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嗜宠小道姑》 第1章 该回家了 晋铭朝国土上两座茂密的大山之中,坐落着一座较为破败的小院,是用茅草和树木搭建而成的。 一位白须白发的老者,身上的道袍已经看不出颜色了,手中抱着刚从弟子手中接过的烤鸡,啃得正香,就连那点子仙风道骨的气质也荡然无存,就像是混吃混喝的江湖骗子,一看还是混的不太好的那种。 一旁坐着的弟子身上的道袍更是乌突突的,还带着几块颜色更深的补丁,二人凑到了一起若是出现在外人面前都怕是会觉得哪里来的要饭的,来打秋风了。 “师父,我们该回去了吧,好好的道观不待,跑到这山沟沟里喝西北风。” 弟子一出声,这声音柔软清亮,这分明是个姑娘家啊。 不对,应该算是个小道姑。 谁能想到面前吃的满嘴油光的糟老头子竟会是闻名于晋铭与大楚两国的鹤云道长,是两国皇上都想要请进宫内册封国师的伟大存在。 仙云道观坐落在晋铭与大楚都不管的一座城池内,这座城池名为仙云城,根据仙云道观而得名,城内都是仙云道观的弟子。 辉煌程度相当于一个小国。 “阿柒,为师把你从京中带出来也已经快十三年了,你,如今该回家了。” “师父,我不能与你回家了么?” 年约十七八岁的小道姑,声调中是说不出的落寞。 她五岁就被师父从晋铭朝京城姜家带了出来,一直跟着师父清修到如今,她从心底里认为仙云观就是她的家,仙云城内的人都是她的家人。 “阿柒,如今乱世安定,你父兄皆已回京,你也该回去了,为你娘讨个公道,也去寻找你自己的正道,而仙云城、仙云观不管何时都是你的退路,是你的底气。” 白须白发的鹤云道长啃完烤鸡,在自己的道袍上擦了擦手,抬起袖子还擦了擦嘴,这才看向自己最得意的小徒弟。 明明是个娇媚的女儿家,却从小就穿着灰扑扑的道袍,没有一件颜色鲜亮的衣服,头上的秀发也被一只毫无雕工的破木簪子固定在头顶,因为才给自己烤过烤鸡的关系,那小脸上还有些黑道道。 忽然间良心就过意不去了: “阿柒,待为师为你起一卦,也算是为师送你的临别礼了。” “师父,我......” 烟柒染看师父捏着手指算了起来,也不再出声打扰,知道师父主意已定,自己唯有听吩咐了。 算来,她也确实该回家了,她的娘亲从未消散在她的脑海中,父亲、两位哥哥,还有疼爱自己的小叔叔,到如今都已经十几年未见,早已经物是人非了,而自己也已经随了母姓。 即使回了京城,与姜家的关联就是找出娘亲去世的真相了。 “咳咳~”鹤云道长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他忍不住打量自己眼前的小徒弟,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程度让他十分震惊。 天机不可泄露! 这条路唯有让她自己去走了。 “阿柒,你每次偷喝的为师的酒,就是潞城方家酒坊的佳酿,他们家的酒酿味道都十分香醇,你此行回京正要经过潞城,你不妨去尝尝。 省的回京了,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他言尽于此,唯有这点小小的提示了。 烟柒染一双圆圆的杏眼灵动又清纯,都掩盖不住对师父的怨念: 我跟着你不是住在这个山沟沟,就是那个山洼洼的,不是面对大山、树林,就是湖水、猛兽,好好的仙云城也不住,想见世面也见不到,还好意思说呢。 幸好师兄、师姐都记挂着我,害怕你让我受委屈,还时常差人送点好吃的给我,可大多数也都进了您老人家的嘴里。 等等~ “师父,您不会是让我直接从这儿回京吧?” 鹤云道长一捋胡子,颇有几分欣慰的神色:“阿柒确实聪慧。” 我的银子,我的衣服! 难不成要一路要饭回京城? 再看看自己身上这灰扑扑的道袍,比叫花子强上些许,绝对不会多了。 鹤云道长看出徒儿的想法,用拂尘点了点她的头:“你要是一路要饭回京城,那才是丢了为师的脸,可别说是我的徒弟。” 一身本事在身,何愁没有饭吃、衣穿,一个姑娘家,穿着这灰扑扑的道袍赶路才安全。 烟柒染:“......” 呵呵。 好气哦,又是想告状的一天。 “好了,收拾收拾,换身干净的衣服出山回家吧。” 鹤云道长直接赶人了:“哦,对了,别忘了把为师的午饭准备好再走,刚刚的烤鸡不错,中午为师可以勉为其难的再吃一只。” 烟柒染:“......” 换身衣服依旧是这灰扑扑看不出颜色的道袍,意义何在。 不过,潞城的方家酒坊确实可以去看看。 “你要回家了?” 烟柒染腰间的垂挂着一个比荷包要大一圈的精致布包此时正在抖动着,隐隐散发着一层绿光,唯有她能看到,里面传出稚嫩的男声,像是一个五六岁的稚童。 言语间有些为她的开心。 烟柒染拍了拍布包:“你别激动,我现在不知我是何种心情,不过好在有你陪着我。” “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清晨,一推开房门,一只喜鹊就站在枝头正对着他看,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动也不动一下。 初一看着主子笑着打趣道:“喜鹊登枝报喜来,少爷这是有好事要发生了。” 男子眉头微皱,有些厌烦:“好事就是你能让它闭上嘴,让我的院子恢复一片宁静。” 初一自己背着包袱,还接过男子手中的包袱,跟着他后面朝外走:“属下可不敢,这让夫人知道可要责罚属下的。” “此行前往潞城办差,你把嘴紧紧闭上,我就不会罚你。” “属下可以把嘴闭上,还有十五能替少爷分忧呢。” 男子回头瞪了初一一眼,不带任何威胁,似兄弟间的玩闹和小别扭。 初一嘿嘿一笑,心中忍不住吐槽:自家少爷哪里都好,就是一把年纪了还没有个心仪的人,他不成亲也耽误了他和十五的亲事。 少爷清冷、矜贵,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他和十五想啊。 白瞎了少爷的好皮囊、好家世了。 不过夫人说,少爷幼年时曾定过一门娃娃亲,算起来也是有未婚妻的,只是多年不曾见面,也不知道那姑娘在哪儿,长成了何种模样。 初一、十五跟着男子驾马赶到‘大理寺’门前,四位便衣差役也都一人牵着一匹马在门口等候,马上皆挂着自己的行李包袱。 见到男子前来,纷纷行礼:“见过大人。” “出发。” 男子颔首过后,直接带人出了京城,疾行前往潞城。 第2章 可疑道士 潞城,是距离京城不过百里的一座城池,城外百亩的桃花林受到文人墨客的青睐,虽是如此,都拿潞城闻名天下的并非是这桃林,而是方家酒坊的桃花酿。 方家酒坊传承百年,这酿酒的手艺也可谓是炉火纯青、首屈一指,一进潞城城门就能闻到淡淡的酒香与城外纷飞的花香交融。 “下官见过晏大人。”潞城知府张大人听闻京中来人,立刻就迎了出来。 见到人才发现竟然是官居正三品的大理寺卿——晏时桉,晏大人。 要说晏时桉在京中亦或是在官场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二十岁就成为了晋铭朝晋武二十年的文武双状元, 面圣时方知乃是文安侯府的嫡子。 文安侯府也是簪缨世家,可自从老侯爷一去,晏时桉的父亲晏霖成为新的文安候以后,侯府就逐渐开始走了下坡路,文安候晏霖文不成武不就,晋武帝也不看重,只靠着家中祖宗庇佑福荫,在朝中领个虚衔。 谁也没有想到,在京中并无任何声名的文安侯嫡子竟然一鸣惊人,更令人没想到的是,他一没进内阁二没进军中,四年的时间成为了大理寺的掌舵人,晋武帝的心腹,自此在京中一时风光无两。 此子,年二十四岁,并无娶妻,却生就了一副好相貌,身姿如松、芝兰玉树,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一张薄唇又显得风姿绰约、柔和薄情,如神仙匠人精心雕琢,是京中出名的‘玉面郎君’,备受世家高官女子追捧。 京中传言晏大人亲口承认,他已经订婚,只是没人知道他的未婚妻是何门第,何种模样。 要说起这晋铭朝男女成婚的年龄,并未有明确的规定,穷人家的孩子十四五就成婚不觉得早,而富贵人家十六七成婚也不显得晚,尤其是京中官宦人家受宠的姑娘,十六七才订婚,成婚也要十八九,总觉得多留上两年才好。 男子想要求娶门当户对的姑娘就要更晚一些,弱冠之龄成婚的也是比比皆是。 不过,咱们晏大人二十四岁还未成婚就有些晚了,这个年龄孩子刚刚出生是比较正常的,他整个和人家差了一个人生阶段。 在晏大人的带领下,大理寺成为了人人都心中恐惧的地方,背地里交谈骂骂咧咧的存在,什么朝廷的走狗、一进大理寺就得先退层皮,还说大理寺有五十种酷刑,嘴再硬的人只需用上两种就竹筒倒豆子,倒个干净、毫无保留。 不仅如此,官场上的大理寺卿晏时桉可是个刺头儿,一般人都拿捏不住,比他官职高的落到他手里也是一点面子不给,晏大人还尤其的护犊子,大理寺里一个厨房的杂役婆子都被护的紧,一点亏不能吃。 他一个知府就更别说了,好好招待,早点儿让他离开比什么都强。 “张大人,本官此行是为了一个人前来,还请张大人协助本官将其捉拿审问。”晏时桉语调清冷,犹如高冷之花。 “下官以及府衙所有差役全凭大人调遣。” 张大人的态度很是恭敬,并未因为晏时桉的年龄就看轻他。 不过很快初一就神色匆匆地从外面回来了,原来他们找到了要找的骆通,叫门无人应,这才破门而入,却发现骆通暴毙在了家中。 晏时桉一时脸色不明,他让初一带上任仵作,一起去骆通家看看,吩咐十五带人走访周边邻居,看看最后见到骆通的人是谁,有没有仇家。 傍晚知府府衙,晏时桉他们已经将骆通的尸首带了回来,任仵作去了停尸房进行更为详细的剖验,而骆通的家中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晏时桉也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京中的案子到这里线索中断了,他的心情不是很好,整个人都散发着寒气,满脸写着生人勿近。 十五正是这个时候押送着一个身材矮小的道士走了进来,穿着灰扑扑的道袍,脸上还带着些泥印子,就是不知道这个道袍原本就是这个颜色,还是穿成了这个模样。 “大人,骆通最后所见之人就是这个臭~道士。” 烟柒染小脸一垮:“谁是臭道士?你个冰块脸把话说明白。” 道士就道士,还臭,说谁臭呢! 烟柒染抬起袖子凑到鼻尖用力闻了闻,嗯,不臭,没有味道。 还好,还好,好歹还是个姑娘家,自己的形象还是得注意一下的。 “我叫阿柒!” 晏时桉起身围着这个自报家门、伶牙俐齿的道士转了一圈,眉头不自觉的紧蹙一下又松开,语调微冷:“你是修道之人?” 烟柒染见这个大人长得好看,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比她大师兄还要好看些,只是这个人有些冰冷,没有大师兄亲切。 她再仔细打量了下这位好看的大人,从他的面相上来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男人的面相天庭饱满显示出他的智慧;眉如远山、形似飞扬的双翼,意味着他有着远大的志向和抱负;目似星辰、明亮而有神,又好似清澈的湖水,透露出内心的善良和正直,如此好的面相并不多见。 他重情重义、为人诚实守信,他的仕途也会一帆风顺、有所成就,大富大贵、贵不可言之相。 “正是。” 晏时桉再次坐了回去,心中思忖着,现在道家盛行,修道之人更是比比皆是,但是唯有出自仙云城的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修道之人,也备受两国人尊敬。 再怎么样也不会混的这么惨。 不过是不是骗子也不关他的事儿。 “骆通最后所见之人乃是你,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不得有丝毫隐瞒!!” 这位大人长得挺好看,怎么净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烟柒染懵懂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您在说什么,骆通是何人,他何时见了我?” 晏时桉一愣,看向十五:什么情况。 十五亦是一愣,合着到现在被自己抓回来的这个愣头青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 十五将骆通的画像拿出来给小道士看,并道:“他今日午后被发现死在家中,而与他最后接触的人乃是你,有人说昨天晚上在‘醉仙楼’门前看到他跪在你面前苦苦哀求。” 烟柒染接过画像仔细端详半天,竟然是他。 小声嘟囔道:“我就知道他活不过今日。” 晏时桉与十五皆是习武之人,自是将烟柒染的私语声听个真切。 晏时桉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还不从实招来?别逼本官对你动刑,大理寺的审讯手段想必你也听说过。” 大理寺? 那是何处? 第3章 有种无力感 小道士的眼睛眼型圆润,眼角微微上翘,如同小鹿般清澈,透着一股子灵动与俏皮。眼中的光芒宛如晨曦中的露珠,晶莹剔透,散发着纯真的气息。 只是望着晏时桉时,双眸中的迷惘不似作假,她是真的不知道大理寺是何地。 晏时桉面对这样的她,心中竟头一次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阿七是吧,请你回答本官的问题,画像上的人与你发生了何事,他为何要给你下跪哀求你?” 这话说的够清楚了,能听懂了吧。 嗨,说了半天竟然是这事儿。 “他求我救他,但是我拒绝了,仅此而已。”烟柒染根本没把这事儿当回事,所以也没往心里去。 “你是如何得知他今日一定会死,他有没有说是何人要害他?” 烟柒染又糊涂了:“等等,这位好看的大人,我从未说过有人要害他。” 烟柒染已经到潞城有三日了,为了能在方家酒坊定上一批酒带走,她特意停留想要在此多挣些银子。 从深山中出来,身无分文的她,一路靠着给人卜卦、测字、看风水也赚了些银子,不过对于吃十分上心的烟柒染来说,这些银子也都换作吃食进了她的肚子。 昨日,画像上的那名男子也就是骆通不知从何处听说了她能破解一些诡异之事,又卜卦极其准,就找到她出了一锭银子让给他卜上一卦,所问的是他能不能后半生衣食无忧、否极泰来。 而烟柒染问了他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算后又看了看他的面相,直言告诉他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别忘心里搁就是了,至于下辈子能不能否极泰来、富贵无恙,这辈子就别操心了,然后那骆通就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询问她破解之法,她如锯嘴的葫芦一般,多一字都没有透露,只说一切都是命,都是天意。 晏时桉:“......” 他听烟柒染讲述之后,真是满头的黑线剪不断,理还乱,人家问你这后半辈子,你直接说是下辈子的事儿了,他不吓得哀求你才怪。 世间道法盛行,更有仙云城之流,他不信鬼神,对这种算命之事更是不信,只觉得大多数如眼前这小道姑般皆是为了骗钱混口饭吃,如若不然,她真的这般灵,怎么不给自己算算、改改,过得富裕些,穿得这般破旧,比街边乞讨的叫花子也只好上一点儿。 “你为何不告诉他破解之法,这样你不就能从他手中获得更多的银子?” 烟柒染也不生气,他这般说也只是皆因他不懂而已:“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更何况我算到他的命宫早已发生变化,寿时无多,若是意外或是人为,我皆可用他之前积攒的功德为他搏上一搏,可他是病死,我又不是大夫,什么也做不了啊。” 更何况这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前半生也没有功德,恶果倒是种下不少,所以哪种结果的最后都是他死啊。 当然,这话她是不会说的。 此时正巧一位身穿素色衣裙、腰间别着大理寺腰牌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声音如空谷幽兰,语调柔和如春风拂面: “禀大人,骆通乃是急症而死,并非中毒或是被人暗害。” 此人正是京中唯一的女仵作任诗沂,在大理寺任职,她将骆通的验尸状呈上。 烟柒染好奇地打量着身旁的女子,完全没有作为案件嫌疑人的自觉,听完女子所说的话之后,一副‘你看吧’的模样看向晏时桉。 晏时桉确定了任仵作的验尸状,也就认定了他们此行毫无收获,该找的账本没有找到,重要的人证也死了。 “收拾收拾回京吧。” 任仵作疑惑道:“初一他们也没有找到线索?” 晏时桉摇头,骆通所住的房子掘地三尺也没有任何收获,此人已经永久的闭嘴,要想找到他藏的东西难不成要让阎王爷来问? 烟柒染一听他们要回京,想到自己回京后的情形,心中一动,那清澈的眸子闪着亮光,犹如繁星坠落:“不知道这位大人要找什么?可是骆通藏起来的东西?” 十五急声道:“你知道那东西藏在哪儿?” 晏时桉右手扶额,十五这次随他出来是把脑子丢了在府中了么,这一句一句的问的都是什么啊。 只要是个人通过刚才的对话也知道他们在找东西啊。 让他更难以接受的是眼前的小道姑接下来说的话。 “我是不知道,可是骆通知道啊,我帮你们问问他,说不定可以找到。 不过,我有个条件,若是找到了,你们让我随你们一道去京城。” 任诗沂任仵作一眼就能看出来眼前的‘小道士’其实是个姑娘家,只是这说出来的话就是让人无法接受了点儿。 “这位......这位姑娘,你,你能看见骆通?还能对话?” 十五更是一脸惊讶,‘他’竟然是个姑娘家,不是小道士,是个小道姑。 晏时桉表情未变,一副预料之中的模样。 烟柒染肯定的点了点头,骆通今日才死去,还不到晚上,阴间鬼差还不能把他的魂魄带走,此时定是躲在了某一处,她能找到并询问一下。 “你们若想见一见,我也可以伸出援助之手!” 众人:“......” 大可不必! 敬谢不敏! 晏时桉再次打量起眼前名叫‘阿七’的小道姑,满心的怀疑,他是不太相信她所言之语的。 烟柒染是有些未染俗世的懵懂,但也不是傻,这位大人的眼神,她还是能察觉到的。 微微一笑,小鹿般灵动的眸子里满是狡黠的看向晏时桉:“这位大人,随我亲自去找一找,也增加我所言的真实性。” 晏时桉对未知的世界有好奇却不会有恐惧,更何况她说的是真是假还有待分辨,所以直接点头同意了。 他带着一身灰扑扑的‘小道士’出了府衙,共乘一辆马车直奔骆通家,他的私心是怕这个看起来不谙世事,内里有些小狡猾的她半路跑了,他只能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亲自看着。 十五也骑马跟上了,保护大人的安危也是职责所在。 第4章 亲眼见 马车穿过闹市,烟柒染从飞扬起的车窗帘望出去,见他们竟然已经出城了,心中有了答案。 骆通的宅子并未处于城中,而是在距离潞城百亩桃林最近的村落中,一处三间屋子的小院,是土坯房,院子中还铺着一条碎石小道,杂物堆放没有一丝规律,看起来满满当当的,没有下脚的地方。 从进了院子,晏时桉就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他是习武之人,这屋内有没有脚步声、呼吸声,活人的话他是能察觉出来的,现在嘛,反正他自己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号称有法子的人是如何做到的。 只见她什么动作都没有,手中只把玩着那个精致好看、略大一些的荷包,而后就听她有些软糯的声音道:“随我来吧。” 其实,是晏时桉和十五根本看不出来、也没有听到,那荷包萦绕着些许绿光,那孩童般的男声告知了烟柒染,骆通的魂魄还留在他之前睡过的卧房中。 一走进卧房,烟柒染右手掐诀,小声嘟囔道:“浮生万象,不被锦色迷,不被表象欺,借我之力赐之你身。” 踮起脚尖,右手的食指指尖在晏时桉的眉心一点,她目光坚定又虔诚,声音蓦然增大:“开!” 晏时桉眼中的卧房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后房檐阴暗角落里蹲着一个脸色无比苍白,眼底泛着猩红的‘人’,胆怯的望着身穿玄黑色衣服的他,他的害怕主要是来自自己腰间的大理寺腰牌。 最让晏时桉难以置信的是,此‘人’与躺在府衙验尸房的骆通一模一样,那双睁开的眼睛也与画像别无二致,‘他’真的是骆通。 !!! 晏时桉看向错后自己一步站立的十五,十五的目光正漫无目的的环视着整个卧房,他没有发现角落里蹲着的骆通。 只有他和她二人看见了。 烟柒染见这位大人脸上的难以置信一闪而过,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和冷淡,心理接受能力真强,不过,她有些话要说在前头。 “大人,一会儿的沟通交涉都由我来,您只要听着就好,找到您想要的东西才是目的,至于我会做什么......” 晏时桉颔首,他只要他找的东西,其他与他无关,当然他即使想管,也没有这个能力啊。 更何况这人脸上的‘不关你事’表现的太过明显了。 他莫名其妙竟然被人嫌弃了。 烟柒染往前走了几步,到了‘骆通’跟前,顺势也蹲了下来:“我算的准不准?” 晏时桉:“......” 这人真不会说话,欠揍啊,就差直白的说:你看我算的多准,你今天就‘死’了吧。 这人,以后还是少打交道的好,不然他恐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甚至违背君子原则,动手打了女人。 ‘骆通’一脸惊讶:“你看的见我?” 这话说完,他仔细观察这位高人,身上有着淡淡的金色光晕,明亮耀眼。 立刻由蹲变成跪:“高人,大师,求您救救我,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还有位年迈的老母要养,我不能死啊。” 烟柒染对这种画面见怪不怪了,十分自然的摇了摇头,一丝犹豫也无:“就像我说的,你的寿数已尽,最好的结果就是早日投胎去。 不过,对于你昨日想要我帮你算的是否能够衣食无忧、一生顺遂,我有话要说,你的下一世是否能够如你所求,取决你这一世所积累的善举又或者说是功德。 可我看你此生偷鸡摸狗,没有大罪大恶,却也是人嫌狗烦,下一世恐怕与这一世也差不了多少,今晚鬼差就会来接你渡黄泉了,没有机会改变了。” 说完,她竟然还叹了一口气,表示不住的惋惜。 气氛拿捏得死死的。 果然,晏时桉就见‘骆通’不住哀求她,希望她大发善心,帮帮他,这一世他已经受够了苦,下一世不想自己如此辛苦了,还有他那已经无儿赡养的年迈老母,又该如何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烟柒染眉头皱了一下又再次松开:“我知道你临终前藏了东西,那东西关乎着什么,你比我清楚,你若是将那东西藏在何处,我就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让你自己下一世投个好胎,过你这一世想要过的日子。 另一个嘛,就是给你放心不下的年迈母亲寻个依靠,不说富贵,只说衣食无忧、安度晚年,有人送终。” 话落,烟柒染也不再蹲着了,而是站起来,直了直身子,给‘骆通’思考的时间。 “我去找口水喝。” 说了那么多的话,嘴干得都要冒烟了。 晏时桉使了个眼色给十五,十五会意:“阿七,你在这里稍候,我去给你找水。” 十五现在对这位小道士模样的姑娘,充满了尊敬,她刚才蹲在那自言自语的时候,他差点以为她傻了,不然那就是自己傻了,结果发现真的是自己傻了。 他家公子那表情直勾勾地盯着那姑娘,又像是越过那姑娘看向她的对面,那眼神跟审犯人一样,他再察觉不出来什么,就真的可以被扫地出府了,滚开他家公子身边了。 烟柒染觉得可能是这位大人怕她偷跑了,所以才让十五去的,她无所谓,有人跑腿,她乐不得的。 只是这水还没喝到嘴边,‘骆通’也想明白了。 “大师,我娘为了养大我,苦了一辈子了,我偷拿那东西也是能换些钱,希望她能安度晚年,没有遗憾的走,现在您能帮我完成心愿,我也就知足了。 那东西被我藏在后山的破庙香案下面了,我老娘也被我藏在那破庙去了,还望大师信守承诺。” 烟柒染嘴角嗪笑:“放心吧,孝心难得,定会有个好结果的。” 只是她没有说是谁。 “避免你被鬼差接走之前被孤魂野鬼欺负,我画个圈给你,你只要在圈里,今晚定能顺利投生。” ‘骆通’感恩戴德的磕了一个头在地上:“多谢大师。” 烟柒染随意的在院子里找了根木棍,就返回卧房画在地上了一个圆,‘骆通’走了进去,盘腿坐下来,之前的迷茫和恐惧不见半分了。 出了‘骆通’家的木门,烟柒染看向晏时桉:“这位大人,既然知道那东西的位置,就赶紧去找吧,至于‘骆通’的老母,还望您帮忙接回来,我来安顿。” 晏时桉将位置告知十五,他并没有去,而是与烟柒染等在马车旁。 不过一刻钟,晏时桉思忖再三才开口:“阿七姑娘,不知道我这眼睛何时能够恢复正常?” 烟柒染与他一人守在马车一旁,隔着车椽,她抬起右手一挥:“好了。” “我帮大人找到了东西,可否依言,带我一同入京?” 晏时桉颔首:“晏某自是遵照承诺捎带姑娘一同入京。” 第5章 入京 几名身穿大理寺官服的差役骑马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辆十分低调的小号马车,车椽上坐着十五和闭目养神的晏时桉,而马车内正是他们一行人中仅有的两位姑娘,确切的说是任仵作和这位名唤阿七的小道姑。 任仵作任诗沂来的时候还是骑马与诸位同僚一路快马加鞭,回程没想到竟然能混上马车坐,主要还是沾了阿七姑娘的光,要不然他们那位冷冰冰、毫无体谅之心的上司怎么会想到她也是个姑娘呢。 出发前,烟柒染看着眼前的一匹匹骏马出神,她到底该不该说呢? “上马,我等需要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晏时桉坐在马背上催促道。 烟柒染抬眸,脸上有些颓丧:“我,不会骑马。” 闻言,晏时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看在他此行她帮了他的份上,对十五道:“给她准备一辆马车,要快。” 于是,任仵作也顺带被‘关心’了一下,坐上了马车。 “阿七姑娘,身穿道袍又有一身真本事,不知道师承何处?为何要进京?” 任诗沂可没有忘记上马车前,自己顶头上司那富含深意的眼神,身为大理寺卿的警觉性从未降低啊。 “我出身于仙云城,此行进京乃是听说边疆战火已停,遂决定动身前往京城寻亲。” 其余的,烟柒染并未多说,她是想从侧面了解一下京中她家里的情况。 车门外的晏时桉以及十五都如同任诗沂一般,心里震惊却又理所当然,她的本事不小,该是出自仙云城。 仙云城意味着什么,想必无人不知。 更何况,他们晋铭朝的当朝大皇子吕彦庭也是出自仙云城,在一众文武百官和百姓心中,是太子当一不二的人选。 “仙云城距离京城太过遥远,你不会骑马是如何走到了潞城的?” “搭车,马车、驴车、牛车都坐过,实在不行还有两条腿不是。” 任诗沂对面前比自己还小上两岁的的姑娘好感顿生,亲切的拉着她的手,就想想帮帮她,早日寻到亲人,不枉她此行所吃的苦。 “你可知亲人姓名,或许......” 烟柒染自是看出来任诗沂的一片好意,可她现在还不能说,又不想骗人,所以只能在她说完之前强硬的转移话题。 “姐姐,长在京中,可曾见过姜将军?我一路走来,听到的皆是对他的夸赞和崇拜,弄得我都想见一见了,若是没有他,咱们晋铭朝的战事也不能平息下来。” 提起姜将军,京中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不钦佩,就连当今圣上都对其礼让有加,封为护国大将军,说起来这也源于护国将军府姜家一家对晋铭朝的奉献和牺牲。 晋武帝少年时登基,励精图治,不敢有丝毫懈怠,早早就华发披头,可就在晋武十九年历时,大楚与晋铭开战,身为大将军的姜云身负皇命出征,带走了家中的两位幼子,九岁和七岁的大公子姜沐阳、二公子姜沐辰,就连姜云的亲兄弟姜夜也随军出征了。 一时间,姜家只剩下主母、一位妾室和嫡庶两位小姐,姜家是京中的世家,却也是历代男儿所剩无几的存在,姜家男儿大多数都埋骨战场,这样保家卫国的英雄如何不让人敬佩。 只是姜家夫人在姜将军离开不到半年时就病故了,战事胶着姜家男儿没能回来,只有妾室柳姨娘在,圣上还特意派了人帮忙主持丧仪,柳姨娘十分规矩、姿态得体,大家也都说姜将军好福气,夫人走了,还有这样一位姨娘可以帮忙操持府中大小事宜。 两年后,年仅5岁的嫡女也在京中失踪了,都说是她偷跑出来看灯会,结果再也没回来,谁都知道姜家最受宠的乃是这位嫡小姐,哪怕亲母去世,姨娘也宁可委屈自己的女儿,也不会委屈她。 姜将军身为三军统帅不能归来,副将姜夜回来找了一月也未找到姜大小姐。 晋武二十八年,大楚与晋铭休战,姜家的男人都回来了,求了圣旨,寻了人手,将晋铭翻个遍也没寻到,足足找了两年,帮许多被拐的孩子都找到了家,唯独没有这位姜家小姐,就有人说是被大楚埋伏在京中的暗探给绑走了。 晋武三十一年战火再起,姜家众人再次披甲上阵,这一战历时三年有余,终于在擒住了大楚的太子、斩杀了敌国的大将军后,得到胜利,几日前才回到京城。 一时间风头无两,只可惜那位年幼就失踪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如今还好不好。 说到这儿,任诗沂还抬眼隔着马车的车帘朝晏时桉看了一眼,那个失踪的姜家嫡女可是老侯爷与姜将军亲自定下的娃娃亲,也就是晏时桉的未婚妻呢。 所以,对于姜家的更多事情,晏时桉是最为清楚的,他与姜大公子姜沐阳还是自小玩在一起的至交。 烟柒染听完任诗沂讲述了姜家的大致情况后,将通身的冷意埋藏在心底,面上露出些许同情:“这位姜小姐也是可怜,自三岁后就不曾在见过父兄一面。” 任诗沂忽然想到,声音有些惊喜:“若是将这位小姐的生辰八字告诉你,你是不是就能算出她在哪儿,大致方位也行啊。” 姜将军一家在边疆浴血奋战多年,维护了百姓的安稳生活,不必颠沛流离,任诗沂也是敬佩的,若是能帮到姜大将军,也是一件好事。 车椽上的晏时桉猛然睁开眼睛,眼神幽深不见底,诚如任诗沂所说,若是能帮姜家找到这个女儿,自己的兄弟也不必在痛苦,对自己而言或许也是一件好事,祖母也不必执着于过去的娃娃亲,而他嘛,就得换个考虑考虑换个借口了。 烟柒染颔首:“应该可以。” 只是生辰八字除了自己和家中父母,旁人无法得知,晏家倒是有烟柒染的庚帖,上面有八字,但是晏时桉本人是不知道的,只是貌似记得,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包子若是长到现在也要十八岁了吧。 马车一路疾行在官道上,就连夜晚都迎着月光不曾歇息,只为早早到达京中。 终于,烟柒染跟着大理寺的一行人到了京城,就站在大理寺门口。 她抬头仰望这恢弘气势的匾额,一股肃穆、庄严的气息充斥在这里,甚至有些冰冷。 这原来就是‘大理寺’。 她,终于回京了。 第6章 初露锋芒(一) 任诗沂看到阿七背着的一个深蓝色的包袱,那包袱轻薄的像是没有东西一般,想来她一个修道之人,自小在仙云城长大,不理世俗之事,走来这一路也挺艰难的,就对她多了一些怜惜,仿佛看到了当初刚入京城的自己。 “阿七,你可有地方住?京城很大,人也多,想要找到你的亲人犹如大海捞针,不如你先跟我挤一挤?” 说完,任诗沂看向晏时桉,毕竟她也是住在大理寺的,跟厨娘和洗菜、洒扫的小丫鬟住在后院,她自己一间房,大理寺给每个人都提供了住的地方,就连晏时桉在这里都有自己留宿的房间。 晏时桉记得她在马车上说的话,遂颔首道:“大理寺还从没住过外人,她只能在后院老老实实的呆着,不许去前院,想要出去和厨娘打声招呼,从采买的小门出去。 对外也只说是大理寺人手不够,找来的帮闲人。” 烟柒染十分感激的道谢,住在大理寺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她都忘记她的家在哪儿了。 更何况,她此行回京是有目的的,在没有明确了解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之前,还是不要暴露在他们面前的好。 就这样,烟柒染住进了大理寺,和任诗沂任仵作住在了一起,十五还特意送来一张略宽大的软榻来,烟柒染睡在上面正好。 五月初五端阳节才过,京中的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尤其是中午竟然染上了几分暑气,让人没精打采的很。 才用过午饭,大理寺就被打破了宁静,不止当今圣上晋武帝派了贴身的公公总管杜总管来传口谕,就连刑部侍郎和尚书大人都跟着一起来了。 大理寺的蝉鸣声都被这吵嚷的声音掩盖了。 杜总管年过四十,面白无须,只有浅浅的一层皱纹,他的嗓子细声细气的道:“晏大人啊,现在两家夫人在国子监吵得不可开交,大人们在圣上面前也是个个痛哭流涕,求圣上给自己的孩子主持公道呢。 尚书大人和侍郎大人已经去过国子监了,没有任何发现,能够解决这场争端,您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吧,不然龙颜大怒,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晏时桉自是跟着刑部尚书和侍郎前往国子监,杜总管回宫复命去了,今日能否解决端看晏大人的能力了。 在去国子监的路上,晏时桉才了解到事情的经过,原是今日午休用饭后,赵国舅家的小公子与英国公家的小公子和一群同窗在一起玩闹,追逐,后面的孩子攥住前面孩子儒衫后腰处的一块,连成一串跑着,赵国舅家的小公子正好攥住英国公家的小公子。 都是八九岁的年纪,正是淘气、好动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英国公家的和赵国舅家的两个孩子齐齐摔在了地上,小厮们赶紧上前,英国公家的先被扶了起来,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皮都没破一点儿。 可赵国舅家的小公子却是扶不起来了,倒在地上不肯动,小厮一碰就哭着喊疼,哇哇的嚎开了。 得到通知的夫子和院长都来了,不仅派人通知两府,还派人去请太医了,做得很是周全。 结论就是赵国舅家的小公子胳膊被摔断了,比脱臼要严重的多。 赶来的赵国舅夫妇就对着一点儿事没有的英国公家小公子指桑骂槐开了,甚至国舅夫人还推搡了几下,正好被后来的英国公夫妇看到,后来双方就动起手来,一点也没含糊啊。英国公好歹是武将,但是顾忌着赵国舅是宫中正得盛宠的赵妃的兄长,也不敢真的用力,那也是压他一头啊。 被拉开以后,夫人们都在国子监吵闹,跟监正和夫子要个说法,时不时的二人还要互骂几句,而男人直接就进了宫,来到了晋武帝面前。 一个喊着是被英国公家的小子害了,一个喊着赵国舅他们大人竟然动手打一个孩子,纷纷求晋武帝为自己一家主持公道。 晋武帝被吵的头疼不已,杜总管出了个主意,交给刑部解决,找到证据证明是谁的错就好了,问题迎刃而解啊。 奈何刑部不给脸,一个下午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一两个玩闹的孩子,突然摔了一下不是很正常,胳膊断了估计也是一股寸劲,要什么公道。 昨日没有解决,今日又闹到了国子监和晋武帝面前,只好请屡破奇案、难案的晏时桉晏大人出马了。 大理寺的差役询问完昨日在场的小厮和孩童之后,也没有任何发现,就连二人摔倒的地方连块小石子都没有,也看不出是谁先倒下的,着实难倒了众人。 “晏大人啊,圣上还在宫里等着结果呢,咱们不能一直找下去啊。”刑部尚书苦着一张脸。 关键是找也找不到什么东西啊。 “请任仵作和伍少卿过来一趟。” 刑部尚书和侍郎二人都目瞪口呆了,这点小事还值得劳烦仵作了? 只是令晏时桉没有想到的是,任诗沂和伍少卿伍荣身后还跟着一个娇俏的姑娘家,远远一眼,怎么看怎么眼熟。 待那姑娘凑近了,居然是那个神神叨叨的阿七小道姑。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没想到干干瘪瘪的人,换了身衣服就跟换了副身体似的,好在那张脸还有那双单纯又无辜的小鹿眼没变,不然谁能认得出来。 她身穿一袭青绿色的交领广袖流仙裙,腰间靠上的位置一条同色系的云纹腰带束着,腰带的正中央还有一朵小巧精致、十分逼真的绽放着的青色莲花,瓣瓣清晰,下面还用银链子坠着一个更为精致的小铃铛,好看极了。 头发一如往常在头顶上扎成一个发髻,只不过今日不是木簪,而是一朵绿色的玉石莲花,与腰间的一般大小,只不过一个雕刻的角度不同而已。 额间与耳鬓都有留下几缕长发,头发后面还披着一层轻纱,有几支造型独特的青花簪子戴在脑后,就连耳坠都是莲花模样。 最为绝妙的是她的额头还点着莲花的红色花钿,配上那双翦水秋瞳,当真是美极了,宛如落下凡尘的仙子,纯洁、不谙俗世。 晏时桉觉得他带回来的这位姑娘,眉目间觉得十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她怎么也来了?” 语气有些不善,答应她住在大理寺已是特例,竟然还来到办案的地方,这若被旁人知晓,会成为弹劾大理寺的把柄。 他倒是不害怕,就是讨厌跟那些御史扯皮。 任诗沂回首拉住烟柒染的手:“是阿七说今日你遇到的事情,你们解决不了,要过来帮忙。” 第7章 初露锋芒(二) 烟柒染颔首,没错,不过当时她的原话是非人力所为,晏时桉找再多的人过去也是白搭。 并没有诗沂姐姐说得这么委婉。 晏时桉想到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一幕,也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就反应过来了,对着烟柒染道:“阿七姑娘,你看到了什么?” 烟柒染只朝还在吵嚷的人群看了一眼:“大人,让英国公府的人回去吧,此事与他们以及那个小公子没有任何关系。” 来的路上,任诗沂和伍荣两个人给她讲了此事涉及到的两家人,所以她能分辨出来。 刑部侍郎眼神不屑,轻嗤一声:“只凭你一句话,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啊,还要我们这些当官的作甚。” 烟柒染也不惯着他,澄澈的眼神中写满了‘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这还没完,顺嘴补了一句:“谁知道你们这官当什么了。” “大胆刁民,岂敢辱骂我等官员!根据晋铭律法,当将你拖下去打你三十大板。”这下刑部尚书的脸也挂不住了。 烟柒染一点害怕的模样都没有:“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他说的,那你打他吧。” 她指了指尚书大人身旁的刑部侍郎。 敬人者人恒敬之! 狗眼看人低的终将被打狗棒打瘸腿。 晏时桉却还神色平平,心中越发疑惑,这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怎么感觉越来越熟悉呢! “二位大人,你我在此苦寻许久都不曾有任何收获,别忘了圣上还在宫里等着我们复命呢。” 晏时桉语气凉凉,刑部尚书和侍郎很是习惯他这个模样的,提起圣上,二人也只能熄了火。 尚书大人心思一转,若是圣上追究下来他们都费力不讨好,现在有人主动上前替他们顶缸,岂不是美哉。 更何况英国公和赵国舅他一个也得罪不起,此女这不是主动承担了他们的怒火么! “就听晏大人的吧。” 反正是你作的决定,你找的人,出了任何差错,和我刑部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你想怎么做?” 晏时桉懒得理刑部二人的弯弯绕,解决问题是他现在需要的。 烟柒染道:“给我找个安静些的房间,送上一盏茶来,然后请国舅府上的人都过来吧。” 晏时桉颔首:“稍后。” 这里是国子监,需要监正和夫子的配合,他不能擅自决定。 监正亲自将烟柒染、任诗沂、伍荣以及刑部的两位大人请进了竹林小院,幽静、清凉,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主座本来刑部尚书想要去坐的,结果被烟柒染拦下了:“晏大人说了,一切听我的,您去那儿坐,这个位置您坐不得。” 尚书一甩袖子就坐到一旁去了,烟柒染也没坐在主座上,而是站在了一旁,不知道在等候什么。 有小书童给每人送上来一盏茶,监正让大家请便后就带着书童离开了。 晏时桉领着国舅夫人、国舅府上的管事以及跟着小少爷的小厮还有一个婆子走了进来,就连被摔断胳膊的小少爷都来了。 他对烟柒染点头示意,证明,人都过来了。 烟柒染回了他一个眼神后,就朝赵国舅府的人走了过去,越过了国舅夫人,停在了下人后面。 “老夫人也来了?快,请进,请上座。” 一时间面面相觑,这姑娘是在跟谁说话,这里岁数最大的女子莫过于国舅夫人身旁的婆子,可也当不得一句老夫人,更何况这姑娘的眼神都没看那个婆子啊。 ‘老夫人’一愣:“你能看见我?” 众人只见烟柒染亦步亦趋的往前走,朝着主位走去,而后坐在了主位旁旁边的位置上:“老夫人觉得这茶可还行?” “那您想喝什么茶?说出来,让小辈也涨涨见识。” “明前茶还要雪水泡,果然品味不俗,我这就让人准备,老夫人稍候。” 晏时桉会意,立刻让十五去准备。 国舅夫人在听到明前茶用雪水冲泡的时候,脸色都有些发白了,这......这......这是她家婆母最爱的,婆母未过世之前都是她伺候,饮食起居一手打理,从不假他人之手。 还有那姑娘一句‘老夫人’,如何能不让人多想? 只是她家婆母在年前就已经过世,现下都已经入土半年了。 十五动作很快,幸好监正大人有收集冬日雪水的习惯,不然这么短的时间还真的不好找呀。 十五将茶交给了烟柒染,烟柒染放在了桌子上,往前推了一下,正好是自己相反的方向:“老夫人觉得如何?” “还想吃晚娘做的马蹄糕?老夫人当真不俗,这茶配上马蹄糕当真是绝配。” 一听到‘晚娘’二字,国舅夫人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晃晃的就要往后倒,幸而身旁的婆子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才没有失态。 “我......请姑娘转告......转告我婆母,我这就向监正借用国子监的厨房,亲手准备马蹄莲。” 国舅夫人在婆子的搀扶下,转身就朝外走去,烟柒染安抚了下‘老夫人’,就追了出来,晏时桉也跟着出来了。 “夫人,留步。” 国舅夫人这才站住了脚:“姑娘还有何吩咐。” 对烟柒染十分恭敬。 “夫人,恕我直言,您莫要害怕,这老太太生前是何种人,我能看的明白,您也别指望她死了就能变得纯良了些,否则您家小公子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了,而且府内的人最近有没有厄运缠身的征兆?” “姑娘是说,这些都是我婆母她......” 为何? 她为何要这样做,生前,她孝顺她,从不忤逆她,用心的伺候、照顾她,她瘫在床上二年,连个褥疮都不曾生出,就连皮都没有蹭破一点,凡事她都亲力亲为,即使这样也没有捂化她的那颗自私的心么? 哪怕死了,还要折腾家里人,她的小儿子不过才八岁,是她亲亲的曾孙啊! “您先去准备马蹄糕,这老太太来者不善,先哄她开心了,我在替您问问她为何要这样做,她毕竟是家中长辈,不好太过,否则我刚刚直接对她动手,冥顽不灵的话让她魂飞魄散也不是不行。 但她并没有做出什么大恶之事,我出手也要先礼后兵的。” 国舅夫人闻言,扯着婆子就走了,马蹄糕得赶紧做。 “为什么?”晏时桉想不明白。 这京中哪个大户人家不在家中建个祠堂,供奉祖先、已逝长辈的牌位,日日摆供、侍奉香火,以求祖先保佑家中顺遂、安康,后代光宗耀祖。 怎么还能有今日这种,专挑自己家里人祸害? 第8章 初露锋芒(三) “人心千奇百怪,诡是由人而来,自然也是多种多样的了。 人之将死真的其言也善么?” 晏时桉没有回答,他见过各种各样的罪犯,他能理解她的言外之意。 “大人,还要不要亲眼看看了?”烟柒染挑眉一笑。 “为何是我?” “别人我怕他们会害怕,惹得老太太烦躁反而不美,倒是大人不是头一次见了,上次也是沉着冷静的很,再见一次肯定就习以为常了。” “本官不......” 不等晏时桉回答,烟柒染就右手掐诀:“浮生万象,不被锦色迷,不被表象欺,借我之力赐你只身。”纤细的食指又点在了晏时桉的额头上:“开!” 就这样,晏大人被迫看到了已逝的老夫人坐在那儿稳如洪钟。 烟柒染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请刑部的人离开了,这是人家的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是此事圣上交给了大理寺,那么大理寺的人呢不必离开就是了。 晏时桉以及赵国舅府上的管家对此也很认同,圣上那边有晏大人在呢,现在也不牵扯外人了,自是人越少越好。 烟柒染陪着‘老夫人’聊天,像是很投缘一般,这样时间也不显得慢,等到国舅夫人亲自端上一碟子马蹄糕后,十五又换上了刚刚沏好的热茶。 ‘老夫人’很是开怀,一口点心一口茶的,看的晏时桉都愣了。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老夫人可还满意?” 礼,她给足了,也该办正事儿了。 “还行吧。” 这股子劲儿拿捏得真准,看得烟柒染手直痒痒。 “既然如此,咱们来谈谈您为何要这么使劲的折腾家里人?万事皆有缘由、有因果,我不信您平白无故的就折腾自己留下的血脉。” ‘老夫人’轻哼一声,嘴角带着一股邪笑,看起来无比的恐怖:“我不好过自是不让他们好过,凭什么我在下面要什么没什么,他们在府里吃香的喝辣的,穿好的,我在下面都没有衣服穿、没钱花了。” 烟柒染疑惑地看向国舅夫人:“您府上逢年过节的不烧纸钱么?” 国舅夫人想都没想:“烧啊,该有的都准备了,从没落下过。” 管事在一旁疯狂点头,夫人说的没错。 烟柒染就更不明白了:“府里从未少过您的东西,可为何您还是说没银子用,没衣服穿。” ‘老夫人’提起这个是笑也没了、傲气也没了:“我有个苦命的女儿所嫁非人,被她夫君用刀捅死了,虽然被夫家埋葬了,可是从未有人给她烧过任何东西。 我这次下去,看到她的时候心痛不已,我就把自己的银子和衣衫都给了她,可这样一来我就没有了,那我只能闹腾他们,让他们给我了。” 说完,竟然还流下了几滴眼泪。 原来如此,父母爱子,自是如此,可这老太太光爱她苦命的女儿,儿子、孙子,在她眼中已经不重要了。 “夫人,请恕我直言,您家有位横死的姑奶奶,婆家那头从未祭奠过她,您们这边也从没想起过她来,她在下面日子过得清苦,老夫人可怜女儿将自己的东西全部转手给了她,自己则什么都没了,这才过来闹腾着你们。” 烟柒染此话一出,国舅夫人就立马说道:“我派人将小姑的牌位请进寺庙,受香火供奉,每次家中准备的东西定会为她准备一份,请姑娘转告婆母,放心去吧,定不会在苦着她们母女二人。” 如实转告,‘老夫人’很满意,也答应烟柒染不会如此了。 “老夫人,此次我好言相劝,帮你化解你的困境,皆是因为你的儿媳,她至善至孝,不想因解决了你害她沾染上了因果,但是下次我就不会手软了,你好自为之。” 烟柒染脸上的笑意不见了,看的‘老夫人’浑身颤抖,她竟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令她惧怕的能力,一种能直接摧毁她的光明之力,狠狠点头:“再也不会了。” 烟柒染嘟囔了几句,衣袖一挥,‘老夫人’不见了,晏时桉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又恢复正常的样子。 烟柒染起身道:“夫人,她已经走了,日后必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府中的厄运也会慢慢消散。 至于小公子胳膊摔断一事并非意外,也与英国公之子无关,乃是你家婆母她故意一把将小公子拉扯在地的,所以才会莫名其妙的摔倒,众人也看不明白。” 国舅夫人对着烟柒染行了个大礼,身后的一众下人跟着行礼:“感谢姑娘再造之恩,我代替我家老爷感激不尽,日后我府上的大门随时为姑娘敞开。” 烟柒染将国舅夫人搀扶起来:“夫人不必如此,赶紧回家将刚刚答应的事情落实吧,还望夫人日后保持初心,心怀善念。” 国舅夫人带着一家子人走了。 烟柒染望着他们的背影,蹙起了眉头,任诗沂看出她的不对劲,遂问道:“阿七,怎么了?可是他们国舅府上还有问题?” 烟柒染嘴角向下,有些沮丧:“有,而且是大问题。” 晏时桉正准备进宫复命,也好让准备‘哭死’在皇宫的两位大人回家,解救圣上的,一听她的话就停下了脚步:“有何问题?” 不是都解决了么,她亲口说的。 “我帮他们把事儿摆平了,怎么也不付银子啊,好歹给个三两五两的啊,京城的富贵人家感情比小镇上的人家还要抠搜。” 烟柒染感觉到手的银子长腿跑了,她没办法吃好吃的东西了,更没办法买酒喝了。 痛心疾首啊。 晏时桉瞥了她一眼,那一眼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对不起今日这身打扮。 还是赶紧进宫吧。 “你们将她带回去吧,今日她也辛苦了,你们吩咐厨娘和大师傅做点她爱吃的吧。” 晏时桉想想,还是有些不忍,今日是她主动站出来帮忙的,也不能太忘恩负义了。 算了,这顿晚饭就当答谢她了。 一听爱吃的,烟柒染的精气神又都回来了,拉住任诗沂的手:“诗沂姐姐,快走,不然就赶不上了。” 晏时桉不由摇头失笑,三五两银子都能在外面置办一桌顶好的席面了,她却被大理寺的大锅饭吸引去了,像个孩子似的,真好哄。 等等,为什么要用哄。 她干他何事! 赶紧让她寻到亲人,搬出大理寺,否则整个大理寺的人都跟着不正常了,也包括他自己。 第9章 酒蒙子 在一家酒肆后巷,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腐臭气味。狭窄的过道两旁,堆积着垃圾和杂物,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污渍。 手中提着昏黄的灯笼摇曳着,投射下微弱的光芒,使得整个场景显得阴森恐怖。 尸体横卧在地上,失去了头部,鲜血染红了周围的地面,颈部血肉模糊,让人不忍直视,尸体身上穿的衣物被鲜血浸透,原本的颜色已经无法辨认,四肢扭曲着,仿佛在死前经历了极度的痛苦。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啊”的一声喊叫划破夜空,就连打更用的铜锣都被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烟柒染就像是掉进了米缸里的老鼠,盘着腿坐在大理寺后院的树下数着明亮的银锭子。 这国舅府还挺上道,昨日自己还觉得他们挺抠搜的,今日没想到赵国舅竟然亲自找上了大理寺,带来了一箱子的谢礼。 十两的小银锭子足足有二十个,还有一小木箱的珠宝首饰。 哈哈,发了,发了,这是不是就能把整个京城好吃的东西都吃个遍了。 她还要带着诗沂姐姐一起去,给她买几身颜色鲜艳的衣服,感谢她的收留之恩。 至于那位大人嘛,好歹大理寺是人家的地盘,让她吃住在这里,还不用交伙食费,确实是也该带上他一个。 烟柒染心里盘算着该去哪儿吃的时候,十五过来喊任诗沂,说是有案子了。 今日乃是任诗沂休沐的日子,所以根本没在前院当值,她看到阿七那快乐的小模样,也不忍心打扰,就跟着十五离开了。 烟柒染知道京中只有一家酒肆售卖潞城方家酒坊的桃花酿,现在有了银子,自是要先去买上几坛子放着慢慢喝。 谁叫师父每次都是趁她不在偷偷摸摸的喝,现在她自己想买多少买多少,一点儿都不用给那个臭老头留,还没有人跟她抢。 才到酒肆门口,就发现大理寺的官差站在门口,像两尊门神一般,‘生人勿进’的气势让来往路过的行人都绕出几步远去,才敢走过去。 烟柒染在大理寺呆上半个月了,得益于她爱吃的性子,和所有人都混熟了。 “林哥、李哥,这里出事了?” 林子一看是阿七,就小声道:“是出事了,晏大人和伍少卿都在里面,阿七你还是快回去吧。” “那我这酒是不是买不成了?” 李生看了一眼里面,也小声着说话:“倒也不是,等大人问完话,你就能进去了。” 那她不如去旁边找个茶楼听书,慢慢等着。 京城,她还是很喜欢的,只要有银子,生活简直太丰富了。 “那我还是先走吧。”被那位大人察觉到,搞不好又要被他嫌弃了,被他瞪了。 晏时桉早就察觉到外面的动静了,正好他们的问话也结束了:“外面何人喧哗,带进来。” 林子和李生无奈对视一眼,对着烟柒染做了个‘请’的动作。 烟柒染美眸微张,不掩惊讶,右手的食指回指着自己:“我喧哗了?” 他们说话声音还不如蚊子大,也不知道这位大人是不是长了一对狗耳朵,怎么就这么灵。 晏大人既然发话了,烟柒染寄人篱下自然也要听话,只好抬步进去了。 依旧是一身不食人间火的仙女打扮,但是要忽略她一进门闻到酒香那陶醉其中的模样,简直要被馋的流口水了。 这样的女子,晏时桉当真是平生第一次见,也绝对是平生仅见。 “咳咳~” 伍荣见自家大人脸黑如墨,只好出声提醒这个快要被酒香沉溺的姑娘。 “晏大人,伍大哥。”烟柒染回神,略有尴尬的打了声招呼。 这不能怪她啊,要怪只能怪这桃花酿的味道太醇厚了,怪她师父那个老头也行啊,都是因为他总带着她满山沟的跑。 伍荣对着她笑了笑。 晏时桉脸更沉了,他是大人,那个就是大哥了。 同是大理寺的大人,还分远近亲疏?!更何况他现在可是她的衣食父母。 晏时桉将心中不悦压了下去:“你来此作何?” 总不会是又算出什么来了。 这个眼神,烟柒染看懂了,赶紧摇了摇头:“这不是刚有了银子,出来买酒,只有这家酒肆里有潞城方家酒坊的桃花酿。” 哪个酒楼、酒馆没有方家酒坊的桃花酿,怎么会只有这么一家呢。 “京中大多数酒肆都有,你不必拘泥一个地方。” 烟柒染提起这个就叹气:“只有他家的桃花酿是潞城方家酒坊的,其他的都不是,我不喜欢。” “阿七是如何知道的?” 伍荣好奇出声。 “闻出来的啊,方家酒坊的桃花酿手艺传承百年,酒香浓厚、绵长,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气,不刺鼻,其他家的桃花酿气味只有酒味没有桃花香,一闻就是假的。” 这都归功于她师父,每次都偷喝,让她闻着味,这味道深深刻在脑子里了。 掌柜的像是遇到知音一般十分激动:“这位天仙姑娘所言不错,京中只有老朽店里的桃花酿是从潞城方家酒坊运来的,方家酒坊的桃花酿不论你要多少都是一个价钱,而且这路上的运输费用也得自己承担,损失皆是。 所以,京中的酒楼和酒肆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桃花酿,同样打着潞城方家的招牌。” 晏时桉:“......” 这是长个了狗鼻子么,这么灵。 “我们已经问完了,你要买就买吧。” 晏时桉和伍荣朝外走去,晏时桉的一条腿才迈过门槛,就听到姑娘脆生生的声音:“老板,你店里的桃花酿我都要了。” 另一条腿没跟上差点崴在那里,幸亏是习武之人能稳住身形,故作整理衣服,晏时桉轻咳一声,才带着众人离开。 都要了,这是打算泡在酒缸里不出来了。 哪个女儿家买酒能买的如此痛快,也不知道日后哪个倒霉蛋能入了这姑娘的眼。 找个酒蒙子回家做媳妇,真真是日日‘热闹’,日日鸡飞狗跳。 第10章 天机不可泄露 烟柒染付了银子,直接让店家把这一车酒都送到大理寺后门去,她自己则是在京中漫无目的的转悠着,想要在京中购置一处宅子真是寸土寸金,尤其是离这群当官的府宅近一点的位置,买宅子的钱都可以在其他府城当个员外郎富贵潇洒一生了。 她手里的这点银子,都不知道能不能买下人家一个大门的。 还是穷啊。 师父教导她十余年,怎么就没跟她说过银子的重要性呢。 怪不得总是带着她住在山沟里,喝泉水、吃野物,这些都不用钱的,师父好歹还是顾忌着仙云观他自己的面子的,否则这道袍都要一层层的补丁落在一起了。 好想师兄、师姐都在的日子,吃喝不愁,万事无忧。 美滋滋。 想太远了,当下还是得赚银子,不能一直过寄人篱下的日子,而且晏大人与姜家有旧,在他身边晃悠绝对不是长久之计。 现在她还并未深入的了解姜家现状,暴露身份定是不行的。 烟柒染绝对是掐着时辰回到大理寺的,她走进饭堂的时候,刚刚开饭,拿了筷子和碗直接朝着任诗沂那一桌走去。 晏时桉、伍荣与任诗沂正在讨论案情,任诗沂给无头尸验了尸,验尸状还未填写,只好口头先说说。 烟柒染坐下的时候正听到任诗沂说道:“此人的头是被死后砍下,真正的死因乃是失血过多而亡,全身总共被刺十八刀。 酒肆后巷并非案发现场,只是抛尸现场。” 伍荣也很认同:“我与大人都发现了,现场所有血迹并非人血,乃是大量的猪血人为制造,只有少量的死者血迹。” “不错,死者衣物上的也都是猪血,我想凶手给死者换过衣服了。”任诗沂回想着尸体上的信息继续与晏时桉和伍荣交流着。 烟柒染一言不发,认真吃饭,这话不适合她听,吃饱了赶紧跑,若是早知道他们讨论案情,打死她,她都不坐在这儿凑份子。 就在她将最后一口饭划进嘴里的时候,晏时桉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阿七姑娘,这次就没看到点别的什么?” 烟柒染直接被噎住了,双手扼住脖子,脸都红了。 她正巧坐在任诗沂与晏时桉中间,任诗沂眼疾手快刚出手,就发现阿七背后多了一双修长宽大的手,快速将她转个方向,用力在她后背一点,她就将嘴里的那口饭吐了出来,只见那口饭像被扔出去的石子一样,在空气中划出一个弧度,落在了很远的地上。 晏时桉又递了一碗汤给她顺顺。 烟柒染都没有看是谁,接过碗就喝了一大口:“万幸,万幸,这要传出去我阿柒竟然被一口饭噎死,估计仙云观的房顶都要被人笑塌了。” 我的一世英名。 晏时桉:“......” 这姑娘在仙云城也如此招恨! 任诗沂笑道:“没事就好,多亏了大人出手迅速了。” 晏时桉并不想接受她的道谢,总觉得会怪怪的:“不就是问了你一句,何必如此激动?” 烟柒染连忙否认:“不是不是,只是没想到大人您主动问起,更是因为这次我并没有看到什么,所以实在是爱莫能助。 不过......” “不过?” 这下子,就连伍荣都被提起了好奇心。 烟柒染心想,这也是为了她的赚银子大计:“不过,昨日我们见到的那位老大人,他好像有些问题。” “人是刑部尚书杀害的?”伍荣脱口而出。 “不是他,我只是昨日看他……”烟柒染说到这儿就立刻止住了话头:“天机不可泄露,不可泄露,呵呵。” 她还要用来赚银子呢,不能轻易告诉别人。 任诗沂道:“那你这次就没有看到死者的魂魄?” 他们并非是要靠烟柒染破案,之前再难得案子也都破了,他们这几个人只是单纯的好奇。 “没有,已经被鬼差带走了。”烟柒染想了想道:“嗯,这么说吧,地府的十大阎罗各司其职,鬼差也是有很多的,每个人负责一个地方,就和每个府城都有知府差不多吧。 而这些鬼魂被带走,有的人会选择投胎转世,而有的人或许会直接留在下面生活,若是过了一定的时辰,没有将鬼魂带回去,那就是他们的失职,会接受惩罚。” “这咱们这世上岂不是就没有孤魂野鬼一说了?” 伍荣笑道。 烟柒染郑重的点头:“有,孤魂野鬼是他们抛弃了投胎转世的机会,也放弃了在地府安逸生活的资格,自愿流连在这世上,一般都是有大仇大恨或是难消的执念才会如此,一旦孤魂野鬼被仇恨蒙蔽,就有可能成为厉鬼、恶鬼。” 厉鬼害人,她消灭的基本上都是厉鬼和恶鬼。 伍荣和任诗沂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兴奋,那是一个他们没有接触过的世界,就像是听故事一样。 烟柒染对着伍荣微扬嘴角,轻声道:“伍大哥,你敢保证你说接触的每一个人、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人’么!” 伍荣眸光一僵,背后直冒寒气:“你...你,是不是在我身上看到什么了?” 任诗沂用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吓得伍荣一下蹦了起来:“什么,什么呀。” 烟柒染哈哈一笑,就连晏时桉都弯了嘴角,任诗沂不满的看向他:“那是阿七故意吓你的,笨。” “好了,吃完了就赶紧去查案子,伍荣,寻找头颅确认死者身份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任仵作配合你。” 晏时桉很快就给好兄弟解围了。 “好,那你今日?” “今日有几件外地呈上来的案子,我要核查一番,此案本事京兆尹递给刑部的,但是刑部以仵作告假,还未找人顶上为名转给了咱们,既然关系到人命,咱们就得为死者鸣冤。” 大理寺有两位少卿,一位是伍荣,还有另一位乃是王亭王少卿,除非人手不够,或者是大案、要案,晏时桉才会亲自出手,一般的案子交给下面的人去查就好了。 事事都要他这个大理寺卿到处跑、到处出面,手底下那么多人都是吃闲饭的么?那这个大理寺也就可以关门大吉,他这个大理寺卿也就可以辞官回府了。 “王亭还没回来?” 王亭身上办着案子,不在京城。 “前日收到来信,马上就收网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 “也好。” 草草说了几句,就各忙各的去了,烟柒染闻着味就去找自己的酒坛子了。 第11章 黑心莲藕晏大人 忙碌的又一整日过去后,伍荣终于找到了那颗被遗弃的人头,本以为可以借着这颗头颅看清死者相貌、确认死者身份,没想到这凶手是有够变态的,竟然把死者的脸也划的面目全非,根本无从辨认。 任诗沂又是在停尸房里挑灯夜战的一晚,伍荣作为此次案的领头人,自然也是陪着,等着拿到第一手的线索,赶紧确认被害人身份。 所以,今晚的饭桌上只有烟柒染与晏时桉二人。 烟柒染一改平日与任诗沂话多的风格,安安静静的吃着饭,那脸都快埋进碗里了,也不抬一下头。 小姑娘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的齐胸襦裙,绣着红色的花枝,一头秀发半挽半披在脑后,头上还有几朵小巧的粉色桃花簪,就连耳朵上的也是同色系的精致桃花耳坠子,看起来颇为乖巧。 有一种青梅竹马、邻家小妹初长成的软糯感。 晏时桉见她这模样,眉头微蹙:“阿七姑娘怕我?” 烟柒染放下碗和筷子,不自然的用目光扫了他一眼,很快就又看向了别处:“大人说笑了,我又不是罪犯,是个大大的好人,为何要怕您?” 这话说得真真是莫名其妙。 “不怕我,为何不敢抬头,亦不敢正视本官? 还是说阿七姑娘心里藏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与本官有关!” 晏时桉明面上对这位进京寻亲的阿七姑娘不设防,但心中一直有一根弦绷着,并未完全放松警惕。 口口声声进京寻亲,自从进了京城住进了大理寺,也不见她寻过什么人,不是出去买酒、买些京城出名的小吃,就是窝在后院里不出门,有时可以一连两日躲在房中不露面。 既是来自仙云城正儿八经的修道之人,走到哪里都该是备受礼遇的,可他们第一次在潞城相见时,那姑娘落魄的模样,也就比要饭的稍强一点。 而且她每次在饭桌上吃饭,总是一副没吃饱过的模样实在让人大跌眼镜,与她的气质容颜都十分不符。 他晏时桉虽然没有亲自去过仙云城,却也知道仙云城内很是繁华,真正从仙云城出来,怎么会一路上各种吃食都垂涎三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并不否认她的能力,她是真真切切帮过自己两次的,可是该有的防备他还一直存在着,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姑娘很可疑。 不知是敌是友,之所以将她留在大理寺后院,他也是想近距离观察,随时看着她到底想做什么,或者是何人派来,放到他身边,放到大理寺来的。 烟柒染赶紧端起自己的汤碗,喝了一口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心虚,她对这位俊美的大人确实有些抵触,但并不是瞒着他什么。 全因她第一面时就看出他的命格,但是具体的想要再看就是雾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算也不算出。 这种情况,师父曾经与她说过,通常这种人都是天选之子,轻易不得窥探,天机不可泄露,更何况是被上天选定、暗中保护之人呢。 她总怕自己压不住心中好奇多看看,为了保命只好尽量让自己躲着他走,与他少接触,少看他了。 可还有一种情况,是仙云道长没有告诉她的,那就是与自己息息相关、关系未完全确定的人,也算不出来、看不透。 烟柒染秉着‘惹不起躲得起’的至理名言,一直都不想与他有过多接触,但他确确实实收留了自己、带自己回了京城,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在国子监那一日,才主动送上门。 她也并不知晓,晏时桉其实是个黑心的莲藕,心中一直都抱着对她的防备。 “大人想多了,我可没有,我们修道之人光明磊落,一心向善,才不会像您说的呢。” 只是‘光明磊落’二字说得有些缥缈。 晏时桉要是听不出来她声音里的小九九,这个大理寺卿还是迟早换人吧。 “既是如此,明日阿七姑娘就随本官走一趟吧。” 此话一出,烟柒染手中的汤碗差点没端住:“去...去哪儿?” 他们的关系应该没有好到一同进出的地步吧?更何况男未婚、女未嫁的,出门在外不更应该避嫌么! 若是有事相求,态度上至少得客气一点儿吧。 “明日赵国舅府上举办品茗宴,给你下了帖子,邀你过去参加。” “那是邀请我,大人你去作甚?” “也给我下了帖子,正好明日休沐,你也没有马车出行。” 烟柒染看明白了,晏大人的眼神明晃晃的告诉她:本官好心,不要不知道好歹。 “阿七姑娘,明日国舅夫人定会让你成为座上宾,记得打扮的仔细些,注意下......” 晏时桉本想提醒她注意下吃东西时的形象,可一想到,这明日人多眼杂,京中贵女更是会尽数出席,各府千金间的攀比之心十分恐怖,她,平日究竟是演戏还是真的,或许就能分辨出来了。 烟柒染疑惑抬眸:“注意什么?” 明亮又清澈的眼眸,一时间对上了晏时桉深邃、幽深的凤眸,又不着痕迹的移开。 “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衣着要得体些。” “多谢大人提醒,我会向诗沂姐姐请教的。 大人慢用,我吃好了。” 说完,烟柒染就起身离开了,独留晏时桉一人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座位,眸光沉沉。 翌日,初一、十五赶着马车拉着晏时桉从文安侯府特意赶到大理寺后门,只为等着捎带上烟柒染一程。 马车内,晏时桉手中翻着一本卷宗,细细看着,马车外,初一小声对十五道:“你说咱们公子是不是对这个阿七姑娘有些特别?” 十五不想理他。 初一也不介意,继续道:“咱们公子何时这么等过女子,就连咱们夫人都没有过的待遇。” 初一口中的夫人可是晏时桉的亲娘,文安候夫人,今日也是受到了赵国舅夫人的邀请,也没见公子要与夫人一同前去啊。 十五白了他一眼:“公子什么样的人,咱们还不清楚?他对阿七姑娘这般,估计也是心里怀疑这姑娘与什么案子有关,即使和案子没关,那也是怀疑那姑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人在公子眼里没有男女之分,只有罪犯与寻常人之分。 谈情? 这不是与给刽子手、屠夫念酸诗异曲同工么。 第12章 仙女落凡尘 马车缓缓驶过,停在赵国舅府门口,晏时桉率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本能的朝旁边让了两步,脑海中随即出现阿七今日的穿着,就又走了回来。 左手握拳,将自己的胳膊抬高伸过去,脸看向的是国舅府的大门。 烟柒染掀开车帘,就看到晏大人的胳膊在一旁,她想都没想就扶着踩着马凳下来了,今日她可得端庄一些,为了日后的生意,也得让自己维持着端庄、稳重的形象。 一眼让人觉得神秘莫测起来。 所以只好利用一下晏大人,抬高一下自己的身价了。 这样银子才能滚滚而来嘛。 只是这一幕被后面的一辆马车上的夫人和小姐看了个清楚,脸色有些难看。 国舅府的管家在此亲自恭候,一看到今日恩人,人过中年的脸上硬是笑出了褶子:“恩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小人已经派人去通知夫人了,还请恩人跟随小的进府。” 又看向晏时桉:“晏大人,请。 我们家老爷已经恭候二位多时了。” 也是,烟柒染帮着赵国舅解决了府上的事情,足以见其本事,这样的人自是要奉为上宾,好生招待,谁知道日后还会有何事求上人家。 当初送礼的时候才知晓这位恩人姑娘住在大理寺,赵国舅就像是嗅到了什么似的,再加上晏时桉确实是当今圣上面前的大红人,官职虽说才三品,可架不住人家得盛宠啊,年纪轻轻就把没落的文安侯府带回了京中的上流世家。 “有劳管家带路了。”烟柒染得体的笑笑。 晏时桉不发一语,余光打量着她,这副假模假样的笑容真是看得他内伤都要出来了。 小厮将阿七姑娘已经到了的消息传递给了赵国舅,也传给了后院待客的国舅夫人,围坐在一起喝茶吃点心的夫人、千金们都想要见一见这位传言中的大师。 现如今谁不知道赵国舅家的事情是被这位‘大师’给摆平的,驱散了府中的厄运和霉运,更是从国舅夫人口中知道了这位‘大师’今日也会现身宴会。 哪个勋爵富贵人家,没有想求的平安和顺遂,又或是难以启齿、不为人知的事情需要解决,又有赵国舅一家亲身经历,更加有说服力,自然人人都想见,都想交好。 于是,等到管家亲自引着晏时桉和烟柒染到达院中花园时,成堆的夫人、千金以及成堆的大人和公子都在这里候着。 晏时桉眼中的不悦一闪而过,嘴角微微一点弧度,这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除了赵国舅夫妇一家,其他人看着大理寺卿晏大人走了进来,没有看到那位仙风道骨的‘大师’啊。 “赵夫人,大师在何处?不是说大师与晏大人一起来的?”有位夫人忍不住问道。 赵国舅夫人面上笑容灿烂,说句红光满面也不过分,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家中发生了多大的喜事呢,谁能想到仅仅是因为烟柒染真的来了府上呢。 “不就在晏大人身后,你睁大眼睛仔细看。” 众人闻言都瞪大了眼睛,只见晏时桉到了众人跟前给赵国舅行了个礼后就往一旁挪了一步,露出了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姑娘。 这...这是仙女下凡? 这...这就是大师? 眼前的姑娘一双澄澈无比的圆润双眸,明亮又璀璨,初初望去有一种不染凡尘的脱俗感,还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感染力,让人觉得心灵一瞬间就被净化,内心都会变得虔诚。 身着一件竹绿色的交领广袖束腰长裙,外面一件米白色藏银暗线云纹褙子,头顶一根玉簪将少数头发挽成一个圆髻,还有一支精致又小巧的淡粉色荷花钗在头顶上,尽数披散在身后的乌黑秀发将耳上戴着的一个小小绿珠坠子隐藏,随着走动,若隐若现,额间的荷花让她更为出尘。 腰间的荷包更为精致、华贵,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是会发光一般。 她长相其实并不明艳、魅惑,京中不缺美人,但都不如她钟灵毓秀,她眉眼间极为精致,就连盛名一世的画师也画不出这样好看、吸引目光的眉眼,她鼻头小巧,脸型微微圆润,却没有一丝肉感,可爱都不足以形容她带给自己的感觉。 说是误入人群的林中精灵也不为过,偏偏她又给人极强的亲切感,让同龄人移不开目光,让长辈不自觉的散发出疼爱的目光。 窈窕淑女,仙气飘飘。 感觉与她说上一句话都是对她的亵渎。 “阿七姑娘,你能来赴宴,我真是太开心了。”赵国舅夫人一见到烟柒染就上去拉住了她的手,还为她介绍道:“这就是我家老爷。” “老爷,这就是我说的咱们赵家的大恩人。” 赵国舅不过三十多岁,身为圣上最受宠爱赵妃的兄长,模样自然也当的上一句风流倜傥,见到烟柒染脸上的笑意也是实打实的,目光中满是欣赏,并无半分不敬。 “我家夫人同我说起姑娘,我还不信,如今一见才知夫人所言不及姑娘半分,赵某再次多谢姑娘伸手之恩。” 话落,对着烟柒染恭恭敬敬行了一个揖礼。 烟柒染往晏时桉身边挪了一步,错开了赵国舅的礼,她收了银子,自是不能在受此礼。 做生意,银货两讫,十分公平,虽然她没有货物,但是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二人不存在谁欠谁的,这恩人她当不得,此礼更是受不得。 “国舅爷,我之前就与尊夫人说过了,碰到我亦是缘分,也是尊夫人对待已逝的老夫人扇枕温衾、亲力亲为,为人至善,都是尊夫人积下的福报,国舅爷要谢还是谢谢自己的夫人吧。” 烟柒染缓缓施了一礼,用的是他们仙云城的礼,左手轻轻放在肚子上,右手兰花指抵在胸前,微微低头颔首,以示尊敬和感谢。 众人一看这礼节就明白了,眼前的‘大师’是来自仙云城,怪不得有真本事呢。 只不过仙云城以习道、修道为主,修的是心、练得的身,就连从仙云城回来的大皇子也不见其有这等本事。 这姑娘在仙云城的地位身份恐怕不简单。 只要能与此女交好,岂不是相当于与仙云城有了往来,大皇子身份尊贵,并非他们所能主动交好,不然会有结党营私、站队之嫌,可眼前的人是个女子啊,听说是晏大人收留的,足见其在京中甚至晋铭都没有好的出身,那他们拉拢、结交起来,岂不是更为简单。 仙云道长手中的平安符可是人人捧着万两黄金都买不到的好东西,一年只有三张,每张符可保持符人三年顺遂,无病无灾,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增寿符’啊。 “姜夫人到~,姜大小姐到~” 第13章 姜夫人,姜大小姐?! 姜夫人?姜大小姐? 烟柒染心中冷笑,不过短短十几载,姜家就将她们母女忘得一干二净,物是人非不过如此。 心中一片悲凉,为她娘亲不值,为她娘亲难过,她那温柔如水、又笑靥如花的娘亲。 别人能忘,姜沐阳与姜沐辰与她乃是一母同胞,他们怎么也可以将自己的亲生母亲忘到脑后呢。 人啊! 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应,腰间的荷包动了一下,只有烟柒染能听到荷包内传出的声音,少年独有的稚嫩嗓音,透着关心:“染染,你不开心?” 烟柒染听到‘染染’这个名字,耳边娘亲温暖的声音拂过耳旁,在外面、在仙云城,所有人都叫她‘阿柒’,就连师父都是,不止是因为她是师父最小的弟子排名第七,更是因为师父怕被有心人知道她的身份。 所以,自爹爹他们离开京城奔赴战场、娘亲过世,就只有祂会叫她‘染染’,因为祂的声音除了自己和师父旁人都听不到。 是她自己故意要祂喊她‘染染’,因为就连她自己都害怕娘亲和过去的恨意会随着时间消散在仙云城的清风之中。 她抬头压下心中的苦涩和眼中的泪水,小声道:“是想到了我娘。” 而后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刚才仙气飘飘的模样,只是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没有逃过晏时桉的眼睛。 他刚刚就从她的呼吸察觉到了她不对的情绪,没想到竟看到了她眼中的一片冰冷,她很不对劲。 是因为听到了‘姜夫人、姜大小姐’么? 她与姜家又或是与这二人有仇怨? 姜家如今风光回京,凯旋归来,结束了边境的长期征战,让大楚陷入了内乱之中,可谓是风头更盛,姜家长子姜沐阳更是留在了边境,等待着大楚使臣带来降书和贡品。 ‘姜夫人’、‘姜大小姐’,众人心中不耻,却也得笑脸相迎,好话说尽恭维着,毕竟姜家后院唯一的女主子就只有这位姜大将军的妾室了。 不等国舅夫人给烟柒染介绍这姜夫人和姜大小姐,姜大小姐姜柒雪就已经凑到他们这边来了。 却不是朝着烟柒染来的,而是冲着她身旁的这位好看的大人而来。 “时桉哥哥,你今天也来参加品茗宴了?” 声音娇滴滴的仿佛能滴出水来,听得烟柒染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晏时桉眉头紧皱,往烟柒染这边挪了一步,离姜柒雪有了些许距离后,才冷冷地看向她:“姜小姐。” 烟柒染还想着诗沂姐姐曾经说过的话,晏大人在京城就像是散发着香味的热腾腾的肉包子, 总有闻着味就上来的,看来这姜柒雪也不例外啊。 她脑子里还不停的转悠呢,就听旁边姜柒雪像是被门夹了的嗓子道:“时桉哥哥,我爹和哥哥都回来,你是不是该去我们家提亲了?” 烟柒染心中一震,他们......他们......原来晏大人的未婚妻竟然是姜柒雪。 那么她将与他成为敌人!!! 看来大理寺她是不能继续住下去了,若是先被大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会不会为了姜柒雪将她...... 宾客到的差不多了,想见‘大师’也见到了,男女也该分开了,遂赵国舅夫人领着一众女眷留在了花园,男子们随着赵国舅去了前院。 晏时桉临走时,看了一眼站在赵国舅夫人身旁的姑娘的背影,饱含深意。 烟柒染没有看到,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如何顺利从大理寺脱身,远离晏大人,又该如何顺利接近姜柒雪母女。 等男子们都离开了,女眷们才纷纷落座,姜柒雪在马车上就看到晏时桉扶着那位女子下来,嫉恨不已,现在他走了,无人给那小贱人撑腰,她自然要折辱她一番。 “呦,这位姑娘可是个生面孔,雪儿可不曾在京中见过,敢问是哪家的千金,也让我们府上认识认识。” 在座的哪个大家夫人不是见惯了后院的手段,千金小姐也是自小长在后院中的,一看姜柒雪这语气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很多人都心中不屑,一个庶女出身的,真将自己当成姜家的嫡出小姐了,看看这样子,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模样,真真是一副小家子气,奈何人家爹爹争气、身份高,不满也只能忍着,面上赔笑,不敢言语。 赵国舅夫人好歹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更何况她出言不逊的对象可是她赵府的恩人,脸色不是很好看:“这是我国舅府上的座上宾。” 你给我客气点儿。 扭头就满脸笑容的对着烟柒染,给她介绍道:“这位乃是护国将军府的大小姐,姜柒雪姜大小姐,她身旁的乃是她的母亲,将军夫人。” 烟柒染懵懂重复:“将军夫人?姜大小姐?” 而后站起身看向姜柒雪与她娘柳茹娘,故作惊讶:“护国将军夫人不是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过世了么?难不成这位是续弦?这等大事京中以外的百姓竟然不知。 而且这位姜大小姐,我观你面相,你上有姐姐在世,何来大小姐一说?” 柳茹娘面皮发紫,她在京中光鲜十几载了,自从那贱人死了以后,谁敢拿她的身份说事,今日竟被一个小贱蹄子掀了面皮,这口气怎么能忍得下去。 她怒拍椅子把手而起:“赵夫人,不要怪我不给你面子,而是你先下了我将军府的颜面,今日的品茗宴来的都是世家勋贵,你却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蹄子放进来,还奉为上宾,怎么这是故意看不起我们呢?” 烟柒染没有丝毫惧怕,脸上的疑惑更深了:“咦,我观夫人面相,并非当家主母正室之相,而是一府妾室才对,我这资历尚浅,难不成是我算错了?” 不止赵国舅夫人心中痛快,在座的哪个心里都痛快不少,他们哪个不是当家主母,出身也是大门大户,偏偏每每都要与这么个妾室坐在一处,看她那登不上台面的酸唧唧的模样。 人群中有个心直口快的姑娘大声说道:“‘大师’真准,一眼就看出来了,您算的不错,她们确实......” 不等说完,就被一旁的母亲硬生生捂住了嘴。 姜柒雪伸手指着烟柒染的鼻子,怒火冲天,她是个庶女不错,可是她早已摆脱了这个身份,十几年来她就是姜家的大小姐,姜家嫡女,从来没有这么没脸过: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贱人,来人,将她给我丢出去,到门口掌嘴五十下,让人看看这就是惹怒我姜家的代价。” 第14章 他会知道的 赵国舅夫人起身挡在了烟柒染的身前,制止住了柳茹娘带来了的两个婆子上前的动作。 “姜夫人,她不过是个孩子,与你家姜柒雪一般大,实话实说有何得罪你的地方?我倒是不知道如今的护国将军府竟然如此权势滔天,就连真话都不能让人说上一句了?别忘了,这里是我府上,不是你们将军府。” 作威作福,回你将军府去。 之前为烟柒染打抱不平的小姐乃是户部尚书伍家的嫡女伍菁菁,大理寺少卿伍荣乃是她的大哥,见到此情吩咐身边的小丫鬟:“你去看看将军府的公子们来了么?或者告知晏时桉晏大人一声。” 小丫鬟看了这边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就悄悄跑去了前院。 这是晏大人带来的姑娘,谁都知道这姑娘如今借住在大理寺后院。 姜柒雪不是一直都以晏时桉的未婚妻自居么,她倒是要看看如今姜柒雪该如何收场。 还能给晏大人和眼前这姑娘卖个好。 烟柒染本不想在赵国舅府上对柳茹娘和她的女儿发难的,赵国舅夫人待她真诚,她也不希望给国舅府惹上麻烦。 没想到姜柒雪先来招惹她,国舅夫人又一心的将她护着,心中原本因今日见到她们母女二人变得冷硬的心,有了丝裂缝,渗透些许的暖意。 但是她不能任赵国舅夫人为她将姜家得罪死了。 烟柒染对着赵国舅夫人笑笑后,摇了摇头,示意夫人不用这样,她自己可以面对,等到赵国舅夫人将她让了出来后,才冷冷对着那母女说道: “姜夫人、姜小姐,我可是师出仙云观,家师鹤云道长更是亲口说过我乃是他所有弟子中,继承其本事最多的一个,既然姜家夫人和小姐觉得我有错,不如我请家师亲自上门与你们讨教?” 此话一出,院中静静落针可闻。 眼前的姑娘竟然是鹤云道长的弟子,怪不得有如此本事。 鹤云道长不说,就说他的嫡传弟子都是在各国皇室被奉为上宾的存在,这鹤云道长更是了,晋铭与大楚哪个不想要鹤云道长作为一国国师,先皇更是许了半臂江山请鹤云道长到晋铭坐镇,只是被婉拒了而已。 后来,鹤云道长为了平衡两国,专门给了两国皇室各一个名额,到他手下作为弟子,学习修道,修身养性。 晋铭去的正是那时还年幼的现在的大皇子吕彦庭,大楚据说去的是他们国家的大公主初锦薇。 两国谁人不知鹤云道长有个天赋出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关门小弟子,只知道鹤云道长常年将其带在身边,神龙见首不见尾,谁都没见过其长相。 更没有人知道那令鹤云道长骄傲无比的小弟子竟然是个姑娘家,一个如此漂亮的姑娘家,怪不得总觉得眼前的姑娘身上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仙气似的呢。 柳茹娘在京中贵妇圈子里摸爬滚打十几年,趋利避害是本能,若是被当今晋武帝知道她们得罪了仙云道长的弟子,恐怕不用鹤云道长本人亲自来讨公道,晋武帝就能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真的闹到了晋武帝面前,她家将军也不会护着她们母女。 还有个极有可能成为储君的大皇子呢,那也是鹤云道长的弟子啊。 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有一点儿的危险她也不能去冒,因为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如今的护国将军府到底是何种情况。 姜柒雪看不惯一个平民出身的贱人在她面前趾高气昂:“你是个......” 柳茹娘赶紧扯了姜柒雪的胳膊一把,用眼神示意让她把嘴闭上,而后对着烟柒染道:“你说你是鹤云道长的弟子你就是么?我还说我家雪儿是鹤云道长最受宠的小弟子呢! 大话谁不会说,不过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罢了。” 那股劲儿还是得端着点儿,不能让人看轻了她的脸面:“看你出自仙云城的份上,本夫人今日就放过你一次,下一次在出言不逊,可就不会这么好收场了,仙云城的名字不是每次都这么好用的。” “哼,咱们走。” “娘,干嘛就这么轻易放过她,我非要打肿她那张脸不可。” 姜柒雪跟在柳茹娘身旁,一脸不忿。 柳茹娘瞪了她一眼:“注意你自己的仪态,她不过是个贱民,何至于你降低身份去对付她,别忘了今天晏时桉也在呢。” 提到晏时桉,姜柒雪这才安静下来,表情也从怒气冲冲变得满面含春,目露羞怯。 “娘,如今爹都回来了,晏家也不上门,不如让爹替我去催催,我想早点嫁给他嘛。” 柳茹娘见自己的女儿这副羞答答的模样也笑了:“好,回去娘就跟你爹商量,不过你爹不同意的话,你也不许闹,我们在慢慢的从长计议。” “哼,爹为什么不同意,如今他就只我这一个女儿了,难不成还指望那个死的重新活过来不成?” “雪儿,你爹对咱们娘俩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这也是今日为何我不让你继续纠缠下去的原因,那小贱人不管是不是鹤云道长的嫡传弟子,只要她报出了她出自仙云城,咱们就失去了压制她的时机。 你别忘了大皇子也是出自仙云城,若她不是鹤云道长的弟子,今日此话一传出去,大皇子岂能容得下她?” 若她真的是,她们今日只不过是言语上的冲突,一时口舌之快而已。 姜柒雪恍然大悟,抱着柳茹娘的胳膊撒着娇:“还是娘精明,女儿还要多跟娘学呢。” “你呀~” 烟柒染见姜家母女走了,这好好的品茗宴因她而起,有些乌烟瘴气的,她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就从那个随身而带的荷包中掏出三张符纸来,递给赵国舅夫人:“夫人,今日都怪阿七搅了您的宴会,这是阿七的赔罪之礼,送给您和国舅爷还有小公子的,叠好放在荷包里随身带着就好,可保平安。” 赵国舅夫人没收:“怎么能怪你呢,都是她们母女目中无人,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礼物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她既是鹤云道长的弟子,那这平安符便是千金也难求啊,如此贵重之物,她怎么能收恩人的呢。 “夫人的维护之恩,阿柒铭记,这平安符您就收下吧,阿柒也没有其他能拿得出手的。” 平安符没了,她再画就是,又不是难事,一天能画个百八十张不止,又金贵到哪里。 赵国舅夫人见推辞不下,这才收下,心中难掩激动。 烟柒染顺势提出告辞,她还要在晏时桉回大理寺前去找地方落脚,好早早搬出大理寺去,远离晏大人。 “用不用人通知晏大人一声?” 烟柒染摇了摇头:“不必麻烦了,晏大人会知道的。” 反正她提前走了,到最后晏时桉肯定会知道的,只不过时间或早或晚而已。 第15章 骂人小点声儿 烟柒染这次不打算买宅子了,先租赁住着,然后尽快了解姜家的情况,回到姜家才能找到她想要了解的事情真相。 于是乎,烟柒染从赵国舅府上出来,直接两条腿走着去寻牙人,找个风水好又清净的独院住着,等付了银子签了契书,回到大理寺时晚饭时辰都已经过了。 本想和诗沂姐姐说一声,好好告个别,顺便送个礼物感谢一下她的,谁想到诗沂姐姐今日因公务与伍少卿出去了,明后日才能回,只能作罢。 闻着自己堆积在后院里的几坛子桃花酿随着夏日的灼灼晚风散发着香气,她忍不住一手拎着几个小坛子,直接翻身跃上了房顶,从怀中掏出一包肉干当做下酒菜。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五月十五了,今日的月亮又高又圆,十分明亮。 夜空中的云随着送来些许凉爽的风停停走走,浩瀚的星空像是嵌满了玉石,又像是无数盏灯,让人觉得自己无比渺小。 烟柒染今日见到了柳茹娘母女心情很不好,她拆下腰间的荷包,右手食指中指并拢,食指贴近唇瓣:“烧鸡外飘荷叶香!” 只见一道光圈萦绕在她的指尖,随着她的手指落在荷包上,那个荷包自动打开,从里面飘出来一位身着白衣、散着一头乌黑长发的少年郎落在了她的身旁,坐在了她的身边。 “染染。”略带熟悉又干净的声音。 “地瓜,你陪我喝点儿。” 烟柒染将一小坛子酒往她身旁挪了挪,这才发现,一直住在她‘乾坤袋’里的孩童,竟然长成了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发丝随着晚风浮动,面庞轮廓清晰,线条流畅,纯净的笑容如春风般拂过人心,带着一丝稚气,更显纯真魅力,又有着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 “地瓜,你......你竟然长大了?” 一下子长大了十岁! “染染,我好像恢复了些许记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起来,根据脑海中的模糊印象,这次从袋子里一出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但还是不能在白天里出现。” 烟柒染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多年来多亏了有地瓜陪在她身边,像弟弟又像是宠物,开心、失意皆有他感知到。 “别担心,早晚你能想起来的,时间流逝很奇妙啊。” 有人因为时间的流逝忘却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有人因为时间流逝执着于寻找自己内心的缺口,有人因为时间的流逝造就了次次的遗憾,也有人因为时间的流逝走上高峰成为赢家。 “时间流逝,起起伏伏,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地瓜对着烟柒染明媚一笑。 烟柒染握着小小的酒坛子,与地瓜相视一眼:“敬时间,敬明月,敬地瓜!” 而后仰头猛灌了一口酒,平日最爱的桃花酿,竟也能喝得这般没滋没味,心烦气躁。 “敬岁月,敬星空,敬染染。” 地瓜像是端着酒杯的样子,闻着酒坛子里的香气,说得豪迈极了。 之后他不再言语,只安安静静的坐在她身旁,陪着她在屋顶上,在月亮下,看着她一坛子酒接着一坛子酒的喝。 “今日的桃花酿难喝极了,竟然喝也喝不醉。” 晏时桉刚从外面回就听到屋顶有说话的声音传来,往院子当中走去才抬头看到房顶上坐着的姑娘,还是今日那身动人的装扮,却很不雅的坐姿,手里拎着个酒坛子,一口接着一口的喝。 初一和十五突然就觉得他家公子现在更生气了。 那脸色黑的都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了。 “公子,您……” 初一话还没说完,就见他家公子直接飞上了房顶,一屁股坐在了阿七姑娘身旁。 愣了下神,才用手戳了戳身旁的十五:“你今天跟公子出去了,可知道在品茗宴上发生了何事,为何公子回来就沉着脸?” 十五那眼睛往上瞟,看了一眼正在房顶上的姑娘,然后扯着初一就走:“该干嘛干嘛去,公子的事情该你知道的时候就知道了。” 烟柒染赶紧捏了下荷包,就把地瓜收回去了。 “大人,怎么也上来了?” 晏时桉沉着一张脸不想说话,直接从她脚旁拿过一个酒坛子,扯开红封就直接喝了一口。 “今日回来的晚,心情还不好?” 他不接话,烟柒染也不觉得尴尬,直接拿着小坛子与他的相撞:“正好,我今日心情也不好,一个人喝酒没滋没味的,桃花酿都感觉难喝了不少。 大人与我索性就当一回酒友,来一回千杯不倒,万杯不醉。” 说完,她仰头就猛灌几口。 晏时桉也不回答好与不好,只是提着酒坛子像她一样,喝得豪爽利落。 今日在赵国舅府上,有人来报,说他带去的姑娘得罪了姜柒雪母女,那母女要把她拖出去掌嘴,他一听心中没理由的升上了些焦急和怒火,也顾不上探究怎么回事儿,只觉得他自己带去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这是打他晏时桉的脸! 等他急匆匆赶过去,才知道她已经离开了。 她面对姜家母女时眼中悄然而逝的恨意,那眼神一直萦绕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阿七姑娘是有问题的,自己的猜测也是正确的,但他为何会担心她? 还有她是与自己一同前来的,她离开了也没有知会自己一声,生气亦有之,却被担心覆盖,为何? 所以他一直压着马上离开去找她的想法,一直待到宴会结束,他没有回大理寺,反而先去了护国将军府一趟,这时才回来。 他还没质问她呢,她倒好,自己喝上了。 “晏大人还真是一点都不可爱,怪不得眼神不好,能挑个那样的人做媳妇。 嗞嗞~真是浪费。” 京中贵女向往的男子,竟然看上了姜柒雪这样一个心口不一、狼心狗肺的东西。 晏时桉咽了口中的酒,才慢悠悠道:“骂人小点儿声。” 别让我听到。 “我这不是骂人,而是说实话! 不过大人与姜大小姐确实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晏时桉扭头看向身旁的姑娘,她的侧脸在月色之下变得朦胧,周身笼罩着一种破碎感。 她面带着一如往日的笑容,可他知道她在难过,她在伤心,她的心或许在流着泪。 “姜柒雪不是姜家大小姐,也不是我的未婚妻!” 这是他坐在这儿以来,说得字数最多的一句话。 第16章 告辞 烟柒染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这样一来,她和他至少不会成为敌人。 “大人这样光风霁月的俊美男儿,想来与你相配的良人也定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才貌双全,这样才能配的上大人这张好看的脸。” 烟柒染脸上的笑意晕染开来,一双杏眸盈盈秋水,比盛夏的夜空还要璀璨。 晏时桉在如此一双好看的眼睛里竟然看到了自己,只有自己的身影。 他的心漏掉了一拍后,又快速跳动,仿佛要跃出了胸膛。 一种莫名的感觉让他察觉到些许的失控,对他这种凡事喜欢尽在掌控中的人可不是一件好事。 “阿七姑娘,你此次进京寻得不是亲人而是仇人,这仇人是不是护国将军府,又或者说是姜将军的妾室和女儿,晏某说得可对?” 在进京的路上,她与任诗沂旁敲侧击的打听护国将军府的事情,现在都有了明确的解释。 她从一开始主动提出来帮他找到账本,就是有目的的,那么她的懵懂和一知半解难不成也是装出来的么? 烟柒染满脸惊诧,手中的酒坛子就这样从手中脱落了:“你......” 酒坛子沿着房顶一路滚了下去,直接掉在地上摔碎了,浓郁的酒香瞬间飘散。 “砰~”的一声,让烟柒染瞬间回过神来,脸上是懵懂也没了,纯真也没了,双眸被幽深所替代,让人看不清她心中所想。 她竟朝着晏时桉出手了,右手快速对准了晏时桉的脖子伸了过去,晏时桉上身后仰躲过她的动作,右手撑在房顶,一跃直接起身。 烟柒染也不甘示弱,直接运用轻功追上了他,出手快速快速敏捷,二人手中皆没有武器,就这么一招一式的打了起来。 晏时桉心中有些惊讶,软的像个兔子的姑娘竟然让他看走了眼,武功竟然丝毫不弱,她的轻功更是出神入化,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人犹如被风吹舞的雪花,在夜空下、房顶上,一道道残影浮现,打斗的声音引来了大理寺所有人,武功高强的初一和十五也在其中。 “十五,咱们一起上,帮公子拿下她。” 初一话落就要运用轻功跃上房顶,却被十五一把拉住,一个屁蹲摔在了地上。 “公子根本没有尽全力,你别搅和了他的好事。” 这一看便知,二人都没有下死手的意思,说是切磋也不为过了。 房顶上,晏时桉的腿风扫过来,烟柒染身姿轻盈往后一跃轻松躲过,只是立着的酒坛子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烟柒染再次听到了‘咕噜咕噜’滚动的声音,这一看不要紧,她的心都跟着突突了,她的桃花酿啊。 刚刚摔碎的还有小半坛子呢,心疼死她了,可都是真金白银买来的,这三个酒坛子不能在摔碎了。 烟柒染也顾不上晏时桉那边如何了,直接扑向屋檐的正要下落的酒坛子。 晏时桉眼看着那姑娘追着几坛子酒就从那屋檐掉了下去,这下子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停止跳动了,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大脑来不及思考,身体下意识的冲了出去,直奔那抢救三坛子酒的笨姑娘。 站在院落中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后厨的厨娘已经忍不住大喊:“小心!” “快散开!” 初一看到自家大人也冲了下来,赶紧让院子中站着的人往四处散开,避免误伤。 待众人散开,躲进院中回廊下,晏时桉已经稳稳落地,左手拎着一坛子桃花酿,右臂与身体间夹着个人。 烟柒染一脸生无可恋,她就像是块木头被晏时桉夹住了,动弹不得,滑稽的是她一手握着一坛子酒。 她的一世英名啊。 晏时桉清了清嗓子:“阿七姑娘,我要松手了。” 烟柒染站在地上稳的不能再稳了,对着晏时桉也没什么好脸色,恨不得能在他脸上盯出来一个大窟窿。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刚刚可是救了你,还顺带救了你的桃花酿。” 晏时桉左手伸出去把那坛子酒给她。 烟柒染毫不客气的就夺了过来,语气也十分不友好:“你不出手我也不会有问题,多此一举。” 还害得我当众丢脸。 “呵,姑娘,我救你的还没说什么呢,你反而倒打一耙,这年头真是好人当不得,就当晏某吃饱了撑的好了。” 晏时桉气得脸色沉沉直接转身就要走。 初一和十五虽然距离他们公子不近,但依然是大气都不敢喘,这么多年,何时看过他们公子如此生气过,有过如此外泄的情绪了。 这当真是第一次。 “大人,留步。”烟柒染喊住了他。 “作甚?”晏时桉转过身来,依旧有些气呼呼的。 烟柒染将手里的三坛子桃花酿要送给他:“大人,小女子感谢大人多日的收留,也对在大理寺的连番打扰感到抱歉,这就当是小女子送给大人的礼物了,这后院剩下的桃花酿就当是阿柒送给大理寺上下的礼物了。” “你这话何意?” 晏时桉准备接过酒坛子的手顿住了。 “青山不改水长流,明月依旧星渐稀。叨扰多时,我们后会有期。”烟柒染将三坛子酒放在了地上,从‘乾坤袋’中掏出五张平安符,放到了晏时桉的手中: “大人,这是我单独送给你和诗沂姐姐、伍大哥以及初一、十五的平安符,随身携带,方保平安,阿柒出手,质量有保证。” “你要走?” 晏时桉目光幽深的望着她,嘴角平平,心中不悦。 “一是大人如今已经将我猜出大半,我自是不能继续留下了,二是我本就不是大理寺的人,也不是大人的下属,一直住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感谢大人对小女子的帮助,诗沂姐姐那边还请大人代为转达我的感激之情。” 烟柒染喜欢住在大理寺的这段日子,每日去厨房与厨娘和小丫鬟们说说笑笑,与诗沂姐姐谈天说地,跟着大理寺的每个人涨知识,可是她从未忘记过她回京的目的。 此刻已然被洞悉,幸好他不是姜柒雪的未婚夫,至少还能拖延几日,她找到进入姜家的办法。 “你若有冤屈,直说便是,我可帮你查清沉冤,这是我们大理寺的职责。” 不必离开的。 烟柒染无奈一笑,摇了摇头:“告辞。” 晏时桉望着她远走的背影,脚步沉重一步也移不动,他竟一时忘记了,他是有婚约在身的。 低头望着手中五张黄符,若有所思,心乱如麻。 第17章 那位姑娘 任诗沂和伍荣回来了 ,二人带回来了线索,没想到查来查去竟然与刑部尚书家的那个疯疯癫癫的小公子关联上了。 “一个疯子该如何问案?他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伍荣已经去过一次刑部尚书公孙府了,与小公子公孙卓的谈话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让人头疼不已。 他一会儿要上天、一会儿要入地,就连玉皇大帝他都当过了,阎王老爷都是他的拜把子兄弟,这话还怎么问的下去,即使他承认了人是他杀的,没有确切的、明确的指向性证据,谁能相信。 就连伍荣自己都要怀疑了。 任诗沂道:“大人、少卿,你们还记不记得,之前阿七曾经说过刑部尚书公孙大人家有些问题,伍少卿还特意问过是不是刑部尚书杀的,被阿七摇头否定了。” 这样一说,大家都想起来了。 伍荣接话道:“大人,不如将阿七找来,让她去看看那个公孙卓是否是真的疯了,还是在装疯。 我总觉得公孙卓是被人陷害的,他一个尚书府的公子何必跟一个小小的布店商人过不去呢,光明正大拿人的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晏时桉眸色一暗,心中的郁闷与些许的火气还不曾消除:“她走了。” “去哪儿了?”伍荣道:“派人将她找回来便是。” 任诗沂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阿七她离开了?” 晏时桉瞪了一眼伍荣后,才点头道:“已经离开两日了,给你们留了平安符作为多日对她照顾的谢礼,至于她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 关于她与姜家、姜柒雪母女有仇的事情,他只字不提。 他甚至有些后悔,那晚就不该拿此事来质问她。 那样,她或许就不会离开大理寺了。 任诗沂看得开:“她本就是与我们搭伙进京寻亲,离开实属正常,有缘自会再见。” 伍荣倒是叹了口气:“要是有阿七在,对于公孙卓我们......” 不等他说完,初一就进来了禀报:“大人,刑部尚书公孙大人在大理寺门外候着,想要见......” 晏时桉没给初一说完的机会,一摆手:“请公孙大人进来。” 初一先是愣了一下,才抱拳:“是,属下这就去。” 任诗沂和伍荣先离开了,留下晏时桉在这大厅等候公孙大人。 “晏大人。”公孙大人一进门就将姿态放低,与平日舍我其谁的模样大相径庭。 晏时桉起身迎接:“公孙大人,今日来我大理寺可是有什么事?” 才刚查到儿子,老子就上门要洗清嫌疑了么。 “不瞒晏大人说,今日并不是为了公事,而是有私事相求晏大人帮忙。” 晏时桉请公孙大人坐下:“公孙大人有话不妨直说,你我二人同朝为官,同僚之间有事帮忙哪能用‘求’呢。” 公孙大人这张老脸简直是豁出去了,晏时桉的年岁不过与他家小儿子一般大,却能与他平起平坐,同在朝为正三品,现在恨不得要弯下腰去跟人家称兄道弟了。 “我是想见晏大人藏在大理寺的那位‘神仙’姑娘,不知道晏大人可否通融一番,让我见上一见?” 晏时桉眉头一皱:“什么叫我藏在大理寺的姑娘?” 公孙大人会意:“哦,哦,是老夫说错了,借住在大理寺后院的那位姑娘。” “这人您是见不到了,公孙大人请回吧。”没想到今日她能二次被提起,他的心情不快到了极点。 “别啊,晏大人,上次在国子监我确实对那位姑娘态度不好,但是回去我就反思了,今日也正好给那姑娘道个歉,您好歹给个机会。” 公孙大人赔着笑脸,弯着腰,一副就是晏时桉小心眼,替自己金屋藏娇的姑娘抱不平,他愿意赔礼道歉的做派。 “公孙大人,不是晏某不想让您见,而是阿七姑娘已经离开大理寺了,至于她去了何处,晏某也不知情,这个忙实在是帮不上大人了。” 那个没良心的,离开的倒是彻底。 “不过,晏某倒是能给您提供个地址,您不妨去这家酒坊蹲蹲看,也许能守株待兔。” 逮到那只贪酒的酒鬼兔子。 “既是如此,我也不多打扰了,若能找到那位姑娘,公孙府欠晏大人一个人情。” 公孙大人拿到了想要的消息就赶紧离开了。 晏时桉盯着公孙大人的背影,能让这个老狐狸说出欠个人情的话来,想必也不是小事。 她之前就曾看出来公孙大人有问题,这才不过几日,公孙大人就上门来求见她了,唯有她能解决的事情,该不会是又与鬼魂有关的吧。 她在赵国舅府上的品茗宴上说她是鹤云道长的关门小弟子,世人皆知这小弟子备受仙云城重视,被鹤云道长带在身边,是现在仙云城的城主都没有的待遇。 如此备受瞩目和宠爱的姑娘,如何会与护国将军府有怨?与不曾离开过京城的姜柒雪母子有仇?凭她的身份直接出现在皇城找圣上做主都可,为何要悄悄出现在京城呢? 阿七身上的疑点太多了,即使这样,晏时桉也从未怀疑过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可她究竟是谁? 是谁呢? 偶尔的那种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两日后,十五从外面敲了门进了晏时桉的书房,满头大汗:“大人,公孙府蹲到了阿七姑娘,已经将人请去公孙府了,伍少卿和任仵作都已经赶过去了。” 晏时桉合上公文放在桌子上:“备马,我们也过去看看,看看这公孙卓到底与案子有没有关系!” 他只是好奇公孙府请她过去所为何事,更是为了案子的顺利进行。 嗯,就是这样。 刑部尚书公孙大人没想到,只是想求阿七姑娘解决府里的事情,整个大理寺的官员都要出动了。 这是给阿七姑娘撑腰还是将她看做了大理寺的人啊。 怪不得京中人人都说大理寺卿晏大人将红颜知己天仙一般的姑娘藏在了大理寺后院呢! 竟然是真的! “晏大人,请上坐,今日请阿七姑娘过府不过是为了府中一些事情,与我朝律法无关,纯属私事,还恕老朽招待不周。” 我找人家,你们眼巴巴的凑上来,招待不周是应当的。 晏时桉等人这点儿眼力见怎么会没有,但是脸皮厚了些,全当没听见,知道找阿七是何事才紧要,其他的招不招待的,他们也不会走便是了。 “公孙大人,请我而来所为何事?” 烟柒染其实心中明了,但面子上还要客套一下,不然这屋子里的气氛简直是要尴尬死了。 只是不等公孙大人开口,公孙府的管家就匆匆来报:“老爷,老爷,大皇子到。” 大皇子?? 他公孙家这点儿不想为外人道的事情竟然都把皇子惊动了? 不至于吧! 第18章 秒变老父亲 得知大皇子殿下到访,屋内的人全部随公孙大人去府门口接驾了,唯独烟柒染还留在屋中,坐着不动。 晏时桉一回头发现根本没有她的身影,想起那丫头对这些事情一知半解的模样,干脆折返将她从屋中带了出来。 想必大皇子定是听说了京中来了鹤云道长的关门弟子,这才上门来求证的,若她真的是倒也无碍,可若不是,恐怕是要吃些苦头的。 凭她这单纯无害的外表,加上规规矩矩的礼节,想必不是鹤云道长的弟子,也是来自仙云城的同门,就不会计较她所假冒的身份了。 “为何我也要去?”烟柒染疑惑地看向晏时桉。 她并不想要见什么大皇子。 “大皇子或许是你仙云城的同门,去见见没有什么不好,但在你们确定身份之前,你要像任仵作一样行礼叩拜,毕竟他是晋铭朝的大皇子,是皇家人。” 晏时桉没有提大皇子吕彦庭乃鹤云道长的嫡传弟子。 烟柒染对这些似懂非懂,既然晏时桉说了,那她照做就是。 在她心里,她已经开始信任晏时桉了,他并没有将自己与姜家母女的关系告诉其他人,否则京城之中不会这般风平浪静。 柳茹娘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大人,你为何没有将我与姜柒雪母女有仇一事告知姜家人?”想了想,烟柒染还是问了一句。 诗沂姐姐说过,大人与姜家大公子姜沐阳乃是至交好友,晏家与姜家也是世代都有交情的。 “这是你与姜家那位妾室母女的事情,本身就与我无关,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你有冤屈要伸我定会插手为你查个水落石出,这才会与我有关。 但我有一句忠告给你,莫要触犯晋铭律法。” 晏时桉说到最后一句时,表情十分严肃。 烟柒染颔首:“大人放心,阿柒不会触犯律法。” 等二人到了门口时,大皇子吕彦庭也正下了马车,众人纷纷行礼,只有不了解情况的烟柒染还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在一众人群中尤为显眼。 直到晏时桉咳嗽一声,烟柒染才想起来要学着诗沂姐姐的样子向这位大皇子行礼。 吕彦庭自是一眼就看到了她,他以为是骗子,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小师妹来了京城。 烟柒染才提了下裙摆弯下腰,就听到一个略带熟悉的男声喊道:“阿柒!” 声音中难掩激动、喜悦之情。 烟柒染匆忙抬头,这京城中竟然还有认识她的人呢。 “五师兄?!!” 烟柒染一双圆润的眼睛中满是震惊,师父他老人家竟然没有告诉她五师兄就在京城,这老头真是不靠谱。 她若是知道五师兄就在京中,她哪里还需要借住在大理寺月余呢。 吕彦庭随手一扬就让在场的人都起来,而他自己是直接朝烟柒染走了过去:“你是自己来的,还是与师父一同来的?” “我自己。” 吕彦庭就知道,师父那个不靠谱的,竟然也放心小师妹一个人路途迢迢的入京。 “这一路受了不少苦吧,为何不来寻我,你现在住在何处......” 众人就看着大皇子殿下秒变成操心的老父亲,一句接一句的,碎嘴叨叨,全是对人家姑娘的生活起居的关切。 这也不怪吕彦庭,这都是他们这些鹤云道长弟子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了。 想当初,师父老人家出门一趟就带回来了一个瘦弱如小猫似的的女娃娃回来,说是五岁了,可看起来就如三岁稚童一般,甚至有些痴傻,话也表达不清楚。 那个时候他也不过才十四岁。 师父带回来的女娃娃,只告诉他们这就是他们的小师妹了,名叫阿柒,之后阿柒就扔给了他们六兄妹,哪个没给阿柒洗过衣服、喂过饭,甚至晚上阿柒睡在床上,他们还打坐在床边陪她一整晚,只为不让她做噩梦。 阿柒刚来的时候都不会笑,也不敢说饿,给她吃多少就吃多少,他们六师兄弟当真是心疼得紧,六师妹比她还要小上一岁,结果就像是早早有了当娘的觉悟似的,剩下的他们几个哪个不是当爹一般照顾着她。 过了十三岁的小师妹,就一直被师父带在身边,一年一年的都不在仙云城,后来他与六师妹回了各自的国家,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幸好,每到小师妹的生辰,师父他老人家都会寄信过来,顺便带上一张小师妹的画像,这才让他们师兄弟几人有对小师妹成长的参与感。 这不,一见到小师妹阿柒,那颗老父亲的心又抑制不住了。 不止是公孙大人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就连晏时桉都差点被惊掉了下巴,大皇子吕彦庭由于年幼就跟着鹤云道长修道的原因,哪怕回了皇城整个人也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什么欲念的,就连话都是少的可怜的。 谁能想到如神人一般的大皇子殿下竟然会如此。 恐怕就连大皇子的皇子都没有感受过大皇子如此父爱抑制不住喷发的时候吧。 不过,阿七的身份就算是坐实了,她真的是鹤云道长的关门弟子。 烟柒染幸好还记得今日来公孙府的原因,扯了扯大皇子吕彦庭的袖子:“五师兄,我今日是来办事的,等会儿解决完了,我们外面找个地方好好聊就是。” 别耽误我赚银子。 她还要靠公孙府这单生意打响她在京城的名气呢。 大皇子吕彦庭这才想起来现在还有其他外人在呢,清了清嗓子,又恢复了之前冷心冷情的模样:“既然如此,公孙大人是否介意本殿下在一旁呢?” 公孙大人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呢,现在有大皇子亲口确认了这姑娘的身份,他公孙府是不是庙小了,竟然真的请来了阿七姑娘这样的大佛,还顺带了大理寺与大皇子。 他还能说什么,只能满脸堆笑的请大家进去,看茶。 吕彦庭虽然恢复了之前高冷、矜贵的样子,但是亦步亦趋的守在烟柒染身旁还是让人大跌眼镜。 这是准备随时候着,听候差遣? 还是怕他们带大的姑娘饿了、渴了? 估计只有吕彦庭自己知道了。 “阿七姑娘,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小儿子,自从十八岁,我发妻去世后就开始疯疯癫癫的,胡话说个不停,您帮着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他? 他还能否恢复正常?” 第19章 这是谁 公孙卓衣衫不太整齐,也不太干净,整个人又黑又瘦,瘦的像是皮包骨,黑的像是煤炭一般,怎么看都不太正常,尤其是他的眼睛里面又有些红彤彤的,看起来有些浑浊,不似清明。 他站在这厅堂之中,然后不等公孙大人安置他坐下,他就一把拂开了他爹的手,走到了大皇子吕彦庭身旁的位置坐了下去,端起茶盏就喝。 毫无规矩可言,就是一个随心随意。 “这茶真难喝,可比九天上瑶池仙露差远了,公孙狄,你也就这点本事了么?当官多年也混不出个人样儿,不敌老子上天入地走一趟。” 公孙狄乃是公孙大人的大名,这儿子当着大家的面儿直呼他爹的大号啊。 伍荣脸上的表情都要绷不住了,这简直比那天他问话的时候说话还要炸裂。 “公孙狄,你个老不死的,龟儿子,害你爹我,你早该下地狱了。” 公孙卓面目可憎,双眼瞪圆了地看着自己的亲爹——公孙狄,满目仇恨。 公孙大人被气得浑身哆嗦,可也没有直挺挺的倒下去,可见他经历的多了,心理承受能力都变强了。 现在谁敢说公孙卓不是真的疯了,哪个儿子敢自称自己老子的爹,还将老子骂的一文不值,难听至极。 在座的谁亲眼看到过这种只存在于话本子里的场面呢,怪不得公孙大人一看他们来了,就一种有苦难言的表情。 烟柒染坐在大皇子的下首位置,另一侧坐着晏时桉,她面带笑容,站起身前,手指点了点晏时桉的额头。 晏时桉:“......” 她现在如此自然了都,每次要解决这种事情都要让他亲眼看着! 他的感受不重要么! 烟柒染拍了拍手,在这偌大的厅堂中如此突兀,立刻将公孙卓仇视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二公子说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巧了,小女不才也喝过瑶池仙露,与天上的诸位神仙称兄道弟,更是与下面的酆都大帝是莫逆之交,不如二公子好好看看我是谁,是否认识小女?” 晏时桉盯着公孙卓看,而后又环视了整个大厅,没有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那么是不是说明并没有邪祟作祟,二公子公孙卓卓只是单纯地疯了? 但单独看阿七的反应,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只是他还没有看见。 这次是不是碰上道行高深的了? 那她是否能应付的了? 其他人能看到的是公孙卓的反应,在烟柒染让他好好看看她时,眨眼间就在公孙卓的脸上看到了恐惧的眼神,下意识的身体后躲,双手紧紧交叠,他在害怕,而且是很害怕。 “看样子,二公子是认出小女来了,那不如我们单独聊聊? 我说的聊聊是指你好好跟我说话,想好了在回答的那种。” 烟柒染不经意间的说着,手指还有意无意地撩了一下额边的碎发。 公孙卓没有了之前的浑噩:“好好,好好,好,我跟姑娘聊,跟姑娘聊,姑娘请随我来,这边请。” 大家瞠目结舌,这会子公孙卓也不胡话连篇了,也不疯癫了,就连人都恭敬有礼了,这变化只在几息之间。 阿七竟然还能瞬间治好疯病?! 鹤云大师弟子威名果然厉害。 公孙卓犹如一个领路小厮一般,烟柒染跟上他,晏时桉着实不放心想要跟上,与他有一样想法的还有大皇子吕彦庭。 烟柒染制止了二人:“五师兄,你不能跟来,至于为什么,等出了公孙府我在与你解释。 我一人足够了,你们也帮不上忙。” 大皇子吕彦庭还是放心不下,他们师兄弟七人,唯有阿柒小师妹一人有这样的天赋能力,帮不上忙是真,担心亦是真,既然小师妹说了他不能去,是有原因的,那么他就不去。 “晏大人,就劳烦你跟着阿柒一起过去看看,务必要保护她的安全。” 晏时桉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大殿下放心,臣会的。” 二人跟在公孙卓身后,烟柒染悄声对晏时桉调侃道:“大人,既然跟来了无论一会儿发生何事都不要害怕哦!” 晏时桉看着她那双清澈、灵动的小鹿眼,对他眨着,模样十分俏皮,几日来心中那口淤堵、郁闷的气终于顺畅了,轻松又舒适。 “你给我开了天眼,不就是让我跟来的么?难不成我还有别的选择?” 烟柒染略感抱歉地笑笑:“我要说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些习惯了,你敢相信么?” 晏时桉:“......” “那也没有办法了,我已经答应了大殿下要跟着保护你的,不想去也得去了。” 烟柒染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快,脸颊有些发热:“那就赶紧跟上,怕了就告诉我,我帮你恢复眼睛正常。” 公孙卓没有领他们去哪儿,只是带他们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自己的书房,而后关上了门:“敢问姑娘乃哪方大仙?” 烟柒染坐在了这书房内的唯一一把椅子上,打量着书房的装饰和布局,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大仙不是,只是喜欢降妖除魔罢了。 不过我这个人呢,喜欢聊天,说几句话能解决的事情呢,不喜欢动手,你要是识相呢,我还愿意浪费点精力跟你聊一聊,帮你化解助你早日投胎。 不然的话,我就只能让你灰飞烟灭,消散在这天地间了。” 说完,她手中就多了一朵小小的碧玉色的莲花在掌心。 晏时桉见她闭上双眼,嘴唇微动,不知道在念着什么,那碧玉色的莲花发出丝丝金光,她猛然睁开眼睛大手一挥,那金光就打向了公孙卓,公孙卓瞬间就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书房刹那间陷入了黑暗之中,唯有她周围是亮着光的。 烟柒染将手中的碧玉色小莲花向上一托,那莲花就漂浮在上空,晏时桉也出现了,看见了烟柒染,以及还有一个面色青紫毫无血色、双目泛着缕缕黑气的老人,面目阴郁,他看向你时会有一股从脚底蔓延到头顶的寒意,侵入脊梁、没入骨髓。 “他是谁?” 第20章 以理服鬼 碧玉色的莲花在空中散发着幽幽蓝光,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更添几分恐怖。 烟柒染看晏时桉并没有被眼前的鬼所吓到,这才回答道:“他就是附身在公孙卓身上,害得公孙卓疯疯癫癫的诱因。” 晏时桉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才肯定道:“这位应该是公孙大人的那位已经过世的父亲了。” 也找到了公孙卓为何骂自己老子跟骂孙子似的了,原来体内藏着的正是公孙大人的老父亲。 见过的次数多了,晏时桉现在看到什么都不觉得奇怪了。 烟柒染也是这样猜测的,看向恐怖的那厮,反正这些东西在自己眼中在普通不过了:“晏大人都已经看出你的身份了,你不打算自报家门,与我说一说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说我就直接动手了!” 对待恶鬼就是要比他还恶,让他从心底里产生惧怕,否则,以烟柒染的年龄来说不太好拿捏。 这也是师父告诉她的。 她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柄小小的铜钱剑,右手握住剑柄,左手食指中指并拢从剑身拂过,那剑就宛如开光了一般,镀上了一层金色。 公孙老头子一看那铜钱剑带来的威压,立刻就高举双手:“姑奶奶别,别,我说,我说。” 原来,公孙家的祖宅在距京城较远的一个村镇中,坟地就在镇子外面的一条小河旁,有山有水呈环抱之势,风水极好。 公孙老头呢,先后娶了两房夫人,先夫人年纪轻轻便染病去了,没有留下一子半女,续弦夫人也就是公孙大人的娘亲,为公孙家留下了公孙大人这一血脉,只可惜公孙大人才成亲不久,还未享受过天伦之乐就也去了,留下公孙老头跟着儿子、儿媳在京中生活。 但是那时的公孙大人还在京中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全家都挤在一个小小的四方院子里,可也算是其乐融融。 直到公孙老头去世,公孙狄扶官送葬,回乡丁忧,这才发现他们家的坟地已经被小河涨水冲平了,无奈之下只好重新找人看风水选坟址、迁坟。 公孙老头已亡,要入土自是要与先后两任妻子合葬,但之前的坟头已经被冲平,就连墓碑都不见了,只能凭着大概的方位,让人去挖、去寻,可惜的是一无所获。 公孙狄不想再浪费人力、财力,更何况他爹还等着入土为安呢,不知道谁给出的主意,在公孙老头的棺木中他的每个手边都放上了一块砖,砖上刻着他先后两位妻子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就这样,伪造了一个夫妻三人同棺同穴的墓。 先不说这两任妻子先后进门有大小之分,与公孙老头合葬时的位置也有区别,就说公孙老头一手握着一块砖,并非是他心心念念的妻子,他如何能甘心。 先后几次入梦,要公孙狄继续寻他娘的尸骨,可奈何公孙狄不信这些,也从未当回事,他爹已经入土为安,守孝过了三月,他就启程回京打点一番,早日上职,不然真的等他守孝完事,京中估计已无他的位置。 十年寒窗苦读,谁能真的甘心只能做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官呢。 公孙老头气不过,就随着儿子一家一起回京了,时不时的折腾一下,这个梦魇、那个惊吓的,但是就是无法引起他们的重视,既然他不孝,那么他也不必做什么慈父了,这才上了家中体质最弱、最受宠爱的公孙卓的身。 借公孙卓去折腾他们一家,借他的口去骂那个混蛋、王八蛋儿子,希望他能早日找回他娘的尸骨,让他们夫妻三人真正的团聚。 晏时桉更是听得心中一愣一愣的,若是真如公孙老头所言,公孙大人遭此一劫也是活该。 谁能想着让自己的爹和两块砖头一起入土呢,哪怕刻上了名字和生辰八字,那他也改变不了那是两块砖头的事实。 烟柒染倒是没有想到竟是这个原因,听起来情有可原,但烟柒染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死如灯灭,你现在不过就是熄灯后的那缕白烟,你的尸身不过最后就是一坯黄土,当然时间上可能有个早晚之分,但最后的结果都改变不了。 而你的两任妻子最终也不过是两堆黄土,你就没有想过,即使公孙大人真的把你妻子的尸骨挖了出来,放在了你的身边,那又如何,能有什么改变,她们早你去世多年,都已经投胎转世,搞不好这会子都已经成婚生子了呢。 唯独你自私的只顾自己的心情,我想你并非是一定要找到她们的尸骨,只是你自己不痛快就不想让你儿子、孙子痛快,自私霸道、说一不二惯了,死后这么对你,你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是也不是?” 公孙老头不知道是被哪句话戳中了神经,有些怒了,周身散发出了阵阵黑气:“不,我不是,你在侮辱我,我只是想要我的妻子,我有何错!” 晏时桉担心那些黑气会伤到烟柒染,下意识的将半个身子挡在烟柒染身前,双眸如盯着猎物的孤狼,犀利又专注。 烟柒染依旧一身轻松,看着公孙老头就像是看着一个无理取、不听话的小动物一般,只是她现在没有耐心,还有些生气:“恶人怎么会承认自己做得恶呢! 如果你死了之后消消停停的,就算不去投胎,在这个你还留恋的世间飘荡,谁也不会多管你的,毕竟下面的鬼差们也整日忙得团团转。 但是,你打扰活人就是你在作恶,更何况你上了公孙卓的身,他这一世本该娶妻生子、官途顺遂,却因你疯疯癫癫、酗酒无度,更因为你长时间的霸占,他的身体恐怕都已经被拖垮了,寿命减短,你沾上了他的因果。 所以无论你有天大的理由,你也是恶人,更何况你现在是——恶鬼!!!! 我之前给你的两条路还是作数的,我只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公孙老头也不敢真的叫嚣,眼前的姑娘身上有一种威严,让他莫名的害怕,但是还是想挣扎一下:“你为何不肯让公孙狄当面跟我对峙?” 公孙老头本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害怕小姑娘直接动手不听他说,没想到小姑娘恍然大悟的神情:“是吼,也该听听公孙大人的是如何说的,让你痛快的做选择,毕竟我烟......” “我阿柒向来是以理服人、以德服人,也不对,是以理服鬼、以德服鬼!” “大人,就麻烦你将公孙大人请过来一下。” 晏时桉颔首:“等我。” 第21章 要问公孙大人您呐 “好,快去快回。”烟柒染的手晃动着衣袖一挥,这屋子瞬间恢复原样,只是那碧玉色的莲花直直的挪动到公孙老头的头上,为他洒下光柱,保护他不受白日日光的侵害。 不足半盏茶的时间,晏时桉就提溜着公孙狄出现在了书房,一松手,公孙狄就直接坐在了地上。 鬼知道他刚刚经历了什么,原本他坐在大厅里正和大殿下等人一起等待着,晏大人一下子冲了进来,话都没说提着他的衣服的后脖领子就走。 院子里有路不走,专门飞檐走壁,还上了房顶,吓得他腿软不说,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快么?” 晏时桉径直走向烟柒染,没头没脑的问出这么一句给烟柒染都问懵住了。 “什么?”忽然间烟柒染想起刚刚她说了一句话,让他快去快回。 晏大人这是想说他听她的了,快去快回了,顺带傲娇一下,问问她速度够不够快。 见他目光逐渐变得幽深,烟柒染赶紧说道:“多谢大人帮上了大忙,速度可真快。” 晏时桉的目光变得柔和,嘴角有了不明显的弧度:“嗯。” “我说晏大人、阿七姑娘,你们将老朽抓过来是作何?我儿又为何会躺在地上,难不成你们把他打晕了?”公孙狄有些怨念。 烟柒染双手一摊:“那就要问问公孙大人您呐,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正主找上门来报仇了。” 公孙狄激动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声音略大:“怎么可能?老夫这一辈子虽然不说光明磊落却也是顶天立地,心中满是圣贤,怎么会做亏心事,就连教育子女,老夫都十分严苛,直照圣贤。” “那您不觉得对您父亲有愧么?毕竟您母亲的尸骨并未找回来与他一起安葬。” 烟柒染直接挑明,就是为了让公孙老头好好听听,他自己的儿子是怎么想的,化解戾气,早日投胎去,她也能省些力气。 “我父亲?”公孙狄轻声念叨了一句,而后挺直腰板:“老夫并不觉得有愧,要说愧疚也是对我娘,还没来得及让她享福,享受儿子绕膝的欢乐,再加上尸骨并未找回来,午夜梦回之间总是会想起我娘,心中痛苦不已。” “为何不是你父亲,毕竟他并未与你母亲合葬在一处?” “我爹生前活着时,无论是衣食还是住行,我皆尽了身为人子的孝道,就连病重,哪怕家中有丫鬟和小厮,无论多晚,擦洗、换衣也是我自己,并未假手于人,我爹跟着我们享了福,也享受了子孙承欢膝下的快乐,我并无遗憾,死后入土为安,怎么看我都不觉得有愧。 至于姑娘所说的并未与我娘亲所葬在同一棺椁之中、墓穴之中,那皆是给活人看的,人死入黄土,最终也将成为土里的一部分,就算有鬼魂,那也是早早转世投胎的,这墓不过是给活人的一个念想罢了。” 他爹生前霸道、自私,只顾自己感受,稍有不顺意,对他们一家动辄打骂,他的妻子和孩子也多受委屈,不过子不言父过,这些他自己与家里人知晓便好。 烟柒染十分认同公孙狄所言,但该问的还得问:“那公孙大人为何要将两块刻上名字与生辰八字的砖头放入你父亲的棺椁之中?” 公孙狄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件事:“这当时在河畔几经寻找并未找寻到家母与大夫人的尸骨,有位老人给出了这样的主意,只说这样我爹也不会孤独,也算是有所寄托,上面的生辰八字也能帮我爹找到我娘,本来我是不信这些的,耐不住我夫人害怕老爷子到下面真的找不到自己的两位发妻,苦苦哀求,我这才同意。 敢问姑娘,可是这两块砖出了什么事情?” 不仅是烟柒染满头黑线,就连晏时桉都觉得公孙大人这狡猾的老狐狸,脑子是被忘在刚刚的大厅里么? 两块砖能出什么事,他爹化成白骨,那砖都不带改变颜色的。 这不也正好从侧面说明,公孙大人对他爹确实无愧,到现在都没有想到寻仇报复的是他亲爹,在他心里他爹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得到想要的答案,烟柒染就让公孙大人离开了。 “老头儿,你可听到了?到最后你儿子也不曾说过你的一句不是,你难不成还要冥顽不灵么?” 烟柒染眉眼间十分严肃,晏时桉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正经的她呢。 “你的两位夫人皆已投胎转世,不必要执着于表象,你,做好最后的选择了么?” 此话一出,烟柒染的额头上出现了一朵红色的莲花,泛着红色的光,与今日她画的花钿并不相同,晏时桉顿时察觉到一股庞大的能量外泄。 公孙老头敢确定,若不是他头上的那个碧玉色的小莲花罩着他,此刻他早已灰飞烟灭了,真正的恐惧席卷全身,她真的有本事做到。 “姑奶奶,姑奶奶,我选择投胎,求姑奶奶饶小的一命。” 这公孙老头可谓是能屈能伸,烟柒染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早知道如此简单,刚才一上来直接动手,吓吓他,也不用听他说如此多的废话了。 这可真是欺软怕硬,就该在他活着的时候,公孙大人就强势些,给他点苦头吃吃,他在死后也就不敢来找事儿了。 公孙大人算得上是愚孝了,万事皆顺他爹的意,害惨了自己的小儿子。 “既是如此,本姑奶奶这就消散你的戾气,助你早日投胎。” “多谢姑奶奶。” 至于投生什么样的人家,我可没做保证,烟柒染在心里得意地说着。 “大人,出去等我。” 晏时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我就守在门外,有事喊我一声。” 看她点头,他才出去,又将书房的门关上了。 这时,烟柒染盘腿坐在地上,犹如打坐一般,闭上了双眼,口中呢喃犹如梵音天降。 她的声音如清风拂面,吹散阴霾,带来清明。 口诀的每一个字,都如同灵动的音符,跳跃在心灵的琴弦上。 口中轻念口诀,仿佛能感受到一股清泉从内心涌出,洗净尘埃,滋养灵魂。它是一种内心的呼唤,唤醒沉睡的力量,开启净化之门,让人摆脱纷繁的杂念,回归本真。 在喧嚣的尘世,坚守内心的平静,以净化之力抵御外界的干扰。 公孙老头身上的黑气逐渐消散,面色回归正常,就连双目中的血色也都消失了,他在这泛滥的光芒中看到了一条路,一条开满无叶之花的血红飘香的路,冥冥中指引着他走了上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散,光芒消失,烟柒染才缓缓睁开眼睛,额头上的泛着红光的莲花不见了,漂浮在半空的碧玉色小莲花转回到她手心,放回‘乾坤袋’中。 公孙老头,好好享受你的这一世吧! 好走,不送。 第22章 财迷阿柒 守在门口的晏时桉只觉得一种古老、神圣又空灵的梵音萦绕在自己耳旁,体内的血液有沸腾之势,一股巨大的热量从心脏处开始蔓延,为何他会有如此感受,盘着双腿坐在地上,开始运用内力,让内力随着这股力量在全身上下游走。 不知不觉间,声音消失,他感觉到身体无比的轻松,内力有了精进。 “大人,看看他怎么办?” 屋内传来烟柒染的声音,晏时桉睁开双眼,一下子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推门而入,只见这屋内只剩下一个躺在地上的公孙卓,以及他一眼就能发现的姑娘。 “大人,是把他给扔这里还是把他带着给公孙大人看看?” 烟柒染那双无辜的小鹿眼水汪汪的看着他,晏时桉弯腰扛起公孙卓就像是扛麻袋一般:“带走看看,不然公孙大人怎么给你银子。” 于是,公孙府内的一众下人就看到大理寺卿晏大人扛着自家二公子在肩上,脚前头后,身后跟着一个宛若仙子的漂亮姑娘,满脸笑容,双眼放光。 晏时桉将公孙卓放在大厅的椅子上,让他的头靠在椅背上,烟柒染直接端起一杯放凉的茶水泼了上去,茶水顺着他的脸颊滴在了衣服上,眼皮上还粘着茶叶。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我的儿他怎么了?”公孙大人站在公孙卓身旁,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满脸的焦急。 只是话落,公孙卓就缓缓睁开了眼睛:“爹?” 眼睛慢慢有了焦距后,顿时热泪盈眶:“爹啊,孩儿终于见到您了,您不知道,我......” 烟柒染打断了公孙卓后面想说的话:“二公子此次遭遇大难,承受了难以言明的痛楚,日后定会遇难成祥,顺遂无虞。” 公孙卓立刻将目光转向了说话的姑娘,好似刚刚经历的就是一场梦,梦中的她犹如仙子下凡,行动间既优雅又灵动,让他挪不开目光,是她从无尽的黑暗中将他唤醒,亦是她拯救了他的性命,心跳不禁加速,耳尖微微发烫,眼神亦不敢直视她了。 难以言明!! 公孙卓瞬间就明白了:“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小生此生无以为报......” 晏时桉觉得公孙卓被霸占身体的时间太长,脑子恐怕都坏掉了,下一瞬就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言了。 他赶紧拦着话头:“公孙大人,既然贵府二公子已经救回来了,神志也恢复了正常,咱们阿七姑娘辛苦一遭,受累许多,您看……” 公孙大人此时还懵着,最疼的小儿子好了,恢复正常了,可他一句话也没说上呢,这一人一句,就开始要银子了! 公孙大人在朝中可是个滑不溜手的老狐狸,即使晏时桉不提银子这事儿,就冲人家是大皇子殿下的师妹,鹤云道长的弟子,他也不能少给。 顺便学赵国舅府上送个人情,与阿七姑娘成功勾搭,呸,成功有了往来,才是正经事儿。 “来人,将我给阿七姑娘准备的谢礼抬上来。” 四个小厮抬上来两口不算大的木箱,还颇为吃力,这里面的东西份量都不轻啊。 烟柒染拼命克制自己去看那两口箱子,以免丢了脸面,故而从‘乾坤袋’中掏出了一支毛笔,和一张黄纸,顺手就将黄纸给了身旁的晏时桉:“大人,帮忙拿一下。” 晏时桉心中明了,毕竟他可是在大理寺后院看到过小姑娘一脸财迷的模样,挨个数银元宝的。 阿七是个不折不扣的财迷、吃货,外加酒蒙子。 他二话不说就十分自然的接了过来,两只手捏着黄纸上面的左右两个角儿,烟柒染手握毛笔在上面画开了,随着她笔锋行云流水的走势,红色的朱砂笔迹呈现,在座的没一个人看懂这是什么,包括同一个师父的大皇子吕彦庭。 一气呵成的气势,仿佛她画的不是符,而是江山,大气磅礴,姿势拿捏的足足的。 烟柒染收起毛笔,从晏时桉手中接过这符,转交给公孙大人:“二公子灵魂不稳,体质虚弱,这符需要随身携带,晚上压在枕头下面,能够帮助二公子早日恢复康健,顺便请大夫开一些固本培元的药方同时服用,效果更甚。” 她这也算是投桃报李了,有了今日之事,日后找她的达官贵族更甚之。 哈哈,她好像看到了金灿灿的日子和银灿灿的吃喝玩乐。 “多谢阿七姑娘。”公孙大人双手捧着符,视若珍宝。 公孙卓听着,原来这姑娘叫阿七,真是太好听了,他从未听过如此亲切又好听的名字。 “阿七姑娘,在下欠姑娘一条命,日后姑娘遇到了困难,我公孙卓必将当仁不让,第一个为姑娘冲锋陷阵。” 烟柒染一愣:“不必,不必,银货两讫,你我之间平等交易。” 晏时桉立马接话:“二公子要谢还是谢谢为你坚持不懈的老父亲吧。” 大皇子吕彦庭见事情处理完了,他这才开口道:“公孙二公子才醒过来,公孙大人还是赶紧请大夫过来看看吧,我等就不多打扰了。” 不等公孙大人回话就凑到烟柒染身边:“阿柒,师兄请你去京中最大的醉满楼吃好吃的。” 烟柒染想要拒绝的,她舍不得带着这两箱子财宝招摇过市,还赶着回家数银子呢。 吕彦庭看自己小师妹目光不住地看向那两口箱子,眼中满是恋恋不舍,一刻不想分开的模样:“阿柒,你将它们放在师兄的马车上,有人看守,之后师兄送你回家,顺便看看你住的地方。” 烟柒染这才点头同意,好吃的与银子她都要。 直到几人都出了公孙府的大门,吕彦庭带着烟柒染要上马车了,这才发现晏时桉晏大人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站在了马车旁。 “晏大人这是?” “启禀大殿下,阿七之前一直住在大理寺,这两日搬了家,臣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阿七出来京中,就怕她被人骗了,臣这才想跟过去看看。” 之前可是他一直照顾她的,大皇子作为五师兄是不是也该好好感谢一下,不如,就请他也去醉满楼吃饭好了。 就这么顺路。 吕彦庭从来不知道铁面判官晏时桉晏大人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一面,但人家说的在理,毕竟之前一直住在大理寺,他作为阿柒的兄长理应表示感谢。 “既然如此,晏大人就请吧,咱们一同前往醉满楼。” “多谢殿下盛情,臣也就不推脱了。”晏时桉翻身上了马,做好随时起步的准备了。 吕彦庭:“......” 脸呢,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也会有不想要脸的一天。 晏时桉,你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第23章 果然不可靠 醉满楼三层一包间内,小二早早上齐了招牌菜,三人围坐在一张大桌子上,晏时桉还特意为烟柒染点了一壶酒。 “哇,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竟然全都有,五师兄,你简直太好了。” 烟柒染此时哪里还记得什么银子、珠宝的,看见这一桌子好吃的,双眼放光,就像是饿了许久不曾进食得的狼看见了不用费力就能进嘴得猎物一般。 “傻样儿,给你点一桌子菜就好了,那你对人好不好的要求也太低了点。” 越往下说,大皇子吕彦庭的眉头就皱得越紧,这么个单纯的丫头,日后岂不是一顿饭、两顿饭就让别的男人给糊弄走了。 他们师兄弟几个养大的白菜,不能这么简单的就被猪拱走了,更何况还是白菜追着猪跑,让他们几个怎么受得了。 不行,得抽时间带她在京中多转转,请她进宫去小住,让他的皇子妃带着她多见识见识宫里、京中的繁华和好东西。 要论繁华,仙云城不输京城啊,那阿柒这样是天生的?他怎么不知道呢。 见到烟柒染吃饭时的样子,他就更疑惑了。 阿柒的规矩自小由身为大楚公主的六师妹教导,一走一坐、吃饭用茶,她都学得极好,亦是不输大家千金,可是不过几年不见,她吃饭虽说不上粗鲁,可也算不上优雅,总有一种眼前的饭菜下一秒就会消失,她就少吃了一口的急促感。 晏时桉简直是对她的吃相习以为常了,甚至觉得有些活泼可爱,京中的大家闺秀他见得多了,尤其是在宫宴上,每个千金小姐的端酒杯、拿点心包括咬上一口的动作都像是拿尺子量过的,动作幅度大小都一样,胳膊抬到什么样的高度也都一样。 就像是一个格子里走出来的,若不是脸不一样,恐怕都可以认为是一个人了。 反而像烟柒染这般倒是不失率真。 “阿柒,咱们仙云观已经困难成这样了么?”吕彦庭问道。 不知道六师妹怎样,他可是经常会托走商的商队送银子、京中千金喜爱的饰品、布料到仙云城,难不成是被大师兄昧下了?不可能啊。 大师兄对小师妹的疼爱都堪称一绝了。 烟柒染放下手中的鸡腿,将嘴里的咽下去,喝了一口茶清口,这才满脸幽怨地看向五师兄:“你们都不知道,我自从随师父出了仙云城就没回去过,师父与你们说是带我走遍名山大川,带我游历,其实就是哪里荒无人烟去哪里,我们时常在深山老林之中。 停留的时间长了,就动手搭建木屋,时间短就直接住在树上。 吃的都是林中的野鸡、野兔,喝的是山上的泉水,就连我出门时你们给收拾的道袍都灰扑扑的,洗不出颜色了,有一个还打了不少补丁。 师父总是一个人偷跑出去打牙祭,带回来的酒不给我,好吃的不给我,还总是让我给他抓野鸡、野兔烤着吃...... 我想走,师父都不让,给你们写信师父也不让,这次来京城,也是师父让我从山里直接来的,银子没给一两,衣服都没有一件......” 越说越委屈,烟柒染眼中都泛起了泪花。 心中却得意的笑:哈哈,师父,您准备好迎接几位师兄的怒火吧,尤其是来自大师兄的,我看您日后还怎么潇洒。 叫你当初死活不给我喝桃花酿,烧鸡也不分给我一口,哼。 吕彦庭越听越气,师父他老人家简直是越老越胡闹,太不靠谱了,他们六个将小师妹当娇花一般呵护长大,谁能想到第一个磋磨她的竟然是自家师父。 十三岁的小姑娘,师父竟然还让她抓野鸡、野兔,动手做饭,在仙云观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起初定是不少挨饿的,气死人了,大师兄的担忧成真,师父果然不可靠。 怪不得现在吃饭总怕有人抢似的。 不行,他回去就写信给大师兄,好好与他说道说道师父他老人家的问题。 “日后都不会挨饿了,五师兄向你保证。 这些菜够吃么,不够师兄再让人加,你想吃什么就跟师兄说,师兄带你去买。” 晏时桉看着父爱泛滥成灾的大皇子,有些不忍直视,但自己心疼眼前这个活泼、爱笑的姑娘也是真的,怪的她总是一副财迷的模样,有了银子才能填饱肚子,吃好吃的。 “大殿下,京中好吃的东西泛滥,总不能一次都让阿七吃了,这样对她的身体也不好,总要慢慢品尝才是。” 吕彦庭在今日之前一直都觉得晏时桉是个话不多,从不过问与自己无关事情的冷漠之人,可今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莫名地看晏时桉很不顺眼,还觉得他有一丝丝危险。 “晏大人说得不错,阿柒,师兄在这宫外也有宅子,那宅子里管家、丫鬟、小厮,就连护院也都有,你搬过去吧,一个姑娘家家的单独住,总归不太安全。” “大殿下所言不错,你若是不愿意,不如还是搬回大理寺去,有任仵作与你作伴,能与你说说话。” 晏时桉所言根本没过脑子,简直就是脱口而出。 吕彦庭眉头微皱,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这晏时桉是要与他抢人。 原本,晏时桉在京中有玉面郎君之称,人品贵重,又深得他父皇器重,他也一直认为此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一心一意为大理寺、为朝廷办事,从不搞官场上一些恶俗的手段,十分欣赏,每每提起也是赞扬居多。 可现在,呵呵,无论你有多好,想要打我们小师妹的主意,那你这缺点也是太多了,能挑出几大筐来,怎么配得上他们照顾长大的师妹呢。 不行,他得盯紧点儿,小师妹喜欢看长得好看的人,别真被晏时桉的脸给诱惑了。 “晏大人,大理寺毕竟是朝廷办公之地,本宫的师妹毕竟是个百姓,又与大人毫无关系,直接住进去恐落人话柄,对阿柒,对晏大人的名声都不好,所以还是不牢晏大人操心了,本宫自是能照顾好。” 火药味渐浓,二人眼中恨不得飞出火星子来,而正主就像是没听见一样,与这一桌子饭菜相交甚欢,开心得不得了。 所有人和事儿在烟柒染面前都不如一桌子美味饭菜来得重要。 吕彦庭又在心里对不靠谱的师父嘟嘟囔囔了,写信,必须多写几封,他要向每个师兄妹控诉师父的恶行,好好的、天真活泼的小师妹竟被师父给饿成这样,欺负一个孩子,太不知羞了。 仙云观里,正在一口酒一口肉的鹤云道长突然打了两个喷嚏,一旁的小道童急忙道:“师祖可是着凉了?要不这冰过的酒还是别喝了。” 鹤云道长一摆手:“哎哎,别啊,喝酒的快乐你不懂,只是这烧鸡就是没我那小徒弟亲手烤的香。 也不知道我老头子何时才能在吃上。” 想着想着,这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赶紧咬一口烧鸡压压,有就比没有强。 还是在仙云观的日子潇洒。 第24章 常来常往 烟柒染最后选择了听五师兄吕彦庭的,搬去他在宫外的宅子,谁能想到这宅子竟然就在文安侯府旁边,而文安侯府正是晏时桉的家。 这宅子就在护国将军府后面,前后隔了一条街道,这是令烟柒染没有想到的。 只不过这个位置,她总觉得很熟悉,看着路过将军府的大门,她脑海中有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有哥哥、小叔将她抱着进门,还有娘亲在门口等她回来的画面。 “这将军府就是姜家。”晏时桉提醒道。 吕彦庭只是顺嘴一说:“要说姜将军真是有情有义,我父皇赏赐了新的府宅,面积更大、更恢弘,却被姜将军拒绝了,只因为这宅子里有他过世的妻女的记忆。” 烟柒染心中咯噔一下,手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她紧紧两手交握,右手的拇指在视线看不到的地方紧紧抠着自己左掌的掌心,避免被旁人发现她的异常: “大人说姜将军的嫡女是失踪了,为何五师兄却说她已经过世了?” 吕彦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想咱们晋铭的护国大将军,上无愧于朝廷下无愧于百姓,戎马征途,出生入死,却愧对于自己的发妻和嫡女,寻找多年不肯放弃,京中上下私底下都说那姜家大小姐已经不在人世了,否则怎么这十几年都杳无音讯呢。 但是当着姜家人谁都不敢说,只说是失踪,至于晏大人为何这么说,那是因为他与姜家关系匪浅,若不是有了意外,现在他早就与姜将军成为一家人了。” 晏时桉再度被提起这件事,头一次心中觉得别扭了些。 他是与姜家大小姐姜柒染定过娃娃亲,交换了信物和庚帖,所以这么多年他都不觉得有什么,只不过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他不想成婚,姜柒染又失踪不见了,他一直拿他们之间的亲事当借口,拒绝了好几门亲事。 就连当今圣上也因为这事儿没有同意给他和公主赐婚,不想伤了姜将军一家的心。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姜柒染没有找回来,姜家柳姨娘母女打得好算盘,想要姜柒雪替姐出嫁,成全了姜家与老文安候爷的情谊。 哼,想得倒美! 他晏时桉就算孤独一生也不会选择一个嚣张跋扈、佛口毒心的庶女为妻。 想来是不是时机到了,可以退了与姜家的婚事了。 烟柒染心中有些难过又深觉凄凉,记忆中父亲的模样已经模糊了,甚至可以说消失了,他出征前一夜与柳茹娘在一起,就有了姜柒雪,他对不起娘亲,现在舍不得搬出这个宅子,又深情给谁看呢。 她才不会信姜云——她的父亲是如此专一深情的人呢,该不会是心中有愧,良心难安吧! 她娘的夜半垂泪、忧郁而终,她那两年地狱般的日子,都是她爹一手造就的,她绝不会轻易原谅。 三人各怀心思的到了大皇子吕彦庭的宅子,一下马车,就看到已经装上了牌匾,上面两个金黄色的大字气势磅礴:柒府! “阿柒,这宅子是师兄送你的礼物,当初买下时就想着是给你的,不知道你何时回到京城,就派人一直打理,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柒府’也终于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了。” 烟柒染只站在门口就好像闻到了宅子里散发出来的金灿灿的气息,哈哈,没错,她喜欢。 “阿柒,你名字的‘柒’字竟是这个‘柒’?” 晏时桉他们一直都认为是那个排行第七的七呢。 只不过这个‘柒’竟然巧合的与姜柒雪的‘柒’字一样。 而她又与姜柒雪母女有仇,那么她...... 烟柒染推了他一下,将他的思绪打断:“大人,想什么呢? 师兄说隔壁的‘文安侯府’是你家,以后我们也算是邻居了,要友好相处常来常往啊,等我收拾好了,就去你家拜见,认认门。” 晏时桉点头:“好, 常来常往。” 吕彦庭忽然间想起来:“晏大人,晏小姐与阿柒年龄相仿,阿柒从小没有什么玩伴和朋友,不如介绍她们认识一番,看看能不能合得来?” 小师妹在京中除了自己没有熟人,自己忙起来的时候可能就顾不上她了,孩子该有多失落。 给她交几个好朋友,出门游玩都有人陪,还能让她开心些,挺好。 “大殿下说的是,下官回头就带舍妹过来。” 终于,吕彦庭指挥着柒府的管家将烟柒染所有的东西都按照她的习惯放好,又叮嘱了许久烟柒染的喜好,恨不得拿笔写下来,让柒府上下的下人们都背下来,生怕有个疏漏,有一丝照顾不到的地方。 若是在仙云城,吕彦庭就自己亲自来了,可在晋铭朝,在京城,他是当朝大皇子,好歹还是得注意点儿身份,不是! 烟柒染在柒府顺利住下了,离自己的目标很近了,她准备晚上夜探将军府,只是没想到,她才穿好夜行衣就发现自己的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乾坤袋’也散发着隐隐的绿光。 烧鸡外加荷叶香! 她先把地瓜从‘乾坤袋’里放了出来,让地瓜问问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的突然出现在她房间,有何企图,幸好是个女的,否则她一定先痛扁一顿,让‘他’知道什么是男女有别。 自己则是省着口水,避免一会儿喝水,夜探将军府的时候突然想如厕那就尴尬了。 地瓜问完了话,就走了过来,像她一样坐在了软榻上,多出来的‘女的’站在那一动不动。 “染染,这个姑娘的娘亲不见了,她很担心,想要你帮忙找一找。” “她娘是不是被鬼差带走投胎去了?她怎么还留在这儿,不去地府报道?” 地瓜摇了摇头:“我不清楚。” “那你喊她过来,我自己问她吧。” 地瓜起身刚要走,就被烟柒染喊住了:“等等,我还是先把衣服换了吧。” 既然去不成了,还捂得这么严实干嘛,这玩意儿挺热的! 第25章 不见人不见魂 烟柒染换了一身锦缎睡衣出来,长发披散着,姿态松弛又舒适。 那女鬼等烟柒染在软塌上坐了下来,她才挪动了过来,这几步远的距离一地水渍,她刚刚站过的地方更是犹如被倒了一大盆水一般。 烟柒染见眼前的女鬼衣衫整洁,淡蓝色的襦裙做工精细,布料却是很普通的葛布,是普通农家人常买的,头发被梳成了个简单的少女髻,上面别了一支简单的木簪子,连花样都没有,模样清秀,脸庞还显得稚嫩。 她像是被笼罩在一层的水汽之中,皮肤苍白且透明,眼神空洞,透露出一种无尽的哀伤。 行走间有条不紊,极有规矩,单看这又不像是普通的农家女。 “你是水鬼,自己跳河而死?” 女鬼点了点头:“姑娘,我名叫李文珍,家住京城百里外的福源村,正如姑娘所说,是我自己跳湖而死,死后选择一直陪在我娘身边,但是突然有一天我就再也看不到她了,不见她人,亦不见她的魂魄,我担心她会出事情,请姑娘帮帮我,找到我娘吧。” 李文珍对烟柒染直接跪了下去,有一种她不答应就死也不起来的决绝,因为除了眼前的姑娘,她再也找不到任何人帮她了。 她那可怜的娘~ “你快起来吧,我会帮你找到你娘的,明日随你前往福源村。” 李文珍结结实实地给烟柒染磕了一个头,感谢她相帮之情。 烟柒染也是有了恻隐之心的,眼前的小姑娘不过十三四岁,说话行事很有章法,可见其娘亲教养的用心程度,死后守着母亲不去转世,她的鬼魂之身已经日渐消弱了,再这样下去可能找不到她的母亲,她就要魂飞魄散了。 她想到了她的娘亲,记忆中模糊的脸庞,温柔的语调,温暖的怀抱,满脸幸福的笑容,还会亲切的说“我们染染真是太棒了”、“娘亲最爱染染了”。 “你现在太过虚弱,我将你收进纸符可以温养你,让你多停留一段时间,但是我希望在找到你娘亲后,你就跟鬼差走吧,不然你最终还是要消散的。” 李文珍欣喜不已,她日日都能看到逐渐变得透明的身体,如此一来,她又可以多陪在母亲身边一段时间了,至于投胎转世,她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烟柒染掏出一张黄色的纸符,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纸符:“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纸符朝李文珍扔过去:“去!!” 在纸符触碰到李文珍的一瞬间,李文珍就消失不见了,纸符飘在半空中,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多谢姑娘。” 烟柒染伸手一抓那纸符就回到了她的手中:“不必道谢,你好好修养。” 说完就将纸符收进了‘乾坤袋’。 “地瓜,你也回去吧,我要睡了。” “嗯。”少年温润一笑就消失了。 烟柒染这才走进内室,脱了鞋子上了床,明日还要出发去福源村,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消失的少年再次出现在她的床边,贴心的为她盖好被子,伸手拢了拢她鬓边的碎发:“染染,好梦。” 翌日,天光大亮,烟柒染从一间白事铺子出来,手中拎着一个篮子,装的满满当当。 又陆续从几个铺子买了点心、蜜饯等吃食,烧鸡、肘子也不能少,还有她最爱的潞城方家的桃花酿。 此行要在路上耽搁一天一夜,自是要多准备些吃的,至于其他的,烟柒染脑子里都自动忽略了,或者说压根没有想到其他东西。 柒府门前,马车已经整装待发,车夫也已经站在一旁候着,烟柒染才从院中走了出来。 隔壁文安侯府门前,初一和十五牵着马也在等着。 “阿柒姑娘,要出门啊?” 初一性子比十五性子要开朗一些,一见是熟人,就自然而然的打了招呼。 “是啊,要去趟福源村,你们这也是要出门?” 他们的马匹上还挂着行李包袱呢。 一听福源村,初一和十五都双双变了脸色,烟柒染自是看了出来:“怎么了,福源村可有何不妥?” 正巧晏时桉从大门出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你为何要去福源村?” 烟柒染瞬间明白了:“你们也是去福源村?可是福源村发生了命案?” 该不会是文珍姑娘的娘亲吧! 仔细想想又不太对,诗沂姐姐说过,大理寺是复核各地案件,平反冤狱,参加三法司会负责重大案件的,百里外的福源村不该归大理寺管啊,难不成福源村出了什么大事? 需要大理寺卿亲自前往的,应当不会是件小事。 晏时桉走到她身边小声道:“今日早朝时收到百里急奏,福源村上下二百一十六口集体暴毙,全村无一人生还。” 此奏折一出,震惊朝野,晋武帝立刻下旨派晏时桉前往查案,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福源村所有村民一个公道,也要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所以一下朝,他就去大理寺调集人手,给大家一个时辰的时间,城门口集合,出发前往福源村。 烟柒染瞳孔放大,这事情大的有些吓坏她了,怎么会无一人生还呢,那可是二百多条人命啊。 她既然答应了李文珍,就必须前往,还要尽早赶过去,不然李文珍娘亲的魂魄可能就被鬼差带走了,母女二人恐怕永世不得相见了。 “大人,我不会骑马你是知道的,但是我也要尽早赶到福源村,事情经过路上和你说,你能不能......带上我?” 烟柒染的眼角余光瞥向晏时桉的那匹马,他哪里还能不明白。 “也好,那你将马车上的东西整理一下,将必要的东西带上,我们即刻出发前往福源村。” 有正事要办,准备的这些吃的也都顾不上了,只将早上她在白事铺子里买的东西和自己的一套换洗衣物用包袱皮包住了,交给了晏时桉挂在马鞍上。 “张叔,这些吃的就给府里人分了吧,别浪费掉。” 张叔乃是柒府的管家,是大皇子吕彦庭早早就准备的人。 “小姐放心前去便是,府里有老奴呢,倒是小姐此行一定要注意安全,遇到事情需要人手写信回来,老奴禀报大皇子。” 烟柒染不敢耽误太多时间,晏时桉还在等着呢。 晏时桉先上了马,而后伸手拉着烟柒染的手帮她骑上了马背,顺利坐在了他的身后:“你注意点儿,臀部要随着马匹的颠簸而上下,大腿也不要夹着马匹太紧,你不要紧张,放轻松就好。” “知道了,大人,我们快走吧,你不用顾虑我,早点儿到达福源村最重要。” 她也着急,恨不得直接飞过去。 “好,出发。” 第26章 无一活口 福源村属于沧平府河县管辖,晏时桉带着大理寺的人骑马一路疾行,马不停蹄,终于在夜半时分抵达了河县县城门口,河县知县廖某仁昨日一早将奏折派人送出,今日从傍晚就等在城门口,就连晚上都没敢回府。 这可是发生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啊,他一个小小的知县,面对如此惊天之案,哪里还吃得下睡得着呢,什么升官、光宗耀祖的梦都不做了,现在只希望上头不怪罪,他能好好活着就行了。 “下官敢问可是大理寺卿晏大人?” “正是本官,劳烦廖知县在此等候了,夜深露重,我们疾行一路需要填饱肚子,洗漱一番。” 他们就是想要去查案,这大半夜的也都什么都看不清啊,一切都只能等到明日太阳升起了。 “不敢不敢,下官早已经命人将城内驿馆收拾好了,这就带大人过去。” 晏时桉连马都没下,就随着廖知县进县城了,一直到了驿馆门口,廖知县才发现大理寺卿晏大人身后竟还藏着一个姑娘家。 一个堪称绝色的姑娘家,那股淡然又清雅的气质,简直像天仙一般,他为官多年还未见过如此姿色的姑娘。 人人都道晏大人是个不喜女色的冷硬石头,看来传言不能尽信。 若不是对这姑娘疼宠到了骨子里,谁会在奔走查案时还带着呢,真是一刻也不能分开,看来晏大人不是不近女色,反而还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呢。 此次大理寺前来的人员除了晏时桉、初一和十五以外,还有任诗沂以及刚刚回京就又出来的王亭,差役十名,外加一个大理寺的编外人员烟柒染。 这里只有任诗沂与烟柒染两个姑娘家,自是住在一间好有个照应,晏时桉自己一间住在她们左侧,王亭自己一间住在他们的右侧,以防万一。 晏时桉站在房门口叫住了正准备进去的任诗沂:“任仵作,这是上好的伤药,阿柒第一次骑马就是疾行,恐怕她现在......姑娘家家的莫要留了疤。” “大人放心,我会帮忙的。”任诗沂接过一瓷瓶的伤药就进去了。 任诗沂等烟柒染洗完澡后让她趴在床上给她上药,看她走路自如的模样还以为没什么大碍,没想到屁股竟然都磨破了皮,更别提大腿内侧了。 伤处的红血色在她如锦缎一般丝滑、白嫩的肌肤上更为刺眼,让人忍不住心疼。 “傻丫头,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儿。”任诗沂埋怨归埋怨,下手涂药的时候动作都是小心翼翼,十分轻的,生怕让她察觉到疼。 烟柒染在来的路上将她此行的目的都说给大家听了,都知道了李文珍的存在,也会帮忙留意她娘亲的。 只是任诗沂觉得,她可以坐马车过来的,不必与他们一路风驰电掣,就连饭都来不及吃、水也不曾补充过一口。 “诗沂姐姐,这药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烟柒染觉得自己擦上药瞬间就恢复了,又可以捉妖打鬼了。 “这可是大人随身携带的药,能不好么? 大人可是特意交代我要照顾你,帮你上药的。” 本来烟柒染不觉得有什么,奈何任诗沂的语气中的调侃充满了暧昧的羞涩,让她忍不住红了脸:“诗沂姐姐莫要打趣我,大人是个好人而已,换做谁他都会的。” 任诗沂一脸惊悚,你莫不是在逗我,也不去打听打听,谁敢说大理寺卿晏大人是个好人的,估计有史以来你还是头一个。 “晏大人在你眼中只是个好人?” 任诗沂在大理寺几年了,不说对晏时桉十分了解,也能谈上几分的,他动的什么心思,估计他自己还不清楚,可他们几个都看明白了。 不然,干嘛对一个陌生的姑娘如此上心,说不上体贴入微,但也算得上关怀备至了。 她也想听听看烟柒染对自家大人有没有想法,平日里这姑娘表现出来的只对吃喝有兴趣,她丝毫不怀疑将一个鸡腿和晏大人放在一起选择,这姑娘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鸡腿。 别人要不帮一把,恐怕一辈子都要不开窍了,那不是苦了他们兢兢业业、好不容易铁树开花的老大人了。 “不是啊。” 任诗沂眼冒精光,有戏啊,只是烟柒染的下一句差点让她从床上一头栽下去。 “大人不止是个好人,他还是个男人。”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 任诗沂:“......” 果然会是阿柒能说出口的话。 “哈哈,,这就没了?” “难不成大人还有些是什么我没看出来的么?”这下轮到烟柒染疑惑了。 站在门外的晏时桉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王亭就在旁边,屋内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看他憋笑憋的脸通红,真怕他一不小心就抽过去。 晏时桉抬手敲了敲门:“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我让人给你们送进房间里吃?” 任诗沂挑了挑眉,暧昧的看向烟柒染,也不开口。 烟柒染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大人,等下我们下去吃,不必劳烦其他人了。” 听到回话,晏时桉也不在坚持:“好,那我们在楼下等你们。” 现在已然是凌晨了,再过一两个时辰天都要亮了,驿馆也没有做什么丰富的菜色,只有些养胃的清粥小菜让大家填饱肚子。 廖知县也没有回府衙,与大家一同坐了下来用饭,吃饭时,晏时桉询问起福源案件村具体的情况,看看他手里掌握了什么线索。 廖知县一脸愧疚:“下官接到报案时,来人只说福源村口有人躺在地上莫名其妙的死了,等下官带衙役前去时,一番探查下来才发现,村中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几岁稚童竟无一人生还。 前一段时间沧平府也发生了一件难案,知府大人调集了不少于仵作前往,下官县衙的仵作也跟去了,知府大人也不在府城,下官不敢定夺,只好上奏京城,请圣上裁决。 至此,下官只核对了福源村的户籍和人数,登记了每家每户的具体情形,其他的一概不敢动,生怕破坏了线索。” 桌上的几人听到之后,个个面露沉重之色,何人如此心狠手辣,竟然连懵懂幼子以及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都不肯放过。 其恶毒行径简直令人发指。 “廖大人核对福源村户籍,可有发现异常?” 第27章 很不对劲 晏时桉放下筷子才问道。 “大人英明!不瞒大人说这福源村二百一十六口其实只有二百一十三具尸体,其中缺少的是一位名叫李文珍的十四岁姑娘,早在半年前就已经轻生跳入湖中淹死了。 剩下不见的两个皆为女子,却不知道是何人,还没有验尸,下官不敢让人轻易辨认。” 廖知县命县衙所有的差役都守在福源村,也是害怕尸身的线索被破坏掉,该说不说都该先让仵作验尸,确定死因后在着人安排认人。 “廖大人心细,实乃河县百姓之福。”王亭替晏时桉补充一句。 不然他们的晏大人是不会互相恭维这一套的。 “廖大人,烦请将福源村的户籍档案,以及你之前记录的详情都给我送过来,本官想先看看。”晏时桉开口就是公事。 早日破案也是早日告慰亡者在天之灵。 “大人从京中一路疾行,不歇息一会儿么。”廖知县有些惊讶。 “不了,天一亮我们就出发福源村,本官要在那之前尽可能多的了解一番。” 廖知县带人回县衙亲自去取了,晏时桉在大堂等着,见烟柒染无甚表情、无精打采的,也是有些不忍:“阿柒,你和任仵作回房休息会儿吧,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王亭附和道:“我和大人打算翻翻档案,诗沂你不如去我房里休息,这样你和阿柒姑娘二人都能睡得舒服些。” 任诗沂脸颊微微泛红,还没想好该如何回答,烟柒染就生硬的拒绝了:“王少卿,不必了,就让诗沂姐姐在我们房里休息就好,我也没有打算睡觉,诗沂姐姐可以睡好的。” “你不睡觉你干什么去?”晏时桉眉头微蹙,声音有些低沉。 “大人,我现在就要去福源村,有些东西可能天亮之后就看不清了!” “阿柒,你的腿还有伤呢。”任诗沂握住了烟柒染的手。 “诗沂姐姐,大人给的药是极好的,我现在已经没事了,该我做的事情我不能退缩,我既然答应了李文珍,那我就要全力以赴,更何况我现在过去,若是真的看到了那些人的魂魄,应该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烟柒染态度坚决,可她不会骑马也是个问题。 “大人,不知道可不可借十五一用,让他送我去福源村?” 晏时桉刚想点头应了,让十五送她过去,突然福灵心至,他带她骑马的画面闪过脑海,立刻就反口了:“王亭,你在这里等着廖大人的档案,我先带阿柒过去看看,明早我们福源村汇合。” 懂的都懂,更何况还是过来人的王亭。 “你去吧,注意安全,如此残忍的手段,想必凶手不会是一个人,你和阿柒姑娘定要格外小心。” 任诗沂也拉着烟柒染的手道:“阿柒,无论何时,保护好自己才是第一位的。” 万事万物在生命面前都不值一提。 “诗沂姐姐,我会没事的,再说还有大人跟着呢,你安心回去睡觉吧,明日一早指定让你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阿柒。” 这次骑马,烟柒染主张要坐在前面,毕竟她和晏时桉谁也没有去过福源村,要指望着李文珍带路的,但没开天眼的晏时桉根本看不到李文珍,所以她坐在前面是最好的选择。 “阿柒,恕我无礼了。”马匹奔跑在林间,晏时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啊?” 烟柒染还未反应过来,就感受到了从后而来的一股暖流,原来是晏时桉将自己宽大的披风向前扯了扯,将坐在他身前的烟柒染给包在了里面,只露出一个脑袋。 “多谢大人。” “你可知我的名字?”晏时桉印象中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一直喊自己大人,没有加过姓氏,就怕她迷糊的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呢。 总是要问上一问才放心。 “知道,诗沂姐姐告诉过我,大人名唤晏时桉,是文安侯府的小侯爷。”烟柒染那一双清澈的眼眸,在此刻无比明亮喜悦:“大人可知道我的名字?” “阿柒?”毕竟所有人都这样叫她,就连大皇子也是这样叫的。 “希望在不远的某天我可以亲口告诉大人,我的名字是什么。” 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她可以找回自己的时候,亲口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他,也光明正大的告诉所有人。 “好,我等你告诉我的那天。” 原来,阿柒并不是她的本名,也是名字本是由姓氏和名组成的,没有姓氏的两个字怎么可能是她真正的名字呢。 究竟什么人需要把自己的姓名告诉别人都需要寻找一个时机呢? 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起初那个懵懂又无辜的小道姑,是她;后来那个爱酒成痴、贪吃成趣的小吃货,亦是她;再往后,那个冷静、自信又无畏的大师,也是她;现在这个明明笑着,他却能看出悲伤和脆弱的小姑娘,还是她。 她还有多少面是自己不知道的。 一个人要经历多少事,什么事,才会有这么多面呢? 晏时桉可能到死都想不到,某些情愫就是从观察和好奇开始萌芽的。 李文珍在带路之前就被烟柒染从纸符中放了出来,一路飘着带他们二人到了福源村村口。 “阿柒姑娘,这就是我们福源村了。 怎么会?” 李文珍发现村子里寂静的可怕,就连她平日最怕的狗叫声也都不见了,什么牲畜的叫声都没了,被深深的夜色笼罩,就犹如被吞噬了一般。 “果然!” 烟柒染的语气很是严肃。 “何事?”晏时桉现在看不到,只能用问的。 “大人,这个村子不对劲,不,是很不对劲,我需要好好查探一番。” 见晏时桉点头后,才对李文珍道:“文珍姑娘,你家在何处,我们先去你家中看看。” “我把马拴在此处,避开县衙的衙役进去,避免打草惊蛇。” “全听大人的。” 之后二人跟随李文珍从村口的位置直接上了山,通过山中小路直达在另一头山脚下的李文珍家。 院中躺着一个人,一个穿着干净整齐的妇人,妇人面目全非不好辨认。 “娘!!!” 第28章 她的包里装了个男人 浮生万象,不被锦色迷,不被表象欺,借我之力赐之你身。 开!!! 晏时桉这下也看到了李文珍,这位跳湖而亡的水鬼姑娘。 李文珍蹲在面目全非的尸体旁,嘤嘤哭泣,虚幻透明的手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躺在地上的人。 “真的是文珍的娘亲么?为何我没有看到魂魄?”烟柒染还并未见过如此现象。 晏时桉走到尸体旁,蹲下身来仔细检查尸身,得出结论:“看衣服的做工、针脚细密程度,均与李文珍身上的衣裙一样,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身高也与李文珍描述的是一致的。 初步判断应是中毒而亡,但具体的结果还要等明日任仵作来了,验尸后得知。” 不出意外的话,这的确就是李文珍的娘了。 他的话是说给烟柒染听得,但在一旁的李文珍也听得很是清楚,所以哭得更加伤心了。 烟柒染现在脑子里有些乱,她直觉这福源村很不对劲,没有能力波动,没有一缕游魂,不仅是村中死去的所有村民,就是其他的也没有看到。 “大人,您能看出她的死亡时间么?” “不过两日,具体时辰要等你仵作验尸结果来看。” 不过两日,那么整个村的村民死亡时长也大差不差是两日,鬼差是有可能带走所有魂魄的,最值得怀疑的是她这次竟然没有感觉到鬼差留下的气息。 烤鸡外加荷叶香! 晏时桉:“......” 她说的这是叫花鸡吧,吃的也能当她施法的口诀,这当初得是有多饿。 “染染!” 不等他继续想,清澈的少年声音进入耳中,一道白光从她的荷包中出来,化作翩翩少年立在她跟前。 白衣胜雪,黑发如墨,好一个俊俏、风流的少年郎。 晏时桉:“......” 她的包里竟然装着个男人!!! “地瓜,我现在总觉得福源村的事情并不简单,所以不敢贸然使用法力召唤鬼差上来问话,你替我去下面跑一趟,看看福源村的所有魂魄是被他们带走了么?” “染染,你别急,我这就去,很快回来。”话落,少年就消失不见了。 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晏时桉一眼。 他唤阿柒‘染染’。 这个名字,好耳熟,好熟悉,他认识的人也有叫‘染染’的,是谁来着。 “大人,我们静静等地瓜回来,若是被鬼差带走了,这事情就简单了,我只要送文珍姑娘去下面,再投胎转世前见她娘亲一面便好,若是没有,那么事情就棘手了些,福源村百姓之死一事,就非大理寺能解决的了。” 烟柒染语气都不自觉的凝重起来了。 “阿柒,凡事都以自己的安危为重。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还有我们呢。” 晏时桉是不想她将所有的事情的都扛在自己肩上,其实福源村的事从头到尾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看到她微微一笑点了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后,他就去院子四处找了两个小板凳过来,坐下歇着等比较好。 他们一路从京城疾驰而来,中途不曾休息一下,到了驿馆也只是用洗澡、吃饭的时间放松了一下,他一个大男人还好说,阿柒一个姑娘家,还是第一次骑马,可想而知该有多辛苦。 地瓜足足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回来:“染染,福源村的百姓确实不在下面,这么多生魂不见,下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地瓜,此事于你有危险,你现在就回袋子里去,莫要出来。” 地瓜也不多言:“好。” 只一字就消失了。 他与她的关系无需多言,他了解她的能力,也信任她。 “阿柒,你现在如何打算?”晏时桉也听到了地瓜的话,若不是她执意跟着一起来,就凭他们肉眼凡胎如何能看破后面之事,又如何能解决。 说到底现在这事儿不是他们大理寺能够的事情了,现在只能帮忙,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其余的要听阿柒的吩咐了。 烟柒染从‘乾坤袋’里提溜出来一串黄色的小纸人,叠放在一起,双手合十,将小纸人夹在掌心之中,双眸慢慢闭上: “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晏时桉:“噗......” 咳咳~他没笑,他肯定没笑。 烟柒染没理会他,专心做自己的事情,她摊开手掌,轻轻朝着那些小纸人吹了口气,那一串小纸人就纷纷从她手中蹦了下去,站在了地上,排成了一排。 她蹲下身子低头看向地上那些小家伙们:“你们去帮我看看这山上和村子里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记得注意隐蔽,别被人发现了。” 晏时桉就看见那一串十几个黄色的小纸片人像是瞬间被注入了生命,似点头又似弯腰,模样滑稽可爱,跟折纸折出来的痕迹似的。 之后这些小人儿小腿快速地倒腾,小胳膊一甩一甩的,四散开来,走得还挺快,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这简直就是撒纸成兵,这是修道还是修仙啊。 “阿柒,你这些术法都是你师父鹤云道长教给你的么?” 烟柒染还真的认真想了想:“算是吧。” 那不靠谱的臭老头,在发现自己的异常后,就经常扔一本书给她看,让她自己学,还不允许透露给师兄师姐。 她还记得最先开始,自己学习的就是绘符,每种符的用法不同,需要注入的意念和力量也不同,那老头总是让她多练什么平安符、多子符,现在想来都是他拿出来卖了换银子了,买了好酒和好吃的东西还背着她偷吃。 一口都不肯给她。 “你会的这些大殿下,或者你的师兄姐们都会么?”晏时桉从未见大殿下展露过这手,不知道是不是藏拙呢。 那仙云城的人是不是都像阿柒这般厉害,仙云城岂不是就成了神仙城,日后若是有心挑起战争,他们晋铭和大楚岂有还手之力。 “不会,仙云观之所以从一座道观发展成为一座城,是因为大家都像五师兄他们一般修的是逍遥道,自然之道,本心之道。 面对尘世纷扰,锦衣玉食,能够维持本心,不贪、不恋、不强求,尊重事情原本的样子,追求本真之相。 总而言之用师父老人家的一句话来说,与其让自己发疯,不如让别人发疯,这条道高深且有难度,需要心性坚定,不受外人所影响方可,也需要一定的智慧。” 烟柒染也不懂,为何她是仙云观的特例。 晏时桉:“......” 这是什么仙风道骨的道长,‘与其让自己发疯,不如让别人发疯’可不是得需要智慧么。 跟着这么不靠谱的师父,她能平安活到现在也是一种福气,是上苍庇佑。 第29章 坦荡的气人 “大人,这些小人儿要把这山翻遍了,得需要不少时间,我们先去门口那棵大树上靠着休息会儿吧,马上天就要亮了。” 烟柒染见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那还不如好好休息一下,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晏时桉见她面露倦容:“也好。” 在此之前,烟柒染还是把李文珍收进了黄色的纸符之中,在没有找到她娘之前,她需要保护她不会消散。 烟柒染不等晏时桉,直接运用轻功上了门口的大杨树,寻了一枝较为粗壮的树干,坐了下去,双腿交叠,后背靠在主杆上,双臂抱胸:“大人,赶紧上来吧。” “来了。” 晏时桉双臂打开伸平,脚尖轻轻点地,直接飞身而起,两只脚踩着大杨树的身躯一路往上,直接在烟柒染位置的下方寻了个枝干,半靠半躺的依了上去。 稍稍抬头就能看到她的裙摆,垂了下来。 “阿柒,睡吧!天亮了我喊你。” “多谢大人。” 天很快就亮了起来,太阳越出地平线,就像是一个橘红色的柿子,随着时间的慢慢升起,颜色也渐渐变浅,成了一个黄色的桔子。 鸟儿站在树上叽叽喳喳的欢快叫着,给这个沉重的小山村增加了一丝生的气息。 晏时桉缓缓睁开眼睛,刺眼的日光渗透进密密麻麻、一层层的树叶,落到了他的脸上。 他不适地再次闭上了眼睛,用手揉了揉,才又睁开。 “阿柒,天亮了。” “你醒了么?” 他的声音犹如晨曦中的微风,刚睡醒的嗓音还带着一丝沙哑,像是低沉的琴弦被轻轻拨动,磁性又令人心向往之。 烟柒染感觉自己的耳朵就像是被温柔抚摸了一般,不好意思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大人,我醒了。” 身上的披风滑落到腿上,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竟然还盖着一件披风。 这披风不是大人的么! 得到她回答的晏时桉就起身从树上飞身落地了,烟柒染也从树上稳稳落地,怀中还抱着他的那件披风。 姿态大方,丝毫不扭捏:“大人,谢谢您的披风,现在物归原主了。” 晏时桉偏有些尴尬:“我发现有点起风了,害怕你着凉,这才给你披上,你不怪罪我冒昧、唐突了你便好。” “大人一番好心,阿柒为何要怪罪,托披风的福,我又精神百倍了。” 晏时桉:“......” 她的这种大方坦荡,现在看了真是气人。 气得他想吐口血缓缓,真堵得慌。 忽然间又想起来了昨晚她跟任仵作的对话,他还是个男人。 呵呵~更气了。 现在正值五月底,已经入暑,太阳一出来就开始变热了,就连山间的风都带着温度。 李文珍家中没有水井,或者说整个福源村都没有水井,他们赖以生存的水源是来自村旁的那条湖,也就是李文珍选择结束自己生命的那条湖,这条湖在到达福源村位置时,分出来一道小小的支流。 以前的村长带领村民在支流处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用来存水,村民们每日家中饮用、做饭的水都是来自这个池塘,用木桶挑回家中的水缸里。 而洗衣服什么的都会去湖边,在小小支流处的下游去洗,避免污染他们饮用的水源。 烟柒染用自己所带的手帕在湖中沾湿,拧了拧水,擦洗一下脸就好,但晏时桉没有带着帕子,所以洗了脸就不打算擦了,一会儿还要见廖知县等人,衣服湿了,会显得失了礼数。 “大人若是不介意的话,就用我的帕子吧。” 烟柒染伸手递出自己那刚刚用过的青绿色帕子,上面只绣了一朵小小的粉色莲花。 晏时桉一愣,随即伸手接过:“多谢。” “大人,大家都到了,您和阿柒姑娘快过来用早饭。” 初一站在不远处喊道。 一听吃饭,烟柒染的肚子就开始‘咕噜咕噜’的闹开了,也顾不上晏时桉了,转身就跑了:“大人,快跟上,吃饭了。” “你先过去,我这就来。” 话说完,烟柒染都跑没影了,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这么跳脱的姑娘,提起吃的什么烦心事儿都没了。 晏时桉蹲下身子将帕子洗了洗,然后用内力将其烘干,细致地叠好塞进怀中衣服里,这才去与大家汇合。 王亭王少卿带着大理寺的差役开始挨家挨户的奔走,任诗沂提着仵作箱子亦是挨家挨户的验尸,二百多具尸体,是个很庞大的工程,如今已到了夏日,不早点儿将所有尸体勘验完毕,恐怕就会开始腐烂了,那样也许某些证据就会随着消失了。 晏时桉让十五拿着自己的令牌去京城附近调集仵作,人手越多越好。 烟柒染在村口的大树下吃完早饭,就跑到晏时桉身旁小声道:“大人,我得回李文珍家去等消息。” 想起那一串小纸人还带着任务在外执行呢,晏时桉点头同意,顺便给了她一支信号箭:“若是遇到危险或者紧急事情,就将它朝天上发射,我们看到后就会赶过去。” “多谢大人。” 烟柒染往她‘乾坤袋’中一塞就走了,似乎丝毫没有往心里去。 晏时桉之后也开始忙碌起来,这一忙就到了晚上,中午所有人都没顾得上吃饭,晚上自是饿的前胸贴后背的。 福源村村长家是村中唯一的青砖瓦房,房间也多,又在村子中间的位置,形成众星拱月之势,白日里他们重点先搜查了这里,就连尸体都运出去了,大家今晚就住在这青砖瓦房之中了,也成为了暂时办案的据点。 案件交接清楚,廖知县和一干县衙主力被晏时桉赶回县城了,毕竟一方父母官,总不在县衙之中是不行的,既然案子已经移交给大理寺,就由大理寺全权负责了。 烟柒染杠着一根较为结实的树枝走进了灯火通明的院落之中,随之而来还有一阵阵的香味,让本就饥饿的大家垂涎三尺。 “阿柒姑娘是来解救我们的神啊!”初一率先喊道。 晏时桉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看你那出息。 “初一说的不错,我可是给你们带了我独家秘方,吃过一次还想吃、百吃不厌的烤鸡呢。” 第30章 是毒杀 “初一,快来帮忙。” 初一起身上前,帮着烟柒染接过她扛在肩上的树枝,上面竟然挂着十几只烤鸡,香喷喷的还带着热气。 “阿柒出手,必是精品,大人,尝尝看。” 她先摘下来一支递给了晏时桉,又摘下一只给了任诗沂:“诗沂姐姐,饿了吧,多吃点儿。” 王亭不用烟柒染帮着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更何况中午连饭都没吃。 “阿柒,你也吃。”晏时桉扯下了一个鸡腿递给烟柒染。 她大方接过,莞尔一笑:“多谢大人。” “嗯。” 王亭笑着对烟柒染道:“阿柒,你和我们大家都这么熟悉了,别一口一个谢谢大人,谢谢大人的,我回京这两天光听你和时桉道谢了。” 任诗沂也帮腔:“是,这些小事就不用谢了,大家都是朋友嘛,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晏时桉心中藏着期待,睁眼不敢看她,眼角余光扫向她,就听她道:“也是,日后我就不跟大人客气了。” “阿柒,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鸡?味道真不错。” 任诗沂好奇的很,这福源村不光村民都死光了,就连牲畜、家禽也都死光了。 “我去山上抓的,今日运气好得很,正好给大家当晚饭。” 晏时桉这才歪头直视她:“你不是去李文珍家等消息,怎么进山了?” “我一直等,等到太阳落山也不见他们,饿得不行了,这才上山找吃的,然后我就过来了,一会儿我还得过去,避免被旁人看到。” 烟柒染将头朝晏时桉凑过去,小声说道。 “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还是我和诗沂不能听得?”王亭打趣道。 烟柒染摇头笑笑:“没有悄悄话,我就是想问问你们今日有没有找到线索?” 任诗沂道:“我今日查验了二十五具尸体,包括老人和孩子,皆是中毒而亡。” 王亭接着道:“毒就被下在了他们做饭、饮用的水源,也就是村中的那口池塘里,家禽、牲畜也是喝得这池塘里的水,所以也都相继毒发而死。” “把毒投进池塘中,这分明是十分熟悉福源村村民生活习惯的人啊,这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与人结仇,与外村人的可能性不大,村中不是少了一个具体尸体对不上么,估计此人的可能性极大。” 晏时桉帮着分析了一下,以便姜柒染更明白些。 “为何是结仇?”烟柒染疑惑。 不能是山匪或者什么强盗作案么。 “因为百姓家中的铜板、粮食都没有被搜刮走,你看,这是村长家的房子,足见他家的条件还算不错了,但这房子在外没有损坏,内里也没有乱七八糟被搜寻的痕迹,足以证明不是山匪或者抢劫。” 就只剩下寻仇一个可能性了。 烟柒染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而后对着任诗沂道:“诗沂姐姐,一会儿你能不能辛苦下,帮我验一下李文珍的娘亲,我好给她一个交代,让她早日去投胎转世。” “好,吃完就随你去。” “此女子并非文珍姑娘的娘亲,虽然身形一样,穿着她娘亲的衣服、戴着她娘的发簪,但我可以肯定并不是她娘。” 任诗沂站起身,先脱下了白色的手套,而后又摘下了脸上的面巾。 “怎么会?” “证据呢?” 不仅烟柒染迷茫了,就连晏时桉都有了疑惑,难不成有什么证据是他没有发现的。 “大人,此女手上有老茧,但是却不是拿针线的人,她的掌心略粗糙些,是做些糙活留下的。 而李文珍的娘,之前阿柒也说过,她娘以前在绣坊做过工,在村里也时常去县里接一些缝制衣衫的活计,这样粗糙的手定会伤害布料的,所以绝不会是她娘。 大人不曾见过绣娘的手,所以不注意也是自然。” 晏时桉大脑将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他们之前猜测是村中的人下毒,而出现在李文珍家的尸体并非她娘,身形一样,穿着她娘的衣服,戴着她娘的发簪,一看便是精心安排过得,脸被弄的面目全非无法辨认,自然也是为了无法确认死者身份。 或者说是想让他们以为这是李文珍的娘。 现在指向性已经很明确了。 “阿柒,放李文珍出来,我有话要问她。” “哦,好。” 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李文珍从纸符中出来了。 “阿柒,我也想亲眼看一下,可以么?” 王亭眼冒精光,抑制不住的兴奋。 在他身旁的任诗沂也是一样,她跟阿柒认识这么久了,还从未亲眼看到过真的鬼呢。 烟柒染主打一个有求必应:浮生万象,不被锦色迷,不被表象欺,借我之力赐之你身! 开!! 开!! 然后王亭与任诗沂如愿的看到了院子中站立着的只闻其名不见其鬼的‘李文珍’。 还真的是水鬼,浑身湿漉漉的模样,滴滴答答。 只不过这姑娘还是个孩子...... “李文珍,我问你,你为何要自寻短见?”晏时桉目光犀利,语气严肃。 烟柒染推了他一下:“文珍,你别怕,晏大人只是想知道事情的始末,而且躺在这里的并非你娘,你娘很有可能还活着,所以我们需要你将你和你娘的事情说出来,我才能帮你找到她。” 李文珍颔首,表示明白了,她没有怕,只是回想起生前的记忆,她也需要一定的勇气。 那段日子堪比坠入无尽深渊,比她成为孤魂野鬼还要可怕,她从不知道一个个与你笑脸相迎的人,转过身去说出的话竟然会如此恶毒。 她也不知道一个人每天从嘴里要说出去那么多的话,怎么可以无凭无据就凭空捏造、以讹传讹就能毁灭了一个人活下去的勇气,玷污了一颗真诚而善良的心呢。 她与娘亲相依为命,再苦再难得日子都没有压垮她,却被这一村远亲不如近邻的人摧毁了她求生的意志。 李文珍的爹应征入伍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家中只剩下年仅五岁的她和娘亲二人孤苦伶仃的活着,娘一直都说自己是她活下去的勇气。 官府衙差送来的抚恤银也不过只有十两,被她祖母硬生生地抢走了五两,她们孤儿寡母没有地没有力气,全靠娘亲一手好的绣活支撑起来,只买粮吃个温饱即可。 而剩下赚来的银子与剩下的五两抚恤银,全都用来给她交束修,她娘把她打扮成男童,送进了学堂,读书习字,识规矩习礼仪。 对外,李文珍的娘亲也只是说亲戚有心接济她们母女二人,她不好意思过去又不忍心女儿挨饿,只让女儿去了亲戚家中居住,避免有心人眼红,更是怕李文珍是个姑娘的身份暴露。 这一瞒就到了李文珍十二岁,身体开始发育的时候,李文珍娘亲深知不能让孩子继续读书了,这才让李文珍回了家,但也时常借着送绣活进县城的机会,去买书给她带回来,李文珍在读书上确实是有些天赋在的,在学堂时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的,更是写了一手好字。 没想到,这变故就是因这手好字开始的。 第31章 账房先生 这一日,李文珍和她娘亲李刘氏一起乘坐牛车去了县城,一个去交绣活,一个去将炒好的书送去书斋,李刘氏这次带着李文珍先一起去了布店,想要用这次的工钱给女儿买一匹好看的布料,给女儿做一身好看的衣服。 十四岁的姑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了了,穿点颜色鲜亮的,可以开始慢慢相看人家了。 李刘氏相中了一匹水粉色的细棉布,自她手中做出了不少的衣裙,却还从未给她的女儿做一身像样的衣服,这一匹细棉布价格不低,今日所得的所有工钱都不够买上三尺的,李刘氏依然坚持要买。 李文珍心疼母亲日日辛苦维系着她们这个家,坚决不肯要,要买就买那一匹淡蓝色的葛布,这样她和娘亲都能做一身新衣服穿,在家中做饭、打扫也不必心疼布料磨损。 布店的掌柜也是位女子,一位热情又爽气的年轻夫人:“李姐,依我看啊,这细棉布有二尺就足够给您闺女做一身的了,正好今日的工钱我就不给了,抵了这二尺布的货钱。” 李刘氏立刻摆手拒绝:“不成不成,那掌柜的您不就吃亏了。” “嗨,您在我这里接活这么多年了,帮我留住了不少的客人,这布我也是花钱上的,这我就相当于不赚你银子了,也没亏本就成了,给咱们闺女做身好点的衣服。” “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一旁的李文珍没能阻止娘买下细棉布,就从自己的荷包中掏出两粒碎银子,有四钱左右:“这是我抄书赚的银子,娘,我把那匹葛布买下来,就当女儿孝敬您的,也给您自己做一身新衣服。” 看出李刘氏想要拒绝,李文珍拉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哪儿有当娘的穿着旧衣服,女儿却享福穿上昂贵的新衣的,圣贤书中也没有教这样的道理,女儿也做不出这样的事儿。” 掌柜看着李文珍,说话做事颇有些章法,撒娇中都不失道理,真是越看越喜欢:“李姐,您这闺女真是孝顺极了,就听孩子一次的吧。” “孩子,这匹葛布姨卖给你了,只要你那一粒碎银子就行。” “多谢姨。”李文珍看了看,比较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银子,挑重一些的那一粒双手递给了掌柜的。 掌柜颇为满意:“你刚才说你抄书赚的,你可否将你抄的书给姨看一眼?” 李文珍十分珍惜书籍,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掌柜的,掌柜一看这字当真不错,又询问了李文真是否会算账,看李文珍点头后,就道: “小丫头,你要不要来姨这里做账房先生,一个月三钱银子,包吃住,一个月可以让你休息四天,回去陪陪你娘,你可愿意?” “掌柜的,使不得,我家珍儿还小,再说了你这么大的店铺还是请个真正有本事的账房先生吧!”李刘氏抢先替李文珍拒绝了。 掌柜的也不恼,只看着李文珍这个小丫头:“丫头,我这铺子里往来的都是女子,我自己也是女的,想要找个女账房实在是有些困难,今日遇上你也算是缘分,不如你好好考虑一下,月钱第一个月三钱银子,若是做的好,从第二个月就涨到四钱。” 四钱银子....... 当真不少了,四钱银子在村里都够一大家子半年的吃喝了,有了这份工钱,她娘就不用再辛苦下去了,以后也能好好的养着眼睛了。 “姨,我同意了,等我回去收拾一下,就来上工。”李文珍痛快答应了。 “好,你与你娘好好说说,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来上工,若是时间过了,我可就当你娘不让你来,就要另请他人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一定会来的。” 至此,李文珍与县城里的这家布店掌柜说好了,三天后来上工的时候在签工契。 李刘氏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了,怎么几句话这孩子就答应了呢。 李文珍搀扶着母亲,身后的竹背篓中背着刚刚买的布匹,二人还要去书斋送书结算工钱呢。 母女二人一个迷糊,一个满心喜悦,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站在靠门口位置看碎布头的女人,还是她们坐同一辆牛车的同村乡亲——村长家的小儿媳李田氏。 李田氏可是村里有名的快嘴儿,东家跑西家串,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儿,也没有她不想打听的事儿,只要进了她的耳朵里那就是全村人都会知道的了。 李田氏得了消息,连婆婆交待她要买来做鞋子的碎布也都给忘了,小跑着就走,谁能想到村里最穷、最让人看不起的寡妇竟然养了一个识文断字的闺女,这还要马上来县城最大的布店当账房先生了。 她和李刘氏的年龄一般大,更是与李刘氏同一年嫁进福源村的,婆婆总是拿她与李刘氏比较,什么李刘氏孝顺、能干了,什么一手好针线活儿了,她心中一直有气。 直到李刘氏的丈夫死在了外面,婆婆和大伯一家拿走了一半的抚恤金,因没有生下儿子将她扫地出门,自己才算扬眉吐气。 谁让自己一口气连生了三个儿子呢! 可这回李刘氏又要翻身了,她公爹是村长,一个月都没有四钱银子。 村里的男人出去找活干,一天不过十五二十个铜板, 她一个小丫头竟然能比村中大半劳动力挣得都多。 不行,她不能让她婆婆知道,不然她的好日子就到头儿了。 李刘氏,你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都不消停,可真能折腾。 在李文珍和她娘还在县城的时候,李田氏就率先回村了,一进村就直奔在了村口的大树下,那里有乘凉坐着聊天的老太婆,也有聚在一起说着闲话的妇人。 总归坐在一起都是喜欢道道西家长说说东家短的,也算是乡村间除吃饭外的休息方式了。 “呦,幺妹,不是说坐牛车去县城扯布头去了,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我看这是空着手回来的啊,把你婆婆给的铜板自己买肉包子吃了吧!” “哈哈……” “要我说人家幺妹就是离不开自己男人,估计都没到县城就急匆匆的回来了。” 幺妹是李田氏的名字。 “滚滚滚~你们知道什么!”李田氏也没有真的生气,毕竟她还要在这里跟大家有话说呢: “你们猜我在县城里看到了什么?” 第32章 你们猜怎么着 李田氏神秘兮兮地说道。 “该不会是看到你家男人在外面养了个狐狸精吧!哈哈......”有个差不多年龄的同辈妇人打趣道。 “滚犊子,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臭嘴。” 李田氏瞪了那人一眼。 旁边立马有妇人道:“你们都别打岔,快让幺妹说说今天在县城里面看到什么了?” “就是,幺妹,你赶紧说说。” 李田氏招了招手,让她们几个都凑得近了些:“我跟你们说啊,我看见李刘氏那个寡妇带着那个小拖油瓶买了两匹布,其中还有一匹上好的细棉布呢。” “切,我当什么呢,买布怎么了,你婆婆今天不也是让你去县城买布了!” “你知道什么,那两匹布,掌柜的都没要钱,人家看上李文珍那小丫头了,要收进房当小妾呢,李刘氏点头同意了。 你们猜怎么着,李文哲那小丫头还识文断字呢,你说她家哪来的钱让她读书的,据我所知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可都是请先生去家里教的,哪个学堂会让女娃娃进呐。” 听着李田氏说得有模有样的,大家也不管真假,立刻就有人附和道:“该不会是那掌柜的早就看上那小丫头,带进府里一直养着,读书识字也是在人家掌柜老爷家里学得。” “那会儿李刘氏还说有亲戚接济她们娘俩呢,我看啊就是她把自己的闺女给卖了,又不好意思说,估计是怕咱们大家戳她的脊梁骨呢。” “李文珍这小丫头藏得够深的,竟然还会读书认字呢,早知道让我家大牛娶了她好了,最起码能省了学堂的束修。” “你想得美,人家掌柜的早早就定下了,认字的机会都是人家给的,你还想截胡,再说了我听说许多有钱人家的老爷都是喜欢玩年龄小的姑娘,你也不怕娶回家你儿子得了什么脏病。” 大家伙平日凑在一起本来就喜欢说这些长短,李田氏是村长家的儿媳妇,大家更愿意捧着她一点儿,日后在村里碰上事情了,好行个方便。 于是,关于李文珍会读书识字的各种难听的话越演越烈,说什么的都有,就连李刘氏都被传出了与县城一家掌柜有一腿的闲话。 老的跟了人家,又把小的给献了出去,只为吃饱穿好,真真是不要脸极了。 在李文珍一大早穿上水粉色的新裙子,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坐牛车去县城时,仿佛所有的流言蜚语都得到了证实,她就是福源村的耻辱。 也有人家偷偷羡慕那丫头,竟然进了富贵人家,自己家的赔钱货怎么就不能跟李文珍那丫头似的,带着自己家也过一过富人老爷的逍遥日子呢,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想想就跟做梦一样。 李刘氏根本不知道村中的传言,她还是每日都在一心一意地刺绣,想要多攒一点儿,给女儿凑上一份拿得出手的嫁妆。 她的珍儿很出色,有了算账的本事在身,又喜爱读书,是不是也能找到一个家境差不多的读书人家,能聊得到一块去。 越想就越觉得要多给女儿备些嫁妆,这嫁妆可是女儿在婆家的底气,他们家里已经没有男人顶门立户,孤儿寡母的本就是让人看轻,让人欺负,唯有银子才能撑起女儿在婆家的地位。 就算她这双眼睛瞎了又如何,女儿是她的命啊。 十五日后,李文珍满心欢喜的从县城赶回来了,休息两日,她要好好陪陪娘亲,她用自己身上的银子给娘亲买了她最爱吃的一口酥,掌柜的还特意给了十日的工钱,她又给娘亲买了一只成色不太好、空心的银簪。 日后她也可以让村里的人都看看,让祖父祖母他们都看看,她一个女儿也有能力让她娘过上好日子。 不到晌午,李文珍就到了自家门口,老远就见到门口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不论男女皆有,还能听到院子里隐隐传来的争吵声和哭闹的声音。 娘! 李文珍直接冲过去,一时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竟直接挤了进去,看清院子中的情况后大声喊道:“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娘。” 一进门眼睛就在院子里搜寻一圈,几步过去抄起一根木棍就朝扯着她娘的两个女人挥了过去。 “哎呦~” “哎呦~疼死我了。” 接连两声惨叫,响彻院落。 李文珍扔下棍子立刻飞奔到李刘氏身边,将跪在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李刘氏搀扶起来:“娘,你没事吧,哪里受伤了?” 李刘氏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赶紧推着李文珍:“珍儿,你快进屋去,快点儿。” 李文珍这才发现自己的娘亲右脸又红又肿,急躁又心疼,眼眶都红了:“娘,是他们谁打了你,是谁打了你?” “珍儿,你听话,快回屋去,不要出来,快点儿。” 李刘氏用力推搡着李文珍,奈何文珍心疼娘亲,就是不动地方。 李老婆子见自己的大儿媳和最疼爱的女儿皆被李文珍那个小贱蹄子打了,检查完自己的女儿并没有大碍之后,掐着腰跳着脚的仇视着李刘氏母女: “你们两个挨千刀的贱~货,对得起我那苦命的儿子么,我们老李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刘芸花,当初把你赶出家门都是客气的,早知道就该把你休了,省的败坏我李家名声,丢我们福源村的脸。 我现在就代表我那早死的儿子休了你,以后,你们母女与我儿再无任何瓜葛,想要卖就去青楼,老婆子我也管不着。” 李刘氏一听就跪倒在李老婆子跟前:“娘,你不能休了我,日后我到下面见了柱哥,我该如何交待啊,柱哥也不会舍得珍儿的,他是最疼珍儿的呀。” “交代?”李老婆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你从小就将李文珍那个死丫头卖给富贵老爷玩弄,如今都变成个破烂儿货了,你现在就去死,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跟我儿交代,交代为了吃饱穿好卖了自己的女儿,让人在背后戳我们老李家的脊梁骨。” “娘,我都说了我没有,珍儿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您是她的祖母,您怎么能这么说她呢,柱哥在天有灵听了也会难过的啊,娘。” 李刘氏苦苦哀求:“别人不相信,您要相信自己的孙女啊,她不过是去布庄当个账房先生,不是去做什么妾室,孩子一心想要赚银子补贴家用,这么多年来我们母女二人吃了上顿没下顿,难不成我们都不能凭靠自己的双手吃一顿饱饭了么? 没了男人,我们就该活活饿死么? 娘,您想想柱哥,当初他可是替大伯去从军的,珍儿是他的血脉,您怎么能如此污蔑她,这可让她怎么活啊!” 第33章 书本上没有的道理 李老婆子不管李刘氏的声泪俱下,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她自己的老来女正在商议亲事,本来定好的,却因为她们母女两个告吹了,她怎么能不气,否则,她也不会带着大儿媳和小女儿一起上门来闹。 “刘芸花,难不成现在你以为那个小贱蹄子还有什么名声在?现在谁人不知道她就是被男人玩烂了的破烂货,哪怕路边的叫花子都嫌她脏,你觉得她还能活着,还能嫁人? 你简直是白日做梦!!!” 李文珍站在李刘氏身后,听着她娘和祖母的话,再傻也猜出发生何事了,只是她不过就是做个账房,想要稳定的月例养活娘亲享福,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了呢。 她的脸色惨白,她看着她的祖母、大伯母、小姑姑,这些都是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她们口中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门口围观的乡亲,人人脸上那种鄙夷、看好戏的笑容,让她背脊发凉、不寒而栗。 她从小习得圣贤书,看了无数的道理,却没有告诉她,人字一张口,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脱口而出的谣言止于智者,那么被这些愚昧的弱者传得沸沸扬扬该如何做。 李老婆子狠狠地说道:“最后给你们两天时间,你们若是不滚出福源村,我就把你们两个送到村中祠堂,请村长把你们娘俩浸猪笼,以正我们李家风气。” “滚出福源村,滚出福源村!” 门外的乡亲,左邻右舍,无论男女皆是高声呐喊。 村长这时才站了出来,走进李文珍家:“文珍娘,你们搬走吧,除了福源村还有其他活路不是。” 李刘氏算是听明白了,这村长也是容不下她们了,话里话外也觉得她将女儿给卖进了富贵人家。 “好,我们走,我们走!”李刘氏答应了。 “娘,我们不走,他们说的都是没有的事情,我清清白白,为何要离开这里,这是我们的家啊!” 李文珍从未见过这阵仗,心中又凉又害怕,眼泪哗哗往下掉。 “珍儿,我们走,天大地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地。”李刘氏抱紧了自己的孩子,这是她男人留给她唯一的牵绊。 留在这福源村,只有死路一条了,或许离开这里,那些流言蜚语也会消失,她的女儿就不必被困扰,能安心找个好人家,过个有男人、有孩子的幸福日子。 家与女儿相比,自然是女儿最重要。 村长颔首:“既然你们同意离开,我们都是那等狠心的人,毕竟同村一场,给你们三天时间收拾东西,三天以后就自行离开吧,也算是全了我们大家伙与你们相识一场的缘分,也算是给了已经过世的柱子颜面了。” 见李刘氏点头答应了,这才对着门外的村民说道:“大家伙都散了吧,都散了吧。” 然后才对李老婆子道:“老嫂子,回去吧,日后也不会再见了,别生这么大的气。” 有了村长相劝,李老婆子才带着女儿、儿媳走了,村长叹了口气也离开了。 见人都走了,李刘氏腿一下子就软了,跪坐在地上,李文珍也跪在地上,抱着她的娘亲,嚎啕大哭:“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珍儿没有,没有呀。” 李刘氏又何尝不知道女儿的清白,只不过三人成虎,她赌不起,更赌不起女儿的后半生。 “珍儿,你听娘说,莫要怪他们,也别恨他们,他们一辈子都是住在这个村子里,面朝黄土背朝天,他们不识字、不读书,没有见过世面,自是别人说什么就跟着信什么。 正好你在县城做工,娘一个人在家总是放心不下你,我们都搬去县城,娘手里还有些余钱,去租个房子,日子不过是从头再来,现在你月月有工钱,娘在接点绣活,肯定比以前好过的。 你爹知道了也不会怪我们的。” 李刘氏这么说完全是为了不让女儿心中有恨,有了恨,哪天她不在了,这种恨意爆发,会让她视若珍宝的女儿走上歧途。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离开福源村,李刘氏根本没给李文珍留下帮忙收拾家当的时间,直接就让她回了镇上,村子里闲言碎语,她不能让珍儿继续听下去了。 早点儿离开也好,她收拾完就去布庄寻珍儿,只是李刘氏不知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若是提前知道她定不会让李文珍先回去的。 李文珍没办法,被她娘硬赶着去了镇子上,她并没有回布庄,而是去牙行想要在她娘过来之前找好房子,最好离布庄近一点的,掌柜的给她的工钱还剩点儿,不知道够不够先交个定金的,等她娘过来了,再把月租钱补上。 从另一面看,或许也是件好事,至少娘跟她来了县城,不必一个人留在家中了。 牙人带着她看房子的时候,路过一个街边的茶摊,临近傍晚,暑气未消,下工的人都坐在这茶摊喝上一口凉茶解暑,也不贵,一个铜板两大海碗。 牙人请李文珍坐下喝碗凉茶再继续看房子,顺便跟眼前的姑娘多聊聊,看看她究竟想租个什么样子。 只听一群五大三粗的力工围在一张桌子上,声音很大,叽叽喳喳的说得热烈。 圣人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李文珍没有刻意去听他们说什么,只专心喝自己的茶,与牙人打听有没有价格实惠些,小一些的独院。 只是当‘福源村’三个字飘进她耳朵里的时候,她再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我听说那个福源村的小姑娘今年不过十四岁,还是特意被大户人家的老爷调教出来的,有规矩、有气质,模样俊俏,一走一动都勾魂的很,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儿被人赶出来了,与她那寡妇娘相依为命呢。” “天,大户人家的老爷就是享福,不像咱们娶个媳妇都费劲,人家七老八十了也能找个十四五的年轻姑娘,也不知道被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是什么滋味。” “呦,二狗子,你不想去找你那老相好了?” 被唤二狗子的气哼一声:“谁与她是相好,不过是没钱娶媳妇,老子的需求无处发泄,才找这么个半老徐娘,一次还得浪费老子五个铜板,花着银子都觉得不值。 据说那小姑娘她娘早早死了男人,可模样不差,身段也不错。” 说着说着,眼睛都放光了。 “咋的,你连人家娘的滋味都想尝尝?” 二狗子无耻一笑:“怎么,你们就不想? 一次拉上母女两个,坐享齐人之福,你们就不想试试?这样的,老子给十个铜板也值。” 正巧茶摊老板去添茶,听得好奇,就打听了一句:“几位客官说得是谁啊?” “只知道是福源村的,具体叫什么,等我打听打听的,怎么,老板也感兴趣? 等我打听出来,哪天一起啊!” 老板笑着摇头:“只是好奇,好奇罢了。” 那边的说笑还在继续,李文珍却毫无血色,她的眼睛都失去了光,找房的欣喜已经没有了。 他们怎么可以如此乱传他们不确定、不知道的事情呢? 是她连累了娘啊。 第34章 若是爹还在 “珍儿,你怎么回来了?”李刘氏看着外面已经暗下的天色,心中不免忧心。 “娘,我还是想陪着你一起收拾东西,顺便将我爹的牌子也一起接走。”李文珍满脸笑容:“房子我已经找到了,交了五百文做定金。” “也好,咱们娘俩收拾一下,能用的都带走,大不了雇个牛车拉走,到了县城就省的多花银子置办了。”李刘氏不疑有他。 吃过晚饭后,母女两个亲切地挨在一起,收拾一些陈年旧物。 这一件是她爹留下的,这一件是她爹送给娘的,那一件是她爹亲手给她做的,那一件是她几岁时用过的...... 听着李刘氏讲述着以前她爹还在时的事情,李文珍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心中却早已是一片汪洋。 她爹还在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是真的幸福,爹爹每次下田回来都会在湖边就将手洗干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她在院子里转圈圈,每次去县城做工回来,无论多晚,总能给她带回来一件礼物,有可能是一个包子,有可能是一根鲜艳的头绳,也有可能是几颗用油纸层层包裹的糖块。 而她娘总是会站在旁边故意用最严肃的声音说:“你就宠着她吧,早晚把她宠成一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爹就会一把抱起她,笑盈盈的:“我的闺女,我乐意,凡事都有我给撑着呢。” 现在想来,娘那个时候故作严肃的模样是真的好笑,明明眼中的笑意和幸福那么明亮,一眼就能让人拆穿了。 若是爹还在,今天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他们一家三口依然过得幸福、快乐,哪怕吃糠咽菜,日子紧巴巴。 终于要睡觉了,李文珍像小时候一般,缠着李刘氏非要和娘亲一起睡。 李刘氏知道今天白天发生了这么突然的事情,女儿心中应还是害怕的,所以点着她的鼻尖:“好,就跟娘睡,像小时候一样,娘还给你唱曲听。” “好啊,自从娘送我去了学堂以后,女儿就再也没有跟娘一起睡·过了,娘的被窝真的好暖和,有一种香味。” “你这丫头,嘴抹了蜜吧。 好了早点睡吧,我们明天还有的忙,早点儿搬去县城,踏实过咱们自己的日子。” 李刘氏将被子给窝在她怀中的李文珍盖上,就闭上了眼睛。 李文珍也闭上了眼睛,但是她的心一直都静不下来,突突地跳动着,直到李刘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她才慢慢睁开了眼睛,借着窗外的月色看着母亲模糊的面庞,眼中的泪水渐渐汇聚,无声落下。 她的脑海中无论如何也忘不掉那些男人的污言秽语,更忘不掉村里人那一脸嫌弃又觉得恶心的表情,男人们打量的目光巡回在她身上,就好像她没穿衣服一般羞耻。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她还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她娘也什么坏事都没做,只是一心一意刺绣,供她读书、识字,想要为她找到一个不用为吃喝发愁的人家。 如今日子刚刚好过,为何就发展成了这样? 只是因为她穿了一件新裙子,还是因为她在县城做了账房先生,又或是她会读书、会认字? 她不懂,也不明白。 明明之前见面还要笑着打招呼,问你吃了么的村里人,几日不见就像是换了一群人,一群她觉得陌生又可怕的人。 她已经没有勇气去面对了,更何况她还连累一心为她的娘亲。 就这样,李文珍窝在她娘的怀里一夜,在鸡叫第一遍响起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明,还夹杂着透明的黑暗,她就起身,穿上了她娘新给她做的那身葛布的衣裙。 是她给娘第一次买的一匹布,娘自己也只做了一身,其余的都给她缝制了新衣。 将一封写好的信放在了李刘氏的枕头旁,就出了屋门,出了家门。 梳得整齐的头发,憔悴的面庞,哭红的双眼中写满了决绝,她一个人走在村中的路上,听着鸡鸣、狗叫,烟火气十足的村子,只让她觉得心中悲凉。 望着村口一片青绿的湖,她仿佛觉得有一种力量在召唤她,告诉她,只要进去了,一切就都解脱了,她的娘也不会因她而遭受流言蜚语,也不用搬家流离失所了。 她一步一步慢慢向湖中央走去,胸口没过她的胸口,没过她的口鼻,没过她的眼睛,呼吸困难,她竟不觉得一丝害怕,她终于可以勇敢的告诉大家,她一直都是个清白的好姑娘。 紧随而来的李刘氏声嘶力竭的大喊:“珍儿!” “不要啊,回头看看娘,看看娘啊,珍儿。”一边跑一边哭喊着,她眼睁睁看着湖水没过她女儿的头顶,直到水面没有一丝水花。 李刘氏的声音惊醒了村中不少人,许多男人只披了件衣服就赶出来了,妇人匆匆穿好衣服,头发还披散着也跟着跑了过来。 李刘氏对着众人双膝跪地,一个头一个头的结结实实地磕在地上,求他们去救李文珍。 大家伙心中都犹豫着,谁都没动,现在那丫头死了才是对他们福源村最好的结果。 不然福源村这么多的姑娘家还要不要说亲事了。 看见李文珍的大伯,李刘氏爬着过去,到他跟前继续磕头求他,让他看在替他从军死在外面的弟弟的面子上,救救李文珍,她们今天就搬出福源村,与他们不再有任何瓜葛。 李文珍的大伯这才央求了几个跟他关系不错的兄弟,几人相继跳下湖中,去寻找李文珍。 只是,等到李文珍救上来时,早已经没了气息,李刘氏的天都塌了。 村民见到李文珍真的死了,面色灰白,双眼紧闭,他们何时真的见过自寻短见而死的人呢,想想他们自己说过的话,顿时都心虚了,一个一个的有多快跑多快。 李刘氏一个人给李文珍置办了棺木,雇了人,将她埋在了后山上,与她爹的衣冠冢在一起作伴。 之后的李刘氏就浑浑噩噩的,李文珍的魂魄就跟着她,想要陪着她娘,不肯离开。 最先掉下眼泪的是任诗沂,烟柒染只是红了眼眶。 晏时桉和王亭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流言蜚语毁掉的是李文珍的名节,名节比一个姑娘家的命还要重。 尤其是他们这些在京中的勋贵之家,不仅女子看重名声、名节,就连男子也是一样,一个家族的名声也至关重要,权衡利弊,若是换作京中大家族之长也会觉得李文珍的选择是对的,只有一死保全名声,才能保全家族。 因为这个家不是你一个人的,而是大家的,一个家族兴盛、繁衍,何其困难,总是要有所取舍。 “看来,凶手是你娘的可能性更大了,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她。” 王亭直言不讳。 第35章 野猪成精 王亭才说完,不等晏时桉说话,烟柒染就直接站了起来,一脸凝重:“你们待在村子里不要出去,等我回来。” 烟柒染从‘乾坤袋’中掏出自己的那朵碧玉色的小莲花,托在手心之中: “九天仙露凝于掌,一朵玉莲护苍生!” 几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手心中那朵小小的碧玉色莲花,慢慢飞升,逐渐变大,散发着并不刺眼的金色光芒,直至光芒将整个福源村笼罩在内,才停下,此时的莲花竟然变成了磨盘大小。 这是神迹还是神力? 他们今日是不是活在梦中? 烟柒染不再多说,对着他们道:“你们莫要离开这莲花笼罩的地方,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离开。” “文珍姑娘,请随我来。”一张黄色的纸符依旧将她吸了进去,烟柒染住着纸符就运用轻功朝后山的方向而去。 晏时桉放心不下,只身追了上去。 “大人!”初一和十五也想去,却被王亭拦下了:“别给他们添乱。” 即使跟去了也是累赘,不是他们能解决得了的。 烟柒染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就看晏时桉追了上来:“阿柒,发生了何事?” “大人,我的小人被破了,恐怕它们已经找到了山中的异常,却被发现了,我感受到了它们之前所在的方位,所以必须前去看看。” 施法的小人被破,就足以证明这东西不简单。 “那我随你前去查看,事后由我收尾。” 烟柒染明白晏时桉所说,他们毕竟是为了福源村一事领了圣旨来的,她单独解决掉,这说辞谁也不能信,给不了皇上、百姓一个交代,此行之人必会受牵连。 “有妖气!” 烟柒染突然说道。 “大人,一会儿你莫要贸然出面,站在树上将事情看清楚就好,一切都交给我。” 晏时桉点头,对付妖,他倒是想帮忙也无处下手,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烟柒染闭上了嘴巴,伸手给晏时桉指了位置,让他在此等候,能看到洞口的洞口,洞口处还被圈禁着一些人的魂魄,动不了,走不不了,脸上都是痛苦之色。 见晏时桉再次点头之后,她就飞身而下。 随着她逐渐往山洞里走,感受到的妖气也就越浓郁,还有其他生魂的气息。 烟柒染皱了皱眉头,这妖恐怕是用了邪法,福源村全部村民的魂魄应该都是被拘到这里来了。 “小小人类,竟敢闯我洞府! 本尊修炼至今还未尝过活人的味道,今日就拿你开荤。” 粗犷的声音从洞府深处传来。 烟柒染轻笑一声,强者从来都是话少的,能动手绝不说话,咋咋呼呼的真觉得自己能耐了。 但吃亏又不是她烟柒染的性格,哪怕嘴上吃亏也不行。 “叫你一声畜生都是褒奖你的,耍嘴皮的事儿是个长嘴的都能干,有真本事就出手啊。” 烟柒染话还没说完就率先出手了,抻出一张黄符就朝里面扔了过去,她运用身法快速从山洞中出来了。 站在树上候着的晏时桉,顿时觉得外面狂风大作、雷声滚滚,一道又一道天雷直接朝那不算大的洞顶劈了过去,吓人的很。 烟柒染就在山洞前看着,那雷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只认准了一个地方,终于将那山洞的洞顶劈翻了,漏顶透天了。 山洞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有一妇人就站在里面,是人,是个活人。 只见一头长着长长的獠牙、鬃毛竖着像刺猬一样的巨大的野猪从山洞里快速蹿了出来:“该死的,竟敢毁了本尊的洞府!” 呦呵,居然是只野猪成精了。 今晚上有口福了啊。 晏时桉震惊不已:猪都能说人话了。 不过看她那双眼放光的样子,晏时桉已经知道她心中所想了,估计一会儿他要扛着这野猪回去了。 烟柒染只觉得可笑:“你一只开了灵智,靠食人魂魄增加修炼速度,都还没有化出人形的小小猪妖,竟敢自称本座,别让我笑掉大牙了。 本姑娘劝你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现在给你认错的机会,一会儿真动起手来,就算你求爷爷告奶奶,本姑娘也绝不会留情。” 猪妖粗重的喘息声带着轻蔑:“我何错之有,我不曾杀人,不曾沾染因果,就算是诸天神佛来了,我也有话可说。” 这些灵魂,是有人自愿送给它的,它只不过是稍稍贪吃了一些。 “冥顽不灵。”烟柒染决定不再劝说,先拿下它再说。 正合她心意,这样她就能光明正大的吃烤野猪了。 刚一掏‘乾坤袋’发现那小莲花不见了,哦,对了,放在福源村保护大家了。 那她还有什么法宝来着。 “等等,等本姑娘找个武器再跟你决斗。” 说着烟柒染就解下‘乾坤袋’,蹲在地上翻腾起来,这架势不像是掏一个荷包大小,倒是想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野猪精一看,这是个机会,就将自己为数不多的法力,汇聚到它攻击力最强的獠牙之上,准备给这个嚣张的人类来个一击毙命。 它还感受到了这人来女子身上有一种神秘的气息,觉得庞大又神圣,若是将她的这股修为据为己有,那么它岂不是可以直接化为人形,法力大增,在脆弱的人类面前呼风唤雨了? 晏时桉看得清楚,野猪的獠牙此刻已经散发着棕色的光芒,直接朝烟柒染在的位置冲撞过来。 “阿柒,小心。” 此时的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只是个人,而对方是个有修为的精怪,蜉蝣岂可撼动大树,但他下意识的就从树上奔了下来,想要替蹲在地上找东西的姑娘挡下这一击。 晏时桉完全出于习武之人的惯性,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握在手中,就要刺向那野猪。 烟柒染一看,‘乾坤袋’也不管了,直接快速起身,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像一柄出窍的剑一样,靠近嘴边: 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手指随着她的身体快速划过晏时桉的软剑,晏时桉顿时觉得这把剑的重量虽然没变,却有一股力量包裹住了它,十分强悍。 烟柒染后退几步,对着晏时桉道:“大人,上吧,杀了,今晚我们吃烤猪。” 野猪精气急败坏,心中怒火更盛,就连奔跑起来都像地动一般,带着一股凶狠劲儿。 臭人类,一个两个的都不把它放在眼里,它定要吃了他们增加修为。 第36章 公道? 全程没有问过晏时桉一句。 晏时桉:“......” 现在他退回去还来得及么,没想到阿柒这么不靠谱。 就像她那不靠谱的师父一样。 野猪精没有给晏时桉开口反驳的机会,直接就朝他冲了过来,他飞身起步,跃上野猪精的背上方,野猪精一看,立刻停止奔跑,想要站起来,用自己的獠牙去戳穿他,只是晏时桉看破了他的想法,落地后又快速拿着自己的剑朝野猪精目测最脆弱的肚皮攻去。 都没等晏时桉回过神,这剑就已经刺穿了野猪精。 野猪精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一个小小的人类竟然...... 至死都没想明白为何自己有了修为却还被一把人类的剑给杀了,只一剑就毙命。 烟柒染本来就胸有成竹,站在一旁鼓掌:“大人威武,大人厉害。” 晏时桉深沉的目光凝望着眼前的姑娘,她究竟是什么人? “现在这野猪该如何?” “当然是扛回去吃了啊。”烟柒染想都没想,不过在那之前,她先蹲到已经没气儿的野猪跟前,两只纤细的手握住了它那两个看起来十分渗人的锋利獠牙:“我先处理一下这个东西。” “你当心,别伤了......”手 晏时桉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烟柒染像是扯两块布一样轻松,就把那獠牙拽了下来,然后塞进了她腰间的荷包。 一个堪比她半身高度的獠牙装进了荷包,那包竟然没被撑破不说,还是原来的大小。 晏时桉:“......” 今天一次又一次的被震惊到无话可说。 晏时桉准备动手扛猪,烟柒染看了看晏大人丰神俊朗、如仙人一般让人垂涎的外表,再看看那一头粗犷的野猪,实在是不搭、不雅。 “大人,还是我来吧。” 烟柒染掏出黄符将剩下的福源村村民的魂魄以及野猪都收了进去,拿着一张纸总是轻松许多啊。 “大人,你看,那儿还有个人呢。” 死人的事儿她会管,但是活人就不归她了。 晏时桉也看到了静静站在那里的妇人,不震惊、不慌乱,心如死灰。 “敢问可是李刘氏,李文珍的娘?” 妇人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跟我们走一趟吧。吾乃大理寺卿,此次前来正是为了福源村命案。” 妇人依旧还是点了点头,朝着晏时桉走了过来。 “大人,带她回去吧,我处理一下这里的事情。” 野猪精死了,被圈禁在山洞口前的鬼魂,并非是福源村中的百姓,自然也不会被他们带走,禁术已解,却不知道该去往何处了。 烟柒染得将他们送去下面,交给鬼差。 晏时桉颔首,我先带她回去问话,你快点跟上来。 “好。” 这姑娘战斗力强悍,别的不说,就那力气估计一般人都不是她的对手,食人魂魄的精怪都不用她亲自动手就能解决。 当初他是怎么觉得这姑娘需要保护的呢。 等烟柒染回到李文珍家小院之时,李刘氏还未开口说过一句话,就是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不卑不亢。 晏时桉以及王亭谁也没有提出来用刑,无论是一位死在战场上的士兵夫人的身份,还是失去如花一般的女儿的可怜母亲,他们都是不忍的。 “李刘氏,福源村上下除了你无一活口,你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和自责么?毕竟这村里还有不少与你女儿李文珍同龄的姑娘。” 王亭大声质问道。 李刘氏的脸上并无波澜,就正如她现在的内心。 晏时桉见烟柒染回来了,才对着李刘氏说道:“你若是交代了你的犯罪过程,我就让你再见你的女儿李文珍一面。” 听到这儿,李刘氏的脸上总是有了几分变化,但随后又归于平静:“大人不必拿我女儿文珍诓骗我,想知道什么,您问便是。 不过想要我认罪是不可能,一切是我做的,但我没有罪,敢问大人我何罪之有!” 王亭心中气愤,一村子人都死光了,她还觉得没有罪,难不成这有罪的人是他们不成:“李刘氏,对于你失去了女儿,我们深表痛心,但这并不能成为你杀人的理由,恨上所有人。 他们的父母爹娘,以及襁褓中的孩童何其无辜,你比那些土匪、强盗还可恨。 想想你的女儿,你想让她在下面都不能安心么?” 李刘氏目光狠狠地瞪着王亭:“他们有什么资格让我的珍儿不安? 魂魄都不在了,难不成他们连尸骨都不想要了吗?” 晏时桉一个眼神让王亭安静下来了:“李刘氏,你为了给李文珍报仇隐忍多时,那毒蘑菇并非你一日能采集完的,一日一日积累,最后将熬煮后的毒蘑菇汁倒进村中水塘,如今大仇得报,有什么话还是不能说的呢? 你为你女儿报仇,我也要为死去的福源村百姓主持公道!” 公道??? 李刘氏只觉得这两个字十分可笑:“在你们这些大人眼里,所谓的公道不过是相较我女儿与福源村二百多口性命的权衡,那我的公道呢?我女儿的公道呢?若是没有福源村这二百多口子的性命,你们还会从京城赶来查案么? 还会过问我女儿的死么?我从小养到大的女儿啊,死了就像是石头没入海中,没有激起一点儿浪花,她的命就不是命吗? 在你们眼里也不过是活该的,谁让她失了名声呢。 但是若没有福源村这些人在背后嚼舌根,我女儿还好好的活着,准备找个相公,成亲生子。” 她的公道,她的珍儿的公道又在何处? 既然无人来主持,那就由她自己来讨回。 晏时桉还差此案的最后一角儿:“此院中躺着的妇人可是村长家的小儿媳,李田氏?” 验尸结果,此妇人乃整个福源村死亡时间最早的,未等毒发就被人用砖头打到后脑当场死亡,泄愤似的弄花她的脸,并非是想要混淆视听,而是纯粹的有恨。 提起李田氏,李刘氏脸上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狰狞:“就是那个贱人,我的珍儿死了之后,为了弄清楚事情的始末,我就苦苦哀求村长一家让我留下,珍儿给我买的布料做的新裙子还有发簪都是我给她的,只为了帮我说两句好话,让我顺利留下。” 没想到,最后竟然就是她嫉妒心理作祟,害了她的珍儿投湖自尽。 “李刘氏,福源村一案你供认不讳,画个押,明日随我们回京城受审定罪吧!”晏时桉面无表情地说道。 李刘氏一丝后悔都不曾有,打她决定为女儿报仇时,她就已经不计任何后果了,没了女儿的她还有什么是她承担不起的么。 “既然你们的事情说完了,就轮到我了。” 烟柒染从回来一直就没有出过声音,全程听着晏时桉和王亭问话。 第37章 没有一滴水是无辜的 烟柒染两张纸符向上一撒,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表情,她现在心中有一股怒火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李文珍、福源村仅剩为数不多的几个魂魄还有那头被晏时桉一剑刺透死掉的野猪,像下饺子一样掉在了这小院里。 野猪是大家都能看见的,但是魂魄只有李刘氏看不到。 烟柒染对着李文珍:“文珍姑娘,你娘,我帮你找到了,别忘记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李文珍颔首,望着苍老的母亲,她满心酸楚,血泪从瞳孔溢出,她从来没想过,柔弱的母亲会为她亲手报仇。 李刘氏虽然看不见,但她一路看过来,直到烟柒染的本事,在听到这姑娘,提到了自己女儿的名字,就明显的慌了,双膝抵在地上,跪着爬到烟柒染脚边:“姑娘,姑娘,我知道你有天大的本事,但是你能不能不要为难我的女儿,她答应了你什么我来兑现,求你让她安心投胎去吧。 来世投到一个富贵家庭中,当个少爷,别再做姑娘家了。” 烟柒染摇头:“你想知道你女儿答应了我什么,直接问她就好了。” 王亭还想说她又没有替李刘氏开天眼,李刘氏如何能看到,话还没出口,李刘氏的嘴角就淌出了血,一滴一滴的滴在院中的土地上,在这夜晚绽放出一朵血腥的暗黑色花朵。 “她竟然服毒了!”王亭看到她李刘氏嘴角的血色就知道了,他们无能为力了。 几息之间,李刘氏就没气儿了。 烟柒染眼神悲悯地看向倒在地上的李刘氏:“这或许对你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李刘氏的魂魄轻轻飘飘地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她再次见到了自己的女儿,她耿耿于怀没能保护好的孩子。 福源村的那几个见到李刘氏恨不得上来生撕了她,就是因为她,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亲人的魂魄被野猪精吃掉,再无投胎的可能。 也是因为这个贱妇,他们才莫名其妙的死了,怎么能不恨呢! 烟柒染真的怒了,玉手一挥,那几个村民的魂魄就被紧固在原地动不了地方:“你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悔改吗? 到现在还认为是她们母女两个的错么?早知道就不该出手救你们,让你们被野猪精吃了便是。” 省得看的糟心巴拉的。 这次是众人第一次看见烟柒染动怒,平日里娇软的小姑娘,一双灵动的小鹿眸子好似刚出生的婴孩儿一般,此时眼中的怒火仿佛可以燃烧一切,与平日判若两人,强大的威压让人喘不上气来。 与他们面见圣上面对圣上的怒火还是不同的,眼前的小姑娘仿佛身形都高大了,世间万物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李刘氏和李文珍母女相见抱头痛哭,那一边福源村剩下的几个魂魄都是成年人,有男亦有女,在紧固之中不服气地反驳道: “我们何错之有,李刘氏那个疯婆子害死了我们福源村所有人,错的是她,又不是我们。” “就是,早知道在柱子死了之后,就该把她们这两个扫把星轰出村去,不该一时心软留下她们。” 烟柒染又是一道掌风过去,那几个魂魄无论怎么叫嚣,他们都再也听不到声音了。 “李文珍,你娘亲找到了,你安心投胎去吧。” 李文珍给烟柒染跪下了:“姑娘大恩大德,文珍没齿难忘,只是不知道我娘她该会遭受些什么,我能不能放弃投胎,陪着我娘,只想母女两个人在一起。” 李刘氏疯狂摇头:“姑娘,莫要听文珍胡说,她该去投胎的,该去的。” 烟柒染看着她们母女两个悄悄红了眼眶:“李刘氏,福源村的百姓们到底因你而死,在阳间你也服毒自尽不用受苦了,但是到了阴间,你总归要为你做的那些去赎罪的。 我哪怕心里在想帮你,但是你自己沾染的因果就要自己去还,不过,我可以答应你,让你的女儿文珍转世投胎到一个好的人家,幸福和美的过完下一世。” 李刘氏听到这个,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一个当娘的所图也不过这些,李刘氏赶紧跪在地上给烟柒染磕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李文珍,莫要辜负了你娘亲的一片苦心,我现在送你们去忘川,那里有鬼差等着你们,朝着自己的路走吧。” 烟柒染闭上眼睛,两手掐诀:九天仙露凝于掌,一朵玉莲护苍生。 彼岸花铺火照路,玉莲指引幽冥路。 那本还盛开在福源村上空的碧玉色莲花变小后旋转到了她的身前,她的额头上出现一朵红色泛着金光的莲花,一袭金光伴随着红色的光芒朝李刘氏母女而去,直到光芒消散,李刘氏母女也离开了。 烟柒染缓缓睁开双眼,玉莲回到她的手中,又是那小巧精致的一朵,没有任何光芒,就是碧玉色的,剔透的光泽在夜晚也看不到。 王亭道:“阿柒姑娘,那边的几个,你不一起送他们上路?” 烟柒染看向他:“你当我阿柒是什么垃圾汇集处么,就他们这样的,让他们尝一尝成为孤魂野鬼备受欺凌的滋味好了。” 走了两步才转身看向晏时桉:“大人,这里没我的事情了,我就先去休息了,记得找人把野猪给处理了。” 晏时桉起身,双眸幽深,面无表情:“你在生气,你在不满?你认为李刘氏不该死么?” 王亭在旁边补充道:“按照律法,李刘氏既是没有服毒自尽,等到回了京城等待她的也是斩立决,很有可能是更残酷的死法,毕竟毒杀一个村子,案件性质很恶劣。” 烟柒染本想进李文珍家的屋子里休息一番,顺便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没想到王亭这个时候撞了上来。 索性她也不进去了,不如就把话打开了说。 她不痛快,那就大家一起不痛快好了。 她对王亭反问道:“王少卿说的性质恶劣,是指这一村子二百多条人命,还是指李刘氏这一个妇道人家竟然给全村投毒?” “这有何区别,若不是李刘氏投毒,这福源村上下二百多口又怎么会出事呢?” 烟柒染轻嗤一声,很是不满:“大水淹没村庄、农田害得百姓流离失所、饥不果腹时,没有一滴水是无辜的。 王少卿,你要搞清楚因果关系,这一村子的百姓,哪里无辜,无辜在那里? 他们无辜?你是在跟我讲笑话吗?” 第38章 法是什么?人又是什么? “你......”王亭被气得不轻:“李刘氏违反晋铭律法,虽称不上大奸大恶之人,但也是被处以绞刑的凶徒,若是她没有服毒,我们大理寺定是要将她带回京城,绳之以法,维护晋铭律法。” 烟柒染深深地看向一旁的晏时桉:“大人,你也是这样想的么?” 晏时桉没有反驳也没有点头:“为受冤之人伸冤,维护晋铭律法不容侵犯,是我们大理寺以及大理寺内每个人的职责所在。” “晋铭律法是什么?人又是什么呢?是人建立在法之上,还是法建立在人之上?你们处处维护的律法到底是为了谁的公平道义?”烟柒染十分激动:“在整个福源村事件里,最无辜的人就是李文珍,福源村的百姓无辜么?不,他们一点都不无辜。 他们家中谁没有妻子、女儿,那些背后嚼舌根的妇人,他们不知道名节对一个姑娘来说意味着什么吗?那是比命还重要的存在啊,可是他们不在乎真相、不在乎后果,你跟我说了,我就转给另一个人听,甚至添油加醋,直至最后活生生的毁了一条生命。” 他们逼李文珍去死自证清白,或许,他们会说我从来不知道她会死啊,可是 她死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却忘了,那些最恶毒、最恶心的话,全都是他们上嘴唇碰下嘴唇,连脑子都没过就说出来的。 他们不止毁了李文珍这个清白、上进又孝顺的姑娘,还毁了她娘,毁了她们的家。 李刘氏的夫君为国征战死在战场,只留下唯一的女儿,她为了给女儿创造日后的幸福顺遂的日子,刺绣都要把眼睛熬瞎了,这何尝不是她在给自己创造活下去的希望呢? 这一切都被他们随口而出的话给毁了,不,或许根本就不是随口而出,他们把自己在生活里的不如意都恶意的加给了她们母女,才能体现他们心里的自我安慰,或者是嫉妒心理。 “你们看到的是一条性命与二百多条性命沉重的对比,可是若是李刘氏没有选择给女儿报仇,直接追随李文珍而去,那么之后这个村子里又会有哪几个姑娘因为他们的流言选择去死呢,你能保证吗?那么累计起来的人命和他们对比,你还会觉得他们无辜吗? 你们口口声声守护的律法,若是李刘氏在第一时间选择去县衙报案,会有人受理吗?你们接到她的报案会有人管吗? 你们不会,因为这不是常态么,他们只是开口说话了而已,何罪之有呢! 那李刘氏的公道,李文珍的冤屈谁来主持? 可他们说的不是李文珍,说得是你们这些官职在身的人,或者是护国大将军姜云呢? 所以,不要给我说什么大道理,女子活得本就艰难,名声更是比命重要,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既然知道还能脱口而出,那跟蓄意谋害李文珍性命有何区别。 为何你们坚持维护的律法会连百姓小小的请求都满足不了?那这律法究竟是给谁定的?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李刘氏投毒谋害福源村人是正确的,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搞清楚因果。” 烟柒染说完扭头就去屋里了,在转身前,还挥手将被禁锢的福源村几个魂魄给放了出来。 “染染,‘他们’几个交给我吧,我帮你给‘他们’送下去。”‘乾坤袋’里的地瓜发出了声音。 烟柒染是被‘他们’死活不知错的态度给气急了,不然也不会说让‘他们’成为孤魂野鬼。 但是到了下面他们也是会进拔舌地狱的。 “地瓜,那就辛苦你了,我现在很乱,我想静一静。” “这野猪是怎么回事?” 院子外面,任诗沂打破尴尬,不然这两个人会不会一站到天亮。 其实她心里也是更偏向阿柒的说法,世人对男子总是更宽容、更包容一些,对女子就会苛刻、限制,让女子将看不到、摸不着的名声比自己的生命看得还要重要。 让女子自己否定自己,将自己困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晏时桉看了看这死透的野猪精,又想起李刘氏自己交代的,将福源村所有的魂魄送给它食用,只是不希望福源村的人到下面去碰到珍儿,再次给她添堵。 所以她就承担了这罪孽,最后她也希望野猪精将自己的魂魄吃掉,她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就不去给自己的女儿增加负担和影响了。 晏时桉说完,任诗沂和王亭简直都不能直视这头硕大的野猪了,他们真的要吃? “你们也找个地方休息吧,事情解决完了,过个两日我们就回京。” 晏时桉说完就朝烟柒染刚刚走进的屋子走了过去。 王亭拉过任诗沂:“走,我们也去好好睡一觉,你最累了,什么都别想。” 脸上笑盈盈的,唯有王亭自己知道,刚刚烟柒染的话在他心里就像是给了一记重锤。 晏时桉敲了敲房门:“阿柒,我可以进来么?” “进来吧!”烟柒染这会子气消了,只是还有些乱,有个人说说话也好。 屋里的油灯点燃着,晏时桉并没有关门,而是任门打开着,他坐在了方桌旁的长凳上,烟柒染也从床边走过来坐下了。 现在这院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了,所以开着门说话也不用有所顾忌,更何况暗处还有初一和十五他们守着呢。 “阿柒,你原名是姜柒染,对么?是护国大将军姜云十几年前走失的嫡女!” 晏时桉说得十分肯定。 烟柒染瞳孔不自觉的放大,双手紧紧握拳,他竟然都知道了。 “不,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姜柒染,我只是阿柒。 京中不是人人都说将军府的嫡女早就死了么!” 她低下了头,否认着。 他从她见姜柒雪母女的眼神时就开始怀疑,然后那个被她随身携带的少年唤她‘染染’,最重要的是,在某些时候,他对她总会有一种熟悉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等他逐渐开始怀疑阿柒就是姜柒染的时候,一切好像都能对上了,他对她的熟悉感不仅来自他少年时对她的记忆,更是源自姜夫人,她眉目间有几分姜夫人的影子。 “你是姜柒染,我是可以肯定的,但是你回来了,为何不回姜家,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姜伯父他们找你找得......” “晏时桉,晏大人,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请你不要过问。” 烟柒染的脸色都变了,对他都有些生硬了。 距离疏远就在眨眼之间。 第39章 时桉哥哥 晏时桉在赵国舅府上举办品茗宴的晚上,他就去了护国将军府,他那时还没有想到阿柒的真正身份,只是觉得她有些熟悉,还想进一步了解一下姜柒染当年走失的真相,打听一下她的生辰八字。 当时她在宴会上不是对姜柒雪所言她的姐姐还尚在人世么? 只是想要帮姜沐阳早日找回妹妹,他也能安心将退亲提上日程。 只不过,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让他察觉到了阿柒的真正身份。 “染染,你就不想回府去拜祭一下烟姨,给烟姨上一炷香,告诉她你回来了么?” 一声‘染染’,一声‘烟姨’,让烟柒染的眼泪瞬间落下。 “你究竟是谁?”烟柒染声音哽咽,却也不肯低头服输。 “你可能不记得了,我幼年时曾经常和你兄长姜沐阳玩在一起,烟姨为人温柔、爱笑,待人极为亲切,常常将我和沐阳放在同一个位置,我经常会住在你家,那时你还小,我和沐阳、沐辰经常会偷偷带你溜出去玩儿。 我们每次溜回来的时候,烟姨都好笑的站在门口等着我们。 你小时候长得玉雪可爱,沐阳和沐辰总是将你偷出去带给同窗炫耀。 会说话以后,你也是一直叫我哥哥的。”晏时桉回想起小时候的那些快乐时光,也是嘴角轻扬,有着发自内心的笑意。 只是姜沐阳他们随父出征后,不到一年烟姨就忧思成疾去世了,他也没有再见到过姜柒染。 偶尔听别人提一嘴,也是姜柒染顽劣成性、欺负庶妹,妾室柳茹娘将她捧在手心,宁可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等种种流言。 提起之前在将军府的种种,烟柒染对这些幸福的瞬间已经没有很深的记忆了,她有的只是在娘亲去世后的两年里,她所遭受的一切,是那种刻在骨子里都难以忘却的。 就连娘的笑容都模糊了,爹爹和兄长、小叔都只有不清晰的背影。 既然晏时桉已经完全肯定了她的身份,那么也就代表着姜家一定会知道的,所以在掩藏下去完全没有必要了。 还不如去打草惊蛇,看看蛇之后是露出毒牙释放毒液还是藏起蛇头龟缩一处! “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去,那里还是不是我的家!”烟柒染这句话说得发自肺腑。 晏时桉察觉到她的颓丧和难过,想起京中的流言,柳氏母女在京中横行霸道、张扬高调的模样,与他初次见她时的灰头土脸的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心疼。 幼年时那个被他们几个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笑容明媚如阳光、玉雪可爱宛若精灵的小姑娘,他们的每一个同窗就没有不喜欢她的,谁不想偷她过去回府养几天,当几天妹妹哄着呢。 若是烟姨和姜伯父知道他们的掌上明珠曾经吃不饱、穿不暖,灰头土脸的过日子,恐怕会心疼不已。 “别人的话,你都可以不相信,但我说的你一定要信,姜家为了寻找你,真的付出了太多,若不是战事还需要姜伯父,恐怕他此时已经随着烟姨去了,姜家都要散了。 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别担心,那里一直都是你的家,一直都是。” 晏时桉像小时候一样,揉了揉她的头,还想捏一捏她的笑脸,在对上她那双被水浸润过后的双眸时,止住了。 略有烫手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长大了,不是那个事事懵懂的小妹妹了。 忽然间迫切地想回府给自家老爷子上炷香是怎么回事呢! 感谢一下他老人家的英明策略、高瞻远瞩。 英灵不远!!! “时桉哥哥,你可以送我回姜家吗?我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烟柒染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她在心中猜测:晏时桉还记得小时候娘亲对他的照顾,她的心中很是感动,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她所看到的晏时桉是正直、义气的好官。 但是她还不敢赌,因为人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了,现在说的情真意切,涉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恐怕就不会如现在一般了。 就好比她爹! 就好比骗过了她娘的柳氏。 所以,她在没有完全确定晏时桉会帮助自己的时候,只能让他尽量站在自己这一边,不能站到柳氏母女那一边,毕竟大理寺至关重要,但是关于娘亲的事情还是暂时不能告诉他。 在他态度未明之前。 “回到京城,我会护送你回姜家的,这一切我也会帮着你解释的。” “好,但是时桉哥哥你不知道,我已经不姓姜了,随娘亲姓,名唤烟柒染。” 烟柒染~好美的名字,诗意盎然。 “烟柒染,我知道了。”晏时桉微微笑道。 “对了。”烟柒染才想起自己刚刚在山林中遇到的事情:“时桉哥哥,我这里有件事恐怕还需要你的帮忙。” “你说!” 这一声接一声的‘时桉哥哥’叫得他心里热乎乎的。 原来,在山洞外被野猪精术法禁锢的几个孤魂,烟柒染留在最后就是为了送‘他们’离开,谁能想到竟然碰到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还是位穿着书生袍子的少年郎,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要不是碰到了烟柒染,他从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心中有执念,想要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何时死的,更想在回自己的家看一看,看看他爹和娘,还有疼他如命的祖父、祖母。 他是全家人的希望,如今他不在了,他的亲人们也不知道还好不好。 烟柒染不是不可以帮忙,只是她出来京城不久,对京城内外都不是很熟悉,更何况跟失去孩子的母亲打交道,她又担心自己会忍不住爆发。 就像今晚一样,气起来不管不顾。 “也好,‘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寻个人对他来说并非难事,甚至都不需要他亲自出手,交给初一和十五就好了。 烟柒染抽出纸符来: 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我也没问,还是让那孩子亲自跟你说吧,反正现在你还能看见呢,别浪费嘛。” 晏时桉:“......” 浪费这个词还能这么用呢! 晏时桉一看立在他们面前的少年,身体挺拔,一身书生长袍,头戴纶巾:“你是鸿蒙书院的学子?” 第40章 曾耀祖 曾耀祖,年方十三,京城鸿蒙书院甲字班学生,家住京城外五里桃林村,家中世代务农,唯有祖父曾是个穷秀才,在村里颇受大家敬重,父亲是这一代桃林村的村长,家中在村里的条件还算是可以,小有余庆。 在鸿蒙书院,他的家境算不上穷苦,却也是条件差的那一堆学子中的一个,好在他的学习用功刻苦,成绩算得上名列前茅,院长和夫子都对他寄予厚望。 这些,‘他’统统都记得,唯独忘却了他是如何死的,也忘记了临死之前发生的事情。 晏时桉有些不明白:“‘他’为何会忘记这些?” 当然,曾耀祖不记得,他现在掌握的消息足可以帮他了解清楚了。 只是,他有些好奇而已。 你看,接触过的李文珍对自己因何而死,生前发生了什么全都一清二楚,但是曾耀祖之前的事情都很清楚,唯独忘记了临死之前的事情。 烟柒染想了想道:“可能是因为‘他’临死前经历的事情比较害怕,选择性的遗忘,又或是‘他’曾被野猪精的术法困住过,受到了些影响导致的忘记,当然也有可能有其他因素,我只是暂时还想不到而已。” “既然如此,我们回京定要路过桃林村,你我先去拜访一下曾耀祖的父母,打听一下‘他’的事情。”晏时桉觉得先解决这件事情,烟柒染才能安心回京,回姜家。 否则也不会将曾耀祖的事情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说了。 “正合我意。” 反正姜家在那跑不掉,早去一日晚去一日,并无多大关系。 “好,我们还得在这福源村呆上两日,详细的记录过后,总要将他们入土为安才行,你明日可以多睡上一会儿。” 说完,晏时桉就起步朝房门走了过去。 烟柒染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了:“时桉哥哥~” 晏时桉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她,没有不耐也没有冷漠,深沉的眼眸中甚至隐隐生出了一丝期待。 “你还记得我娘亲长什么样子吗?” 他往回走了几步,再次来到桌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就像幼年时一样:“记得,烟姨的模样一直都记得,也记得你小时候的活泼可爱的样子,不然,我也不会认出你的身份和名字。” 感受着他大掌在头顶带来的温热,有一种稳定的力量让她的心不再那么难过,为娘亲难过,至少除了她还有旁人记得娘亲的存在,记得娘亲的模样,娘亲的好。 “有时间,你和我说说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好不好?有关于我娘的。”烟柒染猛然抬头,眼中满是祈求。 “好,回京之后,我们有很多的时间,我会一点一点的讲给你听。” “嗯,好!”烟柒染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日后,晏时桉一行人终于要离开福源村了。 在这两日里,晏时桉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唯独烟柒染每日悠闲极了,这山转完了那山转,就连湖里都不放过,蹲在湖边将湖里看个仔细,有没有能入口的吃的。 她在晏时桉得知她身份的翌日就如愿以偿的吃到了烤野猪肉。 不知道十五从哪里找来的屠夫将野猪给清理干净分解了,烟柒染没旁的事情就负责给大家烤野猪肉吃,晏时桉留下了初一给她打下手,大理寺的人以及县衙留下帮忙的衙役都分到不少肉吃,是可以吃到饱的那种。 大理寺的差役和县衙的衙役这两天干的都是体力活,他们把福源村所有的百姓都运到后山上挖坑掩埋了,一家子立了一块墓碑,是用木板雕刻的。 这样算是积攒功能,避免福源村百姓暴尸荒野,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天气太热,尸体腐坏怕带来什么疾病。 来的时候是晏时桉骑马带着烟柒染来的,回去自然也是,只是不像来时如此赶时间了。 一行人晃晃悠悠在第二天晌午分开了,晏时桉带着烟柒染、初一和十五去了桃林村,其他人先行回京。 此时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桃林村的人有在家午睡的,也有在村里大树下乘凉聊天的,热热闹闹的。 “大娘,请问曾耀祖家怎么走?” 初一面善些,晏时桉让他前去大树下打听。 本来大家伙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一听初一开口所说的话,有一个算一个,脸色都变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沉默不语了,场面一度有些诡异。 还是被初一问话的大娘小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找曾耀祖家?” 话语中也不乏警惕。 初一笑着道:“曾耀祖曾经帮过我家少爷一个忙,近日才从外地回来,特意前来他家拜谢。” 大娘一看那边牵着高头大马的男子衣着光鲜,确实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更何况人家还带着女眷,一看就相信初一所说的了。 “你们还是别去了,他家现在一片愁云惨雾的,要说耀祖那孩子可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孝顺又懂礼的好孩子,最重要的是还有读书的天赋,本可以光宗耀祖的,可惜啊,那孩子丢了,到现在还没找回来。 你们也就别去触这个霉头了。” 大娘声声都叹气,叹着可惜。 “可不是嘛,报官都十天了都没能将耀祖那孩子找回来,要我说估计凶多吉少了。” 旁边的另一个大娘小声道。 “你别乱说,小心村长听到了,伤心难过。” 初一听得差不多了,大娘还是告诉了他曾耀祖的家在哪儿,这才回来禀明晏时桉。 “不见了?” 晏时桉与烟柒染互看一眼,他们谁都没有料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本以为上门就能解决的。 “大人,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烟柒染问道。 这种事情还是得靠晏大人啊。 “我们先去曾家看看,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既然已经报官,为何官府迟迟没有回应。 “十五,带上令牌,去京兆尹府衙问问。” “是,大人。”十五领命骑马就走了。 到了曾耀祖家门口,大门紧闭,院中安静地可怕。 “初一,敲门。” 第41章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开门的是一中年男子,身体强壮,皮肤黝黑了些,一看就是常年在田间劳作的庄稼汉,只是他的头发竟已变得花白,神情沮丧,像是没有了生气儿一般。 “你们找谁?” “可是曾耀祖的父亲,桃林村的村长曾居安?” “正是,正是,可是有我儿的消息了?”曾居安一改颓废的模样,双眼放光,激动不已。 初一退下,晏时桉上前一步:“大叔,在下曾有幸得过令郎的帮助,今日特来登门拜谢,只是在村中知道了曾小公子的事情,犹豫许久还是想上门来问问,可有在下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一听不是有了儿子的消息,曾居安的表情立刻挂不住,眼眶迅速红了。 来人一看穿着就不是普通人家,更何况还有马、有侍从,说不定真的能看在耀祖帮过他的份上,帮他们找一找孩子。 “公子请进,寒舍简陋,还莫要嫌弃。” 晏时桉摇了摇头:“大叔客气了。” 三人跟着曾居安进了院门,干净整洁的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有菜地、鸡圈,竟然还种了好几种颜色的夕颜花,不敢想象傍晚时,所有花开会是一种美好的模样。 怪不得能养出曾耀祖这样优秀的少年郎。 只是还没进堂屋,就闻到了一阵阵浓郁药汤的苦涩味道,曾居安回头略感抱歉的看向晏时桉和烟柒染:“公子和小姐不如就在院中找个阴凉的地方坐坐吧,家中老母和糟妻都病了,日日都要喝药,所以这屋子里药的味道太重了些,别冲撞了几位。” 晏时桉想一会儿要说的话,可能会勾起他们的心绪,在堂屋让曾耀祖的祖母和娘亲听到不太好,还是在外面说话方便一些:“也好,初一,将长凳搬到外面来。” “是,少爷。” 初一大步进了堂屋,一手搬着一条长凳,找了个太阳照不到的房荫下放下,一条给曾居安坐,一条给晏时桉和烟柒染坐。 烟柒染很自然地就和晏时桉坐在了一条长凳上,初一挑了挑眉,看有个小小的木桩,搬过来就坐下了。 “大叔,不知道令郎究竟发生了何事,村中对此闭口不谈,我等也摸不着头脑,想要帮忙报答他的伸手帮助之恩也无从下手。 实不相瞒,在下家中小有薄产,也养了些手下,若是找人或许能帮上忙。” 晏时桉率先开口,掌握主动权。 曾居安先是对晏时桉道谢,而后叹了一口,眼中隐隐有泪光浮现,一种绝望在他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是被他儿子失踪这件事打击到了。 鸿蒙书院,每十三日休沐两日,桃林村距离京城也不远,五月十三下学之后,曾耀祖就和同窗结伴搭牛车回来了。 在家里这两日每日都和在书院一样,日日早起晨读,之后就会进入厨房给家里人烧火准备早饭,一般都是熬上一锅清粥和二合面的菜馍馍。 等吃过早饭就会随着曾居安去田里转一圈,除草也好、引水也好,曾耀祖都帮着干,在家里还会帮着娘亲喂鸡、放牛,还要陪祖母聊上好一会儿,讲讲书院里发生的有趣的事情,听祖母讲讲村子里的事情。 一家人因为曾耀祖这个孩子,都倍感幸福。 以前都是每月十六早上早早起来坐牛车去书院,那都不会忘记给爹娘和祖母准备好早饭。 只是这一次曾耀祖却在五月十五后半晌就要回书院去了,只说有些功课上面的事情要和同窗商讨,家里人都没往心里去,送曾耀祖到村口,每次都是送到村口,他自己往前走一段路去前面的大路搭牛车,这次依旧一样。 只是五月十八那日,鸿蒙书院的一个小书童骑马赶来,当时他还在田里,是村里人帮忙喊回家的。 直到那时,他们才知道曾耀祖十五晚上根本就没有到书院,书院的夫子在课堂没有见到他,也只是以为曾耀祖家中有事来不及告假,可等来等去两天都不见人,也不见有人送来告假信,这才告诉院长。 院长就派了自己的书童来曾耀祖家问问看,看看孩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只是谁都没想到,曾耀祖既不在家也不在学校,已经快失踪三日了。 书童觉得此事不妥,就骑马带着曾居安直接去京兆尹府衙报案了,书童还去书院禀告了院长,院长也赶去了京兆尹府衙,希望京兆尹大人尽快找到不见了的曾耀祖。 京兆尹了解完情况就让他们回去等消息了,曾居安日日都进城去衙门问消息,只是回回都是失望。 渐渐地,老娘病倒了,只剩一口气吊着了,妻子不吃不喝,整日以泪洗面也病倒了,曾家小院的天塌了,曾居安一晚就生了不少白发。 “十来日过去了,耀祖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啊,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回家呢?他爹、他娘,还有他祖母都要急死了啊~” 曾居安说着说着,粗粝、宽厚的大掌捂住了眼睛就那么哭了起来,就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只是不停地颤抖着,一滴一滴的泪珠汇成水柱从缝隙间流过下颌,滴落在衣服上。 晏时桉和烟柒染就这么沉默着,陪着这位父亲,他或许真的需要哭一场来发泄,不然就怕他哪天也突然倒下去。 渐渐地,曾居安眼泪流的不多了,拿袖子蹭了蹭脸上的泪水,满眼哀求地看向晏时桉,然后‘咣’一下子跪在了晏时桉面前: “这,这位公子,我和孩子他娘我们心里都知道,孩子这么多日子找不到,恐怕就已经凶多吉少了,可我还是求求您,求求您看在耀祖帮助过您一把的份上,求您将他找到带回来吧,至少让我的孩子回到家里,入土为安啊!” 烟柒染的眼眶都红了,他们三个都已经知道了曾耀祖已经不在人世了,‘他’的父母也有所感应了。 可是她还是会被曾耀祖爹娘对‘他’的爱所感动,这样的亲情在那个京城里、那些个高门大户里能看到吗? 她是充满疑问的。 “大叔,快快请起,就算您不说,我也会帮您将令郎找回来的,不管生、死!” 晏时桉将曾居安搀扶起来。 总算在曾家了解到了一些情况,但是曾耀祖为何失踪,去了哪里,又为何会莫名其妙地死了,他们还是不清楚。 看来,还是要先回京,去一趟京兆尹府衙,了解一下他们都查到了些什么,为何找个人十来日都没有一点消息。 “我送你回姜家?” 第42章 姜小叔 烟柒染摇了摇头,笑着对晏时桉道:“你此时将我送回去了,还不是平地炸雷,大家今晚上都别想休息了。 还是等你下次休沐的时候,提前一天打了招呼,我们第二日一大早上门比较好,这样一天怎么都能把话说清楚了。” 晏时桉想了想,姜家父子定是高兴地睡不着,但柳氏母女是何种心情他就不知道了,不过总要多费口舌才是。 “也好,那我送你回‘柒府’。” 与姜家也不过相差不到几步远,方向都是一样的。 更何况他自己的家也在那儿,怎么都是顺路,去哪儿都一样。 只是没想到,晏时桉竟在‘柒府’门口遇到了一个熟人,一个熟的不能再熟的人。 “姜小叔?你怎么在这儿?” 姜小叔,姜夜,二十六岁,只比侄子姜沐阳大两岁,姜云父亲的老来子,母亲生完就过世了,由姜云妻子烟氏照顾长大,与晏时桉他们虽然不同辈分,但是相处像兄弟一样,是一名先锋将军。 在整个姜家,最疼姜柒染的就是姜小叔,既拿姜柒染当妹妹,又当小侄女疼爱着。 当时得知姜柒染丢失的消息,姜夜请皇命连夜赶回京城,只为尽快找到她,最自责的也是姜小叔,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没用,姜家的男人只有自己赶回来了,却没有寻到一丝有用的消息,让姜柒染一丢就是十几年。 所以,带人捣毁拐卖孩童窝点,也是姜小叔最狠心,但凡抓到的每一个拐卖孩童的,无论男女皆不留一个活口。 还耐心的帮每一个孩子都能找到家人。 就是希望有一天老天爷能看在他帮助了那么多孩子找回家人的份上,能让他们姜家的小明珠早日回来。 也能告慰大嫂的在天之灵了。 “时桉啊,我是听说将军府后面的府邸主人住进来了,想着是邻居就来拜访一下,这不是才到门口,还没登上台阶呢。” 姜夜乃是武将,身姿挺拔、器宇轩昂,眉眼深邃、鼻梁较高,长相十分正派、英俊,再加上可能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原因,总有一种较强的气场,让人移不开目光。 “你从这府里出来,可是因为你认识这‘柒府’的主人?” 晏时桉心想,烟柒染想逃避也逃避不了了,姜家人找上门来了,这冥冥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烟姨在牵引着,让她早点与家人相认。 他与烟柒染相处这么长时间才认出来,是因为他与她相处的时间不算多,与姜家人相比肯定要少,若是姜夜小叔看到她,定会一眼就认出来的。 “我,我确实是认识的,只是她今日才......” 姜夜一把揽过晏时桉的肩膀就朝‘柒府’大门走去:“走,你认识不是正好,带小叔我去认识一番,省的尴尬。” 语气就像是与好兄弟说话一般,玩笑又热络,没有长辈的架子。 “不,不是,小叔你听我说......” 晏时桉拒绝的话还没说完,烟柒染就拿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从大门里跑了出来。 “时桉哥哥,你查案的时候把这伞里的......”曾耀祖带上,或许会有帮助。 烟柒染的话并未说完,就看到与晏时桉勾肩搭背、并排站立的男子,正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她看,先是震惊而后就是喜悦。 只听那男子激动地松开了晏时桉,大声叫道:“染染!!!染染,你真的找回家来了啊!!!” 不知道为何,印象中模糊的背影在此刻清晰起来,她想都没想的就脱口而出:“小叔?!” 眼泪紧跟着就从眼中落下,一滴接着一滴。 晏时桉:“......” 不知道为何他除了感动外,蹦出脑子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平地炸雷,看来今晚上真的都别想休息了。 还有,烟柒染这个没良心的小姑娘,跟他相处这么长时间,若不是自己确定了她的身份,她都没有认出自己是谁来。 可见自己亲叔叔一眼就认出来了。 什么没有印象了,记忆模糊了,全都是针对他的。 呵,果然还是一家人感情深,他心塞了,白费小时候给她买的那么多好玩的了。 “染染,是小叔,小叔在呢,我的染染受委屈了。” 姜夜,一个只流血不流泪的真汉子,都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眸中含着。 烟柒染她是怨姜家人的,但主要的来自于她的爹爹,还有两位哥哥,对柳氏母女是恨,可心底对小叔的思念和依赖是一直都存在的,今日被重见天日了。 烟柒染扔下了油纸伞,直接扑进了姜夜的怀中,嘤嘤哭泣着。 “小叔~,小叔~” “小叔在,小叔在,以后小叔都不会扔下我们染染一个人了。”这么多年,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一直都会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之中。 他们姜家一辈又一辈的武将,大多数的男儿都死在了战场,守护了晋铭王朝的国土和百姓,却唯独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的大嫂像他亲娘一样将他照顾长大,给了他所欠缺的所有来自于娘亲的关爱,他的大嫂是他这一生最敬重的人,可是在她病重离开时,他不在,他们姜家的男儿一个都不在身边。 他们家的染染是他们姜家最珍视的宝贝,是他们所有人的掌上明珠,他们在战场拼命厮杀之时,他们的珍宝却不见了,就这么丢了,哪怕他与大哥接连上书,也只换回了他从前线偷偷回来一个半月的时间,一来一往在路上就要花费一个月的时间。 他快马加鞭,昼夜不歇,硬生生将赶路的时间缩短一半,用一个月的时间依旧没有找到染染。 回到边境的他,在与敌方先锋军交手时差点被敌方的一名大将刺破心脏而亡,若不是大哥及时出手,让那杆枪偏离了一些,那时的他就已经将命丢在了战场上。 这次回京,这感觉更加强烈,面对源源不断的赏赐和荣耀,他们兄弟两个包括两个侄子一丝欣喜也无。 这些厚赏的代价是他们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一辈子也弥补不了的遗憾。 护国将军府里,日日都静得可怕,他们再次派人去处寻找染染,只是时隔十三年之久,他们都快要绝望了,可又怕染染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们去接,就是这样仅有的一点点信念支撑着他们这个破碎的将军府。 现在好了,他们的染染回来了,他们保护晋铭,保护百姓,上苍是看在眼里的,怜悯他们,让他们的染染主动回家来了。 “那个,姜小叔,染染,要不我们进去说吧。”晏时桉出声打断。 不然这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没看到各府门口的小厮都探头看着呢。 姜小叔爱怎样怎样,他不管,但烟柒染是个姑娘家,明日风言风语的矛头就直指她了。 他可不想烟柒染遭人非议。 第43章 护国将军府 “你看小叔都高兴傻了,走,走,我们回家说。” 姜夜扯着烟柒染的袖子就往‘柒府’走,不过才走了两步就停住了脚步,满脸惊诧:“‘柒府’的主子是你?” 烟柒染硬着头皮摇了摇头,她只是暂住的,房子是五师兄的。 姜夜又眯着眼睛,犀利地看向晏时桉:“你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这里住的是他们姜家的掌上明珠了! 晏时桉比烟柒染脸皮还厚,目光真诚又坚定地否决了:“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她就是染染,我早就派人通知你们了,是大殿下让我帮忙照顾一下搬来这里的姑娘,这不是与我们侯府做邻居了嘛。” 适当的拉大皇子下水,没人敢对他怎么样。 更何况本来就是大皇子将她安排在这儿的,就连‘柒府’的牌匾都是他定制的。 这要是让姜家这几个人知道他认出了姜柒染,却没告诉他们,旁的还作数不作数他不知道,但是一顿又一顿的比试跑不了。 估计姜沐阳也要从边境手持大刀赶回来与他硬要切磋了。 他现在又不能像以前一样自在的还手,打起来真憋屈,还是否认的好。 反正烟柒染也不会拆穿他。 他们两个现在就是一个串儿上的两只蚂蚱。 “走,我们回将军府,回家。”姜夜这才收了目光,拉着烟柒染直奔将军府,不能走后门,要从将军府的大门进,让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姜家真正的掌上明珠回来了。 晏时桉拿着那把油纸伞就要回侯府,姜夜回头看了他一眼:“说起来,时桉你也不算是外人,跟我一起去将军府,今晚就在将军府用饭了。” 那语气,好像他不去就能拆了他们侯府似的。 去,必须去,谁让烟柒染是他们姜家的女儿呢。 “是,多谢小叔。” 晏时桉跟在姜夜和烟柒染身后走着,幸好自己府上的小厮听到了,直接把马牵回去了,也不用初一单独跑一趟了。 “少爷,这阿柒姑娘竟然是姜家的大小姐,那不就是你的......” 初一震惊不已,开口兴奋地说道,只是还没说完就被自家少爷的眼神制止了。 怪不得出发潞城前,少爷院子里的树梢上会站着喜鹊呢。 果然是喜上眉梢、姻缘飞来。 他才不信自家少爷刚刚知道阿柒姑娘是姜家的大小姐呢,肯定是早就知道了,才对人家那么上心,表现的那么积极,还留人家在大理寺后院住。 肯定是怕阿柒姑娘得知两人自小就定下亲事后,讨厌冷冰冰、公事公办的他,不想完婚。 照姜家对姜家大小姐的在乎程度,若是她真的不想嫁,肯定会主动退亲的,才不会在乎京城的流言蜚语呢,哪怕被朝臣弹劾也会不管不顾的。 “少爷,高明!初一佩服!” 晏时桉:“......” 你佩服个屁。 他一会儿都不知道该从哪儿说呢,才能让姜家人觉得他与这事儿完全没有关系。 主动送回去与现在这样将面临的是完完全全的两种境地,他现在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很是被动。 姜夜一进将军府大门就对管家焦急地吩咐道:“快去,禀报大爷和二少爷,就说大小姐找到了,大小姐回来了,让府内所有人出来迎接大小姐回府。” 管家眼珠一转,立马低头颔首道:“是,小人这就去。” 一转身,没走两步,就招来一个小厮附耳几句,那小厮就往与管家完全两个方向跑了。 烟柒染刻意地留意着管家的动作,自然看到了那个小厮往后院跑了,心中冷笑。 哼~这里真的欢迎她回府吗? 未必! 晏时桉目光时不时地放在烟柒染身上,自是也顺着她的视线注意到了姜府管家的作为。 大理寺常年与案子打交道,最寻常的就是抽丝剥茧、观察入微,晏时桉在联想到烟柒染之前与柳氏母女针锋相对的事情,他心一沉,恐怕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姜家并不像她说的那样简单。 她在姜家也不一定是安全的。 “小叔,这个管家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烟柒染试探性地问道。 她根本不知道从战场回京的亲人对柳氏以及现在将军府有多少了解。 “是,之前你熟悉的管家伯伯在你娘去世后,就赎回了自己的身契请辞离开了,这位管家是后来提拔上来的,你当然没有印象。” 姜夜解释道:“不过你放心,你是姜家的大小姐,没人敢对你不敬。” 看来,他们到现在都不明白。 烟柒染心中有数了。 “染染回来了?染染在哪儿呢?” “爹,我也听说找到染染了,您看我这身衣服合身吗?染染还记不记得我?” 护国大将军姜云与二少爷姜沐辰两个疾步而来,一边走还一边说着,生怕谁被谁落在后面,让染染晚看到一分。 将军府的布置其实与烟柒染小时候差不多,前院的练武场旁还有个小小的秋千架,只不过那个秋千架一看就是新做的,没有了饱经风霜的痕迹。 想来也是,柳氏母女怎么会允许这个家里有她们母女存在的痕迹呢。 这些一定是小叔他们回京又按照记忆中的样子重新布置的。 她朝着那个脑海中浮现的记忆中的花池子走去。 宽敞铺着地砖的前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花池子,里面种满了她娘亲最喜欢的蝴蝶兰,不过最为突出的还是那个扎在花池子中的小小绣球。 这颗绣球是照着她最喜欢玩的那个、娘亲亲手给她做的绣球的模样做的。 这些花都是娘自己动手打理的,哥哥们去学堂,只剩下她在家的时候就会像个小尾巴跟在娘的身旁捣乱,当时她说要把这个绣球像花一样种在土里,学着娘的样子浇水,等到来年一定能长出很多很多绣球,到时候她就可以送给爹爹、小叔还有哥哥们了。 她伸手抚摸了一下那小小的绣球,心中不知是何种情绪:只可惜,这颗绣球并非娘的手艺,情景再现,也是物是人非的悲凉。 这是真的想念还是为了感动自己,又或是做给谁人看的! 恐怕只有那个人他自己心里清楚。 第44章 你怎么知道染染中午就没吃东西 “染染~” 姜云望着站在花池子旁那清丽的背影,眼中是满满的难以置信,又好像从这个背影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灿烂的笑容、温柔的语调,满心满眼都是他和孩子们。 烟柒染缓缓转身,寻着声音望过去,眼中的泪‘歘’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她想要维持着的笑容,嘴角却如何都翘不上去。 高大、好看的爹爹为何如今却是一头雪白的头发,有了沧桑、眼角有了轻轻的皱纹,甚至左边脸上还有一道醒目的褐色疤痕,从鼻梁处延伸到耳朵,好长的一道疤。 曾经能将她托起的宽厚的肩膀,为何如今看起来已经有些塌下去了? 她挪不动脚步、张不开嘴,连一声爹都叫不出。 这么多年,她不是没有恨过,没有埋怨过,如今再次见面是这种想都不会想到的情形,她慌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姜云一看到那身影转过来,看到那张脸,那一双熟悉的眼眸,他就已经能够完全确定了,这就是他和他夫人烟淮兮的女儿,他们姜家的宝贝,他找了整整十三年的女儿。 他伸长了双臂一步一步朝着烟柒染走过去,双手是抑制不住的颤抖着,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烟柒染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人一步一步快速朝自己走来,就好像看到了模糊记忆中那个每日一身劲装,俊美得不行的男子,每日回府都是大步流星朝她走过来,就像这样伸长了双臂,等待着她跑过来,再一把将她抱起,扛在肩上。 在这将军府的前院、后院里到处跑,到处都是他扛着她留下的欢声笑语。 两个身影渐渐重叠,掉落的眼泪洗掉了过去那个年轻又爱笑得大声的爹爹,只剩下了眼前这个满头白发、脸上一道长长疤痕仍掩盖不住阳刚俊美的中年男人。 她不来,他就朝她走过去,将她抱在怀中。 姜云想要说话,想要表示对女儿能回家的感谢和欢迎,可是几度哽咽都开不了口,他深深地怀疑过他这辈子都可能再也见不到他的小棉袄了,谁能想到老天再次让她回到了他这个父亲身边。 以后不会再有战事,他再也不会丢下女儿离京了。 他的下半辈子就要守着女儿过,弥补父女间缺失的许多年。 “染.......”姜云的声音已然沙哑:“染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我们哪儿都不去了,就在家里哪儿都不去了,爹陪着你,你想做什么爹都陪着你。” 姜云松开还在流泪的女儿:“走,爹领着你,我们进屋去。” 烟柒染被他牵着手,就像小时候一般,明显的感受到他还在颤抖个不停。 可这一刻,她突然好想大喊地问上一声:爹,你还记得我娘吗?你为什么要伤害我娘,让我娘临死前都痛苦、难过不已? 你真的变心了吗?那之前对我娘、对我的疼爱都是假的吗? 那现在又算什么呢? 路过姜沐辰身旁时,姜沐辰也定定地看着那个在他脑海中还是小小一只、软软糯糯的妹妹,如今都已经长成了大姑娘。 双眸如水般清透、如圆月一般明亮,像极了不谙世事、又懵懂的林间小鹿,她五官精致,如工匠精心雕琢,又如花匠静心浇灌下的作品。 有一种淡淡地清冷、典雅气质,又有一种无形的亲和力,让人不自觉的觉得亲切。 但是眉目之间总觉得与他们的娘亲很像很像,可说又说不上来哪里像。 “染染~我是小哥啊,你还记得我吗?” 眼泪过后,姜沐辰只剩下了激动。 外人眼中高冷、矜贵的小将军,现在就像是个没心眼儿的邻家傻小子。 烟柒染点了点头,她记得,她都记得,无论是幸福的还是痛苦的。 姜沐辰看她不开口也不在意,只觉得她是有些认生、有些害羞,毕竟离家十多年了,一时间热络起来有些为难她了。 毕竟她走丢的时候才不过五岁,是他们都不在身边的时候。 姜夜看大哥和小侄子都没注意到晏时桉来了,他也想陪着小侄女去,可无奈人是他喊来的,只得他请晏时桉跟着进堂屋去了。 晏时桉看姜小叔那幽怨的眼神,大小一起玩到大,他当然能明白了:“小叔,你别埋怨我,是你请我来的。” 要怨就怨你自己。 再说这个时候,我也不想凑这个热闹,是你硬生生拉上我的。 日头西下,天边的云红的就像是被火烧过一遍似的。外面也不像晌午时分那样又热又晒了,凉爽了不少,屋子里都舒服了不少。 烟柒染就坐在椅子上,姜云、姜夜以及姜沐辰都恨不得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哪怕她不害羞都硬生生给看得想要钻进地缝里了。 烟柒染给了晏时桉一个眼神,大人,救我啊! 晏时桉故意咳嗽两声:“咳咳~” 结果换来了姜家三个男人的怒视,他硬着头皮道:“伯父、小叔,染染才回来,咱们是不是不要吓到她了。” 虽然这个丫头不会被吓到,真要说起来,指不定是谁会吓到谁呢,但他还是得这么说。 “而且,是不是该准备一下晚饭了,染染中午就没有吃什么东西,这个时辰肯定饿了。” “你怎么知道染染中午就没吃东西?”姜夜的话成功让大家的视线再次转移到了晏时桉的身上。 呵呵,多说多错,这下谁来救他。 “因为染染之前帮我一个忙,我们从城外一起回来的。” 姜云高声道:“来人!” 管家从外面进来了:“大爷。” “让厨房准备一桌好酒好菜,庆祝我们府上的大小姐回来了。” “是,小人这就去亲自监督他们。” “等等。”姜夜叫住他:“我不是让你通知全府的人过来见过大小姐吗?” 管家只得再走了回来:“二爷,前院的小厮、丫鬟们都外面候着呢,只是这后院的丫鬟、婆子们都......” 姜云和姜夜对视一眼,然后一抬手就制止了他的话:“传我令,不来者,直接赶出府去。” “是,小的这就去。” 管家步伐都着急了起来。 “听说我们姜家的大小姐回来了,茹娘和雪儿特意前来拜见。” 第45章 怎么是你? “娘,什么拜见不拜见的,这么多年了,多少找上门来的,哪个是真的了,这回指不定又是从哪儿来的阿猫阿狗呢。” 柳茹娘还等着姜云发话,再进来,规矩做得很足。 姜柒雪却不管,直接越过她娘朝里走,一边走一边说。 她,姜柒雪,才是姜家的小姐,唯一的姜大小姐。 看都不看坐在那里的女子一眼,仿佛是什么脏东西一般,嫌弃的很。 发现晏时桉坐在一旁,就变得害羞扭捏起来,说话都夹着嗓子了,只是这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爹,小叔,二哥,这么多年每年往咱们家认亲的女子简直数不胜数,你们莫要被人骗了,白高兴一场,姐姐要是能找回来早就找回来了,何苦让我们等到现在呢?” 姜柒雪更想说:别让姜柒染死都不瞑目。 可她爹不允许任何人说一句姜柒染不在人世了,她之前就被打过好几次了,所以她只能憋在心里了。 烟柒染的情绪在柳氏开口的那一刻就已经平复了,无论之前她有多激动、多委屈,在看到柳氏母女的时候就只剩了恨。 “好一个被人骗了,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提醒过姜小姐了,你的姐姐还在人世,是你气不过还要教训我,被制止了,你就让你娘派人将我拖出去掌嘴,姜小姐可记得?” 姜柒雪总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扭头怒气冲冲地看过去,这一看可好声音也不收着了,嗓子也不夹着了:“怎么是你?” 柳茹娘也不装了,一听她女儿的声音不对劲,然后就快步走了进来,不过还是没忘先给在座的每一位都行了礼。 姿态放得极低。 之后才看向烟柒染,一看果真是那日出现在赵国舅府上的那个神棍,音调柔柔地毫无攻击力:“这位姑娘,你既然是我姜家的大小姐,为何早在赵国舅府上的品茗宴时不回姜家来?那时姑娘已经在京城呆上一段时日了吧? 而那一日,姑娘可是跟着大理寺卿晏大人乘坐一辆马车到的,是也不是? 姑娘可知这里是护国将军府,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然后眼神瞥向晏时桉:“莫不是有人看不上我姜家小姐想要悔婚,才找了姑娘来顶替我们失踪多年的大小姐。” 不愧是柳茹娘,反应够快。 柳茹娘心中衡量着,一个晏时桉,破落的侯府而已,与她女儿姜家大小姐的身份相比,哪个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只要姜柒染一日回不来,姜柒雪就是姜家唯一的女儿,姜大小姐,哪怕做太子妃也是够资格的。 哼,姜柒染恐怕永远都回不来了,这个铁定是假冒的。 柳茹娘看着柔柔弱弱的,与外面仗势欺人、作威作福完全是两个样子,一语双关,既否定了烟柒染身份的真实性。 也说明了她为何对姜家的一切如此熟悉,都是因为有晏时桉这个外人的帮助,他想悔了姜家与晏家的婚约。 而眼前的姑娘就是与他相好的。 他们两个没安好心! 呵~ 烟柒染嘴角一勾,站起身来朝柳茹娘走了两步,不屑地看着她:“你在意的东西,不要以为别人跟一样。 你费尽心机得到的东西,在我看来,我不过点一点就能毁了它。” 只不过还没到时候而已。 我要你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你在乎的权势富贵,一点一点离你远去。 “你!!”柳茹娘还想说什么。 就听姜云大喝一声:“滚回去!” 柳茹娘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姜柒雪就对烟柒染嘲讽道:“听见了,我爹让你滚啊。” 烟柒染忽然间特别想笑,柳茹娘是怎么将她的女儿养得又笨又蠢得:“姜柒雪,你没听清吗?我爹说得是滚回去,是让你和你娘一起滚~回~去!” 姜柒雪有些不敢相信,她将求助的眼神望向她娘。 柳茹娘脸色很不好看,转身再次向姜云行礼:“将军,京中所有人都知道将军思女心切,妾身不得不忠言逆耳,一是担心有心人的算计,毕竟我们将军府如今树大招风,二是得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眼前的姑娘就是咱们府上的大小姐姜柒染,不然日后您将女儿认回来,出了府门还是要遭受众人的非议的。 就算能证明了姑娘就是咱们府上的大小姐,女子名节何其重要,大小姐这么多年究竟去了哪里,也是需要详细了解的,不然被有心人透露出来,恐怕会毁了将军府的名声,以及府中所有女眷的声誉。” 柳茹娘说完了又来了一招以退为进:“我和雪儿皆是担心咱们府上,如今的荣耀皆是您和二爷、两位少爷用血肉拼回来的,我们必须好好爱惜。 这就是妾身多言的目的,那么妾身先带雪儿回去了。” 姜柒雪委屈地看向姜云:“爹~”然后就被她娘柳氏扯回去了。 姜云看都没看那母女二人一眼,整颗心都放在烟柒染身上,他的女儿刚刚叫他‘爹’了。 染染刚刚一句‘我爹’与叫他‘爹’在他听来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高兴、喜悦。 烟柒染将目光依次看过姜云、姜夜还有姜沐辰:“刚刚那位夫人所言不错,在你们能有证据证明我就是姜家大小姐姜柒染时,我再过来吧,毕竟我身无长物,一没有信物二没有你们赠送的任何物件在身,难免落人口舌。 我所过的日子虽没有姜家这般有权有势,出门就横行霸道,却也是坦坦荡荡的,不偷不抢不骗,听不得别人在背后说我半个不是。 所以,我先告辞了,这顿饭你们继续吧,小女致歉,是无福消受了。” 话落,烟柒染转身就走,一丝给大家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留。 忽然间想起什么来,停了脚步转身看向在座的每个人:“不过你们家夫人有一句话说对了,我不是姜柒染,我叫烟柒染。 告辞。” 柳茹娘有张良计,她就有过墙梯。 她假意为将军府着想,她就不会顺势而为,顺便暗戳戳地给柳氏母女告状嘛。 她倒是要看看,她的这些亲人站在谁的那边。 虽然她于心不忍,但是为了娘亲,她必须这样做。 第46章 证据在身上 烟柒染?!! 烟柒染又如何,只不过改成了随她娘亲的姓氏了。 不更加证明了她就是姜家丢失的女儿了吗。 姜沐辰动作很快,为了阻止烟柒染离开,连功夫都用上了,连个起落就比她先到了门口,像一面墙一样堵在了那里。 “这是何意?”烟柒染微微仰头,目光直视着他。 “染染,你都还没唤我一声‘小哥’,我怎么能放你走,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别因为不相干的人起了隔阂。” 姜沐辰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认亲这种事,还是谨慎些好,毕竟护国将军府家大业大的,容易遭人惦记。”烟柒染并不打算就这么坐回去。 她既然打算回姜家了,那么就必须是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恢复身份,而不是处处让人怀疑。 “染染,无论你姓姜也好、姓烟也好,你都是我和你娘的女儿,这一点是任谁说什么都不能改变的。”姜云看着他期盼了十几年的孩子: “不过你说的也对,我姜云的女儿回来了,不该就这样遮遮掩掩着,我明日就进宫请旨,请圣上在宫中举办个赏花宴也好,当着众人的面公布你的身份。 你想要证据,为父也有证据,证据就在你身上。” 烟柒染惊讶地回头:“在我身上?” 我怎么不知道! “时桉,回府去将你爹娘一并请过来,我有事找他们,正好染染也回来了,他们都不是外人,是该见见的。” 晏时桉起身:“是。” 他怎么觉得这事儿越来越大了呢。 “沐辰,带你妹妹过来坐,我去书房拿点东西,等看过证据后,咱们就吃饭,吃个团圆饭。” 烟柒染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的姜夜:“小叔,这事你知道吗?” 姜夜无奈摇了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 小哥年龄没比她大多少,肯定也不知道,这证据该不会就只有爹一个人知道吧。 不愧是领兵打仗的全军统帅,心眼子就是多,这所谓的证据是什么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她还真是一时被唬住了。 但是不管如何,只要能达到她的目的就行,看柳氏母女两个不痛快,她就痛快了。 后院,柳氏所住的柳园中,柳氏让所有的下人都出去了,唯独留下了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翠娟。 姜柒雪愤愤地将她娘桌子上的茶壶给掀翻到地上:“娘,她真的是姜柒染吗?您不是说姜柒染永远都不会回来,这姜家的大小姐就只能是我的嘛,现在那个站在大厅里的人是谁? 她在赵国舅府上摆明了就是知道我们的身份,硬与我们对上,她真的回到府里来,我和你哪儿还能有好日子过啊。” “娘~你倒是说句话啊。”姜柒染看她娘心不在焉的样子,顿时委屈得不行。 柳茹娘这才回过神来,安抚地拍了拍姜柒雪的手:“雪儿,你也太沉不住气了,她说她是姜柒染,就算你我都信了,那也要全京城的人都肯信才行。 更何况她之前在京中露过脸,借住在大理寺,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也得有点真本事的。” “娘,那您有办法收拾她了?”姜柒雪一脸兴奋。 “你啊,只要负责天天开心,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就是,你爹他不心疼我们,我们就得多多心疼自己,其余的事情都交给娘来。” 柳茹娘捏了捏她女儿的小脸:“晏时桉,你就别想了,我看他与那个小贱人眉来眼去,定是勾结在一起了,他不过在京中是个三品官,哪怕身后是侯府也不过是个破落户,你趁早把心收回来,找个身份、地位都在他之上的。” “可是,娘,我就是喜欢晏时桉啊。” “他不过就是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若是日日让你对着这张脸过着吃糠咽菜的日子,再也没有华丽的衣裙和奢华的首饰,你能忍受? 雪儿,听娘的,男人最是靠不住,唯有银子和权势才是我们的依仗。光看你爹就知道了,他心里哪怕根本没有我们母女的位置,但只要我们是姜家人,就能在这京里成为人上人,人人都要敬仰三分。” 姜柒雪拼命摇头:“不啊,娘,我就是喜欢晏时桉,我们两家本就有婚约,我也是姜家的女儿,我嫁给他正好啊,之前您都答应的,为什么现在反悔了呢?娘!” 柳茹娘狠着心冷了脸:“你回自己院子去,好好想想娘说的话。” 姜柒雪十分不高兴,带着气就走了。 此刻柳茹娘也是心烦意乱,本早就该死的人却活生生站在她面前,还敢挑衅她。 这么多年她可以高枕无忧就是因为该死的人都死了,可若是活过来一个,那只能让她再死一次了。 不然,难过的可就是她自己了。 “翠娟,你偷偷去见疤五,给我问问他当年到底有没有杀了那个小贱人,拿了我的银子还敢骗我,问问他是不是这十几年就已经活够了!” “是,夫人。” 翠娟想了想道:“夫人,她回来了,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 柳茹娘眼睛一横,翠娟就不说话了。 “不管她记不记得,当时她不过三五岁,只要没有证据,一个连话都说不全的孩子的记忆,谁会相信呢。 你找人把她给我盯紧了,能让她死一次就能让她死第二次。” “是。” 其实,柳茹娘已经相信那个阿柒姑娘就是姜柒染了,只是不能承认、不愿承认而已。 这么多年,将军府不是没有来过认亲的姑娘,但是每一个姜云与姜夜看上一眼就知道不是,这是头一个兄弟两个全都承认的人。 那姑娘就有八成是姜柒染了。 烟淮兮呀,烟淮兮,若是你的女儿像你一样蠢就好了,也能省了我不少事,可惜呀,有了生路不知道躲,偏偏要上赶着送死。 放心,我很快就送她跟你团聚。 柳茹娘当初对姜云也是有感情、抱有期待的,除了他长期在外领兵打仗的时间外,他对自己就像是泔水桶里的泔水一般,离得越远越好,更别提看一眼了,能让她还住在将军府,还是看在了姜柒雪的面子上。 她知道自己捂不热那颗冰冷的心了,那索性就不捂了,他的关心和爱护她也不稀罕了。 姜云,但凡你怜悯我一点,我也不会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第47章 瞬间有钱了 晏时桉不止将他爹娘请来了,就连他祖母都跟着一起来了。 晏时桉的祖母晏老夫人秦氏被晏时桉搀扶着,最先走了进来,满脸笑容,和蔼极了:“听说染染那丫头找回来了,快让我看看,在哪儿呢? 这么多年,也不知道那孩子受苦了没有?” 姜云邀请晏老夫人坐在了首位:“老夫人,您看,这就是染染。” 烟柒染站在一旁,有些局促,她不知道该如何行礼问安,她从未学过这些。 但是她现在还不需要,因为所说的证据还没有拿出来。 “娘,染染才回来,您老人家别吓到她了。” 随着声音,烟柒染只见一美貌妇人朝自己走来,晏时桉与这妇人有七八分相像之处,看向自己的眼神温暖中透着柔软,又像是散发着光芒,将自己包裹了进去。 “染染,回家了就好,别怕,受了什么委屈就告诉我们,我们给你撑腰。” 晏时桉的娘,文安侯夫人——林娇阳,轻轻握住烟柒染的手,将她揽进怀中。 烟柒染一阵恍惚,好像是看到了记忆中那模糊的面容,那模糊的笑脸,一样温柔的语气,一样温暖的气息,一样好闻的味道。 是娘亲吗? 是她的娘亲回来了吗? 晏时桉赶忙出声提醒:“娘,染染不到一个时辰哭了好几次了,您就别招她哭了。” 晏夫人林娇阳这才松开烟柒染,顺手捏了捏她又滑又嫩的小脸蛋:“回家是件好事,是高兴的事儿,染染可不哭。” 说是高兴,她自己却红了眼眶。 烟柒染的记忆中早已没了这些人,她虽然不认识大家,却并不能妨碍她可以感受到大家对她释放的善意和接纳。 她记忆中的痛苦和恨都是柳茹娘带给她的。 或许在她不记得的过往里,曾经也是有很多人关心着她、爱着她的。 就连晏时桉的祖母看着她都是满脸的慈爱。 姜云将自己从书房里拿出来一个卷轴放在了明面上:“老夫人,嫂夫人,我让时桉请你们来是想证实染染的身份,虽然我们不用看,就已经能够明确她的身份了。 但是为了让旁人无法中伤染染,才必须有确切的证据,而这证据就在这上,还请老夫人和嫂夫人带着染染进内间看看。” 晏老夫人示意自己的儿媳林娇娘接过卷轴:“骄阳,你去。” 之后有丫鬟引路,晏夫人握着烟柒染的手跟着丫鬟去了内间。 姜云只道了一句:“那卷轴是淮兮为百天的染染亲手所画,留作纪念。” 众人明了,既然之前说是在烟柒染身上,那么她身上肯定是有个胎记,不方便被大家知晓,姜家又没有女眷,自是没办法替烟柒染看看。 只是所有人都自动忽略了不在场的柳茹娘和姜柒雪。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晏夫人脸上的笑容更甚,那画轴一如她之前拿走的模样还给了姜云:“确实是我们的染染回来了,假不了了。 画收好,回头给我们染染当嫁妆啊。” 这画怎么也得让她儿子在新婚夜的时候看看。 增加一些夫妻间的小情~趣嘛。 烟柒染红着脸、一脸羞涩地跟在晏夫人身后,她怎么就不知道呢,早知道直接承认好了,要什么证据。 这下尴尬的变成了自己了吧。 晏老夫人哈哈一笑:“既然如此,那咱们这顿团圆饭也该吃了,给我们染染接风洗尘。” 姜云冲着外面道:“来人,将晚饭摆到花园中的‘来风阁’去。” 有小斯在外面喊了一句“是”就赶紧跑着传话去了。 将军府的花园完美地将前院与后院隔开了,有一条小湖是活水,长廊围绕着小湖而建,尽头就是‘来风阁’。 ‘来风阁’当初是烟淮兮一手设计的,一楼前后都有大门,两侧的窗也都可以打开,夏日是个宴客的好地方,能够感受到风夹在着湖水的湿气吹过,凉爽又舒适,二楼上面有软塌、有琴还有很多书架,想当初她无事的时候最喜欢在这二楼看书。 有了染染之后,还会在午后将染染抱到这里,铺上软垫,让她在地上尽情地爬。 烟柒染是个爱热闹的,总喜欢哪里人多就往哪儿凑,可是真的面对这么多人,这么多与自己有关的人,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局促得很。 前前后后地走着去往‘来风阁’,她一直都沉默不语,心里是慌乱的。 直到一步迈进‘来风阁’,门口不远处,十分显眼的位置摆着一个不大的小木马,旁边还立着一根小小的木枪,上面绑着红绸,只不过那木马都已经出现很多裂痕,却依旧很干净。 姜沐辰看烟柒染看向那小木马,扯着晏时桉就说道:“时桉,你记得不,咱们和我大哥跟着小叔学骑马的时候,染染才会走、话都说不清楚,就要跟着往马上爬,不让就泪眼汪汪地看着小叔,难缠的很。” 想到那时,晏时桉轻轻笑出了声:“当然记得,小叔疼染染就像眼珠子一样,就连咱们都不让骑马了,他连夜动手给染染做了这个小木马,然后咱们骑着小马,染染就颇有气势地骑在小木马上,小揪揪都一晃一晃的。” “这杆小木枪也是染染学说话的时候缠着小叔做的,拿着小木枪骑着小木马,话都没说利索就要当将军,像爹一样的将军。”姜沐辰回想着,那个时候他们的家里真的到处都是欢乐和温暖。 自从娘没了、染染丢了,他们在外守护了万千百姓的家,可他们的家就没了。 如今好在染染找回来了,等大哥带着大楚使臣回京后,他们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家团聚了。 烟柒染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小木马,这是她的东西,是小叔亲手为她做的么。 姜夜在一旁小声说道:“染染,小叔给你攒了不少宝贝,回头都给你送过去。” 烟柒染一听不少宝贝,眼睛瞬间就更加明亮了:“好啊,好啊。” 晏时桉看她那财迷样就忍俊不禁:“小叔这可是送礼送到心坎上了,染染什么都不喜欢,唯独喜欢宝贝、喜欢银子,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数银子。” 姜云也笑了:“咱们家太多的宝贝可能没有,好在还是有些钱的,不行让人将银票都兑换成五两的小银元宝,将染染的院子堆满了,让她天天数着玩。” 晏夫人大手一挥:“回头我就让人给染染抬过来几箱子金裸子、金叶子,数着玩。” 晏老夫人也凑热闹:“我那也有不少,都给染染送过来。” 晏时桉:“......” 他说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听这话的意思,难不成他也得送上点银子? 烟柒染:“......” 她好像瞬间就有钱了啊。 第48章 为了染染考虑 晚饭过后,众人坐在一起,借着‘来风阁’的凉爽聊着天,姜云问向晏时桉,他是何时遇到烟柒染的,在京中这一个多月,他是怎么照顾烟柒染的。 晏时桉:“......” 他就知道这个问题早晚都会落到他身上。 他硬着头皮将他和烟柒染因何相遇、以及到京中发生的种种事情,都讲述了一遍。 大家都震惊了,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鹤云道长竟然是染染的师父! 染染竟然就是鹤云道长的关门弟子! 怪不得他们姜家将晋铭有百姓居住的地方都翻了个个儿都没能找到人,谁能想到竟然是去了仙云城,即使不在仙云城,去的也都是没人的地方。 这怎么找。 烟柒染只是含糊地说,是师父他老人家救了她,她一醒来就在仙云城了。 如今,她回了姜家,‘柒府’是肯定不能在住下去的,不然怎么给柳氏添堵呢。 “爹,小叔,‘柒府’是五师兄送给我的,如今我回家了,肯定是要在家里住的,我想让小哥和时桉哥哥,帮我去收拾一些我离不开的东西带回来。” “去吧,你的院子每日都有人打扫,直接将东西放进去便是。”姜云满脸笑意。 等到孩子们都走了,晏老夫人才道:“阿云呐。” 姜云立马恭敬地坐直了身子:“老夫人,您说。” 文安侯晏霖打趣道:“娘,您别这么严肃,阿云也老大不小的了,这让他手底下的兵看见了像什么样。” 姜云立马否认:“老夫人待我如自家子侄,态度恭敬是应该的。” 晏老夫人秦氏叹了一口气:“你也别如此紧张,放轻松就是,不过我说的话你要往心里去。” “老夫人说就是,阿云听着呢。” “之前你们姜家儿郎将所有除了保家卫国的心思外都放在了寻找染染上,如今染染回来了,你和阿夜也该好好处理一下家事了。 我不知道你何种想法,不过柳氏身份太低、眼界太浅,配不上你的正室之位,莫要将她抬为正室,她们母女在你们回京后所发生的事情,你派人稍加打听就能知道了。 染染虽然没说,可是吃饭的时候你们也看到了,我见你们一个个的眼眶都红了,她不爱吃的东西如今也吃的津津有味,不知道在外面受了多少苦,孩子不愿意说自是有不愿意说的道理,你们莫要逼问,等她心里放松下来,打开了,自是会告诉你们的。 这样一个好孩子,是需要人教导的,她是你们姜家的嫡女,身份只高不低,可是连个贴心侍候的人都没有,她也不知道京中的规矩,柳氏不是个好的,你莫要误了孩子。” 晏老夫人看这姜云道:“若是你已经忘记了淮兮,那老身再给你寻个好姑娘,为你另觅一段亲事,做你将军府的当家主母。 你和阿夜两个是男子,包括沐辰,你们在军中都糙惯了,可染染是个姑娘家,所以你们两个的妻子人选都不容一点马虎,否则会害了你们整个将军府。” “老夫人,您是从何处听说我要将柳氏扶正的?更何况我心里只有淮兮,容不下别人,我和阿夜从未想过分门别户,所以我之前就想着等到阿夜娶亲了,将军府的一切事宜就交给弟媳来打理。” 柳氏,呵。 这么多年他只是不在京中,可不是傻了,之前养着柳氏是想她有好日子过,能让他将心思都放在了寻找女儿上,如今染染已经回来了,他自是该有账要同柳氏算的。 姜云心中是有盘算的,他不是莽夫。 “至于染染,您说的是,我们府上没有女眷,确实对这些不够细心,关于染染学习礼仪的事情,我明日进京会在皇上跟前求个恩典,但是染染身边伺候的人,还要拜托嫂夫人了。” 晏老夫人看向自家儿媳:“可有人选?” 晏夫人颔首:“还真有,从小培养的,就是为了日后等染染过门了帮忙打理侯府一切琐碎的,等回去了我便让时桉明日将她们两个送过来。 一个身上还带着功夫呢。” 晏老夫人这才满意了。 姜云听到晏夫人提起烟柒染的婚事,踌躇着开口:“老夫人、晏大哥、嫂夫人,可否等一等再让他们成婚? 如今染染才刚回来,我怕她胡思乱想,觉得才进门我们就迫不及待地将她嫁人,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要她,又或是为了这亲事才坚持不懈的找她。 我今日发现染染没有小时候开朗了,有些小心翼翼地,我不想让她觉得难过又不敢开口。” 姜夜在一旁疯狂附和:是,是,是。 晏老夫人笑道:“这么多年,我们家时桉都等了,也不差一年半年的,我倒是觉得让他们两个年轻人多多接触没有坏事。” 我孙子那张脸,接触来、接触去,还不能把染染勾回晏家去吗! 到时候染染愿意,你们两个还不是只有点头的份。 晏夫人也同意:“等我们家暖暖回来,正好让她过来认识一下她染染姐姐,两个姑娘正好能作个伴。” 姜夜道:“暖暖那丫头今晚怎么没来,我说总感觉缺少点什么似的。” 那丫头叽叽喳喳的,少了她还真安静不少。 “她陪她外祖母去城外上香了,要过了明日才能回来呢。”晏夫人提起自己的女儿就头疼的很,她不在家,家里真的清净了不少,就连空气都新鲜了、呼吸都顺畅了。 ‘柒府’,姜沐辰看着身前的这一辆板车,眼睛都直了: “染染,这都是酒啊。” “我知道啊,小哥,你帮我把这车酒拉回将军府,小心点儿,别给我碰碎了。”烟柒染不觉得有啥不对劲儿的。 这不正常嘛。 晏时桉都已经习惯了,穿随便、住随便,唯独这酒不能少,真的是走到哪儿拉到哪儿。 他甚至还有些得意,在大理寺,她要搬家的时候,把那几坛子桃花酿都留下了,看来是喜欢大理寺的。 姜沐辰推了晏时桉一下:“傻笑什么呢,帮忙。” 烟柒染伸手一拦:“不行,时桉哥哥还得帮我搬其他的东西呢。” 晏时桉一看,果然,这回就轮到金银细软了,这几个木箱了,他一个人也搬不动啊。 又财迷、又好酒,这姜家大小姐可真是出类拔萃。 第49章 光明正大听墙角 翌日,姜云难得的去上早朝了,早饭只有烟柒染、姜沐辰以及姜夜这个小叔在一起吃的,柳氏母女没有露面。 “染染,吃过饭想去哪玩儿,小哥带你去。” “小叔也陪你去,想要什么,小叔给你买。” 正巧管家引着晏时桉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一模一样衣服的姑娘,管家将晏时桉送到,就转身走了。 “时桉来得正巧,坐下来用点早饭。”姜夜说道。 晏时桉也不客气,就在烟柒染的一旁坐了下来:“这是我娘吩咐我带过来给染染的两个婢女,云巧和香巧,这是她们的身契。” 他将身契放在了桌子上。 被称作云巧和香巧的两个姑娘对着烟柒染就屈膝跪在了地上:“云巧(香巧)见过小姐。” 烟柒染直接起身,将两个姑娘搀扶起来:“我自由散漫惯了,你们两个跟着我不必拘束,这大礼也不要动不动就下跪,不然我总觉得你们有求于我,要给我送银子来了。” 云巧个子高一些,也带着些英气。 香巧看起来矮一些,乖得很,一看就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 “是。” “是。” 二人退到了一旁,候着。 “时桉哥哥,你是不是该去解决一下曾耀祖的事情了,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烟柒染想着早解决早完事,人家爹娘还在家里等着消息呢。 “你们去哪儿?” “你们要去哪儿?” 晏时桉还没说话,姜夜和姜沐辰就着急地问道。 他们要带染染出去玩儿,没想到还能半道上被截胡。 “是,我先去京兆尹府衙了解下情况,然后去一趟鸿蒙书院,你要是在家无事的话,可以跟我过去看看。” 晏时桉看了二人一眼后决定不再搭理,宠爱侄女(妹妹)没有理智的,他不屑与其说话。 只专心跟烟柒染沟通就好了。 “好。”烟柒染痛快答应。 “我也去。” “我也去。” 晏时桉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但是他又不能拒绝,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只是,没想到比晏时桉脸更难看的竟然是京兆尹。 不,不能说是难看,只能说是脸上冷汗连连,大热的天,他都察觉不到太阳的热乎气了。 一位大理寺卿,一位三品的忠勇将军(姜夜),一位五品的先锋将军,齐聚他的府衙,这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案,还是他手下的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人。 身旁的这位姑娘,他也认得,正是京中炙手可热的大殿下师出同门的小师妹。 他在京中当京兆尹几年,不说鞠躬尽瘁,但也是处事圆滑,不然在这权贵云集的京城,他上任头一年就死翘翘了。 “三位大人来下官这府衙,可是有何要事?” 晏时桉道:“钱大人坐吧,本官前来确实是有一小事,至于这二位将军,都是无聊跟过来明目张胆听墙角的。” 姜沐辰:“......” 姜夜:“......” 呵,听墙角就听墙角,这只要是能跟着妹妹(小侄女),无论什么说辞他们都认。 脸跟妹妹(小侄女)一比就没什么重要的了。 钱大人悄悄打量了一下这位姑娘,晏大人没介绍,他也不敢问,就这样挺好的。 “不知道晏大人是因何事而来?” “钱大人可曾接到过一位曾姓男子的报案,鸿蒙书院的一位学生也就是他的儿子曾耀祖消失不见,失踪了?” 提起这件事,钱大人也算是记忆犹新,毕竟此事才发生不过半月。 “是有这么件事,我接到报案之后,立刻就派手底下的去问询,甚至还组织了村民去曾耀祖必经路上的林子里、山上去寻,都没有结果。 鸿蒙书院也跑了好几次,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就连与曾耀祖平日里关系最好的同窗都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钱大人就不曾想过,或许曾耀祖已经遇害了?” “不瞒晏大人说,下官确实想到过,可是一日找不到曾耀祖的尸身,就一日不能下这个定论。 大人也知道,京中每日发生大大小小的事情数都数不过来,现在下官的重心已经放到了其他案件上,这事交给了两个衙役负责。 若是在拉扯下去,什么都找不到的话,按照惯例就要当做悬案结案了。” 晏时桉颔首,表示明白。 就像钱大人而言,京中每日发生大大小小的事情无数,琐碎、鸡杂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曾耀祖不过是一小小童生,家中又无背景,没有钱力,京兆尹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若是换到其他地方,很可能三五天就直接结案了,人口上报失踪,当做悬案,至于失踪者的家人情况根本不归府衙考虑。 这是朝廷官员做事不成文的规定。 但现在这事情跑到了烟柒染头上,烟柒染又找到他帮忙,那就必须解决掉。 “钱大人,可否将负责此事的两名衙役唤过来,容我问上几句话,再翻看一下此案的记录?” “大理寺过问此案,也算是那家人的福气了。”钱大人吩咐师爷去寻那两名衙役,自己则是起身去找案件记录。 “大人,咱们接下来就去鸿蒙书院?” 烟柒染一声‘大人’愣是没让晏时桉缓过神来,不过才听叫了不到两日的‘时桉哥哥’,好像喊了许多年似的,一句‘大人’都不觉得是在叫自己呢。 “称呼怎么换了?”晏时桉心中有些在意。 烟柒染小声道:“这不是在外面嘛,之前当着外人在,不都是叫你‘大人’嘛,更何况我现在的身份有些微妙。” 外人还不知道她确切的身份,让旁人毁了晏时桉经营多年的冷面煞神的形象了,更何况他还有婚约在身,被女子误会了就更糟了。 出了京兆尹府衙大门,晏时桉看向烟柒染:“鸿蒙书院都是男子,轻易不会让女子进入,你和小叔他们去玩儿吧,有了消息我告诉你。” 姜沐辰附和着疯狂点头:“就是就是,染染,跟我们走吧,让他自己去查。” 烟柒染一听不让女子进入,她也就不纠结了:“等回来了,一定要来将军府找我,把伞也带上。” 曾耀祖不记得发生了何事,即便现在带上了伞也没有用,唯有等大人回来,将‘他’放出来,一起听听大人查到,或许能唤起‘他’内心恐惧的记忆也说不定。 “放心吧,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姜沐辰立刻将烟柒染拉到自己身后:“你查案就查案,给我妹交代什么。” 姜夜就站在一旁看着几人的互动,心中忍不住思忖着:日后,晏时桉会不会有光明正大听墙角的时候呢?! 他拭目以待。 第50章 鸿蒙书院 晏时桉只带了初一和十五骑马前往鸿蒙书院。 京中有两大书院,一是闻名于晋铭的国子监,天下学子都想进的地方,坐落于京城之内,距离皇城不远处,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家的孩子皆在这里,也是普通人家想进都进不去的地方。 二就是这鸿蒙书院,鸿蒙书院其实坐落于京城之外,是朝廷特意给批的一块地方,用于京中、京外普通学子求学,距离桃林村也不是很远。 不然曾耀祖也不会在傍晚下学后还能坐牛车回家了。 一到门口,十五就掏出了大理寺的令牌:“大理寺办案。” 守门的老者立刻恭敬地引着晏时桉三人走了进去:“三位大人请在此等候,我这就请院长过来。” “劳烦。” 要说这鸿蒙书院的院长袁先生也是京中的一大名人,世家中庶子想要熬出来,出人头地简直太难了,家中所有的资源都要为嫡子所用,庶子只能为嫡子让路,永远都要被嫡子压在脚下,年轻时的袁先生却为京中世家的庶子们做了一个榜样,成为了一位闻名于晋铭王朝的当世大儒。 稍有成绩的他就带上自己的娘亲出了袁府,自请从袁家族谱上除名,开了这鸿蒙书院,带着自己的亲娘住进了这书院之中。 为普通人家的孩子提供了读书的地方,为像他一样有志向、有抱负的孩子们创造了一条出路,一时间袁先生成为了天下文人学子的表率,有风骨、有气魄,有胸怀。 如今的袁先生已经步入了中年,书卷气息在他的身上经历了岁月的沉淀,不愧是当世大儒。 晏时桉起身微微躬身行礼:“袁先生。” 袁先生还礼:“晏大人。” 待二人都落座之后,袁先生才询问道:“不知道晏大人前来所为何事?我鸿蒙书院上下愿意配合。” “袁先生客气,实不相瞒,我是为了贵书院丢失的学生曾耀祖而来,因缘际会之下,我与曾耀祖认识一场,曾家人求到我头上来,总要帮忙把人找到。” 晏时桉先解释了来意,就是不希望袁先生有所隐瞒,而他想要的不是他们给刑部的一模一样的说辞。 “我听曾父说曾耀祖提前回学院是因为有课业上的问题要探讨,学院中的夫子可知道这事儿?在休沐之前曾耀祖的文章可有出现过什么问题?” 袁先生还是头一次听到曾耀祖提前回学院是因为课业上的问题,当即给出了否定:“学院每到休沐之时,当晚就只剩下我和我夫人以及我娘在学院。” 夫子们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也不会特意留在学院中,都是与曾耀祖一样,当日早晨赶在城门打开时赶回学院,这是鸿蒙书院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曾耀祖即使说有课业问题也不会是来学院询问夫子的。 “那有没有与他相交过甚又成绩很好的同窗?”晏时桉问道。 既然不是夫子,那就只能是同窗了。 袁先生叹了一口气,每每想起这件事都觉得很惋惜:“晏大人有所不知,曾耀祖虽然年纪不大,读书上面很有天赋不说,这孩子又十分刻苦、上进,其实本该是能够在去年就能考取秀才的,是被我压下来的,让他沉淀一下在考的。 我和他的夫子怕他早早考取秀才锋芒太盛,担心他心性不定,被盛名带来的影响迷晕了眼睛、蒙蔽了心,误了以后得前程,所以和他商量之后,先让他稳定两三年,在考取秀才。 其实,曾耀祖若是没有失踪,八月之后,我们学院有个名额可以免费进国子监学习两年,我们商量过后这个名额给了曾耀祖的。” 曾耀祖与少年时刻苦的他太过相像了,所以他能伸手帮他一下的时候就帮一下,就像是与少年时充满恨意与埋怨的自己和解。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没有比曾耀祖成绩更好的了。 晏时桉眸光一闪:“这件事可有何人知道,或者说与曾耀祖交好的同窗有没有知道的?” “田景致和莫庭文与曾耀祖住在同一间屋子,三人平日关系很好,出来进去总是在一起,但是要说这件事他们知道不知道,我也说不准。” 田景致、莫庭文,这两个人他在京兆尹的问询记录上看到过,事发当日,二人说是在一起,彼此作证洗清了嫌疑。 “袁先生,可否让我见见这两个学生?” “好,我这就让人找他们过来。” 晏时桉想了一下:“袁先生,可否请您去到屏风后面,让我单独问上他们几句话。” 袁先生颔首:“也好。” 田景致和莫庭文被找过来了,二人进门后却没有看到他们的院长袁先生,只有一位气息冷冽、衣着富贵、气质绝佳的公子坐在正位,身旁分别站了一位小厮,身姿挺拔。 二人对看一眼,绝不是普通人。 二人齐齐对晏时桉行了一个书生礼,田景致先开了口:“敢问这位公子,我们院长袁先生呢?” 晏时桉纷纷打量了二人后,才开口回答:“是我让袁先生唤你们二位前来的,不知道哪位是田景致?” 田景致又行了一礼:“学生正是田景致。” “那你就是莫庭文了?”话说得有些漫不经心。 莫庭文也行了一礼:“莫庭文正是学生。” “既然如此,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你们知道鸿蒙书院有一名额可以去国子监免费学习二年吧,我正是国子监派来挑选人的,本来是该曾耀祖前去的,但是他现在不见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出现,所以国子监决定换人了。 但是袁先生说你们二人平日成绩不相上下,不好决定,所以我决定给你们加一场考试,一个一个来,成绩好者进国子监。” 晏时桉本就是侯府长大的少爷,在没落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股子高不可攀、不视凡人的不耐劲儿一拿出来,还真的像是国子监看不起其他书院的人。 所以二人任何怀疑都没有。 “你们谁先来?” 晏时桉扫视了一眼,右手食指点了点田景致:“知礼懂节、进退有度,不错,就你先来吧。” 十五领着莫庭文就出去了,顺便将门关上了,十五就守在门外,防止莫庭文靠近。 随着时间的流逝,莫庭文心中越来越觉得沉甸甸的,若是表现不好,早该出来了,可是如今田景致居然还未出来,只能说明国子监的人对他比较满意,想要多多考教、全面了解一下他的学识。 拳头不自觉的握紧。 十五目光幽幽地盯着莫庭文的小动作。 这两个娃娃还是太嫩了,在少爷面前装老成,只会被扒的底裤都不剩,还得是自己脱的那种。 第51章 不如说给我听 莫庭文都无心计算时辰,直到房门被从里面打开“莫公子,请。”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满是汗水。 他进屋发现田景致并不在屋内,可他也并未见田景致从屋内出去啊:“这位公子,不知道景致他?” 晏时桉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他就在屏风后面,等到你答完题,会跟你一起回去的。” 莫庭文往屏风那边望去,不过隔着屏风他什么也看不到,自然是不知道里面不仅有被捆绑起来、堵住了嘴巴的田景致,还有他们书院的院长袁先生。 “公子,请问。” 晏时桉的后背往椅背上一靠,声音有些轻蔑:“听说莫公子的文章写的不错,诗也做得很好,不如就以刚刚你在外等待的心境作诗一首吧。” 莫庭文站在原地,想了想,而后行了一书生礼,轻轻松松作了一首七言绝句,看着坐在上面的公子震惊的表情,心中得意:“学生献丑了。” “莫公子才学不浅,那容我再问上几题?” 问题深浅不一,莫庭文皆对答如流,晏时桉满意地不住点头,他就觉得自己肯定能够进入国子监了。 谁料到,靠在椅子上的公子突然说了一句:“曾耀祖不见了的那天傍晚,你和田景致做了何文章,不如你说给我听听?” 莫庭文突然一愣,表情只有一瞬间的僵硬:“时隔天数不短,恐怕学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没关系,说个大致的意思就行了。”晏时桉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 让人觉得他想听又不想听的,只是随意地问到这里而已。 莫庭文还是乖乖行礼才开始讲述那日他写的文章:“文章题目是.......”。 随着他的背诵,晏时桉逐渐恢复了之前‘玉面煞神’的冰冷模样:“好了,你不用背了。” 莫庭文有些慌了,因为座位上的那个人变了脸,哪里还像是富家公子,分明是阴晴不定的活阎王。 “公,公子,不知道我......” 十五直接亮出大理寺的腰牌:“大理寺办案,这位正是大理寺卿晏大人。” 晏时桉不给莫庭文反应的时间:“莫庭文,我且问你,曾耀祖失踪那日,你和田景致是不是与他在一起?他是不是被你们两个害死的?” 莫庭文一听跟曾耀祖的案子有关,反而放松了些,京兆尹已经来问过话了,他们若是真的有问题早就被抓起来了,哪里还能等到大理寺上门呢。 “晏大人,学生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耀祖失踪那日,我和景致两个人在一起探讨课业,有感而发就做了一篇文章,学生刚刚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不能因为我们和耀祖的关系好,而且没有旁人为我们作证就冤枉我们两个啊。” 晏时桉冷笑一声:“那你可否再说一遍你写了什么文章?” 莫庭文心中放松了警惕,他再说一遍也无妨,反正之后也就不会怀疑他了。 “文章题目是.......” 晏时桉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吓了正一心一意背诵的莫庭文一跳:“大胆莫庭文,还不如实交代你和田景致是如何谋害曾耀祖的?” 莫庭文双膝跪在地上:“晏大人,学生冤枉。” “你冤枉?你口口声声说曾耀祖失踪那日距离今日时间有些长,记不清文章的具体内容,可是你今日说了两遍皆与京兆尹问话时所答一模一样,一字不差,这分明就是你提前背诵好的,用来转移大家视线的。”晏时桉起身走到莫庭文身前: “你若是再不如实交代,本官就押你进入大理寺大牢,本官还就不信能有本官撬不开的嘴!相信大理寺的酷刑你都听说过吧,听说不如实际感受。 田景致已经招供了,说是一切你是主使,他不过是个从犯而已,本官看他认罪痛快、交代清楚的份上会从轻发落,至于你,呵,等着受过刑之后的人头落地吧。” 晏时桉抬手从后往前一勾:“来人,将莫庭文押入大理寺。” “是。” 初一和十五两个人大步朝他走来。 莫庭文这下才真的慌了、怕了:“晏大人,我招,我认罪,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是失手将他推倒在地,碰到头当场就没气了,我们太害怕了,这才将他埋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大人饶命啊,饶命啊。” 晏时桉看了十五一眼,十五就去屏风后面将田景致提了出来,给他解开了绳子,也拿开了堵嘴的手帕。 田景致也腿软地与莫庭文跪在了一起:“求大人饶命,饶命啊。” 袁先生也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十分痛心:“老夫一直都说想要读好书、做好官,就要先做好人,男儿就当顶天立地、敢作敢当,你们是失手罪不至死,为何之后不敢承认?” 之后才看向晏时桉:“晏大人,此二人就交给您了,他们家中,我会派人去通知一声的。” “有劳袁先生。” “带走。” 初一和十五一人押着一个,跟在晏时桉身后走了。 出了鸿蒙书院,初一和十五带着田景致和莫庭文去他们掩埋曾耀祖的地方了,晏时桉骑马回京去接烟柒染,顺便去大理寺带上几个差役,还得让任仵作跟着跑一趟,曾耀祖的父亲也得有人通知。 烟柒染和晏时桉分开后,姜夜和姜沐辰本想带着染染去游湖赏荷,这可是京城千金小姐们最喜欢玩儿的了,哪知道她根本不感兴趣。 一个疼侄女入骨,一个宠妹妹上脑,奈何他们在军营中呆的时间太长了,跟一群又一群的糙汉子在一起,想要哄着染染开心,真的有点儿困难,最最最主要的是他们家的染染跟平常的女儿家不一样。 布料、首饰看都不看一眼,胭脂、口脂都不知道是什么,这简直比打仗都难。 “小叔,小哥,我想吃甜食,甜而不腻的那种。” 好,好,他们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虽然他们很多年也都没有回过京城了,但是很多京中的老字号都没有变,他们还是知道一些的,看来染染喜欢吃,那他们就得研究研究京城的各种小吃、酒楼、饭馆,日后好能带她一起去。 “走,小叔给你买,那家的甜酒酿很香,是你小时候想偷吃一直都没有成功的,现在咱们染染长大了,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吃了。” “小哥也带银子了,还想吃什么小哥给你买。” 姜沐辰拍了拍自己鼓鼓的荷包,第一次得小叔给染染买,他得尊老爱幼,第二次轮也该轮到他给染染付银子了。 第52章 必须处死 吃完甜酒酿的烟柒染无比满足:“小叔,小哥,我想在街上走一走。” 姜夜与姜沐辰必须点头啊,就让车夫驾着马车慢悠悠地跟在他们身后。 ‘哒哒’地马蹄声传来,晏时桉很快出现在几人视线中,背后还背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 “染染,找到曾耀祖了。” 他连马都没下。 烟柒染一脸惊喜:“真的啊,快带我去。” 晏时桉快速朝烟柒染伸手,烟柒染下意识地就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然后一转身就坐在了马背上,被晏时桉圈在了身前。 “小叔,小哥,我有事情要处理,跟时桉哥哥去去就回。” 晏时桉补充道:“小叔放心,我会照顾好染染的。” 明目张胆地带人家的姑娘走,总要说句话。 说完,双腿夹紧马腹‘驾~’就跑了。 “染染,马车,我们有马车!!!”姜沐辰冲着他们的背影大喊。 作甚要与晏时桉共乘一骑。 姜夜用力地拍了一下姜沐辰的后脑勺:“还不赶紧上马车追?难不成你还要染染回来时还和晏时桉骑一匹马啊。” “对对,追。” 叔侄二人让车夫自行回府,两人驾着马车快速追了过去。 等到晏时桉和烟柒染赶到的时候,大理寺的差役已经开始动手要将曾耀祖的尸体挖出来了,只是这坑已经挖了一些了,还没有见到任何东西。 晏时桉看向跪在一旁的二人:“你们确定将曾耀祖埋在这里了?” 田景致和莫庭文接连点头,晏时桉吩咐手下:“继续挖,挖深些。” “是,大人。”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二人没有必要说谎了。 在这山林之中,树荫成片,晏时桉脱下自己的外衫铺在地上:“染染,你和任仵作先坐下来休息,还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呢。” 烟柒染也不客气:“多谢。” 然后招呼任诗沂:“诗沂姐姐,快过来坐啊,我这里还有刚才买的糖炒栗子呢,热乎着呢。” 任诗沂走过去,看见自己大人那件白色的外衫就这么铺在地上,十分显眼,又像是自家大人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她摇了摇脑袋,还是别坐了,抓了几个还带着热气、有些发黏的栗子蹲在了烟柒染附近: “我就喜欢蹲着,这样舒服。” 烟柒染也就不勉强了,专心地吃着自己的糖炒栗子,任诗沂也是,二人也没有什么交流,看到曾耀祖父亲曾居安隐忍着难过在一旁焦急的等待,她们没有说笑的心情。 吃东西也不过是不让自己变得沉重,毕竟她们两个一会儿都还有事情要做。 即使后来跟过来的姜夜和姜云都到了,这场面也是安安静静地,只有大理寺的差役们挥动铁锹铲土的声音。 日头逐渐西斜,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尤其是晏时桉,看向田景致和莫庭文都像是带着刀子一般。 这坑已经达到一人多深时,看到了鸿蒙书院学子服的一角,立刻有人禀报:“大人,挖到了。” 晏时桉一直站在坑边上,自是看到了:“小心一些,完整地将尸体弄上来。” 任诗沂听到他们说话,就去溪边将自己的手洗干净,准备着接下来的验尸,就连姜夜和姜沐辰都站在一旁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唯有烟柒染还坐在晏时桉的外衫上,闭目养神。 她早就知道曾耀祖遭遇了不测,否则她又如何能看到他的魂魄呢。 律法、尸体,她无法处理,也帮不上忙,只是心疼曾耀祖的家人要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终于,消失十来日的曾耀祖重见天日,他的父亲终于找到了他的孩子,哪怕他已经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可在曾居安看来再冰冷,那也是他的孩子,他引以为傲的孩子。 “耀祖啊,我的儿,你怎么这么狠心就扔下我和你娘就走了呢?”多日来的压抑和内心的煎熬,让这个中年的汉子嚎啕大哭,他的脊背都被这沉重的现实压弯了腰。 山间温度较低,日夜温差较大,再加上这地方附近还有溪流,他们两个又埋得深,曾耀祖的尸身还很完好。 任诗沂戴上手套和面巾就开始查验,只需要确定一下最终的死因即可。 晏时桉走到田景致和莫庭文两个人面前,蹲下身与他们对视,声音冷漠中带着怒火:“你们两个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到现在还敢跟本官撒谎!” “大人明察,学生们不敢。”二人齐齐开口,一个头抵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匍匐着。 晏时桉站直身子,直接伸脚将莫庭文踹了一个倒仰,吓得莫庭文脸色刷白。 “你们不敢,我看你们胆子大得很呐。你们两个口口声声说是与曾耀祖发生争执失手将人推到致死,慌忙之下害怕承担罪责才草草将人掩埋。 可是你们看看,这一人多深的大坑,我这几个孔武有力的手下还挖了这几个时辰,你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书生若不是早有预谋,这大坑怎么会出现的如此刚好? 你们两个分明就是合谋将曾耀祖杀害,并早早准备好了一切,好可怕的心思,起了杀心还能与他同进同出,住在一间屋子、探讨学问,嬉笑打闹。” 正好,任诗沂也检查完了,前来禀报详情:“大人,曾耀祖确实是被硬物击中后脑,虽然失血过多但不足以致死,曾耀祖真正的死因是窒息,属下在他的口鼻中、指甲中都检查出有少量泥土。” 她的声音不大,却甚是沉重,足以跟前的几人听到,没有让正在痛哭中的曾居安知道。 这真相太过残酷,她害怕曾耀祖的爹无法承受。 不仅是任诗沂心情沉重,就连初一、十五都难以接受,好好一个少年郎,承载着家中希望、本该前途一片光明的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却接连遭受背叛、疼痛和绝望。 晏时桉气得烧红了眼眶:“初一、十五,将他们两个火速押往大理寺监牢,好生看管。” “是。” “是。” “任仵作,你与他们一起回京,尽快将验尸状填写,我回去后要用。” “是。” 剩下两名差役帮忙将曾耀祖的尸体运回桃林村,烟柒染上了马车,晏时桉也不骑马了,直接将马匹拴在了马车后面跟着跑,他也坐马车好了。 姜沐辰和姜夜对视一眼,姜夜也进去车厢了,外面只留姜沐辰自己赶车。 虽然他们相信晏时桉的为人,但是避免他们家的小萝卜过早的被野兔子叼跑了,还是得小心一点。 “时桉哥哥,他们两个按照律法会是什么下场?”烟柒染不了解这些。 “杀人者偿命,若曾耀祖的家里人愿意接受田景致和莫庭文家所出的银两,达成和解,那么他们二人就罪不至死,最严重也就是个流放极北之地二三十年。 但依我所想,他们必须处死,而且要昭告天下。” 晏时桉目光冷冽、锋芒毕露。 “为何?” 第53章 将她肚子里的孩子多留上一会儿 朝廷有用银子买命的律例,也是因为晋铭与大楚连年征战,国库持续亏空的原因,死囚犯的家人必须出两份银两,一份给受害者,一份给衙门,也就是朝廷,但也仅限于买命。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身为大理寺卿的晏时桉更是应该谨记晋铭律法,为何今日要出此言。 姜夜有些糊涂。 原来是这样,烟柒染明白后也看向晏时桉,虽然她心里也想要杀人者偿命,可是他不能违反晋铭律法啊。 因为他自己就是执法者,带头违反,肯定会受到严厉的处罚,就像他们仙云观一样。 “我会进宫将此事如实禀明皇上,相信皇上也会如我这般坚决。”晏时桉说得斩钉截铁。 读书人在晋铭本就不多,更何况他们两个还是接受过孔孟之道、圣贤之礼的少年人,若是这样的人日后进朝为官,轻者祸害的是一方百姓,重者就是祸乱整个朝廷。 他们晋铭王朝终于结束了与大楚的连年战火,休养生息、养精蓄锐,而晋铭未来的国力将体现在这一批又一批长成的少年郎身上。 无论什么缘由,在本该天真烂漫、意气风发的年纪,就敢蓄谋已久的杀人,这样的人怎么能不可怕。 是该以严惩,给天下万万千千的学子以警醒。 读圣贤书,注重的不只是学识,更是做人。 田景致和莫庭文两个人若是走正道,日后或许会前途无量,他们在谋划杀害曾耀祖前,就连洗清嫌疑的想好了,更是想好了若是两个人真的被抓了,退路也都商量好了,只说是争执之下的失手而已,在书院他的问话,两个人将失手的说辞说出来的时候险些将他糊弄过去。 只可惜他们将这样的深谋远虑用在了歧路上。 一路从桃林村村口到了曾家门外,村里老少全都静默地跟在板车后面走着,满脸悲伤,甚至有的老人家、妇道人家悄悄的抹着眼泪。 他们桃林村大多数都是同一宗族的曾姓人家,沾亲带故的,曾耀祖又是个上进、待人接物宽和有礼的好孩子,这么好的孩子突然没了,谁能不难过。 烟柒染在他们动手挖、曾父抱着曾耀祖的尸体痛哭、乃至看见村中乡亲跟着一齐流泪时都表现的很平静。 却唯独在到了曾家门口,曾居安率先进去后,曾耀祖的娘亲扶着门框颤颤悠悠地走出来时,脱口而出的一句“可是我儿耀祖回来了?”时瞬间泪崩。 曾居安已经失声地说不出来话,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曾耀祖的娘亲脸上的泪水如雨般落下,嘴角却还带着最温柔、最抚慰人心的笑容:“我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无论是站着、还是躺着,只要回来了,回家了就好。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这种事情,乡亲们都要帮忙的,但是因为曾耀祖年纪不大,尚有父母高堂在世,这丧事注定不能大办,有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架着牛车去帮曾耀祖买一口薄棺。 曾居安搀扶着自己的妻子,来到晏时桉身前,夫妻二人齐齐跪倒在地:“感谢大人为我儿报仇,找到凶手。” 晏时桉扶起曾居安:“大叔不用如此,好好安葬耀祖,照顾好家里人才是。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 男女授受不亲,曾居安的妻子自是由烟柒染给扶了起来:“婶子,你现在应当要赶紧回屋躺着,让人找个大夫来给您看看,身体马虎不得。” 几人不明白烟柒染这话是真的还是安慰,只能从她凝重的表情上看出几分不同,姜沐辰自告奋勇地去请大夫。 姜夜跟晏时桉、烟柒染留在曾家,看着村里人帮着忙里、忙外,他们就像是局外人一样,突然屋内乱了起来,原来是曾耀祖的祖母伤心欲绝直接晕了过去。 “染染,我们为何不走?”姜夜问道。 事情到这里,就已经没有什么是他们能管的了。 “小叔,我在等时辰,不如你先回去跟我爹说一声吧,这里有小哥和时桉哥哥在,不会有事的。” 姜夜倒是也想陪着,可是今日大哥进宫还不知道情况如何,他怎么也得回府告知一声,不然大哥定要担心不已了: “也好,那我骑时桉的马回城。 时桉,照顾好我们家染染。” “小叔放心。”晏时桉起身送姜夜离开了。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烟柒染看着手中的红伞不停地颤动着,直接将伞打开,‘曾耀祖’出现在烟柒染和晏时桉眼前。 “我想去看看我娘和祖母!” “去吧,莫要离得太近。”烟柒染叮嘱道。 “染染,等‘他’看过之后,你就送‘他’上路么?” 以往烟柒染总会特意强调之后就会送某某投胎转世又或是送到下面交给鬼差。 今日她一句话没有,晏时桉才有此一问。 “时桉哥哥,你说曾耀祖这个孩子没了,曾家是不是就家不成家了?”烟柒染所答非所问,语气中是说不出的难过。 晏时桉有一种想要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不想看她情绪消极的模样,硬是生生按捺住了:“染染,人活着总要向前看的,该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活着,不管这日子是痛还是苦。” 人总有一个活着的理由,但通常都不是为了自己。 “你说得对。”烟柒染的表情突然变得坚定起来。 那我拼尽全力也要给曾家人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姜沐辰请来的大夫先后为曾家祖母和曾婶子看了看,曾家祖母年岁大了,又突逢变故悲痛欲绝,有几分危险,但好好将养着,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最危险的要数曾婶子,也就是曾耀祖的娘,大夫刚要张口就被烟柒染拦住了,扯着大夫出了房间,不等大夫张口,烟柒染就问道: “大夫你可有办法将她肚子里的孩子多留上一会儿,到子时前就可。” 大夫一脸惊吓:“姑娘,那妇人怀胎三月,如今那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唯有快快流下来才是保命的正解,你这么还能让那胎多留上两个时辰呐。 这不是草菅人命嘛。” 烟柒染用力扯着大夫的袖子:“大夫,我只问你能或不能,至于她若是没了性命也是我一力承担,与你毫无关系。”然后示意大夫看向晏时桉:“你看到他没有,他正是大理寺卿,晏时桉晏大人,有他作证,你还怕什么。” 大夫这才松口:“我只能施针尽力一试,至于能坚持多久要看那妇人了。” 烟柒染颔首:“那请大夫施针,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这一切都先不要告诉屋里的人,只说寻常病症即可。” 大夫转身就进屋了。 晏时桉疑惑地看向烟柒染。 姜沐辰亦是一脸震惊:“染染,你要作何?” 第54章 助你重回曾家 “小哥,你帮我在这里看着那大夫,莫要让他离开,有事就赶紧告诉我,我需要上马车上闭目养神。” 姜沐辰:“你放心去吧,这里交给我。” “时桉哥哥,你随我来,莫要让人靠近这辆马车,打扰我。” 晏时桉跟着烟柒染的脚步:“会有生命危险吗?” 烟柒染回身看他:“不会的,放心。” 等到烟柒染上了马车,晏时桉坐在车椽上守着,只听马车里传来之前那个少年的声音。 “染染,你从未用过此等术法,贸然使用太过危险。”‘乾坤袋’在她腰上系着,疯狂跳动。 “地瓜,你要相信我,一定可以的。”烟柒染已经下定决心了,谁说什么她都已经听不进去了。 “染染,为什么?” “地瓜,不是凡事都有原因的,只是想做便就做了,追随本心而已。” 烟柒染盘腿坐在马车上,闭上双眼,双手交叠、掌心朝上,置于肚子的位置,一动不动。 地瓜感受到烟柒染正在运功、调息,索性也不再言语。 晏时桉眉头微蹙,有些说不出的烦躁:染染,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竟一时看不明白了。 夜色之下桃林村中恢复了宁静,就连曾家也都安静了下来,帮忙的乡亲都已经回去睡觉了,只剩下曾居安一家三口,以及烟柒染三人和被姜沐辰接来的大夫。 亥时刚过,烟柒染就掀开马车的车帘:“时桉哥哥,我们进去吧。” 晏时桉先下了马车,烟柒染跟着就直接跳了下来,朝曾家婶子那屋走去。 “染染。” 姜沐辰一直都守在这里,那大夫倒也是尽职尽责,硬挺到现在。 “小哥,一会儿我进去让那大夫和曾大叔出来,你就带着他们去马车里休息,我不出来前都不要让他们出马车,无论你用任何办法。” 烟柒染神色郑重。 这术法她是第一次用,万万不能被人打扰,若是中途失败,她会遭遇什么她不知道,但是‘曾耀祖’定会魂飞魄散。 姜沐辰见染染如此严肃,自是重视起来:“放心交给我,只要你不开口,他们铁定下不了马车。” 烟柒染进了屋,那大夫和曾居安就出来了,被姜沐辰请上了马车,晏时桉也不离开这屋门口,将屋门关上,就死守在这里。 在烟柒染没有出来前,他定不会让任何人进去打扰她,令她分神。 曾耀祖的娘亲还在昏睡之中,‘曾耀祖’站在门内远远地守望着他娘,满脸的担心。 烟柒染招手示意‘他’过来,‘曾耀祖’到烟柒染几步远的地方就不再上前,还是行了书生的礼节:“多谢姑娘大恩。” 她微微一笑,在‘曾耀祖’看来却无比地震撼,因为‘他’竟然感受到了这笑容下的一股‘悲天悯人’的慈悲之力。 “我现在确实有一个大恩要赐予你,可这个恩要不要需要你来决定。”烟柒染指了指躺在床上的他娘:“你娘怀有三月身孕而不自知,在失去你的莫大悲痛中,这个孩子也保不住了,接连失去两个孩子,我想你能明白这对你们家意味着什么。” ‘曾耀祖’当然知道,若是他不在了,爹娘又迎来一个小生命,祖母也能渐渐地好起来,养育新的孩子,也能让他们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哪怕想起他来还会悲伤,却不足以要命了。 可是这个孩子若是被他娘和祖母知道没有保住,他祖母就再也没有生机了,他娘也会垮了,只剩下他爹苦苦煎熬,也总会有熬不住的那一日。 ‘曾耀祖’想都没有想就直接给烟柒染跪下了:“求姑娘救救我娘亲肚子里的孩子,救我一家性命。” “很好,看来你想明白了,实话说给你听,我在今日见到你娘时就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救不回来了,否则不会让我写小哥请大夫来,刚刚大夫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多留一会儿都是对你娘性命的威胁。 现在只有一个能救你娘,救你娘肚子里孩子的办法,那就是我助你直接投胎于你娘腹中,再次从曾家降生。” “多谢姑娘。”‘曾耀祖’一个头磕在地上,结结实实。 “别忙着谢! 你遭人所害,村中乡亲、师长、同窗为你留下的泪水皆是你的功德,若是我送你进入忘川去轮回,下一世的你身份、名利、富贵皆是一生相随,与这一世活在农家完全不同。 这个取舍需要你来做,你若是想入忘川进轮回,我也会让你爹娘和祖母在梦中见你一面再送你下去的。” ‘曾耀祖’摇了摇头:“此一世并未报答父母生养之恩,能得遇姑娘拥有如此神通的人已是我的万幸,什么荣华、富贵在我看来皆比不上爹娘的养育之恩,让我重来一回,我也要为他们尽孝、养老送终,在学生看来并不是取舍,而是得。 谢姑娘让我再次能够重回我家,其实我的家很温馨、很幸福,我一直都是满足的,心中的底气也都是爹、娘给的疼爱,这些都是金银给不了的。” 烟柒染了然,‘曾耀祖’的面对有钱之人、有权之人,从未有过自卑和嫉妒,这些都是他的家带给他的,是他爹娘的爱,还有对他充分的尊重和支持以及读书带给他的眼界和心胸。 “好,你起来,像我一样坐好,我这就送你进去。” ‘曾耀祖’起身前再次给烟柒染磕了一个头:“耀祖再次感谢姑娘大恩,此世定当结草衔环报答姑娘大恩。” 烟柒染席地盘腿而坐,‘曾耀祖’也学着烟柒染的样子盘腿坐下,闭上了眼睛。 烟柒染将自己的那朵碧玉小莲花托举在交叠的掌心中: 九天仙露凝于掌,一朵玉莲护苍生。 小小的玉莲慢慢从她掌心升起,直到她的头顶上方,此时烟柒染额头上的红色莲花显现,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红光。 玉莲一缕又一缕的金色光柱直穿她额头上的红色莲花,那莲花竟然有了绽放的迹象。 烟柒染双手不停地变化着手势,额头上已经出现了汗水,她将自己的所有法力凝聚于双手结印,画着虚空的符咒,而后双手将符咒推出打在了‘曾耀祖’身上。 “啊~” ‘曾耀祖’随着符咒的不断移动,被最终带进了床上曾婶子的小腹中。 烟柒染睁开眼睛,脸色有些苍白,额头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她起身来到床边,双手悬于曾婶子的小腹上,一股又一股的金灿灿的光芒打进小腹内。 看到曾婶子睡梦中慢慢松开的眉头,微扬的嘴角,平缓的呼吸,烟柒染知道她成功了。 “地瓜,我...我成功了。”烟柒染有些无力地嘟囔道。 她现在得让大夫进来把下脉,将曾婶子怀有身孕的喜讯公布出来,紧走了两步,还未到门口,脚步虚浮起来,人也晃晃悠悠地,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 “时,时桉,哥......” 第55章 睡吧,一切交给我 ‘哐~’一声,房间门被晏时桉由于着急大力地推开撞在了两边的土墙上,他一个大步迅速接住了摇摇欲坠的烟柒染。 倒在晏时桉怀中的她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还留着一层浓密的汗珠。 “染染,染染~” 唤了她两声也不见她有任何反应,若是这样直接将她抱出去,夜风清凉,也不知道会不会感染风寒,所以晏时桉顾不上许多,直接朝外面大声喊道: “姜沐辰,染染晕倒了。” 好在夜深人静、曾家附近这几家也没有养狗的人家,否则真的是要吵醒一个村子的人了。 姜沐辰一手拎着大夫的诊箱,一手扯着大夫赶了过来:“快,看看我妹妹是怎么了?” 晏时桉单膝撑地,烟柒染靠在他的怀中,大夫直接这么把脉,眉头紧皱又松开:“这位姑娘脉象平稳、气息均匀,虽然面色看起来苍白了些,但确实是睡着了,或许是累极了,进入了深度的睡眠,让她安心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沐辰,你把外套脱了给她盖上,抱着她去马车上睡,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我们就回京。”晏时桉低头看着紧闭双眼睡着的烟柒染: 放心睡吧,一切交给我了。 姜沐辰脱下外套给染染盖好,从晏时桉的怀中接过她,脚步平稳地去了外面的马车。 早在姜沐辰和大夫过来的时候,曾居安也跟过来了,不明白怎么好好的姑娘突然间就晕了,一脸担忧地在一旁看着。 晏时桉看着大夫:“劳烦您在给曾家婶子把把脉,看看她是否好些了?” 提到自己的妻子,曾居安就领着大夫向里走去,晏时桉就站在门口面向外面等着。 虽然不经主人同意已经进了这屋子,现在退出去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但该避嫌还是要避嫌。 君子非礼勿视! 大夫反复确认把脉三四次之久,心中根本都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那姑娘年纪不大,也不知道用了什么药竟然将这妇人的胎儿保住了,而且脉搏强劲有力,就连妇人身体的亏损都补上了,简直就像是大罗金仙下凡。 “夫人已经怀胎三月,该好好养着的,不宜过度悲伤,也要为肚子中的孩子做些打算的。” 大夫才说完,躺在床上的曾婶子就悠悠转醒,还未开口就泪流满面。 她梦见了,梦见了自己的耀祖再次投身到她的腹中,还要做他们曾家的孩子,还要做他们的儿子。 “娘子,你听到了么,大夫才说你不能悲伤过度,腹中也是我们的骨肉啊,耀祖才走,就有了这个孩子,说不定这是耀祖舍不得我们,又回来了呢? 你要坚强啊。” 曾居安自己也是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有了这个孩子,最起码他们这一家子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他的说辞本就是为了安慰自己娘子的,却并不知道全被他说中了。 曾婶子心中明白,却也没有挑破,如今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等待着腹中孩子的降生,她挣扎着起身,想要去谢谢自己的恩人,她虽然昏睡着,可还是能听到一些声音的,更何况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体比之前还要好。 曾居安搀扶着下了床,曾婶子见到站在门边的背影就喊了一声:“恩人。” 晏时桉缓缓转身,曾婶子就要跪下,晏时桉不好直接上前搀扶,赶紧开口:“婶子莫跪,当心身体,腹中的孩儿是最紧要的,曾大叔,扶稳了婶子。” 面对普普通通的百姓时,晏时桉就收起了周身的锋芒。 曾婶子有些激动:“劳烦恩人转告那位姑娘,她对我们曾家的大恩大德,曾家上下无以为报,来世定当当牛做马偿还姑娘大恩。” 晏时桉颔首表示同意了:“我会转达的,不过你们一家人好好活着就是对她最好的报答,也不枉她今日拼尽全力了。” 大夫是姜沐辰请来的,自然也要将人送回去,所以,大夫和姜沐辰坐在车椽上,晏时桉进了马车,守在昏睡不醒的烟柒染身旁。 城门早已关闭,不过对他们这群有身份的人来说不是什么大事,还是能够进去的,看守城门的小将一看是姜沐辰,连马车检查都没检查就直接开城门放行了。 刚到四更天,姜沐辰就抱着烟柒染进了将军府的大门,晏时桉紧紧跟在身后,彼时的将军府灯火通明,姜云和姜夜还未休息,一直都在前院的厅堂内等着染染回来,得府内小厮通知就朝院外迎了出去,谁承想蹦蹦跳跳出去的,竟然被抱着回来了。 “姜夜,快拿我的令牌去请御医。” 姜云身形都有些稳不住了,刚刚找回来的女儿,怎么就......不,他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保住女儿的命。 姜夜也不耽搁,转身就朝大哥的书房跑。 晏时桉和姜沐辰都没有阻止,外面的大夫虽然看过了,但是让御医再看一看也没什么坏处,御医的医术还是可信的。 ‘珍宝筑’是烟柒染住的院子,这院子名字还是她娘烟淮兮亲自起的呢,这意思就是他们姜家的最大、最珍贵的宝贝住的地方。 云巧和香巧看着自家小姐被二少爷放在床上,一脸焦急:“小姐这是怎么了?” 晏时桉站在一旁吩咐道:“你们小姐出了一身的汗,现在昏睡着,也不知道何时会醒,你们两个给小姐换身干净清爽的衣服,一会儿御医过来问诊。” “是,奴婢记得了。”云巧、香巧齐齐行礼答道。 姜云在往‘珍宝筑’的路上听晏时桉说了一下烟柒染只是累极了,心疼归心疼,就是没有那么着急了:“你们两个都跟我出来在院子里等着,让她们两个伺候染染。” 三个大男人就像门神一样守在‘珍宝筑’的院子中,姜沐辰瞥了一眼晏时桉:“你也一天一夜没回家了,赶紧回家给林姨报个平安吧。” 都送到家了,还杵在这儿。 他怎么头一次发现晏时桉的脸皮这么厚呢。 “不急,等御医看过染染之后我再走。”晏时桉说完,就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姜沐辰了。 姜沐辰气得:“你......” 姜云本就心疼好好出去的女儿这般回来,姜沐辰身为染染二哥,还跟在身边,肯定没有尽全力保护妹妹,听到二儿子叽喳的声音本就烦乱的心就更怒了:“你老实地闭上嘴,别逼老子用军法处置你。” 姜沐辰瞬间就熄火了,老实地等着御医的到来。 第56章 烟柒染,果真不愧是你 两日过后的傍晚天边留着一抹红,晏时桉散值后来看烟柒染:“姜叔叔,染染还未醒过来么?” 姜云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那天凌晨御医来过后,与那大夫的说辞一致,染染只是太累了,睡得很沉而已,并无大碍,可这一睡就是两日不醒,不吃不喝,眼都不睁开一下。 若不是还有呼吸,他们都差点以为她...... “我让沐辰去请御医了,看看御医怎么说吧。” 晏时桉知道他们着急也没用,还是要听医者的话。 比御医先到的是任诗沂、王亭和伍荣:“见过大将军,见过大人。 听说染染昏睡着一直不醒,我们前来看看她。” 姜云请他们在烟柒染这‘珍宝筑’小院中的凉亭里坐下:“你们有心了,只是染染还未醒来。 香巧,带任姑娘去看看小姐。” 任诗沂跟着香巧进了烟柒染的卧室,云巧正在一旁守着,给她搬了一个圆凳放在床边,她就顺势坐下了。 “染染。”想他们在前两日知道阿柒就是姜家苦寻无果的大小姐姜柒染时,一个又一个震惊的模样,简直太有意思了。 这个消息还未消化完,就又知道了姜柒染随娘亲姓,姓烟,名叫烟柒染,那嘴张得简直能放下一个双簧的大鸡蛋。 想当初他们第一次见染染时,她那一身灰扑扑的道袍,胸前又扁又平,还不如练武的初一和十五,也不怪十五一直把她看成是个男的。 等到回了大理寺,她们两个人住在了一起,晚上睡觉时,她才发现染染整个上身都用纯棉的细长白布包裹地严严实实,而且勒得很紧,而且这白布是缠在她的寝衣外面的。 她好奇地问染染为何要缠这些白布,是他们修道之人必做的吗? 染染那一脸无辜又茫然的模样,她至今都记忆犹新:“我看师父这里平平的,而我这里不太一样,深山里也没有人给我解答,所以我就用布缠上了,这样不就和师父一样了嘛。 后来我下山才发现,原来女子这里是高耸着的,就像诗沂姐姐你这般似的,我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我要赚银子,被看做个子小些的少年更方便一些,渐渐地就习惯了。” 她不禁疑惑:“你们仙云城、仙云观都没有女弟子吗?” “有啊,可跟我有过接触的姑娘家就只有六师姐一个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在我还没有和师父进山之前,她就离开仙云城回家去了,那个时候我还小,没在意过,整日都是修炼,师姐也没说过。”想起六师姐,染染的情绪就低落了些。 她将自己新做的小衣送给染染,教她一个姑娘家该如何正确的穿衣、打扮,翌日,就带着她在京城逛了一圈,去的都是中等一些的铺子定制衣服裙子,买一些适合她的首饰。 这才有了在国子监让晏时桉觉得脱胎换骨一般的烟柒染。 谁能想到将军府的庶女在京中吃香喝辣、享受无数荣光,而被姜家男儿心心念念的染染好像吃了不少的苦。 这些恐怕是一生都无法弥补的。 任诗沂学着烟柒染的样子从袖中掏出一个油纸包,上面还用细细的麻绳系着,包裹的仔仔细细、结结实实的。 “染染,你闻闻这是什么香味? 我今天路过的时候就被这霸道的香味吸引了,特意尝了尝这烧鸡,虽然没有你烤的鸡好吃,但是这味道确实是不错,再配上你最爱的桃花酿,那简直......” 话还没说完,烟柒染眼都没完全睁开呢,就直接坐起来了,声音还有一丝地沙哑:“那简直就是神仙来了都不换。 诗沂姐姐,我好饿哦。” 任诗沂手中的烧鸡‘碰’地一下子掉在了床上,又弹到了地上,滚了两圈: “染染,你醒了啊!”她惊喜道。 “诗沂姐姐,你怎么了。 我的烧鸡呢?”烟柒染睁开眼睛了,但意识还未回笼,还有些迷糊着呢,她只感觉到现在自己可以吃下之前那野猪精整整两头,饿死她了。 香巧从烟柒染的房间一路跑向凉亭:“将军,大人,小姐醒了,醒了。” ‘滕’地一下,姜云就站了起来,晏时桉也紧跟着走向香巧。 “小姐当真醒了?” “醒了醒了,奴婢出来时,小姐正和任姑娘聊天呢。” “太好了,我这就去看看染染。” 姜云要走,香巧却没挪动脚步。 “还有何事?” “将军,小姐是被任姑娘带来的烧鸡馋醒的,小姐饿了,还想......还想喝桃花酿。”香巧越说越小声。 姜云乃是将军,常年跟武将、士兵打交道,性格本就豪放些,哈哈一笑:“不愧是我儿,吩咐人上菜,就摆在这‘珍宝筑’的凉亭之中,别忘记了多准备些桃花酿,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晏时桉:“......” 烟柒染,果真不愧是你。 御医轮番都让你醒不过来,竟然被一只烧鸡勾了魂了。 “是。”香巧转身就走。 晏时桉赶忙出声:“赶紧派人通知二爷和二少爷,染染醒了。” “是。” 柳茹娘和姜柒雪早在柳园中用上了晚饭,自打那日姜云吼了她们母女之后,她们母女就一直在自己的院中未出去过,不触烟柒染的风头,更不触姜云的霉头。 姜柒雪一脸兴奋地对柳茹娘说道:“娘,烟柒染那个小贱人,已经两日都没醒了,我看啊八成是醒不过来了。 真是连老天都在帮我们呢。” 凭什么烟柒染一回来就住到‘珍宝筑’去了,一家子上赶着给她送礼物,一箱子一箱子跟不值钱的砖头石块似的往她院子里抬。 那个院子可是整个将军府除了她爹睡得主院最好的院子了,她一直都想住过去,是她娘拦着她不让动,说什么做戏就要做全套,不可让人在这方面指摘,尤其是她爹。 等她爹回来,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自是会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一个‘珍宝筑’还不是她撒撒娇、卖卖乖就能讨过来的。 结果,她爹因为不喜欢她娘,连带着也不喜欢她,别说‘珍宝筑’了,就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真是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可现在好了,烟柒染找回来了又如何,还不是要死翘翘了。 这姜家的嫡女必是她姜柒雪,姜家人所有的疼爱也都将是她的。 “夫人,那位醒过来了。” 姜柒雪的白日梦还没畅想完呢,翠娟就从外面走进来了,语气有些急切。 “什么?” 第57章 说的就是你 “‘珍宝筑’那边传来消息,刚刚大理寺的几位大人都来之后,没一会儿烟柒染醒过来了,将军高兴不已,正喊着要在‘珍宝筑’宴客,让厨房多准备些好菜,晏大人还特地要了桃花酿。” 翠娟将下面的人传来的消息全都如实讲述。 姜柒雪没看到柳茹娘难看的脸色,一脸激动地问道:“晏时桉也来了?” 见翠娟点头,姜柒雪筷子往桌子上一放就站起身来,扯了扯裙摆,抬手扶了扶头上的钗环:“翠娟姑姑,你看我今天这身还好看么?” 翠娟是看着姜柒雪从小到大的,她比夫人带着小姐的时候还要多些,心境自然不一样,脸上露出笑容:“小姐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 姜柒雪高兴地转身,靠近柳茹娘,趴在她的肩膀上撒娇道:“娘,我都有几日不曾见爹了,更何况烟柒染的身份已经确认了,我也该露露面对她示好了,不然引起爹的不满不说,还会让人拿着话柄,说我们娘俩的是非。” 柳茹娘哪能不知道女儿心中所想,语重心长道:“雪儿,如今烟柒染已经回来了,晏时桉就更不会娶你了,文安侯府也不会认你的,你趁早死心吧,娘会为你另寻如意郎君。” “娘~烟柒染与京中大家闺秀相比就是粗鄙不堪,一点规矩都没有,侯府怎么会认呢?我还是有机会的啊,娘。” 姜柒雪从见到晏时桉第一眼就被他高不可攀的冰冷气质所吸引,再加上他那绝色的面容,京中哪个男子能比得上。 之前烟柒染没回来,娘还同意与爹商量将她嫁给晏时桉的啊,怎么现在反悔了呢。 都怪烟柒染。 一个连姜都不姓的人,凭什么做姜家的女儿。 “雪儿,你也不小了,不能只凭胡闹做事,你要认清现实,我看你还是没想明白,既然吃饱了,就回院子去吧。”柳茹娘也有些头疼,自己的女儿舍不得说句重话,可偏偏她什么都不往心里去,一意孤行。 如今烟柒染回来了,晏时桉比以往上门更勤了,这说明什么谁看不出来。 偏偏雪儿一头扎了进去,非晏时桉不嫁。 不行,她不能让女儿蹉跎一生,而且她的女儿定不能为妾了。 看来,她要找那个人想想办法了。 姜柒雪不喜欢听她娘说这些,扭头就走了,哪里有一点闺秀的模样。 一出了‘柳园’就带着自己的婢女翠叶和翠萍直奔‘珍宝筑’,娘不让她去,她偏要去。 整个将军府都是她的家,她凭什么不可以去。 都是姜家的女儿,她偏偏要听娘的话缩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能见人,她才不要。 “小姐,夫人让你回房,不让你去‘珍宝筑’,小姐咱们回去吧,夫人知道了,是要怪罪的。”翠萍小声说道。 姜柒雪停下脚步,一个巴掌甩在了翠萍脸上:“什么东西,本小姐轮得到你来说教。” 翠萍的脸立刻就红肿了,顾不上脸上的疼痛,双眼微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小姐恕罪,奴婢知错了。” 姜柒雪看都没看她一眼:“立刻滚回去,若是让我知道了,你去我娘那告状,当心你的皮。” “是。”翠萍起身就独自回了‘雪园’。 翠叶小心翼翼地跟在姜柒雪身后,一路去了‘珍宝筑’。 ‘珍宝筑’不止是除了主院外地理位置最好、最大的,院子里面更是穷尽心血,有凉亭、有小花园、还有用活水和假山打造的美景,夏日有竹林,冬日有梅花,就连秋日都有黄澄澄的梨子挂满枝头。 房间里面的摆设也都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足见其主人在整个将军府受重视的程度。 这也是为何姜柒雪一直都想要住到这里来的原因,但是她娘一直都说她爹和哥哥们不在家,这几个院子里的东西不能动,哪怕烟柒染丢了,她的院子也一直都按原样保持着。 她娘就为了不让她爹产生怀疑,做足了表面功夫,但是她爹好像从来没有在意过,也没有多喜欢她们母女一分。 早知道就该不管不顾的住进去,还能多享受几天。 ‘珍宝筑’凉亭内,婢女们依次将菜肴摆上、放下碗筷就下去了,烟柒染也在香巧的帮助下换好了衣服、梳好了头发走了出来。 “大家都在啊。” “哇,这么多好吃的,我简直都要饿死了。” 众人看着烟柒染的模样都笑了。 姜夜招呼烟柒染:“染染快坐,不光有美食,还有美酒呢。” 这桃花酿还是当初姜沐辰帮自家妹妹从‘柒府’拉过来的,他知道放在哪儿了就拿了一大坛子给了厨房。 “好好,既然染染都饿了,大家也都别拘着了,咱们动筷吧。”姜云看着女儿满脸慈爱,害怕他们都不动筷子,染染不好意思动筷,给自家孩子一个台阶下。 这里最年长的要数姜云了,所以大家等姜云先夹了一筷子菜后才纷纷动筷,开始吃饭。 烟柒染坐在了姜沐辰和任诗沂中间,盯着眼前精致的小酒杯眨了眨眼睛:“这精巧的小酒盏能装下一口酒么? 恐怕全都下肚也尝不出来什么滋味吧。” “呃......” 这是京中宴客最常用的酒盏,要想真的喝酒确实不够一口,但是谁去参加宴会也不会真的是奔着喝酒去的。 晏时桉跟烟柒染喝过酒了,知道她喝酒那豪爽的样子,她说想喝那就是真的想喝了。 姜云哈哈大笑:“不愧是我将门之女,豪爽、干脆。 来人,换大点的碗来。” 姜夜和姜沐辰也是从军中出来的,哪怕有京中贵公子的高贵,也是习惯京中豪放的舒适,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确实比这样有滋味。 二人跟着赞同。 大将军都这样了,其余人也只能陪着了,他们男子难不成还不如烟柒染一个姑娘家。 任诗沂不太会喝酒,就直接说了,她的小酒盏留下,其他人都换成了酒碗。 姜柒雪带着翠叶走了进来,正好看着烟柒染端起酒碗的样子,一脸不屑:“姐姐,你可能是才回京不知道,这京中有身份、有地位的女子一举一动皆是有规有矩的,就连喝酒用什么、吃饭用什么都是有规矩的。 不像乡野村妇一般粗鄙,什么都要大的、多的,跟占便宜没够似的。” 姜云想要开口呵斥,却被烟柒染抢了话头,先开了口: “看来姜二小姐的规矩也是学到狗肚子里了,没规没矩、粗鄙不堪。” 烟柒染连头都没转,继续喝自己的酒。 “你说谁呢?”姜柒雪急了,她竟敢当着晏时桉的面说她粗鄙。 烟柒染不急不躁,微微一笑:“说得就是你,怎么有意见啊。” “你!!!” 第58章 莫要出现在我面前 彼时,姜柒雪已经站在了烟柒染身后:“你简直就是个泼妇。” 坐在圆凳上的烟柒染一边嘴角轻扬,笑意未达眼底,有一种邪魅感。 趁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烟柒染起身转身一气呵成。 ‘啪’的一声之后紧跟着女子尖叫的声音‘啊~’,姜柒雪就已经捂着左脸瘫倒在地,一脸难以置信的抬头仰望着烟柒染: “你,你竟敢打我?” 翠叶和大家一样,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把自家小姐搀扶起来。 烟柒染只吹了吹自己打人的右手手掌:“姜柒雪,你的脸皮可真厚,我的手都打红了呢,你的脸才不过肿了那么一点点。” 说着还拿食指和中指比划了一下,气得姜柒雪一把拂开翠叶,要冲上前来打烟柒染,只是手还未碰到烟柒染,就被姜云握住了手腕。 “你敢对你嫡姐动手? 柳氏就是如此教导你的?!” 姜云说完就甩开了姜柒雪的手,姜柒雪一个踉跄,若不是翠叶在身后扶着她,她又要摔在地上了。 烟柒染看着姜云和姜柒雪,她有些迷茫了,他们不也是父女么?为何姜云看她却像是看仇人一般。 “爹,是她先动手打我的,您为何不教训她呢?”姜柒雪看不明白,她爹究竟是怎么了。 “她是我姜家的嫡女,打你,你就受着。”过多的话,姜云没说。 姜夜和姜沐辰对此也没有过多的反应,不知道是已经习以为常了,还是与姜云一样同仇敌忾,都认为姜柒雪该打、该被教训。 任诗沂、王亭和伍荣,三人眼观鼻、鼻观心地不开口,撞上这样的事情,他们也很尴尬好不好?现在起身说离开又显得太刻意了。 只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看惯了烟柒染平时一副人畜无害的单纯模样,有时候办案时流露出的悲天悯人的模样,这般凌厉、不讲理的模样还是第一次。 不愧是将军之后,这气势领兵上阵杀敌也够用了。 晏时桉与他们几人不同,反而看得津津有味,在他看出来她与柳氏母女之间有问题之后,他就很是期待如此爱憎分明的一个姑娘,该如何对付柳氏母女呢。 按她的本事来说,想要她们母女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比喝酒一般简单,可他发现她好像并不打算来个直接的,所以他对此事一直都观望着。 轻轻松松解决精怪、深不可测的烟柒染,好像还背着一些故事在身上,在他没有完全取得她的信任之前,他是不打算过问的。 知道的越多,越让人讨厌。 姜柒雪现在是面子、里子都没了,她也顾不上这些虚的了:“爹,我也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如此偏心呢? 她打我就可以,我打她就不行嘛,说出大天去也没有这个道理,我不服。” 姜云根本不理她的话茬:“你,滚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爹!!!” 见姜云看都不看她了,姜柒雪双目怒视烟柒染:“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呢,这么多年还回来做什么,这里是我的家,不是你的。” 烟柒染看着她像个跳梁小丑一般上蹿下跳的,也没有人给她个回应,自己只好回应回应她了,谁让自己心善呢。 可她说出口的话就没有那么善良了。 “姜柒雪,你进我‘珍宝筑’,开口就说我粗鄙,我是在外面长大,不比你在将军府锦衣玉食,爹、小叔都已经承认了我的身份,不管我是在外面要饭长大还是如何,我都是你的嫡姐,在身份上我就比你尊贵。 你不是说京中闺秀规矩严苛,可你一进来也没有给爹和小叔请安,这么多客人在这里,你大吵、大喊比乡间农妇还不如,难不成京中闺秀的规矩都学成了你这般,那我还不如不学的好。” 烟柒染一步一步朝姜柒雪走过去,姜柒雪一步一步朝后退,她突然压低了声音对姜柒雪说道: “你不如回去问问柳茹娘,究竟是谁鸠占鹊巢,谁抢了谁的爹,顺便回去告诉你娘,感谢她在我娘去世后的关照。 如今我回来了,我一定好好‘报答’她的大恩,请她务必要做好准备,别害怕的跑掉了,不然那,这事情就不好玩了。” 姜柒雪心中一阵害怕,她刚刚在烟柒染的眼中看到了杀意。 是的,是杀意,是恨不得直接杀了她的。 她怎么会拥有如此的气势? “翠叶,将你们小姐扶回‘雪园’,没我的命令不得出门。”姜云转身又坐下了,不再管了,反正自己的女儿没吃亏就好了。 姜柒雪刚刚被烟柒染吓得腿有些软了,依靠着翠叶往‘珍宝筑’院门处走,这么长时间一点好处都没有讨到,她后悔了,早知道就该听娘的话,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 烟柒染看着她们的背影,嘴角噙着一抹笑:“对了。” 姜柒雪和翠叶停顿了一下脚步。 “姜柒雪,麻烦你记住了,以后我在的地方麻烦你退避三舍,莫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姜柒雪仓皇而逃,烟柒染心中无比快乐:这就怕了么?好戏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柳茹娘你可别让我太过失望。 姜沐辰扯了一下烟柒染:“好了好了,生那么大气作甚,你说你也是,居然还动手打她。” 任诗沂、王亭和伍荣恨不得捂上耳朵,来了来了,烟柒染也要被训了,他们能不能直接离开啊。 大气都不敢喘的时候,就听见姜沐辰一脸心疼地说道:“要打也不能自己动手啊,看看都红了,下次让云巧动手,要不你给我个眼神,我上也行啊,总好过你手疼。” 任诗沂、王亭和伍荣:“......” 烟柒染的手疼不疼他们不知道,只觉得他们自己的脸很疼。 谁能想到令敌国闻风丧胆的小将军竟是个这样的宠妹魔人。 姜沐辰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这边还继续说着呢。 “你手还疼不疼?” “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鸡腿要不要?” “瓜片吃么?” ...... 这一顿饭吃的众人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晏时桉的脸色从开始的看好戏到后面的越来越沉,只需要一个姜沐辰就可以了。 他恨不得直接把姜沐辰的嘴缝上,把他的爪子给折断。 烦死了。 这边其乐融融,‘雪园’哭天抢地、瓷器被砸了满地,柳氏被请来,看到女儿红肿的脸颊上清晰的五指印,哭红的双眼,心疼不已。 “娘,你立刻让她死,让烟柒染那个小贱人死,我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娘~” 柳氏将女儿抱在怀中安抚着情绪,双眼都是狠毒。 烟柒染,你很好,找死就成全你。 早日送你下去与你那短命的娘团聚。 敢欺辱我柳茹娘的女儿!!! 第59章 宫嬷嬷 晋武帝从姜云嘴中得知姜家嫡女找回来了,一是真心为将军府高兴,二也是松了一口气,不然他心中总觉得亏欠姜云。 对于姜云请求的一个教养嬷嬷和想借宫宴公布烟柒染的身份,晋武帝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并交给皇后娘娘亲自去办。 足见姜家的恩宠。 于是宫宴定在了六月十五晚,六月初十,姜云散朝就将皇后娘娘赐给烟柒染的嬷嬷带回府来了。 “来人,请大小姐过来。” 宫嬷嬷摇了摇头:“将军客气了,老奴本就是皇后娘娘赐给小姐的,连身契都准备好要交给小姐了,既是奴,哪里有要主子前来相见的道理,还劳烦将军带老奴去拜见小姐。” 姜云心中满意,刚才的话他不过说说而已,并没有派人真的去请染染。 宫嬷嬷是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之一,若是她自诩身份,不将染染放在眼里,那么他们将军府也不容不下她,现下看来宫嬷嬷进退有度、明白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这样的人跟在染染身边他才能放心。 姜云面上带笑,不显心中想法:“宫嬷嬷客气了,染染是个善良又单纯的孩子,对您定会真心相待,皇后娘娘也定是说过了,我们家染染不在京中长大,性子难免有些自由不受拘束,所以您还要多多担待。” 宫嬷嬷生活在宫中,什么样的尔虞我诈、话中有话看不明白,姜大将军话中的意思她自是明白的,这明面上是对她客气有礼,实际是暗中敲打她,让她莫要死板地用规矩要求将军府的小姐,要明白谁是主谁是仆。 大事上有规矩过得去就可,私底下不可拘着主子的性子。 她真心为小姐着想,小姐自会真心待她。 谁说姜大将军是一介武夫,胸无点墨了,怪不得可以统帅三军、战胜大楚,朝堂上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文官真是小看了姜大将军了。 她过府不过一会儿,大将军说出口的几句话真是一句挖了一个大坑在等着她老婆子呢。 ‘珍宝筑’,宫嬷嬷抬头看了这三个字,这就是姜家大小姐住的地方啊,等一进去之后,她就对自己未来的主子在将军府的地位有了清晰的认知。 “‘珍宝筑’就是染染所住的院子,这院子里单独配备了小厨房,嬷嬷可以在牙行亲自挑选人手负责染染的日常起居,若本将军和二爷、二少爷不在府中,就让小厨房为染染单独准备吃食就好。”姜云将自己为女儿的打算说了一下: “宫嬷嬷可以现在开始就为染染培养自己的人手,府中还有一些闲杂人等,你们不用操心,只管负责染染一人即可,这院子附近有守卫,乃是我的亲兵,都是可信的自己人。” 宫嬷嬷听到这儿就更加明白姜大将军为何要向宫里请教养嬷嬷了,后宅手段多腌臜,将军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啊。 “老奴谨记了,定当照顾好小姐。”宫嬷嬷福了福身子。 自那日昏睡醒来,与大家在府里小聚过后,她有小十日未出府了,也有将近十日没见过晏时桉和诗沂姐姐了,她最近被思绪纠缠,理不出头绪来,就连晏时桉派初一来告诉她田景致和莫庭文二人问斩,她都没兴趣去看了。 她心中一直都认为造成娘亲身死、自己被柳氏磋磨的罪魁祸首就是她爹——姜云,进京之后,众多百姓间的传闻也是说柳氏哪怕在诸多事情上喜欢讲排面、喜欢用将军府压人一等,但在帮着打理将军内外时都是夸赞的贤惠。 大将军一定会抬柳氏为平妻或者直接扶为正室。 但是自她进了将军府,这一切传闻都不攻自破,她看到的是姜云对待柳氏母女的冷漠,无论她自己如何找茬、无理取闹地对待柳氏母女,她爹都毫无理由地直接站在她这边,姜柒雪甚至都不敢从正门出去了,就怕碰到她。 既然是这样不喜欢柳氏,为何当初会有了姜柒雪的存在呢,她当时年幼,很多事情都不是记得很清楚,难不成是姜云演戏给自己看的吗? 可小叔和小哥二人的表现和神情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她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难不成当年还有什么隐情是她所不知道的? 她甚至有好几次想要脱口而出直接问他的,可又怕自己打草惊蛇,距离她想要的真相越来越远。 烟柒染头发都未梳起,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一身纯白如雪绣银线的华软锦缎衬托她的肌肤赛雪,比锦缎还要白皙剔透几分。 她赤着脚坐在回廊的栏杆上,将脚伸进假山上倾泻而下的小小一洼石潭中,脚脖子上绑着编好的红绳,红绳上不止缀了一朵金色的小莲蓬,还有一个小小的铃铛,随着她脚在水中的晃动而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小小的石潭中还有几只红色的小小锦鲤,像是在与她嬉戏一般,欢快游动着靠近又远离。 只是烟柒染静静看着,没有一丝愉快地情绪而已。 她不该如此,想做什么就去做,哪怕把天捅个窟窿出来,也到时候再说的人才是她啊,为何在此事上会如此纠结呢。 “小姐,将军回来了。”香巧在一旁提醒。 想不通就不想了,直接去做就好了,不论后果。 这是师父教她的。 对。 “我这就去见爹。”我有话要问他。 烟柒染起身,还未来得及穿鞋就看到姜云站在不远处,身侧还跟着一位上了年岁的婆婆。 这是? “染染,这位是宫嬷嬷。”姜云带着宫嬷嬷走了过来。 宫嬷嬷朝烟柒染福了福身:“老奴见过小姐,日后小姐就是老奴的主子,这是老奴的身契,请小姐收下。” 烟柒染虽然一头问号,但是这画面她熟悉啊,想当初晏时桉也是带了香巧和云巧过来,她把身契就收下了,现在不过再收一下而已。 这就意味着,这个婆婆日后就是她的人了。 “婆婆客气了,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只说就是,有什么需要的也直说就是,我这里的事情就辛苦您了。” 对每个人的尊重是烟柒染在仙云城刻在骨子里的。 宫嬷嬷受宠若惊,将军之女双眼清亮,一看就是纯善之人,容貌不俗却比不过她那双干净的双眸,皇后娘娘果真给她选了个养老的好地方。 “香巧给嬷嬷安排个房间,顺便带嬷嬷熟悉一下这里。”姜云想要单独和女儿说几句话。 “是。” 等到她们走远,姜云才开口:“染染,爹有话跟你说。” 烟柒染抬头与她爹对视:“正好,我也有话要问爹。” 第60章 宫宴 “染染,为父已经禀明皇上,宫宴于五日后举行,届时皇上会当着京城所有贵族的面宣宣布你的身份,你也要进宫面圣,所以宫规还有一些日常常用的礼节要学起来。 宫嬷嬷之前在皇后娘娘身边备受器重,对京中各位官员后宅家眷了解尤为清楚,对你在京中行走大有益处。 这些都是为父目前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地方,你可以提醒爹,爹会自想办法。” 姜云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他离家奔赴前线时,她还坐在他的马背上哭鼻子不肯下来,如今再次见面就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家,也过了她需要爹的年纪。 他知道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了对女儿的亏欠,更何况还让她失去了自己的娘亲。 但是淮兮说过,染染是他们一家子的珍宝,无论成亲与否,都是他们姜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一字一句皆是为她的考量,没有任何束缚,只是希望她能够在京中生活的如鱼得水。 至于她离家之后的生活,没有一个人敢问,敢提起,就是怕勾起她的伤心事,也是怕她心生芥蒂,怕他们是怀疑她不是姜家人。 想要了解只能在宫宴之后,打消了她的疑虑之后,再好好聊一聊孩子这么多年都经历了什么,吃了什么苦,受了哪些委屈。 烟柒染之前就听姜云说过,想要通过宫宴让众人知晓她的身份,皇上出面,必不会有人在议论和怀疑。 所以,她没有什么可反对的。 至于规矩和礼仪,也是她该学的,她在仙云城所学的规矩都是六师姐教的,只适应于仙云城、仙云观,当初六师姐教导她的时候也是得过且过,怕她觉得无趣,更何况她在仙云城的地位不低,需要她行礼的人不多。 晋铭有晋铭的规矩和律法,她自当学习,有宫嬷嬷这样优秀的老人家来教导,她只会觉得荣幸,在宫宴上必不会丢了姜家的脸,不会丢了师父和仙云城的脸。 无论她再怎么与爹、与将军府心存疑虑,她是姜家人这点是事实,不能被抹杀,既然是姜家人就要维护姜家的脸面,自家的事情闹起来关上门就好。 上次她敢打姜柒雪,也知道诗沂姐姐他们几个与她的关系好,定不会出去嚼舌根,跟自家人一样的。 不过 “爹,宫宴上,柳氏和姜柒雪也会去么?” 烟柒染只是侧着身子,目光看向自己刚刚戏耍的小石潭,装作漫不经心,随意问问的样子,故而错过了她爹姜云眼中的厌恶。 “她们还不够资格出席宫中宴会。” “她们不曾进过宫么?”烟柒染继续问道。 “进过,这些年我领兵在外,皇上为表示对姜家的重视和安抚,每每有宫宴都会招柳氏和姜柒雪进宫,这些仅仅是因为将军府中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主子。 但如今不同了,我在家,你小叔在家,你也回来了,这种事情她们就上不得台面了,再不济还有你小哥在呢。” 姜云如小时候那般揉了揉烟柒染的头:“在姜家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了,谁也比不上你,就连你大哥和二哥都要靠后排。 这将军府是你的家,若是有人惹你不开心,直接发卖就是,不想亲自动手,爹给你做主。” 烟柒染快速转过头:“那柳氏呢?” 姜云轻轻一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她,还不行。”还不是时候。 “爹,当......”烟柒染被他的态度糊住了,越来越看不明白了,那还不如索性直接问呢。 只是没等她的话问出口,就见姜柒雪身边的翠叶跑了过来:“将军,二小姐她高热不醒,柳姨娘请您过去看看是否要请太医过府?” 姜云并未有任何紧张的情绪:“你先回去,我这就过去。” 等翠叶走了,姜云对烟柒染笑得一脸慈祥:“染染,爹先过去看看,有什么事直接去书房找爹就是。 这个是爹送你的礼物,要妥善保存,切记不可丢了。” 烟柒染伸手接过来这个白色的玉佩,触手生温,上面雕刻的图案她不知道是什么,却很是精致。 带她爹走后,她随手就将这块玉佩扔进了‘乾坤袋’中,将它抛之脑后了。 六月十五傍晚,天还亮着,五品以上的各官员都带着家眷,还有皇亲国戚也是拉家带口的,各家的马车都浩浩荡荡的汇聚在宫门前,下车接受侍卫、宫女的查验,之后就可进入宫中,等待参加今晚的宫宴。 品阶高的命妇或是皇亲女眷要先去后宫中拜见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 烟柒染今日就是由宫嬷嬷和云巧陪着进宫的,她才一露面就被请进皇后宫中了,宫嬷嬷在府中交代过,今日她的一言一行皆是受到关注的,万万不可出错。 这五日以来她都没有喝酒吃肉了,每日都是饮食清淡,只为穿上华丽的衣衫,显得更加窈窕,刻苦跟嬷嬷学习规矩礼仪,就连去她爹书房都没有抽出时间来。 检验她刻苦努力的学习成果就在今晚了,来吧,她准备好了。 只是令烟柒染没想到的是,宫宴还能看到各位千金闺秀争奇斗艳的场面,轮流上场献艺,有弹琴的、有跳舞的,还有会琵琶的,竟然还有当场画画、写字的。 她看得目瞪口呆,她努力学习规矩礼仪,人家比的是唱唱跳跳,弹弹写写,恨不得都把自家的书房搬来比一比,谁看的书多,谁的学识渊博,谁才是真正的闺中优秀。 比不过比不过啊,可千万别叫她,她只是露个脸来混吃混喝的。 奈何晋武帝刚夸了几句‘好好好’,然后就转移了目标:“姜爱卿,令爱不是找回来了吗?不知她擅长些什么,也让朕以及在座的各位开开眼。” 姜云:“......” 我求您办个宫宴,借您的金口公布我女儿的身份,可不是让您用这种方式啊。 这不是耍猴呢么! 有猴主动让您看,您看就得了呗,还非得主动找没训过的猴儿,那不得挨咬也得挨抢啊。 姜云带着烟柒染走上了大殿中央,给晋武帝和皇后行礼。 烟柒染规规矩矩,头都没抬,说实话,她到现在看了这么多的节目,都不知道晋武帝是何模样呢。 “启禀陛下,这就是小女烟柒染。” “唉?姜家的女儿为何会姓烟?” “你们忘了姜大姜军的发妻姓烟了?” “怎么能随母姓呢?成何体统!” 姜云的话一出,两旁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离得近的,烟柒染都十分清楚的听到了,但她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在晋武帝开口之前,她必须维持着这个行礼的动作。 第61章 算才艺吧 晋武帝早就知道了姜云找回的女儿姓了母姓,这人家一家子都不在意的事情,他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应允了姜云办了这场宫宴,那该配合的,哪怕身为皇帝,他也得配合。 “哦?烟柒染,抬起头来,朕问你为何姓烟?” 烟柒染缓缓抬头,但也没有直视晋武帝的眼睛,她看了一眼晋武帝的面容之后,就将眼睛定神在晋武帝的下巴位置:“回禀陛下,臣女之所以姓烟,那是因为过世的娘亲姓烟,臣女与过世的娘亲更相像一些,爹爹时常思念娘亲、为了不忘娘亲,特意将臣女改为烟姓。” 姜云很满意女儿的回答,他心中确实时刻都不曾忘怀烟淮兮,他的夫人。 “陛下,小女所言不假,臣心中一直愧对妻女,当年出征走得急切,不曾想与夫人竟是永别,就连她的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好在皇恩浩荡,夫人在冥冥中指引,让我儿回到家中,臣就算是到了下面也能跟夫人说一句‘孩子一切都好’。” 姜云说的是‘声泪俱下’,在座的夫人们都听得直用帕子抹泪。 如此,她的名字算是在各皇家贵族中、在京中彻底打响了,护国大将军的掌上明珠——烟柒染。 晋武帝以前曾在宫宴上见到过烟淮兮,虽说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却也能胜过京中很多闺秀,烟柒染的相貌更盛其娘亲,不能说是现在闺秀中待嫁小姐中的第一美女,但她这股子钟秀灵毓的模样也能排得上前几了。 她身上的灵动,如那潺潺的流水,清透,似那雨后的天空,是京中大家闺秀所没有的,也是最欠缺的。 他的儿子还有哪个没成婚与她年龄接近的? 便宜晏时桉那小子了,老早八早的就跟人家定下了亲事。 “爱卿快快请起,如今孩子找回来了,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等到大楚使臣一到,也可以一家团圆了。 烟小姐,也起来吧。” “谢皇上。” “谢皇上。” 烟柒染先起身,还不忘去姜云身旁搀扶一把,好一个父慈女孝。 她搀扶着自己的爹回原来的座位上去,这才艺的事情经此打岔就揭过了,她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 专心致志地吃东西吧,这表演也不是那么容易看的。 烟柒染环顾一周,晏时桉身为大理寺卿,坐在一众大人之中很是显眼,芝兰玉树,如月光般皎洁清冷,他的眸光深深,令人一时看不明白,话不多的性子也不太与他人交流。 她不敢明目张胆的直接跟他说话,她现在得,得什么来着,哦,对了,用嬷嬷的话来说,就是得装矜持。 所以她的小手在桌案下面偷偷掐诀,嘟嘟囔囔地念着: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然后朝晏时桉的方向弹了一下。 ‘时桉哥哥,你听到我说话了么?’ 晏时桉将目光挪向烟柒染,是她说话吗?可不见她张嘴啊。 ‘时桉哥哥,我用心声和你交流呢,只有你能听见。’ 晏时桉点了点头。 ‘你不用点头,你想说什么,就在心里想什么,我就能听到了。’ 晏时桉:“......” 这也能行?要是用到审讯当中或是朝堂当中,简直是无往不利的一大杀器。 ‘不行的,这是秘术不能随便乱用。’ 晏时桉回道:‘那你用秘术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时桉哥哥,若是一会儿再有人让我上去展示才艺,你说我直接给他们表演一个捉鬼或者是把谁家的祖宗请上来行么?’ 他这句话听着还没消化完,下一句接着就来了: ‘算才艺吧!若是觉得不高级的话,我可以请一些人去阴间地府玩一圈,你说这行么?’ 晏时桉本就冲着烟柒染的方向,一口酒才到嘴里,就听到了她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才艺。 ‘噗~’一口酒全都喷出去了,全部都喷在了隔壁刑部尚书的侧脸上。 刑部尚书公孙大人一脸懵地看向晏时桉:“晏大人,这是何意?” 晏时桉赶紧起身:“对不住公孙大人,我忽然被呛住了,实在不是故意的。” 好在小酒盏,这一口酒也就比一口痰多一点儿,影响不大,公孙大人拿帕子擦一擦也就没事儿了。 但是眼神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晏时桉,这一眼饱含深意,然后才转过头去。 晏时桉:“......” 虽然尴尬的人是他,丢了面子的是他,他害的庆幸这个借口更容易让人信服。 不然他直接对公孙大人说‘烟柒染想带你去阴曹地府玩一圈’,这位老大人可能当场就真的吓得直接进地府了。 他可是知道烟柒染的本事的,他家小儿子还是她给救回来的呢。 ‘染染,你的才艺人承受不了,换一个平凡的、普通的就行。’ ‘那我在好好想想吧,真伤脑筋。’ 晏时桉缓缓吐了一口气,他今日竟在不知不觉间帮在场的众人化解了一次‘危机’。 晏时桉这口气还没吐匀乎呢,大长公主的女儿陈若莹郡主站了出来:“皇舅舅,刚刚安小姐弹奏的这首曲子让晏大人都听吐了,不如让烟小姐来展示一下? 毕竟京中谁人不知晏大人的才情,烟小姐既然身为晏大人的未婚妻,理应琴棋书画都乃上乘才是。” 安小姐乃是工部尚书安大人的嫡孙女,也是被家中精心教养的,陈若莹郡主此话一出,立刻就红了眼眶,安老大人看向晏时桉的眼神都带着刀子。 话是郡主说得,好歹是半个皇家人,他不敢记恨,若晏时桉不把酒喷出来,郡主话头也没法说出口。 晏时桉起身冲着晋武帝行礼:“启禀陛下,微臣刚刚不过是不小心被呛到了,与安小姐弹奏的曲子无关。” 冷冰冰的眼神飘向陈若莹:“郡主还是莫要信口开河。” 陈若莹心仪晏时桉已久,奈何他对自己从来都是不假辞色、爱搭不理,就连她娘,晋铭国的大长公主上门,他都不肯点头,总是拿与姜家定下的婚事说事,她气得咬牙切齿。 反正姜家嫡女多年不曾找到,八成是死在外面了,姜柒雪那个庶女,给她八个胆子也不敢跟她抢,所以就一直耗着。 谁想到,正主竟然回来了。 她这下子是恨得咬牙切齿了。 “哦?那这么说晏大人是觉得安小姐弹奏的曲子不错了?”陈若莹步步紧逼。 第62章 站也站得齐 晏时桉若是承认,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烟柒染就注定没脸,若是不承认就注定伤害到无辜受连累的安怡安小姐,也势必得罪工部尚书府。 果然,皇室的人就没有不多长脑子的,哪怕这人是半个皇家的。 烟柒染偷偷问她爹:“爹,刚才那个郡主说的烟小姐在哪儿呢?” 晏时桉的未婚妻竟然也姓烟?! 这不是巧了吗。 晏时桉被如此针对,想必那位烟小姐身为他的未婚妻心中定是不好受。 姜云还有些不想说出口,自家女儿才回来,还没捂热乎呢,就要知道这门婚事了,那还能挽留的住么。 现在不说也不行了,得让染染知道现在被针对的那个人是她,她与晏时桉是未婚夫妻,本就该共荣进退,一方丢脸丢的是两人的脸面,丢的是姜家和晏家的脸面。 “染染,时桉贤侄的未婚妻是你,这门婚事还是时桉贤侄的祖父提起的,当时你不过是个奶娃娃,时桉又经常出入咱们家,可谓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长大,当时你娘还在世,是她亲口答应的,之后就已经合了八字、交换了庚帖和定亲信物。” 烟柒染一脸懵:“竟然是我???!!!” 姜云怕她觉得父母没有问过她觉得失落和难过,又怕她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正想安慰,没想到烟柒染‘蹭’一下子直接站了起来。 姜云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问道:“染染,你这是作甚?” 烟柒染低头小声道:“爹,那个什么郡主一直针对的是我,那我还继续忍下去,那成什么了。” 我烟柒染长这么大,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当然,她师父老人家造的孽除外,她得尊师重道不是。 姜云:“......” 那晏时桉是你未婚夫这件事呢!!! 你过脑子了么! “呦,烟小姐站起来了,晏大人,快看看你的未婚妻是不是生气了?赶紧哄一哄。”陈若莹讽刺一笑。 皇后娘娘想要开口制止陈若莹,却被晋武帝制止了,他想要看看姜家嫡女的性子是什么样的,更何况这宴会本就是为了她应姜云请求所办。 这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哪个不是在观望着这位姜家嫡女的态度。 姜云,护国大将军,他的嫡女在京中贵女中也算是佼佼者,若是性子好拿捏,或是真的是不学无术被陈若莹几句话就拿捏住,日后,在这京中即使有将军府的背景撑腰,却也无法真正立足。 更何况,姜家还有一位二爷和二少爷并未成婚。 “这位......”烟柒染故意停顿了一下:“郡主,你是对我时桉哥哥有什么非分之想么?一直找借口不断地跟他搭话,甚至不惜诋毁安小姐。” 晏时桉颇为惊讶地看向烟柒染,她竟然知道他们的婚约了,姜伯父他们竟然舍得告诉她了! 京中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却从没有人敢摆在明面上来说,毕竟陈若莹是郡主,背后还有身为大长公主的娘亲和皇帝的舅舅,不看僧面看佛面。 这一放到台面上来,陈若莹这个郡主既失了身份又丢了脸面,关键是还未得到晏时桉一丝一毫的垂青,连怜悯都没有。 陈若莹又羞又恼,京中谁人敢议论此事,背后都不敢,她竟然敢方面直言,还是当着京中所有达官贵族、皇亲国戚的面。 只有硬着头皮否认这一条路可走了。 “烟小姐,还请你注意言辞,我好歹是个郡主,皇室之人的清白岂可容你平白污蔑!” 烟柒染不以为然:“我不是称呼你为郡主了么?这有何问题。 你既不是想引起我时桉哥哥的注意,那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了?” “吼~”烟柒染一副震惊的模样捂住了自己的故意微张的嘴:“我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了些,却不曾想竟然让堂堂郡主给惦记上了呢!” “爹,小叔,我有些害怕。” 说完,还往后退了两步。 被自家孩子点名的姜云和姜夜也万分配合的站了起来,就连文安侯府的老夫人、侯爷晏霖以及侯夫人林氏都带着隐隐有些愤怒的脸站了起来。 晏初暖还沉浸在初次见面的嫂嫂的勇猛之中,就看到自己的家人齐刷刷地站起来了。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跟着站起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家娘亲突然抛过来的犀利目光,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 “欻”一下子就直接站起来了。 没错,没错,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哪怕站也站得齐。 晏时桉那边看看,这边看看,怎么忽然间就觉得这事儿大发了。 老文安候夫人不满地看向陈若莹:“我们家时桉为了朝廷鞠躬尽瘁,一心一意效忠陛下,二十四了都不曾成婚,好不容易未婚妻回来了,成婚的日子有了盼头,郡主难不成还想跟我孙儿抢一抢不成?这不是诚心想要我晏家‘断子绝孙’吗!” 姜家人都没能为自家孩子出头呢,这真是抢都抢不上。 晋武帝:“......” 老夫人,为了孩子出一口气,咱们倒也是不必说得这么狠。 不过烟柒染倒是令他刮目相看,安家女已经完全摘出去了,晏时桉与陈若莹的关系都撇清了。 晋武帝一心一意看热闹,根本没看到自己的大儿子吕彦庭给他疯狂地使眼色。 皇后娘娘没办法,这才在桌子底下推了推晋武帝:皇上,您再不说话,这就没法收场了。 大长公主和驸马如今不在京中,您也不能真的严惩陈若莹啊,毕竟今天一开口的时候就先唤了皇舅舅的。 晋武帝面带笑容:“咳咳~各位爱卿莫急莫急,若莹这孩子年纪小,说话总是颠三倒四的让人误会,她啊,没有恶意,不过就是看烟柒染这姑娘生得漂亮,想看看她的才艺罢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想必大家都是能体谅的。” 然后怒瞪着陈若莹:“你,赶紧给晏爱卿和烟姑娘道个歉,对了还有安家姑娘。” 陈若莹看到了皇上舅舅眼中的警告,倍觉羞辱的她压下心中不甘,低着头,语气僵硬:“对不起,是若莹不会说话,害得大家误会了。” 站着的每个人心中有数,这是皇上给台阶下了,即便陈若莹态度不够,冲着皇上的面子也必须应下了。 烟柒染笑得很是灿烂:“郡主既然知道自己说话容易惹人误会,以后少说就好了。” 你先惹我的,我才不管你爹、你娘是谁呢。 众人:“......” 护国大将军的嫡女是真的勇。 皇上的面子都只给了半拉脸,他们这些身份不如皇上的人,恐怕只有没脸的份。 没脸还是好的,就怕落得个灰头土脸,夹着尾巴逃的下场。 第63章 朕的好大儿 酒过三巡之后,晋武帝和皇后娘娘带着众人在御花园中秉烛夜游。 盛夏的夜晚云层堆叠,星星缀满夜空,皎洁的圆月洒下片片银辉,清凉的风拂过脸庞,送来了阵阵花香。 辉煌的烛火随风摇曳,让落在地面的影子不停地舞动,增添了不少的乐趣。 大皇子吕彦庭,也就是烟柒染的五师兄,他近日公务繁忙,身不由己,没去看望小师妹,谁能想到今日的宫宴上,她摇身一变竟成了护国大将军,姜云的嫡女。 这件事给他的冲击力也是不小的,晏时桉竟然还是小师妹的未婚夫婿,怪不得之前忙前忙后的,他带着小师妹去吃个饭,晏时桉像跟屁虫一样。 他若是知道小师妹是姜大将军寻找了十几年的女儿,他肯定早就送她回家了。 不过,师父应该是知道的啊,那为何会拖到如今呢? 他的小师妹就跟亲妹妹一般,他也得让父皇知道她的身份,若是陈若莹在招惹阿柒,父皇也得必须站在阿柒这边才行。 刚刚都没有他开口的机会,小师妹的战斗力就上来了,他也不能影响师妹发挥不是。 “殿下,皇上喊您呢。”吕彦庭身边的小太监宗邦提醒道。 吕彦庭上前两步:“父皇,您唤儿臣?” 晋武帝微微侧头:“想什么呢!” 皇上和大殿下的对话谁敢偷听,后面跟随的臣子都不自觉慢下了脚步,隔开一些距离。 “父皇,之前儿臣一直都想要介绍同门的小师妹给您,但是太忙了,一直没能得到机会。”吕彦庭面上的笑容讪讪的。 同门小师妹?! 那也就是鹤云道长的关门弟子了,自己的儿子就是鹤云道长的第五个徒弟,他当然知道这小弟子功法深厚,外界都说是深得鹤云道长真传,他是几个知道小弟子比鹤云道长还要厉害的人中之一。 晋武帝一脸惊喜:“朕就是再忙碌,鹤云道长的关门弟子到了,朕也得抽出一日接见啊。” 吕彦庭笑容更甚:“呵呵~不是父皇您,是小师妹太忙了,所以儿臣还没机会张口。” 晋武帝:“......” 真是朕的好大儿。 “那你小师妹可有时间让朕见一见了?” 他可是晋铭王朝的帝王,他想见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可这话说出口怎么显得卑微了呢。 “您已经见过了。”吕彦庭的笑容也没了,声音也小了。 晋武帝如遭雷击一般:朕见过了朕怎么不知道。 “朕何时见过了?” 鹤云道长的弟子定是要用宫中最高规格的宴席来招待的,朕自己见没见过还会不知道吗? “就是姜大将军的女儿烟柒染,我也是今天晚上才知道阿柒就是姜家那个丢失的孩子。”吕彦庭也委屈啊,他跟小师妹这么亲,小师妹竟然还瞒着他。 他给准备的‘柒府’就在将军府后面,她愣是没提一句。 伤心,小师妹跟他不亲了。 “你怎么不早说!”你个完蛋玩意。晋武帝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几分。 “宴会上,陈若莹一直找事,儿臣也没机会说啊。”更何况给您使眼色,我的眼睛都抽筋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酸胀的厉害。 当然,吕彦庭是不能说了,不然他要挨揍了。 “何谓,你亲自去皇后那边,传朕口谕,陈若莹宫宴上有损皇家颜面,罚她禁足府中三月,抄写《女诫》、《内训》各百遍。” 何谓乃是晋武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一般这种口谕找他的徒弟去就是,派他亲自去就是让大家都看到皇上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喏,老奴这就去。”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若莹郡主忽然喜提禁足和罚写,这都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就是那句‘有损皇家颜面’,要知道陈若莹还未定下婚事,只此一句,就足以令有心结亲的人家望而却步的了。 宫宴散去,烟柒染、云巧和宫嬷嬷坐在将军府的马车里,姜云、姜夜、姜沐辰一人一匹马护在马车周围,她不想再等了,既然想不明白就直接问。 她对前面的车夫吩咐道:“停车。” 然后掀开马车的窗帘:“爹,染染有话想问,您可否上车?” 宫嬷嬷看到小姐脸上郑重的表情,与云巧示意:“小姐,老奴去外面坐透透气。” 云巧也道:“小姐,奴婢也想透透气。” 烟柒染颔首:“去吧,云巧你会骑马若是外面坐不下就骑马回去,大晚上的一个姑娘家莫要一个人走回去。” 云巧心中感动:“是。” 姜云把马让云巧骑着,他进了马车。 “染染,何事?”一脸慈爱地看着女儿。 烟柒染猛然抬头,双眼与他爹对视:“爹,您可怀疑过我娘的死因?您可调查过我为何五岁突然离奇失踪?” 姜云面色一僵,肉眼可见地就沉了下来:“染染,这些事情有爹在,有你小叔在,你别沾染。” “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的问题,就证明您都调查过了是不是? 您既然知道那为何还不处置柳氏?是因为对她还有不忍,又或是害怕姜柒雪失去娘亲的疼爱?” 烟柒染步步紧逼,她既然已经问出口了,那就一定要知道答案。 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面对不好么。 “您出征前一晚,为何要宠幸柳氏,在那之前她只是寄住在将军府的一个远房亲戚不是么?您可知道我娘在您走后被迫抬柳氏为妾,被迫帮您照顾有身孕的妾室,日日垂泪,最后抑郁而终! 在我娘死后,我每日都在心中默念这些,就怕因为当时年纪小而忘记,忘记了娘的仇,我是恨柳氏,可我也恨您。 您对娘的爱,对我的疼爱难不成都是假的吗?” 您可知道,在我回府的那日,那一声‘爹’唤出来,是经过怎样的撕心裂肺和苦苦挣扎。 “染染......你,你别记恨爹,爹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你娘,我那天晚上......我......” 姜云欲言又止。 他不希望他唯一的女儿恨他,却也不想告诉她背后的隐情,不想将她牵扯进来。 “爹!” 第64章 是毒 烟柒染的声音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甚至有了隐隐地哭腔。 不等姜云回应,姜夜的声音从马车外面出来:“将马车赶到‘柒府’。” 姜云也明白了二弟的意思:“染染,别急,我们去你那里,为父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定都全部告诉你。” 掀开马车的窗帘对姜沐辰道:“沐辰,去将时桉请过来。” 烟柒染皱了下眉头就松开了:“爹,这是我们的家事,为何要喊他旁听?” “他是你的未婚夫婿,也算是咱们姜家人,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早知道、晚知道没有任何区别。” 再次听姜云提起婚事,烟柒染终于有了别的情绪:“我有可能不嫁么?” 姜云一锤定音:“时桉这个孩子人品贵重,他们晏家与我们家交好,你林姨对你的喜欢你也看到了,你嫁过去定不会吃亏、受委屈,更何况时桉长得也不赖不是。 你从小就喜欢好看的,会走之后就更是经常追着时桉后面跑,你大哥因此还喝了不少醋呢。 你们已经合过八字、交换过庚帖了,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不然你以为他那俊逸的模样为何至今未娶啊。” 原来如此。 晏时桉是她的未婚夫,日后更是她的夫君,他们之间关系紧密,怪不得她在他身上窥探不得一丝天机。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他们只有这一条道走到黑了。 好在晏时桉长得是真好看,人冷了一点在这夏天还省冰块呢,无聊了还可以打一架,上次在大理寺动手,还未分出胜负呢。 找机会再次切磋一下。 “阿嚏~”晏时桉不禁打了个喷嚏。 姜沐辰在一旁笑道:“这么热的天应该不至于得受凉吧,要我说你当时就该去参军,考什么状元,这把强身健体的功夫都落下了吧。” “不会说话就别说了,你现在照样打不过我。”晏时桉轻笑。 姜沐辰反而笑得更得意了:“打不过又如何,我妹妹现在回来了,我突然无比期待你们成亲了。” 到时候我就是你的舅兄,你还敢赢我么! 早出生两年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我是哥,你是弟。 晏时桉:“......” 奈何英雄气短,偏偏还反驳不得!! 出息呢,身为晋铭王朝最年轻的小将军的脸面呢。 ‘柒府’,丫鬟们上完了茶和点心就都被宫嬷嬷给带下去了。 “沐辰,可有查看四周?”姜云问道。 “爹,孩儿看了,并无人跟踪。”姜沐辰与晏时桉两人各自围着‘柒府’探查了一圈。 姜云神色郑重:“不怪爹谨慎,染染,你娘的事情,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简单,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爹之前所有的部署就全都功亏一篑了。” 烟柒染看小叔和小哥皆是一脸的凝重,莫非真的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烟柒染解下腰上系着的‘乾坤袋’,往上方用力一扔,双手变换快速掐诀: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去! 然后那‘乾坤袋’在几人眼中就消失不见了。 “好了,爹,现在你可以放心说了,就算窗外站了人,他也不会听到任何声音的。”烟柒染保证。 “为何?” 不止姜云好奇,就连姜夜、姜沐辰都好奇极了。 那个钱袋子呢,哪儿去了? “你们刚刚看到的那个袋子,现在把我们这个整间屋子都装起来了,包括我们,当然从外面没有任何异样,但是这屋子呢发出的任何声响都被隔绝了,包括我们说话的声音,这样我们放心大胆地说就是了。” 这么神奇地么? 姜沐辰忽然想到她累到虚脱昏迷的那一夜:“染染,你对曾家那位妇人做了什么?她肚子里的胎儿明明已经保不住了,为何你昏迷之后不仅肚子里的胎儿健康无事,就连曾家妇人气色都好了不少。” 这也是晏时桉一直想知道的。 曾家妇人说她定会一生都记得染染为她、为曾家所做的一切,整个曾家都要做牛做马报答她的恩情,可他却不清楚,她究竟做了什么,只是保住了胎儿? 他还记得他们初见之时,她就说过‘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所以必定不是这件事。 烟柒染并不觉得此事有什么不妥,她做都做了。 “我就是帮曾耀祖转世再次直接投到他娘的肚子里了,也就是说曾耀祖会再次在曾家降生,孝养他的爹娘和祖母。” 四个大男人齐齐吸了一口气:染染的本事究竟有多大! “染染,那你能否让我再见你娘一面?”这是姜云最直接的想法,也是一直都被他深深埋在心底的亏欠和遗憾。 提到这个,烟柒染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悲伤:“我的能力也是师父把我带到仙云观开始修道时才激发出来得,那个时候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见一见娘亲,可是到现在都未成功,或许娘亲早已转世,去重新度过一个顺遂无忧的人生。” 姜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面上难掩的哀愁,再看他满头的华发,烟柒染的鼻子都酸酸的了:“爹,这对娘来说是件好事。” 下一秒语气就坚定起来:“但是娘离世的真相我必须要知道。” “染染,都到这份上了,爹也没什么好隐瞒你的了,其实你娘是身中剧毒,饱受折磨、最后毒发身亡的,” 姜云提起发妻,铁血将军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泪水悄悄积蓄。 “不可能,这不可能。”烟柒染直接站了起来,甚至带倒了桌上的热茶,她根本就不相信。 柳氏,柳茹娘,其实是姜云与姜夜的亲娘,也就是烟柒染祖母娘家的一个远房侄女,家中遭逢变故,只剩下她一个,她爹临终前托人送她进京来寻烟柒染祖母,只为寻个庇佑,好好活下去。 那时的将军府就已经是烟淮兮当家了,柳茹娘到了姜家一直都是存在感很低的,很是知道分寸,没有传唤从来都是窝在自己的小院中,很少露面。 烟淮兮对柳茹娘有几分心疼,所以还特意照顾她,而柳茹娘也是一个知道感恩的姑娘,总会帮着烟淮兮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每到姜云快要回府的时候,她就会回到自己的院子去。 这一住就是八年,从十五岁到了二十三岁。 第65章 他的使命,她的期待 柳茹娘十五岁进将军府的第一年,老夫人生下姜夜就过世了,没过多久老将军也旧疾复发药石无医去了。 之后她在府里先后经历了姜沐阳、姜沐辰以及烟柒染的降生,这期间烟淮兮也曾几次提出想要给她做媒,找个可靠的人家,有将军府做后盾,也能安然一生。 却都被柳茹娘拒绝了,之前还能说年纪小,想先等等,后来只说她早早体会了没有爹娘的痛苦,不想成婚生子,若是她早早离世,她不想她的孩子走她的路。 烟淮兮见她是真心不想嫁人也就没再提过了。 之后又相安无事了两年,烟柒染三岁了,大楚与晋铭开战,姜云要出征了,虽然皇上还未下旨,但是京中上下人尽皆知,这个人选非姜家姜云莫属。 变故也就是出现在这个时候。 嬷嬷才把睡着的烟柒染抱走,姜云笑着对烟淮兮道:“染染这个小丫头古灵精怪的,太难缠了,兮妹,辛苦你了。” 烟淮兮脸色微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们几个给娇惯的,平日里说一句都要心疼半宿,这丫头......”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晕晕乎乎的,站着晃晃悠悠,她抬手扶额,双眉紧蹙。 “兮妹,这是怎么了?”姜云上前让烟淮兮靠在自己的胸膛,却不敢轻易挪动她。 “云哥,别担心,我可能就是有些累了,休息一晚就好了。”不过几息之间,她就没事了。 姜云并不赞同,他们府上有一位医术了得的大夫,只有姜家的几位主子知道,平日里的小病小痛也都是请御医过府或者在外面请大夫入府。 这位大夫姓欧名震,他会跟随着姜家上战场的,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一手缝合之术出神入化,也是为了姜家男儿可以避免性命之危。 “我不知道何时就要出征,欧震也会随我一同离开,趁着他还在府里给你和孩子们都看看,我才能放心去北境。” 烟淮兮只好同意了,让贴身丫鬟去请欧震,也请大少爷和二少爷过来。 欧震依次给烟淮兮、姜沐阳和姜沐辰诊脉后:“将军,时辰不早了,让两位少爷先回房休息去吧。” 姜云颔首,等两个孩子被带走,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以及烟淮兮的两个贴身丫鬟外,再无他人。 “欧震,两个孩子身体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烟淮兮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怎么会?” 欧震看了看姜云和烟淮兮,心中反复斟酌用词,但这话无论怎么说 ,结果都已经改变不了了。 “嫂夫人和两位侄子都中毒了,沐阳和沐辰中毒不深,我还能解,但是嫂夫人所中之毒,恕小弟无能为力。” 烟淮兮摇摇欲坠,她本以为可以和云哥白头偕老,却从未想过她会这么早就抛下云哥一人。 她的染染还那么小。 姜云难以置信,怎么好端端的就中毒了,看着烟淮兮满眼泪光心痛不已,也不顾欧震还在场,就将她揽进了怀中。 “欧震,你解不了的毒,我就派人去江湖上寻名医去解,你帮着抑制你嫂子体内的毒是不是能拖延一段时间?” 欧震摇了摇头:“将军,嫂夫人所中之毒是早已失传的‘幽冥路’,此毒乃是慢性毒药,需要有人日积月累下毒给嫂夫人服下,而且不到最后阶段哪怕是神人也无法察觉体内积累的毒素。 一旦被知,就已经是大罗神仙也无法解的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中毒者毒发身亡而束手无策,所以名为‘幽冥路’。 据我所知,这毒在黑市价值万金,普通人手中是没有的。” 失传的毒药,怎么会有解药呢。 这将军府内外都是自己人,怎么会有人给将军夫人下毒呢,这也是该查的重点。 烟淮兮已经快速接受了这个事实,身为母亲的本能就是孩子:“欧震,沐阳和沐辰所中之毒可是‘幽冥路’?” “嫂夫人放心,他们不是,我有办法为其解毒,不过需要时间,眼下出征在即,可能无法完全解毒。” “染染,还有染染,快把染染抱过来给欧震看看。”烟淮兮想起自己的女儿,情绪都要崩溃了。 她只有这三个孩子,究竟是何人恨她到如此地步? “别急,别急,染染这就过来。”姜云安抚着烟淮兮的情绪,心中也是烦躁又担心。 欧震不止给睡熟的小染染把了脉,就连姜云和姜夜都给看了看。 结果就是只有烟淮兮中了‘幽冥路’,姜夜、姜沐阳以及姜沐辰中了其他的慢性毒,只不过还不深,像是最近才动手的。 姜云命亲信一剑暗中查探府中所有人,一个一个仔细盘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夫妻二人在房内床上躺着,谁都没有了困意。 “兮妹,圣明还未下达,我去禀明皇上,这北境我不去了。”这是姜云在心中天人交战许久最后的结果。 他虽然是个将军,可他也是烟淮兮的丈夫,孩子们的父亲,如今妻子时日无多,孩子们也中了毒,他怎么可能离开奔赴战场。 烟淮兮也有自己的考量,她笑容灿烂,哪怕眼中蕴含着泪水:“云哥,带着二弟、阳儿和辰儿去北境吧。” 姜夜虽是她的小叔子,也不过比阳儿大了两岁,自己一手照顾大,和亲子没什么区别。 她自知时日无多,‘幽冥路’一旦毒发将是生不如死,然后饱受折磨在痛苦中死去,若是姜云陪在她身边,就会看到她狰狞的一面。 最重要的是北境需要他,百姓需要他,就当是她自私也好,这样自己最美的一面会永远留在他心里。 孩子的毒可解,那就跟去战场让欧震解毒,还可以迷惑下毒的人,最大程度的保护孩子们的安全。 至于染染,没给她下毒就证明那人的目标从来都没有染染,若是将她也带走,恐怕会引起那人的怀疑。 染染与她留在京城,她在死前会给染染留好退路,保证她的生命安全的。 二人一夜未睡,烟淮兮成功说服姜云,带姜夜和两个儿子前去北境,他也会去北境领兵保家卫国。 这是他的使命,是他身为将领的职责,也是烟淮兮对他的期待。 圣旨很快下达,就在出征前一天,一剑终于找到了那个值得他们怀疑的人,这个人就是没什么存在感的柳茹娘。 “怎么会是茹娘?”烟淮兮根本不敢相信。 她一个孤女,哪里来的‘幽冥路’这种有价无市的失传毒药? 第66章 背后有人 “会不会是调查出错了?” “夫人,属下从她那里偷了一些药粉,欧震已经确认就是二爷和两位公子所中之毒。”一剑恨不得直接一刀了解了那毒妇的性命。 “云哥,她为何要对我们姜家赶尽杀绝,我待她不薄,姜家也不曾亏待过她啊!”烟淮兮痛心疾首,她竟养了一只白眼狼在府里,对着姜家人虎视眈眈,伺机而动,想要一举歼灭姜家。 姜云怒不可遏:“去,把她抓到地牢关起来,我要亲自严刑拷问。” 一剑正要领命,就被制止了。 “且慢。”烟淮兮并不赞同:“云哥,莫要为了我和孩子们打草惊蛇,仅凭柳茹娘一人定不会有如此阴狠、周密的算计,况且敌暗我明,此次不成便会有下次,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们的头上悬着一把未知何时就会落下的屠刀。 留着柳茹娘,将计就计,揪出幕后黑手。” 我已无解就当是为我报仇,也是为了孩子们日后的安危,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那为何柳氏如今还活蹦乱跳,甚至生下了姜柒雪!”烟柒染怒道。 你们就是如此为我娘报仇的么? “染染,姜柒雪并非你爹的孩子,亦非我姜家人。”姜夜替大哥说了实情,他们姜家的掌上明珠唯有染染一个,一直都是。 “她?”烟柒染更加震惊了,今天晚上所有的一切都颠覆了她的认知。 与她同样震惊的还有晏时桉,烟姨之死有内情,柳氏身后有人要对姜家不利,而她生下的又并非姜家女!! 晏时桉:“......” 今天晚上他真的不该来。 姜云道:“一剑一直暗中观察着柳氏,知道那晚她给我准备的茶水中下了药,我自然不会中招,而她也没想与我发生什么,自己在软塌之上过夜,我顺势给她下了迷香,让她睡熟,我悄悄回了你娘亲房中,天快亮时,我又悄无声息的回去了,装作一夜未醒的样子。 她也是在下人来之前,躺在了我旁边,仅此而已。 你娘一直都知道姜柒雪并非是我之女。” 烟柒染有疑问:“那为何我娘还要日日偷偷......”垂泪呢? 是了,有故意给柳氏看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她娘毒发后的折磨,她的男人和儿子都远离了京城,远离了那只黑暗中隐藏的大手,唯有她还在娘的跟前,不知事实,她娘是在担心她,是在心疼她。 “幕后之人还不曾找到?”这是烟柒染唯一能想到爹和哥哥留下柳氏和姜柒雪的原因。 姜沐辰颔首:“爹曾将一剑叔叔留下,暗中保护你和娘,只是一剑叔叔被对方发现,死在了娘的前面,不止如此,军中一直都有细作,全都是死士,更是几度切断北境与京中的联系,导致爹对你的情况一无所知。” 姜云补充道:“不止如此,当初晏家在外早产生女也是被人操纵,初暖体弱不得不等到两年后才回京城,那时你已经失踪!” 晏时桉记起,当初父母是想陪祖母去江南游玩月余回京,他娘却在江南意外发现有了身孕,胎像不稳,只能等胎稳后才能动身回来。 姜家烟姨去世,唯有晏霖一人赶回来,之后江南来信林氏见红,恐怕一尸两命,他父亲把他也一起带去江南了。 等妹妹落地,早产体弱,不宜颠簸,唯有他先回来了,彼时距离烟姨去世已经过了大半年,回京后的他不曾见过染染了。 只是每每听到的都是对柳氏的赞美,对染染的贬低,她变得顽劣不堪,不服管教等等。 想想当年,都只是道听途说,谁真的见过染染呢。 他那时不过才十一二岁,家中没有长辈,他每每登将军府门,都被拦在门外,是照顾染染的嬷嬷亲口告诉他,染染不想见他。 他竟从未怀疑过, 有心之人故意为之,有人为姜家织了一张大网。 “那柳氏在京中仗着将军府的身份作威作福,更有传言您要抬柳氏为正妻,也是您故意纵容的?” 晏时桉问道。 “是,这事恐涉及军中和朝廷,皇上也是知晓内情的,我纵容柳氏母女,一是怕染染还在他们手中,二是想要他们得意忘形,露出马脚,揪出幕后之人。”姜云看向晏时桉道。 要不是 他对女儿染染,一直心有亏欠。 此生,他上对的起皇上和朝廷,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唯独对不起自己的女儿。 染染没有说过她这么多年过的好不好,也没说过她娘死后,柳氏对她如何不好,越是不说就证明越严重。 他甚至都不敢开口去问,无脸面对女儿。 烟柒染得知真相后,除了要为母报仇的决心外,还有一丝庆幸,她不用恨爹了,她爹一直都是只爱着娘的。 她还有家,家中有爹,有小叔,还有两个哥哥。 “爹,我如今已经回京,柳氏对我恨之入骨,姜柒雪志在必得的嫡女身份和婚事都泡汤了,柳氏定会有下一步动作的。” “我让你小叔一直派人暗中监视着柳氏,她只是派了翠娟出府去找了一个混混,那混混现在已经被我们控制了,他知道的也只是当年柳氏买他杀你而已,没有其他人的线索。” 这也是让姜云苦恼的地方,如今女儿回来了,他不能再让女儿涉险了,可是柳氏已经下了杀心,为何迟迟没有动作。 晏时桉思忖了一下,将他们所说的从头捋了一遍:“姜伯父,这姜柒雪对染染的敌意明显,柳氏没有联系幕后之人,会不会是那幕后之人此时不在京城,她不敢轻举妄动?” 众人眼前一亮:不缺乏这种可能啊。 不动是不动,但他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以免给敌人可乘之机。 烟柒染深呼一口气,握紧了拳头:“既然幕后之人不在京城,那我也得讨些利息回来。” 都知道姜柒雪并非爹的女儿,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早就看柳茹娘不顺眼了,背后撑腰之人不在京中,那她就会乖乖趴着任自己收拾,也不敢龇牙了。 第67章 去找茬 “小姐,姜柒雪带着翠叶和翠萍坐马车出门去了。”云巧进屋通禀。 “好啊,那我们也出门逛逛。”顺便去找个茬! 烟柒染命香巧帮她找了一身较为华丽、繁复的衣服,头上的珠翠和钗环也都是爹和小叔送过来昂贵的好料子。 从晏时桉那里知道她财迷,送来的全都是不便宜、市面上少见的好东西。 “云巧,吩咐下去,我今日要坐咱们府上最大的那辆马车。”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宫嬷嬷有些看不明白小姐想做什么,她只是叮嘱道:“小姐,有了阵仗,就莫要忘记在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护国将军府的脸面。” 烟柒染还是很喜欢宫嬷嬷的,对自己的一切十分上心,她从未将宫嬷嬷当做下人,一直当长辈敬着些、亲近些的: “嬷嬷放心吧,染染定不会辜负您的教导的。” 宫嬷嬷满脸笑容:“老奴就是年纪大了,这嘴啊总是忍不住唠叨几句,自然是对小姐最放心不过的。” 说完还不忘嘱咐香巧:“你们两个跟着小姐出门,定要护好、照顾好小姐。” 马车上,烟柒染懒洋洋地靠着软乎乎地靠垫:“云巧,姜柒雪去哪儿了?” “回小姐的话,姜柒雪去了‘琉光阁’。” ‘琉光阁’乃是京城之中最上等的首饰铺子,里面的首饰备受世家贵族夫人和小姐的追捧,每每出新品必遭哄抢,全部都是精品、珍品,一件最便宜的饰品恐怕都足可以养活一个村子里的人了。 烟柒染心中冷笑,真当她姜家的钱财来的容易,竟然还如此大手笔的去‘琉光阁’买首饰,柳氏可真是个深藏不露的,竟然能拿她爹用命换回来一切的来养别人的女儿,而且这么多年都不曾露过任何蛛丝马迹。 既然为了寻找幕后之人还不能弄死她们,那就只好先拿姜柒雪出口恶气了。 “听说‘琉光阁’的首饰是京中最好看的,不如我们也过去看看。” 云巧颔首,对着外面的车夫吩咐道:“去‘琉光阁’。” “是。” 这车夫并非是将军府中的车夫,而是姜云命姜夜从军中近卫里找来的,这样不仅可靠、值得信任还能够保护烟柒染的安全。 香巧从马车的暗格之中接连拿出几样点心摆放在矮几上:“小姐,这都是将军和二爷吩咐备下的,您尝尝可否还喜欢?” “不错,甜而不腻,唇齿留香,爹和小叔真是有心了。”烟柒染对于好吃的东西简直是来者不拒。 就在她不停地吃、吃、吃中,终于到了‘琉光阁’。 外面过路的行人和百姓,以及‘琉光阁’门口负责招待的小伙计见一辆宽大、豪华的马车停下了,上面挂着‘护国将军府姜家’的牌子。 “莫不是将军府的那位姨娘?” 周遭有的人停下脚步窃窃私语。 “那位姨娘也没有如此阵仗啊,这马车可是大将军的吧。” “她一个妾室就算再受宠,在没有抬为正室以前也不敢坐啊。” 众人只见先下来的两个丫鬟站立在一旁,一位刚刚抬起自己的手,马车内就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来搭在婢女的手上,如雪的皓腕上带着一只碧玉镯,透过阳光就能看到翠绿通透且无任何杂质,价格不菲。 紧接着一位脸上带着面纱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眼中,她身着一件妃色对襟广袖流仙裙,领口处以珠串为饰,颗颗珠子圆润光滑,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衣袖则是宽大而飘逸,随风飘动时,仿佛有无数只蝴蝶在她的身边翩翩起舞。 裙子的下摆层层叠叠,如同盛开的花朵,点缀着精美的刺绣,针法繁复而细腻,生动且真实。 如此精致、好看的衣裙在阳光下散发着更加华丽的光芒,这些光芒仿佛会如水流动一般。 女子浅浅一个回眸,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眸,就像是诉说神秘的故事一般,就将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天哪,这可是手帕大小一块就要几百两银子的流光锦啊。 这流光锦几乎都进了皇宫,市面上少有,他们居然有生之年能亲眼见到流光锦,也能够给子孙后代吹嘘的了。 这是何人?坐着护国将军府的马车,还不是姜小姐,将军府何时有了这样的姑娘? “你们不知道吧,这可是护国将军府的大小姐,正牌的小姐。” “一看这身行头就知道备受宠爱了,肯定不是那庶女能比的。” “这就是前几天被人热议的烟小姐了。” “皇上都默许人家随母姓了,那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找事儿,嫉妒人家麻雀变凤凰。” 烟柒染隐藏在面纱下的嘴唇轻扬,看,她想要的效果达到了。 姜柒雪,恐怕要被气得睡不着了,不过,这还不够。 云巧和香巧跟着小姐进了‘琉光阁’,小伙计在一旁半躬着身子:“这位小姐,头一次来咱们‘琉光阁’吧,不知道您想要去几层看看?” 小伙计在这‘琉光阁’做长工,他可是见多了外表光鲜亮丽的来了,结果就只是到这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什么都不买就走,还要他们恭恭敬敬将人送出去的,不过就是到他们这儿装个门面罢了。 ‘琉光阁’共有五层,本店规矩,较为普通的放在一层大厅之中,随着楼层往上,精品就越多,价格也随之更为高昂。 云巧故意说话有些冲:“咱们小姐可是护国大将军府的大小姐,你说该领我们去几层?” 小伙计灵光一闪:“姜二小姐如今正在四层包厢看饰品呢,不如小的领大小姐过去?” 香巧扔了一个小小的银裸子到小伙计怀中:“我家小姐赏你的。” “多谢大小姐,小的这就领您上楼。”小伙计这下的热情是发自真心的了。 大小姐比姜二小姐大方多了,姜二小姐每次看他们都恨不得用鼻孔朝天,从未赏过一个铜板。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到了包厢门口让小伙计下去,云巧和香巧一人推开一扇门,烟柒染娉婷袅袅地走了进去:“听说二妹妹在这里挑首饰呢,不知道可有挑选好的了?” 第68章 是晏大人 她的礼仪可是宫嬷嬷亲自教导的,任谁也挑不出错处来,举手投足间皆是大家风范。 姜柒雪本还兴高采烈地脸听到这声‘二妹妹’,立刻就拉了下来。 好好的心情被破坏了。 娘好不容易让她出来逛逛,让自己出来买些个喜欢的首饰和布料,高兴劲儿还没过呢,就遇上她了。 一见到她,总觉得自己的脸隐隐有些疼。 “告诉伙计,这包厢里有人,请他们将人请走。”姜柒雪根本不理烟柒染,直接吩咐翠叶。 “二妹妹就这点心胸吗? 怎么姐姐回了家,你就这么不高兴,连在同一个房间里说上几句话都不屑理我么?” 云巧直接站在门口将翠叶拦了下来,烟柒染才不管姜柒雪怎么想,她顺势坐了下来。 看了看桌子上摆着的一个又一个的大小不一的木盒中装着的首饰,有簪子、有步摇,还有很多耳坠、璎珞、手镯,甚至还有一条两条精致的手链。 漫不经心地拿起姜柒雪面前距离她最近的那支白玉簪:“这是二妹妹看上的么?成色也不怎么样嘛。” 姜柒雪从她进门看到她身上穿着流光锦做的衣裙就嫉妒不已,还有头上的珠翠也都是‘琉光阁’里的首饰不能比的。 可这些都在烟柒染身上,都是爹的女儿,她现在与烟柒染对比,活得就像是一个乞丐。 “你到底想怎样?” 终于,她忍不住了。 烟柒染轻声一笑:“不是说五层的首饰更好吗?要不二妹妹与我一同上去挑选吧,这些确实配不上你的身份。” “五层?!”姜柒雪一脸嘲讽:“你知道这里的一件首饰多少银子吗?五层一件首饰恐怕都够你来京城之前活大半辈子的了。 你,有银子吗?” 烟柒染微微挑眉:“是哦,我堂堂将军府嫡女没有银子买东西,你一个庶女却能在‘琉光阁’四层尽情地挑选首饰,你娘柳氏还真的是会管家,当真贤惠无比。” 她就是要说得大声一些,能上四层的非富即贵,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姜柒雪和柳氏的真面目也该被人知道一些了,她倒是要看看,柳氏究竟能忍到什么地步。 她起身离开圆凳,把手中把玩的白玉簪插入姜柒雪的发髻上,故意用力了些,弄疼了姜柒雪。 姜柒雪吃痛,快速起身,反手大力推开了烟柒染:“你做什么?” 如果烟柒染能摔倒摔得头破血流,毁了她那张狐媚子脸就好了。 随着她的动作,头上的白玉簪子直接落地,‘啪’地一声四分五裂。 烟柒染稳住身体,快步朝姜柒雪走过去,‘啪’地一声再次响起,姜柒雪的头朝一边歪着,一只手捂着脸,仇视着烟柒染。 烟柒染丝毫不在意地甩了下手:“呀,二妹妹即使不想把这玉簪让给我,也不必把它摔坏了呀,我知道你和柳姨娘有钱,但是这钱可都是爹爹用命换回来的,你怎么能如此不珍惜呢!” 这脸皮可真厚,她的手都打疼了。 掌柜的一进包厢的门,就见蒙着面纱的女子嘤嘤垂泪:“二妹妹既然不想看见我,我走就是了,何必摔了簪子给我没脸呢。” 烟柒染对掌柜委委屈屈的说道:“掌柜的,舍妹不是故意摔坏这白玉簪的,我身无分文也没办法帮忙赔付银子,您还是派人去护国将军府找柳姨娘讨要吧。” “烟柒染,你装腔作势的给谁看,你看你穿的、戴的,哪个不比我强?”姜柒雪已经是第二次被她打了,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爹今日不在,她一定要打回来。 香巧道:“二小姐不必如此,这些都是我家小姐刚回府时将军送过来的,府中上下谁人不知,柳姨娘打理将军府多年,竟没想到要给小姐月例、给小姐添置衣衫和首饰吗?将军见不得我们小姐过得凄惨,这才选了些给我们小姐撑门面。” 掌柜的:“......” 这可是护国大将军府的内宅之事啊,是他一个百姓能听的吗? 真好啊,多说点,他又能多拉拢几位夫人作为常客了。 “你个贱婢,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姜柒雪上前就要教训香巧,顺便多给烟柒染几下,回头爹问起来也只说是误伤好了。 烟柒染一眼看穿她的想法,直接暗戳戳地伸腿,将她绊倒,让姜柒雪摔了个狗吃屎。 “二妹妹,快起来,怎么就摔了,回去姨娘该心疼了。” 烟柒染做小伏低,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姜柒雪,却又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摆,直接压在了姜柒雪的身上,在一次趴在了地上,还发出了‘咚’地一声,可见摔得不轻。 姜柒雪眼泪都出来了,她现在已经不知道哪里疼了,感觉浑身都在疼:“滚,烟柒染,你给我滚开,我不用你好心。” 翠叶和翠萍,云巧和香巧去搀扶自家的小姐,率先被搀扶起来的烟柒染眼角还挂着泪珠呢:“二妹妹不想见我,那我就先走了。” “掌柜的,不知道我头上这支珠翠钗能否抵了舍妹摔坏的那支白玉簪?”烟柒染将自己头上戴的一支发钗抽了下来。 “小姐!”香巧一脸不赞同:“这可是将军送给您的,您就这么两件首饰。” 掌柜的连忙摆手:“大小姐留着吧,小人会亲自上门说明情况,想来贵府柳姨娘也不会赖我们这小本生意的账。 大小姐一片赤诚之心,难能可贵,日后就是我‘琉光阁’的无上贵宾,五层为您留出一间包间专为您使用。” 掌柜的行了个礼。 烟柒染微微颔首,还了个礼:“多谢掌柜的。” 临走还不忘补一句:“二妹妹不喜欢我,我就先走了。” 气得姜柒雪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断。 好一个烟柒染!!! 上了马车,云巧和香巧忍不住笑了起来,云巧道:“小姐,你没看到姜柒雪的表情,那脸都要蓝了。” 烟柒染也没想到香巧如此机灵:“还多亏了香巧的配合啊,你们两个简直就是上天赐给我的左膀右臂,哈哈。” 经此一事,京中的流言会愈演愈烈,她不信柳氏还能坐以待毙。 “吁~”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小姐,是晏大人。” 晏大人?晏时桉! 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第69章 吓死的御史 晏时桉上了马车,香巧正对自家小姐那拿捏的演技好奇呢:“小姐,你刚刚演的真是太好了,看那掌柜义愤填膺的模样,奴婢都恨不得为你鼓掌叫好了。” 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最重要的是气得姜柒雪七窍生烟,还挨了一巴掌,都找不到还口的地方。 “你家小姐我太好学了。” 烟柒染才不会告诉他们自己都是从一些话本子上看的呢,那些故事里面的坏女人都是这个模样的。 “咳咳~”她强行转移话题,不然自己的秘密就保不住了:“时桉哥哥,今日休沐吗?” 不然你怎么会有时间来找我! “出事了。”晏时桉语气严肃。 吓得烟柒染一激灵:“出什么事儿了?” “京中一位御史昨天早上被发现死在自己府上的书房内,房间内没有任何线索、痕迹,任仵作已经初步验过尸体了,是被活活吓死的。” 烟柒染瞪着一双明亮又纯真的眼睛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他死他的,与我何关。 每日死得人那么多,她要管也管不过来啊。 “皇上震怒,特命大理寺查清个中缘由,而我们初经手就束手无策了,想邀你前去看看,是否有其他的原因在。 数月之前,此位御史的夫人也是与他一样的死法,只不过是死在了自己的床上。” 晏时桉还是头一次觉得查无可查,一点痕迹都没有,一点线索也无,与烟柒染一起处理过几次案子,他也是有了见识的,总觉得有些诡异。 所以前来找她帮忙。 “你帮忙解了此案,皇上那里定会有重赏,御史府上下也定会感激你的。” 烟柒染明白了,这份活可以赚两份银子,一份来自皇上的赏赐,一份来自苦主府上的感谢。 她甚至都想学师父捋胡须的模样,故作深沉:“既然时桉哥哥开口,染染哪有不帮之理,带路。” 晏时桉对外面的车夫吩咐道:“去曹御史府上。” “是。” 确定好了正事,晏时桉这时才发现今日的烟柒染很是不同,装扮得特别富丽堂皇,这样是在外面定会晃瞎一个又一个。 “你今日是出门炫富的?” 但是又不得不从心底里承认,这样的烟柒染是真的比京中的大家闺秀还要大家闺秀,配上她那张精致的小脸,气质高雅又雍容华贵,不知道的一看肯定是哪个高门里不谙世事的千娇百宠的小姐偷跑出来的。 与平日的她相差太大了。 烟柒染摇了摇头:“猜错了,本姑娘啊,今日是出门卖惨、找茬的,顺便打了下人。” 晏时桉:“......” 穿成这样卖惨? 那街上乞讨的卖的是什么?难不成靠脸、靠味道要饭吗? ‘曹府’到了,里外一片素缟,就连府门口悬挂的灯笼都已经换成了黑色‘奠’子的白色灯笼。 曹府的管家一看大理寺卿晏大人领着一位穿着艳丽衣裙、钗环满头的小姐进门,这哪里是前来参加丧仪的,根本是来膈应人的。 他们老爷才没,这丧事还没办完,‘曹府’就要被人踩一脚了吗! “晏大人,我们老爷的尸体才从大理寺领回来,还没入土为安呢,前来吊唁也该尊重一下逝者,这位姑娘绝对不能进。” 曹府的管家看向烟柒染的眼神都带着火气和憎恶。 “这位是......” 晏时桉承认自己疏忽了这一点,他只想尽快找到曹御史死亡的原因,却忘记了昨日任仵作查验尸体后没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就通知曹家人将尸身领回去了。 好歹是堂堂御史,无论死因是什么,丧事总是要大办的。 他得替烟柒染解释一番,错在自己不在她。 只是不等他说话,烟柒染就在一旁开口了:“这位老伯,我想你搞错了,我与你家老爷素不相识,为何要前来吊唁。 是晏大人前来请我帮忙的,否则我连你们曹府在哪儿都不知道。 虽说死者为大,尊重逝者是我们个人的素养,但不是应该、必须的,我体谅你们的伤心和难过,但你也应该询问一下原由,而不是上来就是责怪和怨恨。 我可不欠你们的。 时桉哥哥,既然人家不欢迎,我就先回去了。” 他们家老爷又不是我弄死的,我着什么急。 烟柒染扭头就走,看得那管家都愣了,好嚣张的女子。 晏时桉:“......” 你让我说一句。 我还没说,你就走了? “晏大人,这位小姐......” “这是我请来查看你们家老爷死因的,被你挤兑走了。” 晏时桉早怎么没发现,烟柒染的嘴皮子利索不说,傲娇的小脾气一阵一阵的,还就挺......可爱的。 曹府的管家小声嘟囔:“小人一共就说了一句话。” 晏时桉也不想与这管家废话了,他领的是皇命,该查还得查,被气走了就得他自己去哄了,不过他才转身走了两步,云巧就走了过来:“见过晏大人。” “你们家小姐真的生气了?” 云巧笑着摇头:“小姐让奴婢转告大人,她去换身素净些的衣服再回来,请大人去距离曹府远些的地方等着她过来。” 云巧想了想还是没将小姐刚刚的原话说出来,小姐刚才话说的挺犀利,不过是觉得自己忽略了这点,却被人大声指出来丢了面子,觉得落荒而逃更丢人,只能嘴硬地反驳几句。 “我好歹也是鹤云道长的徒弟,不要面子的啊。都怪时桉哥哥,半路就拉着我来了。” 晏时桉不禁失笑:只是个心软又好面子的小姑娘罢了,既然要面子,他就得给她撑住面子。 转身对还不曾离开的曹府管家说道:“刚刚那位小姐正是鹤云道长的小弟子,护国大将军府的大小姐,烟柒染。如今你家老爷死因还不曾找到,悬而未解,本官只好再去请,若是能将她再次请来,你还有你们府里上下的人都给本官将态度摆正了。” 护国大将军府的大小姐,那不就是大殿下的小师妹,随便哪个身份拿出来,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管家能得罪的起的。 管家战战兢兢地回应道:“是小人有眼无珠,这就禀报少爷,必当恭恭敬敬等候烟小姐上门。” 第70章 他们的命,得认 晏时桉前往曹府人来人往看不见的拐角地方等待着,云巧也在一旁候着,这下小姐不用丢面子了。 烟柒染终于姗姗来迟,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对襟窄袖束腰小袄,下面搭配同色系的百褶长裙,裙摆处用白色的丝线绣着一只只形态各异的蝴蝶,腰间的白色流光锦腰带上面绣着一朵青色的莲花,就像是她常常用来施法的那朵碧玉色的莲花。 腰间坠着她的‘乾坤袋’,还有一个银色的小铃铛。 头发简单用玉簪挽了一个发髻,半数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耳朵上坠着一个如绿豆大小的翠绿、通透的圆润玉石。 脚上一双青色的白底云纹绣鞋,随着她的走动若隐若现。 如白云一般的肌肤、精致的小脸,圆润又澄澈的双眸,灵动又狡黠。 一身简单再简单不过的衣裙,几乎没有任何首饰,没有画任何妆容的她,像是有一股不惹凡尘的仙气围绕在她周围似的,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果然,还是这样的烟柒染最好看。 身穿紫色官服、佩金玉带的晏时桉与烟柒染再次在进入‘曹府’,那曹府管家笑得老脸上的褶子都要堆在一起了,就连他们曹府的两位公子都出来迎接了。 烟柒染看向那管家:“老伯,你家老爷都没了,确实不必笑得如此开心。” 小样,她可是记仇的。 曹御史的大儿子曹呈像是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管家,目光中的警告让管家心中一颤:“还不下去。” 等到管家离开,曹呈将不屑隐藏,才看向烟柒染:“烟小姐大名,曹呈早有耳闻,家父死因就拜托了。” 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真本事,不过是吹嘘出来的而已。 烟柒染上下打量了一下曹呈,此人倒是生了一副温文尔雅的好相貌,举止间彬彬有礼,与刑部尚书之子公孙卓不同的是,此人眉目中间黑气萦绕,远远不是外表看起来这般简单的人。 她压下心中疑惑:“曹公子客气了,令尊去的突然,想必府中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公子主持大局,就命个下人领我们在府中转转即可。” 此话正中曹呈下怀,他本来就不觉得烟柒染能如何,正好不必跟着装腔作势了:“多谢烟大小姐体谅,不如让家中二弟领着晏大人和烟小姐在府中各处转转可好?” 晏时桉与烟柒染对视一眼,晏时桉颔首:“请。” 曹呈的二弟曹斌乃是家中庶子,存在感很低,胆子也比较小,为人有些畏畏缩缩的:“晏,晏大人请,这位小姐,这边请。” 曹斌领着晏时桉、烟柒染,身后还跟着云巧、十五,几人先从曹府的前院开始转起,曹御史的书房也正是处在前院。 烟柒染的手背在身后偷偷掐诀: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然后一只手直接抓了晏时桉的胳膊一下,晏时桉侧头看向她:“怎么了?” 烟柒染摇了摇头:“没事。” 曹斌回头看了二人一眼,见两人都不再说什么,就继续带着人往前走,府中各个地方挨个走。 ‘时桉哥哥,别怕,还是我。’ 晏时桉确实被吓了一跳,不过随即反应过来,是她的秘法,两个人在心里沟通就可。 这样有话确实更方便说。 ‘好,染染,曹御史的魂魄可还在府中?’ 刚刚去过书房,那正是曹御史离世的地方。 ‘魂魄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鬼差拘走了,不过......’ ‘不过什么?你发现什么了?’ 烟柒染眉头皱了一下就松开了:‘他们府里有问题,等我们走完一遍再说,先不要打草惊蛇。’ 晏时桉默认赞同。 曹斌带着二人将前院走完,又去了后院,直到后院最西北角的一个木门紧闭的破败小院前:“晏大人,烟大小姐,曹府就这么大,咱们已经走完了,可有什么问题?” 烟柒染面色有些不太好看,却依旧十分冷静:“曹二公子,把这锁打开,我要看看这小院。” 曹斌脸上的心虚一闪而过,之后就是有些纠结:“烟大小姐,这里只是一个荒废的院子没什么特别的,已经许久不曾打扫,荒草丛生的。” 晏时桉严肃地看着他,官威尽显:“曹二公子,请你开锁。” 曹斌摆手:“晏大人,这锁只有府上大哥才有,我们都没有钥匙,无法打开。” “十五,破门。”晏时桉冷声吩咐道。 “是。”十五应声,几步上前,随后他拔剑出鞘,门锁应声而落。 他一脚将门踹开:“大人,小姐,门开了。” 烟柒染站在门口,院落中里面确实荒草丛生,她才往里迈了一步,不知道惊到了落在哪里的鸟儿,竟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烟柒染盯着那鸟儿飞走的方向看了许久,又看了看院落,黑着脸瞪了一眼曹斌。 她的怒火终究是掩藏不住了,连晏时桉都被烧到了。 “这事我帮不了,我劝你也进宫告诉皇上曹家的事儿不用查了。” 说完,冷笑一声就走。 晏时桉:“......” 怎么好端端地发起了火? 气得心灵沟通都不用了。 他赶紧转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声音中的无奈满是宠溺:“染染,等下。” 而后凌厉地看向曹斌:“你们这院子里究竟有什么?” 曹斌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晏大人,钥匙都在大哥手中,这里从来都没有别人来过,我也不知道啊,这不就是一个荒废的院子嘛。” “十五,去将曹大公子‘请’来。” “是。” 烟柒染还没从怒火中烧中缓过来,但是想起之前曾耀祖的案子,她深深吐了一口气对晏时桉道:“时桉哥哥,让云巧去大理寺喊诗沂姐姐他们过来吧。” 晏时桉明白了,将自己的令牌给了云巧:“替本官走一趟,让王亭王少卿带人来曹府走一趟。” 云巧接过令牌就脚步匆匆走了。 “染染,你发现了什么?” 烟柒染怒瞪曹斌,嘴边噙着一抹冷笑:“我发现曹家气数将尽,曹府的主子将随曹御史而去,这是他们的命,得认。” 晏时桉双眸幽深,目光犀利至极,能让染染如此说话,曹家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曹二公子,就静静等着你大哥来吧。” 第71章 是只傻鸟 烟柒染在等待的间隙,一直都盯着小院外面一墙之隔的那棵大树方向,然后突然出声:“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我抓你过来?” 晏时桉也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没有感受到那棵树上有人,难不成不是人? 说来也奇怪,炎热的夏季正是蝉鸣声声的时候,奈何这树上一只蝉也无,这小院周围十分寂静,还很凉,这种凉是穿过皮肤到骨子里的,不如说是一种阴森。 曹斌也跟着看了过去,除了茂密的树叶什么都没有,该不会市井传言都是真的吧,这位烟大小姐真的可以见常人所不能见,办常人所不能办之事。 烟柒染嘴角一扬:“有意思。” 身形快速移动到曹斌身后,一个手刀劈过去,曹斌直接躺倒在地,溅起一层浮土。 然后运用轻功朝树上飞过去,还不忘大声对晏时桉说道:“时桉哥哥,烤野猪的味道尝过了,也不知道烤一只没毛的鸟好吃不好吃!” 晏时桉:“......” 她是不会无故提到野猪精的,所以那只鸟也成精了!! 果然,下一刻烟柒染的手中就抓着一只鸟回来了,那鸟一身洁白泛光的羽毛,尾巴和头上还有几根绿色的羽毛,漂亮极了。 只是,它竟然还能人语:“歪,你别拔我的毛。” “一个姑娘家家的,太过粗鲁,我帅气的羽毛的掉了。” “歪,说你呢。” “你怎么能看出来的,难不成你也不是人类?” “你是什么东西变得,我怎么看不出来你呢。” “喂,说句话啊你。” ...... 晏时桉:“......” 这鸟一说话不要紧,它居然还是个话痨。 头上那撮毛还一扬一扬的,看着就想拿热水把它秃噜了。 “本鸟跟你说话呢,你也太不尊重鸟了。” 烟柒染实在受不了了,抓着它的鸟腿朝地面上用力狠狠砸去:“你真的是太烦人了。” 晏时桉可是见到过烟柒染的力气有多大,为这鸟默哀,它就要见阎王去了。 令人震惊的事,那鸟还未触到地面,‘嘭’的一声,一阵白色光芒爆发,晏时桉立刻扭头捂住了眼睛,太刺眼了。 几息之间,再转回头去,白色光芒消失,一位白衣、白发的男子站在那里,模样俊秀,只是那白衣上面还有一根根羽毛,最主要的是头上还绑着一根绿色的羽毛,与那絮絮叨叨的鸟身上的绿一样。 晏时桉仔细打量后发现,他的眼睛竟然与那鸟一样,是蓝色的,如宝石一般。 “染染,他是......” 烟柒染很是随意,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就是那只废话很多的鸟儿,他已修炼千年,得化人形了。” 晏时桉:那就是鸟妖了。 “喂,你知道我是妖一点也不惊讶啊。”鸟妖一步一步朝烟柒染走过来:“怎么样,本鸟是不是比你身旁的男人要好看的多?” 烟柒染扶额:“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身为一只有追求的鸟儿也得有。” 晏时桉对那鸟化作人形的男子简直不忍直视:“染染,他这身打扮一看就是个人。” 烟柒染想了想也是,正经事还没办,不等让‘他’那张破嘴给耽误了。 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她的手掌往前一推,鸟妖就换了一身雪白的劲装穿在身上,头顶的绿毛也没有了,乍一看还真是有点人间贵公子内味儿了。 随即烟柒染就掏出一张黄色的纸符夹在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再次念起口诀,将纸符打在鸟妖身上,之后,鸟妖就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一样,动也不能动,嘴也张不开了。 “嗯嗯嗯......”你对我做了什么? 烟柒染看着他:“老实在这里看着,之后再来说你的问题。” 晏时桉不明所以:“他有什么问题?” “他啊不过是一心为主、冲动无脑的傻鸟。” 烟柒染话落,曹呈跟着十五就匆匆过来了,大理寺的众人也很快上门。 “晏大人这是何意?”曹呈眼中的纠结一闪而过:“我家庶弟为何躺在地上晕了过去?” “皇上命本官彻查曹御史暴毙一事,本官自当竭尽全力。” 晏时桉对着皇宫的方向,抱拳高过头顶:“我是何意,曹大公子在一旁看着就是了。” “初一、十五,看好曹呈和曹斌,王亭,带人将曹府上下所有的下人都看管起来,没我命令不得走动、说话。” “是,下官领命。”王亭带着一部分大理寺的差役走了。 烟柒染对晏时桉很是佩服,她还未说出口什么事情,晏时桉就能已经猜到个大概,并随之做出部署。 怎么觉得穿着官服的晏时桉更帅气一些了呢。 烟柒染看着剩下的几个差役,对晏时桉道:“时桉哥哥,你命他们几个将小院中的那块大的假山石推倒,然后顺着那下面往下挖。 让诗沂姐姐做好准备吧。” 晏时桉颔首,随即吩咐着,几个差役领了命,只是院中多杂草,只让任诗沂在外面等候,一会儿让差役将尸体抬出来便是。 他眼角的余光还暗自观察着曹呈的反应,刚开始还有些紧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反而放松了,嘴角还微微有了些笑意。 曹家果然有问题。 曹呈此人怕是不好对付,曹斌之前的反应强烈,倒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时桉哥哥,你来。”烟柒染扯着晏时桉的官服袖子,转了个身,背对着众人。 浮生万象,不被锦色迷,不被表象欺,借我之力赐之你身!开!! 她的手指划过他的额头,才放下去,晏时桉转身看向小院,那小院中充斥着一层薄薄的黑气,而那黑气的来源正是烟柒染吩咐差役正在推倒的那块假山石。 他竟还在假山石上看到了‘曹御史’以及‘他’的‘夫人’,像是被吸附在那石头上一样,表情痛苦,动弹不得。 ‘他们’不是人,是魂! 那石头竟然在消化‘他们’,一缕又一缕的黑气被石头吸收,而这魂随着被吸收,会变淡、变弱,早一步先离世的‘曹夫人’竟已经成了半透明的状态。 “染染,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那石头也变成了精怪? 第72章 噬魂阵 烟柒染的声音有些冷漠:“这是噬魂阵,曹府内的生魂都会被吸过来,然后被慢慢吞噬掉。 本以为曹御史是被鬼差带走了,没想到竟是在这里‘享福’呢。” “是这个阵法有问题?”晏时桉不懂就问,刚刚她那么生气,绝非这般简单。 “这些都是曹家自己作孽,我想曹家最初想摆的是束魂阵,将某一人的魂魄永远禁锢在此,那摆阵的人学艺不精,将束魂阵摆成了噬魂阵,笼罩了整个曹府不说,即使是噬魂阵也只能日积月累的消耗着生魂的魂力,不能一下子吞噬掉。” 烟柒染大声说出自己的猜测,也是想让那个曹呈听一听,给晏时桉观察他的机会。 晏时桉见噬魂阵已毁,‘曹夫人’已经没办法动了,她就要消散了,而‘曹御史’才死不久,还有足够的力气反抗,此时已经起身离开,躲进了小院的屋中。 曹呈听到烟柒染的话后,心随之一颤,竟是噬魂阵。 “大人,挖到一具骸骨。” 差役挪开假山石后,就在这位置挥着铁锹不停地挖着土,不过一炷香就挖到了东西,居然是一具沦为白骨的尸体。 哪个好人会在自己家中某个小院或者角落挖坑藏尸啊?曹家问题大了。 任诗沂拎起她的工具箱:“大人,属下还是先到院中看一看。” 晏时桉同意了,他留在外面与曹呈对上了:“敢问曹公子对这具骸骨作何解释? 被埋在这里的是谁?” 曹呈摇了摇头,声音中满是惊诧,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拱手道:“晏大人,这小院一看就是荒废多年了,平日小人也从不来这边,虽说钥匙在我手中,也完全是因为家母去世后,府中事务和内宅无人打理,父亲命我先管着,等到成婚后交给新婚夫人便是。” “新婚夫人?曹大公子还不曾娶亲吗?” 晏时桉继续问道。 “小人之前成过一次亲,但是内子福薄,过门不足两年就生病去了,家母还在世的时候为了曹家香火考量就逼我答应续弦,之后便为我定下了一位继室,定于明年成婚,不料娘数月前病逝,爹现在也走了......我们曹家算是散了。” 提起亡妻,曹呈心痛不已,等提到自己的娘,更是红了眼眶。 当真是至情至性的好男儿。 烟柒染抱着胳膊,哼地一声扭过头去,看都不看曹呈一眼。 惺惺作态,恶心至极。 “你夫人埋葬在何处?”晏时桉想着都是骸骨了,定是要从最先死去的人查起。 “城郊,曹家祖坟,家母也葬在那儿,家中奴仆皆可作证。” “你们曹府因何事请过方士或者道士上门?这阵法是何人所设?” “晏大人,京中何时来过方士或是法力高深的道士,既然都没有,我们曹府又从何处请人呢。 家父乃是御史,本就是严于待己、一板一眼的人,说句大不敬的话,弹劾、监察百官本就是个得罪的人事情,他对府里上下都十分严厉,怎么可能会弄什么阵法,给别人一个参他的机会呢。” 曹呈一脸真切。 与晏时桉一问一答间,流畅且没有丝毫破绽。 晏时桉心话说:曹呈也是个人物,心理尤为强大,这么多问题下来不见一丝紧张,一丝犹豫。 偏偏没有犹豫就是最大的问题。 任诗沂任仵作此时已经验尸完毕:“禀告大人,此骸骨为女子,身高六尺,胸腔有明显的划痕,应是被匕首一类刺破心脏而亡,下手较狠。 此女身上多处骨裂的痕迹皆是身前伤,属下怀疑此女生前遭受过虐待,而且有过身孕。” 晏时桉再次看向曹呈:“曹大公子,听了任仵作所言,你可想起了谁来?” 曹呈再次拱手道:“小人真的不知。” 烟柒染一脸的厌恶藏都不藏了,瞪着曹呈,整个人气鼓鼓的,不想说话。 晏时桉冷笑一声:“既然曹大公子不知道,那我们就来问问曹二公子吧。” “十五,将曹二公子送到王少卿那里,顺便问问府中下人,此人有可能是谁。” “是。”十五拎着悠悠转醒的曹斌就走,曹斌挣扎不过,坑坑巴巴地说道:“晏大人,我,我也,不知道啊。” “曹大公子如此嘴硬,不会以为你心中所想真的神不知鬼不觉吧,不如来让本官猜猜,这具骸骨应是你已过世的夫人的吧。” 晏时桉果然见到曹呈的双目出现了一丝闪躲之意,他乘胜追击:“若是曹公子不赞同,或是不知道,那么本官就要请曹公子带着走上一遭,我们去曹少夫人坟前开棺便知。” 初一收到自家公子用眼睛传来的信号,一个跳跃就出了曹府,曹呈也看到了。 口述是一回事,该要的证据还要有。 “大人,亡妻早已入土为安,怎可再行打扰啊。”曹呈的心终于乱了。 他在心中一再思量,此事该如何挽救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曹呈你还不说实话么?当真要本官将所有的证据摆在你面前才肯承认吗?” 晏时桉上前一步,周身散发着冷芒,吓得曹呈直接跪在了地上。 “晏大人,我说,我说,莫要让人去曹家祖坟之地了。” 见晏时桉点头同意后,曹呈才认命一般开口:“那具尸骨确实是我亡妻岳氏的,我们本是一对和谐美满的恩爱夫妻,水到渠成的有孕让整个曹家都热闹起来,每个人都对她肚子中的孩子无比期待。 却没有想到,都已经怀胎六月,她不小心打翻汤碗,脚滑摔倒在地,已经成型的男胎就这样离我们夫妻而去,从此岳氏就变得神神叨叨、疯疯癫癫的,甚至出现了上吊的情形,以防她伤害自己,我平日不在府中怕她跌跌撞撞地受伤,就会命丫鬟将她绑起来。 但还是防不胜防,她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匕首,趁我不在家中,直接刺入胸膛自杀而亡。” 说着,曹呈甚至带上了一些哭腔,满是对亡妻的思念以及对自己没有保护好她的内疚和自责:“家母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岳氏自杀身亡,怨气较大,葬入祖坟会对家中有所影响,然后托人打听到这束魂阵可以困住岳氏的魂魄,不让她心存怨怼祸害府上。 于是,我娘就花钱请人在这破败的小院摆了束魂阵,将岳氏葬在这里。 钥匙之所以在我身上,是因为每每我思念亡妻时就会打开门到这里坐坐,与她说说话。” “你放屁!” 第73章 银喉长尾山雀之王——白羽 烟柒染气急,快步朝着跪在地上的曹呈走了过去,然后不等众人反应,直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本姑娘定要你好看。” 曹呈吃痛地捂着被她踹过的肩膀,疼得额头满是汗珠,一脸震惊地抬头仰望着。 晏时桉拉了烟柒染一把:“好了,不气不气,你不擅长和活人的事情打交道,等他死了你在收拾他。” 云巧也在一旁劝道:“小姐,注意仪态,仪态,这种人不值得您脏了自己的鞋子。” 曹呈不由地瞪大眼睛,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因为太过疼痛出现了幻觉:“......” 你们要不要听听你们说的是人话吗。 王亭已经审过了曹斌,得到有用的消息就过来了:“大人,此次埋葬的骸骨正是曹家大少夫人岳氏岳云柔的,两年前不知道为何白日被大夫确诊有了身孕,全府上下都十分高兴,她却在当天晚上就自杀了。” 烟柒染略带鄙夷地瞥了曹呈一眼:“那是因为曹大公子根本没有生育的能力,而且那噬魂阵就是他自己摆的。” 晏时桉心中有些惊讶,这种事她都敢明目张胆的说,她竟一眼也能看出来?! “染染!” 晏时桉冲她摇了摇头,烟柒染那这才不再说了。 曹呈凶光必现,像是要把烟柒染吃了一样,挣扎着起身:“你敢再说一遍。” 不等烟柒染动手,晏时桉踹了曹呈一脚,他再次跪在地上,一只手还捂着被烟柒染踹过的肩,模样很是狼狈。 “你老实点儿。” 你还敢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地,她那恐怖没上限的力气,一脚就能要了你的命,真是拎不清。 王亭大胆猜测:“该不会是曹少夫人给他戴了绿帽子,他才动手杀了曹少夫人,让人误以为是自杀,又怕曹少夫人心怀怨恨变作厉鬼回来复仇,这才摆了这阵法。” 已经闭嘴多时、且一动不动的白鸟妖竟然耗费修为冲破了烟柒染加给他的禁制。 “我不允许你这样诋毁云柔。” 白鸟妖对王亭出手了。 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烟柒染将一道金色的光柱从掌心之内推了出去,打散白鸟妖对王亭出手的白色光芒。 “出手伤人,你不想活了!” 还有一些打到了白鸟妖的身上,让他捂着胸口倒退了几步,抵在了墙上,顺着嘴角流了些许的血,他用手背快速擦去,丝毫不在意,但目光一直恨恨地盯着王亭: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云柔被 他如此诋毁,什么脏水都往她身上泼。” 那么温柔、善良的女子,不该在死后清白还要被人拿来说事。 “你和岳云柔是什么关系?”王亭问道。 曹呈的眼神也变了,阴森森地:“你个小白脸,和那贱人是什么关系?” 任诗沂也随之看了过去,刚刚都未注意,这里还有一位男子在呢。 白鸟妖有些发怵的看向烟柒染,如琥珀一般的蓝色眼睛一眨一眨的:我能说实话吗? 烟柒染:你以为你不说今日还能全毛而退么! 白鸟妖清了清嗓子刚要反驳,晏时桉就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到那个女霸王了,不过这男人的眼神也让他觉得危险,身子控制不住地一哆嗦,他的毛遭人嫉妒了。 “我名唤白羽......” 名唤白羽的白鸟乃是银喉长尾山雀之王,在它们的领地遭到入侵时,为了保护领地和雏鸟被敌人打伤,不仅伤了翅膀,还被伤了精元,无法化为人形,法力也不能用了。 正巧从天而降,掉落在了京城岳府岳云柔的小院中,彼时的岳云柔还是个十岁的小姑娘。 眼见一只雪白如团子的小鸟落在廊下,圆滚滚的身子,又小又黑的小嘴,却长了一双如天空一般蓝的眼睛,像宝石一样好看,就是尾巴有些长,还有几根绿色的羽毛,与头顶那一抹绿一模一样。 走到跟前一看,才发现那鸟儿翅膀处流血不断,就连嘴边都有染红的羽毛。 “小鸟儿,你乖乖,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给你包扎翅膀带你看伤,好不好?” “你别怕,我真的不会伤害你的。” 小云柔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白羽自是能听懂人言的,它乖乖呆着没有动,只是眼中警惕,头这边歪一下那边歪一下的看着眼前的人类小姑娘靠近。 殊不知道小小一只的银喉长尾山雀在小云柔眼中,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简直要把她的心融化了,根本不觉得有任何威胁。 小小的两只手轻轻托起受伤的白羽就朝娘亲的院子跑,让娘亲命人去请大夫,给这只无比可爱的小鸟看病。 岳家在京中并非是官宦人家,而是富商,家中仅有一子一女,小云柔乃是家中最小的,最受宠的,岳母无奈就命人真的请了大夫过府,给鸟儿包扎,开药。 就这样,白羽开始了在岳云柔身边的豢养生活,岳云柔也从未将它关在笼子中,也没有给它栓过脚链,一直都是给它自由的,恢复之后飞走,岳云柔也不担心,她一直都觉得‘啾啾’是有灵性的。 况且她救它也并非是为了困住它。 哦,‘啾啾’是小云柔给白羽本体起得名字。 白羽精元受损严重,短时间内无法离开,在这期间它发现哪怕岳云柔被父母宠爱、兄长疼爱,衣食无忧,但是她也不是很快乐。 她就像是把‘啾啾’当成了无所不谈的朋友,开心、快乐都要和它分享。 尤其是在她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的时候。 “啾啾,今日有人上门提亲了,竟是曹御史家的大公子,我们家只是商户,不知道为何会上门来,爹、娘也没有问过我,就应下了,我有些难过,又觉得理所应当。” “啾啾,啾啾,你知道吗,我今天在外面见到曹家大公子曹呈了,他长得就像是话本子里描写的男子一般风度翩翩,他笑得时候,我的心跳的很快。” “啾啾,你说曹呈那样温文尔雅的男子竟然主动上门求娶我,是不是说明他是喜欢我的呢?我好想快点成婚啊。” “啾啾,你看这是曹呈托哥哥送给我的发簪,好看吗?还有他写给我的诗呢,他真的是文采斐然,得此如意郎君,真是上天恩赐,明日我要去城外月老庙上香,啾啾你在家要乖乖的。” 就这样,在岳云柔双十年华嫁入曹府的时候,把‘啾啾’也带上了。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在曹府等待她的不是向往的幸福生活,而是地狱。 第74章 云柔之殇 白羽伸手指向跪倒在地的曹呈、恨不得用眼神杀了他:“他们曹府的人就是禽兽,不对,不对,用禽兽形容他们,就是在骂我自己,他们毫无人性,连我们禽兽都不如。 他根本就是骗婚,他每每到了想要行房事的时候,有心无力就是不举,他的爹娘也知道是自家儿子有问题,但又不能让儿子丢了颜面,那样曹府也没有了脸。” 在白羽说出房事的时候,晏时桉快速捂住了烟柒染的耳朵,这小姑娘嘴没个把门的,搞不好哪天就把这形容词用到了旁的人身上。 岳云柔本就被岳府宠的天真烂漫,哪怕没办法孕育子嗣,她也没有对曹呈有任何的埋怨和嫌弃,曹呈表面上对岳云柔甜甜蜜蜜的,岳府上下都对这位谦谦君子的姑爷满意极了。 不过月余,他的本性便暴露了,每晚都在用各种手段折磨着岳云柔,让岳云柔有苦说不出、有痛无法看。 不止这样,曹府还有一双更恶的手伸向了岳云柔,那就是曹御史本人。 不知道府中下人中何时流传出大少爷中看不中用,不能人道一事,打死了一个两个,发卖了一个两个,却堵不住悠悠众口。 曹御史将曹夫人以及曹呈叫到一起商议着,唯有岳云柔怀孕才是对此流言不攻自破的办法,可是曹呈本就有心无力,如何要岳云柔怀孕,若是找了外人,那不就是给别人养孩子,他可不想当这个乌龟王八。 曹夫人想要庶子曹斌代替曹呈,让岳云柔怀上身孕,但是曹御史却不同意,曹呈不举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曹斌乃是庶子,握着曹呈如此大的把柄,曹呈岂可安心? 这样一说,曹夫人肯定不能同意了,这曹府偌大的家业都必须是她儿子曹呈的。 见效果达到,曹御史就让曹呈给岳云柔下了迷药,送进自己的书房中,直到岳云柔怀上身孕即可,等到他百年之后,此世就会被带到棺木之中,无人发现,曹呈抚养的亦是曹府子嗣,他自己不说,就神不知鬼不觉,产业也不会落到庶子一房手中。 曹夫人本想发火大闹一场,可为了儿子、为了曹府的家业,她只能忍气吞声,她与曹御史夫妻半生,他是什么人自己最为清楚了,搞不好府中的流言就是因他而起,他这是早就将岳云柔视作囊中之物了。 事情已经到此地步,她唯有答应这一条路走了,不然惹恼了曹御史,她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曹御史在朝堂上的名声虽说严苛,确也是家风清明等等的好名声,休妻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 当晚,曹呈就按照曹御史的要求给岳云柔下了迷药,只是他并不是乖乖听话,只是下了少量的迷药,让她暂时昏睡而已,一到了曹御史的书房不过片刻就醒了过来,那晚曹呈就在书房外,听着岳云柔痛苦的哭嚎、哀求声,听着他爹出口的污言秽语和让他厌恶的喘息之声。 被如此刺激,他的身体都没有一丁点儿反应,他恨极了。 岳云柔是想要寻死的,如此有违伦理纲常之事,她怎么能接受,奈何曹御史将她的手脚都绑了起来,曹夫人代替了丫鬟,看着她,伺候她如厕等,连寻死的机会都不曾给她。 只是曹夫人见每日曹御史春风拂面的模样,恶习至极,又不敢忤逆他,只好将怨气撒在岳云柔身上,趁曹御史不在府内,就让曹呈进来折磨她。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岳云柔终于怀孕了,避免岳云柔自残伤害肚中孩子,曹夫人依旧不肯放松的看着她。 曹呈却觉得恶心的很,他才不想要名为儿子实则是他弟弟的孩子,抚养在他身侧,更不想要岳云柔了,他这样的翩翩公子就该匹配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哪怕他不举,也要一辈子为他守身如玉。 于是,他骗走了他娘,给岳云柔松绑,顺便给她带去了匕首:“岳云柔,你肚子中的孽种留不得了,你自行了断吧。 不然你岳家的生意,你哥哥的前途都要葬送在你手中了。” 岳云柔早在这一年地狱生活中遭受着非人的折磨而神经错乱了,若是不疯怎么能坚持到现在呢。 曹呈见她迟迟不肯动手,只是有些呆呆的笑着,曹呈将匕首塞进了她的手中,她松开了,他塞一次,她松开一次,最终他没了耐心,站在她的身后,用力捏着她握着匕首的手,刺进了她的胸膛,直到亲眼看到她咽气才带着笑容离开。 属于他的耻辱不在了。 他又是那个文采斐然的曹大公子了。 岳云柔死了,曹家给岳府报丧,岳府也没能亲眼看到女儿的尸身,逝者已逝,更何况民不与官斗,即使有怀疑,他们也只能认了。 所以抬出府下葬的棺木中装的只是岳云柔的衣服,而她的尸身就被曹呈和曹御史挖坑埋在了这小院中。 这是曹呈提起的,他害怕岳云柔心怀怨气化作厉鬼,又怕她到阎王爷面前告他一状,索性就摆了束魂阵将她的魂魄束缚在这小院中,让她什么都做不了。 这破败的小院,就是当初曹家软禁岳云柔的院子,自她死后就荒废了,钥匙就被曹呈握在手中。 只是他在书中学了个片面,将束魂镇错摆成了噬魂阵,也不自知。 而白羽,精元大伤,修炼起来困难,这么多年的都没有恢复,以至于它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恩人、朋友在自己面前饱受折磨,精神失常,最后被恶人害死。 “这噬魂阵我无法靠近,云柔的魂魄被困在这里消散后,这噬魂阵就仿佛有了灵魂一般,我能借助阵法的力量来修炼,我知道,是云柔在帮助我。 终于在数月前,我的法力恢复,我才能为云柔报仇。” 白羽心中内疚和自责,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是岳云柔的出现拯救了他,他明明修炼千年,却连自己的一个人类朋友都救不了。 这种挫败和无能为力的痛心,时时折磨着他,恨不得一时将整个曹府摧毁。 “你用了什么手段让曹御史夫妇皆死于惊吓和恐惧之中?” 验尸是任诗沂做的,曹御史就是活活被吓死的。 王亭问道:“是你害死了他们?” 第75章 虽死不悔 “难道这样的人渣不该死吗?”白羽冷声反问道,手指指向已经冷汗不止,一脸害怕的曹呈。 “而我不过是将他们心里的恐惧具象化而已,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叫做‘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么? 若不是他们打心底里觉得云柔的死与他们有关,又如何会被我用术法变出的云柔活活吓死?” 晏时桉与王亭一样并不认同:“可以通过律法为岳云柔讨回公道,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不是像你这样私自复仇,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这晋铭、这京城定会混乱不堪。” 你打了我,我就弄死你,我是报仇,并不是胡乱杀人。 人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那不敢想象该是如何的腥风血雨、人人自危。 白羽冷哼一声:“可是云柔都已经化作白骨,也无人替她讨回公道,替她辩白一句。” 然后双目狠狠地望着曹呈:“我所说的一切,你认不认?” 趁着众人不注意,再次施法想要直接杀死曹呈,那白色的光芒化作光斩直冲他的面门。 曹呈的脸都白了,甚至两腿之间的衣摆都湿了,散发出一阵难闻的气味。 “我认罪,认罪,他所言一切都是真的。 刺进岳氏胸膛的匕首就放在我床下的暗格中,晏大人,救我,救我。” 烟柒染挥一挥手再次打散了他的术法:“你给我老实点儿,别逼我把你变回小鸟,直接烤了吃。” 白羽见那位一直被唤‘染染’的女霸王开口了,瑟缩了一下,这才不再言语,不再私自动弹。 烟柒染心疼岳云柔的遭遇,之前的李文珍,这次的岳云柔,本都是温柔善良的姑娘,却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时桉哥哥、王少卿,若是直接报官,何人会查当朝御史? 曹御史强迫儿媳会受到何种程度的惩罚,曹夫人纵容自己的儿子虐待她,自己也将从曹御史那里受到的不公发泄在她身上,又会遭受什么惩罚? 会被判砍头之刑吗?” 就算岳云柔真的能走出曹府可以刑部、大理寺报案,她要经受住多少的心里压力,才敢迈出这一步,就算处罚了曹御史和曹夫人,对他们人而言也是不痛不痒的,但岳云柔就会面对京中所有人异样的眼光和各种难听的流言蜚语。 她还能活么? 岳府难道真的不曾怀疑过女儿的死因么?只不过在面对已死的女儿和全府的富贵、儿子的前程多种选择时,岳云柔的死因和公道就自然而然地被放弃了。 晏时桉与王亭都明白,这件案子到了大理寺,根据晋铭律法不偏不倚的话,曹御史违反人伦道德,被削官打板子就已经是最严重的结果了,而曹夫人一个妇道人家,听夫君和儿子的话,也不过是被打板子而已。 而曹呈与岳云柔本就是夫妻,如果岳云柔没有死,曹呈根本都不会受到任何惩罚,顶多和离便是。 嫁入曹府,就是曹家的人了,若是被休妻,岳家都会跟着受连累,恐怕岳家的生意都会受损。 而被害者岳云柔失了清白被人玷污,哪怕她能承受巨大的压力和外界影响可以继续生活,她的家族都不会允许她活着,背地里会找个病逝的理由让她消失。 晏时桉与王亭对视一眼,上次李文珍一事,烟柒染问得他们哑口无言,而如今又是如此,并非真的一定要杀人才要偿命。 若不是曹呈出手杀害了岳云柔,曹御史和夫人的行为虽没有直接造成了岳云柔的死亡,一切是因他们而起,若没有他们,也不会有岳云柔最终的结局。 他们奉为圭臬的晋铭律法,真的保护了每一个人吗? 但现实就是岳云柔是被曹呈杀害而亡,曹御史和曹夫人罪不至死。 “染染,律法如此,我们要依法而办,这是我们的职责。 曹呈杀害岳云柔必死无疑,而害死曹御史和曹夫人的白羽,我们也必须要处理。” 晏时桉有自己的职责,也有心中的道义,但是这些都不能触犯晋铭的律法。 烟柒染明白晏时桉的意思,白羽作为一只鸟妖,有着法力,他们是人,对其无可奈何,希望自己能帮助他。 即使晏时桉不说,曹御史和曹夫人毕竟因白羽而死,他沾染了人类的因果,就要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白羽,你为岳云柔报仇时,可考虑过自身的后果?” 白羽硬着头皮挺直身板:“虽死不悔。” 有情有义,重情重义。 白羽的方式虽然不对,但不能否认他是一只好鸟。 “既然如此,我就散去你部分修为,不能化为人形,让你重新修炼,你可愿意?” 怎么可能愿意,他刚要反驳,却见女霸王的眉间一朵红色的莲花印记浮现,一团金色的光芒将其笼罩,散发出强大的威压。 “白羽愿意,多谢姑娘。” 单膝跪地,右手覆在自己的左肩,微微低头,无比虔诚,发自肺腑。 晏时桉冲烟柒染点头,这惩罚可以了,他并非非要让白羽以命相抵。 律法不外乎人情,而白羽又是妖,若不是曹御史夫妇做了亏心事,夜不能寐,白羽即使使用术法变幻出岳云柔,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只能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王亭,找到凶器,将曹呈押回大理寺签字画押。” 王亭领命带走了任诗沂,差役押着曹呈都跟着走了。 就只剩下了烟柒染、晏时桉以及白羽。 “时桉哥哥,我需要白羽先替我护法,我答应你要对他有所惩罚,就一定会的。” “染染,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有些心疼那个被困在曹府毁了一辈子的姑娘,她的灵魂已经被噬魂阵阵眼处的石头所吞噬,可我不想她......” 永远逃不开曹府,永远躲不开这一世的惨痛。 我想尽我所能去帮她换取幸福的另一生。 晏时桉一直都知道她是个善良且单纯的姑娘,这众生芸芸的苦痛,每当被她碰到,她都感同身受。 她的单纯是她经历过人间的苦楚,见过诸多的不易,与各种各样的恶之后,依旧保持了一个赤诚的心,用最初的目光去看待每一件事,每一个人。 “想做什么就做吧,我也会守在这里。” “嗯,好。”烟柒染盘腿坐在小院的门口,看着那块被推倒的石头,感受到了被吞噬却还存在的悲伤和绝望,流下了一滴泪。 岳云柔...... 第76章 女霸王 小小的碧玉色莲花,再次出现在烟柒染的掌心之中。 九天仙露凝于掌,一朵玉莲护苍生! 如以往不同,这朵玉莲并未升上她的上方,一直悬于她的胸前。 烟柒染将左手的食指指腹放在唇边,用力将指腹咬破,一滴血滴入玉莲的莲心。 被注入她一滴鲜血的玉莲爆发出一阵红光,血红血红的,蓬勃的能量倾泻。 烟柒染双手结印:“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随着她的动作,玉莲的能量汇集于她的结印,而结印被她推入小院,落在那假山石之上,红色的光柱将石头笼罩,一串串金色的符文不停地绕着红光而盘旋,直至落入那假山石。 岳云柔! 岳云柔! 岳云柔! 烟柒染连续三声呼唤,听得为她护法的白羽红了眼眶。 晏时桉则是一直关注着烟柒染的状态,上一次突然的昏厥令他陷入恐慌,令大家都揪心不已。 这次不知道她还要昏睡多少日才能缓过来。 白羽和晏时桉各有心事,突然听到烟柒染大声一句:“破!” 那被笼罩的假山石缓缓升起,与地面有了一丈的距离后,直接破碎,落入杂草丛中,再难分辨。 “岳云柔! 聚! 回魂!” 之前没入假山石的一串串金色符文,出现重聚,从地面盘旋着升起,在红光中化成实质的金色光芒,几息之后金色的光芒消散,岳云柔的魂魄出现在红光之中。 白羽瞪大了眼睛,他又见到了云柔。 红光之下的‘岳云柔’目光柔和,对着白羽微微一笑:“啾啾,谢谢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如今的我已经放下了,你也放下吧。” “云柔,我......”白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太多话想说了。 “啾啾,这一切从来都不是你的错,我的死与你无关,有你的陪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要保护好自己,莫要再受伤了。” 说着,‘岳云柔’的眼角落下了泪水,现在知道有人如此在乎着她,即使是一只鸟,她也满足了。 遇到啾啾,是她的幸运。 “岳云柔,我送你去黄泉,不论你的选择是什么,他们都会尊重你的选择。”烟柒染睁开双眼,看着她。 ‘岳云柔’对她遥遥一拜:“多谢姑娘大恩。” 烟柒染笑着颔首,而后目光冷凝看向一旁的‘曹御史’以及同样恢复了魂魄的‘曹夫人’:“你们也去下面接受你们应有的惩罚吧。” 二鬼瑟瑟发抖,他们没有选择,只能接受,否则现在就可以消散在日光下。 彼岸花开火照路,玉莲指引幽冥路。 她眉间的红色莲花浮现泛着金色和红色掺杂的光,‘岳云柔’三个人双眼中出现了一条开满无叶之花的路,是血红色的花海,红色的花瓣飘散在空中,金色的光芒逐渐向他们袭来。 指引的力量让他们不自觉地走上了这条隐隐香气的路。 她眉间的莲花消失,这院中也没了‘岳云柔’三人。 “小白鸟,接下来该你了。”烟柒染要站起来,晏时桉伸手抽了她一把。 她朝他会心一笑。 白羽站直了身体:“女霸王,来吧。” 他已经没有遗憾了。 “你说谁是女霸王?”烟柒染气了。 白羽:“......” 糟了,一时说漏嘴了。 “呵呵,姑娘听错了,听错了。” 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烟柒染不给白羽反应的时间,直接出手,她的术法打在白羽身上,伸直的胳膊一直没有动摇。 白羽紧皱眉头,咬紧嘴唇,一声都没吭。 他有理由怀疑这女霸王是在报复他,疼死个鸟了。 “好了。” 烟柒染收回了自己的手,白羽再次变成了那又圆又毛绒绒的、极其可爱的雪中精灵——银喉长尾山雀,被她抓在手心中。 “小白鸟,从今天开始就给我当牛做马,好好修炼吧。” 白羽虽不能变成人形,但至少还能说人话:“我好像没得选择了。” 烟柒染警告道:“以后有外人在,你就只能说鸟语,时桉哥哥除外。” 白羽耷拉着小脑袋:“知道了。” “时桉哥哥,咱们走吧。” “染染,你先回府,曹府的事情我还需要收尾,之后就要进宫将具体因由禀报皇上。” 烟柒染拉住了晏时桉的衣角:“时桉哥哥,云柔已经不在了,她的名节还望你可以帮着保全。” 晏时桉懂她的:“放心,我知道的。” 回到了将军府的‘珍宝筑’,烟柒染慵懒地往床上一躺:“云巧、香巧,我要睡一会儿,别让人打扰我。” 香巧帮烟柒染放下床帐:“小姐,睡吧,我和云巧就守在外面。” 这一句的功夫,烟柒染就已经睡熟了,云巧和香巧二人相视一笑就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白羽就被安置在烟柒染寝室的外间,一个精致的秋千圆环站杆鸟架,白羽非常自觉地站在上面。 女霸王也没有限制他的自由,没有用脚链拴住他。 她肯定是觉得自己不敢跑的。 哼,她是对的。 心中各种吐槽,却不敢说出来。 此时,从里间走出来一位白衣胜雪的、披散着一头墨发的温润少年郎。 “你,不是人!”白羽惊诧。 地瓜走到白羽的鸟架前,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羽毛:“别怨染染,表面上她散了你的修为是为了惩罚你,其实她是在救你。” “何出此言?” 白羽不懂。 地瓜温柔一笑:“你是吸收了噬魂阵外泄的能量才得以恢复,但那股能量乃是至阴之力,长时间积聚在你体内,会影响你的精元,让你体内的法力四散,两股力量冲撞,会导致你爆体而亡。 而她今日帮你散掉的正是那部分至阴之力。” “她为何要帮我?” 而且不是刑罚吗?怎么就变成救了他的命。 “她一直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今日耗费精力都帮曹夫人重聚了魂魄,也算是帮你抵消了部分因果,之后你跟着她潜心修炼,结善缘就会抵消曹府的孽债。 说白了,她是心疼岳姑娘了,如若不是你的举动,恐怕岳姑娘的正义将永远埋于那座小院中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因果循环。 “你到底是何人?”白羽感受不到少年的虚无缥缈的气息,看不透他。 地瓜直接消失了。 他......好像很厉害。 白羽心中想着,自己究竟遇到了一群什么人。 第77章 阿柒不能吃亏 晏时桉带着曹呈签字画押的口供、匕首以及曹御史等三人的验尸状进了宫。 晋武帝听晏时桉讲述了事情经过之后,很是生气,他晋铭朝堂上监察百官的御史竟是个道貌岸然之辈,私下里竟是个罔顾人伦的畜生,如此胆大包天,想来平日里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晏时桉,朕现在命大理寺严查曹府众人,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受害者、冤案!” “臣领旨。” “另外,涉事者根据律法重判,不曾牵涉者,皆流放极北之地,曹御史私德不修,对外就撑其突发疾病而亡吧。 至于岳云柔,既然烟姑娘开口了,她的事也不必再提,直接厚葬了吧。” “皇上英明。” 晏时桉躬身拱手道。 说完正事,晋武帝想要跟晏时桉打听一下烟柒染,这可是鹤云道长的关门弟子啊,至于他自己的大儿子吕彦庭,他根本都没往心里去。 同一个师父,一个被带在身边教导,年纪轻轻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另一个端茶倒水、打杂养娃,学得就不是一个东西。 听了烟柒染的能力和对鸟妖的处置,晋武帝很是满意,如今大战刚刚平息,百废待兴,世道也是乱的很: “晏爱卿啊,你们大理寺本就是复核案件、专管全朝悬案、难案、重大案件的地方,如今世道不太平,很多悬而未解的案件咱们肉眼也侦破不了,容易让百姓造成恐慌。 朕想啊,不如在你们大理寺专门在设一部,让烟柒染牵头,专门针对诡案,你们大理寺不是还缺两个寺丞么,就给你身边的初一和十五好了,需要烟柒染出马时,他们两个跟着她就行。” 这种诡异之事,得需要自己人,嘴严之人,初一和十五就是最好的人选,他们整日跟着晏时桉为大理寺的案子东奔西跑,正好顺水推舟,更何况烟柒染可是日后的侯府少夫人,他们的主子,定也不会乱嚼舌根。 他可真是个识人任用、为民所想的好皇帝。 “这......”晏时桉有些犹豫,烟柒染的性子看着平顺又柔和,实际上是个比较有轴的人,她认定的事情谁说什么也不好使,她不想的事情,把刀架她脖子上也不一定有用。 这几次的事情都是她主动帮忙的,但主动和职责是两回事啊。 “皇上,您这是打算让她直接入朝为官吗?” 管着左右寺丞的烟柒染最起码也要是个少卿,像王亭和伍荣一样,正四品之职。 那今日圣旨一下,明日早朝恐怕就要抬出去几具横着出去的了。 晋武帝一时噎住了,忘记了这茬,想要光明正大的用人,至少要给个官职的啊: “不如这样,诡案本就是不能对常人言,就她作为你们大理寺的暗中杀手锏好了,她是你的未婚妻,你们早日成婚便是,她出入大理寺便是名正言顺。 我在给她一些封赏,有个别人敢怒不敢言的名头就行了。” 晏时桉被突如其来的馅饼砸的有些晕,好在理智并未远离,赶紧躬身拱手:“皇上,我与烟柒染的成婚一事,您要不要问问姜大将军的意见? 命烟柒染为大理寺一员之事,还请您找大殿下去将军府传旨比较好。” 臣现在可不想得罪姜家人。 大殿下是最好的人选。 晋武帝轻哼一声:“朕乃一国之君,一个婚事还做不了主了? 姜大将军为了咱们晋铭戎马半生,是该尊重一下他的意见。 去,你先下去吧,别在这儿气朕了。” 晏时桉识趣地退了下去。 晋武帝心中觉得自己有些丢脸,这烟柒染是谁的女儿不好,非得是他姜云的闺女。 说起来这满朝上下,整个晋铭都没有一个敢对他甩脸子的,唯独姜云敢。 一个不开心就绷着张脸,倔的跟头驴似的,急了还得暗戳戳地阴阳他这个皇帝两句。 嘿嘿,想想姜云想辞官又辞不掉的吃瘪模样,他也挺欢乐。 哎,要是一声招呼不打,直接下旨让晏时桉和他女儿成婚,估计明日他就能带着全家连夜跑出京城去。 全都怪晏时桉,怪文安侯府,定哪家的千金不好,非得定下了那头驴的闺女。 “何谓,宣大殿下进宫。” 吕彦庭刚到这御书房,脚都没站稳,就听自家父皇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口气说完了。 “行了,你去姜府传朕口谕吧。” 晋武帝摆了摆手就让他走。 吕彦庭那哪儿能干呢:“父皇,您给阿柒封个什么名头? 县主、郡主还是公主? 何时下达册封圣旨? 是否有食邑、权利如何? 在大理寺干活,俸禄几许? 这些您都没有交代清楚,儿臣如何传口谕去。” 我们阿柒可不能干那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想要她做点什么,那就得拿出真金白银看得见的好处出来。 画大饼这种事,用谁身上都行,就是不能用阿柒身上,他都不带同意的。 若是让大师兄知道是他去才让阿柒点头的,估计大师兄能把他打出晋铭和大楚去。 晋武帝眼都直了,有些生气地问道:“你到底是谁儿子?!” 吕彦庭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硬着头皮道:“儿子还是父皇您的儿子,可是阿柒也是我的妹妹啊,当闺女照顾大的,我也不能让她吃亏不是。” 否则,这片大陆哪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啊。 晋武帝拾起桌子上的一封奏折就朝吕彦庭扔了过去:“滚,滚,没出息的东西。” 吕彦庭捡起奏折递给何谓,转身就跑,生怕晚了又让他去给师妹画大饼去。 与此同时在将军府睡得昏天黑地的烟柒染可不知道皇宫中发生的事情,不过,她的好觉也是被人打扰了。 “柳姨娘,我们大小姐正在睡觉,吩咐过了不让任何人打扰,您请回吧。”云巧挡在柳茹娘身前,就是不让她靠近房门一步。 柳茹娘今日见女儿哭着回来,一番询问才知是被烟柒染这个小贱人收拾了,过了不到半盏茶,‘琉光阁’掌柜亲自上门来要账,还带来了雪儿摔了的玉簪碎片。 这些碎片就犹如一个耳光一样,甩在了她柳茹娘的脸上。 给她撑腰的人已经回来了,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烟淮兮,就能悄无声息地弄死烟柒染。 她不会再忍了。 她扬起手对着云巧的脸就要打下去: “好你个贱婢,我再不受宠好歹也是将军的妾室,是个主子,你敢拦着我,看我不打死你。” 第78章 陈若莹的娘 云巧轻松一躲,柳茹娘差点摔一个大马趴。 “来人,给我抓住这贱婢。”柳茹娘被翠娟搀扶着,稳住了身体,就对着自己的身后怒声喊道。 这么大的声音,烟柒染哪里还能睡得着呢,自上次施法昏睡几日后,她的法力好像又增强了一些。 这次凝聚魂魄也只是有些困顿,倒也不打紧。 她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穿着一身月白锦缎的寝衣和裤子出现,身后跟着香巧和宫嬷嬷。 宫嬷嬷替自己的主子:“柳姨娘,这里是‘珍宝筑’,不是柳院,还请您看清楚了。” 柳茹娘哪里听不出这宫嬷嬷是在提醒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可她既然敢来,就是有底的,哪怕是姜云也是挑不出她的错处的。 “打扰大小姐休息是我的不是,可我……” ‘啪’地一声在这院中竟然都有了回音。 话还未说完,柳茹娘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站定的烟柒染,就连红肿起来的脸都忘记了疼痛,忘记了用手去捂。 她在来之前,设想过多种场面,却从未想过烟柒染这个小贱人不按常理出牌,竟然真的敢动手。 “烟柒染,我好歹是你爹的妾室,就连你都要称我一声姨娘,你竟敢打我,你疯了么!” 柳茹娘气急了的嗓音又尖又细,让烟柒染觉得刺耳极了。 随手又一个巴掌摔了过去,‘啪’的一声,比上一记耳光发出声音还要清脆,还要响亮。 直接盖过了柳茹娘干嚎的声音。 “真吵,想打你就打你,还分什么敢不敢?打扰本小姐睡觉,我现在就是让你去门外跪着,谁敢多说一个字。 我能养成如今的性子,还要多亏了你在我娘去世后对我的‘照顾’!” 烟柒染咬着‘照顾’二字,目光森冷。 “十几年前,京中人谁不知道自娘亲没了以后,我就不服管教、嚣张狠戾,唯有姨娘贤良淑德,对我比对亲生女儿还好,事事委屈自己的女儿,处处对我忍让照顾。 如今也得让京中人看看,我烟柒染被姨娘养出来的性子啊,顺便表现一下姨娘的贤良淑德。” 柳茹娘目光中的恨意不再掩饰:“你敢!” 烟柒染轻视一笑:“云巧,将柳姨娘给我押到院子外面跪着,什么时候咱们的姨娘知道错了,再让她起来。” “是,小姐。” 云巧得了主子吩咐,一把将护在柳茹娘身前的翠娟掀翻在地,其余的小丫鬟面面相觑不敢上前,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两个都是主子,谁也得罪不起。 虽然她们是柳姨娘的人,可大小姐连柳姨娘都敢打,她们这些卖身为奴的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云巧没了阻碍,一个出手就钳制住了柳茹娘的双手,真跟大理寺押犯人似的,将她连押带推的赶到了‘珍宝筑’门前,在出脚踹她一脚,不用废话就直接跪在了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柳姨娘,咱们大小姐吩咐了让你跪,你就得跪,乖乖听话还能少吃些苦头。” 柳茹娘恨得咬牙切齿却也不敢在动,她的脸疼,手腕疼,胳膊疼,就连腿都巨疼。 烟柒染不会得意太久的。 不过才一盏茶的时间,管家就匆匆过来,还未张口就见到自己的主子在地上跪着,头发凌乱、甚至发丝因着汗水还沾染在脸上,最醒目的是一边一个的巴掌印,十分对称,就是力度不一样,一边肿的太高了。 柳姨娘看到救星终于来了,赶紧使眼色给管家,管家接收到后,就对着云巧说道:“劳烦云巧姑娘通禀一下,大长公主过府,要见柳姨娘和大小姐,如今正在前厅等候。” 大长公主?! 云巧立刻松开了柳姨娘,既然是公主传召,自是耽误不得。 柳姨娘肯定是不能继续跪了。 她得去告诉小姐一声。 云巧一走,翠娟立刻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夫人,咱们要不要回院子换身衣服再去见大长公主?在皇室面前失仪也是重罪。” 柳姨娘摇了摇头,目眦欲裂:“咱们这就去见大长公主,烟柒染那小贱人自己将由头送到大长公主手中,我这罪受的也算是值了。” 宫嬷嬷收到了消息,命香巧给烟柒染梳妆,自己则是为她挑选衣裙,赶紧收拾去面见公主。 “大长公主?是何人?我并不认识她,她为何要见我。”烟柒染坐在铜镜前,任由香巧鼓捣。 宫嬷嬷带着挑好的一件碧蓝色长裙走了过来:“大长公主乃是先帝最疼爱的女儿,当朝皇上的妹妹,与皇上并非是一母同胞,大长公主乃是先帝最宠爱的贤妃之女,在弥留之际册封大长公主,还将晋铭最富庶的凛州赏赐给她做封地。 先皇故去后,贤妃成为了太妃,就搬去了京城西郊的清和园内。” 半年前,太妃想要去五岳山礼佛求福,大长公主和驸马皆陪同一起前去了,想来是回京了。 “那她为何要见我?” 烟柒染很确定她并不认识这位受宠的大长公主。 “小姐有所不知。”宫嬷嬷提醒道:“宫宴那日,针对你的若莹郡主正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备受贤太妃喜爱,若莹郡主当日被小姐下了脸面,恰逢大长公主和太妃不在京中,如今大长公主回京定是要为女儿做主的。” 谁人不知道大长公主仗着先帝的宠爱才是京中最嚣张、最跋扈的那个,就连皇上都要忍让三分。 烟柒染不以为意:“哦,原来如此。” 宫嬷嬷对大长公主太了解了,那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人:“小姐,将军、二爷皆不在府中,唯有一直对您虎视眈眈的柳姨娘母女,大长公主在此时登门就是已经准备好要给您教训的。 一会儿您避其锋芒,莫要真的与她硬碰硬,忍一时也好,待将军回府了为您做主才是。” 烟柒染拿起桌子上的一只金簪把玩着:“嬷嬷放心,染染心中有数,一会儿您就留在院内,香巧和云巧陪我前去就行。 您这般年纪很是不必去听她的阴阳怪气。” 大长公主又如何,这天底下还真就没有她烟柒染会怕的人。 第79章 大长公主 “烟大小姐好大的架子,本宫的这两盏茶都喝完了,才姗姗来迟。” 大长公主一身红色金线绣凤穿牡丹的华丽宫装,头上更是一套赤金的红宝石头面彰显华贵,此时气势与威严并存。 大长公主已经是两位孩子的母亲了,陈若莹上面还有一位兄长,不得不说大长公主长得真是好看极了,完全看不出年纪,脸白如玉,一双丹凤眼,将所有的情绪掩藏。 烟柒染不卑不亢地按照宫嬷嬷教导的,屈膝福了福身,不等大长公主叫起,自己就站直了身子: “大长公主好福气,才喝了两盏茶就见到了我,要知道数不清的人捧着大量的金银珠宝等个三五年都见不到我一面。” 别人花钱排队都见不到我,你还喝了我将军府两盏茶就见到我了,当真是好福气,便宜你了。 “烟柒染,你大胆,你竟敢将大长公主殿下与外面那些贱民相比,还不赶紧跪下给殿下赔罪。” 柳茹娘还是刚刚那身,头发凌乱也没梳起,就为了告她一状,只是不等殿下发难,她自己竟主动跟殿下对上了,真是天助我也。 声音中的得意都不加掩饰了。 “柳姨娘,这是脸不疼了,还是腿不酸了,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要不然你还是去外面继续跪着吧。” 烟柒染被扰了睡眠,心中正是不爽,谁的脸都不想给。 “好,好得很呐。本宫竟然不知道京中竟还有比本宫更加嚣张的人。”大长公主微微一笑,双手拍掌,只是笑意未达眼底,让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本宫嚣张至少有皇上和太妃护着,你不过是个区区臣子之女,竟敢藐视皇家,本宫倒要看看你凭什么如此跋扈。 你趁本宫不在京中,欺辱我若莹郡主,今日又不敬长辈对姨娘大打出手,如此不孝不忠、罔顾法纪的东西,本宫就算是打杀了你,谁又敢说个不字。” 烟柒染立刻抬头,清澈的眼眸变的凌厉,对上了大长公主那狠厉的眼神,轻蔑地看了一眼大长公主:“我父兄、小叔乃至我姜家上下皆为人臣,殿下要打杀我,自是不敢反抗,可是公主在动手之前可有了解我的身份? 我最不起眼的五师兄乃是您的侄子,当今的大皇子殿下吕彦庭,六师姐乃是大楚的大公主初锦薇,大师兄更是仙云城的城主,我师父便是你们皇室想见都见不到的鹤云道长,你想动我,你考虑过后果么?” 大长公主目光更为凶狠,她这是明摆着告诉她最不起眼、最普通的关系才是你们皇室子弟的身份,这就是明着打她的脸。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烟柒染竟然真的是鹤云道长最小的弟子,在仙云城举足轻重的人物。 那又如何,她与她之间注定是敌人,既然不能为她所用,不如尽早铲除。 “你的背后有整个仙云城又如何,本宫乃是晋铭王朝的大长公主,对付你就好比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大长公主从主座上走了下来,一步一步走到烟柒染身前。 二人相视,寸步不让。 “来人,将烟柒染给本宫带走。” 大长公主带来的护卫冲进来十位,有两个直奔烟柒染而来。 “公主,且慢。”烟柒染仔细打量对方。 “怎么,怕了?现在就跪在地上掌嘴五十下,本宫就考虑考虑放过你。”大长公主就不信有人真的敢与皇室为敌。 烟柒染刚刚的气势消失不见了,那双懵懂又无辜的眼眸中满是疑惑:“殿下只有一子一女么?可我这刚刚观您面相,您的孩子不单单只有两个啊!” 这岂止是多子多女啊,简直是泛滥成灾啊。 该不会这大长公主给驸马戴绿帽子了吧! 听到此话,不止大长公主的脸色阴晴莫测,就连一旁恭敬站着的柳茹娘眼神乱瞟,赶忙地下了头。 大长公主从烟柒染那满是好奇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猜测,更是脸都要绿了:“你们还不赶紧把她带走,任由她在这里胡言乱语! 烟柒染,你污蔑皇亲,本宫定要告诉皇兄,狠狠治你的罪。” 白羽现在是真身小鸟的状态,烟柒染为了让他修炼更好的吸收纯粹的自然之力,早日恢复原来的巅峰状态,她封了他的法力,现在只能靠单纯的挥动翅膀飞行。 累死鸟了! 那个晏时桉在哪儿呢! 它得赶紧找到他,不然,那女霸王就要被人拉出去砍了。 那它的禁制无法解除,这辈子都无法化形了,只能是只鸟了。 晏时桉才出宫门,他就察觉到天上有一股力量朝他冲了过来,猛然抬头,正准备运用轻功,就发现一个白色的毛球从天上掉了下来,砸向他。 他快速出手,将那白球稳稳接住,果然,是那只聒噪的鸟儿。 “你怎么飞到这儿来了?” “大长公主登门,女霸王有危险。” 晏时桉本想将这小鸟塞进自己的衣服里,可一想到它好歹曾经化形成人,是个男子,他就默默攥在手中好了。 转身又进了皇宫。 护国将军府,大长公主带来的侍卫正朝烟柒染走过来,朝她伸手,她紧紧攥拳,克制着自己出手的本能反应。 如今背后黑手还不曾知道是何人,她会武一事越晚暴露越好,总会是一张底牌,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区区一个嚣张跋扈的公主,还不足以令她动手。 “我好歹也是护国将军府的大小姐,大长公主当真不顾及我仙云城与将军府,想要撕破脸么?” 她左右摆了下头看向两位侍卫,带着不当回事的肆意。 “仙云城又如何,难不成还想与我晋铭为敌么? 烟柒染,你若是怕了就好好给本宫道个歉、认个错,顺便给你姨娘磕个头求个原谅,今日本宫可以不予追究,饶你一条小命。” 大长公主心中冷笑,若是能让晋铭与仙云城彻底撕破脸,那简直太好了。 不能为她所用的,被毁了又与她有何关系。 “既然大长公主给脸不要,一会儿发生何事,殿下可要莫怪本姑娘没提前打招呼了。”烟柒染的手伸进自己的‘乾坤袋’。 “动手。”大长公主心想明面上我不能直接弄死你,凡事都有个万一,她只是小惩大诫,但万一侍卫失手了,跟她这个公主也没有关系。 烟柒染朝侍卫上方扔了一把纸符: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圣旨到~” 糟了! 第80章 让圣旨等一会儿 吕彦庭手托圣旨,迈着四方步稳稳当当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晏时桉,以及一众皇宫内侍和侍卫,浩浩荡荡的,排场很大。 到了正厅门口,还未进门就宣到:“圣旨到~护国将军府,烟柒染接旨~” 烟柒染已经施法,符咒也有消散了,只好赶紧出声制止:“五师兄,让圣旨等一会儿,你先别进来。” 哦? 怎么回事?待本殿下看看。 吕彦庭将身子探进去,伸着脖子往里看,这形象哪里还像一国皇子。 晏时桉有样学样,他也想看看她在搞什么名堂,他们可是来救她的,救命还能稍等?!! 二人只见大长公主带来的十个侍卫如下饺子一般,噼啦扑啦地都躺在了地上。 大长公主望着地上躺着像死一般一动不动地侍卫,震惊又有些害怕地后退了几步:“烟柒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当着本宫的面杀人。” 她都没有见她是何时出手的,怎么就死了呢。 烟柒染见五师兄来了,略显委屈:“殿下,我一动没动,怎么就杀人了?您想抓我,我连反抗都没反抗,现在又想污蔑我杀人吗? 您是非要我死不可吗?” 不过是个渣渣,她稍稍露了一小手,她就吓着了。 真没意思。 吕彦庭看了晏时桉一眼,晏时桉往后退了一步,他才再次重复一遍:“圣旨到~护国将军府,烟柒染接旨~” 面对圣旨,就连大长公主都要下跪。 烟柒染也乖乖地双膝跪地,上身笔直地听五师兄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朕闻护国将军姜云之女,烟柒染,聪灵机敏,德容兼备,温婉贤淑,实乃闺阁之秀。又闻其为鹤云道长之徒,心怀道义与百姓,多次为百姓鸣冤,实乃我晋铭之福。 今特册封烟柒染为郡主,赐封号凌州,以彰其德,自此凌州的食邑皆为尔所有。 郡主之册封,乃朕之殊荣,亦是朝廷之恩赐。望郡主日后谨遵律法,做女子典范,以彰显皇家之风范。 钦此!” “臣女叩谢皇上隆恩!” 烟柒染伸手接过圣旨,吕彦庭就赶紧将她搀扶起来了。 “师兄本想给你争取个公主的名号的,父皇却说做个有封地、有食邑的郡主也挺不错的。” 更何况,父皇给的食邑可是整个州府的,堪比大长公主的食邑了,实际的好处给了,阿柒肯定就不在乎那些虚名了。 吕彦庭没说的是,他父皇说想要给阿柒册封公主,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皇兄为何要好端端地册封她为郡主?” 她的女儿陈若莹都还没有封地和封号,空有个郡主的名头而已。 烟柒染现在可是有实权的了,更何况凌州与她的凛州相邻,皇上这是何意,是在敲打她么。 “皇姑母,父皇口谕,传您进宫,不得有误。”吕彦庭该做的面子还得做,谁让他是小辈呢。 但是颇有几分烟柒染那股子漫不经心的劲儿,气得大长公主牙痒痒。 “那她杀了我如此多的侍卫,挑战皇家威严就这么算了? 正好晏大人也在,不知道烟柒染该当何罪?” 晏时桉拱了拱手道:“大长公主殿下,您的侍卫没有任何事情,只是睡着了而已。” “你,你在逗我.......” 话还没说完,就见晏时桉抄起一旁桌子上的茶壶,对着一个躺在地上的侍卫将茶水倒了下去,正淋在脸上,那侍卫一下子就坐了起来,醒了。 吕彦庭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皇姑母,父皇还在宫里等您呢。” 大长公主深知今日自己讨不了好了,宽大的袖子朝身后一挥,气哼哼地:“我们走。” 一地横七竖八的侍卫都爬了起来,跟在公主身后灰头土脸的走了。 靠山都走了,柳茹娘在这里也不敢多待了,只是还没等她动呢,烟柒染那个小贱人就对她发难了。 “呦,柳姨娘还在呢!大长公主都走了,你不如去外面继续跪着吧,我看刚刚你那模样,也是认识到错误的。” “云巧,请我们的姨娘出去,继续!” “是。” 柳茹娘这次很自觉,没等云巧动手,自己就去外面乖乖跪着了。 烟柒染不禁感叹:人啊,果然都是欺软怕硬之辈。 怪不人人都对权势趋之若鹜。 “阿柒,刚刚你用的是不是昏睡符,有没有富裕,给师兄两张玩玩。” 吕彦庭一见到烟柒染,就那一脸不值钱的笑,任谁都没眼看。 烟柒染大方地从‘乾坤袋’中掏出四张来:“喏,一人两张,好好玩儿啊。” 吕彦庭有些幽怨地看向她,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他要的,竟然晏时桉也有份。 晏时桉手攥两张昏睡符:“这该如何…嗯…玩?” “我来我来。”吕彦庭自告奋勇:“咱们没有染染的能力,就把这符纸烧了,然后给你想要捉弄的那个人喝下这符纸水就行了。” 符纸水? 傻子还看不出来有问题! “纸符烧的灰遇水即溶,入口与普通白水并无二致。”烟柒染解释道。 原来如此。 “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外面的那群人又是做什么的?” 吕彦庭命外面的内侍将晋武帝给烟柒染的赏赐抬进来,烟柒染看得眼睛都直了。 她不过回京短短数月,都有了自己的库房,如今这几箱子赏赐再放进去,她的小库房就满了,要挑个更大的地方了。 想来也是,怪不得京中是天下人都向往的地方,战事今年方歇,百姓疾苦,能饱腹就已经是许多人的奢望了,可京中上下依旧挥金如土,吃好、喝好,一切都不曾耽搁。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晋武帝还是百姓们歌颂的仁德的掌权者,至少百姓们有的穿、有的吃,不敢想象若是换一个人,现在该是怎样的民不聊生。 有权者依旧大权在握,有钱的人依旧有钱,最终受苦的也不过是普通大众而已。 “染染,皇上命我在大理寺设了一个暗部,有你负责,专门负责常人无法处理的诡事,避免引起百姓心中恐慌,所以只能在暗中。 你我本就是未婚夫妻,我又是大理寺卿,你常出入旁人也能理解,所以只能委屈你了,不能有明面上的官职,但是俸禄皇上会给你的。 你看你是否愿意?若是不愿,还可以跟皇上再商议。” 晏时桉说起今日这出背后皇上的目的。 大理寺的暗部,由她负责! 有意思。 “五师兄,时桉哥哥,我,应了!!” “代我谢过皇上。” 这样处理起那些不公的事情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明日她就走马上任,去大理寺当差去。 第81章 你觉得晏大人如何 烟柒染已经正式进入大理寺三天了,晏时桉命人在他办公的书房给她收拾出来一块地方,放她专用的桌椅。 虽然有了她办公的地方,但是晏时桉三天都没见过她人,没有需要她出面处理的事情,不是去找任仵作聊天就是跑到厨房去,到厨娘那里混吃混喝。 为此姜沐辰还抱怨了他两天,差点想把姜小叔和未来岳父大人给她找得厨子和点心师傅送到大理寺厨房来。 这日后想要出趟院门,别家小姐带的都是护卫和丫鬟,他们染染带的就得是厨子、厨子和厨子。 大理寺这几日也没有什么案子,大家都在大理寺闲着,没事儿就聚在一起聊聊天、喝喝茶。 王亭和任诗沂是大理寺所有人都知道的一对有情人,闲下来大家都不会往他们身边凑,给他们自己相处的空间,唯独一个人没看出来这种默契的心照不宣。 王亭一脸沮丧地进了晏时桉的书房,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来喝。 晏时桉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又低头看书:“怎么,她又去找任仵作了?” 提起这事,王亭重重放下杯子,快步走到了晏时桉的书桌前:“你也是,她如今都进大理寺当差了,这么好的机会,你也不想着跟她培养一下感情!” 你不想,我还想呢。 晏时桉自然地翻了一页书:“她的脑子现在还有地方被封着呢,根本没开窍,我也自然是不急的。 倒是你,既然这么喜欢人家,就赶紧提亲求娶人家过门啊,哪里还用唧唧歪歪地在乎当值的这点儿时间。” 王亭叹了一口气:“你当成亲这么容易啊,我娘现在不是还没点头呢。” 晏时桉合上书,放置书桌上,一脸严肃地看着王亭:“你娘还是想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 想想京中的夫人们相看儿媳,能有几个摒弃家世单纯只看姑娘本身的。 任仵作任诗沂本就是孤女一个,哪怕她生的俊俏,有才华,在大理寺当差,却也改变不了她平民的身份。 大理寺的少卿乃是正四品,即使在京中,这官职也不算低了,想要与王家结亲的官家女自是有不少。 这种情况下,王母就更加不会考虑一个整日与死人打交道的小小仵作了。 王亭心中也苦,一边不想伤害他娘,一边又不想放弃任诗沂,两头为难,只能先拖着,让他娘看看他坚决的态度了: “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帮帮兄弟!” “你娘看不上的是任仵作的身份,偏偏这身份也是任仵作的一部分,除非有个位高权重的人收她为义女,位高到足以让京中人对她是一个仵作的事情闭嘴。 我之前是想过要我娘出面的,可是我家这个文安侯府并不足以完全保护任仵作,就连婚后你若是无法做到让所有人闭嘴,那么你娘还是会对她不喜,任何的感情都经不住如此地消耗,那到最后你们两个又会剩下什么呢?” 晏时桉是真的想帮帮自己的好兄弟,可这也是一个姑娘一辈子的幸福,他不能轻易允诺。 经过李文珍和岳云柔的事情,他忽然才发现同在晋铭王朝的土地上,女子与男子是真的不同。 他这几日都在翻看晋铭律法,哪怕他已经烂熟于心,还是翻开看了,越看越心惊,怪不得染染要生气。 就像一条‘凡女子未婚先孕、珠胎暗结者,浸猪笼允,绞允,必死’,没有男子,女子谈何有孕,全程未对男子该做出任何刑罚,甚至未婚有孕比很多罪犯的惩罚还要狠厉。 他继续道:“任仵作与我们共事两年有余,她是什么性子,我们大都了解,成婚后,她定也是不会放弃仵作的职责的,你考虑过这一点吗?你娘、你爹又能同意吗?” 谁都不能否认二人之间的感情,可是感情与生活又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 任诗沂的房间里,两个姑娘家聊得也是差不多的话题。 “染染,你觉得晏大人如何?” 烟柒染坐在一旁跟着任诗沂学绣荷包,突然听到这话,她顿了一下:“大人嘛,我觉得他挺好的。” 任诗沂放下手中的绣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喜欢晏大人么?作为要成为你夫君的人,你觉得他如何?” “喜欢?”烟柒染也放下了正在绣着的荷包,陷入了思考:“何为喜欢?成婚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这两点我们都有了,他不止是个好官,对我也不错,这不就够了嘛。” 她的一番回答让任诗沂无语了,也是,大人看着也像个没开窍的木头,不然两个人之间的进展也不会还不如雨后的蜗牛爬得快。 “染染,喜欢一个人你会不由自主地关注他,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心中也会默默惦记着他。” 喜欢一个人,是在闲暇时会不自觉地想起他的笑容,回忆起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中涌起丝丝甜蜜。是在相遇时,内心的喜悦如涟漪般扩散,眼神中流露出的欣赏与欢喜。 喜欢一个人,不仅仅是外表的吸引,更是内心的契合。是他的善良、智慧、勇敢,让你为之倾心。他的每一个优点,都在你眼中闪耀着光芒,让你为之骄傲。 喜欢一个人,是愿意为他付出,不计得失。是在他需要帮助时,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是在他遇到困难时,给予坚定的支持与鼓励。 喜欢一个人,是希望他幸福快乐,想要和他牵手一生,白头偕老。 “那你对王少卿就是这样的吗?” 说到王亭,任诗沂略显羞涩的脸上滑过一抹哀愁,精准被烟柒染捕捉到:“怎么了?你们两个之间......他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诗沂姐姐,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烟柒染站起身,甚至都要捋胳膊挽袖子,一副去干架的模样。 任诗沂被烟柒染逗得‘噗嗤’一笑,眸中泪光闪闪,她一个孤女、一个仵作,能得染染如此真心相待,心中感动不已,却也难过不已。 “他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们两个从一开始就是注定没有结果的......” 到了散值的时辰,晏时桉出了大门见烟柒染一个人缓慢地走着,大步上前与她并肩而行。 放在平时小姑娘早就发现他了,抬头,清澈又明亮的眼中都是他,然后笑着喊他一声‘时桉哥哥’。 今日愣是没有搭理他。 “染染,你不开心吗?” 第82章 那你呢 “时桉哥哥,坐我马车吧,有话想问你。” “好。” 将军府每到散值的时间就会派马车前来接她,前两日姜家小叔、姜大将军以及姜沐辰都来了,一起来接,感觉像是皇上微服出宫似的,被烟柒染回家明确拒绝后,今日就只有车夫和云巧两人了。 晏时桉上了姜家的马车,心中惊讶却又觉得理所当然,上次坐这辆马车还是曹御史案子的时候,这马车与之前相比当真是变化不小。 脚下先是铺上了一层兽皮,后又铺上了一层软软地毯子,后面还有一组小巧的斗柜,一个矮几,有背靠的垫子,又有可以盘腿而坐的蒲团,还有叠放整齐的小被子。 整个车厢奢华又舒适,简直就是专门为烟柒染量身定做的。 晏时桉也坐在了一个较软的蒲团上,烟柒染回手从斗柜的第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包点心放在矮几上,又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小酒呈,两个精致的青玉酒盏,给他斟满一杯酒放在他的面前:“别客气。” 烟柒染先端起自己的酒盏一饮而尽,痛快。 晏时桉也像她一样,饮尽了杯中酒,而后拿起酒呈,不仅给她满上了,也给自己满上: “染染,想问我什么?” “时桉哥哥,你如何看待诗沂姐姐与王少卿之间的感情?” 烟柒染心中有些纠结,她其实是有些想帮忙的。 晏时桉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你想帮助任仵作?” “诗沂姐姐从潞城开始就对我颇为照顾,不管我是穿着破烂的穷道士也好,还是将军府的小姐也好,她对我从未变过,在大理寺与她同住一屋,更像是亲姐姐一般,我不希望她因为身份的差别就低人一等。” 可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感情的事情,她看不透。 “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确实是身份造成的,王亭是王家庶子,若是能靠联姻攀上其他权贵,倒也是值得考虑的。 若是日后分府另过,他需要的妻子必须有撑起一府门楣的能力。 倘若一直都是与嫡兄在同一府一府中过活,妻子必须能隐忍,能吃得苦,还要有足够多的智谋与手段,不能与嫡兄争抢,却也不能一味被嫡兄一脉打压。” 晏时桉十分详细地给她分析了王家的情况。 王亭生于永宁伯府,他娘乃是永宁伯的受宠妾室,他是庶子,被嫡母拿捏着,被嫡兄压着,偏偏他娘也不安分,抓尖要强总想从嫡母手里分一杯羹,所以他想娶任诗沂,他的嫡母嫡兄都同意,他娘也不同意,顺便会吃枕头风让他爹也不同意。 嫡兄王硕是要继承永宁伯位子的,本身也无太大建树,偏偏王亭做了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虽说是给伯府争了光,但是要王硕丢了脸,王亭能娶个无身份、无背景的平民女子再好不过了。 任诗沂原本也是富家千金,爹娘相继出事,家产被夺才落得孤身一人,她沉着、冷静,也细心,后宅之事也是手到擒来,偏偏现在的她并不甘于家中相夫教子的女子,替死者鸣冤是她喜欢的事情。 烟柒染没有想过永宁伯府这般混乱,诗沂姐姐即使真的嫁了进去,她能应对么? 有情能饮水饱么。 “不管诗沂姐姐与王少卿最后能不能成,诗沂姐姐在京中总要有个身份。 我回府就和爹、小叔商量,认诗沂姐姐为将军府义女,成为我的义姐,之后搬进将军府。” 若是王亭娘看重身份,能够攀上护国大将军府这棵大树足以满足了,而偏偏任诗沂又是义女,连个庶女都算不上,在嫡母那里也能过得去。 为了感激诗沂姐姐对她的照顾,她爹也会同意的,只等明天问问诗沂姐姐的意见了。 晏时桉莞尔一笑:“有你给任仵作撑腰,她要是和王亭成了亲,永宁伯一定会让他们分府单过的。” 这可是连大长公主都敢呛的主,要不是他们去的及时,她气急了可真敢把大长公主按在地上一顿揍。 一个小小的永宁伯,还不够她两脚的呢。 烟柒染突然膝盖支撑在蒲团之上,腿直了起来,上半身前倾,将脸凑到晏时桉面前:“时桉哥哥,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笑我?” 晏时桉看着面前这张精致又白皙的小脸,一双眸子仿佛装满了四季,所有的美景都汇集在她眼中,漂亮又璀璨,樱桃小口,一张一合,桃花酿的芬芳扑在他的脸上,带着他的心快速蹦了起来。 耳尖发烫,他快速垂眸想要身子后仰,错过这微热的空气,紧张又兴奋地氛围。 烟柒染没给他机会,手快速拉住他的衣襟:“时桉哥哥,你躲什么!难不成被我说中了。” 晏时桉抬眸,故意将自己的脸往她面前凑了凑,温柔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 烟柒染一时看呆了,剑眉星目,如镌刻一般的面庞,高耸的鼻梁、性感的薄唇微抿,却让她觉得他此时很是柔和,幽深如黑夜的眸子中都是她的脸。 这样的他似乎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忽然间脑海中闪过今日诗沂姐姐告诉她心动的感觉,紧张、刺激,又兴奋,身心愉悦。 他们是未婚夫妻,是要度过一辈子的人,那么她是不是也该感受一下,提前练习一下子呢。 晏时桉本想逗逗烟柒染,让她主动坐回去,不曾想她竟越靠越近,整个人都要越过矮几了。 在他震惊变大的瞳孔中,她的唇结结实实地贴在了他的唇上,她与他四目相对。 晏时桉觉得自己要完了,他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根本不受控制了。 不止如此,他的耳朵已经红到发紫了,只是已经察觉不到了而已。 烟柒染眨巴了几下眼睛就退了回来,她轻抚着自己不规律的心跳,紧张、刺激,这种感觉她没有。 她好像是有一种做坏事得逞的快乐。 很快乐,很快乐! 她的嘴角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原来这就是话本子中写的亲亲么。 “染,染染,你......”晏时桉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在烟柒染的大大方方中,衬得他像是被调戏了小媳妇。 “时桉哥哥,你有心动的感觉吗?” 晏时桉不想在此时被她看轻,又不能否认他确实有心跳加速,只得反问道:“那你呢?” 烟柒染笑得更加灿烂了:“不告诉你,你到家了。” 第83章 问题出在哪里 将军府的晚饭饭桌上,柳氏母女也出现了,柳茹娘挨着姜云坐,姜柒雪也很是乖巧,只顾吃饭。 烟柒染自是不会被她们影响她吃东西的心情,姜小叔还给她夹菜:“染染如今也是辛苦了,多吃点儿。” 她歪头对姜夜嘿嘿一笑:“多谢小叔。 小哥今天不回来了么,什么事情能忙成这样。” 姜云看向女儿一脸笑容:“你大哥要带着大楚使团进京了,还有三天的路程,皇上派你小哥跟随礼部官员前去迎接了。” 姜夜补充道:“听说大楚的大公主和太子都跟着使团一起出使咱们晋铭,送降书和贡品来了,不过听你大哥信中所言,仙云城的洛城主也跟他们一道进京了。 皇上对此很是重视,就连大殿下都和小哥一样前去迎接了。” 烟柒染正喝着汤,一听此话就被呛到:“咳咳~”放下汤碗:“小叔,你说谁进京了?” “仙云城的洛城主和大楚的大公主和太子。”姜夜又重复了一遍,猛然想起:“你师从仙云观,这洛城主,想来你也是认识的吧。” 烟柒染快速地点了点头:“......” 她岂止是认识,仙云城的洛城主洛景扬乃是她的大师兄,生的一副得天独厚的好相貌,只是为人较为严苛,想当初她可是很喜欢跟在大师兄屁股后面跑的,结果......咦~反正她现在想到大师兄,就本能的手疼、腿疼,脑袋疼,背脊发凉。 大楚的大公主初锦薇可是她的六师姐,最是疼她了,师姐回了大楚,还总是给她送来不少好吃的、好看的衣服和首饰,全都被师父私吞了,她什么都没得到。 想当初仙云城、仙云观的规矩和礼仪都是六师姐每日耐心地教她的呢。 一别几年不见,不知道大师兄和六师姐,如今怎么样了,变成了何种模样呢。 要是让大师兄知道她今天在马车上对晏时桉做得事情,大师兄肯定会打死她的,顺便灭了晏时桉。 想想都恐怖。 不过,当时的时桉哥哥身上有一种味道,特别好闻,是什么呢。 他的唇凉凉的...... “染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这小脸怎么都红了?”姜夜关心道。 姜云朝外喊道:“虎刀,拿着令牌去请御医。” 烟柒染连忙摆手:“爹,小叔,我没事,就是这汤有些热,喝下肚就更热了。” “没事就好,这夏日炎炎确实有些热,日后夏日结束前府里就别做汤了。”姜云看向柳茹娘。 柳茹娘憋屈地颔首:“知道了,将军,妾身会吩咐厨房的。” 姜柒雪这顿饭吃得五味杂陈,同样都是爹的女儿,小叔的侄女,他们一家人互相关心、相互疼爱,反倒是她和她娘很是多余。 “姐姐,今日大长公主送了帖子过来,明晚在‘荷田野渡’举办赏荷宴,上面还特意邀请了娘亲和我二人,不知道姐姐要不要同我们一道过去,大家好做个伴。” 柳茹娘温柔地望向将军:“将军,大长公主既然下了帖子就不好拒绝,更何况上次在咱们府上与大长公主有些误会,大小姐去了与长公主殿下好好解释解释,冰释前嫌也好,再怎么说,长公主殿下也是皇室中人。” 姜云并不搭理柳茹娘,只看着自己的女儿:“染染,你意下如何?想去便去,不想去就不去,有爹和你小叔在呢。” 被人无条件护着的感觉真好,烟柒染笑得乖极了:“爹,放心吧,女儿还未参加过赏荷宴,想去玩玩的。” 大长公主她又不怕,到时候吃亏的指不定是谁呢。 更何况,她总觉得大长公主有些问题,她的面相让她心存疑虑,并不是看不透,而是看不懂。 她面人无数还是头一次遇到,她对大长公主好奇得很。 不过, “柳姨娘,好像与大长公主的关系特别好,上次在咱们府里就为你出头,如今一个赏荷宴邀请京中贵妇千金,柳姨娘一个妾室也能得大长公主特别对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大长公主有什么恩情呢。” 柳茹娘在桌下的左手紧紧捏着蓝色的桌布,面上平静无波澜:“大小姐说笑了,大长公主抬举妾身不过是看在将军的面子上。” “柳姨娘知道就好,明日你们先过去吧,我晚些再过去。” 晚饭后,烟柒染、姜夜跟随将军进了书房。 “爹,柳茹娘近来没有动作么?” 姜云摇了摇头:“除了抓住的疤五外,在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姜夜道:“之前时桉曾经说可能是背后之人不在京中,或许还未回来吧。” 烟柒染从未想过娘亲的事情如此复杂,还牵扯到整个姜家,不过今日晚饭时提起大长公主,她仔细看了看姜柒雪的面相,也是有兄弟姐妹的,但是从柳茹娘的面相来看她偏偏又是个只有一女,所以以至于当初在赵国舅府上才没有怀疑她。 这种情况就是柳茹娘的那个男人,他本身有家室,有孩子。 二人听了烟柒染的分析后,都陷入了沉默。 姜夜想了想道:“但一直监视着柳氏的人从未见她跟某个外男联系过,就连她身边的翠娟也只是去见了被我们控制的疤五。 莫不是,这男人是府里的,不是外面的?” 姜云摇了摇头:“这府里的男人不是护院就是管家、小厮,依照柳氏的野心,她不会选的。 更何况,淮兮过世后,府里的人都被换了,没有留下一个熟面孔,如此大手笔,绝不会是府里的人,那个时候姜柒雪已经出生了。” “爹,大长公主的驸马有妾室吗?或者说,她有养面首吗?” 烟柒染不知道为何此时会想起来大长公主,她总觉得她这个公主怪怪的。 “染染。”姜云无奈地语气中满是疼爱:“大长公主无论如何都是皇室的公主,小心隔墙有耳。” 他担心染染心直口快、不吃亏的性子,就怕很多人笔诛口伐、唇枪舌剑生事,到时候就算皇上想护着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国之君尚可不能事事顺心、事事做主,何况他们这些臣子,臣子的家眷呢。 烟柒染颔首:“在外面我说话一直都是很注意的,爹请放心。 您还是说说大长公主的事情吧。” “大长公主没什么可说的,她只有一子一女,驸马乃是名不经传的小门小户,只因长相入了她的眼,先皇就破格将驸马陈卲钦提为昌安侯,陈氏一门也搬到京中展露头角,不过也是一门子富贵闲人而已,并无实权。 驸马陈卲钦对长公主很是体贴,二人也恩爱非常,府中并无任何妾室,一直居住在公主府中。 从未有过任何不好的传言,此次也是夫妻二人陪着太妃一起出京的。” 姜夜虽然是小叔,但是年龄不大,对大长公主的事情知道的也没有大哥多。 烟柒染皱了一下眉: 怎么会呢,她是不会出错的。 那么问题出在了哪里? “爹,你知道大长公主的生辰八字吗?” 既然面相看不出来,那就测八字。 “大长公主的生辰八字除了太妃和已逝的先皇估计也就没有旁人知道了。” 对了,还有负责执笔的史官,但是那都是先皇在世的时候了,史官也早已老死了。 皇室子的生辰八字,更加得严格保密了。 烟柒染心中郁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84章 赏荷宴 京郊的‘荷田野渡’原先是个很大的皇庄,被先皇赏赐给大长公主做嫁妆,婚后二人琴瑟和鸣,时常来这里游玩,再加上这里每到夏日的荷花尤其多,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因此就将这个庄子改名为‘荷田野渡’。 大长公主每次举办宴会,不是在公主府就是在这里,所以能来‘荷田野渡’参加大长公主的宴会,也成为了一件可以炫耀的事情。 只是...... 烟柒染今日的马车上有文安侯府的晏初暖,晏时桉的亲妹妹,还有户部侍郎伍大人家的千金伍菁菁,也就是大理寺少卿伍荣的亲妹妹。 每个人带来的两个侍女都坐在了后面晏家的马车上了。 晏时桉和伍荣一人一匹马跟在马车的两侧。 他们是一起出发前往‘荷田野渡’参加赏荷宴的。 伍菁菁与晏初暖因着两家兄长的关系很是熟悉,也算是闺中密友了,唯独烟柒染,她们都不是第一次见到她,可她却是第一次与她们正式相见。 伍菁菁比烟柒染大了一岁,年芳十九,由于兄长还未成亲,所以她连亲事也未定下,不过有上门求娶的人。 晏初暖比烟柒染小了三岁,年芳十五,正是天真烂漫、活泼好动的好时候。 早在上车前几人在晏时桉和伍荣的介绍下,认识了一番。 “阿柒姐姐,你当真能看到那些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吗?”晏初暖一脸激动地望着烟柒染。 伍菁菁文静些,但也满是期待的看向她。 烟柒染笑着点了点头:“能看到,所以,你想不想亲眼见一见? 赏荷宴傍晚开始,晚上结束,正是那些东西喜欢出来的时候,你要是想亲眼见见的话,我可以帮你让哦。” 师父、师兄姐都唤她阿柒,只有爹、小叔、哥哥们、地瓜才会叫她染染,外面不知道她姓名的也都唤她一声阿柒师傅或者阿柒姑娘。 她却没有意识到过,晏时桉自从知道了她的身份后,一直都唤她染染。 “真的可以吗?”晏初暖很是期待 。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是被吓到了可不能怪我,别让你哥哥找我麻烦。”烟柒染朝马车的窗外指了指。 晏初暖双手一摊:“我哥哥?!他现在眼里、心里估计都是阿柒姐姐你,哪里顾得上我。” 伍菁菁配合地点了点头:“阿暖所言有理,京中谁人见过晏大人如此体贴的模样。” 还不等烟柒染开口,晏时桉隔着车窗,声音就已经飘了进来,带着些许的严肃:“晏初暖,你给我老实点儿,别总缠着你阿柒姐姐,又出什么幺蛾子。” 晏初暖和伍菁菁互看一眼,然后哈哈地笑了起来。 烟柒染的被她们调侃的眼神看的有些面颊发烧,此时的情绪她还是第一次经历,她的心里有些不平静,紧张有之、羞涩有之,愉悦有之。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她昨日在这马车上将唇主动贴上去,与他四目相对,他幽深的眸子里很是神秘,吸引着她差点沉沦进去。 不行,心跳地又快了起来。 晏初暖和伍菁菁二人就她由坐在蒲团上,改为盘腿打坐,闭上了眼睛,双手交叠掌心向上,置于丹田之上。 这是在做什么? 像入定了一般。 二人互看,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晏初暖掀开车窗帘,让晏时桉能看到马车车厢里的烟柒染,小声问道:“哥哥,阿柒姐姐是在做什么?” 晏时桉也从未见过,不知。 伍菁菁听到烟柒染小声嘟嘟囔囔地念叨着什么,就凑近听了听,一听就拿帕子掩着嘴笑了起来。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毒龙遁形;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 竟然是《清心经》。 “晏大人,阿柒她在念《清心经》。” 晏时桉立刻转过头去,也不再朝着马车里面看了,还颇有些生气地对晏初暖道:“放下帘子,坐好,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莫名被说的晏初暖,不明所以地看向伍菁菁:“菁菁姐姐,我哥吃错药了,上一秒还好好的呢。” 伍菁菁不说话了,倒了一杯茶给晏初暖:“阿暖,少说话,渴。” 晏初暖:“......” 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骑在马上的晏时桉,哪怕走在林间官道上,也并没有觉得凉快,脑海中浮现出她昨日猛然靠近的画面,这情景困在了他的脑海中,柔软又带着桃花香气的吻,以至于昨晚一晚上都没睡好,皆是她主动靠近之后又......仿佛一整晚都闻到她的香味。 他很想问问他念《清心经》有没有用,能不能让他也静下心来。 伍荣改变方向,骑马去了晏时桉旁边,两匹高头大马齐头并进。 “晏时桉,你很不对劲啊。” “老实交代,你和阿柒之间发生了什么?” 伍荣挑眉一脸坏笑地看着晏时桉。 晏时桉面上如之前一般冷若冰霜,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若擂鼓。 而且他的耳尖已经发热了,伍荣一副老神在在,妥妥拿捏的模样,看得晏时桉耳尖红透了。 伍荣:“......” 果然,看着两人之间的表现,绝对不‘清白’了。 他的好兄弟竟然也有开窍的一天,晏时桉曾几何时是京中多少少女的春归梦里人啊。 呦,等他成亲那日,估计京城都要被这些女子的眼泪给淹了。 “你一个既没有订婚、也没有心仪之人的单身老汉,能懂什么!” 晏时桉一句话就赢了,赢得很漂亮。 “好你个晏时桉,你等着,今日本少爷就找个心仪的姑娘给你看看,成亲定会在你前面。” 晏时桉轻哼一声:“你心仪人家姑娘,人家姑娘就一定能看上你么。” “怎么不能,虽说比不过你,单本少在京中也好歹算得上是模样俊朗、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怎么就看不上我了。” 晏时桉一边的嘴角轻扬,颇有几分邪魅之气:“要是这样,你娘可要送礼感谢我了。” 伍荣:“......” 完败。 功夫上讨不得便宜,嘴上也占不了。 所有人都被晏时桉冷峻的外表所欺骗了,其实私下里跟他们兄弟相处起来的晏时桉,简直是毒舌、又腹黑,偶尔还喜欢捉弄他们几下。 看看,现在本性就暴露无疑了吧。 终于,‘荷田野渡’到了。 庄子门口停满了马车,赏荷宴要开始了。 烟柒染看着这些马车,颇有疑问:“大长公主是把京中所有官员的家眷都请来了么?” 怎么会这么多,甚至有些马车较为逼仄和老旧。 大长公主的性子,竟然也能宴请这样的人家? 第85章 作妖开始 酉时刚过,夏日的蝉鸣还不曾停歇,昏黄的落日逐渐没入地平线,天边一朵朵红、白交替的云为这宴会增添了一份色彩。 天还亮着,阵阵荷花的清香萦绕在周围,潺潺流水声、窸窣的蛙鸣,让人不自觉地放松。 这庄子内的下人已经开始着手点灯了,这赏荷宴开始。 这场宴会汇聚的人可谓是包含各个阶层,来的皆是妇道人家和年轻的少男少女,有高官的妾室、庶子和庶女,也有小官家的正室和嫡子、嫡女,更有京中富商的夫人和妾室,简直是有权的、有钱的都有了。 烟柒染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一时间又说不出来哪里怪,就是整个人都有些不舒服。 也没有见到陈卲钦这位驸马,不都说他与大长公主形影不离,夫妻琴瑟和鸣么,今晚还要住在这庄子上一晚,他竟没陪着一起来。 他们一行五人,先在这庄子的下人带领下去今晚要住的小院安顿好才前往举办宴会的湖边。 烟柒染、伍菁菁和晏初暖三个姑娘一个小院子,每人一间房,安排的很是合理,而晏时桉和伍荣则被安排到另一头的男子居住的地方去了。 然后在汇合,一起出现在了宴会上。 烟柒染最近在京中风头很盛,本来护国大将军的嫡女这个身份就很高了,现在又被皇上封为了‘凌州’郡主,有封地、有食邑,可见圣上对将军府一脉的信任和宠爱。 哪个大人回家不是耳提面命的嘱咐,莫要惹到烟柒染头上,哪怕不能与之交好,也不能得罪。 三个姑娘并排走在前面,烟柒染在中间,而后面跟着晏时桉和伍荣,俊男美女的出现自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更何况在场的很多人都不曾见到过这位传闻中的‘烟大小姐’。 今日烟柒染上身一件桃红色的抹胸细口紧身小袄,下面搭了一件月白色的罗裙,小袄的袖口用金线绣着缠枝纹,裙子上却绣的是彩蝶嬉戏图,随着她的走动,裙摆上的蝴蝶就像是活了过来一样,挥动着翅膀,好看极了。 粉红色的小袄衬得她明媚又娇嫩,周围瞬间失了颜色,她那双灵动如湖水一般纯净的眸子,配上她微扬的唇角,就像是从那湖中的荷花群中走上来的小妖。 与身后号称‘玉面郎君’的晏时桉简直不要太般配。 尤其是她身上那种干净、尘世未染的气质,世上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么?像仙子一般。 早就到与柳茹娘到了的姜柒雪看着烟柒染众星拱月似的走来,再加上大家对她的惊叹和窃窃私语,让她嫉妒极了,若是她没回来,这些都应该是属于她的。 包括晏时桉。 与姜柒雪交好的一位小姐问道:“你嫡姐长得可真好看,她如今回来了,你与晏大人的事情是不是就没可能了?” 姜柒雪掩在袖子之下的手紧紧捏着裙子,她不想放弃,可是她娘如今都不站在她这边,她爹就更别想了,好像就只有烟柒染这一个女儿似的,什么都不要的情况下都恨不得把姜府能得到的都给她呢。 怎么可能会让她代替烟柒染嫁给晏时桉呢。 “这婚事本来就是姐姐与晏大人的,如今她回来了,我自然是要让给她的。” “你说你嫡姐粗鄙不懂规矩,可我看你嫡姐丝毫不差啊,该不会是特意在家学了很久吧?有没有什么糗事跟我说说。” 姜柒雪白了她一眼,今日她一直往自己心口上戳刀子,她也就没了交谈的心思:“你先坐着吧,我去那边看看花。” 那小姐待姜柒雪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才露出不屑的表情,都是庶女,谁又比谁清高啊,好歹她娘还受宠呢,可姜柒雪的娘,现在京中谁人不知道,那就是个笑话。 “阿柒姐姐,这里的点心可比不上你马车里的好吃,你还吃得这么开心?” 经过一下午的相处,三人俨然已经成为了好朋友,三人选了相邻的长桌坐下,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小点心。 晏初暖看样子好看,随手拿了一个放在嘴里,只一口就不想吃了,相反烟柒染拿得一个吃的津津有味。 “阿柒,这里的点心虽说是招待我们用的,也不知道摆上多大会儿了,你吃一个、两个的意思一下就是,别真的吃坏了肚子。” 伍菁菁说的含蓄,宴会上的点心以及一会儿饭菜,每个人都是象征性地吃几口就是,没有真的会吃饱。 这就是名利场,大家都是奔着结交、攀附关系而来,更何况这端上来的饭菜都是凉了,姑娘家还是要少吃这些冷食,对身体不好。 就宫宴上的菜都是冷的,更别提在这庄子上了,厨房都不知道离这儿到底有多远呢。 烟柒染吃完嘴里的点心:“菁菁、阿暖,这点心都是新做出来的,只不过就是在这湖边摆放的时间长了点儿,我身体好着呢,没事儿的。 再说,这点心不吃不就浪费掉了。” 晏初暖并不觉得有什么:“各家都是这样的,我们府上最后都会带出府送给京中的乞丐。” 烟柒染笑着看向晏初暖:“那是因为你没有挨过饿,所以不知道这小小一块点心的重要性。” 大长公主还未到,晏时桉和伍荣也就在这几个姑娘家身后坐着,听到烟柒染的话,晏时桉心中一怔,她对吃食的急切和不容浪费的态度,他也不是见过一次两次了,这可不像是在跟着她那不靠谱的师父在深山中饿出来的。 就像她之前说的,山中多野味,总能吃饱的。 那她的表现很像是饿过很久的。 她在那之前还发生过什么,是她从未说出来过的。 终于,大长公主带着她的女儿陈若莹和儿子陈若庚出现了,众人皆是对大长公主齐齐行礼。 大长公主坐在上座,陈若莹坐在她的左手边,陈若庚坐在她的右手边。 “大家难得相聚,就不要这些繁文缛节了,一切都以吃好、喝好、玩好为主,这样本宫才高兴呢。” 然后一抬手,婢女们纷纷撤下桌上的点心,开始上菜了,每人一桌还有一壶酒,身后各站着一位婢女,是大长公主府的下人,负责给客人倒酒、听候吩咐的。 “本宫真是三生有幸,难得烟大小姐竟然也肯赏脸前来,本宫敬你一杯。” 烟柒染这筷子还没拿起来,大长公主就开始作妖了。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 第86章 看不起谁呢 众人的目光立刻汇集到了烟柒染的身上。 甚至忍不住和邻座的人窃窃私语。 “这烟小姐真是好大的胆子。” “得罪了大长公主,日后她在京中定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长得漂亮又如何,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这大长公主殿下的话可不好回啊,怎么说都是错,烟小姐这次要受罪咯。” ...... 晏时桉也盯着烟柒染,心中忍不住替她紧张,他本想站起来替她回答几句就是了,可又想她能多经历一些事情,毕竟日后生活在京中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更何况大长公主的刁难也绝不会是这次就结束了。 令众人更震惊的一幕出现了,烟柒染就那么端庄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随手端起酒杯,朝大长公主的方向举杯。 动作流畅,肆意又潇洒,还能从她身上看到一些帅气。 “殿下客气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殿下请~”烟柒染那小巧的酒杯愣是被她喝出了酒碗的豪爽,喝完了,还特意将酒杯倒过来给大长公主看看。 谁都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直接的承认,我来了,就是给你脸了。 大长公主想起那日皇兄对她的警告,只能隐忍不发,也不管笑容有多难看,只要能维持就好。 陈若莹可不管这些,她娘如今都回来了,还要她忍气吞声怎么可能。 “好你个大胆的烟柒染,我娘是当朝的大长公主,你竟敢对她不敬,看我怎么替姜大将军教训你。”陈若莹大声喊道:“来人,给我掌嘴。” 大长公主也不阻拦,不愧是她的女儿,到时候闹到皇上面前,也不过是两个孩子间的打闹而已,她只不过是来不及阻止。 晏时桉拍桌而起:“我看谁敢动她。” 陈若庚也站起身来:“晏大人好大的官威,我妹妹好歹也是个郡主,晏大人全然不把我大长公主府的人放在眼里了。” 果然,宴无好宴,都是鸿门宴。 烟柒染甚是随意地将手中的酒杯扔了出去,砸在陈若庚的长桌上,应声而碎,吓得在场所有人一愣。 “烟柒染,你是何意,想要动手吗?”陈若庚感觉自己刚才被她吓了一跳,有些恼羞成怒。 “我说这位...嗯...”她想了许久忘记他叫什么名字了:“这位男子,想要动手的是你妹妹,不是我,她想动手就可以,我动手就不行? 话说,好像我这个郡主好像比她那个郡主要厉害一些呢,是吧?” 这位男子?!!! 晏初暖真是一点笑都忍不了,只好低着头不停地抖动地肩膀,看得伍菁菁也要憋不住笑了。 阿柒真是个活宝,这下陈若庚这个小侯爷气得不轻。 偏偏又无法反驳,烟柒染这个‘凌州’郡主的权益堪比大长公主了,只是封了郡主的名号而已。 烟柒染才不管别人的反应呢,她继续道:“我发现你们大长公主府的人好像都听不了实话,上次长公主殿下是,这次的你们两个也是。 我确实是赏脸才来的,不然你们以为我是来巴结你们的不成? 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巴结的?长得比我好看? 既然请不起我,那下次就只给我们府里的姨娘下帖子好了,反正我看大长公主跟各府的妾室都很熟、玩得很好的样子。” 烟柒染站起身,几个婢女老嬷嬷,她还未放在眼里,一把将她们推开:“点心难吃、饭菜都是凉的,吃不出味道,酒也不好喝,真不知道这样的宴会有什么好办的。 我先回去休息了,各位请继续。” 然后走了几步之后,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哦,对了,殿下,臣女先告辞了,别被臣女误了心情,该吃吃、该笑笑。” 这句话就犹如一个响亮的巴掌抽在大长公主的脸上,就连陈若莹和陈若庚都呆住了,竟有比她娘还嚣张跋扈的人。 晏初暖、伍菁菁各自行礼追了上去,晏时桉和伍荣也不停留,直接告辞跟了过去。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很快揭过,继续说说笑笑,对大长公主三口说着恭维的话。 一片其乐融融的模样。 大长公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遮盖了她眼中闪过的暗芒。 烟柒染从‘乾坤袋’中掏出两个叠成三角的黄符,给了晏初暖和伍菁菁一人一个:“这里总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给你们一人一个随身携带着,关键时刻可保你们一命的。” 当初她离开大理寺时,一人送了一个的,晏时桉和伍荣都有。 “染染,你们今晚还是要多加小心,尤其是你。” 晏时桉跟烟柒染的感觉一样,大长公主也不是个善茬,定不会就这样吃了这个哑巴亏。 “放心,我自保无虞,也能保护好她们两个的。” 烟柒染对自己的战斗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几人沿着湖边走着,垂柳的枝条拂过湖面,激起阵阵涟漪。 “咱们烤鱼吃吧,我见这湖里的鲤鱼硕大肥美,烤起来吃肯定别有一番滋味。”刚刚菜也没吃、饭也没吃,她现在就饿了。 “那感情好,现在大理寺都说你烤肉的手艺一绝,只可惜上次我没吃到你烤的野猪肉,这次尝尝烤鱼也不错。”伍荣最先附和:“等着,我这就去捉几条鱼上来。” 晏时桉颔首:“你们在一旁等着就是,寻个人找些柴火和调料送过来。” 烟柒染看了看这附近也没有什么人:“算了,我自己去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这动不动就吩咐下面的人去做,她还是不太习惯。 晏初暖一看烟柒染径自走了,赶紧推了傻大哥一把:“捉鱼有伍大哥呢,你赶紧去帮阿柒姐姐。” 还淘气地对他眨了眨眼睛。 多好的机会啊,要把握住。 晏时桉脚步匆匆地追了上去。 烟柒染逐渐走远,看看了四周无人,目光肃然:“既然来了,就别藏着掖着的,赶紧出来。” 一声哨响,一群黑衣蒙面人将她围在中央,一人握着一柄利剑,明晃晃地冲着她,大致有二十来人。 烟柒染玩世不恭地用指尖转着腰间的‘乾坤袋’:“杀我么?就派来你们几个渣渣,这是看不起谁呢!” 黑衣人面面相觑,这姑娘,能力输出全靠一张嘴啊。 有人说道:“上。” 第87章 春闺梦中人 “速战速决!” 二十余位蒙面黑衣人看着眼前的姑娘,觉得他们主子是不是小题大做了,杀她用得上他们这么多人么! 打起来都不够一人刺一剑的。 晏时桉及时出现,一脚踢中一个黑衣人,快速抢了他手中剑,与黑衣人缠斗了起来。 烟柒染听着剑与剑碰撞发出的嗡鸣声,看着一身玄色衣袍、身姿矫健与黑衣人厮杀的晏时桉,即使夜幕降临,也掩盖不了他的英气和帅气。 长得好看的人,果然什么时候都是好看的,哪怕脸上粘上了血渍。 “男的我们负责纠缠住,你们几个赶快去杀了那女的。”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如此难缠,如今之计唯有解决此次的任务目标后赶紧撤退,不然他们这群人就要都交代在这儿了。 “染染,小心。” 晏时桉在关键时刻总忘记烟柒染身怀武功和绝技,担心啊。 烟柒染反而轻松地问道:“时桉哥哥,要留活口问话么?” 晏时桉一边对付黑衣人的接连的纠缠攻势,还要抽嘴回答一下她的话:“不必,他们都是死士,留了活口也不会说的。” 哦,这样啊,那她就不用藏着了。 几个蒙面黑衣人绕开晏时桉,朝烟柒染围了过来,只是令他们瞪大眼睛的是,这,这,她手中何时多了一柄剑。 这剑与他们手中统一的剑不同,光看着就能察觉到它锋锐的气息。 还未出手,心中就有了惧意。 恐惧?!他们都是被培养的死士,心中只有命令和任务,怎么就生出了害怕的情绪呢。 烟柒染的剑已出鞘,就不会手下留情,都是要她死的人,她还留着干什么,给自己添堵不说,还时刻威胁自己的性命。 谁敢保证,下一次他们就不会对自己动手了。 握着剑的她,整个人气势都变了,快速出剑,朝黑衣人们攻去。 晏时桉余光扫到她,见她招式凌厉、动作整洁,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五个黑衣人在她面前根本招架不住,心稍稍放下了些,在没有完全解决之前,他是不可能放心的了。 “早就说过了,你们真是看不起人,现在知道厉害了吧,可也晚了。” 烟柒染一边解决掉黑衣人的性命,还一边教育他们,警告他们。 “你们死后也给我老老实实地,否则,本姑娘能在你们活着的时候弄死你们,死后,本姑娘跟到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们。” 晏时桉听到这话,好想笑,这一分神,差点被敌方划破手臂,好在他反应够快。 这群黑衣人活着是理解不了这句话的含金量了,死了,就自然而然地明白了。 半炷香的时间,晏时桉和烟柒染就将这群黑衣人彻底解决了。 “用问问他们的魂魄,是何人指使的么?” 烟柒染的剑还在滴血,而晏时桉所用的剑已经被他扔在了地上。 晏时桉面色冷凝:“不必了,这里是大长公主的地盘,若是没有她的默许任何人都是进不来的。” 烟柒染想不通,她们之间不过口语之争,面子问题,这就能上升到夺人性命了? “这位公主可真小气,也蠢了些。” 烟柒染心想:晏时桉不用问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想必晋武帝也能看出来,若她真受了伤,那她岂不是作茧自缚。 “这些事情不足以大长公主冒如此风险对你痛下杀手,这其中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晏时桉双眼目光幽深,心中冷静分析。 烟柒染身后的仙云城先不说,就光说她是护国大将军之女的掌上明珠这一点,就连皇上想要惩戒都要思索许久,还要恩威并施才行。 区区一个大长公主,就算她是先皇最宠爱的女儿又如何,若不是为了彰显皇上的仁慈,她以为就凭借先皇临终前给她的安排和对那位太妃的优待,她们还想多活么? 既然如此,那么她为何要孤注一掷致烟柒染于死地呢? 不过此事得回去再议,他也得告知姜伯父和姜小叔才行。 “这烤鱼,咱们还吃么?” 晏时桉问出了此时最实际的问题。 烟柒染一转头:“吃,为什么不吃,我动武之后更饿了,得赶紧找柴火和调料去。” 出来一趟还挨饿,那下次打死她都不出来了。 晏时桉轻笑:“好,那咱们赶紧去。” 剑被烟柒染收进了‘乾坤袋’,他已经能做到无动于衷了,她的那个荷包都能藏个少年郎在里面,一把剑算什么。 烟柒染看着晏时桉的背影,小跑了两步追了上去:“时桉哥哥,你等一下。” 晏时桉停住脚步:“怎么了?” 烟柒染从自己的怀中掏出帕子:“低下头。” 晏时桉的背轻弯,将自己的脸正对着她,看着她,烟柒染的脸有些烫,经过刚才,她总觉得他更好看了一些。 她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指捏着帕子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他见她那如夜色般神秘的眸子中只有他的样子。 “染染,你反对我们的婚事吗?” 烟柒染的手一顿,而后面带笑容继续帮他擦拭着:“难不成,时桉哥哥是不愿意的么?” 婚姻讲究的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和他之间这些都有了,她还是挺感谢爹娘帮她挑选了如此优秀的男子作为她的夫君的。 至于诗沂姐姐说的那心动的感觉,她说不好,若是没有,那就多亲他几次,不就有了吗! 她上次亲他的时候应该是感受到了的。 晏时桉见她把手收了回去,就站直了身子:“我只是怕你不愿。” 烟柒染听到后,也不理他,背着手往前走:“这还是咱们京中万千少女的春闺梦里人,晏时桉晏大人么? 居然也有如此不自信的时候。” 晏时桉跟在她身后,伸手握住她背在身后的手:“我只想成为你的春闺梦中人!” 他的梦中人,是真的只有她! 在她吻了他之后的晚上!! 这下,烟柒染的心又开始不规则跳动了,她快速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又快速松开,耳尖红彤彤的被掩藏在夜色之下。 对他,这就是喜欢的跳动么? 这个动作足以告诉他,她的答案了。 他心中欣喜,他曾问过自己,他是不是心悦她的,他不知道心悦的感觉,只是面对她的时候,与旁的女子不同,与娘和妹妹也不同。 之前是警惕、防备下生出的好奇,之后发现她能牵动着她的情绪。 现在他也不知道对她是不是喜欢,只是觉得若成婚的人是她,他觉得能接受,想到能与她牵手一生好像也不错。 刚刚她的回应,让他心生愉悦,心跳加速。 这又什么感觉呢。 看来,他要自己学习取经了,只限关于感情一事。 两个不懂情爱的人,在这花香飘散的夏季夜晚,懵懵懂懂摸索着感应着对方,寻找着心生喜欢的爱意。 第88章 哪儿来的 等到烟柒染和晏时桉回到湖边时,伍荣已经扔了六七条鱼在边上了,三人焦急地等着他们二人回来。 见他们露面,心中才放下了心。 伍荣紧走几步,帮晏时桉分担一下抱着的木柴:“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该不会是......” 他本想打趣一下,却发现到了异常:“你受伤了?” 晏时桉摇头,示意他别问了:“是别人的。” 伍荣面色一凝,而后又恢复了刚刚的模样,免得被妹妹和晏初暖害怕。 “咱们要不要找人来帮忙处理一下鱼?”伍菁菁问道。 在座的都是少爷小姐的,哪个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这鱼总要处理一下才能烤、才能入口吧。 烟柒染将调料交给晏初暖:“我来处理。” 她手拿一把匕首走到湖边,借着湖水快速剔除鱼鳞,又开膛破肚,取出内脏和苦胆,还在鱼身上划了口子方便入味,用木棍将鱼穿了起来。 晏初暖简直看得两眼放光:“阿柒姐姐,你好厉害啊,竟然就没有你不会的事情,我决定了你以后就是我最崇拜的人。” 伍菁菁在一旁笑道:“你最崇拜的人不是你哥哥么?” 晏初暖撇了撇嘴:“从现在开始,他不是了。” 切,哥哥哪里有姐姐好,姐姐厉害,什么都会不说,还香喷喷的,可以抱,可以一起睡,一起玩儿。 那眼神十分嫌弃了已经。 伍菁菁也羡慕烟柒染,她在闺中之外的生活如鱼得水,她在大长公主面前也依旧我行我素,不用顾忌家族、不用小心翼翼地讨好自己讨厌的人。 “阿柒,很好。” 晏初暖兴奋地拉着伍菁菁,好似被夸奖的那个人是她一样:“是吧,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伍荣在一旁跟着晏时桉生火,看着几个姑娘家的互动,他都忍不住笑了:“你家的妹妹真是太有活力了。” 晏时桉看着火苗窜起,烧的越来越旺盛,对被提起的妹妹也是颇为嫌弃:“聒噪。” 伍荣:“......” 不怪阿暖嫌弃你,你这也是明晃晃地嫌弃着人家。 烟柒染将鱼分到每个人手里,让他们自己动手,她负责给他们刷油、撒调料,随着烤鱼的成熟,那香味也就飘出来了。 之前不觉得,现在才发觉,原来他们都饿了。 烟柒染又跟变戏法似的,从‘乾坤袋’里拎出来一坛子酒,外加三个酒碗、两个小巧的酒杯时,除了在场的晏时桉,其余三人都已经呆住了。 这是什么宝贝啊。 晏时桉咳嗽一声:“该吃吃、该喝喝,时间长了你们就习惯了。” 他手中拿着两条鱼在烤,烟柒染将两个酒杯给了晏初暖和伍菁菁,三个酒碗则是有自己和两个大男人的。 晏时桉喝了一口酒,肆意、浓郁的酒香,在口中与鱼肉的鲜美融合,要论吃和喝,不服烟柒染是不行的。 这酒是随时随地都得带着的,不服也是不行的。 其余三人的味蕾都已经深深折服了,怪不得烟大小姐看不上宴会上的酒菜,现在他们也已经看不上了。 跟着烟柒染,有肉吃、有酒喝。 大家吃得差不多了,火还旺着,难得有机会放肆一些。 五人借着火光坐在湖边的柳树下,望着夜空中的繁星闪烁,欣赏着月色下的满湖荷花,被夜风送来的凉爽迎面,蝉鸣阵阵、蛙鸣朗朗,蟋蟀的声音似乎在远又似乎很近。 远离京城的喧嚣和尔虞我诈,自然所有的馈赠都值得好好感受。 烟柒染突然从乾坤袋中又掏出了一坛子酒和一个碗:“阿暖,你不是想见见我能看到你看不到的东西么?机会来了,还想见么?” 晏初暖直接蹦了起来:“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吗?” 烟柒染将盛满酒的碗,往她旁边推了推:“可以啊。” ‘歘’一下,三双眼睛都是满是期待的看着她,感觉像是将天上的星星都包含其中一样,闪烁又明亮。 晏时桉只是扭头望着她,眼中是烟柒染看不懂的温柔,他知道她肯定会选择第一个帮自己开天眼的,每次都是这样。 “他是上吊死的,有些虚弱无法维持身形,勉强保持着吊死时的模样,你们先等等,我帮他恢复正常模样。” 三个人齐齐点头,就连频率都一样。 烟柒染:“......” 这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么! 不,她觉得不是。 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一张纸符从她手中飞出,贴在此鬼背后,恢复正常的身形和外貌。 浮生万象,不被锦色迷,不被表象欺,借我之力赐之你身。 开! 晏时桉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烟柒染先是点在了晏初暖的额头上,晏初暖在她的手指离开自己的额头时就看见站在一旁闻着酒香的男鬼。 开! 开! 开! 最后才是轮到晏时桉,烟柒染不理会他眼中几乎要掩藏不住的幽怨,用力地甩了甩自己的手,真是怪累的。 男鬼是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人,胡须却是黑色的,一身藏蓝色的长袍,颇有些儒雅。 “你为何不跟鬼差离开,又为何向我们这儿凑过来?” 烟柒染接连抛出两个问题。 当初李文珍也是魂魄虚弱却还未到他这个份上,而此‘男子’若不是遇上了她,恐怕今晚都过不去就要烟消云散了。 消失在这茫茫天地间。 “我是被酒香吸引过来的,我知道自己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想在消失前,最后在尝一口这酒,也当做是无憾了吧。” ‘男子’现在感觉到自己正在慢慢积蓄力量一般,身体也不似之前那般飘忽了。 “姑娘真乃神人也,感谢姑娘救吴某一命。”‘男子’起身给烟柒染行了个礼。 烟柒染摇了摇头:“不必。” 晏时桉开口:“听你口音并不是京中人,应是在江南一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烟柒染朝晏时桉竖了个大拇指,厉害啊。 提起此事,‘男子’的表情变了,目光也变得凶狠,周围一缕一缕地黑气朝他涌来,就连脸色都一阵黑一阵白的。 伍荣站起身将晏初暖和自家妹妹护在身后,两个姑娘确实有被吓到了,这是怎么了。 第89章 地下钱庄 烟柒染隔空一个巴掌甩过去,那吴姓‘男子’顿时倒在地上,动都动不了一下,那笼罩他的黑气一下子就散开了,‘他’也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说话就好好说,要是敢化作厉鬼,本姑娘现在直接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厉鬼就会作恶,就会影响到人间的秩序和太平,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她都不会放任。 话落,那吴姓‘男子’就可以动了,也不敢在站起来,而是蹲在地上像鹌鹑一样,老老实实地回答晏时桉刚刚问过的话。 说话是说话,该苟着还是得苟着。 这姑奶奶惹不起,根本惹不起。 说变脸就变脸啊。 原来,这吴姓的中年男子名叫吴优筹,是凌州城内的一家布庄的老板,原本生意红火,家中也算富庶,只是不知道为何一心向学的儿子竟在短短两日内输光了大半家业。 为了能够保留下这家布庄,继续做生意,吴优筹将家中所有的田地和尽数的存银都给了赌坊帮儿子还清了赌债,偏偏在此时他的生意也出现了问题,他们吴家布庄的货源皆来自凛州的一家织染坊,由于两家合作多年,一直都是先拿货后结账,每个季度结算一次。 但是这一次拿货,偏偏要先给银子再出货,而且必须是全款,不然一匹布都别想拿走。 吴优筹没办法,家中的银子都还债了,手头剩下的一点只是用于周转和家里的花费,也不够拿货的,本想卖完之后就有银子结货款,还能赚一笔,之后慢慢靠着布庄将吴家再次盘活,可现实却是毫无办法,往日称兄道弟的好友,恨不得日日登门的亲戚,见到他们一家人都绕道走。 一个铜板都没有借到。 之后他去钱庄、当铺都问过了,城中的人都知道他儿子把他的家产赌输了,无论他借多少、当多少,给出高于市面的利息,也凑不到货款。 就在他要失望至极地想要离开钱庄时,钱庄的小伙计很好心地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凌州城内有一家地下钱庄,放钱快、利钱低,如果真的走投无路可以去试试。 他丝毫没有犹豫,出了钱庄就直奔小伙计告诉他的地址寻去了,谁能想到城外的乱葬岗,一座无名的墓碑竟是入口,坟墓下埋葬的不是棺材,是一个如散财童子般的地下钱庄。 吴优筹有碰到来还账的人,本金一两千两、利钱很低,当场就销毁了借条,还有如他一般来借钱的,地下钱庄的人也没有多问,只问借银子之人的姓名、宅院地址,家中有几口人,分明是什么名字、何种关系,是直接写在借条上的。 要前来借银子的人确认无误后签字按下手印才行。 短短几句问询、签字个按个手印,半盏茶时间也无,吴优筹本人就领走了他所借的三千两银票,为期六个月,到时候需要连本带利还上六千零六十两。 银子到手都没焐热就被吴优筹用来上货了,有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六个月喘息时间,他按时还上了地下钱庄的银子,布庄生意也得以维持,吴家看着是有了一点点的起色。 “只是这之后......”‘吴优筹’突然停下了,有些说不下去了,脸上尽是无数的懊悔,眼里的悲戚让一个大男人几度哽咽。 “这之后发生了何事?” 晏初暖是有好奇心,不知道一个常年生活在凌州的人,为何鬼魂会出现在京城,她也替‘他’着急,若是遇到了不公正好能够赶紧说出来,她哥哥不就正好接下来么。 ‘吴优筹’缓和了一下情绪,继续将自己的遭遇告诉几人。 吴家刚开始确实有些起色,家里多了些存银,可是用来上货却是不够的,织染坊那边的布匹颜色、花色总是不定时更新一下,那么新品布匹他们肯定要上的,至于之前没有卖完的,就会堆积在自己的仓库中。 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妥,大不了过个一年、两年的再卖,总会有人需要的,可现在吴家的经济条件不允许他们手里压着这么多的布匹,只能降价少赚一些,所以一直都导致吴优筹手中的银子不充足。 那么想要上货就要去地下钱庄借银子,日子一到再还进去,利钱又不高,吴优筹和夫人商议,也是没什么压力,不妨就先这么借着,等到手里的银子攒够一批货的,他们就绝不会再去借了。 只是令吴家人没想到的是,利钱低,只有十次而已,过了第十次,利钱就会上涨了,之前三千两用半年不过三十两银子,现在三千两用半年需要三百两了。 他们布匹生意本的银子本就多数压在货上,三百两或许问题不大,但自己本来积攒着上货的银子就变少了。 吴夫人阻止过,不行将布庄盘出去,反正地契是他们的,卖了城中的宅子,搬到镇子上去过,也是一样的,大不了一家几口节衣缩食,做点小本买卖就是了。 奈何吴优筹不想放弃,每次都能还上地下钱庄的银子,他也不觉得自己会有朝一日还不上。 不过两年时间,吴优筹就真的还不上了,他自己去地下钱庄跟主事人商量,给他两天时间去凑一凑两天一过肯定就能还上。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借条上的四千两,外家四百两的利钱,一共是四千四百两银子,一夜的时间就涨成了五千两,第二日带着借条上门的打手们就说已经变成了六千两。 吴优筹需要还给他们钱庄六千两银子。 四千两都凑不够,硬生生多出来两千两又如何是好。 打手们不仅去了布庄搅黄了他的生意,还到他家去闹了一通,还挨个核对他写在借条上的家人姓名,问问他们是否知情吴优筹在他们钱庄借的银子。 吴优筹夫妻恩爱,育有一子一女,小女不过二八年华,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纪,他是真的怕了,决定把铺子卖出去,再加上手里的银子先还上钱庄的。 只不过这群打手根本不给他时间,每日都到布庄闹事,每次来看铺子的人都被吓走了,府里也整日去人,用家人威胁他。 三日过后,布庄就成了地下钱庄的,他们的宅子亦是,这还只是杯水车薪,只还上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地下钱庄的主事要他拿人抵债,就是用他的妻子、儿子和女儿平了这笔欠款。 吴优筹自是不肯,去了府衙告状,官府态度耐人寻味,几句话就将他打发出来了。 第90章 家破人亡 也只是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要把钱还上不就行了,还不上人家抓他的家人不正是合理的么。 心灰意冷的妻子直接撞死在宅子里,儿子和女儿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唯独剩下了他一个。 什么都没了,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不贪财、不违背良心,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将妻子埋葬后,他直接在妻子坟旁的树上,上吊了。 上吊而亡后的‘吴优筹’去了地下钱庄,他的孩子们还不知道被带去了哪儿,他认识那钱庄的管事,一直跟着他,没有发现孩子们的踪迹,倒是让他发现了这主事与赌坊是一家的。 他就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他此时觉得这事就像是一场阴谋,专门针对他吴家的阴谋。 之后他发现凌州城不止他一个人这般境遇,与他相似经历的不在少数。 有的人还在苦苦支撑,借了还,还了借。 有的人选择一死了之,不想拖累家人,但在死后,家人也像他的儿女一般不见了。 晏时桉与伍荣的神色都不好,伍荣甚是严肃:“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京城?出现在这庄子上?” ‘吴优筹’丝毫没有犹豫:“我只是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一直都跟着那钱庄的主事,那主事突然离开凌州城,我就跟来了,我不知道这是京城,只是一路跟着他,他从那边小门进了这个庄子,我也就跟进来了。 可我的身形快要维持不住了,就闻到了这里散发出来的酒香,心想反正也等不到天亮了,不如闻闻酒味也好。” 说完,‘吴优筹’也不苟着了,直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烟柒染,声泪俱下:“姑娘神通广大,求您救救我的儿子、女儿吧,求您了。 我知道是我拖累了家里人,连累了孩子们,姑娘若是能帮我救出孩子,吴某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定要报答您的恩情。” 烟柒染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晏时桉。 晏时桉颔首:“你所求之事,我们应了。” 不应不行,染染那丫头没反应过来,这整个凌州可是她的封地,凌州城是凌州最为富庶的城池,若真像‘吴优筹’所言,凌州城恐怕会起暴乱。 而地下钱庄与赌坊则是非法大肆敛财,这银子的流向也需要查探清楚。 此事看似只是借款与讨债一事,实则细究起来影响有些大,他须得禀明皇上才行。 烟柒染见此事应下,那么‘吴优筹’就要等上一段时间,从‘乾坤袋’中摸了摸,掏出一张黄符甩了出去:“‘吴优筹’,我将你收进黄符之中,可保你魂魄不散,养精蓄力,等待着真相大白的那日。” “多谢公子,姑娘。”‘吴优筹’一个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收! 眨眼间,纸符变得像人一样大,‘吴优筹’就身形消散,一缕缕黄色的光像是将他捆绑拽进符中,随之纸符又恢复正常大小。 烟柒染坐在原地未动,那纸符径直朝她而来,她撑开‘乾坤袋’,自己就落了进去,都不用她动手,她只负责收紧口袋,再次挂在腰间就好了。 晏时桉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但伍荣、晏初暖和伍菁菁还是第一次见,简直像是在看戏,都不觉得是真的,可偏偏一切都是真实的。 怪不得皇上如此重视她,世人追捧她,她说的无数人捧着金山银山只为见她一面都是真的。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晏时桉想了想,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这庄子上人员混杂,大长公主也不知道是何种心思,你们姑娘家家的都要小心一些。 反正只住一晚,不如睡一间房挤一挤。” 烟柒染经历刚才的刺杀,知道大长公主定是冲她来的,或许就像晏时桉所想,一次不成功,今晚夜深人静时又是下手的好时机,她到时不怕,就怕误伤了阿暖和菁菁二人。 她刚要开口征求两人的意见,晏初暖就一把挽住她的胳膊,亲昵地靠在她的手臂上:“好啊,我还想听阿柒姐姐讲故事呢,正好和姐姐一起睡, 菁菁姐姐,你也一起吧,你不是也对仙云城十分好奇么?” 伍菁菁笑得温婉,看得出也是十分愿意的:“是,阿柒,那我和阿暖就打扰你了。” 烟柒染摇了摇头:“不会,就算你们不愿意,我也会强绑着你们到我房间里的。” 晏时桉和伍荣这才稍稍放下心,想当初在大理寺房顶上,烟柒染和晏时桉动手不分上下的,伍荣可也看见了,自然放心。 烟柒染倒是对他们不太放心,把‘乾坤袋’从腰间解了下来,翻腾半天也没有找出来:烧鸡外加荷叶香,放。 几人就见一堆黄色的符纸被她倒在地上,她蹲下身子扒拉着,他们想帮忙却无从下手,只感觉每一张黄纸上的符文都是一样的,完全看不懂差异在哪儿。 “找到了。” 烧鸡外加荷叶香,收。 所有的纸符又被收了回去,烟柒染将找到的两张纸符递给晏时桉和伍荣一人一张: “现在是夏季,屋内定会有熏香以免被蚊虫叮咬,你们一进屋就将此符放进香炉中,它燃尽后也不会改变香炉中熏香的味道,但会保证使你们两个不会被任何迷药、迷香放倒。 同时,毒虫、毒蛇都会不敢接近你们的房间。” 晏时桉与伍荣看了看手中的符纸,这么神奇的么! “我和伍荣先送你们回去,走吧。” 三个姑娘都洗过澡收拾好之后,趁着小院中没有旁人,晏初暖和伍菁菁都溜进了烟柒染的房间。 此时,烟柒染坐在床上,手中正摆弄着五六个红色的小纸人:“阿暖,菁菁,你们快过来坐。” 晏初暖和伍菁菁手牵着手,直到床前才松开,伍菁菁见这几个小纸人没什么特别的,还以为是烟柒染剪着玩的呢。 “阿柒,你这小纸人是一张纸剪出来的么,怎么都没连着呢。” 晏初暖惊奇地看着小纸人:“这不会又是什么宝贝吧。” 烟柒染微微一笑:“宝贝倒算不上,只不过有了它们几个,咱们今晚上就能睡个踏实觉了。” 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几个小纸人还能手拿大刀去外面站岗不成! 第91章 本宫帮你达成所愿 晏初暖和伍菁菁二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在地上一扭一扭快速走起来的红色小纸人,很快就从门缝钻了出去。 “我用它们几个布了阵,院子里的人不受影响,但是院子外面的人要是想进来,恐怕直到天亮也走不出来。 好了,今天晚上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烟柒染不顾形象地伸了个懒腰。 真不知道这宴会有什么好的,又累又无趣,京中的人还乐此不疲的举办、参加,真是苦了她了。 吃不好、喝不好,还要端着架子,脸都要笑僵了。 晏初暖脱了鞋子往床里面一骨碌:“好在这个床挺大,咱们三个睡也不挤,两位姐姐我睡里面啦。” 伍菁菁让烟柒染睡中间,她睡在外面就好,这样讲故事的时候,她和阿暖都能听得清。 烟柒染也没讲什么,只讲了一些自己在深山里的见闻,晏初暖和伍菁菁都听得津津有味。 她们一直生活在京中,在闺中,上街买个脂粉、和好友约着去庄子上小住两日都是很好的了,身旁还总跟着一大堆的丫鬟和护卫,真正的自由,和山林,她们都没有见过。 三个姑娘躺着靠在一起窃窃私语,她们彼此之间的关系拉的更近了。 另一边,有人就没有这么悠闲和好受了。 柳茹娘出现在大长公主的房里:“殿下,不知道事情如何了?” “本宫也在等,你且先在这里等会儿。 烟柒染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贱丫头,两次三番下本宫的面子,本宫岂能轻易放过她。” 大长公主目光阴沉沉地,从她出生起,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对她呢。 柳茹娘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地从脸上滚落,哭得好不可怜:“殿下,我在府里现在就是如履薄冰,就连雪儿那丫头都被烟柒染欺负惨了。 将军他们三个就跟看不见似的,纵容那丫头的很,弄得我和雪儿连自己的院子都不敢出,生怕撞上她。” 大长公主强压着不满:“你也是不争气,这么多年了愣是抓不住姜云的心,孩子都生了,却坐不上主母的位置。” 说起这个,柳茹娘哭得更厉害了:“我也不知道那姜云是不是在战场上伤了身子,怎么就能做到无动于衷呢,平日我连他的身都亲近不得。” 真是废物! 大长公主心中暗骂,面上又不得不说几句宽心地话哄哄她。 柳茹娘才不哭了,大长公主的婢女琉珠就急匆匆次走了进来,面色有些苍白:“殿下,咱们的人无一活口。” “那烟柒染呢?” 琉珠声音都变小了:“听下面的人说没发现有任何异常,还在湖边烤了鱼,玩到很晚这才刚刚回去歇息。” 说完,大气都不敢喘了。 “废物,废物!一群废物! 一群死士愣是没伤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分毫不说,竟还一个都没能活着回来。” 桌上的茶盏被大长公主扫到地上应声而碎:“死了也好,省的浪费粮食。” 琉珠等大长公主发泄了怒火之后才继续开口:“是晏时桉晏大人,下面的人说他的衣服上有血迹,血腥之气浓郁。” “本宫早就想到了,除了他还能有谁,不过晏时桉暂时还不能动,现在他即使怀疑本宫他也没有证据。” 知道是死士也不会吐露出是受她之命,这才一个活口没留。 要是对他出手,被他抓到把柄那才是真的遭了,现在晏时桉是晋武帝身边正得用之人,与他硬碰硬得不到任何好处。 “柳氏,你不是想让烟柒染消失么?本宫这里有一种慢性毒药,无色无味,可以帮你达成所愿。” 大长公主用眼神示意琉珠,琉珠就跑进内室取出来一个小小的木盒,木盒中有两个药瓶,小瓷瓶上用红纸写着‘一’、‘二’包裹在瓶身上。 柳茹娘接过木盒:“殿下,这......” “第一瓶下到她的饮食当中,不会有任何问题,也不会被发现,第二瓶则要倒入她卧房的香炉中,当香味散尽,就是她的命殒之时。 你且放心,这两瓶分开来任谁查看也是无毒的,唯有混合才变成要人命的剧毒。 将军府的后宅依旧掌握在你手中,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他们的卖身契还被匿拿捏着,这事对你而言再简单不过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除掉她么?这毒药就是你的机会。难不成你也想要雪儿一直被她烟柒染欺辱么?” 柳茹娘还是有些犹豫的,大长公主说出的条件很诱人,她也不希望烟柒染活着,但现在姜云等人一直都与她很疏远,若是此时烟柒染在府中出事,那么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她,这种情况下,她的雪儿还有好日子过么。 大长公主见她没有痛快答应,心中不悦,于是又抛出另一个条件:“更何况,雪儿不是一心爱慕晏时桉么,若是烟柒染不在了,本宫一定去皇兄面前促成他们二人的婚事,成全雪儿。 所以,你所思考的时间也不多了,等到烟柒染成亲嫁入侯府,你就在没有机会了,雪儿要想在嫁给晏时桉,就只有做妾了。” 妾!! 柳茹娘将木盒关上,双手搂进木盒:“多谢殿下。” “行了,你也累了,早点回去吧。”大长公主见此事定下,就不想看见她了。 “是,妾身告退。”柳茹娘将木盒藏于大长公主特意赏赐的锦缎之下,端着出去了。 等房门再次关上,大长公主一改面色,整个显得阴沉至极,就连语气都冰冷许多,她看向琉珠:“守好房门,无论谁人过来就说我睡了,有事明日再说,没有我的吩咐,你也莫要进来打扰本宫。” “奴婢遵命。” 琉珠转身就出去了,去房间外面守门去了。 大长公主见没了动静,这才走向内室,在枕头下面摸索了一阵,轻轻按下去,那床的侧面的地面上就缓缓出现一个密道入口,呈方形,她毫不停顿地直接走了进去。 待大长公主的衣角消失在地面,那地又恢复了原样。 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第92章 果然 “啊!!!” “啊!!!” 一声又一声的惊吓叫喊声接连在这庄子上清爽舒适的早晨炸响。 就连男子居住的那边都发出了一阵惊呼。 琉珠听到庄子里下人来报,两个院子里都出现了不少的毒蛇,还有被毒蛇包围已经毒发身亡的黑衣蒙面人。 此事太大,需要大长公主露面安抚,男子那边好说,可大臣女眷这边的院子出现黑衣男人,定需要个交代的,不然被人递到皇上跟前,公主殿下恐怕要受罚。 “殿下,外面出事儿了,您醒了么?” “殿下!” 琉珠抬手敲了敲门。 房门从里面打开,大长公主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了门前:“过去看看。” “是。” 琉珠跟在大长公主身后,忍不住抬起头,侧眸看了公主一眼,她今天的脂粉涂的为何如此厚重,这么厚的脂粉竟也没害住她眼底的青黑。 殿下昨晚没睡好么! 大长公主径直朝前快步走着,脸色黑如锅底,一群不消停的,大早上的折腾什么,害的她都不能多睡一会儿。 现在腿还酸着、腰还有些疼呢。 等到了女眷住宿的这边,她的脸就更难看了。 费尽心机安排的杀手和毒蛇,结果竟然都跑错了院子,杀手还被毒蛇咬死了,真是没一件顺心的事儿。 男子那边没有杀手,毒蛇却有,想要进晏时桉和伍荣的院子,却出现在隔壁的院子里,清早一睁眼、一开门,院子里一团团的蛇对着你吐着信子,即使不吓死,恶心都要恶心死了。 晏时桉与伍荣相视一眼,果然,烟柒染给的符纸生效了,他们得赶到那边去看看,但是不能他们两个去,得鼓动大家一起去。 “刚刚听说,女眷那边也出事儿了,我家妹妹可在呢。”伍荣担心地说道。 晏时桉道:“我家妹妹也在,也不知道受伤了没有。” 立刻就有一个公子跟着说道:“我娘和妹妹也在,我也担心着呢。” 在场的不是姐姐妹妹,就是娘亲的,都自然担心。 忽然有人提议:“咱们一个、两个的过去,肯定不合体统,若是大家一起都过去,互相监督,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对,一起去。” “一起。” 晏时桉与伍荣深藏功与名,跟在人群当中,去往女眷住宿的方向。 烟柒染三个姑娘家早在听到隔壁院子中的喊叫声之前就醒了,烟柒染还没收拾自己,就要先将那几个小人召唤回来。 晏初暖和伍菁菁就在床上歪着身子、探着头,看着还没手掌大的红色小纸人,像是有了生命力一般,两个小胳膊带着半拉身子,一扭一扭地走过来。 到了烟柒染跟前,就直接蹦到她的手心里,然后就像是被抽走了生命,直接摊开在她的手掌,五六个小人摞到一起,她就把小纸人收进了‘乾坤袋’中。 紧接着三人就在各自的丫鬟伺候下梳好了妆、穿好了衣服,还没等到早饭拿回来,就听到了隔壁地动天摇般的惨叫。 “你们两个若是害怕就待在咱们得院子里别出去,我过去看看,不然容易引起他人怀疑。” 烟柒染是想看看,大长公主昨晚到底用了什么招式对付她。 晏初暖没有害怕,反而是一脸的兴奋和好奇:“我也想看看。” 伍菁菁倒是有些胆小,但是相比她自己留在院中,还是站在阿柒身边更有安全感,安全的情况下,她当然也想看看发生了何事。 搞不好隔壁发生的事情,是昨晚该出现在她们院子里的呢。 三个姑娘相携着去往隔壁的院子,云巧和其他丫鬟不一样,她的双目有些警惕地打量着周围,昨晚她就听到了动静,但是小姐提前交代了,只管待在屋子里不要出去,所以她才没动。 “小姐,有情况。”云巧上前两步,在烟柒染耳边说道。 烟柒染当然也感觉到了,不过已经对云巧造不成生命威胁了:“去吧,还是要小心点。” “是。” “云巧怎么了?”伍菁菁看着云巧往她们相反的方向离去。 “一会儿就知道了,咱们先过去看看。” 等到三人进了隔壁的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还有庄子里的下人,堵在门前想要进又不敢进,附近院子里的女眷有的看了一眼,甚至就吓晕过去了。 晏初暖连惊呼声都消失了,只瞪圆了眼睛,右手捏着帕子捂着张大了的嘴巴:好可怕,太可怕了。 伍菁菁只看了一眼,就躲在了烟柒染和晏初暖身后,连看都不敢看了,没吓得晕倒和掉头就跑,她都觉得自己太勇敢了。 多亏了阿柒在这里。 不大的院子里满是毒蛇,无从下脚,甚至有不少的毒蛇滚成了一个球又一个球的,疯狂地吐着信子,在院门外的众人都能听到‘嘶~嘶~’地声音。 最可怕的是院子中央还躺着两个蒙面的黑衣人,一动不动的,地上有血迹渗出来,还有很多蛇在他们的身上爬来爬去,太恐怖了。 而院子中住的妇人和小姐们,都紧紧抵着门,连门都不敢开了,生怕蛇进来,就连抵着门的身子奴婢都忍不住地发抖。 比大长公主先到的是这群年轻的公子们。 有位公子一看正是自己姐姐和娘亲居住的院子,当即就急了,让庄子里的下人赶紧去救人。 庄子的管事拦住了这位公子:“已经派人去通知大长公主殿下了,老奴也命人去拿雄黄了,公子还请稍等,这些毒蛇还未进屋,只在院子中,她们不出来就是最安全的。” 晏时桉幽深地眸子看着躺在院子中的两具死尸,变得深沉无比,大长公主,这是想和护国将军府、文安侯府撕破脸了? 年轻公子被安抚了下来,确实,贸然将人救出来不能把毒蛇清理干净的话,会有生命危险。 伍菁菁看哥哥和晏大人都在,心思轻轻一转,就把自己害怕的样子变现的更加夸张了些:“大哥,我好害怕,这里有太多的蛇了。” 伍荣只好安抚妹妹,他家妹妹胆子小倒是一贯的,也没有多想。 “大哥,咱们府上的庄子周围都是撒了雄黄的,庄子里的小院和房间周围也都撒了雄黄,就害怕出现毒蛇,难不成这庄子上的管事偷懒不曾散过?” 伍菁菁声音不大,却让在此时都陷于害怕情绪的人都听了个清楚。 是啊,在座的谁家还没有一个两个庄子呢,这雄黄都是必撒的,怎么大长公主的庄子却出现这么多的毒蛇呢。 管事正好在,连忙摇头:“撒了,撒了,是老奴亲自监督撒的,不然为何只有这院子里有蛇,其他院子里没有呢。” 大长公主还没来,管事的只知道自己必须实话实说,毕竟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哪个都不是他一个小小奴才能得罪的起的人啊。 “是啊,为何只有这里有蛇。” “院子里死的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院子里?” “这还是皇庄的,大长公主还在此住呢,这些侍卫竟然如此失职。”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几句话就能猜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是了,再往下他们不能说了,不然定然会得罪大长公主,得罪皇家。 “大长公主殿下到~” 第93章 白羽偷听墙角 围观的众人主动让开一条路,纷纷给大长公主殿下见礼。 “请大长公主救出我娘和姐姐。”年轻公子很是心急。 大长公主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情景,强压下心中想要打人的怒火:“既然是本宫邀请你们前来的,就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放心。” 大长公主此话一出,本还有人心存的不满,立刻就被安抚没了。 “本宫已经派人去找捕蛇人了,相信很快就会将院子里的人救出来的。 至于院子里出现的黑衣人,本宫也会给调查清楚。” 该死的,下面的人果真都不想活了,竟然能将毒蛇放错院子,自己还被毒蛇咬死,简直是蠢的无药可救。 烟柒染她们所住的院子四周的雄黄已经被她派人悄悄收拾干净了,就连她睡得房间周围也都没有了雄黄,若是能放进她的院子里,这群蛇定会一股脑的涌进她的房间。 今早晨中毒暴毙的就会是她了。 晏时桉那边不过是她转移的视线,若是能再咬上他一口,她就省事了,最多不过是被皇上问责一顿,也无关痛痒。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琉珠喊道。 大长公主扭头的那一瞬间,正好撞上烟柒染她打量的目光。 烟柒染见自己撞上了大长公主的视线,也不慌也不躲,反而大大方方地刚,转身之前给了她一个略有些嚣张的笑容。 想看姑奶奶就让你看个够,反正心里堵挺的也不是她。 大长公主隐在宽大袖子中的手早已握拳,青筋暴起:该死的小~贱~人,竟敢藐视她! 烟柒染,咱们走着瞧。 烟柒染所乘的马车比柳氏母女回来的要晚一些,她先送了伍菁菁回府,而后又送了晏初暖回家,这才慢悠悠地回到了将军府。 门前姜云和姜夜这对相差二十多岁的亲兄弟,像两座大山一样,身姿伟岸又一身阳刚之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位门神降临了呢。 直到看到自己府上的马车,兄弟二人全都露出了笑容,姜夜高兴极了:“大哥,染染回来了。” “是,可回来了,早知道还不如去城外接她呢。”姜云也是一脸慈爱,还没看到女儿下马车,这脸上的笑就兜不住了。 马车停稳,云巧先下了车,烟柒染才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爹,小叔。” 云巧跟在烟柒染后面行礼:“奴婢见过将军、见过二爷。” 姜云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女儿,满脸的笑意,眼睛里面熠熠生辉,嗯,看来玩得还挺开心的,这才对云巧道:“辛苦你照顾小姐了,晚上想吃什么就跟小厨房说。” 云巧心里暖呼呼的,激动地再次行礼:“照顾小姐不辛苦,多谢将军。” “好了,爹,小叔,咱们回府去说,站在大门口聊个没完,让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烟柒染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呢。 “对了,爹、小叔,时桉哥哥进宫去了,等他出宫了就来咱们家里,让厨房做些好吃的,多做一些,我的胃这两天可受苦了,我得好好犒劳犒劳它。” 烟柒染将宴会上的酒菜和点心如何难吃,跟倒苦水似的都说给姜云和姜夜二人听了。 “好,今晚上的饭菜就让你院子里的小厨房做吧,都是你爱吃的,就为安慰安慰我们染染的胃。”姜云倒不是觉得府里的大厨房有问题,只是单纯的想让女儿吃她喜欢吃的。 她院子里小厨房的厨子,炒菜好吃的厨娘不说,就连做糕点的师傅都是专门请来的,全都是经过染染的口品尝过,说好吃的。 没错,起初马车上准备的那些糕点都是他和二弟两个人从外面搜罗来的,特意交代让云巧和香巧两个人记住了她最喜欢的吃的,然后他们兄弟两个就重金将人挖了过来,就连卖身契都搞定了。 当然都是厨娘,是他们提前就打听好的,不然内宅的小厨房怎么可能让外男进呢。 “谢谢爹,那我就先回去了,一会儿等时桉哥哥过来,就将酒席摆在爹你的院子里吧。” “去吧,歇息一会儿。” 等烟柒染走了,姜云和姜夜二人直接去了书房,姜夜开门见山:“大哥,染染他们这次出去,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姜云也蹙着眉头:“不然染染不会特意交代要将酒席摆在我的院子里。” 要知道他的院子可是有亲兵把守的,柳氏母女都靠近不得,别说一些下人了。 “好的,别多想,等时桉过来,咱们就知道了。” 烟柒染一进房门,白羽就站在杆上叽叽喳喳地叫着,蹦着:“香巧、云巧,你们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有事我会再唤你们的。” “是。” 等两个人退下,房门关上,烟柒染这才一把将白羽抓在手中,而后让它站在自己的手心:“我不在府里这一晚上发生何事了?” 白羽摇头晃脑地可爱极了,烟柒染忍不住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它的小脑袋,顺了顺它头顶的那抹绿毛:手感真好,毛绒绒的不说,羽毛还很顺滑。 “哎呀,你是不是傻,我没在府里。” 烟柒染眼睛一瞪:“我劝你好好给我说话。” 白羽的翅膀忍不住抖动了一下:女霸王。 “你听我说,我自己在府里无聊,寻着你的气味就飞了过去,法力都被你封住了,我飞得太慢了,等赶到的时候都已经黑了。 在你们居住的庄子里,我见到了你家的那位姨娘,她跟着一位穿着华丽的女子进了房间,我就飞过去了,贴在窗户上......” “听墙角去了?”烟柒染眼皮一挑。 “是,我才知道那女的是大长公主,而且她给了你家的那位姨娘毒药,是用来对付你的,无色无味,两味毒药需要分开下给你,这毒药一旦分开,无论医术多高明的人都查不出来。” 白羽从头听到尾,但是这是最紧要的,它还把该大长公主如何教柳氏下毒的话都一字不落的复述出来了。 “你从现在开始一切都要小心了。” 第94章 关联 可别没经过他的同意就挂了,不然他这辈子都别想修炼化成人形了。 白羽偷偷地在心里想着。 烟柒染用手指再次点了点它的头:“既然你都告诉我了,我自然得好好配合一下她啊。” “忽然间发现留你在身边,通风报信,或是做个斥候也不错,毕竟没有人会防范一只鸟儿不是!” 白羽扑棱着翅膀,飞的咔咔的,都带风,赶紧站在鸟架上:“女霸王,你莫要打我主意,我只想一心修炼,早日恢复法力。” 烟柒染起身,走到鸟架前,平视着它,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好啊,那你就好好修炼吧。” 白羽看她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心中松了一口,哼着歌目送着她离开这里。 皇宫中的御书房,晋武帝身边的大内总管何谓亲自在外看门。 “你所言可是真的?”晋武帝大为震惊。 晏时桉躬身拱手行礼道:“臣不敢欺瞒陛下,一字一句皆为真,此时那鬼魂正在‘凌州’郡主——烟柒染手中。” 晋武帝在御案之后,走来走去,心中思索和考量片刻后,才看向晏时桉:“大楚使臣即将进京,此时不能横生枝节,让大楚看了笑话,此事还是等大楚走了之后再行调查,必要时,你亲自去趟凌州,朕也想看看究竟是何人不想要晋铭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晏时桉有些不赞同晋武帝的观点:“皇上,如今那只鬼跟着人进了大长公主的庄子,大楚使臣进京正是好时机,臣会让大理寺准备好那人的画像,派人暗中查找,贼人若真是躲进了皇庄或是跟皇庄内某些狗仗人势的奴才有关联,届时恐怕就说不清了。 晋铭战事刚歇,百业待兴,万万不能让百姓在这个时候对朝廷失望,臣着急凌州一事,是怕会起内乱。” 晋武帝想了想,晏时桉说的也对,此时的晋铭再也经不起内耗了,国库俨然空虚许久,天灾他能忍,可人祸不能。 现在此事就攥在他们手中,对方完全不知此事被朝廷中人知晓,正是暗中调查的好时机。 “朕准了,命大理寺先行暗中调查,待大楚使臣离开晋铭,朕会找借口让你们一行人离开京城。” “臣遵旨。” “行了,回去吧。” “微臣告退。” 晏时桉对大长公主屡次想置烟柒染于死地一事只字未提,虽然朝中大臣皆知太后娘娘和皇上对太妃和大长公主不喜,但圣心难测,再如何他们都是一家人,还是天家之人。 这没有证据的事实,哪怕禀报给皇上,皇上没有眼见为实的证据,他都不会处置大长公主。 换句话说回来,堂堂一国的大长公主,还是先皇宠爱至极的公主,怎么可能仅凭一个臣女和臣子的几句话就被动摇,哪怕这个人是鹤云道长,也必须要铁证如山。 出了宫的晏时桉并不觉得心情轻松,好在大长公主是张明牌了,只要有所防范就不会有事。 “时桉哥哥,你来了,快坐,快坐,咱们一边吃一边说,毕竟今天早上没吃饭,我们好歹吃了点心的,你可什么都没吃。” 烟柒染见爹的随侍,也是军中一名有品阶的将士——虎刀叔叔带着晏时桉走了进来,她赶紧上前招呼着。 他们现在不仅是贴贴的关系了,经过昨晚,他们的关系现在都变成同生共死?额,不对,是一致对外的关系了。 姜云调侃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咯。” 姜夜也在一旁笑着。 晏时桉行晚辈礼:“见过姜伯父、姜小叔。” “好了,自家人何须多礼,染染都让你坐了,你就赶紧坐下用饭吧。”姜云对晏时桉就像自家的孩子一般亲切。 姜夜也忍不住说道:“可不是,染染估计啊早就巴不得你赶紧坐下,好上菜呢。” 烟柒染声音有些不满了:“小叔,难不成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大吃货!” 姜夜只笑着点了点头。 晏时桉赶紧出声解围:“是我,是我,是我饿的不行了。” 姜云和姜夜对视一眼,二人笑得更加欢愉了。 就在说说笑笑的几句话中,菜就上齐了,酒也斟好了。 晏时桉见烟柒染喝酒吃菜的欢乐模样,整个人都放松了,她啊,可真是没酒就吃不下去饭。 幸好早饭不喝。 他见她吃的满足,显然是把昨晚和今早的事情抛到脑后了,所以,还是他开口告诉姜伯父和姜小叔吧。 “姜伯父、小叔,大长公主对染染动了杀心,昨晚......” 姜云和姜夜一听,这还了得,筷子都放下了,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这里数姜云最年长,先皇在世时,这位公主就是个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主儿,没想到先皇逝世都没能让她夹起尾巴做人。 “为父找几个功夫一流的暗卫给你调遣,避免大长公主在庄子上失败,回到京中继续出手对付你。” “爹,小叔,大长公主的后招已经来了,就在柳茹娘那里呢。”烟柒染将大长公主把毒药给了柳茹娘的事情告诉了大家。 “既然如此,本将军现在就去弄死她。”姜云恨得咬牙切齿,双手攥拳,本想一拳砸在饭桌上的,一看女儿还吃着,就又默默放下了。 女儿吃饭最大。 “哥,我去。”姜夜起身就要走。 “小叔,留步。”烟柒染告诉他们可不是看他们直接弄死柳氏的,她是想他们帮自己的忙。 “爹,你和小叔不是在府里安排人一直都将柳氏看着呢么,我想将大长公主给柳氏的毒药换出来,再把药反下给她们母女,只要第二味毒不放入香炉中使用,她们就不会有事。 所以,我们可以借此机会,拷问柳氏,至于姜柒雪那个没脑子的蠢货,柳氏肯定不会跟她说实话,用来威胁柳氏倒也是个不错的筹码。” 晏时桉也赞同烟柒染的想法:“而且,大长公主手中何处寻来的这么恶毒的药呢?为何大长公主就这么笃定柳氏会听她的话呢? 别忘了烟姨当年中的也是慢性毒药,此二者之间是否有关联?” 柳氏不对劲,大长公主更不对劲,京中谁人不知道烟柒染正深受皇上喜爱,哪怕大长公主睚眦必报,此时也会避其锋芒,可大长公主却迎难而上,明明被皇上敲打过了,还有一种烟柒染不死就不罢休的感觉。 可只为陈若莹在宫宴被罚,她觉得自己被烟柒染搞得失了脸面,也不至于要弄死她,更像是深仇大恨一般。 第95章 打陈若莹耳光 一大早,烟柒染带着云巧和香巧出了府,直奔她买桃花酿的那家酒肆。 “小姐,您想要直接让人给您送进府里多好,干嘛还要亲自跑一趟,今日难得可以多睡一会儿的。”香巧心疼自家小姐。 天天还要去大理寺点卯,京中哪个闺阁千金做的有她家小姐这么累的。 “不行,这批酒我可是要送进后面‘柒府’的。” 烟柒染一直记得大师兄和六师姐要进京的事情了,这桃花酿她可得多准备一些,到时候加上五师兄,他们四个可要开怀畅饮的。 ‘柒府’是五师兄送给她的,现在她住在将军府,‘柒府’完全可以当做同师门这群兄弟姐妹在京中的住所啊。 酒肆的小伙计一看是老熟人,立刻笑脸相迎:“小姐,可算等到您来了。” 烟柒染一愣:“你们不会是要关门大吉了吧?” 小伙计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托小姐的福,咱们家的这个小酒肆已经搬到正街上去了,并且扩大了规模。 掌柜的怕小姐找不到,特意留了小的在这里日日候着小姐亲来,毕竟要不是因为您,咱们家的店可能真的要关张大吉了。” 烟柒染略显尴尬,她这真的是完全凭借一己之力盘活了京中一个濒临消失的铺子,还是别人家的。 云巧和香巧都忍着自己,从心里告诉自己不能笑,不能笑,绝对不能笑。 哈哈哈。 认识了新店的地址,订好了送上门的桃花酿,她就想去逛逛绸缎庄还有首饰铺子,总要给大师兄和六师姐准备一些见面礼的。 琉光阁,她去过一次了,索性这次去珍宝斋逛逛。 ‘珍宝斋’顾名思义,不仅有首饰,还有文玩字画、各种摆件等,皆是上品中的上品。 只是一下马车就在‘珍宝斋’的门口碰到了陈若莹。 呸,这个快乐的清晨她突然就不快乐了。 晦气! “烟柒染,‘珍宝斋’也是你一个土包子能来的地方?别让人看了将军府的笑话了。”陈若莹说完,回头冲跟着她一起来逛的几个贵女得意地一笑。 后面的几个贵女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烟柒染懒得搭理她,绕过她们就往店里走,陈若莹却不依不饶,“怎么?本郡主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乡下来的野丫头果然一点规矩都不懂。” 烟柒染停下脚步,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全京城就你最懂规矩? 最懂规矩的你站在大庭广众之下,像个泼妇一样,我是真的学不来这样的规矩。况且,我来不来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陈若莹气得脸都绿了,“你……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为什么不敢?”烟柒染直视她的眼睛,“就因为你是郡主么?不好意思哦,我也是郡主?! 你有封号么?不好意思哦,我有?!” 赏荷宴吃瘪没吃够,有瘾哦! 她娘在她这里都讨不了好,她凭什么觉得自己更厉害。 说完,烟柒染不再理会她,走进了‘珍宝斋’,留下陈若莹和她的同伴们在原地咬牙切齿。 陈若莹就不信了,她真的不能拿烟柒染怎么样,她还有外祖母撑腰呢。 跟在她身后的一位姑娘伸手拉着陈若莹:“郡主,不如就算了吧,咱们是出来看珍宝斋那件红玛瑙头面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陈若莹回手就给了那女子一巴掌:“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我!” 那姑娘捂着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愣是不敢流下来。 陈若莹奔着烟柒染的方向追了上去,跟她一同前来的千金们也只好低头跟了上去,这不跟还好,一找到烟柒染,就发现她一直惦记着的那套红玛瑙的头面,正摆在烟柒染的面前。 一套的镯子还在烟柒染的手中拿着观看呢。 陈若莹气不打一处来,‘噔噔噔’快速到了烟柒染跟前:“这套头面本郡主要了!” 她伸手就要去抢烟柒染手里的镯子。 烟柒染侧身躲开:“先来后到不懂吗?”随即看向伙计:“包起来,送到将军府。” “你!这套头面是我今日要买的,轮得到你么?” 陈若莹气急了,扬起手就要打下去,“啪”的一声,预想中的巴掌声并没有出现在烟柒染的脸上,反而是陈若莹被扇到了一边。 “你!你竟敢打本郡主!”陈若莹怒目而视。 “我打都打了,你说我敢不敢!”烟柒染垂眸看了看自己打了陈若莹耳光的手:“郡主的脸皮确实挺厚,打得我手都疼了。” 早知道就该听爹他们的,打人耳光的事情就该让云巧来。 “烟柒染,我要杀了你。” 陈若莹若想要扑上去,却被婢女拦住了,今天她们只能让郡主吃了这个哑巴亏了,不然再受点伤,她们回去小命可就不保了。 给六师姐的礼物选好了,她该去挑送给大师兄的了。 烟柒染上前用只有她们两个人以及陈若莹的婢女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若莹郡主可真是喜欢抢别人看上的东西啊,不仅首饰是,就连别人的男人都是,只可惜,头面得不到,男人就更得不到了。” 她后退一步,笑容灿烂,大声说道:“好啊,本郡主,等你呦~”然后带着云巧和香巧就这么离开了。 留下同行而来的几位贵女呆在原地瑟瑟发抖,低着头,恨不得将头藏起来。 她们谁都惹不起啊,大长公主的闺女,可是郡主,烟柒染说打就打,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她们跟郡主比起来算什么啊。 “小姐,如今您打了若莹郡主,恐怕那位老太妃要出面了。”香巧很是担心。 烟柒染颔首:“我正想会会这位传奇的老太妃呢。” 她与大长公主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没有道理大长公主几次三番想要她死,她还仁慈地留着敌人的命过年。 那么她与这老太妃也注定是敌人了。 今日在碰到陈若莹的时候,就一直在想这件事,陈若莹的耳光她是可以躲开的,她打回去是思考过的,陈若莹此次回去定会去找老太妃告状,而不是大长公主。 所以,她等着,等着那位太妃的传召。 “阿柒姑娘,阿柒姑娘,等一等。” 烟柒染三人出了‘珍宝斋’并未上马车,而是在这街上走走看看,她毕竟还要给大师兄选礼物呢。 身后传来一位男子的呼喊声。 云巧立刻进入戒备状态,先替自家小姐回头看了看,确认了,她不认识。 “小姐,这人......” 第96章 ‘案子\’来了 能喊烟柒染‘阿柒姑娘’的,在京城可谓是屈指可数,现在很多人不是叫她‘郡主’,要不就是‘烟小姐’。 烟柒染还挺好奇此人是谁的,回头转身,如此的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她总觉得有几分眼熟,可又想不起来此人是谁。 她还在思索的时候,男子就到了她跟前:“阿柒姑娘,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男子见她那双清澈如沁了水的眸子中,满是迷茫,他就知道了,她不记得他了,心中还有些隐隐地失落。 这双眼睛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中,还有那甜美的声音。 男子缓缓施了一礼:“在下是刑部尚书的幼子——公孙卓,在下彻底恢复,还没好好谢过当时阿柒姑娘的救命之恩呢。” 烟柒染听了他的话,这才想起来,原来是他啊。 她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你啊,公孙公子不必客气,本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府上已经付了银子,也就不算恩情了。” 更何况给的还不少呢,她的脸皮可没有那么厚,拿了人家的银子,还自诩人家的救命恩人,这事儿她干不出来。 公孙卓看着她的笑容,不由得有些心动,他轻声道:“阿柒姑娘,若是有空,可否去茶楼坐坐?我有问题向姑娘讨教。” 烟柒染想了想,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茶楼中,公孙卓选了一个二楼的包厢,二人相对而坐,等待上茶的间隙,公孙卓不时地偷看烟柒染,心中暗喜能够再次遇见她。 却也没有忘记正事。 茶上来了,烟柒染只是浅浅抿了一口,她还是喜欢喝酒,这文绉绉的茶,她是品尝不出来好坏的。 “不知道公孙公子想要问我何事?” 公孙卓放下茶盏:“我是亲眼见识过姑娘本事的,实不相瞒,是我一位好友最近有些这方面的困扰,希望阿柒姑娘可以帮帮他。” 烟柒染来了兴趣:“详细说说。” “我那好友,与我都是鸿蒙书院学生,他最近总与我说,他每当到晚上总感觉眼前有什么东西快速一身而过,像是黑影,可仔细一看什么都没有,而且不止如此,还总能听到‘擦擦’地走路声,十分清晰。 晚上读书用功时,也偶尔能听到有人在叫他,可实际上并没有别人听到任何声音。 对了,还有他家养的大黑狗总是对着他一个人汪汪叫,怎么吼它、打它,那狗都不停下来。 最近被折腾的甚是疲惫,整个人也消瘦不少,马上就要秋闱了,他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要考不上了。 今日正好在街上看到阿柒姑娘,所以就想要求姑娘帮帮他。” 公孙卓自打疯癫之症被她治好,调养了半月身体后,就去了‘鸿蒙书院’读书,他幼年时甚是聪慧,看过不少书,是有真才实学的,他爹想要他在家自己读书便好,是他自己坚持要去书院的。 本来国子监他是可以直接去的,但他一直仰慕袁先生才华,所以考进了‘鸿蒙书院’,还十分有幸地成了袁先生的弟子。 八月份要参加院试通过的话,之后十一月份就可以参加秋闱了,先生说他没有问题的。 这位好友,也是在‘鸿蒙书院’交下的,他已经是秀才了,只等十一月份参加秋闱就行了,当是听他提起来的时候,公孙卓就觉得不对劲了,想当初他可是亲身经历过那些旁人听起来难以置信的事情的。 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救他一命的阿柒姑娘。 烟柒染眸子一转:呦,她大理寺上任之后的第二件‘案子’,必须得解决的漂亮啊,哪怕今日休沐,也要以公事为主不是。 这第一件‘案子’就是在庄子上碰到的‘吴优筹’之事,昨晚用过晚饭后,晏时桉要她将‘吴优筹’放了出来,听他描述了那管事的相貌和身高等特征,画了画像,几番修改、经‘吴优筹’确认无误后,晏时桉就拿着那画像派人暗中搜寻此人下落去了。 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回来的。 “云巧,去大理寺将初一和十五找来,就说我们‘暗部’要办案了。” “是。” “阿柒姑娘要办何案子?为何又与大理寺相关?”公孙卓有些糊涂了。 “公子有所不知,大理寺成立了‘暗部’,专门负责这些诡异之事的,本小姐不才,正是这‘暗部’的管理者,职位相当于少卿,不过此事并未公开,还望公子保密。” 公孙卓郑重地点了点头:“阿柒姑娘放心,我是绝不会说出去的。 不过,此‘暗部’的成立,对阿柒姑娘来说有些吃亏啊。” 烟柒染一时糊涂:“此话怎讲?” 公孙卓分析道:“姑娘是当局者迷啊,这‘暗部’是一般人都不知道,只有送到大理寺的诡异之案才会呈现在姑娘面前,一般这样的案子都不会小。 姑娘既是位同少卿,那也算朝廷中人,解决了诡异之事也不会再有人给姑娘报酬。 百姓还好说,可京中达官贵人实在太多,报酬也丰厚,可若当成公事办,反而得不到好处,还可能被位高之人嫌弃、嫉恨,简直就是费力不讨好,看看我爹和晏大人就知道了。 我爹为人圆滑些,还好一点儿,可晏大人简直是树敌无数了。” 烟柒染面目有一瞬间的僵硬:“” 大意了。 五师兄是怎么办的事儿,竟然把她坑了。 想想之前赵国舅家送来的谢礼,还有公孙卓家给的银子和谢礼,她亏大了。 她的小金库日后就只能出,没地方赚钱入了。 不不不,她得去找五师兄,他必须给自己一个满意的交代,不然等大师兄来了,她第一件事就是告状。 跟随云巧前来的,不止是初一和十五,还有咱们的大理寺卿晏大人。 “时桉哥哥怎么也来了?”烟柒染眸子一亮。 云巧回想自己到大理寺的时候,初一和十五正跟在晏大人身旁,她照小姐的原话说了之后,晏大人先问了一句:“你家小姐人呢?” 她当时就回了一句:和公孙公子在茶楼等着呢。 然后晏大人就起身了:“正好我今日也无事,‘暗部’才成立,恐怕染染还不熟悉官府的办案流程,我跟着去带带她也好。” 不止她看出来了,就连迟钝的初一都看出来自家大人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晏时桉的脸有些黑,他可还记得当时公孙卓刚清醒时,望着烟柒染的眼神呢。 “染染不是说有‘案子’么?碰巧大理寺无事,本官跟出来看看。” 晏时桉说‘本官’二字的时候,头转向了公孙卓,那幽深的眸子很是犀利。 公孙卓:“......” 晏大人这‘玉面阎王’的称号还真不是白来的。 这眼神一过来,真的是活阎王一样。 怪不得他爹总是对晏大人咬牙切齿的。 “那就由在下为两位大人带路。” 第97章 手也好看 公孙卓骑着初一的马在前面带路,初一驾着将军府的马车,云巧和香巧与烟柒染坐在马车里跟在晏时桉他们的马匹后面。 皇城坐落在京城的正中央,而皇城以北依山靠水,所以在北城居住的普通百姓也是比较复杂,有种田的农民,也有打鱼卖鱼的小商贩。 公孙卓所说的那位书生名唤赵鸣,正是住在北城,家中有一妻一子,做着卖鱼的小生意。 烟柒染望着马车外郁郁葱葱的树木、绿油油的菜地,还会有溪流经过,一个又一个的粉中透红的如碗一样大的桃子散发着诱人的果香,挂满了枝头,宛如一副人间仙境。 京城已经入了暑伏,天气又闷又热,可是现在外面却一阵又一阵微风袭过,凉爽又痛快。 “我们这是已经出城了?” 烟柒染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城内了,已经没有了石砖铺设的街道,又有果园、又有田地的。 晏时桉回头看她掀起了马车的车帘整个小脸都像发着光一样全是欣喜,笑道:“这是北城,北城没有城墙,是借用了连绵的大山,所以这边有些不太一样。 现在很是凉快,要不要出来骑马感受一下?” 烟柒染眼睛一亮,忙点头道:“好呀!” 说着,便不等初一停稳马车,而是身手敏捷地下了马车。 晏时桉将自己的手递给她,她仰着脸,握住他的手,他轻轻一带,她就像飞起来一样,稳稳地落在马背上,落在他的怀中。 此时,又一阵风吹过,吹起了她的裙摆和发丝,他低眉看到了她小巧圆润的耳朵就像是路旁熟透的桃子一样泛着惹人怜的红色,他心中不由一动。 公孙卓回头望着二人共乘一骥的亲密,再看看她笑颜如花的模样,他已经没有机会了,对么。 一路上,烟柒染觉得自己的心情许久没有如此舒畅过了,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烟柒染垂眸望着他那双从她身侧而过,将她护在他身前,又紧紧握住缰绳的手,白皙修长,宛如玉雕般精致,攥紧缰绳时又特别的有力量。 她的大脑不受控制,右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感受到了那种喷薄的力量,她的脸顿时羞得通红,头都更低了些。 他的手也好看。 晏时桉比烟柒染高出不少,他察觉到她的触碰后,稍一低头就看到了她的小动作,他嘴角微微扬起,眼中尽是得意之色,也有些许的羞涩被他隐藏起来了。 想他娘前几日告诉他的,男人脸皮子薄可是讨不到媳妇的。 终于到了,赵鸣家在一胡同最里面的小院,他们才到门口,还未敲门就听到了狗叫声,想来这就是公孙卓口中的那条大黑狗了。 公孙卓抬手敲了敲门:“赵兄,我是公孙卓。” 先是听到院子中回了一声“来了”,之后就是吼那狗子的声音:“黑子,别叫了。” 门从里面打开,一长袍书生从里面露出来,声音中还有着惊喜:“公孙兄,你怎么来了?这几位是?” 公孙卓正想要为他介绍晏时桉等人的身份时,晏时桉却率先开口:“我们是公孙兄的朋友,听说你最近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特意来看看能否帮忙。” 赵鸣一听,脸上的惊喜不要太明显:“你们真的能帮我么?” 晏时桉点了点头。 赵鸣赶紧将大门打开,请众人进去,还冲里面喊道:“馨娇,家里来客人了,快泡壶茶来。” 他见好友带来的这群人以此公子为首,而这位公子气质深沉,长得又是玉树临风,身后跟着的姑娘眉目如画,气质出尘,再加上他们几个的身上穿的料子打眼一看就不便宜,绝非普通人家、富贵人家可比的。 赵鸣请几人在堂屋落座后,一位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妇人就拎了一壶茶上来,还跟着一个四五岁的男童,手中的托盘上放着几个粗粝的茶碗。 妇人倒好茶后,就带着孩子走了,全程头都未曾抬过一下。 “各位见笑了,他们就是我的妻子,只是贱内不善言辞,还望大家见谅。”赵鸣说话,举手投足间皆是书卷气。 烟柒染知道晏时桉在进门之前为何故意不透露身份,就是怕牵扯出什么案子,让他有了警惕之心。 她笑了笑,这次怕是他多虑了。 “赵公子,你的情况,公孙公子都已经告诉我了,我有一问想请教你。” 赵鸣听到这位姑娘先开口,还有些诧异,他一直以为刚刚那跟冰块似的男子是主事人呢。 “姑娘请讲。” “赵公子在书院可否有你说的那些情况发生?” “不曾,只在家中。姑娘有所不知,起先我是住在书院的,休沐才回家一两日,可是前不久家中娘亲过世,只留下发妻幼子,我实在放心不下,就搬回家中了,每日往返于书院。” 烟柒染心中明了,书院是有圣人像的,‘她’是跟不进去的。 “赵公子不用想了,你每晚所感皆是真的,院中的黑狗为何只对你叫,也是因为它看到了你没有看到的东西。” 赵鸣听烟柒染说完,差点从凳子上出溜下来,若不是晏时桉眼疾手快,他就真的要摔倒地上了。 “姑,姑娘是说,我真的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纠缠上了?”见烟柒染那点头后,那赵鸣就有些哆嗦了:“姑娘,可有法子将不干净的东西祛除?” 烟柒染安抚道:“赵公子莫怕,既然我们来了,自然会帮你解决此事。不过还需赵公子配合,讲讲你娘亲去世前后,家中可有发生过什么异样?” 赵鸣脸色苍白,努力回忆着,“异样?没有吧......我娘是病故的,走得很安详。只是她临终前,曾拉着我的手说,她舍不得我,放心不下我......” 晏时桉插嘴问道:“可曾提到其他?” 赵鸣摇了摇头,“没有了,我娘病了很久,精神一直不好,偶尔清醒时也只是念叨我的名字。” 烟柒染道:“是了,纠缠你的并非是不干净的东西,而是你已经过世的娘亲。 她一直都跟在你身边。 时时刻刻! 包括现在!! 唯独书院她进不去,所以你一进书院就会觉得轻松又有精神,什么事都没了。” “我娘?竟是我娘?” 第98章 哭个没完 赵鸣有些难以置信,可看那姑娘并非是开玩笑后,他竟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我的娘啊~儿子也想您啊!” 烟柒染略有些尴尬地看向公孙卓:你这朋友平日里也这么性情么?! 公孙卓:“......” 他也很尴尬好不好,这种怎么劝。 不然他说:赵兄,既然是你娘陪在你身边,那就让她继续陪着你吧。 还是说:赵兄,虽然是你娘,但总跟在你身边也会对你产生影响的,让你娘下去吧。 晏时桉见烟柒染眼神总是飘向公孙卓,他心中略显烦躁,于是这语气就更不怎么好了:“这位公子,你能别哭了么?若是你觉得是你娘亲,自己也无所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一听他们要走,赵鸣也不哭了:“让诸位见笑了,只是家父去世的早,皆是我娘拉扯着我长大,她不在身边的这些日子,我很是想念,今日听到她一直都陪着我,这心里就有些受不住了。” 烟柒染看向他:“那你的诉求是什么?我们帮你把你娘送走,还是将你娘留下?” 一听到要做选择,赵鸣就开始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晏时桉眉头紧锁,他们是来帮他的不假,可也不能就这么干耗在这儿等下去,万一碰到紧急的事情呢,这岂不是也耽误了旁人。 “赵公子先想着,等有了决断再来寻我等。” 赵鸣见那位贵公子语气冰冷,本想点头答应,可一想到他们要走,就又不想让他们走,又开始纠结着。 “公子留步,容我再想想就好,就好。” 烟柒染见这样下去恐怕明日他们也走不了,这位赵公子也想不明白自己该做何选择,她只好无奈问道: “敢问赵公子平日家中的大事小情可是尊夫人做主?不如请尊夫人出来替你做个选择。” 这事儿本就不大,不过是过世的老娘一时间适应不了自己已经去世,要离开儿子了,所以才跟在他身边。 等到她自己接受了事实,就离开了。 中间对赵鸣的伤害可以接近于零,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经烟柒染这一问,赵鸣像是又被触发了什么开关似的,双眼就像开闸泄洪似的,眼泪流的哗哗的。 烟柒染深吸一口气,那眼神恨不得捶死公孙卓似的,倒霉玩意,这给她找的什么活。 这是祖宗吗? 还是给她找了个娇妻,还要隔个半盏茶的时间就得哄上一哄。 她是真的不耐烦了。 “姑奶奶我数三个数,你把嘴就给我闭上,一、二......” 她三个数都没有数完,赵鸣就把嘴闭上了,甚至大气都不敢出了。 初一和十五,云巧和香巧皆是震惊的看着拍桌而起的烟柒染。 初一、十五:“......” 这烟大小姐长得像个仙女似的,这脾气一上来嘛,果然彪悍。 还得是他家公子,眼光就是与正常人不同。 云巧、香巧:“......” 小姐太飒了,她们也要学。 晏时桉则是自己都没发觉他眼神中的宠溺,和微扬的嘴角,那一脸温柔的笑意。 “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么?” 赵鸣有些瑟缩地点了点头。 “说!” 他这才开口道:“我们家的事情都是我娘做主,我和内人都只要听我娘的就好。” 众人:“......” 所以,这是娘没了,就连选择都不会做了。 “赵公子,麻烦将夫人找进来,既然是你娘做主,那我们就任你娘替你们选。” 赵卓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快速出去将他妻子付氏找了过来。 “孩子呢?” 付氏小声说道:“去邻居家玩儿了。” 烟柒染颔首:“也好。 初一,将门关上。” 等门一关,烟柒染直接将已经准备好的碧玉色小莲花托在左手之中,右手呈兰花指状,一边念着口诀,一边在小莲花上转圈。 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之后,右手的兰花指朝上轻轻弹了一下。 去! 烟柒染只是为了省事儿,今日人太多,一个一个的开,太累,不如直接改变空间好了。 众人的眼前就变了颜色,这屋子竟幽幽地发绿,像是被笼罩上了一层绿纱,感觉有些瘆人,让大家更吓了一跳的是,赵鸣身旁竟一直站着一个穿戴整齐的老太太。 想来,这就是他那已经病逝的娘亲了。 赵鸣一扭头就看到了他娘,他先是被吓了一跳,而后缓过来后,就要扑进他娘的怀里哭,只是他却轻易地从他娘的身形中穿了过去。 “娘啊,孩儿终于又见到您了。” 母子之间只好隔着空气,一个哭泣,一个安抚了。 不止晏时桉注意到了付氏,就连烟柒染那都注意到了付氏,只见付氏低着头,默默地站远了些。 “行了,再哭下去就要把这屋子淹了,赶紧说正事。”烟柒染饶有深意地望着那老太太。 听到烟柒染的话,赵母将她儿子像老母鸡护崽似的,护在身后,目光凶狠地瞪着烟柒染:“刚刚就是你凶我儿子了?看我不好好教训你,我儿子也是你能数落的么!” 赵母完全忘记了烟柒染刚刚所做的事情了,果然这老太太没什么见识,也没什么大脑。 她直接用脑袋对着烟柒染冲了过来,晏时桉蹭地一下子起身,给快挡在她身前,想要替她将赵母拦下,却见她穿过了他的身体,直奔烟柒染。 烟柒染嘴角噙着一抹讽刺地笑,右手稍抬,一个掌风对着赵母的头就打了过去。 赵母直接穿过桌椅,翻倒在墙边。‘哎呦哎呦’地吃痛不已。 “我可不是什么善茬,你最好放老实点,死了的人在我这里可没有老幼之分,想要你魂飞魄散,比你儿子喘气都快,不信你就试试。” 赵鸣则是对烟柒染带着哭腔道:“姑娘,姑娘,好好说,好好说,我代我娘向你赔礼,向你赔罪,你别跟她计较。” 烟柒染站的笔直,仪态端方,就好比刚才那个打赵母、说狠话地人不是她一样:“好,正事要紧。 你现在可以亲自问你娘了。” 第99章 强势婆母全包娘(一) ‘赵母’甚至想都不想就快速回答道:“我不走,我要守着我的儿子。” 烟柒染拍了拍手:“好了,事情解决了。 公孙公子,应你的事情,我办完了,我和时桉哥哥就不多留了。” 晏时桉也跟着起身了。 公孙卓看向赵鸣:“既然如此,赵兄,我也就告辞了,你还是要好好备考,不然以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如何考过秋闱。” “等,等一下。”经公孙卓提起秋闱一事,赵鸣就想起最近的发生的事情都是他娘带给他的:“敢问姑娘,我娘不离开,会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或者说,之前什么黑影晃过、脚步声等会消失么?” 烟柒染转身回头:“短短时日对你没有很大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你现在是精神状态不好,睡不着,之后可能就是一直犯困,睡不醒,对你的影响取决你娘打算跟着你多久。 至于你之前所经历的,只要你娘在你身边一天,这些就都会存在,毕竟等我一走,你就看不见她了,唯一的感知方法就是你之前听到的隐约的脚步声,却什么都看不到这种。” 不等‘赵母’和赵鸣开口,一直低着头没有存在感的付氏站了出来,急切地开口:“姑娘,求您把娘她送走吧,现在就送她走。” 烟柒染有些惊讶地看向付氏,“你确定么?” 付氏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十分坚定:“确定,她若是不走,我就和赵鸣和离,带着孩子离开这个家。” 赵鸣一听妻子此话,有些犹豫地看向‘赵母’。 ‘赵母’横眉冷对、怒目而视:“好你个贱妇,你竟然敢离间我和我儿子,再如何我都是他娘,你有什么资格和离,我现在就要我鸣儿休了你,让你滚出赵家。 我看你出了这个大门还能去哪儿,你就等着被外面的唾沫星子淹死吧。” 付氏被长时间打压的恐惧又上来了,又缩了脖子低下了头,可一想到刚刚这位姑娘所说,对她相公的影响,还有几个月就要到秋闱了,为了她的儿子,她也不能再忍了。 她双拳握紧,以此来给自己勇气,她猛然抬头:“好啊,那你就让赵鸣现在写休书,现在就休了我,我立刻带着孩子离开,就算要饭去都绝对不再多看赵鸣一眼的。” ‘赵母’立即转头:“鸣儿,现在就写休书给她,让她滚,一个不敬不孝婆母、照顾不好相公的贱妇留着她干吃饭么。” 公孙卓有些尴尬,一度有些坐立难安,这场面要失控啊! 他只是好心想帮忙,别耽误赵兄读书复习功课,现在就要变成活活将人家两口子搅散了。 他先是看向晏时桉,然后才把求助的眼神递给烟柒染:咱们是不是要说点儿什么,不能光站着,真的看赵鸣休妻啊。 烟柒染示意公孙卓安心坐着吧,然后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一包瓜子来,然后手中抓了一把瓜子坐下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热闹’。 “香巧,去把瓜子给时桉哥哥和公孙公子他们分一分。” 家长里短的案子都是不好断的,不分活着还是死的。 不然就不会有‘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句话了。 所以,他们先听着就好了,等他们都说完了,翻完了旧账,决定好了,她再出手就行了。 公孙卓面对这包瓜子有些犹豫,小声问道旁边坐着的晏时桉:“晏大人,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晏时桉只是扫了他一眼,就学着烟柒染的样子抓了一把瓜子在手里,嗑了起来。 公孙卓看看烟柒染,又看看晏时桉,也抓了一把,吃就吃吧。 然后画面就变得颇为奇怪,跟着烟柒染来的人一人一把瓜子,吃得很香。 还真别说,这瓜子还真香,这‘热闹’也真好看,都等着赵鸣是要休妻,还是要‘他娘’走了。 赵鸣看妻子的神情是来真格的,他就转身看向‘赵母’:“娘,我不能休妻啊,我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何要休妻呢。 娘,儿真的不能写休书啊。” “你这逆子,竟敢为了这贱妇忤逆我。”‘赵母’的面目都变得可憎了起来。 可见儿子不为所动,她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她若能将你的每件事都打理妥当,娘也能放心啊,可是她这个不知道,那个不会的,我这些日子看的都揪心,儿啊,娘是心疼你啊。 你休了她,另娶一个贤惠的妻子,替你打理家里家外的琐事,再说过了秋闱你就是举人老爷了,害怕找不到媳妇么。” 听到‘赵母’的话,烟柒染一愣,差点儿被瓜子卡了嗓子:这举人老爷好似是你家定的,你说是就是哦。 付氏觉得‘赵母’的话太过可笑,又替自己觉得悲凉,当初不该轻信他们母子两个的花言巧语,不顾家中反对嫁给了赵鸣,将自己给磋磨成了如今这副鬼样子。 ‘赵母’是病逝,在床上躺了将近半年之久,走的时候身上连一块褥疮、破皮都没有,她不仅要日日外面出摊卖鱼赚银子,还要回家伺候病在床上的她,还有一个懵懂的孩子要照顾,就这,死了的婆母都还在骂她,骂她不恭敬、不孝顺,照顾不好相公。 她的为爱忍耐,她的这前半生就是一个笑话。 她爱的人,她心甘情愿生儿育女的男人,当着这么多外人在,他都不敢维护她一句,说一句她娘的不是。 付氏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她的手哆哆嗦嗦地指着自己,声音拔高道:“我不能事无巨细的照顾他,不能家里家外的伺候他,那都是因为你,因为他有你这么个什么都管都要插一手的娘。” 她力压下自己的哽咽,面对不心疼她的人,她不会在示弱了。 “他的衣服全部都是你洗,他吃什么、喝什么,每天要穿什么也全都是你管。 他但凡遇到需要做出选择的事情,无论大小,都必须是你拿主意,听你的,就连我们两个睡觉,一个月几次都是你决定,生孩子这件事他问的是你,而不是我这个睡在他旁边的枕边人。 是你说可以要孩子了,我们才能生。” 哎呦喔,这瓜子瞬间就不香了。 第100章 强势婆母全包娘(二) 付氏娘家在南城,也算小有资产,付氏在闺中也是被家中疼爱的,只因在灯会上撞到了赵鸣,自此一见误终生。 赵母带着赵鸣上门提亲时说的特别好听,跟她爹娘保证一定会像疼亲生女儿似的好好疼她,不让她吃苦受累,当时的赵鸣还未考上秀才,只是在读书上颇有天赋,还说等赵鸣中了秀才,就补一份彩礼给她,现在他们家虽然穷了些,可是之后一定会成为官老爷的。 付氏爹娘不肯同意,觉得这赵母看起来就有些厉害,害怕女儿嫁过去受委屈,本就是不富裕的家庭,过去肯定要先吃苦的。 付氏偏偏信了,赵鸣满身书卷气,文质彬彬的,她喜欢他,喜欢的不行,最后在她的哭闹之下,父母也同意她嫁了。 进门不过一月,赵母就装不下去了,她的强势暴露无疑。 她还发现赵鸣事事都听他娘的话,自己根本融入不进去,她这个婆母每日连房门都不敲就直接进他们小夫妻的屋子,拾走赵鸣的衣物拿去洗,做饭只做赵鸣爱吃的,就连赵鸣在书房读书,她隔一会儿就会送水进去让他喝,一会儿送点吃的就去,让他休息会儿。 偏偏赵母连自己的衣服都不洗,留给付氏洗,做饭也只做赵鸣一个人的,她们婆媳要吃的要付氏做,这都不算,后来她有一次从娘家回来,听到付氏交代赵鸣,晚上和付氏行周公之礼的次数少一些,隔个五六日一次就行了,多了伤身体。 付氏整个人都要裂开了,后来她与赵鸣吵了一架,被赵母听到了,就直接将家里打鱼卖鱼的生意给她了,让她出去摆摊赚银子去,她留在家中照顾她儿子。 就在付氏卖鱼回来后,恨不得将付氏全身都搜刮一遍,看看有没有私藏一个铜板,每日卖鱼所赚的钱都要交给她支配。 赵鸣总说他爹去得早,他娘一个人拉扯他长大不容易,还要供他读书就更辛苦了,要付氏多体谅他娘,让着点儿她,毕竟他娘是长辈,要孝敬的。 付氏刚开始就是纯粹为了赵鸣忍了,但赵母的强势并非因为她的忍让而消失,反而变本加厉,付氏刚开始还会跟赵鸣诉苦,还会对着赵鸣哭,可慢慢的她发现,赵鸣总是站在他娘那边,反反复复地说着他娘的不易,她就再也不说了,再也不哭了。 赵鸣中了秀才,就搬到了书院去住,家中就剩下了她们婆媳两个,赵母每日除了嗑瓜子盯着她干活以外,就是去外面东家长西家短的说她懒,为人木讷,还得要她这个做婆母的盯着她,也不知道当时他们家儿子怎么就看上她了。 娘家就在南城,她自开始摆摊卖鱼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一是过得不好,怕惹爹娘伤心,二也是怕自己失了面子,现在她的自尊已经被赵母打碎了,只能假意勉强维持着在娘家爹娘那里的面子,毕竟她好歹也是个秀才夫人了。 她渐渐地失了脾气,沉默寡言,不知道从何时起,她习惯性地缩着脖子,低着头,仿佛这样赵母就看不见她似的。 她看到赵母的脸就不会忍不住地浑身发抖,慢慢地都不敢直视着别人说话了。 付氏一直在心中劝解自己,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还有几年好活,只要把她熬死了,她就轻松了,赵鸣也就会站在自己这边了,与自己和孩子一条心了。 抱着这个信念,就连赵母卧病在床的半年来,她都能每日给她擦洗,一日三餐不耽误地事无巨细地照顾她,直到去世。 赵母去世后,赵鸣从书院搬了回来,这段时间是她心中过得最轻松的日子,哪怕她依旧有收拾不完的家务事,还要风雨无阻地去卖鱼。 但她就是轻松,心情都愉快了不少。 谁能想到,这日子根本没过几天,这老太婆死了都不肯放过她。 “既然我的信念崩塌了,那我就选择放过我自己。” 付氏看向赵鸣:“赵鸣,这么多年我从未有勇气问过你一句,你娶我是因为听你娘的话选择了我,还是你真的喜欢我,爱我,才娶我的?” 烟柒染恨不得一棍子敲在付氏的头上,敲醒她,这个时候还有问的必要么! 众人听着付氏讲述的事情,每个人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赵母’,这样的婆母真的太可怕了,这样的娘也好令人窒息。 赵鸣甚至比其他人都要震惊,好像是第一次听说的模样:“我当然是因为心中有你、心悦于你才求我娘上门提亲的啊,只是我从未想过这么多。” 他看了‘赵母’一眼才继续对付氏说道:“她是我娘啊,你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我们一起孝敬娘不对吗?这不是应该的么?我听我娘的话有错处么?” 付氏惨笑:“所以这么多年来,我所受的苦都是应该的,都是我的错吗? 你所谓的孝道、孝顺,不过是嘴上的,你为你娘做过什么吗?哪怕端过一杯水、倒过一次洗脚水呢,这些你都没有,她挑着我的刺,我为她、为你,为这个家当牛做马,可你呢,你做过什么没有? 你一次都没有,读书的银子之前有你娘,后面我进了你家的门,就是我日日去摆摊赚银子,孩子你管过一次么?你也没有,什么都没做过的你,凭什么又当丈夫、又当爹的。 除了读书,你什么都不会。” 赵鸣着急地解释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娘她现在已经去世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还不行吗。” 付氏一步一步朝着赵鸣走过去:“相公,你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我一眼了,你看看如今灰头土脸、满手茧子,皮肤晒黑的我,还是你记忆中心仪的那个姑娘吗?” 他仔细看着她,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比他娘穿的还要老成,料子竟也是最差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却连一根简单的木钗都没有,脸比他的要黑。 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像是被蒙了一层乌突突的灰尘一般,没了光泽。 与当时那个一撞就撞进他心里的姑娘,相差甚远,可这也不过短短几年光景。 她何时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赵鸣顾不上这许多人在场,一把抱住了付氏:“娘子,是我的错,我错了,以后我都听你的,只听你的,我们不和离,我也不休妻,我们好好过日子。 好不好?” 他的声音中带着祈求。 第101章 全包娘之下的儿子毫无担当 ‘赵母’一脸焦急,想要将她的儿子和付氏分开,却怎么也沾不到他们:“儿啊,你别求她,等你考上举人,就能娶个千金小姐回来,付氏已经配不上你了,她要走,你就要她走,别留她。” 赵鸣听着‘他娘’的话,松开了付氏,心中明明不想放弃发妻,可奈何又犹豫起来,听娘的话好像就是被刻进他的骨子里一般。 哪怕现在是他娘的魂魄在说话,他也能犹豫不决。 烟柒染通过付氏的背影都能感觉到她整个人都要碎掉了,她该有多难过,与他已经去世的娘相比,她依旧在他心里不值一文。 她见不得付氏如此,一把扯过付氏,低声询问:“你是真的想要和离,还是吓唬他的而已?” 当鼓起的勇气消耗完,付氏已经没有力量再去激发了,她双眼含泪:“我是想和他过下去的,可是‘娘’不肯离开,若是耽误了他秋闱,我这么多年的心血都白费了啊。” 烟柒染点头表示明白了:“姐姐,大家同为女子,我知道你的不易,所以我给你掏心窝子的分析一下赵公子的情况,他一直都是听他娘话的乖宝宝,虽然他表面上长大了,但是心里还没有。 现在你婆母已经离世了,我也可以不顾她的意愿直接将她强制送走,可是这之后,赵鸣他会不会想起此事就恨你呢?” 这只是情况一,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赵鸣一直是被听话的那一个,往好了想,他娘没了,日后就会听付氏的话,就像听他娘的话一样,但是辛苦的依旧是付氏,她相当于又养了一个儿子。 赵鸣作为赵家唯一成年的男性,本该是家里的顶梁柱,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唯独会的一件事就是读书。 日后,家中所有的事情依旧要付氏来操心,甚至比赵母活着的时候还要累,唯独就是给她添堵、故意磋磨她的赵母不在了,心情愉快了些而已。 付氏听了烟柒染的分析,还是忍不住为自家相公辩驳了一句:“可他若是成为了举人,日后在当了官,情况就会变好了啊。” 烟柒染听完这句话,咬着后槽牙面露微笑的点了点头:你说的都对。 “所以,你就是希望你相公主动放弃‘他娘’,我送‘她’走了,你们就能相安无事的过日子了,对么?” 付氏点了点头。 她已经回不去了,跟娘家多年没有过联系,娘家人都以为她相公中了秀才,她当了秀才夫人便看不起他们了,所以就跟默认断绝了关系是一样的。 出了赵家,她就真的是没有地方容身了。 “好,那这个坏人我来做,你且等着结果便是。”烟柒染在他们这个家呆的都要抑郁了,瓜子都不香了。 烟柒染把手中剩下的瓜子给了付氏,目光灼灼地盯着‘赵母’。 ‘赵母’背后冒出一股寒气,见打了自己的女子,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你,你,你想干什么?” 烟柒染虽然可以不用废话直接将‘赵母’请下去,但是她希望付氏日后的生活可以有所改变,而这个改变的来源是赵鸣。 她双手捏拳嘎嘎作响,‘赵母’颤抖着接连后退。 “儿啊,快救救为娘,她动手打得娘好疼。” 烟柒染微微一笑:“老太太,你怕什么,本姑娘向来是以理服人、以德服人,我就是想好好跟你讲讲道理。” “那你站在那儿别动了,我们就这样说就好,我听得见。” 烟柒染停下脚步:“好啊。”说完,她又回去坐着了。 站着说多累。 “老太太,我不知道你有多了解你的儿子,反正从我看来,若你真的怂恿他休了付氏,那么恐怕你赵家就要绝后了。” “你看不起我儿子,他可是个秀才!”‘赵母’不允许任何人说她儿子的不是。 “一个秀才算什么,我就是看不起他又如何,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养家糊口都做不到,这样的男人我凭什么要看得起他。 他以为听你的话就是尽孝了么?他作为一个父亲,可用心教养过自己的儿子,他身为一个丈夫,可真心爱护过自己的妻子? 你生前在病床上躺了半年,你儿子可给过你一口水、一口吃的?你吃得每一口粮食、喝的每一口汤药都是被你磋磨的这个女人摆摊卖鱼赚回来的。 她若不是精心侍奉你,你能躺半年才死?搞不好半个月就臭了。” 说完,烟柒染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赵母’。 晏时桉从心中偷笑,这样的她灵动又鲜活,可爱的紧。 “你,你,你......”‘赵母’指着烟柒染说不出话来,无从反驳。 烟柒染伸手指向‘赵母’:“你什么你,把你的手给我收回去,本姑娘最烦别人用手指我。 你说不出话来,就是因为你知道我说的都是对的,找不到理由反驳我。 哪怕就算你儿子考上了举人又如何,在权贵多如牛毛的京城,一个小小的举人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是一个一穷二白的穷举人!哪怕有千金小姐愿意,肯定也是要他入赘的,那么生下的孩子哪里还能姓赵呢。 你就等着赵家的列祖列宗在下面打你八百遍吧,就你儿子这种毫无自己想法,只会听娘话的男人,上门女婿就等着被磋磨吧,就像你欺负付氏一样。 而你的儿子如今这模样,都是因为有你这个娘,什么都要管的娘。” ‘赵母’若是此时还活着,一定会被她活活气死的,可惜她现在无论怎么生气,都只能生气,无法缓解。 赵鸣则是听着烟柒染将她贬的一文不值,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紫的,他真的很差吗?可夫子说他读书很有天赋,定能出人头地的啊。 烟柒染突然看向赵鸣,赵鸣则是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羞愧躲避。 “赵公子,你为何不说话?” 赵鸣:“我...我没想过要休了她。” 众人:“......” 这句话还真的不如不说。 一个大男人,被人如此数落,竟然反驳一句都不会,虽然烟柒染说的话没有一句冤枉他。 但是他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着实有些丢脸。 “好吧,那么赵公子,还有你,老太太,你们两个决定好了么?要不要下去?”带不动,带不动啊。 烟柒染只觉得心累。 就这,付氏还一心想要过下去,真该送她去仙云城修道算了。 学学什么叫‘能够消耗别人,绝不内耗自己’的逍遥之心。 第102章 雏鹰起飞 ‘赵母’被烟柒染的一番话说蒙了,她本来就是个没有见识又大字不识的老太太,从来没有人如此跟她说过,她一直都觉得自家的儿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一定能成为官老爷,为老赵家光宗耀祖的。 “我还是......” 烟柒染一抬手,制止了‘赵母’开口:“让赵公子选择,这次换您听他的一回。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该放手就要放手,让孩子自己去成长,否则就像您这般,能为他计一辈子么!” 高空中的雄鹰总是象征着与命运搏击的不屈不挠的勇士,亦是自由翱翔、俯瞰群山之巅的胜利者,可是新生的幼鹰就要学会飞行去争夺母亲口中的食物,幼鹰要想学会飞向高空,是要被母亲带到高高的悬崖边推下去练习高空飞翔的。 之后还要被母亲残忍地折断正在生长的翅膀里大部分骨骼,再次从高处推下...... 唯有这般经历血淋淋的训练生存下来的幼鹰才有可能成为强者飞向更高的天空。 一味地保护和给予最终只会让孩子一事无成,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陪伴他一辈子、保护他一辈子,只有他自己而已。 ‘赵母’双眼含泪,见赵鸣还是迟迟说不出口,‘她’满脸愧疚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都是因为自己才将儿子养成了这般模样。 “儿子,最后再听娘的一次吧,好不好?是娘对不起你。” ‘赵母’不等赵鸣回答就烟柒染道:“求姑娘现在就送我走吧,是我错了。” 烟柒染并没有出手:“老太太,你最该道歉的人是站在我旁边的付氏!” ‘赵母’有一瞬间的僵硬,‘她’是付氏的婆母,为何要给她道歉。 烟柒染见‘赵母’没有完全悔改,就已经懒得跟‘她’废话,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彼岸花铺火照路,玉莲指引幽冥路。 只见“赵母”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逐渐消失在空气中。 赵鸣看到这一幕,惊呆了,她真的把他娘送走了。 “谢谢你,烟姑娘。”赵鸣感激地说道。 烟柒染摆了摆手:“不用谢我,我只是答应了公孙公子要帮你解决此事。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如果你真想和付氏好好过日子,就得改变自己。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能总是依赖旁人,要学会担当,毕竟还有个儿子要养活不是。” 赵鸣低头沉思,似乎在思考烟柒染的话。 付氏则握住了他的手,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烟柒染看着他们,心中暗暗叹息:希望这次事件能让赵鸣成长起来,真正承担起家庭的责任。 收起碧玉小莲花,这房间内就恢复了原样。 晏时桉等人也起身了:“既然赵公子的事情已经解决,我等就先告辞了。” 烟柒染是第一个出去的,头都没回一下,与赵鸣夫妻寒暄她都做不到了,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她是真的郁闷了的。 初一问公孙卓:“公孙公子可要与我们一同回去?” 公孙卓觉得自己此时不适合留下:“一起回去吧。” 烟柒染从赵家出来后径直上了马车,在车上也是一言不发,云巧和香巧也不知道自家小姐怎么了,还是头一次见小姐这个样子,她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二人只好都出了马车,香巧坐在了车椽上,等着一会儿与初一一起驾马车,云巧则是直接到了晏时桉跟前:“大人,小姐她好像有些不太开心,要不您去看看。” 晏时桉看了马车一眼,将马匹的缰绳交给了云巧,他也上了马车。 初一喊了一句:“烟小姐,公子,坐稳了,驾~” 晏时桉进了马车,在烟柒染身旁坐下。 “怎么了?还在为刚刚的事不高兴?”晏时桉轻声问道。 烟柒染转过头,看着晏时桉,眼中有一丝迷茫: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成婚带给女子的影响这么大?就像岳云柔、就像付氏,明明都知道这段姻缘带给她们的都是痛苦,是伤害,是磋磨,却还苦苦坚持着,从未想过结束,及时止损。 还有她们的家人,岳家为了家族的荣耀和利益甚至都不敢对岳云柔的死产生质疑,付家也从未想过来看看付氏在婆家的遭遇,只一昧地默认了断绝关系。 怎么女子成了亲,好像就成了被孤立的个体,在婆家是外人,娘家也是外人。” 就真的成了那泼出去的水,永远也无法收回来了。 书本上那么多教女子相夫教子、本本分分,侍奉公婆,约束她们的道理,却没有一个圣贤写下一本书,告诉女子该如何保护自己,怎样在这艰难的世道顺利地活下去的。 晏时桉微微皱眉,他心疼地看着烟柒染:“这便是世俗的规矩,男子可三妻四妾,女子却必须从一而终。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如此,若女子有能力,有智慧,有底气,相比之下方能活得自在些。” 他只向往‘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烟柒染作为这世俗中的女子中的一员,她有着说不出的难过:“我只是觉得不公,凭什么女子就要受到这样的束缚?” 晏时桉握住了烟柒染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染染,你不必执着于世俗,你有能力,有智慧,更不必依附于任何人,而我也不会限制你、困住你,你大可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婚姻并非牢笼,而是一种选择,若是遇到合适之人,便可相互扶持,共同成长。” 双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柔情,话语中是对婚后生活的向往、虔诚,与自己对待婚姻态度的坚定。 烟柒染心中所想,希望后世的女子若所托非人,也要有勇气离开,而大家不会报以异样的目光。 她看着晏时桉,心中涌起一丝感动,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多谢时桉哥哥,跟你说了几句话,我好多了。” 有他陪在身边确实好了一些。 不过,成婚于现在的她们而言本就是一场赌博,根本没有试错的机会。 可对方是晏时桉,她愿意一试。 晏时桉笑了笑:“那就好,以后心里不顺、不痛快就跟我说,总比你自己一个人憋着强上许多。” 今日一事也给了晏时桉一些启发: “染染,日后我们成了婚,我家里人谁对你做了什么,惹了你不开心或者伤害到了你,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莫要藏在心里,我会帮你的。” “若是有人跟你告我的状,然后你发现真的是错在我呢?你怎么办?” 晏时桉认真地想了想道:“染染,若是外面的人来我这里告状,只要不触犯律法,那么我肯定坚定的维护你,即使有错那也是没错,但是若是和家里人,染染,我就会只站在正确的那一方,谁错了就是谁错了,不会偏袒家中任何人。” 烟柒染看出来了,他的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并不是说好听的话哄她的。 “时桉哥哥,你一定要记得你今日说的话,我不想再次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人。” 晏时桉将烟柒染拥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放心,我既握住了你的手,就不会放下了。” 烟柒染靠在晏时桉的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怀中的温暖,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马车内一片静谧,两人的心也越发靠近。 第103章 过世儿媳复仇 晏时桉散了早朝后,便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大理寺点卯。 他踏入书房,目光四处搜寻,却并未发现烟柒染的身影,然而,当他注意到自己桌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意。 他轻轻揭开食盒盖子,一阵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只见里面整齐地摆着几块金黄酥脆的酥饼,旁边还搭配着几碟咸菜和一碗散发着腾腾热气的糯糯的粥。 这些食物看起来美味可口,让人垂涎欲滴。 他的脸上忍不住挂上了笑意,坐下来享受这顿带着她心意的早饭。 烟柒染、任诗沂以及王亭和伍荣都在廊下或站或坐地在一起聊天,三人向烟柒染询问昨天的事情,烟柒染将昨天赵家发生的事情慢慢讲述给他们听。 “将希望寄托于赵鸣,是付氏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有赵鸣在,他们这个家就不会被人欺负,可以挺直腰板,孩子也能活得轻松些。” 任诗沂说完,心中顿时觉得有些难受。 付氏根本逃不掉,亦无法割舍,他们之间不止是孩子和感情,更多的是世人捆绑住了她,也捆绑了所有的女子。 她又何尝不是。 她现在都开始摇摆了,陷入生活中的感情,夹在她和他娘之间的王亭,他们的感情还能维持多久?她从未想过王亭此生只有她一个女人,却也不想与他平淡如水,只剩下怨恨。 烟柒染自己又何尝不是生活在这样的尘世中,她只能选择勇敢地做自己,并不能改变所有人,所有女子:“希望有一日,这世上的男男女女都可以将感情和成亲当成一种可有可无的选择,并非是牢笼,若是遇到心意相通之人,便幸福、和美过一生。 若发现婚后所托非人,也要有勇气离开,及时抽身,不必贬低自己、不必委屈自己。” 任诗沂眼神有些迷离:“是啊,真希望有那样的一日。” 王亭悄悄握拳,没有开口,他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话安慰任诗沂都是无力且苍白的,唯有真的提亲的那日,他才能证明自己对她的真心和决心。 伍荣看原本还好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怪,他正想开口岔开话题,就见晏时桉走了过来。 “大人。” 烟柒染本就坐在廊下,身子向右歪着靠着柱子,听伍荣说到‘大人’,这才前倾着身子看向右侧,欢快的朝他晃了晃自己的左手:“时桉哥哥,早饭吃了么?” 晏时桉微笑着点点头,“嗯,吃过了。”他的目光落在烟柒染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任诗沂见状,起身告辞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王亭也随即起身:“我送送你。” 伍荣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干脆也走了。 看着任诗沂和王亭二人离去的背影,晏时桉走到烟柒染身边坐下,轻声问道:“他们之间......” 烟柒染迷茫摇头:“不知道啊,晚些我去问问诗沂姐姐对做将军府义女的想法,若是她同意,我就算个好日子,让爹在府中办个宴,将诗沂姐姐的身份确定下来。” 晏时桉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只是……” 他顿了顿:“只是此事你当真是为了成全任仵作和王亭的感情么?” 烟柒染转头看向他,笑道:“时桉哥哥,王亭能不能娶到我诗沂姐姐就要看他有没有本事了、有没有担当了。” 若是这样,他都无法说服他爹娘,调节好家中关系,那么他与赵鸣也无甚区别,对自己喜欢的女子承担不了责任,家中人员众多,即使嫁给他到最后也只是徒增一对怨偶。 要是知道诗沂姐姐和王亭二人的生辰八字,她都是可以帮忙算一算。 哪怕日后任诗沂没有嫁给他,在京中有将军府和她给她撑腰、做后盾,无论嫁给谁,哪位夫人想要摆婆母的款磋磨她,都要掂量掂量了。 “对了,时桉哥哥,你说赵鸣那优柔寡断的模样,真的能当官吗?” 烟柒染虽然在仙云城成长,在深山中长大,可她不仅看了不少书,还见了不少外面的世界,她其实觉得赵鸣并不适合当官,哪怕他书读得再好也没用。 普通百姓家要想供养一个读书人当真是辛苦的很,很多都是举全族之力供养的。 赵鸣爹早早就去了,他作为家中男儿,并没有扛起责任,他甚至都不知道家中疾苦,不能体谅他娘和妻子的不易。 这样的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就算当了官也是个耳根子软被人当枪使的,对百姓没有任何好处。 可他若当不了官,那么付氏她..... 晏时桉伸手抚上她的头发:“赵鸣是不适合当官,可他还有其他的出路,只要考上了举人,每月都可领朝廷下发的银子,光是一个举人的身份,就足以罩着赵家安然无恙的生活了。 若是赵鸣有心再开个私塾或是去哪个书院当先生,付氏也就不必摆摊卖鱼,整日劳作了。 染染,切记在京中最不该有的就是心软,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上一秒还对你又跪又求、哭得如滚滚黄河一般的人,下一秒会对你做出些什么。” 罢了,她心软、善良就随她去吧,还有他能护住她的。 烟柒染看着他认真且有温度的俊脸,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迅速低头不语。 晏时桉心中一动,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匆匆走来的伍荣打断: “大人,卑职有要事禀报。” 晏时桉只好站起身来:“跟我去书房说吧,染染你也来。” 烟柒染摇了摇头:“正事我就不掺和了,我还是去看看诗沂姐姐吧。” 等确定了诗沂姐姐的想法,她还要去找五师兄呢,害她损失了不少银子呢。 晏时桉也不勉强她:“也好,你若是想要离开大理寺,和初一或者十五说一声。” 一进书房,伍荣道:“一对老夫妻来报案,他们的儿子一家四口在一夜之间全部被杀,尸体现在还在家中,等待着官府上门。” “为何不去京兆府?” 这事儿该归京兆尹管,往上的话还有刑部呢,轮不到他们大理寺。 “是京兆尹尤大人带着亲自前来的,因为那老妇人口口声声喊着是白淼回来了,是白淼回来报复他们一家的。 而白淼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第104章 是人蓄意 晏时桉直接起身:“过去看看,你给我讲讲这白淼与他们是何关系?” 伍荣想起京兆尹尤大人所说的话,回答道:“这白淼乃是他们的儿媳,是大儿媳妇,昨晚死的乃是小儿子一家。” 据来报案的刘老头夫妇两人所讲,他们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刘令,是个镖师,娶妻白淼成婚两年时,也就是三年前跟着镖局押镖出了趟远门,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小儿子名叫刘宝,说是在家中种田,其实是个村里的混混,成天东跑西串的,正经活儿一点不干。 他与大哥同一年成婚,前后差了两个月,娶妻许氏,生了两个儿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昨晚出事的正是这刘宝一家四口。 “那刘老太为何要说是白氏回来复仇,害了她的小儿子一家?”晏时桉看向伍荣。 “那白氏在刘令出事后不守妇道,与旁的男子珠胎暗结,刘老头夫妇替过世的大儿子心寒,便做主直接找人代写了一封休书给了白氏,将她赶出了刘家,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白氏过世也是听村子里的人告诉他们两口子的。” 说白氏被赶出刘家后,那野男人也没要白氏,白氏自己生下了一个女儿,带着那闺女替人浆洗过活,没有人、有银子的白氏,还未出月子就开始背着襁褓中的孩子干活。 先是两岁的女儿在冬日病死,而后她伤心过度,病得下不了床,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去了。 “那刘老太口口声声喊着是白氏对他们刘家怀恨在心,恨刘家将她扫地出门,一声声哭诉她小儿子一家多可怜,如今两个儿子都没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一脚踏进棺材的老家伙了。” 伍荣已经见了刘老头两口子,他欲言又止,又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晏时桉看伍荣像是有所怀疑似的:“你已经有想法了?” “大人,这只是刘老头他们的一面之词,不可完全相信,我只是对老太那刻薄的面相有所怀疑。” 晏时桉一愣:“你何时会看面相断案了,我怎么不知道?” 伍荣有些许尴尬:“呵呵,大人不必取笑我,你一看便知,面由心生,阿柒也说过的。” 晏时桉:“......” 你很好,会堵我的嘴了。 尤大人早就离开了,晏时桉见过两位老人后,只是问了几句话,其他的都从伍荣嘴里了解过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去他们家中,去勘验尸体,去寻找线索和异常。 “初一,去找人,我们马上出发‘顺水村’。” “是。” 初一离开后,伍荣看向晏时桉,小声问道:“要不要把阿柒也带上?” 晏时桉:“咱们还是先看过现场再说吧,这世间总是人要比鬼残忍、可怕的多。” 初一回来后:“大人,烟小姐她离开大理寺了,说是要去找大殿下,有笔账要算。” 此时,烟柒染已经带着云巧和香巧直奔大皇子府了。 “那咱们现在就出发。” 任诗沂拎着她的工具箱,竟然在大理寺门口看到了马车:自家大人有了染染之后果真不同了,竟然都知道她是个姑娘家,需要用马车了。 晏时桉看任仵作来了才用眼神示意她看向马车:“这里坐着报案的两位老人家,你跟他们坐马车,要多留心。” 任诗沂:“......” 晏大人还是那个晏大人,她要收回自己刚刚的话。 “好的。”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顺水村’的刘家。 晏时桉下马后,在刘老头的带领下直接去了案发现场,也就是刘宝夫妇的房间,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刘宝夫妇的尸体皆地倒在地上,床帐上、窗子上还有喷溅的血液痕迹,二人身上有多处伤口,尤其是刘宝,他的死状最为凄惨,脸上还带着惊恐的表情。 两个孩子皆死在各自的房间中,一刀毙命,干脆利落。 晏时桉、伍荣皆仔细地检查着每一处细节,试图找到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 任诗沂则负责勘验尸体,先从刘宝和许氏开始,就在这时,任诗沂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刘宝的妻子许氏的手指甲里似乎有着一些不易察觉的血迹。 晏时桉注意到任诗沂的发现,他走过去查看许氏的手,这血迹并非是她自己的指甲缝中流出来的。 “这血迹有些奇怪。”晏时桉皱眉说道。 任诗沂点点头:“或许是凶手留下的?” 晏时桉沉思片刻:“不排除这种可能。” 伍荣转而询问刘老头夫妇,是否注意到许氏最近的手可否受过伤,两人皆摇头表示未曾留意。 晏时桉决定将这个疑点作为调查的重点之一,他吩咐手下将尸体带回大理寺进一步检验,并仔细搜索周围是否有其他线索。 随着调查的深入,晏时桉已经肯定这是人为的蓄意谋杀,并非刘老太所讲的‘白氏’回来复仇。 晏时桉在案发现场没有发现更多有用的线索,他决定扩大搜索范围,将属下派出去在村中走访,在与村民们交谈时,得知刘宝在村里的名声并不好,时常与人发生冲突。 刘宝就是个混不吝的,得罪的人不少,可结仇到要人命的还没有查到。 此案的关键极有可能是仇杀,刘宝身中数刀有明显的泄愤行为,于是他派人继续调查刘宝的人际关系。 他们只能先行回去了,还未到大理寺门前,此时的大皇子府内却传来消息,烟柒染在大皇子府与大皇子妃发生了激烈的争执,烟柒染还动手打了人…… 云巧焦急地骑马赶来,今日早上出门时,将军和二爷就交代过了,今日要去巡营,须得明日傍晚才归。 大皇子在宫中,并未在府中,能够救人的就只剩下晏大人了。 晏时桉听到这个消息,脸色变得阴沉,他立刻调转马头,向着‘大皇子府’疾驰而去,云巧紧随其后。 到达‘大皇子府’后,晏时桉都不等通传就闯了进去,结果他看到了一脸委屈的大皇子侧妃和优哉悠哉的烟柒染。 晏时桉:“......” 这好像和他想的相差甚远! 第105章 她竟敢直呼殿下大名 大皇子侧妃张氏一看晏时桉到了,立刻高声呼唤道:“晏大人来得正好,快把此女给本侧妃抓起来,关进大理寺。” 烟柒染双臂交叉环在胸前,略有嫌弃地瞥了侧妃一眼:“你把你的脑子摇匀了再开口。” “你什么意思?”张侧妃瞪向她。 烟柒染下巴微微抬起,轻蔑地看了张氏一眼:“这你都看不懂,我说你是个光长胸不长脑的棒槌!” 张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烟柒染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骂我!” 烟柒染不以为意:“你的狗我都打了,骂你算什么,有本事打回来啊,还找人告状,你是没断奶吗!” “你,你......”张侧妃被气得说不话来,直接将矛头转向了晏时桉:“晏大人,你看到了吧,这贱民就是如此以下犯上的,赶紧把她抓起来,否则我就禀明殿下,让他治你的罪。” 晏时桉恭恭敬敬地行礼,任谁也挑不出错处来:“侧妃误会了,她乃是陛下亲封的‘凌州郡主’,并不是贱民。” “我管她是什么郡主的,她......”张侧妃反应过来,瞬间有些惊吓地看向烟柒染:“你真是凌州郡主?” “我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罪我了,而你眼前的这位晏大人乃是我未来的夫君,他怎么会听你的话将我抓起来。”烟柒染也不打算和她废话了,没心情了。 “告诉吕彦庭,本姑娘不想见他了,让他以后别再出现在本姑娘面前。” 说话,转身就走,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张侧妃都傻了,半天反应不过来:她,她,她竟敢直呼殿下大名...... 晏时桉见状,连忙打圆场:“侧妃,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误会,凌州郡主性子坦然直率、心直口快,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您见谅,只等殿下回府下官再来拜会。 下官先告辞了。” 张侧妃看着一个一个的背影,气得跺了跺脚:“什么叫她坦然直率,嘴上说着是误会,实际上是将无理取闹扣在了本妃的头上。” 好一个晏时桉,好一个凌州郡主,等到殿下回来,定要你们好看。 她看向自己身后被打的婢女:“殿下回来,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定要抢在他们之前,不能让他们恶人先告状,让殿下厌恶了我。” “娘娘,殿下回府会不会拿奴婢们开刀?” 那婢女不是个没脑子的,她可没见过哪个女子敢直呼大殿下名讳的,不说大皇子妃,就连皇上后宫内的其他妃嫔对大皇子也是恭恭敬敬的。 这样勇的女子整个晋铭恐怕找不出一个来。 她们侧妃得罪了她,恐怕殿下出气恐怕也要拿他们这群下人了。 “你们只是听我的命令,何错之有,殿下并非青红不分的人,且安心吧。对了,你们几个的伤都先别处理,等让殿下看过再说。” “是。” 晏时桉翻身上了烟柒染的马车,初一牵着两匹马跟在马车后面。 他并没有一上来就询问发生了何事,而是用关心的眼神望着烟柒染:“可有受伤?” 烟柒染摇了摇头:“放心吧,就凭她还伤不了我。不过,你怎么来了?” 晏时桉轻轻叹了口气:“我若不来,你岂不是要将大皇子府掀翻了? 到时候有理也要变成没理了。”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这么相信我的能力。”烟柒染笑盈盈地看着他。 晏时桉的目光坚定而温柔:“无论有理没理,我都与你一起承担。” 烟柒染心中一动,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谢谢你。不过,我可不想给你惹麻烦,我自己能解决。” 晏时桉握住她的手:“你不是麻烦,你是我未来的妻。不论何时,我都会与你站在一起。” 烟柒染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那就拜托你啦,我的时桉哥哥。” 看她没事了,晏时桉才开口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不是说有笔账要和大殿下算算么,怎么会和张侧妃闹起来?” 吓得香巧和云巧脸都白了。 烟柒染小嘴一嘟:“都是那个什么侧妃没脑子,手底下的人鼻孔都朝天了,说话又不干不净的,受不了这个气,侧妃是上了皇家玉牒的,打不得,那些个狗总是可以打的。”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今日在大皇子府动了手,回头大殿下真的追究起来,怕也是不好收场。”晏时桉心中还是有些担心的。 “那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追究。”烟柒染是真的没在怕的。 不对,不该用不怕,而是她动手之前就想过了,五师兄根本不会为此生气,更何况现在生气的是她。 大师兄、六师姐即将进京,说不准一会儿要被追究问责的是谁呢。 “对了,你们今日的案子有眉目了,当真不是人为的?” 晏时桉否认了:“是有人蓄意谋杀,正在调查之中,相信用不了几日就会有结果了。” 一听是人为的,烟柒染就不问了,和她没关系了。 “我与诗沂姐姐提过认亲的事情,她说给她两天的时间想一想,我也同意了,正好大哥也回来了,一家人都在,让他们每个人都要给诗沂姐姐准备礼物。” 提起认亲的事情,晏时桉也不得不佩服姜家,他就没见过京中哪个高门大户如此疼爱姑娘的,哪怕是他家,爹娘对妹妹宠爱有加,但是祖父和祖母却不如姜家做得那般胜过疼孙子许多。 任仵作与烟柒染当真是有姐妹的缘分。 晏时桉送烟柒染回了将军府,他和初一又赶回了大理寺,今晚上恐怕要住在大理寺了。 晚上,烟柒染正准备熄灯睡觉,屋中的烛火闪了一下,地瓜的声音从‘乾坤袋’中传来:“染染,下面有人上来了。” 下面的人?难不成是鬼差? 牛头马面还是黑白无常? 烟柒染只眨了一下眼睛,屋中就出现了一位白须白发,头戴斗笠的灰衣老者,站在她的面前。 “老朽见过姑娘。” “老伯,您是?” 她貌似不认识此人。 第106章 跳入忘川 “姑娘,老朽忘川河畔的守河人,大家都叫我川老。”老者恭恭敬敬地行礼。 烟柒染颔首:“川老离开忘川上来寻我,可是有事需要我帮忙?” “姑娘聪慧,老头子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是想求姑娘帮忙寻个人,此人的妻女已经泡在忘川河中七百多年了,却还从未见她夫君从奈何桥上走过。 在地府名册上查找一番也没有此人的记录,想必是还活着的,只好求姑娘帮忙找一找。” “查查生死簿不就得了!” 老者又弯了弯身子:“那岂敢,生死簿由阎王亲自保管,哪里是想看就能看的,不瞒姑娘,是老朽动了恻隐之心,想劝那妇人带着她的孩子尽快喝了孟婆汤投胎转世去。” 奈何桥分三座,只有第三座的桥旁坐着一个熬汤的老婆婆,名为孟婆,中间的那座奈何桥将奈河一分为二,一半呈血黄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依旧名为奈河。 而忘川则是另一半,呈深蓝色,污浊且波澜壮阔,两岸开满红色的彼岸花。 奈河上的桥是第一座奈何桥,最低不说还是断桥,恶人的鬼魂从此桥过,会掉入奈河,被里面的虫蛇啃咬,孤魂野鬼阻拦,若是有船倒也能过,过了奈河,就要来到判官面前,分断是非,作恶者将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尽刑罚。 第二座奈何桥则是比第一座稍高一些,在血黄色和深蓝色各占一半,善恶兼半者过中间的桥,若不幸被奈河中野鬼抓住扯进奈河,只能自认倒霉。 孟婆守着的第三座奈何桥也是最高的,驾在忘川之上,善人的鬼魂要从桥上过,最后下桥时要喝下孟婆汤,了前尘旧梦,断前因后果,便可直接投胎转世。 这孟婆正是用这忘川的河水熬煮孟婆汤的。 若是为了来生再见今生最爱,不想失去有关的记忆,可以选择不喝孟婆汤,那就须跳入忘川河,等上千年才能投胎,在忘川河,污浊的波涛之中,为铜蛇铁狗咬噬,受尽折磨不得解脱。 千年之后若心念不灭,还能记得生前事,便可重入人间,去寻前生最爱的人。 人间一天,地府一年! 那妇人执念太深,只想见生前的夫君一面,义不容辞跳进忘川之中,日日被折磨,若是只她一人,川老也不会动了恻隐之心,那妇人还双手托举着一个还不会走的幼儿。 忘川的浪涛一个又一个打过来,那幼儿虽不曾被铜蛇铁狗咬噬,但忘川水灼烧的痛也让她一直嚎啕大哭。 如今已经七百多年,那妇人的执念越来越强烈,川老日日见着实在是不忍,遂与孟婆偷偷商量后,就溜了上来。 烟柒染微微蹙眉,道:“川老,这忙我恐怕帮不上,地府名册记录没有此人,说明他还活着,即使我找到他,也无法带他下来与妇人相见。” 川老叹了口气:“我也知此事难为姑娘,但那妇人实在可怜,还望姑娘尽力一试。” “姑娘若是不信,可以随我去忘川见上一见,那妇人和孩子,哎~” 烟柒染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我试试看。不过,我需先了解一些关于此人的具体情况,川老可知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川老:“老头子我也只知他叫刘令,京郊顺水村人,那妇人其他也并未提及太多。” 烟柒染心中明了,既然有地址有姓名,应当是很好找的。 “川老,我既然应下此事,必当全力以赴,当我找到刘令后,会传信给您。” 川老要再次行礼被烟柒染阻拦了,川老临走前道:“姑娘大义,老朽替那妇人和幼儿谢姑娘,我在下面等您的消息。” 等川老不见了,烟柒染才默念口诀:烧鸡外加荷叶香。 话落,地瓜就从‘乾坤袋’中出现,落坐在烟柒染的软塌上,温和一笑:“染染。” 看着一袭白衣胜雪、墨发披肩的地瓜,烟柒染面露疑惑:“地瓜,你是不是又长大了些?” 地瓜的脸变得坚毅了些,那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好似要变成了沉稳中不失温柔的男子了。 “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法力恢复了么?” 地瓜摇了摇头:“都还没,至于为什么会长大,自上一次成长我就一直暗中留意着,近日才有所感悟,这些都好像与你这一段时间帮助了不少的鬼魂有关。 或许有朝一日,你帮助的鬼魂足够多了,我就能恢复记忆了吧。” 烟柒染反而糊涂了:“最近我倒是觉得我的法力有所提升和精进,可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想不明白。” 地瓜也还没有想清楚:“或许是我跟你的法力精进有关,具体我也还没有想明白,待我继续思考和观察。” 烟柒染颔首:“也好。地瓜,你对川老所说一事有何想法?” 地瓜思考片刻,说道:“染染,等找到刘令,可以让他写信将自己的信烧给他的妻女,不行的话,你只能去找酆都大帝商量一下,将他的妻女接上来,你在替他开了天眼,让他们短暂相见便是。总归是有办法的。” 烟柒染点头表示赞同:“刘令,顺水村!” 她怎么觉得这村子名这么耳熟呢? 对了,晏时桉他们现在正在办的案子正是顺水村的,明日去问问他还要不要去顺水村,去的话,她也能借一下大理寺卿的势,快速找到刘令。 算了,不等了,现在就去找他,问问。 “地瓜,你进来,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地瓜笑着点点头,‘嗖’一下子就进了‘乾坤袋’。 烟柒染将自己的头发高高束在头顶,用玉冠固定,而后穿上一身暗紫色的劲装,和一双黑色的靴子,这般从背影就看不出她是个姑娘家了。 轻轻打开窗,跳了出去,又将窗户轻轻关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随后消失在窗下不见了。 白羽挥着翅膀看着身影都出了残影的女霸王,心中震惊不已。 这女霸王的轻功也太好了,比它飞的还快。 烟柒染想了想,今日有了案子,他一定在大理寺住下,于是她直奔大理寺。 京中街道上巡逻的士兵甚至都没发现有人从他们旁边掠过。 第107章 夜闯香闺会佳人 ‘咚~咚~’ 晏时桉一袭白色寝衣,长发如墨般垂落在身后,刚刚沐浴后的他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水汽。手中握着一份公文,他静静地坐在房间的圆桌旁,身躯微微前倾,靠近那跳动的烛火。 他的目光专注而投入,狭长的睫毛在微弱的烛光下投下阴影,深邃的眼眸如同夜空一般神秘而迷人。 公文上的内容被他逐字逐句地看过,认真思考着。 这像敲门一样的声音传来,将他打断,瞬间变得警惕,目光犀利,公文放在桌子上,看向那边被敲响的窗户:“谁?” “时桉哥哥,是我!”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轻轻地从窗外传了进来,如同微风拂过耳边,轻柔而温暖。 那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奔跑起来。 他快步走向窗户,迫不及待地将其朝外推开,希望能更快地见到那个令他沸腾的人。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如同一道闪电般闪过,瞬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她身穿暗紫色劲装,细腰盈盈一握,头发高高束起,少了她平时的柔和、亲近,多了几分自由不羁和英气。 是烟柒染,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狡黠和俏皮,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让她背后的夜色好像都变得明亮起来,仿佛所有的烦恼和疲惫都在这一刻消散殆尽。 他的心在欢呼和雀跃,脸上的惊喜和笑容根本藏不住:“你怎么来了?” 烟柒染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眼神闪烁着兴奋和好奇。 而此时,晏时桉的寝衣微微敞开,若隐若现地露出了他那结实而精壮的胸膛。那胸膛散发着男性特有的魅力,线条分明且有力,让人不禁想要多看一眼。 更让她顺着肌理分明的线条忍不住往下看。 烟柒染撑着窗子一跃就跳进了屋里,晏时桉要去接都没碰到她,她回身顺手将窗子关上了,像没事儿人一样走了进去,坐到了圆桌旁。 晏时桉也跟着进来,坐了下来,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怎么这个时候出门了?还穿成这样?” 烟柒染看着晏时桉,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好像生怕错过什么似的。 她的目光从他的脸一直往下移,最后落在了他的胸膛上,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里暗自嘀咕着:这男人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啊! 见她不回话,晏时桉又问了一遍。 结果烟柒染脑子都没过就脱口而出:“人好看,身子更好看。” 晏时桉一低头,就见自己的衣襟松松垮垮的,在看看染染那快要流口水的模样:“我的身子?” 烟柒染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她偷偷地瞥了一眼晏时桉,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她的心猛地一跳,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晏时桉突然突然倾身向前,握住了烟柒染的手,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寝衣,那微敞的领口处,低声道:“染染可还满意?” 烟柒染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晏时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一样,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我其实……” 然而,她的眼神却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晏时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坏笑。 “看来染染对我还是有些满意的,对吧!”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 烟柒染的心跳加速,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的手指勾着寝衣,轻轻触摸着晏时桉的肌肤,感受着他结实的肌肉线条,眼中闪烁着兴奋和好奇的光芒,仿佛在探索一个未知的世界。 想起诗沂姐姐送给她的画本子,说是京城闺秀人手一本最爱看的,她之前还单纯的以为跟她在深山中看得话本一样呢,都没当回事。 结果前两天无事翻出来一看,之后就再也放不下了,京城的姑娘们也太享福了吧,那画本上的男子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让人垂涎三尺,可如今和摸到手的晏时桉相比,简直太差了。 她想着,手指还不忘捏一捏,没捏动。 晏时桉都要绷不住了,他还是头一次这么孟浪:“染染,既然对我这么满意,不如早些成亲,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提到成亲,烟柒染也不迷糊了,那手快速就撤了回来,晏时桉拉都没拉住。 “咳咳~成亲的事情,我会和爹还有小叔提一下的。” 但是定的或早或晚就不关她的事儿了。 “时桉哥哥,我这么晚过来,是想问问你,你们今天在顺水村,知不知道村里有个叫刘令的年轻人?” 刘令!!! 竟然是刘令!!! 晏时桉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寝衣,面色严肃:“染染从何得知此人,他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过世???” 烟柒染眉头皱了一下:“不可能啊。” “是他父母说的,三年前外出押镖出了事,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今日出事的也正是他家,死的是刘令的弟弟刘宝一家四口。” “没回来过,不代表他死了,他应是还活着的,明日我随你一同去顺水村,问问刘令的生辰八字。” 她算一算他所在的大概方位,应该能找到的。 “染染为何肯定那刘令还活着?” “因为地府没有刘令的记录,我受忘川的守河人所托,帮忙寻找刘令......” 烟柒染将川老所拜托的事情告知晏时桉。 晏时桉心思百转千回,若白氏当真背叛了刘令,为何宁愿跳入忘川承受千年难以承受的苦痛也要见他一面? 倘若白氏没有背叛刘令,那么刘家为何要说谎? 一个本该在三年前死去的人,竟还活着!弟弟一家四口却惨遭毒手,无一活口!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染染,我们明日还要去刘家一趟,你明儿早上早些过来。” “好。”烟柒染见事情说定,她就该回府了。 “时桉哥哥,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夜深了看书对眼睛不好。” 说完,转身就朝窗户走去。 晏时桉也不敢太大声说话,怕惊扰了旁人出来,对她的名声不好:“染染,你等等,我送你回府。” 烟柒染转身本想说不用,却一头撞进了晏时桉的怀中,鼻子撞在了他的胸膛上,疼的一时后仰,晏时桉眼疾手快扯住了她的衣领,防止她摔倒。 “你没事儿吧?” 烟柒染红着脸,捂住鼻子摇了摇头。 她站稳,拍了拍晏时桉的手,还不松开。 晏时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揪着她的衣领,扯的她的领口微微敞开了一点,那雪白的脖颈光滑、细腻,他赶紧松开,觉得手像是被烫了一下,手心火辣辣的热。 “你等我穿好衣服,我送你回去。” 只好转移话题了,不然他的心都要跃出来了。 “我的武功你还用质疑么?”送来送去的,麻烦。 晏时桉:“......” 他看着烟柒染打开窗户,跳了出去,他站在床边想要目送她离开,没想到的是那丫头竟然隔着窗子抱住了他。 烟柒染双臂环住了他的腰,宽肩窄腰、腹肌硬的硌手,线条分明,嚯,果然画本子上的哪里比得上真人。 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一种淡淡的雨后青草香,有些许冷意又清新怡人。 今晚上能做个美梦了。 晏时桉心中有些得意,这丫头被他的身材迷住了,比他的这张脸还好使。 “染染如今倒像是个登徒子,学了个夜闯香闺会佳人。”他逗趣道。 烟柒染笑着松开了晏时桉,后退了一步,笑得狡黠:“再会了,佳人哥哥。” 不等看晏时桉的反应,她就运用轻功,身轻如燕一般,走了。 他赶紧开口吩咐:“十五,去看着烟小姐平安进了将军府再回来。” 十五忍着笑意,绷着脸:“是。” 他家公子是被烟小姐调戏的佳人。 哈哈。 晏时桉抬头望向夜空,静默如水,却云朵堆叠,美的不可方物。 今晚的夜色,是他二十余年见过最美的。 第108章 莫名的怨气 翌日清晨,烟柒染出现在大理寺门口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萎靡,无精打采的,眼底透着隐隐的青色。 “染染,你昨天晚上做贼去了么?”任诗沂惊讶地看着她。 烟柒染摆了摆手,什么都不想说了,她回去就睡了,确实做了个美梦,只不过是梦里太累了些,一直到睁眼,她都还晕晕乎乎的。 上马车前还特意瞪了一眼精神抖擞的晏时桉,她也不想理他了。 晏时桉:“......” 这丫头翻脸比翻书还快,昨晚还抱着他舍不得撒手,今早连个好脸色都吝啬给他了不说,竟然还瞪他。 看见晏时桉,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怨气。烟柒染就想起她的‘美’梦来,在梦中刚开始还对着只穿着亵裤,光着上半身的晏时桉疯狂咽口水,下一秒刚要上手,他就开始跑了起来,自己就在后面追啊,就这么追了一宿都没有追上,也没能摸到。 一睁眼天都亮了,胳膊腿好像都折了似的,整个人疲惫不堪,心累无比,梦中的画面更让她无法释怀,对晏时桉难免产生了不满情绪。 任诗沂坐进了烟柒染的马车,见她情绪不高,关心道:“染染,到顺水村还早,你先睡会儿。” 烟柒染乖乖点头:“诗沂姐姐,那我先睡会儿,让云巧和香巧陪你说说话。” 马车摇摇晃晃,烟柒染很快就躺在软垫子上睡着了。 大皇子吕彦庭一下早朝,就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护国将军府,结果没想到竟扑了一个空,人一早出门去了。 他想起小师妹要去大理寺点卯,又去了大理寺,结果发现大家都不在,出去办案了。 吕彦庭带着幽怨回了自己的皇子府,太子妃杨氏立马上前:“郡主可否见了殿下,她怎么说?” 吕彦庭摇了摇头:“出城办案去了,没见到人。” 昨晚,吕彦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满心想着如何讨好小师妹,眼瞧着,这大师兄和六师妹不日就要到了,若是知道昨日发生的事情,他的人给了小师妹委屈受,他必是一点儿好果子都没有。 要说问他吕彦庭最怕的人是谁,既不是鹤云道长这位师父,更不是晋武帝这个父皇,而是他们的大师兄!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师妹,只要一见到大师兄就会乖巧如小猫咪似的,连爪子都不敢伸出来。 更何况是他呢。 想起昨日,他和大皇子妃杨氏带着儿子进宫去,用了晚膳才回来,谁能想到一进门张氏就带着一群被打了的丫鬟和奴才在院中等着他呢。 “殿下,您可要给妾身做主啊,看看都将咱们府里的人打成什么样子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那野丫头不愧是乡下来的,丝毫教养没有,您若是不给妾身做主,妾身可如何在这府里做人啊?” 张侧妃连珠炮似的,一句话不歇,吕彦庭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找到。 大皇子妃本就不喜张氏,见她又哭又嚎的,让嬷嬷将孩子带下去睡觉了,生怕把孩子带坏了。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本殿府上动手,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吕彦庭脸都沉了下来,皇室尊严不容触犯的威严尽显。 张侧妃心中偷笑,什么凌州郡主,看殿下怎么惩治你,面上还要做出有气又委屈的模样:“那人起止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简直就是找死,她还在咱们前院之中,直呼殿下您的大名呢。 说什么‘告诉吕彦庭,本姑娘不想见他了,让他以后别再出现在本姑娘面前’,府里的下人都听到了呢,不信殿下您问问他们,看看妾身是否添油加醋了?” 吕彦庭心中一颤,用力一把扯住张侧妃的手腕:“那姑娘是谁?” 张侧妃心中得意,殿下果然气狠了,她委委屈屈地:“晏大人说是什么凌州郡主,一个小小的郡主竟也敢到大皇子府撒野,还讽刺妾身。 殿下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为妾身出来这口恶气。” ‘啪’地一声,张侧妃应声倒地。 她捂着自己的脸,震惊地抬头望着吕彦庭:“殿下,那话是那劳什子郡主说得,不是妾身啊。” 大皇子妃也惊了,凌州郡主,不正是殿下那位小师妹嘛。 想当初那小师妹刚到京城时,她还以为殿下是喜欢那姑娘的,事事操心,就连府邸都是早早给准备好的,后续她观察着,发现殿下对那姑娘并非是男女之情,反而像有些为闺女操心的老父亲,她这才大着胆子问出口。 也是这个时候了解了殿下,或者说是他们师兄妹六人对那位小师妹的感情。 这张氏也是个没脑子的,烟姑娘被封为凌州郡主一事传得沸沸扬扬,这还是殿下亲自求来的圣旨呢,张氏不仅欺负了烟姑娘,也打了殿下的脸。 好日子是彻底到头了。 吕彦庭怒火冲天,阿柒竟然说再也不见他了。 他揪着张氏的领子直接将她给拎了起来,脚都离了地:“你竟敢欺辱她!” “臣妾没有,没有啊,是那郡主先动手的。” 张氏还是头一次见到殿下这般模样,她的腿都软掉了。 吕彦庭气得将张氏扔在了地上,对着大皇子妃杨氏道:“将张氏降为良娣,终身幽禁,给口吃的、喝得饿不死就行了。” 说完就走,看都不看一眼苦苦求饶的张氏。 杨氏嘴角扬起一抹笑:“来人......” 待杨氏处理好张氏的事情,回到了寝殿,将自己了解到的事情如实告知给吕彦庭。 原来,烟柒染直接到了大皇子府,府外侍卫没让她进门,通禀给了那时唯一在府的主子张氏,张氏一看是个美人,就想起了府中的传言,说大殿下在外面买了宅子,养这个身份不高的美人,那美人才是大殿下的真爱等等的。 张氏派人将烟柒染领进府,想要给她点颜色和教训,话说得很是难听,还要手下拿下烟柒染,要她跪下,这才彻底惹毛了烟柒染,不浪费唇舌,直接将一群人都打趴下了。 听着张氏辱骂烟柒染的话,吕彦庭怒火上头,直接起身:“你将张氏关在了何处?” 而后直接出去了,不一会儿,大皇子妃身边的婢女来报:“娘娘,殿下命人将张氏的舌头拔了。” 杨氏颔首,一摆手就要婢女下去了。 烟柒染,她日后也要好好对她,甚至不惜讨好才行,只要她与自己亲近一些,日后的后位也必将是她手中的囊中之物。 张氏自己作死,让她以后能过得轻松些了。 吕彦庭本就不是重欲之人,府中只有一位正妃,一位侧妃,现在侧妃位置空了,张氏又被幽禁,那她就是府中唯一的女人,这分量不言而喻。 第109章 小嫂子 顺水村到了,烟柒染、任诗沂两个姑娘家在村口就下了马车,晏时桉也跟着她们,伍荣带人去了刘家,剩下的人则都在村中分散开来。 除了打听消息,还要去村子周围所有能藏人的地方去找,看看能否找到刘令。 这是晏时桉在昨晚烟柒染离开后想到的,目前这个案子并没有出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唯独比较突兀的地方就是刘令这个本该死了三年的人,实际上并没有死。 而刘家一家人好像并不知情。 此案来看,整个刘家最先死去的则是白氏和她的孩子,虽说刘家已经给了她休书,可是据调查回来的消息,白氏身边并没有任何男子的出现。 那么刘令肯定知道什么的,那么还活着的他在哪儿?会不会就藏在顺水村附近呢? 他为什么不露面呢? 他十分肯定,刘家老两口并没有说实话,至少在白氏一事上。 而他们今日所做的就是要找到被刘家刻意掩藏的那部分真相,村中肯定有知情者。 找到了真相或许就能距离凶手更进一步。 今日除了伍荣几人,皆没有穿官服,只为了更好的能打听出对破案有用的信息。 烟柒染和任诗沂也换了普通的葛布料子,一副村姑的打扮,晏时桉虽然穿着最为普通的长衫,却也不像个平凡百姓,一身贵气难掩。 晏时桉打听过了在村子里跟白氏关系最好的,就是村尾刘二头家的媳妇,两个人是同一年嫁进顺水村的,不同的是刘二头家的在第二年就给他们家生了个大胖小子,在家中的境遇比白氏要好得多。 晏时桉三人装作赶路路过的模样,敲响了刘二头家的院门。 果不其然,刘二头的媳妇走出房门站在院中问道:“谁啊?” 烟柒染将晏时桉往后扯了一下子,将她自己露出来:“小嫂子,我们就是过路的,又渴又饿的,想要讨碗水喝,讨些吃食,你放心,我们给钱的,不会白吃白喝的。” 刘二头媳妇一看有两个姑娘,心里的戒备就放下了:“等下,我来给你们开门啊。” 刘二头家在顺水村村尾,墙外就有一棵大杨树,树荫越过院墙,投在院中,凉爽又舒适,刘二头媳妇搬出来一张四方桌,还有两条板凳。 “你们就在院中将就一下吧,有这树荫在比屋里还要凉快些。 家中简陋,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只有些自家种的青菜,你们也别介意。” 烟柒染颔首,爽快地笑着:“挺好的,有吃有喝就很好了,我们确实又饿又渴。” 她是真的没有说谎,她确实又饿又渴,至于其他两人她就不知道了。 掏出一钱银子递给刘二头媳妇:“辛苦小嫂子做饭招待我们了。” 刘二头媳妇一看这小小的银块,足足有一钱了,很是高兴:“你们先坐着喝点水,我这就给你们做饭去。” 烟柒染本来长得就好看,一颦一笑让人容易生出好感,尤其是当她用那双被湖水沉浸过的水润、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你时,一股亲近感油然而生。 再加上这小小的银子,让刘二头媳妇越发真心了起来。 农家妇人做什么都麻利些,尤其是做饭,少油少盐,没有过多的做法,只要熟了能入口即可。 很快,刘二头媳妇就将两盘子青菜、三个三合面的窝窝头以及三碗加在一起都没有一勺米粒的米汤端了上来。 晏时桉看了以后是真的没有食欲,就连被霸占家产独自一人生活了许久的任诗沂都迟迟动不了筷子,唯独烟柒染咬一口窝窝头,吃口菜、喝口粥,吃得不亦乐乎。 “小嫂子的手艺可真好。” 哄得刘二头媳妇乐呵呵、美滋滋的。 晏时桉和任诗沂只是象征性地喝了几口米汤,就当解渴了。 “小嫂子,我们进村的时候看到有官服的人,村里这是出什么事情了?”烟柒染举着窝窝头,看向刘二头媳妇。 刘二头媳妇搬过来一个小板凳,坐在了方桌旁,既不耽误他们吃饭,也能和他们聊天,保证能听到声音。 “作孽啊,村里出了人命案子,官府来调查的,据说还是京城里面的大官亲自来了呢,一家六口死了四口,只剩下两个老人,弄的村里人心惶惶的。” 烟柒染将目光放在晏时桉身上一瞬,京中来的大官就在这儿坐着呢。 任诗沂见烟柒染的小表情就有些想笑,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这丫头。 “那两个老人家也太可怜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呐。”任诗沂也装作头一次听说的样子。 晏时桉始终不发一语,像任诗沂和烟柒染这般像是撩闲的样子,他装都装不出来,不说话就是不添乱了。 刘二头媳妇的表情终于变了:“可怜?他们可怜什么,要说就是报应才对,老天爷总归是开眼的,他们一个个的都别想逃过去。” 烟柒染一个窝头吃完了:“小嫂子为何这么说,难不成这两位老人家做了什么遭人恨的事情?” 刘二头媳妇左看右看的,而后压低了声音道:“可不就是做了遭天谴的腌臜事,这才遭了报应。 你们不知道,出事的这家人也姓刘,与我们还是本家,可是这老两口为人自私自利,不得村中人喜欢,甚少来往就是,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 他们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刘令,媳妇是白淼,与我同一年嫁进村里来的,感情很好,我们经常一起上山挖野菜、一起到湖边洗衣服的。” 刘令人长得魁梧,进山打过猎,又有些功夫傍身,就进了镖局当镖师,月月往家拿银子。 刘家偏疼小儿子刘宝,刘令拿回来的银子每每都被刘母搜刮走了,不给小两口剩下一个铜板,幸好刘令并不是那愚孝之人,每次带着月钱回家都是先藏起来一小部分,才给刘母家用。 自打刘宝成了亲之后,刘宝媳妇也是有油嘴滑舌、又馋又懒的,只会说好话哄着刘母,活都扔给白氏一人干了,刘令又不在家,白氏有苦说不出,在刘家简直是当牛做马。 她生了儿子后,白氏却还未有过身孕,刘家在村子里就大肆宣扬,白氏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直到刘令要押镖出趟远门,要半年才能回来,白氏恋恋不舍的去镇子上送了他,是她陪着一起去的,也就是那天,知道了白氏已经怀了,并且三个多月了。 白氏一直被刘家压榨,身体并不好,月经也不准时,所以一直都没有当回事,于是在镇子上找人代写了书信,并送到镖局,拜托他们帮忙送到刘令手中。 就这样,半年后刘令迟迟未归,也没有消息送回来,白氏开始担心,他们的孩子,也就在白氏的担心中降生了。 第110章 刘家人在说谎 是个女儿。 比刘宝的儿子还要小上一岁。 生完孩子的第二日,刘二头媳妇还去看望了的,结果镖局的人上了门,说刘令出了事,回不来了,白氏哭得伤心欲绝,刘二头媳妇就劝她,还有孩子要养,要坚强。 虽说是个女儿,也是刘令的血脉,是她的亲人啊。 但隔了两天,刘二头媳妇再上门,还未走到刘家,就听说白氏偷人,那孩子并非是刘令的,被刘家老两口子做主休了。 刘二头媳妇都懵了,她不过是回了娘家一趟,怎么白氏就被休了? 她还未出月子,孩子又小,天逐渐变凉了,她能带着孩子去哪儿呢? 白氏带着孩子消失了,估计除了刘二头媳妇,村中人都已经将她淡忘了,这个时候刘家开始盖了新的瓦房,买了好几块田地却租了出去,一家子都不干活了。 刘宝本就是个被娇惯的,刘令活着的时候还怕被哥哥打,收敛着性子,这刘令没了,本性彻底暴露,整日跟几个狐朋狗友不是这家串就是那家喝酒,时常还聚在一起赌个骰子,就是不干正事,惹得村里人都看他不顺眼得很。 刘家现在靠着吃租子就能过活,比他们村里所有人都强,村长现在都没有他们家气派呢。 又过了半年,刘二头媳妇在镇子上碰到了一身补丁,瘦到脱相的白氏,身后的背篓中背的不是菜也不是肉,而是一个奶呼呼的小娃娃。 虽说不上胖,却干净的很,小娃娃圆圆的大眼睛,长得好看极了,只是脸色有些发黄。 她跟着白氏去了她租住的院子,院中挂满了晾晒的衣服,地上还堆着不少未洗的,她日夜浆洗衣服、给附近的力巴们缝缝补补赚些铜板,养活孩子和自己,本该足够的。 但孩子还未出满月就被赶了出来,身体弱,时常就要买上几副药吃,再多的银子也都送了药铺。 也正是这个时候,刘二头媳妇才知道白氏被休的真正原因,原来是镖局因着刘令几人出事了,每家都赔了一大笔银子,镖局来人想要将银子亲手交给白氏的,却被刘母以坐月子为由拒绝了。 这银子被刘母收走,白氏也只知道好像有六七十两之多呢。而刘家休了她,不承认这个女儿也是想要独占这笔银子不说,更是想将这笔银子给刘宝一家。 收了刘令葬身的银子,却不想给他的妻女一口吃的,连容身之地都不给,可真够狠心的。 刘令若是在天有灵,该有多难过,那是他的发妻,他的女儿,他的血脉啊。 “那白氏如今......”任诗沂知道白氏死了,想问问白氏被埋在何处的。 “白氏在两年前就已经过世了,孩子病死,她就跟着去了,人还是我找我当家的帮着埋的,就在山上,在白氏给刘令立的衣冠冢旁,将他们一家葬在了一起。 希望他们在下面能够团聚吧。” 刘二头媳妇说完了。 “小嫂子,你可知道那白氏临死前有什么心愿未了?”烟柒染也想知道为何白氏的执念那么深,宁愿跳入忘川,也不愿带着孩子一起入轮回。 刘二头媳妇叹了口气:“她啊,就像告诉刘令,她没有偷人,那孩子就是他们的女儿。 当初刚怀孕时给刘令写了信,却并不知道他收到没有,她是个可怜的人,对刘令也是一片真心,就是不希望去了的刘令误会她,误会他们的孩子。” 烟柒染明白了,刘家休了她,就是摆明告诉了所有人她不贞洁,孩子也是个孽种,而她表面上不在意,带着孩子艰难的活着,其实心里很痛、很苦,她想告诉所有人她没有,孩子是她丈夫的,但是丈夫不在了,只能被旁人误解着。 最终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死去的男人身上,只要他相信她是清白的,孩子是他的,那么一切都将不攻自破。 晏时桉神色冷峻,果然,刘家人在说谎。 “小嫂子,这白氏的墓在什么地方,我想去祭拜一下她。”烟柒染问道。 当初白氏给刘令立衣冠冢的时候,就选了个偏僻的地方,怕他被人打扰,所以村里现如今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白氏就埋在他们村旁的山上。 得到刘二头媳妇给指明的位置,烟柒染等人就告辞了,一路按照刘二头媳妇给的位置找过去。 “染染,有的时候我感觉你很会吃,可有的时候我又感觉你对吃的一点也不挑,就像今天似的,你......”任诗沂忍不住问道。 堂堂将军府的大小姐,对这些粗野之物也能吃得这么香,简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在前面开路的晏时桉也竖起耳朵听着呢,他很早就想问了,但又怕她会介意。 烟柒染没觉得有什么:“今日刘二头媳妇端上桌的已经不错了,就是晋铭平民百姓的真实写照,他们日日都是这么吃的,甚至有一些地方吃的还不如这个呢,你们走的不够远,见得自然不够多。” 大家都能吃的东西,为何她吃不得!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 任诗沂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烟柒染明了:“姐姐是想说我平日最喜欢钻研吃的东西,对这种粗茶淡饭也能吃得下去,不太像我,是吧。” 见任诗沂点了点头,烟柒染才露出一抹笑:“那是因为你们没有挨过饿,我饿过,就在将军府中。” 所有人都觉得她恨柳氏、恨姜柒雪是因为她娘烟淮兮,其实还有她自己的一部分原因。 她娘去世后,她这个三岁多的大小姐就被柳氏以照顾的名义关了起来,起初只是关在柴房,饿着她,不给她吃的,但是她娘之前是这个府上的主子,深受她娘恩惠的下人们总会想方设法的瞒着柳氏给她送些吃的,暗地里照顾着她。 这也是为何许多老人都不见了的原因。 柳氏很快就发现了,然后就将她关在了一个没有阳光,分不清白天黑夜的地窖中,里外三道锁,皆由柳氏亲自保管。 柳氏没有动手打过烟柒染一下,就只是不给她吃的、喝得,饿着她、渴着她。 第111章 愿意成为姜家义女 柳氏为了起初偶尔还会将她带出去,洗个干净、换身干净的衣服,为了借着她将军嫡女的身份去某些她去不了的宴会。 但她一直被饿着,去了宴会也只是想填饱肚子,被饿的狠了,宴会上又都是一些难以消化、只顾摆盘好看、坚持时间久的东西,她吃的多了就会不舒服,又吐出来,毁了主人家精心策划的宴会。 在柳氏故意的言语中,三岁多的烟柒染就成了小魔头,顽劣不堪的代名词。 与此同时,柳氏这个妾室一心一意照顾嫡女的贤良淑德的形象就深入了不少的人心,她能开始去一些官阶较低的人家的各种宴会,她也开始收到各种帖子。 将军府一家男丁都在战场,正得皇上重用,想要与将军府交好,后宅走动必不可少,可当家主母已逝,嫡小姐又是个混不吝的,那么柳氏这个进退有度的妾室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自此,柳氏就不需要烟柒染出地窖了,她貌似被所有人遗忘了一样,没有人给她水,也没有食物,刚开始还强忍着,忍不住了就会哭。 慢慢的,她连哭都不会了。 “那你怎么挺过来的?”任诗沂简直不敢相信,若是一直饿着还好说,长时间不喝水就会死的。 烟柒染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就连最为明亮的眼睛都暗淡了: “地窖中在关我之前存放过粮食和白菜一类的,虽然被清走了,但也总能招来觅食的小动物,刚开始我是真的害怕极了,可后来觉得有它们真的是太好了,最起码我不会饿死。” 晏时桉都震惊地停下了脚步,转身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满眼心疼。 任诗沂也紧紧握住她的左手。 “蛇、老鼠、黄鼠狼,我都吃过了,是他们的血没让我渴死,一点点的肉也足以不让我饿死了。 师父将我带回仙云观的时候,五师兄他们都对我耗费了不少心血,那个时候我已经被关在地窖中两年了,整个人都不对劲,连饭都不会吃了,看见饭是抗拒的。” 唯有看见老鼠那些她曾经一直填饱肚子的,才会有反应,想要吃。 但是现在的她再看见就是会有生理反应,恶心、呕吐,控制不住地发抖、流泪。 晏时桉拳头握紧,柳氏真是死一百次都不足惜,若是姜家几人知道她那两年所遭受的恐怕要将柳氏千刀万剐了。 “染染,你是如何从将军府出来的?是鹤云道长将你带出来的么?可为何柳氏以及将军府的人都说你是溜出来看灯会的时候丢的呢?” 烟柒染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她记得不是很清楚:“是有人将我带出来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爹抓的那个疤五,师父说过,他是在灯会上的角落里发现我,将我带回去的。” 晏时桉总觉得这中间应该是出了什么岔子:“疤五是被柳氏买通,要他在你出府后杀了你的,那把你带出府的是何人,是不是幕后之人? 而柳氏与他出现了歧义,想要杀了你以绝后患?” “别想那么多,不管他们了,柳氏很快就要自食恶果了,到时候就能知道了。”烟柒染觉得能为娘亲报仇,给自己的遭遇有一个交代就好。 “上山要紧。” 此时的烟柒染又是之前嘴角带笑的模样,一双眼睛明亮又纯洁,好似天上的月亮,皎洁璀璨,好看极了。 “也好,这些事情留到我们回去再说。”晏时桉转身继续走在前面开路。 任诗沂紧紧握住烟柒染的手,不肯松开。 有一种人历尽千帆,眼中也是单纯又明亮,那不是他们和刚出生的婴孩一般懵懂无知,而是心,一颗赤子之心。 染染就是拥有一个赤子之心的人,真诚又善良,笑对世间种种。 “染染,我同意了,同意你说的,做姜家的义女,你的义姐。” 声音很是坚定。 烟柒染圆圆的眼睛微弯,满是喜悦:“真的啊,太好了,太好了,回去我就告诉爹和小叔,等大哥回来,我们就专门举办宴会告诉京中所有人。 诗沂姐姐,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看王家还敢不敢拿你的身份说事儿!” 任诗沂点了点烟柒染的额头:“傻丫头,若只是为了我的婚事,我是不会同意这件事儿的。” “那姐姐是为何?” “姜家现在都是男子,唯有你一个姑娘家,若是多了一个我,你有不方便说出口的都可以跟我说啊,日后我亦有光明正大的身份可以站在你身后,护着你,疼着你。” 任诗沂想起第一次教烟柒染穿姑娘家的小衣和衣裙,她就更加心疼了。 偏偏这样让人心疼的姑娘,还一心一意地为她打算,对她好。 她已经没有家人了,烟柒染就像是她的家人,带着自己的家人给她底气,日后她也会加倍疼爱这个毫无血缘却胜过有血缘的妹妹。 晏时桉听出了烟柒染声音中的雀跃和开心,他在前面替烟柒染说道:“任仵作,染染之前和我说,她要有个身份,作为你的底气,光明正大的护着你,如今你们两个的想法不谋而合。 看来,这就是注定的缘分,逃不掉的。” 两个姑娘家,相视一笑,被抛弃的那种冰冷和孤寂,也不复存在,心中暖暖的。 继续走着,一个男子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一步一步地正在下山,朝他们这边走来。 就在男子与晏时桉擦肩而过的时候,晏时桉喊了一声:“刘令!” 那男子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晏时桉,而后意识到什么,脚步不敢停,就朝山下跑了起来。 晏时桉叮嘱:“你们两个慢慢下来,我去追他,在山脚下等你们。” 晏时桉火速追赶上去,任诗沂走在烟柒染前面,拿着一根很长的木棍,害怕有蛇出没,会吓到烟柒染。 烟柒染眼观四周,耳听八方,怕有什么大型的猛兽,会吓到任诗沂。 等到了山脚时,晏时桉正押着被堵住嘴的刘令在等他们: “我让人通知伍荣了,将刘家老两口接上去大理寺,咱们带着他先回去。” “也好。” 烟柒染答应了川老要找到刘令的,只等破了案子,她好找刘令说那白氏的事情,好让白氏早日出忘川去往生。 第112章 你们可认识此人 大理寺,晏时桉坐在长长的桌案后面,初一和十五站立两侧。 伍荣站在桌案的右侧,烟柒染站在桌案的左侧,两边还各有一排大理寺的衙役,威严肃穆,又庄严。 刘家老两口跪在大厅之中。 “刘老头,本官想知道白氏究竟为何被休?” 晏时桉此时身着一袭紫色官服,头上戴着官帽,他的面容英俊而坚毅,眼神深邃而从容,透露出一种自信和果断的气质。 与平日的公子形象很是不同,今天的晏时桉多了一份威严和稳重。 这身紫色官服更是将他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紫色代表着高贵和权威,使得晏时桉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令人敬畏的气息。 “当然是因为她......” 刘老头明摆着还是之前的说辞,晏时桉根本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想好再说! 为何刘老太口口声声说是白氏回来复仇?若是真的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怎么会怕一个早在两年前就死了的人呢!” “这......这......”刘老头看向刘老太,心中也犹豫着要不要说。 更是等着刘老太的眼神,她让说就说,不让说就不说。 晏时桉犀利的目光立刻投向了刘老太:“既然他不说吗,那就你来说,别想糊弄本官,不然就大刑伺候。” 这晋铭上下谁人不知道大理寺的严刑,不然晏时桉也就不会有个‘玉面阎王’的称号了。 刘老太被吓得一哆嗦:“大人明察啊,这白氏是自己死在外面的,与我们一家无关啊~” 哭哭嚎嚎的,伍荣立刻将带着剑鞘的剑指向刘老太:“好好说话,号丧呢你。” 刘老太立即就收了哭腔,眼泪都不用抹巴了:“我们只是替我那过世的大儿子休了她,这也不犯法吧。” 晏时桉道:“你休了她是不犯法,但你为何休了她,这才是主要原因,你且说来,本官听听。” 刘老太的头缓缓低下:“我那大儿子因走镖出事身死异乡,镖局特意赔偿了一百一十两白银......” 其实,镖局的赔偿一百一十两,其中有六十两是要交给白氏的,而镖局送银子的人之所以这样要求是因为刘令的遗书。 他们镖局有规矩,每次走远镖都会提前写下遗书,不会写字的由镖局中的人代笔,而这遗书就是针对镖局的补偿分配问题。 若是真的出了事,镖局会严格按照他们所写下的分配。 这六十两就是留给白氏的,剩下的五十两孝敬爹娘养老。 但是不光是刘老太不甘心,就连刘宝两口子也不甘心,被老两口握在手中,也都是补贴给他们两个人了,若是白氏攥着,那就是白氏的银子,他们根本沾不到边。 白花花的银子拱手让人,怎么可能,更何况白氏生了一个赔钱货,怎么配得上这六十两。 于是乎,刘宝就给爹娘出主意,休了白氏,连带那个赔钱货一起赶出去,省了他们家的粮食,白氏若是同其他的男人有染,这银子她也带不走。 刘令与白氏成婚多年都不曾有身孕,这刘令一走,白氏就生了,说起来根本不会有人怀疑,白氏也是百口莫辩。 白氏被刘家众人欺压成了习惯,哪怕被休,也都不曾反抗过,哭过了,求过了,没有一人相信她,接过休书,还没出月子就被刘家赶出了家门。 烟柒染倒吸一口气,竟然是一百一十两,到死白氏都不知道他的男人特意留给她傍身的银子,就这么被这群脏心烂肺的人给据为己有了。 “大人,我们只是寻了由头休了白氏,赶她走,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她死了与我们也无关,这并没有触犯律法。” 刘老太只觉得说出口面子上不好看而已。 晏时桉颔首:“确实没有触犯律法,不过刘老太,本官请你见个人,你看看你是否认识!” “来人,将他带上来。” 一差役押着被捆绑的刘令上来了,低着头的刘令就这么跪在了刘老头身侧。 “刘家老俩,你们都转过头看看,可否认识你们身旁的人。” 刘老头和刘老太转过头去,一脸惊恐地看着身边的人,“你……你不是死了吗?” 刘令抬起头,眼里满是懊悔和痛恨:“我没死,你们不开心吗?”随后较为疯狂地吼道:“你们最宝贝的儿子一家都死了,就剩你们两个人活着的滋味好受吗?啊?!” 晏时桉拍了拍桌子,“刘令,本官命你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出来!” 刘令本就只是想为妻女报仇而已,如今成功,他也没想独活,便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他在走镖途中遇到了山贼,身负重伤从悬崖掉入河中,被路过的老猎户所救,全身多处骨折,在炕上躺了一年多才能下地走路,想要回家,路途遥远他的身体支撑不住不说,还需要一定的盘缠。 救了他的老猎户已经年迈,家中只有他一人,刘令一是为了恢复身体能够早日启程,二也是想要多赚些银子当做盘缠,剩下的留给老猎户养老。 只是没想到,老猎户在一次进山中,被狼咬掉了半条腿,刘令心中牵挂妻子,却也不能扔下救命恩人一走了之,只好留下伺候老猎户。 在四个月前老猎户去了,刘令埋了老猎户,像儿子一样送了老猎户最后一程,等到老猎户入土后,他就收拾东西,踏上了回家的路。 只是没想到他还没到顺水村,就在路上的破茅草亭里听到了刘宝和人赌钱时所说的话。 那人对刘宝说刘宝的命好,有个值钱的好大哥,以前赚银子养着他,这死了死了还能给刘宝赚一大笔银子,过上员外爷的好生活。 刘宝也不客气,说得理所应当的:他是我大哥,他赚的就是我娘的,我娘的就是我的。 还有旁人问刘宝说他当初将他大嫂扫地出门,就不怕他大哥半夜来找他。 刘宝轻蔑一笑,他们一家三口早都在底下团聚了,他大哥还得感谢他呢。 刘令就在大树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双拳紧握,恨不得上去揍刘宝一顿。 可是他忍住了,他要继续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宝几人也没辜负刘令的等待,他们一边玩一边说,将当初休掉白氏的事情说了又说,后又提起死去的白氏和那个孩子,刘令这才知道,自己这三年都失去了什么。 而他的爹娘,他的好弟弟,竟然容不下他的妻,他的女儿,只看得见银子。 他在暗中观察了刘家好几日,发现他们六口拿着他的葬命银子,踩在白氏和他女儿的白骨上过得潇洒,吃喝不愁,可怜他的妻女如今还不知葬在何处。 恨意的种子一旦被埋下,刘宝等人的欢声笑语刺进他的心里,种子被他心里滴的血时刻浇灌,终于长成了大树。 尤其是他的爹娘,他和刘宝都是他们的孩子,怎么就能如此偏心,偏心到可以忽视人命的地步。 第113章 刘令猝 “竟是你,是你杀了他们。”刘老头瞪大了双眼,恨不得掐死刘令。 “你个天杀的,宝儿可是你的亲弟弟啊!你还你弟弟命来!” 刘老太扑上去,不断用力拍打着刘令,刘老头见状也扑了上去,两个人将被捆的刘令按在地上打。 烟柒染只觉得讽刺,偏心的父母永远都不会承认他们的偏心,明明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家庭吗,同样的爹娘,却是两种活法。 一个当牛做马,一个就差焚香上供给供起来了。 “将他们拉开。”晏时桉下了命令。 一旁的衙役,上来两个人将刘家老两口扯到了一旁跪下。 刘令的脸上都被挠出了血道子,嘴角也被打出血了,他冷笑着,那目光不是在看他的父母,而是他的仇人,绝望又痛恨: “白淼是我的妻子,那孩子是我的女儿,你们在算计银子的时候有想过那是你们的亲孙女,刘宝在乎过那是他的嫂子和侄女么? 你们若不是生我养我之人,你们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儿? 我早就送你们跟刘宝一家团聚了。你们不是一家人吗?你们去死啊,去找你们的小儿子,大孙子啊。 他们还在底下等着你们呢。” 他们这样的人凭什么可以当爹当娘!哪个孩子不是对爹娘充满期待来到家中的,却被如此不公的对待。 晏时桉见此案都已经说清楚了,就定了案:“刘令杀害刘宝一家四口证据确凿,秋日问斩。” “将刘宝带下去。” “刘家的两位你们可以回家去了。” 烟柒染望着刘家老两口互相搀扶着的模样,他们的脊背好像更弯了,白发更多了,她没有一丝同情。 还有些不满地瞪了一眼晏时桉:“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若不是他们为了贪下银子,休了白氏,那无辜的孩子和白氏根本不会死! 他们也是凶手,是间接害死白氏的凶手,不斩首,也要判他们坐几年牢吧。” 就这么平安无事地放他们回去了?!她总觉得有一口气堵在心田。 不上不下,难受得很。 “话是这么说,但是晋铭没有关于此方面的律法,白氏虽然是被刘家间接害死,可是她嫁入刘家就是刘家的人,不管是刘家扣了白氏的银子,还是休了白氏,都属于他们的家事。 更何况污蔑白氏偷人的还是她的公婆,是长辈,即使报官也不能如何,只能口头警告几句而已。” 晏时桉知道烟柒染心里不舒服,可是他们不能私设刑堂,要根据律法断案判刑的。 “那若是白氏虐待刘母,将她赶出家门,间接致死,官府是不是也不管?” “并不是,若是反过来,那么白氏就是绞刑。不孝乃是大罪,谋害公婆、双亲更是重中之重。” 晏时桉一愣。 烟柒染气得推了晏时桉一把:“定下晋铭律法的就是个顶顶糊涂的糊涂蛋,难不成女子就不是人了?怎么这律法竟保护不了最弱势的群体。 若是他娘不成亲,哪里来的他,还让他有机会制定出这混蛋律法。” 骂完就走,想着就来气。 晏时桉上次就发现了律法的问题,想要补充完整,上了折子,结果在朝堂上被几位老臣好一顿讽刺,皇上就将此事搁置了,这次又发现了问题,还要继续上折子。 晋铭的律法保护的该是所有晋铭的百姓,有问题就该直视问题并加以改正。 若是一个有分量,且众臣不敢去反抗的人提出此事就好了,肯定很快就能落实。 他望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赶紧追了上去。 就这走路的背影,都能看出来她气哼哼的。 “刘令,有人来看你了。”大理寺监牢看守的衙役打开了铁锁,推开了沉重的大铁门。 刘令整个人盘腿坐着,面对着一面墙,背对着门,听到有人来看他,他一动未动。 这个世间,能看他的除了那对狠心的爹娘,也没有旁人了。可他不想见他们,他与他们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刘令!” 清脆的女声在这阴暗又沉寂的牢房中响起,就像是突破云层的日光一般。 刘令缓缓起身,转了过来,发现是大理寺的人。 “这位大人,我该说得都已经说清楚了。” 烟柒染太清楚刘令那种毫无波澜的眼神了,那是一种让人感到绝望的眼神。他仿佛已经看透了生死,不再有任何期待或希望了。 这种死寂的眼神让烟柒染明白,刘令是一心求死了。 “我想和你说的,与刘家命案无关。是你的妻子白淼。” 提到白淼,刘令的表情才终于有了变化。 ‘白淼’这个名字似乎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根弦,让他原本冷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和思念。 这也证明了白淼对于刘令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她已经过世了,自此世间都不会有她的存在了。所以,这位大人,关于她您也不要在提起了。 她在我心中一直都是个好女人,好妻子。” 烟柒染颔首:“我能明白你的感受,只是我受人所托,此事正是关于你已经过世了的妻子白淼。” 她将白氏带着孩子跳入忘川的事情,只为等待着他,带着记忆告诉他,女儿是他们的孩子,她是清白的。 刘令在面对自私又刻薄的爹娘时都没有红过一下的眼眶,此时却在听说了白氏在下面的遭遇后,痛苦、懊悔和心疼互相交替,让他流下了眼泪。 “阿柒姑娘,求您帮帮我们,带我去见白氏吧。” “你怎么知道她叫阿柒?”跟在身后的晏时桉走了进来,眼中有着警惕。 刘令看了看这位寺卿大人,又看了看先进来的这位阿柒姑娘,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这一路上听说了不少阿柒姑娘的事迹,有的人说她是鹤云道长最小的徒弟,有的人说她是皇家郡主,无论什么身份,最让人敬佩的还是她的本事,帮助了不少人。” 所以,当眼前的大人对他提起白淼在下面的遭遇时,他就知道了这定是阿柒姑娘。 “我想办法将白氏带上来,与你相见,解开她的执念就看你的了。”烟柒染道。 她只好去找酆都大帝去聊聊,求个特权,将白氏从忘川河水中带上来。 “阿柒姑娘不必麻烦了,现在多活一日少活一日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我也想见见我的妻女,求姑娘送我下去。” 刘令说完,当即朝身后的墙撞了过去,鲜血喷洒,直接躺在地上不动了。 第114章 太妃传召 晏时桉在刘令朝墙有了动作之后,他立即伸手捂住了烟柒染的眼睛,迫使她转了身后,将她往怀中一带。 她的头靠在他的怀中,看不到这残忍的一幕,可是鼻尖的血腥之气是久久不曾消散的,哪怕有晏时桉身上的那股雨后青草香也遮掩不住。 “来人,将他抬出去。” 等到衙役将没了气儿的刘令抬走,晏时桉才松开烟柒染。 烧鸡外加荷叶香。 地瓜出现在她面前。 “地瓜,刘令找到了,麻烦你将他送到忘川,交给川老。” 地瓜颔首:“必不辱命。” 随即,地瓜带着刘令一起消失了。 晏时桉没有见到刘令和地瓜,但是听到了烟柒染所说的话,他问道:“刘令会和白氏一起进入轮回么?” “不会。”烟柒染也觉得有些难过:“我们有我们的律法,下面有下面的规则,刘令终究是造了杀孽,到了下面也是要受刑的。 下面的规则比我们更加详细,就像是福源村那群村民,到了下面是要进入拔舌地狱的。” 白氏等到了她想等的人,了了心结,就可以彻底进入冥界,无论是选择往生还是留在冥界生活,都是她的自由,至少不会受苦了。 而刘令就算顺利过了奈河,也要进冥界的地狱受刑,受够刑罚之后,才会被鬼差们带离地狱。 至于他们一家是选择下一生再而为人,还是选择在阴间团聚,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晏时桉算是听出来了,这姑娘还对晋铭律法耿耿于怀呢。 “时桉哥哥,找人将刘令和白氏合葬,烧些纸钱给他们一家吧。” 因银子而起,也算是有个完结吧。 “好。” 离开监牢的时候,晏时桉与烟柒染并肩走着,他的手臂随着步伐的摆动而晃动着,不经意间碰到了烟柒染的手背。 他心中一紧,脸上却不动声色,继续向前走去,余光却一直偷偷关注着烟柒染的动作和表情。 烟柒染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细微的触碰,但她并没有避开,反而悄悄挪动身体,让她的手臂更靠近晏时桉一些。 晏时桉装作不经意,发现四下无人,快速地握住了她的指尖,烟柒染猛然抬头,二人目光交汇,又快速移开。 他也松开了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染染,我曾经提过要完善律法一事,但是在朝堂上被驳回了,许多老臣都不同意,只得让皇上将此事暂且压下来。 不过你放心,我会继续上折子,争取早日完善律法。” “修改律法,不对,应该是补全律法也会影响他们的利益?” 烟柒染不懂,这是惠民利民的好事,为何要有人反对。 “每个人思考的方式不一样,立场不同,自然就有人反对。”这是朝堂上的争斗与尔虞我诈。 “那你这次再上折子,看看是谁跳出来反对,反对的理由又是什么,你都记下来,散朝之后能不能告诉我知道?” “你想怎么做?” “不知道,两个人想办法总好过一个人。”烟柒染眉梢轻扬。 不知道为何,晏时桉就觉得有人要倒霉了,这姑娘的路子非常人,也不知道那些人能不能扛得住。 “大人,烟小姐,将军府来人了。”初一急匆匆前来。 “谁来了?”烟柒染有些好奇。 “宫嬷嬷!” 嬷嬷怎么来了? 烟柒染疾步去见宫嬷嬷,嬷嬷若非大事是不会来大理寺找她的。 “嬷嬷,您怎么来了?” 宫嬷嬷给晏时桉行礼后才答道:“小姐,宫中来人了,传召您明日进宫。” “是谁传召?”晏时桉心中有些不安。 “是那位老太妃。”宫嬷嬷也不由地为自家小姐担心。 老太妃?不就是陈若莹的外祖母,大长公主的亲娘了! 吼吼,终于来了。 烟柒染反倒有些兴奋,她特别想看看,后宫佳丽三千,被先皇独宠,盛宠不衰的人究竟长得有多漂亮。 “明日才进宫啊,我还以为这就去呢。” 晏时桉看着烟柒染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语气里充满了无奈:“你还迫不及待的想见她啊! 能在倾轧中活到最后,还有如此尊荣的女子,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先皇活着的时候,就连太后都要避其锋芒。 你倒好,现在眼巴巴的想往上凑。” 烟柒染小嘴一撅,嘟囔着说:“知道了。” 但从她那俏皮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显然并没有把晏时桉的话放在心上。 “你这分明是没走心,我看啊,你今日回去定要好好听嬷嬷给你讲讲这位太妃,明日定要将之前嬷嬷交给你的规矩都拿出来,礼多人不怪,莫要让她在这上面拿了你的把柄。” 晏时桉恨不得能替她去。 “晏大人所言极是,小姐不能不往心里去。”宫嬷嬷也在一旁附和着。 平日教导小姐,小姐都是一耳朵听一耳朵出,她见小姐过耳不忘、过目不忘,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好了。 府里的其余三位主子都是任由着小姐的性子来的,生怕小姐有丝毫的不愉快、不顺心,谁知道她得操多少心。 可见太妃,是个有危险的事情,这明摆着就是要为若莹郡主找她麻烦,找个名头惩戒一番,好为若莹郡主出气的。 幸好今日还有晏大人在,肯说着小姐几句。 “放心吧,你们都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我肯定能够平安无事的。”烟柒染小手一背,摇头晃脑。 活泼可爱又气人。 宫嬷嬷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都捂上,气人,真是气人,心里却是笑得开怀,就跟看着自己疼爱的孙女一般。 “行吧。”晏时桉心想着,晚上跟大殿下通个气,明日让他想个由头去太妃那边一趟,别真的让这丫头受了欺负。 “现在大理寺没事儿了,那我就先和嬷嬷回去了。” 今晚上爹和小叔要回来了,她得回家去大门等他们呢。 “今晚我爹邀请了姜伯父和小叔去我们府上喝酒,你也早点过去,阿暖让我给你带话,她还邀请了伍小姐。” 晏时桉差点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她们小姐妹之间的聚会啊,那很好啊。 “时桉哥哥,我可不可以将诗沂姐姐一起带过去?” 任诗沂既然已经答应了做姜家的义女,虽然仪式还未有,但是在她应下的那一刻就算是姜家人了。 她也想让诗沂姐姐尽早熟悉一下,等到真正的宴会举办,她也不会觉得孤立无援。 晏时桉很想说,侯府日后也是她的家,她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当然可以,你去找任仵作吧,我们晚上见。” 第115章 太妃吃瘪 烟柒染用过早饭,上了马车,那眼皮都还没有彻底睁开呢。 她靠在软垫上,一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昨天晚上在文安侯府和她的好友们都聚在晏初暖的院子里吃吃喝喝的,不要太欢乐。 一不留神就多喝了些,今日早起还有些头痛,这还是昨天晚上喝了醒酒汤的,不然今日真的要起不来了。 因着是进宫去见太妃,所以跟着她进宫的就是宫嬷嬷和云巧二人。 “小姐,再喝点醒酒汤吧,头会舒服些。” 宫嬷嬷递给烟柒染。 “多谢嬷嬷。”烟柒染喝了好几口:“这醒酒汤与昨日的不太一样,味道酸酸甜甜的,很好喝。” 云巧在一旁笑道:“是嬷嬷今早起来亲自熬的,不是厨娘的手艺,自然那不同了。” 烟柒染心中一暖,昨晚她喝了碗醒酒汤,只不过随口说一了句不好喝,没想到嬷嬷就记在了心里。 “嬷嬷。”烟柒染挽住宫嬷嬷的手臂,靠在了她的身上,声音娇娇糯糯,充满了撒娇的意味:“嬷嬷,您真好~ 以后这些事情交给她们去做,您平日里歇着就是了,别太操劳了。 您可是要等到我出嫁,跟我一起去的,您还要陪着我呢!” “你呀,平日里若是能将老奴说的话多放在心上,老奴也就不会操心了。 晏大人在京城是出了名的人狠话不多,老奴还是头一次见他嘴上像装了机关似的,一句一句全是对你的操心和叮嘱,可见也是知道小姐你的性子了。”宫嬷嬷的脸上一片慈祥,眼中全是笑意。 “嬷嬷~”烟柒染被说的有些脸红。 到了宫门口,烟柒染一行三人就下了马车,已经有个小太监在宫门口等着了。 “奴才见过凌州郡主,奉太妃娘娘之命特来领路。” “起来吧。” 烟柒染给云巧使了个眼色,云巧掏出一个小荷包悄悄地给了这个小太监:“劳烦公公带路,辛苦了。” “不敢不敢。” 眼看着走了许久,烟柒染忍不住歪头,靠近宫嬷嬷,小声问道:“嬷嬷,这太妃娘娘住的地方是不是也太远了点?” 宫嬷嬷同样小声回道:“太妃只是先皇的妃子,叫着好听些,哪里比得上太后的尊贵。” 后宫本就是皇上的后院,一个先皇荣宠的妃子,能让你活着就不错了,这也是为何太妃一直住在外面的皇家园林中,也不住在宫里的原因。 宫里她住的地方太过偏僻,还有太后和皇后压她一头。 烟柒染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到了太妃的寝宫门前,这大太阳都升起来了,太妃娘娘身旁的得力嬷嬷就站在这门前候着,见到烟柒染三人到了时,说话都听不出声调和情绪: “郡主来得可真是慢,太妃娘娘年纪大了、觉少,这醒来的早,等着迟迟不见郡主前来,这会子犯困,已经又歇下了。” 宫嬷嬷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这话里话外都在指责烟柒染的架子大,让堂堂皇家太妃等着都等睡着了也不见人来。 若是较起真来,安一个藐视皇族的罪名也不为过。 有小姐在前,她也不好开口,省的再给小姐一个御下不严之罪。 “那嬷嬷是说我来的不是时候了?”烟柒染问道。 不了解烟柒染的人,总会被她的外表所迷惑,尤其是她那双纯净的眸子,透着清澈的愚蠢。 那老嬷嬷微微一笑:“郡主确实来得稍晚了些,太妃一直想要见您,不如您先在这里稍候,等太妃娘娘醒来,定会召您进去的。” 呦呵,这是想让烟柒染在太阳底下站着,给她一个下马威啊。 宫里的手段就没个新花样,却好用至极。 那老嬷嬷说完就转身回去了,留下烟柒染三人站在烈日下。 宫嬷嬷还想给烟柒染分析一下宫里的手段,以及那老嬷嬷话里暗藏的机锋呢,万万没想到烟柒染扭头就走: “嬷嬷,云巧,我们来的不是时候,那就先回去吧,等是时候了再来。” 反正她传召,自己进宫了,她不见,自己就走咯。 傻子还任她摆布呢。 宫嬷嬷:“......” 还可以这样?! 本想劝自家小姐忍一忍,抬头看了看这日头,算了,走就走吧。 皇上都对小姐礼让三分,她一个过了气儿的太妃还能比皇上更能耐不成。 正在寝殿内,斜靠着贵妃榻吃着冰果子的太妃,轻蔑一笑:不过是个无人教养的丫头,等她给了她教训,她就知道该在京城夹着尾巴做人了。 “去,看看她是不是站在烈日下?站姿有没有问题?去提点她一下。”总要找由头让她感受一下。 老嬷嬷亲自出去了,旁边还有个婢女给她打着伞遮阳,结果就见不到人了,步伐都快了不少,一到门口就看到那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回头赶紧吩咐后面的小太监:“快,快将人拦下带回来。” 什么东西,太妃娘娘还没让她走呢,她竟敢不敬太妃,等她过来定要给她好看。 小太监匆匆跑过去,没两句话又匆匆回来了,头低的不能再低了。 “不是让你将人带回来?怎么还是走了?”老嬷嬷语气不善。 “郡主说,说......” “她说什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凌州郡主原话是说‘既然我来的不是时候,太妃娘娘不方便,那我就先回去了,等太妃娘娘方便了,在劳烦你们跑一趟,去宫外传召吧。’” 小太监说完恨不得赶紧跑,生怕受了牵连,他进宫年头虽然不多,却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刚的人。 那老嬷嬷一把推开打伞的宫女,直接快步朝寝殿内去了。 “你说什么?”太妃的声音提高不少,变得尤为刺耳。 老嬷嬷颤颤巍巍地又重复了一遍烟柒染的原话。 太妃冷笑:“好一个烟柒染,本太妃当真是小瞧她了。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猢狲。” “娘娘,那我们要不要派人去将她给带回来?” 太妃抬手就给了那老嬷嬷一个嘴巴:“混账,若是此时再将人带回来,不用等到明日,整个皇城都要看我的笑话了。” 烟柒染当真不简单,让自己吃了这个哑巴亏,她就这么回去,传出去也只是自己当真不方便,若是此时将她唤回来,那就是烟柒染当真没把她当回事。 她一个太妃本就是昨日黄花,权利和身份哪里比得上如日中天的护国大将军。 更何况还有太后在那看她的笑话,经过她的添油加醋,绝对就会变成一个笑话传遍皇城,甚至是京城。 太后和皇后在给烟柒染一些赏赐,就能让所有人看出来这后宫的风向,嗅出不同的东西来。 “有意思!”太妃说的轻松,却让殿内所有侍奉的人都冒出了冷汗来。 老嬷嬷更是,她从太妃进宫前就一直伺候在她身边,自是知道她是一个有多心狠手辣的人,能让她说出有意思来,那这位凌州郡主恐怕也是离死不远了。 她从未见过太妃吃过瘪,当真是破天荒头一次了。 第116章 大楚使团进京 “郡主,老奴可找到您了!”晋武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何谓带着一行人步履匆匆。 “何总管找我何事?”烟柒染有些疑惑,最近与皇上没有什么交集啊。 传召她进宫的也是那位太妃,并不是皇上啊。 难不成皇上是先给她解围的?难道是晏时桉去找了皇上? “郡主,大楚使团进京了,姜小将军也回京了,正在往皇宫来呢。 皇上准备了接风宴,点名要您必须到场呢。” 何谓对这位凌州郡主可谓是恭恭敬敬,比对待那些王公大臣都要恭敬不少。 “何总管,请允许我们郡主先回府换身宫装,今日这身太过随意了。”宫嬷嬷没想到皇上会邀自家小姐参加这等国宴。 说是接风,其实也算是间接给大楚一些下马威的,毕竟是来上交降书的。 参加国宴必要盛装才行,她是有封地、有食邑的郡主,盛装隆重就是宫装了。 “哎呦,这宫装已经准备好了,皇后娘娘交代了,由宫嬷嬷领着郡主去长春宫就是。” 端着宫服和首饰的小太监们跟在烟柒染三人身后,何谓交代完就赶紧回去伺候晋武帝了。 这场接风宴可是非同小可,它不仅是对小将军姜沐阳,也就是烟柒染的大哥表示得胜归朝,更是对大楚使臣团的热情款待,彰显大国风范。 其中最受晋武帝重视的人物当属仙云城城主洛景扬,也就是烟柒染的大师兄。 除了太后、皇后和各位皇子妃外,唯一受邀的女子便是烟柒染,就连大长公主以及若莹郡主这样在京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显赫之人都没能在这场宴会上有一席之地。 正红色的宫装乃是公主享有的,而烟柒染的宫装乃是石榴红色,仅次于正红色,金线绣着精美的祥云登枝纹,头上佩戴的金饰,尽显尊贵与端庄。 烟柒染目不转睛地盯着先后进来的三个人,那炽热的目光仿佛要将三人融化。 第一个走进来的人,正是她的大哥姜沐辰,他高大挺拔的身材配上一身坚硬又帅气的铠甲,俊朗不凡; 第二个进来的人则是大师兄洛景扬,他一袭白衣,风度翩翩,让人不禁想起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第三个人在一群人之中最为亮眼,便是她的六师姐初锦薇,大楚的嫡长公主,她身着淡黄色长裙,娇俏可爱的外表,却气势拉满,让人不敢忽视。 柒染的目光热切而执着,难以令人忽视。他们都是自己最亲近的家人,每一个人的到来都让她感到无比兴奋和喜悦。 尤其是大哥姜沐辰,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心中的思念之情愈发浓烈。 大师兄洛景扬和六师姐初锦薇也已经多年未见,那种迫不及待想要与他们相聚的激动心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晏时桉听到太监传唱的‘仙云城城主觐见’,就一直盯着外面,直到看到那一袭白衣,仙气飘飘的美男子才肯收回了目光,这就是烟柒染的大师兄。 对她宠爱有加的大师兄。 虽然他从未觉得自己的脸长得好看是什么优势,但面对这位洛景扬城主时,还是忍不住庆幸,幸好,烟柒染觉得自己比这位大师兄长得好看。 洛景扬一进大殿,目光直接投在了晏时桉身上:这就是小师妹未来的夫婿?!令小师妹魂不守舍的该不会是就是这张脸吧。 晏时桉抬起头与他对视,二人互不相让,洛景扬先回了神,给晋武帝行了他们仙云城的礼节,他这个掌管仙云城所有修道之人的人,本就不理俗世,这小小的躬身就已经表述足够的尊重了。 这还是看在五师弟和小师妹的面子上。 晋武帝笑得十分灿烂:“洛城主快快请坐,能光临我晋铭简直是我晋铭百姓之福。” 这天下谁人不知洛城主大名,仅次于鹤云道长,如今洛城主主动降临晋铭,也让晋铭在天下所有国家面前涨了脸面,拥有了无上的荣光。 洛景扬万事不惊不喜的模样,仙风道骨之下宛如谪仙:“多谢晋铭皇上对我小师妹烟柒染的照顾,这是三张增寿符,是我仙云城送给皇上的见面礼” ‘增寿符’三个字一出,大殿哗然而起,谁人不知这增寿符使用后可为使用者增寿十年,三张奉上,就是增寿三十年。 一张增寿符都是万金难求,鹤云道长和仙云城城主只赠有缘人,谁能想到他们的皇上一得就是三张,仙云城的洛城主竟然如此大方。 看来都是为了烟柒染才如此的,日后皇上对烟柒染定会是照顾有加、关怀备至,这皇上面前的第一红人也非护国将军府的大小姐烟柒染莫属了。 以后更是得罪不得了。 何谓总管将这三张‘增寿符’小心翼翼地呈给晋武帝,晋武帝如获至宝,龙颜大悦:“哈哈哈,好!朕就收下了。洛城主快快请坐。” 洛景扬随即就坐到了烟柒染身边的额位置,晋武帝一看,呦吼,他的爱卿遇到劲敌了这是,有热闹看了啊。 烟柒染微微一愣,这不是她画的符么,怎么师父手里有,师兄手里还有,还都是被他们当做无价之宝送给他人,怎么就她不知道自己不费吹灰之力画出来的符如此值钱呢。 她看到洛景扬露出了甜美的笑容,甚至有些讨好之意:“大师兄,阿柒可是好几年都没见过你了,你还记得阿柒啊!” 洛景扬轻轻一笑,便觉得天地黯然失色:“我的小师妹,怎么会忘,不过你与之前变化甚是大,师兄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大师兄才不会呢。”烟柒染笑得开心。 此时,晏时桉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看着烟柒染和洛景扬之间的互动,心中竟生出一股嫉妒之意。 晏时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平静。他不能在众人面前失态,更何况对方是烟柒染的大师兄。 洛景扬微笑着对晏时桉点了点头,眼中仿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晏时桉瞬间明白,这是男人间的较量。 大楚的嫡长公主初锦薇也选择坐在了烟柒染的另一侧,洛城主和大楚公主竟然将烟柒染夹在中间,三人脸上尽是喜悦之色。 接下来的宴席上,众人谈笑风生。烟柒染静静地坐在一旁,与大师兄、六师姐谈笑不止,眼神中充满了对亲人的依赖。 大皇子殿下吕彦庭端着酒杯也过来了,谁都没有料到烟柒染将头转向另一边,看都不看大殿下一眼,那表情嫌弃的哦。 洛景扬一边的嘴角微扬,看向吕彦庭:“你给我解释一下?” 第117章 见到她有些烦躁 初锦薇的目光也带有压迫感地追了过去,等待着吕彦庭的解释。 吕彦庭感觉后背都有些出汗了:“是我府上的侧妃得罪了染染,我已经将她降了位份幽禁起来了。” 他在心里暗自庆幸:幸好他果断处理了,不然今日这架势,宴席散了,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初锦薇的嘴朝烟柒染的方向努了努:“那她为何还是这样?” 吕彦庭:“......” 你问我啊,你不应该问她吗!!! 看到了没,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从大师兄到六师妹,只要涉及到小师妹阿柒的事情,他们总是毫不犹豫地站在她那一边,无条件地保护她、支持她、信任她。 这种偏袒和宠溺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的默契,仿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护犊子。 无论谁与小师妹发生矛盾或者冲突,错的永远都是对方,哪怕对方是师父鹤云道长也是一样。 然而,当这个‘对方’变成了自己时,就有点有苦说不出了。 尽管他内心也在思考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会惹恼小师妹阿柒,但面上不能表现出来。 好歹他也是晋铭的大殿下,得保留点脸面。 吕彦庭无奈道:“许是还在气头上吧。” 初锦薇轻哼一声:“先给五师兄你些面子,等到宴会散了,咱们再继续。” 大师兄洛景扬笑意未达眼底:“既然阿柒现在不想见你,你就先别凑过来惹她不痛快了。” 吕彦庭赶紧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阿柒,五师兄给你气受了?不太可能吧。”初锦薇问出口以后又觉得不太可能。 “五师兄他就是欺负我了,他让我损失了好多银子,吃了大亏了。” 烟柒染就将晋武帝将自己册封为郡主,又在大理寺设置暗部,让她领头,位同少卿等等的事情都说了。 洛景扬看问题的角度与吕彦庭是一样的:“这样不是很好,你有了身份,又有了实权,这可是很多当官之人梦寐以求的,如何欺负你,让你吃了大亏?” 初锦薇点了点烟柒染的额头:“你啊!” “大师兄,阿柒是个掉进钱眼里的小孩儿,京城又是勋贵云集,谁家都不缺银子和宝贝,阿柒帮他们解决了问题,再欠人情和花银子银货两讫二者之间选择,当然是选择付银子了,而且是大手笔的银子。 如此算下来,咱们阿柒确实亏了。” 烟柒染快速点头,犹如小鸡啄米:“六师姐说得对。 大师兄在仙云城呆的太久了,实在该经常出来走动走动的,这都有点不食人间烟火了。” 活着不用银子啊,难不成光靠仙气儿啊。 提起出来走动,烟柒染想起来:“我进京后,五师兄送给我一栋宅子,取名‘柒府’。 如今我回了家,这府邸除了下人就空着了,这次大师兄和六师姐你们两个就住进去吧。 我也和爹说好了,去陪你们小住些时日。 日后,其他师兄们进京,这‘柒府’就是大家的落脚地了。” 洛景扬颔首:“我是可以的。” 初锦薇倒是有些犹豫:“此次我代表大楚进京,恐怕要住进使馆,不能随意乱跑,不然我怕会引起有心人的抹黑,这样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恐会付诸东流。” 大楚与晋铭的战争持续时间长久,大楚的国力本就不如晋铭,如今更是千疮百孔,经不起折腾了。 先皇已去,她父王登位,成为新一任大楚的帝王,她从仙云观回到大楚以后,与父王一起经过不懈的努力,想要恢复大楚的繁荣和稳定。 再加上晋铭带给他们的打击,也让百官们意识到战争带来的巨大损失和苦难。最终,百官们同意向晋铭递交降书,甘愿成为晋铭的附属国,并承诺不再挑起战争。 这个决定来之不易,也是大楚人民渴望已久的和平。为了维护这份难得的和平,她甚至做出了牺牲自己婚姻幸福的决定——选择嫁给晋铭皇帝给出的任何人选,成为两国友好关系的象征。 这个决定不仅关乎个人的幸福,更涉及到大楚国的未来和百姓的安宁,也可以让晋铭皇帝以及百姓放下心来接受两国和平共处,开通边境贸易互市。 她心中没有任何不甘,发自内的祈祷这个和平可以长长久久,大楚的百姓也能修补流泪流血破碎的心。 “那就暂时先不住,一会儿散了,我直接带你过去,我们小聚一下,之后再送你回使馆就好了。” 烟柒染并没有坚持,其实找五师兄通融一下,六师姐应当是可以住进去的,但是在两个国家面前,她不会去选择添乱。 宫宴散了,烟柒染带着大师兄洛景扬和六师姐初锦薇上了将军府的马车直奔‘柒府’,在‘柒府’门前下车,碰巧与骑马回府的晏时桉相碰。 烟柒染站在洛景扬身旁笑着与晏时桉挥手:“时桉哥哥,这是我大师兄,这位是我六师姐,大师兄要住在‘柒府’一段时日了。” 然后烟柒染又与洛景扬和初锦薇小声道:“他是晏时桉,大理寺卿,也是我即将成亲的夫君。” 晏时桉不知道烟柒染小声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她说完了以后,洛城主与大楚的嫡长公主的视线同时放在了他的身上,打量、探究,甚至有些严苛。 他心中其实是有些烦躁的,尤其是看到烟柒染与洛景扬站在一起的画面,他的眼中会自然而然地忽略掉一旁站着的初锦薇。 他下马,朝着洛景扬拱手行礼,眼神过于冰冷:“见过洛城主。” “见过公主。” 洛景扬微笑着还礼:“晏大人客气。” 烟柒染拉着初锦薇的手,“师姐,我们进去吧。” 一行人走进府内,来到客厅坐下。 “大师兄、六师姐,你们的院子我早就给你们安排好了,一会儿你们先去看看,休息一下。 等五师兄来了,你们定要给我出气,然后晚上我们痛痛快快喝一场,酒也已经备下了。”烟柒染今日显得很是兴奋,小脸都挂着些红晕。 晏时桉突然起身:“我还有事,先去忙了。洛城主和公主若是有什么需要,也可吩咐管家到隔壁的文安侯府寻我。” 烟柒染顺着他的话点头:“那你先去忙吧,我就不送你了。” 就在隔壁,若是轻功一下子就到了,确实没必要送一下。 晏时桉看了一眼烟柒染, 压下眼中的不悦,勉强扬了下嘴角,就告辞了。 “大师兄,六师姐,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去让厨房准备晚膳。”烟柒染说道。 洛景扬和初锦薇看着忙碌的烟柒染,心中感慨万千,他们的小师妹阿柒真的长大了,只是好像还未完全开窍。 “大师兄,觉得此人如何?” 可配得上咱们的小师妹? 第118章 他们在她心里才是家人 太阳西斜,落日余晖,大皇子吕彦庭也赶到了‘柒府’。 ‘柒府’的花园中有一景名为‘风来水榭’,一边为花、一边为水,风过花摇曳,舞出阵阵芳香,风过水动,阵阵涟漪送来凉爽。 水中还有一眼活泉,经过工匠改造,每到太阳落山直至天明这段时间都会如溅起的水花喷涌而起,像是一束烟花升起又散落。 散落在水面,唤起了水中的锦鲤随水滴落摆动。 四通八达的回廊汇聚于一处凉亭,这凉亭是吕彦庭特意请名匠设计建造的,够大够宽敞,足够容纳十几人的同时还能放的下软塌。 烟柒染就将晚饭摆在这‘风来水榭’内。 “阿柒,还生师兄的气呢?”吕彦庭赔着笑凑到烟柒染身旁。 烟柒染看都不看他一眼。 “哎,原本以为阿柒不生气了,这才从宫里带来一些荔枝特意给你吃的。这可是今日才快马加鞭送进宫的,宫里那么多人也只有两筐而已。” 他可是忍着被父皇痛揍的压力,直接带出来一筐。 荔枝? 这是何物? 烟柒染眼睛一亮,但还是坚持着没动。 “五师兄,可别以为一点吃的就能把阿柒给哄好,你可是害咱们阿柒损失了不少的银子呢。”看到烟柒染那倔强又想要吃的表情,初锦薇差点要将她抱起来。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害阿柒损失了银子?此话怎讲?”吕彦庭正视起来了,谁不知道阿柒是个财迷,他怎么可能触逆鳞呢。 洛景扬将烟柒染与他们说的话,转告了一下。 “嗐~我当多大的事儿呢,这可是阿柒你误会师兄我了。”他以为烟柒染是因为被拦在大皇子府外,又被他的侧妃针对辱骂才跟他生气呢。 “你为寻常百姓解困本就是分文不取,可你进了大理寺好歹还有俸禄拿,不亏的。 至于京中这些权贵,他们请你过府办事,定会给大把的银子封你的口,你若是分文不取,他们定要忐忑不已,害怕你将他们府内发生的事情抖搂出去。 不然你以为那些人为何宁愿私下解决,都不肯找京兆尹和刑部是为什么,一进去,就相当于全京城人尽皆知了。” 之前没有任何身份,这些人家给些银子就解决了,现在有了护国将军府嫡女,大理寺少卿的隐藏身份,谁不得捧着多几倍的银子上门。 再加上凌州郡主这个身份,阿柒可以在京中横着走的,除了有那不开眼的自认倒霉,想要撞上来。 别说还就这有,大长公主这一家子,以及那位半截子入土的太妃。 不过阿柒定然也不会惯着她们就是了。 烟柒染一听,眼睛就更亮了,她能赚的更多了。 “五师兄,荔枝是何物?快拿来给我尝尝。”烟柒染眉开眼笑地扭过头望着吕彦庭。 吕彦庭暗自在心里擦了一把汗,好了好了,哄好了,不然今晚上他休想走出‘柒府’。 没看刚刚大师兄转达的时候,那眼神都没落在他身上,吓的他心里一揪一揪的。 “大师兄和师妹也尝尝。”吕彦庭命人端上来两盘。 这荔枝很难保存,自江南运到京城所剩无几,所以也只有皇宫才会有,其他地方轻易吃不到。 吕彦庭本想教给大家如何吃荔枝,没想到行动力很快的烟柒染,直接剥开就塞进了嘴里,果然在吃的方面,没人能比得上小师妹的无师自通。 “汁水足,好甜!”烟柒染很是满足。 洛景扬吃了一颗就不再吃了,他不是很喜欢甜食。 初锦薇也是第一次见此种水果,放进嘴里当真是一种享受,就连吐出来的核都是又光滑又亮,好看的紧。 “这要是能够酿成酒,一年四季想吃了不就能倒上一杯酒慢慢品尝了?味道肯定比桃花酿还要香甜。”烟柒染接连吃了好几颗,忽然说了一嘴。 吕彦庭一笑:“还真是。” 洛景扬无奈摇头:“有关吃的问题,早就该找她问问的。谁能比得过她。” 初锦薇也当真是喜欢这荔枝:“若是当真能够酿成荔枝酒,我定要买上一些送回大楚,让我父王和母后都尝尝。” 然后福灵心至:“哎?阿柒你若是能酿出这荔枝酒,师姐就和你一起做生意,将这酒卖到大楚去。” “也加师兄一个,仙云城也要。” 吕彦庭:“那我做什么?” 烟柒染重重地拍了一下吕彦庭的肩膀:“那一筐荔枝就靠你了。” 吕彦庭:“......” 这一筐都差点要了我的命,真是一颗都不给父皇他们留了啊。 “宗邦,快快进宫,帮我告诉父皇,那筐荔枝给我留下来。” 若是真的能够将荔枝酿酒成功,那么江南那边的荔枝也能够畅销晋铭了,百姓们也能因为荔枝多多赚上一些银子,提高家里的收入了。 宗邦只好扭头就跑,主子发话了,他就得办啊,去晚了,那一筐荔枝恐怕就要被分干净了。 “阿柒,你有把握么?” 烟柒染不敢保证:“我只能尽力一试。” 她其实以前在山中用雪水酿过酒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缺少什么原料的原因,就是没有师父偷藏的桃花酿好喝。 这也是导致她对桃花酿耿耿于怀,用鼻子一闻就能闻出来正宗不正宗的原因。 接下来,师兄妹四人聊得很是欢快,一坛子接一坛子的桃花酿都成了空坛,躲在暗处的晏时桉还是第一次见到笑得如此开怀的烟柒染。 他从初次见她直到现在,她的笑好看是好看,却总像是蒙着一层纱布,又像是遮掩着什么似的,从未像过今晚他看到的这般,她的笑容就像个孩子一般纯粹。 她会撒娇、会嘟嘴,甚至还会调皮地想要师兄师姐出糗。 这样的她就像是儿时那个小太阳一般的白团子。 晏时桉心中难免失落,怪不得她敢大喊大殿下的名字,说再也不想见他了。 难怪她会在见到洛景扬和初锦薇时就喋喋不休,没有一刻安宁。 他们在烟柒染的心里很重要,这份量才是真正的家人,有他们在她就一直很安心,可以笑得随心,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用考虑后果。 那他呢? 他晏时桉在烟柒染的心里是什么样的份量? 他想,总有一天,要让自己超过他们所有人,要她在自己面前卸下所有防备。 深深地望着她一眼,悄悄地离开了。 第119章 随心的荒唐 晏时桉回了府后,便径直走进了书房,坐在书桌前,试图让自己静下心来处理一些事务,但他发现自己始终无法集中精力。 他的目光游离不定,手中的书未曾翻动过一页,脑海中浮现的一直是她的爽朗的笑容。 那笑容如此真实、纯粹,充满了感染力,使得晏时桉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的同时,心中总会萦绕着一股烦躁和沮丧的情绪。 尤其是这股烦躁的情绪已经纠缠了他整整一日了。 晏时桉不知道为何现在想见烟柒染的念头这么强烈,强烈到无法忽视,强烈到他好像在书本上看到了她的轮廓。 她现在应该回府了吧,有没有喝多?这么晚了,会不会打扰到她? 她会想见到他么? 想去又纠结,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最终,他还是决定去见烟柒染。他站起身来,匆匆走出书房,运用轻功出府,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用轻功当个登徒子。 一路上,晏时桉的心情愈发急切。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冲动,但内心的声音告诉他,必须见到她。 原本姜云在烟柒染住的‘珍宝筑’周围安排了不少人,但自从柳氏拿着毒药从长公主的宴会上回来后,他们就有意地放松了将军府地防范,暗中还是有人盯着府内的人。 只有烟柒染这边没有盯着。 今日当真是方便了晏时桉,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翻进了‘珍宝筑’,院子里的房间都熄了灯。 凭借着夜色和记忆,才靠近她的卧房,里面就传出了她的声音。 “谁在外面?”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醉意,变得慵懒而沙哑,原本清脆悦耳的语调,此刻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模糊不清,又让他觉得柔软可欺。 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染染,是我。”晏时桉的声音不大,怕吵醒其他人。 屋内已经熄灯上床的烟柒染,一听此音便知道是晏时桉来了。 不知道为何,心中竟生出了隐隐的期待和喜悦。 她不敢点灯,只好掏出一颗夜明珠,勉强照亮,她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时桉哥哥,你怎么来了?” 晏时桉凝视着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烟柒染率先打破沉默:“你先进来说话。” 晏时桉先走了进去,烟柒染左右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人,这才轻轻关上了门。 不等她完全走近,晏时桉深吸一口气:“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见你。”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自嘲。 “你就当我今晚是一次荒唐吧,你睡吧,我先走了。” 烟柒染轻声笑了:“时桉哥哥,这次换你当登徒子了!”然后满脸笑意地走近晏时桉,到了他跟前,伸出双臂一把抱住了他的腰,靠近了他的怀中。 “为何要走?” 晏时桉所有的烦躁和沮丧顷刻间全部烟消云散:“我怕你觉得我唐突了你。” “那现在是我唐突时桉哥哥了! 你今日为何见到我也不开心?偷偷进了‘柒府’却也不露面?”烟柒染在他怀里扬起小脑袋,笑眯眯地望着他。 晏时桉震惊:“你,你竟全都知道?” 是了,烟柒染他们师兄弟的武功全都不弱,怎么可能注意不到院子中暗处他的存在。 他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从怀中拉出来,头微低,直视着她的眼睛:“染染,你喜欢洛城主吗?你若是想要与他在一起,我可以...可以...可以......” 他想说他可以选择退婚,成全他们二人,可是这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难得遇到可以牵动着自己情绪的姑娘,还是儿时定下婚约的未婚妻,他怎么都不甘心直接放手的。 烟柒染抬手捏了一下晏时桉的脸:“我是喜欢大师兄,大师兄也喜欢我,可我们也同时都喜欢着所有的师兄和师姐啊,我们是家人。 就像是我爹、小叔和哥哥一样的存在。 你为何会想我和大师兄?” 烟柒染幻想着她和大师兄站在一起的画面,咦~ 她快速摇了摇头,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简直就是惊悚。 她大师兄这样的男人,也不知道会被哪样的女子硬控,反正她做不到,六师姐也做不到,她们都只有被压榨的份。 “那你大师兄在宫里的时候,看向我的眼神分明是志在必得的挑衅,我又看到你们相处得很和谐,所以我这......” 这心情才烦躁不已,到了晚上都难以入眠。 烟柒染明了地点了点头:“大师兄是故意的,他今晚跟我说了,如果你对我的心没有坚定不移的话,他代表师门是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而后她突然推了晏时桉一下,让他后退了一步:“你刚刚还没说,若我喜欢别人的话,你就怎么样? 你就同意退婚,然后成全我和别人吗?” 不等晏时桉说话,她就生气地转过了身子,不再看他:“哼!看来大师兄的那关你确实过不了了,你也并非是非我不可的那种。” 晏时桉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他心中简直是欣喜若狂,嘴角微微扬起。 他从后面直接环住她的纤纤细腰,低头嗅着她的发香,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和霸道:“看来染染是非我不可得了,那我就更不会放手了。 你若是喜欢上了别人,那我就杀了那个人,将你圈禁在我身边,让你哪里也去不了,再也见不到除我以外的任何男人。” 烟柒染听到这话,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快速地用力狠狠掐了一下他,疼得晏时桉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是别了,那你也太变态了一些,我怕我会忍不住用法术收了你。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还是暂且当个正常人吧。” 晏时桉被她的话逗笑了,他将她转过来,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染染是非常喜欢我这张脸了?” 烟柒染看着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庞,心中不禁感叹老天造人时的不公。 他一个大男人的皮肤竟也如此白皙,五官精致如雕刻般深邃,尤其是那双眼睛,犹如深邃的星空,让人沉醉其中。 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感受着他的温度,有些陶醉地说:“嗯,很喜欢。” 晏时桉听了她的话,心中暗自窃喜。 他抓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掌心,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是我这张脸的荣幸。” 头一次庆幸爹娘给了他这副好皮囊。 说完,他又轻轻地啄了一下她的嘴唇,然后紧紧地抱住她,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烟柒染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这个夜晚过得是真的荒唐,他们亲吻和拥抱了,他还握了她的手。 但是随心,愉悦,还难忘! 第120章 宋绣婉 夜幕降临京城,冷冷清清的街道在黯淡的月色下显得有些骇人。在一座深深的宅院里,一名男子躺在床上,疲惫地合上双眼,试图进入梦乡。 然而,他刚一闭上眼睛,耳边就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吟唱声,那声音幽幽怨怨,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晰。 男子惊恐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那歌声在耳边回荡。 他试图起身寻找声音的来源,但身体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无法动弹。 就在他感到绝望的时候,突然看到空中飘飘洒洒地落下了许多黄白纸钱。那些纸钱如雪片般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落在他的身上、床上,仿佛要将他掩埋。 男子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他不知道这些纸钱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唱戏声在耳边响起。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恐怖的噩梦中,无法醒来。 随着纸钱的不断飘落,歌声也越来越大,仿佛要将他的耳膜震破。 男子终于无法忍受这种恐惧,他费劲力气从床上滚下来趴在地板上:“来人,来人,救命!快来救救我!” 突然,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出现在他的眼中,他的视线随着这双绣花鞋往上移动,衣衫清凉、身姿窈窕,那胸前的彭拜呼之欲出。 在往上就是披头散发的,遮挡住了脸,他根本看不清来人是谁。 他慢慢站了起来,此时纸钱也没了,歌声也没了,他的胆子好像也大了起来,逐渐忘记了刚刚的恐惧,眼中只有这女子婀娜的身影。 他伸手朝那女子探过去:“敢问姑娘是怎么进来的?来找在下可是有事?” 那女子并没有回应男子的话,而是发出了隐隐地笑声,而后抬手那红色的指甲尤为显眼,缓缓拨开了挡在她眼前的长发。 当男子看到她的面容的时候,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那女子的脸上布满了狰狞的疤痕,两只眼珠都从眼眶中耷拉出来,藕断丝连的模样,惨白的脸色透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男子想要逃跑,但是他的双腿却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样,无法挪动分毫。女子慢慢地向男子走来,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 “你...你是谁?求你放过我,放过我。”男子的声音颤抖着。 女子依然没有说话,只是伸出那冷冰冰地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男子的脸庞。 男子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浑身的汗毛都像是炸开了一般,他想要挣脱女子的手,但是却无能为力。 突然,女子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男子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天灰蒙蒙地亮着,周围都是树木,却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息,他低头看向自己躺着的四周,竟全是森森白骨,还有老鼠正在啃食的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啊!!!” 烟柒染倍感无趣,她想着大师兄和六师姐来了京城,她一定要陪着他们到处好好玩一玩逛一逛,结果大师兄一大早就被皇上请进宫里了,六师姐也被五师兄带着皇子公主陪着到处游玩。 只有她,就只有她没地方可去,只好去大理寺点卯当职。 傍晚散了值,一进将军府就看到姜沐阳正朝她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女子,明显是见到她回来了,就将女子抛在身后了。 姜沐阳满脸的激动,眼眶中都蓄满了泪花:“染染,大哥终于又见到你了。” 昨日在宫宴上看到大哥的身影,就发现昔日那个清朗的少年长成了铁血的将军,皮肤没有以前白了,却是强劲的小麦色,目光炯炯有神,面上的线条刚毅,浑身散发着男人的阳刚之美。 褪去了盔甲,姜沐阳好像变得更让人觉得亲近了些,整个人也柔和了些。 “大哥,我回来了,你也回来了。”烟柒染小跑两步像小时候一般扑进他的怀中。 姜沐阳心疼地抱住自己的妹妹:“染染,谢谢你,谢谢你回家了。” 烟柒染几经哽咽之后,和大哥两个人都平复了情绪才站好。 她调皮地用手肘对了对姜沐阳的胳膊,看向站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女子:“大哥,你不介绍介绍吗?” 那女子突然红了脸,有些娇羞地垂下了头。 姜沐阳看了那女子一眼,面色有些不太对劲,而后道:“这是我在边境救下的一位姑娘,家中已无亲人,就被我带了回来。” 烟柒染看看那女子有些僵硬的声音,又看了看大哥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悄悄问道:“仅此而已?” 姜沐阳颔首:仅此而已。 烟柒染主动向前,拉起那女子的手,十分热络:“姐姐怎么称呼?” 那女子显然有些慌乱,拼命摇头:“不敢不敢,小女子姓宋,小姐叫我一声绣婉便好。” 宋绣婉。 “绣婉姐姐家中可是有读书人,这名字起得真是好听。” “家中祖父和父亲皆是秀才,在边境开了一间学堂当夫子。” 原来如此,这宋绣婉举手投足间并不像是没读过书的乡野女子。 “大哥可给绣婉姐姐安排好院子了?过几日我还有位姐姐要住进来,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做伴了。” “少将军都给安排好了,实在是过于打扰了,等到绣婉找到了容身之处,就离开将军府,能在将军府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全当报答将军府的收留之恩。” 宋绣婉盈盈地行了一礼:“先告辞了。” 虽然穿的是粗布衣裙,却挡不住此女子身上散发的光芒。 烟柒染扯过大哥:“哥,你真的就没有其他想法?” 姜沐阳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大哥的事情小孩子别插手,大哥自有分寸。” 她撇了撇嘴:你才是小孩子呢。 “对了,我听爹说,等我回来,就正式收任仵作为义女,现在我回来了,此事也该快点办了。” 烟柒染赞同:“我算个黄道吉日,再告诉你们,如今咱们家人都回来了,确实也该大办一场宴会,让京都的人都看看这将军府的风向了。” 柳氏蹦跶不了几日了。 第121章 失魂症 翌日,才到大理寺,还未进门,就被一位衣着富贵的中年男人拦住了去路,情绪十分激动: “求郡主救救小儿吧。” 云巧率先挡住了正要向前的中年男子:“有话好好说。” 听到门口的动静,晏时桉带着初一和十五从院里出来了:“发生了何事?” 中年男人见到熟人就更激动了,立马朝晏时桉冲了过去:“晏大人,您跟郡主说说,求她救救犬子。” “赵员外?”晏时桉确实认识来人,此人正是京中财力雄厚又乐善好施的员外郎。 赵家家境殷实,世代经商,且各个家主都极具经商天赋,赵员外当上家主的时候,就花钱给自己捐了个员外郎,平日又喜欢结交朋友,认识不少达官贵人,所以他与晏时桉也有些交情。 其子赵衡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虽说是纨绔,但也是个不会欺男霸女、欺负良善人的好纨绔,只是吃喝玩乐,无所事事而已。 “赵衡发生了何事?” 赵员外左看看右看看:“这......他......” 犹豫又有些难以启齿。 “进来说吧!”晏时桉给了烟柒染一个眼神,烟柒染颔首,先进去了。 赵员外给一旁守在轿子一旁的下人招手,示意他们将轿子抬进大理寺去,进了大理寺,赵员外就示意四个下人去外面候着,这个时候才掀开轿门,伸手将自己的儿子拉出来:“衡儿乖,跟爹来。” 晏时桉和烟柒染站在最前面,他们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顶轿子。 随着轿帘缓缓掀开,一个身影随着被赵员外牵着而逐渐显现出来,然而,当他们看清这个男子的面容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疑惑和惊讶,这就是赵衡? 晏时桉凭借外貌确定此人就是赵衡,但与往常的赵衡很是不同。 他似乎毫无意识,他的眼神空洞而呆滞,仿佛失去了对周围世界的感知。他的身体也显得僵硬,没有任何动作或反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一尊木偶般。 晏时桉皱起眉头,他试图从这个男子身上寻找一些线索,但却一无所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晏时桉低声自语道。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个男子身上,希望能找到一丝端倪。但无论如何观察,这个男子始终保持着那种呆滞的状态,让人无法理解。 烟柒染轻声说道:“时桉哥哥,我能救他,请他们进屋中。” 晏时桉点了点头:“赵员外,请将令郎带进来。” 赵员外激动又慌乱地答道:“好,好。” 他知道凌州郡主不仅能救他儿子,还答应出手了。 等到赵员外领着赵衡进了屋子,初一就将门给关上了,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 “多谢郡主同意救小儿,敢问郡主我儿可是被鬼怪附身了?” 烟柒染摇了摇头,否认了‘被鬼怪附身’的这个说法:“敢问贵公子变得痴傻有几天了?” “昨天中午从城外乱葬岗将小儿找了回来,就发现他变成了这个模样,找了不少大夫都说没病。”赵员外就这么一个独子,与夫人宠爱有加,昨日更是度日如年,十分煎熬。 “早在京中听闻郡主本事,特今日一早就带着小儿来大理寺等候,还望郡主饶恕我等冒失之罪。” 烟柒染了解之后,这才开口:“赵公子并非是被鬼怪附身,而是得了失魂之症。” “失魂之症?!” 晏时桉还算淡定,初一、十五,云巧和香巧以及赵员外都很意外,大家从未听说过这什么‘失魂之症’。 “是,失魂之症!”烟柒染斩钉截铁的说道。 道家谓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一曰胎光,二曰爽灵,三曰幽精。 胎光,主生命,是主神,久居人身则可使人神清气爽,益寿延年,源于母体。 爽灵,主财禄,能使明气制阳,使人机谋万物,劳役百神,生祸若害,决定智慧、能力,源于父体。 幽精,决定一个人的性取向,决定着生育能力。 ‘七魄’分别是: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而‘伏矢’命魂也,管七魄,主意识。 “所以,赵公子应是惊吓过度,丢了一魂一魄。 这魂魄丢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不影响性命,若是找不回来,赵公子就要一直这般痴傻下去了,如同提线木偶、行尸走肉一般。” 赵员外一听,当即就给烟柒染跪下了:“求求郡主定要将小儿的魂魄找回来啊,求您。” 烟柒染伸手却并未触碰到赵员外:“赵员外请起,这魂魄若是三日之内找不回来,就永远找不回来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将赵公子的魂魄找回来,只是此事旁人帮不上忙,唯有您和赵夫人才行,你们要去今日发现赵公子的地方开始散开去找,去喊,将赵公子的魂魄喊出来,寻回来。” “那我现在就回府,叫上夫人一起去。” 赵员外听完,就更着急了,这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若是今晚在找不回来,那儿子岂不是就要这模样一辈子了。 “员外稍待,白日不成,要到晚上才行,过了戌时,赶在鸡鸣前回来,赵公子不能前去,目前还不知道他因何被吓,所以只好让他呆在熟悉的地方。 所以寻到了,你们就要立刻赶回来,我帮他魂魄入体。” 烟柒染从‘乾坤袋’中掏出四个黄色的小纸人: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对着落在一起的四个黄色小纸人轻轻一点后,递给赵员外: “这小纸人你和夫人一人两个拿在手中,一边呼喊着赵公子的名讳,最好是你们经常唤赵公子的称呼,若是察觉到小纸人有轻微的震动,就代表找到了一个,被收入这纸人里了。 这纸人我结了印,施了法,可保赵公子的魂魄不再受惊,安全无虞地跟你们回来。” 赵员外珍之重之地接过黄色小纸人:“多谢郡主,我先带小儿回去,傍晚在府中恭候郡主大驾,届时还请晏大人陪同,一同前来。” 烟柒染在赵员外带着赵衡离开前,特意交代:“赵员外,虽说赵公子现在没有任何反应,但是避免其他魂魄丢失,还请在我到府之前,您和夫人亲自照看。” 送走赵员外,晏时桉和烟柒染还未坐下,伍荣和王亭都步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二人是在大理寺门口碰到的。 “大人,出事了,翰林院掌院士之女惨死家中。”伍荣先禀报。 王亭也道:“大人,今早发现孙荣呈孙大人死在云雨楼,云雨楼的老鸨也死了,死相怪异,由刑部呈报给大理寺了。” 怎么京中这一夜死了这么多的人? 第122章 闹鬼传闻 晏时桉眉头微蹙:“这翰林院掌院士周大人家出事的是哪个女儿?” 伍荣回道:“死者是周家大小姐周婷。” 王亭听到伍荣的话,惊道:“岂不是死者孙荣呈孙大人的夫人?他们夫妻二人一个死在家中,一个死在云雨楼,定然不会是巧合。” 晏时桉也如此觉得:“昨晚孙荣呈何时出门的?带着哪个下人去的云雨楼?” 伍荣摇了摇头:“大人有所不知,昨晚周婷的婢女亲眼见到他们夫妇二人上床休息的,最后是她熄了灯,关了门的,可是今早发现周婷惨死的时候,整个府里都不见了孙荣呈的身影。 下官本想回大理寺调人,搜寻孙荣呈的,不曾想王亭先见到了孙荣呈的身体。” 王亭也很是疑惑:“我带人询问了云雨楼里的人,谁都说没有见过孙荣呈,不知道他何时出现在楼中的。 也不知道老鸨为何突然死去。只是......” “只是什么?”晏时桉问道。 “等一下。”烟柒染出声打断:“云雨楼是何处?” 伍荣与王亭面面相觑,纷纷低下头不说话,这问题还是得由他们的大人来回答。 “咳咳~”晏时桉见他们二人的模样,往烟柒染那边凑了凑,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是京城最大的青楼。” 烟柒染知道了,一抬手:“你们继续。” 那架势比晏时桉还更像是三法司的老大。 王亭停顿了下才继续回答:“只是孙荣呈死的房间,之前曾传出过闹鬼的传闻。” “传闻可打听清楚了?” “打听了,那房间曾是云雨楼花魁云音姑娘生前住过的,那云音姑娘曾经红极一时,不知道为何突然吊死在了房间中,死之前,还毁了自己的容貌,之后,那房间就被老鸨上了锁。 夜半时说是住在两边的姑娘曾听到有弹琴唱曲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可贴到门上又什么都听不见了,老鸨还找过道士做过法事。” 王亭将自己收集到的消息说给几人听。 “云音之死,云雨楼可报过官?验尸状还在么?尸体埋在哪里了?”晏时桉接连三问。 王亭叹了口气:“云雨楼未曾报官,直接一口薄棺葬在了乱葬岗,距今不过也只有短短三月。” “乱葬岗?”怎么又是乱葬岗。 晏时桉今日听到这个地方的次数有些多了。 三个月,如今正是伏天,京中最近一段时间只下过两场雨,棺木应该不会损坏。 “这样,王亭,你带人去乱葬岗将云音的棺木拉回大理寺,再让任仵作验尸。 伍荣,你和任仵作先去周家给周婷验尸,也将尸体带回来,等破了案子再交还给周家。” “是。”伍荣先走了,去找任仵作,去周家验尸。 王亭若是去城外乱葬岗,那云雨楼:“大人可是亲自要去云雨楼查看孙荣呈的命案现场?” 晏时桉颔首:“去看看老鸨之死与孙荣呈到底有没有关系,顺便将孙荣呈和老鸨的尸体带回来。” 王亭行了礼后就去忙自己的了。 烟柒染望向晏时桉目光如炬:“你要去青楼!” “咳咳~咳咳~”听到这话,晏时桉不禁一阵咳嗽,脸色也有些尴尬。 初一和十五十分有眼色地退了下去,云巧和香巧亦是识趣地退下了,一时间,这屋中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晏时桉轻咳一声,解释道:“我是去青楼查案。” 烟柒染笑得灿烂:“我知道啊。” “那地方你不能去!” “现在发生了命案,肯定都被衙役们把守起来了,更何况不是有闹鬼的传闻,你就不想让我去看看,是不是真的闹鬼?” 烟柒染用自己的理由游说,无非就是想去青楼逛逛,她还不曾进去过呢。 晏时桉犹豫了,她说的确实有理:“那好,你要跟去,得先换身衣服。” 烟柒染见他答应是有条件的,也没有任何不满:“好,都听你的。” 而另一边,王亭已经带领手下前往乱葬岗。 炎热的天气使得众人汗流浃背,他们小心翼翼地跟着云雨楼的下人寻找着云音的棺木,终于,在一番努力之后,他们挖到了那口棺材。 “抬回大理寺。”王亭吩咐道。 烟柒染和晏时桉坐在马车上,一会抬抬这胳膊,一会儿低头用手顺顺衣服,饶有兴趣地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男子宽袖长袍,头发梳于顶成髻,戴小金冠将发髻套住后,再用骨笄穿过冠下孔把发髻固定住。 手中还拿了一把折扇,颇有一种如玉君子的既视感。 “时桉哥哥,为何刑部要把案子转给大理寺?” 晏时桉道:“死者孙荣呈,乃是朝廷命官,翰林院编修正七品,最主要的是他的岳父乃是翰林院掌院士,从二品的周大人。 估计是刑部的公孙大人害怕破不了案子,得罪了周大人,要知道这翰林院乃是进入内阁的必经之路,首辅十中有九要从翰林院中脱颖而出的。” 所以这才借着闹鬼的由头转给了他们大理寺。 要知道朝廷可是明文规定禁止官员狎妓的,偏偏孙荣呈这个周大人的女婿死在了青楼。 等到现在的首辅大人卸任后,这首辅之位十有八九非周大人莫属了,要是在此事上得罪了他,日后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烟柒染自打宫嬷嬷到了她身边后,对京中权贵各家都做了一番了解,这翰林院掌院士周大人素有贤名,其嫡长女周婷更是享誉京城的大才女,是读书人的心向往之。 坊间对其茶余饭后时的谈资唯有在两年前春闱的时候,闹出的轰动一时的榜下捉婿,可周大小姐捉到的贵婿不是春闱的前三甲,而是二榜靠后、名不见经传的孙荣呈。 这孙荣呈乃是外乡寒门,只不过相貌出众,眉清目秀,年纪也与周大小姐相当,也算是佳偶天成,被传为一段佳话。 之后的孙荣呈成为了翰林院的庶吉士,连个官职都无,却在短短时间里升到了翰林院编修的位置,一跃成为了正七品官,要知道这可是榜眼和探花才有的待遇。 不是说这孙大人对待周大小姐十分上心,甚至冒着被说成赘婿的闲话也依着周大小姐,同夫人一起住在岳家——周府内。 那怎么孙荣呈还去了青楼呢? 男子真心爱一个人的同时,当真能做出与其他女子欢好的事情么? 更何况还是个青楼女子。 第123章 云雨楼的‘鬼屋\’ 晏时桉深邃的眼眸凝视着烟柒染,他仿佛能够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他温柔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烟柒染的小手:“染染,我没有太多华丽的辞藻去发誓,也不想轻易许下无法兑现的承诺。 但我可以很坚定地告诉你,我此生只娶一妻,只想拥有一个女人,而你就是我认定的那个人。 我知道言语有时候显得苍白无力,我会用行动来向你证明。” 晏时桉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充满磁性,也赋满了真诚与深情。 烟柒染紧紧回握着晏时桉的手,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温暖,仿佛那是他们之间情感的纽带:“时桉哥哥,找个时间向我爹提亲,早些定下日子吧。”烟柒染轻声说道。 她深知晏时桉并非善于言辞之人,但他的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这份真挚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晏时桉微微一笑,眼中满是宠溺和爱意,她的这句话无疑是对他最大的肯定和回应。 他将烟柒染的手轻轻放在唇边,轻咬了一下,掩饰内心的激动:“我回府就和爹娘商量,聘礼早就准备好了。” 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彼此的心意无需言语,已经深深传递。 “大人,‘云雨楼’到了。”初一的声音响起,马车已经停稳。 晏时桉率先下车,本想伸手扶她一下,她越过他,直接跳下来了。 看着她这身装扮,险些忘记了,两个男子互相搀扶确实怪异了些。 晏时桉今日没有穿官服,而是穿着一身玄色的劲装,满头墨发用青玉小冠高高束成发髻,他的额头饱满,面冠如玉,出现在这青楼门前,颇有些风流倜傥之意。 候在门口的李生见晏时桉出现,立刻迎上前来:“大人。” “先去看看孙荣呈的尸体。” “是。”李生看了自家大人身旁站着的一位俊俏小哥,觉得颇为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晏时桉不悦地轻咳两声,李生这才彻底把头扭了过去,专心带路。 烟柒染觉得好笑,借着宽大的袖子之便,悄悄伸手用小拇指勾了一下晏时桉的手指,不曾被任何人发现。 晏时桉一进这‘云雨楼’眉头就没松开过,这刺鼻的胭脂水粉味道,让他实在不适。 可当烟柒染柔软无骨的小手凑过来,他就闻到了她身上那若有若无,似花香又不似花香的味道,让他仿佛身临自然之中,远离京城喧嚣,心旷神怡,心神荡漾。 整个人放松些许,就连脸上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霜都消散了不少,不再寒气逼人。 ‘云雨楼’中所有的姑娘、下人皆聚在大堂之中,目送着一高一矮两个男子上了楼。 ‘云雨楼’分前院和后院,前院乃是迎来送往的地方,上下共三层,一楼大堂,有个较为宽敞的舞台,上面经常会有楼中姑娘跳舞、唱曲等节目。 所有的桌椅皆是围绕着这个舞台而摆设,两旁还有挂有纱帘的一个又一个的单独隔间。 二楼和三楼则是那些姑娘们的住所,二楼住的姑娘身份在楼中较为低贱,客人留下过夜所付的银子也是相对较少的。 而三楼所住的姑娘皆是有婢女服侍的,她们的客人皆是达官贵人,要不就是家境殷实的富商一类。 正中间的那一间,也是三楼正对着楼梯的那一间是整个‘云雨楼’布置最为奢侈、面积最大的,乃是楼中的头牌居住的,也就是之前云音姑娘上吊后被锁上的房间,是‘云雨楼’的‘鬼屋’。 靠最东头房间则是老鸨的房间。 后院也足足有两层楼,则是一些洒扫婆子、下人、护院和婢女们居住的地方,放杂物的柴房,还有一间存酒的地窖。 与前院的后墙对立,院墙连接,中间还有一个较大的院子,种有一棵石榴树,院中晾晒的都是姑娘们衣服、被子等。 浮生万象,不被锦色迷,不被表象欺,借我之力赐之你身。 烟柒染的手指点上晏时桉的眉心:开! 二人进了这屋子,并没有任何异常,不止没有女鬼,就连孙荣呈的鬼魂都没有。 这下没有烟柒染的事情了,只能靠晏时桉自己了,她左看右看的,总觉得这屋子有些奇怪。 孙荣呈的尸体就躺在这屋中的床榻之上,他身穿一身亵衣,明显是睡觉时的穿着,脖子上紧紧缠绕着一条鲜艳的水红色轻纱披帛,与他灰白的面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自己的两只手用力拽着披帛两端,却不是临死前的挣扎,而是用力地把自己勒,手上的青筋暴起。 他双眼充血,瞪大得如同铜铃,嘴巴张开到极致,好似能吃人一般大,倒称也不上恐怖,只是有些诡异。 一个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可以不顾自己身的疼痛和窒息感勒死自己? 除了上吊,他想不到任何情境。 云音死去三月,这屋子被锁三月,屋中皆已落下灰尘,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孙荣呈自己的脚印,他是自己走进来,走到床上去的。 这不正常! “时桉哥......”烟柒染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地方,只好立刻改口:“大人,这间屋子里有些奇怪,王少卿说云音死后这屋子就被上了锁,可你看这屋子好干净,虽然是落了灰尘,却不像有人住过的。” 晏时桉也发现了:“确实如此,云音乃是京中花魁,这吃穿用度比之大家千金也不差,可这屋中,没有任何首饰,柜中只有寥寥几件料子并不太好的裙子。” 这缠在孙荣呈脖子上的披帛与这些料子都不同,料子乃上乘。 看来还要细细盘问楼中人才行。 “来人。” “大人。”李生走了进来。 “命人将孙荣呈的尸体带回大理寺,带我去看看发现老鸨尸体的房间。” “是。” 果然,老鸨的鬼魂也不在房中,只不过老鸨的死亡方式与孙荣呈有很大的不同,她的嘴中塞满了金银,表面上看像是吞金自杀,但是双手高举,像是在半空中抓着什么似的。 双手如鹰爪一般僵在那里,手腕上的镯子明显不合适,圈口较小,硬生生套进去的,明显不是她自己的。 双眼如孙荣呈一般,瞪得又大又圆,不知道是惊恐还是如何。 “老鸨尸体也带回去,交由任仵作。” “染染,咱们去楼下会会那些姑娘们。” 晏时桉屋中都看过了,要细细拷问楼下那些人,这镯子是何人的,云音房中的东西都去哪儿了。 这两个尸体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诡异,太过于完美,没有任何线索。 难不成真的是见鬼了不成。 第124章 恶鬼控魂 当再次回到大理寺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任诗沂已经在大理寺勘验过了所有的尸体,王亭和伍荣也都回来了。 晏时桉带着烟柒染进了大理寺的验尸房,周家大小姐周婷的尸体也停在里面,任诗沂道:“周婷的容貌被毁,与眼睛皆是生前伤,并非死后,而她是死于窒息,是被自己掐死的。” 烟柒染退出去,在验尸房门口等着,能够清晰地听到任诗沂和晏时桉的对话。 “被自己掐死的?”晏时桉脑中闪过孙荣呈的死因,二人之间竟高度相似。 “是。”不过,令任诗沂疑惑地不止这一点。 周婷的容貌被毁,她的脸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口,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白骨,狰狞恐怖得让人不敢直视。 而造成这些伤痕的凶器正是一把普通的剪刀,他们进屋的时候正静静地躺在周婷房间的梳妆台上,那剪刀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上面甚至还残留着她脸上的星星点点的肉丝。 地面上,滴滴答答地落满了鲜血,仿佛在诉说着曾经发生过的惨状 然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并非这些,而是周婷的双眼,那原本应该明亮有神的眼眸,如今却成了两个空洞洞的血窟窿,那两颗眼珠就丢在她躺在床上的身体两侧,触目惊心。 谁能料到这两颗眼珠子是周婷自己活生生用手抠出来的,应是抠完了眼睛后,而后自己掐死了自己。 “哦,对了,剪刀也带回来了,在伍少卿那里。” 晏时桉眉头紧皱:“怎么可能?即使一个人被药物或是其他人所控制,也不可能生生划花了自己的脸毫无知觉后,又生生挖出了自己的眼珠子,这说出去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他要是这般去到皇上面前回话,恐怕皇上都会认为他得了失心疯,说什么胡话呢这是。 不止如此,任诗沂继续道:“‘云雨楼’的老鸨确实是如同大人猜测的那般,是吞金自杀,我剖开了她的尸体,胃中满满都是大小一致的金块,嘴中塞满的则是金银皆有。” 任诗沂验尸无数也从未这般觉得自己疯了,今日她发现时也是被吓了一跳,导致她对周婷的尸体反复勘验好几次,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之后的孙荣呈以及老鸨,她都要见怪不怪了: “大人,属下也觉得太令人难以置信,这真的是以人力能够办到的么?” 烟柒染在门口处听得一清二楚,她思考着总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又没捉住,直到听任诗沂说到是‘人力能够办到的么’,这才想起来: “你们说的都对,他们确实是被控制了,却不是被人控制的。” “可我们今日并没有看到任何一个鬼!”晏时桉倒不是不信烟柒染的话,只是今日她口口声声说没有鬼,自己开了天眼,也什么都没有看到。 “难不成是妖怪?”大理寺的人对此方面都并不了解,任诗沂也是一样。 烟柒染摇头:“不是妖,妖一般都是天地万物吸收日月精华开启灵智后苦苦修炼,几百年都是少的,动则都是千年万年,若他们对杀人害人沾染因果,那是被天地所不容的,是要被天诛地灭的。” 妖、精怪修成正果前都要经历雷劫才能够飞升的,若是被天道知道因果,这雷劫的后果就是灰飞烟灭。 “时桉哥哥,记不记得我今日说过的三魂七魄,他们就是被恶鬼控制了魂魄,受到恶鬼的唆使和蛊惑。” “恶鬼?”二人皆惊,他们与烟柒染认识这么久,还不曾见过恶鬼。 “那为何你我都没有看到?” 烟柒染道:“那恶鬼不在‘云雨楼’,不知道在何方,我要寻也要费些力气的,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到的。” 她的法术还有所欠缺,不能够在短时间内整个京城的去寻找。 “除非你们能够确定到某个人,知道她的生辰八字,那我就能找到这恶鬼。” 即使她找不到还能发动别人去找啊。 晏时桉想了想:“如若不然试试云音?我让王亭去搜集关于云音的消息。” 这房间是云音的,‘云雨楼’中的姑娘也说听到的歌声也是云音的,说是云音回来报仇的,那就从云音开始。 烟柒染颔首:“也好,不过我们要先去赵员外家了,与赵员外约定的时辰到了。” 晏时桉交代了一下,就让大家各自去休息了,忙了整整一日,都累坏了,他则是带着烟柒染去了赵府。 烟柒染让云巧和香巧直接回了将军府,给家中报个信,她去了赵府要晚归。 赵员外早早命府中下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见晏时桉和烟柒染二人到了,立即就命人上菜。 “郡主,这城门在二更天就关了,若是我们找到了进不来城门该如何?” 烟柒染一愣,城门会关,她把这事儿给忘了,她求救地看向晏时桉:怎么办?! 晏时桉手中的令牌足以打开城门,但这并非大事,一开一关事关重大,不是一句两句能解释清楚的,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跟着一起出城,天亮后再回来。 “染染,能否将赵公子带着一起出城?我们明日在回京。” “可以。”烟柒染回道,之后看向赵员外夫妻: “那我们就随二位一起去,只不过赵公子不能靠近乱葬岗,所以我们会在距离乱葬岗最近的驿站等候。” 用过饭后,两辆赵府的马车,一辆是晏时桉和烟柒染二人来时坐的马车,并不是烟柒染常坐的将军府的马车,而是晏时桉的马车,前后驶出城门。 赵员外夫妇先随晏时桉二人进了驿站,安顿好了他们毫无感知的儿子赵衡,之后乘坐马车往乱葬岗去了。 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六个红色的小纸人从烟柒染的手中纷纷跳到赵衡躺着的床上,按方位站好。 烟柒染又将一张黄色的纸符贴到了正对着赵衡额头中央的床帐上,纸符上的红色朱砂字红光若隐若现。 “好了?”晏时桉给她倒了一杯茶喝。 第125章 渡大家过奈河 “现在只需要守在这里,等着赵员外他们回来就行了。” 烟柒染握住晏时桉的手:“时桉哥哥,今日都累了一天了,你回房去休息,这里有我就够了。” 晏时桉反握住她的手:“我不累,在这里陪着你就是。” 虽然那个赵衡一动不动的,好歹是个男的,他不可能放任烟柒染和他共处一室。 烟柒染以前练功的时候经常会盘腿打坐,呼吸吐纳一整晚,今晚她就打算如此席地而坐了。 晏时桉看出来了她的意图,一个软垫先行落在地上:“姑娘家要照顾好自己,虽说现在是夏日,但这驿站处于荒野之中,温度总是要低一些的。” 她盘腿坐在了软垫之上:“好,我打坐一会儿,时桉哥哥,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就靠在我身上闭目养神吧,明日还有案子要忙。” 晏时桉一个大男人怎么都能凑活,哪里就需要靠着她了,不过他没有说出口,得来不易的凑近机会,自然而然要抓住了。 他背对着烟柒染,将后背轻轻靠在她的背上,并没有用力,只是为了单纯的接触而接触。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晏时桉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就在他快睡着的时候,突然烟柒染动了: “不好,赵员外他们遇到麻烦了。”她瞬间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晏时桉也赶紧起身:“什么麻烦?” “有其他的孤魂野鬼进了小黄人里面。”烟柒染掐了掐手指,算了算。 晏时桉问道:“后果会如何?” “抹杀赵衡的魂魄,取代赵衡活下去,也就相当于直接换了个芯子。”烟柒染眉头微蹙:“时桉哥哥,你的天眼未关,这把剑给你,放心,有这把剑在,道行浅的不敢靠近这里。” 更何况,还有小红人们摆的阵法,足够保护赵衡的身体和剩下的二魂六魄了。 她从‘乾坤袋’中抽出一把剑,递给了晏时桉,那剑很轻,却十分锋利,正是上次他斩杀野猪精时,烟柒染塞到他手里的那一把。 “此剑名为‘青玄’,乃是遗留在世间不可多得的一件宝物,本身自带灵力,锋利无比。 时桉哥哥,你用的时候要当心。” “我在这里守着,你放心吧,倒是你自己过去也要注意安全。” “嗯,好。”话落,烟柒染打开窗户,纵身一跃,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晏时桉紧握着青玄剑,目光凝视着窗外,他心中担忧着烟柒染的安危,但同时也坚信她的能力。 此刻,他所能做的就是守护好赵衡的身体,确保万无一失。 那小黄纸人上有着烟柒染的法力,她可以直接精准定位到赵员外和赵夫人,出事的小黄人在赵员外手中,运用轻功飞快的朝赵员外那边过去。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可以御剑飞行,省一点体力。 赵员外身前和身后都跟着赵府的护院打着灯笼,正准备和自己的夫人汇合,他找到了,可以去救儿子了。 一个黑影快速朝他靠拢,护院们瞬间将赵员外护在中间,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问道:“来者何人?” 烟柒染落地:“赵员外别怕,是我。” 等到她靠近灯笼,赵员外才看清来人,一把扒拉开前面挡住自己的护院:“郡主怎么来了?可是小儿出了什么事情?” 这还不到约定时间呐。 烟柒染伸手:“将我交给你的小纸人给我。” 赵员外乖乖听话:“我的这两个纸人都震动了,找到我儿的魂魄了。” “非也,这是孤魂野鬼动了歪心思,想要李代桃僵,主动进入了这纸人中。” 赵员外一听脸色都白了:“那可如何是好?” 烟柒染重新交给赵员外两个黄色的小纸人:“快快重新去寻你家儿子,这时间快要到了。” 赵员外只好带着护院们重新将走过的路再走一遍,一边走一遍喊着:“衡儿,衡儿,回家啦。 衡儿,衡儿,跟爹回家啦.......” 烟柒染手握两个小黄人,嘴边轻笑:“孤魂野鬼害怕受奈河苦楚选择停留人间,你们本可以继续苟着,万万不该动了歪心思,对待心术不正的鬼怪,到了我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那两个小黄人疯狂震动,里面的鬼魂如何都逃不出,只好哀求道:“求仙姑饶命,求仙姑饶命......” 烟柒染对他们的凄厉之声不为所动,右手攥紧纸人: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化! 缓缓张开手掌,两个黄色的小纸人像是活了一样的涌动着,一点发着金光火苗缓缓燃烧,里面发出痛苦的叫声,冒着屡屡蓝光,几息之间就成了灰烬。 本还有其他的孤魂野鬼动了和他们一样的心思,只是没有他们的动作快,现在被烟柒染如此一来,个个都老实了。 烟柒染清了清嗓子,看着这乱葬岗脚底到处虚浮着的孤魂野鬼们,厉声道:“本姑娘只警告你们这一次,死了就是死了,莫要打着霍乱人间、找替死鬼的念头,否则落到本姑娘手中就如刚才一般,让你们烈火焚身、灰飞烟灭!” 见一个一个的,瑟缩着点了点头,她满意了,有怕的就好,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 “我知道你们有的是害怕承受奈河中的痛苦折磨,现在本姑娘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送你们下去,有因果的就承受因果,是好人的就去奈何桥边见孟婆,喝下孟婆汤,去地府排队等候轮回,不必在人间游荡。” 所有的鬼魂都扎堆在了一起,他们想下去,不想在如无根的浮萍一般,在这荒凉的乱葬岗夜夜饱受煎熬了。 烟柒染掏出碧玉色的小小莲花,双手对叠,缓缓打开:九天仙露凝于掌,一朵玉莲护苍生。 那碧玉色的小莲花逐渐变大,升高,笼罩在这群孤魂野鬼的身上,发出金色的光芒。 彼岸花开火照路,玉莲指引幽冥路。 这次的路直接出现在了奈何桥旁,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皆出现在众鬼眼前。 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来自地府的使者,对着烟柒染行礼,态度恭敬又有些拘谨。 烟柒染颔首,当做是打了招呼:“辛苦你们了。” “阿柒姑娘客气,这是我们的职责。” 四人将所有鬼魂接走,烟柒染这才收起小莲花。 成了。 第126章 赠送青玄剑 赵衡丢失的一魂一魄找到了。 烟柒染乘坐了赵员外他们的马车,一起回了驿站。 “时桉哥哥,我们回来了。” 晏时桉立刻放下青玄,双手握住烟柒染的肩膀,上下仔细打量,气色正常,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变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累不累?” 烟柒染摇了摇头:“救赵衡要紧。” 闻言,晏时桉后退几步,给烟柒染让开地方,赵员外夫妇也不敢靠前,生怕耽误烟柒染。 两个黄色的小纸人漂浮于赵衡的正上方,在床顶的黄色纸符照耀下,像是能看到里面的人影一般。 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去! 烟柒染的法力顺着她的指尖过渡到黄色小纸人上,之后小纸人中飞两个白点顺着黄符上的红色光芒落到赵衡的眉心,没入进去。 之后小纸人就像是失去了生命一般,像雪花轻飘飘地落在床上。 烟柒染顺势用自己的法力通过赵衡的眉心传递到他的四肢百骸,帮他稳固魂魄。 一直睁着眼睛毫无感觉得赵衡,此时已经闭上了眼睛。 烟柒染收了法力,转身看向赵员外夫妇:“让他好好睡上一觉,还要辛苦你们看守一夜,莫要被人惊扰,明日一早醒来,他就无事了。” “多谢郡主。” “多谢郡主。” 赵员外夫妇要给烟柒染下跪,烟柒染迅速扶住了赵夫人:“不必如此,二位切记,这床顶的黄符,还有床上的小红人,你们莫要碰,更不要拿掉。” 叮嘱之后,晏时桉和烟柒染就离开了,晏时桉跟着烟柒染进了她的房间,将青玄剑还给她。 没想到,烟柒染却不要了。 “时桉哥哥,这青玄剑内有灵气,是认主的,上次你既然能够使用它,今日它被你握在手中也没有任何反抗,就证明你可以驾驭它,所以此剑,我就送你了。 你可别小看它,这剑可以斩尽世间污浊和邪祟。” 晏时桉本想拿着的,可听到此剑如此厉害,就不能拿了:“染染,这剑对你用处更大,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烟柒染灵机一动:“时桉哥哥,你拿着此剑就可以保护我了,若是你跟青玄剑之间的羁绊加深,日后不需要我为你开天眼,你就能看透世间一切表象了。 这可是旁人得都得不到的大机缘。” 她没说的是,她看不透、算不清晏时桉,但能看出晏时桉的命格并不普通,由青玄剑能被他手握着就能看出来了。 日后,还有可能凭借青玄剑中的灵力,也可以修习法术。 晏时桉心动了,只为那一句‘你拿着此剑就可以保护我了’,如今面对妖和鬼他没有任何办法,也帮不到她的忙,但有了此剑他就可以做到了。 有一种深深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埋进了他的心里,此刻,他觉得手中的剑变得沉重起来,承载着她对他的信任以及他们之间的感情。 “好,那我收下了,染染的一片深情,我晏时桉此生定不辜负。” 他紧紧握着剑柄,感受着剑身传来的凉意,心中涌起一股坚定的决心,他愿意为了她勇往直前,总有一天可以与她并肩作战。 烟柒染小脸一红,不知道该如何回他了,只好转移话题:“你给我你的一滴血,我为你和青玄剑缔结契约。” 晏时桉掏出一把小小的匕首,划破指尖,烟柒染取了一滴血滴入青玄剑剑柄处,那里是个图腾,是神兽勾陈,这滴血正是点入了勾陈图腾的眼中。 青玄剑,先是泛起了青蓝色的光芒,而后发出阵阵嗡鸣之声,从烟柒染的手中挣脱,脱出剑鞘,绕着晏时桉一圈,最后立于他的面前,光芒消失,嗡鸣之声消散,一切好像从未出现过。 晏时桉伸手握住青玄剑的剑柄,这把剑仿佛与他心念相通一般,他好像能感受到了这把剑的剑意,散发出令人恐惧的寒意,更加锐利,仿佛无有能与之匹敌者。 最后将青玄剑置于剑鞘,隐藏起它的无敌。 东方的天空逐渐泛起鱼肚白,太阳从山后慢慢升起,阳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清脆的鸟鸣此起彼伏,唤醒了昨日沉睡的驿站中的人们。 烟柒染和晏时桉敲响了赵衡的房门,赵员外精力有些不济地出现在了二人面前,眼下的青黑像是被人打了一圈。 苦了当爹娘的,一宿又一宿地煎熬着。 “见过郡主,晏大人。” “醒了么?”晏时桉开口问道。 “还未,不过呼吸平稳,嘴角带笑,看起来睡得很香,这一整晚都很平静。” 赵员外侧身让开,晏时桉和烟柒染走进门中,赵夫人也起身行礼。 烟柒染来到床边,张开右手,那一个个小红人就像得到了指令一般,小腿、小胳膊,一扭一扭地来到烟柒染面前,一跃跳入她的掌心,一到掌心就失去了生命力,和普通的纸一般无二。 收起红色的小纸人后,走到晏时桉身旁,看向他:“时桉哥哥,将那黄符撕下来,赵衡就醒了。” 她的个头有限,又不能站到赵衡躺着的床上去撕,只好麻烦晏时桉了。 晏时桉不知道从腰间掏了个什么,对着那黄符一投,就将黄符打落了,精准极了。 黄符落下,赵衡睁开了眼睛,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像诈尸一般猛地坐了起来,看向了床边站着的爹和娘,那眼泪就像是瀑布一样,吓死他了,他以为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看着爹和娘苍老的神色,赵衡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下床跪地,对着赵员外夫妇磕了一个响头:“爹,娘,孩儿不孝极了,以前丢了爹娘的脸,此次孩儿重获新生,定当改过自新,光宗耀祖,将我赵家发扬光大。” 赵员外还克制些,赵夫人喜极而泣,弯腰搂住跪在地上的赵衡:“儿啊,娘的好儿子啊。” 当赵衡听赵员外夫妇说了来龙去脉后,又要对着烟柒染跪下:“多谢郡主救我。” 还未跪下就立刻被晏时桉制止住了,磕了头,谢了恩,他们家染染还怎么收银子。 烟柒染连忙道:“不用行大礼,不用行大礼。” 她还等着收银子呢,这赵家可是特别富有的经商世家。 赵衡只好对着二人作揖:“也谢谢晏大人。” 晏时桉摆了摆手:“都是郡主出手,本官没帮上什么忙。” 赵员外赶忙让驿站的人将早饭送上来,吃过以后,他们就得回京了。 第127章 又死一个 烟柒染和晏时桉刚进大理寺,发现任诗沂他们都不在。 “人呢?莫不是又出命案了?” 急匆匆而过的林子看到晏时桉,就转了身,先过来了:“大人,又死一个,王少卿和任仵作已经赶过去了,伍少卿去调查消息了。” “死者是谁?”晏时桉问道。 直达大理寺的案件,死者不会是普通人。 “死者是吏部侍郎冯大人,昨夜宿在书房,到了今早该上朝了,也不见冯大人出书房,冯家管家拍门都未能将门叫开,只好找来下人一起将门撞开,这才发现冯大人已经死在了书房中。 而且遗体已经不全了。” “哪一部分缺失了?” 林子看了看晏时桉,又看了看烟柒染,就是没有说话。 晏时桉明白了,他对烟柒染柔声说道:“染染,你帮我去后厨要一壶茶水来。” 烟柒染知道晏时桉是想支开自己,可能是有些自己不方便听得,她笑着点了点头,就离开了这屋子。 见烟柒染走远了,肯定听不到了,林子才敢开口:“冯大人传宗接代的家伙没了,凶器剪刀就在现场,插在冯大人的胸口上,血流了一地,唯独不见了那个东西。” 晏时桉还想问什么,宫里就来人了,晋武帝宣晏时桉进宫见驾。 林子赶忙说:“伍少卿他们好像寻到了些线索,一大早伍少卿就去调查,临走前还说大人回来了,放心便是。” 晏时桉听完,心中有数了,这才随着宫里来的传圣上口谕的公公一起进了宫,果然是为了昨日和今日的命案,晋武帝的原话是,给晏时桉两日时间赶紧侦破此案。 一连两日死了朝中两位大臣,还有一个是重臣之女,对上对下的影响都不好。 人心惶惶不说,更会成为街头巷尾的丑闻,损失朝廷在百姓心中的威严。 再加上大楚使臣还未离开,仙云城城主也在京中,此等事情难免有碍于晋铭的泱泱大国形象。 晏时桉答应了,若是拖下去,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个人呢。 等他回了大理寺,任诗沂和王亭也回来了,果然,还和昨日一样,皆是冯大人自己所为,被恶鬼控制了。 “烟小姐呢?” 初一讪讪道:“烟小姐没见到您人就想回将军府,嚷嚷着要养精蓄锐,奴才做主,将她领进您在这儿的房间去休息了。” 晏时桉没想到,烟柒染竟然真的去了他的房间休息:“云巧和香巧可来了?” “没有,早上她们两个丫头来过见您和烟小姐还未回来,就回去了。” “好。你在这里等着,若是伍少卿回来了,你赶紧过来喊我。”晏时桉吩咐完就要走。 初一小声喊道:“公子,您去哪儿啊。” 晏时桉目光发冷地看了他一眼:“有案情需要叫醒烟小姐,你有意见?” 还是你想去? 初一立刻后退一步,两只手摇的很是欢快:“没有没有,公子请。” 晏时桉进入房间后,轻轻走到床边,烟柒染安静地躺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睡着,宛如一只乖巧的小猫。 他凝视着她的睡颜,心中泛起一丝涟漪,纤长卷翘的睫毛在她的眼睑投下阴影,精致的面庞犹如瓷娃娃一般。 看着看着,就这样看进了他的心里。 然而,他很快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烟柒染的肩膀,低声唤道:“染染,醒醒。” 烟柒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晏时桉后,困意瞬间消散。 她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你从宫里回来了?” 晏时桉语气严肃地将冯大人也是被恶鬼控制,自残自杀的事情告诉了她,还有皇上给了查案时限的事情。 烟柒染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也对这恶鬼起了兴趣,要知道她长这么大,要她烟柒染感兴趣的事情真的是少之又少。 除了吃、喝酒以外,多了一个晏时桉,现在又多了这个恶鬼。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晏时桉直视着烟柒染的眼睛,“你今晚能不能找到‘这只恶鬼?” 烟柒染点了点头,她决定全力协助晏时桉抓住恶鬼:“抓不到,我烟柒染的名字倒过来写。” 哪怕气血逆流,她也在所不惜。 初一敲了敲房门:“大人,烟小姐,伍少卿回来了。” 烟柒染掀开被子穿鞋下地,晏时桉道:“希望伍荣能带回来有用的消息,助你找到恶鬼,别再有其他人被害者出现了。” 伍荣向晏时桉和烟柒染等人讲述了他的发现。 原来,‘云雨楼’中的云音姑娘原是蓟州人,家中清贫为了养活儿子,爹娘将面容较好的云音卖给了牙婆,牙婆为了赚一笔大的,转手就将云音卖给了蓟州城内最大的青楼,彼时,云音不过十一岁。 为了能都做个清倌人,云音在学习琴棋书画、唱曲和跳舞时都十分用力刻苦,功夫不负有人心,十六岁的云音在蓟州出名了。 清冷的容颜、丰满的身材,黄鹂般的嗓音,柔弱无骨的舞蹈,满足了蓟州城内所有男人的幻想,名声大噪,一时间捧着大把银子只为单独听她弹琴、唱曲、跳舞的人如过江之鲫。 晋铭对男女成婚的年龄没有律法上的限制,全凭个人意愿,所以老鸨觉得云音的花期可以更长一些,能为青楼赚来更多的银子,所以,从不让云音跑外场,更不会允许男人们对云音动手动脚。 清倌人的云音就连在读书人心中都趋之若鹜。 十七岁的云音遇到了一个令她心动的男人,这男人既没身份也没钱财,不过是个穷书生,与同窗一起来青楼见识云音的舞姿。 每晚云音都将在捧着银子见她的贵客中抽取一位,随她单独相处一个时辰。 而那一晚像是冥冥之中被上苍注定了一般,她抽取到的正是那男子的同窗,同窗带着男子一起跟着云音上了楼,云音按惯例询问二人,是听曲、还是看舞,同窗选择了看舞,而那男子竟然想要和云音下棋。 “在下素来听闻云音姑娘下得一手好棋,忍不住想要与姑娘切磋一番,不知道姑娘可否赐教?” 第128章 云音姑娘 从始至终,这书生都没抬头正视过云音一眼,谦逊有礼,完全没有把她当做风月场中人,只是单纯地将她当做一位素未谋面、今日初见的姑娘而已。 云音进青楼已经整整六年了,接客待客也一年了,什么样的男子她没遇到过,但唯独今日书生这般青涩模样的还当真是头一次见。 云音轻笑:“公子既然想与云音手谈一局,不妨抬头看看云音?我们好坐到棋盘前执子啊。” 那书生听了云音的话,脸色微微一红,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云音不禁心中一动,眼前的男子面目生得极为干净,一身书卷气令人心生好感。 两人在棋盘前坐下,开始对局。棋逢对手,难分胜负,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终于,经过一番厮杀,书生以一子险胜。 “公子的棋艺果然不凡。”云音微笑着说道。 书生腼腆一笑,眉目中却有着不同于面容的厮杀过后德胜的酣畅快感:“云音姑娘才是个中高手,在下佩服。” “今日能与姑娘切磋,实属三生有幸。”书生站起身,作揖道:“时候不早了,我等也该回去了。” 云音疑惑:“可是那位公子点名要看云音的舞蹈,云音还不曾跳呢。” 书生摇了摇,拉着同伴起身:“姑娘不用听他的,他啊就是闲人一个,总是想找些乐子,看了你我二人下棋,这乐子也足够了。 告辞。” 云音心中竟生出些许失落,但还是微笑着点点头。 “改日再约。”书生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云音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自那日之后,二人相隔三月不曾再见过一面,云音继续做她的清倌人迎来送往,但心中总是想起书生那腼腆的笑容、干净的眼眸,他是唯一一个不曾用那种眼光看她的男人。 每每想起就会觉得失落,甚至会难过起来。 没想到就在三月的一日,云音带着婢女去绣楼定做舞衣,路上经过医馆时,人头攒动,围在一起挡住了轿子的去路。 她的婢女双儿看过之后,心中一惊:“姑娘,是那位公子,他娘病了,无钱买药,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药铺掌柜奢药给他呢。” “双儿,你请公子过来,就说是旧相识。”云音的声音从轿子中传出来。 一会儿,双儿就将书生领了过来:“不知道是哪位认识在下?” 云音掀起轿帘,露出那张清冷又好看的脸来:“公子,是我。” 书生的眼眸中浮现惊喜:“云音姑娘,怎么是你?你怎么会......” 云音也不多说,将一个杏黄色、上面绣着云纹的荷包递出轿子来:“公子,这银子给你拿着应急。” 书生推脱,不肯接:“姑娘,你讨生活本就不易,我怎么还能收你的银子呢!” 云音对他的好感剧增:“公子,就权当云音借给公子的,救你娘亲要紧。” 书生见状,他确实等着买药给娘救命,无奈之下只好收下:“在下孙荣呈,多谢姑娘大恩,日后定将归还今日所借的银子。” 原来,他叫孙荣呈。 如此谦逊有礼、学识渊博的读书人,还是个孝子,定会有个光荣的前程。 “我每隔半月就要去前面的绣庄定制衣服,孙公子若是有事找云音,可提前在此等我。” 孙荣呈感激地说道:“在下记下了。” 之后,二人每隔半月都会在绣庄碰面,孙荣呈每隔半月就会还给云音一钱银子,刚开始还只是说上两句话,孙荣呈就离开了,后面二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久,说的话也越来越多,从家中说到学堂,从学堂上说到同窗,再到课业。 还有二人都喜欢的下棋。 两个人的心越来越近,云音陷入了这段感情之中,她开始计划着想要给自己赎身,与孙荣呈有钱然终成眷属。 于是她瞒着所有人,在蓟州城开了一间脂粉铺子,生意还不错,日日有得赚。 孙荣呈的娘去世了,他也病了一场,云音心疼孙荣呈,又给了他一支金簪,和两个金手镯,要他拿去当了换成银子,让他专心念书,别苦了自己。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云音不仅要自己攒银子想要赎身,还要时不时地给孙荣呈银子,供着他读书时的花销。 二人相处起来也是浓情蜜意的,孙荣呈也发誓,等他高中,定要将她赎出来,娶她为妻,爱她一生,护她一世。 然而,好景不长,这天,孙荣呈如往常一样去了绣庄见云音,却带来了一个令云音震惊的消息,他即将赴京赶考,此去路途遥远,不知何时才能归来,要云音等他,照顾好自己。 云音心中满是不舍,但她明白,孙荣呈的前途不可限量,她默默地为他收拾了行囊,里面装了二百两的银票,还有几支金簪,以及一个荷包的琐碎银锭子,目送他的背影踏上了赶考之路。 春闱乃是二月,孙荣呈头过年关之前就离开了,这一走就到了春闱结束后的十月,十一个月的时间,他没有来过一封信,她知道他是怕给她写信让她的处境变得更加困难。 但如此一来,自己也不知道孙荣呈在京中如何了,他的落脚地在哪儿。 她心中焦急,和老鸨商量想要赎身,此时青楼中来了扬州的名妓,还有一位西域的舞姬,抢了云音的风头,也让她没有那么赚钱了,老鸨就想凭着她赎身的银子再赚一笔大的。 云音将自己的脂粉铺子给了老鸨不说,就连自己攒下的客人的赏银也都给了老鸨,身上只留下了一百两的路费,和几件不太值钱的首饰,换得了自己的身契,自此,她成了自由人,清白身。 她带着满心的期待和久盼重逢后的喜悦踏上了去京城的路,去找她的情郎孙荣呈,她要当面告诉他,她不介意他有没有功成名就,她只想和他在一起。 他们可以成亲了。 云音从未想过若是孙荣呈有了别的女子,与旁的女子成家立业,她当如何自处? 第129章 好似陌生人 云音到了青楼以后,就一直被老鸨娇养着,跟大家闺秀一般也不为过,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她一个柔弱的女子,背着包裹远离家乡蓟州,踏上了寻找情郎的进京之路。 一路上,她将锅底灰涂抹在脸上、手上,穿着缝制补丁的破旧褂子,装作老妪,风餐露宿,日夜兼程。 道路崎岖不平,她的脚步却从未停歇,天气严寒,寒风凛冽,穿透她单薄的衣裳。 每一步都充满了艰辛,但她心中对孙荣呈的思念,对二人日后的幸福生活却如明灯般照亮着前行的路,她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幸福。 她穿越了茫茫荒野,翻过了崇山峻岭。脚底磨出了水泡,她却咬牙坚持;身体疲惫不堪,她也不曾放弃。 途中,她遭遇了风雪的洗礼,遭遇了疾病的折磨,但她始终顽强地挺了过来,她躺在简陋的破庙中,思念着孙荣呈,那个彬彬有礼的干净书生,泪水浸湿了枕边。 终于,她来到了京城,在过年前赶到了京城,这条进京之路她足足走了两个月。 京城的繁华和热闹让她感到陌生而又迷茫,但她知道,这里有她的情郎,会有日后他们的家,所以她并不害怕,当务之急是找到孙荣呈,告诉他自己来了京城。 云音身上的银子不多,又想留着给孙荣呈在京城准备三年后的春闱用,她心里认为孙荣呈迟迟没有回蓟州见自己,是因为没有考中。 于是,她去了北城,租了一个破败的小院,白日则是去各个价钱便宜,最受进京赶考的书生们喜欢的客栈挨个询问,是否住过一个名叫孙荣呈的应届考生。 几日下来都没有收获,就在她心灰意冷时,一小厮牵马从她身边路过时推了她一下:“起开, 别挡了孙大人的路。” 云音被推了一个踉跄,歪着身子靠在了路边的摊子上,听到了‘孙大人’三个字,快速抬起头来,只看到骑在马背上的人的一个背影,竟是如此的熟悉。 身上还披着雪白的狐裘大衣! 是他么? 云音朝着走得并不快的马追了过去,不顾脚上被扭伤的疼痛,提着裙摆跑着追赶,一边跑一边喊:“孙荣呈......孙荣呈!” 马背上的人似乎听到了有人叫他的名字,命小厮停了下来,并回头看了一眼。 由于距离较远,云音看不清他的面容,但直觉告诉她,那就是孙荣呈。 她加快了步伐,然而,脚伤让她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此时,旁边的一位挎着竹筐的大娘扶起了云音,并耐心地询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云音摇摇头,顾不上道谢,目光仍紧盯着前方的身影。 “谢谢大娘,我没事儿,劳烦您扶我一下,前面马上的人好像是我要找的人。” “好,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吧。” 大娘搀扶着云音一同向孙荣呈走去,云音的心跳越来越快,期待与不安交织在心头,直到看到马背上的人,那张脸是她日夜思念着的啊。 真的是孙荣呈。 云音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刚要开口,却见孙荣呈冷漠地看了她一眼,牵马的小厮不耐烦地说道:“哪里来的疯婆子,竟敢直呼我家大人的名讳!” 孙荣呈快速地回头,一抹慌乱划过眼中,故作镇定对小厮道:“你该客气些的。” 云音以为孙荣呈是替她出头的,哪里想到马背上的人冷漠地服侍她:“这位姑娘,本官貌似与你并不相识,莫要做出当街拦马的危险事。” 他说完就命令小厮驱使马匹离开了。 云音愣住了,她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她苦苦寻觅的情郎。 大娘见状好像是看出了些什么,摇头叹息道:“姑娘,莫要伤心,这天下负心之人多矣。你还是早些回家去吧。” 云音感激地看了大娘一眼,强忍着泪水,一瘸一拐地回到了租住的小院。 夜晚,云音独自坐在窗前,望着明月,心中满是痛苦和疑惑。 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孙荣呈会变得如此陌生,难道他真的忘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和感情吗?云音决定亲自去找孙荣呈问个明白。 第二天,云音早早地起床,打扮得整洁大方,不知道他住在哪里的云音只好等在昨天相遇的街上,期盼着能见到他。 只可惜,她等了一日都没有等到孙荣呈的出现。 翌日,她又去了,她只是看到了牵马的小厮驾着一辆马车经过,还是没有看到孙荣呈,她问向旁边的摊主:“老板,这马车是谁家的?” 摊主一看是那日被撞倒在他摊子上的姑娘:“姑娘,这马车不正是那日撞到你的孙大人府上的么。” 云音一听顿时激动了起来:“老板,孙大人的府邸在哪儿,您可知道?” “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摊主说得很是肯定。 云音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是,我正是来进京寻亲的,寻得正是这孙大人府上。” 摊主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姑娘一直问孙大人的事情:“那姑娘你可是要跟着孙大人享福了,孙大人在春闱之后娶了咱们京中赫赫有名的大才女,成为了翰林院掌院士周大人的乘龙快婿,如今住在周府。 你要寻孙大人,就要去周府了。” 要说这个孙大人,京中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一个二榜的末尾进士竟得了周大人之女,京中第一的才女——周婷的青睐,虽说没有入赘,却也和周大小姐住在周府。 一朝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云音听后面色发白,整个人摇摇欲坠,他竟然成婚了。 他竟然真的成婚了。 没有给她只言片语。 怪不得前日见到自己,竟然面无表情,仿佛不认识一般。 不,她要找到他问个说法,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假的么? 他发过誓的,说是高中后就要风风光光地娶她做妻,护她一辈子,爱她一辈子的啊。 云音恍恍惚惚地一路打听之下找到了周府,她并未直接上门,而是在一旁耐心的等候,她只是想亲口听孙荣呈的解释而已。 别人说的她都不信,她只信他说得话。 散值回府的孙荣呈,下了马车不经意间的一瞥看到了穿着普通的身影,他心中一紧,害怕被其他人看到。 他身边的下人皆是周府的人,唯有这个小厮是自己进京后买来的,身契握在自己手中,是个信得过的。 低声对小厮道:“你去那边的女子轰走,告诉她让她明日巳时去醉满楼。” 小厮颔首,趁着自己家大人走进府没人注意自己的时候,才朝躲在一旁的云音走去,将大人的话传到。 第130章 负心薄幸多是读书人 醉香楼内,小厮领着云音进了孙荣呈所在的包间内。 她之前气愤极了,可在他让小厮过来找她的时候,她的气就消了,她知道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 她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上了她所能买的起的最好的料子,还戴上那为数不多的首饰。 一腔欢喜在看到他的冷脸后,就被浇灭了。 他的眼中是不奈,是厌恶。 孙荣呈看到她,皱起眉头,语气冷淡地说:“你怎么找来了?老鸨答应放过你了?” 云音的心如刀割般疼痛,她颤抖着声音问道:“为什么?你曾经说过会娶我,会爱我,护着我的,可如今……” 孙荣呈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那只是当初的戏言,你何必当真?如今的我,身份尊贵,怎会看上你这样连平民女子都不如的妓子?” 云音有些受不了他冷淡的态度:“你一直都知道的啊,我是个清倌人,我是清白身啊! 你以前不曾看不起我的,为了到了京城一切都变了? 难道就是因为有贵女看上了你,你就可以抛下我们的感情了么?” 那我呢,我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呢? “云音,我感激你之前为我所做的一切,但现在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就像是身处青楼哪怕是个完璧之身,在外人眼中也只是个低贱的妓~女~,是个只会哄男人玩乐的消遣一样,而我仕途正顺、平步青云。 是不可能有个这样的夫人的。” “别再纠缠了,云音。拿着这张银票,离开京城,越远越好。”孙荣呈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扔在桌上。 云音虽然长相清丽,比他夫人周婷好看太多,那身段窈窕也比周婷妩媚,可是周婷的爹是翰林院掌院士,日后登上首辅位置的人。 周婷能带给他的财富和地位,他未来的一片荣耀皆是云音无法带来的。 所以,为了自己的仕途,他也不可能选择云音,背叛周婷,他靠的是岳父,就要有觉悟,不会纳妾娶小。 云音望着那张银票,泪如雨下,这就是她深爱的男人,如此绝情。 “我当初资助你不少银子,你这一百两连我给你上京的路费都不够,既然想要和我断绝关系,你就该将所有银钱归还与我,不是么?” 孙荣呈又不舍地掏出一张一百两银票放在桌上:“云音,这是我全部的身家了,你也不要太得寸进尺了,如今我已是官身,你和我较真,无异于以卵击石。” 云音只觉得讽刺:“我不要你的钱!你向往的有权有势的生活,竟然连五百两都拿不出,看来,你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春风得意。” 云音将银票撕成两半:“从此以后,我与你恩断义绝!” 说完,云音转身离去,留下孙荣呈一脸错愕。 云音回到自己租住的小院,大哭痛哭了一场后,开始琢磨日后的生活了,她爱慕的人不要她了,老天待她不济,她也总要活着不是。 事情听到此处,任诗沂忍不住为云音哀叹:“负心薄幸多是读书人,枉费云音一片真心喂了狗。 可怜云音最后竟落得个悬梁自尽的下场。” 她的一片真心当真可歌可泣。 烟柒染想起以前自己偷着看过的一个话本子,讲述的就是才子佳人,穷书生与富家千金的爱情故事,被大师兄发现后,罚她清扫了仙云观的藏书阁一个月,还说这样的话本子有毒,会毒害了她的脑袋,误了她的一生。 “原来,高门千金与寒门书生的真实故事竟是这样的,背后还有个被伤害最深的人,与此一比,孙荣呈与周婷的恩爱简直就是猪狗不如,夹杂着利益、功利。” 永远不要将婚姻当成鱼跃龙门的跳板,因为这块板有可能会让你直达巅峰,也有可能会让你粉身碎骨。 任诗沂赞同烟柒染的说法,烟柒染疑惑地看向伍荣:“不对啊,这云音只不过是被孙荣呈骗了钱财和感情,这不足以让她变成恶鬼啊。” 王亭补充问道:“这云音姑娘是‘云雨楼’的头牌,京中盛极一时的花魁,难不成云音姑娘给自己找得活下去的办法是自卖自身,进了‘云雨楼’?” 伍荣颔首:“确实如此,云音姑娘知道晋铭律法规定为官者不得狎妓,她就觉得在这京城‘云雨楼’中断断不会碰上孙荣呈的,所以过了年她就自卖自身进了‘云雨楼’当了清倌人,半年时间就成为了头牌。 其实云音姑娘以前并不叫云音,而是进了‘云雨楼’之后才改名为云音的。” 这也正是孙荣呈一直不知道云音还在京城并未离开的原因。 云音在‘云雨楼’比当时在蓟州还要更受人追捧,京中有钱人较多、附庸风雅的人更多,她日日游走于男人中间,却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清白之身,老鸨也不勉强她。 只要能给她赚银子,就随她去吧。 “变故就发生在云音姑娘进入‘云雨楼’的一年后,也就是四个月以前,据‘云雨楼’的龟公交待,孙荣呈和冯大人那晚一起去了‘云雨楼’,冯大人看上了云音,无论如何要云音陪他一晚,刚开始老鸨还说云音是个清倌人,不睡客。 但冯大人给了老鸨三张一百两的银票,老鸨就同意了,帮着冯大人给云音下了药,达成冯大人所愿。 ‘云雨楼’的账本上显示,自那之后,孙荣呈就直接掏了两千两包了云音半年的世间。 孙荣呈的小厮交待,孙荣呈自那之后频频带着冯大人还有一些他想结交的官员去‘云雨楼’,点名云音姑娘作陪。 具体发生了何事没人知情,只大概猜测云音姑娘容貌被毁与周婷有关。” 伍荣终于说完了,端起茶盏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渴死他了。 晏时桉看向烟柒染:“如今云音这条线索也是将几个受害者都串联起来了,恐怕这恶鬼就是云音了。” 烟柒染也是赞同的:“伍大哥,这云音的生辰八字,你可查到了?” 有了生辰八字,她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云音手到擒来。 第131章 ‘云音\’现 伍荣查到了云音的户籍,卖身契,自然也查到了云音的生辰八字。 “有,都在这张纸上了。” 晏时桉接过了纸张,展开在烟柒染眼前。 烟柒染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个黄色的纸人,还有一支沾了朱砂的毛笔,将云音的生辰八字写在了黄色的纸人之上。 然后抬眼看了一下屋内所有的人:“你们……要出去等着么?” 这次的是恶鬼,是厉鬼,她担心众人害怕。 晏时桉先站出来,手握青玄剑:“我还未见过恶鬼,难得有机会一见。” 伍荣、王亭也是同样的想法,任诗沂虽然有些害怕,但又担心烟柒染,所以她也决定留下来,与大家共进退。 初一和十五就更不能离开了,在大理寺烟柒染现在是二人的直属上司,出了大理寺,晏时桉还是他们家的公子,两个人都留下,他们谁能走。 “真没见过你们好奇心这么重的人,以为留下是看什么美景呢。”烟柒染嘴上吐槽着,手上快速掐诀: 浮生万象,不被锦色迷,不被表象欺,借我之力赐之你身。 开!!! 结印升空,散开金光落在每个人身上,打开了大家的天眼。 随之每人身前一张黄色的红色朱砂字符纸出现,而后贴在了每个人的肚子位置,这样恶鬼就无法靠近,也无法伤害他们了。 烟柒染又掏出六张十分巨大的符纸,比他们整个人都要高出不少。 众人只见眼前的姑娘,挥了挥衣袖,那六张巨大的黄色布符就将整个屋子所笼罩,圈起了他们后,那符纸竟然消失了,他们即使被她开了天眼竟也看不到了。 烟柒染让众人往后退,站在了堂屋中央,将那写上了云音生辰八字的纸人合在两掌之间: 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她额间的那朵红色莲花再次若隐若现,有着隐隐地红色光芒,一种悲天悯人的慈悲之感充斥在众人周围。 右手将黄色的纸人掷在地上,双手快速结印,只见那黄纸人突然自燃起来,一道黑色的烟雾从火焰中冒了出来,逐渐凝聚成了一个人形。 那恶鬼微微低头,一头拖地的长发遮挡住了脸,一身水红色的锦缎舞裙上面绣着缠枝金线,身姿窈窕,脚上一双红色的金线绣花鞋特别精致。 灰白的手上是涂着大红色的蔻丹,浑身散发着源源不断的黑气。 这就是那恶鬼,竟真的是云音。 恶鬼发出渗人的阴森笑声,对着正对着‘她’的任诗沂快速挪动伸手要掐断她的脖子,却被任诗沂身上的黄色纸符发出的神秘亮光打了回去。 疼痛使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不断挣扎,发出阵阵嘶吼,那声音犹如从地狱中升起,令人心中忍不住颤抖。 烟柒染只一抬手,就让‘云音’动弹不得,她的声音仿佛来自空灵,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云音’,我知你受了天大的冤屈,莫要一错再错,我可以帮你的,相信我。” ‘云音’逐渐安静下来,烟柒染继续说道:“你现在在大理寺内,我们可以看见你,你把你的冤屈说出来,我们才好帮你。” 不然,仅凭‘她’接连杀害四人,烟柒染就可以直接让‘她’灰飞烟灭。 就在这时,‘云音’缓慢地抬起了她那沉重的头颅,她的身体不断地颤抖着,似乎想要挣扎却又无能为力。 她艰难地抬起胳膊,灰白色的手指和红色的长指甲轻轻挑开了挡在脸上的头发,随着头发被拨开,一张恐怖至极的脸庞展现在众人面前。 那张脸简直不能称之为脸,它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的模样,不再像人的脸。 它布满了狰狞扭曲的疤痕,每一道痕迹都像是被锋利的刀刃划过一般,深可见骨,让人毛骨悚然。 而‘她’的眼睛更是可怕,两颗眼珠从眼眶中耷拉出来,仅仅靠着几缕血肉相连,仿佛随时都会掉落下来,那鲜红的血液顺着眼珠流淌而下,形成了一道道血迹,令人作呕。 ‘她’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舌头长长地伸出来,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口中掉出。 任诗沂被吓到了,惊呼出声,甚至躲到了王亭的身后去。 王亭、伍荣等四个男人也都被吓到了,只不过忍住了没有出声,面色都变得惨白了。 晏时桉就站在烟柒染身旁,看得最为清楚,他确实在‘云音’掀开头发露出脸来的那一刻被惊到了,见烟柒染没有任何反应,他平日绷着的脸也没有过多的反应。 于是反而像是最不害怕的人,与平日一样正儿八经。 怪不得周婷的脸会被划花,眼珠子被生生挖出,看来,‘云音’就是被她毁了容,失去了双眼。 烟柒染几步上前,站到‘云音’跟前: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指尖轻柔地点在‘她’的额头,一股力量进入了‘云音’的体内,然后,一阵红色的光芒将‘她’包裹,红光消失后,‘云音’的脸、眼睛和舌头都恢复了正常,就如她生前最美的样子,就连头发都是梳好的,头上还插着簪子。 “谢谢你......”‘云音’的声音恢复了清脆。 变身之后的‘云音’让众人对京中的第一花魁有了具体的认知,不愧受众人追捧,她当之无愧,明明出生于风月场所,身上却冷淡疏离中有一种文雅和魅惑。 嗯,就好似晏时桉一般,冰冷话少拒人于千里之外,身上那股子矜贵、儒雅又倜傥的气质并不矛盾,反而对京中的闺阁少女们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再加上他那一张人神共愤的好看的脸。 烟柒染摇头摇头:“我控制住了你的心魔,现在想不想将你的事情告诉我们? 我们已经知晓吏部侍郎冯大人伙同老鸨对你下了药,强迫了你,让你失去了清白之身,那之后呢? 又发生了何事?” 晏时桉补充道:“究竟是何事足以让你在死后化身厉鬼,接连害死孙荣呈、周婷、老鸨和冯大人?” 第132章 孙荣呈不是个人 ‘云音’即使已经死去多时,已经亲手为自己报仇了,但是回想起来,仍旧痛心不已,那种求死不能的痛苦,那种最爱的人带给你的痛彻心扉,到现在都不能忘怀。 以至于,‘她’眼中涌出血泪。 烟柒染心疼这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姑娘,上前忍不住将‘她’抱住,抱抱‘她’给‘她’一些无声的温暖和鼓励。 若是当时有人给这个正在经历痛苦的姑娘一些温暖,想必最后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云音’窝在烟柒染的怀抱中,无声的痛哭,触动了所有人。 “姑娘,若是可以早些认识你,或许我......”‘她’哽咽的将事情说了出来:“那孙荣呈就是披着羊皮的狼,不,他就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是我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啊......” 云音在撕毁了孙荣呈跟她恩断义绝的银票后,在北城生活了一段时间,银子所剩无几的时候,她脑海中根本没有第二条出路。 她自幼被青楼教养,却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既然孙荣呈不要她了,那么她再次选择进入了青楼,想着整了足够多的银子,就赎身远离京城,寻个安逸的小镇盘下间铺子,卖胭脂香粉。 ‘云雨楼’是京中最大的,来往的客人皆是有钱人,是能最快实现她所想的地方,随后卖身进了‘云雨楼’后改名云音,逐渐成了‘云雨楼’的头牌,京中所有青楼中的花魁。 她从未想过还会有再见孙荣呈的一天,这晋铭上下哪个认识几个字的人不知道,朝廷禁止官员狎妓,而她也从不出‘云雨楼’,就是避免在京中碰到他。 却不曾想,孙荣呈也会有出现在‘云雨楼’的一天,再次见到他的那日,是有人请他来喝花酒的,那时,她正从房间出来,挑选今日要接的客人。 四目相对间,她看到了他眼中令人作呕的欲望,与来青楼的其他男人一般无二。 请孙荣呈来的人,财大气粗,直接甩银子包下她今晚,老鸨笑呵呵地将他们三人送上了楼,还亲自上了酒水、菜肴。 那男子见孙荣呈对她很有‘兴’趣的模样,就寻个借口出去了,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个。 “我竟没想到京城有名的花魁云音姑娘竟会是我的老熟人,更没想到你竟没有离开京城。”孙荣呈说完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 “不过你没离开,这也算是你我二人的缘分,你心悦我多时,不如今晚就从了我,也让我尝尝你的滋味儿。” 说着,他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云音心中难过,二人曾经相处的美好还依稀在脑海,可如今他现在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扎在她的心上。 她反抗、拒绝,孙荣呈反而更加有了兴致,他整日在家看那个姿色平平、又傲气又架子十足的周婷,还总要看她的脸色,哪里有云音温柔体贴。 今日一看,云音好像变得更美了些,怪不得京中这么多男人都愿意花上千两见她一面。 “孙荣呈,我是清倌人,你再这样我就喊人来了,官员是不能狎妓的,闹大了难看的是你,不是我。” 这是有史以来云音对他说过的最重的一句话。 孙荣呈笑得恶心:“清倌人?那岂不正好,你我二人相识多年,我也付得起银子,便宜了别人还不如便宜给我这个旧相识。” 云音见他变本加厉,就起身冲向门边,要开门喊人,却没想到孙荣呈扯住了她的头发,硬生生将她扯到了床边,一个巴掌抽过来,就将她抽晕了。 等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孙荣呈还在,她的身~上,不停着,她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的眼泪一瞬间就流了出来。 她竟然被她自己爱着的人给女干污了,他说自己配不上她,他不会娶她为妻,她将自己攒的钱给他读书、上京赶考,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孙荣呈完事儿后,神清气爽地穿上衣服,看着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眼泪不止地云音,脸上没有一丝心疼,只有无尽的得意:“能伺候本大人,也算是你的福气了。 放心,你不是雏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还能当你风风光光的清倌人。” 这话带着施恩的语气,恨不得该让云音感恩戴德的。 云音经历此事后,整个人就变得更加冷漠了,但是她也没想过死,老天待她不济,她也要活着。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幸好她的第一个男人是自己爱过的,就当是给他们的感情添上结局了,也不算遗憾了。 正当她准备走出阴霾的时候,孙荣呈再次出现了,带着五千两银票给老鸨,包了她一个月,老鸨痛快同意了,孙荣呈再次睡了她,完事儿就走,留下她一个人独自舔舐伤口。 她又在心里安慰自己,孙荣呈这样做也好,至少自己不会再接其他客人,也有银子赚,很好了。 可是这一次,孙荣呈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一起来的,点名看她跳舞,她跳了。 再次醒来就发现那老男人睡在她的身边,自己不着寸缕,经历过人事的她自然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等人走了,她质问老鸨为何要给她下药,因为昨晚她只喝过老鸨送上来的一碗参汤,再没吃过其他东西。 老鸨告诉她那是吏部侍郎冯大人,伺候他是她的福气,为了跟她睡一觉,可是给了老鸨四锭沉甸甸的金元宝呢,老鸨扔给她一锭金元宝:“见好就收吧。 你不早就失身给孙大人了么,还装什么三贞九烈。 在咱们这楼里,只有不伺候男人和伺候无数个男人的区别,你伺候一个、几个有什么不同,更何况现在看上你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你可别不知足。” 云音震惊:“你怎么知道我已经......” 老鸨讽刺道:“你还真是蠢,孙大人包下你一个月,若没有他的允许,你怎么可能跟冯大人睡在一起!”说完老鸨就走了。 云音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是他,竟然是他。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做。 只是令云音没想到的是,这只是个开始。 孙荣呈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腼腆的书生,现在的他早已经被权势迷花了眼。 是个毫无人性、禽兽不如的混蛋。 第133章 她怎么能不恨 孙荣呈在云音看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之后的每一次见面简直是一次又一次地让她看到了他已经泯灭的人性,也一次次刷新了她对‘畜生’二字的认知,超出了人类的底线。 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开始让云音感到厌恶和恐惧。 在这一个月里,孙荣呈每日都会带着不同的男人进入她的房间,有公子也有老爷,最让人恶心的是,他还带来了自己的岳父,也就是翰林院掌院士周大人,给她下了媚~药后,周大人上了她的,床。 云音每日陷在想死又死不了的痛苦之中,这一个月漫长犹如地狱,她仿佛一具行尸走肉,已经没有了灵魂,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肮脏的自己,更不知道该如何活着。 就在这一个月的最后一日,有人将她带出了‘云雨楼’去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院中,周婷这个在京中极具盛名的才女出现在云音面前。 是她,是那个天之骄女,是可以给孙荣呈前程的妻子。 之后周婷更是让云音知道她心狠手辣宛如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原来人命在他们这些有钱有势的人面前不过是不值一提,普通百姓在他们眼中都如蝼蚁,那她这样卖身为妓的下等人更是犹如被鞋子踩进泥里的驱虫。 “原来你就是被孙郎包了一月的云音姑娘,这皮相确实不错,怪不得能迷得京中男人对你趋之若鹜。” 说话间,周婷嫌弃地拿棍子挑起了她的下巴。 就连周婷身边的婢女都用一种轻视的眼光低头看着她:“小姐,她不过是个抬起腿就能取悦男人的玩物罢了,哪里就值得小姐夸赞一句了。” “你们想干什么......”云音声音沙哑,眼神空洞,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 周婷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别害怕,我只是知道没了你引以为傲的脸蛋,京中的男人谁还肯多看你一眼。” 说着,周婷拿出一把匕首,在手中把玩,吓得云音坐在地上忍不住连连后退。 周婷的婢女望向两边站着的穿着护院衣裳的男子,大声呵斥道:“你们都是死人呐,不知道帮小姐按住她吗?” 两个男人快速上前,一人擒住云音的一只胳膊让她再也动弹不得。 周婷款款向前几步,握住匕首的手顺势在云音脸上重重地划了一下,鲜血顿时渗了出来。 “啊!”云音捂住脸,痛苦地呻吟着。 “放心,不会让你死得这么痛快的。”周婷得意地笑了笑,“我要让你生不如死,慢慢享受折磨的滋味。” 接着,周婷命人将云音死死按住,一刀又一刀全部划在了她的脸上,刀刀深可见骨,鲜血很快就糊住了她的脸。 云音身心俱疲,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许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只是比死亡先来临的是周婷,她望着鲜血流满衣襟的云音,那双眼睛依旧清亮的诱人,有一种残缺的美感。 “你,把她的眼珠子给我挖出来,该死的下贱货色也配拥有这么美的眼睛。” 周婷此生最恨长得漂亮的姑娘,尤其是家世不如她的。 为何京中只有她的才女之名,那是因为她的相貌平平无奇,唯有才学方可拿出来一说。 上天给了她好的家世,好的才学,为何不肯再给她好的容貌,不然为何她要榜下捉婿,选择一个名不见经传、恨不得熬一辈子都不能出头的二甲掉尾巴的进士。 就是因为她怕被家世好的公子嫌弃,嫌弃她容貌丑陋。 晏时桉如此俊美、出色的男子,哪怕侯府之前没落,她也幻想过用自己的身份抬一抬文安侯府的位置,可是一照镜子,就连她自己都没有了信心。 天上皎洁、明亮的月光,如何会低入荷塘埋着莲藕的淤泥之中呢。 孙荣呈一个乡下的穷举子,哪怕进了二甲,在京城举目无亲、又投靠无门得情况下,只有依靠自己,更何况孙荣呈的相貌比得上同届的探花郎。 自己对孙荣呈也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动则骂上几句,他也不敢反抗,给个脸色看,让她心中有一种人生胜利姿态的喜悦之感。 偏偏孙荣呈竟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进了‘云雨楼’,还是点名了花魁一个月之久,她找过她爹,她爹让她别太娇纵,要适时地温柔似水,才嫩笼络住男人的心。 还说要是不会,就去‘云雨楼’学学。 这才彻底激怒了周婷。 孙荣呈她可以不要,却不允许有人觊觎她的东西,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千人骑万人枕的下贱胚子,不就是有一张好看的脸吗。 “是。” 护院毫不留情,直接将刀子捅进了云音的眼睛。 云音生生痛晕了过去,等到再次有知觉的时候就听到那两个护院说道:“小姐说了,直接将她吊死,伪装成自杀便是。” 另一个:“我们确定不用跟老爷禀报?” “不用,小姐早已经打好招呼,‘云雨楼’的老鸨就算不收小姐的银子,也不敢跟小姐作对,只管将她吊上去,等到没气了,咱们直接走就行了。 京城的人这么多,谁会在乎一个妓子的死活。” 还未来的及开口呼救,就感觉到自己被勒住了脖子,呼吸困难不说,脖子的疼痛甚至超越了眼睛处两个血淋淋的窟窿。 其中一个护院还庆幸呢:“她醒了咱们都没发现,幸好咱们出手快,不然等下回去死的就是咱们两个了。” 另一个抬头看着犹如寒风吹断的树枝般摇摇欲坠,最后双腿、双臂垂下一动不动的云音:“好了,咱们回去复命。” ‘云音’咬牙切齿:“这样的人,我怎么能不恨,我恨他们的无耻下作,又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在我死后我发现自己的力量逐渐增强,竟然能够操控他们的灵魂。 那我为何不能为自己报仇? 换做是你们,你们这么屈辱的死去,难不成还要乖乖任由他们吃香喝辣,继续祸害下一个可能出现的‘云音’吗?” 即使不为别人,就是为了自己,她也要将欺辱过她的人,一一弄死,让他们在临死前也感受一下生不如死的感觉。 第134章 谁会在乎她们这些比浮萍还不如的人的苦难 在‘云音’的计划中,死的远远不止这四个人,在那一个月里,每个欺辱她的禽兽都要死。 还有翰林院掌院士周大人也必须死,若不是他徇私包庇孙荣呈,任人唯亲,升了他的官,也不会有这些事情,更何况那死老头子也是个道貌岸然之辈。 老鸨为了银子,违背良心和她之间的约定,那么她这样的人活着还不知道会害了多少姑娘。 ‘云音’的表情变了,隐隐泛着黑气,那恨意犹如惊涛:“官员不允许狎妓,在那一个月里,我见到的哪个不是官员,还都是品阶不低手握实权的官儿。 他们就是如此为老百姓谋福祉、办实事的吗? 你们也都是官,不觉得讽刺吗!” “若不是我先后弄死朝中官员,你们会知道我悲惨的遭遇吗?有人会为我这样一个青楼女子伸张正义吗? 朝廷、官员和律法皆是有钱、有权人的特权,谁会在乎我们这些比浮萍还不如的下等人所遭受的苦难!!!” 若是苦难有声,定会震耳欲聋。 晏时桉起身,双手抱拳,对着‘云音’工工整整地弯腰九十度行了个大礼:“‘云音’姑娘,你将剩下那些人的名字说出,我大理寺上下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定将为你讨回公道,还京城一片晴朗,还你一份清白。” 伍荣、王亭、任诗沂等人纷纷学着晏时桉给‘云音’行礼,这是他们欠她的,这也是朝廷欠她的。 “为何你们出现的这么迟呢!”‘云音’的声音有着无尽的悲痛,但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感激,但更多的是坚定,她轻声说道:“谢谢各位大人。那些人的名字我都记在心里。” 晏时桉郑重地点了点头,他转身对身后的众人说道:“立刻着手调查,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 伍荣、王亭、任诗沂等人齐声应道,随即迅速行动起来。 ‘云音’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希望。 她希望不要再有下一个‘云音’受她所受过的苦。 烟柒染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孙荣呈一众人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一个人竟然可以无耻到如此地步,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云音’,她毕竟身死后化为恶鬼伤了四条人命。 可她也是被他们所害,一报还一报罢了。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死的人只不过是报应。 ‘云音’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烟柒染,“姑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些人确实罪有应得,但我伤人偿命,天经地义。 你放心,我不会逃跑的,无论你怎么做,我都支持,哪怕魂飞魄散。” 烟柒染咬了咬嘴唇,斟酌许久终究还是开口说道:“你虽杀了人但事出有因,我希望能找到两全之法,毕竟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云音’露出一丝清澈的笑容,‘她’已经不记得多久有人真的关心她,为她考虑了:“多谢你,姑娘。 不过不必为我费心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是我该承受的。 只希望我的死,能让那些畜生得到应有的惩罚。 用来警示更多的人,防止更多的青楼女子受害,她们其实很多都是生活所迫,被家人所卖、被拐来所卖,做这种事情都只是为了活着罢了。” 晏时桉眼神坚定地看着‘云音’:“你且放心,本官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一个都别想逃脱罪责!” ‘云音’祈求地望向烟柒染:“姑娘,我唯有一求,就是希望你可不可以让我看到那些人应有的下场后,再将我......” 烟柒染立即答应了:“好,我应你了,但是,我要将你收进纸符中,等到你心愿了了,我再送你上路。” ‘云音’觉得甚好。 烟柒染拿出一张黄色的纸符,她口中念念有词: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然后那纸符上升到了''云音''的头顶,片刻后,''云音''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道光芒收入了纸符之中。 晏时桉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查明真相,让所有的罪恶都得到惩处。 “时桉哥哥,世人皆知邪恶永远不可能战胜正义。你也说正义虽然会迟到,却永远不会缺席。 那迟到的正义究竟是给谁的正义?既然是正义又为何会迟到?” “染染,你的意思是......” 烟柒染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难过,很难过。 ‘云音’化作恶鬼杀人,可却在听到你要还她正义的时候释怀了,可是你真的能将迟到的正义还给她吗? 她已经死了,死之前遭受非人的折磨,一个好看、对爱憧憬的姑娘,却......” 她哽咽了,想到‘云音’生前的遭遇,她都恨不得亲手活剐了那些人。 “那些人真的能得到应有的惩罚吗?得到了惩罚,云音也活不过来了,她所遭受的一切也无法消失。” 老百姓们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这个怪圈不知道是谁将谁圈住了,他们知道律法,渴望律法带给他们的公平和正义,甚至是保护,可是在面对绝对的权利时候,这个权利很多时候也有可能是绝对的金钱,该有的正义、该享受的公平倾向了错误的那个人。 对自己或者是家人造成了伤害,有可能是坐牢、发配流放,甚至是砍头,但当多少年后被提及、被平反后,正义站到自己这一边的时候,好像每个人都觉得大快人心,包括家人和自己。 但是做过的劳、受过的苦无法替代没有任何可以弥补,甚至是被砍头的亲人再也回不来的时候,只能看到对方受到应有的处罚来宽慰自己。 可是,这晋铭的律法不就是为了约束官员、保护百姓吗?那为何正义和公平要迟到、会迟到呢? 晏时桉一愣,是啊,为什么呢! 修改、完善律法刻不容缓,哪怕是青楼的姑娘们也是晋铭的百姓,也该受到律法的保护。 随后,晏时桉带领手下展开了深入的调查,他们四处搜集证据,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与此同时,烟柒染也时刻关注着事件的进展,快点了结‘云音’的心结。 两日后,晏时桉在早朝上当众将搜集到那几名官员的罪名罗列,大声说了出来。 晋武帝的脸色十分难看,尤其是这里竟然还有翰林院掌院士周爱卿。 私德不修,带头违抗晋铭律法,这样的人都不配为官,更何况还牵涉到人命,他的女儿号称才女,却如此心狠毒辣,又任人唯亲,党同伐异,当即宣纸命人扒了他的官服,直接下狱。 命大理寺和刑部彻查周大人。 最后就是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家中所有人全部流放,终身不得回京。 其余的几名官员,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可谓是大快人心。 烟柒染望向一旁的‘云音’:“心愿了了么?” ‘云音’对着烟柒染和晏时桉跪下道:“多谢,‘云音’心愿已了,姑娘,送我上路吧。” 第135章 默院 难得的休息,烟柒染懒懒地靠在自己的软榻上,随意地翻着画本子,这上面竟然还有玉面阎罗脱上衣执剑,肌肉如大山一般的美画。 还有什么黑甲将军赤身穿甲的精壮。 玉面阎罗?不就是对晏时桉的幻想嘛,怪不得京中女子都喜欢看这样的画本子,日日能看到书本上的活人晃晃在眼前,恨不得长了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全身扫视晏时桉。 烟柒染脑海中想着晏时桉的模样,也不知道他身上的肌肉是不是这般发达,要是找个机会替大家验证一下呢。 嘿嘿,想想这画面该有多美。 千盼万盼大师兄和六师姐来到了京城,结果谁也顾不上她,她想要见一面都要排队,真不知道她在他们心里还是不是最重要的了。 ‘乾坤袋’发出了光亮,地瓜的声音响了起来: “染染,你别忘记了你这纸符里还关着一个呢。” 烟柒染一拍脑门,手中的画本子就掉在了软踏上:“把那个‘吴优筹’给忘了,‘他’在里面还好么?” ‘乾坤袋’中的地瓜:“.......” 还好么? 若不是‘他’是个鬼,不能在长肉了,恐怕这会子已经胖成个球了。 ‘乾坤袋’中灵气充沛,宛然一个小天地。 “很好,只是‘他’一直被困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你总要解决了‘他’的。” 不然听‘他’日日哭诉,他也很难办啊。 吴优筹,无忧愁,多好的名字,竟然让‘他’活成了这个悲惨模样,忧愁遍地,哀伤无解。 烟柒染自然肯定是要解决的,她得去问问晏时桉了,‘吴优筹’的儿女找到了没有,究竟要不要出发去凌州。 “嬷嬷,我想去文安侯府串个门,您打开库房帮我挑选一些小礼物。”烟柒染从软榻上蹦了下来。 宫嬷嬷从外面款款走了进来,到了她跟前行了礼:“小姐,老奴这就去准备,可要留在文安侯府用午饭?” 与阿暖也有几日不见了,一起用饭也不错啊。 “嬷嬷告诉小厨房别准备吃食了,爹和哥哥们都不在家中......”烟柒染忽然间想了起来:“对了,嬷嬷,大哥带回来的宋姑娘这两天在做什么?” 大哥有没有偷偷去见过宋姑娘啊! 宫嬷嬷见自家小姐那一脸兴奋的模样,就猜到她想问什么了:“这几日府中上下忙着准备五日后的认亲宴,大公子在外面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宋姑娘也没闲着总是帮着忙一忙,二人都没见过一面。” 烟柒染迷茫了,那大哥对人家真的没这个心思了? 那为何要把宋姑娘带回府中呢?绝不是发发一时善心能解释的。 “嬷嬷,给我单独准备两份认亲宴的请帖,我给阿暖送去。” 宫嬷嬷让香巧拿过来:“小姐,文安侯府的请帖将军已经送过了,这其中一份请帖单独给晏小姐,可这剩下的一份是?” 香巧拿着两份请帖走了过来:“嬷嬷还用问吗?当然是单独给晏大人的喽。” 烟柒染一把夺过两张请帖,一丝一毫的羞涩也无,只有喜悦和得意:“当然要亲自给他了,诗沂姐姐日后就是我的义姐,也算得上亲姐姐了,他也得过来给诗沂姐姐撑脸面。” 阿暖她们几个是她的好姐妹,日后也会帮着诗沂姐姐站在京中的千金圈子里。 “云巧、香巧,拎上礼物,去文安侯府咯。” 烟柒染拎着礼物进门,自是先要去拜见晏时桉的祖母——老侯夫人秦氏,正巧晏时桉的娘亲林氏、晏初暖以及今日过府来找晏初暖玩耍的伍菁菁都在秦老夫人的院内闲聊解闷呢。 “染染见过秦祖母,见过林姨。” 烟柒染乖乖行了请安礼。 一见烟柒染来了,秦老夫人更是喜得慈爱的褶子都堆在一一起了,满脸的笑容,朝她招手道:“你这丫头,总算舍得来我们家转转,看看我这把老骨头了。” 烟柒染顺势走了过去,坐在了秦老夫人身旁,挽着她一旁的手臂,轻歪着身子靠到老夫人肩膀上: “秦祖母要怪就去怪时桉哥哥,要不是他把我弄进了劳什子的大理寺,整天忙得不见人,也不能让秦祖母饱受了这想染染的相思之苦。” 顿时把大厅里的人都逗笑了,就连屋内的婆子和丫鬟们都没落下。 秦老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还打趣起我来了,见你忙得不亦乐乎的模样,心里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日日和自家乖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简直是有望在今年之内办喜事啊。 她老婆子可是乐见其成的。 “秦祖母可别笑话我了,染染这不是一休息就来看您和林姨了么!” 姑娘家惯是会哄人、撒娇的,只全看她愿不愿意,对方值不值得。 晏时桉娘亲林夫人也在一旁忍不住笑道:“染染自小就是个活泼、爱笑又闲不住的性子,桉儿他们几个谁都抢着带着她玩,摔倒了、疼了也不爱哭。” 秦老夫人也附和着,说起烟柒染小时候的糗事来,就连晏初暖和伍菁菁在一旁也听得津津有味。 这边说着,晏时桉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初一呢。 “祖母,娘。” 烟柒染见他进来,眼睛都笑弯了起来,里面亮晶晶的,好看极了。 林夫人见到烟柒染这样子,忍不住打趣:“本来还想着是有人跟我们抢人来了,现在看来是有人一直心不在焉呢。” 烟柒染脸上有一丝红晕爬上来,有了些羞涩却不见扭捏:“林姨,您这是可是在说我?” 晏时桉赶紧出言:“我娘是在说我,听说你来了,我这武练得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送上门来一回,可别被一句话给羞跑了。 他倒是低估了烟柒染大方的姿态,确实,烟柒染一直都是大大方方的,从来不扭捏,不造作。 喜欢一个人是大大方方的承认,她喜欢的方式也是大大方方的,从不藏着掖着。 对待每件事情,每个人的态度都是明艳的,让人觉得像个小太阳。 热烈且温暖。 随后,秦老夫人就放了人,烟柒染和晏时桉去了他的院子。 文安侯府中除了文安侯夫妇的主院外,就是晏时桉的院子占地最为宽广,面积最大,说是小院,却也比得上外面两进的院子了。 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文安侯府之前曾经落魄了些,可是底蕴犹在。 “‘默’!!” 【宝子们,豆子最近渡劫结束了,又阳了一次,又是吃药又是输液的,可算活过来了,现在还咳嗽不止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彻底好了,抱歉延迟了这么久才来更新,给你们补个请假条】 第136章 鸡肉 烟柒染抬头看着这院子上的题字,颇具风骨。 “这是祖父在世时,我请祖父为我题的。” 晏时桉的院子为‘默院’,府中下人也全都知晓公子喜静。 进了‘默院’,初一从大厨房端来了好几样精致的点心,还有一些瓜果用冰冰过的。 “‘云音’已经送走了?”晏时桉顺手就给她斟了一杯茶:“尝尝,这是用药材熬制的凉茶,清凉解暑,味道也有一种浓郁的花香味,还不错。” 凉茶?! 她得尝尝。 烟柒染喝了一口之后,眼睛为之一亮,入口清凉,回味甘甜,没有她不喜的茶水的苦涩,闻不到一点儿药材味道。 晏时桉见她爱喝,又笑着给她倒了一杯,药材熬煮过后放凉,倒也不担心贪嘴带来的腹泻和不适。 初一和十五站在不碍眼的地方:“咱们公子真是铁树开花了,咱们跟他这么多年,何时见他笑得如此...如此......那个什么过。 等到烟小姐一进门,咱们俩成亲的日子也不远了。” 十五点头:“公子确实得意忘形了些。” 显得放浪了都。 “送‘她’下去了,云音遇人不淑,被毁了一生,而毁了她的人却视一个活生生的人为草芥、为玩物,死了也算是为世间除害了,不然不知道还要有多少个云音的悲惨遭遇重演。”烟柒染一口气喝了两杯之后才回答晏时桉的问题。 哄人开心,撒娇,让她挺渴的。 不过,她没说的是,她亲自与下面沟通了一番,‘云音’化作厉鬼杀了三人本该灰飞烟灭的,但厉鬼的结局也是那些人造成的,‘她’不过是报仇而已,也算是两项相抵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云音’需要在下面地府经历百年刑罚,之后就可以在下面好好生活了,不必投胎为人在受苦。 这也是‘她’临走时的心愿,不想再生而为人,感受世间万般无奈之苦了。 烟柒染心疼她的遭遇,所以答应了。 晏时桉没有多说,此事也算是了了。 “时桉哥哥,凌州城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可有消息传回来了?”烟柒染指了指自己的‘乾坤袋’:“那‘吴优筹’还在这里呢,咱们是不是该早些将此事给办了?” 晏时桉点了点烟柒染的额头:“染染,凌州确实有消息传来,事情比原定设想的还要严重,此事不能轻举妄动,恐打草惊蛇。 吴优筹一家不是个例,现在的凌州城仿佛被一张无形的网网住了,所有的金银钱财流向都被控制了。” 这事情太大,皇上主张目前还是要私下里调查。 “那......” 烟柒染还未开口,晏时桉就道:“放心,吴优筹的儿女我一直派人暗中寻找,一旦找到就会救他们出来。” “那就好。”烟柒染点头,有晏时桉在,她莫名的安心。 “不过,这幕后之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呢?”烟柒染觉得奇怪,控制一个城市的金银钱财流动,这可是大手笔。 晏时桉眼中闪过一抹沉思:“目前还不清楚,但肯定有所图谋。” 也许是为了权力颠覆…… “无论如何,都要小心应对。”烟柒染一脸严肃。 晏时桉微微颔首,表示同意:“这段时间,我们还是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正好过几日是你家的认亲宴,京中权贵云集,你仔细观察一番,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异常来。” “我知道啦!”烟柒染乖巧地点头,心中却在想着怎么帮忙。 她的这点本事应该是能帮上的。 说完正事,烟柒染面对着晏时桉这张人神共愤的脸时,脑海中忽然想起那画本子上的‘玉面阎罗’来了,赤着上半身,手中握着长剑,长身玉立,肌肉喷张…… “染染,染染……” 晏时桉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依旧笑了一脸,那嘴角都要流出口水来了。 这好端端地说着话,怎么就忽然被馋成了这样子。 这是想到了什么好吃的了! 最后,他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想吃什么了?口水都流出来了。” “肌肉!” 烟柒染大脑都没过。 “鸡肉?什么样的鸡能好吃到忽然让你魂不守舍了,想吃我让初一和十五去买。” “不是鸡肉!”烟柒染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有时间还是看看画本子吧,真笨。”她的小脸微红,目光中带着一丝羞涩。 晏时桉愣了一下:“话本子?这都是写给闺中女儿家看的,我一个大男人还是算了吧。” 烟柒染的脸更红了些:“我……我只是觉得有的画本子还是挺好看的。” 不等晏时桉继续问下去,烟柒染快速在他侧脸印上一吻,而后恨不得用上轻功离开:“我去和阿暖还有菁菁玩。” 晏时桉摸着被吻的脸颊,有些失神。 初一和十五在一旁偷笑,晏时桉瞪了他们一眼,两人立刻敛起笑容。 烟柒染心中像揣着一只兔子一样跑到花园,阿暖和菁菁正在荡秋千,看到她过来,两人停了下来。 “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烟柒染好奇地问道。 “我们在说你家举办的认亲宴上要穿什么衣服。”晏初暖说。 “对啊,对啊,还有要送给诗沂姐姐的礼物!”伍菁菁兴奋地说。 烟柒染想了想,说:“你们能来诗沂姐姐就很开心了,阿暖,菁菁,日后若是我不在的地方,我家诗沂姐姐就拜托给你们照顾了,莫要叫那些不长眼的欺负了她去。” “放心吧,阿柒姐姐,我们一定会的。”晏初暖笑着道。 伍菁菁也就差举手发誓了,表示一定会保护任诗沂的。 “你们若碰到了让你们受委屈的人,告诉我,爹娘不好出面的,我帮你们讨回来。”烟柒染对自己的武力还是有信心的。 “好。”烟柒染和菁菁异口同声地回答。 她们好想再看看烟柒染那不动手光动嘴就能打退所有敌人的英姿,就像是在大长公主举办的赏荷宴那样。 “认亲宴那日,咱们要不要选个款式一样,颜色不同的衣服,一起穿?”晏初暖提议道。 “好主意。”伍菁菁与家中庶出的妹妹从来说不到一起,也玩不到一起去,现在与晏初暖和烟柒染这般,她很是珍惜。 既有好友间的神秘又有姐妹间的亲密。 烟柒染也很是赞同,这种体验她还从未有过:“对对,到时候一起站到诗沂姐姐旁边,看谁还敢找事。” 于是,三个姑娘手牵着手,一起去挑选衣服。 而晏时桉则在书房里思考着凌州城内的事情…… 第137章 那位公子是何人 六月二十九,护国大将军府举行认亲宴,护国大将军姜云欲收大理寺女仵作任诗沂为义女,特举行此认亲宴,宴请京中上下达官显贵。 与姜家交好的人家更是早早就准备了厚重的礼物上门,姜云大将军的义女,也是姜家的小姐了,更何况知情人都知道任诗沂与姜家大小姐烟柒染最为要好,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 就连将军府庶出的姜柒雪都比不上。 任谁都要感叹一句任仵作的好运气。 “娘,我爹有两个女儿还不够么?大张旗鼓地认什么义女。 现在好了,不仅不让我和您露面,现在连院门都不让出了,外面那些贱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在背后说我呢。” 她姜柒雪堂堂正正的将军府小姐,却还不如一个外来的义女,烟柒染比不过就算了,一个下等的仵作凭什么要骑在她头上。 柳氏心中也气得要死,恨不得弄死整个将军府的人才解恨,她在将军府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姜云不仅眼里、心里都没有她,现在更是将她们母女踩在了地上。 哼,且让他们高兴去吧。 今日的认亲宴是喜事,下次办的就是丧事,该吃丧席了。 面上依旧笑得温婉,拉住姜柒雪的手,让她坐下:“雪儿,无论到何时,都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和教养,你是要当人上人的,跟她们这些注定要成为脚下泥的下等人计较什么。” “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姜柒雪察觉到了自己娘亲的话中话。 柳茹娘亲切地握住了姜柒雪的手,笑得更是和蔼了:“雪儿,你想不想成为皇子妃?日后就有可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娘,大殿下已经有了皇子妃,嫁过去也不过是个侧妃。”姜柒雪眼睛一亮,想到目前的状况又有些不明所以。 “皇子又不是只有大殿下一位,只要你听娘的话,按娘说的做,这一切都不是难事。”柳氏凑到姜柒雪的耳边低语。 当今皇上还未立太子,一切都是未知数。 哪怕大殿下是所有人心中的太子人选,皇上当太子培养处理政务,只要圣旨一天未下就不作数,哪个皇子皆有可能。 姜柒雪听完,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被喜悦所取代。 “娘,我都听你的。”她紧紧抓住柳氏的手。 晏时桉再好,心不在她姜柒雪身上,她也不屑要了。 什么样的男人能比得上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生活呢。 哪怕不是皇后,就是个皇子妃,日后的亲王妃,晏时桉、烟柒染等人也是要对她卑躬屈膝。 所有嘲笑过她的人,都要打碎牙齿活血吞的讨好她。 柳氏欣慰地点了点头:“那你从现在开始要注意你的仪态了,安安静静地等着娘的安排。” 男人全都是靠不住的,唯有靠自己才行。 护国大将军府今日热闹非凡,勋贵人家更注重规矩,本就是男女分开的宴席,烟柒染作为将军府唯一的女主子,女客就是由她亲自来招待,不论是贵妇还是闺阁千金。 幸好有林夫人在,晏初暖和伍菁菁也在一旁帮衬,让烟柒染轻松了不少。 男宾那边有姜家的两位长辈姜云、姜夜招待,年轻的有姜沐阳和姜沐辰,晏时桉还在一旁帮忙。 到了巳正,吉时已到,所有人都汇集在花园中的‘来风阁’,认亲仪式就在这里举办,姜云高高稳坐正位,右手旁是烟柒染娘亲的烟淮兮的灵位。 姜夜站在姜云的左手边,姜沐阳和姜沐辰站在灵位的右边。 烟柒染手挽着装扮好的任诗沂出现在大家面前,香巧和云巧端着托盘,上面放着盛着温茶的茶盏,宫嬷嬷将软垫放在靠前的位置。 有礼仪者唱声,任诗沂跟随着唱词,下跪叩头,将茶盏双手端过恭敬地奉给姜云,就连烟淮兮的茶也是姜云代替喝下的。 姜云将准备好的碗筷和新衣命丫鬟呈给任诗沂,这是习俗中必不可少的。 “沂儿,‘珍宝筑’旁的‘得宝院’就是你的院子,你和染染两个互相陪伴。”姜云又抬了抬手:“这里有京中的铺子四间和城外的庄子两座,都是义父和义母为你准备的。” 丫鬟手中的都是地契和田契,还有铺子的房契。 任诗沂心中震惊又感动,姜家当真是把她当成了一家人的,考虑的很是周全,双手接过后,谢过了义父。 自己双手奉上为义父姜云缝制的帽子和鞋子,本该是给义母准备鞋子的,只好都成了给姜云准备的。 之后,又纷纷给姜夜、姜沐阳和姜沐辰见礼,送给他们的也都是任诗沂自己亲手绣的荷包,还有一人一双鞋子。 到了烟柒染这里,任诗沂准备了一个包袱:“染染回去再看。” 烟柒染交给了香巧,高兴地点了点头。 “小叔,哥哥,姐姐都给你们准备了礼物,你们的礼物呢?该不会只想着白拿人家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吧。” 姜沐辰性子比较活泼和跳脱,他先笑着说道:“我们给义妹的礼物都放在她的院子里了,等回去就能看到了,倒是染染你,义妹给你准备的最多,你送的礼物呢?” 烟柒染不甘示弱:“我当然给姐姐准备礼物了,是独一无二的礼物,无价之宝。” 此话一出,不仅姜家人好奇了,就连旁观的晏时桉、伍菁菁等人都开始好奇了,想看的心达到了顶峰。 姜沐阳左看右看也没看到有什么东西,就连她的丫鬟手中都没有:“你那礼物在何处?让我们都开开眼。” 烟柒染抬起双臂在空中画了个圆,双手摊开,手腕处互贴托在了下巴处:“我这个妹妹就是独一无二的礼物啊,姐姐如今有了我这个又漂亮又聪明的妹妹,肯定比收到任何礼物都开心。” 姜夜恨不得把烟柒染的脸给捂上:“染染,咱们好歹拔拔毛。” 任诗沂发自真心的一把抱住了烟柒染:“染染是我此生最珍贵,最珍惜的。” 烟柒染得意地冲小叔和哥哥们眨了眨眼睛:看吧。 我是宝贝。 谁能想到一个将军府的义女,不止当朝的大皇子殿下亲自带了礼物上门,大楚的公主和仙云城的城主也都亲手送上了礼物。 任诗沂这个将军府的小姐身份铁定牢固了。 “染染姐姐,那位公子是何人?长得可真好看,像神仙下凡似的。”晏初暖贴在烟柒染耳边,小声问道。 第138章 改行做月老 烟柒染顺着晏初暖的目光看了过去:“是我大师兄,仙云城的城主洛景扬。 别看他人模人样的,实际上人凶得很,都三十多了还不成家,让师父操心死了都。” 主要是能有个嫂子的话,她献献殷勤,大师兄就能被管的死死的,她也就不用怕他了。 活像是耗子见了猫儿似的。 晏初暖还没做出反应,另一边的洛景扬就迅速转了一下头,虽然是如沐春风的笑容,视线却没有温度。 烟柒染立刻露出了乖乖的笑容,洛景扬的笑意才到了眼底。 “你看吧,多吓人。” 晏初暖:“......” 确实有点了。 怎么长得好看的男子都不太像个正常人,她哥哥是一个,这位洛城主也算一个。 两个人一扭头就发现伍菁菁小脸微红的正和任诗沂说着什么,这是有情况了,还是她们两个不知道的情况。 “说什么呢?”晏初暖往旁边蹭了蹭,烟柒染也跟着蹭了蹭。 伍菁菁有些羞涩地看向烟柒染:“之前我和你说被人救了,我今日才知道那是你的小叔。” 以前都只是只听其名未见其人,今日才是第一次见,竟然发现,原来是那个伸手帮助过自己的公子。 烟柒染:“......” 今天是诗沂姐姐的认亲宴吧? 不是相亲宴吧!!! 怎么好像一瞬间都找到下半生的感觉。 要不她改行做月老?! 烟柒染目瞪口呆,她看看伍菁菁又看看任诗沂,最后把目光落回到晏初暖身上。 “阿暖,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出去卖个红线?”烟柒染嘀嘀咕咕。 晏初暖忍俊不禁:“这也太巧了,不过缘分天注定,这种事急不得。” “也是。”烟柒染点点头:也不知道菁菁有没有可能成为她的小婶。 她转向伍菁菁,故意板起脸:“不过你怎么现在才知道那是我小叔?之前都干嘛去啦?” 伍菁菁的脸更红了,小声嘟囔道:“之前也没见过面嘛……” 烟柒染见状也不再打趣她,拉着大家说起了别的话题。 经过这场认亲宴,任诗沂也成功地让京中权贵人家认识了她,包括王亭家的永宁伯府,来参加认亲宴的正是永宁伯夫妇,也就是王亭的爹和嫡母,他们亲眼看到了任诗沂的华丽蜕变。 当日回到府中,永宁伯夫妇就先将嫡子,王亭的兄长——王沣叫进了屋内,当晚又将王亭母子叫进了主院,王沣母子也在场。 永宁伯高坐主位,面色严肃不见一丝慈爱之色:“亭儿,如今你可还想娶那仵作?” 嫡母轻轻拍了拍永宁伯:“老爷,知道的您这是关心儿子的婚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打人呢!” 她倒是笑得和蔼又亲近:“亭儿,你爹找你来也是想关心关心你的婚事,之前你说非任姑娘不娶,现在可还是这样的想法?” 王亭心中明了,如今任诗沂的身份不是提高了一星半点儿,有了护国将军府做娘家依靠,这京中很多贵女都比不上了。 “爹,娘,我对诗沂的感情不曾变过,她亦是如此,所以孩儿想请爹和娘成全。”王亭作揖行礼。 王亭的生母站在一旁不干了:“老爷,夫人,这任诗沂不过就是个下九流的仵作,怎么能配得上咱们伯爵府的门槛? 你们即使不为亭儿考虑,也要为大公子考虑考虑,这样的人能给咱们王家带来什么,只会拖后腿,无法为咱们王家添砖加瓦。” 今日出门参加宴会,王亭的亲娘作为妾室并不知晓认亲宴的事情,王亭也从未想过要他娘去通过身份肯定任诗沂。 他是想分府单过的,至于他娘,是他爹的妾室怎可离开这大宅子,他日后常回来看看她便是了。 反正在他娘眼中,他不过就是个争宠的手段,保她荣华的保障而已。 “无知妇人,如今你看不起的任仵作,现在可是护国将军府的小姐,是姜将军的义女,凌州郡主的姐姐。” 永宁伯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都晃动出轻微的声响。 王亭的生母被吓到了,她竟不知道那丫头摇身一变,有了如此的靠山。 “亭儿,你既与任姑娘心意相通,那为父便让你嫡母为你准备聘礼,寻官媒上将军府提亲!” “多谢爹和母亲体谅孩儿,但还是等上一等吧,孩儿暂时还不想迎娶她。” 嫡母一愣:“为何?你之前不是为此事与你爹闹过几次,这次他同意了,你怎么反而后退了!” 王亭撩起袍子,双膝跪在地上:“爹,母亲,若是你们能同意我娶妻后分府单过,我就点头同意,若是你们不同意,那我宁愿就这么耗下去,看她嫁人也好。” “你......”永宁伯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想分家,一气之下将茶盏都扫到了他的身上:“逆子,父母健在,怎可分家,你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你的孝道呢?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王亭挺直了背脊,任由茶水打湿了衣衫:“父亲,孩儿并非不孝,只是想尽孝的同时也能护她周全。 这周全不是活着就可以,而是她可以做她想做的事情,我们的小家她可以做主。 孩儿从未想过脱离家中,也未想过分家,只是分府单住,平日不住在一起,不在一起用饭。吃穿用度一切皆有母亲安排,和大家一样。 孩儿的俸禄也依旧会交到公中,由母亲分配。” 永宁伯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指着王亭说不出话来。 王亭的生母见状,已经傻了,她从未想过向来听话的儿子竟会如此大胆。 之前已经就想娶任诗沂为妻一事顶撞过他父亲了,如今再次为了这女子想要分家,甚至她这个娘,他都不要了。 无论那女子身份多高,她都欢喜不起来了。 倒是王亭的嫡母帮着永宁伯顺气:“亭儿说得也是,老爷子嗣多,咱们家的宅子是小了点儿,孩子分府,不也和分个院子过一样的吗? 更何况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亭儿和沣儿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两个人肯定会互相扶持的。” 这位嫡母心中想得是分府不分府的,她始终是婆母,若真的生活在一起,掌家权肯定是自己亲儿媳的,这位任姑娘轻不得、重不得,要是闹起了脾气,将军府的男人们就够他们王家喝一壶的。 再加上一位都不把大长公主放在眼里的凌州郡主,谁敢惹。 她是想要将军府的人脉帮自己的儿子铺路,却看不上任诗沂这个义女的身份,只好同意王亭娶她,也是一家人了,总归有能用到的时候。 要是那位大小姐没与大理寺卿定亲,她肯定会让沣儿迎娶真正的大小姐过门啊。 所以,他们出去过得舒服,自己也不用添堵,偶尔联络联络感情就好了。 永宁伯经自己夫人这么一劝,就勉为其难的点头答应婚后分府过,而这买房子的钱由公中出,不必他操心,王亭这才同意去将军府提亲,才从地上站起来。 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诗沂肯定会喜欢的。 第139章 七夕灯会 认亲宴结束,任诗沂正式在将军府住了下来,每日和烟柒染姐妹两个坐马车去大理寺当值,傍晚散值,在同一坐马车回府。 姜夜、姜沐阳和姜沐辰三个大男人,轮流骑马接送府里的两位小姐。 七月初六,还未到晌午,姜沐辰就急匆匆地来到了大理寺。 “诗沂,染染,王家上门提亲了,爹让我喊你们回府呢。” “什么?”任诗沂和烟柒染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任诗沂的脸上立刻涌上了红晕,心中惊喜却也暗自思忖:这王亭怎么如此急切?她才刚刚住进将军府,他也从未对她提起过要来提亲一事。 烟柒染则一脸深意:王亭如今来提亲,想来是王家上下都已经想明白了,就是不知道王亭能为诗沂姐姐做到什么地步。 姜沐辰看着她们二人的反应,连忙说道:“赶紧回府吧,爹还想问问义妹的想法,永宁伯夫妇亲自登门,现在还在府中等着呢。” 烟柒染扯上任诗沂直奔马车:“诗沂姐姐,现在永宁伯府只是来提亲,不代表今日一定要答应或者明确拒绝的。 关于王少卿和你的感情,我不怀疑,但是成婚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永宁伯府中后院复杂,姐姐,莫要被一时感情冲昏头脑才行。” 倒不是烟柒染泼任诗沂凉水,只是女子在婚姻中试错的成本太高了,很多女子在成婚之后明明生活的很不幸,却不敢及时止损,调转船头,连跳出火坑的勇气都没有。 或许有勇气却总被生活中的感情所牵绊,痛苦一生。 永宁伯府王家后院成员复杂,王亭又是个庶子,上头不止有嫡母、嫡嫂,还有一位身为妾室的婆母。 这位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眼界短小,眼中只看得到后宅争宠之事,对儿子王亭的关心都是浮于表面的,诗沂姐姐已经被所谓的亲人伤了一次了,烟柒染不担忧是不可能的。 马车上,任诗沂听着烟柒染絮絮叨叨的话,忍不住会心一笑,用手点了点烟柒染的额头:“染染,现在的你倒是像姐姐了,放心吧,我心中有数的。 有你在,有义父和义兄在,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这种有人事事为你操心、担忧,走一步想十步的关怀,温暖又有依靠的感觉,她真的很珍惜,又感恩。 她忍不住轻轻靠在烟柒染的肩膀上:“染染,你一定就是我爹娘怜悯我一人孤苦,才送到我身边来的。” “上辈子说不定我们是亲姐妹呢。”烟柒染也将自己的头靠在任诗沂的头上。 胡国将军府内,姜云问过了任诗沂的想法,再次出现在厅堂内,永宁伯夫妇以及王亭还坐着等候,婚事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他们的茶也喝不进去。 “姜将军,犬子与贵府任小姐的婚事,您可否答应?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商量的。”永宁伯开口道。 王亭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大将军,我对诗沂是真心的,还望您能成全。” 姜云点了点手,示意王亭坐下来:“伯爷,这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这个做父亲的,总是要尊重女儿的意见。 上天垂怜,让我又有了一个诗沂这么好的女儿,我们姜家男人都对这两个女儿如珠如宝,诗沂与染染都是一样的姜家人。” 永宁伯夫妇和王亭听到这话,都明白了大将军这是在敲打他们呢。 任诗沂现在是他们姜家的女儿,不是以前那个被他们瞧不起的没身份的孤女了。 既然想要求娶她,那就要做好心理准备,转变他们的态度,不然姜家不仅不会同意,还会得罪了他们。 就算同意成婚,任诗沂在他们姜家也备受重视,与姜家嫡女烟柒染的身份、重量都一样,她的背后是整个姜家的男人。 永宁伯赶紧起身:“姜将军说的是,对于贵府的小姐,我们永宁伯府也是拿出了足够多的重视和态度,不然我们夫妇也不会亲自上门,就连聘礼的单子都带来了。 若是将军同意,择个吉日就会带着礼单上的聘礼前来下聘。” 王夫人赶紧将聘礼单子拿了出来,姜云接过大致看了一遍,心中还是颇为满意的。 他满意的是永宁伯府的态度。 “伯爷,夫人,见外的话我也不多说,两个孩子情投意合本就是佳偶天成,我们为人父母的该为孩子高兴的。 王少卿的人品贵重,我们自是信得过的,诗沂这孩子落落大方又独立,相信也是个好儿媳,定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至此,将军府是同意了任诗沂与王亭的婚事, 王亭很是激动:“多谢将军,在下日后一定好好照顾诗沂的,绝不会辜负她。” 永宁伯夫妇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将军府这个大树,他们是算是攀上了。 “那过两日,我们就过来府上下聘。” 姜云点头了,把准备好的任诗沂的庚帖给了永宁伯,收下了王亭的庚帖。 王亭与任诗沂二人算是定下了亲事,只等着后面走完三书六礼就可以成亲了。 七月初七,京中的七夕灯会很是繁华、热闹。 夜色还未降临,太阳就像是个深红色的鸭蛋黄挂在西面的天边,天边的白云都像是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青色烟雾,周遭的云海像是被金红色的毛笔勾勒了边框。 京城的街道上已经人头浮动,灯笼高挂,街边的小贩们高声叫卖,好一幅人间烟火,盛世之景。 七夕在晋铭是个很重要的节日,在这一天年轻的男男女女们都会相约出来逛灯会。 尤其是定了亲的男女,会趁着今日出来一起玩儿,见面的同时增加感情。 晏时桉早早就和烟柒染约定好了,如今任诗沂与王亭也订了婚,可以光明正大并肩走在一起了,二人自然也要相约一起出来看灯。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看灯的队伍会如此壮大。 姜夜、姜沐阳、姜沐辰不说,晏初暖,宋绣婉,伍荣和伍菁菁兄妹也都在,再加上他们这两对,足足有十一个人,这还不算几人带的侍卫和丫鬟。 烟柒染、晏时桉:“……” 这说是举家南迁也得有人信了。 第140章 人间烟火 京中最大的酒楼——醉满楼内,三楼的包厢中,窗户打开着,烟柒染依靠在窗边低头望着街道上的盛景。 幸好提前定下的是醉满楼最大的包厢,否则这么多人还真的坐不下呢,先当做大聚会吃顿饭,等天黑下来再各自行动,互不打扰的好。 晏时桉靠近,在她身后的位置站定:“在看什么?” 烟柒染头都没抬:“看摊贩和路上的过客,看他们的脸上的笑容,看着这人间烟火,快乐祥和。” 在这落日余晖中,给大地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恐怕就是神仙下凡也要流连忘返。 人啊,是这大千世界最脆弱的存在,上有神明,下有鬼怪,中间要有妖魔,唯有普通的人类既没有术法也没有法力,面对那些毫无一战之力。 可偏偏人也最顽强,他们把生活的不如意扛过,将整个人类世界经营的有声有色,有温度,他们有最伟大的意志力,也有最无敌的情感。 情感在别的看来或许是牵绊,是修行路上的绊脚石,但在人的眼中却是最珍贵的,最平凡、最普通,却也最有力量的。 她想守护着这份幸福,她要守护着! 晏时桉在身子的遮挡下,一把握住了烟柒染的手,攥的紧紧的,这样的她让他觉得好似一缕青烟,一股微风,缥缈又遥远,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她留在身边。 “染染~” 烟柒染突然抬头看向他,一双水润又纯净的眸子中满是明亮的光芒。 她的声音清脆而柔软:“时桉哥哥,趁着大师兄还没离开京城,我们要不要成个婚?” 这句话如同天籁之音,传入晏时桉的耳中,让他的心猛地一跳。 晏时桉凝视着烟柒染,看到她眼中对他们幸福的期待,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感受着她肌肤的细腻与柔软,他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轻声说道:“好啊,明日我就让我爹娘去将军府。” 烟柒染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如春花般娇艳动人,她的眼睛弯成月牙状,透露出无尽的喜悦。 她紧紧握住晏时桉的手,感受到他手心的温暖,或许是受到了节日氛围的感染,又或许是对诗沂姐姐和王亭之间的感情所熏陶,她也想跟他在一起,永远。 好似心中有一股力量冥冥之中牵引着他们。 “你们两个够了啊,我们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真是不害臊。”姜沐辰出声打断晏时桉和烟柒染之间的浓情蜜意。 二人转身,见到其余人都是一脸看猴耍把戏的精彩表情,晏时桉还担心烟柒染会害羞地无处躲藏呢。 谁能想到烟柒染依旧能够大大方方的承认:“我们两个本来就定了亲,说不定还要赶在诗沂姐姐之前成亲呢。 有什么好害臊的,他......”烟柒染指了指晏时桉:“本来就是我的男人。” 说完不顾小叔姜夜和两个哥哥女大不中留的表情,还往三人心上扎了一刀:“倒是你们三个,别说定亲了,恐怕连个意中人都没有,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出来过七夕。 在家躺着睡觉不香嘛。” 姜夜笑着摇摇头:“我们可不像某些人,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嫁人。” 他调侃道:“我们跟来,是怕有个不害臊的丫头直接跟人跑了,到时候着急的找不到人。” 烟柒染轻哼一声:“我这叫抓住幸福不放手,再说了,时桉哥哥遭人惦记着呢,我当然得赶紧抢到手。” 晏时桉拉着烟柒染的手,温柔地看着她:“放心,我不会让你溜走的。” 众人见状,纷纷起哄祝福,烟柒染微红着脸,心里却充满了甜蜜。 现在的生活真好,有家人,有朋友,还有他。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烟柒染探头看去,只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 “好像有热闹,我去看看。”她好奇地说。 “我陪你去。”晏时桉连忙跟上。 任诗沂见他们走了,她也想去看看,王亭主动牵起她的手:“走,我们也去看看,等到上菜了再回来便是。” 晏初暖和伍菁菁也想去,伍荣定是要跟着的,姜夜一看,扯着姜沐辰一起跟着下去了:“帮忙看着点阿暖。” 扭头还不忘叮嘱留下的姜沐阳和宋绣婉:“这里就拜托给你们了,等到菜上齐了,冲楼下喊我们一声。” 姜沐阳无奈摇头:小叔好歹是个长辈,这也太不靠谱了。 众人来到楼下,挤入人群中,原来是一个杂耍班子在表演杂技,在花灯车游街前热闹一下节日氛围的。 烟柒染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惊叹声,晏时桉则静静地站在她身旁,眼神始终落在她身上。 此时此刻,他觉得只要有她在身边,便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醉满楼’包厢内,姜沐阳望着一直坐在一边,从始至终都没有怎么说话的宋绣婉,主动开了口,声音坚毅有力量:“宋姑娘,你想不想去下面看看?” 宋绣婉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姜沐阳,眼眸中闪过一丝犹豫。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我还是不去了吧,二爷不是说让留在包厢里等饭菜上齐了好叫他们上来。” 其实内心有点想去,但碍于不想给姜沐阳添麻烦,让姜沐阳觉得困扰还是拒绝了。 姜沐阳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一笑:“没关系的,丫鬟护卫都在隔壁呢,让他们过来一个人看着便是。 而且今晚是难得的节日,下次不一定会有了,走吧,我带你去。” 他边说边起身,等着宋绣婉。 宋绣婉脸色绯红,略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起身同意了。 两人一同走出了包厢,融入了外面欢乐的人群中。 楼下的杂耍表演正进行到精彩处,观众们不时爆发出阵阵掌声和欢呼声。 姜沐阳小心地护着宋绣婉,避免她被人群挤到,宋绣婉专注地看着表演,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此时的姜沐阳,心中忽然间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发现自己似乎有些看不懂自己了,他对她并不像自己说的那般轻松,这个安静而善良的女子,他倒是希望能更多地了解她了,看到她了。 第141章 幼稚的男人 ‘醉满楼’包厢内,一张巨大的圆桌围坐了十一个人,小二最后端了几壶酒进来,就把门关上了,将空间留给屋内的众人。 烟柒染一看见酒壶眼睛都亮了,脸上都是惊喜的模样,就像那饥饿的小奶猫嗅到了鱼的香味似的,结果一闻味,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一整个垮了下来,眼神中的亮光也随之消失不见: “不是桃花酿啊!” 坐在她身旁目睹了她所有表情的晏时桉,顿时觉得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不忍看她沮丧的表情,抬手放在了她的头顶,轻轻抚摸了两下,像是给小猫顺毛一般。 “你总不能只喝桃花酿这一种酒啊,‘醉满楼’的桑落酒和秋露白乃是京城一绝,七夕配桑落酒乃是京中少男少女的一大爱好。” 晏时桉右手提起酒壶,往纯白的酒盅里给她倒上一杯桑落酒:“你尝尝,绝对不比桃花酿差的。” 清甜的酒香立刻飘散出来,烟柒染光闻到味道就觉得口舌生津了。 坐在烟柒染另一边的姜沐阳,整个人都发酸了,一个是自己捧在手心的妹妹,一个是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好朋友。 当初得知妹妹和晏时桉定亲的事情,自己就想到会有今天了,可是想象和现实还是有一定差别的,心里发酸又觉得空落落的。 他也上手抚摸了一下烟柒染的头:“染染,想喝桃花酿就跟哥哥们说,我命人去准备。” 晏时桉立刻看了过来:“姜沐阳,你酸了就直说,嫉妒兄弟,可真有面子。” 姜沐阳隔着烟柒染,就直接一个拳头擂了过去:“你给老子滚,谁嫉妒你,老子是心疼老子妹妹。” 晏时桉立刻抬手接住他的拳头,另一只手也握拳打了过去:“大舅兄,我是你妹夫,我对你妹妹好,你该开心才是,真不该冒酸水。” 姜夜作为大家的长辈,直接招呼大家:“吃吃吃,大家都动筷子,别搭理他们,从小就这样,一点大人之材都没有。” 烟柒染俯着身子,都快贴到桌子上了,倒也没影响她喝酒,这桑落酒口感确实与桃花酿不同,倒是别有一番滋味,相当不错。 酒液无色透明,酒香芬芳悦人,酒质醇厚纯正,入口绵柔甘甜,余香回味净长。 “明月黄昏后,独醉一樽桑落酒。 好酒!好酒!!”烟柒染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 晏时桉和姜沐阳二人默契地停了下来,纷纷扭头看向烟柒染,好家伙,三人面前的三壶酒现在都躺在了桌子上。 全被烟柒染一个人喝了,喝美了,还忍不住吟了一句诗。 “染染,喝多了?”姜沐阳低头小心询问。 晏时桉对烟柒染的酒量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你喝多了,她都不会多。” “你们两个打完了?那我就坐直了。”烟柒染坐直了身子,这才拿起筷子:“吃菜吧,你们两个可真幼稚。” 说着吃菜,还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大家也都没注意烟柒染,听到这话这才都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合着您老人家一口菜没吃,就把三壶酒给抄底了。 这酒量,估计这张桌子上的也没几个人能扛得住。 晏时桉赶紧用公筷帮她夹菜,姜沐阳也是,很快,烟柒染的小碗里就堆满了。 瞧这两个人的架势,是打算杠到底了呀。 “小叔,你可以说话了。”烟柒染感觉自己的忍耐力要到极限了。 一听她的语气,姜夜等人也都知道她要急眼了:“好了你们两个,差不多可以了,不然今晚上我带着染染去逛灯会,你们都给我回家去。” 姜沐阳老实了,就算小叔不说这话,他也不会再跟晏时桉较劲了,毕竟妹妹是真的要不耐烦了。 晏时桉也消停了,好不容易一会儿要单独相处了,这机会得把握住啊。 终于,这顿饭吃完了,夜色也已经笼罩了大地,京城街道上的各种花灯更显明亮和璀璨。 今夜的花灯车要游街,走过京中每一条繁华的街道,此时锣鼓声已经能听到了,几个姑娘家快速跑向窗口,花灯车已经在这条街上了,逐渐向‘醉满楼’下面行驶过来。 路上的游人纷纷向两旁靠拢,亲眼看着灯火辉煌,绚烂多彩的花车缓缓驶过自己的面前,车上还有打扮成仙女模样的好看姑娘,手持莲花灯,向外撒着花瓣,热闹又赏心悦目。 等到花车驶过,游人们才再次行动起来,三两结伴,到处走走,这里停停。 街道两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有的做成动物形状,栩栩如生;有的则是精美的花卉图案,绚丽多彩。这些花灯将整个京城装点得如同梦幻般美丽,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七夕的夜晚总是热闹非凡,孩子们手持小灯笼,追逐嬉戏;少男少女光明正大手牵手漫步街头,欣赏着美丽的夜景,没有旁人的指指点点和多余的注视,还有老夫老妻带着孩童在街道旁的馄饨摊、面摊,吃上一碗热乎乎、香喷喷的馄饨或是素面。 所有的人都尽可能的享受着七夕的节日氛围。 在这个繁华的灯会里,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欢乐和温馨的气息,人们忘却白天的疲惫,沉浸在这片灯火辉煌的世界中。 感受着爱情的萌芽和滋长。 任诗沂和王亭先离开了,烟柒染一把扯过宋绣婉:“宋姐姐,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去逛逛吧,早早回府了岂不是辜负了这么美好的节日?” 晏时桉一听,立刻就面无表情了,一把将她扯向自己:“宋姑娘有沐阳在,你别掺和。” 烟柒染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伸手朝晏时桉的腰就掐了过去:你不会看眼色嘛,就会打乱我的计划。 姜沐阳走到了宋绣婉身旁:“你们自己玩儿去吧,宋姑娘我会保护她的安危的。” 烟柒染得到大哥肯定的回答,偷偷地和宋绣婉眨了眨眼睛:宋姑娘,加油哦。 剩下的晏初暖眼睛在伍菁菁和姜夜小叔身上转了转,蹦蹦跳跳就到了伍荣的身旁:“伍大哥,我有事情想要找你帮忙,你跟我一起出去可以么?” 伍荣看了看晏初暖,又回头看向自己的妹妹,伍菁菁知道阿暖是想帮自己,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哥哥走了,剩下就是姜夜小叔和姜沐辰了。 晏初暖根本没给伍荣拒绝的机会,扯着他的衣袖就走了:“小叔,菁菁姐姐就交给你保护了。” 伍菁菁听到,立刻掩藏羞红的脸,低下了头。 “走吧,伍姑娘,小阿暖既然都开口了,想去哪里玩儿,都行。”姜夜走到伍菁菁跟前,一脸的坦荡。 伍菁菁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我想看烟火。” 姜夜颔首:“那咱们走吧。” 姜沐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偌大的包厢里就只剩下自己了,合着光棍就只有他。 一个人逛灯会也挺好。 第142章 臭不可闻 晏时桉与烟柒染并肩走在一起,寻常人家的姑娘与情郎出来不是看看花灯就是猜猜灯谜,或者买了河灯去河边放,再有放孔明灯的也大有人在,总而言之都是浪漫至极的事情。 偏偏烟柒染走得全都是卖小吃的烟火气息十足的摊位,她就像是掉入米缸的老鼠,快乐的找不着北不说,还偏偏不知道饱。 凡是闻着味道不错的,都要买上一些尝尝。 晏时桉本想和她手牵手,感受七夕的浪漫氛围,谁能想到现在的他竟是手中拎满了油纸包,全身都散发着各种食物的味道。 看着她还不断觅食的背影,颇有些无奈,他这未过门的小媳妇好像太过能吃能喝了些。 他回去定要多多置办些赚钱的产业,以前不当回事,总觉得足够日后成婚养家也足够了,可以后有这样能吃的小媳妇要养,委实有些费银子。 更要多攒积蓄了。 “时桉哥哥,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异味啊?”烟柒染歪头问道,鼻子还不断嗅着,想要闻闻是哪里传出来的。 晏时桉也闻到了:“这味道,过于霸道了些,像是......像是......” 这味道就像是谁家的茅厕炸了,又像是日日倒夜香的粪车翻倒在地一样。 越走这味道越大,烟柒染一看很多路人都绕着前面那个摊子走,就连两旁和对面都无人摆摊。 “时桉哥哥,就在前面,我们过去看看。”烟柒染对着那个摊子指了指,径直小跑了过去。 晏时桉大步追上,这么短的路程,晏时桉恨不得把自己的鼻子削掉,这味道,直击灵魂,让他干哕作呕。 烟柒染倒是好奇地站在一脸苦涩的摊主面前,问道:“老板,这是什么东西,味道可真臭。” 那一脸胡子的老板都快哭出来了:“这是我跟随商船出海带回来的一种水果,在当地比较便宜,我的身家都押在这奇异的果子上了。 当地人在它还不算成熟的时候采摘下来,说是等我运输回来后就会成熟了,可这随着它逐渐成熟,这味道竟是越来越大,越来越臭。” “谁闻见了都要吐,别说买来吃了。” 要不是自己抱着希望能卖一点是一点,别血本无归就好,他自己都要跑了。 晏时桉见烟柒染一脸好奇,恨不得直接下嘴尝尝的模样,他赶紧开口:“染染,我们去前面看看,还有不少好吃的呢。” 这玩意儿,真的难以靠近啊。 “时桉哥哥,我想尝尝,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长相这么丑的、味道这么臭的果子呢。”烟柒染那双明亮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晏时桉,晏时桉再也说不出来,直接颔首同意了。 好吃就吃,不好吃就不要了呗。 能怎办,自己的宝自己宠。 “老板,这果子,可知道怎么吃?我要一个尝尝,多少钱?”见晏时桉也同意了,烟柒染整个人都写满了跃跃欲试。 老板根本没抱任何希望,就连听说客人要买,都是丧气的不行:“本来该卖五两银子一个的,姑娘是这这第一人,就二两银子,半卖半送了。” 这公子和小姐,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绝不是普通人家,一会儿吃吐了在把他打一顿也不值当的。 希望能看在自己少赚钱的份上,饶了自己一次。 烟柒染见这果子比一个人的都头大,还浑身是刺,扎手的厉害,真是不知道如何下手:“怎么吃呢?” 晏时桉早早已经扔下五两碎银子:“放心,我等是讲理之人,不好吃也不会怪你。” 老板这才放下下心来,挑了一个开了些小口的果子,小心翼翼递给烟柒染:“姑娘,顺着这口子将其掰开,吃里面的果肉便是,外面的硬壳是不能食用的。 姑娘掰开时,切记小心手。” 烟柒染顺着口子轻松就将果子掰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像脉枕一样形状的果肉来,顿时这味道更大了些,晏时桉面不改色,心中却已经翻江倒海,他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住了,刚才吃过的小吃不自觉的朝上涌来了。 烟柒染闻了闻,发现这很冲鼻的味道中夹杂着丝丝香味又像是甜味,迫不及待的用手挖起一大块果肉,咦,竟然是软的。 一口咬下去,嚼了嚼,她的眼睛都亮了,好糯、好甜,好好吃。 “时桉哥哥,你快尝尝,这果子当真不可貌相,不可闻味,特别好吃,它竟是甜的。”烟柒染都忘记了自己手中的果肉是自己咬过的,直接递到了晏时桉的嘴边。 好么,这下子晏时桉觉得就是毒药他都能吃了,耳朵由温热变得滚烫起来,就着烟柒染的手直接硬着头皮咬了下去。 咦,竟然真的是甜的。 烟柒染看向老板好奇地望着他们:“你没吃过这果子?” 老板摇了摇头:“奇货可居,漂洋过海好不容易运回来,本就不便宜,我哪里舍得吃。” 他没说的是,就这味道,他自己也接受不了,跟吃屎也没区别啊。 烟柒染十分大方,给了老板一小块:“我请你,自己卖的东西也要了解一下啊,不然怎么能卖的出去呢。” 老板倒了谢,接过来咬了一口,,才嚼了两下,直接干哕了:“哕~对不起,哕~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跟在茅厕吃~屎也没有区别,这公子和小姐竟然还说是甜的。 烟柒染一看这是怎么回事?她和时桉哥哥当真觉得是甜的,好吃的啊。 “老板,你有多少这种果子,我都要了。” 老板一听也不哕了,恨不得直接要给烟柒染跪下,叫一声财神奶奶了:“一共两百一十个,除了姑娘刚刚买下的,还剩两百零九个。” 烟柒染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给老板:“这是定金,你明日将这两百多个果子送到护国将军府去,到时候我会结剩下的银子给你。” 老板点头如蒜,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把烟柒染打开的那个果子给合上用油纸包上,再用细麻绳系上方便拎着: “姑娘,这果子在当地叫‘榴莲’,它就像一个宅院,掰开了是一间一间的小屋子,每个小屋子里都会有果肉,姑娘回去多掰一掰尝试一下,我也不错吃过,只是见当地人开过。” 烟柒染拎起榴莲:“多谢,明日在将军府恭候。” 老板躬身行礼:“一定信守承诺。” 护国将军府的小姐,谁敢得罪啊,更何况还是自己的财神奶奶,让自己一下子就赚了七百两。 出海他只是陪朋友去的,身上当时也不过只是三百两银子,都用来买这榴莲了,这一趟就赚了两倍。 不行,他还得去,若是这榴莲在这位小姐的推动下,在贵族间备受喜爱的话,那他岂不是就可以做富家翁了。 烟柒染和晏时桉继续逛着:“时桉哥哥,明日那榴莲送到了,我送到你们府上几个,让秦祖母和林姨他们也都尝一尝。” 晏时桉不喜甜食,却也觉得这榴莲闻着臭吃着香,香中带甜,令人回味无穷。 “好,想来祖母和娘也定会喜欢吃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烟柒染被撞了一下,踉跄着倒向晏时桉,晏时桉伸开双臂,让她靠在了他的胸膛上,才没有摔倒。 烟柒染愤怒地转过身,却见到尤为诡异的一幕。 第143章 鹊神赐子(一) 十几位手提喜鹊花灯、梳着妇人发髻的妇女,面无表情地排成一队,她们的身影在黯淡的夜色下显得阴森诡异,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走来的使者。 这些妇女们口中念念有词,但声音却低沉而模糊,仿佛是在与某种神秘的力量交流。她们的眼神空洞无神,面无表情,直直地盯着前方,让人不寒而栗。 花灯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不定,映照着妇女们苍白的面容,更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她们的步行的动作整齐划一,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控制,让人不禁想起了某种祭祀仪式。整个画面充满了神秘和诡异的气息,让人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可是路边的摊贩、路过的游人好似就像没有看到,又或是习以为常。 而撞了她的排在第一位的妇人像是没有感觉一般,带领着身后的人继续走着,从他们二人跟前走过。 烟柒染发现晏时桉皱了下眉头又很快松开,她看不明白,这些是人啊。 “时桉哥哥,她们这是?” 晏时桉摇了摇头,他在京中多年,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往年七夕不是在府里就是大理寺,偶尔一次陪着晏初暖出来看灯,也是在前面那条最繁华的街上,从未来过这条平民街道。 “咱们去问问。” 晏时桉和烟柒染走向旁边的摊子,凑巧是个卖珠花和手绢的,烟柒染在其中挑了两条一模一样的,晏时桉付了半钱银子。 那老板娘正要找回剩下的铜板,晏时桉拒绝了:“这花色不常见,难得碰到我未婚妻喜欢的,剩下的就不用找了。” 老板娘一听,当即就乐开了花,连连道谢。 “姐姐,刚刚那些妇人是什么人啊,撞到我就好像没有感觉似的,停都不停一下,看都不看我一眼。”烟柒染顺势抱怨了一句。 老板娘也没觉得有什么,这条街上谁不知道这群妇人是怎么回事啊,就是说出来也没有什么。 尤其是面前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唤她姐姐,那岂不是自己在人家眼中也是年轻又漂亮了,所以也愿意多说一些。 “公子和小姐头一年七夕来这街上逛吧。” 见二人点了点头,老板娘才继续说道:“她们都是一些可怜人罢了,成亲多年没有生下一子,今晚正是跟鹊神求子的好时候。” “鹊神??”烟柒染一脑袋问号,她头一次听说。 “你们没听过牛郎织女的传说吗,这与鹊神求子是前年才流传到京城的,据别的州府的人说,鹊神很是灵验,凡是在七夕当晚虔诚跟鹊神求子的妇人一年后就能诞下麟儿。” “什么传说?”晏时桉本是不信这些的,可是在遇到烟柒染以后又由不得他不信。 但是这种惠及所有人的传言,他是真的有所怀疑的。 更何况刚刚那些妇人的表现也不像是对神明的祈求。 传说中,织女在凡间和牛郎生下一子一女两个孩子,后被王母奶奶奶抓回天庭的时候,只有儿子被织女带回了天上,每年七夕,天空中不见喜鹊,是因为所有的喜鹊受到鹊神的召唤,去搭鹊桥让牛郎和织女重逢。 但是在这一日,牛郎会把女儿交给织女,织女会把儿子交给牛郎,就这样鹊神当他们互换孩子之后就会命所有的喜鹊分散开来,鹊桥消失。 想要儿子的妇人在这一日要诚心向鹊神祈求,鹊神听到了就会命手下的喜鹊们在这一日送子而来,一年之后就能生出儿子来。 烟柒染皱眉,这传说简直太过荒唐,简直驴唇不对马嘴,好好一个七夕的节日,为何会和送子扯上关系。 “姐姐,这传说是谁传出来的啊?这鹊神大家可曾见过?” 老板娘摇了摇头:“我家中三个儿子,不曾求子所以不曾见过鹊神,不过我听别人说,确实有鹊神,就被供奉在城外的‘天水庵’,里面的妙清师父是个得道高人,这法子也是她教给信徒的。” ‘天水庵’在南城外,原先是个尼姑庵,这个晏时桉倒是知道的,里面的空竹师太还曾被太后请进过皇宫,不过空竹师太已经圆寂好几年了,之后这‘天水庵’就破败了,慢慢人去楼空了。 “现在的‘天水庵’被一群道姑重开,里面的妙清师父更是法力高深,据说是鹤云道长的亲传弟子,比咱们京中那位凌州郡主还要厉害呢。 不过才开短短两三年,这京中的妇人大多都是‘天水庵’的信徒呢,她们都说见到过鹊神,求子很灵的。” 老板娘将自己知道的、听说的,都尽数说给他们二人听了。 晏时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不说冒充鹤云道长的弟子,就说这鹊神显灵,可能么? 烟柒染气了,虽然总有人冒充她师父的弟子,但还是头一回被人堵着家门口冒充的,还拿她作比较的。 “我倒是要去看看这位妙清师傅到底是多高的人。”烟柒染扯着晏时桉的袖子就走。 晏时桉忙拉住烟柒染:“你先别急,现在都已经这般晚了,不如明日一早我们去南城外‘天水庵’一探究竟。 冒充鹤云道长的弟子,你也该和你的师兄、师姐说一声,万一真的是自家人,也该看看如何处理。” 烟柒染仔细一想也是,在仙云城只有少数人认识她,她见过的人也屈指可数,一般都是轻易不出仙云城的数一数二的大人物,这种小弟子,她是真的不认识,都是大师兄和二师兄再管的。 万一真的是仙云城的谁下面的小弟子,她这个长辈倒也不好直接教训,不给她面子,也得给她上头的人面子,尤其得给大师兄的面子。 “你说的对,那我们明日再去,咱们也看灯去吧,我吃得差不多了。” 晏时桉颔首,这才和她肩并肩去了最繁华的街道,去看今晚的花灯,等到一更,朝廷还要放烟花呢,正好在那条街道的尽头,城门处能看得最全最清晰了。 第144章 鹊神赐子(二) 晏时桉也想对对子、猜谜语去帮她赢一盏喜欢的花灯,可那些被束之高阁,花枝招展、价格不菲的花灯没有一盏是她喜欢的。 他看上一盏荷花灯,好看又清透,还是红色的,就像是她额头的那朵荷花印记,可烟柒染对那个喜欢不起来,只好他自己赢了下来,自己提着。 没走几步,烟柒染就看上了那摊子上唯一一盏烧鸡花灯,估计是整个七夕京城唯一的一盏。 当晏时桉付了银子的时候,那老板笑得都起褶子了。 没想到自家小儿子自己做来玩的奇葩灯竟真的有人买。 站在一边的男童,看到自己的灯有人喜欢,还撕了一个烧鸡腿要递给烟柒染:“姐姐,我平日最喜欢吃烧鸡了,你也喜欢是不是? 这灯是我做的,我说肯定有人买,我爹爹还笑话我呢,这鸡腿送给姐姐你吃。” 烟柒染没有收鸡腿,摸了摸男童的头:“你的手艺真好,下次要是有什么包子、地瓜、馄饨的花灯,姐姐还来买。” 男童:“......” 你爱吃的东西也太多了。 晏时桉跟在烟柒染身旁,那脸上的笑容就没消散过。当真是一个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染染,你提着的灯也太‘好看’了,路过的哪个不看你的灯一眼。” 烟柒染早将晏时桉之前提在手中的小吃都塞进了‘乾坤袋’,现在二人手中除了花灯再无其他。 她直接伸手大大方方的牵住了他的手,扬起一抹甜甜的笑容,水润的双眼带着笑意望向他的眼眸,璀璨又明亮:“我怎么觉得他们是再看我们呢。 看我们怎么这般般配,竟有如此好看的一对璧人。” 晏时桉听到她软糯的话语,心中像是被蜂蜜浸泡了一样,甜蜜得快要溢出来。 他更是藏不住温暖的笑意,眼神坚定又温柔:“你说的对,我们最是般配。” 他反握住她的手,他才惊觉她的手竟如此小,如此柔软,他的大手几乎可以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住,让他心里感到十分踏实和安稳。 只是这美好的氛围还没坚持多久,烟柒染就把她的手从晏时桉手中抽了出去。 浮生万象,不被锦色迷,不被表象欺,借我之力赐之你身。 开!!! “染染,发生......” 晏时桉突然被烟柒染开了天眼,他还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一个又一个的小姑娘,三到十岁的模样不等,一人手中提着一盏喜鹊花灯,一声又一声的喊着“娘”。 穿过街上的每一个人行人,每一个角落,不停地呼唤着‘娘’。 “怎么这么多孩子?”晏时桉此时觉得比刚刚看到那一对求子的妇女还要震惊。 烟柒染觉得心中难受不已,眼中不禁含住了眼泪,一时间仿佛回到了她亲眼看到母亲含泪去世,在那之后她被柳氏关在柴房,一声一声喊着‘娘’却无人回应的过去。 晏时桉发现了烟柒染的异样,那日他们上山她说的话他都记在脑海,疼在心里,他不顾街上众多人群,直接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她。 “染染,有我在,你有家人、师父、师兄、师姐,还有阿暖她们这样的好友。 染染,我们都在,都在你身边。” 他的怀抱温暖,带着他身上特有的雨后青草香气,宁神又有安定。 她张开双臂紧紧环住他精壮的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汲取着她渴望的安全感,只一瞬她就恢复了心情。 “晏时桉......”她的声音闷闷的。 “我在。”晏时桉的声音坚定又富有磁性。 一句‘我在’犹如天籁,印在了她的心上。 “谢谢你。”烟柒染轻声说道。 晏时桉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染染,我们还在街上。” 烟柒染立即推开晏时桉,站直了身子:“咳咳~时桉,我想去看看那些孩子。” 晏时桉看她在灯光下像是微醺的模样,扬起唇角:“我陪你。” 二人环视街上,那一群提着喜鹊花灯的‘孩子’足足有十几个,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烟柒染看向晏时桉:“拜托你了。” 晏时桉知道她一直在隐藏自己会武功的事实,直接一只手环过她盈盈一握的细腰,脚尖点地,直接朝路旁的商铺的房顶上飞去。 街道上看到的人,无疑不驻足观看,甚至还发出惊叹:好一对神仙眷侣。 二人站在高处寻找那十几个手提喜鹊花灯的‘女童’们,她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走路线,并不是在一起的。 终于,看到了一个走动缓慢些的‘小童’,大概只有三四岁的模样,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还绑着一串小铃铛,一身红色的小袄,好看极了,只是这‘小童’有些瘦弱,这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并不合身。 晏时桉带烟柒染下去,正巧落在‘小童’的跟前,烟柒染蹲下身来问她:“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小童’看了烟柒染一眼,瞬间哭得更厉害了:“我要阿娘,我要我阿娘,阿娘,阿娘,囡囡看不到你了......” 囡囡,原来‘她’叫囡囡。 “囡囡,你告诉姐姐你家在哪里,姐姐和哥哥帮你找阿娘好不好?” ‘小童’只是一个劲儿的哭着喊着要找阿娘。 “染染,她的年龄太小了,恐怕根本不记得自己家住在哪里,爹娘叫什么。”晏时桉轻轻拍了拍烟柒染的肩膀。 烟柒染无法,只得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张黄色的纸符: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收!!! “我们去找找其他的,看看能不能寻到什么线索。” 烟柒染也觉得必须将‘她们’都带回来。 接下来又碰到两个年龄小的,都像‘囡囡’一样,只会哭着找娘,一问三不知。 “时桉,‘她们’有些奇怪。”烟柒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晏时桉颔首,十分认同:“咱们找到的三个,手中的喜鹊花灯不必说是一模一样的,还有‘她们’头上都绑着小铃铛,身穿红袄,衣服样式虽然不尽相同,但是明显觉得这衣服不像是‘她们’自己的。” 烟柒染恍然大悟:“衣服穿在‘她们’身上太大了,而‘她们’太瘦小了,根本不像是能穿得上这种崭新衣服的样子。” “染染,你记不记得,那个老板娘说的关于‘鹊神赐子’的传说?” 第145章 鹊神赐子(三) “自是记得。” 烟柒染还从未听过如此瞎编乱造的传说,在原有的故事上随便扯了几句就变成了一个新的。 还造了个什么送子的鹊神,这是要抢送子娘娘的活计啊。 “你是怀疑这个传说?不对啊。” 晏时桉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我是怀疑‘天水庵’,更是怀疑那些妇人。” “今日你我二人之力恐怕分身乏术。”烟柒染还未将那些孩童找齐,现在又要调查刚刚已经走过的妇人,今晚就是不睡都不能有个结果。 晏时桉掏出信号箭,往漆黑的夜空发射,远在大理寺的人看到夜空中犹如火把的信号,就知道是自家大人在召唤。 “等他们到了交给他们便是。” 对吼,自己也有人啊,还比晏时桉的好用多了,她怎么给忘了呢。 烧鸡外加荷叶香。 地瓜一袭白衣长发飘飘突然出现在晏时桉的视线中。 他好似又有了变化,像是又长大了些。 “染染。” “地瓜......”烟柒染将她要找的手提喜鹊花灯、找娘的‘女童’说了出来。 地瓜笑得温柔:“好,等我。”说完就消失在二人面前。 晏时桉以往看不见就不说了,他现在可以看到地瓜,都不得不说一句这笑容简直是如沐春风,幸好不是个活的,否则,哪里还轮得到他和染染有什么事儿。 “那我们呢?”烟柒染等着晏时桉接下来的计划。 总不能他们两个就什么都不管了,全等着明日再说了。 晏时桉确实还有计划:“染染,先送你回府,我要夜探‘天水庵’。” 只不过这个计划只有他自己,不希望烟柒染跟着一同前去,毕竟‘天水庵’情况不明,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还有待查证。 烟柒染也没说要跟着一同前去,反正他走了之后,自己想要去哪儿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当晏时桉换上黑色夜行衣,跃上自家屋顶的时候,就见一身黑衣服的烟柒染已经坐在房顶上等着了。 “你这换衣服的速度竟比我还快。”晏时桉有些哭笑不得。 烟柒染起身,扯着他的袖子,声音软软的:“我想和你一起。” 水汪汪的眼眸像是蕴含着无数撒娇的话语,看得他心软的一塌糊涂:“好吧。” 就在二人准备动身的时候,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散落,映着二人的脸庞都忽明忽暗,切换着颜色。 一簇接着一簇,街道上人群的惊呼随着夜风传入二人的耳中。 屋顶上的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宛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目光凝视着远处天空中最美的明亮之花、璀璨之花,看它绚烂地绽放后又缓缓飘落。 就在她惊愕的瞬间,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就像在街上那般,将她纤细、柔软的小手温柔地包裹起来。 烟柒染在最后一簇烟花冲向天际并炸裂开来的时候,轻盈地踮起脚尖,试图如同蜻蜓点水般迅速在他的嘴唇上留下一个轻柔的吻。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个总是被她偷袭的男人早已积累了经验。 就在她准备抽离时,他的大手稳稳地落在她的脑后,稍稍低下头,加深了这个吻。 她的唇就如她一样迷人又美好,她的舌尖柔软带着温度,仿佛是在和他捉迷藏游戏一样闪躲着,带着桃花酿的清甜香气,还有醇厚的酒香。 这丫头,就这么会功夫,回家竟然还喝了酒。 该不会把桃花酿当水喝吧。 一吻结束,烟柒染有轻微的喘气,晏时桉的右手抬起,大拇指轻轻划过她的唇角。 烟柒染一时间不适应他如此深情又温柔的注视,立刻转身:“我们走吧。” 晏时桉也不好继续看着她,不然今晚上哪也去不了了,他正好也需要疾行的风来让自己冷静一番: “我带路。” 她的轻功,他是见到过的,她要是用尽全力,自己怕也是跟不上。 等到二人到了南城外的‘天水庵’,已经到了子时。 ‘天水庵’各处大门紧闭,今日是一年中祈求‘鹊神赐子’唯一的机会,按说就算没有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也不该如此漆黑,毫无声音才是。 ‘天水庵’规模本就不算大,只有最前面一处大殿供奉着‘鹊神’,后院则是分为两部分,中间一道闸门隔开,一边是方便信徒留宿的各个小院厢房,一边住的是‘天水庵’的教众。 不说住人的地方没有一丝灯火,就连大殿中,她们所供奉的‘鹊神’处,也燃没有着蜡烛,就连香火也不曾有,更别说值夜的道姑了。 晏时桉想去别处看看,烟柒染没有意见,她只是想去看看那赐子灵验的‘鹊神’是何模样。 她还从未听过、见过呢。 二人当即决定分头行动。 烟柒染小心翼翼地推开大殿的门,一股浓郁的香烛味道扑鼻而来,殿内一片黑暗,她从‘乾坤袋’中摸索出一颗珠子,又圆又大,散发出皎洁的光芒,好似月亮一般。 谁能想到从地府顺来的珠子竟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比火折子可好用多了。 她莲步徐徐走到神像前,借着明亮的光线,看清了所谓的“鹊神”。 竟还是塑了金身的,喜鹊头、人身的神像,后面还有喜鹊长长的尾巴,神像怀中还坐着一个小小的婴孩儿,赤裸着身子,竟是个男婴。 一点慈悲之色也无,竟还有几分说不出的诡异。烟柒染不禁感到一阵失望,这就是传说中的‘鹊神’?这也太糊弄人了。 但是这‘天水庵’外面看不出来,内里居然还挺有钱,钱从何来?信徒捐的? 正当她思考之际,晏时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看来这里并没有什么线索。” 特意盯着她手中的大珠子看了看,这么大的夜明珠能比得上一颗蹴鞠球了,他还从未见到过,恐怕就连皇上也都未见过。 这光芒就好比把月亮握在了手中,他从外面赶来就见这大殿恍如白昼了。 烟柒染转过身,点点头:“这‘鹊神’并非是真神。” 晏时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神像,然后环顾四周:“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两人离开大殿,继续在“天水庵”内搜索,整个庵堂异常安静,仿佛沉睡了一般。 忽然,一阵风吹过,传来隐隐约约的哭泣声,烟柒染心头一紧,看向晏时桉:“你听到了吗?” 晏时桉面色凝重:“好像是从那边传来的。” 他们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却仍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第146章 鹊神赐子(四) “怎么会?”晏时桉的面色有些冷。 他和烟柒染顺着孩童的哭声寻过来,竟走进了‘天水庵’后面的土地中,应该是‘天水庵’用来自给自足的菜地,只不过现在变成了一片荒地。 烟柒染眉头微蹙,脸色也不自觉的沉了下来,竟然有阵法。 他们二人已经闯入阵中,设此阵者定会感受到他们的到来,即使破了阵,想来也会什么都查不到。 “时桉,咱们回去吧,今晚注定要跑空了。” 晏时桉没有多问,她这么说定有这样说的道理,只能等明日再来了:“走,我们回去。” 两人转身准备离开,却发现来时的路不见了,烟柒染心中一惊,这阵法比她想象得更加复杂。 晏时桉将她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四周,忽然,空中弥漫起一阵浓雾,伸手不见五指。 烟柒染紧拉着晏时桉的衣袖,提醒道:“小心有诈。” 晏时桉“嗯”了一声,凭借着敏锐的直觉,带着烟柒染慢慢前行。 浓雾中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忽远忽近,让人毛骨悚然。 晏时桉停下脚步,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烟柒染再次掏出那颗巨大的珠子,璀璨的光芒刹那间就让浓雾消散了。 待浓雾散去,周围的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落在前方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一条巨大的蟒蛇盘绕在一棵大树之上,它的身体庞大而粗壮,宛如水桶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蟒蛇的头部高高扬起,口中吞吐着信子,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仿佛在审视着自己的猎物。 那巨蟒的眼睛黝黑泛着紫光,大小竟与烟柒染手中的珠子不分伯仲。 巨蟒的身躯覆盖着一层坚硬的鳞片,这些鳞片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透露出一种神秘而危险的气息,鳞片在烟柒染手中的珠子光芒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使得整个蟒蛇看起来更加威严和恐怖。 两个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条蟒蛇实在太大了,大到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啊~” 烟柒染整个人都有些发抖,手中的珠子掉落在地上朝着巨大的蟒蛇盘绕着的参天大树滚了过去。 她什么都不怕,唯独怕蛇、鼠、黄鼠狼,都是儿时为了存活吃过的物种。 晏时桉听到她惊恐的叫声,立刻转身,一只手拥住瑟瑟发抖的烟柒染,轻声安慰道:“染染别怕,我在这里。” 眼看着珠子就要滚到蟒蛇那边,谁想到那蛇见到珠子似乎有些恐惧,从树上下来了,尾巴支着地,直起身子竟然比那树还要高大。 晏时桉迅速抽出青玄剑,那剑见到蟒蛇,居然有些跃跃欲试。 “染染,你那颗珠子是什么宝贝,那蛇似乎有些怕它,不敢靠近它。” 烟柒染闻言这才睁开自己的眼睛,果真如晏时桉所言,可她五脏六腑中犹如猛龙过江的翻腾之感还在继续。 她迅速将一张黄色纸符朝那巨蟒扔了过去: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破!! 巨蟒见状,立马张开血盆大口,越过珠子就朝二人扑来。 就在这时,晏时桉拉着烟柒染往旁边一闪,避开了巨蟒的攻击。 烟柒染愣住了,这巨蟒是真的,并非是幻象,而是生存于阵法中的真实生物。 然而,巨蟒并没有放弃,它灵活地扭动着身躯,继续向他们逼近。晏时桉紧紧握着剑,准备迎接巨蟒的再次攻击。 烟柒染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断地从脑海中搜索着知识,或许可以找到破解之法。 她仔细观察着四周,发现巨蟒才是阵法的中心。 烟柒染心中一动,巨蟒是这个阵法的守护者,他们想要脱困,唯有收服巨蟒或者斩杀它。 她低声对晏时桉说道:“时桉,我们若是不能收服巨蟒,那就杀了它。” 晏时桉点点头,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出手,朝着巨蟒攻去。 他们的招式凌厉无比,一时间剑光四射。 巨蟒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它快速后退,等待时机准备对晏时桉和烟柒染发动攻击。 烟柒染心中暗叫不好,这巨蟒显然是已是开了灵智的妖物。晏时桉下意识地将烟柒染挡在身后,手中暗暗运劲,随时准备应对蟒蛇的攻击。 然而,蟒蛇并没有立即发动攻击,它只是静静地盘踞在那里,似乎在观察着他们。 晏时桉趁机打量四周,寻找突破口。烟柒染心中不断思考着,该如何破局。 就在这时,巨蟒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向他们扑来,晏时桉身形一闪,避开了巨蟒的攻击,同时挥剑斩向巨蟒。 巨蟒灵活地躲开了晏时桉的攻击,尾巴一甩,扫向晏时桉。 晏时桉手中的青玄剑好像更加兴奋了,他的手险些控制不住这柄有灵气的剑。 巨蟒好似也看出来晏时桉隐隐有控制不住这柄剑的趋势,那颗它所惧怕的珠子又回到了烟柒染的手中,权衡之下,巨蟒再次向晏时桉攻击而去。 因为那颗珠子,烟柒染得以喘息,也方便她从‘乾坤袋’中掏出她的法器,那朵碧玉色的小莲花。 九天仙露凝于掌,一朵玉莲护苍生。 她额间眉心处,红色的莲花印记再次显现。巨蟒发现了她双手快速所结下的印记,它身子一哆嗦,这下子算是踢到铁板了。 烟柒染驱动着印记,向巨蟒攻去。巨蟒口中喷出一股黑色的烟雾,与结印碰撞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 晏时桉趁机一剑刺向巨蟒的腹部,巨蟒吃痛,疯狂地挣扎起来,攻击力度、速度都比之前更胜,它怒了。 烟柒染集中精力,操控着玉莲快速结印,比上一次法力更大:“孽畜,还不停下? 你是真的想死吗?” 巨蟒看到那金色的结印蕴藏着巨大的法力朝自己攻击而来,它怕了,这要是真的被打到了,恐怕真的要命丧黄泉,它万年的修为都要毁于一旦。 化龙更是不可能了。 晏时桉都愣了,谁能想到刚刚那么巨大的蟒蛇,让人望而生畏,一口能吞下十数人的蟒蛇,竟然在一阵白光中化作了一条和他食指宽的小紫蛇。 “神人饶命,饶命。” 烟柒染听那巨蟒发出人声,开始求饶,她挥动衣袖,那到了蛇跟前的结印瞬间就消散了。 蛇松了口气,它不用死了。殊不知,烟柒染也松了口气,五脏六腑终于好受些了。 “神人日后就是我的主人了,还望神人手下留情,以后都听您的差遣。” 化身小紫蛇的巨蟒,声音都变得可爱起来。 第147章 鹊神赐子(五) 巨蟒化作的紫色小蛇好像眨着无辜的眼睛一般,扭动着小小的身子缓缓爬向烟柒染。 烟柒染一蹦三尺高:“你别过来,别过来,鬼才想当你的主人呢。” 之前是巨蟒,现在像条虫。 晏时桉双手正好托住烟柒染的臀部,她的双腿也恰好夹住他的窄腰,整个人如同一个包袱一般挂在了晏时桉身上,她紧闭双眸,似乎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她武功高强,又有法力傍身,自相识以来她表面上一直都是个看似软糯且纯真的姑娘,容貌昳丽、清新脱俗,心里的强大世间诸多男子都不及她万分之一。 谁能想到这样的烟柒染,也会有小女儿的姿态,忍不住心生宠爱之情,觉得她柔软的一塌糊涂,从而生出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望。 晏时桉紧紧地抱住烟柒染,柔声细语地哄道:“它已经停下了,不会过来了。” 然而,烟柒染仍然紧闭着双眼,将头深深地埋进晏时桉的怀中,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无奈,瓮声瓮气地问道:“那它怎么办?” 晏时桉不禁笑出声来,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烟柒染吗? 他低头望向不远处昂着头的小紫蛇:“你现在想如何?” “那她不要我,我跟着你也行,该不会你也怕蛇吧?” 它真身巨大威猛,他们两个人往死里弄它,要它的命,现在它变小了,怎么反而到害怕了呢。 不都说人类对又小、又可爱的动物都没有反抗之力的么,它这才化成刚刚破壳的小蛇啊,更何况这紫色多神秘、多好看啊。 晏时桉从小紫蛇的语气中听出了瞧不起的意思:“我不怕蛇,但你跟着我就必须维持现在的模样,不可以用真身吓唬旁人。” 见小紫蛇点了点头,他又道:“小紫就是你的名字了。” 小紫蛇:“......” 它那么高大威猛的蛇竟然叫小紫!!! 蛇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保命要紧。 烟柒染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小紫蛇,又看了看晏时桉,这才满脸通红地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认主就要有认主的态度,缔结主仆契约,否则免谈。” 晏时桉还是头一次听说,小紫自是知道的,主动贡献出自己的一滴血交给烟柒染。 烟柒染闭着眼睛,小紫的那滴血就悬浮在她的掌心,而后才睁开眼睛看向晏时桉:“时桉,需要你的一滴血。” 晏时桉划破手指,一滴鲜血从他的手指滴落,悬浮在烟柒染的另一只手的掌心。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她将两滴血融合,随着她的法力隐入了晏时桉的眉心,这样日后小紫就必须奉晏时桉为主,听他的命令,否则就要被反噬,有性命之忧。 “好了。” 烟柒染面对晏时桉,背对着小紫:“收了你,这阵法是不是就算是破了,摆阵之人是否已经感受到了?” 小紫稚嫩的声音响起:“摆阵之人哪里能有你这般高深的法力,是我自己主动进了这阵法休养生息等待雷劫降临的,她从始至终都不知道。” 以为你谁都像你似的呢。 遇到你我竟然把自己送出去了,真是倒霉。 烟柒染语气有些不屑:“你忽悠谁呢,若是没有好处,你能待在这里不走。” 小紫:“......”它忽悠不了啊。 晏时桉双目射出寒光:“还不说实话。” “我......我怕了你们了,是因为这里有只修行的锦鲤,要知道锦鲤可是天地运道的宠儿,它自带万物灵气和机缘的,所以我才寻到了这里,主动进了这法阵。” 烟柒染:“锦鲤?可我并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啊。 “那是因为它享受了人间善男信女的香火供奉。” “它是鹊神?!!!”烟柒染恍然大悟。 难怪那些求子的妇人定会有孕,即使没有恐怖如斯的乱七八糟仪式,锦鲤受了所求之人的香火,定会心想事成。 “咱们先回去吧,天亮以后再来。”晏时桉说道。 烟柒染同意,刚刚她没有发现那只锦鲤,现在出去也一定会感受不到,倒不如先回去,天亮再来。 她看都不看那蛇,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个花纹与‘乾坤袋’十分相似的荷包,给了晏时桉:“这袋子可装活物,你将它装进去吧,也方便你以后带着它。” 装在这荷包里,也总好过盘在他的手腕上,或是藏在他的怀里,不然,她恐怕连晏时桉都不想要了。 晏时桉走过去,将小紫装了进去,果然,没了小紫的法阵对烟柒染来说简直就是个摆设。二人轻易出了法阵,直接离开了‘天水庵’。 天亮以后,姜沐辰坐马车送自己的两个妹妹前往大理寺,烟柒染将昨晚的事情讲给姜沐辰和任诗沂听。 包括那未曾露面的锦鲤。 “小哥,姐姐,你们对锦鲤的事情一定要保密。” 二人都郑重地点了点头,这锦鲤的存在无疑比江山在手还要充满诱惑力。 姜沐辰忽然间想到什么,问烟柒染:“染染,你说我在你找到它之前,去‘天水庵’上香,求它让我遇到一位人美心善,能和我一起孝敬爹,不跟长嫂争家业,还能对你们两个妹妹真心相待,像我一般疼爱你们的姑娘,嫁与我做妻子。 它是不是也能帮我实现?现在你们都成双成对的,唯有我,孤家寡人一个。” 昨晚的滋味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烟柒染的脸可谓精彩纷呈:“别说它只是一只锦鲤而已,就算是进了真正的庙里,在菩萨面前我都不敢这么许愿。” “为何?”任诗沂以为这里有什么门道和说法。 “怕菩萨连夜扛着庙跑了呗!”说完,烟柒染还翻了个白眼给亲哥哥。 任诗沂捂着嘴笑个不停,姜沐辰讪讪地笑了笑,他听懂了烟柒染话中的意思。 果然,还是贪心了些。 “小哥,不是我说你,你想要那么好的姑娘,你拿什么配得上人家?” 姜沐辰:“合着哥哥在你眼里一文不值,你可真是亲妹妹。” 第148章 鹊神赐子(六) 烟柒染和任诗沂才一进大理寺,就见晏时桉、伍荣、王亭三人满脸铁青,有些怒气在身。 “怎么了这是?一大早的都吃炮仗了?”烟柒染问道。 晏时桉还未开口,伍荣就叹了一口气,晏时桉还看了他一眼,这才缓缓道来。 原来是昨日派出去调查祈福求子的那十几位妇人有了消息传回来了,这些人家有个共同点,每家一夜之间都少了个女儿,理由也是出奇的一致,那就是去走亲戚了,要去上一段时间。 可这些娃娃的最小的两岁,最大的也不过九岁,单独去亲戚家做客,大一些的还好说,可这两岁才多大点儿,正是需要爹娘的年纪,怎么可能会和其他人走。 哪怕是亲戚也不太可能。 有一家为了增加可信度,还特意和村里人强调去了哪个亲戚家,被派去的人打听之下发现也不远,不过是隔壁镇子,还特意跑了一趟,去查看。 果然,那女娃娃根本不在,那亲戚家里也没有孩子的存在。 这些忽然消失的女娃娃究竟去了哪儿,恐怕只有他们的家里人知晓了。 烟柒染秀眉紧蹙,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 “若真是被拐走,为何口径如此统一?像是提前商量好的一般......”任诗沂分析道。 “而且,哪家的父母会放心让这么小的孩子独自去走亲戚?这里面定有古怪。”王亭面色凝重。 “依我看,此事必有蹊跷。得尽快找到这些女孩的下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伍荣当机立断。 晏时桉却没有说话,想了想才道:“王亭、伍荣,你们二人带人走一趟,将那些妇人带来大理寺。” 伍荣拱手:“以何种名义拿人?” 大理寺拿人也要师出有名啊,不然明日早朝上弹劾大理寺行事、晏时桉的奏折就会满天飞。 “不是拿,而是请,请她们来大理寺帮忙破个案子,如若需要,可以给他们家里一钱碎银子,这钱大理寺公账上出。” 晏时桉沉着又冷静,他已经想到了些什么。 “是。” “是。” 王亭和伍荣,正准备走,任诗沂起身:“大人,不如我随他们一同前去。” 晏时桉摇了摇头:“你随我们去‘天水庵’。” 等他们二人带着手下走了,晏时桉才问烟柒染:“你大师兄和六师姐何时到?” “大师兄去接师姐了,应该很快就到了,五师兄偏偏还要凑个热闹,估计也在路上了。”烟柒染一早出门的时候就和大师兄打过招呼了。 “地瓜可将那些‘孩童’带回来了?有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晏时桉继续问道。 烟柒染摇头,凌晨回府,地瓜就已经带着那些孩童回来了,无论是大一些的还是小一些的都没有什么记忆,只说是灯会上,和自家爹娘走失了。 ‘她们’甚至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只剩下魂魄了。 “时桉,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昨晚听说的‘鹊神赐子’的传说,实际上真正赐子的是小紫所说的锦鲤,而它赐子的原因是因为它享受了信徒的香火供奉,所以也就不存在那个所谓的传说。 但是传说中牛郎和织女是在鹊桥上交换了儿子、女儿,二人的一对孩子也一直都是天各一方,唯有七夕这一日,鹊神搭起鹊桥,不仅是牛郎织女的见面,也是两个孩子的会面,一家真正的团聚。 牛郎有儿子在身边时,女儿就被织女带到了天上,也就是被鹊神给送到了天上。 所以,我脑海中一直萦绕着‘孩童’提着喜鹊花灯,身穿红袄的画面,她们各个的看起来在家中并不是受宠的模样,衣服不是崭新的就是八成新的。” 他一直觉得这像是某一种暗号。 烟柒染心惊:“你是说‘天水庵’利用‘鹊神赐子’的传说,背地里拐卖这些被家中挑选出来换儿子的女娃娃,而她们之所以在灯会上走失,其实是被爹娘故意带到灯会上,名为游玩实为遗弃?” 晏时桉点头:“我确实有所怀疑,但为何‘她们’会死,甚至不记得灯会之后发生的事情,我还想不到。” 任诗沂在家中出事后,却是穷困潦倒过几年,她见识过底层百姓家中的真实情况,更知道那些姑娘家活得有多不容易。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生不出儿子的媳妇,在婆家是猪狗不如的存在,比奴隶还奴隶,连带着她们所生的女儿都如家中的老黄牛一般。 不,老黄牛在农家都是宝贝,可这些才知事儿的女娃就被当成劳力使唤,偏偏还不给吃、不给穿。 心酸、心痛的很。 她还见过一过了十五就给自己找婆家的姑娘,嫁人之后,无论生活的如何,与娘家老死不相往来,足见她在这家中是个什么情景。 “那岂不是消失不见的孩童又被拐走了?” “昨晚我们在‘天水庵’听到的哭声,可能会是某个孩子的,所以等大师兄他们一到,咱们立即前往‘天水庵’。 到时候妙清交给你们师兄妹,庵中其他人交给我绊住,任仵作你待命,既然有魂魄就定然会有尸骨。” 晏时桉讲了一下他们的计划。 烟柒染和任诗沂很是赞同,但烟柒染还有另一件事要办,那就是找到那只修行的锦鲤,教给它真正的是非黑白,若能让它离开人群,去深山修炼就更好了。 ‘天水庵’门前,晏时桉打头阵,烟柒染带着大师兄洛景扬、六师姐初锦薇还有凑热闹的五师兄吕彦庭混在大理寺衙役中。 “大师兄,一会儿等妙清出来,你看看她是否是咱们仙云城的人。竟敢冒用师父名讳为非作歹,咱们得为师门出了这口恶气。”烟柒染攥了攥拳头。 洛景扬颔首:“你别管这里,那只锦鲤是关键,若是被其他人知道,被有心人有利用做了坏事都算是好的,恐怕到时候会掀起腥风血雨,百姓也无宁日。” 初锦薇也赞同:“咱们师兄妹七个,就数我和五师兄最为平庸,能为师门正名也定当义不容辞、当仁不让。” 吕彦庭:“......” 实话总是伤人的。 他堂堂晋铭大皇子,与她这个大楚嫡系大公主,竟成了最碌碌无为之人。 说出去谁敢信。 偏偏现实就是这样,什么办法也无啊。 第149章 鹊神赐子(七) 烟柒染趁着晏时桉在前面吸引了‘天水庵’所有人注意的时候,偷偷离开,绕了一圈,翻过墙头,直奔前院供奉‘鹊神’的大殿。 他们来的并不晚,这里已经有了不少的妇人上香、叩拜,添置香油钱了。 这样她还是感受不到锦鲤的具体位置。 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烟柒染站在跪拜的妇人群中很是明显,幸好妙清等人都已经去了大门外,她偷偷积蓄法力,朝上头的‘鹊神像’打了过去。 在众人听不到的时候,她明显听见了一声闷哼。 果然,在这金身之中。 还不等她再次出手,一缕白光出现在金身上方,而后快速消失。它跑了。 哼,既然发现了你,就万万没有要你跑掉的机会,不然传出去,我如何立足。 烟柒染追随着白光消失在大殿之中,众位妇人仍旧虔诚的磕头跪拜,好似烟柒染不曾出现过。 “敢问大人,我‘天水庵’有何不妥,亦或是我等有人犯罪?不然大理寺怎么如此兴师动众,带人包围我‘天水庵’!” 随着问话的声音响起,一位白衣道袍、青簪束发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天水庵’庵主妙清。妙清,妙清,果真是个妙人儿。 一袭白色的道袍、不施脂粉,也掩盖不住她艳丽的容貌,应是想营造飘飘欲仙、脱离凡尘、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感,奈何她的容貌过于妖艳,反而显得更勾人一些。 大理寺衙役们忍不住的惊呼就能感受出来了,倒是晏时桉不动声色,心中对这位妙清道人十分不喜,甚至有些厌恶。 一个人无论如何装,她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染染除去容貌、气质不讲,她的眼睛水润清亮,懵懂中带着纯真,宛如初生的婴儿一般,她看向那些含冤、受苦,一直陷在世事中的鬼魂的眼神让人动容,那时的她周身好似真的镀着一层光晕,慈悲又怜悯。 可妙清的眼睛,这其中饱含的情绪和欲望太多太多了。 要知道眼睛可是心灵的窗户。 “昨晚有数名孩童被拐,大理寺承办此案,有人看到这些孩童被带进了‘天水庵’,本官例行公事,需要你等配合调查。”晏时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 妙清看向晏时桉,微微一笑:“既是如此,那我等必定会配合大人查清此案,还我庵中上下一个清白。” 晏时桉颔首:“若是被人冤枉,本官也不会坐视不理,所以现在请庵中众人都到这外面来,本官要一一查问,也会派人进庵中查看。” 不等妙清开口,晏时桉继续道:“放心,绝不会打扰其他香客。” 妙清的眼神仿佛带着钩子一般看着晏时桉:“我‘天水庵’众人都在这里了,大人请。” 晏时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所有道姑,这些人...... “敢问妙清师傅师承何处?城中不少人都说您是来自仙云城,鹤云道长的嫡传弟子?” 洛景扬也听着,这女子他敢确定他从未见过,绝不会是师父的弟子,至于是不是来自仙云城,他就不太清楚了。 妙清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和慌张,反而十分自信:“大人过誉了,妙清并非是鹤云道长嫡传子弟,乃是大家对妙清的误传,但我确实出自仙云城,鹤云道长一脉,家师乃是鹤云道长排行第三的弟子。 凌州郡主算起来也是妙清的小师姑。” 晏时桉:“......” 万万没有料到竟是这样的关系。 他疑惑地看向洛景扬和初锦薇,这真是你们师门的? 初锦薇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她哪知道啊! 洛景扬倒是知道三师弟确实曾收过一个弟子,但他不知道是男是女,是何模样啊。 “敢问妙清道长的师父姓甚名谁,现如今在何处?” 妙清听到另一男子的声音,寻着看了过去,眼睛亮了一下,又恢复正常,这大理寺居然卧虎藏龙,大理寺卿好看的紧,就连这手底下的人也都长得不俗。 晏时桉示意妙清回答此问。 妙清笑得含蓄:“家师名唤白亦苏,自我离开仙云城后,已经许久不曾和家师联系了,此时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是否还在仙云城。” 这回答进退皆有余。 “我曾听说鹤云道长七位弟子,每个都有了不得的身份,不知道妙清道长的师父是何身份?”洛景扬继续追问。 “家师最值得提及就是他在道法上如鹤云师祖一样出色,身份倒是不值一提了。” “那就是不知道了?!”洛景扬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你自称白亦苏的弟子,可知道我是谁?” 妙清一愣,眼神有些发虚,他竟不是大理寺的官差。 竟顾着欣赏他们几人的好颜色了,将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当朝大皇子可是白亦苏的五师弟。 “您莫要说笑了,妙清见过五师叔。” 吕彦庭听到之后就笑了:“对,他是五师叔,我是大师伯,哈哈。” 洛景扬稍稍扭头,眼神递过去,吕彦庭立刻就闭嘴了,连眼里的笑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是大师伯,你是大师伯。 我不配,我不配。 现在就连晏时桉都知道妙清在说谎了,她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而已,也是对京中的消息一知半解。 知道大理寺卿的未婚妻凌州郡主乃是鹤云道长的关门弟子,知道当朝大皇子乃是鹤云道长的五徒弟,却不知道大弟子洛景扬——仙云城的城主已经到了京城,更不知道三弟子的真实身份。 对仙云城清楚,但是对洛景扬几位和仙云观就是一知半解了。 最让晏时桉觉得她在说谎的就是她竟然不认识洛景扬。 他还记得在洛景扬等人到达经京城之前,染染曾经和他提过一嘴,说是他们师兄妹几个说好了,无论是谁收了弟子一定要把洛景扬的画像给他们看,让他们牢牢记在心里。 见到画中人一定要绕道走,他们在大师兄手底下吃过的苦绝对不能让徒弟们再受一次,离得越远越好。 所以,洛景扬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好奇。 妙清立刻对着吕彦庭行礼:“妙清见过大师伯。” 吕彦庭本还想笑着接受了,体验一把大师兄的感觉,但刚刚洛景扬的眼神让他忌惮,甚至疯狂摇了摇头。 我不是,我不是。 晏时桉见大殿下如此,赶忙解围:“妙清道长先不忙着叙旧认亲,还是先说说拐卖孩童的事情吧。” 第150章 鹊神赐子(八) 烟柒染追随着那缕白光而来,此刻她就站在‘天水庵’后园的池塘边,望着水面上那一圈圈逐渐散去的涟漪,若有所思。 此时,池塘中的荷花正盛开着,粉色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阵阵清香。 然而,烟柒染的目光却被池水中的突然游过来那条金色锦鲤所吸引。它在水中游动着,身姿优美,鳞片在日光下闪耀着光芒。 烟柒染静静地注视着锦鲤,心中暗自猜测着它的来历。 就在烟柒染沉思之际,锦鲤朝着荷花下的莲叶游去,竟自娱自乐地绕起了圈圈,几圈之后就不见了。 她脸上的笑容扩大,衣摆随风轻扬,乌黑的秀发就像是柳枝般轻柔迎风摆动,头上的钗环发出悦耳的叮铃声。 “我只给你一次乖乖现身的机会,不然等我抓到你就把你清蒸了,还是红烧好吃些。” 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不等她出力,白羽飞来落在了烟柒染的肩膀上:“女霸王,你轻点,别把它真的打残了,锦鲤可是吉祥和好运的象征,对咱有好处的。” 烟柒染看都没看那傻鸟,直接一手划拉下去了:“把你的臭脚、脏脚挪开。” “女霸王,我这么可爱,你怎么忍心下手,不是人类女子都对又可爱又毛茸茸的小动物喜欢的不行,心软得不得了吗?” 怎么你偏偏手欠、心又硬。 “大哥,我看到过你化成人形那欠揍的模样啊,然后再想想你刚刚站在我肩膀上,我没把你羽毛拔光都是对你心软了。” 说着,烟柒染的眼神都变了,刚挥动翅膀飞起来与她同一高度的白羽:“……” 女霸王赢了,他怕了。 “你赶紧抓鱼,一会儿跑了,我在一旁为你鼓劲。” 白羽卖力挥动翅膀,快跑,不对,飞快点儿,飞快点儿,离她远点儿。 蒸地瓜、烤地瓜,一个铜板能买仨! 烟柒染的法力打入水中,水花一溅三尺多高,白羽瞬间就成了落汤鸡。 “烟柒染,你是故意哒!!!” 烟柒染才不理它,因为那只锦鲤出来了,落在了池塘岸边的石板上,然后化作了人形,是个很好看的姑娘家,像是十六七岁的模样,灵动又活泼。 然后大摇大摆地坐在了石桌上,翘着二郎腿,满脸写着不高兴,撅着小嘴。 烟柒染很怕她下一秒就要吐泡泡了:“你能化形了?” 锦鲤姑娘嘟囔了一句:“只是时间有些短,所以你有什么事长话短说。” 烟柒染严肃地看着她:“为何要赐子给那些妇人,要助纣为虐?” “我没有助纣为虐!”锦鲤姑娘激动地站了起来:“我只是在报恩啊。” 烟柒染皱起眉头:“报恩?报什么恩?” 锦鲤姑娘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她们供奉了香火给我,为我增加了修行,我要报恩啊,况且那些妇人都是真心求子,我不过是顺应她们的心愿罢了。” 烟柒染冷笑一声:“你可知道,你所谓的‘有缘人’,都是些什么人?她们为了生下儿子,丢弃了自己的女儿,养了多年的女儿。 你又知不知道,这‘天水庵’的道姑们利用你赐子成功的事情,大肆宣扬‘鹊神赐子’,用女儿换儿子,你这样做只会让更多无辜的女童受到伤害。” 锦鲤姑娘低下头:“我……我不知道这些,我只是听到她们的祈求,就想着可以帮帮她们而已。” 烟柒染叹了口气:“你的善良用错了地方,你还在修行当中是不可沾染人类因果的,待你大成之后你应该用你的能力去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锦鲤姑娘疑惑地看向她:“你是何人?” 烟柒染微微一笑:“我叫烟柒染,我想送你去瑶台仙山,那里灵气充足,有助于你修行,你觉得可好?” 瑶台仙山?! 那可是无数修行者所向往的地方,可是无人能找到那里,哪怕是它们这些精怪也找不到,好似这瑶台仙山就存在于传说之中。 传说中的瑶台仙山常年被浓雾笼罩,却鸟语花香、山明水秀,就连瓜果都带着蕴藏着灵力。那里是距离天宫最近的地方,灵气充足,还偶尔会有仙人在那里聚会、比试。 “瑶台仙山?”锦鲤姑娘眼中闪过一丝向往,但随即又摇摇头:“我还不能离开,那些因为我被遗弃的孩子,她们......” 烟柒染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也好,待此事解决,我送你和小白一起去瑶台仙山修行。” 锦鲤姑娘这次不再犹豫,痛快点了头:“我叫鎏金。” “你日夜在这‘天水庵’中,当真不知道那些道姑有没有带孩子回来,那些孩子又被藏到哪儿去了?” 鎏金都已经能够短暂化成人形了,法力不低啊,为何不知晓这庵中所有事情呢。 鎏金不好意思地嘟了嘟嘴:“我白日一心享受香火修行,晚上就要去各家赐子,几乎都不在这池塘中,即使我回来了,那妙清身上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使我不能靠近,所以我也是刻意远离她们的。” 白羽惊呼:“你赐子不是藏在金像中施法啊,还一家一家跑。” 鎏金气得不轻,食指朝白羽一指,一股水流再次浇在了白羽还湿哒哒的羽毛上。 她气呼呼地说道:“我总不能让那妇人无中生有啊,总要在她们和男人那个......那个的时候,施法帮她们怀上男婴啊。” 白羽一愣,说得有道理。 然后看向烟柒染,眨着它那黑豆似的眼睛:“女霸王,你可以无中生有吗?” “滚!!!” 烟柒染一抬手,一束光晕朝白羽袭去。 神仙生子都没有无中生有的,你倒是想得美。 烟柒染跟鎏金一番交谈,对妙清更加好奇了,她当真要会会她了。 要尽快找到那些女娃娃。 “鎏金你先回池塘吧,不要再进那金像之中了,等我再来找你。” 鎏金点了点头,朝着池塘轻松一跃,在落入池塘前又变回了那一尾金色的锦鲤。 “白羽,你对气味比较敏感,又不容易被发现,你在‘天水庵’附近找找看,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若没有就扩大范围,把这座山都翻个遍。” 白羽见有了正事儿,也不再跟烟柒染唱反调了,答应后就飞走了。 妙清,我来会会你了。 第151章 鹊神赐子(九) 一番问话下来,没有任何进展,就连‘天水庵’搜寻一番都没有任何异常发现。 晏时桉来到一旁,听到手下的人回禀,他其实对此早有了猜测,若是如此简单,也不会从未有人发现了。 这‘天水庵’的所有道姑,不知道是没有参与,还是嘴都严实的很,与妙清一样不好对付,他心中更偏向于后者。 烟柒染出现在了,凑到晏时桉身边:“没有发现么?” “你找到那锦鲤了么?”晏时桉的不回答就说明烟柒染猜对了。 “找到了,它对此毫不知情,等到此事了结,会将它送走的。” 烟柒染提起妙清:“鎏金说妙清身上藏着什么东西,它靠近不得,我去会会她,无论一会儿发生什么,大理寺的人别插手,只将其他道姑控制住即可。” 鎏金? 晏时桉猜测这恐怕就是那锦鲤的名字了,就像当初的白羽一样。 “好,应你。别受伤。” 现在没有查到任何结果,大理寺的任何人包括他自己都不能出手,否则就会留下把柄。 他们今日这么多人前来,若是没有个结果,打草惊蛇的后果恐怕就是昨晚失踪的那些女童会被灭口。 烟柒染身份特殊,妙清又自诩仙云城白亦苏的弟子,无论身份真假,说出口就是他们仙云城师门自己的事情。 烟柒染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有大师兄他们在,哪里就轮得到我了。” 妙清一直关注着晏时桉这边,她忽然发现一明媚女子朝她走来。 此女身穿月白色窄袖紧口立领衫,圆领无袖暗纹提花长袍,蓝色的腰带与右肩上的轻纱披帛同色,仙气十足又飘逸,这衣袍上身乃是用墨色绣线绣的山上松柏独立,裙摆处乃是一只长角的仙鹿身影,墨色中还暗藏了金线,更添几分尊贵。 腰间不止系着一个较大些的荷包,还挂着一个金子打造的小铃铛,随着她过来,那铃铛叮叮作响,悦耳动听。 头发一半挽着发髻,一半披散在身后,还有两个小小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头上只一支白玉簪,下面坠着两颗淡粉的珠子,最小面坠着的又是一个更小巧、更精致的铃铛,一看做工便知价格不菲。 其余身上在无任何首饰的加持。 光洁饱满的额头,不高不矮的鼻梁,一双让人一见就心生喜爱、放下防备的杏眼,微微轻扬的唇角,好一位绝世佳人。 妙清恍惚,迎面走来的姑娘好像是贪玩偷偷落入凡间的仙子,是她一直想要营造,却无论如何打扮都达不到的效果,偏偏十分简单的出现在另一位女子身上。 美人在骨不在皮,她当真是嫉妒极了。 这样的女子,这世上应是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拒绝吧。 “妙清?!”烟柒染到了跟前,打量着百姓口中这位得道高人。 “妙清见过凌州郡主。”妙清行的是仙云城的礼。 烟柒染顿时来了兴趣,柳叶眉轻挑:“你如何得知我是何人?” 妙清看了一旁的洛景扬三人,又将自己的身份重复了一遍,随后悠悠地说道:“京中谁人不知大理寺卿晏大人乃是当世的活阎王,唯独对未过门的妻子温柔小意。 晏大人的未婚妻乃是护国将军府的大小姐,被皇上封为凌州郡主。 其实,妙清应唤郡主一声小师姑的,还望小师姑见谅。” 呦吼,知道的不少啊。 有意思。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我三师兄有没有告诉过你,见了我们大师兄要绕道走,见了我要爬着走?” 完全听到了的洛景扬:…… 妙清:…… “为......为何?” 烟柒染傲然一笑:“因为我恃宠而骄,蛮不讲理,最容不下师门跟我美貌比肩的弟子。” 不等妙清反应,烟柒染就朝她伸了手:“让我看看你身上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妙清快速反应过来,往后退了一步:“你......” 结果没想到的是,这位凌州郡主都没动地方,冲着她邪肆一笑:“大师兄、五师兄,有人胆敢用我们仙云城的名义害人,还不清理门户。” 话音落下,只见刚刚还对她温和笑着的二人,目光都变了,被她唤作大师伯的男子朝她攻击而来。 吕彦庭没想到大师兄洛景扬竟然在背后推了他一把,还轻飘飘地说他:“让师兄看看你的武功是否退步了,若是退步了……” 他自己光靠想象就知道大师兄皮笑肉不笑的面目表情,若有所退步,他肯定要完蛋了。 洛景扬站在那儿看着吕彦庭的招式,轻笑道:“看来是进步了。” 说话间,吕彦庭已经再次伸手抓向妙清,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间难分胜负。 妙清趁机想要逃走,却被吕彦庭缠住,无法脱身。她心中暗叫不好,此人是在戏耍她,根本还没有出全力,她立刻转身朝着烟柒染的方向攻去。 洛景扬眼神一冷,身形一闪,拦住了妙清,挡在了烟柒染的面前:“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会我仙云城的武功路数?” 他声音冰冷,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妙清并没有回话,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知道今天是逃不掉了。这群人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她。 洛景扬一掌打在妙清身上,妙清倒退数米摔倒在地,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卑鄙小人。” 就在这时,烟柒染上前抓住了妙清的手腕,在她身上摸索着,从她怀中掏出一件物品来。 “卑鄙?谁能卑鄙的过你,那些孩子被你弄到哪儿去了?” 妙清依旧眼神清明:“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天水庵’干净的很。” ‘天水庵’剩下的道姑见妙清被打倒在地,哪怕有大理寺的官差看守,也纷纷动起手来,想要上前营救妙清。 这些道姑的武功皆不低,甚至在大理寺的官差之上。晏时桉脸色难看的很,她们究竟是什么蛊惑人心的组织? 来京究竟想做什么? “不必手下留情,反抗者就地斩杀。” 第152章 鹊神赐子(十) 主动与大理寺的人动手,往大了说就是公然违抗朝廷,晏时桉也就不用畏手畏脚了。 吕彦庭从怀中掏出一个笛子,放在嘴边轻轻吹响,不消片刻就有一队黑甲卫出现:“将这些道姑全部拿下,只留一口气能说话就行。” “是。” 有了黑甲卫的加入,局势瞬间逆转,大理寺的衙役们都慢慢撤了下来,有不少人身上都带了伤。 晏时桉也停了手,命他们互相包扎一下,就去了烟柒染这边。 烟柒染捡起掉落在地的像是吊坠的小牌子,静静地躺在在掌心中,歪着脑袋左看右看都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为何鎏金会不敢靠近呢? 这是什么材质的? 妙清见烟柒染拿着那块掌心大小的小牌子盯着看,她脸上终于有了慌张的神色,不过也是稍纵即逝,依旧被晏时桉和洛景扬捕捉到。 这牌子有问题。 晏时桉大步走过来,洛景扬离烟柒染最近,一把拉起蹲在地上的她:“阿柒,这牌子有问题,别碰。” 晏时桉也关心道:“染染,既然已经找到了,就扔了吧,不能掉以轻心。” 烟柒染摇了摇头:“对我没有伤害,我总觉得这牌子怪怪的。” 这味道…… 她抬起手凑到鼻子跟前,用力闻着这块小牌子上的味道,几息之间,她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至极。 “染染……” 晏时桉最先发现烟柒染突然转变的神色,以及身上外放的肃杀之气,他抢在烟柒染前面,对着歪倒在地的妙清,她那张魅惑的脸蛋,狠狠用力地抽了过去。 烟柒染愣了,她迷茫地看向晏时桉。 “乖,我来,手疼。”晏时桉柔声道。 妙清的脸不止肿了起来,就连嘴角都出了血,瞪大的双眼中全都是不可置信,堂堂大理寺卿竟然动手打女人,还是担心未婚妻手疼。 “你们身份尊贵就可以欺负人了吗?我的师门好歹也是仙云观,你们如此折辱我,可有想过将我师父的脸面放在哪里?” 烟柒染缓缓蹲下身子,明明是笑着,却让人寒蝉若噤,她揪着妙清的衣领,冷冷道:“妙清,你是不是我三师兄的弟子,我们所有人都清楚,想必你心里更加清楚,利用仙云城和我师门骗人,你是嫌你的寿命太长了么?” “我师父就是白亦苏,妙清从不说谎。”妙清依旧死鸭子嘴硬。 “我三师兄不日就到达京城,届时你是不是,咱们自有论断,若你真的是他弟子,到时候就让他自己动手清理门户。 现在,咱们就说你将那些拐来的女娃娃们都弄哪儿去了!” 大家都察觉到了,烟柒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情绪极其压抑,处在想要撕毁妙清的边缘。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晏大人都已经搜过了,我们‘天水庵’是被冤枉的。”妙清被烟柒染冷冷的直视着,眼神有过一丝的闪躲之意。 烟柒染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了,她揪着妙清衣领的手直接上移,掐住了她的脖子,她的手上青筋凸起,很是用力。 “你以为我们没有证据,是么! 那倒不如你来告诉这块牌子是用什么制成的,上面又涂了什么东西。 妙清,我知道你会阵法,更知道你会一些歪门邪道的秘法,但在我面前都不足你放的一个屁,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你还不说,我就直接掐死你。” 说着,烟柒染的手更加用力了。 妙清呼吸困难,她的脸色由红转紫,挣扎着却无法逃脱烟柒染的束缚,动不了分毫。 “我说...我……说...”妙清艰难地开口。 烟柒染厌恶地甩开了她的脖子,晏时桉立刻掏出自己的帕子给她擦了擦那只刚刚掐过别人脖子的手:“好了,干净了。” 烟柒染看了一眼晏时桉,仿佛自己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的心得到了舒缓,她直接拉住了他的手,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 晏时桉回握住她的手,没有多余的话。 妙清见烟柒染依旧冷冷地盯着她,呼吸几口气后,忍着嗓子的疼痛:“那......那是用女童的头骨......磨成粉混着血水......做成的牌子......上面涂满了尸油......” 妙清喘着粗气说道,断断续续的:“可保邪祟、妖魔鬼怪不近身。” 烟柒染正是闻到了牌子上的尸油味道。 “你们当真是丧心病狂!”晏时桉愤怒地说道:“那些被拐来的女娃娃们在哪儿?”他逼问道。 妙清颤抖着指了指‘天水庵’后面,晏时桉看向吕彦庭,吕彦庭颔首一部分黑甲卫协助大理寺的人快速去解救被拐的女娃娃们。 烟柒染厉声质问妙清:“你为何要拐走这些女童,你让她们做了什么?” 她从来不觉得妙清是人贩子,只为将这些女童们卖出去换银子。 妙清错愕地望着烟柒染,整个人有些愣愣地,枉她以少年天才自居,居然栽在了她面前的这个女子手中。 此事已经败露,主子知道也不会让她们活着的,受尽折磨而死,不如自我了断,痛痛快快去死,至少还有个全尸。 妙清眼神逐渐变得坚定:“烟柒染,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顺着她的嘴角流出黑血。 “不好。”晏时桉刚想上前,妙清就‘哇’地吐出一大口黑血,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上,瞪圆了眼睛,没了生气。 见此,晏时桉赶紧吩咐黑甲卫那边:“快,卸掉她们的下巴。” 黑甲卫闻言赶紧出手,终究是慢了一步,所有的道姑全部吐血身亡。 这件事好像越来越不简单了。 吕彦庭的心情更差,这明显是背后有人在整事儿啊,朝廷外患才刚刚平定,现在又要开始内忧了吗? “死了就死了,只要找到孩子们就好。” 大家听到吕彦庭的话,好似得到了宽慰,没错,他们此行的目的正是为了这些孩子,只要将她们平安带回去,这些恶人死就死了。 就在这时,一位大理寺的衙差着急忙慌地跑来:“大殿下,大人,不好了……” 第153章 鹊神赐子(十一) “大殿下,大人,属下们搜遍了都未发现孩子的踪迹,我们被骗了。” 这…… 知情的人都已经死了。 孩子们怎么办?是死是活? 吕彦庭求助地看向烟柒染:“阿柒,帮帮师兄!” 死人的事情,找谁都不如找小师妹,八个大师兄加一起也抵不上一个小师妹。 烟柒染颔首:“五师兄放心,我心中有数。”她看向‘天水庵’后面的茫茫大山,或许妙清并没有说谎,只是他们找错了地方。 九天仙露凝于掌,一朵玉莲护苍生。 她迅速掏出自己掏出自己那宛如碧玉雕琢而成的小莲花,以自身强大的法力驱动,将所有道姑的魂魄尽数困于此处。 这些道姑以为一死便能永远闭嘴,死守秘密,可那也得问问她烟柒染答不答应。 只见那碧玉色的小莲花轻盈地悬浮在她胸前,她的双手优雅地互相掩映横放,掌心相对,而后缓缓地向两侧打开双臂,手掌亦随之移动。 刹那间,那碧玉色的小莲花绽放出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宛如闪耀的太阳,在她的掌心微微浮动。 随着她手掌的逐渐打开,莲花如同获得了生命一般,迅速上升,并且不断变大。 烟柒染也随着那上升且变大的莲花朝着空中飞去,待她停下之时,那小莲花投下的巨大影子,仿若能够将整个 “天水庵” 都笼罩其中,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她静静地停在莲花的下方,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坚定,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动摇她的决心。 “浮香绕尘世,倩影覆天地。常有傀儡生,天真君自知。” 她口中念念有词,双手随着口诀如行云流水般快速结印。 紧接着,她将积蓄已久的法力全部朝着 “天水庵” 后面的方向猛然打去,同时口中大喝一声:“碎!!!” 那结印之力好似撞到了某种无形的屏障,在烟柒染喊出 “碎” 字的瞬间,仿佛有什么坚不可摧的东西瞬间破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 “轰隆” 巨响,一道道细碎的金光乍现又转瞬消失。 隐藏在神秘阵法中的小院,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暴露在正在焦急寻找孩子的黑甲卫和大理寺衙差的面前。 众人瞧见那座小院,犹如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急忙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烟柒染见法阵已破,这才心下稍安,气血顿时上涌,她压也压不住。 该死的妙清,竟然用尸骨摆阵,用尸油绘符,难怪连她也看出,找不到。 好恶毒的心思。 地面上的几人看着上空的烟柒染开始变得摇摇欲坠,都露出担忧之色。 晏时桉飞身跃起,借助‘天水庵’的房顶,用内力到达了与烟柒染一同的高度,快速伸手抱住她,带着她再次借助树木和‘天水庵’缓缓落地。 晏时桉将烟柒染轻轻地放在地上,等她站稳在松手,只是这手还不曾撤下,‘噗~’烟柒染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脸色瞬间苍白,冷汗不止。 “染染。”晏时桉搭上她的手腕:“内力乱窜,气血翻涌,怎么会?” 初锦薇也上前赶紧搀扶住烟柒染:“阿柒,你受了内伤?” 烟柒染唇角还挂着血渍,犹如冬日绽放的红梅,她笑着安抚大家:“别担心,妙清用秘法绘制了阵法,破阵后,我遭了反噬,休息休息就好。” “染染,我用内力帮你稳定……” 不等晏时桉说完,洛景扬就出声打断了:“我仙云内力有所不同,你修习的内功心法与我们不同,传给她只会对你们二人皆有损伤。 我来,我传内力给阿柒,帮她稳定体内乱窜的真气。” 烟柒染看向他们所有人:“不必都守着我,我没事儿,孩子们要紧。” 吕彦庭询问地看向洛景扬,直到看到洛景扬确定的点了点头,他才相信烟柒染真的没有大碍:“阿柒,师兄留下晏大人给你和大师兄护法,我们去看看那些孩子,放心,等去了,师兄给你送些好菜好酒,让你养身体。” 果然,这礼送到了烟柒染的心里:“五师兄和六师姐都去,那些黑甲卫和衙差都带着刀,吓到孩子们就不好了。” 洛景扬与烟柒染面面相对盘腿而坐,二人掌心相对,双手贴合,源源不断地将内力传入烟柒染的体内。晏时桉在一旁守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片刻后,烟柒染的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呼吸也平稳了下来。 “多谢大师兄。”烟柒染睁开眼睛,对着洛景扬笑笑。 “没事就好。”洛景扬收回双手,站起身来:“现在说说为何见我绕道走?” 烟柒染:…… 她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晏时桉搀扶起烟柒染,烟柒染露出虚弱的笑容:“大师兄,五师兄他们这么久还没出来,别是碰到了其他事情,孩子们要紧。 这个问题等让五师兄和六师姐回答,他们两个都好好的,我这内伤还未痊愈,不舒服的很。” 说着,整个人都靠在了晏时桉的身上。 洛景扬唇角轻扬,就连眉眼都染上了笑意:“好,我等着听你们的解释。” 烟柒染见大师兄笑得这么灿烂,心里默默为五师兄和六师姐点了根蜡。 师兄、师姐,抱歉了,师妹受了伤,这苦就只能让你们受了。 “染染,你的内息才平稳,暂时先不要使用内力了。”晏时桉眉头紧蹙,担心丝毫不减。 眼神中满是心疼。 烟柒染乖巧地点了点头:“知道啦,你也别太担心了。” 她转头看向‘天水庵’:“也不知道那些孩子怎么样了,希望他们都平安无事。” 晏时桉扶着她往‘天水庵’后面被发现的小院子走去:“别担心,大殿下定会将孩子们安全带出来。” 说话间,初锦薇先回来了:“阿柒,你让晏大人陪你在这里耐心等等,我们进了那院子一尘不染,很是干净,我和五师兄找了许久才发现了一间密室,有三个八九岁大的被关在那里,其余的都不见了。 那密室中还有一条密道,不知道是通向哪里的,大师兄和五师兄他们已经带人过去了,定能将那些孩子都带回来的。” “那密室中除了三个八九岁大的孩子外,还有什么?”晏时桉很快反应过来。 难道妙清磨骨,制尸油都不是在这里吗? 她们究竟要这些女童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