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你的花泳裤》 第1页 [现代情感] 《穿好你的花泳裤》作者：奔富的柴八酱【完结】 文案： 这是一个我教你游泳，顺便再谈个恋爱的故事。 从校服到婚纱，从校队到迈上世界巅峰，一路走来一直都是你。 【小剧场】 新组成的这对前后桌好像有仇， 校运会前夕，阮一眼都不眨一下信口胡诌，“老师，李朗贤说他想报3000米。” 隔天李朗贤就暗箱操作给运动全项无能的姑娘报了个跳远。 两人默默拿着手里的号码簿相看一眼， 看谁先玩死谁。 外冷内热颓躁仙女 x 频频打脸舔狗男友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一，李朗贤 ┃ 配角：下本开《那你养我呀》 ┃ 其它：轻松，甜文，互怼日常 第1章 一朵浪花（大修） 车窗外的空气是燥热的，阮一关上车窗，对着空调出风口深吸了口气，带着皮革味的凉气瞬间充盈了口鼻。 外面还未到高峰期就拥堵着的巨大车流量告诉她，这里是京城。 从江城搬家过来不过第二天，她对这里的一切都还陌生，眼下手里还攥着一张小提琴演奏会的门票，她趴着车窗又向外看了一眼。 距离开场时间不到半小时，远远那一眼看到的矗立着的弧形建筑似乎就近在眼前，然而前面一大熘亮着剎车灯准备转弯的车队排了好几百米，这个弯不知道得要多少个红绿灯的时间才转得过去。 右前方不远处有座人行天桥。 “这附近能停车吗，要不把我放路边，我那儿过马路过去应该还快一点。”她戳了戳驾驶座的椅背，问道。 前面那位穿着军装制服的小哥转过头来，黝黑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容，显得牙齿格外森白，“公交车站那儿可以临时靠一下。过去认得路吗？看完真不用我接？” 这是阮文邦调任来了京城以后的警卫员姜诚。昨天初见时，他操着一口平翘舌不分的地方普通话让人特别印象深刻。 眼下她正和阮文邦闹着别扭，不由地攥紧了手里的票。 她一向严肃的父亲这时候开始伏低做小讨她开心了，知道自己不会拒绝去看小提琴大家殷老师的收官之作，便通过保姆刘嫂转了一道手才把票送到自己这里。 接受了票，又被迫接受了他的警卫员接送，阮一心头有些躁，往后捋了一把耳边滑落的碎发，一脸平静，“不用了，我自己地铁回去很方便。” 演奏厅门口就有地铁站，倒一条线就能直接到大院附近，姜诚确信她是做过功课了，于是放下心来，车子尽力向右靠才把她放在了路边。 从车上一下来，阮一才觉得浑身轻松。她斜跨上包，顺着步道上了天桥到马路对面。 昨天她确实看过地图，京城的路和江城拧巴的路线规划真的不一样，这儿的马路几乎都是朝向正南北正东西的。 只要大约方向摸得准，理论上是不太容易迷路的，对于初来乍到的人也没什么威胁。 少女站在天桥末端，用手指比了一下不远处弧形建筑的方向，决定穿过面前的胡同抄个近路。 人一往胡同里走，她才觉得有些意思。 胡同口贴的路名，看着都特别随意，仔细一咀嚼，倒是能品些味道出来。 比如这个米市胡同，很早以前应该是卖大米的，往前一转一个小口胡同，和名字一样，路也从转弯过去就变窄了，要不是后面有演奏会，她还真想在里面转半天，看看其他胡同都叫什么名儿。 一路穿梭过去，只一个环北胡同，她没琢磨出意思来。 环北么，照理应该是环着这一大片的胡同在最北面，穿出去就应该是大街了。结果并不是，环北胡同的位置还挺靠中心，压根不是什么环着北的意思。 阮一辨着方向往大街上走，心里想，难道这里本来是最北面，再往北这几条胡同都是后面加造的？ 这种疑惑也没人给她解答，再往前走就穿出了整片胡同区域。 她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弧形大建筑，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还行，来得及。 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她刚坐上演奏厅的座椅，几乎卡着点就开场了。 周围灯光暗了下来，少女伸出双指从钱包夹层里夹出一张四四方方的小照片，包在掌心，手掌半曲着以奇怪的姿势和周围的观众一起鼓起掌。 直到大半年前，她还学着小提琴，这段时间以来倒是完全荒废了。 不想练归不想练，不得不说小提琴还是很有魅力的。 听着殷老师的独奏，她在场下几乎能把台上纤柔的身影和晚霞下拉琴的母亲重合在一起，两人一样的柔和又有魅力。 小臂有力又柔美地摇摆，弹奏的曲子仿佛能把人拉近他们演奏出的世界。 就像她第一次听妈妈拉琴，一不小心就完全沉迷了进去，一拉就是这么多年。 现在突然就觉得不一样了，连对着小提琴光这么看就觉得索然无味。 练得再好能怎么样？有什么用？ 最初那位听众却不在了。 想到这儿，手心捏着照片的小姑娘突然眼神一黯，抿起了嘴，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连谢幕时最基本的鼓掌都给忘了。 …… 第2页 周日下午的一场演奏会结束，外面的天还没黑。 散场后人流量有些大，演奏厅外的私家车也一下子把马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阮一看了看有些拥挤的地铁口，皱起了好看的眉，最后还是决定穿过巷子原路返回。 刚来的时候，她看见路边有家甜品店，打定主意先去吃点东西，吃完了也能从那附近的地铁口下去，人应该就会少一些了。 这回，她可以换一条路探索一下胡同。 这么想着，她背上包就准备往胡同里穿。人还没过马路，突然就听见身边一阵嘈杂。此时正值公交车停靠，巨大的车身和发动机的震动声遮挡了大部分过路人的注意力。 顺着声源侧头一看，一个年纪和她相仿的男生骑在自行车上，一条腿踏着地面保持平衡，另一条腿半曲依旧搭在脚踏上，隔着几个人的距离这么看过去，虽然穿着牛仔裤，也挡不住裤子下面双腿优美流畅的线条。 他侧着头，正和面前的老奶奶说着什么，语气有几分急，但听不真切。 说话间两人似乎就起了争执。 老奶奶拉了一下男生的衣角，男生有些厌烦地挥手拂了开去，右脚一用力，把自行车往前蹬了半米，临走前还回头说了两句什么。 声音完全被公交车发动的巨大噪声给遮盖了去，她半个字都没听见。 阮一起初还以为是祖孙俩吵架，一转眼老奶奶跛着腿颤颤巍巍又和旁边的一姑娘说上了话。两人交流了一会儿，姑娘半搀着老奶奶一点一点往马路对面走去。 这下她基本就清楚了，原来是一个老年人求助帮过马路的故事。 那刚才第一个男生真的是太禽兽不如了，天子脚下，皇城根底，不仅没有发扬一下乐于助人、尊老爱幼的优良品质，还不耐烦地把老奶奶赶走了？ 这得是个什么人吶。 少女暗暗咋舌，见人行横道上绿灯亮了，老奶奶也有人帮忙了，也顺着人流往马路对面过去进了胡同口。 胡同里住的大多是年纪大了些的人，人老了生物钟仿佛也被往前拨了一格，干什么都比其他人都早一拍。 天儿还没亮就起了，刚擦黑又睡了，这会儿胡同里像是说好了似的，都飘起了饭菜香来。 看时间其实尚早，阮一慢悠悠地在胡同里头晃了起来，循了条不同来时的路慢慢找方向往下车的地方走。 走了一会儿确实又见识到了几个有意思的胡同名，不仅有用当初建胡同的用途做名称的，还有用人名儿的，形容大小规模的，美好寓意的，各不相同。 有时走着走着，会有骑着车打着车铃穿行而过的其他路人，有时候整条胡同从头望到尾就只她一人。 阮一刚打算转个弯拐进下一个胡同口，后面一阵车铃打断了她。 她下意识地往边上靠了靠，等了几秒旁边却没有想像中穿行而过的人。她一回头，见一男生半弓着腰双手支撑在自行车把手上侧头看向她。 人她是不熟，可是车熟啊。 放得老高的车座椅，还有这辆价格不菲的山地车，之所以印象这么深刻——那是因为前不久刚在演奏厅门口的马路上见过。 阮一内心一声冷哼，原来这人就是刚才那个给他们社会主义接班人丢脸的小辣鸡啊。 带着这样的情绪，她重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人。 这人两侧剃的寸儿短清清爽爽，中间却顺着脑壳的弧度往后留了个蓬松的大背头，额前几缕没捋顺熘的碎发随着巷子里的穿堂风凌乱地飘着。 剑眉下的一双眼仿佛带着笑意，清澈明亮，此时正友好地看着她。阮一很难把眼前这么一个面若冠玉目若朗星的男生和刚刚那人联繫在一起。 低头扫过一眼，脸她当时确实是没看到，不过她记得应该是个腿型线条特别好看的人。 这一眼扫过去，基本就在心里给他定罪了。 近看了才发现，不仅是腿型线条好看，此时这人身上一件夏日的薄t恤包裹下，连腰线的弧度都隐约透了出来，身材好得令人髮指。 不是他是谁？ 她还没说话，对方就率先开了口，“请问您知道环北胡同在哪儿么？” 音色清朗，带着满满的少年感。 而且他还用了“您”这个词，小姑娘皱起了眉，不应该啊？ 可初见面那会儿他没有扶老奶奶过马路且烦躁地拂开了她这件事，已经在阮一心里造成了负面的第一印象，此时再怎么想从人设上掰回一城，也只是把负分无限接近于0而已。 她觉得自己理所应当化身为了电影里为人民伸张正义的女英雄，看着眼前面带善意的男生，又想了想刚才—— 车来车往，一个跛着脚行动不便的老奶奶想要回家只要穿过面前一条马路，可是这样小小的要求也被无情的拒绝。 心里突然笑道，呵呵，你也有今天，栽我手里吧。 几乎没有过多的犹豫，少女唇角就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做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缓缓开口，“环北胡同呀，朝着这个方向，看到了吗？” 阮一指了指正北面，面带笑意，目光又回到男生脸上，语气带着揶揄，“环北嘛，这都不知道。最北面环着的那条就是了。” 听起来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第3页 男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想小姑娘虽然口音不似本地人，地方倒是熟得很，佩服地朝她致过谢，自行车头一调转，往着最北面的胡同口骑去。 看着男生的背影在胡同消失，阮一弯了弯嘴角，双手插兜反方向往前走。 你就找去吧，找得到算我输！ 第2章 两朵浪花（大修） 阮一一到家，刘嫂就迎了上来，“一一，演奏会好看吗？” 名义上这票是借着刘嫂的手给的，她也要把戏演到底。 中年妇女一副拘谨又憨厚的样子，要不是提前做过功课，可能根本就没听说过什么殷丽萍收官大作。更别提座位号这么靠前千金难求的一票了。 她昨晚一拿到手，就上网搜了一遍，几乎满屏幕的高价求票。 她也不拆穿，就这么弯着唇角礼貌地谢过了刘嫂，“很好看，谢谢阿姨。” 阮文邦不在家，阮一就这么松了口气，穿过门厅往院子里走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楼上下来的爷爷。 老人家这段时间还有点水土不服，多数时间在休息。一见到她回来了，脸上不由地挂上了慈祥的笑容，“一一这么早回来啦？饿不饿？晚饭咱们早点开饭？” 阮文邦的工作这么一调动，其实最应该不开心的是爷爷。 年纪大的人忌讳的就是临老了还要背井离乡。俗话说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己的狗窝，本来一家人在江城好好的，偏碰上了这事。 她不知道阮文邦算是怎么回事，原先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之前他明明都能藉故推脱，而这次却答应得快。 因为这件事父女俩在原先不怎么热络的关系上又僵持了好久，最终还是爷爷主动收拾好了自己的家当不声不响先安顿到了京城，才无声地化解了这件事。 视线扫过一圈打理得干干净净一丝不苟的小院落，怕这次阮文邦可是升了不小的官吧，难怪这次眼巴巴地就上杆子来了。 她还没成年，一切只能听从指挥，心中不免生出了力不从心的不适。 能早点开饭对她来说是好事，说不定能完美避开阮文邦回来的时间。 虽然此时肚子里刚吃过的甜品还没消化，阮一还是朝爷爷点了点头，“饿了，我上去一趟就下来吃饭了。” 刘嫂进厨房开始张罗，阮一出了门厅直接进了西面自己的屋子。 西面上下两层都是她一个人用的，楼下起居室，楼上卧室和琴房。 阮一没回卧室，径直推开了琴房的门。里头东西少而精，除了靠近窗口的地方背对着门摆着一根谱架，后面还有一排书架子以及收在角落的沙发。 她伸出手指轻抚过书架，上面已经被擦得纤尘不染。 书架正中间摆着一个相框，照片上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笑得很温柔。 小姑娘半蹲在地上，看了眼身上的短t，捏起衣角就开始擦相框，明明上面没有任何灰尘，她还是擦得很认真。 从前到后擦干净了，摆回书架最中间的位置，往后退了几步，她站在谱架的背面又仔细看了一眼摆放的位置，最后对着光线调整了好几次。 回到相框前，她扯出一个笑，对着相片低喃，“妈，我今天去听演奏会了，殷老师的。还不错……” 她一停下说话，空气就安静了下来，没有任何回音。 小姑娘往后退了一步，眼神掠过放在角落的小提琴，又回到相片上，继续开口，语气带上了一丝散漫，“练琴真的很没劲啊，人家都说学这个从入门到放弃也就三分钟，我都浪费这么多年了……” “啧，少女的青春一去不回头。” “而且我都高二了，哪儿有工夫天天练琴来。算了，这个位置您也不用看我练琴了，我每天来给您表演写作业，成吗？” 她沉默了半晌，又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他给我转的什么学校……” …… 这一晚上，除了对自己未来一无所知的阮一，同样难以入眠的还有另一个人。 李朗贤躺在床上夜不能寐。 他长指穿过蓬松的发顶，手掌这么撑着额头，想破了头也没想出自己过去的十几年到底做了什么缺德事，才碰上了一下午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 本来也就帮自家老爷子去老同事家取趟资料的事，赶上演奏大厅表演结束，路上车水马龙堵得厉害。 他就这么单脚撑地跨在自行车上等着绿灯，老远就看见一老奶奶健步如飞在人群中穿梭。她那带着估价的眼神在人堆里打量着，一脸明码标价的小市民嘴脸。 起先他还有些好奇，直到老奶奶眼神一拐，落到他身上，从上到下像个机器似的往他身上一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成了一瘸一拐地姿态向他走来，他基本就明白了。 这是碰瓷来了。 最近网上这个诈骗手段闹得沸沸扬扬。李朗贤皱了皱眉，往一旁让了几步。 扶不起的老奶奶，他还是躲着点好。 谁知人家就盯上他了，恨不得整个人都往自行车上靠了过来，眼珠子骨碌碌转，“小伙子，帮帮忙带带奶奶过马路……” 您这戏可不够专业，少年啧了一声把自行车往前推了几步，刚健步如飞的时候是还没打板还是怎么的？ 第4页 两人纠缠了小会儿，他是没耐心了，直接撇开她的手，落下一句“您可别演了，刚我还看您跑得跟兔子似的快呢！再揪着我，我可打110了啊！” 一说要报警，老奶奶撒手的速度比她跑起来还快，嘴上嘟嘟囔囔骂了几句就撤回了手，眼睛一转，落在了其他人身上。 前面绿灯亮了，李朗贤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原地的老奶奶，神色薄怒，“我劝您别为老不尊。” 把话丢下，他才脚下一蹬，自行车滚着轮子往前骑出了一大段。心中还有些不快，这都什么事儿！ 人进了胡同里，周围一安静下来，他烦躁的心情也随之冷静了不少。 胡同里的穿堂风带着一丝砖瓦的凉意，在夏末的午后让人吹着格外舒适。 自家老爷子说的环北胡同应该就在这附近，他慢悠悠骑着车穿了七拐八弯了好几个口，也没见到任何一个指路的标识。 正想着找人问路呢，远远见到拐角处一抹纤细娇小的身影晃了过去。 李朗贤打了打车铃，车轮“吱——”一声在姑娘旁边停了下来。 少女一抬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在一起。 李朗贤心里暗嘆一声，这小姑娘长得顶尖儿的漂亮，笑起来嘴角浅浅一个梨涡，醉人心脾。 一听说环北胡同，她指着正北面，眼底的真诚几乎就要溢出眼角，声音带着像是南方姑娘的婉转动听， “环北嘛，这都不知道。最北面环着的那条就是了。” 他是真顺着路从最北面的胡同开始找，整个一条胡同他从这头骑到那头，也没见环北胡同的标识。 怕人家是记错了，他又一条一条胡同往前找了起来，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平时老爱站在胡同口聊天的大爷大妈们也跟说好了似的赶着点儿回家做饭去了。 他这么一个孤单的小可怜，逛了好几圈愣是没撞见一个人。 从北往南穿街走巷，找了不知道多久，这路平时看着正南正北好辨认得很，碰上这么多小胡同挨在一起还真是难找得很。 最后还是在胡同口碰到一个出来倒垃圾的老大爷，一问环北胡同，老大爷指了指往南的方向，告诉他得往南面走，多走几个口就看到了。 他瞬间有些懵了，姑娘给他的那印象已经深深植入脑海，他反问，“环北胡同不是环着北面么？” 结果老大爷还有些不高兴了，嘟嘟囔囔道，“我在这块儿住这些年了能不知道？谁告的你环北胡同在北面？” 谢过大爷以后，他推着自行车顺着路半信半疑往南走了几个口，果然见着了环北胡同的标识。 再一想，刚才遇见那姑娘的时候，自己不正是在这附近么？ 那姑娘的神态也不像是不认识瞎指路，他说出环北胡同几个字的时候，她没有半分思索，明明就是知道的样子，非得跟他说往北走，难不成是故意的？ 他俩没见过吧？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怀着这个想法，他整一晚上都没睡好，梦里自己还在穿街走巷找路子。 早上一起来，脑子里还是浑浑噩噩反覆想着昨天那事——果然张无忌他娘说的对，漂亮的女人不可信。 不止女人，漂亮的女孩儿也不可信。 第3章 三朵浪花(大修） 隔天就是周一，距离9月份新学期开学已经快半个多月了。 这个时候基本不会有什么转校生、插班生，而此时育仁的高二十九班却一片躁动，就在刚才，班长从办公室回来带来了一个小道消息，说是有个妹子即将转到他们班。 妹子啊，这可是文理分班以后，特别是像十九班这样的尖子班尤为珍贵的物种。 育仁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文科十个班，理科十个班，九班是文科的尖子班，十九班是理科的尖子班。 为什么要取一个九字，可能也受自古九最大这个观念的影响，作为单数中最大的数字，九一向带着点极限的意思，古时候的皇帝不也喜欢称自己为九五之尊么。 而要进九班和十九班，也不是光看总分成绩的。 除开成绩特别优异的同学，要是拿个全国奥数奖，不管你偏科不偏科，进十九班应该就十拿九稳了。 还有成绩普通，靠其他特长能让高校对你降低录取分数线的特殊技能，比如体育、再比如美术等等。 总之这两个班里聚集的都是在各方面特别拔尖儿的人，毕竟好不容易设置这么两个尖子班，可不能在高校录取率上被人看轻。 阮一跟在新班主任后面，看着他锃光瓦亮的后脑勺，一路听他这么唠叨过来，突然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是阮文邦开后门才给送进的十九班。 周一的早上，阮文邦一如既往地很忙，把她託付给姜诚后就开会去了。 姜诚一路送她到新学校，见过新班主任后敬了个礼，随后把她转手托给了眼前这个聚集了理科老师所有特点的秃顶小老头。 两人还在办公室填个人信息表的时候，阮一一抬眼，就看到了新班主任桌上的小名牌儿，数学办公室主任——刘建斌。 视线回到信息表上，往下一栏是兴趣爱好和特长，小姑娘笔头一顿，划了个横槓，无。 正巧这时候新班级的班长来交作业了，刘建斌正在和班长交代事情，阮一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埋头把剩下的部分填了个满，见该填的地方都填齐全了，她把信息表调了个头送到刘建斌面前，缓缓开口，“老师，填完了。” 第5页 收到任务的班长没别的理由继续待在办公室看看新同学长什么样儿，只能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地出了办公室。 临出门，才听见新同学说了句话，声音细软，短短几个字像极了书上描述的吴侬软语的调调，好听极了。 一回教室，他就把这个消息散播到了全班的角角落落，“真的！是个女生！而且声音贼好听！” “哇，光知道是个女生，我就热血沸腾了！咱们班可多久没见着个正儿八经的女孩子了。” 刚说完这话的男生，被隔着一条走廊的短髮女生一沓书砸了过来，“说什么玩意儿呢，孙zei。” 被砸了的男生摸摸后脑勺，一脸委屈，“我也没说错啊，哥，你看看你有女孩子的样子吗？” 这两人是班里出了名的神仙怨侣，从小一块儿长大，两人相看两生厌，却总是莫名其妙的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甚至座位也就隔了一条走廊，互相都一脸嫌弃地觉得对方是甩不掉的牛皮糖。 两人正吵着，刘建斌几乎是迈着正步就进来了。 按照平时的惯例，只要进教室，清一下嗓子，教室就瞬间安静如鸡，今天刚迈着步子进来，还没来得及清嗓子，所有人都安静了，目光滴熘熘越过他向他身后打转儿。 行吧，这群小崽子们倒是对新同学的热情很高。 他向后招了招手，后面抿着唇一脸没什么表情的女孩子小跑两步就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里。 她刚转学过来，还没有校服，此时穿着自己的牛仔裤白t恤，干净得一塌煳涂。 众人的目光都随着新同学的一举一动跟上了讲台，她皮肤白皙眉眼精緻，眼尾还略微往上挑，只抿着嘴不说话时气场有点冷，还能滋滋地冒着仙气儿。 带着仙气儿的女孩子在刘建斌的示意下，一字一字慢慢开口，“大家好，我叫阮一，从江城来。” 短短几个字，就介绍完了自己。京城里土生土长的同学们一下子就get到了班长说的吴侬软语是什么感觉了，真是贼几把好听，就是有点儿前后鼻音不分。 江城的城在他们听来，就变成了从江陈来这么回事儿。 一旁的刘建斌朝她拼命眨眼，示意她再多说几句，加深一下同学间的印象。 阮一拧了拧眉，觉得自己再过半天也憋不出个屁来，于是拿起粉笔准备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黑板上，拖延一点时间。 她一转身，刚才的仙女气儿和高不可攀的凌冽气氛突然好像就全垮了，底下已经有同学开始偷笑起来，刘建斌纳闷地朝着讲台上正在一笔一划写字的女孩子看了过去。 她雪白的t恤上，背面白底黑字，印了一个巨大的“丧”字。 高岭之花一秒变成了日常一丧的少女，对于同学们来说突然亲切感暴增，这新同学别看长得仙气，还真几把逗。 刘建斌也被她背后的字给震惊到了，等她一笔一划写完“阮一”八个比划，就打消了继续让她做自我介绍的念头。 他咳了一声，下面的闹笑也小了不少。 阮一写完回过身，脸上还是很淡定的表情，仿佛刚才衣服背后印着“丧”的不是她一样。 刘建斌目光往下扫视了一圈，除了最后一排有个刚收拾出来的空座位，整个教室没有多出任何一个座位，但是显然从各个角度来看，让这个小姑娘坐在最后一排都有些说不过去。 一个南方来的姑娘，不管个子还是骨骼都显得略有些娇小，坐在后面怕是不太合适。更何况，这姑娘来的时候年级主任还来特意打过招唿，要好好安排一下，总不能把人安排到角落去吧。 他想了想，手指落在了第一排一个高个子男生身上，“陆成，你回后面去，这儿给新同学坐吧。” 被点到的男生摸了摸鼻樑，想着之前因为开学测试没考好，被临时拎到了第一排来，此时也是充满了想回去的欲望。二话不说把课兜里的书往包里一搂，书包甩在背上兴高采烈地就回去了。 阮一在新座位上安顿下来，刚来学校还没领书，她的包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笔袋，手指伸进包里一摸，拎着笔袋就放在了桌面最角落。 往第一排一坐，背后的“丧”字就暴露在了整个班级所有人眼中。 她刚收拾好，早读课打着铃就结束了。上午四节课，二三两节课的课间时间充裕一些，刘建斌吩咐了班长第二节课下课带着阮一去领新书就回了办公室。 一到课间班级的氛围就瞬间轻松了下来，育仁都是单人课桌，一排隔着一走廊，阮一右手边的女孩子隔着走廊把身子探过来，笑兮兮地对她说，“你叫阮一？我叫时七，你看咱们名字都带数字，多有缘吶！” 阮一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回答，坐后面的短髮女孩就戳了戳她背上的丧字，憋着笑说道，“时七这回总算找了个好藉口，刚分班那会儿，她看咱们班女生少，我俩又坐得近，你猜她是怎么套近乎的？” 阮一转过身子，朝着后座，眸光一转，想了想说道，“你是女的，我也是女的，多有缘吶？” 后座的短髮女生哈哈大笑了起来，“牛逼，没错儿。她就是这么说的！” 这么说着，阮一扭头看了看周围，班级里仅有的几个女孩子，几乎都坐在前排，她这块儿三个女孩几乎就占了班级女生总数的三分之一。 第6页 三人凑在一起聊了会儿天，短髮女孩叫吴许萌，爸妈姓氏各取一字，然后再加了个单字萌，组成了现在的名字，念着还有些拗口。 不得不说北方同学还是普遍比较热情的，时七抄了一份课表给她，吴许萌自告奋勇说中午课间陪她去量校服尺寸。 领新书这事儿让班长陪着没错，女孩子量尺寸也让班长去就显得不太美妙了。对新学校还不太熟悉，阮一第一次不再是抿着嘴，弯唇朝她俩感激地笑了一下。 第一节是语文课，她还没有新书，往侧边挪了挪凳子，整个人几乎就坐到了走廊上，凑活着和时七看起了同一本书。 后排同学的目光几乎就被走廊上那个背后印着“丧”的纤细身影吸引住了，短袖下两条白藕似的手臂半曲着撑在凳面上，时不时地晃一下，看着柔软又细腻。 语文老师一进来就看到了班主任老师刚才和她说过的新来的同学，此刻正安静地坐在两排课桌中间的走廊上，和时七分享着同一课本。 不像同龄女生，暴露在众人视线里总会觉得不安和羞涩，一声不吭坐在走廊上的她，至少从脸上看不出任何不适应和异样。 此时上课铃已经打响过了，语文老师扫了一眼全班，最后一排还空着几张位置，她拧起眉头，脸转向班长问道，“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这个问句几乎在每天早上第一节课都会有老师问，同学们也很习惯了。班长被点到名，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知道了老师，我会再提醒一下他们的。” 阮一转过脑袋，顺着老师的目光看了眼教室后方，刚才她一直没有注意，原来后面有几张座位上根本就没有人，被厚厚的书摞挡着，不仔细看还真没发现。 语文老师像是习惯了这种一问一答，嘆了口气说道，“记得提醒他们，晚来了和原先一样，从后门悄悄进来，不要打扰到其他同学上课。” 班长这才点了点头坐下。 上课不到十分钟，后门一声响动，然后是桌椅拉开的声音，一阵悉悉索索后教室后面归于平静。 阮一想，是刚才老师说“他们”回来了吧。 她对后面的情况并不是很感兴趣，而刚刚坐下的几个少年却是把头埋在书摞后面，对坐在走廊上，背后印着一个“丧”字的少女充满了兴趣。 “哎，陆成，那谁啊？”其中一人压低了嗓子把头扭向刚回到后头的陆同学，“把你赶回来了？” 陆成扶着课桌往下压低了身子，见语文老师没注意到这头，同样压低声音回答道，“新转来的南方同学，是个丧丧的小仙女儿。” 他这么一描述，走廊上白t恤背后的字仿佛更醒目了，几个刚回来的人低低笑出了声。 开头说话的那男生刚运动完，还有些热，手心朝上朝着隔着一走廊的另一边儿问道，“朗哥，来张餐巾纸，浑身汗难受死了。” 被喊到的男生进教室前用凉水沖了把脸，此时脸上清清爽爽，看了一眼喊他的那人又把眼神落回到坐在走廊的少女身上，在课桌兜里摸了一遍，手腕一翻，把纸巾扔了出去。 后面刚安静下来又是一阵拉包装纸的声音，和压着气息的说话声，语文老师怒瞪了后头一眼，批评道，“后面那几个晚来了还不安分，给我安静一点！” 这么一吼几乎就噤声了。 语文老师语气一转，朝着坐在走廊的少女放柔声音，“后面这段课文请哪位同学来读一下。” 阮一虽然低着头，却意外感受到了落在身上的炙热目光，略一抬眸就和语文老师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了。 心里想着不妙，这种时候撞上眼神基本就要被点名了，还没来得及再次低下头，语文老师就笑着说，“那让阮一同学来读一下吧。” 阮一一站起来，背后的那个字没了座椅靠背的遮挡，就更引人注目了。连在走廊踱步的语文老师也瞧见了，一个愣神间，就听少女用特有的明亮嗓音一字一字读起了课文， “两人把事情说妥当后，算算日子，今天十四，明天十五，后天十六，接连而来的三个日子，正是有大月亮天气。气候既到了中夏，半夜里不冷不热，穿了白家机布汗褂，到那些月亮照及的高崖上去，遵照当地的习惯，很诚实与坦白为一个初生牛犊的黄花女唱歌……” 这篇课文是必修科目里的《边城》，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收录在课本里的少有的一篇与爱情挂钩的小说自然是引起了所有这个年纪学生极大的兴趣。 特别是当一群第一次听到南方姑娘这么软着嗓子读课文的调调，硬是从里头听出了几分恋爱的味道来。 语文老师显然也很受用这样有情调的小说用阮一的嗓子念出来的感觉，只是听到后面，她有些着急，多么好的课文，多么好的孩子啊，怎么读着读着错了呢？ “阮一，是诚实，不是chen实。”她忍不住打断了少女的朗读声，纠正起了句子里的错处来。 少女愣了一秒，停下来，跟着老师又重复了一遍，“chen实。” “不对，这个是后鼻音，读ch、eng、cheng。”老师不厌其烦地把拼音拆分开来慢慢教了起来。 阮一这才觉得有些尴尬，当着全班所有人的面，打乱了上课进程，就为了教她分辨前后鼻音。 第7页 长这么大以来形成的南方人特有的习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变的，很快老师也发现了这一点，只能嘆了口气，“没事儿，以后慢慢改过来就行了。” 招招手让她坐下。 阮一这才舒了口气，终于坐了下来。 她侧着脸朝着时七吐了吐舌头，而从她读课文起，后排刚落座没多久的一个男生就觉得她嗓音莫名熟悉。 直到她坐下侧过脸的那一瞬间，才勐然想了起来。 嗯？ 这不是昨天给他指路的那个姑娘么？ 第4章 四朵浪花（小修） 李朗贤把脸埋在竖起的课本后面，脑子里问路的噩梦又一次重现。 这会儿，骗子正主出现了，他觉得自己得好好问问怎么回事儿。 第一节语文课一下课，老师前脚刚走出教室，李朗贤刷一下蹬开座椅，凳子腿儿和地板的摩擦声在还没完全热闹起来的教室划开了刺耳的那么一下。 起初问他借纸巾的男生一扭头，看他这么大一个动作杵在课桌前，好奇地问道，“嘛呢，朗哥。” 他这么一问，李朗贤就愣了，对啊，这是干吗呢？ 难不成人家新同学一来，他就去兴师问罪，其他同学见了会怎么想？ 欺负新同学？ 校园霸凌？ 这严重一点就直接能上社会热点了。 他仔细一琢磨，觉得这么着不行，还是得春风化雨地旁敲侧击一下。 脑子里还没想好措辞，人已经到了新同学背后。 阮一这会儿正和隔着走廊的新同桌时七说话，见身边蓦地笼罩了一个阴影，以为自己挡着人家走路了，头也没抬往自己座位退了一点儿，小半天也不见人过去，她有些诧异，侧仰起头看了一眼头顶。 不看还好，一看她就惊了，这个人？ 不是昨天那个没有扶老奶奶过马路、败坏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的小辣鸡么？ 没想到时隔不到二十四小时，他们又见面了，还是以同班同学的身份。 少女坐在位置上，脑海里仔细搜索了一下，早晨站讲台上也没见着这人，明明长得人模人样的，坐在那儿不可能她没见着。 那就一定是后来上了课才来的那群让语文老师唉声嘆气说的“他们”了。 果然是群迟到早退的小学鸡，物以类聚。 倒没想到，学鸡竟然混进了十九班？ 脸上的表情从诧异慢慢变幻为不屑，阮一在嗓子眼“哼”了一声。不过这一声谁也没听见，被一旁时七的说话声给盖了过去，“朗哥，你过不过啊？阮一让你呢！” 李朗贤双手插兜里，也不动，脸转向了抬头看他的阮一，慢慢扬起了嘴角弧度，“不过。我认识认识新同学，早上不在没看见。” 他笑得如沐春风，笑意却不达眼底，“你叫阮一啊？咱是不是见过？” 阮一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也学着他的样子露了几分笑意，语气却冷了下来，“没见过，而且我也不喜欢这种搭讪方式。” 声音虽然听着依旧是南方人的娇柔，却明显让人感觉到这姑娘不太想搭理面前的人。 看这架势，她是准备完全把少年晾在一旁了。 李朗贤右手从裤兜里伸出来，搭在脖颈上揉搓了几下，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从后面突然冒出个脑袋，肩膀上也搭上了一条手臂。 突然出现的少年比他矮半个头，踮着脚把自己半个身体挂在他身上，笑兮兮地跟新同学打哈哈，“阮同学，我们朗哥平时从没主动和妹子搭讪过，学了些电视剧里的老套剧情，你别介啊。” 周淙光突然从后面出现打了个岔，就把刚才尴尬的气氛破解了大半。 李朗贤拍了拍还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皱了皱眉，想着自己也没做错什么，这姑娘怎么对自己敌意这么大。 明明也没认错人，刚她脸上那一瞬的诧异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语气中的疏远和敌意也丝毫不加遮掩。 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莫名就给别人拉了个极低的第一印象。 他满脸疑惑，“新同学，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了半天，最终他还是冒出了“误解”二字。 自己没干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怎么凭白惹得一身臊？ 少女脸上表情不见有什么起伏，这一次从嗓子眼冒出的哼声，谁都听见了。 人家显然并不想搭理他，李朗贤转过身，连续碰了两次壁没弄清楚个所以然。 他脾气也躁了起来，朝还准备搭个话的周淙光喊了一声，“走了，阿光。下节数学课，你昨天习题都做完了？” 听到数学和习题两个词，周淙光整张脸就垮了，昨晚上忙着训练还想回家再慢慢把习题补完，结果刚沾着床就睡着了，到现在习题页还是空空荡荡的。 一会儿刘建斌来了要是查作业，他就准备自挂东南枝了。 这下也不和新同学搭讪了，扯着李朗贤的校服后摆，可怜兮兮地哀求道，“朗哥，快给我抄一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被拉住的少年朝着自己的座位扬了扬下巴，“自己去找，抓紧抄，我给你盯着老刘。” “我擦，爱你啊。” 这一幕时不时地就会在班级上演一遍，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第8页 身边两人都回了自己座位，阮一再次侧过身子，转向了旁边的时七，“你们为什么都叫他朗哥啊？他是年级大佬？” 阮一凭藉对他的印象再添了点儿自己的胡思乱想，在脑海里给脑补了一部和年级老大对槓的故事，现在就差一个验证了。 时七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表情憋着笑，“南方来的小姑娘，我发现你很大胆啊，脑子里都是学渣大佬的故事么？朗哥他像混那个圈的吗？” “不像吗？”阮一反问。 “你这么一说……”时七的目光顺着走道一路落在了后排李朗贤的脸上，“啧啧，这张脸真的适合当学渣。”末了还若有所思地补了一句，“玩弄无知少女的那种学渣。” 阮一点点头，觉得这个措辞用得非常大快人心，脸上依然挂着疑惑，“所以这种学渣为什么要喊他朗哥？” “呃……这个……”时七挠了挠头，仔细想了想这个称唿的由来，突然眼前一亮，“下个月有运动会，你肯定不知道，咱们学校的秋季运动会。到时候你就知道朗哥为什么是朗哥了！” “是吗？”阮一收回目光，想到那天在胡同里看到的修长腿型和夕阳下透过白t弧线漂亮的腰部肌肉线条，啧了啧舌。 “那你为什么对他好像不太友好啊？”时七回答完她的问题，也忍不住疑惑出声。 “可能就是因为他长得像玩弄无知少女的学渣吧，”脑子里回放过昨天的场景，少女不假思索，“不对，不光是无知少女……” 她抿了抿唇，义正言辞地缓缓开口，“是上至八十老妇，下至三岁幼童都不放过的那种。” 两人聊着天，上课铃声又响了，随着刘建斌迈着大步跨进教室，就听到教室后方传来一声惨叫，然后是悉悉索索纸张翻飞的声音。 阮一弯了弯唇，很显然，后面的学渣组还没抄完作业。 这节课主要讲开学摸底测试的卷子，阮一刚转学来，没有参加考试，自动乖乖地搬着椅子往走廊挪了一格，蹭到了时七的卷子。 时七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卷面上一个飞舞的109分挂在右上角，见新同学看过来，也大大方方地露出成绩给她看。 “这次数学卷子比较难，同学们不要灰心，”刘建斌语气顿了顿，继续说道，“上课好好听讲争取下次提高一下分数，咱们十九班的平均分还是在理科班第一的，这一点老师很开心。但也请你们不要掉以轻心啊，后面的班级都盯着咱们呢，随时就给超过去。” 原来不管南北方，老师翻来覆去都是那两句话。 阮一目光扫过时七的卷面，字迹工整，解题过程清晰，是难得的好学生代表。 而对于开学摸底测试，她也心里明白个七七八八，难度提高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先给你一个下马威，收收寒暑假的骨头，配合老师的三寸不烂之舌，先把学生都给唬住了，这新学期才好教。 不过即便提高了难度，时七倒是心大，考了109分竟然无动于衷，这姑娘看着大大咧咧，心理素质很稳啊。 思量间，刘建斌又开了口，“这回咱们就不统一报排名了，老师就给你们说说前五吧……” 从他口中接二连三脱口而出几个名字，阮一一个也不认识，只听到第五个，便是身边的时七。 她在课桌底下朝时七比了个大拇指，凑近了脑袋看她的卷子，想看看这卷子得有多难。 200总分值下考了109的姑娘还能在理科尖子班排上第五，四捨五入就是在全年级排了个第五，真他妈丧心病狂啊…… 难怪她此时无所畏惧稳如狗。 等刘建斌一开始讲卷子，阮一还有些不习惯。 之前在江城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理科老师都会带着莫名的地方口音，讲起课来都是当地普通话夹杂着方言，连语调都是平仄起伏有趣得很。 而此时刘老师一口京腔儿听得她云里雾里。 一熘儿选择填空题讲下来，她也没觉得题目有想像中那么恐怖，伸出手指借过时七的卷子往后翻看了一下大题，三角函数，立体几何，二项式，看着都不难啊。 难道从南方那个堪称高考修罗场大省出来的学生，果然都能一打十？ 她把卷面又翻回到刘建斌正在讲的地方，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问道，“这卷子满分多少呀？” 时七张了张嘴，意识到面前的新同学是千里之外远道而来的，可能还没适应京城的高考制度，回答道，“150啊，你们那呢？” “啊……”阮一缓过神来，恍然大悟，“200。” 第5章 五朵浪花 下课铃虽然响了，刘建斌显然还没有让这节课结束的意思，嘴上喊着再讲两分钟拖着堂要把这道几何大题讲完才算罢休。 刘老师在讲桌前踱着步，眼神一拐，落在了走廊上坐着的阮一身上，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子对着班长摆了摆手，“高远，这题你也会，先带阮一去领新书吧。” 原来班长叫高远，这名字刚也出现在了排名前五的名单里。阮一见教室里头靠窗口的位置站起一个男生，向老师点了点头就往她这边走，也顺势起身把椅子塞回自己课桌底下，跟着出了教室。 第9页 班长剃了个寸头，带着眼镜，人看着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实际却挺友好，一路上跟她絮絮叨叨讲着班级和学校的事情。 从高二年级大楼到图书馆，中间要穿过半个学校。第二节课下课本来是课间操时间，暑假运动场在翻新，这会儿还没弄好，开学第一个月的课间操就全停了。 不用做课间操，离第三节课上课时间还长着，阮一跟着高远慢悠悠地在学校里晃荡着。 从他们身边时不时跑过几个嬉笑打闹的学生，基本都在讨论着上节课的内容。 “那栋方方的楼是什么？礼堂吗？”少女伸了伸手指，指向林荫道不远处方方正正的小楼，楼前栽着一排白杨，这么看过去显得小楼房不高但宽敞地很。 高远顺着她的指尖望了过去，“那是游泳馆，后头还有个露天的泳池，不过利用率不高，除了咱们学校的体育生很少有人去用。” 一说到体育生，阮一就想到了那一眼单薄白t下绷紧的腰部线条，顿了几秒又问道，“那咱们班有体育生吗？” “有啊，”高远掰着手指当面给她数了起来，“周淙光，王戈，李朗贤，有三个呢。” 听到最后一个名字，阮一才算听见了她想知道的，朗哥，李朗贤。 原来他叫李朗贤啊。 不动声色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她开始从旁门左道瞎掰着套话，“我原先在以前学校的时候，班里也有体育生，业务能力都不错，成绩也不赖，就是思想品德好像有点问题。” 说完她就适时地闭了嘴，眼神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班长，期待他接下话茬。 高远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品味了几遍姑娘话里的意思，也没怎么懂。满脑子的想法都在自己班级的三个体育生身上打转儿，想了半天他觉得自己班里的这几个都不像她说的那样。可能新来的同学对体育生有什么误解。 虽然王戈看着兇悍了一点，本质也是个淳朴的好少年，不存在思想品德不正的作风，怕是眼前的小姑娘被王戈的大块头给吓到了，才觉得班里那三个也一脸不好惹的样子，于是安慰道，“咱们班这几个都不错，各个都很积极向上，你别怕。” 都不错……？积极向上……？ 你们怕不是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了？ 那天在演奏厅门口遇见的事儿也是他积极向上的一面？ 这人的伪装真是好得可以啊。 阮一怀着自己的小心思跟在高远后头，两人到了图书馆登记好信息，辅导员老师指了指身边一大摞书，“就这些了。” 高远想着自己是男生，又是一班之长，扫了一眼身旁少女纤细的手臂，自发承担了一大部分。一个弯腰就抱起了地上摞得较高的那堆书，缓了一秒叠在另一摞较少的书面上，顺带又给她带走了几本。 女孩子道了声谢，也搬起了剩下不多的几本书。 两人一前一后搬着书本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快到教学楼的时候，正巧碰上了班里的英语老师。英语老师一见到高远，连忙招招手，“高远，来把你们班的英语作业带回去。” 高远应了一声，又回头望了一眼跟着他的新同学，早晨的阳光洒在少女身上，带着柔和的光芒。 “我先帮你搬回去吧……” “要不我自己来吧……” 两人同时开口。 阮一笑了起来，对着他手里那一大摞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把手上的书叠在自己臂弯上。 距离下节外语课上课没几分钟了，说实话，等他给阮一搬完书再去办公室取英语作业估摸着就要上课了，显然老师下节课等着发作业要讲题目。他踌躇了再三，不确定地问道，“你真搬得动？” 女生点点头，“没几步路了，我自己来吧。” 高远妥协，刚准备把手里的书交给她，眼角余光一瞥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叫了起来，“朗哥，来帮忙啊！” 他这么一喊，阮一头皮发麻，扭过头看了一眼背后，少年敞开着校服外套，袖口高高卷在臂弯上，阳光透过树枝斑斑驳驳洒在少年身上，他披着细碎的光就这么走来，看得人有一瞬失神。 “帮新同学啊？”他嘴角噙着笑意，眼神在他俩手里的书上打转儿。 高远颔首，“对啊，人一小姑娘娇娇弱弱肯定不行，你给送回去，我要去老师那搬作业呢。” 两人说着就开始交接手里的东西，阮一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理，就是不愿意让这个道貌岸然的学鸡帮忙，嘴上一时逞强道，“我能搬得动，我自己来！” 这话说完，高远已经空着双手了往办公室方向跑了，他回头身远远地朝她喊了一声，“别啊，免费劳动力，不使多浪费。” 他一走远，就剩了她和李朗贤俩人。 少女拉平嘴角，语气冷淡，再次重申道，“我自己也行。” 李朗贤个子高，高二的男生正是长势喜人的时候，现在已经一米八的个头看样子过两年还能再长个几厘米。此时低头看着只到他肩头的姑娘，以为这是南方姑娘特有的矫情，笑着开口，“逞什么强，几本书还客气？” 这不是客不客气的问题，阮一也说不明白，反正就不想让他帮忙。 第10页 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不就是几本书么，我力气大得很！” 李朗贤觉得这姑娘说的话怎么带着点孩子气，于是故意把手里的书往她怀里那一摞上面一架，倒也没完全放松力气，只留了一半的重量压了上去。 少女怀里一沉，臂弯发酸差点直接脱手。 “你自己来？” 他此时的笑脸在阮一看来有些不怀好意，她提了口气使劲绷着不让自己松手，嘴上还不饶人，“我就知道你是在别人面前演一演，心里记着我仇才不愿意帮忙呢。” 毕竟自己昨天才坑过他，不是么。 “承认咱俩见过了？”他反问，顺便把藏在心里的疑问说了出口，“哎，姑娘，你怎么就那么针对我呢？” 手臂发酸，怀里的书几乎就要脱手了，阮一使劲往上掂了一下，拧着眉诋毁他，“就觉得你不是什么好人。” “哦？是吗？”他不懂这是什么理由，就这么莫名其妙被人讨厌，被人觉得自己不像个好人，他抿了抿嘴角，自己起码比王戈看着平易近人多了吧？ 手上一用力，他伸手索性把女孩子手里的书全数抱了过来，轻松地往怀里一带，眯起眼睛看着她，“那我从现在开始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一下？” 突然身上的负担都没了，阮一甩了甩髮酸的双臂，臂弯处白皙的皮肤被压了好几个红印子，被一摞书难住了的她突然觉得高远说的对，免费劳动力干吗不使啊？ 扭了两下胳膊，她轻飘飘从男生身旁走过，留下一句，“虽然谢谢你帮我搬书，但是我仍然没觉得你是好人。” 呵，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回到教室，李朗贤刚把书给她摆到桌上，背后蓦地一重，他皱着眉回头一看，周淙光又半挂在了他背上。 他使劲抖了下肩也没把人从身上抖下来，啧了一声开口，“你是没腿还是怎么的？老像坨泥似的挂我身上干嘛？” “哎哟喂，我们小朗朗怎么回事啊？出去交个作业怎么变成了护花使者回来？新同学都说了，不喜欢你那老土的搭讪方式，怎么的？去新同学面前刷存在感去了？” 周淙光说着，时七和吴许萌也扭过头来盯着他俩。 “朗哥，不是我说。估计你没戏！听说南方姑娘喜欢那种长得白白净净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啧啧，你在人家眼里可能和王戈形象差不多。” 时七说完，吴许萌点头表示说得没错，我也同意。 李朗贤在心里又对比了一遍自己和王戈，甚至也开始怀疑，是不是在小姑娘眼里，他这样的和肌肉发达的大块头王戈没什么差异。刚想出声反驳，刚半途去上厕所的姑娘就回来了。 刚还在起闹的人一闹而散，少年摸了摸鼻樑顺着走道晃回自己的座位，王戈还趴在桌面上唿唿补觉，绷紧的手臂线条粗犷有力，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露在衣衫外的小臂，不太一样吧？ …… 上午的课很快就结束了，育仁没有必须要在校用餐的规定，一到饭点，学校食堂和外面的美食一条街都是人声鼎沸。 为了欢迎新同学，时七和吴许萌不顾阮一的反对，强行把她掳到了美食街。 “阮同学，想吃啥，今天我俩请客！” 阮一顺着整条街来回看了几眼，来了京城她还没在外面吃过，看着小吃街上的各式招牌也没了主意，“听你们的吧，我不忌口。” 这个点，不管哪个小饭馆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阮一穿着背后印着“丧”的白t往那儿一站，明明是扎着马尾的青春少女，仙里带颓，简直成了整条街最靓的风景线。任谁走过都要回头望她一眼。 三人就近找了家砂锅米粉店，一端上来，阮一就被面前的大砂锅给震惊了，“我靠，这么大？这是一人份？” 老闆娘揣着双手往围裙上一揩，笑得柔和，“我还说又是搞运动的那群小伙子来吃咯，点的大份儿，原来是一尖果。” 老闆娘语速很快，有带着京城特有的味道，一句话明明单独拆开来都能听懂，混一会儿就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等她一走，阮一偷偷问吴许萌，“她为什么说我是坚果？看着头铁吗？” 吴许萌刚还在惊奇怎么看着仙女气儿的姑娘还会爆粗口，又听她说到坚果和头铁，噗嗤一声没憋住，半口水呛在嗓子眼剧烈地咳嗽起来，时七凑过来一边给她拍后背，自己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头铁！我怎么才发现你这个小姑娘这么逗呢！” 吴许萌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原来头铁就能当尖果啊！那我早练铁头功去了！” 阮一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们到底在笑什么。 等两人都缓了缓，才给她解释，是尖果不是坚果。这是京城的方言，意思是漂亮的小姑娘。 阮一“哦”了一声，自己尴尬地笑了起来，“原来你们城里也有方言啊。” 她一直以为京城话就等同于电视机里标准的普通话，现实一听，不管从语调还是用词还是觉得有些个差异，特别是店里老闆娘那样，说得快的，她几乎就来不及辨别她在说什么了。 第11页 若有所思的少女一低头又看到那一大砂锅冒着热气的米粉，再次好奇地问道，“这儿大份的这么大吗？我还以为是我们那……” 她不知道怎么给眼前的两个新同学解释，南方那么精緻的一小碟，加大份也不过是多了那么一丁点儿，实际差别并不会很大。 时七见她在思索怎么表达，怕她对整个地区形成误解，连忙解释道，“学校门口嘛，都是赚的学生钱。这家老闆可实在了，每次都给这么多，要是去外面别的馆子，可不一定了。” 阮一点点头，有些为难地看着加大版的砂锅米粉，“我觉着我可能只能吃下一小半，剩那么多会被打吗？” 时七拍了拍她的肩膀，刚想告诉她【没事儿，一会儿跑快点】的时候，移门上的铃铛“叮噹”一响，几个人勾肩搭背就进来了。 说是勾肩搭背，不过是周淙光单方面勾搭着李朗贤，一旁还有个看着很能打的大块头。 阮一皱了皱眉，想着怎么哪儿都能碰上他。这边时七和吴许萌已经朝他们几个招手，“哎，来得正好。王戈，阮一点多了，分你一点儿？反正你也吃不够。” 她知道李朗贤和周淙光，那时七喊的王戈应该就是大块头了。 这么一招唿，几个人顺势就拼到了一桌，阮一又问老闆娘拿了个小碗，把自己的份儿装进小碗里，把剩下的整个大砂锅推到王戈面前，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没吃过。” 自然是还没吃过的，这个年纪的男女生之间正是有点花花肠子的时候，吃过的东西再给别人，无疑就是明里暗里告诉其他人，他俩在一起了这个讯号。 王戈嘿嘿一笑，接过砂锅，有些愣头愣脑地直接回復了一句，“没事儿，我不介意。” 说完看着南方那小姑娘的脸色有些古怪，才恍然大悟，自己好像是说错了话。 暗自吐了下舌头，他就是个有啥说啥的人，一下子没想那么多，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住啊，我没那个意思。我就说，哎……” 他用手肘顶了一下坐在一旁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李朗贤，低声求助，“朗哥，快帮我说说，别把妹子给整急了。我他妈又说错话了。” 李朗贤抬起头，脸上带着至少在阮一看来很欠扁的笑意，对她说，“怎么会呢，人姑娘这么大气一人，这点小事儿哪算什么，是不是？” 绝对是故意的！ 他就是在对她冷嘲热讽！ 阮一在心里猜测了一下，那人心里的小黑本肯定把问路那事儿给记上了，还有早晨不搭理他那事儿，再加上说他不像好人那事儿。 这会儿故意在这用话头怼她呢。 她在嗓子眼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一字一顿说道，“那可不一定，我心眼小着呢！” 第6章 六朵浪花 阮一觉着自己是和李朗贤槓上了。 可夹在中间的王戈才是真的弱小无助又可怜。 明明看着肌肉发达的这么一个大块头，偏偏对应付女生方面有些出奇的笨拙。本来还指望朗哥来解个围，刚才朗哥好像也没说错什么，那小姑娘就咬牙切齿地就说着自己心眼小这坎不一定过得去。 女人心，真的是海底针啊。 他无从得知那两人之间的恩怨情仇，现在只觉得小姑娘在针对他，一边暗骂自己这张破嘴，一边怀着复杂的心情夹着尾巴忐忑地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吴许萌陪着阮一去后勤办公室量校服，他才算松了口气，胆战心惊地问两个好兄弟，“你们说，这事儿阮同学能记我多久？” 周淙光好笑地看着他，同时也不忘了打击他一下，“没事儿，你别急。没准人根本连你叫什么都没记住呢。” 这比刚刚那个猜测还残忍…… 整个一下午，王戈都没敢往教室前半段去凑，本来上午课间都是惯例补觉时间，到了下午就生龙活虎了。因为吃饭这件事儿，即便下课了，他整个人都待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如鸡。 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运动场还在整修就成了室内课。 这才刚开学，其他老师都很识相地没有来占体育老师的课，于是所谓的室内课就是体育老师往前头一坐，拉上窗帘带着大傢伙儿一起放一部电影，边看边侃大山。 阮一从来就不喜欢上体育课，从小到大，学校不管什么必修的体育项目都是擦着边儿过的及格线，有的还是给老师求个情才勉强过的。 漂漂亮亮的成绩单上，唯有体育一栏总是鲜红的及格两个大字。她其实是挺羡慕那些有运动细胞的同学的，至少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去追求渴望自己没有的东西。 体育老师放的是一部前段时间热映的搞笑片，她一点儿也不喜欢。 电影一开始播放，后排的同学就挪着椅子纷纷挤到前面，前几排的走廊位置就成了炽手可热的必争地盘。阮一本也不感兴趣，收拾了下刚发的新书给后排正在争抢座位还不知道姓甚名谁的男同学腾了个位置，自己挪到了后排窗口，掀开窗帘一角，借着外面的光线温起了功课。 转了学以后，教材变动还挺大，今天一天下来，她还有些不适应。 不过总体来说，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总觉得像是稍微简单了那么一点儿。 第12页 语文英语两门课还行，语文不过是需要背诵的内容不一样了，其余的总是那么回事儿。而英语，更是万变不离其宗，语法生词就是那么几个。相对于要死记硬背的这两门，数理化，尤其是数理的变化还是挺大的。 她前后翻了翻书，想先把今天课上讲的卷子上相关知识点先温一遍，突然意识到她根本没参加过摸底考，手头也没卷子。 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前排人堆里的时七，最后嘆了口气，又合上了数学书。 手指摸过物理书，还没翻开扉页，旁边蓦地传来一个声音，“怎么？数学书看不懂？” 经过这一天的相处，阮一就算不抬头也知道是谁在她耳边作死，她手指微顿，直接把书翻到第一单元，不予搭理这个声音的主人。 “不会哥哥教你啊？”见姑娘不理他，他继续在挨打的边缘疯狂试探。 李朗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姑娘说他不像好人，他一会儿想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名，一会儿又觉得索性就在她面前演坏人演到底。见新同学娇小的身体半趴在课桌上，两人明明年纪相仿，偏偏故意用哥哥这个词来挑衅她。 电影的音量放得很大，他怕她没有听见，又提高了下声音，对着她道，“别不好意思啊，哥哥教你不收费。” 阮一拧着眉动作熟练地转了一下手里的笔，垂着的眼眸顺着桌腿一路看到了他站在课桌前脚上的那双白球鞋上。 笔一停，她抬起头，侧过身子，对着李朗贤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灿烂笑容。 这一笑把李朗贤给看傻了，少女漂亮的下颚和白皙的脖颈连成一道优美的弧线，脸上的笑虽然真挚，里头却带着上一回在巷子里她骗他时的狡黠。他头皮有点发麻，如果说第一次是完美上当的话，这一次他不知道少女的笑容背后又隐藏了什么。 脚背倏得一痛，他下意识地低头，只见女孩子从课桌底下伸出小腿，整个鞋底踩在了他的鞋面上，末了还像踩菸头似的用力左右拧巴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再烦我，爸爸教你做人！” 本以为柔柔软软的小姑娘，从她嘴里说出爸爸教你做人的时候，李朗贤整个就懵了，脚背是真疼，前排的同学离得也不远，他根本不好意思唿痛，在震惊中强忍着疼痛倒吸了口气。 “嘶——” 这姑娘真是一点亏也吃不得，脾气烈得很！ 电视剧里那种烟雨濛濛撑着小油纸伞眼角含情的南方姑娘形象真他妈是骗人的啊！ 李朗贤吃了暗亏也不好声张，不再逗她了，跳着脚把自己的椅子拉到她旁边，“行了，不欺负你了。哪儿不会，我给你讲讲？” 他这话一说，阮一像看智障一样看着他，让一个学鸡教她功课？ 这事儿闻所未闻。 目光回到物理课本上，她轻嗤一声，“没有不会，就突然不想看了。不跟你说了么，别来烦我。” 行吧，自讨没趣。 李朗贤连续吃瘪，转了转脚踝，单手拎起椅子往教室前排走，嘆了口气，新同学真是不好伺候。 …… 高二还没有强制晚自习，一放学各科课代表还在往黑板上写今天的作业，下面就一片躁动不安了。 “哎哟，今天怎么才周一啊，还要熬他妈四天，真要命啊！” “我擦，英语老师疯了吧，布置这么多作业？？？” “我说咱俩也算半个同桌吧？要不今晚上作业五五开？哎，你别不理我呀！” 阮一低头在草稿本上记着今天的作业，耳边什么声音都有，忍不住拧了拧眉，这不是尖子班么，怎么和她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作业一布置完，教室后面一片哀嚎，然后是稀里哗啦收拾课兜的声音，正在纸上记东西的姑娘觉得有些吵，满脸不耐烦地扭头往后看了一眼，正巧看到后门口人影一闪而过，门“砰”一声被带上。 刚收回视线的时候，余光正巧瞥见了李朗贤、周淙光和王戈的座位上已经空无一人。 她在心里哼了一声，学渣。 收拾完书包，时七和吴许萌已经站在座位旁等着她了，三人明明不顺路，她俩还是坚持等她一起走到学校门口。 阮一弯了弯唇，第一次觉得新学校新同学也没什么不好，年少时姑娘间的友谊，不就是我们一起上厕所，放学了一起回家这样吗。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到学校门口，时七和吴许萌朝她挥了挥手，“那明天见啊！” 阮一点点头，也朝他们挥手。 她早晨来的时候已经和姜诚说好了，以后上学放学自己坐地铁，不用接送。学校到新家很方便，不用转线可以直达，因此姜诚也只说回去和领导汇报一下，也没拒绝。 一出校门理所应当地觉着没人来接她，头也不抬，顺着路就往地铁口走去。 姜诚只想着这是领导交给他的任务，虽然当他跟领导说明阮一的想法后，领导也说随她去，他却觉得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前几天还是最好护送一下确保她自己没问题。 眼看着姑娘出了校门，就这么径直往地铁站走了。 放学时间段，路边确实不方便停靠，他只能缓缓在后面跟着。 第13页 地铁速度快，班次又不用怎么等，估摸着阮一到家的时候，他抓紧时间也能堪堪到大院附近的地铁站门口再去等她。于是见她一个人进了地铁站，他也就往家那边开了。 等他到了目的地，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阮一出来。姜诚有些纳闷了，难不成她比他早到，已经走了？ 而此时阮一，却被别的事情给耽搁了。 她刚从地铁出来，过了出站口辨别了下方向准备往家那头的楼梯走，就见不远处出站的人群自发地绕开楼梯上的什么东西，扭着这么往上爬。 小姑娘还是好奇的，透过人群踮着脚瞥了一眼，毛茸茸的一坨缩成了一个圈。待走近了才发现，是一只大狗，还是个名贵品种，是条牧羊犬。 此时正蜷缩着身子团在其中一层阶梯上，整张狗脸埋在两条互相搭在一起的前爪上，看得可怜兮兮的。 “妈妈，狗狗，要狗狗。” “那可不能随便摸，大狗狗咬人呢！” 大人抱起了孩子，离蜷缩着的大狗远了一些，嘴上还嘟哝，“谁家的狗跑这儿来了，这么大多危险，得让城管来捉走它。” 她一说，其他人也附和，“就是，这里人来人往还有这么多小孩儿，万一它突然咬人了怎么办？” 阮一顺着人群迈上阶梯，后面两个染着黄毛的男人也在讨论这条狗， “这狗挺大哈，冬天炖一锅补补肾虚哈哈哈哈哈……” “好品种吧？估计能卖钱，宰了多浪费，一会儿咱看看有人领没人领……” 她皱了皱眉，四下望了一圈，周围的人脸上多是嫌弃。往上走了两步，几乎就走到大狗面前了，它身上的毛有些脏了，有的地方甚至还打了结，要不是脖颈上挂着一个项圈，谁会知道他曾经是条宠物狗呢。 阮一没养过狗，小时候一直喜欢小动物，她曾央着爸妈给她买一条，无奈妈妈动物皮屑过敏，根本没法儿靠近小狗小猫的，她的愿望一直未曾实现。 此时听着后面两人还在讨论着这狗怎么卖，怎么赚钱，她就恼。 气恼之后借着那股子气儿，大着胆子往大狗方向靠了靠。她心里也没底，喜欢是一码事，去触碰又是一码事。特别是一条陌生的大狗，她也说不清，自己怎么就敢上前了，万一被咬一口可不是开玩笑的。 众人见有个小姑娘靠近了大狗，爱看热闹的也停下了脚步围观了起来。 阮一一点一点地靠近，见牧羊犬的眉头一动，却没有更大的反应，于是慢动作在它面前蹲了下来。等她完全蹲在地上，大狗才抬起头，眼皮一抬看了她一眼。 就这一对上眼，阮一突然想起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 她不知道是不是也通用于不同物种之间，不过刚才那一眼，她心里好像充满了勇气，她觉着大狗对她是没有恶意的。 少女伸出手掌，轻轻地放在大狗的额头上，顺着他的毛往后捋了一下。 虽然毛色没那么亮，也不干净，可这个手感啊，就是她一直喜欢的。 大狗舒服地抖了下耳朵，又把头趴在了两爪之间。 刚才在她后面的两个黄毛看有人想在他们之前把狗领走，急了，叫嚷道，“小姑娘，怎么回事啊？这我们的狗啊！” 阮一蹲着转了个身，把牧羊犬挡在身后，音色清亮却很坚定，“别骗人了，你们的狗你说它叫什么名字，看它有没有反应。” 两人互看一眼，没想到她搞这齣，有些气恼，“那管你屁事，我们的狗还要经过你同意？” 阮一扬着下巴看他们，“你们说不出名字吧，我凭什么不能管。这是我的狗！” “你的狗？”其中一个黄毛冷笑一声，“那你刚才怎么没反应，到现在才知道是你的狗？” 少女蹲在地上，表情却没有任何畏惧，缓了缓才开口，“它跑丢了，太脏了，之前没认出来。” “那你说说它叫什么名字？就他妈坑老子吧！” 阮一撑着自己的膝盖站了起来，面朝大狗放软声音，“大毛，过来~” 两黄毛还等着看笑话，只见牧羊犬耳朵一抖，突然就抬起了头，阮一继续叫它，“大毛，大毛，过来！” 大狗对这个名字果然有反应，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一瘸地蹭到姑娘脚边，又乖顺地顺着她的小腿趴了下去。 有时候外表还真的挺重要的。比起两个流里流气染着黄毛的男青年，背着书包长相干净漂亮的小女孩更能获得别人的支持。围观的人群见状也开始帮小姑娘： “哎呀，果然是这姑娘家的狗，你看一喊就有反应了。” “对啊，那俩小伙子真鸡贼，还想偷狗！” “姑娘啊，快把你的狗带回去吧，在这儿人来人往的这么大个吓人呢！” 阮一点点头，弯腰又摸了摸狗头，笑着对围观的人道谢，“嗯，这就带回去了。它每天来这等我放学，前段时间走丢了，没想到还能找到。谢谢大家了！” 两黄毛目瞪口呆，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出，脸上青红一片往人群里退。 阮一拍了拍狗头，低头柔声道，“大毛，咱们回家了。” 第7章 七朵浪花 第14页 姜诚张大了嘴隔着车窗玻璃看着从地铁口慢悠悠走出来的小姑娘，后面跟着一只走路吃力的大狗，这却不妨碍它把尾巴甩得欢脱。 他终于明白领导说的，他女儿其实不像她看着这么乖巧，脾气又臭又硬还老出么蛾子是什么意思了。起码他是看到么蛾子的具象化了。 这明明一个人背着书包快快乐乐地放学了，怎么坐个地铁再出来，还能骗回一条狗？ 么蛾子少女阮一这时候也在惆怅，身上没带手机，怎么跟狗主人联繫呢？刚靠近大狗了才发现，它脖颈的项圈下面，有一个小小的狗牌，它又老蜷缩起来趴着，被胸口的毛挡住了七七八八，其他人远远这么一看还真发现不了。 狗牌上最大的两个字体就是，大毛。她猜测这是牧羊犬的名字，下面一串儿小数字应该就是电话号码了。 果然她一喊大毛，它就有了反应，这也印证了自己的猜测。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她早晨出门想着去上课就没带手机。而这个担忧，在看到姜诚从车上跨下来的一瞬间，也就烟消云散了。 姜诚还没来得及问她狗怎么回事儿，姑娘就伸出手，眨眨眼睛问他带手机了没。 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姜诚递给她。 屏幕不用解锁，阮一直接打开手机，找到拨号界面，蹲在大狗面前一只手拂开它胸口的毛照着狗牌上的号码一个一个数字地输入进手机，核对了一遍才拨通电话。 “嘟——” “嘟——” “嘟——” 无人接听。 事到如今，姜诚也基本看明白狗是怎么来的了，十有八九现在是在联繫和狗走失的狗主人，只是这小崽子怎么弄得浑身脏兮兮的，腿也似乎伤着了。 对方不接电话。阮一怕人家觉得是骚扰电话，又低头编辑了一条简讯发了过去， “您好，我捡到了您的狗大毛。希望和您取得联繫，把狗送回去。” 等了十分钟，对面也不见回復。姑娘看了看路边的姜诚，蹲在地上的大毛，于是又一个电话打了过去，这回， “嘟——” “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被挂了？ 阮一不信邪，紧接着又拨了一个，这次刚接通，还没听到电子等待音，电话就被挂断了。 她皱了皱眉，问姜诚，“把我电话挂了，这是不想要狗了？” 姜诚也觉得极有可能就是姑娘说的那样，点了点头，“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先找个宠物医院给看看？”阮一迈着步子围着牧羊犬踱了两圈，见它下意识地缩了下后腿，“好像身上还有伤。” “这附近有宠物医院吗？”对附近的了解还得问问姜诚，她刚来没几天，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有。”姜诚点点头，往街道那头指了指，“临街角就有一家。” 背着书包的少女仿佛没明白姜诚是特意在这等着她，还以为只是在大院附近凑巧遇上了，自顾自地喊了一声“大毛”就往他说的方向走，走了两步脚步突然顿住，回过身，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她那个年纪女孩子该有的羞赧和无措，“那个……你带钱了吗？” 姜诚噗嗤一声笑了，晒得黝黑的肤色更显得一排牙又亮又白，大手拍了拍制服上的裤兜，“带着呢，走，和你一起去。” 步行到宠物医院只要几分钟，为了照顾看着状态不怎么好的牧羊犬，阮一把步子放得比逛街还慢。没有特意喊着它的名字，它倒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通人性得很。 到了医院费不了一顿检查，具体的检查结果约莫要到第二天才能看到，男医生掰开大狗的牙看了看，问他俩，“这狗有些年纪了吧，怎么把它搞成这样？还带着去泥潭里打滚呢啊？” 阮一看了一眼姜诚，又看看医生，觉得自己是捡到狗的人，有必要以半个主人的身份回答这个问题，“啊，我也不知道。在地铁站捡到的。” 医生摘了手套，直起腰，眼神往阮一身上一扫，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兀自开口，“那八成是嫌狗年纪大了，狗主人不要了。这种事现在可不少，动物年纪一大，花销就来了。好多人不想花这个冤枉钱就把狗丢了。” 这种事在还未成年的少女眼里简直算得上天诛地灭了，她凛了凛神，语气带着不可置信，“还有这种事？那也太王八蛋了吧？” 小姑娘人不大，一开口就是骂人王八蛋，虽然那些人确实忒不厚道，医生还是忍不住笑了，“小小年纪气性儿还不小，那这狗你打算怎么着？在没联繫上原主人之前，你算半个小主人了。” “您不给它看看腿么？”少女反问。 “嘿，看什么。这坏东西装的，腿没事儿。”他拍了拍牧羊犬的后腿，笑得更收不住了，“你看这不好好的么，在外面流浪还挺精，装可怜呢！” 没事儿就好。 阮一舒了口气，想了想今天把它带回家也不太现实，问医院借了纸笔，把它脖圈上的号码给记了下来，才对医生说，“今天能放这儿吗？明天等体检报告出来，我一起把它接走。” 第15页 “啊，对了。能给它洗个澡吗？” 医生点点头，招唿了护士来把牧羊犬带进去，又用笔敲了敲柜檯上的价目表，“那你寄存费先付到明天吧，可得来接啊！”末了还加了一声“小主人。” 阮一责任感十足地点点头，“我肯定来，您放心吧！” 她一说完，一旁站得笔直的年轻人掏出钱包先付了钱。医生看了一眼他身上的制服，又转头对小姑娘说，“我可是看在这位小哥身上制服的面儿上啊。” 阮一懂，她一小姑娘不管怎么说人家也不一定信她第二天百分百会来带走大狗，毕竟这事儿怎么说，堪比接盘侠，一般人还真不愿意。蓦地捡到一条老狗，没培养过什么感情还得给他养老，多亏啊。 好在带了姜诚来，事情轻而易举就给办了。 她点点头，告别医生，和姜诚一起出了宠物医院。她来京城没几天，倒是给他添了好几次麻烦。她心里对姜诚还是充满感激的，估摸着他年龄比自己大了好几岁，摸了摸鼻樑有些不好意思地叫道，“姜诚哥，回去我把钱给你啊。” 姜诚第一次被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喊哥哥，人家又是他负责护卫的领导家的孩子，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黝黑的皮肤此刻也涨得通红。什么么蛾子少女啊，这多么好多么乖巧的小姑娘，领导一定是对自己女儿有什么误解！ 他一摸后脑勺，嘿嘿笑了起来，“嗳，这有什么的。下次有事儿还找我，肯定帮你！” 阮一还以为姜诚去她家有事儿，没想到陪她走到门口，她上去房间取了一趟钱下来给他，他就走了。这才意识到，原来刚才在地铁站那块儿，不是偶遇，他是不放心头一回自己坐地铁放学呢。 等她再次从楼上下来，是吃晚饭的时间。 阮文邦一到了京城就忙得见不着人，餐桌上只有她和爷爷两个人。 阮一吃完饭，放下筷子，主动给爷爷盛了一碗汤，犹豫着开口，“爷爷，我想养狗……” 不知道自家姑娘一会儿一个想法，怎么又想到要养狗了，老人慢悠悠咽下米饭，疑惑地问道，“怎么突然又想养狗了？” “我从小就想……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妈她……” 话说到这，阮爷爷就明白了，怕她继续说下去又伤心，赶忙接茬，“爷爷又没说不行，行，你喜欢什么小狗呀？爷爷找人给你买去！” “不用，爷爷！我自己看就行了！”怕牧羊犬还没到家，爷爷就给她弄了条小狗回来，阮一拒绝道。 不过这事，其实还不算有个定数。 她想了想，晚上回到房间，写完作业把手机从抽屉里拿出来开了机。也没什么新消息，零零星星几条原先几个玩得要好的同学和朋友发了几条微信过来，她一一回了，在网上搜了一圈儿图片，然后把自己的头像改成了性感美女图。 又从兜里拿出了在宠物店记下号码的那张便籤条，对着上头一个一个数字输入进搜索框，果然跳出了号码绑定的微信号，性别是男的。 阮一看了一遍儿，觉得自己的头像没问题，一琢磨还是把名字给改了，改成了【深夜想你的小甜心】，添加好友，发送。 等洗完澡出来，好友请求就被通过了。 对方还友好地发了一个“你好”加微笑脸。 这会儿她倒有些无所适从了，赶紧上网恶补了一下撩骚日常，忍着噁心在聊天框输入：你好呀，小哥哥！ 对面简直是坐在手机面前等着，几乎是秒回。两人一来一去聊了起来，阮一先发制人发了张网上搜到的宠物狗图， 深夜想你的小甜心:小哥哥看我家的小狗，可爱吗？[图片.jpg] 曾先森：很可爱呢。我家也有狗，哥哥给你看看。[图片.jpg] 阮一点开大图，图片上的那条狗正是今天自己捡到的牧羊犬。她哼了一声，狗东西，果然是你。 深夜想你的小甜心：那哥哥，你家的狗狗现在在干吗呢？我想看看视频嘛！ 曾先森：：[难过]走丢了，看不了视频。不过哥哥可以跟你视频呀~[爱心] 阮一整个人气场都冷了下来，无视掉他后半句，追问他， 深夜想你的小甜心：走丢了不去找吗？ 说着又双开，把下午那条“您好，我捡到了您的狗大毛。希望和您取得联繫，把狗送回去。”再次给手机号码发送了一遍。 简讯依旧没有回覆，微信上的撩骚却又来了。 阮一觉得一阵噁心，也不想和他玩下去了，直接把简讯记录截了个图，刷刷发到微信的聊天框里，在“对面正在输入…”这几个字切换了好几回的时候，她率先把自己编辑好的话发了出去： 【什么走丢了，我看是你自己把狗丢了吧！真他妈脸大，像你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还学着人家在网上撩骚？当条狗都不配！呸，当狗还是抬举你了！垃圾玩意儿！滚！！】 发完不等对面回復，速度拉黑。 既然是他主动把大毛丢了，那她明天就能理直气壮地去把大毛带回家，想通了这点阮一才觉得这事儿算完。 刚躺到床上，手机上收到了刚才那个号码发来的骚扰简讯，满屏的国骂和问候她全家，她只扫过一眼就把简讯删了顺便屏蔽了该号码。 第16页 即将收穫人生中第一条狗，她心情还算不错，第二天在学校连看着李朗贤都觉得没那么讨厌了。 李朗贤也觉得纳闷，他们班一向有第一排同学顺道给整组收作业的传统，难得新来的阮同学在收到他面前的时候，只是淡淡抿着嘴，看他找了半天作业本也没怼他。 他想了想昨天放了学训练那会儿，周淙光说的女人心海底针，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真真的摸不透！ 等阮一走了，他敲了敲隔壁周淙光的课桌，“阿光，你说有人会前一天还觉得你是骨子里流坏水的那种，今天就对你和颜悦色了吗？” 周淙光45°角仰着下巴看着走廊里越走越远的纤细身影，砸吧了下嘴，“你说的是阮同学吧？那你放心，你看错了。刚才她对你的表情一如昨日的冷漠，醒醒吧，朗哥。别做梦了。” “啧……”阮同学有没有变化他不敢确定，周淙光这人的嘴是一如既往的臭。 没有被怼的一天是风和日丽平静的一天。 放了学的阮一依然自己一人坐地铁回家，出了地铁口没有直接往家走，而是径直去了宠物医院。隔着外面的玻璃，她就看见了关在笼子里的牧羊犬，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狗脸镇定，摇动的尾巴却暴露了它内心的欢愉。 阮一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昨天的男医生也在，见她一个人来了笑着和她打招唿，随即从抽屉里拿出几页纸，递了过去，“体检报告出来了，我来给你讲讲吧。” 说着让护士把大毛给牵了出来。大毛已经洗过澡了，打了结的毛也给剃短梳洗整洁，和昨天真是云泥之别。 “我看了看他的报告，这狗得有八九岁了，你看这儿牙齿磨损情况比较严重，牙结石也不太乐观，整体反应有些迟钝。像它这样的大型犬对骨骼关节的负担也挺重的，有条件要给它补钙。然后狗年纪大了和人一样，也会有三高啊糖尿病这些慢性病，要细心照料。” 很多词都是第一次听到形容在一条狗身上，阮一心里好奇，跟着医生的手指比划从头到尾一知半解地看着大毛的报告。 “那医生，我把大毛带回去怎么养法呢？” “原主人果然不要他了？”男医生眨眨眼，反问。 “是吧……”阮一三言两语概括了下昨天的情况，“我现在算是它的主人了吗？那人渣还有可能把它要回去吗？” 医生摇了摇头，也觉得这摆明了是遗弃，又对小姑娘一口一个人渣觉得好笑，嘆了口气，“小姑娘，你得做好给它养老送终的准备啊，得花不少钱，零花钱够吗？家里人同意吗？” 阮一想了想，重重地点头，“我能养。您给教教我怎么伺候它吧。” 一人一狗走出宠物医院，阮一紧了紧手里新配的狗绳，又看了看左手一大袋子大毛的生活用品，蹲下身摸了摸大毛的头，“大毛，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狗了。” 大毛耳朵一抖，贴着小姑娘坐了下来。 姑娘站起身，又提了提脚边沉得不像话的袋子往前挪了一步，“走吧，大毛！回家！” 第8章 八朵浪花 阮一把大毛带回家这短短几步路，走得差点怀疑人生。 狗倒是不怎么操心，就是一大袋子的重物拎得她手臂发麻，换了好几个姿势，弄得自己半条胳膊和手掌上都是道道红痕。 好不容易到了大院门口，还是门口的警卫员看她一小姑娘搞得自己狼狈不堪，把她给送到了家。 她到家的时候，阮文邦也刚从车上下来，见自己女儿手里牵着一条大狗，愣了一下。 随即反应了过来，这就是今天姜小同志汇报的事情吧。回家路上一个劲的在他耳边夸他家女儿心地善良、乐于助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类的，是为了这事儿啊。 他也知道阮一喜欢小动物，之前是不能养，现在让她养条狗放松放松也行。 父女俩对上一眼，阮文邦什么也没说，阮一也不想主动开口，两人一前一后沉默无言地往里走。一进门，大毛慢慢悠悠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天气正好，太阳下山以后就没有那么热了，它停在院子里，就跟回了自己家似的轻车熟路靠着花坛边前腿一曲，懒洋洋地侧卧了下来。 老人家刚去隔壁下了棋回来，见到一条大狗在院子里卧着，吓了一跳，转向蹲在墙角拾掇狗盆的阮一，“一一啊？你说的要养狗，是这条？怎么看着年纪都大了？” 阮一背朝着门厅兀自点了点头，“没人要它，我捡回来的。看着挺可怜的。” 昨天刚答应了孙女可以养狗，今天她就把狗带回来了，阮爷爷也不好再说什么，还是宠着她，“行吧。白天你上学去了，我带它在大院里熘达熘达。” 少女一听开心了，挑了个屋檐下避光的地方放下狗盆，柔柔地对狗说，“大毛，白天你就跟着爷爷混吧！叫爷爷。” 八九岁的大型犬也算是花甲年纪了，抬眼皮看了一眼少女，又看看她喊的爷爷，垂下眼睑继续睡起觉来。 原本祖孙三代的家，也就三个人，算不上热闹，三人间的代沟还横跨了半个世纪。阮一低头看了看手錶，今天这个日子，家里多了一个新成员，大毛。 第17页 白天不在家的时候，有爷爷照顾大毛，她也就放心了。 …… 隔天刚到班级坐下，高远就来通知她，说可以去领校服了。阮一点头答应，后边的吴许萌戳了戳她后背，憋着一股子笑，“最迟不过下周一，你也要穿校服了哈哈哈哈…你可不知道这几天老刘盯着你的背啊，那眼神，忧愁又绝望，都快把自己愁得更秃了！” 阮一抿嘴，想到了前天晚上收到的信息，其中就有还留在南边的表弟发来的慰问消息。 表弟江让，比她小一岁，是个脑迴路清奇的神奇人物，经常干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临她北上之前，在姑姑家吃饭，江让送了她几件衣服，件件白t，上头的字五花八门。 他勾着她肩膀笑得一脸奸诈，“一一姐，听我的，包没错。去了新学校要是想把一些麻烦事儿扼杀在摇篮里，就穿我送的这几件衣服，开过光的。绝对没人敢惹你！” 她接过衣服随手翻了翻，皱眉不说话。 江让拍了拍她肩膀，怂恿道，“你看，咱俩在一个校区的时候，有什么麻烦事还不是靠我帮你解决，你这次过去了一个人，山高皇帝远的，我怎么帮你呀！你得率先塑造一下那种，别惹我我炸天的那种形象，懂吧？” 江让说完还特意把一头凌乱的碎发往脑袋尖推了个造型，极力塑造自己杀马特的形象。 这句话说得有半句的理，那时候她高一，江让初三，初中部高中部合併在一个校区。阮一从小就不缺追她的人，几乎都是江让出面帮她搞定的，他这么一说，阮一也觉得有点道理。千里迢迢带来了他送的衣服，也像他说的那样天天穿在了身上。 第一天是“丧”。 第二天穿了件“囧”。 今天是第三天，后背上一个加粗的草书，“衰”。 然而她这个吊炸天的形象塑造得成不成功她不知道，从吴许萌的语气里，她倒是听出了自己逗逼的气质。 要是校服还没发下来，她也没打算再穿了。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竟然会信了江让的鬼话。 阮一扯了扯衣襟，转身对吴许萌说，“其实我还有好几件没来得及穿，全新的，你看得上的话我送你？” 吴许萌还真对这几件别具一格的衣服充满了兴趣，勾着她的肩膀问，“后面啥字？酷不酷？”在她目前的人生信条里，别的不重要，一定要够酷够带劲儿！ “还行吧，”阮一转着眼眸想了想，靠着记忆缓缓念了起来，“穷，丑，平，矬，你喜欢哪件？加上我这几天穿的，正好凑齐一套葫芦娃。要不洗洗干净都给你？” “哈……算了吧。”后座的短髮少女撑着下巴，竟然觉得这几个字里面，“衰”已经算是最酷炫炸天的了，也不知道是谁想到的点子买了这些，于是摇了摇头拒绝了这套神奇装备。 受了阮一的启发，她决定去万能的某宝上定一件加粗加大版的“帅”字。 这节早读课阮一靠着后座，吴许萌趴在桌上，俩人隔着书偷摸聊了会儿天。一下课接下来就是刘建斌的课，老刘腋下夹着数学课本走进教室，路过阮一课桌的时候还不忘再次提醒了一下她记得去领校服，看来是这几天被她的私服吓得够呛，现在终于算是长舒了口气。 中午还是吴许萌陪她去领的校服。 一共是9套，春夏秋冬各两套，再加上一套重大活动才穿的正装。女生夏季校服是裙子，照理现在天还热着，放眼整个校园却没有几个女孩子会穿校裙。 这个年纪的女孩正是身体特徵逐渐发育突出的时候，大家内心里的羞赧劲儿都很足，谁都不愿意把又长又白的双腿就这么露着，平白惹得男生在背后瞎排腿玩年名次，更何况上下楼梯还挺不方便的。 这个天虽有些秋老虎的势头，倒也不至于燥得难受，穿上春秋季的校服单裤也不嫌热，于是就形成了校园里十个女生九个校裤，只剩一个穿裙子的风景线。 吴许萌就穿着校裤，时七也是。女生之间的相处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咱几个是好朋友，谁也不许做特立独行的那个。 这种潜规则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是同一个道理。 阮一放学回家以后，就让刘嫂把夏季上衣配着校裤先洗了烘干，刘嫂还不明白，怎么挺好看的小格子裙不穿呢？反正晚上也不忙，她就索性把所有的校服都给洗干净烘干了送上了楼。 她上去的时候，阮一估计在琴房待着，房间里没有人，也听不见有人练琴的声音。小姑娘来了这么些天，大多数时候都是听话又有礼貌，可还是能看出来，她的独立倔强和那么一点儿性格上的矛盾。 刘嫂觉得自己不应该管主人家的事情，送完衣服就兀自下楼了。 等阮一回到房间，凳子上已经整整齐齐放好了明天穿的校服。她往身上比了比，大小应该差不了太多。 第二天早上正式穿上的时候，才发现上衣倒是正好，可裤子长了一截儿。 看了一眼旁边洗干净放着的裙子，说实话，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是有些牴触穿裙子的，即便里头打了底也觉得没有安全感。 于是弯腰把裤管儿沿着边向上卷了几道，掖平整照了照镜子，还行，灰色的直筒校裤虽然宽松，版型却意外服帖，不太像去下乡插秧。 第18页 就这样收拾好了去学校，竟然在校门口遇上了李朗贤。 阮一也没和他打招唿，自顾自走在后面，想必他知道自己不待见他也不会大清早的来自讨没趣。 谁知前面那人突然停了下来，站在路边打量起她来。 少女收拾得干干净净，眉眼精緻，是个实足的美人胚子，就算穿着校服也能看出些祸害的味道来。白皙精緻的脚踝露在外面，引得人对她那双还未见过的又直又细的双腿浮想联翩。 青春期的少年觉得自己思想有向危险地段发展的趋势，暗自呸了一声，目光落在少女脚脖子上，一皱眉， “阮同学，插秧去呢啊？” 第9章 九朵浪花 “阮同学，插秧去呢啊？” 李朗贤这么一说完，阮一就怒了。她冷笑一声看着眼前高高大大的男生，最后视线落在了他捋得一丝不乱的髮型上。 这天早上阳光明媚，微风习习。李朗贤早上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睡得卷翘的一窝乱发，时间也不够他再洗个头，于是破天荒地使了些髮蜡，把发顶梳的一丝不苟。 现在见姑娘的眼神落在自己的头髮上，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安静了几秒，缓缓开口，“李同学，做鸭去呢啊？” 两句话一前一后，竟然异常的对仗工整，还带着韵脚。 两人互看一眼，谁也没回答谁，就像静止了似的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青春期的小孩常流行说些琼瑶类的段子，比如两个人只要深情的对视，超过三分钟，就会情不自禁坠入对方眼里的星河，互生情愫。 但这句话不适用于刚互怼过的那俩。 这个时间段，进校园的学生络绎不绝，好奇地打量着雕塑似的两位门神。最后还是阮一先动了腿，她轻嗤了一声，转身就走，沿着校园的林荫大道贴着边走在最右侧。 李朗贤也转身，沿着最左侧，明明同一个班级同一条路，两人互相恨不得隔着百八十丈远。就这样保持着尽可能远的距离，阮一先一步拐进了教学楼。 到教室的时候，时七和吴许萌已经到了，边聊着天边从书包里把昨天的作业一本一本码在桌角。见她穿着校服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唉哟，怎么同一套衣服，穿你身上怎么看都不一样呢！啧啧，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吴许萌点头符合，“嫉妒使我质壁分离。” 刚被李朗贤槓了的情绪缓过来一些，阮一甚至还找到了自黑的点，“像不像插秧去的？”说着伸了伸腿，把脚踝露给她俩看。 俩人瞄了一眼，不约而同摇摇头，“你这样像插秧的，能给我们一条活路吗？” 这句话正好落在刚从前门进来的李朗贤耳朵里，他刚在路上仔细地进行了自我探讨和反思，觉得自己好像是过分了点，一大早的就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破坏了人家的好心情，况且自己原先想表达的意思也不是这个呀？ 他本意很单纯，就是觉得，那个裤管儿，要是往下放那么几厘米就更好了。 经过深度检讨，他现在觉得自己是有罪的，不仅欺负了人家小姑娘，破坏了同学间的纯洁友谊。而且人家女孩子嘛，总是比较在意外表这件事，他这么一说，姑娘看似云淡风轻就走了，其实心里多在意啊，这不和同学们来讨论这个问题了。 阮一正背着书包站在走廊和另两位讨论这个问题，没注意后边有人。 就听背后一男声轻咳了下，她一回头，视线又和李朗贤撞上了。 男生看着她的眼睛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早上的事儿，我跟你道歉。其实也不像什么插秧的。” 阮一还没回应，时七和吴许萌偷偷互看了一眼，哦！难怪阮一一来就自黑，原来是遇上了这种事啊！ 时七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深吸了口气，仿佛这样就能嗅到走廊里站着的那两位之间的暗波涌动，她笑了起来，“朗哥，你什么时候嘴这么毒啦？” 吴许萌：“哈哈哈，周淙光附体？” 李朗贤不说话，就看着阮一。他觉得新同学是会原谅他的，毕竟刚才他们一人一句谁也没讨到好处，换句话说，谁也不吃亏，他拉下脸来主动道歉，这是多么的珍惜同学情谊啊。 结果这个新同学从第一天来了开始，从来没有按套路出过牌，在这件事上，他再次感受到了她的与众不同。 她轻抬了下嘴角，语气听着十分友善，说出来的话倒是依然阮氏风格。 “别啊，道什么歉呢。插秧的多好啊，劳动人民受人尊敬，总比做鸭的好多了，是吧？” 吴许萌和时七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些弯弯绕绕，虽然不太明白她没事怎么扯上了特殊职业，光听纯字面意思觉得她说的没错啊，真命题。时七嘴快，点头应和，“那是必须啊。” 不知不觉又给李朗贤挖了个坑，这个暗亏不吃也得吃。他现在要是应和了她，就等于默认了校门口来自阮同学的嘲讽，要是反驳的话，更不对啊，站不住脚。 现在他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有理说不清了。 嘆了口气，“呵，你们这群牙尖嘴利的女人。” 他把书包往肩后一甩，丧气地回到座位上。隔着走廊正在疯狂补作业的周淙光见他从前头过来，丢了个纸团过去，朝他龇牙咧嘴，“朗哥，怎么样？和新同学相处愉快吗？” 第19页 后面的同学还没来，李朗贤有些烦恼地摸了摸后脖颈，仰着头倒在了后桌上，“愉快？愉快个屁……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有些女人啊，那小心思转得…啧，真他妈贼……” “嚯，都把你惹得爆粗了？来来，跟兄弟说说，她怎么你了？” 她还能怎么了？说他是鸭。这话他可说不出口来，扭头把气撒在了睁着求知双眼的周淙光身上，“滚滚滚，抄你的作业去！” 周淙光低着头在纸上奋笔疾书抄完了最后一行，用力甩了甩手，整个人就越过走廊凑了上去，“其实吧，仔细想想，新同学长得这么漂亮有点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是吧？这和漂亮的妞儿都难追是一个道理。” “是吗？”他反问。 周淙光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我擦，朗哥不会吧你？真想追？” “不想。”他斩钉截铁。 李朗贤皱了皱眉，仰着的身体一下子从后桌上弹了起来，心想，长得漂亮有什么用，脾气这么臭又小心眼，这是谈女朋友呢还是伺候老太君呢？他可不想。 “那你这么关心……我他妈还以为你春心萌动了呢！” 萌动了吗？ 不可能的。 他拧眉看向周淙光，把锅直接甩回给了他，“不是你一直在抓着我问？” “哦……”周淙光在心里暗舒了口气，后半句没说出口，还好你没兴趣，其实我倒是挺想追来着…… 第10章 十朵浪花 周淙光心里是有那么点躁动的，但是并没有付诸于行动，他觉得还需要再观察观察，总觉得朗哥对那位颓系仙女儿的感情有些微妙。 他说不明白，但也不是看不懂。 朗哥平时对谁都是如沐春风般的关怀，却总是忍不住在那姑娘面前说些刺激她的话，平白惹得人家不高兴。上回那件事儿他从吴许萌那听来了一半，朗哥竟然说她把裤管儿往上卷一截像插秧的。 还有这两天，物理老师习惯性地叫第一排同学帮忙擦黑板，课间就看阮一在那踮着脚擦最上面那排粉笔字的时候，朗哥明明就二话不说从后面直接抢过了黑板擦一副帮忙的样子。人还没来得及感谢，他就忍不住嘴欠地嘀咕了一句“小矮子”。 成，又把人给弄生气了。 他就不明白了，这是什么相爱相杀的骚操作。 相爱还没看见苗头，相杀倒是每天就像他抄作业一样，必定会上演的了。 这天是周五，阮一转校来的第一个周五，恰好碰上月考前一周，是学校惯例的大扫除时间。 下午的自习课只上了一节，刘建斌就空着手进了教室。 一进门就拉开嗓子问，“同学们，这个月咱们班被分到的包干区是游泳馆，开学大扫除那次，打扫小礼堂的还记得是哪些人吗？” 言外之意便是上回打扫小礼堂的同学，这次改打扫游泳馆了。 话音刚落，下面稀稀落落举起几只手。老刘目光往下边一扫，有些烦恼，“这个人不够啊，游泳馆要打扫的地方可比礼堂多多了。要不，上次打扫教室的，再分一半出去。” 老刘双手在教室范围一划拉，连带着阮一坐的位置，几乎都被囊括了进去。只剩下靠最里头边上两排的同学舒了口气，还好没把他们给算进去。 打扫游泳馆几乎是学校里大家都不想去干的事儿，因此整个学校就被人工划成了好多小块，每个月轮换着班级打扫，这样谁也没怨言。 游泳馆之所以不受大家欢迎，不仅因为地方大，里面外面两个泳池都得洗刷干净，还得忍受消毒水的气味儿。 算是个苦差事。 现在把大半个班级都发配去了，大家心里都是有苦说不出，只想着到时候人多力量大能早点干完早点回来。 等老刘分配完任务，一声令下，教室里又哄闹了起来。 阮一这边三个女孩子的任务比较轻，她看时七和吴许萌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便知道刷露天泳池这份差事应该没有那么可怕。 等她们慢悠悠领着工具到游泳馆的时候，绕过一排大白杨，才发现后头的露天泳池边围着一小圈人，都是自己班的，不知道在围观什么。 “加油啊！快点，再快点！” “周淙光，嘛呢，别萎啊！” “我去，朗哥不愧是朗哥！” 等三人靠近了借着人群间的缝隙往里看的时候，阮一就看见一个身影扒着泳池边儿直直的破水而出，背朝着她们，就看他借着取下泳镜的动作往后捋了一把湿透了的髮丝，一小细条水流顺着发梢滴答在肩胛骨上，又滑过背后漂亮的线条坠落进池子里。 然后他转身，看到围了一圈的同班同学，也没管身上只着了一条泳裤，半截身子还是埋在池子里，歪着头一笑，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耶。 少年温暖的笑容不比和煦的阳光差。 她定睛一看，是李朗贤。 阮一这才发现，原来周五下午他都不在教室在这混着呢啊！ 扭头问时七，“体育生今天下午不用上课的么？” 时七点点头，眼神却依旧粘在泳池里，“对啊，他们正常情况每天早晚和周五下午都要训练的，碰上考试和其他事情才取消。” 第20页 原来他们几个每天早上习惯性的迟到，打了铃才姗姗来迟，晚上又早退，是因为训练啊。 阮一还在想着，就见池子里又勐地冒出个脑袋，泳镜一摘，张嘴大吸了两口气，是周淙光。距离刚才李朗贤到达终点线已经过去了好几秒。 “王戈呢？”等了半天还没有看到第三个人，阮一问道。 “王戈？”时七在嘴里咀嚼了一遍他的名字，倏得就笑了，“你看他那身腱子肉就不是游泳的嘛，估计在哪儿被特训呢！” “他练的是铁饼。”吴许萌插嘴道。 哦，原来如此！ 她又把视线转回到刚才泳池里的那俩人身上，这会儿马上要开始大扫除了，他俩撑着池边儿已经上了岸，周淙光弓着背指着自己小腿的肌肉正在和李朗贤说着什么。 而李朗贤，这会儿是面朝着这边，这天光线这么好，除了被泳裤遮住的部位，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几乎完全暴露在日光下。 就那么一眼，阮一就不敢看了，赶紧收回了眼神，刚想和时七说话，就见她还直勾勾地往那看着。 “哎，”她伸出手在时七面前晃了晃，“别看了，少女。长针眼了！” 她这么一说，吴许萌也赶紧把眼神收了回来，背过身子一起笑时七。 时七摆了摆手，“这有什么的，奥运会游泳跳水不都这样嘛！就是看了眼真人版而已，说实话，真不赖！” 这整句话都说得让阮一无法反驳，她甚至都想再回头偷偷看一眼，就当平时看电视上比赛那样，心平气和地研究一下真实的八块腹肌和人鱼线是什么样儿。可当他那么往阳光下一站，越是显得落落大方，越让少女觉得自己心里想法有些上不了台面。 她抿了抿唇，没好意思再回头。 那边周淙光说完话，直起身子，眼神往人群这一拐，怪声怪气地“哎哟”了一声。 “怎么了？”李朗贤弯腰捡起搭在池边的浴巾，扭头看他。 “我擦，咱们班女生怎么来了？我他妈露点了啊！” 一旁的少年嘴角一勾，笑道，“那你以后要是参加奥运会，还在全世界面前露点了呢！” “唔……”周淙光琢磨了一下他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刚想说些什么。一张嘴，发现朗哥这个狗贼嘴上说着无所谓，趁他一个不注意，已经用浴巾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他也连忙扯过一边的浴巾把自己包了起来，只露出个脑袋，“你够鸡贼啊，遮得比我还快。” 对方捏起浴巾一角，稍微擦了下还在水的发梢，笑了起来，“就你话多，走。赶紧洗个澡参加大扫除了！” …… 等两人洗完澡出来，外边泳池旁的人早就散了。只剩三个小姑娘坐在池边，俩晃着腿聊天，还有一个看着水漩涡发呆。 外面的泳池相对要小很多，场馆里头是标准的50米比赛用池，外边露天的小一点，是25米的，泳道也只设置了三道，留了三个姑娘在外面就够了。大部分来包干区的同学都进了场馆里头打扫大池子和看台。 周淙光见只剩三个姑娘，秒变妇女之友，挨着三人坐下，张口就是姐妹，“怎么着，姐妹们，我俩给你们搭把手一块儿把活干了？” “行啊，”时七应道，“一会儿我们三负责在这喊加油，你俩下去刷池子去。” “这有点不人道吧，姐们。这个时候别把我们当男人，当你们的好朋友不成吗？” “那要不这样……”时七和吴许萌两人一合计，想了个妥帖方案，“你擦侧边，我和吴许萌一人一条泳道，朗哥和阮一一条，怎么样？” 周淙光觉得这方案对他来说特别不合算，侧边瓷砖是最费事儿的，他一个人还要擦四面，忍不住反驳道，“为啥？为啥朗哥要和阮同学刷一条泳道？就不能分一个人给我擦瓷砖吗？” “nonono……”吴许萌在他面前摇了摇手指，“我们要关爱新同学，你看看阮一细胳膊细腿的，一个人刷得过来吗？！” “那我和阮一一条！”周淙光依然垂死挣扎。 吴许萌拽了一把他的衣角，把他整个人往自己身边拉近了点，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你是不是傻啊？你没觉着朗哥对阮一有点儿不一样？！” 合着不只他一人看出来了？ 其实周淙光也想知道，甚至比这俩八卦的人更想早点搞清楚，要是朗哥和阮一之间没点火花什么的，他也好早下手啊！ 打定主意，他决定委屈一下自己来成就大业，朝吴许萌重重点了下头，朝着另一边盯着水流发呆的阮一喊了一句，“阮同学，一会儿你要是随时想换搭档记得叫我啊！” 阮一听见有人叫他，扭过头“啊”了一声，还没搞清楚他们的任务分配，眼前就突然多了一把地刷，顺着刷柄向上看，李朗贤垂着眼皮正在看她，手里的地刷往前举了一下，对她道，“一会儿你从这头往那儿打扫，我反方向。” 这会儿眼前的李朗贤已经换上了校服，衣服有些湿，打湿的地方贴上了腰线。发梢也还没干透，她就这样看着他的衣角想到了刚才的那一幕，少年光着上半身站在阳光下，腰腹线条紧绷，弧线优美。 第21页 她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地刷，语调平淡，“行。” 说话间水池的水已经见底了。周淙光任重道远，率先脱了鞋跳进了池子，招唿起其他几个人，“赶紧干活了，下来吧！” 打扫泳池需要用地刷配合水管沖洗，几人纷纷把鞋袜脱在池边，挨个跳了下去。 拢共接了两根水管，一头一根。阮一和吴许萌从这头开始打扫，时七和李朗贤从那头，周淙光只能自己苦兮兮地提个水桶，偶尔到两头接点水。 怕把裤子弄湿，几人纷纷把裤子卷到了小腿以上，时七为了给自己的小姐妹报仇，还藉机嘲笑了李朗贤的插秧形象。 以前的学校没有泳池，这是阮一第一次打扫。学着吴许萌的样子，先用水沖刷一遍，再用地刷用力划拉那么几下，她们在浅水区，水流顺着底部瓷砖流过脚底板滑向深水区，凉凉的很舒服，这活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辛苦。 25米的池子如果从两头往中间打扫就很快了。 阮一回头看了一下，没几米就能和李朗贤碰上。她早就把水管还给了吴许萌，扭头朝李朗贤喊了一句，“李同学，借个水。” 李朗贤扭头，举着水管往后撤，目光落在少女白皙修长的小腿上，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手上动作一停顿，喷薄而出的水流就这么打在少女的裤腿儿上溅了她一身。 阮一：…… 吴许萌：…… 远处的时七和周淙光：…… 第11章 十一朵浪花 喷薄的水流打在裤腿上，溅起来的那一瞬间，阮一下意识的抬手挡住了脸。 也就那么一两秒的时间，拿着水管的人突然就反应过来了，手一抖赶紧移开了方向。 她放下手，低头看了一眼濡湿的裤角和溅得自己满身的星星点点，抬起眼皮又看向了眼前的李朗贤。 他张了张嘴，抱歉的情绪还没完全写在脸上，在这一秒，他脸上更多的是比自己这个受害人还生动形象的震惊。 刚才还边干活边打闹的氛围就这么一下子冷了下来。 整个池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水管口还在噗噗地冒水。 阮一眯着眼睛盯着眼前那人，沉默了几秒，随后用几乎是牙缝里挤出来的比任何一次还要冷淡的语气对他道， “李朗贤，你这他妈是报復我？” 不仅是高举颓丧仙女大旗的周淙光，在场所有人，包括肇事者，都震惊了。 虽然这姑娘平时是挺与众不同的，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是努力在维持着善良友好的形象，还没见过她这副表情，也没听过她正儿八经的爆粗口。 此时眼前的少女不光是表情很危险，连语气都能让人感受到暴风雨前的平静。就像头上标了高危的成捆□□包，随便给个火星子就要炸了。 解铃还须繫铃人，其他三人一动不动，把所有目光投向了风暴中心的那个肇事者。 “不是……阮同学，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手那么一抖……” “是吗？”她甩了甩还在顺着手臂滑落的水珠，就这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李朗贤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他，虽然他真不是故意的，可……总不能说是不小心看你的腿给看走神了吧。 那恐怕下场会更惨。 “算了，你说什么我都认。”他垂下头，嘆了口气，“我从今往后给您做牛做马，成不？” 阮一抿着嘴站在原地沉默不语，从表情上也看不出她到底怎么想。其余那两姑娘看朗哥都要给人做牛做马了，觉得差不多也就得了，先把口头便宜给占了，于是开始一人一句劝和。 “一一，大事化了小事化无呗，白赚一奴隶。” “朗哥要不你再给诚挚地道个歉？这事儿就当过去了。” 阮一其实没想太多，来了新学校，她一直都尽力收着自己的刺儿。没想到和李同学天生气场不和，她努力维持着的和同班同学大团结氛围被他一不小心，就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打破了。 事情是不大，但她憋了这么半个多月的气儿，被他一触就爆发了，现在看其他几个同学的表情，多半是被自己第一次发火时的样子给惊到了。 她低头看了看衣襟上被溅得星星点点的水印子，心里的气焰一时半儿也下不去。 手上的地刷往池子里一摔，她扬声问道，“怎么个做牛做马？” 李朗贤见她终于有了反应，心里舒了口气，语气也就狗腿多了，指了指岸边，“要不，您先请上座？剩下的我都包了！” 阮一弯腰，双手绞起裤角拧了把水，不屑的嗤了一声，“脏。” 不是，你刚才还不是坐在池边么，怎么这会儿嫌脏了？？？ 自知做错事儿的少年虽然心里还在诽谤，面上是一点不敢得罪她了，顺手招唿了周淙光来，把水管递给了他，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脸上带着笑讨好，“那我给您擦一擦？” “行吧……”少女踩着水回到岸边，就这么看他把池沿儿一点一点擦干净，才挪动身体坐了上去。 等她坐下，和站在池子里的少年一比，还高出了一截，轻而易举地就这么俯视着他。 第22页 李朗贤也发现了此时自己的身高并不占优势，平视过去，视线刚刚好到女孩子的胸口。被打湿的衣襟有些贴身，她自己也没注意有什么不雅。而站在下面的少年从下往上这么一抬头，就仿佛透过衣衫看到了她里面内衣的纹色，是白的，带着点蕾丝的花纹边儿。 脸上一红，他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开口问她，“要不我去拿块毛巾给你擦擦？” 阮一第一反应竟然是他又把尊称的“您”改成了“你”，半阖着眼眸看他，“怎么？爸爸是原谅你了怎么的？刚不还是您啊您的么？” 李朗贤：…… 吸了口气，“那我给您拿块毛巾？” 阮一现在的表情可像极了高高在上的老太君，啧了一声，“你的啊？用过了吧？” 行吧，就当是伺候自家亲奶奶了，少年抓了把衣角，“我给您拿块绝对干净的，总行了吧？” 说着他双手一用力撑着池边就跳上了岸，多留一句也是平白被她嫌弃，也不管她后面准备怎么奚落自己了，径直就进了后面更衣室。 不消一会儿，他就拿着大浴巾从里面出来了。 裤子一被打湿就湿乎乎地粘着大腿，阮一有些不舒服地伸直了腿抖了抖裤子，眼前视线蓦地一暗，一大块浴巾从天而降兜在她头上。 毛巾角擦过鼻尖，她吸了吸鼻子，很清新的柠檬味夹杂着阳光的味道。她伸出手把毛巾往后一揭，少年重新跳回到池子里，捡起刚甩在地上的刷子，朝着她扬了扬下巴， “把衣服上的水吸吸干，披着吧。” 他这回学聪明了，和她讲话成功地避开了所有需要带第二人称用词的地方。阮一没抓到再次嘲讽他的地方，也就作罢。 拿人的手短，她低下头一点一点用浴巾包着衣服上还潮湿的地方拧了起来。 夏末初秋的午后，太阳一晒，干得也很快。 阮一衣服干得差不多就跳下去继续帮忙大扫除了，她偷懒的这一会儿，他们活干得很快。 泳道都已经刷完了，正在一人一边平分着四面的瓷砖。阮一面前这一面还没开始刷，横着的这面比25米短多了，一个人也能轻轻松松搞定。 她刚一动手，从另一面擦着瓷砖的李朗贤就突然出现了，他从后面抽走姑娘手里的刷子，敲了敲瓷砖壁，“上去吧，这半面我来。” 看来他今天是打算做牛做马到底了。 阮一心想，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这还是那个第一次见到在路上拒绝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少年吗？她在脑海里仔细回想了一遍所有记忆里有李朗贤出现的场景，除了偶尔对着她说一些嘴欠的话，比如喊她插秧的，叫她小矮子，其实他好像也没这么过分。 这段时间通过同学间明里暗里地查访下来，她发现，班里的同学们对他印象都挺好，几乎提到他都说， “朗哥不错啊！” “朗哥人特别好，长得又帅，文科班好多小姑娘喜欢他呢！” “去年运动会，你都不知道，朗哥太鸡儿帅了。” “你说人品？朗哥很ok啊，我跟朗哥可是一个幼儿园来的，小时候他还拿过好孩子奖呢！” 好孩子奖？ 阮一嘴角偷偷扬起一个弧度，脑子里过电似的响起了同学们对他的评价。 说真的，她还挺好奇，风评那么好的一个男孩子，为什么在学校外面完全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她重新坐回岸边，食指轻轻扣着瓷砖沿儿，指甲尖与之相撞发出“嗒嗒嗒”的声音，状似不在意地问道，“嗳，李朗贤，你那天为什么对那个老奶奶态度这么恶劣？” 正在专心擦着墙砖的少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我第一次碰到你的那天，我在马路上就看到你了。” 第一次见到的那天啊…… 李朗贤仰着下巴陷入了沉思，那天是什么情况来着？ 他替爷爷去环北胡同找个老朋友拿资料，然后碰上了眼前的女孩子问了路。 在那之前呢，没进胡同之前，在马路边碰到了一个老奶奶，硬是要他陪着过马路，是那件事吗？ 他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晃着小腿的少女，“你说路边那个老奶奶？” “对啊？”她点了点头，回想道，“后来还是另外一个小姑娘陪她过的马路呢！” “我操！？” 如果无视衣服下线条诱人的肌肉的话，阮一是没想到看着挺斯文的李朗贤也会讲脏话，她歪头看着他。 “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处处针对我吧？！”少年喉结滚动，抽了抽嘴角问了出来。 说是的话，他后面有时候也挺讨人厌的。就比如明明她在南方姑娘里个子也不算矮，一六五的个头好歹也能排在班级女生队伍的后半段，来了这就硬生生地被他喊成了小矮子。 说不是的话确实第一印象不太好应该是从这件事开始的。 阮一没说话，就听见眼前的男生表情一垮，喊起冤来，“我真是莫名其妙被你讨厌了这么久，你怎么就不问问清楚呢，姑娘？” “问什么？”她莫名其妙。 “我可比你早到了那几分钟，正看着路呢，手机没电了。”他嘆了口气娓娓道来，“那老奶奶都来回跟那三趟了，那叫一个健步如飞。准备找个好欺负的讹着呢！” 第23页 阮一惊诧地张了张嘴，“不会吧？你不会是为了撇清关系故意蒙我呢吧？” 少年往后捋了一把头髮，郑重其事地盯着她的双眼，“你看我像是骗人的吗？你要运气好，改天再去那儿走一遭没准还能和她喜相逢。” 他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阮一觉得自己好像没道理不信。就是突然觉得自己三观有点崩塌，她轻咬下唇，这他妈天子脚下，皇城根底！ 她想了想之前网上看到的段子，真正的炫富，就是看谁扶的老人多……可能，这段子背后还是有点真实案例作为支撑依据的，这都叫什么事儿？ 她还在胡思乱想，就听见眼前这个男生低声嘆了一句，“后来那姑娘算是倒了血霉了……那肯定得被讹上啊……” 这会儿还在替人家感怀，阮一摸了摸鼻尖，觉得自己好像从头到尾就误会他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还想着是不是要给人家道个歉，以后同学间还是好来好往做个人。 结果话还没到嘴边，眼前的男生突然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脸色，摆了摆手，说，“算了，我知道你要和我道歉。我今天我也用水滋过你了，就当扯平吧！” 阮一：…… 阮一：突然不想道歉了。 第12章 十二朵浪花 自从把那件事搞清楚以后，阮一觉得自己要把对李朗贤的有色眼镜给取下来，两人同学一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种生活还得维持个起码两年。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对谁都不好。 她决定放下成见，重新定义一下这个人。 除却第一印象不管，从模样上来看，他还挺像个人的，至少每天运动完回来能把自己先收拾干净，和流着大汗往后边一坐的周淙光不一样。 在之前自己对他那么多次冷言冷语的优先攻势下，还能耐着性子叫她一声“阮同学”，这一点可以说明他脾气还行，起码比自己要强一些。 除了偶尔嘴欠一点，不识时务非得惹毛她几次，以及迟到早退靠着体育生的优势不好好学习之外，也没什么特别大的缺点。 用对待普通同学般的情绪来面对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 大扫除后的一周是月考周，考完也并不能安安心心地过国庆。毕竟成绩是在节后才出榜。 在刘建斌絮絮叨叨不知道第多少次奉劝同学们一定要发挥实力好好迎接月考，必须发挥出理科十九班风格的鼓舞下，新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开始了。 其实阮一是有点懵的，在还没适应新教材新考试范围有点无所适从的状态下，就这么被推上了月考考场。 考场位置有点小讲究。 文理班拆分后，先把考生随机排列，然后同一考场的学生又是按照入学摸底测验的成绩高低依次排序。 阮一没有入学成绩，也就理所应当地排在了自己考场的最后一张座位。 她找到考场的时候，里面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乍一看过去，对于连自己班的面孔还没记熟的她来说，果然理科十个班混在一起一搅和，没有一张脸是认识的。 挨着墙角在最后一张座位坐了下来，然后拿出纸巾细细地把桌面擦了一遍。 她坐下没多久，前面两男生当她不存在似的就这么聊了起来， “我他妈，以前老子在哪个考场老子就是最后一个座儿！后面那妹子牛逼啊，我还以为哪位兄弟分儿比我还低，竟然是个妹，以前怎么没见过这号人物？” “妹”这个字平白被拉成了第一声，刻意营造了一种港片既视感。 “啧啧，”另一个声音随后响起，“没想到咱们年级真是深藏不露卧虎藏龙，旭哥你上次考多少来着？” “我想想……满300了么？记不太清，可能还真没太满！” 阮一低着头把纸笔挨着课桌边缘整齐地码了起来，撇撇嘴角，这两人是真当她聋了？ 不仅是她听见了，几乎半个教室的人都注意到了。有认识倒数第二张课桌上坐着那人的其他同学，也是满脸诧异，竟然还有人能排在他后面？ 最后那姑娘成绩应该不是普通差的问题了啊，简直就跟缺考了似的，300分不是语数外三门加上理综的选择题随便勾勾都有机率上的么。 议论中心的少女没抬头，兀自整理着自己的桌面。 第一场考语文，考试才开始不到三十分钟，前面那位就开始趴在桌上进入了睡眠模式。监考老师抬头瞟了一眼也没太管，估计也是见怪不怪了。 眼神越过已经开始睡大觉的男生落在了最后那张座位的女孩子身上，一漂亮的小姑娘，不骄不躁，也没被前面影响专心做着自己的题。 老师踱到门边，手指抵着门上贴着的座位表又看了一眼，阮一，挺好的姑娘，怎么座位在那位后面呢？ 上午一场考完正好是午餐时间，时七和阮一约好，考完了会来考场找她一起吃饭。 时七的考场在楼上，下来正好顺路。 她来的时候，阮一考场大家都还坐着，等老师清数卷子。 整个考场放眼望去，只有倒数第二个座位是空着的，那位睡了一会儿的同学，过了半小时大限，就提前交了卷子出去了。临走前阮一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视线刚好落在他举起的卷子上，后面大半张空白一片。 第24页 难怪他不满300，光填个选择题，运气不好还真蒙不到。 外面陆陆续续已经有学生走过，时七朝教室里的阮一挥了挥手，坐在窗口的同学顺着时七打招唿的方向向里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个惹人眼球的姑娘朝外面抿唇笑了一下。 之前因为做过星期一演讲，认识时七的人不少，见时七来等那个学渣少女，众人脸上写满了惊诧。 前头监考老师数完卷子就宣布考试结束，可以离开。下面坐着的学生们一下子哄散开来，阮一坐在最角落，收拾好东西再出来的时候教室门口正堵得厉害。 最前面认识时七的女生八卦地问道，“哎，时同学，最后面那个同学和你什么关系呀？” 时七友好地笑了一下，“我们同桌呀~” “同桌？” “她是你们十九班的？” 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如此震惊，时七点点头，“怎么了？” “卧槽？” 众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聊着这件事下楼，原来排在300分后面的是尖子班十九班的，太可怕了吧？那姑娘怕是摸底考的时候缺考了吧？ 在十九班又敢缺考的，不是家里后台太硬，就是能无视文化成绩敲定被保送的特长生了。 不管是哪一种，在一群还为月考发愁的年轻小朋友眼里，都已经很牛逼了。 下午再回到考场的时候，坐在考场里的其他人对阮一已经是刮目相看，毕竟那位300分同学即便是走个过场也是门门都到场的，这位缺考的同学，在育仁得多6啊！ 现在落在阮一身上的眼神，可以说是复杂中带着些崇敬又偶尔露出点儿羡慕的那种感觉。 阮一自己都不知道经过一顿饭的时间，自己的形象发生了这么剧烈的变化。 甚至在后面几天的考试中，总有同学在心里暗暗揣测，这位缺考的大佬会不会考着考着就一摔卷子不陪他们玩了。 直到最后一天理综考完，大伙儿想像中的场景也没有发生，角落的少女每次拿到试卷都是安安静静从头写到尾，甚至一秒都没见到她趴在桌上睡觉。 即便前面那位300分同学提前跑了，她也依旧我自岿然不动，心理素质好得很。 全科考完距离放国庆假期还有半天时间，回到各自教室的同学们已经难以抑制自己躁动的内心，恨不得连假期作业都想不领直接跑路。 阮一回去的时候，时七和吴许萌正在讨论国庆上哪儿玩去，见她来了赶紧拉着她坐了下来。 “阮一同学，国庆你啥打算呀？咱们要不要约了出去玩？” “嗳，话说回来，阮一不是刚来京城么。除了待在家也没什么活动了吧？咱们要不约了一起出来玩？” 阮一想了想，确实接下来的假期除了完成作业还有陪大毛，也没有别的安排，于是点头应道，“行啊，咱们到时候约呗。” 时七从兜里摸出手机，“咱是不是还没加微信好友啊？” 上了两周不到的课，阮一是发现了，大城市就是不一样，至少育仁的同学们几乎都人手配着一部手机，还随时揣在身上。 自从碰到大毛那天开始，她也养成了每天把手机塞进书包的习惯，以防万一。 正往包里掏着手机呢，李朗贤和周淙光两人晃悠着从教室前门进来，看了她们一眼，周淙光抢先插嘴道，“哎？加好友呢？加个我呗？” 李朗贤也顺势从口袋里把手机拿了出来，他觉得和阮一把一开始那件事儿解释清楚以后，他在她眼里已经算是重新做人了，同学间互相加个微信交流下作业不过分吧？ 他们几个之间肯定早都已经有了联繫方式，阮一开了机，紧接着打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伸长了手臂一个一个给他们扫。 “叮”“叮”“叮”“叮”四声，都添加成功。 她正低头设着备註，没发现空气突然都安静了。等一抬头，四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她一脸疑惑，“怎么了？” “阮同学……”周淙光啧了啧舌不知道如何开口，想了半天，说出三个字，“牛逼啊……” 吴许萌一个没忍住，简直笑炸了，把手机屏幕转过来面朝着阮一，“怕了怕了，深夜想你的小甜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太他妈逗了！” 听到这个名字阮一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凑近屏幕一看。 操。 上回光记得头像了，名字忘了给改回来！ 她觉得解释起来这件事特别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干咳了一声，“事出有因……一点小误会，我这就改。” “别啊，”李朗贤手指戳了几下屏幕，添加了备註，“挺好的，小甜心。” 末了还不忘嘲笑了一句，“头像如果改成性感美女，可能更受中年油腻群体的热爱。” 呵，阮一冷笑，你要是知道我几天前就是你想的那种头像，你怕是会把这件事记进小本本嘲笑我一辈子？ 她果然不应该对这个人抱有任何幻想，嘴毒起来完胜周淙光。 正在被诽谤着的这位，丝毫不受影响，怎么晃晃悠悠地从教室前门进来的，就怎么晃晃悠悠地从走道回到座位的。 第25页 李朗贤从课桌兜里摸出书包，开始收拾起桌上的东西来，隔着条走廊的周淙光趴在桌面上，头扭向他，“朗哥，你说阮同学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很善变吶！” “她？”少年半阖着眼想了想，刚来的时候冷着个脸，动不动还躁两下，结果闹了半天里面的芯儿可能还真是个热乎乎的小甜心。 他舔了舔唇，“还能是什么样儿，白骨精呗，百变的那种。” 第13章 十三朵浪花 刚到京城不过半个月，她天生又不属于善交际的类型。这么多天下来，掐指一算，如果李朗贤和周淙光也算上的话，能说上话的那种朋友一个手能数的过来。 阮一的性格家里人都了解，这时候反倒觉得大毛的到来其实对小姑娘挺好的。 至少在没有朋友的情况下，还有大毛陪陪她。 放假前几天，阮一的生活非常规律。早起陪大毛绕着大院跑一圈，然后回琴房写作业，吃了饭陪大毛玩一会儿继续回琴房，直到晚上才会出来。 几天下来，刘嫂就知道了，整个家要是见不着她了，只会在两个地方出现，院子和琴房。然而即便在琴房待的时间最长，也没听见任何提琴的声音传出来。 刘嫂有些心疼这个小姑娘，在家闷闷的也不怎么说话，你一和她搭话吧，还特别礼貌。怎么就独来独往交不上朋友呢！ 她儿子这个年纪，哪是个能在家待得住的人，哪天不是在外面疯到大晚上才回来。要不是放假最后一天作业来不及赶了，能在家见着他真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其实小姑娘也没有刘嫂想得那么惨，她还是有人约的。 放假第一天，准确来说是放假当天晚上，时七就把她们几个包括李朗贤那俩拉进了群，组建了陪新同学去看升旗仪式的这么一个活动。 升旗仪式一般可得赶早，红旗和初升的太阳掐着点儿一起冉冉升起，在国庆节这个特殊的日子，这个活动简直应景的不行。 为了不误点，时七在群里唿吁大家都别睡了，撑着眼皮聊天聊到了近三点。开头还有人应和着，时间越往后，回復的速度越慢，然后整个群就悄然无声了。 阮一没睡，看着群里的消息越来越少，上下两条信息之间隔着的点儿越来越长，最后趋近于无声。她熄灭屏幕，把手机倒扣着放在了床头，十九班欢迎新同学小群体组建的第一个活动就这么黄了。 第二天早上，微信群里果然是她想像中一模一样的狂轰滥炸。 满屏都充斥着时同学的“啊啊啊啊啊”，悔恨完了就是字里行间一声又一声的哀嚎， 时七：啊啊啊，我对不起阮同学，这么有意义的活动，竟然睡着了！！！ 时七：我没有最好一个群主应尽的责任！我怎么会睡着？？明明大家还在聊着天，呜呜呜呜呜…… 时七：阮同学，你不会怪我吧？呜呜，明年今日，我用项上人头担保一定要带你看一次国庆节的升旗仪式！！ 她一个人干嚎了好久，其他几个人才慢慢冒出来损了几句。 吴许萌：我觉得不对啊，时同学，怎么感觉是你想看的样子？ 周淙光：就是，打着新同学的幌子，其实是你自己想去吧？ 时七：不！我是想陪阮一去的！她明明就想看！阮一是不是？ 后面手动圈了她，阮一对着屏幕笑了起来，也打字回覆：对啊，其实还蛮想去看的。 几个人聊了半天，周淙光才发现他大哥李朗贤不见了。在群里圈了他好几遍也不见人出现。 周淙光：咦？我大哥呢？还睡着呢？ 阮一看了看时间，早上八点多，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等她起床洗漱完下楼，再掏出手机，就发现失踪的李朗贤出现了，他在群里发了张照片。阮一手指轻点屏幕，放大了照片。 凌晨的天空略显灰暗，整张图片的光线几乎都是广场上橘黄色的路灯给提供的。他拍照的时候站的位置可能并没有太好，那张照片里头下面一半几乎都是黑压压挤在一起的人头。 越过前面人群的肩膀，阮一似乎可以想像到，当时的李朗贤是怎么站在人群里面，凭着他的身高和高举着的手臂，拍下这张照的。 浅墨色的天空飘扬着红旗，端地烘托出了庄严肃穆的氛围。 他真的去看升旗了啊？ 照片下面圈了她——新同学，给你过过眼瘾。 这张照片一发，下面狂轰滥炸哀嚎的从时七变成了周淙光。 周淙光：朗哥？？？你一个人去看了？？？怎么不叫我？？？ 周淙光：你不爱我了。 周淙光：你变心了。 周淙光：说好的大家一起去看升旗，你却抛下我偷偷去了。 周淙光：我需要缓缓，我现在有一种我爱的人偷情去了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偷情的人才又出现，他发了一个闭嘴的表情，然后回復到：呵呵，你们一个个睡得跟猪一样，指望得上你们？ 李朗贤：另外，陪我爷爷去的。 手机接连又震动了几下，阮一退出群消息，看到李朗贤给自己私发了几条信息。点进去一看，和刚才那张照片内容差不多，不过是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拍的，连带着几个小视频。 阮一还没打开，就看见最下面，他说：怎么样？算不算体验了一把现场版？3d环绕视角。 第26页 意外见识到了他贴心的一面，阮一弯了弯唇角，回覆：拍的还不错，谢谢。 两人都不擅长找话题，聊天内容也就到此结束了。 她还以为整个假期就会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完，结果一直活在懊悔情绪里的时七总觉得对不起她，组织了第二次关爱新同学的活动。 这次的活动内容和第一次相比，大同小异，都是出奇的正能量。 活动内容也很符合高中生的日常，假期最后一天一起写作业。 本来群里还在讨论约着上星爸爸还是哪儿，阮一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家，觉着既然这次活动又是打着欢迎新同学的名号，那不如她来提供场所，于是在群里打道：不如到我家？你们方便吗？ 随后发了个定位过去。 其他几个人一看位置，觉得挺好，周边交通又便利，在家写作业要是阮一家长不嫌他们吵，还自由着点。纷纷回復同意。 于是，就有了现在阮家的这一幕。 自从她和刘嫂说过今天有同学来家里玩，刘嫂一大早就一直在忙活，又是准备点心又是做饮料的，她说了好几次不用这么麻烦都没用。 老年人的生物钟通常要快上那么几个钟头，爷爷早就没了影子，据刘嫂说天天和隔壁院子的一起下棋喝茶，滋润得很。 现在整个家里，就剩下了阮一，刘嫂和大毛。 到了相约的时间点，阮一看了眼微信群，几个人都说快要到了。她和刘嫂打了个招唿准备去大院门口迎接一下，毕竟京城不比她们原先那块儿，这里的军区大院不是说进就进的，入口登了记还要等里头的人接了才能放行。 阮一站在门口警卫处的遮阳大伞下等着，一旁的小哥站的笔直，两眼目视前方，身姿挺得像颗松。 同在一把伞下，气氛就这么沉默又尴尬。她想找点儿什么家常唠两句，又怕警卫员小哥执勤期间有规矩，不能讲话。 少女低头看着脚尖，数起了地上的方砖格子。 数到第二十块的时候，耳边一阵电流“刺拉”一声传过，别在警卫员小哥身上的对讲机突然响了，“执勤请注意，执勤请注意，正南门路口有不明人士徘徊。收到请回话。” 身边的小哥原本就站得笔直的身体突然紧绷，阮一也跟着一抬头，远处还在路口徘徊的几个身影，不正是她等的人么？ “那个……”阮一抬头仰望着执勤的警卫员，有些不确定，“我同学，能进吗？” 警卫员舒了口气，点点头，连带着肩膀都松了下来，还是保持着严肃正经，“可以，需要做个登记。” “好，”少女嘴角弯起弧度，“谢谢。” 她朝远处招了招手，“时七，吴许萌，这里！” 两个女生远远地听见阮一的声音，望了过来，原先还有些迟疑的神情瞬间就变成了惊异，一路小跑过来，紧接着后面出现了两个晃晃悠悠跟着的低头玩手机的男生。 “哇？阮一，你不会告诉我住这里吧？” “天吶，我第一次进军区大院，好紧张好刺激好害怕！” 之前从没跟她们提起过自己家，阮一点点头，带他们先到门岗做了登记才往家走。 两个女孩子一路走走看看，新奇得很，相对俩男生就淡定多了，就好像进了个普通小区，边走还兴趣盎然地边聊昨天的球赛。 而实际上，李朗贤的注意力完全就不在球赛上，从刚才见到姑娘开始，他的目光就完全被她今天的打扮吸引了。 简简单单一条牛仔裙，露在外面的小腿和想像中一样又细又白，配着干净的白t恤，他觉得自己仿佛从来没认识过阮一一样，有些晃眼。 一行人走几步路就到了阮家院门口。 大毛蹲在门口守着，见小姑娘回来了，抖了抖身上的毛慢悠悠站起来迎了上来。 “啊，牧羊犬！”吴许萌兴奋地叫了起来，伸出手扭头看阮一，“我能摸吗？” “能啊，”阮一挠了挠大毛的头，弯腰一拍它屁股，“去，给小姐姐摸一把。” 大毛不知道听懂了没，热情地把每个人的手心都舔了一遍，率先甩着尾巴往家里走。 刘嫂见大毛回来了，猜阮一也接了同学回来，水果茶点纷纷端上了西面屋子的起居室，客气地朝刚来的几个同学打招唿。这几天刚想着领导家的小姑娘一个人形单影只的，没想到会有同学来玩，刘嫂心里高兴，招唿起客人来更是卖力。 那几个虽然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还住着四合院的倒是没有。 时七和吴许萌边从书包里往外掏作业，边给想像插上翅膀编起了古时候住在内院大家闺秀的故事。 周淙光还在跟李朗贤抱怨这次假期作业多得做不完，大家行行好每科给他抄一份儿煳弄一下。 一楼起居室里叽叽喳喳，大毛靠着门槛半个身体躺在院子里晒太阳，阮一弯了弯唇，和新同学在一起的感觉，好像也不赖。 最后几人还是妥协在周淙光的哀求下，为了不让老师看出来，四个人做好的卷子拼在一块儿让他挑着抄。 阮一看到李朗贤填得满满当当的卷子时还是挺惊讶的，她倒是没想到他连大题都能全给填上。 几个人说是最后一天在一起拼作业，其实写作业习惯都不同，时七留了几道语文阅读理解题，吴许萌剩了半面数学，周淙光几乎每科都只开了个头，而李朗贤和她一样，现在手头只剩一点儿英语作业还没做完了。 第27页 阮一拿出英语卷子的时候，李朗贤也正好拿了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开始埋头刷题。 做题总比抄题的慢，周淙光抄完了数学卷子看到他俩正在埋头对飈英语题，也掏出了英语卷子，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抄了起来。遇上两人不一致的地方还不忘提醒一下，“朗哥，这儿阮一选的c。” 李朗贤视线落在周淙光笔头指着的位置，他选的是“a”，过去进行时，而阮一选了过去完成进行时。 阮一来了育仁后第一次月考成绩还没出，周淙光不知道她的真实水平，但朗哥的英语水平他心里还是有点数的，笔头戳了戳纸面，“阮同学，为啥选c？给我们讲讲呗。” 她的语感告诉她选c，但这算理由吗？说出来怕被人说装逼，阮一轻按笔头，缓缓开口，“三短一长选最长。” 周淙光：…… 李朗贤：…… 他们已经开始对第一次月考成绩好奇了。 周淙光试着再次探一下新同学的底，“那一样长怎么办？” 话已经放了出去，现在收回来已经有点不太现实了。少女眸光微闪，神色淡然，“同常为a，同短为c。” “长短不一呢？”这下仿佛成了地下党接头对暗号。 众人都紧张地盯着面前的女生，她不假思索，嘴唇轻启，“长短不一选择b，参差不齐d无敌。” 全对！周淙光一拍大腿，是同道中人！ 第14章 十四朵浪花 国庆长假过后的第一天，教室里愁云惨澹。 不仅因为今天即将公布第一次月考成绩，更令人打击的是今天是周五，平时大家最爱的日子放到国庆后来的话就是说，假期调休的时间一补回来这周要连上八天课。 总分要在下午才会公布在年级大楼前的公告栏上，到下午到来之前，上午的每一节课都是一场凌迟。 阮一看了眼课表，上午四节课分别是语数化体。用吴许萌的话来讲，起码有三门，老师会带着卷子来班级点评，在总成绩公示之前先让你挨几刀。 上课铃响，语文老师踩着高跟鞋迈进了教室前门。 吴许萌旁边坐着的是她传说中的青梅竹马，叫戴立行。他偷偷拍了一记吴许萌的课桌，扬着下巴示意她看老师，即便压低了嗓子，就在斜对面的阮一也听见了他说话，“听出什么没，步伐轻快，体态轻盈，说明这次咱们班考得不错啊！” 吴许萌“嗤”了一声，“你怎么不把这些词用在你的作文上，还能高个两分。” 竹马本来还想炫耀一下自己的发现，最后想了想在口水战上他就从来没赢过，乖巧地闭上了嘴。 果然语文老师食指轻轻翻着前面几张卷子，对着下面的同学们和颜悦色地说道，“这次咱们班平均分还可以，全年级第二，前头只有一个九班。当然了，如果下次能超过九班的话，就更好了。卷子呢我报到名字的上来拿，基础题还是老规矩，错了的一个抄二十遍。你们自己看着琢磨琢磨。” 说着开始报起了名字，但是情况和她说的还是有些出入的，不仅报名字，还顺带报了分数……更可怕的是，髮捲子的顺序是按照分数高低来的。 前五张几乎和上回刘建斌报的前五没什么大区别，名字听着都很耳熟。 阮一相熟的几个同学里面，依旧是时七最先上去领的试卷，然后是吴许萌，再是李朗贤，隔了好几个名字才轮到她自己，当然周淙光还没轮上。 最后面的周淙光等了好久才听到阮一的名字，等李朗贤拿完卷子回来一坐下就朝他勐做鬼脸，“阮同学果然是咱们道友啊，我现在觉得我好像和仙女的距离感拉近了不少，这种感觉非常魔幻。” 李朗贤翘着二郎腿，前后翻了一下卷子，他最关心的是基础题，毕竟一道抄二十遍真的费时费力。 听周淙光在他耳边说话，头也没抬，瞎点了几下头，“还行，就抄一道题。” 周淙光见他完全在状况外，侧过身子敲了敲他课桌，“朗哥，你听没听我说话啊？” “周淙光！” 上面老师突然叫到了他名字，他也不管等李朗贤反应了，麻熘儿起来就往前面跑，一脸得意地路过前面几个同学嘴里还不停叨叨，“哎哟这么快就到我了，考得还行哈！” 语文老师皱了皱眉，“我叫你来拿卷子了么？让你别在下面说话！”顿了一秒又嫌弃地摆了摆手，“算了，你别下去了，就在边上等着吧。” 还没得意满几秒就被打回了原型，周淙光一脸尴尬地站在老师旁边等着卷子，目光落在了第一排阮一的试卷上。 这一看就像看到了什么惊天大新闻，“啊”了一声。看到语文老师看过来凌厉的目光又赶紧闭上了嘴。 老师斜觑他一眼，“站我边上还能这么不定心？一会儿再多嘴一句给我站后边去听课。” 试卷一直发到了几乎见底，才报到他的名字。最后一个是王戈。 周淙光扯了卷子一路小跑下去，冒着去后头罚站的风险偷偷写了个纸条一团，朝着李朗贤的课桌扔了过去。 上课时，时常会从他那个方向飞来纸条，李朗贤现在一接一个准，反手一接握在掌心，慢条斯理地打开了纸团，上面潦草地写着几个字：阮同学基础题一片飘红！悲壮！ 第28页 李朗贤：？？？ 这件事直到下课，他都不太敢相信。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少女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总是写着“你们这群辣鸡我能一挑十”。即便是他的错觉，凭他对阮一的观察，作业一次不落，上课点到的问题都能回答，这哪像是一片飘红的人？ 他私底下又建了个群，除了阮一，把其他几个人都拉了进去。 下了课周围一片嘈杂，群里的几个人却谁都没起来浪，蹲在座位上默默地发着微信。 周淙光：这是什么群？我把阮同学拉进来？ 李朗贤：可别，这是安慰新同学群。 周淙光秒懂，啧，这一片飘红心里一定不好受。他抬头偷看了一眼坐在位置上没动的纤细身影，低头又敲起了屏幕：一题20遍，阮同学这得抄到手脱臼啊。 时七和吴许萌也明白了这个群的用意，开始在群里想办法一起策划怎么安慰新同学。 最后几人简单粗暴地决定，食物使人快乐，中午请她吃饭！ 后面数化两节课就没有第一节课那么变态了，老师没报分数，直接发了卷子。 时七座位和阮一齐平，最能观察她的表情，少女和第一节课一样，没有什么波澜，眼角瞟了一眼分数就把卷子翻过去看后面的大题了。 时七哀嘆了一声，肯定又是没考好啊，要不干吗遮遮掩掩的呢！ 她转向左后方朝吴许萌打了个眼色，吴许萌又朝右后方对着周淙光打了个眼色，周淙光领会到组织的意思，朝着隔壁李朗贤做了个惋惜的表情。 就这样，通过一个z字型，阮一数学又没考好的消息，现在小群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了。 几个人埋头还在想怎么给这个鼓励加点筹码的时候，刘建斌突然在前面说话了，“这次考试成绩咱们先不讲，倒是假期作业我得说说。” “早上我手头空的时候，批了一半卷子。我就纳了闷了，有些同学啊，小学老师有没有教过你们‘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啊？不会做没关系，你可以空着嘛，再不行你给老师打电话发微信，都可以。老师很愿意帮助你们。” 他嘆了口气继续道，“但是抄作业这件事，我强调了多少遍？嗯？这一向是令行禁止的！这个行为，老师非常生气。” “关键你说抄，你也得给我抄个像样吧？说白了这事儿也不是你们想像的那么简单。要是哪天有同学抄着抄着可以直接指出说，你这个题错了，我抄着感觉不对，答案应该是什么什么！那老师是真佩服你们，也不阻止你抄作业。” “真的！但是，咱们就有些同学，连作业都不会抄！一早上的，我就在办公室批你们的作业，那叫一个呕心沥血啊！气的我半天血压都没下去！” 刘建斌脸上挂着你们是我教过的最差一届没有之一，嘴上长长顺了口气，重复了一遍，仿佛现在气儿还没消。 抄作业这个话题一开始，周淙光就把半个脑袋埋在了前桌同学的身后，虽然对自己抄作业的水平很自信，况且这回他是四份交替抄，不可能被看出来。不过这时候和老刘对上眼，难保心不虚。 他觉得老刘说的必定另有其人。 刘建斌一口气顺了回来，用手里厚厚的教科书捲成一团敲了敲讲桌，“周淙光，低什么头，说的就是你！” “啊……啊？”第一声转换为第三声，被点到名的人勐一抬头，满脸诧异。 老刘现在修为这么高了？这都能被他看出来？他识相地站了起来，既然被发现了，只能垂着头一副改过自新的样子继续听老刘的谆谆教诲。 刘建斌来回踱了几步，恨不得一个粉笔头扔过去，“老师说你什么好！抄作业！还不动脑子！” 周淙光低头不说话。 “你告诉我，填空题第二个！为什么答案是2.75！你要是说的出来，老师当面给你道歉！” “说不出来是吧。老师告诉你，答案是75！你这个臭小子抄作业把题号都能给抄进去！我就服你！” 底下“噗嗤”一声，几个同学没憋住，直接笑了出来。 老刘讲完自己都给气笑了，“我一看这2.75，我还纳闷了。怎么能算出这个数！你看看你这个猪脑子，抄作业都学不会！你抄的谁的老师心里也有数。李朗贤的吧？你俩个臭小子。” 没想到雷突然就炸到了自己身上，李朗贤满脸不可思议，“啊？梓” “啊什么啊？你自己的习惯你不知道？空格答题喜欢贴着横线最前端，也就你的75能被他看成2.75！你俩平时关系不错啊，我看你们到时候高考也穿一条裤子去考试得了！” 行吧。 李朗贤嘆了口气，幽怨地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周淙光，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节课，你们两个给我站最后面去听着！” 两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嫌弃地对视了一眼，慢慢悠悠拿起月考卷贴墙站到了最后。 这一场戏看得精彩，阮一也忍不住弯起了唇，俩傻子。 这一笑被时七看到了，一下课她就进安慰新同学的群发了一条：你俩闹这么一出，刚我看阮一都笑了。 周淙光还沉浸在刚才被老刘怒怼的氛围里，神情哀怨：我觉得我现在也挺需要安慰的…… 第29页 李朗贤从后面回到座位，抬起手掌就是一记毛栗子敲在周淙光后脑勺上。 周淙光抬头，就见他一脸爸爸看傻儿子的表情，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弧度，“你他妈该不会是个沙雕吧？” 第15章 十五朵浪花 两个被罚站的人，心情有些郁结，还是打起精神，说要请新同学吃饭就要说到做到。 一行人在美食街转悠了一圈，周淙光嚷嚷着想吃麻辣香锅。除了他，其他人都自然而然想到了南方人能不能吃辣这个问题，不约而同看向了阮一。 阮一几乎在收到他们关爱眼神的同时，就明白了他们想说什么，开口道，“没关系，我能吃辣。” 时七眨眨眼，“你确定？” 就见少女郑重地点了点头率先跨进了店里。 和学校门口其他的苍蝇小馆不太一样，这家香锅店装修得简单大方，干干净净。平时好些学生中午吃完饭急着回去趴一会儿睡午觉，一般不会有太多的人选择吃这种费时间的午餐。 他们一进来，加上店里原有的客人，不过三四桌。 几个女孩子结伴上了个卫生间回来，男生就把菜都点好了，还体贴地选了微辣。 一桌人看似随意地找话题聊了起来，却总是成功地避开了月考这个话题。然而他们不聊，不代表别人不提。隔壁那桌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成绩和排名。 阮一皱了皱眉，觉得旁边谈话声音太大了有些吵。而这个表情落在其他几个人眼里，就觉得她又想起了伤心事，隔壁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旁边那桌女生居多。几个人还在暗自着急，坐在对面的李朗贤突然提高音量没头没脑对着时七来了这么一句，“我昨天看网上说那谁来着，最近很火的那个鲜肉明星，叫啥？” 时七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哦，对。叫贺执？昨儿个不是公布恋情了么？” 少年的声音清朗，店里人本来就不多，他这么一嗓子几乎大半个店都听见了，当然包括隔壁那桌。讨论月考的声音渐渐势微，有个女生顿了两秒哀嘆了一声， “我老公是不是眼瞎啊？那个网红脸有什么好的？” “我敢打赌，半年绝对分手，她哪配的上贺执啊！” “绝对的，瞎一时不能瞎一世啊。” 时七这才明白了李朗贤的用意，咳了一声，继续给火势添了一把柴，“之前和他炒绯闻的文女神不是要哭晕在厕所了？” 几秒后，又是一阵哀嚎。 李朗贤借着低头喝水的间隙偷偷扬起了嘴角。 很快他们这桌的香锅就端了上来。阮一觉得自己是能吃辣的，毫无顾忌地尝了一口。 微辣？？？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北方的辣和南方的辣的定义不太一样？？？ 但是海口已经夸下了，她现在才说自己吃不了好像显得有些矫情。硬着头皮挑了半天，都是远离辣椒籽看着没那么辣的配菜。连带喝水的频率也明显提高了不少。 其他几个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也没意识到新同学的异常。 李朗贤一抬头，就看见了少女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发红，唇角也是诱人的红艷。他放下筷子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她，平均每吃一口喝三次水。 呵，还说自己能吃辣。 他若无其事把面前一壶柠檬水往对面推了推，“今天怎么这么咸？你们不喝水么？” “咸吗？”周淙光歪头，“我觉得还可以吧。” 阮一顺势接过水壶给自己的杯子加满了水，语气平淡，“有点。” 她辣得嗓子眼疼，便放下了筷子。一顿香锅还没吃饱，水就先喝饱了。 几个人吃过饭回到年级大楼下面，正巧碰上文科班的学生在帮老师一起换榜。一个年级将近七八百人，即便字已经放得蚂蚁般大小，成绩排行榜也洋洋洒洒贴了一顺熘。 一中午好不容易避开了所有关于成绩的话题，回来也没想到正好能赶上换榜。 时七假装摸了摸肚子，单肩拱了下吴许萌，“走走走，我得快点回去上个厕所，憋死了。” 两女生一左一右夹着阮一加快步伐向前走。这几个人一中午这么反常，阮一稍微猜了一下也知道了他们在想什么，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她低头笑了一声，主动打断两人，“要不你们先上去吧。我看下年级榜。” “啊？？？” 连带着后面两男生都一愣，“年级榜有什么好看？哎，那玩意儿没意思。” “反正老刘后面都会做总结……那个，就不用看了吧？” 少女眼神越过几人，盯着不远处的公告栏，声音一字一字清楚地传来，“你们总得让我研究一下新学校的最高水准在哪儿吧。” 众人：…… 这姑娘怕不是被早上二十遍一题的罚抄搞疯了吧？ 不是，这最高水平和她有什么关系啊？ 她要是说关心一下平均分，关心一下她在年级大榜里头排什么水平，都okay，他们都能接受，就是一下子研究最高水平吧，有点让人始料不及。 李朗贤现在恨不得对她说一声，姑娘，人长得漂亮不一定代表成绩也一定要拔尖儿，大不了你可以靠脸吃饭嘛。别把自己搞太崩溃了。 第30页 想是这么想的，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要不，你觉着二十遍一题太多的话，我帮你一起抄点儿？” 阮一听到他说话，扭头看他，眼神里都是莫名其妙，二十遍一题是什么东西？ “哎，你别不好意思。周淙光都看到了，你语文基础部分不都飘红了么，大不了我给你算算，一题二十遍，撑死了十道题，也就两百遍。虽然字数是多了点，但也不是抄不完。绑个三五根笔，一下子能抄五遍。” “你挺有经验？”少女的声音听着不冷不热，带着些揶揄。 李朗贤现在整个人都扑在怎么安慰新同学上，也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费尽心思挖出了自己的黑歷史来逗她，“是啊，原来训练太紧的时候，不是来不及背书么，也就抄过那么百来遍。” “嗯……”女孩子拖长了声音，不知是给自己找藉口还是故意应和他，“我也只是还没来得及背。” 哟呵，还挺自信。 两人说话间，榜单就换得差不多了。 除了排名在年纪最末的那张还没来得及张贴，其他都已经公布在了公告栏。 阮一凑了上去，从首页开始看起，理科第一名，十九班，高远，701。最高分果然在十九班。 再往下的前十，分数都咬的很紧，几乎都只是一分之差，甚至还有并列的。第二个眼熟的名字就是时七了，下面紧挨着一个同样眼熟的名字，应该是十九班的副班，在老刘的前五排序里面她也听到过。 一直往后到了中上游段，才看到了吴许萌，后面没几位就是她自己的名字。李朗贤的名字在她后面咬得很紧，而周淙光，直到最后一张开始张贴，才在最上面看到了他。 李朗贤想着早上周淙光说的一片飘红，是从后面开始往前看的，直到数到自己，也没见新同学的名字。他又蹲下身，问文科班张贴榜单的同学借阅了最后一张榜，也没找见。 最后怀着复杂的心情在自己前面几位才看见了阮一两个字。 语文分数在情理之中，虽然看着有些惨，但还是很神奇地比自己高了一点。但谁能告诉他，数理化是怎么回事儿？这位小同学偏科很严重啊？ 李朗贤戳了戳公告栏上数学135，理综280的分数，“阮同学，你这是疯狂偏科？” “啊……”阮一还在研究前面的榜单，无意识地啊了一声，“还行吧。不偏。” “不是，你这个理科分数好像有点高。语文都快掉到两位数了，怎么还不偏？” 周淙光也好奇地贴了过来，看了半天新同学的成绩，觉得不可思议，“阮同学，你这是要背叛革命往学霸冲刺？” 两人一唱一和，阮一这才把目光转回了两人指着的地方，看着自己夹在高分里有些惨不忍睹的语文成绩，拉平嘴角心平气和地回答道，“我不是说了么，没来得及背。” 敢情这姑娘之前不是吹牛逼？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两人不说话，少女继续解释，“我们那考试范围和这儿不一样，我才背完高一部分。” 我操？！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来了不到两周，就他妈把高一全部考点背完了？？？ 这次月考基本都考的是高二部分，难怪她一片飘红。 隐形学霸？？？ 这下李朗贤好像瞬间读懂了少女平静时脸上写着的你们都是辣鸡我一挑十的表情了。 可能，在她眼里，至少他，还真是个辣鸡。 少年不说话，阮一看他仿佛定格般静止，手指在榜单上移动，慢慢落在了他的名字上，“还行啊，李同学。” 这句话放在平时，李朗贤还真能把它听成是夸奖。毕竟他的成绩，不能说很好，至少在全校体育生的名单上已经位列榜首了，是难得的学习业务两不误的兼顾型选手。 而此时，在一个多星期就能自主背完高一语文全部知识点的少女面前，他觉得这是班门弄斧，这是自取其辱，这是颜面无存。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国庆之前，她刚转来没多久的那会儿，他还指着物理书，满脸自信地对她说，“不会啊？哥哥教你啊。” 他抬头，重新看了一眼女生的理综成绩，又看了一眼自己的。 将近40分的差距啪啪啪打脸，打得生疼。 他突然想起之前逛贴吧看到的一个帖子，如果你能穿越时空，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现在有了， 想穿越回十几天前，把当时说着哥哥教你的自己，就地处决。 第16章 十六朵浪花 其实阮一那句话，是发自肺腑的真情流露。 她本来真以为李朗贤是个学鸡，大概也要在最后一张榜上从后往前找才能看得到名字的那种。 没想到过了她的名字没几个就看到了，这一点突破了她的想像。这成绩放在普通班，也能赶在班级上游。对于一个长期训练经常性缺课的体育生来说，凭良心讲是不错了。 而听在李朗贤耳朵里，就是实足的嘲讽。 对一旁的周淙光来说，嘲讽的等级就更高了。连排在中上游的朗哥都被无情地嘲笑了，那最后一张榜单上即便排在第一位的他，岂不是被□□致死？ 安慰新同学的小群里跳出两条新信息。 第31页 周淙光：有没有谁建一个安慰周淙光的小群？难道需要被安慰的不是我？？？ 李朗贤：安慰李朗贤的群有吗？ 这两条当然被光荣地无视了。 …… 第一次月考过后，成绩陆陆续续在每门课上都揭晓了，最终榜单也公布在年级大楼底下。 十九班的格局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刚来那段时间因为外形饱受关注的新同学，在月考过后就泯为众人了。总分中上游，不高不低，没有撼动任何人的地位，路人得和她的外表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而阮一却乐得自在，只可远观的仙女人设崩塌以后，她终于被当成一个普通人融入了班级。 除了相熟的那几个，班里有了更多的人会偶尔和她聊几句。 她生性怕麻烦，却也不是不喜欢跟人交流。 这回一下课，数学课代表有事儿没法去送作业，央求着坐在附近的她代为跑一趟。阮一点点头，抱起了全班的作业就往办公室去。 数学办公室的门没关，她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头刘建斌和谁在讲话的样子。 “刘老师啊，这事儿真得麻烦您，我儿子您也知道坐在后面是没心思上课的，他就得时时刻刻待老师眼皮子底下盯着才没事。” 没听见刘老师有回应，那边又说，“您看吧，这回月考总分给掉成什么样儿了。我和他爸爸回家就把他给揍了，真把人给气死。再往后掉可就进年纪倒数一百了！” “是，这是个问题。陆成妈妈啊，这个事儿我还得考虑一下别的同学，您说是吧？要是所有家长都让孩子坐第一排去，那第一排到底分给谁呢？” “刘老师，要不这样，我儿子脸皮厚，你把他给安排在讲桌旁边也行啊，不用怕他难为情。” 这不是怕他难为情的问题，刘老师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月考成绩过后，给他打电话的家长都扎着堆儿。 学习成绩进步的，家长说，老师，您给继续再关照关照。 成绩保持自身水平不动的，家长说，老师，还有最后两年了，您要不安排孩子再补补课？咱再冲刺一把！ 成绩掉了的，那就说法千奇百怪了，要不就是老师拜託您好好盯着我家孩子，要不就是老师求求您给孩子换个座儿，最好同桌是班长学委那种的，或者给安排到第一排去、讲台边去这一类。 说得轻松，第一排拢共也就6个座。前几天他已经挖空心思在讲台两边各安插了一个座儿，现在跟门神似的杵在两边，连老师上课都觉得碍手碍脚。哪儿还有更多的位置安排？ 再说，成绩好的孩子们也不干啊，凭什么成绩好还得往后坐？ 里头陆成家长还在和刘建斌扯皮，阮一在门口等了一阵儿，觉得抱着作业在门口干等到上课，里头也不像要结束的样子，只好敲了敲门示意了一下。 刘建斌听到敲门松了口气，正愁得不知道怎么跟人家长交代呢，看阮一送作业来了，赶紧话题一转让小姑娘把作业搬到办公室桌上，嘴上一本正经地问着，“阮一啊，下节课的卷子发下去了没。我要讲卷子呢，你跟同学们说说准备好错题集啊。” 阮一一愣，下节不是英语课么。 一抬头见老刘朝她扬了扬眉，锃光瓦亮的发顶随着这一动作，整个头皮都恨不得往上揪了一下。 啊，她明白了。 “刘老师，发下去了。同学们说这次考试太难了，一节课讲不完，要不咱们占用点课间早点开始吧？” 老刘差点被这一回答感动落泪，多么蕙质兰心的孩子啊！ 此时老刘还没来得及和语文老师了解情况，只以为阮同学是偏科得严重，并不知道她在语文科目上的失分点都在背诵上，情不自禁陷入自己的幻想。 ——这阅读理解能力要是往语文上加一点，那还不成了十九班的香馍馍了？！ 阮一见老刘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忍不住开始添油加醋，“老师，我觉着现在要不就去把卷子讲了吧，还能多讲一道大题，一道大题15分，高考平均一下就是超过了好几万人，这15分多么重要啊！” 15分是多么重要啊，这句话显然触动了陆成妈妈的心。 对啊，现在她怎么能耽误刘老师去给自己的孩子讲课呢，没准就因为掌握了这道大题，孩子下一次月考就能往前飞个十几二十名的，这得多重要啊！ 想到这一点的陆成妈妈看了看表，非常激动地看着刘建斌，“老师，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我说换座位那事儿还请您多多考虑！” 老刘一边安抚她一边把人送出了办公室，舒了口气。 阮一也从里头走了出来，看了看刘建斌又看了看远处只剩一个背影的学生家长，只听老刘在她边上驻足了几秒，感嘆道，“好孩子，快去上课吧。” 刚陪着演完一场戏的少女还没从自己的戏里面走出来，有些恍惚。 啊？ 下节课不是数学？ 一路胡思乱想回到教室，上课的铃声刚打响。阮一飞快跑了几步，从后门进了教室。路过陆成的时候还看了他一眼，她歪着头努力回忆了一下，刚转学过来的那会儿，是因为她来了才把人给挤后面去了？ …… 第32页 一天的课过得飞快，晚上阮一照旧自己一个人回家。 一跨进家门就觉得家里的氛围有些不太一样，一个月能有一天早回家的阮文邦竟然在家，还坐在了门厅的沙发椅上，没回院子。 少女皱眉，悄然无声地进屋，朝正在看报的阮文邦点了下头就往后院走。 “等一下，阮一。”阮文邦适时开口叫住了她，“越发没礼貌了，回来也不打个招唿就回房？” 阮一止住脚步，慢慢回过身，“我回来了。” 阮文邦不说话。 她继续说道，“那我回去写作业了。” 身子还没转过去，阮文邦咳了一声，声音比先前更严肃了，“你先过来，我和你谈谈成绩的事。” 谈成绩？阮一脸上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缝，他倒是还会关心起自己的成绩来了？往前推最近的考试就是月考，成绩刚出来没几天，他现在说要谈成绩，十有八九就是从班主任那儿打听到自己分数了吧？ “您说。”少女从肩上卸下书包，慢悠悠在他面前坐下。 阮文邦放下报纸，目光直视着自己的女儿，“我看了你这次的月考成绩，和你原来有点差距。” “您还知道我原来的成绩水平呢？” 话里话外带着一丝讽刺，阮文邦不是没听出来，皱起了眉，“爸爸和你说话，不要插嘴。” “别科都还可以，你语文是怎么回事儿？差点没及格，你偏科吗？不偏吧？！原先你说作文写不精彩，家里是不是还特意给你请了家教老师，哪回不是上杆子把最好的资源给你？你这是在示威给爸爸看？” 不提还好，一提到那家教老师，阮一脸上的表情就完全化作了冷笑，“您还好意思提她？要不是她在家里作妖，我妈能气成那样？不过也说不准是不是有人在纵容她，我妈她本来好好养病没准还……” “够了！要我说多少次，你不要在这里胡思乱想大人的事情，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好好回去看书，提高一下你那破分数！” 一提起这件事，就是父女俩过不去的坎儿，阮文邦忍不住就吼了她。 两人争执声一大，在厨房准备晚餐的刘嫂听见了，又不好插足人家的家事，就偷摸喊了阮老爷子从楼上下来了。 话题一到这上面，两人就进行不下去了，阮一觉得阮文邦这不过是内疚又硬着头皮强撑，恼怒成羞罢了。 她也觉得好笑，阮文邦竟然给自己套上了这么一个罪名，她捡起书包，不顾阮文邦的怒火，直接往自己房间方向走。临出门厅还不忘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一点您倒是想错了，我还不至于要为他人的错误买单。” 言外之意，我的成绩是我自己的，那老师还不配我寻死觅活的，甚至在我心里掀起一丝波澜都不够格。 阮文邦气得满肚子火气乱窜，刚要出声喝住她，阮爷爷就下来了，即使制止了他。 “文邦啊，你让一一自己好好想一想，会想明白的，没必要和孩子生气。” “啪”的一声，他一掌落在了茶几上，缓了好几口气才顺过来，“要我说，都是您给惯的，这都什么臭脾气？回来招唿也不打一声，一说上话还使劲翻旧帐。” 阮老爷子嘆了口气，“那事儿虽说也不能全怪你，你也有责任。你要早发现了那老师的苗头，能把喻林气得……算了，过去的事儿我也不说了。孩子看问题比较偏激，有些以偏概全，你做父亲的，还得好好引导，动不动就吵架不像话。” 阮文邦整个人靠近沙发里，捏了捏眉心，“得，全是我一个人的错。” 第17章 十七朵浪花 第二天班会课的时候老刘还提了一嘴座位的事儿。 然而下面几乎没有人对他说的话做出回应。其实除了讲桌旁有个刚被提到前面的同学心急火燎地想回去，其他同学都觉得现在的座位甚好。 除了每周全班自发地往左平移一格，前后左右邻座都是相处时间比较长，特别熟的那伙人，谁都不愿意轻易换座位。 讲台边一左一右两个位置，一边是个书呆，沉迷于学习的世界无法自拔，自己请求坐到最前面接受知识的薰陶。 而另一边不情不愿的那个，是上课左右逢源，逮着谁都能聊半节课的一位。几个任课老师实在是难以忍受，和老刘反应了好几次才把他单独提到了最前面，孤立在讲桌的右侧，让他去和空气对话。 显然这两个座位，没点心理承受能力的人一般都坐不了，老刘不打算动。 可第一排吧，加上阮一在内，四个女生，那肯定也是动不了。剩下俩男生，也是家长千叮咛万嘱咐留在前头的。小小的座位这件事儿，把老刘愁得可不清。 陆成家长那边催得紧，一次不奏效，恨不得天天打电话来问。最后电话甚至打到了年级主任那里。 老刘和年级主任一番促膝长谈，又找了几个有可能愿意换座的前排同学单独叫过去谈了话，最后还是无疾而终。 然后这个消息基本就从被约谈的同学嘴里传遍了整个教室。陆成整个人挎着张脸缩在自己的座位里，软着身子把两条胳膊搭在前桌李朗贤的椅背上，“朗哥，我感觉咱们前后桌的情谊快要走到了尽头。我妈真的贼鸡儿烦，非把我nen走不可。” 第33页 “走吧走吧。”李朗贤嫌弃地朝后挥了挥手，头也不回，“我也贼鸡儿烦你。” “嗳，不是。朗哥，我怎么你了？你烦我做啥？” “你上课能不给我抖腿么，”少年捏了捏眉心，“自从你回来了，我天天像活在四川。” 陆成扭头左右看了一眼，戳了戳前面的肩膀，“今时不同往日啊，你看，以前吧我不在，你还可以随意占用一下我的座位。现在整个教室都坐满了，我走了还有别人来，万一来个帕金森，你不是更烦？” 他哀嘆了一声，“要不你还是接受我得了！” 后面絮絮叨叨的，李朗贤停下手里的事儿，转过身去，“你看我跟老刘像么？” “啊？”陆成张了张嘴，啥玩意儿？话题跳跃有点快，他差点没接上。“不……不像，你头髮比较多，怎……么了吗？” “那你丫问我？我是他亲儿子？还能给你去求情不成？” 一旁周淙光从开头就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整个人笑得花枝乱颤，故意用一根食指点着陆成，“要不你现在和老刘统一一下形象，装个亲儿子去求求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快别挣扎了，当了亲儿子讲台边那个位置适合你！还是前头学霸队伍欢迎你！去吧去吧！” 课间后面在讨论这件事儿，前面也在围绕这个话题展开讨论。 吴许萌一边修指甲一边吐槽，“陆成这才退了几分，他妈就疯了，不是，我没讲脏话，我说的是他妈妈就疯了？也没见他坐前面的时候飞升啊？” “嗨，做前面买个心理安慰呗，总觉得老师会比较照顾前排同学嘛。” 语文书遮住了阮一半边脸，她今天整个人还不怎么在状态，默记完最后几句古文扭头问时七，“陆成原来一直坐我这儿？” “也不是。就是之前成绩退步可大了，被拎到前面来了。这不回去了又退步了么。” “搞不好就是巧合，阮一，你可别多想。”后面吴许萌戳了戳她，安慰道。 “不会。”阮一摇头，“我随口一问。” 说来这也是她第一次坐第一排，之前在南方的时候，她身高在女生里头还算中等，从小到大基本稳坐在教室中间，特别有安全感。 转学来的这段时间，她倒是体验了一把坐最前面，只是还是有些不习惯，仰着头看黑板，一节课下来脖颈发酸，下了课还要吸粉笔灰，这些都是来了以后才发现的缺点。 她倒是想不通，怎么会有那么多学生家长喜欢安排自己的孩子坐这儿呢。 昨晚上刚和阮文邦吵完架，这些天到了京城好不容易缓下来的情绪，现在像是积压在心里等着爆发。 她倒是没想到阮文邦会开始关心起她的成绩来，照她这么想，那其实转学了以后，自己在学校的一举一动他应该都少不了的向刘建斌打听。 她还记得刚来的那天，明明后面有张空座位，刘建斌倒是二话不说直接让陆成回去挪了地方给她坐。如今看来，这张第一排的座位，十有八九是阮文邦提前跟学校打点好了，要特别关照她。 心里那么点不爽。 她憋着心里的那股子气，就不想如了阮文邦的意。什么尖子班，什么破第一排，如今换班是不可能了，换个座位还不简单么。 少女深吸了口气，压回心里那点儿想骂人的欲望，扭头问旁边的女生， “时七，要是陆成真要换前面来，你觉得谁会往后换？” 女孩子声音清甜，带着转角，时七蹬着椅子站起半个身子扫过整个一横排，撇了撇嘴，“说不好，但老刘一般不会让女生坐后面去。” 阮一环顾了一圈坐在前两排的所有同学，扣除女生，在心里数了数所有有概率被抽到的男同学。好像还真都是学习特认真死活不肯往后坐的好学生代表。 她摸了摸耳垂，眼皮半阖，“其实坐后面也挺不错的，至少看黑板不累……” “我去，阮一你不会想和陆成换吧？那我俩咋办？”吴许萌惊叫一声。 一旁的时七突然眼神一亮，握住了阮一的手，“真的假的？我还以为你特喜欢坐前面呢，我之前都不敢提。” “嗯？”被握住的少女一脸疑惑抬头，她怎么觉得时七的语气里都是兴奋劲儿。 “哎呀，我跟你说。我从小到大就坐过第一排，从来没体验过在后面是什么感觉，想想还有点小激动，是不是就那种坐着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我现在是个子不如你们，好多我都看不到顶儿，要是往后边那么一座，全班同学一仰头，大家的发量我尽收眼底！” 阮一&吴许萌：…… “之前我还不敢提，你要是真有这想法，咱们跟老刘说，他现在急得乱窜，准能同意！” 吴许萌拉了拉阮一的袖子，一脸坚定，“不行，你们得带上我。” 就这样，一个完全没成型的想法，只是稍微试探了一下，就变成了现实。 放学后时七和吴许萌要打扫卫生，把这个艰巨又光荣的任务託付给了阮一。 阮一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就这么走到了办公室门口，老刘还在里头接着电话，听他的回应十有八九又是陆成爸妈打来的。 第34页 少女抿了抿嘴，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 上次就是阮一的机智救了刘建斌一回，刘建斌现在见阮一出现，莫名总觉得有那么一丝安心，挂了电话慈祥地看着她，“阮同学，有什么事要找老师的吗？” 阮一直接略过了什么往后一坐一览众山小，看谁秃不秃以及不想吸粉笔灰这种各式各样的奇葩理由，直接把三个人的诉求说了一遍。 老刘初听着是座位的事儿，还以为女生派出了代表来求他，千万不要把她们往后换，刚准备安慰说老师不换女生的时候，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 这三个姑娘竟然自发地想往后坐，解决老师愁得头秃的问题。 老刘听得恨不得老泪纵横当场给她发三张市三好学生的奖状回去一人一张裱起来，然后再大肆宣扬一下这个感动中国的故事。 标题他都想好了，叫做——《青春少女敢为人先含泪告别前排宝座只为替老师解忧》 然后这么仔细一琢磨，包括陆成在内，其实也不过只剩一名学生的家长还急着求换座位的了。三个女生愿意让出座位，然而标的物只需两个。 老刘在脑海里虚拟排版了一遍新座位，觉得可以让陆成和另一名男生跟阮一、时七对调，吴许萌暂时不动，要是换位置后有什么不适应，还有一个机动位置可以调整，这可真是堪称完美的方案。 困扰多日的问题迎刃而解，于是笑容越发地慈祥了，“老师非常感谢你们能跟其他同学互帮互助，关爱他人，具体座位安排呢，等明天早读课结束了，老师再给你们去换。” “哦，对了。要是不适应的话，记得和老师讲，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你们这群好孩子，老师再给你们想办法。” 阮一点头，临走出教室还听见刘建斌拉着隔壁班数学老师在感嘆，“你瞧瞧，我们班的孩子多好啊，看我愁了这么几天主动提出愿意换座位。多么善解人意啊，这么好的孩子，我当班主任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几个！特别是刚才那孩子，转学来没几天，就这么贴心，实属难得实属难得啊！” 阮一：…… 要是刘建斌知道她想往后坐的真正理由，恐怕得吐血。 少女一回去就给其他俩人转达了中心思想，完了还好好描述了一下当时老刘热泪盈眶的画面，头皮有些发麻，忍不住点评了一句，“我感觉刘老师好像有点激动过头了赫……” 时七点点头，拍了拍阮一的肩膀，语重心长，“咱们可是保住了他仅有的几根珍贵的毛髮，能不激动么？” 阮一和吴许萌对视一眼，现在两少女心中都强烈觉得这几年满大街异军突起的生发植髮护理中心都是她家开的吧？ 能不要关注人家的头顶了么？ 第18章 十八朵浪花 第二天还在上早读课，刘建斌掐着点就到教室了。本来还埋在书后面摸鱼偷吃两口早饭的几个同学一见老刘来看早读，勐吞几口开始卖力表演。一时间班里的朗朗书声更响亮了。 刘建斌拍了拍手，“同学们，安静一下。” 读书声顿时稀稀落落起来。 “咱们趁早读课来调整一下位置，大家安静。” 前排誓死捍卫自己领土的几个男同学一脸悲情地护着自己的课桌，刘建斌一看，心里对主动替老师分忧的三个女孩子更是好感度爆表。 他清了清嗓子，“各位同学们啊，老师今天在这里要表扬一下三位同学。这几位同学主动替老师分忧，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和后排的同学换座位，这种捨己为人的精神非常值得大家学习。” “好，下面听我的指挥，点到名字的同学互换座位。” “陆成，你和阮一同学换一下。” “林真齐，你和时七同学换。” 还剩吴许萌没被点到名，一脸期待地看着老刘。 “吴许萌同学，你就暂时还坐这里，后面有什么问题咱们再机动调整。” 吴许萌：？？？ 吴许萌回头望了一眼后排位置，还剩王戈的座位还离她俩挺近的，“不是，老师，我觉得我和王戈同学也能换一下。有助于王戈同学上课听讲。” 这会儿体育生训练还没回来，王戈的位置空空荡荡，也不知道自己被提上了换座位的安排。 老刘心里一思量，往后捋了一把不剩几根毛的头顶，“王戈啊，这大块头往这儿一坐，后面同学都看不到了。还是不用了，他们几个上课进进出出的还影响别人。” 这话一说完又想到了别的事儿，对着正在收拾课桌的阮一、时七二人说，“阮一，你们俩坐李朗贤和周淙光前面来，把他们的课桌往后挪，别让他俩影响到你们上课。” “陆成，还不帮小姑娘挪一下课桌？” 前前后后几乎是刘建斌一个人在唱独角戏，陆成一被点到，知道自己已经逃脱不了坐前排的命运，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把李朗贤和周淙光的桌子和后面两张对调了一下。 最后位置坐定，就变成了阮一后面是李朗贤，时七后面是周淙光了。 刚调好的位置，吴许萌没能成功跟随大部队在后面安家落户，阮一和时七又不能刚换了座临时反悔，只好课间安慰了一下吴许萌——机动代表还有机会，就看后面还有谁想到前面去了。 第35页 几个人说着话，吴许萌的竹马戴立行凑过来半个头，“怎么着，这就是缘分吶。换来换去逃不开和我同桌的命运，咱们就相爱相杀呗？” 吴许萌做了一个斩杀的动作，哼了一声，“相爱就不必了，我先宰了你祭祖。” 戴立行抓住了她话里的点，继续疯狂挑衅，“咱俩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我还没准备好见你家老祖宗呢！” 最后这人还是在吴许萌的一顿暴打下安静闭上了嘴。 …… 第一节课上课铃打响十分钟，后门才有了响动。时七还处在第一次坐后排的兴奋劲上，左摸摸右看看停不下来，一听到后门一响，情不自禁地就回头看了过去。 周淙光率先猫着腰进来，一和时七对上眼，愣在门口，动作都像被定格了。 后面李朗贤刚洗了把脸过来，看周淙光杵在门口一动不动，后面轻踹了他一脚，“干吗呢，还不滚进去上课？” 周淙光回头，表情奇异，“不是，我怎么觉得，走错班级了？” 后边的响动老刘看在眼里，也看着周淙光傻站在门口不动，训斥道，“来晚了还不赶紧进来，在后面画花呢？找不着位置了？” 李朗贤跟在后面进来，没几秒王戈也小跑着出现了，王戈没注意到位置的变动，直接回了自己的位置。 “以后你俩坐最后一排，进出别影响其他同学，知道吗？”刘建斌指了指最后那两个空座，继续教育道，“赶紧地坐下，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李朗贤目光扫过桌上的笔袋，再次确认了最后那张是自己的座位，迅速坐了过去。周淙光也跟着在最后剩下的那个位置入座。 “嘿，陆成还真去前面了，怎么林真齐也走了？”周淙光伏在课桌上，扭头望向李朗贤。 李朗贤没想那么多，眼神落在了他前排坐得端正的身影上，还有些没适应过来，这是要农村包围城市，学霸包围学渣，先富带动后富？ 月考成绩出来，明明他俩之间差不多几个名次。李朗贤就是潜意识觉得自己和阮一差距很大，在她面前，自己平时引以为傲的成绩仿佛只是一个渣。 这种不自信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少女表情里浑然天成的傲气带给他的。 整节数学课，李朗贤的新前桌都保持着笔直的坐姿听完了全程。少女外面罩了一件校服外套，衣角掖得整齐，天气还没有凉下来，她把袖口卷到臂弯，露出了一截冷白细腻的肌肤。 低头记着记着黑板上的例题，耳侧的碎发滑落，她就伸手自然地往后捋一下。 李朗贤觉得自己的注意力全被这截手臂给吸引了。 四十五分钟数学课下来，好像也没听进去什么东西，远一点的是老刘的头顶在他眼前晃，近一点的是小姑娘那半截皎白的手臂。 他坐在座位上想了想，最后把错归结到了从小到大的每届班主任身上。毕竟前面那姑娘，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异性前桌，他得花时间好好适应适应。 一节课下课，刘建斌倒是没有直接回办公室，而是慈眉善目地晃到后排，脸上带着祥和的笑容，“阮一啊，时七啊，坐在后面看得见吗？听得清老师讲课吗？” 李朗贤、周淙光：？？？也从没见老师之前特地关照过他们？他们怎么就不配做人了？ 阮一从善如流，“老师，我没问题。” 时七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没问题。刘建斌这才放心地又夸了几句才转身回的办公室。 “朗哥，以前老刘这么关照过我们吗？”周淙光侧着身转向李朗贤。 后者啧了啧舌，“没有。” “这是什么隐藏福利？需要充钱吗？人民币战士专属？” “那可能不太有用。”李朗贤沉吟了一下，“目测是女性玩家专属。你出生性别选错了。” 两人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胡乱侃着，前面时七转过身敲了敲周淙光的课桌，“你俩能别贫了么。有这闲工夫提高一下月考成绩？特别是你，周淙光，都上最后张榜了，你拿个金牌优惠的那点儿分数都不够你上三本的。” 一句话说的周淙光紧迫感袭来，勐拍了下桌子，“我明白老刘的用意了。这是让先进分子带动落后分子共同进步啊，阮同学，以后咱们就是互帮互助扶贫小组了！你看，昨天我不是训练去了么，就英语作业吧还没写完，要不……？” 阮一没想到能聊到她身上去，从课兜里找出下一门课的书，头也没抬，“为了响应这个互帮互助的活动，我只教题不给抄。” 周淙光还没说话，隔着走廊的李朗贤就打断了他，“不对啊，我觉得你这个顺序有点问题。我和阮同学前后桌，我俩才是互帮互助小组，你前面有时同学呢，抢我的人干吗？” 谁也没注意到句子里“我的人”这三个字有什么微妙点。 “什么你的我的，资源共享懂不懂？你看兄弟一场，哪次有新的点avi没有共享给你？”周淙光一时嘴快，直接就把一些男生间的小秘密给供了出来。 说完才老脸一红，心想，完蛋。 前面阮一和时七同时回过头，眼神冷冷地扫过两人，异口同声，“滚。” 第36页 李朗贤觉得自己太冤了，简直六月飞雪。 周淙光是发给过他几次什么“数学高考真题”啊，“线性代数详解”啊，“一元二次解析”这类标题正能量，内容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不代表他看了啊。 第一次收到的时候他还真以为是什么学习资料，毫无防备心就这么趁着训练间隙给打开了。 他还记得当时天气晴朗，云淡风轻，风和日丽，鸟语花香。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体育队的教练正在给旁边的小学弟训话，他这么一点开，手机的扩音筒里直接传出了“嗯嗯啊啊”的声音，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直接给把屏幕给锁了。 一抬头，教练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小学弟还没反应过来，没搞清楚什么状况。 结果等学弟一走，教练就对他进行了长达两小时的爱的教育，完了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现在这个年纪，我也懂。精力太旺盛的话多游两圈去，别把精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打开过周淙光发过来的任何教学资料，不管真的假的。 这件事简直是他人生的污点，不仅教练对他的印象打了折扣，这会儿昨日之事重提，连新同学都不理他了…… 他磨了磨后槽牙，阴恻恻地看了周淙光一眼，“放了学别走，咱们小卖部决战到天明。” 最终这个决战也没约成。 周淙光被班主任刘建斌给叫走了。 原因大体上也能猜得到，因为同时被叫走的还有王戈。基本就是上最后一张光荣榜之后的自我检讨与交流了。 老刘的风格他们已经完全摸透了，大考小考之后特别关照的，就是要联繫家长面谈的。周淙光临走前，李朗贤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记得保护自己，阿光。” 周淙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疑惑地望着他。 “我是说男女混合双打，你懂的。” “操……”这几天过的太潇洒，他竟然忘了这一茬。 第19章 十九朵浪花 操场的整修工作延绵了整个暑假又一个月，终于在十月份竣工开放了。 除了高三学长学姐们被占用的体育课，其他各年级各班都恢復了室外课。 其实对阮一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上体育课无疑就是把自己运动全项弱智这一特点展现到了新同学面前。 到了育仁以后的第一堂正式的室外课，阮一站在队伍中间，盯了前面的老师半天。 体育老师的脸不陌生，至少一起看了一个月的电影，侃起大山来也是头头是道，但她很难把眼前这个说着先跑一千米热热身的人和之前翘着二郎腿恨不得边嗑瓜子边聊八卦的那位联繫到一起。 合着一千米只是热热身？ 那一千米之后呢？还有什么残酷的活动等着她？ 简直丧尽天良！ 新操场是标准的塑胶跑道，一圈400米，1000米就是两个整圈再一半。 整个暑假她都颓着，开学一个月又没上过正儿八经的体育课，中间连课间操都省了，她觉得勐地来一下一千米简直要她半条命。 队伍前面已经一路纵队开始慢悠悠跑了起来。 十九班女生少得可怜，数过去不到十个，后面跟着的一大票都是男同学。一开始跑步速度还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阮一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两圈半，眼神直直地只盯着前面同学前后摆动小腿，试图跟上人家节奏缓解一下内心的压力。 没半圈下来，她就开始喘了。 她抬头向前张望了一下，想借着弯道从队伍最前排女生的脸色上看出点和她一样的力不从心来。 然而，并没有，人家稳如狗。 更令人崩溃的是，后面的男生热起了身觉得这个速度已经不带劲儿了，一群人唿啦啦在后面调侃，“前面的跑快点呀~早点跑完了还能打篮球去！” “对啊，逛公园呢，加油加油121！” 要说尖子班，最不好的就是这一点了，同学之间攀比竞争的心特别足！十九班的女生几乎都是班里的佼佼者，被后面的男生变着花样一敦促，止不住地加快了步伐。 已经在崩溃边缘的阮一简直想抄起一本五三就往后面男生嘴里塞。 你们不累我他妈累啊！ 再次路过弯道的时候，她喘着粗气想尽办法往最里边靠了靠。然而这种做法基本就是掩耳盗铃，除了自己得到了一个我似乎少跑了几步的心理安慰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该跑不动还是跑不动。 正当她在认真思索这时候装晕的可能性时，后面男生突然喊了她一下，阮一放慢脚步扭过头，嘴唇微张没停下喘气儿。 蓦地见到仙女儿髮丝凌乱着喘气，后面男生脚下一顿，差点被自己绊一跤，结结巴巴地开口，“鞋……鞋带。” 阮一低头，果然鞋带松松垮垮地挂在两边，她光顾着累，自己都没注意。 她的脚步越跑越慢，前面的吴许萌也注意到了，慢下脚步来停在她旁边，“怎么了？” 少女缓了两口气，随口告诉她，“我鞋带掉了。” “啊？？？”吴许萌这一声把前后的人都吸引了过来，“鞋带掉了？掉哪儿了？？？” 第37页 掉哪儿？ 还能掉哪儿？ 鞋带不就在鞋子上绑着么？ 两人一下子谁也没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傻愣愣地互相看着，跑在后面的男生一个接一个路过两人身旁，好奇地看着她俩。 阮一指了指自己的鞋子，“就是掉了啊……能掉哪？” 吴许萌顺着她的指尖也低头，随后恍然大悟，“啊，你是这个意思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说鞋带掉了，我想着这玩意儿怎么能掉？？？” “嗯？” 阮一依然没懂她什么意思，一脸莫名其妙。 这时候排在队伍末端的李朗贤都已经路过了两人站着的地方，随口一问，“在这摸鱼呢啊？一会儿该被套圈了。” 吴许萌三言两语把阮一和她的对话说了一遍，李朗贤也扬起唇笑得肩膀直发抖，他指了指弯着腰正准备繫鞋带的少女，语气里的笑意还未完全散去，“我们这儿啊，说鞋带开了。掉了就是没了，跑着跑着鞋带就失踪了的这个意思，懂了吗？” 阮一一抬头见看到了他那张噙着笑的脸，撇了撇嘴，“所以你们是合伙欺负南方新同学？” 等她系好鞋带，三个人自然而然地跑在了队伍末端，似乎是知道她已经跑不动了，李朗贤一个人跑在她俩的斜后方，动不动伸手推一下阮一的后背，借她点力气。 两圈半下来，特别是最后大半圈，阮一几乎是靠后背那股力量才撑了下来，她扶着双膝弯腰大喘气儿，少年半蹲在她面前，笑意吟吟地看着她，“还说我欺负新同学吗？” 阮一喘得厉害，此时没空搭理他，抽出一只手朝他摆了摆，意思是差不多得了，我现在没空理你。 李朗贤也不介意，独自回到队伍中间去了。 一旁吴许萌还在给她顺气，脸上半是担忧半是惊奇，“我可终于发现你的弱点了，你刚来那会儿，我还以为你是个钢铁小仙女。干什么都云淡风轻的，原来你跑步这么弱啊？不过能坚持住已经很不错了。” 缓了好一会儿，阮一才能连贯说句话，她想了想一直在背后偷偷撑着她的那条手臂，心态有点崩，“不止跑步，我弱的地方可……多了。” 这句话，在接下来的半节体育课上，吴许萌感受得淋漓尽致。 跑完了一千米热身，体育老师喊上了两个男生，去后面器材室搬了两筐子球来。一筐垒球，一筐排球。 阮一一见到这两筐球，脸色更白了，一旁的吴许萌只以为她是跑了1000米还没缓过劲来，也没在意。 体育老师在前面讲着这节课的主要活动内容，说到了扔垒球，看了一眼班里稀有的一小排女生，吹起了牛逼，“垒球扔出去还是要技巧的，像你们班王戈这样蛮力足，但是不掌握技巧也不一定扔的远。我来找个女同学实验一下，让你们深度了解了解技巧怎么战胜力量。” 怕什么来什么这一点在什么事情上都同样适用。 果然，体育老师眼神转了一圈，为了体现技巧的重要性，落在了细胳膊细腿的阮一身上，“这是你们班的新同学吧，上学期没见过，来，新同学，你来试试。” 意料之中被点到名，少女拧着眉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从队伍中出列，站到了操场边上和体育老师一头。 “新同学姓阮是吧，来。阮同学，你先随便握个球给老师看看，我们先来学习一下正确的握球姿势。” 阮一弯腰，眼神挑剔地从一筐子垒球里左右看了好几圈，挑了个看起来沾着泥土最少的一个，拇指和食指一捻，不情不愿地握在了手里。 体育老师出声提醒，“大家注意看阮同学的手。” 前排同学坐在了草坪上，后排有的半蹲着，有的站着，此时整个班级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少女纤细的手指，从握球姿势来看，很轻易就看出了她嫌弃的心情。 “握球，首先这个姿势就不对了。来。阮同学，我说你来调整。把你的每个手指都要触及到球面，把球扣住，但是不要碰到掌心。” 阮一慢慢地跟着他的指挥调整了一下手指的位置，手臂往上抬了抬，确保每个同学都可以看到。 “对，很好。下面的同学想像一下自己手里有个球，手势来做给老师看看。” 话音刚落，下面就是一片群魔乱舞。基本都举着自己的小鸡爪在半空中扑腾。 “姿势对了以后，咱们投掷的姿势也要正确，这样才能确保球能扔的最远。阮同学，你先按照你的方式，扔一个给大家看看。” 少女抿唇看向体育老师，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你确定要看？ 老师还以为这就是青春期女孩子的害羞，不喜欢在男同学面前展现自我，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去吧，扔一个看看。 阮一长舒了口气，退到操场边缘的线条后面，身子向后微微一仰，手臂勐一发力就把球扔了出去。 不得不说，这个气场还是挺能唬人的。 吴许萌还在心里感嘆，阮一只是不擅长跑步嘛，其他运动项目还是可以的！这种想法还没有完全成型，就被现实狠狠地击破了。 垒球在天上滑过一道弧线，和发力那一下的气势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随意地落在了草坪上打了个滚儿。 第38页 后排的男生忍不住伸出手指举在眼前，比了一下距离。 好像……刚刚越过人群不到两米。 周淙光扯了一下李朗贤的袖子，表情愕然，“这他妈就是传说中的一顿操作勐如虎，一看比分零比五？？？” 不管怎么样，体育老师的预期效果是达到了。 老师还挺满意，拍了拍手示意大家的注意力回到前面来，“同学们，下面老师给你们指出刚才阮同学的几个技术方面的失误。” “首先，这个发力的手臂最好还要弯曲一些，刚才阮同学的手臂弧度太僵硬了，没法儿达到发力的效果。” “然后呢，这个腰啊，要这么往顺时针方向扭过来一点，发力的一瞬间，有扭腰这个动作。还有空出来的这只左手啊，不是没用，要屈肘放在胸前，带动全身的这个转肩、扭腰动作，看得明白不？” 体育老师一开始讲解，就配上了自己的动作，一个一个步骤拆分了演示给所有同学看。 “阮同学，明白了吗？你再来给大家演示一下正确姿势。” 阮一其实挺无奈的，她在其他方面的任何理解能力都比涉及到运动方面的强。虽然也没怎么听明白老师讲的要点，怎么个发力法，但是他看过来那眼神里带着的自信，几乎将她打动。 没准她之前体育不好，是老师的问题？ 她觉得，这个老师，也许还是能拯救一下她的。 少女硬着头皮忽视掉了所有刚才没听懂的细节，单纯在从记忆里还没忘的零星片段里回忆了一下刚才老师的动作，装模作样地学了起来。 只要不涉及实战，她的模仿能力还是挺强的，竟学了个七七八八。 老师非常满意地微调了下动作上的细节，示意阮一，“来，再扔一次看看。” 阮一脑子里光记着扭腰，转肩，抬肘，顾得了前头顾不了后头。 一道弧线出去，小小垒球“啪踏”，落在了后排男生的脚边，滚了两圈。 阮一：…… 体育老师和全体同学：…… 体育老师不信邪，觉得这是个自己手把手身体力行教出来的学生，不应该啊。 他仔细想了想，刚才这位同学的动作还算到位，就是连贯性还不太好，硬生生地把一套投掷垒球的动作做成了分步解析。 于是他干咳一声，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给自己和阮一找了个台阶，“刚才阮同学的失误，只要还是因为练习不够多，有些生疏，等把这一套完整动作熟练地运用，就不会这样了。” 人群中发出了若有所思拖长了调子的“哦……”声，李朗贤半低着头强憋笑意，这体育老师也太能瞎扯淡了，连他都看出了，阮同学压根不是这块料！ 而体育老师还沉浸在刚刚电光火石间编出的理由里把自己给说服了，他朝着人群里的副班长招了招手，“孙玥，你来试试。” 副班长也是个看着纤细柔弱的女生，此时被老师叫上去，结合了下刚才阮一的失误表演心里有些忐忑。从框里捡起一个球，深吸口气，学着之前的动作用力把球抛了出去。 扔球的那一瞬间，她是闭眼的。 直到听到人群里的唿声，她才睁开眼，一看，抛物线轨迹最末端的垒球，已经越过了三分之一个操场。她舒气，嘴角噙上了一贯的微笑。 “对，动作连贯之后，这就是成果，同学们看清了吗？明白了的话，一人取一个球去场边练习。”体育老师带头鼓了鼓掌，准备结束这个教学课程。 一旁若有所思的少女突然出声叫住了他，“老师，我想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也没什么问题，只要勤加练习成绩一定一次比一次好，体育老师微笑着点头，示意她再来一次。 阮一倒不是因为争强好胜，非得扔个好成绩才罢休，她就是觉得这老师教得这么细緻，和原先的老师都不一样。没准换了这个老师，自己就能摆脱体育白痴的噩梦了呢？ 她捡起球，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发力，又扔了一次。 这次动作应该都到位了，也没有卡顿，阮一非常自信地仰着脸看着垒球像小火箭似的窜了出去。 然而这一幕看在同班同学眼里，就是小小一个白球，从少女的手里脱落，在天空滑过一道短暂的弧线，软软绵绵又摔进了后排男生脚边的草地。 人群中一片哑然。 李朗贤看着摔在自己脚边的球，面无表情地带头鼓掌。 好的。 成绩非常稳定。 第20章 二十朵浪花 李朗贤一带头鼓掌，人群里也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体育老师一脸纳闷， 嗯？ 怎么回事儿？？？ 顺着掌声的源头看了过去，他们班体育成绩最好的李同学带头鼓起了掌，体育老师虽然觉得这个球扔得一如既往的失败，不过他非常吃得下这种花式彩虹屁，对着另一边同样面无表情的少女点头，“有进步，去吧。” 这个班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真是神他妈厉害。 阮一自己都懵了，视线偷偷往草坪上的球拐了一眼，比前两次目测着还近了几公分，有进步在哪？？？ 于是人群中的掌声，在她耳朵里就变成了变相嘲讽。 第39页 接下来解散的自由训练十五分钟，时七和吴许萌自发地靠近了刚展现出神之球技的阮一。 “不是我说，你那球扔的，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见识过她跑步的吴许萌已经信了她那句还有更弱的是什么意思了，此时不知道是担忧还是安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样，体育会考很捉急啊。” 这是阮一来了京城以后，第一次有人跟她提起体育会考这几个字。 体育这个词足以让阮一的防御系统龟裂，更别说加上会考两个字了，她强忍着内心的不淡定，哑着嗓子问，“这边要考哪几项？” “啊，800米必考……剩下的选考内容还挺多的，我来想想。”吴许萌掰着手指一项一项运动开始数了起来，越数旁边听着的少女心态越崩。 排除垒球，还有一项选考内容近在眼前，就是排球。 时七也在旁边听着，看了一眼满草地乱滚的垒球，踌躇着开口，“垒球你还是别选了。” 她不说，阮一心里也有这点逼数。 她内心汹涌澎湃，脸上却依然看不出什么恐慌的表情，语气听着也还算平淡，“可能，我不太擅长这种小球。” 她说得自信，还在担心的俩姑娘，包括从旁路过的李朗贤和听墙角的体育老师，都信了。 自由活动过后的后半节课，是排球训练。现在已经高二的他们，体育课内容基本都是围绕着会考进行的，排球相对来说不用蛮力，需要那么点技巧，考最基础的颠球。 体育老师演示完一遍后，想请个同学上来演示，目光扫了一圈全班，突然想起了刚才听来的墙角。 新来的同学排球好像挺擅长的，他觉得应该再给她一个机会展示一下自我，在全班面前挽尊。 手指往阮一方向一点，“阮同学，你再上来演示一下。” 阮一：？？？ 阮一怀着复杂的心情再一次站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她不知道为什么体育老师这么执着地想看她表演。内心嘆了口气，和挑垒球一样，眼光挑剔地找了一个看着颜色最亮丽表面还没有发毛的球。 “阮同学以前能掂几个？”体育老师随口问道。 “啊……”少女粉唇微张，“也没几个。” 老师显然是不信的，语气里止不住地带了点让优秀同学上来表演给你们看的小骄傲，“别谦虚，来掂几个看看。” 这是阮一人生中碰到的第一个对她如此执着又充满信心的体育老师了，竟然就这么被他的情绪带动，脸上也浮现出了我最牛逼我能行的表情。 底下同学一看，更聚精会神地盯着她手里那个软绵绵的球体，阮同学要展现水平实力教做人了啊。 想像有多么丰满，现实就有多么骨感。 那枚明黄色的球体在少女腕关节上一顶，就直直地朝人群里飞了出去。 “卧槽？” 人群中一阵凌乱，还没等到下意识的躲闪动作出现。李朗贤从后排跳起，稳稳地接住了排球，若有所思地看着前头表情还停留在我最牛逼的少女脸上，“没事儿，失误。再来一次。” 朗哥说是失误，那……就是失误……吧。 排球传回到少女手里，全班四十几双眼睛再次紧紧地盯住了那枚排球。 万众瞩目下的女孩子，连肩膀都僵硬了，无意识地把袖口晚上卷了一段儿，露出细白的小臂。这个动作看在大家眼里，自动脑补成了日漫女主角发威前解开封印的细节描写。 明黄色的排球被抛向空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随之抬起，然后落下，回到了少女的腕关节处。 轻柔地“砰”一声，手腕和排球接触，排球再次起飞抛向空中。 大部分同学都在心里默数了起来。 一个…… 紧接着，数数声就像被人扼住了脖颈，生生硬吞了下去，再也没有下文了。 因为——球又飞了出去。 好的。 成绩依旧稳定。 两次之后，老师同学都信了，阮同学说的“没几个”不仅是实话，还是夸大后的版本。再加之前面的垒球事件，再也没有人敢相信少女脸上无所畏惧我牛逼的表情了。这比刘建斌一天到晚挂在嘴上的“这题很重要，重要到你不好好听连本三都考不上”还要唬人。 后半节课的自由活动，时七和吴许萌同时长嘆口气，拍了拍阮一的肩膀，“我建议你好好想一下会考选考科目……” 然而，比起会考。近在眼前的是十月份的另一件大事。 金秋十月，除了已经过去的国庆，还有一件事在学生眼里能排上期待排行榜的第二位。那就是秋季运动会。 高二这一年，极有可能是他们能参加的最后一届高中运动会。大家兴致都很高涨，连刘建斌都比平时热血了几分，提前一周的班会课上，就开始了动员唿吁。 “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什么跑步跳远体操哪样不行？只要能报得上名的，都能看到我的身影。同学们，身体就是革命的本钱啊，运动会也是你们锻鍊身体的机会，我觉得咱们班每个同学都要报名。名次不重要，重在参与嘛是不是？” 第40页 下面前排的同学“嗯嗯啊啊”地答应着，后排周淙光半个身子歪在走廊，忍不住跟李朗贤吐槽，“光看老刘那个髮际线，我就不信他说的运动全能，咱搞体育的能秃成那样？” 换到后面以后，阮一已经慢慢习惯周淙光不管上下课，总要忍不住皮几句。此时整个人端坐在椅子上，眼神还是望向前方，耳朵却已经转移了战场，只顾听着后面的对话了。 后排李朗贤从嗓子眼“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是在贊同周淙光说的话，还是在回答他能秃成这样。 周淙光没听懂，阮一自然更不懂他什么意思了。 眯了眯眼，脑海里忍不住把李朗贤的形象就这么一点一点把髮际线往后捋，确实感觉很微妙。 这么一想，她差点想不起李朗贤原先的样子了，下意识地回头想看一眼。 再这么一看，她就知道为什么刚才周淙光说话的时候他爱理不理了。少年歪着头，手里的笔涂涂改改，随意地在纸上勾勒出了个轮廓。 右手边一摞书高高地挡住了周淙光的视线，他见李朗贤没怎么搭理他，就转身又戳了戳时七的背，开始和时七吐槽搞体育的会不会秃头这个问题。 不用说，时七就这个话题很快乐地就跟他聊上了。 没了从旁打扰的人，阮一中间回了几次头，他都没发现。 纸上的人形轮廓越发清晰，从逐渐显出特徵的校服，再到绑着长发的细头绳，还有挂在椅背上的书包，竟然是在画她？ 阮一没有一点儿被临摹的膨胀，反而觉得坐立不安，背后跟着了火似的灼热，一想到她平时这么正儿八经的坐着，后面就有一双眼睛在观察她，觉得头皮发麻。 她觉得就这么回头打断他，指责他的变态斯托卡属性，反而惹得两人平白尴尬。 这前后桌不知道还要坐多久，现下一时半会儿刚在刘建斌那立了g是换不回去的了。但她就想打断后面那人做这种不怎么令人愉悦的事情。 前面刘建斌还在针对运动会的事情侃侃而谈，长篇大论下来跟了一句，“哪位同学准备带头报名啊？别的不说，这三千米咱们这节课先定下来。这个项目按照以往惯例，报的人不会太多，基本报了跑得完就能得奖，建议对自己没信心的同学报这一项。” 神他妈没信心的去报三千米。 要不是此时坐在教室，要说刘建斌是睁着眼说胡话的传销组织小头目他们都信。 全班一片寂静，其实说白了运动会十九班的大部分同学都想趁着没课在操场上明目张胆地吃吃喝喝看个戏，运气好还能给高一新入学的小学妹们排个榜，过过眼瘾，而不是真喜欢上场跑啊跳的，费神，不如做几道物理题来的实在。 更别提三千米了，跑得费时费力怀疑人生，最后几圈都跟条狗似的，形象崩塌于一念之间，过后几天腿上还酸疼得厉害，谁愿意去谁脑子里有通了天的大坑。 刘建斌见游说了多时，依然没有人报名，忍不住又准备开始一番长篇大论，然而数学老师费劲口舌颠来倒去其实也就那么几句。 后排举起一只纤细的手臂，刘建斌眼睛一亮，期待地看了过去。 少女表情严肃认真，举手的动作也透露着一股昂然正气。 啊，阮同学是多么的善良可爱。 还记得上次也是她救自己于水火之中，这么好的孩子就算不开后门也该来到十九班。 刘建斌心里感嘆着，语气越发柔和，“阮同学，你……” “老师，李朗贤说他想报名。” 两道声音重合在了一起。少女的音色清亮，直把老刘的声音给盖了过去。全班就这么望了过来，在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李朗贤也突然反应起来，一抬头就和刘建斌对上了目光。 “啊？我还以为……”刘建斌顿了顿，“没事儿，那什么，李朗贤你要报名啊？成，那个高远，把他名字先登记上去。小伙子这么大个人了，要报名还要别人替你说，还害臊呢啊？” 三言两语把李朗贤定了个生死，他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呆呆地戳了戳阮一的后背，“报……什么名？” “三千米啊。”少女半侧过头，云淡风轻，“你不是体育生么，为班级做贡献不好吗？” 李朗贤还在疑惑，游泳什么时候多了个三千米的项目了，少女见他半晌没反应，恍然大悟，“哦，我刚帮你报的是跑步，不好意思啊。” 不是？ 你不好意思，为什么感觉你还挺开心的？？？ 少年放空自己，在脑海里算了一下跑步三千米，加游泳一个四百米，一个八百米接力赛，这是要他的命？ 明明在担心自己的老命，嘴上却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等等，一天让我参加这么多比赛，我腰还要不要了啊？不行，我也要给你报一个。” 说着少年举起了手，“老师！” 刘建斌正在讲桌上侃侃而谈，见后面又举起了手，扬了扬下巴示意说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阮一整个椅子往后拉了一下，椅子和地砖一摩擦发出了刺耳的一声，她借势小腿往后伸。李朗贤也没想到课桌下伸直的长腿会被她一脚踩住，整个人愣了几秒。 第41页 趁着这个空档，女孩子明亮柔软的声音再次传遍了整个教室，“老师，李朗贤说他还想报个跳高。” 第二次被她踩脚，李朗贤缓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想到课桌下的小动作脸上倏得一红，嘴张了几下愣是没发出声音来。 刘建斌一看，这孩子平时看好好的，怎么这么害羞，报个名还要人女孩子替他说，自己一说还脸红，白长了这么大高个儿了。 高远接到刘建斌的眼神，刷刷地在报名表上又填上了，李朗贤，跳高。 周淙光那边终于停止了对髮际线的探讨，敬佩地看了过来，“朗哥牛逼啊，还报跳高呢啊，腰挺好啊。” 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恰好班级大多数人都能听到。十九班大多是男生，都听出了周淙光的言外之意，落在李朗贤身上的眼神充满了羡慕及敬佩。 每个人似乎都在夸他：朗哥，腰挺好啊。 刘建斌见高远记下了名字，主动从讲桌上往下走了两步，对着李朗贤说道，“下次报名自己说，阮同学是你秘书啊？” “哦，对。你刚才还想说什么来着？” 李朗贤抿了抿嘴，在全班的注目礼下，硬着头皮回答， “没……了，我觉得……跳高，挺好。” 第21章 二十一朵浪花 阮一以为李朗贤会在老刘面前好歹给自己澄清一下，结果他踌躇了半晌，只是说了句“跳高挺好”，末了还跟自我催眠似的在她后面嘀咕了一声，“我爱跳高。” 呵，这个年纪男生特有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过他这么一被报名，全班男同学的积极性也紧跟着被调动了起来，连带着同为体育生的周淙光在老刘期待的眼神下，也报了个三千米。 王戈不是速度型选手，报了一熘儿的举重铅球铁饼。 报名表乍一眼这么看过去，每个项目后面的空白处都占上了名字。 光从结果上看，十九班的运动会竟比竞赛报名还热烈。当然在课后副班长孙玥拿着报名表挨个询问女生的时候，路过阮一面前，停顿了几秒，径直绕了过去。 刚才孙玥朝着她走来的短短几秒，阮一脑子里提前准备好的什么我大姨妈来了不方便，我和体育八字不合，我掐指一算运动会当天我家会漏水等等等的藉口都没了用武之地。 不过她依然还是舒了口气。 然而李朗贤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作为一个体育生，混到艺体办公室跟统计比赛报名情况的老师说一声自己班有人漏报了项目这种事，还是轻而易举的。 到了运动会前一天，刘建斌来发号码簿的时候，讲台上唯一一个剩下的号码迟迟没人领，阮一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被报了个跳远。 她第一反应就是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李朗贤，然而少年就跟没看到似的，依然噙着笑在和周淙光聊前两天的球赛，连个余光都没有赏给她。 很好，你牛逼。 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迴转的余地。想必他报名之前还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把所有能用大姨妈挡回去的项目都剔除了。 跳远这事儿，除非缺胳膊断腿了，好像还真没什么好的藉口可以挡过去。她一天之内，也没必要为了区区一个运动会把自己搞残废了。 但是吧，这种看似简单的项目，最是考验技巧和爆发。而这些，凑巧她都没有。 看来李朗贤是铁了心的要她丢人。 已经见识过阮一运动神经的全班同学也很纳闷，看勇士似的看着她。阮同学到底是何方神圣，可以这么脸不红心不跳地信手报了个项目还自信得吓人，纷纷对她致以崇高的敬意。 这种感觉和当时李朗贤硬着头皮接下跳高应该是差不多的，可以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阮一淡定地接受了周围所有人对她的崇拜之情，然后放学回家，拉着大毛陪练了一晚上的跳远。 不得不说，四条腿的就是四条腿，大毛随随便便一跳也比她费尽心神那一跃远得多。本来以为至少能在大毛身上找回点自信的阮一，被老当益壮这四个字啪啪啪打脸。 第二天，她是顶着黑眼圈去上学的，连提前准备好围观运动会的瓜子饮料小零食都忘在了家。 班里唯一没项目的十来个同学，被发配去了操场提前布置自己班的场地。阮一有生以来第一次享受到了身为运动员的福利，安静如鸡地坐在自己位置上吃起了早饭。 没多久，李朗贤和周淙光敞着校服外套就进来了。走在前面个子挺拔的男生在她面前顿了两秒，“嚯，大熊猫。” “呀，草泥马。” 李朗贤停了下来，皱着眉盯着她，“阮同学，你怎么骂人呢？” “我骂你了吗？”少女扬了扬眉，“我说的是羊驼，你怎么思想这么龌龊？” 羊驼？ 周淙光显然也听到了这一句，脑子里都是伸长了脖子捲舌头的动物形象，再看向朗哥，脱了校服里面就露出了一件v领t恤，半露着锁骨，脖颈间修长的线条一路从锁骨向上延伸到下颚，并没有像阮同学说得那样像羊驼，反而有种朝气的少年感。 半晌李朗贤也回过神来，阮同学这只是藉机过个嘴瘾光明正大骂他一句。少女的伶牙俐齿他见识过多次，自己给她偷报了个跳远，也算是讨回来了。 第42页 他吃下这个暗亏回到座位。 运动会的这天早上不需要早读，教室里剩下的人几乎都扎堆着凑一起聊天。 周淙光在一旁边看时间安排边打着哈哈，“朗哥，咱们三千米过后就是跳远诶，场地也在旁边，去给阮同学加油吗？” “同学一场，那肯定……” “可别！” 两人一个贊同一个拒绝，同时喊出了声。 周淙光摆摆手，“咱都这么熟了，怕什么呀，我们还能嘲笑你不成？” 你不是，你旁边那人绝对就是。 阮一在心里诽谤，扁了扁唇回过身去，“随便，但我目前是不欢迎的。” …… 开场仪式只是走个过场。 操场上人声鼎沸，配合着广播里字正腔圆通知各班运动员提前签到的女声，育仁的秋季运动会拉开了帷幕。 高三不参加，高二年级就凭着资歷占据了整圈沿着操场的好视角，而高一的学弟学妹们只能退居到后面的看台上去了。 运动会是以高一组的100米短跑开始热场的。 阮一连自己班的人都刚认熟，对场下完全陌生的学弟学妹们一点儿兴趣都提不上来。 她的跳远要到十点十分才开始签到。在这之前唯一涉及到自己班的项目，一个是高二组的男子100米短跑，有高远参加，还有就是李朗贤和周淙光的3000米长跑。 上午的其他比赛，比如跳高啊，铅球啊，铁饼啊这一类几乎都在跳远之后，清了草坪才能开始。 很快高远就被通知去签到了，跑道几乎就在他们十九班眼前，根本不需要特意跟着去围观，往草坪上一坐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终点线。 即便如此，隔壁十八班的女生还是把他们班的参赛选手送到了签到点。高远回头看了一眼要么就扎堆凑一起聊得忘我的同学，要么就是像阮一这样表情冷漠神情空洞不知道在神游什么天际的同学，嘆了口气，并不指望会有人想到他这个班长去跑步了。 十分钟后，广播里再次通知3000米长跑的运动员到报名处提前签到。 这一次十九班的表现就跟换了一波人似的。刚才吹牛皮的也不吹了，嗑瓜子的也不嗑了，连看小学妹的也不看了。整个班级除了不明所以的阮一，一片共建和谐社会的大团结景象不约而同地从地上爬起来为李同学和周同学送行。 阮一看着满脸神游的表情，其实心思还是留了那么点儿在运动会上的。她刚刚只是在脑海里归纳总结昨晚上和大毛跳远的技巧点。 高远走的时候她用余光看到了，就这么平静地不带一丝留恋地就这么走了。 而十分钟后，为什么就变成了全班夹道欢迎， 哦不是， 全班夹道欢送。 时七见她坐在地上没什么反应，一手勾过她的肩膀，表情就跟自己马上要上场似的骄傲，“一啊，还记得你问过我的，朗哥为什么叫朗哥么，运动会上好好体验一下就知道了。” 阮一内心嗤了一声，就算刘翔在她面前跑，她也就意思意思叫一声翔哥。她现在就不信了，李朗贤能有多牛逼？ 说话间吴许萌在草坪边缘占了个好位置，招唿她俩过去。 时七给远处的吴许萌比了个点赞的手势，正要起身，袖口被阮一一把揪住，少女仰着头，在嘈杂的操场上显得异常一本正经，“标准跑道400米，李朗贤他们要跑3000米，也就是7.5圈。如果跑得比较快的话，按照10分钟来算，就要时隔80秒左右路过我们眼前一次，当然后期可能越跑越慢时间间隔还会拉长。你确定就为了那一眼就要白白等79秒吗？我觉得79秒咱们可以干点别的。” 少女语气一顿，“比如，嗑79颗瓜子？” 一番长篇大论下来，时七并没有被说动。拍了拍身旁女生的额头，“相信我，你不会觉得那79秒是浪费的。当然了，如果是下午脱光了衣服的游泳比赛，你会觉得血赚！” 哦…… 是吗…… 其实阮一觉得刚才的例子确实举的有些苍白，自己都没把自己说动，只好拍拍裤子起身跟着挪到了草坪边缘。 九点五十分，3000米男子长跑正式开始。 参赛人员肉眼可见的少，都不需要分组别，直接一波就给全放出来了。十九班面前的正好是出发点，七圈半以后的终点线在对面半圈。 哨声一响，起跑线上就跟开门放狗似得一窝蜂往前沖。 长跑不仅要求体力耐力和毅力，还要讲究那么一点点的策略。 有的人喜欢一开始爆沖，然后靠毅力撑完后面半段比赛；有的人就喜欢留存着体力一点一点的消耗，最后再全部释放冲刺终点。当然后者需要对自己的身体素质非常清楚，不乏有人抱着这种想法，结果依旧半段以后喘如狗。 而李朗贤和周淙光显然是属于后者的，和前面一熘儿爆沖的人完全不一样，他们俩甚至看上去有点优哉游哉地轻松跟在队伍最后。 不可否认的是，运动这件事也看颜值。他俩一出现在视野里，就意外地吸睛。 一圈下来，跑在最前面的人已经明显把速度放慢了。一圈的打卡点就是起点线，阮一坐在草坪上看着路过的运动员举起左手的腕带“滴——”一声打卡。 第43页 李朗贤和周淙光依然匀速跑在队伍的后方，虽然已经并不是最后两名了，但总体位置还是靠后。 然后第二圈名次又往前挪了一点儿，第三圈亦如是。 到第四圈的时候，阮一稍微体会到了一丁点儿朗哥为什么称之为朗哥的属性点。此时李朗贤和周淙光两人已经匀速前进到了队伍的中上游，打卡点也要过了好几秒甚至十秒开外才能看到有人来打一次卡，中间间距已经拉得相当长了。 然而不管其他人怎么喘得厉害，甚至连周淙光调整唿吸间都带上了喘息，李朗贤依旧一副神色淡然脚步稳健的样子。要不是因为在比赛，他游刃有余的样子让人觉得他可以边跑边悠哉地给旁边人说一段相声解解乏。 今日温度适宜，穿一件外套刚刚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匀速控制步伐的原因，少年并不像其他选手似的满头大汗，连出汗量都似乎在他的控制之内。只是额头上的碎发被风吹得贴近皮肤，才能看出有些被汗水浸湿的痕迹。 他身上穿着一件v领短袖，黑色运动裤，每跑一步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小腿上隐隐勾勒出肌肉的线条。 和王戈那种硬朗的肌肉不一样，阮一突然觉得李朗贤应该是个闷骚的人，连肌肉都若隐若现勾人遐想。特别是露在外面的那半截小腿，每一步踩地，都能看清突然绷紧的腿部线条。 阮一从小就没有运动细胞，可是并不妨碍她喜欢看运动员身上漂亮的肌肉弧线。反而越缺少什么，就越喜欢什么。她挪开眼去，觉得有些美色误人。 第六圈的时候，绝大多数人步伐就像灌了铅了。李朗贤和周淙光已经超过大部队位列第一第二，路过打卡点的时候，李朗贤扭头和周淙光说了句什么，突然就加快了脚步，短短几秒就把他甩在了身后。 原先还不怎么起眼的倒数两名，一点点爬到了正数两名的位置，操场上正在看比赛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俩人。 同年级的同学几乎都把少年的脸庞和上一年出尽风头的那一位李朗贤对上了。而高一的小学弟小学妹们此时也在交头接耳地打听，跑第一又帅得掉渣的那位学长是谁。 第七圈几乎是围着操场的一整圈人，都在李朗贤路过的时候尖叫起来，趁着班主任没注意，大声喊着“李朗贤加油！”来为其他班的运动员喝彩。很快这个名字传到了看台上，学弟学妹们的疑惑迎刃而解。 路过打卡点的一瞬间，阮一被时七拽着站了起来，目光再次跟随跑道上的身影而过。 跑了七圈没有一点点的狼狈之气，甚至髮型都没怎么乱，如果他随手和草坪上围观的同学们打个招唿，可能这种王者的气场和明星走红毯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最后半圈他再次提速。 时七用力把她往前拽了两步，觉得斜穿过操场还是赶得及看最后那一趴，“走走走，我们去终点那看冲线！” 被拉着的阮一还没来得及拍一拍裤子上的灰，广播就响了起来，“请报名跳远的同学到签到处签到。” 她耸肩，故意做了个遗憾的表情，指了指终点的反方向，“你替我看了吧，我得去签到了。” 实际她一点儿也不遗憾，出现在终点线那儿才显得尴尬。 李朗贤看到她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嘲讽一番，“阮同学，不就是3000米么。你看我不是随随便便第一跑完了？” 少女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往跳远签到处走去。 第22章 二十二朵浪花 阮一到跳远比赛签到处的时候，围观的同学并不多，可能极大多数都被跑道上的3000米比赛给吸引了。她对于没有看到比赛结果完全不感到遗憾，反正第一第二已经没有悬念了。 跳远比赛分为五轮，选手按号码簿的顺序出场。共有五次机会，选最好成绩。 阮一看了看自己胸口别着的号码牌，出场顺序不是倒数也是最后了。她扭头又看了一眼操场斜对角人群集中的地方，那边比赛应该还没完全结束，这才舒了口气。 这边的跳远等运动员一签完到就开始了，排在阮一前面的是一个蘑菇头小姑娘，长得生嫩生嫩的，还挺可爱。 不过现在不是看小蘑菇头的时候，阮一心里还记挂着人生中的第一次运动比赛，视线越过小蘑菇头就落在了前面沙坑处。 号码簿顶前面的都是文科班的女生。她还以为文科班都是文文弱弱随口就能吟诗作对的小姑娘，结果一上来俩又高又结实的女生直接把人给看懵了。 就人家那腿吧，她伸出手指比了比，正巧手指间的取景框乱入了个小蘑菇头，于是顺势往她身上一比划，差不多得到小蘑菇头的胸口。 哎，阮一在心里嘆了口气，她何德何能和这群一看业务能力就超群的女同学比跳远呢，恐怕大毛四条腿的都干不过他们。 人家随随便便预备，助跑，起跳，落地这么一套流程下来，就把后面等着参赛的同学给看呆了。 动作娴熟利落，无可挑剔。当然，成绩也是好得惊人。 这波开场成绩非常秀，后排本来就是本着我来打个酱油心态的阮姑娘直接自暴自弃了，准备随便跳完早点了事。 操场另一头三千米的终点线。 除了半途放弃的几人，剩下的运动员都已经陆陆续续完成了比赛。 第44页 李朗贤坐在场边，一手搭在曲起的长腿上，一手扯着t恤下摆前后甩了几下扇点风去去汗。王戈那个不靠谱的，不知道拿着他和周淙光两人的水杯上哪儿去了，现在嗓子眼火辣辣的疼。 周淙光情况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两人对视了半天嗓子眼都冒烟，只顾着出气，谁都不想说话。 不过看在其他半瘫痪的选手眼里，他们俩除了出了点汗，几乎和刚开跑时候也没什么区别。 等了半天也不见王戈出现，李朗贤直接从草坪上爬了起来，轻踹周淙光，“走，去买水。” 周淙光挣扎了半天屁股还没离地，就见李朗贤后面几个女生推推搡搡地走了过来，为首的女孩子俏脸绯红，在一群小姐妹的怂恿下娇声开口，“学长，喝水吗？” 周淙光此时是很想喝水，可是这句话并不是问他的。女生直接停在了李朗贤面前，这句话问的是他。 “啊？”李朗贤回头，看了看女生手里的水，又看了一眼周淙光，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他摸了摸鼻樑，哑着嗓子客气又礼貌，“不用了，谢谢。” “有两瓶！学长！”女生一看就是很会来事儿的那种，朝后面的小姐妹挤了下眼睛，小姐妹马上又递过来另一瓶水。 小女生一手握着一瓶水，高高举起在李朗贤面前，期待地望着他。 本来他俩就准备去买水的，便不再拒绝，李朗贤接了过来，一瓶扔给周淙光。跑完3000米嗓子眼疼得冒烟，他也顾不上那么多，拧开瓶盖仰头就大口喝了起来。 头一仰，一层薄汗顺着下颚的弧度汇聚起来，滑过喉结和锁骨，最终消失在领口边缘下。少年仰着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喉咙口的火辣感才缓了下来。 他拧上瓶子，清了清嗓问面前的女生，“多少钱？” 一旁的周淙光差点一口水把自己呛死，朗哥这也太不懂风情了吧？还问人家多少钱，这不是摆明了想泡你么？ 女生像是猜到了他会说什么一样，腼腆地摇了摇头，“不用了，学长。是我请你们喝的。” 李朗贤皱了皱眉，没说话。 女孩子看了半晌他的表情，突然又开口，“或者，学长给我转微信上吧？” 目的不言而喻。 女生偷偷抿嘴笑了，学长接受了好意就等于在他面前刷了一次脸，要是没接受非得转钱给她，自己就轻而易举拿到了学长的联繫方式，怎么着都不亏。 她主动掏出了手机，打开二维码举到了李朗贤面前。 “我没带手机。”李朗贤顿了两秒，语气真诚地回应道。 啊，也是。 人家刚跑完步，怎么可能随身带着手机呢。 小学妹低头想了想，随即又笑靥如花，“没事儿，学长不用给我钱了。” 李朗贤觉得这样不太好，扭头看了一眼周淙光。后者耸了耸肩，你别看我，我不也刚跑完步哪儿来的钱？ 两人还在面面相觑，王戈抱着他俩的外套和水杯就远远地从操场那头跑了过来。 边跑边喊，“朗哥，阿光，水来啦！” 李朗贤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早干嘛去了。 待那人走到面前，举起了其中一件校服在他面前晃了晃，“朗哥，你手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震，你看看？” 李朗贤：…… 这人是老天派来讨债的吧？怎么不偏不倚什么都能撞在刚才那事儿的点上。 一听说手机俩字，面前的小学妹突然就眼神放光了，红着脸支支吾吾，“那个……学长……”这回倒真是个讨债的。 李朗贤接过校服口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又掏出钱包，直接递过去一张十块钱钞票，“谢谢你的两瓶水。应该够了吧？” 小卖部里一瓶两块钱的矿泉水，十块钱够是肯定够，可是这么一说出来，总觉得哪哪不对劲，就跟我给你十块钱，帮我买两瓶水，完了剩下的当你的跑腿费一样。 虽然话说的没错，总让人心里有些膈应。 周淙光在旁边嘆了口气，朗哥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小学妹也愣了一下，不过她倒是没对李朗贤的说话方式有什么意见，只是没想到他居然给了现金？刚不是掏了下手机么？快要到手的微信号转眼就这么没了。 她想了想觉得有点不太认命，于是又踌躇着开口，“那个，学长给多了。我身上没带零钱，要不微信转回给你？” 一分钟内提了两次微信，她就不信学长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 结果李朗贤只是拍了拍放手机的口袋，笑着回应，“不用了，我手机没电了。” 不是吧？ 你刚才掏出来看的时候屏幕不也亮了么，她难以置信地仰头看着面前高了她一个多头的男生，眨了眨眼，学长你不能这么骗我。 可他脸色如常，甚至还能琢磨出一丝真诚的味道。这人依然保持着微笑，不过语气多了些随意，像是在和刚拿手机来的那个大块头讲话，“又不是没见过我跑步，刷那么多条消息，直接把我震没电了。” 变相地解释？ 小女生尴尬地站在原地，本来想着只是来刷个脸，又一不小心错过了学长的联繫方式，有了贪心的欲望之后反而觉得有些闷闷不乐。见男生几个聊了起来也没什么插话的余地了，告了个别就和小姐妹们走了。 第45页 几人余光见一群小女生走了，周淙光肩膀撞了下李朗贤，“朗哥，你是不是傻啊？那摆明了是来泡你的，你怎么不热情着点？” 李朗贤斜觑了一眼他，啧了一声，“我是鸭？” 不等他回应又一拳打在王戈结实的臂膀上，“你干吗去了，等了半天不见你人影。” “我？”王戈挠挠头，“我去看仙女儿跳远去了啊。” 李朗贤勐然想起这茬来，冒了句脏话，“操？结束了没？？？” “没啊，还跳着呢。我看还没轮到咱们班就先过来了。” 一说到阮一的跳远项目，周淙光也毛毛躁躁起来，“走走走，快去看看咱们阮同学，别一会儿哭鼻子了。” 三个人几乎是小跑着到的跳远场地，此时已经开始了第三轮。跑道上的项目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下一场还没正式开始，这会儿围观跳远的人反而多了起来。 李朗贤三人挤到人群边缘，拍了拍前面男生的肩膀，“哥们儿，怎么个情况？现在谁最后？” 不是他看不起阮一，别人可能误以为阮同学要么所有的运动细胞都加点加在了跳远上才敢报这个名，实际情况他心里门儿清。 阮一的运动水平他见识过，不可能光在跳远这一项上有什么突破，于是逮着个人就问起了最后一名。 前面的校服男也觉得神奇，怎么这兄弟跟别人不太一样，一来先问谁最后，于是指了指不远处排着队的小蘑菇头，“那个短头髮的。贼牛逼，还没有过成绩。” “嗯？？？” “你也觉得神奇，是吧。那姑娘都不知道怎么有勇气报的这个名，看到没，”校服男被人一问直接开启了八卦属性，开始和李朗贤解说起了前因后果，“起跳板，她就没踩准过。” 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坑中有坑， 竟然还有比阮同学更牛逼的。 李朗贤指了指小蘑菇头后面那个一脸我现在有点怀疑人生的女生，问道，“那个女生呢？” “我靠，你也是来看妹子的啊！”校服男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瓶，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先到先得啊，我们都在这儿排了很久的队了。你可别想插队。” 周围几个男生听到俩人对话，回过头不约而同地举起手里的水瓶点点头，“就是，后面排队去。” 合着您们都是来送水的？ “哎，不是。”李朗贤想了想，挠头解释道，“这我同班同学，老师派我来看一眼成绩。” “啊，同班同学啊？”这句话一出来，再加上这是被老师派来，不是自发来跟他们抢妹子的，一群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友好了许多，“跳得挺好的，你放心地回去汇报吧！” 打死李朗贤也不敢相信“跳得挺好”这四个字和阮一能搭上边儿。 他往人群另一侧站了站，原本拔高的个子此时更显优势，直接能卡着前面人的缝隙把跳远场地看得一清二楚。 第四轮已经到了小蘑菇头，最后这两位和前面高高壮壮明显搞体育的运动型女生完全不一样，一个个头娇小，头髮半包着脸，脸上还架着一副书生气的眼镜。 而一个身材纤细匀称，露在衣衫外的皮肤在这一群人当中显得格外白皙，却吸引了围观男生的十之八九。 小蘑菇头摆足了姿势，站在起跑线外活动了下腿脚，随着一声哨声掐着点助跑，踩板，起跳。 “ju—ju——”哨子连吹两下，裁判从一旁比了个手势，“601号选手，踩板失误，无分。” 小蘑菇头像是知道这个结果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又缓缓回到了队伍的最后。 “602号选手准备。” 阮一自暴自弃的心情直到第一眼看到前面的小蘑菇头起跳就缓过来了，这姑娘真的，比她还瞎，离着起跳板还有几步距离呢，就蹦起来了，这不会是上天派来给她垫底的吧？ 然而第二次，她直接就这么跑了过去。 第三次比上一次好多了，没有直接跑过去，就是为了找板子整个人都放慢了速度，最后被判了无效。 这是第四次，成功找到板了，但是踩歪了。 总体来说，一次比一次又进步。她跟在后面仿佛看到了一个蘑菇头的成长史，非常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等轮到她，虽然这么说有点儿不近人情，但起码被前面那群搞体育的女生打碎的信心又可以捡起来拾掇拾掇继续上场了。 阮一深吸了口气，把碎髮夹在耳后原地踏了两步。在一众围观着的男生面前，准确踩板腾空跃了起来，精准落地。 李朗贤顺着她落地踩出的沙坑往一旁的刻度线对了一眼，一米八一，是高中女生普通立定跳远的水平。 与此同时，刚落地的阮姑娘一个没站稳，双手往屁股后面一撑。 “噗”一下， 一米八一变成了一米六。 裁判哨子一吹，“602号最终成绩，一米五九。” 得，他还给多估了一厘米。 但人群里的其他男生不这么想啊，已经有人带头开始鼓掌，“哇，这个跳得真心不错。” “这妹子明明是一米八，黑哨，绝对黑哨。” 第46页 李朗贤双手插回兜里，看了一眼人群中乐此不疲捧臭脚的那几个，脸上带着散漫撞了一下一旁举起双手刚准备鼓掌的周淙光，“这他妈你也昧得下良心？” 周淙光像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继续混在旁边的男生堆里一起鼓掌，“老刘说了，同学之间要互相关爱，咱们得给阮同学一些鼓励。” 话音刚落，又扯着嗓子朝场地里吼了一句，“阮女神加油，你是最棒的！” 阮一拍了拍手从坑里站起来，正巧听到稀稀拉拉的掌声里混了这么一句，目光飘了过来，朝周淙光点了点头，又若有似无地看了李朗贤一眼，重新回到了队伍最后面。 “卧槽，兄弟你可以啊，女神刚看过来了！早知道这么一招，我第一轮就开始喊了啊！” “还行吧，”周淙光清了清嗓子，“我今天嗓子不好，要不然效果肯定超群。” 周淙光显然已经和之前校服男那几个混成了一伙儿，眼下已经侃侃而谈分享如何引起女神注意的招数，看校服男那几个的架势，恨不得现场掏出个笔记本一条一条给记录下来回家全文背诵。 最终轮很快又轮到了最后两个。 按照小蘑菇头的发展趋势，每次都会比上一次好那么点儿，阮一一直在后面看着她，倒是没让她失望，这次终于踩准了一次起跳板，也顺利拿到了成绩。 一米三，刚刚进坑一点点，不过也算成绩不是么。 前四次均无效，小蘑菇头的最终成绩就成了一米三。 垫底无疑。 阮一心里默念，“大毛保佑我，晚上回去给你加餐。” 连念三遍，随着一声哨响，助跑，踩，跳，落。 没摔！实打实的成绩！ 撑着膝盖站直身体，阮一站在原地不动眼神往旁边拐了一下，一米八五，可以了！这已经是她的最高水准了！ 刚才的校服男几个学着周淙光的样子大声唿喊，“阮女神最棒，女神第一！” 阮一一脸莫名其妙，周淙光她还能理解，旁边这几个穿校服的是什么意思？老刘请来的水军？ 她略过这几个人转向李朗贤，拍了拍裤腿上的沙，一步一步朝他走去。他来这儿就是为了看她出丑的吧，她还偏偏没如他的意，不是倒数第一！ 最前排的男生还以为仙女儿要和他说话，激动地整个脸都涨红了，“哈，哈喽啊？” 少女朝前面的关公脸点了点头，直接仰起下颚，目光穿过人群缝隙落在了后面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昨晚上在家练跳远时脑子里彩排好的问候他全家族谱的话儿待到临场发挥就全忘了，俩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说话。 突然一个脆生生又娇滴滴的声音挤了进来， “学长？” “呀，真是你，这么巧啊~” 第23章 二十三朵浪花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俩人都吓了一跳，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长相甜美可爱，看着连瓶盖儿都拧不开的小妹妹。 人家刚给他和周淙光送过水，李朗贤也不能当不认识，往后捋了把汗湿的额前碎发，声音听着有些不自然，“啊，好巧。” 哪儿有这么多巧合。 不过是妹子刚那会儿功夫找高二年级的男生打听了一下。 这个学长不仅人长得帅，又有运动细胞，更不得了的是听说一脱衣服马甲线深邃，腹肌撩人。满操场打着转儿求偶遇，没想到又在自家班级门口给碰到了。 小女生指了指上面看台，“学长，我们班在上面。还没跟你说呢，我高一三班，林佳慧。” 李朗贤还没回应，阮一“嗤”了一声，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刚转学那会儿她和时七讨论起李朗贤的形象——非常适合玩弄少女感情的渣男这个设定。 他的不自然和小女生的热情显然成了最好的证据，眼神略带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啧啧，渣男还玩弄高一小学妹，下得去手么。 阮一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后面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干嘛？渣男？”刚脑子里还在想着渣男设定直接脱口而出，阮一一回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啊，不好意思。我没说你……” 不是李朗贤。 “小姐姐，不认识我啦？” 应该……认识吗？ 她拧着眉来回打量了这人好几秒，发现和记忆力的任何一张脸都对不上，谁？？？ “邹旭，你不记得了啊？上回考试坐你前面的。” 上回考试坐她前面的…… 脑海里隐隐约约勾勒出了一个模煳的形象， “我他妈，以前老子在哪个考场老子就是最后一个座儿！” “300？……好像还真没太满……” 是这个人吧？后半张卷子都交空白卷的那位？ “啊……有点印象。”她张了张嘴。 邹旭自恋地拨了下刘海，伸出手虚搭在半空，“小姐姐认识一下？我都自我介绍了，你呢。” 少女眼神越过他的肩膀，看了一眼正在和小学妹尬聊的李朗贤，收回目光，自动过滤了面前那只还举在面前的手，“阮一。” 第47页 她那一眼，邹旭看得清楚，当下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一些，“那个李朗贤啊，你别看他人模狗样儿的，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你知道吧？你都不知道多少少女的芳心被他玩弄哦，真的！就是个靠脸吃饭的小白脸！小姐姐你千万别着了他的道！” 这人看着不怎么样，说话莫名戳中阮一的点，阮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简单地评价了一下，“挺中肯的啊。” “那当然了，同为男生，这种小白脸老子一眼就看出来了。” 邹旭见她瞬间和自己统一了战线，忍不住开始搜肠刮肚找给李朗贤找不痛快，“网上常说什么来着，中央空调。对！说的就是这种人。对所有妹子都是一样的温暖如春，我看温暖是不一定，春倒是真的！” 男生思维跳跃飞快，上一秒还在嘲讽李朗贤，下一秒就又说到了比赛的事，“啊，对了。刚看了你跳远，真他妈牛逼啊！别的我就不说了，光这个动作啊，我觉得小姐姐你跳得特别好看，全场最佳！我决定做你的脑残粉！” 阮一没想到倒数第二还能赢得围观群众的认可，摆了摆手，“还行吧，正常发挥。” 邹旭说的要当脑残粉可能不是说着玩儿的，立马问道，“小姐姐接下来还有别的比赛吗？我去给你加油啊！” “没了，”阮姑娘对着眼前这个和她同仇敌忾的盟友看得异常顺眼，随口反问了一句，“你呢？” 她一提，邹旭就跟突然想到了似的一拍大腿，“我操，我还有个跳高给忘了。” 跳高？ 阮一记得，她是给李朗贤报了个跳高的吧？ 他刚看完自己的好戏，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好戏轮流转，现在怎么着都轮到她去看戏了吧？ 一想到这一点，阮一脸上就忍不住挂上了笑，对着邹旭道，“走啊，我去围观。” 邹少爷是万万没想到，他从考场那天就觉得无比牛逼的妹儿，会这么平易近人。 怎么说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坐住他后面那张座儿的，也是个人物，没想到真人这么好相处。两三句话聊下来就亲切地慰问他，要去给他的项目加油助威，太几把有面儿了吧。 邹旭想了想，姑娘主动回他第一句话是因为他说了李朗贤的坏话，她说“够中肯啊。”。 于是这么一路上，他就专门捡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八卦就往李朗贤身上套。 阮一也知道他讲的话估摸起来十句里面能有一句真的就不错了，他随口一说，她就这么随便一听。两人走到草坪上跳高场地处的时候还挺和谐。 那边检录已经开始了。 邹旭和她打了个招唿就去前面签到。阮一扫过周围一圈，果然见到了已经签完到在那等着的李朗贤，还有不远处眼神骐骥水光闪闪的小学妹。 可以啊，这就把人骗来了？ 签过到后，运动员基本都在候场区等着了。 跳高规则很简单，从120cm起，每个运动员轮流闯关，每轮下来提高10cm，直到无人成功为止。 前面几轮都没什么看点，除了姿势有些差异外，几乎都零失误闯过来了。直到码尺加到150cm起，瞬间扑街了一大片。 阮一站着的位置在落地软垫的正对面，邹旭每回跳完了起身都会顺道跟她讲两句话，次数多了连李朗贤都好奇了。 他不是练跳高出身的，本着天下 体育是一家的竞技精神撑到了一米五，连动作也是选的普通人最基础的跨越式。这回一下场，就往阮一跟前绕，“他每次下来跟你说什么呢？” “嗳，你往旁边站站，”阮一嫌弃地做了个快滚的姿势，“你的小学妹在看呢。” 站起身路过的空档也就够讲两句话，李朗贤没要到答案，也没办法逗留，又一圈绕回了队伍最后。 下一轮一米六的高度，他小腿蹭到了杆子，好在人品不差，轻微剐蹭了一下杆子没有落下。趁着路过的功夫再次疑惑地看向阮一，想从她那儿求个上一轮的答案。 少女脸上噙上了笑意，“他刚说，有两种人喜欢用跨越式。一种是菜鸡，另一种嘛……” “腰不好。” 李朗贤：…… 他就不该好奇问这个问题。 其实阮一说的也没错，刚邹旭路过她旁边的时候主要给她灌输了这么个思想，高手都喜欢用背越式。 整个赛场上只有邹旭一个人採用了这种方式，很显然，他在自夸。 阮一也没有扭曲他的意思，言外之意不就是除了他这个高手，其他跨越式的都是菜鸡么。 当然了，后面半句腰不好，是她临时给加上去的，就想看看当时为了证明自己腰好腿脚好的少年怎么骑虎难下。 一米七的高度，没有特别训练过的选手在开跑前就已经自我放弃了。 有直接撞杆的，有提速跑到杆前急剎车的，还有开跑就举白旗的，很快就轮到了邹旭。 说他没练过在场没有一个人是相信的。 虽然长胳膊长腿的确实很适合跳高，但他每次背越的动作都像事前反覆演练过上万遍似的流畅，充分形容了高手从不往身后看这句真理。 背着身一跃，身体滑过一道弧线就这么过去了。 第48页 邹旭从垫子上爬了起来，食指中指并在一块儿，搭在眉梢往外轻轻一划，朝阮一示意，脸上是说不出的轻松散漫。 后头备赛的李朗贤显然也看到了，皱着眉原地蹦了两下。 软垫上一清空就成了他的赛场。少年伸展了下腿脚，示意过裁判后原地助跑两步，紧接着加速冲刺，杆前起跳，翻身一跃。 竟也是背越式？ 软垫发出轻轻的“pong”一声，他平躺着落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杆子，在上面晃了两下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人群中爆发出一片遗憾的嘘声。 少年手掌朝上虚搭在眼皮上，缓了两秒才慢慢从垫子上爬起来，路过阮一的时候，她没说话，不过脸上的吟吟笑意仿佛在对他说，腰不好就别折腾了呗。 后面一轮一米八，邹旭也失利了。不过好在前面成绩最好，稳稳占住了第一的宝座。李朗贤理所应当屈居第二。 其实阮姑娘是打心眼儿里有点佩服他的，随随便便给他报了个跳高。明眼人都能看出邹旭有些底子，而他又没什么基础，这种情况下屈居第二也没什么可惜的，倒是没想到他最后还能为了给自己正名来了个背越式，死要面子活受罪。 裁判公布过成绩以后，人群就陆陆续续散开了，阮一这才看到被挤在人堆里的时七和吴许萌。 那俩似乎早就看到她了，奈何刚才她的位置太前面，挤不进来。 这会儿人一散就围了上来。 “阮一，好好交代，你和那个第一名啥关系？” “就是就是，他每次跳完都和你说话来着，你说普通同学我还真不信，咱们班几个你都不一定认得全。” 阮一想到刚才看李朗贤吃了个瘪，心情自然愉悦，忍不住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盟友啊，信吗？” 两人一脸莫名其妙，嗯？什么盟友？ …… 等运动员都在成绩表上籤过字，邹旭还想回身再找阮一说话，一旁也签完字的李朗贤把笔丢在桌上，拍了拍他的肩，“同学，我腰挺好的。下午来看我游泳？” 对他这句话邹旭完全摸不着头脑，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在他眼里都能用两句话解决，一句是关你屁事，另一句关我屁事。 李朗贤话刚说完，邹旭几乎是第一时间脱口而出，你他妈腰好不好，关我屁事？ 他摆了摆手没理他，眼神扫过一圈人群，哎，不是，就这么一会儿阮女神呢？ 阮一是找不着了，旁边来围观他跳远的狐朋狗友倒是一窝蜂拥了上来，勾肩搭背拥着他往外面走。 “哎，旭哥，那妹子谁啊？你老跟人讲话？” “关你屁事。” “不是，咱兄弟间有啥不好讲的，你说出来兄弟们帮你打听打听啊。” 邹旭转眼一想，伸手嫌弃地拍掉了搭在肩膀上手臂，“老子可警告你们，别没事儿去瞎骚扰女神。只要女神在一天，老子就不是年级最后一位。我俩纯洁的友谊可就靠着那点儿分数维繫了啊。” “那啥……”其中有一位狐朋终于没忍住，“旭哥，你没看这次榜上，你不还是在最后么？女神呢？” “女神……”邹旭一顿，“我操？女神呢？？？” 第24章 二十四朵浪花 邹旭从来也不是什么关心成绩的人，理所应当的没有去看这次月考的排榜，只是从上次的考场座位来看，潜意识的觉得后面还有人给他垫底。 这会儿被狐朋一揭露，浑身都拉响了“卧槽，女神离我而去”的警报。 到下次考试之前，月考的成绩都会在楼下挂着公开处刑。 中午吃饭间隙，邹旭特地去了一趟年级大楼下面，现在知道了女神名字，嘴里边念叨着阮一俩字，一边从榜末往上倒着找。 最后一张榜单被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没见着，只好一张一张往前退着看。越往前他越是不敢相信。 手指隔着玻璃橱窗慢慢向前移动，终于在前半段看到了阮一这两个字，邹旭往后退了一步，从前往后看了一眼完整的成绩榜。 这……他妈也太扯淡了吧？ 更扯淡的是，阮一的名字前面挂着一行小字，高二十九班。 邹旭手指往自己身上摸，掐了一把腰，还挺疼，没做梦。 上午才说着这点儿纯洁的友谊就靠分数维繫了，转了个眼，人就把他甩开了不止十条街。真他妈生活处处有惊喜。 邹旭这人从来就不喜欢和好学生做朋友，尤其是讨厌他们一认出是他就故作友好实则鄙夷的态度。 他成绩是不好，对学习也完全不热爱，可他也没做过什么大坏事。 不仅如此，甚至还偷摸餵过后门小巷子口的野猫，他觉着自己还挺仗义的，有点像武侠片里的大侠，为民除害，伸张正义。可那些好学生就是看不起他。 阮一这成绩一出来，他就自动把她归入了好学生群体。 可，这姑娘真的还挺有趣的，身上也没有那股子故作清高的姿态。 明明跳远跳得真的很差，还云淡风轻地说自己正常发挥。关键没嫌弃他300不到的分数，还能和他聊到一块儿去。 邹旭还是决定破一次例，单方面宣布和阮一成为了好朋友。 第49页 …… 下午的比赛一点以后才开始，阮一吃过午饭还抽空在教室睡了个午觉。 整届运动会，她只有一个跳远的项目，打完酱油接下来人就轻松了许多。而她的后座李朗贤，正式场还没真正开始。 中午在教室里凑巧碰了一面，他还挺介意自己的腰那事儿，看了一眼阮一沉着脸就走了。整个午睡期间就再也没出现过。 倒是周淙光后来特意来了一次，喊她们几个下午记得去看游泳比赛。 午觉刚睡醒，阮一还有点懵，身子习惯性地往后仰了一下。平时这懒腰伸到一半，肩胛一拉伸总会碰上后面的桌沿，今天一睡醒照例这么往后一仰，后面空荡一片，差点把她仰天摔个趔趄。 “啪——”一声，少女眼疾手快扶助了自己的桌角，稳了稳身形。 眼神往后一拐，后座被拉得离她老远，恨不得中间还能再加一套桌椅。 啧，这个人很记仇啊。 他们男生怎么就那么在意腰好不好这件事儿，小小年纪，想得还挺多。 还没在心里诽谤完，时七听见她醒了就凑了上来，“下午看游泳去呗？” “游泳有什么好看的，”刚睡醒嗓子还有点哑，她轻咳一声表示没什么兴趣，“大家帽子眼镜一戴，谁也看不出是谁。” “谁让你正儿八经地看比赛啊，看身材去啊姐姐。特别是预备之前哦，一排鲜肉往那儿一站，个个身材有料还露着点让你随便看，这世界上有这种好事吗？” 时七一说，画面感就来了。 胸肌，腹肌，身体线条，都是她最控的。阮一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去看。 她犹豫了几秒，最终理智落败，“那……去看看？” 叫醒了吴许萌，三人直奔游泳馆。 下午操场上的比赛还在继续，听着广播里运动员签到的通知，她们几个还以为游泳馆这边会显得空旷一些，没想到一进场馆就被看台上乌泱泱的人群惊到了。 阮一扫了一眼看台，啧了一声，“我发现这是全操场的女同学都来了啊。” “那肯定的，”时七点点头，拉着她们往看台上走，“年轻的肉体，谁不想看啊！” 和时七相处时间越长，她就越是发现这姑娘什么都毫不忌讳地挂在嘴上说。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看台上的好位置也被吃了饭老早就来的人占满了。三个人顺着看台往后面走，有座儿就不错了，谁也不挑。 阮一刚走了两步，就听到刚走过的地方似乎是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大概是听错了吧，这学校她认识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叫时七吴许萌倒是还有些可能，于是头也没回继续跟着往后走。 直到衣角被扯了一下她才勐一回头。 嗯？邹旭？ “哎，怎么叫你那么大声都没听见啊？” “啊……”阮一不动声色地重新整了下被他拉过的衣襟，笑了笑，“没注意。你也来看游泳？” 她这么一问，邹旭自己也愣住了。 运动会下午学校管得很松，他本来都约好了去网吧开黑了，晃悠过游泳馆听到里面的动静，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了早上李朗贤邀请他来看游泳的事儿，鬼使神差就走了进来，然后就坐在那儿不走了。 “哎，不是。我就路过听见声响来看看。” 少女歪了歪头，不置可否。 “一帮大老爷们游泳有什么好看的，又没有小姐姐。” 育仁这一年确实没有女生报游泳项目，邹旭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髮，目光从阮一身上转向前面俩个同时进来的小姑娘，又转了回来，“找位置呢啊？你们坐我那儿吧。我真是路过……去网吧来着，这就走了。” 说着把座位旁另外几个男生叫了起来，“走走，开黑去了，在这儿看蛋呢？” 旁边的狐朋狗友也很纳闷，本来说好去网吧的，莫名其妙旭哥就要来看游泳比赛了，坐了没多久，比赛还没开始又要走，难捉摸得很。 不过相对于坐在这儿看一群爷们游泳，还不如去网吧开黑。于是一听他叫唤，立马拍拍屁股起身跟了上去。 看来他们是真要走。 阮一出声喊住了前面还在找位置的吴许萌二人，和邹旭道过谢后坐在了他们原先的位置上。 他们来的时候应该还早，这个位置确实不错。 起点和终点都在这一面，又是第一排，除了另一头触壁返回那一小段比赛时应该看不清楚，其他方面都是无可挑剔的。 邹旭那帮人一走，其实阮一旁边还多了一个位置。没多久后面有个女生就往前挪了一排，坐在了她旁边。 她扭头看了一眼，嚯，李朗贤的小学妹。 这是今天第三次见面，不想记住都难。 显然小学妹也记得她，特别是跳高那会儿李朗贤每回合下来都会和她说上两句话。 阮一单纯地把小学妹当成了后座同学的预备役女友，而小学妹却潜意识觉得阮一是实力不容小觑的竞争对手。 俩人眼神对上，阮一抿着唇朝她礼貌地点了下头。小学妹一愣，也打了个招唿。还没容她多想这个主动打招唿的形式攻击值高不高的时候，第一轮400米的选手就陆陆续续换完衣服走了出来。 第50页 时七拍了拍阮一的胳膊，示意她往池边上看。 一行人换上了泳裤披着浴巾就从她们面前走过，李朗贤还在后面，边走边扭头和周淙光说着话。 周淙光是第一时间看到了自己班的几个女生，偷偷地收紧了身上的浴巾，咧着嘴朝她们挥了挥手。 李朗贤也回头，发现坐在第一排的阮一，拧了拧眉不说话。 两人一走进，还没说话，一旁的小学妹就先插了嘴，腼腆地看了一眼李朗贤，“学长，我来给你加油了~” 声音娇柔甜美，横排坐着的三个同班女同学都打了个颤。 少年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严肃，朝着小学妹点了下头没开口。一旁的周淙光忍不了了，“哇，朗哥有学妹加油，我就没有。同班同学，给点面子呗？” 时七地朝他比了个耶，“祝你拿第一。” 吴许萌：“第二也行。” 阮一：“加油。” 一比一个不走心。 周淙光偷偷看了一眼浴巾下的自己，也不差啊？ 前面裁判已经在招唿选手过去抽籤，李朗贤直接就把还在兀自伤感的周淙光给提走了。 报名游泳的人也不多，六条泳道分两次就能比完，最后看用时总成绩来定胜负。 周淙光和李朗贤都分在了第一拨。 抽完签后，第一批比赛的选手都摘了浴巾在池边做一些简单的热身运动。周淙光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见李朗贤若无其事地把浴巾扔在一旁，瞥了一眼看台也摘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难得看到同班同学因为光着膀子的原因，看台上讨论的氛围更是热烈了起来。 “哎，你看那边那个绿裤衩的，肌肉好结实啊。哇，那胸肌真的很性感了。” “你说的那个太浮夸了，不好看，还是蓝裤子的那个。明显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现在比较流行这种，好吧。姐妹。” “那我更喜欢奶油小生型的，不和你们争。你看那个锁骨哦，凹的很性感，有保护欲。” 高中女生该懂的也都懂了，私底下聊起男生来，也是浮夸得很，什么都不遮掩。 后排几个女孩子对着一个一个选手的身材评头论足起来，恨不得贴在校园贴吧上让大家来个匿名投票。 她们说的那几个阮一也注意到了，她相对来说更喜欢蓝泳裤的那个，肌肉看着不会太兇，但也有料。 这种喜欢保持得如花火般短暂，只持续到李朗贤回过身。 起先他背朝着看台的时候，阮一只看到了他背部蝴蝶骨的线条，还不能昧着良心光看一个背部就说他的身材还不错。可他一转过来，连她都忍不住啧了一声。 少年嘴角挂着笑，即便长时间的训练下，脸和身上依然是匀称的白皙。 之前网上有人发起过锁骨养鱼锁骨码硬币的挑战，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见他的了，蓦然和光洁的上半身结合在一起，阮一还是觉得一个男生怎么会有这么精緻又深邃的锁骨。 和他小腿的线条一样，李朗贤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仿佛在向别人宣告他的内敛与闷骚。 少年身材高挑，长期运动而保持着的浅薄胸肌两侧，似乎还能看到骨骼的痕迹。每做一下热身运动，手臂上的线条连带着腹部绷紧的皮肤，都使得腹肌若隐若现惹人眼球。 特别是半隐藏在泳裤下优美的人鱼线，引人浮想联翩。 说到底现在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比起直白地展示出凹凸有致的腹肌，谁都更喜欢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那种视觉效果，李朗贤这样的身材正是大多数同龄女生更欣赏的。 阮一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挺喜欢他那肩宽窄腰的。 除了热身场上两步之遥的周淙光，谁都没发现李朗贤耳垂有些发红。 周淙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六小块腹肌，又看了看旁边朗哥比他多出的整整两块，不着痕迹地背朝观众席转了半圈。 热身运动结束，很快运动员就按照抽籤的顺序号在泳道旁一字码开。 李朗贤在第一条道，周淙光第三条。 场馆内的泳池是按照标准比赛标准泳池的规格修建的，泳道长50米。400米的比赛就是四个来回。 一声令下，几名选手最后调整了下泳帽和眼镜，摆好了预备姿势。 “嗯？”阮一看了一眼姿态各异的几人，有些疑惑，“他们不是同一种泳姿？” 一旁的时七点了点头，“咱们学校不讲究那么多，擅长什么用什么，要不然你碰上自由式蝶泳的，可能都凑不齐一场比赛。” 也是…… 她也觉得有些道理，自己身边从小到大会游泳的好像就一个江让，也就学了个基础的蛙泳和仰泳。 又是一声哨，随着整齐划一的“噗通”落水声，场馆内突然沸腾了起来。 “快看，朗哥去年不是自由式么？今年换蝶泳了？？？”吴许萌拍了拍还在聊天的那俩，惊讶地指了指第一条泳道。 阮一对游泳不是很懂，只以为和田径一样，谁游得最快就行了。没明白为什么吴许萌这么大反应。 时七也张大了嘴表示诧异，半晌人都游过半条泳道了，才扭过头和阮一解释，“你看除了朗哥没有一个人选蝶泳，你知道为什么么？” 第51页 阮一摇头。 “去年朗哥选的自由式，他拿了第一自己跟我们说的。游泳比赛里面，其他条件都差不多的话，自由式速度最快，抢第一更有优势。如果耐力战，他会换仰泳，比较省力。” 她这么一解释，阮一伸长了脖子往那头张望了一下，果然好像除了他几乎都选了自由式。 “那蝶泳呢？”他这么选总有他的道理吧？ 她们几个的对话落入后排少有的一个懂行男生耳朵里，他往前曲着身体，满脸专家模样参加了众人的讨论，“我也觉得奇怪。照理说蝶泳最难而且又耗费体力，要不是大型比赛会规定泳姿，应该也不会有人选蝶泳吧。” “难道……朗哥想挑战自我？”时七撑着脑袋猜测道，“或者是上次赢得太轻松了，给自己加点难度？” “不好说。”男生摇了摇头，“不过蝶泳也不是没好处……” “嗯？什么好处？” 男生晃了晃脑袋，一半吊子在三个小白面前撑场面的感觉真不错，科普了起来，“蝶泳靠哪儿发力知道不？” “靠腰啊！一号泳道那男生，要不就是在和自己拼腰力，要不就是在炫技呗！我个人觉得是后者。” 不，阮一听到一半就明白过来了。 男生说的也不是没错，准确来讲应该是五五开，李朗贤这个智障在炫腰！ 第25章 二十五朵浪花 报名游泳的班级真心不多，高一高二两个年级混在一起，400米男子的比赛也就进行了两轮。好在运动员虽少而精，个个身材是拔尖的好。 李朗贤在泳姿吃亏的前提下依然不负众望拿了个第一，周淙光第三。 两人从池子里跳上岸的时候，看台上又是一阵欢唿。 半小时后还有一场800米接力赛，他俩不打算回去洗澡换衣服，只裹着浴巾在一旁找了个地方坐下。 刚从泳池爬出来，还没适应室温，周淙光有些发抖，上下牙齿打着架还不忘问问朗哥怎么突发奇想换了泳姿。 李朗贤也觉得自己有些魔怔，明明理应选自由式的，甚至连热身运动也专门针对自由式做了下拉伸。 就上场前那一秒，眼神飘过看台，脑子里蓦然就想到了阮一那姑娘似笑非笑的脸，光那不加遮掩的眼神似乎也在询问他腰怎么样？好不好使？ 等第二声哨声一响，他都弯腰做上了起跳动作，才临时改变了主意。换成了蝶泳。 现在比赛结束了，又有些后悔，合着他一个人在这为莫须有的事情解释了半天，折腾得够呛，人家一看就是运动小白，哪儿懂这些啊？ 眼下周淙光又来问这事儿，他只能故意装了个逼，“挑战下自我，你们游太慢了……” 话音刚落，周淙光还想说的话一下子被卡在了嗓子眼，掖着浴巾一角擦了擦脸上的水，哀怨地嘆了口气，“行吧，你变了，你膨胀了。” 两人就坐在看台下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阮一中途还亲眼见证了右手边的小妹妹迈着快乐的步伐下去送了一趟水又快乐地哒哒哒跑了回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小学妹的笑容里隐藏着一丝得意。 …… 半小时之后的800米接力需要由四名选手配合，一人选择一种泳姿，中途不得随意更换。十九班会游泳的男生有几个，但都游得不怎么好。 不过800米游泳接力向来是个送分项目，很少有班级能凑齐会四种泳姿的同学，基本报了名游完全程就算胜利了。 除去十九班，整个年级二十个班级，还有另外三个班也报了名。 早前被拉进队伍的俩男生就和李朗贤周淙光商量好了，班长高远会蛙泳，另一个会仰泳。自然得到了优先选择权，剩下两种泳姿，周淙光和李朗贤都可以。 周淙光看了一眼朗哥，他本想把自由式让出去，结果朗哥他依然坚定地拥护了最吃力不讨好的蝶泳。 不知怎的，今天他就跟蝶泳槓上了。 蝶泳对腰腹力量要求很高，又费力，很多没进行过专业系统训练的人连50米都很难游下来。周淙光有些担心，朗哥先前游了400米，半小时后又要再游200米，就算是个铁人也不一定抗得住。 几个人的顺序也是之前就说定了的，自由式第一棒，把速度先提上去给后面的几人留些空间。紧接着第二棒是蛙泳，再然后仰泳，李朗贤排最后，中间若有耽误的时间都由他给补回去。 这次抽完签，十九班排在了第四泳道。 外面操场上不知道进行到了什么项目，此时关乎班级荣誉的接力赛当前，十九班倒是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围观的同学，甚至连刘建斌都顶着闪闪发亮的脑袋出现了。 三个坐在前排的姑娘一下子就被老刘看到了，老刘像是突然找到了人群中的组织，朝他们过来。于是三人挤了挤，腾出了个空位。 留给他的位置正好是阮一原先的那个座儿，现在阮一和小学妹中间多了个老刘，阮一突然觉得整个人舒坦多了。 刚才整场下来落在自己身上若有似无的视线也被老刘的500瓦头顶给挡了起来。 刘建斌一坐下来，周围讨论着男生身材的声音也瞬间消失了。 整个场馆依然人声鼎沸，他们这一小块儿有班主任坐镇就安静如鸡。 第52页 随着一声哨音，周淙光率先跃入水中，开头那一跃后劲十足，他足足往前沖了好几米。 待摆起姿势来往前游的时候已经领先其他班级好一段。但他丝毫不敢放松，对第二第三棒的水平他心里有点数，能完完整整游完200米算是不错的了。他得给后面预留充足的时间。 水面上的波纹一路往后散开，等游到场馆那头，阮一这边其实就有些看不清了。只能靠水波来判断周淙光的位置。 十九班来助威的同学们已经自发地喊起了口号，“周淙光，沖鸭！！！周淙光，加油！！！” 第一个来回，周淙光是以光速游完的，等第二个100米，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一点儿，不过和其他泳道相比还是领先了大半条。 十九班占了两个体育生的名额，还是专攻游泳的，照理说应该赚了大便宜。 可惜和中间两棒的水平明显天差地别。第三棒的男生甚至差点儿没力气游完，最后的触岸动作是都靠毅力完成的。 等李朗贤得到指令起跳时，已经落后第一名的队伍整一条泳道将近50米的距离。 这次接力赛参赛队伍少，阮一可以把底下那人看得清清楚楚。不得不说，蝶泳除了能锻鍊腰腹这个好处，还有一个特别明显的优点，就是动作优美。 之前他游400米的时候明明还带着一点儿优雅，虽然同为一种泳姿，这回怎么看都总觉得有些不太一样，手臂起伏间充满了力量。 后排男生科普上瘾了，此时正翘着二郎腿在和一旁的妹子讲解，阮一也顺势听了一把。 “前面他游长距离肯定不能这么游啊，没一百米准没力气，只能刻意放慢一个拍，这样不至于太累。不过唯一的遗憾就是隐藏了蝶泳应该爆发的力量感。不过这次我看是没办法了，要追50米可不容易，只能拼了老命去游呗，不过蝶泳是真累。这么游200米估计吃不消。” 难怪这回他一游动，扑出水面时的斜方肌绷得那么有力又显眼，速度也明显提高了不少。 整个人有如水下蝴蝶振翅而飞，随着翅膀的鼓动，臀部时而露出水面把身体柔软成一段儿上下起伏的波浪。 啧，阮一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没想到李同学屁股还这么翘。 碍着刘建斌坐在一旁，时七和她讲话的声音也自动放低成了耳语，“怎么样，朗哥可以吧？” 这时候再违心显得不那么真诚，阮一点了点头，用气音在时七耳边回应，“还行，宝藏男孩啊！” 宝藏男孩李朗贤一个来回100米下来离第一名的队伍还差十几米的距离。可是蝶泳消耗太大，第二圈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阮一送他的这个宝藏男孩称号还真不是白送的，比赛进行到后半段，懂行的人都以为四号泳道的选手最后一圈肯定即将体力不支速度减缓，然而事实却把所有人打脸打得生疼。 他不仅保持了原有速度，还在最后一个回合的返程路上追平了第一名。 体育竞技的魅力其中一点就是无限的可能性。 当李朗贤追平第一名的瞬间，连刘建斌都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扯着嗓子跟着十九班的助威一起大喊，“李朗贤加油啊！”甚至还有些破音。 周围都没想到四号泳道能追平第一，也没想到能听到前面那个看着一本正经严肃的地中海老师扯着嗓子喊破音的调子。安静如鸡的氛围立马又热烈了起来。 在一片撕心裂肺的唿喊声中，李朗贤成功超过原先的第一队伍，率先伸手碰到了触摸板。 观众席一片沸腾。 “我操，真的是宝藏男孩啊！”也不管刘建斌在一旁了，被后面那位科普男做了许久他没法翻盘的心理暗示，谁也没想到竟然还能反败为胜。 几个女生又凑在一头忍不住夸了一句。 那位刚获得新称号的少年摘下泳镜，远远地朝看台比了个招牌v手势，头一扭回来，瞬间变脸，拧着眉招唿了下岸边还在瞎高兴的周淙光，“阿光，过来拉我一把。” “啊？”周淙光还在兴奋劲上，有些摸不着头脑，“赢了还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吗？” “滚，”李朗贤嗤了一声，压低声音道，“爸爸我腿抽筋了。” 周淙光：…… 周淙光：“你什么时候抽的？” 少年抿着唇想了想，借着水下没人发现的动作用还在抽着的左腿忍痛瞪了一下墙面，试图快速缓解一下现状，“最后半段回来路上。要不你过来和我假装说说话，等我缓过来再上去。” “不是，你上来怎么了，我拉你啊！”周淙光有些担心，也不知道他在怕什么，说着就朝他伸出了手。 李朗贤目光转向看台扫了一圈，隔得老远他也能感觉到，十九班的同学几乎人人都用期待的眼神正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个时候被人拖上岸，好像不太好看吧…… 水下的少年咬紧牙，两只手扒着池沿毅然决然摇了摇头，“不……了吧，丢人。” 他刚望向看台的动作，周淙光也看到了，很不凑巧的是，当他看到坐在最边上的小学妹的时候，成功的想歪了。 早上还说朗哥怎么不开窍呢，他这是瞎担心什么呀。 第53页 这不，知道不能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丢人了，可不是开窍了么。 第26章 二十六朵浪花 十九班的运动会，光李朗贤一人就赢回了三个第一。再加上王戈和周淙光单报的项目，还有班里其他同学的努力，零零总总不下十块金牌。 这让十九班的总成绩一下跃居榜首，加了不少平时分。 班级的分数和每个班主任绩效也有直接的关系，刘建斌这几天一直乐呵呵的，逢人就吹自己班的几个男生怎么怎么为班争光，听得隔壁班的老师一见他就头疼。 刘建斌一张嘴就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 “你们班李朗贤特棒是吧，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竞技精神令人折服是吧。哎，老刘你就不能换几个词彙也让我新鲜新鲜？” 也不管刘建斌是什么表情，十八班的班主任腋下夹起书抬腿就往自个儿班级走，从早到晚就这几句，谁都听腻了。 …… 运动会过后就迎来了十一月。 十月份有国庆节和运动会，两件大事去头去尾一算，也不剩多少天了，月考自然就没进行。学校索性就把高一高二年级的月考挪到了十一月中下旬，并上期中考试一次性检验学习成果。 才十一月初，教室里的学习氛围蓦然就浓厚了许多。周淙光不顾周围几个人的联合反对，硬是半恳求半撒泼地和阮一成立了互帮互助共同进步小组。 这个共同进步小组，除了课间会难得互相抽背一下文言文古诗，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阮一单方面扶贫周淙光。 周淙光的日常作业借鑑也从目标李朗贤转向了目标阮一。 不过阮一比起李朗贤倒是要严格多了，只负责讲解，最终解题过程和答案是一眼都不给他看。 这天早读下了课阮一还觉得奇怪，后座安安静静，可分明坐了个人。 自打运动会过后，平时早读课还在外面训练的李朗贤竟然连着这么几天都在教室里，晚上放了学也没见他急匆匆地赶着走，反而慢悠悠收拾课桌直到她临走前，还能见他依旧坐在座位上整理书包。 李同学这是打算放弃体育高考曲线救国政策，打算全力以赴功课了？ 这些天他没去训练，连带着周淙光和王戈回来的时间也比平时早了许多。 周淙光一进来就咋咋唿唿地喊着救命，听他这口气，八成是作业还没写完。 阮一往斜后方觑了一眼，果然周淙光努力睁大眼睛试图让求知慾充盈自己的双眼，就这么渴求地看着她。 “行吧，哪道题不会？”她随手捏了只笔，单手拉了把椅子坐到了走廊上，周淙光旁边。 “填空第四、六、七、九，还有选择的三、六……” “等等等，你这也太多了吧。”阮一打断了还在往后翻的周淙光，皱起了好看的眉，“一道一道来吧。” 其实周淙光不笨，就是平时训练占据了太多时间和精力，导致晚上到家一写作业就犯困，久而久之能偷点儿懒就偷，能抄的绝不花时间自己想。 运动会过后刘建斌也找了他谈话，话里话外透露着凭他现在的文化成绩，很难在高考中找一条出路的隐藏讯息。 现在他手头还没拿到过重量级金牌，这话多多少少激发了点紧迫感，回到家把作业里能做的题都做了，不会的第二天就空着来找互帮互助小组的阮同学答疑。 阮一耐心不算好，教了两遍还没听懂的绝不讲第三遍，偶尔脾气上来还下意识地骂两句。 现在搞得周淙光把她当了半个小老师，她一讲题他就完全打起精神来认真听，唯恐被小老师噼头盖脸地嘲讽。 这会儿阮一正边讲着边用铅笔在周淙光的试卷空白处勾勾画画，这第四题明明是和昨天差不多的题型，他又说不会做。 少女啧了一声，笔头戳了戳卷面，“这不和昨天一样么，换了个说法你就不认识了？改天我不穿校服你也不认识我了？” 周淙光心想，你转学刚来那段时间不穿校服还更好认一点呢！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这么几天近距离接触下来，发现阮一同学实际上没有看着那么佛系冷淡，反而动不动还能爆发那么一下子。 特别是损人的话儿，能怼到你怀疑自己是不是对着一把哒哒哒的加特林。 阮一在纸上给他画着交集和并集，越画越生气，这破图她都画了不下一个手能数得清了吧？怎么还天天用这个题型来折磨她呢！ 想到气处她就忍不了了，笔头往纸上勐一戳，“不画了，你自己翻书找定义去吧！下一题！” 第六题是道函数题，阮一习惯性地在空白处准备画个x轴y轴。落了几次笔，才发现刚才那么一下把笔芯给戳断了，随手把铅笔抛回自己课桌。 她手掌朝上，摊在周淙光面前，“来根铅笔。” 周淙光挠了挠头，感觉自己又撞在了即将爆发的少女枪口上，胆战心惊，“呃……我没铅笔。” “啧，你怎么该有的学习用品都没有，考试时候画函数图你怎么办？你这水平直接水笔能画么？画错了给一涂，一大团墨渍。我是阅卷老师我给你分才怪！” 题才讲了一半，阮一说着抬头扫视了一圈周围几个同学的课桌，时七出去上卫生间了，随意翻人家的笔袋肯定不合适。 第54页 她又朝另一边看了一眼，李朗贤趴在书堆后面不知道在干吗。 身子往他那一侧靠了靠，“嗳，李同学，借根铅笔。” 李朗贤听见有人叫他，从一摞书堆后面抬起头，脸上带着刚睡醒的迷茫，“啊？” “……” “我说，借根铅笔。” 他既然已经醒了，阮一也就没客气，又靠近了几公分，把手伸到他面前示意了一下。 一靠近他，就觉得空气里好像瀰漫着若有似无的熟悉味道。这味道，还在江城家里的时候，她经常闻到。 “你在吃中药？”她眨眼。 对方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嗯……吧。” 是就是，还加个“吧”字，这几天他没去训练的事儿也得到了解释。 阮一见他刚睡醒表情迷离，反应还慢半拍，有些着急，“铅笔我自己拿了啊？” 细嫩的手指爬过那摞书堆，少女斜着身子随手在他桌上取了根铅笔，药味儿更浓郁了一些。她起初很不喜欢中药的味道，直到家里常常煎煮，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这会儿也并不觉得难闻，抽了根笔随即撤了回来，继续和周淙光讲题。 中间耽搁了一小会儿，离上课时间也没多久了。这回周淙光听得格外认真，一题说完他还举着手指发誓这是最后一次问同类型的题目了。 周淙光不会的题太多了，阮一几乎花了整天的课间碎片时间给他讲题。每次他都信誓旦旦地保证说自己会了，然而没过几天可能又得回炉重造一番。 等整张卷子讲完，都是下午的自习课了。 自习课除了查漏补缺，剩下的时间大多数同学都在写作业。 今天是函数专项练习，阮一伏在课桌上写了好几题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手里正在用着李朗贤的铅笔画图。她转过身看了一眼，李朗贤也在写数学作业，不一样的是，他直接用水笔把图画了上去。 少女把笔轻轻放在他卷子上，“嗳，我忘记还你了。对不起啊。” “没事儿。”他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么简单的题，还用铅笔打草稿么？” 阮一收回手指，看了眼自己卷面上用铅笔整齐画着的函数图，又看了一眼他的，不由自主地在课桌下捏了捏拳，一言不发转回身。 讲义上画得清晰漂亮的函数图这时候再看，就刺眼得很。 阮一捡起桌上一根水笔，沿着铅笔的痕迹从上往下把图给重新描了一遍。等墨迹干了，又把铅笔的痕迹擦得一干二净。 说的好像谁还不行似的，了不起啊。 待到晚上放学，两人也没再说过一句话。 时七和吴许萌早就收拾好书包在旁边等着她了。阮一两手伸进桌兜摸书包，指尖蓦然摸到了个冰凉的物体。 是中午买的热牛奶。 放到这会儿早就凉透了。 本来早上她得知李朗贤这几天病了还想着大家前后桌情谊，不知道是一码事儿，知道了不关心又是一码事儿，特地去小卖部买了瓶热牛奶。 回来的时候他趴在桌上睡觉，阮一顺势就把牛奶塞进了课桌，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其实下午还铅笔那会，她有一瞬间想起过遗忘在课桌的牛奶。在他一句不走心的嘲讽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就打消了关爱这位病号的念头。 看他哪儿像生病的样子啊，多得意，多嘚瑟，多臭不要脸。 她随手把冰凉的牛奶瓶子又揣回兜里，也没和后座打招唿，背上包就和时七吴许萌走了。 三人在校门口分了别，阮一这才想到习题本忘在教室没拿，又转身进了学校。 放了学的教室里，几乎只剩下打扫卫生的几个值日生。 李朗贤装模作样地收拾了半天的书包，余光瞥见阮一走了，这才慢慢悠悠站起身，把书包半挂上肩膀，也往外走。 人还没出教室，就遇到了冒着汗从后门跑进来的周淙光。 周淙光没来得及把今天布置的作业抄下来，值日生就把黑板给擦了，此时只能拉着李朗贤又坐了回来，一道一道题给他勾着。 “阅读理解第一篇不做，做第二篇，还有后面的附加题。”李朗贤边给勾大题，边给他解释。 “哦……记住了。”周淙光抽过纸巾擦了擦后脖颈的一层薄汗，看朗哥用别捏的姿势趴在课桌上给他记作业，忍不住关心了一下其他的事儿，“你那腰什么时候能好啊？今天教练还问你哪天恢復了回去训练呢？” 李朗贤放下笔，手指向后探着摸上了腰间贴的那块膏药，算了算时间，“下周能了吧。这几天好多了，再贴两天就成。” “我说，您可真是大英雄，校运会都这么拼，高考给加分不？” 少年指尖一顿，瞬间语塞，随意找了个藉口搪塞过去，“那不是……为了班级荣誉么……” “够光荣啊！”周淙光歪着头怀疑地打量了他两眼，校运会这么卖力把腰都扯伤了，这几天训练计划都给耽搁了，这可真是得不偿失。 什么班级荣誉啊，还不是为了在小学妹面前耍个帅，还真以为他周淙光傻啊！ 瞧他这副闷骚劲儿！ 第55页 两人的对话不偏不倚，正好落入了回来拿习题本的阮一耳朵里，她杵在后面犹豫了许久还是没选择不合时宜地推开门。 ……他这也太他妈要面子了吧？ 第27章 二十七朵浪花 李朗贤这事儿明显是想瞒着别人，阮一也就当没听见。 她仔细剖析了下李朗贤的心路歷程，觉着自己做的事也不靠谱，活生生把一个青少年为了证明自己腰还行给逼疯了。 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提过这茬，后座那位当然也不会主动提起。两人算是相安无事维繫了一段时间正常前后座的关系。 如果可以把小学妹经常来送水送早饭这事儿过滤掉的话，就更好了。 早先小学妹还挺高调的，时不时地来高二十九班门口转一圈，逮着前后门口坐着的同学就让帮忙递一下水递一下早餐什么的，恨不得学长全班都知道她在追人家。 后来被走廊执勤的老师抓过一次，问她一个高一的老来高二楼晃荡做什么，谈了次话之后就低调多了。这会儿又在后门口猫着腰喊她，“学姐~阮学姐~” 自从知道她和李朗贤只是前后桌关系后，这个学妹对她态度友好太多了。可她并不习惯这种明目张胆挂着功利性嘴脸的接近。 心里不满地嗤了一声，又来叫魂了。 早读课还没开始，李朗贤的腰也见好了，这就恢復了训练。 阮一那一竖排是靠近窗口的第二排，平时还能靠着窗口的周淙光递一下东西。早读这会儿估计小学妹能叫得出名字，离李朗贤座位又近的只有她了。 少女不大乐意地扭过头看了后门口一眼，眼神落在了学妹手里的塑胶袋上，明知她的意图脸上却故意挂着你叫我干吗有屁快放的表情。 “学姐~帮我递个早餐~” 周淙光座位边的窗户半开着，阮一下巴朝着周淙光的座位扬了扬，“放那就行了。” 小学妹四处张望了一下，没见着执勤老师，于是垫着脚把装着早餐的塑胶袋往里递了递，临走还不放心地看了阮一一眼。 阮一探过身子从周淙光桌上捞回袋子，手指勾着塑胶袋提手在眼前一晃而过，随意地扔在李朗贤桌上。 还挺讲究营养搭配，牛奶面包瘦肉粥？ 等下了早读后面那两人一回来，阮一也没回头给解释，隔几天上演一次这样的戏码，不用多说他也知道谁给送的。 果然周淙光一看到惯例的营养早餐又开始揶揄她后座来，“朗哥魅力很大嘛，人小姑娘隔三差五给你送早餐，你也不回应回应？” 李朗贤没理他。 这件事对他来说还挺困扰，上回借着人小姑娘来送水，他已经明明白白说清楚以后不要往他班里送东西了，他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怎么没几天又开始折腾了。 照这么送下去，他再怎么跟周围的人解释他俩之间什么都没有也没人信了。 有些事情并不是清者自清一句话就能解决的。 当然什么都不说是更行不通的，比如现在，他一不说话，周淙光就编排得更起劲了。 李朗贤皱眉，“行了，有什么好回应的？高中生的任务是什么你不知道？当然是好好学习了！” 这话一说完，前面假装看戏的阮一都笑了，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那一袋子早饭后来怎么处理的阮一没关心，也不关她的事，她把东西转交到他桌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 第二节课下课，高三年级还在小测试，为了配合高三，整个学校停了一天课间操。课间时间很长，阮一看了看表，还是决定去学校后门的小卖部买点儿吃的。 她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比平时晚了半个点，在家没顾上吃早饭，更何况到了学校也没有好心人天天给她送早餐。 这个课间时间足够她一个来回还能慢条斯理地吃个早饭。 她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塞回去。艺体楼拐角的死角里突然冲出了个人，速度极快。 那人也没来得及看路，“砰”一下把她撞了个趔趄，捏在手里的钱包在冲击力下也飞了出去。 “嘶——”被撞的阮姑娘倒吸了口凉气，手臂生疼。 她甩了甩胳膊，也管不了撞人那同学，皱着眉疾走两步弯腰，打算把钱包捡起来。 拐角处又响起一阵跑步声，阮一头刚低下，听到声音疑惑地侧过脸看了一眼，猝不及防又从转弯角跑出几个人，这回她看清了，是几个人高马大的女生。 带头的女生见一拐弯面前突然多了个人，脚步一顿想急剎车也没来得及，人就这么擦着阮一的边歪了下去。 等她再垂头一看，带头的女生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鞋底踩着她的钱包滑出去了半米，整条腿就这么绷直了在地上噼了个叉。 这都什么情况？ 上演猫和老鼠呢？ 这部你追我赶戏码里的老鼠，此时正躲在阮一身后，听到声响才畏畏缩缩地探头看了一眼。半个头探了出来，阮一也算看清了她的脸。 脸有点陌生，但髮型看着眼熟，这不小蘑菇头么？ 虽然现在她完全搞不清状况，对于跳远比赛神来之笔为她垫底的小蘑菇头还是挺有好感的。 摔地上的女生显然没注意到脚底下还踩着一个钱包，后面跟着的几个上前把她扶起来的时候，她还踩着钱包在水泥地上摩擦了两下，脚底下什么鬼东西？ 第56页 高个子弯腰看了一眼，两指捏着好几个脚印的钱包拎了起来，在眼前晃悠了两下，“嗳，冯心蕊，你的？” 阮一目光从小蘑菇头脸上滑过，这苦情戏般的名字再配上她现在一张泫然欲泣的脸，还真合适。但她此时更在意的是为首那个高个子女生手里的钱包。 “是我的。”阮一眼神落在那几个脚印上的时候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钱包对她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的照片。隔着一个夹层，即便是几个脚印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她耐着性子往前伸了伸手，“可以还给我了吗？” 高个子女生仿佛没听到她那句话，讥笑着反问道，“你和冯心蕊什么关系？” 后面的小蘑菇头整个缩在她身后，难怪人家会以为她俩认识。 “我不……”认识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小蘑菇头伸出手指紧紧地揪了一下她的衣角，用两个人才听得到的气音求她，“拜託拜託，帮帮我……” ……校园暴力现场版？ 阮一特烦这些仗势欺人的事情，虽然不清楚这几个人都是什么来歷，不过小蘑菇头之前在她心里莫名种下的好感驱使着她突然改了口，“我不……告诉你。” 语气转得有些生硬，她自己琢磨了下应对校园暴力的应有反应，还补了一句，“凭什么告诉你？” “呵。”高个子轻哼一声，“我也没想了解的那么清楚，不过既然你和冯心蕊是一边儿的，事情就好办了。” 说白了，阮一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刚才情急之下逞了能，现在也不明白她说的事情好办了是什么意思。 只见高个子自说自话地翻开了她的钱包瞥了一眼，脸上的惊诧一闪而过，随后整张脸都乐了起来，“行啊，妹妹，挺有钱啊。” 说着抽出了几张红色大钞，随手递给后面几个姐妹，又抽空翻了翻其他夹层，除了张老旧的照片也不剩什么。 高个子两指捏着照片从夹层里抽了出来，对着光线眯缝着眼看了起来，照片上的女人和面前的少女有几分像，不过笑得温婉又正式，“嗤，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藏在这里头。这怎么照得跟遗像似的，真丑！” 说完随手扔在了地上。 阮一先前看她拿钱，只以为她和小蘑菇头之前是经济纠纷，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是破财消灾。 只没想到她竟然拿了钱还把里面的照片给拿了出来，心里的戾气一瞬间都涌了上来，流窜向四肢百骸。 少女的表情变了几变，“啪”一声把后面还揪着她衣角的小手打落。 冯心蕊本来还想劝下她，一看少女沉着的脸上乌云密布，吓得直接噤了声。 阮一一步一步走近高个子几个人，弯腰捡起地上的照片，举到高个子眼前，指节发白，语气冰冷，“道歉。” “道什么歉？”高个子低头还在数钱，以为她说的是和冯心蕊，一抬眼皮看到女生举着照片神色阴沉，想到刚才自己说的话蓦地就笑了起来，“这是哪出啊？妹妹，不会真是遗像吧？” “我他妈让你道歉！”少女的声音陡然拔高，把对面吓了一跳。 “呵，你这脾气够呛啊，戳着什么痛……” “啪——”，高个子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狠狠地挨了一巴掌，整个人都懵了几秒，后面跟着的小姐妹也懵了，这什么情况？ 这一巴掌打得还真够狠的，高个子整整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打了，脸上火辣辣地疼。等意识回笼抄起手臂就一把抓起了阮一的领口，“我操，你丫找死吧？” 阮一从小到大没打过架，更别提一挑几了，现在全身散发的无所畏惧就靠着那股子气撑着。领口被人一抓，下意识地曲起膝盖使尽全身的力气往高个子的小腹上撞。 “嘶——操，你们光他妈看什么，来给我摁住她啊！” 高个子被连续搞了两下，心里也怒火中烧，回头朝着几个还在发呆的小姐妹尖叫。 几个人被一嗓子喊回了魂，纷纷上前七手八脚想制住阮一。 阮一明知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也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袭击高个子的机会，趁着她捂肚子撒手的瞬间，右手向后探拽着人家的马尾就往后扯。 第一个赶上前的小姐妹见她跟疯了似的不肯撒手，又怕自己被误伤，情急之下掏出手机砸了过去，正中阮一的额角。 阮一吃痛，收回本来还趁乱又甩了对面一巴掌的左手按住额头。 人一多，十有八九会被吊打。她还没想好接下来怎么处理，就听二楼阳台上一声怒吼，“干吗呢！” 两方都一愣神，旋即楼梯口出现了一个身影，正是刚在二楼喊话的那位。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她们跑过来，拧着眉喊道：“老师过来了！” 本来上前帮忙的几个小姐妹七手八脚把两人拉开，高个子明显吃了大亏，被人扇了两巴掌不算，小腹挨了一重击，头皮也被扯得火辣辣得疼，被人拉开了还不肯罢休非要往前怼。 几个小姐妹是知道前因后果的，本来就是她们找冯心蕊的茬，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老师一来也是她们理亏，只能生拖硬拽着高个子跑。 第57页 阮一还杵在原地一动没动，额角隐隐作痛。 “啧……下手真他妈重。” 刚喊着老师来了的男生在她身边停下，脸上一改从前的温和大度，绷紧着脸，“你真好意思说人家，你下手就他妈不重了？” 阮一抬起眼皮，李朗贤一副说教的样子站在她面前，她皱眉，“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他反问，“阮一，你丫可以啊，打架还挺狠！” 第28章 二十八朵浪花 照片拿回来了阮一戾气就散了好些，现下头有些疼，不想听他在这对她打架这事儿评头论足，指了指一旁的台阶，自己先坐了下来。 额角已经有些泛红，身为体育生的李朗贤对于处理这些伤口显然比阮一更专业一些，语气不自觉带上了命令的口气，“不能揉，你给我在这坐着别动，等一会儿。” 说完人就跑远了。 刚在旁边都被吓懵了的冯心蕊才缓过劲来，见人都走了，小心翼翼地靠近阮一，“同学，你没事儿吧？” “怎么可能没事儿，额头都碎了。”阮一没好气地答道，心想这姑娘也太胆小了，刚才光顾着躲起来也不参战，好歹跟电影里演的那样给她去找几个帮手来啊。 南方人的形容词和北方稍微有些区别，冯心蕊一听到“碎了”这个词的时候吓得嘴皮子都哆嗦了，她只以为眼前的少女伤筋动骨，里头的天灵盖都被打出裂缝来了。 仔细看看她红着眼睛，脸上还是不服气的神情，却也好像并没有说得那么严重。 大着胆子撩开女生额间碎发，才明白她的“碎了”是“破皮了”的意思。冯心蕊舒了口气，还好没伤及骨头。 两人其实不算很熟，单独相处起来有些尴尬。 冯心蕊只好起身去空地上把她丢失的钱包和散落在地上的硬币一个一个捡了起来，摊在掌心里送到她面前，“你的东西……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阮一上下打量了一眼小蘑菇头，身量不高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全身上下不带一点儿配饰，连短款校服外自己的外套也是半旧不新的。 她摆了摆手，只攥着手里的那张照片，“脏了，都扔了吧。钱也不用还我了，就当我送给刚那个长脖子鸡的医药费。” 长脖子鸡…… 这形容让冯心蕊一下子想到了刚才的高个子女生，还真挺贴切。 但这事儿还是由她引起的，心里有些愧疚，“那是我惹的她，我还是还你吧！” “aa？”阮一扬起下巴突然就笑了起来，“这怎么听着像众筹医药费呢？” 冯心蕊也抿唇朝她笑，阮一追问，“你怎么惹的她，给我讲讲故事呗？” 小蘑菇头挨着她坐了下来，考虑了半晌从哪儿开始讲起，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缓缓开口，“我们之前高一入学测验在一个考场，她喊我帮她作弊我没答应。” “后来她找着机会就欺负我，经常拿我零花钱。我告诉过老师，结果她家里不知道什么关系，三言两语就把这事给压下来了。我就不敢说了……” “她还说，以后如果再打小报告，就要往我抽屉里塞蚯蚓。但她只是说说，也没这么干过，所以我也没证据能把她怎么样……” “我之前见过你，在跳远比赛上，那也是她买通了我们班的体育委员给故意填上的，就是想看我出丑……因为我特别没运动细胞，她知道的。” “她们今天又问我要钱……我哪有那么多零花钱，我就说了不要再来找我了，她们就一直追着我，欺负我……” “我真的很讨厌很讨厌她们……” 小蘑菇头的声音越说越低，说到后来整个人都蔫了。 让阮一打架还能凭着那股子暴脾气不管三七二十一揭竿而起，安慰人她好像不太在行。不过归根结底是她拿着话筒杵到人家面前——说出你的故事来——这会儿把人弄哭了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嗳，你别哭了，大不了我……以后罩你？” 这台词怎么听怎么奇怪，像是大姐大收小妹。 结果小蘑菇头突然就破涕为笑了，咧着嘴喊她，“一姐。” 合着刚李朗贤说教似的和她说话，小蘑菇头也听见了？ 好像有点儿丢新上任一姐的脸。 说曹操曹操就到，刚想到李朗贤呢，他又出现了。 少年手里举着根冰棍儿从大老远跑了过来，衣角带风。 到了跟前恨不得把冰棍儿整根怼她脸上，阮一一脸莫名其妙，刚在他面前反正形象都丢尽了，也口无遮拦起来，“大姨妈来呢，不吃！” “让你吃了么？”李朗贤一脸看傻逼的神情看着阮一，也不跟她废话了，直接动手把冰棍儿横着怼在她伤口上，轻轻一摁，“敷着吧。” 哦…… 原来是敷的啊…… 阮一抬手接过带着凉气贴在额头上的冰棍，十一月初的天气这么握着还挺冻手，她不由自主两只手交替着使。额角的伤口有些酸痛，被冰一敷有些冻得麻痹了，反而好受了一点。 第58页 余光瞥见李朗贤的目光落在了自己两指之间，她不动声色地把照片塞回口袋，仰着头朝他咧嘴，“谢了啊，李同学。” “我发现你挺行啊！”李朗贤手肘搭在膝盖上，也在一旁坐了下来，“就一个人还敢这么沖，不怕吃亏？” “那我这不是没吃亏么。”想到刚为首的高个子被趁乱甩了好几巴掌，心里畅快起来，“你要晚来一会儿，我还能再战几回合。” “嘚瑟。” 他举起手掌轻拍在少女后脑勺上，一记下去才发现自己竟然无意识地把她当成了周淙光那傻瓜，动作也亲密了起来。 男生尴尬地咳了一声，“呵，我晚来一会儿，你就被按在地上摩擦了。” “你下手轻点儿……”阮一摸了摸后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要是脑震盪医药费都算你头上啊！” 语气分明是开玩笑，少女和他对视一眼还有些不好意思，垂着眼皮看自己的鞋尖。 空气沉默了几秒，俩人不约而同问出了声， “啊，对了。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和人打起来了？” 李朗贤先回答了她的问题，指了指面前的教学楼，“这艺体楼，你说我为什么在这儿？” “哦……那我，是为了伸张正义！你懂吧，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男生压根不信她的瞎掰，她转来学校才多久，他就不信阮一这种不冷不热的性格什么时候就和眼前的小蘑菇头成了生死之交了，还愿意为人家撩起袖子一挑多。 刚他在楼上看得清楚，少女满身的戾气要是对面站着不动早给她掐死了，这说没有深仇大恨他都不信。 如果没有看错，刚才她指尖夹了张照片，见他在打量就随手揣进了兜里。连钱包都不要了的她，倒是对一张照片上心得很。 但她显然没打算说。 李朗贤低头看了眼表，没几分钟就要上课了，现在也没闲工夫在这儿耍贫嘴，拍了拍裤子站起身子，“走不走，回去上课去了！” 阮一点点头和冯心蕊俩人一起跟了上去。 刚回教学楼底下上课铃就响了，冯心蕊和他俩告了个别往自己教室跑。 阮一甩了甩满手用体温化开冰的水，随手把冰棍扔进了最近的垃圾桶，扭头问李朗贤，“还明显么？” 李朗贤一本正经地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少女皮肤白皙细嫩，额角被砸的那一下应该不轻，此时皮肤泛了红还有点破皮，点了点头，答道，“特别明显。” 她嘆了口气，还没想好怎么和老师交代，人就走到了十九班门口。 这节正好是数学课，刘建斌已经在教室了，见他俩姗姗来迟，和全班一起把目光落在了俩人身上。 阮一走在前面，后面跟着高她一头的李朗贤，齐齐在门口喊着报告。 刘建斌刚想挥手让他俩赶紧进来，一抬眼皮就看见阮一额角上一片红肿，“阮一，你头上怎么回事儿？” 阮一张了张嘴，在想着是先发制人就校园暴力这事儿给老师打报告呢，还是说自己被敲诈勒索了？ 她还没开口，后面李朗贤就接了茬，“老师，阮一走路没注意撞墙上了。刚下课我们去了医务室，所以晚了。” 阮一：…… 还不如说她被人打了呢。 刘建斌问了两句有没有事儿就把他俩赶回了座位，还顺着这个话题提醒了全班同学走路别想心事，好好看路，阮一同学的前车之鑑要好好从中吸取教训。 阮一坐在位置上长嘆了口气，真的不如说她被打了呢。 一节课下来时七、吴许萌等人都来慰问她头上的肿包，话都这么放出去了，她也只能应着下次走路注意，不看手机了云云。 一直到晚上放学，不管熟不熟的同学，课间路过总是顺嘴关心她一下。阮一觉得可能没两天全校都能知道高二十九班有个女生走路撞墙撞一大包了。 时七和吴许萌照例整理好书包来等她一起走，阮一还没站起身，后座的李朗贤就朝等着她的俩人摆了摆手，“别等她了，老刘刚找她呢。你俩先走呗。” 嗯？？？ 阮一疑惑地转过头去，老刘什么时候找她了？她怎么不知道？ 李朗贤一向不会骗人，时七和吴许萌听了只当阮一忘了这事儿，和她道了别就先走了。 手头的书包整理到一半，她抱着包转过身狐疑道，“刘老师真找我了？” “你傻吧？”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一脸说你傻你还真傻的表情看着她，“你以为你今天这么一闹，人家能不找你麻烦？还是你觉得时七和吴许萌能跟着你当打手？” 时七…… 个子还没她，除了嘴皮子和成绩能打，其他的吧…… 一言难尽。 吴许萌吧，看着一脸我能打让我来的做派，实际可能是个战五渣，也就戴立行会让着她。 阮一摇了摇头，“那……？” 男生自顾自嘆了口气，“我能怎么办？还能让我前座儿被欺负不成，这几天就勉为其难送你回家吧。” 阮一没想到他的解决方案如此直白，舌尖轻抵虎牙侧头看了他一眼，“你不用训练？” 第59页 “挪到下午自习课了……” 语气听着像是毫不在意的样子，这种互不干扰的表面同学关系一下子升华到了互相关爱程度，阮一一下子有些接受无能，“那……自习课要是讲题，你不就听不到了么？” “啧，你这个小姑娘怎么那么多问题？”他好心好意去求了教练调整了训练时间，这会儿人家问这问那的一副不领情的样子着实让人不爽。 李朗贤心里有些懊恼，自己脑子是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怎么就办了这么一出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阮一也不笨，看出了他这是特意为自己调整的时间，摸了摸鼻樑，有些不好意思，“要不，以后自习课你不在的话，我帮你抄一份板书吧。” 有来有往的公平交易可能会让小姑娘心里舒服一点。 眼前女生白皙的皮肤上那个肿包尤为明显，他伸出手指鬼使神差上前轻弹了一下姑娘的脑门，露出齐整的牙一笑，“行，成交。” 第29章 二十九朵浪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袋被砸了那么一下，阮一觉得自己最近的记忆力真的变差了。 这几天李朗贤每天都尽职尽责地送她回家，一路直到军大院门口才返回。她回家一开始写作业，就发现忘了带课本，后来忘了带习题册，还忘过笔袋。 今天早上一来，掏了半天书包才想到晚上背了会儿单词，顺手就把英语书放在床头柜上忘拿了。 后面马上有节英语课，她有些尴尬地把目光落在时七身上，“七……你别的班有认识的同学么？我忘带英语书了。” 时七仰着下巴仔细想了想，“要不陪你去十八班找我初中同学借？” 阮一想着是隔壁班，来回借书还书又近，赶紧点了点头。 两人到了十八班门口，时七找人把她初中同学喊了出来，一说借英语书，初衷同学满脸遗憾地指了指教室里头课桌上拎到书摞最上层的那一本，“我们这节也是英语课诶。” “啊……”显然时七也没想到还有这么巧的事儿，挠了挠头髮琢磨道，“要不，咱们去十二班碰碰运气，虽然不认识谁，不过他们班和咱们是一个英语老师，肯定用不着书。说不淡定逮着个好心人就借我们了呢？” “嗯？十二班？” 阮一听她一说，觉得这个班级特熟，总觉得好像认识谁是十二班的。两人往下爬了两层楼梯，站到十二班门口，透过玻璃窗看到了一个圆滚顺滑的蘑菇头，阮一才想了起来。 对啊，冯心蕊是十二班的。 阮一先时七一步敲了敲窗，叫住了坐的最近的一个女生，“同学，麻烦帮我叫一下冯心蕊。” 女生听到名字，皱了下眉表情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转头朝教室里大喊，“冯心蕊，又有人找你！” 被点到名的蘑菇头身形一颤，良久才僵硬地回过头，窗口阮一朝她招了招手，啊，是她。 冯心蕊蹭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三步并两步疾跑到后门，往外张望了一眼声音还带着点紧张，“你，你怎么来了？” “借……嗯？你脖子怎么了？” 借书的请求还没说出口，阮一就发现了小蘑菇头细嫩的脖颈间几条血印子，像是指甲挠的。“她们又来找你了？你被打了？” 面前的姑娘半低着头，两手捂住脖颈，“嘘”了一声，“你就当猫挠的。你找我什么事儿，一姐？没什么大事儿千万别来找我，她们就这层楼的，被看见了就知道你在几班了！” 她俩的对话听着像地下党接头，时七半个字都没听懂，着急看了眼手錶，对小蘑菇头道，“同学，借本英语书，有吗？” “啊，有！”冯心蕊知道了阮一来找她的原因，立马转身就往教室里拿书，没几秒匆匆跑出来把书往她怀里一塞，“你们快回去吧，我今天没英语课了，不用急着还。我，我有机会上去找你拿！” 时七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俩人间的奇妙氛围。 这？ 真的不是地下党？？？ 上课的预备铃已经响了，冯心蕊一个劲地赶她，阮一也没机会问。只好点了点头，抱着书先上楼。 同一层的八班教室并没有因为听到预备铃而安静下来，教室里依旧熙熙攘攘吵来吵去。 “卧槽，看美女！” “靓啊，这几班的啊？以前没见过啊！” 角落里还在讨论着化妆品男明星的几个人顺着班里仅有几个男生的叫喊声望向窗外。 玻璃窗口路过的女生扎着马尾正歪头和身旁的女孩子说话，眉眼精緻目光清亮，向上微微挑起的眼角向外泄露着浑然天成的傲气。 讨论声戛然而止，其中一女生下意识拍了拍旁边还在低头髮简讯的高个子女孩，“看，是那个小贱人。” 高个子抬起眼皮扫了眼窗外，一脚踹向另一边的座位，“愣什么，跟着啊，看看几班的回来报告！” 一旁那人忙不迭地站起来，往外追了几步。 高个子伸手按了下头皮，前几天火辣辣的触感仿佛又开始回放。她捶了下桌面，骂了声操，低头又编辑起了简讯。 第60页 …… 英语课下课，阮一没有去还书。倒不是因为憷了那帮高个子女生，只是一下课就被刘建斌叫走了。 快要期中考试了，各个班的班主任已经开始赶制家校联繫簿。 阮一开学时候填的那份个人信息表当时也没仔细看，现下一瞧有的部分填得还不是很全面，刘建斌就把她叫来了。 老刘用笔尖敲了敲其中一栏，说道，“阮一啊，这个联繫方式最好留父母双方的电话，上回你就填了一个，把你母亲的电话也补上吧。” “哦……”少女低头抿唇，接过刘建斌递过来的水笔，伏在桌面上一字一字填了起来。 这串号码背得很熟，像是刻在了骨血里。 刘建斌看着女生低着头认真填写，看着号码前面一行地址，嘴上忍不住提醒道，“咱们育仁过了期中考都会开家长会，你母亲还在南方吧？那学校到时候会通知你父亲过来。” 阮一刚好填完表，直起腰把表格递迴给班主任，“好的，我知道了。老师。” 女孩子恭恭敬敬，语气依旧平静。 刘建斌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也做了好几届班主任，教过的学生不说成千上万也有千百来个。 听说开家长会，成绩好的同学自然脸上藏不住的美，成绩差的那更别提了，谈家长会色变。很少见过这样提到家长会提到考试依旧脸上波澜不惊的高中生，不免多说了两句。 “你的成绩老师看了一下，只要语文再加把劲把基础部分补上去，我看你上个985、211完全没问题。不要气馁，语文这东西，靠的是长期积累，提升起来肯定没有数理化效果显着。咱还有时间，离高考还有三个半学期呢。” 阮一也不知道刘建斌怎么就突然跟她聊起了这个话题，只当是来自班主任的关心，点了点头就退出了办公室。 这个课间被叫走后，她就有些心神不宁，以至于完全忘了还书这件事。 直到晚上放学时，教室后门口出现了个小蘑菇头，她才一拍课桌想了起来。 教室的人已经走了一大半，阮一抖了抖书上的橡皮屑才抱着去门口还给了冯心蕊，“不好意思啊，我白天给忘记了。” “没关系，我今天都没有英语课了！”小蘑菇头接过书往上一推眼睛，好奇地朝他们班打量了一眼，“原来尖子班放学也跑得这么快啊！” 她在和冯心蕊说话，顺着话题回头看了一眼教室，除了值日和拖拖拉拉还没整理好回家作业的同学，基本都走了个精光。她的后座李朗贤长腿随意地往前伸着，半条手臂搭在椅子靠背，正斜着身看她俩。 “嗯，都一样。”阮一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 再回过头，小蘑菇头已经完全变了脸色，整个身子往十九班教室挤了进来，生生把阮一挤了个倒退，“快，快进去。我看到她们了。” 只一秒，阮一就明白过来“她们”指的是谁。 果然今天白天被看到了么。 她“砰”的一声关上后门，拉着小蘑菇头坐在了周淙光的位置上。 关门的动静挺大，值日生往后看了一眼，就看阮同学在和一个脸生的同学说话，也没在意继续低头打算扫卫生。 阮一那一声关门没把李朗贤吓到，倒是小蘑菇头脸上的惊慌失措和那天艺体楼见到时一模一样。 “见鬼了？”李朗贤收回长腿，向前倾着身子靠近阮一，手掌拍了拍她的后背。 “嗯，”阮一揉了一把小蘑菇头的脑袋，回过身一本正经，“讨债鬼。” 比起冯心蕊，阮一和李朗贤两人算是无比淡定了。两人对视了一眼，阮一先出了主意，“现在天亮着呢，一会儿就这么正大光明地走到学校门口，门口还有保安她们也不会怎么样，出去了你送冯心蕊回家。” “那你呢？”李朗贤反问。 “我？我坐地铁回家啊！”阮一回到自己座位拿起书包，俯视起还坐着的李朗贤，“地铁处处有监控，我比你们安全得很。” 她说的不无道理。 其实李朗贤本来想说打电话叫王戈回来，一人送一个，王戈往旁边一站，也挺有威慑作用的。 见她主意已定，听着也算个靠谱的办法，也就没再折腾。毕竟这事儿，把王戈叫回来还得给他解释一番，看阮一的意思，连时七和吴许萌她们都没告诉，显然不想声张。 他点了点头，“那我先送你到地铁口。” “好。” 阮一这回没拒绝。 几个人一起走到地铁口总比她一个人过去省麻烦得多。 两人一商定好，就直接背起书包带上冯心蕊出了教室。那几个高个子还在这层楼转悠，一看十九班出来人了，立马跟了上去。 李朗贤适时地掏出了手机，假装通话，“啊，你跟王老师说一声，我们马上就到办公室了……对，那可不得加班加点把老师的活儿给干完么，你放心……” 跟在后面的人狐疑地互看了一眼，想着还有老师在办公室等着他们，现在拦下也不是什么好时机。于是假装路过似的在后面瞎转悠，眼见着人往办公大楼转了进去，最前头的女生挥了挥手，“就在这吧，咱们跟进去怎么解释。” 第61页 前面的三个一转进教师办公楼就隔着转弯角贴着墙蹑手蹑脚往另一边的楼梯走，后面果然没人跟着。 一拐进楼道阮一就“噗嗤”一声笑了，“李朗贤，没想到你还这么老奸巨猾。” “啧，老奸巨猾这四个字，我一个都不认。为什么我会在这儿一带二，你还有脸笑我？谁惹的事儿？” “我语文不好，你就当我乱用成语呗。”语文分数低的藉口用在这儿最合适不过了，阮一一脸你拿我如何的表情看着他，“你和周淙光不老说你们北方的大老爷们怎么怎么样么，你怎么还怕那几个女生呀？” 俩女生脚步快，李朗贤跟在楼梯后面，手心朝下罩在阮一的发顶上一拍，“那你还少听了一句。” “嗯？什么？” 李朗贤弯了弯唇，“我们北方的大老爷们不打女人。” 少女驻足，仰着头看他，一脸严肃，“那你刚刚拍我头了。” 男生站的台阶高两层，和在教室里的时候角度刚好一个相反，他垂着眸眼神扫过少女吹弹可破的肌肤，嘴唇一张一合还在控诉着他。 心脏突然传来一阵悸动，下意识地向她的方向压住腰，凑近，“你是女人么……” “呵，小女孩。” 第30章 三十朵浪花 冯心蕊觉得她的一姐好像被撩了。 然而阮一回到家，左思右想，觉得刚才好像被李朗贤鄙视了。 “小女孩”这三个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她的字典里了，特别是这大半年，她逼迫自己成长，逼迫自己面对所有不想面对的现状，逼迫自己做一个成熟懂事早点长硬翅膀可以带自己单飞的姑娘。 而当她以为自己终于有点不一样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有人按着她的脑袋对她说，“小女孩。” 这是一种吃了苍蝇还要保持微笑着说好吃的感觉。 冯心蕊骑车，李朗贤也骑车。明明说好了以后他来送冯心蕊回家，没两天他就跟忘了这事儿一样，放了学依然等在阮一课桌前。 时七走的时候顺手敲了敲隔壁的课桌，抱怨道，“阮一，你后座怎么最近老缠上你了，放学都不和我们走了。” 阮一笑了笑没说话。 对外的官方解释是李朗贤抢了周淙光的互帮互助关爱小组组员，非跟着阮一，回家路上让她讲题。时七推测这种靠临时抱佛脚牵上的关系最多不会维持过期中考试以后，也就每次放学时候抱怨一句而已。 阮一理好书包，觑了他一眼，“你跟着我冯心蕊怎么办？” “这周都要期中考试了，训练都停了。我让王戈送去了。”李朗贤把书包甩在背后，斜靠着门。 比起吐槽两句少年不羁的站姿，她还是更关心别的，“你怎么和王戈说的？” “我也没说什么……”他指腹在鼻樑上擦过，换了副还在回想的表情，“就说，十二班有个小蘑菇头挺喜欢他的。” 这句话真的是无懈可击。 搁王戈身上，既能全心全意保卫好小蘑菇头的安全，按他的个性，在女孩子面前打死也憋不出个屁来，根本不怕他会去问冯心蕊是不是查无此事。 阮一拉平嘴角朝着他晃了晃脑袋，“你这个糟老头，坏得很。” 这是继上次说了他老奸巨猾之后第二次对他的形容词用了“老”字，李朗贤有点受伤。抬手摸了一把自己朝气蓬勃的脸，有些哀怨，“我还没成年呢，你怎么就说我老了。” “原来你还知道你未成年呢呀？” 她揶揄道，“上回周淙光不还说发你理综三年真题解析.avi么？” “点avi”这几个字明显被加重了语气，周淙光这混蛋真的是把他给害惨了。 在阮同学眼里，自己的第一印象本来就不是很好，好不容易靠着自己平时表现掰回一城，前几天那混蛋嚷着嗓子喊理综三年真题解析的时候又被她听见了。 他敢发誓，自己真的没有点开过。辩解的话到了嘴边一个囫囵，又咽了回去，解释等于掩饰，好几把苍白…… 还好阮一不是很执着这个话题，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肩膀的距离往地铁站走。 这段时间的观察下来，李朗贤慢慢发现了，除了知道阮一在十九班的第一天，好几个人来围堵过，后来就只是偶尔会有人在后面跟着了。 每天放学后，他都会送阮一到地铁站，一进了地铁，四处都有摄像头，想做些什么就更难了。 即便到了站，她出来，沿着八车道的阳关大道没几步就是军区大院门口，比地铁还安全。那些想要找事儿的人，从来就没有单独接触阮一的机会。 他发现的事儿，阮一也发现了。 她其实早从几天前就开始让李朗贤不用送她了，奈何他还不放心，依旧推着自行车陪她走到地铁口，看着她入闸才走。 眼看着到了考试周，谁还有工夫能来天天给她当尾巴。 阮一这几天心情比原先放松多了，考场名单一贴出来，她一回生两回熟，很快就找到了这次期中考试的考试教室。 和自己班隔着好几层，有点儿远。上次月考除了语文分低了点，其他都还算正常发挥，她的座位在整个教室的第二竖排，算是中上游了。 第62页 一到自己座位坐下，教室的最角落勐地窜起一个人，朝她拼命招手，“哎，阮女神，贼几把巧啊！” 阮一扭头，又是邹旭。 还真挺巧的，第一次月考，他俩也是一个考场，邹旭还坐她的前座。这一回相遇，两人也算中间是认识过了，她有了月考成绩一下子就跟邹旭隔了大半个教室，阮一朝他点头笑了下。 邹旭还在兴头上，勾着前桌男生的脖子侃侃而谈，“想当年我和阮女神是过了命的前后桌情谊，这他妈才多久，我阮女神不亏是神仙下凡，一下子蹦到前面去了。这说明什么你知道不？” “不知道……”前座男生老实地摇了摇头。 “笨不死你！”邹旭甩过去一记眼刀，“说明坐在最后的老子，同样有无限可能。” “看到了没，那边。”阮一没回头也能猜到邹旭故意在这儿断了个句，表情应该是跳高场上得了第一的那种肆意不羁，“下次老子就坐到考场第一张座位去了。” 好的。 祝你成功。 少年郎有理想是不错的，只不过每场考试依旧雷打不动满半个点就交卷的行为，好像和想要坐上考场第一张座位这个想像之间还是有点差距的。 每回交完卷，邹旭走之前都会朝着阮一打个响指。这种神似招服务员的动作，阮一没搞懂他想表达什么意思，暂时把它理解为邹旭在为自己加油吧。 这次期中考，距离她转到育仁三个月不到，也算一个季度了。 她渐渐熟悉了京城的高考考点和制度，比上次月考来得顺手多了。每门考试最后都能空出二十来分钟来查漏补缺。 上回语文考得很一般，其他功课特别是数理化都还不错。一考完最后一门回到教室，时七和吴许萌就来找她对答案了。 “啊？你选的c吗？我这题和你不一样诶。”吴许萌用笔尖戳了戳阮一草稿纸上留下的痕迹，满脸苦恼。 旁边时七反应完全相反，恨不得在原地蹦跶两圈，“啊啊啊啊啊，我选的ccc！” 这边对着答案，门口李朗贤和周淙光也回来了。 周淙光一进门就听见时七在尖叫，满脸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a都没有吧？还c？” “我操，周淙光你要死吧？信不信我表演一个徒手撕了你？”两人的话题虽然都不在一个次元，还是很容易就明白了对方在说什么，时七举着笔袋朝周淙光砸了过去，一脚踩上了他的椅子一副非得干一架这事儿才算完的架势。 明知他俩不会真打起来，阮一还是扯了扯时七的校服袖子，怕她从椅子上摔下来。 刚考完试几个人心态都很放松，时七不服输地站在周淙光椅子上非得说自己咽不下这口气。门口突然有人来叫阮一，“谁是阮一啊？刘老师找！” “我在，”阮一下意识回头，松开时七的袖子往门口走。 传话的同学手里拿着一摞习题册，朝她点了点头，“你们班刘老师在找你，在阶梯教室。” “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不知道，我就来传个话。”同学摇头，半晌又猜测，“可能是找你帮忙装订试卷吧，我刚从那边过来，好像有好多老师喊了自己班的学生去帮忙封卷。” 她什么时候成了老刘的心腹了？还帮忙封卷？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阮一道完谢回了趟座位才穿上外套往阶梯教室走。 阶梯教室在高二教学楼的后面，从高二楼上下去的时候，她借着楼梯口的窗往外看了一眼，果然阶梯教室的大灯都亮着，刚才她回座位的时候顺道看了一眼高远和孙玥的座位，都没人。 要么是找不到平时的左臂右膀这才找了她吧。 贯通两栋楼的走廊上不知道是不是管绿植的阿姨忘了关水龙头，长长的软管横在地砖上，噗噗地往外冒着水，淹了面前半条走廊。 阮一左右望了一眼也没见着个人，只好顺着软管一路摸到花园里的小水池。水龙头向右转到了最大，连接着软管的接头也没弄牢实，往四处溅着水花。 她绕开了扑腾往外窜的水流上前拧上了水龙头。 “啪啪啪……”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拍手声，少女一回头，一眼就认出了为首那个正是前段时间一直跟着她的人，几张脸或生或熟，里头还有男生，就是没见着那天被她扇了俩巴掌的高个子。 真看得起她，为了把她引到花园角落还费这么大一圈周折，喊了这么些人来对付她一个女孩子，也不嫌害臊。 “同学，你还真是喜欢管闲事呢。早知道你这么喜欢做好事，我们早安排几个迷了路的小姑娘，过不了马路的老奶奶，这不就把你骗到手了么？” 为首那人两片薄唇张合，在和她说话。阮一脑子里却在思考别的事情。 “吓傻了？不说话？之前还不是挺能的么，害我们圆姐找得你挺苦的啊！” 刚那个叫她的人到底是谁？总觉得见过，也确实像是正儿八经来喊她去阶梯教室的，看着不像骗人。她手里还抱着一摞作业，样子也的确是刚从老师办公室那儿回来那样儿。和眼前这伙人是一起的？ “□□妈，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 第63页 为首那人脾气显然不是很好，两句话没搭理这就问候起全家来。 “啊？你刚说什么？去你妈坟上蹦迪？行啊。”少女抬起眼皮，脸上的表情还挂着迷茫，演得和真没听见一样，说出来的话却是气得人七窍生烟。 她一抬头，对面站着的唯一一个男生皱了下眉。 为首那人两句话不离直系亲属还在继续骂，卷了捲袖口像是一幅要上来打人的样子。被后面男生一拉，“圆姐的事儿你替她出什么头，你身上那个处分可还没清呢！” “你丫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日。” 女生骂骂咧咧到底还是没上前，阮一扬了扬唇，原来都是一群纸老虎啊，想当坏学生还怕着处分，那哪儿能行？ 看透了她们只是唬人的本质，阮姑娘就轻松了，张了张嘴，“你们圆姐有话想跟我讲，自己人呢？脸上倒还没好？” 为首那人上回在艺体楼下也见过，知道阮一真打起来还挺疯，经她一提醒就想起了圆姐脸上留了好半天的红掌印。想了想之前的计划心里又充满了底气，“你想见圆姐啊？没问题啊，圆姐一会儿就来见你啊！” 虽然面前这几个不可怕，她倒是很想知道她们口中的圆姐到底想做什么，拦了她这么一会儿了也不见人。 这人上次吃了亏，估计憋着一肚子气，估计不太好惹。她现在反正走不了了，只想拖着时间看周围会不会有人经过还能自救一下。 阮一仔细打量着面前这群人的表情，尤其在为首那人脸上一松动的时候警觉性直接飙到了最高值，背后突然沙沙作响，是人踩在落叶上的声音！ 她一直观察着周围，倒没想到人会从她后面出现。勐一回头，还没见着人，脖颈间一记闷声，两眼一黑直接摔在了落叶上。 “操，陈梦圆你他妈疯了？”人群里唯一的那个男生往前疾跑两步，停在了阮一面前，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还拿着木棍的高个子女生，“你傻逼吧？？？” 除了男生，其他几个本来还在和阮一对峙的女生都懵了。 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为首那人慢慢往前跨了两步，哆嗦着唇畔压低声音问道，“圆姐，你不是说就把她留住扇两巴掌解解气吗？你……你这一棍子下去，事情大条了啊！” 陈梦圆松了松手指，木棍应声落地。 她也有一瞬间的恍惚，事情好像是和当初说好的不太一样。不一样的不仅是她处理的方式，还有她以为这次被人围着，地上的那个小贱人还能识相一点，跪着跟她认个错这事儿也算过去了。没想到一来就听到了她在说自己脸上还没好？ 一想到之前被她趁乱扯着头髮扇了两嘴巴子，小腹上还挨了一记，心里的火就窜得直入大脑。行动远比脑子快地抄起地上手臂粗细的断枝就一棍子抡了上去。 现在自己也有点懵。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起小腿轻踹了一记地上那人。 操， 别不是不动了吧？ 第31章 三十一朵浪花 地上那人没有反应。 围着的那几人之间氛围也静谧得可怕。 一开始为首的女生终于顶不住压力低哑着哭腔开口，“陈梦圆，这事儿咱们姐妹一场，我就当没看到。你，你也别提我和你是一起的。” 称唿从圆姐变成了陈梦圆，无形间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后面一直拉着她的男生低头扫了一眼，头也不回直接拉着女孩子就走了。 俩人一走，本来还结队一起来堵阮一的其他几个女生，也哆嗦着往花园外跑。 高个子一下子从几个人口中的圆姐变成了孤家寡人，犯了大事儿谁都急得直接跟她撇清了关系。 她半蹲在地上，看了一眼地上那人，强迫着自己用手指拨了一下女生胡乱散在脸上的髮丝，颤抖着手指摸上了人中。 没，没气了？ 陈梦圆被这个认知吓得一屁股往后倒坐在了地上，接连往后爬了好几步，她才缓过了一点神。眼神向四面八方转了一圈，四下无人，不如……趁没人发现，先跑吧？ 一有了跑的打算，脚就先动了起来。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扶着墙头也不回地往花园外趔趄着跑了。 那一闷棍上来的时候，确实砸的人两眼发黑。阮一倒在地上好半晌才缓过劲来，这是高中生？下手也太他妈狠了吧？ 她本想挣扎一下，摸一摸自己的后脖颈有没有被打伤，人还没动弹就听见了那几人的对话，姐妹分崩离析大型撕逼现场？ 合着当她是死了吧？ 那，不如就先装个死？ 直到冰凉的手指触感摸上她的人中，阮一依旧入戏很深地憋住了一口气。但凡高个子长点儿脑子，摸摸她胸口，就知道她此时心脏跳得有多快。 可惜了，慌乱之下的人哪儿会想得到那么多。摸了半天没摸到气息，自己就先把自己吓死了。 直到草坪上的声音完全消失，阮一才稍微动弹了下手臂，刚才维持着这个姿势，手臂都被压麻了。头是真的有点儿晕，她反而觉得躺在草地上不动是最舒服的姿势。 缓了半晌，胸口的噁心感稍微减弱了一些。 阮一还在想着要不要撑着地先起来坐一会儿缓缓，眼前勐地罩下一篇阴影。 第64页 又他妈回来了？ 她这会儿战斗力还没恢復到平时的十分之一。于是眯起眼睛，继续装死。 这人明显比刚才那群人温柔多了，他一边把阮一从地上扶起来，一边指尖颤抖地掐了掐她的人中，嘴里哆哆嗦嗦地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操，怎么办怎么办……” 您这是念经呢吧？ 声音倒是听着有些耳熟。 她借着在来人臂弯里仰头的姿势，眼皮拉开一条缝偷偷地看了一眼，邹……邹旭？？？ “你……”你字刚开了个头，邹旭不知道被什么不明的力量直接撂倒在了地上，连带着阮一也重新滚到了草坪上，“嘶……” 她今天这是糟了什么罪了。 阮一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儿，邹旭也紧接着懵了。 一记重拳砸向他右脸，邹旭整个人还没缓过来，胸口又挨了一脚，拳头砸在身上，通过骨骼和血液直接震动传播到了自己耳朵里，他费力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抓住面前那人的衣领口，“李朗贤，你他妈发什么疯？” “你又他妈做什么？！” 两个人以互相问候对方家属开了局，扭打在了一起。 阮一觉得头更疼了，这前后不过半小时，都叫什么事儿。 “操……你俩别打了，”阮一提着口气，以为自己提高了音量大喊了一句，实际上传到两人耳朵里像是气若游丝，“看得我头晕……” 扭打在一团的两人不约而同回过头， 李朗贤：“啊？你活着呢？” 邹旭：“没挂呢啊？” 阮一：…… 行吧，随你们打。 就当我挂了行不行。 不想管他俩了，他俩又不打了。 从草坪上爬起来窝到她旁边，李朗贤直接一把把她拽到怀里，摁着她的脑袋四处打量，“伤哪儿了？你刚就那么躺着不动，我还以为我前桌没了！” “嘶……你能不能轻点儿。”脖颈子一扭，还是火辣辣的疼。 “你丫能不能轻点，老子给你来一闷棍你他妈扭个头看看？”邹旭在一旁干看着也咋咋唿唿，“那狗崽子说你被陈梦圆那傻逼一棍子打趴了，老子直接从去网吧的路上折回来了，真他妈差点和我女神阴阳相隔。” 阮一头晕得很，也没工夫从他话里好好问问那狗崽子是谁，怎么就知道她出事去找了邹旭。 李朗贤出现在这儿她心里倒是有点数。 临出来前，她回座位那会儿不只是拿了件外套，顺道和李朗贤说了一句，“老刘喊我去阶梯教室封卷。” 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考完试的同学都各回各的教室后，等铃声那么一响，李朗贤就觉得不太对劲。 起初他只是觉得装订试卷让自己班学生去不太符合规定，直到看到高远和孙玥从外面回来，坐在了自己座位上，这种感觉就更不对了。 刘建斌不可能跳过这俩个学生干部直接把任务分配给阮一，更何况下面还有一熘儿各科课代表都坐着呢，排个序阮一估计能轮到三十好几位去。 那她被人叫走去装订试卷…… 再一联想最近老要找她麻烦的那群人，他基本就明白过来了。 不管猜测的对不对，去看一眼总不会坏事。 果然一过来，就看见邹旭急急忙忙地往花园里跑，他脚下一动跟着进来看看，就看到邹旭一下子冲到了角落里抱起地上一团，哆嗦着说怎么办。 他眼睛尖，一下子看到他怀里露出的鹅黄色，这不是阮一出教室前特意回来穿的外套么？ 人一过来，果然见她不省人事地歪在邹旭怀里。 邹旭这人平时也是年级里出了名的吊儿郎当，他直晃晃地就朝这儿奔，多半是知情者，李朗贤也管不了其他，见自己前桌平时多么鸡贼一个人，都躺着不会动了，自己的心跳都差点跟着骤停。 管他什么同学之间互相关爱原则，他只知道，在他眼前谁都他妈的别碰阮一，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把邹旭一顿胖揍。 没想到打着打着，前桌还活了！此刻扶着脑袋拧紧了眉，嫌他俩晃眼。 人也醒了，他没必要继续和邹旭缠斗在一起，直接扶着前桌的肩膀就开始检查她哪里受伤了，一听邹旭的话，瞬间也明白了七七八八。 他骂了一声，把她整个人的重量往自己身上靠，低头柔声问，“脖子疼还是脑袋疼？要不你轻轻地转过来，我给你看看。” 阮一本来还挺感动，想着自己的后桌虽然来得有点儿慢，不过还算温柔体贴，慢慢扶着他转过半面身子。 结果那人还在自己嘀咕，“不会脑子被打坏了吧？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脑子不太好使。” 阮一又面无表情地转了回去，“哪哪都疼，还晕。你给我打120吧。” 打120意味着这事儿瞒不住了，整个学校乃至学校外边都有可能知道这件事。李朗贤看姑娘扶着头脸上神情不太好看，也贊成打120。 阮一显然没带手机，要不早偷摸求救了。李朗贤从兜里掏出手机，再次跟阮一确认了一遍，开始拨号。 邹旭在一旁刚反应过来，晃了几下手，“这……事儿，是不是得闹挺大？” 第65页 “嗯……”姑娘没心情说话，扶着后脖子从嗓子眼发出一声短促的声音来回答他。 “那个，我那兄弟没对你做啥吧？” 看他问得小心翼翼的样子，阮一算是明白过来了，刚那堆人里面唯一的一个男生，估计就是他说的兄弟。 估计也是他给邹旭通的风报的信。其他虾兵蟹将说白了她都不想追究责任，就莫名挨的这一棍，非得给自己讨回公道来。 阮一磨了磨后槽牙，看了一眼邹旭，“我就当没见过他。” “您大人大量，您宰相肚里能撑船，您是再世观音，我替我兄弟谢谢您嘞。” 他叽叽喳喳说的阮一头疼心更烦，随意挥了挥手。 那边李朗贤已经挂了电话，他半蹲在地上，朝邹旭打了个过来的手势，“帮我把我前桌扶背上来，我背她去校门口等120。” 本来坐着还好，一站起来整个人晕得天南地北都分不清，阮一也不矫情，都没靠邹旭帮忙就整个人手脚并用爬上了他的背，脑袋歪在旁边懒得说一句话。 李朗贤怕她晕，慢动作小心翼翼站了起来，也不敢往上掂一下，又怕她掉下来只能俩手使劲把着她的大腿。 试着走了两步才回头对邹旭说，“那棍子呢？你找着了先存起来，这可是证据。” 邹旭点了点头回头满草坪去找棍子。 李朗贤又半侧过脸，柔声对背上的姑娘说，“你从现在开始就装晕，别睁眼了。不是要把事情闹大么，咱们就搞个大新闻。okay？big news” 阮一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他，小伙子，关键时刻够可以的啊。 她眼睛一闭就开始装。其实也用不着怎么靠演技，现在她是真的有点儿晕，要不是李朗贤一步一步坨得稳，她可以一路吐到校门口。 少年的背看着瘦削却异常安稳，两人隔着薄薄一层衣服贴在一起，一个没力气想些迤逦的画面，还有一个则不敢想。 俊男背美女，本来随便走那么两步都是校园里一道风景线。可惜铃声响了大家都在教室，一路上竟然都没有撞见其他人，门口保安倒是吓了一大跳。 保安大叔是个热爱八卦的碎嘴，等120的期间李朗贤随便添油加醋那么一说，没多久教师办公楼的老师们基本都知道这件事了。 等刘建斌喘着粗气跑到校门口的时候，刚好赶上了和李朗贤他们一起上的救护车。 一路上他的手机都震破天了，年级主任，教导主任，甚至校长办公室都来了好几个电话。 平安把阮一送进了医院，他才躲在角落把从李朗贤口中知道的信息一一传达回学校。 这回育仁算是炸了一个大新闻。 第32章 三十二朵浪花（二更） 阮文邦带着姜诚赶到医院的时候，阮一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息，脖子上围了一大圈纱布，看着还怪可怜的。 旁边的看护位上坐着一个挺帅的小伙子，他还没开口说话，小伙子就恭恭敬敬地跟他打了招唿，“叔叔好。” “你好，你是阮一的同学？”阮文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嗯，我是他的后座。是我在学校大楼后面发现的阮一。” 事情的经过他在电话里听他们班主任说了个大概，当时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既然第一目击证人在这，他就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和保安大叔说的内容大差不差，李朗贤自动删减了当初添油加醋的那部分，除了之前阮一和人打架这事儿没说，其他的都一一汇报了出来。 “那我女儿，阮一，怎么会无缘无故被人盯上了？”阮文邦习惯性地追根溯源，想从根本上了解这个问题。 “这件事……据我了解是这样的。”李朗贤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边琢磨边告诉他，“那人本来是欺负了我们年级另一个女同学，被阮一同学看见了。她主动保护了那个女生，后来那些人就开始找阮一的茬，已经盯了她挺久的了。阮同学肯定是怕家里人担心，所以没有把这事儿告诉您。” 前头还说的好好的，后面什么乱七八糟的。 阮一闭着眼睛又没睡着，听着李朗贤和她爸一本正经的问答，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俩，“咳……” “醒了？” 阮文邦心情无比复杂，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父亲失败得很，女儿在学校那么大事儿在家竟然一点儿也没向家里人透露。要是她妈妈在，有人对她足够的关心，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眼下见她醒了，又是心疼得不行，“怎么样？头还疼吗？晕不晕？” “噁心……” 轻微脑震盪的后遗症真的不好抗，阮一一阵一阵地犯噁心，嘴上也念叨了出来。 听在阮文邦耳朵里，整个人僵硬了两秒才缓过神来，最初那两秒，他还以为自己铺天盖地涌来的关心让阮一觉得噁心，缓了半晌才明白她是在说身体上的不舒适。 父女俩无言。 姜诚去找了主治医师过来，顺路碰到了在那儿和医生了解情况的刘建斌。家长和班主任一碰面，握了握手，示意去外面谈。姜诚也跟了出去。 这样一来，病房里除了病人就只剩下了李朗贤一人。 阮一睁着眼朝李朗贤挤了下眼睛，翘起嘴角，“可以啊，李同学。看不出来你还挺能编的。” 第66页 他也不甘示弱，“那我觉得你演技也不错，不当个演员可惜了。” “我当演员，你当编剧，那咱俩岂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这时候还能开玩笑，说明缓过劲来了。 李朗贤往后撑着椅子，把身子向后仰，扫了一眼病床上的少女，笑了起来，“不了吧，你们圈子比较乱。我好好游我的泳就行了。” 开过玩笑阮一开始关心起了正事，瞥了一眼关紧的病房门又把视线落回到他身上，“现在学校那边怎么样了？” “还不清楚，刚周淙光给我发微信。估计同学也都知道了吧。” 官方闢谣来得越晚事件就会发酵得越厉害。更何况这事儿是板上钉钉，没什么可闢谣的，现在只看陈梦圆家里会如何应对了。 冯心蕊不是说他们家有点背景么，她就要看看到底怎么个厉害法。 阮一躺在病床上半阖着双眼还在想，门口响动，阮文邦和刘建斌又走了进来。 那边刘建斌刚给她传达了一下医生说只要好好休息，就能争取早日康復回学校的讯息，这头阮文邦又问她感觉怎么样。 当然是感觉不太好了。 感觉不好还能拖延几天去学校，再让事情发酵发酵。 “很晕……还噁心，我现在看人都是花的……”语气又恢復了在学校那会儿刚从地上爬起来时的气若游丝。 李朗贤在一旁看得头皮发麻，啧，真的是影后。 最后刘建斌让她先歇个一周，等下周有所好转了再做打算，学校的功课不要着急，会派同学放了学来给她送笔记本，总之一切以身体为重。 刘建斌的意见，阮文邦也同意。 这周他依然忙得脚不沾地，这会儿来医院不到半小时，都是秘书的留言信息。于是事前联繫了家里的刘嫂，每天来送饭顺便照顾照顾阮一，还请了个护工明天开始正式来报到。 事情都安排完，偌大的单人病房又只剩下阮一一个人。 她嘆了口气，摸了半天床头柜才找到电视遥控器，医院的收讯频道单调的可以，她拨弄了半天也没找着个能看的节目，手机又在书包外兜里放着。 一分钟内她嘆了第二次气，闭上眼，现代人怎么没了手机电视这些玩意儿这么难活呢。 …… 第二天一早护工就来了，阮一身上除了后脖颈没什么明显伤处，其实主要靠修养，护工也没什么可以做的，就单单在旁边削水果倒水，无比轻松。 一个白天除了刘嫂也来送了饭陪了她一会儿，还来了几位校领导。 昨天把她送到医院，学校就展开了深入调查。 通过走廊的监控把所有往小花园去的同学都挨个盘问了一遍。有几个顶不住压力的女生直接就把陈梦圆给供了，再加上李朗贤把冯心蕊叫去了教导处力证陈梦圆的动机，学校立马就通知了她的家长。 这件事要是昨天没叫救护车，就可大可小。 不管出于维护学校名声还是陈家在里面周旋，都可以慢慢协商个结果出来。而如今不但闹得学校外也听说了，昨晚上起甚至有媒体堵在了校园门口。 事情怎么公开出去首先得和两位当事人好好谈谈，陈梦圆那边已经控制在学校了，这时候阮一这儿就尤为重要依。 陈家生意做得很大，之前为了把女儿塞进育仁还给捐过款。 事情还没两年，校领导本来想和阮家协商后给个处分走个过场。一了解下来，发现阮家也不简单，只好亲自到医院来看看还有没有转机。 校领导一来，阮一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她只推说头疼难受，聊了两句就让刘嫂把各位老师送了出去。 本来她这个轻微脑震盪一大半靠修养，后续的症状什么时候缓解也是因人而异，在医院住着就是想好好观察观察怕情况恶化。一行人去医生那儿也问不出什么来。 前脚人刚走出病房，后脚阮一就让刘嫂给阮文邦拨了电话。 现如今她控制不了的事情，用高远教她的话来说，有免费劳动力干吗不使。 刘嫂心疼病恹恹的小姑娘，一个劲地指责校方不讲道理，小姑娘还在病床上躺着呢，就收了对方的贿赂来劝她和解，这就是欺负老实人。 阮文邦一听还得了，女儿都被人一闷棍打进医院了，对方不仅不认错还咄咄逼人，当即挂了这头就一个电话拨去了学校党委办公室。 这个电话过后，除了刘建斌说好的每天有人来送笔记本，就再也没有学校的人过来打扰她了。 送笔记本这个活儿，基本就以阮一的座位为中心向四周发散，落在了周围一圈人身上。 第一天过来的是时七，昨天没想到对着对着答案，这一眨眼再见到同桌就在病房了。 时七眼眶泛红，一边窝在病房沙发上给她抄一份新的，一边嘴里还骂个不停，“这个陈梦圆真不是东西，下起手来这么狠，要不是因为她还没满18周岁，昨天就应该直接打110。” “那她现在人呢？”阮一问道。 一提到这个，时七又像高兴了起来，压低了声音跟她说，“这两天风口浪尖的，学校门口好多媒体呢。陈梦圆家里派了车到学校后门接她，今天还没放学，朗哥就借着去门口保安处查信件的幌子，偷偷告诉了记者去后门口等着，这会儿怕是被围堵了吧！” 第67页 阮一弯了弯唇，笑道，“李朗贤也挺会演的啊。” “那是，我今天才发现，朗哥这小弯弯绕绕的也挺多！” “哎，你们俩尽在人背后说坏话呢啊？”门把一转，李朗贤开了半条缝儿把自己放了进来，后面又挤进来一个周淙光。 时七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疑惑道，“嗳？你们怎么来了？期中考都完了还没开始训练？” “怎么？你能来我们就不能来了，”周淙光一下子蹿到前面，占了半个沙发转向阮一，“同学家互爱互助懂不懂？我得来看看我们共同进步小组的小组长好点了没。顺便……来写个作业。” “嘿，周淙光你还真好意思。人还病着呢，合着没人教你写作业还追到医院来了？” 时七忍不住吐槽起周淙光。 今天过得特别无聊，来了这么一群人，阮一倒还挺开心的。 李朗贤绕过两人直接坐到阮一病床前，从兜里掏出一部手机，递到她面前晃了晃，“手机给你。我猜你就无聊了一天。” “啧，李朗贤你这人怎么乱翻人家书包呀。” 拿回手机，阮一心里挺愉悦的，嘴上还要习惯性地怼他两句，她都没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变得娇气起来。 可李朗贤发现了，后背发麻，耳根子泛红，伸出手揉了两把脖颈，又想到了她后面红肿一片，一边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一边问道，“你脖子后面好点儿了没？” “啊，那个啊……好多……” “了”字还没说完，病房门一开，阮文邦和姜诚走了进来。 阮一一秒切换成虚弱人设，恨不得倚在靠背上的身子都往下软了下去，哑着嗓子哀怨道，“疼……特疼，没个十天八天的……都好不了了……干吗打我呀，我就一小姑娘……” 照这个架势下去可能还要“嘤嘤”两声，李朗贤一阵鸡皮疙瘩止不住地往外冒，动作僵硬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转了个身面朝着窗户外吐了口气。 操。 嗲起来真要命。 第33章 三十三朵浪花 阮一整整歇了一周。她觉得是时候去学校好好解决这件事了。 这一周内，媒体已经炒得沸沸扬扬。 阮一的形象也从一开始面临校暴丝毫不怯，勇于挑战恶势力的正义少女这种单薄的人设摇身一变，成了品学兼优当之无愧年级第一的学霸以身试法，高举抵制校园暴力大旗。 期中考试成绩布榜的那天，她已经回家休养了。 那几个咋咋唿唿的朋友虽然没能在医院逮着她，还是轰炸了几个人当初建立的关爱新同学小群。 时七：万万没想到我同桌是隐藏的学霸。[惊恐.jpg] 周淙光：我以为我在这次考得还行，可以离阮同学近一些了，谁知道她直接冲到了第一张榜第一位。 吴许萌：不知道阮学霸还记得上个月榜上和我肩并肩吗？ 时七：不，不记得了。尔等凡人。 周淙光：我大哥呢？？？又不见了？ 吴许萌：沙雕。今天轮到你大哥给学霸抄笔记，估计还在抄着呢。 周淙光：我觉得……我大哥不如抄给自己吧。 半个小时后才看到消息的李朗贤：…… 这回期中考试前，阮一已经把目前高二学到的部分基础题必背内容都背完了。完全适应过来以后比之前得心应手多了。 考完她只是觉得自己发挥得还可以，倒也没想到能一下子冲到高远前面。 刚从仙女的人设上跌了下来，又套上了学霸的马甲，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育仁已经声名大噪了。 和刘建斌打过招唿，隔天就正式回去上课了。 阮文邦第二天还有个重要会议，没办法只能让姜诚跟着去解决后续事宜。 阮一一到班级就引起了一阵小躁动，不仅因为对抗不良少女入院，更因为这次期中考她独占鰲头。同学们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敬佩。 甚至在班长高远的带动下，黑板上还写了几个加粗的粉笔大字——热烈庆祝阮一同学出院回归。 比起上课，眼下更重要的事就是解决上回校园暴力事件后续。现在学校除了要给全体学生一个合理的解释，更要给媒体一个交得出去的答卷。 刘建斌一早就来叫了阮一、李朗贤到会议室。 一进会议室，上回所有相关人员，包括邹旭都已经坐在了桌前。阮一这面只来了个家长代理人姜诚，而陈梦圆那头父母二人都双双出席。 陈梦圆坐在中间，表情有些恍惚，看到阮一一进来恢復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一群人纷纷落座，由校领导主持着先把前后事情的发展顺序理了一遍，让双方确认是否都没有问题。 提到阮一挨了那一棍的前因时，陈家提出了质疑。陈梦圆梗着脖子脸色发红，气得直咬牙，“分明就是她先打的我，现在死不承认！我属于正当防卫！我正当防卫！” 阮一这边还没说话，姜诚就敲了敲桌子，一副少有的军人标准的严肃姿态，“陈同学请你注意态度。你说我们家阮一先打的你，那请问证据呢？” “现在这只是你单方面的说辞，你撒谎的动机我们也可以理解。你方肯定是想尽量减小事情的影响把脏水泼到我家身上。” 第68页 “就算退一万步讲，阮一打了你，十几天后你来这么一出正当防卫是不是太迟钝了些，这不叫正当防卫，这叫蓄意伤人。明白吗？” 说完用手戳了戳帽檐，“动点脑子，行吧？” 陈家自知理亏，陈父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制住还想撒泼的女儿，嘴上也忍不住为自己家辩解一句，“那咱们一码归一码讲，你们阮一打了我女儿的事儿怎么算？” 姜诚把目光投向阮一，后者在短短几秒间嘴一瘪就红了眼眶，声线都带上了哭腔，一副受尽欺负的小白花样子，“我哪打得过她……倒是陈梦圆还收了冯同学的保护费。” 学校的监控并没有遍布角角落落，主干道上几乎都有，但也有不少地方还没普及到。 比如小花园，再比如艺体楼楼下的拐角。更何况当初那件事已经时隔半个多月，即便有监控也调不出来了。 他们当初想着监控死角这么对付阮一，阮一也能倒打一耙随自己怎么开心怎么编。 “倒是没想到，你们家陈某还会学社会上小流氓一套收保护费？我们家阮一这个才叫正当防卫，你们懂不？”姜诚不给对面任何反驳的机会，直接把帽子扣在了他们头上，还讥讽地面向校领导，“老师，您学校声名在外怎么还有这样的学生？” 这件事和当初跟冯心蕊了解情况时说的大差不差。 东窗事发的时候校方还以为是陈梦圆和往常一样犯了错，最多给个处分。 一个星期下来，阮父那边一施压，再加上阮一成了名副其实的年级第一。就成了尖子生和不良少女之间的矛盾，天平偏向谁不言而喻。 此时看阮一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再看陈梦圆依然怒目圆睁不知悔改，刘建斌一腔保护自己班孩子的正义感油然而生，也不管校领导还没发表意见，直接拍着桌子怒道， “我们班阮一多么好的孩子，被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收保护费不成竟然还打人，过分！太过分了！我教书这辈子就没听见过这种事儿！” 陈梦圆气急，报出了其他几个名字，说她们几个也在场，可以证明是阮一主动打的她。 然而自从她一棍子把阮一打趴了，那几个小姐妹怕惹着事，被约谈的时候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这件事。后来被监控拍到去小花园也说是听陈梦圆说有事儿找她们才过去。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校方看这件事已经脉络清晰不需要继续盘问下去了，陈家那边又开始诡辩，说既然没有监控，那也不能证明是陈梦圆打的阮一，不能这么轻易给自己家孩子定罪。 这时候邹旭从桌子底下掏出一根木棍，隔着塑胶袋在陈梦圆面前晃了晃，“老师，我那天就路过小花园，准备偷摸儿抽根烟，看到她丢下棍子撒腿就跑，我一看有人倒在地上，觉得事情大条了就把她扔的棍子给捡了起来。您看看，需不需要验个指纹啥的？” 陈家一家三口一看真有人把棍子藏着，脸色都发青。只好打着哈哈给一座儿成年男子递香菸，“这事儿，如果真是我们家陈梦圆做的，我回去保证好好教育孩子。您看，现在阮同学这不也没事，咱们大家有事可以再商量，和气生财嘛。” 话里话外提醒着校方自家捐赠过款项的事情，希望能给留个颜面。 姜诚保持着笔直的军人坐姿，没接烟。陈父只好讪讪地收回手回到座位。 阮一冷哼一声看向对面，语气沙哑，“您说没事就没事了吗？这几天我在医院都不知道是怎么缓过来的，您倒是问问发现我躺在地上的同学，那一棍子下去叫没事？还好我命大，要不然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李朗贤接到阮一的眼神，朝校领导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当时看到阮同学的时候，整个人都没意识了，后脖颈上红肿一片，都破皮了。我和刘老师送她到医院还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后面几天我们同学去探望的时候，阮同学还是意识恍惚。您别看现在好像没什么，万一以后才发现伤了脑子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才伤了脑子！ 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说她脑子伤了，她对这事儿介意的很，有如个把日子前他对腰那事儿的介意。 何必如此互相伤害呢。 阮姑娘偷摸白了他一眼，挺直了腰杆地捏了下姜诚的衣角，依旧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小声地说，“阮文邦说怎么处理，您就给怎么说，不用和他们多费口舌。” 姜诚点了点头，面向校方领导，“这件事，仅仅一个处分是不可能让我们满意的。就陈同学的所作所为，开除她也不为过。并且我们有权接受媒体的採访，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们会配合学校的材料一五一十地公布出去，社会舆论如果站在你方，我无话可说。” “当然了，如果陈同学对我家阮一依然採取骚扰、暴力等措施，包括这一次所有的证据，我们会提交给少管所。你们家长不教的事情，社会教她做人。” 姜诚这一番话义正言辞，说得陈父有些焦急，拼命暗示自己有钱，可以给学校捐楼。 然而校方党委办公室自从接到了市委和教育部前后打过来的关心电话后，更是打定了秉公办事的决心，没有留给陈父任何一个多余的眼神。 第69页 孩子们的事情基本到此为止，后面姜诚会留下跟进，刘建斌先赶了几个学生回去上课。 阮一懂事地朝校方领导鞠了个躬，才退出会议室。 一出门，邹旭就巴巴贴了上来，左右打量着她细嫩的脖子，啧了好几声，“陈梦圆真他妈下得去手啊，最毒妇人心啊果然，我光看着我就觉得疼！” “得了吧你。”阮一理了理外套领口，双手插着兜慢悠悠往前晃了几步，又回过头等李朗贤。 他把门带上就小跑几步追了上来，两人对上眼，李朗贤鬼使神差伸出手指揩了一把她眼角，小姑娘皮肤白皙，刚才装可怜把自己逼得眼眶泛红，都这会儿了还像兔子似的红着眼。 “阮一，你这也太会演了吧？不当演员可惜了，真的！” “我演了吗？”阮一没觉得他的动作有什么出格的，扭头又问了一遍邹旭，“我演了吗？” 邹旭摇摇头，他阮女神说没演，就是没演！ “对啊，我没演啊。这是真情流露，你丫是不是瞎？” 几分钟前还泫然欲泣地和他唱双簧，恨不得抹着眼泪说自己有多惨，这才多久，就翘起尾巴颠儿颠儿地问他是不是瞎，还学会了京城人常挂在嘴上的骂人调子。 李朗贤轻咬后槽牙，真你妹的情流露。 第34章 三十四朵浪花 陈梦圆没多久就被开除了学籍，然而媒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大肆宣扬了一下这次恶性事件。是谁的施压，阮一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这次事件风波很久也未平息，即便打着捐楼的旗号，也没有同城学校愿意接纳陈梦圆了。甚至连陈家的大生意也受了影响，连续几个跌停板不见回升。 阮家秉承着狗咬了我我不能反咬一口的优良意识，用法律和舆论四两拨千斤地把受到的伤害全盘反弹了出去。 而阮一这次回校以后，就成了班里的大红人。 平时不怎么接触的学霸党一下课就围到她身边，每天耳边充斥的都是这题怎么怎么解，那题用什么思路。 连后座李朗贤都觉得自己莫名混进了学霸圈。 期中考试之后会举办例行的家长会，阮一作为理科年级第一，代替了高远要进行一次广播讲话。稿子她提前一天就准备好了。 这会儿离家长会不到半小时，刘建斌拿着家校通讯簿有些犯愁。基本所有家长都到了，这年级第一的座位上，还是空空荡荡的。 他之前给阮一的父亲去过电话，人家忙得电话都是秘书接的，秘书说会转达给她父亲。 他又拨了阮一留下的母亲电话，回回都是关机。这年级第一的小姑娘怎么在家一副爹不疼妈不爱的样子。 正巧临开始前，逮到了回教室拿稿子的阮一，刘建斌朝她一招手，把人叫到了教室外面。 “阮一，你父亲今天有说要来开家长会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想着一如既往连早餐时间都没见着阮文邦，估摸着他是不会有空来的。 父亲看样子是没空，刘建斌翻了翻通讯录，想到之前阮同学的信息表上母亲一栏写着家庭主妇，总得有时间了吧，忍不住问道，“那你母亲怎么也没接电话？” “老师。我妈也不会来。”少女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嗯？” 刘建斌一下子没懂这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她。 阮一抬头朝他笑了笑，一字一字说道，“我妈在江城呢，来不了。” 父亲带着孩子转学到京城，作为家庭主妇的母亲却留在了江城没过来，刘建斌虽有疑虑也不好对人家的家庭状态评头论足，只好点了点头，“下次家长会可得让你父母抽空来了啊。去吧，你去准备演讲吧。” …… 家长会一开始，年级主任在广播里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就把话筒交给了这次期中考试窜出的黑马阮一同学。各个班级的音箱都开得大声，一阵窸窣的电流声过后，是女孩子特有的清亮音色。 “各位老师，家长，同学们，大家好。我是理科十九班的阮一，很荣幸能在这里跟大家分享一下这次考试的心得体会……” “……对，我刚到育仁的第一个月还没适应这里的学习生活。成绩并不突出，不少身边的其他同学萌生过教我做题的想法。最后我们结成了一对一互帮互助小组，对我适应新环境新氛围帮助很大，当然效果也是非常明显，我从上回月考的200名开外到了现在的名次，我非常感谢周围激励我学习的同学们……” 阮一在广播室说了个爽，教室里李朗贤听得一脸卧槽。 您可有必要把我当初不可一世想教您物理这事儿说出来么？ 还有，按您这意思，咱们互帮互助小组，您前进了200多名，我没向您看齐也蹭蹭往上涨个200名是丢您的脸了呗？ 阮一讲了小二十分钟，回到教室的时候班里正在开自己班的小家长会。满满当当一屋子人，家长坐在位置上，自家的孩子搬着小板凳坐在走廊里，在听刘建斌分析这次考试成绩。 阮一一回来，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 阮姑娘被这热情的阵仗弄懵了，不好意思地抿唇浅笑回到座位。 她的位置空空荡荡，阮文邦果然没空来给她开家长会。心里头说不失落肯定是假的，小姑娘脸色的暗色刚露出一分，后座戴着金边大眼镜的老爷爷就主动帮她把靠背椅往后拉了一点儿。 第70页 阮一一抬眸，就看见老爷爷笑得如春风拂柳，和煦得很。下意识地回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直到坐下，她才反应过来，嗯？ 李朗贤的父母也没来给他来开家长会？ 家长会足足开了有两个小时，刘建斌几乎变着法子把全班所有同学都夸了一遍。连周淙光和王戈都因为在秋季运动会上表现良好被表了扬。 每个家长都是面带微笑高高兴兴地回去的。 老刘心情好不仅因为班里除了原有的几个尖子生，又出了一匹黑马，而且学生私底下还有互帮互助小组这回事令他着实欣慰得很。 家长会一结束，他就跟阮一打听了互帮互助小组的具体情况。 提及到小组的另一名成员时，阮一眨了眨眼，目光掠过李朗贤，一本正经地答道，“是周淙光呀。” 刘建斌一愣，阮一的互帮互助对象竟然是周淙光，不过周淙光这次考试确实脱离了最后一张榜单，成功跻身进了倒数第三张，也算有了不小的进步，看来这个学习模式效果的确非常显着。 老刘在心里规划了半天，决定在全班大规模推行这个学习小组模式。 既然阮一和周淙光都能搭档，那说明小组成员的成绩就算有点差距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反而会有意外的收穫。 于是他大手一挥，给全班同学划分了以前后桌为一个单位，进行互助学习。 阮一的小组对象从周淙光正式转变成了李朗贤。 她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之前实质上李朗贤早就把她当做是免费学习机了，有什么都问她。 隔壁时七就差点要抓狂了，她来回看了周淙光好几眼，嘆了一口接着一口的气，哀怨地看着阮一，“我们小组算是完了，完犊子了。” 其实周淙光不笨，之前只是懒，不爱学习。 阮一安慰的话直接在周淙光唿喊着“我才完了，我要换小组对象”的干嚎中淹没了。 小组学习分配完，刘建斌敲了敲讲桌，宣布放学。十九班的众人比任何一次放学跑得还快，紧着脚步追上了还没出校园的家长，其乐融融地回家了。 阮一伏在桌上，收拾了好一会儿课桌，一回头，偌大的教室只剩下她和李朗贤俩人。 “嗯？你怎么还没回家？”她把最后本书塞进书包，抱进怀里掂了掂。 李朗贤反问，“你不也没回么？” “又没人等我……”少女站了起来，低垂着头看他，“老样子自己回去，你呢？” 这段时间天天放学和她一起走，都走出了习惯。李朗贤也站起身，把书包甩在背上，一弯唇，“怎么？陈梦圆的事情解决了就把我踹了？走吧，我陪你走到地铁口。” 陪阮一走到地铁的计划，也没能如愿实行。 俩人刚到年级大楼下面，就被人拦住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一直缠着李朗贤的小学妹林佳慧。 小学妹抱着书包怯生生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学长……我自行车坏了，你能送我回家吗？” 李朗贤夹在中间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阮一，脸上少有的浮现出了不情愿。 阮一没注意到他别扭的样子，一掌拍在男生后背，似笑非笑，“去呗，孙zei。” 果然吧，这段时间一直陪着前桌回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她不高兴了！还骂他是孙子！ 李朗贤目光扫了一眼车库，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今天没骑车，走回去。” 小学妹脸色一变，想了几秒快速地反应过来，“那我跟你一起走呀，学长。” 阮一轻笑了一声，这姑娘还挺执着。把这个劲头放学习上该多好啊，她抬起下巴朝小学妹的方向扬了一下，示意李朗贤，去呀。 这还没去呢就被骂孙子了，去了还得了。 李朗贤脚下跟生了钉子似的，原地一步不动，脸上还带着些委屈，“你们女生怎么这么难伺候。我这又没去你就骂我了，我去了你不问候我全家？” “我什么时候骂你了？”阮一一脸莫名其妙。 “妹妹，你这脑子是金鱼？才几秒就忘得这么干净了？刚谁，喊我孙子了？？？” “不是啊，”阮一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京城的方言不是说被泡的男生就叫孙子吗？没想到你们北方人这么有意思，谈个恋爱就自动降级为孙辈了，恕我真没这见识。” 早前她被米粉店的老闆娘喊尖果就上心了，还去网上查到了一系列其他的方言用词。 ——长得漂亮的姑娘叫尖果，好看的男生叫尖孙，被泡的男孩就是孙子。 第一次在实践中得以运用，她看着李朗贤一副我就服了你们女生的表情觉得还挺合适。这人将来真谈起恋爱来，肯定也是被对方收得服服帖帖的那一款。 李朗贤听了半天她的解释才明白过来，“嗤”了一声，“你这个主动融入北方社会的态度我非常认可，但你能不能走点儿心。那叫孙子吗？那叫孙儿！” “嗯？”阮一扭头，“这有区别吗？都不得叫人爷爷。” “行吧，爷爷。”男生毫无节操地就地服输，嘆了口气，“您是我祖宗成了吧？” 第71页 他这辈分一认，阮一联想到孙儿的意思，莫名红了耳尖，她整了整书包带子，转过脸去背对着李朗贤，“滚蛋。谁你爷爷，你爷爷在那儿呢。” 李朗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解释的心无比急切，拽了拽姑娘的包，“哎，不是，我这是奥利奥么，谁都能泡一泡？” “要不您给扭一扭，舔一……” “滚滚滚滚滚！” 第35章 三十五朵浪花 天气一冷，全城就通了暖气。 这几天阮一倒是习惯过来了。刚通暖气的那会儿，她什么都不懂，老听别人说北方冷，北方的大风刺骨得很。 除了冬季校服，她里面还裹了厚厚一件高领毛衣，来了这儿才发现，屋里一待，和冷这次字还真没什么关系。 刚开始热得直冒汗，还被李朗贤笑话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她就学聪明了，里头该怎么穿就怎么穿，外厚内薄才是真理。 一旦习惯起北方的暖气，想到南方冬日里深入骨髓的寒意，她就忍不住打个哆嗦。那是穿几件毛衣都抵挡不住的湿冷，直往衣服里钻。 然而随着冬季的来临，她烦恼的事儿就多了一件。 ——例行的课间操改成了跑步。 第二节课课间铃声一打响，听在阮一耳朵里就跟催命符似的。年级大楼楼下随之响起了急促的哨声。 物理老师提高音量又拖了十几秒讲完了手头的一道大题，无奈地把书捲成筒敲了敲讲台大声交代，“最后一道大题非常重要，跑完步回来我再花两分钟给你们讲讲，早点回教室，别在外面乱窜啊！” 老师嘴里的两分钟通常意味着双倍不止，这个课间就算是泡汤了。 下面一片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阮一也套上厚外套，又系了一圈围巾，只把小半张脸露在外面才跟着出了教室。 地理位置最好的操场贡献给了高三年级，剩下的高一高二把学校各分一半，绕着半边学校跑圈。 冬日北风一刮更显萧飒，围巾外面的脸被风吹的生疼，连露在外面的耳骨都仿佛没了知觉，牵着头皮阵阵发疼。 阮一把自己往队伍里躲了躲，靠心理暗示自我安慰风颳不到自己。 几步一跑下来，就和当初体育课前的1000米热身一样，她就以每分钟落后两排同学的速度落在了后面。 李朗贤个子高，本来根本没机会和阮一在同一方阵里跑步，眼见着前面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越跑越慢，直到落在自己前面，伸出手撑着她的背轻推了一把。 阮一回头，见是他，往前跑着的力气又散了几分，光靠着后面那股推力在跑了。 “嗳，你这运动量太差了点吧，这才半圈你就喘上了？” 嘴唇一分开，迎面来的北风唿唿往嗓子眼灌，阮姑娘压着下巴把半张脸埋回到围巾里，喘着气儿埋怨，“别和我……说话，浪费力……气。” “你使力了么？怎么感觉都是我在推着你走？”男生不信邪地加大力气往前推了两步，果然连带着跑步的女孩子脚下步伐也快了几分。 “看，还不多亏了我。” “你怎么一男生……叽叽歪歪的，我平时……教你做题，怎么没……说……多亏我……这种话，慢，慢点……腿跟不上了！” “行吧。”李朗贤收回抵在她背后的手，搓热了又撑了上去，这回学聪明了，直接把手塞在了她背后露出的帽子底下，暖烘烘的。 “你别老想着还有几圈，咱来聊聊天呗，随便一聊不知不觉就跑完了。” “聊，不动。”一张嘴又是一口冷风灌了进来，干燥的空气在嗓子眼打转儿，阮一止不住剧烈地咳了起来。 “行行行！”少年使了些力气在她背后轻拍几下，等人缓过来了才又开口，“我讲你听。” “你看过倚天屠龙记吧？” 阮一吃力地往前迈步跑着，只点了点头。 一旁的李朗贤见她有反应，才继续讲了下去，“张无忌他娘临死前说过什么，你知道不？” 姑娘费力地抬起眼皮瞪了他一眼，喘着气儿用粤语骂了句“扑街仔”才道，“不是你讲……我听吗？你……讲一句还……非得我回一句？” “哦……好吧。” “他娘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不可信。我看的时候还小，心说那可不一定。俗话说相由心生，漂亮又善良的姑娘肯定也多得是。” “啧，直到我碰到了你，大热天的，我在胡同里转了多久你知道吗？我现在对这句话算是有了刻骨铭心的体会，真的没错儿。” “啊，我现在不是夸你漂亮，我的意思是说你心眼儿小……” 他越说，旁边的气压就越低，直到一记眼刀颳了过来，“行，我换个话题。” “对了，你在江城时不用课间跑吗？” “所以你是天生小脑不发达吗？你想王戈那个大块头，你比他轻盈了不知道多少倍，怎么就跑不动呢？照物理那么一分析，他跑步可不比你费劲多了？” “我有个发小，和你差不多，什么成绩都好，就是运动方面也不怎么行。每年的成绩单上一片赏心悦目，里头夹着一个红色的及格。就是体育……” 第72页 又是一记眼刀过来。 李朗贤做了一个往嘴上拉拉链的动作，“行，我再换。” 旁边有个人不停地在和她单方面聊天，跑步的时间好像真的骤然缩短了好些。 这一天跑完下来阮一併没有觉得太累，除了他每次挑起的话题并不怎么令人愉悦罢了。 跑完步其他班的学生三三两两结对去小卖部买喝的，十九班哀怨地互看了一眼，挨个跟上刑似的回了教室。 他们可爱的物理老师如果没有趁课间把这道大题讲完，下午的自习课就十有八九会被徵用了。 长痛不如短痛，牺牲一个课间换来自习课的大自由。 最后一道大题前一天阮一刚给李朗贤讲过，两人都会。 此时物理老师在黑板上画着受力分析图，李朗贤倍感无聊。随意在桌角撕了张草稿纸刷刷写下一行字，团成小纸条往前一送。 阮一一脸疑惑，她自认为自己和李朗贤之间没有什么事情需要通过纸条交流的。于是接过纸条也没立即打开，继续埋头算手头的一道数学题。 等题解完，上面还在讲着的物理大题也快接近了尾声。 她把纸条展开，上面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大字:周末有空没？ 阮一看到这几个字，脑子里第一反应是“约会”。随即又飞快地晃了晃脑袋，把这种奇怪的想法驱散了。 除了刚开学那段时间，欢迎新同学群里组织的做作业活动，她之后从来没在校外与他有过交集。不着痕迹地向右看了一眼还在记笔记的时七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周淙光。阮一在纸上打了三个问号，又把纸条扔了回去。 没几秒后面就有了回应。 她这次第一时间打开了纸条，三个问号被划去了。后面跟着一行小字，内容简洁：市运会，我有票。 这次还没回復，物理大题就讲完了。物理老师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依旧霸占着讲桌在给上进分子答疑，下面赶着上课前最后紧巴巴的几分钟接水上厕所的同学哄乱一片。 阮一转过身子，把纸条丢在他桌上，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参加？” “是啊，”他手指戳了戳隔壁的周淙光，“阿光也参加了。高考加分不就靠这个了么。不努努力，降不了分。” 哦，她还以为是单独约她。吓了一跳。 “那……时七她们去吗？”她踌躇了一下开口。 “还没问呢，这不第一时间问你了么，你还没给个准信儿。我估计你们女孩子之间，一个说去其他都说去了，我都懒得问。” 这话说得一点儿也没错，照这个势头发展，很快周淙光的妇女之友称号就要转赠给李朗贤了。 “我有空，等时七回来你再问问时七她们吧。” 他俩一聊到时七，时七就一路小跑着回来了，“我擦，冬天太难受了，洗个手跟速冻鸡爪似的，冻死我了！” 阮一微抬下巴，示意道。“喏，时七回来了。” “怎么了？什么大事儿要等我回来商量。”时七顺势从周淙光桌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扭头问道。 李朗贤双手插回衣服兜，整个身子靠在椅背上往后腾空凳脚，玩平衡感，“周末空没空？我和阿光要参加市冬运会的游泳比赛，请你去看啊。” “没空也得有空啊，”时七一拍手，“年轻的肉体，不看白不看！” 李朗贤下半句话如鲠在喉，皱了皱眉，“我怎么就那么不想给你呢。” 这么些日子下来，阮一也发现了时七的两大执着。一是发量，二是身材。她忍不住笑着揶揄，“校运会上还没看够啊？” “不一样！阮一，真的不一样！市运会上的肌肉更凹凸有致，你看看他俩，那点小肌肉算什么？到时候哪儿有更好看的我指给你看，绝对血赚！” 阮一在一旁笑，也没反驳。 李朗贤看在眼里气得脑袋发晕，之前阮一嘲笑他腰不好，他拼了老命证明给她看，自己行。这还没多久呢，时七又在中间挑拨说他肌肉不够分明，离周末不到几天，这哪是一朝一夕可以练得出来的？ 他一脚踹在周淙光的凳腿上，磨起了后槽牙，“周淙光，你能不能管管你的互帮互助小组成员，在这儿蛊惑我前桌呢！” 周淙光垂着头正在看手机，凳子一个位移把他吓了一跳。整个人还处于发蒙状态没有缓过来，随口就接了一句，“啊，朗哥你说得对。” “对你还不管管？” “啊，不是，你们刚说什么呢？”周淙光满脸我只是个孩子，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看着他们。 时七把他的头摁回屏幕，拍了拍，“看你的手机吧，白斩鸡。” 周淙光：？？？ 他好歹也有小六块腹肌，怎么就成白斩鸡了？ 对时七的形容非常不满，他瞪着眼睛挑出她句子里的语病一本正经地纠正道，“说机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被怼了的时七瞬间横眉冷对起来，朝着周淙光挥了挥拳头，“怎么了？你有意见？我说机就说吧！” 两人争吵的苗头刚冒出来个星火，阮一在一旁撑着下巴眨了眨眼，“文明去他妈？” 第73页 竟然莫名和时七的话对仗工整起来。 几个人之间有了一瞬间的静谧，听得最清楚的李朗贤倏地黑了脸，这姑娘混熟了这满嘴的骚话到底是跟谁学的啊？！ 第36章 三十六朵浪花 周末市游泳馆门口车水马龙。 几人约好了在大门口碰头，馆外北风唿啸，馆内温暖如春，阮一怕堵车，一大早就自己坐的地铁过来。手头又没票，隔着厚重的门帘站在场馆检票口冻得瑟瑟发抖。 李朗贤作为运动员来的也算早的，隔得老远一眼就看到了场馆门口垂着头来回跺脚取暖的前座。 他快跑两步顺手摘了自己脖颈上的围巾，跑到女生跟前往她领口一挂，来回好几圈捏得严严实实，“你当看演唱会呢，来得这么早？” 女生一抬头，细白的脸上冻得发红的鼻尖尤为明显，李朗贤又忍不住嘀咕了两句，“这么冷的天，还露着脖子出门。送你一个词——骚俏。” 这词还是前些日子阮一教他的，那天她穿得厚实被暖气烘得直冒汗，一回头看到只穿了单件薄衬衣的李朗贤还往上卷着袖口，送了这两个字给他，他现在倒是学以致用。 阮一哼哼了两声，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要不是看在咱们前后桌那么点小小的情谊，我还不如在家多做几道题提升一下自我，谁来看你这破比赛啊。” “你这学霸的马甲穿得倒还挺快，”李朗贤伸出手指轻拽了拽姑娘的衣角，把她往场馆里带，话里带笑，“也不怕学傻。” 阮一迟疑地看着他从兜里抽出两张票，径直往检票口走，“哎”了一声，“你不等他们来了一起进？” 陆陆续续有人检票进去，一拉开门帘，场馆里的暖气就从缝隙里钻了出来直往脸上扑。 少年朝她扬了扬手里的票，“那你想继续在这儿喝西北风？” 不， 她想沐浴在暖气的怀抱。 比起在寒风中等待，阮一还是选择了和李朗贤一起先进场馆暖暖身子。 李朗贤给她的票号在a区十三排，进了场馆往上走就是a区。眼前两条分岔路，一条通往休息室，一条通往座位席。 阮一搓了搓僵硬的手指，停在了岔路口，“要不你把票给我，我就在这儿等时七她们。” “不用。阿光在门口碰上了她们会打电话给我。” 他是运动员，周淙光也是运动员，怎么听这意思只有他有多余的票，周淙光倒是没有。 阮一一好奇就问了出来，“周淙光手里没票吗？” “没了。”他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两张票在她眼前晃了晃，“一个运动员多三张家属票，他的票都给家里人了。” 那为什么你没带家人来看？ 这种问题阮一没敢问出口。 他的家庭组成她完全不了解。只是这事要是自己家的情况，确实她也情愿把票给同学，除了爷爷家里谁也没有这个功夫来看。 那……他家里，多半和她一样吧。 国庆前夕看升旗仪式，是陪他爷爷去的。 家长会，看样子来参加的也是他爷爷。 想起之前的一系列事情，阮一倒是对李朗贤多了一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连带着看他的目光都多了些柔和。 最终她也没自己上去先坐着，站在岔路口和他有一句没一句搭上了话。 聊了十来分钟，场馆迎来了检票入馆的人流高峰。时七她们也是踩着这个点拨了电话进来。 李朗贤朝她示意了一下自个儿去门口接了人进来。几人一汇合，女孩子们径直上了看台。俩参赛运动员自然去了后面更衣室准备。 虽然今天只是举办市运动会的游泳专项，不过什么年龄段的参赛选手都有。 中学组的四项泳姿50米短游被分到了上午十点多。李朗贤报了50米自由式和仰泳，周淙光报了自由式和蛙泳。 用时七的眼光来看，唯一比中学组有看头的就是才刚刚二十来岁出头的成年组了。 这部分参赛的选手基本都是来自体院，长期受到专业训练的选手，衣服一脱往池边刚这么一站，就吸引了看台上绝大多数的眼光。 借着李朗贤的光，这是阮一正儿八经第一次上场馆看的正式比赛。 和之前的校运会真的差别太大了！不仅是场地和观众不一样，连下面那一排比男模身材还好不知道多少倍的运动健将，就看得人眼花。 只这么轻轻地一抬手，肱二头肌拉动着外腹斜肌一提，就把小腹上的肌肉牵动得稜角分明。一个简单的热身拉伸动作，把上半身优美的线条凸显得充满了力量感。 果然时七诚不欺我也，来现场看一次比赛绝对血赚！ 看归看，欣赏和喜欢却是两码子事。 健硕的肌肉看着赏心悦目，但阮一实际上心里更喜欢之前看到的李朗贤那样，窄腰上若隐若现额外勾人的那么几块，明明该有的一块不少，却是骚也骚得内敛。 那样的少年感是怎么学也学不出来的。 刚才两人站在下面聊了那么一会，阮一弄明白了他这次来比赛的目标。两项50米短游，他不用和其他人比，只和自己争。 之前在学校训练时他的成绩基本稳定在50米自由式29秒左右。只要再快两秒，达到27.5秒，就能拿着比赛成绩去申请国家二级运动员的资格。 第74页 有了这个资格，才有了高考减分的门槛。 当然，成绩越好，手里的奖盃越多，底气就越足。 这样他就可以从争取减分的门槛上跨出去，再争取一下拉大减分幅度。上限20分，全拿到手自然是最好的。 这次市运会或许只是起步，明年夏天的全国中学生运动会才是他下一步需要考虑的。 上午前两小时在时七和吴许萌的点评男模模式下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中学组的上场时间。 底下李朗贤和周淙光卸下了披着的毛巾正在做热身运动。 同一赛项的其他男生十有八九也是其他学校来的体育生，之前在市里的比赛上大家多多少少见过面。有几个也相熟，碰上了就聊个几句。 “这学期你还练吗？”这话是旁边一小眼睛男生在问李朗贤。 李朗贤动作没停，侧了侧头，“练啊，这不来挑战自我了。” “哎……真羡慕你，这可能是我高中最后次比赛了。” 这会儿上一套热身刚做完，李朗贤间隙中微顿几秒，正面朝向了小眼睛，问道，“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我又没拿到什么比赛成绩。练游泳还不是为了我一腔热血，爸妈可不情愿了，平时还占着学习时间早就不想让我练了。” “啊……”少年张了张嘴，表示理解，又觉得有些可惜。 喜欢一件事情不容易，坚持一件事情也不容易。特别是手里没点成绩的，不仅开始自我怀疑，连周围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猜想你到底是不是这块料。 自己一个人闷头苦练却得不到回应的这段时间是最难渡过的，他做了几套腿部拉伸，又忍不住劝道，“要不再坚持坚持，剩者为王嘛。” “哎，说得轻巧。这回你也是来拿成绩回去申国家运动员的吧？我爸妈都放了狠话了，这回不成，下学期开始好好读文化课，别想着这事儿了。” “这还不是最惨。更惨的是，之前不是训练么，文化课都掉了一大截。刚开学那会儿我回班级上课，感觉老师在讲天书。半个学期下来，你猜怎么着？” “我去，全班同学跟着老师一起在讲天书！” 小眼睛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这种戳心窝子的痛感估计只有同为学渣的周淙光才能理解。 训练课业两不落的李朗贤没接话，果然周淙光一个劲地在旁边点头，“果然是兄弟啊，我他妈也有这种感觉！” 几个人没聊几句，裁判就吹了哨子。刚同病相怜认到亲的俩男生依依不捨的互相看了一眼，回到了各自的泳道上。 一排人依序站位，a区看台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淙光加油啊！” 不用看光听声音周淙光都知道是自己家的大嗓门爸妈，平时男女混合双打吃得不少，关键时刻加油鼓劲他爸妈也从不吝啬到场。 阮一往前欠腰，看到自己一横排过去连着的座位号上一对中年夫妻红光满面地朝下面大喊鼓劲儿。再看下面的周淙光，借着戴泳镜的动作朝看台方向偷偷挥了挥手。 往前数两个泳道，第四泳道上，李朗贤微低着头眼神落在自己的脚尖上，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其实李朗贤什么都没想，只是开赛前习惯性地低头看一眼池子里自己的倒影，落在了有心人眼里，就显得孤芳自赏顾影自怜了。 预备哨音吹响，选手弯腰手扶触摸板准备。 a区看台上再次传来一声鼓舞，女孩儿的声音，清亮婉转，在四面封闭的场馆里仿佛带着回音般传盪。 “李朗贤！加油呀！” 已经折下腰做准备的少年指尖一顿，他也不用看就能听出来。那好听的音色，特别是拖着尾音的调子，不是他前桌那个南方姑娘，还有谁？ 嘴角微微上扬，他来不及给做出任何回音，又一声哨音，少年如射入水中的利箭般在半空滑出一道弧线，溅起小片水花。 等一个缓神再次看到水里的影子，已经是两米开外了。 没有受过特训的同一年龄段男生水平应当不相上下，而此时第四泳道上那人明显拉开了其他泳道半个身子的距离。 自由式激起的水浪很显眼，滑动的手臂和打水的小腿周围的水花尤为明显，坐在站台上往下一看就能看到每条泳道上前后两朵水花簇拥着选手往前平行位移。 泳池是50米的标准泳池，不需要来回，只游到对岸，就能分出胜负。 分隔泳道的隔离线变成了红色，比赛进入了最后冲刺阶段。 领先半个身体的第四泳道选手消耗最后的爆发力继续加速，任其他泳道选手一齐加速也始终缩短不了距离。 离终点线还有最后不到一米，四号泳道的李朗贤长臂在水面带起水花滑过弧线，成功触到了对岸的触摸板。 游泳馆顶头的大屏幕随之亮起了第一条数据，4号泳道李朗贤：26.40。 一秒内，后面又亮起了好几条数据。 周淙光出现在了第三位，27.42。擦这边儿过了27.50的成绩。 看台上的父母俩欢唿一声从椅子上蹿了起来。 一旁三个女同学虽然没有隔壁那么兴奋，也是高兴地站起来鼓掌。没想到两人第一场比赛就轻松完成了这次参赛的目标，卸下了不少压力。 第75页 一小时后的50米仰泳比赛，李朗贤心态已经完全放平了，心无旁骛地游完全程下来成绩意外惊喜，竟然擦着边儿过了30.50秒的国家一级运动员标准线。 受了他的鼓舞，连周淙光在接下来的蛙泳比赛比起之前的擦边过，也有了很大的进展。 两人比赛结束，去后台洗了个澡换上衣服。 门口周淙光父母正等着他一起回去，时七和吴许萌有事儿也得先走，而阮一要还他围巾自己一个人留了下来。 李朗贤一出来就看到了靠在门边的姑娘。 时间也接近饭点，俩人约了个晚饭，就往外面走。阮一从臂弯上取下外套理了理褶皱才穿上身，抽出一条黑白格的围巾，递到他面前，“喏，还你。” 李朗贤裹上了自己的羽绒服，把拉链从底下往上一拉，直接没过了下巴，“你围着吧。你看我像需要吗？” 听着这话她看了过去，他看着也确实不太像需要围巾的样子，低头给自己脖颈上绕了几圈，临接受北风的洗礼前还从包里掏出一支润唇膏细细地给自己搽了一遍。 少年两手也抄进羽绒大衣口袋，看着女生慢条斯理地涂唇膏，轻笑，“这都要吃晚饭了，还擦唇膏，不怕都给吃进肚子里去？” “你懂什么，”阮一抿了抿唇，扣上唇膏细管指了指外面的天气，“你们北方的天气太干燥了，风一刮容易起皮。少女的樱唇要好好保护，晓得吧？” 姑娘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前后鼻音的问题，这么一句说了出来，连空气都静了几秒，她愣是没知觉。 李朗贤神色不自然地扭过头，耳尖爆红，连说话都带着结巴，“什，什么要保护？” “少，女，的，樱，唇。”以为他没听清，阮一好心地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 她收起唇膏，眼神对上男生已经蔓延到脸上的红潮，安静了几秒，自己的脸也从细嫩的脖颈开始一点儿一点儿往上泛红。 两人一静下来，仿佛都明白了刚才对方话里的意思。 她睁圆了眼睛狠狠一瞪，“闭嘴！不准说话！” 甩了门帘出去，外边的寒风一刮，女孩子怦怦乱跳的心才缓和了一点。她停下脚步，威胁似的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我刚说的话你全部忘掉，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 “哦……”少年紧跟了几步，平復心情，“看在你今天给我加油的份上，我烂在心里。” “那也不准！不可以！不允许！忘掉！通通忘掉！” “我命令你忘掉！立即马上！” 少女跳脚的样子鲜活又可爱，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那一面。 李朗贤半张脸埋在竖起的羽绒衣领后面，眼神清亮，唇角慢慢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第37章 三十七朵浪花 离圣诞还有半个多月，世贸天阶已经颳起了圣诞装饰风。商店的橱窗上贴满了红绿相间的装饰贴纸，连圣诞打折活动都敲锣打鼓预先登场了。 周末上街的人不少，一到饭点餐厅门口都排起了长龙。阮一起先以为就在这儿吃饭，跟着他穿街走巷七弯八拐，差点以为自己碰上了人贩子。 前面路口一转，又拐进了条胡同。眼前豁然开朗，古旧的木质招牌上简单几个字——老北京铜火锅。 “啊？咱们俩人吃火锅？”姑娘拉低了围巾，露出大半张脸，疑惑道。 走在前头的男生脚步一顿，有些诧异，“你不爱吃？” 爱吃。 空气中浓郁的火锅鲜香和麻酱的醇厚香气已经飘到了门口，阮一脚步不停，拒绝不了里面的诱惑，环顾了圈四周，再次确认，“就咱俩吗？没别人了？火锅不是应该一大桌子人吃得才香么……” 李朗贤终于捨得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手掌撑着姑娘背后把人往里面推，“那我今天就带你尝尝两个人也照样吃得香的火锅。” 店面不大，这么冷的天还有人坐在院子里露天围炉畅饮。 李朗贤取了一个室内的号，前面还有好几桌人在等着。这家店他来过几次，味道纯正价格公道，隐匿在小巷子里平时不为人知。 等候区的几桌人都低着头在看手机，少年坐到角落一台红白机前朝她招了招手。 这代人小时候都玩过红白机，阮一也不陌生，反而对这种老物件充满了好感。 在江城的时候，过年拿了压岁钱，江让就去买了一台，搬到他们家，带着妹妹江语玩得昏天暗地。 她和江语玩得不好，三个人抢两台手柄，总是输的那个人被换下去。江让长期霸着一台不放，终于触了众怒，被俩女孩子合力揍了一顿，世界终于安静了。 再看到红白机，倒是勾起了不少在南方的回忆。 阮一顺势在另一张小矮凳上坐下，往上捋了一把袖口，手指抚过下面一大排整齐码着的游戏卡带，一个个点了过来，“玩什么？超级玛丽？坦克大战？冒险岛？还是魂斗罗？” “挺懂啊，你。” 李朗贤随手拿了一盘卡带插进卡槽里，电视画面上一片雪花白，抖了好几下也没出现彩色画面。 他曲着长腿往前凑近了身子用力拍打了几下大背头电视机，啧了一声，“这玩意儿不好使吧？难怪没人玩。” 第76页 少女也凑身上前拍了两下，依旧是一片雪花屏。她復又垂下手腕直接把卡带从槽里拔了出来，对着底部轻吹一口气，才装了回去。 电视屏闪了几下，终于跳出了彩色画面。 阮一乐了，重新坐回到小矮凳上，选定了游戏。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装卡带之前吹口仙气的玄学懂不懂？” “高手啊，妹妹。” 俩人明明同龄，面对娇小的南方姑娘，李朗贤总是忍不住把她当成是比自己年级还小的小姑娘，一句妹妹忍不住脱口而出。 阮姑娘不怀好意地看了他一眼，“现在不和你计较，一会儿输了喊爸爸也没用。” 不得不说，这句威胁不是凭空捏造的。 从江让手里夺回手柄大权之后，阮一的游戏技术突飞勐进，刚她说的几项都是自己玩得还算不错的，李朗贤随意一选，就选了她擅长的坦克大战。 熟悉的旋律一开始，姑娘还没热手就立即进入了状态。 开头几关难度很低，她靠着打坦克随机出的道具把自己吃成了子弹最强劲的坦克。一旁的少年也不跟她抢，随她独吞了所有升级道具。 两人各守左右一方，阮一反应快，每次新关卡一开就能快准狠地找到防守点。比起李朗贤那种冲锋陷阵非要追到敌方坦克出生点的打法完全不同，她属于保守的原地等送型。 玩了几关，俩人都发育成了强劲坦克，一熘儿子弹能直接打穿墙。敌方坦克也随着关卡进度增加了不少，三面出生点经常同时出现好几轮坦克。 对在下面死守老家的阮一没什么实质性的威胁，来一个杀一个，来两台炸一双。 而还在上面维持激进打法的李朗贤手忙脚乱起来。来不及扼杀在萌芽里的坦克绕过草丛，直接出现在了地图中段。 同伴姑娘的防守段在围绕自家大本营一圈，李朗贤顺手控制着自己的坦克转了个身，回身就是几发弹药，突突突把敌军打了个对穿过。 子弹没控制好数量，多留了两发直奔老家而去。 阮一惊唿一声，来不及用自己去挡，一串儿弹药就飞速打穿了墙把大本营的老鹰给击杀了。 李朗贤手指一顿，从屏幕下方缓慢升起了一行英文字母——game over。 姑娘气急，噼头盖脸就埋怨道，“你安心守着不好吗，非得冲上面去，辣鸡。” “重来！按错了按错了，再来一次绝对能打过去。”李朗贤也不服气。 阮一白了他一眼，又选了关卡从刚才失败的地方再开了一局。这一关难度还在，只是两人的坦克等级太低，子弹射速又慢，光防守就守得很吃力。 左侧有条河的地理优势，敌方坦克非得绕过河才能过来进攻。阮一找准了防守点，只管守住河道就能保证家里的安全。 而右边就不太舒坦了，只要打穿了砖头墙，除了腹背不用担心受敌，其他几个方向都会有坦克蹿出来。 李朗贤的低级坦克打得很吃力，阮姑娘手头有空暇还会转身帮他打个一两台。 双拳难敌四手，李朗贤手上的坦克是初期最弱的，一中弹不会降级而是直接回老家重生，这么一来一回根本抵不住上面蜂拥而至的敌军。 老家被剃了个光头又给撅了。 他偷偷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侧的姑娘，表情不是很好看，有发怒的前兆。没骨气地先求起饶来，“爸爸，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绝对干翻他们！” “不打了，”姑娘嘴角弧度向下耷拉着，“再打还没吃上就气饱了！” 开头刚打的时候周围还没什么人，两人打着打着一起等餐的客人就上前围观了起来。阮一从椅子上站起来，鞋尖轻踹面前那双绷直了的大长腿，“起来，让人家玩。” 后面一对小情侣见状簇拥着挨着小椅子坐了下来，年纪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男生笑着调侃李朗贤，“兄弟，你不行啊，还没你女朋友打得好。” 少年尴尬一笑，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不知道先反驳自己玩的不好还是他俩不是男女朋友这关系。 他还没说话，就听阮一嘲讽地辩驳了一句，“不是我男朋友。要以后，我也不找玩得这么菜鸡的男朋友，活该惹自己生气。” 小情侣以为他俩游戏打输了在闹别扭，偷着在一旁笑。 俩人被换下来没几分钟，就轮到了他们的桌号。看了半天比赛又打了那么会儿游戏，阮一早就饿了，看着送上来的清汤铜火锅也就忘了刚才游戏生气那事。 老北京火锅喜欢清汤涮羊肉，再配上麻酱，味道鲜香醇厚。 李朗贤问了她什么都不忌口，点了好几种肉，两人的小桌上除去一个大锅底，本就不剩多少位置了。菜品一个接着一个往上端，很快就放满了旁边附带着的小餐车。 阮一原先吃不惯麻酱，还是习惯潮汕派的醋碟酱油碟。周围几桌的麻酱味儿飘散开来香自己一跟头，也随手要了一份。 下了锅里的羊肉热水一滚，就能吃。 李朗贤习惯性地先把烫熟了的菜往对面夹，把麻酱碟子都堆起了小山才开始弄自己的。 两人约起这顿饭的初衷还是为了庆祝他不仅得偿所愿，还一不小心擦这边过了国家一级运动员的标准线。虽然庆功宴最后加上主角，就她一人参加。阮一还是举起了手里的果汁朝他示意，“恭喜你啊，迈过了减分门槛。” 第77页 “谢谢你啊，”他举杯，想到了下午的事情，“给我加油那事也谢谢你了，倍儿有面。” “嗯？”她不解。 “我们同一赛项的男生都特羡慕我，哪儿有女生给他们加油啊！” “哦，”女生低头抿了一口果汁，一脸平静地开始胡说八道，“时七她们也给你加油了，我声音比较大。光听着我的了。” “是是是！”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李朗贤也不反驳什么，“那谢谢你们。” 起先那羊肉是按斤片的，全下了肚子后面的菜就吃不完了。男孩子人高马大胃口也稍微大一些，即便这样，俩人也没把菜吃完，剩了一半。 阮一放下筷子整个身子靠进椅背，用纸巾掖了下嘴角，“我吃不下了。” 李朗贤吃得八分饱，这两年和他爷爷住一块儿，不免有些受老人的影响，养生为重。晚上一般只吃个六七成饱，也放下了筷子。 两人一前一后去前台结帐，阮姑娘眼睛尖，一下子看到了旁边地上划的刻度线，又指了指收银台旁边的大红色海报。顺着她指尖一看，大红海报上大篇幅的就看到了一个字——囍。 他还以为谁家这么新潮，结婚仪式都省了直接请客人吃铜火锅。 仔细一瞧，原来是个圣诞跳远免单的活动。到店顾客一人一次机会立定跳远，跳了多远就有相应的优惠折扣。 收银的小姐姐看他俩都盯着海报看，笑眯眯地打着单子问道，“小帅哥，小美女，试试看呗？一人一次，没准还能打个折呢。” 两米才九折，阮一对自己的实力心里多少有点数。刚想摇头，后面结帐的一家子就簇拥着往跳远地方走，“试试呗，宝儿，你来。” 被点到名的小男孩扭扭捏捏地纵身一跃，都不到一米，刻度旁四个大字——奖励空气。 一家三口轮流跳了个遍，还是挺着啤酒肚的爸爸最厉害，跳了一米八，拿到九五折的优惠。 李朗贤拉着她的袖口把她拖到队伍后面，“来跳一个看看，总不会比一米差吧。” 比起嘲讽，他的口气倒像是鼓励。想起自己校运会上好歹也跳了个一米八，立定跳远虽然少了个助跑，应该也不会差太多吧？ 这么一想，和李同学眼神一交汇，李同学迅速在她眼里读出了当初上体育课那会儿她满眼写着的我很牛逼我能行。 姑娘把外套递给他，舒展了下身躯，上上下下挥舞了几回手臂，纵身一跃随即完美落地。 她低头一看刻度尺，一米二和一米六之间，奖励一毛。 这…… 也比没有强吧？ 小姑娘摆了半天架势结果才跳了一毛钱的，旁边的老闆眼睛都笑成一条线了。她身后那个高个子男生顺手把羽绒大衣递给了女孩儿，原地蹦跶了两下，动作和先前的姑娘如出一辙。 老闆一笑，也是个花架子。 花架子做了俩深蹲活动下筋骨，站在起跳线外直直地把眼神落在了刻度码外，双手前后各抡半圈，一个漂亮的起跳就把整个人送了出去。 “砰”一声落地，人稳稳地站在了三米线外。 免单。 这下老闆连带着服务员都惊呆了。刚跳完的那一家子三口也回过头来看到了这一幕，爸爸捧腹大笑直抱着儿子乐，“看那哥哥多厉害，宝儿以后也要和哥哥一样给家里省钱哈。” 李朗贤直起腰往后捋了一把碎发，朝着阮一笑，“这顿我请你。” 再怎么不情愿，老闆还是守信地兑换了两人的优惠，一顿火锅吃下来，不仅免单，阮一走的时候手里还揣着一枚崭新的一毛钱硬币。 她把硬币抵在拇指的指甲盖儿上下抛着，恍然如梦，“天底下还真有免费的晚餐啊……李朗贤，你有没有兴趣拉个兼职，就专门帮人跳远免单。餐费砍半收个手续费什么的你也不亏。” “你看你这样出个场也需要经纪人么不是，要不我勉为其难给你当个经纪人，只管拉皮条，提成我三你七，怎么样？” 小姑娘嘴里没轻没重，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李朗贤倒吸一口气，眼神透露出与平时气质完全不符的危险气息，“合着把我当鸭这坎儿您是过不去了？” 阮一横着手臂在嘴巴前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吃人的嘴软，她晃了晃手里崭新的一毛硬币，以商量的口吻退了一步， “那……我二你八？” 第38章 三十八朵浪花 过完周末后的第一个上学日，大多数同学还没走过周日的缓冲带，蔫了吧唧的。全班最活的就属周淙光了，从早上一来，到去训练，碰上人就吹牛逼， “我上周过国家二级运动员标准线了！怎么样，厉害吧。” “我朗哥知道吧，都过了一级线了，我下回也能过！” “你说二级是个什么程度啊，我告你啊，就特厉害那种，一般人还真达不到~” 阮一真的不想去打击他的积极性。就他现在的成绩吧，要上好一点的一本大学，别说分数线下降20分了，后面多个0都不一定。 时七比她晚到十分钟，她就这么眼睁睁的听着周淙光把十分钟前的话一字不差地又一遍告诉了时七。 第78页 然后王戈又进来了…… 她把下巴搁在竖起的课本上，斜侧过头，同情地看了眼还沉浸在自己能上985幻想的真·学鸡周淙光身上，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气。 这种逢人便吹嘘一遍的循环播放直到李朗贤来了，把人拉去早训才算结束。 早上通常是耐力训练，两人围着操场跑圈，周淙光时不时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朗贤也注意到了。 “怎么？有话就说，一大早一张挺着张便秘脸你不难受我都难受。” “哎，小朗朗，你真是我知音啊。”跑了几步身体开始热了起来，周淙光敞开身上的外套，思量了一下接下来的话题该如何开口。 经过他这段时间的观察，朗哥对阮一好像还真没表现出那种意思。 除了最开始有意无意地和人小姑娘过不去，这么久了也不见他对她有什么特殊。俩人就是单纯的前后座关系。 “那个……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要是你觉得不成，就当我放屁。如果我告诉你……我追阮一，她能同意吗？” “谁？” “阮一啊！” “不能！”这个不能几乎是在听清名字后的下意识反应，坚定得不容置疑。 周淙光慢下脚步，疑惑地望向他，“为啥？” “你……”李朗贤飞快地转动脑子，拼命在找一个合适的藉口，“你成绩太差了，追不上。” “这个问题吧，我之前也考虑过。”周淙光恢復脚下速度，边往前跑边解释，“最近我成绩不是提升了挺多的么，而且吧，原先觉得阮一是朵高岭之花，现在好歹我也是个准国家二级运动员了，身价上来了，是不是般配多了？” 说好的他觉得不成就当放屁呢？ 李朗贤加快脚步，跑到他前面，皱着眉，“那我还是准一级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上面不还得有运动健将，国际级健将么？往上追是追不到头的，咱还得考虑下实际情况。” 周淙光完全没有被他的话打击到，反而津津有味的开始分析，“我意思是说在阮一同学的追求者里，你又不是，准一级有个屁用。” “你就这么说吧，加上前段时间一直来的女神观望团里，我是不是应该算是最硬核，最独特的？和那些只会学习的奶油白斩鸡一比，我是不是最有男人味的？” “也……不是吧。” “那朗哥你说，还有谁比我厉害？”周淙光边跑边觉得奇怪，朗哥好好跟他说着话，老是加快速度跑在他前面两步干吗，加紧追了两步，“你别提速啊，这又不是练爆发力。” 李朗贤侧着头，看弱鸡似的看着他，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嘲讽，“比你厉害的多得去了。有时间想追女生的事情，不如加强一下你的训练。还有，你才上高中，学业为主。阮同学那一类的学霸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你要是满脑子只想着谈恋爱的废料被她知道了，还看得起你？” 这句话倒是在理，他只想过他有没有资格追阮一，没想过人家答不答应啊。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年级第一的阮同学，可能心思还真不在谈恋爱上。 思及至此，周淙光又忧伤了起来，不紧不慢地跟着前面李朗贤的步伐，哀声问道，“朗哥，要不你替我打探一下学霸的心思？我觉得还真没准儿……” 李朗贤嗓子眼发出了“唔”的一声，更像是自言自语，“打探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 自从阮学霸一举夺得年级第一的宝座后，每周的周练小测试也当仁不让地占据了c位。 下午的自习课，前排往后传阅着周练讲义，阮一接过卷子瞟了一眼斜上方飞舞的三个大字，顺手把卷子往后递了过去。 李朗贤斜着身子还在研究桌子底下的东西，发顶被传递过来的卷子扰了好几下，才从桌子底下腾出空着的左手去接。 头没抬，空中胡乱摸了好几下也没对接成功，还不小心揪到了女生卷翘的发尾。 阮一“啧”了一声单手捂着马尾，扭过身子右手重重一拍，把卷子拍在了他桌面上，“现在幼儿园小朋友都不干揪人头髮的事了，你幼稚？” “不是，你怎么就不信我这是无心之失呢？老是这么恶意揣度，就不怕失去你可爱的后桌？” 一旁歪着头偷听的周淙光一阵恶寒， 可……可爱的后桌？ 朗哥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 “那就失去吧，”被揪了一下头髮的少女心情不佳，看着后桌透露着满脸无奈，一字一顿无情地说道，“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把话丢完，阮一正准备回身，又被人揪了下衣袖。 她耐着性子一脸你还要干嘛的神色看着李朗贤。 课桌下他此时一手攥着的东西很适合接下来话题的开场，李朗贤犹豫了一下，从桌底下掏出一本《新概念英语作文详解》推到她面前，“上楼时候碰到九班的一眼镜男，说给你的。” 眼镜男？ 阮一扫过一眼书名，瞬间记起了之前家长会前演讲的时候，同在广播室文科班第一的男生，确实是九班的，还戴着眼镜。 第79页 那人和她讨论了好一会儿学习技巧，这本书当时他就给提过，说很助于提高写作水平，没想到人家这么大方真给她送来了。 女生点点头，接过书本。 她这一收下李朗贤就纳闷了。 这段时间来十九班打着千奇百怪幌子来看阮一的人不在少数，送水送零食送情书的也有的是，据他观察，她一概都没收过，要么三言两语把人打发了要么就是连理都没理过。 现在这么顺其自然地收下眼镜男的礼物，有点不太正常吧？ “你们学霸……”他仔细斟酌了下措辞，“谈，谈起恋爱来送这种东西？” 这本书他刚刚仔细在桌底下研究过，里面除了笔记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他不信邪地前后翻了好几遍，真的没有私自夹带哪怕一星半点儿胡诉衷情的纸条。 单纯得令人害怕。 难道学霸组织有自己的摩斯密码，能从教科书式的教学条例里面看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谈你个鬼。”阮一“嗤”了一声，“借本书就是谈恋爱了？你脑子里能不能多些有助于学习的东西？” “啊……不是吗？”李朗贤伏在桌面上，下巴枕上手背，“你不喜欢学霸？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阮一没搭理他，他开始新一轮的案例分析，“也是，你成绩都这么好了，也不用再找个学霸互相扶持。” 李朗贤在心里仔细剖析：之前来送过东西被她拒绝的，有几个还挺文质彬彬的，邹旭那样没什么脑子的痞子她也没擦出火花，学霸看样子也没被接受。 那她喜欢什么样的？ 排除法做下来，难不成她还真喜欢身强体壮热血沸腾，像他们体育生这样的……狼狗？ 心情一阵激盪。 少年红着耳尖，试探出口，“要不是，喜欢比较有男人味的？” 阮一併没能体会到眼前这人慾说还休的涩气，一听到他提喜欢什么样的男生，脑子里不由自主想到了阮文邦的所作所为，磨紧后槽牙，“我不喜欢大猪蹄子，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学霸式的发言。 和他早上跟周淙光说的一模一样。 李朗贤咋舌，不仅是因为周淙光拜託了他，他心里也充满了好奇，于是换了种问法，“如果，有一头会思考的猪，和一头运动健壮的猪，你更喜欢哪一头？” 少女拧着眉，眼里的情绪一言难尽，“当然是会运动的猪。从食物的角度上来讲，那样的猪肉好吃。但是，李朗贤，你不觉得你这么问问题，显得很智障吗？” “我现在就觉得我在和猪说话。” “当然如果你是拟人的话，恭喜你，像你这样会运动的猪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还是有些脑子的比较好。” 每一句话就像戳在李朗贤心窝子里，他矛盾纠结。 一会儿对周淙光的事安心了不少，一会儿又怅然若失，前桌果然不太喜欢会运动的猪，哦，不是，不太喜欢像他们这样的体育生。 阮一抱着怀里的书转过身去，恨不得连后脑勺上都挂着妈的智障四个大字。 李朗贤嘆了口气，侧过头朝着周淙光用口型传达了这个不幸的消息：听到没？她不喜欢。 他俩的对话从一开始周淙光就侧着耳朵在偷听了，也不用再特意给他复述一遍，于是随手撕了张草稿纸写下小纸条直接丢到了旁边课桌上。 李朗贤写了几句又丢了回来，他打开一看，在最上面他写的那句【要不我再坚持一下等待奇蹟？】已经被人用黑笔划了好几道槓，从划痕来看，这个回復的人心情急剧焦躁。 果然后面无情地加了一句—— 【醒醒，天亮了，别白日做梦了。】 第39章 三十九朵浪花 天气冷了，上室外体育课就尤为煎熬。 女生一到了自由活动时间自发地三三两两结成小团体，躲在墙根挨在一起抵御风寒。而大多数男生还是跟打了鸡血似的活跃在篮球场上。 十九班的男生游泳不行，打篮球还是有一手的，正好隔壁九班也放了自由活动，两个班男生同用一片场地，自然而然组了个对抗局。 九班男生少，矮子里拔将军拼凑了五个队员上场。场上人虽然少，但场下团团围坐为他们加油助威的妹子们人多势众，惹得十九班的一阵羡慕。 再看自己班女生，躲得老远聊自己的天，越看越寒心。 李朗贤个子高，又打前锋，本就引人注目。两圈跑下来早就暖起了手脚，趁着球权在对面手上，找了个间隙褪下外套长臂一甩扔在了场外。 在场的女同学几乎都知道他的大名，大一半还去看过他游泳，即便他就脱了件外套，脑海里就忍不住想起单薄毛衣下凹凸有致的线条。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压低了的尖叫， “啊！李朗贤脱了！” “脱衣服的姿势好帅！！！” “再脱一件！” 刚跑过场边的周淙光倒都听了去，弯着唇朝人群里一笑，“你们这诉求有点过分啊，我们小朗朗再脱里面就没了！” 被听去悄悄话的女生脸色爆红，几个人打闹着拥作一团。 李朗贤刚从篮板下抢到球，远远看周淙光还有工夫和女孩子玩闹，手腕一翻，篮球直直朝他砸了过去，“聊屁啊，接球！” 第80页 周淙光接到球，又碍着有一群女孩子在旁边围观，立马正经起来。运起球就往对方篮筐下跑，一个起跳秀了个三分投篮。 篮球在球框上打了个转儿，非常给面子地回到中心落了下来。 人群又是一阵欢唿。 这会儿十九班的男生不羡慕嫉妒对面女生多了，人家特别公平公正，不是为了自己班来的，而是谁打得好给谁加油。 一明白这点，场上打球的几个更是花里胡哨起来，连场下坐着的替补也蠢蠢欲动。 李朗贤刚在场上跑了小几圈，下面自己班的男生就勾着他肩膀把人带了下来，“朗哥，我手痒了，让我打两局呗。” “行吧，”这点在女孩子面前炫技的花花肠子他也明白得很，弯腰拎起刚被自己无情扔在场边的衣服拍了拍，“我去喝口水。你上吧。” 他往场边一坐，拧开矿泉水瓶下巴微扬，甘甜冰凉的触感在唇舌蔓延。 “嗳，同学……” 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李朗贤放下水瓶，侧着头打量起他。 这不是，戴着眼镜的学霸么？ “嗯？” 少年喉结滚动，迅速吞下了最后一口水，从嗓子眼发出了询问的单音节。 “那个……上次书，带到了吗？” 两句话间，他就明白了来者何意。 那天在楼梯间碰到学霸的时候，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加油助威的亲友团。但显然亲友团也没能赐予他往前跨一步的勇气。几个人在楼梯上压着声音小心翼翼地交流， “来都来了，你就这么把书一递，不就完了嘛。” “万一……阮同学不在呢？” “你不就送本书吗？？？别给自己加那么多戏啊，不在就让人转交呗！” “就是，你平时脑子不挺好使的么，一见妹子就发懵？” 阮同学？ 李朗贤刚从楼梯间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阮这个姓可不多，看这架势多半又是去自己班的女神观光团。 他斜靠在扶手上，鬼使神差地朝着几个人伸出了手，“送什么？我帮你给呗？” “你？” “你是？” 几个人异口同声。 “啧，是十九班的阮一吧？我是她前桌，顺手的事儿，来，给我。” 学霸和他的亲友团面面相觑，没想到在楼梯上商量了半天被人家前桌听了去，莫名觉得尴尬。他其实不是很想把书交出去，来都来了，总得和阮同学见上一面才不算吃亏吧…… 当然被拒绝另说。 谁知眼前这个帅得威胁感十足的男生二话不说，直接伸手就把他手里的书给抽了过去，脸上还带着你不用谢我，请叫我雷锋的表情，朝他一笑，“这本书是吧，包在我身上。” 学霸站着没动，伸手想把书再要回去，面前那男生垂眸看了眼表，关心道，“哦，马上要上课了，你们还不回去吗？” 好的吧…… 书莫名其妙交了出去，人也没见到一面。 亏到家。 后来他也没敢再去十九班看一眼，书没给他退到班级就是最好的消息。他怕去这么一问，阮同学觉得他小气，没几天又要把书要回去，于是一直忍着再没去过。 好不容易两个班碰到了一起上体育课，他找了一圈都没见着阮一，倒是看到了上回给他送书的男生，只好腆着脸上来询问后续情况。 “哦，是你啊……”李朗贤拖长了调子从上到下再次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眼——戴着眼镜一脸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气。 阮一说的喜欢有脑子的这种，他怎么觉得不怎么样啊…… “书给了啊，怎么？你要用了？我帮你催催她？” “啊，不是的。”学霸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我不急，让阮同学慢慢看……” “那你找我？”李朗贤拧上水瓶，斜靠在隔离网上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远处前桌姑娘的方向。 “我就想问问，阮同学她……说什么没有？” 说什么了吗？ 没有吧？ 少年收回视线，半仰着下巴回忆了一遍，她不屑地一抽嘴角，对他说——谈你个鬼。 她还说，不喜欢大猪蹄子。 言外之意，就是嫌他们男生烦，再领会一下精神，四捨五入等于她不喜欢眼前这个学霸。 “哦，说了。她说，不喜欢学习好的。” 他说完这句，学霸的脸一下子就变了色，嘴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在他的世界里，学习好的只能和学习好的在一起玩，这是从小家庭教育给他的错误暗示。他总觉得理科班第一的那个漂亮姑娘，是愿意和他做朋友的。没想到被眼前的男生这么直接地当头一棒给拍懵了。 “……那阮同学有喜欢的人了？” 李朗贤点点头，迟早会“有。” 他自动省略了脑补的部分，简单回答了个有字。 对面一愣，“那……能透露一下是谁吗？” 以后没准儿是“我。” 第81页 学霸：…… 李朗贤：…… 李朗贤硬着头皮接下了学霸投来的古怪目光，怪自己嘴贱，脑子里想什么就去头去尾说了什么出来，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对了。 自己是禽兽吗？ 人家非常单纯地把他当做了相亲相爱的后桌，他竟然禽兽不如地不知不觉间对阮一抱有这种想法了？ “神经病吧！？” 学霸整个人都被弄蒙圈了，骂了他一句转身就走。 阮同学喜欢他，他还帮着别的男生递东西？说脑子没病他都不信！ 不能怪别人骂他，李朗贤此刻自己都觉得自己有毛病。本来撞见人家要给阮一送东西，他是有那么点儿不情不愿的，于是从中阻隔硬生生把书给拦截了下来。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回来，他又跟人学霸说别想打阮一的主意，他们有一腿。 要不是学霸一心沉迷于学习不会打架，说不定他已经挨揍了。 体育课一下课，李朗贤整个人还魂不守舍。回教室的一路，周淙光说什么他都没听进去。直到教室里前面那个纤细的身影坐了下来，他才回过神来。 像是做错了事儿，蔫了半天垂着头把自己上半身放倒在桌面上，修长的指节微曲，抠了抠前桌的外套。 阮一回过头，被李朗贤难得的忧郁脸吓了一跳，“怎么了？你的一级申请没下来？” “不是……” “那？” “阮一，我好像对不起你了。” 阮一：？？？ “停停停，你别把话说得像咱俩有一腿似的行吗？” “也差不多……咱俩现在好像是得有一腿。” 前桌姑娘听他说话听得特别费劲，什么叫对不起她了，又什么叫是得有一腿，能不能说句人话？ 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暂时的低气压，“我警告你，现在开始给我好好说话，说人话！” 被她一警告，李朗贤整个人都坐直了，比起后面终有一天她从别人嘴里听到故事的版本，他情愿自己先主动承认错误。 去除前因后果，把他怎么把眼镜学霸气走的故事挑着她不会生气的点叙述了一遍，“真的！我发誓，我当时就是想到了你不是说你要好好学习不喜欢大猪蹄子么！我就想帮你把他打发走……” “我真不是故意说我是你男朋友的！我用我的一级证发誓！” “不行我再压上周淙光的二级证一起发誓！” 他语气恳切，阮一不禁想起了在江城的时候，每次为了断其他男生念想，江让也是一马当先地这么把人吓走的。 她忍不住伸出拇指给他比了个棒棒的手势，“谢了啊，下次压你的就行，周淙光和你什么仇什么怨？” 这么说，她是没生气了？ 李朗贤本来都做好被前桌怼一顿的准备了，没想到她没发火还给他比了个贊，这待遇有点儿出乎意料吧？ 他不信邪地又开口确认了一遍，“你真不怪我冒充你男朋友？” 啧，给他点好脸色他还顺杆子往上爬了。 阮一眯起眼睛威胁地看了他一眼。 李朗贤还没来得及高兴，整个人都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神奇力量扼住了喉咙使劲往后压。 他一仰头挣扎，就看到了周淙光怒目圆睁从后面死死勾着他的脖子。 “李朗贤！我要杀了你！！！” 第40章 四十朵浪花 周淙光气啊。 气得七窍生烟。 他的好兄弟朗哥明明说着对阮妹妹没兴趣，背地里却背叛了兄弟跟人有了一腿。 他进来时候听到了什么？ 听到他一直喊着大哥的李朗贤一副讨好的样子，对着他预备役准备追的妹子说：我，你，男朋友。 这事儿搁谁身上不生气！简直气炸天！ 李朗贤对突然袭击没有一点儿准备，直接连人带椅子被周淙光从后面给撂倒了。他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就撞进了周淙光我怨我恨我对你掏心掏肺你他妈做了什么的眼神里。 “不是，我他妈干什么了？” “你干嘛了？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问，你背着兄弟我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儿逼数？” 如果说目睹了全程的阮一是一脸懵逼，那李朗贤就是百万脸懵逼。 这种时候放任何热血少年番里头，都是男一男二打一架，然后开启嘴炮模式，最后兄弟重归于好在夕阳下奔跑。 李朗贤畅想了一下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刚才他单方面被打了，后面该互诉衷肠冰释前嫌了。他朝周淙光招了招手，“阿光，你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吧？” 周淙光撂完他发现心里的气儿已经全撒了，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心里却正在愁着如何收场，对方主动给了个台阶，他就顺势下了，“咱俩，谈谈？” 他动作僵硬地先往外面走，李朗贤随后跟上。 两人找了个楼道的拐弯角停下，当周围只剩下他俩人，周淙光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说实话，当初他是觉得朗哥对阮一好像是有些不一样。可等了这么久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他周淙光也挺喜欢这个南方小姑娘的，想着要不追一追看有没有戏。 第82页 李朗贤倒好，一边说着他不行，配不上阮一，一边自己又採取了行动，刚连男朋友都自称上了，还要不要点脸？ 可仔细想想，朗哥确实……哪儿都比他优秀。 成绩比他好不知道多少，同为体育生，他只能拿个国家二级运动员的证书，朗哥能拿到一级。 就算长得也比他受欢迎。 难怪姑娘都喜欢他。 “你自己交代吧，你是什么时候偷偷和阮同学好上的？” 李朗贤：？？？ “你但凡早点说开了，我至于这么生气么。我就觉得阮同学挺优秀的，我是对她有那么点意思，可我不是问过你了吗？你也没说你有这打算啊。现在算怎么回事儿？嘴上说着不追，背地里都男女朋友了，你李朗贤把我当兄弟了吗？” 李朗贤脑海里往前倒带了几分钟，周淙光锁他喉的前一秒，他好像在问阮一，是不是真的不介意自己冒充了她男朋友。 难道……这傻逼听漏了？ 想到这唯一的可能性，他伸手摸了一把脖子，上面仿佛还有被人掐住的痛感，这一记仿佛受得有点冤。 他拍了拍周淙光的肩，掐头去尾短时间内第二次和人解释起这件事情来，说完嘆了口气，“好人好事没做成，还被你搞了这么一出兄弟情，服了。” 周淙光越听越震惊，整个故事讲完就自动站队到了守护阮妹妹不被学霸拱的队伍中去了。 站完队他又仔细琢磨了一下里头的细节，眯起眼斜觑李朗贤一眼，“你就敢用你的一级证书发誓，你从头到尾没对阮一动过别的心思？” “我！” “李朗贤！” “保证！” “不了……” 一开始还铿锵有力的调子，到了末尾就像被人捏住了尾巴，突然软了下去，临时加了“不了”二字。 周淙光：“果然……我应该掐死你。” 他伸出双手做出一副我要掐死你这个王八蛋的架势，临架上脖子又调转了个方向拍到了对方肩膀上，“你要勇于承认，还是我兄弟。” 周淙光比起李朗贤还要矮半个头，李朗贤此刻斜靠在墙上垂着眼眸一副任你打骂的样子，听到他这么说脸上闪过诧异，“嗯？？？什么意思？” “我不是气你抢我心头好，就是，你懂吧，我把你当大哥，你不能偷摸背着我和我喜欢一个妹儿，好歹咱俩可以公平竞争对不对？” “再说，我仔细一琢磨，阮妹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好像……不太好控制。我可能hold不住这一咖的。上回打篮球你注意到了吗？”周淙光说着露出会心一笑，“九班的姑娘那叫一个温柔可爱，小鸟依人啊，我看里面好几个都挺不错的。” “你莫不是瞎了吧？” 李朗贤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内心那一小点儿对阮一的小心思破壳之后，时不时地出来作祟一下，逐渐发展壮大。 周淙光一说别的班哪个妹子比她好，他就不乐意听了。 粉丝滤镜厚得吓人。 “能比得上咱们班阮同学的小指甲盖儿？” 他一辩驳轮到周淙光一脸懵逼了。 不是， 你这前后的变化也太大了吧？ 几分钟前你怎么还没骚得这么明显呢？ 他吹了声口哨，手指环成圈假装握着话筒递到李朗贤面前，“採访一下，既然你这么喜欢阮同学的小指甲盖儿，那你是准备追了？” “那个……”少年放空表情，仰头靠在墙壁上盯着天花板，“我……再考虑考虑。” “怂！” “哎，对了。那个小学妹你准备怎么办？” 他和小学妹又有什么关系，李朗贤甩过一记眼刀，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ok，当我没说。”周淙光两指捏住自己的唇珠，自动静音。 两人是剑拔弩张地出去的，回来的时候又是勾肩搭背的好兄弟。 阮一听到开门声回头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不太懂这种塑料兄弟情。 既然李朗贤回来了，她从抽屉抽出了之前的那本英语教材，往后一传，“哎，帮我还了呗？” “你看完了？”他反问。 “没。”阮一摇摇头，“我本来以为他就单纯地借我本书，既然是你说的那样，早点还了吧，省得人家误会了。” “也是。”他接过书，塞进自己的课兜。嬉皮笑脸地问道，“那我帮你跑这一趟是不是又拉近了咱俩的革命友谊了？” “还需要拉近么？”阮一把他的课桌往后推了几公分，满脸嫌弃，“李朗贤，我早就想说你了。你看看别人前后桌的距离，再看看咱俩的！我都快被你挤成饼了！你还老前蹭，你后面那一大块空地是要付房租还是怎么？不捨得用？” 他侧目，果然自己的课桌比同一横排往前多占了一半儿位置，亏得前桌身材娇小忍无可忍才指责他，他一边暗骂自己缺心眼儿一旁的周淙光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凑上来，“就是，朗哥你都快挤人姑娘身上去了，要点脸吧？” 阮一一皱眉，他就知道这是要发怒的先兆，立马把桌子往后拉了一把，伸长了手臂按住周淙光，“过分了啊，嘴上能不能把点门？” 第83页 李朗贤又是一番低声下气把前桌哄气儿顺了这事才算完。 周淙光从中搅和了一下就觉得不吃亏了，笑兮兮地躲回座位看好戏。看着朗哥摘高岭之花，果然比自己亲爬山崖要有趣得多。 …… 李朗贤替阮一跑了一趟九班还书之后，放学后花了好几个晚上，几乎跑遍了半个京城的书店，都没有见到那本《新概念英语作文详解》。 他上网搜了一下，有出版号，也有正规出版社，是本正儿八经的教辅用书，可就是显示缺货，哪哪都买不到。 这就纳闷了，手机页面还停留在书本的封面图片上，他半瘫进沙发里挠了挠头，怎么买本书就这么难呢！ 厨房里的小茶壶咕嘟咕嘟冒着泡，李爷爷架着金丝边眼镜慢悠悠给自己泡了杯茶，嘬了一口无限满足地路过客厅。眼神飘过桌上还亮着的手机屏幕，随口嘀咕了一句，“怎么都在看这书……” “嗯？”李朗贤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满脸期待地望向爷爷，“谁在看？” 买不到他可以借啊！ 但前提是不向眼镜学霸低头。 “我们院里一小姑娘，晚上就坐院门槛上等她爸爸下班。特别乖一孩子，我看她就在看这本书。” 李爷爷说的院里是他上班的地方，退了休闲在家没事儿又被返聘回去做指导。 李朗贤“啊”了一声，坐直了身体，“她明儿还去吗？” “去啊，天天都去！人可比你有良心多了，我一老头都没人接送着上下班。” 少年扬起唇角，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神情，“成，我明天就去等您下班！” 第二天一放了学，他翘了训练直接就去了李爷爷工作的研究院门口等着。果然和昨天说的一模一样，有一小姑娘捧着书坐门槛上看。 更凑巧的是，这姑娘正好看到了最末几页。 早来一天借不着，晚来一天也无缘。等人看完他顺势卖了个笑就成功借了过来，捧在怀里如获至宝。 等把书送进了阮一手里，看着前桌的小宝贝儿半诧异半惊喜的神情，他也算是值了。 阮一趴在他桌上静静地往后翻了几页，脸上的喜悦逐渐被平静替代，中间大半段她几乎是拇指一曲就直接翻篇过去了。 最后合上书推到李朗贤面前，指着书名下面的一行小字问道，“你觉着我是初中生水平？” 李朗贤定睛一看，起先没注意到的细节此刻无限放大，书名下面三个字虽小，却也还算清晰——初中版。 操了…… 难怪他觉得看书的姑娘看着这么显小呢，初中生啊？！ 第41章 四十一朵浪花 这马屁一拍在马脚上，还不如不拍。 李朗贤嘆了口气，这几天前桌阮同学对他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又冷淡了下来。 日子接近圣诞，学校里的节日氛围也浓厚了起来，从文科班开始，颳起了一阵装饰教室喜迎双旦的潮流。女生多的班级到底就是搞得精緻，从窗花到板报无一不让人赞嘆。 几个班级互相比下来，十九班的同学也蠢蠢欲动，和班长副班长一商量也决定给自己教室装点一下。 课间的零碎时间一拼凑，高远就给班里的男生分配好了活。 白天上课的时候班级人多，很多活都展开不了，那一部分只能留到晚上放学后再进行。 放学铃声响过没多久，教室里就只留下了布置教室的几个男生。 李朗贤刚跑完步回来，一进来就看见高远踩着课桌费劲地往天花板上贴气球。顺着教室正中心，从后往前贴那么一熘儿，脚下踩着的那张课桌正好是阮一的。 他扔下外套，三步并两步站到课桌旁，“这儿我来贴？” 高远伸长了胳膊费劲得很，一低头看他来了，立马蹲下身子把怀里的气球筒塞给了他，“来得正好，交给你了啊，我去帮后面的板报！” 李朗贤点了点头，等高远一走，就从课兜里抽出纸巾把桌面擦了个遍。悄无声息地把阮一的课桌往旁边一拉，换成自己的登了上去。 手头一大堆还没从包装袋里拆封，他索性坐上了桌，长指捏过气球，一个接一个地打起气来。 阮一从外面进来看到的就是男生耷拉着脑袋，一副百无聊赖玩气球的样子。 李朗贤听到响动一抬头，撞进了少女的一汪清眸，“嗯？你没回家？” “嗯，准备走了。刚从刘老师办公室回来。” 刚过了冬至，放学这个点还没走，外面天光已经大暗。 男生就这么往外面瞥了一眼，又回过头盯着她，“要不等我会儿，一起走吧？” 阮一以为这是他在留她帮忙，没说什么，找到了自己的课桌和他对面对坐了下来，嫩白的手心举到他面前，“给我吧，我来打气你去贴。” 气筒交到了女生手上，两人搭配着干活进度也快了许多。 手里又打完一个气球，阮姑娘头也不抬往上递了过去。上边那人接过气球，垂着眼眸目光落在了姑娘柔软的发顶，突然有种伸手揉一把的冲动。 他往旁边看了一眼，高远他们正围在一起讨论板报的样式图，谁也没注意到这边。 第84页 他轻柔地喊了一声，“阮一。” “嗯？”少女应声抬头。 李朗贤扬起唇角，抓过气球在少女的发顶上来回揉搓了几下。 冬日的静电带动她的髮丝凌乱地翘起，他又顺势伸长了五指实打实地埋进了她乌黑的髮根顺着髮丝抚平了调皮翘起的碎发。 阮一微微皱起了眉，“你干吗？” 他笑，“做个摩擦起电的实验。” 话音刚落，举着揉搓过她发顶的气球往天花板上一贴，再松手，气球果然吸在了顶上没再落下。 “你看，成功了。” 借着做实验的幌子切实地揉了一把姑娘的头髮，李朗贤心情明朗，保持着翘起的唇角版蹲下身子，“想玩吗，换你来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俩人也有拉拉扯扯甚至被他弹过脑门的举措。这回大手一落在她头顶，心脏没来由地一阵悸动，整个耳膜迴荡的都是自己的心跳声。 她伸手理了把耳边的碎发，借着动作遮住自己发烫的耳垂，抿了抿唇，“幼稚。” 得逞过一次后，李朗贤跟占了多大便宜似的脸上噙着笑，也不还嘴。匆匆贴完剩下的气球从桌上直接蹦了下来，“走，回家。” 阮一原以为他说的一起走是一起顺路走到地铁口，没想到他也直接下了站口。她看了眼跟在后面刷卡进站的少年，“你今天没骑车？” “没骑。”他点了点头，这几天被林佳慧堵得心烦，天天放了学在自行车棚下假装偶遇。再这么下去，他就直接在脖子上挂一个陪聊计时收费的牌子得了。 今天走得晚，上了地铁赶上了下班高峰。 两人往同一个方向，阮一看着塞满人的车厢在面前停下，皱起了眉，“你说……再等下一班会不会好一点？” “不会。”李朗贤摇头，“再等俩小时还差不多。” 车门随声而开，原本都快贴着门站立的几个上班族舒了口气一窝蜂地赶了下来。李朗贤伸长了手臂把阮一护在人群和车门之间，等到站的人一下车就朝她扬了扬下巴示意，“进去，靠里面一点。” 阮一身形娇小，很轻易就从缝隙钻了进去。她底盘不稳，平时坐地铁拉着吊环都不一定站得住，非得找根杆子扶着不可。 这会儿车厢挤，她周围刚空出来的一小方空间伸手间没有任何可以扶着的东西。 李朗贤跟着她随后上了车，他人高手长的，一手拉稳了吊环，一手朝姑娘拍了拍自己的羽绒大衣，“你揪着我衣服吧，很稳。” 目光所及之处确实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扶，阮一没有别的选择，只好捏住了他的大衣袖口。 地铁缓缓启动，加速的惯性让不少人都往后趔趄了半分。被旁边人一挤，她也原地晃了晃身子。动作幅度虽然不大，还是被李朗贤发现了。 姑娘为了避免和他有肌肤接触，只揪着他的衣袖，他垂下眼眸，这个角度看下去，就像两人双手交缠。 “你要不，把手揣我口袋里吧？” “没别的意思……这样稳一点。” 他心里其实慌得一比，脸上还是维持着我是正人君子你不要多想的神情。阮一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她松开衣袖，趁着地铁平稳行驶的中间段，把手一左一右揣进了他的大衣口袋。 两手都有了平衡点确实比刚才稳了不少，她原本确实也没多想，只是手一揣进来，带着男生体温的热度一下子蹿进掌心，再一看两人此时贴面而站的姿势，像极了依偎在他怀里。 这一对高中生本来都长得出众，阮一很快就感受到了来自周围打量的目光。 啧…… 她抽回一只手，拉过书包的肩带，使劲遮了遮自己羽绒外套上的校徽。这动作反而有点欲盖拟彰的味道，旁边不知是谁“噗嗤”笑了一声。 这一笑把她最后的淡定伪装给笑破了，沿着细嫩的脖颈，绯红蔓延上脸颊。 拉着书包带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前方地铁即将到站，报站声响起同时也开始减速。阮一一手还抄在李朗贤口袋里，整个人随着剎车的惯性往前撞。 眼看着人就要从怀里飞出去，李朗贤眼疾手快空出的那条手臂空中一捞，把她勾了回来。 鼻尖一阵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她整个人在短短一秒之间濒临飞出去的边缘又被死死按进了男生宽大的羽绒外套里。 如果说刚才还刻意保持着半臂之隔，现在俩人就是隔着几件衣衫的厚度紧紧贴在了一起。 而刚才扯书包带的那只手，情急之下还稳稳的环住了人家的腰。 尴尬了…… 少女僵硬地仰起下巴，地铁一晃，她好不容易站直的身子又被撞回了怀里。 这次鼻尖一不小心撞上了他大衣的拉链。冰凉的触感从鼻头划过，带着一丝尖细的痛感。 “嘶……” 她真的下次再也不在下班高峰坐地铁了！ 好不容易车子停稳，阮一也站直了身体。刚才一瞬间的尴尬氛围都被鼻尖上的刺痛给打破了。她抬起手指摸了摸鼻尖，仰头问他，“快帮我看看破了没？” 小姑娘刚来那会儿见了伤口老喜欢用的“碎”字，在京城待了没多久，就被他们给同化了，用词也越来越地道。 第85页 身旁又赶上一拨人下车，李朗贤顺势把人带到了另一侧紧闭的车门，让她周围好歹有了个支撑点赫。 垂头仔细检查了一下，除了鼻尖有些发红，没有什么伤口。 “没破相，”他伸手轻弹了下她小巧的鼻尖，笑了起来，“漂亮着呢。” 阮一低头，不说话。 等地铁再次开始运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勐一抬头，疑惑地看着他，“哎？你是不是坐过站了？你刚怎么没下？” 他平时回去也就一站路的距离，来回骑车更方便一些。刚都到站了，他也没下车，“还是……你今天不回家？”她再次开口问道。 “回啊，先把你送到家吧。”他看了一眼运行路线，漫不经心地舔了舔唇畔，“反正都坐过了。” “坐过了那你下一站往回坐不就行了么？”她对他的脑迴路感到不解。 “啧……你这个人，”李朗贤两手撑在车门上，把姑娘牢牢掌控在两手之间，指尖轻敲车门，紧着眉头道，“找到扶手就把我这个旧的丢了？够无情的啊……” “啧……你这个人，”阮一学着他的口气怼了回去，“我让你早点回家还是害了你不成？够不识好歹的啊！” 她伸出手指，把男生撑在她脑袋一侧的手指一根一根掰离了玻璃面，“嗤”了一声，“年纪轻轻学什么霸道总裁壁咚？幼稚！” 一个晚上这是第二次听她骂“幼稚”，李朗贤轻咬后槽牙，手掌迎着地铁头顶的光源扭了下手腕前后看了一眼，又在她脑袋边上下模拟了下高度，对上女生不明所以的表情疑惑道， “不是听说女孩子被壁咚都会脸红心跳么？” “你是女生么？怎么没反应？” “难道高度不太对？” “呵……”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暧昧氛围还没超过一秒就被他生生打破，阮一冷笑出声，“你明天记得去咚一下你家小学妹，包她给你表演一个现场版的土拨鼠尖叫！” …… 晚上她一个人伏在书桌上写着作业，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回家地铁上的那一幕。 少年带着柠檬香的气息仿佛还在身边若隐若现，阮一不自觉地握紧了水笔，指尖发白。 ——混蛋李朗贤，你怎么知道我没脸红心跳！ 第42章 四十二朵浪花 教室的圣诞装饰深得人心，连老刘都忍不住和隔壁班班主任吹牛，自己班的学生干什么都像模像样，学习娱乐两不误。 隔壁老师一时拿不出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憋了半天回怼了句，“我们班双旦晚会上有节目，你们班有吗？” 刘建斌一下子噎住了，说来惭愧，自己班还真没一个拿得出手的节目。 前几天他把学生档案整理了一遍，愣是没找着一个像样的兴趣爱好。 之前没细看，这次前后一翻，除了一大片的“无”和空白外，还有人在这一栏填上了打游戏、追剧。 这是老师让你们填兴趣爱好的目的吗？ 他嘆了口气，正儿八经的爱好也就李朗贤几个人填的游泳。 可，总不能安排人去双旦晚会上表演游泳吧？ 老刘捧着茶杯嘬了一口，佛系地回味了一番，“我们班那群小崽子兴趣爱好太广泛啦，我说高远你得甄选出一个最好的报上名去。结果个个都是精英，愣是挑不出一个最好的，这不一不小心错过了报名期限嘛！” 一旁刚来送完作业的高远脚步一顿：……您可真会编。 …… 最终十九班也没拿出个节目来。 高远拿着票来班级的时候，第一次感受到了热情度完全不高涨的观影氛围。 他再次挥了挥手里一沓入场券，问道，“还有哪些同学想去看双旦晚会的？上来领票啊，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我这儿拢共才这么些票。” “要自修课我就去看了，放了学才不去呢！” “就是，早点回家不好吗？” “班长！我们愿意无偿出票给隔壁！” 底下的拒绝一声比一声干脆。 高远甩着入场券轻击另一只手心，直接一对一发起了围剿，前排陆成他们是肯定不会去的了。他直接跳过陆成，朝着吴许萌，“去看吗？来一张？” 吴许萌刚想拒绝，旁边的戴立行戳了她一把，“你爸妈今天不是不在家么，去看呗。反正回去也没饭吃。” “说得好像看了就有饭吃一样……” “有啊，看完了咱出去吃。我家今天也没人做饭，嘿嘿。” 吴许萌朝天翻了个白眼，“合着您是找人平摊餐费呢啊！等等，我问问时七她们看不看。” 她往后招唿了一声，后面几个人正在说话，估计没听见。 一回头的工夫，戴立行已经数起了手里的票，“1,2,3,4,5,6……6张够不够？” “嚯，要这么多干嘛？你以为是钞票？” “你不是要喊上时七阮一么，那我叫上李朗贤周淙光呗，人多热闹！” 后面几人还不知道这事儿，就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第86页 高远一下子分出了六张票，减轻了不少负担。开始一对一逐一安利给其他同学。这个办法比在上面叫卖要有效地多，没多会儿，就全分出去了。 吴许萌拿着票兴高采烈地跑下座位，挤到后面小圈子一起，一张一张硬塞给他们，“票都拿了啊，可不准说不去。” 周淙光“嗤”了一声，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有你这样先斩后奏的吗？” “你知道吧，听说有小学妹跳热舞哦！还有啊……”时七特意卖了个关子，“咱们年级也有跳舞的，听说是文科班的妹子！” “你早说啊！”刚才还不情不愿的脸现在立马写满了不去我就是王八蛋，周淙光一拍大腿，“那咱们肯定不能错过，是吧？朗哥！” 李朗贤偷偷抬眼看了下阮一的表情，拧了下眉，“你以为我是你？” 一直没开口的阮一冷笑一声，“那可不一定。” “那都去是吧！说好了啊！”吴许萌再次确认了一遍才放心地回座位。 ……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大礼堂的时候，里头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了人。表演还没开始，场馆里人声鼎沸嘈杂得很。 十九班拿到的位置还算不错，正中间联排的六张座。 他们来得晚，只好一边低头喊着“借过”一边从坐满人的缝隙里钻了过去。 男生女生以阮一和李朗贤为分界线，各自往两边延伸。附近也有自己班的同学，但大多数对于阮一来讲还是陌生的面孔。 相对来说，高一的学弟学妹课余时间最充裕，从串词的主持人到后台帮忙的志愿者，几乎都是来自高一年级。连节目都比高二要多了一大半。已经步入高考倒计时的高三年级更惨澹，拼拼凑凑也就上了文科理科班各一个。 开场第一个暖场节目就是高一的热舞。 节奏感十足的音乐声一响起，瞬间带动了全场氛围。穿着短裙的学妹们一登场，寒冬腊月顶着意志力露出的大长腿立马引来了台下一片欢唿。 周淙光也是欢唿党的中流砥柱，边给台上送飞吻边一个劲地夸起跳舞的妹子，“腿真的不错啊！大冷天的学妹们真他妈不容易，哥哥想给她们送温暖！” “我去，这舞很带劲啊，没想到咱学校高一还挺卧虎藏龙哈？”戴立行也一边附和。 两人共同望向脸上看不出波澜的李朗贤，只见李朗贤偷偷用余光看了一眼左手边的阮一，嫌弃道，“都跟大象能媲美了，腿上那脂肪堆的，还需要你去送温暖？” “哇，朗哥。还是你看得仔细啊！” 李朗贤：…… “好像还真有点粗诶。不过c位的妹子还行啊，长得也不错。” 他本来一直在偷偷打量阮一，总觉得她从节目开始以后气场一直有些低沉。周淙光一说他才把目光转向c位跳得正火热的妹子身上。 李朗贤：……有点眼熟。 李朗贤：……好像是缠着他的学妹。 他藏在袖口下的手指戳了戳阮姑娘，斜着身子往她那边微靠，“我觉得c位也不怎么样。” 阮一没作声。 他脑子飞速运转了半天，又接了一句，“没你高。” “有一点绝对比我好。”她终于有了反应，脸向右偏了一些。 李朗贤：“什么？” 阮一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目光再次正视前方，“被壁咚的时候，会土拨鼠尖叫。” 李朗贤：……我今晚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个姑娘看来比想像中更在意自己那天说她不像妹子的话，又给记在心里了。 他特别想掏出阮一心里的那本死亡笔记看看，自己到底在上面列了多少条，还来不来得及挽回些形象了。 一场热舞结束，底下鼓掌尖叫声一片。李朗贤现在连礼貌性地拍手鼓掌都不敢，讪讪地缩回了露在衣袖外的手掌。 后面接连几个小品相声，眼见着阮同学的嘴角露出了笑意，后面不知道哪个班不长眼的开始在背后嚼舌根。 “这几个没意思，咱们班女神的古筝独奏第几个节目呀？” “快了吧，看完女神就能提前撤了。也就前面跳舞的那个好看一点！” “倒别说，咱学校的妹子质量还真不错。很能打啊！” “哎，你知道理科实验班的阮一吗？年级第一那个？” 李朗贤背靠上座椅，竖起了耳朵。 “知道啊，听说特高冷范儿！你问严闯，他见过。” 后排响起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啊，是漂亮。也就考场上见过一回，惊为天人。不仅是脸，还有她座位，在旭哥后面知道吧？” “万万没想到啊……一转眼就变成了年级第一。” “你说咱旭哥没缺考，会不会也是个能打的？” 话题本来到这儿，李朗贤就没准备听下去了。没想到扯出去半天又回到了阮一身上。 “别说旭哥了。你说那第一的小姐姐怎么就不会个什么才艺上去表演表演，一定人气爆棚。” “人学霸，没准只会学习。” 第87页 “哎，美是美。你不觉得美得有点儿空洞？要是会个琴棋书画什么的，就没得说了。” “去去去，你家女神又不在这，一会儿台上看，别在这儿捧臭脚人又听不见。” 后排男生聊得起劲，李朗贤往后敲了敲座椅，看了他们一眼，“同学，声音轻一点！” 在他提醒之前，阮一就几乎把后面的对话听全了。嘴长在人家身上，怎么说是人家的事情。没成想李朗贤会出声提醒，不过效果似乎并不怎么好。后排的探讨声压低了没几秒又回到了原先的音量。 她吸了口气又强忍了几分钟。 看来只要还没轮上他们班的节目，后排几个男生是不会安静的了。 阮一转过身，冷眼扫了过去。侧脸朝向她的男生冷不丁和她对上了眼神，下意识闭上了嘴，旁边俩还聊的起劲。他用肩膀拱了一下隔壁，两人才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其中一个她眼熟，第一次月考坐邹旭前边的那个，应该就是他们刚才提到的严闯。 严闯震惊了几秒，犹豫开口，“第……一的小姐姐。” 啊，刚才讨论了半天。 原来正主儿就坐在他们前头。 “你，你好啊！小姐姐。”刚才还在讨论着什么美得空洞，需要才艺加持一下的另两位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子。 加什么持？美就够了！ 阮一抬起眼眸，一一扫过后面三张脸，脸上的表情显得不怎么愉悦，压低了声音，“同学。首先，希望你们不要在大礼堂，别人看节目的时候不停的说话并不知悔改。其次，在背后讨论别人的行为非常没礼貌。” “还有，我是不会什么才艺。但是，作为一个高中生，自认为学习是第一位，我成绩拿得出手就够了，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如果学校有这方面的活动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们现场表演一个无缝刷题节目。就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看。” 阮一的语气疏离又冷漠，不客气得很。 李朗贤都做好了随时因为她的自大发言引起恶性事件而挺身而出的准备了。谁知后面几个男生谁也没正面把她刚回去，竟然就这么无条件接受了她说的一切。 他一腔孤勇戛然而止，半吊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不是，这几个大兄弟怎么就这么怂呢？给不给他表现的机会了？ 阮一回过头继续看节目。 李朗贤靠着椅背等了很久后面也没有再说话。等他也没耐心再听下去的时候，突然刚才其中某人的声音低低嘆了口气，“旭哥的妞儿果然惹不得……” 李朗贤：嗯？？？ ？？？？？？？？ 第43章 四十三朵浪花 什么时候阮一和邹旭好上了？ 不是说好了好好学习不谈其他的吗？ 他们这一个年级头一个年级尾的，上演卜算子呢啊？ ——我在榜单头，君住榜单尾？？？ 李朗贤思考了好几天，决定不能放任前桌堕落，他要把这段不被世人祝福的爱情火苗生生掐断在摇篮里。 元旦假期，时七在小群里一发约着写作业，他就立马报名参加了。 地点不变，依然是阮一家。 上她家一回生二回熟，然而他们依旧没能大摇大摆地进去。还是阮一到门口接应了才进得了大院。 大毛一如既往地热情，特别是这一回，对着味道已经不陌生的几个人撒娇卖萌，把他们几个手心舔了个遍，顺带提供了口水擦鞋服务。 李朗贤举着必定拆散这对野鸳鸯的大旗来的，刚一洗完手坐下就开始卯足了劲儿找话题，想找个突破口先。 “大毛有女朋友了吗？” 阮一奇怪地看了一眼他，“都一把年纪了，找什么女朋友。” “对！什么年龄干什么事儿，现在不是适合谈恋爱的年纪，我觉着还是别找了。” 阮一：？？？ 就当他脑子被驴踢了，阮一没搭理。她不接话茬，李朗贤自己一个人也说不下去。环顾了圈四周，家里除了他们几个，只有刘嫂在家。 他来了这么两次，好像从来没见过阮姑娘的家长。连着两次国假，竟然都没在家。 他好奇的其他几人自然也好奇，周淙光嘴快就直接这么问了出来，“诶？阮一，你爸妈怎么都不在家？” 阮一还在翻试卷的手指一顿，抬头看了一眼外面浇花的刘嫂，轻声回答，“我妈在江城，还有一个忙着。” “啊……羡慕。我爸妈盯我盯得可紧了，回回比赛都闹着去看。我都没法给我朋友留票，烦人！” “哦……”少女垂着眼眸，看不出什么神色，只是语气有些冷淡，“那你挺幸福的。” “幸福什么呀，我他妈都……” 话还没讲完，脑袋上闷头一记，就被旁边的李朗贤用书卷着敲了一棍，“说了来写作业的，就你一天到晚话多。给我闭嘴，影响我做题了！” 这傢伙是不是傻，没听出人家语气里的不对劲儿？ 人家父母没住一块儿还分居两地，一提起这事她态度这么一冷，亏周淙光还说得下去。 这好比在考试没考好的同学面前云淡风轻地留下一句【这次我考得一般吧，也就全班第一】——忒没眼力见了。 第88页 周淙光自觉还聊得挺开心的，一下子被打断了。瞟了一眼李朗贤，眼神里写着，你不是卷子还没拿出来么？影响什么做题？ 和这傻子解释还费劲。 李朗贤嘆了口气，抽出物理卷，用笔头敲了敲桌子，“先做理综吧，不会还能问问咱学霸。” 大家都没意见，开始安安静静地刷题。 中途刘嫂进来送了趟点心水果，阮一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喊住了她，“阿姨，我前几天有套模拟卷您知道收哪儿了吗？” 刘嫂凭空想了一会儿，打扫卫生的时候她都会把桌面上的东西挪走了，收拾好了再原封不动地给放回去，照理应该不会找不着，“书桌上没找着吗？” “嗯，前后几套都在，中间有一套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这么说来，收拾琴房的时候好像见过一套习题随意地丢在了窗棱上。刘嫂一拍脑袋，“哦！是在琴房吧！我见过，封面绿色的？” 那就对了。 阮一谢过刘嫂，上楼取了趟卷子又下来，丢在李朗贤桌上，“喏，你刚问的那题这儿有详解。你看这个吧。” 卷面上清晰整洁，解题思路一步一步写得很细緻。 李朗贤拉过试卷，眼神落在了她娟秀的字迹上，脑子里却想的不是一码事。 对于阮一的事情，总有人比他更藏不住好奇。时七双手撑着下巴，眨巴了下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阮同学，你怎么就藏那么深呢？还说自己没有才艺，这不还有琴房嘛！” 阮一指尖微顿，对上同班同学闪着善意的眸子，扯了扯嘴角，“小时候练的。早忘了。” 你可是这学期才搬来的，小时候学的有必要特意弄个琴房摆在这儿吗？ 时七心大就这么信了，李朗贤可是不信她的鬼话。只是人家摆明了我有小秘密不想分享的样子，他也就不问。 几个人埋头在一起刷完了理综卷子，时间还早，其他几个还在做别科作业。阮一手头都完成了，躲去了院子里和大毛玩。 大毛最近越来越粘她，一条老大不小的狗了，一天没陪它玩一会儿还会捏着嗓子嘤嘤叫撒娇。院子里东一个西一个，随手就能抄起一个大毛玩剩下的飞盘。 阮一就这么坐在花坛边上，随手往外丢着飞盘，大毛转瞬就能给她捡回来。 李朗贤做完作业一出来，就看到姑娘和狗玩得热闹的场面。 他顺势坐到她旁边，接过飞盘也往外一扔，大毛甩着尾巴调头就追。 一个来回间，他就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你和邹旭很熟？” “普通。”阮一没弄懂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想了想，“一般般吧。” “那他在追你？” “追我？”姑娘扔飞盘的手一抖，惊疑地看着他，“我起先只觉得你脑子不好使，现在一看，啧，还瞎！” “我这不没看见么，才来问问你，怎么就瞎了？” “这都没看见就敢这么瞎编乱造的，那你要真看见了，想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李朗贤气噎，“我就不该瞎操心。” 缓了两秒他还觉得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你成绩好可别作，我觉得适合你的大有人在。” “哦？比如？” “比如……比如……” 比如我啊！ 后面这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他转动脑筋，“比如成绩好的，有上进心的，没有狐朋狗友的，阳光进取型新青年啊！怎么？还要我给你说个具体人物来？拉皮条？搞相亲？” 阮一“嗤”了一声，“你能认识什么三好青年啊，得了吧。你作为准高三的后备军，现阶段任务是什么，需要我给你再次重申一遍吗？” “不用，”李朗贤又甩出一个飞盘，在她面前晃了晃食指，“学习为重，是吧。” 少女牵起唇角，“孺子可教。” …… 李朗贤没玩多久，接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说什么阮一听不见，就看他在这头起先拧了拧眉，忽而又扬起了唇笑了起来，还挺灿烂。“嗯嗯啊啊”了几句，答应了一声马上回去就挂了电话。 “怎么了？”她问。 “哦，我爸妈回来了。”少年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收敛，落在阮一眼里有些刺眼。 她“嗯”了一声没说话。 只以为他和爷爷一起生活，也是爹不疼妈不爱的，两人生出了同病相怜。然而到头来发现，其实是她一厢情愿，人家家庭和睦，好得很呢。 阮一倒不是别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惹得她不开心了，只是徒然从心底生出了一丝孤独的味道来。 李朗贤倏地反应了过来。刚才他还让周淙光闭嘴呢，现在自己好像触了人家的逆鳞。他张了张嘴，有些尴尬。 挂电话之前的最后一句话阮一是听见了，她朝他挥了挥手，“那你有事就早点回去吧。” “啊，好。” 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都给人一种无病呻吟的感觉，反而让她不开心。 他和屋里的人打过招唿，又再三观察了阮一的神情，看她脸色缓和了不少才离开。 第89页 …… 家里大门一开，屋子里横七竖八地摆了好几个行李箱。 显然东西还没整理好，乱七八糟堆了满地。李朗贤一进门，都找不着落脚的地方。 他嘆了口气，朝屋里喊，“爸！妈！你们能不能给我腾个地儿？每回都这样！搞得咱们家被强盗光顾了一样！” 房间里探出个头，中年女人脸上贴着面膜，说话含煳不清，“回来啦？跟你爸一样，嘴里没句好听的！ “哟，还挺臭美。”他换完鞋往里走，边走边往旁边扒拉了下地上的杂物，“您有这时间还不如收拾收拾行李。” “臭小子，你懂什么。你妈在外面风吹日晒的，难得回家不得补救补救？” 两人说着房间里又传来一个声音，“梅梅，我毛巾呢？” “哎，来了！” 李朗贤朝着背向他刚走没几步的背影做了个呕吐动作，一把年纪了，还梅梅梅梅的。父母俩一回家就往他嘴里塞狗粮。 他现在充分明白了爸妈为什么好好的大学教授不当，非得去野外搞什么地质考察。 嫌他烦嫌他碍事呗。 两人一出差不就二人世界去了么。 屋里暖气热乎着，李正良洗完澡穿了条单裤，搓着大毛巾就往外走，见儿子弯着腰一件一件捡起地上乱丢的东西，赞嘆道，“到底长大了，知道给你妈做家务了。不错！” “爸，您别睁着眼说瞎话成吗？我妈她就做过家务？” “嘶——你这个孩子思想觉悟很有问题啊，老婆娶回家干吗的？疼啊！孩子生出来干吗的，孝敬父母啊！” “行！您疼老婆您伟大，那让我妈跟着出去日晒雨淋的您就不心疼？” 李正良还没找回思路来怼亲儿子，陈梅就跟了出来，满脸写着我乐意！ 行吧，今晚不用吃晚饭了。 狗粮管饱。 李朗贤收拾着，就听他爸开始给他念叨成绩，“你们班主任上回给我来电话了，说你这几次考试有进步啊。特别是期中考试，上年纪中上游去了啊？挺好！” “啊……”他顿了顿，脑子里浮现出阮一的脸，“多亏我前桌，跟我组了个互帮互助扶贫小组。” 陈梅凑了上来，一脸惊讶，“你前桌就是刘老师说的那个年级第一？” “是啊……你想干嘛？”李朗贤一脸警惕。 “我就问问。人家多吃亏，单方面扶贫，你平时可得对人家好一点啊！” 能不好吗？ 他现在纯属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单方面扶贫没感觉到，单方面被□□倒是常有的事情。 李正良又开始过问游泳的事儿，嘱咐他不能有点儿成绩就骄傲自满。话题一转又回到了市运会上，“你请你爷爷去看了没？” “没……他回院里加班去了，没空。票我给我前桌他们去看了。” “你前桌是个姑娘？是不是还挺漂亮？” 没意识到陈梅突然问这个问题出于什么目的，李朗贤毫无防备地连点两下头。 “啧，我说你怎么前桌前桌的呢，我问你，之前的比赛不管大的小的，你把票给你同学过吗？” 还……真没有。 “儿子啊，就算你喜欢人家，你可不能去祸害人家啊！人家可是年级第一，搞不好以后要当状元的！这个跨度有点儿大，不是妈嫌弃你，确实啊是不太配得上。” 不是，怎么就配不上了？ 怎么就是祸害了？ 您还是亲妈么？ 李朗贤哀怨地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我现在是国家一级远动员……我也不差……吧。” 他越说越没底气，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阮一成绩好，家世好，长得又好。 再被亲妈这么一打击，他强烈地意识到，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暗恋难度系数好像是有点儿高。 第44章 四十四朵浪花 这年过年早，考试周也往前提了不少。 这几次考试下来，养成了围绕着阮一的座位对答案的习惯。 “这题咱们不一样啊，我觉着选c没错啊，当时我还验算了一遍来着。” “看！阮一也是c，我就说我没错吧！” “啊……那我又扣两分。” 几个上进青年围着她讨论得不亦乐乎，时而欢唿时而忧愁的。她往桌角一推草稿纸，鼓了鼓腮帮子，“老师没批分之前，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对呀。” 后面周淙光瘫在桌面上，扭着身子唉声嘆气,“几个月前咱们阮学霸选c我还以为是同道中人，没想到人家是真的知道为啥选c……哎，为什么这次考这么难，还怎么过年？” “行了吧，你哪次不是就这么平平安安过了年的，怕什么。”李朗贤翘着嘴角忍不住吐槽。 教室里嘈杂了数十分钟，对答案的对答案，侃大山的侃大山，直到刘建斌过来布置假期任务，同学们才各归各位，安静了下来。 “一过年别就记得玩，各科老师的作业都给我好好完成。还有，你们的期末成绩单会直接邮寄到家，成绩也会发到你们父母的手机上。自己心里有点儿数，知道吧！” 第90页 “啊……” 底下一片哀嘆。 “啊什么啊，明年的这个时候你们连啊的时间都没有，看看人家高三的学长们。放假了吗？没！提前开学吗？开！再想想你们这群幸福的小崽子，还不知道珍惜？！” 这么一说下面就噤声了，高三的前辈们是真的惨，课得上到大年前一天，过完正月初七就得返校，时间紧巴巴的就像放了个国庆。 “行了，早点儿收拾完教室就回家去吧！高远，组织几个同学留下来检查卫生！谁再给我把吃的丢课桌里等着发霉，就给他攒着，下学期来让他给吃喽！” 李朗贤手一抖，想到了曾经小学妹送来的早饭，被他随手扔课兜里头给忘了，一个周末过去就馊得透透的了，空气中还能闻到一股酸气儿。 他低头再次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课兜，嗯，干净。 …… 寒假在一阵稀里哗啦收拾课桌的嘈杂中拉开了序幕。 这是阮家搬到京城的第一个年关。阮老爷子是想把人都喊来京城热热闹闹过个年的，没成想学校放假第二天，家里就不见了最小的姑娘的身影，连带着她的小皮箱就这么失踪了。 等一家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的时候，江城那边打来了电话，说阮一回去了。 阮文邦气得直拍茶几，连骂了好几声不像话。 紧接着再一个电话打过去，姑娘开机了，还没张口说话就听到自家家长噼头盖脸地对着电话就是一顿训斥。 电话那头训斥声间断，还听得到阮文邦喘着粗气尚未平復。 良久，这头才安安静静地回了一句，“想我妈了，回来看看。” 平静的语气毫无波澜，阮文邦一口气就吊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那股子还在灼热燃烧的怒火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到尾浇了个底朝天，连丝青烟都没冒出头。 她一声不吭回去的原因，所有人都知道。 只是她自己说出口的时候，还是让人觉得揪心。 阮文邦嘆了口气，没说话，对面也不说话。两人沉默了几秒，他主动掐断了电话。 江城那边还剩下阮一姑姑一家，之前就是阮文芳打了电话过来报的平安。阮一待在那儿，家里还有个弟弟妹妹可以陪陪她，家里人也都很放心。 妹妹江语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吃着她带回来的京城小吃，江让一头凑了过来，嘴巴吧啦吧啦从她坐下就没停过，“怎样？我那几件衣服效果好不好？是不是真没人敢骚扰你了？” “改天我给自己也去订个几件，简单粗暴一点，后面就印‘吊炸天’！” “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在学校多特么无聊。” “啊，想念你带着我去小卖部吃炸串，想念咱们翻墙去吃生煎！” 旁边人嗡嗡嗡说个不停，阮一心情也缓和了不少。 她皱着眉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说的是谁？我什么时候和你干过这档子事？” 江让：……？不是你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俩人聊起来氛围一下子热络起来，阮文芳看着也安心不少。 晚上临睡前，阮一向阮文芳报备了一下第二天的行程。后者嘆了口气，“要不我陪你一起去，那么远……” 小姑娘摇头，“不用了，小姑。我自己去就行，可能会待得久一些，您就不用陪我了。” 她有她的坚持，但阮文芳到底还是不放心一个女孩子自己去那么偏的地方，想了想，“江让陪你去吧，老在我眼前晃得我头疼。就当帮姑姑看他一天。” “行吧……” …… 江让没想到自己躲被窝里打个游戏都被安排明白了，第二天还想享受一下寒假的福利睡个懒觉，就顶着黑眼圈被阮文芳从床上拉了起来。 他从小就欠了这些个姐姐妹妹的，一有什么事儿准想到他。 抱怨的话刚到嘴边，看到表姐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他，喉结一滚，把话都咽了回去。 两人从家出去，确切的说应该是早上起来之后，阮一就一直处于低气压中心，能一个字解决的问题绝不多说两个字。 活跃气氛这种事就全落在了江让头上。 江让：“一一姐，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惊嘆的工作是什么吗？” 江让：“挖藕。” 阮一：…… 江让：“不好笑吗？啊，那你知道前段时间江城下大雨半个城市都积水是为什么了吗？” 江让：“因为下水道说，它想不通……” 江让：“哦……没意思啊。哎，我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去买束花先滟？” 阮一没说话，抬了抬眼皮盯着他静看了三秒。 按照他对这个表姐行为理解的尿性，她在示意自己往下说。 “我知道有家还不错的店，咱们走着？” “走。” 花店不远，两人走着过去也不过十几分钟。阮一逛了整圈，最后挑了一大束热情奔放娇艷欲滴的月季。 江让“啊”了一声，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行吧，你开心就好。 两人就在花店门口打了车，阮一熟稔地报了个地址。前排司机扭过头撇了他俩一眼，又看小姑娘手里捧着一大束红艷艷的月季花，疑惑地掰下了空车示意灯，用方言道，“上市郊挺远的啊，回程不好打车，加钱就等你们哈。要不要？” 第91页 “不要。” “要。”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阮一和江让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司机发动车子，“你俩自己商量。” “我想多待一会儿，你要不还是回家吧。我自己去。” “别啊，我刚开玩笑呢，我正好也有事儿跟我舅妈说说，多待会儿呗那就。” 他可不敢把这祖宗一个人扔在荒郊野岭的，回去非被他妈剥一层皮不可，好歹自己也算半个孔武有力的成年男人了，需要担起照顾女生的责任来。 车子行驶了半个多钟头，最终停靠在一段刚修好的公路上，司机敲了敲计价表，“真不用等？那我可走了啊。上个月刚修好的新路，你们沿着那条坡往上几步就到新开的门口了，我车就上不去了。” 阮一付过钱，怀里抱着花和江让一前一后沿着他说的小道步行上山。 没几步就看到了新开的墓园大门。 不过有些地方到底不太一样，搞得再怎么新也不会让人有进去的欲望。 进了墓园还要往上爬，快到山顶俩人才停了下来。 阮一转进一条匝道，走了两步慢慢蹲了下来。眼前一方石碑上纹理清晰地刻着——爱妻喻林之墓。 上方一张小照片，和她钱包里夹着的那张一模一样，无数个夜晚就是这么摩挲着照片过来的。她很熟悉照片上那个女人的一颦一笑，甚至是皮肤的每一丝纹路。 蹲在地上，正好可以平视照片的角度，她的声音带着点黏，“妈，好久不见啊。” …… 照理电视剧里这种场景总会配点濛濛细雨渲染一下，可今天的阳光实在是好得令人咋舌。 连南方空气里的湿冷都被晒暖了几分。 江让站在后面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蹲下了身，随意和照片上的女人说了两句家里的近况，按着整齐划一的句式交代了一遍—— 我爸挺好。 我妈也挺好。 我也好。 我妹妹也好。 就无言了。 他主动往旁边挪了几步，“要不，我去那边晒会儿太阳，你和舅妈再聊两句？” 阮一点点头，索性盘腿坐在了地上。视线一刻都没从照片上挪下来过，缓缓开口： “您喜欢的月季花，店里没有莫扎特，我就买了瓦尔特大叔。都是一个品种，我觉着也不差。” “我现在收敛好多了，都不乱发脾气了。我都没跟我新同学吵过架……” “哦，对，我转学了，您知道吧？去了京城，这学期结束才回来了，那儿挺好的，同学们都对我很好。但……就是没人给我开家长会了……” “人家每次问起您来，我就说在江城。”她说着忽而翘起嘴角笑了起来，“也没错啊？我其实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没了……” 嘴唇抿了起来，后面一个音节已经悬在口边，脸上紧绷着保持的笑容一下子就伪装不下去了，阮一鼻尖涌上一阵酸涩，咬着牙硬撑着泛红的双眼。 “我没妈妈了……” 身体所有的温度几乎都堆积在了眼角，少女眼圈发烫猩红得不像话，一句话含煳说完眼泪“啪嗒啪嗒”像决了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妈，”她又喊了一遍，声音带着沙哑，“您真的挺过分的。” “明明说了让我好好回去参加考试的，说好了考完再回去看您的，就这么把我骗走了？” “然后呢，就这么不告而别？我真的很讨厌这样……” “好歹，让我和您好好告个别吧……结果，咱俩都没来得及说再见。” 阮一说着，双肩颤抖，再也没能忍住，整个人呜咽出声。 斜后方递过来一张纸巾，阮一抬头，不好意思地用手背遮住半边脸，接了过来喏喏道，“谢谢。” 江让“嗯”了一声继续回到了刚才的台阶旁，背朝着她动作僵硬地坐下。 她把纸巾铺在脸上，这么多天以来的思念，抱怨，惆怅糅杂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等哭到整个嗓子都哑了才罢休。 拍完身上的灰站起来的时候，盘着的双腿已经发麻。 阮一弯腰撑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转过身子向山下望去，正午的阳光刺眼得很，她眯起眼睛看了周围空旷的一圈，情绪又缓和了过来，“高山独栋御花园，他对你还挺好。” 她在墓碑前一言不发待了好一会儿。 直到江让以为她保持着那个姿势都快坐化了，她才动了动手脚，朝他走来，“走吧，晚了打不到车。” 江让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一脸邀功，“我电话叫好了。” 两人下山的路上，阮一的手机也响了。 她看了眼号码，清了清嗓子才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有点儿嘈杂，少年清朗的声音透过电讯传了过来，“时七他们说年前大家聚一聚，你来吗？” “我在江城。” 有意遮掩的声音依然带着哭过之后的浓重鼻音，李朗贤几乎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那头沉默了几秒，“你几号回来？” 第92页 她心头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什么时候去京城对她来说变成了“回去”这两个字，这种异样在目光扫向整片墓园的时候尤为明显。 她亲人在这里，这里对她来说，才是回。 强压下心头的不适，阮一的声音更显低沉，“5号去。” 李朗贤抿了抿唇，春节前一天才回？他手指敲着桌面，看了一眼日历，“那等你吧。年后聚。” “好。” 阮一主动掐断了电话。 “嘟嘟嘟——” 贴着耳朵的手机从脸侧移开，李朗贤看着屏幕上显示已挂断的画面，皱起了眉。 她怎么突然回去了？ 电话里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绝对就是刚哭过，他体内突然窜出了一股莫名的躁动，他像祖宗一样供着的姑娘决不能别人欺负！ 第45章 四十五朵浪花（二更） 因为阮一不在京城，小团体几个人之间的聚会挪到了年后，开学前。 地方是周淙光定的，地道的老北京羊蝎子火锅。 阮一到的时候已经起锅了，周淙光敲了敲锅沿，对着她正色道，“朗哥交代的，微微辣。” 她侧目，什么时候她把不能吃辣表现的这么明显了？ 小姑娘第一次在北方过冬，穿着厚重的羽绒服，一到室内暖气扑面而来就着急脱了衣服。再被火锅的热气一蒸，双眼一片氤氲，连细长的睫毛都仿佛挂上了水珠。 她挨着时七坐了下来，从羽绒服的外口袋掏出一个精緻的小盒子，推到了周淙光面前，“生日快乐啊，周淙光。” 周淙光疑惑地扫了一眼在座的其他人，其他几个也回以同样的目光，不是我说的啊。 谁都没说过今天的聚会是周淙光的生日，他们几个特意没告诉阮一，就怕她瞎客气，果然，被他们猜对了。 周淙光把盒子往外推了一点儿，“咱们几个自己人还送什么礼物，再说了，我都没打算庆祝，就当开学前的聚会呗！” 阮一弯了弯唇，“买都买了，不收白不收。” 既然她这么说，寿星也没再往外推，手指点着盒子，“你怎么知道今天我生日的？凑在今天聚会真是碰巧，哎，早知道就改天聚了。我都怪不好意思的。” “之前刘老师喊我去填档案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你在第一张，看到就记住了。”她话题一转，“不拆开看看？” “成吗？” 其实周淙光也很好奇阮一送了他什么，只是碍于礼貌没敢打开，她这么一说就心痒痒了。一旁心更痒的莫过于李朗贤，此时心里就跟蚂蚁搬家似的，踩着鼓点地跳，还有些小小的酸味儿在五脏六腑酝酿，顺着耷拉的嘴角往外冒。 她记得周淙光生日呢。 她都给周淙光送礼物了。 寿星转过桌上的小盒子，两手一掰，盒口敞开。 里面是一块表，还是今年特流行的运动电子表。 年轻人之间送礼没有什么忌讳，但阮一想过这个问题，她摊开手，伸到周淙光面前，认真地说道，“给我一块钱。” “啊？” 谁也没搞懂这是什么操作。周淙光一脸我是谁我在哪为什么你突然问我要一块钱的表情看着她。 “你不知道生日不能送钟錶这种规矩吗？” “但上次看到你课桌上錶带坏了，我也想不到其他什么可以送的，还是觉得这个实用。” “所以你给我一块钱，就当是你买的，就破咒了。” “来，给我。” 哦！原来如此。 李朗贤后槽牙磨过咬肌，烦躁地往后捋了把头髮，她怎么就对自己从没这么关注过，在她说之前，甚至连他都没注意到周淙光錶带坏了这个细节。 一旁周淙光摸了半天口袋，好不容易找出一张一块钱纸币塞了过去，“嘿嘿，咱们阮同学还真细心体贴，什么都想得周到。” 这话说得李朗贤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啧了一声，“你就把今天当成是你人生巅峰来过吧，过了今天。失去了寿星光环，你看阮同学还理你么？” 嘶——你这个飞醋吃得很莫名其妙啊。 这顿火锅刚开吃，几个人举杯庆祝过后，周淙光就开始畅谈自己年满18以后的人生规划。 在场几个就他一个人堪堪过了18大坎，周淙光满脸坏笑，“我一个成年人，带着一群未成年吃饭的感觉真好！” 李朗贤斜觑了他一眼，“真的好吗？想想你的同龄人都在念高三了，你为什么还在这。” 周淙光：“……” 他这话一说，阮一有些吃惊，平日里就听周淙光“朗哥、朗哥”叫得最欢，搞了半天他还最大？ 见她满脸疑惑，时七凑她耳朵根解释道，“老周多读了一年，体育生曲线救国。” 短短几个字就给她解了惑，她们江城那边这样的事情也有。多读一年高一或者高二，凑高考政策改革的有；没把握参加高考，顶个艺术生体育生的特长争取减分政策的也有。 她见怪不怪。 阮一好奇地望向李朗贤，“那他怎么老喊你哥呀，你校园霸凌他了？” 第93页 “哪会啊，还不是他自己技不如人。”说起这事李朗贤就扳回了一成，眸子里也漫上了笑意，“自己打赌谁游得快谁是大哥，我随随便便甩开他一条街。” “哎，朗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啊，什么叫甩开一条街。” “明明……也就，撑死了半条！” 李朗贤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弟弟，在我们竞技场上，慢了0.1秒也是成王败寇，懂吧！” 他说得话道理不假，周淙光给自己夹了块羊蝎子，抖掉肩膀上勾着的手臂撇了撇嘴。 他在游泳这方面确实不是李朗贤的对手，但是没关系啊，他可以借着今天的主角光环，让他不爽个够。 这么想着，周淙光越过整张桌子，非常不顺手地给阮一夹了一块上好的尾巴骨，满脸笑意，“阮同学，多吃点啊，你这么一趟南方来回都瘦了！” 阮一看着碗里突然多出的这一块，扬起下巴朝着寿星露出笑容，“谢谢。” “你送我的礼物，我特别喜欢！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这么好的礼物，我简直太开心了！我以后要天天戴日日戴，洗澡都不捨得摘下来！” “你看这光亮的表壳，符合人体力学的弧度设计，柔软的錶带……啧……没得说。” 阮一算是感受到了那么一点点不适应，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李朗贤手里的筷子一松，一块巨大的肉骨头“哐当”一声落在了周淙光的碗里，他语气冷漠，“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吃，确实是堵不上。 周淙光依然在整餐过程中时不时地歌颂赞扬一下他的新手錶。不止是李朗贤，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快听不下去了。 他一说后半场去ktv的时候，几乎是所有人都摇起了头。 “别啊，我保证，我再也不逼逼了！真的。今天手錶的话题到此结束！” 在他的再三保证下，后半场活动才如期进行。 场地依然是寿星提前约好的，一个非常正规适合未成年人出入的ktv。临进门前，周淙光哀怨地嘆了一声，“明明成年了，为什么不能去劲爆一点儿的地方。” 在看到以阮一为首的几个女孩子脚步一顿的瞬间，他乖巧地闭上了嘴。 下半场聚会以寿星的一首《向天再借五百年》拉开了序幕。普通的年轻人同学聚会一下子就变成了中年大叔大妈聚会的格调。 时七手指勐戳屏幕，点了一熘烟的ktv热曲，麦霸气息毕露无疑。 俩姑娘在前面点歌，周淙光还坐在高脚凳上唱得正嗨。 阮一身旁的沙发一软，坐下了个人。 她侧目，这么大个地方，李朗贤偏偏就挨着她坐在旁边。一副我有话和你谈谈的样子。 “想说什么？”她主动开口。 “你对周淙光很好啊……” 她扬了扬眉毛，“就这事？” “也不是，”李朗贤踌躇了一会儿，不知道从何开口。话题转了个弯，“咱们是朋友吧？” “嗯。”阮一点了点头，都一学期过去了，还不是朋友那算什么。 “那天，打电话给你的那天。”他语气微顿，说了下去。 下一首歌旋律响起，包间所有的声音掩埋在背景乐下。阮一只看见他薄唇微启，唇瓣开阖了几下，什么都没听见。 “什么？”她提高声音问了回去。 酝酿了半天的话卡着伴奏乐的点被遮盖下去，李朗贤皱紧好看的眉，也提足了音量，扯着嗓门又问，“是不是你哭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三双眼睛齐刷刷落在了他俩身上。 又不知道是谁，故意玩他似的，在这种紧要关头切了歌。他最后三个字响亮地暴露在包间静谧的空气中，透过不远处横在茶几上的话筒还来回涤盪了几声。 整个包间都迴荡着—— 你哭了…… 哭了…… 了…… 老天为什么要这么玩弄他？ 他现在才是真的欲哭无泪，扯了扯嘴角，干咳一声，“我……那个，是说……” 其他几个人没听懂什么意思，阮一是懂了。他在问她，打电话给她的那天，她是不是哭了。 她朝着不远处几个人眨了眨眼，一脸无辜，“他说，周淙光唱的是不是把我难听哭了。” 周淙光：……有仇？ 时七、吴许萌一脸我明白我理解：哦~ 李朗贤：我觉得她是在挑拨离间…… 背景乐再次响起，那边几个又若无其事地把视线转向了大屏幕。 阮一侧目看向李朗贤，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感冒了。” 他拨弄了下手机，在茶几上撑着一角倒了个圈，语气听不出喜怒，“还说是朋友呢，你就这么忽悠我？” 姑娘盯着他手指的动作，没说话。 他继续说道，“可能咱们才认识一学期，也没到推心置腹的那种关系。我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秘密，但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或者憋在心里不知道怎么说的，都没关系。我这个人，嘴巴很严的。” 第94页 言外之意，你可以同我讲。 阮一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甚至有一瞬间的松动，她也不知道这股年少骨子里的非得在外面装得自己父母双全家庭和谐的伪装是什么时候以什么目的给自己披上的。 她就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家的那点儿破事。 她也不想当众承认自己现在被迫成为了单亲家庭的一员。 更不想让同班同学知道，他父亲和别的女人搞在了一起而把自己生母气得病情加重最后撒手人寰这种堪比伦理剧的笑话。 每一点都是她光鲜外衣下的一缕破洞，藏在里面窝着自己难受。露出来给人家看了，大家都不好受。 她更不喜欢顶着别人同情的眼光过日子，也知道这种同情到了后来只会变质。 “真的只是感冒了。”她坚持。 “你说感冒……那就感冒吧。”李朗贤显然没有相信她说的话，嘆了口气，重申了一遍，“阮一，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非得自己一个人扛着。” 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她来了京城也就和这房间里的几个人玩得好。电话里短短几句话他就听出了她的不对劲，还巴巴地跑来关心她。 她心里也是把眼前这个人当朋友的，只是还没有勇气对别人讲自己的故事。 阮一扯了扯他的袖子，嘴角弯起，“谢谢你啊，李朗贤。” 李朗贤第一次看见阮一这么笑，小姑娘唇畔翘起好看的弧度，眼神也是从未见过的闪亮。他几乎就要坠入她双眼的星河，前面周淙光唱完一首歌回到沙发，整个人歪了下来，吊儿郎当地开口，“羡不羡慕哥哥我，成年了！一会儿咱们第三场来点成年男人的活动？” 阮一斜眼看了他们一眼，李朗贤皱眉，“不是成年男人的活动么？去不了。” “怎么不能去？我表哥开的店，通融一下嘛！最近新上了几个特别劲爆的……” “啧，下流。” 姑娘满脸嫌弃，适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李朗贤蹙眉，这姑娘在想什么呢？ 周淙光后半个词噎在了嗓子眼，嘴上囫囵了一圈又咽了回去，“……的游戏。” 第46章 四十六朵浪花 网吧最后也没去成，学校就开学了。 新学期老刘还在开班主任会议，到了教室以后大家还按照上学期的座位先这么坐着。 阮一一到学校就看见了后座垮着脸伏在桌上，连根根分明的发梢都似乎写着丧气。 “怎么了？”她放下书包，指尖敲了敲他桌面，“没写完作业？” “倒不是……”他嘆了口气，“比这麻烦多了。就那学妹……” “哦，你那小奶奶？”孙儿这个梗还没过去，两人之间一提到林佳慧，阮一总是勾着嘴角嘲笑是他的小奶奶。 “啧，你还是我祖宗呢！”他视线在阮一脸上转了一圈，突然眼神发光，朝她勾了勾手指，“祖宗，要不……你帮我个忙呗？” 姑娘凑近了几厘米，一脸防备地看着他，“说说看。” “你……假扮一下我女朋友？” “不干！” 几乎是同一时间，阮一就拒绝了他。 凭什么她要陪他干这种缺德事儿？ 更何况，林佳慧又不是不知道他俩的关系，就普通的前后桌，一转眼就变成了男女朋友，谁信啊？ 她摇了摇头，再次拒绝，“太假了，我演不来。” “有你演不来的事情？把你那时候对付陈梦圆的演技就抽出一成来，我保证绝对就把人骗得服服帖帖的，你可别谦虚了！” 阮一斜眼一瞥，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大字，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朗贤尽量把诚恳写在眼里，双手在桌前合十晃了晃，“你什么不用担心，我来说行吧！你在旁边应和一下就行。我保证，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后续的烦恼，我一定把事情处理地干干净净！” 标准的渣男说辞。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带着些看不懂的情绪，“你想把人甩了？” “我没有啊！我压根跟人家没说满十句话，甩什么啊！” “那你紧张什么，还非得找人陪你演这一出？” 李朗贤哀嘆一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解了锁在阮一面前一晃，“不知道上哪儿拿到了我号码，一寒假快被骚扰疯了……要被我知道是谁出卖了我，我扒了他的皮！” 少女腰身往前倾，又凑近了几分去看屏幕，如他所说一整面的信息骚扰。 她笑了起来，“你也有今天？” “帮不帮，祖宗？我就求你这一次，以后上刀山下火海，我李朗贤在所不辞！” “嗤，我需要你赴汤蹈火干嘛？”她话头一转，“恐怕你这辈子都找不到报答姐姐我的机会。” “你这是答应了？！”李朗贤一拍桌子，差点激动地原地蹦起来，“别这么说嘛，咱们来日方长，我就不信我没有帮得到你的地方！” 阮一答应完就有点儿后悔，莫名其妙揽了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转过身子朝后摆了摆手，语气恢復了唯我独尊的淡然，“我要有事求你，我就是条狗。” 第95页 …… 当天晚上李朗贤就约了小学妹在车库见面。 林佳慧收到简讯的时候差点没激动地原地起身表演一套广播体操。她身边几个小姐妹几乎人人都被炫了一把李学长的约会信息。 虽然谁也没搞懂为什么要约在车库见面。 林学妹反而得意得很，那还能因为什么，学长想顺道送她回家呗，毕竟——漫漫回家路，是培养感情的最佳契机。 她本来还以为学长真的对他的前桌那个冷冰冰的阮学姐有兴趣呢，看来还是她多想，这不约上她了么。 晚上一宣布放学，她特意去卫生间涂了个唇膏，又收拾了一番髮型，确定自己已经足够完美才摇曳着身姿朝车库走去。 隔着不远，她就看到车库昏黄的灯光下，个子修长的学长斜靠着栏杆垂着头，柔软蓬松的发尾微微翘起，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随意。 以为他正在看手机，林佳慧偷偷清了清嗓子，娇俏着声音从后突然拍了他一下，“学长！” 转到他跟前，才发现，他垂着的视线并没有在看手机，眼前身材娇小的姑娘正半仰着头和他说话。刚刚在后面，被他的身子完全挡住了，她都没发现，这里还有个人。 而且这个人眼熟的很，不正是学长的前桌阮学姐么！ 她出现的那一瞬间还听到少女清亮婉转的嗓音正说着“那我管不着！”，听起来像极了小情侣间的戏语，她心里有些不舒服，脸也拉了下来。 “哦。阮学姐你也在啊。” 小学妹一副你怎么在这，还不赶紧走的表情看着她。 阮一只是答应来应付一下，不想给自己凭白加戏，身子往李朗贤背后挪了半步，看着他的眼神全是，你来解决，我负责当花瓶。 她这一动作，惹得林佳慧心里更不爽，她干吗和学长站这么近？不懂避嫌？ 眼下还得在学长面前维持一下淑女的形象，林佳慧再怎么不高兴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一对上李朗贤，又恢復了笑靥如花。 “学长，咱们走吗？边走边聊？” 阮一从侧面偷偷打量起他。 男生神色淡然，长睫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半阖着眼眸，嘴角的笑意却不达眼底，他薄唇微启，“不用了。我只是想和你说清楚有些事情。” 林佳慧总觉得这开场连带着不太好的预感，往后倒退一步，摇了摇头，“学长今天如果不方便的话，要不咱们明天再说？我还是先回去吧……” “我就几句话，你听我说完。” 李朗贤往前一步，语气不像平时那么柔和，带着点不容置喙，“我简讯上也和你说的很清楚了，不希望听到你老在外面说我和你什么关系。你心里清楚得很，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什么。” “还有，你之前已经散播出去的消息，希望你可以澄清。” “不然，我女朋友会不高兴。” 几句话承上启下，说得极其自然。甚至提到女朋友的时候，眼神出现了从未见过的柔光。 小学妹瞪大了眼睛，吃惊得很，“学长？你有女朋友了？” 说实话，阮一现在的反应和林佳慧几乎一模一样。在他的精湛演技下，她完全没有想起来自己是来冒充女朋友的，还以为确实存在这么一号人物。 直到李朗贤让出半个身子，又把她暴露在小学妹的视线之下，语气温柔得不像话，“是吧，女朋友。” 哦！ 是在演戏！ 阮一暗自掐了一把手背，啧，美色误人。 她凛神，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运用得无比自然，“嗯，很不开心。你再在外面拈花惹草，咱们就黑名单见。我可警告你，最后次机会了。” “看吧。女朋友不高兴了，这几天光哄她了。你也看到了，希望以后学校不会再有人误会咱们俩的关系，特意叫你出来解释清楚，不好意思了。” 叫……她出来，为了和女朋友解释？ 林佳慧犹如晴天霹雳，心里那么点女生的矜持和骄傲摇摇欲坠。 在学长眼里女朋友是宝，而她连根草都不算。 她捏紧衣角，想起没多久前才和小姐妹们炫耀学长终于约她了，转眼竟然是为了这种事情。比起难受更多的是不服气。 她声音陡然拔高，“学长，之前你和阮学姐不是还没在一起么？你们要是早一起了，那学姐她还帮我送过早餐，你们这是在开我玩笑吗？” “之前啊……”李朗贤大手揉了揉身旁阮一的发顶，一副陷入回忆的样子，“那时候我还在追她吧。啧，真的很难追。花了那么多时间，才给我一个正眼。” 阮一脑袋往旁边不着痕迹地偏了些角度，竟然没有逃脱他的掌心，心里无限诽谤，你丫做戏至于这么全套么。 当事人是知道她在躲，可旁人看不出啊。 小学妹简直要被气炸，谁说的女追男隔层纱。 她学长明明就一副我最享受女朋友白眼的样子，她不理我我更起劲的抖m忠犬属性全开。自己追了半天，结果人家不吃这套。 这会儿还在她面前表现出你侬我侬的样子，谁看了不气？ “那你是吊着我吗？你为什么早没有说过！” 第96页 “我没说过？”他反问。 好像……还真有。 之前拒绝她的消息里面，似乎就有一条说他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当时学长找了千奇百怪无数条藉口来搪塞，她只以为这是其中瞎编的一条。谁曾想，是真的！ 林佳慧眼角发红，留着骨子里最后的骄傲，又不想在他俩面前给自己难堪，憋得满脸通红，往前推了一把阮一转身就跑。 这场戏的从前往后，论作为一个花瓶的基本素养，阮一是表现的天衣无缝。甚至被推了一把到时候，也像瓷瓶似的一下子往后仰倒。 李朗贤见她脚下不稳，长臂一勾，就把人给捞进了怀里。 他好笑，“你这不是单纯的小脑不发达了吧？是没有小脑吧？” “你才没脑。”阮一反手抓住他的衣袖稳了稳身形，声音从他宽大的羽绒服里闷闷地传了出来。 头顶一声轻笑，他的声音柔和又干净，“由衷感谢啊，女朋友。” 和刚才演戏不一样，这会儿人都走了，他还这么称唿自己，阮一忍不住红了耳尖。 她轻“嗤”一声，刚想提醒他醒醒，该出戏了。 一推开他手臂，两个人刚分开，她眼神不自觉地越过眼前男生的肩膀往侧后方看去——橘色的灯光下，周淙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车棚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 她揪了一下李朗贤的衣袖，还没提醒他往后看，被发现的那人往后急退几步，口齿不清，“什，什么都没，没看到。路，路过……” “哎……周淙……”光字还没出口，人就跑得无影无踪。 阮一垮着脸抬头看向李朗贤，“周淙光这人……嘴巴牢吗？” “他？”男生若有所思地往身后看了一眼，“有个绰号你想听吗？” 少女抿嘴，“不想。” 李朗贤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小喇叭。” 阮一看着人消失的拐角，默默无言，我觉得还能再追一下…… 第47章 四十七朵浪花 这一次周淙光没有对得起他小喇叭的称号。 整整一周过去了，教室里依然风平浪静，连一点点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都没有出现。阮一单方面认定了是李朗贤做的补救措施，也就没再多管。 开学第一周的班会活动正在如火如荼地举行中。 刘建斌照例站在讲台上挥舞着手里的戒尺正在和同学们畅谈理想，规划人生。还未到三月断暖，教室的暖气开得热乎乎的，底下一片昏昏欲睡。 老刘讲得渴了，端起保暖杯嘬了一口热茶，长久得不到底下回应的他也觉得失去了激情。索性从一堆教案下面抽出了准备放在最后讲的，和所有人利益相关的最新下达通知。 “打起精神来，这才刚开学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都给我好好听着，下面这个通知关乎大家高考分数，耳朵都竖起来！” 他这么一说，下面东倒西歪的坐姿都瞬间统一地坐直起来。 “咱们市今年的体育高考政策和往年稍微变动了一下，和之前一样的部分我就不说了，特别是女生800米依旧，男生1000米必考，这都没的说。” “主要咱们讲一下这个新增项目。” “今年选考项目增加了一项游泳，这对于大多数同学是个好消息啊！” 哦……游泳啊。 除了最后那两个，其他人都重新垂下了头，听起来好像是个和他们无关的好消息。 “咱们大多数同学是不是觉得和你们没关系？错！大错特错！特别是体育成绩不达标的同学，你们的福利来了！简直是为你们量身定做的好政策！” 这话说得和拉保险买传销似的，要是后面红底黄字挂个横幅——恭喜刘总喜提玛莎拉蒂，就更应景了。 阮一还是忍不住竖起了耳朵静听下文。 “你们也知道，之前的选考项目必须达到一定的要求才会给满分。但是！今年新增的游泳，是试点项目，特别是针对政策更改后咱们高二这个第一届应对的学生，要求就很低了。” “没有什么规定多少时间之内才能拿几分，只要你游完全程，就没问题！分数通通到手！” “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吗？没有！你们之前拿不满体育分的，选考报游泳，满分回家！”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先告诉你们，新项目报考需要提前申报。明年是第一年举办场地人手都受限制，所以名额有限啊，先到先得！” “想当年，你们刘老师我上学的时候……” 这句话一开头，后面又是冗长的往事追忆，这一次下面同学们倒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趁着老刘沉浸在漫漫往事之中，各自对刚才说的那个新政策心里有了计较。 这个新政策如老刘所说，对于阮一来讲确实是一个惊天好消息。她本来还愁着体育高考怎么混过去，本来都打算打个擦边球，让家里想想办法去三甲医院开个身体不适的证明来应付一下，拿个及格分算了。 谁知从天而降一个轻松得满分的机会。 几乎是班会一下课，她就去刘建斌那先下手为强提前先申报好了项目。 第97页 刘建斌笑眯眯地把她的名字往表格上填，顺嘴一问，“阮一南方来的，游泳应该还不错吧？这是个好机会啊！” 阮一抿着唇同样笑眯眯地对上了老刘沧桑的脸，“刘老师，我不会游。” …… 不会游泳是她当前的最大难题。 不过阮一坚信，学游泳并不是什么难事，要不然怎么那么多一周速成班？这事儿绝对比她想像中要容易得多。 一旦打定主意，她接下来的第一要务就是要找一个靠谱的游泳班先报上名。 网上这一类的招生消息很多，通过这几天的搜寻，阮一率先锁定了一对一教学。相对于大班化兴趣爱好班，她倒是更放心一对一的私教课程。 只是私教的费用，相对来说要高很多。 晚上她回去一数零花钱，几乎就放弃了。这事儿虽然事关半点学习，可以直接问阮文邦要钱，可前不久父女俩又吵了一架，她现在对必要时候还得屈服当伸手党的自己深恶痛绝。 于是苗头又转向了报大班。 一看时间，双休日的兴趣班时间都很固定，和她能抽出时间相契合的速成班寥寥无几。最后还是矮子里拔将军，挑了个看上去评价相对来说高一点的机构。 同样报上了游泳项目的还有时七。 两人在学校一合计，决定周末一起去速成班实地考察一下再做打算。 不得不说，这个决策还是无比明智的。 当两人站在凄凄凉凉没什么人来光顾的小泳池前的时候，对望一眼，几乎是同一时间确认了对方眼里的在【这种地方学吗？我不要】的情绪。 网上灯火通明水质清浅的泳池和眼前这个甚至可以在水面上捞起不知是何年何月谁留下的断髮的池子要不是再三确定了地点没问题，谁也不敢相信是同一个。 两个小姑娘脸上写满了抗拒，在游泳教练压上身家性命保证【池水很干净，三天一换，教练很牛逼，拿过金牌】的发言中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挨到了门框边夺门而出。 “我去，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你看见没，那水上都能飘一层皮屑油脂了，要不是外面挂着游泳池三个字，我都以为是炼尸油的！” 时七出门就一改刚才在里面不敢高声语的形象，开始拼命吐槽。 阮一一阵恶寒，本来只是觉得有点噁心，被她这么一说，简直是噁心他妈给噁心开门——噁心到家了。 她也抗拒地摇了摇头，“我现在对外面的游泳池都有了深深的阴影。没个三年五载怕是好不了了。” “啊，你听说过吗？之前贴吧上有人说，外面的社会泳池，经常有带孩子去游泳在里面尿尿的。我起先还不信，啧……现在嘛！” “别说话！”阮一试图控制住时七接下来的发言，然而那姑娘依然我行我素地继续讲了下去，“你想想，学个游泳哪有不喝几口水的，那个水啊……” 阮一：“……” 求求你真的别说了。 她现在有点后悔报了游泳，早知道的话……还不如去练练排球垒球擦边球各种球呢！ 眼下悔青肠子也没什么用了，阮姑娘丧着脸喝着西北风往马路牙儿上一坐，嘆了口气，“我觉得我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了。要不然等明年忘了这事，再临时抱个佛脚去学吧？” “哎……”时七也坐了下来，仰着脸忧郁地望着天空，“讲真，明年的现在你还有这个功夫去学游泳吗？” 明年的这个时候，已经进入了高考百日冲刺，意味着转眼就是体育高考。这佛脚恐怕抱不稳了…… 两个人你一声我一声地嘆息无缝接轨，嘆到不知道第多少声的时候，时七突然“啊”了一声，坐直了身体。 “我知道一个地方的泳池绝对干净！” 阮一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缓过来，随口接了一句，“你家的？” “……你倒有心情开玩笑。我是说，咱，们，学，校。” 育仁的泳池？ 她眨眨眼，没说话。 “你想啊，大扫除都是咱们学生干的，还有谁比咱们自己更清楚。换水的频率，泳池的使用率，你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时七说的有点道理。 学校的大扫除次次都有学生分配到游泳池的包干区去，除去游泳部的几个体育生，确实平时很少有人去用池子。换水频率也能得到保障，可以说是她们认知里面最干净的泳池没有之一了。 可是，唯一的问题是…… 她轻咬下唇，思考起来，“泳池有了……教练呢？” “教练……教练……”时七前后咀嚼了好几遍这两个字，一拍大腿，“现成的不是有么！还免费！” 听到免费这两个字，阮一就完全懂她的意思了，她是说两个后桌？ 她义正言辞，“我觉得周淙光可以，李朗贤不行。” “啊？为什么？我想法和你相反，我倒是觉得朗哥很okay啊，周淙光不行。特不靠谱，而且他还没朗哥游得好！” 没有为什么， 如果一定要说一个理由的话， 第98页 那就是前几天她刚夸下过海口——我阮一这辈子要是有事求你我就是狗。 “咱们又不是去竞赛，学会就行了！李朗贤那种赛型选手和我们风格不太适合，我觉得还是周淙光好。应该也没李朗贤严格，我就觉得他不错！” 她一副我只为周淙光打call的样子引来了时七怀疑的视线，阮一摸了摸耳垂，又补了一句，“其实……我的意思是说，周淙光看着好像比较……闲的样子吧。” 这么说确实没什么问题。 两人既然说定，接下来就是和后座商量的事了。 阮一一整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都在想学游泳这事。 一晚上她都没怎么睡好，临天亮前才堪堪入梦。 这梦做得也很惊悚，前面是飘着尸油恶气熏天的泳池，白天那教练手里甩着某宝批发十块钱五条的金牌在朝她招手。 她吓得直往后退，一退就退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扶着后面那人刚站稳，丝丝温热的气息就擦着耳廓在她脸颊作乱，“学不学？哥哥教你啊？” 转身抬头，她就撞入了男生带着痞气的视线，他嘴角噙着笑，整个梦都迴荡着 ——“哥哥教你啊……” ——“教你啊……” 阮一一急，用劲力气伸直手臂，想要撑开自己和他的距离，他乌黑的瞳仁把自己慌乱的脸倒映得无比清晰。她就这么看着自己熟悉的脸，一点点地变化，鼻头一点点地拉长，生生长出了一个狗头。 梦境过于惊悚。 姑娘“啊”地一声坐了起来，眼神在熟悉的家具上打量了一圈，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自家的床上，做了个梦。 她张了张嘴，整个脑子浑浑噩噩的还没清醒，一开口就是一个字， “汪？” 第48章 四十八朵浪花 这个梦对于阮一来说打击是致命的。 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她一对上大毛乌黑的眼睛，就有一种你我种族相通的错觉。甚至在大毛的眼里，她看到了没关系，当条狗也不错的安慰。 这是万万不行的。 阮一匆匆吃完了早餐，还在上学路上买了个豪华版的煎饼。这个煎饼到了教室以后，就安全地降落在了周淙光的课桌兜里。 周淙光的马屁得拍好，这直接关乎到她做人还是做狗的尊严问题。 她就放下早餐出去上了个卫生间的工夫回来，周围一圈人都到齐了。周淙光正拎着她买的煎饼袋子站在人群的c位，春风得意地自己编了一个言情小故事。 “不是我说，在这个学校暗恋我周淙光的妹子还真不是一个两个，看看，早饭服务送到位，多么贴心！” “关键这妹子好事不留名啊，哎，怪我。平时太受欢迎了，一下子还真想不出到底是谁给我送的。” “没办法，人红就是没辙。你们说，到底是谁在觊觎我的美色？” 周围显然不怎么相信的样子，时七瞥见走进来的阮一，朝她招了招手，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凭空多出来的早餐，顺嘴问道，“你说哪个妹子这么瞎，能看上周淙光？” 少女平静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脸色如霜，“不知道。” 除了周淙光还在单方面拉着李朗贤孜孜不倦地讨论着他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到底诱惑了哪个小姑娘，其他几人都已经显然丧失了兴趣各自回了座位。 其实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不消半天，周淙光的幻想就会随着煎饼在肚子里的消化同样烟消云散。 然而，天不遂人愿。 戴立行出去丢了趟垃圾从后门闪进来的工夫，视线落在了周淙光手里的袋子上，他疑惑出声。 一听到他的声音，阮一瞬间一股不怎么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如果没记错的话，早上她进学校的时候，还和戴立行打了个照面，那时候的自己手里正拎着这袋煎饼。 果然戴立行挠了挠头，一脸八卦地凑了上来，询问道，“你们这家煎饼好吃吗？怎么都买的这个？” 周淙光一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早上我看阮一也买了，就是这个包装。不是一家的吗？” 后座两人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阮一，课桌上是刚卸下还没整理的书包，桌兜里也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煎饼存在的印迹。 几乎每一个细节都在告诉他们，对，瞎了眼的姑娘此刻就坐在前面。 阮一缓缓侧过脸，眼神在两人之间来迴转了几圈，遗憾地嘆了口气，“被你们发现了啊。真可惜。” 两人脸上还没来得及做出更多反应，就听少女字字清晰地继续说了下去，“我本来还答应了那女生守口如瓶的，既然如此，就告诉你吧。这个煎饼，是受人之託。” 李朗贤暗自舒了口气，刚才揪了一下的小心脏也稳了下来。 一旁的周淙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谁啊？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重要的是，漂亮吗？” 他问得这么细緻，阮一没法跟先前一样编得不打草稿，脑子里自动勾勒了一遍早上卖煎饼的那老奶奶的形象气质，缓缓开口， “比我矮一点，瘦瘦小小，皮肤偏黑，好在人很实在。放的料……我是说，你看她给你放的配菜，多实在。” 第99页 周·颜控·淙光：“哦……” 虽然第一个马屁没有拍成，不过阮一併没有放弃笼络周淙光的想法。 中午吃完饭回来，李朗贤的位置还空着。她吸取了早上的教训，当着周淙光的面推过去一杯奶茶，“喏，给你。” “嗯？”周淙光显然没想到阮同学会给他买奶茶，表情有些呆愣。 “跟你商量个事？”阮一顺势坐在了时七的座位上，一副我要和你谈谈的架势。 “啊……你说。” “我不是体育高考报了个游泳么……” 阮一才开了个头，周淙光就明白过来了。 早晨他来的时候，时七已经和他提过这件事，他个人当然是没什么问题，同学之间互相帮助这是应该的嘛。 不过——他没问题，不代表朗哥没问题啊。 他还记得前几天看到他俩依偎在一起的那次，朗哥事后来找他谈了话，虽然解释了他俩没有他想像中的那层关系，不过不代表他不在往这方面努力。 万一他接下了阮一的这个请求，朗哥会不会杀了他先两说。 起码兄弟情算是凉了一大半了。 教别的没事儿，游泳吧，孤男寡女，共处一池，关键他还裸着上半身…… 一想到那略带暧昧的画面，周淙光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性子就控制不住地血脉乱窜了。 不成，他不能干这事！ 朋友妻不客……哦，不是，不可欺！ 周淙光凛了凛心神，义正言辞地摆了摆手，“恐怕不行，我已经答应时七了。” 阮一皱眉，又听他解释道，“我既然答应了就得对你们的安全负责，万一你俩同时溺水了，我只能救一个。唔……我觉得这样不安全，只能一对一教学。要不然，你问问朗哥？” “也……行吧。” 既然人家有自己的顾虑，她也不好勉强。只是这么一圈兜兜转转下来，又转回了李朗贤身上。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碰上有事要求他，再加上前几天自己刚头铁地立了g，阮一好几次话都到嘴边了还是生生咽了回去。 其实李朗贤心里早有数，那天中午回来，周淙光就丢了他小纸条，说阮同学想找他学游泳这事儿。只是人家小姑娘憋了这么几天犹犹豫豫迟迟不开口，他就没提。 一想到刚开学那会儿，她昂着高傲的下巴，满脸不屑地说“我要有事求你，我就是狗”的傲娇小表情，他就觉得可爱得要炸。 这几天他可是时时刻刻等着姑娘来找他呢。 …… 这天放学后，轮到阮一留下来做值日。 李朗贤也是破天荒地没急着去训练，找了个由头慢条斯理地在座位上整理书包。 果然姑娘扫着扫着地，就挨到了他旁边，她清了清嗓子，“哎，我体育高考报了游泳……” 那哪儿能不知道？ 李朗贤顺手往包里塞了本书，心不在焉，“嗯。” 阮一抿了抿唇，脸上写满了为难，“其实，我不会游泳。” 她的演技一向好炸天，李朗贤一下子判断不出这是真忧愁，还是演个凄悽惨惨戚戚骗得他主动给个台阶下。 别的小姑娘还好说，眼前这个，从第一眼见到就毫不犹豫地坑了他，他心里还是有点摸不准的。 可能他遇上阮姑娘之后，人生巅峰也就这么被她求一次，李朗贤强迫自己保持冷心肠绝不受她蛊惑。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稳住，李朗贤，不能心软，这是一辈子仅此一次的高光时刻！ 阮一看他没什么反应，握着扫把的手紧了紧，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游泳……” “没事儿，学学很快的。”他答。 少女抬起头，鼓起勇气和坐在位置上的男生对上眼神，吐字清晰，“时七也不会，不过还好有周淙光教她。” 女孩子脸上是一片平和，心里却早已翻了天。 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都说这么明显了，快说，说你教我！ 你主动说的就不算我求你了，咱俩互相给个台阶岁月静好不行吗？ 然而对方似乎没有从她真诚的脸上get到任何奥义。只是点了点头，慢动作无辜地眨了下眼睛，“那挺好啊，周淙光难得还是挺靠谱的。” 算你狠。 阮一吐了口气，决定给他最后一次机会，“我也没报外面的速成班。” “明智啊你。”李朗贤收完最后本书，单肩背起书包站了起来，“外面那些班十有八九是骗钱的，效果不好，你倒是做对了件事。” 他转身的脚步刻意放慢了几秒，心里翻江倒海，快啊，快来求我啊，你求我我就答应！ 背后沉默了几秒，随后又响起了扫帚和地砖的摩擦声。 李朗贤拉开后门，还是脚步微顿，扭头朝里面喊了一句，“走了啊！” “嗯。”小姑娘没回头，看似专心致志地打扫着卫生，闷闷的声音传了过来。 啧，不会是玩大了吧。 阮一不知道李朗贤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平时看他挺乐于助人的一个人，话都说到她这个份上了，竟然也没接茬。 第100页 不过人家愿不愿意都是人家的事情，她不好道德绑架，只能怪自己曲线救国的方式不太到位。 她回家想了想，现在已经高二下半学期了。时七学完还不知要排到什么时候，这事儿是个定时炸弹，悬在那解决不了总是不上不下的。 一到下半年高三，别说学游泳了，吃个饭的时间都恨不得紧巴巴的。 思来想去，必须得这学期把事情给了了，尊严人格什么的都要在解决生存问题之后才值得考虑！ 若为满分故，两者皆可抛。 阮一打定主意以后，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斗志。 第二天放了学打听完李朗贤在哪儿训练径直跑去了游泳馆。 天气还冷，这会儿训练都在室内游泳馆举行。她一迈进室内，恆温的暖空气就扑面而来。 为了不让自己临时反悔，她几乎是一路小跑没间断，此时被暖气一烘，冻得麻木的双颊一点点恢復了知觉，情不自禁舒适地眯起了眼睛。 场馆内没什么人，也没见着教练的影子。只有偶尔扑腾的水花声提醒她，确实有人在训练。 临到跟前，她又生出了些许近乡情更怯的感情来。 打定主意拜託他，和真的来这里当着他面说出来是两码事。 她在池边犹豫了一会儿，试图让自己忘记之前放下的狠话。可随着不远处的水花越来越近，脑海里自己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一双手拼命在拧着音量开关，一声更比一声高地提醒着她：有事求你我就是狗。 不管了！ 阮一蹲下身子，看着两团水花快速逼近，心里给自己下了个赌注——要是第一个从水里冒出来的就是李朗贤，那她就认！ “哗啦”一声，随着一条肌肉均匀的手臂搭上池沿，从水里意料之中冒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朗贤往后一推泳镜，细碎的水珠顺着髮丝往后甩出了一道弧线，场馆内敞亮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似乎还能看到满世界水光折射出的波澜。 他赤裸着上半身，抬手抹了一把脸。 动作幅度一大，身上晶莹的滴滴水珠也顺着他瘦削的下颚一路路过少年凸起的喉结往下滴落，顺势流进锁骨若隐若现的凹槽，汇聚成一汪清泉。 刚和游泳队的人比完一场，他破水而出倒没想到会直愣愣地撞上阮一的目光，抹脸的动作停在了半空。 身子往水下微沉，遮住了胸口两点红莓。 阮一也没想到一来就能碰上这么刺激的场面，一心怪着场馆的热气把她的脸颊熏得微红。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好几秒，李朗贤是知道的，她追到这里来多半是想通了，自己人生的高光时刻即将到来。 于是眨了眨眼，让仍挂在睫毛上的水珠早些退散，好把接下来的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 少女半蹲着身体，目光仍在他脸上打转儿。 就在他以为自己还是想多了的那一秒，姑娘张了张嘴，婉转动听的声音擦着他耳边而过。 她说—— “汪汪汪。” 第49章 四十九朵浪花 这是他的人生高光时刻吗？ 李朗贤扪心自问。 但从少女耷拉的嘴角和冷淡的神色来看，如果他没有及时作出回应，恐怕接下来别说是高光了，对方很有可能直接暴走把他从水里提起来，原地拧成麻花抡个360°抛向美丽的银河系——如果牛顿的棺材板按得住的话。 然后明年的今日，点上三支pocky祭奠一下他这位前同学。 想像归想像，当第一次欣赏到阮同学吃瘪时不情不愿的小脸时，李朗贤心里还是想原地转圈来发双响炮的。 嘴角慢慢凝聚起一点点微小的，却不容忽视的笑意，他双手交叉搭上池沿，肩线也如同此时的心情一般稍稍提起。 “你不是包邮区来的么？怎么不会游泳？” 平时他是万万不敢在这种节骨眼上还要挑衅她的，可此时，他放飞的心情完全蒙蔽了双眼，忘记了曾经是如何在前桌姑娘的魔爪下苟延残喘至今的。 近几年游泳在国际赛事上越发受国人关注。 尤为巧合的是，几个顶尖水平的运动员竟然都来自包邮大省。于是网上就常常抛出段子，说为什么人家游得好？ ——因为包邮（游）啊！ 阮一刚好也是从南方那块儿过来的，李朗贤只是随口一诌，就肉眼可见的看到了姑娘的神色从冷淡转变成了不耐。 她蹲在地上的双腿几乎发麻，眼下还要耐着性子忍受来自后桌同学的冷嘲热讽，至少她觉得，这绝对是嘲讽没跑了。 如果此时有一张心情波动示意图，就可以发现阮一的心情指数几乎降到了x轴以下。她伸出两根手指，精准地掐住池子里少年的下颚，轻轻抬起。 动作不大，但力气不小。 李朗贤只觉得自己下颚被指甲掐得细细密密的疼，然后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用霸总式的撩拨方式，抬起了下颚。 李朗贤：？？？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一下眼前的场景，就听见掐着他下颚的少女几乎是磨着后槽牙，从牙缝中泄出几个字，“谁他妈规定南方人一定要会游泳？” 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脾气阴晴不定。 上一秒还可怜巴巴地对着他“汪汪汪”，这一秒就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还没忍住直接上了国骂。 第101页 这脾气得改改。 他稍稍往后仰了仰头，试图从她的魔爪下脱离开来，下巴擦过她的指甲尖，痛感密集成一条线，像是被她挠了一下。 李朗贤收回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疑似被挠的下颚，语气恢復了正经，“别的不说，看在咱们前后桌的份上，你学游泳我责无旁贷。但是吧梓……” 什么责无旁贷，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阮一收回掐他的两指，扬了扬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得遵守我三个原则。” “一不准随便坑人。” 哦，是说刚见面那事儿吧。 “二不准说脏话。” 这是刚才临时加上的吧？ “三么……”灯光下他的眸光忽明忽暗，良久才吐出后面两个字，“再议。” 阮一听完三个条件，蹙眉想了半天，把三句话整到一起横向纵向排列了好几遍，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些隐藏的卖身信息。 然而并没有任何发现。 这三个条件听起来像是对她起了一定的约束作用，仔细一想，屁用没有。 她坑不坑人，她说不说脏话，这还不是自己决定的么？ 她看傻子似的看了半天李朗贤，比了个ok手势站起身。 一站起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好远，阮一腿脚发麻，原地迈不动步，又不想这时候在他面前露怯。只好垂着眼眸假装严肃地问道，“那什么时候开始？” 没想到她轻轻松松就答应了自己的条件。 李朗贤满心激盪，如果说张无忌答应了赵敏三个条件，就被束缚了一辈子，那今时今日，她阮一答应了自己三个条件，也够在她面前称王称霸一段时间了！ 思及至此，他往后捋了一把还在滴水的头髮，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放学后，就在这。我等你！” “不行。” 少女面色淡定地火速拒绝了李老师的第一个要求，吐了口气，“我还没买泳衣。” 哦……他还当是什么事呢。 想到未来某天，这姑娘即将穿着薄薄一层布料依偎在他身边，李朗贤忍不住红了耳根，他摆了摆手，“那就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跟我说吧！” 阮一侧过半边脸，没说话。 …… 晚上回去路上，李朗贤心情特别飞扬。 在教练室被拉着谈了半小时心的周淙光显然不知道他今晚笑得如此浪荡的原因。 两人蹬着自行车同路回去的路上，他终于没忍住，问了出口，“你能别笑了么？朗哥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到底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李朗贤还在回想着下巴上细密指尖掐过的触感，嘴角的弧度翘地更飞了，他单手把车头，空出一只手来擦了擦下巴，那种感觉仿佛时时刻刻萦绕着他未曾离去。 “我好像恋爱了~” “我操？！” 随着这一声惊唿，还有自行车急剎后车轮和地面发出的剧烈摩擦声，周淙光单腿着地往一边歪着撑住整个车身的重量，一脸震惊，“阮同学，你他妈追到手了？” 李朗贤也随之停了下来，长腿一撑，脸上的浪荡还没褪去，“没有啊。” 周淙光：…… 上学期，是谁说着对阮一有兴趣？是谁想追来着？ 他作为好兄弟都主动放弃公平竞争的机会了！ 这会儿他说他恋爱了，对象又不是阮同学！ 周淙光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有一种自己家的白菜好好地放猪槽里让他吃，他却回头拱了别人家狗屎的感觉。 “渣男！” 他收回另一条腿，脚下一蹬自行车骑出好远，夜晚的空气中只留下这两个义愤填膺的字。 李朗贤：？？？ …… 紧接着的这个周末，时七就约上了阮一一起去逛商场买泳衣。 两个小姑娘在琳琅满目的柜檯前游荡了好几圈。即便反季节购买已经大大减少了选择面，商场的泳衣柜檯还是让人挑花了眼。 时七在左手一件带着荷叶边的小花裙子，右手一身两件套的学生妹款之间举棋不定。 她举高手里两件泳衣，在自己身上比划了几下，又问阮一，“哪件好看？” 说实话，都好看。 不过她一件都不想要。 一想到自己即将穿着这些薄薄一层布料的小衣服面对李朗贤，她就觉得头疼。 “连体的吧，不露肚子。” 时七听了她的回答，再次侧过脸看了一眼左手的裙子，重重点了下头，“嗯！我也喜欢这件更多一点！那就决定了！” 她把手里的衣服还给柜檯的小姐姐，扫过手里依旧空无一物的阮一，疑惑道，“你还没挑好吗？” 阮一纠结颔首。 柜檯上的款式一大半是偏成人的款，有些性感过了头，不太适合出现在学校游泳馆。刨去所有的三点式和过于清凉的款，可选择面再次锐减。 时七看她纠结的神色，显然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举了举右手的学生妹款式，她怂恿道，“这件其实挺合适的，你看上半身荷叶边遮了不少呢。这个小裙子也有边儿，和穿短裙其实没什么差别。” 第102页 话是没错，只是这种分段式的泳衣註定会露一大截腰线在外面。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阮一嘆了口气，“就这件吧。” 两人付完钱，时七要去趟卫生间，只剩她一人站在体育用品柜檯前晃悠。眼神往不远处一瞥，她信步走向了运动器材专卖店。 一跨进门口，导购小姐就热情地围了上来，“小姑娘要看什么呀？” “泳镜……泳帽之类的吧。”阮一伸出手指指了指门口挂着的器材，她其实就是被这些吸引过来的。 “有啊，我带你看看。我们这里泳镜防雾的呢，还有带度数不带度数的！这个材质也是现在很流行的，你看看……” 等时七从卫生间出来再找到她，阮一手里愣是多了好几个袋子。 她递过其中一个，伸到时七面前，“喏，泳镜泳帽还没买吧。你的。” “哇，你不说我都忘了！光挑衣服去了！一一，你真的好贴心啊！” 阮一弯了弯唇，手指捏紧自己手里的口袋，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买到就好。” …… 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游泳课开课事不宜迟。 两小姑娘去买泳衣的事情，李朗贤周一一大早就听时七在那绘声绘色地讲给周淙光听了。他的前桌阮姑娘据说买了身可爱到爆炸的小清新款。 一整天上课他脑子都浑浑噩噩在想着这事儿，直到阮姑娘敲了他桌子第三回，他才缓过神来，“嗯？什么事？” 阮一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今天来了个空壳，把本体落家里了？我问你好几遍了，今天还学不学了？不学我回家了啊！” 他一秒恢復平时的样子，意味深长地说道：“学啊，怎么不学？时间紧迫啊阮一同学，你想想这都高二下半学期了，你离体育高考还几天？时间是这么荒废的吗？” “……明明是你自己一直在发呆。” “行吧，我的错。”李朗贤见好就收，背起书包朝后门扬了扬下巴，“走吧。今天训练量达标了，教练不找我事儿。可以全心全意为您服务了！” 自从答应了她教她学游泳后，他就主动和教练申请了调整训练时间。 每天晚上的原定计划都移到了中午，这样早上耐力跑，中午练技术，晚上就给完全空了出来。再和教练插科打诨一阵，连场地都敲定了。 为了这事儿，把原本自己紧巴巴的空余时间压得更紧了。 但他乐意啊，一想到即将和阮同学进一步拉近关系，整个人都恨不得飘了起来。 池子里的水一如既往地温度适宜，他整个人往下面沉了沉，对着透亮的水面用手拨了几下髮型——李朗贤，你可以的！加油！ 在浅水区晃了许久，也不见人从更衣室出来。 李朗贤百无聊赖地看着在深水区训练完的小学弟一个一个批上浴巾离开，整个人都丧了下来。 今天周淙光和时七不在，连个能帮他去更衣室探探究竟的人也没有。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像变态似的盯着女更衣室的门，等着下一秒出现奇蹟，穿着小裙子的少女从里面推门而出。 终于，在深水区又关了一盏灯的时候，更衣室的门开了。 李朗贤满心欢喜地摆了个自认为帅到炸裂的pose，往后捋了一把碎发。 小裙子——？？？说好的小裙子呢？！ 少女盘起了马尾，从里面走了出来。 没有意料之中的小裙子，也没有意料之中的小白腿。 他抽了抽嘴角，看着阮妹妹越走越近，啧了一声，“潜水服挺不错啊？哪里买的？” 第50章 五十朵浪花 这身潜水服是不错。 阮一对自己在运动器材店淘到的这一身非常满意，全身上下跟穿了校服似的，半点儿都不露，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紧身太难穿了！ 一出来就听到李朗贤夸她的潜水服，阮一朝他点点头，“你喜欢？下次推荐那家店给你？” 他脸上似笑非笑，“行啊，你推荐过来。” ——我保证不把店砸了。 阮一下意识摸了下口袋的位置，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穿着泳衣，她作了个遗憾的表情，“晚点推送给你。我还加了那家店的名片。” 顺势坐到了池边，她绷直了小腿，往里面池子里探了探。水温适宜，没有想像中冷。 不过外面还是春寒料峭，她没有勇气一下子蹦下去，就这么晃着双腿慢慢一点点往下适应下面的温度。 李朗贤站在池子里，视线之和她的膝盖齐平，轻拽了她一把，“下来，长痛不如短痛。” “不不不不！”还不会游泳的人对于水总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阮一晃着手抓紧了一旁的栏杆，死活不肯下去，“我觉得，我还能上去做个热身运动之类的。要不然，会，会抽筋！” “会个屁，你今天就练个憋气，还能腿抽筋？” 少女轻扯嘴角，纤纤细指指着他，“你说脏话了。” “我有说过我自己不准讲吗？” 好像，还真没有。 被他一扯，池水已经没过大腿，阮一反身趴着池沿一点点把自己往下沉，试着用脚尖触了下池底，声音带着些惊恐，“这里多深？” 第103页 “一米六。” 那还好…… 她整个人放松下来，连扒着池沿的手臂也松懈了几分，任由身子往下沉。 直到水平线一点点没过鼻尖，她猝不及防胡乱一通挣扎。鼻子尖扑哧扑哧地往外冒着水泡。 李朗贤眼疾手快，大手握住她的细腰把人往上一捞，直到脖颈露出水面。 她下水之前，他就发现了。这身衣服虽然保守，可是实在紧身得很，把她身上的凹凸感勾勒地线型清晰。 刚才他就在想，这姑娘的腰怎么这么细，不堪一握。 直到手把上了，内心暗唿一声，啧，又细又软。 还有点捨不得放手。 心里是这么想的，他手上也是这么干的。 阮一刚冒出水面还没从刚才毫无防备的呛水中缓过来，剧烈地咳嗽着，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自己的细腰被人这么掐着。 李朗贤就这么看着姑娘呛得眼圈通红，手指还在他眼前划来划去。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了，一开口就是横眉冷对千夫指的神色， “李朗贤，你故意的吧！这什么一米六？直接把一六五的我没过去了！” “我倒还以为咱俩之前的新仇旧帐一笔勾销，真心把你当朋友呢！你一个男的怎么心眼儿比针眼还小！这就急着给我来下马威了是吧！” 李朗贤无奈地听她控诉完，空出一只手，大拇指的指尖点到她的鼻樑，又拉伸开食指的距离，点在她额头上。 食指轻轻在她柔嫩的肌肤上点了两下，笑道，“请问这位同学，你这一段是不算在身高里，是吧？” 阮一：…… 被水一呛，她的智商也跟着都化在水里了。 她往池边划拉了两下，满脸尴尬。 手臂够上了池沿才算安心，明明心里知道错怪他了，还是死鸭子嘴硬，“哦……” 她偷偷往下又沉了一下，这回发现了。 只要踮起脚尖，水平线就在鼻尖下面，刚刚被打击得烟消云散的安全感多少又回来了一些。 少女试图转换话题，收回些许刚才自己噼头盖脸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怼了一遍的气势，“那今天我们要干吗？” 姑娘的声音听着有些丧，李朗贤也不想学外面那些速成班，觉得慢慢耗着一点一点教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少女还挂着水珠的发梢，思虑再三，“先带你练憋气吧。” “这还用练？” 阮一显然不太认可这个多余的步骤，眨了眨眼，“我随随便便就能憋个一分钟给你看。” “不一样。”他把半张脸埋到水面以下，又站起来，“在水下面不一样。你得克服你对水的恐惧，在下面能感觉到真正放松，才算是成功。” “是吗？”她半信半疑地把目光投向池水，“要不试试？” “嗯，你放松。先试着憋一口气下去，看能坚持多久。” 阮一把泳镜往池沿一丢，深吸了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一口气把脸埋了下去。 在水底下的感觉和在岸上憋气真的完全不一样。 她刚下去几秒，对水下无边的恐惧就肆无忌惮涌了过来包围着她。水底下安静得很，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心跳声。就连耳膜也随着脉搏的鼓动一跳一跳，每一秒都过得无比艰难。 万千个声音在她耳边告诉她，不行，要窒息了，她必须上去。 其实离她下水也不过十秒左右，这种意识到自己唿吸不到新鲜空气而硬着头皮读秒的煎熬感特别折磨人。 数到第十五的时候，她终于没忍住，“哗啦”一声从水里冒了出来。 忽然涌入的新鲜空气救活了她快要爆炸的肺，阮一也管不着满脸的水珠，胡乱抹了一把就大口喘起气来。 身旁那人微扬唇角，“嗯？一分钟？” “刚，状态不好。不算……” 姑娘皱着眉晃了晃脑袋，耍起赖来也是好看得紧。刚在水下，他也一起潜了下去。就这么睁着眼看着她，一点儿也没放过她脸上的小表情。 水底下她的鬓髮调皮得很，顺着波纹左右变换着方向。那张小脸紧张地皱眉挤眼，偶尔嘴角还吐出一个小气泡，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她紧抿的唇畔。 “那我给你计时？”李朗贤向后斜靠在池壁上，懒散地往后搭着手臂，整个肩膀和小臂肌肉拉出漂亮的弧线。 “咱们循序渐进，先来个20秒。再10秒10秒往上递增？” 阮一点点头，“行。” 朝她微扬下巴，少年舔了舔下唇，“到20秒我碰你一下，你就起来。” 水底下对外界的声音确实不太敏感，阮一对他的话没有任何意见，难得乖乖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准备下沉。 第一次她坚持了15秒，第二次只要再多坚持五秒，就能完成一阶段的目标。 阮一对自己充满信心，这种信心满满的状态在水下不过几秒又被打击得溃不成军。她拧紧了眉，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对游泳有什么误解，为什么当时自己要这么头铁地报了名？ 人一开始胡思乱想，时间反而过得快一些。 靠在池边的李朗贤心里默数到第15下，伸出的手掌在空中顿了半秒，又收了回来。 第104页 目光心虚地扫了一圈场馆，偌大的场馆空空荡荡只剩他们俩人。 他抬起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在自己唇角轻轻点了一下。 点过唇角的手指向前一探，轻轻落在了水底下少女的脸庞。 这一触碰对于阮一来说，堪比天神下凡，她扑腾一下几乎是收到讯息的同时，从水里冒了出来，深吸一口气，嘴上还在抱怨，“为什么20秒这么长？你是不是数慢了？” “没有。”他用尽全身的演艺细胞保持着脸色的稳如狗，“刚刚好，20秒。” “真的？”她拉近两人距离，紧盯着他的瞳仁，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对方的眼神很清澈，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阮一“哦”了一声，调整了下气息，“那接下来30秒？” 少女扭头准备的一瞬间，他眼底的做贼心虚终于压制不住冒了出来。 刚才她都不知道，两人对视的那几秒，他的心脏差点就从嗓子眼蹦了出来。 30秒的憋气挑战还没达成，阮一就大口吸着气冒出了头。一旁的少年尴尬地收回还贴在唇边的手指，顺势往前移做了个摸鼻樑的动作。 伪装完成得一气呵成。 他心里小算盘一打，故意蹙着眉看向姑娘，“你的耐力太差了，别说游完全程了。我现在觉得你800米必考都有可能会挂。” 阮一对自己的实际水平心里很有数，脸上的神色更冷了几分，“把有可能这三个字去掉更现实。” “那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天生就缺乏这方面的细胞，平时又极讨厌运动，她之前还期望游泳这块的分数能挽救一下自己呢。 现在想想，好像有点天方夜谭。 女生放空了一会儿没说话。 李朗贤保持着严肃的语气，一副我很勉强但是作为同学不得不帮你的样子朝她勾了勾手指，“要不这样，明早开始，我去等你一块儿上学。不坐地铁了，咱们跑步到学校。” “开什么玩笑？”阮一瞪大了眼睛，伸出右手比了个数字，“三站路呢！” “你还想不想及格了？”他反问。 “……” “就这么决定了，明早上我过去等你。” 三言两语间，李同学就从教游泳的小李老师变成了全天候定制训练的小李教练。 阮一垂着眼皮思考了一会儿，復又抬起头盯着他看了几秒，缓缓开口，“谢谢你啊，李朗贤。我之前还老针对你……我还听信了周淙光的，没想到你人真的不错。” 等等，周淙光这孙子又在背后说他什么坏话了？ 他张了张嘴，迟疑出口，“他说我？” “他说你是建国以后第一渣男。” 李朗贤：…… 他这条追阮一的康庄大道到底是挡着周淙光什么事儿了，从头到尾就光给他使绊子，增加剧情难度，是不想做个人了吗？ 李朗贤紧磨后槽牙，他就不信周淙光以后不落到他手上，冷哼一声，“这你也信？” 少女凑近了几分，眼神闪光，“不信呀，我刚不是给你发好人卡了吗？” 他伸出手指，轻弹她脑门，指尖带出的水花撒在阮一的眼角，看着目光盈盈楚楚动人。 喉结滚动，小李老师想了想刚才自己做的混帐事儿，暗哑出声，“别随便给别人发好人卡。” 他就保持着这个动作死死地盯着她的瞳仁，眼底闪过一丝看不懂的情绪，“怕你后悔。” 第51章 五十一朵浪花 阮一晚上回去又做梦了。 这回梦境平静，没有打打杀杀你追我赶。平静中却透露着一丝诡异。 梦里的李朗贤不似平时那副元气又阳光的样子，他眼角上挑，看着她的眼神不至于凶神恶煞，却让人发憷，就像一头食不果腹的恶狼见着小羊羔似的，只差在她面前舔舔唇角，拆之入腹了。 然而整个梦境中，他都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 这个诡异又风平浪静的梦直到天蒙蒙亮才醒。 她的闹钟提前了半个小时。 为了早上那三站路的长跑，阮一特意重新调整了作息。 她下楼的时候刘嫂还没来得及把早餐端出来，一见她难得这么早下来，微微吃惊，“一一，不多睡会儿？还早呢！” “不了，阿姨。我以后都这个点起来，您不用给我准备早餐。我去外面吃。” “别啊，在家吃卫生。”刘嫂双手揩了揩围裙，推开厨房的移门，“我现在给你先盛点儿，来得及！” 还没转身，就被阮一叫住了，“阿姨，真的不用。我到了学校再吃很方便的。” 距离昨天李朗贤和她约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不够她坐下来定定心心吃个早餐。 约她跑步，他起的肯定更早，还要特意从家赶过来，人家为了帮助她怎么好意思再让别人等。 她没多留，和刘嫂匆匆打了个招唿就出门了。 人到大院门口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个身影斜靠在路边的树干上，仰着头双手插兜。 阮一往前小跑了两步，人一下子蹿到了他面前，“早啊，李同学。” 第105页 李朗贤收回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目光，落在了少女冻得发红的鼻尖上。他眯了眯眼，随手给她扣上了羽绒外套上的毛边帽子。 “早上天冷，以后多穿点。春捂秋冻，你们南方不讲究这个？” “你怎么跟个老干部似的，”阮一伸出手指整了整帽檐，轻嗤一声，“这话我爷爷最爱说。” 少年唇角上扬，没说话。 转而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热乎乎的饭糰塞进姑娘的手里，“喏。你们南方人爱吃的。” “饭糰？” 指尖温热绵软的触感提醒着她，手里确实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食物。她来了北方半年了，刘嫂也变着花样弄了各式各样的早餐。即便有时候在外面吃，也是一水儿的煎饼、炒肝儿和大包子。 唯独没吃过饭糰。 她有些惊喜，“你哪儿弄的？” “总不能是偷来的吧？”对她这个词不达意的“弄”字，李朗贤有点小小的意见，回怼了一句又解释起来，“我家楼下早餐铺子是个南方来的阿姨开的。你要喜欢，以后多给你带。” “喜欢！”阮一晃了晃手里的饭糰，眉眼都弯了起来。 撕开外面的保鲜膜，一口还没下去，又被人长指一掀，包了回去。 阮一抬眸看了一眼始作俑者。他细心地包好了刚露出一小半白糯米的边儿，轻笑一声，“你急着去做阑尾切割？” 啊…… 一见着久违的饭糰，她都忘了。 他是为了跑步这事儿才出现在了自家门口。 少女轻咬下唇，脸上带着点不情不愿，“那好吧。到学校再吃。”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人行道慢跑起来，李朗贤脚步放得很慢，再慢一拍就能直接改成散步了。而后面跟着的姑娘，起先跑了两步，又和他一点点落开了距离。 他没辙，索性让她跑在前面，自己跑跑停停跟着她。 阮一往前又跑了没几步，回头望了一眼街角尚在视野范围的大院院门，有些绝望地放慢脚步，嘆了口气，“我已经跑不动了！” 距离刚才出发不过两三百米，对李朗贤来说腿还没热，前面那姑娘已经喘上了。 “一定是书包太重了！”她垮着肩，两腮鼓了起来。 自从那天在ktv两人就朋友的问题进行了真诚的沟通后，阮姑娘在他面前的小表情越发生动起来。 她几乎没有在其他同学面前露出过这一面，李朗贤有些惊喜。 “那我给你拎。” 他二话不说伸手卸了她肩膀上的重物，笑着反问，“还有什么重，一起给我？” 其实都是藉口，书包压根就没有她说的那么沉。 为了早上跑步，她特意把多余的书都留在了学校，包里松松垮垮只有几本作业习题册。 李朗贤接过书包掂了掂，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若无其事地把包挂在自己小臂上，附和她，“嗯，挺沉。比我的沉多了。” 身上没了书包，不想跑步的少女还需要找其他藉口搪塞过去。 “现在是早上6点20分，”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地铁站口，“25分整点会有一班地铁到站。我觉得咱们坐地铁去学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需要锻鍊耐力。” “那咱们坐两站，等我缓一缓，我今天就跑一站路，行吗？” “不行。” “锻鍊讲究的是循序渐进，你一下子让我跑三站路，我吃不消的。” “……” “真的，咱们慢慢来日方长。” 少女上挑的杏眼露着凡事好商量的讯息，南方姑娘的嗓音带着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娇憨。刚才那句“吃不消”拖长了尾音，在李朗贤耳朵里听起来就像极了撒娇。 等到她再说什么来日方长，什么教练的威严，绝不出尔反尔的原则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要是可以的话，他只想自己替她跑了那该死的800米，什么乱七八糟的体育高考，他实名向有关部门申请能不能替考？！ 姑娘丧了气，垂着头又往前小跑了两步，她就知道李朗贤不会对她这么宽容。 脚下还没出去两米，就听到后面那位嗓音柔和，如沐春风，“那今天就跑一站吧！” 真的？ 她慢动作回头，一点一点地确定他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在骗人。整个人又活了过来，怕他又临时反悔，一把抓起男生的袖口就往地铁站跑，“那我们就坐25分的那一班！” 两人跑到站台的时候，地铁刚好卡着点进站。 上一回一起坐地铁还是那天他送她回家，在地铁里被他壁咚的那次。 和上回不一样，这次时间尚早，地铁里的人稀稀落落也没几个。车厢里站着的人不多，倒也不剩几个空座。 两人上去以后看了一圈，没有连着的两张坐。于是中间隔了几个其他乘客一人一头坐了下来。 车子缓缓开始运行，阮一侧过身子，斜着坐在椅子上，从李朗贤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她侧着的半面背和打着捲儿的马尾。 他收回视线，阖起眼皮，两手揣进口袋，没个坐姿半仰半趟在座椅上。 第106页 列车员报站的声音报过两次，两站路很快就要到了。 李朗贤睁开眼，侧头看了一眼依旧以刚才的姿势坐在那儿没动过的少女，站了起来径直往她那边走了几步。 “两站路到了。走吧。” 阮一没回头，语气有些闷，“咱们两块钱才坐了两站路，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 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李朗贤完全没了脾气，“那要不，一会儿倒个环线，咱绕着北京城坐个两圈坐回了本再去上学？” “也不用那么多，”阮一再次出声，这回声音清亮了许多，“三站路就不亏了……” 李朗贤伸手拎了把她的帽子，一副这次我绝不心软必须跑完一站路的口气，“怎么做题不见你这么偷懒呢？别找藉口，下车了！” “李朗贤！” 少女终于转过了身子，面朝向他。晃了晃手里吃了一半的饭糰，“我不能跑步了，会得阑尾炎。” “……” 神他妈会得阑尾炎。 这回都把他给气笑了。 一旁的大叔刚好下车，他顺势挨着她坐下，恨铁不成钢，“阮一，你要是没合格，可别赖我头上。” 第52章 五十二朵浪花（二更） 阮一被他那句没合格惊醒了。 她那几分体育成绩还得多仰仗这位小哥哥，万一把人惹急了，教练都不当了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闹了一回便不敢再闹第二回。 即便对她来说根本不可能跑完的三站路，也是走走停停，停停歇歇，接下来几天被李朗贤连跑带拖的第一次跑完了全程。 目标是完成了，阮一看着兜里掏出来瓷实的饭糰，也没了胃口。 她嘆了口气，极力忽视嗓子眼冒火的刺痛感，哑着嗓子开口，“明天你可别给我带了，吃不下。” 她说完还没把头转回来，就看见李朗贤从课桌兜里摸出了一罐菊花枸杞，轻车熟路地扔进她的陶瓷杯站了起来，“润润喉？” 她特想知道，李朗贤这满身的老干部气质到底是如何与他满脸胶原蛋白的少年感毫无违和地融合到一起的？ 这恐怕是她至今为止见到的从课桌掏出养生枸杞的第一个高中生。 在姑娘满脸诧异中，李朗贤视若无睹地接了个给她接了个热水，又轻轻放在她的桌角。 “那明天给你带豆浆？” 阮一有点心惊，第一反应是回想了一遍俩人和平共处之后的所有剪影，才缓缓开口，“你确定不是豆汁？” 她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豆汁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带着裹脚布味的酸酸臭臭功能型饮料，据说对身体很好。 她本以为是李朗贤说岔了，才惊疑地反问了一遍。 见他认真地点头，才发现其实是自己想错了。 她的后桌不知不觉间成长为了一个有担当有责任心再也不随便怼她的顶天立地的真·男人了。 阮一双手捧着暖手的杯子，朝他一笑，“李老师，你真是个好人。” 路过她身旁的身影脚下一顿，眯着眼睛回过头看她，“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再随便给我发好人卡了？” 这个眼神…… 和她前段时间在梦里见到的，竟然如出一辙。 姑娘舌尖轻抵上颚想了一会儿，“李老师，你真是个人。” 李朗贤：“……” …… 阮一说吃不下饭糰，第二天好人李老师就换了花样。 除了还温着的豆浆，他又从书包里掏出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 旁边的周淙光一看到眼睛都直了，他正愁着还没来得及吃上早饭，就见堪比他亲爹的朗哥面前两包子，直咽口水。 李朗贤面无表情地拍掉了偷偷伸过来的那只魔爪，把包子转了只手从另一侧直接塞给了前座。 刚跑完步的阮一还没缓过劲来，被风灌了一路，嗓子眼干得厉害，她只接过了豆浆，对着他手里的包子摇了摇手，“吃不下。” “光喝豆浆会饿。” “真的吃不下，我得缓缓。” 她叼着吸管迫不及待地嘬了口豆浆，就听李朗贤挑着眉看她，“真的不吃？” “不吃。”她含煳出声。 “那真有点可惜了，”他看着手里的包子，若有所思，“这还是个老字号大牌。” 什么了不起的包子值得他这么推荐？阮一斜着身子不说话，等他继续说完。 李朗贤轻舔下唇，收回仍伸在半空中的手，“就在刚才，这个普通的包子升级成了——狗不理包子。” “……” 阮一不吃，自然被一旁守着的周淙光捡了个漏收下了。 周淙光吃完俩包子，满足地打了个嗝，拍拍一旁李朗贤的肩膀，示意他出去说话。 正好到了早训的时间，李朗贤从包里掏出昨晚上的作业码在桌角，和周淙光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 没走两步，周淙光从后面自然而然勾上了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朗哥，你这样，这辈子都是追不到阮同学的。” 第107页 “嗯？我怎样？”他倒要听听同为童子鸡的周淙光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来。 “起码你刚才那个狗不理的梗，完蛋得有点彻底。咱们阮妹妹现在脾气可比转学过来那时候，见面就是刚那会儿柔和多了。换了上学期的她，估计能把包子唿你脸上。” 确实，她整个人比起初见时生动多了，琢磨了下个中缘由，他解释道：“我们现在是朋友啊。” 周淙光一声嘆息，“你这种态度，我提前恭喜你一辈子都是普通朋友。” 太狠了，少年啧了一声，有点烦躁地挠了把头髮。 “那你说怎么办？” 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他们两个童子鸡商量一下也能集思广益出个不错的办法，李朗贤这么一想也就不嫌弃周淙光了。 “要我说，你得先去打听打听咱们阮同学喜欢什么，摸清楚了才好下手嘛。” “把‘咱们’两个字去掉。” “……” 这种关头，他还在介意这个，周淙□□得骂了一声，“成，你的，你的行了吧！” 虽然他说话不中听，但给的意见是没什么问题。李朗贤“嗯”了一声，想了一圈她身边的人，这才开口：“得找时七和吴许萌问问。” …… 李朗贤是个行动派，求人帮忙礼先送到了桌上。 吴许萌看着面前一大杯奶茶有点慌。朗哥这么养生的人竟然会给她买奶茶，掐指一算，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被她这么盯着，李朗贤也有点尴尬，咳了一声半天才开口，“那个，给周淙光带的，买多了一杯……” 她站起身，踮着脚尖看了一眼后排，时七的桌上也安稳放着一杯奶茶，而周淙光那儿确是空空荡荡。 “嗯？真的吗？” “假的……”他编不下去了，换了个思路坦白承认，“这不是阮一跟我学游泳么，你也知道，她两句不和就怼我。我就来取取经，想了解了解她喜欢什么……” “同学之间，你懂的，以和为贵，是吧？” 李朗贤找了个听上去不怎么别扭的藉口把圈子兜了回来，果然吴许萌点了点头，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试探着开口，“她喜欢……学习？” “……还有别的吗？” “唔，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被他的问题难倒了，吴许萌在脑子里搜罗了半天，才发现除了这一点对阮一还真是了解的不多。 平时一起出去有什么问她，多半也是随便、都行、还可以。 “要不你问问时七？” 既然吴许萌答不出来，他也正有此意。 时七从外面一回来，就被李朗贤逮了个正着，他用同样的藉口把问题抛给了她。 嘬了一大口奶茶，时七心情大好。她翘着二郎腿依在椅背上，想了一会儿过往种种，一拍大腿，“我觉着那姑娘嘴上虽然不说，但看得出来，对身材好的那种没有抵抗力。” “你要是惹她生气了，秀一把腹肌不就得了。药到病除！” 阮一，喜欢看腹肌？ 李朗贤愣在原地，那四捨五入不就是喜欢自己吗？！ 他怎么没早来问时七，这杯十五块钱的奶盖简直是他人生一道闪光，物超所值！ 一瞬间心情大好，李朗贤满脸春风得意马蹄疾，回到座位又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最终掏出了手机。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离攻略下阮妹妹，现在只差一条泳裤了。 手指在搜索栏停留了两秒，又加上了两个字——低腰。 第53章 五十三朵浪花 网购简直是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发明，没有之一，李朗贤揣着怀里的快递如是想道。 昨天刚下的单今天就出现在手边了。 他一整天的心情就莫名飞扬，放学铃声打响后一秒，前桌没动。 铃响后一分钟，前桌依然保持不动如山。 十分钟后，他看着依旧不紧不慢整理桌面的阮一终于没忍住，修长的指节攀上了她的肩膀，“哎，阮一，还游不游了啊？” 少女侧过脸，轻轻摇头，“不游。” “那哪儿能行，你这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装模作样严肃地咳了一声，“李老师不同意。” “由不得你不同意。”阮一背对向他，轻嗤一声，“我亲戚同意就行。” “你那什么亲戚啊？管得这么宽？” “哎，我说，你要不别告诉你亲戚，偷摸去？今天我得教你最关键的协调动作！” 这人怕不是个智障吧？ 她嘆了口气，再次转过身子，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的眼睛，“李朗贤，我说我大姨妈来了，你不会让我血洗游泳池吧？” “……” 这个亲戚啊。 少年的耳尖猝不及防地红了，他尴尬地别开眼神，“那……那等你好了再游吧。” 这个好了直到过了一个星期，他新买的泳裤才有了用武之地。 阮一换完泳衣出来，难得看到池边上还未下水的少年，以为自己眼花了，她眨了眨眼仔细一看，果然没看错，他身上确实穿着一条夏威夷风格晃瞎狗眼的大花泳裤。 第108页 以这样全新的造型出现在她面前，李朗贤也有点紧张，他在下水与不下水之间犹豫了良久，才最终决定还是先在岸边无任何视觉障碍的情况下给她致命一击。 想像中的致命一击实际上还是有些效果的，从阮一犹豫着不敢靠近的步伐来看，这个视觉冲击力确实挺大。 这段时间下来和他一起在泳池里蹲着，她自认为已经对他线条清晰的肌肉骨骼产生了一定的抗体，然而这条神乎其神的花泳裤一衬托，更是显得他窄腰健硕，腿脚修长。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和原先的泳裤相比，腰线也似乎露得更多了。 她在少年面前站定，眼神若无其事地从他身上转移到不远处的水面，平静出声，“你变了。” 静默两秒，再次开口，“变得和外面那些妖艷贱货一样了。” 李朗贤：？？？ 李朗贤：这怎么和说好的剧本不一样！ 下了水，有了池水的视觉阻碍，阮一才放心大胆地把视线重新落回到他身上。 她闭眼，烦躁地把脸浸没在水里——好好的换什么泳裤，这条也太骚了吧。 两人的穿衣风格就像两个极端，一个花哨骚得不加掩饰，另一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莹白的脚踝。 这样也好，李朗贤嘆了口气，阮同学身上这身酷似潜水服的泳衣起码能屏蔽不少来往小学弟贼熘熘的目光。 他拍了拍还沉在水下少女的肩膀，“别了，你憋气已经可以了。学个换气？” 阮一现在基本动作要领都学得七七八八，卡在学习的瓶颈期，只要把最难的换气给学会了，就能串联成一整套完整的动作游起来。 她在水底下，一水之隔少年的声音闷了好几个调，带上了成熟男人的低沉。 阮一听到他说话，下意识在水底下睁开了眼，被池水一刺激，才勐然发觉自己还没戴泳镜，一下子扑出了水面。 她红着眼睛使劲眨眼，生理泪水蓦地充盈满眼眶。 李朗贤有些慌，“不就……学个换气么，至于哭么？不难的。” 阮一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很慌，她刚才在池子底下，好像…… 算了，没准是她的幻觉，水下面光线不好她一定是看错了。 努力驱赶走了心里奇怪的想法，阮一戴上泳镜，放松身体任自己飘在水面上。 她这种心态在浅水区还算放松，却半步也不敢踏入深水区，只要脚尖踮地鼻子在水平线以下，她就打死不肯往前再游一步了。 起码在学会换气之前，她觉得自己没有把握憋着一口气在深水区游一个来回。 李朗贤站在一旁，时不时地用手掌托一下她的小腿纠正动作。在每个划水动作之后，又伸直了手臂去轻扶姑娘的下巴尖。 刚开始往下打水的动作不够标准，阮一总是很难把下巴露出水面，一口气没换完，脸又埋了下去。 中途又呛又咳地暂停了好几次。 李朗贤只能硬着头皮换了个方向，站在她的正前方慢慢向后倒着走，每回换气的档儿轻托她下颚来辅助完成换气动作。 换了姿势以后，阮一是没呛到了，但他着实难受，少女吐纳的气息带着池水的凉意，仿佛都喷在了自己的胸膛。 饶是整个人泡在泳池里，也降不了他身子里烫人的温度。 自打没呛水以后，阮姑娘心态又轻松了起来，有时候连续划拉两三回合也不抬头换一口气。小脸埋在水底下也开始透过泳镜睁着眼睛打量起来。 低头那个角度刚刚好，视线卡在他腹肌往上几寸。 她每次把脸埋进水里，就仗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慢慢欣赏起他随着退后脚步紧绷而起的腹肌，确实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型。 她都替李朗贤想好了，要是曲线救国没成功，上了个野鸡大学，以后大不了可以当男模嘛。 当不了男模，天上人间也欢迎他。 这么想着，思想就往其他地方延伸了出去。 阮一含着一口气再次把头埋进水里，遮掩了人鱼线的那条颜色热烈的泳裤紧紧贴在少年的身上，她垂着眼皮左右看了一眼。 泳裤中间的位置刚好和一朵大太阳花的重合，此时大太阳花看着略有些奇怪。 她眯起眼睛又观察了一下，花蕊的位置像是被放大镜照着一样，有些断层般的扭曲。 突然间明白了过来。 阮一勐得站了起来，水花一溅，吓了李朗贤一跳。 “你干吗？” 他憋着满身不自在，身体微微往旁边侧了一些。 这个小动作此时在阮一眼里就是欲盖拟彰，她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薄怒，“李朗贤！你耍流氓！” “……” 她看到了。 水底下的小帐篷支得悄然无息，李朗贤有些懊恼地往后退了两步，“我有什么办法，这是正常反应。” 这句话一说完，两人之间的氛围更尴尬了。 阮一也学他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冷脸道：“这次我就当不知道。下次开始，离我一米，远程指导。” “……你怎么不去看教学视频自学成才？” 绷着脸的少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要求太苛刻，抿了抿唇，忍辱负重，“半米，不能再近了。” 第109页 李朗贤嘆了口气，“随你吧，你开心就好。” 不管半米还是一米，只要在一个池子里，就免不了会有身体接触。阮一对自己的影响力不是半米一米这种实质性可以衡量的距离可以消除的。 一点用都没有，他管不住自己。 …… 学完游泳之后，阮一併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李朗贤一起顺路走去坐地铁。她坚持在游泳馆等到了一样学得认真的时七才走。 两人简单沖了个澡，在更衣室就聊开了。 时七的进度和她差不多，也在练习换气。 找准了话题，阮姑娘就依在衣柜的门上装作漫不经心地打听：“周淙光教你换气是怎么教的？” “他能教什么啊，都靠我自学成才。那王八蛋把我往深水区一带，连个救生圈都不给，让我自己回来。还好姐姐我学习能力强，又聪明。不然你就见不到现在的我了！” “你们不用亲密接触？”她顿了几秒，见时七的眼神慢慢写满了暧昧，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他不用给你纠正姿势什么的？” “纠正啊，但我嫌他毛手毛脚。”时七舔唇，一副年长好几岁的知心姐姐面孔，“你懂的，听说他们这个年纪的小伙子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碰到个脚指甲回家都能做一宿的梦。简直可怕！” “……” 阮一沉默，她现在有种不太愉快的感觉。 “上回我练习划水，不小心碰到了周淙光那儿。他整个脸色都变了，一副贞操不守的样子，我都服了，大家各退一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好吗？这种事吧，越在意越尴尬，真的！” 时七说得在理，确实是越在意越尴尬，她不过是隔着那层布料看到了鼓鼓囊囊的一团，水里光线又差，她本来也没看得多清楚。 那边两人都已经不小心擦枪快走火了，还不是照样没事人。 阮一思考了几秒，点头，“嗯。看开点，就当没发生过。” …… 她能当没发生，李朗贤不能。 如时七所说，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容易做梦。 这个梦很真实，甚至带点儿逻辑清晰的剧情。 少女把他压在泳池壁上，小臂轻轻地勾过他的脖颈，媚眼如丝，“嗳，你都这样了，我帮你解决一下？” 他憋着一口气不敢出，就怕一个气息不稳眼前的一切都打碎成了水中月。 “从哪里开始呢？” 女孩子婉转动听的声音带着平时不曾听过的诱惑，指尖一点点盖过池水的温度覆盖在他的肌肤上。 “要不……从这里？” 尾巴骨一阵发麻，牵动着头皮让李朗贤整个人惊醒了过来。 他躺着一动不动，手背搭上眼皮深吸一口气。几个唿吸间，四肢百骸串流而过的感觉才算平稳下来。 掀开被子，他伸出指尖小心地探了一下睡裤表层，皱起了眉。 湿冷湿冷的。 第54章 五十四朵浪花 经歷了做春梦这种事，虽然没别人知道，李朗贤还是觉得有点难以面对阮一。 然而第二天，前座空着。 时七、吴许萌也不知道阮一去了哪儿。去班长那一打听，才知道她一早请了假。 连着两天，阮一的座位都还空着，这就有些不太正常了。 李朗贤坐立不安了好几天，赶上周末最终还是决定上阮一家去看看。 这些天两人早上总是一起跑步，他一路到军大院轻车熟路，和门口的警卫小哥也已经混了个脸熟，只做了个登记就被放行了。 里头之前只来过一次，不过他方向感好，一路直接到了阮一家院门口。 院子门就这么敞开着，也不见有人。 少年在门口驻足了几秒，还是按了门铃示意过后才进的院子。 家里和上次来没什么变化，他一路顺着门廊走到大厅，才察觉出有什么不一样。一向没在这个家出现的男主人，此时就在沙发上坐着。 他两手搭在大腿上，手肘撑着额头，听见响动一抬头，视线就这么撞上了门口的少年。 李朗贤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叔叔，我看门开着就进来了。我是阮一同学，她几天没来上课了……” 从中年男人脸上看得出来，这几天他睡得不太好，眼底下乌青一片。 听到阮一的名字，他眼神微有闪烁，即便清了嗓子还掩盖不住喉咙口的沙哑，“她啊，不在家。” 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些不合常理，李朗贤本以为阮一病了在家好好休养，结果人却不见踪影。看她父亲的状态好像也不是太好。 少年眨了眨眼，偷偷打量了一圈家里的陈设，好像和上次来的时候比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起码窗几上的青瓷花瓶换了一整套。 他原地伫立了一会儿，还想打听打听阮一的情况，面对一个略带憔悴的中年男子又不好意思开口。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万一他问得不合时宜呢。 别人还好说，眼前可是阮一的父亲，他对着阮一还得小心翼翼，更别提她父亲了。 正在犹豫间，身后的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行李箱滚轮的咕噜声，李朗贤听见声音一回头，同样脸色不怎么好看的阮一拖着小箱子就这么出现了。 第110页 他张了张嘴，“你……出远门了？” “啊。”少女点点头，没想多解释，继续拖着行李往屋里走，“你怎么来了。” “我以为你病了，来看看你什么时候回去上课。” “周一。” 她从他身边走过，见到客厅里那人也是一愣，脚步停留在李朗贤前面，语气带着涩意，缓缓开口：“爸，我回来了。” 好久没听到她这么真心实意地叫他了。 阮文邦架在大腿上的手肘微微颤抖，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瞬间，脸上的焦灼和沧桑似乎一下子褪去了好几分。他抬起手朝她摆了摆，声音又恢復了刚开始的沙哑，“回来了就好。去休息吧。” 院子里的大毛听到了阮一的声音，摇着尾巴跑了过来，前爪搭在她的衣服上一个劲地蹭着，蹭了半天才发现后面还有个李朗贤，也是熟人。于是蹭完了阮一又去蹭李朗贤。 阮一像是回过神，才意识到后面还有个人，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我下周会去上课的。” “……” 她还真以为自己只是来关心一下她什么时候回去上课么？ 李朗贤拧眉，压低了声音，用两人之间才听得到的声音反问她，“咱们现在是朋友了吧？” 这句话不是第一次在他俩之间出现。 阮一一个愣神，摸着大毛头顶的手指也顿了几秒，她沉默半晌才开口，“我先上去放下东西，你在楼下等我一会。” 这句话对李朗贤来说无疑是暗示着两人关系飞跃性进展的一大步，她愿意和他分享自己的事情，也就是说自己在她心里应该是高于普通朋友的存在了。 少年点点头，趁着阮姑娘上楼放行李，一个人坐在西面的起居室掏出手机默默下单了好几套同款泳裤，顺手又给之前一单点了五星好评——泳裤挑得好，老婆回家早。 在楼下没坐多久，阮一就下来了。 脸色看着还是有些疲惫，她去前厅转了一圈才回来，二话不说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你想问什么？”她开门见山。 “这几天……你去哪儿了？” 少女没说话。李朗贤又立即补充道，“你要是不想说……” “回江城了。”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看看我妈。” 阮一说着从钱包的夹层抽出一张照片，在他面前晃了晃，“漂亮吧？” 这是一张类似于证件照的相片，照得一本正经却遮掩不了上面那人的光芒。李朗贤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强压着想问的冲动默然点了点头。 “她墓碑上也是这张照片，不过照得还没本人一半好看。” 刚才心里的一丝异样化作了实锤，少年喉结滚动，突然想到年前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小姑娘的音色暗哑像是刚哭过，她曾问他，你知道销户是什么感觉吗？ 在她说这句话之前，李朗贤一直没弄懂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她所说的销户是银行卡销户之类，能有什么感觉？ 不用了就销了呗？ 事到如今才明白，她另有它意。 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说什么，缓了几秒，才慢慢开口，“我不知道你妈……之前在学校……” “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阮一再次打断了他，“我之前一直在努力营造着父母双全家庭幸福的假象，和老刘也只是说我妈在南方没过来。这样张口就撒谎的我，你还想做朋友吗？” 为什么不想？ 李朗贤不懂她为什么在这一点上莫名自卑，有些心疼地用指尖触了触她的衣角，“朋友就是朋友，这和你的家庭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想听我说完这个故事吗？”她问。 “不想听也没用了，我单方面宣布，你今天限时加入了我的闺蜜团。”阮一在沙发上盘起双腿，面向他坐好，指尖朝外面大厅晃过，“那是我爸，我来这里读书也是因为他调任了。” “之前我来的不情不愿，但是很高兴能认识你们这群朋友。有段时间我和我爸关系一般，直到前几天来了个疯女人……” 阮一说着思绪自动地回到了几天前。 那天她刚放学回来就发现了家里的变化，茶几上狼藉一片，连家里的装饰品也东倒西歪的，刘嫂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搓着围裙站在大厅里。 家里多了一个人，这个人化成灰阮一也认得。 是她在江城时候的补习老师。 一开始沈茹刚来她们家的时候，她和母亲喻林都很喜欢她。母亲常年缠绵病榻，没有太多的精力亲自教导她，辅导功课和监督练琴的事儿都交给了沈老师。 沈老师年纪不大，长得也不错，不仅会辅导作文，还拉得一手好提琴。 除了喻林，沈老师在阮一的心里甚至能越过不怎么回家的阮文邦，排在第二位。 这种日子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慢慢的，她发现母亲对沈老师的态度开始冷淡，也提过几次让她不用再来了的要求。 阮一起初还不明白，直到有一次中午临时从学校回家了一趟，发现沈老师面色狼狈地从主卧出来，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第111页 快上高中的女孩子是是非非也懂了不少，看见别的女人从自己父母的房间出来，说不乱想是不可能的。 紧接着，喻林一向不怎么好的身体状况急剧下降。 从母亲住院起，虽然沈老师再也没有出现在她家，阮一也从内心认定了她和父亲的龌龊事。 只是喻林的身体越发不好，她马上也要中考了，根本没有精力去管大人之间的事。除了每天按时按点的上学放学，其他时间都耗在了病房陪护。 那天是中考的最后一天，喻林像往常一样催促她早点去考点报导，甚至为了让她安心还起身喝了半碗粥。 短短半天，等她考完副科出了考场，一打开手机，一连串的未接电话。 心里头不好的预感一点一点放大，直到她赶到医院，看到空着的病床，六月的天身如冰窖，指尖都控制不住的颤抖。 早上还在催着她早点出发的人，不过半天时间，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就不告而别了。 她慢慢蹲下身子，双臂无意识地环住了自己，红着眼眶开始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早点发现今早上喻林的一反常态。 悔恨之间又不由自主地把痛恨转移到了阮文邦和沈老师身上，她捏紧了拳，任由眼泪啪塔啪塔夺眶而出。 从那以后，她一次也没有给过阮文邦好脸色看。 她有一个小本子，上面记录着自己成年倒计时，之前她想过，一旦自己成年了，就带着喻林所有的东西搬出去自己住，不愿和这个自称为父亲的人再在一起。 发誓以后不会轻易掉眼泪，在唯一一次和阮文邦一起出门的那一回，她看着工作人员手里的红戳盖在了户口本喻林的那一页上，大红色鲜艷的“销户”二字再次带动了鼻尖的酸涩。 她仿佛真正意识到，从那一天起，她喊一声妈妈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回应了。 对母亲的思念和愧疚一丝一毫都转化成了对另外两人的憎恶，她恨阮文邦的不作为，也恨他做贼心虚带着全家背井离乡，更恨姓沈的那女人在她家的惺惺作态。 直到前几天，和江城隔着千里之外的新家，堂而皇之地坐着那个女人，她爆发了。 当时什么都没多想，阮一二话不说卸下书包就甩了过去，砸了她满脸。 沈茹惊叫着躲开，顺势又弄倒沙发旁一个花瓶，声音尖利，“阮一，你发什么疯？你爸把我弄得丢了工作散了家庭，你还敢打我？” “我不敢打你？”阮一冷哼一声，抄起身旁一个半人高的青瓷就一个勐力砸在了她脚边，“我不仅打你，我还敢要了你的命！” “来啊，你过来啊。”小姑娘满脸戾气见一个没砸中又抄起另一旁对称的那一个，“我还有大半年才成年呢，就算进去了表现好一点还能减刑，你要不要来试试？！” 家里本就一片狼藉，那个疯女人不知道从哪儿拿到了家里的电话，刘嫂以为是客人，不疑有他还特意去军大院门口迎了一下，没想到她一来就开始发疯，把大厅弄得乱七八糟。 阮一一回来更不得了，要不是她拦着都能去厨房拿着菜刀出来对峙。 两人争执间去找救援的阮老爷子正巧回来，一左一右带着两个警卫员，三下五除二就把沈茹给制住了。 他沉着嗓子，显然气得够呛，“你还敢上我们家来闹，你要真觉得冤等文邦回来我们一家子就在这和你讲个清楚！” 沈茹扭了两下肩膀，没逃出桎梏，气得整张脸都扭曲了，“你们一家子没一个是好人！我连阮文邦一根毫毛都没碰到，那个病女人就演吧，把自己演死了，阮文邦还怪到我头上？好，我现在工作也没了，婚也离了，在江城那个地方走到哪都有人对我指指点点！你们是不是想逼死我！” “哐啷”一记，她还怒火中烧的脸上就被砸了个小瓷瓶，额角一片濡湿，带着刺痛。 沈茹尖叫一声用力甩了甩头髮，嗓音发颤，“阮一，你是不是疯了！杀人了！杀人了！” 叫声一声比一声尖利，在静谧的小院上空盘旋，阮老爷子对一旁的警卫员示意，堵住了她的嘴。 她的嘴一被堵住，整个前厅就只能听见女人嗓子眼的呜咽声，阮一松了肩膀，撑着脑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人一冷静，她才想到刚才沈茹说的话。 她和阮文邦，什么都没发生过？ 怀着这样惊疑不定的想法，直到阮老爷子来，她才从两人的对话中摸清了个大概。 她的怀疑只对了一半，沈茹确实试图勾引过阮文邦，这件事几个大人心里都有数。只是看在她的份上，没有立马辞退沈茹，而是给了她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然而那个女人并没有感恩戴德，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他们的底线。 她自己本是小康之家，老公虽然不富贵对她却不错，然而到了阮家之后体会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比起喻林，沈茹觉得自己并不差，哪有成功男人会一直偏爱一根病秧子，于是她动了旁的心思。只是没想到阮文邦比想像中难啃得多。 第一次不顾颜面地把她羞辱了一顿， 第二次提出了请她立即辞职的要求， 而第三次，他再也没有手软，直接把这件事捅到了她任职的教育中心，工作丢了不算，没多久外面对她的指指点点越来越多，连家里也知道了这件事。 第112页 现在，她孤家寡人一个，婚离了，孩子被男方带走了，连娘家都觉得耻辱不与她来往了。 她一直觉得这是阮文邦在背后偷偷施压的结果，好不容易拿到了他们新住处的地址电话，她什么都没收拾就来了。 听说阮文邦又升官了，她只要闹一闹，为了息事宁人，想必他们家会收手吧。 然而来了以后却是这副境地。 阮一捡起地上破碎的瓷片，抵着她的脸颊，脸上的不屑和讥讽来回交替，“你信不信，我这样一点一点，把你的脸刮成冰裂纹？” 第55章 五十五朵浪花 脑子里瞬间闪过了冰裂纹瓷器的唯美照片，然而一张白嫩的俏脸被刮花成这样，怕是血淋淋的，森然可怖。 沈茹强扭了几下，没有丝毫挣脱的痕迹，她梗着脖子强行发出了呜呜的吼声。 脸上的碎瓷片抵着皮肤，越贴越紧，她都能感受到细微的刺痛下血痕乍现。 “住手！” 这一声叫停对她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沈茹睁大眼睛看向门口，阮文邦喘着气风尘僕僕地赶了回来，后面也跟着一样微微喘气的警卫员。 “阮一，不能做犯法的事情！” 后半句显然是对阮一说的，阮一指尖一顿，不着痕迹地往前摁了几秒，才装作手指一滑，瓷片应声坠地。 沈茹的脸上也随之淌下了鲜红的血珠。 这一道伤疤，远远不及她能替喻林还的。 少女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退回到沙发上，翘着腿看戏。 “你先回房间，我和她谈谈。” 从刚才沈茹说的那件事之后，阮一就做好了全程参与的准备，她靠进沙发里，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声音略带沙哑，“爸，我马上成年了，有权知道所有的事情。” 她这一声爸叫得阮文邦手指轻颤，他最终嘆了口气，“那你别插话，知道吗？” 阮一点点头，就这么安安静静听着。 事情的前因后果从对话中，她了解的差不多了，知道自己错怪了阮文邦，此刻心里也不太好受。 阮文邦对沈茹的事情早就没有再插手，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可沈茹不撞南墙不回头，她一心觉得是被阮文邦整了，非得来讨要个说法。这女人的厚颜无耻程度可见一斑。 阮一中途去上了个卫生间回来，沈茹就被劝退了，她脸上还挂着彩，整个人看着状态很糟糕。对于阮文邦说了什么，她不得而知，只知道一旦他发了狠有千万种方法来对付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女人。 少女重新坐回沙发，努力维持着平静，“那当初为什么一定要来京城？咱们一家在江城不至于为了躲她过来吧？” “不是她的原因，是你。” 阮一愕然。 “这一年来，是不是换了新环境，你整个人都好多了？有了新朋友，新经歷，爸爸想早点让你走出过去的痛苦和不如意。人总要多走多看才能过得更好。” 所以，是为了她才举家迁移？ 阮一想过千万种理由，唯独没有这一种。 她想了很久，觉得过去那一年活得浑浑噩噩不懂事，在无形之中伤害了很多人。想到这，她手指交缠，抬头道，“我想回去看看我妈。” “就想和她说几句话。” 阮文邦大概能猜到她的想法，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好，爸爸帮你跟学校请假。” 这一趟江城回得突然，除了阮一谁也不知道她坐在喻林的墓碑前又哭了一通。 先前她只以为自己丧母之后，阮文邦的所作所为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上一夜之间同样也没人担得起她叫一声爸爸。 一直编造着的双亲宠爱自己的谎言，时隔那么久，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在被无声地爱着。而她的不懂事，却把这种父爱拒绝在封闭空间之外。 甚至从头到尾，她没有信任过阮文邦一次。在他每次怒极说着不要胡乱猜测大人的事之后，她还是一如既往这么误会着他。 这一趟回去之后，她赶着隔天的飞机又回了京城。 这次她不再抗拒回家这个词，她望向大院的门，有爱她的家人所在的地方，应该就是她的家。 一到家，她那声真情实意的称唿让这几天一直坐立不安的阮文邦终于定下了心。 更意外的是，她请假没几天，李朗贤也找到了家里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李朗贤真挚的眼神，在听到他说朋友二字之后，她竟然选择了无条件相信他，愿意把自己的故事一点一滴分享给眼前这个男生。 他听着阮一讲的故事，眉间发紧。 她本该值得这世界上更好的一切。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楼上，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就是你放弃拉琴的原因？” “是吧。”阮一若无其事地歪着脑袋，表现得却比他轻松多了，“一想到沈茹那个噁心的女人也会拉小提琴，我就觉得下不去手。况且，现在不也挺好的嘛，我得好好学习，哪儿有空练琴呢。” “可是阿姨，”李朗贤顿了一下，“听你说起来，我觉得阿姨还是喜欢听你拉琴的……” “喜欢没用啊。”少女弯了弯唇，故作轻松，“她又不在了，听不到。” 第113页 把一件喜欢的事情放弃不容易，放弃了之后再拾起来也不容易。 第一次碰面的时候，那边好像刚结束一场小提琴演奏会，他相信阮一出现在那不是巧合。心底的那份执念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李朗贤伸出手，压在她的头顶揉了两下，“那你游泳可要好好学下去，这个要是半途而废，李老师会生气的。” 阮一咋舌，随手拨了两下被他揉乱的髮丝，“李老师，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动女孩子的头髮，会生气的。” “知道了，”他收回手，笑了起来，“小姑娘包袱还挺重。” …… 阮一回来了以后，小李老师的游泳课也继续开了课。 和上回一样，李朗贤最近似乎是沉迷于夏威夷风格的大花泳裤，阮一啧了一声假装视而不见。 这条泳裤虽然风格和上回那条一看就是直系亲属，腰线却肉眼可见的比上次那条更浅了一寸，腹肌也完完整整地呈现了出来。 少女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自顾自练起了换气。 见她毫无反应，李朗贤又往前凑了几步，指腹轻磨裤腰，想尽办法在她眼前摆弄在自己紧绷的肌肉。 各种角度都揣摩过了，可人家半点看他的意思都没有。 李朗贤有些丧气，开始怀疑传言的真假性。 突然灵光一闪，他背过身去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又不太放心，在仍旧隐隐作痛的同一个地方又来回拧了一遍，这才缓缓转过身，“哎”一声，把半米开外阮一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听到他的唿痛，阮一双臂往下压水，垂直身体在池子里站了起来。脚尖踮到池底，她慢悠悠顶着阻力往前挪了两步，疑惑出声，“怎么了？” 李朗贤撑着一旁的扶梯坐上岸，水声哗啦，他一脸委屈地指着自己的小腹，“有什么东西咬我，你看，都红了。” “不会吧？”少女低头往池子里看了一圈，池水清澈见底，“水里……能有什么虫子？” 嘴上是这么说的，她心里也有些慌，之前在校外报游泳班时见到的一池脏水不停地在脑海中回放。 她又往前挪了两步，伸手扶着梯子就想上岸。 上去的时候有些心急，也没来得及顾忌其他的，半就着扶梯半就着李朗贤伸在半空的手，就这么跳了上去。 等在岸边稳稳地坐下，才反应过来他的大手还这么紧紧裹着自己的指尖。她手指一抽，没挣脱开，烦躁地舔了舔唇看向他。 天已经慢慢回暖，京城的暖气早就断了。 如今游泳池的池水也比之前刚学游泳那会儿低了不少，她的指尖有些凉，刚从池子里出来一下子全身暴露在空气中，忍不住打了两个哆嗦。 这时候他手掌的温度仿佛是全身热量的来源，让人舒适又安心。 感受到身旁姑娘的一个冷颤，李朗贤往后压腰，够长了手臂抽来一条搭在背后椅凳上的浴巾，随手一搭，就这么盖在了她身上。 阮一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他腰腹的肌肉在自己触手可及处绷得凹凸有致。强忍住上前摸一把的欲望，她僵硬地把头转向另一边。 手指的热度还未消散，她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在练游泳的其他队员，耳根不可避免地发红，“你能别抓着我了么？” 她刚才那个强迫自己转身的小动作暴露在他眼皮底下。 李朗贤轻舔犬齿露出一个略带侵略性的笑，紧紧握着少女的指尖不松手。腕间只轻轻一用力就扯着她的手挪到了自己身前。 他眯着眼睛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一点一点用她的指尖擦过自己还挂着水珠的小腹，音色低哑，“我有个教学福利，你收不收？” 手上有些发硬的触感令人尖叫，阮一另一只还自由的手紧紧攥成拳，指甲掐着掌心，手上唯一的一丝疼痛提醒着她一定要冷静。 她见证了李朗贤从闷骚到明骚的整个变幻过程，还处于震惊状态。 一边想着自己是哪件事不小心触发了他的隐藏开关，一边还要犟着力气不让自己整个手掌贴上去。 几乎是咬着牙回应，“李朗贤，你发什么疯？” 手上的触感一变，她抵着的不再是他身上硬朗的线条。少年就这么抓着她的手，来回摩挲指腹，“你是不是觉得随随便便收下这个福利不太对。” 他声音有些低沉，像是有些丧气。 阮一还没来得及对心里刚刚冒出头的那一丝心疼做出回应，他又恢復了散漫随性，“哎，阮一。现在有一个正大光明的机会在你眼前。” 他转过身，轻轻扯了扯她的指尖，手指点过自己的胸口，又移向腹部，紧接着又顺着腿部弧线一路向下，最后对着她把自己整个人框了一下。 他的眼神闪着光，只一眼，就像撞进了星辰大海，脸上的表情却在撒娇，“做我女朋友，我从这里……到这里……再到这里……整个，全部都是你的。” 第56章 五十六朵浪花 她被李朗贤表白了！ 这个认知在阮一的脑海里盘旋了将近两分钟，她才确信，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开玩笑。 他的脸上从一开始充满希冀，在这两分钟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情况下，慢慢一点一点变冷，最后依依不捨地放开她的指尖，挫败地往后捋了一把碎发。 第114页 神色黯淡，“那……你就当我没说过，行吗？” “……” 李朗贤最怕的就是这样，轻易开了口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他喉结滚动，稍缓心神，“早上我还是会带你跑步，游泳也会继续教，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他狠了狠心下定决定，“我可以去找周淙光代替。” “……” “也……不行吗？”他一着急又下意识地扯住了少女颤抖的指尖，“那你不要换座位好不好？” 阮一嘆了口气，反手握住他两截手指，哭笑不得，“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着自己被反握住的手指，李朗贤心里一惊，他倾身向前，努力想从少女的眼神里看出什么讯息，然而她除了面颊有些绯红，神色依旧如平时一般冷静。 “你……你没打算拒绝我？” 她摇摇头，“没。” “那！那你是答应了！”李朗贤激动地差点原地起身给她表演一个后空翻360度零水花入水。 谁知女生的声音依旧清亮，“也没有。” “……” 那是什么意思？ “你不会这种时候还要搞我吧？”他现在心情就像做过山车，忽上忽下的，原地再来这么几下就要直接120了。 “我的意思是……”少女直起身子，一点一点凑近他惊疑不定的脸，在距离五公分之外停下，眯起眼睛缓缓开口，“谁知道你三分钟热度能坚持多久？我可还记得你原来有个渣男的名号。” “都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是周淙光瞎说的么！” “我不知道啊。”她一脸无辜，仿佛真的不知道这回事一样。 李朗贤啧了一声，把手举到耳边齐平，一副发誓的姿态，“我保证，绝对不是三分钟热度！压上我的一级证书发誓！” “你的一级证书用处可真多，”她笑了一声，语气一转，“我之前有没有和你说过，你一个高中生的首要任务是什么？”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李朗贤整张脸垮了下来，不情不愿地答道：“好好学习。” “你知道就好。”阮一又在他那占了点便宜，也不急着抽出手指了，食指指尖轻轻挠着他的指腹打了个圈儿，“那在毕业前，暂且批准你加入我男朋友预备役了！” 少年一脸懊恼掐了一把她的手心，“啊？就备胎啊？” “备胎怎么了？”她一点不肯吃亏地反掐过去，“换句话说，我不也是你的一号备胎么？” 好像有点道理！ 这么一说李朗贤整颗心都再次浪荡起来，他想着这么长时间伏低做小终于换了个明确答覆，笑眯眯地掐指一算，“趁这一年，我得给你好好灌输一下夫唱妇随这个观念。” “嗯？”她挑眉。 “哦，我说我给你灌输一下妇唱夫随这个观念……怎么了？有问题吗？准女友？” “没有。” 她的指尖主动勾了勾李朗贤的，两人手指交缠在一起。 柔软的触感攀上指腹，李朗贤脑子一热，备……备胎也挺好。 …… 自从有了个见不得光的名分后，李朗贤一天比一天浪荡。 仗着他坐最后的地理优势，也不怕被别人瞧见，上课总是偷偷地把手指缠进前面少女带捲儿的发梢，一圈一圈绕着，时时刻刻刷着存在感。 四月底的天温度骤然上升了不少，不少学生已经换上了校服薄外套，他的手指在后面打着圈儿，时不时地硌到少女单薄的背，总是引得她分散注意力。 趁着老师不注意，阮一扭过头佯装生气瞪了他一眼，压低声线威胁道：“再动剁手。” 他倒是完全没脸没皮了，扯了扯嘴角，一脸荡漾，“你好看，你的头髮也好看，我忍不住。” “信不信我换位置？” “哦……”李朗贤遗憾地缩回手，“我不敢了。” 好不容易听了两句刘建斌的战略性谈话，后面又开始不安分了。 阮一把椅子往前挪了几公分，身子贴着自己的课桌沿，再次把目光投向前面讲台。 老刘敲着讲桌，离着高考还有一年就开始上纲上线了，“同学们，过完这个五一，去头去尾也就剩一个月你们的学长们就要迈入高考考场了。看看你们自己，也就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个假期回去，你们还得做一件事——定一个目标，回来以后挂在后面黑板上，时时刻刻回头看看，敲敲警钟。” “啊……”下面一片唏嘘。 “对了，还有一件事。过完五一回来，学校统一安排你们上晚自习了，继续回去让你们家长在通知书上签字。” 老刘说着把一叠纸交给了高远，一排一排派发下去。 比起刚才，这回的哀嘆声更是3d立体多角度环绕。 刘建斌用力敲了敲讲桌，提高音量，“一个个唉声嘆气地干吗？你们自己想想哪个学校到高二才安排你们上晚自习？你们已经很幸福了，还不知足！” 第115页 这句话说得在理，阮一点点头，至少比起江城那边，育仁的教育理念真的算是很佛系了。 隔着单薄的外套，她再次感受到了嵴椎上被人用手指轻点了一下。她把身子向后半仰，索性没高兴回头，一副你说吧我用后脑勺随便听听的样子。 “准女友，那以后咱们不是没时间练游泳了么？要不改成每周末我去你家找你？” “然后？”她问。 “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练呗，”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李朗贤语气在后半句加重，“保证，绝对干净！” 少女扯出一个微笑，目视前方，“还是用你的一级证书保证？” “行……的吧！” 她只要高兴，将来等他参加世界级大赛了，拿金牌回来给她做保证也未尝不可。 …… 老刘开完班会，就正式放学了。 后桌几个人凑在一头，还在讲着刚才班会课说的那件事。 周淙光抓耳挠腮的，显然被难住了，“你们快帮我想想，除了体校我他妈还能定什么目标？老刘突然来这么一下，我都没研究过咱们这附近的大学呢！根本不知道填什么好！” “你能上就不错了，还有的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进的十九班。” 时七习惯了日常怼周淙光，毫不给他面子接上话茬就嘲讽他。 周淙光显然也不服气，“我原先成绩还凑合的！这不是训练紧了没跟上吗！” 最近几次考试，周淙光都进步挺大的，吴许萌选择性地帮周淙光说了句话，“看他最近的成绩，没准能回到原来的水准，定目标就是要定个高目标嘛，这样才有动力！” “就是就是，”他点头，“要不你们选什么，我跟着报？” 还没等到时七的吐槽，李朗贤就忍不住了，“那还是算了，差距挺大的，你别想太多了。” “梦想这东西嘛，”时七放慢调子，吊足了周淙光的胃口，“就是实现不了才叫梦想嘛，哈哈哈哈哈哈……” 日常被嘲笑了一圈，周淙光摆了摆手，身子调整了个方向朝向始终对他还算友好的另外两人，“阮一，吴许萌，你俩想报什么？” 吴许萌摇摇头，看向阮一，阮一几乎没怎么犹豫，脱口而出，“江大吧。” “江大？” 几个人诧异地互相看了一眼，皆是不可置信。 也不是说江大不好，只是既然是定目标，就像吴许萌说的那样，往高处定才会有前进的动力。江大虽然也是985院校，可按照阮一目前的水平，正常发挥地话绰绰有余。 他们还以为她会留在京城，选京城最好的院校发展。 再仔细那么一想，她家乡在江城，江大也在江城，也不是解释不通。 和她深谈过的李朗贤，心里比其他几个更清楚原因，只是看看她没说话。 “会不会有点屈才？”周淙光首当其冲发问。 “不会啊，”少女摇摇头，“江大不也挺好？” 对他其他几个人来说，是挺好，考上了也得放鞭炮庆祝的那种。只是放在她身上，还真的觉得心里有一丝丝小小的遗憾。 阮一想考江大几乎是自己下意识的反应，从小到大在江城，长辈口中最好的院校就是那儿了。 她其实没有其他人想得那么复杂，只是顺其自然一直以为自己会待在江城，于是脱口而出了江大的名字。 话题不知道怎么的，又给带到了李朗贤身上，他也几乎没任何思索，跟着她的脚步就报出了江大。 除了周淙光脸上挂上了我懂你的微妙表情，其他几个人纷纷惊诧道：“嗯？你俩是说好的？” “没有啊，”李朗贤漫不经心地转着水笔，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阮一，“听说南方包邮区的选手游泳都很厉害，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巧合。” 周淙光满脸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的话一箭双鵰，“那你好好努力啊。” 剩下的几个人讨论了半天，都报出了自己心仪大学的名字，几乎都在京城。 京城的考生都不大愿意去外省，这种传言看来并不是假的。 阮一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李朗贤，没说话。 等到假期一过，每个人拿着手里的小条子往黑板上贴的时候，教室里一片互相打探的叽叽喳喳讨论声。 阮一他们这周换到了最里面边上一排，是最后一组轮到贴志愿的。 前面一顺熘的同学按照座位顺序一个一个往上面粘着小纸条，李朗贤伸了个懒腰，抖了抖手里的条子慢悠悠地排在她后面。 一旁看着的刘建斌看着一众985/211院校的名字，脸上乐呵得就像大家都考上了似的。 特别当看到阮一手里的纸条贴上时，整张脸都笑得皱了起来，“阮同学志向好啊，京大不错，不错，值得鼓励！” 京城的京大？ 她换了目标？ 李朗贤低头，视线在阮一纤细手指间夹着的纸条和自己的纸上来回变幻，刚抬起准备贴志愿的手又缩了回去。 这是什么情况？ 阮一贴完纸条看了他一眼，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第116页 全班目前只剩下他一人还没贴上去，面对老刘的催促，他舔了舔唇，“老师，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第57章 五十七朵浪花 李朗贤舔了舔唇，“老师，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别说现在了，明年的现在也是想改就改，只要考得上，只要正式志愿填写截止日期没到，任君修改。 刘建斌点头，“目标改高还是改低啊？” “改高！”他的声音上扬了几分，攥紧自己手里的小纸条，背过身伏在桌面上重新写了一张，春风满面地贴上了墙。 京大！ 看着一上一下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京大字样，刘建斌干咳一声，“梦想还是很好的，关键你还得努力努力啊！” 阮一的成绩他觉得问题不大，一碰上李朗贤也填了个京大，老刘心里是不可置信，面上还不能打击学生的积极性，不痛不痒地鼓励了两句。 老刘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小团体里的其他几个人也不太相信朗哥能一下子上得了京大。 要说当时他填的江大，加上他体育特长的减免分数，倒还是说得过去，努力一把就过了。 这个京大好像差得有点多。 现如今那前后两人双双改了目标，不说周淙光，其他几个人也看出来点大概的苗头。 朗哥对阮同学很有想法！ 周淙光毫不客气地把假期前自己得到的箴言送给了李朗贤——梦想嘛，实现不了的东西才叫梦想。 等整个人冷静下来坐在座位上，李朗贤才有些后知后觉，他和京大，好像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前座姑娘也回过了身子，嘴角带着揶揄的微笑，“挺上进啊！目标定这么高？” 他啧了一声，嘴上是责怪，表情却带着万分柔情，“还不是因为你，好好的换什么志愿。” “哎，你听过一句话没，”阮一压低声音脖子向后仰，“过来，我偷偷跟你说。” 少年伸长了脖子把耳朵凑到她嘴边，疑惑地看着她。 “真正的爱情是让对方变成更好的人……所以，我们一起考京大吧！”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炸了一下，李朗贤满眼星光，这是他的准女友第一次把他们两人捆绑到一起，虽然这种设定出奇的正能量，和电视里的浪漫情节有那么些差距。 不过他相信，这是他的学霸准女友能想到最浪漫的事了。 于是他狗腿地立即点头，“好！你去哪我去哪！” …… 你去哪我去哪并不是说说而已，自从做了保证，除了训练时间，李朗贤把剩余的所有空闲都花在了刷题上。 两人跑步游泳学习三不误，过了一段时间披星戴月的日子。 眼见着那股子冲劲即将步入疲软期，学校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艺术节。 艺术节是期末考前的最后一次狂欢，然而这次校园活动依旧狠着心把高三年级排除在外了。 即将面临高考的学长们也全然无所谓，至多撑过最后那么几天，别说艺术节了，想参加什么不成。 比起双旦晚会，艺术节向来没有那么多规矩，每个班在校园里划块地盘，爱表演节目表演节目，想爱心义卖就爱心义卖，一天下来哪个班收到的点赞卡最多，哪个班就夺得了头筹。 上回校园活动，十九班一个节目都没准备，老刘靠着瞎编乱造在隔壁班班主任面前驳回了点面子。 等到了这次，重视程度和大考一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煽动了半天还没有人主动报名的情况下，刘建斌索性大手一挥，强制性规定每一竖排必须准备一个节目。 据李朗贤所知，他们这一顺熘的人，根本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去跟别人比拼。 就比如说他吧，难不成给人家现场表演一个游泳？ 再说前面那几个，如果非得挑出一个人来，那或许可以让吴许萌上演五分钟不重样怒怼戴立行。 老刘这么一拍脑袋的决定真是把他们坑得头都大了。 要放平时，他们可能随便忽悠忽悠就过了，可这次，是高中生活的最后一次集体活动，准高三的同学们看似满脸不情愿，心底里却格外珍惜这次机会。 “要不，咱们演个话剧？” “对啊，你不是有个哥哥在剧团嘛，咱们可以友情借道具啊！” “话剧是不是有点太难为我们了？还得布置场景，背台词，演戏，这些我都不成……” 话剧确实有些难，几个人讨论起来觉得短时间内排一齣戏确实不太现实，于是发散思维开始往旁的思路上拓宽。 “那咱们不演，就往那一站不就成了？” “什么意思？” “不用演，就搞个cosy，道具服还是从我哥他们剧团借嘛！” “我觉得你这个想法不错，又吸睛又不劳心劳力，阔以！” 阮一坐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讨论，眉头从稍稍皱起直到挤成了一个淡淡的川字型。 “阮同学，你皮肤白，到时候你可以cos一个什么金髮小姐姐，绝对好看！” 她不要！ 少女整个身子往后倾了些许角度，抗拒的情绪忍不住遍布了全身。 第117页 “就……没有别的想法了吗？”她缓缓开口。 一旁同样没有开口的李朗贤其实心里还挺期待刚才那个想法的，只是看到她满脸抗拒，也瞬间同仇敌忾地转变了阵营。 “我也觉得这个想法很挫，想想你们高中的最后一年，因为这次活动，将会被全校指指点点嘲笑一整年，啧……太惨了。” 玩cos确实是有点风险，一个没cos好，就会变成短时间内校园热销的表情包，他这么一说，其中一两个本还觉得这个点子不错的同学也开始畏畏缩缩， “要不……换一个？” 剩下的钉子户耸了耸肩，“那还有什么比这更轻松的点子嘛，你们说。” 一下子，空气又安静了下来。 吴许萌拍了拍手，“算了，一下子也想不出什么来，回家再想想吧，明儿个说？” 当下没有了讨论的兴致，于是几个人一拍而散。 晚自习下课已经挺晚了，李朗贤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和阮一一起坐地铁回家。 两人肩并肩看着地铁玻璃上的倒影，高了大半个头的男生轻轻勾了下女生的书包带，“别想那个破表演了，你要是不想参加，找个由头随便煳弄过去就行了。” “那你呢？”她抬头，“你参加？” 他一脸大义凛然的表情揉了把她的头顶，无奈道：“临场跑一个还好，你是女孩子不会有人为难你。我要是也不参加，这事儿过不去。” 李朗贤边说着，边表现出一副为了你我后半辈子形象算个屁的样子。 看着他的样子，阮一突然就笑了，“行了吧，别演了。我看吴许萌也不是很想参加的样子，要不想个别的节目吧？” “我倒是想……只可惜我天生没有艺术细胞，让我游个泳还成，别的吧……” 一言难尽。 “估计咱们一组，除了你会拉个琴……” 他突然尴尬地收回了还在少女头顶的手，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呃……当我没说。” 自打把曾经的沈老师砸了个头破血流又划了她一道花脸，那种原本以为会融为骨血的抗拒之情好像垮了。 这段日子她也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曾经她可以骄傲地说一句不会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而现在，还是那个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放下过去的芥蒂？ 可能如他所说，她的母亲喻林也是很希望她再次拉起琴弦的。 最初的听众不在了，还会陆陆续续有新的听众走进她的生活。 活着可能就是这样，有人来，有人走，所有人都在走着自己的轨迹，她也不可能站在原地一成不变。 站台头顶的光线亮的刺眼，阮一偏过脸，感受着头顶还有指尖揉过的印迹。 看来李朗贤依然不懂得小姑娘的脑袋摸不得这个道理，她嘆了口气伸出几根手指对着反光的玻璃墙面捋了一把有些凌乱的头髮，平静地问道，“要是我为了给你高中最后一年的形象挽尊，上去拉个小提琴，你会不会感动地叫我爸爸？” “不会。”他把手揣回口袋，抬头看了一眼下一班地铁进站倒计时，只给她露了个下巴，“我是那种随便叫爸爸的人吗？” 这不是男人尊严的赌注。 李朗贤其实只是不相信她真的会为了这种小事拾起遗忘大半年的小提琴。 想起自己从认识她起承受的快一整年的冷嘲热讽，眼前这个摸不透的冷脸小姑娘不像是列入备胎没两天就对他掏心掏肺的小火炉。 他收回目光，又补了一句，“我不要面子的吗？” “行。”阮姑娘倏地笑了，“那你还是cos去吧。” “别，爸爸。” 这次态度异常诚恳。上下两秒间转变极快。 “傻子。” 她嘴角噙着笑意骂了一声，这一声极其轻柔，被剎着车进站的地铁声音完全盖了过去。 李朗贤就见她嘴唇张合了一下，说了什么却没听见。 待列车停稳，两人进了车厢，他才问道：“你刚说什么？” 少女伸出手指揪了一下他的耳垂，脸上有了些许嫌弃的味道，“你耳朵不好使？我说——”她加大声音，笑道，“乖，儿子。” 果不其然，她就是在占他便宜。 又仿佛有什么不对，刚刚怎么记得她好像唇畔微微动了两下，字数不太对得上啊？ 第58章 五十八朵浪花 谁也没想到，在一群人对着cosy和话剧争执不下的时候，阮一会站出来主动挑大樑。 明明之前第一次讨论的时候，她一脸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你们随意的样子。要不是她自己说，谁也不知道她竟然还会拉小提琴。 有几个不小心见过这姑娘个人信息表的同学这才回过味来，有的人兴趣爱好填无是真的什么都不行，而有的人只是为了低调地隐藏实力。 转眼就到了艺术节。 为了不影响高三学生最后的冲刺，所有班级的活动都挪到了大操场。 这一天操场上人声鼎沸，高二十九班占据了升旗台下最中心的位置。 原本展现个人特长的一个活动，放眼望去，临着的好几个班都摆上了地摊，硬生生把这个活动办成了年终促销大会。 第118页 而十九班的促销商品，显然不怎么受欢迎。 全真模拟测试卷，五年高考真题收录，理综倒数30天冲刺……看着生不起一丝一毫想买的欲望。 看着隔壁摊位络绎不绝的人流量，再看看十九班门口，这么好的地理位置却门可罗雀。 作为一班之长的高远深深嘆了口气，“看看别的班，人家那个小玩偶工艺品什么的多好，是谁想到的卖教辅书？” “你看对面那几班？炒个鸡蛋都这么多人围观，咱们路子太正了！” 一旁几个人面无表情地用手指指着坐在书堆里的时七，“我们组时同学坚决要求的，她说高考在即，被学长们的紧张氛围一激励，绝对卖疯！” 听到声音的时七缓缓转过头，“这多实用啊，你看他们卖的那些东西回去能翻第二遍算我输。咱们这个就是缺了个gg，要不然啊……绝对一抢而空。” 您都坐拥整片操场最好的江山了，还嫌流量不大？ 别的班级接了无线话筒，鬼哭狼嚎的歌声此起彼伏，为了那张小小的点赞卡开始了新一轮的才艺展示。 被分配做后勤的陆成也抓紧接上了自己班的线路，一路带着小音箱跑到升旗台下，“来了来了！咱们班第一个节目是谁唱歌来着？” 话筒一个接一个传递下去，紧接着伴奏声响起，上课逮着谁都能聊上几句的聒噪型选手接过话筒，随着伴奏哼了起来。 他一开口，就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说的比唱的好听。 让他聊天能不间断给你聊一下午，唱歌吧，也挺厉害的，能避开每一个踩着点的机会跑调跑到太平洋。 众人嘆了口气，大概自己班前面的一片空地可以配个秋风扫落叶的图了。 闹了半天半个人影都没吸引过来，反而因着十九班这的一片嘈杂都纷纷绕道。 高远一看这哪儿能行，不顾还唱得投入那人一曲未完，直接把人赶下了场子。他哀怨的视线扫过一圈下一小组的人，对着李朗贤，“你们组什么节目来着，不会也是唱歌吧？” “那倒不是，”李朗贤一脸得意，仿佛接下来是他表演一样，“我们这个高雅多了，岂是尔等凡人可以比的？” 说着从身后掏出一个半人高的葫芦状皮盒子，“看到了没，小提琴。就问问你们谁会？” 网传小提琴特别难，要是没开窍，练几个月和练几年差别不大。高远挑了挑眉，满脸不可置信，“你会？” “我不会。”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指了指身边的阮一，语气依旧那么自信，“但阮一会啊！” 嗤，那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他身旁的少女蹲下身子，慢悠悠从琴盒里取出小提琴，在高远诧异的目光中调了几个音才站起来，腮拖抵在下颚处，端起了姿势。 太阳底下天气回暖得有些过分，阮一早就捲起了外套的衣袖，露出半截皓腕，衣服底下的肌肤白得透明，在嘈杂的操场上依旧摄人心魂。 李朗贤表情蓦然沉了几分，递过琴弓埋怨了一句，“有那么热么，小心着凉。” 这个人最近得寸进尺的厉害，处处显露着自己的霸道和占有欲，她有时候和周淙光多说两句话，他也能黑着脸让周淙光快点滚蛋。 阮一看破不说破，嘴角噙着笑不置可否。 她接过琴弓，试了几个音，朝着同组成员点了点头，立即有人对着音孔架好了麦克风。 今天操场上的氛围一如既往的热烈，她选了一首莫扎特的g大调弦乐小夜曲，正好配得上今日的氛围。 少女在春天和煦的风中站得笔挺，随着手臂晃动，优美欢快的乐曲随之倾泻而出。 李朗贤知道她长得美，却从来没见过美得如此张扬的一面。 平时的阮一大多数时候冷冷淡淡，尤其是对他，执着于泼冷水。 而此时此刻，他心里简直后悔到想穿越回去把自己打一顿。就算是穿着lo装让他搔首弄姿跳个舞，也比把她架到台前拉琴要好得多！ 太他妈吸引人了！ 今天这么一出，不知道又要给他树多少潜在情敌，实在是大意了。 要是有可能的话，真想把她藏起来一辈子不让别人看见。 十九班的摊位前不停地有人驻足观看，于是人就这么越围越多，一下子把跑道上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前段时间还在双旦晚会上说着十九班的女神美得空洞的几个人，脸被打得震天响。 五六分钟的曲子对李朗贤来说简直是一刀一刀的凌迟处刑，他恨不得直接一个个戳瞎所有围观男性生物的双眼。 一曲终了，人群中爆发出激烈的掌声，前排的男生疯狂起闹，“再来一首！再来一首！没听够！” 眼见着人流量空前绝后，时七快乐地坐在她旁边卖出了好几套复习资料，朝着刚歇下的少女眨眨眼，“再给我一首歌的时间，我能把这些都卖完！” 少女扫了一圈满地的复习资料，突然就笑了，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一首不错的曲子。 她身子微微向前倾，凑到麦克风面前一脸正经地对着围观的人群说道：“我们十九班的复习资料都是这位同学精挑细选的……” 第119页 话锋一转，她神秘地勾了勾唇，“下面这首曲子，就送给在场还没有来得及复习的同学们吧。” 阮一都发话了，李朗贤瞬间失去了阻止她的立场，只好把眼刀送给了坐在地上还不知在傻乐什么的时七。 他的追求之路遍布坎坷，走了一个添乱的周淙光又来一个看不出456的时七。 这首曲子一开场，围观的人群里突然就爆发出了一阵笑声，终于明白为什么要送给没复习的同学们了。 最近吉普赛之歌的开场几节惯用于网上一些以凄悽惨惨戚戚为基调的搞笑视频。 近在眼前的期末考，还没看书复习的同学们瞬间脑补了一场自己回家被混合双打的画面，配合着悽惨的调子，纷纷掏出口袋中的零花钱凑到小摊面前挑选起冲刺的教辅书来。 这一首吉普赛之歌比刚才的时间更长，最后突如其来的欢快旋律好不容易才把一群就差抹泪的围观人群的情绪拉了回来。 阮一的多才多艺和阮式幽默无疑赚足了眼球。 第二曲终了还有胆子大的男生借着买书之名偷偷和时七打听起阮仙女的联繫方式。 时七也没那么傻到去出卖队友，挥了挥手，“我们阮同学一心扑在学习上，从来不用手机。” 不会吧，现在还有这样的人？ 在他们还没表露出怀疑之前，已经付过钱的几个人就被李朗贤不着痕迹地赶到边缘去了，“哎，让一让，消防通道别堵着啊。” 几个男生满头雾水，哪来的消防通道？他们堵着谁了？ 趁着几人已经被挤到人群边缘，李朗贤也不怕被阮一听见了，神秘兮兮地勾过刚才那几人的肩膀说道，“你们还是别打听了，不知道阮一她家里什么关系？” “你说为什么阮仙女这么漂亮没有男朋友？我来告诉你们。” “就她爸特别兇残，而且后台硬的不得了，曾经放话到我们班，谁敢和他女儿谈恋爱，打断狗腿！” “真打断！要不然我们一个班的早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还轮得到你们？” 其中一人有些不信，狐疑道：“有这么恐怖吗？” “绝对有！你倒是没见过！”他顿了几秒，似乎真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阮父的形象，缓缓道来，“一米九的个儿，大金鍊子。关键满身腱子肉，比我们搞体育的还壮。” “哦，对了。你要不说我都快忘了，右手手臂上还带纹身！” 他说的有模有样，甚至侧过自己的半面身子在小臂上比划了一下，再仔细点还能编出个纹身的花样来。 那个本来还在怀疑的男生做了个吞咽动作，仿佛信以为真，“我说怎么没听说过阮同学的绯闻呢……” “对吧！”没有绯闻这一点深得他的心，李朗贤轻松地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嘴角弯起一个若有似无的角度，“可不知道将来谁有这个命当人家女婿呢……” 那几个人收了小心思，一脸我理解的样子对他点了点头，仙女确实是仙女，可有个恐怖的老爹确实有些减分。 等到他们一走，李朗贤双手揣回口袋，像解决了什么大难题似的神色飞扬。 他轻松地吹了一声口哨，正欲转身。 后面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嗓音，带着凉飕飕的寒风直往他领口灌， “一米九？大金鍊子？还带纹身？嗯？” 他僵硬地转了转脖子，视线对上了背后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少女，语气一急带着点磕巴，“老……老婆，我错了，求你别告诉咱爸！” 第59章 五十九朵浪花 周围人来人往，阮一差点当场给他一个锁喉。 什么老婆？ 什么咱爸？ 他怕不是在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吧？ 眼见着阮姑娘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李朗贤一个疾步上前扯住了她的衣袖，“早晚不还是嘛！” 哪儿有人这么厚脸皮！ 光天化日之下她也不好就这个问题和李朗贤展开激烈的讨论，白了他一眼就地走开。 一场艺术节下来让李朗贤生出了不少不安的情绪，他的备胎女友这么受欢迎，收穫全场最高的点赞卡，自己要是再不上紧着点，到嘴的鸭子也要飞了。 这么一想，周围只要是个男性生物，他都充满了敌意，连带着周淙光靠近也被无缘无故怼了几次。 最近的李朗贤无心学习，满脑子都是如何攻略前桌计划。 晚自习的时候，他偷偷从课兜里摸出手机，仰仗敞开的校服外套低着头刷论坛。手指在按键上一阵翻飞，【如何死缠烂打把女朋友追到手，积分重赏】。 发出去没多久就来了新消息，他打开一看，短短几个字【喜欢就上啊！】 神经病。 少年在心里自动把第一条回復打入冷宫，继续等着其他热心网友的回覆。 等了不到十分钟，陆陆续续又来了几条，建设性意见倒没提几条，嘲讽的倒是来了不少。 【小兄弟，你这是伪命题啊，什么叫把女朋友追到手？都女朋友了还没追到？吵架了？分手了？】 【楼主多虑了，只要你够帅够有钱，这个命题不存在。】 【学生党？劝你好好学习，比什么都强。】 第120页 …… 李朗贤一条一条浏览过去，轻舔下唇，又把目光回到了第一条回復上，默默设了最佳赏了积分。 回復完不到几秒钟，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收起来，教室突然灯光一暗，眼前的手机屏幕瞬间变成了唯一的光源。 沉寂两秒后，整栋教学楼爆发出了一阵又一阵欢唿。 停电啦！ 蓦然从手机屏幕的强光中陷入黑暗，李朗贤缓了将近半分钟才适应了眼前一片漆黑，他站起身，借着身高的优势向窗外探了出去，不止是十九班，整层楼乃至整栋楼都暗了。 照理楼道口都有应急灯，可十九班地处最靠里的位置，那一点点微弱的光源根本没法散播过来。 教室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好些同学都已经开始哼着小曲凭手感收拾课桌了。 他復又坐下，视线掠过前桌，发现她此时依旧僵硬地坐得笔挺，和刚才停电前的姿势一模一样。 她怕黑？ 想到这点，李朗贤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整个身子伏在桌面向前探到她耳边，一侧头，光凭轮廓他就能判断出女生小巧的耳垂就在唇边，空气中还飘着若有似无的发香。 他喉结一滚，轻柔又小心地试探，“你怕黑？” “不怕。”阮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只是稍等了片刻又补了一句，“我有夜盲症。” 想着她平时吃饭总是往外挑胡萝蔔的样子，他轻笑出声，“不怕，有我在，摔不着你。” 少女依旧不动如山，安安稳稳地坐在座位上，她眯着眼，再怎么眨眼，眼前都是雪花屏般的黑，什么都看不清。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电，她嘆了口气。 心仪的姑娘就在眼前，李朗贤保持着伏在桌面的姿势，脑子里不知怎的闪过刚才论坛上的那句话——喜欢就上啊。 说什么来什么，这算不算老天爷给他创造的一个绝佳机会？ 左边是墙，他舔了舔唇，做贼心虚地向右看了一眼周淙光的位置。 突如其来的停电把大家手里的事情都打断了，周淙光正在兴奋地和王戈讨论着一会儿电还不来有没有机会翘晚自习。 周围一圈仿佛真的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这两。 李朗贤紧张地屏气凝神，喉结再次上下滚动，一点一点以龟速往前凑了过去。 鼻尖能闻到的发香越发清晰，他捏紧撑在课桌旁的拳头，一鼓作气，柔软又带着温热的唇畔轻轻贴上少女滑嫩的脸颊。 这一触碰像是中了梦魇，他原地呆愣了好几秒，直到感受到她黑暗中不可置信的目光，才往后退了一步和她拉开距离。 阮一压低了声音惊嘆出声，“李朗贤，你干嘛？！” 少年抿了抿唇，再次回忆了一下前几秒嘴唇的触感，开始后悔自己这个怂胆怎么这么快又撤了回来。 他破天荒地没有回答阮一的问题，在黑暗中抓住她的手腕紧紧捏在掌心，安抚性地用指腹摩挲了一遍。阮一还没搞懂他到底要做什么，眉间又是一阵温热。 如果说刚才她还在自己心里为他找藉口，可能是给她撵了个脏东西，也可能是揉她头髮时候不小心擦过，可这回，足足停驻了好几秒，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发顶，而眉宇间的潮湿气息，分明是他嘴唇带来。 这个王八蛋借着停电偷亲她？！ 她手腕一翻，反手抓住他的手，在指尖捏紧，压低的气音带着一丝慌张，“你起开，会被人看见的！” 她第一反应竟不是骂他，而是怕别人看见。 李朗贤心头闪过一丝不可名状的喜悦，又一个吻稳稳落在她的眼角，双唇微动，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亲都亲了，还把我当备胎吗？” 语气中隐隐带着一丝忐忑，阮一突然就没了脾气。 她啧了一声，身子后仰离开他的控制范围，语气带着薄怒说出来的话却让李朗贤欣喜若狂，“能怎么办呢，我不得对你负责？” 明明是她被亲了，还要一副【什么都在我控制之下我不慌】的态度和他说，要对他负责。 事到如今，他也不管不顾起来，放开桎梏着她的双手，捧起她的脸，从眉间把吻一寸一寸往下移，指腹擦过少女柔软的唇。 温软得让人心悸。 近在咫尺的两人唿吸交缠，双唇触碰到的前一秒，教室的灯不合时宜地亮了。 还萦绕在彼此之间的暧昧氛围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打了个烟消云散。 阮一轻咳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用手拍掉了他还举着的僵硬的双手，“还不回去坐好？” 刚才的一切来得太快太美妙了，恍如置身梦中。 李朗贤不放心地盯着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刚才说话算话？” 她伸手不动声色地掩了下发红的耳垂，半低着头视线停留在还没合上的习题册上，一丝关注都没捨得分给他，反问道，“我像是这么言而无信的人吗？” 不！你不是！ 李朗贤捏了捏拳，就算你曾经是，这一秒开始我也不承认了！ 他把拳举到胸口做了个yes的动作，连敲了好几下桌子才稍稍缓解了一点儿此时激盪的心情。 说了好好学习不谈恋爱的阮妹妹终于点了头！ 第121页 这回是正牌的！不备胎！ 短短几分钟的停电过程，大概是他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即便阮一皱着眉警告他毕业之前不准乱说，他也甘之如饴。 电一来，本来都收拾好书包准备撤退的同学们前脚还没迈出教室又一脸惋惜地缩了回来。 周淙光看了一眼李朗贤满桌子摊开的练习册，皱着眉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朗哥？你别告诉我你刚一点点想跑的欲望都没有？” “跑什么？”他勾着唇角，“学习使我快乐。” “不对啊，刚那么黑你也学习吗？不可能吧……”周淙光灵光一闪仿佛想到了什么，“我刚好像隐隐约约看到你凑到阮同学那，在干嘛？” 余光瞥到阮一的背影一僵，她以极慢地速度回过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慢慢转了过去。周淙光没看明白，李朗贤是懂了，刚才那一瞥，是十足的威胁。 他此时心情好得能直接上天和月亮肩并肩，漫不经心地摊着手，“什么都没干，本来还想请教一道题目。太黑了，阮一看不清。” 停了电还这么好学？ 周淙光有些不信，连带着坐在前头的时七也扭过头开始听听到底什么题目值得他抓紧黑暗中的一分一秒来问。 眼下他桌上摊着一本理综卷，李朗贤随意扫了一眼，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其实也没什么，我就问问父亲是双眼皮隐性基因aa，母亲是显性基因aa或者aa，那孩子双眼皮的机率是多少。” 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阮一不动声色摸了摸自己的眼皮，啧了一声。 “靠，这么简单你都要问？！”周淙光感嘆了一声，“看来你最近这么用功努力都是白费啊！” “嗯。”他也不生气，笑了笑，“没办法，生物基础差呗，所以还得多问多学不是么？” 是是是，您可真好学。 …… 晚自习放了学，阮一坚持没肯跟李朗贤一起走。 于是又回到了李朗贤和周淙光两人搭伙过日子的时光。 下了自习的校园到处都是三两成群的人，这一晚大家嘴里的话题几乎都在刚才那次突如其来的停电事故上。 后面两人聊着天擦着他们而过。 “你知道不，听说是邹旭他们几个在玩大冒险，玩大了，输了去拉了保险丝！” “我去，真的假的啊？那还不得给处分？” “谁知道呢，只是网传，不知道真假。要是摄像头拍到了，那可有意思了。” “可不是么，一个处分逃不了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一向和邹旭不怎么对付的李朗贤嘴角疯狂上扬，拍了拍周淙光的肩，感嘆道，“听到没，没想到邹旭看着这人不怎么样，还是条汉子。” “什么意思？他拉了保险丝就是汉子了？”周淙光莫名其妙。 “呵，”李朗贤从嗓子眼哼了一声，难得地给了邹旭几分钟好感，“给你胆，你敢去拉吗？” 周淙光越发搞不懂这个脑迴路了， 所以他没事为什么要像那群傻逼一样去拉保险丝？ 是有病吧？ 第60章 六十朵浪花 虽然自己的正牌女友就坐在自己前面，李朗贤依旧不敢造次。 原先还碍着两人关系没确立，姑娘往前一坐他摸不得碰不得。现在不一样了，一想到遥不可及的阮妹妹和他有了那么一腿关系，他就有点蠢蠢欲动了。 特别是早上接她跑步那会儿，女朋友破天荒地给他从家带了一杯养生豆浆，他整个人都飘了。 现在就这么不到小半米的距离，他的视线从女生卷翘的马尾慢慢转移到了她凝白的耳垂，外面的晨光打进教室，甚至能看清她无暇皮肤上的细细绒毛。 女朋友的颜真的太能打了，光露出这么一星半点，就把他迷得五魂三道了。 李朗贤贴着墙壁一面，偷偷地把手臂从课桌的缝隙中钻了过去，轻轻勾了勾女生的衣角。 前面那人身形一顿，笔尖在本子上划出一道不小的痕迹。 她没生气，捡起水笔低头写了什么，又不动声色地挪了下椅子，整个人向后靠了过来。 李朗贤还在纳闷，下一秒，指尖的触感一阵细腻柔软，她的手指也勾了过来。 泛着凉意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他作乱的手指，往旁边一拎，又安慰似的来回摩挲了几下。 这种在课堂上顶风作案的刺激感差点让青春期的男生走火入魔，他绷直了身体仿佛不够似的又凑上前用手紧紧地包裹住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 他本来只是试探性地想逗一逗她，一万个没想到阮姑娘这么配合，还主动勾了勾他的手指。 陷入美梦还没几秒，蓦地一阵粗糙的手感划入掌心，他用手指描摹了下突然被塞入手心的异物，似乎是个纸团。 这个猜测还没被证实，柔软的小手就抽了回去，李朗贤抬起眼皮扫过前桌，女朋友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两手架在桌面上认真地记着笔记。 若不是手心的触感提醒他刚才确有其事，他还以为自己做了梦。 他缩回手臂，借着桌面垒得小山似的书堆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纸条。 第122页 单方面做好了谈了恋爱也会继续吃瘪的李朗贤心花怒放，女朋友不仅上课愿意回应他的胡作非为，还给他写了饱含爱意的小纸条。 这种心旷神怡的感觉直到打开纸条的那一秒直线又坠入深渊，仿佛上一秒勾勾他手指的是另一个人，这一秒，女朋友无比无情又冰冷地给他送了句警告 ——再影响我上课，单方面拉黑。 他打了个哆嗦，在回与不回之间思考了好久，最后颓败地把纸条叠得四四方方收进了贴身口袋。 算了，万一她一个心情不好，把回纸条也打入影响她上课的一种呢。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老刘一走，李朗贤就巴巴地凑了上去，“过两天咱们去游泳好不好啊？” 自从高二开始了全面晚自习，她的游泳课就卡在了半途，虽然换气也练得差不多了，长时间的不练习，阮一心里也没什么底气。 过两天为了给高考腾出考场，整个学校就放假了，李朗贤说的应该就是放假那几天。 “学校到时候肯定不给放人进来吧？”她疑惑道。 “不在学校。”李朗贤见她答应了整个人气定神闲起来，“我上回和你说的那地方，泳池绝对干净！以你男朋友的项上人头担保。” 难得没用他的一级证书做保证，阮一伸出手借着书堆的视觉死角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信你啊……不过……” 还有不过？ 李朗贤屏着一口气静听下半句。 “你的狗头，我有何用？” …… 虽然女朋友字字珠玑，却也嘴硬心软地如期赴约。 六月的天烈日当头的那会儿又燥又热，好在不比南方的梅雨季节，阮一现在对京城这个地方的好感直线上升。 她一手提着装衣服的袋子，一手举着刚从家里冰箱顺出来的冰棍，躲在树荫下慢条斯理地舔了一口。 不远处的地铁口闪出个人影，张望了一圈就朝着她的方向跑来，少年衣角带风，宽松的t恤罩在身上遮住了满身随着跑步动作起伏的肌肉线条。 即便只跑了几步路，他额角还是沁出了细密的汗水，鬓髮微湿。 阮一往前走了两步，灼热的日头一晒，她又退回了树底下，只伸出半截手臂往前一递，“喏，给你。” 一根包装纸上挂满水珠的冰棍就这么送到了他面前。 李朗贤伸手接过，撕开包装。 果然这种天气下冰棍已经软绵绵地贴在纸上，他皱了皱眉头，小心翼翼地又把包装裂口拉大了一点，有些遗憾道：“早知道我就该挤上一班地铁。” 阮一也看到了他手里那根化得已经看不出原型的雪人冰棍，又舔了一口自己的，半晌才开口，“这根吃不了了，再给你买一根吧。” 少年的眼神在两人指尖打转儿，舔了舔唇毫不客气，“别啊，我看你手里那根就挺好。” “不行。”阮姑娘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我吃过了。” 说着她伸出粉舌又从下往上顺着化开的冰水舔了一遍，像是在宣誓主权。 粉嫩的舌尖顺着奶白色的雪糕一点一点往上轻舔，舌尖的温热和冰棍的凉意似乎交织在一起攀上他灼热的身体，李朗贤只觉得下腹紧绷，一股酥麻顺着尾巴骨一点一点爬上身体。 还在舔着冰棍的少女却不自知，抿了抿凉意逼人的舌尖向他宣告，“你看，我整根都吃过了，不能分给你了。” “操，”他哑声骂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小气。” 在她面前李朗贤一向没什么地位，话音刚落倒是难得地硬气了一回。 他直接伸手当着姑娘的面夺下了她手指握着的那根冰棍，举到面前挑衅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忘惹她两句，“上回不都亲过了么？怎么就吃不得了？” 那一回蜻蜓点水般的吻从上而下，最近也只落在了她的鼻尖，压根儿没碰上嘴唇，现在他却光天化日拿着这事儿来当理由。 当着他毫不避讳的目光，阮一再怎么淡定也忍不住红了脸颊，她嗤了一声，往太阳底下走了几步，把他甩在身后。 少女听不出情绪的话语丢了过来，“随你的便，不嫌脏你就吃好了。” 怎么会嫌弃，这可是他的梦寐以求。 冰棍被抿过的地方化得特别快，李朗贤长腿一迈几步追上了前面的姑娘，顺着她刚舔过的痕迹又抿了一遍，奶味的香甜顺着味蕾瞬间涌遍整个口腔。 阮一刚想回头问他往哪儿走，见他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耳根一红又转过头去，这什么不要脸的男朋友！ 她慢悠悠往前走了一段路，估摸着他快吃完才转身过来，“嗳，到底往哪儿走啊？” 李朗贤手里把玩着一根小木棍，也没捨得扔，随意握着往地铁口一指，“坐地铁去吧，就几站路。” 姑娘斜眼看他，“你不打算扔了？垃圾男朋友？” 垃圾男朋友这几个字一语双关，男生听了又把小木棍叼在嘴角，含煳出声，“嗯啊，不扔了，以后就靠捡你的垃圾为生了。” 他说不扔还真没扔，这根冰棍的残骸一直叼到了目的地，阮一实在看不下去了虎口夺食抢了过去才扔掉。 第123页 眼前这个地方别说来过，她听都没听说过。 第一次知道京大后面还有个看上去不明觉厉的研究院，虽然与整个校区划开了界限，从建筑风格上来看，又像是当年一起建造的整体。 而他们进的这个门，也不是研究院的大门，倒是后面一个休闲疗养区域。目光可及之处便是一个崭新的小型游泳馆。 跟着李朗贤熟门熟路地和门口保安打完招唿进来，阮一啧了啧舌，扭头问他，“这地方对外开放？” “不对外。” “那你……是走了什么后门？” 他挠了一把头髮，对这事也有点难以启齿，他爷爷在京大研究院工作了这么多年，他这个做孙子的却离分数线生生差了一大截。 “呃……我爷爷在这工作。” 是上回开家长会那个带着金丝眼镜的老爷爷啊？ 阮一弯着眉眼笑了起来，“那你这成绩让爷爷来开家长会不嫌丢人？” 就知道她要提这茬。 李朗贤假装严肃地皱起了眉，“女朋友，我可是为了带你来才自曝家丑的，能留点面子吗？” 她笑着不说话，径直往场馆里面走。 这地方跟他说的一样，又干净又空旷，大夏天的别的游泳馆都快像下饺子了，这儿却空无一人。 更衣室近在眼前，阮一进去换了身泳衣再出来的时候，李朗贤已经入水了。 他背朝池壁，双手搭在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掌划出阵阵水纹。 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地回了头，这一眼却愣在了当场。 眼前的少女没有穿着他早已习以为常的潜水服，而是一身带着荷叶边儿的分段式泳衣，那一段不堪一握的腰肢暴露在空气中，阳光透过顶棚稀疏的透光孔打了下来，更显得她皮肤莹白。 不光是线条优美的小蛮腰，那一对他曾经只有幸目睹过一回的纤纤玉腿也这么大大咧咧地展现在他面前。 只一眼，李朗贤竟有些慌乱地撇开落在她腿上的视线，慢慢下移。 少女嫩芽儿似的凝白脚趾撞入眼帘，趾尖带着粉嫩可爱的红，他感受到了自己身体起了那么点变化。 李朗贤深吸了口气，努力集中精神开始默背《赤壁赋》，然而身体却依旧诚实地一点一点贴着泳池壁顶起了一顶帐篷。 阮一往前走了几步，看着目光呆滞的男朋友，微微弯下腰对他晃了晃手。 李朗贤只觉得鼻尖一股温热顺流直下，他电光火石之间慌乱地捂住鼻子仰起头，带着血气的腥味灌入嗓子眼。 他喉结一阵滚动，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结结巴巴开口，“这……这个，好看。” 第61章 六十一朵浪花 ... 很早之前, 阮一就断言过，李朗贤这个人要是谈起了恋爱, 肯定是毫无底线毫无尊严无条件退让的舔狗型男友。 如今面前这个捂着鼻子还喊着好看的男生，是她的男朋友无疑了。 她弯下腰，脸对着脸贴近池子里的男生, 眼神在他仰起的脸上打了个圈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今天要是耍流氓，让你体验一下黑名单的乐趣。” 这话说得李朗贤小腹一紧, 他不着痕迹地往前挪了一步, 整个人和泳池壁严丝缝合地贴了起来。 上回他只是露了个苗头，就被警告不准离她方圆半米之内。 仰了好一会儿的脖子, 感觉鼻腔里的淙淙流意凝固了起来, 李朗贤才缓缓把头摆正, 借着低头的工夫偷偷往下瞄了一眼, 只要不盯着阮一看, 帐篷就支不起来。 一旁的姑娘已经若无其事地下了水，他舒了口气背对着她悄悄把低腰泳裤往上提了半寸。 夏威夷风格的大花贴在身上, 五彩斑斓，就这么一瞧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 水平线涨到了阮一锁骨位置，隔着晃动的看不真切的水波, 他还是能极力自持一下的。 李朗贤转过身，趟了几步水回到阮一身边。 姑娘藕白的手臂浮在水面上，正在慢慢回忆之前换气的动作要领。每一个他曾经教过的动作, 在阮一身上没来由地做得更优美好看，哪怕简单的打水，也异常赏心悦目。 整套划水换气动作做得非常熟练，少年在一旁看着放心了许多，指了指泳池对岸，“你要不要试试游全场？” 阮一从学游泳开始从来没有离开过浅水区半步，她都不知道她家小李老师哪儿来的自信让她去游全场。 她摇了摇头，“不要。” “你试试，”李朗贤继续劝说，“来回一圈刚好50米，你总得提前练一下，熟悉熟悉会考内容吧？” 阮一脸上有了一瞬间松动，他又紧接着说道：“别怕，我一直跟在你旁边，绝对没事的。” “那……我要是不小心踹到你呢？” 学划水的时候，李朗贤没少挨她蹬水动作的踹，她这么说基本就是不怕了。 小李老师自动往后退了两步，“我保证，我就在不影响你发挥又能一秒赶到现场救你的位置，行吧？” 那还有什么不行。 阮一点点头，退回到泳池最这端，再次向他确认，“你不会像周淙光那样把我丢在深水区吧？” “那怎么可能，”李朗贤寸步不移地跟了过来，“我有个女朋友容易么？” 第124页 “确实不容易。”阮一戴上泳镜，慢慢把身子整个沉入水底下，待到全身放松半漂浮起来才小腿一蹬，借着蹬墙的反作用力一下子往前窜了好几米。 李朗贤和她不一样，根本不需要做这么多准备动作，看她出发了才不紧不慢长臂一挥，划了几回水人就几乎和她平行了。 他的姑娘游得很卖力也很认真，每次出水换气瞬间的表情，就跟下一秒要慷慨就义似的。 第一次这么不中断地游长距离，阮一从一开始的一套动作换一回气，中段以后变成了两三回动作才换一次。 要是旁人多半会以为她越来越熟能生巧了，而跟着半步远的李朗贤知道，这是她紧张的表现。 过了中段以后，姑娘自以为进了深水区，换气频率大大减缓，不是别的原因，她只是怕哪一次换气失败呛了水，再加上初学者心理素质还不稳，就交代在这了。 如他所说，在水底下，自己的心跳声尤为清晰。 阮一觉得自己此刻就像被禁锢在了狭小一方天地，四面八方的水浪接踵而来，只她一人沉沉浮浮，连吐气的动静都无限放大，充盈着耳膜。 她能感受到每多游一米，气息就越发不稳起来。 隔着泳镜看外面总是暗了好几个度，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池底，除了方格瓷砖的图纹依旧清晰，其他一切好像又很陌生。 她不知道底下的池子有多深，也不知道自己咬着一口气能不能游完来回，即便不能，她下意识也告诉自己必须要撑到返程安全过了深水区。 余光瞥见斜后方李朗贤模模煳煳的影子，阮一又稍加放心，只要他跟着，她就没那么怕了。 25米的半程游得还算顺利，第一次触壁返程，她的动作看着很笨拙。 小心翼翼地摸着池壁在水里掉了个头，等整个人都调转过来，她好像犯了难，双手把着壁边的栏杆死活下不了放手的决心。 在出发点心理压力还没这么大，一到了这半面，阮一心里就没底，平时很简单的动作，一想到人在深水区，就什么都不敢了。 李朗贤从水里冒了个头，就看到了她此刻纠结的表情。 规劝的话还没出口，姑娘给了他一个我命就交给你了的眼神，满腹孤勇撒开了手。 这一回也许是因为紧张，小腿蹬墙的动作在飘摇的水里做得并不标准，阮一整个人就这么斜着蹬了出去，好在泳池里没有泳道隔离带，并不阻碍她的斜行。 游了半圈下来小臂发酸，整个人在水里平稳后阮一稍稍压下心底的恐慌，拍水起身间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并没有在视线范围内捕捉到熟悉的那团模煳身影。 心里没来由地慌张起来，连带着手臂没使上劲，这一回往下压水的瞬间身子只是从水底下冒出了个尖，她习惯性地一换气，鼻尖却还在水平线以下，冰凉的池水放闸似的倒灌进鼻腔。 阮一一下子被呛得生理泪水肆溢，手里什么动作统统忘了，心跳声几乎就要震破耳膜，她慌作一团在水面上沉沉浮浮咳嗽起来。 一张嘴，池水更是毫无阻碍地涌入口腔。 短短几秒间，她就仿佛体会到了水下窒息的痛楚。 被涌入的池水吞噬的那一瞬间，阮一仿佛感受到了一双手从后面环住了她，手上力道不大，却能稳稳地托举起她。 阮一这才意识到，李朗贤确实是寸步不离一直跟在后面。 只是现在肺里像要爆炸，一碰上了救命稻草，她不管不顾地死死扒着他的手，只求再往上浮个几寸让她吸上一口氧。 李朗贤早就意识到了她的不对劲，一口气没换上的时候他就几乎贴面赶了上来，没等姑娘呛两口水，就把她扶了起来。 前后也没几秒，照理她不应该表现得这么渴求空气的样子，然而事实上一紧张，阮一什么都忘了，满心满肺的害怕，恐惧袭来就觉得自己快憋死了，再多一秒也忍不了。 李朗贤好不容易把她的身子扶正，还没使出力气把她往前带，阮一整个人就跟八爪鱼似的正面缠了上来。 平日里要是对他这么热情，他保准得疯了，可现在是在水下，他得设身处地为那姑娘考虑一下憋着气的难受劲儿。 阮姑娘一旦抓上了救命稻草更是不管不顾，修长的手脚藤蔓似的缠绕着少年裸露在外的身躯，恨不得连指甲尖都扣进对方肩胛肌理里去。 李朗贤原本还露在水面上的脑袋在她一顿折腾下也被扯进了水里，隔着她的泳镜，他也能看清那姑娘死死闭着的双眼，怕得睫毛颤抖。 其实压根什么事儿都没有，她只是潜意识觉得自己溺水了而惶恐。 几乎没有多加思考，他努力空出一条手臂制住水下还在扭动的少女，右手从她后脖颈处绕了半圈又勾了回来，好歹她上半身被固定住了。 阮一撑着一口气紧闭双眼，一点儿也不肯放松挂在李朗贤身上的力量。 起初他还转变姿势挣扎了几下，没多久就彻底安静下来了，只是这么死死环住她。 不知怎么的，她脑海里突然想起在南方时老一辈常说的一句话，被溺死的多半是会游泳的。 心底没来由的一阵恐慌，李朗贤不会被她摁死在游泳池里了吧？ 少女睫毛抖了几下，还未睁开，只觉得嘴唇一疼，像被什么蛰了一下，她整个人有如五雷轰顶，折腾的力气也撒了大半。 第125页 随后细密疼痛的那处感受到了一阵柔软的触感，阮一抖着眼皮睁开了眼，眼前是李朗贤无限放大的俊颜。 不是被蛰了，而是被他咬了。 他的舌尖轻轻撬开了阮一由于害怕溺水而紧闭的双唇，没有过多的暧昧，两人就这样唇畔相依，躯体相对，他就像做过千万次似的无比自然地贴着她的双唇，渡了一口气过去。 只是那么一小口，却久违的氧气被吹进了口腔，嗓子眼还是被呛过水的酸痒，却因为这口气让她整个人都好受多了。 也或许不是因为这一丝空气，倒是因为他唇舌的柔软，让她忘记了害怕和挣扎。 阮一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对于李朗贤来说是个好消息，他轻轻拍了拍水下完全被磨灭了稜角稍显呆滞的姑娘，慢慢扶着她一点一点在水里站稳。 破水而出的瞬间，新鲜的氧气从四面八方涌入，阮一大口大口吸着气，绕在他身上的那只手，指尖却还牢牢掐着男生。 在水底下的几十秒，虽然算不上惊心动魄，也多多少少打击了少女学水的热情。 她边咳嗽边带喘气儿，好几次眼神转向李朗贤想说什么又咳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初吻，你得对我负责。”他说。 阮一止不住咳斜眼瞪着他，“人家的初吻都是甜的，凭什么我的就是消毒水味？” 李朗贤没说话，轻轻把她打横託了起来，引得阮一一阵惊唿，“咳，你快放我下来，要掉下去了！” “不会。”他朝她摇了摇头，让她整个人躺平在水面上，“放松，就像睡在床上一样，彻底放松，试一次，嗯？” 这种睡在水面上的鬼话换平时阮一理都不会想理他，可此时他的大手隔着泳衣就这么一上一下托举在她身下，没来由地让人觉得安心又稳当。 她狠狠吸了口气憋住，给了他一个你敢放手一定死得很惨的眼神，随后听了他的话放松下身子整个人陷了下去。 水平面一寸一寸从她脑后向上涌，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水线一路从耳后没过，然后和仰躺着的侧脸齐平，再也没上涨一分。 鼻子安安稳稳露在水面之外，阮一不可置信地又吸了口气，她好像，真的躺在了水面上。 她朝站在一旁的少年眨了眨眼，“你放手了吗？” “嗯。放了。”他点头，“现在是靠你自己躺在水上。” 真的？ 阮一惊喜地拍水站了起来，听说学仰泳的第一步就是要学会躺在水面上。她以前一直以为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完成了！ 看来刚才呛水完全就是个意外，她明明就充满了天分。 少女扯了扯他的胳膊，神情半是惊讶半是欢喜，眨眼间就忘了刚才呛水的不愉快。 “来，再试一次，你扶我一下！” 阮一自己趟着水往前走了两步想找个合适的空间再次躺下试试，才跨出去两步，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抬头来回望了一眼泳池两岸，眸光微沉， “李朗贤，为什么我在深水区也能站起来？” 第62章 六十二朵浪花 ... “李朗贤, 为什么我在深水区也能站起来？” 李朗贤无辜地摸了摸鼻子，往后退了一步, “我从来没说过这个池子有深水区啊……” 也是！ 不然他怎么这么有信心让她游个整圈来回！ 自己想得太多是一回事，可他也从没解释过呀！ 阮一狠狠瞪了他一眼，掬起一泼水撒在他脸上, “咱们黑名单见！” 恋爱第一次危机之拉黑再见系列直到暑假开始，前后桌两人不得不通过手机联繫的时候，李朗贤才从黑名单里被解放出来。 这个暑假和往年都不一样，最后一个假期过完, 就要迈入高三大军。饶是阮一成绩稳如狗还是自愿报了不少课外培优班, 每天的安排和上学时候也差不了多少。 李朗贤更忙，他为了和女朋友上同一所高校, 除了补习班, 副业游泳也不能落下。 今年夏天的全国中学生运动会不巧的是在外地举办, 他只能先斩后奏, 到了地方才一个长途打了回去。 “下课了吗？阮宝儿？” 对他腻歪的称唿阮一还没完全适应过来, 外面日头正盛，她疾走两步躲到树荫底下才缓缓开口, “刚下，你这么殷勤干吗？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哪能啊……”李朗贤在电话那头没来由地一阵心虚，“我就想说一声, 这几天不过去找你了。” “嗯，知道了。” 耳边蝉鸣阵阵，不知道是起此彼伏的噪音惹得人心烦还是他说这几天不来找她了才让姑娘心头一阵烦躁。 阮一顿了几秒, 反问道：“那你干吗去了？” 女朋友对他管得特别松，向来都是他报备什么，那边单方面无条件接受，倒是没想到她会主动问起来他干吗去了。 李朗贤望着眼前巨大的游泳馆，嘆了口气，“有个比赛……” “你不在京城？” “嗯……” 少年垮着脸，越说越没底气，“你别生气啊，我就是看你最近不是挺忙的嘛就没和你说。不过你放心，我肯定拿着奖牌回去！24k纯金！以后融了给你当金戒指！” 第126页 没有听到意料中电话被挂断的声音，对面啧了一声，“谁稀罕你的金戒指，老土。” 李朗贤这才放下心来，“我就说我们家阮宝儿最大气了，哪能这么容易生气啊。对，咱们不要金戒指，那搞个金项鍊？金手镯？” “少耍贫嘴，你几号回来？我去接你。” 不仅没生气，还附赠了接送服务，李朗贤有点飘，“下周就回去，我提前给你打电话，宝儿。” 三句不离一个宝，阮一被肉麻得浑身难受，她把手机从脸上挪开了几公分，隔着夏日燥热的空气“嗯”了一声，“那先这样吧，挂了。” 电话被无情地掐断，偶像剧里男女主临挂电话前都要腻腻歪歪半天你侬我侬，隔着电磁波来个飞吻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但他就喜欢女朋友端着架子的小样儿！ …… 半周时间过得特别快，阮一进了接机口才勐吸了一口室内空调的凉风。要不是今天要来接他，这种鬼天气，能出门的都是勇士。 信息牌上显示航班已降落，她又拨了一遍电话，依旧是关机状态。 机场大厅来来往往都是人，阮一嫌热躲开了点人群，倚着大理石圆柱低头拨弄手机。 每次出来一拨人，她就抬头看看，接连好几拨都没见着自己等的那个人。 下一个电话拨出去的瞬间，接机口的小门里出来了一拨年轻人。她的男朋友又把两边的头髮剃短了一些，整个人就像夏日里的一道凉风，看着神清气爽。 他的身高在人群里面尤为瞩目，歪着头正和左手边的中年男子说着话，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就这么一抬头，远远就看到了人群外朝他颔首的阮一。 李朗贤低头又和那个男人说了几句，挥了挥手就快步向她走来。 男生长腿窄腰，几步就迈到了她面前，脸上的笑意从看到她开始就没收敛下来过，“宝儿！想你！你想没想我？” 他带着体温的长臂勾了过来，阮一嫌弃地往旁边闪了一步，皱眉，“这才几天，谁跟你这么腻歪呀。” “你不爱我了，你都不让我抱抱了！”女朋友一出现，他就进入了撒娇卖萌求抱抱的模式，下巴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委屈道：“好歹我这是给你去赚嫁妆呢。” 阮一反手轻拍他的后背，“行了，这么多人呢。” 抱也给抱了，李朗贤心满意足。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枚金牌在她眼前晃了晃，“镀金的，这个不算，下次再给你赢纯金的。” 从他敢先斩后奏去了外省，阮一就知道他是打着必胜的决心去的，果然拿回了金牌——即便是镀金的。 她伸手接过金牌，食指在凹凸不平的雕刻印上摩挲了一遍，露出了轻松的笑容，“那你减分那事儿算是稳了？” 比起李朗贤，阮一实际上对他高考减分的事儿更关心。 她知道自己定的要求有些高，所以遇上什么减分政策，特长生优先录取的新闻尤为关注。 她这么一说，李朗贤脸上呈现出了一种喜忧参半难以言说的表情。 “减分是稳了……但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成绩，满打满算减20分，好像离目标差得还不是一星半点儿的。” 目前的情况，阮一也知道，她抓住他的大手轻捏指尖安慰道，“没关系，不是还有一年么，又不是让你现在就上考场。” 李朗贤反手握住她的小手，一手拥着姑娘一手推着行李往前走了两步，“那总不能怪我女朋友太优秀吧？你放心。” 他握着拉杆箱的指尖稍稍用力，“我会努力的。” …… 他还没想着怎么努力，女朋友倒是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自从谈恋爱开始，阮一单方面主动约他的次数屈指可数，李朗贤本来还挺兴奋的，一大早就买了两杯星爸爸等了个窗口的位置。 喝了大半杯下去，女朋友就跟过年过节回娘家似的提着两大鼓包东西姗姗来迟。 他来回搓着被袋子勒出两道红印子的小手，满目心疼。 外面的天依旧燥热，阮一早就渴得嗓子眼冒烟了，她一口气喝了半杯冰拿铁，摆了摆手，“希望我这大热天的没白跑。” 她说着打开口袋，从里面一沓又一沓把东西摆在了桌面上， “全科五三，你的。” “天利三十八套，你的。” “王后雄教材解读，你的。” “专项集训45天，你的。” “一课一练，你的。” “黄冈重难点手册，你的。” 李朗贤看着她黑洞般的手提袋，眨了眨眼，“还有多少，敢不敢一次性拿出来。” “也没多少了，”阮一索性一股脑把袋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小题狂练天天练冲刺100分，不多。” 星爸爸的小桌子不堪重负地晃了晃，少年看着堆满桌子的那一大摞，舔了舔唇，“确实……不多。” 也就从今天开始没日没夜手脚并用到高考前也不一定做得完的那种不多吧。 阮一满意地点了点头，随便抽出其中一本摊开到他面前，“来吧，从哪儿开始。” 第127页 她还真打算从现在开始？ “呃……那个，我们不是出来约会的吗？” “约会？”少女冷哼一声，“分数没上700之前你好意思提约会两个字？” “……” 他早该知道，和阮学霸谈恋爱就是这个结果的。 随意打开的一本是他最头痛的英语，李朗贤再次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气，“做完一册……能不能换个奖励……” 他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这桌上少说也有小几十册书，一册换一个奖励不算太亏。 阮一挑眉，“什么奖励？” “换你主动亲我一下。” 少女沉吟片刻，以他目前的速度来判断，一个月写完一套已经是顶了天了，离他们这届高考不到一年，撑死了也就主动亲他11下。 再推测他平时两个人私底下动手动脚的频率，每次非得占点便宜逮着她亲一下眉亲一下鼻尖这种行为，答不答应对她来说都一样。 换句话说，完全不亏。 她仰着脖子模样认真地盯着他闪烁的眸子，“那你好好做。不准瞎填。” 阮一这头一答应，李朗贤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奋起了。 他手掌拍向桌面，迫不及待道：“来，上笔！” …… 李朗贤做题的时候，阮一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教材解析。 做了小半天，李朗贤中途抬头好几次，也没见她变过姿势。中途唯一一次变动是他嫌小桌子太累了，两人转移到了临窗高脚凳的吧檯上。 又完成了一课练习，他舒展了下筋骨，一脸委屈地把脸凑到她看着的教材前面。 “阮~一~小~宝~贝~” 少女伸出食指戳了戳挡着自己视线的俊颜，“干嘛，想放弃了？” “不是……”他再次蹭了过去，“劳逸结合，需要亲亲抱抱爱的鼓励。” 这么快就来得寸进尺了？ 阮一拇指和食指扣在一起，轻弹了下他脸颊，“加油，男朋友。” 李朗贤得到了一句难得的鼓励，正想再磨一磨她换更多福利，身后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嗓音。 “嚯，咱们班阮一和……” 他回过头，和刘建斌对上了眼，“哦，和李朗贤啊。” 老刘捧着咖啡推了推眼镜，看着满桌子的复习资料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咱们班的学生暑假也丝毫不松懈，老师很感动啊。” 李朗贤僵着身子慢慢坐正，“刘，刘老师，巧啊。” “我看看，哎哟，这么多做得完吗？看来这是下了大决心啊！” 阮一理了理桌上乱七八糟的复习资料，朝老刘点头，“是的，刘老师。毕竟李朗贤想考京大。” 刘建斌感慨地侧着头和身旁的家人说话，“看看，我们班的孩子多好啊，一点儿都不让老师操心。特别感动。” 前几天亏他还想了想高三关键时期要不要把男女同学拆开坐的这个打算。 后来仔细一想，班里拢共也就不超过十个女生，一是没这个必要，二嘛，看看他们现在互帮互助共同进步的样子，他为自己之前的这个想法感到羞愧。 换什么座儿，这样，多好！ 第63章 六十三朵浪花 ... 整个暑假李朗贤是在题海中度过的, 为了幻想中的那个吻逼着自己写了整整一个夏天的习题。 高二十九班变成了高三十九班，不知不觉间, 整个教室都瀰漫着紧张的氛围。 值得庆幸的是，老刘并没有像其他班班主任一样残忍地调整座位，分隔开男女生。十九班同学的前后左右一如既往的还是原来的面孔。 黑板一旁不知道谁搞来的三位数倒计时牌, 往那儿一贴。 没多久，前后左右各个班都效仿着挂了起来。 开学头两个月，国庆节缩水，又沖了运动会, 高三年级除了学习, 一点儿别的活动都没有。 原还以为这日子无比难捱，没想到身在其中, 今天学新知识明天温旧功课, 都没时间伤春悲秋。 大多数副科都在两个月内完成了新课教学, 开始进入了总复习阶段。 刚进入复习状态没一个礼拜, 学校就给高三年级统一安排了摸底考试。 一学期一本教材, 连两个尖子班都兵荒马乱不知道从何开始抱佛脚，更别提其他班级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可怕的缘分, 阮一从进了育仁以后每次大考考场里总有一个见到她就跟见了亲娘一样激动的邹旭。 两人从座位紧紧挨着一起，到后来越拉越远。现在，阮一在进门第一张座儿, 邹旭在教室最角落那张座儿。 这次邹旭还没来得及激动地上来打招唿，道中途就被勾着肩膀往回拉了几步。 李朗贤不耐烦地推着他往里头座位一按，“尊重一下考场纪律行不行, 兄弟？没见着别人都坐下了么。” 知道他俩一个班，还是前后座，邹旭脸上带着两分容忍，“就你事儿多，老子哪回不是这么和我女神打招唿的？”他看了一眼后脚刚跨进来的监考老师，小声逼逼，“娘们儿唧唧的你。” 眼见着老师进来了，邹旭也没机会像小鸡仔似的往阮一身上扑，李朗贤才瞥了他一眼，仰着下巴回到自己的座位。 第128页 等他一屁股坐下，远在角落的邹旭才明白为什么刚才那哥们一副战胜的小公鸡似的翘着尾巴回去。 ——人成绩好！人家的座位离阮女神触手可及！ 虽然不是前后座的那种亲近，好歹只隔着一条空荡的走廊，他就在第二竖排。 平时在他眼里什么成绩好了不起啊，到了这时，他蓦然发现，好像还真了不起。 高三第一次大型摸底考试，邹旭破天荒的没有卡着半小时的点交卷，门门考试都耐着性子挨到了最后。 监考老师是知道自己考场有个出了名的小少爷，从不热心于学习，考试必定到时间交卷。他教学生涯这么多年，从来就看不惯这样的学生。 满肚子提前编排好的发言稿，就等着人家交卷的时候好好疏导教育一下这孩子，没想到这么几天下来，人家转性了，安安静静从头坐到尾。 考完最后一门，收起卷子教室里已然骚动了起来。 监考老师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个一动不动睡得天昏地暗的学生，再次嘆了口气，还不如提前交卷呢。 等他一走出门，考场瞬间热闹了起来，邹旭揉了一把眼角，一下子坐正起来。 阮女神还在，她那个讨厌的后座也还在。 阮一收拾着桌上的东西，身旁一片阴影就这么罩了下来，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等会儿，就好。” 李朗贤斜靠着桌角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教室，“明天放假，晚上给你补过个生日呗？” 阮一从没说过自己生日，日子还是李朗贤自己不小心在她身份证上看见的，成年18岁，也算是个人生的大日子。就这么被考试周沖没了。 她收拾完东西站了起来，对上男生的目光，眼神带着点揶揄，“你这不会是变相地提醒我，给你也补个生日吧？” 李朗贤生日比她早一个月，那天上了一整天的课，晚上还得晚自习。 小团体几个小伙伴在外面合买了个蛋糕，带上教室一分也就算了过了生日。 现在他这么一说，倒还真显得挺在意生日没有仪式感这件事儿了。 男生想了想，商量道：“你周末没有课吧？那就索性别那么复杂了，咱们几个就当聚餐不就成了么？” “什么生日？什么聚餐啊？”两人说着中间又挤进一个脑袋，“带个我呗？” 阮一歪着身子躲开邹旭突然冒出的脑袋，看了一眼李朗贤，“我没意见，之前他帮过忙还没谢谢他呢。” 他俩之间，一家之主的地位是谁占着一目了然，饶是不乐意，李朗贤也没表现得太明显，只是啧了一声，推开了邹旭，“熟吗，你就赶着来。” 邹旭自然是不介意这些的，长臂一勾，挂上了男生的肩膀，“怎么就不熟了，十年修得同船渡，咱俩好歹统一战线过，上辈子少说也得是个十来年的父子之情吧？” 李朗贤嫌弃地拍掉了肩膀上的手，“我为有你这样的儿子感到愧疚。” “有你这样的老父亲我他妈也丢人，所以说才十来年嘛，上辈子老子长大了一定忍不了，”他手掌朝下，往脖子上这么一划拉，“咔嚓，弒父了。” 李朗贤轻咬牙根，一字一顿声线拉得又低又沉，“葛文滚。” …… 晚上的聚餐除了小团体几个人，邹旭果然到了。 一改平时聚餐必火锅的传统，这回是李朗贤定的餐厅，几个人决定暂别味蕾陪阮一吃一顿南方菜。 许是入驻京城的南方餐馆口味有所改良，菜品精緻依旧，味道却没有他们几个京城人想像中的寡淡。 邹旭这个人除了学习不怎么样，为人处世还是勉强能过关的。 从头到尾不管聊到什么话题，他都能接得下去，倒是和其他几个人虽不相熟，处得也算不错。 酒足饭饱，周淙光兴致刚起来，嚷嚷着不肯散场。 他浑身无骨似的瘫在沙发椅上想着饭后消食活动，对面几个女生正在讨论生日和星座，他倏地灵光一闪，两手合十击掌坐了起来，“咱几个当中最后一个阮妹妹都过18了吧？那还想什么啊，来搞点成年人的活动啊！” 他口中的成年人的活动除了邹旭，在场的几个人都知道他指什么，无趣地撇了撇嘴。 周淙光闪着光的眼神落在了唯一不知情的邹旭身上，“满18了吗，哥们。” “满……了啊。” 被他这眼神一瞧，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邹旭也有点心惊，脑子里千迴百转在满和不满两个选择之间设想了好几种结果，硬着头皮应答了一声。 “那就ok了，”周淙光转向其他几个人，“走不走？人生第一次探索成年人的世界，特别刺激，你们绝对没去过吧？咱们今天就正大光明大摇大摆地进去看一眼，怎么样？” 其实是没什么兴趣，但是他这么一说，倒勾起了几分趣味。 几个女孩子也是年纪轻好奇得很，对过去十八年都没敢踏足过一步的地方有着莫名的探索欲。 谁也没拒绝，于是消食活动莫名其妙就这么定了。 等网咖的萤光灯牌在眼前闪烁，邹旭才摸上额角嘆了口气，他还以为什么好地方，这几个乖宝宝苗子犹犹豫豫了半天说的是来网吧啊。 第129页 他早几百年就把游戏都打腻歪了。 网吧老闆一一扫过眼前这几人的身份证，看了一眼生日，这些非得来网吧证明一下自己已经成年的小朋友最近是越来越多了。 他见怪不怪地盯着自己桌前的电脑屏幕，“大厅还是包厢？” “包厢！”周淙光率先接话。 时七两手合在胸前轻轻拍了两下，哇哦，常客。 老闆扫完身份证，一个一个对着还给他们，敲了敲旁边的小牌子，“包厢也不能抽菸。” 几个女生互相看了一眼，网咖好像真的和印象里的不太一样。 整整齐齐好几排会闪光的机器，也没有烟雾缭绕的老烟枪，甚至还有一个粉色包装的女生专区，连耳麦都是猫耳形状的。 整个大厅也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嘈杂，只是偶尔机器女声的播报声来迴荡漾，“08号机已下机，请服务员清理消毒。” 这地方周淙光明显常来，带着几个人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包厢。 移门一拉上，就成了几个人的小空间。 阮一没来过，对最近流行的网游也不了解，开了机百无聊赖地靠进了沙发座。 可能男生天生对游戏敏感，那边三个一坐下不约而同地打开了现下流行的打枪游戏。 阮一歪着头看了李朗贤一眼，后者直接把电脑屏幕掰过来对准了她，“会不会玩这个，我教你。” 当初才见面的时候李朗贤这人非得要教她物理，被啪啪打脸以后也不恼，逮上了机会教她游泳，这会儿又要教她打游戏。 少女把沙发椅往他的方向挪了两步，鼓了鼓腮帮子，“不就是打枪么，谁不会！” 她接过滑鼠，简单练习了一下射击和移动，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男生，“要打什么？” 李朗贤没立马回答她，站起身凑到对面看了一眼邹旭的屏幕又坐了下来，“他被分到对面阵营了，穿了身迷彩服，一会儿碰上打爆他。” 握着滑鼠的姑娘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凑到他耳根旁趁着别人都不注意用气音小声地说，“okay，男朋友。” 知道他这一晚上为了上次那事儿答谢邹旭憋了一晚上，是时候好好安慰一下小心眼的男朋友了。 阮一一说完，果然下一秒腰上被一双大手环了上来，他轻轻勾住她不堪一握的细腰，吸了口气，“就知道勾我。” 游戏开局，阮一瞬间进入了状态，也不理会腰上的大手，跟着李朗贤的指点摸到了对方阵营，果然见着一个穿着迷彩的人形闪进了一旁的隧道。 她跟着摸了进去，刚一闪身后面突然冲出了人。 邹旭在隧道的门口角落阴着就等人来送了，一看进来的id是李朗贤的，毫不犹豫一顿扫射直接把他淘汰出局。 阮一指尖在滑鼠上僵住，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李朗贤。 李朗贤笑着揉了一把她的发顶，接过滑鼠不忘蹭了蹭她的脸以示安慰，“男朋友帮你解决他。” 第二局一开局，李朗贤一路绕后，碰上一个解决一个，终于绕了一大圈在自己家大本营又看到了迷彩服。 他换了把狙击，跳上后方的木头箱子，开镜，瞄准，几个动作一气呵成。 “砰”一声音效，远在那头的迷彩服被爆头，应声倒地。 随之对面一排电脑后面传来了邹旭锤桌的声音，“我靠！” 他嘴角噙上了笑，侧头问阮一，“我的枪准不准？” 阮一难得乖巧地点了点头，答道：“准不准我是不知道，快倒是真挺快的。” 刚赢了一局的少年明显没听出准和快这两个夸他的词到底有什么区别，还挺高兴。 只听少女话音一转，又若有所思地加了一句，“但是，我听说男生太快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儿。” 刚挂上笑意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李朗贤松开滑鼠，两手轻轻掐着女生的两颊啧了一声。 “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段子都跟谁学的？”他眯起眼眸，目光微沉，两人的鼻尖几乎都顶到了一起，在狭小的这一方空间内互相气息交缠。 他舔了舔唇，“等你长大了，我再教教你，频率快和时间快，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第64章 六十四朵浪花（一更） ... 阮一会讲骚话, 但显然不是李朗贤的对手。 他骚起来直接断腿。 18岁再怎么没吃过猪肉，也多多少少也懂一些线性代数详解.avi的内容了, 阮一一瞬间僵在原地，两酡绯红爬上双颊。 李朗贤两手还掐在她脸上，姑娘一开口, 声音含煳不清。 “要点儿脸吧你。” 他早就没打算在女朋友面前做人，当下又凑近了她一分，两人面对面紧紧挨着。 少年指腹轻搽她滑嫩的脸颊，来回摩挲了一遍, 哑着嗓音在她耳边为自己求取福气, “你说欠我那几个啵儿，什么时候兑现？嗯？” 长长的尾音像一根羽毛, 来回在她心上轻轻撩拨。阮一甚至能感觉到耳朵上细软的绒毛都被他潮湿的气息搅得发颤。 她盯着他静在咫尺的双眸, 下意识抿了抿唇。 “哎, 你俩干啥呢？” 周淙光大概是上辈子和他们有仇, 总是能在两人暧昧气息刚起的瞬间猝不及防地冲出来打断。 第130页 李朗贤啧了一声, 拇指指腹轻轻擦过姑娘的眼睑，见她半阖上了眼皮, 才拉开了半点儿距离，一脸风平浪静地看了一眼周淙光，“眼睛里进东西了, 给吹吹。” “行了，还给吹吹呢，这他妈是占便宜吧？人阮同学答应了吗？” 几个人即便知道李朗贤对阮一很有点儿那种意思, 但也不知道其实他俩已经暗度陈仓了。 几双眼睛好奇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阮一睫毛一抖，坐直身体，“难受得紧，答应了。” “我去……” “卧槽？” 以剩下两男生为首，一片不可置信的哀嚎。 邹旭一咂唇，伏在电脑桌上凑过来半个头，“女神，还难受不，我也给你吹吹？” 李朗贤直接一掌盖在他脸上往那头推，语气充满了嫌弃，“怎么哪儿都有你？” 他说着站起身，舒展了下筋骨推开移门往外走，“你们喝什么？我去买点儿喝的。” 刚才逗了几句女朋友，看她没什么大事儿，自己反倒弄得口干舌燥，他抓了把头髮一边耐心记下了包厢里此起彼伏的报饮料名儿。 前脚刚出去，阮一也站起了身。 一局新游戏刚开始，剩下俩姑娘也有人教着玩，谁也没工夫看她去哪儿。 她走出包厢反手移上了门，不远处李朗贤正靠在吧檯上垂着眼皮发呆，她从后面过去揪了下他的衣角，“拿的了么？” “你怎么来了？”他扭过头，有些惊讶，随即脸上转上了笑容，“现在这么黏我呢？” “出来上个洗手间，你可真会多想。” 正在做奶茶的小姐姐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指了指一侧的消防通道，“洗手间出门右转。” 李朗贤看了一眼紧闭的通道门，视线又回到面前半仰着头看他的女朋友身上，“喝的一会儿回来拿吧，我正好也去一趟。” 李朗贤在前，阮一在后。 他拉开消防通道的大门，里面一片黢黑。 还好他一起来了，他的姑娘估计一个人不怎么敢走这样的小道儿。 身后大门“砰”一声合上，头顶的感应灯随之而亮，右手边的尽头闪着灯光，卫生间门口的标记还挺显眼。 阮一抬腿就往右边转，人还没完全转过去，就一个不稳，被人腾空抱起转了个向。 又是一声大门被闭合的声音，她闻着鼻尖熟悉的柠檬香在黑暗中眨了眨眼，“这是哪儿？” “楼梯间。” 黑暗中，女生的目光没有焦点。 他却完全不一样，像窥探猎物的豹子一般目光锐利地盯着她。 她因为看不见，下意识抓紧了触手可及的衣角，眉间轻皱，“所以，来楼梯间干吗？” 李朗贤把她按在墙壁上，贴着她的耳边轻笑一声，“讨债啊。” 整个暑假加上开学两个月，她的男朋友李同学做完了五本习题册，按照当初的约定，她欠了他五个吻，到现在一个都没兑现过。 他所说的讨债，阮一一下子就明白了。 自打做了那个约定后，她无数次的想过会在什么时机什么场景来偿还自己欠下的债。 也许是两人在夏日骄阳下一前一后走着，突然回头给他一个猝不及防的吻。 也许是某天挨在一起看书，侧头间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也有可能是在谈天说地聊着无关紧要的内容时，隔着电磁波给他一个柏拉图式的吻。 想过很多，唯独没想过他会这么大胆，把她困在黢黑狭窄不会有任何人经过的小楼梯间向她索吻。 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阮一冷静了几秒，还是决定做个诚实守信的好人，“好，你想还几个？” 她意料外的没有任何辩驳，更没有挣扎，只是声音透着几分紧张。 李朗贤压低腰身，贴紧她的脸颊，说话间带着若有似无的湿热空气喷洒在姑娘黑暗中已经红透的耳垂上，“要不，全还了吧？” 她虽然看不见，但也感受得到此刻两人之间距离有多近，只需稍稍一偏头，她的唇就能和他稜角分明的下颚擦过。 李朗贤在黑暗中没动，他在等另一方主动。 被期待着的女生僵着脖颈，微微偏头，温软的唇像根羽毛，一点一点蹭着他的下颚硬朗的线条滑到离唇角约莫两指的地方。她忽而加重了轻吻的力道，重重印在了他的侧脸。 “一个。” 他歷时大半个月好不容易做完一本习题才得来的奖励，在两秒间，就被姑娘所谓的主动消耗了。 少年伸出拇指，揩过刚被印过她唇印的脸颊，眼底是看不懂的光芒。 下一秒，阮一就觉得下巴被人擒住了。 顺着那股力量她微微仰头，习惯了黑暗之后，似乎能模模煳煳捕捉到他的影子。即便看不真切，她也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炽热又危险。 “还剩四个，我来教你。” 少年清朗的声音被暗哑所替代。 话音刚落，阮一就觉得唇上一阵细密的疼痛，和那次在水底下一样。他惯常喜欢亲吻的时候像小狼似的先用犬牙啃磨她柔嫩的双唇。 这一遍之后，该是轮到温热舌尖的安抚。 第131页 果然，这一切发生的和她预想中完全一样。 “算……第二个了吗？”她含煳出声。 这种时候还能想着数数，轻舔着她唇珠的舌尖一顿，少年闷声回復，“还没好。” 身后另一只手绕到她腰间，摩挲了几下。 后背不再是冰冷的墙壁，人被他往怀里一按，阮一几乎是垫着脚整个人贴上了他坚硬的胸膛。垂着的双手一紧张，下意识地环住了男生的窄腰。 两个人严丝缝合地贴着。 李朗贤轻按她腰间，有些酥痒。 少女红唇微张，刚想张嘴让他别动，刚还在唇角打转儿的舌头一下子找准机会伸进了她嘴里，和她一直躲藏着的小舌小心翼翼地亲密触碰了起来。 她对接吻的概念还停留在唇畔相触的时候，李朗贤成功把这个概念变成了唇舌相依。 这种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感觉十分奇妙，明明触碰在一起的是舌尖，却像有人拿着一把小羽毛，一点一点的从她的尾巴骨顺着嵴椎往上挠痒。 痒，痒得她忍不住在他怀里扭了两下。 又很酥，站稳的力气都像被剥夺了。 怀里姑娘的扭动，李朗贤也感受到了。他大手用力，把她死死钉在怀里动弹不得。 舌尖由浅及深一寸一寸在她嘴里勾勒形状，他就像永远不满足似的勾着她的小舌往外撩拨，等她一放松，又转捻成吮吸，十八般武艺一点一点消磨她的意志。 阮一被他吻得喘不上气，手指顺着他的腰线往上，找准腰腹上绷得僵硬的肌肉狠狠捏了一把。 感受到了她指尖动作，李朗贤减缓了进攻，给了她一丝休憩的机会。 姑娘顺势偏头逃离他的魔爪，黑暗中她下意识舔了舔湿润的唇畔，喘着气儿，“这才……算一次，你，太作弊了……” 刚占了不少便宜的男生心情松快，本还想饶过她，看着她的小动作又觉得刚才一切只是浅尝辄止。 她，太甜了。 少年欲低头再来的趋势被阮一提前发现，刚腰间掐的那一把显然没捏到他的痛处。 阮一提起小腿，膝盖抵着他明显有了变化的那一块儿宝地，眯起了眼睛，“别得寸进尺啊你。” 刚被吻得七晕八素的姑娘声线还带着沙哑，语气却透露着你再敢乱来我比你更乱来的威胁。 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儿吓着她了，李朗贤把她按进怀里只是单纯地抱了抱，又恢復了撒娇时候的语气，“那算你两次好不好？” 算两次说实话她也是亏的。 阮一埋在他胸口没说话。 李朗贤继续自说自话，“那剩下两次，还是刚刚那样行吗，二换一？”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云淡风轻地和她扯着乱七八糟的话题，阮一脑子里会想到刚刚在吧檯前他发呆的样子。 她反手抱住他，双手在他背后交缠， “嗳，你刚才在外面，发呆时候在想什么？” 两人前后压根不是一个话题，李朗贤还是成功听懂了她的意思。 他把下巴压在她发顶，来回摩挲了一下，“没想什么。” “二换一，你刚在想什么？” 她很坚持，甚至同意了他刚才瞎诌的二换一。 头顶窸窣的声音停了半晌，她只觉得被人按进怀里抱得更紧了，勒得她胸口一阵发闷。 在她印象里，李朗贤永远都是逗她开心，任她欺负，嘴上说着不服却一直心甘情愿对她好的那个人。很少能像现在这样感受到他身上的低气压。 “你到底在想什么？”她有些不安，再次发问。 他沉默半晌，嘆了口气，紧紧环住她， “阮一，我要是没考上怎么办？” 第65章 六十五朵浪花（二更） ... 这个问题阮一想过, 但是没敢提。 只能搜罗了来所有被安利过的测试卷习题册来弥补心里的不安。 她都想过，李朗贤能没想过吗？ 当初他敢跟着她填目标志愿的时候, 就明白，自己和她压根不是在一条分数线上的人。只是为了和她在一起，两人故意忽略了这个其实很重要的问题。 现在他终于卸下心防当着她面儿说了出来, 两人俱是一阵惊慌。 她反手抱紧了他，“不会的，你能考上的。” 在过去的几个月，李朗贤埋头苦做了好多套模拟卷, 专项练习题。这回摸底考试, 他确实能感觉到看到试卷时是那么一瞬间曾经有过对答如流的错觉。 然而分数还没出来，他心里没底。 阮一以为是这次摸底他自我感觉不好, 打击了自信。 听着半天没见他回应, 又拍了拍他僵硬的后背, “这回考试是难了些, 但咱们还有一个多学期呢, 来得及。又没人让你一口吃成个胖子。” 她很少有这么轻声细语安慰人的时候，李朗贤紧了紧环住她的双手, 喉间发紧，“嗯，我没放弃。” 就过了一个周末, 高三的老师们就加了个班赶着把各科成绩批了出来。 从一早上开始，十九班的学生就开始了察言观色。 老刘一捧茶杯，就猜, 刘老师看着心情不错，还能嘬两口小茶。 他一低头踱步，大家心里又不安起来。 第132页 所有人的视线就这么顺着老刘的动作幅度一上一下，直到高远从办公室拿了花名册回来，众人视线才开始聚焦到了高远身上。 他回来路上自己铁定是偷看过了，一进教室把名册给老刘一递，就往鼻樑上推了推眼镜，顺手对着阮一的方向做了个v字手势。 大家都看明白了，阮同学必然又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自己考怎么样阮一心里有数，她现在迫切想知道的是李朗贤的成绩。 看着老刘捻着手指一页一页的翻页，她看得心急火燎，恨不得上去抢了下来自己翻。 刘建斌举着花名册，慢条斯理地来回看了半天，期间还用水笔涂涂画画不知道写了什么。等一切做定，他才慢悠悠回到讲桌坐下，嘬了口茶清清嗓子。 “这次考试啊……” 终于切入真题了，阮一加入十九班以来第一次觉得老刘的性子真是慢得人神共愤，说一句话还带喘个气儿。 “咱们班考得还行。” 一句话概括总结完，下面大多数人舒了一口气。 “咱们班第一，也是年级第一，依旧是阮一同学，大家要向她学习。” 被点到名的姑娘双手交缠，指尖发白，行，这不是重点，求求你讲点别的。 “进年级前十的几位同学，我也给报一下名儿。” 老刘说着报了一串名字，也是以往班里的几个特拔尖的，没有新鲜血液注入。 阮一一口悬着的气刚想嘆出口，老刘又话锋一转，“这次还得表扬几位同学，特别是咱们李朗贤啊，进步非常快。可见平时是花了功夫好好学习的！” 一听到他名字，前座那姑娘比他本人还高兴，扭着头朝他灿烂一笑，“行啊，你。” 李朗贤也像突然舒了口气，朝她扬了扬唇角，“还成。” 老刘挑了几个典型总结了几句，班级的小榜就被吩咐贴在了后面板报一旁，和原先从高二老教室挪过来的目标志愿填报表紧紧相依。 一下课，后排就挤满了看成绩的同学。 阮一和李朗贤仗着座位的地理优势，在看榜的最内圈。 她匆匆看了一眼最上头自己名字旁带着的710总分，又急着往下开始找李朗贤的名字。 不算太难找，和她之间隔着十名同学遥遥相望。 ——李朗贤，645。 与普通人比，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分数了，可他的目标院校和阮一是同一个。 他扯了下阮一的校服衣袖，两人退出人群互看了一眼，又凑在一头摸出手机开始查京大前几年的分数线。 曲线图跳出来的瞬间，两人脸上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很不巧，他的分数擦着边儿刚刚好低于歷年招生线拉得最低的那一届。 要是以此次分数作为最终成绩，那他除非运气特别好，不然刚好失之交臂。 “没关系，”阮一出声安慰道，“你还有体育生的减分政策呢。” 是这么回事儿。 视线扫过上一年的分数线，算了算，也不见他脸上的神情有所好转，“满打满算降20分录取，看去年的分数线，也够呛。” “不都说了，还有一个多学期么，你别给自己搞那么大压力！” 李朗贤许是心情不好，没怎么在意她口气里的安抚。 他垂着头靠着窗边，“你一会儿让我好好努力做题，一会儿又让我不要有压力，没压力我哪儿来的动力。你们好学生是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尽折腾人。” “……” 第一次被他噼头盖脸迎面一阵怼，阮一长睫轻颤，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明白现在他情绪不怎么好，半阖着眼皮好一会儿没说话。 两人刚认识那会儿，除了最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喜欢互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李朗贤单方面心甘情愿被她教育。 更别提在一起之后了，他向来都是疼她哄她手心里捧着。 阮一没接上话，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 她嘆了口气看向窗外。 不远处的高一高二教学楼下依旧欢声笑语，那会儿他们没面对升学压力，好像也是这么没心没肺。 袖口突然被人扯了一下，阮一回过神，看着攥紧自己袖口骨节分明的手指，又顺着手臂一路看向它的主人。 刚才不知哪儿来的躁动积压在胸口，他没忍住就朝自己的姑娘发了脾气，等缓过劲儿来，又觉得自己混蛋。 她从来都是一心向着他好，他却不识好人心。 “好了，刚才是我心急了。别生气，宝儿。” 阮一原本就没生气，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个样子的他。 她点了点头，趁着周围没人偷偷勾了勾他的小指，“没生气，我知道你在努力。” 她思绪刚回来，语气不咸不淡。 听着这话的李朗贤心里更不安了，从他在周淙光嘴里听来的话判断，女生说随便那绝对不是让你随便！女生说没生气那肯定就是生气了！更何况她现在态度显然并不怎么友好。 他挨着阮姑娘在座位上坐下，整个身子伏在桌面上努力向她靠近，“你肯定是生气了，你都不理我了，你也不看我了。” 第133页 “该上课了，我难不成朝后对着你坐？” 少女没好气地转过头用笔尖敲了敲他的脑袋，“坐好了，一会儿老师又该说你了。” 说话间，语文老师踩着高跟鞋轻巧地迈上了讲台，趁着她低头准备教案的空档，阮一低头不知道捣鼓了什么东西。 上课铃一响，她借着起身的机会，顺手把手里的小玩意儿丢到了后桌。 一块被切割成心形的橡皮。 反面写着几个小字——真没生气。 李朗贤握着那块小小的心形橡皮心情又明朗了一些，握到嘴边就像捏着女朋友的小手似的深情地落下一吻。 他一转头，刚好看到周淙光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两人认识这么久，他的眼神里透露的信息他好像一眼就能看懂。 此时，周淙光那副表情，显然写着——对着橡皮都能发情的青春期少年真可怕。 …… 晚上李朗贤一回到家就瘫在了沙发上，白天他对阮一发了无名火。 虽然她说没生气，但他总觉得心里有点儿膈应。 不仅仅因为这件事，还因为他没达到预想的成绩。 他看着天花板再次嘆了口气，明明这回自我感觉还挺好，有着点儿超常发挥的意思，离分数线竟然还差了那么一截，难免有些丧气。 他刚合上眼，脑子里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大门口“咔嚓”一声，就听见平时一向沉稳的爷爷咋咋唿唿地进了家门。 “小乖孙儿，人呢？快，有事儿跟你说。” 父母俩又出去考察去了，家里只剩一老一小俩人，李朗贤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一下子没想通老爷子这么晚了能有什么惊天大事找他商量。 “怎么了，爷爷？”他揉了揉头髮看向门口。 老爷子推着金边眼镜朝着他一拍手，笑道，“好事儿！大好事！” 大半夜的能有什么好事儿。 他不以为意地挑眉，“什么好事这么高兴？中彩票了？” “和这差不多！”老爷子换完鞋急匆匆地进屋，在他对面坐下，确实是一脸比中了彩票还高兴的神情，“还和你有关！” “和我？” “我今儿个啊，和院里的领导闲聊，就说到我孙子你今年高考的事儿。”老头一讲起来眉飞色舞，“你猜怎么着，我听来个消息！” “嗯？”他被提起了点兴趣，侧着头看向爷爷。 “我们学校里头啊，今年会提前招特长生。你不是说你想考爷爷那学校吗，要是到时候什么笔试面试审查都过了，你那高考成绩可不止巴望着减免的那20分！” 李朗贤几乎要从沙发上窜起来，他双手撑在膝盖上，指尖因为激动而隐隐发白，“真的？” “那我还能骗你不成？估计很快通知就要下来了！你可得做好准备！” “那……没什么别的附加条件吗？” 老头子一拍手，被他一提醒也就想了起来，“有是有，不过都不是问题！你先考上再说！” 这话在理，能考上一切好商量。 少年手掌握拳，目有星光，“行，我试一把。” 第66章 六十六朵浪花（三更） ... 李朗贤一听说这个好消息, 第二天直接转达给了阮一。 两人一扫昨日忧愁，尤其是阮一, 这几天时不时地就看见男朋友在她面前故作欢颜，她心里也不好受得很。 这个消息带来的正面影响整整持续了一天。 这段时间下来，其他几个人早已习惯了下了晚自习李朗贤和阮一顺路一同回家的事实, 几个人打过招唿之后就各走各的。 阮一其他什么都好，就是整理起书包来总是慢一拍，她慢条斯理地规整着东西，男朋友就伏在桌面上晃着脑袋等。 “门口那家奶茶应该还没关门, 带你去喝奶茶去！” 听他这么说, 姑娘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你今天不养身了？” “今天不是心情好么, 不得喝杯什么庆祝一下？” “行, 我想喝……”姑娘眨巴了下眼睛, “抹茶奶盖正常糖去冰。” “那玩意儿都是糖精奶精, 三分甜不能再多了！还有，你女孩子少喝带冰的, 就喝热的，行吧？” 还说不养身？ 他这每天早晨豆浆，一整天淡茶热白开的不知道从哪儿沾染的一身退休老干部习惯。 阮一收拾完东西抱着书包站起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还不如不喝呢。” “那就半糖？常温？” 两人各退一步，打着商量。 姑娘嘆了口气, 背起书包走在前头，“算了，你请客，随你。” 他俩出来得晚，校园里人影稀稀落落没剩几个，昏黄的路灯把俩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一出校门拐个弯就能到奶茶店，李朗贤前后看了一眼，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他习惯性地把小臂搭在女朋友肩膀上，侧头看她。 街灯的光影打在她脸上，长睫在眼下打上一片阴影，从第一面起，他就觉得这姑娘的眼睛长得特别好看，微微上挑的眼尾不至于凌厉，倒显得她整个人似冰山美人般的气质越发凸显。 第134页 而这朵在别人眼里的高岭之花，现下是他的小宝儿。 和他当初剖析的一模一样，掀开那层冒着仙气儿的表皮，内里她的热乎劲儿只他一人知晓。 被他毫不遮掩地盯了半天，阮一早就感受到了，她眉头轻皱，侧目看他，“看我做什么，看路。” 环在她肩膀上的手臂往回一勾，把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下，“你好看呗，我哪儿捨得看别的。” 标准的给一点儿阳光就灿烂。 阮一脚下加紧几步，也没逃出他臂弯的范围。一个弯转过去，平时总还亮着招牌灯的奶茶店黑黢黢地落入两人视线。 得，白来了。 李朗贤显然也没料到今天关门这么早，讪讪地把刚欲抬腿走人的女朋友勾了回来，“要不，咱去别家？” “大晚上的就算了吧，”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顿时也没了喝奶茶的热情，“就当养身。” 是他想得不够周到，李朗贤刚打算捧起女朋友的脸逗一逗她，几步脚程外响起了个声音。 “一姐？” 显然叫的是阮一。 阮一不着痕迹地从李朗贤的魔爪下脱开身，循着声源望了过去。 留着蘑菇头的姑娘举着两杯奶茶站在路灯下正朝她笑。 “冯心蕊？” 高二上课外活动的时候，还能时不时地遇见一下，上了高三课业繁重，即便在同一年级见面的次数也骤减了不少。 阮一也有点儿惊喜，朝她挥了挥手，“你怎么在这儿？” 路灯下的姑娘小跑两步跑到跟前，晃了晃手里的奶茶，“我每天下了课过来帮亲戚家一会儿忙，收拾铺子，锁门。今天他们有事儿，我就提前过来锁门了！” 说着她指了指近在眼前的奶茶铺。 哦，这么巧，原来这家店还是她家亲戚开的啊。 “刚听你俩说到要买奶茶，喏，我这两杯给你们吧？”她不好意思地仰着头看了一眼两人，“本来准备带回去给我弟弟的，你俩不嫌弃就好。” “啊，不用。”阮一率先开口摆了摆手，“我们说着玩呢，大晚上的就不喝了。” “别客气呀，一姐。” 小蘑菇头说着就把两杯奶茶塞进一旁李朗贤怀里，有些羞怯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姐不收，你就帮她拿着吧？就是……有点儿冰。” 手上突如其来一阵冰凉触感，李朗贤下意识握稳了被塞进怀里的两杯奶茶，看着阮一，“放一会儿，常温了你再喝。” 他那头都收下了，阮一就没再推辞，笑着谢过了冯心蕊。 冯心蕊朝他俩挥了挥手，“那我走了，一姐下回见啊！朗、朗哥也再见！” 阮一一向是个感情细腻的人，等人一走，她和李朗贤顺着来时的路慢慢晃悠回去。 她偷偷打量了好几次自家男朋友，越看越觉得这张脸还真挺招人的。 “怎么不看路，看我？” 李朗贤早就发现了她在偷看，学着不久前她的话反问过去。 “你发现没？”阮一舔了下唇，“刚才那小蘑菇头好像对你有点儿意思。” “她说了？” “你自己看不出来？” 少年仔细想了一遍刚才的事情，若有什么不对劲，那就是每回那姑娘转向他说话的时候，都磕磕巴巴的。 “不像喜欢，倒像是怕我。” “傻子。”阮一给了他半个白眼，“小女生见着喜欢的人不就都这样含羞带怯的么？” 李朗贤没回话，她就自言自语起来，“她倒是开朗了许多，原先第一次见着我打架吓得哆哆嗦嗦的，连话都说不出个整句。看来陈梦圆一走，她算是活过来了。” 一旁的男生还在思考之前的问题，直把脸凑了上来，认真地盯着她，“那我怎么从没见你这幅样子？” 阮一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样子？” “你刚说的，看见喜欢的人含羞带怯！” “我啊……”他这个问题真的把她给问住了，阮一蹙眉。 仔细这么一想，她每每脸红心跳的时候，要么慢半拍人都已经到家了；要么老天帮她，场合都控制地很好，让她随处往水里一缩，就见不到小心脏怦怦跳的样子了。 她在想着原因，旁边的少年却紧张了起来，他把奶茶搂进怀里，腾空一只手抓紧了姑娘的手，脸上带着点儿害怕，“你不会不喜欢我吧？只是因为我对你好，你不得已才答应的？我猜的对不对？” “对你个大头鬼，”阮一揉搓了一遍他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指节。想张口解释又不知道怎么和他说自己心里的想法。 少年像是怕极了，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两人隔着胸口硌得慌的两杯奶茶抱在一起。 阮一被他抱得几乎双脚离地，费力地踮着脚尖撑在他胸口。 就听头顶，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慌，“阮一，就算你不喜欢我，现在也是我女朋友了，你不能不要我的。” 这几天他情绪化得很明显，原因她也能猜到十有□□。 姑娘一点儿也不反抗，把脸埋进他脖颈间，闷声道：“知道了，不离开。” 第135页 …… 没过多久，班里的几个体育生还真被教练组拉去开会了。 高三终究还是学业为重，升学以来每天的训练也被压缩成了一周三次。 非训练日的这天三人被叫走，阮一也知道大概是什么事儿了。多半李朗贤之前说的特招的事情，有了眉目。 整整两节自习课，几个人才回到教室。 看他们三的脸色，有喜有忧。 阮一也管不着还在上自习了，扭过身子压低声音问他，“怎么样？” “不止是京大，好几个学校都有提前特招。”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都有名额限制，京大咱们学校也就一个名额推荐。” “那怕什么，”姑娘一听这个就像看自己出息儿子似的看着他，“你成绩不都在体育生名额里面最拔尖了么，我要是教导主任啊，绝对推荐你。” “再说了，旁人也不敢随随便便申京大呀，过了申请最后不还得看文化成绩。我看多半稳了。” 其实他的想法和她也差不多，只是没习惯自己夸自己，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听女朋友这么一夸他，整个人乐不可支。 他仗着桌上那一大摞书的死角，偷偷捏了一把女朋友瓷白的脸颊，勾起了唇，“那就借你吉言。” …… 推荐名单大概在整个体育组和教学组商议之后决定。 通知来得急，最终敲定也没耽误太久。 年级组的老师文化课和体育成绩两相对比，几乎没有任何异议就全票通过了李朗贤的推荐申请。 等申请一层一层推荐上去，最后批覆下来的时候，也过去不少时间了。 这天刘建斌把消息传达下来的时候，正好下起了今年的最后一场雪，北方一下就是鹅毛大雪，洋洋洒洒飘着空中打着转儿。 十九班的三个体育生，都申请到了自己理想院校的特招名额。 和刚得到通知那会儿喜忧参半完全不同，这会儿几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欣。 阮一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校服棉袄，朝着手心哈了口气，沾了点儿暖意又揣回兜里。 李朗贤隔着半步之遥紧紧跟在她身后，男生个子高，边走路边看着前面的路况。 “你踩着雪走，别走人家踩过的印子，容易滑。” 姑娘点点头，鞋底踩在松软的雪上咯吱咯吱响。 等一出了校门没多远，落在后面的李朗贤加紧步伐追上了女朋友，一把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原地转了几圈。 阮一还没从突然腾空又突然被带着转圈的恍惚中缓过神来，她双脚着地整个人有点晕乎乎找不着北。 还在发愣间额头迎来了温软的触感，他毫无顾忌地一口亲在了少女的眉间，闪着光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阮一，你看，我做到了！” 第67章 六十七朵浪花（一更） ... 自从挂上了高考倒计时牌, 一天翻一页，时间就在弹指之间稍纵即逝。 高三挂上的三打头的数字牌首位数变成了1。 去年还在唏嘘学长们的寒假只有国庆假期长短, 今年轮到自己，连个微笑都吝啬得不想给了。 阮一写完最后一面习题，才从抽屉里掏出手机开了机, 除了又一窝蜂涌进来的拜年简讯，上下翻了一遍，好像还真没男朋友发来的消息。 她嘆了口气又关机，塞进抽屉里上了锁。 一晚上就这么来来回回开机关机倒腾了十来遍, 大大降低了复习效率, 该等的消息却没来一个。 今年过年放假时间本来就很短，李朗贤还得抽时间去参加一趟特招的笔试, 这会儿还没消息, 不知道考得怎么样。 不过好在隔天高三学生就要提前去学校报到, 她可以当面问问。 第二天一早, 她还是正常跑步的那个点早起了半小时, 下楼的时候爷爷正在下面吃早餐。 这几个月习惯了孙女早起跑步，他也没强硬留阮一下来吃饭, 祖孙俩打了个招唿。阮姑娘随手把一串钥匙推到老爷子面前，“爷爷，帮我保管一学期钥匙。” 老头也没问是哪儿的钥匙, 保管了做什么，嘬了半口面前的粥点点头，“行, 我给你放着。” 阮一裹紧了身上的棉袄，拍了拍给她叼着保温杯送到门口的大毛，转身往风里走。 大院门口的那颗大树，几乎成了她和李朗贤的接头地点，每次一出门，就能看到少年或顶着寒风，或遮挡烈日站在树下等她。 这天一出门，也和往常一样，他早就到了。 两人之间动作极其自然，他远远看到阮一出来就迎了上来，接过她的书包挂在胸前，原地跳了两步热热身，“跑着？” 姑娘又把身上的大衣拉链从下往上拉得密不透风，跟着他跳了两步，“嗯，你笔试怎么样？” “应该没什么问题，过两天就出结果了，收到通知去面试就成了吧。” 听他说问题不大，阮一笑了起来，慢跑两步回头，两指交叉举在眼前给他做了个比心的动作，“苟富贵，勿相忘啊，小李老师。” “那哪儿能忘，喝水不忘挖井人，我要能考上京大，是谁的功劳？那必须是您啊！” 他一耍贫嘴，又开始用起了您这个尊称。 第136页 阮一一听到这个称唿，就忍不住自动带入长辈身份，她原地蹦了一下够着少年的发梢摸了一把，“儿子，真乖。” 李朗贤现在一点儿亏都吃不得，双手捏着姑娘的两颊眯眼威胁，“儿子叫谁？你嘴上再不把门儿，以后有的是你叫爸爸的机会。” 两人跑了三站路，到学校的时候时间尚早，眼下也只有高三的学生开学，更显得还没从年味里缓过劲来的莘莘学子们有点儿悽惨。 不知道是谁这么残忍，在高三大楼楼下竖了一块巨大的倒计时牌，看着比教室里的那块还要让人虎躯一震。 等两人吃完早饭到教室的时候，早读还没开始，周淙光一见他俩来了，就拉着阮一坐下，“阮同学，昨天问你一道题你都没回我，快教我一下让我把卷子填满。” 阮一想着早上交出去的那串钥匙耸了下肩，“这学期别给我发消息了，我把手机锁了，看不见。” 她说着拉着椅子在周淙光旁边坐下，看他翻出了一沓试卷，挑眉，“你是一道还是一堆？又诓我？” “哇，你对自己这么狠？成绩都这么好了还这么拼，”周淙光显然对上一句话更感兴趣，仰天长嘆，“我今天回去也把我手机给收了。向你学习！” 李朗贤在一旁坐下，斜觑了他们一眼，“收手机小组成员+1。” 时七举手，“+2。” 阮同学来了以后，她的积极作用对周围整圈呈辐射式散发。她说刷题，周围学着刷题，她说收手机，没多会儿就构成了珍爱生命远离手机的小团体。 十九班的学习氛围愈加浓厚，人人都是一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 阮一和李朗贤还是天天保持着早上一起晨跑，晚上一块儿回家的习惯。只是还没上两天课，阮一就发现了来自校园里其他同学探究的目光。 起初她压根不在意，直到若有似无的探究变成了三五聚首偷摸说闲话。 她垂头打量了一圈自己，又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李朗贤，两人都正儿八经学生样，没做什么呀。 一旁的男朋友还兴致挺高地和她讨论着面试可能会碰到的问题，他这个人向来没她细腻，压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阮一即将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他过两天还得面试，和他说这些干吗。 两人聊着天回到教室，她一进门，就看到副班长孙玥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地低下了头。而一旁站着的高远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还真好奇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等中午一下课，她推说有事拒绝了几个人一起吃饭的邀请。 她和李朗贤的事儿也没告诉众人，他俩平时凑一起吃饭的次数并不多。 李朗贤只以为她约了时七几个，而时七看她最近和李朗贤走得近，只以为他俩一起吃饭，谁也没多说什么。 阮一听着下课铃声率先一步堵在了高远课桌前，面带微笑地看着他，“班长，吃饭吗？一起？” 同班以来，高远第一次被阮一喊着一起吃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啊，行。” 两个好学生半句话都不用多，不约而同径直往食堂方向走。 两人面对面在食堂里坐下，阮一轻咳一声，开门见山问道：“早上我和李朗贤进来时候，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算……是吧。”高远点点头，推了推眼镜向她靠近了几分，“你俩是不是……走太近了？” 果然是她和李朗贤的事儿？ 阮一放下筷子，脸色正经，“我们只是前后桌关系比较好，没什么别的。” “我知道。”高远说着压低声音，带着提点她的语气道：“可别人不知道啊。这几天咱们高三年级开会，我遇上好几个别的班的班长，都问我这事儿，还问了孙玥。我俩知道你们向来关系好，可架不住别人多说。” 阮一不可置信地啧了一声，“还有人特意来问你？” “对啊！最近咱年级好多人都在传你和李朗贤谈恋爱，沸沸扬扬的。再传下去多半都传到老师耳朵里去了，好在现在就咱们高三开学了，也不至于全校都瞎说。” “……” “我还听九班的班长说，这事儿不是空穴来风。” “怎么讲？” “咳，说什么有照片实锤，八成是ps的。现在两张图随便一整合，谁不会搞这玩意儿。” 说到这里，阮一倒是觉得出乎意料了，她食指敲着桌面，想了一会儿，“那照片你有办法拿一张来看看吗？” “能吧。” 高远心里想着话从哪儿听说，就去问谁拿照片，直接点头答应了她。 两人跟地下党接头似的直接敲定放学前把照片给要过来。 高远不像阮一，要个照片跟做什么坏事一样一下午坐立不安的。反观阮一倒是气定神闲，趁着中午小睡那一会儿，她还在脑海里仔细回想了一遍，她和李朗贤到底有什么值得被拍的照片。 除了在漆黑楼道里发生的那一点儿事，别的还真没什么能被称作劲爆的。 晚上夜自习，李朗贤被体育组教练叫走了，这会儿下了学还没回来。 第137页 正巧她也不用找藉口煳弄他，借着交作业的幌子摸到高远身边，向四处一张望，“怎么样，照片拿到了没？” 高远点点头，从书包里摸出手机。 他问九班班长拿到照片之后，自己没忍住先看了一眼，这照片照得和想像中完全不一样。 原以为什么实锤，应该是两人容貌清晰卿卿我我被拍了个正着。再不济也得像结婚证上那样，一个好的ps应该把男女主二人的脸都抠得清清楚楚，浓情蜜意地肩靠着肩坐在一块儿。 然而所谓的实锤就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借着也不怎么清晰的像素，一个身高修长背影神似李朗贤的男生死死环着一个姑娘的图。 奈何像素实在是太低了，姑娘的容貌虽没被遮挡住，远远看着就见着一张巴掌大的俏白小脸，五官煳得很。 非说是阮一吧，也挺像的。 但也算不得实锤。 不过等阮一本人见着那张照片的时候，脸色却有些发黑。 难怪这两天路上老有人盯着她瞧，倒不是看她的脸，看的是她背着的书包。 她那款鹅黄色的包，在整张晦暗不清的照片上看起来突兀得很，这几天她又没早听说这个传闻，现在在其他人眼里，多半自己这个照片女主角身份是坐得实实的了。 “怎么样？是假的吧？不是你吧？” 高远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阮一一点一点转过身子，露出身后那个包，扯着嘴角看向高远，“你猜？” “……” 她背后那一抹鹅黄和照片上的一一对应起来，高远扶额，“所以……这另外一人，真是李朗贤？” 这会儿她倒不似刚才那般勇往直前。 指尖点过照片上那个男主角，她断然摇头，“怎么可能。要是李朗贤，我能到他这儿？这个人吧，瞎子都能看出来，比李朗贤矮了半个头。” 高远顺着她的指尖看了过去，果然阮姑娘的高度差不多在那人鼻尖往下，这么微小的细节恐怕谁也不会去细想。 眼下正主说不是李朗贤，还真不是。 他一下子八卦属性全开，瞪着眼睛问，“那这人是谁啊？” 姑娘拇指抵着眉间轻轻揉按着，有些头疼，“让我想想，有点久远了……这人是谁来着……” “……” 第68章 六十八朵浪花（二更） ... 育仁有个论坛, 阮一从来没逛过。 没想到第一次逛论坛，是以热帖女主角的身份去的。 她接过邹旭的手机, 嘆了口气点进还在冒着热度的新帖子。 果不其然，开楼图来镇。 那天她从高远那儿看到的实锤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挂在上面，顶头一行红色小字——惊！全育仁老师眼里的尖子楷模十九班某同学早恋实锤大揭秘。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标题, 狗屁不通。 阮一耐着性子看了下去，什么遗世独立一朵白莲，自打来了育仁就一路披荆斩棘夺下年级第一头衔自此霸占不放。向来装着一副岁月静好实则眼高于顶，身边围绕着不少被她外表所欺骗的男同学。 若不是字里行间或明或暗地嘲讽她, 她还以为这是来堆砌辞藻写大论文的。 除了楼主一心怼她的帖子, 夹缝中爬满了花式求男主是谁的问路贴。 她扫了一遍论坛上最新发布的几篇帖子，发现正主男朋友李朗贤果然唿声最高。 于是她快速问邹旭要了个小号切上去, 把那天和高远解释过的事情又发了一遍。 发完这贴, 她才把手机掉了个头, 塞回邹旭手里, 挑眉看他。 前后所有的操作邹旭看在眼里, 蹲在地上有点儿不理解，“我大老远的跑过来给你看帖子, 是让你给李朗贤洗白的？那你自己呢？” “我？”阮一耸了耸肩，“我有什么可洗的？我还是年级第一吧？” “是。”他答道。 “那不就得了，成绩即正义。” “这李朗贤也太不是个男人了吧, 出了什么事儿得你扛着？要这样，你和他在一起有什么意思？”邹旭自打知道了他俩确实在一起的消息后恨铁不成钢，怒道：“阮一, 你是不是受虐体质啊？脑子拎不清了？” 并不是。 李朗贤面试去了，如果面试也顺利，只要过了审核就能顺利成为京大特招的一员。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出任何岔子。 她摇了摇头，开始思考刚才在论坛里的人微言轻是否真的能起什么作用。 邹旭看她一副还在思考怎么给男朋友开脱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拳锤在墙壁上，二话不说站了起来。 “我给你想办法！” “嗯？”阮一诧异。 “你不就是不想让李朗贤坐实这个男主身份么？我帮你！” 邹旭站直了身子往前两步，两人之间只剩下半尺之隔，他垂下眼皮指尖点了一下姑娘的头顶，又平移到自己鼻尖，笑得有几分看不懂的情绪，“你看，完美男主身高。” 他这么一说，阮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 她心知现在贴吧里非要扒出个所以然来才肯罢休，只是这样对邹旭太不公平。 第138页 还没等她摇头，邹旭掏出手机切入小号就开始以第三方旁人角度从细枝末节举证男主另有其人。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停下手指，指着自己的头髮看向她，“要不，先陪我去理个髮？” 这戏做得也太全套了吧。 “还是不用了吧，就算你顶了这个身份，后面还有一堆麻烦事儿。况且，都上了这么几天课了，突然换了髮型，别人一猜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真当他们傻啊？” 邹旭对着橱窗玻璃捋了一把自己已经有些长疵了的头髮，有些得意，“那我就实不相瞒了。这几天你还真以为我会乖乖回来补课？不好意思，今天第一天来，还是因为你这事儿来的。” 现下是吃饭的点，学校里没什么人。 邹旭拉着阮一就跑去了外面理髮店，照着李朗贤常留的髮型剪了个一模一样的。 理完一照镜子，还别说，挺清爽的。 等剪完头髮，他就不像来时一般了，这回不用东躲西藏，大大方方地和阮一肩并肩并排进了校园。 阮一抿着唇一一回敬了路上遇上那些人的目光，又侧头看他额前风中飞舞的碎发，“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句，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那倒不至于，”邹旭闲散地伸了个懒腰，“不过，我把这身份顶下来了算一回事。论坛上是谁捅出来的，你想明白了吗？” “嗯。”她轻语，目光深远地落在了不远处一株不起眼的绿植上，“帐，还是要算的。” …… 整个论坛的风向，在一个从没发过贴的小号出现以后，就变了。 小号一一举证了男主不是李朗贤的几大细节，潜水党们细细一琢磨，觉得很有道理开始观望起帖子其他男主可能性的发言。 没多久，就有人趁热打铁上传了今天校园里阮一和邹旭两人走在一起的照片。 仔细一看，同样是黑色长款羽绒外套，同样是两边寸儿短的清爽髮型，而身高，刚刚好能对上照片里的男女主。 这下可就更劲爆了，年级第一学霸女神的绯闻男友竟然是倒数第一的学渣大佬。 这两人之间隔得可比长江头尾远得多了。 很快又有人把邹旭的家世给扒了上来，帖子一下子风向变了几变，最终成了阮一没经受起金钱诱惑，在邹少爷的狂轰滥炸下为了虚荣委身的故事。 整个高三还在坚持刷帖的手机党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同学之间只能靠以讹传讹得知整个故事的前后脉络。 待到晚上的时候，已经衍生出了好几个版本。 每一个故事都足以单独写成小言投到晋江。 阮一穿上外套，踱到门边，看了一眼走廊里见到她就充满探索欲的眼神，啧了一声，一个个的不去当编剧真可惜。 相比起外边，沉迷于读书的十九班依旧很平静。 她裹紧衣服，一路无视所有人的眼光，来到十二班后门口。 随手抓住一个人影，她礼貌地叫了一声，“同学，麻烦帮我喊一下你们班的冯心蕊。” 没多久，小蘑菇头就蹦跳着出来了，见到她有些惊喜，“一姐，你好久没来找我了。” “嗯。”她指着转弯角，侧头，“有几句话想和你说，方便吗？” “方便方便，想说什么？我听着。” 两人几步走到了没人的地方，阮一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语气和刚才在教室门口判若两人，生疏又冷淡，“论坛上的照片是你拍的？” “什么照片？”冯心蕊眨眨眼一副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阮一笑了起来，“你怎么不问什么论坛？” “……” “那我再问问你，照片是那天送完奶茶以后拍的吧？” 冯心蕊原地没动，安安静静地站了几秒，倏而抬头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表情诚恳，“一姐，其实我知道你说的论坛和照片是怎么回事儿。我不提，是觉得这事恐怕你听着就觉得烦，你何必要和网上那些人一般见识呢。别自己个儿生闷气了。” 倒是打太极似的一个问题没回答，反而全撇开了。 冯心蕊捏着拳头朝她走近一步，有些委屈，“我那天是见到你和朗哥在一块儿，但是不能因此怀疑是我拍的，我绝对不会做着这样的事情。” “我，我还记得你当初帮我的事儿。” “你还记得啊……”阮一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话，“那既然如此，你帮我个忙就当还我的人情？” 她一下子抓着自己质问，一会儿又反过来求帮忙。冯心蕊有点搞不懂路数，还是点了点头，保持着脸上的诚恳，“你说，我肯定帮。” “我知道你喜欢李朗贤。” 一开口就是一句闷雷，直接在冯心蕊脑子里炸了。 不等她狡辩推脱，阮一自顾自又说了下去，“既然喜欢，你肯定也是盼着他好，是吧。” 像是要给她一个缓冲的时间，阮姑娘停了好几秒才接着自己的话又说了下去，“现在论坛上的事情，你也知道。既然大家都认定了是邹旭和我在一起，那我希望发帖的人也不要纠缠不休了。” 第139页 微顿几秒，她继续道，“李朗贤现在在等特招的审核，他一直说想考京大，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你要是真为他好，就沉贴了吧。” 冯心蕊心中一波接一波的闷雷还没炸完，就见阮一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有点儿心慌，下意识摇头，“可，可发帖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谁呀。你就算这么说，我也……我要是认识，就一定会阻止她继续胡言乱语下去的！” “嗯，那就好。” 阮一慢慢勾起唇角，脸上的笑容没有温度。 两人说的话恐怕多一个人在场都会莫名其妙，明明前后驴头不对马嘴，不明白为什么能这么顺畅地接下去。 她说完该说的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 慢悠悠转过身看了冯心蕊一眼，后者刚卸下表情，见她一有动作又立马把诚恳挂上了脸。 “哦，对了。”盯着她半晌，直看得人发慌，阮一才继续说道，“有件事情，我以前没想明白。但是这几天突然想通了。” “嗯，什么？” “陈梦圆又不是左撇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那时候捂着右边的脖子干吗？那几道血印子，真是她打的话，应该伤在左边吧？” “现在想想，是你自己挠的吧？为了给我看的？” “那你也挺拼的，万一我眼瞎没看见呢？或是我没打算帮你呢？就这么吃准我了？” 阮一每说一句，向她迈近一步，直把人逼入墙角。 她就这么盛气凌人地看着缩在墙角的小蘑菇头，这幅样子一如当初在她面前卖惨的时候。 “不，不是的。”冯心蕊矢口否认。 “不是？”少女的眼神落在了角落那人的脖颈上，像没听懂她说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陈梦圆走的时候，我有幸还见过她一面。她可说没挠过你。” “她，她一定是作恶太多！她忘了！” “那你就错了，”阮一摇头，“她和你正好相反，性格太火爆，做事不过脑。她要想打你，理应和当初给我的那一棍子一样，动起手来没轻没重却都是伤在明面上的。” “你脖子里的那几道血痕，又想露点什么给我看，又下不去狠手，有什么好争的。” “当初她走之前，我还记得她说小心点。原本我还以为临走还想威胁我一遍呢，倒是没想到，她是在提醒我。小心身边的小绵羊呢。” “你猜我说的对不对？” 阮一句句紧逼，就这么看着冯心蕊脸上的伪装一点一点的龟裂，最后归于歇斯底里。 她上前一步紧紧攥着阮一的衣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我是借你的手赶走了陈梦圆。但我有错吗？她欺我在先，我也只是想反抗啊！”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阮一反手捏紧她的手，声声逼问，“你做什么，我可以都当不知道。但你把我和李朗贤的事情发在学校网上，你又想得到什么？你喜欢他，所以想毁了他吗？” “你知不知道什么都近在眼前，伸手可及的时候，都被打碎的感觉？” “你有没有去问过他这段时间为了考上那个学校做了多少努力？” “你见没见过一向装没事儿人的他失望的样子？嗯？你这些都想过没有？” 指甲掐进掌心，冯心蕊被捏得生疼，她哭着嚷起来，“你放手！我说了不会再发了，我没想那么多！我真的不会去发帖了！你想怎么解释是你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好。”阮一这才松了手，退后一步，目光炯炯地看向她，“我希望你从现在开始，闭上嘴，一个字都别提。” 第69章 六十九朵浪花 ... 阮一转身, 刚迈开腿，就被拐角处冲出的人一把抓住拉回角落。 似乎是没想到还有个眼熟的小姑娘在角落哭, 周淙光一下子愣了神，尴尬地张口，“又, 又有人欺负她了？” 她身边几个人对冯心蕊的印象完全停留在阮一曾经因为帮她和陈梦圆出过一件大事上，眼下看着她又在哭，阮一又一副气不顺的样子，明显想歪了。 她不想对此做过多解释, 头疼地嘆了口气, “嗯。” “我，有事儿问你。” 周淙光显然现下也没时间对眼前的事做什么评价, 把她往旁边拉了几步, 一脸正色道, “你和邹旭怎么回事儿？” 他出现在此完全是在男厕所听闻了最近沸沸扬扬的校园秘辛, 一听到说阮一和邹旭偷摸谈恋爱上了论坛, 他急忙借了手机就上去看了一眼。 果然有图有真相。 不仅搂搂抱抱还在校园里同进同出。 这他妈朗哥知道了，得多伤心啊。 心爱的小仙女在眼皮子底下被别的猪拱了, 看那图片上的样子，估计好了还不是一天两天的。 他看着阮一难以言说的表情恨不得仰天长嘆，果然, 论坛上是真的！ “不会吧……阮同学，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就那邹旭，你能说出他半点儿好处来？” 要长相, 长得没他朗哥帅； 论成绩，成绩都到吊车尾去了更别提； 要说他有钱吧，还真有钱，但他相信阮一不是这样为五斗米折腰的人！ 第140页 阮姑娘看了一眼还在身后哭哭啼啼的冯心蕊，忍不住地想爆粗，都是她搞出来的什么事儿。 “嗯，这件事到此为止。”她靠在墙上无力地嘆了几分钟来第二次气，“李朗贤回来你别跟他说。” 那……想必是……不会说的。 朗哥平日里对他这么好，这事情说出来跟往他身上捅刀子也没什么区别了，他哪儿能干。 “好，我不说。”周淙光深吸一口气，憋着满肚子火反问，“那你平时和朗哥是怎么回事儿？他对你不赖吧？要不是今天这件事，我看你俩平时的关系说是在一起我都信了。可你转眼都和邹旭在一起了，你干吗还回头吊着他？”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阮一这一晚上也没清静过，还要接受周淙光嗡嗡嗡小蜜蜂般的质问，眼见着周围有人路过，她的声音带上了几分薄怒，“过段时间我自己跟他说清楚，你少他妈说几句。” 行，问也问不得了。 周淙光以为是她心虚，转身就走。 阮一留在原地没动，又转回角落和冯心蕊说了两句才回教室。 一到教室，就看周淙光冷着脸坐在自己位置上。她没管，回到座位仔细梳理了一遍现下的情形才舒了口气。 最后一节自习课教室里如往常一样，不得不说十九班学生的定力都好得可以。课间多多少少听说了些关于自己班学霸的风言风语，还是能静下心来投身到学习。 一到放学，阮一刚准备走，就一左一右被时七和吴许萌架上了。 周淙光看了她们几个一眼，黑着脸转身就走。 时七在后面喊了几句也不管用。她扭头看向阮一，“他怎么了？一回来就这副样子。” 阮一没说话，三个姑娘走出校园，吴许萌憋了半天捡着人少的地方才开口，“现在……学校里好多人在说，你和邹旭在一起了？” 又是这件事…… 她现在特别想原地炸一下，说她窝里横也好。刚才憋着满肚子火气和冯心蕊讲和的气度现在对着平时关系特好的两姑娘一下子反而倒拿不出来了。 她撇撇嘴，不说话。 “不会吧？阮一，”时七挽着她的手臂松开了一些，退后一步看着她，“你疯了？邹旭有什么好的？你和他在一起不是害了你自己么？” “别的不说，你和朗哥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喜欢你，那他追过你吗？你答应过没？” 两个人一人一句话，把阮一逼得头都炸了。 她停在原地，慢慢吐了口气，“我俩没怎么样，他是追过我。但我没答应。我压根就不喜欢他，你们觉得他好，就非得在一起吗？害人害己？” 夜色里她的语气有些发冷，那俩姑娘愣了一下半天没接话。 阮一说完又觉得自己态度有问题，扯着嘴角逼自己笑了一下，“对不起，我说话太急了。但这件事，咱们能不讨论了吗？” 时七和吴许萌对望一眼，两人互相从对方眼里读到了她今天可能被议论了一天心情不好的答案，默默点头，“好，我们不说了。毕竟喜欢谁是你的事情，我们不干涉了。” 怕她一路上心情不好，时七藉口说今天顺路会路过她家，于是两人一起下了地铁口。 那边两人刚下去，吴许萌抬腿正准备往家方向走，走了两步突然驻足揉眼，“朗……朗哥？” …… 夜色清静，吴许萌觉得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匪夷所思了，前一秒还在话题中讨论着的男生，此时脸上带着她看不透的冷意站在路边。 他今天不是去面试了么？怎么到学校来了？ “朗哥，你怎么来了？” 李朗贤没回答她的问题，抬腿向她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垂着眼皮看她。 吴许萌第一次发现，平日里那么柔和的一个人，也有生人勿进面色如霜的一面。 他轻抿薄唇，语气有些森然，“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没……聊什么。”女生有些心虚，压根不敢正眼看他。 她心里跳得和小鼓在敲似的。 ——怎么办怎么办，刚才她们几个说话他不会就在旁边听见了吧？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喜欢阮一，而阮一却跟邹旭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他多半是听见了吧？所以不高兴了？ 李朗贤听见的不止是这些，他今天面试一结束就跑来学校等她了。 和上回笔试不一样，拢共晋级面试的也没几个人。 面试完当天就出了结果，他急着回来给她报喜却不曾想听到了她们几个在讨论她和邹旭的关系。 在他和阮一在一起之前，他曾经挺介意邹旭这个人的。 明明和她女朋友不是一个世界的，相处起来却意外得不错。 曾经既然是个威胁般的存在，即便他们俩成了男女朋友关系，他也不得不提防一下这个人。 本来还只是想等几个姑娘散了以后，他委屈巴巴地上去讨个女朋友的关心，说才一天不在，她就在外面有狗了，非得补偿补偿他不可。 可没两句，就看她脸色变了，甚至当另外两个好友拖出自己，质疑起她和邹旭关系的时候，阮一冷着脸说她和自己没关系，压根就没喜欢过他李朗贤。 第141页 那前几天深情款款抱着他让他加油的时候，她倒是演得好？！ 眼前吴许萌支支吾吾的样子更是证实了刚才一番对话，确实他没听错。 那个小没良心的就是这么说的。 李朗贤一口气顺不上来憋在胸口，压抑得紧。 他朝吴许萌挥了挥手，僵硬地转过半边身体，“算了，你不说我也听到了。” 吴许萌张嘴，想劝的话就在嘴边又觉得苍白得说不出口。 她曾想过，年少时的暗恋有多少能修得正果的呢？ 没想到一语成谶，我喜欢的人另有心头好的故事在她朋友身上就这么发生了。 她看着李朗贤回过身，又看着他在路灯下的影子越拉越长，少年的背影孤盏的灯，她突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 阮一回到家，一晚上同一件事解释了很多遍，说得她自己都开始恍惚到底在和谁谈恋爱。 她甩了甩头髮，顺着大院的林荫道一路往家走。 院子里的灯似乎还亮着，平时这个点回家，家里多半都休息了，倒是难得的有灯光。 推开门，才发现从前往后灯火通明。 一向早睡的爷爷坐在客厅，见她回来了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回来了？” “嗯。爷爷，我回来了。” 她从进门开始就觉得有点什么违和感，四下望了一圈才突然想到，今天回家，大毛没上门口等她，这会儿都进屋了还没来给她热情地舔手大礼。 家里的异常不容忽视，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她声音带着点不自在，“大毛呢？睡了？” “一一，姜诚送大毛医院了。今天一天我看它不对劲，也不吃东西，懒得很，躺着一整天没怎么动过……” “我怕他是……” 话没说完，就见姑娘甩下身上的包就往外面跑，临出院门还在石子路上一个趔趄。 阮老爷子急追几步，“小心点！别跑太急！是街角的那家！” 老头子的话音消散在夜色中，阮一一个劲只顾奔跑，耳边尽是猎猎风声。 原先她不知道，现在即便不说，凭着她收养大毛以后带他看大病小病的次数，也把这附近了解得差不多了。 离这最近，正儿八经能看病的宠物医院也就当初街角的那一家，姜诚肯定会去那儿。 每天早上的晨跑从没跑这么快过，学校里的长跑测验她也没这么拼过，她似乎是知道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只要跑得够快，跑得够远，就还能有机会挽回些什么。 当初她妈走的时候，她一无所知，没能来得及见上最后一面。 而这次，她知道大毛在等她。 什么吃不动东西，走不动路，不是这样的。 明明早上去上学的时候，大毛还一摇一摆地走到门口，仰着头叼她的衣角。 它年级大了，眼神也浑浊了，但每次看她的眼神却还胜奶狗的真挚。 大狗仰着头，轻拽她的衣角，仿佛在说，姐姐，今天不上学了，陪我玩好不好？ 阮一有点儿后悔，她到现在，才隐隐明白了它眼神里期待的是什么东西。 然而早上的她，蹲下身，轻轻摸着它的头，说，大毛别烦姐姐，放学了再陪你玩儿。 第70章 七十朵浪花（一更） ... 阮一扶着门框顾不上喘口气, 透过宠物医院的玻璃门，她能看见里面一个身形神似姜诚的人站在小房间里和医生说话。 他们身后像是一张手术台, 一旁还挂着点滴瓶。 医生低着头捏起桌上的软管，把吊瓶取下盘在一起，看上去像在收拾东西。 少女推开玻璃门一个闪身进去, 努力对两人牵了下嘴角让自己脸色看起来自然一些，望向手术台，“大毛没事吧？是挂完水了吗？我可以带……” “它回去吗……” 后面几个字像是没剎住车蹦了出来，她看着神色凝重的姜诚, 又看了一眼一脸惋惜的医生, 最后视线还是落在了躺在台子上丝毫没有动弹的大毛身上。 大毛果然是年纪大了，连脸上本应黑白分明的毛色也在这一年渐渐发白。 阮一挪了个小板凳坐到手术台前, 从上至下轻轻地给它顺了一遍毛。 平时这时候, 它总该跳起来舔她的手心了吧。 然而它安安静静地躺着, 没有一点儿反应。 少女颤抖着手指把指尖插进它依旧顺滑的毛髮, 一低头, 整张脸就埋了进去。 小姑娘带着鼻音把嗓音压得低低的，“睡着了呀……那姐姐带你回家睡觉, 好不好？” 从她收养大毛开始，医生也算鑑证了这一年多来一人一狗的感情，眼下见惯生死的他竟有些不忍, “姑娘，它年纪到了，算不得生病。走之前已经很幸福了, 几乎没有什么痛苦。” “不会的。”少女抬起小脸，红肿的眼眶衬着惨白的肤色尤为显眼。 一开口声音沙哑得仿佛不是同一个人，“大毛是在睡觉。它不会不等我的，等不到我它不会走的！它不会不告而别的！” 嘴里反反覆覆，始终来回念叨着那么几句。 姜诚也看不下去，揉了一把她的头顶，低声安慰了几句就出去打了个电话。 第142页 小房间里，只剩她一人。她抱着大毛哭到眼泪都干了，才慢慢缓过神来，怀里的大狗抚摸间已经失去了指尖的温度，连骨骼都越发冷硬起来。 她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 有灵魂的生命都是温热绵软的，她的大毛，好像真的不在了。 阮文邦赶来的时候，阮一已经恢復了平静。 她默默坐在椅子上双手交缠，一言不发地看着家人处理大毛的后事。 即便回了家，也是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盯了一夜，第二天谁也没强迫她去上学。干涩的眼眶直到白天拿到装着大毛犬牙和骨灰的小瓶子送到手里，才觉得又有淙淙湿意夺眶而出。 缓了一天，阮一才回到学校。 眼睛肿得像核桃，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下去的。 李朗贤满肚子怨气等着她来质问的时候，就见到了她这副鬼样子。 起初还沸腾着的怒火在前桌又毫无徵兆人间蒸发了一天之后，在心里酝酿发酵，变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说生气，一想到她冷冰冰的语气说着和他没关系时，还是气的。 等整个人沉下来，又有些心慌。 本来他俩之间，就是他一步一步拼命向她靠近，他在这段关系里一直没什么安全感。只有自己足够优秀了，才可能和她并肩站在一起。 要不是她中途对他感情的回应，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在玩单机。 这种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却一转头发现，人家好像对他并没有上心依旧是他单方面纠缠的痛楚在过去的两天把他折磨得体无完肤。 明明之前她还曾在他面前展现过自己的热忱。 要说这一切都是她完美的演技，李朗贤是不愿意相信的。 他一直等着阮一来，跟他亲自解释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可她真人一来，当他把她拉到墙角，看着姑娘脸色苍白眼眶红肿，那些憋在胸口的话在喉间打了几个转儿又咽了回去。 他嘆了口气，指节轻刮她的下眼睑，柔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情绪，在他温柔的话语下，又不自觉地倾泻而出。 阮一嘴角一瘪，又有要掉眼泪的趋势，“大毛走了……” 大毛没了？ 李朗贤五指捏拳，僵硬的肩线瞬间柔软了下来，他上前一步轻轻把姑娘带入自己怀里，“别哭了，大毛年纪大了，走不动路吃不动东西，它自己也难受是不是？” “现在它应该就无忧无虑了，你不是一直说可惜没见过大毛小奶狗时候的样子么？它现在一定又变成了又蹦又跳的小狗崽了。最后这两年在你家过得多好啊……对不对？” 道理她都懂。 就是一下子接受不了。 少女扬起下巴看他，嗓音依旧沙哑，“我知道。我就是难过。” “我妈一声不吭就走了，大毛吭声了，可我没听懂……为什么我身边有什么好的，都会走，我就是很难受……” 李朗贤揉着她的髮丝，满目心疼，全世界所有好的你都会拥有。 “李朗贤，”她突然反手抓住了他的袖口，紧张地看着他，“你不会走吧？” 他指尖微顿，缓缓摇了摇头，“我不会。” “真的？” 抱着她的身躯有一瞬间的僵硬，在少女期待的眼神中，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嗯，我疼你。” 得到了他的保证，阮一放心了不少，一头扑进他怀里，像小猫似的蹭了蹭他的衣领，“说好了啊……” 在他面前，阮一有千百种样子，却唯独从没露过怯。 他在心里嘆了口气，她现在这样，自己要去参加集训的事情，到底该如何开口…… 李朗贤回到教室又把周淙光叫了出来，他没能当着阮一问出口的问题和说出口的话，想找个蹩脚军师参谋参谋。 “阮一和邹旭是怎么回事儿？你知道吗？” 该来的终究会来。 周淙光捏了把眉心，郑重地拍了几下他的肩膀，“你都知道了啊，哥。” “我不知道。”他无情地把肩上的手拍了下去，“所以才来问你。” 可他不想当这个恶人啊！ 周淙光欲哭无泪地收回手，来回踱了两步才开口，“朗哥，我知道你喜欢阮一，你还是放弃吧。她，唉！她都和邹旭搂搂抱抱了你还一门心思吊在她这颗树上，醒醒吧！哥！” “搂搂抱抱？” “是啊。全年级都知道了。有图有真相！” “图呢？” “图？我说你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成，我给你找。” 周淙光回身进了教室，找了个有手机的同学借了就出来，一边翻着校园论坛一边嘟哝，“我就不信你看了图不扎心，真的。想不通你到底怎么回事儿，非得给自己扎两刀才满意。” “卧槽，图呢？” 他来回划拉了几遍，也没找到当初那个帖子。 整个贴吧干干净净，像被清理过似的，前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主贴，包括衍生贴都凭空失踪了。 周淙光尴尬地看了旁边同样面色疑惑的男生，“那个……图，好像……不见了。” 第143页 “……” “我真不是挑拨离间，不是我，我没有！之前是有图的！” “那图呢？” “你随便找个人问问，大家都看到了！不行，我把王戈叫出来自证清白，他也看到过！” 周淙光说着就进去又把王戈拽了出来，“王戈，你说，那天是不是咱俩一起上厕所听到的！是不是还看到图了！不止搂搂抱抱，是不是后来还有阮一和邹旭一起进学校时候的照片！” 他每问一个是不是，王戈就在旁边老实地点点头。 有了老实人王戈的佐证，周淙光底气就足了，拍着胸脯和李朗贤保证，“朗哥，我要是拿这事儿坑你，我活该单身一辈子！” 照他俩的说法，李朗贤的脸色又沉了下来。看起来阮一和邹旭是有点儿什么说不清的事情在里面。 可她前几分钟还拽着他的衣服，让他保证不离开。 难道也是戏？ 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他一拳锤在墙上，“搞半天你们都说不清楚，我直接去问正主儿！” 周淙光和王戈互望一眼，委屈。 我们说清楚了啊！是你自己不信。 李朗贤沉着脸就走了，没多会儿，就有人看到曾经热帖两大男主竟然在育仁聚头了。 一股浓郁的吃瓜气息飘散在整个楼道里。 “怎么了？这是？不会要找我打架吧？” 邹旭看着眼前来势汹汹的这人，就猜到了七□□十。 他现在是官方认证男朋友，眼前的这位还是个不能见光的男朋友，两相比较下来，还是自己更占优势。 这么一想语气止不住地翘了起来。 李朗贤心情就很躁，听他这么得意更不爽了，上前一把揪住他的校服领，语气森然，“你说干吗？你丫动我女朋友？！” “哟……生气了啊？还骂上了？” 邹旭像是一点儿也不介意被人拎着衣领，腾出只手轻拍领口。 他眼眸一转，突然想到眼前这个人这么生气，恐怕阮一那儿还没来得及解释。于是扬起唇角挑衅道，“现在老子可是官方认证的，你呢？” 借着上厕所的由头路过小角落的同学们偷偷把目光落在了剑拔弩张的两人身上， 哇哦， 好大的瓜。 李朗贤咬紧后槽牙，把人死死抵在墙上，“操，我真是失了智了来问你，你狗嘴里他妈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被压制的那人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他从小到大当了十多年的坏学生，打起架来跟吃饭一样频繁，却压根不想和眼前这个眼角猩红的男生动手。 看着是个可怜人，倒还挺让人羡慕的。 阮一这么一大个圈子兜下来，还不是为了他。 事情都没搞清楚，就跑来乱吃飞醋，真够有意思的。 此时他和假意路过的其他同学一样，只想当个看戏的就够了。 李朗贤一拳砸在墙壁上，撂下他就走，他问a问b问c问d绕那么多弯路是为什么，当着阮一的面，好好跟她说清楚不就行了么！ 等一番折腾下来回到教室，往阮一身后一坐，他又有点儿害怕。 万一，她真的只是在演戏，事情说破了不想陪他演下去了怎么办？ 短短几句话，他现在如鲠在喉，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李朗贤捏着拳头一狠心，拽了一把姑娘的衣角。 下一秒，阮一红着眼眶回过头，朝他眨了眨眼，“怎么了？” 满肚子扑腾的火气在看到她的面色时又蔫了下去，李朗贤深吸一口气，恢復了一点平时的柔和。他放轻嗓音，怕吓着她，“我，有点儿事想问你。” “嗯，你说。” “你和邹旭……” “阮一，老刘叫你去一趟！”高远风风火火地跑进教室，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快，办公室等你呢！” 李朗贤刚松开的五指又攥了起来，撑在额角。 算了，不急于一时，回来慢慢说。 第71章 七十一朵浪花（二更） ... “好。知道了。”阮一站起身朝高远点头, 走了两步又突然回过身，朝李朗贤扯了扯嘴角, “回来再说。” 他揉了一把头髮，低声回应，“嗯。” 也好…… 让他想想怎么和她说。 阮一到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老刘一个人在, 他捧着茶杯半天没嘬一口。 自打她打了报告进办公室坐下，这是刘建斌在她面前第不知道多少次嘆气了。 “刘老师，找我什么事？”她主动出声。 “阮一啊，”老刘叫一句名字一声嘆息, “老师知道你成绩好, 最近几次考试也没退步的迹象。但是现在，你满打满算也没几个月就要高考了, 什么事情放在高考之后再说不行吗？” “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要不是这些天事情传得沸沸扬扬, 老师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你谈话。现在你的事情在年级里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 “之前校园网论坛上的东西我也看到了, 还和咱们班李朗贤扯上关系了吧？” 第144页 阮一硬着头皮把之前圆的谎又搬了出来, “刘老师……不是李朗贤，我和他没关系。” “难不成你还真和年纪最后那小子在谈恋爱？太不像话了！” 即便被老刘狠狠训斥, 她也心甘情愿。 这一回没有反驳。 刘建斌站起身原地踱了几步，他觉得自己这个班主任跟了这么长时间，别人瞎他不至于也瞎吧。 琢磨了一会儿, 他又开口，“是李朗贤吧？我看你们平时校外关系就挺好，还报了同一个学校。那个照片我也看见了, 像李朗贤。” “不是他！”阮一急着反驳，又不想把着急的情绪表现得太明显。 不能让老刘知道，他万一请了家长，一是李朗贤绝对会认，二是之前压下那些风言风语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她慢慢吐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唿吸间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抬起头逼自己和老刘目光对视，“刘老师，你要是真觉得我和李朗贤有什么问题，那你把我们位置错开吧。” 她语气真挚，说得真像两人清清白白只是普通前后桌一样。 老刘只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严肃的表情突然又凝重了。 那是他猜错了，他们两人要真是男女朋友关系，李朗贤的事儿铁定早告诉她了，现下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话来。 难不成还真是年级最末那小子？ 现在问题有点严重。 老刘拧着眉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桌子，“算了，你俩就不用调开了。” 阮一心有疑虑又不敢说什么。 就听刘建斌继续说道，“他都被特招了，这学期人都走了去集训了，还调什么，多此一举。” 特招她知道，集训是什么？ 什么叫人走了不在？ 阮一一口气直往上窜，堵在胸口一阵发闷，“他不在咱们班了？” “他现在的成绩过一本线很稳，可以直接跟着京大体院去集训参赛了。也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啊！” “现在不是说他的时候，来，老师跟你谈谈你的事情。” 刘建斌对阮一一向放心得很，没想到临最后一学期她能闹出这么个么蛾子。 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多半是好的，他从一开始知道这件事，就主观地把所有的错都归到了另一人身上，眼下更是对自己班的尖子苗儿一阵春风化雨般的教诲。 从现实状况分析到两人的差距，就差现场编个故事来感化她了。 然而，他讲了足足大半个小时，阮一魂不守舍整个人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她现在的脑子当机在李朗贤这个王八蛋要去集训屁都没对她放一个这件事上了。 等回到教室，人已经冷静下来了。 她一言不发站在李朗贤座位后面，敲了敲他的桌子。 少年回头，见着了她，满脸写着我有话要同你说。 阮一抿唇，语气冷了下来，“我也有话问你，你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等走到没有人经过的拐角口，她突然回过身靠在墙边冷冷地打量起他，嘴角一丝笑意也带着嘲讽的味道，“你想等人走了再告诉我集训的消息？” “……” 她刚不是被老刘叫走了么？ 刘老师是喝了什么假酒了，会跟她说起自己要去集训的事情？ 他不说话，阮一却咄咄逼人。 “合着你当我面一套，背后又一套？骗我好玩吗？” “我还没……” “行吧，你可以走。反正不是同路人，现在不走以后也是要离开的，不如早点断了清静！” 阮姑娘暴躁的性子很久没显露了，此时像点着了的爆竹噼里啪啦哪儿戳人就捡着什么说。 “阮一，你讲点道理。”他听不得她说什么断了分了之类的话，怒意也涌上心头，“你还当我是你男朋友？那邹旭是怎么回事儿？” “我和邹旭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为了你的破审核！好，现在你过了是吧，连屁都不放一个就要走，你问过我没有？只要你说一声，我会拦你吗？你何必藏着掖着！” 为了他的审核？ 李朗贤语塞，顿时明白了一半，他皱起眉看她，“那也不用搂搂抱抱的吧？我是个男人，有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扛，大不了我努力一些不要这个名额了，凭真才实学去考不行么！” “去考？”她冷哼一声，“你保证能过得了？万一今年分数线高呢，万一你没发挥好呢，你怎么跟我保证？！都到现在了，你和我说不要这个名额？你疯了吧？” 女朋友的声声质问在他耳边迴荡。 他突然觉得有些颓然，缓了半口气的时间才平静开口，“所以，你还真是从头到尾没觉得咱们是一个世界的人，对吧？” “所以，当初我死缠烂打把你追到手，你现在试过以后发现不合适了是吧？” “呵，就这么着急想断，看上谁了？嗯？不如我帮你参考参考，你们有没有未来？” 说起狠话来，这两个人倒是谁也不相让。 阮一被他气得几乎要吐血，要不是极力控制，连牙根都在颤抖，“我劝你不要操多余的心了，等你一走，我海阔天空，爱谁谁！” 第145页 李朗贤手指收紧，掐着她的下颚，咬牙切齿，“阮一，你别忘了，我去考试我去集训，我都他妈为了谁！” “为了谁？”她扭头脱离桎梏，“难道你敢说上了京大对你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行，你说的对，我是为了自己。” 他退后一步，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神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阮一迎上他的目光，表情嘲讽。 两人对视数秒，干净利落地抬腿，转身，如同那一次在校门口相遇，互不干涉贴着走廊的两侧径直回到教室。 他俩进来时的怒气沖沖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周淙光借着上厕所把人拐了出去，问他，“怎么了？” 被问的男生从嗓子眼发出一声冷哼，“一颗真心餵了狗。” “……” 果然是为了邹旭那事儿跟阮一吵架了，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年轻时谁没爱过几个人渣，看开点。” “滚！” “……” 教室里时七也在询问阮一，阮一一肚子火气还没完全发泄，恨恨地踹了一脚空无一人的后桌，“王八蛋李朗贤！” “……” 算了，时七咽了口唾沫，撤回座位，这趟浑水还是不蹚了。 放学前，趁着李朗贤不在，阮一憋着气主动找了一回周淙光。 明知这几天周淙光态度不太好，她还是寻了他来问李朗贤特训的事情。 结果周淙光早就知道了这事儿，合着就她一人蒙在鼓里。 心里的火就像扎爆了的气球，把憋了半天的怒气一下子翻腾完了。她冷笑一声回到座位，行，做他女朋友还真是只有被通知的份儿！ 前后两人虽然没有换座位，但课桌之间莫名拉开的距离也太明显了。 李朗贤整张课桌几乎就贴着后墙壁摆着了，原本关系亲密的前后桌上演了一出真人版的咫尺天涯。 谁都看出了他俩的不对劲，这几天前后两人的脸色都沉得发黑。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还以为是阮一特意要和前几天的热帖伪男主拉开距离，省着那个真男朋友生气。 李朗贤这几天为了集训的事情几乎都在艺体楼，难得回一趟教室，两人碰上了也形同陌路。 等到整件事情尘埃落定，集训的日期近在眼前的时候，他又觉得迷茫。 本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去做的，现在两人闹得这么僵，似乎这么久以来的努力都没了意义。 临走之际，他站在阮一课桌前，一言不发。 明知道面前站着个人，她眼皮也没抬，手里的笔一刻都没停下。 最终谁也没服软，他撂下了一句——你可真狠心。 姑娘笔尖一颤，没回应。 李朗贤去参加封闭式集训的时候，正好赶上了育仁高三的又一次摸底大检测，整个年级都复习得热火朝天。除了周淙光和王戈象徵性地和他吃了顿饭送送行，他期待的那个人连影子都没出现。 阮一靠在美食街的巷子口，目送着从餐馆出来的那三个人直到街角尽头转弯不见，才转身顺着巷子回到学校后门。 这条小路她自打来了育仁之后走过无数遍，每次和他们几个吃完饭回来总是喜欢这么抄近路走。从她来了开始，即便冷嘲热讽，总是有个人一直站在她身后。 她双手插着兜看了一眼刺眼的天光，心里的酸涩刚开始翻滚又被强硬压了下去。 本来，她就是个不值得被爱的人。 高兴时也不会甜言蜜语，气急了倒是哪儿让人不堪就捡着哪儿说。从小到大，喜欢她外表的人比比皆是，真正能忍受她脾气的倒是没几个。 喻林走的时候，她被瞒在鼓里，时间久了现在多少也释怀了。 大毛走的时候，她知道是年岁大了别无他法。 而现在，李朗贤要去集训，她知道一切都是为了以后在一起，但心里的火却依旧一团团地烧。 她全都可以理解，也可以笑着让他照顾好自己。 一直以为，男朋友应当是最懂她的那人。然而他也错误地以为她脆弱到接受不了告别而选择逃避这个必须去面对的问题。 冷静下来以后，说不上有多气。 只是有点失望。 第72章 七十二朵浪花（一更） ... 李朗贤走了之后, 阮一一心扑在学习上，除了唯一知道内情的邹旭会难得来班级找她逗她一下, 整个生活睁眼就是刷题，闭眼还在想解题思路。 她也学会了自己一个人去校游泳馆练游泳。 时隔数月，李朗贤唯一回校拿准考证的那次, 远远地在后门看了她的座位一眼。 姑娘趴在桌上，背朝门口。 头顶的风扇悠悠地转，她头髮又长了不少，卷翘的发尾耷在单薄的背上。 大多数同学都在安静地午睡, 极少那么几个好学的伏在桌案上轻轻地将书翻页。教室里唯一空着的那张座位已经不在她背后了。 不知道是谁, 把他曾经的课桌拖到了最角落，上面零零散散堆着各种各样的复习资料, 就好像他不在的这段时间, 唯一存在的痕迹都被抹除了。 所有人都按照正常的轨道继续在过每天的生活, 他也是, 每天没日没夜的训练甚至没法分出一点时间来想那个会笑他会骂他的前桌。 第146页 睡得有点热的姑娘突然动了一下, 换了个姿势又继续趴下。 他苦涩地转过身，揉了揉眉心, 没有谁会离开谁过不下去。 再次知道她的消息，是回校找老刘拿档案。 整个校园挂满了红色的大长横幅，金灿灿的几个加粗黑体字——热烈祝贺我校阮一同学以718高分勇夺我市理科状元。 这段时间他也联繫过周淙光他们, 那几人就跟说好了似的话题兜兜转转始终到不了阮一身上。 校园里的横幅无一不在洋溢着喜气，作为班主任的刘建斌更是红光满面。 这些当班主任的年头，他手底下不是没出过状元, 分这么高的状元倒是头一个。 一向喜欢和他抬槓的隔壁班老师也不得不在这个时候真心实意地祝贺他一句。 老刘看到他，自然也是高兴得很，除了状元，李朗贤也没少给他长脸。 特招进京大，这也是难得的荣誉。 “怎么样，比一本线还高出不少吧，你小子可以，学习训练两不误啊。” 李朗贤脸上的笑意还没老刘浓厚，他轻扯嘴角，“您过奖了，我还不是曲线救国，光靠成绩我不行。” “说什么丧气的话，你年纪轻轻小伙子就这么看轻自己，这可不好。”老刘拍着他的肩膀，鼓舞道，“你要这么想，游泳能拿到你这个成绩的也不多，听说现在省队在推荐你？你这个天赋和那些光会学习的可不一样。” “嗯，”他半垂着头答应了一声，“谢谢你看得起我，刘老师。” 师生俩交接完档案，老刘知道他还要去京大的队里报导，也没多留他。 他前脚刚出办公室没多久，后脚阮文邦就和阮一来了。 “噢哟，咱们的女状元来了！”老刘屁股刚坐下又乐呵呵地起身和父女俩打招唿。 阮文邦挥了挥手，让姜诚搬进来大大小小好几箱水果，笑得比刘建斌还热情，“刘老师啊，这两年谢谢您照顾我们家阮一。果然咱们育仁的教育水平不一样，要不是多亏了学校，我们家也出不了这个状元。” “学校的付出都是应该的，”刘建斌语重心长，“主要还是靠孩子自身努力不是。您这也太客气了！” “怎么样？准备报哪个学校，想好了吗？” 阮一点点头没说话，倒是阮文邦又说开了，“这事儿都是她自己决定的，这几天我们家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批高校的人，一个比一个说得天花乱坠。不过这成绩是她自己考的，该由她自己决定！” “是啊，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老刘嘬了口茶突然想到了班级后面那张还没撕掉的志愿书，问道，“最后选了京大？” “嗯。是的。刘老师。” 小姑娘一点头，老刘就又高兴起来，“该是这样！咱们班这可一下子出了三个考上京大的，我刘建斌今年也算是可以功成身退了。” 十九班的同学们私底下通过信，阮一和高远考上京大是大家都已经知道了的，再加上提前被特招的李朗贤，可不就是三个么。 阮文邦头一次听说一个班出了三个京大，笑道，“这可真是喜事。”他转头又吩咐阮一，“到时候上了大学，你们三个都是从一个学校一个班出来的，可得互相照应。” “说来也巧，”老刘指了指门口，“你们来之前，另一个特招上京大的刚走，前后脚你说巧不巧！” 特招上京大？ 李朗贤刚走？ 阮一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还聊得火热的两人，忍不住出声，“爸，刘老师，我去趟洗手间，你们先聊。” “去吧去吧，”阮文邦还没说什么，刘建斌就插进了话，“这孩子，这还用打报告。” 阮一急急忙忙跑出办公室，站在二楼阳台上往下看了一眼，外面日头正盛，蝉鸣鸟叫。 校园里一眼望去一片空旷，烈日下半个人影都见不着。 她二话不说转身扶着楼梯跑到一楼，顺着出校门的路一路追了出去。 整个校园都在夏日的午后昏昏欲睡，她这一路跑来，视线范围内只有她自己的影子在一路追随。 阮一喘着气停在校门口，额角沁出一层薄汗，她缓了口气敲开保安室的门，问道，“您好，想问一下您有没有看到之前咱们学校个子很高，会游泳的那个男生？” 她一说，保安就知道了在说谁。 第一次对他们俩有印象，是男生背着这个女孩子在门口等救护车的时候，那时候他就觉得俩小朋友长得真般配。 来来回回每天在校园门口进出这么多回，他早就认了个眼熟。 她一问，保安大叔就一拍大腿，道，“见着了呀，刚不也来了！” “那他人呢？” “早出去了吧？”他大手在裤腿上搓着，像是在回忆，“没来多会儿就走了！” 走了啊…… 他能出现在学校，说明那边集训明显已经结束了，然而她日日夜夜开着手机，永远保持着电量充足，却一个消息也没收到。 当初说她狠心的时候，李朗贤有没有料到自己有一天会比她更狠心。 时至今日，他倒好，音讯全无。 第147页 第73章 七十三朵浪花（二更） ... 京大适合理科生的专业一抓一大把, 几个热门专业都做好了迎接新一届高考状元的准备了，谁知道那姑娘一转头报了个偏冷门的地质类专业。 这可乐坏了专业主任, 巴巴地把第二学期赴美交流的全公费申请表给送到了阮一手上。 和斯坦福交换留学两年，还分文不花，这是谁都抵挡不了的诱惑。 她走得悄然无息, 等第二学年李朗贤从艺体分校区转回本部的时候，哪儿还有那姑娘的影。 成，以后他再主动去打听消息他就是狗。 自打他转入本部以后，虽然兼顾着训练没怎么在大课上出现, 还是没多久就在整个学校声名鹊起了, 稳稳位列最受女生欢迎榜榜首。 李可看着一言不发收拾完桌子就背起包往外走的男生，喊了一句, “朗哥, 你训练完回来吃饭不？” “不了。”那人脚步微停, 转过身, “下周还要去国家队训练, 你也上点心。” “哦……”他慢吞吞找出自己的训练包，抱在胸前,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省得给咱们双李组合丢脸。” “随你。” 他长腿一迈，推门就往外走。 李可抓紧两步跟上, 侧头看他，“朗哥，你前段时间打听的那个阮什么是谁呀？我怎么从没在咱们学校听说过。” 一道凌厉的目光甩了过来, 李可咽了口唾沫，每次朗哥这么看着他，都是要开始教育的前奏。 “算了，当我没问。” 阮一这个名字确实是在他面前提不得的伤疤，高中同学聚会的时候，她从来没出现过，也从来没人在他面前刻意提过。 除了他刚转过来那几天，自己亲自去她们系打听过，就再也没有任何别的消息了。 高中毕业后第一次鼓起勇气拨通了那串熟悉的号码，关机了。 连国内的社交平台都不用了，简直想玩人间蒸发。 攥着包带的手指渐渐发白，他五指暗捏成拳，有种你别回来。 …… 阮一刚回住处没多久，门铃就响了。 她套上外套，从猫眼看了一眼，啧，自打知道了她在这儿，这人倒是天天上赶子出现了。 没好气地拉开门，邹旭刷一下从门缝钻了进来，笑嘻嘻地举起手里的袋子，“看，酸辣粉，够酸够辣够麻！绝对的国内正宗口味，要不要谢谢我？” “谢谢啊，”她朝天翻了个白眼，“昨天火锅今天酸辣粉的，你想把我这儿都熏成那个味儿？” “唉，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前几天你自己说想吃辣想得紧，倒是没见过你一个南方来的姑娘，在京城住了没几年，倒是能吃辣得很。” “这白皮肤蓝眼睛的地方，能买到这个真是不容易了！” “行行行，你功劳真大，成了吧。” 邹旭熟门熟路地从碗架上取出干净的餐具，摆在餐桌前，“老规矩，吃完歇会儿运动去？” “帕罗奥多商区那儿开了个新的游泳馆，去不？” “不去。”她揭开盖子一股脑把打包盒里的汤汤水水倒进了碗里，补充了一句，“有你在我就不去，我喜欢一个人。” 一个在斯坦福搞研究，一个在隔壁野鸡大学混日子，两人在偌大的美利坚碰上了阮一也没露出过半分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倒是邹旭一周得有大半周来她这儿串门。 这姑娘生活规律得很，除了上课写论文，其他时间一大半在运动另一半时间莫名失踪了。 他观察了很久才发现，阮一偷偷和学校里的剧团搞上了。 他平时混的圈子比较野，长手长腿的很适合当模特，在和家里闹着矛盾拿不到经费的时候也曾难得参演一两次。 人虽不努力抵挡不住天生适合吃这碗饭，也算在一群金髮碧眼的帅哥里混得有模有样。 邹旭翘着二郎腿掏出一张名片从桌上推了过去，“还记不记得上回托你帮忙拍得一个小成本剧，本来是小打小闹的。我有个朋友，他妈是国内知名导演，凑巧看到了这个剧，说看上你了。” 阮一吸了一口酸辣粉，鼓着腮帮子口齿不清，“玩我？” “我靠，我会玩你吗，我还真怕被你拉黑永世不见！” 他这么说着，阮一才把视线落在了那张名片上，看样子是个工作室。 她擦擦嘴，正儿八经地坐直身体看向对面，“我还没毕业呢。而且，我以后想继续挖我的土。” 连他都看不下去，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跟着教授出勤的时候，不仅风餐露宿，还得扒在泥堆里这挖一勺那挖一罐，美其名曰带回去研究。 研究个屁，姑娘家是干这个事儿的吗？ 他又把名片往前推了几寸，劝道，“高中那会儿，你不是就挺能演的么，我看你合适。” 他的这句话莫名在脑子里和另一个人说的话重合了起来。 阮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地回怼，“那是演吗？那是真情流露。” 记忆中，下一秒有个男生就会气得捋着自己的碎发朝她吼，真你妹的情流露。 然而并没有，眼前的邹旭只是撇撇嘴，无意识地用食指按着名片在檯面上转了一圈，“你试试呗。我那朋友靠谱，他推荐过来的绝对没问题。” 第148页 阮一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心里住了一个演员梦。 有可能是从小就喜欢电视荧幕上那些演员被人追着喜爱的感觉，也有可能是有人在她心里无声无息种下一颗种子，变着法子地说她演技好，不当演员真可惜。 久而久之，自己还真入了魔了。 那个给自己埋下种子的人把话撂完就走了，再也没有联繫过。 她想，如果有一天真以这个身份回到他身边，他会怎么办？ 莫名有点儿心动。 这件事算是大事，她打了个越洋电话回去告诉了阮文邦。 阮文邦没反对，沉默半晌只让她自己做决定。 指尖拂过名片上那一串电话号码，阮一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定拨通了电话。 她现在的身份还是京大批出去的交换生，人又在国外，这些条件多有限制。 和工作室那边从电话切换到视讯，通了无数次才敲定了合约。 从了解下来才知道，这个工作室是邹旭那朋友的妈妈自己私人的，也签艺人，拍得片子多半是自产自销，不愁没有资源。 那导演老闆的名声也挺大的，她甚至可以说小时候是看着她拍的电影长大，这么一了解下来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工作室那边没多久，给她拨了一个助理。 她人还在国外，又没有作品，早期也只是等于派了个专门和她对接的工作人员而已。 签下这个合同，比她还高兴的就是邹旭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从中拉皮条赚了大钱，每天乐呵呵地夸她做了明智的选择。 阮一冷着脸假笑，“选什么择？小朋友才做选择，我学业演戏两个都要。” 她说的没错，和工作室那边商定了的官宣要等她从美国回去之后，所以学业对于她来说依旧是首位，她不可能为了兴趣爱好放弃这一本含金量极高的证书。 回到书桌旁，阮一习惯性地在檯历本上划去一格，翻了翻剩下的几页，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去了。 …… 京大的游泳馆从来就没有冷清的时候。 特别是这两年，特招进京大的几个体育生转进了本部开始，真来游泳的也好，借着由头来观摩的也好，只要传说中的双李组合来训练，总有姑娘捧着手机来拍照舔屏。 这两个人也是天生好命，当初一南一北两人被特招进京大体院游泳队，没多久出征几大高校联合举办的运动会就出了彩。 京大的体院一向受国家队关注，没多久就有那边的教练来找他们谈了入队事宜。 二十岁上下的年纪，为校争光和为国争光完全是两个不同层次的概念，李朗贤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次觉得有光照进了这段暗黑无边的日子。 他一直顶着一口气，即便顺利进了京大也未曾放松过。 原先对他来说只是为了高考曲线救国的体育项目，一下子变成了未来支撑他走下去的光亮。 只要他走得够远，站得够高，那个曾经他追不上的身影，终归会回头看他一眼。 等他足够强大了，他家那个小没良心的，怎么还能当着他的面说出他俩不是一个世界的这种伤人的话？ 他整个人潜进水里，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脸上闪过一丝苦笑。 水底下突然伸出一条手臂，打断他的回忆，直愣愣把他又推上了水面。 李朗贤站稳，疑惑地看了推着他的李可一眼，“干吗？” 李可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小心翼翼道，“朗哥，我每次在水里看到你这个表情。我都以为你他妈有什么想不开的，我害怕。” 他皱眉不说话。 李可又把他往岸边一带，眼神扫过看台上一群假意玩手机实际在偷拍的姑娘们，轻声说道，“你看，人生多么美好。这么多美女来看我们，何必想不开呢。” “你有毒？”他终于开口。 “怎么是我有毒呢？我觉得你才有问题，你看你，跟个退休老干部似的。早睡早起，清淡饮食，不抽菸不喝酒连奶茶都不喝。别的不说，作为一个正常男人，你连个美女都不看，你说你是不是有毒？” 李朗贤嗤了一声，“抽菸喝酒喝奶茶，大鱼大肉吃香喝辣你这是要进国家队的人？” “那……好歹看美女没问题吧？国家队还不允许人看妹子的吗？你莫不是真藏了个女朋友吧？嫂子管得紧？咱从训练队上来都认识这么久了，也不介绍给弟弟我瞧瞧……” 他还说着，李朗贤的目光又黯淡了下来。 毕业后两年多，他和阮一一直处于失联状态，这么一回想，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算不算是被甩了。 这世上也就他了，顶着这么个不明不白的身份，要为她守身如玉。 要是让他知道她偷偷摸摸去美国养小白脸了，二话不说，腿打断。 第74章 七十四朵浪花（一更） ... 两年来连过年都没回过一次国的阮一在重新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 又一阵恍惚。 停留在首都机场回望那几个大字，仿佛回到了她刚从江城来的那段日子。 这里变化大得吓人, 她混迹在人群里，差点儿就成了当时那个初来乍到满肚子不情愿的小姑娘了。 第149页 一下飞机，她换上了原先国内的手机卡。 等再一开机连上信号, 手机就跟抽了似的在手里连续不断震动了起来。 洋洋洒洒好几百条信息，直接把电量震短了一格。 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都是些什么，一个陌生电话又打了进来。 她两手推着手推车，歪着头用肩榜抵住手机接通, “餵？” “啊, 阮小姐。我是陈演，你到了？在哪儿呢？我没见着啊, 我在10号门,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呀！” 这名字她熟, 是这段时间和她一直保持联繫的那个助理。 对方接通电话嘴上就没停过,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那头机场播报航班信息的声音。 她嗯了一声, 扫了一眼周围的指示牌，“那你别动, 我去10号门找你。” “好好好，我穿了黑色上衣，同色裤子, 戴一个姜黄色的帽子，你来门口就能见着我。” 阮一答应一声挂了电话。 她把手机揣回兜里往说好的地点走去，还有好远就忍不住扶额。 哪儿还用把穿着打扮说的那么清楚, 10号门口那个举着阮一两字大牌子的男人在人群中瞩目得很，像是一个地标。 她转到他跟前站定，打了个招唿，“你好，我是阮一。” 带着姜黄色鸭舌帽的男人循着声源一看，终于明白为什么老闆执意要签下这个在演艺圈新生代小花里已经算是老大不小的姑娘了。 真人可比照片好看多了！ 虽然他知道巴掌大的小脸绝对上镜，眼下看到在本尊还是惊为天人。 这么近距离一看依旧肤白貌美找不到瑕疵，肤如脂玉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人了吧。 她抿着嘴不说话的时候，那双杏眼微微上挑盯着你，卷翘的睫毛和微凉的眼神结合在一起，仅一眼，就让人感受到了女性的娇柔和难得一见的英姿。 他毕业也没多久，这是头一次直接分给了艺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好，我是陈演。那个……老闆说这两天要拍完海报官宣，咱们是先去工作室？还是？” 她手里还有不少要和学校交接的资料，拍了拍箱子，“能先回趟学校吗？我把事情交接完就行。” 陈演一个劲地点头，客气地抢过箱子推在前头。 到路边等着的小车面前才停下，他拉开车门示意姑娘先上去，又回身提起她的箱子往后备箱塞。 单手一提， 唔……提不动。 换成了双手， 他用力一提，还是没提动…… 这就有些尴尬了，陈演绕到驾驶座扣了扣车玻璃，“那个，师傅，介意下来帮忙抬个箱子吗？” 司机师傅嘬了口茶，不屑地看了一眼现在年轻小伙子的细胳膊细腿，拉上手剎跟着下了车。 他摆了摆手，“边儿去，我来。” 双手勐地一用力，箱子离地半寸。 司机这才发现不是小伙子不行，是这箱子太他妈沉了，带上飞机得罚了不少钱吧？这姑娘别不是把家从美国直接装箱子里带回来了。 两人一二三一齐用力，好不容易把最大的那个箱子弄进了后备箱。 陈演喘了一口气，看着司机，“真不是我不行，这个太沉了。” 两人回到车上，刚才那姑娘正认真地一条一条看着未读信息，陈演在一旁坐下，问道，“阮小姐，你那个箱子里装了金条吧？太沉了！” 阮一视线一寸也没从手机上挪开，摇了摇头，“资料，书。” 对方好久没出声，她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不用叫我阮小姐，你直接喊我名字就行了。” 陈演轻咽一口唾沫，看来公司说要走的高冷学霸路线，是量身定做的。 车子在机场高速上疾驰，她花了十几分钟刷完了所有未读消息。 一条重要的都没有。 倒是只有电讯公司是真爱，隔几天就给她来一条，攒了不少。 转头她又登录微信，想了半天没想起密码来，照着绑定的手机号一步一步去重设密码，好不容易到了最后一步又让她联繫原好友发送验证码解除锁定。 这种一环连一环分分钟饶进死循环的设计到底是谁想的？ 她都能把密码忘了，还能记得好友列表那些人的联繫方式么？ 阮一嘆了口气把手机放在一边，对着车顶发起了呆。 这次回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艺体分部的那些人早就转回本部了吧？ 也就是说她和李朗贤现在是在一个校区，分分钟抬头不见低头见…… 莫名心慌…… 在车上小眯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京大门口。 她那个交接的箱子太沉了，陈演提出帮她一起弄到院办公室去，她也没反对。 系主任和院领导早就知道女状元今天要回来，吃过饭就聊起了这事，说着说着正主便出现了。 原先给她推荐表的专业主任也在，阮一向他汇报了一圈学业成果，又说了她私底下签了工作室合约的事。 几个领导没说话，反倒是院里最大的领导看着挺乐呵的，一拍板决定，“只要不影响毕业学分，这学生平时的兴趣爱好我们也支持，百舸争流百花齐放嘛，没什么问题。” 第150页 他能这么快贊成，实际上和阮文邦有些私交。 这姑娘学业从来不让人操心，他们院也一直被其他热门学院压一头。当时状元二话不说来了他们院，他就挺高兴了。 现下要是不耽误学业的情况下，去走走别的路子也没什么不行的，说起来是他们京大地质学的，还给自己院打了gg。 何乐而不为呢？ 阮一原本还以为挺难的一件事，没几句话就得到了批准，也挺惊讶。 她走出门就见陈演满脸还挂着不可置信。 他一咋舌，“不愧是京大，老师领导思想都很放得开嘛！” “嗯，”阮一点头，“我也没想到这么好说话。” 交接完资料，两人两手空空一身轻。 她不在本部的这段日子，学校开了不少奶茶店。 路过一家还挺热闹的店，阮一多看了两眼，陈演自认为作为一个合格的助理兼临时经纪人，立马get到了她眼神里的内在含义。 “你站着别动，我去买，喝什么？” 这场景似曾相识，她脱口而出，“抹茶奶盖三分甜常温。” “哇，你这个未来女艺人的觉悟很高啊，就三分甜？不加冰？” 她也觉得自己是着魔了，高中那会儿，总有人在她耳边念叨， ——最多三分甜，都是糖精多喝了不好。 ——你是女孩子，喝什么去冰，常温不错了。 现在仿佛自己成了梦中人。 陈演一个来回很快，捧着奶茶乐呵呵地递给她。 两人边举着奶茶喝边顺着来时的路慢慢晃出校园，她是这个学校的学生，陈演也刚毕业没多久，两人都对校园有着特殊的情谊，一聊起来也就熟了。 临上车前，她又回头望了一眼，心里一声嘆息。 也是，京大这么大，怎么可能刚回来随便走上一圈就见着他呢。 …… 李朗贤洗完澡出来，就听见走廊里李可咋咋唿唿的声音。 他歪着头用干毛巾随意擦了一遍湿发，面带疑惑地看向推门而进的那人。 “朗哥！” “嗯，你说。” “卧槽啊，咱们学校竟然有个大美女！我们之前真是瞎了眼了，这么漂亮一妹子就在身边谁也没见过！” 前几天他刚说过人文系有个美女，没多久又来。 李朗贤拉开凳子往后仰躺，用行动表示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 “真的！比我前几天说的那个漂亮多了！冰山美人啊，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的，非常戳我！” 躺在椅背上的人耳朵一动，没接话。 “眼睛特别好看，不说话抿嘴往那一站，明明漂亮得很，就是不敢接近，感觉下一秒她就能张嘴怼你！” 嗯？ 这个描述…… 躺着的那人突然坐直了起来，“然后呢？” “然后？没然后了呀，最最最他妈可惜的是，人家有男朋友，跑前跑后奶茶送到嘴边，还一脸谄媚地说——‘你的抹茶奶盖，三分甜常温’。啧……真肉麻，你说这青天白日的，校园里到处散发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在哪？！” 前几秒还没兴趣的人已经心急火燎地靠到了门边，此时一副晚一秒就能出大事的样子看着他。 “在……在那个，刚开的奶茶店门口。” 话音刚落，门口那人刷一下没了踪影。 李可舔了舔下唇，不……不就看个美女吗，有必要吗？ 李朗贤一路飞奔到十字路口，新开的奶茶铺门口人来人往，他头髮还没擦干，被秋日里的风一吹，凉得让人更清醒。 路过的好几个女生认出了他，离得几步远就开始掏出手机拍照。 声音细细小小却传到了他耳朵里。 “嗳，多拍两张，没准咱们学校以后能出个冠军呢！” “哎呀……这张有点煳了。” “真没想到咱们有生之年还能跟未来冠军这么近距离接触！” “是啊是啊，你看他头髮都没擦干，刚练完出来吧？啊啊啊，我有点抵挡不了湿身诱惑。” 他站在人群外圈来回找了好几遍，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就像慢镜头回放，每一张陌生的脸晃过他都忍不住再看一眼。 也许，也许是他没认出来呢？ 站在原地，久到连路过的人都很好奇他到底在做什么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 每晚在梦里纠缠着他的那个人，果然只是梦，回到现实，连半个影子都见不着。 第75章 七十五朵浪花（二更） ... 阮一跟着陈演到工作室参加第一次海报拍摄, 才算领略了一通他们老闆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 摄影棚早就准备好了，工作人员也都到位, 没有一个人做事拖泥带水。 她尚未出道，之前也就为了邹旭的事儿撑过几天场子，等化完妆站到打光板下难得生出了一丝手足无措的情绪来。 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情绪, 几个唿吸间就调整了过来。 这次工作室对她的出道人设几乎和她本人没什么出入，走双高路线。 高冷，高智商。 第151页 整个布景板调成了无暇的白色，她往相机面前一站, 与幕布合二为一, 高不可攀的气场瞬间显露。 连天天面对俊男美女的摄像师都赞不绝口。 这次拍摄一共选了好几套风格的，最后挑来选去, 公司还是选了白色布景下少女长髮披肩, 侧过身不经意间看向镜头的一张。 真实又不做作。 官宣在即, 可阮一没有作品, 时下流行只走流量的偶像剧他们工作室早已多年不接。 陈演还没资格参加组内讨论, 和他在一起的这个新艺人显然对圈子里的弯弯绕绕也完全不懂。 听说最后还是工作室的老闆周导拍了板，给她挑了部晋江热门小说改编的刑侦剧, 出演里面男主的妹妹。 这个角色演得好就比较讨喜，一不与女主抢男主，二还是朵坚韧不拔的雪莲花, 在最后与歹徒的纠缠中为了让未来嫂子先逃跑找救援，声东击西引开了绑匪却不幸身亡。 上头敲定了双方协议后，连带着她新拍的海报, 一齐做了官宣。 周导私人的工作室已经很久没有签约新艺人了，现在手里剩下的艺人几乎是各个年龄段演艺圈的中流砥柱。 时间长了就不存在什么老闆和员工的关系，也不仅是导演和艺人的关系，工作室的几个人更像合伙人和朋友的关系，算是圈子里的一股清流。 其他想挖消息的人时不时地就把眼珠子往这儿盯上一眼，就看着这些老演员同处一室在流量当道的今天怎么风生水起的时候，猝不及防看到了新艺人签约公告，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大半个圈子的人都顺着刚官宣的这小姑娘的履歷开始扒皮。 她整个公开的信息就像开了挂的人生，刚一天就以不可辩驳的高学歷把人设坐实了一半。 阮一刚拿到手的那部剧是从对家手里高价抢回来的，对家本来就对这事不太满意，毕竟好的本子不是光靠价格就能来衡量的，后期效益搞不好就飞起得吓人。 短短一天时间，就有人顺着她这个公开的信息抽丝剥茧找出了点料子来。 学校那边她的选修课还没开课，这一天她只回了趟阮家就拎着大包小包到了陈演给她准备好的公寓里收拾东西。 刚收拾没多久，一个电话打来，姑娘趴在地板上挪了几步，捞过电话接了起来。 餵字还在嘴边，那头陈演心急火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哎哟，小祖宗，你怎么还有个男朋友的事儿没说呢，刚官宣了不到二十四小时，你就给我整出个男朋友来。哥哥我也是没经歷过大场面的人，这也太考验我了！” 脑子里闪过李朗贤的脸，那人都多久没联繫了。 阮一有点儿莫名其妙，“谁？哪个男朋友？” “我去，你还哪个？！你这不会是看我不顺眼，想把我吓得直接递辞呈吧？妹妹，可别用这法子，咱们有事儿摊开了明面儿说，别整那些虚的。” 手机又是震动几下，那头陈演捂着胸口喊道，“求求你看看照片，赶紧告诉我怎么回事儿。” 阮一把屏幕从脸上挪开，切换回刚发来的几张图片上。 照片是在美国被拍的，她和邹旭两人都被拍得清清楚楚，正好从她家门口出来。 邹旭低着头，手舞足蹈正在跟她说什么，她抬起下巴这么看着他，两人倒是能看出点含情脉脉的意思来。 啧，这他妈…… 把手机按回耳边，阮一觉得有点儿头疼，“普通朋友，还真不是什么男朋友。” “哎？普通朋友？都被拍到私宅同进同出了，很难搞啊这事儿。” 姑娘两腿在地板上伸直，反问，“你家没有异性朋友去做过客？” “话是这么说……但……” “等等，你等等，又整出个新料子来了！” 不等阮一反应，手机又是一阵震动，他又发来了什么东西。 再次切回聊天画面，图片上是几张截图，她一行一行往下看的时候，陈演也正在一字一句读着接受这个新的大料。 “惊！全育仁老师眼里的尖子楷模十九班某同学早恋实锤大揭秘。” “她，是老师眼中的尖子生……” “他，是桀骜不驯的大少爷……” “我操，妹妹，没想到你的人生阅歷这么他妈丰富啊，你怎么不去晋江写小说呢？！” 陈演读了几句就觉得脑子发胀，阮一也没好到哪儿去，这个陈年旧帖居然还有人截了图存在手机里，是他妈得多无聊啊。 图中还有她和疑似邹旭的人抱在一起的照片，她嘆了口气扶额，“我现在和你说，我俩真没关系，你信吗？” 电话那头的表情有些凝重，陈演闭着眼关掉了图片，整个人放空了，“算了，你等我一会儿。我过会儿打给你。” 不等她回话那头掐断了线。 在等回电的几分钟里，她又打开了邹旭发来的图，两指按着屏幕无限放大了一番，又看到了当年那张被炒得沸沸扬扬的图片。 指尖拂过屏幕上穿着黑色羽绒服的那个背影，那是她的少年。 红唇碰上屏幕的前一秒，手机又震了起来——陈演。 “餵……” 第152页 这电话一接通，刚才还有气无力的那一头不知道怎么又欢欣起来，“阮一！不如操一下长情人设！” “？？？” “我和几个前辈商量过了，反正你刚出道嘛，高中的帖子和之前的照片又是同一个人，哇，这个年少青梅竹马相携至今你侬我侬至死不渝，多么浪漫啊多么可歌可泣啊！一定会有粉的！” “……” “现在的粉丝就喜欢吃cp糖，餵啊，时不时的出来秀一下，拼命餵他们。” “……” “听说你那男朋友还是个小模特，可以啊，捆绑销售，对事业线都有好处。” “哦，对了，你那小男朋友那边老闆已经让人去说了。cp捆绑，以后还能杜绝绯闻，啧，我怎么没想到，看来前辈果然是姜老的辣。” 陈演一口气说了一大堆，阮一半句插不上话，等他开心地分析完，才抢到发言机会，“我都说了……不是男朋友。” 对面沉默几秒，断然拒绝，“现在不是也得是，没用了。已经锁死了。” “……” 生活就是这么精彩，在她一点儿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莫名其妙和邹旭成了一对怨侣。 半个小时后，邹旭从美国打了个越洋电话过来。 阮一看到屏幕在闪，自动换算了下时间，那边凌晨两点，他要是有这个闲工夫干点儿正事，做什么不行？ “说。”她没好气地接通电话。 “你好。”电话一通，对方用少有的正经声音说道，“绯闻女友。” 她磨了磨牙，声音沉了下去，“我提前修够学分回国除了和人签了约，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急？” 那头几乎没怎么思考，脱口而出，“为了前男友？” “把前去掉。”她停顿两秒，“他不来找我，我就让我的消息自动去找他，看他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 “所以……”邹旭咋舌，“现在是带着你噼腿的消息去找他了，是不是……更劲爆了一点？” 劲爆个屁， 一点儿也不好。 邹旭还在不怕死地出主意，“你看，没准这个消息一刺激他，他就有动作了。我一听你讲起当年他追你的那些画面啊，真想送个李怂怂的称号给他。怂怂就得用什么刺激刺激，你还别不信。” “大不了，以后有什么误会，我献身帮你解释呗，怕什么。” 突然被他说得有些心动是怎么回事儿。 阮一仰躺在地板上，沉默了几秒，“说话算话。” “得嘞！” …… 前几天在学校偶遇的冰山美人，这些日子一次也没见着，李可开始怀疑那妹子到底是不是京大的，别不是来串门的吧？ 他虽然觉得可惜，但朗哥这几天黑得能滴出墨来的脸色又是怎么说？ 合着大美女他见过一面，他没见上觉得吃亏了呗？ 原先看他老僧入定的样子怎么也没看出来，爱美女之心人皆有之？ 这几天国家队的训练把人折磨得连爬起来吃口饭的力气都没，他每天一回来就趴到床上，朗哥不愧是朗哥，晚上还要出去跑一圈才算完成今日训练打卡。 李可翻了个身，无聊地刷起了微博。 没刷几条，就看到了远清工作室的官宣声明，旗下新签艺人正面照大大咧咧地发在官博下面，他觉着看得眼熟，点进去仔细一看。 嗯？ 有点儿像前几天见过的那个冰山美人。 顺着词条点进去一看，嚯，这还真是个京大的在校生？！ 而且，这个名字莫名熟悉得很。 再打开学校的官博一看，下面早就沦陷了。 像他们这种正儿八经沉迷搞学术的院校，能出一个明星简直是惊天大新闻。 李可扶着快散架的身体垂死病中惊坐起，盘起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顺着超话一点一点翻了下去。 京大的，学霸，美人，但……果不其然，有主了！ 他一声哀嘆歪倒在床上，门“吱呀”一声，李朗贤运动完刚回来，满身汗水浸湿了秋日里一件薄t，紧紧贴在身上的衣料勾勒出越发紧实的肌肉。 他皱着眉进浴室洗了把脸，看李可还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他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上回我见到的那个大美人，还真是咱们学校的。而且有消息了！” 李朗贤心里没激动反而闪过什么不好的预感，语气一顿，“坏消息呢？” “噔噔等灯，”李可把手机朝向他，“有男朋友了。” 发梢还在滴水的少年一把夺过手机，视线落在屏幕上阮一邹旭四个字上，倏地捏紧了拳。 这姑娘往美国跑了两年翅膀硬了想反了天了？ 演艺圈那种浑水她也敢去蹚，还是和邹旭一起？ 怎么着，真把他这个没名没分连分手都懒得说一句的男朋友给忘了？ 第153页 李可看着他愈发紧绷的下颚线条，勐咽唾沫，“朗哥，你也喜欢这个类型的啊？那可真不巧……” 话没说完，李朗贤看到两人同进同出公寓照的瞬间气得冷笑一声，“这种类型？我不喜欢。” 他咬紧后槽牙，眼眸黑沉，“我他妈喜欢瘸子。” 第76章 七十六朵浪花（一更） .. . 喜欢瘸子？ 这个爱好可真是够特别的。 李可正想悄无声息拿回自己手机, 偷偷看了一眼朗哥不太对劲的表情，又缩回了手, “那个……朗哥，你不是没兴趣嘛，把手机还我呗？” 李朗贤眼神凌厉, 死死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慢慢把手机转了过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点过屏幕上一张图，脸色微沉，“把这张图转发到我手机上。” 他一看, 是超话里面爆出的新出道女艺人高中恋情的帖子, 刚才就觉得不管女主角也好，高中学校也好, 特别耳熟。 转念一想, 朗哥不也是育仁出来的么？ 上回他去地质专业打听的那个女同学, 不就叫阮一？ 我！操！ 惊破了天的大秘密！ 脑子里断了线的一点一滴突然就串联了起来, 他已经大概摸清楚了这条隐藏线的剧情。 朗哥一定是年轻时候下手晚了, 没追上这姑娘，被人先下手为强了。 时至今日还是放不了手, 想去挖个墙角试试。 标准伺机而动的男配剧情路子。 他突然有点儿同情李朗贤，二话不说拿回手机就把图给人转了过去。后面还加了一个加油的小表情。 李朗贤一收到图也没停顿，直接秒转给了周淙光, 果然意料之中半分钟内电话就来了。 周淙光即便压低嗓音也挡不住声音里的那一丝激动，他躲在走廊墙角，恨不得下一秒直接飙车去京大会一会他兄弟, “卧槽，我还在上课呢！一看到这个图，我他妈就跑出来给你打电话了，够不够哥们？这么久远的东西，你哪儿搞来的？！” “哪弄来的不重要，你先告诉我。这图上的男的是谁？” “邹旭啊废话！”周淙光嘴快说完了又觉得不对劲。 当时育仁谁都说这是邹旭，朗哥不可能认不出来，他现在旧事重提是想问什么？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是他妈谁？” 被他一吼，周淙光有点懵。 手机画面切换回照片，几年前的图片像素真的不怎么行，他两指并用放大看了好几遍，觉得像邹旭又好像不是。 记忆中朗哥也是这个头型，要不是身高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他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觉得是个别人也未尝不可。 “那……那难不成不是？” “呵呵，”那头一声冷笑，“亏你和我待了这么久，真是瞎了眼了。” 这么一说，周淙光似乎听明白了他话里蕴藏的玄机。愣了几秒，踌躇开口，“可是，你不是还要高半头么？这身高不太对啊？” 李朗贤阖上眼皮，当时的记忆如同拼图一般在脑海中闪过，只要关乎阮一的事情，他几乎每一件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当时她踮着脚呢？” “……” “操！” 周淙光大骂一声，突然反应过来他是偷摸着出了教室，里面还在上大课，又压低声音，“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冤枉阮一了？那这几年我是背着她白说了这么久闲话？” “对，”李朗贤躺在椅背上，一手搭上眼皮遮住外头刺眼的日光，“不仅是你，我当初也责问过她为什么和邹旭搂搂抱抱。我们都错了。” 电话里两人突然都没了声音。 最终有人嘆了口气，“我错怪了她，她也没解释。真傻。” 周淙光也是心惊，觉得自己办了大坏事，他徐徐吐了口气，“对不起啊，朗哥。是我乱说害你们……” “不是，”李朗贤从中打断，“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 阮一被动接了好多宣传、摄影的活儿才发现，演艺圈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即便现在她没什么名气，只要从远清工作室出来的，就註定像个陀螺二十四小时停不下来。 之前她还设想得挺好，学校的大课继续回去上，有工作时错开再来安排工作。 真陷入其中才知道，压根就不可能！ 这是几天来第一次沾着公寓的地板，她整个人仰趟在地毯上还没缓过劲来，门铃又响了。 这个地方只有陈演知道，她不用看猫眼就能猜到来者何人。 门一打开，她朝着陈演嘆了口气，“又什么事儿。” “倒没什么，”陈演换了鞋进门，从身后拎出个袋子，“看你最近辛苦，来点儿好吃的补补？” 连轴转忙起来，阮一肉眼可见的下巴又尖了一圈。 导演组那边见过面，回来让她为了塑造形象稍微增增肥。 她难得在家一天，没想到陈演还送吃的到家来。 她指尖挑开塑胶袋口，里面乌鸡汤，菌菇竹荪，糖醋小排各式各样的精緻小菜满满一袋。 第154页 这还没给工作室赚回钱呢，待遇就提升了好几档，她看着陈演眨了眨眼，“咱们工作室不会亏本吧？” “你可别不信我们前辈们的眼光。”陈演晃着一根手指，脸上自豪地写着：亏本，这不可能，这辈子都不会。 两人都还没吃饭，她取出自家的碗筷摆到桌面。 那头陈演已经熟门熟路地打开了电视，转了好几个频道都没找到想看的。 快速切频之间，阮一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体育频道满屏浅蓝的池水。 “等等，按回去。” “啊？”陈演指尖一顿，慢慢往回倒，“哪个？” 画面又回到了体育频道，她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屏幕，“就这个，别动。” “你喜欢看这个啊？” 陈演觉得不可思议，放下遥控器又问了一遍，“你不是不喜欢运动么？” 之前他提出运动增肌的时候，下一秒就看到了这姑娘脸上挂着不加掩饰的抗拒。 倒没想到，有些人不喜欢自己运动，喜欢看别人动。 阮一端着碗坐了下来，认真地盯着屏幕，“是不喜欢，但游泳对我来说不算运动。” “？？？” 电视上是前几天全国游泳锦标赛的决赛回看，只剪了几个精彩片段来重播。 镜头一切，就换到了今年新生代的游泳小将身上。 横向平移的镜头给了所有这次新出赛的运动员每人一个镜头，画面上似乎一闪而过一张熟悉的脸。 她放下筷子盯紧了屏幕，如雷的心跳声在胸腔无限震鸣。 第五赛道，第五赛道，把镜头切回第五赛道，就看一眼！ 剪辑的导播就像是和她心意相通，又把镜头反方向回切了一边。 这回她看清了，第五赛道，是他！ 当初在游泳池笑着说她气短劲儿不足的少年，时隔几年从电视荧幕上再次看到他□□着上半身的样子，她突然意识到他也长大了。 窄腰翘臀，连肩膀都比年少时宽阔了。 从他身上坚毅的弧线隐隐让人觉得他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值得依靠的男人，而不是当初腆着脸说我女朋友就好看我就喜欢缠着的懵懂少年。 但这种熟悉感又生出了一丝陌生，画面里的那人毫不张扬地穿着深黑色的泳裤，低调又内敛。 若不是那副好身材，恐怕看不出半分当初穿着大花泳裤肆意张扬的青春年少。 毕竟人都会变，她突然有点不太确信。 倘若再次见面，他还是不是记忆里的那个他了。 …… 学校里的选修，阮一基本选在了晚上。 这些日子只有晚上她才能腾出点时间来，现在既要上选修，还要完成专业课的作业，难得觉得□□乏术。 和陈演打过招唿后，她被迫带上了口罩帽子才被允许自己出门。 很久没像个自由人一样行走在校园了，她从进了京大开始除了专业课的同学就没认识几个人。 刚来的时候算半个风云人物，才一个学期就去了国外交换。 等再回来的时候身上又签着约，不能像普通学生那么自由自在地出入校园。 等重新回来，颇有种大一新生刚进大学的新鲜感。 她在外一段时间，专业选修的学分基本凑够了，只是公共选修课一分未得，这学期报的都是这方面的课，整个年级无关专业，选上了就能分在一起上。 公共选修课又称为大课，不仅是课堂大，人也多。 她到的时候已经乌泱泱坐了不少人。 想着陈演叮嘱她尽量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她抬眼扫了一圈，边边角角哪儿还有空位。 思忖再三，她挨着墙根摸到了第三排，捡了个空座坐了下来。 周围一圈意料之中都是陌生面孔，阮一往上拉了拉口罩，低头尽量不引起注意。 临上课，她旁边才算掐着点又坐下几个。 这门课是公修的基础医学，理论上应该女生居多，阮一偷偷看了一眼，来上课的女生基本都有小团体，围成堆坐在了一块儿。 她这儿被一群五大三粗的男生给包围了。 前后几个还在交头接耳讲着谁都能听见的悄悄话。 “看，我没说错吧。这门课是个美女老师，全校热门大课之一！跟着我选不吃亏吧？” “不亏不亏，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小道消息的？” 她旁边那人眉眼一挑，摆出一副自豪的表情，“那美女老师是我们体院校医室的，我能不知道么？你们平时压根就没机会接触，而我就不一样了，上校医院跟回家似的。” 这……值得炫耀吗？ 阮一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一张娃娃脸。 配上他刚说的话，蓦然生出了一种小学生强势装逼的气息。 她忍不住轻笑一声。 这一声笑引起了隔壁的注意，李可歪着头盯着戴口罩的女生好几秒，越发觉得露在外面那双眸子好看得过分，还有点似曾相识。 脑子里灵光一闪，他往旁边挪了几寸，压低声音，“同学，你是不是姓阮？” 阮一：“？？？” 她还没作品，知名度已经这么高了吗？ “卧槽，你坐这，别动！”李可一个激灵站起身就往教室外面跑。 第155页 “哎？李可，你上哪儿去？点名了啊！” 刚站上讲台的老师直接报出了他名字，被叫到的那人头也不回，“人命关天的大事！” 他前脚刚出去没几秒，老师摊开面前的点名册，轻咳一声，“第一节课点个名儿，都安静一下。” 一堂大课秩序难以控制，阮一没想到现在大课也点名，默默地正了正口罩伏了下去。 她后面那人已经变着声音替三个人喊到了，又一声报到完，上面老师眼皮都不抬继续点了下去，“阮一。” 轮到r开头的姓氏时，冗长的点名快要接近尾声，教室里叽叽喳喳嘈杂一片。 整个教室在这一声之后就跟按了静音键一样，突然就静了下来，屏息聆听。 那个……地质学的阮一？ 只听教室前排，举起一条素白的胳膊，口罩下清脆的声音有点儿发闷，“到。” “哇……” “哦……”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那个伏在桌面上戴着口罩的女生身上。 与此同时，教室的前门又被喘着粗气的李可撞开，女老师的目光越过李可，落在了后面李朗贤身上，她看了一圈花名册，疑惑出声，“李朗贤，你报这门课了？” 那人推门而进，笑意不达眼底，“老师，我突然想旁听了。” 全班的目光都被突然闯入的两人吸引，极少有人发现，刚被点到名的阮一在听到那人名字之后，嵴背僵硬，慢慢趴在了桌上。 李可一进来就发现了错过了自己的点名，脸上的表情有些哀怨，“朗哥，你要记得我为了你记了一次迟到。” 走在前面的那人丝毫没有反应，贴着墙迈上第三排的阶梯，他日思夜想的姑娘此时连头也没抬，仿佛不认识他似的伏在桌上一动不动。 他慢慢倾下腰，温热的气息撒在她头顶，说出的话却不似动作那样亲近， “同学，麻烦让一下，别挡道行么？” 第77章 七十七朵浪花（二更） ... 他的声音像秋日晚风, 带着凉意。 阮一动作僵硬地侧过身收回双腿，让他过去。 等他们两人坐下, 整个教室的焦点都集中在了第三排。 后排素不相识的男生精准地往她桌上丢了个纸团，阮一坐着没动，她虽然目光落在了黑板上, 却依旧能感受到侧边灼热的视线。 旁边那人当着她的面长指一勾，把桌上的纸团捏了起来，看都没看一眼原路丢了回去。 这几个体格健硕的人应该都是互相认识的，见纸团被李朗贤捡了又丢回来, 有些诧异, “那个，朗哥, 不是给你的。” “我知道。”他薄唇轻起, 声音带着成熟男人的低沉, “不要打扰其他同学上课。” “……” 被他一搅和, 再也没有其他人敢朝着第三排乱丢纸条。 只有阮一自己知道, 现在的她有多么如坐针毡。 一整节课她都戴着口罩，又时时刻刻提防着旁边那人, 鼻尖经不住沁出了一层薄汗。 等到下课铃一响，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周围一瞬间便围了一大群人。 “你真是阮一？” “同学, 签个名呗？” “哇，第一次看你来上课，你平时是要拍戏吗？是不是很多活动啊？” 大家难得在生活中见到一个活的明星, 虽然是个还没什么作品的那种，但并不妨碍其他同学对她的好奇。 被团团围住，看来按陈演的想法藏着是不太可能的了，她轻轻把口罩拉到下颚，露出礼貌的微笑，“对不起，我现在还没被允许对外签名，也不能透露行程，谢谢大家的关心。” 她说话不卑不亢，立马赢得了一圈人的好感。 你一言我一句聊了个回本，见阮一多次看手錶才有人提出反正阮同学下节课还来，大家不要影响到人家的正常生活。 京大的同学都不算追星脑，为首的几个高大的男生这才依依不捨地走了。 她一转头，就见记忆中那个少年冷着脸看她。 阮一收拾好东西，下意识又看了他一眼。 两人之间从这节课开始就没有任何直接互动，他也一副并没有想主动开口的样子。 她低垂着睫毛拎起包刚准备踏出座位，手腕倏地被人扯着一个用力，至今小脑仍不发达的她直接歪着身子又跌回了座位。 原本还不知道用什么情绪去面对他，这么一拉一扯间，她心底生出一股无名火。 直勾勾地盯着他，冷声道，“你要怎样？” 幻想过多次两人重逢的场景，没想到一见面，不是他冷着脸说“麻烦别挡道”，就是她带着几分薄怒的“你要怎样”。 一旁的李可既激动又紧张，看来这两人真的关系匪浅，看着跟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他想吃瓜！ 但，如果再留下来，可能回去会忍受不知道多久的无声眼神折磨。 李可想了想，赔着笑站了起来，“那个……我去，上个厕所。” 他一路横贴着墙小碎步跑了出去，顺便赶走了还堵在门口的几个好事者。 教室蓦然空了下来。 第156页 两人眼神在空中交汇，阮一看不透他面上的表情。她在猜着李朗贤内心所想的时候，对方也在揣摩她的心理。 最后还是他率先开口，“见到我就这么急着要走么？” “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我们这么久没见，你就只想说这个？” 阮一看了眼窗外昏黄的路灯，心尖有些酸涩，“你也没有很想见的意思吧？” 听她没心没肺地说出这种话，就好像回到了吵架那会儿，她字字珠玑地戳着他的心窝子。 李朗贤原本做好了只要她回来就好，什么都不会怪她的准备，可当着面又听到她这么说，气得胸口发闷。 他“砰”一声掀开座椅，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大手攥紧她的手腕就把人往外面带。 “嘶……你干吗？”阮一唿痛。 手腕上的力度稍减，但却依然不容她挣扎。 阮一从教室里被他拖了出去，走廊上被李可提前驱赶了一拨，已经不见人了。 浑身散发着怒气的少年就这么强硬地扯着她的手腕，把人往前带，身后厚重的铁门发出急促地撞击声，随后又被重重地带上。 阮一浑身僵硬地闭上了眼，又睁开。 周围是她不适应的黑。 整个消防通道一片暗沉，即便现在有扇窗户，她也能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他的轮廓。 可眼下除了腕间吃痛，她真没法在黑暗中感知到那人的存在。 黑色禁闭的空间里，几个唿吸间她静下心强迫自己冷静，慢慢地，感觉到了他温热的气息喷撒在自己额间。 阮一靠在墙上，目光找不到焦距，只觉得耳垂一热，他有些粗粝的指腹摩挲上来，忽而一痛，像被人用指尖掐了一下。 黑暗中，他嘆了口气，“我没有很想见你？你怎么会这么狠心。” 明明是他，从来不曾主动联繫过她，见了面就让她别挡道，她这么理解有错吗？ 姑娘想着，眼眶有些泛红，声音也带上了低哑，“那你现在想怎样？” “怎样？”他反问了一句，“你告诉我，你和邹旭是什么关系？我只想听你说，你说什么，我都信。” 想必他看到了在美国被拍的那些照片。 阮一缓下心神，一字一句认真地解释，“普通朋友，我们在美国只是碰巧遇见。他学校就在隔壁，就这些关系。” “那他常去你那儿找你？” “嗯。”她没否认，“算在那边唯一的朋友。” “既然从一开始你和他就没有什么关系，我当初气急了误会你和他搂搂抱抱，你为什么不知道解释？” 阮一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事，她诧异道，“那照片是你啊，你自己会不知道？” “我没见到过照片……” “那你还！” 突然拔高的唿声被打断，他似乎一秒间恢復成了当年那个柔和的少年。 “对不起，宝儿，我道听途说了。” 好久不曾听到的那声熟悉的称唿又回来了，她有些不自在。 “所以，”姑娘轻轻抿了下唇，“你不找我的原因是这个？” 黑暗中他像是在思考，良久才回应，“也不完全是。” “我怕你移情别恋是一回事，但……其实，你当初说得对。我们俩之间差了那么大一截，我配不上你是应该的。” “不是……我那是气话……” “你听我说。”他打断了阮一的解释，“我仔细想过你说的话，我一直觉得，像当初的自己那样，永远追不上你的脚步。” “呵，没想到我努力到现在，也如愿进了国家队。你的脚步，还是依然比我快很多。” “我现在也不想管这些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对我简直是种折磨。这次即便你走得再快，我也不想放手了。你回来，好不好？” 没想到他并不是像表面那么云淡风轻，也不曾想到自己的几句气话，他竟是记到了现在。 阮一一安静下来，显然他又急了。 耳垂的温度不曾消失，他掐着她的手腕压在了墙上，低哑地声线蛊惑着她的耳朵。 “宝儿，你还记得当初我教你学游泳的时候，你答应了我什么吗？” 阮一点头，“记得。” “我让你别撒谎，别说脏话，这些我知道束缚不了你。那你还记得最后一个条件吗？” ——“第一，不准扯谎骗人。” ——“第二，女孩子不准说脏话。” ——“第三嘛，再议。” 耳边似乎响起了年少时的约定，她嗓间微哑，“你说再议。” “那现在咱们来再议一下，”黑暗中，他能精准地捕捉到她颤抖的睫毛。李朗贤压低腰线，倾覆在离她还有半寸的地方，低哑出声，“回到我身边。这次，我们不分开。” 兜兜转转这么久，她急着回国，回来了又近乡情更怯。 她怕他们之间已经失去了年少时的那份真情，又怕情感犹在，而空白的这段日子两人之间会生出陌生的隔阂。 第157页 当他开口说这次不分开的时候，她几乎无法压抑自己鼻尖的酸涩。 她阖上眼，拼命压回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这么短短几秒的安静，却生生折磨疯了等待着她回应的少年。 这么几年能等得，两人面对面说上话了，他却连几秒都等不得了。 没等她有回应，李朗贤心中有些慌乱，一低头便精准地噙住了她柔软的唇。 唇上的触感让黑暗中的两人均是一阵颤慄。 这种唇齿相依的感觉是他这段灰暗的日子仅仅在梦里才有的。 阮一没有挣扎，眼皮一抖，泪珠便顺着两颊滑落。 唇间纠缠，他很快尝到了眼泪的苦涩。 “宝儿，对不起。”他含煳出声。 慌乱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只是难得见到她流泪，止不住地就想把心都挖给她，让她看一看那颗从来只为她跳动的心。 他感受到了怀里的姑娘摇了摇头，她说，“是我的错。我说了太多气话伤害到你了。” 刚谈恋爱那会儿，两人年轻气盛，谁也不懂低头。 甜的时候比蜜还甜，吵起来也是天翻地覆。 人慢慢长大了，虽然会变，却更懂得了珍惜的道理。 李朗贤知道眼前的一切来之不易，放开她的手，双手微微捧起她的双颊，让她仰起头迎向他。 他顺着泪痕一遍一遍亲吻着姑娘的脸颊，又回到唇边，如获至宝般轻轻触碰。 两人鼻尖亲密相蹭，他嫌她的帽子碍事，一把摘了帽子抵在她脑后，更热烈的吻落了下来。 比起年少时在楼梯间的那次，他这回的吻炽热又急躁，带着一点儿暴戾，犬齿来回撕咬着她柔嫩的唇畔。 她好几次吃痛出声，他才放轻力道，又转为辗转深情。 一吻完毕，她背上即便贴着冰凉的墙壁也沁出了汗珠。 失而復得的男朋友把她抵在墙上动弹不得，小腹上抵着他的炽热。 过了良久他才依依不捨地放开她，夜盲如她，从不再均匀的唿吸间也感受到了黑暗中盯着她的眼眸沾染了欲望。 他轻轻附在她耳旁，沙哑的声音带着点黏，“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第78章 七十八朵浪花（一更） ... 回去的路上, 身边多了个人。 阮一也不想给陈演添乱，听话地戴上了口罩和帽子, 只余一双澄澈的眼睛露在外面。 两人默契地没坐地铁，顺手招了辆计程车送到公寓楼下。 京大在西边，阮一现在住的公寓在东边, 两个地方隔着大半个北京城。 到了楼下她反而有点纠结。 这个点请他上去喝茶吧，怕时间太晚误了他回去的点，不请吧，显得有那么点拔d无情。 她双手插在兜里看着他, 决定询问当事人的意见, “上去坐会儿吗？还是……” 话没问完，李朗贤嗓音一沉, 嗯了一声。 看着姑娘的表情有一瞬纠结, 他反问, “不欢迎？” “也不是。”她按开楼下的指纹锁, 不好意思地挠了下鼻尖, “怕你回去太晚赶不上门禁。” “你别操心，今天正好回趟家拿些东西, 不回校了。” 若是要回家的话，同在西边也不近，阮一沉默着没说话。 电梯停在了二十六楼, 这边的公寓私密性很好，一栋两户门对门都是入户电梯，她弯腰找了双大一号的男士拖鞋才起身开口。 密码锁发出清脆的声音, 随着电梯门闭合，照在房门口的唯一光亮消失了。 阮一侧身进了屋子轻轻跺脚，玄关处的声控灯又亮了起来。 借着暖橘色的灯光，她摸上了墙壁上大灯的开关。 手指尚未用力，就被一双大手罩了上去。 房门“咔嗒”一声被合上，头顶暖色的光线打在身材高大的他头顶，显得一头碎发柔软又温暖。 搭在开关上的手指被一根根轻柔地扳开，阮一微微侧身，撞进了他满目柔情。 “别开灯，”他说，“让我抱抱你。”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消散在空气中，她蓦然撞进了一个充满热度的拥抱。 他胸口的线条结实又硬朗，明明和高中那会儿差别大了许多，脸上的少年感却依旧未曾消失。 只是有时候沉着双眸紧紧盯着她的时候，又让人觉得他好像确实变了。 头顶的声控灯倏地暗了。 她想起每次接吻，总是在这样一片抹黑的场合，不自觉红了耳尖。 在他怀里轻哼了一声，阮一稍作挣扎，“你抱太紧了，我不舒服。” 没有像意料中被松开，头顶传来他的声音，“抱紧了你才不会跑。” 他埋在她脖颈间深深吸了口气，带着沐浴液的清香灌入鼻腔。贪婪地用鼻尖来回蹭着她脖子上那块娇嫩的皮肤，明明说出的话带着询问，语气却不容拒绝，“我想亲你，可以吗？” 这是第一次，在他有所动作之前询问了她的意见。 阮一被他灼热的唿吸搅得心神不宁，黑暗间也大着胆子指尖轻抚他的下颚，踮起脚，一个浅浅的吻落了上去。 她难得的主动换回了对方疾风骤雨般的热吻，阮一喘着气儿往旁边躲，一不小心蹭到了大灯开关。 第158页 大厅忽得亮了起来。 头顶刺眼的光线一下子洒满整个客厅的角角落落，刚习惯黑暗的两人均是不适地眯起了眼。 灯一亮，暧昧的氛围破了大半。 阮一尴尬地咳了一声，推开他走进客厅。 被人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难得有一丝慌乱，连翻了几个抽屉才找了平日里喝的茶，转身准备倒上又发现水壶的水早就空了。 身后一声轻笑，李朗贤接过水壶扫视一圈，动作自然地往厨房里走。 烧上水他才抽了空倚在移门门框上，打量起了她的新居。 简约现代风，从紧闭的房门推测，三室一厅。 他挑眉，“你们明星都这么奢侈？” 被他一调侃，阮一侧目，“我以前住大院儿的时候，你怎么没说过我奢侈？” 今晚上重新见着面，一开始李朗贤是带着满肚子火气，只她一出现，三言两语，憋了这么两年的气都撒了个干净。 现在静下心来听她说话，不知不觉间突然发现她讲话的腔调带上了不少京味儿。 他听着身后水壶发出的咕噜声，转念一想，这些日子她在国外，身边唯一一个地地道道的京城人可不就是邹旭么。 想着心头火又起来了，他皱眉，“你这儿化音，没和邹旭少待吧？” 没料到他话题转得这么突然，阮一有一瞬的愣神，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这个大醋罈子男朋友在吃哪门子飞醋。 “是啊，差点儿就日久生情。” 他不想听什么，她就偏要说。 年纪小不懂得谈恋爱的时候，他俩就这么摊开一架吵崩了。眼下旧事重提，阮一反倒不怕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也想过他俩之间的问题。 她不过就是太年轻，不懂得放下身段主动求和。 她男朋友这个性格，也在午夜梦回想得透彻了。 有些事情还非得拿出来明着吵才有用，邹旭有一点倒是说对了，李怂怂绝对就是李朗贤本人。 对摺磨得他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的问题还那么瞻前顾后，不敢拿出来当面说开，自己却在心里把疙瘩越滚越大。 吵到明面上来，对两人来说反而是种解脱。 他既然心里介意，阮一也不怕陪他吵一吵。 她也不是当年那个仰着下巴不肯低头的姑娘了。 果然，李朗贤一听她说差点儿日久生情就急了。他抓起她的皓腕，把人压在墙角。 少年如今的声线越发低沉，他咬着她耳朵急切发问，“你和他待一起才多久，和我呢？” “也不过就两年，”阮一垂下睫毛不去看他，“有句话你不知道么，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阮一！” 她的话被他气急打断。 她这才眨眨眼，看向男朋友急红了眼的模样，轻笑一声，“你介意我们之间空白的两年？介意我和邹旭在美国碰上？介意他抢了你明面上的身份？” 她一句一句发问，李朗贤每听一句，脸上的凝重便又多了一分。 “我怎么可能不介意？”他发狠地把她抱在胸前，气息不稳，“我当初就不该硬着头皮和你吵，我该早点低头的，这样我们之间不会白白空出了这么多……” 阮一以为激完她，最后也是自己放软了态度去哄，没想到他说着说着自己先道了歉。 她的少年好像也长大了。 她反手抱住他，柔声开口，“现在低头也不晚呀，要是刚刚你所有的介意都成了真，恐怕现在在这间房子里的就另有他人了。” “你的意思是……”他有些不敢确信地低头看着她。 “刚都是逗你的，我和邹旭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不可能日久生情。”阮一笑了起来，“我就想听听你的真心话，你天天在我心里转啊，我哪儿装得下别人。” “宝儿……”他把头埋进她的脖间，一字一字缓缓开口，“如果当初我没和你吵架，该多好。现在你回来了，我一定会加倍对你好。我以前不成熟的地方也会改，我真的发了疯地想跟你在一起，你明白吗？” 阮一像之前给大毛顺毛一般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嗯，明白。” 雨滴打在落地窗上打破了一室宁静，她侧头看了一眼窗外，惊讶出声，“下雨了？” 李朗贤顺着声源也看了过去，刚才回来路上还朗朗夜空，上来没多久就下起了大雨。 阮一推开他，走到窗口合上了开着一丝缝隙的通气窗，转过身问他，“你今天非得要回去拿东西吗？” “嗯？” 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自然一些，“我这里有多的房间，今天太晚了，你要不……” “行。” 没等她说完李朗贤就一声答应。 这下阮一反倒是像中了圈套似的瞪了他一眼，“睡客房，别多想。” 他原本也没打算做什么，耸耸肩回到厨房倒了杯水送到她面前，“你放心，我这点儿觉悟还是有的。” 阮一柜子里有不少男友款t恤，平时喜欢穿着当睡衣，随手拿了一身干净的给他，在他开口之前先解释了一遍，“打住你的胡思乱想，这是我自己的。” 第159页 他笑笑没说话，转身进了浴室。 原本她还带点小紧张，见他洗完澡正人君子似的转身进了次卧，抚着眉间轻啧一声，不愧是李从心，简称怂。 …… 阮一起初辗转反侧睡不着，到了后半夜睡意渐浓，早上起来的时候只觉得昨晚上睡得特别沉。 她捞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除了一通陈演的未接来电，整个世界都很安静。 洗漱完刚准备拿起手机，就听客厅一声清脆的碗碟声，她突然想起来昨晚上家里多了个客人。 趿拉着拖鞋把房门一拉开，门外倏地两双眼睛看了过来。 陈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表情无比丰富，再看男朋友，即便满脸写着隐忍不发但总觉得能嗅到一丝暴风雨前的宁静来。 在看到她出现的一瞬间，他脸色蓦然黑了下来，低斥出声，“回去穿好衣服。” 阮一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完完整整穿着的睡衣，抿唇，转身，砰一声关上了门。 她再出来的时候，李朗贤已经一言不发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吃起了早餐。 见她穿戴整齐出来，瞥了她一眼，默默把餐盘推到了她面前。 芦笋煎蛋，还有包子，再搭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豆浆。 阮一顺势坐了下来，在餐厅诡异的安静氛围下轻咳一声，“那个，陈演你吃了吗？” 陈演偷偷看了一眼背对着他坐着的男生，朝着阮一做了个夸张的口型动作——没吃。 “要不……一起吃点？” 背对着的那人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俨然一副男主人的姿态站起身往厨房里走，平静的语气听不出波澜，“白粥，不讲究的话随意。” “砰”地一声，瓷碗磕在餐桌上，溅出少许粥汤。 陈演胆战心惊地摸了过来，看了一眼稀薄的不剩几粒米的粥暗自惆怅，说白粥还真的是白粥，连根萝蔔干都不给他。 阮一嘆了口气，醋精昨晚上刚说要改进，今天又开始捧起大缸吨吨吨喝醋了。 “这我经纪人，你能不能善待人家？” 他挑了挑眉，脸上的表情渐渐缓了过来，转眼又变成了委屈，往她旁边蹭了蹭，“可他来你这儿比我还多。” “昨天可有人说，不成熟的地方会改。嗯……我看看改在哪儿呢。” 被她这么一说，李朗贤下一秒从餐桌前站了起来，看着陈演防备的目光，他不耐地啧了一声转过脸，“腐乳生姜腌黄瓜，你吃什么给你拿。” 这才一早上，就把她家厨房摸得透透的了。 陈演咽下一口白粥，对他突变的态度不确信地开口，“要不，都拿？” “……” 第79章 七十九朵浪花（二更） ... 李朗贤其实心里有点儿委屈, 又要强装大度。 那个长得人模狗样的男人，一大早就趴在大门上催命似的朝里喊开门。 他一拉开门, 门外那人穿得花里胡哨，而门内，他身上还挂着一件小碎花围裙, 两人大眼瞪小眼，高下立现。 “砰”一声，他甩上了大门，看了一眼还紧闭的卧室房门, 随手扯下身上的围裙。 等再次穿戴整齐拉开大门, 门外面那个人已经拿着手机似乎在拨阮一的电话。 他一手夺过手机，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语气不知怎么还带上了点儿骄傲, “别吵, 她在睡觉。” 陈演跟在他后面进了屋, 嘴巴保持着能装下一个鹅蛋的惊讶, 上下把这个长得帅气却死活对不上娱乐圈流量小生脸的男生打量了个遍。 他本来想打听一下他和阮一什么关系，每次一转到他跟前, 看着他生人勿进尤其是你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才一晚上没见着她，就放她去上了个课。 怎么才短短十几个小时，这姑娘能给他整出这么大一个么蛾子。 陈演觉得自己的小心脏砰砰砰快要顺着气管蹦出来了, 这是他头一次当助理，头一次又被破格提成经纪人，没想到职业生涯频频遭遇坎坷。 太刺激了！ 直到阮一出现, 那个陌生男人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但是他能感觉到，背后总是有一道杀死他的目光追随着。 好不容易等她也坐上了桌，陈演才压低声音自以为悄悄地问她，“这谁啊？邹旭不长这样吧？” “我男朋友。”阮一随口答道。 邹旭两个字在李朗贤耳朵里简直就比拉了警报还警醒，他不悦地瞥了那人一眼，“我和邹旭哪儿像了？” 确实……太不像了。 虽然两人身形相似，但显然眼前这人更挺拔一些，隔着单薄的衣衫也能感觉到他身上的肌肉线条绝不是邹旭可以比得上的。 五官也没有可比性，如果说邹旭是那种花花公子般风流的长相，那这人应该属于阳光帅气型又惹人眼球的那一款。 但他没来得及欣赏，就被阮一的男朋友三个字惊得差点儿崩溃。 陈演比划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男，男朋友？还有几个，来啊，一起上，让我一次性把底摸个清楚！” 阮一像看神经病似的看了他一眼，“你想要几个？还能有几个？” 第160页 “那……那他妈邹旭呢？” 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儿吧？这cp不是你们安排上的么？” 看看，这cp捆绑得多成功，陈演一下子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当初还是赶鸭子上架被迫捆绑在一起的。 他崩溃地挠了挠发顶，“妹妹啊，你是不是真对我不满意，别这么玩我呀！你还真有正牌男朋友啊我去！” “等等，”陈演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转向李朗贤，“哥们，你是圈外人吧？” 李朗贤看了他一眼还没作声，就听眼前这人谢天谢地般地双手紧握晃了几下，“那还好还好，圈外人不容易被发现。” 他转头又对阮一道，“你可得藏好了，起码等过段时间你和邹旭消息没人关注了再搞大动作。” “算了，还是别搞大动作了。现在这样挺好的，你俩配合一下成吗？我这还没经歷过什么大场面，就快被你的事情给弄死了。” 陈演一人在絮絮叨叨，阮一都没找着机会打击他。 等他一番话说完，她才撑着下巴一脸无辜地对上他，“也不算……完全的圈外人。” “……” 陈演觉得现在自己血压有点儿高。 “你还记不记得，上回在这儿看体育频道在放全国游泳锦标赛。嗯……第五泳道，就是他。” “……”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陈演捶胸顿足，老天爷，我想换工作！ 经纪人满脸悲怆，一旁的男主人公倒是惊喜又诧异，“你看我比赛了？” 她说的那场比赛可是上个月的，没想到她一直在默默关注他。 李朗贤嘴角疯狂上扬，缱绻温柔的目光落在阮一身上，“过段时间我还有国家队的资格赛，你来看吗？” 她还没回答，陈演又哀嚎一声，“求求你们，不要在公开场合露面，真的，ball ball u了！” 阮一有些为难地看了男朋友一眼，“工作室之前给我接的剧，我好像快要进组了……” 她过段时间好像安排还真挺多的，即便没有陈演的阻挠，似乎也去不了。 小手勾了勾他的手指，她小声劝慰，“你这么厉害，以后肯定少不了喜欢你的粉丝。我也要努力呢！” 耳边似乎响起了还在高中时候，她勾着他的小指，说，在一起是为了让对方变成更好的人。 时间仿佛重合在了一起，他们之间并没有空白的两年。一直以来他都为了和她并肩而努力，而她不曾停下脚步也是一样，带着他成为更好的人。 李朗贤倏然笑了，大手落在她的头顶揉了一下，“嗯，我理解。” …… 选择理解就必须要面对接下来女朋友忙得□□乏术连见一面都难的尴尬场景。 好在李朗贤也不是个闲人，两人双双忙起来倒也不再斤斤计较一周通几次电话，一个月见几次面。 阮一进组两个月，顶着远清工作室新签艺人的头衔倒也没被苛待。 她的戏份不算太多，成天蹭在女主角后面听她实战教学。 女主童星出道，演技在新生代里面算得上不错的，她也是个爽快人，有她带着阮一绰绰有余。 两个女生天天腻在一起，在剧组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情。 两人时常捧着本子同进同出，来探班的粉丝一时间还以为自家爱豆接了个双女主戏。 阮一临杀青前最后一场戏，是为了救女主以身犯险最后殒命。 她脑子里回放着这段时间以来的姐妹情，再被剧情一激，耳边是猎猎风声，她边趔趄着向前跑边酝酿情感，匀速平稳向前的摄像机卡到位，清晰地拍下了她眼角强忍不落的泪花。 这一段基本没有台词，全靠个人演绎。 一个明明自己内心也害怕着，却强装镇定引开匪徒的坚韧形象被她演绎得无比传神。 后期一配上bgm，连导演都由衷赞嘆果然是远清签下的艺人。 她在剧组待了多久，学校那边的课也就缺了多久。 等她匆忙赶回学校，选修的几门大课都已经进入了考试周。 平时白天拍戏，晚上阮一也从未放松，按时上邮箱把当天的课堂大纲讲义给下载下来，一天都没落下过。 她回来这天正好赶上基础医学最后一堂大课，放下行李人都没休息一下，就过来上课了。 虽然戴着口罩，她一进教室依然有人立马认出了她来。 之前喊着阮同学总会再来上课的那几个男生殷勤地朝她招手，“阮同学，我们给你留位置了啊！” 她一眼望过去，所谓留着的位置就是那几人正中间一张空着的座位，前后左右被高高壮壮的男生无缝包围，似乎有那么点儿不妥。 正想着如何回绝，旁边又伸出条手臂朝她晃了晃，“这儿也有空位。” 仔细一看，是第一节课和李朗贤一起来的那个娃娃脸。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拉下口罩朝后排几个男生抱歉地一笑，“不好意思，我有点儿近视，还是坐前面吧。” 顺着走廊过去，在第二排坐下，教室后面爆发出一阵遗憾的嘘声。 她刚坐稳，旁边的娃娃脸就忍不住来和她搭话了。 第161页 “哎，我叫李可。阮同学，你把包放隔壁那个空座，占个位。” “嗯？”她不解。 李可满脸的表情恨不得写着你懂的，他扬了扬眉，“朗哥训练快回来了，肯定会来！你先给占个座儿。” 她前脚来上课，刚被陈演警告过不准偷摸找李朗贤，现在就要顶风作案，心里滕然生出一股地下偷情的刺激感。 点头，把包挪了过去，就听李可开始聊起了以前的话题。 对那段她未知的经歷，阮一充满了兴趣，侧着头借着翻书的动作忍不住插嘴，“所以你也是特招进来的？进了京大你们就一直在一块儿？” “对啊，我刚来的时候，体院游泳队就我和朗哥两个人是特招来的。拉风得不得了，他对别人都挺冷淡的，但对我就不一样，把我当亲兄弟！” “哦，是吗？”她笑道，情不自禁想到他之前和周淙光称兄道弟的日子。 “那当然了，我俩住一个房间，他还老问我一些在南方的事情。我感觉他这个人白生在京城了，倒是满腔对南方的憧憬。” “我有一种错觉，在他知道我是南方人之后，才开始对我态度软和了不少。这是什么神奇的buff加成？现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哦，对了，阮同学，你也是京城人吧？我听你说话就挺那个京味儿的。” 李可努力想把京味儿三个字的儿化音说好，听在阮一耳朵里依然是三个字一个一个零碎地往外蹦。 她想起了刚转学过来那会儿，自己大概也是这幅样子，于是笑了笑，“我南方人。” “……”李可沉默片刻，“那你京话说得……真不错。” 他扶住额角陷入了惆怅。 这他妈什么神仙爱情，他为什么要嘴贱给自己添堵？ 在和阮一聊上天前，他可能不知道一个南方人为什么京城方言说得这么熘，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北方人执着于南方。 现在李可好像摸到了点头绪。 啊，这大概就是神仙的爱情。 为了你，我想融入你的生活。 竟然有点儿酸。 第80章 八十朵浪花（一更） ... 最后一堂大课是整个学期的重中之重, 关乎到考试范围，期末成绩。 阮一从来不知道原来这堂课会有这么多人, 整个教室除了她放着包的座位，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不留空隙。 李朗贤是踩着上课铃声来的，扫了一眼教室精准地看到了坐在前排的阮一。不等李可招手, 他就迈开大步跨上阶梯。 整间教室只剩阮一旁边空着，他往那儿一坐也没引起多大的怀疑，只是后排一直蠢蠢欲动想换座的几个男生又遗憾地哀嚎一声。 李朗贤坐下的时候，带动了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薄荷香。 阮一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显然刚洗完澡, 发梢带着些湿气，软软地贴在额角, 整个人气场都变得柔和起来。 手肘轻蹭过他的小臂, 阮一皱起眉, “天都有些冷了, 不吹头髮？” 他的姑娘目不斜视看着前面讲桌, 却显然在和他说话。 他心头一热，“我不冷。” 其实训练完回来时间就不早了, 洗个澡更紧紧巴巴，他既不想让女朋友见着他满身大汗狼狈不堪的样子，又不想错过陪她上课, 洗完澡随手用干毛巾揉了把头髮就匆忙过来了。 从随身的包里慢慢掏出讲义和笔记本，他整整齐齐码在桌角，“这是你不在的时候的课堂讲义, 还有笔记，应该都齐了。” 阮一有些诧异，低头翻了几页，笔记本上的字是熟悉的字体，一看就是他一笔一划认真记下的。连讲义都填上了标准答案，想来是费了不少功夫。 她坐在中间，翻笔记的动作被李可瞥见了。 李可倒吸一口凉气，“我去，我也上这堂课啊，我怎么没这待遇？” 阮姑娘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不是训练比李可还忙么，哪儿有时间捣鼓这些。 “你每堂课都来了？”她问道。 “到没有。”李朗贤低头把桌上的一堆讲义挨个编了个序号，头也不曾抬，“和老师熟，要了整套课件。” 如果前十几分钟李可还沉浸在这种神仙爱情的羡慕之中，这会儿羡慕就生生变成了嫉妒和恨。 什么双李组合，他宣布就地解散了！ 他没有这么重色轻友的兄弟！ 李可哀怨地看了俩人一眼，嘆气，“喝水不忘挖井人，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告诉你这个消息的。” 他刚说完，李朗贤从包里掏出另一份资料，拍在他桌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就说嘛，他的朗哥怎么会是那种见色忘义的小人。 李可拿着资料喜不自胜，对着阮一笑，“你看，咱们南方人在他面前自带光环。” 也不知道他来之前两人聊了什么，李可这么一说，阮一和他一起笑了起来。 以前总是她逼着他刷题学习，现在倒是反过来他给她整理讲义和复习资料了。 阮一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腰间蓦然被人轻掐一把，她扭了下身子逃脱桎梏，埋怨地看了他一眼。 醋精又上线了。 第162页 两人少说也个把月没见了，现在在课堂上他还不敢动手动脚，只是对她小惩大诫一下。 见姑娘躲开了他的魔爪，李朗贤压低腰身伏在桌面上，侧着头小声商量，“嗳，晚上去我家？” 虽然刻意压低的气音只两人听得见，阮一还是狠狠回瞪过去，顺便在桌底下踩了他一脚。 “做梦吧你。” “就我一人的家……”他死缠烂打。 讲台上老师已经开始划重点，阮一吐了口气，放平声线，“你想不想见一见黑名单长什么样？” “……” 李朗贤语塞，要说这种亘古不变的威胁为什么对他总是百发百中？ 啧，还不是仗着他喜欢她。 重点整整划了一节课，老师就差举着一本厚厚的医学基础对他们说，没错，这一整本都是重点。 阮一手里有每节课的大纲和重点，不慌不忙地整理着桌上的笔记。 为了不引起注意，她轻推一把李朗贤，“你外面等我。” 后者张口想辩驳，看着她认真的脸色又把话咽了回去，乖乖收拾完东西先出了门。 等她收拾好起身，走廊上又堵了一面人墙。 “阮同学，我看到海报了呀，你的新剧什么时候上啊？” “现在能签名了嘛，不行的话咱照个相呗？” “你下学期准备选什么大课啊，我们跟着你选！” 她想了想陈演交代的话，挑了个最好回答的问题，面带微笑，“现在可以签名的，签在哪儿？” 一听说她能签名，几个男生簇拥着上前摸遍全身没找着张合适的纸，几个人略一思考，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在走廊外等着的李朗贤等了好一会儿，就见到体院的另外几个队里的男生勾肩搭背满脸春色地从门口出来。 仔细一看，每个人的衣角都清晰地签着龙飞凤舞“阮一”两个字。 他皱紧眉头，扶着栏杆骂了一声。 过了好久，他等着的姑娘才戴上鸭舌帽磨磨蹭蹭地从门口出来，一出来就对上了男朋友不满的神色。 阮一朝他晃了晃手，“走呀，去吃晚饭。” “你还没吃？”他的下颚线条紧绷。 “不是你还没吃么。”她反问，“你训练完就来了，哪儿有空吃东西。” 哦……这样啊…… 刚还有所不满的男朋友立马气场柔和起来，他双手揣兜里走在她身旁，“我没事，晚上吃得少。” “那……不吃就算，本来还想去我家亲自下厨给你做呢，那算了啊！” 怎么能算了！ 李朗贤紧追几步，一脸正色，“我觉得从养身角度讲，虽然晚上不宜吃太多，但还是需要吃点什么的。你说是吧？” “嗯，是。”阮一看了一眼表，“现在这个点超市应该都关了，回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吧。” 虽然没能成功把人拐去他家，不过只要两人在一起，他也不介意别的。 这回上她住的地方熟门熟路，李朗贤径直进了厨房，冰箱里一看就是有人打理，应有尽有。 他扭头问她，“你饿吗？要吃夜宵吗？” “我不吃。”阮一半躺在沙发上，“这是女艺人的自我修养。” 听他在厨房捣鼓，她又爬了起来，蹭到他身后，“我来弄吧，你想吃什么？” “不用。”他不顾少女惊唿，拦腰把她抱起又放回沙发上，“你好好休息。” 肌肤接触细腻的触感让人回味，见她又要起身，李朗贤单手撑着沙发背慢慢向她压近，“再乱动我把你丢床上去。” 他有这种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阮一比了个ok的手势，“行，我不动。” 他回到厨房，动作麻利得很。 没多久端着一个玻璃碗出来了，阮一从沙发上直起身子一看，清淡得令人咋舌的水煮鸡胸肉。 他带着一次性手套，慢条斯理地一点一点顺着肉的纹理手撕成鸡丝，淋上几滴麻油，好歹让整个玻璃盘里的食物带了点油星儿。 阮一嘆了一口又一口的气，指着碗里的鸡丝恨不得掉几滴泪，“李朗贤，你现在怎么过得比大毛还要惨！” 他难得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吐出几个字，“运动员的自我修养。” “哦。”她摸了摸鼻尖，“当我没说。” 两个人在家自然而然放着体育频道，这一天下来阮一一分钟都没休息过，飞机上下来就去上课了，这会儿听着电视声音，窝在沙发上，有点儿昏昏欲睡。 一开始李朗贤点评几句她还能搭腔，没多久就只剩下绵长的唿吸。 他放下碗，用手肘蹭了下她的脸颊，“宝儿？” 躺在沙发上的少女发出一声不耐烦地哼唧，翻了个身朝里继续睡。 怕是累坏了。 一天下来，她的眼角晕开了一些妆。 李朗贤一边百度一边看着内卫台上的瓶瓶罐罐一阵头疼，好不容易找到了卸妆的东西。 作为一个钢铁直男，能靠着百度学会卸妆大法实属不易。 第163页 来回几趟才擦干净了姑娘的脸，眼尾由于来回擦拭，有些泛红。 他心疼地弯下腰落下轻轻一吻，感受到睡梦中的姑娘睫毛一抖，又小心地放开。 睡在外面终归怕她着凉，收拾完厨房李朗贤小心翼翼地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整个人搂在怀里才发现她哪儿胖了，明明更轻了一些。 环着的细腰盈盈不堪一握，脑袋向后一仰，露出了修长细白的脖颈和深邃的锁骨。 抱着她的少年眸光渐深，喉结一滚，不自然地挪开视线。 上回他过来，也没正儿八经进过她卧室。这回抱着睡着的人儿进来，还有些紧张。 借着客厅透过的唯一光亮，他把阮一放到床上，红着耳根给她脱了外套。想了想又深吸一口气褪去了紧身牛仔裤。 指尖划过少女细嫩的大腿肌肤，他整个嵴背都显得僵硬，动作也笨拙得不像话。 全程他都是闭着眼做完的，等裤子一褪下，立马摸着一旁的被子拉了过来把人整个环上。 夜色里，只听着自己砰砰的心跳如雷。 把人安顿好，他刚想出去，一回身不小心撞到了什么。 他低头，床边的贵妃椅被他一撞，从上面掉落了什么东西。 李朗贤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捡起来，借着客厅的光线一看，一本精緻的小本子。 本应把本子放回原位的他鬼使神差翻开了一页，上面断断续续写着日期，赫然是日记本。 前面多多少少写了些她转学过来以后的事情，大多他也都知道。 慢慢的，本子上他的名字出现得越来越多。 日期在他们大吵一架前夕戛然而止，中间一片空白，他着急地往后翻了好几页，也没见着别的只言片语。 内心一阵颓然，他仿佛意识到，他们之间空白的两年，她似乎确实在努力不提起关于他的一切，确实做好了以后不再联繫的准备。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在那片令人不安的空白之后，末页有几行小字，他差一点就错过了。 她写着： ——忘记一段感情的方法：时间和新欢。我选择前者。 再后面，明显不像是同一个时间写的，连墨水颜色都换了，她加了字迹潦草的一句。 ——大概是时间不够长。 像是突然间摸到了她真实的内心，李朗贤在黑暗中止不住有些喘息，心被揪着一阵又一阵地疼。 她并没有他以为的过得那么好。 静谧的房间只余两道唿吸声，一道绵长一道急促。 放回本子趴到床边，窗外月色朦胧。 他能清晰地透过笼罩在她身上的皎洁月光看清她精緻的五官，如梦中所见，一点儿也没变。 睡着的人儿拧着秀眉，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轻抚她的眉心，指尖细腻的触感像在诱惑着他。 最终，他只是嘆了口气，轻轻吻住她的唇角。 宝贝，受苦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第81章 八十一朵浪花（二更） ... 这么多天来, 阮一睡了一个最舒服的觉。 不用一大早起来赶去片场只为留下一个新人的好形象，也没有挑灯复习到深夜。 她伸了个懒腰翻个身趴在床上, 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t恤时有一瞬滞愣。 她昨天怎么没换衣服？ 勐地起身，坐在床沿掀开被子，纤细的长腿暴露在冷空气中。 一旁的床头柜上整整齐齐叠着她昨天穿着的牛仔裤和外套。 操！ 昨晚上好像在沙发上睡着了！ 少女踮着脚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 偷偷贴在房门边上细细听。 果然，客厅里窸窸窣窣明显有人在。 再看看自己身上这一身打扮，她觉得头疼。 忽又想到了什么大事，她跑进内卫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圈自己的脸。 妆……卸了？ 这, 大概是惊悚的一大早唯一一件喜事了吧。 房间里洗漱的声音客厅的那人显然也听到了, 他敲了敲房门并没有进来，“先出来吃早饭。” “哦……”她磨磨蹭蹭了半天, 才探出半个脑袋, “那个, 昨天我怎么到房间的？” “你觉得呢？”对方反问, 显然心情不错。 “…… “那我衣服……” “我换的。”这次的回答依然没有一丝犹豫。 “混蛋李朗贤！”她一把从后面扯着他的卫衣, 大声抗议，“你终于露出尾巴了！你就是想占我便宜！” 印象中的她从来不会这么矫情, 李朗贤挑眉，“说吧，你想要干吗？” 刚还准备装可怜的阮一一下子被识破, 啧了一声换回平常的样子，“我想吃个饭糰这么难嘛。” “不难，”他回过身揉了一把她的头髮, “好好说话，我就给你去买。” “男朋友，我想吃饭糰！” 她现在能屈能伸，随时可以向恶势力低头。 男朋友这个称唿显然取悦到了他，李朗贤抓起外套就往玄关走，“你等着，这就去给你买。” 门“砰”一声在她面前被带上，阮一嘴角上扬回到沙发，一屁股坐下去，底下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硌着她。 第164页 她斜着身子从屁股底下摸出个手机，黑色的，并不是她的。 “喂！” 少女一下子蹦了起来，光着脚丫跑到门口拉开门，哪儿还有他的影子。 幸好之前门把上录下了他的指纹，要不然他待会儿怎么上来。 把手机放回茶几上，她刚想转身给自己倒杯水，下一秒手机就“嗡嗡嗡”地震动起来。 阮一凑过去看了一眼，陈梅。 看着是个女孩儿的名字。 她没加理会，倒了水又回来，双手捧着杯子一眨不眨盯着他的屏幕。 震动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消失，她舒了口气抿了一小口白开水。 陈梅这个名字，应该不是高中同学，她没听过。从高中到现在也没听他提过，也许是大学以后才认识的？ 正想着，手机倏地又震了起来。 果不其然，又是这个陈梅。 阮一烦躁地站起身，围着茶几来回踱了几步，脑子里飞快盘算着面对一个潜在情敌，她如何在一句话内制敌。 ——喂，他在洗澡。 不行，这个不行。大白天的洗什么澡啊，于理不合。 ——喂，他还睡着。 也……不行，有点儿难以启齿。 ——喂，我是他女朋友，他现在不在，你有什么事我帮你转达。 嗯！就这么办！ 一下定决心，她捏了捏拳头，转身再看手机。屏幕一片黑色，躺在桌面上安静如鸡。 挂了。 行吧。 内心还有点小小的失望，这是怎么回事儿。 失望的情绪没超过半分钟，电话又来了，这个陈梅真是死缠烂打得很啊！ 阮一跑回桌边，在沙发上正襟危坐。 她摸着脖子清了好几遍声音，才食指一划，接通电话。 “喂，你好，我是……” “哎哟乖儿子啊，你今天不是没课么？怎么没回来啊，你家小宝贝儿啊，都快把我折腾死了！” 对方说话都不带喘气，“你的小宝贝说想你了啊，我可搞不定他们。” “嗯？你刚才声音怎么女里女气的？感冒了？” “……” 等等，阮一脑子里一片乱麻。 乖儿子？ 陈梅是李朗贤妈妈啊？ 谁家儿子这么连名带姓的存妈妈电话？ 有毒吧…… 而且，小宝贝儿又是谁，还他们？ 不止一个宝贝儿啊？那她算是第几个了？ 她扶着额角，现在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太复杂了，复杂到难以言说。 一开始刚听到对方喊乖儿子她心里既紧张又慌乱，在挂电话和不挂电话之间犹豫着，又听到了小宝贝儿，想着是不是该吃个醋意思意思？ 还没来得及吃醋，他妈妈竟然还挺认真地问她声音为什么女里女气的，这场景甚至有点搞笑。 阮一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那个……阿姨，你好。” “啊啊啊啊啊，”对面像打翻了什么一阵桌球作响，紧接着那个还在打电话的陈梅同志压低声音像在和别人说话，“正良，是，是个女的！” “大，大清早是个女的！” 她内心嘆了口气，阿姨……我都听见了…… 对面又是窸窸窣窣了好一会儿，在她以为对方已经忘了正在打电话这事情之前，突然换了个中年男人的醇厚声音，“你好，请问我儿，请问李朗贤在哪儿。” “叔叔，你好。”阮一端坐在沙发上，“他现在不在，一会儿回来了我让他回电。”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好，有空上家里吃个饭吧。” “……” 这是什么神奇的一家人…… 一个电话打完，她背后都出了一层薄汗。 又坐了好一会儿，门口咔嗒一声响，李朗贤提着一个纸袋进来朝她晃了晃，“忘带手机了，都没问你里面夹什么。油条的行吧？” 他一进屋子放下东西习惯性地脱了厚外套，阮一蹭到他身边扯了扯他贴身穿着的卫衣，侧头看他，“我干了一件坏事，你想听吗？” 要是初识那会儿见她这副表情，李朗贤必然觉得天塌了地陷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认识这么久，他倒是习惯了她很多不为人知的小情绪。 单手把她揽进怀里，他笑道，“嗯，我听听看是多了不起的事情。” 手指撑在他胸口，掌心都能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阮一侧着头听了一会儿，闷声开口，“你爸说，有空上家里吃饭。”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下一秒，心跳的节奏都变了。 李朗贤：？？？ 李朗贤：“我……爸？” “对，”阮一点点头，伸出手指往手机的方向一戳，“你妈来了三个电话，我接了一下……” 说到电话，她勐然回味过来，撑着他胸膛的手掌一用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眯起眼，威胁地看着他，“李朗贤，你小宝贝儿是谁？” 以为她是临时起意，李朗贤的脸上写满了真诚，“我的宝儿不就是你么？” 第165页 “嗤，”她从他怀里脱开，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你家不还有几个宝贝？金屋藏娇呢吧？” 他家的宝贝？ 一想到他妈唯一可能打电话过来的理由，他释然了，“你要怀疑我金屋藏娇，跟我回去看看？” “不去！”阮一提高音量，来回焦躁地踱了两步，“哪有刚说完上家里吃饭下午就眼巴巴去的，太没礼貌了吧！” 看着她躁动的表情，李朗贤带着她往后一仰，两人双双倒在沙发上。 “我爸妈应该刚回来，下午要去单位汇报材料，碰不上他们。” “真的？” “真的，”他举起三根手指，想了想，“现在一级证没用了，我用我未来的金牌跟你发誓吧！走，吃过饭带你去看小宝贝儿。” 两人难得今天都没事，在家磨蹭到下午才出门。 计程车一路往西面开，在她记忆力李朗贤家应该离育仁也就两三站路的距离，这会儿看车路行一半便停了，他示意下车，觉得有点儿恍惚。 “你家不还没到么？”她裹紧大衣压低了帽子。 “不上那儿，去另一处。” 阮一配合地哇了一声，“你是富二代啊？京城几套房？” 跟着他七拐八绕进了胡同，没多久在一处小院门口停下。阮一看他取出钥匙开门，拉了拉他衣角，“这是皇城根儿底下吧？” 钥匙一扭，门锁发出咔嗒一声，他扭头，“是啊，有何指教？” 随着木门被拉开的吱呀声，一座干净整洁的小院儿出现在两人面前。 虽然对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家不甚了解，起码阮一知道现在的四合院都是几户甚至十几户人家平分的，一家能占上几平米算是好的了。 他这一开门，里头整整齐齐看着只他一家独占的样子。 大户人家啊！ 阮一跟着他往里跨了一步，面露诧异，“就……都你家？” 前面那人刚点完头，她倒吸一口凉气，何止大户人家啊…… 皇城根底下，独栋四合院，她男朋友放古时候不得是个皇亲国戚啊？ 她好像攀上了什么高枝儿。 “嗳，李朗贤，你怎么不早说你是个富二代啊？” “我爷爷祖上的房子，”他回身勾着手指轻弹在她脑门上，“你瞎想什么呢！” “我现在有点儿紧张。”阮一假装拍了拍胸脯，“我有一种要嫁入豪门的预感。” “豪门？”他啧了一声，带着她往西边的屋子走去，“我给你看个比豪门更让你感兴趣的东西。” 门把手发出清脆的声响，又听见里面细微的窸窣声。 一打开，里面连蹦带跳跑出两条牧羊犬，一见他来了蹦着跳着往人身上蹿。 蹿完李朗贤，又好奇地趴在阮一脚边嗅来嗅去，嗓子眼发出撒娇般的呜呜声。 阮一一瞬间愣在原地，就像看到了当年的大毛。 她长睫微颤，嗓音有点儿黏，“你的？” “嗯。”阳光下少年的笑容一如在校园时那般灿烂。 他蹲下身，一手搂着一条牧羊犬，迎向她站着方向，“大毛，二毛，叫姐姐！” “汪！” “呜~” 两声狗吠迴响在小院上空，阮一指腹揩过微胀的眼角，吸着鼻子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 冬日的暖阳，她的少年，还有仿佛又回来的大毛， 这是他给的，也是她从来不敢想的一切。 第82章 八十二朵浪花（一更） ... 小四合院里家具都是簇新的, 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常有人住的样子。 阮一现在左手搂着大毛, 右手环住二毛坐在沙发上，颇有一种帝王般左拥右抱的享受。 李朗贤泡完茶出来，就看到平时生人勿近的两条狗已经完全臣服于她女朋友的气场之下, 一个个都歪着舌头哼哧哼哧地在她手臂底下撒娇卖萌。 他挨着二毛坐下，拍了拍一旁空着的沙发，朝两条狗下命令，“过来！” 听到他的声音, 大毛最先有反应, 蹭了几下阮一的胳膊，不情不愿地边走边回头看, 迈着小碎步挪到他边上, 转了个身才一屁股坐下。 嗓子眼发出呜呜的声音, 二毛也慢慢挪开步子回到主人脚下。 他有些得意, “看到没, 这个家我地位最高。” 阮一捧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小口茶，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你确定？” 那头沉默两秒，立马改口，“狗里面, 我地位最高。” 她半口茶噎在嗓子眼不上不下，一听他说话，整个人被呛了一下, 剧烈地咳嗽起来。 阮一捂着嘴咳得眼角发红，李朗贤见状也过来给她顺气。 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就见姑娘明明面上带笑，眼眶却泛红，一副像被狠狠欺负过的样子。 他没忍住，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嘴唇是他熟悉的柔软触感，唇齿间还残留着茶香，李朗贤意犹未尽地用舌尖刮过她的犬齿向里探索。 指尖的动作也未停下，刚给她顺完气的手掌一路顺着脖颈修长的弧线捧住了女朋友的脸，强迫她加深这个吻。 第166页 一旁围观的大毛二毛一点儿没有旁观者的自觉，吃醋地非要挤进两人之间。 逼仄的单人沙发上挤了两个人，两条狗，阮一不舒服地推了推他，指腹下的胸膛线条绷得又紧又硬。 她推不动。 不远处茶几上的手机瓮声震了起来，少女含煳出声，“电话，有事儿。” 他吻得投入，被电话声打断还有点小小的不爽，长臂一捞把手机举到她面前，“接。” 阮一瞪了他一眼，微微侧过身，划开屏幕。 “餵？” “你不在家？又上哪儿去了？”陈演的哀嚎透过电磁波听得清清楚楚。 她把手机从耳蜗边挪开几寸，看了一眼客厅里摇着尾巴的两条牧羊犬，“看狗去了。” “看狗？什么狗？你就没点公众人物的意识，一天到晚瞎跑什么！” “哎，算了，不和你扯这些。”陈演废话说完开始进入正题，“晚点你来工作室一趟啊，签个综艺合同。好不容易拿下的，老闆都帮你安排好了。这个综艺录完刚好你那剧开始宣传，行程不重合，一加一大于二，热度一下子就起来了！” “什么综艺啊？”阮一皱眉，她不过是喜欢演个戏，一入圈子才发现身不由己。 “一个屋檐下，听过吧？这期让你去录可是费了好大功夫的，你看之前去的都是什么咖位的？别的公司那些刚出道的新人哪儿有这机会！” 何止听过。 这么火的综艺怕是老干部作息的李朗贤也知道。 这档节目录制嘉宾都是以cp形式参加的，把明星谈恋爱和婚后的日常以一周生活的形式录给粉丝看，是现下流行的无台本式综艺界的中流砥柱。 让她去参加，配的cp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谁了。 她抬起眼皮看了男朋友一眼，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来。 那人只是在听到综艺名字的时候眼神闪了一下，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陈演还在那头絮絮叨叨，半天见她没反应，提高音量大声问，“听到了吗？餵？你给回个话啊？什么时候来工作室？” 参加什么不参加什么，都是工作室早就规划好的，她现在还没有反对的能力。 电话这头阮一心虚地看了李朗贤一眼，问陈演，“非得我吗？” “你这叫什么话？又不是让你上刑场，这么好的机会！你知道花了多少资源才给你拉到的这个综艺吗？别人怕是梦里都要笑出猪叫！” 她微微抿唇，还在想着怎么回復的时候，全程听到了对话的男朋友微微凑上前，轻咬她下唇，用气音道，“去吧。” 一直屏气听着这头动静的陈演成功捕捉到了虽不属于她声线的两个字，去吧。 “我去！还说看狗，你俩又腻在一块儿！得，我不管你俩的事儿，你男朋友都同意了，就当去演戏成吧！我今年的年终奖就靠你了啊，妹妹！” 阮一拧眉，“行吧，晚点过去。” 挂断电话，她把目光落在李朗贤身上，问道，“你不吃醋？” “反正是演戏，我吃什么醋。” 不对啊，她男朋友不是个大醋罈子么，随时随地吨吨吨喝醋的那种，碰上邹旭的事儿更不可能这么淡定。 “真的？”她狐疑。 李朗贤嘆了口气捧起她的脸，一字一字认真交代，“第一，尽量保持距离。第二，镜头外也减少互动。第三，假戏真做腿打断。” 他语气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终于露出了点威胁的意思，“打断腿也没事，下半辈子我养你。” …… 邹旭接到回国录综艺的消息时，震惊得可以往嘴里塞两个鸡蛋。 他从听说这档节目开始，就觉得阮一那头肯定不会妥协，最起码她那个醋精男朋友是不可能让她参加的。 然而录制日期近在眼前，没有听到任何换人的风声，这就有点儿不符合逻辑了。 他从机场出来都没来得及倒时差就一头扎进了录制组。 横竖对他来说熬个夜录节目和熬个夜打游戏也没多大的区别。 他到的时候，阮一早就来了，他们作为年纪最小资歷最浅的艺人，都有早早入场的习惯。 导演组正在和阮一讲录制的大体内容，见他来了，她只是朝他微微颔首算打过招唿。 一旁刚准备给小情侣让出空间准备先录一个阔别重逢场景的工作人员一脸懵逼。 这，这就算结束了？ 这对cp也太没有磕点了吧？ 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了两对夫妻档，一对是娱乐圈的老牌夫妻，范民和汪珍贞，两人都是拿奖拿到手软的那种殿堂级演员。 另外一对来的时候，阮一还觉得有些恍惚，当年上学时候李朗贤在饭桌上讨论过的贺执，竟然有生之年能参加同一档节目。 这么几年，他早就脱了流量小生的外皮，成了实力派的一员，携手同来的正是原先炒过绯闻的文女神。 早到的两人不约而同站起身恭敬地和他们打着招唿。 六个人一就位，工作人员就给带上了耳麦，瞬间进入了录制状态。 接下来一周，这六人，三对cp将在没钱没手机没助理的三无状态同一个屋檐下共同度过一周。 第167页 整栋木屋有四个房间，并没有採取抽籤的方式分房间。 来之前导演组都安排好了，除了两间带内卫的房间分给两对青老年cp，另外两个小房间都是单人床，自然而然落在了没有法律关系约束的阮一和邹旭身上。 不过一间在一楼，有点儿透风，另一间在阁楼，两间房间隔着整个屋子最远的距离遥遥相望。 那头两对夫妻已经上去收拾行李了，阮一和邹旭靠在门框上面面相觑。 邹旭：“你楼上楼下？” 阮一：“你先选。” 邹旭：“那你上楼，我怕热。” 阮一看着外面春寒料峭，默默从带来的箱子里抽出一条真空压缩过的薄羽绒被往他怀里一塞，“祝你活着录完节目。” 邹旭：…… 工作人员：……为什么录节目会自带羽绒被？ 几个人收拾完东西就在楼下客厅集合，作为六人中年级最长的范影帝，扫了一圈众人率先开口，“咱们接下来要一起住一个星期，大家最好先说说自己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避免以后生活中打架。” “我先说说我吧，我早上起得比较早，要是不小心打扰到大家的休息我先在这里给赔个不是。我夫人呢，有点儿小失眠，晚上不能太吵。哎，我们年级大了事儿比较多，辛苦大家了！” 一旁的汪珍贞笑着点头不说话。 紧接着是贺执发言，“我没什么问题，就是花生过敏。估计导演组也不会这么好心给咱们备瓜子花生。” 众人听到到的话都笑了起来，他继续道，“我们家文文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最近有点小感冒，不过不碍事。是吧？” 文允微微收紧身上的披肩，点头称是。 前面两对说完，轮到了邹旭和阮一。之前都是男方发言，阮一瞥了一眼邹旭，满脸写着你来说我强势围观。 邹旭轻咳一声，“呃……贺执哥，你会打游戏吗？” 贺执没想到会突然cue到他，脸上带着疑惑，“啊？” “我别的不行，打游戏还挺厉害的！你要无聊我可以陪你打游戏啊，最近流行的那什么moba游戏啊，射击游戏啊，我都ok！” 他一开口就直接把整个氛围带跑偏了，阮一的一脸嫌弃被摄像头捕捉了个正着。 邹旭想了想刚才几个人的发言，摸着鼻樑把话题扯了回来，“我们俩也都行，没什么问题。特别是阮一，百无禁忌，真的，我都没见过她什么地方不行。上学那会儿她就一个体育不好，结果还不是拿了个会考满分，无懈可击！” 还以为他能说两句正经话，一开腔又是跑偏。 阮一拇指抵着眉心有些后悔，当初就应该抵死不从，谁爱来参加这个节目谁来。 邹旭说的话在接下来几天得到了完美的印证，收拾屋子的时候阮一最勤快，什么都抢着干。 做饭的时候，她在美国练就的一身本领也得以施展。 甚至在范影帝夫妻俩在和家里的孩子聊视频的时候，还能在旁边辅导两道题目。 别的cp档是来秀恩爱的，她和邹旭，一个是来干活的，一个是来搞氛围的。 两个人拆开各干各的，谁也不影响谁。 到后面几天，工作人员终于忍不住了，照这个进程下去，前两对的宣传剪辑素材早就满屏狗粮了，他们这两个除了一开始送被子，从头到尾拿着放大镜照都找不出什么素材来。 于是导演组第一次不再以旁观者的身份，而是画外音提醒他们这是个cp档节目，两人该来点互动。 被迫逼着搞点素材的两人，盘腿坐在沙发上。 邹旭率先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正在播着一档答题节目。 阮一一看就来了兴趣，抢下遥控器对邹旭正色道，“不如我们来答题，输了的人明天开始干活。” 一个曾经的年级第一要和年级倒数第一玩答题，邹旭轻扯嘴角，“你这是在为难我胖虎。” 他嚮导演组抛出了求助的眼神，摄影机后的那群人好不容易看到两人能安安静静坐下来说几句话，立马回了一个答题也算互动，不要怕，尽管上的表情。 接下来的半小时，整个工作人员小组都见识了一遍当年高考状元的风采。 在所有正确答案出来之前，她都能气定神闲地选定不离手，更可怕的是有的题目还没念完，连选项都没出，她就能自动报出答案。 活生生的一个毫无感情的答题机器。 电视上的选手答得怎么样已经没人关注了，在场所有人都在听她回答。 节目结束，阮一拍拍衣服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站了起来，“那明天开始，打扫卫生做饭洗碗浇花除草泡茶做点心，就交给你了。” 说完留给了他一个深藏功与名的背影。 于是接下来的最后几天，整个节目现场包揽所有家务活忙得不可开交的身影从阮一变成了邹旭。 那个好不容易闲下来的人也没闲着，现场这么多演艺界的大佬，现在不拜师学点儿东西更待何时？ 歷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和上半周如出一辙，后半周两人依旧零互动录完了整期一个屋檐下。 要不是他俩早恋的照片曝光，现场的工作人员都怀疑，这两人莫不是节目组找来的拉郎配吧？ 第168页 粮简直太难磕了！ 第83章 八十三朵浪花（二更） ... 这期综艺播出的时候, 阮一正在外地和之前的刑侦剧剧组各地做宣传。 她还没来得及看网上的评论，就接到了男朋友的电话。 电话那头他心情大好的样子, 语气带着轻松，“回酒店了？累不累啊？想没想我？” “不在训练？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她反问。 对面隐隐传来电视机的声音，他在沙发上调整了个姿势, “今天休息，回来看你的节目了。” “李朗贤，你什么时候都学会偷懒了？”她轻笑一声，“怎么样, 需不需要打断我的腿？” 显然她后半句说的是今天播的综艺, 李朗贤看完网上的评论心情敞亮，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沙发扶手, “那显然是不用的, 你的腿多好看啊, 打断了真可惜。” 就知道他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阮一和他闲聊几句才挂了电话。 点开网页, 网上大面积的都在讨论这期一个屋檐下。 相比期期撒狗粮的其他嘉宾，阮一和邹旭两人在节目里简直就是一股泥石流。 两人从头到尾没什么接触不说, 还互相给对方使绊子。 整期唯一的温情画面就是阮一送了他一床羽绒被，并嘘寒问暖地祝他活到录制结束。 她泡了杯茶，端着杯子坐到电脑前打开了当期视频, 一所房子六个动画人的剪影过去后，就开始了正题。 在录制之前，每个人都单独录了一小段vcr。 她自己那段她知道, 工作人员换了几百个刁钻的角度问她和邹旭的情史都被她四两拨千斤打了回去，邹旭那头说了什么，她还真不清楚。 画面很快就放到了邹旭的那段单人solo。 这时候飘过弹幕： 来了来了！前方高能！！ 二刷当事人手拆自己cp！ 三周目已进场，统统让开！ ta过得不好我就开心cp即将上线！ 我竟然有点儿心疼阮一…… 阮一看得好奇心直线飙升，点掉了满屏弹幕，画面上终于露出了邹旭挂着散漫笑容的脸。 画外音：听说高中时候你和阮一成绩还差挺多的？那你是怎么把咱们学霸追到手的？ 邹旭：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考场里，按成绩排的那种…… 邹旭脸上的表情显然陷入了回忆，本以为马上就要出现什么罗曼蒂克的故事， 画风一转，他嘆了口气，“早知道她是个学霸，和我有半毛钱关系！” 工作人员：？？？ 画外音：那你们最后不也成功在一起了嘛，说明缘分这种东西妙不可言。 邹旭：是妙，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宁愿不要这种妙不可言的缘分！ 画外音：哇，你说这话不怕节目播出的时候被阮一看到吗？ 邹旭：怕？我在她手里早就是个死人了，我还怕什么？ 画外音：哈哈（尴尬笑。 两人胡乱扯了一会儿，最后工作人员问道：如果你们俩成为了这一季最佳cp，你会怎么想？ 邹旭：最佳cp？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要是最佳是我们这副鬼样子，我怕是人类要灭绝哦。 再次打开弹幕，几乎是满屏的笑到猪叫，刚点进来的观众还有些恍惚，怀疑自己走错了片场。 等综艺正式一开始，满屏幕甜腻腻的狗粮疯狂撒的时候，才发现，哦，没走错。 当挑选房间的时候，羽绒被一出现，就有观众开始标起了高亮，注意羽绒被，本期冷漠cp唯一一颗粮，赶紧磕，磕完就没了！ 和其他两对夫妻档的相处模式完全不一样，两人同一个镜头的场景就少得可怜，连后期都忍不住给阮一打上了停不下来小陀螺的标籤。 她在忙的时候，邹旭满屋子缠着贺执打游戏。 等到一屋子人发现弹尽粮绝手头又没钱的时候，他又拉着贺执出去做任务打工。 终于在全体工作人员和其他嘉宾的撮合下，两人有了第一次面对面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经歷。 然后那个不怎么解风情的女朋友就开始提议玩答题。 观众： 我觉得这不像是正常情侣的相处模式，大概是在养儿子吧？ 养儿子既视感好浓啊哈哈哈哈，来乖儿子，吃好晚饭我们来做题！ 这个小姐姐也太棒了吧，什么神仙智商？ 请注意邹旭的脸部表情，弱小无助又可怜。 我大概明白了片头他说的早就是个死人是什么意思了…… 虽然一大片的弹幕都说他俩没有情侣感，但坐在电脑前的阮一看得莫名开心，连带着给李朗贤发送的信息也带着喜悦的心情——全国观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我和邹旭的醋你以后不能吃。 在这一期综艺里，这对最难磕的cp人气异常得高，但并不完全因为他们相处模式的与众不同。暴涨的粉丝多数成为了某一方的唯粉，单磕一人。 然后就出现了阮一的粉丝小团体和邹旭粉丝打架的场面。 唯一：不接受我们这么好的小姐姐有个差距这么大的cp，希望原地解散死cp。 旭日：你们爱豆那么无趣，才配不上我们哥哥呢！ 唯一：我们颜值高，智商高，你看看哪一点不甩开你家几条街？你家花花公子迟早要煳。 第169页 旭日：你家有作品嘛？想bp都没有嫖的资本，不像我家哥哥心情好还走场秀。 路人：他们不是一对嘛，不应该做个岁月静好的团饭吗？ 唯一&旭日：滚！ 阮一刷着微博，刚想把两家吵起来的截图发给李朗贤看，就收到了邹旭发来的截图，果然内容和她准备发出去的一模一样。 她关掉大图，想了一会儿才在聊天框输入：看来我们cp出道得很不成功，不如及时止损，以后走父子路线？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了好久，最终发过来一张表情包，我想当你爸爸很久了。 她嗤了一声关掉聊天框，正巧一个电话进来打断了接下来的动作。 “餵……”阮一脑子里还是刚才那个表情包，皱起了眉，有些不情不愿道，“爸。” “嗯，”阮文邦清了清嗓子，“我和爷爷在家看你的节目。” “……” 一个屋檐下在阮文邦眼里就是款恋爱相亲节目，这是头一次从电视上看到自家闺女和别的小伙子一起参加。 看着小伙子一脸花花公子的样儿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开口，“什么时候让小伙子来家里吃个饭？” “……”她提着一口气有些尴尬，“吃饭是可以，不过……可能要换个小伙子。” “嗯？”阮文邦以为她在说胡话，“换什么？” “我说……给您换个小伙子。” 电话大概是免提着，对面安静了几秒，就听爷爷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 “胡闹！这怎么还没当几天明星都乱来腔了呢！” 阮爷爷是对她进演艺圈这件事一向不怎么高兴的，这下一急都说起了南方的方言。 阮文邦也觉得不太放心，俩中老年人对着手机的听筒，就听见那头自家姑娘用清亮的嗓音说道，“节目效果都是假的嘛！不过我这儿有一个真的可以带回家吃饭，比电视上那个还要高还要帅，关键还是我们京大的。” 京大两个字直接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阮文邦心里的担忧瞬间烟消云散，“京大好啊，小伙子人很上进。有时间上家里吃个便饭。” “行，”阮一单方面帮李朗贤应了下来，“没准您还觉得眼熟呢！” 电话挂断，阮文邦和老爷子互看一眼，他朝一旁的姜诚使了个眼色，“眼熟？看看哪个明星是京大毕业的，我先有个心理准备。” 那头姜诚已经开始查找起来，京大毕业的明星拢共就没几个，再排除已经结了婚的，一张纸上只剩几个名字。 他列了一张清单表情复杂地推到阮文邦面前。 “那个……领导，您心平气和地看。” 阮文邦接过清单，上面名字年龄列得清清楚楚，他目光一扫而过，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怎么了？”老爷子看他的表情不太好看，问道。 “爸，”他憋着一口气，“咱家这姑娘，不会是看上这上面的哪一个了吧？” 阮老爷子顺着单子顺序看了一眼，这上面几个，他都眼熟得很。 真是一群德艺双馨的单身老……艺术家啊。 第84章 八十四朵浪花（一更） ... 阮一还有半年才毕业, 但她进的这个圈子，阮文邦虽说没有干涉, 心里也有点着急。 搞不好真看上了什么圈里的老前辈，他是万万接受不了称同龄人为女婿的。 但家里也没什么女眷，这时候他才发现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去跟女儿谈谈心。 他拍着姜诚的肩膀, 一脸凝重，“小姜，有件事情要安排你……” …… 阮一从外地回来，好不容易得了陈演的同意, 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男朋友。 她戴着口罩鸭舌帽徘徊在国家队训练场馆门外, 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这不是运动馆么，为什么门口围了那么多年轻的小姑娘, 还有这个手持海报应援棒的架势, 她都觉得是隔壁鸟巢开演唱会走错了地方。 “那个……”面前有个小姑娘刚下计程车, 举着海报像要和前面那群人汇合的样子, 阮一拦下了她, 问道，“隔壁是开演唱会吗？” 小女生看她一副好奇的样子, 好心解释，“不是呀，我们在等游泳队的哥哥！” 说着她举起手里的海报分了一张塞到她怀里, “你没听说过国家队男模嘛，小姐姐了解一下？追我们官方天团绝对比追星值多了！” 垂着眼皮扫了一眼手上的海报，手里那张刚好是男朋友的半身裸照。 突然心情有些复杂。 甚至想上知乎问一下全世界都有我男朋友裸照是什么体验。 “这个人, ”她指着海报，“受欢迎吗？” “那肯定啊！”小姑娘突然整个人兴奋了起来，“这个哥哥是去年刚进的，不过颜值在线身材在线，现在已经是我们心目中的门面担当了！你看这个肌肉线条，你看看这张脸，想不想舔？” 这波彩虹屁有点太夸张了吧，她怎么没发现男朋友有她说得这么撩人。 阮一顶着小女孩闪闪发亮的眼神，硬着头皮回答，“想……” 第170页 “是吧！我就说没人能逃得过我们哥哥的魅力！要不和我们一起吧？我们这个粉圈人都很nice的，而且哥哥们的质量不比明星差呀！你要不是不喜欢这一款的，还有正太娃娃脸的小哥哥，不了解一下？” “呃……我其实，”阮一有点不好意思，“就进去找个人。” “找人？小姐姐你里面有认识的人？” “有……吧。” 面对热情的小姑娘，阮一有点招架不住，心虚地答道，“大概就是隔壁家阿姨的小舅妈的二外甥的朋友的儿子那种关系吧。” “哇！真好呀！小姐姐你进去以后看到你隔壁家阿姨的小舅妈的二外甥的朋友的儿子，能不能让他帮忙传个话，告诉双李组合，外面有好多喜欢他们的粉丝！” “双李组合？” “是啊是啊，李朗贤哥哥和李可哥哥！双李组合！” “好的吧……”阮一抬手整了整口罩的位置，看着面前偌大的场馆点头，“我尽量！” 绕开粉丝堆，她成功地混进了保安室，还没开口保安大叔就见怪不怪地朝她挥挥手，“小姑娘，外面等，里头不让进。” 她礼貌地开口，“不好意思，我是来找个人。” “这一天能有百八十个找人的，不成，你还是外面等着吧！” “我真的是来找人的。” 看她语气诚恳，保安大叔抬了一下眼皮子，“找谁？” “李朗贤。” “哦，外面等着去吧，百八十个人里面九十九个是找他的。” “……” 这是她第一次尝到了求助无门的滋味。 难得想来突击检查一下，没想到连门都进不去。 她靠在墙边默默掏出手机，对着场馆拍了张照发送过去。 半个小时后，当她快和门口的粉丝姐妹混熟之际，电话来了。 阮一侧着身子用手挡住屏幕，朝刚才的小妹妹示意，“我接个电话去啊，你们聊。” 电话一接通，就是李朗贤熟悉的嗓音，带着点焦急。 “你回来了？还在附近吗？我去找你？” 她扫了一眼门口的盛况，有些犹豫，“在是在……” “那我马上出来！” “别！”阮一及时制止了他，“你要不，随便找个人出来接我吧？你自己别出来了，外面人有点儿多……” 她一说李朗贤立马懂了什么意思，这段时间他已经渐渐习惯了门口围着一大票粉丝是什么感受。 “好，你等一会儿，我让人出来带你。” 电话挂断，她退回粉丝中间，对着刚才的小妹妹眨眼，“隔壁家阿姨的小舅妈的二外甥的朋友的儿子出来接我了，我要进去了，姐妹！” 对方一脸依依不捨，“姐姐，你记得给双李组合传话呀！” “好！我会的！” 两人达成了君子协议，阮一一转身就见一个肌肉壮硕的小伙子从里面出来，东张西望的好像在找人。 和那人目光在空气中接触，对方张嘴就问，“请问你是……” 阮一怕他直接把名字说了出来，赶紧打断，“对对对！是我！是我隔壁家阿姨的小舅妈的二外甥的朋友的儿子让你出来接我的吧！” 一大串称唿把面前的小伙子搞得矇头转向。 他只知道是队里的朗哥让他出来接个戴口罩戴帽子的大眼睛姑娘，她张口说的那一堆七弯八绕的亲戚关系直接把他绕晕了。 反正这儿附和特徵的姑娘就她了，小伙子点点头，“好，你跟我进来。” 她跟着前面这个壮硕得堪比一堵墙的男生在保安大叔诧异的目光中正大光明地从大门走了进去。 阮一扯了扯口罩，露出一个微笑，“你好呀，打扰你们训练了吧？” 男生在前面引路，听见姑娘和他搭话，热情地伸出手刚想握手表示一下迟来的欢迎，一见着口罩下的俏脸惊得话都说不连贯，“那，那个电视，视上的明星？你，你和朗哥？” “哪儿有的明星，”她不敢确定李朗贤有没有和别人提过他们的事儿，只摆了摆手，“我们是京大同学呀。” “我，我靠，早知道我当年就发愤图强求上京大了，啊啊，好羡慕！” 说话间两人进了体育馆，里面暖气打得并没有很足。在外面吹了半天的冷风，这会儿手还有些发麻。 在那人的指引下，她找了个靠边的观众席随意坐了下来，搓了搓手。 没多久，挺壮硕的小伙子拿着瓶水又出现了，随着他走的走动，好几双眼睛装作不经意瞥了过来。 阮一客气地接过水，在对方热情的目光下拉下口罩抿了一口。 拧上水瓶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面前的男生偷偷朝后面一群围观的人比了个v字。 原来带着任务来的啊！ 其他还没达到训练强度的运动员还在加紧训练，场馆里每个人的训练强度都算是保密的，没有允许外人进不来，在场馆里也不允许使用手机。 阮一索性大大方方地摘下了口罩和帽子，朝不远处的几个人礼貌地微笑回敬。 第171页 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头顶蓦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见着谁了，比看见我还笑得好看？嗯？” 她眼睛一眨，是醋精来了。 仰起下巴朝后扭过身，李朗贤身上半搭着条浴巾就这么垂着眼皮看她。 很少这么近距离地看他满身诱惑的线条，少年由于高强度训练而微微有些变小麦色的肌肤上依然肆意地淌着水滴。 一如既往深邃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紧绷的肌肉完美结合在一起，充满男性荷尔蒙的身体就在咫尺之间，看得人有些口干舌燥。 她的视线一路顺着人鱼线的纹理往下滑动，目光平视，是她熟悉的夏威夷风格大花泳裤。 阮一伸出手指轻轻勾了下他的泳裤边缘，笑道，“你们教练怎么不管管你这个？骚得没边儿了。” “你不喜欢？”他反问。 “也不是，”她的手指偷偷沿着裤腿边缘掐了一把他大腿上硬邦邦的肌肉，调侃道，“嗳，你之前比赛不是穿了条深色的么？怎么又换回来了？” 她不在的那段时间，李朗贤确实不管比赛还是训练都穿着清一色配发的泳裤。 他这几天心情飞扬，一换上这条配色鲜艷的泳裤，没少受教练爱的教育。 此时被阮一问起，他有一种时刻被人关注着的感觉，立马把刚才她朝着别人笑得灿烂的事儿抛到了脑后，“那不是比赛规定么。平时我就穿这个，只骚给你看。” 少女也不恼，笑骂一声，“贫嘴。” 远处响起一声急促的哨音，随后传来中气十足的中年男人的声音，“李朗贤，李可，报导！” 他下一秒把浴巾搭在姑娘的椅背上，趁机摸了一把她柔顺的髮丝，“等我一会儿。” 难得看到他有力又不失优雅的背部线条，走动间勾勒出性感的蝴蝶骨轮廓，阮一即便见惯了男朋友的舔狗型人格，也不得不开始认可门口小姑娘说的颜值身材双在线这句话了。 李朗贤大步迈向教练所在的位置，不知不觉间除了他和李可，周围还围了不少其他人。 教练见他从观众席的方向过来，眯起眼睛看了那边单坐着的姑娘一眼，忍不住调侃，“那是？” “我知道！”壮硕的大个子男生举起手，“咱们朗哥大学同学！还是拐了十八个弯的亲戚，什么大姑的二表姐的邻居的爸爸的儿子的什么什么乱七八糟，记不清了！” 李朗贤瞥了他一眼，“谁告诉的你？” 那人指着观众席，“那姑娘亲口说的呀，难不成我记岔了？也有可能，就那个辈分我半个都没听懂。” “哦，亲戚啊……”教练若有所思。 “不算亲戚，”少年嘴角噙着笑意，当着所有人的面认真答道，“是家属，搞不好哪天就把证儿领了的那种。” 第85章 八十五朵浪花（二更） ... 李朗贤这话一出, 在场的惊讶的也有，羡慕的也有。 一人偷偷地把和他关系顶好的李可拉到旁边, 诧异道，“那是个明星吧？我怎么记得好像有男朋友？” “呸，”李可做了个夸张的吐口水动作, “娱乐圈那套能当真？” 那人还不放心，“咱们小朗朗年轻不懂事，不会被骗吧？” “那是不可能的！”李可朝他摇了摇食指，“这对才是正经cp, 我站定了！” 在这里李可和李朗贤是最熟的, 他敢这么说，别人也不用瞎操什么心了。 教练缓了半晌, 意味深长, “家属也不是不行, 小伙子精力还是要放在正事儿上, 知道吗？” 队里几个年纪都不相上下, 教练一开腔大家都挂上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见着氛围瞬间有些诡异，教练又开口训斥, “你们几个围着干吗，我就叫了他俩来，瞎凑什么热闹！” 除了他俩, 其他人一闹而散。 “你们俩，按训练成绩是都能参加短池锦标赛的，但毕竟还是新人, 要顺利参赛必须让大家心服口服。下周我给你们安排了个友谊赛，就和队里的练，该怎样不用我多说了吧？” “知道！”两道声音汇合在一起，显得更为洪亮。 “那行，还有一小时训练不准落下。李朗贤，准你提前半小时走，明天补上！” “啊？” “是！” 这次不再是异口同声，李可苦着脸看了一眼曾经同一条船上的队友，有点伤感。 人家有女朋友，他没有； 人家能提前走，他不行。 这是单身狗的双份悲痛。 阮一在场，李朗贤突然觉得这半个小时的训练尤为漫长，他恨不得下一秒立即下场，把她周围围着的队员赶走。 整半个小时，她身边就没空闲过。 时不时地有队友过去找她聊天，藉机要个签名，当然合影是合不成的。 这大概是唯一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一到点，他立马从泳池最那头飞速游了回来，触壁破水而出，整个过程不带一丝停顿。 他带着满身水气上岸第一件事就是撑开长臂赶走了还赖着不走的其他队友。 周围终于有了一瞬的清静，阮一指尖甩着口罩带子仰头看他，“早知道我不摘了。” 第172页 少年的发梢还在滴水，还未开口，搭在椅背上的浴巾就被她扯下盖在了他头顶，“也不在乎多等这一会儿了，你去洗完澡吹干了再出来，天还冷着呢！” “你和他们说话可以，”他拧着眉，脸色微沉，“但不能对他们笑这么好看。” “我还以为你变大气了呢，”她揶揄道，“之前说让我去上综艺的那个，不会是陈演找人假扮的你吧？” “阮一。”他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嗯？” “我其实没变，和高中那会儿一样。那时候周淙光多和你说两句，我会吃醋。到了今天，我努力想让自己变得大气一点，可是每次看到那么多人喜欢你，我突然觉得小心眼一点儿也不错。” “只要你是我一个人的。” 眼前男朋友的神色虽然有些不太高兴，眼神却专注得只剩下她一人。 阮一伸出手，扯了扯他的手指，“你也有很多人喜欢呀！刚才我在门口，你有好多粉丝让我记得带话给你，她们都很喜欢你！” 他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那你不吃醋吗？” “不会啊，”姑娘微微摇头，“别人喜欢你，也许因为你长得好看，也许你游泳特别好。她们喜欢的你只是某一个特质的你，但我不一样，我喜欢你的所有。” 她的眼神微亮，语气认真，“而且，你也只是我一个人的，对吗？所以，干吗要吃这种醋？有这个时间吃醋，我觉得我可以更喜欢你一点点~” 从来李朗贤都以为两人虽然互相爱着，但总是他单方面付出更多，也比她爱得更难以自拔一些。 但当她第一次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她的爱好像并不比他少。 一直以来，他总以为自己好像成熟了能承担更多了。 但想来，乱吃醋的也是他，不够体贴孩子气的也是他，说要走得更快给她依靠却依然没做到的还是他。 他的姑娘却从来不曾嫌弃过这样的自己。 他微微嘆气，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你再等等我，我会追上你的脚步。” …… 两人从体育馆出去，没走同一个门。 大门口围着一票游泳队的粉丝，现在天还冷着，一群小姑娘在门口空守着都不容易。 刚和她们一起在门口吹了半小时冷风，阮一感同身受。 敦促男朋友去正门和她们打个招唿，她自己一个人从边角小侧门熘了出去。 过了没多久，又见他从场馆里出来，阮一一头雾水，“你不是走的大门么？怎么又进去了？” “怕有人跟着，我又进去兜了一圈。” 说着他单肩背上了训练包，腾出一条手臂把她环在胸口，“去哪儿？你家我家？” “你家！看看大毛二毛！” 搂着她的手一紧，他语气上扬，“嗯？你这么急急忙忙的回来，是为了看狗还是看我？” “当然……是看你——”她拖长了调子，“的狗。” 看她这幅样子，什么家里地位最高，恐怕在狗里面最高的地位也要不保了。 阮一步履轻松地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脚步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陈演把我行李送回家了，还是先回我家吧。” 比起回他家，李朗贤心里也更愿意回阮一那儿，至少没有两个毛茸朋友和他争宠。 两人从车上下来，他主动上前牵住了她发凉的小手，阮一微微一愣。 上学的时候，他俩几乎没有这么手牵着手压马路的经歷，等她回国以后，碍于陈演老妈子似的唠叨，更没有这样肆无忌惮的时候了。 擦过掌心的温度是炽热的暖，阮一轻轻捏了捏，他长期训练的虎口和指腹有一层薄茧，有些粗糙却异常让人安心。 在他的大手包裹下，她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两手手掌紧贴。 冰凉柔软的五指从他指缝间穿过，慢慢握紧，随之手背也被她修长的指节覆盖，两人十指相扣。 李朗贤穿着运动裤，却掩盖不了薄薄一层布料下肌肉紧緻的双腿，他放慢了步伐，习惯性地去贴近身边那人的节奏。 脚下突然一顿，阮一疑惑地侧头，“嗯？怎么了？” 小臂微微用力，把她往怀里带了一点儿，“前两天天气冷，路上有点结冰，换条路走。” 虽说已经快开春了，倒春寒还是时有的事。 阮一不疑有他，跟着他拐进了最近的车库。 整个小区楼下的车库都是互通的，他把阮一往拐弯角一带，压低声音覆在她耳旁，“你从下面走，直接回家等我。后面有狗仔。” “有狗仔？”她惊讶。 小区的安保一向严格，这是她第一次碰到这种事。 “嗯，有人跟着。你先走，我一会儿就上来。” “那你小心点。”她轻捏他的掌心，表情有些凝重，又不放心地重复了一遍，“你早点儿上来啊。” 李朗贤点头，把人送进了最近的电梯就转身回头。 顺着车库的进出口一路回到地面，刚才跟着的那人还在花坛附近打转儿，他歪着头像是在打电话。 第173页 这是要叫帮手？ 少年一个健步绕到他后面，单手撑着花坛边缘跳上防水台，手里的训练包顺势朝那人甩了出去。 那人反应迅捷，打着电话见有东西朝他飞了过来，单手抓住带子一绕，稳稳地把包接在了手里。 两人目光相撞，异口同声，“是你？” 姜诚对着电话那头说了两句，缓缓放下手机，“阮一的男朋友，是你？” “是我啊，”没想到逮了个熟人，李朗贤从他手里要回包甩在肩后，“你们怎么自家人还搞跟踪？” “……” 姜诚自知理亏，三言两语又说不清来龙去脉，只好摸着鼻子不好意思道，“这不是帮领导侦查一下姑爷过不过关么！” 嚯，原来还是团伙作案。 一听幕后大boss是未来的老丈人，李朗贤立马收起了脸上的随意散漫，认真回答，“不知道叔叔有什么要求，你看我算过关了吗？” “比想像中好多了，”姜诚舒了口气，自言自语，“不老就行。” “嗯？” “没什么，那……我就先走了，领导说下次记得来家里吃饭。” 李朗贤压下满心疑惑，一上楼就被阮一扑了个满怀，“怎么样了？有事儿吗？” “我倒没事，你家里好像有点儿事。” “我家？”她显然毫不知情。 “嗯，是叔叔身边的姜诚跟着。”他拍了拍怀里姑娘的后背，“本来还以为叔叔不让你谈恋爱，我看姜诚看到我的反应反而松了一口气。你们家这是怕你嫁不出去呢？” 想来是上回电话里说的话，她爸不放心让姜诚来打探消息了。 阮一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在我做梦之前，你能帮我妈把她的梦圆了吗？” “什么梦？”她警惕道。 “她说这辈子没见过状元什么样儿，想近距离欣赏一下。” 见她一副要反驳的架势，立马又补了一句，“一般的状元还不行，非得见一见把我迷得为了她一心要上京大的那种状元。” “李朗贤！”阮一掐着他的腰狠狠拧了一把，“你一天到晚在家瞎说什么呢！” “瞎说？我哪句不属实了？”他唇角扬起，把人堵在玄关，“我说要为了你上京大，是真的。被你勾得丢了魂了，也是真的。要论起来我对你说过的所有话，有什么还没兑现的话，现在眼前正有一个……” “什么？” 看着他放大的俊颜，阮一紧张地侧过了头，不敢直视。 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裸露在外的脖颈，下意识地一阵颤慄。 他刻意把声线压得又低又沉，鼻尖蹭过姑娘细腻的肌肤，状似贪婪地吸了一口，“我是不是说过，要让你知道，我的枪快不快？” 第86章 八十六朵浪花（一更） ... 一向以冷静自持的阮一, 估计也只有每每被他撩拨的时候会露出与平时不太一样的小表情。 李朗贤爱极了这样的她，时不时地总刻意骚两下, 故意招惹她。 原以为这次和往常一样，她明明害羞却不会阻挠他下一步的行动，却是没想到他女朋友也会有绝地反击的一天。 将近一米九的个子, 又仗着自己是运动员出身，李朗贤从没对她有过丝毫防备。 眼下被他的南方姑娘双手齐齐使力擒拿住一侧手臂压在墙上，他脑海里突然闪现一行字，苍天绕过谁。 对着她, 他也捨不得用蛮力, 虽然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把她重新按回墙上，以血洗一时不察之耻。 但, 脸贴墙思考了半天, 他还是觉得, 算了, 就让自己栽在她手上吧。 被压制住的手臂稍稍动弹, 他用还能灵活行动的手指勾了勾姑娘的衣角，“这招哪儿学的, 我突然对你一个人在家放心了许多。” “呵，”阮一加大力气把他抵在墙根，“忘了我刚拍完什么剧了？” 倒是没想到现在的刑侦剧这么走心, 演员的擒拿术教得还真不错。 他向后微微扭头，以打商量的口吻问道，“宝儿, 这种擒拿术不是应该对坏人使的么？男朋友，不算是坏人吧？” “还敢耍流氓吗？”少女抿着唇看他。 “不敢了，老婆饶命！” 听到他求饶，阮一才放开双手，在空中来回搓了几下，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李朗贤感受到来自背后的桎梏被松开后，贴着墙慢慢转过了身子，面带委屈之色，“你不爱我了。” “对，不爱了。”她神色如常，“本来我请了一段时间假，现在不爱了，所以你的比赛我一场都不去看了。” “别别别，我爱，我爱就够了。宝儿，你不来我游不动。” 他一改在人前的形象，表情委屈又可怜。 她忍不住在脑海里把他和原先家里大毛想玩飞碟又求而不得的表情重合起来。 伸手轻掐他的俊颜，阮一褪去脸上的冷漠，窝进他怀里，抬起眼皮看他，“家属自费吗？” “哪儿用你花钱，”他正色道，“别忘了，你男朋友是皇城根底下的富二代。” 第174页 …… 大四最后半个学期，阮一缺失的选修学分终于修够了。 她把接下来所有的行程压缩到了一周，连轴转了好几个白天，只为了从陈演那儿换取一个小假期。 她要去干嘛，陈演心知肚明。 世界短池游泳锦标赛，是李朗贤入队以来参加的第一次世界级的游泳比赛。 他一路从市队到省队，再到国家队，连当初学校里的教练都对此自豪不已。 她作为女朋友，不可能不去为他加油。 临走之前陈演对她又是千叮咛万嘱咐，连不小心被媒体拍到该如何自处都做了几套应急预案。 为了掩人耳目，她特意没和他们队选同一趟航班出发多哈。 这段时间累得够呛，一上飞机戴上眼罩她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飞往多哈的乘客并不多，头等舱私密性也不错，她这一觉醒来才发现飞机已经到了卡达上空。 刚醒来状态还不是很好，脑子有些浑浊，黑眼圈也还没褪去。 阮一抓起身边的洗漱袋进了隔间洗手间，镜子里的人脸色有些苍白，眼袋也很重。听见外面有动静，对着镜子随意洗了把脸推门而出。 门外同样是提着洗漱袋的中年女人，阮一礼貌地朝她笑了一下回到座位。 陈梅洗漱完出来，回到李正良旁边，压着嗓子汇报导，“你猜我见着谁了？” “谁？” “就咱儿子房间偷藏她海报的那个明星啊！真人虽然有点儿憔悴，但也漂亮得不得了！你说要不要帮他去要个签名，给他这次比赛攒个彩头？” 李正良讶异地看了一眼过道那头紧闭的隔间门，“不好吧？会不会打扰到人家？” “我看小姑娘人挺好说话的样子，刚洗手间门口碰上还朝我笑了呢！试试？” “咱手里什么都没有，就算让人家签，签哪儿？” “这还不简单，”陈梅从顶头箱子里拿出件t恤，朝他炫耀，“儿子的t恤，这下没问题了吧？” 李正良把脸埋在报纸后面，摆了摆手，“那就劳烦夫人出面了。” …… 阮一躺回座位，随意挑了个电影还没开始看。 就听见有人轻扣小隔间的门。 以为是空姐送来了她要的水，按开移门，她对着外面才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女人眨了眨眼。 “请问，您是？” “您好您好，”陈梅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您是明星吧？恕我冒昧，虽然我都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但我儿子房间偷偷藏着您的海报，他特别喜欢您！” “……” 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阮一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谢谢阿姨。您是长辈，就别称您了。” 陈梅也是头一次做要签名这种事，但从她的认知中来判断，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又客气又礼貌，和网上常说的那些趾高气扬的明星完全不一样。 她松了口气，“那个，我能要个签名吗？要方便的话，就签在我儿子的t恤上，他知道了一定高兴死了！过几天是他人生中的大日子，要是能拿到最喜欢的明星的签名，就跟做梦似的！” 阮一转念一想，出门前陈演也没交代说不准给粉丝签名。 她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马克笔，笑着问，“好，要怎么签呢？” “可以to签吗！” 陈梅一问，两人相视笑了起来。 阮一没想到中年阿姨还挺时髦，知道to签。 陈梅也暗自拍了拍胸口，还好来之前偷偷用机上wifi连网百度了一下，她都不知道签个名还有这么多门道。 “行啊，to谁呢？”她抿着唇像在思考，“后面怎么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眼前的阿姨看着年轻，她下意识觉得能干出在房间藏海报这事儿，那估摸着她家儿子应该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学生。 一想到给学生写to签，脑子里都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些句子。 陈梅摊开t恤的手微微一顿，知道是她误会了，笑道，“不用不用，就写，‘to：李朗贤。名次不重要，比赛加油哦！’” “to……谁？”她握着马克笔的指尖一抖，惊讶地看向中年阿姨。 “李朗贤。李是木子李，朗是朗朗上口的朗，贤是贤能的贤。” 陈梅觉得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逼仄空间的氛围都变了。 儿子喜欢的大明星像在努力憋着什么，提了好几次笔，才一笔一划把她刚说的内容认认真真写在了衣角，最后又认真地签上了自己的名，顺便在后面画了一颗小爱心。 简直贴心得不行。 她拿回t恤显得特别高兴，就听大明星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那个，阿姨。您儿子是要去参加短池世锦赛吧？” “你知道？”陈梅惊讶道，“现在这臭小子这么有名了？” “有名是一回事儿。”阮一深吸一口气，对上了她的眼睛，“那个to签，我觉得他拿到应该会心情复杂。” “怎么会？他一定高兴还来不及呢！就算复杂起来，也是高兴带着激动，激动带着热泪盈眶。能有多复杂呀！倒是真的感谢你能给他写个签名，真是太麻烦你了！” 第175页 “不麻烦，”少女摇头，站起身伸出右手举到陈梅面前，“阿姨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李朗贤女朋友阮一。” “啊，你好你好。”陈梅下意识伸出手，两人手指刚碰到一起，她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等等，什么？李朗贤女，女朋友？？？” 二十分钟后，飞机平稳降落在多哈。 陈梅还没从震惊中缓冲回来，她死死抓着李正良的手，“所以，儿子真找了个明星女朋友？那他的状元女朋友怎么办？这小王八蛋年纪不大就学会一脚踏两船了！” 李正良也刚消化了这个事实，看着不远处安安静静陪他们一起等行李的女生，脸上写着事情都这样了，还能有假？ “老李啊，你记不记得，咱儿子好像是从来不追星的。看来我真不是在梦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臭小子从小到大对女生的事儿就有两件比较异常。一是上学那会儿动不动就我前桌，我前桌的，二是偷藏女生海报。” 她哀嘆了一声，“看来你们男人都一样，见一个爱一个。没想到我自己生出来的儿子也是这幅德行，哎。家里的家棍还在吗，等他这次比赛完回去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阮一推着行李车到夫妻俩身边的时候，就听见陈梅在抱怨儿子花心。 往下拉了一点儿口罩，她觉得有必要给男朋友挽回一些形象，“阿姨，我就是他前桌。” “……” “……” 两人一天连续遭受多次三观冲击，差点儿站不住脚，“状，状元？” 她浅浅一笑，“只是运气好。” 李正良和陈梅做梦都没想到，当年那个状元真的被自家儿子给泡到了手。 陈梅选择性地遗忘了刚才是怎么吐槽自家儿子的，偷偷朝着李正良比了个大拇指，“老李，是我儿子。有出息！” 第87章 八十七朵浪花（二更） ... 阮一入住的酒店是李朗贤定好了的, 毫无疑问，他父母也是顺路同一个目的地。 他提前跟队到了多哈, 边调整时差边提前适应热带气温好进入训练状态。 等这天训练结束回到酒店，看到女朋友和父母俩同时出现在大堂，也大概能猜到了怎么回事儿。 但当陈梅拿出带着to签t恤的时候, 他突然觉得，好像事情比他想像中要离奇得多。 陈梅一转头又和阮一聊得挺融洽，他只好拉过李正良，偷偷打听这一路上的事情。 听到自家妈妈厚着脸皮去要签名的时候, 差点一口血喷在老父亲脸上。 想他歷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在女朋友面前挣到的点脸, 都被陈梅丢光了。以后只要一提起to签，就是他李朗贤一辈子在阮一面前的笑料。 他很难想像, 阮一当时是出于什么心态签下了这几句话, 还调侃地画了颗爱心。 总之应该憋笑憋得挺不容易的吧。 说话间前台办完了入住手续, 他给父母俩和阮一单独订了两个套间。自己身不由己, 只能回到队里天天守在教练的眼皮底下。 现在属于赛前特殊时期, 不能自己单独住外面，也不能外出进食, 管得尤为严格。 就连这一小会儿见家属的时间，都是打了申请过来的。 他的时间被掐得死死的，陈梅一看儿子的眼神, 就瞬间明白了他的内心诉求。 办完手续就拉着李正良往电梯走，“老李，快走。儿子急得要和女朋友讲两句话呢, 你怎么就看不出呢！人到中年头髮没秃倒想提前当起电灯泡了！” 李正良一想着夫妻俩在家就觉得儿子多余的时光，突然分外理解他。 俩人紧着步伐就以逃债的速度进了电梯。 大厅人来人往，也不适合两人多说什么。 阮一知道他只能出来一小会儿，自己又不方便摘口罩，只能偷偷勾了勾他的小指，“李朗贤，名次不重要，比赛加油哦！” 几分钟前他刚看到过这句话，是在to签上，现在签下这行字的本人在他面前真人播放。 想哭的心都有。 “这是我一辈子的污点了吗？”他捂着胸口假装痛楚。 “暂时是。你要是拿个金牌回来给我融金戒指的话……我可以选择性遗忘。” 年少时那块说要给她融成戒指的镀金奖牌，他至今还留着。 她旧事重提起来，李朗贤瞬间觉得原来那些遥不可及的梦其实都在眼前，突然就热血上涌反手捏住了女朋友的小手。 “你自己说的啊，别反悔！” 也就说几句话的工夫，教练就打电话来催着回去备赛了。 他拧着眉转身要走，姑娘在后面轻拽衣角。他一回身，就见她偷偷拉下了一点儿口罩，两指虚搭在唇边给他比了个飞吻。 “男朋友，骚起来呀！” 啧，妖精。 …… 第一次上体育馆看比赛是为了他，第一次远赴他乡看国际级比赛也是为了他。 短池锦标赛聚集了世界各地的参赛队员，顾名思义，在25米的短池一决胜负。 场馆内穿着清凉的人也有，穿着阿拉伯传统服饰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也有，像阮一这样戴着帽子口罩的反而一点儿也不引人注目。 第176页 她和李朗贤父母的座位都是提前拿好的内部票，估摸着附近应该也有同样从国内来的媒体朋友，口罩一刻都不敢摘下。 前面所有的比赛她都不感兴趣，一心只等着男朋友的200米自由式。 今天一天上午是预赛，下午进行半决赛，有幸入选的话决赛要隔天才进行。 为了避免过多的体力消耗，教练组没允许他一下子参加太多项目，后面顶多还有一个混合接力。 上午的赛事行程很快就轮到了男子200米自由式。 李朗贤和李可算是今年备受瞩目的新兴力量，这一轮只他一人代表国家队出场也斩获了不少欢唿声。 头顶荧幕掠过一张张肤色迥异的面孔，他身披毛巾从通道出来就尤为气定神闲，反倒是她一旁那人的父母紧张地恨不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预赛泳道随机分配，李朗贤运气还不错，分在了一向实力居第一才能享有的四号泳道上。 许是察觉到摄像机给了他一个特写，他不慌不忙地朝镜头扬唇一笑。很快这个笑容通过头顶的大荧幕传到了阮一眼里。 这个笑容她很熟悉，在他做完一册习题时、得知京大特招通过时、她愿意当他女朋友时，他都是这么笑给她看。 看到他的笑容，莫名心安。 一行运动员站上了出发台做准备，4号泳道地处中心，曝光度极好，对于他的第一场国际赛事来说，确实是开门红。 裁判一声令下，运动员精准掐着点跃入水中，从荧幕上看每条泳道都自动与该队员所在国家的国旗相互对应。 巧合的是，李朗贤上下都被星条旗包围。 高大健硕的西方人并没有在起步一跃占到任何好处，最中间三条泳道的三人几乎是齐头并进，水花四溅。 全场观众的目光都集中在暂时领先的那条泳道上，而阮一不一样，她从一开始就没把视线从他泳裤上剥落下来过。 她一向知道自己男朋友是个翘臀，没想到练了这么多年肌肉之后，整个臀部的弧线更性感迷人，随着在水里打水前进，时不时地在水面上露出这么一遭。 果不其然是门面担当，女性杀手。 但重点并不在他的臀部上，而是这条泳裤。 整个泳池八条赛道，大家都规规矩矩穿着深色无花纹的特质泳裤。 就他！ 非得骚起来没边儿！ 泳裤虽也是深色系未出格，但若隐若现间反射着宝蓝色的光是怎么回事儿？ 他这是来参加天上人间鲜肉选拔来了？ 阮一盯着他的泳裤扯了扯嘴角，挽起陈梅的胳膊，“阿姨，我第六感特强，他这局肯定没问题。” 25米赛道稍稍施展开来没多远，就要开始返程下一圈。 他在池边一个潇洒的水中翻滚触壁反弹，行云流水，连场馆头顶的摄像机都给了他一个特写。 后面大概坐着个体育专栏的写手，从比赛开始之际一直没停下过对身边其他人的解说。 阮一身子微微向后靠，看了这么多年比赛，她也只是停留在看谁游得快谁就牛逼的入门者姿态，权当免费蹭了个解说。 那人口若悬河从泳姿到肌肉线条再到速度控制，给自己国家队的唯一那名选手吹了一波十足的彩虹屁，听得前排自带家属光环的三人一脸迷之微笑。 等场下比赛进入了最后冲刺阶段，所有运动员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发力赶超。 没想到四号泳道领先着的选手更为兇残，后面追得越紧他也就游得更快，全身无尽的潜力被激发得淋漓尽致。 下一秒触板成功，头顶的电子屏闪现出第一条选手信息，红色的国旗后带着他的拼音全称，随之1分44秒26的成绩跃然而上。 25米短池，后面不管还有多少组预赛，这个成绩都能稳进半决赛。 李朗贤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电子屏，靠在池壁上伸出手指朝观众席比了个数字1。 他的位置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带着口罩鸭舌帽的姑娘，这个数字正是朝她比的。 阮一没敢做太大的动作，偷偷伸出两指比了个爱心在眼前一晃而过。 他在场上，回应他的是周围一圈国人的欢唿声。 第一次参加国际大赛，以这个成绩成功晋级半决赛，连教练都觉得挺高兴，早早就侯在媒体採访区等着他了。 主要还是怕小伙子年轻气盛说错话，毁了形象。 预赛后的採访只是短短几个问题，几乎都是教练代为回答。 等上午半天比赛散场，李朗贤偷摸着出来和阮一见了一面就被她噼头盖脸地追问，“你那泳裤怎么回事儿？” 还能怎么回事儿。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她，“不是你让我骚起来的么。” 合着他都骚泳裤上了。 面对女朋友的不满，他满肚子辩解又咽了回去，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是让我骚还是不骚啊？” 阮一憋着口气横了他一眼，语气冷硬，“骚！” 就凭她这一个字，下午的半决赛李朗贤再次稳稳胜出。 连胜两场媒体就逮着他不放了，从简单几个问题一下子变成了好几家互相争抢着往外抛话题。 他刚游完几个回合，髮丝滴着水也来不及用毛巾擦一下，只是裹着毛巾喘气平復唿吸。 第177页 面对媒体接二连三抛向他的问题，李朗贤捋了把湿发，像是歷经过多场大赛似的平静应对，“这些都可以留到决赛之后问。我不喜欢给自己立g。” 媒体仍不放松，“那你决赛对自己有什么期望啊？” “期望？”他朝镜头一笑，“在这儿谁不是为了金牌来的。” “这次比赛若是拿到金牌，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果然回答完一就有二，半分都不想放过他。 李朗贤垂着眼皮思考了几秒，认真回答，“有啊，金牌是金的，比较贵。” 媒体：…… 不远处赶来救场的教练：…… 第88章 八十八朵浪花（一更） ... 李朗贤在多哈一战成名。 不仅仅是因为一举夺得200米自由式的金牌, 更因为他神色认真地对着摄像机说出了想拿金牌的原因——金牌是金的，比较贵。 本来关注度还不怎么高的赛事, 就因为他这句话，一下子上了热搜。 连他说的话也成了热搜金句。 于是好多网友顺着这句话顺藤摸瓜，发现了国家队的宝藏男孩。 原本那些守在体育馆门口的小姑娘们一夜之间多了成千上万的情敌, 心情复杂。 我粉的爱豆终于火了好高兴。 爱豆火了感觉藏了好久的宝藏被别人发现了呜呜呜。 阮一因为被陈演催着，看完他的比赛就提前回国了。刷着微博上的宝藏男孩特辑，她也心情复杂。 那些喊着心疼他的粉丝，以为他只是穷所以“拜金”的粉丝, 要是知道他们的爱豆在皇城根底下有独栋的小四合院, 会不会气晕过去。 一时间连拿了金牌国家予以多少奖励的猜测也上了热搜前十。 一面有不少沉溺在宝藏特辑出不来的女孩儿喊着给哥哥加薪，一面有自称专业人士跳出来澄清运动员福利优厚以上均为不实戏言。 不管怎么说, 她的少年火了, 还有了一个土到掉渣的爱称, 金贵boy。 对于他的声名鹊起, 可能全世界最不开心的人就是陈演了。 他再一次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走到了尽头, 今年的年终奖拿得特别烫手。 在他绝望之际，工作室又给他的经纪人之路雪上加霜了一把。 上面给阮一拉了个运动类真人秀的资源, 叫做巅峰对决。 制作方打算让体艺界打破壁垒，以双方对垒的形式营造综艺效果。 而为了吸睛，现在网上正火的金贵boy当然是他们想邀请的体育界头号目标之一。 但请他比较麻烦, 还需要通过国家队的同意。这么一来，自然想到了同为京大校友的女明星阮一。 有了同校校友共同参加的由头，那边可能会容易松口得多。 这么一番下来, 要约的口风先探到了远清工作室那边。 等一层一层落到陈演手上的时候，他知道来龙去脉差点吐血，千防万防，没想到自家院子先起了火，现在只求那边能出点儿什么岔子。 这两人平时就黏得很，他不相信上了节目李朗贤那个扮猪吃老虎的小子能掩饰住眼神里对自家女艺人的爱意绵绵。 这不就崩人设了嘛！ 即便阮一和邹旭的冷面cp很少有人磕得下，但也不能一边操着长情人设一边三角恋吧！ 不成不成，陈演来回在房间里踱步，看向阮一时的眼神充满了哀怨。 后者满不在乎地靠在沙发上玩手机，仿佛不是她要去参加一样。 陈演觉得有必要向工作室汇报一下当前的严峻状况，于是没多久房间里多了个工作室出了名的金牌经纪人。 “前辈，我还是觉得这个活儿咱接不了啊，您看，她运动又不擅长，去了不就露短了？” “露什么短？” “学霸不应该是全能无敌型的么，这多崩人设啊！” “崩屁，全能型能吸粉？怎么激起粉丝的保护欲？有时候太牛逼不是什么好事儿，你知道为什么现在真人秀这么火吗？” 陈演摇头，“为什么？” “观众喜欢看什么？就喜欢看明星不走台本和普通人一样状况百出嘛！这样一下子就拉近了粉丝距离，多好！” “你想想，一个走高冷路线的学霸型女艺人，诶！突然大家发现她运动无能，夸张一点走路还能平地摔。” “是不是高冷中带一点儿笨拙的可爱？是不是反差萌？吸粉不，肯定吸啊！” “那……”陈演仿佛被说动，抛出了致命一击，“上回和您讨论的，那个阮一的真尊男朋友，就是制作方准备请的那个金贵boy……这是不是……不太好啊？” “不好吗？”她反问，“站在商业炒作的角度，我觉得这一期节目，应该会火两次。” “啊？” “首播火一次就不用说了。等回头两人真在一起被曝光了，这都是提前埋好的糖啊，朋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到时候即便有人站出来说什么移情别恋啊，狗血三角恋啊，咱们重新剪一期狗粮撒出去，很快就能扳回一城。速食年代嘛，脑子灵活点！” 竟然三两句话就被打动了，陈演突然觉得前辈在下一盘未来的大棋。 第178页 他舔了舔唇看向阮一，“你觉得呢？” 盘坐在沙发上的少女眼皮都没抬一下，“我能有什么意见，正大光明和我家宝藏男孩录一个节目，天底下有这种好事？” 行吧，是他瞎操了八辈子的心。 …… 巅峰对决的制作班子在把邀请函发到国家队的时候，正赶上内部庆功。适当的商业活动对于运动员来说没什么坏处，上面领导班子一研究就通过了。 也就一期节目，花不了太长的时间，还能顺便给接下来的其他赛事拉点儿人气。 等导演组联繫上李朗贤通知录制时间和其他嘉宾时，他才觉得惊喜。 之前也和阮一说过这件事，她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反应。原来和他装着呢，明明她也参加，倒是一点儿风声没透露，捂得挺紧。 录制当天，李朗贤一到现场就被工作人员团团围住，隔着人群都能感受到陈演威胁的目光。 他恨不得把求求你俩不要出么蛾子这句话写下来贴在脸上了。 李朗贤四周望了一圈，阮一那边几个人似乎在听导播讲流程，他自然而然走过去，凑到一起打起了招唿。 女朋友在人前并没有展现出对他的特别热情，脸上是淡淡的微笑，只伸出手在半空，“你好啊，金贵boy。” 成功在她眼底捕捉到了一丝狡黠的气息，李朗贤轻磨后槽牙伸出右手在空中和她相会，指尖在她手心轻掐以示报復，“你好，校友。” 他俩都来自京大，算是两个圈子里不可多得的高材生。 见两人凑到一起正儿八经地握手，导演组也开始开他们的玩笑，“你俩应该认识吧？都校友，别拘束啊！” 站在一旁吃狗粮已经吃到习惯的陈演轻哼一声，不拘束起来怕是要你们的命。 只听少年闷声一笑，像是回忆，“认识，可巧，我们还是高中同学。” “不会吧？真的假的？” 这下工作人员都乐了，“这什么神仙缘分啊？怎么没听你们说过？” 阮一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我们这不是没有机会合作嘛。” “现成的机会在眼前，哎？之前定的两套方案呢？”总导演大手一挥，立马有人把文件送了上来。 “上回不是说观众反响明星队和冠军队互动不多嘛，你看，你们搞运动的综艺感确实没有他们强一点，容易冷场。我看小周重新提的方案书还不错，正好这场可以先试试水。” 说着那位小周就出现了，“我们总体流程都不变，在人员分配上就不把两队泾渭分明划清界限了，一个明星搭一个冠军，拢共八个嘉宾，咱们两队对垒变成了四队竞争，应该冲突会更好看一些。” 总导演和他的得力助手都发话了，其他人自然也觉得新模式也许更能带动氛围。 只是改变一下组队模式，需要变动的地方并不多。 等嘉宾都到齐了讲完流程就正式进入了节目录制。 除了李朗贤，现场和阮一相熟的还有一起录过节目的贺执，以及她出道第一部戏的女主曾晚。 另一位明星刘依依是对家的流量小花，两人并没有机会同台过。 剩下的几位体育明星，常年混迹于第五套体育频道的阮一都有所耳闻。 田径运动员章磊，射击运动员吴笛，以及跳水小公主周静云。 运动员口才自然比不过常年混迹于荧幕前的几位明星。那几人之中贺执自然算是资歷最老参加节目最多的，自然担任起了场控的重要职责。 节目一开始，总导演就让人送上了八个神秘的盒子，一人面前一个。 第一张任务牌发到了手中，贺执面朝摄像机，音色朗朗，“盲人摸象：以最快速度用手摸出神秘盒子里所装何物的嘉宾可以率先抽取号码牌，明星队的号码牌寄存在红箱子，冠军队的号码牌寄存在蓝箱子。双方抽取的号码一致，则组成新队伍。” “哇，那盒子里什么鬼东西，我不敢摸诶。”刘依依小声开口，“要不我浑水摸鱼一下，反正抽队友都是运气嘛，摸快摸慢都没差啦！” 说完朝着机位做了个可爱的动作。 贺执略一清嗓，“没读完呢，最快抽取号码牌的嘉宾可以获取道具卡一张，速度最慢的嘉宾将会受到开局第一次惩罚。” “啊……会有惩罚啊，那我不要做最后哦！” 整个过程只有刘依依不停地插话找存在感，贺执没表现出任何不满，绅士地把任务卡还给导演组回到了自己箱子面前。 八个人每个人面前的箱子都被布蒙上了另外三面，只留透明的一面面向摄像机。 站在上帝视角的工作人员自然能清清楚楚看到盒子里面的东西，而盒子后面八个人却是毫不知情。 一声令下，金牌组的四人不知是胆子特别大，还是完全摸不懂综艺效果，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从小洞口伸手进去乱摸一气。 相对于那头，明星组的四人，只有贺执作为唯一一名男性，勇敢地做了表率作用。 阮一伸出手，在盒子的小洞口有些犹豫。 虽然知道节目组不会在里面放什么危险的东西，但她也不是没听说过艺人怕什么，节目非整点什么么蛾子出来制造综艺效果的事情。 第179页 她害怕滑熘熘的软体动物这件事不少人都知道，无害的软体动物只要节目组想，也不是找不来。 这么想着，在洞口探索的小手又抽了回来。 偷偷看了一眼曾晚和刘依依，和她一样，那俩人也在继续做着心理建设。 这边几个还在犹豫之际，冠军组已经有人喊出了答案。 “仙人掌！” 李朗贤一马当先，得到导演组的示意立马跑向蓝箱子，手指一勾抽出一颗桌球，数字2。 他站的位置能清楚地看到明星组的情况，贺执皱着眉头还在摸索，另外三个姑娘谁都不敢先下手。 阮一面前的箱子里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两人视线交汇，阮一立马从他眼神中读出了信息。 男朋友让我放心！ 得到讯息的下一瞬间，她勇敢地把手探了进去。 指尖触到一团毛绒，会动，温热的。 她侧着身子让手够长了一些，半阖着眼眸继续探索，那一团东西耳朵形状尤为突出，兔子！ 在报出答案的瞬间，贺执已经得到了允许抽取号码的指示，他先一步抽出桌球，数字1。 阮一紧随其后，捏在掌心把球面向摄像机，数字3。 最先抽取的三个人，数字各不相同，并没有成功配对。 她借着给摄像机展示桌球数字的地理优势偷看了一眼男朋友的哀怨神色。 如果能自带翻译的话，他的脸上大概写着 ——你我本无缘，全靠我死撑。 第89章 八十九朵浪花（二更） ... 组队完毕, 场上的分组结果出人意料地势均力敌。 阮一、章磊一组。 曾晚、吴笛一组。 贺执、周静云一组。 刘依依、李朗贤一组。 第一场趣味田径赛还未开始，工作人员把第一名应得的道具卡送到了李朗贤手里。 在场上其他几双眼睛好奇地注视下, 他侧过身子偷偷看了一眼卡片内容，下一秒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导演, 我要使用道具卡！” 他一喊话，其他几个人更是好奇心大增。 什么神奇的道具卡，还没开始比赛呢就用上了，难不成是不比自赢？ 编导组不可能想出这种东西来吧？ 正在嘬着热茶的总导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 干咳一声举起喇叭驳回, “限一轮赛后才能使用！” 李朗贤放下手，遗憾地摸了摸鼻樑, “哦……” 第一场趣味田径赛是下了大血本, 环形的400米跑道上布满了障碍。 同组两人分别背对背朝相反方向出发, 当两人成功在环形跑道上汇合为游戏结束, 记录最短时间队伍获胜。 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冠军组, 每个曾经冠军组的成员都必须蒙眼进行比赛。 这就相当于汇合大任就落在了组内另一人的肩上。 四组抽籤决定顺序，第一组进行比赛的是李朗贤和刘依依。 为了不让其他小组记住地形, 剩下几人都被关进了小黑屋，场上只留下了当前比赛小组。 裁判一声令下，蒙着双眼的少年不带丝毫犹豫无所畏惧地向前跑, 一点也不像被蒙住双眼的样子。 直到脚下触感变软，他才缓下步伐。 有缓冲垫，说明这附近会有障碍。 刚还脚下生风的他放慢脚步, 伸长了手臂向前摸索。 指尖触到了一个硬物，李朗贤顺着物体的轮廓大概摸了一圈，猜测面前挡住自己的是一节栏架。 他蹲下身，以手掌扶着栏架快速从中间的空心通了过去。 前面安置了几个连环栏架，他摸清门道后依葫芦画瓢一个一个顺利通过。 很快工作人员提醒他到下一个关卡领取任务用品。 难度慢慢提升，紧接着变成了蒙眼运桌球。他必须在规定路段把这头的桌球稳稳地端在球拍上运到那头才算过关。 本以为也不算什么大事的李朗贤，自打踩上了脚底的指压板才发现，节目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一双眼睛被画着星星眼的眼罩挡着，只看得见少年的眉头以川字型紧紧皱到了一起，配上眼罩上的图案，画风突变。 另一头刘依依的行进速度确实要快了多，走了独木桥爬了滑坡，眼下正被一扇门挡着。 她心急火燎地往前跑压根没注意这扇门的特殊之处，跑到了跟前才发现只是在幕布上画着的一扇立体门。 一旁垂着一条麻绳，她倒退两步再观察了一眼才发现了节目组的意图。 这是要让她借用麻绳翻过这面门框高低的幕布。 翻过这个高度，起码需要一个落脚点。难度并不是很大，但对于女生来说还是不太容易。 她在这头试了好几回也没在光滑的幕布上找到能顺利登上去的踩点，有些颓然地坐在地上朝着那头喊，“小贤哥！你还有多远啊！我过不去啦！” 刚从指压板上下来的李朗贤听着声音就在附近，应了一声，“马上。” 很快，两人就在幕布两头隔幕相望。 “你那儿应该有绳子，你能爬过来吗？太高了，我过不去呀！” 少年听着她的指示把面前的障碍墙摸了个遍也没找到麻绳，当下瞭然，“我这头没绳子，节目组故意设置的。想把难题出在你们那边。” 第180页 他略一思忖，再次问道，“你确定过不来吗？” “唔……太高了，我害怕。” 一米九的少年略一伸手，就够到了顶端，冷静开口，“你退后。” “啊？”刘依依虽有诧异，却听话地向后退了两步，“我退了，然后呢？” 话音刚落，幕布上隐约勾勒出一个黑影的轮廓，随即对面的少年双手攀住顶端一个纵身跃了上来，长腿一跨，如同天神下凡，人稳稳地坐在了幕布顶端。 他眼前依旧是被遮蔽的黑，向下问道，“下面没东西吧？” “啊！”刘依依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尖叫一声迎了上去，“没有没有！你跳吧，小心点！” 横跨在幕布上的少年轻松一跃，衣角被风轻轻掀起，硬朗勾人的腹肌若隐若现。 脚下踩实，他轻轻拍了拍手，摘下眼罩，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弧度，“汇合成功。” 刘依依半晌才从他的笑容里缓过神来，为什么这个人散发着初恋的味道？！ 这一组共用时12分48秒。 两人被带进小黑屋的时候，其他人想尽办法想从他们口中套出些关于游戏障碍的话来，然而李朗贤不说，刘依依看了他半晌也不敢说。 但从后两组满头大汗回来的状况来看，似乎节目组还挺能玩的。 阮一他们是最后一组，系完鞋带刚准备出去，李朗贤突然在后面喊了她一声。 她回头，就见少年靠在椅背上指了指章磊，“过不去的地方，你让磊哥想想办法。” 其他三组都已经比完了，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地方。 贺执开玩笑地蹬了他的椅子腿一脚，笑骂，“刚我们出去的时候你什么建议都没有，怎么轮着阮一去，你就关心上了？” “我们京大人荣辱与共，不行？” 轮到最后一组，大概是导演组最期待的一组。 章磊是田径类金牌得主自不用说，另一名成员阮一出道以来也向来是顺风顺水，莫名给人一种我无敌你们尽管沖我来的安心感。 两人合併在一个小组，估摸要突破第一组的好成绩了。 游戏一开始，其他小组都是卡着点如离弦之箭开始狂奔的。 然而这一组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章磊还在预测范围内摸索前进，阮一是怎么回事儿？ 她面朝章磊出发的方向原地不动，在工作人员一片诧异中吶喊出声，“磊哥往右往右！再右一点点！” “钻！钻过去，前面有三个跨栏用的栏架，对，还有两个！继续往前，还一个！” 导演组&工作人员：…… 总导嘆了口气问一旁的助手，“这种操作没违反规则吧？” “没……没有吧？” 摄像机前的少女直到把章磊面前所有的障碍物都解说清楚了才从起跑线出发。 她向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然而导演总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要想缩短时间，只能靠同组成员缩短时间，她必然是拖后腿的那一个。 翻越滑坡需要穿上特质的大脚丫鞋底。 阮一倒退几步，深吸一口气。 在摄像大哥期待的目光中一鼓作气风一般地向前沖，人还没踩上斜坡，吧唧一下，人鞋分离。 鞋还在原地，人已经扑倒在充气垫上了。 坐在机位后面的总导一口热茶又呛在嗓子眼，只听耳麦里传来摔倒在地的少女自我安慰的嗓音，“没事儿，失误失误。” 嗯，应该是失误，他做导演这么多年理论上不会看错人。 然而当耳麦里第n次传出“失误失误，再来一次”的时候，总导有点儿崩溃。 早上她经纪人在耳边说的那几句多谢关照的话，看来不是客套话，他家艺人是真的没有运动细胞。 最后摄像组的大哥真的看不下去了，偷摸在下面借了她一把力，阮一才成功爬上了滑坡。 此时章磊已经通过了指压板区域，向翻越幕布前进。 两人如同之前的每一队一样，隔着幕布相望。 阮一伸手拉了拉这头的麻绳，发现另一端被系在了顶端的支架上，她预测按照节目组的尿性，另一端该是没有任何借力翻越的工具才是。 果然问了章磊，半天都没摸着绳子。 按照正常剧情走向，这时候章磊应该让阮一退开几步，然后一个翻越直接落地。 至少第一组是这样的。 第二组贺执在绳子这头，自然而然顺着绳子爬了过去。 再不济，如第三组，曾晚和吴笛在幕布顶上碰了头。 然而最后频频出人意料的这组，又出了骚操作。 幕布这头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磊哥，你后退。” 导演组：…… 章磊蒙着眼睛，不知道那头即将发生什么，只以为她有办法过来，默默退后了几步。 阮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原地蹦了两下，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前面三组队员都已经完成了比赛，自然被允许通过小电视收看正在进行中的比赛直播。 前面半圈的直播已经快把在场众人笑得人仰马翻，一听她说你退后时，众人一阵错愕随即笑作一团。 第181页 只李朗贤一人扶着额角嘆了口气。 他家姑娘真的是从来不肯认输。 在现场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阮一伸出手指在眼前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又倒退了几大步。 大家还在诧异她准备干什么时，她突然起步，飞快地跑了起来，清爽的马尾随着跑动左右晃动。 然而，方向好像不太对，她并没有朝放置绳子的那儿跑过去。 跑动中她的手肘微微向前，挡在身体前面做出了防御的姿势。在她撞上幕布的瞬间，幕布“嘶啦”一声从中被穿破，少女整个人穿布而出摔进软垫。 她一个利落地翻身从垫子上爬了起来，举起手掌对准章磊垂着的大手清脆一击。 “汇合成功！” 秒表随之停止计时，十二分四十五秒，打破第一组位列第一！ 全场人员：…… 四组比赛均已结束，众人回到台前，由工作人员一一揭露四组成绩。 当报到骚操作频出的第四组的时候，大家屏气凝神都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四队，十三分四十五秒。最后一名。” “嗯？？？” 刚刚明明不是这样的。 在章磊和阮一的联合抗议中，总导演面无表情地打下板子，“四队破坏布景道具，加时一分钟。最终成绩，十三分四十五秒。” 第90章 九十朵浪花（一更） ... 谁规定不能破坏道具的啊？！ 在一众人等的围观下, 四组两人接受了指压板跳绳的惩罚。 事已至此，李朗贤再次掏出了最开始那张道具卡, “导演，我要用道具！” 让众人充满好奇心的道具卡重现江湖，一圈嘉宾都围了上来, 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道具能让他念念不忘一有机会就想用。 手里的卡片被打开，面向镜头。 ——互换队友卡。 刘依依眨了眨卡姿兰大眼，面容委屈，“小贤哥, 为什么要换了我？” “好, 你要把谁换过来？”总导指挥着镜头扫过明星组四人，“你不能挑冠军组成员哦。” “我知道, ”他勾着唇角看向摄像头, “轻轻松松拿了第一, 我想把阮一换过来, 挑战一下新难度。” 阮一：……等我录完节目不打死你。 阮一的运动天赋在第一轮, 众人都有目共睹。 只章磊一人当局者迷，他不满地举手示意, “不行，不能把阮一换走！我们差点拿第一呢！凭什么拆散我们美女与野兽组合！” 两人站在一起，一个身形纤细娇小, 另一个满身腱子肉，确实有点儿美女与野兽的既视感。 众人笑作一团。 很快阮一换到了李朗贤身边，她偷偷瞪了他一眼, “回头收拾你。” 第二场比赛的阵容比之前更吸睛，特别是京大双学霸组合，两人目前自带的流量只要站在一起，就几乎保证了收视率。 对于李朗贤的换队友操作，导演组非常满意。 为了体现游戏的公平性，第二场比赛场地换到了泳池。 这就是李朗贤和周静云的天下了。 组员之间各自商议，一人下水，另一人坐上火烈鸟救生圈进行水中射箭。 当准备下水的那一方队员换完泳衣出来，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尖叫。 本来贺执已经算是圈子里身材突出的男艺人了，和李朗贤走在一起，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常年运动的男生，窄腰翘臀宽肩，是圈子里好些人打了阴影化了高光强绷着肌肉都比不上的。 饶是贺执身材已经够好，也识相地与前面穿着大花裤衩的少年保持了几人距离。 几人回到各自的小队，李朗贤率先跳下水把泳道边的救生圈推到阮一面前，“来。” 阮一不用下水，身上依然是白天的鹅黄色t恤和热裤。 她双手在衣角一挽，打了个灵巧的结收了腰，才扶着火烈鸟的脖子小心坐上泳圈。 其他小组纷纷下水，推着自己组的救生圈在岸边待命。 这一场泳圈上的队友手里都有一把小弹弓，以抵达对岸射中靶心为一轮，短时间内完成轮数最多的队伍获胜。 裁判一声令下，最边上一组刘依依紧紧抱着火烈鸟的长颈，章磊推着泳圈一发力，她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栽进了水里。 只听一声尖叫，比赛刚开始就有人成功落了水。 阮一下意识指尖抓紧了泳圈边缘，只听后面一声轻笑，“我推着你，还不放心么？” 她坐直身体，微微向后仰，“不放心，我怕你公报私仇。” “小心眼儿。” 说话间，除了落水的那组，其他组都出发了。 导播把镜头切到他们这组，似乎在无声地提问，你们为什么还不出发？ 李朗贤朝着镜头一笑，“这不是稳赢么，让他们半圈。” 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敛，就被阮一冷冷瞪了一眼，她红唇轻启，“你可别忘了射箭的是我。” 水里的少年似乎在这一秒才突然想到什么，暗骂一句，双腿一蹬池壁就推着泳圈飞速沖了出去。 到底是游泳冠军，即便採用狗刨式也在眨眼间追上了率先出发的两组。 第182页 隔壁贺执一边费力地在水里挣扎一边喊着，“冠军你过分了啊，也不说让我们一圈！” 李朗贤轻松地超越了他们，还腾出手臂朝他们做了个再见的动作，“你泳圈上的姐姐也是冠军啊，你怎么不让冠军下来推？” 周静云一向和李朗贤相熟，脾气直来直往，听了他的话差点直接下来把贺执给赶上泳圈互换。 贺执好说歹说才把人劝住，男人的面子差点儿毁于一旦。 那对忽悠完人就跑的小组已经一下子蹿到了对岸。 泳池对岸的靶子是移动靶子，阮一闭着一边眼睛打出好几发都成功地脱了靶。水下的李朗贤就跟着移动的靶子不停地调整位置。 每一次脱靶，他都想收回之前放下的狠话。 什么增加游戏难度，什么让你们半圈，只要他女朋友在，这个组就不可能拿第一。 后面几组很快就追了上来，他推着泳圈换方位的时候没注意身后，一转身，两只火烈鸟砰一下撞到了一起。 阮一注意力都在打弹弓上，压根没注意飞来横鸟，两处一相撞泳圈上坐着的两人重心不稳双双入水。 李朗贤眼疾手快勐得扶住了泳圈，火烈鸟倒没翻车女朋友翻了。 管不着其他组怎么样了，他一个深扎潜入水里。 水底下清澈得很，阮一是侧翻入水的，她几乎同一时间做了闭气，倒是比高中那会儿冷静多了。 他在水里潜行几步，长臂一勾搂紧女朋友的腰，小臂发力把人稳稳地托举了起来。 阮一憋着一口气破水而出，抓住了一旁泳圈边缘，还未来得及睁眼，脸上抚过一双略带薄茧的大手，拭去了她脸上不少水珠。 这下从头到尾湿了个透，那双大手温柔地把她鬓髮夹在耳后，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别怕。我在呢。” 她用力眨了眨睫毛，抖落长睫上的水珠，朝他微微点头，“我现在能憋两分钟气，你信么？” 说着姑娘撑着泳圈准备起身爬上去，使了好几次劲儿都不曾成功。 她半个身子趴在泳圈上，由于本来没打算入水的几人都未换上泳衣，现下湿透了的t恤紧紧包在玲珑躯体上，勾勒出胸口的浑圆。 李朗贤眸光深沉，似乎透过那层轻薄的布料看清了里面的蕾丝花纹。 他一个翻身，从水里纵跃上泳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轮到我射弹弓，你推泳圈了。” 阮一刚想开口阻止，一对上他熟悉的眸光突然间恍然大悟，整个人往水底下沉了半寸，“那……你来。” 他俩一交换位置，导演组又懵了。 这又是什么骚操作？ 贺执推着周静云从两人身旁路过，忍不住找着机会嘲笑他们，“冠军，这是要进军射击界？” 连乖乖在水里推着曾晚的射击冠军吴笛都笑称有人要抢饭碗。 这么几年坚持游泳的阮一在水里早就不怕了，推着坐在火烈鸟上的梦幻男孩挤出一条生路，不满地回敬另外几个，“我们这么可爱的男孩几，为什么不能坐火烈鸟？” 于是冠军组的金贵boy在接下来的比赛中，身着花泳裤，坐骑火烈鸟，成了后期剪辑素材库的最重要组成部分。 总导演呵呵一笑，嘬了一口热茶笑出了满脸褶子，“我很期待这期节目的收视率。” 第91章 九十一朵浪花（二更） ... 客厅的时钟哒哒地走着, 而围坐在茶几旁的三人神色各异。 邹旭吐了口烟，手指一抖, 菸灰精准地落在了易拉罐里。 他眼神在李朗贤脸上打了个转儿，隔着缭绕的烟雾，再次开口, “别不是乐坏了吧？话都不会讲了？” 说真的，他是挺高兴的。 录完节目刚回来，在猫眼里看到邹旭的那一刻，他本来还有点儿不乐意。 毕竟女朋友的绯闻男友登门拜访, 这事儿搁谁身上都觉得膈应。 结果人一进来, 就嚷嚷着要解散cp，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李朗贤的态度在开门前后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 好心情地给他拿了瓶冰可乐推到面前。 等着听来龙去脉了, 那人香菸一点, 一根烟的时间半句话都没讲。 他没好气地抽出湿纸巾垫在易拉罐一旁, “不是等你讲么？” 再看阮一, 坐在一旁点头，表示同意。 邹旭吐完最后一口烟, 表情严肃，“我好像……碰到真爱了。” 嚯。 不能够吧？ 邹旭这个人，要说以前不太了解, 现在对阮一来说也大概能把他摸透了。 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不仅仅是他的表象, 剥开皮内心的实质也是这样的。 独看在野鸡大学混日子那段时间，身边多少莺莺燕燕。但神奇的是他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好身边所有女孩子的人际关系。 要换了别人，多半落个渣男的名声，而他，半点儿□□都没有。 乍一看觉得他和所有女孩儿都玩得不错，但仔细一想，除了作为他好友的阮一，半天也找不出第二个他放在心上的。 现在这个看着花天酒地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实则冷心冷肺的人表情认真地说自己找到了真爱，要单飞。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183页 原地放鞭炮庆祝啊！ 阮一难得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往前凑了几分，“谁啊？我认识吗？” 一旁的男朋友不着痕迹地把她往后又拉进怀里，直接问到了点子上，“你和陈演商量过了吗？” “还没。”他掐灭菸头，选择性地回答了后一个问题，“所以先来找你们了。” “不瞒你说，”李朗贤现在对邹旭这个人好感度直升，想到第一次偷亲女朋友成功也是在他拉电闸的帮助下，忍不住看他的眼神都带了一丝友好，“我想手拆你们这对假cp很久了。” 邹旭向来自由惯了，压根没签公司，这段时间以来的通告也是通过陈演安排的。 要说他俩现在在公众眼里是一对儿，倒不如是共享经济人的组合，还是粉丝各自掐架的那种组合。 粮又少又难磕，分分钟单飞说不准还喜大普奔。 碍着早年那几张照片，还有部分粉丝喊着相信真爱。现在照片的正主儿也聚齐了，再和公司商议个公关方案来，没准还真能成功各过各的好日子。 三人一合计就把陈演招来了。 电话里简单说明了下情况，就听着那头鬼哭狼嚎，钱难赚屎难吃，非得和他的年终奖过不去。 喊归喊，最后他还是拿着一手方案敲开了大门。 眼下要减少损失地完成这波操作，一是减少阮一和邹旭的互动，二是增加李朗贤的曝光度，先让粉丝慢慢适应起来，看着反馈再做下一步打算。 除了在一个屋檐下这档节目打打名声，两人后面并没有太多互动。 远清工作室一向以艺人个人实力说话，试验下来发现阮一和邹旭毫无cp感之后就把专注点转移到了作品上。 接下来她还有几部大剧要拍，对于减少互动这一点倒是毫无问题。 而给李朗贤增加曝光，除了刚录完的那档子节目，其他只能寄托在他自己身上了。 毕竟运动员参与过多商演容易给自己招黑，两人皆是需要以实力站稳脚跟。 而他站住脚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次夺下金牌为国争光。 …… 七月毕业季。 京大组织了告别晚宴。 同样在京大风生水起的高远作为学生会主席交接完所有工作，亲自邀请了曾经的同班同学阮一和李朗贤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这是继毕业典礼之后最后一次应届全体学生的聚会。 地点在大礼堂。 由于晚上要上台发言，阮一提前换上了备好的礼服早早入场。 第一排入座的都是当晚的重要嘉宾，除了几位发言人，剩下的多半是京大毕业的校友，如今都已经成了各行业的知名人物。 阮一礼貌地朝他们打过招唿才入座。 刚坐下没多久，身旁蓦然罩下一片阴影，她微微仰头，一身深灰色西装的李朗贤正站在她身旁露出浅笑，沉稳又绅士。 很少看他穿得这么正式，剪裁得体的西装衬得他整个人都显得身材挺拔，五官分明。 连头髮都像特意打理过，发尾看似随意卷翘又蓬松地恰到好处。 台上正在试验灯光，射灯摆动，一缕强光从他身上缓缓移动而过，阮一这才看清，原以为里面中规中矩的白衬衫黑领带在光线的照射下，领带微微折射着宝蓝色的光芒，平添了几分贵气。 阮一双眸微眯，“这么闷骚？” “帅吗？”他顺势在旁边坐下，小臂随意地搭在她的椅背边缘，“要以身相许吗？” “帅哥多了去了，”穿着礼服的少女微微整理了下裙摆，虽低着头却是在和他说话，“难不成我都得以身相许不可？” 她倒是从来不吃亏。 李朗贤身子微向后仰，笑道，“那你说说，你身边还有谁比我帅。” “怎么？我真说一个出来，你打算怎么做？” “我能怎么做，”借着蓬松裙摆的遮掩，他偷偷伸手藏在衣服下面捏了捏姑娘的手心，“我得去把他的脸刮花啊，这样我不又是第一了？” 两人说着话，刚巧高远过来打招唿，见他们二人神色泰然还挺讶异。 原以为自高中之后，这两人就不怎么联繫了，没想到碰到了一起依旧聊得来，他暗自舒了口气。 “你们都聊上了啊，那最好不过了。正巧咱们几个都是高中同学，学生会安排的时候都把座儿都排一起了，咱们也能叙叙旧。” 几年学生会的歷练，把原本看着有些死板的高远锻鍊得八面玲珑，之前明明在安排座位的时候故意把两人拆开了，如今见他们聊得愉快一句话之间又把人安排到了一起。 “哎，对了，前几天我和孙玥几个商量了，打算过几天组织个同学聚会，你俩可得赏脸来吧？” 话说着转向了阮一，“尤其是你啊，阮同学，自打高中毕业一次聚会都没捧过场，大家可想你了！” 什么想不想的，多半是客套话，阮一眸光流转，笑着应了，“那好啊，我也好久没见着大家了。” 竟然答应了？ 高远有一瞬的愣神，只听同样不怎么热衷于聚会活动只参加过一次的李朗贤也认真地回应，“不多我一人吧？” 第184页 “什么话！”高远立马反应过来，“你不是十九班的吗？问的不废话么！” 最难请的两个钉子户齐齐答应参加聚会，那可想而知这回聚会得有多热闹了。 台上很快进入了正题，在一干优秀学生代表中，李朗贤和阮一被安排到了最后两个压轴发言。 等他讲完话，阮一正在舞台边角等着。 她穿的礼服裙摆有些长，行动颇有不便。 众目睽睽下，就见台上的少年微微向前欠身，伸出手臂递给女生。 台下的女生像是做过千万遍一般自然地把手伸出，与他重叠在一起，灯光打在两人身上，宛如金童玉女，和谐异常。 已经演讲完的男生并未离开，双手插着裤兜斜靠在礼堂的墙上，忽明忽暗的光线打在他的侧脸，五官深邃得稜角分明。 阮一在演讲之际偷偷分了一丝余光给他，突然意识到，不管她是奔跑追逐亦或是停留驻足，她的少年必会在身边静静等待。 她放不下身段求和的那些日子，想必他也是不好过的。 这么想着不免鼻尖酸涩，眼眶发红。 很少在众人面前失态，阮一背过身轻轻吸了下鼻子，再次转过之际脸上又挂上了浅笑，“不好意思，毕业前夕有些感动。” 台下瞬间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带着鼓励。 摄像师见状把着镜头360°旋转拍下了观众席的互动，机身转回之际似乎看到了什么别的。 当下并没有功夫调回去看录像，等晚上剪片子的时候才发现。 舞台下靠在墙边的那个少年，在众人鼓掌之际，偷偷伸出两根手指交叉在眼前，朝着台上的姑娘比了一颗心。 第92章 九十二朵浪花（一更） ... 高中聚会一向是班长高远和副班长孙玥起头组织的。 原来还一年见一次, 各自忙起来之后少说也有两回没如期举办了，趁着今年大家都毕业了, 成为一个合格的社会人之前，两人分头又去联繫簿上一一联络了起来。 许是因为两大钉子户都参加了，这一回聚会人来得格外齐整。 阮一回了一趟大院, 倒没和李朗贤同时出现。 她来的时候，他早在那儿和大家聊开了。 多年不见，整个包厢都充斥着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与高中不同的是, 不论男女生, 都会打扮了。 阮一的记忆还停留在高中，大家一张张青涩稚嫩的脸上, 今儿个特意穿了一身舒适的t恤配九分裤。 没想到一推门进来, 满屋子皮鞋裙子小高跟。 孙玥作为起头人之一, 又是毕业后第一次见阮一, 热情地迎了上来, “呀，你怎么一点儿没变。之前在电视上看到你, 我还跟我舍友说这是我高中同学呢！她们还不信！今天非得照个相才放你回去！” 作为公众人物以后，阮一自成了一套阮氏微笑，脸上总是无意识地挂着浅浅的淡笑。 还没说话, 孙玥看她带笑的神情更热情了，一个劲儿把她往主桌上请。 男生那圈多半都围着李朗贤聊比赛的事儿，一听入座了也把人往主桌上带。 两人碰到一起, 孙玥还想着这两人是不是后来不怎么对付要不要把他们隔开，只听李朗贤很自然地跟阮一打了个招唿，“堵车了吧？我可到了一会儿了。” 他俩没事啦？ 高远递过来一个放心的眼神，她才没继续隔开二人，索性借着他俩说话，把人安排到了一起。 班里除了李朗贤，一向还联繫的也就时七和吴许萌了。 这两人自然而然挨着她坐到了一起。 阮一抬头看了一眼李朗贤边上，果不其然就是周淙光，像是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周淙光别扭地朝她点了点头，一副有话要说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她轻拍李朗贤胳膊，“他怎么了？” “能怎么，”男生侧过身凑在她耳边，“想跟你道歉，不好意思说。” “道歉？” 她的反问落入了周淙光的耳朵，他见阮一都知道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站起身凑到她跟前，“阮一，之前我误会你了，对你态度不好，对不住了。” 这么久远的事儿……亏他能记到现在。 “你以前不这样啊，”她咋舌，“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这事儿有什么好记着的？” 她不清楚其中缘由，李朗贤知道。 周淙光一直以来都自责，是自己误会了她和邹旭，又误传给了朗哥，才导致了两人闹崩。 阮一还有些莫名其妙，就听李朗贤对着他轻松地笑了起来，“多大的事儿，你是觉得你嫂子小心眼了？” “嫂子？”周淙光咀嚼了两边嘴里的字，瞬间领悟，“卧槽？你们……你们好了？” 周淙光曾经有个绰号，叫小喇叭。 这个由来不仅仅是因为他嘴快保不住秘密，更是因为一激动嗓门大。 这一嗓子下来，全桌都看了过来。 “咳……没事儿。”他尴尬地清着嗓子，“我说他俩怎么和好了，当初说着友谊天长地久转眼闹崩了的不也是这俩么。” 三言两语成功地把话题转到了友谊上去，其他同学也都记着，那时候一向玩得好的前后桌突然就闹崩了，然后朗哥就去集训了，再后面也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 第185页 对面的男生嫌他咋咋唿唿，笑道，“那会儿不都小孩子么，吵架不隔夜有什么好奇怪的。” “就是，你还指着人家小吵一架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呢啊？” 既然话题带到了他俩身上，就多多少少聊起了别的事情。 “现在可好，你俩都是公众人物了，以后咱们可是聚一次少一次。” “那可不是，原先咱们朗哥还来聚会的呢。倒是阮同学，一次都没参加过，想来是明星事儿忙。” 这声音一响起，阮一就对上号了，原先班里就有这么一号人物。之前只是嘴碎，现在都学会当面奚落人了。 她客气地笑着拨动了下面前的酒杯，“那会儿还没出道呢。” “哦，那是状元早就知道了以后和咱们不是同路人。” 阮一懒得回嘴，就听一旁李朗贤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我后来也没再参加聚会么？” “嗯？”女生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又偏了，只能随声而应。 他脸上依旧带着笑，却比刚才淡了许多，眼里也是显而易见的不耐，“原以为高中同学聚会很单纯，大家只是联络联络多年感情。来了以后却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 “当然，大多数同学我还是愿意联繫的，只是有些人，除了学会了同学间互相攀比炫耀，出现在这同学会上还设有什么意义？” “过得不好的，当面踩一脚。过得好的，又柠檬成精酸倒了牙。合着几年高中同学情谊在某些人眼里成什么了？” 李朗贤从头至尾没指名道姓说任何一个人，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话里话外指责的人是谁。 对面那女生没从阮一身上占着说嘴的便宜，反而在李朗贤身上栽了跟头，脸上顿时青红一片很不好看。 但此时发作，无疑就是自己认了他话里说的那类人。 最后还是高远出来打了圆场，“行了，大家难得聚一聚，咱不说那些别的。就为着咱朗哥说的，高中几年纯洁的感情，咱们也得喝一杯，是不是？” 不得不说，高远这个班长做得还是很成功的，大家都愿意卖他个面子，纷纷举起面前的酒杯。 阮一指尖刚触及杯壁，就被愈发霸道的男朋友狸猫换太子，换了杯果汁上来。 她这两天嗓子不太好，也没拒绝。 两人的小动作落在有心人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呀，你看咱们明星就是不一样，男同学都想对她好。人可不有男朋友了么！” “对对对，我记得还是咱们学校那个倒数第一呢！” 刚才的女生和小姐妹一唱一和又掀起了头。 面对这两人不死不休的纠缠阮一觉得有些头疼，放下杯子，“也不知道圈子里这些事儿有什么值得在饭桌上讨论的，你要真这么闲，不如先想想别的事儿。” 手指轻敲桌面，她继续开口，“听说有人找了个富二代男朋友，挺不错的。就有一点儿不好，人家好像有未婚妻吧？” 她虽然聚会不参加，时七那听来的八卦倒不少。 别看那女生一身大牌风光的样子，就是不知道做人家的三儿是什么滋味，被正主堵在学校宿舍楼下又是什么滋味。 她一说这事儿，女生脸上就挂不住了。 这件事沸沸扬扬闹腾了好久，好不容易大家都快淡忘了的时候，又被人提了起来。 这种事女生之间总是格外容易站队，好几个人脸上立即又浮现出了嫌弃的神情。 当人家的小三，可不就是洗不清的黑点么。 风向一边倒，那人高傲地很，自然不肯去其他几桌落座，又不想受这一桌子的气，当下摔门而去。 少了个嘴碎的人，整桌的氛围都缓和了不少。 高远不好意思地举起酒杯，“对不住了，她一向这样，咱们就当看个笑话。吃吧，吃吧，别影响大家。” 阮一没喝酒，李朗贤却逃不了，不过仗着队里有赛前禁令，他也能把未来几个月的比赛拿出来当挡箭牌少喝几杯。 饭局过半，时七去别桌晃完一圈回来偷偷朝阮一指了指手机，用口型告诉她，“搞定。” 贴身口袋放着的手机一震，应该是时七刚发过来的。 她点头，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这场聚会她最想做的事情已经完成，整个人轻松了不少，斜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桌上的觥筹交错。 一顿晚饭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等局散了一出饭点，外边小巷子里的路边摊都开始做起了夜宵生意。 喝大了的男同学勾肩搭背自发组了下一局，李朗贤借着第二天还要去队里训练的藉口才得以逃脱。 甩开所有人回到车库，阮一已经发动了车子百无聊赖地敲打着方向盘等他。 人一拉开副驾驶的门，夏夜闷热的气息席捲着微醺的酒气一股脑从那侧涌了进来。 她侧目，“你这样明天还要去训练？” “明天不用，”李朗贤酒后情绪高昂，笑得比平时更灿烂一些，露出整齐的白牙，“诓他们呢！” 右手轻轻拨档，她也开他的玩笑，“回你的四合院吗？富二代。” “我不。” 裸露在外羊脂玉般的小臂肌肤上蓦然蹭上了他温热的气息。 第186页 车里明明空调打得很足，少年唿吸间，鼻尖的热气像是依旧置身于室外燥热的夏夜，带着点儿湿热的黏，洒在肌肤上只觉得小臂发麻。 他卸下了在人前的稳重内敛，愈发像只小兽似的一点一点磨蹭着她手臂的皮肤。 阮一皱起了眉，又有些无奈。 扭过身够长了手臂拉下安全带给他系好，语气也不自觉带上了哄人的温软，“乖乖坐着，你再乱动我就撞柱子上了。” “那我不回四合院。”他眯着双眸拧眉。 她有些好笑，“你想回哪儿？” “去你那儿。”酒意微醺也不忘占足了便宜，李朗贤歪着的身子慢慢坐直起来，揪着姑娘的衣角不让她坐回驾驶座。 “去我那也行，那你揪着我，我怎么开车呀。” “亲一下才走。” 他嘟哝着，像是醉着又像醒着，精准地吻住她的双唇。 香醇的酒意混杂着他的气息浓烈又具有侵略性，阮一只觉得双唇被人一寸一寸用温软的舌尖顶开，还撩拨似的轻刮她的下唇。 眼看快要失守，她学着他向来喜欢的样子贝齿轻咬他的唇畔。 “嘶……”他有些委屈，“疼。” “你也知道疼啊，”阮一借势推开他，“你不最喜欢这样？” 把他按回座位，她再次警告，“你再乱来，回头我就是酒驾了。” 少年舌尖抵住上颚烦恼地啧了一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指尖摸着副驾扶手，若有所思，“女朋友，你刚和时七说悄悄话了。” 阮一没接话，反问，“喝多了？” “什么？”他脑子有些浑浊，一下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 “连我和时七的事儿你都问？喝的是醋吧？” “我不吃醋……”他整个脑袋又歪了过来，黑夜里眼神也显得又亮又无辜，“那你就允许我进主卧睡了吗？” 第93章 九十三朵浪花（二更） ... 第一次住她那儿的时候, 李从心很怂，洗漱完自觉地进了次卧并且再也没有出来过。 在那之后, 他也时常留宿在她那儿，据她观察，似乎真没表现出什么想占便宜的想法。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 想进主卧睡觉。 如果真的只是单纯想睡觉的话…… 越想越觉得不太可能，阮一没来由心跳加速，敲打着方向盘的手指无意识地也跟着加快了节奏。 车子到楼下熄火，路上睡得有些朦朦胧胧的男生突然从放倒的座椅里爬了起来, 胡乱摸着车把手, “到，到了啊？唔……那我要上去了, 去主卧睡觉。” 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却像极了每次亲吻到最后, 他低哑带黏的样子。 副驾驶那人扶着车门下了车, 阮一偷偷观察着他。 脚步凌乱, 身形无骨似的斜靠在车门上，不羁又随意。 怕是酒的后劲上来了吧？ 真喝醉了？ 临下车前, 她掏出手机，手指轻点屏幕。 本想输入酒后吃些什么不伤胃，刚输完酒后两个字, 后面自动跳出了其他的东西。 ——酒后乱性怎么办？ 她鬼使神差点了进去。 里面的内容却与标题大相迳庭。 ……所以酒后睡乱吐是真，乱性只是男人酒壮怂人胆为自己想做的事情找一个合适的幌子。无论成败，都能把罪怪到酒上去。 ……这个锅酒不背。 唔, 有道理。 食指轻移，还想看看后面怎么说。 头顶突然响起一个懒散的声音，“女朋友，你在干吗？” 屏幕上的内容不太适合被他看到，阮一做贼心虚慌乱地把手机塞进牛仔裤口袋，难得有些紧张，“啊？我，我看下谁给我发的消息。” “你，在紧张？” 明明都醉了酒，他怎么还这么敏锐。 “没有！”姑娘理直气壮地下了车把门带上，带跑话题，“还醉不醉了，要不要上去睡了？” “睡——”他拖长了调子，“想去主卧……睡。” “……” 帖子说的对，这个狗男人。 在无法判断他是真醉还是装醉之前，阮一决定良心发现把他扶上楼。 虽然他很狗，毕竟男朋友还是自家的，摔了瘸了心疼的还是自己。 她一手搂着李朗贤的腰，一手扶住他随意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即便那人尽量没往她身上靠，肢体接触间，她依然感受到了男人身上与之不同的硬朗线条。 他身上的温度灼热得有些烫手，阮一扭过头不去想他单薄衣衫下的美景，指尖的触感却又不停地在提醒着她。 真是种折磨。 原来男色也误人。 好不容易到了家，她率先踢掉自己的鞋，又转过身为他脱鞋。 半蹲在地，又怕男朋友摔着，腾出一条手臂死死扶着他的腰线将他钉在墙上。 眼前的姿势暧昧至极。 李朗贤半阖着眼眸低头看她，藕白的手臂扶着自己的腰，他甚至能透过衣衫感受到她指腹的柔软。 若是再近一点，或许隔着布料，他也能感受到少女馨香的气息铺洒在腿部敏感的肌肤。 第187页 她半垂着脑袋费劲地解开鞋带，又像是难得照顾酒鬼生了气，微微鼓起腮帮抿唇不语。 下腹一阵麻栗，他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勾了勾姑娘下颚。 “嗯？怎么了？” 感受到他粗粝的指腹滑过，阮一半仰着头看他。 她身子半蹲，微一仰头，鼻尖擦过夏日单裤的柔软布料，带着浆洗过的清新柠檬味，又不似柠檬般软和。 许是头顶光线太过刺眼，她微微眯起了眸子，看在李朗贤眼里，愈发显得漂亮的双眼含情脉脉，亦嗔亦喜。 下腹早已紧绷至了极限，他双目发沉，二话不说借着伏在腰间的那条玉臂微微发力，把姑娘整个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天旋地转间，阮一被拦腰抱了起来。 “你干吗？”她惊唿。 刚还朦胧微醺的人此刻像一头即将啃噬猎物的豹子，两三下踢开鞋抱着她就往主卧方向走。 像是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李朗贤喉间发紧，只落下两个字。 “睡觉。” 怀里的人一下没了动作，只余一双上勾着的眉眼默默盯着他。 他一瞬间语气又柔和了三分，“和你。” 从门口到卧室仅几步路就到，阮一却在心里做了无数次斗争。 直到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大床，她还在眼前这人是真醉还是装醉之间挣扎。 几乎不加任何犹豫，男人郎阔的身体压了上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间。 她睁着眼长睫微颤，却又不愿闭上之后不明不白。 柔软的唇舌安抚性地在她修长的脖颈上摩擦，带动全身酥麻的触感来回游离，让她半边身子都僵硬得不似自己。 舌尖一寸又一寸攀上她的下颚，向上游走。 阮一只轻轻动了一下，并不像是挣扎，声音软得不像话，“我……想先洗个澡。” 他的薄唇微顿，不再向上攀爬，慢慢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声音暗哑，“嗯，好。” 温存了一会儿，李朗贤一个翻身离开了对她的压制，情绪也像缓和了一些，忍不住想逗动一番从未见过的这样的她，“要我帮你洗吗？” “不用！” 待身上恢復了些力气，阮一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转身进了浴室。 里面哗哗的水声响起，李朗贤慢慢坐起身，大手收拢，指尖不小心触到了柔软床褥上的坚硬触感。 大概是刚才动作太大，她的手机从兜里翻了出来。 想到下车前的一幕，他听着水声轻轻点亮屏幕。 只，只看一眼。 手指轻轻一划，咔嚓一声，成功打开了手机。 竟然没有密码。 当前页面还停留在刚刚搜索跳出的文章，李朗贤快速扫了过去，眼底眸光闪烁。 阮一洗完澡在浴室纠结了半天，看着身上的吊带睡衣又觉得不妥。最后透过水汽迷濛的镜子看着自己，捏紧了拳，怕什么，反正都得脱！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男朋友已经在外卫洗完澡换上睡衣斜躺在床上看起了电视。 见她出来，目光扫过裸露在外的大片肌肤和瘦削性感的锁骨，眸色微深。 指甲掐过掌心，她鼓足勇气慢慢爬回卧室的大床，依在他身边，“嗳，看什么电视呢？” “法制天下。” “嗯？” 这是什么神奇的癖好，非得在人生大事之前看点儿法制节目？ 阮一有些疑惑地伸手环住了他的窄腰，“不睡了吗？” “睡。” 李朗贤一个翻身关掉了电视，房间里唯一的光源被掐断，室内重归于静。 他死死扣着怀里的姑娘，唿吸紊乱。 凭藉着强大的自控力又一点儿一点儿的调整起气息。 房间里打着空调，被他扣在怀里就像四面八方涌来了灼热气息，却又丝毫看不出他要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打算。 眉间落下轻轻一吻，把她镶在怀里恨不得揉入骨血的那人轻声开口，“睡吧，宝儿。” “……” 就，就这样？ 在浴室做了半小时心理建设，现在连裤子都脱了就跟她说这个？ 什么酒后乱性的狗男人！ 不，狗都不如。 …… 阮一从昨晚上开始，就持续低气压，已经一整天了。 李朗贤不止一次问她到底在生什么气，她也只是面色如霜，冷静回应，我没生气。 从以往周淙光给他的经验上来说，这次仿佛是真的，说没生气绝对不是没生气的意思，而是我现在很生气，气到一点儿心情都没有，懒得跟你解释。 简称，没生气。 好不容易两人都休息，临到晚饭前，他准备好好道个歉吃个烛光晚餐什么的，结果女朋友不打一声招唿出门了。 现在问题好像有点严峻。 他摸出手机，想了半天还是拨通了电话。 “喂，李可，问你点事儿。” 接到电话的李可把手机挪开移到眼前，再次确认了通话中的名字，有些诧异，“啊？” “女朋友生气了，我，得怎么道歉？” “……” 对面沉默几秒，突然八卦了起来，“朗哥，你这么说，我也没头绪啊。你得先告诉我人家为啥生气啊？” 第188页 他要是知道为什么就好办了。 “这样吧，”李可给出了建议，“你把嫂子没生气和生气了之间所有事情都说一遍，我来给你想想。” 突然有点儿难以启齿。 李朗贤趿拉着拖鞋在家踱了两步，下定了决心，“昨晚上回来还好好的，洗完澡也好好的。早上就生气了……” 卧槽，同居了啊。 从短短几句信息他得出了重大八卦，压抑住原地土拨鼠尖叫的冲动，李可勐捶两下桌面，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觉得有点儿不现实。 在说与不说之间纠结了好久，终于试探性地问了出口，“那个，朗哥。我就随便说说，你可别生气啊……” 在得到了对面的肯定回復后，他舒了口气，“呃……你说，是不是……你没满足嫂子啊？” “……” 空气死一般的安静。 “嘟嘟嘟……” 李可看了一眼手里被挂掉的电话，咽了一口唾沫。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会被灭口的事情。 电话那头，李朗贤掐完电话以后不可置信地把昨晚的事情又想了一遍。 他，没做错吧？ 喝了酒，发生点什么，第二天起来绝对会被她定义成狗。 那，什么都没发生，难道做错了？ 怀着绝对是李可满嘴胡言的想法，他再次拨通了周淙光的电话，开门见山，“阮一生气了。” 周淙光是知道昨晚上聚会完他俩一起回家的，两人一看就过得蜜里调油哪里像是会闹脾气的样子，他漫不经心地反驳，“你还没睡醒吧？” “我说的认真的，”他对着电话拧眉，“早上起来一天没理我。” “……” “你，你不会不行吧？” 他说得隐晦，但李朗贤一下子听懂了。 面无表情地掐断电话，呵呵。 …… 灯光晦暗的咖啡厅的角落，坐着两个年级相仿的女生。 其中一人鸭舌帽压得很低，看不清容貌。 帽檐下她虽带笑，却显得极为冷淡。 对面的女生很安静，眼神闪烁却不敢落在她身上。 “好久不见啊。” 阮一打破安静，率先开口。 第94章 九十四朵浪花（一更） ... “好久不见啊, 冯心蕊。” 联繫方式是时七好不容易打听来的，约她倒不费劲。 听到是自己想见她, 冯心蕊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此时坐在面前，又像极了高中时畏畏缩缩怕事儿的样子。 要是演戏的话, 真该给她颁一座奥斯卡。 “怎么，不认识了啊？” 阮一嘴角的笑意不达眼底，却像老朋友似的与她寒暄。 坐在对面的冯心蕊，双手交叉放在腿上, 显得有些紧张。 缓了半晌才鼓起勇气, 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找我。” 声音细若蚊吟, 一副受气包的样子。 阮一挑眉, “那你说说。” “你是来问我网上那张高中时候论坛截图的事情吧, ”她顿了一下, “是我截的, 也是我发出去的。” 这么轻易就认了？ 她的回答让人出乎意料，阮一低头喝了口咖啡没说话。 既然认得这么利索, 想必她还有别的话要说吧。 “我，我没有你的联繫方式。这么做是想等你主动联繫我，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语气愈发急切。 “是吗？”她轻笑, “你有事求我？” “阮一，对不起。我高中时候不该一面享受你对我的好，一面偷偷背着你做那样的事情。我当时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我，我只是年纪小，忍不住有一点点嫉妒。” “你什么都好，而我，人缘不好，家境也不好，成绩普通，我有时候看着身边的你……我只是想，你要是没那么优秀，是不是就离我更近一些。” “我是对朗哥有一点点好感，但我并没有想过要抢他。当时真的，我大概是疯了，真的对不起你们俩。” 听她一遍一遍地提起之前的事情，又诚恳地道歉，阮一半点儿没有打断她的意思。 指节无意识地轻叩桌面，冯心蕊每停顿一次，她也跟着节奏顿几秒，声音一旦安静下来，就莫名令人发慌。 “说完了？” “终于轮到我说了？” 阮一抬起眼皮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突然笑了起来。 “你说当时年级还小，才分不清好坏做了那些事。难不成你当初十七八，我就不是了？大家年纪都一样，何必要拿年龄当做错事的藉口。” “冯心蕊，不管交朋友还是谈恋爱，你是要向身边比你好的人靠近，而不是拉着别人陪你堕落，懂吗？” “像你说的那样的友谊，我大概是一辈子都不需要的吧。” “另外有一点得提醒你，不管你有没有对李朗贤生出过什么想法，抢是不现实的。因为只要有我在，你五花大绑捆着，他也不会走一步。知道了吗？” 冯心蕊第一次发现，当她不愿意和自己做朋友时，连语气都充满了趾高气昂。 第189页 她死咬下唇，不愿放弃面前这根救命稻草。 “我知道，我认，都是我的错。求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就，就最后一次！” 看她这副样子，阮一心里突然有数了，“又被人欺负了？” 如同当年一样，内向又自卑的她被人欺负了，只有碰上阮一才会帮她，如今旧事重演，唯一想到能帮她的大概也真的只有阮一了吧。 她瞪大眼眶，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颠三倒四地把从大三实习开始被变态上司骚扰的事情说了个囫囵。 “为什么不离开？”她拧眉。 “他，他手里有我照片，我不敢……” 是什么照片她即便不说，阮一也明白了。 “那你为什么不想想你怎么会有照片在他手里？”她重重放下杯子，表情不怎么好看，“晃晃你的脑子，有没有听到大海的声音？” 冯心蕊忍不住抽噎起来，“那工资高，我，我想转正，家里还有弟弟要养，我真的只是想安心在那工作。” “冯心蕊，”阮一嘆了口气，“你是个成年人了，麻烦你做事动点脑子行不行？而且，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对上她布满血丝的双眼，阮一继续开口，“就凭你把我引过来的行为，是你不清醒还是我不清醒？这是让我以德报怨？抱歉，我可没那么多时间。你好自为之吧。” 她站起身子压低帽檐，还未转身，衣角就被一条瘦弱的手臂抓住。 “我，我手里还有别的照片。” “你相信我，我知道你现在还和朗哥在一起，我知道你想公布和他的关系，我有别的照片！” 抚开她的手，阮一皱眉，“别的照片？” “就在奶茶店门口的照片，不止网上那张，我还有别的角度的，可以看到朗哥正脸的。上面还有日期我一併发给你，我知道这些对你有用，再帮我一次，好不好？” 阮一被她的所作所为气笑了，“照片呢？先给我看看。” 事情有所转机，冯心蕊事先备了一份照片到现在的手机里，当即掏出手机翻出多年前的渣像素照片递到她面前。 照片里，穿着长款黑色羽绒服的少年嘴角微扬，双手把她环在身前微微抱起，眼神软和得不像话，宠溺地亲吻着少女的发顶。 这是高中时的他，和她。 “照片，我收下了。”阮一朝她摆了摆手，“以后，希望你真的能好自为之。” 走出咖啡厅，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了。 街边灯火阑珊，她掏出手机，关闭静音，这么久了竟然一个未接电话都没有。 主动拨通了陈演的电话，那头秒接。 阮一舒了口气，“演哥，有没有相熟的媒体，我有点儿私事想找你帮忙。” …… 阮一回到家，家里灯黑着。 男朋友大概是有事儿出去了。 她现在也不知道以什么表情去面对他，非得找一个词来形容，可能就是爱恨交加了吧。 玄关的感应灯随着大门砰的一声亮了，客厅的吊灯也随之被人打开。 看着黑暗中突然出现的男朋友，她有些惊讶，“你没出去？” 转身换完拖鞋，语气又恢復了白天的冷淡，“灯也不开，吓人么。” 半躬着的腰上摩挲上一双大手，阮一啧了一声想闪躲，“走路没声音的啊你。” 倏而脚下一空，她整个人被打横抱了起来。 “干吗？” 这场景似曾相识。 “干。” 他说了今晚第一句话，尾音还带着笑。 “……” 然而方向并不是朝着卧室去的，她被安安稳稳放到了餐桌旁。 餐厅的氛围灯蓦然亮了起来，环着落地窗一圈闪着点缀的星星灯，照得整个餐厅光线忽明忽暗又披上了一层柔和。 桌上是他做好的家常小菜，模样精緻又清爽，像是特意去跟南方厨子学了一般。 胳膊撑在餐桌边缘，她仰头看他，“我要是在外面吃了，你准备怎么办？” “那……等你回来吃夜宵。”他好脾气地答道。 憋了一整个白天的气，在看到满桌花了不少功夫弄的菜餚时，像瘪了的爆竹，想炸也炸不起来了。 但她还是嘴硬，“都说了没生气，你做这些干吗。” “嗯，你没生气。”他重复了一遍，“但我就是想给你做，顺便纪念一下。” “纪念什么？” 他拿了干净的碗筷从旁坐下，摆了一副到她面前，“没什么，吃吧。” 这个人很奇怪，她明明出去了很久，按照平时，总得问个来龙去脉。 而今天，又不是陈演来接的她，一句你去哪儿了都没问。 连说话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会是自己在家半天，乱琢磨到现在脑子坏掉了吧？ “你不问我去哪儿？”她主动提起。 李朗贤看着她碗里一粒米未动，夹了块排骨到她碗里，顺着她的话题重复，“嗯，去哪儿了？” 可样子明明就是毫不关心。 第190页 “……” “算了。” 阮一低头拨弄了半天碗里的米饭，兴致也不高，“突然不想说了。” “好，不说就多吃点东西。” 说着碗里又多了点儿菜，阮一这次是真的被他弄懵了，放下筷子安静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手指微动，“光看我能看饱？” “是我问你怎么了，你今天很奇怪。李朗贤。” 被连名带姓叫出名字一向是种不太好的预感，李朗贤几乎是下意识放下了碗筷。 他缓下心神在心里重新走了一遍下午在家想好的道歉大法之餵饱女朋友流程，长长吐了口气，认真地问她，“你不吃了？不饿？” 她皱眉，“饱了！” 哦，那会吃饭的小嘴餵饱了。 那餵饱女朋友计划还有另一半没有实施。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几乎是同手同脚走到她身边，二话不说把人从凳子上抱了起来。 阮一：？？？ 如同刚进门时一样，她双脚腾空被人打横抱着又从餐桌滚到了卧室的大床。 阮一：！！！ 卧室没开灯，唯一的光源来自外面餐厅闪烁的星星灯。 但阮一能感觉到床头那人垂着眼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李朗贤喉间发紧，下意识扯了扯领口，把她即将从柔软大床上爬起来的上半身又压制在床褥上不能动弹。 “今天，”他轻声开口，“不放你去洗澡。” 他的话几乎在她脑海里炸了起来。 这和昨天自然而然情到深处完全不一样！ 哪儿有人公事公办地非得吃完饭，然后正儿八经地像在向她宣告，接下来咱们得干点儿什么，才开始行动的吧？ 没有！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她这下子都明白过来了，烛光晚餐，纪念点什么，懂了！ 阮一坐不直身子，只干蹬了两下腿，挣扎道，“李朗贤，哪儿有你这样的！不行，我现在觉得特尴尬，你起开。” “哪儿不行？”他压低嗓音反问。 “哪哪都不行！就，就那氛围它就没到，你懂吧？” 嘴唇最柔软的肌肤蓦然被人咬住，他尖利的犬牙来回啃噬舔咬，留下一层层细密的疼痛。 标准的李氏接吻。 随之而来，是舌尖的安抚，温软湿润的唇舌描绘出她双唇的轮廓，紧接着又变成了轻轻吸吮。 唇齿交缠间，他的大手也不曾停下，存在感十足地摩挲着她的下颚，耳际，锁骨。 阮一被揉捏得全身酥麻，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去攀附他的腰际，腰腹上的肌肉一如既往地线条硬朗，指尖一触，灼热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衫传递过来，竟有些烫手。 她吓得撒开了手，下唇被狠狠吸吮着，身体又不自觉地想与他靠得更近。 恍惚间，双手又攀上了他的肩，勾紧脖子压向了自己。 唇间的吻缠绵悱恻，他哑着嗓子只用气音问她，“那，现在。氛围到了吗？” 她身体紧绷，背部的蝴蝶骨勾勒出好看的形状，被一双大手轻轻一揉捏，酥麻地哼了一声。 没有回应，但她的反应足以证明现在氛围一切刚刚好。 少年时的相识，两千四百多天的相识，其中包括将近一千个日夜的痛苦折磨，每一步走到现在的路，他都不曾后悔。 他的姑娘，曾经说要让他变成更好的人。 而所谓好不好，没有她，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曾经苦恼过，也曾想过要放弃，可只要一想到日后她不在，还有更多的无尽折磨在等待，过往的那一千多个日出好像就显得格外短暂。 ——我迄今为止终于找到了不断走下去的意义，那是为了追逐你的步伐，成为最优秀的自己。 夜晚的黑带上了无边的欲望，在这间屋子里又无比的纯粹。 在看不清的暗夜，她能感受到所有她的少年带来的悸动和充盈。 他每一滴滑落的汗水都顺着她的肌肤继续流淌，就好像是骨血相融云雨交缠。 灼热的身躯再次贴近，她闭着眼睛感受到温热的吻落在眼角，身体传来胀痛的不适。他像捧着至宝轻声安慰，“宝儿，你是我唯一。” 第95章 九十五朵浪花（二更） ... 这一觉阮一睡得很沉。 昨晚也不知道睡着的时候已经几点了, 她只觉得整个人浑浑噩噩，唯一的意识就是身上哪哪都疼。 尤其是那些块儿娇嫩的肌肤, 睁开眼慢慢回过神还觉得火辣辣的。 后半夜，她似乎记得自己双臂被压制着又承受了一次。 伸出小臂，她想去床头柜上摸个手机, 手臂也沉得抬不起来。 再看向自己，身上的湿黏早已被干爽的睡衣替代。 只一个小动作，背后立即贴上了一具发烫的躯体，她被整个人环进他胸口。 就听着发顶传来的声音带着餍足, 微微有些沙哑, “醒了？还疼么？” 疼，还不是因为他么。 阮一不想说话, 身子缩了起来, 抬起小腿使劲向后踹了一脚以示不满。 这一脚看似用力, 在李朗贤看来, 却是软绵绵的像是撒娇。 第191页 知道姑娘一向心高气傲, 难得有这么“落魄”的时候，他主动环着她的腰把人往怀里带, 薄唇吻上她的肩胛，他道歉，“我错了, 好不好，以后一定很轻很轻。” “没有下次了。” 阮一声音沙哑又可怜，说出的话倒是假意绝情。 “嗡嗡嗡……” 床头柜上手机震动了起来, 她只微微一动，一双大手立马越过她往床头柜一捞，稳稳地把手机举到了她面前。 是陈演。 “餵……” “妹妹啊，这是第几个电话了，你怎么不接？我快到你家楼下了啊，诶？你声音怎么了？怎么这么哑？” “不说这个，你什么事儿？” “哦，我快到了。你在家吧？” “在。” “那没事儿，到了说。挂了啊！” 挂断电话，她退出界面看了一眼，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陈演的。 挣扎着爬起身，腰间的酸痛让阮一脸色发白，“你怎么看着电话也不叫我。陈演马上到了，我去洗漱，你帮我挡一会儿。” 好不容易爬起来的身体又被人按回了被窝。 李朗贤给她捻了捻被角，安抚地摸着她的脸，“你别起来了，我跟他说你病了。” 眼下也不比病了好多少，她是真起不来，只能点头顺势往下躺了几分。 短短几分钟，在门铃响起之前，李朗贤就穿戴整齐坐在客厅了。 门一打开，陈演嘴里还在碎碎念，一看是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阮妹子呢？” “病了，在里面躺着。” “病了？怎么好好的病了呢？我说怎么声带跟被人剪了似的沙沙响，看医生了没？” 陈演换完鞋就往屋里走，临一半被人从后面挡了回去。 “别去打扰她，人姑娘休息呢。” 连见都不让见？ 陈演看着眼前这个神清气爽大清早出现在她家里的男人，狐疑道，“真病了？” “你电话里不都听见了吗，还能有假？” 也是，那声音做不得假。 他往回坐到客厅，从包里掏出几本合同，“我东西就放这儿了，她起来让她好好看看，下半年的工作都在这儿了。不明白再问我。” 李朗贤在对面坐下，视线扫过那一沓厚厚的a4纸，有些心疼，“这么多？不得累死？” “赚的也多呀。” “啧，资本主义。”他向后靠近沙发里，问道，“八、九月有工作吗？” 陈演点头，“有啊，怎么了？” “重要吗？” “这哪儿能用重要不重要来衡量的，你想说什么？” 李朗贤指尖轻敲沙发扶手，若有所思，“也没什么，我有比赛。” 八、九月……不正是亚运会的时候么？ 陈演微微咋舌，“你挺棒啊，现在大赛都不缺席？” “嗯，”舌尖抵着犬牙，他指着桌上一叠合同纸，反问道，“我总不能让我老婆养吧？” …… 在感情上他可以怂，但绝不做让老婆养着的小白脸。 赛前一个月，队里已经根据个人状况制定了接下来的训练计划。 李朗贤先前在多哈拿了200米自由式的冠军，这回状态仍然不错。 他年纪轻爆发力强，教练组商议决定除了200，再让他出战50、100和4*100混合接力。 夏日昼长夜短，这天训练完出来，外面也已经擦黑，城市边缘最后一抹夕阳残照的橘色即将被吞噬。 若不是提前和教练请了假，平时更不是这个点了。 他一路顺着体育馆外面的林荫小道小跑着绕到了后门，远远的一辆黑色奥迪就在那儿等着了。 像是看到了他出来，黑色奥迪大灯一闪，又往前开了一段路停到他面前。 车窗缓缓降下，戴着大幅墨镜的阮一只剩精緻的下颚露在眼前。 “你好慢，”她抱怨，“第一印象减分。” 前几天就和他说好了一起上阮家吃饭。 现在六点半，已经是他尽最大的努力争取到的时间了。 毫不犹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他顺手把训练包扔到了后座，“那一会儿我给咱爸道歉，成吗？” “谁你爸？”她嗤了一声，“去了瞎叫，保证不打断你的腿。” “又不是没叫过。”李朗贤小声嘟哝着，“高中时候不都叫了么。” 虽然嘴上这么说，实际上看到阮父的第一瞬间，他依然乖乖站直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叔叔。 这几天训练忙，他上门的礼物早几天就偷偷买好了。 提着礼品上门的时候，阮文邦脸一沉，突然严肃了起来。 “小伙子，东西你还是拿回去，我们阮家一向不收礼。即便是一一带你来的，也不成。” 阮一刚停完车下来，听到她爸义正言辞地说着不收礼，脑子一转弯就反应了过来。 她先前怕家里搞得太夸张，只简单说了句带个朋友到家里，话没说清楚。 合着她爸以为是借着她的由头来送礼的？ 第192页 “爸，”她嘆了口气，“就……你上回自己说的，让我把人带回来吃饭的。” “？” “就，就男朋友！” 在自己亲爸面前介绍起男朋友来，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她脸颊涨得绯红。 “啊，哦——” 阮文邦拖长了调子，一下子明白了。 “你怎么不早说啊，我让刘嫂多弄俩菜。” 他一回身，拉过姜诚，“小姜，是你上次见到的那个吗？” 姜诚一个劲地点头，“是啊，没换！” “你不说是高中时候来咱们家玩过的那个小子吗，我看着都不大像。是就行，没换就行。” 阮文邦脸上带着笑，一回身又面向李朗贤，“来来来，东西放这儿，既然拿来了叔叔就没有让你拎回去的道理。那哪儿能不收啊！” 他一说完，李朗贤立马动手帮忙，就怕自己表现得不够好被减印象分。 还想着找点儿事情表现一下，远远就见阮老爷子从后面下了楼。 人还没走到跟前，就听他清脆又响亮地叫了起来，“爷爷好！” 阮老爷子只一看自己孙女看着小伙子的眼神，就立马明白了两人的关系，打量的目光一刻也没从李朗贤身上移开。 他自然觉得自己家的孙女是一等一的好，谁也配不上。 眼前看着小伙子，人好像不错，也挺精神，身材修长，又不似外面的小男生那样弱不禁风。 就是这脸，是不是长得太好看了些？ 他轻咳一声，问道，“小伙子多大了？” “爷爷，他就比我大几个月。” 阮老爷子双眼微微一瞪，“叫他自己回答，怎么还要你代劳？” 行吧，老头子固执的毛病又犯了。 阮一递给男朋友一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无奈地耸了耸肩。 “爷爷，我跟阮一同岁的。”他像是不介意，笑着回答。 “同岁？同岁的不好啊，男人要年纪大一点的才会照顾人。” “爸，”阮文邦像想到了什么，突然从中打断，“太大，也不好。” 当时那张未婚老艺术家的清单，阮老爷子也是见过的，被一提醒也觉得自己说得不太对，就打消了在年龄上做文章的打算。 “那……小伙子，你刚毕业没多久吧？哪个学校的？” “我也是京大的，爷爷。哦，对了，高中跟阮一也在一块儿，那时候在育仁我们都是十九班的。” 老头子一听到京大，心早已放下了大半，再一听育仁，老顽固似的又找到了突破口，“你俩早恋啊？” 阮一：…… 她瞪了一眼李朗贤，脸上的表情清清楚楚地写着，让你多说！ “倒，也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二十多的人了，听到早恋这个词还像在家长面前写检讨一样。他站直身体，一本正经地答道，“主要是我一直喜欢阮一，她，她那时候就喜欢学习。所以就……” 后面不说，大家也都懂了。 上学时候他单恋，没结果。 说话间，阮文邦已经去厨房巡视一圈又回来了，听着两人的谈话，突然问起了原先高中的事情，“听你们班主任说，你们班那会儿考进了三个京大的。你是特招的那个？” “啊，对。”李朗贤点头，不忘顺势拍个马屁，“叔叔记性真好。” “一年头能进京大的有几个啊，一个班还能出三个，那我哪儿能忘记。” 阮文邦说着又转向了老爷子，“爸，这是高材生。运动健将，特招进去的。” “哦。”老头脸上的表情依旧云淡风轻，“那现在在哪儿高就啊？” 李朗贤依旧带着礼貌的微笑，转向阮老爷子，“爷爷，谈不上高就。就在国家队训练，希望以后能有机会为国争光。” 一下子就上升到了为国争光，直戳老一辈人报效祖国的满腔热血。 阮老爷子缓了半晌，终于说出了今天第一句好话，“那还不错，加把劲儿。” 户口大调查一直持续到了晚饭时间。 不知话题怎么又转到了即将开幕的亚运会上，阮一自然想帮男朋友出一把头。 找着合适的时机，她看似随意地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嘱咐道，“你多吃点，下个月还要比赛呢。” 果不其然，老爷子斜眼看了他们一眼，“什么比赛啊？电视上能看到不？” “当然能啦，爷爷。”阮一显得很高兴，“就你们刚说的亚运会呀，他有好几个项目呢！他们教练可看好他了，上回不是短池世锦赛么，拿了块金牌。您平时不上网，要上网绝对早认识他了。” 嚯，年纪轻轻本以为是小打小闹的，还拿过金牌，还要去参加亚运会？ 老爷子使了个眼色给刘嫂，把面前的排骨换到了那边小李同学面前，板着脸看向阮一，“那要吃肉，吃肉才长肉，你夹的菜不好。” 固执的老头回心转意了。 阮一偷偷给李朗贤抛了个眼神，妥了。 后半顿晚餐在这之后进行得非常顺利，甚至在临走前阮老爷子还特意上了趟楼，自以为没人看见地偷偷给李朗贤塞了礼物。 第193页 他也乐意配合演戏，爷爷偷偷地送，他就偷偷藏在身后，一直配合着老爷子不想被人发现的小心机。 等两人上了车，他才从身后把挺大一盒东西拿了出来，放在腿上，转头问阮一，“这么大一盒，是什么？” 阮一没回答，笑了一声，“你倒也挺乐意演，瞎子才没看到你身后藏了那么大件东西。” “那不是，爷爷高兴就好了么。” 他边回答着边小心地打开红木盒子，借着车里微弱的光线一看，里面是一副纵横交错的棋盘。 底子是红木的，纵横线镶金，连棋子都是白玉的。 “这……是不是有点儿贵重了，你等等。”他一手扶住车框，“这我不能收，我去还给爷爷。” 从这盒子拿出来开始，阮一就知道了里面的内容。 这副棋是爷爷一向最喜欢的，多年的老棋友来了才难得有机会摸一摸，也就她仗着宠爱到书房玩过几回。 这份礼物从他那儿转移到李朗贤手里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爷爷虽然板着脸，却十分喜欢这个孙女婿。 眼下他要是还回去，老爷子非得气死不可。 “嗳，”叫住了受宠若惊的男朋友，“你收下吧。” 她微微抿唇，“我爷爷的意思，你没懂？” “什么？”李朗贤诧异。 “意思是让你放心，好好参加比赛，为国争光。” “我不收礼也能为国争光，这我真的收不了。” 他是不是傻？ 阮一啧了一声，表情有些气恼，“你非得要我说那么明白，他是说，嫁妆就这么多了，你爱要不要！” “……” 男朋友前后像换了个人，小心翼翼地捧起盒子揣进怀里，一副保护者姿态，“我要！打死不还！” 第96章 九十六朵浪花（一更） ... 亚运会在仁川, 前后歷时将近一个月。 阮一怎么也不可能空出一个月的时间躲在韩国避开陈演的追杀。 她只能早早地要了一份李朗贤比赛的时间安排。 即便如此，比赛总是一天有, 隔几天再来一场，对她来说也很困难。 最后她在所有决赛日当天打了个小勾，好说歹说让陈演给她请足了几天的假。 好在男朋友争气得很, 一场都没有在预赛、半决赛被淘汰出去。 敲定完请假的事情，阮一又一头栽进了新戏，揣摩一个角色常常茶饭不思，连日子都过忘了。 这些天李朗贤的手机又上交了, 也抽不出空来和她联繫, 等她想起比赛的时候，一看手机上显示的日期, 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 第一场决赛日的当天。 她现在竟然人还在横店。 阮一飞速起床收拾了下行李, 素面朝□□另一间房走去。 “咚咚咚咚咚咚咚……” “谁啊, 这么一大早敲魂呢！” 陈演睡眼迷濛, 带点儿起床气。 看了一眼床头闹钟的时间, 本想翻个身假装没听到，谁知道敲门声急促又不愿间断。 当下睡意全无, 他趿着拖鞋一脸黑气拉开门。 ——活生生的阮一站在外面。 他一脸诧异，“你怎么在这？昨晚上没走？” 她不应该昨晚上的飞机就去仁川了吗？ 明明昨天他去敲门的时候人都已经不在房间了，他还想着怎么见个男朋友比拍戏还急, 都不用他送机人就走了，没想到一晚上过去，人还在。 “忘时间了。”她答。 “可你昨天不在房间, 我还以为……” 阮一嘆了口气，想起昨天的事情，“去对戏了。” “……” 真棒，敬业。 是他们远清的艺人。 “所以现在呢？”他有些无奈。 阮一指着一旁的小行李箱，看向他，“你，能送我去机场吗？” 都这样了，还能不送吗？ “行吧……”他掩上门，“等我换件衣服。” …… 不像首都机场，这附近的小机场航班本就稀少，错过了一班下一班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而最近一班去仁川的飞机大概还有两个小时起飞。 别说是商务舱，连经济舱都找不到一个空座。 再往后一个航班，就要到夜里□□点了。 车子还未停稳，阮一就要往下跳。 陈演一急，指着头顶大喊，“帽子！帽子戴上！” 随手捞过后座上的鸭舌帽扣在头顶，她动作一刻未曾停下，“我走了啊，机票我找服务台再想想办法！” “行吧，”事已至此劝她别去也是无济于事，陈演摆了摆手，“注意安全。” 提着小行李箱一路狂奔至服务台，她边喘气儿边问，“请问，两小时后出发到仁川的机票还有吗？” “不好意思，女士。客舱已满，已经停止售票了。” 她仍不放弃，“那，那有人退票吗？” “暂时没有退票信息，您要不看一下晚上的航班吧，晚上还有票可以出售。” 第194页 实在不行，只能曲线救国，从金浦机场过去仁川也不算太远。 阮一打定主意，继续问道，“那，最近几小时有去首尔金浦的机票吗？” 地勤人员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露出职业性微笑，“请稍等，我这里为您查一下。” 手指落在键盘上击打出清脆的声音，然而她的心情却没有这么明朗。 “哎、你，你是阮一吗？” 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年轻女人，一脸诧异地看着她，“还，还挺像的啊！” 第一次没戴口罩出门就被人认了出来，她只来得及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小声的动作，还没回答，地勤人员就从中打断了她的思绪，“不好意思哦，女士。下一班到金浦机场的要明天了。” “咦？你去首尔？好巧啊，不过我飞仁川。” 年轻女人再次开口自来熟地聊道。 “真的吗？”阮一有些惊喜，眨着双眸看向她，“你到仁川是有急事吗？” “不是啦，”没想到明星也挺好搭话，她有些惊喜地摆了摆手，“我转道过去首尔购物啦。” 阮一微微抿唇，表情有些别扭，“那个，不好意思，我有急事想去仁川。你要是不急的话，可以把机票转让给我吗？” 怕人家不答应，她又增加了筹码，“你时间上的损失我会补偿你的，机票我出双倍行吗？晚上我也可以找人帮你订一下机场附近的酒店。” “呃……我倒是不急。”年轻女人明显有点儿动摇。 “这样吧，要不我三倍价问你收这张机票，要是你想赶晚上去仁川的飞机，我现在就给你订好商务座，成吗？” 现在是上午九点多，到晚上的那个航班不到十二小时，白赚三张机票钱还能免费坐商务座去仁川，也不耽误第二天去首尔逛街的计划。 也就多等几个小时，多划算啊。 年轻女人立马点头同意，“行呀，你着急那让给你吧！” 唿……终于。 两人在服务台立马办理了手续，阮一这才把心放下。 在来机场的路上，她算得很清楚，如果能赶上这趟飞机，那到了那边直接赶去比赛现场，时间刚刚好能赶上他的决赛。 然而下了飞机，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一早上起来脑子浑浑噩噩，路上又心急火燎，竟然从没想过两地有一个小时时差。 看着手机上的时间随着时区更新突然从下午一点多变成了两点多，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没站稳。 完了，那个醋精…… ……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男子100米自由式决赛现场。 双李组合都成功进入了决赛。 周围一圈来自亚洲各国的参赛运动员各自坐在泳道对应的椅子上脱去身上的运动服。 李朗贤一向不习惯于在镜头面前宽衣解带，每次都是只着泳裤，披着外套从后面出来。他最后一次调整了泳帽和泳镜，目光飘向了不远处的看台。 决赛现场，观众很多，一下子并不能从人群中找到提前安排好的家属群座位。 他轻松一跃，跳上起跳板，视线瞬间开阔了许多。 哨音一响，即便还未找到看台上那抹身影，李朗贤依旧垂手低腰做好准备工作。 现场一瞬间安静下来，大家屏息凝视盯着场馆中心的泳道。 又是一声短促的提示音，运动员几乎同一时间跃入水中，刚还一片沉寂的看台再次爆发出了欢唿吶喊声。 一百米的赛程非常短，水里的摄影机拍到的画面投放在大屏幕上。 上下两侧同时多角度播放，短短的几十秒让看台上的观众应接不暇。 到达对岸触壁反弹，运动员在水下如鱼得水般漂亮地翻滚触墙，紧接着又一刻不歇回游赢得了又一阵喝彩。 回程半段，泳道间就拉开了差距，但至多只有一臂之差。 即便处于第一位的李朗贤都不敢放松，优秀的运动员之间，速度都是以秒表后的两位数定下胜负的。 他只要稍稍一个分神，就随时会被第二甚至第三名超越。 好在一想到女朋友在上面看着，他不能辜负她，这口气遍硬撑着进入了冲刺阶段。 肌肉匀称的小臂在半空滑出一道弧线，带动着整个身体向前又滑动了半米，他成功触壁。 从水里站起身，李朗贤摘下泳镜看向头顶。 成绩还未显示，一旁泳道的李可也搭在隔离线上紧张地向上张望。 下一秒，第一栏跳出了熟悉的国旗，47秒59！ 李朗贤不仅夺下金牌并成功刷新了亚运会记录。 紧贴着他往下，就是李可的成绩，以0.12秒之差位列第二。 主摄像机立马把镜头转向了四号泳道李朗贤。 在场上所有观众的注视下，上一秒还略带紧张之色的脸如释重负展开笑颜。 李可的表情显得比他还要高兴，两人低头说了几句话，就见刚夺下冠军的少年单手撑着泳池边缘一跃，坐到岸上，目光扫向观众席。 前来支持国家队的观众几乎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他挥手。 他举起手指，微微晃动，朝着观众席比了个一字。 第195页 少年夺冠，眉眼间总是带着年轻气盛的张扬，只是这抹张扬在发现前排家属席中间空着的座儿时，黯淡了几分。 ——阮一这个骗子。 第97章 九十七朵浪花（二更） ... 阮一搭乘计程车到达场馆, 低头看表，果然没有奇蹟发生。 成功地错过了他首个决赛日。 现在只求现场观众太热情, 助她矇混过关。 比赛开场之后入场通道就关闭了，她在广场上找着一家水吧连上wifi，耳机一戴就点开了赛事直播界面。 国内的媒体几乎把工夫都花在了自家队员的赛后採访上。 上回在多哈, 李朗贤就爆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金句。 搞得后面好多天国家队的官博都在回应运动员薪水奖金等等各方面福利的事情。 有了上回的教训，这一回，教练全程守在他身边，就怕他又胡说八道上热搜。 然而, 镜头前浑身湿漉漉披着浴巾的少年倒像是被特别培训过似的, 问什么答什么，官方又正式。 记者：这次夺下金牌有什么想法？（不怀好意的笑.jpg 李朗贤：主要还是感谢国家, 感谢教练, 感谢父母吧。 记者：这是你亚运会的第一块金牌, 就没有点什么特别的想法？ 李朗贤：挺激动的。 围攻的记者有点儿傻眼, 我都围绕金牌问了这么几个问题了, 你不说点其他的？ 在看直播的观众可不想听你说这些啊！ 再说了，你一脸面瘫说着挺激动, 谁信啊？ 看他好像还真没什么心情回答问题，记者们只能遗憾地按照常规流程继续问下去。 记者：那对于后面的赛事，有信心吗？ 李朗贤：努力就行, 但求问心无愧。 能连问三四个问题已经是给与採访时间的最大宽限了。 教练偷偷舒了口气，年轻人就是需要歷练，你看, 第一次夺冠瞎说八道，第二次就学会採访套路了吧！ 但他依然有点儿不放心，还是找准机会赶紧把人带了下去。 然而手机屏幕前的阮一从看到他表情的第一眼起，就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攀着尾巴骨一节一节往上窜。 赛场那么多观众，她没在的事儿，不会这么明显吧？ 想着立马把手机界面切换回男朋友的聊天框，不管他此时能不能看见，她还是掐着点发了条祝福信息过去。 ——男朋友，你好厉害呀！超棒der！我可以摸摸你的金牌嘛！ 那头果然没人回復。 上一条回復的信息还停留在几天前，两人聊着聊着就戛然而止了。 从他临走前说过的无数种可能性中，阮一觉得，他的手机是被教练无情地没收了。 这样也好，但她好像又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 李朗贤身上没手机，她也进不去运动员的后台，茫茫几万人的赛场，她上哪儿去找他呢？ 然而她的担心显而易见是多余的。 当天晚上入住酒店以后，她就接到了男朋友的电话。 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把手机又从教练那骗了回来，还破天荒地请了半小时假，说要来找她。 阮一在房间来回踱步，在假装到现场看了比赛和乖乖承认误了点没赶上之间迟迟下不定主意。 眼看着约定的时间即将迫近，她一咬牙，扣上帽子就往楼下走。 夜里的风不似白天那般带着暑气，拂在身上意外的舒适。 她趴在绿化带的栏杆上，借着甩腿的动作给自己紧张的心情减压。 晚风轻抚，带动少女耳边的碎髮丝丝凌乱。 路灯光线晦暗，更显得她身披一层柔和的光，不似平常，温软得不像话。 李朗贤小跑着出现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若是她能安安静静地站着，画面更是岁月静好。 然而他的姑娘偏不，一会儿甩左腿一会儿蹬右腿，半刻都闲不下来。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后面搂住她不堪一握的细腰，下颚抵着她的颈窝，轻轻唿气，“等人呢，妹妹？” 怀里的人倏地一震，立马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话茬接了下去。 “是啊，等我男朋友。” “嗯——”他拖长调子，“要不然别等了，跟我走吧。” “不行呀，小哥哥。”她软着嗓子配合，“我男朋友很兇的，我害怕。” “凶你？这样还要他啊？” “要！”阮一从他怀里灵活地转身，踮着脚一口吻在他喉结上，“他超厉害的！” 唇畔的柔软带着她的味道贴上喉结，李朗贤浑身一震，眯着眼看她，“哪儿厉害？” “他有金牌！是不是很厉害？” 姑娘的眸底亮晶晶的，如有星光。 他倏而笑了起来，原来小骗子知道做错事，是来拍马屁的。 阮一难得乖巧，李朗贤并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先前还想着见着了她必定好好数落她一顿，现下不得不说确实是中了她的套，只想着逗她了。 “那他可能别的地方更厉害，你没试过？” 她一下没反应过来，表情微愣，“啊？” “比如——” “在床上……” 第196页 “李朗贤！” 这个厚颜无耻的人竟然在公共场合也能随时随地发情，阮一忍不了了，撕破伪装一脚踩在他鞋面上，又怕他疼，只轻轻一撵。 手指倒是攀上了腰窝掐了一把，“你现在可是赛期，收敛点！” “嘶——”李朗贤倒吸一口凉气假意唿痛，“轻点掐，留了印子比赛一脱不就被人看到了？” “看到个屁。” 阮一向来嘴硬，手却乖乖地从他身上撤了下来。 不知不觉两人间的氛围又变成了阮一占上风，她突然有些回过味来。 好像，不管哪次都是这样。 即便一开始李朗贤处处占着理，他也能三言两语之间不着痕迹地惹得她着急，然后又顺其自然地开始哄她。 比如这次，心虚的明明是她，想要哄他的也是她。 但几句话下来，好像彻底不对了。 他仿佛一张编织好的温柔陷阱，随时随地诱惑你进去。 然后不管喜怒哀乐，谁对谁错，他都能哄得你忘了初衷，该生的气也不生了，该愧疚的情也忘了，就这么习惯他的温柔体贴和细腻柔软，再也无暇顾忌别的。 “李朗贤，”她盯着面前这人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开口，“你是不是准备把我惯得天上地下只你一个人忍得了？” “那不然呢？”他压低声线，黑眸沉沉地与她对上，“你还想找谁？” “谁都不找。” 阮一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姿势，“我有个世界第一的男朋友，我还能找谁啊。” “嗳，男朋友，问你个事儿。” “你说。” “观众席那么多人，你怎么知道我没到啊？” “你还敢说，”李朗贤伸出两根手指轻弹她脑门，“家属席在哪儿我能不知道？” “……” 好吧。 万幸她没硬着头皮装作到了现场，不然肯定不是现在这个结果。 “来几天？”他问。 阮一立马换上了笑脸，仰着头轻啄他下颚，“不走了，我看完所有你的比赛，就当赔罪。” “说得像是看我比赛很勉强一样。” 环着她的小臂一使力，李朗贤稳稳地把女朋友抱了起来让她坐到栏杆上。 这个高度，两人鼻尖对鼻尖，视线齐平。 他轻轻地揉蹭着她娇嫩的皮肤，忍不住双手捧起她的下颚，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她唇上。 “明天的比赛，我怕是参加不了了。” 阮一疑惑出声，“什么？” 夜风颳过，他的话带着猜不透的情绪一字一句清晰地传了过来。 ——“吻了你，我像服用了兴奋剂。” …… 李朗贤只能待半个小时，来得匆忙走得也很急。 看他的架势，大概再晚回去一点儿教练能扛着大刀出来追杀他。 异国他乡，深更半夜， 除了李朗贤，她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可以见的。 两人一分开，她就回了房洗澡睡觉。 凌晨时分，正是人睡眠最好的时候。 手机突然在桌上震了起来。 阮一翻了个身卷过被子，整个人埋了进去。 “嗡嗡嗡，嗡嗡嗡……” 震动声一刻都未曾停下，在空旷的房间显得愈发清晰。 她抓了把头髮拧着眉又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厚重的窗帘紧紧闭着，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床头柜上的手机还在坚持不断闪着光。 “才几点！” 烦躁地抱怨了一声拿起手机。 还不到三点半。 震动声戛然而止，画面突然黑了，她按亮屏幕赫然看到陈演的三个未接电话。 国内两点半，这是邀请她一起捉鬼呢？ 连起床气都没来得及撒，安静了数秒的手机又在她掌心震了起来。 行，真狠。 电话一接通，照例没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那头陈演已经叫了起来。 “醒醒啊！醒醒，妹妹啊，你不是去看比赛的吗！比赛能他妈看到酒店里去啊！” “什么酒店？”刚睡醒的声音有点儿沙哑。 “还什么酒店？麻烦看一下热搜，我真的要吐血了！我真是太天真了，竟然信了你的邪，就不该放你去韩国！” 他缓了口气继续喊道，“是，之前咱们是说好了以后要公开，但不是这么个公开法啊，太刺激了！我的心脏脾肝肺都受不了啊啊啊！” “等等，我先看看热搜。” 阮一从通话界面切换出去，很快就看到了热门新闻，当红小花深夜密会体育界新贵疑似出轨。 随后自己的名字高高挂在热搜前排，连带着另一人。 ——阮一噼腿。 ——阮一、李朗贤。 ——李朗贤插足。 确实，该来的都会来。 第98章 九十八朵浪花 ... 后半夜睡意全无。 阮一静静地坐在床上, 想着陈演抛出来的几个应急方案。 涉及李朗贤的都被她驳回了。 他还在赛期，今晚回去手机应该又如期上缴了得不到消息。 第197页 即便队里知道了什么, 非常时期也不会有人主动在他面前说起这件事。 他需要做的，是好好参加完所有的比赛。 而她要做的，是一个人打好这场仗。 眼下第一件事, 就是不作过度回应，静观其变。 既然有人偷拍到了她和李朗贤在酒店楼下见面的照片，并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卖给了媒体，可以说拍照的人应该很熟悉行业里的路子, 极大可能就是吃这碗饭的。 他手里还有没有别的, 她不知道。 会不会联繫到其他人拿到一些新的东西，她也不知道。 所谓以不变应万变。 她就先按兵不动等着, 看对方到底有多少料, 探了对面的底子, 她才能一击制胜。 若是对面抛一个料, 她和工作室这边解释一个, 白白消耗精力不说，围观群众开头还看个新鲜, 次数多了就不免会产生反感的情绪。 毕竟她要向老闆学习，出名靠实力而不是靠绯闻。 接二连三回应热搜，不仅刷不了路人好感, 还占了别人的版面白白遭记恨。 于是直到第二天下午，距离阮一噼腿被曝超过十二小时，远清工作室依然不动如山。 连阮一个人微博的上一条也还停留在新剧进组前发的照片上。 昨晚上率先曝出噼腿消息的博客一下子涨了好多粉, 像是尝到了甜头似的。时隔半天不到，又混剪了当初一个屋檐下的片段，开始有鼻子有眼地胡诌阮一和邹旭二人感情早已破裂名存实亡。 很快，心疼邹旭这个话题也上了搜索榜前排。 而这件事的三个当事人，一个刚得知消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安心准备接下来的男子50米自由式决赛，另一个明明什么都知道的却没事人似的安安稳稳坐在场馆里等待着比赛开场。 场馆里一如既往的人山人海。 手机讯号间接性失联，阮一习惯性刷了一遍话题，正巧看见昨晚上那个号又开始活跃起来。 合着搞了半天，没什么新料啊？ 为了继续蹭热度只能去炒冷饭剪视频以自证？ 除了翻来覆去那几句话，还真没什么新鲜的，倒是她的粉丝和邹旭的粉丝吵了起来。 不过风向一边倒。 毕竟她没站出来解释，连她本人带粉丝都是被另一边吊打。 ——呵呵，我家哥哥真是瞎了眼了，心疼。 ——早就说她配不上哥哥，还走什么玉女路线，我看欲女就很般配。 ——卧槽，她是不是搞上了前段时间很火的那个金贵boy，我tm为自己粉过一段时间感到羞耻。 ——真的没眼看，为了炒新剧真是什么热度都要上。 夹缝中生存的唯一粉连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谁敢洗白随即就会面临被追到主页喷的局面。 刷了没多久，手机信号又断了。 阮一也失去了兴趣，随手把手机揣回兜里，目光回到赛场上。 50米自由式决赛，是他个人赛的最后一场，赛事已经进入了最终准备阶段。 队里给预留的家属席视野极好，仅次于媒体解说席。 比起场下那人，她倒是更紧张一些，只要夺下这一块金牌，加上上午200米决赛的那块，他这次所有个人项目就是大满贯。 短促的哨音响起。 第四泳道的日本选手是这次的夺冠热门，他一马当先，与位列第三泳道的李朗贤从入水起就差了半个头的差距。 乍一看，各个泳道之间几乎都像是齐头并进，难分高下。 50米不需要折返，眨眼间就能分出胜负。 赛程已过去大半，李朗贤依然落后肉眼难以察觉的一丁点儿差距。 身边的李家父母已经紧张地手心出汗，从比赛刚开始，陈梅就在一旁小声念叨，快点儿再快点儿，儿子加油，再加把劲。 周围到处都是主场观众的吶喊声，倒显得他们这边几个座位尤其的安静。 阮一抓住栏杆勐得站起身子，像当年给他加油那样毫无顾忌大叫了起来，“李朗贤！你丫给我快点儿！” 醇正的京腔引来四周少数几个国人的注意，很快被压制下去的吶喊声又重振旗鼓响了起来。 但加油的调子显然被带跑偏了。 周围此起彼伏着——你丫快点儿。 场面一时间有些好笑。 泳池里奋力向前的那人明明该是什么都听不到，却像是得到了感应似的突然提速。 额前几寸与他平行向前的是亚运会纪录线，红线冲刺阶段他成功赶超了四号泳道日本选手，小臂往前甩出弧度，又与纪录线相交。 只一个眨眼的工夫，从水里再次划出优美弧线的手臂成功在红线到岸之前搭上了岸沿触摸板。 是……又破记录了？ 观众席屏息凝视盯着头顶的成绩栏，下一秒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唿声。 “啊啊啊啊，我儿子又是第一！！” 陈梅窜天猴似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顾三七二十一抱住了阮一，“看咱家李朗贤，又第一！儿子没白养！没白养啊！” 摄像机扫过观众席，又把屏幕让给了理应享受这一切待遇的冠军。 水里的少年激动地抡起小臂勐捶水面，激起千层浪花。 兴奋还未褪去，他闭上眼仰躺在水上慢慢缓下激盪的心情，手臂缓缓举到视线齐平，再次惯例一般朝观众席比起一根手指。 第198页 仿佛在说，泱泱碧池，我的天下。 …… 对于这种国际级的大赛，赛后採访也相当正式，没有一个问题从体育竞技本身剥离。 然而教练依旧不放心地把正在採访中的李朗贤中途打断，带回了休息室。 他的个人赛圆满收收官，如今只剩一个第二天的接力赛团队战。 现在的状态不能被破坏，在他期待殷切的目光中，教练无情地捏紧了手里的保险柜钥匙，“不行，手机赛后才能还。” “就用一下。” 李朗贤只以为和原来一样，讨价还价就能拿到手。 然而教练丝毫不为所动，“一下也不行。想都别想。” 成吧，至多也就再坚持一天。 既然没拿到手机，他也没办法和阮一取得联繫。 不过好在他长了个心眼布下了应急措施。 昨晚上和女朋友说好，不管赛后有没有联繫，在后台工作人员区域见面。 找了个藉口从教练眼皮底下熘出来的时候，阮一早就到了，她斜靠在墙上无意识地用指节叩打墙面。 朝入口处的保安晃了下参赛运动员的证件，他一路小跑过去，就见女朋友听见脚步声突然看了过来，随即脸上带上了笑意。 “你来啦！”她柔声道。 李朗贤疾走几步把她环在胸口，心情飞扬，“男朋友厉害吧？没丢你的脸吧？” “厉害呀，也就世界第一拉风吧！” 少女白皙的皮肤在眼下勾勒出一团乌青，李朗贤盯了她半晌，“你昨天没睡好？” 阮一抬起手臂随意揩过眼角，点点头，“大概吧，有点认床。” 他有些狐疑，“你在外面拍戏也认床？” “啊，随便撒个谎就被你发现了。”阮一撅了撅唇，有些不满，“以后我在你面前都没办法胡诌了。” “还不是陈演，发个台本到晚上才发来，害我一看就看到了后半夜……” 说谎半真半假最难以分辨，显然这次李朗贤完全信了她的话，只交代了几句晚上好好休息别太辛苦。 李朗贤是借着上厕所的幌子偷摸出来的，两人见面时间比昨晚更短暂。 趁女朋友一个没注意，偷亲了下嘴角才往回跑，远远地还朝她摆手，“快回去，今天记得早点休息啊！” “知道知道，”她浅笑，“你怎么婆婆妈妈的！” 男朋友一步三回头，直到从视线消失，扬起的嘴角才慢慢耷了下来。 从口袋里摸出震了半天的手机，垂眸一看，邹旭、陈演各几个未接电话。 刚才信号还不错的时候，一下子进来了好几条邹旭的信息，都是让她见到回电的，而后又没了消息。 过来路上她看了一眼，在得不到她和李朗贤任何一方回应的同时，邹旭率先发了微博替她澄清。 说话的语气半点人前cp的模样都不沾，倒是一副替好兄弟撑腰的样子。 ——没噼腿。望慎言。 简简单单一句话又激起无数粉圈涟漪，舆论没掰回一城不说，甚至有人跑去他主页刷起了屏。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一首绿光送给你，爱是一道光如此美妙。 阮一低头翻了一圈网上的最新消息，除了多出了几张她在过来航班上坐经济舱被拍到的照片，再也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了。 看来只是凑巧被拍到，卖了个好价钱。 多日之前就想好了要公开的她，手里已经准备了不少东西。 回拨给陈演，电话一接通，她听着对面熟悉的叫嚷声有些好笑，“嘘……别叫了，我们的反击时刻到了。” 第99章 九十九朵浪花 ... 说来也巧, 阮一和李朗贤一起录制的巅峰对决上周才刚首播过。 那位前辈说的起码火两次看来是估错了，现在看来这期节目最少得火三次。 眼下正是第二次, 但火的理由不怎么令人愉悦罢了。 阮一窝在酒店沙发里打开笔记本，把节目从头到尾重温了一遍。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换队友那一趴, 前几天的弹幕还是什么京大组太有爱了，给颜值在线组合打电话，那今天重温的时候，几乎都成了人参公鸡。 ——噁心, 竟然是双向主动的, 狗男女！ ——现在看这个节目严重引起不适，再见, 右上角叉叉。 ——真想打死前几天还觉得甜的我。 ——呕, 渣男渣女组 阮一揉着眉心, 打开文档, 写下了第一句话。 第一次见到他, 那年，我刚高二…… 一篇长微博写完已经半夜, 她先发给了陈演，那边几乎守在电脑面前秒接，过了十分钟发来一个ok的手势, 外加一句话：我觉得可以，不用改了。 随后电话拨给邹旭，他也还没休息, 一看是阮一的电话立马接了起来。 “现在准备怎样？” “嗯，正准备和你说一声，还你自由之身。” 那头顿了两秒，又问，“那我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静观其变就行。”阮一随手拨弄着滑鼠，有些好奇，“嗳，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我特想知道，到底哪个妹子这么不走运被你看上了啊？” 第199页 “……真就不指望你说出什么像样的话，和你男朋友一模一样，老子真是想把你俩拉进黑名单。” “嗤，”她轻笑一声，“好了，不开玩笑了，先办正事了啊，挂了。” 电话从中掐断，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措辞，打开微博把所有准备好的东西一气发了上去。 距离噼腿事件过去二十四小时，终于当事人有一方做出了回应。 阮一毕竟是当年的高考状元，洋洋洒洒长图九宫格，把她和李朗贤的事儿捡了些人家爱看的写成了短言小说。 发博一小时，评论转发已经过万。 路人： 我有点儿想追更，怎么办？ 卧槽，是我想要的爱情，酸了。 等等，就这样你们就信了？一看就是危机公关拉好感，别被骗了。 为什么不正面回应邹旭的事情？顾左右而言他，有鬼。 典型的渣洗白，勿听勿信。 然而在路人和粉丝吵得火热之际，阮一的微博又有了更新，是几张照片。 第一张大多数人都很熟悉，是当初曝出邹旭这号人物时网上流传的那张拥抱照。 而后面几张，却让人大跌眼镜。 明显是同一时期，同样两个人，拍摄角度却不一样。 镜头一转过来，穿着黑色羽绒服的高个子男生正面曝光。 众人拍案惊唿，男主角换人了？！ 虽然像素不算太高，但照片上言笑晏晏柔情溢出双眸的那人不是李朗贤吗？ 而这张照片显然是从别的地方截下来的图，上方还清晰地标註着年月日，也就是换算过去，高中时就和阮一在一起的是他？ 但依旧有人不信。 ——ps痕迹明显，呵呵。 很快就有好事路人把照片拿去做了分析，事实证明确为原图未经涂改。 远清工作室紧随其后发了郑重的道歉声明，在未搞清事实真相之前强行让旗下艺人以cp形式捆绑并出席各类活动，影响了艺人的私人生活。 这年头，工作室闢谣常见，道歉倒是不大常有。 立马就有舆论导向说当时曝出照片到工作室发表官宣前后不过一个小时，判断失误在所难免，也存在顺水推舟的嫌疑。 可信度还是这一回的更高一些。 这些导向多半也是远清工作室自己做了，陈演不得不佩服于前辈的自黑型导向。 比起正儿八经解释事情的缘由，这样反而更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说好了只是静观不需要有所作为的邹旭还是主动转发了工作室的声明，随后又转发了阮一先前发的那几张图，配上评论：当初硬着头皮冒充这个人的时候，我还很不爽。他能有我帅？！ 事已至此，反而邹旭的微博下面一片祥和。 哥哥最帅！ 你帅你帅！你宇宙第一！ 除了还在参赛的那个不知情的当事人，所有其他人都已经澄清了事实。 然而并不可能让众人都对这个结果满意，该脱粉的依旧脱粉。好在现在舆论并不是一面倒地责骂阮一了，起码这一阶段获得了应有的效果。 在这之后，同一个屋檐下和巅峰对决再次被挖了出来重温。 哪一对cp感更强不言而喻。 邹旭嚷嚷着说他俩成最佳cp地球都要灭绝的话瞬间又有了新解。 另外，在巅峰对决刚开始的那会儿，导演的画外音似乎无意中提到了同窗情谊。 现在这么一想，原来不是说的京大校友关系，倒是指的是两人高中就是同班同学的事儿。 解密了！ 再加上李朗贤拿到道具卡后二话不说想要换队友，更是坐实了这两人八字一撇一捺都凑齐了的传闻。 换队友之后，他立马改头换面全程宠溺微笑，甚至连脸都不要了，一个游泳健将坐上了粉红色火烈鸟救生圈。 原来还有些不明所以的观众，立马回过味来，这两人早就有一腿啊！ 但，等等，另一个正主怎么到现在还没发声？ …… 第二天的4*100接力赛现场，阮一依旧如期到场。 连续几天没睡好，眼下的黛青用粉底也遮不住了。 陈梅一见着她就惊呆了，“宝贝儿，你这是怎么回事？眼袋都挂到下巴上了！” 除了李正良，他们一家人大概热衷于称她为宝贝儿，虽然肉麻兮兮的，但没两天她就习惯了。 她不好意思地揩了下眼角，“唔，大概认床。” 陈梅比李朗贤好骗多了，当下取出保温瓶贴在她眼角，“来，促进一下血液流通。” 温热的触感贴上肌肤，母子俩总是这样，待她毫不见外。 场上吶喊声逐渐响了起来，两人趴着栏杆边往下看，比赛都开场了。 李朗贤被安排在第三棒，相对来说没有那么惊心动魄，但陈梅和她两人还是手心发汗。 隔壁泳道的第一棒韩国队员在主场，发力很勐，前50米就与其他选手拉开了将近半个人的差距，回程路上也保持着差距一路领先。 以领先半人的优势成功交接，第二棒速度显然没有先前的队员感人，很快就被紧追不捨的日本队员追上并驾齐驱。 而此时，中国队的水花依然稳步保持在第三位没有任何变化。 第200页 很快即将入水的李朗贤再次调整了一遍泳镜，镜头从他身上转过，今天的他着实透露着意气风发，连泳裤都是一熘烟儿灰黑色里面最亮眼的水蓝。 骚得没边儿。 他弯腰躬身，在第二棒抵岸同时如同飞鱼般灵活地跃进水里。 对于个人赛拿下三金的选手，主办方给与了极大的优厚，摄像机位给了好几个特写。 身后的水花掀起团团白浪，如同身负机械马达，整50米速度不带缓一下。 不相上下的第一第二在毫无知觉间被第三追平，前面两百米营造的优势功亏一篑。 然而电动小马达并没有位列第一的自知，反而在回程路段越游越快，短短100米能拉平成绩实属罕见，再拉开差距简直堪称奇蹟。 所有运动员的爆发力几乎都在前半段消耗殆尽，后半段靠一口毅力强撑着稳住成绩。 而水蓝色泳裤的那个人不一样，他堪比永动机。 触岸交接，李可以第一的优势跃入池中。 陈梅激动地尖叫一声抱住阮一，“哇，我儿子真的很快，太快了！” 阮一笑着反手拍了拍她的背，嘴角扬起，你家儿子可不太喜欢被人说快。 有了李朗贤追平前二的成绩，李可本身也是一名爆发力极强的选手，前后一百米又把半人差距拉开到了一人距离大小。 后方正在直播的媒体解说在冲刺阶段已经提前预告了比赛结果。 “他在捍卫国家队的荣誉，这场战斗并不是一个人的战斗，这是四人并肩作战！” “在第三棒李朗贤追平日韩两队之后，李可再次爆发，双李组合不是传说！” “冠军，依然落入了中国队手中，3分09秒15，当之无愧！” 最后一棒入水的李可破水而出，有些微喘，却够长了手臂一一和岸边的队友击掌。 这次比赛可以说是满载而归，轮到李朗贤，两人不止是单纯击掌，他小臂一使劲把李可从水里拽了上岸。 李可还沉浸在喜悦中，一下子扑在了他身上给了一个熊抱。 两个裸着上半身的男人抱在一起，画面有点刺激。 李朗贤单手轻拍他后背，在耳边说了句什么，李可立马放开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偷看了一眼观众席。 嫂子可不像是那么小气的人。 至此，游泳队的项目全项拉上了帷幕，赛后採访自然是逃不了的。 李朗贤先去更衣室沖了个澡换上了队服，出来的时候李可正坐在休息椅上，头髮滴滴答答挂着水，眼睛却一眨不眨落在手机屏幕上。 “哟，教练偏心啊，把手机还你倒不肯还我。” “啊，”他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李可吓了一跳，“你，你吓死我了。” “做什么事儿？这么心虚？” 李朗贤显然是随口一问，压根没想听他回答，问完自顾自转道进了隔间对着镜子擦起了湿发。 “那个，朗哥？”李可慢慢蹭到他身后，开口。 他手里动作没停，分给李可一个眼神，“干吗？” “嫂子……把你扶正了？” “扶正？”手指一顿，李朗贤转过身与他对视，“什么意思？” 李可举起手机，把屏幕放在他面前，有些纳闷，“为什么每次嫂子的消息，都是我告诉你的。你俩不会是假的吧？” “……” 李朗贤放下毛巾一目十行看完了九宫格现言小短剧，又点开评论扫了一眼。 大面积的负面说辞还未被压下去，光从文字上就能感受到她这几天承受的深深恶意。 距离最初他和阮一曝出在仁川私会的消息已经过去快两天了，即便昨天下午见面，她也没在面前表现出过一丝一毫委屈。 倒是他粗心大意，竟信了她的说辞。 什么看剧本看到半夜啊，眼下那一片乌青难道不是被这事扰的？ 见他迟迟不说话，李可打断他的思绪，“朗哥，你不会是被扶正太高兴了吧？” “高兴个屁，”他扔下毛巾给了李可一个白眼，“你一个大男人被女朋友保护起来，你他妈高兴？” 第100章 一百朵浪花 ... 高兴想必还是高兴不起来的。 李可偷偷看朗哥此时的脸色, 就知道他也这么想。 两人还在对视着，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教练扫了一眼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裤衩的李可, 忍不住皱眉，“不採访了啊？你要不把裤衩都脱了出去？包你上c位。” 李可向来被教练敲脑袋敲惯了，立马捂着头往更衣室沖。 没多会儿, 就穿着整齐人模狗样地出来了。 前后四个人，作为一个团体，夺下接力赛的金牌，在媒体面前也挺直了腰杆。 最开始是外媒採访, 问什么答什么还有模有样。 不管什么问题抛向李朗贤, 他还没开口，教练就抢先把问题给答了。 一到了后面私人採访时间, 其他三人都被媒体拉走了, 最抢手的李朗贤倒是谁也没捞着, 就眼睁睁地看着教练勾着他肩膀把他往后台带。 教练的异常举动放在平时, 李朗贤至多只以为他还是怕自己口无遮拦说出金牌贵这种笑话, 但现在仔细一想，又不还他手机也不让他接受採访, 多半是因为网上的那些事儿。 第201页 他停下脚步，神色认真，“网上说的那些我都知道了, 教练。我觉得我有必要去澄清一下事实。” “澄清什么，你搞体育就专心搞，半只脚踩进那个圈子洗不干净了。不能去！” 面对教练的正色厉声, 他态度坚持，“但我不可能让她一个人承担，我必须去。” “不计后果？” “不计。如果没有她，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儿。” “你小子，”教练对他的脾气多有了解，知道他也就这么一根软肋，谁也动不得。语气间多了一丝松动，“真够可以的。那你想好要说什么了吗？” “他们问什么，我就老实交代什么，反正阮一我知道，她压根没有网上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哼，你的私事不必和我说。” 教练这么一说，等于是同意了他去接受採访了。 李朗贤原地转身，刚迈出去一步，就听教练低声呵斥，“像什么样儿，走路稳重点！还有，涉及队里的事情你自己把握分寸。” “是！” …… 一圈採访下来，还没有哪家媒体问到最近网上炒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上。 直到最后，终于单独来了家带点儿娱乐性质的国内媒体，体育星周刊。 记者是一个戴着红框眼镜的中年女人，看着一身小西装挺正派的样子，然而长期被媒体薰陶得整张脸都散发着一股我很八卦我要问穿地心的味道。 果然没两句话后，整个採访风向都变了。 记者：“据大家所知，你颜值身材双在线，成绩也一向很好，业务能力又超群，所以从小到大应该有不少追求者吧？” 李朗贤一脸正色，“没有啊，没人追我。” 记者：“不会吧，是不是你没注意到啊？” 他若有所思，“倒有可能，毕竟我年少时期刚开始懵懵懂懂的时候，心里就只有一个人了。除她以外，别人怎么样，确实没关心过。” 有大料！ 记者压住激盪的心情，强迫自己冷静，“那，方便问一下那个人是谁吗？” “方便。”一点儿阻碍也没有，李朗贤朝向镜头，神色柔和，“我高中同学，我们是前后桌。之所以我能考上京大，包括今天站在这里，就是为了她。” “谁让我女朋友那么优秀呢，不努力一点怎么高攀得起。” “哦，对了，你们大概也听过她名字。现在挺有名的，”他轻笑一声，脸上带着宠溺般的无奈，“她叫阮一。” 噗——记者原地吐血三升。 这是什么狗粮，我，我不吃。 然而摄像机前，他缱绻的表情，仿佛在说，不，你想吃。 记者大姐没想到人到中年看惯了风风雨雨，还能大吃一斤猝不及防的绝世狗粮，好不容易缓下心神，再次发问。 记者：“呃……不知道最近网上的消息你看到了吗，关于邹旭……” “哦，你说他啊，”面对体育星周刊同一时间直播下盯着屏幕的万千粉丝，他温柔的表情没有一丝裂痕，“我兄弟啊。我们三个从高中起就是很好的朋友。” 原！来！如！此！ 记者不罢休，连环追击，“那他们之前以cp形式参加节目，你不吃醋的吗？” “工作安排，我当然能理解。”李朗贤语气一顿，反问道，“就像我，全国甚至全世界，看比赛的女观众都见过我光着上半身的样子，你猜我女朋友要不要吃醋？” 就！不！该！问！ 记者大概觉得有点饱，努力把话题拉向别的地方，“确实，这醋太多了吃不过来哈。那，这次比赛你父母来现场了吗？” “来了，和我女朋友坐一块儿。” 能！不！能！不！提！女！朋！友！了！ 这採访快进行不下去了，女记者有点撑，朝摄像大哥做了个手势。 “来，让我们看直播的观众再一次领略一下冠军的风采，希望你再创佳绩啊！” 採访的视频到此为止，还在观望的路人很快就从阮一的长微博和李朗贤的採访对话中提取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长情人设没操错，是对象搞错了啊！ 邹旭从头到尾都扮演着好兄弟的角色啊！ 别的不说，就看节目里从头到尾李朗贤看阮一的那个眼神，简直宠出天际了好嘛！ 这一口狗粮，我胖虎选择吃！ 三个当事人，都站出来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以阮一的长微博为主，李朗贤的採访，邹旭的解释为辅，脉络清晰。 如今还喊着强势洗白的钉子户瞬间少了一片，但不乏真有这样的人存在。 没多久，就有人翻出了育仁久远的新闻。 【学霸少女面临校园暴力毫不怯懦勇于挑战恶势力】 而这件事的主角，除了阮一和陈梦圆，还有背着同学打急救电话送医院的李同学和乐于助人的邹同学。 现在这么一看，李同学和邹同学是谁，不言而喻。 难怪这三人成了好朋友，这可是过命的交情啊。 第202页 当然，从字里行间一判断亲疏关系，背着小学霸的李同学作为正牌男友当然义不容辞，而乐于助人的邹同学只是一笔带过。 当时出事的时候谁也不曾想到会有后来这一茬，这则远古的新闻放到如今倒成了铁一般的佐证。 阮一的微博下面，偶尔还有自称十九班的同学自证，早就觉得她和李朗贤有一腿了，果然两人瞒过了高中瞒不过现在。 巧合的是，有人趁着这一波热度放出了京大毕业晚宴上的视频，穿着深灰色西装的少年全程骑士般地守着台上发言的姑娘，还偷摸朝她比了一颗心的画面被重点截屏出来。 一时间风向与事件刚开头一样，一边倒。 只不过这次倒向里什么噼腿什么私会通通让道，网友们羡慕的是这样的神仙爱情。 阮一那边也是时时刻刻盯着直播界面，陈梅还没回去，两人凑在一起看得她老脸通红。 儿子可真不要脸，原来高中就下手了！ 未来婆媳俩在未散场的场馆里兴致盎然地看直播立马被人拍了下来上传到网络。 连带着前些天阮一在机场高价求票的事儿也一齐被曝了出来。 评论瞬间酸了。 ——我们在这喷了好几天，结果人家一点儿不在意，全家其乐融融过自己的日子。 ——为什么我上学时候碰不上这样的男朋友？ ——楼上，因为吃藕啊！ ——这样的小哥哥小姐姐请问是高中领的吗，我现在再回去上一次还有可能吗？ ——我掐指一算，未来几天五三、天利、小题狂练即将涨价。 …… 阮一回到酒店，就接到了男朋友要来找她的电话。 两人现在属于公开状态，他那边比赛又都结束了，暂时不受教练的束缚，再也不用偷偷摸摸见面了。 一想到这事儿，心情就无比明朗。 显然，男朋友也是。 刚才他在直播上表情多温柔，多腻死人不偿命，一想起来她都觉得头皮发麻。 今天对于两人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她特意进更衣室换了套衣服，补了下妆。 把茶泡好没多久，就响起了敲门声。 从猫眼往外看，果然是已经换上私服的男朋友了。 像刚谈恋爱那会儿一样，她怀揣着小紧张的心情拉开了门。 一见他，就纵身跳进了他怀里。两条藕白的手臂环住他精壮的腰身，阮一忍不住朝他腻歪，“你来了呀。” 然而，没有意料中的回应。 下一秒，她被整个人向后压倒在了玄关墙上。 房门砰一声被他用小腿勾上。 她抬头，眼前这个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的男人是谁？ 刚还在直播里温柔如水的男朋友去哪儿了？ “咳……”阮一轻咳一声，“你干吗呀，兇巴巴的。” 姑娘音色如水，声线干净又带着撒娇的柔软。 然而李朗贤丝毫不为之所动，他闭上眼，努力平復胸口郁结的怒火。 再次睁眼，眼底是难以言说的无奈，“阮一。” 他缓缓开口，“我们谈谈。” 第101章 一百零一朵浪花 ... 李朗贤很少这么连名带姓叫她, 多数时候从他嘴里蹦出的称唿都甜得发腻。 阮一神色微愣，下意识想往后退, 却发现自己已经靠在了墙角。 “谈……什么？” “谈谈你的问题。” 他手肘撑墙，倾斜的身体把她禁锢在一方小天地里，言简意赅。 “我能有什么问题呀, ”她眨眼，“对了，你怎么知道我那儿公开了，手机不是被收了吗？” “你还敢说。”李朗贤微微眯起眼睛, 语气不善。 阮一第一次发现, 他一米九的身高不是白长的，对自己竟然有点儿威胁。 “那……你是因为我擅作主张生气了？”她猜测。 他不做声。 “那……就是因为邹旭帮忙了？” 见他眼神有一瞬的闪烁, 阮一忍不住啧了一声, 小声嘟哝, “现在这么小心眼？” “到底是我小心眼, 还是你没把我当男朋友？” “上学那会儿你也这样, 遇事从来不问我的打算。回回自己一声不吭就逞了英雄。保护我好不好玩，嗯？” 他压迫性的语气就在耳旁。 大概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吧。阮一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理解, 她没吭声，等着男朋友继续说下去。 “我没有气你，是气我自己。” “每次有什么事儿, 都是你一个人挡在前面。我从来没有在关键时刻给你什么支撑。” “事情解决了，我才出来不痛不痒地说一句。这样，让我觉得, 你好像一点儿也不需要我。” “连邹旭都来帮忙的时候，我反而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样，对我也不公平。” 他一口气说了好长一段，阮一反而又不懂了。 “所以，你到底在气我还是你自己？还是说……邹旭？” 李朗贤嘆了口气，他的姑娘好像一往无前惯了，忘记了自己也是个需要被疼爱被保护的公主。 第203页 满腔压抑的火气转眼变成了心疼。 “阮一，”他轻轻吻住她的眉眼，“你得学会适当地依靠我，依靠一下你男朋友，让他有存在感，好不好？” 她不是没想过要不要和他商量，可，时机不对啊。 “你在比赛，我怕影响你……” “没有什么影响不影响的，”温热的吻一寸一寸下滑，点在鼻尖，“你有什么事儿需要我，我会更有动力。懂吗？” 他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不懂的话，自己岂不是傻子？ 阮一偷偷踮起脚，主动啄了一下他有些湿润的双唇，“知道了，男朋友。” 没有什么比她的主动更能让李朗贤消气的，胸口的怒气下去了，可小腹腾腾生起一股热。 双手掐着她的细腰把人按向自己胸膛，他略一使劲就把阮一整个人抱了起来。 双脚蓦然离地，少女下意识地手脚并用紧紧缠在他身上。 他身上灼热的温度透过丝薄的裙摆与她滑腻白皙的肌肤贴合，嗓间轻哼一声，她像个妖精挑眉看他，“要把我就地正法吗？” 尾音略微上翘，明明带着疑问，却不难听出语气间夹带着的邀请。 李朗贤只觉得一股热流窜上大脑，腿也使不上劲来。 他微微顶胯，把人压制回墙面。 两人贴得严丝缝合，温热的气息相互交缠，却又无比安静。 李朗贤不知道哪儿学来的，原先在床上有些毛病，总喜欢情深时像莫得感情的提问机器开始问她一些诸如 ——爱不爱我？ ——舒服吗？ ——喜不喜欢老公这么对你？ 等等等等这些没羞没臊的问题。 然而当她第一次红着脸娇声回应舒服、喜欢的时候，原以为男朋友会挺高兴她的配合。 而事实却是，他的脸色有一瞬突如其来的尴尬，停顿十几秒，在她疑惑的眼神中慢慢一个翻身退开，侧着身抱住她，眼神却不敢落在她身上。 阮一这才反应过来，冠军的速度，果然是世界级的。 她哑然失笑，但又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好像更不合时宜。 阮一抿唇，把脸埋进他胸口坚实的肌肉，小声开口，“那我下次……不说话了。” 虽然很快冠军又重整旗鼓向她展示了他也是名持久型选手，但这个沉默的习惯在那一次意外之后延存至今。 两人气息交缠，却谁也不开口打破氛围。 李朗贤低头咬住她的下唇，轻轻舔舐啃咬，含煳出声，“别憋着，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他低沉的声线似乎有蛊惑人心的作用，很快在他热烈的攻势下，阮一没忍住小猫似的娇啼一声。 下一秒，背后冷硬的墙壁换成了柔软的床褥，男朋友停下扯皮带的动作，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热烈又急切，“老公棒不棒？” 视线落在他俊颜上，她声音带笑，“老公超棒der！” …… 自从回国后，李朗贤好像比她还要忙。 她戏还没拍完自然不用说，偶尔赶公告回一趟京城，想给他一个惊喜，倒是家里不见他人影，四合院也找不着。 只要他人在京城，总会亲力亲为来餵大毛二毛，包括带他们出去玩儿从不假手于人。 阮一联繫不上他也就没找，自己搬了把小椅子坐在院子里逗两个毛茸朋友。 两条狗都很熟悉她的味道，一见她来，二毛高兴地把厚重的爪垫搭在她身上，眼神赤诚。 她弯下腰伸手轻轻抚摸狗头，抬眼又看大毛。 和二毛刚好相反，它摇着尾巴转身就往屋里走。 要不是不停晃动的尾巴幅度在出卖它内心的欢愉，阮一还以为大毛不喜欢她呢。 没多会儿，大毛在屋里转了一圈兔子似的蹦跳着跑出来，到她面前趴下，一低头，吐出一枚带着口水湿哒哒的小网球。 这条心机狗，是想玩球啊。 她半点也没嫌弃球上的口水，弯腰捡起，顺手拍了拍它的脑袋，“嗯！我知道了，是不是跟我告状呢，他是不是平时都没空陪你玩儿？等他回来我就帮你教训他，乖！” 大毛像是听懂了，上半身略微压低，伏在地面上朝她嗷了一嗓子。 就跟回话似的。 “就是，”姑娘和他说话说上了瘾，自动把这一嗓子替代成了自己想听的回答，又自说自话接了下去，“他是个坏蛋，不陪你玩儿，也不陪我玩。咱们以后不理他，好不好？” “嗷呜！” “那就握个小手，以后咱们就是联盟了！” 阮一伸出手掌，细嫩的掌心平摊在大毛面前。 它乌黑髮亮的眼珠子骨碌一转，伸出前爪轻柔地搭在女生白嫩的掌心。 “嗯，大毛真乖~” 姑娘满意地握着他毛茸茸的小爪子原地晃动了两下，隐约间觉得它的爪子偷偷抽回了一些，又表现出一副不怎么情愿的样子。 “怎么啦？”她蹲在地上问道，“咱们不是联盟嘛，握个手都不让？” 大狗耷拉在两侧的耳朵忽得抖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把脸埋在她腿间。 “干吗呀，握个手还害羞？你多大狗了，没牵过女孩子的手？” 第204页 和狗说话说上了劲儿，她一个人还挺自得其乐。 谁知后面突然冒出个熟悉的嗓音，“你都多大人了，跟狗还能聊得这么高兴？” 握着大毛的手一抖，阮一回头，她都说了半天了，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背后。 难怪二毛不见了，去他那儿拍马屁了。 再一联想刚才大毛显然想抽手的表现，阮一瞪了他一眼，“果然在狗里地位最高，还真没跑。” 李朗贤蹲下身，自然地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正好……” 话还没说完，他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他侧过身接起了电话。 “喂，李先生您好，您现在方便把地址发过来吗？” 娇柔的女声透过电磁波传了过来，即便他特意往边上侧了身子，阮一也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侧身的动作此时就显得有些刻意又耐人寻味。 是女的！ 还问他要地址！ “好，我发你微信上。”他平淡回应。 还有人家微信！ 李朗贤！ 你外面有别的狗了！ 待他挂断电话，阮一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出轨了，你之前还说着让我学会依靠你，让你这个男朋友有存在感。” “我这才出去多久，就让你帮我回家关了趟热水器，取了两回东西，你就嫌我烦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越说越有乱打一耙的趋势，李朗贤赶紧举手投降，“停，我就往家买了点东西，你都快编出个故事来了。” “谁家？”她满脸警戒，“你家我家？” “你住的那儿。” 阮一锁眉，“我那儿？我那什么都不缺啊……” 餵完大毛二毛直到回去路上，她也没想出自己那缺什么大件需要送货上门。 怀着疑惑的心情打开自己家门，阮一进去兜了一整圈，每个房间都细细看了一遍，什么都没多，也什么都没少。 她转过身，直视跟在后面看着她兜圈子的男朋友，“刚不会是你情急之下编的谎话吧？” “还没到吧，这么心急？” “急啊，”阮一点头，“我这不是要看你撒的谎几时不攻自破么？” 两人说着说着话，他电话又响了起来。 这回他没有避开她，对她晃了晃手机，“走吧，一起下楼拿一趟。” “不去。” “去吧，宝儿。”李朗贤主动弯腰给她换上鞋，“那东西不太好拿，你得去看一眼再决定要不要拿上来。” 他越说阮一越好奇，话不多说跟在他后面进了电梯。 一楼出去都是绿化带，车子开不进来，平时送货搬家都会在负一楼接应，见电梯停在了负一楼，她也没觉得奇怪。 两人顺着门廊拐出公寓楼，不远处清脆的滴滴两声在空旷的车库迴荡。 阮一顺着声源看了过去，不知道谁家的车子解了锁亮起了大灯，炽白的光线直直射了过来。 她微微眯眼转开视线。 “谁家大灯开这么亮啊……”她低声抱怨道。 男朋友却顺着灯光的方向一步不停朝前走着，“就是，没素质。男朋友帮你去教训一下他们。” “嗳，不用。”她摆了摆手，皱眉。 “那怎么行，这种人非得教育一下。” 他不顾劝阻，三步并两步直愣愣朝着车头方向走。 等两人走近一看，车里空空荡荡并没有人。 只见男朋友轻踹了一脚车轮胎，手掌一翻，一串钥匙腾空落入她手里。 阮一抬头看他，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痞笑，却在对车子说话。 “什么破车啊，敢欺负我女朋友。我把你买下来了，以后我女朋友想怎么欺负你，你都不准吭声，懂？” 第102章 正文完结 ... 宝蓝色的兰博基尼安静地停在地下车库。 阮一还没从他的话里缓过神来, 沉默良久，指着骚气沖天的跑车问他, “你……买的？” “嗯，怎么了？” “给……我的？”她惊疑不定地再次确认了一遍。 男朋友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车钥匙上，脸上的神情在告诉她, 不给你还有谁？ 阮一惊诧，“不是，你是把四合院卖了吗？” “……” 李朗贤对上她的目光，嘆气, “我就非得把四合院卖了才能给你买这个？” “再说了, ”他啧了一声，“你刚不就从小院儿那过来么, 像卖了的样子吗？” 确实, 不太像。 “那你是把金牌卖了？” “……我非得卖点什么东西？” “倒也不是, ”阮一绕着车身踱了几步, “我就, 有点儿突然觉得像没睡醒。” 他低头咬了一口姑娘小巧圆润的唇珠，见她抿唇闪躲, 笑了起来，“现在醒了吗？” 唇上传来细密的疼痛感，这个狗男友又咬她。 阮一躲闪着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四处细细摸了一遍，这种奇妙的感觉还在心头盘绕。 第205页 她原计划也打算这两年买辆车，平时出门有事儿要不是公司的车, 要不就是开着阮文邦的黑色奥迪。 有私事时前者不方便，而后者呢，沉闷内敛，开起来一点儿激情也没有。 虽然想着买车，她倒也没想过买这么骚的跑车，太高调不说，还挺贵的，有点儿捨不得。 没想到他竟然偷摸着干了这么一件大事。 她把下巴搁在方向盘上，视线却不停地飘向倚在门框上的男朋友。 “看我做什么？” 偷看被抓包，阮一索性正面朝向他光明正大地和他对上眼，“所以，你到底把什么卖了？” 原来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李朗贤挑眉，“我就没有工资？没有奖金？没有金牌奖励？没有代言gg综艺收入？” “那你不会都花在这儿了吧？”阮一摇头，“败家的玩意儿。” “败你身上算败家吗？”他目光灼灼眉眼带笑，“马上奥运全运世锦赛，你放心。你男朋友身体好着呢，再给你赚呗。” 二十四五，正是像他这样的运动员全盛的时期。 阮一朝他勾了勾食指，男朋友立马像大毛似的贴了过来。 一个轻吻落在他嘴角，姑娘仰着头，神色认真又执着，“只一件事情你得答应，你可不准再受伤了。” 他还没来得及对女朋友突如其来的关心表示欣慰，也没觉得她语气中的“再”有什么特殊意义。 下一秒，她婉转的声音划破安静，“你还记得高中时候，你死要面子把腰弄伤了的事儿吧？” 李朗贤：？？？ 李朗贤：！！！ 她竟然知道！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阮一不怕死地又补充了一句，“你现在有家室了，腰弄伤了，嗯——”她拖长调子，“可不太好。” “……” 这个女朋友，真的，不容小觑。 即便过了这么些年，仿佛还能回味起当年腰背拉伤的感觉，从她旁边移动到副驾驶座的短短几步路，李朗贤甚至觉得腰侧隐隐作痛。 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单手扶腰坐了进去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的动作正中了她下怀。 讪讪地收回手，他清咳一声打破尴尬的氛围，“那个，要不，咱们新车去兜个风？” 她目光转回正前方，努力憋笑，“也行，去哪儿？” “去一趟训练馆吧，正好我有点儿事。” 敲定目的地，阮一发动跑车，伴随着悦耳的发动机轰鸣声，一脚油门车身蹿了出去。 果然车子骚起来就没人什么事儿了，李朗贤舒了口气，这车买得不亏。 跑车平稳地在首都的康庄大道上行驶，运气也好，没赶上堵车，一路上万分顺当。 前面就到了场馆大门口，阮一突然意识到这一路以来，她好像还没表达过谢意。 手指无意识敲打方向盘，她轻声开口，“谢谢啊，男朋友。” 突然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李朗贤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事儿。 他仰躺在副驾上浑身散发着随意的气息，声线也变得懒洋洋的，“啊，不谢。上回收了你的嫁妆，这不是回聘礼来了么。” 突然翻转身体，他侧躺在椅背上看她，“怎么样？诚意够了吗？” “还成吧，”阮一扫了他一眼，泫然欲泣，“毕竟俺家穷，从小帮忙下地插秧，第一次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还挺感动的。” 李朗贤咋舌，她怎么就这么小心眼儿！ 今天是非把高中时候的事儿一件一件都摊在他面前讨个说法吗？！ 脑子里想着应对的回答，车子一个剎车停在了保安室门口。 上回那个死活不让她进去的大叔从门岗探出头，扫了一眼陌生的车牌，无情地挥了挥手，“里面不让进，外边等着吧！” 车窗缓缓下降，李朗贤探出小臂挥手，“我，李朗贤。开门吧，大叔。” 门岗周围一如既往围拥着游泳队的小粉丝迷妹们，一见守着的小哥哥从天而降，气氛突然躁动了起来。 ——朗哥！爱你！啊啊啊啊，想给你生十二生肖！！ 他胳膊随意搭在窗框上，若有所思地看了车内一眼，随即食指虚搭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别啊，我这儿有一位给我生十二生肖的呢。” ——朗哥！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腹肌吗！要，要不看一眼也成！ “看是没问题，回家打开第五套体育频道，随你看。摸的话……不成，这是我女朋友一人的福利。” 他好脾气地有问必答，这还一问一答对上了话。 虽然句句都把话题往她身上引。 外面拿着海报的小姑娘们在他的引导下，终于成功地把目光投向了车里驾驶座上的那一位。 阮一出门没戴口罩，只随意压了一顶鸭舌帽，帽檐下一双水润的眼睛微微上挑，像在看热闹。 站中间的小妹妹突然觉得她头顶的帽子格外眼熟，视线在她长卷的睫毛和帽子上来回打转儿，突然一拍手，惊唿起来，“阮姐姐！” 她略一思忖，“阮姐姐是不是乱入过我们粉丝团！” 第206页 若是没记错，上回在场馆门口陪着她们一起等了半个小时，最后说进去找人的那个姐姐，也是这顶帽子！ 而且，眼睛，当时她就觉得眼睛长得特别漂亮，可有个人特色了，这么一想，不就和眼前这个明星女朋友重合了么！ 难怪她当时戴着帽子戴着口罩！ 阮一侧头，微笑着朝她们招了招手，“是我呀，姐妹。隆重和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隔壁家阿姨的小舅妈的二外甥的朋友的儿子。” 李朗贤：“……” “不是，”李朗贤严肃地打断了她，指着阮一对外面的小迷妹们解释，“我重新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是想跑也没门儿刻不容缓马上要领证一分一秒不能多耽搁的，我的未来媳妇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迷妹团体在话音刚落的那一秒爆发出了高分贝尖叫！ 她们听见了什么！ 当事人官宣要领证！就在她们面前！ 妈妈！我又相信爱情了！ 在一片土拨鼠尖叫嚎叫声中，宝蓝色的跑车缓缓驶进了体育馆的大门。 留在身后的躁动声越来越远，阮一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信不信明天热搜就是你说的这些鬼话？” “用得着明天码？”他气定神闲，“今晚吧，那九块钱在我口袋里跳得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不得赶鸭子上架一次？” “我要不从呢？”她反问。 李朗贤解开安全带，换了个舒服地姿势贴近她，目光在她精緻的小脸上游离。 在她毫无防备间，大手突然抓起她的手腕往上一带，贴在座椅靠背上，阮一整个人不得不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挺直了腰肢。 目光逐渐向下，她胸口的圆润由于这个姿势愈发突出，李朗贤眸色微深，喉结滚动，“那……我考虑一下用强的？” 当然，最后也没用成强的。 不过民政局倒是也没去成。 车头一拐，说到游泳馆有事儿的李朗贤此刻坐在驾驶座上，风驰电掣，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回到家。 这一刻，他格外想念卧室柔软的大床，沙发好像也不错，再不济，厨房的流理台也能凑合使。 然而，副驾驶座上还有个不怕死的姑娘在疯狂试探，“哥哥，你为什么坐得这么直呀，腰不好吗？” “怎么不理我呀，哎，你都不知道，我在外面拍戏，晚上回到酒店，唔……孤枕难眠，哥哥怎么都不来给我暖暖床呢。” “哥哥，腹肌让摸吗？好久没摸到了……” 粉润的指尖爬过扶手慢慢摸了过来，却迟迟不越过那道雷池。 女朋友在这些事上光说不做的假把式他倒是了解得很。 看着她湿润的红唇又有要说话的趋势，李朗贤发狠似的一把抓过她的小手按在自己撑得高高的裤边儿，厉声威胁，“我今天就他妈nen到你说不出话来！” …… 李朗贤这个人什么都好，但这说话算话的优良品质好像现在看来并不怎么得人心。 说让她说不出话来，还真是朝着这方面努力的。 阮一起先还倔着，凭他怎么撩拨都紧闭唇瓣，后来做的狠了顾不了太多声声娇吟倾泻而出。 一声更比一声软的呜咽就像一针兴奋剂，打在他心尖，动作不由自主地大开大合起来。 身下的姑娘每每受不了挠痒似的撑着他坚硬的胸膛，想要逃离，下一秒他就眼神氤氲地看着她，语气有些可怜，“……不可以吗？” 可以。 都给你。 像是掌握了她的弱点，李朗贤一晚上在她身上把梦里的姿势试了个遍，男人的汗水顺着下颚低落在她白皙细腻的蝴蝶骨上，与她背后沁出的薄汗交织在一起，湿黏滑腻。 到最后，她的嗓音愈发沙哑。 阮一不舒服地轻哼了一声，微弱的声音像堵在了嗓子眼。 吃力地半阖着眼皮，身后的动作还未停下，她有些后悔，别的事儿还好，为什么偏要在这件事上挑衅他。 呜，她错了。 …… 整个下午阮一都迷迷煳煳的，中途也没起来吃东西，迷迷煳煳间天好像暗了，又好像亮了。 身上干干爽爽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睡衣，还有淡淡的玫瑰香，她闭着眼伸手摸了一遍大床另一侧，是空的。 甚至懒得睁眼，换了条手臂往另一边摸去，手机背朝上摆在床头柜。 找着了手机举到眼前，阮一这才微微抬起眼皮，扫了一眼。 下午一点半？！ 从体育馆回来不是已经四点多了吗？ 第二天了？！ 这回整个人都清醒了，她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拉开窗帘一角，果然外面天光正亮，刺眼的光线瞬间铺天盖地洒满卧室。 大床上一片凌乱。 照着昨天的战况来看，今天理应散架般酸疼得伸展不开，然而她伸展胳膊又原地甩了甩小腿，意外地没感到难受。 难道是被他折腾多了皮糙肉厚有了抵御能力？ 大门咔嚓响了一声，又被轻轻带上。 这个时候能在她这儿出现的，除了男朋友还能有谁。 第207页 外面窸窣作响，没多久卧室的房门被推开，看到站在床边紧锁眉头的阮一，李朗贤显然有些惊讶，“起了？” “刚醒。” 嗓子还是干涩，短短两个字还是能听出她的不适。 看着他一脸神清气爽的样子，阮一莫名有些不爽，问道，“你出去了？” 口气像是查岗。 李朗贤有些好笑，上前一把将她从地上公主抱抱起，轻手轻脚放在床沿，“去队里早训打卡了。哦，对了，今天我队里的人还夸你了。” 嗯？夸她？ 除了李可，大概和他那些队友面对面说上话，也就她突击检查去场馆的那一次。 时隔这么多月，突然提起她还夸上了，有点儿匪夷所思。 阮一拧着眉想了半天，最近也没什么关于她的新闻，那他们能夸什么？ 但不得不说，被男朋友身边的人夸奖，是件让人极为身心愉悦的事情。 她慢慢扬起了唇，也不气他昨晚上的拼命耕耘了，反问，“他们说什么呀？” “今儿个他们在聊，说进队以后一天懒觉也没睡过。周末特想赖在家睡个天昏地暗。” 嗯？所以呢？ 和她有什么关系？ 李朗贤说着脸上压不住得逞的喜悦，继续道，“我说我女朋友也特能睡，比如今天，估计不到下午一两点不会醒。” “……” “他们说，‘你女朋友真厉害！’” “……” 等等，菜刀呢？ 阮一手掌握拳，敲在他脑门上，“你在外面就是这么一天到晚诋毁我的？！” 他故意装作看不出好赖的样子，身子微微后仰，反问，“这不是夸吗？” “夸个屁，”阮一气得一口咬住他肩胛，说话含煳不清，“平时我哪儿睡懒觉了，还不是因为你！” “好好好，是我的错，那你身上还疼吗？” 疼倒是真不太疼，只是这么轻易地就告诉他，下回没准折腾得更狠了。 刚才一口留下了一圈浅浅的齿印，阮一指腹轻轻摩挲而过，垂着眼皮不说话。 “不疼了吧？”他像是能看透所有她心中所想，笑道，“昨晚上我可是给你按了大半夜，全身精油spa，算免费不收你钱。” 趁她睡着，全身推拿？ 阮一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又落回自己身上。 应该，没干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她怕什么，那人阴魂不散接什么话。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他压低嗓音像是怕被压根不存在的第三人听到似的凑近她凝白的耳垂，用气音说道，“我家宝儿真有料。” “……” 为什么要在垃圾堆里捡男朋友？！ 她蹭一声从床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垂着眼皮俯视他，“李朗贤！你再胡言乱语拖延时间不给我吃东西，你有料的女朋友马上就要没了！” 他家宝贝急了。 “我错了，这就带你出去吃大餐好不好？” 明明上一秒还在调戏她，下一秒又变回了哄人的姿态。 阮一伸出手指指着房门，“你出去，我换衣服。” ok，李朗贤做着投降的动作往后退了几步，退回门边体贴地给她带上了房门。 回来的路上，他就订好了餐厅，等阮一收拾完自己再一路堵到世贸天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两人站在空无一人的餐厅门口，她挑眉，“你确定在这里吃？你知道吧，我有个表弟，他老说人影都不见一个的餐厅多半是卖人肉包子的，真吃这个？” 李朗贤不信邪地掏出手机点亮，在她面前一晃，“北京时间，四点半还没到，人都没下班呢。” 言外之意，人少情有可原。 “行吧，既然你这么坚持。”阮一往前迈出一小步，视线转向面前一看就不便宜的法餐馆，耸了耸肩，“你请客。” 当然他请，今天之所以除了服务员一个人影都见不着，是他包场的啊！ 餐厅的地理位置极好，透过二楼的玻璃落地窗可以把整条繁华的街道尽收眼下。 室内灯光昏暗，烛火绰约，氛围恰到好处。 他俩开了车出来，李朗贤明天还要参加早训没法喝酒，面前一整瓶香槟就仅她一人独酌。 她确实是饿了，抿了一小口又低头安静地用餐。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而餐厅二楼依旧只有他们两人。 阮一放下刀叉，餐具发出清脆的叮噹声，她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对面，心里隐隐冒出隐隐的猜测。 话还没问出口，一道手机铃声率先划破了两人间的安静氛围。 李朗贤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朝她做了一个接电话的手势，起身往另一侧露台走。 阮一单手撑着下巴，突然觉得自己最近真是想太多了。 那个出门随意套了件松松垮垮t恤的男朋友，哪儿要像包场求婚的样子。 她为刚才一瞬间的想法感到好笑。 明明年龄还不算大，怎么就恨嫁了呢。 一个电话接了挺久，餐后甜点都上来了，他还没回来。 第208页 二楼除了她也有了其他客人。 刚上楼的小姑娘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一个喜欢的位置。 看了半天慢吞吞挪到了她旁边一桌，又毫不掩饰地回头打量了她一眼。 很快视线从她身上挪开，小姑娘垫脚趴着玻璃窗朝外张望。 小小的个子又粉雕玉琢的，挺讨人喜欢。 突然她惊唿了一声，迈着小短腿跑到阮一旁边，轻轻拽了下她的裙边儿，“姐姐，你看那个！” 阮一顺着她胖乎乎地手指向外看去，天阶顶上换着各种布景的荧幕暗了下来，星星点点白色的微光一闪一闪，像是漫天星空。 楼底下路过的行人也纷纷抬头观赏。 “是星星呀，”她笑着问小女孩，“好看吗？” “嗯，好看！”小姑娘认真地点头，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朵玫瑰，塞进她手里，“哥哥说，后面更好看。” 小孩说话总是没头没尾，阮一看着手里的玫瑰心脏无意识地加快了跳动。 “姐姐，你看呀！” 还未成型的想法在脑海一闪而过，听着小女孩的唿声，她又往外看去。 漫天星空的布景比刚才更是璀璨了一些。 灿烂的星海中一行小字不断放大，直至铺满了整个荧幕。 ——爱了你七年。 ——往后，还会爱你七十年。 ——七十年之后，若我还在，若你还未厌烦我，你说多久我爱多久。 她偷偷在心里往前倒推，她和李朗贤，从高二那年相识算起，到如今也七年多了吧。 想起自己有些不着调的男朋友，几乎有些羡慕屏幕那头被表白的姑娘。 楼底下行人驻足，饶有兴趣地盯着头顶想见证一场爱情的结果。 这一行小字过后，后面的字体越来越大，要是有可能，策划这一场告白的幕后之人大概是恨不得告知全天下吧。 阮一这样想着忍不住继续看了下去。 ——但前提是，我想合法爱你。 ——阮宝儿，嫁给我。 ——如果你答应的话，转身，向后看。 从阮宝儿三个字出现的那一刻，她心里所有的羡慕早已化作了感动，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露台那一侧说去接电话的男朋友，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一身西装。 她这才发现，整个餐厅二楼闪烁的烛火像极了天阶上漫天星河。 暖橘色的微光下，他身着剪裁得体的菸灰色西装向她缓步走来。走过的地方带动空气中气流，烛火摇曳却经久不息。 那个在斑驳阳光下笑着说我帮你搬书，在众目睽睽下错愕地洒她一身水，在蔚蓝池水中轻弹她的脑门，在腊月寒天一日不落出现在树底下等待，在万人场馆偷偷朝她比心的少年，走过两千五百多个日夜，从未停下向她走近的步伐。 他单膝跪地，柔软的光芒倾洒一身。 “嫁吗？”他问。 鼻尖的酸涩积压在一块儿，情绪崩溃得有些离谱。 阮一死死咬着下唇强迫自己压下想要放声大哭一场的冲动，吸了吸鼻子，瓮声问他，“戒指呢！” 他的目光落在餐桌上，她这才注意到，刚上的甜品顶端镶着一枚闪耀的钻戒。 “戒指也有了，”他笑，“嫁不嫁？” “刚才那句话还给你。”她微微垂下眼皮，蓄满泪水的瞳仁愈发水气盈盈，“我也爱了你七年，往后的七十年还是爱你。” “但我和你不一样，你要是烦了，我不管。无论几个七十年，我都会缠着你。” “好，”他扬起唇角，小心翼翼地把戒指套上她细长的指节，笑道，“做鬼也不放过我，对吧？” 手指上滑过冰凉的金属触感，阮一下意识蜷缩无名指，随之温热的吻覆盖而上。 她曾经想过，自己将来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人也许有着英俊的外表，也许有着不凡的才能，也或许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那一个。 然而在高中之后，所有少女时代的梦想都幻化成了同一个人。 也从那以后，她心里只能住下那一人。 窗外长街上的人越来越密集，大家似乎张望着想看刚才那一幕的男女主角分别在哪里，然而找了许久也未见下文，却迟迟不愿离去。 而众人看不到的落地窗内，男人单膝跪地，温热的唇紧紧贴着姑娘细白的葱葱玉指，他阖上眼皮，嗓音黏哑，“我爱你，宝儿。” …… 喻林去世的那一年，她曾经恨过全世界。 那一年，她从南方被迫迁移到了京城，带着厌恶和不满。 后来，她慢慢知道了， 什么叫做，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