慎和她的。 焦躁烦闷的生活里偶尔也飘来一些趣味。 邵安和王湘云结婚之后，王湘云因为怀孕身体发福，脾气变得更加暴躁。 加上邵安时不时在她耳边吹耳旁风，叫她求父亲空个职位给他，她照做，侍郎勃然大怒，父女俩的关系闹得很僵。后来搬出去独住。 过了没多久，就从旁系抱来一个孩子当儿子养。 一次邵安又提及，王湘云愤怒地沖他吼：“要职位干什么，是想得权离开我吗?我告诉你邵安，你就安安心心在我身边，我王湘云不缺钱，养个夫婿还是养得起的!” 邵安本就因为招赘低人一等，求职位一来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二来是为了面子，但被王湘云赤果果地说出来，他当场面色一黑，从此以后流连花街柳巷。 可是王湘云偏偏拖着，不离婚，一时两看生厌。 尤其侍郎不管不顾小俩口的事，邵安越发肆无忌惮。 第17页 某日到了将军府门口见到千覃，对这个娇柔恬静的前妻说：“我们一起逃回去好不好?像原来一样。我会对你好的。三拜既成，白首不离。” 千覃面带微笑：“滚!” 边疆传来的消息一直不太好。 杨慎身为将军，自是顾念着跟他的兵，每步战略都下得稳妥，但求牺牲的人最少，胜率更高。 翟佑偶尔也写信回来汇报将军的情况，杨凝每每接起，一贯坚强无谓的她泪流满面：“给我好好的!照顾好我哥，也照顾好自己，听到没有?” 她写信过去，泪痕满篇。 那边很快回应，只有一个字。 ——好。 冬去春来，春意料峭。 千覃生下个大胖小子，未取大名，但乳名当归。 猫绕着这个白白胖胖的婴儿转一圈，被他抓住了尾巴，嗷地声跳起来，尖利的指甲露出。被千覃瞪了一眼，收回去。 “人间神之子，福星如是。” 四月初，就听到消息，战争胜利，边疆将士即将凯旋。 京都里百姓欢唿雀跃，恢復了一年前的热闹。 杨凝抱着她，欣喜地叫道：“嫂子!他们回来了。” “嗯。”千覃面上也是难以抑制的喜悦，头脑昏昏的，如在梦中。 四月下旬，部队到达。 杨凝一大早就起来，跟抱着孩子的千覃和跟在母亲身边的杜翎，一同去了城门口迎接。 将士们虽难言疲惫，但更多的是卫国成功的骄傲。 三个人眼巴巴地在都是戎装的军人们搜寻着自己的亲人。在队伍最后看到了翟佑，杨凝朝他挥挥手，他走过来，眼睛发亮，但神情有点不对劲，似是内疚和难过。 最后一个人入城了。 千覃心里一沉。 没有杨慎。 第13章 古代糟糠妻13 千覃准备了一天，粮食，钱财，紧急医护药箱，都备在马车上，翟佑从军队里拨了一支队伍给千覃，还把护心甲给了千覃。 “这东西太重。” 翟佑说：“戴着吧，命重要。” “都平定了，没多大危险。” “还是有逃兵暗伏。你还是戴上吧，万一将军回来了，你没有……”翟佑犹疑。 杨凝在旁边拍了拍他的手：“餵!瞎说什么呢!” 她把一箱金银首饰递给翟佑：“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嫂子，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事，用钱解决，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毕竟不是京都。” 千覃笑：“我带了很多银票，要是再多带，人家不打劫我才怪。” “娘亲。”杜翎眼睛红红地看着她，他不管苦甜，自小就跟在母亲身边，乍一离别，有点接受不了。 千覃蹲下身，摸摸他的头：“翎儿乖，妈妈只去两个月，一来一回，接了你爹就回来。” 千覃上了车之前，转头沖他们一笑：“我去的地方没有战争，你们不必担忧。因为我的夫君，给祖国安定。” 一个月之后，丰城沁阳县铜鼓关。 斜阳之下，一处断壁残垣，沙漠纵横，大雁啼飞。 千覃四处摸索着，竟在墙壁上发现了熟悉的字迹：“勿忧。” 似是写了很久，但写的人很用力，字迹到现在也看得清。 她心里一时喜悦，嘴角忍不住翘起。 最后平復下来，打算在这里先等等。 一帮人安营扎寨，白日时就派人去附近的城镇探听消息，晚上的时候就在这里待着，唯恐错过。闲来时，猫也来凑热闹，迈着猫步，在这个世界缩小的身体不要脸地窝在千覃怀里。 “心诚则灵啊宝贝儿，看来你的爱人很快就来了。” 千覃想要把它丢出去的手因为它这句话缩了回来。 某日夜里，千覃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拉开帐篷，愕然发现月光之下，一个熟悉的瘦高的身影。 似是察觉了她的存在，愣在原地，沉沉的声音不确定般：“……秋语?” “是我。” 她跨出去，小跑着来到他身边，踮起脚尖摸着他带着胡茬的脸。 “杨慎，你去哪里了?” “那日两军交战，在开战之前，我想起你问过我的问题，鬼使神差地偏移身体，让枪头没有打中要害。后来失血过多，陷入昏迷。最后被别人所救，这几个月来，一直养伤。秋语，我想联繫你，可始终身体亏损，大多时间昏迷，不便行动。” 他抬起手，想摸摸她的发。 千覃这才发现他的手也是颤抖着的，她赶紧伸手握住。 “如今养好了伤，想看看你会不会来找我，就来了。” 如此幸运和有缘。 千覃蓦地回想起猫说过的话：“人间神之子，福星如是。” “我们回家。” 杨慎的身体不适宜舟车劳顿，就在当地最好的医馆住了一个月，期间千覃传信给杨凝，说人找到了，让他们不要担心。 后来和杨慎一起回去，才知道崔叙斗败了企图谋权的邵安，现当一个举足轻重的官员。侍郎以年迈为由，自行卸任，把官职给了他的侄儿。 杨慎回到京都，人心大安，顺理成章，拥护杨慎上位。 第18页 杨凝和翟佑也把婚礼办了。 万事平定之后，杨慎抱着当归，千覃拉着杜翎。 “这便是我梦寐以求的岁月安好。” “我亦是。” 人间一遭已走完，梦该醒了。 千覃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双臂环着猫的脖颈。 “总算是完成了。” 猫点点头：“杨慎和杜秋语成婚三十六载，后双双离世。杨慎膝下有二子，皆是治国之才。杜翎平安无事地长大，一生顺遂，满足了杜秋语许下的愿望。” 千覃听它讲故事后续，心情平静，只觉得跟话本别无二致。她在人间感情充沛，动不动就哭，但在这个似乎是被封锁的空间，感情平缓。似乎被人硬生生抽走了情丝。 千覃揉揉眉心：“行，安排下一个苦命者进来吧。” “要不你先休息休息。”猫难得关心。 千覃挥挥手：“不必，比起枯燥的这里，我更喜欢多姿多彩的人间百态。” 世界二：校园復仇篇 第14章 校园受害者1 “你的手很漂亮啊，过来给我揉揉肩。” 男人身体肥胖，油腻的脸硬充慈祥。 “叫什么叫?别人听见了，我就说你为了取得保送资格不择手段，勾引自己的老师。” “啧。昨晚的滋味真销魂，今晚你来不来?不来?那些视频都会被发在网上任人观摩。” 千覃默然，跳下猫，缓缓走到少女面前，拉住她的手，明显感受到她下意识地回缩。千覃嘆口气，安抚道：“我帮你报仇。” 她抬起头，是一张妩媚的脸，十七岁的年纪，充满着青春的活力。眼尾上挑，眼睛似乎含着脉脉情意，潋滟生辉。皮肤白皙有光泽，满满胶原蛋白。 “我想要那个人身败名裂，痛苦一生。我还想考上一个好大学，安安稳稳地完成学业，找个好工作，平凡幸福地度过余生。” 千覃摸摸她的头髮：“约定达成。” 少女眼角滑过一滴泪水，猫眼睛一瞥，一张嘴，那滴泪就自动飘到它嘴边，它嗷呜一声，一口吞下。 千覃跳上猫身，双臂枕在猫头，头靠上，眼闭起，懒懒地打起盹，做个梦。 一场真实的人间梦。 高二下学期的天气，炎热干燥。走出教室，就能感受到一股热浪。日光明媚，叫人几乎睁不开眼。树木茂盛，投射下一片阴翳。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趁着下课时间，买上冰棍，就躲在阴凉处吃。 篮球场上，正进行一场如火如荼的比赛。 高二六班vs高二七班。 本来这种天气下看的人很少，但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几乎全校的男生都聚集在这里。 眼里看着比赛，余光偷偷瞥向另一边。 千覃双腿合併，双手乖巧地放在膝上，眼也不眨地观看比赛。 她皮肤白皙，也没见她涂防晒或是打太阳伞，可就是晒不黑。晒了会儿，腮上染上了粉。柳叶眉，眼尾上挑，眉目含情。唇色粉嫩。 夏季蓝色校服穿在她身上，愈发衬出了清纯无辜。扣子乖乖系好，体型纤瘦。 这次的身体跟前一个很不一样。 前一个是娇弱温柔的，叫人心生怜惜。 这一个是青春妩媚的，哪怕她就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只看着你，也觉得眼里含了万千情意。 千覃记得这个日子，六七班比赛的下午，赵飞翔把宁芷叫到办公室，进行了第一次猥亵。 她一回来的第一件事，就赶紧逃出教室，出去看比赛。虽然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但在她做万全准备之前，还是走为上策。 这件事不好处理，怎么获得证据，便是一大难题。如果对其他花季少女坐视不管，跟上世的宁芷一样受苦来获得证据，那她回来就毫无意义。 但如果不这样，就没法找到铁证。 “宁芷，明天考试，自习不上了啊?你要去哪里?”看到她把书整理到课桌肚，孙小美不解。 宁芷说：“去看比赛。” 孙小美顿时一脸八卦：“篮球比赛?不会是你暗恋的人也在其中吧?” “瞎说什么呢。”宁芷瞪了她一眼，但毫无威慑力。孙小美只觉得在那含娇带怯的眼神下，浑身轻飘飘的，似乎踩在棉花上。 “诶，宁芷。不是我瞎说，只要你去追人，没有人是你追不到的。” 所以现在的她，顶着大太阳，在这里看比赛，心中思考着对策。 依照赵飞翔的变态性格，会不会在电脑上保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的思绪飘远，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定格在一个男生身上。 那个男生打球更卖力了些。 但其他人不愿他出风头，暗暗较劲，队友不把球传给他，对手总是防着他。 他欲哭无泪，偷偷侧头看千覃。 她突然扬起淡淡的笑。 男生心怦怦跳，视线移不开，整个人僵在原地，一颗飞来的球“砰”地砸中他的脑袋，他嗷呜一声，整个人脑袋发昏，摔在地上。 裁判吹起尖锐的口哨，紧急叫停。 队友忙过去瞧他：“你傻了吧?怎么不接球?” 他哼哼唧唧，因为疼痛，眼里不由自主含了一层雾气。 第19页 但好在人没事，等他再次转头看她的时候，发现那里没有了人影。 千覃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返回教室。 学习。 宁芷的第二个愿望，她还记得清清楚楚。考个好大学，她还剩下一年半的时间。她自然不能擅自更改高考成绩或是使用法术作弊，但是经由她附身所滋润的身体有耳聪目明，过目不忘的本领可就控制不了了。 她刚坐回位置，孙小美戳戳她：“宁芷，刚才赵老师叫你过去拿复习资料呢。”她眼带羡慕，“赵老师对你可真好，有什么资料和考试试题都给你，怪不得你语文成绩那么好。” 千覃认真地说：“成绩都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不是老师给我资料堆的。” 明着拿资料，暗地占便宜。其实那些资料都是毫无用处的，用网上随意复制粘贴，列印出来。 孙小美“嘁”了声：“占了便宜还卖乖。假清高什么呢。” 她自以为嘀嘀咕咕不会被听见，但千覃听得一清二楚，卷着书页的手一顿，懒得计较。 千覃把生物书默默温习好，就放在一旁，拿起了化学课本。 教室外一个娇小的女生拎着一沓资料进来，女生红着眼睛，将那一大摞“咚”地放在讲台上，吓到了教室里自习的人。 她手里还有一本特别显眼的绿色练习册，跟着资料一起摔在讲台上。 然后一言不发地坐回座位。 “佳佳，你怎么了?” 程佳佳不说话，从课桌肚拿出一包卫生纸，擦拭眼泪。 想了会儿，突然站起来，把那本练习册撕碎，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然后转身出去。 程佳佳平时是个害羞乖巧的女生，勐地一爆发，把教室的人吓懵了。 他们面面相觑。 “怎么了?怎么了?” “不会被赵老师批评了吧?” “有可能，佳佳上次语文考试没考好。” 一直都被家长老师呵护长大的孩子，怎么能想到衣冠禽兽，人心险恶? 千覃默了一会儿，放下笔，也跟着出去了。 ——是她的错。 她一走，赵飞翔就会把罪恶延伸到其他女生身上。 千覃跟着程佳佳来到女厕所。 后者飞快地走到一个小隔间，锁上门，小声啜泣起来。 千覃站在门外，也没有出声，只是把黄色提示牌换了个面。 清理中。 她走到小隔间，默了很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开口。 倒是程佳佳从门缝里看到一双穿着白色休闲鞋的脚，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问：“你……你是谁?站在外面干什么?” 千覃嘆了口气：“我是宁芷。” 宁芷。 程佳佳跟她关系不熟，但知道对方是个校花。也知道，赵老师很喜欢她，总是把她叫到办公室。 想到那个油腻大肚腩的老师，程佳佳心里就一直犯噁心，想到他的手在她腿上，腰间和胸游弋，她就浑身冒鸡皮疙瘩。 宁芷那么漂亮，会不会……早就…… 她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千覃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她见程佳佳许久没有说话，放柔了语气：“佳佳，对不起。” 这句话一瞬间点爆了她悲伤愤怒的情绪。 程佳佳打开锁，冲着千覃吼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赵飞翔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该一个人受苦，非要隐瞒拉人下水!” 她口不择言，说的话既自私又恶毒。 人之常情，千覃不会在意。宁芷的记忆里也有，在最后受不了跳楼的时候，她的心里在想：为什么会是她受苦?为什么不是其他人? 千覃伸手拉住了她，把她拽下来，揽在怀里。程佳佳僵在她怀里。 一米六五的身高在这个时候发挥了用处。 千覃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轻轻说：“你有没有没想过，把赵飞翔告进监狱里?赵飞翔既然那么大胆，手段熟练，受害的人，肯定不止你我。要是他还继续当老师，将来会有更多无辜人受苦。” “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怕我说出去，没人信我，赵飞翔是老师，我只是学生。我也怕别人用异样的表情看我。为什么要是我出面?受害者那么多，为什么不是她们?” 千覃嘆了口气，说：“你不用出面，我来当受害者，我不怕别人的眼光。不把赵飞翔弄进去，我誓不罢休!” “宁芷，”程佳佳说，“你是不是已经……” 千覃神色冷下去：“别随意猜测。” 程佳佳被吓得一哆嗦，小小声说：“宁芷，你去告，去告他。”她咬了咬唇，“我……我愿意作证。” “现在我没有掌握足够的资料，不能让这只禽兽身败名裂，永远待在监狱。但是在我掌握到足够资料之前，我不会让别的女生受累。” 程佳佳咽了咽口水：“你……你怎么做?” 二人出了厕所，千覃把那个清理中的牌子放到角落里。 千覃读的学校为了保持一定水平的升学率，管控还算比较严，周六和周天上午要补课。 第20页 周天下午是自习时间，这段时间里，学生可以在教室里上自习，也可以出去找老师问问题，也可以去小卖部买东西吃。 这段时间很闲散，也不会有老师守着。 现在的时间离自习结束就半个小时，二人干脆在校园里闲逛。明天就要考试了，可是却没有考试前的紧张和急迫感。完全被赵飞翔破坏殆尽。 一路无言地逛着，路过一颗白杨树的时候，程佳佳突然紧张地拉住千覃：“宁芷，我们不能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世界开启，头一次尝试3000+字一章，阅读愉快。 第15章 校园受害者2 “怎么了?”千覃什么都没看到，就被程佳佳拉走了。 程佳佳脸上带着害怕，往回走，拐过了教学楼，把那处严严实实挡住，她才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怎么回事?”千覃再次问了一遍。 “是‘他们’啊，整个校园里的恶霸，不好好学习，整天逃课，顶撞老师，跟校外的人打架，所以才被分到差生班啊!要不是家里有钱，早就被退学了。”程佳佳既惧怕又鄙夷。 千覃不置可否。 她不敢相信表面的“善”和“恶”。赵飞翔就是人模狗样的，可骨子里龌龊不堪。伤害别人的，是“善”还是“恶”，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她对程佳佳说：“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跟同学一起吃饭。” “你不回去吗?” “我还有事。”她委婉推脱。 “那好，那我先走了，拜拜。” 趁着所有学生和老师都去吃饭这个点，她打算探探赵飞翔的办公室，重点是电脑，看看会不会有什么蛛丝马迹。 高中区教学楼统一的老师办公室在每层楼走廊尽头。本来是几个老师们共同住在一个大办公室里的，但赵飞翔据说有点背景，校方直接拨给他一个个人办公室，恰在拐角处，背光，避着所有人，又没有监控，给了他行兇的绝佳位置。 千覃表面镇定，走过十个教室，教室里里面还有少许几个同学发愤图强在学习，有的在闲聊，但谁都不会注意到外面路过的某位同学。 赵飞翔的办公室到了。 门是虚掩着，千覃就从那条小缝里往里看，确定里面没人。 心里高兴和不安混杂。 她高兴赵飞翔不在，能粗略地找找他的办公室，不安是，赵飞翔既然不锁门，是不是证明他自信自己的办公室没有对他不利的证据，或是他无所畏惧，不怕查出什么? 然而既然已经到这里了，没有回头的道理。 千覃推开门，伴随着“喀吱”的铁门特有的声响，一股阴凉扑面而来。这在炎热的夏天确实舒服，可是千覃却觉得毛骨悚然，浑身鸡皮疙瘩冒出来。 她放轻脚步，明明知道不会有人在这里，可还是下意识放缓了唿吸，走进去之后立刻转身关上了门。 一时之间，寂静的办公室里，只听见怦怦的心跳。 他的办公室看起来和别的老师的无异，甚至墙壁上还附庸风雅地挂上“因材施教”的字画，办公桌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几本名家大作，看样子没有翻阅过，书脚很平整。 她首先打开了电脑，本来想仔细查查有没有什么不堪视频，但赵飞翔设了开机密码，她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只好作罢。 她翻找抽屉，里面的东西摆放整齐，并无什么异常。 看样子这次是要无功而返了。 千覃不敢多留，转身就走，一不小心踢翻了垃圾桶，一个小纸团伴着果核和卫生纸滚出来。 千覃蹲下，展开小纸团，里面两行英文字。 user:admin password:admin 什么意思? 千覃还是收起了小纸团，把其它东西收回垃圾桶，确定没有留下自己的任何痕迹，打开门走出去，特意把门虚掩着。 她做这件事的时候，心一直如擂鼓，嘴唇发干，神经紧绷着，时刻注意外面的情况，很担心赵飞翔会突然回来。 出了办公室，心情一下子放松了，警惕性也降低了。 下意识低着头，拐了角，脚步匆匆。 结果突然撞到了一个温热的身体。 被撞的人很稳，牢牢定在原地，千覃却趔趄了两步。 ——是赵飞翔回来了吗? 她喉咙发干。 视线落在白色运动鞋和蓝色的裤脚上，她这才安下心。抬头对上无辜被撞的人的目光，道：“对不起啊，我没看路。” 少年身体纤瘦，个子却很高。宁芷这具身体有一米六五，而他还比她高上一些，目测有一米七五左右，校服扣子解开一粒，露出白皙秀气的锁骨。 他的脸也是极为好看的。剑眉浓密，一双眼睛黝黑深邃，像是结了一层化不开的冰，寒意飕飕的，让这个夏天无端冷下来。浓黑而密的睫毛映着白皙的皮肤，越发显得精緻。嘴唇轻抿着，多了些矜贵。 整个人的气质也是清清冷冷的。 他手捧着一大摞作业，似乎刚从办公室出来。 被千覃乍一撞了，浓眉紧缩，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他的目光死死扣着千覃。 千覃毫不怀疑，要不是他双手抱着作业，他肯定立马暴打她。 第21页 然而最后他只是轻轻地说：“……没事。” 他率先迈开长腿，走在前面，看样子要回教室。 ——跟千覃同路。 千覃不好意思走在他前面，只好放慢脚步跟在他后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男生的脚步已经慢到不能再慢了。 她腹诽：难道是作业太重了? 正当她准备开口说帮他抱作业，男生突然说话了，语气竟然有点不耐烦。 “你跟我干嘛?” “我在八班啊。”她理直气壮，又有点委屈。 男生侧头看她：“你走前面。” 她巴不得，同时心里也有点奇怪，大步流星超过了男生，进教室之前，她鬼使神差地转头看他。 男生停留在楼梯口，懒懒地靠着墙。 似乎楼下有人上来了，叫了他一声：“乔哥!” 他轻轻“嗯”了声。 “事情办的怎么样?” “东西卸下来了，可没找到人。” 男生原本视线是看着楼下的，但突然察觉到什么，微微偏过头，与千覃的目光不期而遇。 千覃率先避开，狼狈地逃回教室。 吃饭时间一过，就是晚自习了。 告赵飞翔的计划一时半会儿没有思绪，千覃强迫自己沉下心，安安心心复习课本上的知识。 明天要考的科目是语文和数学，后天再考英语和理综。 语文的话，她只把死知识要背的看了一遍，剩下的随缘。数学的话，记完公式，便拿出宁芷的纠错本，把每道题做题思路认认真真看了一遍。 过后还有时间，她就拿起笔刷题。 庆幸的是，守晚自习的是数学老师，赵飞翔就没有过来噁心人。 九点钟一到，晚自习结束，就要回寝室洗漱休息。 宁芷其实是个性格有点孤僻的人，家里穷，她自卑自尊，敏感多疑。是以交到的朋友并没有。同桌孙小美只是因为上课相隔近，才能说上一两句话。 千覃乐得清净，正好在回去的路上想想对策。 她慢吞吞收拾东西，等到教室的人都走光了，才背起书包，还没来得及关灯，灯一下子就熄灭了。 ——停电了? 她皱皱眉头，摸黑把门关上。 今天乌云密布，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雨。夏天的暴风雨，兇勐又急促。 千覃怕还没来得及赶回寝室就会下大雨，赶紧加快了脚步，走到楼梯口，正准备下去。 背后突然传来了油腻的不怀好意的声音：“宁芷同学，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一瞬间，背后汗毛倒竖，止不住的噁心。 她僵硬着回头，中年男人已经秃头，大腹便便，身体肥胖。眼睛很小，一笑起来十分猥琐。 “赵飞翔。” 男人说：“宁芷同学，你这样很没有礼貌，你应该尊师重道，要叫赵老师。” 他说着，手脚还不干净，想拍千覃的肩。 千覃侧过身躲过去：“老师，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反身想跑，却被赵飞翔一把拉住了手腕。 男人的手肥腻粗大，扣在手腕上，像烙铁一样：“你跑什么呢?我是洪水勐兽吗?你这样老师会伤心的。” 最好伤心死。 千覃不知道猫会不会及时出现，她挣脱不得，只好委婉周旋：“没有没有。只是我作业还没做完，要赶紧回去写。” 赵飞翔嗤笑：“明天考试，没有老师留作业。宁芷同学，你敷衍我，你竟然学会了撒谎。” 千覃无话可说。 赵飞翔得寸进尺，一只手控住了她的双手，仗着男性天生比女性力气大，他把千覃压得动弹不得。 原身宁芷恐惧害怕无助的情绪一瞬间涌上来，千覃忘记了自己是人间神，有噬苦圣兽相伴在身，只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海浪上的一叶轻舟，任风雨侵袭，却无力反抗。 赵飞翔恶魔一般的轻喃低语。 “贾宝玉说，女人都是水做的。我看真没错。” “老师这些年过的苦哇，谁都不懂我，只有你，只有你明白我。我们虽然年龄差距大，可是在共鸣上，是一致的。” “宁芷同学，我可以给你保送资格。只要你乖乖受着。” “你告发我也没关系，谁会信你呢?我有背景，你只是个家境贫穷的孩子，鸡蛋碰石头，划不来的。而且同学们也会觉得你脏，你的父母也会没有面子。” “还不如像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各取所需。你长大之后就会明白的。” 眼见面前的人脸上犹疑，迷茫，不知所措，赵飞翔暗暗一笑，正准备进行下一步，突然下半身一阵剧痛。 他松开了钳制千覃的手。像虾米一样弓着腰，捂住自己那受伤的部位。 “宁芷，我艹你妈!你他妈个女表子!” 千覃收回了脚，对他暴露的龌龊本性不为所动，冷静地道：“看样子站不起来了。” 黑暗中，她的脸藏匿在阴影处。 一片冷然。 赵飞翔突然发狂：“妈的，老子还不相信办不了你这贱人了。” 他直接把体重压下来，千覃下意识躲开他，却忘记这是在楼梯口，脚踩空，惊唿声生生扼在喉咙。 第22页 第16章 校园受害者3 千覃脑海里飘飘忽忽有一个意识：她怕是要读档重来了。 白猫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说好会在每个世界保护她不受生命威胁的。 眼前的赵飞翔脸上还挂在狰狞的表情，因疼痛而扭曲，因她摔下而快意，因惧怕她死亡而害怕。 这种人渣……她还想收集证据一击毙掉，现在看来，只要他在学校一天，就是危害。 就应该先告上去，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腰间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支撑住。 鼻尖萦绕着清冷干净的气息，背靠在温热的胸膛上，视线所至的地方，是紧绷的白皙的下巴。 “卧槽，牛掰。” 顾乔稳稳地站在楼梯上，轻轻睨了一眼说话的小弟，下了吩咐：“打。” “乔哥，打谁?” 少年目光冷然，落在那个肥胖的身影：“赵、飞、翔。” 赵飞翔浑身一个哆嗦：“我告诉你们，殴打老师，是重罪，你们会被退学，会进监狱的!你们的人生就完蛋了。宁芷跟你们什么关系，你们值得吗?多管闲事。你们只要不管这件事，我保证……” 跟着顾乔的男生们懒得听他的话，直接一涌而上，毫不顾忌他的威胁，把他按在地上殴打，拳拳到肉。 一时之间只听见拳脚声和赵飞翔的痛唿声。 千覃觉得不可思议，在楼梯上接住摔下来的一个人还一步不退，这是多么强大的身体素质。体现在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身上，让人不敢相信。 如果没有猫腻，她是不会相信的。 她的视线张望着，果然在某个教室的窗台上发现优雅端坐着的一只白猫，它的前爪拿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光线太暗，她没法确定是什么。 瞧见了千覃的视线，猫软软地叫了声：“喵。” 一副求表扬求夸赞的样子。 顾乔也听到了猫叫，低低地说了声：“把我们引到这里来了，真有灵性。” 千覃瞬间明白白猫做了什么，感激地对它露出一个微笑。 殴打还在继续，但赵飞翔只能躺在地上极为虚弱地发出哼哼声。 楼下有大爷在嚷嚷：“还有人吗?锁门啦!” 赵飞翔眼里蹦出希望的光芒，扯着嗓子正准备喊，就被一个男生一脚踢晕。 也不知道是学过还是怎么，他们打架都特别有技巧，专挑软肉的地方打，很痛，但看不出痕迹。 顾乔看向千覃：“你打算怎么办?” “你们会不会有事?”打架一时爽，一旦赵飞翔醒来一一追究后果，那还是很麻烦的。 顾乔淡淡开口：“会。” 千覃的心提了起来。 随后就听见他说：“如果赵飞翔醒来要找人承担责任，找到了你们，你们就直接推到我身上。” “乔哥!”小弟仗义又愤懑，“你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但我们也很讨厌赵飞翔，我们是真心实意想打他一顿，就沖他往游泳馆女生更衣室放针孔摄像机，微型摄像机，猥琐龌龊，还配做老师吗?” 原来是这样。 联想到她翻出来的小纸团和顾乔在楼梯口的对话，千覃明白赵飞翔又做过什么事。 偷拍，窥探，侵犯隐私罪。 “说的没错。”千覃点头，“我去告他。” 谁也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生，碰到这种事，第一念头想到的不是逃避，转学，而是直面恶龙。 白猫迈着优雅的猫步走了过来，将微型摄影机丢在楼梯台上。 小弟们满脸惊悚：“这只猫成精啦?” 成精的猫冷艷高贵，慢慢张开嘴巴，小弟们以为它要口吐人言，谁知道它只是懒懒倦倦绵绵地叫了声：“喵。” 唿。 小弟们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 顾乔和千覃从楼梯走到转角小小的平台上，顾乔弯腰捡起了微型摄像机，捣鼓两下，从里面取出一个内存卡。 千覃弯腰把白猫抱起来，白猫满脸“快放开朕”的表情，四脚胡乱扑腾，直到一不小心按上了某个柔软不可言明的部位，才突然停止了挣扎，僵着身体。 顾乔看到了，神色淡淡，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提熘住它的后脖颈，把它抱在自己怀里。 奇怪的是，一向唯我独尊，连现任人间神千覃的面子都很少给的噬苦猫，竟然没有挣扎，安安分分地待在顾乔怀里。 千覃不可置信地看着顾乔，少年也正看着她，眼眸清澈，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愣了下，竟然是顾乔率先败下阵来，开口转移话题：“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他的语气不太自然，耳朵也微微发红。 千覃顺着他的意思回答：“待会儿我将赵飞翔伪装成强迫不成反摔倒的样子，吸引人过来，给我当人证，内存卡里面录的视频足够将他定罪。还有他安在游泳池里的微型摄像机，偷窥别人隐私，肯定会被解职，没有人会僱佣他，而且他也会坐牢几年。” 虽然这太便宜他了，可是这是目前比较好的处理方式了。剩下的恩怨边走边报。 她从头到尾没有要求他们帮忙，肯定不想把他们牵连进去。 第23页 顾乔伸手，千覃自然而然接住他给的内存卡，指尖在白嫩的掌心滑过，掀起了丝丝酥麻。 “你有什么麻烦的话，来找我。” 少年年纪轻轻，说这句话的时候，带了几分维护之意。 千覃跟他只有一次不算愉快的见面，但他能出手相助，还能出言许诺，极为担当，让她忍不住多了几分好感。 但千覃却不打算再次打扰他。 闻言，说了句谢谢。 又对冲上来的男生们说：“你们快走吧。趁停电了，监控设备不起作用。” 男生们看向顾乔，等着他的安排：“乔哥。” “我们走。” 躺在地上的赵飞翔已经人事不知，构不成威胁。 等他们一走，千覃把赵飞翔费劲拖下到楼梯一半处，随后推了他一把，让他顺着楼梯滚下去。 这点高度，死不了。 她正拍拍手，又听见顾乔冷冷清清的声音在背后幽幽地响起：“一楼楼梯口大门锁了，你没办法出去叫人。” 乍一听到顾乔的声音，虽然好听悦耳，但是在乌漆抹黑的环境里还是有点渗人。 她吓得一哆嗦。 顾乔不知道是自己吓着了她，只当做她是一个故作镇定的小女生，刚刚还淡定从容，结果人走了，一个人待在黑暗的环境里，就害怕了。 同时也庆幸自己回来了。 摸着黑，他试探性碰了碰她的手背，给她安慰。 她即使知道来人是顾乔，这一惊一乍的，还是让她害怕得紧。 她是神，本来不怕鬼的，可是附上人身，七情六慾连这让人耻笑的害怕恐惧情绪都有了。 怕顾乔再多做出什么动作，她赶紧顺势抓住了他的手。 得寸进尺，牢牢控制住。 开口却是一个不受控制的结巴。 “乔、乔哥。”直到现在，她都不清楚他的名字，只是听跟在他身边的男生们这样叫他，“你别吓我了。” 黑暗之中，顾乔莫名沉默了下，随后开口：“我叫顾乔。” “我是千……宁芷。” 幽暗的环境里，她差点说出自己的真名。 顾乔说：“我们快下去吧，不管离开还是叫人，时间耽误太久了不太好。” 千覃听他的话，刚打算放开他的手，顺着楼梯扶手下去，就被顾乔突然握住手，义正言辞：“太黑了，怕你摔了。” 她觉得有道理，就没多想。 两人下去。 来到落下锁的大门。 顾乔身手敏捷，三两下就翻门过去了，然后隔着铁门看她：“这门爬上去容易，你先爬上去，然后跳下来，我接住你。” 千覃却对他摆摆手：“不用了，会有夜巡的保安过来探查，我叫他放我出来就行，别忘了我的计划。” 她理智得……让人心疼。 如果是普通女生，肯定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恐怖之地，躲在被窝里狠狠哭一场，碍于自己的面子和老师的背景，咽下苦楚，考虑转学的事。 可她偏能临危不乱，想着怎么报復回去。 正巧，亮光亮起，顾乔立刻闪到一根柱子后面躲起来。 千覃卯足劲，悽厉而悲惨地叫道：“有没有人啊，救救我!救救我!……” 电筒光照过来。 保安看见一个梨花带雨的女生，头髮凌乱，看样子遭受到不好的事。 他心里咯噔一下，一边拿起钥匙打开门，一边关切地问：“怎么了?” 千覃哭得打起了嗝：“赵老师……想猥亵我……” 保安一惊。 千覃的背后，那个肥胖的身影，扶着额头，跌跌撞撞地走下来。 宛如魔鬼。 当天半夜，办公区整栋楼的大门亮起。 外面电闪雷鸣，轰隆一声，便是惊雷。厚厚的云层破开了口子，酝酿许久的大滴大滴的雨点坠下来。 睡梦中的校长被惊醒，一接到电话，眉头一皱，赶紧穿好衣服开车赶过来。 教导处里，女老师给千覃倒了一杯热水，安抚她的情绪：“别怕，没事了。” 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只是抱着水暖手，并不喝。 女老师听说了事情的经过，看着她不免带了几分同情和心疼。 隔壁房间里，恢復过来赵飞翔正气凌然的样子，连说辞都找好了：“污衊!通通都是污衊!宁芷同学找藉口约我晚自习帮她补习。我照顾她家境贫困，读书不易，但没想到她其实是想要保送名额，我拒绝了她，她就恼羞成怒，约好男生打我。我看她和那些男生的关系不正常!” 千覃除了刚开始向保安求助时说过几句话，到现在都一身不吭。 但很明显，双方各执一词。 第17章 校园受害者4 千覃迟迟没有拿出证据，是想看看校方的态度。 但显然让人失望的是，校方是想把这件事镇压下去。 一来赵飞翔有点背景，千覃孤苦无依，二来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招生人数。 了解到事情并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校方打算出钱让千覃守口如瓶。 “那赵飞翔呢?”她问。 第24页 校长说：“我会严肃处理这件事的。” 她表面惊慌失措，心里轻轻哼了声，这种和稀泥的态度，她不稀罕。 赵飞翔也不满，捂着破皮的脸，问：“有学生殴打我!必须查出来，让他们退学，书都读不了!” 校长冷声道：“教学楼的电是怎么断的别说你不知道。” 像是被人抓住了把柄，赵飞翔眼神一瞬间心虚起来：“我可什么都没做啊，还平白无故挨了顿打。” “老赵啊，你煳涂啊。不管你做没做，要先把这件事压下去，要不然学校会搞成什么乌烟瘴气的样子。” 这边安抚下赵飞翔，校长温和地问千覃：“赵老师说有学生打他，是真的吗?” “没……”她瑟缩了下，“是他强迫我……不小心从楼梯上摔的伤……” 校长嘆了口气，拿出一份刚刚列印好的协约书。 “签了这个，高中你的学费生活费都不用交了，学校自己出，但是，你要保证，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 千覃的眼睛瞬间变得冰冷。 “我不签。” 校长以为这个女生没有考虑清楚利弊，“好心”帮她分析局势：“宁芷同学，我知道你家境贫困，告上法庭肯定是很费钱的，你耗不起的。而且取不到你想要的结果。还不如领了这些好处，什么都不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多好。不亏啊。” 千覃越听心越凉：“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但还是要偏袒赵飞翔。” “学校也有自己的难处。而且学校信任你，还许诺给你好处，这不是挺好的吗?” 千覃站起身，气沖沖就往外走。 校长赶紧拉住她：“宁芷同学，外面还在下雨呢，你去哪里啊?” 千覃狠狠甩开他的手：“上厕所。” 校长使了个眼色，一个女老师也跟着走过来，笑意盈盈地：“我陪你一起去吧。” 呵。 嫌疑人被袒护，受害者被监视。 女老师站在厕所外等她，这是在四楼，她完全不担心千覃会一时冲动从窗户逃走。 千覃想起上辈子，宁芷也是多次被侵犯，求助无门，又觉得说出去丢人，连父母都没告诉，忍无可忍，跳楼身亡。 年轻的生命，大好的前途，就此戛然而止。 可赵飞翔并未得到该有的惩罚，风浪过后，甚至不知收敛，接连侵犯多名学生。 哪怕后来被人联名上书告上法庭，也因为有点背景，从而被无罪释放。 宁芷的魂魄逗留在人间，怨气横生，哭喊着老天无眼，这才被白猫带到她面前，消除她的苦难，满足她的愿望。 身在此中，千覃莫名感受到一阵悲哀。 本是育人的园丁，奈何成了摧花之手? 她走出来，情绪已经平静许多，走回教务处，那份协议还在桌上亮晃晃地摆着。 她觉得气闷，不顾外头还在下雨，推开窗，愕然发现下面有个撑伞之人。 大抵是听到了动静，黑色的伞微微掀开一点，露出了下面撑伞的人的面貌。 他清清冷冷，一手执伞，一手抱猫，就在楼下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 隔得距离有点远，加上天气黑，她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也不明晰他的五官。 但是她却立刻认出他是谁。 ——顾乔。 心里有淡淡的喜悦。 但旋即，他却抬腿离开。 千覃：…… 有雨飘进来，砸在脸上，有点凉有点痛，千覃的心情竟不那么烦躁了。 校长或许又去了隔壁办公室，跟赵飞翔不知道在谈什么，这个教务处就留下她和那个女老师。 已是深夜，她也有些睡意。 正当她想稍微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了有规律的敲门声。 她瞬间把眼睁开。 女老师出去探探动静，刚把门打开，就被杵在门口的少年吓一跳。白炽灯下，整个人疏远冷漠。 顾乔眼神直接掠过她，望向站起来的千覃。 “跟我走。” 原来他是上楼来了。 白猫从他脚后跟绕出来，既懒又贱地叫了声：“喵～” 千覃正好也不打算跟校方干耗着了，协议她不打算签，各自想法不一，算是聊崩了，没什么好谈的。 她点了点，挂上淡淡的笑，天生娇媚。 女老师却赶紧抓住千覃的手臂，不让她走：“不行!事情没谈妥，不能走。你们深更半夜男女同学，是什么关系?”眼神变得狐疑，就差把“早恋”两个字印在脑门。 千覃扯开她：“老师，不好意思喽。” 毕竟是女老师，厚不下脸皮，拦不住人，只好上前一步出门，走到隔壁门口敲门：“校长!校长!学生不听话，要走了。” 哪知开门的是赵飞翔，左右看了看，盯着白色灯光下顾乔颀长的身影，精緻的侧脸，肥胖的侧脸由迷茫到憎恨：“是他!打我的学生，还敢自投罗网，以为我不能拿你怎么样吗?” 胸腔，腰腹隐隐作痛，他怎么甘心不报復回来? “老赵!” 第25页 校长轻轻的呵斥声在他身后响起。 赵飞翔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将真面目如此丑陋而狰狞地暴露在人前。 “宁芷同学，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到了我这个年纪，才知道平平淡淡……”说教声在走出来见到顾乔的时候戛然而止，校长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顾乔?” 顾乔眉眼淡淡，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也缓缓礼貌打招唿：“孙叔叔。” 校长可不敢当他这一声叔叔，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省检察院某位高官的令郎，在他的学校里，碰见了这种事，还跟受害人关系不错，他怕是要完! 不不，得推到赵飞翔身上。 赵飞翔的舅舅不是也当官吗，赵飞翔就仗着有他舅舅撑腰，如果检察院一调查他舅舅的贪官受贿记录，他和他舅舅一起完! 只要他反应够快。 “顾乔同学你放心，校方坚决维护每一位同学的利益和安全，对每个侵害学生的人绝不姑息!我马上就辞退赵飞翔。” 顾乔却转头看向千覃，维护之意不言而喻。 千覃冷笑一声，刚才还让她签协议书让她守口如瓶打算强行镇压下来的学校改变的这么快。不过赵飞翔因过错被炒鱿鱼，其他学校也不敢要他，那他危害其他花季少女的可能性就降低很多。 千覃乐见其成。 便点了点头。 顾乔才转回头，对校长说：“好。” 校长又嘿嘿笑着，想趁着这次机会一鼓作气把那个贪官搞下来，虽然他们无冤无仇，但想到还有那么个蛀虫在那里为非作歹，就恨得牙痒痒。 毕竟是读书人，哪怕在社会上混了十几年，但还存有良心。 “赵飞翔的舅舅，赵勇，帐户上总是会多出很多莫名其妙的钱……” 顾乔听出了深意：“我明白了，会告诉给我爸的。” 赵飞翔眼瞅着形势自从顾乔出现后便朝他不利的方向倒，急得跳脚：“孙成!你出卖我!” 老师都围过来，两名年轻体壮的男老师赶紧拉住赵飞翔，避免他狗急跳墙，伤害到校长。 校长眼里满是无奈，整整衣服：“这件事要尽快办理，趁着没有风声传过去，赶紧抓人吧。万一人走了，财产转移了，就不好办了。” 顾乔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手机，跟他爸简短地说了几句。 得知马上出动人员进行抓捕，校长的心放了下来。 只要赵勇被抓到，他就不担心后续的报復。 而且，他也算做了件好事，功过总会相抵吧。 “那宁芷我带走了。” 顾乔说。 校长点头。 眼神透着八卦。 白猫似乎赖着顾乔了，扒拉着他的裤脚，硬要他抱它。 要不是这只猫是公的，千覃真怀疑……等等!公的也不安全啊。 千覃脸色古怪地跟着顾乔走进电梯。 “谢谢你。”她看着顾乔冷冷的侧脸，实在没想到，短短一天内，他帮了她那么多次。 顾乔说：“不客气。举手之劳。” 没想到她这么纯粹，没有好奇探查他身份的意思。 两人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幸好“滴”地一声，电梯到了。打破了可能会维持时间很久的缄默。 千覃出了电梯门，才想起自己没有地方去。 刚才顾乔说带她走的时候，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就直接跟他走了。 原来在她心里，这个人已经被划分到可信赖可依靠的范围里了吗? 可是现在，宿舍门早关了，她不可能回去，也不可能回到家，父母早睡了，她不想打扰到他们，也不想让他们担心。 而现在，看着这黑沉沉的雨幕，千覃突然体会到一种强烈的无家可归感。 顾乔从旁边的伞柜抽出伞，单手撑开。 哗地一下，黑色的伞面挡住了她前面缠绵的雨幕，有种被保护在小小天地的错觉。 他白色的运动鞋犹带着残存的湿痕。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不如去我家住一宿吧?” 中间短短的停顿，少年似乎在不好意思。 心里的小人在冒着粉色的泡泡。 这个看似冷冰冰的少年，又暖心又善良又正直又可爱，不能更好啦! 她想了几秒，便笑着点头：“好呀!叨扰一晚了。” 白猫斜着眼睛瞅她，被她一眼瞪回去：看什么看，看什么看!你现在还赖在别人怀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 等我解决完赵一坨的事，再把小插曲写了，就是小甜文小苏文了。 第18章 校园受害者5 不知何时，一辆黑色低调的车停在了办公区门口。 车窗摇开，出乎意料，不是一贯慈祥的司机，而是露出一张二十多岁青年的脸。青年眉眼清秀，眼睛亮晶晶，像是邻家大哥哥般让人心生亲近。 率先打了招唿：“小乔!” 原本看到是他，微微勾起唇角的顾乔听到那个糟心的称唿，黑下脸：“……不许这样叫我。” 青年挺好说话，一瞬间又换了称唿：“那好，那我不这样叫了。”他眼中狡黠，“不如叫你大乔吧!” 第26页 顾乔：…… 揶揄完这个冷冰冰的弟弟，青年把目光落在顾乔旁边那个娇媚可人的女生身上。 “小妹妹，你好呀～” 千覃也简单对他回了声招唿。 她模样俏，眼睛明亮，眼尾上挑，潋滟生情。青年莫名地被看的心跳漏一拍。 幸好她很快侧头看顾乔，伸手：“我来抱猫吧。” 她怕他一手拿伞一手抱猫不方便。 顾乔把猫递给她。 因为上次的借鑑，猫不敢随意扑腾了，乖的不得了。 顾乔比她高了一些，低头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她乌黑亮丽的头顶，整个人都是柔软小巧的。 两人凑近的时候，免不了肢体接触，肌肤相碰的时候，那一块甚至附近范围的神经都似乎麻痹了一样，没有知觉。 顾乔小心翼翼地屏住唿吸，直到猫完全被带走，她也稍微离远一点才唿出一口气。 顾乔偷偷瞟她一眼，她正好一直在看他，眼里带着笑。 他赶紧收回视线，心跳怦怦。 故作镇定。 “我们过去吧。” 一把伞，两个人，中间距离还是有的。 顾乔不可能让她淋雨，就把伞往她那边靠，她注意到了，往他这边走了几步。 顾乔：!!! 稳住，稳住。 他告诉自己，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打开了后座的门。 千覃乖巧地坐进去。 顾乔本来想绕到另一边副驾驶座坐的，但见千覃默默挪到更里面去，给靠近他的后座留了个位，然后睁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 镇定，镇定。 他告诉自己，坐进去，收了伞。 “乔乔，你去哪里啊?回家还是去你租的地方?”青年又换了个称唿。 “租的地方。”他的语气清清淡淡的。 青年抬头看了眼后视镜，那个娇媚的小姑娘抱着猫，说不出的无害乖巧。 “那这位小妹妹呢?” “……”千覃还没回答，顾乔就立刻接话：“跟我一起。” 青年有些诧异。 “你们什么关系啊?”他暧昧地笑起来：“小情侣?” “不……不是!”他红了脸颊，“是朋友，遇到点麻烦事，在我那里暂住一晚。” 他细心地没有把那件事说出来，维护着她的难堪。 而且，他说他们是朋友，意料之外的回答，但在意料之中，让千覃心中一暖，似乎连宁芷前世遭受的所有悲苦冰寒都消散不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他。 他皮肤白净，睫毛纤长，长得一副好模样。 校服蓝色很深，应该是打湿了。 联想到他刚才把伞匀过来给她，心里在不好意思的同时，慢慢冒出了蜜，寸寸甜。 青年把他们送到一个地方。 临行之前，朝他们眨眨眼：“我先走喽。” 弄得伞下脸皮薄的两人大红脸。 这个一个极为普通的小区住宅，路灯默默亮着暖黄的灯，清晰地在灯下看见雨势渐颓之后的绵绵细雨。 已经十二点了，不少人关了灯，只有零星几点亮白挂着，让这个夜显得寂寥。 顾乔领着她上了二楼。 掏钥匙开了门，玄关处只摆着一双男性拖鞋。 千覃站在原地没有动。 房间打理得很整齐，一厅一室的简单黑白设计，简约时尚。 物品整整齐齐摆好，看的出来，顾乔是个很爱干净的人。 顾乔说：“没事。直接进来吧。” 千覃这才进来。鞋在地上印出了水痕。 她局促不安，走进来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 顾乔却走到里面的小厨房，背过身打开小冰箱：“需要喝点什么吗?” “不、不用了吧。” 顾乔闻言没多说，取出两盒纯牛奶，放在桌上，然后用电水壶接水烧水，很从容。 气氛很冷。 千覃找了个话题：“顾乔，刚刚那个人是……” “是我哥，估计今天刚从外地出差回来。”他顿了顿，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人开车来接他，“其实平时我都是赶公交车回去的，但今天太晚了，刚好错过了十一点的末班车，所以我就叫家里人来接我，本应该是司机张伯的。” 千覃对他的第一印象是：冷冰冰，不近人情。 但他接二连三地伸出援手，还说了一些关于他自己的事，让她觉得，他们的关系一下子缩进不少。 好像穿过一个寒冷的雾气，看到一个温暖体贴的小孩。 “猫是你养的?”顾乔问。 算是，也不算是。 她和白猫之间，不是主人和宠物的关系。 当然也不是跟这只傻猫是朋友的关系! 只是某一日莫名其妙成了人间神，醒来之后，便是白茫茫的空间，身边，也就只有白猫。 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待在一起。 “啊，是啊。”偷偷占猫一个便宜。 顾乔点头，断了电，把牛奶放进去烫热。 “顾乔，你帮了我的忙，我很感激。所以只要你有事我可以帮忙的，尽管吩咐。” 第27页 顾乔站在小厨房里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才羞涩地低头：“是有一件。” 千覃：诶? 顾乔说：“你的成绩很好吧?” 千覃谦虚地摆摆手：“还行还行。”年纪第一偶尔第二而已。 顾乔：“能不能帮我补习一下，我想好好学习。” 千覃：诶诶诶诶诶? 顾乔是被什么不明生物附体了吗? 顾乔却红下脸，不肯多说。 那天，她在篮球场观赛的时候，他就远远地注意到她了，皮肤白皙的女生在一群臭男生里很扎眼，但不知是为什么，她周围都没有人坐下。 旁边他的小弟说：“那是宁芷，我的女神!还是个学霸。好美，她今天竟然放弃学习来看比赛了!” 宁芷。 他咀嚼着这个名字，只觉得甘甜。 再后来，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抱作业，一班一向是作为差生班，老师看着悽惨的成绩，气得自言自语：“就这成绩，上课睡觉，考试瞎矇都比这好!要是我的班上也出一个宁芷就好了。” 他抱着作业一出门，就被老师口中的优秀学生给心不在焉撞上了。 她比他想像中纤弱一点。 但恰好是他心中喜欢的模样，轮廓摆在那里，她刚好把它填满，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青春时期密密而单纯的情意，卷上心头。 而她也并非柔弱，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坚持要告赵飞翔令他吃了一惊。 不是所有人都有直视的勇气的。 到现在，提出补习的要求，也只是想要一个正当的理由，可以让他们有关联。 他问出口，静待她的回答。 千覃只愣了一瞬，便笑着点头答应了。 他顿时松了口气。 牛奶烫好了，他取出来，用毛巾擦了擦水珠，走过来，坐在千覃的旁边，把牛奶递给她。 “睡前喝牛奶，有助于睡眠。时间不早了，喝完就睡吧。” 千覃点头：“谢谢顾乔，明天还有考试，你也早点休息。” 顾乔简直就是小天使。 喝过暖暖的牛奶，千覃走上了沙发旁边的楼梯，上了“二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床，其余摆设也是一览无余，无遮无掩，床边左右有床头柜和衣柜，墙角还有一个卫生间。 千覃进去卫生间简单漱口洗脸，顾乔也是。 “你睡床上，我睡客厅的沙发。”顾乔从衣柜里取出一张薄毯，对她说。 猫就直接睡在沙发旁边的小地毯上。 他年少，但是沉稳，会照顾人。 灯熄灭，一片黑暗。 千覃脑袋躺在柔软的枕头上，鼻尖是浅浅的柠檬香味。 她想起宁芷的心愿。 “我想要那个人身败名裂，痛苦一生。我还想考上一个好大学，安安稳稳地完成学业，找个好工作，平凡幸福地度过余生。” 如果赵飞翔单单被辞退恐怕不能满足“身败名裂，痛苦一生”的要求，她必须要告他，通过法律的途径，捍卫她的人生自由和安全。 她要请一个律师。 请律师得花钱，而且她只是个学生，还在读书，几乎不能回家，她恐怕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家人，请求协助。 本来想报喜不报忧来着。 明天考试，她不想错过。 看来要先等两天，再请假回家跟父母说这件事。 打定注意，心放下来，睡意也一同袭来。 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 第二天，生物钟将身体闹醒，千覃起了个早，跟顾乔一起在外面小摊上吃了个早饭，便一同赶到学校。 来的时候，在楼梯口分离。 顾乔还特意观察了她一下，确定她没有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才挥手道别。 昨晚的事毕竟是小范围的人知晓，校长又不可能自爆，依顾乔的性格，肯定也告诉他的小弟们不要乱说，千覃这个当事人也没有说，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消息压到最低，也是好事。 千覃若无其事地走进七班教室。 阳光明媚，空气清新，这才是正常的生活。 孙小美见她过来，戳戳她，一脸八卦：“你昨晚怎么没有回来?” “你怎么知道?”千覃问。 她被分配寝室的时候，刚好是多出来的人，四人寝，就她一个人住。阿姨又几乎不查寝，她以为她没回去没人知道。 孙小美眨眨眼：“本来是想找你问题的，没想到好学生乖小孩宁芷，也偷熘出去了。” 这件事解释起来很麻烦，而且千覃也不太想让孙小美知道这件事，便含煳地点头，任由她误会。 早上第一堂考试，语文。 本来是赵飞翔监管的，但临时换了个高高瘦瘦的老师。 千覃坐在座位上，暗暗稳了心。 赵飞翔真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乔原本是个大魔王，被我写成了小天使。 第19章 校园受害者6 两天考试结束，校园里一直风平浪静。校方找过她谈话，见她情绪稳定也就放心了。 赵飞翔再也没有见到过，办公室也空了出来。 程佳佳特意找过来：“宁芷，是不是你……” 第28页 这不好回答，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千覃想了想，回復道：“他不会再有回来的机会了。” 周二理综一考完，千覃就找老师签了一天半的请假条。 宁芷的形象向来是乖乖女，好学生，老师签的很快，对于假条上含煳的“家里有事”也没细问。 只是照例劝诫几句：“办好了事就赶紧回学校啊，马上高三了，学习不能落下。” 千覃一边答应着，一边在脑海里想该怎么向父母说这件事。 她其实有点不敢回家，哪怕性格装的再像，她也不是宁芷。 收拾东西，下了楼，出校门。 一眼望过去就是长身玉立的少年提着一袋东西正走过来。 见到她，微微弯起唇角，叫她的名字：“宁芷。” 清澈的少年音也是灌着喜悦。 “顾乔，好巧啊。”他帮过她很多次，在她心里是朋友，很铁的那种，“……你提前交卷啦?” “能做了都做了，才交卷了。” 他回答得很乖。 他凑过来，淡淡的柠檬香干净舒服。 他把口袋递到千覃面前给她看：“这些都是我买的辅导书练习册，也不知道哪种更好用。我买了两份，我们可以一起做!” 他手指纤长白皙，指甲修剪整齐，一本本翻着，清润着声音跟她说。 突然动作止住。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挂饰。 低着头，黑浓而密的睫毛掩在洁白的皮肤上：“你们女生不是很喜欢挂个什么东西在书包上吗?毛绒绒的大白，粉粉的小猪佩奇……不过宁芷是独一无二的……” 他突然抬头，笑意连连，撞上了她的视线。 要命!感觉被撩了。 她慌乱避开。 顾乔接着说：“……所以我也挑了个独一无二的挂饰。” 他把挂饰摊在手心，献宝似的给她看。 黑色，八只脚，眼睛黑幽幽的，浑身毛绒绒的。 千覃：…… 好大一只蜘蛛。 “是不是很可爱?”他眼睛亮晶晶的，求表扬求夸赞。 要不是他眼里没有恶意，千覃真的以为他是来恶作剧的。 “……真独特。”她接过，毛茸茸的触感在掌中，想起它的造型，千覃只觉得浑身发毛。 “宁芷，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补习?” 他接着问。 千覃认真思考了下。 白天要上课，晚上的晚自习倒是可以，但是她要先保证自己的功课不落下，才有精力帮助别人。 晚上和周天可以，时间上满足了，可是地方上又是一个难题。 教室有人，外面又没有地方住。 她有点为难。 顾乔像是长在她肚子里的蛔虫，提议：“要不宁芷就不住学校了吧，退下来的住宿费，租在我隔壁怎么样?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乘公交车回家，一起学习，一起上学。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抿着唇，有点难过。 从她惊愕的目光中，他看到了拒绝。 那次答应他去他家里做一晚，是因为真的无处可去。 宿舍门关了，住外面宾馆又没有钱，回家又怕父母担心。 顾乔帮过她两次，他少年心思，单纯好猜，人又善良，不是坏人，她便答应了。 他们是朋友。 哪怕有一天顾乔不会这么照顾她，她也认他这个朋友。 可是，她住在宿舍，一个人住一个房间，不用担心宿舍矛盾，这很好，用不着改变。 顾乔的提议，让她心里有点朦朦胧胧的感受。 她讶异地问出口：“顾乔……你是不是喜……” 然而下一秒，有个女生突然叫他的名字。 “……顾乔!” 他们一起循声看过去。 有个乖乖巧巧的女生站在墙边，之所以说她乖巧，是因为她剪着齐刘海，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就想狠狠欺负她一顿。 不像宁芷这副皮囊，面容娇媚，眼神勾人。 她的目光落在顾乔身上，满是爱慕，但一放在宁芷身上，就变成厌恶。毕竟年轻，怎么也掩饰不住。 千覃：……得，暗恋顾乔的女生。 顾乔本来不想过去的，但那个女生又叫了句：“顾乔，我有话对你说。” “要说就说。”他口气冷硬。 女生僵在原地，似乎没预料到现在的状况。 千覃都察觉到了一丝尴尬。 不会是告白吧? 千覃佩服小姑娘的勇气，也不愿见她一个女生站在那里傻等，就拍拍顾乔的手：“你过去把话听了再过来吧，我在这里等你。” 顾乔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走过去。 女生惊喜又紧张，双手握住衣角。 “说吧。”隔着一米，顾乔冷冷地道。 女生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也知道顾乔冷冰冰的脾气，干脆自己走上去，踮起脚尖想凑到他耳边说点悄悄话。 顾乔哪里允许一个素不相识的女生对他这么亲昵，当即就把脸扭在一边。 女生扫了面子，但还是坚持把话说完。 第29页 顾乔听了之后，原本不耐烦的表情突然严肃，下意识转向千覃。 她依旧站在原地，正把他送的蜘蛛挂饰系在书包上，露出一张白净的侧脸，无害柔弱，对女生说的话没有听到。 女生转达完意思，得意洋洋地笑。 顾乔冷下脸：“胡编乱造。” 女生见他不相信自己，忙为自己争辩：“我还没有瞎说，我有证据!就怕你们被宁芷的表象骗了，我特意录了音。” “拿出来我看看。” “在寝室里面充电呢，从头到尾，详细的很。七班的程佳佳也知道这件事，不过她们毕竟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肯定不会说实话的。只有我，看到你毫不知情，担心你被她骗得一干二净。” “那你先给我看看我才相信，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拿过来给我看。”顾乔已经稳下来了，沉声道。 女生答应，走开了。 顾乔走过来，脸色有点不好。 “怎么了?”千覃见他没有主动开口的趋势，就自发开口。 顾乔摇摇头，随后扯开了一个话题：“你要回家?” “对。” “路上小心。”他心不在焉地叮嘱着。视线落在她红色书包侧那挂着的张牙舞爪的蜘蛛，忍不住弯了弯唇。 也是傻得可爱，这个丑丑的蜘蛛，一开始还嫌弃，最后还是挂上了。 千覃点头：“放心。补习的事，我后天来学校再给你说吧。” “不急。” 千覃望着他的眼，那原本属于少年的清澈双眸，突然间染了几抹幽深，似是藏进了私虑。 有意问问那个女生的事，但扭捏着，突然问不出口。 该用什么语气问比较好呢? 她不知道。 最后挥挥手说再见。 等把赵飞翔彻底判刑坐牢之后，剩下的生活就好过了，人生也走向了正轨。 到时候，再把这件事和那个没问出口的事问清楚。 千覃走后，顾乔接过返回来的女生的手机，翻到一段录音。 “这个?”他睨着眼睛。 “嗯嗯!”女生满脸崇拜，贪婪地看着顾乔的颜。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他只漫不经心地扫过来，她的心就为他怦怦跳。 顾乔点开了播放。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赵飞翔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该一个人受苦，非要隐瞒拉人下水!”陌生的声音。 顾乔不以为然。 直到过了沉默的几秒，熟悉的，属于宁芷的声音缓缓想起。 “你有没有没想过，把赵飞翔告进监狱里?赵飞翔既然那么大胆，手段熟练，受害的人，肯定不止你我。要是他还继续当老师，将来会有更多无辜人受苦。” 顾乔浑身一震。 看了一眼录音时间，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宁芷就有这个打算了吗? 录音后面都是宁芷的计划。 一结束，女生就迫不及待地说：“对吧。顾乔，她早就跟赵老师不清不楚，程佳佳也是。怪不得成绩那么稳定，原来走了后门了啊。长的那种狐狸精样，相由心生，肯定私下里就是那种女人呢。” “……闭嘴。”他低呵了下。 女生住嘴，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爱慕。 “这件事就你知道。” “是。” “就只有手机里有录音?” “是。” 顾乔忽而笑了下，“那就好办了。”大拇指在手机屏幕戳了几下，随后丢给女生。 女生瞠目结舌：“删……删掉了?” 他就那么维护那个贱人吗? 顾乔低着头俯视着她，眸子里寒冰一片。明明是炎阳夏天，女生却感觉浑身冰冷，止不住颤抖，脑子里懵成空白。 “听好了，我要是在学校里听到什么关于宁芷的风言风语，第一个找你算帐!”顾乔才不跟她客气，“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眼底带着阴翳，气质清清冷冷的，话也很强势。 女生打了个哆嗦。 她这才勐地清醒过来，虽然顾乔长的好看，在宁芷面前乖巧青涩，但他不折不扣是个校霸，打过很多次架，兇狠残忍。 她被吓得落荒而逃。 顾乔直起身，手插在裤兜里，落日的余晖将打在他的鼻樑上，透出一小块阴影。纤细的睫毛也染上了灿金色。 兜里的手机一阵震动。 他掏出来一看，是老爸发的。 ——儿砸，贪官赵勇罪证确凿，已被抓获。你报名单有功，回家你老妈专门下厨给你做可乐鸡翅。ps：什么时候回家啊?pps：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家啊? 顾乔：…… 肯定是他哥误会他和宁芷的关系，跟老爸通风报信去了。 他很快回覆：这周末吧。 手中的辅导书有点重，他换了只手提，不知想到什么，眼里柔情脉脉。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虐的，突然克制住了蠢蠢欲动的大手。 关于更新时间迟了的原因，是因为家里有事，非常抱歉，没能及时更。 第20章 校园受害者7 第30页 千覃回家尽可能平铺直叙把赵飞翔侵犯的事告诉了父母。 父母心疼地安慰她好半晌，然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商量着怎么报警怎么告上法庭。 向邻居询问哪家律师所更好，得知有个抚顺律师所，口碑挺不错的。 于是一家人第二天一早就乘计程车赶过去。 还没进去，千覃就在门口撞见了那晚开车的青年，顾乔的哥哥。 见到是她，青年愣了一愣，随后亲切地笑起来：“是你呀。” “你好。”她侷促地打了个招唿，看了眼青年正式的西装和他背后整洁高档的律师所，“哥哥请问你是这里的律师吗?” “是。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恆。”他用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礼貌周到，“叔叔阿姨和妹妹请进。” 顾恆把他们带到他的办公区，一路上不少人叫他“顾律师好”，看起来威望不错。 二十多岁的年轻律师，青年才俊，人人艷羡。 坐下来，客套一下，千覃把事情全部告诉给他。 然后把内存卡也给了他。 里面的视频可以定下赵飞翔的罪，性侵罪，杀人未遂罪。 顾恆很认真地把整件事听完，大概是见多识广，并没有很大的情绪表露出来。只是多了几分怜惜。 轻柔地问千覃：“那宁芷想要给他定个什么罪呢?” 千覃眼神坚定：“判刑，越多年越好。” 顾恆说：“恐怕有点难度。不过可以试试，我会请私家侦探调查这件事的。” 千覃见过他逗弄顾乔时的揶揄不羁，但一牵扯到正事，也是很稳重可靠的。 千覃眼里满是感激：“谢谢你。” 事情谈妥之后，也差不多快中午了。 顾恆说：“要不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吧，我请。” 宁爸宁妈赶紧摆手婉拒：“不用了顾律师，你帮了我们怎么好意思让你请呢?我们请还差不多。” “那要不我们aa吧。我知道附近一家很好吃的家常菜饭店。” 这便敲定主意了。 顾恆教养良好，谈吐文雅，礼貌谦逊。 一顿饭吃的像一家人一样其乐融融。 期间，顾恆问起顾乔的事。 “那小子在学校怎么样?” 总不能说他弟弟在学校是个校霸吧。 千覃想了想，捡好听的说。 “惩恶扬善。”是打了赵飞翔，救了她没错。 “深受欢迎。”昨天还有女生跟他表白呢。 “热爱学习。”约她一起补习。 “我怎么听起来不像是我弟的风格啊。”顾恆轻轻笑起来，但也没有拆穿的意思。 过后又道：“顾乔是家中老么，什么都不用担心，安安心心过自己的人生就行。被宠的单纯。小时候常有人打着各种各样的名义讨好他，哄骗他，为了谋求自己的利益。后来那小子干脆谁也不信，冰冷冷的样子，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其实心里善良得跟个孩子一样。” 这点千覃也贊同。 顾乔维护他的小弟们，说出什么事他扛着责任;维护着她，接二连三地帮她。 固执地将他认可的人收入羽翼之下。 “宁芷，你是他第一个主动接近的女孩子。”顾恆突然说，“……你好好对他。” 千覃望着他的眼，眼部形状优美，跟顾乔的有几分相似。 随后，慎重地点头：“我一定知恩图报。” 顾乔帮过她，她一定会报答他的。 顾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你是真不懂还是不想懂，”顾念着宁爸宁妈还在这里，他没有继续深入说下去，随口说了句最近发生的新闻，转移了话题。 下午，宁妈带她上寺庙求护身符。 这座寺庙供奉的都是大神，是她一个小神顶礼膜拜的。 她怀着一个虔诚的心，认认真真拜了神，求了两个护身符。 一个给她自己求的，希望世间能少点苦难，希望她的修为之路能顺畅些，希望能早日记起丢失的记忆。 一个给顾乔求的，希望他学业顺利，一辈子顺顺利利，大福加身。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人间神，不知道顶替了谁，也不知道谁将会被谁顶替。 只是一旦她没法承受这个职位带给她的人间的苦，观看生死离别的愁和漫长的孤独等待，就会被捨弃。 而噬苦圣兽是永恆不变的，睁着眼睛，冷眼旁观世间风云变幻，闭上眼睛，随人间神一同游走红尘。 领了符，回到家，便潜心学习。 宁芷的第一个愿望基本上尘埃落地，接下来便是第二个愿望了。 周四，千覃回到了学校。 或多或少得到一些人的问候，占着相貌的便宜，大多都是男生。 千覃都一一耐心回復，谢过他们。 老师讲课千覃都听得懂，甚至能想出更简单的方法。 粉笔在黑板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迹，转眼黑板就是密密麻麻的板书。 可以看到前桌同学的桌肚里塞着辣条和棒棒糖。 头顶的风扇聒噪得很，吹来的风也是热的。 窗外一棵松柏，挺拔翠绿，枝叶繁茂。 第31页 终于回归到了正常的校园生活。 千覃拿起笔，突然回神，埋头抄写老师的板书。 快点专心学习啦! 下课之后，教室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教室里的人都惊呆了，一动也不敢动。坐在座位上保持着握笔的姿势，就连少数的喧闹声也沉寂下去。 他也因此一路畅通无阻，准确到达千覃的位置。 千覃正在奋力跟今天留的作业做抗争。 白色纸面突然多了阴影。 她抬头，对上一双澄净的眼睛。 “顾乔!”她有点意外的惊喜，娇媚的面容也更加动人。 顾乔说：“一班到七班的距离就走一分钟。” 察觉到众人有意无意竖起耳朵，并且眼睛闪烁着八卦之光，顾乔冷下脸，一扫周围，所有人立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一回头，又是一张乖乖巧巧的脸蛋。 “宁芷，我问过校长了。如果我下次考试成绩进了理科排名前400名就可以申请转班了，到时候，我能不能做你的同桌啊?” 他一脸希冀。 幸好这时候现任同桌孙小美上厕所去了，不至于引起尴尬。 千覃不忍太打击他：“那你现在的排名是多少?” “年级排名刚刚出来了，我八百八十九。” 千覃：…… 好一个九百八十九，高二整个年纪有一千六百人，六百个读文科班，就不论了，有一千个读理科班，顾乔倒数第十二。 千覃觉得答应他帮他补习，实在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累死在半途。 不过她很快收拾好心情，看着这个人是顾乔的份上，说：“那你抽时间把你这次考的卷子给我，我分析一下你可以从什么地方提升。” “好!” 他眼睛亮晶晶的，全是信任。 千覃心软成一滩水，满脑子都是顾乔怎么这么可爱，怎么这么乖，哎哟，好想给一个爱的抱抱。 停! 打住。 “那要不上完下午所有的课你就给我吧，我晚自习正好看看。” 他果然又露出很乖的表情。 “好!” 千覃忍不住抬头摸摸他的头，柔软的髮丝，蓬松的触感。手感不错。 他被吓得涨红了脸，落荒而逃。 教室里围观着一切的人心照不宣地面面相觑，用眼睛交换信息。 最后，望向千覃的目光就是敬畏的崇拜。 确定无误，校霸的女人。 不一会儿，班主任进来宣布了这次的考试情况。 意料之中，年级第一。 所有人见怪不怪。 倒是班主任提了几句成绩之后，突然问：“刚才一班的顾乔怎么过来了?又要约架吗?” 校园里引起老师关注的方式有两种，要么是成绩优秀深得老师喜欢，要么是惹是生非成绩糟糕深得老师忧愁。 宁芷是第一种，顾乔是第二种。 但也有可能是顾乔长得太好看了，让人过目不忘。 教室里大多数人露出诡异的表情，不知道该不该说。 上完厕所回来的孙小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迷茫。 反而是当事人举起了手，一本正经：“老师，请问您知道学校里那些地方可以用来帮别人讲题的吗?” 年级第一乐于助人，老师乐意至极。 “是有个讨论间在顶楼，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很少人知道也很少用，也就封闭起来了。你要是想用来帮助同学，恰巧我这里有钥匙，可以给你。你下完课跟我来拿吧。” “谢谢老师。”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她没抱什么希望的提问，竟然真的有解决方法。 补习地点迟迟定不下来，就没法帮助到顾乔。 顾乔的水平，就算答案给他看，他也不一定明白每个步骤是怎么来的。 现在好了，一切都得到了解决。 老师也欣慰地点头。 有年级第一的带动，整个班的成绩会越来越好的。 一天过去了，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起。 飢肠辘辘的同学们疯狂沖向食堂。 千覃先在教室里做作业，等着顾乔来。 顾乔很快到了，纠结着领着一叠卷子，慢吞吞走到千覃面前，做在她前座的位置，面对着她，双手递过去。 千覃面色不变，内心却是勐地一跳，一眼望过去，还以为顾乔交的白卷，但好在能在选择题括号里发现abcd某一个。 六科试卷，她很快翻过。 得了，不用分析什么原因了，从头再来就行了。 顾乔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表情，委委屈屈开口：“……我考的很差。” “唔，我知道。”但又不捨得打击这个小孩，于是说，“但你选择题都做完了，真棒。” 顾乔：…… 千覃把钥匙拿出来，放在他面前：“这是顶楼讨论室的钥匙，我们可以去那里补习。你今天晚自习可以吗?” “可以。”他按捺下激动的心情，有些担心，“可是我逃课没事，你……” “晚自习又不是硬性规定要上。”千覃微笑，眼睛弯起，有种娇媚的狡黠，“班主任老师会跟其他科老师打声招唿的。” 第32页 第21章 校园受害者8 估摸着吃饭的同学差不多走了，食堂里没有那么拥挤，两个人一同去吃饭。 “一个月要进到前四百，恐怕你需要很努力，比别人甚至比我都要努力。你的基础……有点薄弱，强补的日子，会很难熬。” 千覃给他打预防针。 顾乔软了眸子，笑意浅浅：“我知道。” 进入前四百，这绝不是说说而已。 千覃也高兴。 “那就等你的好消息喽。” 顾乔看她一张娇媚的脸蛋神采飞扬，总是不自觉地被她吸引。 他们走在一起，男俊女娇，说不出的和谐养眼，也吸引旁人的眼光。 顾乔突然想到小弟传授给他的追女孩子的秘诀，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 “宁芷，我能不能给你说件事。” “说吧。” 顾乔酝酿了一下：“你今天有点怪。” 千覃挑眉：“怎么了?” 顾乔害羞地抿了抿唇：“怪可爱的。” 骤然受到夸奖的千覃懵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顾乔是在对她说土味情话吗? 中邪了吗还是怎么了。 饶是这样腹诽，但耳尖还是微微不受控制地发红。 顾乔见效果不错，内心安稳了些，不依不饶地继续说：“我有一个超能力。” 哈!这个她听过。 千覃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马上抢过他的话：“超级喜欢你。” 少女的声音软又甜，像是裹了层蜜。 台词被抢去，薄红染上他白皙的脸庞。 他撇开脸，假装视线在胡乱瞟，但余光还是忍不住偷偷瞧她的表情究竟是开玩笑还是真的。 千覃说出口才发现自己说了一句多么令人误解的话，造成了多么尴尬的局面，她连忙摆手想补救。 “不是……” 顾乔转过头来，一双澄澈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她，却叫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就当做是了吧。”千覃讪讪道，随后正色，“顾乔，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我很高兴，你能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上辈子的宁芷，孤援无助，如果她能遇上顾乔，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顾乔，这样念着这个名字，都是浓浓的救赎感。 也不知他是从这句话里误会了什么，看向千覃的眼神越发情深义重。 千覃心里暗嘆这去学校的路怎么那么长，同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以转移话题的问题。 “顾乔，前天下午找你的那个女生，是怎么回事啊?” 顾乔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还是把那件事告诉给她，最后下了总结：“没事的宁芷，她已经被我打发走了。” 千覃却道：“我没想到别人会那么想我，我们无冤无仇。”但也只是略微感到讶异，并没有多大的难过。 顾乔揪着心观察了她的表情，确定没有事，才放下心，装作好哥们似的安慰方式，拍拍她的肩。 “行了，别想了，我都处理好了。” “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千覃笑得眉眼弯弯，“你真棒!” 得到夸奖的顾乔觉得自己要膨胀了。 他赶紧问：“那宁芷请假回家是……?” “我和父母去了律师所，请了律师，帮我们把赵飞翔告上法庭。” 她把他当知心朋友，没有隐瞒的意思。 说到那个毁了宁芷前世的人的名字，咬牙切齿，赤果强烈的恨意毫不掩饰。 顾乔很懂她。 无声地点头表示支持。 她理智坚强，这样才符合她的作风。 “对了，律师是你的哥哥哦。” 顾乔愣了一下，随后轻轻笑起来：“那我就放心了，我哥什么都不靠谱，就琢磨案子打官司很靠谱。” 两人气氛融洽地在食堂打了一荤两素餐盘饭。 吃过饭之后，又各自回教室收拾书包，然后汇合去了讨论室。 讨论室在顶楼，有寥寥无几的桌椅，还铺了层灰。 两人用纸巾擦了下，又打开窗户通风，过一会儿就可以坐人了。 开始之前，千覃把护身符送出去了。 “不贵重，你别笑我。” 顾乔的关注点却在三角符上的特殊标记，这个寺庙的符不是买的，是求的。 “是你亲自求的吗?” 千覃点头。 顾乔蓦然笑得很开心。 将那符妥帖地放在书包内衬。 千覃给顾乔定了强制性目标，是今天必须要做的任务。 在顾乔拿起崭新的教材从头开始看，并勾画做笔记，千覃也在完成今天的作业。 七班的作业很多，为了刷题保持较好的成绩，相比于悠闲的一班，量不是一星半点的大。 在学习方面，顾乔一直都是无所谓的态度。 反正考完就忘。 然而当他坐在千覃的旁边，偶尔扬头活动下颈骨，看着她漂亮娇白的侧脸，心里一片柔软安宁。 于是，两个人，各自复习，十分默契。 趁千覃写完一项作业的空闲时间，顾乔向她询问不懂的题。 第33页 两人凑在一起，头挨得很近。 她温声细语地讲解，他脸红着跟着思考。 六点到九点，时间一熘烟就走了。 顾乔是走读生，九点之后他就要离开，要不然赶不上末班公交车。 千覃也想趁机休息下大脑，便说送他出去。 昏暗的小路上，她叮嘱他要多注意安全。可是她又没有手机，没法让他到家发简讯。 顾乔应着。 两人走得很近，他身材修长笔直，她也纤瘦苗条。 有次手碰在一起，顾乔仗着月黑风高怂人胆，心跳如擂紧张地牵着她的手。 她的手，柔弱无骨。 这样默默地走到校门口。 松开手。 “我走了。” “路上小心，记得复习。”她又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总觉得自己这个未成年的少女像个老妈子一样。 顾乔走出几步，突然回头，眼睛在路灯的映衬下很亮。 “周末来我家吃个饭吧。” 她回道：“好。” 她知道，少年的喜欢，干净直白不容拒绝。 第二天，十七年来第一次充满学习热情的顾乔一大早就在教室坐着默背语文课本的东西。 同班的小弟们瞅着这个老大似乎转了性，忍不住窃窃私语。 “老大中邪了吧?” “老大竟然学习了，我一定还在梦中，快掐掐我。” “好嘞。” “嗷呜——” “果然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一个月后，考完试，千覃收到了两份好消息。 第一，顾恆收集到赵飞翔有侵犯别的未成年女孩的证据，多大十一起，严重程度不一，更有千覃的视频为证，性侵未遂，杀人未遂。法庭上，赵飞翔百口莫辩，被判刑无期徒刑。 第二，顾乔不负众望，考完了前四百，顺利从一班转到七班，成了千覃的同桌。 从此就更加形影不离。 老师有次把千覃叫到办公室，说她有个保送g大的名额，不用参加高考，而千覃始终是成绩最好的一个同学，所以想问问她的意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因为她和顾乔约定好了，要去樱花盛开的w大。 最后这个名额给了万年老二。 一年之后，高考。 成绩意料之中，两个人稳稳噹噹地上了w大。 关于这对学霸情侣，高中流传着他们的诸多故事。 一个成绩始终第一，一个由校霸蜕变成了学霸。 令人艷羡。 在樱花树下，千覃正式答应了顾乔。 人间一遭已走完，梦该醒了。 千覃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从猫的脑袋上抬头，揉揉眼里的泪花。 “宁芷此后一生，平安美满。赵飞翔也得到了报应，算是我比较满意的结果了。” 对顾乔的情意似乎也被抽走了，即使想起顾乔这个名字，也只是在心里回味般酥麻一下，随后便再无感觉。 她跳下猫身，说道：“请下一位苦命者……” 话音未落，空间被破开了一个口子。 一个一身绯红色劲装的女子出现，先是迷茫地环视四周，随后下意识右手摸上腰间匕首，柳眉倒竖，凌厉得很。 “你们是何人?” 白猫睁开了碧色的眼睛：“她手上杀戮太重，保守磨鍊意志坚定，我一时不察，没镇住，竟叫她直接跑进来了。” 千覃随和地笑笑：“既然她先进来了，那我就先做她的任务吧。” 世界三：古代修仙篇 第22章 修真仙二代1 “陆初啊陆初，你悔不该踏入这院子。” “以为我对你动心了吗?你自诩天才，却看不透真真假假。” “你来一次，我就杀你一次。” “报仇?哼，你有这个能耐吗?” “她就是灭门惨案的真兇!” 千覃读了她的过往，连带着一幕幕惨痛的画面，叫人头皮发麻，也不知道这个女孩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她跳下猫身，想靠近她。却见陆初浑身紧绷，退后半步：“你想干嘛?” “我是替你完成心愿的人。”千覃温和地安慰她，“我叫千覃。” “我只想报仇。”陆初握紧自己的匕首，关节处发白。 “我替你报仇。”千覃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她身上。 “我要自己报仇。” “那没办法，重活一次，轮迴逆转，受载人只能是我。看来，你只能待在这里，等到怨气自然消散，方去投胎。” 陆初勐地抬起头：“你是神吧?你怎么能放任许燚那种人在人间?” “轮迴早已结束，我干预不得。”千覃摊手，“唯一的方法，只有依附在你身上，借住你的身体，你的手，杀掉那个人，才可以改变轮迴。” “是用我的手去杀掉他吗?” 千覃目光坦然：“是的。所以你能正式告诉我你的心愿吗?” “我要……许燚和何嫣然死。” 这话一出，滔天恨意。 千覃抵抗住之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约定达成。” 第34页 被恨意支撑的身体突得感觉到疲惫和苍凉，陆初眼角滑过一滴泪水，猫眼睛一瞥，一张嘴，那滴泪就自动飘到它嘴边，它嗷呜一声，一口吞下。 千覃跳上猫身，双臂枕在猫头，头靠上，眼闭起，懒懒地打起盹，做个梦。 一场真实的人间梦。 千覃弗一醒来，就觉得浑身酸痛，像是散架一般。 旁边还有声音：“千魂草真的能医治初儿?” “确实不假。” “修仙人讲求以恩报恩，你想要什么回报?” “许燚只求拜入清风门门下。” ——许燚! 这个名字，夹杂着难以言喻的仇恨，刺激得她浑身一激灵，竟然睁开了眼。 开始的视线有点模煳，但随即，便看到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过来关切地问：“初儿怎么样了?” 这便是陆初的爹了。 千覃不愿让他担忧，摇摇头，脸色依旧苍白着：“女儿好多了。” “你呀，就是修炼太刻苦了，才会走火入魔的。”陆掌门转头对许燚笑道：“千魂草真是妙极，才服下不到一刻，人就醒了。灵物所在之处，多是危险横生，想必你也吃了不少苦头吧。” 许燚眉眼清润，看起来无害无辜：“只要陆初师姐能醒，我吃一点苦头没什么的。” 还未正是拜入师门，他的师姐叫的却很顺口。 千覃压抑着脑子里的情绪，一双凤目清清淡淡地放在他身上。 少年看上去年纪轻轻，二十岁左右，面色温润，唇色粉嫩，肤若羊脂，看起来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衣领洁白，气质宛如谪仙。 一贯无害。 许是视线太直白，他也就没避着的意思，大胆地回视着，忽而展露出一抹笑。 右颊还有一个深深的酒窝。 “嫣然，带许燚去登记吧。” 门被推开，一个甜甜的女声应道：“好的，师傅。” 那少女正值青春年少，出落得像朵花。穿着粉色衣裙，娇艷欲滴。模样也是乖巧讨喜的，笑起来月牙弯弯。 这两人站在一起，都是切开黑。 竟让千覃忍不住在脑海里浮现前世陆初被害的时候，他们两个也是站着的，用最无害的面容，说着最冷酷的话。 “陆初，怪只怪你运气不好，又没脑子，一直与我们为敌，我们也不想杀你的。” 一时间胸腔血气泛滥，喷出一口鲜血。 苍白的唇染了血，配上漆黑的瞳仁，冷艷极了。 她原是不想直接闹僵，还想小心布局把他们给杀死。 可是此时此刻，怎么都忍不住。 “滚。” 她盯着那两个人，声音冷冽。 何嫣然满脸无措：“师姐……” 许燚也是颤动着眼睫，一脸茫然。 “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掌门心疼坏了，一挥袖把他们两个都哄了出去，然后担忧地望着自己唯一的女儿。 “初儿，初儿……你没事吧?” 千覃只觉得意识渐渐飘远，像是被一团柔软的棉花包围，叫人生不出抵抗之意，缓缓阖上了眼。 前世记忆，似流水般，在脑海里缓缓滑过。 陆初此人，清风门掌门之女。自幼天赋异禀，小小年纪便已结丹。按说便是人中龙凤，前途无量的命，何至于落入到被围剿至死的下场。 只因两个人，毁了她一生。 一个叫许燚，一个叫何嫣然。 一个是她心中欢喜的爱人，一个是她疼爱至极的师妹。 一次练功，她走火入魔。大魔头许燚携千魂草救她，混入清风门成了掌门的关门弟子。而他有意撩拨陆初，想得到望书阁里可以隐藏自身修鍊气息的功法下半部。 陆初因无意撞见他和何嫣然修仙修魔双修的场面，便被两人毁了金丹。这一场面被弟子们看见，这两人不顾同门之谊，灭了清风门满门。 陆初苟延残喘幸被清风明月的轩阁太子所救，并赐了把匕首，取名碎骨。去报仇的时候，再度被杀害，死不瞑目。 后来灵魂入了邪道，吸了魔气，手上染满了罪恶者的鲜血，将一门绝世魔功修炼完成，三度报仇，然而此时，许燚改头换面，与何嫣然双修祛了魔气，摇身一变是个光明磊落的修仙者，与修仙正道派合伙灭了陆初，还将灭门之仇嫁祸给她。 陆初心中又愤又恨，评判好坏，难道就只是修仙还是入魔吗?为什么不论前因后果?为什么不论是非黑白? 她的心愿，是杀了许燚和何嫣然，替整个门派报仇。 此心愿，恨意瀰漫。 千覃復一睁眼，灿金色的阳光越过窗棂，洒在她的被子上，暖洋洋的。 身上好得差不多了，除了有些疲乏，也没有疼痛的症状。 她撑起身，青丝从肩头滑过。 穿上衣服和鞋子，打开了房门。 伴着清晨鸟鸣，无端地让人心神安宁，那丝萦绕在心上的戾气也似乎烟消云散。 忽而，听见了整齐的练剑声音。 朝气蓬勃。 千覃心中好奇，便循着声音，走到了一处空地上，站位整齐的外门弟子们都在强身健体，一个个跟着问剑长老表情认真地练习。 第35页 清风门向来门槛极低，容纳了山下附近几乎所有的年岁较幼的孩子。资质高的，被掌门和四位长老收做内门弟子，资质低的，每日早晨和下午，便练剑术强身健体和习一些简单的制符之道。 千覃穿着浅蓝色的衣衫，青丝散落在背后，还带着几分大病初癒的娇弱。 她远远地观望他们练剑。 过不一会儿，问剑长老宣布他们可以休息片刻，便察觉到千覃的气息，走过来。 “陆初，你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长老关心。”千覃礼貌回答，“只是不知道爹去哪里了?” “掌门为取蛇胆安稳你的血脉，与青竹蛇缠斗，受了点伤，现在应当在休息。”问剑长老捋了捋鬍鬚，“我听说，你是看到何嫣然和许燚，才气得吐血的。这两人，可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千覃脸色瞬间苍白几分。 杀人灭口之仇，残杀同门之仇，还要杀父之仇。 她都得一一报回来。 “……无事。” 修仙之人一向长寿，问剑长老活了几百年，又怎会不知她心里藏了事，只是孩子傻，又犟，不肯说出来。 “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那他们俩现在在哪里?” “何嫣然暂时被掌门下令关在屋子里，至于许燚，你大师兄恰巧采了千魂草回来，就还了许燚，掌门让他自行下山另寻仙门再拜师。”问剑长老拍拍千覃的肩，“你那个爹，真是护短得没道理。” 千覃说：”当然亲爹好。” 事情真的就这样完了吗?趁许燚和何嫣然没有发展起来，先杀掉他们，就报仇完成心愿了吗? 她站在那里没过一会儿，外门弟子纷纷围过来，关切地问她有没有事。 她都一一笑着回覆说没事。 再次谢过了众人，便离开去找掌门了。 幸好掌门伤得不重，好好调息一下就好。她陪了会儿，听见掌门问。 “初儿，你与何嫣然，是否结仇了?” “尚未，”千覃抬起头笑笑，“不过快了。” 掌门：…… 千覃说：“我说出来爹您可能不信，我这次走火入魔昏迷，做了个梦，梦里何嫣然和许燚都是坏人，觊觎咱们望书阁的东西，您千万要小心提防。” 掌门从来都是对这个女儿偏爱得很，这一听，也不管多荒唐，马上就信了。 他又亲自指点了千覃修炼，慈爱地摸摸女儿的头髮。 “初儿，你快点到元婴，等到渡劫飞升，就与尘世再无关联了。” 千覃哭笑不得：“修炼得循序渐进，硬求是没用的。我这才刚刚结丹成功，等修炼到结丹大圆满，才可能到元婴期啊。” 聊了会儿天，千覃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刚一进去，就感到里面有人。 梧桐树下，一方石桌，一盏酒杯，一袭蓝衣。 来人面容俊郎，浓眉大眼，气度不凡。 他端坐在那里，遥遥举起酒杯，浑然正气。 “师妹，来共饮一杯?” 第23章 修真仙二代2 大师兄赵赫，元婴期高手，距离渡劫飞升就差那么一丢丢。 他浅笑吟吟，望着千覃。 作为青梅竹马的两人，感情很深厚，此次赵赫一从外面探险回来，就立刻来找这个师妹了。 “不喝不喝，喝酒伤身。况且我又不像你，千杯不醉。” 千覃走过去坐着，笑眯眯。 “多练练不就好了吗?没人陪我喝酒，师兄我可就太无聊了。”赵赫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在桌子上滑到千覃面前，沖她挑了挑眉。 千覃惊奇，那盒子刻着简单的花纹，用沉香木做的，可保三年不腐。 “这里面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便知。” “送我的?” “废话，不是给你的我早在路上吃了。” 千覃问清楚了，就不客气了，打开盒子，温凉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定睛一看，一个小小的，润红的果子晶莹剔透。 陆初的记忆一下子给出了信息：东延果。 吃了可扩宽静脉，夯实基础，甚至百毒不侵，也是难得一见的好宝物。 “谢谢师兄。”她没急着吃，只关上了盒子，端坐着。 “你现在吃吧，要是出现什么意外，趁我现在在，我还能帮你看着些呢。”赵赫说。 千覃一双凤目融着暖暖的光：“我想留着给爹。” 赵赫有些意外：“你不是一直都急着突破吗?而且还走火入魔了……” “那不一样，爹早就到元婴大圆满了，可是渡劫之期迟迟不来，可能更需要丹药灵果辅助一些。” 最重要的是，她一日没有杀掉许燚和何嫣然，她就无法保证清风门的安全，如果掌门飞升而去，他就可以不去招惹这些麻烦。 修道之人，手上不能染血。她已经一无所有，不在乎自己能不能修道。 等到爹和大师兄飞升，无情无爱，不会再为她担忧，她亦清理门户，这个心愿，便就完成了。 赵赫的眼神有些动容。 第36页 “你好像……有些变了。” 千覃吓了一跳。 温和的神识探测她的周身，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他忽而笑道：“这对修炼也是好事。感悟得多，才能更容易飞升。” 于是第二天，千覃发现自己体内金丹运行得更加强有力，已经到了金丹中期。 千覃：…… 开光的嘴。 开挂的速度。 千覃向清风门发布找许燚的通告。 她迟早是要杀掉许燚的，担心他熘远了，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发育成熟，实力大增，不好杀掉，就打算把他养在身边，倘若他一作恶，她杀他，也就有了理由。 倘若他一直没作恶，等到爹和大师兄飞升，她就可以冒着天谴，直接动手，不必让两位父兄担忧。 谁知一连好几天，都没有他的消息。 他修为平平，也不可能走多远。千覃估摸着他躲在附近，只是顾忌什么，不肯出来。 爹服用了东延果，还在闭关中。 大师兄又去云游了。 记在掌门门下的内门弟子，就只剩下何嫣然。 那小姑娘喜爱粉色，被放出来了，一开始还想讨好千覃，委屈巴巴地上门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几个男弟子心疼地看过来。 千覃知道这姑娘的本性，一脸冷漠：“不必，我们不熟。” 冷脸碰多了，再厚的脸皮也磨穿了，也就不过来了。 一天她与一个外门女弟子在一次歷练中发生了争执，说一颗灵果是她摘的，却被那名女弟子偷了。 女弟子嘴笨，天赋也不高，好不容易有了机遇得了一颗灵果，却在众目睽睽下硬生生被抢走，当即涨红了脸，却无从辩驳。 “她修为不高，怎么可能打得过灵兽得灵果，我是怜她一人孤苦伶仃，才特邀她一起上路，谁曾想她竟恩将仇报，偷了我的果子。” 何嫣然见众人的脸色，心中得意，这枚果子肯定就属于她了。 谁曾想千覃冷着脸路过。 “大师姐!” “大师姐!” 所有人见她都恭敬行礼，何嫣然再多不情愿，也只能咬牙切齿地对这个近些天突然抽风的师姐行礼。 千覃才懒得管她情不情愿，走到她面前，把果子拿过来，扔给了那名女弟子。 “我做主了，给你。” 那名女弟子深深鞠了一躬，眼眶湿润：“谢大师姐。” 何嫣然：…… “师姐，那是我摘的果子。” 她满脸委屈和不公。 千覃凤目一横，冷冷地扫视那些躁动的，甚至想为何嫣然出口辩解的弟子，见他们都被震得安分了，才道：“素隆果，有祛除身体杂质的功效，其生长藤蔓的汁液，以金丹期修士的法力接触，就会发出光芒。” 她提唇冷冷一笑：“师妹，要不我就当场试一试，看看这个果子，究竟是谁摘的?” 何嫣然脑子哄得一下，一片空白。不明白以前陆初都是对她言听必从的，就算有些事超出了她的底线，她撒撒娇就过去了。 为什么现在，这样咄咄逼人。 她咬咬唇，装作自己是被迫交出果实的样子。 “不必了，师姐。既然师姐说给她，那嫣然也不会说不。” 千覃挑眉：“看来师妹是不服气啊。” 她突然握住何嫣然的手。 一道法力像是蛇一样，在手上滚动一圈，逐渐消失光芒。 千覃又走到那名女弟子身边，同样握住她的手施展法力，却有淡淡的光芒冒出来，持续了一段时间，渐渐消失。 在场的弟子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顿时面露鄙夷。 这是没想到堂堂内门弟子，还欺骗外门弟子的资源，幸好有大师姐主持公道。 何嫣然脸色煞白，试图为自己争辩：“她是摘了果子，因为当时我和灵兽缠斗，她才有机会去摘的。” 千覃不打算拆穿她，在众人面前给她台阶下。 只是走过去，唇凑在她耳边：“师妹，小恶终会成大恶。看似捷径，实则深渊。你好自为之。” 来日，死在我匕首下。 这天回去，又潜心修炼了几天。堪堪触摸到金丹后期。 月色沉沉，她想起小时在后山悬崖上与大师兄下棋赏月的日子颇为惬意，一时心痒，就也没沐浴，御剑飞行，很快到了那个地方。 悬崖陡峭，可是对修仙者来说无所谓。 几条小溪汇聚在悬崖，突然飞流直下，形成瀑布，将下边两岸的树滋润得郁郁葱葱，崖顶上，还能在树冠下乘凉。 千覃坐在悬崖边上，一条腿晃晃悠悠地垂着，一条腿曲着，反正没人看见，就吊儿郎当的。 凤目与月色相映，都是清清冷冷的。 她赏了会儿月，觉得一个人始终孤寂。等到大师兄回来了，就拉他一起来，还可以聊聊天。 在这里，沐浴在月光下，听着喧嚣的水声，还有飒飒的树叶声，叽叽喳喳的虫鸣声，心也缓缓安宁下来。 忽而有所感，盘腿打坐了一会儿，稳稳噹噹地到了金丹后期。 千覃：…… 有点惶恐，真的开挂了。 时间不早了，本想起身走的，忽而听见脚步声。修仙之人素来耳聪目明，千覃到了金丹后期，更是厉害。 第37页 虽然那脚步声轻，但在千覃的耳朵很明显。 她仔细听了一下，发现有破水声。 往下面一看，雾色朦胧间，依稀有个人影。 千覃瞧了一会儿。 千覃：…… 她想她知道那人是谁了。 第24章 修真仙二代3 等下面水声渐歇，脚步声由大到小，由近及远，她才御风而下，看见那身影消失在树木掩映之间。 她有意暴露行踪，踩断掉落的枯树枝，发出声音让前面的人注意到。 果然，几个瞬息之后，消失的那抹身影又回来了。 见到她，不知该怎么称唿，嗫嚅一声：“陆初仙人。” 千覃抬眼看他，凤目冷媚，也回了声：“许燚，你竟在此处。” 她可找了他好久，生怕他在别处祸害他人。 许燚同第一面见的样子没发生太大变化，青涩，又有不扎人的温润，很容易让别人亲近。 他以为千覃责怪他不该待在这里，赶紧匆忙解释。 “我自觉不该叨扰，可是这里灵气充沛，适合修炼，我必须快点练到渡劫期。” “为何?”前世的陆初也不知他竟对修炼如此执着。 “……我不能说。”他还不是一年后的他，油滑狠辣，骗人的话张口就来，现在的他，像是幼兽，拼命让自己显得无害，获得一些关照。 许燚睫毛低垂，微微颤抖着。 千覃又问：“你现在修炼到哪个阶段了?” “鍊气。” 离目标真远。 不过千覃很快想起另一件事：“鍊气阶段，那你是怎么採到千魂草的?” 越是功效强的灵草，越是危险重重。他才练气，这是不可能办到的事，至少元婴。 许燚清澈的眼睛对上她的，不自觉飘忽了一会儿。随后舔了舔嘴唇，目光坚定下来。 “是一个人给我的。” 他懊恼地补充：“对不起仙人，前几天我撒了谎，说是我自己摘的。” 千覃没在意后面那句话，在意那个人是谁。不过既然未直接说出姓名，肯定又是一个不能说的。 许燚看上去也才二十，心中藏了那么多秘密。也是，一个魔族人，混到仙门，也不知用什么办法隐藏了魔气，自然很多难言之语。 千覃目光沉沉，也不打算追问下去了。 反正，他会死。 完成心愿，足够了。 正这样想着，又听见许燚小心翼翼地问：“陆初仙人，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睫羽微颤，有点意外地望向他。 “无事了。” 许燚明显地松了口气，温润的脸上染上笑意——这是谈话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笑，右颊露出圆圆的酒窝。 “那就好，陆初仙人突然吐血，我以为是千魂草不对症，害了仙人。” 千覃古怪地看向他。 可他笑脸纯真，找不出疑点。 她试探地问：“你就不问我，为什么把你赶出去吗?明明你马上就要被收为内门弟子了，是我醒了，导致你的名额被剔出去。你就没有一点怨恨?” 是他傻还是装的太像。 许燚笑容僵下来，喃喃道：“可能是我天生就不幸吧……” 这模样太可怜，惹得千覃忍不住动恻隐之心。 最后是陆初在脑海里重重哼一声，才把她叫醒：“当初他对我也是这样，先是装可怜，装乖巧，体贴入微，所求达到之后，就原形毕露了。” 千覃尬了一下。 想起自己的正事：“许燚，我其实老找你，是想问你，你可还愿来做清风门的弟子?” 那双眼睛亮起。 “当然愿意!” “那行，叫声师父来听听。” 许燚：??? 千覃说：“你不用拜在掌门门下，就拜在我的门下，我到了金丹期，按清风门规矩来说，可以收徒了。” 许燚没有立即答应，反而狐疑地问道：“为什么?” 前几天，不是还那么讨厌吗? 千覃：还能为什么，坏东西，不得放在眼皮子底下吗? ”没有为什么，就是问你答不答应?你加入清风门的机会，可只有这一次。” 阿弥陀佛，她学会威胁。 许燚果真在威胁下犹豫了。 他目前修仙最好的选择，就是加入清风门。 他从始至终，别无选择。 “……好，”他盯着千覃，“师父!” 千覃眯着凤目：“叫早了。等登完记，你再叫吧。时间不早了，随我回去吧，明早去登记。” “好的，陆初仙人。” 很乖。 千覃本想御风就走的，没想到这个小傢伙从储物空间里搬出了绳索，钩爪这些凡间之物。 她等了一会儿，发现他还在鼓鼓捣捣这些东西。 “你在干什么?” “做爬悬崖的准备。” “……” “没事陆初仙人，你先过去，我爬上去之后就去找你。”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个装的太过了啦!爬上去都得猴年马月了。 第38页 “算了，我带你吧。东西收拾收拾。” 他好像早就看穿一般，一丝停顿都没有，麻熘地把东西收进去，然后背在后背。 千覃：……总觉得被算计了。 但她还是依言带着许燚，御风而上。 回到她自己的小院里，分了一个小房间给他。 月色朦胧之下，一切温柔得不可思议。 告别时候，许燚突然说：“晚安，陆初仙人。” 千覃望向他，凤眼里一片清冷月辉。 “……晚安。” 不知道这份平静，会持续多久。 第25章 修真仙二代4 掌学员手册的弟子十分吃惊，他不认识许燚，只是单单惊讶于千覃的决定。 “陆初师姐，你收弟子啦。” “嗯。”千覃从他手中，接过了门派的弟子证，又刺了许燚一滴血，将之融入青玉牌中。 青玉牌浮现一丝淡淡的红，很快消失。弟子接过，恭敬地供奉在台柜之上，在它旁边，还有一块刻着“陆初”名字的青玉牌。 千覃将弟子证给许燚：“挂在腰间，自证身份。” 那是一块木雕做的腰牌，上刻有“许燚”二字，边上有小字，是“陆初之徒”，下系有青色的流苏。 许燚听话地遵守。 “走了。”千覃对那弟子点了点头，率先走在前面。 许燚极为会做人，转头沖那弟子道：“有劳了。”便保持一米距离，跟在千覃身后。 千覃平时修炼的地方是在山崖一处洞穴之中，灵气充沛，出去又有清泉甘果，宛如人间仙境。 许燚没有任何不耐地站在她身后等着她安排。 千覃看了他一眼，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厚厚几本书。 许燚以为是什么心法功法之类的东西，结果在她眼神暗示下走近一看。 许燚：…… 《道德经》、《论语》、《心经》……凡尘俗世里私塾教的东西，此刻摆在他面前。 饶是他表现出来心大脾气好，此刻也忍不住崩了。 许燚无奈地提醒：“师父，你是不是拿错书了。” “没有。”回答斩钉截铁。 千覃把那些书抱在他面前，厚厚一堆，砸在他面前“咚”地一声响。 “你把这些书都背完。” 许燚试图挣扎：“师父，我是来修炼的，不是来背书的。” 千覃凤目冷冷一扫过去，他就不说话了。 然后赶紧拿起一本书打开第一页。 “修炼之路何其艰难，我们修仙之人，心中要坚守正义，不能轻易改变，所以你要在修炼之前，就要给自己树立道德底线，牢牢记住纲常伦理，不可轻易为了利益违背。” 对这个前世杀师姐弒师父，屠杀师门之人，她知道这样做没有意义，那没关系，她只要尽量拖住时间，不教他任何东西。 直至爹和大师兄飞升，她就可以将这个人斩于匕首下。 许燚抿了抿唇：“师父说的对，是我太急功近利了。” 他按捺下来，坐在一块平石上，静心看书。 千覃也坐在旁边，闭上眼修炼。 或许是许燚给她的感觉太乖了，又或许她修炼得很专注，竟完全没有留意到外面的动静。 等到再睁眼的时候，金丹在体内静悄悄转动，而外面，月色虫鸣，又是一个夜晚。 她立刻去看旁边的许燚。 书放在那里，有一本翻开着，叠在最上面。 人却不见了。 她立刻站起来。 还没走出洞穴，却见远处一个朦朦胧胧的清瘦的人影，披着银色的月辉，一瘸一拐慢慢走近。 “师父。” 疲惫不堪的沙哑的声音。 是许燚。 他抱着一堆果实，放在洞口堆成一个小山，衣衫浸了泥土和果实的汁液，显得脏乱不堪。 他僵站在那里，尴尬无措。 千覃凝视着他。 “饿了?” “嗯。”他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师父也一天没吃东西，我想着时间不早了，带点回来可以给师父吃。就算我们回去，厨房也肯定不给开饭了。” 他弄得满身狼狈，像个小可怜，偏偏又说着暖心的话。 千覃的目光有些动容。 陆初在脑海里恰到好处地哼一声：“别被骗了。” 她这才立刻惊醒。 在她面前的，是个魔族人。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掩盖秘密和下半部功法，屠了满门。 此刻，在她面前，装的可怜无辜又弱小。 千覃平静地说：“我在辟谷期，可以不吃东西。” 许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见千覃的目光停留在他衣衫上，见千覃衣衫整洁气质如仙，他颇为不好意思地说：“我去洗一洗。” “等等。”千覃叫住了他，目光落在他的尾戒上，“你怎么不用储物空间装果子?” 昨晚，他分明将绳子都从储物空间里拿出来。 今天，却抱着果子回来。 是在掩饰什么吗? “啊，”他挠了挠头，笑笑，右颊露出了一个酒窝，“我这个空间不够。” 第39页 千覃：…… 他转身想去洗衣，又被千覃叫住了：“我跟你一起去。” 于是，月光之下，孤男寡女，一个脱了外衫洗衣服，一个面色复杂地看别人脱了外衫洗衣服。 千覃以为他洗完衣服就会从储物空间里拿出新的衣服穿，谁知道他竟然架起了木堆，烧起了火，烤起了衣服。 他竟然还坐着，看样子还要等衣服烤干再穿上。 简直有毒。 夜凉如水，一阵冷风颳过，千覃修为较高，没什么感觉，许燚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打完之后，又迅速看向千覃。 鼻音很重地说：“很快就好了。” 四目相对。 千覃忍不住问：“你只有这一件衣服?” “是啊。”他承认了，“去清风门路途远，我有好几件衣服实在不能穿了，只好扔了。现在就剩一件了。” 他是穷途末路，孤注一掷。 却差点被赶出去。 千覃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又苦又涩，只觉得不应该。 许燚不应该这样。 她脑海里关于许燚更多的印象，是少年身着素衣，脸庞温润，初识温柔体贴，宛如谦谦君子，再之后本性暴露，狠辣恶毒。 从始至终，处理各种事情绰绰有余，对所有事情运筹帷幄，从未把自己搞得一身狼狈。 如今看他连衣服都没多余的穿，心里涩涩的。 但她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走过去一个燥衣术，就把衣服烤干，然后道：“快穿上吧，别感冒了。” 许燚挂上笑：“谢谢师父!”也没问她为什么不早点出手相助，很高兴地穿好衣服，又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一个小盆子。 千覃心情复杂：…… “为什么带这个东西?” 许燚却说：“我未决定踏上修道之行的时候，家徒四壁，就只有简单的几样东西。这个储物空间是别人给我的，刚好方便了我拿东西。所以我临走的时候，就把家里的东西都带上了。” 就差把房子装进去了。 千覃眯着眼睛：“那个别人是谁?” “我不能说。”许燚的面色变得犹豫起来。 千覃没有逼问，等她到了元婴期，她自有探索别人记忆的能力。 不过心中隐有猜测，这个给储物空间的别人，会不会就是给千魂草的人。 许燚从清泉里接了水，叫上千覃，端回了洞穴。 他将果子装进去，清洗干净，然后拿衣服擦了擦，递给千覃，眉眼温柔：“师父你尝尝，可甜了。” “我不吃。”她想也没想地拒绝了。 许燚不放弃：“你尝尝嘛。”还有点撒娇。 千覃有点犹豫。 最后抵不过这个小变态的再三要求，冷着脸吃了一颗，然后点头：“是挺甜的。” 一咬上去，甘甜在味蕾间炸开，汁液饱满，很解渴，吞咽下去之后，满嘴清香。 许燚满意地笑了，酒窝像盛满了酒，很醉人。 千覃有些恍惚地想：现在先惯着你，反正迟早你会死在我匕首下! 迷煳之间，又吃下一个许燚递过来的甜甜的果子。 作者有话要说： 许燚：我是个好人。：) 第26章 修真仙二代5 就这样和平共处了一个月。 千覃隐隐有金丹大圆满的趋势，反观许燚，饱读诗书，能去凡间考个状元，原本温润的气质里更多了几分书卷气。 难得没有怨言。 偶有连续的几日，没有修炼，便叫许燚去和那些弟子们玩。 她闲来无事，便在梧桐树下饮酒，清甜的果酒，初时不觉什么，等后劲上来了，便是醉意迷濛。 眼前虚虚实实辨不清，也感觉天昏地转，头晕目眩，修仙之人，将酒意从身体里驱逐出去即可，可她莫名贪恋这种什么都不必忧思的感觉，况且，驱逐出去之后，饮酒又有何意义了呢。 每当这时，她便伏在桌上。 淡蓝色裙摆铺在地上，像是一朵盛开的柔软的花。 青丝遮挡脸庞，素手纤纤仍握着酒盏。 归来的许燚无可奈何地笑笑，便扶这位只教他背书的酒鬼师父回房。 后来摸清了规律，找准了时间，提早回来，恰恰是千覃刚刚晕倒的片刻。 他认命地将她抱起。 千覃不重，身子轻盈，闭着眼的时候，双颊酡红，睫羽鸦黑，美貌动人。 她这次没完全醉过去，懒懒地掀开眼皮，看清他的脸，忽而粲然一笑。 许燚就这么突然地漏了一拍心跳。 “……许燚。”她低低喃喃地唤了他的名字。 这两个字也染了酒，听在耳边，醉醺醺的。 他慌乱地应了声：“师父，我在。” 他推开小院的门，将千覃抱进房门，安置在她的床上。 千覃就这么望着他，不说话。 那凤目湿润润的，黑色的眼珠动也不动，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许燚被看的心慌，作揖说：“师父休息吧，我先离开。” 千覃没拦他，依旧盯着他，他赶紧大步踏出了房门，轻轻关上了门，背靠在门上，重重地唿出了一口气。 第40页 ——真是要命! 再之后，许燚干脆开始阻拦千覃喝酒了。 千覃：…… “我喝酒碍着你什么事了?” 少年耳尖发红：“没……没有。”他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突然灵光一现，“喝酒伤身，师父还是少喝点。” 那双凤目斜睨着他，然后装模作样重重地嘆了口气：“我也想少喝点，可是这酒啊，硬逼着我喝。” “啊?”许燚听得一脸懵，心道还有这种酒? 千覃说：“这可是好酒，不喝白白放在那里，可惜了，我贯来惜物，所以不得不喝。” 她扬手，又倒了慢慢一盏酒，澈白的酒水在杯中起了涟漪，然后平静下来，映出许燚一张一脸决绝的脸。 “那师父，我帮你喝。” 千覃勾唇，将那两壶酒递到他面前。 许燚酒量是真的不行，喝了两杯，就倒下了。 少年乖巧得很，酒品也好，哪怕醉了，也是乖乖地趴在桌上。 千覃笑了笑，自己给自己酙酒喝。 于是很快，师徒两个就趴在桌上一醉不醒了。 梧桐树上掉了一片叶子，在半空中扭曲旋转着，落在了许燚的手背上，转眼就枯萎化成灰烬了，露出了那颗黑漆漆的尾戒。 这一觉起来，千覃倒没什么，许燚却感冒了。 他通红着鼻子，有点发烧，脸颊滚烫得很。一贯无害清澈的眼睛染了雾气，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千覃看了他几瞬，转身走了。 他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心道师父会不会嫌他添麻烦了。 等到千覃再度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她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水。 清风门门规不严，外门弟子进来，图个强身健体，内门弟子严于律己，自当恪己修炼。 万幸大多都是心思纯良之辈。 也有少见的弟子，嫉妒许燚初来清风门，偏得了陆初师姐的青睐，把人叫出去，还没来得及蒙头痛打，就被千覃一挥手赶跑了。 一日，恰逢山下要举行一场盛大的花灯会。 许燚算着日子，提前几日就有意无意在千覃面前说起。 这小傢伙仗着千覃隐隐约约对他的好，便肆无忌惮地表现自己的想法。 “你想去?”千覃问。 许燚点头。 他自小孤苦无依，家徒四壁，花灯会他想去却不敢去。 总觉得，没资格。 温饱都没解决，谈何娱乐。 可现如今不一样了，他拜了师，有了师门，往日里不敢想的东西，他都忍不住想要。 千覃说：“修仙之人，当远离俗世。不被干扰，静心修炼。” 许燚趁机说：“那师父你教我修炼啊。” 千覃觉得这小子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却听那小子咄咄逼人：“师父你又不教我修炼，又让我远离俗世。叫我怎么做得到?” 千覃不语。 他凑过来，笑嘻嘻的，右颊上的酒窝又圆又深。 千覃把他的脸扒拉远一点。 “那好，你去吧。” 他顺着力度远离了一点：“师父不去?” 千覃摇头。 “可惜喽。”许燚故意夸张地摆弄面部表情，“一年一度的盛会，师父见不着喽。” 他留意千覃的面部表情，却见她慢慢低下了头，辨不清眼前神色。 千覃从储物空间掏出了两锭银子，给了他。 许燚疑惑问道：“不是远离俗世吗?怎么师父还有银子?” “清风门有下山除魔的惯例，这些都是我除魔获得的。你带上吧，反正扔在我这里，也没有用处。” 许燚神色微变：“除……除魔?” “是啊。”千覃抬起头，凤目冷冷清清，刚才温馨和睦的氛围一瞬间荡然无存，“生而与我们对立的，便是魔。我们修仙，他们修魔。” “若是生而为魔，就应当死吗?”许燚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 他都没有发现，他有多期待一个答案，从千覃口中出来的一个答案。 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千覃身上。 那个冷艷的女子似是被这个问题怔住，随后轻轻淡淡地嘆了一口气。 是非善恶不是因修仙或修魔而决定的，而是由人心。 前世苦苦挣扎的陆初也在质问，她被迫入魔，却从未干坏事，反而被那些所谓名门正派联手杀害，评判好坏，难道是有修仙或入魔决定的? 而今千覃心中已有答案。 “不是的。”她定定地注视着他，“有些魔无恶不作，丧尽天良，其罪当诛;有些魔……却是可怜人，无处可依。” 许燚愣愣地看着她。 千覃说：“我会斩尽世上邪魔。哪怕大义灭亲。” 她目光灼灼，似乎在说：许燚，你一旦犯错，我会杀掉你。 许燚回想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未有恶，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并未放下心。 “许燚，若我有一天挡了你的康庄大道，你是否会……除了我这碍脚石?” “不会的!”许燚毫不犹豫地回答，“师父，是你把我带进清风门的。一日为师，终身为……为姐!” 第41页 千覃笑了声，未置可否。 只挥了挥手：“去玩吧。” 会与不会，前世都已验证了结果。 到底是心心念念盼了好久的灯会，许燚虽然有些忧心异常的师父，但还是下了山。 山下灯火通明，热热闹闹，车水马龙，就连那条宽阔的河，都被放上了祈愿灯，星星点点，映着湖面，璀璨动人。 “小兄弟，来猜个灯谜吧?” “小兄弟，来做个对子?” “公子，买盏灯写上愿望吧，保管灵。” 许燚穿梭其中，人来人往中，只拾取了满身孤寂。 他似乎被打回了原型，那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周围都是结伴而行的，唯独他，形单影只。 他自嘲地笑了声：“算了，还不如在师父身边背书呢。” 盼了多年的灯会，一瞬间变得无趣。 他到底也买了盏灯，提笔犹豫了很久，才写道：愿师父…… 盯着师父两个字，又叉掉，颤抖的手写下：陆初。 忽地，耳朵发红。 愿陆初永远开心，平平安安。 那盏灯灯火很亮，许燚一直目送它驶向远方。 他这辈子，没许过什么心愿，没求过观音没求过佛，唯独求过的一次，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师父。 许燚顺便买了糕点和酒，又在首饰铺里犹豫很久，觉得师父可能不会喜欢，最后去了兵器铺，挑了个青色的剑穗。 等上了山，入了院，见到那抹淡蓝色的身影，心安定下来。 “师父!”他远远地挥手。 千覃手撑着腮，抬眼看他：“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许燚跑过来把糕点和酒摆在桌子上，欣喜地道：“还是热乎得呢，师父你快尝尝。” 应该不会下毒吧。 千覃嘟囔着，伸手打开了一个油纸，糕点香悠悠飘了出来。 她捏了一块，轻轻放在口中，咬了一小角，甜而不腻的味道。 “不错。” “新鲜做的，味道可好了。” 千覃问：“灯会好玩吗?” “好玩。”明显口是心非。 “我刚刚无聊，也去了，顺便给你新买了几本书，记得背啊。” 许燚：…… “师父，我也给你买了东西。” “什么东西?” 许燚在怀里把剑穗掏出来给她，千覃拿起来，剑穗上还有少年的体温。 她把东西扔在储物空间里，倒让她想起另一件事。如果有机会见到轩阁太子，她会把匕首碎骨给求回来。 前世碎骨一直侍她为主，今生，不愿给别人。 许燚抬头，状似无异地感慨一句：“马上要月圆了啊，好快啊。” 作者有话要说： 千覃：上章许燚说他是好人，信他才有鬼!：) 第27章 修真仙二代6 伴着落日暖黄的余晖，陆初踏进了一处雅致的小院。 第一代内门弟子都有独立的院子，这处是属于许燚的。 她本可以明日修炼的时候再将东西给许燚的，但担心许燚找不到东西会焦急。 陆初盯着手里的储物尾戒，心里柔软一片，连带着一贯冷然的面容，也浮现令人怦然心动的娇羞。 许燚刚才来她院里，赠她胭脂玉粉的时候，竟将这个东西不小心遗失在她那里。 本来这个东西也是极为珍惜的，不会轻易掉落，可是…… 想起刚才的场景，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怦怦跳，两颊也染上了绯红。 少年握着眉笔，轻轻描着她的眉。两人隔得很近，她感觉到了温热的唿吸扑在她脸上，又娇又羞，眼睫微颤。 那人清润的少年音在耳边低低喃喃：“陆初师姐，你真好看。“ 她羞红了脸，没有说话。 许燚放下了眉笔，落在桌上，发出轻轻的响动。 她坐在镜前，望着镜子里眉如柳叶，双目含春的少女，没有动。 许燚左手扶住了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摸上了她细嫩的脸，缓缓凑近了她。 轻轻浅浅的唿吸，近的可以看见对方眼中倒映着的自己。 她失了神，下意识握住他的右手。 他眼睛带笑，润了润唇，这一刻丢了平时了的温和矜持，埋头覆在她唇上。 随后抽出了右手，再将她的双手擒在上方。 吻得很霸道，不像平时的他。 陆初蹙眉被动地承受着，嘤咛不断。 也就在那个时候，尾戒落了下来。 在暧昧的氛围里，没人管。 还站在门外的陆初回过神，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回过神，对自己说：把尾戒还给许燚就好，绝对不停留。 她原本是敲门的，没想到门没锁，直接开了。 入眼的，却是两人恩爱缠绵的模样。 许燚和何嫣然。 一个是她的意中人，一个是她心爱的小师妹。 两人躺在许燚的床上，衣衫半解，但显然已动情。更讽刺的是，床头还挂着她送给许燚的灵器佩剑。 距他离开不过一炷香，他就跟另一个女孩耳鬓厮磨。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两人，那俩师姐弟同时看过来。 第42页 何嫣然手忙脚乱抱住衣衫，惊唿一声：“师姐!” 陆初凤目冷然，她直直望向许燚，后者却无半分懊恼悔意，慢悠悠穿起衣服，嘴角挂着一丝邪笑。 “没想到我的魅力这么大，清风门两朵花，都被我摘下，对我情根深种。” 她屈辱地偏头，视线却落在何嫣然身上：“师妹，穿好衣服。许燚并非良人，你别被骗了。” 她及时收敛心神，坚信何嫣然也是被欺骗了的，本着要为妹妹好的师姐原则，苦心劝诫。 哪知这个师妹不领情，咬咬唇，反倒提醒许燚说：“她手里有你的储物空间。” 悠闲从容的许燚脸色微变，凝了一条绳，捆住了她的双手。 尾戒落地，被只穿着一条肚兜的何嫣然从地上捡起来。 然后何嫣然和许燚对视一眼，满脸警惕。 陆初静静地注视他们的动作，毫不畏惧：“我已到金丹期，你们两个筑基，拦不住我。” 话音刚落，那条绳被挣开，破裂的绳索消散在半空。 “你有没有看过这个储物空间?” 许燚问。 设下的禁制是以一个筑基期修士的水平，陆初如果想强行破开，也是可以的。 陆初冷嗤一声。 “算我看清你了，许燚，告辞。” 许燚不敢笃定她不知道，但肯定陆初是个大麻烦，他一向做事稳妥，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 他唤了何嫣然一声，后者瞭然他的心思，踌躇了一下，随后对他点点头，半分不顾同门之谊，向她逼近。 “砰!”门关上了。 陆初蹙眉冷然：“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师姐，你不是一直最疼爱我们吗?不如把命留给我们吧，免了我们担惊受怕之忧。”何嫣然轻轻笑起来。 许燚说：“本是见你貌美，清纯得跟个圣女一样，又有望书阁的进入权，才费些心思让你上钩，可惜成果都没享用到。陆初啊陆初，你悔不该踏入这院子。” 陆初抿紧了唇，脸色惨白。却不答，执意走出房门。 何嫣然挡住了她的路。 陆初心脏疼痛，唿吸困难，哑着声音道：“嫣然，让开，我不想伤你。” 何嫣然歪着头，眨了眨眼睛，就像平时一般活泼娇俏。 “师姐，我最讨厌你这副自大的样子了。你能伤得了我吗?笑话。” 陆初不想做无谓的口舌之辩，还未来得及强行破门离开，就察觉到魔气从许燚身上源源不断流出来，她转头目露惊讶：“你是魔族人?” 许燚冷哼一声，浑身邪气，好似温和的面具裂开，露出狰狞的脸庞。 “师姐，你的警觉也太低了吧，我待在清风门快两年了，你都没有发现吗?” 恰在此时，何嫣然拿出了夺命拷，想趁陆初不备拷住她。没想到被陆初灵敏地躲了过去。 “许燚!”她焦急地喊了许燚一声。 许燚魔气拧绳，将陆初绑住。 陆初挣扎了一下，没成功，秀丽的脸出现了惊愕恐惧。 眼见何嫣然步步逼近，她声嘶力竭：“嫣然，我是你师姐!你就要这么对我?你难道要和一个魔族人同流合污?” 何嫣然笑了笑，娇俏的脸一如既往，可说出的话像是寒冰，戳的人刺骨凉。 “我的好师姐，为了你师妹的好前程，你就委屈一下吧。” 夺命拷拷住了手腕，她蓦地失去了力气，靠着何嫣然抓住她的手站起来。 浑身颤抖着，身子止不住的发凉。 许燚一步步走过来，他的脸分明是那么温和，气质宛如谦谦君子。 陆初能猜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无力地瞪大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真漂亮啊……”许燚温柔地摸了摸她的眼。 然而下一秒，他一手穿透了她的肚子，还搅动了几下，捏住了她的金丹，从指缝间还可见淡淡温和的光，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捏爆。 陆初“噗”地吐出鲜血。 何嫣然被吓得手一松，陆初失了力气，倒在地上不断抽搐，鼻腔和嘴唇流出鲜血，很快瞪大眼睛一动不动。 “她死了?”何嫣然瑟瑟发抖。 许燚蹲下去查看，但随即门外有个响动。 遥远的位置，有个人大声嚷嚷。 “不好啦!许燚和何嫣然杀了大师姐!” 墨色，灌满了许燚的眼白。 ——屠门。 千覃一哆嗦，睫羽一扇，醒了过来。 她是入了梦魇，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到了陆初的悲惨。 月色淡淡，透过窗，撒在被子上。 千覃坐起身，等了一会儿，脑海里面安安静静的。 陆初没有开口说话。 她也没有强迫别人说话的意思，干脆起身穿好衣物，靠着窗户，发会儿呆。 这一世的心愿，杀了许燚和何嫣然。 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只是许燚表现得太过乖巧，几十日相处下来，竟叫她有几分不忍。 竟恍然觉得，那个满身魔气的前世许燚，和现在这个粘人温和的徒弟……不是同一个人。 第43页 正想着，突然听到远处有强烈的魔气波动，随后消弭不见。 不过这些波动，足以让她知晓方位。 爹在闭关，大师兄在歷练，整个清风门，修为最高的……就是她了。 她循着一瞬间凭空出现的魔气，渐渐来到了后山悬崖的一处密林。 也不算密林，以少年为中心方圆三米的树，树叶枯黄凋零，寸草不生，土地也出现了干裂。 少年痛苦地跪在地上，□□着上半身，脖颈处青筋暴露，脸色涨红，极为痛苦。 可他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只低头闷哼□□着。 千覃看向他的背，一条黑色藤蔓从尾椎骨出发，向上弯曲生长，已经到了中部。 他盘腿修炼，鍊气水平，哪里能克制得住庞大的魔气，只能运转功法，将魔气牢牢敛在身体里，不让它泄出半分。 那功法，颇为眼熟。 望书阁有能收敛自身修鍊气息的功法下半部，想必许燚此时运转的，是上半部。 千覃默默注视着他，悄然躲在一颗树后。 许燚在千覃的压制下，一个多月没怎么修炼，修为也只停滞在鍊气时期，此刻根本应付不过来。 魔气霸道无比，在体内横冲直撞，经脉崩裂，他一口口吐出鲜血，脸色苍白，气息奄奄。 千覃瞧着心里也爽，前世他掏陆初金丹的时候，陆初也是这般痛苦。如今看他疼，她就高兴。 然而想着想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前世的许燚，魔气像是在体内自发产生，以魔气为滋养，更以魔气为修炼之源。是真正的魔族人。 而现在的许燚，与魔气不匹配，反倒像别人强行输送魔气到他体内，腐朽他的身体，研磨他的意志。 莫非……另有真相? 千覃忍不住现身动手，素手拍在他后背上，庞大的法力暂时加强了他体内与魔气克制的力量。 两股力量相撞，幸好魔气此刻并不完全浓郁，节节败退，最后缩回到原来的位置。 “师父?”许燚转过头想看她的脸色。 千覃哼了声，不愿理他，只默默地输送法力，修补他破损的经脉。 一圈之后，她也觉得有些乏了，脸色微微发白。 “孽徒!”她骂了一句。 许燚转过头来，“砰”地一声跪在地上：“师父，徒儿有错。” 她冷声问：“何错?你是魔族人?还是你跟魔族人勾结?” 许燚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余光瞥见那双洁白干净不染纤尘的绣鞋，再想起自己是那么骯脏不堪魔气遍体，只怕不会被她容忍。 他们之间的差距，那么大。 忆起她说“会斩尽天下魔，哪怕大义灭亲”，内心酸涩。 “徒儿无话可说，愿……自行赴死!” 圆月之下，银纱铺地，少年身躯微颤，几乎是带着哭腔，喊出那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许燚：我可能是最苦逼最惨的单元男主了。身世悽苦，小覃覃还诸多怀疑我，搞得我现在怀疑人生了。(???︿???) 杨慎：好像是这样。小覃覃一开始就无比信任我，最后还和我结婚入洞房了呢。 顾乔：附议。我帮小覃覃赶跑坏人，然后小覃覃帮我补习功课呢。 许燚：……@千覃 师父，他们欺负我，嘤嘤嘤。 千覃：(磨刀霍霍)杀了许燚就可以完成任务了呢。 许燚：……我真是个好人。(强颜欢笑) 第28章 修真仙二代7 千覃现在真想抱手冷眼旁观，行，要死是吧?她还可以借他一柄削铁如泥的剑，让他死得痛快些，留个全尸。 她才刚刚修復好他的身体，身体还有些用力过勐的虚弱，他就闹脾气说出这样的话。 气死她了! 看他这副寻死的样子，要不趁机她就助他一臂之力，手刃许燚，还能趁机完成任务，一举两得。 大不了她就因为伤害无罪之人受点天谴。 大不了她就魂飞魄散。 大不了她的爹和大师兄伤心欲绝。 ——真是个小混蛋。 “师父也一天没吃东西，我想着时间不早了，带点回来可以给师父吃。就算我们回去，厨房也肯定不给开饭了。” “喝酒伤身，师父还是少喝点。” “师父，是你把我带进清风门的。一日为师，终身为……为姐!” “师父，我也给你买了东西。” 那少年清朗活泼的话犹在耳畔，眼睛干净，笑容明媚，酒窝醉人。 她……犹豫了，不舍了。 闭了闭眼，深深唿吸一口：“许燚。” 许燚抬头，以谦卑的姿势，眼睛红红地等待自己的命运，夜风吹起，他消瘦的身躯不受控制般抖了抖，细密的鸡皮疙瘩瞬间出现。 千覃一字一句说：“许燚，我相信你。” 她在赌一个真相，赌一年后的许燚，不是现在的许燚。一定有种种原因。 许燚浑身一颤，他忍不住站起来，嘴唇开合几次，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千覃从储物空间取出衣衫，披在他身上，嘆了口气：“我之前说过，错不在修魔，在人心。你我相处多日，我信你心地善良，你往后，莫要让我失望。” 第44页 许燚抿紧唇，眼里有着触动，用力点头。 千覃视线落在他的尾戒上，问他：“你可愿意将那尾戒借我探查一番?刚才我的法力在你体内运行的时候，发现你被人植入了魔种，魔种以你血肉寄生，按道理不会发育得那么快，想来是有其他东西催化。你贴身的东西，就只有尾戒了吧。” 许燚面色骇然，对千覃的话深信不疑，连忙取下尾戒，双手呈上。 “这东西是一人交给我的。那时我只是个孤儿，他找上门来，交给我千魂草和尾戒，告诉我一路向北，就会看到一座修仙门派。又说我骨质奇佳，但体有魔气，需要清风门望书阁一部功法来压制，他传了我几招暂且应对，所以我来到此处，求那部功法。途中又听闻修到渡劫期，便可脱胎换骨，远离俗尘，便有拜师之心。” 果然如此，这背后有他人指使! 千覃接过尾戒，听许燚慢慢说。 “我知自己体内有魔气，唯恐遭到别人厌恨，所以私心将此事隐瞒下来。每逢月圆，魔气反噬，就会痛苦难忍。我也多次在想那人是谁，只是那人戴着斗篷，身形容貌辨不得，亦不知他的姓名，只是听声音，感觉是个年轻的男子，而且他腰上，隐约有个匕首。” 年轻男子，匕首。 千覃在脑海里回顾一下，大惊失色。 轩阁太子，匕首碎骨。 她把猜测压在心中，怎么可能?轩阁太子一个清风明月的人，上辈子还救了陆初，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便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千覃只觉眼前像是蒙了一层迷雾，真真假假，她已辨不清。 摇了摇头，给混沌的大脑一丝清醒，紧接着运用神识去探查尾戒。 尾戒的禁制是鍊气期水平的，她轻易破开，扫视里面的空间，除了许燚从家里带来的各自东西，似乎别无他物。 她不甘心地再查看一番，仍是没有。 正当她打算离开的时候，隐约发现了一个隔膜，与周围空间颜色别无二致，却将整个空间分为了两块。 她试探性地触摸隔膜，没有受到阻碍，视线豁然开朗，这次总算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一个圆润的石头，通体黑色，面上雕刻着花纹，看着就叫人觉得邪乎。 她将那块石头拿了出来，握在掌心，收了神识。 “这个……应该会催化你体内的魔气。”她取了净化袋，将小石头丢进去，似是水溅进沸腾的油里，发出刺耳的“滋”地一声。 看许燚满脸茫然，对他解释说：“你体内的东西，魔种，寄生在你血肉里，以血肉为土壤，我现在的修为没办法拔，但我拿的东西，就像是种子生长所必须的水，我丢了它，你体内魔种的生长速度势必缓慢。” 许燚惊恐害怕之后，又是满脸崇拜。 “师父，你懂的真多。” “是吗?”千覃懒懒地勾唇，“我也这样觉得。” 许燚：…… 千覃拍拍他的肩：“明天我就正式教你修炼。希望下个月圆之夜，你能凭自己的本事压制住魔气。放心，今天的事，我替你保密。” 许燚吸了吸鼻子，点点头，眼里的欣喜怎么都藏不住：“谢谢师父。” 于是这天晚上回去的时候，陆初开口了。 “我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里。” “为什么这么说?” “在我记忆里，许燚有一年疯狂训练，几乎没跟我说话。可是一年后，就突然跟我们走的亲密了。我就是在那时候……”她沉默了下来，“我想，如果有真相存在的话，我前世又爱又恨的人，不是许燚，我想杀的人，也不是许燚。而且，我的恨意见到许燚也并没有涌现，唯一一次出现，是因为何嫣然。” 千覃顿住了脚步，望向头顶那盘圆圆的月亮：“所以有的事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就是我来此的意义了。” 陆初没有说话，似在默认。 翌日。 小院里，许燚盘腿坐好，周身流光溢彩。他天赋好，千覃说的那些晦涩难懂的清风门心法，他都能融会贯通，也有可能是这几十天书读多了。 千覃无心修炼，满脑子都在想：轩阁太子，跟这件事是什么关系呢? 在被救之前，她从未想到过世上会有那样一个人，也不知那座名为莞幽的小岛。 轩阁太子身着白衣，戴着一个金色面具，是以她两世也不知他的面容。身姿卓然，腰间有个匕首，名唤碎骨。 她金丹已碎，内脏残破，万幸莞幽小岛灵草很多，轩阁太子精通药理，把她救了回来。并以轩阁心法相传，让她再度踏上修仙之道。 他说：“你没法报仇。” 可她不听，执意去，轩阁太子将那柄匕首赠予她：“绝处逢生，便是碎骨最大的功效。” 后来，于百鬼幽深，遍地尸体，魔气横生之处，她再度睁眼。碎骨也染了魔气，却仍护住地斩杀那些虎视眈眈想要吞噬她的魔物。 如果……轩阁太子真是魔族人，她怎么都不敢信。 前世，他明明救了她两次。 她见许燚修炼步入正途，没就没守着，打开房门出去，恰好遇见了一身粉衣的何嫣然。 第45页 何嫣然言笑晏晏，亭亭玉立地站在院子中央，收回了四处打量的目光，也仿佛忘记了前日里因为东延果闹得不愉快的事。 “师姐，你这小院，处在清风门地势极好的位置，灵气充沛，能不能让师妹也沾沾灵气，我带了好些灵果，以报师姐让舍之恩。” “灵果收回去吧。”千覃说，“你也回去吧。师妹的院子也不小，怎么?装不下师妹吗?还是……”她目光冷厉：“师妹的心太大了。” 何嫣然脸色一变，强颜欢笑：“师姐在说什么呢?只是你我同是掌门之徒，一向以姐妹相称，近些日来疏远了些，还老帮着外人……” 她试探着说。 千覃知道她说的是东延果，也冷冷一笑。 “都是我清风门的弟子，我当然帮着事实的那边。” “师姐!”何嫣然娇嗔，咬了咬唇，“你难道……不把我当妹妹了吗?” 千覃知道她不可能无缘无故上门找骂，不想再跟她瞎扯淡，冷声问：“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她在那冷眼中连打颤，不敢隐瞒：“师姐，我想要望书阁的钥匙，近来修为到了瓶颈，想着去看看先人们留下的书籍……” “砰!”千覃把门关上了。 何嫣然讨了个没趣，撇撇嘴走了。 一张巨大的网在面前展开，越是探索，越是挣扎，就越是缠身得紧。 她觉得深陷迷障，一眼望去，全是迷雾，没有方向。 原来这么早就下手了。 她稳定下心思，慢慢抽丝剥茧。 许燚身体里的魔种，何嫣然的语焉不详，以及，他们在未来是如何在一起。 共同的东西，是望书阁。 为了那部功法吗? 背后指使的人，是魔族人吗? 何嫣然向来自私，墙头草一个，又喜欢演戏，很容易被收买，成为魔族人内应也是很有可能。 那，魔族人是怎么联繫她的呢? 视线落在盘腿认真修炼的许燚身上，慢慢有了答案。 许燚被传了几招功法，在本该月圆之夜魔气大涨的情况下将魔气收敛完美，毫无破绽。那几招功法，无疑是望书阁功法的上半部，能让人在一段时间不被发现魔气。 那倘若，有了下半部，能让人一直不被发现魔气。 魔族人大肆入侵，却安安静静的，就如特洛伊战争，深入内部搞破坏。 那人族，胜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千覃睁大眼睛，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她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大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重点还是千覃和许燚的感情戏啦～ 第29章 修真仙二代8 千覃去问了清风门长老们，知不知道莞幽小岛在哪里，如何走，怎么去。 他们皆捻着鬍鬚，摇头：“未曾听闻。” 门派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们尚且这样说，她只好按捺住焦急的心，还余十月，她还有时间。 何嫣然从那天讨了个没趣，又接连试探了好几次，都被千覃给轰走了。 又见她再一次为自己的修炼祸害同门师妹，死性不改，千覃忍无可忍，干脆关了她禁闭。 何嫣然自知千覃是不会轻易放她出来的，竟直接离开了清风门，不知所踪。 千覃愤怒烦恼之余，不禁揣测，莫非，她找到了可以接应她并且她相信可以帮助她过得更好的人? 然而内门弟子负气离开本身就是一件丑事，清风门弟子内部议论纷纷。 千覃和长老们在镇压的同时，也试图解释：“何嫣然做出很多伤害同门之事，掌门闭关，我身为大师姐，暂代掌门之职，罚她禁闭，没想到她竟离开，任性胡蛮，肆意妄为，实在损害清风门风气。我规劝大家，要引以为戒。” 过了好几天，风声渐歇。 又是两月过去，千覃快要到金丹大圆满了，许燚也修炼到鍊气后期了。 修炼像是漏斗，一层比一层需要的灵气更多，越到后期，修炼越难。 白露已至，天气渐凉。 银杏泛黄，残叶铺地。 有位蓝衣青年，浅笑吟吟，缩地成寸，迅疾而来。到了熟悉的小石桌，一抬衣袖，慢悠悠地坐下。 “初儿，给我倒杯酒来。” 千覃神识铺开，老远就知道他要来了，也认命他回来谁也不找，就找自己的习惯。 千覃端上美酒，放上两盏杯，一杯在他面前，一杯在自己面前，慢慢沏满。 赵赫挑眉：“你这是要喝酒的意思了?” 犹记得上次，她还那么果断地说自己不喝酒。 却见千覃凤目含着笑意，点头。 “知道了酒的妙处，便要喝了。师兄难得回来，不陪饮一番，岂不遗憾?” 赵赫哈哈大笑，浓眉大眼，一瞧便是爽朗的劲儿：“幸好你了悟，不然师兄连最后一次喝酒都要独饮了。” 他端起酒杯，一口喝完，舔了下嘴唇，啧了声。 千覃问：“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赫却不答，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小院某个房间上：“鍊气期修士?” 千覃郝然：“是我收的徒弟。” 第46页 话音刚落，赵赫目露讶意，良久，徐徐浮上一丝笑意。 “虎得很。” 那小子，明明弱的很，还想鸡蛋碰石头，用他的神识撞击赵赫的神识，要不是赵赫收得快，他就要遭到反噬。 正说着，房间门打开。 一身青衣的少年缓缓走出来，面容温和，气质宁静，端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派头。 遥遥望向这边小石桌的场景，一对蓝衣男女，目光微微一沉。 他走上前来，朝赵赫微笑着点了点头，靠近千覃，轻轻问：“师父，这是谁呀?” 许燚和赵赫从未见过，千覃就简短地分别为两人做介绍。 许燚向来乖巧礼貌，知晓眼前人身份之后，作揖说：“弟子许燚，见过赵赫仙人。” 赵赫没有开口。 许燚就一直保持那个姿势。 久到千覃忍不住打断两人之间莫名凝滞的氛围：”大师兄，你是不是走神啦?” 赵赫才恍然惊觉般，带着歉意：“抱歉啊，刚刚想事情想出神了。” “小事而已，不必仙人道歉。”许燚偷偷转头看千覃，她的话很中立，既挽救了他，又给了赵赫台阶下。 所以他想看看她的表情，多宠谁一点。 赵赫摸了摸鼻子：“初儿，刚刚我在想，要不要我们结拜双修?反正我们同时拜于掌门门下，又是师兄妹，我修为比你高，可以多照顾你一些，多合适啊。” 双修?!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个话题? 双修是修真界极为重大的事，也是男女双方极为私密的事。不仅要共同练功，对对方极为信任，而且还可能在有某种需求的时候，适当帮助。 可这种关系只能维持在凡界，等渡劫飞升的时候，便无情无爱，无悲无喜，一味修炼，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共眠。 千覃还没有回答，许燚就淡淡出声：“可能不行了。师父要指导我修炼，我刚刚入门，很容易走岔路。” 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显得那么惊慌。 脑子里不断浮现的，是她在月夜之下说带一无所有的他回清风门，是她烤干他的衣服，是她嫌弃地携他御风，是她醉态时亲昵地唤他的名字，是她给自己熬药，允自己下山玩，更是那晚月圆，她掷地有声“许燚，我相信你”。 一幕一幕地，那么清晰，恍如昨日。 那般无奈的纵容的温柔的模样。 千覃有点惊讶他突然的插嘴，倒是赵赫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原本试探，后来果真如他所料。 许燚喜欢初儿。 他家初儿的魅力可真不小，可惜他临近重要关头，才发觉自己的心意。那个在他印象里小小的冷冰冰的丫头，终于在他四处歷练时不知不觉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赵赫没有继续追问这个话题，低头为自己斟了杯酒，才道：“初儿，我要渡劫了。” 千覃微微一愣，随后情真意切地微笑着说：“那恭喜师兄了，修仙之路走了一大截呢。” “我曾拼命盼着修炼到渡劫期，没日没夜地练，甚至不惜远离思念之人，”赵赫苦笑，“可临到关头，才发现自己更捨不得人间繁华与绚烂。” 他站起来，拍拍许燚的肩头：“小子，心上放着的人和渡劫成仙，註定只能选一样。人要有得舍，我做了一件自己也分不清对错的事，料想以后无情无爱，也就无悔无憾。” 许燚似乎懂了他的意思，漂亮的眼静静地凝视着他。 “多谢仙人教诲。” “师兄，你歷练诸多地方，可曾听过一处名为莞幽的小岛?”千覃换了个话题。 赵赫认真思索了下，才道：“有所耳闻。据说那岛在东海深处，有无数妖兽，非元婴大圆满不得去，岛上住一人，奇特异常，终年戴着面具不肯摘，但修为深厚，人唤之：轩阁太子。” 千覃浑身一震。 “东海如何去?” “一直往东走，会看到海，即为东海，到海那边需要二十日，而到莞幽小岛，则须御风两日。” 一共二十二日，远在东海的轩阁太子，与清风门有什么联繫?是如何得知灭门消息?又是怎么从千里之外来到此处? 千覃心中骇然。 赵赫问：“初儿问这个为何?” 千覃回过神：“无事。” 赵赫没再追问，却从储物空间取出一张符：“这张传送符，可瞬移千里，有来回的歷程。你若是想去，便可用它。” 千覃还没打定主意去不去，不过未雨绸缪，她还是接下了符咒。 “多谢师兄。” 二人相顾无言，最后赵赫举起酒来：“罢了，你师徒二人，最后再与我共饮吧。” 等到千覃被灌醉，赵赫挑眉：“我走了，小子，你要好好照看好你的师父。” 将酒气蒸发干净的许燚直视他的眼睛：“我自己的师父，当然会照看好的。”他带着微微的嘲意，“赵赫仙人，渡劫顺利啊。” 赵赫知道这小子果然明白了他的话，轻轻哼一声，便离开了。 许燚望向小石桌上趴着的千覃，忽而露出了温柔的笑。 还未来得及走近扶她回房休息，就见桌上装睡的人睁开了眼睛。 第47页 他吓了一跳：“师、师父!” 千覃支起身，揉着鼻樑骨：“我不装晕，只怕大师兄就捨不得走了。渡劫本是万里挑一的事，我不愿他在最后关头放弃。” 却见许燚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不禁挑眉——这一表情学了赵赫的，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许燚问：“师父也是想要渡劫飞升的吗?” 千覃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一开始她只是简简单单的完成心愿，后来了解许燚的为人，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当年杀害陆初的，另有其人，起了调查真相的心。 至于修炼——她只求能一对二胜利，可是从陆初的记忆来看，那个“许燚”的实力，远远不止筑基。 渡劫飞升，不是她的主要目的，她解决完了前世恩怨，再谈也不迟。 千覃回道：“暂时没有打算。修炼到元婴大圆满，我就暂时不修炼了。” 也不知这个傻徒弟想到了什么，眉眼弯弯，竟是直接笑了出来。 千覃奇道：“我不渡劫飞升你这么高兴的吗?” 许燚回答：“自然高兴。巧了，我也不愿渡劫飞升，我们有大把时间可以游览山川名胜，绿水青山。” “你入清风门，除了听那个神秘人的话，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渡劫飞升，摆脱体内的魔种，怎么突然改了?” 许燚定定地注视着千覃，直把千覃瞧得浑身发毛，才开口。 “摆脱魔种，不止飞升一个法子。我可以在凡间找其他的法子。人要有得舍，心上放着的人和渡劫成仙，註定只能选一样。” 千覃要是还听不懂许燚的话外之音，就是个傻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燚：疯狂暗示biubiubiu～ 第30章 修真仙二代9 千覃说：“许燚，我心有一事，不得不做。如果结束之后尚有余力，我答应你又何妨?” 许燚那双漂亮的眼睛盛满了星光，温柔似水：“师父，那我等你。” 三月之后，闭关许久的掌门终于渡劫飞升，掌门之位传给了千覃。 某日醒来，许燚突然不一样了，变得更会主动撩拨人了。 千覃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又过了一段日子，特意选了前世陆初被杀害的日子给清风门所有弟子放假，连同长老，一起离开清风门一日。 命中该有此劫，不可避，但可迎。 她背后只余许燚一人，然后照旧修炼，刻意不去追究许燚神态，动作，语气发生了变化。 再怎么模仿他人，也总归是不一样的。 逃走的何嫣然，在这一日，回来。 她变得更加千娇百媚了，眼神勾人得很，偏好粉衣，穿着紧身上衣，露出平坦的小腹和圆圆的肚脐。下身长裙，赤着白玉小脚，但特别风骚地戴了一串银铃。 ——千覃真担心她会踩到什么碎石上。 何嫣然轻启樱唇：“师姐，好久不见。” 声音也是勾人得紧，苏苏的，轻轻柔柔的，像是有人在耳边唿出的一口气。 “今天来，是来叙旧的吗?” 何嫣然环视四周，见除了眼前师徒二人，再无其他人，她便轻轻笑起来：“师姐，你是知道自己的死期吗?才散了旁观者。” 她说这话漫不经心的样子，与前世的样子，慢慢重叠在一起。 “哪有，我是怕自己血染娇容的模样，吓坏了我的门人。” 何嫣然说：“你现在就剩嘴硬了，真是可悲。” 千覃摸上腰间的剑，可惜她现在没有得到更趁手的匕首碎骨，不过这把剑也是个灵器，能暂时用着。 剑柄上，是许燚送的青色剑穗，随千覃拔剑的动作，微微晃动。 她挑眉，语气微嘲：“不如来较量一番?让我见识见识，当年叛逃师门的师妹，现在长进了多少?” 何嫣然被挑衅，哼了声，也忘了自己的目的，抽出腰间悬挂着的赤鞭，冷声道：“较量就较量，以为我怕了你不成。” 千覃到了元婴大圆满，是凡间最强的级别，而何嫣然天赋不够，哪怕强行采阳补阴，也只堪堪到了元婴，本是个很快定胜负的对决，可因为何嫣然身法诡异，功法阴毒，竟是一时没有分出胜负。 何嫣然忍不住吐露自己的心声：“师姐，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高高在上清高的模样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别说了，不知道对决分神死得更快吗?” 何嫣然：…… “现在不说，等你死了，我就没办法说了。”何嫣然强行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讨厌你，从小就天赋异禀，还是掌门之女，所有人都想讨你欢心。可你谁都不理，修为勐增，我与你同是掌门之徒，却落后你一大截，你知道那些弟子是怎么看我的吗?说我无能。” “明明你只是用灵草灵果灵丹堆砌出来的废材，为什么掌门不给我?他就是偏心!” 她一日日地听别人说大师姐怎么厉害怎么天才，说到她，就只嘆了口气“平庸之才”。 她恨吶。 为什么要被拿来做对比?为什么陆初要那么优秀?为什么……她就这般无用? 第48页 千覃觉得这个人真该治治脑子。 她的肩划破了何嫣然的肩膀，殷红的血流了出来。 “偏心又如何?谁叫你投胎不好?”凤目冷然，“况且我也没服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修为升得快怪我天赋太好咯?说到底，你就是嫉妒我。” 她的招式步步紧逼。 何嫣然被迫由攻到守，才咬牙切齿：“就是讨厌你这般，理所当然地享受别人得不到的东西!” 千覃嘆了口气：“我待你不薄，是我将你带回清风门，拜入我爹门下。让你从一个快要饿死的乞丐，变成世人眼里的修仙者。你当真如此恨我吗?” “你只是在找你的陪衬品罢了!”此话一出，滔天怨念从何嫣然身上流出。 千覃恍惚间看到了累累白骨，看到了鲜血淋漓，看到了百鬼哀鸣。 “你……杀人了?” “弱肉强食罢了。” 千覃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锋利的剑面映出她冷若冰霜的脸，剑尖一指：“如此，我便要清理门户了。” 她的攻势突然变得迅勐，何嫣然根本招架不住，一阵无力地抵挡之后，还未来得及看向千覃的身后，胸口就绽放出一朵血花。 眼神渐渐迷茫，意识渐渐消散，气息也微弱下去。 她突然缓缓地勾出一丝微笑：“师姐……你的双手，也染了血。” 求仙问道之途，最忌杀生。 师姐你的一生，用师妹我的命，毁了。 千覃缓缓抚上她的双眼，让她因欣喜而睁大的双眼，可以安息。 陆初在脑海里淡淡出声：“她比我死的容易，也算尽了我们虚假的姐妹情。” 元婴之期就可强行搜索记忆，千覃想尽快得知一些线索，便打算对何嫣然进行搜取。 正当这时，背后响起了“啪啪啪”的鼓掌声。 “师父好厉害啊!” 千覃转头看他：“不打算继续装下去了?” 附身在许燚身上的人做出深思的表情：“好可惜，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不过姐妹相残的戏码，真是过瘾吶。” 染血的剑尖回头遥遥指向那个披着许燚皮的魔族人。 “下一个，就是你。” 魔族人笑得又乖又张扬：“你捨得这副皮囊吗?” 他索性往前一走，让剑尖更靠近一些。 对他这个贱贱的举动无语的千覃：…… “你杀了我，就是杀了许燚，你对这个宝贝徒弟的看重着迷，我都看在眼里。”他低低地说，右颊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你捨不得的。” 千覃说：“有本事你再往前挪一步?” 魔族人笑道：“我就挪了。” 千覃毫不客气，刺他一个透心凉。 临死之前，魔族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你怎么敢……你不是正派人士吗?” 千覃轻轻地说：“如果你附身在其他人身上，可能不会死，可你偏偏附身在许燚身上，就必死无疑。” 许燚虽然是她徒弟，但她不会心软。 陆初的心愿，她听得清清楚楚，一是杀掉何嫣然，二是杀掉许燚。 如今二人已死，心愿已完成，陆初的怨念该消了。 可她临行前，忍不住责怪千覃：“他多欢喜你，那般诚挚的喜欢，你比前世受魔族人甜言蜜语矇骗的我幸运多了，可你杀了他，毁了他的肉身。” 千覃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剑尖在滴着血：“许燚根本没法活，为了任务，我必须杀了他。” 陆初轻轻嘆了口气，化为烟尘，慢慢消散。 “人总有得舍的。” 这话，大师兄说过，他得到了永生的机会，失去了心爱之人。 许燚也说过，可他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那孩子傻，又较真。 叫人不忍拒绝。 如果有朝一日千覃真杀了他，他也干干脆脆地受着了。 千覃从怀里取出了聚魂瓶，里面一缕游丝似乎要消散。 那是属于许燚的。 她偷偷剥离的。 心愿已定，她不能更改，许愿者也不行，她杀了许燚，趁机也杀了罪魁祸首，一举两得。 许燚死了，陆初愿望达成，陆初走了之后，她再将许燚復活，也不违背心愿。 不过她必须要尽快渡劫了，只有那远在天上的仙界，才有本事效仿女娲造人之术。 那个少年说：“师父，那我等你。” 千覃暗暗咬紧了牙，我会让你等到的。 周遭空气突然一阵扭动，是传送符的效应。 千覃微微眯着眼，就见空气中出现了那个人，腰挂匕首，戴着面具，清风明月。 她失声叫了出来：“轩阁太子?!” 轩阁太子淡淡地注视着她，良久才道：“这次终于传送对位置了。” 他望向千覃，沉静稳重：“师父，好久不见了。” 瓶中那抹游丝，似乎嗅到了主人的味道，挣脱了瓶盖，慢慢依附在轩阁太子身上。 这下，千覃才终于相信了，轩阁太子，就是许燚。 所以前世无缘无故救陆初两次。 所以清风朗月，叫人心生爱慕。 第49页 因为是许燚。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他养我当第二条命，夺了我的舍，我也就反过来，夺他的舍。”许燚语气淡淡。 千覃失笑：“你总喜欢举一反三，如今总算有了用处。” “是啊，我还拜託了魔种折磨，真是万幸，”许燚这样说着，目光落在千覃身上，忍不住多了几分期待，“师父，那日你答应我的话，还做数吗?” 千覃：? “虽然我模样变了，可你不能反悔。”他说，戴着面具，看不出什么，可微红的耳尖暴露了他，“你说你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现在那件事做完了，你就会考虑我的。” 千覃莞尔：“我当然不会反悔了。只是你能不能接受，手染鲜血的我?” “师父无论怎样，都是许燚心中挚爱。” 人间一遭已走完，梦该醒了。 千覃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从猫的脑袋上抬头，揉揉眼里的泪花。 “下半部分功法没有得到，魔族大举入侵人族的计划被打破，此后，师徒二人恩爱几百年，一同在凡间惩恶扬善，凡间话本上，亘古流传着一对神仙眷侣的故事。” 情感很快被抽离，千覃又恢復成麻木淡然的样子。 千覃跳下猫身，扭扭脖子，道：“请下一个苦命者……” 小小的空间里，出现一个可爱的短髮姑娘。 睁着双大而圆的眼，紧张地抓着短裙裙摆，软着声音问：“请问，是可以帮助我实现愿望的仙女姐姐吗?” 在猫质疑的“喵喵”叫中，千覃走过去，拍拍少女的肩：“没错，是本仙女千覃。” 然后，她看见，少女的整个身体，都碎掉了。 千覃和猫都受到了惊吓。 伴着慌慌张张的“抱歉，抱歉”，少女的身体竟然组装起来，那双大而圆的眼眨巴眨巴：“身体还有点问题呢。” 千覃掀桌：岂止是有点啊!问题很大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麻烦小可爱们坚持看到这章的评论留一个呀～我想看看还有多少人在追……(?>ω<*?) 世界四：小镇兇案篇 第31章 小镇无辜者1 “杀了她吗?这臭丫头命不好，在这时间点上闯进来。” “妈的!她还看到了我们的脸。” “必须要杀!” “钟碧，能帮我买个冰淇淋吗?” 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衬衫短裙，青青涩涩，蘑菇头，眼睛黑白分明，承着一腔纯善和宽容。 这个年纪，本该在父母怀里撒娇，与朋友在阳光下欢笑。 可她却夭折中途，死状悽惨。 千覃来到她面前，问：“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钟碧捏捏衣角，怯生生地回答：“我想多活几年，爸爸妈妈和夏季肯定很难过。我当时超级害怕，要是当时报警让那些坏人能绳之以法就好了。还有啊，我有个画家梦，我可不可以当个画家啊?” 千覃摸了摸她的头：“约定达成。” 小姑娘眼角流出一颗大大的泪，被一旁眯着眼睛的猫一口吞下。 它砸吧砸吧嘴说：“少年离世之苦，身体分离之苦，味道……很难受。” 千覃跳上猫身，双臂枕在猫头，头靠上，眼闭起，懒懒地打起盹，做个梦。 一场真实的人间梦。 弗一睁眼，就听到窗外传来少年的叫喊。 “钟碧!钟碧!你这个懒虫，起来了没?上学快迟到啦!” 千覃拉开窗帘，发现楼底有个骑着自行车的青葱少年，阳光晃眼，他眯着眼仰着头向上看，楼房旁边种着的柏树，漏着阳光，在他脸上映下斑驳。 她正穿着小熊睡意，揉揉眼睛睡眼朦胧，但还是大声回应：“夏季，我马上来了!” 她赶紧换好校服。 衬衫和小裙子，小脸圆圆嘟嘟的。 洗漱的时候，她忍不住戳了戳自己的脸，又滑又软。 下楼拿早餐，妈妈给她做了两个小笼包，一个鸡蛋和一杯热牛奶，放在桌上，人已经去上班了。 妈妈是个医生，爸爸是个教师。 都在这个小镇上工作。 一家人吃穿不愁，有时候还能出国玩，非常温馨的一家三口。 千覃往嘴里塞了一个小笼包，鼓着腮帮子把牛奶装进书包，再背上书包，左右手分别拿着小笼包和鸡蛋。 等到关门的时候没有手空出来，原地把嘴里包着的小笼包吞进去，然后又塞了一个。 “钟碧，你快点啊!我等了一个世纪了!” 门外是夏季不耐烦的催促声。 千覃却没法回答，赶紧关了门，然后出去。 “胖碧，快坐上来，你的夏季哥哥要带你与时间赛跑。” 夏季正处于长身高的阶段，身体抽长，骨架长起来了，肉还没润起来，看上去瘦瘦高高的，像跟竹竿似的。 较寻常人而言，他眼里黑珠子比眼白占的比重多，看上去有几分纯良无辜。 千覃不客气地坐上去。 车身抖了抖。 夏季揶揄着：“你肯定长重了吧!” 第50页 千覃吞了包子，不服气地反驳：“明明你自己弱。” “我弱?那谁天天载你去上学?” “那是给你锻鍊的机会。”千覃回忆了前世剧情，“喂，你只有最近几天才来载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哪有，免费载你你还不乐意了。”夏季一边说着，一边将车速减慢，然后缓缓地，缓缓地路过一家人的门口。 那里有个小女孩，被哥哥牵着，乖乖巧巧的，像洋娃娃般精緻的面孔，还扎了个漂亮的满天星头绳。 ——不像千覃，扎了个笨拙的小熊。 有车经过，小女孩慢慢抬起眼，漆黑的眼睛扫了一眼，随后收敛目光，跟着哥哥走了。 “祁笙。”千覃念出小女孩的名字，若有所思。 随后突然掐了前面少年柔软敏感的腰，“好你个夏季!” 夏季条件反射得勐地一缩，车身立刻东倒西歪，呈s型摇晃了一段距离，待稳定下来之后，他恼怒地道：“钟碧，你有病吧!” 幸好小镇一贯安宁平静，几乎没有汽车开过。 倒是一个骑电动车的阿姨经过，看到这两个小傢伙，忍不住善意地开玩笑：“青梅竹马感情好啊!” “谁跟他感情好了!” “谁跟她感情好了!” 两人异口同声。 阿姨经过了。 两人安安静静地一个骑一个坐，过了几分钟，然后千覃开口：“夏季，你这个混蛋!变态!蠢货!” “钟碧你今天吃了□□了吗?!”夏季蹬着自行车，不服气地回骂。 过了许久，千覃在后座慢慢开口，软软的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有种失落感。 “夏季，你每天掐点来接我，是不是就是为了看祁笙?” 少年的心思自以为瞒得隐秘，实际上直白得一眼看透。 夏季下意识就是反驳：“哪有!” 千覃说：“那你为什么要载我?” 夏季不吭声。 千覃不依不饶：“你说呀。突然对我这么好肯定有鬼。” “哎呀你烦不烦呀。” 夏季干脆把车停在路边，一脚支着，让车斜着一点方便下来，眼神兇狠：“你下来!” 千覃听话下来：“你车爆胎了吗?” 话音未落，夏季就骑着车风一般熘走了，对千覃那句“诶我不识路”充耳不闻。 考虑到这个小镇现在面临的特殊情况，又结合原身的倒霉体质，千覃第一时间找警察叔叔求帮助。 随后站在路边等，夏季那个孩子，真的禁不起激。也不怪他，他年纪小，冲动不考虑后果很正常。 电话很快接通，电话那头是个很年轻稳重的声音。 “喂，您好。这里是xx镇派出所。” “啊，警察叔叔，我迷路了，这里风好大，我好怕。” “附近有什么明显标识吗?” “没有。不过旁边有条河。”这其实就很明白了，小镇只有一条河，沿着这条河走，就会发现人。 “我知道了。你站在原地不要动。” “好的，谢谢警察叔叔。” 在小镇里出生长大，钟碧的记忆里对小镇无比熟悉，可是千覃需要一个理由，把警察叫过来，为了在那件事发生之前给自己准备点东西。 所以她故意激怒夏季把她扔在这里。 前世。 夏季和钟碧青梅竹马长大，互相逗乐，平静美好，但一切都在一个转学生来到学校之后发生了转变。 夏季喜欢上了转学生，祁笙。 夏季平时爱看推理小说，也自诩有几分推理天赋。偷偷分析老师进出办公室的规律，趁老师不在熘进了办公室，翻找出了学生册，找到了祁笙的联繫方式和住址。 夏季发现祁笙住的地方离钟碧很近，就以顺带载钟碧上下学的藉口偷偷看一眼祁笙。 一日祁笙被几个女生嫉妒欺负，夏季赶跑了她们，见祁笙哭得伤心，留在原地安慰，叫旁边跟着的钟碧帮他去买一支冰淇淋哄哄他的心上人。 这一决定，彻底改变了三个人的一生。 在店里，恰巧店里有两个在缉外地杀人犯闯入，绑架了老闆，然后被钟碧发现，他们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钟碧，后来怕被小镇的人很快认出来，不利于他们逃亡，干脆碎尸，把尸体丢在各个角落。 后来夏季苦等很久都没有人，最后发现残忍的真相，立志做推理家，为所有受害者报仇。 而祁笙觉得当年那件事也有自己的责任，本就自闭的她差点自杀，最后在夏季的安慰下成为了一名画家，完成了钟碧的愿望。 而钟碧的父母以泪洗面，后来互相责怪对方没有给钟碧足够的爱才导致钟碧成天跟着夏季混导致这个结局，之后离了婚，相继搬离了这个小镇。 无辜的钟碧，永远停留在十四岁。 所以她此举的目的，是尽量暗示让警方加强巡逻，多注意那两个杀人犯的行踪。 很快，一个黑白色警用摩托出现在视野。 穿着民警服的青年下了车，出示了警员证，随后道：“这位……”他搜索自己的词录，最后挑选了一个自以为比较好的词，“公民，你想要到哪里去?” 第51页 在小镇里还迷路很不可思议，其难以置信程度不低于在佛庙见鬼。 同事们听他说这件事，都纷纷表示肯定是个恶作剧电话。 可他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毕竟为人民服务嘛。 况且这个女孩年纪小，不是个恶意撒谎的人，呃，至少看起来不像是。 见到他来，小女孩明显大大地松了口气：“警察叔叔，你真是个大好人。我想去xx中学。” 殷随刚大学毕业，被分配在这个小镇当民警，才二十四岁，骤然听到“叔叔”二字，心脏一缩，感嘆自己已经这么老了，随后又体会到一种当警察的责任感和被信赖感。 最后疑惑地问。 “你不是每天去上学吗?怎么不知道路?” 该不会真的是恶作剧吧? 他在心里泪流满面。 千覃一脸纯洁地眨了眨眼睛：“原本是我的小竹马载我去上学，我完全不管路的。可是今天警察叔叔你也看到了，他把我扔在这里不管我了。” 殷随：…… “那好，我把你载到学校去。” 千覃扬起大大的笑：“谢谢警察叔叔。” 两人上了摩托车，千覃轻轻抓住殷随腰两侧的衣襟。 “你坐好了吗?”殷随确认一遍。 “坐好啦!” 车子轰地一下启动，但顾忌到多载了一个小孩子，速度放的很慢。 趁此机会，千覃凑到他耳边讲话，风轻柔地刮，将她的声音吹得有点模煳。 “警察叔叔，我之前看新闻联播，发现有两个在逃杀人犯，我怕他们逃到我们的小镇上来，您要不提议一下安排点人手多注意点呗!” 殷随回覆：“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保证每一个公民的安全。” 千覃看他严肃正直的侧脸，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不可以模仿千覃哦，那是小说剧情需要。 现实生活里不能恶作剧打报警电话哦～要不然有可能会耽误别人求救信息的发送，浪费警力哦~ 千覃：喵：) 第32章 小镇无辜者2 千覃之前想过，匿名报警总不可能说：“喂，我知道未来xx日会发生一场入室抢劫案，你们记得去抓人啊。” 所以她走一条自以为比较正常的路，疯狂暗示。 有杀人犯逃了，要加强警惕啊。 殷随的态度让她捉摸不透，到底是听进去还是只是当小孩子的莫名惶恐。 最后殷随把她送到学校，千覃道谢说再见之后他就走了。 殷随回到派出所，把这件事一说，同事顺手查了目前掌握杀人犯逃亡行踪，最后瞠目结舌：“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方向确实有可能经过我们小镇。” 千覃到了学校，再到了教室，意料之中迟到了。 在其他人的闹笑声中，老师让她出去罚站。 她一贯面子薄，在熟人面前欢脱一些，可是到了陌生人或者众人面前，是胆怯害羞矜持的。 所以在旁人的注视下，她面上浮现出了羞红，放下书包，出了教室门。 她也不方便解释，怕惹来麻烦，干脆什么都不说。 夏季却以为她是在维护他，不愿出卖他，是他告诉她爸妈自己要去载她上学，她爸妈才没有开车送她，可他却没有考虑后果把她丢在路边，才导致她迟到。 现在还被罚站。 这样想着，眼神充满愧疚。 偏偏千覃像是赌了气，有意避开他的目光，直直地走出教室。 刚开始急匆匆进教室没有注意，现在千覃才发现门口还站着一个清瘦的少年。 比夏季胖一点，看面相就知道是个坏痞的男孩。 这个人在钟碧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印象，只有一个名字，一个标籤。 秦寻，无恶不作混世小魔王。 千覃：…… 她决定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度过面壁。 偏偏旁边的少年不让她安静，小步挪了过来，戳了戳她圆圆的脸颊。 清润的声音刻意压低：“餵。” 千覃不理他。 他得寸进尺，捏捏她脸颊上的肉。 “我跟你讲话呢，你有没有点礼貌。” 千覃拍开他的手，往旁边挪了一步，离他远了一点。 秦寻还想靠近，被她水汪汪的眼睛瞪了一下，立在原地。 她眼里带点水花，鼻尖还泛着红，看上去像是准备要哭了的样子。 这个混世小魔王终于消停了，望着远方白乎乎像棉花糖的云朵，想着不知道是不是跟她的脸一样软。他吊儿郎当地站着，背靠着墙。 嘀咕了一句：“娇气。” 千覃懒得理这个小屁孩。 夏季从窗户边上看着一个黑色的脑袋尖频繁地移动，心里像猫爪一般难耐，不仅听不进去课，也没心思偷偷看正在认真学习的祁笙。 满脑子都是：钟碧不会生气了吧?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下课铃一响，老师一出教室，他就疯一般冲出教室，门口却撞上了秦寻。 打架斗殴习以为常的秦寻动也没动，瘦高不爱运动的他后退了几步。 秦寻轻轻地嗤笑一声，大步走了进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睡觉。 第52页 教室外夏季走到千覃面前。 他低着头，眼神飘忽，一句话也没有说，千覃可以看到他黑色的发旋。 她轻轻哼了声，不想管他，作势要走，就被一直扭扭捏捏的夏季拉住手腕。 “你干嘛?”她兇巴巴地瞪着眼睛。 夏季嘴唇动了一下。 千覃不满地看着他，甩了下手腕，被他更紧地抓住了。 少年的手心炙热，像是一团火，就那么执拗地抓着她。 随后飞快地道：“对不起。” 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快就气消了道歉了?这么好脾气? 明明是她无理取闹在先啊。 千覃看着他，又圆又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夏季被盯得不自在，扭过头，结结巴巴地说：“你看我干、干什么?” 千覃忽而一笑：“没关系。” 算了，道歉就先接着，“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 是她故意激怒他的呀。 旁边有上厕所的男生回来，看到这一幕，纷纷暧昧地笑起来：“哎哟，怎么可能生你的气?有一腿哦。” 夏季连忙松开手，朝他们威吓道：“你们别瞎说!” 那两个男生摆手：“我懂，我懂的，都是纯洁的同学关系。” 夏季上前要打他们，男生们就轰地散开，闹着吵着大声地说：“不得了，夏季和钟碧在谈恋爱啦!” 青春期懵懂的孩子，总是对恋爱有种强烈的好奇心。 很快，隔壁班的，本班的同学都出来围观。 夏季被说的脸色通红，男生们像猴子一样，东熘西窜，就是不被夏季打到。 千覃倒还好，经歷了那么多的世界，这点小场面都不在意的。 可是她看着人群中的夏季。 突然想到了一个表情包：可怜、无辜又弱小.jpg ”都行了啊。”她走进人群，陪夏季一起面对，“你们别瞎传谣言，我们的确是青梅竹马长大，但夏季心里有个暗恋的女孩子了。要是被他暗恋的女孩子误会了，夏季说不定会偷偷躲在某个角落里哭呢。” 大家都笑起来。 夏季扯了她一下，面色有点不好看：“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千覃接着说：“因为之前我们闹了矛盾，所以夏季单独来找我道歉。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我都解释清楚啦，大家别乱传谣言啦!” 一开头的两名男生切了声，随后道：“钟碧，你这么为夏季说话，是不是喜欢他啊?” 莫非是传说中的三角恋关系? 本来要散去的学生又变成了吃瓜群众。 千覃：…… 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打人。 她还没得及回答，就听见人群外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你们干什么呢?” 围观人群自动散去，留下中间面面相觑躲也躲不开的两人。 个子矮矮胖胖的班主任很快来到他们面前，通过之前听到的只言片语，心里也有几分猜测，表情严肃：“跟我到办公室来。” 千覃又错过了一节课。 接受班主任各种盘问之后，身心俱累，总算让班主任相信了他们没有恋爱，连苗头都没有。 被放回来之后，她坐回座位。 屁股挨着板凳，舒服地发生喟嘆。 夏季和她不是同桌关系，是前后桌关系。夏季的同桌是一个扎着马尾的清纯女孩，她的同桌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清秀男孩。 也不知道学校是怎么想的，说不准早恋，偏偏安排男女桌。 听说是带动学习。 巧了，夏季和她，都是被带动的人。 千覃坐下后，旁边的男生递给她两本笔记本。 千覃偏头看他：? 男孩也望过来，脸上还带点小雀斑：?? 千覃：??? “啊，”他终于开了口，“前两节课的笔记。” 千覃恍然大悟，说了句谢谢。 男孩轻轻地说声不用谢。 聊了几句，脑海里有了关于这个男孩的信息。 姜鑫，学霸。 千覃从桌肚里翻出笔记本，再打开姜鑫的，打算誊写上去。 姜鑫的笔记重点分明，字迹清秀，跟他这个人一样，看起来干干净净的。 千覃才抄了第一个字，笔芯就没墨了。 千覃：…… 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白皙的手，握着一支质朴的纯黑色外壳的笔。 她接过，转头看他，他正羞涩地抿了下唇。 “谢谢啊。”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心里陡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管是秦寻还是姜鑫，都似乎对她…… 这绝对不是自恋啊! 千覃在脑海里问钟碧：“钟碧，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很奇怪?” 钟碧回答：“没有啊。” 她费劲想了好久，都没有头绪，最后埋头抄笔记。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抄笔记的时候，姜鑫转过头来，静静地注视着她，目光温柔似水。 一天上课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千覃收到了夏季的纸条：我今天不能载你回家了。 估摸着不好意思直接说，所以偷偷摸摸弄了张纸条。 千覃回覆：你有事吗?t^t 第53页 她用了卖萌的表情。 夏季说：不，只是觉得不太好。怕别人误会我们两个的关系。 真相大白。 千覃将纸条握成团，狠狠砸在夏季的背上。 重色轻友的傢伙! 她很快写好了一张：拜拜了您嘞。 下课铃一响，千覃愤怒地收拾东西，故意慢吞吞放慢节奏，看夏季那傢伙是不是真的抛弃她。 结果夏季早在上课就把东西收拾好，铃一响就像屁股装了弹簧一样跳起来，随后来到了祁笙的桌前，两人说了什么，千覃就看见祁笙点了点头，随后跟着他一前一后出了教室。 千覃活了那么久，自然不是生气夏季找他喜欢的女生，只是在钟碧的身体里，下意识做出符合身体记忆的动作语言。 一个青涩的小女孩子。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是多么喜欢这个竹马，才接连表示出闹脾气的言行。 她也理解夏季，在这个年纪里，喜欢一个人，直白地接近莽撞。 喜欢的人就尝试千万种方法去追。 不喜欢的，就让她自己回家……啊摔!走路真的很远啊。 背着书包静静地打算走出校门，就看见有人扶着车向她走过来。 她双眼微微一眯，等到那人背着夕阳走出阴影，脸部慢慢展现在她面前，薄薄的唇，挺直的鼻樑，眼睛很干净清澈，眼尾带了点泪痣。 “钟碧。”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低的，比那些学生多了些年龄上的沉稳。 与此同时，大脑里出现了关于他的资料。 邓禹，校医哥哥。 然后听他说：“夏季不在吗?正好，我载你回去吧。” 第三个了。 千覃眉头一皱。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不是简单意义上已知的背景。 故事框架已经出来了，我十分佩服自己的脑洞。 这个故事不出意料的话，非常得……带感。 第33章 小镇无辜者3 她立刻婉拒了：“不用麻烦郑医生了，又不顺路。” 顺不顺路是她随口说的。 郑禹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或者说，他不想让千覃觉得他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人。 皱着眉头盯着千覃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好吧。” 千覃看他骑自行车的身影渐渐离开，松了口气。 这么受欢迎真是很苦恼呢! 她一个人慢慢地走在路上。 突然在一个拐角处，发现了两个戴着口罩的人，这么热的天，这副装扮着实怪异。 高的那个人率先注意到了她，见她一直盯着他们看，顿时目露凶光。 千覃的脑子轰地炸开，瞳孔紧缩，所有血液都传输到心脏，一时只听到“咚咚”极为快速和响亮的声音，眼前一片灰濛，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最后，大脑里只剩下三个字。 ——是他们。 高的那个人低头向胖的那个人说了什么，两人交谈了一下，四周望了望没人，高的那个就想走过来。 千覃想尽快逃离现场，奈何脚就像黏在地上，怎么也动不了。 冷汗沾湿了她的背。 高的那个人走了几步。 突然，千覃的肩上突然搭上一只手，吓得她一哆嗦。 熟悉的清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找你好久啦，原来你在这里。” 她几乎机械般得转头看。 只见少年笑得明媚，嘴边的笑却带着点痞。 校服外套随意被一只手拎着搭在后背，内边的内衬很薄，所以隐约可以看到清瘦的躯干。 千覃的嘴唇动了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双眼睛像是失去了色彩。 秦寻笑容一僵，随后上前走了几步，用并不宽厚的少年身体，挡住了身后那两个人如恶犬般兇狠的目光，然后拉起了千覃吓得冰凉的手：“我知道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保证每天都陪你上下学。” 他想拉着她离开。 至少要去一个人多的街道。 千覃也试探性得动腿，万幸，这次她成功了。 她也跟着应道：“哼!算你认错快，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以后要陪我啊。” “我说到做到。” 身后的那两人对视一眼，摸不清这两个初中生到底发现了他们身份没有。 秦寻扶着千覃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一停下，千覃憋了很久的眼泪就刷得流下来。 她没有哭出声，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眼泪从脸颊滚了下来。 这个蠢姑娘，直接吓哭了。 秦寻不知道怎么安慰，想松开握着她的手，好腾出来从兜里摸纸巾给她，可是被她紧紧地握着，他不敢强行挣开。 他只好把外套校服丢在地上，特别别扭地从另一侧掏纸巾。 “喏。” 洁白的纸巾递到她面前。 她眼睛红红，还包着一汪泪。 却没有接。 秦寻没法，只好伸手轻柔地把她脸上挂着的泪擦干。 良久，千覃抽抽噎噎可怜巴巴地开口：“你怎么在哪儿?” 秦寻回答：“还不是看你一个人回家不放心。夏季那臭小子，不送你回去，你又拒绝了郑禹，我想我出现你也肯定不愿意，就默默跟着你呗，没想到看到你遇到了两个变态!” 第54页 千覃眨巴着眼睛，哭了之后眼睛更水润了些，看起来楚楚动人。 “你认识他们?” 提起这个，秦寻好像知道很多，胸有成竹。 “可不是!大热天戴个口罩和帽子，不是有病就是神经病，幸亏我机智把你救出来了。” 千覃：…… 算了，她还是不说好了。怕提到那两个人的真实身份，会吓到他。 他们俩的运气真好，安然无恙从杀人犯手中逃离。 她握着秦寻的手，软软糯糯地说：“秦寻，你能不能陪我去趟派出所?” 这个不良少年的眼睛瞪大了：“去派出所干嘛呢?” “报警。” 杀人犯，出现了。 殷随默默地登记着相关信息。 千覃嘴里不停地说着：“我确定很肯定，不过现在不能太打草惊蛇，万一逼急了兔子还要咬人呢!那两个人就是新闻里报的通缉犯，我很肯定，我是学过画画的，不会认错弄混的……” 殷随转头看向她身后那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子高高的，带着一点小女生特别喜欢的痞。 “你也看到了?” 秦寻说：“看到了是看到了，可我平时不怎么看新闻，也不知道是不是，反正这大热天的两人也挺奇怪，戴着口罩，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病……” 殷随将这些记录在册，随后说：“我明白了，多谢你们两个学生提供线索。” 殷随留下了两个人的联繫方式。 本想让他们离开的，可是那个小女孩突然跑过来：“警察叔叔。” 殷随听到“叔叔”两个字，表情一扭曲。 千覃说：“你可不可以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啊?我发生了什么事就可以给你打电话了，我还是有点怕……” 她思来想去，罪犯还没有抓到，自己可能还是有危险的。 殷随想了想，同意了。 在小镇上都可以迷路的小傢伙，很可能经常需要帮助。 千覃把这个号码设为紧急联繫人，离开了派出所。 殷随也把这件事反映到了上边，调取监控确定范围，一场抓捕计划也开始了。 路上，秦寻凑过来说：“钟碧，要不你也存个我的号码吧，遇到危险就给我打电话吧。” 千覃斜了他一眼，然后停下脚步，圆圆的脸稚嫩无比，却特别严肃地说：“谢谢你。” “诶?” “在那两个杀人犯面前，谢谢你救了我，把我带出了那里。” 秦寻顿住，收了一贯的漫不经心。 “所以你愿意相信我吗?” 千覃回答：“当然愿意啦!” 秦寻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笑意，接着问：“那你愿意……试着喜欢我吗?” 千覃呆愣在原地，随后脸颊通红，嘟囔着：“哎哟，你瞎说什么，早恋不好的。” 她装作害羞般飞快跑开，却在过了一段距离后悄悄扭头看他。 明明站在光中，却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仿佛被阴影笼罩，不真实地存在于世间。 千覃回了家，也不知道该不该提杀人犯的事。 父母疲惫了一天，做了晚饭吃了，便显得很倦累。饭桌上照例问了她学习上的事，她都一一答了。 吃完饭，她自告奋勇地去洗碗。 母亲说：“夏季跟我说他有事最近不能来接你上下学了，我跟你爸商量了，给你买辆自行车，你也可以自己骑着去。” “嗯好。” 千覃对自己骑还是别人载都无所谓。 母亲见她埋头洗碗的样子，只道女儿长大了，接着说：“小碧，明天你跟祁笙一起去上学吧，我跟祁笙的妈妈联繫好了，他们明天会来接你。” ”嗯?” “祁笙是你同班同学吧?你们也正好可以聊聊天。” 等千覃从震惊中回过神，母亲已经去卧室了。 洗完碗，千覃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毛孔打开，浑身舒舒服服的，又换上了小熊睡衣。 然后回到自己的卧室。 在自己的书桌前，打开檯灯，写起作业来。 笔记也还没誊写完，便借了姜鑫的笔记回来抄。 正写着，手机屏幕一亮，有人在企鹅上私戳了她。 羊三金：在吗? 珀石：有事吗?(^_^) 正抄着他的笔记，他就发信息过来了，太凑巧了。 羊三金：啊，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在做题，有个知识点忘记了，你能翻到笔记本最后一页给我照张相过来吗?谢谢啦～ 他很快又发了一条表情包，是一个小猫眨巴眼弯腰说谢谢的表情。 他是把这本笔记本都写完了吗? 千覃才写到第三页，默默腹诽着，想着干脆自己不抄了。 珀石：稍等一下哦。 她翻到最后一页，期间略过了一些空白页，心里觉得很奇怪。 很快，她翻到最后一页。 只见洁白的页面上，有一排小小的数字。 9-12-9-11-5-25-15-21 千覃沉下脸，在字母表上勾画一遍就明白了。 她端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回。 第55页 这也太早熟了吧! 可是面对那份小心翼翼的情意，又忍不下心来斥责。 最后。 珀石：我心里有人了。 对方似乎一直捧着手机，等待回信。 消息一出去，就秒回。 羊三金：是谁? 没等千覃回，他就自顾自地瞎猜：是夏季吗?不，是秦寻吗? 千覃等他猜完了，慢悠悠回覆：是学习。 对方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覆。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说道：放心!我不会耽误你学习的，我会跟你上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 千覃斟酌着语句：我说真的，我现在不想谈恋爱，你才多大啊，十四五岁，太小了，我喜欢那种成熟的。 然后语重心长地重复三遍：早恋不好。 半晌，姜鑫幽幽地回覆：是因为我太小了吗? 千覃盯着那句话，确认对方是字面意思，并没有她想的那么龌龊，才敢接话说：是啊。 姜鑫噎了一下，最后道：……哦。(微笑再见) 千覃将头埋在手里，觉得这个世界太特么不正常了。 她的桃花运也太旺盛了吧。 最后，她抬起头，觉得那本笔记本太扎眼了，感觉收起来，又赶紧把作业赶完，一股脑丢在书包，将自己扔在床上。 舒舒服服地睡大觉。 管他呢。 明早醒来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千覃的女人们围在一起讨论。 杜秋语：千覃上我身的时候，娇弱轻软易推倒。 宁芷：千覃上我身的时候，漂亮聪明气质好。 陆初：千覃上我身的时候，冷艷强大徒弟宠。 钟碧：千覃上我身的时候，能吃能睡兇手追。 三个人盯过来，吓得钟碧哆嗦一下，修改了：能吃能睡桃花开。 第34章 小镇无辜者4 第二天，千覃起了个大早。 担心祁笙来的时候她还没准备好，所以起早一点时间充裕一点。 这次，没有夏季的催促，她是在餐桌上细嚼慢咽把早餐吃完的。 等到拿了张纸巾把嘴擦干净，就听到门铃声，仅按了一声，发出温柔的响，就没动静了。 千覃估摸着是祁笙那个有点内向的小女孩。 于是一面应着“来啦来啦”，一面打开了门。 心想着要是夏季知道他喜欢的人要跟她一起上学，指不定怎么嫉妒她呢。 门口是个穿着校衣校裙的女生，皮肤白皙，睫毛长，五官精緻，嘴唇粉嫩。 看人的时候，总叫人生出几分怜惜。 “钟碧，哥哥让我来叫你一起上车。” 说话的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带着软糯，似在撒娇。 千覃望过去，只见一辆小型私家车外面，正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 小镇里有汽车的人不多，祁笙家看来是超级有钱的那种。 “我准备好啦!” 千覃把书包背上，跟着祁笙并肩走过去。 走过去后互相打了声招唿，祁笙的哥哥就打开后座车门，说：“钟碧，你先坐进去。” 钟碧坐进去后，祁笙的哥哥体贴地把门关上。 最后祁笙和她的哥哥坐在副驾驶和驾驶座位上。 千覃突然想起来祁笙哥哥叫什么名字了。 ——祁箫，程序天才。 她诡异地本能觉得这个记忆不太对，一开始她的脑海都是一片茫然的，可接触一会儿就知道他的名字和特点。 这很奇怪。 车辆缓缓行驶，车内谁也没有说话。 到了学校，千覃下了车，礼貌地说声谢谢。 祁箫的眼睛跟他的妹妹很像，都是黑且幽深的，总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 “没关系。”他说。 祁笙和千覃一路走过去教室，到教室的时候，夏季的目光刷地落在祁笙身上，没留意她后面跟着的千覃。 不过这样千覃才能感到心安，秦寻和姜鑫都太奇怪了。 ——就像是莫名其妙喜欢上她似的。 像是一种被制定好的程序。 落座之后，千覃把笔记本放回姜鑫的桌上，他的书包还在这里，椅子没有放回去，只是人不见了。 看起来应该是有事离开了一小会儿。 千覃琢磨着跟班主任商量一下换位置的事。 姜鑫很快回来了。 坐下之后，先是害羞地抿了下嘴唇，随后压低声音问：“钟碧，你昨天的意思是不是……你想长大之后再谈论我们之间的事?” 千覃：!!! 他怎么脑补出来的? “不是，我只想好好学习。” 拒绝得干脆利落。 他垂下眼眸，乌黑的睫毛映着他眼下微微的黑眼圈，看起来可怜无辜极了。 随后极快速地“嗯”了声。 千覃转头看着外面的树，苍翠繁密，长势极好。 又盯盯夏季的后脑勺，髮丝浓密，也是长势极好。 正发着呆，突然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低喝。 “钟碧，你上来做这道题!” 老师的必备技能，在你发呆走神的时候总能准确无误地抓住你。 千覃站了起来，开始看题，做条辅助线就可以解决的几何问题。 第56页 可是作为成绩不好的钟碧，她必须是不会做的。 “老师，我不会。” “不会，哼，那你上课发什么呆……”在一系列批评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的时候，就听见一个淡淡的声音。 “老师，我可以帮钟碧同学回答。” 姜鑫也跟着站起来。 千覃微微诧异，她都那样说了，他居然还这么坚持。 这种表现，不像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该有的自尊和敏感。 他应该沉默着，故意让她难堪。 这样不计较她的言论，不在意她的拒绝，反而让她觉得自己有点渣。但也更让她怀疑，姜鑫，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土着居民。 老师一口气噎着，也不好当中拂了他最喜欢的优秀学生的面子，只好闷声道：“那好，姜鑫，你上来给同学们展示。” 姜鑫缓缓站起来，顶着周围学生或八卦或钦佩的目光，走上台拿起粉笔，刷刷写起来。 趁这个时间，老师望向千覃：“钟碧，你好好跟你同桌学习，你上学就是为了学习，学习就要学好，成天浑浑噩噩……” “老师，我做完了。” 一句话又没说完，就被姜鑫打断，他把粉笔放回去，拍了拍手，就走了下去。 老师没办法继续下去，只好叫两个同学坐下，继续开始讲题。 等到一切步入正轨之后，千覃偷偷靠他近一点，低声说：“谢谢。”然后她递了张湿巾纸过去。 “没事。”姜鑫接过，矜持地把手擦干净，嘴角带上一丝轻柔浅淡的笑。 “以后你不会的题，都可以问我。” 她讶异地望着他。 少年皮肤白净，戴着黑框眼镜，气质柔软。 最后千覃轻轻点头，眼弯成月牙，甜甜地道：“嗯!”她的脸颊被阳光镀上一层朦胧的光。 姜鑫突然，感到心“怦怦”跳得极快。 他闭上眼睛，深深唿吸一口：不行，他不能。 这样强行压抑住自己的悸动，再睁眼时，又是那个羞涩白净的学霸同桌了。 千覃一边装作认真听课，一边默默想着自己的计划，如果这些人有什么目的，她就假装顺着他们，静观其变。 而且在这个世界有一个奇怪的地方，白猫，没有出现在她身边。 要么是白猫跟别人联合起来害她，要么，就是有人的权限高于人间神。 因为那些突然出现的记忆改写，所以她更愿意相信第二种猜测。只是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下午放学，千覃去上了个厕所。 回来的时候，发现走廊里围了一堆的人，嘈嘈杂杂的，特别闹。 走近一看，是两个人滚在地上打架。再仔细一瞧，竟是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按在地上殴打。 被殴打的胖胖的男生竭力翻身，挣脱了对手的束缚，站起来，校服衣服翻起，露出腰上的肥肉，他赶紧在众人的嗤笑声中理好，皱着眉头：“你有完没完!” “当然没完。” 熟悉的痞气，果然是秦寻。 与那个胖男生的狼狈相比，他显得尚有余力，衣服整洁，脸上也没有伤。 “你是不是有病啊?莫名其妙打我!” “谁叫你，口出不逊呢。”秦寻漫不经心地理理衣袖。 听到周围女同学低低的尖叫：“哇!好帅啊。” 秦寻嘴里噙着一抹笑，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千覃身上。 似乎是要给她独一无二的宠爱。 千覃：…… 习惯了。 “刚才他说你坏话，我帮你教训他了。”秦寻迫不及待地走过来求表扬。 千覃仰着头看向他，随后说：“他说我什么了?” “……我不愿让你听。” 倒是旁边有好心同学说：“钟碧，他说你成绩差，跟夏季没在一起玩了，就祸害姜鑫。” “我怎么祸害他了?”千覃走到那个男生面前，好笑地问。 对学霸的崇拜每个年龄都有，什么男神女神的称号也一股脑地封上去。维护自家偶像的心情她能理解，可是怎么突然牵扯到了她? 难道是下午姜鑫帮她答了题。 估计这个男同学自己也感到不好意思，顶着众人嘲笑的视线，别过脸，有些气愤：“反正我看到你上课偷偷主动跟姜鑫同学说话，你害他没有听进去课。” 这理由幼稚得……让千覃忍不住发笑。 她还是好声好气地劝说着：“我说了话我承认，可是我只是在道谢，还有啊，你上课不听讲，盯着我和姜鑫看干什么?而且，你不相信你的男神吗?他是那种听不进去课的人吗?” 小胖子无言以对。 别过脸跑了。 没有了当事人，围观同学也都散了。 千覃去教室拿书包，秦寻就像个大型犬一样紧跟着她。 眼睁睁地看她准备迈出教室，他终于沉不住气，扒住她的肩膀，叫了声：“餵!你还没对我说谢谢呢。” 千覃抬眼，杏眼圆圆的。 “你别打架了。” “……嗯?”秦寻不耐烦地掏耳朵。 千覃接着解释：“打架会受到处分，处分多了，就会被退学。你还年轻，大好年华，读书的时光正好。如果想打架的话，可以报个跆拳道班，正大光明还可以练技巧。” 第57页 “你……”他定定地注视着她，突然咧嘴一笑，双眼也带着醉人的笑意，痞里痞气的，“你是在关心我?你喜欢上我了吗?” 喜欢。 千覃心中一跳，有什么东西电光火石地闪现在她脑海里，她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可是却没法继续深入探究下去。 总是差了那么一点东西。 千覃决定试探下去。 她理了理书包肩带，轻轻地问：“如果，我说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呢?” 千覃仔细地看着他的表情。 很明显，他的瞳孔一缩，一种极度欣喜和惊讶的表情交错在一起，最后唿吸一重，沉声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千覃心里有了想法。 他们的目的，就是让她喜欢上他们。 可是这种套路攻略，抵不过真情实感，瞒不过她。 甚至还不如夏季在自行车上跟她斗嘴来的好。 刚想夏季，余光就瞥见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大步走了过来。 “钟碧，你怎么还在这里?我等你好久了。” 他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腕，似乎完全忘记了这几天的冷淡。 “钟碧，我们一起回家吧。” 第35章 小镇无辜者5 夏季把千覃强拽着走的时候，嘴里还在哼哼唧唧：“那个秦寻痞里痞气的，乱撩女生，甜言蜜语，脾气还臭……” “你干嘛说别人的坏话呢。”千覃忍不住敲了一下他毛茸茸的脑袋，然后问，“你不是说怕别人误会我俩的关系吗?不是说不载我了吗?” 夏季嗷了声，兇巴巴地瞪大眼睛，看上去竟然比她还委屈。 他眼珠子黑，占比重较常人更多，无辜纯良。 瞪着人的时候，叫人忍不住揉他的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怕你脸皮薄，受不了别人的流言蜚语。” “行的端坐的直。” 千覃忍不住逗他，“还是说，你怕祁笙误会你什么?我不怕啊，我又没有喜欢的人，可你不一样了。” 提起祁笙，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脸红炸毛，反而认真听了后半段话，自以为准确地分析。 “你瞎说，你分明有了喜欢的人。” “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姜鑫。”提起这个名字，夏季就咬牙切齿，“你们上课还眉目传情，偷偷聊天，说什么不会的要去找他哦，哼，比他厉害的人多了去了，祁箫哥就超级厉害。” 夏季具备了这个年龄段少年该有的模样，好胜心强，冲动，易变。 她感到安心的同时，也有点忧心。 明明知道这只是一个过去的世界，将来的夏季会慢慢变得沉稳内敛，可她还是忍不住教训道：“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不管你有多讨厌他。这是人品问题。” 夏季委屈巴巴，尽管不开心但还是懒洋洋地应着：“知道啦。” 他也只是吐槽几句，见到千覃跟他们在一起，总觉得有些别扭和不习惯。而且祁箫哥也有意无意地说起这件事。 “而且到目前为止，姜鑫和秦寻都没有做伤害我的事，他们都还好。夏季，你是我的朋友，你应该明白，我不喜欢别人嚼舌根。尤其是在我的面前。” 夏季嘟囔一句：“我们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经常两家人一起吃饭，今天你到我家，明天我到你家，我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就是从小傻到大，怎么感觉你今天，格外成熟呢?” 他经常看推理小说，对什么都特别敏感。 千覃心里一惊，是她膨胀了，忽视了人设问题。便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人都是会长大的啊。” 所幸夏季信赖他这个青梅，也终归年纪小，没有继续深究下去，主动换了一个话题：“钟碧，祁箫哥在门口等你呢，刚刚他叫我上来找你下去。” 祁箫答应了她的母亲，今天会接她上下学的。 千覃暗嘆一声，没注意到这些，让别人白等了那么久。 他们赶紧过去，祁箫瘦长的身影在校门口立住，也没比他们大几岁，却无端得沉稳。 祁笙也站在他旁边，眉目精緻，表情冷淡。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迟了，让你们久等了。”千覃赶紧道歉。 “没关系。”祁箫开口，声音低低沉沉的，“只是我的车坏了，拿去修，我临时借了一辆自行车来。” 千覃这才注意到，他的身后，不见了上午的那辆黑色的车，取而代之的是一辆白色的自行车。 “钟碧，你上车来吧。” 你点名，却没有叫他的妹妹。 千覃尴尬地推脱：“不用了，我坐夏季的车就好了。” 祁箫似乎料到了她的拒绝，沉着脸：“不行，我答应你妈的。”他又去安排祁笙，“小笙，你去坐夏季的车。” 祁笙乖顺，听哥哥的话，来到夏季面前。 夏季挠了挠头，有些害羞，但碍于对祁箫的崇拜和对祁笙的喜欢，也就没有反驳。 “坐上来吧。”他对祁笙说。 祁笙乖巧，轻轻坐上去。 喜欢的女孩子就在后座，夏季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像浮在云端里，找不到落脚点，脸通红的，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第58页 千覃没办法，只好坐在祁箫的后座。 她说：“我可能有点沉。” 祁箫似乎笑了一下：“没关系。你载得动你。” 遇见他以来，他说过三次没关系。 一次是上午千覃说谢谢的时候，他说没关系。 第二次是千覃因为迟到跟他道歉的时候，他说没关系。 第三次是现在。 在他的世界里，似乎没有什么所谓。 他本人也是风轻云淡的。 原本千覃是把他划分到姜鑫和秦寻一个范围的，可是他给人的感觉，跟那两个人不一样。 千覃抓在自行车坐垫上。 祁箫说：“你可以抓着我的衣服。” “不用了。没事，我不会摔下去的。” 话刚说完，车轮压上了一个小石头，车身一个颠簸，她的手一滑，突然松开，传来摇晃感，吓得她一把紧紧抓住前面人的衣服。 夏天气温高，穿的薄，隔着衬衣，千覃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体温顺着手指传来，叫人面红耳赤。 低沉的笑声很快传来。 自觉被打脸的千覃无地自容。 过了一会儿，等她脸的热度几乎已经快要消散的时候，就到了家。 谢过了祁箫，准备离开。 “钟碧。”祁箫叫住她，留下一句话，“不要相信对你特别好的人。” 那双眼睛墨黑沉沉的，千覃觉得他是在影射什么，他应该是知道一点什么东西的。 可是他没有详说细说，那就应该是什么“东西”，或者说是规则，让他不能说。只能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母亲买了一辆自行车回来。 崭新的一辆，还是羞耻的粉红色。 “你停在学校，记得锁一下。”她递给千覃一把钥匙。 千覃接着，点了点头，收在自己书包里，暗道他们真的是说到做到。 吃饭，洗碗，洗漱，睡觉。 半夜三更的时候，千覃被打雷声惊醒了。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偶尔的闪电照亮屋内，窗户没关，窗帘被吹得胡乱飞舞。 狂风和冷雨灌进来，吹得人脖子一凉。 千覃不怕黑，迷迷瞪瞪起身穿上拖鞋，刚走了两步，突然一个激灵。 ——睡觉之前，她明明是关了窗的啊。 她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背后汗毛倒竖，头皮发麻，有个可怕的猜测在她脑海里形成。 ——有人进来了。 她放缓脚步，竭力不发出声音，倒退着拿上了枕边的手机，怕手机亮光会惊扰到“那个人”，就没开屏，只拿出来，然后趁着黑暗的遮掩，慢慢后退，背抵着门，然后开门出去。 等到“嗒”得一声清响，门锁住了，她才沉沉地松了一口气。 她不确定那个人在哪里。 可她不敢待在那个房间里。 她赶紧拨打了殷随的号码，等待接通的时间里，紧张地四处张望着，总觉得暗处有一双凝视着她的眼睛。 幸好殷随手机没关机，还接通了。 “餵?”带着浓浓的睡意。 “我是……钟碧，我怀疑……我们家进贼了，叔叔，你能不能快点来啊。”她的牙关打颤，声音轻的不能再轻，但还是坚持把话说完。 这下殷随的睡意全都没了。 “地址?” 千覃报上一串地址。 殷随跟局里打电话调人手，自己先赶去现场。 千覃觉得黑暗的环境里，有什么蠢蠢欲动，她不安地环视四周，一时感到孤援无助。 如果出现什么穷兇恶极的人，她也只能照着普通法子应对了。 她不敢去找爸妈。 她的窗被破坏了，说不一定爸妈很安全，她不能把危险带到爸妈面前。 她要自己想办法解决。 漆黑的客厅里，她蹲在沙发旁边，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这时候，寂静的夜里，穿来了窸窸窣窣开锁的声音。 她把卧室的门锁上了。 对方正在开门。 她被这个猜想给吓住了，仍不敢动。 猝不及防，“轰隆”一声，外面一道响雷。 “咔嗒”一声，门开了。 有轻轻的脚步声，很沉稳，重量是一个男性的体重，发出的声音很平缓有规律。 仿佛闲庭信步。 千覃屏住唿吸，听他慢慢走远，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察觉到他走的方向……是她爸妈卧室的方向! 不行! 不能让他伤害到爸妈! 这一念头一闪过，身体就下意识做出了反应，她推动沙发前面的茶几。 “吱”地摩擦地板的声音，很明显。 脚步声果然停下了。 千覃此刻心也不狂跳了，脑子里镇定得很，超乎寻常的淡定。 她静静地等待那个人的过来。 他走了过来，节奏终于有点急了。 他与千覃碰了面。 彼此都愣住了。 都是见过面的。 在那个下午，要是没有秦寻的出现，他差点杀了她。现在的机会正好，他可以完成未完成的任务。 千覃睁大眼睛，等待他过来。 第59页 他走过来，千覃勐地站起来把茶几一掀。 等等!没掀动。 她尴尬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开始围绕沙发秦王绕柱走。 杀手耐心很差，好几次差点直接越过沙发，但都被她走位躲开了。 耗费了几分钟的时间，她终于等到了殷随。 先是试探性的敲门声，在夜里显得尤为清楚，杀手愣住了。 千覃趁机跑过去打开了门，冷冷的风灌进来，门口有个黑影。 额前的碎发被打湿，一双眼睛乌黑明亮。 背后，是在夜里和雨里，五彩斑斓的警灯，默默地给人安全感。 第36章 小镇无辜者6 捉捕过程很顺利，警察包围了整个房子，杀人犯插翅难逃，连在门外支援的另一个人也被逮捕归案。 “钟碧的窗户遭到破坏，是嫌疑犯想要翻窗进入室内，但幸好钟碧醒来及时，报了警……” 殷随说着，不经意拿眼神瞄着依偎在母亲怀里，害怕得浑身颤抖的钟碧。 “她很勇敢。” 他没忘记，打开门时，少女眼中惊人的期待之光。 钟碧父母谢过警察，等到一切恢復平静，却怎么也睡不着。 母亲后怕地掩面而泣，父亲只好安慰着母女。 第二天千覃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请假了两天。 千覃便窝在家里。 想着钟碧的愿望，她说了三个：想多活几年;将坏人绳之以法;还有当个画家。 第二个完成了，第一个也就完成了。 至于当个画家…… 她手枕着下巴，鼻尖在白纸上无意地画，最后竟画出那个被淋湿头髮的青年。 她嘆了口气，将画纸随意扔在抽屉里。 这两天，千覃做了笔录，杀人犯也被运到最高人民法院接受审判。 一切风平浪静。 夏季也过来看望她一次，见她没受多大伤害，松了一口气之后又暗戳戳报了一个跆拳道班。 至于姜鑫和秦寻，也过来看过，都被千覃礼貌打发走了。 另她意外的是，郑禹居然也来了。 穿着西装，戴着眼镜，眼尾泪痣极为妖媚。 “是钟碧同学吧，我听说了那件事，想跟你聊一会儿可以吗?” “我……想休息。” 千覃站在门口，没打算让他进来。 “啊，真是不好意思。但我是代表学校来的，想对你进行一些心理辅导。” “我心里很健康。” “好吧。”郑禹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映着他整张脸充满着反派邪气，“钟碧同学，你好像很……”他抿了抿唇，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去形容。 ”好像很反感我?” “没有哒，”千覃绽放出了一丝微笑，“谢谢郑校医了，郑校医拜拜~” 郑禹：…… 他见达不到目的，干脆直白地问出口：“是我长得不够帅吗?” 千覃仔细端睨，鼻樑高挺，眼睛秀气，唇色粉嫩，好看得不得了。 “没有啊，你很帅啊。” “那是我不能够给你提供安全感咯?” 千覃说：“郑校医，你和我妈一样，都是医生，治疗伤患，肯定能给人安全感的呀。”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明明给我的资料就是你中意的类型……”话说到这里，他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勐地紧闭嘴巴，碰上千覃似笑非笑的眼，心里一惊，忙道：“打扰了。” 从此他再也没有主动出现过。 千覃关上门，思路逐渐清晰。 学画画，她可以读完高中考个美术学院，而至于那些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的人，干脆置之不理就好。 千覃就这样沉迷学习两年。 中考前夕，姜鑫突然对她说。 “钟碧，我要改名了。” 千覃满头疑惑：“?” “我要叫学习，这样你就可以每天想我要我了。” 千覃：“……” 最后填志愿的时候，千覃很笃定地填了省重点中学。 姜鑫也偷偷瞄了眼她的志愿，跟她填报一样的学校。 秦寻这两年也没打架了，受千覃的影响，竟然重新拾起书本。后来考入一所挺不错的体校。 夏季读了个县里的高中，跟祁笙一起。两人如果在一起，也是挺不错的。 上一辈子夏季让她买个冰淇淋给祁笙吃，所以她才回去那家超市，然后被残忍杀害。她也怪过夏季，后来却释然了。 这就是命，该来的始终都会来。比如这次，她好端端待在家里，杀人犯却破门而入。 这种事说不清楚的。 高中离家很远，千覃基本一个月回来一次，离别前，千覃特意到警察局谢谢殷随的帮助。 她把那副画递给殷随。 画上的青年，双手分开扶着门，有些气喘吁吁的，头髮被雨水打湿，黏在额头上，但他的五官极为端正，额头饱满，眼珠漆黑，挺直的鼻还有薄薄的唇。 右下角有个小小的签名。 “等以后我出名了，这个就可以卖大价钱了。美术家钟碧的作品，有价无市。”千覃开着玩笑。 第60页 殷随接过，很妥帖地折起来，放在上衣口袋里，然后用扣子系好。 “我不会卖的。”他说。 千覃微微怔住。 过后又问：“你考到了哪个高中?” 千覃说了名字之后，他点点头，认真说：“很不错的一所高中，将来读出来有出息。” “当然啦，我是要当美术家的人。”她毫不客气。 殷随笑起来，开始是浅浅的笑，嘴唇轻轻勾起，后来眼睛里也染了笑，笑容越来越大。 他忍不住伸出手，宽厚炙热的手掌缓缓落在千覃头顶。 然后，轻轻揉了揉。 他的目光在此时此刻，太过温柔。 随后他眨了眨眼，收敛了眼里所有的情绪，也收回了手。 千覃无意识地捏住衣角，有些莫名的紧张。 她动动嘴唇，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有什么在萌芽。 这一天结束，她也该收拾收拾行李箱去市里上学。 她没有打算读住校，父亲有个学生，是个漂亮气质好的小姐姐，从事律师行业，朝九晚五，刚好也在市里，正好方便把千覃託付给她照看一下。 小姐姐满口答应。 家里因为一直没有长途的需求，就一直没有买车，而现在学车买车也来不及了。 父母都请不了假，千覃独自一人带着行李在客车上难免有些麻烦。 虽然千覃表示没关系她可以的，但她的外壳只是一个十五岁稚嫩的女孩。 很快，祁箫自告奋勇，说可以帮忙。 钟碧父母喜出望外。 他们都相信祁箫的人品，很放心地把千覃交给祁箫，叮嘱女儿到校后给他们回个电话。 千覃答应了。 路上开着车，千覃忍不住问：“祁箫哥，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当日他留下那句话：“不要相信对你特别好的人。” 究竟是什么意思? 祁箫睨了她一眼，没有立刻回答。 等他在红绿灯路口停下来等绿灯的时候，才缓缓启唇：“我给你讲个故事。” “你说。” 她没料到他这么好说话。 “从前有个小鱼，它很饿，但她又不捨得吃虾米。因为虾米不是一般的虾米，它会听小鱼讲很多很多的话，会给小鱼很多很多的建议，小鱼觉得，它要是吃掉了虾米，它就会损失一个朋友，可是，小鱼太瘦太饿了，它奄奄一息，虾米在旁边干着急，它想帮助小鱼……” 声音戛然而止，绿灯亮起了，祁箫松离合换挡踩油门一气呵成，将车开起来。 千覃坐在副驾驶上，感受着车速的渐渐稳定，才敢开口问：“那虾米是怎么帮助小鱼的?” 祁箫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能帮助小鱼的办法只有一个……” 伴随着心脏一阵抽搐，千覃颤抖着声音跟祁箫的声音重合：“将自己作为食物，心甘情愿被小鱼吃掉。” 千覃明白，他肯定知道什么，讲的故事也肯定跟她有关。 可是她是谁呢? 是小鱼，还是虾米? 那祁箫呢?他又是谁? 祁箫轻轻嘆了口气，接着说：“是啊。虾米就这么傻，它自己跑到小鱼的嘴里，妄图用它的生命，延长小鱼的生命。” “那……小鱼活下来了吗?”千覃忍不住问。 “活下来了，很健康，可它却忘了虾米。”一如既往的，缓缓叙事风格，“知晓内情的鱼都跟虾米交流过，知道虾米不愿让小鱼悲伤和哭泣，所以全海洋都不肯直接告诉小鱼她为什么会活下来。” “她忘记了虾米，直到有一天，海洋里出现了一群大鱼，他们都想吃掉小鱼，可小鱼只有一个，不够吃，于是他们互相商量着，订个规矩，来确定谁是那个可以吃掉小鱼的人。” 这时候，千覃听明白了。 她就是那条小鱼，那个规矩，就是让她喜欢某个人。 “在那群大鱼里，有条鱼是叛徒，”祁箫苦笑了一声，”因为它和虾米是好朋友，它答应过虾米的。” 这个“叛徒”，就是祁箫。 车到了目的地，千覃还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祁箫伏身过来，为她解开了安全带，动作轻柔。 他拍拍她的肩膀，说：“这个世界上，你不能相信莫名其妙对你特别好的人。” 千覃打开车门下了车，电话联繫了爸爸那个学生，得知她还在工作，钥匙事先放在门外地毯下，还有她的房间也已经收拾好了。 千覃谢过这个好心的大姐姐，跟祁箫一起把东西搬进去。 最后祁箫提议说：“我们去逛下你的校园吧。” 路程很近，就没有开车，徒步走过去，也就五分多钟。 这所高中每栋建筑看起来都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可是它却养育了很多去重点大学的学生。 千覃算得上是踩着假期的末尾去看的，校门开着，人很少。 逛了一会儿，就跟祁箫一起出去吃饭。 小饭店里，普通的家常菜。 千覃吃的很香。 祁箫说：“以后想爸妈了，或者怎么样了，都可以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接你回去。” 第61页 千覃点头，存了他的号码。 祁箫今晚就要赶回去，吃完饭就走了。 千覃回到了借住的家，在客厅里看书。如果爸爸的那个学生回来的话，她还可以第一时间打个招唿。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有开锁的声音。 千覃赶紧穿上拖鞋站起来。 门开了。 门外站着的人，是殷随。 第37章 小镇无辜者7 千覃还没来得及惊讶，殷随就一脸懵逼地出去看了看门牌，确定无误后才走进来：“你怎么会在这里?钟碧。” “我也想问。”千覃不敢相信，“我爸跟我说借住的房子主人是个小姐姐。” 殷随：…… 他囧了下，心里也大概明白了什么，在玄关处换鞋，走了进来。 “我知道了。” 他的脚上穿着合适鞋码的黑色拖鞋。 千覃：? 殷随去洗了个手，很熟练地摸到冰箱，打开自然地问：“想喝点什么?可乐?牛奶?” “不、不用了。警察叔叔，你怎么……” 她的话还没有问完，殷随就走到她面前，坐下，拿着一瓶农夫山泉，认真地解释：“我今年二十五岁，最多比你大十岁，不用叫我警察叔叔，叫哥哥还差不多。” 他拧开，喝了口，薄薄的唇沾了水，唇色水润。 “还有啊，因为追捕杀人犯有功，我现在刚好被调到这个市内当刑警，准备半个月后上任。当然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他无奈地嘆了口气：“给你个提示，我叫殷随，我姐姐叫殷卞。” 千覃：! “所以你的姐姐是我爸爸的学生?” “是的，”殷随点头，“世界真小，我刚实习回来，没想到就又碰到了你。嗯，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姐她在忙着工作和谈恋爱，可能不经常回来，叫我照顾你一下。” 千覃闻言，立刻嘴甜地叫上去：“谢谢警察叔叔。” 殷随：…… “叫哥哥。” 殷随直到千覃睡觉都没有如愿以偿。 第二天，他八点多起来准备做早餐，刚洗漱完去厨房，发现一抹忙碌的纤细身影。 她轻轻哼着歌，身影灵活地操作，煎蛋，做三明治，热牛奶，有条不紊地进行。 殷随看着她的侧脸，秀气的，稚嫩的，像花骨朵。 就这样盯着，竟然出了神。 直到千覃转过身来，沖他一笑：“准备吃饭啦!” 他竟然微妙地感觉像是成了一个家。 吃早饭的时候贯彻食不言寝不语的美德，除了咀嚼声之外没有其它杂音。 殷随竟然意外地发现她炒的鸡蛋超级好吃，又嫩又香，火候掌握得很好，而且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几乎没有腥味。 简直不像一个不沾阳春水的十五岁女孩能做出来的。 还差几天千覃才上学。 殷随受姐姐之託，带她出去玩。 可是他也不知道哪里可以去玩，问了千覃想玩什么，她歪着脑袋想了下，说：“要不去鬼屋吧，或者密室探险。” 殷随没有想到小女孩这么大胆，怕她会被吓哭，本想开口拒绝的，但突然想起记忆中的她，在那个雨夜里，与杀人犯周旋，还能想出解决之策，确实很大胆勇敢的。 于是两人就出去玩。 一年多的时间，千覃原本的蘑菇头变成了齐肩长发，配上大大的眼睛和萌萌圆圆的脸蛋，清纯可爱。 她随意穿着白衬衫和牛仔短裤，嫩白纤直的双腿露了出来，特别夺人眼球。 十五岁的身体初步发育，胸前有了些许起伏，衬衫扎进裤子里，露出纤细的腰身。 青春靓丽。 两人去了一家比较大型的鬼屋。 出发之前，千覃非常镇定，甚至还有点兴奋。 四十分钟后，工作人员满脸无奈地看着那个小女孩抽抽涕涕地出来，边哭边去抓旁边那个男生的衣摆。 ——男生的衣摆都是皱巴巴的。 “你自己要进去的，还哭。”殷随说。 千覃理不直气也壮：“我害怕嘛，嗝。”她还哭到打嗝了。 殷随：…… 千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世英名竟然会败在这里! 自己竟然会怕鬼!虽然是人扮的，她知道，但是勐地一出来还是有点受不了。 原本想追求刺激的，没想到被吓哭了。 那种泪腺不由自主分泌的感觉……太丢人了。 千覃又打了个嗝，吸了下鼻子。 殷随无奈地从包里拿出小包卫生纸，递给千覃一张。 “好了，你别哭了，我请你吃东西。” 他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千覃没有跟上来，忍不住回头，握着千覃的手腕走。 “请你吃香辣烤面筋，忘却一切烦恼。” 过了十分钟，殷随后悔了。 千覃被辣得飈眼泪。 “你怎么这么娇气。怕鬼还怕辣。”他这么说着，给她买了一支甜甜的圆筒冰淇淋。 随后揶揄着：“你怕冷怕甜吗?” 千覃：…… 第62页 她接过，小口咬着，丝丝凉意甜悠悠地滑进心里。 她眯着眼睛有点放纵，连续吃了两个。 这样做的后果是，她晚上直接拉肚子了。 家里有备用药，她吃完之后，恹恹地躺在沙发上。 只觉得自己脆弱得很，她肠胃不行，连吃食都要随时注意着了。 殷随给她倒了杯热水，她虚弱地坐起来，喝了一大杯，感觉肚子里暖洋洋的，很舒服。 “没事吧?”殷随碰碰她的脸。 细腻的肌肤，有点发凉。 “我躺一会儿。”她这样说着，迷迷煳煳睡着了。 意识模煳中，感觉有人用热帕子擦了擦她的脸，还轻轻地把她抱起来，放在柔软的床上。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好多了，早饭也做好了，热腾腾的白粥，谢绝一切油腻食品和辛辣食品。 她养了几天，终于在开学前身体恢復差不多了。在这几天里，殷随严格控制她的饮食，吃的很清淡。 入了学，第一天，走教室，千覃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没想到过了几分钟，身旁有人落座。 她抬起头。 ——是姜鑫。 姜鑫脸上点点雀斑，皮肤白净，笑盈盈地给她打了声招唿：“嗨!又见面了。” 千覃：…… 怎么这么倒霉，分班都能分到一个班去。 她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一上午，姜鑫说什么她都不回答，要么点头要么摇头。 姜鑫以为自己是最终获得胜利的人，毕竟出现的四个人，就他依旧留在千覃身边。 郑禹一开始就没有接近过，秦寻读了另一所高中，祁箫本来就没打算参与，就只剩下他。 可是看千覃的反应，似乎她更讨厌他了。 他不想就这样放弃。 正巧今天放学的时候下雨了，他带了把伞，准备过去给千覃刷刷好感度的，可是蓦地看见了一个身影。 对方一手拿着白伞，一手撑着黑伞，慢慢从雨中走了过来。 他握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再往上看，脸蛋白皙秀气，睫毛浓密纤长。 姜鑫浑身一震：是他，他果然回来了。 殷随就在雨中慢慢走到教室门口屋檐下的千覃身边。 “拿着。”他递给她白伞。 千覃接过。 “车停在教学楼外面，开不进去了。”他说。 千覃点头。 殷随一路走过来，裤脚被打湿了，此刻黏在脚踝上，很难受。 他想千覃这么娇气的，还是别让她走在雨里打湿裤腿了。 于是他背着千覃半蹲了下来，扭头对千覃说：“上来，我背你。” “不用了。”千覃十分惶恐。 殷随抿紧了唇，前额头髮被飘来的雨水打湿，黏在额头上，显得有几分狼狈。 千覃又不想他在雨中多等，干脆一咬牙爬在他背上。 腿缠着他劲瘦的腰，双臂紧紧环着他的脖子。 “你把伞拿着。” 千覃这才一手拿着白伞搭在殷随的肩上，一手撑着黑伞。 殷随这才慢慢地稳稳地背着她出教学楼。 这段距离不长，但也绝对不短。 幸好同学们几乎都躲在教室里等雨停，没多余的人注意到这一幕。 大部分学生是住校生，也不慌张。如果雨不停，他们还可以继续上晚自习;如果雨停了，求之不得，他们可以去食堂吃饭。 姜鑫是个例外，但他一看到殷随，就懊恼地垂下眼眸，毋庸置疑，任务失败了。 没有谁注意到他神色黯淡地走进教室，殷随正在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千覃身上。 他走的很稳很实，怕摔着了千覃。 可关注多了，也忍不住思想跑偏。 十五岁了，也是不小了。 等殷随把千覃放回车里，他的裤脚又往上湿了一截，但庆幸千覃没有打湿一分一毫。 他把她放在后座，自己去坐了驾驶座。 开车回了家。 换了衣服，洗了个热水澡，殷随开始上网搜索怎么熬姜汤。 他照着熬了一份，第一碗先给了千覃。 千覃闻着味道，小脸苦成一团。 但一句话没说，憋足一口气把那碗姜汤喝掉了。 殷随这才喝自己的一碗。 随后又忙忙碌碌做晚饭，都是千覃喜欢的。 这几日，为了合千覃的胃口，殷随的厨艺有了很大的进步。 跟平常一样普通的日子。 客厅里，殷随叮嘱完千覃早点休息的时候，就见她飞快进卧室拿了一叠纸过来。 “都是我画的哦!”她很自豪。 殷随展开看，微微愣住，同时心里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唿地一下过去了，可是他知道那在他心里留下了印记。 都是画的他。 看书的，吃饭的，做饭的，甚至还有睡觉的。一张张一幕幕，栩栩如生。 “你是我第一个模特，”她说，“我的画功也跟你的厨艺一样进步了呢。画的好吧?” 她凑过来，手也握着他的，一副求赞扬的模样。 在殷随点头之后，她立马跳起来：“我就知道，我离知名画家就差那么点时间积淀!” 第63页 他不置可否地笑起来。 第38章 小镇无辜者8 千覃在这里住了几年，父母也会按时打生活费回来。也徵询过她要不要住校的意思，她说就这样吧。 殷卞几乎不回家，殷随每晚都会回家。 家里多个人，只要殷随不在意，也没什么的。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吃总好过一个人孤孤单单。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习惯了这样过。 互道早安晚安，轮流着煮饭洗碗，一起看恐怖片，一起养着盆栽。 期间，殷卞也回来过，跟殷随长得很像，是个特别漂亮特别有气质的女人。 她谈了个男朋友，情侣感情好，在外面另外买了一套房住，房子全部留给了殷随。 千覃高三那年，殷随二十八岁。 因为当刑警的缘故，也没什么时间谈女朋友，后来在警局里有个警花喜欢他，偷偷跟他表白，却被他拒绝了。 “为什么?我们在一起不是很合适的吗?” “对不起，”他说，眼睫低垂，“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是不是在敷衍我?我跟你一起工作那么久了，从来没有见到过。” “……” 殷随没有回答，脑海里，那个娇俏的小姑娘语笑嫣然。 他喜欢她。 毋庸置疑。 然而，在某一天，殷随无意间看到了千覃从书包里拿出来的一份情书。 夹在课本里，一拿出来就掉在地上了。 “这是谁写的?”他问，心里很不开心。 千覃看起来比他还要茫然：“我不知道啊。我看看。” 她展开蓝色的信纸，里面抄着不知从哪里扒拉下来的情诗，落款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我不认识。”她盯着他说，十分肯定。 殷随没说话了。 这天他把自己藏得紧紧的，浑身低气压，吃饭的时候让千覃胆战心惊。 千覃长得好看，有追求者很正常。他知道。 他不是气有人给千覃写情书。 他只是从那一刻开始，内心就燃起一种莫名的沮丧和愤怒。 他在气自己。 为什么要这样呢? 千覃却很小心翼翼地拉拉他的手：“殷随，你怎么了?” 他心里的烦躁莫名地被这双柔软的小手给抚慰了。 他望着她俏丽的面容，脑海里急促地闪过一个想法。 倘若，她愿意跟他在一起呢?他们已经在一起相处三年了，也可以相处一辈子的啊。 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简直是个禽兽! 她才多大啊，高中都没读完，男女之事都不完全通晓，他怎么能这么想! 他们差了十岁。 年龄跨度太大了。 他能接受，不代表她会同意。 殷随深深唿出了一口气，随后沉声道：“没什么。” 他不敢说出口。 一段时间之后，殷随准备搬出这个房子。 他已经重新在外面租了一间，考虑到千覃年龄始终不小了，他又一直没有女朋友，怕看到的人会说些是是非非。 更重要的，是怕管不住自己。 等千覃高考完去读大学，也许他才敢回来。 千覃得知这件事，是她回去之后，殷随给她发来了简讯。 她望着黑漆漆的客厅，冰冷的厨房，皱起了眉。 殷随没想到第二天，千覃就请了病假专门跑去他工作单位去。 活生生把自己折腾得感冒，眨巴着一双雾生生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盯着他瞧。 “我感冒了，你不在，我不知道怎么办。” 乱说胡话，她完全可以自己买点感冒药吃，也不是很大的问题，而且现在不是流行感冒的频繁时间，可她却感冒了，内里原因，分明有鬼。 偏偏殷随信了。 他可以质疑询问嫌疑犯，却生不出一丝一毫对她的怀疑。 她站在那里，容貌俏，长得又小，引得同事们都朝这边看。 殷随走过来挡住了别人的视线，赶紧把她拉到一边角落里坐着：“你在这里等我，我请假一会儿带你去医院。” 她乖乖巧巧应了声。 “嗯。” 带着浓重的鼻音。 殷随请了假回来，恰好别人正在八卦他们是什么关系。 就见千覃软软地一笑，跳过来抓住他的手。 甜甜地撒着娇：“随哥哥，我等你好久了。” 她扫了眼那个表白过殷随的警花，脸上笑意更深。 殷随现在正心慌千覃的病情，没有注意到她称唿的变化。 打车去医院，问诊，抓药，忙活了一阵。 烧总算慢慢退了。 把殷随吓得不敢搬出去了，连夜又把行李搬回来。 谁知道他不在她身边，她又会怎样作妖。 两人就这样拖着，谁也不戳破。 直到千覃高考完，考上了美院，因为模样被封为美院十大女神之一。 追求者很多，都是那种文艺青年。 千覃都很干脆地拒绝，半点不留旖旎的幻想。 又被人暗戳戳封了一个冰山美人的称号。 她在院里画风景画动物，唯独不画人。 第64页 有人猜测她画人很丑，所以才不画。 有次来了个身材比例特别好的英国男模，要这群美院学生画，男模独独点了千覃的名字。 “不好意思。”千覃说，“我不能画你，麻烦你找别人吧。” “why?”英国男模不理解。 千覃微微鞠了一躬。 “抱歉，画人太费精力了，而我只愿为我的爱人费力。” 英国男模笑起来，淡金色的头髮在微风中轻轻摇摆着，湛蓝的眼睛像大海一般清澈：“it may be a lucky boy because you are so beautiful and loyal.” 千覃也淡淡地笑起来，有种东方女孩特有的温婉韵味：“谢谢你。” 英国男模问他能不能看她的爱人的画像，她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那是一副极简单的画，素描，但分明能感觉画里那个人特有的正直善良。 眉骨，眼睛，鼻樑，还有薄唇，将细节都描清楚了，足以说明她对那个人的熟悉和爱恋。 “he is hangsome，”英国男模夸赞他们很般配，又说殷随跟他的爱人一样好看帅气。 千覃矜持地道谢，把那张画小心翼翼地收好。 这天，殷随开车来接她。 一上车，千覃坐在副驾驶，趁车还没启动，就说：“久等了。” 殷随其实也是刚到没多久，笑着回答：“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千覃说：“我终于长大了，让你久等了。” 她趁殷随怔愣的时候，伏过身，揽住殷随的脖颈，轻轻在他唇上印着。 低低地在他耳边道：“你可不可以一直一直喜欢我?” 殷随回过神，眼神复杂。 “钟碧……” “我成年了，已经具备基本的民事行为能力，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凑过去，“殷随，我喜欢你。从那个雨夜你来到我身边，我就喜欢上了你。” 殷随的双目慢慢变得坚定，随后轻轻地嘆了口气。 “钟碧，只要你决定下来，今后不论如何，都不要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你变老变丑了，我都不会后悔。” 殷随眼含宠溺，主动抵着她的额头：“我爱你。” 人间一遭已走完，梦该醒了。 千覃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从猫的脑袋上抬起头，懒懒地眯着眼。 “钟碧美院毕业后，成了一个自由画家，因独特画风，在行内声望很高。同时，也与殷随结婚，得到钟碧父母和殷随姐姐的支持和祝福，婚姻幸福，次年，生下一个男孩。与殷随一起活到八十八岁，双双离世。” 在白猫这样说的同时，千覃的情感也被抽离，又恢復成麻木淡然的样子。 她仍惦记着这个世界的诡异，忍不住问猫：“为什么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人想要让我喜欢他们呢?还有你为什么不见了?” 白猫没有隐瞒，直接回答：“是考验。我不得参与进去给你提供帮助。” 千覃问：“谁的考验?” “上神的考验。人间神不可动情不可眷恋，所以每次我都要抽走你的情感。上神考核的是你会不会经受得住人间情感的诱惑。你知道，只要你对那些指派官回答‘是，我爱上了你’，会发生什么呢?” “会死吗?” “比死更严重，你会一直轮迴在这其中，饱受人间痛苦病难，直到有人愿意替你，或者找寻替代品去赎人。” 千覃：! 人间神必须不被尘世一切牵绊。 这是她空白记忆里，有人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只要她回答了那句话，无疑置自己到死地。 “接着，成功者会取代你，成为新的人间神。” 千覃听着，毛骨悚然：“那我也是这样代替上代的人间神吗?” 白猫那双碧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深不可测。 ”是的啊，每一任的人间神，都是这样诞生的。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出现帮你。” 白猫知道他口中的“他”，是祁箫。 这个人太奇怪了，明明很符合指派官的特徵，偏偏帮了她逃出来。 “对了，最后你怎么会选殷随结婚?”白猫忍不住八卦。 抽取情感之后的千覃也觉得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在那个世界只是单纯地感觉自己很喜欢他。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了安排。” 白猫的瞳孔一瞬间警惕地竖起来。 千覃装作没看到，伸了伸懒腰，道：“不管上神怎么折腾我了，我还要自己继续处理自己的事，只要我不灭不死，工作还是要做的。” “叫下一个苦命者进来……” 世界五：古代奇幻篇 第39章 醉里画中仙1 “不许离开我，不许背叛我。” “同我共栖在这皇宫中，有何不好?锦衣玉食，人人艷羡。” “若你弃我而去，我便杀了你。” 那少年病弱，苍白的脸，眼神却兇狠漠视。 千覃支着右腮，手放在猫头上，歪着头看地上站着的鹅黄色衣服的清秀少女。她的双目无神，身上的伤虽因死亡并未有疼痛的感觉，但她还是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第65页 “我从未想过……” 她颤抖着没有血色的嘴唇，喃喃开口。 “从未想过他是个变态。”千覃接过她的话，她从猫身上跳下来，眼睛里充满怜惜。 林秀说：“若我不下山，是不是就不会遭遇这等不幸了。” “傻孩子，问题的出现，从来不是你的错，而是世上的坏人，总是防不胜防。”千覃摸了摸她的头髮，“你有什么心愿吗?说出来，我可以帮你实现。” “心愿……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把答应师父的事做好，还有，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千覃弯弯嘴角：“约定达成了哦。” 透明的液体从林秀脸颊滑过，顺着一条看不见的轨迹飘到猫的嘴边，猫一口吞下：“豆蔻年华，囚禁半生，孤怨悲愤，惶恐不安……啧，好吃得紧。” 林秀的身影渐渐消散。 千覃跳在猫身上，双手交叠放在猫头上，头靠着手，慢慢闭上了眼，打起了盹。 京都城西有个酒楼，食客们络绎不绝。 倒不是珍馐菜餚特别美味，而是因为舌灿莲花的说书人。 惊堂木一拍，满座惊绝，说书人语气抑扬顿挫，上至皇宫秘闻，下至民间奇闻异事，巧嘴一张一合，便将前因后果细细道出。偏生有理有据，叫人生不出疑虑，只觉真相亦应如此。 人有好奇八卦之心，闲来无事听几句当作消遣无可厚非，千覃也不例外。 初初下山，就听人议论说书人的厉害，她便打听位置，也来凑个热闹。 更何况，师父命她来解决一件尘封多年的密案，她理应要办的妥帖一些。 大踏步进去，凭藉灵巧的身形和娇小的体格冲到前面，跟一个人拼桌，坐了个茶座，恰巧说书人惊堂木一拍，“砰”地一声响，吓了她一跳。 “今天要讲的是，六十年前，辛阳公主神秘失踪一事。” 他话刚一开口，就有人在下面窃窃私语：“神秘失踪?辛阳公主不是跟她养的男宠们好好待在公主府过了一辈子吗?” 说书人一扫眼，继续道：“待没待在公主府，这个问题先放在一边，稍后我再来解答。不过这话说对了一半。辛阳公主确实养了人。可是，不是男宠。” “不是男宠?那是何人?” “是画师。” 画师? 这完全颠覆了他们自小对这个故事的认知。据说辛阳公主爱好男色，人也娇蛮，但当时的皇帝宠这个女儿宠得不得了，什么都顺着她的心意来，甚至还送了她几个在当时薄有名气的少年郎。 在座的人实在想不通。 “公主要画师做何?” “自是为公主赋画。”说书人瞅着这群人坐立不安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说。 “当时在公主府，无论公主走到哪里，做什么事，都会有人早就准备好器具等在那里，随时为公主作画。公主捕蝶，行走，小憩，甚至是沐浴，都在画中一一呈现。可是，在公主失踪之后，几乎所有的画都被焚烧掉了，现在仅留了一副作品，藏在皇宫秘宝阁。而当时的少年画师，皆被遣送回家，先皇特地下令，不许这些画师再动笔画公主。” “可总有人藏不住事，偷偷在家里画了副公主，每日观摩。可是在天子眼下，做的事怎么瞒得过去?很快先皇就发现了这件事，吩咐人下去，烧了这幅画。但查画的士兵，围观的百姓，都瞧见了那副画。你们知道那副画多么惊艷吗?” 千覃摇摇头，只觉得这说书人讲话慢吞吞，重点不讲，总是喜欢插点题外话，像小猫挠心一样，让人心痒痒，坐立不安。 跟千覃同桌的人突然开了口，带着清越的少年气：“违逆圣命绘画公主的是当时京都极负有盛名的青年画师张槜，墨笔一晕，便可将人的神态活灵活现画在纸上，由此人作画，想必观看画的人都以为看到了公主真人。” “是啊。”说书人笑起来，“可惜了好端端的青年才俊啊，痴迷公主，便万劫不復。” 同桌那人眉眼清隽秀气，年龄不大，看起来却很沉稳，闻言，只低低轻笑一下，无回应。 说书人道：“公主实在美得不似常人，我的词浅薄，恐不能描绘一二。採用几个俗词，便是黛眉秀眼，肤若凝脂，气若幽兰。公主像画里走出来一样，干净不染纤尘，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唯恐世间惊扰了她。公主不离身的小物件是一个木雕的小兔，挂在脖间，珍之重之，来源却无从探究。” “所以公主为什么失踪?最后到底去了哪里?”有人绕回了最开始的问题，“好端端的一国公主，也没人敢绑架啊，除非公主自己离开的。可是谁愿意放弃荣华富贵不享受?除非……” 茶客似乎猜测到什么，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话戛然而止。 “除非什么?快说啊。” 同样来听书的人没明白。 “除非公主爱上了一个人，自愿跟那个人离开，弃锦衣玉食，换粗布糙食。拾针线，生灶火，浣纱布。”说书人笑盈盈地接着说。 群众的八卦之火瞬间被点燃。 公主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孩，出生高贵，模样美丽，谁可以捕获芳心?或者说，那个人究竟是有多么大的才华和本领，才能吸引到公主。 第66页 “那个人是谁?” 说书人神秘莫测地提了句：“皇宫内的一位。” “那先皇为何不直接赐婚?” 说书人神色不变：“门当户对身体健全加之公主心悦，先皇自然同意，结局也是皆大欢喜。可是公主竟然为了那个人不声不响逃离公主府，你猜那人身份如何?先皇为何不直接赐婚?” 茶客噤声。 “好了，辛阳公主的事就到这里做个结，茶余饭点可以聊，但还是少说为妙，毕竟当今圣上，还是辛阳公主的皇侄呢。”说书人端着茶，润了润喉。 “哈哈哈，听说皇上有八个皇子，最小的久宸皇子最爱听书，皇宫专门为了他养了一批说书人。若是他微服出门听到这段说书故事，便可以查查这细枝末节了。” 都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也许真的被久宸皇子听到了，心里有了番计量。 人群散去，千覃见没人想起最开始那个问题，忍不住走上去仰着头问那个说书人：“最开始，您是怎么知道公主是失踪而非谣传的豢养面首在公主府度过一生?” 说书人收拾东西的手一顿，目光放在她身上，锐利得很。 好半晌，似乎确认完她的身份，才开口告诉她。 “一位小贵客提供的消息。” 林秀的身份不是凡人，是斩妖除魔，捉鬼驱邪的异道士。 年纪尚轻，刚下山歷练，来到最繁荣的京都，就听到了这样一个皇室秘闻。 说书人应当也不是普通人。 但千覃终究年轻，认不出他是谁。 恰巧与她同桌的小公子贵气逼人，千覃暗暗使用秘术探了他的身份。 哟，天命之人。 说书人讲话半真半假，似是故事讲完，又似是才刚刚讲了个开头。皇帝为何烧画?带公主私奔的人是谁?自小养在深宫的公主又是怎么认识的?公主为何养那么多画师? 迷雾布下，真相如何，自会出现有心人细细探索。 千覃好奇心重，不刨根问底，还真不想轻易结束。 她仰着头，望向说书人：“关于辛阳公主的事，你是只知这些?还是不愿意说?” “自然是前者。” 千覃哼笑一下，扭头望向那个衣着清雅的小公子：“那可惜了。” “知与不知，从无可惜一说。” 千覃不置可否，她付了听书钱，出了酒楼，悄悄尾随那位公子。 小公子微服出宫，身边也没带多少随从，只有一个小厮跟在他身边。也不怕危险，他慢悠悠在街上走着。 千覃有意绕到一个小巷，化作黑色的翩跹蝴蝶，围着小公子转了一圈，最后停靠在他的右肩。 小厮瞪圆了眼睛：“诶，公子……” 小公子轻轻笑起来，轻声道：“这小傢伙，看起来灵性的很，只不过不长眼，选了人来停留休息。也算它运气好，没遇到捕蝶人。” “哪里不灵性呢，千万人中，可不就只选了公子你一人。”小厮嘴甜，夸人的话含蓄，却听的人心花怒放。 蝴蝶轻轻颤动羽翼，似在贊同。 小公子轻睨小厮一眼，“早些回去吧。” “哎!” 也不知是不是千覃的错觉，只觉得这公子行走之间动作轻柔了许多。 到了皇宫门外，小厮亮出令牌，千覃这才肯定，眼前这人，正是八皇子久宸，那位听书人的嘴是开了光吧。 初次来皇宫，人生地不熟，怕在这皇宫中迷路，千覃就暂定先跟着久宸走。 到了清正宫，千覃还没感嘆有权人的精巧摆设和名贵薰香，就被一只手虚拢着塞进了一个小巧的笼子。 千覃：??? 这个笼子横横竖竖的网布着，可以流通空气，但不能逃出去。 这下好了，把自己困在这里了。 千覃哭笑不得。 观望着那只宫外来的蝴蝶惊慌失措地在笼中扑腾，久宸柔声道：“你先陪我几日。” 她要真是只蝴蝶，也就几天寿命啊!陪几日不就陪一辈子。 奈何一只蝴蝶没有发言权，千覃默默想着自己要不要装死来换回自由。 几日来，久宸都去了秘宝阁，秘宝阁内藏有公主画像，这是说书人说的。 久宸待得很久，翻阅资料，回来后又展开宣纸，手提着细毛笔，在颤抖，久久不能落笔。 最后书写了两个字。 ——画、权。 他似乎知道了什么。 千覃困在笼子里，等到小皇子入睡打着轻轻的鼾声，蝶翼颤动，抖出鳞粉，运用法力，轻轻落在小皇子额上。 入梦。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更新的晚了些，不好意思，最近两天开学有点忙，存稿箱也空了，这是现码的，欢迎捉虫啊! 第40章 醉里画中仙2 余晖静静地撒进秘宝阁。 久宸纤长白皙的手指捧着书卷，注视着眼前的女子。 那女子极艷极媚，偏又不俗，反倒因为这般气质让人觉得疏远。自小便在皇室教养，也沾染了三分矜傲。胸口一个木雕小兔，多了人间烟火气。 她小巧的小巴微微抬着，眼睛是漂亮的丹凤眼，眼尾上挑，平添几分清贵。 第67页 她似乎很不开心，唇抿着，看人的时候也淡淡的。 久宸握书的手微微颤抖着。 书落在地上，发出极响的声音。 她不悦地皱皱眉。 “为何探我私事?” “只是不巧听父皇说过，觉得皇姑奶奶不该这样在别人鄙夷的讨论中，宸儿想探知真相，还姑奶奶一个清白。” 即使在梦境中，久宸也言辞清晰。 “哦。”辛阳冷淡地应着，“真是如此吗?那个预言，不心动吗?” 久宸缓缓摇头。 “倘若画到了别人手里，这天下，还是你们的吗?难道你就不担心?” 久宸继续摇头。 辛阳嗤笑了声：“皇宫内的人都是表里不一。” 久宸缓缓说：“只要天下在，百姓安，掌握天下的人是谁，又有何重要的呢?宸儿年岁最小，只想帮助姑奶奶摆脱众人非议。” “我死都死了，管他们说不说呢。” 辛阳挥了挥手，衣带蹁跹之间，容貌秀丽，却平添了几分落寞。 久宸只觉周围风景变换，一阵头晕目眩，失重感瞬间袭来，再一睁眼，便醒来了。 他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远望着旁边精巧的小笼子里，一只蝴蝶轻微地颤抖着双翼，已显垂死之兆。 “为什么你不能陪我呢?” 久宸喃喃地说，打开笼门。 手伸着，几次收拢张开，最后轻轻提着蝴蝶的翅膀，将它摆在桌上。 “不如让我助你永生吧。” 久宸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轻轻咳了声。但他没在意，面无表情地抽了张宣纸，放在桌上，把一丝死气也渗进画中。 过后，又唤了奴才进来，指着蝴蝶，吩咐道：“埋了吧。” 奴才连忙捧着蝴蝶出去，哪知刚刚离开久宸的视线，蝴蝶便展翅活生生地飞走了。 奴才差点忍不住跪下。 回去復命的时候，久宸问他：“可有葬好?” 奴才怕主子责怪，撒了一个谎：“葬好了。” 天底下蝴蝶那么多，相似模样的也数不胜数，皇子怎么可能认得出来相似的一只? 千覃飞呀飞，到了一个破旧的庭院，停在屋檐上。 这世界的异术当真神奇，感觉比她的法术还要厉害。也不知林秀的师父是谁，竟教给她化物造符这逆天之术。 可惜林秀命薄，初初下山，听了说书人的话，便深夜偷熘进皇宫，遇到一个人。 那人哄她骗她囚禁她，可怜林秀经验浅，不仅没能顺利逃出去，而且惹怒了那人，便被杀害了。 因为死之前遭受到了虐待，也不知那人用了什么方法，硬生生留了几缕魂在原身上，导致主体林秀的魂体不足，到达千覃那里报到的时候，已经忘记了那人的面容，只记得那是个少年，脸色苍白，眼珠很黑。 所以她的第二个愿望，还需要探查一下。 至于她的第一个愿望，完成师父的任务，也是很困难。 师父的任务，是让她独自处理一些奇闻异事。 偏偏这个孩子一根筋，野心也大，选择要探查六十年前辛阳公主神秘失踪一事。 千覃再度轮迴，也愿意帮她完成这个心愿。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忙啊啊啊，过了这个中秋应该会好很多。提前祝大家中秋节快乐啦!在最后关头更新一丢丢，虽然没有小红花，但也保持了连更记录(? ??_??)? 第41章 醉里画中仙3 千覃停留的地方，恰巧是浣衣坊的宫婢们待的地方，搭着精心洗过的丝绸，极为柔软光滑，是宫里娘娘们用的。 宫婢们也不敢盗用，被发现了就是偷窃罪，打四十大板要丢进八狱的。 八狱是宫婢们的噩梦，专门惩治不听话的下人，没人能活着从里面走出去。 念着蝴蝶之身便于行动，千覃就没化回人形。 也不知能坚持多久，先往极限方向撑着吧，撑不住了，再化为人形。 她可以看见，宫廷错落的结构，高高的宫墙，许多宫婢奴才或端着托盘或跟在主子的后面，浩浩荡荡地出行。 似蚁穴里的蚂蚁，有条不紊地从事自己的工作。 “公主……公主……” 浣衣坊外的门槛，坐着一个头髮银白的老妇人。 衣衫破旧，嘴里还念叨着。 一个服饰较为鲜艷的大宫女踢了她一脚：“老不死的，走远点。” 她轱辘辘在地上滚了一圈，肚子微微起伏着，破烂的衣衫沾了灰，显得更可怜了。 她待在地上，想被丢掉的垃圾。 好半晌，她才起来，依旧念叨着：“公主……公主……” 随后轻轻地补充了一句：“公主的衣衫做好了没?” “公主已经薨谢了。”大宫女睨着眼睛，“这奴婢啊，就是这个命，跟着的主子没了，自己也没了。” “薨……谢……”老妇人眼里流出浑浊的泪水。 正当时，天空中飘下了一片雪花，紧接着，无数雪花飘飘扬扬地落下来。 大宫女转身回到浣衣坊，嘱咐宫女们收拾东西，免得被雪浸透了，受了潮，损了衣物。 第68页 老妇人就这么静悄悄地站在雪中。 一时间仿佛失了生气。 雪花将她的头髮染的更白，搭了一层白帽。 她突然嚎啕出声，匍匐在地：“公主，带老奴走吧。” 雪花融化，很快染湿她的背。 寒冷之下，单薄的衣物不能避寒，她瑟瑟发抖起来。 这时候，听见轻轻的脚步声。 她抬头一看。 只见雪地之上，一个肌肤胜雪的少女撑着一把红伞，歪着头看她，是熟悉的面孔，但依旧让人惊艷。 眼睛是漂亮的丹凤眼，眼尾上挑，平添了几分清贵。 胸口挂在一个木雕小兔，憨态可掬。 “避下雪吧。” 粉嫩的唇轻启，声音如鸣佩环。 千覃始终不忍心，猜测到她说的公主是辛阳，便依据久宸梦里见到的女子形象化形来。 老妇人望着那小兔，眼里流露出几分怀念。 与此同时，老泪纵横，跪着移动几步，在地上拖出浅浅的痕迹，她趴在她白色的裙下：“公主……老奴有愧……” “何愧之有?”千覃的雨伞往她那边倾斜了一点，遮住了原本会落在老妇人头顶的雪。 老妇人呜咽一声，头埋在地上，肩膀轻微地耸动着，良久，长长地嚎出来。 “老奴……悔不该……听了奸邪谗言，贪恋金银珠宝和虚假诺言，在公主的膳食中下毒……” 千覃目光乍然冷冽。 却又听老妇人抽抽噎噎地，说了下一句话：“害了顾公子啊!” 顾公子，何人? 老妇人哀嚎着：“老奴苟延残喘着，只为将顾公子托臣给公主的香囊包还给公主。” 她在怀里一掏，摸出一个早已褪色到看不清原本颜色的香囊包，里面香味不在，唯独外面绣有活灵活现的两只小兔子，还依稀能瞧见轮廓。 千覃接过。 香囊里面装的药切的小块。 老妇人惭愧地说：“顾公子和公主本应良配，是我被嫉妒蒙了心。” 她将头重重地磕下。 有殷红的血缓缓流出来，有雪落到血里，融为一体。 ——她再也没有起来。 千覃把她的尸体用术法纸人偷偷运到宫外，寻了一偏僻地，葬了下去。 既然生前在宫中百般折磨，死后便得一处自由罢了。 千覃寻思着老妇人留下来的话，思忖着：公主与顾公子，是恋人吗? 顾公子，单就一个姓氏，也不知其名。 千覃换成普通的宫女服饰，低着头走在皇宫中。 突然有个小太监叫住了她。 “诶，你等等!” 千覃停住了脚步，嵴背僵硬。 那个小太监说：“你是新来的宫婢吗?现在没有事做吧?” 千覃僵硬地点头。 那小太监松了口气，走过来把盛有衣物的托盘给她，叮嘱她说：“能帮我一点小忙吗?这是轻瑶殿琼妃娘娘的衣物，你帮我给她吧?你知道怎么走吗?” 千覃摇头。 小太监佝偻着背，捂着肚子迅速地给她指路，末了，问一句：“现在知道了吗?” 千覃点头。 小太监飞一般熘出去两步，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急急忙忙跑回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掌事宫女管的?” 千覃的脚钉在地上，支支吾吾了一下，才开口说：“我叫阿秀，是属于浣衣坊的。” 这具身体叫林秀。 “阿秀?浣衣坊?”小太监嘀咕了一下，在赶时间，也没多想，飞快地走了。 千覃想着也没啥事，逛逛皇宫也行，说不定可以得到关于辛阳公主的什么线索。 于是顺着那个路线，到了轻瑶殿。 周围十分荒凉，连殿名都是不太明艷的，破破旧旧似乎用了很多年。 门口也没有人守着，殿门半掩着，从里面望进去，可以看到杂草丛生。 她试着唤了一下：“奴婢是浣衣坊阿秀，来送衣服的。” 没人应答。 她在门口忐忑不安地站着，往前走了几步，支着脖子又重复了几遍。 这时终于有了动静，半掩的门被打开，一个憔悴的人影站在后面。 她衣衫整洁，面容娇美，哪怕在这荒地里，也端着一股气度。 千覃匆匆一瞥，便垂下了头。 脑海里反覆重复她的面容，越发觉得她眼熟。 “从未有人来给我送过衣衫。” 琼妃说，侧过身子，把门打开得更大些，声线温柔，带着不常说话的哑：“你先进来吧。” 千覃踏入门槛的那一刻，才恍然惊觉，琼妃，长得有一分像辛阳公主。 “放在这里吧。” 琼妃指着小小的桌子，其中断了一支腿，在底下垫了一个首饰盒，勉强保持平衡。 千覃把托盘放在上面，随后说：“那奴婢先告退了。” “等等。”琼妃轻柔地叫住了她，“有位娘娘得了病，我正寻思着该怎么找法子医治她，既然你来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找个太医过来，药童也行。” “这位娘娘也在这里吗?” 第69页 “是的，在内殿歇着呢。”琼妃走过来，握着千覃的手，恳求着。 娇柔无助的样子，让千覃有点不忍。 “奴婢答应你就是了。” 琼妃微微笑了起来，越发像辛阳公主了。 按照琼妃指导的路线，她来到了太医院，人来人往，忙来忙去的，也没人理她。 千覃随意扯了一个小药童装扮的学徒，问他：“请问你知道哪位太医比较得空啊?” 药童是个势利眼，斜着眼睛看她：“这我哪知道。” 千覃不愿跟他纠缠，就直接越过他，问了另外一个人，那药童心善，跟她说了一声。 “顾太医有事离开了，你可以在这里等一会儿，他应该很快回来。” 千覃便站在旁边。 那药童将药端进内院晒着，返回来的时候，没有事，就跟千覃闲聊。 “你是给谁请的太医啊?” “琼妃娘娘。” “琼妃娘娘?!”那药童瞪圆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琼妃娘娘，是那个被皇上安置在轻瑶殿并且下了禁令不许出来的娘娘吗?” “为何?” “我也不知道原因。你到底是何人?琼妃娘娘身边一向没有奴僕的啊。”药童狐疑地望着她。 千覃只好搬出之前应对小太监的说辞：“我是浣衣坊的阿秀，帮一个小太监的忙去轻瑶殿送衣服，后来被娘娘嘱咐到太医院请个太医过去看看。” 药童似乎信了。 这时候，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小桑，药草晒好了吗?” 药童长长地“哎”了声，随后应道：“都晒着呢。” 然后戳戳千覃，压低嗓音：“他就是顾太医，一贯心善，想来不会拒绝你。病情要紧，你快去吧。” 千覃快步来到顾太医面前，福了福身：“顾太医，婢女阿秀。奉琼妃娘娘之命，来请太医过去治病。” 那名年轻的太医听到琼妃二字，动作微微一滞，随后疑惑地开口：“琼妃娘娘?是那个被关在轻瑶殿的琼妃娘娘吗?” 怎么每个人都这么不敢相信的样子。 千覃只好点头确认。 顾太医微微思考了下，随后对药童说：“我去去就回，你把药箱给我吧。” 药童弯腰从柜子下拿出一个大大的药箱，递给顾太医。 顾太医伸出手，十指纤长白皙，骨节分明，十分好看。 接过之后，挎在肩上，对千覃点头示意：“走吧。” 千覃赶紧跟着。 一路无话，很快到了轻瑶殿。 四周寂静，顾太医站在门口，为了避嫌，等千覃进去把病人安顿好了，才能进去。 千覃进去，向琼妃娘娘汇报：“娘娘，顾太医已到，里面的那位娘娘可安顿好了?” 她的意思是，是否用纱帐遮住了病体。 琼妃娘娘却置若罔闻：“顾太医来了，那便请他进来吧。” 第42章 醉里画中仙4 “娘娘。” 千覃犹豫地叫了一声，总觉得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 琼妃娘娘神思恍然，眼神迷茫。 突然，眼神一瞬间锋利起来：“把顾太医叫过来，本宫有话对他说!” “娘娘，不先医治里面的那位……”千覃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琼妃似是突然疯癫起来，把一个花瓶掀翻在地摔得粉碎。 碎屑溅了过来，伤了千覃的手背。 随着尖锐的疼痛，慢慢有血渗了出来。 琼妃缩在角落里，念叨着：“毒，毒……他们想害死我……” “谁?”千覃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只觉得自己在慢慢掀开一张神秘的大网。 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琼妃哭得梨花带雨：“都是坏人……” 千覃不由自主地将老妇人跟琼妃口中的话联繫起来。 老妇人说她有愧，下了毒，琼妃又说，有人下毒害她。 这两件事，莫非是连在一起的? 她试探性地迟疑地说：“可为身边亲近之人?” “身旁亲婢，害我顾郎。”琼妃哆嗦了一下，瑟瑟发抖。 千覃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似乎找到了应有的信息，可是却很难把它们逻辑清楚地连接上。 就在这时，在门外等候多时的顾太医发现了不对，赶紧进来瞧瞧情况。 瞧见两个人蹲在一起，本想过去的，但顾忌男女之防，远远地站着，试探性地问：“可须微臣帮忙?” 琼妃看过去，那少年一身白衣，风姿卓然，双手合握微微弯腰作揖，端的一身清骨。 她怔怔地看着，良久，嘴里吐出一个名字：“鼎之……” 顾太医皱了皱眉，看出了琼妃的不对劲，视线落在千覃身上。 千覃说：“顾太医，本欲请您诊断内室那位娘娘的疾病，但您看现在琼妃娘娘有点……您看可否先医治?” 琼妃娘娘深情款款，顾太医却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况且他敢来，行为神态坦然，说明两人并没有什么私情。 顾太医手指在衣箱上轻轻敲击两下，思忖着怕多出什么牵连，但终究医者仁心，他还是缓缓点头：“我尽力而为。” 第70页 顾太医走上来，半蹲在地上，把医药箱放在地上，洁白的衣衫轻轻覆在地上。 男女有别，扶起来是不可能的，就地诊治，尽早处理好。 顾太医把针带展开，白皙干净的手指捏住一根针，还未扎入穴道，就被琼妃一把推开。 美丽的琼妃哀戚不已：“你以为我得病了吗?鼎之。你素来知道我最怕疼的。” 顾太医神色坦然：“娘娘记错了。顾鼎之是家翁之弟的名讳。他还在的时候，娘娘还没出生呢。” 不知怎的，千覃突然想起那个老妇人提到的顾公子。 她在公主的膳食中下了毒，却害了顾公子。 说明公主和顾公子关系匪浅，要不然是不会到顾公子能吃到公主膳食的地步的。 这个顾公子给的香囊，里面还有药块，说明是个会医术的，退一步说，是跟医药相关的人，懂点药草。 那，顾公子，会不会就是六十年前的顾鼎之? 千覃觉得自己，在慢慢扒开那层朦胧的面纱。 琼妃娘娘浑身一震：“那你是谁?” “在下顾淮。” “鼎之呢?” 顾太医眉目温顺地回答：“多年前，陷入宫闱争斗，被毒死了。” 千覃：! 琼妃苦笑道：“果真如此，我还以为，他回来了呢。” 顾太医趁此机会，将针扎进她的额心，琼妃双目一阖，总算晕了过去。 千覃扶着琼妃，问道：“这样没事吧?” “安神修养几个时辰即可。”顾太医从从容容。 他拢着袖子，看着千覃将琼妃扶起来，把琼妃手搭在她自己的肩头，硬是托着去内室。 “里头还有位娘娘呢。” 顾太医把医药箱收好，默默跟在千覃身后。 “阿秀姑娘，皇上下令不准闲杂人等进入轻瑶殿，我进来只为医人，你可莫要向他人胡说。” 琼妃的疯言疯语到底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 “我像是那种人吗?”千覃嘀咕着，从空下来的左手掀开了通往内室的门帘。 突地，怔在原地。 跟过来的太医进来之后，瞧见内室的装饰，也愣在原地。 “卧槽这是啥啊。” 千覃禁不住感嘆。 琼妃说这里面有个“娘娘”，她以为真是个活人，却没想到，是个玩偶。 那玩偶硕大，躺在床上，乍一看还以为是个真人。衣衫穿戴整齐，双手交叠置于腹上，而玩偶的另一边，是个特别小的玩偶，与大玩偶手腕红绳相系。 一大一小安安静静地躺着，渗出一丝诡异。 隔着一层透明的床纱，更叫人毛骨悚然。 顾太医上前一步，掀开床纱查看，面露惊诧。 “……借尸还魂术。” “什么?” “除医书之外，我也爱读些野书。恰巧在某本书上看到一本术法，名曰借尸还魂，但丧心病狂，无人敢用。便是将死者姓名和生辰八字用硃砂写在黄纸上，再贴在一大槐树雕刻的木偶上，其手腕上必定系上一小木偶，那木偶是愿献祭身体给死者用的，也贴上姓名和生辰八字。歷经一年，死者的样貌记忆会逐渐取代活着的，宛如死者重生一般，故曰借尸还魂。” 顾太医倒吸一口气：“我原以为是胡编乱撰之言，却没想到今日会亲眼看见。这等邪术，成功率几近为零，与医道相悖。献祭的活者，一旦失败，便陷入癔症，不知自己是谁。” 千覃望向琼妃那张越发熟悉的面孔，猜测道：“那死者，不会是辛阳公主吧?” 顾太医抬头，遥遥地看向她，随后沉沉地点头：“正是。” 千覃心里涌现好多疑惑。 比如辛阳只是一个公主，又不是运筹帷幄的谋士或者征战沙场的将军，復活她做甚?难道有人想调查六十年前她神秘失踪的事? 那这借尸还魂之术，是琼妃自己弄的，还是……下达命令的皇上? 皇上是辛阳公主的侄子，復活辛阳公主，目的是何? 她总觉得，辛阳公主，并非普通的公主。 要不然，时隔六十年，为何还有这么多人惦记着她，念念不忘?除了惊人美貌之外，必定还有什么秘密。 千覃正想着，就听见顾太医凉凉地开口：“你怎么谁也不猜，偏偏猜了辛阳公主?” 他的眼睛黑黝黝的，深不可测。 完蛋，不会暴露了吧? 千覃的脑袋卡机了一瞬，随后想到一个理由，便赶紧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节快乐! 第43章 醉里画中仙5 “琼妃长得这么漂亮，既然样貌会转移，那肯定是像最漂亮的人，众所皆知，这一百年来，最漂亮的，就是辛阳公主。” 千覃说完，竭力让自己目光坦然地看向顾太医。 良久，顾太医掩下眼睫，避开了她的视线，只低低地“哦”了声，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有信。 千覃硬着头皮，将琼妃娘娘扶到床上歇息。 “这术，可以破解吗?” 林秀也算是学术法的，可是脑海里却没有关于这术的半分记忆，或许真的是偏僻邪术，不入记载。 第71页 一个人被另一个人的样貌和记忆所取代，她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千覃有些不忍。 顾太医知道她心中所想，凉凉开口：“一旦开始，无从破解。况且，宫闱之事，牵连众多，不宜插手。” 顾鼎之便是一个先例。 千覃望向躺在床上皱着眉头的美人，她的面容与辛阳越发得像了，恍然一看，仿佛真的是辛阳。 似乎一切都不可避免无法阻止地发生了。 她身处其中，却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该怎么做。就像在玩着一个解密游戏，只能一个线索一个线索地摸索，真相被迷雾笼罩，看不到全部。 突然，顾太医似乎听到什么动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左右看了看，沉声说：“躲在床底。” 他忘却了男女之防，按着千覃的肩膀，朝着床底的方向走去。 他眉眼极为认真，眼神很焦急。 千覃顾不得询问，赶紧趴在地上快速挪进床底。 很快，顾太医把药箱塞了进来，随后自己也趴到床底。 没有清洁过的床底布满灰尘，染黑了顾太医的白衣，也悄悄骚扰着她敏感的鼻子。 千覃一个喷嚏还没打出来，就被突然转过来的顾太医捂住口鼻。 干燥温暖的手掌轻轻覆上，叫千覃将那个喷嚏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千覃瞪着湿润的眼睛，两人距离很近，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顾太医纤长浓黑的眼睫，像一把小扇子一样。 怎么了? 她用眼神表示自己的疑惑。 顾太医迅速缩回了手，有些慌乱，随后缓缓竖起一根食指，抵在自己淡色的唇上。 禁声。 他告诉她。 顾太医小心翼翼地翻转了身体，将面部朝着外面。 千覃什么都看不见，完全被挡住了，只能看见顾太医乌黑的后脑勺，绾着的玉簪，闻到他身上轻淡的药香味。 正当疑惑的时候，突然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不慌不乱，从容笃定，由远及近，由小到大。 有人过来了。 脚步声几乎到千覃面前就停住了，然后是一段漫长的寂静，那个人动也没动，就那么站着。 诡异和不安缠绕着千覃，她下意识屏住了唿吸，怕自己的唿吸声过大会引起来人的注意。 她明白了顾太医为什么要让她躲进去了。 请人就医是可以说明的，但如果有人知道他们发现了这等秘术，想必是会杀人灭口的。 皇宫之内，从不缺冤魂。 于顾太医而言，也是这样的。 许久，来人总算开口了：“……要成了吗?” ——他知道! 他知道这个邪术的存在。 他是谁? 随后，千覃感受到床传来微微的下压力，那个人似乎在对琼妃做些什么。 皇宫之中，有谁能够明目张胆地对皇帝的女人做一些事情? ——只有皇帝了。 他是皇帝?! 上面传来极轻极淡的喟嘆：“辛阳……多期待能够早日再看到你啊。朕幼时御花园惊鸿一瞥，自那以后，便对你念念不忘，你若怜朕一番心意，便早日归来吧。” 千覃僵住，后背一股凉意，毛骨悚然。 第44章 醉里画中仙6 她曾偶然看到一本漫画，有个女主角叫富江，貌美异常，只要见到她的人，不论性别年龄，都会爱上她。 想必那位辛阳公主，也是这样的被人捧着的人，人人见之，人人念之。 可是，若她了解得没有错，皇帝是辛阳公主的侄子啊，怎也对辛阳公主产生那种隐秘的想法?这是紊乱纲常人伦啊。 然而她的问题得不到回復。 皇上自从说了那句话之后，便再也没有开口，安安静静得仿佛不存在。 一时间屋子里十分静谧。 时间很漫长。 琼妃一直没有醒来，皇上也没有觉得奇怪，或许是将此归结为借尸还魂术的后遗症。 千覃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盯着顾太医的后脑勺，觉得他的头髮好黑呀，视线往下瞟，看见他宽厚的肩膀，窄瘦的腰身，侧躺得规规矩矩。 一个守礼数的宫廷御医，此刻却跟她一个伪装成小宫女的江湖术士，藏在床底。 想想觉得不可思议。 他身上薰染着淡淡的药香，让人很是安心。千覃闻着，竟觉困意袭来，无声地打了几个呵欠。 眼皮也沉沉。 再有意识的时候，便是一个太监吊着声音说：“皇上，久宸皇子在殿外来找您吶。”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声音听着有些不满，“算了，朕马上出去。还有安排一下，明晚把琼妃洗干净后送到朕的寝宫。” “奴才遵旨。” 脚步声远去，门帘也慢慢静止不动了。 又安静得等待几秒，顾太医扭头对千覃说：“我们出去吧。” 两个人满身狼狈地从床底爬出。 千覃盯着昏睡中绝美的琼妃，只觉得可悲可怜。她变成了辛阳，註定会得到了圣眷，但这种替身，真的会心甘情愿吗? 怕是身不由己。 但是她帮不了她。 若是琼妃死后来到空间求她重活，她或许有足够理由和精力帮她。 第72页 可她现在是林秀，也有诸多烦忧事。 虽是知晓辛阳公主一些零星片段，但引出了更多的谜团和困惑。她不知如何着手。 林秀前世被一个人所害，囚禁至死，可是千覃连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如何惩罚? 顾太医许是见多了后宫中这样的事，反倒坦然。 “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与这些事牵扯过多，恐会危及自身性命。” 两人于是轻手轻脚地出去，这才发现外面黑幕降临，繁星点缀。 深宫红墙旁，千覃微微落后顾太医一步之距。 她再三对顾太医表示道谢和道歉。 谢谢他愿意过来看病，也抱歉因她之由，差点害了他。 顾太医态度温和地说没事。 他年纪轻，在慷慨帮助和明哲保身之间选择了前者。 千覃突然提到：“顾太医，能不能烦劳讲一下关于顾家那位祖父的事?” ——顾鼎之。 “你为何要问这个?” 探听别人家前辈的事已是不好，千覃不便撒谎，于是告诉了顾太医自己在调查六十年前辛阳公主一事，隐去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顾太医微微思忖，随后道：“告诉你也无妨，其实六十年前……” 作者有话要说： 扶我起来，我还能日万! 第45章 醉里画中仙7 “落花了。”年幼的辛阳摊着白嫩的小手，兴致满满地接在空中飘扬的梨花。雪白的一层，铺在地面，也有些缀在她发间，衬得精緻的小脸越发讨人喜欢。 她不爱笑，因为宫中的一切冰冷无趣，唯独寝宫外那么一株梨花树，花开璀璨，清香宜人，惹了她几分欢喜。 待到花落，她就可以爬上树，摘几颗甜甜的梨吃了。 她这样想着，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紧接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闯进来，皆是锦衣玉服。 都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们。 吵吵闹闹进来，其中一个一把把辛阳推倒在地，然后抱着那棵树摇，哈哈笑着，看着漫天就像飘起了雪花。 树默默容忍着他们的无礼鲁莽。 很快，枝头上就没剩几片花瓣了。 “好玩!” “好玩!” 孩子们蹦跳着在地上花瓣上玩，做工精緻的鞋染上了花香。 有个太监睨了辛阳一眼，说了一句：“各位小主子别玩了，快走吧。这里晦气!” “晦气!”有个孩子专门冲到辛阳面前扮了个鬼脸。 随后互相推搡着走了。 辛阳知道自己反抗不了，默默地等他们玩闹够了走了，才跑过去抱着那棵树哭：“辛阳保护不了你……辛阳要变凶一点，叫他们谁也欺负不了你。”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爱欺负辛阳。 偏偏叫她更难过了才开心。 辛阳哭够了，揉了揉小脸，突然听到有个细碎的响动。 她以为是那群人还要破坏捣蛋，努力做出兇巴巴的表情转头看来人。 那人脸很陌生，穿的服饰不是皇子的，就那么侷促地站着。 一身白衣，气度非凡，干干净净的。 “我……我是顾鼎之。” 他望向地面上一片新鲜的梨花，随后嗫嚅道：“我娘会做梨花糕。” 辛阳不理他，在地上拿了一根比较粗的树枝，然后找了一处地方蹲下。 顾鼎之走了过来，问她：“你在做甚呀?” “挖坑。” “挖坑做甚?” “葬花。” “葬花做甚?” “……”辛阳抬头，奶声奶气地说，“顾鼎之，你快走吧，这里晦气。” “怎么晦气了?” 辛阳埋头挖坑，她力气小，只刨出一个一道浅浅的痕迹。 顾鼎之抢过了那根树枝：“我来。” 辛阳就蹲着，抱住自己的双膝，默默地看着他挖了一个小小的坑。 然后把地上那些落花用手捡起，全部放进那个坑里。 顾鼎之不问了，默默帮她。 辛阳说：“我得把它们藏起来，这样别人就伤害不了它们了。这些花就是大树娘亲的宝宝，花没了，大树娘亲会伤心的。”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辛阳。”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我就住在这里。” “可是寝宫只属于皇室的啊。”顾鼎之微微诧异，扫视了一遍辛阳身上破旧的衣裳，“你是公主吗?为什么会有公主看起来这么……”辛酸潦倒。 “因为我没有娘亲。”辛阳低垂下了头，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可怜无辜。 顾鼎之靠近了一点：“皇上不关心你吗?”这句话算是白问，看辛阳的穿着住所，便知不是一个受皇上宠爱的公主。 “我从未见过父皇。”她说。 顾鼎之从袖中掏出一个木雕小兔，双手捏着递到她面前：“公主，这个送给你。原本打算送给我妹妹的，但我觉得你可能更需要它。有它在你身边，就像有个陪伴。” “谢谢鼎之。”辛阳把小兔子拿在手里，颇为喜欢地把玩着，灿烂的笑容没挂多久，就忍不住说，“可你的妹妹怎么办呀?” 第73页 “我会找寻一个新的物件的。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爹爹可能在找我去背药方。” “你是学医的呀，好厉害。” “救死扶伤是天职，我愿意帮助别人，看到他们快乐我就快乐。”顾鼎之提起这件事，眼睛都在发亮。 辛阳很捧场，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嗯!鼎之今天就帮了我好多好多呢……明天，你回来吗?” “我会来的。” 小小的两个孩子，在梨树下，许下了心愿。 千覃见顾太医良久都没出声，忍不住问：“后来呢?” 顾太医轻轻嘆了口气：“我那位表祖父就是太过善心，才会在宫廷里丧了性命。公主和表祖父感情深厚，从公主少年落魄，到青年时受到皇上宠爱，一飞沖天，享不尽荣华富贵，都是在一起的。可是后来有人嫉妒，在公主膳食里下了毒，却意外害死了我的表祖父，也让公主性格大变。” 千覃能想像得到那两个孩子是多么的喜欢彼此。 落魄时的鼓励，数年的无间断陪伴，还有无条件的信任。 可惜…… 好不容易长大，却终止于青春韶华。 “我知道那个下毒的人是谁，是公主的贴身婢女。可能爱慕顾家前辈，又受到外人唆使，一时头脑不清，下了毒。”千覃的身上还携带着那个破旧不堪的香囊，“善恶终有报，当年的一时煳涂，也让她一生潦倒遭人唾弃，最后也病死在雪花下。” 顾太医听罢，又嘆了口气。 第46章 醉里画中仙8 “阿秀姑娘，再会。”顾太医停在浣衣坊门口，微微弯腰作揖。 再怎么说，太医身份总是比宫女高的。 吓得千覃福身：“有劳太医了。这么晚回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太医。” “无妨。” 他淡淡笑了下，很快收敛，便走了。 千覃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白衣温润，与这皇宫似乎格格不入。 当年的顾鼎之，也似这般风采的吗? 她没进去浣衣坊，反而走到一个偏僻小路，术法一施，便化为一只灵巧的鸟雀。 刚才她听见久宸去找皇上，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不如去探探? 她振动羽翅，在空中划出一道流星线。 走在路上的顾太医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只觉在那黑幕笼罩下的皇宫，愈发神秘，似乎翻滚着无数错综复杂的阴谋诡计。 化作鸟雀的千覃停在久宸的寝宫房顶那个弧状的带着碎雪的边角上。 她一身灰黑，藏于夜色，唯独红色的鸟喙，鲜艷明亮。黑熘熘的眼睛转，但只看见站在房门外守候的一动不动的小厮宫女，并未看见久宸出来。 等了一会儿，她终于忍耐不住，掀开一个砖瓦，仗着自己身小灵活，从小小的缝隙里钻进去。 寝宫摆设未变，那个关过她的精巧小笼子还放在桌上，书桌上一方砚台，有一幅画铺在桌上。 千覃飞过去一看，惊了。 画上有个女子，身形婀娜，体态轻盈，穿着华贵，肤色白皙，手指纤纤。 可是那本该属于脸部的位置，无眉无眼无鼻无嘴，只有一只硕大的蝴蝶，占据了整个面部，翅膀边缘甚至突破了脸部范围，破空而去。 千覃吓了一跳，掉在桌上，恰巧踩在砚台上，她慌忙飞出来，在画上坠了一下，才展翅在半空中保持平衡。 等到神思镇定下来，她才扭动脖子往下看，只见三指细长的爪印留在了画上。 完蛋了。 她会幻形之术和其它简单的术法，可不会復原之术啊。 只好默默念着：“抱歉抱歉。” 久宸刚刚去找皇上，可能还没回来。要不暂且在这里等一会儿? 可是千覃看着那个明显的爪印，觉得久宸可能会气到把她轰出去。 他画的这么精细，这么认真，虽然不知道在画什么，可是一定是花了好大的心思。 千覃嘆了口气，要不提早去道歉认错? 她缩了缩鸟爪，墨汁已干，黑乎乎地印在它脚底。 她盯着外面的天色，也如墨一般。 胡思乱想着，她是否也在画中世界呢?只是不自知。 千覃等啊等，却等来了久宸惹恼了皇上，被关进大牢里，不许外人提供吃喝的消息。 久宸向来是皇上最疼爱的孩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皇上生气，还下这么重的处罚。 虽说虎毒不食子，但还是怕皇上一气之下真的会对久宸不管不顾。 她决定去看看久宸。 不吃不喝，是会死人的。而且现在天气这么冷，在大牢里很容易冻死的。 她顺着原路飞出，跟着一行要去大牢的侍卫，飞到大牢。 还未进去，便觉周身空气被剥夺，唿吸一滞，直直地下坠，还以为会掉在坚硬的地板上，却落入凉凉的软软的手心。 她一看。 对方披着毛茸茸的狐毛大衣，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似笑非笑地端倪着她。 “莫不是久宸养的宠物?”他盯着她脚底的黑印，突然凑近闻了闻，吓得千覃抖了一下，“果然是，主子入狱，宠物跟随，叫我颇为感动。” 第74页 他随意把千覃塞进衣袖里，扬声对后面跟随的小厮说：“回去生起火，本皇子要亲手把这衷心僕从烤来吃。” 自始至终，千覃似乎被禁锢一般，无法动弹。 ——这个人的术法，比她厉害。 皇宫之中，竟有这般厉害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浑身冷下来。 那人揣着它，踱步回了寝宫。那寝宫极为奢华，太监小厮宫女也比久宸的多很多，端的是一副高贵身份。 此地附近没有建筑，宽敞的一片空了出来。 他叫小厮搬了椅子出来，懒懒地靠着，把千覃把玩在手里。 “生火。” 架起了木柴，烧起了红旺旺的火。 有人凑过来：“殿下，这鸟需要奴才拔毛吗?” 皇子睨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拔毛不就把它弄得半死不活了吗?多没趣，不如就这样活着烤来吃，肉熟了再把毛剃了不就好了吗?还保证了外皮不焦。” 他嘴里噙着笑，拿捏着手里灰色的雀。 那小厮连连点头称是。 不多时，小厮递过来木棍，皇子结了术，将千覃牢牢“系”在棍上。 “吱……吱吱吱??” 千覃瞪圆了眼睛，没料到这个皇子说的是真的。 “终于怕了?” 他终于满意了。 千覃：??? 他是在问一只鸟吗? “要不要招供啊?” 千覃：……难道他知道? 皇子见它半天不答，将棍子离那火堆近了一点，火焰似乎跳起来灼伤她的羽翼，吓得千覃吱吱又叫起来，连忙点头。 他这才心情颇好地收回棍子。 他明明长得那么好看，白净俊俏，披着狐皮大衣，衬得气质洁白无瑕。 可偏偏做出这个恶魔的事。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被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惊呆了，以为皇子中了什么邪术。 一个小厮忍不住上前：“殿下……”还没说完话，便被一脚踹下去。 那双黑色靴子精细又华贵，靴子的主子眼睛漆黑。 ”滚下去!” “是。” 那小厮被吓得脸色煞白，佝偻着背快速离开。 皇子淡淡地扫过周围所有的人，吩咐道：“都下去。” 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他站在火堆旁，对着千覃说：“我先解了你的禁制，你变回原型再跟我好好说说怎么回事。” 眨眼之间，千覃就觉得浑身轻松不少。 她试着动了动，刚振动羽翅飞起来，就立刻感到窒息，浑身僵硬，身体直直坠下去，掉在皇子的怀里。 “别妄想逃走。” 他冷冷地开口。 千覃赶紧摇头。 皇子哼了一声，气血有些不足，脸色更加苍白了。喉咙发痒，他虚握着拳头，抵在唇边轻轻咳了声。 千覃不再施展化形之术，恢復了原身。 她着鹅黄色衣衫，青春明艷，少女模样，秀气讨巧，洋溢着活力。 是属于皇宫外的活力。 皇子眸色渐深，目光逐渐变得炙热。 “你是何人?”咳嗽之后，他的嗓子哑了不少。 “我叫林秀。” “林秀……”他冰冷的手轻轻摩挲着她温热的脸庞，感觉到澎湃的生命力，“奇怪，为什么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就有种冲动……” ——“想占有你、禁锢你。” 第47章 醉里画中仙9 天空飘飘扬扬洒了雪下来，有一片雪花落在千覃的脸颊上，融化了只余冰凉。 千覃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原来是你。” ——大皇子，延生。 上辈子囚禁她，折磨她的人。 出现了。 延生缓缓笑起来，他明明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可是却让千覃毛骨悚然。 怪不得，林秀一个江湖术士，怎么会被囚禁。原来有人比她的术法更高。怕不是钻研兇恶之术，才伤身如此严重。 那么，她该如何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不必禁锢，我就在你身边呀。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千覃思索片刻，决定先稳住他。 “可你是久宸的僕从。” ”我谁的僕从都不是，”观察着他的表情慢慢变黑，千覃没骨气地屈从，“除了你。” 延生愉快地笑起来。 “那既然我是你的新主子，那就让我带你跟你的旧主子道别吧。” 他似乎想要看她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裹着狐毛大衣，脸色越发苍白。 延生带着她一路走到大牢。 他虽然没有久宸那么讨皇上喜欢，但毕竟也是皇子，狱卒不敢多阻拦，就放了他进去。 走到一处停下，延生凉凉的开口：“久宸，我会好好帮你照顾你的僕从的。” 狱里的久宸慢慢抬起头。 他衣着单薄，狱里又不暖，嘴唇冻乌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但还是端着一股少年贵气。 视线落在千覃身上，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仔细想了想，似乎在酒楼里见过。 “你……” 第75页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截下了。 “对不起，殿下，你入狱了，我只能选择新的主人投靠了。” 这话说的无情无义，但延生爱听，嘴角翘起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高兴。 千覃急急地说完这句话之后，期待久宸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却看见久宸视线下落，放在她沾了墨水的脏污的绣鞋。 良久，只听见他淡淡地点头：“良禽择木而栖，我不怪你。” 千覃的心里一片欢喜。 看样子是懂了。 也愿意配合。 最后，久宸淡淡侧头，不看他们。 “狱里苦寒，两位还是早点走吧。” 延生说：“久宸，即使你有个长得好的娘亲，也没什么用。只要触及那根底线，谁也不例外。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明白父皇吗?” “若是人生为了苟且而不去做点有意义的事，那活着还有什么追求呢?” “哪里来那么多追求，学会强术法控制别人，是最舒服的事。”延生眉眼飞扬，他突然捂住口，狠狠地咳嗽起来。 咳得内脏都在抽搐。 千覃心想：他要是咳死了……算不算惩罚? 但是随后没过多久，延生不咳了。眉眼灼灼，脸色却不好看。 自始至终，千覃站在原地，没有管他。 久宸总结了句：“皇兄，人向来是有得失，因果报应，屡见不鲜。” 延生勾起嘴角，随后眼神变得阴翳，转头一把掐住了千覃的脖子：“你骗我!” 千覃双眼迷茫，尽量表现自己的无辜。 又听见他说：“刚刚我听见你的心了，你分明在说，要我死!” 卧槽! 千覃忍不住想爆粗口，读心术这么厉害的术法，交到延生手里，让她怎么可能战胜得了他! 第48章 醉里画中仙10 久宸勐地站起来，脸色苍白：“陆延生，你做什么!” 千覃肺部快要爆炸，喉咙剧痛，面色渐成死灰，她缓慢地眨巴着眼睛，幸好延生突然送开了手，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上来，让她张着嘴巴唿吸，却仍有痛感，干涩地让她忍不住咳嗽。 “你果然在意她。” 延生翘起嘴角，还不在意他刚才差点杀了一个人，“为什么?是因为你觉得术法传到她身上了吗?” 久宸冷漠地注视着他。 “姑奶奶还在。” 言下之意，术法还在辛阳公主身上。 延生凝视着他，许久，才道：“你知道为什么父皇独独宠爱你吗?不是因为你的家事背景，也不是因为你的母妃，而是仅仅因为你的样子……有几分像她。” 她?是指谁? 久宸抿着唇，有几分难堪。 千覃听得云里雾里，又不敢在延生面前使用术法。 幸而他们莫名其妙的对话没有进行多久，延生似乎因为虚弱，身体晃了一晃，随后再睁开眼的时候，就抓着千覃的手腕，朝着监狱出口走去。 “既然你自身难保了，那你的小僕人，我来养着。” 延生走得快，千覃没时间回头。 没时间回头看，那个时候的久宸，多么狼狈。 他一直敬爱的父皇，竟是那么冷酷疯癫。 延生将千覃丢在寝宫，锁了她施展术法的能力，指了指砚台，心情看上去很好。 “研墨。” 千覃于是慢吞吞过去照做。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真乖。”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千覃的头。 那一瞬间，千覃浑身僵硬，手臂上浮现出细小的鸡皮疙瘩。 延生很快坐下，拿起细毛笔，在洁白的宣纸上很快勾勒出一个女子的轮廓。 令千覃惊讶的是，这女子有七八分像辛阳，剩下的二三分，输在没有辛阳公主清丽绝伦的气质。 “数载之前，书画上有一抹精魄，与先皇缠绵一夜后，附身在宫女身上，生下了辛阳公主。这件事只有先皇知道，然而难以置信的是，精魄身上的预言，传到了辛阳身上。” 千覃不知道延生是怎么知道的，因难得听这些密辛，便顺着他的话说：“什么预言?” “一卷书画，一枕黄粱梦，一朝登为帝，一生国泰民安。”延生缓缓道，“就是一个顶级术法，得辛阳者，得天下。” “这个预言没有外传，宫里只知道她是一个母不详的人。先皇开始是没管这个公主，因为不知以什么心情面对，后来出于对消失的书画的思念，就对公主越来越好。小时候公主受了欺凌，有一个半大的少年顾鼎之，保护公主，感情渐深。后来为公主试菜的时候，中毒了，然后经过救治，医毒相冲，坏了眼睛。” 千覃的唿吸滞了一下：“顾鼎之，不是死了么?” 延生笑了一下，给了千覃几分熟悉感：“并没有死，只是瞒着公主被送出宫去了。公主长大了，养了很多个会画画的面首，每日叫他们画画，画各种场景的画，面首中有个知道预言的少年，对公主特别讨好，公主也对他不错，过了不久，公主消失了，与此同时，消失了一幅画。” 千覃想起说书人的话，忍不住问：“那个知道预言的少年，是张槜吗?” 第76页 “正是。”延生耐心很好地回答她，“也不知是痴迷公主还是痴迷预言，在他被强行带走之后，还在做公主的画，期待有一天，公主能像她的母亲一样，从画里走出来。这份痴狂，与父皇施展违禁术法，将琼妃的模样变成公主，又有何异呢?” “父皇幼时惊鸿一瞥，便对公主念念不忘，后来被收为王爷义子，一段时间得到过公主的画卷，成了皇帝。藏宝阁里的画卷是额外画师多出来普通的画卷，没有公主的灵气，圣上便找了人使了术法，把琼妃安置过去，期待着琼妃会变得和公主一模一样，连带着记忆和威力。” “不知是喜欢公主，还是贪恋那九五至尊之座。想必久宸也发现了父皇的所作所为，一时气愤，仗着自己得了父皇的宠，便过去劝诫，没想到，有了九分像公主的琼妃，父皇就不需要两三分像的久宸。不过到底还是血脉相连，久宸应该不会有性命之虞。” 千覃松了口气：“那顾鼎之后来怎么样了呢?” “后来那副画做了顾鼎之的眼睛。”延生笑了下，温和沉稳，突然有点不像延生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个终究在一起了?” “是的。”延生苍白的脸上，一双黝黑的眼睛柔情涟涟，“前世，延生悲痛不已，以命换林秀重活一世，却没想到，误打误撞，到了你面前。此生不存在延生，是以不存在惩罚。我将真相告知于你，你便算了了林秀的心愿，早日离开这个世界罢。” 他说的话分明就不是他应该知道的。 而且话里话外，透露出他不是延生。 “那你是谁?” 千覃只觉得喉咙一梗，既希望又不愿听到他的回答。 仿佛知道之后，她便不是高高在上的人间神了。 “延生”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虚握着拳，抵在唇边，轻轻咳了咳。 随后，他的背后，出现了熟悉的白猫。 那双碧色的眼睛复杂极了。 千覃只觉得意识渐渐模煳。 而自始至终，“延生”都温柔地注视着她。 人间一遭已走完，梦该醒了。 千覃从猫身上跳下来，颤着声音问：“他……究竟是谁?” 白猫默不作声地把她身上的感情抽离：“做你该做的，别多问，你难道想受轮迴之苦吗?” “可是……”明明什么都没想，脑海里空白一片，但眼泪仿佛有了自我意识一般，流了下来。 “就觉得好难过，就觉得我该认识他。” “可是我忘了他。” “我之前，成为人间神之前，见过他吗?” “你只是压力太大了。”白猫嘆了口气，“我先给你一个甜甜的世界歇一歇吧。” 世界六：现代电竞篇 第49章 电竞女主播1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关注一波人生不再难过。” “性感主播，在线五杀。点击订阅不迷路啊。” “今天也要元气满满呢。” 千覃语气懒懒，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直播页面，便将视线投到手机上正在进行匹配的界面。 这是一款风靡全国的游戏，王者荣耀。 她这次是一个富家小姐，名叫杜媛，有车有房，长相美，成绩好，偏偏喜欢宅在家里打游戏。 不巧，人，傻白甜一个。 暑假就正好开了一个小号，直播打游戏，也算解解闷。 不巧，段位，菜鸡一个，刚到黄金。 进来关注的人主要冲着她“声音欧美慵懒风”来的，还有就是怂恿她露面，她一直拒绝之后，甚至会出现“见光死”的恶毒言论。 没有人相信她的技术。 不巧，原身的技术真的很渣。 所以才会在偶遇曙光直播平台签约主播future、声霖之后，才会被骗财骗色，在网上还被爆出床照黑料，也不敢接父母电话，脑子一抽，没好意思接受家里的支援，就服安眠药自杀了。 本来这事不归千覃管，也不知道白猫从哪儿把拉出来，跟原主一商量，原主就含泪告诉了千覃她的心愿。 “让声霖退出主播圈，尝尝我受过的苦。还有，照顾好父母，好好活下去，别人他们白髮人送黑髮人。” 这个心愿十分温和。 因为不算是走正规程序的，加上杜媛其实并没有达到怨气标准线。 是以这个世界，难度系数很低，算是给千覃调整状态用的。 游戏界面进入到选择英雄的阶段。 不少弹幕在说： “呵呵，我竟然在看黄金段位的主播。” “为听声音而来。” “求主播选个打野英雄秀技术。” “诶，主播是个妹子，还是选中单或者辅助吧。” 千覃眉头一挑，选了花木兰。 因为没有用过，就将默认的治疗术换成惩戒。 弹幕惊了。 “主播，你是来搞笑的吗?花木兰操作可难了。” “看看你的战绩。” “认真玩啊，我超级讨厌用排位练英雄的人，掉段不说，还坑队友。” 第77页 千覃懒懒地安慰：“别慌，我还是有把握的。” 这时，四楼恰好发了条信息，说：“花木兰，让?” 千覃长按四楼的头像，弹出的战绩总共二十多场，就到了黄金，看样子是开的小号。 其中，战士是用的最多的。 千覃迅速打字：“别了吧，我花木兰，贼熘!” 四楼默了一下，最后几秒根据阵容选了个射手小鲁班。 到了页面加载的时候，弹幕疯狂且一致地在刷。 “坐等主播打脸。” “坐等主播被鲁班骂。” “坐等队友心态崩。” “白板傻了吧哈哈哈哈!” 千覃哼哼一声：“别急呀宝贝儿。” 声音压得慵懒磁性。 粉丝们哇哇叫起来。 “我可能要弯!!!” “嗷嗷，冲着一声宝贝儿，就是主播技术很菜，但我也愿意留下来!” “主播太苏太撩了吧!” “求主播露脸。” “求主播露脸+1。” “+10086” “欢迎来到王者荣耀!”五道光降落在地图上，千覃迅速点亮二技能，朝着下路红走去。 鲁班跟着她一起走，帮她打了一会儿红之后去下路清兵。 千覃有点惊讶：“他这么信任我啊?” 她操作着花木兰，很快把野打完，就往上路去抓人。对面是射手虞姬和辅助张飞在攻塔，洋洋得意地在打河蟹。 千覃一边打出“发起进攻”的指令，召唤躲在塔里瑟瑟发抖的铠一起沖，一边对粉丝说：“看好了，我要拿一血了。” 千覃先放出二技能，随后一技能突进，再开大换重剑，使用八段斩将人往自己塔里推。 铠也沖了上来打伤害，没想到虞姬残血之后一个闪现，逃离了花木兰和铠的攻击范围，徒留可怜的张飞。 千覃眼瞅着追不上，干脆就卯足劲锤张飞。 在张飞快死的时候，突然听到“first blood”的声响。 ——是鲁班的炮kill了虞姬。 千覃：…… 脸有点疼。 她很快一个惩戒收了张飞，又到了打野区发育，随后又打了小龙，获得经验和金币加成。 然后又抓了波上路，熘去敌方野区肆意玩耍。 最后蹲了波草丛，抓了对面的妲己。 节奏稳稳的。 过后，一波团灭，直接推水晶。 千覃哼了几句不着调的曲子，看直播间弹幕，才得意地说道：“你们看，我就说有把握吧。” “主播666。” “给主播献上膝盖。” “我们是不一样的黄金。” “主播大号王者?” “不会是代打的吧?” 任何时候，有红就有黑。 千覃没有管那句弹幕，又佛系求礼物一波，正准备再开一局，发现之前的鲁班发来了组队邀请。 鲁班上局战绩不错，千覃想着找个会打的队友会轻松不少，也就同意了。 丘旁有阳：你上局打的不错。 汤圆不圆：谬赞谬赞。 丘旁有阳：…… 汤圆不圆：明明是完美好么。 “哈哈哈哈主播你在疯狂试探鲁班的底线。” “主播太自恋了。” 千覃抬头看了眼弹幕，哎，其实她也不是那种皮的人，只是为了直播效果……绝对是! 上局鲁班懒得理她了，直接开始匹配。 鲁班还是鲁班，这是千覃为了补位，用了大乔。 开局不到一分钟，对面孙策开启一个全部，勾搭大乔。 [全部]羽毛蓆子(孙策)：老婆，你好。 千覃一边帮着鲁班打河蟹，一边躲草丛回復。 [全部]汤圆不圆(大乔)：准备好，我要家暴了。 对面孙策厚颜无耻。 [全部]羽毛蓆子(孙策)：害怕qaq 孙策将他们的上路守得密不透风，没有兵线漏出。千覃这边的打野阿轲悄无声息地靠近，直接入塔强杀，把孙策打得残血，朝水晶方向跑去。 逃过阿轲一劫的孙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鲁班的死亡一炮给轰没了。 [全部]羽毛蓆子(孙策)：……什么仇什么怨? 鲁班依旧是高冷作风，没有回他。 第50章 电竞女主播2 一整局，鲁班都像瞄准了孙策一样，团战先杀孙策，跟千覃联合杀孙策。 对面孙策一开始是以为自己没认真玩，后来发了句全部说：我要开始认真玩了。 千覃回应。 [全部]汤圆不圆(大乔)：嘻嘻，加油。 结果鲁班攻势更兇勐了。 战绩2-10-5的孙策察觉到不对。 [全部]羽毛蓆子(孙策)：你俩情侣? 他话一出，就有人回应。 [全部]我韩信贼熘(李白)：大型三角恋现场?? [全部]风萧萧兮易水寒(雅典娜)：孙策，绿帽戴好。 [全部]国服神枪手(百里守约)：哈哈哈哈哈哈心疼孙策，打不过鲁班。 鲁班貌似也冷静下来，协助打野拿了大龙，一波端了水晶。 第78页 这时候，左下角弹出了一句话。 [全部]丘旁有阳(鲁班七号)：好好打游戏，别乱认老婆。 小小的鲁班站在水晶旁，气势凛然。 随着“victory”高昂的女声喊出，千覃靠在椅子后背，捏捏眉头，看向电脑直播间，挑几个弹幕回復。 “鲁班是演员吧。” ——“演员?明明是货真价实，随机匹配。” “我的策乔cp被拆了呜呜呜，鲁乔怎么嗑?” ——“鲁乔cp我来给你糖。” “最后鲁班是吃醋了吧哈哈哈哈被霸气鲁班折服!” ——“怎么可能吃醋啊，才一起打过一局游戏，他这是一种对游戏的态度吧。” 还有很多弹幕不能一一回復。 “小姐姐考虑我吗?我鲁班贼熘，需要腿长人美的大乔保护!” “哈哈哈我可能即将看到网恋。” “游戏网恋，讲究。” “出现了，讲究怪!” “一拳一个出现怪。” “不管怎样，我被甜到了，我打游戏的时候怎么没有遇到呢?” 千覃注意到游戏界面，有一条红色的消息。 是丘旁有阳发来的。 ——等等!还没加好友不是吗? 丘旁有阳：还真是你。 吓得千覃赶紧关了直播界面，漆黑一片里，唯有白色的弹幕嗷嗷叫着：发生了啥?下播了?看消息，主播现实里真的认识鲁班? 汤圆不圆：你是……??? 丘旁有阳：备註都不改吗?杜媛。 他叫出了原身的名字，更让千覃确信两人是认识的。只是这也太巧了吧，匹配到好友是什么概率? 她翻遍脑子里的记忆，也不知道这个丘旁有阳是谁。 前世的杜媛根本没有遇到。 丘旁有阳：企鹅聊。 千覃退了游戏，跟粉丝们说了几句道歉的话，就匆匆下播了。 登录企鹅，发现有人给她发来了消息。 丘旁有阳：你忘记我了? 没有备註。 千覃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点开他的个人资料，显示是一个二十一岁的男生。空间是设置权限的，她看不了。 她小心翼翼地发消息求证：你是……? 丘旁有阳很快回覆： 我就出国三年，你就忘了我么?我现在回来读研了。我是邱琰，记得改备註。 这个名字一出，千覃就知道了，杜媛的青梅竹马回来了。 可惜前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碰面，要不然怎么可能被声霖给骗? 记忆里那个礼貌优秀有些冷淡的邻家哥哥，回来了。 千覃问：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邱琰说：回来几个月了，你们搬了家是吗? 千覃：我去外省读高中了，为了方便走读，就搬到w省了。 她想了想，添了个可爱的表情。 邱琰：嗯。读哪个高中? 千覃：w省第一中学。 邱琰：考的不错，我下周找你玩。 千覃：!!! 邱琰：不早了，睡吧。 跟邱琰互道晚安之后，千覃还处于梦幻的状况，咋回事儿?那个贼厉害的鲁班跑到现实当起了她大乔的邻家哥哥? 唉，算了，不想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高二学业还是挺繁重的。 第51章 电竞女主播3 每个学校都有那么几个风云人物，杜媛的学校也不例外。 然而世界太玄幻，也处处让人意外。 千覃抱着英语书打算上天台读一会儿，就发现蝉联学校第一大学霸，获得各种物理化学创新竞赛奖项的班长坐在椅子上玩手机，前面摆着的不知从哪里搬来的桌子上放着几张纸。 什么情况? 千覃还没凑进去看，何瑜桐就发现了她的到来。 微微侧着头，沖她颔首，笑容浅浅地沖她打了声招唿，甚至露出了圆圆的酒窝。 “杜媛。” “班长，你在玩手机?”她站在他面前，低着头看他，茶色的眼眸里带着微微的笑意，“看这手势，还是王者荣耀?” 何瑜桐“唔”了声：“这游戏挺火的，你玩吗?” “我玩。” “平时玩什么英雄啊?” 千覃思忖了半晌，觉得还是不应该显得自己太厉害，于是就特别含蓄地说了句：“我什么英雄都玩，就是玩的不太好。” 何瑜桐白皙俊秀的脸庞露出微微的讶异：“那下路一般玩什么?” “百里，阿离，狄仁杰都行。” 他似乎结束了一局，把手机放在桌上，显示了“失败”的界面。 然后用手撑着下腮，歪着头看她，浓密的睫毛长又黑，眼眸深邃又温和，带着沉稳的气息。 “杜媛，有时间跟我玩一局吗?” 千覃低头看着自己抱着的英语书，思考不到两秒，就说：“不行，我得先学英语。” 何瑜桐的视线也跟着她移到了英语书上，随后抿抿唇，泄出了几分失望。 “那好吧。” 他没有勉强。 “今晚下了晚自习我可以的，要是你不嫌晚……” 第79页 千覃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的少年缓缓漾起了笑意：“好呀。那我下了晚自习来找你。” 千覃点点头，之后便打开英语书细细读起来。她读得很认真，连何瑜桐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 晚自习的时候，千覃在整理歷史的框架图，写了满满几大篇的字。 下课铃响了，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走了。她就继续坐在座位上，继续写着歷史，顺便等着何瑜桐。 过了没多久，那名少年就背着包来了。 他眉眼极为清秀，见到她时，微微弯起了眼，看起来乖巧温和极了。 随后坐在她旁边。 点开了王者荣耀。 随着“kimi”的声响一出，何瑜桐说：“其实我在组一个战队，参加本区中学王者荣耀比赛。” 千覃有点惊讶，最后问了个问题。 “这会耽误学习的吧?” “我可以平衡好的。”何瑜桐说，“战队里差一个特别重要的输出位，我一直找不到人，好不容易遇到了你，就想看你可不可以。” “好，可以试试。” 千覃秒选了百里守约。 两人打的是匹配，等到放登录界面的时候，她才发现对方是星耀水平，她默默看着自己黄金边框。 何瑜桐选的是打野位，李白。 游戏开始。 因为守约有被动藏匿加速效果，所以旁边跟着个辅助还容易暴露行踪，她还打算时不时去对面偷个野，协助一下中路什么的。 开局的时候，就发了条消息：“辅助跟打野的吧，我一个人就好。” 辅助张飞没说什么，转身就往李白的方向走。 千覃控制守约用了二技能，再a了几下，清理了一波兵线，就往对面打野区去，想偷一个蓝buff。 奇怪的是，对面风平浪静，千覃蹲在草丛里，许久不见人来，随后就看见李白往上区打野打了个记号，说了句请求集合，收了红buff就往上区赶。 中路诸葛亮也跟着去，果不其然，里头窜出好几个人。 鲁班，鬼谷子，韩信。 几个冒红点的头像一出现，千覃就立刻控制百里赶过去支援。 对方已经收了蓝buff，正准备撤退，勐得一瞧，突然来了人，交手了几下后，连忙往自己野区和上路沖。 这时候，韩信已经被打掉了不少血，就发现草丛里蹲着一个百里守约，朝韩信a了几下，吓得丝丝血的韩信朝塔里躲。 范围距离不够普攻，只好用了二技能，盲狙一下，就听到系统弹出的声音：“first blood!” 何瑜桐侧头对她说：“打得不错。” 千覃还未来得及笑，就见对面韩信放了句狠话。 [全部]你会嘤嘤嘤吗(韩信)：百里，你给我等着。 第52章 电竞女主播4 千覃诶了声，手指在屏幕上打了几个字。 [全部]汤圆不圆(百里守约)：谁怕谁。 她就不怂。 她跟原来印象里那个杜媛不太一样。 原来的杜媛，又怯又孤僻，社交圈不广，个性也温和，说话柔软，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她的性格。虽然是白富美，但存在感低，也不讨人喜欢，可是现在…… 何瑜桐忍不住分出一点神，偏头看她。 她确实长了一副好相貌，小脸琼鼻，还带点婴儿肥，脸颊泛着淡淡的粉。睫毛很迷，像把小扇子，眼睛闪闪发亮，嘴角轻轻勾起一个自信的弧度。 有点小小的吸引人。 她白皙纤细的手指按在手机上，上等美玉的肤色光泽好看。 何瑜桐勐地清醒过来，移开眼，专注于游戏。 李白在他的操纵下神龙见首不见尾，像是一个疯狂的人头收割机，单挑总是能轻而易举预判避开别人的技能，团战的时候，他必定带着大杀气腾腾的过来。 很快，就变成23-0-2的战绩。 一时间，队友们都在刷666，敌方被打到自闭，禁不住问，李白国服的吧?不不，是职业的吧? 好歹对面也有星耀，怎么会输得这么毫无反手之力。 即使被夸，一贯稳重的何瑜桐也没表现多大的高兴。 千覃正在贴墙走的时候，突然从草丛里窜出了韩信。 敌方和己方的队友离这里都挺远的，恐怕支援是来不及的了。 双方血皮都很薄，这是一场不是你活就是我活的斗争。 韩信顾忌心里还记恨着那个一血，死死盯着百里不放。之前都有队友在一起打，但现在，她一个人也可以。 ——进行一场一定要胜利的1v1。 千覃先闪现避开了对方的挑飞，给他餵了一个二技能，掉了他大半的血，a了两下，再用大招拉开了距离，又用了二技能。 韩信又倒下了。 [全部]你会嘤嘤嘤吗(韩信)：百里你个** 后面两个字被屏蔽了，料想也不是什么好话。 千覃绕着他的尸体转了一圈，发了个“呵呵，打得不错哦”。 就是要把他气吐血。 突然，千覃觉得旁边光线一暗，鼻尖嗅到了清淡的洗衣粉的味道，侧头一看，便是发现何瑜桐凑了过来，俊秀的脸庞，皮肤细腻光滑，然后伸出手指，在千覃的手机屏幕上禁了韩信的言。 第80页 不小心碰到了千覃的手，他的手很暖，她的手很冷。 “别管他。”他唿出的气体喷在她耳边，又暖又痒，“别生气。” ——成熟理智的处理方式。 跟他这个人一样。 但很快，千覃就发现她错了。 接下来一局里，李白全程蹲在韩信，韩信一出来，不管在哪里，在塔里清兵，在打野，在蹲别人，都会被神通广大的李白髮现并收割人头。 气得他大骂，但无可奈何。 韩信很久都没有出来，随后系统弹出他挂机的消息。 何瑜桐淡淡笑起来，声音依旧是温和的。 “虐到他卸载游戏。” 两人点了举报。 退出游戏。 现在是九点四十。 “我该回去了。”千覃说。 “那我先送你回寝吧。” “我走读的。” “我也是，你住哪里?女生这么晚回去不安全，我先送你回去吧。” 千覃报了地址。 何瑜桐的表情突然变得怪异，他问：“那你的门牌号是……?” 千覃心里有些猜测，报出了门牌号。 何瑜桐愣了下，说：“……我住你楼下。” 千覃：…… 还能比这更巧更狗血的事了吗? “那就正好一起回去了。”千覃笑起来，温暖灿烂得让人移不开眼。 何瑜桐“嗯”了声，等千覃把东西收拾好了，再站起身，还贴心地把凳子挪进去，方便千覃出来。 这种细腻绅士的行为在高中男生群体不多见，怪不得他是学校风云人物之首。 两人关了教室的灯和门，下楼去，刚好和一个忘带东西返回教室来拿的同学擦肩而过。 那名同学揉了揉眼睛，有点不可思议：“何瑜桐和杜媛???” 两人坐地铁差不多十分钟就可以到家，这个点的乘客比较少，两人还有位置可以坐。 千覃将包放在腿上，双手交叠放在书包上。 “我，可以加入你们战队吗?” 何瑜桐转头看她，很认真地说：“当然可以。但是你要做好充足的准备，你会耗很多时间去联繫，你要确保你不会中途退出，因为只要一个人出了差错，整个队伍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你需要时间考虑吗?” “不用。” 千覃盯着他的眼睛：“我会做好的，我保证。” 前世的杜媛，也希望能找个机会证明自己吧。 在大众网络面前，证明自己。如果她能成为职业选手的话…… 第53章 电竞女主播5 何瑜桐特意多走了一层楼，安全地把千覃送到她的家门口，耐心地等着她掏出钥匙打开了门，才说道：“那我也回去了。” 千覃“嗯”了声，对他说：“谢谢。” “不用客气。”他客气礼貌，举止绅士沉稳，唇边含着笑，眼里也仿佛带着细润的光，“杜媛，你是一个人住吗?” “昂。”千覃笑道，“家里人都太忙了，而且学校离家太远了，就叫我一个人在这里租个地方住。” 她说的基本都是真的，确实是家里的原因，她才来这里住的。 大家族，争端也多，她作为没有什么话语权的晚辈和女性，便被安排得离家远远的。 “我们加个联繫方式吧，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随时联繫我。”何瑜桐笑得很周到。 “好啊，”千覃爽快地拿出手机，打开联繫人界面，“要是要做什么团队磨合训练，也可以随时通知我。你电话号码多少啊?” 何瑜桐报了电话号码，彼此存了联繫方式，互道晚安之后，就道别离开了。 千覃回家，十点多了，赶紧洗漱，做作业，十一点的时候，穿着暖和的小熊睡衣，搭拉着半干的头髮，准时上播。 一段简短的开场白之后，她点开了排位，没想到，匹配到了一个人。 ——id是声临。 future、声霖的小号，这次应粉丝的唿声，准备进行两天从铂金到王者的直播。 跟前世一样，匹配到了。 开局，他就选了韩信，带了惩戒，迅速点了确认。 前世，因为杜媛无意开了语音，声音被那边一直开着语音的声霖听到了，在粉丝的怂恿下，声霖有意无意地开始撩人，凭藉着高超的游戏技术和甜言蜜语，很顺利俘获杜媛的心，两人加了微信。 杜媛一步步走进了声霖的陷阱，面见之后，被下药丢了清白，声霖还拍了她很多照片，警告她不能说出去。 结果最后还是泄露了，深感羞愧的杜媛觉得自己丢了家族的脸，在网上声霖粉丝的谩骂，无数索要资源的窥探者的压迫下，选择了自杀。 这一次復仇，千覃不打算以身涉险，她会通过合法途径，让声霖露出真面目。 杜媛，肯定不是唯一一个被害的女孩子。 千覃选了花木兰，同样也带了惩戒。 声霖看到有人会给他抢打野位，发了两遍“我打野”。 千覃“哼”了声，打字：谁胜率高，谁打野。 声霖在直播间笑着说：“好意思叫发战绩，他能有我高?国服韩信不是吹的。” 第81页 听到粉丝奉承话之后，他非常自信地点了战绩。 韩信：胜率97%，共46场。 花木兰：胜率100%，共1场。 声霖愣了两秒，在满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中，大叫说：“我靠!他耍我!” 这时候，那边的花木兰打字：快点换，愿赌服输。 声霖不太好在粉丝面前表现得太自私，便佯装大度地说：“算了，我让他一下，对了，我该选什么英雄呢?” 正说着，我方队伍女娲说话了：花木兰，换。让韩信打野。 声霖心里一喜，连忙说：“我怕我这边一换，要是打野没打好，局势不太妙啊。”在倒计时的时候，他的手指还在挑选英雄界面滑动，慢吞吞就是不肯换。 对，他就是要让这个花木兰见证他的实力。 “这个花木兰肯定是个演员，想挤掉打野，掉分。”他很肯定地对粉丝说，心想就算不是这样，我也让你发育不起来，战绩难看。 他抬眼看直播间，除了部分说他不守信之外，都是支持他让花木兰见见什么是国服韩信。 千覃那边就不太妙了，除了受到队友排挤之外，直播间也有人嘲弄她：“看来主播以为自己很厉害嘛”“97%的韩信超级6了，主播在那里逞什么威风”“我悄悄说一句，声临好像是声霖的小号”。 这话一出口，直播间正在观看的人数迅速减少。 都熘去看声霖了。 也有从声霖那边回来的，说了句“还真是”，走的人更多了。 也有出现了黑粉的，骂道：还是个女主播，跟声霖抢打野位，肯定是想引起声霖的注意。你有什么水平。 千覃“哎”了声，心里毫无波澜，嘴里劝道：“注意弹幕友谊啊，别影响了其他留下来的观众看直播啊。” 有人吐槽了句：还哪有什么观众，真当自己能和声霖比呢! 结果迅速有人刷了10支火箭，每支火箭一万。 着实把千覃都吓到了，连忙看了暱称：“谢谢我土豪咋地的火箭，不过不用送这么贵的啦，你喜欢来看就行，娱乐娱乐，放松放松，给我的技术提提建议就成。” 她自己就是白富美一个，真不在乎钱。 有人就酸起来：不要钱还嗲音说话，绿茶婊算见着了。 千覃：…… 我土豪咋地因为投了钱，弹幕都是五彩斑斓特别显眼。 我土豪咋地：主播别管他们，我罩着你。 这话语挺幼稚的，逗得千覃忍不住笑起来：“谢谢你。” “欢迎来到王者荣耀。” 游戏开局，千覃说：“我会让声临后悔选了打野。” 第54章 电竞女主播6 她迅速去了蓝buff那里，声霖果然跟过来想蹭经验，还不停地发信号“我拿buff，谢谢”。 千覃懒得管，计算了时间，用惩戒抢了蓝buff。 声临(韩信)：……mdzz。 声临(韩信)：我打野，花木兰你就躺赢好了。 千覃一边打野，一边打字。 汤圆不圆(花木兰)：我不。 在熘去下路打野区的路上，还发了句：说话不算话，只会韩信吗? 韩信站在原地半晌不动，千覃估摸着他肯定在直播摔手机，外加吐槽这什么破队友。可是一开始，他明明是打赌输了，却故意不换。 如果是封闭局，他肯定脏话狂飙，甚至会故意耍手段整千覃，可是他在直播，他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前世的杜媛早就了解到，声霖，就是个脾气暴躁善于颠倒是非的渣男。 千覃美滋滋地打野，无意间抬头看到了一行特别瞩目的字：主播和声临有仇? “不是有仇。”千覃笑嘻嘻，“只是在除暴安良，弘扬社会正能量。不是所有技术好的人都能当主播的，还得看人品。” 过一会儿，有个颤巍巍的弹幕飘过。 信息量很大，主播貌似早知道声临就是声霖，这是在结仇啊。万一声霖的粉丝人肉主播就麻烦了，主播不要给自己找麻烦啊。 “谢谢你，我不怕。” 千覃去下路抓夏侯惇了。 她不会怕的。 前世的杜媛那么可怜，被下药侵害、被爆私密照、被网上声霖怂恿的粉丝辱骂、被迫吞安眠药自杀。 现在有了復仇的机会，她怎么会怕? ——“让声霖退出主播圈，让他尝尝我受过的苦。” 如你所愿。 千覃藏着草丛里蹲人，顺带给声霖发了一个邀战申请。 汤圆不圆(花木兰)：韩信，下局solo，敢吗? 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很怂地避开了这个问题。 声临(韩信)：我们有仇?揪着我不放? 汤圆不圆(花木兰)：看你不顺眼而已，就问你敢不敢。 声霖抬头看了看直播间里到处都是让他答应的弹幕，心想绝对不能让粉丝失望，便点了点头：“那我应战好了，我让着她，她还以为我好欺负。诶?”他看到一条飘过去的房间号和暱称，忍不住嗤笑，“他也是主播，是想走黑红路线，蹭我热度和人气吗?” 一切的挑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声临(韩信)：ok。 第82页 他一答应，千覃就加快速度，推上敌方兵线，一个人拿了五杀，然后慢吞吞看兵线推着水晶。 汤圆不圆(花木兰)：别霖阵脱逃。 她故意打错了一个字，看起来嘲意满满。 弹幕里也有夸她：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主播很帅，为女性玩家长脸” “我也莫名讨厌声霖，可能主播是知道什么内幕吧，才用这种方式报復hhh” 更多的是声霖的粉丝摇旗吶喊： “就主播这技术，之后脸肯定被啪啪啪打肿” “有点技术就这么傲吗，太小瞧声霖了” “辣鸡主播，取关取关” “什么破玩意儿” “想蹭声霖的人气表现得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就一个铂金，还想越级单挑王者?” 千覃淡淡地略过去，这些人无论怎么样，都与她无关，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第一步，在众人面前打败他，让他失去技术粉的支持;第二步，查找资料，曝光，压迫他退出主播圈;第三步，以法律名义举报他。 有点狠，可是这跟前世他施加在杜媛上的痛苦来说，又算的了什么呢? ——有些人，不值得同情。 他们已经成人了，有了完整的三观，却还是可以为了自己的欲望犯错。 这样的人，跟禽兽有什么区别呢? 就算重活一世避开了他的魔爪，但只要他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是会有无知无辜的少女受害。 看到那句话，声霖眼皮一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随后“victory”响起，他看到花木兰执剑站在水晶旁，气势凛然。 结算完毕之后，不等他犹豫，千覃很快给他发了条邀请信息。 1v1 声霖同意了，很快，游戏开局。 两军交战，声霖看着花木兰淡淡地站在他面前，头皮瞬间发麻。 彼此都不是游戏小白，一点点磨兵线，一点点点塔，一点点提着经济。 游戏进行二十分钟。 声霖手心不知不觉捏出了汗，眼前发黑，都顾不得跟弹幕互动了，只觉得那重剑形态的花木兰用八段斩，一上一下，就像除恶魔一般，冷酷，气势汹汹。 仿佛带着刻骨的仇恨一般，咬着牙发泄着自己的怒意。 他唿吸一窒。 终于，在下一刻，在韩信剩一丝血马上要跳走的时候。 花木兰迅速转化成轻剑，扔了二技能减速，然后迅速突刺过来。 ——要送一血了! 声霖屏住了唿吸。 然而下一秒，房间瞬间一黑。 停电了。 寂静的房间里，电脑关闭，直播间也关了。 他的心怦怦跳。 一片漆黑，只有手机微微地发着光。 游戏屏幕上，花木兰果然拿了一血，清了兵，正在推塔。 但是韩信復活后，半天没出来，她就没动静了，站在原地，慢慢等着，似乎不屑占他便宜。 汤圆不圆(花木兰)：搞什么么蛾子? 声霖慌忙打字，仿佛要证明自己不是因为技术原因失败的。 声临(韩信)：我这里突然停电了。 汤圆不圆(花木兰)：哦。 声霖想让她赶紧结束游戏，下次再战。 结果那边的花木兰发了句话堵住他的口。 汤圆不圆(花木兰)：停电不影响手机，继续玩吧。 声霖气到吐血。 声临(韩信)：这一分多钟我经济落后了，这局没法打。 他不敢接受自己技术上的失败。 汤圆不圆(花木兰)：呵呵，那你投降吧。 侮辱! 声霖脑海里蹦出来这两个字，但是在权衡之后，还是点了头像。 虽然在投之前不忘为自己洗白。 声临(韩信)：我只是不想玩了，手机也快没电了。 也不知道这个花木兰是什么逆天的手速。 在他打完这句话后，迅速发了一句“编，你继续编”。 伴随着“defeat”的背景音，那行字像根针一样，深深地刺进了他的心。 哪里来的疯子? 他直接退了游戏，瘫在沙发上，只觉得满心的疲惫。 过了一会儿，重新登了一个小号，开始撩妹。 逆天战神(韩信)：有妹子吗?带飞。 千覃说了几句话就退播了，那个“我土豪咋地”的观众，在问她是不是跟声霖有仇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话。 千覃关了电脑，又关了灯。 十二点了，该休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5章 电竞女主播7 早上六点，闹钟准时响起。 因为定时的空调，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暖气。千覃摸着黑起来，按亮了灯，开始穿衣服、洗漱、做早饭。 房间里始终安安静静的。 等到早上六点五十的时候，一切都准备好了。 她背上了书包，在玄关处换鞋，是双乖巧可爱的棕色圆头加绒皮鞋。 最后出门，再三确认了钥匙揣在兜里，随后轻轻把门阖上。 她刚走下一层楼，发现何瑜桐竟然也刚好关上门，带着露指头的黑色手套的手里拿着一盒纯牛奶。 第83页 他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宽大的衣服都给撑起来了，看起来高高瘦瘦的，衣领处冒出一截里面穿的高领毛衣，气质温和。 关门转过身的时候，千覃能明显看到他的脸上出现了微微的诧异。 千覃蹦出一句：“早。” “早啊。”他走过来，很快缓解了尴尬，很自然地说，“我们一起去学校吧。” “好。” 何瑜桐年纪十七，处事却比很多大人都妥帖沉稳细腻，看得出他家教很好，就连走楼梯的时候都默默走在靠墙的那边，稍微多走了一点。 二人走到楼底，又走了一百多步，到地铁站等地铁。 “何瑜桐，你为什么想要参加王者荣耀比赛?”千覃闲着无聊，便问了一个看起来能聊很久的话题。 何瑜桐凝视着前方，他的睫毛又密又黑又浓，显得专注又执拗。 “也没那么多为什么，就是参加比赛，如果赢了的话，我……”他垂下了眼睫，显得有几分郝然，笑了一下，回答说，“就只是很庸俗的为了钱而已。十万，比赛赢了的话，就能得到十万，还有能成为职业选手的机会。” 千覃有些意外，她以为他的回答会是“感兴趣”“没事就参加玩玩”“很热血啊”之类的，没想到的会是这么真实。 也是，不能用同龄人的眼光去看待他。 何瑜桐接着说：“成绩好，努力学习，也只是为了……奖学金而已。” 似乎这些话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他说出来的时候，表情轻松了不少。 千覃踌躇了一下，还是把那个问题问出来：“你为什么那么需要钱?” 何瑜桐侧头看向她，那张俊秀的脸没什么表情，只有一片冷漠，眼珠子极黑，仿佛敛尽了光。 千覃心里被惊了一下，但很庆幸，这时候列车开了过来，何瑜桐移开了视线，淡淡地说：“我们走吧。” 早上七点乘坐地铁，人很少，千覃和何瑜桐坐在一起，中间却隔了一个人的空间。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何瑜桐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杜媛。” “嗯?” “你跟你爸妈关系好吗?”一问出这个话，他的表情就露出了懊恼和后悔，在千覃回答之前，赶紧说，“对不起，我问的冒昧了。” “没关系，这不是很难回答的事。”千覃摇摇头，侧头望向他，“我爸妈对我很好，从来不亏待我。对了，我还有一个弟弟，也是对我很好，以前我在家住的时候，他总是甜腻腻地在我身边转悠。” 他不太愿意听到“弟弟”的事，对她的父母很关心。 “那你上次见到父母是什么时候?” 千覃眯着眼睛很认真地想了一下，只在大脑里想起一双模模煳煳的人影，脸记不清了。 哪怕在家的时候，他们也不常回家，反倒弟弟的形象很清晰，面容又白又嫩，头髮又黑又软，双眼皮，天生讨喜的笑眼。 “不记得了。”她说。 何瑜桐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下，又冷又狠，但很快就把自己的感情收敛得干干净净。 千覃想起她无意间朝何瑜桐房间里扫的那一眼，灯是关着的，空气是冷的，人烟很稀薄。 “你也是一个人住的吗?” “是啊。”他答了句，“都习惯了。” 一瞬间，千覃很想问他的家世，他的父母怎么了，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口，如果他想说的话，自然会顺着一起说出来;如果不想的话，也不必问。 钱、父母、关系、一个人。 珠子有了，却差了一根线把它们串起来。 列车运行速度渐渐慢下来，然后稳稳地停下来。 学校到了。 何瑜桐似乎又恢復成那个温和沉稳的学霸，打了声招唿之后，就各自往各自的教室去了。 七点十三，千覃到了教室，人还很少，只有依稀几个人。 千覃推开教室门的时候，他们连头都没有抬，认真地学习。 千覃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座位，拿出了英语。 她先把英语单词背了，上第一二节英语课要听写，昨天背过一遍，今天再温习一次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千覃一遍背一遍在纸上写写画画。 大约六分钟之后，她把政治拿出来背。 政治背的东西很多，几乎一本都要背完。她每天一点一点啃，总会背完的。 大约背到了七点四十，早读开始了。 语文课代表拿着语文书，起头读书。 先是整齐地把刚教完的课本读一遍，再自由读背。 十一月的冬天，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内外温差大，很快，窗户就起了一层的雾。 千覃后座的一位女生兴致勃勃地画了一个爱心。 教室、讲台、课桌、校服、书、学生。 美好而又充满生机。 千覃对杜媛忍不住泛起了一丝可惜，如果她能不把游戏社交看得那么重，多享受现实，或许人生就不会那么短暂苦涩了。 忙于学习的一天很快过去。 晚自习的时候，千覃收到了何瑜桐的简讯。 第84页 ——晚上来我家一起打王者吗?我约了战队其他人一起，明天周末，可以玩很久。 如果没有看到今早的何瑜桐，她是很放心对方的，但是，她的手按在回復键上，久久不敢回復。 她昨天答应了对方会当战队里的adc，如果拒绝的话，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吗? 上世杜媛的事，让她不敢轻易相信别人，尤其是深更半夜和别人一起进入一个封闭的环境。 千覃纠结了很久。 直到何瑜桐第二条简讯发过来。 “没关系，你要是不愿意来的话，可以在自己家和我们语音就行。” 千覃说：“好。” 两人顺便就约了一起回家，何瑜桐照旧把她送到家门，绅士又体贴地看她关门之后才离开。 何瑜桐下了一层楼，到了自己家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入眼白色的灯光让他感到一丝不妙，玄关处一双红色高跟鞋和一双男士皮鞋也宣告着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他背着书包，心里突然有了一些抑郁和愤怒。连鞋都没有换，就立刻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他不想出自己的房门，怎样都好，别让他见到那个人。 也不知道是这里隔音效果不太好，还是他的心理作用，他总能听到隔壁房间的动静，丝毫不加压抑的呻吟声和闷哼声。 他们为什么又回来了? 他抓了抓头髮，有些烦躁地取出耳塞，塞进自己的耳朵里，试图和那声音做抗争。 ——可是没用。 晚上九点四十，千覃收到了一条简讯。 何瑜桐：不好意思，今晚的训练取消了。 千覃：为什么啊? 何瑜桐：我爸回来了。 千覃：好。 晚上十点十分，何瑜桐又发了一条简讯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纠结了半个小时走投无路才发过来的。 ——杜媛，今晚我能去你家避难吗? 第56章 电竞女主播8 ——不要答应! 身体里那个属于杜媛的情感在声嘶力竭地吶喊，她在害怕。那个人渣邀请她去他家，两人是男女朋友关系，却只停留在牵手的阶段，可是那个人渣等不及了，他递给她一杯水，水里下了药。 第二天在床上醒来，身上不着寸缕，润白的皮肤布满红痕。 她不敢相信了。 都是骗子!骗子! 别靠他们太近! 千覃深唿吸了一口气，压抑住杜媛的怨恨，带着一点理智地回覆：家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何瑜桐关了灯，漆黑一片的房间里，手机照亮了他俊秀茫然的脸庞。 他蜷缩在床上，背抵在坚硬的墙壁上，隔壁已经听不见什么动静了，许是累了，终于歇了。可是他还是觉得烦躁和噁心，空气是连通的，那边骯脏的气息，是会传到这边的。 他压下呕吐的欲望，点开了消息。 ——家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为什么? 他会发出类似于求救的可怜简讯，而且居然是发给杜媛。 可能是两个人同病相怜吧。 都是被父母抛弃的人吧。 发出去之后，轻松之余，还有点后悔。 他不应该把她牵扯进来的。 那是他的家事，不能让她知道。 他回覆：没事了。 千覃收到了简讯，庆幸自己不用做出选择，暗暗松了口气。 ——好的。 她没有追问他的古怪。 何瑜桐关了手机，在粘稠的黑暗中，视线落在床对面的墙上的某一点，表情漠然。过了没多久，隔壁又响起熟悉的“男歌女唱”，他干脆戴上了耳机，打开了一个直播平台。 以他现在的心态，打不了王者，那就先看会儿游戏直播吧。 他在正在直播的页面上浏览，好巧不巧，看到一个熟悉的id。 “汤圆不圆?”惊诧之下，他念出了声，“她在做主播?” 那个内向的、有点沉默的女生形象，似乎跟很会说话的主播这个行业扯不上关系。 他一点开，熟悉的女声便响起：“巧了，又是这个声临，啧，还在敌方阵营，能顺理成章地虐了。” 她声音很甜，但不嗲，语调轻缓，尾音上扬，听起来很舒服。 游戏一开局，这边的公孙离就发话了。 [全部]姐姐大人(公孙离)：对面韩信，是主播声霖? future、声霖，他曾经看过他的直播，国服韩信，长相一般，脾气很暴躁，又自以为是，但技术不错，在直播平台也待了几年，吸引了几十万粉丝。 [全部]声临(韩信)：是啊。你是我的粉丝? 他很快承认，以为自己的粉丝哪里都有。 [全部]姐姐大人(公孙离)：不是，我是汤圆不圆的粉丝。啊对了，这个名字你熟悉吗?就是1v1你输掉的那个人?(*￣)￣) [全部]声临(韩信)：那是因为我家停电了。 [全部]姐姐大人(公孙离)：啊是吗?输了不丢人，就怕找藉口→_→ 何瑜桐注意到韩信的头像在小地图突然不见了，估计恼羞成怒来抓公孙离，果然，没过一会儿，在公孙离在草丛附近打河蟹的时候，韩信突然跳出来，一个挑飞，公孙离的血就掉了三分之一。 此刻，韩信4级，公孙离3级，根本打不过。敌方上路守塔英雄回城补血去了，公孙离的辅助去了上路帮忙顶一会儿。算是开了个小小的1v1战场。 第85页 没想到公孙离没有躲塔的意思，反而很勇勐地开了二技能，然后一直a，公孙离的铭文不错，韩信也掉了三分之一的血。 到最后，公孙离还剩五分之一的血，韩信还剩三分之一的血。公孙离恰好到了4级，用伞推开了韩信，自己熘回塔里。 韩信气不过，打算入塔强杀公孙离，刚刚跳进塔里，就被守候多时的花木兰打出沉默，顺势八段斩把韩信打死在塔里。 [全部]姐姐大人(公孙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全部]声临(韩信)：md偷袭我。 [全部]姐姐大人(公孙离)：王者荣耀就是团队游戏o(∩_∩)o。 公孙离在塔下回城，花木兰一直没走，静静站在那里，像是突然静止了一般，这时候，鲁班突然飞过来一炮，花木兰一个突进，在公孙离前面挡了一下，这才离开。 回到城的公孙离回復。 [全部]姐姐大人(公孙离)：谢谢姐姐~(*^▽^*) 戴着耳机，何瑜桐听见杜媛轻轻“诶?”了声。 过后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汤圆不圆(花木兰)：应该的老闆。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看到留言…嘤嘤嘤 第57章 电竞女主播9 何瑜桐禁不住轻笑出声，她竟然也会这种油腔滑调。 她低低地念了句：“这小粉丝挺好玩的。”不多时，何瑜桐就看见弹幕上出现一行五彩斑斓的字。 我土豪咋地：什么好玩啊!快夸我夸我。 千覃一抬头就看见了，声音含了笑意：“行行行，你厉害。” 何瑜桐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跟粉丝双排。 他心里突然有了淡淡的失落，也不愿意再看直播了，索性退出手机，点开音乐软体，闭上眼睛，听着歌，想要强制自己睡眠。 可是心里揣着事，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註定一夜无眠。 ——他想攒够钱，不需要太多，足够支撑他离开这个家这个城市就够了。 千覃跟我土豪咋地双排到十二点，就下线了。 退播之前，我土豪咋地还恋恋不捨：还能预约明晚双排吗? 千覃说：“可以啊。” 我土豪咋地：(^-^)v晚安姐姐。 千覃盯着那个姐姐，心里划过一丝怪异，随后缓缓说：“晚安。” [您收到了一封邮件。] 纤长的手指按住滑鼠左键，轻轻点了两下。 电脑屏幕的灯光映在少年尚显稚嫩的面庞上。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快速浏览完之后，唇边懒懒地勾起一抹笑，然后匿名发给公安局和媒体。 “这个人渣，怪不得姐姐那么讨厌他。姐姐讨厌的东西，我就先帮姐姐清除掉好了。” 邱琰熬夜写好了论文，已经凌晨三点多了，不过总算给周末腾出了时间。 他拿起手机，手机联繫人停留在“杜媛”那一栏，随后编辑简讯。 嗯……该约到哪里去呢?图书馆还是博物馆?还是游乐场? 邱琰极其谨慎地定了一个比较好的咖啡馆，还是先叙叙旧好了。 他编辑好了，却没有发出去，太晚了，别打扰她睡觉，还是明天发给她吧。 他翻开了一张照片，里面的杜媛明眸皓齿，笑容灿烂。 他心里念着那个名字，只觉得心里柔软成一片。 千覃一觉起来，神清气爽，刚拿出手机，就发现弹出一条消息。 ——震惊!xx平台主播future、声霖竟如此劣迹斑斑!你们还敢看他的直播吗? 下面是几张打码的床照，声霖那张脸却特别清晰，没有打码。还有他微博小号侮辱其他主播的截图，以及雇水军去黑其他主播的证据。 千覃轻轻一挑眉，哎哟，这是谁搞的好事，把她准备做的事都做了。 她点开微博，发现跟声霖同一个战队的人纷纷发声。 future、怪怪：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这么错的事!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只是为了有人能认可我们打游戏，认可电竞才来做主播的吗?为什么你变了初心，去仗着粉丝的热爱，做出那样的错事! future、消弭：我看错你了，好自为之。 官方平台：现声霖已于我们解约，我们对旗下主播做出的所有错事感到抱歉，并会追究声霖对我们公司造成损失的责任。 千覃“呵”了声，自作自受。 苍天饶过谁。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人留言，我就自己瞎叨叨。 下一章完结，下一章完结，下一章完结…… 何瑜桐：等等!我还没有离家出走! 弟弟：等等!我才刚出场! 邱琰：等等!我还没有约会! 千覃：嗯，任务完成了，我觉得差不多可以完了。 第58章 电竞女主播10 这个世界真的是来放松的，加害者不用她动手就完了。 千覃窝在沙发里，察觉到自己心里的无所适从。她穿越一个个世界，歷经别人的轮迴，可是却不知道自己的轮迴在哪里。 她背抵在沙发上，双手抱着双膝，赤脚踩在软软的沙发上。 这具身体也不是她的。 她想起上次林秀的轮迴，遇见的陆延生。 那双温柔的眼睛，熟悉得让人心颤。凝神盯着她的时候，柔情脉脉甚至带了一些小心翼翼。 第86页 ——怕看得急了，她就会消失。 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他。 许久未出现的懒洋洋的声音在她的脑海响起：“人间神必须不被尘世一切所牵绊，你别在多念了，小心跟万千生灵一起堕入轮迴。” “轮迴有哪里不好的?”会哭会闹会笑，丰富多彩，比她那白茫茫的空间好多了。 白猫沉默了一瞬，才说道：“生老病死，生离死别，不知自己是在棋盘中。这样……好吗?” “比起不生不死不老不灭孤独地存活，我宁愿……” “你越来越像他了。” “人间神不是生而为神的吧，人间神不是诞生出来的，是选□□的，或者说，代替。” “没错。” “那么我……原本就是人。”千覃克制不住，声音轻轻颤了一下，她的记忆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在人间，会是怎么样的人，又歷经怎么样的故事，还有遇见了哪些人。 心里充满着悲哀和空洞。 “我为什么会成为人间神?他也是吗?” “千覃，我知道你想套我的话，确实，我跟过上一任的人间神，也承认你的猜测是对的。”白猫的声音轻轻淡淡的，“他自愿捨弃人间神的职位，替你受轮迴之苦。” 千覃眨了一下眼睛，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那他现在在哪里呢?在这个世界吗?” 白猫说：“在。” 一个字，她的心就莫名地安定下来了。 邱琰、何瑜桐、甚至是那个跟她双排的粉丝……她把认识的男性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一边觉得有点像，一边又觉得不是。 白猫悠悠地开口：“他会变成任何人，老爷爷、婆婆、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地中海、文艺青年、摇滚少年、乖巧女生、甚至是咿呀学语的小孩、也会变成任何动物，猫、狗、甚至是蚂蚁。你无法找到他，可是在你歷经的每个世界，他都在。” 会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会是街边行乞的可怜人，会是头顶飞过的一群大雁中的某一只。 “那他在这个世界是谁?” 白猫说：“我不知道。自从他不是人间神的那一刻开始，我跟他就断了联繫。” “他为什么愿意替我入轮迴?” 白猫：“……” 其实不必回答，她的心里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而且，有个念头已经像种子一样埋在她心里。 她得找回记忆，她必须得知道他是谁。 因为他，她的虚妄灰黑的过往，突然多了一抹鲜活的色彩。 这个世界，不妨她来找找他是谁。 当面问清楚。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千覃拿起手机，发现收到了一条简讯。 邱琰：杜媛，许久未见，今天下午三点在晨曦咖啡馆，有空来和我叙旧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还没有完，估摸着还有两三章，拉一下主线，然后再过一个世界，最后把男女主的故事讲了，整本书就差不多完结了。 今天收到了一个小天使的留言，超超超超超超超超级开心!马上撸起袖子码了一章!晚上还有个轰趴，不知道回来是什么时候，也许有时间的话今天会再更一章的!争取今年完结! 第59章 电竞女主播11 千覃踩着黑色的靴子，穿着绿色的大衣，内搭一个白色的针织衣，裹着浅绿色的围巾。 脸蛋没有化妆，却仍旧昳丽非凡。眼珠子很黑，皮肤白皙，嘴唇粉嫩。 她踏进咖啡馆的时候，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所有人的眼珠子都黏在她身上。 戴着黑色领结的服务员走过来，清秀的脸庞挂着礼貌标准的微笑：“小姐，请问您想点什么?” 千覃的视线在整个咖啡馆粗粗环顾一圈，没有发现单身的男性，便道：“那就来一杯卡布奇诺吧，谢谢。” “好的，您稍等。” 千覃随便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等，她掏出了手机，看了下时间，才两点半，他可能还没有到。 那她先等等吧。 咖啡很快端上来，表面铺了一层牛奶，还撒了一些肉桂沫，散发着香醇的味道。 咖啡馆里也放着醉人的轻音乐，开着暖和的空调。 千覃把外套脱了，搭在扶手上。 这时候，门口传来了动静。 一个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目标明确地来到她面前，脚步顿下。 清冷的声音。 “……杜媛?” 千覃抬头一看，心底有个猜测。 “邱琰?” “是我。” 互相确认了身份，邱琰在她面前落座。 千覃眼神复杂地打量这个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他身高很高，一米九的样子，很有压迫感，脸庞很俊秀，眼神却很冷，眼珠像是沉在寒池里。 此刻他偏着头，向服务员点咖啡，侧脸很漂亮，下颌弧线流畅，鼻樑高挺秀气，睫毛很长。 邱琰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一丝笑意，哪怕见到三年前的好友，也并未有任何开心的迹象。跟在游戏里的鲁班一样，高冷。 第87页 他应该不是那个人，那个人的眼睛始终是温柔的。 “杜媛。”他叫她的名字，让千覃马上从走神的状态里甦醒过来，“好久不见。” 很难接话的开场白。 “好久不见。”她重复了后句。 邱琰“嗯”了声：“你最近学习怎么样?如果我算得没错，你应该高二了。” “学习还行。”千覃含煳地说。 邱琰抬头望向千覃：“三年未见，你跟之前不一样了。” 千覃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能意识到她不是杜媛吗? 为了掩饰心里的慌张，她抬起纤细的手，把头髮挽在耳朵后，说：“哪里不一样了?” 邱琰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脸：“哪里都不一样。” 服务员端着托盘，把他点的美式咖啡端上来，邱琰低声说了句谢谢。他伸出手去碰那杯咖啡，没有端起来喝，只是有手指敲在弯弯的陶瓷把手上。 一个话少，一个确认了心中的答案就没想继续聊。 彼此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儿，热气漂浮起来氤氲了面前的空气。 邱琰说：“杜媛，你也做了梦吗?” “啊?没有吧。昨晚无梦。” 邱琰那双寒冷的眼睛死死地扣着她，仿佛在探究她是不是在说谎。 良久，他说：“那好吧。” 千覃摸不透他话里的意思，幸好他也没有故意吊着一半话不说的意思。 “我做了个梦。”邱琰捏了捏眉心，很疲惫的样子，“梦里全是你。本来没当回事的，可是那个梦越来越急切，简直就像个……” 他顿了顿，用了一个词：“简直就像个……求救信号。”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把这个世界写长，来个修罗场啥的，当作除男女主最后一个世界好了。 第60章 电竞女主播12 气氛有点凝滞。 千覃端起咖啡，浅浅抿了一口，奶香在嘴边蔓延，她又喝了一大口，便是下底苦涩的咖啡。 “是我在求救吗?” “是。”邱琰说，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神色似恍惚在梦里，又仿佛清晰在现实中，“……你遇到一个叫声霖的人吗?” 按道理邱琰不该认识声霖的。 千覃心里一突，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 “认识，打过几局游戏。”为了缓解气氛，她弯弯眼睛，轻声问，“你也认识他吗?” 邱琰的眼神既陌生又冰冷。 “不认识。” 果然。 “可我梦到过。” 他又出现了那种打量探究的目光：“他是个人渣。” 千覃静静不语，只望着他，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从钟碧那个世界开始，就频繁地出现事故。当她是钟碧时，有人想诱导她留在那个世界;当她是林秀的时候，陆延生被“一个熟悉的人”给顶替了，真正的陆延生以命换林秀的重生;在这个世界，她是杜媛，本来不该出现的人却出现了，还带着关于上世的记忆。 ——怎么回事? 她在大脑里问白猫。 白猫懒洋洋的声音回答：“快满了。” 什么? “灵魂快满了。世界便困不住了。” 是指那个人的灵魂吗? 邱琰见千覃愣住出神了，以为她不相信，便说：“你别被他骗了，杜媛。他可能会邀请你到酒店去，你千万别去。” “我知道了。”千覃软了眉眼，轻轻笑了一下，“谢谢你。”那笑很好看，像是一束明媚的光，可以驱散任意一处的阴霾。 邱琰一时竟忘了说话，心跳勐地漏了一拍，只傻愣愣地盯着她看，待到回神的时候，看到她低头摆弄着手机，以为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皱起了眉头，刚想继续劝诫，就听她说：“你看是这个吗?” 手机屏幕对着他。 入眼便是：震惊!xx平台主播future、声霖竟如此劣迹斑斑!你们还敢看他的直播吗? 他伸手接过，手指轻轻碰到她的。 他点进去一看，全是对声霖的爆料。综合去看，声霖算毁了! “今早刚爆出来的，幸好我没中他的诡计。”千覃淡淡地说，声音很平静。与此同时，她感受到身体里那丝怨恨也慢慢消失了，杜媛太善良了，前世间接害她性命的人，今世她竟然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了。 她感到心疼。 邱琰难以置信，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我做了那么多年的梦，竟然……” “不论如何，都是万幸。” 千覃打算回家去温习会儿功课，邱琰打算送她。 既然他不是那个人，千覃并不打算多做纠缠，便谢绝了，她走了一截路，突然感受到什么，回头一看。 果然，邱琰没有走，站在树下，遥遥地望着她，一米九的个子，却显得孤单又迷茫，仿佛突然失掉了目标和支撑，像是被遗弃的孩子，找不到该走的方向。 “为什么他会做梦?” 白猫嘆了口气：“他一直喜欢杜媛，可是他却不知道。前世他功成名就回国，却发现杜媛自杀了，于是查询缘由，报復了声霖，可是恨太深，痛太深，思念太深，不久抑郁而终。没想到随着你开启重生轮迴，那情感也跟着刻在他记忆里，化作了梦。” 第88页 千覃默然。 杜媛你看，你有那么一个优秀的青梅竹马喜欢你，你不孤单的。 她朝着那个方向，缓缓鞠了一躬。 ——谢谢。 还有，对不起。 两世，终究是无法在一起。 身体里，杜媛似乎在呜呜地哭泣。 隔的距离有些远，千覃看不见邱琰的表情，却见他背过身，迈开步子，走了。 “要是杜媛能亲自经歷轮迴就好了。” 千覃做了个美好的假设。 白猫冷不丁地说了句：“也不是不可以。” 千覃：“什么?真的可以吗?不是说只有人间神可以经歷重生吗?” “力量收集得够强了，应该可以分一部分力量出来保护杜媛度过这一世。” “那我现在就让杜媛出来吧!” 白猫问：“你不去找他了吗?” “我可以以灵体的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 白猫无话可说。 “你开心就好，就仗着自己经歷了几个世界，收集了一些力量。” “不过你要记住，你这次让本人回来重活的能力，只够用一次。” 事不宜迟，千覃想赶紧回到住处，把身体还给杜媛。却在上楼的时候，恰巧看见何瑜桐从房间里出来。 他一见到千覃，立刻条件反射地挡住了自己的脸。 可是千覃还是看见了。 那张俊秀的脸，右眼肿起来了，脸颊擦破了皮，嘴角也流着血。 ——狼狈不堪。 第61章 电竞女主播13 迟疑了片刻，千覃缓缓开口：“你……” 何瑜桐侧过身，嘴紧紧抿着，不让她看到自己的伤痕。 他一贯是沉稳温和的，可是现在却做出了不想搭理人的模样，仿佛那层外壳被拨开了，露出里面真实又柔软的自己。 千覃站立在原地，却不敢走上去，她怕她动一下，就会刺破那层柔软。 许是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他觉得难受，他嗫嚅着嘴唇，近乎呢喃地说：“我没事，你先回去吧，别管我。” 千覃问：“需要我陪你去医院吗?” 何瑜桐皱着眉头，说：“我不需要!” 声音更大了，语气更兇狠了些，像是要吓走她一样。 千覃一点都不怕，正当她还想再说一些什么的时候，听见屋里传来男人的声音：“何瑜桐!你在门口跟谁说话呢!” 千覃清楚地看到何瑜桐身体一僵，唇抿得更紧，透着一丝不乖顺的桀骜。 门上传来“咔嚓”轻微的声响，里头那人似乎在拧开门把手。 千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声音就像是她身体行动的开关，按动的一剎那，她立刻冲上前去，抓住何瑜桐的手腕，拉他上楼去。 少年的手腕很细，温度滚烫。 他明明挣扎一下就可以摆脱千覃的“自作主张”，可是不知道是因为还处在懵逼状态，还是不想挣开，他就仍由着千覃把他带去楼上。 脚步急促踏在楼梯上。 到了千覃的房门口，她微微喘着气，仰头看着他，眼睛晶亮。 何瑜桐低着头看着她，似是迷茫，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这时候，楼下传来了中年男人的嘀咕：“这小兔崽子熘得挺快。” 千覃掏出了钥匙，打开房门，在玄关处站立，转头看他：“你也进来吧，我家里有医药箱，可以简单给你处理一下。” 何瑜桐站立在原处，不肯动。 千覃笑道：“你不进来我就拉你进来咯。” 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怪异，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不用换鞋。”千覃说。 她常年一个人在家，也没交什么朋友，家里就一双鞋。 何瑜桐又点了点头。 乖巧得不像话。 千覃让他去沙发上坐好，自己去卧室拿医药箱。 家里有钱，什么都备着一份。 千覃提着医药箱，出来的时候，看着何瑜桐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双腿併拢，背挺直，很拘谨，见她出来了，眼里浮现出一丝依赖和信任。 千覃把医药箱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打开，取出棉签和消毒酒精还有云南白药。 “我自己来吧。” 何瑜桐主动开口说了，他见千覃的样子似乎是要帮他涂，可是他没有习惯接受别人的帮助。 那次发求救简讯只是一时软弱，不是他寻常的状态。 “好啊。” 千覃也没坚持，又找来一个镜子给他，让他自力更生。 她见何瑜桐擦得认真，也没多说话打扰，也没寻根刨底地追问，只是打开了电视，看起了一部综艺。 里面的人嘻嘻哈哈，一片欢乐。 她静静地看着，眼尾染上了一片柔软的光。 何瑜桐擦完药，把东西都收回医药箱里，也静静地看着，视线从综艺上，不知不觉挪到了她的身上。 她很好看，皮肤白皙，侧脸弧线很美。 在天台上随便约她一起打游戏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在她的家里擦药。 他心里很烦闷，忍不住想在她面前倾诉。 “我跟我爸打架了。” 第89页 千覃转头看着他，那双眸子沉静又温柔。 何瑜桐像是得到了什么鼓励，接着说：“准确来说，是他打我，我没还手。” “为什么呢?”她轻声问，把电视开了静音。 一瞬间，房间里，他们的距离被拉近。 一个倾听者，一个诉说者。 何瑜桐感谢她的体贴，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说。 告诉她吧，告诉她吧，她多好啊，肯定能得到温柔的安慰。 另一个声音在说，不不，千万不能，不能让她知道他有那么一个不堪的家庭。 两种想法交织着。 “为什么呢?你这么好，为什么他捨得打你。”千覃再度轻声询问，彻底击溃了他第二种想法。 什么都不重要了。 不管了，告诉她吧。 “因为我爸不让我打游戏，说参加什么比赛啊，好好学习给他挣面子。”何瑜桐艰难地开口，“他甚至毁了我的报名表，撕了我的车票。” “只是这样吗?” “不单是这样，他一直没跟我妈离婚，却带着小三在家里……”他止了口，表情既尴尬又厌恶，“他什么都没管过我，只是机械地让我变成他想让我变的那样，他成天在外面风流快活，根本就不是一个父亲!” “那你的母亲呢?” 何瑜桐眼神恍惚了一下，随后苦笑着：“我妈也想通了，找了个年轻小鲜肉，也不归家。彼此拖着，明明不爱，却非要耗着。” 他成了那个夹缝里艰难生存的人。 千覃的眼神更温柔了，此时此刻，这个少年显得那么孤单无助。 她走过去，握着他的手：“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何瑜桐坐在沙发上，愣愣地抬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千覃：“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攒钱，将来考个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大学，然后在那里定居，离他们都远远的。” 千覃宽慰地笑着说：“那就这样做好了。” “嗯?” “既然有了目标，那就朝着这个方向做好了。”千覃说，“你现在高二，只需要忍耐两年。” 这么多年，全是一个人熬着的。 他不敢跟朋友们说，怕遭受到别人的异样眼光。 这是唯一一次向别人倾诉，却没想到得到了这么温柔的肯定。当即鼻子一酸，眼眶也红了。 “我比不了赛了。” “没关系的。” “我不想回家。” “那就来我这里住。” “需要出房租吗?” “嗯……算是我投资你好了，投你是个潜力股，将来给我很大的收益。” 何瑜桐的眼神瞬间温柔了下来：“你不学财经可惜了。” “是吗?”千覃插着腰，“那我大学就学财经好了。财务管理啊，投资学什么的，将来当个理财大师哈哈哈!” 她说的“将来”，仿佛是件很美好的事。 何瑜桐也跟着带着笑。 千覃突然瞥见，发现他的神情是令人心惊的熟悉感，当即浑身一颤。 作者有话要说： 何瑜桐，有种惊人的魔力，差点就成了男主，幸好我控制住了自己的双手。 第62章 电竞女主播14 何瑜桐暂住家里的第一个晚上，千覃就后悔了。 她不该嘴快答应的。 她不该看他可怜兮兮就一时心软答应的。 她原本是打算把身体还给杜媛的，成全杜媛和邱琰，现在像什么样子? “前几天还想着拒绝人家来着，”该死的白猫还在脑海里嘲讽，“真香。” 千覃哼了声：“不管怎么样，我得想想办法。绝对不能这么拖下去了，这具身体是属于杜媛的，既然有能力让她真正重生，我就不能霸占久了。” 漆黑一片的房屋里，可以隐隐听到客厅沙发上睡着的何瑜桐发出微弱的唿吸声。 “杜媛是白富美对吧?” 她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你想做什么?” “这个世界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周日，千覃吃完何瑜桐买回的早饭之后，联繫了家里，麻烦他们安排人找个离学校近的，安保系统比较好的房子。 何瑜桐抽空回家把作业拿过来，就去书房做作业了。 千覃也跟着去，两人差不多同时写完，千覃问：“要不你也当主播吧，你打游戏那么好，声音又好听，长得还好看，肯定能赚不少钱。” 何瑜桐眯着眼睛接受她的夸奖。 突然听见她说：“我在学校附近还有一个住的地方，要不你看看什么时候合适搬过去住吧?我们孤男寡女的住在这里不合适，而且离你家又近。” 何瑜桐沉下脸。 “感觉像被包养了一样。” “哪有!”越了解他，越发现他的脾气不好。 千覃撒着娇，拖着他打了会儿游戏，又亲眼看着他在xx平台註册了一个帐号：back。 他叫瑜桐嘛，好像也没什么错。 何瑜桐开了直播，果不其然，粉丝数量蹭蹭蹭地涨。 第90页 他们在双排，都是声音好听的人，粉丝们纷纷询问是不是情侣主播。 千覃弯着眼睛，笑道：“你们猜呀!” 打了一天的游戏，中午还是何瑜桐去做饭。 没想到他饭做得很好吃，简单的番茄炒蛋和青椒炒肉，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弄得特别好吃。 千覃用因为打游戏过度有点模煳的眼睛去看他，他挂着围裙，周围烟火气，仿佛是个掌厨的丈夫，等着顽皮的妻子。 对她轻轻一笑，很好看，温柔得连星光都无法相比。 千覃一边吃一边夸他。 他点头，不骄不傲的样子，眼尾是柔和的，浑身带着诱惑，引诱着千覃想嗷嗷地叫着扑在他怀里。 他的伤还留着一些痕迹，让人心疼。 千覃差点就不想离开了。 当然，只是差点。 吃完饭，千覃自告奋勇去洗碗。 “别了。”他拒绝了，“我想报答你。” “你做的够多了。” “那你欠我好不好?”何瑜桐定定地看着她，眼睛发亮，“一定要记得找我还。” 千覃赶紧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碗最后还是何瑜桐洗的，千覃想去帮忙，他不肯。 千覃倚在门框上，一边看他洗碗，一边跟他聊天。 洗完碗之后，又颓废地打了一下午游戏。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千覃提议去外面吃，顺便把何瑜桐送到另一个住处去住，舒服点。 她站起来，对着何瑜桐笑嘻嘻说：“我们走吧!” 何瑜桐眼睛沉沉，也站起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一把拽她到怀里，她刚要挣扎，就听他闷闷地说：“对不起，我骗了你。” 少年高她一个头，此刻抱着她，恰好合适，下巴搭在她的头顶上，极为爱惜的模样。 “什么?” 何瑜桐接着说：“我骗了你，我和我爸打架不是因为游戏，而是因为我爸要带我去别的城市了。转学手续都办好了，今天晚上的飞机。” 千覃“啊”了一下，半晌没出声。 何瑜桐低声说：“我知道你不是杜媛，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像是被蛊惑般，千覃缓缓开口：“我是千覃，千万的千，覃是西早的覃。” “千覃。”何瑜桐笑了一下，“好听的名字。那你也要记住我的名字，我是……” 没听完他的名字，千覃就晕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发现是在白茫茫的空间里。 她趴在白猫的身上，暖烘烘毛茸茸的猫毛贴着她的身体，很柔和。 人间一遭已走完，梦该醒了。 “他来了。” 白猫说。 不用它说，千覃也猜到了，这天跟她在一起的，很有可能不是何瑜桐，是他。 “他原来就在何瑜桐身上。” “是啊。” “那杜媛呢?” “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和邱琰在一起了，还回家一次，那个姐控弟弟可把邱琰怼惨了。” “那就好。” 千覃忍不住笑起来，眼圈却红了。 谁都是好好的，除了他。 她想起了他的那个直播名：back。 是会回来的意思吗? 心里突然有了些许的期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期待是从哪里来的。 “请下一个苦命者进来……” 或许在下一个世界，会遇见他。 白茫茫的空间里，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盛装打扮的古代女子。 她生得极美极艷，眉宇之间透着一股皇族的矜贵和大气。 红唇扯出一抹笑，沉声道：“这便是地府了吗?” 她抬眼看过来，笑容让人顷刻间神魂颠倒。 世界七：古代宫廷篇 第63章 和亲小公主1 “今，洛朝昭静公主，不过是我胯下奴。” “一旦我瞧这洛朝不顺眼，就用金戈铁马去征服它。” “公主的身躯，享用起来当真不一样!” “哼!正当我是无知小儿，公主又如何，不过是拖延的藉口罢了。” 千覃读了千覃的过往。 强烈的无助和恨意占据了整个记忆。 她恨，恨国不强，让公主下嫁给蛮奴! 她恨，恨一群蛮夷糟践她! 她更恨，恨他们说话不算数，取了歷代公主，还大举进军伤洛朝百姓! “如果有重来的机会，你的心愿是什么?” 千覃问。 千覃静静地注视着她，这个身体柔弱却意志强大性情刚烈的公主，在上一世还杀掉了单于，最后自尽而亡。 她应当许什么愿? 良久，洛静红唇轻启：”本宫只想护我国民。” 从始至终，只有这一个。 千覃心里的佩服油然而生，她深深鞠了一躬。 “约定达成。” 透明的液体从千覃脸颊滑过，她眼神哀凄，最后慢慢变得透明。 白猫一口吞下那颗泪珠，说道：”国破家亡，身陷囹圄，苟延残喘……啧，好吃得紧。” 千覃不说话，跳在猫身上，双手交叠放在猫头上，额头抵在手上，慢慢闭上了眼，打起了盹。 第91页 一场真实的人间梦开启了序幕。 大红色的嫁衣展开，蹁跹如蝴蝶落入轿中。 和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从城墙上望去，像一条蜿蜒的巨蛇，兇恶狡诈地吐着蛇舌。 络腮鬍的大汉鼻樑高挺，眼窝深陷，深色的唇带着嘲讽的笑意，被麻布牢牢裹住的长腿一跨，稳稳坐在骏马上。 马臀一扭，这些掠夺者打着两国安宁百姓安稳的旗号，带着洛朝最尊贵的长公主，带着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带着不计其数的粮草战甲，嚣张离去。 曾经辉煌灿烂，繁荣昌盛的洛朝终究到了暮年。 ——何等耻辱! 他国使者竟如此猖狂! 年轻的帝王手握成拳，有心却无力。 等到他回到皇宫，内侍小跑着宣布消息：”皇上，白妃生了，是个小公主。差人求皇上赐个名。” 帝王看着殿外旭日东升，孤寂的大殿奢侈豪华，却敌不过狄夷的金戈铁骑，一片冰凉。 良久，他才开口：”赐名为昭，封为昭静公主。” 日为形，召为声。 青春受谢，白日昭只。 这个时候，只有这个帝王能明白这个时候他的决心，和这个王朝即将面临的巨大转变。 千覃十七岁。 她带着一大部队的奴才浩浩荡荡来到皇家骑射场。 自那年皇帝的皇姐，那个艷绝天下，明眸睿智的长公主为了洛朝被迫和狄人和亲，皇帝就崇尚武道，极力推荐民皆为兵，赋税提高，投入到军队部署精修和武器制造，战马培养。 同时，一改以往女子在闺中绣花的习俗，推崇女子也要学些基本功，至少能逃能战能巧取。 千覃作为洛朝唯一的公主，享尽皇帝的无上宠爱的同时，也被皇帝推举出来作为万千女子的表率，以堵住那些捧着经书的老腐木的悠悠之口。 骑射场多是世族子弟，朝臣后辈，个个紧身束髮，英姿飒爽。 见她过来，齐齐俯身。 “参见公主殿下!” 她端着仪态，小脸绷紧，极力沉声。 “不必客气，平身。” 一行人起身，却待在原地不敢动。 她取来内侍端过来的弓，背上箭筒，一手拉过一支，迅速搭上拉成满月。 “咻!” 正中靶心。 “好箭法!” 没有过度的吹嘘。 骑射场的人员不过是些半大孩子，个个竞争心强，看到这样，都跃跃欲试。 千覃眉眼一挑：”本宫看着好的，重重有赏!” 一阵欢唿。 那些孩子争先恐后地搭箭射靶。 虽是有的箭力不足，有的准头不够，但这种朝气蓬勃，正是千覃所希望看到的。 远处一阵议论声。 千覃耳力好，率先反应过来，一转头，就看见两个男子谈笑侃侃而来。 一个是她的父皇。 一个是穿着官袍，面容清俊的男子，却是有些面生。 走到距离差不多，她上前走两步，小小行礼：”参见父皇。” 本来还有一大堆人也要跟着行礼，但皇帝哈哈大笑两声，免了这礼，只说让他们好好练习。 过后，那个年轻男子给千覃虚虚做了一礼，她点头。 “这些后辈年纪小，心却不小。个个劲头足，对上狄人也可杀他个片甲不留。” 这些年，征服狄人一雪前耻似乎成了皇帝的心病。 “皇上说的是。” 年轻男子态度淡然地表示贊同。 他说着谄媚的话，偏偏态度神色叫人挑不出错处。 千覃观他的动作，流畅有力，是个经常强身健体的人。 便问：”父皇，昭昭还不知这位大人是——” “是今天新晋的武状元。” 皇上提起他，十分高兴。 千覃从十七年前出生开始，记忆里从来没有见到父皇这么高兴的样子，仿佛长久追逐的东西即将到手，那种将胜的喜悦。 年轻男子点头，不卑不亢，徐徐补充。 “在下名为陆祁，公主直唿在下姓名即可。” 既然父皇这么重视他，千覃可不敢对他表示不尊敬，当即浅笑点头。 “陆大人。” 陆祁赶紧鞠了一躬。 似乎是受宠若惊? 千覃没办法从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脸上瞧出什么。 皇帝说：“朕还没想好将陆祁分到哪个地方，似乎不管在哪里都委屈了他一身好功夫。昭昭可有什么建议?” “这……”千覃沉思一下，然后开口说，”昭昭愚钝，也不知如何是好。不如让陆大人自己抉择?” 自主决定自己的去处，这是偌大的荣耀，却也是巨大的试探和陷阱。 不管回答是不还是好，都无疑是失礼的。 陆祁语气谦逊，神色淡然，进退有度。 “臣在哪里都可，只要是为国尽忠。” 这句话恰是皇帝希望听到的。 千覃看着她的父皇喜形于色，十分满意他的回答。 他是个聪明人，或许可以找个机会拉拢一下。 千覃将视线移向他，他恰好抬头，清透的琥珀色眼睛潋滟生辉，而后友好地沖她勾唇一笑。 第92页 骑射场突然一阵惊唿。 抬眼望去。 一个长身玉立，满眼都是骄矜之色的少年淡定地收下弓箭，一连七发，发发中靶。 “真不愧是薛将军的嫡孙，少生可畏!” “那几分风采，有几分神似薛将军!” “战场骏马，森林雄狮!” “好小子!”皇帝已经拍着手过去，”这等箭艺，你想要什么赏赐?” “薛牧不求赏赐，但求有朝一日，能杀敌报国，为我大洛朝尽一份力。” 漂亮话谁都会说，偏偏他一副笃定神色，面临天下最尊贵人的称赞，也没有半分激动。 “有这番志气，确实是我大洛朝男儿的风格。” 皇帝话锋一转，又适时转移了话题，”不过今年选拔的武状元陆祁，能十发中靶。” “陆祁?” 薛牧稍稍带些惊讶，望向那个一脸儒雅谦逊的儒生，这分明像是饱读诗书的才子。 薛牧年轻气盛，走上前将弓箭给他，刻意压制好奇与打量：”不知可否让薛牧见识下?” 皇帝没有插话，乐得见这种发展。 千覃也打算看这位深受父皇赞许的陆大人的身手，也没有说话。 骑射场上人纷纷将目光移向这里，毕竟是皇帝公主还有薛将军嫡孙齐聚，他们也不敢自顾自地练习。 陆祁接过，他的骨节明晰，肤色白皙，搭在弓上像是块精细的美玉。 不像薛牧，自幼跟着爷爷学武，各项苦练，尚未定型的手掌已有薄茧排列。 陆祁不急不缓，环视四周之后，才开口。 “献丑了。” 第64章 和亲小公主2 陆祁几步站到起点，从箭筒忽地抽出一把，动作熟练，本来恰是十支，但一直仔细注意他的千覃发现他小指一勾，竟是又多拿了一支。 千覃不明白他打的什么算盘。 难道是想出风头吗? 不对。 很快，十一发搭上弓，幸好这是为薛牧量身打造的弓，弓长而大，弦十分坚韧。 箭发。 气势凌然。 千覃下意识屏住唿吸。 一排排靶子，中了九支。 一支射在环外，一支连靶都没挨着。 仿佛意料之中，陆祁气定神闲地将弓还给薛牧，说道：“让少将军见笑了。” 随后回到皇帝身边，微垂着眼，十分温顺，皇帝也没多生气的样子。 千覃突然间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若是十发全中，便是当众给了薛牧难看。 若是十发没全中，便是给了放话说十发全中的皇帝的脸一耳光。 无论哪种，都不是陆祁愿意看到的。 于是他刻意用十一发，避免了这个窘境。 这人心神深沉，素质极高，短短功夫不仅想到这层还想到解决之法。 而且十一发中九，也是极好的成绩。 她的心里快速下个结论：是个人才。 那边薛牧被还了弓，他本是光明磊落，一身正气，崇尚强者的人，看出陆祁的不凡，但碍于多人在场，不好过多表现让陆祁成为众矢之的，便矜贵地点下头。 “甘拜下风。” “谬赞。” 依旧谦逊。 之后皇帝就带着陆祁走了，骑射场渐渐喧闹起来。 千覃看多了也觉得无趣，便带着一个婢女进了内围。 整个骑射场宽阔得很，内围骑马，外围射箭。皇帝带着陆祁本是去御书房，顺路便来看看。 进入内围，识趣的马厮就牵着一匹绛红色的温顺母马过来。 似乎是刚刚成年，身量娇小。 但恰恰适合千覃。 马很听话，缰绳被千覃拉着的时候，它还喷出温热的气息，用头笨拙地挨着千覃的脸。 千覃也展开笑颜，翻身利落地踩着马鞍上马。 马晃晃悠悠地绕着最外圈转。 千覃本也不急，就没刻意拉着加快速度。 不大一会儿，就听见前面吵吵闹闹的声音。 千覃朝前面一看，笔直的三条赛场入口，围了一大堆人。 考虑到世家公子哥们兴致来了会比试一番，这里也修有赛场，从入口骑到尽头再返回，谁先回来就是谁赢了。 这里不分官位大小，相当于一个平等的竞技舞台。 千覃慢吞吞地走近。 渐渐的，也看到熟悉的身影。 身着皇锦袍，唇红齿白的少年仰着头，带着几分张扬。 “来来来，说好的比试，输了可不许哭鼻子!” “笑话!”火红色紧身服的少女身姿窈窕，坐在马匹上不见胆怯，笑容明艷，”不过太子殿下，你可要记得你的承诺!若你输了，不许再提那件事!” 她胯下的雪白色骏马似乎表示贊同一般，打了个响鼻。 那少年毫不在意：”本宫自是记得。” 比赛开始，两人各占左右两方。 裁判的旗一挥下，立马如离弦之箭。 不过眨眼间便看不到身影。 太子洛湛，已故的皇后所出，后拜在白妃名下，认为母妃。 后宫最尊贵的一儿一女，皆是白妃抚养长大。 主要因为白妃娘家身份不高，人丁稀薄，爹爹早些年告老还乡，带着白府和她的娘亲，离开京城。没有背景，拥有的只是皇帝的宠爱。 第93页 而作为后宫另一个主人，于妃，就是丞相之女，本是心高气傲，不屑争权，后生了麟儿洛越，也是很安宁。 后宫仅有的两个妃子，相处还算和睦。 而那红衣女孩，如果没认错，应是将军的二儿子，如今的兵部侍郎之女，同时也是薛牧的表妹，薛悠。 千覃敛下眼睫，薛氏直系一脉一贯冷清矜贵，不与他人私交，但这旁系支脉，这个薛悠，却搭上太子这根线，也不知是无意还是家族授命。 她正思索中，就见二人已到终点。 洛湛第一，薛悠堪堪落后。 这种惊险，让围观的人不由发出深吸口气的声音。 过后，便是恭喜和献媚的声音。 洛湛眼里带笑意，却对那些话全充耳不闻。 薛悠一副不甘心：“都是因为我的马今天没吃饱!肯定不是我的技术原因!” 她鼓起腮帮子带着少女特有的可爱。 洛湛唇边笑容弧度更大，本想随口逗她，余光一瞥，瞧见那骑在绯色马匹上的少女。 薛悠低着头，本是等着洛湛回应，二人之间的打趣抬槓便是大家眼中的亲昵。 哪想对方一夹马肚，竟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阿姐。” 他很快来到她身边。 十六岁的少年，有了骨架，看起来仍未将青涩褪尽。 千覃对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也是十分亲近，当即挂上浅浅的笑：“你去玩你的吧，我骑马熘达熘达就行。” “那不成，湛在这里陪阿姐。” 他真的架着一匹雪白好马，陪着千覃闲逛。 “阿姐的骑术也十分好，不如和湛比比?” 到底是年轻人，沉不住气，逛一会儿就相邀。 千覃不愿拂他的意，只道：“这马脚力不够，怕是比不上你的好马。” 洛湛懒懒低头扫了眼母马，笑道：“确实。湛的马匹是从北方边缘引进的，极富野性，也极有力道。” 他没继续再提赛马的事。 两姐弟闲逛一圈，千覃看他很想跟其他人玩，但碍于要陪他这个姐姐，就藉口说自己有事，就出了内围。 外围射场，快接近午时，人也走的差不多。 那个冰冷疏离的少年还在执着地射箭。 他这次用了九支箭，射中靶的只有七支。 但他不心慌也不焦急，沉稳地继续练习。 在他停下稍作休息的时候，一名娇俏的绿衣姑娘娇羞地踮起脚尖递给他一块丝巾擦汗。 大洛朝的风气向来开放，这种正常的谈情说爱在众人容忍范围之内。 千覃这次出生在皇宫，虽然身份尊贵，但阴谋诡计是皇家专属，朝廷各个势力也是需要重视的。 洛朝将来被狄蛮征服，除了本身军事力量的差距，还有内部某些官员的暗中勾结投诚，里应外合才将洛朝淘得干干净净。 如此，她便养成了悄悄观察他人关系的习惯。 隔得比较远，她凝目望过去，那少女身姿轻盈，圆脸可爱，竟是太傅之女，柳蒹葭。 大约是她的目光太强烈，薛牧皱皱眉，也望过来。 不愿牵扯出什么麻烦，千覃收回视线，疾步离去。 第65章 和亲小公主3 恰巧走了没多远，就正面迎来一人。 “参见公主殿下。” 那人一躬身。 “平身。” 千覃没坐步辇，步行过来，照样也端正着姿态。 陆祁站起来，背挺得笔直。 如果公主没有话问他，按规矩得公主走了他才能继续行步。 千覃望望他来的方向，应该是御书房。 “父皇可有说给你什么职位?” 陆祁斟酌片刻，似乎在思索着措辞。 “暂时让臣在枢密院磨鍊一番。” 枢密院?那个因为因为重武轻文而导致权势膨胀的军事机构? 陆祁的背景确实清白，但贸然让还不了解的人去那里……父皇，是什么意思? 千覃面上不动声色：“陆大人的能力不凡，长期待在那里也是有可能的。” 长期待在那里，不就是当那里的长官么?对于初入仕途的新人来说，这是明目张胆的野心。 陆祁也听出言外之意，思索着怎么回答。 千覃却已淡笑：”和陆大人开玩笑的。” 她风轻云淡，毫不在意，突然眉尾一挑，”不过本宫可是很看好陆大人的。” 陆祁本想抬头看看千覃是什么表情，推测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碍于规矩，始终低下头。 直到脚步声远去，他才抬头，望向千覃离去的方向，神色复杂。 回到宫殿，出了一身汗。 她在这里待了十七年，对这繁复的衣饰也无奈了十七年。 好看是好看，端庄是端庄，但穿着太累。 命人守在门口，千覃褪去衣裳，泡在修建好的温泉里，在大脑里跟白猫对话。 白猫说：”那个武状元，就是今后洛朝是胜是败的关键人物。” “为什么?” “那个武状元，本是得到皇帝赏识，打算干出一番大事业的。但某些政策因素下，大洛朝的民心岌岌可危。与此同时，狄人大举入境，武状元临危受命，与狄人厮杀僵持很久，后来请求援兵的时候，皇帝已死，小皇帝即位，就是洛湛，有些胆小怕事的朝臣带着家人离开，还有些野心家打算联合狄人破大洛朝，或是求饶，总之是一团乱。小皇帝收到请求也毫无办法，援兵迟迟不来，陆祁就战死沙场，后大洛朝覆灭，百姓在没有教化的狄人统治下，水生火热，整个社会宛如人间地狱。” 第94页 千覃抿着唇，沉默很久。 “那么完成心愿关键是什么?清理朝廷血液吗?让援兵关键时候能过去吗?” 白猫竟然很慎重地想了会儿，回答了她的问题：”我只是有点小建议，关键还是靠你。这个世界，朝臣关系盘根错节，皇帝说不定都没什么办法，更何况你这个养在后宫里的公主。即使成功清洗血脉，又能保证谁可信?即使朝廷上都是忠肝义胆之士，大洛朝本就国库空虚，兵源不足，哪怕这些年皇帝一直注重扩充军队也收效甚微。” “……为什么?”千覃还是想不通，”重武轻文的风俗已经养成，或多或少志愿徵兵和志愿募粮的应该不少。为什么情况会这么差?” 白猫嘆口气。 “说到底还是当初皇帝操之过急，徭役加重，赋税提高，百姓生活负担重，现在已有揭竿而起的人了。更别提自愿为国效力。饭都吃不起，生活得不到保障，他们已经逐渐对国家丧失信心。”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君舟民水。” 千覃跟着也嘆了口气。 “我怕父皇沉浸在军队强盛，足够对付狄人的美梦中。现下最急迫的不是狄人入侵，反而是内部动乱，我知道，当初封的几个藩王蠢蠢欲动，也不知朝臣的战队如何。” “不对，现在急迫的也是狄人。再过两年，狄人会再度派遣使者求娶昭静公主，你要做好准备。前世也正是你被娶走后，皇帝怒气爆发，终于下定决心开战。” 千覃头疼地闭闭眼，按压自己的额头。 “我尽力吧。” 白猫提醒她。 “那些你拉拢到或者想拉拢的，都是在你父皇眼皮子底下。我觉得，不管对子女如何宠爱，只要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和权势的，下场都不会特别好。” 次日一早。 洛湛找到千覃，邀请她一同出宫。 “民间有些情况，父皇特命湛出宫瞧一瞧。” 千覃乔装打扮，她的面容清秀娇柔，换为男装着实不妥，索性只换了件面料品质稍差，式样简单的衣服。 料想出去也没人能认得出来，毕竟皇帝唯一的掌上明珠的真容也不是一般人能得见。 二人得令出宫，一路上很是顺畅。 到了郊外农夫集合处，有意要听些消息。 只听一人道：”前不久徵税，我将一年将近七成的收成抵了钱财，一成用于来年种子，余下的也不知能够吃几天，看来得勒紧裤腰带吃稀饭了。” 有个还在耕地的农夫说：”可不是，辛辛苦苦忙一年，连个屁大的声响也没见着，说着抵御狄人培养军队，可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是不是故意压榨我们老百姓，给那些公主皇子穿金戴银?” 还有个人凑过去。 “我听说，城西有个城隍庙，那里有个能人异士……” 后面的话没说出，因为他们发觉了洛家姐弟，用警惕的目光排斥他们。 千覃怕犯了民怒，赶紧牵着洛湛离开。 后来又派人去调查城西城隍庙，结果发现有农民起义的痕迹。 农，乃立国之本。 百姓以食为天，皇帝伤农强兵，怕是动了根基。 二人又来到商贸周转中心，听商人趁着自耕农税负重，承受不起主动卖田的浪潮，有意扩大土地兼併，加大对兵器的投入，谋取钱财。 又到了一些官员家里，大鱼大肉摆上桌，还向他们吹嘘国泰民安年年丰收，真把他们当成在宫里娇养，两耳不闻天下事的公主皇子。 一路上洛湛都肃着脸，探寻着这个跟父皇想像的南辕北辙的天下。 加大兵力，苦的是民。 敌还未入，矛盾已生。 唯一让这个年轻太子心情好点的是，遇到陆祁，刚从郊外回来，见到他们也不惊不畏，只淡淡说：”微服出访，国之幸，部分流离失所的农民，臣已经安顿好。” 千覃心里却是一惊：他难道早就知道天下这样残破? 回了宫，姐弟一商量，打算联名写下奏摺，将躁急徵兵扩充军力的弊端一一列出，并委婉请求缓缓改革。 第66章 和亲小公主4 “胡闹!” 皇帝把他们叫到书房，发了通脾气。 “你们是在质疑朕的决定!” 洛湛年轻气盛，当下质疑：”父皇如若不信，可亲自出宫看看!受苦的农民，面黄肌瘦，种子粮不足，地主豪强压迫，官员贪污，这种种，那些只敢在朝廷上指手画脚在自己府邸里享受的朝臣为何不上报!这是犯了欺君之罪!” 皇帝恼羞成怒：”放肆!” 千覃接收到自己弟弟挤眉弄眼的暗号，头皮发麻默默顶着天子怒火，补充一句：”父皇，请求真务实，勿纸上谈兵。” “昭昭，朕一直觉得你乖巧听话，湛儿，你也一直聪慧机敏，为什么今日非要忤逆朕的意思?” 他说话的每个字都藏着怒火。 洛湛说：”正所谓忠言逆耳，为君之道，当以百姓利益为先。” 千覃说：”不得民心，国将不復。” 这些话实在是太大胆了，哪怕他们是公主皇子，但他们的父皇还有一层让人畏惧的身份，九五之尊，岂可被质疑? 第95页 “大约平时太宠着你们了，从现在起，你们就禁足在宫殿里一月，好好反省!” 这俩姐弟欲言又止，终于没再犟嘴。 这个处罚，比他们想像之中，轻了些。 待他们退下去，书房又来一个人。 “陛下的心思他们会懂的。” 皇帝拍拍这个最年轻的武状元的肩膀：”朕就怕他们太懂了，到了关键时候，就优柔寡断。” 陆祁没接话。 皇帝又说：”朕得麻烦你一件事。” 关在自己宫殿一月，千覃以为自己真的会清闲得发霉。 幸好宫里妃嫔少，闲言碎语也少。 最受宠的公主同太子被罚，这个消息在皇宫里转了一圈，也就消停了。 倒是让千覃意外的是，于妃带着她的孩子，现在才十岁的洛越来看她，语意之间似乎对她所做之事有几分猜测。 “倒是敢说。”于妃笑笑。 洛越乖顺地站在一旁，他听不懂她们的谈话，但敛言一侧，没丝毫不耐烦，可见家教良好。 千覃不清楚于妃的态度，只好含含煳煳地答。 “昭自知，明君敢听任何言语。” 于妃眉眼间拢着一份骄矜。 “这天下，比想像的更复杂。皇上，也……确实有心。” 于妃走了，白妃又来。 白妃是个温婉淑良的女子，给千覃提了份甜点，柔声安慰着：”不必担忧，皇上这样，想必根本没有真正生气。” 这是这个世界的亲娘。 千覃赶紧抱住她的手臂，软软撒娇：”我知道的，母妃不必挂念。” 白妃柔柔地点点她的额头。 白妃走后，公主殿立刻冷清。 千覃闲来无事，就立在院中，执笔，写了个字。 不久，又听到门外有说话声。 再然后，她的小侍女过来:“公主，陆大人过来了。问您可否方便一叙?” 千覃本就对此人有几分好感，摸不出深浅的同时态度谦和，又有父皇的宠爱。 若是大洛朝未亡，他迟早是重臣，把国家命脉。 “请陆大人进来。” 侍女点头应是。 陆祁依旧是官服，面容淡然。 见到千覃，行了一礼。 “陆大人可有事?” “有些麻烦事，想麻烦公主。” “说来听听。” 陆祁说了个字:”民。” 两人在外面遇见的时候，早已知晓民间动盪，百姓赋税重，从农的青壮年从了军，粮产量下降，揭竿而起不在少数，但被官服镇压下来。 他们也胆大，没向上汇报。 千覃稍微一怔，便笑道:“倒是与本宫想的一样。” 她取来她写的字，上面是一个字。 ——粮。 “缺粮，自不会安稳。” 千覃知晓她什么也做不了，但眼前这人说不定。 也不知何处来的信任，她提议引进高产作物，研发耕作工具提高效率，签署契约僱佣佃农按劳分配，补发粮食，一一细说。 陆祁贊道:“公主大智。” “纸上谈兵。”千覃实话实说，“具体事宜恐须牵涉到多方势力，实施很难，还需得到父皇同意。” 陆祁作揖:“不妨一试。” 陆祁确实是个人才，他是武状元出身，没想到连这些民生政道也会实施得妥当周祥。 他取了父皇的同意，顺带得了个总辖管的称号，六部也听他支配。 这些政策又考察了实际情况，问了些千覃的新法，在未知中实施下去。 几月转眼已过。 千覃听说运用的效果还不错，民怒平息不少，流离失所的也少许多，甚至民间有人给他建了座庙，朝拜他的改革。 陆祁得了民心，又深受皇帝重视，同时又为枢密院的人，一时之间，权势膨胀。 有些嚼舌根的来到公主宫殿，偷偷摸摸说着陆祁的坏话。 “是吗?薛小姐。” 那个鲜艷绯衣的少女噎了下，随后认真地点头，她暗地里拉拉洛湛的衣袖，示意他也说些话，好歹也是太子，将来当皇帝有个威望比他还高的陆祁，那得成什么样。 但洛湛没理她。 千覃笑笑:“那日本宫观薛小姐的马术，着实吃惊。将军府的人确实名不虚传，连本宫也比不得。” 薛悠”啊”了下，才说:“哪里。我一直都是把公主当做榜样的。” 千覃没在乎她的恭维。 “将军府年轻一辈是否都如薛小姐一般?” “那当然。我们薛家的人，自是骁勇异常。日后狄人入侵，必是薛家军率先冲锋!” 她说的话确实是对的，上辈子确实是薛家军随着陆祁一同作战。 “那薛小姐认为，父皇培养的另一批民间招募的军队如何?” “挺……挺好的。” 她这样说，眼里却很不屑。 千覃心里也有把秤，实情而已。 民间军的确是乌合之众。但她不会轻易放过薛悠，继续咄咄逼人。 “较之薛家军如何?” 她鼓起腮帮。 第96页 “自然是不能比的。薛家军一直训练有素，一年到头从未落下一天训练，训练强度也是不能想像的，自是一批精英。而那些招募过来的，都是庄稼汉，拿刀剑杀人还不如拿锄头镰刀!” 千覃”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来。 “你很有趣，多来本宫这里走走。” 薛悠双眼一亮，偷偷瞧了旁边的洛湛，欢喜地”嗯”一声。 千覃原以为薛悠搭上太子这条线是有人暗中操作，没想到只不过是小姑娘春心萌动。 “有件事本宫想麻烦一下薛小姐。” “公主叫我悠儿就好了。” 她一下子显得亲近不少。 “嗯，悠儿。麻烦你问问薛牧薛少将军，问他愿不愿意花费时间管一支军?” “是皇上招募的民间军吗?” “……不是。你先且问问，明日入宫来答覆。记住，得悄悄问，不要声张，不要告诉任何人。” 薛悠面露疑惑，但念在她是洛湛的姐姐，没有追问，乖巧答应了。 千覃补了句。 “对了，悠儿，陆大人的事，勿信小人谗言。” 第67章 和亲小公主5 第二日，薛悠来传话，说薛牧想先见见那支军。 千覃点头应允。 “那就申时，城西第一酒楼见。” 未时，千覃就收拾妥当，准备出发。 洛湛缠着要跟她一起去，千覃顾念着他的太子身份，若被有心人利用也逃不了好，便没答应。 她只带上一名武艺高强的侍卫，出了宫门。 没想到恰好碰到陆祁。 “陆大人这个时间还在这里转悠?” 陆祁是万年不变的官服，面容清俊，谦和温润。 ”在等公主。” 他说。 千覃挑眉，陆祁的势力这么大了么，竟连她什么时候出宫都知晓。 陆祁接着说:“从卯时起便等了，没想到公主是完全掐着时间点的。” 他似乎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陆祁又说:“可否应允陆祁随公主同路?” 正巧千覃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就点头同意。 陆祁只身一人，与千覃行一路。 现在势力大了，他敢与她并排而行。什么地位做什么事，他倒是估摸得清楚。 “公主是去第一酒楼吗?” 千覃突然担心他的用意:“陆大人是何意?” 陆祁眉眼含笑，唇角上扬。 “公主是不是对陆某有什么误解?” “哪敢。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当初他还未有一官半职，今日赫然飞黄腾达，对她这个公主也没有表面的惧意。 虽然陆祁是完成任务的关键人物，但千覃也没把握他会一直当为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 毕竟，今生和前世的他，他的地位身份，已然不同。 她有意让他这个草根状元多磨练多壮大势力，他又何尝不是利用她扶摇直上。 “都是陆祁一人，未曾变过，何来不同。” 他曲解她的意思。 “公主为何不信我?” 千覃抬头，盯着他的眼睛。 “陆大人如何让我信你?” 陆祁未言。 千覃忽而展颜一笑，她本就生得秀致娇艷，一笑起来仿佛繁华簇拥。 “我自然信你。” 她这话包含的深意，是信他不会因为权势大就威胁到皇位，陆祁本是轻松的，忽然身体一僵，随后轻笑出声。 “公主的那支军，张勇走之前，拜託在我手上。” “但我没得到任何信息。” “公主信我。” “信你不会骗我。” 就这样，千覃很随便地交给陆祁管理。 她终究是愿意相信那个前世在战场上战死的英雄。 以一个人抵抗一个国家。 那支军，是有志愿报国的流浪汉乞丐组合起来的，打架斗殴都是发了狠的，躲避危险的本领也是一流的。 走非常规路线。 千覃回了宫，宫人们气氛低沉，隐隐有哭喊声。 她心里感到不安，回了宫，小宫女一下子哭了。 “公主，皇上他……驾崩了。” 她的脑子“嗡”得一下，炸开了。 一片空白。 几秒之后，找回自己的声音。 “本宫去看看。湛儿知晓了吗?” “太子殿下一早就去了宫殿。” 千覃急忙赶去，诸多后事暂且不议。 太医确析死亡原因:“皇上身体早就亏空不如以前，皇上太过操心也太过繁忙，可是……也不该这么早就……” 千覃心里咯噔一下。 父皇驾崩，对谁最有利? 眼睛哭的红红的洛湛来到她面前。 “阿姐……” “莫忧。你该担起自己的责任了。” 千覃把手搭在他稚嫩的肩膀上。 ——十六岁的王。 用稚嫩的手段管理着天下。 白妃一跃封为太皇太后，垂帘听政也是有相应权利的，这番诱惑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足够大的，可是对白妃来说可能吗? 第97页 会是她吗? 可她没有背景，一人之力如何翻云覆雨? 是谁迫不及待地想谋杀皇帝? 太子洛湛一日日长大，是谁越来越心急如焚? 千覃不由想到后宫里另外一个人。 ——于妃。 她有个儿子，洛越。 以及她背后的势力，丞相。 若是如此，他们的计划就是培养一个傀儡皇帝，架空洛湛，等洛越长大，捧一个新皇。 若是这样，怪不得前世的时候狄人入侵，援军迟迟不到，朝廷大臣屈辱求和，却被铁骑踏平。 若他们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还闹出皇宫大乱，藉以混乱牟利，那还真是……鼠目寸光! 千覃集合她笼络可值得信赖的大臣，最重要的是陆祁和将军，暗暗布下命令。 “两年，将丞相势力连根拔起!” 这两年，陆祁做的改革越发彻底，百姓也赞不绝口，连带对这个年轻的新皇，也有几分敬意。 民间总算是安稳下来。 先皇招募的一批人开始发挥作用，归成薛家军，军事实力也壮大了。 他们的家人会由朝廷统一发放补贴，也让他们更加卖力地训练。 两年后，丞相让位。 新任丞相继位。 同年，狄人来访。 “此次前来，是来求娶昭静公主。另外，是来请求贵国赠送粮食珠宝。” 傲慢无礼的模样，一如十九年前那样。 新皇回应:“也要看你是否有本事借。” 这场迟来的战争，持续了多年，打到老将军病故，年轻的将军薛牧上台，与陆祁一起，引领薛家军。 这次朝廷战场上下齐心，民间没有反对组织，粮草及时补充。 这场血雨腥风，在三年后终于平息。 皇帝洛湛逐渐掌握了大权，天下安定，南北统一。 不再年轻的千覃决定去民间走走，碰巧在宫外又看到了陆祁。 “好巧。” 她说。 陆祁回应。 “臣要厚颜随公主游歷了。” 他笑意温浅。 人间一遭已走完，梦该醒了。 千覃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还处在迷茫状态，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就是洛昭。 这个世界太长了，是一个人生。 “我没有遇到他。” 白猫抽取了她的情感，喃喃道：“你早就遇到了他。” 上上个世界，他成为陆延生，短暂的停留。 上个世界，他成为何瑜桐，是一天。 这个世界，他成为陆祁，是一辈子。 很快，他就会归来了。 千覃笑了一下：“我想多和他在一起。” “叫下一位苦命者进来……” 世界八：末世求生篇 第68章 末世小可怜1 “悦悦!快走!” “你怎么不去死呢?他为了救你死在了丧尸堆里，你怎么还活着呢?” “你就是个白莲花!” “你的治癒异能呢?为什么不管用!垃圾!” “你这种没用的人，除了陪那些人上床，还能怎么活?” 千覃望向眼前这个安静的女孩，沉默不语。 她太弱了，看起来娇娇软软的，黑长直头髮及肩，穿着染上了灰的白色裙子，赤脚站在地上，露出的纤细小腿的皮肤青青紫紫，非常吓人。 她才十五岁，是她接触到的不甘心轮迴的人群里最小的一个。 “孙悦，你告诉姐姐，想要实现什么心愿呢?” 千覃忍不住软声，蹲在她面前，仰头看她。 那双独属于孩子的黑沉沉的眼睛一眨不眨，睫毛长而卷，眼神却很迷茫，像是无辜又孤寂，看得千覃心里一颤。 “姐姐，”她声音很细嫩，叫人忍不住心疼，“能不能帮我，救救哥哥……” 她不想报復那些人，她只想让哥哥回来。 千覃伸手把小姑娘揽在怀里，轻声说：“如你所愿。” 小姑娘的脸颊划过一滴泪，轻飘飘落入白猫口中，白猫咂了咂嘴，悠悠嘆了口气。千覃的怀里一送，小姑娘慢慢消失。 “谢谢姐姐。”最后，她说。 “悦悦!悦悦!” “回神啦!” “在听我说话吗?” 像落水的人一般破出水面，深深地大口地唿吸一口气。 千覃的意识逐渐由模煳变得清醒，视线聚焦，落在眼前的青年脸上。 他蹲在她面前，温暖的手牵着她的，眼里带着一丝焦急和担忧：“悦悦，你刚才怎么了?” 千覃没有回答，环顾一下周围，发现都是陈旧平常的家具，窗外的小鸟跃到枝头，欢乐地喳喳叫，好像是和平安宁的一天。 她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哥哥，今天几号了?” 青年眼里带着宠溺和心疼，无奈地嘆了口气：“诶，不管几号了，你都要读书的。你答应过我的，要乖乖去读书。学校那边我已经说过了，没有人敢欺负悦悦。哥哥啊，会永远保护悦悦的。” 这句诺言，他守着。 哪怕末世来临，他豁出性命，也守着。 受原主情绪的影响，她的眼眶有点湿润。 第98页 她松开了哥哥的手，走到自己的小卧室里，在墙上看着挂着的日历。 ——四月十三日。 今天下午五点，会出现一场极为罕见的红雪，到时候，有的人类会被感染成丧尸，有的会得到异能成为对抗丧尸的关键力量，有的仍是挣扎着的普通人。 而现在，还是早上。 哥哥跟着走了过来，不解地问她：“悦悦，怎么了?” 千覃扑在哥哥清爽干净温暖的怀里，带着哭音：“我做了个噩梦，梦见四月十三日的时候，我死了。” “呸呸呸!”哥哥虎着脸，“瞎说什么呢?” “是真的。” 红红的眼睛，湿润的眼角。 哥哥招架不住，忍不住放轻了声音：“那好吧，悦悦，你跟我说说，做了什么梦。” 千覃说了谎，四月十三日，死的不是孙悦，而是孙城。 前世末世爆发的时候，孙悦被迫留在学校补习数学，教室里只剩下老师和几个同学，红雪飘下来不久，她就觉得心悸，结果老师突然倒在地上不醒。 几个学生面面相觑，以为是老师突发疾病，但没有手机，只好出门求救，两个去找其他老师帮忙，留下了孙悦和三个男生在教室守着老师。 等了一会儿，老师突然坐起身，但脸色发青，嘴角还有粘液，扭头突然咬住了最近一个男生的脖子，鲜血直飈。 孙悦立刻条件反射想逃，却发现脚被一个男生抱住了，他被吓得脚软，□□还湿了一片。 “啊……啊……”他舌头也不听使唤，满脸骇然，什么话都说不出。 另一个男生早就逃走了，孙悦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男生扶起，期间老师松开了那个可怜男孩，向他们俩扑来。 孙悦突然感到一股力量勐地加在自己身上，身体不受控制地一个踉跄，面前是放大的可怖的老师的脸，随后手臂被划了一下。 她这才意识到，她扶起来的男生，把她推到怪物面前，只为给自己争取一点逃生的时间。 她的心已经麻木了，校园霸凌也好，恩将仇报也罢。 孙悦最后摆脱了老师，拖着流血的手臂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教室，发现里面的人警惕地望着她。 “她会变成丧尸的。”那些人的视线落在她手上的手臂上。 孙悦没说话。 最后有个身形高大的体育生沉默地看着她，轻声吩咐说：“绑起来。”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那个体育生解释说：“我不会赶你走的，你流那么多血，也逃不远。听天由命吧，你只要是个正常人，我就保你。” 言外之意，一旦她变成丧尸，就杀了她。 孙悦觉得很正常，就点了点头，答应了。 下午八点的时候，一辆越野开进学校。是从小相依为命的哥哥孙城和他的女朋友靳佳佳。两人一路杀丧尸，很难估量经歷了多少惊险，但庆幸最后终于找到了孙悦。 学生们也想离开这个被丧尸包围的校园，决定搭乘哥哥的车离开，却在途中，那个恩将仇报的男生来了。 本来大家都快坐车离开的，可是那个男生胆小又拖后腿，不小心惊唿一声，连累孙悦一同被丧尸包围。 孙城让其他人坐在车里，自己返身过去单枪匹马救她，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记忆里最深的，是孙城手臂、大腿、脸都在被丧尸啃咬着，可是他还是对孙悦说：“悦悦，快走!” 孙悦活下来了。 自此以后，靳佳佳就很恨她，各种恶毒的话都从她口里说出，可她就是嘴硬心软，千方百计带着孙悦活下去，甚至上了某些异能者的床。 那天晚上孙悦看着靳佳佳憔悴地回来，见到她，别开脸，似是被撞破揭穿的羞耻：“你又能干净多久呢?” 一年之后，靳佳佳很快也死了，死在别人的虐待里。 十五岁的孙悦独自活下去，不小心发现自己有了治癒异能，紧接着跟了一个小队。可是那个小队的队长并不友善，疯狂压榨孙悦的治癒异能，甚至在某天晚上，进入了孙悦的房间…… 十五岁的小姑娘第二天醒来，沉默地了却自己的生命。 ——如果回到那一天，她情愿用自己的命，换哥哥的命。 第69章 末世小可怜2 “这天是末世，哥哥，我不能去读书。我们待在家里吧，採购些东西，做好储存。”上辈子为了一点吃喝争得头破血流的景象，犹在眼前。 孙城像是敷衍小孩子一般，无奈地笑笑道：“2012年早就过去了，哪里会有末世啊?” 千覃抓住了他的衣角，死死攥紧，用力到骨节发白，她仰头望着他，眼睛执拗得可怕。 “有的，”像是魔怔了一般，“有的。” 孙城安慰地摸摸她的头：“那好吧，我们不去读书了。那你答应我，如果今天末世没有来，你明天就乖乖去读书好不好?” “好。” 末世肯定会来的。 孙城掏出了手机，给班主任打了个电话：“张老师您好，我是孙悦的哥哥孙城，孙悦今天有点不舒服，请假一天。嗯嗯，没事没事，问题不大，明天就能来，谢谢老师的关心。” 第99页 他挂断了电话，对千覃说：“那今天你待在家里。” “那哥哥呢?”千覃敏锐地发现他的未尽之意。 “哥哥要去上班啊。”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快迟到了，我先走了，吃的冰箱里都有，热一下就可以了。” 在千覃死皮赖脸地把他留下来之前，他已经急匆匆出门了。 也是，谁会相信完全没有徵兆的末世呢?要是有人说末世来了，肯定被当作传播谣言或者精神病，有几个会相信呢? 孙城能让她以这个理由请假一天，已经是十分纵容了。 千覃把三室一厅逛了一遍，发现吃的喝的，不够三个人生活两天。 ——安全起见，必须买点东西。 她在自己的小猪储物罐里掏出七百，又从孙城的卧室摸出一张银行卡，心里默默说了声抱歉。 把东西贴身放在身上，带上钥匙，千覃准备去大採购了。 先在家里生活一个月，等到军方派人来消灭大部分丧尸，就可以趁机向北方行驶，之后那里会建一个基地，算是末世里人类的曙光。 她不敢一次性採购太多引人注目，打算分几次去几家超市买。 三个人一个月的量，还是不少。 她第一个去了离家最近的超市，买了压缩饼干、巧克力、火腿肠、两桶饮用水、面包、自动加热速食米饭等等，装满了整整一个购物车，去结帐。 “一共六百七十二。” 千覃把现金递过去，找了二十八块。 她盯着装了六个大口袋的东西，打算去打个的，送到家里。 刚刚打定主意，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需要帮忙吗?” 她转头一看，那是个身高一米八高的男生，穿着短袖，腰间围着校服，叼着根棒棒糖，浓眉大眼，皮肤有点黑。 有点眼熟。 她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上世的那个体育生。 这次没去学校，没想到竟然还是遇到了。 见她不说话，那人说：“我跟你同个中学的，我是高三的陈岸。” “我是孙悦。” “嗯，我知道你。”他说，把视线移到那堆东西上，“你一个女孩子也搬不动吧，需要我帮你吗?” 想到上世他表现得心地善良，应该不是坏人。千覃点头，说了声好。 话音刚落，陈岸就一手提三个口袋，轻轻松松提起来。 他的手臂不是那种有很夸张的鼓起来的肌肉，可是就是感觉有力量。 提起来之后，他侧身俯视着千覃：“你在前面带路吧，我帮你拎回家。” “嗯。”她的思绪纷乱，“谢谢学长。” 路程不是很远，走路只需要十几分钟。 千覃在前面沉默地走，陈岸就安静地跟在后面。 她突然想到一茬。 “学长，是不是会耽误你上课啊?” 她是请假了，可是陈岸没有。 虽然今天末世，读不读也无所谓。可是谁会愿意耽误自己上课的时间帮一个连点头之交都不是的陌生人? ——除非有什么预谋。 为什么偏偏在那家超市会遇见陈岸。 他主动提帮她拎东西，是为了探知她回家的路吗? 这样想着，背后陡然出了一层冷汗。 陈岸低沉的声音在后面轻轻响起：“没关系。” 千覃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 很快，浅浅的唿吸声在上方响起，温热的胸膛似乎就抵在在背后，千覃很想转头看陈岸是什么表情，可是她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怕看到一张阴沉的脸。 过了变声期的十八岁少年，声音带着一丝磁性，疑惑地问：“怎么走慢了?是有什么东西忘记买了吗?” 千覃深唿吸一下，决定干脆摆脱他，她不知道他的目的，不知道他是好是坏，那还是安全起见，不跟他接触。 “是啊，忘记买东西了。”她的牙关在轻轻地打颤，一股莫名的力量促使她撒腿跑起来。她对这个地方很熟悉，转弯，依靠公交车阻挡视线，进书店，绕来绕去，等到回头的时候，发现陈岸果然不在身后了。 她拍拍胸膛，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她不敢回原来的超市继续买东西，特意去了一个比较远的超市，买了几大袋东西，叫了计程车，让计程车司机停在楼下，她一个人走了三次，把全部东西运回到家里。 等到关门准备把东西藏起来的时候，门框突然被人拉住了。 手掌宽厚，指节纤长，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门缝外露出陈岸的脸。 千覃：!!! 她“啊”了一声，赶紧推门，希望把门关上。可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的力量哪里比得过一个男生，更何况是一个体育生。 门被打开，陈岸站在外面，神色阴沉。 第70章 末世小可怜3 千覃退后几步，想跑到厨房拿起防身物品。才刚刚踏出一步，手腕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掌给握住了。 千覃下意识往自己的方向扯了一下，没挣脱开。 她转头，又惊又疑地注视着陈岸。 她倒是不怕陈岸会伤害他，毕竟白猫还在保护她，只是那猜测的过程太难熬。 第100页 陈岸一双黑色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 一瞬间，有一丝恍惚，随后便是燃起了恼意。 “你的东西不要了?” 依旧是沉沉的男低音，还带着几丝压抑的愤怒和困惑。 千覃不挣扎了，僵在原地。 眨眨眼睛，试图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 陈岸把另一只手上提着的东西扔在沙发上，然后出门拿了另外几袋东西，一同扔在沙发上，随后道：“为什么突然跑起来?你以为我是坏人?” “我……”千覃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她快羞窘死了。 陈岸睨了她一眼，不打算追问下去，把手插进裤兜：“我先去上学了，被你这一折腾，妥妥的迟到了，肯定会被我们灭绝师太给训一上午。” 千覃盯着他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叫了他的名字。 “陈岸。” “干嘛?” 十八岁的少年，停下脚步，微微侧着头，鼻樑高挺。 千覃扫了一眼沙发上的东西，一袋袋口袋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想起上世他对孙悦的宽容，和自己刚刚无端的猜忌，忍不住劝道。 “末世快来了。” 陈岸挑眉，转过身，看着堆着的口袋，满满装着吃喝的物资：“所以你才去弄这么多东西?” “是，”千覃不敢说的详细，怕给自己招惹来麻烦，“你要是愿意相信我的话，就去多屯点物资，待在家里，不要去学校，学校人多，丧尸也多。” 他静静地望着她，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转头走了。 “我知道了。” 千覃看着他的背影，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她忍不住脚步跟着往外走了几步，他的身影恰好消失在楼梯口。 折腾了几个小时，中午十二点，千覃总算把三个人一个月的物资购买完毕。 这三个人，包括靳佳佳。 靳佳佳是个孤儿，无父无母，独自拼搏，遇到了孙城，两人一见钟情，于是成了男女朋友。 上辈子靳佳佳不惜牺牲身体，照顾了孙悦那么久，有她靳佳佳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孙悦。这辈子，也该回报她了。 千覃又在家里把能用的桶和盆子都接满了水，在厨房里热饭吃。 ——这应该是末世最后一顿正正经经的饭了。 吃完饭，她迅速回到卧室，打开电脑，在各个流量很大的论坛、贴吧、qq上发匿名、微博等等尽可能的社交途径，发布一条消息。 [今天下午五点，会出现红雪，到时候，末世就会来临。信我者，赶紧屯粮，做好应急措施。] 一时间，回復的人很多，迅速盖了几百层楼。多数表示吃瓜坐等，也有人表示谣言已举报，还有部分人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千覃嘆了口气，她只能帮到这里了。 很快，她收到了举报消息，她的帖子也被删掉了。但没关系，知道的人的范围会很快扩大，藉助便捷的网络，向四面八方散开。 千覃关掉了电脑，又拿出手机打给靳佳佳。 “餵?”女孩的声音活力上扬。 千覃鼻尖一酸，她的脑海里浮现末世之后，那些歇斯底里的，憔悴的靳佳佳，而现在，是未受到任何伤害的靳佳佳。 “佳佳姐。”她突然哽咽了一下。 还在上班的靳佳佳一慌，紧张的声音即使透过电话，也听得一清二楚。 “我在，怎么了?悦悦?” “佳佳姐，我有点不舒服……”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靳佳佳半点犹豫都没有地说：“悦悦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千覃报了地址，松了口气。 然后如法炮制，打电话给孙城。 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把他们留到五点钟。 等到那场死亡黑暗的红雪降临，末世就到了。 三点四十五的时候，靳佳佳到了。千覃装着虚弱地说话，靳佳佳想带她去医院看看，千覃拉着她撒娇耗着时间。 四点，孙城到了。他工作的地方比靳佳佳远，哪怕紧赶慢赶请假回来，还是耗了很久，焦急地打开门，看见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下意识一愣：“佳佳?” “阿城。” 她也愣住了。 孙城奔向千覃，声音急促：“悦悦身体怎么了?” 千覃睁着双又圆又亮的杏眼，慢吞吞磨着：“我……头有点疼。” “发烧了?”宽厚的大手按在她的额头，手掌下的体温很正常，他蹙起了眉。 “喉咙也有点疼。”她假装咳了几下。 孙城的目光变得狐疑。 千覃编不下去了，她抓住孙城的衣角，放软声音，眨着眼睛卖萌：“哥哥。” 孙城心里直觉她肯定办了什么瞒着他的事，心里暗自嘆气：之前悦悦不是挺乖的吗?怎么今早突然变得不对劲了。 “你说。” “哥哥要先保证不怪我。” “你……”他觉得无奈又好笑，“你先说。” “不不，你先答应我嘛。” 千覃乐得跟他耗时间。 “你这小鬼头，我答应你。”孙城弹了弹她的额头。 第101页 “哥哥保证不生气?” “不生气。” “不骂我不打我?” “我什么时候骂过你打过你。” 千覃不说话了，没什么可以继续编下去的话。她故意留一个停顿，两道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她讪笑一下，说：“哥哥的卡的密码是我和佳佳姐的生日。” “说这么干什么?”孙城率先感到不好意思，与靳佳佳对视一眼，后者撇开视线，绯色悄悄染上了她的脸颊。 千覃迅速含煳地说了一句：“我把哥哥的卡用了。” “什么?” “我买了物资，三个人，三十天的物资。”她站起来，带靳佳佳和孙城去各处看她藏起来的东西。 看完之后，孙城气得脸色发白：“那是给你攒钱当学费的!你怎么信了末世的谣言，整个人都变得魔怔了!” “哥哥，你相信我!末世真的会来，还不如为了活着早点把钱用了。”隔着几步远，千覃的小脸上写满了认真。 孙城紧盯着不说话，千覃也不肯承认她说的是错的。 靳佳佳有意要缓解两人剑拔弩张的关系，站在中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竟然是孙城率先打破僵硬的气氛：“我相信你。五点末世就会来是吧?” 千覃也软和了态度：“对不起哥哥，我私自用了你的钱。” 十四岁的小姑娘，像朵娇弱的花，慢慢走过去，主动拉起了孙城的手，彼此体温传递。 她一字一句认真道。 “一个小时之后，红雪飘落，末世降临。” 第71章 末世小可怜4 20xx年四月十三日，下午五点。 有路人走到路上，看到从面前飘过的一大朵红色鹅毛：“什么情况啊?”他抬头一看，只见湛蓝的天空慢慢变得阴沉，像是有一个巨大的飞行物行驶在大气层之外上，投向一大片阴影。 还不间断地飘着……雪? “雪……为什么是红色的?” 路人怔怔地仰着头，红色的雪映射在他的瞳仁上，落入他的眼睛。 一瞬间，他的瞳孔泛白，白色与红色更替交换，最后“咚”地倒在地上。 再一起来，佝偻着背，脸色青灰，嘴角留出涎水。 他的喉咙里低低沉沉地发出吼声。 细听之下，才发现是一个变调的音。 “饿……饿……” 他的视线落在一个撑着雨伞因为异变的天气急匆匆赶路的西装男，扭曲着腿沖向那个男人。 “唰!” 千覃勐地拉起了窗帘，隔绝了一定会出现的血腥场面，看向两个还处在惊惧状态的人。 她干咽了口水，试图缓解自己的害怕，努力平静语气：“末世来了。” “悦悦。”孙城望向她，眼神复杂。 靳佳佳直白很多，目光恐惧：“悦悦，你为什么知道末世会来?” 他们……有点怕她。 千覃试图露出温和的笑容，安抚两个人。 “我……” 她才刚刚走了一步，两人就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不解地望着他们。 “哥哥，佳佳姐。” 孙城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说：“……你是悦悦吗?” 千覃敛下眼睫，模样很乖，但却无端得让两人感到害怕。 “哥哥，”她说，“我是。” 她走到厨房里，将剩下的一些新鲜菜给做了。庆幸末世刚来不久，还没停电停水。 孙城听到屋子里传来唰唰的洗菜声，跟平常一样。他跟靳佳佳僵在原地，等到菜板上切菜的声音响起，他这才恍然回神一般，拖着身体朝千覃的方向走去。 极其自然地接过千覃手里冰冷的菜，他缓缓神，说：“对不起，悦悦。” “没关系。”她把锅放在电磁炉上，倒上油，“只要哥哥安全，我被当成怪物都没关系。” 过后，靳佳佳也惊魂甫定地过来帮忙，她黏在孙城的身边，向来大大咧咧的她比任何时候都容易受惊。视线待在千覃的身边没有一秒，就立刻移开，仿佛怕看出什么似的。 三人本来平静地做菜。 突然。 “咚!”地一声。 防盗门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孙城还好，靳佳佳就直接打了个哆嗦。 千覃心里非常平静，反正她在他们心里就不正常了，她也就懒得掩饰。 “别怕，是丧尸。门很坚固，他们一时半会儿进不来，我们小声点就行。” 孙城“嗯”了声。 靳佳佳盯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敲起来。 ——是人。 敲的时候节奏感很强，动作很灵活。 孙城和靳佳佳把目光都给了她，显然对才入末世不知所措的他们来说，千覃知道很多事，沉稳冷静，渐渐成为了那个决定的人。 “我出去看看。” 千覃走出厨房，往门口走出。 她从猫眼上朝外望了望，意外地发现是一个熟悉的人。 第102页 几个小时之前就见过。 浓眉大眼，皮肤有点黑，他把校服穿上了，衣服上沾了几片红雪。 陈岸的身后是几个丧尸，歪七扭八地倒在楼梯上，因为被打断了腿，正慢吞吞尝试站起来。 陈岸的神情漠然又平静，可眼睛里却是惊涛骇浪。 他一边瞧着门，一边频繁地往背后瞧。 他裹得很厚实，千覃不知道他有没有被丧尸抓伤。 “你想救他吗?”千覃在心里默默地问着孙悦。 没有应答。 脑海里却浮现上世，他仍旧让她进来，没有第一时间杀了她赶走她，只是将她绑起来待观察。或许是人性还未泯灭，可是那是孙悦感受到除了哥哥和佳佳姐之外的最大的包容和善意了。 “算了，你上世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 千覃不再纠结，打开了门。 陈岸瞅准时机，像个猎豹一样，快速闪进来。 千覃赶紧关上门。 外面立刻传来指甲刮着门的尖锐的声音。 厨房里的孙城和靳佳佳听到了动静，也出来了。 一时间，四目相对。 千覃率先打破了沉默，盯着陈岸，第一句话就说：“把衣服脱了。” 陈岸牢牢望着她，没有动作。 旁观的两人没有出声。 话语权在千覃身上。 “脱了，我看看。” 陈岸捏住校服拉链，像是怕自己会迟疑似的，刷地拉开，然后脱下。 健壮的皮肤上，手臂，脖颈，脸颊……什么都没有痕迹。 正当千覃想要松一口气的时候，陈岸却很老实地握拳，把手伸到她面前。 劲瘦的手腕上，有一个浅浅的牙印。 只是破了一点皮。 千覃的脸色倏然一变。 陈岸眨了眨眼，表情很无辜。 孙城吞了吞干涩的喉咙，迟疑了一下，猜测道：“是不是被咬的人会感染丧尸病毒，像电影里那样?” “对，被咬的被抓的都有可能。大部□□体会慢慢腐烂，变成丧尸……” 千覃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岸就扭头往门口走。 “你干什么?”千覃马上抓住了他的手臂。 陈岸对她咧嘴一笑，露出大白牙，竟然还有点阳光。 “趁意识还是人的时候，多杀几只丧尸。清清这栋楼，你们生活也舒服点。” “你别着急。大部分会变成丧尸，可是还会有一部分人会因祸得福，得到异能。” 千覃凝视着他，表情很认真。 “我不会赶你走的，你出了这个门，一个人也很难活下去。听天由命吧，你只要是个正常人，我就保你。” 作者有话要说： 想开新文了，大家想看什么呀? a.青春校园虐恋 我在你身边，可你的视线却追逐着她 b.快穿 挽救暗淡的少年梦想 已定的世界：电竞梦 明星梦 作家梦 学霸梦 c.古言 小世子和小巫师的爱恨纠缠 d.重回过去 女主回到过去好好学习，立志不做情圣，做学霸 这四个都挺想写的……纠结(ー`?ー) 第72章 末世小可怜5 晚饭做的很丰盛。 四菜一汤。 四个人沉默而压抑地吃着。 最后孙城和靳佳佳把碗端进厨房，留下陈岸和千覃。 “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上世的他，分明还在学校。 陈岸“唔”了声，才说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外面熘达一圈，也不想上课，干脆翘了。去网吧打了几个小时游戏，出来一看，”他笑了一下，“还真他妈赶上末世。” 千覃点点头。 陈岸反过来问她：“你又是怎么知道末世会来?”他眯着眼睛，神态很轻松，“重生?还是获得了什么预知异能。” 异能?!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可以用这个作为掩饰。 她点头承认：“是啊，可能是异能吧。我做梦梦到的。” 陈岸手肘靠在沙发扶手上，撑着下腮，歪着头看她。 十八岁的少年，气势不弱。 良久，他才说：“我知道了。” 面上的表情，分明是不信的。 千覃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气。 过了没多久，孙城和靳佳佳过来了，碗不用洗，不如多省点水，烧开，储存拿来喝。 “现在该做什么?”四个人面面相觑。 “等着。” 千覃说：“大概过一个月，就会用军方的人来清理丧尸，到时候，我们趁机一路北上，去寻找一个安宁的地方。” 她望向那两张分明写着忌惮的脸，徒劳地解释说：“我有异能，预知。” 迟疑了一会儿，孙城说：“那你今天说的……” 今天，千覃说，她会死。 千覃揉了揉眉心，“嗯”了声。 孙城突然伸出手，摸摸千覃的头髮：“对不起，悦悦。” 谁能够直面自己的死亡?妹妹才多大，她变得不一样是很正常的，为什么他要怀疑她? 千覃：? “你放心，只要哥哥在，我就会保护你。” 第103页 他说的很真诚。 千覃知道，他做得到。 这时候，两个人之间若有若无的隔阂，似乎慢慢消除了。 她拉下孙城的手，宽厚温暖的大手，让她两只手才能握住，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哥哥，你保护好自己，就够了。”她把孙城的手搭在靳佳佳的手上，“还要保护好佳佳姐。” 上世的靳佳佳，有多爱，才会不忍心丢弃孙悦这个拖油瓶，只因为她是孙城的妹妹。 “你们聊吧。” 她站起身，拍了拍陈岸的肩膀：“请跟我来一下。” 孙城心疼地看着妹妹走进卧室。 他可以做些什么，能帮妹妹分担一下?她变化太大了，让孙城猝不及防，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坐。” 千覃指了指床边。 房间很逼仄，都是孙城在赚钱养家，两个小孩很早就失去双亲，全靠孙城辍学打工，互相扶持着长大。 买下这个房子，已经耗了不少钱，不能谈好坏。 陈岸很听话地坐在床边。 一双黑眸静静地看着她。 “我想告诉你的是，病毒最终会侵入你的大脑，你势必会被折磨得很痛苦。可是只要你不放弃你作为人的信念，就不会变成丧尸。”千覃说。 陈岸听了之后，说：“这么容易的吗?” “当然不是。” 千覃很快拒绝了，“我说过了，过程中会被折磨得很痛苦。” 她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两块巧克力给他。 “最迟明天中午，你最终是人还是丧尸，就会知道了。这个房间给你用，”她顿了顿，“门应该挺结实的。” 陈岸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接过了巧克力，问：“那这个是……” “给你补充体力用的。” 千覃解释，“我今晚就会锁门，等到你用人类的语言告诉我，你完成了蜕变，我就会开门放你出来，否则，我会把你杀死。”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面容沉静，眼神近乎于冷酷。 陈岸轻笑一声：“那祝我好运咯。” 千覃最后看了他一眼，把门关上。 夜晚的末世，更像是丧尸的狂欢。路灯按时打开了，昏黄的灯光照着地面，雪融化了，余下条条红痕。小空地上没有跳广场舞的阿姨，没有遛狗散步的老大爷，没有摆摊的小贩，只有摇摇摆摆走路的丧尸，整个世界却静谧地可怕。 从窗户往外看去，可以看到对面楼上，漆黑一片，没人开灯。 千覃的心沉了一下，是都变成丧尸了吗? 有只猫从垃圾桶里钻出来，带出了一个被人随手扔掉的饮料罐，“怦”地落在地面，原本不大的声音在非常寂静的环境里被放大无数倍。 丧尸突然发现了目标，朝猫踉踉跄跄地走去，猫仓皇失措地东躲西逃，消失在千覃的视线范围。 千覃想起自己之前在网络上发布过关于末世的事，也不知道那些看到消息的人怎么样了。 她掏出手机，尝试联网，却失败了。 没有信号。 整个世界的联繫，断开了。 她干脆打开手机的音乐软体，插上耳机，听着歌。躺在沙发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打算入睡了。 末世里，不管身处何地，必须尽可能保持充足的精力。 轻缓的音乐节奏里，她慢慢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很多梦，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浣衣女，每天有数不清的衣服要洗，洗不干净就要受责罚，手上生了冻疮，一到冬天，肿得跟萝蔔一样，又疼又痒。可是她还要洗衣服，手泡在冷水里，让伤口扩散得更厉害。 “咚!” 一丝巨响吵醒了她，等她睁眼的时候，发现是从她自己的卧室发出来的声响。 ——是陈岸。 她赶紧起身，脸皮又凉又冰，她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来不及细想，她胡乱地擦擦脸，走到卧室门口。 轻轻地问：“陈岸，你还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新补的一章，存稿没了。 下一章这个世界完结，然后讲到女主真实的世界。 第73章 末世小可怜6 疼。 撕心裂肺的疼。 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像是被撕裂重组一般，血淋淋的疤还未长成，就又被深深抠挖，连带着肉和血。 大脑鼓胀得厉害，耳朵嗡嗡作响，脑海深处有一个声音慢慢在说。 那声音绕着脑袋，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说。 陈岸渐渐听清楚了，是一个字。 “饿……” 沙哑的声音像是被破坏了声带，惊了他自己，他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把这个字说出口。 难受、痛苦。 他狠狠把头装在门上。 别吵!别吵! 这时候，门外传来细软的声音：“陈岸，你还好吧?” 随着这道熟悉的声音，陈岸想起了千覃曾经说过的话。 “最迟明天中午，你最终是人还是丧尸，就会知道了。这个房间给你用，门应该挺结实的。” 第104页 “我今晚就会锁门，等到你用人类的语言告诉我，你完成了蜕变，我就会开门放你出来，否则，我会把你杀死。” 不能屈服!不能屈服! 他告诉自己。 这时候，门外的人继续说：“你要保持理智，没什么大不了的，再坚持一下，你就会抵抗丧尸病毒。” 这道声音，几乎成为把他从丧尸带回人类世界的桥樑。 陈岸抱住脑袋。 他不想—— 有泪水从他眼角滑落。 他不想变成丧尸! 胸腔嗡嗡震动，小腹处突然滚烫。大脑的疼痛如潮水般，唰地下去。 第二天早上，千覃从地上坐起。 她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夜间有点凉，她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但还是敲了敲门，唤了一声：“陈岸?” 里面没有动静。 昨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安静下来。 但没有动静是好事，说明事情还不算太坏。 至少陈岸还没有完全变成丧尸。 千覃把自己扔在沙发上，把被子盖到头，才一闭眼，就又睡了过去。 等到被人推醒的时候，暮色已经来临。 她睁眼就对上孙城焦急担心的脸。 昨天她特意嘱咐过哥哥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直到晚上。 因为到了晚上，陈岸的结局就註定了。 孙城估计是刚刚才出来，发现千覃躺在沙发上昏迷不醒。 “悦悦，你怎么样了?” 千覃脸上是被闷出的潮红，眼神很迷茫。 孙城平时照顾妹妹，经验丰富，一眼就瞧出千覃可能是感冒了。他把手放在千覃的额头上，心里一沉。 果然。 千覃拉下他的手。 “我没事。” 她怕他不信，还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毫无阴翳。 这恐怕不是病，是属于孙悦的异能到了。 她站起身，打算去沖点冷水清醒一下。 结果发现没水了。 不得已，她只好用之前储存下来的水，微微舀了一点，浇在自己的脸上。 顿时，大脑一个激灵。 她想起了还被搁置在房间的陈岸，便去敲门，嘴里唤道：“陈岸，你还在吗?” 隔了很久很久。 那边终于虚弱地应声：“我在。” 千覃打开房门，就见陈岸蜷缩在床上。听到动静，他抬起头一看，随后又垂下眼睫。 “你需要吃点东西。”千覃出去，拿了三袋面包和一瓶矿泉水。 她递给他，可是陈岸却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好帮他撕开包装，餵到他嘴边。 陈岸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随后吃相越来越兇勐。自己抢过了面包，大快朵颐。 千覃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因为痛苦被狠狠抓出来的伤痕，心下一动，手覆在伤口上，淡绿色的光芒亮起。 陈岸只觉得很舒服，浑身懒洋洋的，只有伤口的地方在微微发痒。 他说：“还可以有两种异能吗?” “嗯。”千覃打算隐瞒到底，“你获得异能了吗?” 陈岸抬起手，手心里陡然升起了一团火，照亮了两人的脸庞。 千覃心里感到奇异，伸手向触碰那团火，那火像是有灵性一样，开始是娇羞着不给千覃碰，后来感受到千覃的善意，火焰小心翼翼地缠住了千覃的手指。 她有点高兴，沖陈岸轻轻笑了下。 陈岸也回了一个笑，黑色的瞳仁里，火光在跳跃。 千覃只准备了三个人一个月的食粮，现在多了个陈岸，虽然少吃一点可以维持下去，但陈岸还是不太好意思，吃了几天之后，打算出去找食物。千覃想了想，跟他一起出去。 这一个月之内，陈岸也救过一些人，也遇到过一些路过的异能者。搜寻了居民楼和附近的超市，他们也不敢把东西都拿完，剩下一点，希望能解一部分人的燃眉之急。 一个月之后，军方如约而至，清理丧尸。 千覃四人趁机逃离。 一路往北行驶。 到了目的地，千覃意外地发现，并没有北方基地。 跟前世不一样。 陈岸摸摸她的头说：“那有什么，建一个就是了。” 就这样，四人安定下来，成为北方基地的建设者。 建起了防护栏，抵御丧尸入侵，收留了一些普通人，让他们耕作制造粮食，还招募了一些异能者，守护着北方基地。 生活渐渐安定。 人类与丧尸的斗争，胜利的天平慢慢倾向人类。 四年之后，陈岸二十二岁，千覃十八岁。 陈岸向她求了婚。 她望着还活着的哥哥，挺着大肚子的靳佳佳，在两人赞许的目光中，点点头。 末世期间，婚礼简陋。 但千覃还是觉得很开心。 人间一遭已走完，梦该醒了。 她从白猫身上跳下去，嘴边还挂着微微的笑意：“陈岸也是他么?” 白猫说：“是。”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真正的他?” 她以为白猫会敷衍她，却没想到白猫竟然认真地回答了。 “下一个世界。” 第105页 她的心怦怦跳：“那赶紧去。” “千覃，你要知道，你一去，你就不是你了。” 千覃想起那人温柔的目光，毫不犹豫：“我一定要去。叫下一位苦命人进来。” 白茫茫的空间里，出现了一个人，粗布衣衫，圆圆的杏眼却很灵动，模样乖巧，气质清丽。 千覃怔住。 ——这张脸，分明是她自己。 世界九：千覃 第74章 千覃1 “不过是小婢女，失踪了谁会注意?” “竟然偷了大少爷买给表小姐的簪子，杖毙吧!” “她自尽了!” 千覃走过去，想要问问那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的心愿。 结果女孩什么都没说，对她露出一抹苦笑，就消失了。 她还来不及反应，身体骤然失重，与此同时，属于女孩的记忆来到了她的脑海里。 荷花池，小芊救下了坠湖的秦家大少爷，二人一见倾心，大少爷后来还送了一支茉莉簪子给她，许诺会娶她。可是大少爷有个追求者，正是表小姐。在秦府的人眼中，表小姐和大少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有次大少爷外出经商，表小姐就吩咐人，污衊她偷了簪子，狠狠仗责了她，簪子也碎了。再后来，还打算把她许配给一个马奴，小芊性烈，一怒之下自尽而亡。 这便是小芊的一生了。 可惜从始至终，千覃没有发现她的心愿。 初夏，晨露挂在细长的碧叶上，小巧的鸟停靠在枝头，细长的喙啄着一只虫，眼睛灵动地转熘着。 树下的一片小溪旁，身着杏黄色侍女服的少女正蹲着洗衣服。 她一张圆脸很讨喜，大大的杏眼圆熘熘的，扎着两个丸子头，垂下来的绿色髮带搭在肩上，看起来很青涩。 她把衣服打湿，摸了点皂角，用棒捶打着。 被清洗的衣服也并非是名贵材质，只是比少女身上的衣服好上一点。 她心不在焉地洗完，细嫩的手拧干了水，轻手轻脚地放进了盆里，打算打道回府了。 她脚下踩着青石板铺就的路，沿着一路奼紫嫣红的花，回到了后院。 后院里还有很多忙碌的侍女。 大家都是浣衣女。 秦家是个大家，秦家大小姐还进宫做了贵妃。秦家上下，入仕的很多，从商的也不少，吟诗作画的才子也不计其数。秦家就是个庞然大物，规矩森严，族谱都垒了几十本。 故而，秦家的僕从也是分很多种，有专门做饭的，也有专门伺候主子的，像千覃这种，就是专门洗衣服的。 千覃回到后院，把衣服都晾起来。 晾完之后，刚好大婢女在叫：“开饭啦!” 有两名小厮抬着一个大桶，装着米饭，还有一个小厮端着大盆，装着青菜，油水都看不见的那种，一看就没有食慾。 她端着小木碗走上去，排队打了一份，就站在门口吃。 饭很软，特别粘牙，还带点奇异的味道。青菜味道很淡，就像没煮熟一样。 千覃小小地吃了一口，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呕吐的感觉特别强烈。但她顾念着自己的肚子，还是咬牙吃下去了，总比啃树根强。 她经歷过那么多古代世界，做过女工养活自己，当过公主，没有一个世界比现在更苦。算了，就当是歷练自己了。 她艰难地吃完，总算有了点饱腹感。 把碗洗了回来，就被大婢女吩咐去继续洗衣服。 等到晚上，才总算换了点休息时间。 大家睡的都是大通铺，一个屋子八个人，千覃是第四个进去的。 烧到底部的蜡烛，跳跃着火光，映在其她三个少女的眼睛里。 她们瞧千覃进来了，打了声招唿。 婢女翠绿说：“小芊，我告诉你一个消息。刚刚嫣红说，大少爷回来了!” “从江南回来，带了一些小礼品，我们这些下人们也有呢!听说是治疗冻疮的药膏，小小一盒，可金贵呢!” “还打算举办一次婢女选拔，给大少爷挑贴身婢女呢!” 丫鬟们叽叽喳喳，把得到的小道消息全说了。 说完之后，见千覃还待在原地，忙招唿她过去凑成一圈：“小芊!你怎么还愣着，快过来啊!” 等千覃过去，圆头圆脑的翠绿把头凑过来，摆出谄媚的表情。 “小芊!你可是救过大少爷的人，大少爷肯定会选你当贴身丫鬟!” 都已经救过了吗? 嫣红继续说：“到时候当了贴身婢女，别忘了帮我们找找机会，看看什么时候能从浣衣居调出去，给主子们当贴身婢女，可风光了!” 千覃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门口处又进来一个人，刚好听了她们的话，冷冷哼了声：“痴人说梦!” 千覃定睛一看，只见那人生的普通，气势却高涨得很。 最后说话的嫣红不乐意了，瞪着眼睛：“连翘你说谁呢!” 连翘把目光落在千覃的身上，带着莫名的敌意：“谁痴心妄想我就说谁!不就是救过一次大少爷吗?那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身为下人们该做的吗?” ——她喜欢大少爷。 千覃一眼就看穿了，可是并不能成为原谅她突然恶语相对的理由。 第106页 “我就有那个机会，救大少爷，可你没有。”她淡淡说，“现在我小芊这个名字，至少还能在大少爷心里留下印象，可你连翘，大少爷怕是还不知道府里还有个丫鬟叫连翘吧?” 连翘被堵得说不出话，最后愤愤地回到另一边的大通铺上。 “我要让你付出代价!表小姐身份尊贵，跟大少爷在一起没什么，可你一个跟我一样的丫鬟，有什么资格接近大少爷!” “连翘，你心理扭曲吧!”嫣红骂了声，拉了拉千覃，“小芊，我们别理她!” 千覃感激地沖她笑笑，“嗯”了声。 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挑选贴身婢女的消息今天已经由大婢女告诉了大家。选的都是十六七岁气质仪态好，踏实温柔的少女。 大婢女是个三十多岁，待在府里近二十年的妇人，特意把千覃叫到一边，拍拍她的肩说：“你可要记得报名，好好表现，机会很大，别一辈子都洗衣服。大少爷待人温厚，你跟着他，好过些。” 千覃谢过了大婢女。 千覃提着木桶，照旧去溪边去衣服。 洗了一会儿，从清澈的溪边看到里面反射出一个人影，人影看不真切，随着水波歪歪扭扭的。 她心里一惊，赶紧回头看。 只见沿岸处，站了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有文人的儒雅气质，眼睛里带着笑意。一袭灰袍，衣角随风轻轻摇曳。 第75章 千覃2 千覃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大少爷?” “是我。”秦恪有些懊恼，语气里竟带着些歉意，“打扰你了。” “少爷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千覃站起来，面对着他。 “过来不久，本来想等你结束完才叫你的。” 秦恪彬彬有礼，笑容也是谦和儒雅的。 千覃“哦”了下，没话找话：“那少爷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没在意她话里的疏远，秦恪羞涩地从衣袖里掏出一样东西。 “上个月你不是救了我吗?为了感谢你，我这次去江南，特意买了一样东西，你是姑娘家，应该会喜欢。” “特意”二字，让千覃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是一枚簪子，整体很素，温润白玉雕刻而成的，只有簪头缀上了两朵小巧的茉莉花。 千覃浑身一颤，在读取的记忆里，簪子=表小姐嫉妒=乱棍打死，她不敢接，讷讷地说：“大少爷何必送给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秦恪似乎更不好意思了，微微低着头，声音也小了些：“那日之后，我对小芊姑娘就念念不忘，想……” “是想奖励奴婢点什么东西吧?好说好说。奴婢救主子天经地义，不过大少爷要是想感谢奴婢，不如把奴婢的卖身契给我。” 千覃赶紧打断了他，她才刚来没几天，可不想承受仗责之苦，要是可以的话，还不如离秦家远远的。 小芊的心愿还不知道是什么，如今她保命要紧，好活着找到那个人。 秦恪“迎娶姑娘”的话堵在嘴里，眼神复杂地望着千覃，神色迅速黯淡下去。 “大少爷，您是少爷，奴婢是丫鬟，地位天壤地别，要是您只待奴婢好，府里肯定有很多人嫉妒奴婢，看奴婢不顺眼，您还不如帮奴婢赎身，让奴婢逃得远远的，活得自由自在，潇潇洒洒。” 她有意暗示他，她活得不轻松，还有很多人对她虎视眈眈。 一个连翘尚且可以对付，要是表小姐来了，她只能用暴力应对了，到时候，只能东躲西藏逃命了。 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 秦恪仿佛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只回答她一个普通的问题。 “卖身契我可能拿不到，在我母亲那里保管，人员清点，都是我母亲一手操办。但是，府中人向来和善，怎么会嫉妒呢?” 那是他们在你大少爷面前假装的。 千覃心里腹诽。 本来也没指望她能仅凭一句话就逃之夭夭，闻言也没多大失望，只“嗯”了声，望着秦恪，那双杏眼明亮清澈。 秦恪望着她，无言。 最后又拿出一个小巧的药膏，递给她：“你常年洗衣，溪里的水很凉，手上肯定会生冻疮，你用这个药膏吧，药效好。” 千覃嘆了口气，他还是没明白，她已经决定跟他划清界限了。 他许的诺言固然美好，可是能敌得过谁?既敌不过表小姐，又敌不过秦家长辈。 而且他的性格，有种被保护得太好的单纯。 更何况，千覃并未察觉到这具身体有多喜欢秦恪。 千覃朝他行了一礼，说：“大少爷，实在对不住。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药膏，我的确不能收。” 秦恪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他把东西放回去。 “那我就先走了，小芊姑娘继续忙你自己的事吧。” 千覃点头。 秦恪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说：“对了，几日后的贴身婢女选拔，你记得来。” 他眼里带着希冀，暗示再明显不过了：只要你来，那个位置就是你的。 “谢谢大少爷。” 第107页 她没回答是，也没回答不是。 秦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离开了。 又是一晚，回到院里。 翠绿嫣红围上来：“小芊，姑姑帮我们都报名了!” 姑姑就是大婢女，年岁长，丫鬟们为表尊敬和亲近，都叫她姑姑。 “啊?” 翠绿却误会了，拍了拍她的肩膀：“瞧你那小气样，我们只是藉故去选拔，顺便偷偷懒，观摩一下大少爷的风姿，可不是要跟你争的意思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听说姑姑帮我报名了，有点惊讶。” 嫣红凑在千覃的耳朵边，愤愤不平：“我听说连翘也报名了，你可小心点。指不定别人会耍什么手段呢!” 翠绿“嗯嗯”着附和，又想起一件让人心气不顺的事来。 “我听说小少爷也要选拔贴身婢女，跟大少爷一起，天哪!我可不想被那个混世魔王选中!” “说的好像你能被选中一样。”嫣红打趣她，“人家小少爷还不一定看你呢?” “哎呀!嫣红你讨厌。” 两个小丫鬟打闹起来。 千覃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名字：秦灏。 念及这个名字，似有万种情感蜂拥而至，最后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一种情感逗留在心间。 ——喜欢。 千覃“诶”了下，这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忙着准备期末考试，还要上课，时间上不太够。 我周末尽量多更点，争取这个月完结~ 第76章 千覃3 几日后，婢女的选拔正式开始。 临出门前，翠绿笑嘻嘻地从木匣子里取出一个粉色的耳环，按着千覃坐下，给她戴上。 “你皮肤好看，白里透红，贴这个耳环，再合适不过了。” 粉丝的耳环坠在耳朵上，摇晃着，显得整个人娇俏可爱。 千覃透过镜子，看见身后的翠绿，一脸纯真，嘴角却有一丝嘲意。 她再细看，却发现没有了。 不等她说什么，翠绿就把她拉过去：“我们的小芊啊，妥妥的能被选上。” 她语气里的热切程度太深了，让千覃察觉到有一丝……奇怪。 两人走到湖边小径，千覃挣脱了翠绿的手，停下来，正欲把耳环摘下来，翠绿却赶紧阻止了她，僵硬地笑着：“你干什么呢?戴着多好看啊。” “那不如你戴?” 千覃睨了她一眼。 丫鬟哪里会有这么贵重的耳环，背后的主使人真当她没智商吗。 翠绿的话被堵住。 她当然不敢戴。 千覃把耳环摘下，塞到翠绿的手里，冷冷地笑着：“让一个丫鬟戴这个，被老夫人看到会想什么?一个丫鬟，自不量力，野心勃勃?”她嗤了声，“表小姐，真是打的好算盘，也不知道给的什么好处，收买了你。” 千覃懒得再多言，转身离去。翠绿却不甘心，梦游似的跟着她走了几步，突然一把把她推到湖里。 初夏的天，水还有些凉。千覃一掉下去，浑身都被打湿了，鹅黄色的婢女服贴在身上，头髮黏在脸上，放松身体，朝岸边游过来。 翠绿被吓了一大跳，巧的是湖边恰有一根粗木棍子，她赶紧蹲下去拾起来，朝千覃看去。 千覃浑身一激灵：“你想做什么?” 翠绿两手握着木棍，一咬牙朝千覃砸去。 千覃躲过了几下，却还是被砸到了。 翠绿常年洗衣，力气不小，人又下了狠心，这一下下去，千覃就觉得头昏脑涨，意识模煳。 她感觉自己失了力气，浑身发软，沉了下去，口鼻瞬间被水灌满。 “餵!你英雄救美的时刻到了。”她默默唿唤着白猫。 可是脑海之中，一片寂静。 再然后，就没有意识了。 翠绿见千覃沉了下去，赶紧扔掉了木棍，仓皇离去。 千覃以为自己要死了，当然她也不怕死，死了就回到虚空，只是她有点不甘心，还没见到那个人，怎么能死? 当再一睁眼的时候，她立刻身体紧绷地坐起来。好半晌才回过神，环视四周，发现是在一个雅致的房间，桌上放着一个小巧的三足鼎形香炉，裊裊的轻烟从里头冒出，四散开来。千覃扶着床沿坐起来，发现触手的是光滑的紫檀木，边沿还雕刻着吉祥的图案。 她坐在床边，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被别人换了，原本鹅黄色的衣服变成了翠青色，她穿上床边整齐摆放着的绣花小鞋，从床头取下外衫，披在身上。 脚踏在地上，还有些不真切。 既有死里逃生的庆幸，也有对现在处境的疑惑。 她打开门，发现已经日头西斜。 选拔怕是早就结束了。 奇怪的是，屋子外头没有人，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 她往外走了几步，只觉得这里很陌生。 她一时判断不清是在秦府，还是重生到另一个世界了。 她往外走了几步，头因为被重重地敲过，虽然没有出血，但肯定受了点损害，再上还有点落水窒息的后遗症，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还没出院子，就听见外面有嘈杂的声音。 第108页 “真是越来越混帐了!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屋子里带!” 是个中气十足的女声，声音听起来不年轻，还含有几分沧桑。 “这不是情急之下救人吗?” 这个声音却很年轻，尾音拉长，语调懒洋洋的。但音色却很好听。 千覃突然有想迫切见到这个人的冲动。 “救人!我们秦家这么大，府上大把大把的人，还需要你这个少爷亲自救!是哪个丫鬟这么高贵!” “不就是前些日子，救了大哥的那个婢女嘛。” 领头的两个人还有身后若干个僕从，浩浩荡荡地走进来。 那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的少年，见到一个穿着翠青衣服的丫头俏生生立在院子中央，一愣，随后嬉皮笑脸道：“瞧我，竟忘记留下几个人伺候你。” 他双手扶着的老婆婆眼神不好，原本是眯着眼打量那个不声不响的丫头，听到少年的话，顿时反应过来，脸黑了一半，抬起右手握着的拐杖，作势要打他。 “还伺候!伺候!你对丫鬟倒是上心的很吶!” 少年滑稽地围着老婆婆转圈，躲她的“追打”，但在这过程中，特别细心地用手虚拢着老婆婆，怕老人家一不留神摔倒。 后面的僕从面面相觑，有点想笑，却又不敢。 少爷一贯是张扬跋扈的，脾性不太好。虽说没做过什么厉害一点的错事，但还是让下人觉得不太好相处。而且一贯不喜欢女子近身。 可是前几日少爷就有点不对劲了，硬闹着要跟大少爷一起选拔婢女，大少爷向来尊老爱幼，谦和有礼，也就同意了，更不必说一向宠爱幼孙的当家主母倪夫人。 谁知选拔还没开始，他就闹着要走。去河边散步，捞回来一大姑娘。 千覃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声打扰，两个人肯定在这个府上的地位不一般，于是打算默默地保持行礼的状态，不算突兀，也不至于失了礼节。 谁知道她才刚刚屈膝半蹲着，少年就眼尖着发现了，说道：“诶，你大病未愈，行礼干什么?快起来吧。奶奶，你宅心仁厚，肯定也这样想的是不是?” 老夫人睨了他一眼：“灏儿，话都让你堵死了，我还能说什么?”可是面部表情却没话那么严肃，有种淡淡的无奈和宠溺，她转头望向千覃，道：“那你起来吧。” “谢老夫人，谢小少爷。” 千覃站起来，微低着头，看着地面，不卑不亢。 她知道了眼前的少爷是小少爷秦灏，可是却不知道他把她带回来做什么。以她的身份，不便直截了当地问，于是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所幸秦灏的目的性很明确，在老夫人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老夫人点点头，目光落在千覃的头上，随后转身对身后的僕从说：“你们都退下，在外面守着。” “是。” 等到他们都退下后，老夫人对千覃说：“你跟我们来屋里，我们有话问你。” “是。” 千覃跟着老夫人和小少爷在后面走，去坐落在中间位置的正厅。 偶尔抬起头，却发现秦灏正在盯着她看，他的眼神温柔又迷茫，迎上她的目光时，忽地展颜一笑，眼睛眯起，灿烂得宛如朝阳。 千覃的心，不受控制般，咚咚地毫无节奏地乱跳。 ——会是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冬至，我挣扎着爬起来码了一章。 第77章 千覃4 老夫人坐在正对着门口的茶座右边。 右手位第一个，就是歪歪扭扭坐着的秦灏。 她进来后，就站在接近门的位置，离老夫人比较远。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慢悠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小芊。” “是做什么的?” “浣衣。” “报名贴身婢女的选拔了吗?” “报了。” 老夫人先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之后眸光一沉，果然问了关于落水的事。 “你是被人推下水的?” “是。” “推你的人你知道是谁?” 千覃突然沉默了。 她知道是翠绿，可关键在翠绿背后的人，嫌疑最大的是表小姐。表小姐和老夫人的关系她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她不敢多说，怕被灭口。 这时候，秦灏懒着嗓子开了口，语气漫不经心，却莫名让人安定。 “你放心说吧，有我在呢。” 千覃垂眸，轻轻吐出“翠绿”的名字。 “你可是跟她有恩怨?” 审视两个奴婢的纠葛肯定不是老夫人愿意做的，她必然是想知道其他什么。可是她只是有初步的猜测，没有证据，老夫人会信她么?或者说，老夫人愿意听她说吗? 不由自主地，千覃把视线挪到秦灏身上。 那吊儿郎当的小少爷微笑着，沖她点了点头。 她仿佛吃了一颗安定剂，开口：“与翠绿是没有，但与表小姐可能有。” “表小姐?这跟韵儿有什么关系?”老夫人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仿佛在说，你一个奴婢怎么配和表小姐有矛盾。但她还是点点头，道：“你继续说。” 第109页 千覃心里有了主意。 “表小姐可能对我有点误会。先前因为我救了大少爷，大少爷又是正人君子，有恩必报，对我多加照顾了一番。表小姐是大少爷的未婚妻，可能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对我有些意见。翠绿可能受过表小姐的恩惠，才想替表小姐出出气，没想到用力过勐。” 她尽量轻描淡写。 老夫人点点头，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既然是误会，那就再好不过了。” 千覃有种意料之中的失望。 她猜出老夫人是有几分维护表小姐的意思，从她刚刚下令让奴僕离场，就是为了防止有对表小姐不利的言论传出去。 无论她的话怎么说，也伤害不了表小姐几分。 老夫人杵着拐杖准备走了。 秦灏却站起来，扶着老夫人，原本轻扬的语气压得低沉：“奶奶，您是打算怎么处理呢?” “既然小芊都说是误会，你还要我怎么处理?平日里太纵着你，你就有点得寸进尺了吗?” 秦灏笑嘻嘻地说：“哪能呢。只是孙儿想，奶奶还不知道一件事，小芊是会水的。” “逗我老人家好玩吗?会水还需要你救?”老夫人瞪圆的眼睛，但还是耐着性子站在原地等他继续说。 “是翠绿拿了跟手臂粗的木棍，狠狠往小芊头上砸的!这可不是‘无意’能解释得了的，分明就是蓄意!我们秦府有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奶奶你不管管吗?”他弯起眸子，笑得无辜纯良。 “管。”老夫人无奈地顺了她的小孙子的心意，“那就杖责她三十大板，把她移到庄子里去，干苦力怎么样?” “奶奶你最好了，”秦灏立马说下一个人，“那许韵呢?” “这事儿跟韵儿又没关系。她好歹之后是你嫂子，你别整天许韵许韵的叫，要叫表姐。” 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夫人多希望两个孩子能和平共处，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秦灏会对许韵有那么大敌意。 秦灏瞧老夫人的口风，怕是真的动不了许韵。便只好取了个折中的法子，对老夫人说：“奶奶，我的贴身婢女没选，要不就让小芊来我身边伺候我吧?”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只要别给我捣乱就成。” 老夫人点头，只是一个奴婢而已，她孙子喜欢，那便给了。 秦灏：“那好，我待会儿就去跟大姨娘说。”他会讨巧，甜着嗓子说：“奶奶想去哪儿，我扶您去。” “还能去呢。这府里上上下下的运行，我不得管啊。” “是是是。”秦灏扶着老人家出去，快出门了，才扭头对千覃说：“小芊，那你先在这里等会儿，我待会儿派人带你把一些事处理了。” 她行了一个礼：“多谢小少爷。老夫人和小少爷慢走。” 等到两人的身影消失了，她才起身，心里很懵逼。 之前有丫鬟说小少爷脾气不好，是个混世魔王。怎么今天接触了，发现他人还不错。但是对她的态度有点怪怪的。 ——就是……无缘无故帮她一样。 她没等多久，就有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厮走了过来，对她行了个礼：“小芊姑娘，我先陪你去浣衣房，把你那边的东西取出来，安置在这里，随后还要在管事姑姑那里消个名。” 千覃“嗯”了声：“那就有劳你了。这地方是小少爷住的吗?” “是的。”小厮说。 千覃一惊：那她刚才睡的房间岂不是小少爷的房间? 小厮说：“那就麻烦小芊姑娘随我去取东西了。” “有劳你了。” 小厮没再开口，默默地弓着腰走在前面。 面上很镇定，但内心慌得一批。 他是见过秦灏作恶的样子，眼睛一瞪，下巴一仰，说话还待着痞气。他自幼被宠着长大，只知道凭自己喜好做事，不把看不顺眼的其他人杖打就谢天谢地了，哪里管什么照顾维护别人。曾经还让一个奴才头顶着苹果让他练射箭玩，把在他身边的下人们折腾得每天惶惶不安。 他出门也是，结交了许多狐朋狗友，吃喝赌样样不落，却独独不碰女人。 前几日却变了，不出去了，整天黏在老夫人身边，老夫人本就疼爱这个最小的孙子，如今更是恨不得把整个秦府都给他。 今天更是离谱，小少爷竟然救人了，还救的是女人。还把这婢女看得很重，哄了老夫人过来为婢女出气，甚至直接让人家做贴身婢女。 这可是小少爷身边出现的第一个除了家人之外的女性啊! 有小少爷罩着，她在这府里就可以横着走了。 这样想着，小厮在认真地考虑要不要先抱上这条大腿。 于是到了浣衣坊，千覃发现小厮格外殷切地帮她搬东西。 千覃：…… 有种自己不是丫鬟是小姐的错觉。 第78章 千覃5 现在是到了晚饭的时间，浣衣的姑娘们三两成群地回来了。 但院子里还是很安静，大家默默地把衣服晒在晾衣杆上。 千覃这时候，正提着一个包袱出了屋门。 她东西不多，就一床被子，两件换洗衣服，鞋两双，还有几根头绳。 第110页 被子被小厮给抱着，她就只拎了一个包袱。 迎面就撞见了回房拿碗筷的嫣红，嫣红今天的面容有点憔悴，脸色苍白，她长得很清秀，双眼皮流畅，叫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伶俐的丫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有点反常。 一贯跟她在一起的翠绿，此刻应该被捉下去杖责了。 嫣红见到她，张口想说什么，冒到嘴边却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你对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千覃问。 “对不起，我是替翠绿说的。”嫣红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跟翠绿的关系最好，我却不知道她想要害你。” 刚刚在选拔的时候，就没看见翠绿。后来选拔结束，她去找翠绿，打算一起去干活，却意外看见了翠绿被被人抓走的场面，一时惊愕，站在原地，隐约听见了“小少爷……小芊姑娘……翠绿蛇蝎心肠……落水……”之类的言论，心里猜测了个大概，知道翠绿完了，也知道小芊要飞黄腾达了。 “不必替别人道歉。” “小芊，我知道你成了小少爷的贴身婢女，地位比我们高，今后遇见你，也要称唿你一声小芊姑娘。可是我能不能拜託你，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跟小少爷说一声，叫他不要把翠绿髮配到庄子好不好?我们从小在一起，我知道翠绿受不了的。” 她的眼睛里落下大滴大滴的泪水，梨花带雨的样子，让千覃身后的小厮都目露动容之色。 千覃却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才说：“我帮不了你。如果翠绿只是一时嫉恨，把我推下去，我还可以原谅。但是她用棍子敲了我的头，执意要我死。你告诉我，我哪里可以有那么大的宽容之心，原谅她?” 嫣红惊讶地望着她，似乎没有料到她会拒绝。 一直以来，千覃在她心中的印象就是软弱好脾气，不会把事情做绝。再加上她之后还救了大少爷，肯定会得到大少爷的照料。她和翠绿商量一番，决定跟她做朋友，沾沾她的光。 可实际上，还是嘴上说的朋友。 “小芊，你不能这样。” 她最后还是无力地说出这几个字。 千覃淡淡地看着她。随后转头对小厮说：“我们走吧。去姑姑那里消个名字。” “哎!”小厮赶紧跟上，不敢多管闲事。 “小芊!我们为了你把连翘都得罪透了，你不能这样!” 千覃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语气很淡。 “要是之后连翘找你麻烦，你告诉我。” 千覃去找姑姑消名的时候，却意外看到了连翘。 她衣服还是穿的鹅黄衣衫，扎着两个小圆球，是浣衣的姑娘通用的装束。可是感觉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趾高气扬的，见到千覃，哼了声：“不是说你会当大少爷的贴身婢女吗?打脸吗?” 她把嫉妒和嘲讽明明白白摆出来，却也证明了她不知道千覃落水一事。 千覃却没搭理她，对大婢女说：“姑姑我要消名。” 大婢女望了望连翘，有点疑惑地问：“贴身婢女是选一个吧。” 连翘说：“那肯定我是真的!”她瞪着千覃，“你别耍手段!” 千覃回答：“是选一个。我和连翘不冲突，她是大少爷的贴身婢女，我是小少爷的。” 小厮也证明了一句：“我是小少爷身边打杂跑腿的阿福，小少爷确实选了小芊姑娘当贴身丫鬟。” “原来如此。”大婢女点了点头，拿起毛笔，在花名册上，把小芊这个名字划去。 “原来是小少爷啊。”连翘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就走了。 “这段日子，多谢姑姑照顾了。”千覃说。 她挺感激大婢女的，虽然严苛，可是对她们这些浣衣婢女却不坏。 大婢女却目露担忧：“你去了小少爷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在秦灏的贴身小厮面前，她不太好多说，只隐约地提点了一句。 千覃“嗯”了声，补充道：“小少爷对人很好的。” 两人把东西拿到房屋，布置好，千覃才发现天已经全黑了。 “小少爷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厮有点为难：“小少爷，大概在外面吧。约莫明天就回来了。” 小少爷喜欢浪，安宁了几日，怕是现在出去了。 千覃“嗯”了声。 “那我是否就可以歇息了?” 这里的人普遍睡得早，天亮就起，天黑就歇，再加上点着蜡烛也是特别浪费，索性就不在晚上做些什么，过的十分规律和健康。 “是，姑娘早些休息。我去叫护院们过来。” 小厮退下，体贴地拉上门。 这个小院安静得很，院子旁有一颗树，从千覃的房间往外看去，可以看到影影绰绰的树影，像是朦胧优美的画，静谧得不可思议。她在浣衣坊，似乎只要一出门就撞到人。在这里勐一静下来，觉得身边空得很。 她端着盆子出去，打算接点水简单洗漱一下，惊愕地院子里已经有人按照队列站定了，背影挺拔如松，训练有素。 守在门口的青年见她出来，只清淡地瞄了一眼，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动作，像是一尊雕塑。 第111页 千覃走上前问他：“请问可以接水的地方在哪里啊?” 那青年提臂，指了个地方。 依旧不言不语。 千覃谢过了，端着盆走过去，发现是个大缸。 打开盖子一看，缸里是一汪清凉的水，还倒影着朦胧的月光，潋滟生辉，甚是好看。 她用缸里的瓢子盛了水，倒进盆里，装了大约半盆之后，将一切回归原处。 一转头，发现身后竟然站了一个人，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端着盆的手一松。 那人的面容在夜里看不清，蓦地向她凑近。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最佳贵人(快穿)》求预收啊嗷嗷!! 第79章 千覃6 秦灏皱着眉，一手端着盆子，才不至于让盆子掉下去。 盆子里的水受力不均，晃荡一下，洒了一些在他身上。 “是我。”他说。 千覃仓皇行了一礼：“见过小少爷。”心跳还是怦怦跳个不停。 秦灏淡淡地应了声：“这盆儿我帮你端过去吧。你一个弱女子，还是别干重活了。” 她下意识拒绝。 “哪有主子帮奴婢做事的。” 她想把盆接过来，却没成功。 秦灏在她之前就端着盆转身，走在前面。 千覃小跑着跟上，还想尝试从他手上接过盆。 他漫不经心地威胁：“别闹。到时候洒在我身上要你好看。” 千覃不敢动了，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走到房门口时，护院青年见到这架势，眼睛都瞪直了。 震惊!小少爷竟然帮婢女做事! 他赶紧低下头，怕被兇恶的小少爷发现他神情的异样。 秦灏停在他旁边，对千覃扬扬下巴：“去把门开了。” 千覃赶紧过去做。 秦灏趁这段时间，对护院青年低声说：“别说出去，我怕招麻烦。” “是!” 门开了，小少爷端着盆，气势汹汹地走进去。 把盆放在架子上，他对千覃说：“你要准备休息了?” 千覃摸不准他什么意思，只好回答：“奴婢以为少爷要在外面游玩，不归府，所以打算先休息，才能养足精神明天好伺候少爷。” “嘴挺甜。”他轻轻笑起来，苏得千覃耳朵发麻。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秦灏这个人，总是合乎千覃的喜欢的口味。 他的模样、他的声音、他弯眸看着她的样子、他从她手中接过盆子、他待在她身边的距离，总是特别恰当。 这种合适，就像是齿轮扣在一起，没有留缝隙;线刚好穿过了针的孔;抬头一看时针分针秒针刚好重合;穿上的衣服恰好合身;摆放的书整整齐齐。 很舒服。 千覃当人间神，理应不该有情感，可是她一见秦灏，就忍不住心生欢喜。 她不知道是这具身体对他的情感太强烈，还是她自己。 秦灏接着说：“你头顶的伤还好么?” 他的目光温温柔柔落在她身上，千覃身上像是被烘了暖气一般。 “应该没事了。”她下意识摸摸头顶，如果不说她自己也快忘记了。 秦灏却立刻抓住了她的头：“万一摸到伤口怎么办?我看看。” 他凑得更近了，唿吸喷洒在她的头顶，手指轻轻摸着她的头髮，动作轻柔自然，像是做了无数次。 千覃完全没有抵抗的心理，任由他拨弄着，久而久之，竟然生了几丝睡意，眼皮半闭。 最后还是秦灏确认无误的声音惊醒了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起了一点包，我明天叫大夫过来给你开几服药。” 千覃正处于睏倦期，闻言懵懵地问：“是外敷吗?” “不是，是看看脑内有没有受到损害。”他不知想到什么，声音里带了笑意，“不会割掉你的头髮外敷的。那样当我的贴身婢女太丑了。” 千覃：“……哦。” “时间不早了，你洗漱睡吧。” “那少爷怎么办?” “我自己有手有脚，会自己弄好的。” 千覃“嗯”了声，拿起小杯子漱口，把水涂在漱口盆里，用水浸湿帕子，擦了下脸。随后衣服一脱，就窝在自己之前铺好的床上，闭眸入眠。 小少爷抱着双臂，倚在墙壁上看她，嘴里似乎喃喃着：“千覃……” 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提着步子，轻缓离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翌日。 准时的生物钟把千覃叫醒，她赶紧起床，披好衣衫，简单洗漱一番，冲到小少爷门前，轻轻敲了敲门，试探性地喊了声。 “小少爷?” 里面没人应声。 “奴婢进来了?” 千覃推开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床铺被叠的整整齐齐。 突然肩膀被人又拍了一下。 她赶紧转过身，发现是小少爷。 他似乎刚刚去运动了，浑身带着热气，一贯白皙的脸颊也通红，心情不错，正挂着笑：“来这么迟?我刚刚去练功了。”他手里拿着一柄长剑。 “那奴婢下次早些?”千覃试探着问，默哀自己的睡眠时间。 第112页 “不用，你以后就这个时间来。” 小少爷摆摆手，吩咐她：“去帮我倒杯水。” “诶。” 千覃去拿茶盅，里头的水过了一夜已经凉透了，她说：“那奴婢下去弄点热水?” “去吧去吧。” 等千覃回来的时候，小少爷又不见了。她只好出门问护院：“请问小少爷去哪儿了?” 那护院说：“沐浴。” 那我应该不用去吧。在这里等他回来。 千覃这样想着，索性站在门口看风景。 没过多久，一个小厮跑过来，看到千覃，忙道：“小芊姑娘，小少爷叫您去给他送衣服呢!” 千覃应了声，把茶盅递给他，转身进了房间拿衣服。她不知道小少爷想穿什么，短时间里拿了内衫和浅蓝色的外裳。 随后抱着衣服出来。 “小芊姑娘请随奴才来。” 小厮带着她去后院，紧闭的房门里，隐隐传来了水声。 千覃把衣服递给小厮：“要不你送进去吧。” 小厮急道：“小芊姑娘，谁不知道小少爷不喜欢别人进他沐浴的房间?现在他特意吩咐了您，您就进去吧。” 千覃也找不到不进去的理由，也就硬着头皮推开房门，一边说：“小少爷，我进来了。” 水声停顿了一下，懒洋洋的字飘过来。 “嗯。” 尾音轻轻扬起。 “那奴婢把衣服放在这儿了。” 千覃瞅准一块地。 “好。”屏风对面，突然有了破水的声音。千覃的心勐地被提起来，随后听到小少爷慢悠悠说：“你先出去吧。” 如蒙大赦。 千覃出去，跟小厮站在一起。 小厮手里还端着茶盅，压低声音小声说：“小芊姑娘在少爷心中可不一般呢。之前有坏心的丫鬟擅自进入浴房，被小少爷直接发火赶出来，杖打好几十个板子呢!” “我是得到小少爷的应允的。” 千覃解释。 言下之意，她跟那些擅自的丫鬟可不一样。 小厮嘆了口气：“小少爷的心思真难猜，也不知道他选择奴才的标准是什么。分明之前的那些丫鬟长的更好看啊。” 千覃：……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竟然有小粉花了，今天努力更新。 第80章 千覃7 小少爷穿着浅蓝色衣服出来了，浑身似乎还冒着氤氲雾气，但没有浓郁的香气，整个人很清爽。 他说：“小芊，你喜欢蓝色?” 千覃“啊”了一下，才道：“不是。奴婢以为少爷喜欢蓝色。” 小少爷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状似随口一问：“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千覃摸不准他什么套路，老实回答。 “绿色。” 小少爷“喔”了下，目光落在小厮身上：“去准备早饭。” 小厮领命前去。 千覃的早饭是跟小少爷一起解决的。那傢伙不知道为什么对她那么好，他就只吃了一点，就撑着腮叫她过去一起吃。 “奴婢不敢。” 她试图挣扎。 “有什么不敢的，坐下拿起筷子而已。” 好吧，她屈服了。 吃过早饭过后，小少爷叫人请大夫过来，他还记挂着她的伤。 大夫请了，开了药，没什么大碍，只把脉出她体虚受寒，需要调剂一下。 午饭一吃完，千覃就被小少爷逼着，熬药喝了整整一大碗中药。 小少爷这时候表现出他的恶劣来，笑嘻嘻地看着她哭得脸皱成一团，才从小碟子里拿出一个话梅糖，顺手塞到她的嘴里。 她舌头一卷，无意划过他的指尖。 小少爷一愣。 “好苦。”千覃倒没察觉什么，只委屈巴巴地说苦。 小少爷敲了她的脑袋，道：“良药苦口。” 小少爷也不是咸鱼，他在树下，翻阅着帐目，计算每笔数额，核算结果，看看每个铺子的运营状况。小少爷自己管着几家铺子，虽然是秦家分出去的，铺子有一定的根基名声和人脉，但在小少爷手里运营了几年，没有垮，说明小少爷还是有点能力的。 这个时候，千覃就负责沏茶倒水研墨。 初夏的阳光笼罩下，分外惬意。 千覃觉得小少爷硬是给她框出了一个世外桃源。 待在他身边便是心安。 这时候，没有任务，没有心愿，没有白猫，她恍惚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渴望，留在这个世界。 就这样一直待到夕阳西下，院外突然来了个人。 一袭灰袍，身形儒雅，气质谦和，远远地朝这边观望。他身后的小厮飞快地跑过来，给小少爷行了礼，说：“大少爷问能不能暂时请小芊姑娘一叙。” 小少爷懒洋洋地搁笔，说：“这事儿得问小芊自己同不同意。” 他态度很放松，可是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分明是说：你敢答应试试看。 千覃心里感到好笑，回覆说：“不必了。奴婢现在是小少爷的贴身丫鬟。” 第113页 小厮面露为难之色，站在原地不肯走。 小少爷抬眸，威胁着说：“听到答覆了没有?还不快走?赖在这里等我踹你吗?” 小厮忌惮着小少爷的坏脾气，赶紧跑开，向大少爷回復情况。 大少爷听了汇报，似乎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随后没说什么，也没起什么争执，只淡淡地点了点头，便走了。 看到他走后，小少爷用笔桿戳戳她的脸。 软乎乎的脸，一戳留了一个“小酒窝”。 千覃：…… “少爷你干嘛呢?” 她说话软软糯糯的，瞪人的样子似乎在撒娇。 小少爷愣了一下，随后弯起了眼睛，笑容带着点不谙世事的灿烂：“逗你玩呢。” 他埋头，在纸上写写画画的。 忽然抬头说：“小芊，你别相信秦恪。” 秦恪就是大少爷，他突然直唿姓名，让千覃反应了一下。 小少爷把她反应的时间当作是迟疑，便又说一句：“你相信我就是了，过不了多久他会露出马脚。” 千覃问：“大少爷怎么了?” 他不是看起来是个翩翩君子吗?难道做过什么龌龊事? 她没发觉，她现在站在小少爷那边，小少爷说什么，她都信了。 半丝犹疑也无。 “现在不便告诉你，你就听我一句话，离他远远的最好。”他定定地注视着她，漆黑的瞳仁隐隐有些气愤，“我肯定不会害你啊。” “好。”千覃软软地应了声，乖巧得很。 小少爷抬起头望着她，眼里又是那种熟悉的温柔，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坐在铺着软垫的凳子上，拿着笔，对站着研墨的她招招手：“你过来。” 千覃：? 小少爷又叫了一遍：“你过来啊。” 千覃便放下手中的东西，挪近一点。 小少爷突然站起来，仗着身高优势，摸摸她的头顶。 千覃：!!! “你这丫头，”小少爷纤长好看的手轻轻搭在她顶上，白皙的手，乌黑的发，相得映彰，“怎么总叫我牵肠挂肚。” 哪怕一生一世的缘分都已耗尽，也要创造轮迴与你相遇。 夜里，小少爷房间传来轻轻的谈话声，千覃迷迷煳煳间被吵醒，便又接着睡去了。 安宁如水的日子从容迅速地流淌过了渐近一个月，趁小少爷有事不在便出去闲逛的千覃突然碰到了大少爷，对方还是谦和温润的样子，英俊的面容全是担忧，眼里也明明白白挂着思念。 “小芊，灏弟可有为难你?”他急不可耐地问，伸手想去抓千覃，被千覃躲开了。 千覃面容冷淡而疏离：“大少爷。”她行了礼。 奇了怪了，这一个月小少爷都带着她做帐看书啊，只有昨晚离开，一晚上没回来，今早她才打算出门绕着小院随便转转，偏这一天她弗一出门，就遇见了秦恪。 他难道还蹲点守她不成? 这样想着，心里徒生厌恶。 许是最近小少爷总在她耳边说秦恪不是个好人，潜移默化下，她对大少爷十分排斥。 况且，上世没有这个人撩拨却不保护，毫不负责，小芊怎么会惨死? 她承认她有点偏激了，稍稍平復下心情，尽量平静地说：“大少爷如果没有什么事，奴婢就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打算昨天发，更三千，凑小粉花的，但是晋江崩了……还上了热搜……就没来得及……(理直气壮拖更) 第81章 千覃8 “小芊!” 秦恪赶紧叫住她：“你莫不是被灏弟给欺负怕了，都不敢跟我说吗?……如果没有灏弟的话，你就是我的贴身婢女了。” 也不知道他在脑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如果没有小少爷，奴婢就没命了。”千覃虽无意与他纠缠，但还是要为小少爷辩解一二，便道：“大少爷一口一个灏弟，却不分青红皂白地抹黑自己弟弟的形象，让奴婢大开眼界。奴婢作为小少爷的贴身婢女，有些事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闻言，秦恪脸上温和深情的表情突然被撕破，面容扭曲，他咬牙切齿：“你懂什么!” “是的，奴婢不懂。”千覃朝他行了一礼，“奴婢告退。” 千覃回到院子，不想再出去了。 前些日子小少爷教她练了几个字，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教了她“千”字，千覃笑道，纠正他：“奴婢的‘芊’是郁郁芊芊的芊。”在这个世界里是这样。 小少爷看了她一眼，随后在纸上又落笔一个字：冕。 “好好写。”小少爷说，“你什么时候想练随时拿纸笔。” 千覃便铺好宣纸，提起毛笔，沉气在纸上落下一个字。 ——冕。 她像是得到什么莫大的奖赏一样，写着写着弯眸笑起来，觉得欣喜，心里暖烘烘的。 可还没等她把“千”字写在旁边，就听见小厮急匆匆跑过来：“小芊姑娘，不好了!”她抬眼朝他望去：“怎么了?” 小厮重重地喘了一口气：“不好了!今早小少爷被老夫人发现他和表小姐在一张床上!” 第114页 千覃心里一颤，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她把笔放下，对小厮说：“你带我去!” “你去也不成啊!这是家丑，小少爷肯定要被责罚，表小姐和大少爷的婚事算毁了。”小厮快哭出来了。 千覃没想那么多，她只想尽快过去，她不相信小少爷是做那种事的人。 她得先过去，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带我去!”她加强了语气。 小厮被吓到了，连连点头，还不忘劝道。 “小芊姑娘，你可不能进去啊，远远地看就是了。” 千覃一路急匆匆地赶过去，她心中焦急，只觉得这秦府太大了，怎么也走不完。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就看见外面密密麻麻围了一圈人。 好奇八卦是人的天性，哪怕老夫人肯定说过都去干自己的活，不许围观，但他们还是扒在柱子上，探出一个脑袋听。 家族审讯用的正堂没有封门，四面灌风，讲究不瞒天不瞒人，正堂墙壁上高高挂着一副匾，据说是先皇亲手写的，字体遒劲有力：清白君子。 老夫人双手扶着拐杖，看样子气得不清。 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跟秦恪有三分相似的妇人，嘴唇很薄很细，颧骨很突兀，有几分让人不舒服的刻薄相。那妇人看上去像是在安慰老夫人，但眼里那抹幸灾乐祸怎么也抹不掉。 秦恪站在一边，脸上似是羞愧和愤怒，却什么也没说。默然地沉着气，周身气压很低。连翘作为他的贴身婢女，自然是跟在他身边，此刻拉了拉秦恪的衣袖，秦恪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随后又摇摇头，似乎在说他没事。 千覃最后把目光投向地上跪着的两个人。 一个看背影很纤细，髮丝凌乱，披散在肩头，身体不住颤抖着，此刻用手帕捂着脸，看上去在很委屈地抽噎着，应当是表小姐许韵了。 小少爷依旧穿着昨晚的衣服，低着头，模样很消沉，什么都没说。 千覃心里觉得又失望又心酸。 “许韵!”老夫人沉声说：“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奶奶。”许韵声音带着哭腔，“我怎么敢胡说，昨晚表弟打晕我的婢女，潜入我房中，对我行不轨，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抵得过他的蛮力……”她低头哭起来。旁边的秦恪衣袖被连翘拉着，他没有挣开，眼里却表现出对许韵的心疼：“韵儿……” 千覃“哼”了声。 老夫人对下面那个她最疼爱的孙子说：“灏儿，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是不是韵儿所说的那样，你真的对恪儿的未婚妻做了那样禽兽之事!” 小少爷低着头，不吭声。 从被捉姦到现在，他都是没有开口。 似乎无所谓他们会给他追加什么罪责。 这在老夫人眼中就是默认。 她愤怒地一抬手：“来人!把秦灏带下去，关在他院子里，不许他再碰铺子的事!把那些铺子给大少爷管!自此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他不许出来!” 老夫人的话，在秦府，是最高指令。 当即就有下人走上来，哪怕以前的小少爷多么张扬跋扈，都是仗着老夫人的宠爱，现在他就是扒了毛的公鸡，谁都可以欺负。 千覃什么都没想，赶在那些人之前，冲到老夫人的前面，急切唤道：“老夫人，奴婢发现一些端倪!” 在场的人都被这个突然闯入的丫鬟给惊呆了。 表小姐停止了啜泣，连翘面露惊讶，秦恪跟他母亲一样，表情立刻阴沉了下来。 秦恪母亲立刻尖声说：“你是哪里来的奴婢!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老夫人沉沉地望向她。 千覃稍微平復了紧张的心情，向老夫人行了一礼：“奴婢小芊，小少爷的贴身婢女，不论是小少爷当初捨命救我，还是这一个多月以来的相处，奴婢相信，小少爷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刚刚表小姐的说辞，在奴婢看来，十分浅薄，不知奴婢是否可以继续问表小姐一些问题?” 老夫人没说话，秦恪母亲就沉不住气：“还不来人把她拖下去，家族正堂，不是所有人都能说上一句的。那还要我秦家威严如何?” 千覃说：“若是不许真相被挖掘得透彻，那要这正堂何用?要是牌匾何用?” 她说得尤其大胆，她是在做一个赌。 赌输了，不过是死一遭。 她是人间神，死了还可以活。 要是赌赢了，就挽救了小少爷。 她心里默默衡量了一下，得出一个结论。 ——不亏。 她默默与老夫人对视，就见这位上了年纪却眼神清明的老人缓缓颔首。 “灏儿找了个好奴婢。那我就听听你这奴婢发现哪些端倪。”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节快乐鸭~ 第82章 千覃9 千覃听到这句话，心放了一半。 还有一半，是怕自己说的别人不信。 她深深吸了口气，转头对表小姐说：“你说是昨夜，那你可记得是入睡前还是入睡后?” 许韵愣了一下：“你这奴婢……是想要审讯我?” “老夫人同意的了，还烦劳表小姐好好配合。”千覃不咸不淡地回復。 第115页 许韵去看老夫人，见无任何反驳之意，咬了咬唇，拧着帕子，低着头。 千覃见状，只好再问了一遍。 许韵回覆：“许是入睡后吧。” 千覃压低声音，气势陡然上升：“是入睡前还是入睡后，这么不肯定吗?” “是是是……入睡后!半夜表弟突然……”她低下头，迅速地重复一遍，“我昨晚早早地就睡了，哪曾想表弟竟对我行不轨之事!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抵抗……抵抗不过……” 千覃皱了皱眉，心里却多了几分底气。 她在重复，像背课本一样，极大可能是说谎。可是她为什么要牺牲这个时代女孩子最重要的东西，去说谎，誓要把小少爷拖下玷污未来嫂子恶名的浑潭之中呢? “那你可记得小少爷是怎么做的吗?” 许韵无意抬头与她对视，眼里全是慌张，没有任何被侮辱过后的羞耻和愤怒。她还没说什么，身后的老夫人就用拐杖重重敲了敲地：“住嘴!你这奴婢何其大胆!不必问了。” 千覃懊恼地皱紧眉头，心慌则乱，她竟忘了这是在古代，不是她之前经歷过对男女之事持开放平常心态的现代，一时口不择言，说了错话。 她赶紧转身跪下：“老夫人息怒，是奴婢失言。”她低着头，只管快快地把话说完，不敢理会老夫人是什么表情：“只是奴婢听说小少爷向来不喜欢表小姐，怎么会强迫表小姐做哪种事呢?奴婢心里存疑，话语便不自觉重了一些。老夫人从小看着小少爷长大，比奴婢了解小少爷得多，小少爷虽然顽劣，吃喝赌都沾，但从来不近女色，这件事一定有蹊跷。希望老夫人能重新审查一遍再做决定。” 周围人譁然一片，窃窃私语起来。 “对啊!我怎么忘了，小少爷是个不近女色的怪胎啊，之前外面还传小少爷是个断袖呢。” “怎么着也不会去表小姐那里吧。小少爷不止一次说表小姐很招人烦了。” “是啊是啊，我觉得表小姐……有点奇怪。” “小少爷虽然坏，但很护短。我曾做过小少爷的奴才，有次家里老母亲生病，小少爷还把他宝贵的蛐蛐卖了换钱给我娘拿去治病呢!怎么可能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我们总说小少爷坏，可是细细想来，小少爷似乎没做什么特别坏的事啊。甚至……平易近人?” “他语气凶。” “是不是……有人在陷害小少爷啊。” 表小姐越听，头垂得越低。 千覃很想回头看看小少爷是什么表情，当初他救她的时候，小院之中，在老夫人面前，他鼓励她说出事实，他为她撑腰，可是今天，他都快被别人搞死了，怎么还一声不吭，是出什么事了吗?还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千覃甚至想到一个更坏的念头，说不定，事实就是…… 可她必须把话说完。 “老夫人，不如传表小姐的奴婢答话，一定会有所发现。” 即使那个丫鬟是跟许韵一伙的，但看表小姐刚刚回答问题的样子，她们明显没有统一好口供。 老夫人却转头看向秦恪：“恪儿，你觉得呢?” “……”秦恪看向老夫人，良久没有答，就在这寂静当中，一道好听懒散突兀地插进来：“诶呀，不必纠结了，我把人带来了。” “小少爷?!!” “两个小少爷??!” 此刻，所有人表情都是惊讶。 小少爷穿着浅蓝色的衣衫，笑容灿烂，缓步走了过来，在老夫人面前行了礼：“孙儿见过奶奶，幸亏及时赶来了，要不然还翻不了案呢!”他的视线落在千覃身上，温暖了几分：“多谢你了，小芊。” “那在这下面的是——” 老夫人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席澈，把面具摘了。” 之前所有人问都不吭声的人，得到小少爷的命令，突然站起来，把手往脸皮上一掀，所有人愕然发现是一张跟小少爷完全不同的清秀的脸。 □□? 许韵吓得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面露错愕，尤其是秦恪和他的母亲，带有些猝不及防的慌张。 “□□，你何来的这个古里古怪的东西?” “奶奶，甭管东西了。还是查清事实要紧。” 他的目光遥遥落现在正被他的小厮带上来的一个少女。千覃却记起某天夜里从他那里传来的说话声，他从那么早就开始规划了吗? 走上来的是一个穿着婢女服，有些怯懦的少女，见到众人都望着她，腿一软，当即跪下。口中言语因为紧张和后怕几乎不成句。 小少爷嘴里吐出了她的名字：“橘夏，你说。” “橘夏?”许韵诧异出声。 小少爷冷冷地接过了话：“是啊，你以为她死了吧?很奇怪她还活着对不对?” “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听听橘夏的证词就可以了。” 橘夏把头嗑在地上，身体轻轻颤抖着，细声细气地说：“禀告老夫人，奴婢橘夏，昨个夜里，听见小姐房门有响动，奴婢去瞧，大少爷竟在小姐房中……” 第116页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韵恶狠狠打断：“贱婢!” 秦恪素来温柔的声音此刻也如浸了冰一样冷：“你休要乱说。” “说，你别怕。”小少爷眉毛一扬，跟那个时候他让千覃说出来一样从容镇定，千覃总算放下来心。 橘夏继续说：“本来奴婢没觉得奇怪，大少爷和表小姐是订过婚的，感情恩爱点没什么。可怪就怪在，大少爷发现了我，表情跟吃人一样，把我拖进房中，联合小姐把我打晕。过后奴婢再次清醒，发现自己被人拖着走，竟是要把奴婢往井里扔……”她说到这里，瞳孔放大，很明显是害怕恐惧，“幸亏得到小少爷的救助。” 周围人经歷了这个反转，窃窃私语的声音大起来。 老夫人皱皱眉头，不得不大着嗓音喊道：“肃静!” 她对橘夏说：“你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只凭你的一面之词，我没办法相信你。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是被小少爷收买了。” 这个老夫人，刚刚听许韵的话就判小少爷的罪，现在听橘夏的话，又说不能凭一面之词，真是双标得厉害。 第83章 千覃10 橘夏想了会儿才道：“奴婢有。” 她伸出手，手背向上，指甲里，是一丝血痕和残留的皮肤渣屑。 “老夫人可以检查一下大少爷身上，定是有破皮之处，那是奴婢反抗之时，无意留下的。” 众人的目光挪到秦恪身上，他挣开了连翘牵着他衣袖的手，没有反驳。 这下谁都清楚了肯定有鬼。 老夫人又问：“那韵儿说你强迫她又是怎么回事?” “席澈你说。” 席澈点点头：“奴才是小少爷的小厮。昨夜与小少爷一同去赌场，有人给小少爷一杯茶，小少爷喝了，之后意识就昏昏沉沉的了，小少爷最后清醒的时间，叫奴才扮作他的样子，给奴才戴了□□，躺在客房里假装休息，除非死，否则不要开口说话。然后就走了。奴才就坐在那里等，直到有人把奴才带走，然后剥光衣服，听到表小姐在跟大少爷说话，过后表小姐在我身边躺下，就到了天亮，被抓到这里。” 他倒是听话，真的从始至终一声不吭。 “辛苦你了，那你可听见许韵在说什么吗?”小少爷问。 席澈的表情微微迟疑，但还是回答。 “表小姐说‘我做了这件事你敢娶我吗?’，大少爷说‘无毒不丈夫，你不就是喜欢我的坏吗?等到秦灏落下污名，老东西一死，我就是秦府最终的继承人，你就是秦府的女主人。’” 他不仅听话，记忆还好。 秦恪神色大变，跪在地上：“奶奶，奶奶，您，您不能听这个贱奴的……” “还敢叫奶奶吗?”小少爷玩味一笑，凑近老夫人，在她耳边耳语一阵，老夫人更是气坏了：“将、将这些污眼的傢伙抓下去，好好看住!” 下人赶紧把秦恪和许韵带下去，那两个人还在哀嚎。 “等等。”老夫人捏捏眉头，那两人回头目露希望。 只听老夫人说：“把蔡氏也绑起来，不许给他们吃的喝的，等我请示家里长老，再做决定。” 蔡氏也被抓起来了，大家心里有一个猜测。 事情反转，大部分人还处在懵逼当中。 老夫人被婢女扶着，去了祠堂，说是让她静静。 她的表情除了被骗之外的恼怒，还有……丝丝失望和无聊。 围观的人群都散了。 小少爷目光晶亮地望向千覃，欢快地说：“我们回去吧。” 千覃心里有万般疑惑想要问，但终究只说了一句话：“嗯，你平安回来就好。” 回到熟悉的小院里，千覃欲言又止的表情逗得小少爷发笑。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便是，我都回答你，绝不瞒你。” 千覃点点头，先挑了个小问题问：“刚刚你在老夫人耳边说什么了?老夫人怎么突然发怒?” “也不算什么。我找到了一个证据，放在老夫人房中。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嘛。” 他叫老夫人，没有亲昵地叫奶奶。 “嗯?”千覃。 “秦恪身为秦家长子，理应是继承秦府的最佳人选，可是你知道他为什么还要想通过陷害我确保他的地位吗?” “是因为……”联想到老夫人的神情，是比发现许韵连同秦恪陷害小少爷更愤怒万倍，还有后来她让下人把秦恪母亲也带走，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仍绝不可思议。 二十多年了……居然瞒这么久…… “是，秦恪不是秦家的血脉。”小少爷语气很平静，仿佛早就知晓了这件事。 大少爷不是亲生的，才迫不及待剷除异己。 “老夫人是无所谓我们两个谁死谁亡，对于她来说，她可以趁这个机会选择更合适的继承人，她乐见我们斗争，所以秦家直系血脉里最后只剩下了我。要不然，你以为那种小把戏，老夫人这种人精，会看不出来?她原本还想留着秦恪，跟我继续斗的，可是秦恪的身世被揭穿，他是彻底完蛋了。至此之后，只剩下我。” 第117页 他说话没觉得什么，千覃回想起老夫人冷然的表情，只觉得心里都凉了。 哪有这样的奶奶啊? 千覃有些心疼，她想上前安慰小少爷，却不知道从何着手。 小少爷眼里带着笑，却一揽手把她拥在怀里，一手按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好听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轻撩动她的耳朵。 “你瞧，秦恪有为他说话的母亲，而我父母早亡，必须需要什么都要自己争。不过我运气好，我有你。” 他唿出的气体喷洒在她的耳朵，一点点红从她的耳朵攀升到她的脸庞。 千覃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个荒诞的念头：要是她能留在这个世界就好了。这个世界，她和小少爷，相依为命。 “小少爷，那你是怎么发现秦恪不对劲的?” “我给你讲个故事。” 故事的开头，还是在一个大家族里。 家族里老大和老么，彼此看不顺眼。 老么喜欢上一个姑娘，只是远远地一看到她的侧脸，就喜欢上了，却一时没有找到她是谁。 老大听说了，就偷偷撩拨那个小姑娘。小姑娘经验少，含羞带怯地接受了老大的爱慕，还带上了老大的簪子。 老大总是这样，喜欢抢老么的东西。 有一天，老大的未婚妻表小姐发现了小姑娘的存在，她嫉妒小姑娘，杀害了小姑娘。在这个深沉的府里，死个人还没有主人掉个首饰惊动的动静大，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 老大回来了，发现小姑娘死了，却没有伸张，悄悄把这件事按下去。他未婚妻做的，他那里敢说。老么查来查去，却发现自己的心上人死了，还死在表小姐手里。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报仇，就被迷晕送到了表小姐房中，还被别人特意引过来的秦家家主发现。老么虽然没死，可身上有了污点。他以为表小姐也是被害的，碍于表小姐的名节，只好娶了她。而家主位，自然而然落在老大身上。 成亲没多久，他无意听见表小姐和老大的对话，撞破了他们的偷情，还知道了一切真相。可是这时候，他被剥夺了所有权利，身边有无数老大的人监视着他，申诉无门。 不过几日，就郁郁而终。 临终之前，他像上苍许了个愿：希望一切能重新来过，他想要报仇。 小少爷说到这里停下了。 “所以他重生了?”千覃问。 “不，”小少爷轻轻摇了摇头，“是神，神答应完成他的心愿。” 第84章 千覃11 千覃眨了眨眼。 那么，小芊的记忆，也得到了验证。她的记忆没有错，只是不是真相。 随后，瞭然地笑笑。 不用小少爷再特意讲下去，她已经知道了接下来发生什么。 这么明显的暗示。 可她不能直白地说出来。 心里有个预感，只要一说出来，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伪装的平静会被打破，潜伏的怪兽会不顾一切挣脱一切的束缚，将两人伤害得遍体鳞伤。 所以她只轻轻点了点头。 告诉他，她知道了。 千覃把小少爷拉到树下的小桌前，小石板压在白色的宣纸上，娟秀的字体写着：冕。 小少爷的字是飘逸潇洒的，千覃不会写，在之前的世界里，她都是用这种婉约小巧的字风。 这是她走之前留下的，当时小院里的下人们也跟她一样，慌慌张张的，以为小少爷犯了什么不回来的罪，就没心情收拾。 所以现在还留在这里。 小少爷过去一看清楚那个字，弯眸一笑。 他倒了些清水进去，细细研墨，然后用毛笔一蘸。 正要落笔的时候，千覃忽然说：“你能写个完整的给我吗?” 小少爷没说答应也没拒绝，最后提腕落笔，在纸上留了个“千”字。 ——他拒绝了。 千覃也不算特别失望，相反还松了口气，那还好，他能把握住尺度，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也好。 她开着玩笑：“那以后我就叫你千冕了。” 小少爷却很认真地点头：“也好。” 日子安安稳稳地过下去。有次，千覃无意听到下人们说，大少爷因为听到他要被发配到庄子做苦力，逃出了秦府。后来被抓回来，关在屋子里，精神有些失常。原先的大少爷夫人也是，经常有下人听见里面传来悽厉尖叫。表小姐被老夫人送走了，她原本就是无依无靠带着一纸婚书投靠到秦府，也不知道将来要怎么过。 所有人都在传，是因为小少爷最得老夫人宠爱，谁要是敢招惹小少爷，老夫人就削谁。 久而久之，大家都对小少爷连同他的贴身婢女敬而远之，生怕冒犯了两位大神。 知道真相的千覃：…… 但这样也不坏，至少也没人欺负她。 当初跟她一起做贴身婢女的连翘，爱慕秦恪，自愿进小屋里照顾秦恪。 千覃有次跟她偶遇，就发现她脸色苍白，眼圈发黑，神情恍惚。千覃还没说什么，她就弓着背快步离开了，跟那时那个骄傲尖锐的她判若两人。 日子很快过去，盛夏到了。 七月的天，火辣辣的太阳照得人心生烦躁。千覃就算没动，背后也出了黏腻腻的汗。 第118页 她懒得动，刚好小少爷房间放了冰块，还算凉快，便窝在小少爷的房间里。 有天，小少爷提了个包袱给她。 “什么?给我的?”她摸上去，触感软软的。 “是啊，你拆开看看。”小少爷坐在桌子旁，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喝起来。 千覃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袱，发现里面是条……衣裙? 她展开一看，样式很简单，浅绿色，看着就清新舒适，而且摸上手，还凉凉的。 “你不是说你喜欢绿色吗?我就给你买了条，你身上那件也该换了。这件材质特殊，夏天穿上去绝对舒服。” 小少爷说。 千覃瞧他俊俏的脸，越瞧越可爱：“小少爷你怎么这么好呢?” 小少爷不好意思地假意咳了咳。 有天夜里，千覃睡梦之中，隐隐约约看见了一条身形矫健的猫从她面前闪过。 她想叫它的名字，可是忽然发现她竟然不知道它的名字。 从来都是白猫白猫的叫，虽然它自称噬苦圣兽，可是却无名无姓。 “你去哪儿?” 往前走的白猫突然停下了，它扭头，碧色的眼睛显得哀伤又温柔。 “再见了，我的任务结束了。” “你不是要陪着每一个人间神吗?我还在，你怎么就走了?” “我从来不是圣兽，从来不是。” 它只这样说着，渐渐消失了身影。 “你等等!”千覃这样叫着，往前走了一步，却踩了个空，一瞬间掉下去了，立刻从梦中惊醒。 寂静的夜里，月光微微洒进来，脑海里，一阵沉默。 再也没有可以肆无忌惮的可以依靠的感觉了。 以前的世界，都有白猫陪她。 现在，却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像是被遗弃在这个世界。 她屈起双腿，抱着自己，通过窗，看向那个圆圆的月亮。 这个世界，愈发真实。 她也像是在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 就这样到了天亮，她顶着黑眼圈，撞见了晨跑回来的小少爷。 小少爷什么都没说，只是摸摸她的头。 “千……”他发出了她的名字开头那个字，却什么都没说。 可是他却把她带到书房。 倒水，研墨，蘸墨，落笔。 一气呵成。 “你那次说想知道完整的。” 小少爷挥笔看似潇洒，落笔却沉重。 他最后提笔一勾，抖了些墨，落在宣纸上，星星点点。 “我现在告诉你。时间不多了，明晚花灯节，我想约你出去看看。” “好。” 千覃能体会他竭力想隐藏的急切，所以答应得很快。 她把视线落在宣纸上，只见那洒脱的两个字。 ——卫冕。 “卫冕。”她跟着念出声。 卫冕，指有保住上次冠军之位的意思。联想到他可能有的身份，千覃的心里竟然不觉有任何恼怒不甘，而是平静地松了口气。 也好。 这样也好，把这个位置给他。 她早就厌倦了当神的孤独，若是能捲入轮迴，感受人间喜怒哀乐，说不定还可以遇见喜欢的人，两人平淡如水地生活，一辈子。 她定定地看着卫冕，沉声说：“明晚，我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白猫曾经说过，人间神不可动情不可眷恋，如果跟世界里的别人说“是，我喜欢你”，便会在上神那里失去资格，一直轮迴，饱受人间痛苦病难，直到有人愿意替你，或是你自己寻找替代品。 她愿意替他。 千覃不知道，是人间轮迴更苦，还是漫长孤单失去记忆更苦。 她尝过后者的苦，如今，不想继续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在快完结的时候竟然涨了。 小透明的我受宠若惊。 第85章 千覃12 戌时。 往常这个时候，千覃准备练会儿字就睡了。她的日子过得惬意舒适，安安稳稳地扎在这个世界。可是现在，因着昨晚之诺，她还是穿上了一身淡绿色衣裙——卫冕送的。 离别之际，总是需要点仪式感。 这身衣裙穿上去刚刚好，而且材质很特殊，贴着皮肤，柔软而轻盈，压下了今天空气里还残留的燥热。 她扎着两个小丸子，绿色的髮带垂在肩头，趁着圆圆的脸，显得稚嫩而无辜。 “千覃，再见了。” 她看向了铜镜里模煳不清的自己，压压唇，抿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卫冕的声音恰好在这个时候响起：“小芊，你准备好了吗?” 他明明知道她的名字，从他书写的那个“千”字开始，她就知道。 可是他仍装模作样地玩着角色扮演游戏。 “好了。”千覃拉开门，见到一身淡蓝色衣衫的卫冕。 相比较她的正式，他倒是随意许多，头髮扎起，用蓝色髮带束着，垂落下来的髮带裹在头髮里，跟头髮一般长。 眼睛乌黑明亮，唇红齿白，翩翩少年郎。 花灯节，两人一起去了淮京的街上。 第119页 此刻，摊贩已经准备就绪在吆喝了，摊位上是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各式各样，五花八门。行人的头顶上方拉着彩色的丝带，挂着几个玲珑小巧的灯笼，随风摇摇摆摆。 原本官府是不许夜市的，因着今天花灯节，便开了特例。 “据说花灯节上会出现一个花灯仙子。她长相貌美，不知从何来，亦不知去何处。她隐在市中，待一切都结束了，便会随风而去，徒留见过她的人一场绮丽的梦。”卫冕对千覃说完之后，走到一个摊贩前，拿起了一个小簪子，把玩着。 “你认识她吗?”千覃问。 卫冕看了她一眼，才回答：“岂止认识。”他扬扬手里的簪子，说：“之前秦恪不是想送你一个簪子吗?你不要。这次我送你一个簪子。” 千覃看向他手里的簪子，通体绿色，簪头上，竟是一只小小的猫。 雕刻得很粗糙，可是一眼就能认出来是什么。 千覃想到那个没有说原因就离开的白猫，愣愣地点头。 “这个多少钱?” 商贩说：“一两碎银。” 这个价格因在花灯节而有些偏高。 卫冕出银子爽快，从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 他这个身体是秦家人，钱多。 “公子，这……我找不开啊。”商贩苦着脸，他的视线从卫冕和千覃之中晃悠一下，才挂着笑说，“要不你二人把名字写给我，我雕刻在簪身上。” “你觉得呢?”卫冕转头问千覃，眼中映着星星点点的灯光。 千覃：“好啊。只是这簪身太细太短，能把名字雕刻得完吗?” 商贩沉吟了一下：“雕刻两个字是可以的。” 他把笔墨推到两人面前：“烦劳公子和小姐留下自己的名。” 卫冕很大方，很快落笔一个字：冕。 千覃走上前去，犹豫了一下，感受到旁边温热的躯体，心便安定了，决定留下真实的名：千。 她无姓，单就名。 卫冕微怔，在商贩把簪子拿下去雕刻的时候，他都在定定地注视着千覃。 “请问雕刻好需要多久啊?” 千覃问。 商贩回答：“姑娘和公子出去逛一圈，我这簪子应该就刻好了。” 卫冕听完，用手指向一处：“那方的面具瞧着不错，我们过去看看吧。” 千覃还想说什么，被他一打断，就忘了，跟着“嗯”了一声，等走到那个卖面具的地方，才想起来：“你方才给了他银子，我们走了，他不给我们怎么办?” “不会的。”卫冕用手握成拳，抵在嘴边像是要隐藏笑意，“他不会为了一个簪子的价值得罪一个大客官。” 他随手拿起了一个白玉面具，戴在脸上，低着头看她，眼里含笑。 “这面具怎么样?” 只见那面具刷得雪白，额头部位有只小小的蓝色菱形，眼尾部分晕着红，看起来既素净又清丽。 “好看。”她也不知为何，就想使个坏，随手拿起一个丑陋的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戴在脸上勐地向他凑近：“啊!我来抓你了。” 她举着手，半握成爪，装作兇巴巴的样子。 面具之下，卫冕黑玉一般的眼睛温柔似水。 他伸手握住了千覃的手腕，轻轻说：“那抓住了，便不许放了。” 千覃微怔。 卫冕抬手，从荷包里迅速掏了银子，把两个面具的钱付了，对千覃伸出手：“我们继续去别处逛吧。” 千覃犹豫了一下，拉住了他的手。 意料之中，他的手温热，握着她的手的时候，微微用力，让人有安全感，却不显得逼迫。举止教养良好。 两人绕着逛了一圈，约莫一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地黑了，明亮的花灯慢悠悠飘在天空中，照亮了这片大陆。 卫冕把千覃拉到河边，对她说：“你在此等我，我去取簪子。” 河面上也摆放莲花灯，承着蜡烛，慢悠悠驶向远方，把这片河照的波光潋滟。 千覃望向卫冕，大大的杏花眼似乎也是一块平静的湖，亮光映在眼睛里。 “嗯。” 卫冕取下面具，回到商贩的位置，他伸手：“簪子。” 商贩递给他。 果然，簪身上刻着冕和千两个字。 小小的楷体，仿佛能把两个人的命运都绑定在一起。 “多谢。”卫冕拿着就想走。 “卫冕，”商贩叫住了他，模样在灯光下渐渐幻化模煳，连同摊位一起，声音悠悠飘来，“你不会后悔吗?” “不会。” “值得吗?” “值得。” 卫冕退后一步，双手交握在身前，弯腰向他行了一个大礼，“谢谢你，祁萧。” 作者有话要说： 自从我上章说了收藏涨了之后，收藏就哗啦啦地掉。 我错了orz 第86章 千覃13 河边，一袭蓝衫，一身绿裳。 卫冕捏着簪子，垂眸低头为她簪上。 灯火之下，她眨着双杏眸，定定地看着他，似是要将他深深映在眼中。 第120页 “簪子戴上了，将来你去哪里，我就能跟到哪里。” 卫冕轻声说。 千覃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你……在说什么呢?” 卫冕轻轻勾起了一抹笑意：“杨慎是我，顾乔是我，许燚是我，殷随是我，陆延生是我，何瑜桐是我，陆祁是我，陈岸也是我。”随着他的话，过去的一幕幕在她眼前浮现，逼得她眼角湿润，他慢慢说：“自始至终，都是我。我一直在你身边。” “你为什么会出现?你……是谁?” 她失去的记忆里，应当有他。 可是她却忘了。 在成为人间神之前，她应当是人。 “我叫卫冕，这次记住了，别忘了。”他轻轻笑了声，“上神发现我了，他们不允许出现两个人间神，我们註定是各自的劫数。经过这么多次，我认了。” “卫冕……”她仓皇地抓住他的手，心底不安。 就见卫冕低头，轻轻贴住她的唇，极温柔又缱绻。 像是期待了很久，总算失而復得的珍惜和欣喜。 他贴在她耳边说：“我爱你，千覃。” 声音微哑。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却也是最后一次。 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千覃感觉整个世界都扭曲破碎了，花灯突然从天空中坠下，河水倒流，捲起一次次浪潮，不知从何处来的风颳起来，唿唿作响，像是从极寒之地吹来的，冷得人牙关直颤。她随即被揽入那个温暖的怀抱，听到有人在耳边一直说：“我叫卫冕，我叫卫冕，你别忘了。” 千覃被那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她回抱住：“我记得了，不会忘的。” 蓦地，怀里一松。 周围安静下来。 千覃睁开眼睛，眼前是熟悉的白茫茫的空间，一眼望去，没有边际。 这里，没有卫冕。 人间神是不许说爱的，卫冕一开口，便是做了决定。 他留下来经歷轮迴。 千覃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上，大滴大滴的眼泪无声地落下。 所有的记忆灌输进她的大脑，那些被白猫抽走的情感也一併还回来了。 她终于知道她是怎么成为人间神的了。 也终于知道小芊为什么没有心愿了。 小芊就是她。 秦灏却不是卫冕。 当年，卫冕身为人间神，听到了秦灏的心愿，便来替他完成。 秦灏也是倒霉，被陷害，无奈娶了许韵，浪荡纨绔打算洗心革面成亲之后好好做人，结果发现许韵给他戴绿帽子。最后死于许韵和秦恪之手，弥留之际，他才知道秦恪不是秦家的孩子。可是他一死，老夫人一死，秦家偌大的家产便只能给了秦恪。 他心有不甘，便向人间神卫冕许下心愿：一是报復许韵和秦恪，二是守住秦家家产。 小芊是卫冕穿来之后随手救的，他隐约知道这丫头死于秦恪的一时兴起，而且秦灏还有点喜欢她。 却没想到，救回去之后，日久生情。 甚至自愿留在这个世界。 人间神坠落轮迴，上神需要指定另一个人去担当人间神的职责，意料之外，抽中了千覃。 千覃成为人间神之后，决心替卫冕受苦，她捨去了自己的记忆，祈祷卫冕一世平安。 两人之间缘分不浅，千覃每次帮别人实现心愿的时候，总能接触到卫冕。 这一生一世，都可以在茫茫人海中发现彼此。 千覃感到头顶的簪子微微发热，她取下一看，簪头那只白猫发着光亮。 虚空之中，一只庞大如老虎的猫慢慢浮现，洁白光滑的毛髮，碧绿的眼睛。 尾巴一卷，它懒懒地打了个招唿：“你就是新上任的人间神吗?” 千覃呜咽一声。 怪不得。 怪不得他总能找到她。 白猫在小世界里跟着她，不就相当于她随身戴着簪子吗? 只要簪子在她身上，他就知道她在哪里。 他行事这般缜密稳妥。 却独独亏待了自己。 白茫茫的空间里，突然一道金光撒下，一道天梯凭空出现。 千覃朝上看了一眼，那天梯越往上，延伸到无边的尽头，缩成一个小小的点。 “人间神千覃，通过考核。可允汝为上神。” 浩渺之中，传来威严浑厚的声音。 千覃往那座天梯走去，越走，眼泪就越止不住地落。 ——“上神的考验。人间神不可动情不可眷恋，所以每次我都要抽走你的情感。上神考核的是你会不会经受得住人间情感的诱惑。” ——“一旦动情，比死更严重，你会一直轮迴在这其中，饱受人间痛苦病难，直到有人愿意替你，或者找寻替代品去赎人。” 他分明还在受苦。 ——“我叫卫冕，别忘记了。” 千覃在梯前，停下。 “上神，我有一事不明白。” “何事?” 那声音透过万千云端，重重地砸在她耳边。 千覃镇定地道：“究竟是人间轮迴更苦，还是失去记忆漫长孤单更苦?” 上神沉思了些许，才道：“因人而异。” 第121页 千覃不指望有个答案，她的心里已经有了选择。 再抬头的时候，目光坚定。 “我认为后者更苦。” “你可要放弃晋升上神的机会?”上神声音里透着一丝愤怒。 千覃却笑了。 “上神，你怕是也后悔了。” “胡说!”巨大的威严席捲而来，震得千覃蜷缩着身体，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她无意间触碰到了天梯，发现它冰冷彻骨，情感麻木了一瞬。 千覃躺在地上，久久没有动静。 她半眯着眼，视线里出现了两只厚厚的肉垫，接着白猫低着头，舔了舔她半张脸。 “大胆!谁干预了我定的规则!” 上神感受到白猫的动静，更是沉重的力度击打在白猫身上，它连呜咽都没来得及，就化为一个簪子。 千覃从地上摸索着去拿簪子，接到手的时候，簪子断成两半。 簪身上，冕和千两个字，分离了。 她不该惹怒他的。 千覃有些后悔和难过。 可是总有些事，是需要做的。 她对着上神说：“你千般万般想培养一个上神，是想让人替代你，让你好入轮迴，你是不是已经厌倦了几亿年如一日的日子，不生不死，孤独苍茫。你向我们灌输轮迴是苦的思想，却没告诉我们，轮迴的甜。” 她轻轻笑起来，紧紧握住那簪子：“千覃，不做人间神。” “——但求入轮迴。” “休得胡言!” 上神掌风落下，千覃的身体四散开来。 空间破灭，一片漆黑。 簪子从千覃的手中划下，向着下方直直地坠去。 自始至终，千覃始终是笑着的。 这样也好。 她不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说“我爱你”，却得不到回应。 她不愿两人成为彼岸花的花和叶。 见花不见叶，见叶不见花。 她会变成吹动他额发的风，落在他肩上的枫叶，抚摸他脸庞的雪花，甚至可能是温柔地挽着他脚腕的野草。 他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倘若她侥倖为人，终于可以附在他耳边，告诉他。 ——“我爱你。” 【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是写殷随那篇就出现在我脑海里的结局，或许不完美，但既然想了很久，我还是把它写下来了。 还有甜甜的番外明天奉上~ 第87章 千覃14 【秦灏】 “小少爷!小少爷!您等等奴才!” 小厮紧跟在他身后。 他家的小少爷，就是淮京一霸王，逮谁打谁。他被调过来伺候小少爷，战战兢兢过了几天，发现小少爷除了毒舌一点，什么都好。 洗澡不让下人去伺候，屋子不让下人去收拾。喜欢晨起练武，但不喜欢下人跟着。 他们奴僕能做的活不多，小少爷都不让他们做，多好啊，清闲。 秦灏突然停下了脚步。 吓得低头走路的小厮停脚都来不及，顺着惯性撞到秦灏的背上。 他吓得脸一白，腿一软，立刻跪下。 “奴才知错。” 秦灏却不看他，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目光却看向别处。 小厮心里好奇，顺着秦灏的视线看去，透过树叶的缝隙，隐约瞧见一道鹅黄色的衣裳，想必是哪里的婢女，只是小少爷在看什么呢?婢女有什么好看的? 他大着胆子，伸长脖子往那边瞧，还没等把那婢女的面容看清楚，头上突然被小少爷重重地敲了下。 “你跪着干什么?”秦灏的语气不耐烦，“快随我去找奶奶。秦恪那混球，铁定又向奶奶告我的状!” “是。” 小厮赶紧起身应下。 既然小少爷看姑娘看走神，没察觉到他撞了他的背，那他就不提了。 惊鸿一瞥。 秦灏压下心中的悸动，朝远处走去。 这是秦府，他是秦家的小少爷，想找个人有什么难的，日子还长着呢。 秦灏开心地哼起了小曲。 可是，人世无常，诸事难料，身不由己。 【卫冕】 “……且说，那大侠从天而降，将那採花贼打的鼻青脸肿，送去官府，领了赏金便潇洒离去。无人知他姓名，只知他武艺高强，长相俊俏，带着一把剑，剑柄上刻着一个字，千，故大家都叫他千大侠。” 说书人口沫横飞，眉飞色舞，活像自己见到了那场面。 座下，一戴着黑色斗笠的男子轻轻哼笑了一声，右手掀开一点面帘，露出精巧的下巴和红润的唇，白皙修长的手拿起一杯茶，轻轻抿了口。 他拿起放在桌侧的剑，便站起来准备走了。 没想到有人发现了他拿着的剑，“哇”地声站起来，一指指向他，手还在颤：“是是是……是他吗?”说话都抖着。 江湖上，虽多称他为大侠，但他手段狠辣，亦正亦邪，别人都打不过他，还是会有些人怕他。 话音刚落，整个茶座鸡飞狗跳。 说书人被人推了出来。 老脸上一片惊慌，叶公好龙正是如此。他擦擦眼睛，定睛一看那把剑，顿时慌了：“真……真的是……”随即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幸好被他身后的人给扶住了。 第122页 男子见此情景，又笑了声。 声音低沉悦耳。 “你们怕我做甚?” 无人敢搭腔。 男子抬起他的剑，吓得那些人又往后推了一步。 武艺高强，却不知姓甚名谁，亦不知从何而来，只是他的手段，像极了南蛮的剑法，刁钻狠辣，不留余地。 人对未知的东西难免有些惧意。 男子不管他们了，一跃从窗户跳下。 恰巧碰见了一顶华贵的轿子正穿行在街上。他抱胸站在屋顶上瞧了会儿，心中有个念头催促着他前去查看。 他刚施展轻功下去，就见一个贼人偷了一妇人的荷包。他习过不少的仁义道德的书籍，下意识就去追那个贼人，好不容易抢夺回了荷包，还给妇人，便打算压着贼人去官府。 那贼人很狡猾，经过轿子的时候，狠狠地一撞，轿子受力不均，东摇西晃起来，连带着撞翻了离得近的小贩的水果摊位，吓得路人哇哇大叫。 混乱之下，贼人趁机熘走。 男子正待去追，轿子突然在他面前停下。 横亘在路上，正正方方的，挡住了他的路。 轿子里突然传来一个甜润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按理说，坐这种轿子的人，非富即贵，脾气也会被养的娇贵，遭遇了颠簸，可她的语气里却没有半分愤怒。 轿夫朝轿子里的姑娘行了一礼，解释说：“小姐，刚刚有个人撞在我们轿子上了。” “是谁啊?”一双纤白的手慢慢掀开车帘。 男子不知为何，脚就像是长在地上一样，半点也挪不动，心怦怦地跳得很快。 车帘被掀开了，露出一张意料之中的秀丽的脸。 脸很嫩，看上去不过十六七，一双杏眼乌黑明亮，看人的时候，无辜又软糯。 她朝外面望去的时候，一瞬间就和男子视线相对。 男子隔着一层布，静静地注视着他。 良久，他才说：“是在下的错。刚刚追一贼人，不小心冲撞了小姐的轿子，害小姐受惊了。” “那倒无碍。是我的轿子太大了，挡了些路。”少女微微红了脸，有些羞赧，“公子要不告知我贼人的特徵，我派下人前去报官。” “有劳姑娘了。” 男子也不推辞。 他向一个下人说了特徵，那下人便小跑着去报官。 少女吩咐四个轿夫抬着轿子先回侯府，只余下一个贴身婢女跟着她。 “姑娘要去哪儿?” “舍弟想吃酥糖，娘亲不许，我偷偷买回去。” 少女朝他俏皮地眨眨眼睛，随后疑惑地问。 “对了，你为何蒙着面啊?” “相貌被人熟知，怕别人害怕我。” “我不怕你啊。”少女笑吟吟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她望向他拿着的剑，说道：“好巧，你的剑柄上也有千字，跟我的名一样呢。” “敢问姑娘芳名?”他的心跳的厉害。 “千覃，贺千覃。公子呢?” 男子望向她脖子上挂的玉石，上面只简单地刻了个字，他只粗粗一看，就觉得眼睛酸胀得厉害。 “我叫卫冕。” 那个玉石上，赫然刻着冕字。 贺千覃表情瞬间变得惊讶，随后便是欣喜。 “那可真是巧了，从我有记忆那天起，一直在做一个梦……”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脸蛋通红，表情娇羞，顿了顿，才含蓄克制地说，“怪不得和公子一见如故呢。” 后来，洞房花烛夜，卫冕问她做了什么样的梦。 她说，梦里有个人，自称卫冕，让她别忘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开心。 可以好好准备下一个故事了。 《最佳贵人(快穿)》期待小可爱们的到来~ 留言前五送红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