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草堪折直须折》 第1章 穿越 大楚朝,皇宫大内。 月黑风高夜,荒僻的冷宫内,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 “众将士听令!” “一队,由鼠一率领,作为先锋部队,正面冲击敌军阵地,负责把肥猫引走。” “二队,由鼠二指挥,作为左翼部队,迂回至敌军后方,负责抢夺敌方粮草。” “三队,鼠三,你们的任务是作为右翼部队,负责接应二队。” “鼠鼠,你作为三军统帅,需密切注意前线战况,随时向我汇报,切切不可临阵逃脱!否则,军法处置!“ “吱吱,本帅领命!” 一只肥硕的大耗子立正蹲好。 一名蓬头垢面、衣裳脏乱的美貌少女正蹲在墙角边,神气活现地布置着作战计划,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她指挥的“军队”,竟然是一群耗子! “各队要密切配合,协同作战,确保此次运粮行动万无一失。我等你们凯旋而归。” 少女威严地扫视了一圈她的“老鼠大军”,满意地点点头。 “众将士听我号令,向御膳房发起总攻——” 群鼠列队,整齐有序地钻出草丛里,“哧溜”几下就不见了。 少女满意地回到四处漏风的卧房,往冷硬的木板床上一躺。 “唉,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少女名江璃,修真界御兽宗亲传弟子,旁观某位天才渡劫时,被一个劈歪的劫雷击中。 她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到了异界,还变成了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小贵人。 小贵人也叫江璃,今年刚十五,长得如花似玉。 她是工部侍郎家庶女,因为美貌被送入宫中,封为玉贵人。 谁知道小姑娘看到比她爹还老的皇帝,忍不住当场恶心吐了。 皇帝龙颜大怒,当即把她打入冷宫。 小贵人又惊又怕,当晚便发起高烧,冷宫里也没人理会,没两天就香消玉殒了。 正好江璃穿了过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进了这个小贵人的身体,成了这个世界的“江璃”。 一睁眼就看到冷宫的断垣残壁,原身小贵人那惊慌、愤恨、恐惧、无措的情绪汹涌而来,江璃恨不得自己再死一次。 尤其是变成凡人的身体,还需要吃喝拉撒! 她不知道自己是死后魂穿异界,还是灵魂被传送进了什么小空间,但首先要做的,就是在这冷宫里生存下来。 江璃开始梳理小贵人残存的记忆。 她所处的这个国家名号大楚。 小贵人是当朝工部侍郎家次女,据说八字与祖母相克,自幼便被送到乡下庄子,直到及笄才接回,随即被送入宫中。 小贵人被打入冷宫后,江家不闻不问,冷漠至极。 生母方仪,江南富商独女,本是以“平妻”的身份,带着丰厚嫁妆嫁入江府。 生女后便一病不起,还被降为妾室,郁郁而终,万贯家财成了江家私产。 江家再把方仪所生之女送入宫中,这样一分嫁妆也不用出了。 好一出谋财害命的戏码! 江璃冷笑一声,心里默默对小贵人许诺:你安心走吧,我定会为你母女二人讨回公道,让江家血债血偿。 她认命地爬起来,开始探索新环境,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能用的。 冷宫虽然破败,也有三重宫室,杂草丛生,一片荒凉的景象,不少屋子连门窗都没有了。 江璃走遍所有屋子,找到两床凑合能用的铺盖,和一些破破烂烂的锅碗瓢盆。 院子里还有口水井,倒也能勉强生活。 她翻遍整个冷宫,就是没有找到粮食。 这具身体估计几天水米未进了,江璃捂着饿得直抽抽的胃,使劲拍打冷宫沉重的大门。 “有人吗?来人啊——” “快给本娘娘送点吃的来,想饿死我不成!” 大门上开了个小窗,一个冷馒头塞了进来,滚落在地上。 “都进冷宫了,还摆什么娘娘的谱!”守门的太监尖声斥责道。 砰的一声,大门上的小窗又关上了。 江璃捡起馒头,咬了一口,又冷又硬。 万万没想到,她堂堂御兽宗亲传弟子,竟落到如此境地! 冷宫的太监一天就给送三个冷馒头,只够塞牙缝。 在江璃饿得发慌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只油光水滑的肥耗子在眼前窜过,还听到肥耗子吱吱叫道:“御膳房的花猫去约会了,小的们,赶紧去扛点粮食回来!” 江璃马上意识到,自己作为御兽宗弟子的天赋技能还在! 御兽宗有一独门心法,名曰“谛听”,能与动物交流,据说练到最高境界,能听世间万事万物。 江璃这方面天赋极高,一入御兽宗便被宝华峰明玄真君收为亲传弟子。 她发现,这只肥耗子灵智颇高,可以收为灵宠。 江璃出手如电,一把揪住肥耗子的尾巴:“见者有份!” 肥耗子在冷宫没有天敌,又吃得太肥,被饿得两眼发绿的江璃抓住,吓得瑟瑟发抖,吱吱大叫:“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救命啊——” “放心,不吃你,太脏。” 江璃找了根绳子把肥耗子捆住,双手结印,朝肥耗子打了个手诀。 肥耗子眨巴着绿豆眼:“这死女人在干啥呢?” 江璃哀叹一声,这个世界没有灵气,她无法施展御兽法诀! 不知血契能不能用? 血契是御兽宗契约灵兽的一种方式,优点是可以在没有灵气的秘境内,以血液为引,用神识种下符印;缺点是有一定限制,只能契约比自己修为低的灵兽。 于是,她咬破指头,嫌弃地在耗子头上画了个符。 血色符纹光芒一闪,在耗子脑袋上消失了。 “主、主人?” 江璃听到肥耗子结结巴巴的声音响起,不由心花怒放,成了! 她是魂穿,炼气期的魂魄神识,对凡俗界的动物来说,简直就是碾压式的存在,种下符印轻而易举。 主仆契约达成,她就能驱使肥耗子了。 “嗯!只要你好好替我办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江璃解开绳子,“你去御膳房吧,快去快回!” “是,主人!” 冷宫里别的没有,就是耗子多,肥耗子是这里的头头。 多亏了肥耗子带领它的小弟们勤勤恳恳去偷粮,江璃才能吃饱饭,不然就冲冷宫这伙食,她早就饿死了。 想当年刚入御兽宗,她的梦想是寻一仙山占山为王,养一山头的灵兽,再向各路修士收收买路灵石,孝敬孝敬师父,如今却沦落到在冷宫当耗子大王…… 江璃欲哭无泪。 第2章 少年 这天,江璃草草喝了一碗粥后,准备去后院看看她的菜地。 菜种也是耗子们从御膳房带回来的。 江璃在后院开了块地,胡乱把种子撒下去,倒也种出了几棵小黄瓜,一丛小白菜。 这时,肥耗子匆匆来报:“主人主人,后面屋子里有个人!” 江璃一惊,她醒来后在冷宫呆了大半个月,除了那个尖嘴猴腮的守门太监,连鬼影也没见过,什么时候又冒出个人来? “什么人?男的女的?” “男的!不知道死没死?” 不会是死后抛尸吧? 听说后宫中腌臜事多得很,可别让她惹上什么麻烦! 江璃有点烦躁,目前以她的境况,只适合老实苟着,千万不要卷入是非之中。 她叹了一口气,抄起烧火棍,“鼠鼠,带路。” “好嘞!” 肥耗子一直把她带到最后面那重宫室里,江璃从掉了半扇的窗户往内看去,只见屋子角落处果然蜷缩着一个人。 “喂……你是哪个宫的?怎么会在这里?” 江璃敲了敲窗户,那人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江璃推开破旧的大门,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走近一看,原来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约摸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太监服饰,面色通红,两眼紧闭,眉头紧锁,一副痛苦的表情。 还好,没死。 “喂,醒醒!”江璃推了推他,少年低低呻吟一声,一动不动。 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滚烫,这是烧迷糊了吧? 江璃挠挠头,她这里也没有药啊! 她转身跑出去,来到冷宫大门处,用力拍门。 “来人啊,来人啊,有人快死了——” 外面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喂喂,外面有人吗?吱一声啊!” 还是没人搭理。守门太监大概又跑哪儿偷懒了吧? 江璃叹了口气,想起前身那个孤零零死去的小贵人,只好又折回去。 看着昏迷不醒的少年,她无奈地叹气:“算本仙子日行一善吧。” 她从自己卧房抱了张破烂的被子给他盖上,又打了盆水,找了块旧手帕,蘸了冷水放在他额头上。 别说小太监长得还挺好看,皮肤白皙,两道剑眉,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嘴唇因发烧嫣红欲滴,一副病娇美少年的样子。 江璃又给他灌了点儿温水,折腾了半夜,高烧总算退了。 晚饭也没时间做了,江璃胡乱啃了个白天剩下的冷馒头,就回自己屋休息了。 她走了之后,少年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 其实他早就醒了,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小时候,温柔的母亲正在照顾生病的他。 直到听到少女一边照顾他,一边絮絮叨叨地抱怨着: “今天又只能啃冷馒头了。” “天天吃草,脸都绿了!” “什么时候能吃到肉啊,我再也不挑肥拣瘦了……” 他这才恍然回神,母亲早已不在了,这少女应该就是不久前被打入冷宫的玉贵人。 听着她絮絮叨叨那些话,他既想笑,又心酸。 这是和他母亲一样的苦命人啊! 母亲被关进冷宫后,幼小的他经常偷偷钻狗洞进来,扑进母亲的怀抱撒娇。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年,却是母子俩难得的温暖时光。 冷宫,是他这十六年记忆里仅存的温暖,也是他独自舔舐伤痕的避风港。 现在住了玉贵人,以后不能再来了。 不过,他可以在能力范围内偶尔照顾她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江璃还没起来,肥耗子连蹦带跳地来报告。 “主人主人,那小子醒了,翻墙头跑了!” “走了也好,省得给我添麻烦。” 江璃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继续睡起回笼觉。 只盼小太监有点良心,偶尔回报她一下就行。 她的期盼没有落空,次日,肥耗子兴奋地跑来报告。 “主人主人,后面有好多吃的!” 江璃闻言,开心地跟耗子跑到后院,只见后院墙根处放着一个鼓鼓的麻袋。 打开一看,里面有一袋大米,各种调料,还有一块腊肉。 江璃差点哭了,终于见到肉了! 御膳房花猫看得紧,她的“老鼠大军”一直没偷到肉食,她吃素吃得两眼都发绿了。 “鼠鼠,咱们今天焖腊肉饭!” 收到东西,得谢谢人家啊。 于是,她用烧火棍在墙根写了一行字:“多谢,可否再帮忙买点肉?鸡蛋亦可。” 江璃把手上仅有的一个玉镯子褪下,拴在墙根处,又用烧火棍在旁边写上两个字“报酬”。 后院这处围墙塌陷了一部分,比其它地方低一点,小太监应该就是从这里翻进来的。 不得不说,冷宫实在是个偷懒的好地方,往这儿一躲,谁也找不着,那位小公公平时估计没少来。 她扛着麻袋回去,把里面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 腊肉割下一块,切得薄薄的。 剩下的找了根麻绳拴着,挂在屋檐下,严令肥耗子不得偷吃。 调料里有一小罐猪油,江璃珍惜地挖出一点儿,涂在砂锅底部,放入米饭。 再在上面铺上一层腊肉,倒上点酱油,盖上锅盖,小火焖了起来。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腊肉香味四溢,一人一鼠,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江璃取出一个破碗,给肥耗子盛了小半碗,自己则抱着砂锅开吃。 腊肉焖得油滋滋的,每一粒米饭都吸入了腊肉的油脂,喷香软糯,江璃吃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肥耗子更是吃得肚子圆滚滚,破碗都舔得干干净净。 次日,江璃在留言的墙根处又看到了一篮子鸡蛋。 玉镯还在,墙上回复了一行字:“此乃谢礼。” 江璃感动得眼泪汪汪,好人啊! 收了这么多东西,是不是得请人吃个饭? 于是,她又在墙根下写了一行字:“若得闲暇,敬请光临,粗茶淡饭,以表谢意。” 这天,少年又来了,他背着一个包袱,避开守门太监,熟门熟路地翻墙而入。 空气中隐约飘来腊肉的香味,他顿时觉得有点饿。 没想到玉贵人会下厨,日子想必能比母亲当年好过一点。 这时,他看到了墙根上那行字。 少年犹豫了一下,他知道自己不该去,但又却无比贪恋那一点温暖…… 第3章 清和 这日,江璃又焖了一锅腊肉饭,把刚长出来的小白菜拔了,做了个小白菜炒鸡蛋。 肥耗子乖乖地蹲在一旁,口水流了一地。 这时,厨房外传来了脚步声,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娘娘,小人可以进来吗?” 江璃连忙示意肥耗子躲起来,肥耗子不肯走,眼巴巴地盯着那锅饭。 “给你留一大碗,行了吧?” 肥耗子气哼哼地跑了。 江璃走出厨房一看,那天的小太监略显局促地站在门外。 “你来啦?饭刚好,快进来吧。”江璃笑眯眯地冲他招手。 “你病好了?” 少年腼腆地笑了笑:“好了,多谢娘娘关心。” 他把包袱递过去,“小人给您带了点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娘娘看看是否得用。” “哎呀,小公公你真是太贴心了!” 江璃开心地接过包袱,又掏出玉镯子硬塞给他。 “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你一个小太监能有多少俸禄?拿着。” “娘娘,不用了,您留着傍身吧。” “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能吃不能穿,不如你帮我换点粮食?” 少年顿了一下,“好,娘娘日后还有什么需要,就告诉小的。” “来来来,边吃边聊。” 江璃招呼他坐下,给他舀了一大碗腊肉饭。 少年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嘴里,味道很一般,但那股热腾腾的烟火气,令他心里暖烘烘的。 “你是哪个宫里的?我怎么称呼你呢?”江璃问道。 “小人名清和,是三殿下宫里的。” “清和啊,你上次为什么会晕倒在这里?” “以前冷宫没人,三殿下那儿的差事也不多,小的偶尔会跑这儿躲清净。” 清和赧然道,“那天小人偶感风寒,本想找个地方偷懒,没想到竟然晕厥过去。惊扰了娘娘,是小人不是。” “没事没事,这里这么大,你想来就来呗。看你翻墙头这么利索,原来是惯犯啊哈哈……” 江璃穿的这位小贵人刚入宫就进冷宫,后宫什么情况,她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 所以她迫切想知道宫里的形势,怎样才能保住小命。 清和的出现,简直就是及时雨啊! “清和,你能给我讲讲这宫里的事情吗?哪位娘娘最得宠?” “最得宠的自然是周贵妃娘娘了……” 老皇帝的后宫,有皇后一位,四妃九嫔,美人、贵人、才人无数,虽然嫔妃不少,但子嗣并不多,目前只有三位皇子,六位公主。 张皇后无子,大皇子是永安宫肖淑妃所生,二皇子是玉华宫周贵妃所生,三皇子是李才人所生。 大皇子、二皇子均已出宫开府,只有三皇子尚未成婚,仍居于宫内皇子所中。 李才人早亡,三皇子并不受皇帝重视,在宫里就是小透明一个。 皇帝年事已高,但未立太子。 目前立储呼声最高的是二皇子南宫曦和。 但主张“立长”,拥护大皇子南宫泰和的世家权贵们也不少。 两派斗争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江璃不禁暗暗皱眉,通过小贵人生前的记忆,老皇帝目光浑浊,脸色灰暗,也没几年好活了。 半只脚都踏入黄土了,还糟蹋人家水灵灵娇滴滴的小姑娘,作孽啊! 皇位之争,哪个朝代都是你死我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前朝的斗争,势必也会席卷后宫…… 江璃陷入沉思。 “娘娘不用担心,现在永安宫和玉华宫斗得厉害,您在这儿待着,还是比较安全的。” 清和看着眼前的少女,凌乱的头发、脏兮兮的衣裙,也遮不住她的天生丽质,不由暗叹可惜。 如花的年纪,却要在这冷宫中葬送一生! “嗯,我知道,多谢你啊清和。” 就这样,江璃交到了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 这天,江璃在后院挖野菜时,意外发现了一丛猫薄荷! 江璃顿时如获至宝,要知道,她打御膳房花猫的主意已经很久了! 肥耗子口中的“御膳房一霸”——花猫,据江璃判断,应该是只灵智颇高的猫。 要不是出不去,她早就去契约它了! 她叫来肥耗子,“鼠鼠,有一个重要的作战任务!” “好嘞,保证完成任务!” “你们去御膳房,把那只花猫引过来。” “啥?”肥耗子吓得瑟瑟发抖。 主人这是厌烦了它们,想让花猫把它们一窝端了? “我打算诱降敌军,把花猫变成自己喵……” 江璃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养鼠千日,用鼠一时,现在是体现你们价值的时候了!” 江璃召集她的老鼠大军,面授机宜。 肥耗子哭丧着脸:“主人,您一定要保住我们的鼠命啊!” “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 江璃看着肥耗子,面露嫌弃,“鼠元帅,话说你是不是该减肥了?” 晚上,月黑风高夜,耗子大军们叼着猫薄荷,鬼鬼祟祟地出发了。 御膳房,膀大腰圆、油光水滑的花猫正蹲在屋顶,惬意地舔着毛毛。 “喵?” 花猫突然抬起头,夜色中,隐隐传来一缕幽香。 “好香好香!” 这味道对花猫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它不由自主地顺着香味追踪而去。 耗子们按照江璃的吩咐,把猫薄荷撕碎了,撒在从御膳房通向冷宫的路上。 花猫果然嗅着味道过来了。 “花花,看,这是什么?” 江璃手中拿着一把猫薄荷草,站在院子中,向花猫挥舞着。 她听到花猫喵喵叫着,兴奋至极。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世上竟然有这么香的东西!好想贴贴!” “来呀,花花,这个给你,我还有很多哟——” 花猫犹豫了一下,还是抵挡不了猫薄荷的吸引力,“喵呜”一声扑了过去。 江璃把猫薄荷扔给花猫,花猫闻了闻,顿时疯狂地蹭着这几根草,兴奋地在地上打起滚来。 躲在一旁的肥耗子看得目瞪口呆,这肥猫是疯了不成? 江璃看着花猫满地打滚的样子,不由暗笑。 这天下的猫,都逃不过猫薄荷的致命吸引。 她趁花猫陶醉之机,咬破指头,在花猫头上画上血契,顺利地又收获了小弟一枚。 花猫疯狂劲儿过后,乖巧地在江璃脚上蹭来蹭去。 “主人主人,这是什么仙草?您还有没有呀?” “当然还有啦,只要你好好表现,管够!” “主人最好了,最喜欢主人!” 肥耗子见不得花猫这副谄媚的样子,从江璃身后窜出来,小胸脯一挺。 “我才是主人手下的老大!” 花猫一见肥耗子,顿时目露凶光,“喵呜”一声扑过去,一把将肥耗子扑倒在地。 “哎哎,快住手,不许吃同僚!”江璃连忙上前喝止。 第4章 厂草 契约花猫后,江璃的生活水准立马上升了一个台阶。 御膳房都有自己“喵”了,肥耗子再去“搬运”物资就方便多了。 花猫现在最爱做的事,便是带着它的女友们,来这丛猫薄荷中“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江璃又顺便收获了几只猫妹妹。 她也不是没有打过鸟类的主意,冷宫里最多的就是麻雀。 问题是第一她逮不到,第二麻雀智商太低,根本就听不懂人话,除了充作警戒,也没别的作用。 江璃只好暂时作罢。 她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天听猫猫们说各宫的八卦。 什么“周贵妃昨天打了皇后的宫人”,“王美人和丽贵人互相扯头花”,“淑妃宫里的太监和贵妃宫里的小宫女好上了”等等,乐不可支。 安逸的日子让江璃差点忘了,这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而她也只是一个无依无靠、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弃妃。 这天晚上,江璃正准备就寝,肥耗子匆匆来报。 “主人,外面那个太监摸进来了!” “他想干什么?”江璃警觉地爬起来。 “快去召集你的小弟,随时准备出击!” “是,主人!” 江璃顺手拿起放在床边的烧火棍,蹑手蹑脚地躲在门后。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黑影带着一股冲鼻的酒气,蹑手蹑脚地摸了进来。 “娘娘,玉贵人娘娘?” 声音尖细,透着一股猥琐的劲儿。 “娘娘,您冷不冷?要不要小的帮你暖暖被窝?” 那太监一边向床边摸去,一边猥琐地笑着。 大概是见江璃被关进冷宫有一段日子了,仍无一人为她打点,这太监笃定她好欺负。 于是趁着酒意,潜入江璃住处,意图侮辱于她。 江璃咬着牙,从后面猛地给他一棍,夺门而逃。 “啊——” 那太监惨叫一声,捂着头,跌跌撞撞地追出来。 “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 江璃边跑边努力催动主仆契约。 “鼠鼠,花花,小白——快来——” 她身娇体弱,哪里跑得过一个成年男子?没一会儿就被追上了。 “看你能跑到哪?”那太监淫笑道,“娘娘,你乖一点,小的会好好服侍你的!” 江璃回过身来,冷冷一笑:“鼠鼠,上!” 只听“吱吱”、“吱吱”叫声响起,一群耗子冲上去撕咬那太监。 “啊啊啊,死耗子,快滚开,快滚开啊!” 那太监又叫又跳,拼命想甩脱身上的老鼠。 这时,一阵“嗷呜”、“喵呜”声此起彼伏,猫猫大军也赶到了。 花猫气势汹汹地扑过去,一爪把太监的脸挠开了花。 “喵呜,敢欺负亲亲主人,本喵挠死你!” 小白几只小母猫也扑上去,一通抓挠,那太监满脸是血,落荒而逃。 “啊啊啊,救命啊——” 身后一群猫和老鼠穷追猛打。 江璃松了一口气。 突然,只听扑通一声,那太监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群猫四散奔逃,肥耗子带着它的队伍哧溜几下钻进了草丛中。 江璃一惊,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可是玉贵人娘娘?” 她定睛一看,只见淡淡月光下,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 来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长身玉立,身着深青色飞鱼服,腰悬一把绣春刀,披着一件黑色斗篷。 背光而来的高挺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你是谁?”江璃瑟缩了一下。 这人好重的煞气!难怪她的猫鼠大军一看到他,便四散奔逃。 “我乃东厂掌刑千户谢长安。” 青年缓步走过来,“卑职救驾来迟,娘娘受惊了。” 东厂掌刑千户谢长安! 江璃听清和说过,东厂,全称东辑事厂。 在他口中,那可是比锦衣卫更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从监控百官、探刺情报、镇压叛乱,到刑讯逼供、栽赃嫁祸、杀人行刺,无恶不作。 这宫里除了皇帝,权势最大的,莫过于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东厂提督廖无庸廖公公。 东厂提督之下,设有掌刑千户一名,理刑百户一名。 东厂掌刑千户谢长安,是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煞星。 传说他是个“天阉”,所以极得廖公公宠信,收为义子,皇上特御赐行走宫中,权力极大。 没想到这个臭名昭着的“天阉”煞星,竟然是一个俊美无俦的青年。 只见他飞眉入鬓,桃花眼波光潋滟,薄唇微勾,带着几分讥讽的笑意,走到江璃面前,略一抱拳。 “见过娘娘。娘娘可安好?” 黑色斗篷迎面飞来,将江璃兜头盖住。 江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仅着中衣。 她连忙用斗篷裹紧身体,掩面哭诉。 “谢大人,你来得正好!那狗奴才深夜潜入我房中,意图欺辱于我……” “娘娘放心,卑职已将其擒下。” 谢长安幽暗深邃的眼眸,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他慢条斯理地道,“我尚有一事不明,还请娘娘解惑。” “卑职夜巡宫中,但见群猫疾奔而过,一时好奇,尾随而至。原来它们竟是来救援娘娘的?” 江璃有点心虚,他都看到什么了? “大概是我平日经常喂它们,听到我呼救,都跑过来了。” “猫儿尚知道护主,这奴才竟然禽兽不如!” 江璃气愤地控诉,“谢大人,你还不快把那狗奴才拉走!我不想再看到他!” “是。娘娘如无别的吩咐,卑职先行告退。” 谢长安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深深地扫视了她一眼。 便一手拎起地上那太监,飞鸟一般掠过墙头。 江璃惊魂未定,果然是个煞星! 目光阴冷锐利,宛如黑暗中的猎杀者,令人望而生畏。 她摸摸身上的斗篷,这人见她衣衫不整,居然还知道帮她遮挡一下,好像也没传说中那么可怕? 肥耗子邀功道:“主人主人,还是本鼠靠谱吧,肥猫哪有我来得快?” “嗯嗯,鼠鼠最棒了!你们都是我的好伙伴!” 经过这场惊吓,江璃也睡不着了,跟肥耗子念叨起来。 “鼠鼠啊,没想到这煞星还挺细心,看来传闻也不可尽信。” “鼠鼠啊,别说谢大人长得可真俊,你觉得呢?听说他是个‘天阉’,那不就是太监?” “鼠鼠啊,我能和你们沟通的事儿,如果被别人知道了,会被当成妖怪抓起来吗?” “呼——呼——” 不知忧愁的肥耗子早就四仰八叉地睡着了。 第5章 炼体 冷宫外,谢长安唤来侍卫,吩咐他们把那太监押去东厂,又唤来一个厂卫。 “寅九,这个玉贵人有点古怪,找一个咱们的人,接替冷宫的差使,给我盯着点。” 他眼前不由又浮现出那诡异的一幕:冷宫太监被一群猫和一群耗子撕咬着,本是天敌的两伙动物,竟然联合起来围攻一个人! 看样子还进退有度,颇有章法…… 而身着白色中衣的玉贵人,正冷笑着站在一旁,似在指挥它们。 月光照在那张绝美的脸上,仿如志怪传说里的精怪一般。 寅九也看到那个太监的惨状,不禁咂舌。 “没想到玉贵人这么凶,她是不是会武啊?” “被猫咬的,她养了一群猫,” 谢长安顿了一下,“好像还有一窝……耗子?” “啥?耗子?!” 寅九大惊,宫里这些主子贵人,见到老鼠哪个不吓个半死,玉贵人居然养耗子? 谢长安双目微眯,眼中意味不明:“有点意思……” 这次遇险,让江璃深刻认识到,师父说得对,打铁还需自身硬,不能太过依依赖外物,修炼必须提上日程了。 她这段日子光鼓捣吃的,实在太惫懒了。 于是,江璃盘坐于地,五心朝天,开始运转宗门心法,试图沟通天地灵气。 过了半晌,她叹了口气,这里丝毫灵气都感受不到! 炼气不成,那便炼体吧。 御兽宗的弟子要驯兽,多少都会炼体,基本的法门江璃也会,只不过淬体的药材还不知上哪儿找。 不管了,先练起来再说。 于是,江璃也不睡懒觉了,天蒙蒙亮就爬起来,如同在御兽宗的日子一般,每天坚持打坐、站桩、跑圈。 几天后,当谢长安带着寅九和两个太监送东西到冷宫时,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娇滴滴的玉贵人鬓发凌乱,裙子扎在腰间,在冷宫里狂奔着,好端端的美人状若疯妇。 众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玉贵人这是终于疯了? 江璃闻声看过来,飞快地放下裙子,胡乱整理了一下头发,换了一副骄矜高傲的模样。 主打一个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动作很快,但谢长安还是眼尖地发现了,她两腿一边绑着一个沙袋! 谢长安眼中精光一闪,她这是在练功? 那沙袋大约是用粮食袋子装了土制成,但在腿上绑沙袋,分明是武林中人练习轻功的做法! 正所谓“轻功重练”。 练轻功,要先练绑沙袋,在小腿处绑上用铁砂、石砂做的沙袋,绑上之后,就不能轻易去掉。 当练得毫无负担感觉的时候,再半斤一斤地往上加。 军中训练士兵耐力和体力,也往往使用这种方式。 玉贵人一个深闺女子,如何知道这种法子? 他直觉这女子颇为古怪,便趁送东西的机会来打探一下,果然大有问题! 江璃平伏了一下呼吸,缓步而来:“谢大人,今日又有何事?” “禀娘娘,据卑职查实,前冷宫管事太监私自扣下了娘娘的月俸……” “我还有月俸?”江璃睁大眼睛。 “陛下只是让娘娘在冷宫反省,并未褫夺封号,内务府自然正常拔下月俸。” 打入冷宫还有月俸,老皇帝也不算坏到家嘛。江璃喜滋滋地想。 她竭力压下忍不住上翘的嘴角:“既如此,放下吧,谢大人辛苦了。” “贵人正六品,月俸白银十两,禄米十斛,请娘娘清点。” “呵呵,不用清点了,” 江璃向谢长安走近两步,“大人可否帮我一个小忙?” 少女运动过后的脸蛋粉扑扑的,真个是杏脸桃腮,娇艳欲滴。 被打入冷宫的嫔妃,不应该都是以泪洗脸,心如死灰吗? 何以会有这么明媚恣意的样子? 谢长安淡淡扫视了她一眼:“娘娘有事请吩咐。” “等一下啊,我去列个单子!” 江璃跑回屋里,不一会儿拿着张纸和一个包袱出来。 “谢大人,前日多谢了,这是借你的斗蓬,我已清洗干净,这就物归原主。” “再烦请大人,帮我把银两换成日常所需之物。” 谢长安接过包袱,顺手扔给寅九,又接过她手中的纸张,一瞥之下,不由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字体狂放有力,锋芒毕露,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子,竟能写出如此铁画银钩之字? 他对她的身份更怀疑了。 江璃五岁入御兽宗,读书写字都是明玄真君亲自教导,临的字帖自然是师父写的,可不就像男人的字? 再一看内容,谢长安脸顿时黑了。 只见上面写着:“柴米油盐酱醋茶,锅碗瓢盆香夷子……” 这是把他当杂使宫人了? 谢长安黑着脸:“娘娘,可要找位宫人负责日常采买?” 听闻这位的罪名是“畏惧君威,御前失仪”。 可看这打蛇随棍上的架势,实在难以想象她会因畏惧而“御前失仪”。 “不要不要,我穷得都要掏耗子洞了,养不起宫人。” 她都被打入冷宫了,按规矩是没有宫人侍候的。 想要宫人,就得自己花钱养。 虽然现在有月俸,万一哪天老皇帝觉得便宜她了,又不给了呢? 不知为什么,她对谢长安这个传说中的“煞星”,并没有那么畏惧。 虽然被打入冷宫,她还是属于主子阶层,不就让他帮买点东西吗?横竖也不用他亲自去。 江璃吃吃笑着,绑着沙袋竟也跑得飞快。 “一事不烦二主,辛苦谢大人啦——” 谢长安看着她毫不吃力的样子,冰冷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她的身影,充满探究之意。 寅九听得一愣一愣的,掏耗子洞?原来不是她养耗子,竟是耗子养她! 见谢长安满脸寒霜,寅九好奇地瞄向他手中的纸张,“头儿,贵人娘娘要买什么呀?” 谢长安黑着脸,把纸张往他手中一塞:“这个交给你去办。” 悻悻地转身离开。 寅九看着手中的纸张,“噗”地笑出声来,小小一名贵人,胆子也太大了,竟敢让这位帮她买锅碗瓢盆? 她大概不知道眼前这位是什么人吧? 哈哈哈哈……这件事他能笑一年。 谢长安利箭一般的目光瞥过来,寅九立马闭嘴,屁颠屁颠地跟上。 “寅九,你亲自盯着,务必将她一举一动都记录下来。” “是!” 寅九心中纳闷,这玉贵人不就是疯颠了点,胆子大了点? 一个冷宫嫔妃,需要十二时辰全天监控么? 他没想到的是,很快,他就逮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第6章 皇子 清和听说冷宫换了太监,又听说东厂从冷宫押了人离开。 他不知江璃出了什么事,心中焦急万分,忙寻了个空子来探望她。 “娘娘,您没事吧?” 江璃笑道:“都说了多少次了,咱们是知己之交,你就别一口一个娘娘地叫我了。” “我叫你小和子,你就叫我阿璃吧。” 清和微微一愣,“好,阿璃。” 听江璃说了那日的事,清和心里焦灼不已。 他说:“我在三皇子面前还有几分体面,我去求他,为你寻个会武的宫人如何?” 江璃连忙摇头,如同拨浪鼓一般。 “不要不要。别忘了,我名义上还是三皇子的庶母。” “让他关心我这冷宫中的庶母,岂不是给他招祸?” 清和脸色一僵。 “好啦好啦,我有自己的办法,别人欺负不了我的。” 她悄声在清和耳边说,“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宫里的猫都听我的,那天就是它们帮了我。” 清和大吃一惊:“你会驯猫?” 江璃嘻嘻一笑,摆摆手:“我哪会驯猫啊?不过是它们都喜欢我罢了。” 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一根猫薄荷草,“你看,我有这个。” 清和好奇地接过猫薄荷草,“这是何物?” “猫薄荷,我在后院无意间发现的。” “猫儿对这种草情有独钟,一闻到这味道,就会兴奋得满地打滚。”江璃解释道。 清和恍然:“原来这就是猫薄荷啊!我在医书中读到过,‘薄荷,猫食之醉’,没想到竟是真的!” 江璃得意地笑道:“我在后院种了一大片,宫里的猫都闻着味儿跑来了。” “它们和我混熟了,关系好得很。那天想欺负我的狗奴才,被它们挠得一脸血,哈哈……” 清和闻言,也笑了起来,“我下次带几条鱼过来,好好犒赏一下它们。” 江璃眨了眨眼,笑道:“小和子,你还看过医书啊?真厉害!能不能帮我打听几味药?” “当然可以,什么药?”南宫清和问道。 “塑筋藤、透骨草、血髓枝、蝎尾花。”江璃一一报出药名。 清和皱眉沉思片刻,“透骨草倒是常见,但其他几味药,闻所未闻,不知有何功效?” 江璃解释道:“这是一个药浴方子,用来强身健体的。” “你有机会出宫的话,就帮我去药铺问问,不着急。” “好。”清和应道。 清和熟门熟路地翻墙出去,正准备快步离开时,一个高挑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 “三皇子殿下?” 清和一惊,抬头一看,只见谢长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原来,清和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太监,正是三皇子南宫清和! 南宫清和心里暗暗叫苦,怎么就碰上了这个煞星! 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到自己翻墙?可别连累了阿璃! 他打定主意,只要不是当场抓包,他就死不承认。 南宫清和定了定神,佯装惊讶:“谢大人?” 谢长安神色淡淡:“殿下怎的一个人来这里?此处偏僻荒凉,殿下莫要再来了。” 南宫清和面露悲伤:“今日是我母妃忌日,我来拜祭一番也不行吗?” “殿下还请节哀。”谢长安面无表情地道,“冷宫如今有玉贵人,殿下还是避些嫌疑的好。” “我……我没有你想的那种龌龊心思!”南宫清和满脸通红。 “卑职如何想不重要,事关殿下清誉,望殿下三思。” 谢长安双手抱拳,深施一礼,足尖轻点,眨眼之间,已在数十丈外。 南宫清和怔怔地立在原地,一脸颓然。 他没想到谢长安能轻轻掀过此事。 转念一想,自己只是个不起眼的皇子,阿璃又是个冷宫弃妃。 谢长安这样权势滔天的人物,实在没必要和两个小人物过不去。 但是,为了阿璃好,冷宫这个地方,他实在不能再来了。 次日,冷宫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江璃正在练功,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丽贵人娘娘驾到——” 丽贵人?这不是和玉贵人同时进宫的小嫔妃吗?她来这儿干什么? 江璃无奈地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 躲在角落监视的寅九也一脸诧异,这不是冷宫吗?怎么见天人来人往的。 “娘娘,冷宫荒凉脏乱,实在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有人出声阻挡。 “大胆!贵人娘娘想去哪,轮不到你这奴才多嘴!”宫女娇声斥责,“还不快快把门打开!” “是。”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只见一个身穿粉色宫装的少女扶着小太监的手,在宫女的簇拥下,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她年龄和江璃相仿,如果说江璃是牡丹初绽,玉颜皎皎,丽贵人则是芍药笼烟,娇媚妖娆,不愧一个“丽”字封号。 “哎呀,玉妹妹,你怎的如此憔悴了?” 丽贵人满头珠翠,贵气十足。 看到江璃虽然鬓发凌乱,衣裳破旧,仍不掩娇美姿容,她眼里不由闪出几分嫉恨。 这狐媚子,都进冷宫了,怎么气色还这么好? “原来是丽贵人啊,贵人踏贱地,不知所为何事?”江璃冷冷道。 “大胆!见了娘娘竟敢不行礼?还不快快跪下!”宫女斥道。 江璃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是贵人,我也是贵人,不是应该互相见礼吗?” “你!”宫女一时无语。 “咱们好歹姐妹一场,不用多礼了。” 丽贵人围着她转了一圈,啧啧道,“可怜见的,妹妹早知有今日,何必当初呢!” “要不要姐姐帮你求求情,让圣上早日放你出来?” “不必了,贵人要是没别的事,还是早点回去吧。” 江璃眨眨眼睛,“你没听说过冷宫的传闻吗?” “什么传闻?”丽贵人果然花容失色。 “哪个冷宫不闹鬼?就算不闹鬼,还有虫子啊,蛇啊,耗子啊……” 正说着,旁边的草丛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丽贵人尖叫一声,惊慌地向外跑去。 她气喘吁吁地在冷宫门外停下,发间钗环凌乱,狼狈不已。 丽贵人恼羞成怒:“竟敢吓唬本娘娘,给我砸!” 身边的太监宫女当即冲进屋内,一阵打砸。 江璃无语,这儿本来就破破烂烂的,还有啥可砸的? 她默默下令:“鼠鼠,上!” 一群耗子瞬间从各个角落冲出来。 “有耗子!好多耗子!”那几个太监宫女吓得连滚带爬地冲出冷宫。 第7章 算计 江璃看着散落一地的东西,不禁头痛。 她全部家当就是这几只破锅烂碗,都砸烂了,今晚拿什么做饭? 寅九悄悄地离开冷宫,去报告谢长安。 谢长安看着他交上的记录: 卯时起床,跑圈后用早膳;辰时打坐;巳时站桩;午时用午膳,小憩半个时辰;未时继续跑圈、站桩;申时浇菜、打扫、用晚膳;酉时至戌时打坐或和群猫嬉戏;亥时就寝。 这玉贵人每天作息还挺规律,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功。 绑着沙袋跑圈、站桩、打坐,分明就是武林中人的日常修炼! 但初见她之时,气息滞涩,脚步沉重,明明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弱女子。 何以短短几日,就能绑着沙袋健步如飞? 那天她与三皇子之间的对话,寅九也如实记录下来了。 谢长安看到有关“驯猫”的对话。 “猫薄荷?”他眸光微动,这是“驯猫”之术吗? 他继续往下看。 玉贵人似是确实不知三皇子的身份,两人之间也不像有什么私情。 不过,她最后提到的那个药浴方子,闻所未闻,不知有何功效? 谢长安默默把那个方子记了下来。 寅九又把今天丽贵人砸了冷宫一事,向谢长安报告。 谢长安淡淡道:“上次她让买的东西,给她送去。” “是!” 未几,新来的管事太监提着一个大包袱走进冷宫。 “娘娘,上次您托谢大人采购的东西已经送来了。” 这是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太监,扔人堆都找不到那种。 说话硬梆梆,走路虎虎生风,江璃怀疑他也是东厂一员。 这几日她打坐时,屏神凝气之际,就总能感觉到暗处有一道视线,在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莫非谢长安对她起了疑心,派了这人来监视她? 她一个冷宫小贵人,有什么值得东厂查探的? 此刻,她看到这太监手中的包袱,不由喜笑颜开。 “哎呀,真是辛苦诸位大人,辛苦公公了。” 她摸出一小锭碎银,“小小意思,请公公喝茶。” 这太监看她会来事,脸色更温和几分:“娘娘且回屋里歇着,这里小人来收拾便可。” 丽贵人狼狈回宫后,越想越不忿,冲老皇帝撒娇撒痴,要求将玉贵人封号褫夺。 “她藐视圣上,御前失仪,合该废为庶人!” “圣上您就是太心软了,臣妾看她一点儿也不知悔过!” 老皇帝这才记起冷宫还有个玉贵人,想到当初惊鸿一瞥的娇美容色,不由有点意动。 “呵呵,玉贵人之父仍朝中三品侍郎,朕不好做得太过,让她在冷宫好好思过就行了。” 心里却琢磨着,什么时候去看看这小美人。 在冷宫磋磨了这些日子,应该知道该讨他欢心了吧。 想起她一脸嫌恶的表情,老皇帝一阵心梗,更想好好折腾她一番了。 丽贵人这才发觉弄巧成拙,连忙使出浑身解数去哄老皇帝。 玉华宫内,周贵妃正在发脾气,一套上好的天青色汝瓷被摔得粉碎。 “圣上昨晚又去了哪儿?” “回禀娘娘,圣驾昨夜歇在丽贵人宫里。”心腹宫女胭脂小心翼翼地回道。 呸,老不修,这么大年纪了还爱睡小姑娘!周贵妃暗暗腹诽。 丽贵人和玉贵人是同批进宫的,姿色稍逊玉贵人几分。 但玉贵人被打入冷宫,丽贵人便一枝独秀,竟也分走了不少周贵妃的恩宠。 周贵妃示意胭脂退下,一旁侍立的宫嬷嬷又呈上一盏新沏的松萝。 “娘娘,消消气,犯不着为那些小贱蹄子置气,您还有二皇子呢。” 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二皇子南宫曦和,周贵妃秀眉舒展开来。 “他日曦儿若能……本宫便别无所求了。” “圣上属意二皇子,若不是永安宫那边……毕竟占了个‘长’字。”宫嬷嬷悄声道。 永安宫指的是肖淑妃,大皇子南宫泰和乃肖淑妃所出。 朝中老臣认为储君当“立嫡立长”,张皇后既无嫡子,就该立长子为储。 皇帝更偏爱周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南宫曦和。 南宫曦和丰神俊朗,文武双全,在三位皇子中是最耀眼的。 在周贵妃刻意拉拢下,站二皇子的新贵也不少,“立贤”的呼声在民间颇高。 朝臣每每为立储之事争吵不休,皇上烦不胜烦,这类折子均留中不发。 “宫嬷嬷,凤仪宫那位怎么样了?” 宫嬷嬷凑到周贵妃身边,悄声道:“还有些时日呢。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得徐徐图之……” 张皇后缠绵病榻已有大半年。 皇帝私下许诺周贵妃,若张皇后病逝,便立她为后,到时二皇子便是正儿八经的中宫嫡子! 可是病怏怏的张皇后耗了一天又一天,熬过了寒冬,熬过了酷暑,眼看就快立秋了,大有耗到皇帝死她还没死的架势,等得周贵妃心急火燎。 “喵——” 周贵妃的爱宠小白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娇滴滴地叫了一声,跳到周贵妃怀里窝着。 周贵妃抚摸着小白猫柔顺的毛发,笑道:“还是这小东西贴心,知道来安慰本宫。” “那是娘娘养得好。” “宫嬷嬷,凤仪宫现在不宜动手,你可有别的法子?” “父亲也让我等,可永安宫那边不消停,前日又有人上书请立大皇子,本宫实在等不下去了!” 周贵妃十分烦躁,每个人都让她等,究竟要等到何时? “娘娘,老奴最近得了一物,”宫嬷嬷压低声音道,“可令圣上对您言听计从。” “当真?”周贵妃喜上眉梢,又犹豫了一下,“可会对龙体不利?” “不会,此物大补,圣上用了之后,龙体反而会更康健。” 宫嬷嬷悄声说道,“苗疆那边有种子母蛊,平日都是用人参灵芝养着的。” “使用之后,子蛊会对母蛊言听计从。但需要通过处子之身,方能将子蛊种下。” “那便找个美貌的宫女?” 宫嬷嬷眼中闪过精光:“冷宫里不是有个现成的?” “她父亲是工部侍郎,娘娘若能助玉贵人复宠,玉贵人自然对您感恩戴德,江侍郎也会成为殿下的助力……” “此计大妙!”周贵妃抚掌笑道,“嬷嬷你快去安排!” 此时江璃正在盘腿打坐,完全没想到人在冷宫中,祸从天上来。 第8章 落空 她练的是御兽宗的炼体功法——《神行炼体术》。 这功法类似于凡间的武功秘笈。 不同的是,需以神识辅助,在体内勾画出运功路线,引导真气运行。 先炼皮肉,再炼筋骨,然后是五脏六腑。 江璃的神识只有练气期,只能内视,无法外放,但修炼这个功法也够用了。 此时,她只觉丹田内生出一股真气,流经全身奇经八脉,淬炼皮肉。 她用神识驱使真气,在体内飞快地运转一个周天后,那团真气回到丹田,似乎又壮大了不少。 江璃喜出望外,没想到这具身体筋骨奇佳,竟然很适合修真界的炼体功法。 没修炼几天,便能练出些许内力。 这时,花猫轻盈地从墙头跳下,焦急地“喵喵”叫着。 “主人主人,不好啦,小白说周贵妃想害你!” “啊?她想干啥?” 江璃一惊。 猫是一种特别擅长察言观色的动物,对人类的喜恶之情非常敏感。 小白猫对周贵妃和宫嬷嬷的对话其实并不太理解,但它能感受到她们对“玉贵人”深深的恶意。 它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花猫。 “说要通过主人,给那个圣上种个……什么子蛊。” 江璃面色一凛,下蛊?还是给皇帝下? 这个主意实在是太歹毒了,利用她作为媒介,万一计划失败,就能全推到她身上! “她为啥要给皇帝下蛊?” “不知道啊,找小白过来问问?” 怎么办?江璃的大脑急速运转着。 这时,冷宫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又有人来了! 江璃定了定神,出去一看,只见一个老嬷嬷带着几个宫人走了进来。 “玉贵人娘娘,贵妃娘娘召见,请吧——” 江璃心一沉,没想到周贵妃这么迫不及待。 她装出一副天真无措的表情,“嬷嬷,贵妃娘娘为啥要见我?” “自然是好事,娘娘到了便知。” 宫嬷嬷一副慈眉善目,却不由分说地让宫人把江璃带走。 她直接把江璃带到贵妃宫中偏殿,安排宫人为她沐浴梳妆。 江璃没有反抗,一边任由宫人为她香汤沐浴,全身抹上香脂,一边在心里通过契约与小白猫沟通着。 小白灵智比不上花花,记忆断断续续的,对人类的语言也不是太理解。 它大概记得周贵妃和宫嬷嬷经常说的一些语句,例如“永安宫”、“凤仪宫”、“本宫实在等不下去了”、“子母蛊”、“处子”…… 江璃从这些关键词里,大致也拼凑出了事实,不由暗暗咬牙。 子母蛊她在修真界时也略有了解,不管是哪一种,都是母蛊控制子蛊。 周贵妃这是想控制皇帝,并用她作为媒介,万一东窗事发,她就是妥妥的替死鬼! 宫女给江璃换上一件烟纱碧霞罗,低垂鬓发斜插一支珍珠步摇,愈发显得她冰肌玉骨,有如玉承明珠,花凝晓露。 梳妆完毕,周贵妃过来了。 “参见贵妃娘娘!”江璃盈盈下拜。 一只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把她的下巴抬起来。 江璃抬眼一看,周贵妃身着鹅黄色宫装,面若芙蓉,丽色无双。 虽已三十余许,容貌仍是极美,一双宜喜宜嗔的含情目,眼波流转处风情无限,正是一个女人最成熟最有韵味的时候。 “果然是天生丽质,我见犹怜。”周贵妃娇笑一声,“起来吧。” “娘娘国色天香,妾身蒲柳之姿,不及娘娘之万一。” 江璃站起来,低头立在一旁。 “这小嘴还挺甜。”周贵妃格格笑道,亲热地把她拉到身边坐下。 “本宫不忍见你如花年华,就这么蹉跎在冷宫之中。妹妹可想过复宠?” 周贵妃脸上笑容和熙,眼中却闪过一抹阴翳。 “妾身……不敢作此奢望。”江璃假装抹泪。 周贵妃笑道:“本宫给你一个机会。今夜圣上会过来,你可要好好把握时机啊。” “当真?”江璃竭力忍住划花那张脸的冲动,装出一副惊喜莫名的表情。 她含羞带怯道,“娘娘大恩,妾身没齿难忘!” “好,好!” 见她如此识趣,周贵妃笑容愈发明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如此,妹妹先歇着,本宫去去就来。” 她走出偏殿,低声吩咐身边的宫嬷嬷,“把香点上。什么时候用那东西?” 宫嬷嬷悄声道:“等她昏睡过去,便可动手。” 江璃练功之后,耳聪目明,周贵妃与宫嬷嬷的耳语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要迷晕她之后,给她种上蛊毒? 江璃心一横,催动契约,“小白,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白影如闪电般窜进殿内。 在宫人的惊呼声中,小白猫扑向江璃,在她脸上狠狠抓了两把! “啊——”江璃惨叫一声,双手捂住脸,鲜血从指缝间流下。 玉华宫里顿时乱成一团。 “太医,快宣太医!” 太医看诊后,摇头叹息:“这几道抓伤太深了,娘娘脸上的皮肤又娇嫩,恐怕会留疤啊!” 周贵妃表情阴沉,“真是个没福气的贱婢,坏我大事!” 本来老皇帝得知周贵妃欲以玉贵人邀宠,龙心大悦,大赞她有后宫之主的风范。 周贵妃喜不自胜,觉得这步棋实在是太妙了,没想到自家爱宠两爪子,就令她功亏一篑! 周贵妃又摔了一套名贵的瓷器,气得脸色铁青。 “小白为什么会突然发狂?” 小白猫一向温顺乖巧,怎么会突然袭击江璃?莫非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可是计划只有她和宫嬷嬷知道,谁又会如此凑巧,在这紧要关头坏她大事? “玉贵人身上,可有什么东西,会导致猫狗发狂?” 周贵妃眉头紧锁,脸色铁青。 “太医仔细查过了,并无不妥之处。” 宫嬷嬷道,“老奴又把玉华宫里里外外都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异样之处。” “那依你之见……” 宫嬷嬷上前,压低声音道:“老奴猜测,没准是玉贵人在冷宫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你是说,李才人?” 周贵妃想起当年死在冷宫的李才人,不由后背发凉。 “赶紧把她拖走,本宫不想再看到这个晦气的东西!” 她真想把这小贱人杖毙了事,可伤人的是她的爱宠,玉贵人又是有品级的宫妃,不能随意处死。 不过,以她贵妃之尊,要磋磨一个冷宫弃妃,有的是办法。 第9章 谋算 江璃如愿回到冷宫,她摸着脸上的伤口,露出胜利的笑容。 毁容就毁容吧,这样就不用担心谁会打她的主意了。 只是得罪了周贵妃,以后的日子估计不好过,得给她找点麻烦。 是不是可以借一下东厂的东风呢?谁让你们都没事盯着我不放! “敢算计本仙子,是要付出代价的!”江璃气哼哼地道。 翌日。 “来人——!”江璃用力拍打着冷宫那沉重的大门。 大门上的一扇小窗缓缓开启,中年太监的脸庞从中露出,目光透着警惕。 “劳烦公公转告谢大人,我有要事相告,务必当面一见。” 她一直怀疑新来的冷宫管事太监是东厂的人,决定试探一下。 中年太监眉头一皱:“何事?” “兹事体大,我要和谢大人面谈。” 那太监点点头,转身离去。 江璃见状,心中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如果不是东厂的人,要见谢长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她。 半晌,谢长安果然来了。 他看着江璃脸上那几道血痕,微微皱眉,“娘娘如要疗伤,请找太医,请恕卑职无能为力。” “疗伤?那个不重要。”江璃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我要告发贵妃娘娘,意图谋害圣上!” 谢长安闻言,瞳孔微微一缩,眸底闪过凌厉的光芒:“此话当真?” 江璃继续道:“昨日,我被周贵妃身边的嬷嬷带至玉华宫。” “贵妃娘娘声称助我复宠,但我无意中听到她和嬷嬷的密谋。” “嬷嬷说,她有一种子母蛊,可令圣上对贵妃娘娘言听计从,需通过处子之身,方能将子蛊种下。” 谢长安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心里却因这几句话掀起惊涛骇浪。 子母盅?在宫里施行巫蛊之术,对象还是当今皇上! 这可是诛九族的罪名! 皇储迟迟未立,圣心难测,看来周贵妃急了,开始不择手段。 “贵妃娘娘要你做什么?” “贵妃娘娘说,圣上晚上会过来,她们大约是想通过我……” 谢长安脸色古怪:“然后你就故意把脸划伤?” 江璃咧嘴一笑,脸上的伤痕显得她的笑容古怪又滑稽。 “不是我自己弄的,我去挑逗贵妃娘娘养的猫,被猫抓了。” 谢长安:…… “看到贵妃娘娘气得半死,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真是太解气了,哈哈哈哈……” 江璃笑得太厉害,不小心牵到脸上的伤口,痛得呲牙咧嘴,眼泪汪汪。 谢长安用犀利的目光扫视她:“可有证据?” “没有。”江璃理直气壮地说,“搜寻证据,这不是你们东厂的事么?” 谢长安眼神锐利:“娘娘可知,诬告当朝贵妃,是个什么罪名?” “不过一死而已。” 江璃幽幽地道,“反正像我这样入了冷宫的,不是病死,就是饿死,或是赐死。总归逃不过一死。” 谢长安淡淡道:“此事我会去查,娘娘切勿再向人提起。” 他转身离开,忽然又折返回来。 “敢问娘娘,可有见过一个十五六岁、穿着太监服饰的少年?” “小和子?”江璃不解地问,“你是说那个小公公吗?” “他只是偶尔来这里偷闲躲懒,这等小事,竟也劳烦千户大人过问?” 谢长安薄唇微勾,露出几分讥讽的笑意,“莫非娘娘不知,他乃三皇子殿下?” “什么?”江璃大惊。 谢长安见她惊讶的表情不似作伪,淡淡道,“望娘娘好自为之。” 他足尖轻点,身形如风般掠过墙头,转瞬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喂,你什么意思?”江璃忿忿地跺脚,这是怀疑她与三皇子有染? 她回到屋里,在床上盘膝坐下,闭目沉思。 小和子竟然就是三皇子! 虽说三皇子是个小透明,不受重视,但人家好歹也是个皇子啊。 有句话说得好,莫欺少年穷,以后未必没有一飞冲天的机会。 江璃沉思着,将小白猫透露的每一个细节在脑海中细细梳理。 周贵妃与宫嬷嬷的密谈,其中涉及到“永安宫”、“凤仪宫”等字眼。 永安宫指的是肖淑妃,凤仪宫指的是张皇后。 江璃记得,张皇后似乎已缠绵病榻多时,前身小贵人刚入宫时,便因皇后病重,未能前去觐见。 莫非张皇后这病,也是周贵妃动的手脚? 周贵妃为了扶持二皇子上位,已经敢于对皇帝下手,更何况是张皇后和肖淑妃?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悄然成形。 南宫清和得知江璃曾被周贵妃派人带走,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情急之下,他再次偷偷潜入冷宫。 “阿璃,你还好吗?” 当他看到江璃脸上那几道醒目的血痕时,又惊又怒。 “贵妃娘娘竟然对你下此毒手!回头我寻些上好的祛疤药……” “不用了。”江璃望着他,脸色凝重,“小和子,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南宫清和闻言,心中一急,“阿璃,我……” “嘘。” 江璃示意他噤声,随后提笔在纸上迅速写道:“隔墙有耳。” 南宫清和想到那日竟被谢长安逮个正着,不由脸色一变。 江璃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如今我已开罪了周贵妃,若再与你频繁往来,只怕会牵连到你。” 她顿了一顿,又在纸上写下“三殿下?”的字样。 南宫清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声音微微颤抖,“阿璃,你、你听我说……” 江璃再次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继续写道,“我只问你一件事,想不想登上那个位置?” 南宫清和蓦地瞪大了眼睛,这句话犹如重磅炸弹,在他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只有登上最高处,才不会再受人欺辱。” 江璃抿着唇,用力写下这行字,矫若游龙,力透纸背。 南宫清和想起母亲被周贵妃陷害,惨死冷宫的情景,自己自幼在宫中无依无靠、受尽欺凌的日子,不禁泪盈于睫。 他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的伤痕,半晌,坚定地点了点头。 江璃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写道:“长话短说,三殿下要做的是,设法让皇后娘娘将你记在名下!” 南宫清和惊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没错,这样他就能成为中宫嫡子了,但这怎么可能呢?皇后娘娘并不喜欢他。 江璃继续写道:“我怀疑皇后娘娘久病不愈,是玉华宫动的手脚!” “你如何得知?”他接过笔,颤抖着写下这几个字。 “自然是在玉华宫偷听到的。”江璃写道。 南宫清和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中的震惊,然后写道:“我应该怎么做?” 江璃将她的计划一一列出。 南宫清和看着她专注的脸庞,心中暗暗发誓: “阿璃,若我有那一日,我定会好好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落得我母亲那样的下场!” 第10章 查探 东厂衙门。 谢长安斜倚在椅子上,正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一份口供。 “头儿,玉贵人果真邪门!” “那太监招供说,他先是被一群耗子咬,又来了一群猫,不抓耗子就挠他。最诡异的是,猫和耗子还一起追着他……” 寅九脸色诡异,“属下听说当年李才人死后,冷宫时不时的闹鬼,玉贵人会不会是……鬼上身?” “荒谬!”谢长安有点头痛地捏了捏眉心,“这个暂且不管,继续盯着。” “是!”寅九又问,“头儿,那太监如何处置?就剩一口气了。” 谢长安面露嫌恶之色:“这种腌臜东西,剁碎了扔去喂狗!” 寅九领命而去。 另外一个厂卫寅十抱了只猫进来:“头儿,您要的猫。” 谢长安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把这东西给那猫闻一下。” 寅十莫名其妙地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枝他从未见过的植物,散发着一股独特的香味。 他依言把那枝植物递到猫鼻子前。 那猫一闻到气味,顿时疯狂起来,满地乱滚,对那植物蹭了又蹭。 寅十吃惊地:“头儿,这是何物?” “猫薄荷。”这是谢长安从冷宫“顺手牵羊”摘的。 他缓步走过去,在那猫旁边蹲下,捡起猫薄荷,叫道:“狸奴,过来。” 猫儿追着猫薄荷就过来了。 谢长安眸光一闪,又道:“狸奴,作揖。” 那猫不理他,只追着猫薄荷疯狂乱蹭。 寅十在一旁目瞪口呆,不明白大人怎么突然逗起猫来,还跟逗狗似的。 谢长安又试了几次,“狸奴,坐下”、“狸奴,站起来”…… 猫儿置若罔闻,只对猫薄荷感兴趣,丝毫不搭理给它猫薄荷的人。 等那股疯狂劲儿过了,那猫喵呜一声,从窗口跳出去,跑得无影无踪。 寅十忍不住说道:“头儿,属下只听说过驯狗的,没听说过猫儿也能这么驯的。” 谢长安沉吟不语,看来,猫薄荷并不能驯猫,应是另有法门? 他挥手让一脸懵逼的寅十出去,又唤来一名役长。 “徐档头,你去查一下玉华宫诸人近期进出宫的记录。” “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有无大笔银钱进出。 ”不要让人知晓,尤其是冯百户。” 东厂理刑百户冯川是周贵妃的远房表弟,一向与谢长安不对付。 他是世家子弟,自然对出身于市井、且拜太监为义父的谢长安嗤之以鼻。 “是!”徐档头抱拳。 他上前低声回禀,“头儿,冯百户昨天去了宁阳伯府。“ ”同时出入宁阳伯府的,还有户部侍郎张豫、吏科给事中戴良忠。” 宁阳伯府,也就是周贵妃母家。这几人去宁阳伯府,目的昭然若揭。 “身为东厂之人,不知避嫌,竟也参与立储之事,真是胆大包天。”谢长安嗤笑一声。 “对了,江侍郎府上,可有发现?” 徐档头呈上一份调查文书。 “江侍郎有一妻四妾,三子两女,玉贵人仍次女,方姨娘所出。” “方姨娘早逝,玉贵人是在乡下庄子长大的,及笄才接回江府,未几便送入宫中,与府中诸人接触极少。” 谢长安眉头轻挑,颇感意外。 玉贵人虽是庶出,但江侍郎乃正三品京官,家中庶女也是京中数得着的贵女。 不是应该养在深闺好好教养,怎会将她扔在乡下不闻不问? “玉贵人竟然长于乡野,难怪性子如此跳脱。” 徐档头笑道。 谢长安哼了一声,淡淡道:“这其中必有隐情,查到了吗?” 徐档头忙回禀道:“听闻玉贵人与江家老夫人八字相克,玉贵人出生后,老夫人便一病不起。” “后经高僧指点,将玉贵人送到庄子上养着,老夫人这才逐渐好转。” “不过是些后宅阴私手段。” 谢长安轻嗤道,“那方姨娘是不是生得极美?” “是,据说玉贵人极肖其母。” 徐档头道,“方姨娘还是江南富户之女,入江府时带了大笔嫁妆。” “玉贵人被送走后,方姨娘抑郁成疾,没多久就病死了。” 这些后宅阴私不在东厂关注范围之内。 谢长安垂下眼眸,修长的手指翻开桌上的文书。 “先把江府那边的人撤回来,去查玉华宫,永安宫那边也盯着点。” “是。属下告退。” 处理完手上的公文,谢长安前往司礼监,去见东厂提督廖无庸。 廖无庸乃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任东厂提督,可谓宦官第一人。 连沈阁老见了他,都要笑呵呵地称一句“督公大人”。 他年约五旬,白面无须,相貌儒雅,虽是太监之身,因长年习武,身姿挺拔如松,眉宇间不怒而威。 谢长安踏入房间,见廖无庸正端坐在茶桌旁,取茶、冲泡、摇香、分茶,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幽幽茶香 他上前一步,恭敬行礼:“见过义父。” 廖无庸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长安,你来得正好,我新得了一罐顾渚茶,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谢长安依言坐下,轻啜一口香茗,赞道:“清醇回甘,齿颊留香,果然是好茶。” 随后,他将东厂近日搜集到的情报一一向廖无庸汇报。 廖无庸神色凝重:“朝廷上的立储之争,愈发激烈了。” 谢长安又道:“昨日,冯百户前往宁阳伯府,与户部侍郎张豫、吏科给事中戴良忠等人会面。” 廖无庸眉头紧锁,沉声道:“他竟敢掺和立储之事,简直不把东厂的规矩放在眼里!” 谢长安问道:“义父打算如何处置他?” 廖无庸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暂且不管他,待皇储尘埃落定,再作定夺。” 目前看来,二皇子赢面不小,现下不宜得罪周贵妃。 待大局稳定后,再处置冯百户也不迟。 要抓他的小辫子,以东厂的手段,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转向谢长安,语重心长地告诫。 “长安,你要记住,东厂只忠于圣上,立储乃是朝廷大事,非我等能插手。” “务必保持清醒,不要卷入其中。” 谢长安恭敬应道:“义父教训得是,孩儿定当谨记于心。” 第11章 轻功 此时,永安宫内,肖淑妃正对大皇子南宫泰和面授机宜。 南宫泰和身材魁梧,虎背熊腰,高大威猛。 此时他满脸不耐,心思全写在脸上,一眼望去便可知,他是那种勇猛有余而谋略不足之人。 “母妃,你唠唠叨叨这些有什么用?不如想想怎么笼络父皇的心吧。” “你懂什么?”肖淑妃沉声道,“冯川是玉华宫那位的表亲,他必定会站在二皇子那边。我们也需要一个能够左右东厂的人。” 大皇子眉头紧锁,疑惑道:“廖无庸那老阉狗对父皇忠心耿耿,东厂都是他的亲信,何人能为我们所用?” 肖淑妃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掌刑千户谢长安。此人虽是廖无庸的义子,但他出身低微,在朝中毫无根基。” “你若许他前程,未必不能将他拉拢过来。” 大皇子面露难色:“谢长安此人阴险狡诈,油盐不进。空口许诺,他又怎么会轻易投靠于我?” 肖淑妃沉吟道:“听闻谢长安尚未娶妻,你明日去一趟你外祖家,让他从旁族中寻一位容貌出众的女子……” 大皇子大为吃惊:“母妃,您要将肖氏女许配给他?谢长安可是个天阉!” 肖淑妃母家乃南阳望族,虽然不是一等一的世家,但这几年族中子弟出仕的不少,因而肖氏在大楚的世家望族中颇有地位。 肖氏女就算是旁族,也是不愁嫁的。 肖淑妃竟然想将肖氏女许配给谢长安!难怪大皇子要吃惊。 “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天阉又如何?他并非在册的太监,娶妻并无不妥。” 肖淑妃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大皇子的脑袋,“婚姻之事,旨在缔结两姓之好,又不是非要生儿育女!” “只要谢长安娶了我们肖氏的女子,他就能在朝中得到肖氏一族的支持,对他来说,这不是一件送上门的好事吗?” 大皇子摸了摸脑袋:“呵呵,母妃所言极是,若谢长安成了肖家的女婿,必能为我所用。孩儿这就去办。” 谢长安完全没想到,肖淑妃把主意打他头上来了,此刻,他眉头紧锁,正在反复推敲着玉华宫“巫蛊”之事。 蛊术多出自苗疆,如果此事涉及南夷国,便无法善了。 据说南夷国国师乃苗疆蛊王,一手蛊术奇诡无比,是以南夷虽是个小国,也无人敢打他的主意。 直接去搜玉华宫,自然是最方便快捷的办法。 但江璃并无实据,不能只凭她一面之词,就贸然派人潜入。 只能让人盯着玉华宫,看看能否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这时,寅九匆匆来报:“头儿,不好了,玉贵人竟然会轻功,昨夜翻墙出来了!” 昨晚玉贵人突然飞身窜上墙头,把他吓得够呛,更坚信她是厉鬼附身了。 “现在人呢?” 谢长安眼中精光一闪。 果然,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还在冷宫呢。她去御膳房溜了一圈,又去掏了个耗子洞,然后就回去了。” 寅九此刻还处于震惊中,“您不知道,耗子洞里的东西还真不少啊!” 他亲眼看到,玉贵人从一个耗子洞里掏出十来斤粮食,居然还有两片金叶子和几锭碎银子! 玉贵人发现他之后,还顺手塞给他一锭银子,说是见者有份。 寅九已经在考虑下值后,是不是也找个耗子洞掏掏看。 谢长安有点头痛,重点是这个吗? “宫中侍卫也没人发现?” “没有,这玉贵人也忒邪门了!” 谢长安眼神幽深,虽说冷宫地处偏僻,大内侍卫也是会定时巡逻的。 她半夜翻墙而出,还去了御膳房,宫中侍卫竟无一人察觉! 如果不是他命令寅九随时监视,是不是也发现不了? 看来此女轻功不弱,真是隐藏得够深啊! 谢长安薄唇微勾:“呵,有意思……” 是夜,江璃怀里抱着一只大肥猫,坐在冷宫屋顶上发呆。 小白告诉她,并未在贵妃宫中见到什么奇怪的虫子,宫嬷嬷到底把蛊虫藏在哪里呢? 这时,只听衣袂声微响,月下一人衣袂翻飞,仿佛御风而来,倏忽已到眼前。 “娘娘好雅兴!” 谢长安长身玉立,浸染着月华的眸子,幽深而危险。 “谢大人今夜如此清闲,玉华宫查得如何了?” 江璃把怀里的肥猫花花放下。 花花喵喵几声:“主人主人,我先走了,这人好重的煞气!” 它飞也似地跳下屋顶,蹿过墙头,转眼消失在黑暗中。 “东厂办案,上奏天子,下监百官,娘娘不宜过问。” 谢长安眼神冷冽,“只盼娘娘切勿再擅自离宫了,莫要为难我等。” “贵妃娘娘停了我的月俸,不让我出去,难道让我饿死在冷宫吗?” 谢长安:…… “反正我又不会乱跑,掏完耗子洞就回来了,谢大人你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江璃从怀里掏出一片金叶子,不舍地递给谢长安,“喏,耗子洞里掏出来的,见者有份。” 谢长安无语,这是要贿赂他? 他眼中闪过一缕危险的光芒,突然出招,掌风如闪电般向她袭来。 江璃大吃一惊,这人怎么说动手就动手? 她身子条件反射地向后掠去,御兽宗踏云步施展开来,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躲过了谢长安闪电般的一击。 谢长安如影随形,掌风绵绵不绝。 只见江璃身形飘忽,如云似烟,捉摸不定,不管他攻势如何凌厉,总能在紧要关头时堪堪躲过。 在修真界,御兽宗弟子实力基本垫底,但身法却是一流的。 就冲他们三天两头去偷人家灵兽崽崽,不练好逃命的本领,早就被灵兽撕吧撕吧吃了。 “娘娘好俊的身手!” 谢长安见她只是躲闪,并不还招,便停下手来,眼神锐利如鹰,“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还能是什么人?江家不受宠的庶女、被打入冷宫的玉贵人。” “相信以东厂的能力,早把我家的事查了个底朝天吧。” 江璃只是练出些许内力,好施展踏云步。 这一通闪转腾挪,早累得她香汗淋漓,鬓发凌乱,毫无形象地在屋顶上一摊。 她满脸幽怨:“谢大人,咱们有话好好说行吗?” 要不是逃命的本能还在,她早就被打下屋顶了! 谢长安不欲再与她纠缠,单刀直入:“你隐藏实力,蛰伏宫中,意欲何为?” 第12章 蹊跷 江璃翻了个白眼:“谢大人,我之前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弱女子!” “幼时我曾遇到一位高人,说与我有师徒之缘,给了我一本炼体秘笈。” “这几日我便照着练了练,或许我天赋极好吧,果真练出了些许内力。雕虫小技,比不得谢大人武功卓绝。” 短短时日,便能练出内力,还能飞檐走壁? 谢长安冷冷斜睨她,你当我是傻子? 江璃见他不信,又道:“秘笈早已被我烧了,大人若不信,待我默写出来,你一看便知。” 谢长安眸光微动,这“秘笈”真像她说的那样,短短时日,就能练出内力,岂不是无价之宝? 这种能让武林人士趋之若鹜的东西,她说给就给了? “当真?既是秘笈,也不怕我看了去?” 江璃轻笑:“那炼体法门也不是人人练得的,谢大人尽可试试,练不成也不能怪我。” 谢长安对那所谓的“秘笈”起了几分兴趣,他倒要看看,这女子所说,到底是真的,还是鬼话连篇。 “不知娘娘有何条件?” 他才不信这鬼丫头能平白无故送他什么秘笈。 “只盼谢大人平日能照应一点,我只是想平平安安活下去而已。” 江璃哭丧着脸,她可不想被天天盯着,求放过! 只听她继续说道,“秘笈里记载了一个药浴方子,有几味药材比较罕见,如大人能帮我寻来,就以此作为报酬吧。”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那药浴方子,是秘笈里的? 谢长安微微勾唇:“成交!” 江璃抱膝坐起,笑吟吟地道:“谢大人,我有一个关于你的消息,你要不要听啊?” “什么消息?” “一两银子。”江璃伸出手,笑得像只狡诈的小狐狸。 她的眼睛生得极美,如同满天的星子落入眸中,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谢长安莫名心跳漏了一拍,神差鬼使地取出一锭银子,放在那只雪白的小手上。 江璃收了银子,眼睛微弯:“恭喜谢大人,贺喜谢大人!” “喜从何来?” “听说肖淑妃娘娘,要将肖氏女许配给大人呢!” 谢长安顿时脸一黑:“此话当真?” “我昨天掏耗子洞的时候,听路过的宫女说的。” “她们还惋惜得很呢,说谢大人如此容颜,不知便宜了哪个女子。” “咳咳咳咳……”谢长安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们还说,你是宫女们最想结对食的对象呢!谢大人,什么是对食呀?” “咳咳咳咳……” 谢长安咳得更厉害了,“不知廉耻!” 恼羞成怒的千户大人落荒而逃。 翌日,当永安宫的探子将有关情报呈到谢长安案头时,被他治了个失职之罪。 鞭十下,罚俸三个月。 连冷宫里的人都知道了,这才来报,不是玩忽职守是什么? 廖无庸得知肖淑妃的骚操作后,一时竟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 原来大皇子如此无脑,是因为肖母。 廖无庸去见了皇帝,老皇帝气得当场摔了一个杯子,“蠢妇!” 居然想把肖家女许配给谢长安,这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别人,大皇子欲染指东厂吗? 皇帝把南宫泰和叫来,骂了个狗血喷头,并以“结党营私”之罪禁足一个月。 同时被禁足的还有肖淑妃。 笑得最欢的自然是周贵妃。 “肖如月,你也有今日!东厂这次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周贵妃正在另寻美貌宫女,那子母盅花了她几千两银子,得趁此机会赶紧用了。 正好大皇子失了圣心,皇上立二皇子为储,不正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此时,谢长安正看着一份情报,眉头紧蹙。 据徐档头调查,玉华宫出宫记录最多的,就是周贵妃身边的宫嬷嬷。 京城大街小巷,遍布着东厂耳目,没多时,便已得出宫嬷嬷每次出宫大致的路线。 这位嬷嬷去得最多的地方,是城东一家名为“萃香阁”的胭脂铺子,每次停留的时间都不短。 众所周知,宫中脂粉皆由内务府专供,品质严格把关,绝无可能使用民间之物。 外面的脂粉,谁敢轻易拿给宫中的娘娘使用? 宫嬷嬷又为什么频繁光顾这家胭脂铺? 就算胭脂质量再好,她也不可能带入宫中。 探子们对那铺子连日严密监视,发现他生意好得出奇。 出入胭脂铺的除了花街柳巷之人,竟还有不少达官贵人家中的丫鬟仆妇。 除此之外,并未发现特别异常之处。 萃香阁掌柜姓杨,铺子是祖产,娶妻穆氏,生有一子,家住城东槐花巷。 探子们曾深夜潜入萃香阁查探,就是一个普通的二进小院。 前面是铺子,后面是制作胭脂水粉的作坊,平日只有杨掌柜夫妇在此打理生意。 一个寻常的胭脂铺子,宫嬷嬷为何会频繁光顾,并停留多时? “那些胭脂水粉可有异常之处?” 谢长安问道。 徐档头回道:“交由太医查验了,没有异样。” “质量如何?” “中上,远远比不上含芳馆、红袖招。” 含芳馆、红袖招乃京中有名的胭脂铺。 “我们的人询问了几位贵人家的仆妇,说是为府中姨娘、丫鬟采购。” 如此倒也说得通。 谢长安思索片刻,又问:“铺子里可有密室、夹层、秘道之类?” “并未发现。” 谢长安眉头暗蹙,沉吟不语,他直觉这铺子肯定另有蹊跷! “继续盯着玉华宫和萃香阁,宫嬷嬷一旦出宫,立即来报。” “属下遵命!”徐档头抱拳而去。 是夜,谢长安又去冷宫见江璃。 “娘娘在玉华宫,有无见过萃香阁的胭脂水粉?或是听人提起过?” “萃香阁?没听说过。” “还请娘娘仔细回想一下,贵妃娘娘和宫嬷嬷密谈时,有没有提起过什么胭脂铺子?” 江璃哼了一声:“谢大人不是说东厂办案,旁人不宜过问,现在又来问我做什么?” 谢长安挑眉:“若无实据,娘娘这诬告之罪是逃不掉了。” “好吧好吧,你详细说说,萃香阁怎么回事?” 谢长安把探子们查到的情报告诉江璃。 “你怀疑这铺子另有密室秘道?但是找不到?” 第13章 密室 江璃眨巴眨巴眼睛,或者她可以趁这个机会,抱上谢长安的大腿? 听说在东厂下面办事的,有不少特招人员,专门搞偷听、监控、撬门、爬墙上屋之类的技术活。 如果她对东厂有用,是不是可以成为其中一员? 大树底下好乘凉,有东厂这个大靠山,在这宫里还怕谁对她不利? 江璃转了转眼珠,微微一笑:“谢大人,要不要我帮忙呀?” “娘娘要如何帮忙?”谢长安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带我出宫。” 她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她这要求有多惊世骇俗。 “那铺子有没有密室、秘道之类,我有办法查探。” 大概是习惯了她语出惊人,谢长安冷冷道:“擅自将冷宫嫔妃带出后宫,这是死罪,娘娘莫要陷我于不义。” 江璃也知道,谢长安不可能轻易相信她,想抱紧这条大腿,还得徐徐图之。 她想了想,又道:“那这样吧,让我的灵宠试试?” “你的灵宠?那只大肥猫?” 谢长安讥笑一声,却见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灰不溜秋的东西。 他定睛一看,身形一晃,倏忽已在一丈开外。 “你你你……竟然拿耗子当宠物!”谢长安一阵恶寒。 江璃忍住笑,想不到高高在上、威风凛凛的千户大人,竟然怕耗子! “谢大人莫慌,它很干净的。” 江璃抚了抚肥耗子的头,“我家鼠鼠天天都洗澡。” 不洗澡就不让上桌。 肥耗子仗着有江璃撑腰,冲谢长安一阵吱吱乱叫,似是十分气愤。 谢长安微微挑眉,这耗子看起来,确实有几分灵性。 “你意思是,让这耗子去查?” “对啊,打洞可不就是耗子的专长嘛。它能干着呢,你不知道它在宫内打了多少个洞!” “你带它去,那铺子究竟有啥秘密,我家鼠鼠一看便知。” “荒谬!” 此时,谢长安觉得她纯粹是脑子有病,果然进了冷宫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他冷笑一声,转身飞掠而去。 “鼠鼠,他不相信你呢。” 江璃有点惆怅,这位谢大人不好忽悠啊。 “哼,肉眼凡胎,自然看不到本大仙的灵异之处。” 肥耗子气哼哼地道。 江璃曾忽悠它,如果有机会回到修真界,一定把它带上。 肥耗子已经开始以“鼠大仙”自称了。 江璃琢磨了两天,把主意打到负责监视她的厂卫头上。 这天夜里,她又翻墙出来,把盯梢的寅九遛了一圈后,冷不防在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这位兄台。” 这一下差点没把寅九吓晕,要知道这是冷宫,传说中会闹鬼的冷宫! “哎呀,不好意思,没吓到你吧。”江璃笑嘻嘻地转到他跟前。 寅九这才缓过气来,抹了把冷汗,哭丧着脸: “娘娘,小的不经吓,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再吓唬小的了。” “辛苦你了,下次带你去挖耗子洞。”江璃笑道。 “当真?”寅九眼前一亮,“娘娘可别诳我。” “反正我去哪你不也是跟着?” 寅九不好意思地挠头,“小的职责所在,请娘娘见谅。”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的代号寅九。” 东厂里负责侦缉工作的是役长和番役。 役长又叫“档头”,番役则分为子、丑、寅、卯、辰等等,共十二支,每两支由一位档头率领。 其中“子”、“丑”、“寅”、“卯”这四支比较特殊。 “子”、“丑”两支属于督公廖无庸的亲卫,“寅”是千户谢长安的亲卫,“卯”则是百户冯川的亲卫,由他们亲自率领。 寅九就是“寅”字这一支里,排行第九。 他是太监出身,因而一直跟随谢长安行走宫中。 江璃眨眨眼:“寅九,本娘娘送你一份功劳,要不要?” 第二天夜里,寅九提着一个铁笼子,悄悄来到萃香阁外。 在江璃的一通忽悠下,他稀里糊涂地答应,把这只肥耗子带到萃香阁。 反正就是把一只耗子放进院子里,估计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当他把肥耗子揣在怀里带出宫时,那耗子居然乖乖躲着,一动不动。 寅九不禁暗暗吃惊,玉贵人果然邪门,连她养的耗子都不同寻常! 小时候曾听过不少黄大仙胡大仙的故事,会不会怀里这只,也是成了精的耗子大仙? 寅九不由对这只油光水滑的肥耗子肃然起敬。 到了萃香阁外,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打开笼子门,恭恭敬敬地拱手: “鼠大仙,小人便送您到这儿,明天晚上再来接您。” 肥耗子见这小子如此上道,不由心花怒放,冲他吱吱叫了两声,表示赞赏,然后一溜烟爬上围墙,窜进院子内。 次日,当寅九依照江璃的吩咐,又拎着铁笼子来到了萃香阁院子外,打开笼门,把江璃做的腊肉饭团子放进去。 没过一会儿,只见一道灰影闪电般窜过来,冲进笼子里,抱着饭团就啃了起来。 寅九又惊又喜,喜的是鼠大仙果然自己回来了,惊的是鼠大仙怎么浑身湿漉漉的?还甩了他一脸水珠。 他战战兢兢地往笼子里塞了块帕子,“鼠大仙,您老要不要擦一下?” 肥耗子狼吞虎咽之余,抬起头来,赞赏地用小绿豆眼瞄了他一下,这小子有前途! 它把寅九塞进来的帕子拖过来,垫在屁股底下,继续大快朵颐。 寅九被肥耗子那极其人性化的一眼看得头皮发麻,心想,幸好平时没得罪过玉贵人。 连鼠大仙都听命于她,她到底是什么人? 初见时,明明是一个弱不禁风、娇滴滴的小美人。 脸上多了几道伤痕后,突然就会飞檐走壁,神出鬼没,莫不是被冷宫的厉鬼附身了? 当他战战兢兢地去冷宫交还耗子时,特意看了看地上,玉贵人分明有影子啊! 再看她粉脸桃腮,眉目如画,如果忽略那几道血痕,明明就是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 寅九不敢再看,恭恭敬敬地把肥耗子交还江璃。 只听江璃“咦”了一声,笑道:“寅九,你告诉谢大人,萃香阁确有密室,入口就在后院井中。” “啊?”寅九顿时傻眼,鼠大仙还真查探出来了? 他心中骇然,密室入口在井中?难怪鼠大仙浑身湿漉漉的窜出来。 可玉贵人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能与鼠大仙交流? 第14章 招供 寅九晕乎乎地去报告谢长安。 谢长安斜睨他一眼:“擅自行动,先去领罚。” “是!”寅九不敢分辩,自去领罚了。 谢长安当即命徐档头带人前去查探。 深夜,徐档头带着几人潜入萃香阁,此时杨掌柜夫妇已回槐花巷家中,铺子里空无一人。 一个厂卫用绳索下到井中,果然发现,离水面两尺之处,有一个半人高的入口。 入口有大半泡在水中,因而从井上往下看,很难发现。 水井边放着一个大木桶,之前徐档头也纳闷过,这打水的木桶为何如此之大,现在看来,分明是用来装人的! 只是这入口大半在水中,难不成要钻进水里,才能进入? 徐档头让厂卫打桶水试试。 厂卫转动辘轳,轧轧声响起,木桶徐徐下降。 他们惊讶地发现,井里水位在迅速下降,原来这是一个机关! 没一会儿,入口完全露出来了。 徐档头和一个厂卫下到井中,从那入口钻进去。 只见一条往上的地道,倒是挺干燥的。 地道不算长,未几便出现一道木门。 推开木门,一个宽敞的地下室便出现在他们眼前。 屋子分内外两间,内间有床铺被褥等日常用品,看来经常有人留宿此处。 外间俨然也是一个胭脂作坊,架子上放着一盒盒制好的胭脂水粉。 徐档头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盒,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异香扑鼻,乍一看并无特别的地方。 但是,这些胭脂水粉藏在密室之内,肯定大有文章! 徐档头从里面取了几个样品,回去让太医查验,果然发现了其中蹊跷。 “头儿,那密室内的胭脂水粉,内有媚药!” 谢长安当即命人查封萃香阁,并把杨掌柜一家三口抓起来,带回东厂审问。 经太医检验后,发现从那密室里搜出来的胭脂水粉,全部都有加料。 功能更是五花八门,助兴的、助孕的、早产流产、不孕不育的……堪称后宅阴私手段的“宝库”。 最绝的是,在密室内还发现了一本厚厚的小册子,上面记载着各种“秘方”,这些胭脂水粉居然还有“定制”版的! 想要什么效果,就给你做什么效果,加什么料,加多大量,甚至还有严格的配方比例,令东厂这帮大老粗们大开眼界,不寒而栗。 试想一下,如果你的枕边人用这些手段来对付你,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杨掌柜被严刑拷打之后供称,他原来只是做做烟花女子的生意,慢慢地有不少后宅妇人闻名前来。 “小人真的不知道主顾都是什么人……”杨掌柜痛哭流涕,“那些高门大户的阴私,知道越多死得越快,小人从来都不敢问啊!” 谢长安淡淡吩咐:“把这人与那妇人分开审讯,但凡有一句对不上,就砍他儿子一根手指。” “是!” 杨掌柜哭嚎起来:“大人,您饶了小儿吧,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谢长安语气森冷:“子时之前,我要全部名单。” “大人,小人真的不知道啊……” “做不到?”谢长安微微一笑,那张俊美无比的脸,在杨掌柜眼中,犹如修罗恶鬼。 “那便把你儿子剥皮抽筋。” 杨掌柜顿时瘫软在地上。 谢长安亲自去了一趟萃香阁密室,把每个角落又仔细搜索了一遍。 除了各种药材及制作胭脂水粉的原料,并未发现什么“蛊虫”。 至于那些加在胭脂水粉中的“秘药”,有无苗疆毒物之类的东西,就得依赖专业人士的鉴定了。 他带人把萃香阁翻了个底朝天,最后视线落在后院栽种的花草之上。 后院种了不少可以制作胭脂水粉的植物,如紫茉莉、红蓝花、桃花、玫瑰花等,还有几株不知名的植物,长着巨大的白色花苞,异香袭人。 “徐档头,此花你可曾见过?” 谢长安绕着这几株奇花转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属下没见过。听闻南方有一种昙花,只在夜间开放,所以又名‘月下美人’。” 徐档头也在仔细端详着那花,“据记载,倒是跟此花的形状有点相似。” 谢长安沉吟片刻,吩咐徐档头带人把这儿的花草全部刨出来,先放到东厂院子里养着。 杨掌柜终于扛不住压力招供了。 谢长安看着长长的一串名单,满意地抿了抿唇。 做这种阴私生意的人,怎么不会给自己留个后手?手中握着高门大户的把柄,运用得当,未必不是保命符。 至于宫嬷嬷,杨掌柜一口咬定只知她是宁阳伯府的人,并不知她还是周贵妃的心腹嬷嬷。 “后院的花都是做什么用的?”谢长安问道。 “用来制胭脂,调香的……”杨掌柜奄奄一息,声音微弱。 “那几株长着白色花苞的,是什么花?有何用处?” “琼花……从、从一个南方商人手中买的……小人就是见它……好看……” 杨掌柜断断续续地说着,未几便晕迷过去。 谢长安让厂卫接着去审穆氏,看看两人的口供是否一致。 从刑房出来时,只见后院那几株“琼花”,白色的花苞仍然紧紧闭合,没有开花的迹象。 他思索片刻,提笔写了一封密函,用信鸽送了出去。 次日,谢长安带着口供和名单去见廖无庸。 他向廖无庸回禀道,发现宫嬷嬷出宫记录颇为频繁,追查之后,这才挖出萃香阁来。 他下意识地隐瞒了江璃在其中的作用。 毕竟巫蛊之事没有实据,宫中对此又极为敏感,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必将掀起腥风血雨。 谢长安不知自己对江璃是一种什么心态,把她摘出来,也是一种保护,算是回报她在萃香阁一案中所提供的帮助吧。 想到她的“帮助”,谢长安的表情瞬间有点扭曲。 廖无庸一目十行地看完口供和名单,长眉紧锁:“此事非同小可,我先去禀报圣上。” 他把那份长长的名单抽出来,“名单先密封留存,任何人不得泄露一个字!” “是,孩儿遵命!” 这份名单中,有不少朝中权贵,甚至还有皇亲国戚。 这等把柄落在东厂手里,自然要谋求最大利益。 廖无庸极为快慰:“长安,干得好!当年我果然没有看走眼,哈哈哈……” 谢长安躬身施礼:“义父大恩,长安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对这位义父,他是真心感激,如果不是当年廖无庸在街头混混手中救下濒死的他,带回东厂悉心教导,也没有今日的谢长安了。 廖无庸想到当年那个如狼崽子一般的流浪儿,如今已长成这般身长玉立,俊美无俦的青年,不由生出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拍拍他的肩膀,大笑而去。 第15章 搜宫 玉华宫内,周贵妃突然觉得眼皮跳得厉害。 “嬷嬷,今日曦儿做什么去了?本宫这眼皮怎的跳个不停?” 宫嬷嬷道:“娘娘且宽心,二殿下此刻应该还在上书房吧,老奴这就让人去打听一二。” “快去快去,本宫今日只觉心绪不宁,让曦儿下学后来见我。”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宫嬷嬷冲外面厉声喝道:“何事喧哗?惊扰了娘娘,将尔等乱棍打死!” 胭脂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娘娘,不好了,廖公公带着侍卫,把玉华宫团团围住了!” “什么?”周贵妃霍然站起来,大怒道,“他们好大的狗胆!” “娘娘!”宫嬷嬷脸色一变,用口型比了“蛊虫”两字。 周贵妃恨恨地把案几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摔得粉碎,惊得在软榻上酣睡的小白猫“喵”了一声,飞快窜走。 她面露厉色,冲宫嬷嬷使了个眼色,宫嬷嬷会意,连忙转身退入内殿之中。 周贵妃怒道:“冯川呢?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不提前来报?” 胭脂战战兢兢地道:“回娘娘,冯百户三天前就出京公干了。” 周贵妃气极:“一群废物!” 冯川不在京中,他在东厂及宫内的耳目竟然也听不到一丝风声,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廖无庸命大内侍卫守住宫门,不放一人进出,便带着一队厂卫进入玉华宫。 只见周贵妃高高坐于主位之上,傲然道:“廖公公,你带人闯进我玉华宫内,意欲何为?” “见过娘娘。”廖无庸深施一礼,“奴才奉旨,前来捉拿涉案人员。敢问宫氏何在?” “宫嬷嬷?”周贵妃嗤笑一声,“她不过宫中奴婢,在我跟前侍候,能犯什么事,竟劳动督公大人亲自前来?” “奴才奉旨前来,不但要捉拿人犯,还要搜查罪证,请娘娘恕罪则个。” 廖无庸气定神闲,轻轻挥手,“去吧,手脚放轻快点,不要惊扰贵妃娘娘。” “是!”一队厂卫鱼贯涌入,直奔后殿而去。 “廖无庸,尔敢!”周贵妃猛地站起来,柳眉倒竖,气得胸脯不住起伏。 廖无庸恭恭敬敬地道:“奴才不敢,此乃圣上旨意。” 周贵妃一噎,她能抗旨不遵吗? 她冷哼一声,拂袖坐下,心中却慌乱不已,不知宫嬷嬷有没有及时把那东西毁掉? “宫嬷嬷到底犯了什么事?一介奴婢,值得东厂如此大动干戈么?”周贵妃佯装镇定,冷冷问道。 “正要回禀娘娘。宫氏与宫外一间胭脂铺来往密切,据东厂查实,那胭脂铺竟私售禁药,不知娘娘宫中可有这萃香阁的脂粉?” “你是说,宫嬷嬷将禁药带进宫中?” 周贵妃断然否认,“绝无此事!我宫中诸物,包括宫人所用,均由内务府供奉。” “宫嬷嬷跟随我多年,熟知宫中规矩,怎么会私自携带民间之物进宫?” “若说有人夹带了外面的东西进宫,那也是你们东厂监管不力!” 周贵妃冷笑道。 “娘娘说得是。” 廖无庸慢条斯理地道,“待东厂问话之后,宫氏若无嫌疑,我等再向娘娘赔罪。” 突然,一个厂卫匆匆来报:“回禀督公,那宫氏已畏罪自尽!” “什么?”周贵妃大惊。 只见两个厂卫用白布裹着宫嬷嬷的尸体,抬到前院。 宫女们连声尖叫,四散躲去。 廖无庸走过去,掀开白布一看,只见一个四旬妇人,七窍流血,已然气绝身亡。 廖无庸回头问道:“娘娘,此人可是宫氏?” 周贵妃脸色惨白,不敢细看,颤声道:“胭脂,你去看。” 胭脂吓得浑身发抖,也不敢不去。 她颤颤巍巍地走过去,瞄了一眼,吓得瘫软在地:“是、是宫嬷嬷……” “好好的,她怎么会自裁?”周贵妃怒道,“莫不是你们杀了她?” 厂卫连忙跪下:“娘娘明鉴,我们进入之前,这个妇人已经服毒身亡!” “胡说,我玉华宫内,怎么会有此等剧毒!”周贵妃厉声喝道。 “是也不是,一审便知。” 廖无庸面不改色,慢条斯理地,“宫氏畏罪自裁,玉华宫上下宫人,全数押回东厂候审。” “娘娘救我!” 胭脂吓得浑身颤抖,进了东厂还能全须全尾地出来吗?不死也得脱层皮! 周贵妃气得脸色发白:“胭脂留下,本宫不习惯别人侍候!” “娘娘放心,内务府会另择一批宫人前来侍奉娘娘。娘娘宫里的旧人,待东厂问话之后,无嫌疑者,自会送回娘娘宫中。” 廖无庸眼神一厉,喝道:“全部带走!” “娘娘,娘娘救我!”胭脂大哭着,被两个厂卫拖走。 周贵妃又急又气,却也无计可施,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宫人被厂卫带走。 一时之间,玉华宫哭嚎声一片。 周贵妃暗恨不已,不知宫嬷嬷为何自裁? 就算被东厂带走,只要没有证据,她再向老皇帝哭闹一番,谅东厂也不敢不放人。 这一死反倒成了畏罪自杀,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就算牵扯不到她身上,也会落个用人不明的罪名! 厂卫将宫中所有的胭脂水粉、香膏香料全部搜出来带走。 在宫嬷嬷的房内,竟然还搜出了不少灵芝人参等珍贵药材。 廖无庸吩咐道:“所有可疑之物,全部带走。” 又对周贵妃道,“娘娘放心,待太医查验过没有问题,定当原样奉还。我等也是为了娘娘的安全,请娘娘见谅。” 周贵妃眼看并未搜出她最担心的那物,暗暗松了口气,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等内务府另送了一批宫人前来侍候周贵妃后,廖无庸下令封锁宫门,不准任何人出入。 与此同时,谢长安也带领东厂诸人,在各宫搜查。 永安宫中,肖淑妃听闻廖无庸亲自前往玉华宫,捉拿周贵妃的心腹宫嬷嬷。她吃惊之余,不禁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周芳华,你机关算尽,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娘娘,听说宫嬷嬷畏罪自尽了!”心腹宫人来报。 “什么?哈哈哈哈……” 肖淑妃更是乐不可支,仿佛已经看到了周贵妃倒台的画面。 当谢长安带人进来的时候,肖淑妃无比配合,老皇帝多久不来她宫里了?,她这里怎么会有什么禁药! 此时,缠绵病榻的张皇后也听到了动静。 她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轻声问道:“这萃香阁,到底是怎么回事?” 身旁的宫女小心翼翼地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告知张皇后。 皇后闻言,眉头紧锁。 她轻叹一声:“这次又是谁要害谁?” 第16章 替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最后竟然在丽贵人宫中搜出了萃香阁的胭脂! 经太医检验,确实是萃香阁含有媚药的那一批! 丽贵人闻讯,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她惊慌失措地:“这……这怎么可能?我从未用过什么萃香阁的胭脂水粉,定是有人陷害!” 廖无庸接到消息,他微微皱眉,随即下令道:“将丽贵人暂时关押在宫室内,待陛下定夺。” 老皇帝大发雷霆,他意识到,这不仅是后宫的争斗,更危及了他的安全! 他看着手中的密报,萃香阁“定制”的胭脂水粉,有助兴的、助孕的、早产流产、不孕不育的…… 皇帝怒不可遏,莫非他子嗣不丰,也与此有关? 万一有人想谋害于他,在嫔妃所用的胭脂水粉中下手,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他脸色铁青,眼中喷火,猛地一拍龙椅扶手,站起身来,怒吼道:“查,给朕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宫中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所有嫔妃都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谁也不知道,自己宫里的胭脂水粉究竟有没有问题。 而周贵妃更是焦虑不安,除了宫嬷嬷会用蛊毒一事,她确实不知道什么萃香阁,为何宫嬷嬷会与此扯上关系? 此事必有蹊跷,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他到底想做什么? 此时,京城外,一驾马车也正疾驰在官道上。 马车帘子揭开,脸色苍白的美妇人露出半个脸,死死盯着远去的京城。 她年约三旬,左眼下有一颗泪痣,越显得风韵动人。 “谢长安!”她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名字。 二皇子南宫曦和听说玉华宫被封禁,急忙去求见皇帝。 “父皇!母妃定是冤枉的!” 皇帝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他长得像周贵妃,长身玉立,丰神俊朗,有如芝兰玉树,朗月皎皎,不禁叹了一口气。 如果曦儿要顺利上位,他的母妃就不能有任何污点。 周贵妃以前做过什么好事,他一清二楚,这件事说周贵妃完全无辜,他是不信的。 如果廖无庸那边没有查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为了二皇子,倒是可以放她一马。 “皇儿毋须心焦,待廖无庸仔细查过,如贵妃与此无关,朕自会还她一个公道。” 南宫曦和从皇帝的话中听出弦外之音,不禁大喜,匍匐在地,泣道:“父皇英明!” 皇帝温言道:“去吧,稍安勿躁,最近不要在后宫走动。待此事水落石出之后,朕再宣你入宫。” “谢父皇!” 此时,谢长安刚回到东厂,徐档头急忙来报:“头儿,不好了,杨掌柜一家三口全死了!” 谢长安霍然站起,匆匆来到牢里。 只见杨掌柜三人尸身并排放在地上,均是七窍流血,与宫嬷嬷死状极为相似。 “宫嬷嬷的尸体呢?” 两个厂卫把宫嬷嬷的尸体抬过来,与杨掌柜三口放在一起。 仵作上前检验了一番,回禀道:“大人,均是中毒身亡,但这毒,属下从未见过。” 谢长安沉吟片刻,问道:“会不会是苗疆蛊毒?” 仵作道:“属下从未见过苗疆蛊毒,无法判断。” 谢长安上前,仔细打量着这四人的尸身。 突然,他伸手在宫嬷嬷下巴处细细摸索了一会儿,微一用力,竟然从宫嬷嬷脸上掀下了一块人皮面具! 众人大惊,凑上前细看,这具露出真容的女尸,哪是什么老嬷嬷,分明是一个微胖的年轻女子! 谢长安神色一凛:“快去查一下从玉华宫带回的宫人!” 正在这时,他手下的寅一来报,玉华宫诸人少了一个粗使宫女! 谢长安沉着脸,眼前这具女尸,自然就是那个失踪的粗使宫女了! 应是宫嬷嬷在玉华宫时,就将这个宫女杀死,假扮成她。 而她自己则趁东厂押解宫人时,趁乱逃跑! “传令下去,关闭城门,通缉罪人宫氏!” 谢长安率领东厂人马,把京城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逃之夭夭的宫嬷嬷。 他猜测宫嬷嬷已逃出京城。 问题是,一个深宫仆妇,如何能在东厂的眼皮底下偷龙转凤,还能迅速逃出京城? 宫里宫外,绝对有接应配合她的人! 这个宫嬷嬷身份肯定有问题,说不定,她根本就不是宫嬷嬷! 搜宫之事极为迅速,廖无庸又将消息封锁得死死的,禁止宫人出入。 京城中只见东厂番子全数出动,全城搜捕,也不知为了何事,顿时人心惶惶。 谢长安让人围了宁阳伯府,亲自去调查宫嬷嬷的底细。 宁阳伯先是吓瘫了,后得知是要查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嬷嬷,大为光火。 为了一个仆妇,谢长安竟然大动干戈,围了伯府? “事关贵妃娘娘,请伯爷务必配合!” 提到周贵妃,宁阳伯顿时急了:“快,去请夫人!” 宁阳伯夫人一脸茫然:“宫嬷嬷?她是贵妃娘娘入宫后,在宫中提拔的管事嬷嬷,并非宁阳伯府的人。” 谢长安眉头紧皱,这个“宫嬷嬷”竟然早已潜伏在宫中多时! 他命人去查阅宫中档案。 宫嬷嬷的登记信息是十年前入宫,原是浣洗局宫女。 不知为何,竟得了当时还是德妃的周贵妃青眼,调到她宫里,一步步成了玉华宫的管事嬷嬷。 浣洗局是最容易进人的地方,因而宫嬷嬷的来历无人得知。 “也不知这宫嬷嬷是十年前就潜伏宫中,还是中途被掉包。”徐档头皱眉道。 “都有可能。那妇人应是长期戴着人皮面具,杀死那个粗使宫女后,直接把自己的面具给她戴上。”谢长安沉吟道。 反正她的真面目也无人见过,再换上粗使宫女的衣服,在脸上抹几道污迹,自然无人发现,便可乘机趁乱逃跑! 杨掌柜三人突然七窍流血而死,说不定就是她早早种下的蛊毒,见事情败露,便杀人灭口。 就冲这心机、行事,此人绝非常人,就是不知她潜伏在宫中,目的何在? “头儿,杨氏一家三口,还有那粗使宫女的尸首,如何处理?” “先送去义庄,等鬼医谷来人看过,再行处理。” “鬼医谷?”徐档头大喜,“他们若能出手,破案指日可待。” 鬼医谷在江湖中久负盛名,地位超然,谷主楚临风医毒双绝,号称“活死人,肉白骨”。 不久前,谢长安为萃香阁禁药及苗疆蛊毒一事,飞鸽传书向鬼医谷求助,他已收到谷主回信,大弟子沈暮春不日便到。 “继续审讯宫人,那宫嬷嬷能在我们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绝对有接应她的人。” “是!”徐档头应道。 谢长安想了想,又秘密派出一队厂卫,从京城一路向南疆追寻而去。 第17章 神识 谢长安想到冷宫中的江璃,不由疑心又起。 没想到宫中竟然卧虎藏龙,玉贵人与宫嬷嬷,到底有没有关联呢? 宫里这么大的动静,江璃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这晚,她正在坐在冷宫屋顶上,兴致勃勃地听着猫猫们的“现场目击实况转播”,谢长安如鬼魅一般,悄然出现在她身后。 群猫受惊,喵呜一声四散奔跑。 江璃捂着心口转过来。 “谢大人,你下次来能不能打声招呼?每次都像个鬼一样,神出鬼没,会吓死人的!” 谢长安自嘲一笑,东厂之人,可不就是行走在黑暗中的鬼魅? “娘娘能和它们交流?” 他分明看到群猫七嘴八舌,喵喵叫个不停,江璃则笑得前仰后合,活像一群在聊天的小姑娘! “干卿底事?”江璃也懒得编了,爱咋咋地。 “玉华宫内并未搜出什么巫蛊,娘娘还有什么要说的?” 谢长安面无表情,眼神锐利。 “这等紧要东西,难道还留着给你们做证据?搜宫时就毁掉了吧。” 江璃没好气地道,“端掉了萃香阁,你们也算立功了吧?” 她狐疑地打量他,这是打算过河拆桥? 谢长安不想跟她兜圈子,单刀直入:“宫嬷嬷是什么人,你可知晓?” “不就是玉华宫的管事嬷嬷吗?听说她死了?” “听说?是谁告诉你的?” 江璃顿时头大,这人应该去大理寺搞刑讯。 “本仙子掐指一算便知道了。”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谢长安也懒得拆穿她了,眼下有更紧要的事。 他将宫嬷嬷杀人替死并趁机逃脱一事,告知江璃。 江璃目瞪口呆:“原来宫嬷嬷并不是宫嬷嬷,还潜伏宫中十年之久?她到底图什么呢?” “所图必然不小。娘娘确实不知她是何人?” “十年前我才五岁!我能知道啥?”江璃翻了个白眼。 五岁的前身,大概还在庄子里玩泥巴? 谢长安默然,十年前宫嬷嬷就进宫了,五岁的江璃还在乡下庄子,这两人确实不太可能认识。 江璃后怕地道:“原来宫嬷嬷这么可怕,好在她跑了,如果知道是我坏了她的事,还不得弄死我!” 谢长安郑重抱拳,深施一礼:“是卑职僭越了,还没谢过娘娘相助之情。卑职定当竭尽全力,保娘娘平安。” 萃香阁事件,说起来江璃功劳最大,但碍于她的身份,这份功劳不得不隐瞒下来,只能在其他方面多作补偿。 “娘娘还有何要求?但请吩咐。” 他突然客气起来,江璃还有点不习惯。 她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扔给谢长安:“喏,赏你了。” 谢长安接过一看,首先入目的便是大气磅礴的一行字——《神行炼体术》。 他肃然道:“这便是你的炼体功法?” 他翻开小册子,继续往下看,越看眉头越紧:“何谓神识?” 江璃想了想:“精神力?” “需以精神力在体内勾画行功路线?这……如何能做到?” 简直匪夷所思! 江璃眯着眼睛:“你想知道?” 她冲他招了招手,谢长安缓步来到她旁边,掀衣坐下。 江璃正色道:“我无意冒犯你,只是想让你感受一下,什么是神识。” “好。” 江璃向他凑近,谢长安条件反射地往后一仰。 江璃无奈道:“神识存于紫府之内。” 她指指眉心,“由两眉之间入内,一寸为明堂,二寸为洞房,三寸为紫府。” “我修炼不到家,神识不能外放,无法直接进入别人体内。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谢长安耳尖微红,她言下之意是,两人要眉心相触,她神识方能进入他紫府之内? “就是你想的那样。”江璃狡黠一笑,“如何?还想知道吗?” 谢长安默然闭上眼睛。 “你太高了,头低下来一些。” 谢长安依言低下头。 一阵幽香袭来,她微凉的额头轻轻贴上他的,那触感便如一块上好的美玉,温润滑腻。 谢长安顿时心跳加速,他从未与女子如此接近,气息交错,发丝纠缠,不由耳尖红得滴血。 正当他心猿意马之际,突然感觉一股强悍的力量,从眉心处直直冲进头部,疾如闪电,在他体内肆意游走! 谢长安一惊,一下直起身来。 和她分开,那股力量便消失了。 这种力量和内力截然不同,不是破坏,也不是修复,而是控制? 带着一股温和的、但不容拒绝的气息,一路摧枯拉朽、所向披靡,似乎能将他整个人控制住…… 世间竟然有如此诡异的功法!她到底师从何人? 江璃看着他红得滴血的耳尖,心中暗笑。 没想到冷傲邪魅的东厂掌刑千户,骨子里竟如此纯情。 若江璃知道,神识进入对方紫府,正是道侣双修的一种方式,估计她会羞愧欲死,恨不得原地去世。 谢长安平复了一下惊悚的心情,问道:“神识是如何修炼出来的?” 江璃歪头想了想:“天生的?” 她总不能说因为她乃穿越而来,灵魂自带的吧? 谢长安无语,天生的?那这功法根本就没几人能练吧? 她刚才还说她修炼不到家,神识无法外放呢,果然这丫头就没有一句实话! “神识还可外放?” “理论上是可以的,我没到那个境界,因而也不知晓神识如何外放。” 师父说过,进入筑基期,便可以神识外放了。 “所以,神识,便是你能与猫鼠交流的原因?” 江璃不知怎么回答了,干脆说道:“此乃师门之秘,不便告知。” 谢长安知她肯定有所隐瞒,不再追问,将那本册子塞进怀里。 “如此,我便笑纳了,多谢娘娘。娘娘要的药材,卑职会想法找来。” “好说好说。现在你可以把寅九撤走了吧?我就是想去御膳房改善下伙食,他就嚎得跟哭丧似的,好生晦气。” 谢长安微微一笑:“只要娘娘不怕被大内侍卫当成刺客,我可以当没看见。” “不过我提醒娘娘一句,宫内不止有侍卫,还有督公大人和他的两支暗卫。” 江璃脸色一僵:“督公大人武功很高?” 谢长安道:“无人能出其右。” 江璃眼珠转了转:“其实,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愿闻其详。” 第18章 投诚 江璃一本正经地道:“兵法有云,打不过便加入。” 谢长安一怔,这是哪门子的兵法? 只听她继续说道:“我可以加入东厂,为你们效力。” “理由有三,其一,我月俸停了,需要一份谋生的活计;其二,我轻功好,擅窃听,还有一群神出鬼没的小伙伴;其三,在谢大人眼中我是个危险分子,自然是放在眼皮底下最安全。” 她这番异想天开的话,让谢长安无语至极,尤其听到“一群神出鬼没的小伙伴”,更是不知说什么好。 她把东厂当成什么地方了? 不过他也承认,她有一点说得没错,对于她这种危险分子,确实是放在眼皮底下更安全。 “娘娘为何不考虑复宠?只要重获圣心,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谢长安冷冷道。 明明有捷径可走,为何非要选最难的那一条? 江璃一脸嫌恶的表情,“我为什么会被打入冷宫?因为我当场恶心吐了!” “要我服侍一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糟老头子,还不如死了呢!” “娘娘慎言!”谢长安厉声道,心里却哭笑不得。 竟是这个缘由吗?难怪圣上讳莫如深,被一个小姑娘深深嫌弃了…… 江璃不耐烦了:“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她又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扔给谢长安:“我再送谢大人一份礼物。” 谢长安接过一看,脸上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这份小册子,事无巨细地列出了各宫大小主子的详细情况,从出身、家世,到爱吃什么、爱好什么、偏好什么颜色,林林总总,详尽之极。 还有谁和谁又吵架了,谁又陷害谁了,哪个宫的太监和哪个宫的宫女勾搭上了…… 如果对朝中官员,也能有这样一份如此详尽的资料…… 谢长安果然十分心动,这份小册子,比那鬼扯的炼体功法更有价值! 他年纪轻轻,能从底层一条血路杀到东厂二把手的地位,骨子里本就有几分疯狂,对于江璃这种离经叛道的行径,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且等我消息。” 谢长安收下这份小册子,神色肃然。 太医院那边加班加点,检验从各宫收上来的胭脂水粉。 最后发现,除了从丽贵人那里搜出来的胭脂水粉有问题之外,各宫的并无异样。 丽贵人宫中有一太监经拷打后承认,是丽贵人授意,宫嬷嬷牵线,让他去萃香阁购买这种加了料的胭脂,并放在其他物品内夹带入宫。 丽贵人大哭:“这是诬陷!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萃香阁!我要见圣上!定是贵妃娘娘授意宫嬷嬷勾结这太监,嫁祸于我……” 这名太监招供后,不久便吐血身亡,死状与杨掌柜三人一致。 “死无对证。”廖无庸叹道,“丽贵人完了。” 而周贵妃这边,除了查出宫嬷嬷身份蹊跷之外,再没有搜到其他实质性的证据。 周贵妃匍匐在老皇帝脚下泣不成声:“臣妾如何得知那宫嬷嬷暗藏祸心?她本就是浣衣局宫人,也不是臣妾带入宫中的!” “她在臣妾身边潜伏多年,说不定就是冲着二皇子来的!若不是廖公公揭发此事,臣妾和二皇子安危堪忧啊……” 周贵妃将此事全部归咎于宫嬷嬷身上,她也是受害者! 老皇帝并不完全相信她,但触及到二皇子,他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当下便伸手扶起周贵妃:“爱妃受惊了。” 周贵妃扑到皇帝怀里哀哀哭泣,眼中却露出得意的神色。 老皇帝也知道,丽贵人很可能是被推出来的挡箭牌。 但这事闹得这么大,最后却抓不到罪魁祸首,总得找个替死鬼。 虽然有点舍不得,但丽贵人出身低微,也只能牺牲她了,谁叫她恃宠生骄,树敌太多,又正好撞到枪口上了呢? 皇帝很快下旨:杨氏一族满门抄斩,丽贵人赐死,涉及此事的宫人全部杖杀。 而周贵妃只治了个“识人不明,御下不严”之罪,禁足三月,罚俸一年。 谢长安很郁闷,他们一直追查“宫嬷嬷”在宫内宫外的接应,却总在即将寻到关键线索前,那人便吐血身亡。 经仵作检验,均是死于中毒。 不管这“宫嬷嬷”到底是不是苗疆的人,她肯定是个用毒的高手,说不定萃香阁的禁药配方,也是出自她之手。 只能等沈暮春前来,再仔细打听一下,江湖上还有哪些擅长用毒的门派。 廖无庸趁此机会,对宫里的宫女太监进行了一次大清洗,在各个关键职位上,把自己人安插进去。 虽然未抓到罪魁祸首,但老皇帝并不想将此事闹大,萃香阁禁药事件在宫内草草结案,在宫外却揭起轩然大波。 廖公公手中握有所谓的“萃香阁顾客名单”,这个消息不知怎么泄漏了出去,京中达官贵人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自家也有把柄落在东厂手里。 这事往小了说就是后宅阴私、治家不严,往大了说可是意图祸乱后宫、谋害圣上! 反正怎么说,全凭东厂一张嘴。 心里有鬼的,不是迅速向廖无庸表明投靠之意,就是当起缩头乌龟。 朝堂之上一时风平浪静,立储之争莫名其妙就静止了下来。 皇帝也乐见其事,一时之间,前朝及后宫均平静无比。 这结果廖无庸挺满意,老皇帝也挺满意。 论功行赏之下,谢长安升为从四品骑都尉,授宣武将军,其麾下厂卫也都升了一级。 寅九的编制在宫中内监,升正六品典簿,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他啥都没干,就是往萃香阁里放了只耗子,居然就天上掉馅饼了,砸得他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而功劳最大的江璃只能当个无名英雄,他纯粹就是沾了贵人娘娘和鼠大仙的光啊! 寅九偷偷买了不少谢礼送往冷宫,说是孝敬贵人娘娘和鼠大仙的。 江璃对什么奖赏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谢长安会不会同意她异想天开的要求? 在前朝和后宫诡异的平静下,南宫泰和、南宫曦和二人也在幕僚的建议下暂时蛰伏,南宫清和却忙得脚不沾地。 他听从江璃的建议,去太医院学习药理。 三皇子虽然不受皇帝重视,但人家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子,他来太医院虚心向学,让太医院院正受宠若惊。 李才人当年被周贵妃诬陷,说她下毒害其流产,导致被打入冷宫,蹉磨至死。 南宫清和因为母妃的遭遇,本就一直在偷偷学习药理,加之又天资聪颖,在院正的悉心教导下,已经会看方子了。 他现在每日除了完成上书房的课业之外,还要背方歌,看医案,前段时间还跟着太医们一起,检验宫里搜查出来的胭脂水粉,忙得几乎废寝忘食。 但每次回到寝殿,那只小狸花猫喵呜一声扑进他怀里的时候,南宫清和只觉得所有疲惫,一扫而光。 第19章 暗卫 这只小狸花是江璃送给他的,是花花和一只狸花猫的孩子。 江璃特意从一窝奶猫里挑出一只灵智最高的,种下血契,送给南宫清和。 “阿狸今日又去哪儿玩耍了?”南宫清和抱着小狸花,宠溺地道。 他偷偷给小狸花取了个“阿狸”的名字,虽然无法与江璃见面,但抱着这只“阿狸”,也算略慰他的思念之情。 小狸花喵喵叫着挣脱他的怀抱,从一个角落扒拉出一个小小的蜡丸。 南宫清和喜出望外,连忙捡起那蜡丸,小心翼翼地打开,取出里面的纸条。 上面是江璃龙飞凤舞的笔迹:“设法看一下皇后娘娘医案,可有蹊跷之处?秋风起,祈君安,莫忘添衣保暖。” 江璃的字与她娇弱的外表完全不像,锋芒毕露,力透纸背。 那句关心问候他的话,让南宫清和的心就像泡在温泉中,暖意缠绕,温柔荡漾。 不知江璃用了什么方法,竟能训练得这只小狸花充当信使。 对他而言,能时时收到小狸花传递的问候,已是极大的慰藉和温暖了。 他贪婪地把纸条看了又看,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到烛火上烧掉。 他提笔回信:“见字如面,汝意吾已知悉。暌违日久,未悉近况,盼之念之!秋寒将至,若有所需之物,望及时告知。纸短情长,伏惟珍重。” 南宫清和把纸条卷成一团,塞进小蜡丸里,柔声道:“阿狸,又要辛苦你了。” 小狸花喵呜了一声,叼起蜡丸,从窗口飞窜而出,消失在黑夜中。 谢长安处理完萃香阁收尾之事后,便去见江璃。 他单刀直入:“我要知道你究竟有何目的,别跟我说那些鬼扯的话。” 江璃垂下眼眸,低声道:“我娘死得不明不白,我要知道真相,让害死她的人血债血偿!” 谢长安眉头一挑:“这个可以承诺你。还有吗?” 江璃咬了咬唇,道:“我想出宫!” 谢长安沉吟片刻:“按旧例,先帝后宫嫔妃无子者,或伴驾殉葬,或迁居皇家寺庙,届时便可瞒天过海,安排你脱身。你能等吗?” 就是说,要等到老皇帝咽气之后,届时新帝即位,广纳后宫,先帝嫔妃再无人关注,确实是最好脱身的时机。 江璃大喜:“我能等!等个十年八年都不成问题!” 就算老皇帝再耗上十年八年,她也不过二十来岁,正是大好年华,这天下哪里去不得? 她相信,谢长安承诺了,必能做到。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好。” 谢长安取出一个腰牌和一个面具,沉声道:“今日你若接过此腰牌,在我面前便不再有玉贵人娘娘,只有东厂暗卫寅十六。” “须听我号令,令行禁止,如有违者,杀无赦!” 江璃郑重接过腰牌,将面具覆于脸上,单膝跪下:“属下寅十六,见过都尉大人!” 谢长安双手背在身后,淡淡道:“明日酉时,我让寅九来接你。” 谢长安给她安排了一个对外的身份:海外蓬莱岛弟子,江鲤。东厂寅字暗卫,代号寅十六。 作为暗卫,江璃只需夜晚出勤即可,白天还是在冷宫待着,老实当她的玉贵人。 江璃对这个安排也颇为满意,这样她白日便可呆在冷宫内继续练功。 谢长安取出一叠银票递给她:“萃香阁事件,你功劳最大,但无法为你请赏,只能折合成银两给你。” 江璃接过一看,居然有一万两! 她喜出望外:“这么多!大人能不能帮我找个钱庄存起来?放在宫里,好像不太安全呢。” 谢长安薄唇微勾:“可以。” 寅九得知玉贵人竟然成了自己的同僚,还是寅字卫里最小的老幺,惊吓之余,又喜又惧。 喜的是,他正发愁不知如何报答江璃,成了同僚,他多加照应便是,江璃轻功卓绝,又有鼠大仙相助,可不就是做密探的好料子? 惧的是,江璃的身份特殊,后宫嫔妃竟然变成东厂暗卫,头儿也跟着她发疯,万一事情败露,“欺君之罪”肯定没跑了,自己也得跟着玩完! 次日,寅九战战兢兢地去给江璃送暗卫制服。 江璃换上东厂特制的黑色夜行衣,戴上面具,遮住了大半张面孔,头发束成一个利落的道髻,哪里还有半分玉贵人的影子? 她个子娇小,皮肤白嫩,再加上雌雄莫辨的打扮,猛一看就像个十三四岁的俊俏小少年。 “鼠鼠!” 随着江璃的叫声,肥耗子闪电般从角落窜出来,跳到江璃肩膀。 “鼠、鼠大仙,您老可还好?”寅九谄媚地朝肥耗子作揖。 “寅九哥,你为啥对它这么恭敬?我才是它的主人!”江璃很不满。 寅九战战兢兢地又对江璃行礼:“仙姑恕罪,以往多有得罪,仙姑莫怪!” “哈哈哈哈……”江璃笑得直不起腰来,“你真以为我是什么山精野怪啊?你看,我有影子吧?” 她又一把抓住寅九的手,“我的手是热的吧?” 她的小手柔软滑腻,寅九吓得连忙甩开,“十六妹子,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好了,不逗你了,赶紧走吧,晚了会不会受罚?” 寅九道:“晚了就出不了宫了,宫门酉时三刻落锁。” “啊?那快走!鼠鼠,走了!” 肥耗子闻言,吱溜一下钻进江璃袖笼内。 寅九不由又打了个寒颤,这妹子莫不是个耗子精? 江璃轻盈地跃过墙头,身形如轻烟流云一般,似乎下一刻就要随风飘走。 寅九惊叹她轻功又精进了,生恐自己追不上,小声叫道:“十六,你慢点,等等我!” 寅九对宫内非常熟悉,他带领江璃从无人的僻静小道,绕到东厂在宫内的值事房,谢长安正在这里等他们。 东厂大本营并不在宫内,而在皇宫外围的皇城里。 宫里也只设了东西两个值事房,平时廖无庸或谢长安在宫内值守时,会宿在这里。 寅九向谢长安行礼:“头儿,人带来了。” 江璃也向谢长安行了一个标准的拱手礼:“见过大人!” 谢长安站起来,淡淡道:“走吧。” 江璃目不斜视地跟在他身后,向宫外走去。 谢长安突然停下脚步,冷冷道:“你若非要带着你那只耗子,就莫要让我看到,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 “是,大人!” 江璃一本正经地回答,心里却窃笑不已,果然是怕耗子吧? 袖笼里的肥耗子却吓得缩成一团,一动也不敢动,它刚才分明感觉到一股极强的杀气! 第20章 东厂 皇宫大内守卫森严,过了三道哨岗,验过三次腰牌,方才出得宫门。 江璃心里无比雀跃,她终于走出这皇宫大内了! 虽然每天还得回来,但总比日日关在那高墙之内好,连空气似乎都比宫内清新许多! 出了宫门,便有厂卫牵马过来。 寅九介绍道:“寅十,这是咱们的老幺,寅十六。” 江璃连忙拱手:“寅十哥。” 寅十憨厚地笑了笑:“小十六。” 谢长安翻身上马,他们三个只能小跑着追在后面。 寅十看着江璃似是闲庭信步,速度竟丝毫不慢,不由赞道:“十六好俊的功夫!” 江璃笑道:“两位哥哥也不差。” 她一边快步跟上,一边看着她从未到过的皇城,哪哪都觉得新鲜。 原来皇城分布着众多机构,以乾成门为界,分隔出内、外两大部分。 皇城内是服务宫廷的宦官官署——十二监、八局、四司,掌管着皇帝和后宫妃子的衣食住行、宫内所有人的吃喝拉撒。 皇城外又被称为“千重殿”,一条宽阔的的石板路直达乾成门前,再向左右展开。 左右两边各有重重殿宇,这里是各个行政机构的办公场所。 布局按“文东武西”而设,东边是六部、宗人府、钦天监、鸿胪寺、太医院等文职机构,西边则是太常寺、通政司、五军都督府、锦衣卫等部门。 东厂则位于西边外侧,一条深深的胡同之内。 到了东厂衙门外,谢长安翻身下马,门前值守的厂卫上前行礼,接过缰绳。 江璃三人跟在谢长安身后,走进大门,入目是一座刻着“百世流芳”四个大字的影壁。 进入大堂,正中挂着一幅大楚开国名将画像,旁边一幅对联,字迹刚劲有力,挥洒自如,出自督公廖无庸笔下。 上联写着“法网恢恢明是非”,下联则是“铁证昭昭断曲直”,横批“毋枉毋纵”。 徐档头上前行礼,小声道:“头儿,冯百户回来了。” 谢长安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便带着江璃三人前往自己办公的厅堂。 江璃走过徐档头身边时,看到徐档头正好奇地打量她,便向他施了一礼。 徐档头笑问:“新来的小兄弟?” 江璃笑道:“正是,以后还请大人多多关照!” 谢长安在前头冷冷道:“还不快跟上!” 江璃吐了吐舌头,快步追上。 徐档头听她声音娇嫩,愣了一下:“竟是个小姑娘?” 进屋之后,谢长安在上首落座。 “你倒是自来熟,跟谁都能套近乎。”谢长安淡淡道。 江璃不敢吭声,站得更直了。 谢长安扫视了她一眼,对寅九道:“你带十六去见寅一,让他教教规矩。” “是!”寅九抱拳,示意江璃跟上。 江璃好奇地问:“寅一是咱们的头头吗?” 寅九道:“对,他是咱们寅字卫的头儿。一哥很好说话的,你不要怕。” 谢长安早就交代过寅一,此刻他正在寅字号房里等他们。 “小十六来了!” 寅一知道新加入的老幺是个小姑娘,还知道萃香阁事件因她相助,自己与众兄弟都升了一级,还未见到人便已心生好感。 如今一见这白白嫩嫩,娇娇小小的小丫头,更是欢喜得紧。 “哈哈,咱们寅字卫终于有小妹子了!” 江璃很好奇:“别的卫队都有女暗卫吗?” “不多,具体哪支卫队有,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督公大人那两支暗卫有吧。” “如果你碰到穿着你这种夜行衣,戴着面具的,就是咱们东厂的暗卫。” “你只要和他们对个暗号,就知道是自己人了。” 寅一将东厂通用暗号、切口和手势一一告知江璃,并详细给她讲了各种注意事项。 原来东厂人员分内勤和外勤两大部分,内勤称为“隶役”,包括掌班、领班、司房等四十余人,由理刑百户冯川总管,每日在东厂衙门内处理政务,不出外勤。 出外勤的是“缉事”,也叫“番役”,就是他们这些子丑寅卯十二卫,有明有暗,暗卫一般不会现于人前。 明面上的厂卫都是从锦衣卫中遴选出来的,他们主要负责在朝廷的各个衙门坐班,监视官员们的一举一动。 朝廷会审大案、锦衣卫拷问重犯,东厂也要派人听审。 而像她这样的暗卫大多出自江湖门派、三教九流,或是武功卓绝,或有一技之长,专门负责窃听、监控、暗杀等等见不得人的任务。 十二卫除了四支亲卫队之外,由四大档头率领,归谢长安掌管。 东厂缉事的主要职责就是监控百官,称为“听记”、“坐记”、“打事件”。 监视朝中各部官员,参与会审大狱,名为“听记”。 “坐记”就是跟踪记录监视目标,把他的一举一动记录下来,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这个过程叫“打事件”。 每天打到的“事件”要求日报,必须在当夜及时上交汇总,由廖督公呈报圣上。 另外,各地火情、雷击、旱涝等灾情,京中粮油米面的价格,都是东厂要关注的事件,以月报形式汇总上报。 “记住了吗?有不明白的再来问我。”寅一笑道。 “嗯!谢谢寅一哥。”江璃乖乖应道。 寅一看她乖巧的样子,活像家中的小女儿,不由笑容更深。 江璃在接受完寅一的“常规教育”之后,又回去见谢长安。 谢长安站起来,面无表情地道:“跟上。” 江璃纳闷地跟着他,只见他走出办公区,径直向后院走去。 后院仍放着从萃香阁收缴回来的各种植物,其中那几株长着巨大白色花苞的奇花,格外引人注目。 “大人,这是什么花呀?”江璃好奇地问。 “从萃香阁带回来的,名曰琼花。你可认得?” 江璃摇摇头:“不认识。” 后院深处,有一条通向地下的石阶,谢长安踏着阶梯,向下走去。 江璃一头雾水地跟上,这里还有地下室?莫非就是东厂的牢房所在? 石阶尽头,是一扇坚固的铁门,门口守着两名厂卫。 他们见到谢长安,连忙行礼,然后把铁门推开。 铁门开处,隐约传来阵阵痛苦嘶吼之声。 原来是东厂的刑讯之处!江璃脸色有点发白。 “怕了?”谢长安嗤笑一声,“你若连这个都不能看,那便趁早回去。” “谁说我怕了?”江璃抿着唇,一副不服输的表情。 谢长安也不说话,带着她便往里走。 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惨叫声、嘶吼声不绝于耳,那带着绝望的吼叫声,撕心裂肺,仿佛从地狱传来,令人心魂俱震。 第21章 琼花 徐档头和几个厂卫正在审讯两个太监,追查宫嬷嬷在宫中的眼线。 一个太监正被行烙铁之刑,烧红的烙铁压在他胸前,皮肉瞬间被烧焦,发出“滋滋”的声音。 另一个则被剥去衣服,手脚被锁在刑凳上,背部朝上,一名厂卫拿着一把铁刷子,正一下一下刷着他背部的皮肤,每一刷下去,都会刮下一大片皮肉! 此时,那太监的背部已是血肉模糊,隐约可见白骨。 江璃何曾见过这种惨状?脸色发白,手脚微微颤抖。 “头儿,您怎么来了?” 徐档头连忙搬了张椅子,请谢长安坐下。 他担心地看了江璃一眼,还带着新来的小姑娘,这丫头不会当场吓晕吧? 谢长安掀衣坐下,江璃背着手站在他后面。 她深吸一口气,用神识暂时封闭眼、耳、鼻,不看、不听,也闻不到任何气味。 落在别人眼中,就只见她板着脸,一动不动地站着,面无表情,无比冷静。 徐档头不由赞道:“小丫头胆量不小,不错不错!” 不知过了多久,江璃只觉谢长安用手指戳了她一下,连忙撤去神识,恢复五感。 这时那两个太监已晕死过去,厂卫拿了桶冷水,往二人身上泼去。 “吓傻了?”谢长安看着她,似笑非笑。 “哪能呢,”江璃讪笑道,“我看他们快死了,给他们默念了一段超度的经文。” 徐档头几人顿时无语,要狠还是你更狠,这人还没死呢,超度的经文就念上了。 谢长安不知她又弄什么鬼,估计又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手段,也不戳穿她,站起来淡淡说道:“走了。” 江璃松了一口气,这算是过关了吧? 出了地下室,此时已是月上柳梢。 院子里,那几株琼花散发出异香,隐隐有开放之势。 江璃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大变:“赶紧把这几株花烧了!” 谢长安冷眸微眯:“怎么了?” 江璃想起小白猫曾经提过,贵妃宫中曾有一株古怪的花儿,花苞奇大无比,每天宫嬷嬷都要用灵芝人参熬的汤汁来浇灌它。 “贵妃宫中也有一株这样的花!” 谢长安蹙眉道:“当日搜查玉华宫时,并未发现。” 江璃问道:“那在贵妃宫中,有没有发现大量灵芝人参?” “这个倒是有,在宫嬷嬷房中,不是用来养身的么?” 谢长安诧异地道,灵芝人参和那奇花,又有什么关联? “那些灵芝人参,是用来喂这花的!” “难怪,萃香阁也发现了大批药材,其中确实有不少灵芝人参。” 谢长安更感奇怪,“这是什么花?竟然如此娇贵,需要用名贵药材养着。” “我怀疑,”江璃一字一句地道,“蛊虫就藏在这花苞之内!” “待花开之时,便是蛊虫成熟之日!” 谢长安一惊,神色凝重:“这花要如何处理?能将蛊虫取出来吗?” 江璃摇头道:“苗疆蛊术奇诡无比,最好不要和蛊虫接触。要趁它出来之前,连这花一起烧掉!” 她怕谢长安不信,又道:“我们可以先剪一支花苞试试。有金丝手套么?” 谢长安无语,金丝手套? “你觉得东厂能有这么奢侈的东西?” 他叫住一个厂卫,让他去取一把剪刀和一副手套。 江璃道:“还要一罐火油!” 寅九等人听说江璃要对那几株琼花动手,都跑来看热闹。 江璃戴上手套,用神识把自己全身套了个“保护罩”,对诸人道:“你们走开点,不要靠太近。” 谢长安等人依言走出一丈开外。 江璃小心翼翼地剪下一支花苞,放在地上,浇上火油,用火折子点燃。 花苞瞬间燃烧起来,里面竟然传来虫子的嘶鸣之声! 众人大惊,不由又往后退了一大步。 谢长安担心江璃有失,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拉到身后。 江璃心中感动,抬头笑道:“我没事。大人你看,那虫子应该死了。” 花苞被烧成灰烬,地上竟然有一滩黑血! “里面果真有活物!”众人大惊。 “把这些花全部烧掉!”谢长安吩咐道。 院子里燃起熊熊大火,不时传来虫子垂死前的嘶鸣之声,竟然还有白白胖胖的虫子竭力从花苞内钻出来,遇火随即化为黑血,空气中散发出一股恶臭。 江璃连忙让大家戴上面巾,也不知这臭味有没有毒。 其间兵马司、锦衣卫都来了几趟,以为东厂失火了。 谢长安也有点后怕,好在江璃提前发现,如若等到花开之时,蛊虫自行出来,不知会酿成什么祸事? 搞不好东厂都要被一锅端了。 这就能解释了,为什么“宫嬷嬷”会频频前往萃香阁,原来是为了培育蛊虫! 那杨掌柜一家在严刑拷打之下,竟然也没有吐露半个字,可想而知,“宫嬷嬷”必定也给他们种了什么“子母蛊”。 “此事记你一功。”谢长安和颜悦色地道。 江璃第一次得他好脸色,不由内心雀跃不已。 寅一也拍着江璃的肩膀笑道:“还是咱们小十六厉害!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寅九苦着脸,一哥,你知不知道,你拍的这个人是谁? 作为唯二知道内情的人,寅九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 与此同时,苗疆一处宫殿内,一个黑衣女子“哇哇”地吐出几口鲜血。 “圣使!您怎么了?”一旁的侍从顿时惊慌失色。 黑衣女子年约三旬,左眼下有一颗泪痣,苍白的脸此时更是惨白。 她咬牙道:“我的蛊虫,全被毁了!” 次日,一个白衣女子袅娜步入东厂后院,她相貌清丽无双,神情清冷,白衣飘飞,更显得她有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蓦地,白衣女子怔住了,院中那几株琼花竟然已化为灰烬! 她气得俏脸雪白,清冷的神情一下破防,尖声叫道:“琼花呢?谁让你们烧的?” 此时,谢长安正在厅堂内,和一名青衫文士说着琼花的事。 这位青年约摸二十出头,相貌俊逸,气质出尘,举手投足间,一派潇洒从容的气度。 “里面果真有蛊虫?” 青年惋惜万分,“昨晚我要是在场就好了, 素闻苗疆蛊术独步天下,竟是用琼花来培育蛊虫!谢兄为何不给我留个样本?” 谢长安瞥了他一眼:“那虫子遇火即化,成了一滩黑血,如何给你留着?后院灰烬仍在,你要不要?” “亦可,我去看看可有用处。” 他虽然觉得烧了可惜,但也知道,谢长安不能冒这个险,若是蛊虫把东厂一锅端了,这罪过就大了。 第22章 舞草 这时,白衣女子气冲冲地闯进来:“长安哥,我不是说了,那琼花务必给我留着,为何烧了?” 谢长安淡淡道:“昨晚发现内有蛊虫,不得不烧。” “蛊虫?”白衣女子不以为然,“你们如何知道内有蛊虫?莫不是见了只小虫子,便以为是蛊虫吧?” “我们自是有办法确认。” 谢长安不欲多说,垂下眼眸,看向手中文书。 “长安哥!”白衣女子跺脚嗔道。 “师妹,不得无礼!”青衫男子温言道。 他便是谢长安盼了多日的帮手,鬼医谷大弟子沈暮春。 白衣女子名唤楚飞雪,乃谷主楚临风独生爱女。 谢长安三年前曾受重伤,被廖无庸送至谷中医治,因而与鬼医谷诸人有几分交情。 不久前,谢长安因蛊毒一事向鬼医谷传信求助。 沈暮春作为鬼医谷的大弟子,自然对苗疆蛊毒十分有兴趣,得知此事后,便主动领了师命,来协助谢长安。 楚飞雪对谢长安倾慕已久,闹着要跟来,沈暮春只得同意。 他看得明白,神女有心,奈何襄王无意,谢长安一直顶着个“天阉”的名号,分明是要继承廖无庸的位置,执掌东厂,根本就没有成家的打算。 师妹这一番心事,最终只能错付了。 沈暮春刚到京城,便被谢长安派人送去义庄,查看萃香阁一案中的死者。 杨掌柜一家三口、粗使宫女,再加上后来在审讯过程中吐血身亡的宫女太监,前前后后共有十具尸体。 此刻,沈暮春刚从义庄回来,得知琼花里的蛊虫已被烧毁,正扼腕叹息,自己怎么不早点回来,能抢下一只蛊虫也好啊。 楚飞雪便气冲冲地闯进来兴师问罪。 “究竟是谁自作聪明,说这花有蛊虫?” 她随沈暮春到东厂后,一眼便看出,这几株奇花乃失传已久的“琼花”,琼花一现,花开如雪,美轮美奂。 楚飞雪央求谢长安把这几株花给她留着,欲带回鬼医谷种植。 谢长安无可无不可,只要这花无用,给谁都行。 她便认为,这是谢长安送给她的礼物,没想到竟然变成一地灰烬! 谢长安不想和她多费唇舌,转向沈暮春,问道:“沈兄,那十具尸首,你可看出中了什么毒?” “正要和谢兄说这事。” 沈暮春正色道,“南疆有一种奇草,名曰‘舞草’,它通晓音律,会随着人的歌声翩翩起舞。南夷国将其奉为圣草。” “我在那十具尸首体内,竟然发现了‘舞草’的毒素!” 谢长安眉头紧锁:“果然与南夷国有关!那‘舞草’是否剧毒?” “‘舞草’毒素极轻,人误服之后,便会与那‘舞草’一般手舞足蹈,一柱香后,其毒自解。但此草若与大补之药混合,便是剧毒。” “那些人参灵芝……”谢长安恍然。 “对,我听谢兄说,在那宫嬷嬷房中,还有萃香阁中,都搜出人参灵芝等补药,便恍然大悟,他们正是用此草与人参灵芝来培育子蛊。” 沈暮春慢慢分析道,“那宫嬷嬷应是母蛊持有者,当她察觉危险时,命令子蛊自爆,体内有子蛊的人便会当场毒发身亡。” 谢长安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如果那日“宫嬷嬷”毒计得逞,通过江璃给圣上种下了子蛊,挟天子以令诸侯,岂不是能将大楚握于掌中? “可有解药?” 沈暮春摇摇头:“苗疆蛊毒千变万化,舞草与大补之药混合,只是其中一种剧毒而已。谢兄你可知何为‘蛊’?” 谢长安道:“我听说是将几种剧毒的活物放在一起,让它们互相啮食残杀,最后唯一存活的毒物便是‘蛊’。” “没错,蛊的种类极多,到底用哪几种毒物培育,又使用何种毒药喂养,也只有养蛊的人才知道,如何能有解药?” 沈暮春两手一摊。 那么,目前能确定的是,那“宫嬷嬷”确实与苗疆及南夷国有关。谢长安默默思索着。 沈暮春又道:“听说萃香阁脂粉内含禁药,谢兄这里可有样本?” 他对那五花八门的“禁药”也颇感兴趣。 谢长安道:“萃香阁脂粉目前封存在太医院内,无法取出,我这便手书一封,烦请沈兄去一趟太医院,协助太医检验其中成分。” 沈暮春笑道:“谢兄不用客气,便是你不说,我也想看看,那里面究竟有没有苗疆蛊毒。” 谢长安又想到江璃要的药浴方子,便将那单子取出来:“麻烦沈兄看一看,这几种药材,可能寻到?” 沈暮春接过一看:“塑筋藤、透骨草、血髓枝、蝎尾花?透骨草倒是常见,其他几味药比较罕见,我传书回去问问师父。” 谢长安微微一笑:“如此,劳烦谷主和沈兄了。” 楚飞雪一直坐在沈暮春旁边,悄悄地打量着谢长安,越看越是心折,比起三年前,他更成熟,更有男子气概了。 此刻听到心上人有要寻的药,忙从师兄手中抢过单子一看,不由嗤笑一声。 “这是何人想出的方子?塑筋藤、血髓枝,药性何其暴烈,混在一起吃,这是不要命了?” 谢长安抬眼:“用作药浴呢?” 沈暮春道:“锤炼皮肉,重塑筋骨,这是何等痛苦?非意志坚强者,撑不下来。谢兄,你莫不是打算自己用吧?” 谢长安眉头一皱:“友人所托。” 沈暮春从楚飞雪手中取回单子:“我先找找看吧,确实是炼体的好方子,就是过程太痛苦了。谢兄可转告你那位友人,非必要,别尝试。” 谢长安拱手谢道:“有劳了。” 沈暮春拿了谢长安的手令,正准备去太医院,见楚飞雪仍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便道:“师妹,你不和我一起么?” 楚飞雪嫣然一笑:“我与长安哥多年未见,想和他说会儿话,师兄请自便。” 谢长安微感不耐:“抱歉,我也要去一趟司礼监,正好与沈兄同行。” 楚飞雪无奈,只得随二人一道出门。 她还想在路上与谢长安多说几句,谁知他一出门,便有厂卫牵马过来。 谢长安翻身上马,说道:“沈兄请稍候,我安排了马车送你们前去太医院,在下公务在身,先行一步。” 说罢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看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楚飞雪一阵气苦,几乎落下泪来。 沈暮春叹道:“这又是何苦?你明知他……” “师兄,你别说了,我意已决,此生非他不可!” 楚飞雪不悦地拂袖而去。 第23章 特训 谢长安去见廖无庸,把沈暮春在尸首中发现“舞草”一事,以及在琼花内发现蛊虫一事,一五一十向廖无庸禀报。 廖无庸也没想到,萃香阁一案,竟然会涉及到南夷国和南疆苗蛊! 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子上敲击着。 谢长安又道:“孩儿在那宫嬷嬷失踪当日,已秘密派出一队人马,沿着京城向南夷国一路追寻去了,不知能不能逮到那妇人。” “做得不错。”廖无庸眉目舒展了一点,“只是圣上明显不想再提此事了,你暗中调查即可,切莫闹大了。” “是,孩儿遵命!”谢长安问道,“圣上是为了……” 廖无庸比了个“二”字,沉声道:“圣意已决,只等合适时机了。” 随后,廖无庸将此事秘密禀报皇帝,皇帝惊出一身冷汗,不免对周贵妃起了几分厌烦之意。 “你再暗中把宫人筛查一遍,务必不留隐患!” “臣遵旨。” 老皇帝又问道:“这事是那鬼医谷大弟子发现的?” “是。” 谢长安为了不暴露江璃,把功劳全推到沈暮春身上了。 “鬼医谷果然名不虚传!可惜谷中弟子都不肯出山。”老皇帝惋惜地道。 廖无庸笑道:“圣上有所不知,沈暮春还是沈阁老的族亲呢,我观他并非不愿出仕。” “哦?”老皇帝龙颜大悦,“传朕旨意,宣沈暮春进宫,为各宫主子请平安脉。” 让他仔细查一下,那些宫妃体内有没有什么蛊毒,老皇帝也是怕了。 廖无庸心神领会,俯身行礼:“臣遵旨。” “做得好,朕也不是不能赏他个官儿做做。”老皇帝笑道。 “圣上英明!” 沈暮春去太医院后,楚飞雪便日日来东厂寻谢长安,不料一连两日都扑了个空。 她逮着一个厂卫问道:“你们谢大人呢?” 厂卫客气地回道:“大人这两日酉时才来。” 原来谢长安为了带一带江璃,这几日都是和她一起出夜勤。 他发现江璃虽然轻功极佳,但拳脚方面马马虎虎,这两晚都在后院校场中,对她进行特训。 此时,江璃腿上绑着沙袋,正在和寅二过招。 寅二是寅字卫中武功最高的,无奈江璃轻功实在诡异,踏云步施展开来,身形飘忽不定,寅二连她衣角都够不着。 谢长安命令江璃绑上沙袋,寅二这才能和她打了个有来有回。 寅二掌风刚烈,大开大合,江璃眼看打不过,运足内力,将真气汇于脚下,借着寅二的掌风,一下又窜出老远。 寅二停下手,一脸无奈,一打她就跑,追也追不上,这还怎么打? 江璃一脸歉意:“寅二哥,不好意思,我这是习惯成自然了。” 御兽宗弟子天天被灵兽追,跑路早就成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谢长安无语,不是说没练多久?她这轻功,没个十年八年的浸润,根本做不到身体快于头脑的条件反射。 “寅二退下。” 谢长安站起来,亲自下场,他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满嘴鬼话的丫头。 他轻功并不逊色于江璃,加上江璃又绑着沙袋,自然跑不过他。 几招下来,谢长安已差不多摸清她身法的套路,总能在她逃跑之前封住去路。 江璃只能回过身来和他过招,没两下便被他掌风击中,狠狠摔在地上。 一旁观战的寅九咧了一下嘴,这一下摔的,连他都觉得痛。 “再来!” 谢长安毫无怜香惜玉之心,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她。 江璃眨了眨眼睛,眼角余光捕捉到校场边上,一个翩然而来的白衣身影。 她惊呼一声:“鬼啊!” 寅二、寅九一惊,连忙扭头去看,谢长安也下意识地往那边扫了一眼。 趁此机会,江璃突然跃起,一掌袭向谢长安! 她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没想到谢长安根本就不用看,出手如电,钳住她纤细的手腕,轻轻一带。 江璃猝不及防跌入他怀中,又被他左手一掌推出,跌飞出去。 “好!”寅二和寅九在一旁喝彩,江璃坐在地上,无比幽怨地看了他们一眼。 寅九心虚地扭过头,心里一阵后怕,要是小十六让鼠大仙报复他,如何是好? “还打么?”谢长安居高临下,睥睨着她。 江璃求饶道:“不打了,不打了,让我歇会儿吧。” 谢长安嘴角微翘,伸手把她拉起来。 “回去把这套掌法多练几遍,明儿我再考较你。” “属下遵命!”江璃苦着脸。 谢长安看她吃瘪,嘴角边隐隐露出笑意。 楚飞雪站在校场边,看到谢长安亲自下场训练这女暗卫,本就酸涩不已,又被那女暗卫说她是鬼,心里又气又妒。 当年谢长安在鬼医谷疗伤时,她多次邀他过招,希望借此增进感情,谢长安总以伤势未愈为由,婉言拒绝。 如今却与这女暗卫肢体相触,动作亲密…… “长安哥!”她轻盈地跑过来,白色纱衣随风舞动,飘飘欲飞。 这谁呀?江璃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芒,无声地问寅九。 都入秋了,这姑娘穿得这么轻薄,不冷么? 谢长安眉头紧锁,冷冷道:“东厂重地,闲人免进。今日是谁守门?给我重打十鞭!” “是!”寅二领命而去。 楚飞雪一副受伤的表情:“长安哥,你为何要罚他们?难道在你眼中,我也是闲人么?” “楚姑娘深夜来访,意欲何为?”谢长安冷着脸,“如无要事,还请尽早离去!” “你我一别三载,我、我就是想见见你……”楚飞雪含羞带怯。 江璃在一旁憋笑憋得满脸通红,谢长安额头青筋跳了跳,大步走过去,一把拎起她:“你给我过来!” 又对寅九道:“送客!” 说罢拎着江璃,径直往前院而去。 寅九看着脸色苍白,眼中含泪的楚飞雪,礼貌地伸手:“楚姑娘,请——” 楚飞雪一跺脚,扭头跑了出去。 谢长安把江璃拎到前院,这才松手,见她还在拼命憋着笑,冷冷道:“很好笑么?再笑,让你站院子里笑一夜!” 江璃深吸了一口气,把那笑意强行压下去,板着脸道:“属下不敢!” 第24章 夜探 谢长安斜瞥她一眼,说道:“你要的药材,我托人去找了。其中有几味药性暴烈,据说用作药浴极其痛苦,你可知道?” 江璃喜道:“有消息了?大人放心,药浴配合那炼体功法,不会痛的。” 谢长安眉头一挑:“你试过?” 江璃顿觉说漏嘴,她眼珠转了转:“功法里有说的,我默写时漏了这一句,这又不是重点,忘了不是很正常么,呵呵呵呵……” 谢长安懒得戳穿她,又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书递给她:“江府的调查报告。” 江璃翻开看了看,嘴唇抿得紧紧的。 谢长安道:“有些事情,还没有深入调查。你稍安勿躁,没有我命令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江璃低声道:“是,多谢大人!” 谢长安又道:“明日你便开始执行任务。莫要生出别的心思,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 他语气森冷,江璃相信,只要她露出一星半点想逃跑的意思,他绝对能眼也不眨地将她斩于刀下。 江璃正色道:“属下遵命!我保证,绝对不给大人惹麻烦!” “下去吧,把《大楚律》和《大楚会典》好好背一下,随时抽查。” 《大楚律》是大楚朝的基本法典,《大楚会典》则详细记载了朝廷各个部门的典章制度,包括行政、军事、司法、科举等方方面面。 江璃苦着脸回寅字号房背书去了。 她也明白,如果她要在东厂混下去,这两本律例是肯定要学的。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江璃找出纸张笔墨,开始抄写。 寅九走过来一看,赞道:“小十六,你的字写得真好看!不像姑娘家的字。” 铁画银钩,力透纸背,谁能想像这是出自一个小姑娘之手? 寅九在一旁坐下,帮江璃磨墨。 “好看吗?”以前师父嫌她的字太潦草,逼她认认真真的练过几年。 “好看,头儿的字都没你的好看。”寅九小声说道。 谢长安被廖无庸捡回东厂后,虽也悉心教导,但肯定不可能按世家公子来培养,字体嘛过得去就行了。 江璃边抄书,边向寅九打听八卦:“那位白衣姑娘是谁?大人的相好?” 什么一别三载,听着就有故事! 寅九“嘘”了一声:“千万别让头儿听到!楚姑娘是鬼医谷谷主之女,她喜欢咱们大人,大人从来没搭理过她。” “原来是楚姑娘一厢情愿?她长得很好看啊,又对大人一往情深,咱们大人为何不答应呢?” “据说楚姑娘是江湖第一美女呢。不过咱们头儿迟早是要执掌东厂的,自然不方便娶妻了。” “啊?大人以后要做大太监?”江璃目瞪口呆。 一般来说,东厂提督都是由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兼任。 “你俩很闲是吗?” 两人聊得正欢,只听谢长安阴恻恻的声音传来,江璃差点打翻了砚台。 “头儿……”寅九也吓得缩成一团。 谢长安站在窗外,眼神冷冽:“把《大楚律》抄十遍!寅九你也抄!” “是,大人!”这回两人都耷拉着脸了。 冯川回京后,被周贵妃骂了个狗血喷头,认为他办事不力。 冯川觉得很冤枉,他在东厂,基本就是被架空的状态。 廖无庸和谢长安要对付周贵妃,又怎会让他听到风声?说不定派他出京办事,就是故意把他支开。 他不敢记恨廖无庸,只把这笔账算在谢长安头上。 不是他没事去查什么萃香阁,又怎会弄得宫中鸡飞狗跳?还害得周贵妃差点失了圣心。 冯川想当面警告一下谢长安,竟敢踩着贵妃上位,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无奈谢长安忙得不可开交,他根本就见不着人。 询问下面的人,也一个个阳奉阴违的,只气得他火冒三丈。 这天,冯川终于逮到谢长安了,他带着几分讥讽,轻声道:“还未恭贺大人荣升之喜呢。” 谢长安挑了挑眉,淡淡回应:“承蒙抬爱,多谢。” 冯川冷笑:“贵妃娘娘特命我转达谢意,谢都尉的大礼,她收下了,他日必有厚报!” 谢长安微微一笑:“为贵妃娘娘分忧乃东厂职责,娘娘太客气了,谢某愧不敢当。” 冯川又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谢长安明白周贵妃这是记恨上他了,他也不以为意,虽说圣上属意二皇子,但大皇子身后站着的,是以肖氏为首的世家望族。 张皇后虽然缠绵病榻,但她是镇国公家的嫡女,代表的是武将的势力,目前这支势力暂时还保持中立。 二皇子党多是朝中权臣,但要撼动世家及武将两派的利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而老皇帝才迟迟没有立储。 目前储君未定,变数大得很,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夜晚,两个穿着东厂夜行衣的身影,一高一矮,如飞鸟般掠过一个又一个屋顶,最后落在宁阳伯府里。 这两个穿着黑衣,戴着面具的人,正是谢长安和江璃! 谢长安接到密报,冯川出京公干时,曾乔装商人秘密去了一趟山西。 这天,寅一来报,宁阳伯世子今晚设宴,为冯川接风洗尘。 于是,谢长安交给江璃一个任务,潜入宁阳伯府窃听,最好能弄清楚,冯川到底去山西干什么。 江璃是第一次出任务,谢长安也想看看她到底能做到哪一步,所以这次任务便由他亲自带她。 冯川在东厂虽然有自己的亲卫队,但他也不知道,卫队中哪些是廖无庸与谢长安的人。 他去宁阳伯府时,从来不敢带自己的卫队。 因此,谢长安和江璃只需要搞定宁阳伯府的护卫即可。 江璃伏在一处屋顶上,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环境。 不远处,谢长安向她发出暗号,告知她主院前、后、左、右各有一名护卫。 江璃做了个手势,表示收到。 她四处看了看,提起真气,从屋顶疾飞而去。 她速度极快,身形飘忽,谢长安只觉眼前一花,便已失去她的踪影。 他凝目细看,发现主院上方的屋顶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影,那儿有个视觉盲区,猛一看会以为是一只猫伏于瓦上。 江璃轻轻抽去一片瓦,往下看去。 只见宁阳伯坐在上首,世子和冯川坐在下首。 酒过三巡后,宁阳伯笑道:“川儿去山西,可见到刘峻了?” 冯川拱手道:“回舅父,我见到刘大人了,刘大人已同意奉二殿下为主。” 冯川之母乃宁阳伯堂妹,因此他要叫宁阳伯为舅父。 “哈哈哈哈,好,好!” 第25章 闺范 冯川从怀里取出一本书:“外甥在山西还得到一本书,乃当地一文人所作。” 宁阳伯接过一看,奇道:“这书有何用?” 冯川笑道:“这书还未付印,那文人在当地素有才名,但屡试不中,穷困潦倒,外甥给了他一笔钱,将此书买下。” 宁阳伯世子也奇道:“表弟买这书做甚?咱们家女孩儿需要看这种书吗?” 冯川笑道:“有大用。我等可借贵妃之名,刊印此书。” “贵妃乃天下女子表率,她若着书立传并亲笔作序,必能风靡于世,既可彰显贵妃之风范,又可作为闺阁典籍,传于后世。” 宁阳伯世子眼前一亮:“只要此书传播开来,天下皆知贵妃之名,接下来封后、立太子之事,必然水到渠成。” 宁阳伯大笑道:“此乃善举也!好,好!我明日便让夫人入宫,觐见贵妃。” 谢长安见江璃伏于屋顶上听了半晌,忽然伸手把她那只耗子掏出来,便知她要搞事,正想出手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屋里噼里啪啦一阵响声,宁阳伯世子惊呼:“有耗子!” 烛台也倒了,屋里顿时一片漆黑,宁阳伯大声叫道:“来人,掌灯!” 院子里嘈杂起来,下人们慌乱地跑来跑去。 谢长安不知江璃搞什么鬼,正想飞掠过去,突然眼前又一花,江璃已出现在他面前。 “闹这么大动静,你想干什么?”谢长安低声呵斥道。 江璃递给他一本书,小声道:“冯百户在山西买了这书,说要让贵妃用她的名义刊印,大人你看看有没有用?” “有用咱们就拿走,没用我就塞回去。” 谢长安借着月光看了看——《闺范传》,大概是古今闺秀典范一类的内容,便低声道:“此时不宜打草惊蛇,你先放回去。” 江璃接过,倏忽又不见了踪影。 过了一会儿,屋里灯烛重新亮起。 谢长安发现江璃已回到主院屋顶,便做手势让她回来。 江璃又如一阵轻烟般飘了回来。 谢长安悄声问道:“书放回去了么? 江璃点点头。 谢长安道:“先回去。” 二人又如飞鸟一般,在屋顶几下兔起鹘落,便已消失在黑暗中。 回到东厂,谢长安问道:“你都听到了什么?” 江璃把三人的对话一一道来。 “刘峻竟然也投靠了二皇子!” 谢长安眸光一沉。 “刘峻是谁呀?”江璃好奇地问。 谢长安皱眉道:“山西布政司。回头我把各地官员名录给你一份。” 他又道:“今天你做得不错,就是太鲁莽了,下次万万不能如此莽撞!” “是。”江璃耷拉着脑袋。 “你去写一份报告交给我。” “是,大人!” 江璃走后,谢长安微感头痛,这丫头身手敏捷,诡计多端,确实是做密探的好料子。 就是这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在人家眼皮底下把书拿走,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去! 想到江璃窃听到的情报,他沉吟片刻,从抽屉里取出一本《百官名录》,翻到“山西布政司刘峻”那一页,提笔在旁边重重标注了一个“二”字。 回到冷宫,江璃收到南宫清和让小狸花送来的信。 她打开一看,南宫清和在信中告知,他设法偷看了皇后娘娘的医案。 明明药方精妙,也极对症,但对皇后娘娘就是效果不明显,颇有杯水车薪的感觉。 信的最后,他又殷切问候:“天渐寒,祈君善自珍重,吾心悬悬,唯念汝安。” 江璃想了想,提笔回信,既然药方没问题,那最好能去皇后宫里查探一下,例如用的什么熏香,屋里有什么植物,日常用品有无异味? 她告诉南宫清和,皇后宫里有个叫“添香”的小宫女,曾多次被贵妃宫中的人刁难,让南宫清和想办法将其收为己用,以作内应。 江璃又将冯川从山西带回《闺范传》一书告知南宫清和,让他设法派人去山西,最好能拿到作者吕有为的原版书籍及其亲笔证词。 如果二皇子一派想用这本书为贵妃沽名钓誉,到时便可将原版披露出来,揭发周贵妃剽窃他人作品。 最后,她告诉南宫清和,她在通宝钱庄存了一万两银子,南宫清和可持她的信物前去取用,作为培养人手和暗中活动的经费。 江璃知道这点钱对于南宫清和的大业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如何搞钱,她有一个初步的计划,等时机成熟了便可提上日程。 南宫清和接到回信和钱庄的信物,大为震惊。 江璃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通宝钱庄的银两又是哪来的? 他按捺住立刻去见她的冲动,又修书一封,询问江璃到底在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千万要以保护自己为前提,不要轻易涉险。 还有,他万万不会动用她的银钱!他把通宝钱庄的信物退了回去。 江璃有点头痛,她身上秘密太多,不知如何和他解释,只得简短回了几行字: “吾安,勿忧勿念。大事为要,切勿冲动。” 南宫清和只得暂时压下去见江璃的想法,依言行事。 廖无庸看到有关《闺范传》这份情报后,也作出了差不多的安排,派人前往山西调查原作者吕有良,取得相关证据。 “在当地安排人手,先将吕有良一家保护起来。” 廖无庸吩咐道。 “义父觉得,冯川最后会杀人灭口,消灭证据?”谢长安问道。 “冯川没那个脑子,但别人有。” “他们要以此书为贵妃娘娘造势,吕有良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廖无庸淡淡道。 万一这书火了,原作者跳出来说,贵妃娘娘剽窃他的作品!这让皇室颜面何存? 二皇子党要用这一步棋,这人就绝对不能留。 “义父的意思是,先暗中将人保护起来,看事态如何发展,再作下一步的安排?” “对,如二皇子能上位,吕有良便是我们的投名状。” “如不能,这个人就是我们送给储君的大礼。” 廖无庸微微一笑,拍了拍谢长安的肩膀:“干得不错!这个证据若利用得好,无论结果如何,都于我们有利。” 第26章 猫鼠 玉华宫。 周贵妃翻了翻宁阳伯夫人呈上的《闺范传》后,果然大喜:“想不到冯家表弟还有几分脑子。” 宁阳伯夫人笑道:“他也算戴罪立功了。” 周贵妃想起一事,柳眉一竖:“那吕有良处理了吗?” 宁阳伯夫人忙道:“川儿说已给足银钱,将这书买下来了。银货两讫,我们要如何,都与他无关了。” 坐在下首的南宫曦和道:“外祖母此言差矣!如果母妃亲笔作序,并以自己的名义刊印发行后,那吕有良被人撺掇,又跳出来,说自己才是原作者呢?” 宁阳伯夫人大惊失色:“这人毕竟是个文人,不应如此没有信用吧?” 周贵妃冷哼一声:“财帛动人心,出尔反尔的还少吗?” 宁阳伯夫人面露冷意:“那让川儿赶紧派人去……”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周贵妃凤目森冷:“斩草要除根,不止吕有良,所有知情的也一并……” 宁阳伯夫人连连点头:“娘娘说得是,这事确实是我们疏忽了。” 南宫曦和也翻了翻那本书,笑道:“母妃,我观这书尚有几分欠缺,不如由儿子锦上添花,补充一二?” 周贵妃笑道:“皇儿欲如何补充?” 南宫曦和胸有成竹:“以汉明德皇后开篇,以母妃终篇,方能彰显母妃之贤德。” 宁阳伯夫人面露喜色:“还是咱们二殿下想得周到!” 周贵妃抚掌笑道:“皇儿大才,那这刊书一事,母妃便交给皇儿全权去办了。” “定不负母妃所托!” 南宫曦和微微一笑,有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 宁阳伯夫人赞道:“好一个清风朗月少年郎!咱们二殿下只要一出门,全京城的女子都得看呆了!” 周贵妃微有得色:“皇儿肖母,才长得如此俊俏。” 她转向南宫曦和,“皇儿,子嗣之事,你要抓紧了,少去后院姬妾那儿,尽快让郑氏生下嫡子。” 大皇子都已经有嫡子嫡女了! 南宫曦和面露不豫:“郑氏甚是无趣……” 周贵妃为南宫曦和千挑万选的正妃,是前首辅郑守成的嫡长孙女,郑守成乃三朝元老,虽已告老在家,但他在朝中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南宫曦和嫌郑氏不够美貌,古板无趣,与她一直不太亲近。 周贵妃语重心长地劝说道:“正妃要端庄娴静,要那么娇媚妖冶做什么?” “你只要与她生下嫡子,取得郑首辅一脉的支持便可。回头母妃再为你寻两个美貌绝色的侧妃。” “是,谨遵母妃教诲。”南宫曦和不情不愿地应下。 此时,参与此事的人都没有想到,《闺范传》一书,最后竟会闹得沸沸扬扬,天翻地覆,使整个朝堂都为之动荡不安。 这日下值后,谢长安终于能抽出时间,研究江璃那本《神行炼体术》。 他虽不知江璃那诡异的“神识”是如何练出来的,但书中有详细的运功路线。 他驱使体内真气,遵循书中的运功路线慢慢摸索,发现果然事半功倍! 这功法与他寻常所见的功法大为不同。 以往他练内力,都是真气贯通任、督二脉,透达三关,称之为“小周天”。 《神行炼体术》却是要运转“大周天”,真气贯通奇经八脉,十二正经,周流全身。 而且,“大周天”还有三个阶段,即“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 谢长安悚然而惊,这本《神行炼体术》,不像普通的武功秘笈,更像道家传说中的修仙一途——以武入道! 江璃和她那位高人师父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他终于知道,江璃为何短短时日便能练出内力了。 她是用神识带着真气运转大周天。 那天他也真切感受过,她神识在体内流转的速度有多快,意念一转,无处不能去,无所不能及。 他内力在体内运行一个大周天的时间,她可以运行无数次!难怪进步如此神速。 万一这丫头真能以武入道,岂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想到未来的武学大家,现在应该还在苦着脸抄《大楚律》,谢长安不禁暗暗好笑。 其实,江璃这时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苦哈哈地抄《大楚律》,而是在冷宫后院训练她的“猫鼠密探队”。 了解东厂的组织架构后,她也想把自己的小弟组织管理起来。 首先分出“猫队”和“鼠队”,猫队队长自然是花花了,鼠队队长则是肥耗子。 再选出几个小队长,每位小队长率领一支小分队,轮流执行任务。 首先便是冷宫的防卫任务,由一支猫猫小分队执行外围警戒任务,发现警情及时示警。 一支老鼠小分队执行内围防卫任务,如有人悄悄潜入,就给我冲上去咬! 剩下的队伍分了两支去凤仪宫,两支去玉华宫,两支去永安宫,重点监控这三座宫殿的一举一动,每天向她报告一次。 猫和老鼠都是和人类相处时间最长的动物之一,对于人类的语言和举动,它们的领悟能力远超其它动物。 虽然她的“猫鼠密探队”并不能像真正的密探那样,完整记录人和人之间的对话和行动,但胜在它们隐蔽啊。 谁会想到,当他们密谋某事的时候,会有一只耗子在监视着他们呢? 只要它们每天能带回一点有效信息,江璃相信,她一定能从中找到她需要的情报。 分配好任务,江璃就让小分队们各自上岗去了。 不久,新上任的警卫小分队队长狸花猫发出“嗷呜”的警报:“有人来了!” 负责防卫的鼠鼠小分队立马就位,严阵以待。 江璃通过契约询问狸花猫:“大狸子,什么人?” 狸花猫回复说:“就是天天给你送饭的那个小太监!” 江璃一怔,这才反应过来,狸花猫说的是寅九。 “让他进来吧。”江璃说道,“以后不用拦他。” 寅九是来给她送午膳的。 自从江璃加入东厂暗卫后,也吃上了“公家饭”,虽然不见得多丰盛,但总比她在冷宫饥一顿饱一顿的强。 寅九拎着一个食盒,刚来到冷宫边,就看到墙头上,三只猫站成一排,“猫”视眈眈地盯着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小十六这里,古古怪怪的动物太多了! “寅九哥,你来了!” 江璃兴奋地迎出来,接过寅九手中的食盒。 “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呀?” 每天的用膳时间,大概是江璃最开心的时候了,从每顿只有一个冷馒头,进化到顿顿有肉的伙食,实在是太幸福了! 第27章 示爱 打开食盒,一道油煎鸡,一道水晶鹅,一道烧白菜。 江璃吃惊地:“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如此丰盛?” 寅九笑道:“咱们头儿说你这两天表现不错,特意给你加的菜。” 谢长安吩咐的? 江璃不由心花怒放:“咱们大人真是一位体恤下属的好上官!” “那是,谢头儿一向赏罚分明。” “寅九哥,一起吃吧?” “不了不了,我吃过了。” 江璃也不客气,拿了个小碗,把每样菜拨出一小部分,给她家肥耗子留着,就开始动筷了。 “这是,给鼠大仙留的?”寅九已经见怪不怪了。 “嗯嗯,那天去宁阳伯府,我家鼠鼠也立功了。” 寅九已听说江璃首次出任务的“壮举”,不禁称赞道:“咱们小十六真是有勇有谋,鼠大仙也很厉害!” “哈哈,过奖过奖。” 寅九开始讲起了谢长安的八卦:“小十六,这两天你出任务,没回衙门,不知错过了多少热闹!” “是吗?快给我讲讲!”江璃兴奋地睁大眼睛。 “楚姑娘每天都去给头儿送饭,一天送三回。不让她进东厂,她就天天等在门口,弄得咱们头儿都不敢走大门了,天天翻墙出入……” “哈哈哈哈……咳咳咳咳……”江璃笑得都呛着了。 寅九赶紧给她倒了杯水,江璃喝了两口,这才顺过气来。 没想到谢长安居然还有被姑娘堵门这一天! 只听说有人堵大理寺大门告状的,没听说有人敢堵东厂大门的。 幸好东厂是在胡同里,要是在乾成门那边,估计各部官员们都要来一睹这少见的“奇观”了。 她决定今天晚上出勤后,赖在衙门不走,好看一下热闹。 很快,机会就来了。 这天酉时,谢长安传话,他在宫中值事房等她。 “可否帮我一个忙?” 谢长安绷着脸,眼中却闪过一丝不自在,“作为回报,我答应帮你做一件事。” “好呀,没问题,为大人分忧,属下义不容辞!” 江璃一心想看他的热闹,满口答应,压根儿就忘了问,到底要帮什么忙。 没想到,出宫后,谢长安翻身上马,竟然顺手一捞,把她抄起来放到身前! 牵马的寅十顿时呆若木鸡,他看到了什么?! 江璃被他半搂着坐在马上,吃惊得小嘴儿半天合不上。 “大人,你、你这是干什么?” “请你假扮一下我的……”谢长安耳尖微红。 “相好?”江璃很快明白他的用意,大惊失色。 “……嗯。” “啊?那楚姑娘岂不是要恨死我?”江璃苦着脸。 她只是想看热闹,并不想成为热闹啊! “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江璃不由一阵面热心跳。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谢长安已策马疾驰起来。 江璃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没多会儿,便到了东厂门前。 厂卫们瞠目结舌地看着二人共乘而来,谢长安翻身下马,再伸手把江璃抱下来。 江璃满面通红,不出意料,迎面撞上了楚飞雪那妒火中烧的眼睛。 “长安哥!你、你怎能……”楚飞雪颤声道。 “如你所见。”谢长安把江璃护在身后,“谢某已心有所属,楚姑娘莫要再纠缠了。” 江璃悄悄从谢长安身后伸出脑袋,楚飞雪冰冷得如同看着一个死人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长安哥,你就不怕我对她不利?”她语中带着威胁之意。 谢长安反手握住江璃的小手,厉声道:“她是我心爱之人,谁敢动她一根毫毛,谢某必百倍返还!” 江璃顿时心怦怦乱跳起来,若她真是他的相好,听到这句霸气的宣言,绝对会当场沦陷啊! 楚飞雪泪如雨下,掩面而去。 “十六,你跟我来。” 江璃晕乎乎地迎着各种震惊的、揶揄的、暧昧的、鄙夷的目光,跟在谢长安身后,走进屋内。 “抱歉,若是有损你的闺誉,我可多作补偿。”谢长安开门见山地道。 “闺誉?我还有那玩意儿么?”江璃苦着脸。 她是正经纳采进宫的,名义上已是嫁过人了,若是老皇帝宾天,她就是妥妥的小寡妇! 江璃想哭,她今年才十五!老皇帝真是作孽啊! “大人,听说鬼医谷医毒双绝,楚姑娘肯定也会用毒的吧?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小命啊!”江璃哭丧着脸。 谢长安有点想笑:“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正色道:“你帮了我,我答应为你做一件事。只要不是太过份,谢某言出必行。” “在庄子时,一直是我娘身边的莲姑姑照顾我,进宫之后,我就没有她的音讯了。可否帮我打听一下莲姑姑的消息?” 江璃有点黯然,“若是她在江府过得不好,我想接她出来……” “可以,这个我来安排。” “我娘是以平妻的身份嫁进江府的,不知怎么被他们降为妾室。杭州官府里,应该还存着她的婚书和嫁妆单子,我想拿回来。” 江璃咬了咬唇,“还有我外祖父家里的旧人,我也想找一找……” 谢长安无语:“这是三件事了吧?” “我、我可以再假扮两次你的……相好……”江璃有点心虚地低下头。 谢长安嘴角隐隐露出笑容。 他不自在地清咳一声,“先欠着,待我想好要你做什么再说。” “大人,你答应帮我啦?”江璃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嗯。” “大人,你真是一个大好人!” 一踏入寅字号房,江璃立马迎来众多揶揄的眼神。 寅一大笑:“听说头儿对你当众示爱?” 寅二也笑道:“还是咱们小十六厉害,谢头儿这棵千年铁树,终于开花了!” 只有寅九,用无比担忧的眼神看着她。 “那是假的,假的!”江璃满脸通红,“那是为了让楚姑娘死心,演的一出戏!” “假戏也能真做啊……” “没错,演着演着,哪天就假戏成真了。” 江璃伏在桌子上,把脸埋在手臂里,她真是没脸见人了! 寅一嘴上取笑,心里还是有些惋惜的。 虽然在他们眼中,谢头儿千好万好,但外界一直有传言,他是个“天阉”。 他也从不和他们去那些花街柳巷,若传言是真的,岂不是耽误小十六终身了? “好了好了,小十六毕竟是个姑娘家,你们就别取笑她了。” 寅一打圆场道。 第28章 医痴 寅一开始布置任务:“十六,你这几天先跟着十一他们行动。” “十一,十二,你俩好好带着小十六,不准带她去什么不三不四的地方!” 在寅字卫里,从寅十一到寅十五,都是带着面具的暗卫,现在又多了江璃一个。 谢长安觉得江璃太莽撞了,便让寅一安排其他暗卫先带着她,让她学一学,暗卫都是怎么做任务的。 寅十一和寅十二都是活泼跳脱的江湖游侠儿,觉得小十六很对他们的脾气,闻言十分高兴:“老大你放心,我们一定带好小十六!” 江璃忙对他们拱手:“先谢过两位哥哥了!” “好说好说,小十六你那耗子带了么?”寅十一好奇地问。 寅九立马扬手,给寅十一脑袋来了一下:“十一,不得对鼠大仙不敬!” 寅十一道:“九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让我们沾沾鼠大仙的光怎么了?” 寅十二也道:“总不能老让你独占小十六和鼠大仙吧。” 寅九就是因为那只耗子,天上掉馅饼升到正六品,可把他们羡慕死了。 现在终于轮到他们和小十六组队,怎么也得沾一下光吧? 江璃笑得不行,仿佛又回到了御兽宗,和师兄师姐们相处的美好时光。 “别闹了。”寅一从几份文书里抽出一份,递给寅十一,“任务对象。” “是!” 寅十一接过文书,翻开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户部侍郎张豫”。 他不动声色地塞进怀里。 “十二、小十六,我们走!” 夜色降临,三条人影极快地掠过墙头,消失在黑暗中。 素来不近女色的谢长安居然铁树开花,收了个女暗卫贴身侍候的大新闻,很快便传遍了东厂。 连廖无庸都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一笑置之。 人不风流枉少年,长安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收个小女子入房中,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想当年,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有两个宫女侍候的。 而楚飞雪伤心之下,自行回鬼医谷了,打算让父亲楚谷主出面。 沈暮春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给任性的师妹善后了。 那两日师妹闹得东厂都无法正常办公了,谢长安给他传话,让他管好他师妹! 沈暮春痴迷医术,进了太医院,便如鱼儿入了水,简直乐不思蜀,哪里有时间去管师妹? 这里有最全的药方,最多的医案,太医们的医术也都出类拔萃。 虽然鬼医谷的水平也极高,但他们多是剑走偏锋,太医院则中正平和。 如今有机会集两派之长,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个白身,不能在宫中过夜,沈暮春都想赖在太医院不走了。 但当皇帝宣召他进宫,表示可以让他在太医院任职时,却被他婉言拒绝了。 “家师有命,谷中弟子不得出任太医。” 沈暮春也很无奈。 鬼医谷与太医院素来不睦,两者都代表了大楚医学的最高水平,但谁也不服谁,长期处于“王不见王”的状态。 如果他今天答应进太医院任职,明天就要被逐出师门了! 所以沈暮春请求皇帝,允许他在太医院“进修”一番,皇帝答应了。 这天,他正在太医院药室里,仔细分析着萃香阁一份“禁药”的配方,三皇子南宫清和又来找他。 “沈兄可有闲暇?”南宫清和彬彬有礼。 沈暮春很喜欢这位三皇子,从来不摆皇子的架子,对药学也颇有见地。 他不是科班出身,因而也不受常规束缚,往往能从不同角度提出问题,令沈暮春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有空有空,三殿下有何指教?” 南宫清和见左右无人,悄悄取出张皇后的医案:“这是母后的医案,我私自抄录下来的。” 沈暮春一惊,帝后的医案,自然是绝对保密的,南宫清和偷取出来,意欲何为? 南宫清和眉头轻锁:“母后缠绵病榻多时,诸位太医也尽心尽力,但总不见起色。我心急之下,便偷看了医案。” 沈暮春知道自己不该看,但他是个医痴,越是疑难杂症,他越有兴趣,忍不住瞥了几眼手中的医案,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娘娘是风寒入体,久治不愈,气血阴液不足,心脉失于濡养,用这复脉汤并无不妥啊。” “其效如杯水车薪。” 南宫清和眉尖暗蹙,明明药方极对症,但张皇后的身体就像开了个漏斗一样,不管用什么好药,都堵不住那个漏洞。 沈暮春也觉蹊跷,他挠挠头:“圣上让我为各宫娘娘请平安脉,届时我再仔细看一看皇后娘娘的脉象。” “那便多谢沈兄了!” 南宫清和深施一礼。 沈暮春连忙把他扶住,不敢受他这个礼:“不敢不敢,殿下至孝,在下自当竭尽全力。” “沈兄别再一口一个殿下了,你我志趣相投,一见如故,不如结为知己之交?我表字润安,暮春兄呢?” “清和,润安,可是出自魏文帝《槐赋并序》中的‘天清和而温润,气恬淡以安治’?” “正是,暮春兄大才。” 沈暮春赞道:“好字!与殿下真是相得益彰。” 三皇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确实人如其名。 他轻施一礼:“在下沈暮春,字既成。我长润安几岁,便厚颜叫你一声贤弟了。” “曾皙曰,‘暮春者,春服既成’。既成兄,小弟这厢有礼了!” 南宫清和也拱手为礼,二人相视而笑。 南宫清和长到十六岁,除了江璃,还是首次结交到像沈暮春这样志趣相投的好友,不由心下畅快异常。 晚上,他回到寝宫,屏退宫人,又开始给江璃写信,分享他的喜悦之情。 “今日吾识一友,名曰既成,与其志趣相投,宛若故知……” 这时,只听身畔的小狸花兴奋地“喵呜”一声,径直向窗口扑去。 南宫清和抬眼看去,只见一个黑衣面具人身姿轻盈,翻窗而入,怀里正抱着他那只小狸花! 南宫清和惊得面无人色,正欲呼叫,只听那黑衣人悄声道:“三殿下,是我!” 声音娇嫩,竟然是个女子! 小狸花对黑衣人无比依恋,乖乖地伏于她怀中,还不时用小脑袋蹭着她的手。 难道是…… 南宫清和不敢置信,颤声道:“阿璃?” 黑衣人噗嗤一笑,摘下面具,肤白如雪,眉目如画,脸上还有几道浅浅的伤痕,不是江璃是谁? 第29章 情愫 南宫清和又惊又喜:“阿璃!真的是你!” 他手足无措,“你是怎么出来的?怎生如此打扮?” 江璃“嘘”了一声,一个箭步迈过来,弯腰往桌子下面一钻。 “时间紧张,我就这样和你说会儿话。” 南宫清和一怔,转念一想,便明白了江璃的用意,此时寝宫内烛火通明,窗外会映出两个人的影子。 他眉开眼笑,也跟着钻进了桌子底下。 这里空间狭窄,两人几乎头挨着头。 江璃推了他一下:“太挤了,你出去一点儿。” 南宫清和甚至能闻到江璃身上的幽幽馨香,他脸色微红,连忙退到桌子外面,席地而坐。 “阿璃,我、我好开心,我莫不是在做梦……” 南宫清和看着近在咫尺的江璃,仿如梦中,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 “我来一趟不容易,咱们长话短说。”江璃低声道。 “我现在是东厂暗卫,别问我是怎么加入的,过程有点复杂。” 江璃快速地说着,“我收集到的情报,都会让小狸给你送过来。” “对了,你在宫外可有人手?” 东厂暗卫?! 南宫清和被这个消息砸懵了,才月余不见,她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为东厂暗卫? 不过现在也无暇细问了,他点点头:“我母妃是商贾之女,李氏商号遍布大楚,我能调用他们的人。” 江璃默默记下,“李氏商号”,回头她便去打听一下。 “你现在能出宫了?”南宫清和问道。 江璃点头:“晚上可以。我是暗卫,只能在夜间行动。” 南宫清和从身上摘下一个玉佩:“这是我的信物,你可以随时调用李氏商号的人手和银钱。” 江璃没接,笑道:“难怪看不上我那一万两银子呢,原来清和才是个隐藏的大富翁。” 南宫清和赧然道:“非我有意隐瞒,我也是刚刚与他们联系上。” “我的人手,还有铺子里的银两,你随时可以用。拿这个玉佩,给掌柜看一下就行。” 江璃笑道:“我目前也用不着,等我要用的时候,不会和你客气的。” “阿璃永远不用和我客气。你为我殚精竭虑,清和无以为报,”他有些羞涩,半玩笑半认真地道,“唯有……” “你能报答我的。”江璃正色道,“今日你我便正式约定,我助你上位,你放我出宫,如何?” 南宫清和把到了口边的“以身相许”又咽回去,有点怅然地:“你要出宫?” “对,我娘死得不明不白,我要堂堂正正回到江府,为她报仇。” 江璃一字一句地道。 南宫清和又开心起来,也对,她总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留在宫中。 如果她能堂堂正正回到江府,恢复江家小姐的身份,他岂不是可以…… “好。”他郑重承诺。 心里却默默许诺:他日我若为帝,我必让你名正言顺地成为我的……皇后。 “你派人去山西了吗?”江璃问道。 “派了。”南宫清和点点头。 “务必保住吕有为性命。我担心冯川他们会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好。”南宫清和满眼温柔地看着她。 江璃丝毫没有察觉,继续道:“还有两件事,第一,密切关注那本《闺范传》,一旦面世,马上便采取行动。” “第二,鬼医谷大弟子沈暮春目前便在太医院中,你设法和他交好,最好能让他去皇后娘娘宫中……” “正要和阿璃说这事。” 南宫清和笑了起来,“我与沈兄志趣相投,一见如故,已结为知己之交。他亦已答应去母后宫中,为她仔细诊脉。” “干得好!” 江璃笑逐颜开,用力拍了一下南宫清和的肩膀。 “最好让他查看一下环境,例如熏香啊、宫内的植物啊,还有衣物用具之类。” “有他助你,必定事半功倍。” “我得阿璃,亦如虎添翼。”南宫清和柔声道。 奈何江璃压根儿就听不出他弦外之意,小声道:“我得走了,有事让小狸子给我送信。” “阿璃,你还会来见我么?”南宫清和依依不舍。 “你我尽量不要见面。宫里除了大内侍卫,还有廖督公的两支暗卫,他们神出鬼没,武功极高,见面太危险了。” “阿璃,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莫要让我担心。”南宫清和急急地道。 “放心,我现下安全得很。”江璃笑道,“东厂都成我的靠山了。” 说着,她从桌子下面钻出来,冲窗外“喵呜”叫了一声。 小狸花从窗口跳进来,也冲她“喵呜”“喵呜”了几声,告诉她,目前外面很安全,它娘亲大狸子正率领一支警卫小分队,在外面巡逻呢。 南宫清和见一人一猫“对答如流”,不禁大奇:“阿璃,你能和猫儿交流?” “这是秘密。” 江璃笑道,一手撑着窗口,利落地又翻窗而出,倏忽便消失在黑暗中。 待南宫清和追到窗边,早已不见她的踪影。 南宫清和吃惊得半晌合不上嘴,她竟然能飞檐走壁!难怪能成为东厂暗卫。 现在的江璃,已丝毫见不到当初那个柔弱小贵人的影子了。 阿璃,你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南宫清和怅然若失,他再次钻进桌子底下,席地而坐,空气中还残存着她的幽幽香气…… 南宫清和把小狸花抱在怀里,一颗心又酸又甜。 阿璃,你何时才能明白我的心? 他也不知自己从何时开始,对江璃暗生情愫。 狸猫传书,关心慰问,事事为他着想,就连存了点银两,都想着要给他用。 除了母妃,从未有人对他这般关怀备至,全心全意,如何不让他为之心折,情根深种? 南宫清和想起江璃脸上的伤痕,似乎浅了不少,明日问问沈暮春,有没有上好的祛疤药。 虽然江璃似乎从不介意她脸上的伤疤,但她生得这样美,能恢复容貌,想必也是极开心的。 有朝一日,她若是穿上皇后凤袍,戴上凤冠,不知该如何倾城倾国呢。 南宫清和想象着那个情景,江璃和他一起,携手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不觉有点痴了。 若真有那么一日,此生也无憾了。 此时,十六岁的少年尚不知道,这世间,一饮一啄皆有定数,要想得到什么,必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第30章 故人 江璃回到冷宫,把各个小分队的队长们召唤过来,开始听取他们的“工作汇报”。 玉华宫里今天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周贵妃还在禁足中,每天就是日常暴躁。 先骂一轮张皇后怎么还不死,再骂一轮老皇帝多久没来了,最后骂的是谢长安,如果不是这个多管闲事的小阉狗,二皇子早当上太子了。 江璃好笑之余,决定把这条消息告知谢长安。 永安宫肖淑妃上次出了个骚主意,想用肖氏女来拉拢谢长安,被老皇帝责罚之后,又被她父亲肖氏族长来信骂了一通,没脑子就老实待着,不要乱来! 肖淑妃也摆烂了,反正大皇子有世家撑腰,那些人一个个都是千年成精的老狐狸,确实轮不到她指手划脚。 她也省得操心了,天天呆在自己宫内吃喝玩乐,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张皇后的凤仪宫是江璃最关心的,如果不是担心会撞上廖无庸的暗卫,她都想亲自去查探一番了。 花花亲自率领一支小分队,在凤仪宫蹲了一天,大概得出了张皇后一天的日常:早膳用了一碗燕窝,然后服药;午膳只用了一小碗人参当归鸡汤,接着服药;晚膳没胃口,用了一小碗辽参小米粥,接着又服药。 花花不愧是御膳房的猫,对各种御膳如数家珍,张皇后每顿吃了啥,它记得一清二楚。 张皇后除了用膳、服药,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负责煎药的是张皇后的管事嬷嬷何氏,侍候用膳服药的是张皇后的大宫女红袖,能进入内殿的除了这两人,还有大太监梁公公、小宫女添香。 江璃听了半天,也没发现哪里有异样,便先将这些情况记录下来。 她把各个小分队都勉励表扬了一番,让它们各自返回岗位。 次日酉时,江璃来到东厂衙门,点卯之后,便被谢长安叫走了。 “大人,周贵妃天天在宫里骂你呢!”江璃笑嘻嘻地道。 谢长安剑眉轻挑:“哦?她骂我什么?” 江璃学着周贵妃的口吻道:“如果不是这个多管闲事的小……,二皇子早当上太子了!” 江璃把“阉狗”两字含混过去了,谢长安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就这?” “大人你不生气吗?” 江璃眨巴着大眼睛。 谢长安眼睛微眯:“我更想知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嘿嘿嘿嘿……大人你今天真好看!”江璃连忙岔开话题。 谢长安一噎,也懒得追问她了,无非就是她那些耗子和猫偷听到的呗。 他实在很好奇,江璃是如何与这些动物无障碍沟通的呢? “你能让你的耗子钻进目标家中监听吗?” “可以是可以,但不一定能收集到我们想要的情报,”江璃认真解释道。 “它们不太能理解人们在说什么。像我家鼠鼠,它灵智已经很高了,但也就跟六七岁小孩子的智力差不多,不能完整地把目标说的话、做的事准确传达给我。” “但是要让它们去引开别人的注意,或者偷个什么东西,还是能做到的。” 原来如此。要不是这样,这天下还有什么秘密能瞒得过她? 谢长安默默想道,也不知她这一身本事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 “你这本事,除了寅字卫的兄弟们,尽量少在人前显露。” 谢长安认真告诫她,也不怕被别人把你当妖怪抓了! “嗯嗯,我知道了!大人这也是为了我好。” “你跟我来。”谢长安站起来,示意江璃跟上。 出了大门,寅十牵着两匹马过来。 “你会骑马么?”谢长安问道。 “应该……会吧。”江璃有点不确定。 她骑过长翅膀的马,也骑过长角的马,人间的凡马还是第一次接触。 谢长安:…… 正想说算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和她共乘,他俩的“绯闻”都传到廖无庸那边了。 只见江璃摸了摸那匹小母马的头,在它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那马竟然用马头使劲蹭着她的手,无比亲热。 江璃动作笨拙地爬上马背,小母马也乖乖配合,她一抖缰绳,马儿便小步跑了起来。 谢长安怕她有什么闪失,忙策马追上。 江璃适应了一会儿,很快便稳稳坐于马上,策马疾驰起来。 谢长安暗暗纳罕,看来她确是天赋异禀,貌似特别招动物喜欢? 江璃跟着谢长安,一直出了内城,来到外城平民区。 他在一座小院子前停下,示意江璃前去敲门。 江璃不知他要干啥,只好翻身下马,上前敲了敲院门。 “谁呀?”中年女子的声音传来,江璃只觉好生熟悉,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布衣女子出现在江璃眼前,她顿时呆住了。 女子大约三十来岁的样子,眉目温婉,一双满是风霜的手,明显是长期劳作的样子。 “莲姑姑?”江璃颤声道。 她没想到,谢长安这么快便帮她找到了莲姑姑。 莲姑姑刚看到这黑衣面具人,也吓了一跳,随即听到这熟悉的称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姑娘?”她震惊至极,颤抖地伸出手。 江璃摘下面具,微微一笑:“莲姑姑,是我。” 莲姑姑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喜极而泣:“小狸奴,姑姑的小狸奴,姑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江璃鼻子一酸,虽然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江璃”,但多少也受到这具身体的影响,本能对这位莲姑姑十分依恋。 谢长安轻咳一声:“进去说话吧。” 江璃这才反应过来,从莲姑姑怀里直起身来,含泪看向谢长安:“大人,谢谢你……” 谢长安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一个时辰后来接你。” 说罢调转马头,策马而去。 莲姑姑小声问道:“姑娘,这位大人是谁呀?” “我们进屋说话。” 莲姑姑把江璃迎进屋里,关上院门。 江璃环顾四周,这是一个一进的小院,虽然陈设简朴,倒也应有尽有。 莲姑姑拉着她进屋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心痛地摸着她的脸:“这几道伤痕是怎么弄的?你不是进宫当娘娘了吗?这是受了多大的罪……” 江璃笑道:“小意思,早就不痛了。莲姑姑,我进宫后你过得好吗?” 莲姑姑恨恨地道:“那天杀的夫人,害了小姐不算,还将你弄进宫去,老爷也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亲爹,怎的如此狠心!” “我娘是夫人害的?”江璃心道,果然如此。 “不提了,先给姑姑说说,你怎么出宫了?那位大人是谁?” 二人将别后情况一一道来。 第31章 猎鹰 江璃把自己进宫后,怎么被打入冷宫,周贵妃又怎么想害她,最后她是如何加入东厂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莲姑姑。 莲姑姑听得眼泪涟涟,她家姑娘,这是吃了多大的苦头啊! 她更恨江侍郎和江夫人了。 不过,她也发现了疑点:“姑娘,你这一身功夫,都是在哪儿学的?” 姑娘进宫前,明明是柔弱如娇花一般的大家闺秀,什么时候有这一身功夫了? 江璃早就编好了瞎话:“姑姑你当然不知道了,师父不让我告诉别人。” “大概我五六岁的时候吧,庄子来了一位道士,他说与我有师徒之缘,传了我这个炼体之法。” “我瞒着姑姑偷偷练过,如果不是我有几分功夫傍身,早就死在冷宫里了!” 你的姑娘确实早就死在冷宫里了。 江璃心里暗道,不过你放心,我会为她报仇,也会替她给你养老。 莲姑姑听得直抹泪:“这是你娘在天之灵保佑你啊。” “姑姑,是谢大人找到你的吗?还把你安顿在这里?” “那位就是谢大人吗?” 莲姑姑擦了擦眼泪,“你进宫之后,夫人就将我发配到后院洗衣房。” “三天前,管事告诉我,有位大人为我赎了身。出了江府,便有辆马车,直接将我送到这儿了。” “谢大人是东厂二把手,从四品骑都尉,宣武将军。我现在是他的手下,是我求大人帮我找你的。” 江璃取出通宝钱庄的信物,交给莲姑姑:“我在这钱庄里存了一笔钱,姑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你家姑娘现在是有俸禄的人了!” “我家姑娘真是出息了!” 莲姑姑又哭又笑。 她顿了顿,小声说道:“姑娘,小姐除了给你备下嫁妆之外,还悄悄给你留了一笔银子和几个铺子,这些老爷都不知道。东西目前应该在杭州府刘管事手中,明儿我便修书一封,让刘管事来京城见你。” 她娘果然留有后手! “我的嫁妆,只怕已被夫人侵占了。”江璃冷笑道。 “何止你的嫁妆,小姐嫁进京城,可是带了方家的半副身家,全便宜了那一伙子豺狼!” 莲姑姑气得直咬牙。 “姑姑放心,这些我都会慢慢讨回来。我娘的仇,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江璃一字一句地道。 “姑姑相信你。只要你过得好,小姐在地下也能瞑目了。” 江璃看时辰不早,便道:“姑姑,你好好过日子,凡事有我。有什么事情,便让人送信到东厂衙门,交给一个叫寅九的人,他会转交给我的。” “姑娘,你还能出来吗?”莲姑姑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 “我不方便经常出来,如果我立了功,大人可能也会让我见见你。” 江璃凑到莲姑姑耳边道,“大人还答应我,等老皇帝宾天后,他就想法偷龙转凤,把我弄出宫来。咱们就等着团聚那一天吧。” “果真?”莲姑姑喜极而泣,“那真是太好了!” 一个时辰后,江璃跟着谢长安策马离开。 “大人,谢谢你。” 江璃真心实意地向谢长安道谢。 “不用谢我,这是答应帮你做的事。” 谢长安淡淡道,“杭州府那边,我也派人去了,不日便有消息送回。” 他斜晲她一眼,“这两件事,你打算如何偿还?” “但凭大人吩咐。” 江璃想了想,“大人,你喜欢猎鹰吗?” “猎鹰?自然是喜欢的。” 前朝驯鹰之风盛行,皇室贵族、王公大臣,都以拥有一只猎鹰为荣。 到了本朝,会驯鹰的人越来越少,但凡出现一只经过驯化的猎鹰,京中王公贵族无不趋之若鹜。 只要是男儿,谁不渴望拥有一只这样的猛禽? “不如我为大人驯一只猎鹰?” “你还会驯鹰?”谢长安微感诧异。 “我试试吧,我觉得我能行。” 江璃抚了一下小母马的鬃毛,小母马发出愉悦的“咴咴”声。 谢长安想到她那异于常人的“天赋”,微微一笑:“亦可。” 他心情莫名的愉悦,笑道:“你乳名叫小狸奴?难怪与猫鼠有缘。” “莲姑姑说我生出来的时候,就一丁点儿大,只会发出小猫儿一样的哭声,我娘就叫我小狸奴。”江璃闷闷地说道。 谢长安默然不语,他出生的时候,父母应该也是喜悦万分吧? 只不过,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父母是什么模样了,更不知道自己的乳名叫什么。 此时已是深夜,京城实行宵禁,街上空无一人。 偶尔遇到五城兵马司的队伍,谢长安出示腰牌,自是通行无阻。 月色下,得得的马蹄声中,两人并肩策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回到东厂,江璃便去找寅九。 “寅九哥,日后若是有人送信给我,麻烦你帮我收一下。” “好嘞!”寅九满口答应,又小声问道,“江府的人?” 江璃脸色一沉:“他们估计巴不得我死在宫里吧,哪会给我送信?是从小照顾我的姑姑,大人帮我找到她了。” 寅九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江侍郎如此狠心。 如花似玉的千金贵女,换了别人,估计放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竟然送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然后便置之不理,不闻不问了。 要不是玉贵人自己有本事,只怕早就在冷宫中香消玉殒了。 不得不说,他真相了。 江璃又道:“寅九哥,你知道哪里有猎鹰出售吗?不用驯化,野生的就行,最好是幼鹰。” 寅九瞠目结舌:“你打听这个干嘛?你想养一只?” “嗯,我答应大人,为他驯一只猎鹰。” 寅九深深的嫉妒了:“头儿真是好福气。” 驯化的猎鹰啊,谁不想要? 他看左右无人,小声问道:“你们,不会真的,假戏真做吧?” 江璃顿时满脸通红:“寅九哥,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和大人,怎么可能是、是那种关系!” 寅九忧虑地看着她:“小十六,你心中有数便好。” 勾搭冷宫嫔妃,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江璃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寅九哥,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你和大人助我良多,我绝不做那恩将仇报之人。” 她又追问:“你还没告诉我,哪有幼鹰出售呀?” 寅九道:“皇家狩猎场那边,设有五坊,其中便有鹰坊,本就是专门驯化猎鹰的,只是这几年会驯鹰的人越来越少,基本闲置了。回头我打听一下,还有没有幼鹰。” 五坊是指马坊、鹰坊、鸽坊、狗坊、兽坊,是专门豢养和训练赛马、猛禽、猎犬、信鸽和其它飞禽走兽的场所,供皇帝打猎或传信、赏玩。 “那就先谢谢你了!”江璃眉开眼笑。 第32章 发现 此时已近子夜,谢长安也不给江璃安排任务了,便让她帮着誊写卷宗。 看着她那笔走龙蛇、铁画银钩之字,谢长安也不由赞了一句:“好字!你师从何人?” “还能是谁?我师父呗。” 江璃应了一句,便闭口不言,专心誊写。 谢长安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她,这丫头一说到她师父和师门,便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她那位高人师父究竟是何人? 能创出《神行炼体术》这种绝世神功,是何等惊才绝艳之人,在江湖上怎么可能寂寂无名? 他决定找沈暮春打听一下。 只听江璃惊讶地问:“大人,这舞草是何物?” “舞草?据说是南夷国‘圣草’,通晓音律,会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天下竟然有这么神奇的植物!” 江璃睁大眼睛,心中蠢蠢欲动,什么时候有机会,也去弄一株回来种种。 “你千万别想弄一株来玩儿!”谢长安一眼识破她心中所想。 “据说此草若与大补之药混合,便是剧毒。” “哦。”江璃心道,我又不吃补品,那便不会中毒了? 谢长安似笑非笑:“人若误服,便会与那‘舞草’一般手舞足蹈,你若想即兴起舞,倒也可以试试。” 江璃一阵恶寒:“那还是算了。” 次日一早,回到冷宫后,江璃照例听取猫鼠密探队的汇报。 昨日,玉华宫、永安宫一切如常,凤仪宫张皇后也是一如既往地用膳、吃药、昏睡。 “皇后娘娘早膳还是一碗燕窝,午膳是人参黄芪鸽子汤,晚膳是当归生姜羊肉羹……” 江璃突然拍案而起:“我明白了!” 把正在汇报的花猫吓了一跳:“喵呜,主人,你吓死花花了!” 江璃连忙把它抱在怀里:“对不起啊,花花,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花猫骄傲地翘起尾巴:“本喵英明神武,比那只肥耗子有用多了!” “是是,花花最厉害了!” 江璃立马铺开笔墨纸砚,给南宫清和写信。 “南夷国有一植物,名曰‘舞草’,通晓音律,会随乐声起舞。此草若与大补之药混合,便是剧毒。娘娘每日汤药及膳食中,均有温补之药……” 她用蜡丸将信封好,冲外面叫道:“大狸子!” 狸花猫“喵呜”一声跑进来:“主人有何吩咐?” “让小狸子去送信,要快!” 南宫清和刚从上书房回来,换了件衣裳,正打算去太医院。 小狸花叼着蜡丸跑进来,南宫清和大喜:“阿狸,辛苦你了!” 南宫清和迫不及待地展信一看,越看越是脸色肃然,竟是如此么? 如果真是这样,便能解释张皇后为何久治不愈了。 阿璃竟然能弄到如此重要的情报! 他把信烧毁,在心里盘算了一番,便前往太医院。 沈暮春背着药箱,在南宫清和的陪同下,随着梁公公前往凤仪宫。 何嬷嬷在宫外迎接他们。 “见过三殿下。见过沈神医。” 南宫清和虚扶一把:“嬷嬷免礼。” 沈暮春轻施一礼:“嬷嬷言重了,小子学艺不精,当不起‘神医’之称。” 何嬷嬷笑道:“沈神医过谦了。请随我来,娘娘已等候多时。” 她看了一眼陪同的南宫清和,笑容满面。 皇后娘娘生病以来,大皇子、二皇子均不见踪影,唯有三皇子日日来问安。 最近更是为了娘娘的病情,不耻下问,亲自去太医院学习药理。 如今又与鬼医谷弟子交好,请来沈神医为皇后娘娘看诊。 如此纯孝,若是三皇子是皇后娘娘所出,该有多好!娘娘也不至郁郁成疾了。 张皇后满脸病容,正强打精神,倚坐在榻上,旁边大宫女红袖拿着一块帕子,为她拭擦额上的虚汗。 何嬷嬷在外禀报:“娘娘,三殿下携沈神医,前来问安。” 小宫女添香连忙放下帘子。 张皇后有气无力地道:“宣他们进来。” 何嬷嬷引着南宫清和、沈暮春二人走入内殿。 “参见母后。”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平身。” 南宫清和问道:“母后今日可好点了?” 张皇后虚弱地笑了笑:“精神尚可,皇儿有心了。” 南宫清和笑道:“母后,沈兄乃鬼医谷谷主首徒,深得谷主真传,儿臣与其交好,特请沈兄前来,为母后诊脉。” 张皇后道:“如此,有劳沈神医了。” 沈暮春深施一礼:“不敢当这神医之名,小子愿尽微薄之力,为娘娘和三殿下分忧。” 何嬷嬷忙摆上桌椅,请沈暮春在榻前坐下。 沈暮春取出脉枕,何嬷嬷将张皇后的手轻轻置于脉枕之上,覆上绢帕。 沈暮春搭上两指,细听脉象。 他脸色渐渐严肃起来,张皇后这脉象,为何有微微中毒的迹象? 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张皇后长年服药,体内有微毒是正常的,所以这个脉象,太医一般都会直接忽略。 但沈暮春在鬼医谷接触的毒物肯定要比太医多,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他并未直接说破,收手道:“娘娘脉象,与太医诊断的症状一致,只要好生调养,便能痊愈。” 他躬身退下,对南宫清和使了个眼色。 南宫清和心神领会,道:“还请沈兄开方。母后大概是长期服用太医之方,有了耐药性,换个方子,或许会见效呢?” 张皇后颔首道:“皇儿所言极是,还请沈神医开方。” 梁公公将二人引至外间,铺好笔墨纸砚,躬身退下。 南宫清和小声问道:“既成兄,可是有所发现?” 沈暮春沉吟道:“或许是我多虑,长年服药的人,体内有微毒是正常的,但我总觉得娘娘这脉象有点奇怪……” 南宫清和一直琢磨着怎么说出“舞草”之事,闻言乘机说道:“我听闻有些植物,本身是无毒或者微毒的,但与其它药物混合,便会变成毒药。” “母后长期服用温补之物,会不会和什么东西相克,故而脉象显示微毒?” 沈暮春猛地站起来:“舞草!” 他怎么没想到呢? 张皇后脉象显示的微毒,与杨掌柜等人尸首中提取到的蛊毒,确有几分相似! 南宫清和佯装不解:“‘舞草’?这是何物?” “此物乃南疆特有……” 沈暮春把舞草的特点细细说来。 南宫清和皱眉道:“既成兄是怀疑,这宫内有舞草?” “也不一定,此草若混在汤药及膳食之中,效果也是一样的。但我观娘娘中毒不深,或许并未直接食用,我需要验证一番。” “如何验证?” 二人如此这般地商议了一番。 第33章 如愿 沈暮春开好方子,梁公公便将方子送至太医院,交院正核验。 南宫清和入内觐见张皇后:“母后,沈兄尝言,鬼医谷有音疗一术,可利用乐声,治疗疾病,促进身体康健,母后可要一试?” 张皇后喜道:“竟有此术?这不比喝那些苦药强多了?本宫准了。” 南宫清和笑道:“儿臣不才,也向沈兄学了些皮毛,不如我二人合奏一番,也算儿臣彩衣娱亲了。” 张皇后笑道:“大善。” 南宫清和让何嬷嬷取来一支玉箫,一支玉笛。 沈暮春将玉笛凑近唇边,暗含内力,缓缓吹出一支《姑苏行》。 笛声婉约,轻轻流淌于宫禁之内,小桥、流水、人家,一幅姑苏景致宛如水墨画卷,徐徐展开。 张皇后不知不觉,沉浸在笛声中,仿佛行走在姑苏城中的秀丽风光之内。 这时,南宫清和清越的萧声加入,有如一阵春风吹过,柳枝摇曳,湖中波光潋滟,令人心旷神怡。 他们是首次合奏,竟也丝丝入扣,凤仪宫诸人都沉浸在这美妙的乐声中。 二人边吹奏边缓缓行走在长廊之中,细细观察着宫中的一草一木。 眼看一曲将终,沈暮春突然笛声一顿,南宫清和忙抬眼看他。 沈暮春放下笛子,沉声道:“不要停!” 南宫清和继续吹奏,只见沈暮春快步走向张皇后寝宫窗口处,那儿放着几盆盆景。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其中一盆,笑道:“宝贝儿,抓到你了!” 南宫清和连忙跑过去,只见那盆景中,有一株翠绿欲滴的兰草,形状十分曼妙。 沈暮春道:“你再吹奏一下。” 南宫清和依然又吹响玉箫,萧声一起,那盆中兰草便随着乐声扭动起来,舞姿翩翩,有如少女曼妙的腰身。 “果然是舞草!” 南宫清和大惊。 张皇后病重,凤仪宫中久不闻丝竹之声,所以从未有人发现这株兰草的特异之处。 “这是怎么回事?” 张皇后看着摆在眼前的盆景,眉头紧锁。 “回娘娘,此乃南疆特产……” 沈暮春又把舞草的特性及毒性解释了一番。 “你是说,萃香阁一案中,那些七窍流血之人,均是死于这舞草之毒?” 张皇后面色铁青。 “舞草本身毒素极轻,人若误服,只会与那‘舞草’一般手舞足蹈,一柱香后,其毒自解。但此草若与大补之药混合,便是剧毒。” 沈暮春细细解释道,“玉华宫及萃香阁均搜出大量人参灵芝等补药,小子大胆推测,宫嬷嬷正是用这舞草,与人参灵芝合成剧毒,用来喂养蛊虫。那些人都是死于这种蛊毒。” 南宫清和也道:“母后汤药及膳食之中,均有温补之物。沈兄又发现母后脉象有轻微中毒的迹象,大概正是这舞草的气味,与母后所服的补药混合,致使母后长期处于慢性中毒的状态中。” 张皇后气得一拍案几,咬牙道:“周芳华!” 好个天衣无缝的毒计!如果不是沈神医,她岂不是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南宫清和忙道:“母后息怒,如今已查出病因,只要将这舞草移走,母后不日便可痊愈。” 何嬷嬷小声道:“可要禀报圣上?” 张皇后闭目想了想,挥挥手道:“此事需从长计议。梁公公,先送沈神医出宫,清儿留下。” 南宫清和听到张皇后改口唤他“清儿”,心中不由怦怦乱跳,这是终于认可他了? 沈暮春施礼道:“小子斗胆,可否请娘娘将此草交给在下?好方便研究一下解药。” “本宫允了。此事还请沈神医暂且保密,你今日立下大功,本宫定重重有赏!” “谢娘娘。小子定当守口如瓶。” 沈暮春兴奋地抱着那株舞草,施礼退下,满心雀跃。 他早就想要一株舞草以作研究了,如今得来全不费功夫,三皇子真是他的福星啊! 张皇后余怒未消,恨恨地道:“周氏这贱人,竟敢谋害于我!” 何嬷嬷劝慰道:“娘娘消消气,千万保重凤体。娘娘为何不向圣上告发周氏?” 张皇后叹道:“圣上偏袒周氏,萃香阁人赃并获,那宫嬷嬷犯下这滔天罪行,他竟将周氏轻轻放过。本宫仅凭一株草,又能将她如何?” 何嬷嬷咬牙道:“她不过仗着二皇子……” 张皇后轻笑一声,看向南宫清和:“她有儿子,本宫也有儿子。” 南宫清和忙恭敬道:“我与大皇兄、二皇兄均是母后之子。” 张皇后意味深长地:“清儿,你心中所想,亦是本宫心中所想。” “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你外祖父不日即将回京,待我与他商议之后,再行布局,务必一击即中。” 南宫清和明白张皇后口中的“外祖父”乃镇国公,当下已知其意,这是答应将他记在名下了! 他热泪盈眶,双膝跪下,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儿,谨遵母后懿旨!” “好,好!”张皇后笑得极为畅快。 她吩咐何嬷嬷:“往三殿下宫里送几个得用的人,皇子该有的物件,一样也不能少。” 何嬷嬷笑开了花:“是!恭喜娘娘,恭喜殿下!” 张皇后笑道:“我要在周氏最得意之时,一举将她拿下!” 南宫清和侍候张皇后用过汤药之后,方才告辞回宫。 此时他宫内已焕然一新,几个内侍正将他房内那张用旧了的书案往外抬去。 “住手!” 南宫清和大急,连忙冲过去阻拦,“此书案是我惯用之物,不必换了。” 这可是阿璃钻过的桌子! “三殿下……” 内侍们面有难色,寝宫里样样都换新了,还放着一张旧书案,这也太不衬了! “此乃我心爱之物。谁都不许动它!” 南宫清和板起脸来,皇子气势尽显。 “是!”众内侍不敢违抗,只得将书案原样放回。 “我宫内有一只狸花猫,是我心爱宠物,尔等绝不可怠慢了。” 南宫清和沉声道。 “是!” “还有,我寝宫之内,所有物件不得乱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是,殿下!”众内侍战战兢兢地告退。 平时温和无害的三皇子,板起脸来,竟然也吓人得很。 屏退宫人后,南宫清和熟练地往那张桌子底下一钻,顿觉身心无比放松。 他舒服地轻吁一口气,开始复盘今天的每一个细节,琢磨着如何给江璃去信。 阿璃,幸不辱命,我们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第34章 驯鹰 此刻,江璃正在东厂内,看着铁笼里的幼鹰。 寅九动作很快,给鹰坊传讯后,那边便快马加鞭送来一只幼鹰。 没办法,再不快点,这只幼鹰就要死了。 这是鹰坊刚捕获不久的,没想到这只幼鹰性情极为刚烈,宁死不屈,熬了几天,饿得奄奄一息,也不肯吃送到嘴边的肉。 这幼鹰要是死在鹰坊,他们也是要受罚的。 听说东厂要没有驯过的幼鹰,就赶紧把这只烫手山芋送了出来。 谢长安看着铁笼里只剩一口气的幼鹰,眉头紧皱,这还怎么驯? “可怜的孩子。” 江璃看着奄奄一息,却炸着毛,死死瞪大眼睛,不肯屈服的小家伙,正欲打开笼子。 “小心!”谢长安阻止她。 动物临死前都会反扑,这鹰喙何等锋利,被叼一口,没准一块肉都要被咬下来。 “大人放心,它不会咬我的。” 江璃笑道,凑近笼子,和幼鹰对视着,轻声说道:“宝宝,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不知是她温柔如水的眼神,还是那蛊惑人心的声音,笼子里的幼鹰竟然渐渐平静下来,甚至还低低鸣叫了一声,似是委屈无限。 江璃打开笼子,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幼鹰凌乱的羽毛,暗暗把神识附着在手上,展开“谛听”之术,把安抚之意传达给幼鹰。 只听幼鹰低低抽泣道:“姐姐,我好痛!” 江璃柔声道:“没事了,姐姐抱抱就不痛了。” 谢长安吃惊地看着她把幼鹰从笼子里抱出来,搂在怀里,那幼鹰无比依恋地蹭着她,仿佛幼雏见到母鸟一样。 “大人,麻烦你拿点清水和鲜肉过来。” 寅九一直在外面偷看,闻言赶紧把水和羊羔肉拿进来。 江璃道:“你们离远点,免得吓着它。” 谢长安和寅九坐得远远的,看着江璃先喂那幼鹰喝了点水,再拿起羊羔肉喂到它嘴边,幼鹰乖乖地一口一口吃了。 寅九惊叹道:“小十六,你太厉害了!五坊那边要是知道你有这本事,怕不是要把你拐走!” 谢长安冷哼一声:“他们休想!” 寅九吃惊地看着他,头儿,你这反应,是不是太激烈了一点?活像对待……情敌一般。 江璃浑然不觉,还在柔声细气地哄那幼鹰:“宝宝你受伤了,在姐姐这里养好伤,再送你回去找娘亲好不好?” 幼鹰哀鸣几声:“娘亲,娘亲被他们杀死了!” 江璃叹了一口气,如不是杀母夺子,母鹰怎么可能让他们把幼鹰带走? “那宝宝先跟着姐姐好不好?等你长大了,你想去哪儿,姐姐就送你去哪儿。” 幼鹰依恋地蹭着江璃:“好,我跟着姐姐。” 谢长安二人看着她一人一鹰“对答如流”,目瞪口呆。 寅九心道,果然是山精野怪变的吧?小十六好可怕! 谢长安则想,西域有驯蛇之人,漠北有驯鹰之人,渔翁能驯服鸬鹚,甚至普通人都能驱使牛、马、狗等家畜,可见驯服动物,并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但江璃这什么动物都能驯服的,究竟是个什么奇怪门派?为何江湖上闻所未闻? 只听江璃又道:“姐姐住的地方有可怕的坏人,不方便带宝宝回去,宝宝先跟着这个哥哥好不好?” 她朝谢长安招招手,谢长安缓步走过来。 幼鹰圆圆的眼睛盯着他,谢长安尽量释放善意,说道:“你可愿意跟着我?我不会拘着你,也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幼鹰听不懂,又歪头看向江璃,江璃用神识把谢长安的话转述了一遍。 幼鹰委屈地:“姐姐,我不能跟着你吗?” 江璃道:“姐姐住的地方有坏人,看到你,就会把你抢走了。跟着这个哥哥,他能保护你,就是这个哥哥,把你从坏人手里救出来的。” 她也不算胡说,如果不是谢长安要猎鹰,鹰坊也不可能把幼鹰送出来。 “真的吗?” “真的。宝宝放心,姐姐每天都会来看你的。” 幼鹰委委屈屈地:“那好叭。” 江璃笑道:“成了。大人,它愿意跟着你。” 寅九大惊,这就成了? 谢长安问道:“我要怎么做?” 江璃想了想:“需要一点你的血。” 谢长安二话不说,拿来一个茶盏,用匕首划破指头,放了小半盏血。 “够了够了,不用这么多!” 江璃连忙拿过一块帕子,包住他指头。 幼鹰那脑袋才多大,根本用不了这么多血。 “寅九哥,你先出去,”江璃看向寅九,“不准偷看!” 接下来是要作法吗? 寅九好奇得不得了,对上谢长安锐利的眼光,只好摸摸鼻子,不情不愿地走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江璃又道:“大人,这是我师门之秘,不方便给你看。你蒙上眼睛可以吗?” 谢长安不知她又要搞什么鬼,点头道:“好。” 他取来布条,把自己眼睛蒙上。 江璃遂咬破指头,把自己的血和谢长安的血混在一起,蘸着那血,在那幼鹰头上,种下血符。 光芒一闪,契约达成! 江璃又凑近谢长安,低声道:“大人,不要动,也不要抵抗我。” 谢长安只闻得幽香袭来,江璃微凉如玉的额头轻轻贴上他的眉心。 他的心顿时狂跳起来,下一秒,神识的力量涌入,好像把一个什么东西送进了他紫府之中。 脑中突然多了一道微弱的意识:“主人?” 谢长安一惊,江璃已与他分开,顺便解开蒙住他眼睛的布条。 她笑道:“好啦,大人,你试试看,能不能和小鹰沟通。” “如何沟通?” “心想就行。” 谢长安心里默念:“小鹰?” “主人,我在。” 谢长安吃惊地和幼鹰对视。 只听幼鹰稚嫩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姐姐,这个哥哥怎么傻乎乎的?” 江璃格格娇笑:“他是高兴傻了。” 原来,她是这么和动物沟通的!这……这是凡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谢长安震惊不已,暗暗问幼鹰:“小鹰,这个姐姐,你觉得她是什么人?” 幼鹰答道:“她是仙子姐姐。” 谢长安看向江璃,眸色幽深。 江璃笑道:“大人,你给小鹰取个名字吧,总不能老叫它宝宝。” 谢长安想了想:“就叫乘风如何?” “凌云直上,乘风万里,好!”江璃用手轻轻梳理着幼鹰的羽毛,“我们小鹰就该乘风凌云,自由自在地翱翔于天空。” 幼鹰也欢喜地跳上谢长安的肩膀,算是认可了这位主人。 第35章 游龙 谢长安也很欢喜,取出金创药,细细给小鹰清洗伤口,敷上药粉。 “寅九!”他把寅九叫进来。 寅九连忙小跑着进来,看到小鹰亲热地蹲在谢长安肩膀上,吃惊地:“这,这就成了?” “嗯,此事只我们三人知晓,切勿传于第四人。”谢长安道。 别人驯鹰,光熬鹰这一项,就至少需要几天几夜,谁人能像江璃这样,说几句话就搞定了?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寅九想翻白眼,我知晓啥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 “把我定制的东西取来。” 寅九转身出去,过了一会,拿着一个匣子进来。 谢长安递给江璃。 江璃开心地:“这是给我的?” “嗯。” 江璃打开一看,匣子里是一把软剑! “东厂的刀,对你来说太大了。这软剑平时可作腰带,佩于腰间。你且试试,可还顺手?” 软剑剑鞘十分精致,江璃喜孜孜地把它围在腰间,再轻轻抽出剑来,铮地一声,把软剑抖直。 剑身仅一指宽,光芒如雪,锋利异常。 “到校场来。” 江璃随他来到后院校场,谢长安接过软剑,给她演示了一套剑法。 “此剑名游龙。” 江璃还是第一次见他使剑。 月光下,他身姿矫若游龙,疾如闪电,剑光展开,犹如水波一般,漫天而来,每一滴水,都带着致命的杀招。 而他,则是破开水云间,挟着风雾雷电而来的游龙! 江璃和蹲在她肩膀上的小鹰都看呆了。 在他手下,她能走过几招?江璃苦恼地想,如果他杀招尽出,自己拼尽全力,估计也只能狼狈逃命。 “看傻了?” 谢长安收剑而立,看到的就是一只呆头鹅和一只呆头鹰,不由嘴角微翘。 “大人,你剑法好强!” 她崇拜的眼神令他莫名的愉悦。 谢长安把软剑递给她,有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你试试。” 江璃默默回想着他刚才一招一式,跟着演练起来。 她记性极佳,本身又有武学底子,倒也学得很快。 谢长安手把手地纠正她的姿势,一个学得认真,一个教得认真,浑然不觉,在别人眼中,他简直就是把她半搂在怀中,亲密至极。 角落中的寅九心慌慌,你俩再这么发展下去,他就要小命不保了! 寅九拼命咳嗽。 谢长安这才发觉,二人的姿势于过亲密,不禁脸上微热,连忙松开手。 “你多练练,这软剑锋利异常,千万别伤着自己。” “是,大人!” “乘风!” 他招呼一声,小鹰扑扇着翅膀,飞到他肩膀上,还不忘鼓励江璃一声:“姐姐,你要努力了!不然打不过这个哥哥哟。” 江璃白了它一眼。 谢长安走后,江璃继续努力练剑。 寅九从角落走出来,幽幽地道:“小十六,你可千万要守住你的心啊!我的小命就握在你手上了!” 江璃脸一红,挥剑便朝他冲去:“你说啥?想死是不?” 寅九抱头鼠窜。 回到冷宫,江璃收到南宫清和的来信。 他和沈暮春一起,竟然真的在皇后宫中找到了舞草! 舞草在沈暮春手中? 这种神奇的植物,江璃也很想见识见识,不知谢长安肯不肯带她去见沈暮春? 她接着往下看信,得知张皇后已暗示要把南宫清和记在名下,不由露出开心的笑容。 如此,南宫清和就是皇后之子,中宫嫡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了! 有张皇后相助,镇国公一派力挺,储君之位唾手可得。 自己出宫之事,也有指望了! 虽然谢长安也答应帮她偷龙转凤,借死遁脱身,但这样她就不能堂堂正正地回到江府,为娘亲讨回公道了。 况且,凡事都要做好两手准备,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此时,江璃觉得天也蓝了,水也清了,就连冷宫里的断垣残壁,都觉得莫名的顺眼。 她兴奋地在冷宫里狂奔了一圈,惊得值守的狸花猫和肥耗子都以为她疯了。 发泄了一通之后,江璃冷静下来,开始在心里仔细琢磨下一步的行动。 越是接近成功,越要沉着冷静,不能功亏一篑。 她展开纸张,挥毫写道:“欣闻佳音,喜悦盈怀,特致贺于君!事近成功,更须心定气闲,勿使前功尽弃,望君慎之!” 她告诉南宫清和,接下来要做的三件事: 其一,尽量保密。张皇后最好还是装病,彻底痊愈之前,切勿让外间得知实情。 其二,注意安全。若消息不慎泄露,大皇子、二皇子皇位无望,恐生变故,或起歹念,直接加害于你。 其三,静观其变。听从张皇后与镇国公的安排,切勿轻举妄动。专业之事,交给专人处置,唯以静制动,确保万全。 她把信封好,交给小狸花送出去。 南宫清和收到信后,照例翻来覆去地看了不下十遍,这才恋恋不舍地把信烧掉。 阿璃的顾虑是对的,虽然周贵妃的爪牙宫嬷嬷已不在了,但她在宫中潜伏了这么久,不知埋下了多少钉子。 大皇子身后的世家,二皇子身后的权臣,也不知往这宫里伸了多少只手,谁是谁的内应,谁又是谁的间谍,估计连老皇帝都说不清。 第一步已经成功了,接下来的日子,他更要韬光养晦,保存实力,以期一击即中。 他期盼着自己脱胎换骨,闪瞎所有人眼睛的那一天。 张皇后往他身边放了几个得用的亲信,有长袖善舞,人脉极广的贴身小太监元宝,有擅长烹饪料理、调养身体的管事嬷嬷高氏,还有一个擅长经营,精于货殖之事的管事太监得公公。 甚至还有两个武力值颇高的侍卫,贴身护卫。 “出宫的时候,务必让他们寸步不离。” “李氏商号的事,你可以交给得公公打理。”张皇后笑道。 南宫清和不禁暗暗咋舌,虽然张皇后长期卧病于床,但这宫内宫外的事情,仍是牢牢掌握于她手中。 只要她想知道,就没有能瞒得过她的。连他与李氏商号暗中接触的事情都知道! 看来,他与阿璃的通信,必须更隐蔽了。 南宫清和并没有把周贵妃意图剽窃《闺范传》一书、为自己造势一事告知张皇后,他还没有见过镇国公,不能完全信任他们。 在事态明朗,大局抵定之前,不能将自己的底牌全交出去。 这也是阿璃教会他的。 第36章 日报 老皇帝最近特别爱看东厂的日报,东厂不知突然抽了什么风,日报上多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事。 王御史家的傻儿子翻墙去隔壁李员外郎家捉蟋蟀,冲撞了李员外郎家的无盐女,李员外郎正愁女儿长得太丑,嫁不出去,没想到天降女婿,成就了一段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翰林院高学士惧内,只因偷偷在外纳了一房小妾,被高夫人举着菜刀追了三条街。 诸如此类…… 就算是天子,也爱看臣子家的八卦。 老皇帝现在睡前最大爱好就是看东厂的日报,哪天送得晚了,就要派人前去催促。 江璃每次被派出去“听墙脚”,都会习惯性地往这家放两只耗子,为东厂收集官员们的日常情报。 耗子又最爱往别人家库房里钻,因而这家藏了什么好东西,也会出现在东厂的日报之中。 “太常寺卿元慎好酒,家中珍藏美酒无数,最珍贵的是一坛由酒仙胡洞之亲手酿制的兰陵酒……” “户部左侍郎张豫库房中古玩珍宝极多,有镶金玛瑙杯一套、鎏金飞鸟衔杯纹银壶两只、洛神图玉山一座、东海夜明珠十匣……” 老皇帝眉头直皱,张豫家中为何如此奢靡?户部侍郎掌管天下赋税,难道这厮监守自盗、贪污赋税? 得让廖无庸好好查查! 老皇帝继续往下看。 “户部郎中邹良,家中妻妾儿女众多,奈囊中羞涩,库房空虚,首饰头面、贵重衣物均由其妻掌握,家中诸女每出赴宴,需向主母申请使用,返家后,必须及时归还……” 老皇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邹良也太惨了点,为了维持体面,连家中女眷的首饰头面、衣物,都实行“共享制”,一看就是个清官,可以提拔一下。 次日大朝会,皇帝听取朝政之后,不禁调侃了几句。 “元卿,朕闻你家中美酒众多,还有酒仙胡洞之亲手酿造的兰陵美酒,不知朕能否与爱卿共饮一杯?” 这兰陵美酒是元慎心头至爱,平时都舍不得多喝一口,竟然被皇帝知道了!这些天杀的东厂贼子! 他不得不苦着脸禀道:“臣本欲将此酒敬献圣上,不料圣上竟提前得知,岂不是少了些趣味?” “哈哈,爱卿心意,朕收下了。来人,赐元卿黄金百两!” “谢陛下隆恩!” 元慎跪拜谢恩,心里却吐槽道,这兰陵美酒价值何止黄金百两,亏大发了! “高学士昨日家中河东狮吼,朕在宫中都听到了,高卿该振一振夫纲了!”皇帝又笑着转向高学士。 朝堂中顿时一片哄笑。 高学士满脸羞惭,出列拜伏于地:“臣有愧。” 皇帝笑吟吟地扫视着朝中官员,目光所及之处,官员们无不战战兢兢,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被皇帝当众揭短。 圣上怎么突然多了这么一个恶趣味! “邹爱卿……” 邹良头皮一麻,连忙出列,扑通跪下:“臣有罪!” 皇帝笑道:“爱卿何罪之有?朕正欲表彰邹爱卿为官清廉,家风清正,家中女眷的首饰头面,均由夫人掌管,轮流配戴,此等节俭之风,实乃百官楷模。” 邹良家中隐私被当众揭露,羞愤欲死,一张脸涨得通红。 “传朕旨意,户部郎中邹良为官清廉,家风清正,升户部右侍郎,赐白银五千两。” 邹良连升两级,顿时狂喜,伏地高呼:“谢陛下隆恩!微臣必肝脑涂地,鞠躬尽瘁,以报圣上知遇之恩!” 众官员又羡又妒,同时又无比惊惧,圣上不出宫门,连百官家中琐事,都一清二楚,不用说也知道,都是东厂干的好事! 东厂密探竟然无孔不入,实在太可怕了! 下朝后,老皇帝脸色一沉,对廖无庸道:“张豫是怎么回事?家中为何如此奢靡?” 廖无庸回禀道:“东厂正在查,暗卫日日潜伏于张豫家中,目前尚未有发现。臣这就督促他们,让谢都尉加派人手,尽快查明缘由。” “嗯,此事你尽快去办。” 老皇帝面色阴沉,若张豫竟敢监守自盗、贪污赋税,定将他满门抄斩! 出了宫门,邹良连走路都是飘的,他径直去东厂寻谢长安。 他倒是想对廖无庸当面致谢,无奈督公大人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谢长安倒是容易见到,他是督公大人义子,感谢他也是一样的。 谢长安正在衙门内,拿着一盆新鲜羊肉,一口一口喂着小鹰。 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能与动物交谈! 谢长安既新鲜又好奇,逮着小鹰问了又问,乐此不疲。 “乘风,你能口吐人言么?” 小鹰歪着头看他,一副“你傻了么”的表情,咕咕叫道:“哥哥,那你会说我们鹰语么?” 谢长安一噎:“我自然是不会的。为何我与你能如此……互通心意?” 小鹰歪着头:“因为姐姐帮我和你结了契约呀,我和哥哥是通过契约来沟通的。” “契约?”谢长安一惊,想起那天江璃的确是用神识,将一个什么东西送进他紫府之内,然后他就能听到小鹰的心声了。 那便是契约? 竟然能和动物订立契约!这莫不是传说中的神仙手段? 他又试探地问:“你姐姐她,究竟是什么人?” 小鹰懵懵懂懂地道:“乘风不知道,乘风只感觉姐姐的神魂很强大,姐姐的气息,乘风特别特别喜欢!” 谢长安默然。这么说,江璃的来历极是不凡!能让生灵如此喜欢的气息,应该不是什么邪魔妖物。 只听小鹰又道:“哥哥的气息,乘风也很喜欢。” 谢长安笑道:“你倒会拍马屁。那你姐姐,可是和我一样?不会是什么精怪修炼成人的吧?” 小鹰咕咕叫道:“姐姐当然和哥哥一样,都是人呀!姐姐听到哥哥这么说,可是会生气的哟!” 谢长安听了这话,心下稍定,不管她是天上的谪仙也好,是转世投胎的神人也好,总之这一世是人就行。 这时,寅九来报,邹侍郎来访。 谢长安眼神一凛:“快快有请。” 邹良笑呵呵地走进来:“都尉大人,多日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 谢长安也不起来见礼,大马金刀地坐于位上。 他臂膀上架着一只幼鹰,睁着圆圆的眼睛,十分精神。 “这是猎鹰?好生精神!”邹良眼前一亮,连声赞叹。 谢长安不答,神情倨傲,淡淡问道:“邹侍郎忽然来访,有何指教?” 第37章 悸动 邹良讪讪地道:“在下连升两级,惶恐之极,特来感谢督公大人的提携之恩,烦请谢都尉向督公大人美言几句。” 谢长安道:“好说。邹大人为官清廉,家风清正,此番升职,实乃实至名归。” 邹良听他说自己“家风清正”,想起自己家中隐私之事,皆被东厂暗卫窥探了去,不由脸皮紫涨,讪笑几声: “惭愧惭愧,本官出身贫寒,家中又儿女众多,拙荆不得已出此下策。比不得左侍郎大人家财万贯,食必珍馐,衣必锦绣,出入皆鲜衣怒马,让谢大人见笑了。” 谢长安眼中精光一闪:“张侍郎与邹大人乃同榜进士吧?似乎张侍郎出身也不显贵吧,为何如今竟能家财万贯?” 邹良眼神闪烁:“其中有些缘故。若谢都尉有暇,明日在下于醉仙楼作东,请大人务必赏脸。在下再向大人细细道来。” 谢长安眼神幽深:“好。” 邹良满意而去。 谢长安轻轻抚摸着小鹰的羽毛,暗道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有邹良这个内应,张豫在户部那些猫腻,应该很快便能水落石出。 他发现江璃真是个福星,一顿乱拳打下去,总能打出几只大老鼠。 许多不得要领的事,在她一通乱操作之下,莫名其妙就有了进展。 翌日,谢长安如约来到醉仙楼。 “谢都尉,今日怎么不带你那只猎鹰?” 邹良对那小鹰也是眼馋得很,他没钱买这种“奢侈品”,过过眼瘾也好啊。 谢长安似笑非笑:“那是我心爱灵宠,带出来怕遭人觊觎。” 邹良笑道:“只有谢都尉如此人物,才配得上那猎鹰,像在下这种人家,连想都不敢想哩。” “邹大人欲加官进爵,也不是不可能,端看邹大人如何做了。”谢长安意味深长。 邹良心神领会:“下官愿为督公大人效力!” 谢长安微微一笑,举杯道:“谢某预祝邹大人前程似锦,鹏程万里!” “哈哈,来,你我满饮此杯!” 这时,包厢门被推开,一对少男少女的头伸出来:“爹爹!” 来人正是邹良的一对嫡子嫡女。 邹家公子邹羽带妹妹邹可儿出来游玩,看到父亲的马车停在醉仙楼外,便上来寻他。 “羽儿可儿,不得无礼!” 邹良眉头一皱,“快来见过谢都尉谢大人。” 邹可儿一见谢长安,不禁芳心乱跳,满脸绯红。 世间竟有如此英武不凡,俊美无俦的人物! “见过都尉大人。” 邹羽听说过谢长安的“恶名”,不禁有些畏惧。 “都尉大人万福。” 邹可儿羞答答地福了一福。 “邹公子,邹姑娘。”谢长安微一拱手。 “好了,为父与都尉大人有事商谈,羽儿带你妹妹家去罢。” “是,父亲大人。” 邹羽向二人深施一礼,便扯着依依不舍的邹可儿走出醉仙楼。 “哥哥,那便是谢大人?听说东厂全是些凶神恶煞之人,谢大人可不像呀,年纪轻轻就当上东厂二把手,实是不凡。” 邹可儿想着谢长安那俊美的容颜,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冷冷落在自己身上,不禁晕生双颊,全身肌肤都战栗起来。 邹羽冷笑一声:“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谁不知东厂谢长安,是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煞星……” 他悄声凑到妹妹耳边,“听说他还是个‘天阉’之人,将来是要接替廖督公做大太监的!” “什么?!”邹可儿一颗芳心顿时碎成八瓣,如此风姿特秀、俊美如神仙一般的人物,竟然是个太监! “你可千万别对他起什么心思。” 邹羽警告她,“就是生得一副好皮囊,竟引得不少女子飞蛾扑火。” “前日听说他与什么鬼医谷谷主之女纠缠不清,又听说他与麾下女暗卫不清不白,闹得沸沸扬扬的。你不知那些太监的龌龊手段……” 只听得邹可儿脸色煞白,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谢长安与邹良一番密谈之下,满意而归。 万万没想到,张豫等人竟如此胆大包天! 次日,谢长安向廖无庸回禀:“据邹良说,张豫与浙江布政司李恒、提刑按察司赵微明串通,多次私吞浙江一省的秋粮。去年本应上缴五百万石,最后只上缴了两百多万石。” “他们还巧立名目,乱征赋税,什么水脚钱、车脚钱、竹蒌钱、神佛钱……所得全部私吞,中饱私囊。” 廖无庸一拍桌子,怒道:“狗胆包大!竟敢在赋税中动手脚!” 谢长安道:“或许是为了二皇子……” 夺嫡之争,需要巨大的钱财支持,收买人心,拉拢文臣武将,甚至操练私兵,铸造武器,哪一项不需要无数金银填进去? 二皇子党打起户部的主意,是非常有可能的事。 “但邹良并无证据……” 廖无庸思索片刻:“张豫手中肯定有账本,让你手下暗卫加把劲,尽早找到账本。” “是,孩儿遵命!” 谢长安回到东厂,一条条命令发布下去。 徐档头带两支厂卫秘密去浙江,探查浙江布政司李恒、提刑按察司赵微明; 钱档头带两支厂卫,负责监视宁阳伯府、前首辅郑守成、吏科给事中戴良忠、冯川等二皇子党; 他则亲自率领寅字卫,日夜轮班监控张豫,务必尽快找到账本。 谢长安把江璃叫进来:“你能不能往张豫家中多放几只耗子?” “可以,要找什么东西吗?”江璃问道。 “账本。” 谢长安把张豫等人可能私吞赋税一事,告知江璃。 江璃大惊:“户部居然监守自盗?” “就看你能不能抓住这只硕鼠了。” 江璃扬起笑脸:“如果我完成任务,大人能给我一个奖赏吗?” “你想要什么?” “中秋夜,我想和莲姑姑一起过……”江璃小声地道。 “可以。” “真的吗?大人你真好!” 看着江璃开心得要跳起来的样子,谢长安心情愉悦,不由又想逗逗她:“如果完不成任务呢,要如何罚你?” “大人想如何罚便如何罚,我还能说个不字么?。” 江璃耷拉着脑袋,露出一截雪白的颈脖,在黑色夜行衣的衬托下,愈发显得欺霜胜雪。 有种想法,如春天里一颗种子,蠢蠢欲动,想要破土而出。 谢长安压住心中悸动,垂下眼帘,淡淡说道:“到时再说吧。” 第38章 祖孙 江璃回到冷宫,给南宫清和传信,告诉他张豫等人涉嫌私吞赋税,东厂准备对他们动手。 她让南宫清和将此情报透露给张皇后一派,利用此事,争取将二皇子党尽数拉下马。 就算不能一网打尽,也能让他们伤筋动骨。 南宫清和收到信后,悚然而起,匆匆前去求见张皇后。 正巧,镇国公张昭回京述职,见过皇帝之后,便求了个恩典,前来探望张皇后。 镇国公今年已七十多岁了,他长年驻守边境,早已须发皆白,满脸风霜,但身为武将,仍是腰身挺直,精神矍铄。 张皇后让人撤去屏风,看到白发老父,忍不住眼泪涟涟。 “父亲……” “娘娘千万保重凤体,切勿思虑过甚。” 镇国公叹了一口气,“为父年迈,已向圣上请辞,准备回京荣养了。” 张皇后无子,他们张家在边境拼生拼死,最后还是便宜别人,何苦来哉? “正要和父亲商量此事……” 张皇后悄声告知父亲,自己准备将三皇子记在名下。 “以前你母亲就建议过娘娘吧,娘娘当时不允,如今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镇国公颇感意外。 “那时三皇子都七八岁了,性子懦弱,谁都能骑在他头上,本宫实在不喜。”张皇后微微蹙眉。 她本来是想等哪个宫妃再生下皇子,从小抱过来养的,没想到皇帝子嗣单薄,三皇子之后,也就生了两个公主,后宫便再无婴儿降生。 “如今三皇子十六了吧,娘娘觉得他如何?” “脱胎换骨,便如换了个人一般!” 张皇后面露微笑,把南宫清和日日来问安,又去太医院虚心学习,并结交鬼医谷弟子,最后发现了周贵妃用来谋害她的毒草……桩桩件件,一一告知镇国公。 镇国公大怒:“周氏竟敢谋害于你!为何不禀报圣上?” “圣上偏袒周氏,本宫仅凭一株草,又能将她如何?” 张皇后冷笑道,“目前不宜打草惊蛇,本宫先暂时蛰伏,等待时机,务必一击即中!” 镇国公抚须沉吟:“如此说来,三皇子确有可取之处,他在宫中无依无靠,却能抓住一切可利用的条件,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父亲说的是。况且,他母妃外家乃是李氏商号,三皇子已暗中和他们联系上了,有李氏财力,又有我张家武将,何愁大业不成?” “李氏商号?就是那个商铺遍布大楚的李氏商号?” 镇国公须发震动,开怀大笑,“他们有钱财,我们有兵权,好,好!哈哈哈哈……” 俗话说得好,“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李氏商号虽然只卖些上不得台面的锅碗瓢盆、柴火酱醋等日常杂货,但却是上至王公权贵,下至寻常百姓,每日所需之物,利润极高。 李氏商号并不起眼,但却悄悄遍布了大楚的每一个角落,比起官方的驿站,只会多,不会少。 在镇国公眼中,这分明就是打探及传递消息的最佳途径! “哈哈,娘娘得此佳儿,可喜可贺!” 正说着,何嬷嬷来报,三殿下求见。 “清儿来得正好!”张皇后笑道。 南宫清和进得殿中,先向张皇后行礼:“母后今日精神不错,可是大好了?” 张皇后笑道:“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清儿来得巧,快来见过你外祖父。” 南宫清和早就看到这位精神矍铄的老将军,知他便是镇国公了,忙恭恭敬敬跪下,行了祖孙之礼:“清和见过外祖父。” 镇国公连忙将他扶起,大笑道:“殿下果然龙章凤姿!” 南宫清和在下首落座,神色凝重:“正巧外祖父也在此,清和得到一个重要消息,正欲与母后商议。” “何事?”张皇后问道。 南宫清和遂将张豫等人涉嫌私吞赋税,东厂准备对他们动手一事,细细道来。 镇国公当时便捏碎了手中的茶盏! 他咬牙切齿道:“但凡边境要军粮,户部便百般推脱,总说国库空虚,原来是肥了这些硕鼠!” 张皇后却喜道:“清儿,你在东厂还有人?” 南宫清和道:“此人乃东厂暗卫,请恕儿臣不能透露一二。” 张皇后笑道:“你做得对,如此重要的线人,切切不能泄露身份。” 镇国公也笑道:“三殿下天时地利人和皆全了,且看我们如何布局吧。” 张皇后抚掌笑道:“国库也敢动,周氏,你真是自寻死路!” 三人遂细细商议起来。 夜色降临,四个黑衣面具人如蝙蝠一般,悄无声息地落在张府屋顶。 正是谢长安和江璃、寅十一、寅十二四人。 他们找了个适合隐蔽的地方,谢长安便开始分工。 江璃、寅十一去跟踪监听张豫,寅十二负责警戒,他则负责总控全局。 四人各就各位,各选取一个最佳位置潜伏好。 江璃暗暗把肥耗子放了出来,肥耗子吱溜一下,便从屋角钻了进去。 谢长安脸上有点扭曲,等会儿,绝对不能让她摸过老鼠的爪子碰自己! 府中护卫明显加强了,巡逻人员络绎不绝。 只见张豫用完晚膳之后,去书房坐了一会,考较了几个儿子的功课,又把他们骂了一顿,便施施然向后院走去。 江璃和寅十一躬着身子,尽量让自己贴近屋顶,悄悄地跟着张豫来到后院。 埋伏于高处的谢长安,看到张豫并没有走向正房,而是去了妾室的院子,连忙发出三声短促的鸟叫,催促江璃回来。 江璃莫名其妙地又转回来,来到谢长安的藏身之处。 “为啥把我叫回来?”江璃小声问道。 “他去小妾房中,你跟着做什么?”谢长安瞪了她一眼。 “为何十一哥能跟着,我就不能跟着?”江璃一脸莫名其妙。 谢长安咬牙:“你莫非忘了,你是个姑娘家?” 难道你想看活春宫? 江璃这才反应过来,脸刷地一下红了。 谢长安看到她脖子都红了,颜色粉粉的十分娇嫩,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只见寅十一伏在屋顶上,掀开一块瓦片,看得聚精会神。 第39章 账本 江璃尴尬不已,只好闭目敛息,在心里通过契约和肥耗子沟通。 “鼠鼠,可有发现?” 肥耗子回复道:“我又不认识你们鬼画符一样的字,鬼知道哪个是账本?” 江璃微感头痛:“你就看看书房里,有没有密室、秘道、暗格之类的地方。” “好嘞。” 二更时分,寅十一回来了,低声道:“睡了,估计今晚不会有什么举动了。” 谢长安点点头,发讯号让寅十二回来。 江璃也让肥耗子赶紧回来,肥耗子吱溜一下爬上屋顶,钻进江璃袖笼之内。 谢长安头上青筋跳了跳,悄声问道:“可有发现?” 江璃摇摇头。 四人又如鬼魅一般,飞身掠过墙头,离开张府。 半路上,江璃坏笑着问寅十一:“十一哥,你看了这么久,好看不?” 寅十一露出一个痞痞的笑:“还行,那女的身材不错。” 话音未落,便被谢长安一脚踢下屋顶! 寅十一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吃屎。 寅十二笑得直打跌:“活该,谁让你教坏小十六!” 也不想想,小十六和大人是什么关系,竟敢当着大人的面,对小十六说这些轻佻的话! 寅十一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看到谢长安满面怒容,连忙讨饶:“头儿,我再也不敢了!” 谢长安瞪了他一眼:“回去领罚!” “是!”寅十一苦着脸。 江璃伸伸舌头,不敢吭声,连忙跟上谢长安。 回到东厂,小鹰扑扇着翅膀扑进江璃怀中,撒娇道:“姐姐,你们出去玩儿,为啥不带乘风?” 江璃抚摸着它开始变得顺滑的羽毛,笑道:“乘风还小呢,等你长大了,就能和我们一起出去了。” 这时,小鹰羽毛突然炸起,死死盯着江璃的袖笼:“姐姐,那是什么?” 袖笼里的肥耗子吓得浑身瑟瑟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主人收的这些小弟,怎么一个两个,全是它的天敌啊! “它也是姐姐的小伙伴,乘风要和它好好相处哦!” 江璃笑道,让肥耗子出来见个面。 肥耗子死揪着她袖子不放,就是不肯出来,江璃只好作罢。 小鹰跟江璃腻歪半天后,便在谢长安给它布置的窝里,蜷缩成一团毛球,甜甜睡着了。 谢长安处理完公务,这才有空来“教育”江璃。 “什么你都敢看,也不怕长针眼!”他余怒未消。 “真没看过!一次都没碰上!”江璃就差没诅咒发誓了。 “没碰上你还挺遗憾?” “我才不想看呢,谁要看那些龌龊东西……” 江璃满脸通红,尴尬得快要哭出来了。 谢长安沉声道:“此事是我疏忽了,以后这种场面你尽量回避,不可因为执行任务便勉强自己。” 知道他是为了她好,江璃心里觉得甜丝丝的,点头如捣蒜:“嗯嗯,我记住了!” 谢长安看她乖乖巧巧的样子,心软了几分,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递给她:“喏,你要的东西。” 江璃接过一看,正是方仪的婚书和嫁妆单子! 婚书上明确写着,方仪确实是以“平妻”的身份嫁入江府。 再看嫁妆单子上列出的铺子和财物,江璃不禁咋舌,财帛动人心,如此一笔巨额财富,难怪会招人眼热。 江府那些人,真是狼心狗肺! “你外祖父和外祖母都过世了,方家的产业已被江侍郎全盘接收。” 江璃听得眼里直冒火,这是吃绝户吧? “方家留在杭州府的旧人,也联系上了,有个刘管事,说是已收到莲姑姑的传书,不日便会上京见你。” 谢长安道,“届时我送你过去。” “好,多谢大人。”江璃低垂眼帘,小声应道。 谢长安温言道:“想要做什么,你便放手去做,要帮忙的话,尽管说话。你的事,兄弟们不会有二话。” “嗯,谢谢大人!我先想想怎么做。” 江璃不由鼻子一酸,两眼渐红。 看她快要哭了的样子,谢长安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张豫府上,你可有什么发现?” 江璃思索道:“张豫十分谨慎,想来非必要也不会动那账本。” 尤其最近,皇帝频频在朝堂上调侃百官,把官员们吓得一个个像受惊的鹌鹑,就算回到家中,也都谨言慎行。 谁知道自家屋顶上,有没有东厂的暗卫? 张豫这些心中有鬼的人,只会加倍的谨慎。 江璃听说了老皇帝的骚操作,笑得前仰后合。 谢长安斜睨她一眼:“若不是你胡来,圣上怎会对东厂日报如此上瘾?” 晚上片刻,便会派人来催个不停,弄得他都加了好几晚的班。 “说明大人你领导有方呀。圣上最近不是频频夸奖大人吗?” “别打岔,继续说。” 江璃忍住笑,言归正传:“张豫府邸又不小,遂个房间去搜查,肯定不现实吧。” 谢长安点头:“如此紧要的东西,一般会放在书房、密室、卧房,你多放几只耗子,让它们多多关注这几个地方。” 使唤她的耗子这么顺手,看到了却又恨不得弄死它们…… 江璃眨巴着眼睛,坏笑道:“大人,要不你亲自叮嘱它一下?” 伸手就要把肥耗子掏出来。 谢长安条件反射地后退,看她一脸憋笑的样子,咬牙道:“你再皮,我就让你和你的十一哥一道去倒夜香!” “不敢了,不敢了!” 江璃吃吃地笑,原来寅十一被罚去倒夜香了,哈哈哈哈…… “你再笑一个试试?” 谢长安语带威胁。 江璃伸伸舌头,收起笑容,说道:“再放一百只耗子也不管用,它们不识字啊,根本就分辨不出,到底哪一本才是账本。” 谢长安恍然,倒是他想当然了,动物自然是不能和人比的。 “今晚我家鼠鼠也在书房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密室、秘道、暗格之类的东西。” 谢长安沉吟道:“张豫究竟会把账本藏在哪里?” 皇帝限期东厂尽快查明此事,但是张豫没事也不会去碰那账本,难道要等到再次征收秋粮之时? 江璃眨眨眼睛:“张豫不去拿账本,我们就不知道他藏在哪儿……” 她微微一笑,“但是,我们可以想办法逼他去拿啊。” “你想怎么做?”谢长安眸光一闪。 “大人,你想想,在什么情况下,张豫会去抢救他认为最重要的东西?” 江璃狡黠地笑。 谢长安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好!你且等我安排一下。” 第40章 放火 次日夜晚,谢长安又带着江璃三人,悄悄潜入张豫府中。 张豫一切如常,依然在饭后考较儿子们的功课,照例把他们骂一顿,未几便踱步走出书房,向后院而去。 谢长安发出暗号:动手! 寅十一和寅十二动作迅速地在前院书房、后院正房各放了一把火,这两处瞬时火光冲天。 “走水了,走水了……” 张府一片兵荒马乱,尖叫声、哭喊声乱成一片。 主子们都衣衫不整地从屋里跑出来,下人们则忙忙乱乱地扛着水桶前来灭火…… 谢长安和江璃伏于阴暗处,盯着张豫的一举一动。 只见张豫脸色铁青,对着火的书房不管不顾,发足便往后院狂奔。 谢长安二人紧紧跟上。 张豫并没有去正房,而是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母亲,您这儿没事吧?” 张老夫人扶着丫鬟的手走出来,疑惑地:“发生什么事了?” 张豫恼怒地道:“书房和正房走水了!” 张老夫人大惊:“怎么回事?不会是有人蓄意纵火吧?” “儿子已让人去报五城兵马司了。” 张豫也不去管前面的事,直接往张老夫人屋里一坐,等着消息。 谢长安和江璃互相对看一眼,微微点头,便隐匿于黑暗之中。 书房着火了,张豫不着急,正房着火了,他也不去管,而是第一时间来确认老夫人这儿有没有事,还亲自坐镇房中,这说明—— 账本很有可能便在张老夫人房中! 当然,也有可能张豫是个特别孝顺的大孝子。 火并不大,很快便被扑灭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例行公事地来看了看,并没有发现纵火的痕迹,又听说张府最近闹耗子闹得厉害,便以老鼠打翻了烛台为由,草草结案。 张豫很不满,但又没有证据,只得好生将兵马司的人送出府去。 他又命令府中家丁,把府中边边角角都搜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可他还是心存疑虑,书房、正房同时着火,这也太巧合了吧? 张豫不是没怀疑过东厂,但又觉得自己最近啥也没干,并没有什么能让东厂盯上的地方。 “传我命令,往老夫人院中加派人手,务必保证老夫人安全!” 眼看夜已深了,他只得草草收拾一下,去小妾房中睡了。 万籁俱寂,整个张府都已陷入沉睡之中,连巡逻的家丁们,都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打瞌睡。 四条黑影,形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绕开打瞌睡的家丁们,悄悄接近老夫人的卧房。 寅十二取出吹筒,轻轻戳破窗户纸,将吹筒伸进屋内。 吹筒徐徐喷出迷烟,没过一会,只听屋里传来阵阵鼾声。 寅十一轻轻推开房门,如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地潜入屋内,确认屋里的人全被迷晕了,这才发信号让众人进入。 他们已提前服下解药,自是不惧这迷烟。 只见一个婆子倒在榻上,床前脚踏上也歪着一个晕倒的丫鬟,张老夫人躺在床上,已然熟睡。 寅十二压低声音:“我这迷烟只能维持一个时辰。” 谢长安点点头:“大家动作快点。” 寅十一和寅十二合力把床上的张老夫人用被子裹住,抬到地上。 江璃手脚利索地爬上床,翻看床头的暗格。 其余三人则去搜衣柜和笼箱。 江璃摸完床头的暗格,并无发现,又揭开褥子,在床板上细细摸索。 她摸到一块活动的地方,轻轻一揭,露出一个暗格,伸手一摸,里面果然有一本像书册一样的东西! “大人!” 听到江璃的低呼声,谢长安飞快地闪身过来,“有发现?” 江璃从暗格里摸出一本书册:“大人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谢长安取出一枚夜明珠,就着幽幽微光翻开一看,脸上露出笑意,低声道:“没错,就是我们要找的账本!” 他从怀里取出另外一本:“把这个放进去。” 江璃接过假账本,原样放进暗格之中,又把褥子铺好。 寅十一看他二人头并头地窝在床上,那模样极为暧昧,不由暗暗偷笑。 寅十二推了他一下,低声道:“十一哥,你夜香没倒够是吧,还不快去找那东西!” 只听谢长安压着声音:“找到了!收拾一下快走!” 寅十一二人大喜,匆匆收拾好现场,又把张老夫人抬回床上,四人遂飞身上墙,没多时便消失在黑暗中。 次日一大早,张豫上朝前,还特意来了一趟老夫人院中。 “母亲昨晚可安好?” 老夫人跟前的李嬷嬷连忙出来回话:“回大人,老夫人睡得极好,昨晚都没有起夜。” “那便好。昨晚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吧?” “没有,奴婢等人什么都没听到。” 李嬷嬷有点心虚,昨晚值夜时,她不知不觉竟然在榻上睡着了!幸好老夫人半夜没叫人,不然她就要吃挂落了。 张豫总觉得昨晚的走水有蹊跷,没准真是东厂暗卫又来他家中窥探,不小心打翻烛台,这才引起火灾。 不过他也没什么好怕的,那本东西,量他们也找不到。 张豫决定一会儿上朝时,弹劾东厂滥用职权,随意窥探官员私宅,昨晚竟然还在他家蓄意纵火! 看廖无庸那老阉狗还能得意到几时! 张豫雄纠纠气昂昂地上朝去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朝堂上,众臣分文武两班,各列一旁。 梁首辅莫名觉得,今天的气氛有点风雨欲来的感觉。 沈阁老闭目养神,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武将那边,为首的镇国公眼中精光闪烁,和梁首辅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 梁首辅见他笑得意味深长,心里不禁毛毛的,这老匹夫似乎知道点什么? 他是皇后之父,提前听到风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梁首辅有点后悔,刚才没有跟他好好套一套近乎。 张豫一无所觉,正在心里打着腹稿,一会儿要如何弹劾东厂。 钟鼓司开始奏乐,皇帝到达御门。 “恭迎圣驾——” 鸣鞭三声后,皇帝在廖无庸的陪侍下,登上御座。 众臣跪伏于地,行一拜三叩之礼。 “圣上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梁首辅抬头一看,皇帝脸色铁青,他不禁心里咯噔一下。 只听皇帝厉声道:“张豫,你可知罪?!” 第41章 动荡 张豫大惊失色,连忙出列,匍匐于地,满面惶恐:“圣上,微臣不知所犯何罪?莫不是有人栽赃嫁祸……” 皇帝满脸厌恶,从廖无庸手中拿出账本,啪地一声扔到张豫面前。 “铁证在此,你还要狡辩?” 张豫一看到那熟悉的账本,顿时瘫软在地。 原来昨晚竟然真是东厂来人!他们还真的找到了这账本! 梁首辅上前,捡起账本,翻开一看,不禁悚然:“张豫,你竟敢私吞赋税!” 户部尚书高凡见张豫被皇帝问罪,本就忐忑不安,听闻此言,顿如五雷轰顶。 他冷汗直冒,连滚带爬地出列,五体投地,哭喊道:“圣上,臣失察,臣有罪!” 他宁可领一个失察之罪,也不能被皇帝认为他同流合污。 皇帝冷冷道:“张豫串通浙江布政司李恒、提刑按察司赵微明,私吞赋税,中饱私囊,巧立名目,横征暴敛。着大理寺、锦衣卫、东厂共审此案,户部诸人暂停职务,全部扣押。” 他想起户部还有一个“清官”,又道:“户部右侍郎邹良暂代尚书之职,协助大理寺查明此案。” 户部官员顿时大惊失色,纷纷跪下:“臣等冤枉啊!” 邹良又被天降馅饼砸懵了,连忙上前高呼:“臣领旨,圣上明察秋毫!” 这时,镇国公张昭出列:“圣上,臣要弹劾户部尚书高凡、兵部尚书朱大庸侵吞军粮,以次充好!” 兵部尚书朱大庸脸色惨白:“镇国公,我何时……” 皇帝气极反笑:“好,好!你们这一个个的……来人,将朱大庸也一并拿下!” 兵部尚书朱大庸伏地哭喊:“圣上,臣冤枉啊!” 皇帝一阵猛烈咳嗽,突感喉头腥甜,连忙用帕子捂住嘴巴。 “圣上……”廖无庸担心地上前扶住他。 皇帝放下帕子,只见上面染上鲜血,不禁脸色惨白。 他不动声色地把帕子往廖无庸手里一放,冷冷地扫视着乱成一锅粥的朝堂。 “退朝。” 京中顿时动荡不安,官员人人自危。 锦衣卫、东厂日日去抄家拿人,大理寺的牢房都要塞不下了。 皇帝也病倒了,后宫之中一片愁云惨雾。 前首辅郑守成在书房中,愁眉紧锁,不停地踱来踱去。 二皇子妃郑氏神情紧张地坐在椅子上。 郑守成叹道:“你告诉二皇子,户部那些人保不住了,尽快撇清关系,断尾求生!” 郑氏忐忑地:“祖父……” “放心,只要二皇子暂时蛰伏,不插手此事,牵扯不到他身上。” “圣上病了,让二皇子进宫侍疾,此时正是他表现孝心的时候!” 只是可惜了,户部经营多年,本来已尽在掌中,如今却前功尽弃,二皇子最主要的财路被截断了! 在此风云动荡之际,二皇子党人人自危。 郑守成传话给他们,不要聚集商议,也不要互递信息,尽量不要见面。 此时宜暂时蛰伏,明哲保身,能保一个是一个,避免被一网打尽。 郑氏是女眷,返回娘家探亲名正言顺,正好让她给二皇子传讯。 以目前的局面,只能让张豫等人把罪名揽下,断尾求生。 他在纸上写下“邹良”、“廖无庸”、“谢长安”三人的名字,又在“邹良”的名字上重重画了一个圈。 邹良之前连升两级,定是投靠了廖无庸。这次张豫出事,不用说,肯定是他向东厂告密了。 郑守成哼了一声,邹良居然抱上了东厂的大腿,若是让他当上户部尚书,等于把户部拱手送给了东厂。 这人不能留了! 镇国公突然跳出来弹劾户部和兵部,也令他心存疑虑,镇国公为何出头? 皇后一派要下场了?他们难道,要支持大皇子? 南阳。 几位世家望族的家主,此时正聚集在肖氏族地。 肖氏族长肖云望志得意满:“东厂这次真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二皇子一派经此一事,元气大伤。听说圣上又病了,咱们大皇子入主东宫,指日可待了!” “小弟在此,提前恭喜肖兄和李兄了!” 太原王氏族长谄媚地道。 大皇子妃出身陇西李氏,此时李氏族长也捻着长须,面露微笑,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荥阳郑氏族长道:“户部和兵部即将空出不少位置,还有浙江布政司、按察司,咱们不如商量一下,谁来填补这些空缺?” 肖云望问道:“清河崔氏、范阳卢氏没有派人来?” 清河崔氏、范阳卢氏是一等一的世家,历经数朝,始终屹立不倒,本就不屑与肖氏为伍,这次肖云望下帖相邀,崔氏与卢氏族长均推托不来。 王氏族长鄙夷地说道:“他们自诩清高,看不上咱们这些二等世家。” 肖云望傲然道:“等咱们大皇子上位,管他什么一等世家二等世家,还不是照样要俯首称臣!” 李氏族长笑道:“肖兄所言极是。” 几位族长已将户部、兵部及浙江一省看作囊中物,开始瓜分起“胜利成果”来。 清河崔氏族长崔广睿听闻几人在肖氏族地会面,嗤之以鼻:“一群蠢货!他们也不想想,镇国公为何要亲自下场,弹劾户部和兵部呢?” 他的嫡孙崔珏问道:“依祖父之见呢?” 崔广睿不语,展开宣纸,执笔写下“大皇子”、“二皇子”之后,又挥毫写下“三皇子”三个大字。 崔珏惊讶地道:“三皇子?” 听说三皇子母家出身低微,不受皇帝重视,在宫中,就是个小透明一般的存在,为何祖父会特别提起他呢? 崔广睿微微一笑:“你觉得皇后一派会支持大皇子,还是二皇子?” 崔珏想了想,摇摇头:“皇后娘娘应该不会选择他们。” 崔广睿笑道:“三皇子母妃早亡。” 崔珏吃惊地:“皇后娘娘选择了三皇子?” 崔广睿道:“目前看来,这是皇后娘娘最好的选择。” 他沉吟片刻,“珏儿,你也该出仕了。” 崔珏讶然,这是准备把他送到三皇子身边去? 他肃然道:“悉听祖父安排。” 崔广睿想了想:“把你妹妹也带到京城去。” 崔珏更吃惊了:“瑾儿?” 崔瑾是他的亲妹妹,乃清河崔氏精心教养的千金贵女,祖父这是想…… 崔广睿微微一笑,意味深长:“三皇子还未成婚。” 或许,清河崔氏能出一位皇后? 第42章 中秋 前朝动荡不安,后宫愁云密布,江璃的心却无比雀跃。 她可以和莲姑姑一起过中秋节了! 皇帝皇后都在病中,宫里也不举办宴会了,只往各宫送了月饼、桂花酒等节礼。 就连江璃的冷宫也收到了御赐的月饼。 她跟寅十二学了点江湖上的易容术,在脸上浅浅的伤痕上涂抹了一下,显得更狰狞可怕。 再蓬头垢面、神情呆滞地去接了赏赐,把来送节礼的小太监吓得够呛,坐实了冷宫玉贵人已彻底毁容的传闻。 酉时,江璃兴冲冲地赶到值事房,谢长安正在等她。 小鹰兴奋地扑进她怀里:“姐姐,你今天没带那只耗子吗?” 江璃要去莲姑姑那儿,自然不方便带着肥耗子。 “不带它,今晚姐姐陪乘风玩。” 谢长安淡淡说道:“别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去接你。” 江璃连连点头:“好的大人,没问题大人。” 出了宫门,谢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在外。 马车“得得得”地驶出皇城。 江璃满心喜悦,把帘子掀开一角,看着内城的街道,到处张灯结彩,人群接踵而行,洋溢着浓厚的节日气氛。 她感受着从未接触过的烟火之气,哪哪都觉得新鲜。 谢长安睁开假寐的眼睛,问道:“就这么喜欢?” “嗯!”江璃两眼亮晶晶的,她自幼在御兽宗长大,一直处在宗门的保护之下。 作为宝华峰主的亲传亲子,未到筑基期是不能出去历练的,何曾见过这么热闹喧嚣的人间繁华? 成为东厂暗卫后,虽然天天出宫执行任务,但都是暗夜行走,高来高去,哪有机会去看一看这红尘喧嚣。 谢长安把她带到自己的府邸,“稍等一下,咱们衙门也有节礼,你带去给你姑姑。” 江璃有点赧然:“我来得匆忙,没有给大人家中长辈准备节礼……” 谢长安面无表情:“家中只我一人,不必了。” 江璃这才想起来,听说他父母早亡,自小便混迹于市井,后来才被廖无庸看中收为义子,不由生出几分同情来。 谢长安的府邸自然不小,就是空荡荡的,没有多少人气,连家中下人仆从,也只是寥寥几人。 他经常值守宫中,因而这府邸基本就是闲置。 谢长安拎着两匣月饼、几色果子、一坛桂花酒走出来,放进马车里。 马车继续驶向外城。 江璃好奇地问:“大人,你今晚是不是和廖督公一起过呀?” 谢长安淡淡道:“督公大人今夜在圣上宫中值守。” 这么说,他是一个人过节了? 看到江璃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溢满同情,谢长安微微一笑:“不是还有乘风陪我?” 到了莲姑姑的小院,她得知江璃要回来过节,激动万分,早早就等在门外。 看到江璃从马车上跳下来,莲姑姑含泪抱住她:“我的宝贝小狸奴,姑姑想死你了!” 江璃把马车上的节礼拿下来,问道:“大人,要不你和我们一起过节吧?” 谢长安轻笑一声:“不必了,你和姑姑久别重逢,自是有不少私密话要说,我就不妨碍你们了。” 说罢,吩咐车夫回府。 莲姑姑准备了不少江璃爱吃的菜,还有她亲手做的月饼,吃得江璃眉开眼笑。 用完晚膳,莲姑姑设了香案,摆上月饼和各色果子,点燃香烛,领着江璃对月拜祭。 “小姐,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姑娘平平安安,顺利出宫啊!” 江璃也对着香案默默道:“娘亲,既然我用了这具身体,我也叫您一声娘。您放心,我一定会为您母女二人报仇雪恨,讨回公道。” 拜祭完月亮,吃了月饼,莲姑姑把江璃领到专门为她布置的闺房。 “姑娘看看,有哪些不喜欢的,姑姑再给你换。” 莲姑姑把正房留给她了,布置得十分雅致,拔步床、梳妆台、屏风、衣柜一应俱全,临窗的大花瓶还插着几支桂花,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江璃扑到莲姑姑怀里腻歪:“姑姑,有你真好!” 莲姑姑抚摸着她脸上的伤痕:“又淡了些,姑姑给你买点祛疤的药?说不定抹点药膏就好了。我们小狸奴生得这样美,可不能毁容了。” 江璃笑道:“不着急,我在宫里,还是这样好,免得有人打我主意。姑姑放心,以后会长好的。” 莲姑姑不禁垂泪:“想到你吃的苦,姑姑就恨不得杀了那一窝豺狼!” 江璃笑了笑:“姑姑放心,等我出宫后,再好好跟他们算这笔账。” “好,好。姑娘早点睡吧,明早是不是还得回去?” “嗯,大人明天一早便来接我。” 莲姑姑叹道:“谢大人真是位好心肠的上官,希望过年时也能让你出来。” “应该能吧,姑姑也早点睡。” 江璃把莲姑姑送回房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爬起来穿好衣服,悄悄从厨房拿了几块月饼,用匣子装好,跃上屋顶,凭记忆向谢府飞掠而去。 到了谢长安府邸,江璃蹲在屋顶,正想把小鹰叫出来,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你怎么来了?” 江璃低头一看,谢长安身着便服,拎着一坛酒,在月色下缓步而来。小鹰乖乖地蹲在他肩膀上。 谢长安飞身跃上屋顶:“你这是跑我家做贼来了?” 小鹰兴奋地扑向江璃:“姐姐,你是来找我玩的?” “嗯嗯,姐姐不是说过,今天要陪乘风吗?” 江璃把小鹰放到自己肩膀上,将手里的匣子递给谢长安:“大人,我是来给你送节礼的,这是莲姑姑亲手做的月饼。” 谢长安接过月饼,眸色幽深地看着她,缓缓说道:“今日还是我生辰,你可有准备礼物?” 江璃吃惊地:“大人,你怎么不早说!” 谢长安的生辰竟然是中秋节!没人陪他过节,也没人为他庆生…… 江璃不禁有点为他心疼。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一丛翠绿的竹子。 江璃跃下屋顶,摘了一节竹子回来。 “大人,你有匕首吗?” 谢长安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递给她。 江璃接过,开始制作竹笛。 谢长安在她身旁坐下,打开坛子,喝了一口酒,薄唇微勾:“你还会做这个?” 江璃扬眉笑道:“嗯,师父教的。” 她师父真是什么都教。 江璃拜入明玄真君门下时才五岁,正是玉雪可爱的时候,明玄真君是拿她当闺女养的,时不时会亲手做些小玩意哄她。 谢长安默然不语,看着她雪白纤细的手指握着匕首,动作熟练地在那节竹子上,掏出几个洞来。 没一会儿,一支简陋的竹笛便做好了。 江璃把竹笛放在唇边,轻轻吹奏起来。 笛声清越婉约,如水一般流淌在月色里,更如甘泉一般,悄然流淌进他心中。 谢长安莫名觉得,今晚的桂花酒,似乎格外香甜。 第43章 龙门 江璃今晚没戴面具,月华如水,在她身上笼上一层柔光,脸上那几道伤痕几乎看不到了。 在谢长安眼中,这个坐在屋顶吹笛的少女,有如月下牡丹,笼烟芙蓉,美得不可方物。 一曲终了,江璃笑靥如花:“大人,祝你岁岁年年,平安喜乐。” 谢长安只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收到的最珍贵的生辰礼。 他接过江璃手中的竹笛,哑声道:“谢谢,我很喜欢。” 他又问:“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江璃笑道:“我是花朝节那天生的,大人到时别忘了送我生辰礼哦!” “好。” 花朝节出生的少女,难怪生得如娇花一般。 “大人,你尝尝这月饼,莲姑姑自己做的,不比陶然居的糕点差。” “你吃过陶然居的糕点?” “十一哥给我带的。” “你若是喜欢,下次我给你买。” “真的吗?那我要桃花酥、杏仁卷、玫瑰水晶糕、绿豆糖饼……” “怎的如此贪吃,难怪叫小狸奴,就是只馋猫!” 小鹰早已窝在江璃怀中,睡成一团毛球。 谢长安见夜色已深,虽然心里有点恋恋不舍,仍是站起来说道:“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免得莲姑姑发现你半夜偷溜出来。” “好吧。”江璃今晚吃得有点撑,此时也微觉困倦。 二人运起轻功,身形飘忽,疾如流星,飞檐走壁,如履平地。 没多时便已到了莲姑姑的小院。 江璃冲谢长安摆摆手,如羽毛般轻轻落入院中,蹑手蹑脚地回房去了。 谢长安微微一笑,这丫头轻功越发精进,他若是不使出全力,差点就追不上她了。 接下来几天,谢长安忙得不可开交。 张豫案涉及到的人员越来越多。 东厂要抓人、找证据,锦衣卫刑讯时要旁听,大理寺审讯时也要列席。 皇帝又卧病在床,离不得廖无庸,东厂公务全扔给谢长安处理,忙得他脚不沾地。 不管再忙,他仍记得答应了江璃,要给她买陶然居的糕点,便交代寅九每天去买。 美其名曰慰劳兄弟们,大家看那精致得一口一个的小点心,用脚趾头都想得到,这是给谁买的。 江璃吃得眉开眼笑,寅九却愁眉苦脸,总觉得自己离见阎王爷的日子不远了。 此时,周贵妃和二皇子南宫曦和犹如笼中困兽,心急如焚,但却无计可施,还要装出一副高高挂起的样子,每日去皇帝皇后宫里问安,侍奉汤药。 南宫曦和回到皇子府,大发雷霆:“该死的邹良!该死的东厂阉狗!” 二皇子妃郑氏只听书房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慌忙走进去,只见满地狼藉。 她连忙吩咐宫人收拾,上前劝慰二皇子:“殿下,祖父说让您稍安勿躁……” “祖父,祖父!你除了知道一天到晚祖父,还知道什么?” 南宫曦和怒吼道,“事事都要听他的,到底我是皇子还是他是皇子!” 他看着她那颜色寡淡,只能称得上清秀的脸,气不打一处来。 “连个嫡子都生不出来,要你何用!” 郑氏又委屈又愤恨,嫡子是她一个人能生得出来的吗? 她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掩面而去。 南宫曦和气得又砸了一个花瓶,一个两个,全是不中用的东西! 东厂、锦衣卫紧咬不放,镇国公一脉、大皇子党又步步紧逼,如今户部几乎全军覆没,浙江又去了半壁江山,就连好不容易埋进兵部的钉子,也因为镇国公一顿无差别攻击,尽数被拔除。 几年苦心经营,尽数毁于一旦。 “天下赋税,半出江南”,可见浙江有多富庶。 少了户部和浙江这两大助力,二皇子党几乎一蹶不振。 唯一令他安慰的是,父皇还是看重他的,唯今之计,只能让母妃在父皇面前多使使力了。 东厂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送到南宫清和手中,对镇国公等人来说,简直如虎添翼。 户部、兵部以及浙江那边,只要拉下一个人,他们便能及时将自己的人填补进去,令肖氏等世家扼腕不已,为何总会晚了镇国公一步? 连张皇后都忍不住称赞道:“清儿,这个人本宫记住了。不知他有什么想要的?本宫定重重赏赐于他。” “儿臣代她先谢过母后。”南宫清和喜笑颜开,心上人得皇后青睐,令他与有荣焉。 他又给江璃去信。 阿璃,母后对你赞赏有加,你有什么想要的?她要重重赏赐你。 又在信上殷殷叮嘱她:“天气渐冷,祈君加衣御寒,保重身体。吾甚念君,未知何日,得见一面?” 江璃收到信很高兴,皇后娘娘问她有什么想要的?那她就不客气了哦。 刘管事到京城后,江璃偷偷去见了他一面。 原来,方仪在杭州府那边,给她留了五万两银子,还有四个生意极好的铺子。 江璃一下子就成了小富婆。 她与莲姑姑、刘管事商议之下,准备慢慢将方家产业从江府手里抢回来。 江璃让刘管事在京城寻几个位置好一点的铺子,将杭州府的分店开到京城。 江府不擅经营,把她娘在京城的产业弄得一塌糊涂,只要刘管事在京城开几个同类的铺子,便可将其挤兑破产。 到时他们就可以顺势将江府霸占的方家产业,一一收回来。 问题是,京城位置好一点的铺子,是想寻就能寻到的吗? 江璃把自己的计划全盘告知南宫清和,让他请皇后娘娘帮忙,寻几个好铺子,并帮忙找几个信得过、有能力的掌柜,来协助刘管事。 南宫清和当即安排下去。 有张皇后发话,自然万事顺遂。 南宫清和又吩咐李氏商号去协助刘管事,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铺子随便挑。 刘管事寻不到合适的铺子,正愁得不行,没想到李氏商号主动伸出橄榄枝,事情立马顺利得不可思议。 没过多久,龙门商行在京城开业,旗下产业有酒楼、布行、绸缎庄、点心铺子,专营余杭特色。 谢长安给江璃取了个对外的假名“江鲤”,江璃便给商行命名为“龙门商行”,取“鲤鱼跃龙门”之意。 江璃悄悄告诉寅字卫的兄弟们,这是她家里的产业,以后兄弟们光顾,一律八折。 寅字卫诸人都很高兴,小十六够意思!她家的生意他们罩着! 龙门商行开业当天,便有东厂之人前来恭贺,弄得想搞事的混混们都不敢动手,谁敢和东厂过不去啊? 只不知这是谁家的产业,竟然有东厂撑腰! 第44章 药浴 沈暮春在帝后跟前连连立功,问他要什么赏赐,他一律说要药材。 再加上鬼医谷的库存,终于凑齐了江璃要的几种草药。 谢长安百忙之中,抽空把药材给江璃送过去。 “你看一下,可是你方子上的东西?” 江璃开心地跳起来:“药材凑齐了?大人,你太厉害了!” 谢长安微微一笑:“这个我不敢居功,你要谢,就谢咱们的沈神医吧。” “沈大哥也很厉害!我不方便出去,大人你帮我请他吃饭吧,去龙门酒楼,记我账上。” 谢长安哼了一声:“还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摇身一变,又成了龙门商行的幕后东家。” 江璃狡黠地笑:“大人,你知道为啥叫龙门商行吗?江鲤,取‘鲤鱼跃龙门’之意。” “江鲤”这个名字是他取的,江璃以此为龙门商行命名,谢长安心中莫名愉悦,忍不住嘴角微翘:“那便祝江大东家鱼跃龙门,马到功成。” “谢大人吉言!”江璃笑道。 她翻看了一下药材,说道:“沈大哥给的份量不少,可以炮制两份药浴材料。大人,我给你留一份,但你没有神识护体,须有我护法,方可进行药浴。” 谢长安一怔,必须由她护法,方可进行药浴?是他想的……那样吗? 他不由耳尖微红,问道:“那你,可需要我护法?” 江璃也反应过来,脸一红:“我有神识护体,当然不需要了!” 谢长安深深看着她:“你也别轻举妄动,且等我几天,届时我在外面守着,你若是有事,叫我一声便可。” “好。谢谢大人。” 谢长安生怕这丫头不听话,自作主张把药材用了,紧赶慢赶,连加了几日的班,这才抽出时间,来给江璃护法。 这天夜里,他给江璃、寅九二人放了假,三人在冷宫里鼓捣那些药材。 寅九非常乐意帮忙,他实在怕这两人孤男寡女,月黑风高,干出点杀头的事来。 江璃把药材分门别类放好,待寅九烧好热水,倒进浴桶后,再依次将草药一一放进水中。 谢长安、寅九二人见那浴桶中的水一会儿咕嘟咕嘟直冒泡,一会儿血红无比,一会儿又变成一汪幽蓝,不禁咋舌。 寅九还想把手放进去试试,被江璃一掌打开。 “寅九哥,你想死吗,你这手放进去,出来就剩骨头了!” “那你……还要进去泡着?” 寅九吓得面无人色,莫非小十六是个……白骨精? “我修了炼体之术,自然不怕。”江璃说道,“你俩出去吧。” 她看谢长安剑眉紧锁,一脸担心的表情,不禁笑道:“大人,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谢长安皱眉道:“不要强撑,不舒服便赶紧出来。” “嗯嗯,我知道了,你们出去吧。” 江璃把他俩轰出去,关上房门,把外衣脱了,只着中衣。 她先用神识笼罩全身,再慢慢跨入浴桶之中。 药浴需要全身浸入水中,包括头部。 江璃深吸一口气,凝神屏息,整个人潜入水中,再缓缓撤去神识,开始运行功法。 刚开始时一阵剧痛,密密的血珠从皮肤上浸出。 随着功法运行全身,开始淬炼皮肉,便不再有痛疼之感。 谢长安和寅九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只听屋中一片寂静。 谢长安不禁有点焦躁,他上前轻轻敲门:“十六,你没事吧?” 屋里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谢长安扬声道:“你要是没事,就应我一声。” 江璃还是一声不吭。 谢长安有点急了:“你再不出声,我就进来了!” 屋里仍然没有动静,难道她出事了? 突如其来的恐慌袭来,谢长安只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一下推开门,大步冲进屋内。 只听“哗啦”一声,江璃从那一汪幽蓝的水中钻了出来,露出皎如明月的一张脸,上面的伤疤完全不见了痕迹,肌肤皓如白雪,嘴唇嫣红如血,漆黑的长发披散在两肩,一双星子一般的美目凝望过来…… 谢长安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大人,你怎么进来了?”江璃脸一红,连忙把身子往水里一缩。 “你、你没事就好……”谢长安定了定神,连忙转身出去。 江璃把自己收拾好,从屋里走出来。 寅九看到她在月光下缓缓走来,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恢复容颜的江璃,比以前的玉贵人更美了几分! “小十六,你可千万别让人瞧见这张脸!” 江璃有点苦恼:“没想到药浴效果太好,那几道疤完全不见了!我要不要再给自己划两道?” “千万别!”寅九连忙阻拦,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你把面具戴好便成。”谢长安深深看她一眼。 刚才他甚至有种冲动,想把她藏起来,再也不让别人看到。 果然是红颜祸水! 谢长安告诫自己以后离她远点,当下便淡淡道:“既然你没事,我先走了。” 江璃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冷淡下来,也不敢问,咬着唇,委委屈屈地目送他掠过墙头,消失不见。 谢长安被她那委屈的小眼神盯着,只觉芒刺在背,几乎是落荒而逃。 寅九叹了一口气,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皇帝的病在太医的精心治疗下,很快便有了好转,已经能够坐起来批阅奏章了。 太医们还是非常焦虑,他们都明白,皇帝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长年纵情声色,早就把他的身体掏空了,再这么气急攻心几次,估计就无力回天了。 张豫案终于尘埃落定。 经查明,他与浙江布政司李恒、按察司赵微明沆瀣一气,多次私吞秋粮,并巧立名目,乱征赋税,中饱私囊,前后共计贪污精粮约两千万石! 他还和兵部勾结,侵占军粮,在粮中掺入沙石,以次充好。 折算下来,这伙蛀虫共贪污公粮两千四百多万石! 皇帝大发雷霆,主犯几人全部满门抄斩,户部、兵部、浙江一省的中高级官员几乎全军覆没。 菜市口日日杀人,血流成河,京中人心惶惶。 皇帝为了安抚人心,又颁布旨意,给三位皇子封王。 大皇子封秦王,二皇子封齐王,三皇子封晋王,着其出宫建府。 南宫清和又喜又忧,他终于能出宫建府了,也能有自己的幕僚了,很多事情操作起来更方便;忧的是阿璃还在宫中,以后见面、传信都不方便了。 想到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荒僻残破的冷宫里,冬天又快到了,那四处漏风的屋子怎生过冬? 可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南宫清和不禁心如刀绞,万分煎熬。 第45章 功成 南宫清和认为“一个人孤零零呆在冷宫里”的江璃,此刻正在东厂衙门,和寅十一、寅十二等人,吃着龙门酒楼送来的席面。 江璃不知那天谢长安怎么突然就恼了,天天见不到人影,每日的小糕点也没了! 她生气地想,我不会自己买吗?现在我可是龙门商行的东家,有自己的酒楼和点心铺子! 于是,她便让龙门酒楼天天给她送席面,和寅字卫的兄弟们一起,吃得不亦乐乎。 谢长安回到衙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寅字号房里杯盘狼藉,一帮人正闹腾得不得了。 他额上青筋暴跳,厉声呵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不用干活了?统统罚俸一月!” 寅字卫们顿时作鸟兽散,一个个逃之夭夭,只剩下江璃这个“罪魁祸首”。 江璃看着这帮没义气的家伙,暗暗咬牙。 谢长安瞪着她,余怒未消:“你跟我过来!” 江璃嘟着嘴,跟谢长安来到他屋里。 “天天这么闹腾,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璃气呼呼地:“不给我买小糕点了,我自己买好吃的不成吗?” 谢长安:…… “我知道,你觉得我容貌恢复了,会给你惹麻烦!”她委屈地道,“可是我也没办法啊……” 她看他桌子上放着一把匕首,抓起来就往自己手腕上划去! “你做什么!” 谢长安脸色大变,连忙去抢,江璃已拿着匕首,在自己手腕上狠狠划了两下!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正想找个什么东西给她止血。 “大人,你看,连皮都没破!”江璃苦着脸。 谢长安闻言,定睛一看,只见那雪白的皓腕上,别说流血了,连划痕都没一道! “你这是……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谢长安惊疑不定。 “神行炼体术,第一层,我已经练成了。”江璃小声说道,“普通刀剑都伤不了我啦。” 神行炼体术,第一层炼皮肉,第二层炼筋骨,第三层炼五脏六腑。 三层功法均大成之后,这世间便再也没有能伤到她的东西了。 “我现在想给自己脸上划两道,也做不到了!”她哭丧着脸。 谢长安吃惊之余,又有点想笑,她是因为没法给自己毁容,才如此沮丧? 那神行炼体术竟然神奇如斯! “大人,你别生我气了,我也不想这样啊!”江璃委委屈屈地道。 谢长安暗叹一口气,我哪里是恼你,我是恼我自己! “我没生气,你把面具戴好便是,”谢长安淡淡道,“轻易不要摘下来。” “那,小糕点还有吗?”江璃得寸进尺。 谢长安一噎:“你都是龙门的大东家了,还用惦记那几块糕点吗?” “那不一样啊,小孩子都知道过家香,自家的东西,总没有别人送的好。” “好好,给你买,行了吧?”谢长安拿她没办法。 “大人,你说话要算数哦!”江璃满意了,笑得眉眼弯弯。 真是只爱撒娇的小狸奴。 想到那天她从水里钻出来的模样,他眼神越发幽深。 “大人,没事我先出去了。” 江璃见他走神,以为他在琢磨公事,不欲再打扰他。 谢长安这才想起一事:“圣上龙体康复后,准备去南郊狩猎。” “哦。” 江璃心想,老皇帝爱折腾,关她什么事? “东厂肯定要随行,我打算让你一道去。”谢长安缓缓说道。 “啊?为什么?”江璃一怔,不怕她暴露身份吗? “每年狩猎,总会出几桩猎物伤人的事故,”谢长安探究地看着她,“大型猛兽,你有把握吗?” 原来是想让她去搞定那些失控的猎物。 “老虎、黑熊之类吗?应该没问题。” 以前肉体凡胎,被抓一下肯定会皮开肉绽的,现在嘛,估计伸手给老虎啃,也啃不下她的肉来了。 “要去几天?冷宫里没人也可以吗?” “大约半个月。给你准备了一个替身,浣衣局宫女,正好脸上也有几道伤疤,再妆扮一下,应该能瞒过别人。” 原来早就给她找好替身了。如果日后她要死遁脱身的话,是不是就要牺牲这位无辜的宫女? 江璃心里一紧,还是得让南宫清和顺利上位,这样她才不会背上这份因果。 “怎么了?有问题?” “没问题,但凭大人差遣!” “我会护着你,不会让你有事的。”谢长安语气温柔。 让一个小姑娘去对付那些失控的猛兽,他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万一它们非要跟我回来,那可怎么办?” 江璃想着自己被几头老虎、黑熊追着要贴贴的样子,有点头痛。 谢长安哭笑不得,她担心的竟然是这个! 难道她是什么人参果成精,所以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连天下生灵都对她趋之若鹜? “大人你不知道,太受欢迎也是一件麻烦事。” 江璃摇头叹息,一副“高手寂寞如雪”的模样。 谢长安:…… 寅九又被差遣去买糕点,他也认命了。 谢头儿算是栽她手里了!罢了罢了,活一天是一天吧。 眼看天气渐冷,谢长安想到冷宫那四处漏风的宫殿,又吩咐寅九去给江璃修房子。 寅九只好苦哈哈地去做泥水匠。 把冷宫屋子里好的门窗都拆下来,给江璃住的那间屋子换上,再修补好屋顶,墙壁漏风的地方,用木板一一堵上。 肥耗子上窜下跳地指挥寅九。 哪里漏风,哪里有个洞,没人比它更清楚了。 “鼠大仙,您老让我歇会儿行吗?” 寅九累得满头大汗。 被一只耗子指挥着干活,这天下除了他,也没谁有这种体验了。 江璃吃吃地笑,递给寅九一杯茶:“寅九哥辛苦了,喝杯茶,休息一会儿吧。” 寅九哭丧着脸:“我辛苦点没事,只要你别和大人……,能让我保住小命便行!” “寅九哥,本来我对大人没起什么心思,你天天这么提醒我,我倒是有点想法了!” 江璃哼了一声,“咱们大人长得如此俊俏,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被别的女子惦记,还不如便宜我了!” “十六妹子,姑奶奶,你就行行好吧……” 谢长安刚进宫,便想顺路来瞧瞧他们房子修得如何,正好听到江璃这句话,不由脸上一热,心里竟然隐隐有点期待。 第46章 南郊 皇帝要去南郊狩猎,东厂、锦衣卫、禁军都是要派遣人员先行的。 皇家狩猎场放养着大量野生动物,专供皇室及王公贵族围猎。 由皇帝组织的大规模狩猎活动,一般要分为布围、观围、行围、罢围四步。 首先,禁军要率领先行的骑兵队伍“布围”,将野生动物赶进一定范围内,形成铁桶一般的包围圈,保证能有足够的猎物。 其次,皇帝到达狩猎场后,要登上围城城墙上“观围”。 第一要看看参加狩猎的军队是否整齐,士气如何,相当于检阅军队。 第二还要观察一下狩猎场内野兽有多少,如果围得太多,便会命令合围军队开一个口子,放出一部分野兽,以免给狩猎人员带来危险。 各项准备工作完成了,便是“行围”——正式开始狩猎。 由皇帝先开猎,意思意思射杀一头早就布置好的野兽,接下来就是皇子皇孙、王公贵族、世家子弟及朝中百官各显身手的时候了。 皇帝此时也会登上围城观看狩猎,表现出色的勇士,就能得到皇帝的赏赐和提拔。 行围结束后,皇子皇孙、王公贵族及朝廷大员会将所得猎物敬献给皇帝,皇子皇孙的狩猎成果,都会记入皇家档册。 因而每次皇家的狩猎活动都极受重视,谁都想在狩猎中一展身手,获得皇帝的青睐。 行围结束后,举行“罢围”仪式,举办宴会。 皇帝会赏赐此次狩猎活动中表现突出的勇士,文臣吟诗作赋,歌功颂德,武将献艺比武,炫耀武力。 整个狩猎过程,就是皇家组织的一次大规模的“秋游”。 谢长安率领东厂暗卫,跟着“布围”的先头部队,提前出发,负责总控狩猎场的安保工作。 他要在皇帝御驾到来之前,将东厂暗卫分布到狩猎场的每一个角落,以确保皇室成员的人身安全。 深夜的官道上,江璃骑着马,跟在谢长安身后。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东厂暗卫,每个人都穿着黑色夜行衣,戴着黑色面具,身上的佩刀在月光下反射着森冷的光。 她个子娇小,在一众高大的暗卫中十分显眼。 虽然有不少好奇和探究的目光,不时落在她身上,但东厂纪律森严,一路上整个队伍鸦雀无声,肃然有序。 连小鹰都老老实实地蹲在谢长安的肩膀上。 它已经会飞了,很想展开翅膀,在这广阔的天空上飞一飞,谢长安怕它掉队,严令在行军过程中不准离开。 小鹰有点不开心,江璃就哄它说,狩猎场那儿山高林密,鸟兽众多,小鹰可以尽情玩耍,它才高兴起来。 到达皇家狩猎场后,谢长安展开图纸,开始分派任务,将每个暗卫负责的范围分配好之后,便让众人自行前往隐匿地点。 “十六,你跟着我。” 寅字卫们对江璃挤眉弄眼,江璃冲他们翻了个白眼,便跟着谢长安登上狩猎场内最高的山峰。 小鹰兴奋地在他们头上盘旋。 秋天是皇家狩猎场最美的时候,层林尽染,万山红遍,各种颜色的树叶错杂交织在一起,流丹溢彩,美不胜收。 此时正是清晨时分,当江璃二人登上山顶的时候,正好赶上日出,万丈金光从层层云彩中洒落人间,整个世界都仿佛被点亮了。 江璃自从穿越到这个异界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自然风景,只觉得心旷神怡,亲切万分,仿佛又回到了熟悉的御兽宗。 真想在这高山密林之间,肆意奔跑,和鸟兽们追逐嬉戏啊。 “喜欢吗?”她的喜悦之情太过明显,谢长安不禁也露出笑意。 “喜欢!就像回家一样。” 她说的是御兽宗,谢长安却以为说的是她成长的乡下庄子。 “莫非你真像寅九说的那样,是什么山野精怪?” 她小时候定是皮得很,天天往林子里钻。 “我若真是山野精怪,早就逃之夭夭了,何必待在冷宫受罪?” 江璃倒宁愿自己穿成个山野精怪。 说话间,谢长安带她来到密林间一幢木屋前。 “这里是咱们东厂的临时指挥所。” 每次皇家狩猎之时,他就在这里调度卫队,总控全局。 “我也住这里吗?”江璃兴奋地问。 “嗯,你先跟着我,以便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木屋分里外间,早有厂卫来打理过了,日常用品一应俱全。 “你累不累?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里间被褥都是新换的。” 想到这半个月都要与她共处一室,他不禁耳尖微红。 “不用。大人,我可以在这附近转转吗?” 江璃很兴奋。她和小鹰一样,无比向往这自由广阔的天地,迫不及待地想在这林间穿梭奔跑一番。 “可以,注意安全,不要跑太远,一个时辰后回来。” 谢长安看她一脸雀跃的表情,和小鹰一模一样的、充满渴望的眼光,不忍拘束她,便点了点头。 江璃欢呼一声,如猿猴一般,飞快地窜入林中,灵活地在树木之间穿梭着,瞬间不见踪影。 这人莫不是猴子变的? 谢长安忍不住嘴角上翘,很难想像,这个林间精灵一般的少女,不久前还是个被关在冷宫里的柔弱小贵人。 等江璃跑了一圈,拎着两只野鸡回来的时候,谢长安正坐在外间案前处理公务。 江璃把两只野鸡献宝似地往他跟前一送:“大人,你看!” 活像等待表扬的小孩子。 谢长安嘴角微勾:“不错,打算怎么吃?” “我想吃烤鸡。”江璃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然后呢?”他隐隐觉得不妙。 “……我不会烤。”江璃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谢长安顿感头痛,他就知道! “你会做饭么?” “会的!我会做腊肉焖饭、炒鸡蛋、烧白菜。” “就这些?” “……冷宫里也没有别的啊。” 谢长安认命地站起来:“野鸡给我。” 幸好,她起码还会生火煮饭,不是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 谢长安无语地看着她殷勤地煮了一壶水,给他沏上茶,就蹲在一旁等着吃烤鸡。 那眼巴巴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像养了个女儿。 谢长安烤鸡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他们这些长年奔波在外、刀口舐血的人,都有野外生存的技能。 江璃和小鹰一起啃着烤得金黄焦香的野鸡,幸福得直冒泡,恨不得老皇帝每年多来几次狩猎。 第47章 巡山 到了这山林之中,江璃根本就待不住,一门心思只想出去玩儿。 谢长安干脆把和暗卫联络的任务交给她,让她每天去巡视一遍暗卫的隐匿地点。 这丫头在林子里就跟只猴子一样,窜得飞快,巡视完整个狩猎场用不了半天的时间。 他又吩咐小鹰跟着,万一江璃遇到危险,好及时回来报信。 江璃开始“巡山”后,弄得东厂暗卫们都不敢偷懒了。 这个寅十六神出鬼没,就跟一抹轻烟流云一样,无声无息,突如其来就出现在你面前,万一偷懒被她抓到就麻烦了。 难怪谢头儿如此宠爱她,确实有几分本事。 小姑娘倒是极好相处,每次摘了什么野果、掏到什么鸟蛋,都会顺手塞给附近的暗卫,说是“见者有份”。 少女声音娇嫩,见人便笑,一口一个“哥哥”叫着,着实招人喜欢,没多久就和众暗卫们打成一片。 中午时谢长安给她烤了野鸡,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江璃就自动自觉去做饭了。 她果然只会做那几样,腊肉焖饭还算凑合,炒鸡蛋、烧白菜仅仅是熟了而已,味同嚼蜡。 谢长安忍无可忍,只好继续去烤江璃拎回来的野兔,吃得江璃眉开眼笑,乐不思蜀,一刻也不想回京城了。 相处起来,谢长安发现,这丫头就是个矛盾综合体。 用膳之时,她都乖乖地等自己动筷之后,才开始夹菜。举动极为文雅,小口小口地咀嚼,一看就是正经学过礼仪的大家闺秀。 一进密林,她就成了个小野人,在山涧奔跑跳跃,在密林飞掠穿梭,宛如林间精灵,活泼跳脱,自由自在。 估计后一种样子,才是她的本性吧,也更……令人着迷。 晚上,谢长安让江璃睡里间,他睡外间榻上。 江璃有点不安:“大人,我占了你的床不好吧?还是我睡外间榻上好了。” “我要处理公务,你睡外间,多有不便。” “那好吧。” 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书,谢长安吹息烛火,在榻上躺下。 冷冷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谢长安想到江璃就睡在里间,近在咫尺,哪里还睡得着? 此时万籁俱寂,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无限放大,他听到她不时地翻个身,一会儿是枕头掉了的声音,一会儿是踢被子的声音,可见这丫头睡觉多么不老实,他甚至担心她会不会掉下床来。 如此过了两天,皇帝御驾终于到了。 廖无庸带着东厂卫队,和禁军一起,护驾前来。 谢长安立刻把寅九调上山,把投喂江璃的任务移交给他,摆脱了“喜当爹”的诡异感觉。 南宫清和也跟着大部队一起来了,这是他首次以“晋王”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眼前。 朝中百官,不少人是第一次见这位三皇子,这才恍然发觉,原来圣上有三位皇子! 晋王年方十六,长得温润如玉,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书卷气十足,不少世家权贵听说他还未婚,都不由动了心思。 虽然三皇子母家不显,但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子,皇帝也就这么三个长成了的儿子。 大皇子、二皇子拥趸者众多,挤不进去的,就把主意打到了三皇子头上。 锦上添花自然不如雪中送炭,趁着三皇子现在还没有自己的势力,向三皇子表示投诚,万一大皇子、二皇子斗了个两败俱伤,三皇子渔翁得利,不就能搏个从龙之功? 南宫清和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是个“香饽饽”,他迫切地想快点到达皇家狩猎场。 阿璃让小狸花告诉他,她也会去狩猎场,不过她和东厂暗卫一起,会比大部队提前三天出发。 不知他能不能找个机会,见一见心心念念的人儿? “晋王殿下。”清风朗月一般的少年,策马来到南宫清和身边。 “崔公子。”南宫清和礼貌回应。 这位是清河崔氏的嫡长孙崔珏,是大楚首屈一指的世家贵公子,连大皇子、二皇子见到他,都要客气几分。 但崔珏却对南宫清和青眼有加,在去皇家狩猎场的路上,他一直在找机会接近南宫清和。 南宫清和并不知道清河崔氏盯上了他,他谨遵张皇后的叮嘱,这次狩猎,可以结交一些谈得来的同龄朋友,但切忌来者不拒,尤其是朝臣权贵,以免被皇帝猜忌他“结党营私”。 日后他将是皇后之子,中宫嫡出,身份贵重,完全没必要理会那些营营汲汲的人。 因而,南宫清和对待崔珏的态度是有礼而疏离,弄得崔珏都有点郁闷了。 他作为清河崔氏的嫡公子,何时不是别人奉承巴结的对象? 他主动接近三皇子,三皇子并没有表现得受宠若惊,反而不亢不卑,只是把他当作同龄之人,平辈相交,倒让他更为欣赏。 “殿下,这次狩猎可有把握夺魁?” 崔珏笑道。 南宫清和微笑:“我不擅骑射,能猎得一两只猎物,不至空手而归便可以了。往年魁首不是大皇兄,便是二皇兄,清和初次参加狩猎,如何比得过他们?” “殿下过谦了。”崔珏笑道。 这时,只听一声少女的娇呼声传来:“哥哥!” 一身碧色骑装的少女策马追上来,她眉如远山,目如点漆,容色清丽,极有气质。 “瑾儿,你怎么不坐车了?” 崔珏笑道。 少女正是他嫡亲妹妹崔瑾,清河崔氏精心教养出来的千金贵女,自然是琴棋书画,无所不精,骑射弓马,无所不通。 “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下来松松筋骨。” 崔瑾嫣然一笑。 崔珏道:“瑾儿,快来见过晋王殿下。” 崔瑾身着骑装,自然不能行福礼,落落大方地拱手为礼:“清河崔瑾,见过殿下。” “崔姑娘。”南宫清和也拱手回礼。 临行前,张皇后也叮嘱过他,千万小心那些后宅手段。 大楚风气开放,狩猎活动多有贵女参加,要注意躲开那些想使肮脏手段上位的女子,千万不能污了自己的名声。 为以防万一,张皇后让略通药理的高嬷嬷随行,南宫清和更是找沈暮春要了些防身之物。 沈暮春虽然也在随行人员之中,但他跟着皇帝的御驾,并不能和南宫清和同行。 如今见了姑娘家,南宫清和警铃大作。 虽然觉得清河崔氏何等清贵,不屑使那些手段,但还是要以防万一。就算是只母苍蝇,也不能让它接近自己! 崔瑾不知南宫清和心中所想,见他目不斜视,心中不由暗暗好笑,这位晋王,倒是位端方君子。 第48章 心悦 皇帝及其随员,均入住狩猎场的离宫之内。 离宫建得颇大,中间是一个天然湖泊,重重宫殿环湖而建,亭台楼阁点缀其间,错落有致,景色十分宜人, 湖心岛是皇帝举办宴会的地方,此时教司坊已安排伶人乐师在湖心岛各处,抚琴吹箫,轻歌曼舞,丝竹之声隔着湖面远远传来,令人心旷神怡,陶醉其中。 南宫清和被安排在宿云轩,这里离主殿较远,位置偏僻,高嬷嬷颇为不满。 南宫清和笑道:“我素来喜静,这里正好。” 母后和阿璃都提醒过他,尘埃落定之前,他最好韬光养晦,避他人锋芒,何必为一个暂时的住处斤斤计较? 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是,他想见阿璃! 草草收拾之后,南宫清和说要出去逛逛,就带着两个侍卫出去了。 侍卫问他:“殿下想去哪儿逛一逛?” 南宫清和问道:“你知道东厂暗卫一般隐身在何处?” 侍卫为难地挠挠头:“哪里都有吧,他们一个个神出鬼没的,谁知道躲在哪里。殿下找他们做什么?” 南宫清和沉吟不语,又问道:“那东厂的调度之处,一般都在哪儿?” “这个属下倒是知道。”他指指狩猎场内最高那座山峰,“就在那山顶之上。” 南宫清和眼前一亮:“ 我观此山景色不俗,待我去游览一番。” 侍卫遂牵马过来,南宫清和翻身上马,向那座山疾驰而去,侍卫忙策马跟上。 到了山下,只见山上道路崎岖,马儿是上不去了。 南宫清和遂弃马上山,一名侍卫在山脚下看着马,一名侍卫跟着他上山。 山并不算高,没多时已到半山腰。 南宫清和用手遮挡着刺眼的阳光,眯眼向山顶看去。 突然,他的心狂跳起来,他好像,看到阿璃了! 山顶上,一个身着飞鱼服的高挑身影临风而立,黑色斗蓬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身畔,有一个娇小的黑衣人,看身形是个少女,正仰头和他说着什么。 她是不是阿璃?南宫清和瞬间激动起来。 只见谢长安低头看向那少女,虽然隔得远远的,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南宫清和从他动作神态中,仍能感觉到他应是笑容和熙,眼神温柔,两人站在一处,有种说不出的亲密。 南宫清和面色一变,心里涌起一股酸涩之意。 他定了定神,对侍卫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和谢大人打个招呼。” “是!”侍卫也看到谢长安了,料想在他眼皮底下,晋王殿下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这时,谢长安锐利的目光刷地一下扫过来,侍卫远远地向他行了一礼。 南宫清和急急赶往山顶。 当他气喘吁吁地来到谢长安所在之处,只见到谢长安一人居高临下地站在那儿,他身边那个黑衣少女已不见踪影! “卑职见过晋王殿下。”谢长安抱拳行礼,“不知殿下前来此地,有何指教?” 南宫清和失望至极,他定了定神:“我观此山风景极佳,特来一游,不知不觉,有点迷路了。谢大人可否派一位东厂兄弟,为我带路?” 谢长安看向山腰处,那个侍卫仍等到那儿。 他眸光微动,叫道:“寅九。” 寅九从木屋里匆匆跑出来:“头儿,您叫我?” 谢长安淡淡道:“你送晋王殿下下山。” “是!” 寅九向南宫清和行了一礼:“殿下,请。” 南宫清和无奈,只得跟着寅九下山。到了山腰处,和侍卫会合之后,南宫清和便让寅九回去。 寅九摸不着头脑,不是说迷路了?这不是有侍卫等在这儿吗? 他一头雾水地回去了。 南宫清和怏怏地和侍卫回到山脚。 他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便对侍卫道:“你俩等在此处,我再上山看看。” “殿下!”侍卫急急道,“您一人上山,太危险了!” “这是命令。”南宫清和板着脸,侍卫不敢违抗,只得目送他独自一人,又上山去了。 南宫清和漫无目的地在山路上狂奔着,他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一棵大树的树干,心中一片惆怅。 阿璃,你到底在哪里? 突然,他头顶响起一个清脆的笑声:“你是来找我的吗?” 南宫清和狂喜,他猛地抬头,高高的树杈上,坐着一个黑衣少女,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南宫清和不禁眼眶一热:“阿璃!” 江璃“嘘”一声:“小声点,莫让别的暗卫发现。” 南宫清和连连点头。 江璃小声道:“你会爬树么?” 南宫清和看着那么高的树杈,尴尬地摇摇头。 江璃噗嗤一笑,如羽毛一般轻盈地落下来,一把拎起南宫清和,又飞身上树。 南宫清和突然悬空,惊得差点叫出声来,连忙捂住嘴巴。 江璃把他放在一枝坚固的树杈上,南宫清和连忙紧紧抱住树干,生怕一不小心掉下树。 江璃笑道:“别怕,有我呢,掉不下去的。” 南宫清和脸一红:“阿璃,你好厉害!” 江璃嘻嘻一笑:“现在该叫你晋王殿下了,恭喜恭喜。” 南宫清和定定地看着她:“阿璃,你……最近好吗?” 江璃笑道:“好得不能再好了!我都不想回去了!” 南宫清和一顿。 “我要出宫建府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阿璃,”他鼓足勇气,“你,你能不能摘了面具,让我看一看你……” 江璃纳闷地:“为啥?你以前不是见过我什么样子的吗?”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看着他一脸恳求的表情,便缓缓摘下面具。 一张如明珠美玉一般的脸,出现在南宫清和眼前。 他只觉心脏骤停,四周突然静止下来,除了眼前这张美极了的脸,他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了。 “你怎么了?”江璃拍了他一下,“吓傻了?” 南宫清和这才回过神来,痴痴地看着她:“阿璃,你莫不是……天仙下凡?” “哈哈,清和你真会说话。” 江璃又赶紧把面具戴好,苦恼地,“我脸上的伤疤全好了,大人禁止我摘面具,要是被他发现,我就死定了!” “谢大人?他对你这么凶吗?”南宫清和心隐隐作痛。 “大人人很好的,他这也是为了我好。”江璃笑道。 “清和,你赶紧回去吧,狩猎时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出风头,此时宜韬光养晦,切记,切记!” “阿璃,我……” 南宫清和正想说什么,只听头顶传来一阵鹰唳之声,江璃脸色一变,连忙把南宫清和拎下树,匆匆说道,“我要走了,你快回去吧!” 南宫清和刚想鼓足勇气说出“心悦你”这三个字,江璃已如一阵风,转瞬不见踪影。 他怅怅地看着江璃消失的方向,心中无限怅然。 第49章 开猎 回到离宫,南宫清和忍不住情思缱绻,便铺开宣纸,挥毫作画: 密林中,一位白衣少女和一位青衫少年并肩坐在树上,相视而笑。 少女美貌绝伦,慧黠灵动,宛若林间仙子;少年温润如玉,眉目含情,望向少女的眼神温柔缱绻…… 他怕这画被人发现,泄露江璃的身份,特意把她的黑衣改为白衣。 在他心中,江璃应该就是这般白衣如雪,皎洁无瑕的模样。 不知阿璃现下在做什么? 想到她与谢长安朝夕相对,神情亲密,南宫清和又是一阵酸涩。 不过,一直有传闻谢长安是个……,阿璃应该不会对他动心才是。 南宫清和如此安慰自己。 他要韬光养晦,而新晋的秦王、齐王可不会消停。 每年秋狩之时,都是给对方使绊子的最好时机。 在京城,不方便使那些阴私手段,到了狩猎场,刀剑无眼,还有各种猛兽,出点意外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不说弄死对方,弄伤弄残也行,身体有残疾的皇子,便注定与大位无缘了。 他们都各自为对方准备了一份大礼。 不管是秦王,还是齐王,此时都没有把三皇子放在眼内。 他们都没料到,在不久之后的将来,他们会无比懊悔错失了这次的良机。 次日,皇帝登上围城城墙观围,但见旌旗猎猎,军容齐整,很是满意,当下便命令开始行围。 雄壮的号角声响起。 禁军将领恭恭敬敬地将弓箭呈上:“请圣上开猎。” 皇帝不接,他大病初愈,举办此次狩猎也是为了安抚人心,以他目前的状况,哪里还拉得开弓? “命齐王代朕开猎。”皇帝缓缓道。 南宫曦和大喜:“儿臣遵旨。” 他上前行礼,然后接过弓箭,向围城边走去。 下面的禁军迅速放出几头鹿来。 南宫曦和瞄准一头身格健壮的雄鹿,搭箭开弓,箭矢如流星一般,直奔雄鹿而去。 只听一声痛苦的嘶鸣,雄鹿扑通倒下。 胜利的号角声响起,众人欢呼起来。 南宫曦和微微一笑,单膝跪下:“儿臣幸不辱命。” 皇帝大笑:“好,好!” 禁军将雄鹿尸体呈上,皇帝见那箭正中要害,不由大为满意:“齐王文韬武略,深肖朕躬。此弓伴朕多年,今日便赐与齐王。” 南宫曦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谢父皇赏赐!” 这等于明晃晃说要传位于他了。 南宫泰和脸色铁青。 崔珏悄悄瞄了一眼人群中的南宫清和,见他神定气闲,不动声色,不由心中暗赞:晋王果然沉得住气! 号角声声,战鼓阵阵,狩猎正式开始了。 三位皇子及王公贵族们均带领自己的人马冲进狩猎场。 南宫泰和一马当先,面露冷笑:好弟弟,且让你得意一会,不知本王的大礼,你接不接得起? 南宫清和带着侍卫,不紧不慢地缀在队伍后面。 他那不争不抢的样子,让意图投靠于他的权臣们暗暗皱眉,这恐怕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吧! 南宫曦和追着一头鹿来到密林深处。 他骑的是一匹汗血宝马,把身后侍卫甩得远远的。 这里已是狩猎场的深处了,四周寂静无人。 南宫曦和骑在马上,眼见那头雄鹿已筋疲力尽,他弯弓搭箭,瞄准雄鹿,正欲放箭。 突然,变故顿生! 一阵风声从背后袭来,南宫曦和下意识地滚落马下,躲过一击! 几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蒙面人,看样子像是东瀛国的忍者,举着长刀向他砍来。 南宫曦和大惊,大叫“有刺客”,滚到马腹之下,堪堪躲过一刀。 这时,眼前一阵剑光如雪,离他最近的那个刺客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南宫曦和眼前一花,猛地被人一把拎了起来。 身体突然离地,他不由惊叫起来。 “殿下勿慌,我乃东厂暗卫。” 那人动作粗鲁,将他往树上一挂,随即发出一阵尖利的口哨声,召唤其他暗卫。 南宫曦和听那人声音娇嫩清脆,悦耳之极,竟然是个女子! 他心下一松:“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几个忍者正要攻上树来,四周突然冒出十几个着黑衣、戴面具的东厂暗卫,举刀挡住忍者的攻击。 其中一个暗卫抬头看向树上:“十六,你没事吧?” 那女暗卫说道:“十一哥,我没事,你赶紧抓住他们!” 南宫曦和心念百转,原来她叫“十六”?听着像个代号。 声音如此娇嫩,竟然是个小姑娘? 忍者们见势不妙,匆忙逃入密林,东厂暗卫们紧追不舍。 南宫曦和见刺客跑了,松了一口气,正欲回头看那女暗卫,没想到又被她一把拎起,轻盈地从树上跳下,再将他随手往地上一扔。 南宫曦和差点摔一跤,惊魂未定,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人在? 被当成个麻袋一样对待,南宫曦和心中有点着恼,四处张望寻她。 只听那极悦耳的声音又在他头顶响起:“寅九,这儿!” 南宫曦和闻声抬头,高高的树梢上站着一个黑衣暗卫,戴着黑色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身形娇小玲珑。 “姑娘……” 南宫曦和话未说完,就见一个东厂番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见他,连忙扑通跪下。 “卑职救驾来迟,殿下恕罪!” “免礼。”南宫曦和温和地道。 树上,黑衣女子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寅九,你太慢了!我先走一步,这里交给你了。” 说着,她斜斜瞥了南宫曦和一眼,身形一晃,竟然如轻烟流云一般,轻飘飘地掠走,瞬间消失在林子里。 南宫曦和惊鸿一瞥,只见那面具下肌肤胜雪,唇红齿白,以他阅女无数的经验,分明是个豆蔻年华的小美人! 这少女的武功之高,也令他惊艳不已。 南宫曦和心中微动,愈加温和,“你是东厂之人?那位姑娘是?” 寅九惶恐地抱拳:“回齐王殿下,我们是谢大人属下亲卫,卑职寅九,她代号寅十六。” “寅十六?东厂竟然也有女暗卫?”南宫曦和颇感兴趣,“你们救驾有功,回头本王自有赏赐。” 这时,南宫曦和的侍卫们也赶到了。 寅九拖着地上那个刺客,向南宫曦和告退。 “殿下,您没事吧?”侍卫们跪在地上,惶恐不已。 南宫曦和面色铁青,狠狠地甩了领头那侍卫一巴掌。 “等你们来救驾,本王早就一命呜呼了!” “卑职死罪,殿下息怒!”侍卫们也是后怕不已,幸好东厂暗卫来得快。 “南宫泰和!” 南宫曦和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他的好皇兄送给他的“大礼”,他恨恨地咬牙,来而不往非礼也,等着瞧吧! 第50章 猛虎 回到住处,南宫曦和对那位“寅十六”念念不忘,眼前时不时浮现今日那惊鸿一瞥:黑色面具下,肤白如雪,衬得红唇似烈焰一般,当真是别具诱惑。 尤其那声音,娇嫩清脆,悦耳之极,一听便知她年纪尚小,估计也就十五六岁。 这么一个娇嫩青葱的尤物,武功还这么高,怎么不令人心向往之? 或者,他可以向谢长安把人要来? 有一位风姿绰约的女护卫在身边,貌似也不错,他一定会好好宠爱她的。 谢长安不知南宫曦和盯上了江璃,此时,他正在审讯那个东瀛刺客。 皇帝御驾到来之前,东厂和锦衣卫已将狩猎场犁地三尺,保证不放过一丝危险,没想到开猎第一天,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东瀛是海外小国,他们的武士有一支称为“忍者”。 忍者擅长潜伏,可以蹲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江湖上时常有雇佣他们搞暗杀的。 谢长安率领东厂暗卫,提前三天来布网,对狩猎场每一个角落,进行过犁地式的探查,他敢肯定,绝对不会有漏网之鱼。 江璃和小鹰又天天“巡山”,以她那敏锐的神识,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些潜伏的忍者。 所以,唯一有可能的是,禁军被收买了,偷偷开了一个口子,把这些忍者放了进来! 能使得动禁军的,不外乎那几个高高在上的人,忍者的目标是齐王,那么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秦王了! 谢长安当然不能这样向皇帝汇报,他正试图撬开那忍者的嘴。 另外几个逃跑的忍者,发现逃不出东厂的天罗地网后,当场切腹自尽,只剩下江璃逮到的这个活口。 皇帝闻讯大怒,下令锦衣卫、东厂一起严审此案,又将禁军几个将领拘禁起来,等候发落。 狩猎继续进行,虽然严防死守,第三天又出事了。 一头眼睛血红的猛虎,闯入布围圈,目标明确地向秦王扑去! 禁军在布围之时,为了避免意外,特意避开了老虎、黑熊等猛兽的地盘,谁也没想到,狩猎场内居然会出现猛虎! 而且这头猛虎眼睛血红,状态疯狂,明显是被下药了! 这天,南宫泰和正带领侍卫,在围剿一队狼群。 只听一个侍卫大惊失色地叫喊:“老虎!” 一头猛虎,带着腥风,正向南宫泰和扑去! 南宫泰和大惊,猛拉缰绳,想调转马头逃跑。 他的座骑已吓破了胆,马腿一软,竟然把他甩到了地上! “殿下!” 侍卫们拼死护卫,猛虎一口一个,咬断了两个侍卫的脖子,又向南宫泰和扑去。 正在这危急关头,只见刀光凛冽,漫天而来,一下挡住了猛虎的来势。 谢长安凌空而来,刀风凌厉,又向猛虎袭去。 幸存的侍卫连忙护着南宫泰和后退,谁想那猛虎极为凶悍,拼着身中几刀,不管不顾地又向南宫泰和扑来! 南宫泰和大惊:我命休矣! 说时迟那时快,一人从旁飞掠而出,拎着一坛酒,猛地朝他泼去。 南宫泰和被泼个正着,一身浓烈的酒味,弄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了。 那猛虎却突然停下,一脸茫然,似是忽然失去了目标。 “沈神医?”侍卫吃惊地叫道。 来人正是沈暮春,他闲极无聊,又不想去打猎,便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喝酒。 正好见到猛虎双眼血红,对南宫泰和穷追不舍,知他身上有异,便将烈酒尽数泼在南宫泰和身上,猛虎果然停下攻势。 谢长安疾如闪电,雪亮刀锋又挟着无边杀意,攻向猛虎。 “沈兄,你护着殿下先走,我来引开这头猛虎!” 他不是不能在此地击杀猛虎,但目前狩猎场贵人众多,这猛虎又处于失控状态,万一暴起,伤了那位王公贵族就麻烦了。 因而,他要先把猛虎引到偏僻的地方。 猛虎吃痛,顿时调转目标,扑向谢长安。 谢长安身法飘忽,形如鬼魅,引着猛虎且战且走,一边发出讯号召唤暗卫。 他又在心里通过契约召唤小鹰:“乘风,叫你姐姐过来!” 小鹰答道:“好的主人,姐姐马上就到!” 猛虎对他穷追不舍,未几竟来到一个峡谷边上。 谢长安冷静地观察着四周地形,正想着脱身之法,那猛虎已咆哮着扑向他,一人一虎顿时掉下峡谷! “头儿!” 闻讯赶到的暗卫们焦急地大叫。 在这危急之时,一个娇小的黑影如流星般疾冲而来,飞身扑下峡谷。 “十六!” 暗卫们又失声叫道。 江璃凌空扑下,一下骑在猛虎背上,扯出腰间软剑,带着剑鞘,甩向谢长安:“大人!” 谢长安接住软剑一头,借着江璃的力,飞身掠起,稳稳地落在江璃后面,搂住她纤细的腰。 猛虎被两人骑在背上,重重摔在谷中,摔得七荤八素,再也爬不起来了。 谢长安抱住江璃,在猛虎落地那一瞬间,从虎背上一跃而起,卸去下落之势,这才稳稳落地。 他惊魂未定地低声斥责:“你跟着跳下来做什么?” 天知道他在半空时,看到江璃不顾一切地跳下来,吓得心都要停止跳动了! 如果只是他自己,他有把握保住性命,至多受伤而已。 这丫头竟然不管不顾就往下跳,搞不好两人就一起玩完了! 江璃嘟着嘴:“大人,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她情急之下,忘了自己现在是肉体凡胎,条件反射地直接就往老虎背上跳。 不过,怎么说她也算救了他吧,居然嫌她碍事! 她舍命跳下来救他,谢长安如何不感动? 他一颗心已软得一塌糊涂,哑声道:“你想我如何报答?以身相许么?” 江璃脸一红,发现自己还环着他的脖子,连忙松手,挣开他的怀抱,低头道:“先欠着,等我想到再说。” 谢长安微微有点失落,他不自在地问:“这头猛虎你打算如何处理?杀了?” 地上那老虎蓦地睁开眼睛,目露凶光。 谢长安正想动手,只听上面传来阵阵呼喊之声。 “头儿——” “十六——” 谢长安扬声道:“我们没事。” 上面的暗卫顿时发出一阵欢呼声。 “大人没事就好。” “小十六真是太神勇了!” 谢长安看了看四周地形,峡谷颇深,好像也没有上去的路。 他扬声叫道:“去找一条长一点的绳索过来。” “是!”暗卫们领命而去。 第51章 雨夜 谢长安又在心里通过契约叮嘱乘风,让它先回木屋,尽量不要接近狩猎场,以免被哪个王公贵族盯上了。 他转过身来,发现江璃凑到猛虎耳边,小声地和它说着什么。 那老虎竟也温顺无比,一颗硕大的虎头,正使劲想钻进江璃怀中! “你和它结契了?”谢长安无语,难道她要将这头老虎带回京中? “我就是和它结了个临时契约,等我们走后,契约就失效了。” 江璃摸了摸老虎的脑袋,又道:“大人,你带金创药了吗?我给虎子处理一下伤口。” 虎子?谢长安有点想笑,她给她的宠物们取名字,一个个都敷衍无比,什么鼠鼠、花花、小白,现在又来了个虎子。 谢长安从怀里取出金创药,江璃细细翻开老虎身上的皮毛,在伤口上洒上药粉。 老虎一边哼哼,一边向她抱怨:“主人,那小子捅了我好多刀,我要吃了他!” 江璃一巴掌打在它头上:“你要是敢吃人,我就不要你了!” 老虎哼哼:“不让吃就不吃呗,人也不好吃,没有兔子好吃。” 江璃问道:“你为什么追着那个紫色衣服的人不放?” 南宫泰和穿着深紫色的骑装,江璃在赶来的路上,已听说了事情经过,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其中必有蹊跷! 老虎哼哼道:“他身上有一股讨厌的气味,我一闻到就想撕碎他。” “大人,”江璃扭头告诉谢长安,“虎子说秦王身上有种气味,它一闻到就想撕碎他。” “秦王果然是中招了。”谢长安皱眉道,“难怪沈兄泼了他一身酒,这老虎就不追他了。不知是何人所为?” 江璃哼了一声:“还能有谁?前天齐王被刺客追,今天秦王被老虎追,还真是兄友弟恭,有来有往。” 谢长安无语。 这时,天色突然暗了下来,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要下雨了。”谢长安看向四周,“先找个躲雨的地方。” “虎子说前面有个山洞。” “让它带路。” 江璃拍拍老虎:“你能起来了吗?” 老虎哼哼:“我摔麻了,先让我缓缓。” 说话间,豆大的雨点挟带着冰雹便砸了下来。 谢长安冲峡谷上扬声叫道:“先找地方避雨,雨停后再来寻我们。” “是,头儿!”上面的暗卫应道。 谢长安脱下外裳,挡在江璃头上,跟着一瘸一拐的老虎来到一个山洞。 二人已淋成了落汤鸡,浑身湿透。 山洞内倒是挺干燥,谢长安想找些能点燃的树枝,弄个火堆烤一烤衣服。 无奈雨太大了,估计弄回来也点不燃。 江璃抱怨道:“大人,面具里全是水,我能摘下来吗?” “你随意。” 谢长安想到她面具下那张脸,呼吸一窒。 山洞不大,光线昏暗,借着外面闪电的光,倒也能看清全局。 他刻意离她远点,找了一个干燥的地方,席地而坐。 过了一会儿,又听她抱怨:“衣服全湿了,好冷。” 谢长安叹了口气:“到我这儿来。” 他意思是到他身边来,两人挤一处,也能暖和点。 只听江璃格格笑道:“虎子身上好暖和啊,大人你也过来吧。” 谢长安回头一看,只见江璃整个人趴在老虎身上,抱着老虎的脖子,一脸惬意。 他不由笑道:“问问你家虎子,它同意不?” 就听江璃一本正经地和老虎商量着,老虎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喉咙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江璃又一巴掌往它大脑袋上招呼:“他不是什么野男人,他、他是我相好!” “咳咳咳咳……”谢长安被自己呛着了。 老虎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扫视了一下谢长安:“这小子身手不错,勉强配得上主人。既然是主人的相好,那便让他过来吧。” “虎子同意了,你过来吧。”江璃尴尬地, “大人,事急从权,你别介意啊。” “我不介意。”谢长安微微一笑,“全东厂都知道,你是我的相好。” 江璃的脸刷一下红透了,洞外闪电划过,照亮了她绯红一片的脸,美得惊人。 谢长安呼吸一下乱了。 他定了定神,默默来到老虎旁边,盘腿坐下,往它身上一靠,只觉皮毛厚实,热烘烘的十分舒服。 难怪世人爱用虎皮做护膝,据说能治老寒腿,确实十分暖和。 江璃既尴尬又害羞,趴在老虎身上装睡。 此时天色已晚,暴雨下个不停,江璃抱着暖烘烘的大毛团,不知不觉睡着了。 谢长安听到她呼吸声渐渐平缓,知道她睡着了,不由笑了笑,这丫头真是心大。 他微觉困倦,便也闭目养神。 朦胧中,突然只觉一团香香软软的小身子滚进他怀里。 谢长安一惊,睁开眼睛,原来是那睡觉不老实的丫头,从老虎身上滚了下来,又滚进了他怀中。 谢长安顿时全身僵硬。他轻轻抽出手,把她推开。没过一会儿,那丫头又滚了回来。 老虎不耐烦地甩着尾巴,喉头低沉地嚎了两声。 谢长安居然听懂了它的意思,老虎让他看好她,别让她滚来滚去,弄得老虎睡觉都不得安生。 谢长安无奈,只得伸手把江璃搂在怀里,怀中软玉温香,吐气如兰,他哪里还睡得着? 倾盆暴雨下了整整一夜。 天色渐明,雨也渐渐停了。 晨光照进山洞,谢长安看着怀中少女,她睡得脸儿粉嘟嘟的,五官精致得如同精雕细琢,无处不美。娇艳欲滴的小嘴儿,微微张开,似在引人采撷…… 谢长安如受到蛊惑般,缓缓低头…… 老虎用力甩了几下尾巴,谢长安一僵,抬头便看到老虎瞪着铜铃般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他。 谢长安脸一热,低下头来,又对上了一双瞪得圆圆的大眼睛。 江璃醒了,发现自己竟然在窝在谢长安怀里! “我、我无意轻薄你,是你自己滚过来的……你家虎子让我看好你……” 谢长安被当场抓包,语无伦次。 老虎立刻告状:“主人,你这相好不行啊,你一滚进他怀里,他就把你推开,差点让你滚到地上了!” 江璃听了,顿时羞得夹耳朵发烧,连忙爬起来,“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是有意的!” 两人都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正在这时,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呼喊之声。 “谢头儿!” “小十六!” 暗卫们见雨势小了,便顺着绳索爬到谷中,来寻他们。 第52章 秘道 谢长安走出山洞:“我在这儿。” 寅十一问道:“头儿,您没事吧?小十六呢?” 江璃整理了一下衣服,戴好面具,也从山洞里走出来。 “十一哥,我在这儿呢。” 寅十一冲她挤眉弄眼,孤男寡女,在山洞里待了一夜…… 谢长安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接过一件大氅,把江璃裹得严严实实。 “别着凉了,回去让寅九给你煮姜茶。” 暗卫们都露出暧昧的笑容。 江璃大窘。 谢长安道:“我们先回去?” 他瞄了一眼山洞,潜台词是,老虎怎么处理?让它自己留在这儿吗? 江璃小声道:“刚才虎子告诉我一个消息……” 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悄声道:“狩猎场西北角有条暗道,虎子就是从那条暗道被引进来的。” 谢长安脸色一变,也压低声音问道:“什么人引它进来的,知道吗?” “它说,跟外面那些围着猎场的人,穿一样的衣服。” “禁军?” 江璃点点头,又摇摇头。 谢长安明白她的意思,有可能是禁军,也有可能是装扮成禁军的人。 江璃又道:“这峡谷有路出去的,虎子意思是,它带我们去找那条暗道,我们把它安全送回家。” 暗卫们见他俩不急着上去,反而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都面露不解。 谢长安沉吟片刻,道:“十一、十二留下,其他人先上去守着。” 暗卫们虽然不解,但也习惯了服从命令,当下应道:“是!” 等峡谷里只剩下寅十一二人时,江璃冲山洞叫道:“虎子,出来吧。” 山洞里竟然走出一头老虎! “这、这不是昨天那头?”寅十一吃惊地叫起来。 寅十二也紧张地把手放在佩刀上。 难怪不见老虎尸体,原来它竟然和谢头儿和小十六一起,待在山洞里? 江璃忙道:“别紧张别紧张,现在虎子是自己人了。” 寅十一、寅十二瞠目结舌地看着老虎温顺地走到江璃身边,江璃摸了摸老虎的头,翻身骑上虎背! 他俩瞪大眼睛,平时就见小十六玩耗子,没想到如今竟然连老虎都敢玩儿! 谢长安肃然道:“十六擅驯兽,此事不宜声张,泄密者,斩!” 寅十一二人吃惊地看向江璃,万万没想到,小十六竟然有这种本事? 寅十一正色道:“属下遵命!” 寅十二也道:“头儿,你放心,我们会给小十六保密的。” 这种本事要是泄露出去,五坊那边立马就会来抢人。 要是她成了圣上的御用驯兽师,谢头儿还留得住她吗? 为了头儿的终身幸福,他们也要守口如瓶啊。 江璃骑着老虎在前面带路,谢长安等三人跟在后面,走了约摸半个时辰,竟然真的走出来了。 峡谷出口不远处,就是狩猎场西北角一处山坳。 老虎带领他们走进山坳,钻进一个被蔓藤挡得严严实实的山洞里。 谢长安怕江璃有失,走到她身边护着她。 寅十一点燃火把,众人穿过狭长的山洞,眼前豁然开朗,走出去一看,果然已在狩猎场之外! 老虎冲江璃低吼了两声,依依不舍地用大脑袋蹭了蹭她,便纵身一跃,犹如风掣电驰,瞬间消失在茂密的山林之中。 寅十一道:“小十六,你就这么放它走了?” 江璃白了他一眼:“你觉得老虎我们留得住吗?” 寅十一一想也是,带回去还不是得献给圣上。 谢长安沉声道:“十一,十二,你俩先留下,守住秘道,我回去派人过来。” “是!” 皇帝得知狩猎场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秘道,顿时气急攻心,又吐了一回血。 要是有人利用这秘道害他,自己不知死多少回了? 他深觉自己真是真命天子,洪福齐天,竟然不知不觉中,躲过了这么多危险! 在自己眼皮底下,竟然还能出幺蛾子,可见他平时实在是太心慈手软了! 皇帝震怒之下,禁军血流成河,大大小小的将领斩了一批,正好又便宜了镇国公一派,逐一把自己的人填补进去。 秘道堵上了,但没查出幕后之人。 只查出当日秦王身上被下了能让老虎发狂的药,这才引得老虎对他穷追不舍。 次日,秦王身边小太监被发现死在离宫湖中,线索到这儿就断了。 而刺杀齐王的东瀛忍者抗不住东厂刑讯,终于招供了,种种线索最终指向一个人,那就是——秦王! 皇帝对他很失望,平时不学无术便算了,居然还敢买凶杀人,残害手足! 南宫泰和痛哭流涕,诅咒发誓跟他无关,肯定是他手下自作主张,他最多只是驭下不严! 老二也不无辜啊,他被下药,引得老虎对他穷追不舍,不用说就是老二的手笔! 还有那个连父皇都不知道的秘道,老二竟然知道,要是他想做点弑君篡位的事,还不是轻而易举! 皇帝气得一脚把他踢倒在地:“证据呢?信口雌黄,构陷手足,你就是这么当兄长的?” 他当即命人拟旨:秦王无德,废除封号,禁足府中! 什么时候反省到自己错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南宫泰和光荣地成为了大楚历史上第一位任期最短的王爷。 圣旨一出,朝野哗然,肖淑妃当场晕了过去。 以肖氏为首的世家们一口老血梗在心头,张豫案把二皇子一派打得一蹶不振,眼看世家胜利在望,南宫泰和偏偏多此一举,导致功亏一篑! 一步走错,全盘皆输! 被皇帝冠了一个“无德”之名,这辈子就等于废了,谁会让一个“无德”的皇子坐上那个位置呢? 大皇子党一片颓废,二皇子党欢欣鼓舞,镇国公一派冷眼旁观。 崔珏不得不佩服祖父的高瞻远瞩,三皇子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是最大的背后赢家。 这次两位皇子过招,明面上是二皇子赢了,但禁军、户部、兵部以及浙江,换上的全是镇国公那一派的人! 他们是名义上的中立派,因此皇帝不会对他们多作防备。 但如果这些“中立派”,最后成了三皇子派呢? 半壁江山已在囊中。 姜还是老的辣啊。 崔珏把他看到的,听到的,以及晋王的种种表现,写在密信中,让亲信快马加鞭送回去给祖父。 第53章 觊觎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浑然不觉,甚至开始享受休闲假期。 皇帝气得吐血,狩猎草草收场,只等宴会结束后,便起驾回京。 江璃不用去狩猎场巡逻了,天天在山顶木屋里变着法子琢磨吃的,不是要吃烤肉,便是要吃锅子,把寅九支使得团团转。 她对着谢长安,开始还有点不自在,睡醒一觉后,便假装忘了山洞里发生的一切,照例开开心心逮了山鸡野兔,要谢长安烤给她吃。 她嫌弃寅九手艺不好,撒娇要谢长安烤,谢长安还能怎么办? 只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给小丫头烤肉。 把南宫泰和彻底弄废了,南宫曦和志得意满,又想起那个寅十六来了。 于是,南宫曦和便带着侍卫,上山去寻谢长安。 江璃带着寅九和小鹰去逮野兔了,山上木屋只有谢长安和寅十。 谢长安正在案前审阅要呈交给廖无庸的文书,只听寅十在外面禀报:“头儿,齐王殿下来了。” 谢长安微感意外,南宫曦和来找他,意欲何为? 他大步从屋里走出来,抱拳施礼道:“卑职见过齐王殿下。” 南宫曦和笑道:“前日谢大人属下救驾有功,本王特来致谢。” 谢长安淡淡道:“这本就是东厂职责,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不知寅九,寅十六何在?本王要亲自赏赐他们。” “他们巡逻去了。” 南宫曦和玩味地道:“本王竟然不知,东厂还有女暗卫?十六姑娘武艺不凡,不知师出何门?” 谢长安见他打听江璃,知他不怀好意,冷然道:“东厂暗卫大多出自三流九教,多为江湖人士,殿下毋须知晓。” 东厂直属皇帝,身为皇子,打探东厂之事,本就逾越了。 南宫曦和见他不识趣,直接道:“本王身边缺一女护卫,不知谢大人可否割爱?” 他觉得大事已定,谢长安怎么也得巴结他这位未来天子吧? 他都开口要人了,谢长安总不能拂了他的面子。 没想到谢长安淡淡道:“殿下见谅,寅十六师门与我有约,仅为东厂效力一年。她并非在册人员,不能随意调派,请恕卑职不能从命。” 意思是,人家是我们东厂高薪外聘的,随时都能拍屁股走人,东厂并没有所有权,更没有转让权。 南宫曦和心中不悦,呵呵一笑:“原是如此。那便请谢大人转告十六姑娘,本王欲诚心招揽,如十六姑娘愿意,也望谢大人不要阻拦。” 谢长安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寅十六若愿意,卑职绝不阻拦。” 这时,只见窗外突然冒出一个人头,赫然便是那戴着面具的寅十六! 只听她脆生生地道:“我不愿意!” 南宫曦和眼前一亮:“十六姑娘!” “没规矩!”谢长安冷冷呵斥道,“谁准你偷听了?巡完场地了吗?” 暗暗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走。 江璃会意,绷着小脸行了一礼:“是,属下这就去。” 身形一晃,瞬间又消失不见。 见寅十六从头至尾都没搭理过他,南宫曦和心中不快,但他在外一贯维持着温和清贵、礼贤下士的形象。 “十六姑娘既然不愿,本王也不勉强。来人——” 侍卫捧着托盘鱼贯而入。 “这是本王赏赐给寅九和十六姑娘的,烦请谢大人转交。” 谢长安轻施一礼:“卑职代他们谢过殿下。” 南宫曦和走后,江璃又翻窗进来,警惕地:“他想干嘛?” 谢长安嗤笑一声:“长本事了啊,居然连齐王殿下也追上门来要你。” 江璃嘟着嘴:“恩将仇报,早知那日不该救他!” 谢长安道:“你这几日消停点,尽量不要现身于人前。” “知道了。” 南宫曦和对寅十六念念不忘,心痒难耐,便又去找冯川打听寅十六。 冯川也是东厂随行人员,他早就被边缘化了,又涉及张豫案,廖无庸只是暂时不动他而已,自然不会给他安排任务。 冯川乐得摆烂,也不去当值,天天和一帮世家子弟吃喝玩乐。 “寅十六?”冯川一脸异色,“全东厂谁不知道那是谢长安的禁脔。殿下您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何必去招惹那个煞星?” “难怪他不肯割爱,原来早就收入房中了。” 南宫曦和冷笑,“如此佳人,跟着那个阉人岂不可惜?” “殿下见过?” 冯川奇道,“暗卫不是都戴着面具吗?” “本王阅女无数,自然不会看走眼。那面具之下,必是位绝色佳人。” 南宫曦和语气轻浮,“表舅在东厂,竟也从未见过此女?” “暗卫都是夜晚出勤,下官自是碰不到的,就算见到了他们也不会摘面具。只听说极得谢长安宠爱,出入皆不离他左右。” “本王若得如此美人,自然也爱不释手。谢长安就算是个阉人,毕竟还是男人嘛。” 冯川面露猥琐之色:“殿下说得是,谢长安本就长得极为俊俏,能让他如此宠溺的女子,不知得美成什么样。” “可惜啊,本王竟没有早点遇到!” 南宫曦和扼腕不已,“听说她是江湖中人,不知是何门派?” 冯川笑道:“我倒是看过档案,‘江鲤,年十五,海外蓬莱岛弟子’。这蓬莱岛也无甚名气,大约是个小门派吧。” “她闺名叫江鲤?好名字!” 南宫曦和笑得轻佻,“这条小鱼儿,本王吃定了!” 冯川献计道:“殿下身边,不是也有几位武林高手?暗卫都是夜间行动的,回京后,待她出任务时……” “妙计!” 南宫曦和抚掌大笑,不过一介江湖女子,到手后他再好好哄上一哄,面对这泼天富贵,不信她不动心。 谢长安见她已引起齐王注意,便干脆给她放假。 目前狩猎场已关闭,东厂暗卫大部分已转移到离宫附近,人手充足,谢长安便让江璃待在山上,轻易不要接近离宫那边。 江璃乐得清闲,除了琢磨吃的,便是沉浸在练功中。 不是日出时在山巅打坐,便是子夜时在月下入定。 谢长安觉得奇怪,为何要在这两个时间段练功? 江璃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两个时间是混沌初分、日夜交替之时,有助于感受天地灵气。” 她小声道:“只要我能吸收到一丝天地灵气,便能引气入体,以武入道。” 谢长安吃惊地看着她,传说中的引气入体,以武入道,竟然是真的吗? 于是,他也尽量抽出时间,和她一起日出打坐,月下入定,天地灵气是没感受到,但确实有奇效,内力更为精进了。 第54章 宫宴 秋狩宴会在离宫湖心岛上举行,皇帝一脸病容,强打精神,坐在宝座之上,身边是几位花枝招展的嫔妃。 这次狩猎,他没带周贵妃、肖淑妃等高位嫔妃,只带了几个美人、贵人。 大楚风气开放,宫宴并不分男女席,正是世家权贵子女们亮相于人前的最佳场合,满场衣香鬓影,似乎两天前血洗禁军的阴霾已尽数散去。 除了几位公主,列席的皇子只有齐王和晋王。 齐王意气风发,丰神俊朗,有如芝兰玉树,收获了众多贵女爱慕的目光。 他身边坐着端庄娴静的齐王妃郑氏。 可惜啊,不少贵女们扼腕之余又把目光转向另一边的晋王。 晋王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是一个书卷气十足的美少年,同样也收获了不少爱慕的目光,关键是,他还没有正妃! 南宫清和并没有回应这些爱慕的目光,他正在走神,想的自然是江璃了。 宫宴华灯璀璨,衣香鬓影,而他的阿璃却不知在哪里吹着冷风! 如果她能与自己一起列席宫宴就好了,她生得这般美,盛装打扮下,定然艳冠全场…… 皇帝也是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几乎被他遗忘的儿子。 他气得吐血后,众太医和沈暮春一起拟方,晋王竟然也和太医们混在一起,为他们打下手,药也是他亲手煎的。 他母妃是商贾之女,出身低贱,当年又因涉嫌谋害周贵妃腹中胎儿,被他打入冷宫。 自此他就很少见到这个儿子了。 偶尔在年节之时,看到他一副懦弱畏缩的样子,皇帝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如今竟也长成了一个玉树临风、温润秀颀的少年。 看到他在太医和沈暮春面前侃侃而谈,从容自若的样子,老皇帝居然有几分欣慰。 尤其是和蠢笨跋扈的大皇子相比,这个小儿子似乎还有可取之处? 听说他跟着太医们学药理,倒是有几分孝心,不过医者乃小道,齐家治国平天下,还是得像南宫曦和这般文韬武略的皇子才行。 大皇子已废,朝堂上应该没有反对立齐王为储的声音了吧? 皇帝想到这儿,慈爱的目光又投向齐王,看到他身边的郑氏,不禁又皱了皱眉,齐王至今还没有嫡子,得催促一下他了。 身为储君,后继有人,也是一个硬性条件。 随行的王公贵族、文武官员分坐两边。 廖无庸坐在首席,身着蟒袍,腰围玉带,面容冷峻,目光如炬。 谢长安在他下首,一身大红蟒衣飞鱼服,头戴云纱冠,俊逸优雅,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邪魅,一双桃花眼,仿佛能勾人魂魄,引得不少贵女对他频频注目。 这个就更让人扼腕了,不少如邹可儿一般的官家贵女,凡是见过谢长安的,无不万分惋惜,这样一个俊美无俦的人物,竟然是那种身份! 歌舞之后,便是献猎环节。 本来应该是大皇子南宫泰和第一个献猎的,如今他被禁足,便由二皇子齐王上前献猎。 齐王献上的是五头雄鹿,七头野狼,狩猎场只开了三天,能猎到这些猎物不错了,获得全场喝彩之声。 “好,好!重重有赏!”皇帝十分高兴,原本因病而显得苍老憔悴的面容,也似乎精神了许多。 晋王献上的猎物就少多了,只有几只野鸡野兔。 皇帝不光没有生气,还出人意料的勉励了他一番。 “吾儿年纪尚小,又是首次参与狩猎,有此成绩也算不错了。平时可向你皇兄虚心请教,望吾儿勤学不辍,日后辅佐君王,成为我大楚股肱之才。” 晋王深深施礼:“谨遵父皇谕旨,定不负父皇期望。” 这等于向众臣宣告了三皇子日后的定位——贤王。 齐王勾唇一笑,老三要是一直这么不争不抢的话,他倒是可以给他一世富贵,毕竟明君也需要一个“兄友弟恭”的贤名。 接下来就是王公贵族、朝廷重臣的献猎。 献猎之后,便是封赏的环节了。 “谢爱卿。”皇帝第一个点了谢长安的名。 谢长安身姿挺拔,跪于御前。 皇帝看到如此俊美好风仪的青年,也不由心生欢喜:“谢爱卿忠诚勤勉,恪尽职守,屡建奇功,朕心甚慰。着升为指挥佥事,授明威将军,赐黄金千两。” 谢长安深深施礼:“臣叩谢圣上隆恩!” 众臣无不艳羡,谢长安短短两三月,就连升了两级,他才二十出头吧,已是正四品了! 东厂最近屡屡立功,萃香阁案、张豫案,无不是牵连极广的大案要案,近日又在狩猎场中发现秘道,力擒刺客,更救了两位皇子,谢长安得此封赏也是名至实归。 当下便有不少老臣恭贺廖无庸:“廖督公后继有人,可喜可贺!” 廖无庸笑容欣慰,与有荣焉。 东厂属下,也各有封赏,像江璃等不在册的暗卫,便由谢长安为其请赏,折成银两或其他实物。 江璃自然又收获了一大笔银两,加上龙门商行日进斗金,她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富婆了! 宫宴开始了,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南宫清和带着小太监元宝,独自来到湖边,望着不远处的山峰出神。 阿璃,你再等等,我定让你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人前! 这时,崔瑾带着侍女,也从湖边缓步而来。 “晋王殿下。” 她今天打扮得十分精致,眉如新月,眼似秋水,唇若点樱。 可惜南宫清和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找了个借口告辞而去。 崔瑾有点气结,这位晋王是不解风情,还是心有所属? 看来得让哥哥好好打听一下。 她崔瑾,绝不甘屈居人下。 谢长安敬了一轮酒,便借口要去巡查,从御膳房那儿拎了一个食盒,匆匆赶回山上。 不出意料,江璃正盘膝坐在木屋顶上,五心朝天,屏息入定。 他飞身跃上屋顶,掀衣在她旁边坐下。 江璃入定完毕,睁开眼睛,正对上他脉脉凝视自己的目光。 月光下,他一双桃花眼潋滟生辉,带着几分醉意,格外勾人。 江璃不由脸一热,问道:“大人,宫宴结束了吗?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谢长安微微一笑,把食盒递给她:“怕家里的小狸奴饿了,给她带了点吃的。” 听他半开玩笑地叫她乳名,江璃有点害羞:“谢谢大人。” 她欢欢喜喜地打开食盒,菜式丰盛,还有几色精致的糕点。 小鹰扑楞着翅膀飞过来:“姐姐,有我的份儿吗?” “自然是有的,饿了谁也不能饿了我们乘风。” 江璃笑道,先夹了一大块烧鹿肉给乘风,再眉开眼笑地开吃。 谢长安看她一人一鹰吃得欢快,不由薄唇微勾,心情说不出的愉悦。 第55章 殉职 江璃问道:“大人,你是不是又升官啦?” 谢长安微微一笑:“对,托你的福,正四品指挥佥事。”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江璃笑得眉眼弯弯,“那我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大人要如何奖赏我?” “你的功劳只能折成银两了,回头给你存入通宝钱庄。” 他顿了一下,“我的那份赏赐也给你。” 他酒后声音有点喑哑,带着些说不出的魅惑。 江璃脸又一红:“我怎好要大人那一份?” 只听他低声道:“以后的,也给你收着。” 江璃心跳漏了一拍:“给我收着?为、为什么?” 谢长安凝视着她,心里那颗蠢蠢欲动的种子,终于顶开泥土,冒出绿芽,长出枝叶。 荒芜一片的心田里,竟也有了点点绿意。 两人之间的气氛暧昧无比,江璃满脸绯红,正想落荒而逃,忽听寅九匆匆来报:“头儿,京中有急报!” “何事?” 寅九一脸悲愤:“咱们派去南疆那队兄弟,全部殉职了……” “什么?”谢长安霍然站起。 江璃也吃惊不已,派去南疆的人,不就是去追踪“宫嬷嬷”的吗?竟然全死了! “回京!” 谢长安当即下山去见廖无庸。 当晚,他带着寅字卫,以及沈暮春,匆匆赶回京城。 东厂衙门。 十几具尸体放在后院中,东厂诸人无不脸色悲痛。 沈暮春上前一一查验后,说道:“全是死于蛊毒。” 谢长安脸色阴沉,又问:“他们可有留下什么讯息?” 这一队人马,全是东厂精英,就算是全军覆没,他们也会想法把消息传递出来。 徐档头:“兄弟们拼死传了一幅画像回来。” 谢长安接过画像,打开一看,上面画着一个年约三旬的女子,脸色苍白,容貌妖娆,左眼下有一颗泪痣。 能让他们拼命送回来的画像,八成就是乔装成“宫嬷嬷”的那个女子了。 “沈兄,你行走江湖时,可曾见过此女?” 沈暮春走过来一看,摇摇头:“从未见过。” “南疆苗蛊,一向神秘莫测,几乎不在中原走动,没几人见过他们。只听说蛊王手下还有四大圣使,个个都是用毒高手。” 沈暮春说道。 “此女必定与逃跑的宫嬷嬷及南疆苗蛊有关,传令下去,将此画像传于各州府,全力缉拿此女!” “是!” 谢长安又命徐档头负责抚恤一事,便带着沈暮春和江璃回到屋中。 江璃见谢长安额头青筋暴起,劝慰他道:“大人,你别难过了,日后我们攻进苗疆,为各位兄弟报仇就是。” 沈暮春乐了:“妹子,你也太异想天开了,苗疆山高林密,地势险峻,遍地毒虫毒瘴,要是能轻易攻入,那南夷小国早就不复存在了!” 谢长安看了一眼江璃:你有办法? 江璃点点头:那也要等我能出宫再说。 谢长安想到她那奇诡无比的本领,心想,不知是南疆蛊术厉害,还是她号令百兽的本事更厉害? 沈暮春见他二人打着眉眼官司,不禁急道:“有什么不能给我听的?你们有什么办法,说出来我好参详一二。” 江璃笑道:“沈大哥,不是不能说给你听,是时机未到,说了也没用。对了,还没谢过沈大哥寻药之恩呢。” 她郑重地向沈暮春深施一礼。 沈暮春大惊:“那药浴方子,竟然是给你用的?” 他上下打量着江璃,两眼放光:“这是……练成了?快过来,给我看一看!” 江璃吓了一跳,连忙躲到谢长安身后,伸出小脑袋:“你想干什么?” 谢长安无奈地:“沈兄,你吓到她了。” 沈暮春打量着二人,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原来你便是长安兄那位心爱之人啊,果然不凡!我师妹输得不冤。” 江璃脸红红,她这“相好”之名竟然人尽皆知,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谢长安嘴角不由露出笑意:“她功法特异,是以这药浴并无痛苦。沈兄也是知道的,每个门派的功法都是师门之秘,望沈兄谅解一二。” 沈暮春连连点头:“理解,理解!妹子,我并非要一窥你的功法,给我看看你的脉象可好?” 他很想知道,用了这炼体方子之后,人的身体会有何种变化? 江璃警惕地:“就只是看看脉象?” 沈暮春点头:“当着长安兄的面,我还能对你做什么?” 江璃眨眨眼睛:“你答应给我一株舞草,我就给你看脉象。” “你要那舞草何用?” 沈暮春眉头轻皱,“若不慎将其与大补之物混合,便成剧毒了。” “我就是想看看,它到底是怎么跳舞的。” 江璃扯着谢长安的衣袖,“大人,我保证会小心的,不会让它碰到任何补药。” 谢长安知道,她就是想弄来玩儿,再加上她一撒娇,他心就软了,温言道:“舞草太危险了,我们别养了可好?就让沈兄拿给你看看如何?” “好吧。” 江璃乖乖点头,能让她玩一会儿就行,她也不耐烦养。 沈暮春暗暗偷笑,小姑娘倒是可爱得紧,难怪能将冰山一般的谢煞星拿下。 于是,江璃伸出手腕,沈暮春搭上两指,细细把脉,不禁大奇。 这脉象较之常人,气血充盈,从容有力,奇就奇在,竟然有一股真气不停地流转于奇经八脉之中! 难道这丫头无时无刻都在运行大周天吗? 他骇然道:“你体内的真气,为何一直在经脉之内流动?” 谢长安也吃了一惊,原来《神行炼体术》第一层功法练成之后,竟然会有真气一直流转于经脉之内? 这不就等于,身体之内,一直在自行运转大周天? 江璃歪头想了想:“大概在淬炼皮肉吧。” 谢长安恍然,原来如此! 她练成第一层功法后,便有真气流转在皮肉之下,难怪普通刀剑不能伤她。 江璃拿了把匕首,给沈暮春展示了一下她“刀枪不入”的皮肤。 “金钟罩?铁布衫?” 沈暮春骇然,随即又摇摇头,“不对,这比金钟罩、铁布衫更神奇。” 他跃跃欲试:“刀枪不入,那给你用毒呢?” “沈兄!”谢长安用杀人的目光看着他。 沈暮春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有点遗憾,这是谢煞星心爱之人,不能拿她试药。 第56章 嫡出 江璃终于见到她心心念念的舞草了。 看起来就是一株品相不错的兰草,叶子舒展曼妙,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江璃想凑近看一看,沈暮春把她拦下,“十六妹子,你今天没吃过燕窝之类的东西吧?” 江璃扭头问谢长安:“大人,咱们东厂的伙食里,有燕窝这玩意儿吗?” 谢长安无语。东厂哪来的燕窝?一帮糙老爷们,也不需要这玩意儿啊。 他转念一想,似乎高门贵女都爱吃这些? “你若爱吃,回头我给你买。” 沈暮春窃笑:“长安兄,千万别给她买这个,她气血够旺盛了,再补就过了。” 江璃嘟着嘴:“谁要吃那个,燕子口水做的窝,也不嫌恶心。” 谢长安:…… 沈暮春笑道:“你倒是清楚得很。” 不知那些贵女听到这话,心里作何想法? 江璃朝谢长安伸手:“大人,我送你的竹笛,你可有带着?” 谢长安从怀里把那支竹笛取出来,笛身光滑润泽,一看便是经常把玩。 江璃取过笛子,对着舞草吹奏起来。 她吹的是一支欢快的曲子,笛声活泼明快,宛如春日枝头,鸟雀欢歌。 那舞草似乎也十分兴奋,随着笛声欢快扭动着。 江璃眼前一亮,她故意逗弄那舞草,笛声一变,婉约无比,舞草的动作随即慢了下来,舞姿曼妙。 江璃玩上瘾了,笛声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把舞草弄得差点跟不上节奏。 最后她居然吹起一支《金蛇狂舞》,舞草不由自主地疯狂扭动,竟然把自己扭成了一团麻绳! 江璃笑倒在地。 “不给你玩了,再玩就蔫了!” 沈暮春心痛不已,连忙抢过那盆舞草,只见叶子似乎都萎靡了,一副累坏了的样子。 谢长安一直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嘴角含笑,眉目含情。 沈暮春哼了一声,谢煞星这是真栽进去了! 可见他并不是无情,而是人不对;遇到对的人,任他是百炼钢,也得成绕指柔。 师妹怎么就不明白呢?感情这东西,最是不能强求。 过得两日,御驾回京,皇帝又因病罢朝了。 谢长安向廖无庸禀报那画像之事,廖无庸听说东厂精英十余人,因这女子,全部折损在南疆,不由咬牙:“南疆苗蛊,嚣张如斯!” 居然长年潜伏在宫中,甚至意图给圣上下蛊,分明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以图窃国! 目前皇帝病重,储君未定,只得暂时先咽下这口气。 待大事尘埃落定之后,再想法对付南夷国。 “长安,你先在江湖上发布东厂追杀令,凡擒获南疆苗蛊一人,赏白银百两!尤其画像上那女子,生死不论,赏黄金百两!” “是,孩儿遵命!” 廖无庸又说起山西吕有良一事。 “在山西没有找到吕有良?” 谢长安回禀道:“是。我们的人到山西后,发现吕有良已举家搬迁,说是投江南的亲戚去了。” “江南那边呢?” “也没有吕家的踪迹,只查到离开山西后,便消失得无踪无影。” “不是宁阳伯府带走的?” “不是。宁阳伯府的人来得更晚。他们也一直在找人。” 廖无庸眉头紧皱:“这倒奇了,难道有人提前提醒吕有良,让他避祸去了?” 谢长安道:“吕有良不过一介文人,就算避祸去了,也会留下踪迹,连东厂都找不到,定是有人相助。” 廖无庸颔首:“没错,这伙人还不是一般人。” “继续跟着宁阳伯府的人,再往山西及江南增派人手,务必要在宁阳伯府之前找到吕有良。” “是!” 皇帝频频吐血,已经瞒不下去了。 朝堂之上,又隐隐有了立储的呼声。 张皇后与镇国公商议之后,决定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这日,皇帝精神略有恢复,内侍便匆匆来报:“圣上,皇后娘娘……” “皇后怎么了?”皇帝微感不耐。 “皇后娘娘晕过去了!太医说不大好……” 皇帝叹口气,虽然他与皇后感情淡漠,但毕竟多年夫妻,说没感觉是不可能的。 “摆驾凤仪宫。” 到了凤仪宫,只见太医、内侍们进进出出,一副忙乱的样子。 “皇后如何了?”皇帝脸色阴沉。 太医院院正忙施礼道:“启禀圣上,娘娘缠绵病榻已久,凤体虚弱。近日天气又突然转冷,娘娘风寒入体,病势汹汹,恐怕……” 皇帝叹了一口气:“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朕也总归有那么一天。你们尽力便好。” 院正感激零涕:“陛下圣明!” 这时,何嬷嬷匆匆从寝殿内走出来,一见皇帝,连忙扑通跪下:“圣上,娘娘醒了!” 皇帝喜道:“皇后可好点了?” 何嬷嬷眼睛通红:“娘娘目前精神尚可,一直说要见圣上呢。” 皇帝正欲进殿,院正悄声道:“怕是回光返照,圣上须有个心理准备。” 皇帝一顿,眼眶湿润,连忙走进皇后寝殿之内。 只见张皇后满面病容,憔悴不已,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皇帝想到院正说道,怕是回光返照,心里顿时隐隐作痛。 “皇后,朕来了。” 皇帝上前,握住张皇后的手。 张皇后定定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臣妾有半年,没见过圣颜了。” 皇帝愧疚不已:“是朕不好。你早日好起来,朕以后日日陪着你。” 张皇后苦笑:“圣上别哄臣妾了。臣妾知道,我时日无多,唯有一事,臣妾想求圣上成全。” “皇后有何要求,朕无有不准。” “臣妾未能为圣上诞下麟儿,此为臣妾终身憾事。臣妾想求圣上成全,将三皇子记在臣妾名下。臣妾九泉之下,也好见皇家列祖列宗。” “将三皇子记在名下?”皇帝有点犹豫。 “咳咳咳咳……”张皇后一阵剧烈咳嗽,她流泪道,“臣妾从未求过圣上何事,请圣上成全!不然臣妾死不瞑目……” “好,好,朕答应你!” 皇帝终究不忍心,命人将宗人府宗令燕王请来。 燕王乃皇家现存辈分最高的长辈,皇帝也要称呼他一声王叔。 燕王当即请出皇家玉牒,将三皇子南宫清和,记为“皇后张氏嫡出之子”。 并将择日开太庙,禀告皇家列祖列宗。 燕王落笔之后,张皇后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57章 诱捕 周贵妃很快便收到消息,她又喜又忧,喜的是张皇后终于要挂了! 为了让二皇子顺利上位,皇帝承诺过会封她为后。 忧的是张皇后竟然将三皇子记在名下,这是临死前也要恶心一下她么? 周贵妃冷哼一声,就算将三皇子记在名下又如何?等她登上后位,二皇子同样也是中宫嫡出,比三皇子更名正言顺! 皇帝同意将三皇子记在张皇后名下,只是为了满足张皇后临死前的心愿,因而他并未在朝堂上宣布此事,开太庙之事也一拖再拖。 所以朝中百官都不知道,中宫有了嫡出的皇子! 周贵妃为了给自己造势,催促南宫曦和尽快将那本《闺范传》付印。 南宫曦和有点犹豫:“母妃,外祖父说,那吕有良尚未找到……” 周贵妃冷笑一声:“一群饭桶,连个穷酸文人都找不到!“ 她沉吟一会,“这么久都找不到人,大抵是死哪儿了吧?莫要管他了,得趁皇后薨了前,尽快造势!” 南宫曦和应道:“是,儿臣这就去办。” 回到齐王府,他吩咐下属去办印书一事,便向王府别苑清风苑而去。 清风苑内住着的,是他陆陆续续招揽的江湖高手,其中不乏江湖大盗、冷血杀手。 南宫曦和并未将印书之事放在心上,他现在满心想着的,是另外一件事。 “小鱼儿,这次你定逃不出本王的掌心了!” 这天晚上,江璃点卯之后,寅一让她留守东厂,誉写卷宗。 谢长安总觉得齐王不会善罢甘休,让江璃先别出任务,如果有任务非她不可的话,就由他亲自来带。 寅字卫们全出去了,寅字号房里只剩下江璃。 这时,只听一阵风声突袭而至,江璃眼神一凛,手中毛笔猛地掷出,打落了一支羽箭,羽箭上绑着一张纸。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捡那支箭,而是从窗口飞身掠出,跃上屋顶,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这说明,放箭之人的轻功不弱! 江璃回到屋里,捡起羽箭,取下那张纸,展开一看。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寅九在吾等手中,欲救寅九,须寅十六一人前来,限时一刻钟,过时不候!” 信末附了一个地址,是内城西城一带。 寅九有危险! 江璃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脚程,一刻钟的时间,差不多能赶到。 此时谢长安正在廖无庸处,等他回来,估计来不及了。 小鹰也跟着他,江璃只得把肥耗子掏出来,把那封信塞给它,“鼠鼠,你快去找谢大人!” 肥耗子头大:“京城这么大,我上哪儿找他啊?” “他不是在司礼监,便是去了督公府,你感应下乘风的气息,便能找到他了。” “实在不行,你还能发动一下你遍布京城的耗子朋友啊!” 肥耗子天天跟着江璃飞檐走壁,四处光顾官员府邸,不知结交了多少鼠朋狗友,没有人比它更熟悉京城的每一个角落了。 “快去,你主人的小命就交给你了!” 肥耗子豪气顿生:“主人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江璃又将那封信的内容誉写在一张纸上,放在书案之上。 万一肥耗子没找到谢长安,寅一他们回来后,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将软剑围在腰间,便跃上墙头,如一缕轻烟一般,消失在黑暗中。 西城一处院落内,寅九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南宫曦和看时间差不多过了一刻钟,便缓缓抽出剑来。 他一脚踩住寅九,利剑抵着他的喉咙,笑道:“十六姑娘,出来吧,我知道你来了。” 他又把剑往下压了压,寅九脖子上冒出血来。 “你再不出来,你这位好搭档就要没命了。” 树上,江璃的身影缓缓出现。 “他也救过你,殿下怎能恩将仇报?” 南宫曦和微微一笑:“本王不是赏赐过了?也算两清了吧。” 他声音温柔无比,“小鱼儿,终于见到你了。” 江璃一愣:“什么小鱼儿?” 南宫曦和轻笑道:“你闺名不是江鲤么?喜欢本王叫你小鲤鱼还是小鱼儿呢?” 他这话轻佻之极,江璃心里厌恶,冷冷道:“你不能动他,他是正六品的典簿,殿下怎能随便杀害朝廷命官?” “本王不知道,本王只是抓住了一名擅闯王府的刺客。就算杀错了,谢长安又能奈我何?” “你要如何才能放过他?”江璃不想和他废话。 南宫曦和盯着她,剑尖牢牢抵住寅九的脖子,声音却温柔得要滴出水来。 “到我身边来。谢长安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更能给你。” 江璃格格娇笑:“那你杀了他吧,我和他的交情,还不值得我卖身。” 南宫曦和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随即轻笑道:“你把面具摘了,让我看一下姑娘的真容,我便放了他。这要求,不过份吧?\" “不过份。你保证放了他?”江璃不急不躁地说。 “本王保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只保证放了他,可没说要放了你。南宫曦和心想,脸上笑得越发风流倜傥。 “好,你先让侍卫退后。”江璃道。 “殿下不可!”侍卫们急急地道。 江璃笑道:“我只答应给殿下一人看,并未答应给旁人看。” “小鱼儿说得对。”南宫曦和笑得轻佻,“你们退下。” 待侍卫们都退到三丈开外,江璃伸手,缓缓摘下面具。 月华之下,牡丹盛放,玉颜皎皎,满园生香。 南宫曦和只觉心脏骤停,怔怔地盯着眼前的小美人,说不出话来。 说时迟那时快,江璃身形一晃,如闪电一般,倏忽已到眼前。 她嫣然一笑,趁南宫曦和目眩神迷之际,一脚踢飞他手中的剑! 随即拎起地上的寅九,飞身跃上墙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殿下!” 这一切如电光火石,当侍卫们反应过来,江璃早已不见踪影。 “不用追了,你们也追不上。” 南宫曦和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外面已布下天罗地网,这条小鱼儿,马上就要落入他怀中了! 他果然没看走眼,面具之下,那张美貌绝伦的脸,比他想象的更美。 他后院姬妾虽多,却无一人比得上。 那既纯真又娇媚,带着几分狡黠、几分神秘的小模样儿,完全长在他的心坎上。 第58章 受罚 江璃拎着寅九,刚飞身跃上隔壁屋项,突觉刀风凛冽,扑面而来。 她运足内力,展开踏云步,飞快地向后掠去。 “好功夫!”来人赞道。 后面也落下一人,持剑而立,封住她的退路。 江璃竭力保持冷静,冷冷地盯着来人。 这两人武功极高,刀客年约四旬,体格健硕,杀气四溢,一看便知,此人身上背负多条人命。 剑客面容阴森,身上也是一股杀戮与血腥的味道,想必是个杀手。 江璃自知不是对手。 如果不是带着寅九,这两人根本就追不上她。 实在不行,只能扔下寅九先跑了,再找大人来救他。 刀客看到江璃那绝美的容貌,不觉目眩神迷,东厂竟然有这么绝色的女暗卫!难怪王爷念念不忘。 “东厂执行公务,尔等竟敢阻拦!”江璃冷冷道。 “小美人,你长得这么美,实在不适合打打杀杀,”刀客目光淫邪,“不如乖乖跟我们回去,齐王殿下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江璃放下寅九,抽出腰间软剑,二话不说,剑如银蛇,直取刀客门面而来。 刀客并不将她放在眼里,逗弄一般举刀架住软剑。 没想到江璃根本不按常规出牌,反正普通刀剑也伤不了她,一把软剑使得如暴雨梨花,漫天剑光,招招致命,不管不顾地向刀客袭去。 刀客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根本不作防护,饶是他武功高强,也不禁被这小美人的疯狂攻击乱了阵脚。 他也不敢真伤了江璃,万一把小美人吹弹得破的脸蛋儿划伤了,齐王还不要了他的命? 剑客见他竟然被小美人打得狼狈不堪,不禁嗤笑一声,手中剑光一抖,加入战团。 被两大高手围攻,江璃立马处于下风,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正打算扔下寅九,逃之夭夭时,只听远远传来鹰唳之声。 江璃心里一松,谢长安赶到了! 一道杀气腾腾的刀风,犹如闪电一般,带着雷霆万均的气势,突袭而至。 只听一声惨叫,刀客一条手臂已被砍了下来! 谢长安形如鬼魅一般,倏忽而来。 他一把将江璃拉他身后,目光锐利如刀,看向摇摇欲坠的刀客、脸色惨白的剑客,脸上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 “燕云十三盗?黄河六鬼?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 这两人竟是刑部通缉的要犯! 一人是江洋大盗“燕云十三盗”中的老三,一人是杀手门“黄河六鬼”中的老五,手中人命无数。 “黄河六鬼”之一的剑客身形暴起,一个鹞子翻身,正欲跳下屋顶逃跑。 只见谢长安转动手中刀柄,轻轻一掷,森冷刀光飞出,只听噗哧一声,那把刀正中剑客后心,他惨嚎一声,倒在地上。 失了一条手臂的刀客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踉踉跄跄正欲逃跑,谢长安飞身过去,一脚将其踢倒,再踩在他胸膛肋骨处,用力碾了几下。 肋骨寸寸粉碎,刀客连叫都叫不出来,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大人,你好厉害!”江璃兴奋地跑过来,“是我家鼠鼠找到你的?” 谢长安冰冷的目光转向她:“把面具戴好!” 江璃知道他生气了,连忙把面具戴上,小声道:“我错了,不该擅自行动……” 这时,寅十一、寅十二也赶到了。 谢长安冷冷道:“把寅九带上,这两个通缉要犯,送到刑部领赏!” “是!” 他转向江璃,一把拎起她,扛在肩上,飞掠而去。 只听江璃惊呼道:“放我下来,我要吐了!” 寅十一、寅十二脸上都露出暧昧的笑,小十六有麻烦了,不知大人要如何罚她。 回到东厂,谢长安一言不发,把江璃拎到他屋里,往地上一扔。 江璃委屈地:“是齐王干的好事……” 谢长安冷冷道:“当日你加入暗卫时,我是不是说过,从此在我面前,只有东厂暗卫寅十六?须听我号令,令行禁止?” 江璃怯怯地:“是。” “今日你擅自外出,还在外人面前露了真容,你说,该不该罚?” “但凭大人处置。” 江璃咬着唇,一脸倔强的表情,寅九有难,她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谢长安气不打一处来:“就凭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他说什么你都信吗?” 江璃低头不语,这确实是她思虑不周。 “鞭五下,罚俸三月,你可服?” “服,服!”江璃撅着嘴儿。 “去领罚吧。” 谢长安硬着心肠,不去看她委屈的小眼神,挥手让她出去。 江璃气哼哼地去刑房领罚了。 她刚走没一会儿,谢长安霍然站起来。 他怎么忘了,东厂的鞭子虽然有倒钩,但对于江璃来说,根本伤不了她分毫! 要是让行刑的厂卫看到了…… 谢长安顺手拿起一件斗蓬,大步向刑房走去。 来到刑房,谢长安推门进去,只见江璃被挂在行刑架上,后背衣裳被鞭子抽得粉碎,露出一片欺霜赛雪的肌肤。 果然是半点鞭打的痕迹都没有! 负责行刑的厂卫手里拿着长长的鞭子,头上冒汗,手脚颤抖个不停。 “快点啊,早点打完,早点放我下来!” 江璃背对着他们,不耐烦地催促着。 谢长安眼神一厉,夺过厂卫手里的鞭子:“你出去!” 厂卫连滚带爬地冲出门外。 谢长安啪啪两下, 鞭子狠狠抽在江璃背上,雪白娇嫩的肌肤上,连红痕都没一条。 江璃“嗷”地一声叫起来:“第六鞭了!” 谢长安一言不发,解开绳索,把她放下来。 江璃不依不饶地:“为啥多打我一鞭?” 谢长安兜头甩来一件斗蓬,把江璃罩住,沉声道:“跟我来。” 江璃气哼哼地跟着他,回到他屋里。 谢长安亲自去打了一盆水,拧了帕子,绷着脸道:“坐下,转过身去。” 江璃一动不动,面具下那双星子般的明眸瞪着他,执拗地问:“为何多打我一鞭?” 谢长安冷冷道:“打便打了,需要理由么?” 没想到,江璃“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突如其来的委屈,汹涌而来。 旁观别人渡劫,竟被劫雷劈中;莫名其妙穿到陌生的世界,开局就是冷宫。 小心翼翼地在夹缝中求生,既要时刻提防着别人的明枪暗箭,又要费尽心思为自己搏一条生路…… 这些日子以来的担惊受怕、委曲求全、步步为营,此刻尽数化作倾盆而下的眼泪。 谢长安从未见她这般哭过,纵是在冷宫那种逆境中,她仍是活力十足,明媚恣意。 如今见她哭得伤心,心一下软了。 第59章 报复 他顿时手足无措,尴尬地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条帕子,小声道:“别哭了,是我不对。” 江璃接过帕子擦眼泪,却被面具挡着。 她负气地摘下面具,往谢长安桌子上一扔,用帕子捂住脸,不住地抽噎着。 谢长安看那帕子都湿透了,只觉说不出的心疼,他缓缓伸手,把哭得抽噎不已的少女拥入怀中。 江璃心中委屈无比,此刻只想找个人依靠一下。 她感到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环着自己,不由把脸埋到他胸前,哭得更伤心了。 谢长安鼻端充斥着少女身上幽幽馨香,脸上一热,耳尖红得滴血。 江璃哭得半个东厂都听到了。 寅十一等人赶回来时,听说江璃被罚了五鞭,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鞭子有倒钩,小十六肯定伤得不轻,难怪哭得这么惨!” “谢头儿太不会怜香惜玉了!” 二人匆匆跑过去,想看看小十六伤势如何,只见一堆人正蹲在谢长安窗下偷听。 寅十一二人连忙加入。 见谢长安把大哭不已的江璃抱在怀里哄着,不由窃笑不已。 “打吧,打哭了还得哄,何苦来哉!” 谢长安咬牙,冲窗外喝道:“都给我滚!” 众人连忙作鸟兽散。 谢长安叹了口气:“别哭了,他们都在看笑话呢。” “是我不对,要什么补偿?你说。”他低声道。 江璃抬起头,抽抽噎噎地道:“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谢长安无奈:“那也得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想去逛街。”她一脸渴望,像个讨要糖果的小丫头。 “不行。”谢长安拒绝。 江璃委曲地扁嘴:“我还未好好看过,京城是什么样子的呢。” 听着她可怜兮兮的语气,谢长安心软得一塌糊涂。 毕竟只是个年方豆蔻的少女,在乡下庄子关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回到京城,便被匆匆塞进宫中,对外面的世界如何不向往憧憬? 他叹气:“光天化日,难道你想戴着面具招摇过市?或者以你的真容示人?” 江璃扁了扁嘴,低头不语。 只听他又道:“夜市的话,也不是不行。” “真的?”江璃泪盈盈的眼睛顿时一亮,那张脸梨花带雨,更是娇美无伦。 谢长安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嗯,后日东城有灯会,届时我带你去。” “大人你真好!”江璃雀跃不已。 真是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 谢长安有点头痛:“转过去,我看看可有伤口?” 江璃依言转过身去,谢长安取下斗蓬,只见她后背肌肤雪白晶莹,连个印子都没有。 东厂行刑的鞭子何等厉害,那几鞭下去,就算是一个大男人,也会皮开肉绽,她倒好,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倒是我疏忽了,你可把行刑那位兄弟吓得不轻。”谢长安轻笑道。 江璃嘟着嘴:“虽然伤不到我,但还是会痛的啊!” 她又不是丧失五感,鞭子抽到身上,自然会有痛感。 谢长安心一紧:“还痛吗?” “现在好多了。” 谢长安柔声道:“别动,给你涂点止痛的药膏。” 他细细地用帕子帮她清洗之后,再涂上药膏。 她后背肌肤雪白娇嫩,触之如凝脂美玉,谢长安给她上药时,不可避免会碰触到,不由心跳加速。 他压下心中悸动:“好了,你去里屋换衣服吧。” 江璃转过身来,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牡丹带露,楚楚动人。 谢长安移开目光,正色道:“你日后切莫再将面具取下!” “知道了。” 江璃嘟着嘴儿,又将面具戴上,“逛夜市我也戴着么?” “夜市本就有卖面具的,届时你再穿上男装。” 江璃恍然,这样人们只会认为她是刚买了面具的顽皮少年。 “只要让我逛一逛这京城,扮成乞儿都成!” 她兴冲冲地去里屋换衣服了。 谢长安不禁嘴角微微上翘,对后日的灯会,竟然也有几分隐隐的期待。 寅九醒来后,得知自己被齐王所俘,还被用来作诱饵,差点害得江璃落入齐王手中,既感动又愧疚。 “小十六,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必全力以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璃蠢蠢欲动:“那我们去齐王府放把火?” 有仇不报非君子,齐王竟敢公然掳人,以江璃这一点亏都不肯吃的性子,肯定要报复回去。 寅九咬咬牙:“好!” 他就舍命陪君子了。 他们的计划还没实施,便被谢长安按住了。 “让我来。” 谢长安那“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煞星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次日深夜,他领着暗卫们,一身黑衣,脸蒙黑巾,潜入齐王别苑中,把南宫曦和费了大价钱请来的江湖好手,杀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南宫曦和得知谢长安突然出现,把江璃救走,还把那两个江洋大盗弄得半死不活,送去了刑部领赏,正恼恨不已。 次日便听说别苑半夜闯入一群黑衣人,血洗清风苑,用脚趾头也想得到,这是谢长安明晃晃的报复。 但他也不敢声张,清风苑那伙江湖好手,大多是身负命案的通缉犯,只得含恨咽下了这个哑巴亏。 “一群废物!” 他怒发冲冠,又把书房砸了个粉碎。 谢长安,你竟敢如此藐视于我,等我登上那个位置后,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这时,冯川来王府寻他,一脸笑意。 “殿下可知,昨日那寅十六回去后,谢长安大为光火,亲自动手,抽了小美人好几鞭!” 南宫曦和正在气头上,闻言一脸心痛。 “如此美人,他竟然下得了手!听说东厂的鞭子都带倒刺,有没有把小美人打坏了?” 那一身欺霜赛雪的肌肤,若是留下疤痕,岂不是太可惜了? 冯川笑道:“那倒没有,也舍不得下死手吧,听说只因多打了一鞭,小美人不依不饶,哭得半个东厂都听到了。” 南宫曦和失笑,这确实是那鬼精灵能干出来的事。 如果小美人因此与谢长安生隙,他岂不是可以趁虚而入? 他想着那夜的月下美人,绝色无双,难得又如此慧黠灵动,更是心痒难耐。 “殿下别急,等您荣登大宝,美人还不是唾手可得。”冯川谄媚地道。 南宫曦和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父皇马上便要立他为储君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60章 夜游 次日,还未到酉时,江璃就早早来报到了。 寅九喜道:“小十六,你今晚也去灯会值守吗?我和你一组吧。” 江璃雀跃地:“今日休假,我是去逛灯会的!” 寅九很郁闷,凭什么小十六能去逛街,他就只能找个角落蹲着。 谢长安冷着脸走出来:“走罢。” 江璃得意洋洋地冲寅九伸了伸舌头,跟着谢长安走了。 寅九无语,这俩公然一起去逛灯会了! 出了衙门,谢府马车来接,谢长安先把她带到自己的府邸。 “天色还早,用过晚膳再去。” “你想吃什么?”他又问。 第一次在他府中用膳,江璃有点羞涩:“我不挑,都可以。”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吃肥肉!” 谢长安嘴角露出笑意,吩咐家中管事整治了几道小菜,把江璃带到花厅用膳。 管事见自家大人破天荒地带了个小姑娘回府,喜不自胜,亲自去厨房监督,务必要给这位娇客留下最佳印象。 厨娘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子菜,倒也色香味俱全。 “我现在能把面具摘了么?”江璃小声问道。 “你随意。” 他用膳时不用人侍候,家中也无旁人,不怕她身份泄露。 江璃喜孜孜地摘下面具,在他对面坐下。 她乖乖地等谢长安动筷之后,才开始夹菜。 谢长安无语地发现,谁说她不挑食?这丫头分明挑食得紧。 红烧肉太肥,不吃;鲤鱼鱼刺太多,不吃;虾子要剥壳,麻烦;只吃面前那几道笋鸡脯、油煎鸭和烧香菇。 “如此挑食,在冷宫怎么没把你饿死?”谢长安皱眉道。 “我不会挑鱼刺呀!”江璃不好意思地道。 这丫头真是吃定他了。 谢长安无奈,用公筷夹了块鱼肉,挑了刺扔她碗里。 江璃吃得眉开眼笑,他不由自主地又给她剥了只虾子。 看着小丫头吃得欢快,他突然想逗逗她,坏心眼地夹了块肥肉扔她碗里。 “不许挑食!” 看着江璃不想吃又不敢不吃,皱着小脸吞下那块油腻腻的肥肉,谢长安脸上隐隐露出笑意。 此时他不知道的是,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饭毕,谢长安把她带到客房:“我在前厅等你。” 床上已备好一套男装,江璃穿上那套男装,把面具戴上。 她为了方便,执勤的时候都裹着胸,所以穿起男装也不显身形,倒像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 谢长安也换了套便服,玄衣箭袖,乌发高束,比穿着飞鱼服的时候,少了几分邪魅,多了几分英挺。 江璃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怎么样?像不像男子?” 她穿着男装,像个极俊俏的小公子。 谢长安微微一笑:“走吧。” 府中马车把他们送到东市,谢长安下车前,也取出一个面具戴上。 天色一黑,东市的灯便全亮了。灯火阑珊,游人如织。 各式各样的灯笼挂了起来,兔子灯、鲤鱼灯、元宝灯、走马灯……看得江璃目不暇接。 尤其是一个走马灯,灯面上绘着几个武将骑着马,手执武器,人物栩栩如生,转动时看起来便如武将在马上你追我赶,互相厮杀。 江璃看得目不转睛。 卖灯人笑道:“小公子可是喜欢这个?给您算便宜点,五十文。” 江璃对凡间的银钱基本没概念,闻言正欲掏钱。 谢长安却指着一个耗子灯道:“要那个。” 他气势逼人,卖灯人不敢开价,只收了五文钱。 谢长安把耗子灯递给江璃:“给。” 江璃嘟着嘴接过:“别人手里的灯多好看,为啥我只能拿个耗子灯?” 谢长安笑道:“你不知道寅九他们背后叫你耗子精吗?耗子精提耗子灯,正合适。” 江璃火冒三丈:“明儿就找他们算账!” 她经过卖货郎五颜六色的摊位,又走不动了。 小摊上杂七杂八,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她看看这样,又摸摸那个,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买。 谢长安微微一笑:“那边有卖吃食的。” 江璃果然眼前一亮,跟着他往前走。 夜市有大大小小的吃食摊位,卖糖葫芦的、卖汤圆的、卖馄饨的,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到处是热腾腾的烟火气。 江璃格外兴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亮得犹如天上的星星。 看她一脸雀跃,谢长安也被她的好心情感染,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温柔。 “想吃什么?” 她什么都想吃。 在这个摊子上吃了碗芝麻汤圆,又在那个摊子上吃了碗小馄饨,看到有烤羊肉,她还想吃。 谢长安有点头痛,她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要不要去放河灯?”他提了一句。 “要!”好奇宝宝立马跟着走了。 河灯是给逝去亲人的,在灯上写上悼念之词,放在水中任其漂流,祈愿将心意传达给另一个世界的亲人。 江璃不由心中一动。 谢长安拿了两盏河灯,问她:“你要几盏?” 江璃黯然:“我也要两盏。” 谢长安有点诧异,她除了要给生母方仪,还要给谁? 他给自己父母放了河灯,只见江璃给方仪放了一盏,又提笔在另一盏灯上写上“问师父安,徒儿安好,勿念。” “你师父,他不在了?” “嗯。”江璃鼻子一酸。 不同一界,跟不在了有啥区别。 希望在另一个世界的师父能收到她的问候吧。 “可惜,你师父定是位不世出的奇才。” 江璃怕说漏嘴,不想多谈,便岔开话题。 “大人,你是给你爹娘放的灯?” “嗯。”谢长安神色淡淡。 “听你名字就知道,你爹娘一定很爱你。长安,他们希望你长长久久,平安喜乐。” 谢长安莫名觉得,从她口中说出“长安”这两个字,格外好听。 “回去了吗?” “不。”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江璃还没玩够。 河边有画舫,江璃又闹着要坐船,谢长安遂租了一条小画舫,带她泛舟河中。 此时月色正好,谢长安坐在船头自斟自饮,任船只随水漂流。 江璃也想尝尝那酒的滋味,谢长安不让。 “小丫头不许喝酒。” 江璃只好趴在窗上,看顺水漂过的河灯。 水面波光粼粼,邻船传来歌女宛转的歌声。 “奈何良辰美景,姹紫嫣红开尽……” 江璃轻轻叹了一口气。 谢长安道:“好好的,叹什么气?” 江璃道:“我想出宫。” 她想光明正大地行走于这世间,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谢长安嗤笑一声:“这有何难?你一把火烧了冷宫,权当玉贵人死了。以你的轻功,这天下哪里去不得?” 江璃眼前一亮:“可以吗?” 谢长安微微一笑:“在我眼皮底下,自然得问过我的刀。” 江璃泄气道:“那等我能打过你再说吧。” 第61章 冷战 江璃又好奇地问:“大人,你为啥不成家呢?他们说你并非在册太监,是可以成亲的。” “咳咳咳咳……”谢长安被一口酒呛住,顿时咳个不停。 “姑娘家家的,你也不知羞!”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之常情嘛!连宫里的太监和宫女都结对食……” 她吃吃地笑,“我知道对食是什么意思了。” “少跟寅十一他们厮混,免得教坏你!”谢长安绷着脸,斥道。 江璃笑嘻嘻地道:“等我出宫后,我就去占山为王,再收一山头的灵宠,要从此山过,留下买路财!” “想得倒是美。”谢长安斜睨了她一眼。人也长得美,他心道。 不知是不是夜色太好,还是今晚谢长安太好说话,江璃鬼使神差地来了这么一句,“谢长安,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压寨夫君呀?” 说完这句话,她也自觉孟浪,不由晕生双颊,小脸绯红一片。 谢长安已有几分酒意,闻言逼近她,“你想嫁给我?” 他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带着几分醉意,眼波流转,分外魅惑。 江璃似乎被蛊惑了一般,不由自主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嗯!你长得好,武功高,又细心又会照顾人,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夫婿人选。” “那你,喜不喜欢我?” 他声音喑哑,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江璃羞红着脸,声如蚊呐:“喜欢的。” “很喜欢很喜欢。” 谢长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缓缓低头…… 江璃紧张地向后退,“你想干嘛?” 只听他在她耳边嗤笑一声,“不知廉耻!痴心妄想!” 江璃顿觉委屈无比,嘟着嘴儿道:“不同意就算了,你骂我做什么?” 谢长安直起身来,冷冷道:“回去了。” 大概是恼了,回去的马车上,谢长安一言不发。 回到府中,他径直回房,不理睬江璃。 江璃气哼哼地自去客房睡了。 次日,还未到四更天,江璃便被他拎起来,塞进马车,返回宫中。 她不知道的是,或许是因为她那句话,又或许是这晚的酒太烈,谢长安做了一夜的绮梦。 梦里,他穿着大红喜服,挑开新娘子的红盖头。 盖头下满脸羞涩、娇美无比的新娘子正是江璃!然后便是洞房花烛…… 醒来之后,谢长安满心懊恼,不知如何面对她。 一路上他都绷着脸,剑眉紧锁,正眼都不看她一下。 江璃以为他还在恼她昨晚的“调戏”,尽量把自己缩得像只鹌鹑,最好是当她不存在。 回到宫里,江璃一溜烟地从僻静小路跑回冷宫。 谢长安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暗暗咬牙。 吹皱一池春水,她就这么跑了? 江璃越想越委屈,生平第一次,鼓足勇气向人表白,竟然被骂“不知廉耻、痴心妄想”。 楚飞雪天天去东厂大门堵他,怎么不见他这么说? 她转念一想,也对,楚飞雪什么身份,自己什么身份。 一个冷宫嫔妃,老皇帝还没死呢,她就厚颜无耻地“红杏出墙”,可不就是不知廉耻、痴心妄想么? 江璃羞愧不已,自觉没脸再见谢长安,便开始躲着他。 每天晚上都抢着跟别的暗卫一起出勤,不是说要放耗子,便是说要收耗子。 寅一也知道她往官员府邸里放了不少耗子,用以收集官员日常情报,因而才得以发现张豫等人私吞赋税的大案。 他遂吩咐暗卫们好好带着她,千万别让小十六少了一根毫毛,否则就等着承受谢头儿的怒火吧。 暗卫们十分乐意和她组队,有这么一个开挂一般的存在,执行起任务来,简直事半功倍。 小十六本身又轻功卓绝,不光不会拖后腿,他们不铆足了劲儿,根本就追不上她。 谢长安终于发现江璃在刻意躲着他,不由暗地咬牙。 在衙门他不好大张旗鼓地逮她,便去冷宫寻她。 那鬼丫头估计早就在冷宫周围布下诸多眼线,只要他一靠近,她便藏得严严实实,冷宫里屋子又不少,一时之间,他还真找不到她。 “出来吧,我有话和你说。”谢长安无奈。 冷宫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猫蹲在墙头,猫视眈眈地盯着他。 谢长安被她这缩头乌龟般的样子气笑了:“今晚你不用出任务了,我在衙门等你。” 他有公务在身,自然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便匆匆离开。 江璃躲在一间空屋子里,委屈得直掉眼泪。 她都躲着他了,他还非要追着再骂她一轮么? 酉时,江璃跟在寅九身后,躲躲闪闪地向东厂衙门走去。 刚走到胡同口,便见谢长安身着一件黑色大氅,骑在马上,清凌凌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江璃扭头就跑。 谢长安气结,策马追上,弯腰一把将她抄起来,搂在胸前,然后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寅九目瞪口呆,这又是闹哪一出? 江璃又羞又恼,用力推他,“放我下来!你要干什么?” 谢长安低声道:“别闹,你不想我被弹劾当街强抢民女吧?” 江璃闻言,也不敢挣扎了,没得被路人看了笑话。 此时天气已渐入冬,寒风入骨,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谢长安见状,把她整个人用大氅包住,江璃贴在他胸前,被他温热的气息笼罩着,不由羞得夹耳根发烧。 谢长安马不停蹄地回到府中,把缰绳扔给门房,便抱着江璃往屋里走去。 老管事迎上来,纳闷地:“大人,这是……” 谢长安哼了一声:“一只不听话的小狸奴。” 江璃羞得躲在他怀里,这下更没脸见人了! 谢长安一直把她抱进书房,这才解开大氅,把她放下来。 江璃耷拉着脑袋,转过身去,用后脑勺对着他。 谢长安失笑,轻轻把她扳回来:“你现在都不想见到我了么?” 江璃低着头,委委屈屈地:“你骂吧,骂完赶紧放我回去。” 谢长安轻叹一声:“我骂你做什么?” 江璃赌气道:“我知道我不知廉耻,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痴心妄想,肖想于你……” “我、我那是骂我自己,不知廉耻,对你痴心妄想……” 谢长安艰难地开口。 江璃蓦地抬起头,吃惊地睁大眼睛,他说什么? 谢长安伸手摘下她的面具,深深地看着她。 “其实,我也是喜欢的……” 他又补充了一句,“很喜欢很喜欢。” 他认栽了。 第62章 表白 江璃的脸轰地一下全红了,像熟透了的苹果一样。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心悦你。”谢长安也豁出去了。 “那你还骂我……” “我是骂我自己。” 他截住她的话头,将要说的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你我身份有碍,若我对你不轨,便是监守自盗,淫乱宫闱。对你日后的名声也有妨碍。” 江璃羞愧地低下头。 谢长安伸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让她和自己对视:“待你出宫后,我们再……” “小狸奴,我等你。”他柔声道,眼神温柔如水。 江璃小脸绯红一片,心怦怦跳个不停,小声道:“若是,要等很久呢?” “那也等。” 他看着喜悦一点点在她嘴角漾开,绽放出一个极美的笑容。 谢长安呼吸一窒,他用了最大的自制力,才没有不管不顾地亲下去。 “大人……”江璃又感动又羞涩。 他脸一黑:“私底下,你就不能换个称呼?” “那叫啥?谢长安?”江璃懵懂地抬头看他。 谢长安对她简直是又爱又恨,“你管谁都叫哥哥,你就不能……也这么唤我一声?” 天知道他有多妒忌。 “长安哥哥……”江璃羞答答地唤道。 这娇滴滴的一声,直直地撞进了他心坎内,令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长安哥哥,我也有话和你说。” 江璃咬咬唇,如乳燕投林一般,一下扑进他怀里,紧紧环着他的腰,“长安哥哥,谢谢你。” 他的心狂跳不已,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谢我什么?” “谢谢你,当我像乘风那样,被折断翅膀,关在笼子里的时候,”江璃把脸贴在他胸前,小声说道,“你又给了我一双翅膀,让我能再次飞起来。” “所以我才会……心悦你。” 她抬起红扑扑的脸蛋儿,“长安哥哥,你当初对乘风说的那句话,能不能也对我说一遍?” 他忍不住笑起来:“好。”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我以后也不会拘着你,还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他想着她在狩猎场的密林里,自由自在,恣意放飞的样子,唇边露出笑意,“让你可以自由自在地飞得更高,飞得更远。” 江璃笑得眉眼弯弯,甜蜜无比。 他忍不住捏了一把她吹弹可破的脸蛋儿,低声道:“只要你别玩疯了,记得回家便可。” “嗯,长安哥哥在的地方,便是……” 她一下顿住了,羞涩地低下头。 “便是什么?” 此刻,他一颗心就像泡在蜜罐一样,甜得不行。 “此心安处,便是吾乡。”她一本正经地道。 他微微一笑,低声道:“我亦如是。” 看着她娇羞无限的小模样,他喉结动了动,把她从怀里扒拉出来。 “以后莫要如此了。”他哑声道。 江璃不解地抬头看他。 “小狸奴生得太美,我怕我把持不住。” 江璃又羞得夹耳根发烧。 “我们还像以前那样相处可好?”他低声道,“等你出宫后……” “好。”江璃乖乖地点头。 谢长安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我记得,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啊?”江璃瞪大眼睛,“你想要啥?” “给我做个荷包。”他有点不好意思。 “啊?” 江璃顿时头大,她连针线都没拿过,哪会做什么荷包? “别人都有姑娘家送的荷包,就我没有。” 听到他略带委屈的语气,江璃只好苦着脸点头,“好。” 她秀气的眉毛苦恼地皱成一团,“你能不能再放我一天假,让我去向莲姑姑学一下?” 他忍不住笑了:“可以。以前莲姑姑没教过你?” “教是教过,后来我被针扎得十只手指都是洞,哭闹着不肯再学,莲姑姑也拿我没办法。”江璃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真是难为你了。” 想到这只皮猴子被逼着学针线的样子,他就忍俊不禁。 两人和好如初。 谢长安见她衣裳单薄,又拿大氅把她裹上:“穿这么少,冷不冷?” 江璃扁嘴道:“谁让你白天吓唬我,晚上出来时就忘了。” 他说会在衙门等她,害得她一整天都忐忑不安,神思不属。 谢长安低笑一声,把她一缕发丝轻轻别到耳后,“以后莫要再躲着我了。” “那你也不能动不动就骂我。” “好。” 他又道:“我让寅九给你多送点银丝炭,冷宫太阴冷,别冻着了。” “长安哥哥,你放心吧,我不会亏待自己的。” 江璃得意地笑,“好歹我还是龙门商行的东家啊,买炭的钱还是有的。” “江大东家自然是不缺钱的,”谢长安忍不住又刮了一下她秀挺的小鼻子,“宫外的东西不好往宫里带,缺什么让寅九帮你买。” “齐王那边,估计短期内不会再轻举妄动了。不过你还是要小心,尽量不要落单,出任务时,我让乘风跟着你。” 谢长安把他暗地里的打手杀了个干干净净,齐王再想干点什么也不容易了。 江璃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南宫清和出宫建府了,小狸花也跟着他出宫,没法及时给江璃传信了。 但是,发生在凤仪宫的那件大事,江璃还是第一时间收到了情报。 “长安哥哥,今日我收到了一个重大情报!” 江璃双眼亮晶晶。 “什么情报?” “齐王得意不了几天啦!”江璃差点要仰天大笑了。 “为何?” 江璃凑到谢长安耳边,悄声道:“皇后娘娘已经正式将晋王记在她名下了!” “宗人府宗令已记入皇家玉牒,就等择日开太庙了!” 届时,晋王便是名正言顺的中宫嫡子! 谢长安大吃一惊:“当真?” 江璃悄声道:“我一直让花花它们监视着凤仪宫、玉华宫和永安宫。花花可聪明了,连皇后娘娘每天吃了什么,它都记得一清二楚呢。” 所以,这么重要的情报,就是那只肥猫送来的? 谢长安眉头轻皱:“如此大事,圣上为何不在朝堂上公布?” “谁不知道圣上偏心齐王,这事一公布,晋王可不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江璃撇撇嘴,“我还听说是因为皇后娘娘危殆,圣上不得不答应,他迟迟不开太庙,不公布此事,就是想等到皇后娘娘薨了,再立贵妃娘娘为后呢。” 届时齐王和晋王都是嫡子,晋王就没有优势了。 但是,皇后娘娘,还有镇国公一派,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吗? 谢长安眉头暗蹙:“此事我得尽快禀报督公大人。” 他转向江璃,柔声道,“先送你去莲姑姑那儿?你也好好学一学,如何做荷包。” 江璃苦着脸:“好吧。” 第63章 风起 周贵妃翘首以待的《闺范传》终于问世了。 她得意洋洋举办了一次赏梅宴,邀请诰命夫人、世家贵女进宫赏梅,顺便为齐王挑选侧妃。 席毕,周贵妃给每位闺秀都赠送了精美的礼盒,里面有一刀梅花笺,几色精致的梅花糕,还有一本周贵妃署名的大作——《闺范传》。 “尔等皆是名门闺秀,自幼便知晓女子之德,贵在清娴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 “本宫编撰的这本《闺范传》,皆是历代贤淑女子之典范。她们或才情出众,或品行高洁,或贞洁节烈,皆为我等楷模。” “望汝等时刻以此为镜,反躬自省。” “谨遵贵妃教诲!”众贵女盈盈施礼。 周贵妃心中快慰,得意之极。 她还在众多贵女中,看中了清河崔氏的崔瑾。 果然不愧是一等世家教养出来的千金贵女,容貌清丽,举止从容,进退有度。 在她眼中,和南宫曦和十分般配。 “曦儿,你觉得崔氏如何?” 南宫曦和在皇家狩猎场也是见过崔瑾的,虽然也觉得她清丽如兰,别有韵致,但比起江璃那种一眼惊艳的绝色,还是差了点。 何况,此女眼中掩饰不住的勃勃野心,也让他相当不喜。 “母妃,清河崔氏岂会甘心屈居人下?您让崔氏嫡长女当侧妃,岂不是得罪了崔氏?” 没准人家还会认为,这是有意羞辱他们。 “等我儿荣登大宝,她便是贵妃,有什么不好?” “母妃,大事抵定之前,还是少生枝节吧。” 南宫曦和也很无奈。 他母妃什么都好,就是太自以为是,人人都得让她一头。 “好吧,此事再从长计议。” 周贵妃又问:“郑公那边,可有说何时上书请立储君?” “大约便是这两日了。我这就吩咐书坊那边再把动静弄大点,务必让《闺范传》此书在京中人尽皆知。” “皇儿办事稳妥,本宫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周贵妃欣慰地笑道。 《闺范传》一书在京中迅速掀起一股抢购风潮。 这可是贵妃娘娘亲自编撰、亲笔作序的书啊,听说是贵女们的必读典籍。 但凡没读过这本书的闺阁女子,都不好说亲了。 京中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们不间断地讲着《闺范传》里的才女节妇故事,一时之间,周贵妃贤名远播。 江璃传信给南宫清和,让他们做好出击准备。 南宫清和出宫后,江璃又换了个传信渠道,在龙门商行给她送账本时,把密信送出,再通过李氏商号,传递给南宫清和。 老皇帝得知《闺范传》一事,也很欣慰,他暗示梁首辅,可以在朝堂上提出立储之事了。 次日大朝会,梁首辅出列,请立储君。 以他为首的大臣们一致请立齐王:“齐王文韬武略,英才卓越,堪为储君之选;齐王之母,贵妃娘娘,贤良淑德,素有贤名。” “齐王具君子之风,承其母之贤,必能继承大统,开创盛世。” “臣等请立齐王为储君,以安社稷,定国基。” 皇帝十分开怀,不过还是要做做样子,问一下其他臣子有无异议。 “首辅请立齐王为储,众卿家可有异议?” 朝中众臣无语,秦王都被废了,不立齐王,还能立谁? 皇帝笑容满面,正欲准奏,不料沈阁老竟然出列:“臣有异议。” 朝臣们顿时一片讶异之色。 沈阁老是郑守成那一届的三朝老臣,虽然比郑守成年轻,但资历在那儿摆着,连现任的梁首辅都要礼让几分。 平时沈阁老上朝一向就是混日子,等退休,很少出言干涉政事,只有皇帝问询时才会给出意见。 如今竟然旗帜鲜明地反对立齐王为储,他究竟想干什么? 皇帝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只听沈阁老慢条斯理地道:“臣闻储君当立嫡立长,齐王既非嫡子,又非长子……” 宁阳伯按捺不住打断他道:“沈阁老此言差矣,大皇子无德,岂能为储?” 沈阁老冷冷瞥了他一眼:“谁说要立大皇子了,圣上有嫡子!当立嫡皇子为储!” 这话一出,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堂上一下炸了。 谁不知道张皇后无子,皇帝哪来的嫡皇子? 皇帝脸色难看得紧,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中了张皇后的圈套。 镇国公也出列道:“日前皇后娘娘已奏请圣上,将晋王记在她名下,并已正式记入皇家玉牒。臣恳请圣上,择吉日开启太庙,以告皇家列祖列宗!” 虽然还没开太庙,但已记入皇家玉牒,晋王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后之子,中宫嫡出! 众臣一下被这个重磅消息震惊了。 圣上有嫡子了! 那么晋王不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了?齐王还争什么争? 镇国公一派当即出列:“臣等请立嫡皇子晋王为储!” 不少墙头草见齐王大势已去,也出列附和:“臣等请立嫡皇子晋王为储!” 皇帝脸色铁青,一口老血又梗在喉中。 如今已成骑虎之势,只能先拖上一拖。 皇帝缓缓开口:“晋王虽已记在皇后名下,但尚未开太庙禀告列祖列宗,此时立储似有不妥。” “着钦天监择定吉日,开启太庙。” 退朝之后,前朝、后宫均引发了一连串的震荡。 周贵妃把能砸的东西全砸了,神态狰狞:“她怎么还不去死!坏我曦儿大事!” “好一个镇国公,好一个晋王!还有谢长安这个小阉狗!本宫要将你们碎尸万段,不得好死!” 此时她无比恼恨谢长安,如果不是他没事去查什么萃香阁,逼走了宫嬷嬷,张皇后早就一命呜呼了,哪来后来这些事? 还有张豫一案,据说也是他指使手下暗卫揭发的。 周贵妃暗暗咬牙,等南宫曦和上位后,第一个要弄死的就是这个小阉狗! 郑守成在书房中踱来踱去,眉头紧锁。 南宫曦和坐在一旁,脸上乌云密布。 郑守成扼腕道:“圣上怎的如此糊涂!我说镇国公一派为何突然下场了呢?原来竟是早有预谋!” 南宫曦和脸色铁青,心里也懊悔得要吐血。 老三表面不争不抢,不声不响,背后竟然憋了这么一个大招! 早知如此,在狩猎场上就该弄死他,真是错失良机啊! 第64章 云涌 “唯今之计,趁晋王还在宫外王府,一不做二不休……” 郑守成面露狠色。 南宫曦和闻言顿时脸一垮,他哪里还有多余的人手? 他藏在清风苑中的江湖杀手,早就被谢长安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不知祖父处可有人手?” 南宫曦和只得求郑守成出手。 郑守成吃惊地:“你不是招揽了不少江湖好手么?” 南宫曦和无法,只得把自己想掳走谢长安心爱女子,没想到却被他狠狠报复一事,和盘托出。 “殿下怎生如此糊涂!” 郑守成恨铁不成钢。 “东厂暗卫武功高强,神出鬼没,廖督公深得圣上宠信,权势滔天,连我都要礼让他几分,殿下没事招惹他们干嘛?” 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与谢长安反目,简直得不偿失! “廖督公只忠于圣上,若你不能顺利上位,他与东厂只会支持晋王!” 如因此让谢长安提前投了晋王,等于无形中给自己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南宫曦和也慌了:“那依祖父之见呢?” 郑守成皱眉道:“只能再花大价钱去请杀手了。” 说到钱,两人又是一阵唏嘘,没了户部和浙江的人手,他们又能从哪里抠出钱来? 郑守成眼中精光一闪:“待我联络一下世家试试。” 大皇子倒台后,世家群龙无首,或者他可以试试收拢他们? 反正晋王上位后,他们也不一定能从武将手中捞着好处,还不如提前投了齐王,还能搏个从龙之功。 敌人的敌人便是友军,先联合起来弄死晋王再说。 各个世家家主此时也正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太原王氏族长与荥阳郑氏族长深悔听了肖云望的忽悠,支持了大皇子。 南宫泰和倒台后,他们正在尝试接触郑守成,想投向齐王。 没想到晋王摇身一变,居然成了中宫嫡出! 王氏族长迷惘了:“郑兄,你说咱们是投齐王,还是晋王呢?” 目前是最后下注的时候,买定离手,落子无悔。 押对了便是从龙之功,泼天富贵,押错了可就是万丈深渊了! 郑氏族长悄声道:“你可知道,为何上次肖云望广邀各位家主前来赴宴,清河崔氏和范阳卢氏没来吗?” 王氏族长问道:“为何?他们可是另打有打算?” 郑氏族长道:“早在秋狩之前,清河崔氏便送了嫡长孙和嫡长孙女进京。如今,嫡长孙崔珏已在晋王身边站稳了脚跟!” “我还听说,崔氏那老狐狸还打算将嫡长孙女许给晋王,如今看来,这分明是奔着太子妃之位去的啊!” 王氏族长气得一拍案几:“崔氏果然老谋深算!那时晋王还在蛰伏中,很多人还不知有三皇子呢,他是如何得到这内幕消息的?” 郑氏族长也扼腕道:“一步错,步步错!对了,我听说范阳卢氏也去清河拜会崔老狐狸了,想必也是要投晋王的,你我不如也赶紧跟上?” 吃不到肉,喝口汤也好啊。 王氏族长还在犹豫:“你说齐王能不能翻盘呢?张豫案之后,本以为齐王党一蹶不振了,没想到竟然还能绝地翻身!可见郑守成仍是宝刀未老,没准这次还能有后招?” 郑氏族长摇头道:“张皇后一日尚在,齐王便没有翻身的机会。除非,郑守成他们一不做二不休……” 王氏族长倒抽一口冷气:“这如何使得?万一事发,便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郑氏族长下定决心:“安全起见,咱们宁可谁也不投,也别沾上齐王。” 郑守成不知这些世家心里的弯弯绕绕,当他派人去接触各个世家时,只有大皇子妃娘家陇西李氏愿意投奔齐王,条件是让大皇子妃与大皇子和离。 肖氏族长肖云望自然记恨齐王,如果不是他出手废了大皇子,大皇子早就上位了,他如何会投入齐王阵营? 他还幸灾乐祸地道:“苍天好轮回,多行不义必自毙。请转告郑公,好自为之吧。” 而太原王氏与荥阳郑氏则一反常态,避而不见。 崔氏就不用说了,崔珏早就明晃晃地出现在晋王身边了。 范阳卢氏又一向与崔氏共进退,郑守成十分头痛,难道大势已去? 不,他们还有圣上的支持! 只要圣上拖延立储之事,事情还有转机! 郑守成慢慢理清思路,开始重新部署起来。 江璃又秘密给南宫清和去信,让他务必注意人身安全,以防齐王党狗急跳墙。 如果能赖在太医院,就尽量赖在太医院,能不出宫便不出宫。 宫里高手如云,肯定要比宫外晋王府安全。 南宫清和便不再理会外间之事,专心为帝后二人侍疾。 皇帝每日的汤药均是晋王亲手所煎并亲自试药,弄得老皇帝都动摇了几分。 晋王确实纯孝,如此至情至性的孩儿,没准也能成为一代明君? 张皇后的身体则是一日比一日康健起来。 皇帝很诧异,不是说皇后快不行了吗?怎么看着现下比他还好! 太医院院正说:“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皇后娘娘遂了多年心愿,心内长年积压的抑郁尽去,所以才会有如此奇迹!” 钦天监更说:“臣观晋王殿下八字极旺皇后娘娘,大抵上辈子便是母子,这世再续母子之缘。母慈子孝,皇后娘娘现已沉疴尽去,日后定能长命百岁!” 他们这些说辞,自然是张皇后的手笔。 老皇帝听得半信半疑,只恨周贵妃太不争气,为何不旺齐王? 饶是他一拖再拖,钦天监已择定吉日,开启太庙。 将晋王南宫清和记为“皇后张氏嫡出之子”,再禀告列祖列宗,称为“告祭”。 这个仪式比较简单,无须将列祖列宗牌位请出,皇帝本人或派宗令到太庙寝殿之内,向祖宗上香祷告即可。 老皇帝自然不想亲自前往,便派宗令燕王带南宫清和前往太庙。 南宫清和一身皇子朝服,愈显得面如冠玉,气度高华。 燕王暗暗点头,晋王虽然年纪尚小,却非常沉得住气,已隐隐有储君之相。 南宫清和跟随燕王,走进庄严肃穆的太庙,于皇家列祖列宗灵前,恭恭敬敬地三跪九叩,焚香祷告。 燕王肃然道:“今上第三子,南宫清和,为皇后张氏嫡出之子,聪颖仁厚,德行兼备。今已长成,特此禀告列祖列宗,望得庇佑,使其能承皇家之业,绵延子孙,福泽万民。” 南宫清和听这祭文,分明已隐隐将他当作储君对待,不由心潮澎湃,百感交集。 不久前,他还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小透明皇子,能有今日,完全是多得阿璃相助! 他也在心中暗暗祷告,希望有朝一日,他能与阿璃一起来告祭列祖列宗,共掌江山,白首偕老。 第65章 荷包 朝堂上风云变幻,江璃已顾不上关注了,此刻她正在发愁,头都要挠秃了。 自从答应要给谢长安做荷包之后,江璃跟着莲姑姑恶补了一晚,十只手指被扎了无数次,虽然扎不破,但也疼啊。 莲姑姑看着她那笨手笨脚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当年我就是太惯着你了,没逼着你学针线,以后嫁人了可怎么办?姑爷的里衣可是须由你亲自做的。” 江璃一听大惊,日后如真和谢长安在一起的话,他身材高挑修长,给他做衣服岂不是要累死了? 现在反悔,不知来不来得及? 莲姑姑转念一想,又有些心疼,姑娘出宫之日尚且遥遥无期,又谈何嫁人? 回到衙门,江璃期期艾艾地去找寅字卫的兄弟们。 “十一哥,有姑娘家给你送过荷包吗?” 寅十一立马拿出一个精美的荷包显摆:“你十一哥如此英俊潇洒,多的是姑娘送我荷包呢!” 江璃看那荷包做工十分精致,还绣着一枝并蒂莲,栩栩如生,更是眼前一黑,打死她也绣不出如此水平的花样啊! 江璃又转向寅十二:“十二哥也有吗?” 寅十二有点不好意思,也从怀里掏出一个同样精致的荷包,这个还绣着一对鸳鸯! 寅十一笑嘻嘻地道:“小十六,你要给咱们头儿做荷包吗?” 江璃哭丧着脸:“我不会啊!” 寅十一哈哈大笑:“谢头儿也挺惨的,单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个可心的人儿,却是个啥也不懂的黄毛丫头。” 寅十二也笑道:“可不是,哭鼻子还要人哄呢。” 江璃恼羞成怒,追着这两人好一通捶打。 寅十一两人正逗着她,一转身,正好对上谢长安的黑脸。 “头儿……”寅十二吓得一哆嗦。 “十二,咱们还有任务,赶紧走吧。” 寅十一连忙拉着寅十二逃之夭夭。 “你跟我来。”谢长安板着脸。 江璃嘟着嘴儿,跟他来到他屋里。 “你答应过,不会动不动就骂我的。” 谢长安无奈:“我没想骂你。别忘了你是个姑娘家,老跟他们厮混,没得教坏了你。” 暗卫们大部分都是江湖中人,三教九流,什么粗俗的话不说? 他生怕他们把自家小姑娘带坏了。 江璃狡黠地笑:“长安哥哥,你不会吃醋了吧?” 谢长安一噎,哼了一声:“荷包呢,学会了吗?” 说到这江璃就头大,她苦着脸,“长安哥哥,你能不能换一个?荷包太难了,还要绣那些个花样,我更不会了!” 谢长安微微一笑:“那你打算做什么?衣服还是鞋子?” 江璃头更大:“莲姑姑说,日后我若嫁人,夫君的里衣都归我做,我不想嫁了!” “夫君的里衣?” 谢长安忍不住轻笑一声,看着她的眼神逐渐幽深。 江璃脸刷地红透了:“我才不要嫁人呢,多麻烦。” 谢长安眼神危险:“你想反悔?晚了。” 江璃死不承认:“我反悔什么了?我答应了吗?” 谢长安微笑:“灯会那晚,似乎有人说过,想嫁我来着。” 江璃大羞,转身便想跑,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拉了回来。 “你跑什么?”他低低笑道,“用完晚膳再走。” 江璃这才看到桌子上摆着一个食盒。 她心里甜丝丝的:“你特意来找我用膳的?” “嗯。” 他边说边打开食盒,把各式菜肴一一拿出来。 “怕你又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我是来监督你的。” 江璃满心欢喜地在他对面坐下。 谢长安认命地给她布菜。 其中有一道姜醋鱼,他细细地挑了刺,再夹她碗里。 果然有些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江璃吃得心满意足,她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不反悔了。” 谢长安微笑:“那荷包,衣服,还是鞋子?” “长安哥哥,你能不能等我吃完再说这个?” 江璃小脸立马皱成一团。 谢长安笑而不语,又夹了一块烧猪肉放她碗里。 江璃见那块肉肥的多,瘦的少,不想吃,正好小鹰扑楞楞地从窗口飞进来。 “姐姐,你们吃啥好吃的呀?” 江璃一看来得正好,眼疾手快地把那块烧猪肉塞给了小鹰。 谢长安轻笑一声,又从碟子里夹了一块更肥的肉,要往她碗里放。 “荷包,荷包!行了吧?”江璃苦着脸。 谢长安这才微微含笑,自己把那块肥肉吃了。 用完晚膳,寅九一脸幽怨地来收拾,这俩吃个饭还要打情骂俏,还让不让单身狗活了? 谢长安这才和江璃说起正事。 “圣上想知道朝中官员,哪些人支持二皇子,哪些人支持三皇子,这个名单你弄得到吗?” 江璃心道,三皇子党,我当然知道有谁了。 她想了想:“最近谁家有什么赏花宴、赏雪宴之类的活动吗?” 谢长安眼中露出赞赏之色:“没错,如果谁家最近有这种聚会,多半就是这两派成员商量要事了。” 他沉吟道:“到时再让人混入他们府中,便可确认这些人分属哪一派。” 他看向江璃,想起她也是认识三皇子的,他还曾经怀疑过他们有私情。 谢长安略带狐疑地:“你呢?你希望哪位皇子上位?” 江璃心里一顿,坦言道:“我当然希望三皇子上位了,难道我会希望齐王上位?长安哥哥,你忘了吗,咱们跟他已结下死仇了。” 他们坑他的事还少吗? 从萃香阁案到张豫案,每一件都给了二皇子党沉重一击。 更何况谢长安还明晃晃地去血洗了清风苑,难道还指望齐王上位后放过他们? 她忧虑地问:“长安哥哥,如果齐王真能上位,你就不怕他秋后算账?” 谢长安微微一哂:“我孑然一身,无亲无故,大不了辞官走人。这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 江璃害羞地:“那……你带我走吗?” 谢长安深深地看着她:“你可愿意跟我走?” “愿意,我太愿意了!” “我们带着乘风,一起去看遍这山川日月,游遍这江河湖海!” 她双眼亮晶晶的,一副恨不得马上就走的架式。 谢长安失笑,温柔地:“好。” 此生有她为伴,浪迹天涯,快意江湖,做一对神仙眷侣,也不失为人生乐事。 “那我们约好了,你去哪儿都要带着我。” “好。” “不许丢下我一个人偷偷跑了!” “好。” 第66章 揭发 谢长安又说回正事。 他正色道:“话虽如此,但我在其位一日,便须谋其政,忠于职守。义父对我恩重于山,我不能辜负他的期望。” “督公大人曾屡次叮嘱于我,东厂只忠于圣上,千万不要掺和立储之事。这一点你要铭记于心,不可因私心而失之公允。” 江璃有点心虚,她早在加入东厂前,就已经掺和了,甚至还算是三皇子的头号拥趸兼头号军师! 不知谢长安知道了,会不会生她的气?只怕是……不会原谅她吧。 江璃想到这儿,心里更发虚了,她讪讪地道:“知道了。” 谢长安以为自己吓到她了,温言道:“你年纪还小,不懂这些,只要听我的话便好。” “嗯!”江璃乖乖点头。 谢长安微微一笑:“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做荷包?” 江璃哀叹一声,这事是过不去了是吧? 郑守成终于出招了。 这日大朝会,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郭正荣上疏弹劾晋王,说他操控李氏商号,与民争利。 “李氏商号遍布大楚,利润惊人,臣如今才得知这竟是晋王的产业!古人云,食禄者不与民争利。晋王食朝廷俸禄,却暗中操控李氏商号,与百姓争利,有失皇室体统,更有违君子之道!” 皇帝很生气,当即召晋王上殿,当庭对质。 镇国公看到南宫清和在太监的引领下缓缓前来,不禁脸露担忧之色。 南宫清和冲他笑了笑,示意他放心。 皇帝厉声道:“郭御史参你操控李氏商号,与民争利,确有其事么?” 南宫清和回禀道:“儿臣惶恐,儿臣有几个问题,欲请教郭大人。” 皇帝脸色难看:“准奏。” 南宫清和转过身来,不徐不疾地道:“郭大人可知李氏商号成立于哪一年?” 郭正荣拱手道:“微臣不知,据闻李氏商号乃百年老字号,可是成立于百年之前?” 南宫清和又道:“那郭大人可知本王今岁几何?” 他不等郭正荣回答,便道,“本王年方十六,尚未及冠。” “本王纵有天纵之才,亦不可能在未及冠之年,创下这百年基业。何况众所周知,李氏商号为李家产业,与我南宫家有何关系?” 他言下之意,我今年才十六岁,你非要说那个百年老字号是我的产业,那也得看看他是姓李,还是姓南宫啊! 郭正荣面皮紫涨:“谁不知李氏商号乃是晋王生母外家的产业!” 南宫清和微微一笑:“郭御史外祖家的产业,也归郭大人所有么?” 郭正荣哑口无言。 夺嫡大业,哪个皇子的外戚不是全力支持?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这种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却是不能放在台面上说的。 你说李氏商号助我夺嫡,证据呢? 镇国公呵呵大笑:“如今殿下也称老夫一句外祖父,照郭大人的说法,我镇国公府的基业,也归殿下所有了。” 镇国公府的基业是什么?那是兵权! 郭正荣敢这么说吗?这不是等于说晋王要谋反! 郭正荣满头大汗,连忙伏地请罪:“臣未查清事实,便冒然上疏,臣有罪!” 皇帝大怒:“你竟敢诬告皇子!来人,将郭正荣押下去,革职查办!” 郭正荣瘫软在地。 二皇子一派铩羽而归。 散朝后,镇国公称赞南宫清和:“殿下今天表现不错!不亢不卑,有勇有谋,皇后娘娘果然没有看错人!” 南宫清和谦虚地道:“全凭母后和外祖父教导有方。” 前朝的事,很快便有内侍来报张皇后,把晋王在朝堂上的一言一行,一一禀报给张皇后。 张皇后抚掌大笑:“吾儿越来越有储君之相了!” 江璃得知此事后,便让龙门商行传了一封密信给南宫清和。 南宫清和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字:“执行计划一。” 南宫清和遂把事情一一吩咐下去。 这天晚上,京城刮了一夜北风。 次日清晨,天气变得更冷了,早起的人们都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内阁大学士常阁老也穿上了貂裘,他一出府门,就有小厮呈上一张纸:“老爷,街上到处是这传单。” 常阁老皱眉接过,一看内容,顿时大惊失色。 上面揭发周贵妃所着《闺范传》一书,乃是剽窃山西文人吕有良的作品。 周贵妃及其同党剽窃他人着作,为己沽名钓誉,目的是为齐王谋夺太子之位! 一夜之间,这份传单如雪片一般广为散布,大街小巷,宫门府衙,到处都有。 这份传单,如同重磅炸弹,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皇帝称病罢朝,怒气冲冲地闯入玉华宫,一巴掌把周贵妃打倒在地! “好端端的,圣上为何不分青红皂白,闯入臣妾宫中,殴打臣妾?” 周贵妃当即哭得梨花带雨。 皇帝把那张传单往她脸上一甩:“你自己看!” 周贵妃捡起一看,顿时花容失色,吕有良不是失踪了吗?这事竟然还有知情人? 她心念急转,当下眼泪汪汪地道:“圣上,这是诬告!若说臣妾剽窃他人着作,那吕有良本人为何不站出来亲自指证?分明是有人欲借此攻讦齐王!” “圣上,您要为臣妾和齐王做主啊……” 周贵妃哭倒在地。 相处多年,周贵妃眼里一晃而过的慌乱,又怎么逃得过老皇帝的目光? “咳咳咳咳……” 老皇帝气得当场口吐鲜血。 “圣上,圣上,您怎么了!”周贵妃惊慌失色,“快,快宣太医!” 皇帝这下是真病了。 郑守成也快气死了,他立即派人把南宫曦和请过来。 “《闺范传》此事,为何不事先与我商量一下?” 南宫曦和推卸责任:“此书乃冯川表舅从山西带回,说是已给足银两,从吕有良手中买下了,银货两讫。出书一事,我曾多次劝阻,无奈外祖父与母妃一意孤行。” 郑守成无语:“冯川何时如此心慈手软了?既然要做,便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南宫曦和忙道:“当时我提醒过了,外祖父也已派人前往山西了。无奈吕有良一家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外祖父派去的人遍寻无果。” 郑守成沉吟道:“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南宫曦和道:“也就冯川及外祖父、外祖母,我与母妃,只我等五人知道。” 郑守成眉头紧锁:“消息肯定早就泄露了,对方说不定已将吕有良控制在手中了!” 南宫曦和急道:“依祖父之见,此事是何人所为?” 郑守成沉声道:“能窃取到消息,并抢在你们之前把吕有良控制在手中,也只有东厂有此手段了!” “东厂?”南宫曦和大惊。 第67章 传单 镇国公府。 镇国公看着手中的传单,既惊喜,又纳闷,对嫡长孙张淮道:“这是哪来的帮手?简直是神来之笔!” 张淮笑道:“齐王那边乱了阵脚,就无暇一直盯着晋王不放了。” 不然他们隔三岔五地找事,就算动不了晋王分毫,一直被苍蝇嗡嗡嗡地围着转,也是烦恼得很。 镇国公道:“你派人去查一下,这事是谁干的。” 张淮点头应下。 镇国公沉吟道:“目前只有区区一张传单,吕有良本人为何不亲自出来呢?” 张淮想了想:“或许是无法出面,或许是时机未到,还有可能纯粹就是诬陷。” 镇国公点点头:“没错,都有可能。” 如果吕有良不露面,此事就不会持续发酵,过一段时间,就会被当作谣言烟消云散。 他让张淮密切关注此事,必要的时候可以推波助澜一番,尽量扩大影响。 家有闺女的人家就比较尴尬了,不久前才刚刚炫耀过,自家闺女能把《闺范传》倒背如流,定会以贵妃娘娘为榜样,做一个贤良淑德、贞洁娴静的贤内助。 没两天就有传言说,这书其实是贵妃娘娘剽窃他人作品,怎一个尴尬了得。 京城茶楼酒肆里一时议论纷纷。 至味茶馆里,说书人王大先生刚刚上台,台下就有人嗤笑道:“王大先生今日还是说那《闺范传》?不如说说这书是剽窃何人的作品吧?” “对极对极,王大先生可有内幕消息?贵妃娘娘果真会剽窃他人作品吗?” 王大先生颇为尴尬:“圣上尚未有定论,我等切莫议论此事,小心祸从口出!” “我听宫中采买的内侍说,圣上都被气病了,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果真?我就说呢,贵妃娘娘为何不第一时间出来辟谣?” “那传说中的作者,吕有良是何人?各位有知道的吗?” “这人我倒是听说过。他是山西平阳人,在当地素有才名,但屡试不中,穷困潦倒,以替人抄书为生。” “既有此人,为何他不站出来,亲自指证贵妃娘娘呢?我看此事大概是谣言吧。” “巧了,小可正是山西平阳人。吕有良已不在山西了,听闻他携家眷去江南投亲去了。” “这么巧?依我说,不会是被灭口了吧?” “啊……” 各种传言一时甚嚣尘上。 南宫曦和很想出来辟谣,但被郑守成摁住了。 目前吕有良下落不明,对方只发了一轮传单,就没有进一步的举动,焉知不是放长线钓鱼? 就怕他们一出来辟谣,对方就把吕有良放出来,啪啪打脸,那便不好收场了。 反正目前吕有良不见踪影,没有苦主,这传言最多喧嚣一阵,自然就随风而散了。 皇帝大为震怒,他在病榻上命令东厂尽快解决此事。 第一要尽快找到吕有良;第二要找到散发传单之人,竟敢公然往皇室头上泼脏水!他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 廖无庸把谢长安叫来,他轻轻捏着眉心,微感头痛,“圣上限期破案,你可有把握?” 谢长安坦言道:“对方似是占尽先机,上次已先于我们将吕有良藏了起来,这次又在晋王被弹劾之后及时出手。孩儿认为,对方应该是镇国公一派的人。” “东厂若对上镇国公府,并无胜算。” 廖无庸长眉紧锁:“冯川从山西带回《闺范传》一事,镇国公如何得知?怎么会提前去山西把吕有为藏起来?” 他眼神转冷:“莫非咱们东厂有泄密之人?” 谢长安想了想:“此事是我麾下暗卫探得,除了我与那暗卫,便只有负责编撰报告的掌班知悉了。” “那暗卫是可信之人?” 谢长安有点不好意思:“便是我身边那位……” 廖无庸一怔,随即明白了,原来是长安那位心爱之人啊,那便没问题了。 他呵呵一笑:“切勿儿女情长,影响大局。” “是,谨遵义父教诲!” “把经手报告的人都查一遍。” 廖无庸缓缓道,“当务之急,是把散发传单的人揪出来!” 一夜之间,把传单散得满京城都是,怎么也会留下形迹。 “是!” 谢长安回到衙门后,当即把任务布置下去。 把暗卫们都撒出去,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蹲点,看看有无形迹可疑之人。 再把混迹于市井上的线人都动员起来,去各个青楼酒馆、茶楼饭庄探听消息,搜集情报。 他又把江璃叫进来:“你的耗子能把这人找出来吗?” 江璃白了他一眼:“大人,你太为难我家鼠鼠了!这事都已经发生好几天了,你让耗子怎么找?它们也不能逮着个人就问,是不是你发的传单?” “再说了,现在天气越来越冷,耗子们都不爱出洞了,我家鼠鼠也要休假的!” 谢长安笑道:“抱歉,那代我向你家耗子赔个不是,再问问它,年底它要什么奖赏?” 肥耗子躲在江璃袖笼里,闻言眼含热泪,它终于被这个煞星正眼看待了! 平时动不动就用想弄死它的目光瞄它。 如果眼神能杀鼠,肥耗子觉得自己早就死几百遍了! 江璃有点心虚,散发传单的这个“人”,他们铁定是找不着的。 虽然传单是李氏商号偷偷印的,但发传单的,却是她家鼠鼠满京城的鼠朋狗友们! 它们趁夜晚悄悄把传单藏在京城的各个犄角旮旯内,冬日风大,刮起大风时,便把这些传单吹得满京城都是。 所以就算东厂把京城掀个底朝天,也绝对找不到这个“人”。 她面对谢长安很是不安,但她与周贵妃、南宫曦和二人,已是不死不休之势。 如果弄不死这两人,他们得势之后,铁定也会弄死她和谢长安。 长安哥哥,为了你我的安全,我也必须要把他们彻底打倒,永无翻身之日。日后不要怪我瞒着你啊! 怀着对谢长安的愧疚之情,江璃下值回到冷宫后,便开始吭哧吭哧地做起荷包来。 她还让她的猫猫警卫们,去各宫偷了不少宫女的荷包回来研究。 在拆解了无数个荷包,又把自己十只手指都扎了无数遍之后,江璃终于做出了一个成品。 第68章 赏梅 她不会绣花,便讨巧地用了一块有绣花的面料,正面是一枝雪中寒梅。 照着拆解的荷包样子裁剪了几块布,把它们歪歪扭扭地缝在一起。 又费了半天劲,给束口装上绳子,再串上珠子,防止绳子脱落。 一个荷包就算勉强成形了。 她挠挠头,觉得有点简陋,又给荷包挂上一串络子。 如果忽略那歪歪斜斜的针脚,这荷包猛一看,样子还是不错的。 喜庆的绛红色面料,绣着一支绽放的白梅,再配上红白两色的络子,江璃自己给自己打了个满分。 次日,当她扭扭捏捏地把荷包送给谢长安时,他果然喜欢得紧,当下便想把它挂在腰间。 江璃死命阻拦:“长安哥哥,千万别让人看到,你不嫌丢脸,我都嫌丢脸!” 做工也太粗糙了,跟寅十一他们收到那些精致的荷包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被他们看到了,不知要笑话成什么样。 谢长安知道她怕被人笑话,笑了笑,便把那荷包贴身收在怀里。 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心情愉悦。 “我很喜欢。我等着小狸奴给我做的里衣。” 江璃脸一下又红透了,这人怎么得寸进尺! 传单的事虽然弄得沸沸扬扬,但并未影响京城权贵人家的正常生活。 时值小雪,早梅绽放,不少人家的庭院都有栽种梅树,是以各府纷纷办起了赏梅宴。 镇国公府有一片白梅林,花开似雪,正好镇国公世子夫人携女回京,便也办了个赏梅宴。 这天,镇国公府大姑娘张婉婉兴奋地跑进世子夫人房中。 “母亲!” 世子夫人看到盛装打扮的女儿,明媚俏丽,眉宇间又透着将门虎女特有的英气,欣慰地道:“婉婉今日真好看。” 张婉婉略带羞涩地问:“母亲,晋王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呢?” 世子夫人笑道:“听你祖父说,生得面如冠玉,是个十足的美少年呢。难得的是他脾气极好,外间都说他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镇国公在家书中告知世子,皇后娘娘或有意将张婉婉许配给晋王,让世子夫人把张婉婉从边境带回京城。 张婉婉听母亲这么说,不由脸泛红晕,心中暗喜。 世子夫人又道:“他比你还小一岁呢,你是表姐,一会儿可要让着他,千万别使小性子。” 张婉婉脸又一红:“知道了,母亲。” 贵客们陆续到来,张婉婉随世子夫人前往花厅迎客。 今天来的贵女不少,最为耀眼的自然是清河崔氏的崔瑾,范阳卢氏的卢美仪。 她二人都是一等世家的嫡出贵女,崔瑾清丽,卢美仪娇憨,均是少见的美人儿,在一众贵女中如鹤立鸡群,分外显眼。 张婉婉自小在边关长大,性格活泼开朗,很快便与众贵女打成一片。 崔瑾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张婉婉。 她问过哥哥了,晋王素来不近女色,身边也没有贴身宫女侍候,更没听说过他有心仪的女子。 那么,是不是皇后娘娘暗示过,要他娶张家的姑娘为妃呢?就是眼前这位张大姑娘么? 她看起来倒是心无城府,很好相处的样子。 但骄傲如崔瑾,怎么会甘心屈居于人? 她认为像她这样出身高贵,精心教养出来的世家贵女,才更合适母仪天下。 听说祖父会亲来京城,她希望祖父能争取到晋王的信任。 这时,侍女来报,晋王殿下到了,请世子夫人与大姑娘到前厅见礼。 张婉婉羞红着脸,跟世子夫人来到前厅,只见祖父与长兄张淮正和一位身着皇子服饰的少年说话。 张婉婉随世子夫人向晋王见礼:“见过晋王殿下。” 南宫清和连忙来扶世子夫人:“舅母不必多礼。今日外甥是来认亲的,舅母快请上座。” 镇国公也笑道:“对,自家人,行家礼即可。婉婉,快来见过你表弟。” 张婉婉抬眼一看,顿时眼前一亮,好一个温润俊秀的美少年! 她脸泛红晕,盈盈一福:“表弟好。” 南宫清和目不斜视,回礼道:“见过表姐。” 镇国公呵呵笑道:“你们年轻人自去玩吧,不用陪我这个老头子。淮儿,婉婉,你二人陪殿下去院子里赏梅吧。” “是,祖父。” 庭院里,一株株白梅在枝头绽放,花瓣似雪,香气沁人。 各个世家公子、名门贵女,身着狐裘华服,三五成群地漫步在白梅树下,谈笑风生。 梅林中的亭子内,摆放着精致的酒器和茶具,侍从在一旁烤着油滋滋的鹿肉。 逛累了可在亭子内一边吃着烤肉,一边喝着美酒,实在是赏心乐事。 崔瑾和卢美仪领着一群闺秀,迎面碰上了南宫清和三人。 众贵女内心窃喜,自从南宫清和成为中宫嫡子后,摇身一变,成了最受京中贵女欢迎的“香饽饽”。 这位马上就要成为东宫太子了,最关键的是,他还未婚! 谁能抢到他正妃的位置,谁就是以后的皇后娘娘啊! 就算抢不到正妃的位置,侧妃也行,只要晋王荣登大宝,那也是贵妃啊! “见过晋王殿下。” “晋王殿下万福。” 众贵女莺声燕语,围绕上来,那炽热的眼神,弄得南宫清和颇为狼狈。 如果齐王在此,他定能左右逢源,乐不思蜀,南宫清和除了和江璃相处过,何时接触过这么多年轻貌美的贵女? 他实在招架不住,连忙告辞道:“淮表兄,小弟尚有要事在身,这便告辞了。麻烦淮表兄与外祖父说一声。” 张淮无语,只好送他出去。 张婉婉也很不高兴,她和晋王表弟还未说几句话呢,这群不要脸的贵女就围上来了,谁不知道她们是冲着太子妃之位去的? 就连那两位清贵无比的世家嫡女,也似乎不能免俗呢! 崔珏陪同南宫清和一起赴宴,他已入了詹事府,未来是奔着东宫太子属官去的。 崔珏笑道:“殿下缘何匆匆出来?” 南宫清和很实在地说道:“我不习惯这种场合,与其与一群不熟悉的人虚与委蛇,还不如去太医院看医案呢。” 崔珏笑了笑:“殿下迟早也是要习惯的。” 身为世家嫡子,他太知道了,身处高位,会有多少的身不由己。 第69章 新家 南宫清和回到晋王府,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 他在书房里辟出了一间密室,只有他一个人能进去。 南宫清和按下书架上的机关,密室门打开,他满心愉悦地走进去。 密室中间放着的,便是他在皇子所内用过的旧书案——阿璃钻过的那张桌子。 墙上挂着两幅画。 一张是他和江璃坐在狩猎场密林的树上,相视而笑。 另一张则是他和江璃初相识时的情景:头发蓬乱的娇美少女,在照顾发着高烧的小太监。 他打算将他与江璃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都画下来,以后作为送给心上人的惊喜。 南宫清和在旧书案上展开一张宣纸,略一思索,开始挥毫作画。 他这次画的是江璃在冷宫里请他吃饭的一幕。 依旧是蓬头垢脸的少女,脸上还沾着一小块锅底的黑灰,却笑得那样明媚灿烂。 而他则坐在她对面,一起吃着她亲手做的腊肉焖饭。 南宫清和怔怔地看着画中少女,回忆着她当日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觉看得痴了。 自从狩猎场匆匆一见之后,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江璃,虽然也时常通信,但他无比渴望见到她。 想着她笑语嫣然的样子,南宫清和喃喃道:“阿璃,你再等等,我们能光明正大见面的日子,快了。” 下次见面,他一定要一鼓作气说出那句话。 眼看夺嫡之争越来越剧烈,江璃开始担心住在外城平民区的莲姑姑,她想在内城买个宅子。 内城基本上是王公贵族、官员或富商的宅院,相比外城要安全得多。 江璃又去找谢长安帮忙。 “长安哥哥,你知道内城哪儿有宅子出手吗?” 谢长安微微一笑:“咱们江大东家要买宅院了?” “嗯,我想把莲姑姑、刘管事他们都迁到内城来,相对安全一点。” “好,我帮你打听一下。” 谢长安回府后,便把老管事叫过来。 “周伯,明儿你去隔壁问问,他们家宅子卖不卖,我可以出双倍的价钱。” “啊?”老管事愣住了。 不过大人既然这样吩咐了,必然有他的道理。 老管事深知大人的事不能多问,便依言去办了。 隔壁是一栋三进三出的宅子,住的是翰林院的一位侍读,家有一妻两妾,还有几个尚在稚龄的孩子。 他住在谢长安隔壁也是战战兢兢,生怕家中小儿吵闹,惹他不快,幸好这位煞星不常回来。 听说谢长安愿意以双倍价格买下这宅子,简直喜出望外,当即答应下来。 谢长安把这宅子买下来之后,便让老管事去和龙门商行的刘管事联系,以低于市场价两成的价格,把宅院卖给了江璃。 江璃听到刘管事的汇报,简直不敢相信事情这般顺利。 她兴奋地去找谢长安:“长安哥哥,太谢谢你了,刘管事已经把宅子买下来啦,听说比市场价低两成呢!多亏了你,才能找到这么合适的宅子!” 谢长安微笑道:“凑巧而已。” 江璃期期艾艾地问:“长安哥哥,我能去看一下新宅子吗?” 谢长安想了想:“明儿你早点出来,我带你去。” 次日,江璃早早就来到衙门,谢府的马车已等在外面。 江璃跟着谢长安上了马车,谢长安看她一脸雀跃,又想逗逗她。 “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小狸奴打算如何谢我?” “这回你又想要什么?” 江璃小脸顿时耷拉下来,不会又让她做荷包吧? 没想到他更得寸进尺:“你什么时候给我做里衣?” 江璃闹了个大红脸:“莲姑姑说了,那是给夫君做的!你又不是!” “你不是说不会反悔了?” “那又如何?”江璃嘟着嘴儿,“反正现在不是!” “提前预支,也不可以吗?”谢长安笑得邪气。 “哪有提前预支的?” 江璃涨红着脸,瞪了他一眼,“不知廉耻!这是不是你自己常挂在嘴边的话?” 谢长安看着她娇嗔的样子,不由心神一荡。 这时,马车一个颠簸,江璃猝不及防,一下跌进他怀里。 只听车夫说道:“对不住,大人,路上有个坑,您没事吧?” 谢长安道:“无事。” 马车继续前进。 江璃挣扎着想从他怀里坐起来,却被他抱住不放。 “别动,就让我抱一会儿。”他哑声道。 江璃红着脸:“你自己说的,以后莫要如此!” “我改变主意了。”他低低笑道。 江璃脸红红地贴着他坚实的胸膛,两颗心都在激烈跳动着。 “长安哥哥,”她小声道,“如果我有事瞒着你,你会生我的气吗?” 谢长安眼神幽深:“你瞒着我的事,多了吧?” 江璃从他怀里直起身子,低着头:“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我现在不能说……” “那能说的时候,你会全部告诉我么?”他深深地看着她,“我可以等。” “会的!”江璃喜悦地抬头,“只盼你莫要生我的气……” “好,我等你。” 看着她眼中欢喜雀跃的光芒,他忍不住缓缓低头,想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马车停了下来。 “大人,到了。” 谢长安有点惋惜地放开她。 江璃跟在他后面跳下马车,抬头打量周围的环境。 突然,她发现,这地方好像挺熟悉? 再一看,谢府? “这、这不是你家吗?”江璃吃惊地问。 难道他把自己的府邸卖给了自己?还以这么低的价格! “想什么呢?”谢长安又好气又好笑,指着隔壁的宅子,“那边才是。” 江璃抬眼看去,他指的是紧挨着他府邸的一所宅院,门前已挂上“江宅”的牌匾。 她害羞地:“我们现在是邻居了?” 两处宅院的围墙紧贴着,翻个墙头,便是他家了。 “你托我打听时,正巧隔壁宅子要出售,得来全不费功夫。” 江璃狐疑地看着他,竟有这么巧的事? “进去看看,你可喜欢?”谢长安笑道。 江璃满怀喜悦地推门走进去,刘管事正在指挥几个下人收拾屋子。 “谢大人!” 刘管事一眼就看到一身飞鱼服、高挑修长的谢长安。 正想问他怎么来了,再一看,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黑衣、脸戴面具的娇小人儿。 “东家,您也来了!” 刘管事惊喜地迎上来。 第70章 攻讦 江璃笑道:“辛苦刘叔了,我就是想看看这宅子,您忙您的吧。” 刘管事知道姑娘买这宅子,是为了他和莲姑姑的安全,不由感激地说:“姑娘,您这么惦记着我们,刘叔一定会为您管好商行。” 江璃开心地笑:“辛苦刘叔了,我就指着您赚大钱了。年底我一定给你们封个特别大的红包!” 刘管事看着她穿着夜行衣,戴着面具的样子,不禁唏嘘不已。 姑娘也太不容易了! 希望小姐在天之灵,能保佑她一路顺遂吧。 这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宅院,分为前院、内院和后院。 宅子不算大,整体布局十分精巧。 尤其内院中间的花园,更让江璃眼前一亮 叠石为山,亭台曲栏点缀其中,错落有致。 中央有一个小池塘已然结冰,待到开春栽上一池荷花,再养上几尾鱼,定然赏心悦目。 “喜欢吗?”谢长安看她一脸喜悦的表情,柔声问道。 “喜欢!我太喜欢了!”江璃开心得想转圈圈。 虽然她目前还只能住在荒僻破败的冷宫,但好歹已经有自己的宅子了! “我们小狸奴真是出息了。” 他笑道,拉起她的小手,向后院走去。 “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还没有自己的宅子呢。” 她的小手柔软滑腻,他竟舍不得放开了。 江璃脸红红,任他拉着自己的手,两人沿着青石铺就的小径往内走去。 宅子原来的主人,那位翰林侍读,估计也是一位爱花之人,后院栽种着各种梅树、桃树和梨树。 正值早梅盛开的季节,枝头花开如雪,香气淡雅。 江璃开心地说:“日后可以酿梅子酒、桃花酒。梨子还可以做冰梨酪。” 谢长安取笑她道:“别家闺秀见到这一树梅花,都要吟诗作画一番,小狸奴只想到吃食,果然是只小馋猫。” 江璃气哼哼地:“那你为何不找会吟诗作画的名门闺秀?” 谢长安笑道:“谢某一介武夫,不会吟诗作画,自是不喜欢那些只知风花雪月的女子,独独心悦那只贪吃的小狸奴。” 江璃转怒为喜。 “小狸奴会酿酒?” “略知一二。” “又是你师父教的?” “嗯。师父会的可多了!” 她师父也不知是什么隐世高人,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专教她这些吃喝玩乐的玩意儿! 江璃想到师父在树下埋着的那几坛梅子酒、桃花酒,他还开玩笑说这叫“女儿红”,等她日后找到道侣,再挖出来作为她的嫁妆,不由眼圈一红。 谢长安见状,轻轻把她拥入怀中,“我何其有幸,能喝到小狸奴亲手酿的酒。日后我陪你做梅子酒,可好?” “好。”江璃带着鼻音,伸手环住他的腰,“长安哥哥,谢谢你。” 谢长安笑道:“后院围墙那边,便是我家了。日后可以把这两面墙打通,做一个角门,方便出入。” 方便谁出入? 江璃满脸绯红:“大人,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吧?” “好。”他笑了笑,“走吧。” 回到衙门,江璃便和寅十一等暗卫便统统被撒出去,在京城各个大街小巷蹲点,要抓那子虚乌有的散发传单之人。 虽然天气寒冷,谢长安也担心江璃会冻着,但职责所在,他也不能太徇私,只能一再叮嘱她务必穿好大氅,尽量找一个避风的地方。 同时也将暗卫值班的时辰缩短,不让兄弟们在外面冻着的时间过长。 “不准给十六喝酒!”他盯着寅十一。 暗卫们冬日值勤时,会偷偷藏一小瓶烈酒在身上,用于御寒。 寅十一挠挠头:“知道了。” 他也不敢啊,小十六一个姑娘家家,一看就酒量不行,万一醉得不知人事,在寒冷的冬夜里,可是真会死人的! 江璃非常愧疚,因为她的缘故,害得暗卫们大冬天要在街头上蹲守,也知道他们铁定蹲不到那个“人”。 便吩咐龙门酒楼多送几桌席面过来,慰劳被她连累的兄弟们。 齐王党不想坐以待毙,他们又开始出招了。 宁阳伯上疏,指名道姓地攻击镇国公和沈阁老,说传单正是出自他们之手,为了让晋王顺利上位,污蔑周贵妃剽窃他人着作,以此攻讦齐王,公然给皇室泼脏水,其心可诛! 镇国公和沈阁老上疏为自己辩护,说自己根本没有污蔑周贵妃的必要。 “晋王乃皇后之子,正统嫡出,继承大统名正言顺,臣何须污蔑贵妃娘娘,抹黑皇室,以此攻讦齐王?” 宁阳伯又出来指证,镇国公嫡孙,时任禁军都尉的张淮,时常派人去茶楼酒肆散布谣言,推波助澜,致使传单上的谣言越传越烈。 你敢说,传单不是你们干的好事? 张淮辩称,自己派人去茶楼酒肆打听消息,也是想把散发传单的人揪出来,为君分忧,何罪之有? 这年头,难道去听听八卦,也是罪过么? 皇帝只听得头晕脑涨,他暗暗恼恨沈阁老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立齐王为储,戳破张皇后已有嫡子一事。 又恼恨镇国公与张皇后串通一气,设下圈套,让他同意将三皇子记在皇后名下。 老皇帝终于回过神来,知道当日皇后“病危”大抵是个圈套,心里愈发恼恨。 但镇国公府兵权在手,他也不好公然发难,正好借此机会收回兵权。 他将传单定性为“妖书”,森然道:“既然两位卿家自辩与那妖书无关,两位爱卿也年事已高,为避嫌疑,在妖书一案水落石出之前,两位卿家先在家养着吧。” “镇国公暂且将虎符交回,待案件查明之后,如镇国公与此无关,朕再另行定夺。” “臣遵旨。” 齐王党自觉这一仗赢得精彩,欢欣鼓舞。 内阁三大学士已去其一,晋王党又去了个头目,虽然只是赋闲在家,但只要让他们远离朝堂,朝廷要事他们便插不上手,连消息都要滞后许多。 张淮很不忿,大家都是一面之词,无凭无据,为何皇帝只惩罚沈阁老和祖父?对周贵妃剽窃一事装聋作哑,反而要追究“妖书”的作者? 镇国公道:“此事有损皇室颜面,圣上是不会承认的。” 他觉得暂时赋闲在家也好,先避一下风头,免得皇帝因晋王一事迁怒于他。 再说了,宁阳伯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他们,他们也可照此操作啊。 反正大家都没有证据,捕风捉影谁不会? 来啊,互相伤害呗。 第71章 刺杀 南宫清和很是担忧,他悄悄去信问江璃,何时执行计划二? 江璃回信说,目前情势,对镇国公等人不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不着急执行计划二。 相反,让镇国公等“晋王党”的首脑人物暂时避其锋芒,反而更安全。 让“妖书”的子弹再飞一阵,最好尽可能把齐王党的人拉下马。 爆料嘛,一点一点往外挤才好,对手不知你的底牌是什么,越慌乱,才越会自乱阵脚。 镇国公也开始出手了。 吏科给事中钱嵩上疏,告发礼部右侍郎郭长青和常阁老与“妖书案”有关。 他们炮制“妖书”,目的就是想将祸水引到晋王身上,借此阻止晋王上位。 常阁老与沈阁老一直不和,而且隐隐有支持齐王之势,所以要将他拖下水。 郭长青是常阁老的门生,自然也算齐王党。 常阁老和郭长青大呼冤枉,这完全是没有根据的诬陷! 皇帝无奈,只得命令这二人也待罪家中,并命锦衣卫去这几人家中搜查,自然是什么都没搜出来。 这一下如同捅了马蜂窝,齐王党开始疯狂攻击镇国公一派。 镇国公一派也不甘示弱,今天你参我一本,明天我也参你一本,主打一个有来有往。 闹了几天,最后内阁只剩下梁首辅一人,朝堂也空了大半,大理寺监狱都要塞不下了。 官员们人人自危,清晨上朝或上衙前都要和家眷告别一番,交代后事,生怕这一出门就回不来了。 皇帝震怒,重重斥责了东厂和锦衣卫,认为他们办事不利,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妖书案”的罪魁祸首! 尤其是东厂,最近是不是惫懒了?在山西竟然也找不到吕有良,这人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一时之间,东厂和锦衣卫压力极大。 东厂番子们日日在街上巡查,暗卫们加班加点地蹲守,江璃都累得下巴尖了几分。 谢长安看在眼里,心疼不已,却也没办法,只能叮嘱她带好手炉,给她准备姜汤,以免把她冻坏了。 这天夜里,南宫清和从宫里侍疾出来后,坐着马车回晋王府。 冬日的夜晚来得早,酉时三刻宫门落锁后,没多久天就黑了。 街上行人稀少,一队侍卫护送着晋王的车驾,“得得”的马蹄声在冬夜里分外清晰。 南宫清和微觉困倦,闭目假寐。 这时,突然一阵凌厉的风声,一支利箭如闪电般从马车窗口疾飞进来! 小太监元宝猛地将南宫清和扑倒,躲过了这灌满内力的一箭! “有刺客!” “保护殿下!” 侍卫们迅速把马车团团围住。 元宝连忙把南宫清和扶起来:“殿下,您没事吧?” 南宫清和惊魂未定:“我没事。有刺客?” 只听马车外面传来“磔磔”的怪笑声,刺客已与侍卫打斗起来。 南宫清和定了定神,悄悄掀起帘子向外看去。 几个黑衣蒙面的大汉,正和侍卫激斗着。 这几人武功高强,招式奇诡,侍卫们不久便处于下风。他们奋力抵抗着,不让刺客靠近马车。 一个持剑的大汉一剑逼开侍卫,飞身扑向马车,正欲举剑刺来! 南宫清和惊慌后退,说时迟那时快,只听鹰唳之声响起,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狠狠啄了一口那持剑的大汉。 “啊——”持剑大汉痛得后撤。 “乘风,快通知大人!” 一声熟悉的娇呼声响起,南宫清和蓦地睁大眼睛,连忙扒着车窗往外看去。 剑光如雪,一个娇小的黑衣面具人手持软剑,身形飘忽,在那几个刺客中飞快地穿梭着。 “阿璃?”南宫清和顿时热泪盈眶,激动不已。 原来江璃正好在这附近值守,听到打斗声,赶来一看,发现竟然有人想行刺南宫清和! 她连忙和小鹰一起,加入战团。 江璃其实并不是这几人的对手,但她踏云步全力施展开来,身形如云似烟,捉摸不定,这几人根本就摸不着她的衣角。 她和小鹰冷不丁就偷袭骚扰一下,大大减轻了侍卫们的压力。 南宫清和眼中异彩连连,他万万没想到,江璃的武功竟然这么高! 夜色下她身形飘逸,犹如御风行走、凌波微步,在他眼中,无异于仙子临凡。 江璃轻飘飘地掠到马车顶上:“殿下,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南宫清和激动得语无伦次。 江璃蹲在马车顶上,发出尖利的口哨声,召唤附近的暗卫支援。 其中一个黑衣大汉恨恨地叫道:“就是她,害了老五那个娘们!” 另外一个黑衣大汉目露凶光,举刀便向江璃袭来。 又听一声鹰唳声响起,凛冽刀风倏忽而来,那大汉连叫都没叫出来,便已身首异处! 热血一下喷洒在马车上,南宫清和顿时脸色苍白。 只听江璃惊喜地叫道:“大人,你来了!” 她一指那几个大汉,“他们跟上次那只黄河鬼是一伙的!” “好。”谢长安道,“你且歇着,这里交给我便可。” 他转向那几个黑衣大汉,邪邪一笑,“来得正好!” 这几人正是被刑部通缉的杀手“黄河六鬼”。 上次老五参与围捕江璃,被谢长安一刀捅了个透心凉,还割了首级,拿去刑部领赏。 刚才他又一刀把老四也杀了! 剩下那黄河四鬼既愤恨,又惊惧,一起向谢长安扑去。 侍卫们把马车团团护卫住,看着谢长安和那四鬼缠斗。 谢长安一对四仍游刃有余,刀光如闪电般,挟带着风雷之声呼啸而来,眨眼间又将四鬼中的老二斩于刀下。 “二弟!”黄河四鬼中的老大悲痛大叫。 老三吓得心胆俱裂,虚晃一招,正想逃跑,江璃轻飘飘飞掠而起,剑如银蛇,封住他的去路。 侍卫首领不由赞道:“谢大人真是好功夫!连他手下暗卫都如此了得!” 另一侍卫小声道:“那暗卫好像是个姑娘家?” 侍卫首领道:“姑娘家又怎么了,江湖中又不是没有武艺高强的女侠。” 南宫清和闻言,心里又是开心,又是酸涩。 阿璃身手竟然如此了得! 他深深嫉妒起能与她并肩作战的谢长安…… 这时,其他暗卫也赶到了,没几下,剩下的两鬼束手就擒。 第72章 提亲 谢长安吩咐暗卫把黄河六鬼连人带尸首都送去刑部,便上前施礼道:“殿下无恙否?” 南宫清和定了定神:“本王无事,谢大人辛苦了。多亏了谢大人及各位东厂兄弟,本王定重重有赏。” “殿下无恙便好。十一、十二,你俩陪同侍卫,送殿下回府。” “是!” “十六,你跟我回去。” “是!” 江璃装作不经意地看向马车中的南宫清和,冲他眨了眨眼,便和谢长安一起转身离开。 “乘风,走了!” 一只小鹰扑扇着翅膀从天而降,落到她肩膀上,谢长安低头看向她,二人神态极亲密。 南宫清和仍沉浸在她刚才那溢满星光的眼波中,看着他二人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 南宫清和遇刺,张皇后闻讯大为光火,她怒气冲冲地亲自去面见皇帝,要求他尽快查明幕后凶手。 刺客已交给刑部,皇帝遂命令东厂配合刑部,撬开那两个活口的嘴。 没想到的是,幸存的黄河两鬼,刚进刑部大牢没多久,就变成真的鬼了,死得透透的。 不用说,就是被灭口了。 “刑部有齐王的人!” 镇国公冷笑一声,会行刺晋王的,除了齐王党还有谁? 于是,镇国公一派又上书参刑部,说他们意图谋害晋王,眼看事情败露,便先行将刺客灭口。 东厂抓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刚进刑部大牢就死了?分明是刑部有内鬼! 皇帝被他们这种逮着一个就胡乱攀咬的行径,弄得头大无比。 再这么下去,朝堂都要空了! 眼看年关即至,朝中积压的公务堆积成山,他不得不命令“待罪”在家的官员们赶紧滚回来上岗,先过完年再说。 皇后和晋王的赏赐如流水般抬进东厂,连镇国公都亲自前来感谢了一番,并特地上书向皇帝表扬东厂。 如不是东厂暗卫兢兢业业,大冬天的晚上都坚持在街上值守,晋王就危险了! 郑守成听说行刺晋王失败,忍不住把他心爱的茶具砸了个粉碎! “没用的东西!什么江湖上顶尖的杀手,竟然连那小阉狗都打不过!” 浪费了他一大笔银子! 谢长安那“煞星”的名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廖督公武功独步天下,谢长安那小阉狗尽得他真传,武艺高强,在江湖上也是排得上名号的,要寻敌得过他的杀手,实在是不太容易。” 冯川献计道,“小侄听说南疆有苗蛊,蛊王及其手下四大圣使,蛊术出神入化。前些日子,东厂派去南疆的一队精干全部殉职,便是死在苗蛊手里。” 他压低声音道:“廖督公甚至在江湖上发了东厂追杀令呢。不如郑公派人前往南疆,和他们接触一下?” 冯川虽然在东厂任职,但他一直被廖无庸和谢长安边缘化,是以他并不知道,引发萃香阁大案的“宫嬷嬷”,便是南疆苗蛊的人。 郑守成眼一瞪:“胡闹!听说南疆蛊王乃是南夷国国师,让他相助,岂不是引狼入室、与虎谋皮?” 郑守成曾任内阁首辅,三朝元老,焉能不知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 他断然否决了冯川的提议,南宫曦和却动起了脑筋。 他对谢长安恨之入骨,只要能弄死他,与南夷国虚与委蛇又如何? 只要对他有用,给南夷国一点利益便是,难道这种边陲小国,还敢肖想天朝大国不成? 他不知道,人家还真的敢,托他母妃的福,差一点就成功了。 年关将至,镇国公又给南宫清和派了一队亲卫,保护他的安全。 南宫清和每日除了进宫请安,便窝在晋王府中闭门不出。 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待在书房的密室里。 南宫清和把那晚江璃持剑护卫他的英姿也画下来了。 画中人儿身姿飘逸,剑如游龙,和几个黑衣大汉缠斗着。 马车上的他,含情脉脉,目光缠绵地追随着她。 南宫清和痴痴地看着画中人:“阿璃,我何其有幸能遇到你!” 只要能和她厮守终生,他觉得不管让他做什么,他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江璃此时却又跟谢长安闹起了别扭。 楚飞雪回到鬼医谷后,对父亲楚谷主撒娇撒痴,说非谢长安不嫁。 楚谷主头痛无比,三年前谢长安在谷中疗伤时,他就看出爱女钟情于他。 楚谷主不是没有试探过谢长安的意思,却被他婉言拒绝了。 他叹了口气:“雪儿,他若对你有意,早在谷中疗伤时,便会应下为父许婚。” “婚姻之事,讲究门当户对。他是朝廷中人,年纪轻轻便是正四品的武官,又岂会与我等江湖之人结亲?” 鬼医谷虽然在江湖地位超然,但对于京中权贵来说,也不过是江湖草莽。 有几个朝廷命官,会求娶江湖女子? 楚飞雪被称为“江湖第一美人”,自视颇高,闻言大受打击,气急地道:“长安哥自己就出身市井,又岂会有这种门户之见?他、他怎么会是这种俗人?” 楚谷主无语,“你大师兄来信说,他身边有个十分宠爱的女子,听说也是出身江湖,你见他可有给她名份?连个妾室都不是。” 楚飞雪哭道:“那爹爹为何不肯出仕?以您的医术,当太医院院正也卓卓有余了!” “闭嘴!”楚谷主怒道,“鬼医谷有祖训,谷中弟子不得在太医院任职,你想为父做那欺师灭祖之人吗?” 楚飞雪大哭而去。 楚谷主终究不忍,便借为廖督公送年礼之名,携女前往京中。 沈暮春听说师妹又来了,连师父都请了出山,顿时头大无比。 他拜见师父之后,便忙不迭地搬进了族亲沈阁老府中,生怕师妹又追着他,要他带她去见谢长安。 楚谷主向廖无庸递了拜帖,前往督公府拜见廖无庸。 “多年不见,督公大人风采依旧啊!” “楚谷主也是潇洒不减当年啊。” 二人寒暄一番后,楚谷主很不好意思地说明来意,愿以整个鬼医谷作为嫁妆,将独生爱女许配给谢长安。 等于说要把鬼医谷送给东厂了。 第73章 求婚 廖无庸很诧异,难道楚谷主没听说过谢长安的“天阉”之名吗? 他转念一想,谢长安曾在鬼医谷中治伤,楚谷主应该熟知他的身体情况,没准能治愈他的隐疾? 这对长安,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是真心把谢长安当亲生儿子看待,这孩子如此出类拔萃,英武过人,他也不忍心看着他走自己的老路,孤苦一生。 而且,楚谷主的提议他也有点动心,得到鬼医谷,无异于能号令江湖,这对东厂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廖无庸呵呵大笑:“这等美事,本座自然不会反对,只不过还得征询一下长安的意见。” 楚谷主大喜:“那便先谢过督公大人!希望督公大人能玉成此事,草民不胜感激!” 当廖无庸把谢长安找来,说了此事后,谢长安却断然拒绝。 “义父,请恕孩儿不能应允!我无意娶妻,何况我身边已有了相爱之人。” “她曾对我舍命相救,情深义重,也不嫌弃我是个天阉之人,孩儿此生有她足矣!” 廖无庸叹道:“你若不愿,我也不勉强。义父总归是盼你好的。” “谢义父成全!” 江璃从寅十一那儿听到消息,说鬼医谷谷主亲自求见廖无庸,欲以整个鬼医谷为陪嫁,要将楚飞雪许配给谢长安,顿时醋意大发。 她气恼谢长安居然没有主动告诉她这件事,难道他还想享齐人之福? 江璃决定,不理他了! 谢长安发现,江璃又开始躲着他,知道这丫头肯定是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不由暗暗咬牙。 他照旧在衙门胡同口堵她,把她掳上马,带回府中。 江璃撅着嘴,待他一放开她,一言不发,拔腿就跑。 谢长安气结,一把将她逮回来,禁锢在怀里,问道:“你想去哪儿?” 江璃气鼓鼓地:“我回自己家去!” 谢长安无奈地:“别生气了,我没同意。” 江璃气哼哼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长安笑道:“小狸奴莫不是吃醋了?” 江璃嘴一扁,“哇”地哭了:“你就知道欺负我,她有谷主爹爹撑腰,我谁也没有……” 谢长安顿时心软成了一滩水,把她紧紧拥入怀中,“谁说你没有,你不是还有我?” 江璃哭得抽噎不已。 谢长安柔声哄道:“乖乖小狸奴,别哭了,你再哭,我就……我就亲你了!” 江璃果然一下止住哭声,脸儿涨得通红,“登徒子!” 谢长安轻笑一声,柔声道:“你想知道什么,不会来问我?自己生闷气,没得气坏了。” 江璃嘟着嘴:“非得我问你,你才说?你就不能自己来告诉我?” 坦白从宽,隐瞒从严! 谢长安一时语塞:“我这两日公事繁忙,本想忙完了再与你说……” “公事重要,还是我重要?”江璃不依不饶。 “自然是……你重要!” 谢长安福至心灵,抱着她低声下气地哄着,“我错了,日后再也不会如此了,小狸奴就原谅我吧。” “你打我几下,权当解气,别恼我了可好?” “不好,打你我还嫌手痛呢。” “我给你揉一下……” 江璃想到他平日在她面前威风八面,动不动就要打要罚,如今风水轮流转,不可一世的谢长安也得做低伏小,忍不住“扑哧”一笑。 谢长安见她终于笑了,遂把她抱在膝上,笑道:“不生气了?不生气我们便好好说话。” 他把廖无庸如何和他说,他如何断然回绝,一一告诉江璃。 “小狸奴,我此生,有你足矣。” 江璃听得心花怒放,脸上露出一个甜蜜无比的笑容。 谢长安终于忍不住,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 江璃只觉他温软的唇轻轻落在自己额上,不由羞涩万分,低着头不敢看他。 谢长安看着她雪白的脖子,嫣红的嘴唇,喉结动了动,耳朵红得滴血。 江璃小声道:“鬼医谷作为陪嫁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以后,会有很多很多钱!” 谢长安不由失笑:“那日后,便指着小狸奴养我了。” 江璃嘟着嘴:“先说好了,不许你纳妾,想也不要想!” 谢长安笑道:“如果没有遇到你,我本就不想娶妻,更没想过要纳妾。” 江璃忽然想起,他也从未说过,要娶她为妻。 她涨红着脸,直接问道:“那你……要娶我吗?” 谢长安笑出声来,柔声道:“傻丫头,这话应由男子来问。” 江璃满眼雀跃:“那你快问呀。” 他定定地看着她,深吸一口气,郑重地道:“小狸奴,嫁给我好不好?我定竭尽所能,护你一生无忧。” 江璃笑得甜蜜,正想点头,突然又顿住:“你还没有答应我呢,不准纳妾!什么平妻,通房,一个都不许有!” “好。”谢长安轻轻握住她的手,“我此生,有你一人足矣。” 江璃也回握他的手,重重点头,“好。”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虽然早知道答案,但亲耳听到她的允诺,谢长安仍忍不住心情激荡,紧紧抱住她,恨不得就此天荒地老,永不分离。 “待你出宫之后,我们便成亲。” 江璃有一件事实在好奇得紧,闻言便涨红着脸,嚅嗫道:“别人都说你是、是那啥……不能成亲的……” 谢长安又好气又好笑,都答应他的求婚了,这才想起问这个。 “我是不是,”他在她耳边低低说道,“等到洞房花烛夜,小狸奴便知道了。” 江璃本能感到危险,不禁大羞,挣脱他的怀抱,“登徒子,不理你了!” 心里却更像猫抓一样,到底是不是啊? 谢长安见她羞得不行,怕把她惹急了,便笑道:“既然来了,要不要去看看你的新宅子,修缮得如何了?” 江璃眼前一亮:“好啊!” 谢长安提了个灯笼,二人掠过围墙,落在江宅后院。 江璃不满地:“我回我自己家,为啥要像做贼一样?” “这么晚了,刘叔肯定睡了,你还想折腾他起来给你开门?” 刘管事对这宅子的装修不太满意,觉得配不上他们姑娘,便请了人重新修缮。 这时尚未完工,晚上也只有刘管事和一个小厮留守。 第74章 筹划 江璃二人正在后院看着刚粉刷好的房子,突然一声暴喝:“谁?” 原来刘管事发现后院有灯光,以为进了贼人,连忙前来查看。 “刘叔,是我。” 江璃连忙走出来。 “姑娘?谢大人?” 刘管事大吃一惊,“你们怎么来了?” 还跟做贼一样,有大门不走,居然翻墙进来。 谢长安笑了笑:“正好在附近值守,顺便过来看看。” 江璃不好意思说他们是从谢府翻过来的,也点头说道:“对,刚好路过,就进来看看,怕您睡了,不好吵醒您。” 刘管事闻言,顿时有些心疼,大晚上的,他家姑娘还得在外面冻着! “那正好在家里歇一歇,天太冷了,我给你们下碗面?” 江璃眼前一亮,她在小贵人的记忆里,看过莲姑姑做的老余杭特色面,脱口道:“我要吃爆鳝面!” 刘管事苦笑:“姑娘,大冬天哪来的鳝鱼?羊肉面可好?” “好!”热腾腾香喷喷的羊肉面,江璃也想吃,“浇头多放点。” “好嘞,谢大人呢?”刘管事又问。 “和她一样即可。”谢长安道。 刘管事请江璃和谢长安到前院花厅坐着,吩咐小厮掌灯,奉茶。 花厅里,炭火烧得屋子里暖烘烘的,江璃捧着一盏热腾腾的西湖龙井,浑身都舒坦了,“还是自己家舒服啊。” 谢长安看着她眯着眼,如同一只慵懒的猫,不由笑道:“岳母大人给你取的乳名真没错,就是一只小狸奴,又贪吃,又狡猾,冷不防还会抓你一把。” 江璃听他“岳母大人”都叫上了,脸一红:“叫谁岳母大人呢?你和我娘提亲了吗?” 谢长安认真地道:“待你出宫后,三书六礼,问媒下聘,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我会明媒正娶,将你风风光光地娶回家。” 他心想,就算她要死遁脱身,不能恢复江府千金的身份,他也会为她安排好退路,让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 江璃脸泛红晕,心里甜蜜无比。 刘管事端来了两碗红烧羊肉面,劲道的面条,浇上足足的羊肉汤头,好吃得舌头都要吞掉了。 吃完面,江璃正好有事要和刘管事商量。 龙门商行刚收回了两个以前被江府侵占的旺铺,一个是酒楼,一个是茶馆。 江府经营不善,在龙门商行的刻意挤兑下,这两间酒楼、茶馆很快便宣告破产,被龙门商行低价盘下了。 “茶馆改成雅集,酒楼专营江南船宴。”江璃说道。 谢长安第一次见她这么认认真真,一本正经地打理自家生意,不由饶有兴趣地在一旁听着。 “船宴?好主意!”刘管事眼前一亮,酒楼的位置就在护城河边,正好做船宴。 江南船宴流行于余杭一带,谢长安去余杭公干的时候,也是吃过的,宴席设在一只只画舫上,以河鲜为主。 一边泛舟水上,一边品尝美食,再有歌伎伶人奏乐歌舞,谢长安可以预见,这船宴开张之后,生意会如何火爆。 他不禁莞尔,难怪小狸奴说她以后会有很多很多钱,果然不是大话。 “那冬日河面结冰之后呢?”刘管事问道。 京城不比江南,冬日河面是会结冰的。 江璃笑道:“到时将画舫拴在岸边连成一排,便是一个一个包厢。冰上可以搞的花样也不少啊,可以观冰嬉,赏冰灯,还可以放烟花呢。” “姑娘大才!” 刘管事不禁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他家老爷的外孙女,看这经商的天份,果然是方家的血脉! 谢长安忍不住嘴角含笑,他严重怀疑,这丫头就是自己想玩儿,才琢磨出这么多花样。 “那雅集呢?姑娘打算怎么做?” 江璃道:“春闱在二月,这时已陆续有外地举子进京了,我想把那茶馆改成一个专供读书人吟诗论道之所。” “请一位众所周知的才子来出任雅集主人,每日由雅集主人出一题目,吟诗作赋,坐而论道,即兴作画都可以,每月选出优秀作品集结成册。” 这个雅集,她还有别的用途。 “好!”谢长安也忍不住拍案叫好。 他虽然是武官,也知道此事乃一大善举。 文以载道,以文化人,历朝历代的明君都非常注重教化百姓。 雅集既为天下文人提供了展示才华的舞台,也有利于大楚文风昌盛。 他不得不对自家小姑娘刮目相看,深感与有荣焉。 真不知她那位高人师父,是如何教出如此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你师父,一定是位惊才绝艳、才高八斗的世外高人,可惜我无缘得见。” 回去的路上,谢长安不由感叹道。 难怪江璃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见识甚至远超与她同龄的世家子弟、书院才子。 “除了练功,你师父平日都教你什么?四书五经?” 他很好奇江璃师父的教育方式。 “就是给我讲故事啊,每天都讲,什么晋献公假虞灭虢、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信陵君窃符救赵……” 其实就是她小时候晚上不肯睡觉,明玄真君为了哄她,把凡间的名人、史实当睡前故事讲给她听,恨不得三界六道都讲遍了。 “我记性好,师父讲一次我便记住啦。” 江璃笑吟吟地道。 谢长安恍然,难怪夫子经常说:“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他有些惭愧,当年廖无庸也是请了夫子来教他读书的,他在武学上极有天赋,一心只想舞刀弄枪,在习文上便惫懒许多。 “日后我们的孩儿,便让你教他习文,我教他学武。” 谢长安在她耳边低低说道。 深夜街头,两人共乘一骑,江璃倚在他胸前,他身上的大氅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被他温热的气息包裹着,江璃有点昏昏欲睡,闻言顿时瞪大眼睛,抬头看他。 都说到以后有孩儿了,就是说,他不是……那啥? 谢长安低头看她,微微一笑:就是你想的那样。 江璃顿时羞得把脸埋在他胸前。 谢长安笑道:“要是你师父尚在,他会不会同意你我的婚事?” “我师父一定会庆幸我能遇到你,不会把我关在后宅,能纵容我去做我想做的事。” 江璃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谢长安轻笑一声:“那你打算如何奖赏我?” “你又想要什么?” 江璃闻言,小脸顿时一垮。 他笑道:“现在我是你未来夫君了,什么时候给我做里衣?” 江璃气得捏着小拳头打他,“你到底有完没完?” “没完,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呢,你慢慢做,不着急。” 第75章 雅集 楚飞雪得知谢长安断然拒绝了他们的婚事,不由恨意横生,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弄死谢长安身边那个女暗卫。 无奈她进不了东厂,暗卫们又统统带着面具,来无踪去无影,她根本就逮不着人,更别说给她下毒了。 楚谷主无奈,生怕楚飞雪不管不顾,在这权贵遍地的京城中惹出事来,强行把她带回谷中,沈暮春和谢长安都松了一口气。 一个是终于不用担心师妹会来烦他了! 一个是终于不用担心小丫头又着恼了! 两人均心有戚戚焉。 龙门雅集率先开张了。 江璃暗中传信给南宫清和,请他寻找能担任“雅集主人”的文人才子,南宫清和把这件事交给崔珏去办。 崔珏这才知道,龙门商行幕后东家也是晋王的人,不禁暗暗赞叹,祖父果然押对了宝! 李氏商行利润巨大,龙门商行又日进斗金,晋王有钱有人有兵权,何愁大事不成? 听说雅集也是龙门商行幕后东家的主意,不得不说,这位东家也是一位极有远见的谋士。 雅集一开,天下才子云集,日后晋王自然也能得到天下读书人的支持,天时地利人和俱全了! 雅集对于世家子弟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事情,崔珏把族中一位满腹经纶的堂兄崔璟请了出来,担任“雅集主人”这个角色。 崔璟确有才华,他一加入,便把龙门雅集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他又以“雅集主人”的身份向天下文人才子广发邀请函: “古有兰亭集会,今有龙门雅集。值此良辰吉日,特邀诸君共襄盛举,以诗会友,以文会客,望诸君拨冗莅临,不吝赐教!” 清河崔氏的名号何等清贵,听说崔氏郎君出任“雅集主人”,龙门雅集甫一开张,便客如云来, 尤其是上京赶考的举子们,无不趋之若鹜,这个雅集,正是他们扬名天下、结交知己的好地方啊! 走进大堂,入目便是两块雕花牌匾,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大字,据说出自当代书圣白莲居士的笔下——“蟾宫折金桂,鲤鱼跃龙门”,正中是雅集的名称——“龙门雅集”。 大堂中央摆放着几十套檀木桌椅,雕花繁复,精致异常。 墙上挂着名家字画,这是清河崔氏友情赞助的,每一幅拿出去,均价值连城。 正前方则是一个小舞台,用以表演歌舞,或者作为比拼才艺的擂台。 大堂两侧,设有一间间的书房、茶室,棋室与琴房。 书房内,一排排书架,整齐地摆放着各类典籍,书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方便才子们即兴挥毫。 茶室、棋室和琴房,则可以品茗、对弈,兴致来了,还可以斗一斗琴艺。 所有读书人的风雅之事,这里应有尽有。 崔璟站在高高的舞台上,对着坐得满满的大堂深深一揖:“雅集初开,群贤毕至。璟不胜荣幸!吾等文人墨客,共聚一堂,以文会友,实乃一大盛事!愿诸君畅所欲言,以笔墨为媒,以诗酒为伴,共赏这风雅之事。” 崔璟不到三十,文采风流,气质儒雅,浑身上下,散发着世家子的优雅贵气,令进入雅集的文人才子,都顿时觉得这个地方极有档次,风雅无比。 他的开场白赢得大堂内一片喝彩之声。 崔璟微微一笑,公布了雅集今天的主题:岁寒三友。 “松傲霜雪,竹虚有节,梅独凌寒。愿诸君挥毫泼墨,共绘岁寒之美。” 各位文人才子开始构思起来,吟诗的,作赋的,挥毫作画的,都希望在这雅集开集当日,一鸣惊人。 楼上雅间,南宫清和在崔珏的陪同下,兴致盎然地看着这一切。 南宫清和眼中兴奋无比:“今日之后,龙门雅集定将一鸣惊人,扬名大楚!” 崔珏赞道:“龙门东家,实是大才,不知珏可有机会一见?” 听他对心上人赞赏有加,南宫清和心中泛起丝丝甜意,“目前她尚不宜露面,会有那么一天的。” 崔珏极擅观颜察色,他敏锐地发现,晋王说到这位龙门东家时,眉眼之间尽是柔情蜜意,不由心中一惊。 难道这位龙门东家竟是位女子?她便是晋王的意中人么? 可是他一直陪侍在晋王身边,并未见过有什么女子啊。 崔珏试探地问道:“不知这位龙门东家,是一位什么样的人?珏实在仰慕之极。” 南宫清和微微出神:“姑射仙人,大抵也不过如此吧。” 在他心中,阿璃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神女。 崔珏心中惊异,对这位晋王口中如“姑射仙人”一般的龙门东家更好奇了。 南宫清和笑道:“请告知崔璟兄,结集成册的费用,本王包了。” 崔珏拱手笑道:“殿下此举,大善!” 龙门雅集取得了极大的成功,开集当日,精彩的作品层出不穷。 崔璟将这些佳作集结成册,发行于世。 一时之间,龙门雅集成为读书人心中的圣地。 听说雅集的笔墨纸砚,均由晋王免费提供,每月佳作集结成册,也是全部由晋王赞助,他的贤名慢慢在文人之间流传开来。 江璃要办这雅集,还有一个重要目的,便是引导舆论。 这日,汇聚于龙门雅集的外地举子们,有人说起了《闺范传》一事。 “那传闻可是真的?《闺范传》一书,竟是贵妃娘娘剽窃他人作品所得?” “在座可有山西举子?那吕有良可是真有其人?” 在座还真有一位山西举子。 他愤慨地道:“确有其人!吕有良在当地还颇有才名呢,不知何故,自从《闺范传》此书面世后,吕有良及其家眷均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众人哗然。 “莫非他……已遭灭口?” 山西举子道:“听说是去江南投亲了,但至今杳无音信,连只字片言都没有传回来。” 这下,众人都相信,吕有良十有八九已遭遇不测。 这种传言越演越烈,汇集于京城的文人才子们无不义愤填膺。 读书人最恨这种“剽窃”之举,何况为了将他人作品据为己有,竟然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身为贵妃娘娘,齐王之母,便可以罔顾人命,肆意妄为么? 于是,众举子群情激愤,联名上书,要求皇帝查明此事,严罚周贵妃及涉案人员! 第76章 船宴 皇帝震怒,下旨命令东厂、锦衣卫、大理寺共查此案,务必找到吕有良及“妖书”的始作俑者,否则提头来见! 又命国子监祭酒出面安抚众举子,说此事无凭无据,不能光凭一份传单便给贵妃定罪。 请大家稍安勿躁,待事情水落石出后,圣上一定会秉公办理,绝对不会有意包庇,姑息养奸。 这才暂时把群情激愤的举子们安抚下来。 压力一下给到了东厂、锦衣卫和大理寺。 谢长安把东厂人手撒了一半去山西和江南,沿途寻找吕有良的踪迹,另外一半日夜轮班,在京城大街小巷蹲守可疑之人。 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龙门船宴依然如期开张了。 在试营业期间,江璃便请了东厂寅字卫的兄弟们,还有和她相熟的徐档头,去体验江南船宴。 她包了三条画舫,此时河面已然结冰,画舫全停在岸边。 船舱内放着炭炉,用的是上好的银丝炭,烤得暖烘烘的,纵是停在冰面上,也不会让客人觉得冷。 船舱内陈设得十分雅致,锦绣铺就,香气氤氲,四角各悬挂着一盏宫灯,一个古朴的汝窑花瓶,插着几枝盛开的白梅。 船宴主营的自然是河鲜,刘管事特意从东北请来擅长冬捕的“渔把子”,在冰面上凿出冰洞子,捕捞上不少鲜鱼。 可想而知,这冬日的鲜鱼,价格定会贵得离谱。 但对于京城权贵来说,吃的就是一个稀罕,就算是天价,也照样有人吃得起。 看着一桌子的鲜鱼锅子、鲜鱼鱼脍,寅字卫的兄弟们都咋舌不已,这一桌得多少银子啊?小十六家里的生意居然如此奢靡! 他们不敢调侃谢长安,便对江璃挤眉弄眼:“咱们头儿真是好福气,小十六自己有本事,家里又有钱,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这么好的姑娘!” 徐档头就比较直接了,多喝几杯后,搂着谢长安的肩膀笑道:“头儿,什么时候请兄弟们喝喜酒啊?” 江璃当时就闹了个大红脸。 谢长安笑道:“她还小,过一两年再说。” 江璃羞得扔下筷子就跑了。 谢长安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耳尖也红得滴血。 他站起来笑道:“兄弟们慢慢吃,我去去便来。” 他在无人的画舫上找到了羞涩的小姑娘。 江璃正趴在画舫窗口,看着远处的灯光。 谢长安从后面把她圈进怀中,笑道:“你跑什么?日后他们就不取笑你了?” 江璃往他胸前一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小声道:“长安哥哥,我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他在她发上轻轻落下一吻,哑声道:“我也想早日把你娶回家。” 江璃在心里暗暗道,快了。 这时,刘管事让人放起烟花,结冰的河面上,倒映着满天璀璨绚丽。 两人倚在窗前,心里满溢着甜蜜旖旎,只盼这一刻能到永远。 龙门船宴开张后,果然生意异常爆火,画舫不提前一月预订,根本就抢不着。 崔珏对那位龙门东家的巧思更是折服,冬日开船宴,本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却被她折腾出不少新鲜花样。 冰上歌舞、冰嬉表演、冰灯会、冰上花火节……令京城中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 难怪晋王对她如此倾心,不知何时,才能见一见这位惊才绝艳的女子? 如果有一日,她也入了晋王的后宫,瑾儿哪会是她的对手? 崔珏想到这儿,不禁暗暗头痛。 南宫清和自然是最早光顾船宴的那一批贵客。 刘管事得了江璃吩咐,拿出十分小心,殷勤接待。 茶上的是最好的明前龙井,鱼脍用的是最好的花鱼,切得透如碧玉,薄如蝉翼。 他亲自为南宫清和调好酱汁:“殿下请尝尝。” 南宫清和夹起一片莹白如雪的鱼片,拌上满满的配料,放入口中,但觉香辣酸鲜,鱼肉鲜脆爽口,一口吃下,口舌生津、满齿留香。 “江南鱼脍,本王一向只闻其名,未得一尝,如今看来,琼脂玉膏,也不过如此了!”南宫清和赞道。 刘管事拱手笑道:“殿下谬赞了!” 崔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入口中,也不由赞道:“妙哉!” 南宫清和眸光微动,笑着问道:“你们东家,是不是也最喜这鱼脍?” 刘管事恭敬回道:“我们东家素来便爱吃鱼,就是不会挑鱼刺,是以家中向来只给她做鱼丸、鱼羹,偶尔也做鱼脍,就是不能多吃,毕竟是寒凉之物。” 南宫清和不由失笑,爱吃鱼却不会挑鱼刺,阿璃怎的如此招人疼? 江璃爱吃什么,他暗暗记下了。 崔珏悄悄瞄了他一眼,晋王眼中的温柔缱绻都快溢出来了,他暗叹一声,这是爱到骨子里了啊。 龙门船宴名声鹊起,连张皇后都悄悄订了个画舫,和老皇帝微服私访去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缓解了不少,甚至还擦出了点小火花。 京中权贵们对此十分眼红,不少人还想将龙门船宴据为己有。 后来一查之下,发现龙门商行背后居然有东厂撑腰,只得悻悻然作罢。 京城下雪了,龙门船宴又组织了冰嬉大会,各种冰上活动层出不穷。 各世家公子、高门贵女可以滑冰、打冰球,年纪小一点的公子小姐则可以堆雪人、打雪仗,驾驭着小冰车满场乱窜,看得江璃眼热不已,恨不得自己也跑到雪地里,尽情地撒欢。 刘管事便悄悄给她开了个“深夜场”。 江璃带着小鹰,在深夜无人的冰面上旋转起舞。 雪片纷纷扬扬地飘飞着,她一身黑衣,形如鬼魅,逐风嬉戏,与雪共舞。 这画面也不知是唯美,还是吓人。 若不是有宵禁,这一幕不知会吓着多少深夜的行人。 谢长安静静地站在画舫上,看着她喜笑颜开、自由自在的样子,脸上不由笑意渐深。 希望在他的羽翼下,他的小姑娘能一直笑得这么明媚恣意。 年关渐至,“妖书案”仍毫无头绪。 当朝堂中又有人提出立晋王为储君一事时,皇帝淡淡道:“妖书一案悬而未决,众卿家莫不是忘了,尔等仍是待罪之身?” 你们身上的嫌疑还没洗清呢,就想搏那从龙之功?老子还没死呢! 众臣只得作罢。 皇帝虽然恼火,但不能不让人过年啊,只得暂时按下此事。 东厂、锦衣卫撒到山西、江南一带的人马,也逐渐撤了回来。 第77章 花苑 年前,江璃的新宅子终于修缮好了,她把莲姑姑从外城接了过来。 莲姑姑是她母亲的贴身侍女,是见过方家当年是如何奢华的,现在姑娘又不缺钱,便大手笔地布置起宅子来。 等谢长安终于抽出空,陪江璃去看宅子时,两人都被焕然一新的宅院惊呆了。 进入大门,便处处皆有景致,轩阁楼榭,曲廊蜿蜒,假山石壁,峰峦重叠,间中或有树木掩映,或有亭台点缀,不大的园子,生生造出了咫尺山林、移步换景的效果。 可以想见,当春日来临之时,桃红柳绿,草长莺飞,这宅院的景致将会如何美不胜收。 最奢侈的就是内院那个花苑了,四面均采用了大块的琉璃,使阳光能照到花苑内。里面还盘了火炕,种着各种奇花异草,纵然天气严寒,仍然百花盛放,香气四溢。 最过分的是,花木掩映处,居然还修了一个温泉池子! “这宅子没有温泉泉眼,只能现烧水了,放一些滋润肌肤的药材,姑姑再给你晒好各色花瓣,一样也有养肤的效果。” 说得江璃心痒难耐,她趁莲姑姑看不到的时候,拉着谢长安的袖子撒娇:“长安哥哥,我可不可以在家住两天?” 她一撒娇,谢长安就硬不下心肠,再说年关将至,各衙门也要封印了,便点头应允了。 江璃大喜,扑进他怀里,小声道:“过年时,我就好好跟莲姑姑学一下,怎么做里衣。” “小狸奴可要说话算数。”谢长安抱着她,低低笑道,“你晚上到后院来,我有东西给你。” “好呀。”江璃很期待,他是要送她礼物吗? 这晚,江璃如愿以偿地泡了个花瓣浴,躺在香气氤氲的池子里,温热的水泡得她骨头都酥了。 莲姑姑还给她煮了果茶,再摆上几色糕点,放到池子边上。 江璃在御兽宗当亲传弟子时,都没有这么享受过,真是一刻都不想在冷宫待着了。 明玄真君再疼她,也毕竟是个男子,不懂女儿家这些小情趣,哪会有莲姑姑这么细心? 泡得全身香喷喷地出来,莲姑姑又给她梳了个垂鬟分肖髻,插上几朵珠花。再换上一件月白色的长锦衣,桃红色的丝线绣着一朵朵绽放的桃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越发显得她容色照人,娇美绝伦。 “我们小狸奴长得真好,小姐要是还在,不知该多开心。” 莲姑姑看着她,就像看到了当年的方仪,不禁眼眶一红。 江璃打扮得如此好看,满心雀跃地要去给谢长安看一看,便说自己要去后院消消食,让莲姑姑自去忙了。 她开开心心地来到后院,发出三声短促的鸟叫,谢长安瞬间便从墙头飞掠而下,像是早就在等着她了。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她精心打扮的样子,不禁一时看呆了。 在冷宫时,她一直都是脏兮兮的衣裳,胡乱挽起的头发,成为暗卫后,平时就是一身黑色夜行衣,戴着面具,何时见过她梳妆打扮后,这般娇美无匹的样子? 江璃被他炽热的眼神看得有点羞涩,小声问道:“好看吗?” 他轻轻把她拥入怀里,低声道:“ 好看,我的小狸奴比天上的仙子还要好看。” 江璃喜滋滋地抬头:“你要送我什么呀?” 谢长安笑了笑,递给她一个精致的锦盒:“头次买这些,不知你喜不喜欢。” 江璃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对水头极好的玉镯,还有一支同款的玉簪。 “好漂亮!”江璃满眼喜悦,“喜欢,太喜欢了!” “我帮你戴上。” 谢长安把玉簪取出来,笨手笨脚地往她发髻上插。 他头次给女子戴发饰,差点戳到她头皮,惹得江璃娇嗔不已。 他又把那对玉镯套在她皓腕上,碧玉水色盈盈,配着她雪白纤细的手腕,美得难以言喻。 江璃把玩了半天,才恋恋不舍地把玉镯褪下来,收回盒子里。 “可不能给莲姑姑看到了。”不然她没法解释啊! “你若喜欢,回头再给你买,让你一天换几套。”谢长安笑道,“别家小娘子有的,我家小狸奴也要有。” “那我不是成了首饰架子?”江璃吃吃地笑,“我也不耐烦戴这么多,叮叮铛铛的不累么?” 这时,只听莲姑姑来寻她了,“姑娘,你在哪儿?该就寝了。” 谢长安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回去吧。” 江璃脸红得滴血,晕乎乎地回去了,只觉被他亲过那半边脸热得发烫。 江璃在家待了两天,每天就窝那花香馥郁的花苑内,晒着太阳,喝着甜甜的果茶,慵懒得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第三天一大早,谢长安就来接她,江璃唉声叹气地爬上马车,在莲姑姑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又回到荒僻破败的冷宫。 寅九在这儿替她守了两天,一见到她,便满脸幽怨地道:“小十六,你倒是逍遥自在了,我在这儿,被你家耗子和猫盯了两天,吓得我晚上都不敢睡觉!” 一睁眼,就有一排绿幽幽的眼睛盯着你,没吓疯就不错了。 江璃笑嘻嘻地道:“寅九哥,你过年能出来不?去我家玩吧,我那宅子修得可好了!” 她重点给寅九描述了她家里的花苑,如何在冬日里仍百花盛放,就算外面寒风呼啸,她还能在盘了火炕的花苑里喝着果茶,泡着温泉,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寅九羡慕嫉妒恨:“去,一定去!” 难怪小十六不愿在宫里当娘娘呢,宫里的娘娘也没几个有她这么快活的。 年关将至,南宫清和也想给江璃送节礼,以前是没地方送,现在可以送到龙门商行了。 于是乎,龙门商行三天两头接到晋王的礼单,从吃的用的穿的,到首饰头面,奇珍古玩,应有尽有。 江璃很头痛,南宫清和送得太多了,她回不起! 于是,她便让刘管事将这些东西折成银两,换成银票,交给李氏商号送回去,并告诫南宫清和不要和龙门商行来往过密,以免被人发现他俩的关系。 毕竟,她这个龙门东家,在东厂是有不少人知道内情的。 南宫清和收到江璃折价送回的银票,心里不禁失落异常。 阿璃不肯收他送的首饰头面、衣饰珍玩,难道她不明白他的心意么? 他冲动之下,便想给她写一封表明心意的书信。 第78章 封印 南宫清和挑了一张桃花笺,挥毫写了一首词。 “明月多情应照我,照我鹊桥早渡。经年别恨,一夕相见,正是金风玉露。执手凝咽,十载泣生离,相思几许?” “天上人间如是,尽离愁别绪,断肠处处。云河浩渺,关锁千重,相望成今古。天荒地老,君可许白头,朝朝暮暮?” 他借牛郎织女的传说,暗喻他与江璃,同样也是咫尺天涯,相思不得相见,并问她可否许他白头,从此朝朝暮暮,天荒地老? 江璃收到信后,却是一脸懵,啥意思啊这是? 其实南宫清和这首词写得相当直白了,可江璃并不是此界中人,所以闺阁女子都知道的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传说,她却是全然不懂。 明玄真君只教她读史明理,并没有教过她诗词,更不会给她讲什么牛郎织女、七仙女下凡等小情小爱的故事,没得教坏了自家小徒弟。 所以她完全看不懂! 南宫清和这一腔缠绵情思,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至于什么“相思”、“白头”,她隐隐觉得不对劲,也不敢拿这个去问别人,潜意识也不愿往那方面想,只道是什么暗语。 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仍是弄不懂后,便回信说,词写得很好,以后别写了,看不懂!咱有事说事行吗?还有,没事别通信! 毕竟让人传信,没有小狸花来得隐蔽,泄露的风险太大了。 南宫清和忐忑不安了几天,收到回信后,却是哭笑不得,只道她还没开窍,只得将一腔情思暂时按下。 他不知道,正如沈暮春说的那样,并不是不开窍,而是人不对,遇到对的人,就是一个眼神,心里也会百转千回,琢磨出无穷想法来。 江璃现在一门心思琢磨的是过年的事。 每年正旦节,皇帝会封笔,衙门会封印,从腊月二十一直到正月二十,这才恢复正常办公。 这就是说,大楚朝过年,从皇帝到官府,都会放整整一个月的假! 这段时间频繁进出宫门就不太方便了,所以谢长安应允江璃回家过年,让浣衣局那个替身宫女扮成她的模样,待在冷宫中便可。 反正宫里都认为玉贵人毁容了,立储之事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应该不会有人再去关注冷宫。 江璃得知谢长安答应让她回家过年,狂喜之下,跳到他怀里,主动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长安哥哥,你太好了!” 谢长安猝不及防被她亲了一下,呼吸一窒,把她从怀里扒拉出来,定了定神:“先说正事。” “这期间还是要安排值勤的,你莫要玩得太疯了。” “好。”江璃乖乖应道。 只要能让她回家过年,天天值勤她都愿意! “那里衣……” 看她一脸乖巧的小模样,谢长安就忍不住要逗她。 “我会学的……”江璃苦着脸。 他又把她揽入怀中,低低笑道:“刚才你亲了左边,再亲一下右边可好?” “休想!”江璃挣脱他的怀抱,吃吃笑着跑了。 莲姑姑得知江璃可以在家里待足一个月,喜极而泣,便开始大张旗鼓地置办起年货来。 鸡鸭鱼肉不用提前置办,到时让酒楼往家里送便行。 她让刘管事多买点山珍海味之类的稀罕货。 江璃说了,到时还要请隔壁谢大人来家里作客,怎么也得做几桌拿得出手的席面。 还要写春联、贴福字、剪窗花,鞭炮和烟花多准备一点,家里这个爱玩闹的小狸奴肯定天天要放。 给家里下人和各店铺掌柜、伙计的红包,都得由她和刘管事商量并准备好,江璃哪有时间管这个。 最最紧要的是,要给宝贝小狸奴做新衣、打首饰! 以前在庄子里,江夫人给的月钱极少,过年时她只能抠抠缩缩地给姑娘裁一件新衣。 如今姑娘自己能赚钱了,莲姑姑恨不得把这些年亏欠她家姑娘的都补上! 腊月二十,东门衙门举办封印仪式。 这日辰时,廖无庸来到东厂,亲自率领众人进行封印仪式。 正堂灯笼高挂,所有官印都供奉在大堂当中的案桌上。 廖无庸领着东厂诸人,恭恭敬敬向大楚开国将军的画像和牌位上香,叩头行礼,然后用“封印大吉”的红纸封条,贴在印匣上面。 至此,封印仪式完毕。 爆竹噼里啪啦地响起来,大伙儿都很开心,要放假了! 廖无庸瞥了一眼混在暗卫堆里,身形娇小的小丫头,笑了笑,“长安,你跟我来。” 顿了一下,又道,“带上你那个小暗卫。” 江璃听到廖无庸要见她,心里顿时忐忑不安,紧张得不得了。 这是……丑媳妇要见公婆? 谢长安在众人的起哄声下,把缩成鹌鹑的小丫头拉过来,一起去内堂见廖无庸。 谢长安领着江璃给廖无庸叩头:“祝义父松鹤长春,福寿安康!” 江璃小声道:“祝督公大人新春嘉平,长乐未央。” 廖无庸笑道:“好,好!” 他取出两个红包,分别递给二人:“新年我要留值宫中,便提前把红包给你们。望你们和和美美,万事顺遂。” “谢义父!” “谢督公大人!” 廖无庸听她声音娇嫩,看着年纪也小,不由笑道:“何时改口,称我一声义父呢?” 江璃大羞,脸一下红到了耳根。 谢长安也有点不好意思:“她还小,明年再说吧。” 廖无庸笑道:“你既认定了她,便早日给人家一个名份,义父也不是那种捧打鸳鸯的人。” “是,谨遵义父教诲!” 廖无庸走后,江璃大大松了一口气。 “督公大人好强的气势!” 令人不由自主,心生畏惧。 何况她还做贼心虚。 谢长安笑道:“义父这是正式认可你了。” 江璃脸一红:“你还没见过我娘呢。” 谢长安正色道:“正想和你商量,何时去拜祭一下岳母大人?你知道她葬在哪里吗?” 江璃眼圈一红:“我回去问问莲姑姑。我还未去拜祭过娘亲呢,以前只在她忌日时烧些纸钱香烛。”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把她的生父江侍郎直接忽略了。 谢长安想到调查江府得到的信息,对江侍郎相当不屑。 这种对枕边人谋财害命、吃绝户的小人,怎么配做小狸奴的父亲! 封印仪式完毕后,谢长安已提前预订了龙门酒楼的酒席,便和东厂诸人去聚餐了。 他以江璃是女子,不胜酒力为由,不让她参加聚餐,打发她先行回去。 江璃坐着龙门商行来接她的马车,开开心心地回她的新宅子去了。 第79章 拜祭 江璃回到家中,受到了莲姑姑的热烈欢迎,马上抱出一堆新做的衣裳,要她试穿。 “看看哪里不合适,姑姑赶紧给你改,过年的时候,可不兴动针线呢。” “啊?” 江璃只好在心里对谢长安说抱歉了,姑姑说过年不让动针线,并不是我不想学啊! 姑娘家天生就喜欢漂亮的新衣裳,刚开始江璃还兴致勃勃地试了一件又一件。 到后来,她实在受不了了,求饶道:“姑姑,差不多了吧,我就在家呆一个月,这一堆衣裳,我每日不重样,一个月都穿不完啊!” 莲姑姑拧眉道:“这些哪够了?在家穿的,见客穿的,出门穿的,谁家姑娘一天不得换好几套衣裳?大过年的,不兴穿旧衣的。” “不行,还是裁少了,还得再做几套!” “还有搭配衣裳的首饰,明儿姑姑陪你去多挑几套。” 江璃顿时头大,赶紧换个话题:“姑姑,我想去拜祭一下我娘。” 莲姑姑黯然:“倒是姑姑疏忽了,难为你还记得,是该带你去拜祭你娘亲了。” 次日,莲姑姑置办好祭祀用品,和刘管事一道,驾着马车,带江璃出了城,来到一处荒山。 江璃不敢置信地:“他们就把我娘葬在这儿?” 莲姑姑气愤地:“对,说你和小姐克老夫人,不光不让进江家祖坟,还随便找了个荒山,草草下葬了!” 江璃眼圈一红,咬牙道:“我记下了,日后必将让他们跪在我娘灵前,好好的将她请回去!” 刘管事也是神色悲痛,小姐是一个多美多温柔的人啊,竟被江府蹉磨致死,幸亏姑娘自己有本事,不然也得被害死在那冷宫之内…… 他暗暗咬牙,年后定要加快让江府破产的步伐! 莲姑姑带着江璃来到了方仪墓前,孤零零一个小坟包,只有一块小石碑刻着墓主的身份:方氏阿仪之墓。 并无任何字样显示她仍江府之人。 江璃冷笑,估计方仪临死前,也不想再和江府有什么瓜葛了吧。 她在墓前跪下,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娘亲,我来看你了。” 莲姑姑也哭道:“小姐,你看,你的宝贝小狸奴都这么大了,你在九泉之下,一定要保佑她啊!” 刘管事默默把香烛祭品在墓前一一摆好,三人在墓前叩了几个头。 江璃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在心里念叨着:“娘亲,我把自己许出去了,您未来女婿是正四品的武官,过两日我便带他来给您看看。” “他长得可俊了,又对女儿很好,您一定会喜欢他的。” 正念叨着,燃烧着的纸钱突然窜起高高的火苗,把江璃三人吓了一跳。 莲姑姑哭道:“小姐,可是你来了?你别吓着小狸奴……” 江璃心道:“娘亲,您别太激动啊,我挑男人的眼光肯定要比您强!” 那火一下就小了,似是气得不想理她了。 眼看天色不早了,要赶在城门关闭前回去,莲姑姑收拾好东西,拜别小姐,便和江璃、刘管事一道回去了。 晚上,江璃又偷偷在后院和谢长安约会。 她今日穿着一件粉色的锦缎小袄,领口装饰着一圈雪白的兔毛,梳着一个双丫髻,发间用珍珠点缀,愈显得她肌肤胜雪,娇美无瑕。 谢长安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声音喑哑:“真想把你藏起来,再也不给别人看。” “想得美!”江璃瞪着他,“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不会拘着我的!” 谢长安平复了一下呼吸,放开她,笑道:“我怎么舍得折断你的翅膀?” 江璃笑得眉眼弯弯:“长安哥哥,你最好了。” “今日去拜祭岳母大人了?” “嗯,你哪日有空?我答应娘亲,要带你去给她看看的。” “那便明日吧。” “我要出门,怎么对莲姑姑说呢?”江璃有点苦恼。 谢长安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笨丫头,说你要值勤啊!明儿我来接你。” “好。” 小鹰也扑楞楞地从墙头飞下来:“你们又要去哪儿玩?乘风也要去!” 这俩人现在动不动就扔下它,偷偷去约会,太过分了! “好好,明日一定带着乘风。” 江璃宠溺地把小鹰放在自己肩膀上。 小鹰长得快,现在快接近成年鹰的身量了,江璃那小肩膀还真有点撑不住它了。 次日,江璃哄莲姑姑说要值勤,上了谢长安来接她的马车。 她是穿着暗卫的服装出门的,上马车后,便换上便服,毕竟穿着暗卫的服饰去扫墓,也太打眼了。 谢长安给她准备的是一套月白色的对襟袄,领口和袖口都绣着精致的兰草花纹,下面搭配着与兰草同色的织金撒花裙,既清雅,又娇俏。 江璃很满意,没想到谢长安这么会挑衣裳。 谢长安看着她,眼神又幽深了几分。 “长安哥哥,是你亲自去买的吗?”江璃笑吟吟地问。 她可以想象,谢长安这个别人眼中的“煞星”,出现在京城的成衣铺子里,还是去买女子的衣裳,会引起什么样的轰动。 “周伯让锦绣坊送来的,”谢长安笑道,“家里还有好几套,明天给你送过去?” 锦绣坊是京城着名的成衣铺子,专门给达官贵人做衣服的。 一般都是上门量体裁衣,也有少量成品出售,价格不菲,一件衣裳要花费的银两,足够普通百姓一年的嚼用。 “千万别啊,你给我送衣裳,莲姑姑会怎么想?” “那便留着以后穿。”他眉目带笑地看着她,意味深长。 江璃脸一红,他意思是,留着以后嫁过去再穿。 “长安哥哥,你不知道衣裳样子是会过时的吗?”江璃嗔道。 谢长安一噎。 沈暮春一直在协助太医院帮老皇帝调理身体,私底下偷偷向他透露过,老皇帝时日无多,也就这一两年的光景了。 谢和安心想,要准备给自家小姑娘安排退路了。 到了安葬方仪那座荒山,谢长安给江璃戴上一顶帷帽,把她抱下马车,拎着一个装着祭品的篮子,一起向山上走去。 小鹰在他们上方盘旋着,一会儿展翅高飞,一会儿一个猛子俯冲下来,开心得不得了。 没想到,迎面碰到了一行下山的人。 看到为首那个人,谢长安眼神顿时犀利起来。 第80章 生父 为首那人,虽已年届四旬,却仍是眉目俊雅,风流蕴藉。 他见了谢长安二人,微微一怔,忙拱手道:“谢大人,真是巧了!” 他见谢长安拎着一个祭篮,身边跟着一个娇小玲珑、衣饰华贵的少女,只道他是带着侍妾来拜祭亲人。 谢长安冷冷回礼:“江大人。” 江璃看着来人,心里不由自主地涌起滔天恨意,眼前这人,正是她的便宜爹——江侍郎江修远! 他来这儿干什么?难道是假惺惺来拜祭她娘亲的? 她身上散发的恨意几成实质,江修远只觉身上冷嗖嗖的。 他有点诧异,这小姑娘一直盯着他做什么? 他不由又打量了她几眼,莫名觉得,这个戴着帷帽的小姑娘,身形熟悉得紧。 谢长安轻轻握住江璃的手,淡淡道:“江大人也是来祭扫的么?不知江大人哪位亲人,竟然葬在这荒山野岭?” 江修远有点讪讪:“是我一位友人,她家里已无亲眷,江某念着往日情份,逢年过节都会来祭扫一番,略表心意。” 他心里其实是舍不得方仪的,长得那么美的江南女子,性格又温婉可人,如不是夫人和母亲…… 谢长安笑了笑:“江大人真是情深义重。想必你那位友人在九泉之下,也会一直惦记你的。” 这话听在江修远耳中,怎么听怎么像讥讽。 东厂阉狗,果然脾气古怪! 他不想和这个“煞星”多谈,便略一拱手:“不敢耽误谢大人,在下告辞。” “请。”谢长安让出路来。 江修远只觉芒刺在背,匆匆下山。 他想到那小姑娘透过帷帽,死死盯着他的目光,不由又转过身来,往山上看去。 只见谢长安一脸宠溺地拉着那少女的手,低头和她说话。 江修远这才恍然发现,这小姑娘的背影,竟然与当年的方仪,十分神似! 谢长安正在哄小丫头:“别气,为这些人气坏自己,不值当。要不是你说要等出宫后,亲自动手,我早就弄死他们了。” 江璃气得眼泪在眼眶打转:“他怎么有脸来见我娘亲!” 她气冲冲地来到方仪墓前。 果然,昨天他们的供品已被清理掉,取而代之的,是江侍郎摆上的供品,还虚情假意地插了几支白梅。 江璃上前几脚,把那些供品踢飞,气鼓鼓地往方仪墓前一蹲:“娘亲,你看到他是不是很生气?” “你放心,女儿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她暗暗道,连那个“江璃”的仇,我也会帮你们一起报了! 谢长安把篮子里的祭品一一取出,摆放在方仪墓前。 拉着江璃跪下,叩了几个头,说道:“岳母大人,您放心,小婿对小狸奴一心一意,她的事便是我的事,日后我们定会为您报仇雪恨。” 江璃得意地道:“娘亲,您看看,你未来女婿好不好?他要是敢欺负我,您就托梦去骂他!” 谢长安啼笑皆非,只得一再保证:“小婿定会对小狸奴始终如一,我会尽我所能,护她一世无忧,岳母大人就放心把她交给我吧。” 二人祭扫完毕,江璃又问:“长安哥哥,你父母葬在哪里呀?我们不去拜祭他们二老吗?” 谢长安神色淡淡:“他们的尸首都不知在哪里,也没有留下任何遗物,想立衣冠冢都立不了。” 只能在寺庙给他们点了两盏往生灯,每年烧点纸钱香烛。 他们一家是逃荒出来了,父亲是个秀才,手无缚鸡之力,母亲也是一个娇弱的良家女子。 二人早就连病带饿,死在半道上了。 谢长安小小年纪,只身一人,跟着逃荒的人来到京城,混迹在一堆乞儿中。 如不是被廖无庸看中带走,估计他也早早去投胎了。 “长安哥哥,”江璃怜惜地拉住他的手,“日后我和你一起,给二老烧纸钱,希望他们来日投个好胎,不再受苦。” 谢长安抱住她,低声道:“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我俩从此便相依为命了。” “好。”江璃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前。 小鹰从天而降,落在谢长安肩膀上,生气地道:“还有我,还有我!你们怎么老把乘风忘了!” 谢长安笑道:“对,我还有乘风。” 他斜睨了一眼江璃,“你姐姐就不止了,她还有什么鼠鼠、花花、小白、虎子……” 江璃白了他一眼,这人连耗子的醋都吃! 江修远心神不宁地回到府中,夫人于氏迎出来,忿忿地道:“铺子没了两个,庄子的收成也少了一半,咱们家三位少爷又天天去账房支钱,买这买哪,账上没剩多少钱,这年没法过了!” 江修远头痛:“方氏偌大的家产,交你手里,这才几年,就被败光了?你到底怎么管的家?” 于氏大怒:“合着你就没花用?今天要说买字画,明天说要买古玩,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 江修远气恼地:“不说这个了。阿璃在宫中,到底如何了?你也不去打听打听!” 于氏冷笑一声:“你的好女儿,惹怒了圣上,早就被打入冷宫了!” “什么?”江修远蓦地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 阿璃今年才十五!一辈子就这么蹉跎在冷宫里了? 日后他到了九泉之下,如何有脸去见方仪?不对,他早就没脸去见她了。 江璃回到家中,余怒未消,便去找刘管事。 “刘叔,我娘还有几个铺子在江家手中?” 刘管事道:“京城还有四个,杭州府那边的,我已陆续收回大半,目前还有三四个。庄子倒是还有不少。” “庄子倒没事,只要是记在嫁妆单子上的,我日后都能收回来。”江璃哼一声,“我娘的嫁妆单子,我已经拿到了。” “当真?”刘管事喜笑颜开,“那便剩下那些个铺子了,等开春,刘叔使使劲,尽快让他们破产。” “太好了!我先谢过刘叔了!”江璃笑道。 刘管事笑道:“还是姑娘有本事,有谢大人和东厂撑腰,咱们家生意在京城才能这么快立得住脚。” 江璃悄悄道:“其实咱们背后还有晋王、皇后娘娘和镇国公,刘叔知道就好,千万别泄露出去了。” 刘管事一听大惊,难怪龙门商行所向披靡,背后站着这么多尊大佛,在京城还有谁敢惹他们? 没想到姑娘小小年纪,竟然如此能干!老爷子后继有人,可以瞑目了。 第81章 小红 拜祭完方仪后,江璃便开开心心和莲姑姑一道,投入到过年的热情中。 修真界并没有过年的习俗,那些真人、真君闭个关,眼一闭眼一睁,说不定就几十年上百年过去了,正是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哪有什么过节的机会? 江璃还是头一次体验到人间热热闹闹的烟火气,对什么都感兴趣,剪窗花不知剪坏了多少张红纸,被忍无可忍的莲姑姑禁止她再拿剪刀。 唯一头疼的就是要送礼! 她和谢长安等于在廖无庸跟前过了明路,因而肯定是要给督公大人送年礼的。 廖督公有权有钱,什么没见过,江璃挠了两天头,实在不知送什么,只好去问刘管事。 刘管事帮她去淘了几件奇珍,其中有一套白玉镂空转心茶具,做工十分精美,江璃听谢长安说廖无庸嗜茶,便请他把这套茶具送至督公府。 廖无庸果然极为喜爱,听说是江璃孝敬他的,不由笑道:“ 不错,不错,小丫头有心了。” 廖督公大手笔地回了一套纯金的首饰头面,沉甸甸的,江璃觉得她要是真戴在头上,估计脖子都直不起来了。 她又给东厂四大档头、寅字卫的头儿寅一,各送了一车的节礼,主要是江南特产,如丝绸、布匹、茶叶、金华火腿、各色糕点之类的东西。 平时对她多有照顾的寅字卫兄弟们,也各有礼物。 谢长安颇为吃味:“那我呢,你打算送我什么?” 江璃笑吟吟地道:“给谢大人的节礼,不是早就送到谢府去了吗?” 还是两大车呢! 谢长安握住她的纤腰,眼神危险:“那是给谢大人的,给未来夫婿的呢?” 江璃脸一红,求饶道:“长安哥哥,千万别提什么里衣了,莲姑姑说了,过年不兴动针线的,并不是我不想学……” 他微微一笑,桃花眼波光流转,蛊惑人心:“不做里衣也行,你亲我一下。” 江璃躁得耳根子都红了:“登徒子!你再闹,备好的礼物也不给你了!” 谢长安笑道:“不闹你了。” 他把她抱到膝上,低低说道,“要送我什么?” 江璃取出一对双鱼玉佩,她还特地给玉佩打了精致的络子,只要不动针线,这种手工活她还是做得挺像样的。 “喏,你一个,我一个。” 这对玉佩分为阴阳两条鱼,合在一起则可以首尾相衔,组成一块完整的玉佩。 谢长安果然极为喜欢:“这是送我的定情信物?” “嗯。”江璃羞涩地低下头。 他把玉佩挂在腰间,又要帮江璃也挂上,江璃嗔道:“要是让莲姑姑看到,日后她便不让你进门了。” 谢长安只得作罢。 他笑道:“猜猜我要送你什么?” 江璃眼前一亮:“我哪里猜得出来?” 她撒娇地扯住他的衣袖,“长安哥哥,你就告诉我吧。” “你明日出来,我带你去看。” “好呀!”江璃两眼亮晶晶的,不能直接拿给她的,定然不是小东西。 次日,江璃又说要出勤,跟着谢长安走了。 他径直把她领到郊外马场。 “马场?”江璃眼前一亮,“你要送我一匹马?” “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谢长安斜睨她一眼。 这时,马场管事拉着一匹小马走过来。 江璃眼前一亮,竟然是一匹汗血宝马! 这是匹小母马,大约三岁左右,长得很漂亮,一身枣红色的毛,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黑亮有神。 江璃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她走过去,伸手轻轻抚摸马头,暗中展开“谛听”之术,和小母马沟通起来。 “仙子姐姐,是你要做我的主人吗?我太开心了!” 小母马感受到她纯净的气息,强大的神魂,开心得发出“咴咴”的叫声,使劲用脑袋蹭她。 马场管事骇然,这匹马性情极为骄傲,轻易不让人碰它,没想到对这小姑娘,竟然喜欢得很。 谢长安心道,这天下的动物,估计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吧。 他笑道:“你准备给它取什么名字?” “小红。”江璃脱口而出。 谢长安扶额,她取名字,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 马场管事也很无语,这么神骏的汗血宝马,还是匹珍贵的母马,居然就随便取了个如此敷衍的名字! 可架不住人家马喜欢啊,小红听到江璃这么叫它,立刻“咴咴”地应了一声,把马头靠在江璃肩膀上蹭啊蹭,亲热无比。 “上马试试。” 江璃开开心心地翻身上马:“小红,走,姐姐带你去闯荡江湖!” 她都不用操纵缰绳,只要施展“谛听”之术,小红便能与她心意相通,随即开心的嘶叫一声,撒开四蹄奔跑起来。 等她回家和小红缔结契约后,更能随时随地,沟通无碍。 小红果然神骏非凡,奔跑起来如风驰电掣,江璃跑了一圈,简直开心得要飞起。 “长安哥哥,谢谢你,我喜欢极了!” 两人骑着马,在郊外慢慢溜达着。 谢长安问道:“你不和它结契吗?” 江璃道:“回家再说。” “不能给我看?” 说实话,他真是很好奇,人和动物缔结契约,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 江璃歪头看他:“你别当我是妖怪便行。” 他眼神幽深:“就算是妖怪,我也认了。” 江璃找了一个僻静之处,施展“谛听”之术:“小红,你愿意和我缔结契约吗?这样我们便能随时随地,心意相通了。” “愿意,我愿意!” 小红开心地咴咴叫着,它本能对眼前这个小姑娘十分依恋,只想时时和她待在一起。 “好。”江璃眉眼一弯。 她随即运功,从指尖逼出一滴血来,在小红额上画了一个繁复的符纹。 谢长安震惊地看着那血符慢慢成型,突然金光一闪,随即在小红额上消失了! “主人!” 小红娇滴滴的声音在江璃脑中响起,“小红好喜欢好喜欢主人!“ 江璃抱住小红钻进她怀里的马头,笑道:“我也喜欢小红,特别特别喜欢!” 谢长安仍震惊地看着她,这是什么仙家手段? 他的小狸奴,难道真是天上下凡的仙子? “御兽宗。” 江璃认认真真地道,“我不是什么邪魔外道,我是御兽宗亲传弟子。” 第82章 往事 御兽宗? 世上竟然有以“御兽”为名的宗门?难怪她什么动物都能驯服。 谢长安很诧异,莫非是什么隐世宗门? “嗯。”你就当是隐世宗门吧。 江璃怕自己再多说几句,便会招来雷劫。不知这算不算泄露天机? 她逐渐在他面前坦露自己的秘密,说明她正在慢慢打开心扉接纳他,谢长安心中十分熨帖,郑重道:“既是你宗门隐私,我绝不会向旁人透露半句。” 江璃开开心心地骑着小红回家,莲姑姑听说是谢大人送给她的,不由狐疑的打量着两人。 刘管事却是头大如斗,家里虽然修了马厩,但是汗血宝马这种名马,不是普通马夫能照顾的,他还需要去另请高明。 最后,小红被暂时寄存在谢府。 江璃隐隐有点高兴,这样她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入谢长安府邸了。 从谢府回来,江璃被莲姑姑拎回房中。 “姑娘,你老实说,你和谢大人……” 江璃见瞒不下去了,脸红红地道:“就、就是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莲姑姑一听,如雷轰顶,她应该早就想到的! 姑娘生得这般绝色,谢大人又是年少英俊,两人朝夕相处,少年慕艾,互生好感实属正常。 要是发生点什么,姑娘以后还怎么嫁人?要是谢大人不肯负责,始乱终弃怎么办? “姑姑,您就这么不看好我们?” 江璃嘟着嘴,“他说,等我出宫后,便会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把我娶回家。” “姑娘啊,你可千万别重蹈你娘的覆辙!” 莲姑姑眼圈一红,“你娘当年就是这么被那姓江的哄了!当官的有几个是好人?” 莲姑姑把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江璃。 当年江修远还只是工部司一个主事,来江南巡视水利,在西湖长堤偶遇方仪,顿时惊为天人。 一个是俊雅风流的年轻官员,一个是美貌无双的江南少女,自然而然很快便擦出火花。 江修远是正经科举出身的,诗词歌赋信手拈来,一天一首炽热的情诗,方仪这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哪里抵得住?当下便非君不嫁。 方老爷子一打听,这位江大人在京中已有家室! 夫人于氏还是名门之后,虽然于家家道中落,但烂船也有三分钉,在京中还是有一定权势的。 方老爷子坚决反对,他虽然只是商贾,但方仪可是他的独生爱女,掌上明珠,哪肯给人作妾? 无奈方仪铁了心要嫁江修远,江修远也信誓旦旦,愿以平妻之礼迎娶方仪。 江家家景不咋样,府中时常捉襟见肘,于氏听闻方家富甲一方,便动起了心思。 她一副贤良大度的样子,满口答应方仪以平妻的身份嫁进来,她愿意效仿娥皇女英,以姐妹相称。 方老爷子拧不过方仪,又见江家如此有诚意,只好点头应允。 为了让方仪在江家不受欺负,他甚至以方家半副身家作为陪嫁,百里红妆,奢靡无比。 方仪嫁进江府后,确实与江修远过了一段琴瑟和鸣的日子,随着她有身孕后,于氏逐渐露出真面目。 她与江老夫人沆瀣一气,暗暗蹉磨怀着身孕的方仪,导致方仪早产,挣扎着生下江璃后便卧病在床。 于氏又暗中找了位所谓“高僧”,说方仪所生之女不吉,一出生就克得江老夫人和方仪一病不起,强行将刚出生不久的江璃送到乡下。 又以方仪生了个“不祥”的女儿为由,将其降为妾室。 方仪本就产后虚弱,唯一的女儿被强行送走,自己又被贬为妾室,气急攻心,没多久便郁郁而终。 身在江南的方老爷子及方老夫人,闻此噩耗,痛心疾首,一病不起,没多久也双双病故。 就这样,江家不光侵吞了方仪的嫁妆,还吃绝户,以外孙女江璃的名义,把方家在江南的产业全数收归江家所有。 “然后再把我送进宫中,这样一分嫁妆都不用出了!”江璃冷笑一声,“于氏真是好算计!” “姑娘啊,你可千万要擦亮眼睛,不要走你娘的后路啊!”莲姑姑抹泪道。 “如此说来,方家的产业,全是在我名下的?”江璃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后来有没有过户就不知道了,反正姑娘那时还在吃奶呢,能知道什么?”莲姑姑气愤地道。 “我那便宜爹呢?于氏这么算计我和我娘,他也一声不吭么?”江璃冷笑道。 莲姑姑恨恨地道:“他没资格当你爹!老夫人瞪他一眼,他就不敢吭声了!你娘死的时候,虽也哭得抢天呼地,没过多久,又纳了两房妾室!” “你在乡下这么多年,他来看过你吗?于氏要送你进宫,他吱过一声吗?” 江璃冷冷道:“人家还一副一往情深的模样,年年都去拜祭我娘呢!” “你怎么知道的?”莲姑姑狐疑地看着她。 江璃只好老实交代:“前两日带谢大人去见我娘,正好撞见了。” “你还带他去拜祭你娘了?”莲姑姑无语。 “廖督公是他义父,衙门封印那天,我们给他叩头了,督公大人还给了我一个大红包。” 江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全盘交代了。 双方家长都见完了,您就看着办吧。 莲姑姑差点没气死,使劲戳着她脑门:“你是不是想等拜完天地,入完洞房再告诉我啊?” 江璃脸刷地红了,抱住莲姑姑撒娇道:“姑姑,我不是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吗?长安哥哥也没娶妻,他又答应过我绝不纳妾,我才不会像我娘那样呢!” 哥哥都叫上了!莲姑姑头痛不已:“我要见谢大人,亲口问问他。” “好吧。” 江璃腾地站起来,跑到后院墙根,扯起嗓子叫道:“乘风,告诉长安哥哥,莲姑姑要见他。” 莲姑姑脸顿时黑了,合着这么巧,这宅子正好挨着谢府,原来是早有预谋! 没过一会儿,刘管事把谢长安迎了进来。 当着莲姑姑的面,他不好公然翻墙,只好老老实实地上门拜访。 莲姑姑忍着怒气,带江璃来到前院。 江璃冲谢长安比了个口型:东窗事发了。 谢长安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一切有我。 莲姑姑见这二人当着她的面眉来眼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第83章 拒绝 莲姑姑把谢长安请进花厅奉茶,屏退众人,只留下江璃。 莲姑姑单刀直入:“我家姑娘,谢大人是如何打算的?” 谢长安郑重其事地道:“我心悦于她,必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莲姑姑皱眉道:“可是姑娘的身份……” 谢长安道:“姑姑放心,我会为她安排好退路,就算不能恢复江家千金的身份,也必定让她能堂堂正正现身于人前。” 莲姑姑叹道:“我虽是下人,但我答应过我家小姐,要竭尽全力,守护姑娘。谢大人,请恕我僭越,您能对姑娘始终如一吗?” 谢长安正色道:“谢某此生,有她一人足矣,必定对她敬之爱之,尽我所能,护她一世无忧。” 江璃听得小脸绯红,眼里全是信赖爱慕。 莲姑姑叹了一口气,起身对谢长安行了一个福礼:“望大人记得今日所言,万勿辜负姑娘一片心意。” 谢长安回礼道:“谢姑姑玉成!谢某言出必行,姑姑便放心将小狸奴交于在下吧。” 莲姑姑又瞪了这二人一眼,一个长安哥哥叫得亲热,一个小狸奴都叫上了,只怕早就瞒着她,打得火热了! 江璃伸伸舌头,嘻嘻笑道:“姑姑,这回您放心了吧?” 谢长安又道:“姑姑,外间对我,多有流言,姑姑切勿放在心上,那些……均不是事实。” 什么流言?莲姑姑心里咯噔一下。 等她深入打听之后,不由大惊失色。 大太监廖无庸的义子,一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煞星,还是个“天阉”之人,难怪二十多岁了,又官至四品,至今尚未婚配。 京中的贵女,谁敢嫁他? 莲姑姑回家后,慌忙揪住江璃问道:“姑娘啊,你莫不是被他哄了?谢大人竟是个‘天阉’?” 江璃脸一红:“他不是。” 莲姑姑更慌了:“他不是?你如何知道?” 难道这两人…… 江璃羞得不行:“姑姑,你想什么呢?” 她声如蚊呐,“他说过,日后我们的孩儿,便跟我习文,跟他学武。” 莲姑姑半信半疑,都说到日后有孩儿了,应该……不是吧? “不管是不是,我都嫁定他了。” 江璃小脸一垮,“姑姑,您想想我的身份,就算能顺利出宫,毕竟也是个……二嫁之身,您还想给我找什么样的好人家?” “长安哥哥对我呵护有加,也不嫌弃我的身份,我喜欢他,不想错过他……”江璃小声道。 莲姑姑不由眼眶又红了,姑娘真是命运多舛,都是江家作的孽啊! 江璃和谢长安算是过了明路,两人不再顾忌,谢长安光明正大地给她送首饰,送衣裳,送各种吃的玩的,江璃也干脆把双鱼玉佩用一根红绳串了,大大方方地挂在胸前。 她目前万事称心如意,唯有一事,令她极为头痛。 江璃正琢磨着送南宫清和什么节礼,毕竟他是她唯一的好友,礼物自然要用心准备。 她忽然想起他那首词,便学给莲姑姑听。 “姑姑,这写的,都是啥意思啊?” 莲姑姑笑了:“傻丫头,这是向你表白心意呀,前面说他与你如牛郎织女一般,只能相思,不能相见;后面问你,可否与他白头到老,相守一生?谢大人竟有如此文采?” 江璃震惊,南宫清和这是向她表白?他何时对她起了这种心思? “牛郎织女?这两人又是谁?” 莲姑姑笑道:“往年七夕,姑姑不是给你讲过他们的故事?” 她只道当时江璃年纪小,听过便忘了,又把这故事大概讲了一遍,只听得江璃秀气的眉头皱成一团。 莲姑姑转念一想,不对啊,姑娘和谢大人平时就朝夕相处,现在更是天天腻歪在一起,怎么会只能相思,不得相见? 她严肃起来:“这究竟是谁写给你的?” 小姐当年便是被江修远那混蛋写诗哄得死心塌地,这又是谁,想来哄骗她家小狸奴? “是……一位同僚,我也不知道他有这心思啊!”江璃哭丧着脸。 “你既和谢大人订下终身,便早些回绝了人家,切莫一脚踏两船。”莲姑姑正色道。 “知道了。” 江璃头大无比,都过了这么久了,她又冒冒然回复,说自己对他没意思,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要不干脆装死到底,就说自己看不懂? 可这样又有点对不住南宫清和,莲姑姑说得对,既然对他无意,就不要给他希望。 这种事,还是早日说清楚为好,免得影响他的大业。 她托刘管事寻了一块徽墨中的极品——程氏墨苑的“青麟髓”,并一套“吴兴三绝”的冯氏湖笔,一起送至李氏商号,让他们将此送给南宫清和,里面还附了一封信。 信中说,她最近看了一个故事,觉得匪夷所思。 汉代昭君和亲匈奴,先是嫁给匈奴单于呼韩邪单于,老单于死后,昭君请求归汉,皇帝不许,被逼再次嫁给老单于的儿子复株累单于。 江璃写道,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蛮夷之地,竟然还有如此陋习?实在为人所不齿!正所谓“仓禀实而知礼节”,或许是他们还处于茹毛饮血的阶段,所以才如此不知廉耻、不顾伦理? 她还鼓励南宫清和以后一统蛮夷,教化百姓,成就一代圣主。 南宫清和收到江璃用心准备的礼物,开心极了,没想到展信之后,竟是当头一棒,令他失魂落魄。 他本就是一个极聪明的人,如何看不出江璃的言外之意? 想必她终于琢磨明白了,才特意写了这个故事来拒绝他! 南宫清和既羞愧,又难过,“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不知廉耻、不顾伦理”这十六个字,字字如针扎一般,令他心痛难言,羞愧欲死。 阿璃真是冰雪聪明啊,往日只见她运筹帷幄,一击即中,没想到戳人心窝子,也如此正中要害! 南宫清和不禁苦笑。 没错,就算阿璃日后出宫了,她曾经是先帝嫔妃这一点无法改变,他若与她再结连理,世人会怎么看她? 只怕是流言蜚语,也会将她淹没! 更何况他若坐上那个位置,还要面对朝臣,面对天下百姓,又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 但要让他就此放手,他也做不到! 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早已令他刻骨铭心,情根深种。 她又如此殚精竭虑、全心全意为他谋划一切,可以说,他有今日,全凭阿璃所赐! 凭什么便不能与他共掌江山、同享荣光呢? 古有炀帝、玄宗,不也曾冒天下之大不韪,执意纳心仪的女子为妃吗?前朝的高宗,甚至还将父皇的妃子,立为皇后! 只要他是一位强势的君王,臣子们自然噤若寒蝉,不敢对宫闱之事指手划脚。 阿璃,你再等等,我定会让你,名正言顺地和我在一起! 江璃没想到,她这封拒绝的书信,反而更激起南宫清和的斗志,誓要成为一代雄主,只为了自己能做自己的主! 第84章 除夕 南宫清和没有回信,江璃也就把这事置之脑后,她现在的日子简直不要太惬意了! 莲姑姑每日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再打扮得漂漂亮亮,骑着小红,带着乘风,和谢长安一起去郊外兜风。 差点儿就要忘记,自己目前还是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小贵人。 要过年了,东厂也不去别人家里听墙脚了,而是和锦衣卫、五城兵马司一起,负责京城的治安,分日夜两班在街上蹲点值守。 江璃是暗卫,自然是夜晚出勤。 轮到她值守时,谢长安也一直陪着她,两人把值勤当约会,招来暗卫们不少白眼。 寅十一忍无可忍:“小十六,你们够了啊,天天秀恩爱,让我们这些光棍咋过年?” 江璃吃吃地笑:“十一哥,赶紧娶个媳妇好过年呀,那个送你并蒂莲荷包的姑娘呢?” 寅十一脸一垮:“分了。” 江璃幸灾乐祸:“活该,让你花心,荷包收了一个又一个!” 寅十一嬉皮笑脸:“你们蓬莱岛还有没有像你这么可爱的小师妹,给我介绍介绍呗。” 话未说完,就被谢长安收拾了。 寅十一灰头土脸地跑了,寅十二哈哈大笑:“十一哥,你怎么老记吃不记打呢?” 开心的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到除夕了。 江璃也没忘记她冷宫里的小伙伴们,托寅九给她的耗子大军、猫猫卫队送了不少好吃的,足够吃到她假期结束。 莲姑姑一个人忙不过来,家中添了几个丫鬟仆妇,但江璃住的内院,只有莲姑姑一人能进入。 没办法,她家姑娘秘密太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反正这丫头也是一天到晚不着家,根本没必要给她配个贴身丫鬟。 她出入也不走大门,翻墙翻得那叫一个顺溜,哪个丫鬟能跟得上她? 是以家中仆从只知道自家姑娘是龙门商行的东家,但见过她真面目的没几个。 除夕这天,莲姑姑一早就开始指挥家中下人整治年夜饭,江璃说了,廖督公要在宫内值守,谢大人反正也是自己一人,不如就一起过年好了。 还有寅九,也说好要来,人多才热闹嘛。 莲姑姑也无法,自家姑娘天天都跟谢大人腻歪在一起,只要这两人不越轨,她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一起过年就一起过年吧。 年夜饭摆在内院,刘管事和家中仆从则在外院另外开席。 江璃让莲姑姑给所有人都封了一个大红包,下人们都高兴极了,东家果然财大气粗! 当寅九跟着谢长安来到江宅时,也吃惊得瞪大眼睛。 小十六这新宅子收拾得太精致了! 再加上过年,到处张灯结彩,长长的回廊,还挂了一水的琉璃灯,流光溢彩,处处显示出一种低调的奢华。 当他看到江璃时,更是半天回不过神来。 今天莲姑姑把她打扮得格外精致,一件大红的锦缎袄子,绣着精美的花鸟图案,衣领和袖口处,巧妙地绣着一圈金色的云纹。 下面配一条白色的襦裙,裙门也绣着红色的花鸟图案,裙摆处则是一圈织金的裙襕,与袖口的云纹交相辉映,令她举手投足间,隐约有流光闪烁。 少女梳着一个精致的发髻,插着一支镶嵌着宝石的金簪,手腕上则戴着谢长安送她的玉镯,配上她那张皎如明月的脸,寅九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九天仙女。 江璃喜逐颜开地跑到谢长安跟前,转了一个圈,“长安哥哥,好看吗?” 谢长安也一时看呆了,半晌才道:“好看。” 他差点想把寅九扔出门外,这么美的小狸奴,只能他一人看! 寅九酸得不行,这两人眼中只有彼此,根本就看不到他! “小十六!”寅九叫了她一声,颇有几分委屈之意。 江璃这才看到他,开心地道:“寅九哥,你来了!快进来,我带你看看我家花苑!” 她蹦蹦跳跳地在前面领路,带着谢长安和寅九走进花苑。 花苑内温暖如春,各种鲜花开得格外娇艳,香气馥郁,令人心旷神怡。 尤其令寅九嫉妒的是,花丛深处那个温泉池子! 待在这神仙洞府一般的地方,泡着温泉,喝着美酒,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啊! “咱们今晚就在这里煮茶守岁。”江璃笑道。 这时,莲姑姑来请他们入席。 谢长安和寅九分别向莲姑姑见礼。 莲姑姑早就知道寅九是个小太监,听说他在宫里对江璃格外照顾,又向寅九行了一个福礼,“我家姑娘多得小公公照顾了。” 寅九慌忙回礼:“不敢受姑姑的礼,您就当我是自家子侄好了。” 刘管事今日把龙门酒楼和龙门船宴的首席大厨都召到家里,两位大厨铆足了劲儿,要在东家面前一展身手,比赛一般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大桌山珍海味,令见过各种宫宴大世面的寅九,都赞叹不已。 换了他是小十六,他也不想回宫里了。 江璃还友情赞助了自己新酿的梅花酒,将梅花花瓣阴干后,放入坛子里,加入白酒冰糖密封,十余天就可以喝了。 再用琉璃盏盛了,上面放一朵盛开的白梅,香气袭人。 谢长安轻抿一口,有点像果子酒,入口甜甜的,带着梅花的清香,咽下后只觉齿颊留香,不由赞了一句:“不错!回甘生津,适合你们小姑娘喝。” 莲姑姑盯着江璃:“只许喝一杯,今晚还要守岁呢。” 她家小狸奴酒量浅,还贪嘴,不盯着不行。 江璃嘟着嘴:“不让我喝,下次不给你们酿梅子酒了。” 谢长安笑道:“晚上不是还要放烟花?” 江璃眼前一亮,便乖乖地不再闹着要喝酒。 莲姑姑白了她一眼,真是女生外向,谢大人说一句,比她说十句还管用! 寅九端起酒杯,真心实意地道:“头儿,小十六,祝你们早结鸳盟,白首偕老!” 作为这对情侣的“目击证人”,他是一路看着他们如何相识、相知、相爱,自是衷心希望他们能排除万难,修成正果,得成佳偶。 谢长安眉目含笑,寅九真是说了一句这辈子最中听的话。 他举杯向寅九致谢:“承你吉言,日后少不了你的红包。” 江璃也脸红红地道:“寅九哥,谢谢你。” 她是真心感激寅九,没有他默默的支持和帮助,她和谢长安也走不到今天。 尤其是将无辜的他拖下水,让他冒着杀头大罪帮他们隐瞒私情,暗度陈仓,这份人情,实在是欠得有点大,只能以后找机会好好报答他了。 第85章 守岁 吃完年夜饭,众人便移步花苑。 莲姑姑早命人布置好茶桌,备下糕点糖果、瓜子花生、各色果脯,江璃见全是她爱吃的,不禁后悔刚才吃太饱,塞不下了。 莲姑姑请众人入座,便开始为他们煮茶。 谢长安见她动作娴熟,有如行云流水一般,一看就知道,莲姑姑是方家为方仪精心培养的贴身侍女。 方家虽是商贾,但却富甲一方,对独生爱女自是从小便按大家闺秀的标准教养。 莲姑姑与方仪一起长大,那些名门闺秀应该会的,耳濡目染之下,她都略知一二。 因而江璃虽然是在乡下庄子长大,但大家闺秀的身段礼仪,她还是学得非常到位的。 谢长安心想,如果不是有那位高人师父,暗地里教了她一身本事,估计如今的江璃,也如京中的贵女们一般无异,只怕早就死在冷宫里了。 他不由暗叹侥幸,看向江璃的目光,越发温柔怜惜。 江璃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转过头来对他甜甜一笑:“长安哥哥,我吹笛子给你听可好?” “好。”他笑得温柔,从怀里掏出那支从不离身的竹笛。 江璃接过,轻轻吹奏起来。 她吹是一支《凤求凰》,笛声婉转,缠绵跌宕,情意绵绵,听得莲姑姑想打人,死丫头也太没羞没臊了! 大过年的,她也不好打孩子,只得隐含怒气地瞪她。 江璃扭过头,装作没看见,笛声更是脉脉含情,曲调宛转间,道出无限爱慕之意。 谢长安虽然不知她吹的是什么曲子,但那笛声传达出来的脉脉情意,他却是全盘接收到了,一双桃花眼更是流光溢彩,顾盼含情。 这两人情思缠绕,眉目传情,害得莲姑姑和寅九都坐立不安,只觉自己是那个多余的。 好不容易一曲终了,莲姑姑重重地把茶盏往江璃面前一放,瞪着她:“吹累了吧,喝杯茶润润喉!” 江璃淘气地眨眨眼,故意气她:“不累,我还能继续,我准备再来一首《蝶恋花》。” 寅九“噗”地一口茶喷出来。 莲姑姑气得举手便要打她,江璃笑嘻嘻地躲到谢长安后面,说道:“姑姑,过年不兴打孩子的。” 莲姑姑瞪着她:“那便过完年再打!” 谢长安眼神缱绻,柔声道:“好了,大过年的,别气姑姑了。” 莲姑姑气得把这两人轰出去,让他们到后院遛弯消消食去,眼不见为净。 谢长安拉着江璃的手,在梅树下慢慢走着。 一阵风吹下枝头残雪,和着花瓣,片片飘扬。 谢长安笑道:“你刚才吹的是什么曲子?竟然把莲姑姑气成那样。” 这丫头皮起来,着实令人头痛。 江璃歪头看他:“你猜?” 谢长安笑道:“我一介武夫,哪里懂这些?小狸奴莫要嫌弃我才好。” 江璃害羞地:“是《凤求凰》,你喜欢么?” 他的心砰砰乱跳:“喜欢,喜欢得紧。” 他从怀里取出一支金钗,钗头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鸟,衔着一串莹润的珍珠,江璃一见就喜欢得很。 谢长安轻轻把金钗插在她发间。 此时,正好到了子时,“砰”的一声,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 谢长安俯头在她脸上落下一吻,低声道:“小狸奴,愿你我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炮竹声声中,烟花一朵接一朵在天空怒放,照亮了梅树下一对相拥的人儿。 这边浓情蜜意,皇宫里的家宴,气氛就有点火药味了。 除夕之夜,是合家团圆之日,皇帝体恤百官,让他们各自在家中守岁,大年初三再举行宫宴。 因而今晚宫中办的是家宴,只有皇帝一大家子出席。 大皇子南宫泰和也放出来了,他带来了自己的几个孩子,齐王也有一女,是侍妾所出,六位公主有三位已成婚,也都有了孩子。 一群小皇孙围着老皇帝,“皇爷爷”地叫个不停,哄得脸带病容的老皇帝笑容满面。 张皇后也出席了家宴,和满脸病容的老皇帝相比,她竟然容光焕发,盛装打扮下,更有一种端庄大气的美。 周贵妃银牙咬碎,张皇后眼看一脚都进了鬼门关,竟然又好端端地回来了,如今看来,竟是有长命百岁的架式了! 相比老皇帝,一天不如一天,不知哪天就要去见皇家列祖列宗了…… 肖淑妃则幸灾乐祸,周芳华,任你机关算尽,最终还是功亏一篑吧?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俩斗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还是斗不过一直冷眼旁观的皇后娘娘。 这边,大皇子和齐王也时不时地瞪一眼坐在他们前面的晋王,现在晋王是嫡子,座位自然在他俩之前,齐王竟然居于末席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向来是个小透明的老三,竟然是隐藏得最深的那一个! 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哄得张皇后将他记在名下! 肖淑妃娇笑道:“晋王过完年便十七了吧?也该纳正妃了。” 她心想,大皇子是没戏了,如果世家能登上晋王这条船,也比鸡飞蛋打强啊。 晋王要想顺利入主东宫,同样也需要世家的支持,没有什么比联姻更好的方式了。 南宫清和心中一紧,偷眼看向张皇后。 皇帝沉吟道:“是不小了。” 他转向张皇后,“皇后可有打算?” 张皇后轻笑一声:“圣上打算何时立储?” 她是在问皇帝,南宫清和未来是晋王,还是太子? 这两种身份下,要挑选的正妃便大有不同,晋王妃如何能与太子妃相提并论? 老皇帝脸一黑:“家宴不谈国事,此事过完年再说。” 周贵妃一脸委屈:“圣上,臣妾与齐王身上还背着那天大的冤屈呢,圣上何时为我母子俩主持公道?” 别忘了,镇国公身上还背着“妖书案”的嫌疑呢,现在就想立储,想得美! 果然,老皇帝脸一沉:“立储之事,等妖书一案水落石出再说。” 张皇后笑了笑,不置可否。 南宫清和一颗心慢慢放回原位,阿璃说,不着急执行计划二,现在他也希望这“妖书案”先拖一阵再说。 他心里清楚得很,想让阿璃成为他的正妃,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他也不可能一直拖着不成婚。 更何况,阿璃也隐晦地表示了,她不愿意! 能拖延一阵便拖延一阵吧,好歹心里还能有个念想…… 南宫清和绝望地想。 第86章 会面 大年初一,江璃一大早就便被莲姑姑从被窝里拽起来,没办法,谁让她是一家之主,还是龙门商行的当家人。 梳妆打扮好,在前院正堂一坐,莲姑姑在呵欠连天的江璃面前支起一个屏风,便让商行管事、掌柜们依次入内拜见家主。 江璃例行公事地勉励几句,再人手一个大红包。 众人听她声音娇嫩,似是年纪尚小,都不禁暗暗吃惊。 这位小家主虽然从不露面,也不参与店铺经营,但大方针都是她在抓。 像目前名声大噪的龙门雅集、预订都排到明年的龙门船宴,据说都是她的主意,所以无人敢小觑这位小家主。 又听说她与东厂交好,背后还有几尊大佛,小小年纪,便有此见识与手段,长大后哪还得了? 见完各商铺掌柜后,门房来报,雅集主人崔郎君及詹事府崔府丞来访。 莲姑姑皱眉,雅集主人崔郎君来访倒也正常,詹事府府丞来干什么? 江璃略一思索,便知这人多半是南宫清和的人,不禁微微敛眉。 崔府丞,也是清河崔氏的?找上门来,大概已猜到她与南宫清和的关系了。 她当下决定,不管他是来试探的,还是来替南宫清和传话的,她一概装傻,反正自己年纪还小,听不懂很正常啊。 “请他们进来。”江璃道。 莲姑姑迎出门来,只见刘管事引着两位如清风朗月一般的公子翩然而来。 她不禁暗暗赞叹,清河崔氏,果然名不虚传。 莲姑姑上前敛衽行礼:“见过崔郎君,见过崔大人。家主乃未出阁的姑娘,不便前来迎接,请崔郎君,崔大人恕罪则个。” 崔璟忙回礼道:“冒然来访,是我等冒昧了,还请东家莫要见怪。” “两位,请。” 莲姑姑把二人请进正堂。 江璃隔着屏风盈盈施礼:“见过崔郎君,见过崔大人。” 二人听她声音娇嫩软糯,都不禁吃了一惊,这位龙门东家,似乎年纪尚小? 再一看屏风后影影绰绰的人影,身形纤细,娇小玲珑,分明是个年方豆蔻的少女! “江大东家,崔璟这厢有礼了。” 崔璟连忙回礼,“璟在雅集多时,一直未能亲来拜见东家,深感愧疚,望东家海涵。” “崔郎君大才,屈尊来我这雅集,小女子实是惶恐之至。雅集有崔郎君,乃龙门商行之大幸,更是天下文人之大幸。” 客气了几句,江璃又转向崔珏,“崔大人前来,寒舍蓬荜生辉,不知崔大人有何指教?” 崔珏拱手道:“崔郎君乃家兄,久闻龙门东家大才,珏仰慕已久,不请而来,望江大东家恕罪则个!” 他意思是,今日我并不是以詹事府府丞的身份来访,而是跟着我哥来的,仰慕龙门东家多时,就是想见见“偶像”而已。 江璃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回道:“崔大人慎言,小女子尚未出阁,当不得崔大人的仰慕!况且我年纪尚小,哪里懂得经商之道?不过全凭家中管事及各位掌柜得力而已。” 崔珏不禁满脸通红,他也知道自己孟浪了,虽是商女,毕竟也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岂是想见就见的? 他就是忍不住好奇,想看看晋王心心念念,一往情深的意中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听崔璟说要来拜会东家,便厚着脸皮跟来了。 他认为以清河崔氏的名号,屈尊纡贵前来,商贾之女,定是长袖善舞之人,自然会表现出深感荣幸的样子,热情招待。 谁知道竟然是个小辣椒?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他连忙赔罪道:“在下孟浪了,请江大东家恕罪!在下绝非有意轻慢,实是仰慕已久,在下也不知道,惊才绝艳的龙门东家,乃闺阁少女,所谓不知者不为罪也……” 莲姑姑不想得罪清河崔氏,连忙上前奉茶:“既来之则是客,两位崔郎君请坐。” 崔璟第一次见平时淡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崔氏嫡公子如此狼狈,不禁暗暗好笑。 分宾主落座后,崔珏忍不住几番用言语试探,想知道南宫清和和江璃的关系。 这两人身份悬殊,如何能相遇相知?她又有何德何能,竟让晋王全心信赖,情根深种? 江璃一概装听不懂,反正我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想知道啥,问刘管事去。 崔珏见屏风后那个小姑娘捂着嘴呵欠连天,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禁既无奈,又好笑。 他实在赖不下去了,只好和崔璟一道,告辞而去。 崔珏怕南宫清和得知此事后会怪责于他,便主动坦白说,听说堂兄要去拜见龙门东家,自己又仰慕已久,便跟着一起去了,这才发现鼎鼎大名的龙门东家,竟然是个年方豆蔻的闺阁少女! 实在让他既震惊,又汗颜,世间竟然有这样的奇女子! 南宫清和又惊又喜,阿璃此时在宫外?还置了宅子? 他实在想象不出来,当初那个娇美柔弱的冷宫小贵人,不过短短时日,何以会有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能赞叹阿璃果然是好计谋,好手段! 南宫清和按捺住立刻去见她的冲动,托龙门商行送了个口讯,李氏商号东家,欲与龙门商行东家一晤。 江璃顿时头大,她还未做好和南宫清和见面的心理准备呢。 她转念一想,既是盟友,逃避问题并不可取,双方坦诚以待,相互交付信任,方能成就大事。 于是,江璃收起那些扭扭捏捏的小女儿心态,定了大年初二,在龙门雅集与南宫清和会面。 初三宫里举行春宴,这两日谢长安又忙了起来,无暇陪她,江璃正好抽出时间,把各个商铺都巡视一遍。 大年初二,南宫清和带着崔珏,乔装打扮成书生模样,悄悄来到龙门雅集。 崔璟迎上来,悄声道:“东家已在二楼雅间等候殿下。” 南宫清和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径直上了二楼。 推开门,只见一个身着月白色织锦袄的娇小身影正在凭窗远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南宫清和怔怔地看着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少女完全是一副闺阁千金的打扮,光彩夺目,容色照人,令人不敢直视。 第87章 谋士 “阿璃……”南宫清和颤声道。 “清和。”江璃微微一笑,“快进来呀,愣着做什么?” 南宫清和见她态度一如往昔,暗暗松了口气。 两人在茶桌前坐下,江璃为他倒了一盅茶。 “尝尝这明前狮峰龙井。刘管事说这是龙井中的极品,我不懂茶,自是品不出好处来,清和你见多识广,正好评判一二。” 南宫清和羞愧道:“阿璃你短短时日,便创下这偌大产业,我又怎敢在你面前自称见多识广?” 江璃笑道:“龙门商行,原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白手起家?” 南宫清和道:“阿璃,你每次与我见面,均是来去匆匆,今日可能与我细说一下,你为何会成为东厂暗卫?又为何突然有了这一身厉害功夫?” 他心里充满了疑问,正好趁这机会当面问她。 江璃微微一笑:“只能说机缘巧合吧。” 她把自己幼年曾得高人真传、入冷宫后发奋练武的鬼话说了一遍。 又把自己如何认识谢长安,如何向他告发周贵妃,如何助他破了萃香阁一案的经过,隐去不能告诉南宫清和的细节,挑挑拣拣地说了个大概。 “所以谢大人便将你收编进了东厂暗卫?” 南宫清和暗暗咋舌,谢长安胆子也太大了吧?竟敢将一个冷宫嫔妃收进暗卫队伍! 不过也是托他的福,江璃才能加入东厂,并把东厂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送过来。 “谢大人认为我是一个危险分子,自是放在眼皮底下最安全。”江璃笑了笑。 “何况我的确有用,萃香阁案、张豫案,还有狩猎场的秘道,难道我立下的功劳不大吗?” 她气哼哼地道:“如若我是男儿,怎么也能混个五品官当当吧?” 南宫清和先是震惊,然后又与有荣焉,原来这些大案竟然全是阿璃的功劳! 他正色道:“阿璃,你在萃香阁一案中,先是救了父皇,后又发现舞草,救了母后,还有对我的鼎力相助……” “这些功劳,我都记下了,来日……”他顿了顿,把“当为一国之后”这几个字吞回去,改口说道,“别说五品官了,就是封侯拜相,也是当得的。” “当真?”江璃眉开眼笑,“你能封我做个女侯爷么?” 南宫清和宠溺地看着她:“阿璃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江璃笑得眉眼弯弯:“那便一言为定了!大楚朝第一位女侯爷,定能载入史册了,哈哈哈哈……” 南宫清和见她笑得花枝乱颤,当真是绝色无双,不禁一时看得痴了。 难怪前朝高宗,拼着不顾伦理的罪名,也要执意立则天女皇为后,就算阿璃日后想要效仿则天女皇,他也心甘情愿啊! 江璃看到他痴痴看向自己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当下便正色道:“清和,我算不算你的谋士?” 南宫清和不知她为何这么问,便郑重地点了点头:“阿璃智计无双,当为我首席谋士。” “那便以谋士之礼待我吧。”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江璃起身,郑重其事地向他行了一个男子的拱手礼。 你既当我是谋士,便应以谋士之礼待我,敬之重之,少想些有的没的! 南宫清和听在耳里,心里苦涩不已。 他也拱手回礼,涩声道:“我得阿璃,正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定珍之重之,敬之爱之,愿与阿璃共图大业,共创盛世。” 江璃假装听不懂他言下之意,深深一揖:“愿以殿下马首是瞻。” 既然自认是谋士,江璃遂把自己对“妖书案”的后续计划一一道来。 她打算时不时放点风声,扔个炸弹,不断扩大舆论,逼周贵妃和齐王不得不现身辟谣,自证清白,届时再让吕有良现身,去敲登闻鼓鸣冤…… “此计大妙!” 南宫清和激动地道,这样便可一击即中,让周贵妃和齐王再也没有翻身之日! 说完正事,南宫清和仍恋恋不舍,不想就此离去。 他看到室中有琴,便笑道:“我为阿璃抚琴一曲,如何?” “好呀,清和的琴技,定能绕梁三日,让雅集的才子们都汗颜不已。”江璃吃吃笑道。 南宫清和心底深处,还想再争取一下,遂在琴前坐下。 双手轻轻搭于琴弦之上,调了几个音,一串悱恻缠绵的琴音便从他指尖下流淌而出。 江璃面色一僵,这曲子她熟悉得不得了,正是除夕之夜,她吹给谢长安的《凤求凰》! 只听“铮”地一声,琴音被打断了,一只雪白纤细的小手按在琴弦之上。 江璃微微一笑:“昔日伯牙子期一曲《高山流水》,传为佳话,清和可以为我弹奏此曲吗?” 她眼神有些慑人,南宫清和竟然不太敢和她对视,遂强作笑容:“好,阿璃想听什么,我都给你弹。” 她哪里是没开窍?她什么都懂! 可她只想做那高山流水的知己,不愿做那凤求凰的佳偶! 崔珏守在外面,只听琴声响起,是一曲《凤求凰》,不由心道,果然如此。 没想到琴声突然中断,过了一会儿,随之响起的,是《高山流水》! 崔珏颇吃了一惊,他何等聪明,大概已猜出琴室里发生了什么事。 晋王这是欲效仿司马相如,借琴声表白心意,结果被人家拒绝了,小辣椒不要做卓文君,要做钟子期! 他不由为晋王掬了一把同情泪。 一曲终了,没过一会儿,琴房门开了,江璃戴着帷帽,从后门离开了龙门雅集。 崔珏等了一会儿,没见晋王出来,遂上前敲门:“殿下,我可以进来吗?” 南宫清和道:“进来吧。” 崔珏推门进去,只见南宫清和怔怔地坐在琴桌前,一脸怅然。 空气中还残存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崔珏小心地问道:“殿下,可是要回王府?” 南宫清和突然问道:“崔府丞可有心仪之人?” 崔珏笑了笑:“并无。我的婚事,自有家中长辈安排,本就不是我可以做主的事,何必自寻烦恼?成婚之后,与妻子举案齐眉即可。” 南宫清和道:“若是又遇到令你钟情的女子呢?” 崔珏笑道:“纳了便是。谁家不是这样?圣上更有三宫六院,后宫佳丽无数。” 他意味深长地道。 只要你登上那个位置,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 南宫清和苦笑,你不懂,就算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也有得不到的人,得不到的东西,尤其是一颗“真心”。 第88章 求娶 江璃巡视完商铺之后,便安安心心地窝在自家宅子里,等谢长安从宫里回来。 龙门商行各店铺的伙计这才知道,东家竟然是个娇小窈窕的少女! 虽然她一直戴着帷帽,不知容貌生得如何,但隐约也能看出,定是位娇俏的小美人。 江府名下的店铺被龙门商行不断紧逼,濒临破产,得知这个消息,便去回禀了于氏。 于氏眼中精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大年初三,江宅居然有媒婆登门了! “恭喜东家,贺喜东家!”媒婆笑得花枝乱颤。 刘管事在大门拦住她,警惕地:“你莫不是走错了门?” 媒婆笑道:“我刘大婶子做媒多年,成就好姻缘无数,怎么会弄错?老身是受人所托,来给龙门商行的江大东家提亲的。” 刘管事皱眉道:“说的是哪一家?” 刘媒婆眉开眼笑:“这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人家,江大东家真真有福气!是当今工部侍郎夫人家的侄子,于三公子。” 刘管事脸一沉,工部侍郎夫人,于氏的侄子?那个破落户于家? 于氏这是又想故伎重施吧?真是好狠毒的心肠! 刘媒婆还在舌灿莲花:“虽说于三公子是庶出,可于家乃是名门之后,配江大东家那是绰绰有余!于家聘的还是正头娘子,这是看重江大东家啊!” 言下之意,你一个商贾之女,能嫁进于家当少奶奶,简直是烧高香了! 刘管事冷笑道:“于夫人的侄子?我是杭州府人氏,不知刘婶子可曾听说过杭州府富甲一方的方家?” 刘媒婆一愣:“老身长年在京城,自然不知杭州府的事。” 这跟于家的婚事有什么关系? 刘管事冷哼一声:“我听说十多年前,方家独女以平妻的身份,嫁入江侍郎府中,当时百里红妆,引得全城围观。没想到嫁过去不过年余,便被这位于夫人蹉磨死了,方家偌大的家产,最后竟全被江府所得!” “我们东家,可不敢高攀这位于夫人的侄子,就怕落得和方大小姐一样的下场啊。” 刘管事此言一出,围观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哗然,这不是谋财害命吗? 刘媒婆目瞪口呆,竟有此事? 她讪笑道:“十几年前的旧事,怕是被人谬传了吧……” 刘管事讥笑道:“内情如何,我们外人自是不知。事实就是,方大小姐死了,方家二老郁郁而终,方氏的产业最后全数姓江了!” 围观人群更是议论纷纷。 “这不就是吃绝户?” “江侍郎还是正三品的大官儿呢,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这位于夫人竟然如此狠毒?难怪说最毒妇人心啊!” “我就说呢,于家虽然没落了,好歹也是名门之后啊,怎么会看上一个商户之女?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些高门大户,真是……啧啧,简直猪狗不如!” 刘媒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落荒而逃。 莲姑姑气得眼都红了,恨不得抄把菜刀去跟于氏拼命! 江璃连忙安慰她:“大过年的,姑姑千万别气坏了身体!我有的是办法治他们。” 她告诉刘管事:“传我的话,龙门商行从此不做江府和于府的生意。” 于氏听了刘媒婆的回禀,不禁暗恨龙门商行不识抬举,不过一介商户,竟然嚣张如此! 等过完年,她腾出手再收拾他们,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民不与官斗! 没想到,不用等过完年,当晚江府就着火了。 火势虽不算大,但过年时官府不当差,初三大部分官员又进宫赴宴去了,江府人手不足,又请不来官府的防火队,竟也损失不小。 江修远听闻家中失火,匆匆从宫宴赶回府中,只见府中一片凌乱,顿时气得要吐血,于氏到底怎么管的家! 这自然是江璃的手笔,她放完火便拍拍屁股走人,回家泡花瓣浴去了。 次日,谢长安回到府中,老管事周伯连忙向他禀报:“大人,有人打咱们未来夫人的主意!” 谢长安冷笑一声:“这就叫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 他换下官服,悄悄掠过墙头,让小鹰去把江璃找来。 未几,江璃便如一只鸟儿一般,飞扑进他怀里。 “长安哥哥,你回来了!” 谢长安紧紧抱住她,低低笑道:“小狸奴可有想我?” “想了,天天都想!”江璃小脸绯红。 她这般毫不掩饰地表露爱意,让他一颗心如同泡在蜜罐里,甜得都要化了。 谢长安在一张石凳上坐下,将她抱在膝上,笑道:“听说我不在家的时候,有人上门向你提亲?” 江璃冷笑:“我那好母亲,想把我说给她娘家侄子呢。” 然后再用当年对付她娘的招数弄死她,好名正言顺地把龙门商行据为己有! 谢长安面露狠色:“你想她怎么死?” 江璃笑道:“不着急,就这么弄死她,太便宜她了。我要让她看着,她从我娘手里抢来的东西,怎么一点点的失去。” 谢长安柔声道:“凡事有我呢,不用都自己扛着。日后你我夫妻一体……”他脸色微红,“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 江璃羞涩地低下头,小声道:“知道了。” 谢长安又笑道:“听说昨晚江侍郎家失火了?” 江璃格格地笑:“小惩大诫而已。” 等她放完假,她再把肥耗子放出来,让它带领它的鼠朋狗友,三天两头光顾一下江府,也够她便宜爹喝一壶了。 谢长安看她面露坏笑,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促狭鬼!” 他也没闲着,让东厂属下那些混迹市井的线人散布消息,将当年江修远如何处心积虑求娶江南富户之女,又如何与夫人于氏合伙谋财害命,吃绝户将方家产业据为己有一事,传了出去。 江修远浑然不知,自己成了个心狠手辣的“软饭男”,于氏也有了个“毒妇”的响亮名声。 “你听说了吗?前日于家还想求娶龙门商行的小东家呢。” “大抵是看到龙门商行赚钱,于氏那毒妇又想故伎重施,借联姻行谋财害命之事吧?” “高门大户,竟然有如此龌龊之事!” “那江侍郎也不是什么好人!” 京城茶楼酒肆,一时议论纷纷。 江修远听到这些传言,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赶回家中,狠狠甩了于氏一记响亮的耳光:“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于氏恨极,冲上去一通撕打:“要不是你没用,我何至于被人叫做毒妇!” 江修远的脸顿时被抓了好几道,气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直嚷嚷要休了这毒妇。 江老夫人不得不出来打圆场,江修远这才悻悻然去了妾室的院子。 第89章 生变 江府这些丑闻越传越烈,就连江修远三子一女的姻亲,都不禁暗自嘀咕,生怕自家儿女着了江府的招。 尤其是长女江瑶,她嫁的是礼部高尚书之子高文宣,于氏“毒妇”之名传出后,高尚书夫人姜氏眼前一黑,忙叫来江瑶问道:“可是真有其事?” 江瑶气得直咬牙,只得抹泪道:“绝无此事!分明是那龙门商行管事信口雌黄!” “方家大小姐确是嫁入江府了么?” 姜氏狐疑地问道。 “我家确实是有个方姨娘,还生了一女。她都死了十几年了,如果死得蹊跷,当年方家怎么不找上门来?”江瑶忿忿道。 真是好大一盆脏水,弄得她最近都不敢出门了。 “你还有个庶妹?怎的从来没见过?” 姜氏奇道。 江瑶道:“她与祖母八字相克,因而从小便是养在乡下庄子的,及笄后进宫了,被圣上封为玉贵人。” 姜氏眉头一皱,圣上都多大年纪了,江府居然还将刚及笄的小姑娘送进宫,于氏这“毒妇”之名,啧啧,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呢。 她皱眉道:“好了,最近你少出门,免得被人说三道四。” “是,母亲。”江瑶暗暗咬牙,却也无可奈何。 连相公高文宣也频频向她抱怨,最近时不时被人询问此事,弄得他颜面俱无。 可她一个内宅妇人,又能做什么? 宫宴之后,谢长安有了闲暇,和江璃两人又天天腻在一起。 周伯都开始琢磨要收拾房子,准备迎接主母了。 当他询问谢长安要如何修缮宅院时,谢长安脸色微红,道:“你去问莲姑姑。” 周伯果真去隔壁问莲姑姑了。 莲姑姑脸色一僵,姑娘还未出宫,现在就开始筹备婚事,是不是太早了? 她笑了笑:“我家姑娘还小呢,不着急。” 周伯笑着说:“知道姑姑舍不得姑娘,咱们两家就挨着,回头在围墙那边开个角门,姑姑不就时时能见着姑娘了?” 他又道:“要准备的事多了,以前我们大人基本不在家,院子就这么荒着,开春开始收拾,怎么也要入秋才能完工。还得重新打家具,现在不开始准备起来,到时便来不及了。” 莲姑姑无法:“待我问过我家姑娘再说。” 她揪着江璃,咬牙道:“隔壁都要开始收拾新房,打家具了,你怎么说?” 江璃脸一红:“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着吃吃笑着就跑了。 气得莲姑姑直跺脚,想打她两下吧,这丫头太能跑了,根本就逮不着! 江璃现在满心惦记的,是元宵灯会。 上次和谢长安一起逛灯会,两人还没确定关系,最后还不欢而散。 这次怎么也要好好逛一逛,买上一堆花灯和小玩意儿,都让谢长安拎着! 谁让他上次只给自己买了一盏耗子灯? 这时,江璃没想到的是,她满心期待的元宵灯会还是没逛成。 大年初五,锦衣卫拘捕了一位山西籍的秀才。 宁阳伯府来报,宁阳伯世子遭人讹诈。 讹诈他的是一名山西籍的秀才,名唤冯四海。 冯四海生性狡诈,从周贵妃《闺范传》一书的风波中获得灵感,遂游说他结识的一位富商高大福刊刻诗集,他可以为其代笔。 冯四海信誓旦旦,他只为财,绝不会反咬一口,说高大福剽窃,还同意立下字据,画押为证。 高大福为了附庸风雅,欣然同意了。 冯四海还是有一定才华的,诗写得文采飞扬,词藻华丽,高大福看后很满意,便付了尾款,将此诗集以自己的名义刊刻,广送亲友。 没想到,冯四海故意在诗集中放了一首诗,暗讽周贵妃为齐王谋夺皇位,今上竟然包庇她,不追究她剽窃他人书籍一事。 高大福哪懂这是什么意思? 当他将诗集广发亲友之后,冯四海立即让人去讹诈高大福,说他诗集中有悖逆之语,涉及“妖书”一案,要去官府举报高大福。 高大福怕惹事,惊慌之下,只得出了一大笔“封口费”,还费了老鼻子劲,才把送出去的诗集收回来销毁。 他知道上了冯四海的当,气得七窍生烟,却也无可奈何。 如果冯四海就此收手的话,便不会惹来滔天大祸了。 他贪得无厌,又拿着诗集去讹诈宁阳伯世子,让世子高价回收此诗集,否则他便到处宣扬此诗。 世子胆子小,又见朝野上下,舆论风向都对周贵妃不利,只好掏了一大笔钱,将此诗集买下。 不料宁阳伯见到这本诗集,如获至宝,这首诗的作者,不就是“妖书”的作者吗? 不管他是不是,也必须是了。 只要“妖书案”尽快结案,方能洗清周贵妃身上的嫌疑。 于是,宁阳伯便拿着这本诗集去举报冯四海,说他讹诈世子。 他不敢去东厂,便去了锦衣卫。 锦衣卫一见此诗,顿时也如获至宝,立刻拘捕了高大福和冯四海。 高大福本就痛恨冯四海,掏出冯四海当日所立字据,说明此诗确为冯四海所写。 锦衣卫遂将高大福放了,严刑拷打冯四海。 冯四海开始还大喊冤枉,他讹诈高大福和宁阳伯世子只为求财,自己与吕有良非亲非故,为何要散发“妖书”为他正名? 一分银子都赚不到,还要倒贴印传单的钱,他又不是傻子! “妖书案”悬而未决,锦衣卫多次被皇帝斥责,压力极大。 好不容易赶在东厂之前,逮到“嫌疑犯”,正是立下功劳,力压东厂的最好机会,哪会轻易放过? 加上这人正好又是山西籍的,就是你了! 最后,冯四海熬不住酷刑,屈打成招,承认自己捏造周贵妃剽窃一事,炮制“妖书”,哗众取宠。 时任锦衣卫指挥使的李同光拿到口供后,忙不迭地去向皇帝请功,老皇帝当下龙颜大悦。 锦衣卫逮到“妖书”作者一事迅速传开,朝野皆惊。 为了尽快结案,老皇帝当即下令假期取消,各部官员统统提前返岗,责令大理寺、锦衣卫、东厂共审此案。 朝堂之上,齐王党与镇国公一派的官员吵成一团。 镇国公、沈阁老都不相信“妖书”出自冯四海,那传单的内容论述深刻,不是熟悉朝政的人,绝对写不出这样的文章来。 冯四海这种狡诈多端的落魄文人,不可能有这样的眼光和见识! 而且动机也不对,谁会为了“哗众取宠”,费钱费力去炮制“妖书”,攻击的对象还是圣上的宠妃、齐王之母! 这不是纯粹活腻了,想找死呢? 第90章 现身 “妖书”的框架其实出自江璃,并由南宫清和补充润色。 南宫清和身为皇子,天资聪颖,对前朝和后宫均了如指掌,又一直在大儒的精心教导下,对这种“小作文”自是信手拈来。 郑守成一不做二不休,竟然也赞同了镇国公和沈阁老的说法,冯四海就算是“妖书”的作者,他背后肯定还有人指使! 他暗中收买了锦衣卫指挥使李同光,要求他逼使冯四海招供,其背后之人是镇国公和晋王! 大理寺也有镇国公的人,他听到风声,十分忧虑,暗中召集心腹,与南宫清和商议此事。 南宫清和胸有成竹:“外祖父不用担心。” 他徐徐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那吕有良,目前在我手上。” 众人大惊,让东厂、锦衣卫遍寻不到的吕有良,原来早就被晋王藏了起来! 想不到晋王小小年纪,竟然如此高瞻远瞩! 镇国公激动得抚须大笑:“哈哈哈哈,殿下果然运筹帷幄,远见卓识!” 一位幕僚拱手道:”我大楚得此明主,何愁国运不昌?” 南宫清和赧然道:“非我之功,是我一位谋士之计。” 他坦然承认,“妖书”也是出自他二人之手。 “一直瞒着外祖父,是我不对。”南宫清和不好意思地说。 镇国公更是激动:“好,好!殿下得此谋士,正如虎添翼,你二人君臣相得,何愁大事不成?” 他不禁好奇:“这位智计百出的谋士,不知是何人?” 南宫清和道:“请外祖父见谅,这位谋士,目前尚不宜露面。” 镇国公略一思索,试探地:“可是那位东厂暗卫?” 南宫清和点点头:“请诸位务必保密,以免为她惹来杀身之祸。” 镇国公郑重道:“这是自然,立下这等汗马功劳之人,日后也将是殿下的股肱之臣,自然要珍之重之,不惜一切代价将其保住。” 他拍拍南宫清和的肩膀,呵呵笑道,“既是暗卫,定然武艺高强,日后有这等文武双全之人陪伴君侧,实乃殿下之大幸!” 南宫清和心中既甜蜜,又苦涩,阿璃她,似乎并不愿意陪伴君侧啊! 镇国公心里大定:“既如此,我们便等着齐王他们出招吧。” 有吕有良这张“王炸”在手,哪怕对方上窜下跳,捅破了天,他们也能一招制敌! 江璃此时却陷入矛盾之中。 假期被逼取消,东厂开衙办公,她撅着嘴,不情不愿地又回了冷宫。 惊闻冯四海被当作“妖书”作者拘捕,江璃顿时矛盾万分。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妖书案”其实与冯四海无关,但这个案件牵连太广了,上至周贵妃、齐王,下至朝廷百官,因此被攀咬、被弹劾、被诬告的居然一半有多! 整个朝堂都快空了。 大理寺、东厂、锦衣卫在皇帝的震怒之下,压力巨大,迫切需要一只“替罪羊”来尽快结案。 如果冯四海被定罪,面临的不止是极刑,他的家眷、亲族都要被牵连,搞不好还会诛九族! 冯四海的胞弟,便是曾经在龙门雅集中,为吕有良鸣不平的山西举子,如若此次春闱他能金榜题名,便能一展抱负,前途无限。 如果冯四海获罪,这位举子铁定也逃不过,轻则流放,重则问斩。 她真要为了助南宫清和上位,让自己手中沾上这些无辜之人的血吗? 锦衣卫在郑守成的授意下,对冯四海严刑逼供,要他承认,“妖书”的幕后主使是镇国公和晋王。 冯四海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为了不牵连家人,当庭翻供,拒不承认自己与“妖书”有关,更没有什么人指使他。 “你们打吧,打死我也是这句话,老子死也要死个明明白白!绝不做那捞什子替死鬼!” 冯四海被打得面目全非,口齿不清,和着血吐出这句话,只气得李同光也要吐血。 虽然他当庭翻供,但老皇帝急于平息风波,命令锦衣卫用他之前的口供匆匆结案,宣判如下:冯四海凌迟处死,家人满门抄斩。 听闻这个判决,江璃不再犹豫,她当即传信给南宫清和:“执行计划三!” 南宫清和有点犹豫,计划三其实有点冒险,搞不好吕有良会有危险,万一吕有良出事,他们这么久的谋划便会功亏一篑。 江璃斩钉截铁地道:“你以后会是一代明君,你手上,不能沾上无辜之人的鲜血!” 南宫清和恍然大悟,便按计划一一吩咐下去。 镇国公得知他们的计划,有点不解,其实等冯四海伏刑之后再揭开事实真相,才是最好的时机。 冯四海一家含冤而死,还死得如此凄惨,方能最大限度地激发民愤,逼使老皇帝不得不对周贵妃和齐王一派动手。 南宫清和把江璃那套说辞告知镇国公,他愣了半晌,方才连连点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这位谋士深谋远虑,高瞻远瞩,老夫自愧不如也。” 他是武将,正所谓“慈不掌兵”,考虑的自然是要在最好的时机一举出击,不给对方翻身的机会。 但南宫清和以后将是登临天下,统率江山的君王,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均会记载在史册之上,绝对不能留下这种“视人命如草芥”、“踏着无辜之人鲜血上位”的污点。 于是,镇国公也秘密派出一队人马去山西,务必要保住吕有良的性命。 次日,东厂潜伏在山西的人传来一条让所有人震惊的消息:失踪已久的吕有良竟然现身了! 廖无庸当即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吕有良毫发无损地带回京城! 同时命谢长安率领一队东厂精英火速赶往山西接应。 与此同时,郑守成、宁阳伯府的人也迅速动了起来。 山西平阳。 深夜的荒野中,吕有良在两个东厂番子的护卫下,策马狂奔,后面是一队穷追不舍的黑衣蒙面人。 吕有良面色苍白,心如擂鼓,但他还是竭力保持着镇定。 直到如今,他仍然觉得,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他一个远在山西的落魄文人,居然莫名其妙便卷进了夺嫡之争,还成了一场席卷大楚朝堂风暴的旋涡中心! 第91章 截杀 自从把《闺范传》一书高价卖给一位姓冯的外地富商后,吕有良便陷入了无穷的麻烦和恐惧中。 先是有人告诉他,他会有杀身之祸,让他赶紧带着家眷跑路。 吕有良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他意外得了这笔银子,喜滋滋地带着妻小,回岳家探亲去了。 半路上,吕有良突然想起,他忘了拿要送给小舅子的文房四宝,便让妻子带着儿女,跟着马车先走,他独自返回家中,去取送给小舅子的礼物。 没想到刚到家门不远处,便看到几个黑衣蒙面人,举着明晃晃的大刀潜入他家中! 吕有良吓得手脚发软,正欲呼喊“有贼人”,却被人一把拉进暗巷中,捂住了嘴。 吕有良骇然失色,却听那人小声道:“莫慌,我是来保护你的。” 他拉着吕有良躲在角落,看着那伙人在他家搜索半天,悻悻然地出来,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居然让他逃了!”、“伯爷交代一定要将吕有良一家斩草除根,现在如何是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都不能放过!” …… 吕有良吓得面无人色,这位伯爷是谁? 他与他无怨无仇,为何如此狠毒,要将他一家人斩草除根,一个都不能放过? 那人示意他不要出声,悄悄带着他躲进附近一家人家里,这才将事情原委一一告诉他。 吕有良这才得知,原来是他卖给那冯姓富商的《闺范传》,惹来这无妄之灾! “那冯姓富商根本就不是什么富商,他乃周贵妃的表弟冯川,正是他将此书献给了周贵妃。” 吕有良闻言,恨得牙关几乎咬碎,就为了剽窃他的书为周贵妃沽名钓誉,宁阳伯便要对他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他既然将此书卖出,便不会出尔反尔。身为读书人,这点起码的信用还是有的。 那人笑他天真:“你的存在,就是个危险因素,谁知你会不会跳出来指证周贵妃?” 夺嫡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就算吕有良想守信用,届时也会身不由己。 这样大一个把柄,谁会白白放过? “你考虑一下,如果要接受我们的庇护,我们这就去将你妻小接来。晚了可就危险了。” “你们是什么人?”吕有良警惕地。 那人坦然道:“我们是三皇子的人。三皇子迟早会和二皇子、周贵妃对上,对于你来说,便是天然的盟友,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出卖你。” 那人还告诉他,在宁阳伯府之前,东厂的人也来找过他,目的不明。 他让吕有良尽快决定,是接受三皇子的庇护,还是投奔东厂。 吕有良咬咬牙:“我跟你们走!” 东厂居然也盯上了他!再不尽快做决定,他的妻儿就危险了。 于是,吕有良一家,就这样被悄悄藏了起来。 吕有良发现,把他藏起来的,是李氏商号的人。 原来在大楚随处可见的李氏商号,是三皇子的产业啊! 三皇子竟然如此深藏不露,还能在赶在东厂、宁阳伯府之前找到他,说明他暗藏的势力不小,将来没准能…… 吕有良既感激,又侥幸,命运的眷顾,如烈火一般点燃了他的熊熊野心。 他一个潦倒文人,科举无望,如果能趁此机会投到三皇子麾下,等三皇子成功上位后,他是不是也可以搏一个从龙之功? “吕某无以为报,愿肝脑涂地,誓死追随三皇子殿下!” 吕有良感激零涕地向李氏商号的主事人表决心。 主事人笑了笑:“好!为了你的安全,先委屈你当一段时间的店小二吧,等殿下需要你的时候,你再现身人前。” 于是,吕有良给几位好友去信,说他已带着妻儿去江南投亲了,请他们帮他照看一下宅子。 他则在李氏商号的安排下,易容成了一位容貌普通的店小二。 他的妻儿也一样,分散安排在各个商铺中帮工。 就这样,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吕有良一家楞是逃过了宁阳伯府、锦衣卫以及东厂一波又一波的搜捕。 京城中发生的事情,李氏商号主事人也没有隐瞒他。 吕有良得知“妖书案”在京中越演越烈,不由也生出千般豪情,万丈雄心,三皇子殿下如此雄才大略,深谋远虑,他真是跟对人了! 这日,他被告知,该他出场了。 李氏商号主事人告诉他,情况有变,现在执行的计划,他可能会有一定的生命危险,不过他们会一直在暗中保护他的。 吕有良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吕某全家的性命,都是托殿下的福,才得以苟且偷生。吕某愿以一死,报殿下大恩,只望日后能看顾我妻儿一二。” 主事人道:“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殿下这么久的布局便功亏一篑了。你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自己的性命!” “东厂现在应该也是要保你的,你可以暂时相信他们,跟他们回京。” 江璃的计划是:吕有良现身后,让他跟着东厂的人走,在东厂的保护下抵达京城,这样便可撇清镇国公和晋王事先把他藏起来的嫌疑。 她赌的是,东厂要不惜代价保住吕有良。 而齐王他们得知吕有良现身,也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进京,在半道上截杀他。 东厂或镇国公的人马,则正好将这些追兵活捉,来一个人赃并获。 整个步骤环环紧扣,均在她的算计之中。 万一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吕有良意外身亡,她也有备用的计划四:让吕有良的妻儿,拿着吕有良事先写好的血书,上京告御状。 南宫清和看到她这一条条缜密的计划,严密周详,算无遗策,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不由更是心折。 他真想不择手段,把她留在他身边! 果然,吕有良一现身,便被东厂的人带走了,也立刻遭到了一波又一波的追杀。 此时正值年节,东厂留在山西的人并不多,他们一路浴血奋战,拼命护着吕有良冲出重重包围。 “再坚持一下,谢大人已带人来接应我们了!” 一个东厂番子说着,挥刀向追上他们的黑衣蒙面人砍去。 突然,一支利箭凌空飞来,正中护着吕有良的那个东厂番子! 他惨叫一声,掉落马下。 吕有良惊慌万分地扭头一看,又见一支闪着寒光的利箭,呼啸着向他飞来! 我命休矣!吕有良绝望地闭上眼睛。 第92章 面圣 突然,只听一阵鹰唳之声响起,“铮”的一声,利箭竟然被另外一支凌空飞来的弩箭击落! 紧接着,和东厂番子对打的那名黑衣蒙面人也被弩箭击中,滚落马下。 “谢头儿!”东厂番子惊喜地叫道。 吕有良惊魂未定,只见一队人马飞驰而来,为首一人身着飞鱼服,披着一件黑色大氅,面容俊美无俦。 原来是谢长安带着东厂援兵到了! 隐藏在草丛中,暗中护着吕有良的两个高手,这才松了一口气。 “放箭!”谢长安沉声命令。 东厂人手一把小型弓弩,一轮弩箭射出,那些追兵顿时倒下大半,剩下几人仓皇逃跑。 谢长安命令下属追击,他则策马来到吕有良身旁,亲自守着他。 “吕有良?”清冷的声音,让惊魂未定的吕有良回过神来。 “是。”他战战兢兢地回道。 这时,镇国公的人马也赶到了,他们与东厂联手,将追杀吕有良那伙黑衣蒙面人全部抓获。 “把他们下巴都卸了。”谢长安冷冷道。 “是!”东厂属下立刻动手。 几个黑衣人正准备咬碎藏在牙齿里的毒药,下巴一下被卸了,只急得眼睛乱转,却也无计可施。 吕有良至此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下应该安全了吧? “回京!” 吕有良被挟裹在东厂和镇国公卫队中间,匆匆赶往京城。 他心里忐忑不安,不知前方等待他的,将是怎样一个局面? 镇国公和南宫清和收到消息后,迅速作好准备,如果东厂欲对吕有良不利,他们便去抢人。 一行人风尘仆仆地回到京城,谢长安将吕有良带到东厂,严密保护起来。 “吕先生无须担忧。”谢长安道,“廖督公铁面无私,如果你确有冤屈,廖督公定会还你公道。你且安心住下。” “是,悉听大人安排。”吕有良忐忑地道。 听到“妖书案”的苦主吕有良现身,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江璃松了一口气,至此,计划三已成功了大半。 而周贵妃、齐王,还有宁阳伯、冯川等人,顿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 吕有良目前在东厂的庇护下,他们根本就动不了他一根毫毛! 郑守成一脸颓然,他清醒地认识到,大势已去矣! 次日,在东厂的护卫下,吕有良敲响登闻鼓告御状。 老皇帝阴沉着脸:“宣。” 吕有良战战兢兢地一步一步登上金銮殿,面见天子。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来到大楚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圣地。 “草民吕有良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吕有良三跪九叩,山呼万岁。 老皇帝看着这个把朝堂搞成一锅粥的“罪魁祸首”,心里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理智告诉他,这人是“苦主”,不能问罪于他。 皇帝强行咽下这口气,和颜悦色地道:“吕有良,你有何冤屈,只管道来,朕向来爱民如子,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吕有良涕泪齐下,以头顿地:“圣上明鉴,草民要状告贵妃娘娘剽窃在下的作品《闺范传》,更要告宁阳伯及东厂理刑百户冯川,为帮贵妃娘娘沽名钓誉,意图谋杀在下全家!” 宁阳伯脸色灰暗,连忙出列,扑通跪下:“圣上,臣冤枉!这人空口白牙,诬陷贵妃娘娘与老臣,其心可诛!” 皇帝不动声色:“是非曲直,朕自有定夺。” 他又问吕有良:“你可有证据?” 吕有良呈上自己原着的《闺范传》以及周贵妃署名的《闺范传》。 “请圣上过目,除了开篇的汉明德皇后,以及结尾的贵妃传,其中内容与草民的原着一般无二,连草民文章中的某些谬误之处,也一一照搬了下来。” 皇帝让太监把书交给内阁梁首辅三人传阅。 梁首辅、沈阁老、常阁老传阅之后,均点头道,吕有良所言不虚。 除了一些小错误 ,还有一些同义异体字,例如“睹”和“覩”、“唯”和“惟”,有人习惯这么写,有人则习惯那么写。 这两本《闺范传》,连这些小习惯都一模一样! 周贵妃“剽窃”之罪是逃不掉了。 宁阳伯闻言,脸色青白。 吕有良又道:“草民已将此书卖给假称商人的冯百户,银货两讫,本来此书便与草民无关了,贵妃娘娘要如何用,草民也不会置喙。为何还要害我全家性命?” 他面露悲愤,将当日他带着家小回岳家探亲,他如何半路折返,如何看到黑衣蒙面人举刀潜入他家,他吓得躲在暗巷内,听到蒙面人如何说,一五一十细细道来。 “如不是草民当日半路折返,只怕草民一家,早就是刀下亡魂了!” 吕有良伏地大哭:“宁阳伯如此草菅人命,请圣上为草民作主!” 宁阳伯急得连连叩头:“圣上,他这是血口喷人!” 廖无庸出列道:“吕有良确遭追杀,这一点东厂可以作证。” 皇帝当即宣谢长安上殿。 谢长安呈上那伙黑衣蒙面人的口供,并回禀道:“卑职前往山西接应时,亲眼目睹吕有良被一队黑衣人追杀,卑职将这伙黑衣人擒下后,经审讯,均承认是宁阳伯指使。” 皇帝一看口供,当即大怒:“将宁阳伯、冯川拿下!大理寺、东厂、锦衣卫共审此案!” 宁阳伯顿时瘫软在地。 皇帝转向吕有良,温言道:“待此案水落石出后,朕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吕有良伏地痛哭:“圣上英明!草民愿衔环结草,以谢君恩!” 老皇帝怒气冲冲地来到玉华宫。 他盯着匍匐在他脚下,哭得梨花带雨的周贵妃,一言不发。 周贵妃哭道:“圣上,臣妾知错了,臣妾不该剽窃他人作品,臣妾也不知,父亲竟会为了臣妾,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她膝行至老皇帝面前,扯着龙袍哭道:“望圣上看在齐王面上,饶恕臣妾和父亲吧……” “如不是为了曦儿……”老皇帝咬牙切齿。 他沉声道:“传朕旨意,周氏剽窃他人作品,私德有亏,废除贵妃封号,念其生育皇嗣有功,降为贵人。” 周贵妃一听,顿时哭叫起来:“圣上,圣上,臣妾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老皇帝拂袖而去。 南宫曦和在齐王府坐立不安,闻讯顿时颓然坐倒在地。 事已至此,他还有机会问鼎那个位置吗? 第93章 储君 冯川被抓捕后,吓得魂飞魄散,他深知东厂酷刑的厉害,不待用刑,便统统交代了。 他借出京公干之机,假扮成商人,去山西密会山西布政司刘峻,游说其为齐王效力。 冯川在平阳意外遇到吕有良,他正欲将《闺范传》一书出售给书肆,被书肆拒绝。 冯川颇感兴趣,将吕有良拦下,翻了翻那本书,心中顿时兴起一个念头,可用此书,为周贵妃博一个贤良之名! 于是,他遂掏钱将此书买下,献给周贵妃。 冯川瘫在谢长安面前,痛哭流涕:“我本以为银货两讫,便没问题了,是宁阳伯,非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谋害吕有良,并不是我的主意啊……” 谢长安冷冷道:“你可有参与谋害吕有良之事?” 冯川哭道:“那也是宁阳伯逼我做的……” 冯川供认不讳,宁阳伯百般抵赖也不管用了。 皇帝看了口供,忍不住又吐血了。 判决很快下来了,主犯冯川、宁阳伯问斩,宁阳伯全家废为庶人,冯、周两家流放关外,三代不得科考。 被冯川“拜访”过的山西布政司刘峻被革职查办。 冯四海“妖书”一案,因“妖书”内容是事实,并非诬陷,只治了个扰乱治安之罪,革除冯四海秀才功名后,便将其全家都释放了。 至此,“妖书”一案总算尘埃落定。 虽然坊间一直不认可“妖书”作者是冯四海,但也找不到真正的作者,倒是落实了这“妖书”之名,恐怕真是什么妖邪作祟。 不得不说,这也算是“真相”了。 判决一出,在龙门雅集聚会的文人才子们,无不欢欣鼓舞,齐呼“圣上英明”。 那位险些被连累丢掉性命的山西举子,更是喜极而泣,从牢狱放出来后,便跑到皇城乾成门外,恭恭敬敬地三跪九叩,山呼万岁。 南宫清和站在龙门雅集二楼雅间,看着楼下才子们摩拳擦掌,欲为此事吟诗作赋、着书立传,不禁也笑容满面,心中升起豪情万丈。 一旁的崔珏拱手笑道:“恭喜殿下,大事抵定。” 南宫清和轻轻吁出一口气。 阿璃,大事已定,你可愿与我,共掌这万里江山? 老皇帝自感时日无多,不再犹豫,遂下旨立晋王南宫清和为储君,待册封大典后,令太子一同临朝听政。 他要把握所剩不多的日子,手把手地教导太子。 以前亏欠这个儿子良多,希望在最后的时光里,能弥补一二吧。 旨意一下,张皇后、镇国公一派欢天喜地,江璃更是欢呼雀跃地在冷宫跑了十几圈,恨不得放几挂鞭炮庆祝一下。 各世家家主纷纷上京诣见镇国公。 清河崔氏、范阳卢氏两位族长与镇国公密谈之后,满意而归。 齐王这边却是门庭冷落,一派颓然。 齐王日日在府中借酒浇愁,喝得酩酊大醉,周贵人则日日在宫中发疯,将能砸的东西砸了个粉碎。 张皇后听到禀报,心情极好地笑了笑:“周氏犯了疯病,让其在宫中好生养着,莫要让她出来了。” 周贵人就此被禁足,虽然没被打入冷宫,但也跟冷宫差不多了。 郑守成听闻齐王日日买醉,气得也想吐血:“竖子不足为谋!” 暂时失了太子之位又如何,只要太子一日未登基,有的是机会。 就算登基了又怎样,史上多的是弑君篡位之事! 遇到点挫折便一蹶不振,齐王怎么如此经不起事? 各家欢喜各家愁,而谢长安此时,一颗心却如坠冰窟。 东厂密室,一个淡淡的影子露出身形,正是一个身穿黑衣、戴着面具的暗卫。 他身形瘦小如孩童,露出的小半张脸面却是个少年的模样。 他交给谢长安一份报告后,便又如影子一般消失了。 这人正是寅字卫中,从不露面的寅十五! 寅字暗卫中,江璃和寅十一、寅十二最熟悉,寅十三、寅十四也是见过的,均是洒脱豪气的江湖游侠。 唯独原来的老幺寅十五,她一直未见其人,其他人对这位神秘的寅十五,也是知之甚少。 暗卫之间是不允许打探对方身份的,因此无人知道,寅十五到底是谁。 其实,东厂除了暗卫之外,还有一支更神秘的队伍——影卫。 顾名思义,影卫便是如影子一般,从来不会现身人前,执行的都是东厂绝密任务,只听廖无庸、谢长安两人的号令。 皇帝身边,一直有影卫贴身保护。 等南宫清和行完册封之礼,正式成为太子后,廖无庸也会分派两个武功高强的影卫到他身边。 虽然影卫更隐秘,但谢长安当初没有将江璃收入影卫,也是怕她万一被派到皇帝身边,泄露了身份。 放在暗卫队伍,处于他眼皮底下,才好监视她。 寅十五,便是听命于谢长安的影卫。 吕有良现身后,因为计划有变,江璃需要随时和南宫清和保持联系,好根据突发情况,调整计划。 龙门商行和李氏商号突然频繁联系,自然引起了寅十五的注意。 他悄悄跟踪打探之后,赫然发现,龙门商行的账本,从东厂寅十六手中出来后,经由龙门商行,送到李氏商号,最后竟然进了晋王府! 他将此情况秘密向谢长安汇报。 谢长安脸色铁青,一颗心如同落入了冰冷的深渊,不断地向下沉去。 江璃竟然一直通过龙门商行,和南宫清和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难道她与自己浓情蜜意之时,竟也一直在和晋王暗度陈仓? 是夜,一条黑影,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潜入晋王府。 南宫清和从书房出来后,小太监元宝熄灭烛火,关上门窗,吩咐守门的侍卫看好大门,便去侍候南宫清和就寝了。 侍卫守了半晌,微觉困倦。 一阵轻烟飘来,他不知不觉中,软倒在地。 一个身形高挑的黑衣蒙面人从黑暗中悄然出现,轻轻推开书房窗户,利落地翻窗而入。 他伸手在书架上摸索了几下,便熟门熟路地打开了密室,悄然进入。 黑衣人取出一枚夜明珠,幽幽光芒照亮了密室,顿时被满墙的画吸引了注意。 画里,全是江璃和南宫清和两人! 他一张张看下去,画画的人画功极妙,人物表情灵动,栩栩如生,画的正是江璃和南宫清相识相知的一幕幕画面! 冷宫初遇、一起用膳、谋划夺嫡…… 脸带血痕的江璃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只有登上那个位置,才不会受人欺辱”;穿着暗卫服饰的江璃,和南宫清和一起窝在桌子底下,语笑嫣然…… 还有狩猎场的树上,两人相视而笑;暗夜的街道,江璃持剑护卫马车中的南宫清和…… 画中,南宫清和眼里的深情缱绻,都快要溢出画卷了。 黑衣人的眼睛,逐渐变得赤红。 第94章 断情 这个黑衣人,自然是谢长安了。 他从心底里不愿相信寅十五的调查报告,便只身潜入晋王府。 此刻,谢长安只觉五内俱焚,心如刀绞。 原来,她在成为暗卫之前,便已决定要助晋王谋取大位! 处心积虑加入东厂,只为了给晋王窃取情报! 原来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只是为了利用他! 原来她一边与自己柔情蜜意,耳鬓厮磨,一边又与晋王偷偷会面! 只恨自己被她美色所惑,竟然忘记了,她一向就是个惯于撒谎、满嘴鬼话的小骗子! 谢长安两眼血红,只见密室中央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木匣子。 打开一看,满满一匣子的书信,那龙飞凤舞、银钩铁划一般的笔迹,无比熟悉! 南宫清和自从有了密室之后,便舍不得销毁江璃的来信,甚至将之前的信件都一一默写出来,收藏在这匣子之中。 谢长安一封封打开细看,越看越是怒火中烧,那遍寻不着的“妖书”作者,原来竟然便是她! 东厂诸人苦苦搜寻多时,暗卫们更是冒着严寒在街上蹲点,万万没想到,他们要找的人,一直就在他们身边! 难怪找不着散发传单的人呢,以她号令动物的本事,散发这些传单,何须自己动手? 他还以为她年纪小,不懂事,看到她那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谋划,他只想仰天大笑,他真是,小看她了! 平日对他撒娇撒痴的小狸奴,竟然是晋王身边的第一谋士! 现在晋王已是太子殿下,她有了这天大的从龙之功,自然再不会委屈自己,做一个小小暗卫。 不知她最终的目标是什么?太子妃?皇后? 谢长安冷笑不已,额上青筋暴起,眼中一片血红。 冷宫。 江璃正窝在屋里,学着做衣服。 她在家里待舒服了,回到冷宫后竟然偶感风寒,谢长安便不让她出勤,好好养着,并让寅九盯着她喝药。 江璃空闲下来,便想学着做针线活,无奈那针不听指挥,偏偏要往她手上戳。 “哎呀,好痛!” 江璃又狠狠扎到手指头,哭唧唧地把手中的东西一扔:“不做了!” 这时,负责警戒的大狸子通过契约告知她:“主人,你相好来了!” 江璃大喜,开开心心地跑出去,黑暗中站着一个身着飞鱼服的高挑人影, 不是谢长安还是谁? 她开心地扑过去,环住他的腰:“长安哥哥,你怎么来了?” 谢长安并未如往常那样抱住她,而是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江璃敏感地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她惊异地抬头,只见他俯视着她的眼神,无比冷冰。 “长安哥哥,你怎么了?”江璃怯怯地问。 只听他徐徐开口,声音阴冷嘶哑:“一直与我这个天阉之人虚与委蛇,真是难为你了。” “你说什么?”江璃猛地松开手,抬头盯着他。 “太子殿下的首席谋士,妖书案的始作俑者……” 他眼神空洞,一字一句地道,“我真是小看你了,小狸奴。” 他那形状优美的薄唇,吐出的每一个字,均冰冷无比。 江璃的心一点点地冷下去,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长安哥哥,你都知道了?” 她泪眼盈盈,抓住他的衣袖不放,“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我说过,我会全部告诉你的……” “你对男人都是这副撒娇撒痴的模样么?” 他冷冷一笑,“难怪太子殿下对你一往情深,信赖有加。” “连我……”他恨恨地道,“也都心甘情愿被你利用!甚至整个东厂,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没有利用你!” 江璃终于哭出声来,“呜呜呜呜,我是真的喜欢你……” “事到如今,你就莫要再骗我了。” 谢长安面无表情,“你有了这天大的从龙之功,卑职便祝娘娘,前程似锦,凤仪天下。” 说罢,他从怀里取出江璃送他的双鱼玉佩、竹笛、荷包,掷于地上,头也不回地跃过墙头。 这是要与她一刀两断,彻底决裂了! 只听江璃悲声大哭:“长安哥哥,你听我说一句好不好,呜呜呜呜……” 他狠狠心,运足轻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璃捡起他扔下的东西,跌坐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 冷宫外偶尔有侍卫巡逻而过,听到黑暗中传来隐约的哭声,只道冷宫那位毁容的贵人又在发疯,也不予理会。 次日,谢长安照旧去上衙。 他眼下青黑,面无表情。 东厂诸人都发现,今日谢头儿格外严苛,动辄处罚,众人都战战兢兢,噤若寒蝉。 寅十一悄悄问寅九:“头儿这是怎么了?跟小十六吵架了?” 寅九郁闷地道:“谁知道?” 他知道也不敢说啊,中午去给小十六送午膳时,看到小十六眼睛肿得跟个桃子似的,呆呆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问她也不说。 这两人不知闹什么别扭,倒霉的可是他们。 又过了两日,寅九终于忍不住,犹犹豫豫地去找谢长安。 “头儿,您能不能……去看下小十六?” 谢长安充耳不闻,依然笔不停顿地批阅着手中的公文。 “她天天哭个没完,又不吃不喝,只怕……” 谢长安把笔重重一放,厉声道:“出去!” 寅九暗叹一声,悄悄退了出去。 谢长安心烦意乱,眼前的公文再也看不下去。 架子上的小鹰歪着头问他:“哥哥,你和姐姐吵架了么?” 谢长安顿了顿,问道:“乘风,如果你喜欢上一只雌鹰,她为了别的雄鹰,假意和你好,你会怎样?” 小鹰“咕咕”说道:“我娘亲告诉我,如果看上哪只雌鹰,先抢回窝里,生上一窝蛋再说。有了小崽崽,她就不会跟别的雄鹰跑了。” 谢长安:…… 小鹰又道:“哥哥,你若是想和姐姐生小崽崽,她一定不会拒绝你的。” 谢长安心怦怦跳起来:“为什么?” 小鹰“嘎嘎”笑起来:“因为姐姐很喜欢你啊,特别特别喜欢。” 谢长安一颗心顿时如受重击,她喜欢的,是自己? 江璃虽然把小鹰的契约送进他紫府之内,但他知道,小鹰和江璃还是能心灵相通的,因为那个血契,是用他和她的血混合而成! 谢长安想到那晚她声嘶力竭的哭声,不由心如刀割,霍然站了起来。 第95章 消失 谢长安等不及天黑,便匆匆进宫,运足内力,向冷宫疾奔而去。 他十分后悔,当晚他气昏了头,不肯听她解释。 江璃曾经问过他,如果她有事瞒着他,他会不会生气? 当时他回答,他可以等,等她愿意告诉他的时候。 谢长安极为懊悔,那晚他为何不等一等?她分明已经愿意告诉他实情了! 今日他会耐心听她说完,就算她会哭,会生气,他也定会好好哄一哄她。 谢长安飞身掠过墙头。 冷宫里静悄悄的,以往那些对他猫视眈眈的猫儿们也不见踪影,整个冷宫一片死寂。 “小狸奴,出来吧。”他低叹一声,“是我不好,我应该耐心听你解释的。” 他边说边向江璃房间走去。 “小狸奴,我们好好说话可好?你答应过,不再躲着我的。” 他推开房门,屋里空无一人。 被子叠得好好的,江璃惯用的物件也都在原位,就是不见人影。 谢长安心里突然升起不祥的预感,难道她,跟着太子殿下走了? 想到这个可能,他心里如同被一把钝刀割着,生痛生痛的。 正在茫然无措之际,他突然看到,桌子上压着一张纸。 他连忙走过去一看,上面龙飞凤舞一行大字:“尔等凡人,爱如何便如何,本仙子不侍候了!我走也——” 她跑了?这丫头居然一言不合就逃之夭夭了? 扔下这么大一个摊子不管,自己拍拍屁股就跑了? “尔等凡人”、“本仙子不侍候了”? 难道她真是来凡间历劫的仙人,现在要回天上了? 可是,她明明有亲生父母,有从小照顾她长大的莲姑姑,有来历也有亲人! 小鹰也分明说过,她既不是妖魔鬼怪,也不是神女谪仙,而是和他一样,活生生的人。 谢长安不知自己该庆幸,还是该后悔,心里又爱又恨,暗暗咬牙。 他一定要将这坏丫头抓回来,关在自己府中,再也不放她走!便如母鹰教导小鹰那样! “乘风!” 他匆匆赶回去找小鹰,让它仔细感应一下,江璃到底跑哪儿去了。 谢长安先和小鹰赶到江宅,小鹰歪着头细细感应了一下,摇头道:“姐姐不在家。小红倒是在。” 谢长安想起小红和江璃有契约,便道:“你问问小红,她主人去哪儿了?” 小鹰道:“哥哥,我和小红又不能心灵相通,她哪会搭理我呀。” 谢长安一噎,他真是病急乱投医,忘了动物与动物之间,也是语言不通的。 他和小鹰又把龙门商行的每一个店铺都找遍了,依然没有江璃的踪影。 谢长安又急又气,她一个小姑娘,孤身一人到处乱跑,也不知会不会出事?更何况齐王还对她心怀不轨! 他正想去齐王府周围查探一下,只听小鹰说:“哥哥,我感觉姐姐已经不在城里了。” 谢长安一惊,她出京了? 他不禁一阵绝望,江璃轻功卓绝,她还是隐世宗门的弟子,要是真的离开了京城,躲回宗门,这天下之大,他真不知该上哪儿找她了! 谢长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应该刚走没多久,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他要好好想一想,她到底会去什么地方? 谢长安匆匆赶回衙门,吩咐寅九看着冷宫,又交代徐档头暂代他处理公务,他有紧急任务要出城。 “头儿,您不带上寅字卫吗?” 徐档头有点纳闷,既是紧急公务,为何不带上亲卫? 谢长安面无表情:“此事须绝对保密。” 他去追心上人,带上亲卫干嘛?让他们笑话他吗? “是,属下遵命!” 徐档头肃然道。 寅九也一头雾水地进宫去了。 谢长安遂带上乘风,策马疾驰,向城外追踪而去。 他琢磨了半天,列出几个江璃会去的地方:她幼时生活过的庄子、她母亲墓地所在的荒山、甚至有可能会去方家所在的杭州府…… 谢长安先是赶到江府在京郊的庄子。 “乘风,你去看看,你姐姐在不在这里。” 小鹰在庄子上空盘旋了一圈,落在谢长安肩膀道:“不在,没有姐姐的气息。” 谢长安又策马赶往方仪墓地所在的那座荒山,小鹰还是说,没有感应到江璃的气息。 他在方仪墓前叩了几个头,愧疚地道:“岳母大人,我把小狸奴弄丢了。您若泉下有知,请保佑小狸奴平平安安,等着我去接她回家。” 此时天色已晚,谢长安找到一个山洞,点燃火堆,默默思索着。 他习惯性地想把竹笛拿出来把玩,这才想起,那晚他气愤嫉妒之下,已把江璃送他的东西,尽数还给她了! 现在,他与她唯一的牵绊,只剩下小鹰了。 谢长安叹了一口气,轻轻抚摸着小鹰的羽毛。 “乘风,你说她到底去了哪儿?” 小鹰歪头想了想:“狩猎场?” 谢长安眸光震动:“她为何会去那里?” 小鹰道:“姐姐很喜欢那个地方,小鹰也喜欢。” 谢长安恍然,他想起江璃在狩猎场的密林中,自由自在,恣意放飞的样子,没准她真的去了狩猎场? 山顶上的木屋,是他们曾经朝夕相处的地方。 上次走得匆忙,木屋里还有不少粮食和生活用品,还因为那丫头丢三落四,连换洗衣裳也落了不少在木屋里。 如此说来,她若是躲在那里,过上一两个月都没问题,何况那里还有她曾经契约过的虎子。 谢长安激动地:“乘风,你太聪明了,比哥哥聪明多了!” 小鹰“咕咕”笑道:“那当然了,乘风绝对不会和姐姐吵架!这世上,没有比姐姐更美更好的姑娘了。” 谢长安深以为然。 他迫不及待地想赶往南郊皇家狩猎场,无奈夜已深了,山上又有积雪,他拉着马若是一脚踏空,滚下山就不妙了,只得暂时按捺住那颗躁动的心。 他暗暗恳求:小狸奴,你千万莫要乱跑了,就乖乖待在那个木屋里,等着我来接你可好? 次日,天蒙蒙亮,谢长安便匆匆下山,策马往皇家狩猎场赶去。 他片刻都不愿耽搁,一路策马狂奔,终于在黄昏时分,赶到了狩猎场。 “乘风!”他眼含期待地看着小鹰。 小鹰会意,展翅飞上高空,在狩猎场上空盘旋着。 谢长安此刻心情十分紧张,他紧紧盯着小鹰的一举一动,生怕又再次希望落空。 第96章 木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谢长安只觉度秒如年。 这时,他脑中传来小鹰欣喜的叫声:“找到姐姐了!” 谢长安顿时狂喜:“她在哪里?” 小鹰道:“就在山顶木屋里!” 谢长安喜上眉梢:“乘风,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千万别让你姐姐发现,她若知道我来了,又要逃走了!” 小鹰“嘎嘎”笑道:“好的,哥哥加油哟,赶紧和姐姐生一窝小崽崽,她就不会跑了!” 谢长安脸色微红,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先去和留守狩猎场的总管交涉。 狩猎场的总管自是认得他,听说谢长安有要紧之物落在山顶木屋内,便殷勤地要一道陪同前往。 谢长安道:“不必了,此时天色已晚,我索性在山上住一晚再返回,烦请照顾好我的马匹。” 总管笑容满面:“好的好的,谢大人请自便,可有需要之物?” 谢长安想了想,便管他要了点腊肉菜干之类的食物,装在行囊中,独自向山上疾奔而去。 他运足内力,未几便到了山顶。 他屏息敛气,悄无声息地来到木屋前,这时,他分明听到了,屋里有一个人的呼吸声! 谢长安心中狂喜,小狸奴,终于找到你了! 只听那呼吸声平缓悠长,小丫头大概已睡着了。 他轻轻推门,发现门从里面拴住了。 谢长安年年都会在这里住上十天半月,对这木屋自然熟悉无比,当下便从袖笼里拿出一把匕首,从门缝里伸进去,轻轻一拨,那门便无声地开了。 他悄无声息地走进木屋,眼前突然剑光如练,一把软剑从黑暗中向他突袭而来! 他闪身躲过,低低叫道:“小狸奴,是我。” 那人一愣,只听“啪”一声软剑落地,她转身便向窗前飞奔,正欲推窗逃走。 谢长安已一个箭步扑过去,一把将她扯回来,紧紧抱住。 “小狸奴,不要走!”他死死抱住那柔软的小身子,喉头哽住,“我找你找得好苦,莫要逃了可好?” 江璃万万没想到,谢长安竟然会追到这里来! 她激烈挣扎起来,却被他双臂牢牢钳制住。 江璃两眼通红地瞪他:“放开我!” 谢长安眼尾泛红,低声道:“小狸奴,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解释……” 江璃挣脱不开,恶狠狠地瞪着他,猛地跳起来,挂在他身上,往他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谢长安只觉脑中“轰”地一声,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一下断了,他不管不顾地俯下头,重重吻住那嫣红的小嘴。 她的嘴唇,比他想象的还要柔软,还要香甜。 江璃终于哭出声来,边哭边对他拳打脚踢。 谢长安捉住她的手,把那柔软的身子牢牢禁锢在怀中,将她细碎的呜咽声尽数吞下。 渐渐地,怀中人儿不再挣扎,开始生涩地回应他,他吻得更深…… 良久,他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来,怀中少女娇喘微微,晕生双颊,那小模样儿美得惊人。 江璃睁开眼睛瞪他,眼泪又扑簌簌地掉下来 他轻轻吻去她眼角泪珠,低笑道:“你咬了咬了,打也打了,还哭什么?” 江璃嘴一扁,赌气道:“偏要哭!” 她委屈无比,果真又大哭起来,“呜呜呜呜,你都不要我了,还不许人家哭,呜呜呜呜……” 谢长安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轻叹一声,把她紧紧抱在怀里,闷闷地道:“谁说我不要你了?我是嫉妒得要疯了,才会对你说那些话……” 他在榻前坐下,把她抱在膝上,哄了又哄,亲了又亲,小丫头终于收住哭声,眼睛红得像只兔子,脸也红得滴血,看在谢长安眼里,当真是又可怜又可爱。 江璃气鼓鼓地道:“你来找我做什么?莫不是想把我抓回去领赏?” “我抓你做什么?晋王已是太子殿下,东厂自是要效忠他的。” 谢长安叹了口气,语气中不免带了点醋意。 “托小狸奴的福,咱们东厂早早便有了从龙之功,日后兄弟们还要多谢你呢。” 江璃气哼哼地:“我当初要帮晋王,也不过是为了活命!” “圣上把我关进那荒僻无人的冷宫,难道不是想要我的命?” 前身小贵人就是这样孤零零地病死在冷宫里! “周贵妃想通过我给圣上下蛊,不也是想要我的命?” “齐王当街便想把我俘走,可有把我当人看?” 江璃越说越气愤,眼泪在眼眶打转,“他们都想要我的命了,难道还不许我反抗?” 谢长安愧疚不已,紧紧抱住她:“是我不好,并未设身处地为你着想。小狸奴,再给我一次机会可好?我定会好好呵护你,不会再让你哭了。” 江璃撅着嘴:“我不信!这话你说多少遍了,还不是一有事便来骂我!” 谢长安忍不住又往她撅起的小嘴上亲了一下,惹得江璃捏起小拳头便打他,“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他抓住她的小拳头,恳求道:“仙子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则个,别和我这凡夫俗子计较了。” 江璃脸一红:“你看到了?” 她在冷宫哭了两日,越想越不忿,莫名其妙来到异界,又莫名其妙背上这一堆因果,整日营营汲汲,究竟何苦来哉! 凡人至多不过百年寿命,却整天争来夺去,为了些许蝇头小利,打生打死,她何苦与他们勾心斗角,纠缠不休? 本仙子不侍候了,你们爱如何便如何吧! 横竖她轻功已大成,皇宫内院的高墙已困不住她了,又有猫儿为她警戒,江璃负气之下,留下一行大字,便趁夜深无人之际,跃过墙头,逃之夭夭。 她出宫之后,顿时有点茫然,这天下之大,究竟要去哪里呢? 江宅她肯定不想回去了,既然要抛下一切因果,那个“江璃”的身份她也不要了,反正她也是一个人来到这异界,以后的路,也便一个人走吧。 她思来想去,突然想起狩猎场的山顶木屋,那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冬日也无人会去那儿,正好方便她藏匿一段时间。 何况那边还有虎子及其他猛兽,若是把它们都契约了,安全便有了保障。 于是,她又悄无声息地翻过京城的城墙,顺便诱拐了城门校尉的马儿,向南郊狩猎场疾驰而去。 她憋着一口气,一路不停歇地来到山顶木屋,又累又困,倒头便睡,这一睡直睡了个昏天黑地。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第一时间感觉到小鹰的气息。 谢长安暗叫侥幸,若不是他来得快,这只小狸奴早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第97章 和好 谢长安道:“你就打算这么一走了之?你的龙门商行,还有那天大的从龙之功,都不要了么?” 江璃气哼哼地道:“凡人寿元不过区区百年,我自管我开心便是,这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他何用?” 谢长安恨恨道:“你倒是超脱了,那我呢?还有莲姑姑,你娘亲的仇,你都不管了?” 江璃眼圈一红:“你都不要我了,我还管你死活?” 谢长安咬牙道:“我怕我要不起!你难道不知道,太子殿下对你……” 江璃嘴一扁,又要哭:“我只喜欢你,从来只有你!你为何不信?难道别人喜欢我,我便一定要回应么?” 谢长安一颗心顿时又酥又软,连忙哄道:“我信我信,我得小狸奴,实不知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是我不好,你莫哭了。” 他做低伏小,又哄了半天,江璃这才勉强原谅了他。 谢长安苦笑,要不说江璃是个福星呢,本来以她泄露东厂情报、炮制妖书一案的“罪行”,可以说是万死不辞。 现在晋王一举成为东宫太子,她倒是成了头号功臣。 莫说太子殿下会护着她,就连皇后娘娘、镇国公也是要力保她的。 除了快要去见列祖列宗的老皇帝,谁还敢动她一根毫毛? 如今反成了自己的错,还要低声下气地求她原谅,谢长安可以预见,将来他必定是夫纲不振。 谁让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未来娘子跑路呢?这丫头又跑得飞快,晚一步都要追不回来了。 罢了罢了,这辈子算是栽她手上了。 谢长安一边自嘲,一边拿了块帕子,帮她擦眼泪。 “若是朝中大臣知道,那位把他们弄得团团乱转的、太子身边的第一谋士,竟是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丫头,不知作何感想?” 江璃赌气道:“爱如何便如何……” 谢长安笑道:“对,我家小狸奴不侍候了,管他们去死呢!” 江璃忍不住“扑哧”笑了。 她这才看到他嘴唇被自己咬破了,不禁赧然:“长安哥哥,你嘴唇破了……” 谢长安轻笑:“被一只小狸奴咬了,你说怎么办?” 江璃害羞地:“要不,你再咬回来?” 谢长安眸色一暗,从善如流地低头,用力吻住她。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击声。 谢长安眼神一凛,厉声道:“谁?” 江璃手忙脚乱地把他推开,“是虎子,给我送猎物来了。” 她从谢长安腿上跳下来,打开门,首先扑进来的是小鹰。 小鹰委屈地:“姐姐,你不要乘风了?” 江璃连忙把它抱在怀里:“要的要的,不要你哥哥也要乘风。” 谢长安气结,他是不是该庆幸,她还没来得及解除他和小鹰的契约? 他看到上次那头猛虎叼着一只野兔蹲在门口,便道:“你家虎子送来了一只野兔,你要怎么吃?” 江璃放开小鹰,开心地去揉老虎的头:“虎子,辛苦你了!” 老虎放下野兔,不高兴地:“主人,你那相好怎么也来了?” 大冬天的,野兔不好逮,养主人一个就够了,还要养她相好,岂不是要累死老虎了? 江璃瞪了它一眼:“他不来谁给我烤兔子?你会吗?” 老虎头一缩,这个它真不会。 谢长安无语,主动捡起兔子去收拾了。 江璃吃到香喷喷的烤兔肉后,顿时心情大好。 谢长安趁机提要求:“你送我的东西,可以还给我么?” 那晚他妒火中烧,盛怒之下,把江璃送他的玉佩、荷包、竹笛都还给她了,现在自是后悔不迭。 “休想!”江璃哼了一声。 “乖乖小狸奴,宝贝小狸奴,你都原谅我了,便还给我吧。”谢长安抱着她哄道。 江璃满脸通红:“油嘴滑舌!” 谢长安笑道:“莲姑姑叫得,我便叫不得?” 江璃横了他一眼,闷闷地道:“那些东西,我留在冷宫里了。” 谢长安一阵心塞,她这是打定主意要放下一切,一走了之,若不是他发现得早,他真会失去她了! 谢长安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还回去吗?” 江璃反问:“你希望我回去呢,还是不回去?” 谢长安握住她的手,正色道:“你要如何,我都会帮你。我答应过你的,无论如何都会护着你。” 江璃缓缓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轻声道:“好,我回去。” 既然认定了他,便一起面对这一世的因果吧。 两人这一路都是马不停蹄,此刻均觉困倦无比,江璃倚在他怀里昏昏欲睡,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谢长安烧了水,帮她洗脸洗手后,便把她抱上床,盖好被子。 江璃几乎一沾上枕头,便睡着了。 半夜,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只觉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正紧紧环抱着自己。 江璃一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窝在谢长安怀里! 两人同床共枕,极其亲密。 她羞涩无比,正欲推开他,他却把她抱得更紧,喃喃地道:“小狸奴,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江璃一下心软了,想到他为了找她,不眠不休地奔波了两天,实在也困倦得很,便不再乱动。 他怀抱温暖无比,江璃贴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只觉异常安心,渐渐又睡着了。 她睡得香甜,谢长安却睡得并不安稳,生怕她趁他睡着又跑了,时不时便会醒来看一下,她是否还在他身边。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突地惊醒,只觉怀里空空如也。 “小狸奴!” 他猛地坐起来,一颗心狂跳不已。 转头一看,发现小丫头已滚到床边,差点儿就要掉下床了。 谢长安不由苦笑,轻轻把她抱回来,心有余悸地搂住她,再也不敢合眼了。 江璃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谢长安早已衣冠整齐,好整以暇地坐在床前,看到她醒了,微微一笑:“小狸奴这一觉好睡,都巳时了。” 江璃还未完全清醒,懵懵懂懂地看着他。 谢长安看着她这副海棠春睡醒的模样,不由心中一荡,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亲。 江璃这才清醒过来,小脸顿时绯红一片,嗫嚅道:“你昨晚……” 她想问他昨晚是不是和她同床共寝,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脸红红的不知说什么好。 谢长安也脸一红,低声道:“我怕你半夜又跑了,所以才……我、我绝对没有对你不轨……” 江璃听他承认了,不由大羞,忙拉起被子蒙住脑袋,“我还没睡醒!” 第98章 约定 这时,小鹰扑楞楞地飞过来,“嘎嘎”笑道:“哥哥加油,姐姐生了小崽崽,就不会跑了!” 这一下,弄得江璃和谢长安两人都满脸通红。 江璃恼羞成怒:“你把乘风都教坏了!” 谢长安急忙分辩:“我没有,真没有!不是我教它的!” 两人都尴尬得不行,谢长安借口说去做饭,落荒而逃。 寅九不在,江璃的厨艺又实在不敢恭维,谢长安只好亲自下厨。 他下了两碗面,用腊肉丁和菜干做了浇头,味道还不错。 江璃吃得眉开眼笑,深感自己眼光不错,如此宜家宜室的好男人,绝对不能错过啊! 她想到刚才小鹰说的“生崽崽”,不由脸又一红,期期艾艾地问:“长安哥哥,为啥别人都说你是、是那啥呢?” “以前是中毒了,太医均说此毒无解。”谢长安耳尖微红,“后来……被沈兄治好了。” 他在鬼医谷疗伤时,沈暮春听说他是“天阉”,顿时医瘾大发,一天到晚缠着他,非要为他治疗。 谢长安烦不胜烦,只好同意,横竖不能再糟糕了,便死马当活马医罢。 没想到沈暮春胡乱配了几副药,误打误撞之下,竟然把那毒解了! 江璃恍然大悟,难怪楚飞雪非要嫁他呢。 她还以为楚飞雪当真是爱惨了他,连这隐疾都不介意,原来是早就得知真相了。 他当年是受了多重的伤啊,需要去鬼医谷救治,想必已是危及性命了。 江璃眼里全是心疼怜惜,谢长安能有今日,全是刀口喋血,拼命杀出来的! 谢长安微微一笑:“小狸奴若是疼我,日后便少和我呕气了。” “好。”江璃抱住他脖子,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谢长安呼吸一乱,追过来要亲她,江璃把他推开,格格笑道:“我还没问完话呢。你……为何不辟谣呢?还一直顶着这个名号?” 难道他真想继承廖无庸的位置,去当个大太监? 谢长安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懒得分辩,索性我之前并不想娶妻,这个传言反而有利于我行事。” 江璃“扑哧”一声笑了。 也对啊,他要如何向别人证明自己“又行了”? 谢长安看着她促狭的笑,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微微一笑:“我只需要向小狸奴证明便行了。” “谁要你证明了?” 江璃大窘,正欲逃走,被他一把拉了回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谢长安正色道。 太子殿下册封大典即将举行,他自是有得忙,你这位首席谋士便不用参与了?不用商议要事、出谋划策吗? “我又不能见光,册封大典与我何干?” 江璃一听要回去,嘴巴便撅得老高。 “他都当上太子了,自有幕僚为他分忧,我只等着他日后兑现承诺便可。” “你与他,有何交易?”谢长安探究地看着她,“可能告知我?” 江璃道:“我曾与他约定,我助他上位,他放我出宫,仅此而已。” 谢长安心道,太子殿下估计并不愿“仅此而已”,你可知道? 江璃小声道:“长安哥哥,我不是不信你,而是不想有无辜之人为我替死。我师父说过,不要背上这么大的因果,好几辈子都还不清呢。” 渡劫时雷劫还会翻倍! 谢长安笑道:“你当我是那等小气之人么?你若能光明正大出宫,自然再好不过。” 江璃苦着脸:“届时我便是个小寡妇、二嫁之身……” 谢长安忍不住笑出声来:“寡妇配天阉,岂不是天作之合?” 江璃心里甜蜜无比,低声道:“你不嫌弃我便成。” 谢长安抱紧她,笑道:“如此如花似玉、天仙一般的小寡妇,不知多少人要上门提亲呢!我可得把你看好了。” 他又道:“你曾经要求我,不准扔下你,去哪里都要带着你,我可否也如此要求你?” “小狸奴,你我做个约定可好?” “此生此世,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至死不渝。” 江璃看着他深情的眼睛,郑重地点头。 “好。” 二人在这皓皓白雪的山顶,许下了生死相依的誓言。 江璃恋恋不舍,这栋留下两人许多甜蜜回忆的小木屋,她实在舍不得离开。 谢长安心里也想多和她单独相处,两人又在山上过了一夜。 外面寒风呼啸,木屋里却是温暖如春,二人相拥而眠,耳鬓厮磨,互诉衷肠。 谢长安用了极大的毅力,才忍住了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没有越雷池半步。 他借着雪地反射进来的微光,贪婪地看着怀中少女熟睡的模样,时不时亲一下她柔嫩的脸蛋,嫣红的小嘴。 她倒是睡得香甜无比,谢长安苦笑,他却是一夜无眠。 次日,两人下山时,江璃还依依不舍地回望着那小木屋。 谢长安柔声道:“你若喜欢,日后我们每年来小住几日。” 江璃开心地点头:“好啊。” 两人共乘一骑,不紧不慢地返回京城,冷宫中的寅九却是心急如焚。 他到了冷宫,发现江璃不见踪影,这才明白谢长安说的“紧急任务”,大概便是去追心上人了,不由连翻白眼。 没事吵什么架,把人气跑了,还不是得去追! 谁想到这两人一连三日都不见回来,寅九这才慌了神,头儿到底去哪儿追小十六了?这两人不会私奔了吧? 若是督公大人发现了,又该如何是好? 南宫清和也开始发现不对劲,他让李氏商号送出去的信,一直没有回音。 让人前去龙门商行打听,对方回复说东家不在,联系不上! 南宫清和大感疑惑,他知道龙门商行会借着送账本之名,把密信夹在账本里,送到东厂,交给江璃。 这么说,江璃这几日都不在东厂?那便是在冷宫了? 他让心腹小太监悄悄去冷宫打听消息。 小太监回来禀报说,玉贵人娘娘一直待在屋子不出来,他也不敢进去,无法与她联系上。 南宫清和虽然着急,却又无计可施,只能给龙门商行留了口讯,请江璃忙完后,尽快联系他。 代替江璃待在冷宫里的,自然便是那位浣衣局宫女了。 她是东厂在浣衣局的线人,谢长安曾在浣衣局太监手里救下奄奄一息的她,又对她宫外的家人妥善安排,因而这位宫女心甘情愿效忠东厂,做江璃的替身,一命换一命。 她被浣衣局太监折磨得太狠,本就命不久矣,能以残命换取东厂对家人的照拂,自然配合无比。 她没想到的是,与“小福星”江璃有了关联,日后自然会苦尽甘来,余生圆满。 第99章 回归 寅九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江璃和谢长安。 他看到这两人的身影,差点儿掉下泪来。 “头儿,小十六,你们终于回来了!” 江璃感激地:“寅九哥,辛苦你了。” 寅九幽怨地:“小十六,你莫不是离家出走了?我都要担心死了!” 江璃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对不起,寅九哥,以后不会了。” 她回来得突然,寅九还没来得及把那位浣衣局宫女送走,遂把她叫来,与江璃见礼。 那宫女自是知道这位玉贵人,她竟然以冷宫嫔妃之身,加入东厂暗卫,据说还立功无数,因而对她十分钦佩。 深恨自己没有这种本事,否则何至于被浣衣局太监折磨? 如今得见“偶像”,那宫女喜悦万分,忙前来施礼:“奴婢翠容,见过娘娘。” 江璃忙扶起她道:“你我皆是苦命人,平日多得你帮忙,我必定不会忘记你的。” 她还承诺,若有出宫之日,她定会将她一起带出宫去。 翠容苦笑,她出宫之日,不就是自己替死之时? 寅九送她回浣衣局时,悄声对她道:“娘娘对你说的并非虚言,她既然承诺了,定能做到。” “当真?”翠容眼里绽放出光芒,或许她可以期待一下? 谢长安将江璃送回冷宫后,便缠着她,要她把双鱼玉佩等物还给他。 “你再丢一次,以后便没有了。” 江璃嘟着嘴,把东西一一拿给他。 “再有下次,便罚我……”谢长安故意逗她,“亲手为小狸奴做里衣如何?” 江璃果然被逗得笑弯了腰:“哈哈哈哈,如此甚好。” 在人前威风八面、冷傲邪魅的煞星谢长安,人后竟然穿针引线为她做里衣,那画面不要太美!她好想看! 江璃笑嘻嘻地要和他拉勾:“那便一言为定哦!” 谢长安笑着和她拉勾约定,又顺势抱住她,狠狠亲了一口,这才匆匆离去。 太子册封大典在即,他要忙的事多了。 南宫清和此刻,却是从头冷到脚底。 他最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张皇后正式向他提出,要他纳张家大姑娘张婉婉为太子妃。 “母后……” 南宫清和脸一下白了,两手紧紧攥成拳头,竭力抑制着差点脱口而出的拒绝。 “怎么,你不愿意?” 张皇后淡淡一笑,“清儿,希望你明白,本宫与你的母子之情,需要血脉至亲来维系。” “只有纳张氏女为太子妃,并生下嫡子,你我之间,方才能有牢固的血脉之情。这世上,没有比血亲更稳定、更牢固的关系了。” 南宫清和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不能让他和阿璃的努力功亏一篑! 于是,南宫清和恭恭敬敬地拱手:“儿悉听母后安排。” 张皇后大悦:“好。待太子册封大典后,便为你举行大婚典礼。” 她微微一笑,又道:“若你有心仪的女子,待你与婉婉生下嫡子之后,尽可纳了。日后你贵为天子,后宫佳丽无数,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本宫只要求一点,你日后的太子,是张氏女所出便可。” “是,谨遵母后懿旨!” 南宫清和恭敬行礼后,离开凤仪宫。 回到晋王府后,他把自己关在书房密室内,望着满墙的画,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阿璃,我该拿你怎么办?” 十七岁的少年,伏在书案上,泪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已。 江璃得知南宫清和给她留了口讯之后,略一思索,便回了一封信。 信中说,册封之礼后,张皇后必然要为太子择妃了。 她希望南宫清和以大局为重,听从张皇后和镇国公的安排。 “盼殿下以全局为念,毋囿于儿女私情,当放眼天下,一展鸿图。” 南宫清和收到信后,擦干眼泪,重新振作起来。 阿璃都这么劝他了,若他仍执意于小情小爱,又怎么对得起她的一片苦心? 她如此聪明绝顶,必然不喜欢他碌碌无为,他也盼有朝一日,心上人能用崇拜仰慕的眼光看着他。 那便努力成为阿璃想要的明君吧! 希望有那么一天,他能以天下为聘,将她迎入中宫,凤仪天下。 江璃恢复了正常的出勤。 她一出现,便被寅十一揶揄:“小十六,你和头儿吵架了?” 江璃不肯承认:“哪有!我就是偶感风寒,请了几日假而已。” 寅十一不信:“那谢头儿前几日,怎么像吃了火药似的?” 江璃笑嘻嘻:“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自己去问他?” 寅十一哪敢啊?只得悻悻然地瞪了她一眼,自去忙了。 江璃偷偷离家出走了一次,对莲姑姑心存愧疚,便和谢长安一起回了一趟江宅。 莲姑姑丝毫不知,抱着江璃好一顿稀罕,心疼她瘦了,便张罗着去给她做好吃的。 谢长安斜了江璃一眼:“莲姑姑对你如此上心,你竟然想弃她而去,可有觉得内疚?” 江璃气鼓鼓地捏着小拳头打他:“还不是都怪你!” 谢长安笑着抓住她的手:“是是,都怪我,都怪我。” 他想起一事,微微有点不自在,“周伯问我,宅子要如何收拾?你可有想法?” 江璃脸一红:“你修缮宅子,问我做什么?” 谢长安笑道:“自然得问过未来的谢府主母啊。” 江璃羞道:“谢府主母,与我何干?” “莫非你还想反悔不成?”他拉着她的手,“过去看看可好?你想修成什么样子,我都依你。” 江璃脸红红:“好。” 两人遂飞身上墙,翻到谢府那边去了。 谢长安的府邸占地不小,中央还有一个颇大的池塘。 江璃倚在池边栏杆上,不由也有了兴致:“池塘种上荷花,中央再修一座小楼,夏日下雨之时,在楼中煮茶听雨,微风习习,荷香阵阵,实乃赏心乐事也。” 谢长安听得悠然神往,不由也期待起来,“这楼便命名为听雨楼吧。” 这时,小鹰扑扇着翅膀飞过来:“莲姑姑叫你们回去用膳。” 莲姑姑安排好膳食,便过来叫他们用饭,没想到两人都不见了! 不用想就知道,这两人定是翻墙去了谢府。 她也学会了,直接去后院围墙边叫乘风,这猎鹰聪明得紧,听到了自然会去通知那俩家伙。 第100章 册封 江璃二人连忙又翻墙回来用膳。 莲姑姑瞪着他俩:“日后请周伯把那围墙拆了吧,省得你俩一天到晚翻墙。” 两人脸红红,低头不语。 谢长安还是第一次,除了廖无庸之外,有人如家中长辈一般,“不见外”地训斥他,不由百感交集,莲姑姑这是真正接纳他了! 莲姑姑训完后才想起,这位可是正四品的大人,恶名在外的东厂二把手! 如今却如小狸奴一般,在她面前乖乖听训,顿时手足无措,心中却无比熨帖。 谢大人对她家小狸奴真是没得说,爱屋及乌,丝毫不计较她的僭越,小姐泉下有知,也应放心了。 莲姑姑颇有点狼狈,借口要去厨房看甜品炖好没有,逃也似地走出内院。 江璃很开心,终于有人帮她分担莲姑姑的“怒火”了。 谢长安笑道:“莲姑姑这是把我当成自家人了。日后我会与小狸奴一般,把她看作家中长辈,好好孝敬她的。” 钦天监终于择定黄道吉日,举行太子册封典礼。 清晨,奉天门外,旌旗猎猎,仪仗森严。 大内侍卫、锦衣卫英姿勃发,威风凛凛,分列于午门东西两侧。 文武百官也齐集于午门外,分品级站好。 鼓乐声起,仪仗队前往东宫,迎候太子,内阁三大学士及大内侍卫统领则去恭迎皇帝。 南宫清和一身太子冕服,越显得面如冠玉,龙章凤姿。 他在仪仗队和东宫属官的簇拥下,来到奉天门外。 南宫清和心潮澎湃,激动不已,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母妃,您看到了吗?儿子日后定要为您平反冤屈,报仇雪恨! 他现在唯一遗憾的是,阿璃无法光明正大地见证他这一刻的荣光。 皇帝乘坐御舆来到奉天殿,在廖无庸的搀扶下,登上高高的宝座,端坐于龙椅上。 他身着天子衮冕,虽是满脸病容,仍显得威严庄重。 宫廷乐师奏响雅乐,南宫清和在四位引导官的引领下,进入奉天门,在大殿丹陛前站定。 南宫泰和、南宫曦和及其他王公贵族,位于众臣前列。 他俩看着南宫清身着太子冕服,一步一步走向奉天殿,真是百感交集,妒恨不已。 尤其是南宫曦和,眼看太子之位即将到手,一向默默无闻的老三竟然半路杀了出来,硬生生把储君之位从他手里抢走,怎不教他恨之入骨? 南宫曦和恶狠狠地盯着立于丹陛前的南宫清和,心中冷笑,老三,你给我等着,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呢! 吉时到,赞礼官高声喊道:“一拜!二拜!再拜!” 南宫清和依言行礼。 承制官高声喊道:“有制!” 赞礼官应声喊道:“跪!” 南宫清和庄重跪下,身姿挺拔,神情肃穆。 宣制官宣布:“册晋王南宫清和为皇太子。” 接着,四位引礼官引领南宫清和进入奉天殿,在御座前跪下。 皇帝在宝座上看着缓步而来的南宫清和,身着太子冕服的他隐约已有龙凤之姿,日月之表,不由暗暗点头,甚觉欣慰。 捧册官在案前跪下,将太子宝册郑重交给读册官。 读册官在御前跪下,宣读册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建立储嗣,崇严国本,以绵宗室无疆之休。皇三子南宫清和,为中宫嫡子,天资粹美,温良恭俭,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随后,读册官将宝册交给梁首辅,梁首辅接过,在南宫清和面前跪下,将宝册授于南宫清和。 南宫清和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庄重肃穆地双手接过。 皇帝脸上露出笑容,勉励了几句:“望吾儿日后克承大统,勤政爱民,兴邦强国,垂范后世。”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日后必以天下为重,勤勉政事,不负父皇厚望。” 南宫清和三跪九叩之后,捧着宝册走出奉天殿。 王公贵族、文武百官跪伏于地,山呼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后,南宫清和前往凤仪宫,朝谢张皇后。 接着在文武百官的陪同下,去拜谒宗庙,敬告祖宗。 百里长街,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百姓们夹道而立,争相一睹东宫太子的仪容。 “这便是太子殿下吗,果然龙章凤姿,仪表不凡!” “果真如传闻一般,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日后定能成为一位明君!” 南宫清和俊秀的面容、清雅的气质,赢得围观百姓们的一致喝彩,还令不少怀春少女羞红了脸。 太子仪仗经过龙门雅集时,众多文人才子齐齐立于门前,或鸣琴为赞,或吟诗作贺,或拱手为礼,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南宫清和心中一动,抬头望去,只见二楼雅间窗口处,一个娇小的身影,婷婷而立。 看到他抬头,江璃摘下帷帽,冲他绽放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南宫清和被那个笑容晃花了眼,不禁热泪盈眶。 阿璃,我做到了,你高兴么? 骑马随侍一旁的崔珏察觉到南宫清和的目光,也抬头看去,顿时怔住了,那位龙门东家,竟然长得如此绝色! 这般才貌双绝的女子,难怪太子殿下对她一往情深,无法忘怀呢。 他不由叹气,瑾儿已经内定要入太子后宫了,她哪会是这位龙门东家的对手? 只盼日后不要再出一位宠冠后宫、祸乱朝纲的贵妃娘娘了。 南宫清和想起江璃给他传信,说要送他一份大礼,恭贺他荣登太子之位。 他不由暗暗期待,到底是什么大礼? 这时,只听空中响起阵阵鸟鸣之声。 街道上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抬头,只见天空百鸟齐聚,在太子仪仗上方盘旋不已,发出阵阵清亮宛转的鸣叫声,似乎也在恭贺太子。 “百鸟来朝!这是天降吉兆啊!” “太子殿下真乃天意所属啊!” “这真是我大楚之福!太子殿下日后定能成为一位明君!”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跪伏于地,高声呼喊:“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驾的百官也惊呆了,镇国公等人更是激动不已,这说明太子殿下确实是天命所归啊! 龙门雅集的文人才子们已经在挥毫作画,即兴赋诗了,要将这天降吉兆记录下来。 这一幕,也将载入史册之中。 南宫清和难抑激动之情,这便是阿璃送给他的贺礼吗? 能令百鸟来朝,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第101章 圣使 对于御兽宗弟子来说,这招其实算不得什么神通,江璃就是做了一只小小的哨子,能模拟出大多数鸟类求偶的鸣叫声。 她让小鹰叼着这只哨子在空中盘旋,哨子迎风便响,宛转鸣叫,引得不少鸟儿闻声而至,对小鹰穷追不舍。 小鹰头一次被这么多雌鸟追逐,啥种类都有,被各种花式“示爱”臊得全身羽毛都要炸了。 遛了它们几圈后,小鹰扔下哨子落荒而逃。 江璃笑得前仰后合。 小鹰委屈地去向谢长安控诉,无良姐姐如何坑了它,谢长安也是哭笑不得。 他把江璃锁在怀里,眼神危险:“为了帮太子殿下,你连乘风也坑?” 江璃面露坏笑:“我哪里坑他了?百鸟朝凤,我让他体验一把做鸟中之皇的感受,难道不好吗?” 谢长安心中嫉妒,酸溜溜地道:“你对他,倒真是全心全意,智计百出。” 江璃眨眨眼睛,这是吃醋了? 她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小声道:“可我只想对你这样……” 她飞快地亲了一下他。 谢长安呼吸一乱,在她想逃跑之前,一把扣住她的后颈,狠狠吻住她。 太子册封大典当日出现的“吉兆”,随着龙门雅集的诗词歌赋,很快便传遍了大楚。 闻者无不欢欣鼓舞,太子殿下天命所归,日后必将是一代明君! 不久,皇帝又颁布圣旨,为皇太子择镇国公嫡长孙女张婉婉为太子正妃,同时选清河崔氏嫡女崔瑾为太子良媛,范阳卢氏嫡女卢美仪为太子良娣。 旨意一下,朝臣们纷纷动容。 择镇国公嫡长孙女为太子妃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毕竟太子殿下并不是张皇后亲生,需要与张氏联姻来巩固势力。 但是,同时将两大一流世家的嫡女纳入东宫,就出乎大家的意料了。 可见皇帝极为看重这位太子,已经在为他继承大统作铺垫了! 将两大世家纳入东宫势力范围,日后他们便可助力太子顺利登基为帝。 大楚的世家又基本以清河崔氏、范阳卢氏马首是瞻。 至此,太子殿下已将武将及世家这两大势力收于囊中,剩下的权臣们无不纷纷倒戈,投向太子与镇国公。 郑守成一口老血梗在喉中,没了圣上的支持,齐王败矣! 这日,一顶软轿从后门悄悄抬进了齐王别苑内。 密室内,南宫曦和正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这时,侍从来报:“殿下,人来了。” 南宫曦和在上首落座,深吸一口气:“让她进来。” 密室门开了,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摘下面纱,这是一位年约三旬的美妇人,脸色苍白,左眼下有一颗泪痣,显得妖娆动人。 她盈盈下拜,声音甜腻:“苗疆蛊王座下圣使宫白凤,见过殿下。” 南宫曦和忙上前扶起:“宫圣使免礼。一路远来,辛苦了。” 上次冯川曾提议与苗疆蛊王接触,被郑守成断然拒绝,南宫曦和却暗暗上了心。 他自然有江湖上的暗线,便使人向苗疆蛊王传话,表达了合作之意。 自从东厂在江湖上发布追杀令后,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南疆苗蛊的日子非常不好过,频频有人杀上门来,欲取他们的人头去向东厂领赏。 因此,苗疆蛊王对廖无庸与谢长安恨之入骨。 收到齐王的传信后,他当即派人秘密来京,与南宫曦和会面。 宫白凤一听,这正是戴罪立功的好机会,便主动揽下这个差使,冒险前来京城。 宫白凤看着南宫曦和,“噗嗤”一笑:“殿下不认得我了?” 南宫曦和一怔:“圣使这是何意?” 宫白凤换了一个老成的声音:“殿下不认得老奴了?您小时候,老奴还抱过您呢。” 南宫曦和大惊,颤声道:“你、你是……宫嬷嬷?” 宫白凤恢复了甜腻的音色,格格笑道:“可不便是老奴么?” 她见南宫曦和面有惧色,又笑道:“殿下莫慌,奴家是来帮殿下夺取天下的。昔日奴家在宫中多时,可曾对殿下和贵妃娘娘不利?” 南宫曦和一想也是,宫嬷嬷可是周贵妃最得力的手下,不知为周贵妃办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 如果不是谢长安没事去查什么萃香阁,在宫嬷嬷的操作下,张皇后早就一命归西,他也早就正位东宫了! 不过他还是心存疑惑:“圣使在南疆,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屈尊在宫中当一个掌事嬷嬷呢?” 宫白凤面有哀戚之色:“我是为了报答贵妃娘娘的救命之恩,才留在她身边的。” “当年我身受重伤,又被仇家追杀,不得不藏匿在浣衣局内。谁想那浣衣局太监,竟然见色起意,想折辱于我,我不肯,他便要取我性命。幸得娘娘相救,奴家才不至于死在这等阉人手上!” 宫白凤抹了抹眼泪,“奴家为了报答娘娘,便易容成嬷嬷跟在她身边。如不是谢长安那小阉狗,殿下早就当上太子,奴家也能功成身退了。” 提起谢长安,南宫曦和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他咬牙道:“请圣使助我!本王定要夺回太子之位,将那小阉狗碎尸万段,为我母妃和外祖父一家报仇雪恨!” 宫白凤施了一礼:“如殿下信我,奴家定不负殿下期望!” 南宫曦和还是有点畏惧,他缓缓说道:“既然我与圣使已是盟友,可否约法三章?” 宫白凤娇笑道:“原闻其详。” 南宫曦和道:“听闻苗疆蛊术独步天下,防不胜防,我希望圣使,切勿将此术施诸于本王及本王身边之人。” 宫白凤嗔道:“殿下可知,那些蛊虫培育起来千难万难,一万只毒物都未必能养出一只蛊虫,奴家怎会随便施展此术?” 她在萃香阁经营多年,好不容易才培育出几只长成的蛊虫,却被东厂一把火烧了,几年心血付于一旦,怎不教她恨之入骨? 南宫曦和仍是半信半疑。 宫白凤遂立誓道:“我宫白凤,对蛊神起誓,绝对不会对齐王殿下及齐王身边之人使用蛊术。如违此誓,教我生生世世受毒虫反噬之苦!” 南宫曦和这才笑道:“好!本王事成之后,必不负蛊王和圣使!” 宫白凤又道:“世人只知苗疆蛊术独步天下,却不知我们也擅用毒,苗疆毒术,并不在鬼医谷之下。” 她微微一笑,“殿下且看我手段吧。” 第102章 官非 张婉婉被立为太子妃,得偿所愿,自是欢喜异常。 镇国公世子夫人担忧地道:“我儿日后要母仪天下,切不可像以前那样跳脱随心了,须‘行不露足,踱不过寸,笑不露齿,手不上胸’。” “啊?”张婉婉顿时面露难色。 走路步幅要小,裙裾下不能露出双脚,笑的时候不能露出牙齿,双手不能高举过胸……这跟一动不动有啥区别? 世子夫人道:“你道太子妃是那么好当的?宫里不日将派嬷嬷来教导你礼仪规矩,你可得好好学啊。” “是,母亲。” 张婉婉想到温润清雅的太子表弟,顿时又有了信心,为了他,自己委屈一点又如何? 她一定当好他的贤内助,不让他为后宫分心。 崔瑾只得了个太子良媛之位,虽然很不满意,但也知道自己目前争不过张婉婉。 只要到了太子身边,入了太子之眼,她相信以她的才貌、手段,必定能让殿下对她日久生情。 崔珏见她踌躇满志的样子,忍不住告诉她,太子殿下有心仪的女子! 此女不但足智多谋,还生得绝色无双,因而太子对她是一往情深,信赖有加。 “是哪一家的贵女?” 崔瑾秀眉轻皱。 “不是什么贵女,就是最近名声鹊起的龙门商行幕后东家。” 崔珏道。 “不过一介商女而已。” 崔瑾不以为意。 崔珏道:“你不要小看她,我曾与她打过交道,此女聪明绝顶,并不是易与之人。” 崔瑾来了兴致:“如此说来,我倒是想会会她。” 崔瑾使人传话给龙门商行,欲与龙门商行东家一晤。 江璃莫名其妙:“清河崔氏嫡女?要见我做什么?” 她忙着呢,没空陪高门贵女玩儿。 刘管事道:“便是即将成为太子良媛的那位崔氏嫡女。” 江璃更莫名其妙了,太子未来的侧妃,找她干嘛? “不见。”她说道,想了想,“就说我回杭州府去了。” 崔瑾听说龙门东家回杭州府去了,心念百转,这是打算以退为进? 听闻太子即将大婚,伤心欲绝,一走了之,好让太子心疼怜惜她?果然好深的心机! 江璃要是知道她这些小心思,肯定会啼笑皆非。 她正头痛送什么礼物,恭贺南宫清和大婚之喜呢。 不过离太子大婚还早,问名纳采之礼还得行好几个月呢,不着急。 她目前正忙着给江府那四个铺子放耗子。 江璃恢复正常出勤后,便又开始去京中大小官员府中听墙脚,顺便放耗子了。 她吩咐肥耗子带着它的鼠朋狗友,挨个去江府那四个铺子溜达,务必要让客人看到它们“矫健”的身姿! 江府铺子隔三岔五闹耗子,已经吓跑了不少客人。 掌柜买了几只猫回来,也不管用。 江璃在家中花苑也培育了不少猫薄荷,用来犒劳她的猫猫警卫们。 江府养的那些猫被江璃一把猫薄荷骗走,订了主仆契约,自然听从江璃的命令,对大摇大摆来示威的耗子们视若无睹。 不光不抓它们,还很乖觉地躲起来,免得吓着这些小“客人”。 这一幕把铺子的掌柜们吓得头皮发麻,莫不是鼠大仙显灵了?不然猫儿怎么见了耗子就跑? 他们纷纷去向江府大管事辞职,大管事不敢做主,只得向于氏回禀。 于氏头痛不已:“一群废物!” 眼看铺子已经营不下去了,府中又开销巨大,于氏只得让管事把这四个铺子脱手。 刘管事早就得了江璃吩咐,把江府铺子闹耗子一事传了出去。 众人听说那耗子越闹越凶,都不敢接,生怕惹怒了“鼠大仙”。 最后只有龙门商行愿意接手,但只给了一个极低的价格。 于氏恼怒不已:“不行,绝对不能卖给龙门商行!” 这时,江府大公子江枫满面怒气地走进主院:“对,不能卖给他们,龙门商行实是欺人太甚!” 他和好友相约小酌几杯,便让小厮去预订龙门船宴的画舫,没想到对方一听是江府,竟然告知他无法预订! 小厮傻了眼,一再追问,掌柜掀了掀眼皮:“难道你不知道,你家夫人打我们东家的主意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他皮笑肉不笑地道:“东家发话了,不做江府和于府的生意。请吧!” 连龙门酒楼、龙门雅集、龙门布庄等龙门旗下的店铺,都统一口径,不接待江府和于府的人! 差点就要在门上挂一告示“江府、于府之人不得入内”。 江枫在龙门雅集门口还被一伙书生冷嘲热讽了一番,讽刺他吃穿用度如此奢糜,原来竟是吃绝户所得! 他被龙门雅集拒绝入内,等于被京城文人圈子排除在外了! 江枫面皮紫涨,气冲冲地回到府中,却发现夫人赵氏正在盘点嫁妆! 江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赵氏撇了撇嘴:“我嫁妆虽然比不上府上方姨娘,但也是我安身立命之物,不看紧一点怎么行?” “你!”江枫气得额头青筋暴跳,拂袖而去。 于氏得知龙门东家发话,不做江府和于府的生意,气得拍案而起:“小小黄毛丫头,竟敢如此嚣张!” 她决定要给龙门商行点颜色看看,好教他们得知,什么叫民不与官斗,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 这日,谢长安刚回衙门不久,寅一来报:“头儿,龙门酒楼被查封了!” 谢长安眼神一凛:“所为何事?” 寅一道:“说是吃死人了,被苦主告到顺天府。” 谢长安哼了一声:“是谁如此不知死活?” 顺天府尹朱明源正在开堂审案。 于家祖辈也曾出过几位京官,均任职于大理寺、刑部、顺天府等专理刑名的重要部门。 虽然子孙不肖,再也无人考取功名,于家逐渐没落,但祖辈余荫尚在,顺天府还是要给他们几分薄面的。 于氏又是工部侍郎江修远的正室夫人,她遣人前来打点,朱明源自然要给他面子,当下便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堂下可是龙门酒楼的东家?” 刘管事跪下回禀:“小人姓刘,乃龙门商行大管事。我们东家已返回杭州府,目前不在京城。” 朱明源厉声道:“那便差人去杭州府,将龙门商行东家押解来京听审。来人!” 他话音未落,便听一个清冷的声音,冷冷说道:“朱大人竟然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拿人么?” 第103章 赔礼 朱明源一怔,抬眼一看,只见一个身着飞鱼服的高挑身影,逆光而来。 正是东厂那位煞星谢长安! 朱明源一惊,连忙离座,上前拱手道:“谢大人!” 顺天府尹是正三品,品阶比谢长安还高了两阶,但京中大小官员,谁敢得罪东厂? 尤其是谢长安麾下那些暗卫,个个神出鬼没,天天扒墙头,听壁角,要是被他们窃听到什么隐私,再安个什么罪名,没准就乌纱不保了。 朱明源满面堆笑:“不知谢大人亲自前来,有何指教?” 刘管事见未来姑爷亲自来了,心中大定。 只听谢长安冷冷道:“临堂听审,本就是东厂职责,今日人手不足,下官便亲自来了。朱大人继续。” 朱明源连忙命人给谢长安看座,奉茶。 他回到座位,为谢长安介绍案情:“苦主乃城北人氏,姓吴,死者是他儿子,排行第三,说是在龙门酒楼与友人饮宴后,回家便上吐下泻,未等得郎中前来,便已气绝。经仵作查验,乃中毒身亡。” 谢长安道:“为何不见苦主上堂?” 朱明源忙道:“死者尸身检验之后,已发还苦主,回家治葬去了。” 谢长安似笑非笑地道:“案情未明,死者便要匆匆下葬?朱大人平日都是如此审案的么?” 朱明源脸色不豫:“仵作已然查明死因,死者乃食用毒菌,导致中毒身亡。此毒菌也在龙门酒楼后厨中查出,案情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刘管事分辩道:“那毒菌不是我们酒楼进的货!分明是有人栽赃嫁祸!” 朱明源一拍惊堂木:“大胆!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抵赖?来人,给我重打五十大板!” “慢着。”谢长安慢条斯理地道,“本官尚有几个疑点,还请朱大人解答一二。” “其一,死者既是与友人饮宴,同桌共食,为何只有他一人中毒?” 朱明源道:“或是别人吃得少,他吃得多,因而只有他毒发身亡。” 谢长安又道:“其二,我听说龙门酒楼每日的账本,均有详细记录,每日有几桌客人,每桌有几人,花用多少,点了什么菜色酒水,一一记录在案。” “朱大人可有查过,死者及其友人是哪一日去的龙门酒楼?一共几人?用了什么菜色酒水?朱大人可有将他们的口供,与龙门酒楼的账本一一比照?” 朱明源吃了一惊,龙门酒楼竟有如此详细的账本?谢长安又是如何得知的? 自然是他见过的啊。 江璃现在看账本都不会避着他,谢长安偶尔一瞥之下,也诧异这账本为何如此详尽? 江璃回答说,这是防患于未然。现在他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未雨绸缪。 刘管事又补充道:“客人结账之后,我们酒楼都会给一张回执,以作消费凭证。凡在龙门旗下各店铺消费到一定数目后,客人可凭消费回执享受不同等级的折扣。” “不知那位苦主,可有本店的消费回执?” 朱明源瞠目结舌,他完全不知道,龙门酒楼为了防客人讹诈,竟然做了这么多功夫! 他只好悻悻然承认,本案尚有疑点,让刘管事回去把账本送来,便宣布退堂。 朱明源看得明白,谢长安分明是来给龙门酒楼撑腰的! 他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原来龙门商行的东家,与东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甚至置的宅子,竟然紧挨着谢长安的府邸! 朱明源泪流满面,这是块不能啃的骨头啊! 他命人给于氏送了个口讯,龙门商行动不得!便以“证据不足”草草结案了。 于氏又惊又怒,龙门商行竟然有东厂撑腰?难怪如此嚣张。 以江府和于府的实力,哪敢与东厂对上?她不得不咽下这口气,也不敢和江修远提。 江修远还是知道了。 南宫清和已开始跟着皇帝临朝听政。 这日大朝会,江修远总觉得太子殿下一直用冰冷的目光瞄他。 待他看过去时,太子殿下便移开目光,不再看他。 江修远很郁闷,晋王成为太子后,他也想向太子表忠心,无奈镇国公就是不接,他也没机会私下面见太子。 为何今日太子会对他散发出如此明显的敌意?他不禁心里慌得很。 好不容易熬到散朝,太子殿下也不理他,径直回了东宫。 江修远不敢公然去追太子,便去追镇国公了。 他拦住镇国公,深深一揖:“国公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镇国公笑了笑:“老夫尚有要事在身,江侍郎便长话短说吧。” 江修远无奈,遂小声道:“不知下官何以得罪了太子殿下?烦请国公大人为下官美言几句,下官对殿下忠心一片,日月可昭!” 镇国公笑道:“我是粗人,也听说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江侍郎欲为圣上、太子尽忠,是不是要先修身齐家一番?” 这差不多就是直说他私德有亏、治家不严了! 江修远吓得魂飞魄散,他直觉是于氏又干了什么好事,竟然得罪了太子殿下! 他飞也似地赶回家中,把管事抓过来一问,方知于氏欲对龙门商行下手。 又是龙门商行! 太子册封大典后,他也知道了,太子殿下经常微服私访龙门雅集。 甚至龙门雅集的笔墨纸砚、结集成册的费用,均由太子一力承担,因而他在读书人中,声望极高。 由此可知,龙门商行的东家,自是早就结识了太子殿下,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他的人! 于氏是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动太子殿下的人! 江修远咬牙切齿,都说妻贤夫祸少,他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扫帚星! 他冲进内院,又狠狠甩了于氏几个耳光:“你这毒妇,我要被你害死了!” 于氏一时被他打懵了,半晌才大哭道:“你这是想打死我,好给哪个贱人让位吗?” 江修远怒道:“你知不知道龙门商行背后是什么人?那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啊!你竟敢动他的人,这是想置我江家于死地吗?” 于氏目瞪口呆,喃喃道:“怎么可能?区区一个商户……” 江修远恨得直咬牙:“你这蠢妇!你也不想想,龙门商行在京城开业才多久,就开了这么多店铺,日进斗金,还无人敢打他主意,背后怎么可能没人?” “因为你这个蠢妇,令我开罪了太子殿下,日后便等着怎么死吧!”江修远七窍生烟,“我、我要休了你这个搞家精!” 于氏如五雷轰顶,她大哭着冲向老夫人的院子:“母亲,我不活了!” 最后,江修远亲自上门去见刘管事,一番赔礼道歉之后,将江府那四个铺子,作为赔礼,送给了龙门商行。 第104章 入股 江璃铺子到手,开开心心地来向谢长安道谢。 如果那天不是他去得及时,刘管事说不得便会受皮肉之苦。 谢长安微微一笑:“江大东家,你能不能忙里偷闲,抽出些许时间,关心一下我府中的事?” 江璃脸一红:“你府中还能有什么事?不是有周伯么?” 谢长安笑道:“周伯追着问我,宅子要如何修缮?说开春便要动工了。” 太子婚事已定,他见江璃毫无芥蒂,相反还张罗着要给太子挑选大婚贺礼,提起的心才稳稳落回原处,小狸奴果然心里只有自己! 谢长安喜悦无限,便也对修缮宅子一事上了心,日后这便是他和小狸奴的家,怎么也得让她称心如意。 他把她抱入怀中,低声笑道:“上次只说了荷塘和听雨楼,明日趁你轮休,再去看看可好?” 江璃脸泛红晕:“好吧。” 次日,他俩一起回到江宅。 江璃换了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两人又翻墙来到谢府。 周伯还是第一次见到未来夫人的真容,不由眼前一亮,长得如同天仙一般的小姑娘,和自家大人站在一起,真是一对璧人,般配得很。 周伯喜笑颜开:“大人陪姑娘好好逛一逛,我这便让厨娘做几道拿手好菜。” “不麻烦周伯了,莲姑姑已经吩咐好厨房,一会儿我们回那边用膳。”江璃不好意思地道。 “哈哈,那姑娘请自便,老奴便不打扰您和大人了。” 周伯笑容满面,识趣地退下。 谢长安拉着江璃的手,带她慢慢逛着自家宅子。 江璃见他府邸占地不小,大部分院子都空着,不由冒出一个想法。 “长安哥哥,我想把这里改成一座江南园林,你觉得如何?”她眼睛亮晶晶的,“横竖你府上也没几个人,日后……” 她面现羞涩之色,“就我们住,也用不着那么多屋子,不如拆几个院子,改成园林?” 谢长安温柔地看着她:“你想如何改,便如何改,我都依你。” 江璃笑嘻嘻地:“那我便不用费脑子了,统统交给刘叔和莲姑姑吧,这个他们专业。” “你就是想偷懒。”谢长安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回到江宅后,江璃让人把刘管事请回来,把她的想法跟刘管事和莲姑姑提了一下。 刘管事笑道:“行,我看就按方家大宅那个样子改吧。” 江璃好奇地问:“我外祖父家?那宅子还在吗?” 刘管事脸色一下阴沉下来:“被江家转手卖给外人,早就面目全非了。” 莲姑姑眼红红地道:“当年方家大宅可是江南有名的园子,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四季花开不败,美不胜收,可惜……” 江璃听得兴高采烈:“那我们再仿造一个!” “我外祖家宅子如此奢华,我的钱够不够啊?”她开始担心起来。 谢长安清咳一声:“我也小有资产,修个园子,大抵是够的。” 他独身一人,基本没有什么开销,历年的俸禄、赏赐均交由周伯存起来。 周伯投资了不少庄子、铺子,每年盈利颇丰。 虽然比不得龙门商行日进斗金,但修个园子肯定是卓卓有余的。 刘管事笑容满面:“如此再好不过。” 收拾新房,自然得花未来姑爷的钱,哪有让姑娘自掏腰包的? 他笑道:“等出了图纸,我再送来让姑娘和谢大人过目。” “麻烦刘叔了。”江璃笑得眉眼弯弯。 莲姑姑忍不住又想拧她,哪有未婚的姑娘家,跑未来夫家看宅子,还亲自设计新房的? 江璃笑嘻嘻地往谢长安身后一躲,莲姑姑虽气得想打人,又拿她没办法。 刘管事又问起,刚收回的那四个铺子做何营生? 江璃想了想,既然她不缺钱了,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 “办一个龙门书局,刊印出版各种书籍,请崔郎君协助打理。” “书局里专门辟出一个地方阵列样书,供人免费阅读。” 谢长安眼里满满的赞赏,她连这点都想到了,让那些买不起书的落魄文人,也有书可读了! “再开一个龙门医局……”江璃转向谢长安,“可否请沈大哥主理?欢迎鬼医谷及天下医者入驻。” 谢长安笑道:“应该没问题。回头我请他过来,你要做什么,再详细与他说一说。” 创办一个医局让沈暮春尽情折腾,他肯定乐意得很。 “刘叔,有两个铺子是不是都在一处?”江璃又问道。 “对,只不过那两个铺子位置有点偏,位于外城平民区。”刘管事道,他也没想好这两个铺子要做什么。 江璃一拍手,笑道:“那正好!” 她笑着说出她的想法,将这两个铺子合为一处,办一个“龙门天工”,广邀天下能人巧匠,专搞研究设计、发明创造。 “咱们的园子,便是龙门天工的第一单生意。” 江璃笑嘻嘻地道,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园子,自然由自家店铺来干。 “好!”刘管事连连点头,专营工艺的店铺自然不用放在内城,这两个铺子用得恰到好处。 谢长安则想得更远,一个广邀天下能人巧匠搞发明创造的地方,不就类似于工部? 江璃给出的待遇自然会比工部更好。 日后,这个“龙门天工”定然会是一个了不得的存在! 此时,他们也没想到,“龙门天工”日后会在大楚发扬光大,发明创造无数,极大地促进了大楚的各项技术,造福于民。 从“龙门天工”分出来的“龙门军工”,更是大楚富国强兵的强力保障。 谢长安笑道:“我可否也入股?横竖我的俸禄也是要交给你的。” 江璃脸色微红:“你自己去和周伯说。” 这俩公然秀恩爱,莲姑姑和刘管事都没眼看,遂直接去和周伯商量了。 周伯自然喜出望外,反正大人的钱也没处花,两人迟早也是一家人,正好把钱投到龙门商行,这可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三人花了几天,盘了一下两家的产业,这才发现,这两个甩手掌柜,所有的动产和不动产加起来,竟然快赶上当年的方家了! 别说修一个园子了,修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 他们忙着盘账,那两位甩手掌柜,正在后院梅树下悠闲漫步。 此时白梅已谢,红梅初绽,衬着枝上残雪,愈发娇艳。 “可惜咱们这两座宅子都没有温泉泉眼。” 江璃略带遗憾,不然还可以修几个温泉池子, 谢长安笑道:“我记得周伯说过,我有个庄子有温泉,等休沐的时候我带你去。” “当真?”江璃眼前一亮,“你也没去过?” 谢长安笑了笑:“以前哪有时间去?有时间也懒得去,一个人有意思么?” 他把她拥入怀中,低声道:“如今我有小狸奴了,但凡有意思的事情,都想与你一道。” “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江璃羞答答地把脸埋入他怀中。 第105章 医局 东宫也在热热闹闹地收拾新房,这里即将迎来三位女主子,自然每个宫殿都得好好收拾布置一番。 南宫清和却是无限怅然。 东宫的书房自然也是有密室的,入住东宫后,他第一件事便是亲手布置这个密室。 把他的宝贝物件一一在密室摆放好,墙上挂上他与江璃的画。 南宫清和抱着长成大狸花的狸花猫,看着画中人儿嫣然的笑脸,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阿璃,你会不会怪我?” 为了你我的将来,为了成为你想要的明君,我不得不另娶他人,你会不会伤心? 他想到那日在龙门雅集,她无情地打断他弹的《凤求凰》,不由又心中一酸。 阿璃,难道你的心,真是石头做的?我要如何才能打开你的心扉? 因为她与他的身份,她一次又一次无情地拒绝他。 阿璃什么时候都是如此冷静自持啊! 如若她不是如此冷静坚强,独自一人强大起来,无依无靠的她,恐怕早就在那个冷宫里香消玉殒了! 他越发渴望自己也能强大起来。 日后,他定要成为一个能做自己的主,能护着她,不畏流言的强大君主! 次日,南宫清和收到江璃的密信。 她特意写了一个条陈,将她那四个铺子、以及她要做的事一一列出来,请南宫清和协助。 南宫清和看完后,眼中异彩连连,身为储君,他自然能看出这些事情的含金量。 不管是书局、还是医局,还有那个“龙门天工”,均是利国利民、功在千秋的大好事! 阿璃真是绝顶聪明,深谋远略啊。 他不禁羞愧异常,自己还陷在儿女情长中,阿璃已开始为他打江山了,他不如阿璃多矣! 南宫清和将崔珏叫来,把江璃那条陈给他过目。 崔珏看完拍案叫绝:“大善!” 他不禁暗叹可惜,龙门东家若是位男子,日后定能入阁拜相,成为一代名臣。 这样的奇女子,若是陷于后宫争斗中,岂不可惜? 他有些理解她了,为何不愿做卓文君,只愿做钟子期。 “崔府丞,日后你便负责与龙门商行接洽吧,请转告龙门东家,李氏商号也入股,所需人力财力,李氏商号均可大力支持。” “是,谨遵殿下旨意!”崔珏眼中闪出熠熠光彩。 有了崔珏和李氏商号的强力支持,龙门书局、龙门医局、龙门天工很快便开张大吉。 突然给一个医局任他折腾,对于沈暮春这种“医痴”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他兴奋地跑到东厂向江璃表决心:“十六妹子,你如此信任我,我定不负你的期望!” 江璃道:“沈大哥,你可不可以研制一些成品药丸子?汤药实在是太苦了!” 她上次偶感风寒,被谢长安盯着喝了两天汤药,苦得她连吃饭都觉得一嘴药味儿。 还是修真界好啊,不管啥毛病,一颗丹药便好。 谢长安哭笑不得,难道这才是她创建医局的真正原因? 沈暮春笑嘻嘻地道:“成!这点小事,回头便给你办好。” 江璃道:“长安哥哥,你别小看这种药丸子,若是出门在外,看病请郎中多有不便,这药丸子便是救命的东西。” 谢长安恍然,别说出门在外,若是边关军队配备了这种成品药丸,便可减轻军医的压力,减少将士的死亡率。 沈暮春深以为然。 不久,龙门医局第一批成品药丸上市了,果然供不应求。 南宫清和还奏请圣上,为边关军队配备这种成品药。 老皇帝龙颜大悦,大大表扬了一番太子的高瞻远瞩,并下旨嘉奖龙门医局。 成品药的需求量一下大增,沈暮春忙得脚不沾地,只得去信求助师父,让他派几位师兄弟来协助他。 不死心的楚飞雪自然也跟着来了,沈暮春不由头大如斗。 不过他忙得无暇管她,谢长安和江璃也各有各忙,楚飞雪一个也见不着,气得暗自咬牙。 这日,龙门医局来了一位高烧不退的小儿。 坐堂大夫诊脉之后,认为是外邪入侵,风热之症,正欲开方。 那小儿忽然抽搐起来,他父母急得要哭:“大夫!” “莫慌,这是高热惊厥。”大夫道,吩咐药童,“把新出的退烧药丸拿来。” 药童忙取来药丸,大夫以温水化开,慢慢给那小儿灌下。 没想到,那小儿喷射状地呕吐起来。 “你这庸医,你给我儿吃了什么!”那对父母急得上前撕扯大夫。 沈暮春听得大堂一阵混乱,忙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他把那对父母扯到一边,亲自为那小儿诊脉。 一探之下,沈暮春脸色大变,以袖掩住口鼻,退出三尺开外。 “立刻关闭医局大门,这是时疫!快取我的药箱来!” 众人听说是疫病,顿时惊慌不已。 药箱取来后,沈暮春取出预防的药服下,在场诸人一人发一枚。 他的命令一项项发布下去: “将患儿及其父母先隔离起来。” “关闭门窗,全面消毒。” “所有人戴上面巾手套,不得摘下。” “大堂诸人就地隔离,三日后无恙方能外出。” 在大堂内候医的百姓们顿时惊慌失措,哭声、叫骂声响起一片。 “放我出去!我不要在这儿等死!” “家中还有年迈父母,我要回家!” “放我们出去!” 沈暮春不为所动,若是这里有人染上疫病,放他们出去,用不了多久,京城便会沦陷。 他与几位师兄弟均会武,把闹得最凶的几人一一点了晕睡穴,扔到一旁。 人们吓得面无人色,不敢再吱声,缩在角落处瑟瑟发抖。 沈暮春这才安抚众人:“大家莫慌,留在此处才是最安全的,我这有药有大夫,若大家有事,便能第一时间得到救治。” 人们一想也是,便不再闹事。 沈暮春让他们保持距离,切莫挤在一起。 众人依言各找了一个地方,待着不动。 外间很快得了消息。 老皇帝大惊,连忙派来五城兵马司,将龙门医局团团围住,不准一人出入。 同时召集太医,让他们快想办法,切勿让疫病在京城扩散。 太医们在龙门医局外,隔空与沈暮春喊话。 沈暮春让他们尽快去患儿家中,将其家人及左邻右舍全部隔离起来。 太医院院正立刻派人前往。 没想到,派去的人带回了一个坏消息:患儿家住京郊朱家村,村里已有不少人出现同样的症状了! 第106章 疫病 老皇帝立刻下令:“封村!不准一人出入!” 他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沈暮春及时发现,以疫病的传播速度,用不了多久,整个京城便会变成人间地狱! 他命令太医院全力配合龙门医局,尽快研究出对症良药。 同时又下了一道密旨给锦衣卫和东厂,如疫情不可控,便火烧朱家村和龙门医局,将里面的人,无论死活,全部处理掉! 江璃从谢长安那儿得知了这道密旨,顿时秀眉紧皱,她不能让沈暮春和鬼医谷的人有事,也不想让龙门医局的心血付诸东流! 谢长安安慰她道:“你要相信沈兄,他本事大得很,什么疑难杂症都不在话下。” 这天晚上,江璃照例去收耗子,潜伏在齐王府别苑的耗子告诉她一个消息。 前几日,别苑来了一个女人,它感觉这女人好生恐怖,不敢离她太近。 江璃皱眉,遂把这个情报告知谢长安。 谢长安也皱眉:“齐王又要搞事?” 他决定亲自去探一探。 他与江璃两人如鬼魅一般潜入齐王府别苑,盯了大半夜,一无所获,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的人。 江璃遂把肥耗子留下,让它继续盯着。 没想到,第二天肥耗子便屁滚尿流地跑回冷宫:“主人,不好了!” 江璃正在盘膝练功,被它这么一吓,差点岔了气,没好气地瞪它:“何事慌张?” “是宫嬷嬷,宫嬷嬷回来了!” 肥耗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女人虽然相貌变了,但她身上的气息,和宫嬷嬷一模一样!” 以前它们这些耗子从来不敢去玉华宫,就是因为觉得宫嬷嬷身上的气息太诡异了。 江璃悚然而起:“你快去找寅九,让他通知大人!” 肥耗子往地上一摊:“你让我喘口气。急也没用,那女人刚才离开别苑了,我不敢跟踪她,不知去哪儿了。” 江璃白了它一眼,便写了张字条,让大狸子送去东厂,交给谢长安。 未几,谢长安匆匆赶来,拿出一张画像,“让你家耗子看看,那个女人是不是画中人?” 肥耗子一看,吱吱叫道:“没错,就是她!” 谢长安面露狠色:“她居然还敢来!这次定要让她有去无回!” 正好为那些殉职的东厂兄弟们报仇! 他匆匆去报告廖无庸了。 廖无庸立刻吩咐他的亲卫,在齐王府别苑外布下天罗地网,准备抓捕宫氏。 还有齐王,明知宫氏是南疆苗蛊的人,居然又暗中和她勾结上了?真是不知死活! 龙门医局里面的人被隔离了三天,均无异常,经沈暮春和太医们的检验,确认并未被传染上疫病,遂开门放人。 患儿的父母却都中招了,症状与其儿子一模一样,均是上吐下泻,高烧不退。 这三人被安置在龙门医局的隔离病室中,由沈暮春和太医院院正为他们看诊,但病情却没有好转,反而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向。 沈暮春遂决定,他要亲自进入朱家村,探究病源。 朱家村的情况更糟糕,疫情来势汹汹,每天都有人死亡。 虽然已有几位太医领着一队郎中进入朱家村,但情况并未好转。 沈暮春和鬼医谷几位师兄弟去朱家村了,楚飞雪不愿同去,沈暮春也只能由着她,并一再告诫她千万不要搞事。 这日,朝中有大臣上疏,太子册封当日,天降吉兆,说明太子乃国之瑞祥,如太子能亲自前往朱家村,没准便能一举消灭疫情。 镇国公等人坚决反对,太子乃国本,怎能以身犯险? 提议的大臣反驳道,开国太祖有祖训,“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太子乃万民表率,怎能因为有危险便龟缩宫中? 双方争吵不休,南宫清和上前,面对皇帝,深施一礼,坚定地道:“儿臣愿往。” 镇国公急道:“殿下请三思!” 老皇帝深深看了南宫清和一眼,颇为欣慰地道:“太子有此胆识担当,朕心甚慰,吾儿只在外围督战便可,万勿深入险地。” 他颁布旨意,命东厂秘密护送太子前往朱家村,太医院院正率领一队太医陪同前往,务必要保证太子的绝对安全。 江璃得知此事,便去找谢长安:“长安哥哥,你把我带上吧。” 她告诉谢长安,她有神识护体,可以形成一个“保护罩”,疫病无法传染她。 “你的神识,竟然还有这等神通?”谢长安惊奇地道。 江璃拉着他的衣袖,“长安哥哥,你就带上我吧,我会保护你的。” “好。”谢长安心中感动,轻轻把她拥入怀中,“小狸奴,谢谢你。” 南宫清和带着一队侍卫,和谢长安率领的东厂卫队会合后,趁着夜色,秘密赶往朱家村。 他看到谢长安身后,有一队身着黑衣,脸戴面具的暗卫,其中一个身形娇小,赫然便是江璃! 他又惊又喜,既激动,又害怕,这么危险的地方,阿璃为什么也跟着来了?莫非她不放心他以身犯险? 他幸福得几乎要晕过去了,哪怕前路是万丈深渊,他也甘之如饴! 江璃骑着小红,感觉一道炽热的目光正紧紧追随着她。 她知道南宫清和把她认出来了,有点无奈,太子殿下,你可千万别让人看出我和你认识啊! 她趁人不注意,朝南宫清和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南宫清和温柔一笑,移开目光,心中甜蜜无比。 谢长安自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冷哼一声,江璃无奈,连忙策马追上他,心里有些懊悔,早知会面对这种修罗场,她就不来了! 到了朱家村,离村十里处已有禁军布防,将朱家村重重包围,连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来。 谢长安建议在这里扎营,南宫清和点头应允。 安置下来后,江璃走进谢长安营帐,嘟着嘴道:“长安哥哥,你再乱吃飞醋,我就回去了!” 谢长安哼了一声:“你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 江璃一跺脚:“我回去了!” 谢长安一把拉住她,将她紧紧抱入怀中,闷闷道:“那你日后离他远点,莫要让他看到你。” “好好。”江璃无奈,又主动亲了他一下,才把这个爱吃飞醋的男人哄好。 第107章 毒计 安顿下来后,太医院裴院正遂让太医们去分发龙门医局研制的预防药丸。 他亲自将药送到南宫清和的大帐中,告知他们一日服用一丸。 “这是龙门医局研制的?沈兄果然厉害!”南宫清和赞道,“不知沈兄和那几位太医如何了?” 裴院正回禀道:“多亏了这预防药丸,朱家村内的太医和郎中们都没事。待沈郎君沐浴更衣之后,便来面见殿下。” “好!此事当记沈兄和龙门医局一功!”南宫清和笑道。 有阿璃和既成兄相助,他相信,这次疫情定能尽快平息。 太医们送药之时,又给东厂诸人和侍卫们上了一节“防疫”课,叮嘱他们务必要勤洗手,多消毒,没事就用艾草熏一熏。 接着,谢长安开始安排布防。 把暗卫们都撒出去,以太子的大帐为中心,在各自的点位上隐匿好,务必保证太子的安全。 江璃怕动物会在不知不觉中传播疫病,因而这次只带了肥耗子,谢长安遂让小鹰也跟着她,以免她落单时遇到危险。 江璃在一处避风的山凹藏好,便把肥耗子放出去,告诫它千万不要进入朱家村的范围。 肥耗子连连点头:“放心吧主人,本大仙惜命得很,我还要跟你回仙界呢。” 江璃笑道:“快去快回,发现可疑情况,赶紧回来报告!注意,不要乱吃任何东西,这里的水也不能喝!” “嗯嗯,知道了。”肥耗子吱溜一下跑了。 江璃又让小鹰去朱家村上空转几圈,看看村子里情况如何。 “乘风,千万小心,不要飞得太低哦。看到可疑情况也不要靠近,赶紧回来告诉我。” “好的,姐姐。”小鹰展翅飞向高空。 肥耗子负责朱家村外围,小鹰负责内围,江璃便安心潜伏下来,等着它们的消息。 沈暮春沐浴消毒后,换了一身用艾草熏过的衣裳,便来见南宫清和。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沈暮春深施一礼。 南宫清和连忙扶起他:“既成兄不必多礼。里面情况如何?” 沈暮春皱眉:“不容乐观,药石无效,每日都会死一批人。” “到底是何疫病,如此厉害?” 南宫清和大惊。 沈暮春道:“从未见过。” 他顿了顿,小声道,“我怀疑,有人投毒。” 他去村子里给村民一一诊脉后,便觉得与疫病有些许不同,症状更像是中毒——一种人为制作出来的、能够通过飞沫传染的毒。 南宫清和悚然:“投毒?” 毒害一个村子,甚至还想将京城变成人间地狱,何人如此丧心病狂? “京城那边的病源被控制住了,然后便有人奏请殿下亲自前来……”沈暮春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 “我怀疑这是一个局,一个专门针对殿下的局!” 南宫清和一惊,仔细思索起来。 先在朱家村下毒,造成疫病之像,朱家村必然会有人去京城求医。 得知朱家村有疫情,皇帝必然会封村。 朱家村疫情恶化,便有大臣站出来奏请太子亲临。 等他到这里后,如能将他毒死,便可推到疫情身上。 如不能弄死他,朱家村疫情进一步扩散,他将不得不遵从皇帝密旨,火烧朱家村,届时这个“恶名”便会直接栽他头上! 这一环接一环的,好生缜密恶毒的计谋! 南宫清和咬牙道:“他们,好恶毒的心肠!” 为了将他拉下马,竟将整个村的百姓作为陪葬! 幕后之人昭然若揭,他若下台谁能得利?不是齐王,便是大皇子! 沈暮春道:“殿下稍安勿躁,待我与谢大人商议过后,再作定夺。” 沈暮春又去见谢长安。 谢长安听他如此这般说完后,顿时眉头深锁。 如果这是针对太子殿下的局,他们又要如何破局? 唯一的办法,便是将那投毒之人抓到! 沈暮春道:“长安兄便负责太子的安全吧,食物及用水均要多加注意,投毒之人必定也会对你们下手。” 他又道:“我与几位师兄弟负责解毒,伺机抓那投毒之人。” 谢长安忽然想起江璃的发现,肃然道:“会不会是苗疆之毒?” 他将江璃发现宫嬷嬷曾在齐王别苑出现过的事,告知沈暮春。 沈暮春一惊:“东厂不是下了江湖追杀令?她竟然还敢露面?” 谢长安道:“十六也来了,我把她叫回来,让她详细和你说说。” 他走出营帐,在心里通知小鹰:“乘风,让你姐姐回来,有事商议。” “收到!”小鹰回复道。 未几,江璃匆匆赶回来:“长安哥哥,你找我?” 她看到沈暮春也很惊喜,“沈大哥,你没事吧?” 沈暮春上下打量她,眼里跃跃欲试:“十六妹子,要不要验证一下,你那刀枪不入的铜皮铁骨,是不是也百毒不侵?” “沈兄,不要开这种玩笑。” 谢长安把江璃拉到他身旁,警告地看向沈暮春。 他又对江璃道:“把你发现宫嬷嬷踪迹一事,跟沈兄说一下。” 江璃有点头大,看向谢长安:咋说啊?难道告诉他是耗子发现的? 谢长安瞄她:就说你发现的不行吗? 沈暮春不满道:“你俩又打什么眉眼官司?要眉目传情,待我走了你们再继续。” 江璃脸色微红,含糊其词地道:“几日前,有一女子进了齐王府别苑,逗留两天后便不知所踪。我回东厂看到画像,发现她正是被通缉的宫嬷嬷!” 沈暮春狐疑地:“那画像你不是早看过?竟然没认出来?” 江璃瞪了一眼谢长安:“我忘了还不成?就见过一次那画像,谁还记得?” 沈暮春半信半疑:“好吧。那这毒,十有八九便是那宫氏干的。” 他沉吟着,“总算是有了方向。苗疆之毒,千变万化,要解毒颇费周章,待我和师兄弟们仔细研究一番再说。” 谢长安又把沈暮春怀疑朱家村的疫情,可能是有人下毒之事,告知江璃。 “下毒之人,大抵便是那宫氏了。”他皱眉道,“我这便传信回京,将此情况回禀督公大人。” 江璃想了想:“我想进一趟朱家村。” “不行!”谢长安断然否决,“太危险了。” 江璃笑道:“你忘了,我告诉过你的……” 谢长安犹豫地:“你又没试过,万一……” 见他们如此说话,沈暮春不由气结:“不要只说半截啊!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谢长安一本正经地:“闺房私语。” 沈暮春一下噎住了,江璃闹了个大红脸。 沈暮春幽怨地:“你俩就欺负我这个光棍吧,回头我也找十个八个妹子!” 江璃不理他,拉着谢长安道:“我不会有事的,让我进去看一下吧!” 谢长安不解:“你为什么非要进朱家村?” 第108章 毒虫 江璃道:“我怀疑,宫嬷嬷就藏在朱家村里!” 她打算用神识护体,带着肥耗子进村探查,让它感应一下,有无宫嬷嬷的气息。 谢长安转念一想,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廖督公埋伏在齐王府别苑周围的那支亲卫,一直未发现宫嬷嬷的踪迹,她很有可能便是躲藏在朱家村里! 沈暮春大惊,那留在村里的太医和郎中们岂不是危险了? “先让他们撤出来吧,等我们进村查探过再说。” 谢长安同意江璃进朱家村,不过他也要一起进去! 江璃想了想,扭头对沈暮春道:“沈大哥,你可否先回避一下?” 沈暮春嘿嘿一笑:“你俩又要说什么闺房私语?好,我走便是。” 江璃脸一红:“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暮春一脸暧昧的笑容,转身走出营帐。 “都怪你!”江璃瞪了谢长安一眼,为啥要说这种有歧义的话? 他低笑一声:“横竖都是不能说与他听的。” “别闹了。”江璃拧了他一把,“我试试神识能不能把你也覆盖进去。” “你先运行神行炼体术。” 谢长安依言开始在体内运行大周天。 江璃握住他的手,把神识从自己手上,缓缓向他延伸过去。 两人功法一脉相承,真气通过两手相汇在一起,谢长安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量,从她手上,慢慢覆盖过来,从手臂到躯干、头部,最后竟把他全身都包裹了起来! 谢长安很明显地感觉到,这层看不到的“保护膜”,把江璃和他包裹在一起,与外界隔绝开来。 “可以了!”江璃笑着把神识撤回。 谢长安震惊地看着她,难怪她老说她有神识护体呢,这层“保护膜”与身体严丝合缝,估计水泼不进,针扎不透,没准还是百毒不侵! “小狸奴,你师父,莫不是神仙下凡?” 江璃点点头:“嗯,我也觉得我师父是神仙下凡。” 谢长安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笑道:“原来我家小狸奴,竟是被神仙点化成人的小妖。” 所以才美得如此蛊惑人心,他暗道。 江璃白了他一眼:“我们什么时候进村?” “明日吧。”谢长安想了想。 没想到,当晚,对方便主动出击了。 深夜,南宫清和仍未就寝,正在伏案写着密函,把沈暮春及谢长安打探到的消息向皇帝禀报,顺便给他两位好皇兄上眼药。 “殿下,夜已深了,您该就寝了。”元宝上前劝道。 南宫清和又想起江璃来,到朱家村后便再没见过她,不知谢长安把她派到何处值守? 这么冷的天,暗卫又都是潜伏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会不会冻坏她? 他想了想,命元宝退下,朝空无一人的方向问道:“影七,你在么?” 太子册封之礼后,廖无庸便派了两个影卫影七、影八贴身保护他。 只听耳边传来细细的声音,据说这便是江湖传说中的“传音入密”,可用内力将声音送至他耳边。 “殿下,属下在。” 南宫清和问道:“谢大人的暗卫都在何处?他们彻夜都在外面值守么?” “是的,殿下。不过他们到凌晨会换班。” 南宫清和顿觉心疼,又问道:“我见其中似乎有一位女暗卫,也是如其他暗卫一般?” “寅十六?她自然也是一样的。” 影七是直属廖无庸的影卫,自然听说过寅十六,他也有些佩服她。 虽是个小女子,又是廖督公认可的准儿媳、谢头儿的未婚妻,却一点儿也不恃宠生骄,和别的暗卫一样,该出勤就出勤,该值守就值守。 大冷天的,如今还老老实实地蹲在那个山凹里,一动不动。 南宫清和心如刀割:“女子生来便比男子体弱,谢大人为何不体恤一下?” 影七笑了一声,便不再吭声。 南宫清和听他笑得古怪,有点诧异,但也不好一直与影卫交谈,只得作罢。 凌晨时分,谢长安去接江璃。 只见她裹得像头小熊,从山凹里蹦出来,一下跳到他背上,撒娇道:“我腿冻麻了,你背我回去。” 谢长安把她从背上拽过来抱在怀里,笑道:“这样不是更暖和?” 弄得来跟江璃换班的寅十一冲他俩直翻白眼。 天天发狗粮,他都要吃撑了好不好? 谢长安用大氅裹紧她,抱着她往自己营帐走去。 突然,只听空中传来鹰唳之声,是小鹰在报警! “有情况!” 谢长安忙把江璃放下,通过契约问小鹰:“乘风,什么事?” “有一大团东西,从朱家村出来了!” 一大团东西? 谢长安奇怪地问:“什么东西?是不是人?” “不是人,是一大团,会飞的东西!” 这时,肥耗子如飞似地窜过来:“是虫子!好多好多虫子!” “是一大团会飞的虫子!”江璃连忙告诉谢长安。 谢长安一边发出讯号示警,一边向太子大帐飞奔而去。 江璃连忙跟上。 侍卫和禁军听到示警,迅速围过来,把太子大帐团团护住。 东厂暗卫们也从四面八方赶过来。 南宫清和才睡下没多久,听到外面一阵骚动,爬起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元宝连忙把灯点燃。 这时,外面传来江璃的娇呼声:“快,把灯灭了!虫子飞过来了!” 元宝一愣,南宫清和已扑过来,一口把灯吹灭,大帐里顿时一片黑暗。 外面不时传来禁军和侍卫们的惊呼声、闷哼声,“扑通”、“扑通”,不断有人倒下。 “这虫子有毒!用火把驱赶它们!”谢长安的呼喝声也响起。 南宫清和心怦怦乱跳,手心里全是汗。 影七和影八现出身形,护卫在他身边。 元宝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如果这些毒虫冲进大帐,又能躲哪里去? 这时,只听江璃的声音在大帐外响起:“殿下,可以借您床上的帐子一用么?” 元宝一愣,要帐子做什么? “快给她!”南宫清和忙道。 他又急急说道,“你……千万注意安全!” 江璃笑道:“殿下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元宝摘下南宫清和床上的帐子,他不敢打开营帐门,遂把它团吧团吧,从大帐下面塞出去。 江璃接过,匆匆而去。 第109章 捕杀 沈暮春和几位鬼医谷弟子也赶到了。 只见江璃用树枝和帐子做了一个简陋的捕虫网,身形飘忽,正在禁军和侍卫中四处飞奔,上窜下跳地捕捉那些毒虫。 有时情急之下,还足尖一跃,直接从人家肩膀上踩过去。 禁军们也不以为忤,反倒大声喝彩:“好功夫!” “十六妹子,你太聪明了!” 沈暮春赞了一句,又提醒道,“这是南疆蓝翅虫,有剧毒,千万别被它碰到了!” “放心吧,它们碰不到我!”江璃说道,“沈大哥,你们快去救治伤员吧。” 江璃和谢长安配合默契,江璃网了一兜子毒虫,倒在地上,谢长安便举着火把快步上前,把它们全部烧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快,戴上面巾,蒙住口鼻!” 沈暮春担心那气味有毒,连忙提醒众人蒙住口鼻。 禁军和侍卫们也纷纷效仿,用被单、衣裳制作捕虫网,在众人的合力围捕下,总算把那群蓝翅虫扑杀了。 被虫子咬伤的也不少,沈暮春忙着给伤员解毒,看到谢长安把最后一堆蓝翅虫烧死,不由急的跳脚:“长安兄,好歹给我留一只啊,我要看看,它是否与那疫病有关!” 江璃从头上摘下一只蓝翅虫递给他:“喏,这里还有一只,活的。” 这只虫子一直悄悄躲在她发间,江璃无暇理它,现在正好抓了给沈暮春做研究。 沈暮春见她徒手抓虫子,眼中一亮:“你果然百毒不侵!” 他连忙掏出一个小瓷瓶,让江璃把蓝翅虫塞进去,这才两眼发亮地打量她,那样子就像要把她也抓去,好好研究一番。 江璃连忙躲到谢长安身后。 她是用神识把自己包裹起来,这些凡间的毒虫如何能伤她分毫?可这也不能告诉沈暮春啊! 谢长安无奈,对沈暮春小声道:“她功法特异,还请沈兄保密。” 沈暮春这才作罢。 蓝翅虫虽有剧毒,但对于沈暮春等鬼医谷弟子来说,只要知道毒源,便难不倒他们。 一番救治下,伤员基本脱离危险,送回营帐中休息了。 元宝得知危险解除,从大帐中探出头来:“谢大人,沈神医,太子殿下召见。” 二人遂走进大帐,向南宫清和行礼。 南宫清和问道:“如何了?可有人受伤?” 谢长安回禀道:“殿下放心,那些毒虫已全部烧毁,沈兄等人来得及时,伤员也基本无恙了。” “寅十六……”南宫清和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问道,“她可安好?” 沈暮春笑道:“她好得很,活蹦乱跳的。” 他接手龙门医局后,自然也知道了,江璃和太子其实早就认识,在夺嫡之争中还曾立下大功。 不由感叹谢长安真是好福气,托这小丫头的福,不知不觉就蹭了个从龙之功,日后定是前途无量了。 南宫清和忍不住嘴角上翘,心中又有点怅然。 她总是如此出人意料,本事大得很,根本就无需旁人的保护! 他能等到她仰慕崇拜的目光吗? 谢长安道:“如今已能基本确定,朱家村疫情确实是人为所至。卑职欲天亮后进村一探,请殿下调动禁军,将朱家村严密包围,切莫放跑那人。” “谢大人可要千万小心。若那人又放毒虫,如何是好?不如请沈兄一同前往?”南宫清和担忧地道。 “寅十六与我一道进村,她功法特异,不惧毒虫。沈兄还是留在殿下身边更好。”谢长安道。 南宫清和更是吃惊,阿璃练的究竟是什么功法?竟然不惧毒虫? 沈暮春也道:“有寅十六和谢兄一道,殿下便放心吧。” 南宫清和道:“今夜幸得谢大人、寅十六及时示警,沈兄和鬼医谷弟子救治及时,对方才未能得手,孤这便为你们记上一功,待回京后再论功行赏。” “谢殿下恩典!”两人恭敬行礼后,退出大帐。 南宫清和又召禁军统领前来,让他配合谢长安,缩小包围圈,绝对不能放跑那个下毒的疑犯。 “是,属下遵命!” 禁军统领调兵遣将,将包围圈缩小到村口处,重重布防,保证连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跑。 谢长安也吩咐暗卫们加强警戒,以防对方杀个回马枪。 又让江璃回他营帐中休息,天亮和他一道进村。 等谢长安处理完后续事情后,回到营帐,只见江璃在床上滚来滚去,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毫无睡意,不由笑道:“又在琢磨什么?还不抓紧时间歇息一下。” “等开春了,我要养几窝蜜蜂!”江璃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 宫嬷嬷能驱使蓝翅虫,她也能驱使虫子啊! 没有什么比蜜蜂更方便实用的灵宠了,只要与蜂后签订契约,便能通过它指挥一窝蜜蜂。 打架的时候,她放几窝蜂出来,谁还是她的对手? 更妙的是,蜜蜂还不用她养,开春后,家中的花儿足够蜜蜂采集,还能产出蜂蜜,可以做很多好吃的! 谢长安心想,养几窝蜜蜂总比养几窝耗子强,他可不想以后自己的府邸成了耗子窝。 “甚好,你想如何便如何。回头修园子时,让他们多种点花。” 谢长安温柔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赶紧歇一下,一会儿天就亮了。” 江璃听话地合上眼,闭目养神。 他帮她掖好被子,在案前坐下,提笔给廖无庸写密信。 用蜡丸将密信封好,他走出营帐,吩咐厂卫:“快马加鞭,将此信送交督公大人。” “是!”厂卫领命而去。 朱家村。 宫白凤站在村子内一座荒山上,看着外面火把逶迤如长蛇,禁军正在压缩包围圈! 她不禁咬牙切齿,明明朱家村的“疫情”已要蔓延到京城了,偏偏鬼医谷弟子冒出来,把京城的疫情源头扼杀了。 又明明把太子弄到朱家村了,还附带赠送了谢长安这个意外之喜,她最想弄死的两个人已到了她眼皮底下,却不知何故,昨晚放出的蓝翅虫竟然全军覆没了! 北方天气寒冷,这群蓝翅虫是她好不容易才从南疆一路带到京城,养在朱家村的后山上。 本以为夜深人静时放出来,趁他们不备,怎么也能把村外驻扎的人弄死个七七八八吧? 这虫子有剧毒,被叮上一口,如无解药,不到两个时辰,便会毒发身亡。 谁想虫子刚出村便被发现了,没多久便全军覆没! 看那架势,不管是太子,还是谢长安,还有禁军,似乎啥事儿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呢?就算有鬼医谷弟子,也不可能救治得这么快! 莫非蓝翅虫根本就没来得及叮人,就被团灭了? 鬼医谷弟子,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到底是谁,坏了她的计划? 第110章 完败 见禁军开始压缩包围圈,宫白凤冷笑一声,禁军便能拦得住我么? 只要她放出毒瘴,便可放倒千军万马,从而逃之夭夭。 不过她暂时还不想走,蓝翅虫一出,自然也暴露了她的形迹,谢长安必然是要进村查探的。 太子有鬼医谷弟子护着,她动不了他,弄死谢长安也不错。 天亮后,谢长安和江璃一起,向朱家村村口走去。 小鹰在他们头上盘旋着,肥耗子躲在江璃袖笼中,瑟瑟发抖。 “主人,你可千万要保住我的小命啊!” 江璃安慰它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出来的,你只需要感应一下宫嬷嬷的位置便可。” 寅字卫们看谢长安只带了江璃一人,都很担心。 “头儿,让我们一起进去吧,多个人多个照应啊。” 江璃白了他们一眼:“我只护得住大人一个,你们也一道进去,想累死我不成?” 寅字卫们大吃一惊,原来竟然是小十六护着大人? 想到昨夜她丝毫不惧那些蓝翅虫,恍然大悟,原来小十六不光会驯兽,连虫子也能驯服? “小十六,你自己也要小心啊。”寅十一道。 “嗯嗯,放心吧,我和大人定能全须全尾地出来。” 谢长安也交代他们:“你们务必守住各处出口,绝对不能让里面的人跑掉!” “是!” 进村之后,谢长安拉住江璃的手,开始运行神行炼体术。 江璃缓缓用神识把自己和他全身包裹住,二人手拉着手,走进朱家村。 朱家村里仿如人间地狱,呻吟声,求救声,不绝于耳,到处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恶臭,想必是过了一夜,又有一批村民死去。 还有神志尚清醒的村民,看到有人进来,挣扎着从屋里爬出来:“救救我……救救我孩儿……” 谢长安沉声道:“你们并非疫病,乃是中毒,鬼医谷弟子马上就研制出解药了,再坚持一下!” 江璃也道:“我们这就去抓那投毒之人,为你们家人报仇!” 这时,只听一阵娇笑声远远传来:“谢大人,许久未见,奴家可是想念得紧呢!” 谢长安眼神一凛,在心里吩咐小鹰:“乘风,锁定此人的位置,莫要让她逃了!” “没问题,哥哥,看我的吧!”乘风答道。 谢长安道:“你便是那宫嬷嬷?你究竟是何人?” 那声音格格笑道:“奴家乃苗疆蛊王座下圣使,宫白凤。谢大人可要记住哦!” 江璃一阵恶寒:“宫嬷嬷是吧,你都多大年纪了?” 她嗤笑一声,“还惦记我们年轻英俊的谢大人,是不是有点不要脸?” 谢长安闻言,忍不住嘴角上翘。 “哪来的小丫头?牙尖嘴利,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只听“扑”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在他们头上炸开,飞出一团粉色的毒雾,将他们笼罩其中。 这是一种可致幻的毒雾,是从南疆毒菌中提炼出来的毒素,但凡中了此毒,便会出现各种幻觉。 “哈哈哈……”宫白凤娇笑着现出身形,“滋味如何?是不是飘飘欲仙?” “宫白凤,你恶贯满盈,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谢长安厉声喝道,拉着江璃便朝她疾奔而来。 宫白凤大惊,这二人不但没有倒下,还不闪不避,迎着毒雾便朝她飞奔过来! 他们为何不惧这毒雾?莫非已提前服下鬼医谷的解毒之药? 就算是鬼医谷,也不可能完全解开他们苗疆的毒! 宫白凤冷笑一声,飞快地向后山疾奔,那儿便是这二人的葬身之地! 谢长安二人紧追不舍。 宫白凤引着他们踏入后山,扭头格格娇笑:“今日便送你们这对小鸳鸯上西天!” 她话音刚落,幽绿的雾气便突然从四面八涌了过来,瞬间便把谢长安和江璃二人困在雾中! “这是本圣使为你们准备的大礼,好好享受吧!” 宫白凤娇笑,“谢小子,黄泉路上,有你这位小情人相伴,也应无憾了。” “这是什么,你可知道?” 谢长安打量着四周的雾气,悄声问江璃。 有江璃的神识护体,他没有感到丝毫的不适,就是看不清路了。 “大约是毒瘴?” 江璃不以为意,虽然她的神识只有炼气后期的程度,但凡间这些毒物也休想穿透分毫。 看不清路也不要紧,他们不是还有小鹰和肥耗子吗? “鼠鼠,该你了,感应一下宫嬷嬷的方位。”江璃道。 “好嘞,主人!” 谢长安也对小鹰道:“乘风,随时报告那女子的位置!” “好的,哥哥,她此刻在你们正前方一里处。” 宫白凤得意洋洋,正打算目睹这对小鸳鸯垂死挣扎的样子。 这毒瘴是经她提炼过的,比之南疆密林中自然生成的毒瘴还要厉害十倍。 内力再深厚的武林高手,被困在这雾中,都撑不过一柱香的功夫。 没想到,这两人不但没有倒下,反而目标明确地向她疾奔而来! 宫白凤大惊,连忙发足狂奔。 这毒瘴为什么对他们无效? 在这浓雾包围之中,他们为什么还能看到她? 没错,任她如何左奔右突,迂回逃窜,陷在浓雾毒瘴中的两人,都能准确地找到她的位置,紧追不舍! 她不知道的是,有小鹰和肥耗子这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雷达”,就算她长了翅膀,也逃不过谢长安二人的追踪! 这两人又轻功卓绝,虽然视线受阻,速度稍慢了些,但追踪宫白凤也绰绰有余。 宫白凤一路上布置了不少陷阱,谢长安和江璃时不时踩到一堆毒蝎子、被剧毒的蛇缠着腿、被毒蜘蛛爬满头,还被一只毒蟾蜍喷了一脸的毒液! 这可把江璃恶心坏了,惊叫声不绝于耳。 神识比人的皮肤更敏感,那些粘腻无比的触感,简直就是放大了好几倍,恶心得她差点要吐了。 她不断的抱怨着,这趟真是倒大霉了,回去后定要从头到脚好好搓三遍! 谢长安忍不住逗她,要不要自己帮忙?惹得江璃在他腰间狠狠拧了好几下。 宫白凤听这两人一边追她,一边还忙着打情骂俏,不禁气得吐血,也更瞠目结舌,他们为何不惧剧毒? 她的毒瘴、毒物,随便一个拿出来,都能放倒千军万马,为何对这两人丝毫没有效果? 她又急又气,甚至把用来放倒禁军的后手都用了,那两人仍然如闲庭信步一般,不紧不慢地追着她。 宫白凤慌不择路,不知不觉已跑出了后山,快到朱家村村口了。 蓦地,她猛然止住脚步,正前方,禁军刀戟齐出,寒光闪闪! 更有一行东厂卫队,手持弓弩,闪耀着寒光的箭头正齐齐对准她。 第111章 伏诛 宫白凤惊慌地回头,只见谢长安和江璃二人已截住她的退路,不禁万念俱灰,她堂堂苗疆圣使,竟要死在这两个年轻人手上了! 她恨恨地道:“我死也要死个明白!你们……为何百毒不侵?” 江璃气哼哼地道:“就不告诉你!” 弄了她这一身恶心玩意儿,还想死得瞑目? 谢长安失笑。 宫白凤牙齿咬得格格响:“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谢长安森然抬手:“东厂诸卫听令……” 宫白凤急急道:“慢着,我投降,我投降!不要杀我!” 谢长安冷笑一声:“你全身都带毒,防不胜防,我们不敢接受你的投降。” 他厉声道:“放箭!” 东厂卫队弓弩齐发,瞬间把宫白凤射成一个刺猬。 宫白凤缓缓倒下,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沈暮春闻讯赶来,看到谢长安和江璃二人头上身上还挂着不少毒物,顿时大惊:“千万别动!” 江璃此时神识已快耗尽,小声对谢长安道:“长安哥哥,我神识快撑不住啦,等会儿我若晕过去,你切莫慌张,我睡上个一两天就恢复了。” 谢长安大急:“沈兄,快来处理这些毒物,她撑不住了!” 沈暮春连忙戴上一双金丝手套,再取出一个金丝织就的袋子,快步上前,将他们头上身上的毒物统统塞进袋子里。 这金丝袋子十分坚韧,那些毒物进了袋子,四处啮咬,也丝毫没有破损。 此时,江璃只觉太阳穴突突的,刺痛无比,她咬牙撑到最后一只毒物被收走后,这才身子一软,倒在谢长安怀中。 “十六妹子!”沈暮春吃了一惊,连忙为她把脉。 谢长安看着江璃苍白的小脸,担心地问:“如何?是否只是脱力了?” 沈暮春点点头:“没错,就是脱力晕过去了。” 谢长安这才放心,把江璃横抱起来,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待得舒服一些。 沈暮春又给谢长安把脉,顿时诧异地打量他,“若说她功法特异,不惧毒物,为何你也如此?” 谢长安微微一笑:“她的功法,我也练了。” 沈暮春酸溜溜地:“她倒真是不见外。” 这时,东厂诸人围过来,想看看宫白凤死透没有。 沈暮春连忙叫道:“离那女人远点,她浑身都是毒,切莫掉以轻心!” 谢长安也下令:“速速退后一丈!” 东厂诸人连忙后退。 寅字卫们看到江璃晕倒,都很担心,迅速向谢长安这边靠拢。 寅一关切地问:“小十六怎么了?” 谢长安道:“无事,就是脱力了。” 大伙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暮春小心谨慎地靠近宫白凤的尸身,蹲下身子,他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把宫白凤翻过来。 蓦地,宫白凤圆睁的双眼中突然飞出两只小虫子,向沈暮春疾扑而来! 沈暮春眼疾手快,一手一只,将小飞虫抓个正着,只听“滋滋”两声,小飞虫化为毒液,竟然将沈暮春的金丝手套都腐蚀出两个小洞! “这蛊虫好生厉害!”沈暮春倒抽一口冷气,连忙把手套脱下。 东厂诸人见此情景,都后怕不已。 沈暮春大致检查了一下,确定宫白凤已气绝身亡。 “长安兄,我建议将此人的尸身就地焚化,她全身都是毒,实在防不胜防。” 沈暮春皱眉道。 谢长安点头赞同:“待我先向太子殿下回禀,麻烦沈兄留守此地。” “好。” 谢长安遂命人火速赶回营地,禀报太子,他则抱着江璃先行回自己营帐中。 江璃二人进村后,南宫清和坐立不安,不时命人前去打探消息。 他们是天亮时分进的村,眼看已近午时,还丝毫没有动静,南宫清和心急如焚。 这时,侍卫匆匆来报:“殿下,投毒之人已经伏诛!” 南宫清和大喜:“果真?那谢大人和寅十六呢?可有受伤?” 侍卫脸色古怪:“毫发无伤。” 据说这两人全身上下,挂着无数毒物,竟然一点事儿也没有,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南宫清和喜上眉梢:“那便好。” 侍卫又道:“不过那位寅十六姑娘……” “她如何了?”南宫清和脸色大变。 “听说脱力晕倒了,应该问题不大。”侍卫忙回禀道。 南宫清和的心一下揪紧了:“快宣裴院正去看诊一下!” “是!” 这时,东厂也来人报告情况,并请示太子殿下,是否按沈暮春的建议,将宫白凤的尸身就地焚烧? 南宫清和想了想,点头道:“就按沈郎君说的办。” 他又细细问了江璃的情况,得知她只是脱力,便也放下大半的心,吩咐元宝去送一些补身子的燕窝、阿胶等物。 南宫清和等到裴院正看诊回来后,确定江璃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只恨自己不能亲自去看望她。 听闻江璃竟然是歇在谢长安营帐中,他不禁眉头紧皱,心中隐隐生出嫉妒之意。 “这如何使得?谢大人把营帐让给十六姑娘,他岂不是也没地方歇息了?” 吩咐元宝赶紧再收拾出一个营帐,让江璃好生休养。 谢长安也不欲在南宫清和面前暴露他与江璃的关系,太子对江璃是什么样的心思,他可是清楚得很! 待元宝收拾好单独的营帐后,便将江璃抱过去安置好,并以暗卫身份不能泄露为由,拒绝了南宫清和派来服侍江璃的宫女。 南宫清和知他意有所指,两人都知道江璃另一个要命的身份,便不再坚持。 沈暮春一直等到宫白凤的尸身化为灰烬,这才放心离开。 他与鬼医谷的师兄弟们加班加点,终于破解了那疫病之毒,原来竟是以蓝翅虫的毒素与宫白凤提炼的毒瘴混合制成! 知道毒源,便好解毒了。 他又与众位太医、郎中们连夜赶制出解毒剂,与禁军一道,挨家挨户地给濒死的村民们灌下,终于将幸存的人们从阎罗王那儿抢了回来。 此时朱家村已经差不多十室九空,存活下来的人不足十分之一! 朱家村一片缟素,哭声震天,所有的人家都在办丧事。 南宫清和亲自前往朱家村,祭奠死去的村民。 “投毒之人已然伏诛,尔等家人也可瞑目了。朝廷不日便会派人前来抚恤诸位,还请节哀顺变,保重身体,让逝者安息。” 太子殿下亲自率领军队和太医,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中,又亲来吊唁慰问,村民们无不感激零涕,拜伏于地,齐呼“太子千岁”。 第112章 苏醒 皇帝收到捷报,大喜过望:“皇儿果然不负朕的期望!” 此时他也觉自己选择三皇儿为储君,是无比英明的决定。 当他得知疫病乃苗疆蛊王座下圣使宫白凤所为,又得知这圣使正是萃香阁大案的罪魁祸首“宫嬷嬷”时,不禁气得目眦欲裂。 “南夷小国,竟敢如此猖獗!” 他盛怒之下,立刻便要派兵前去讨伐南夷国,被廖无庸劝阻了。 “陛下息怒,那南夷国位于南疆深处,山高林密,毒虫毒瘴无数,易守难攻,陛下欲讨伐于他,还请与镇国公及诸将从长计议!” 老皇帝长叹一声:“朕时日无多,只盼太子日后能灭了那南夷国,一雪今日之耻!” 他在朝堂上公布了太子的捷报,众臣纷纷称赞。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 “原来不是疫情,竟是下毒?幸好太子殿下明察秋毫!” 镇国公笑容满面,与有荣焉。 有大臣气愤填膺地道:“此事原是苗疆蛊王座下圣使所为?苗疆蛊王乃是南夷国国师,必与南夷国脱不了关系!” “请陛下速速派兵,讨伐南夷国!” 镇国公出列道:“先别说南夷国易守难攻,就凭那苗疆蛊王,谁能对付?” “难道就容他们如此狂妄,一再挑衅我天朝上国不成?” 皇帝阻止了朝臣们的争执:“此事容后再议。” 现在更重要的是要抚恤朱家村村民,处理后续事宜。 他派沈阁老亲自带队,前去朱家村,协助太子抚恤幸存的村民。 皇帝退朝后,森然道:“传齐王进宫!” 廖无庸向他禀报,齐王似乎暗中与南疆苗蛊有联系。 据东厂密报,原萃香阁罪魁“宫嬷嬷”,现为苗疆蛊王座下圣使的宫白凤,疑似曾在他别苑中出现过。 皇帝半信半疑,可南宫清和呈上的密报中也隐约提到这一点,宫白凤与朝中某人有联系,此次“疫情”很有可能便是冲着谋害他而来。 皇帝不禁怒从心头起! 他对南宫曦和心存愧疚,本是将他作为储君培养的,只因他母妃之故,让他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 但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愿意给,不等于你可以硬来要! 如今储君已尘埃落定,若南宫曦和竟敢与南夷国苗蛊勾结,篡夺太子之位,那便是意图谋反! 南宫曦和也早就得了消息,他万万没想到,宫白凤竟然失败了! 他颓然坐在书房内,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难道老三真是天命所归? 连堂堂苗疆蛊王座下圣使,都奈何不了他? 还有谢长安那小阉狗,竟然也没被弄死,反倒是宫白凤自己,死在东厂的弩箭之下! 还被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南宫曦和一直想不明白,明明他已胜券在握,为何突然一败涂地? 他苦心经营几年,才能稳压大皇子一头,老三忽然异军突起,有如神助,不过短短半年,就令他和众党羽多年心血付诸东流!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这时,宫中内侍前来宣旨:“圣上口谕,宣齐王进宫晋见。” 南宫曦和顿时一阵慌乱,莫非他与宫白凤暗中谋划之事,东窗事发了? 他命令自己镇定下来,此事只他与宫白凤二人知道,如今宫白凤已化成了灰,死无对证,只要他不承认,谁也奈何不了他。 南宫曦和忐忑不安地进了宫。 御书房内,皇帝端坐上首,默然不语,冷眼看着向他施礼的南宫曦和。 南宫曦和被老皇帝看得有点毛骨悚然,他恭恭敬敬地道:“父皇,听说太子殿下已平息朱家村的疫情,罪魁祸首也已伏诛,儿臣实是欢欣喜悦!” “儿臣欲毛遂自荐,前往朱家村,协助太子殿下进行善后抚恤。” “不必了。朕已派沈阁老带队前往了。”皇帝淡淡道,“朕只问你一句,你与那宫白凤,可有勾结?” “父皇何出此言?” 南宫曦和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扑通”跪下,神色悲愤。 “儿臣实是冤枉!听闻那宫白凤乃南夷国苗疆蛊王座下圣使,儿臣乃大楚齐王,岂会与南夷国勾结?不知何人竟进此谗言?” 他膝行至老皇帝跟前,眼中含泪,“若是朝中有人疑我会对太子殿下不利,儿臣愿往封地,请父皇成全!” 老皇帝神色不明,良久才道:“既如此,待太子大婚后,你便启程前往封地吧。” 南宫曦和一颗心沉到谷底,他知道老皇帝这是不信他了,暗自咬牙,却不得不强颜欢笑:“儿臣谨遵父皇谕旨!” 朱家村。 南宫清和和沈阁老一起,开始处理朱家村善后事宜,忙得不可开交。 他唯一挂念的是,阿璃昏睡了两天两夜,至今未醒! 谢长安也极为焦躁,白天让寅九守着江璃,夜间则由他亲自守护。 沈暮春每日都来给江璃诊脉,宽慰他道:“你莫太担心了,这丫头脉象和缓有力,健康得很,等她睡够了自然就醒了。” 他见谢长安仍是眉头深锁,便道:“你若不放心,我给她开点补元气的汤药。” 谢长安道:“如此,有劳沈兄了。” 沈暮春坏心眼地在汤药中加了不少黄莲,这丫头睡得死沉,不肯醒来,给她喝点苦药刺激一下? 熬好汤药后,谢长安舀了一勺子,吹了吹,递到江璃嘴边。 江璃在睡梦中,仍下意识抗拒这苦死人的汤药,咬紧牙关,就是不张嘴。 谢长安无奈,端起碗自己喝了一口,俯头堵住她的嘴儿,以口哺之。 江璃被逼喝下一口药,顿时苦得小脸都皱成一团,猛地睁开眼睛,哭出声来:“呜呜呜呜,好苦,我不要喝了……” 谢长安大喜:“小狸奴,你终于醒了!” 江璃眼泪汪汪:“长安哥哥,你给我喝什么了,苦死个人了!” 谢长安笑着递给她一颗蜜饯,江璃连忙塞进嘴里,“还要!” 她一连吃了几颗蜜饯,这才勉强把那苦味压下去。 谢长安终于放下心来,笑道:“还是沈兄这药有效,才喝了一口,你就醒了。” 江璃咬牙:“他就是故意整我的!” 谢长安吩咐寅十去请沈暮春,为江璃复诊。 “十六妹子醒了?” 沈暮春听说江璃果然醒了,生怕小丫头找他算账,讪笑一声,“醒了便好,不用复诊了,给她用点好消化的食物,不可吃太油腻的东西。” 便借口朱家村事忙,逃也似地躲进村子里。 第113章 蛊王 听了寅十的回禀,谢长安一阵无语。 他转向江璃,柔声问道:“你都睡两天两夜了,饿不饿?” 他这一说,江璃立马就觉得饿得发慌:“我要吃烤鸡、烤兔子!” “你刚醒,沈兄说了,不能吃那些油腻的东西。” 谢长安又把寅九叫进来。 寅九掀开帐门,见江璃坐在床上,也很高兴,“小十六,你醒了?” “寅九哥,我要吃烤兔子,还想吃羊肉锅子!” 江璃一见寅九,连忙眼巴巴地看着他。 “不行。寅九,去殿下那边的小厨房,取一碗粥过来。”谢长安说道。 寅九给了江璃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便转身出去了。 南宫清和早就吩咐了他的小厨房,随时准备着好克化的膳食。 寅九遂去端了一碗鸡丝粥,几样小点心过来。 江璃不情不愿地吃了,又提要求:“那明早可以吃羊肉锅子吗?” “哪有一大早吃锅子的?” “我都睡两天了,我就是想吃嘛……” “好好,让他们明早给你做。”谢长安无奈答应。 江璃这才喜笑颜开。 南宫清和听说江璃醒了,大喜之下,次日一早便过来探望。 “太子殿下驾到!” 江璃正在吃羊肉锅子,闻言连忙抓起一块帕子擦了擦嘴。 谢长安眼疾手快地拿起面具,扣她脸上。 他不想让太子殿下看他家小狸奴! 一旁的寅九撇了撇嘴。 “十六姑娘,孤能进来吗?”南宫清和站在营帐外,轻声问道。 寅九连忙迎出去,施礼道:“殿下,请!” 南宫清和心跳加速,举步迈进营帐内。 “见过太子殿下!”谢长安和江璃深施一礼。 “免礼,平身。” 南宫清和定定地看向江璃,只见她又戴上了面具,不由有些失望。 转眼一看,桌子上竟然摆着一个羊肉锅子! 他不禁一愣,一大早就吃锅子? 阿璃的爱好,总是如此与众不同。 南宫清和不禁莞尔。 “打扰十六姑娘用膳了。” 南宫清和笑道,“不知姑娘身体可好点了?” “我没事了,有劳殿下挂念。” 江璃浑身不自在,明明在场每一个人都知道内情,却非要“我知道你知道,但我要装作不知道你知道”,那别扭劲儿,别提多难受了! “十六姑娘此次立下大功,待回京后,孤定重重有赏!” 在谢长安锐利的目光下,南宫清和只觉自己心底的秘密仿佛都无所遁形,说不出的心虚尴尬,只好说些干巴巴的场面话。 “不用了!”江璃脱口道。 她连忙解释道,“我功法有些特殊,不惧毒物,此乃师门之秘,殿下可否为我保密?” “可是,当时不少禁军也都目睹了……” “就说我们身上戴着鬼医谷的避毒丸!” 南宫清和微笑:“如此亦可,只是要委屈十六姑娘了。” “不委屈不委屈,能为殿下分忧,卑职深感荣幸!”江璃也干巴巴地回道。 气氛实是尴尬,南宫清和只得怏怏而归。 谢长安酸溜溜地道:“我在这儿,是不是妨碍你和殿下说话了?” 江璃白了他一眼,这个爱吃干醋的男人,她还没吃饱,不想理他! 她自顾自在桌前坐下,继续大快朵颐。 “你说话啊,莫不是被我说中了……” 寅九简直是没眼看,把小十六惹急了,还不是得哄她? 谢头儿怎么一遇上小十六,便没了理智呢? 沈暮春还是被南宫清和请了回来,让他给江璃好好问诊一下,看看有没有后遗症。 江璃一边由他诊脉,一边瞪他。 沈暮春只得求饶道:“还不是因为长安兄太紧张,我才想法让你早点醒过来。再说了,你两日水米未进,饿久了对身体也是不好的。” 江璃这才哼了一声,暂时放过他。 沈暮春又道:“这次咱们把苗疆四大圣使弄死了一个,蛊王定不肯善罢甘休,需早作准备,加强防范。” 谢长安问道:“苗疆蛊王是什么样的人?江湖上可有传闻?” 沈暮春道:“见过他的人,都死了。所以江湖上对他知之甚少,只听说他蛊术出神入化。” 他转向江璃,双眼亮晶晶,“十六妹子既是百毒不侵,不知对那蛊虫,可有办法预防?” 江璃想了想,皱眉道:“以我目前的功力,只护得住我和长安哥哥。” 何况她的神识也有耗尽的时候啊! 谢长安道:“唯今之计,只能向江湖上的朋友打听一下,最好能找到苗疆蛊术的弱点,以便制定应对之策。” 他遂召集暗卫,让他们利用自己的关系,收集有关苗疆蛊王的情报。 东厂与苗蛊,目前已是不死不休的敌人,迟早会有一场殊死之战! 江璃琢磨了半天,悄悄对谢长安道:“长安哥哥,我倒是有个法子,就是不知可行不可行?” 谢长安深深看了她一眼:“但凡要你冒险的话,就不必提了。” 江璃心中甜丝丝的,笑道:“也不一定要冒险。你看,蜂群有蜂王,蚁群有蚁后,苗疆蛊王会不会也有一只万蛊之王,能够号令所有蛊虫?” 谢长安眼前一亮:“你意思是……” 江璃得意地:“如果我把他那只万蛊之王诱拐过来,我就能取代蛊王,号令其他蛊虫了!” 没准我就是新的蛊王! 谢长安想了想,摇头道:“不行,你是要和那虫子签订契约的,太危险了!” 万一压制不住怎么办?蛊虫可不同于普通动物,不知会不会反噬主人? “就让我试试吧,要实在不听话,我的神识还能绞杀它!” 江璃满眼跃跃欲试,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谢长安把江璃拥入怀里,低声道:“小狸奴,我不能冒这个险,如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要如何活下去?” 江璃心中感动:“长安哥哥,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谢长安把她抱得更紧:“答应我,不要轻举妄动,凡事想一想我,可好?” “好吧。”江璃乖乖点头。 此时的京城,人流如织。 进城的人们排着队,宛如长龙蜿蜒至城门外。 城门两侧,五城兵马司的将士们身着铠甲,手持长矛,一丝不苟地检查着每一个进城的人。 一位戴着帷帽的高挑男子,跟在进城的人群后面,验过路引后,施施然走进城门。 他掀开帷帽,露出极为昳丽的眉眼,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久未踏足京城,想不到有趣的人还不少呢。 第114章 书局 朱家村一事平息后,南宫清和遂率领禁军和东厂,起驾回京。 他特意将东厂卫队安排在太子车队前,看着江璃骑着小红马,一副生气勃勃的样子,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能多看一眼也好啊。 回京后,皇帝龙颜大悦,颁布圣旨:朱家村每户抚恤白银十两,免徭役三年。 朱家村村民无不感激皇恩浩荡,齐呼“圣上万岁”、“太子千岁”。 更有村中幸存族老,为太子殿下立了生祠,宣扬他拯救朱家村的功德。 皇帝又嘉奖了太子及龙门医局,立功之人,各有封赏。 谢长安升从三品指挥同知,授定远将军。 沈暮春则封了个虚职,从五品的员外郎。 这种只领俸禄,不用干活的职位,让江璃羡慕得眼睛都绿了。 她的功劳自然只能折成银两,那一大笔赏赐也让沈暮春差点得了红眼病,天天缠着江璃,要求她增加龙门医局的预算。 江璃白了他一眼:“圣上不是也单独赏赐了龙门医局?” 沈暮春哭穷:“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龙门医局要研制新药,要开发新的成品药,光药材这一项,就不知要花多少银子!” 江璃干脆摆烂:“我不管经营,你自己去向刘管事申请。” 她要花钱的地方多得很,等龙门天工开始搞研究,那才是填不完的无底洞! 莲姑姑得知未来姑爷又升了官,现在是从三品的同知大人了,又是喜悦又是担心,眼看姑爷的官越当越大,他对姑娘还能始终如一吗? 江璃气哼哼地:“升得这么快,还不是托我的福?” 谢长安抱着她笑道:“是是,下官能有今日,全凭娘子之力。” “谁是你娘子?”江璃羞红了脸。 “自然是那只一言不合便跑路的小狸奴了。” 谢长安苦笑,“让莲姑姑莫要担忧,我哪里敢分心?既要防她逃走,又要防人觊觎,一颗心都要不够用了。” 江璃上翘的嘴角都要压不下来了。 她以自己功力耗损太过,需要休养为名,让谢长安为她告了几天假,开始巡视她新开的几个铺子。 龙门书局有崔璟,自然不用她操心。 清河崔氏及几大世家得知龙门书局有太子的股份,纷纷献上不少藏书,有的甚至是极为珍贵的孤本。 崔璟将这些藏书、孤本刊印发行,引得无数读书人前来抢购。 实在无钱购买的,还可在书局特设的“样书陈列处”免费借阅,一时之间,龙门书局也是名声大噪。 听说其中还有太子殿下的参与,天下读书人无不感激零涕。 日后有此明君,大楚必定能开创前所未有的盛世! 若是皇帝正当盛年,太子声望如此之高,那是肯定要遭皇帝猜忌的。 但目前老皇帝如日暮西山,太子众望所归,说明他的选择无比正确! 皇帝老怀甚慰:“皇儿肖朕。” 张皇后得知后,不由翻了个大白眼,貌似秋狩时,您老还说过齐王“深肖朕躬”呢! 江璃在龙门书局巡视一番后,大大称赞了崔璟。 “龙门商行有崔郎君,方能脱胎换骨,侪身清流一脉。” 如今的龙门商行,谁还敢以“商贾”称之? 前有龙门雅集,后有龙门书局,这两个地方已成为读书人眼中的“圣地”,甚至大楚各大书院,都纷纷组织学子前来“游学”,以结交天下文人。 龙门商行以商贾之身,荣登大楚清流一脉,也实是一大奇事。 “全凭江大东家领导有方。” 崔璟拱手笑道,对这位小东家,他也是佩服得紧。 江璃也提了点建议:“幼儿启蒙,亦需重视。” 她把她师父当年如何把名人传记当睡前故事讲给她听,一一告诉崔璟,建议他将历史故事、名人传记编撰成图文并茂的画册,以供幼儿开蒙之用。 “大善!”崔璟连声赞叹。 难怪小东家小小年纪,便有此远见卓识,原来有这么一位博学多才的师父啊! “不知令师……” 崔璟也很想见见这位世外高人。 “家师已仙去多年。”江璃面露悲戚。 师父,不是我咒您老人家,您都五百多岁了,确实也“成仙”很久了啊! “可惜啊,东家还请节哀。” 这时,一个中年文士突然冲过来,“扑通”一声在江璃面前跪下。 “江大东家,您救命之恩,吕某没齿难忘!” 江璃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后退,一下掠出一丈开外,把崔璟也惊呆了,小东家竟然还会武? “此人便是那吕有良。”他连忙介绍道。 吕有良冤屈得诉后,便一心要追随太子殿下。 南宫清和见他确有文才,便安排他去给崔璟打下手,协助打理龙门书局。 并暗中告诉他,龙门东家才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 如不是江璃截获《闺范传》一书的情报,并及时让他派人前往山西保护吕有良,估计他一家几口,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 吕有良这才恍然大悟,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龙门东家”既感激,又敬佩。 今日听说东家来了,忙不迭地跑过来,叩谢她救命之恩。 江璃连忙回礼:“吕先生快快请起,小女子当不得先生如此大礼!” 她虽然戴着帷帽,但声音娇嫩,身姿窈窕,谁都看能出,这是一位妙龄少女。 吕有良正震惊龙门东家竟然是个小姑娘,又见她身手如此敏捷,当下更是敬佩不已。 难怪太子殿下能异军突起,一鸣惊人,原来他身边卧虎藏龙,尽是这种惊才绝艳的奇人异士! “吕某一直未能亲自拜谢东家的大恩大德,实是愧疚,日后定鞠躬尽瘁,为东家效力!”吕有良感激零涕。 江璃又勉励他了几句,便离开龙门书局。 下一站,她准备去龙门天工。 龙门天工还缺少一位主理人,她也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江璃最想要的是“墨家”的后人弟子。 以前听师父讲故事时,她对“诸子百家”中,擅长工巧制作、精通机关之术的墨子尤其感兴趣。 据说墨子还创办过一个平民私学,设有文、理、军、工等科,不分贵贱,广收弟子,史称“弟子弥丰,充满天下”,培养了无数人才,更令江璃十分钦佩。 等南宫清和登基之后,她一定要劝他也开办一所这样的学校! 就是不知大楚是否有墨家的传人? 或许,可以让谢长安去工部打听一下? 若是工部有出色的工匠,也可顺便高薪挖过来。 第115章 墨家 到了龙门天工大门,江璃跳下马车。 这两个铺子外观十分朴素,只在院子外面简单地挂了一个“龙门天工”的牌子。 用刘管事的话来说,这是做手艺活的店铺,不用装修得花里胡哨的。 江璃却另有想法,等龙门天工业务扩展后,她要专门辟出一个陈列厅,用来陈列龙门天工的创新作品,以供天下能人巧匠观摩交流。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目前龙门天工正在集中精力,准备建造她和谢长安的江南园林呢。 “东家来了!”门房通传道。 正好刘管事也在,他迎出来笑道:“姑娘来得正好,看看园子的图纸,是否合你心意?” 江璃听说图纸初稿已出来了,兴奋地跑过去。 龙门天工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东家,看这连蹦带跳的小姑娘,无不瞠目结舌。 这个还带着点孩子气的小丫头,便是赫赫有名的龙门商行幕后东家? 刘管事颇有点与有荣焉的感觉,他们家姑娘,小小年纪便如此能干! 负责建造园子的是一位姓计的师傅,是刘管事重金从扬州挖过来的。 他家祖辈从事造园工艺,计师傅年少时,还曾跟着家中长辈,造访过杭州府的方家大宅,对那座巧夺天工的园子印象深刻。 如今有机会让他来复原方家大宅的园子,计师傅当即欣然同意。 “见过计师傅。”江璃恭恭敬敬地执晚辈礼。 计师傅连忙还礼:“不敢当,不敢当!”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不由十分感慨:“小东家如此出色,方老爷子若知后继有人,也应含笑九泉了!” 他展开图纸,“东家那座宅院,占地比之方家大宅略小,因此我便舍弃了一些外院待客的院子,保留园林的精华之处。” 刘管事笑道:“外院还是要有一定规格的。” 他悄声告诉计师傅,那是未来姑爷的府邸,如今姑爷已是从三品的指挥同知,以姑爷升官的速度,等到成亲时,没准会升到正三品了。 正三品大人的府邸,该有的体面还是必须要有的。 计师傅吃惊地看了一眼小东家,没想到小东家的未来夫婿,竟然是这么大的官儿! “那这图纸,我还得改上一改。”计师傅道,“东家先来看看这园子吧。” “好,都听计师傅的。”江璃从善如流。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人士,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看到图纸,江璃顿时赞叹不已。 这位计师傅,首先便是一位功底深厚的画师! 江南园林讲究“发自天然,融于自然”,注重园中建筑与自然山水融于一体。 这图纸展开之后,便是一幅美不胜收的山水园林画卷。 园子以“春夏秋冬”四时造景,一湾柳月,十里荷风,采菊东篱,踏雪寻梅…… 更有亭台楼榭,层阁重楼,掩映于乔木参差、叠石流泉之间,以曲曲折折的回廊衔接,既独立成景,又巧妙融于自然山水之间,差点让江璃看呆了。 “计师傅果然不愧为造园大师!” 江璃连声赞叹。 这园子她满意得紧,只提了一点,希望多种点花,她还惦记着养蜂呢! 这时,谢长安也来了。 他下衙后,听说江璃去了龙门天工,便过来接她。 刘管事笑道:“谢大人,您来得正好,看看这图纸,可有要改的地方?” 谢长安一看,这简直是超出预期了! 他笑道:“你家姑娘喜欢便成,我没意见,全凭她作主。” 计师傅听说他乃东厂二把手,没想到恶名昭着的东厂大人,在自家小东家面前,竟也成了绕指柔,对小东家更是佩服不已。 回家路上,江璃和谢长安提起要找墨家后人的事,让他有空去工部问问。 谢长安微微一笑:“巧了不是?有一个你熟得不能再熟的人,正是你要找的墨家后人。” 江璃大喜:“是谁?” 谢长安笑道:“便是你的十一哥啊。” 寅十一?那个天天吊儿郎当的寅十一,竟然是墨家后人? 江璃喜出望外,立马要掉转车头,去东厂逮寅十一。 谢长安道:“你要有心理准备,寅十一未必会答应你。他就是不想受拘束,不愿意接墨家的衣钵,才跑到东厂当暗卫的。” 江璃一惊:“他竟是下一代的墨家钜子?” 谢长安也一惊:“你竟然还知道钜子?” 他转念一想,她有那样的师父,知道这个也不意外。 “钜子”是墨家首领的称呼。 墨家起始于先秦时代,有着严密的组织、严格的纪律,下代钜子由上代钜子指定,代代相传。 寅十一就是受不了墨家的清规戒律,才偷溜出来加入东厂,墨家长辈自然是不敢来东厂逮他的。 江璃转了转眼珠,她可得好好想一想,什么条件才能打动寅十一。 次日,江璃在龙门船宴包了条画舫,宴请寅十一。 寅十一喜孜孜地来赴宴:“小十六,你是不是有事要我办?说一声便可,十一哥还能不帮你?这么客气干嘛?” 江璃笑嘻嘻地道:“十一哥,你这话,我可当真了。” 她站了起来,深深一揖,正色道:“龙门商行,恳请下代墨家钜子,出任龙门天工掌事!” 寅十一万万没想到,小十六设下的,竟然是个“鸿门宴”! 他脸色一变,霍地站起来,转身欲走。 江璃一把扯住他衣摆:“钜子哥,十一哥,别走啊,咱们好好商量一下行不行?条件任你开!” 寅十一被她那句“钜子哥”弄得哭笑不得,心也软了下来,无奈道:“你先放手,我不走。” 江璃殷勤地给他斟满了酒,寅十一喝了一口,吃惊地:“这是酒仙胡洞之的兰陵酒?” 小十六好大的手笔!这是对他志在必得吧? 他翻了个白眼:“是谢头儿告诉你的吧?他倒是对你百依百顺。” 江璃笑道:“十一哥,我知道你不想受拘束,现在就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你眼前!” “加入我的龙门商行,龙门天工任由你折腾,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绝对没有二话!” 她小声道:“龙门天工还有太子殿下的股份,你这是为未来天子建功立业啊!这天大的从龙之功,你不想要么?” “太子殿下登基后,没准还能给你一个工部尚书当当呢。日后你加官进爵,别说你家长辈了,就是墨子他老人家,也会觉得自己坟头冒青烟了!” 寅十一吃惊之下,果然十分心动。 寅九就是沾了小十六的光,现在已升到从五品了。 再想想谢头儿的升官速度…… 工部尚书,那不是正二品? 小十六真是送了一个天大的“馅饼”给他! 第116章 天工 就这样,江璃成功地把下一代的墨家钜子拐上了她的“贼船”。 寅十一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正色道:“小十六,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他摘下面具,竟是位眉清目秀的青年。 寅十一拱手一揖:“墨家七郎,见过江大东家!” 江璃也摘下面具,郑重回礼道:“龙门江璃,见过墨七郎!” 墨七郎被她面具后的容貌惊呆了:“小十六,原来你生得这么美!” “难怪谢头儿这么紧张你,嘿嘿嘿嘿。” 他又露出寅十一那副痞痞的笑容,“说真的,小十六,把你师门的师姐师妹给我介绍介绍呗!” 江璃吃吃笑道:“我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我上面年纪最小的小师姐,今年也三十多了,要给你介绍吗?” 墨七郎脸一下垮下来:“那便算了。” 江璃问道:“墨七哥,你加入龙门商行后,还当暗卫吗?” 墨七郎摇摇头:“不当了。其实,东厂我也呆不了多久了,我爹他……身体有恙,一直催我回去继承衣钵。” “你要正式成为墨家钜子了?”江璃问道。 “嗯。”墨七郎笑了笑,“小十六,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若告诉我爹,我即将为未来天子建功立业,他肯定不会再拘着我了!” “你不知道,墨家族地有多压抑,规则比皇宫还多,步子迈多大,都恨不得要拿尺子量过!” 江璃看着眉飞色舞的墨七郎,笑道:“墨七哥,日后让我们携手合作,把墨家技术发扬光大,让你这位墨家钜子青史留名!” 如果能把墨家人全都拐进她的龙门天工,那便更好了。 “好!”墨七郎也生出万千豪情,举杯道,“小十六,让我们满饮此杯,愿龙门天工天下皆知,青史留名!” 江璃也举杯,正欲一饮而尽,只听谢长安清冷的声音响起,“你是想等会儿让我扛回去么?” 二人吓了一跳,扭头一看,谢长安不知何时进了画舫,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长安哥哥,你来了!” 江璃连忙放下酒杯,开心地扑过去,拉着他的袖子,“墨七哥已经答应加入龙门天工了!” 谢长安探究地看向墨七郎:“面具也摘了,你这是打算退出暗卫了?” 墨七郎单膝跪下:“是,恳请大人准许!” 谢长安沉声道:“东厂暗卫虽来去不拘,但一旦选择退出,务必守口如瓶,不得泄露东厂机密,违者杀无赦!” “是,七郎谨遵大人教诲,绝不会对外人透露半句!” 自此,寅字卫少了一位寅十一,龙门天工迎来了一位重量级的掌事——下一代的墨家钜子墨七郎。 南宫清和得知此事,又惊又喜,江璃居然能把传说中的墨家人挖过来,这人还是墨家下一任的首领,墨家钜子! 他特地召见了墨七郎,勉励了他一番。 也默许了江璃忽悠墨七郎的“馅饼”,若龙门天工日后能成为超越工部的存在,墨七郎便是下一任的工部尚书。 太子殿下的信任鼓励让墨七郎走路都有点飘飘然了,小十六就是个福星啊! 和她交好的,哪个不是福运连连? 他不禁也有些嫉妒了,谢头儿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才能遇到小十六这般的好姑娘! 他决定了,以后一定要抱紧小十六的大腿! 江璃和他一起规划了龙门天工的发展方向。 墨家不光盛产顶级的能工巧匠,各行各业,无不有所涉猎,在军事技术方面,更是独树一帜。 目前仍广泛应用于军事的连弩车、转射机,均是出于墨家先祖之手。 江璃的意思是,“龙门天工”先专注于民生,等南宫清和登基之后,再分出一个“龙门军工”,专研军事技术。 毕竟龙门商行目前还是个民间商号,公然搞军工,莫不是想造反? 等龙门天工步入正轨之后,可以先开始筹建一个“龙门书院”。 这并不是普通的书院,而是如墨子当年创办的那个“综合性”的私学一般,设文、理、军、工、医等科,不分贵贱,广收弟子。 墨七郎苦着脸:“小十六,你想累死我不成?弄这么多摊子,我一个人哪能忙得过来?” 江璃笑吟吟地道:“墨七哥,你就不能跟我学一学?凡事并不需要你亲力亲为啊,你只要抓大方向,做主要决策便可。” 墨七郎一想也是,龙门商行越做越大,小十六不但没有累着,还照样做着暗卫,甚至还有空和谢头儿谈情说爱,卿卿我我! “你还可向沈大哥学学啊,你们都有那么多能干的师兄弟,可以找他们来帮忙啊!” 江璃继续忽悠。 这样她迟早能把鬼医谷和墨家的人全部拐过来!简直不要太爽了!哈哈哈哈…… 墨七郎哪能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也不得不佩服。 把鬼医谷和墨家都收入囊中,这是历代多少君王、豪杰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没准小十六真能做成了! “书院负责人,你可得另请高明。教书育人这套,我可是一窍不通!” 墨七郎直挠头。 “行。” 江璃想了想,如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便让南宫清和去操心。 这个书院培育出来的人才,以后没准会是他治理天下的班底,当然得让他好好出一份力。 而她,只需要做甩手掌柜,坐享其成便可。 “墨七哥,目前你走马上任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咱们大人的园子!”江璃笑嘻嘻地道。 墨七郎白了她一眼:“原来把我诳过来,便是为了给你们建新房?” “墨七哥,你要换个思路,这可是你这位墨家钜子出山后,第一件作品啊!” “扬州有明月楼、苏州有留园、连岭南都有清辉园,只有咱们京城没有什么着名的园子。” “你不想在天子脚下,留下一个名垂千古的园林么?” 几句话便把墨七郎忽悠得好胜心起,墨家重出江湖,确实需要一件作品来奠定他们在业内的地位。 好吧,小十六真是吃定他了! 把龙门天工的事处理完,江璃又约了崔珏,和崔璟、沈暮春、墨七郎,还有龙门商行的刘管事、李氏商号的李东家,也就是南宫清和的亲表兄,一起开了个“龙门集团”的首次“股东大会”。 谢长安不用出席,她和他算是一体的。 江璃为他们互相介绍了一番,又把她的“事业版图”向众人解说了一下,把在场诸人都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最后,她请崔珏将会议情况向太子殿下汇报,并请他提供协助,便拍拍屁股跑了,将这一大摊子事留给这些人自行商讨。 第117章 婚飞 崔珏回去后,便一五一十地向南宫清和汇报。 南宫清和听了,半晌不语。 阿璃越是这般出色,他便觉得她离自己越远。 仿佛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雏鹰,自己还能留得住她吗? 南宫清和长叹一声:“以后龙门商行这边,不必事事向我请示,都按江大东家说的办。” “是,殿下。”崔珏恭敬应下。 他也生出惜才之心,好想劝一劝太子殿下,勿要将此女拘在后宫。 如此惊才绝艳之人,就应该放她远飞,恣意翱翔于天地之间。 若她是男儿,他定要与她义结金兰,引为知己之交。可惜啊! 龙门商行送来的账本越来越多,江璃也不好意思占用东厂的地盘来办公,便让他们把账本送到龙门雅集。 崔璟干脆将雅集后院的一座小楼收拾好,与前面隔离开来,作为江璃的办公场所。 江璃隔天来一次处理这些账本,每次基本一个时辰搞定。 崔璟诧异她为何看得如此之快,他哪里知道,江璃是用神识看的,别人看得快也就一目十行,而她就是拿起账本翻了翻,就算完事了。 崔璟开始还以为她就是随便翻翻,可那些账本但凡有一点不对,都会被她标注出来,丝毫逃不过她的眼睛! 崔璟大为吃惊,也只能惊叹她天赋异禀了。 把龙门商行的事都扔给别人,江璃这个甩手掌柜便琢磨起养蜂来。 她让刘管事寻了三窝蜜蜂,养在江宅的花苑之内。 这日,江璃点完卯,便跑去找谢长安。 “长安哥哥,找到我要的笔了吗?” 谢长安从抽屉里取出几支勾线笔,江璃接过一看,有衣纹笔、鼠须笔、松针笔和狼圭笔,型号十分齐全,遂高兴地接过。 谢长安问道:“你要这些笔做什么?” 江璃道:“给蜂王画符印啊!它们的脑袋就一丁点儿大,只能用最细的笔慢慢描。” 谢长安是见过那个符印的,要在蜜蜂脑袋画一个如此繁复的符印,也真是难为她了。 他笑道:“幸好你没想着要契约蚁后。” 蚂蚁的脑袋不是更小? 江璃叹了口气:“也是我修炼不到家,如能用神识勾画符印,再小的虫子都能契约。” 谢长安在书案上铺开一张纸:“这么小的符印……” 他一把将江璃抱到他膝上,低笑一声,“让我看看,你是如何画的?” 江璃脸一红,嗔道:“放我下来!这样我怎么画?” 谢长安双臂环住她的纤腰,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我也不碍着你,画给我看看可好?” 江璃挣脱不开,只得屏神凝气,取了一支鼠须笔,蘸了墨汁,在纸上细细描画起来。 她把这几支笔都试了一遍,发现狼圭笔最好用。 在画了上百个符印后,终于成功了一个。 “成了!”江璃开心地放下笔,抱怨道,“我手都酸了。” 谢长安看着纸上那一堆米粒大小的符印,不由也是佩服得紧。 他看得眼都要花了,难为她还画了上百个。 “我帮你揉一下。”他握着她的皓腕,轻轻按摩着。 江璃被他温热的气息包裹着,不好意思地抽回手腕:“快放我下来!等会儿寅一哥要找我了。” 谢长安抱住她亲了亲,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江璃练了几次,直到把那米粒大小的符印练得可以一气呵成后,这才抽了个时间,回家把那三只蜂王都契约了。 给蜂王取什么名字,可把江璃愁坏了,毕竟蜂王是女孩子,总不能叫蜂大、蜂二、蜂三吧? 最后,她灵机一动,问它们都喜欢什么花儿? 按它们喜爱的花儿,分别取名为桃花、梨花,还有只蜂王说它什么花儿都喜欢,江璃没辙了,便叫它“百花”。 花苑里温暖如春,三只蜂王都羞答答地告诉江璃,它们要准备“婚飞”,挑选“王夫”了。 蜂王交尾的时候会进行雄蜂选拔,蜂王在前面飞,数千只雄蜂在后面追,直到蜂王选中心仪的配偶,这个仪式被称为“婚飞”。 婚飞是蜂界最壮观的“典礼”,江璃大喜,当即表示要好好为它们操持婚礼。 首先便要选出三个黄道吉日,三只蜂王都要“婚飞”,自然得分开来办,不然可就乱套了。 莲姑姑听说她要为蜂王举办“婚礼”,不禁哭笑不得,只当她还是小孩儿心性,也就由着她了。 还贴心地帮她把花苑好好布置了一下,披红挂绿,贴上大红囍字。 谢长安听说她要为蜂王举行婚礼,也饶有兴致地来观礼。 第一个举办婚礼的便是不挑食的百花蜂王。 江璃充当证婚人。 她先煞有其事地念了一段婚书:“桃之夭夭,宜室宜家;瓜瓞绵绵,尔昌尔炽。嘉礼既成,良缘缔结,永结鸾俦,共缔鸳盟,此证!” 百花蜂王从蜂巢里飞出,只听“嗡”的一声,数千只雄蜂一下从巢里飞出来,紧紧追赶着蜂王,在花丛中穿梭飞舞着。 江璃和谢长安都是第一次见到蜜蜂这种壮观的场面,只觉大开眼界。 江璃让谢长安把笛子拿出来,开始吹奏起一首《蝶恋花》。 曲子宛转多情,又带着满满的欢喜愉悦之意。 谢长安听在耳里,也忍不住嘴角上扬,心生欢喜。 一曲终了,雄蜂们的飞行比赛也到了尾声,获得“冠军”的那只雄蜂和百花蜂王飞到花苑上方,卿卿我我去了。 江璃和谢长安识趣地退出花苑,把空间留给新婚的蜂王和“王夫”。 两人手拉着手在后院漫步,此时已是冬末春初,早桃初绽,江璃摘了一枝,让谢长安帮她插在发间。 谢长安一边帮她戴花,一边低声道:“桃之夭夭,宜室宜家;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江璃脸一红:“你念那婚书干嘛?” 谢长安笑道:“日后我俩的婚书,你打算怎么写?” 江璃羞道:“哪有我自己写婚书的?给你家修园子的事,我都不知被姑姑念叨多少遍了!要是听说我给自己写婚书,姑姑怕不是要气晕了!” 谢长安不禁莞尔。 他又问:“你生辰快到了,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江璃嗔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自己想一想?哪个姑娘家不想要一个意外之喜?” “好。” 谢长安微微一笑,回头他多准备几样,总有一样能博她一笑吧? 江璃的生辰也是花朝节,她开始兴奋地琢磨起这天要怎么过。 此时,他们都不知道,这个生辰,江璃还是没过成。 第118章 刺客 齐王府别苑。 南宫曦和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上首竟然施施然坐着一位身材高挑、眉目昳丽的男子。 男子宽袍大袖,意态慵懒,披散的长发中夹着不少银丝,精致的面庞又格外年轻,更显得他神秘莫测,令人捉摸不定。 “宫圣使因你而死,殿下打算如何补偿本座?” 喑哑的嗓音,让南宫曦和如坠冰窖。 “蛊王明鉴!是谢长安那小阉狗害死了宫圣使……” 原来,上座这位男子,竟然便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南疆蛊王! 蛊王冷冷一笑:“不管是谁杀了她,总归是因你而来。莫非殿下不想认这笔账?” 南宫曦和冷汗涔涔:“我认,我认!王府全副身家,都可以献给尊驾!只求饶我一命!” “我要你全副身家做什么?” 蛊王慢条斯理地道,“我要的是——圣使。” 南宫曦和战战兢兢地:“人死不能复生,宫圣使已被……” 她都成了一把灰了,我上哪儿还你圣使啊?南宫曦和欲哭无泪。 “既然你还不了,那便,” 蛊王微微一笑,“以身替之吧。” 南宫曦和大惊:“尊驾……这是何意?” “我给你两个选择。”蛊王眼神冰冷,“成为我座下圣使,或者死。” “我愿意……”南宫曦和咬咬牙,扑通跪下,“成为蛊王圣使,誓死追随蛊王阁下!” 这位南疆蛊王给人一种如临深渊的可怕感觉,成为他座下圣使,不知会面临何种可怕的局面? 但眼下,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 “哈哈哈哈……”蛊王大笑,“好!” 他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指尖上竟然有两只带着翅膀的小虫子! “把这对蛊虫种下,你便是我南疆蛊王座下圣使。” 南宫曦和吓得瑟瑟发抖:“必须如此么?” “口说无凭。”蛊王微笑,“焉知你是不是随口诳我?” 他又道,“将这对蛊虫种下,我便授你蛊术。” “当真?”南宫曦和眼中迸射出渴望,这么说,他也能成为蛊术高手? 那么他岂不是可以报仇雪恨,还能夺取帝位了? “吾愿以蛊王阁下马首是瞻!” 南宫曦和激动地道,“若蛊王能助我上位,大楚……” 他咬咬牙,“便是您囊中之物!” “哈哈哈哈……”见他如此上道,蛊王开怀大笑。 “好,好!南宫圣使甚得我心。” 他指尖一弹,两只蛊虫便向南宫曦和疾飞过来。 蛊虫入体,南宫曦和顿感剜心之痛,他惨叫连连,在地上挣扎翻滚着…… 三日后。 深夜,一个高挑的黑影轻飘飘地飞入皇宫大内。 他隐藏在黑暗中,分辨了一下方向,便向东宫轻掠而去。 一队侍卫正在东宫外巡逻。 黑影从屋顶轻飘飘地落下,长袖一挥,那队侍卫顿时“扑通”、“扑通”倒了一地。 这声音在黑夜里动静并不大,但却惊动了东宫的影卫。 影八当即释放出示警的讯号,一支红色烟火在东宫上空爆开。 “廖阉狗的狗腿子,真是麻烦!” 那黑影啧了一声,把上前拦截他的影八一掌击毙。 “有刺客!” 宫里的侍卫和暗卫们立刻动了起来,护驾的护驾,驰援的驰援。 谢长安这晚正巧在宫内值守,见到红色烟火竟然在东宫上方升起,吃了一惊,当即运足内力,如闪电一般飞奔前去。 皇城外,江璃和寅十二刚完成任务,准备返回东厂,便见一道红色烟火在上空爆开。 “不好,宫里有刺客!”寅十二脸色一变。 “那里是……”江璃辨认了一下方位,脸色大变,“那是东宫!” “十二哥,我先走一步!” 她运足轻功,如流星一般飞掠而去。 寅十二连忙紧紧追赶。 东宫内,影七护着南宫清和,躲进书房的密室内。 南宫清和颤声道:“何方刺客,竟然能闯入皇宫大内?” 影七安慰他道:“殿下放心,影八已发出讯号,廖督公、谢大人,还有暗卫们马上就能赶到。” 他心下黯然,影八……估计已凶多吉少了! 谢长安赶到时,侍卫们和暗卫们正把那刺客团团围住。 只见那刺客宽袍大袖,夹杂着银丝的长发飘飞,昳丽的眉眼,竟看不出年纪来。 他在众多侍卫围攻下,也如闲庭信步一般,长袖轻轻一拂,侍卫们便倒下一片。 “放箭!”谢长安沉声命令道。 羽箭、弩箭齐发,那人不躲不闪,长袖又轻轻一拂,箭雨纷纷落下,竟然伤不了他分毫! 谢长安脸色一凛,此人武功已臻化境,他不是他的对手! 只希望能撑到督公大人前来吧。 他低叱一声,拔刀迎上,雪亮刀光闪过,那刺客的袖子竟然被刀锋划破了一个口子! 那刺客“噫”了一声,似乎颇为意外,凝目向他看来:“谢长安?” “正是!”谢长安冷冷道,“你是何人?竟敢夜闯皇宫大内!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那刺客饶有兴趣打量他,见他容貌俊美,长身玉立,一双桃花眼生得极好,纵是眼神凛冽,仍是波光潋滟,仿佛能勾人魂魄。 这种俊美邪魅却又英武不凡的人,还真是少见得很。 他性喜美人,本来欲取齐王性命的,见他如芝兰玉树,便不忍杀他,反将他收归麾下。 如今又见了谢长安这等人物,更是见猎心喜,当下便笑道,“你若离开廖阉狗,转投我座下,我便饶你一命。” “少废话,看刀!“谢长安眼神一厉,直接挥刀攻上。 那刺客大袖轻拂,一股极强的内力袭来,谢长安顿时被逼退几步。 “上!”他命令暗卫们。 暗卫们一起涌上围攻那人,谢长安运行神行炼体术,将胸口乱窜的真气压下,刀光一闪,也加入战团。 在神行炼体术的加持下,他的刀光又凌厉了几分。 那刺客笑道:“小子身手不错,本座竟有点舍不得杀你了。” “你究竟是何人?” “本座南疆蛊王。你可要投我门下?” 蛊王微微一笑。 南疆蛊王! 众人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江湖传闻,凡是见过这位南疆蛊王的,无一活口! 谢长安厉声道:“你们南疆苗蛊屡次挑衅,当我大楚无人么?既然蛊王亲自前来,那便留下来吧!” “众暗卫听令,结阵!” 暗卫们顿时结成刀阵,将蛊王团团围住。 谢长安暗暗咬破舌尖,运足内力,刀光如电,挟着风雷之势,与众暗卫的刀阵融合在一起,犹如一把破天的长刀,狠狠向蛊王劈去! 第119章 重伤 蛊王讶异地“咦”了一声,笑道:“有点意思。” 手腕一翻,手中出现一把绿幽幽的短剑,一看便是淬过毒的。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绿幽幽的光芒一闪,众暗卫都口鼻出血,向后倒去,只剩谢长安一人持刀而立。 谢长安胸口气血翻涌,心中暗暗焦急,义父怎么还不到? 他不知道,皇帝听说宫中来了刺客,竟拉着廖无庸不放,生怕刺客的目标是他。 直到有侍卫紧急来报,刺客去了东宫,还自称是南疆蛊王! 廖无庸急了,若让南疆蛊王用了蛊毒,这皇宫还能有几人存活? 当下便向皇帝告罪,全速赶往东宫。 此时,谢长安正在危急之际。 他被南疆蛊王一掌击飞,倒在地上。 蛊王笑道:“我再问你一句,投我门下么?” 谢长安口角溢血,捂着胸口,冷冷道:“我乃大楚朝廷命官,岂会屈居尔等边陲小国之下?” “那便为我座下圣使偿命吧!” 蛊王冷笑一声,缓缓举起手中短剑。 空中突然传来鹰唳之声,小鹰奋不顾身地疾冲而下,狠狠向蛊王啄去。 “孽畜尔敢!” 蛊王大袖一挥,小鹰哀鸣一声,在空中翻飞出老远,不知跌到哪里去了。 “乘风!”谢长安大急。 蛊王冷哼一声,绿幽幽的剑光瞬间已到他眼前。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娇小的黑影如流星般倏忽而至,猛地扑到谢长安身上,挡住了蛊王那用了八成功力的一剑! “小狸奴!”谢长安目眦欲裂。 蛊王更是吃惊,那一剑明明刺中了眼前这个黑衣人,却似乎被一层极为柔韧的东西生生挡住了,无法深入! 莫非这人身上穿了什么宝甲? 他嗤笑一声,随即又用了十成功力,狠狠一掌击中那黑衣人的后心。 “噗”的一声,江璃口喷鲜血,软软倒在谢长安身上。 “小狸奴!” 谢长安顿时心胆俱裂,紧紧抱住江璃软下来的身子。 只见江璃口鼻不断地涌出鲜血,双眸紧闭,气息奄奄。 他一颗心如坠深渊,一时之间,竟茫然不知所措。 “小狸奴,你醒醒,莫要吓我……”他声音颤抖着。 “南疆狗贼,竟敢伤我儿性命!” 廖无庸全速而来,刀光如闪电霹雳一般,向蛊王劈来。 蛊王不敢轻敌,飞掠退出三丈开外。 廖无庸一瞥之下,发现江璃竟然挡在了谢长安身前,不由暗叹了一口气。 刚才蛊王那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功力,小丫头还能有命在吗? “长安,你快送她去太医院,这里交给我便可。” 谢长安如梦初醒,连忙把少女打横抱起,两眼猩红,运足内力,飞奔而去。 “小狸奴,你挺住,我带你去太医院!” 江璃不断地咯血,脸色惨白如纸。 谢长安五内俱焚,他赶到太医院,一脚踢开大门冲进去。 “太医,太医!” 见到暗卫的示警后,值守的太医不敢怠慢,连忙派人禀报裴院正,让太医们迅速赶回宫中。 裴院正见谢长安抱着个女暗卫冲进来,连忙迎上去。 “快,到老夫诊室里!” 他见谢长安两眼赤红,心知这必定是他爱重之人,忙从自己药箱里掏出一颗小还丹,塞进江璃口中。 “谢大人,您可运功助她化开药力,先护住她心脉再说。” 谢长安拼命抑制住慌乱的心情,依言运起神行炼体术,握住江璃的小手,将内力源源不断地送入她经脉中。 江璃又“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裴大人!”谢长安脸色苍白。 裴院正一探脉象,不禁一声叹息:“她五脏六腑皆已破裂,无力回天……” “谢大人,还请节哀。” 谢长安目眦欲裂,他一言不发,一把抱起江璃,向外疾奔而去。 “谢大人!” 裴院正急道,“您身上还有伤呢,不可……” 谢长安不管不顾地掠过墙头,抱着江璃便向龙门医局飞奔而去。 “小狸奴,你答应过我的,不要离开我!” 他两眼猩红,状若疯魔,疾奔至龙门医局,直接闯入沈暮春房中。 沈暮春正准备就寝,吓了一跳,一看谢长安抱在怀中的江璃,大惊失色。 “十六妹子?她怎么了?” “她被蛊王击中一掌,沈兄,你快救她!” “到我诊室来!” 江璃此时已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谢长安把她轻轻放在诊室床上,紧紧握住她一只手,一滴眼泪,从眼角缓缓流下。 他自幼失怙,孤苦一人在这世上挣扎着长大,虽然后来有了义父,也只是互利互惠的关系,从未有人能像她这般不顾一切、全心全意地对待他,让他荒芜一片的世界终于有了绿意,甚至长出枝叶,开出花朵。 难道上天又要把这个人夺走? 小狸奴,你我约好生死与共的,如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会独活! 沈暮春也是第一次看到江璃的容貌,看着她奄奄一息,仍不掩绝美容色的脸,不禁暗叹可惜,真是红颜薄命啊! 他把脉象诊了又诊,半晌才皱眉道:“按说她五脏六腑皆已破裂,早就该没命了……” 不光人没死,骨头还是好好的,这怎么可能呢?难道跟她练的功法有关? 他抬眼一看谢长安双目赤红,仿佛要吃人的眼神,连忙说道,“她这不是没死吗?或者她功法特异,能护住她性命呢?” “当真?”谢长安眼里迸射出希望。 沈暮春不忍打破他的希冀,伤成这样,没当场毙命就是奇迹了,他哪有这个肉白骨,活死人的本事? “我这儿还有一颗我师父亲手炼制的大还丹,先给她服下,明日若情况稳定一些,便送她去鬼医谷吧,或许我师父会有法子。” 谢长安一阵绝望,连沈暮春也没办法了? 沈暮春取出大还丹,以温水化开,让谢长安喂她服下,便去安排马车了。 谢长安缓缓以口哺之,把药喂她服下,又细细用帕子帮她擦去脸上血迹。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低声道:“小狸奴,若你真的要走,且等一等我……” “黄泉路上,我会陪你一起走……” 这时,他脑中突然传来小鹰微弱的声音。 “哥哥,姐姐不会死的!” 第120章 修复 谢长安顿时狂喜,小鹰是能与江璃心灵相通的!它既然这么说…… “乘风,你在哪里?” 小鹰气喘吁吁地:“等一等,我一会儿便到。” 谢长安连忙把窗户打开,未几,便见天空出现一个黑点,越来越近,正是小鹰! “乘风!” “扑通”一声,小鹰摇摇晃晃地从窗口跌进来。 谢长安连忙把它抱起,来到江璃床前。 “乘风,快,看看你姐姐,她……她如何了?” “姐姐说,长安哥哥,你要急死我了!”小鹰“咕咕”说道。 谢长安顿时泪盈于睫,她神识仍是清醒的! 他轻轻握住江璃的手,颤声道:“小狸奴,你,你怎么样了?” “姐姐说,我不会死的。” 小鹰尽职尽责地“同声传译”,“我师父在我神识里留了一道保命的符印,它会慢慢修复我的五脏六腑。” “所以,让我躺着便好,千万别把我搬来搬去了,若是心长歪了就麻烦啦……” 谢长安眼泪模糊了眼睛,既想笑,又心痛如刀绞,五脏六腑皆被震破,该有多痛啊! 这个娇滴滴的小狸奴,平时动不动就哭鼻子,如今竟然为了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谢长安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恨不能以身替之! “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下?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你如此受苦!” 谢长安又恨又悔。 “长安哥哥,你傻了么?”江璃嗔道,“那一掌打我身上,我未必会死,打你身上,你就死定了!” 她有神识护体,又有师父留给她保命的手段,所以才敢冒着危险为他挡刀。 若不是她来得及时,谢长安被蛊王一剑穿心,就算她有天大的能耐,也做不到起死回生啊! “小狸奴,若是你就这么走了,我要怎么活下去?” 谢长安的眼泪滴到江璃脸上。 这是……他的眼泪?江璃顿时心软成了一滩水。 “长安哥哥,不要哭,我不会死的,虽然身体受伤了,神识还是好好的呢。” “你每日运行神行炼体术,辅助我的神识帮我修复身体,我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当真?”谢长安又惊又喜。 “神行炼体术,第一层功法淬炼皮肉,第二层淬炼筋骨,第三层淬炼五脏六腑。” “我第一层已经练成了,第二层也略有小成,所以你看,就算蛊王用了十成功力,我的骨头也是好好的。” “我身体修复的能力比别人强了十倍不止,但目前我经脉紊乱,有你帮忙运功,再辅以我的神识,便能事半功倍了。” 想到她身体那强悍的修复能力,谢长安欣喜至极,眼中重新有了光彩。 “好!何时开始?” “不急,等我五脏六腑修复得差不多时,你再运功帮我修复经脉。” 江璃又道:“乘风翅膀受伤了,你快让沈大哥给它看看。还有,你是不是也受伤了?” “我无事,你放心。” 他就是受了点内伤,运功调养几天便可痊愈了,比起她受的伤,又算得了什么? 谢长安遂去叫沈暮春。 “十六妹子情况稳定点没有?我已备好马车……” 沈暮春看到谢长安虽眼角仍有泪痕,脸色却已恢复正常,不由狐疑地又去看江璃。 “咦?” 就这一会儿功夫,她脸色就好多了,不再惨白得像个死人。 “我师父的大还丹竟然有此奇效?”沈暮春不禁暗自嘀咕。 “不用去鬼医谷了。” 谢长安道,“她师父在她体内留了个能保命的东西,可以慢慢修复她的身体。” “她说,让她躺着便好,不要动她,以免修复时……心长歪了。”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沈暮春才会相信。 沈暮春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看看紧闭双眼,昏迷不醒的江璃,又看看眼中已恢复神采的谢长安。 这人莫不是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 可他眼神清明,又不像疯了的样子啊! “且等等,让我捋一下。” 沈暮春定了定神。 刚才他短短的两句话,信息量极大! “你意思是,她目前虽然像个木头人,不能说话不能动,意识却是清醒的?” 谢长安点点头。 沈暮春瞪大眼睛:“既然她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你如何知道她的想法?” “她与这只猎鹰,能够心灵相通,是它转述给我的。” 谢长安硬着头皮说道。 他也不知道,如何和沈暮春解释江璃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沈暮春更是目瞪口呆:“那它又是如何转述给你的?” “她帮我和乘风签订了契约,是以我也能与乘风心灵相通。” 谢长安只能一股脑儿地告诉他,至于他信不信,那便不管了。 “她是御兽宗弟子,能驱使世间百兽。此乃她师门之秘,还请沈兄保密。” 沈暮春半晌才回过神来,能驱使百兽的御兽宗?天下竟然还有这等神奇的宗门? “等等,你刚才说,她师父在她体内留了一个……法宝?能够自行修复她的身体?连五脏六腑破了都能修复?” 谢长安点点头。 沈暮春突然感觉这个世界玄幻了。 “你让十六妹子说一件只有我与她才知道的事情,我便相信你。” 只听小鹰“咕咕”地叫了几声。 谢长安“翻译”道:“沈大哥,你再啰嗦,我便把龙门医局的预算砍半。” 沈暮春激动地:“十六妹子,果然是你!” 他看着江璃,两眼放光,兴奋至极,这等奇人异士,竟然被他遇到了! 对于他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谢长安警告地道:“你只给她治伤便是,不许用她来试药!” 休想拿我家小狸奴来研究你那些奇奇怪怪的药! “行,行!” 沈暮春满口答应。 只要让他每天观察记录这丫头的身体变化、康复过程便可。 “乘风翅膀受伤了,你给它看看吧。”谢长安说道。 沈暮春看看谢长安,再看看小鹰:“如此说来,你俩如今是靠着这只猎鹰交流的?” “对。”谢长安点点头。 沈暮春一边给小鹰检查,一边满眼好奇地打量它,看得小鹰瑟缩成一团。 谢长安不满地道:“沈兄,你吓到乘风了。” 沈暮春给小鹰上药,又把略微有点骨折的翅膀用绷带固定好,柔声细气地道:“乖宝宝,这几天先不要到处飞了,乖乖在这里陪着这个姐姐吧。” 谢长安把这句话传达给小鹰,小鹰浑身一哆嗦,连忙跳到江璃身边。 沈暮春看得好笑,这猎鹰跟他们待久了,倒是十分人性化。 第121章 替身(上) 沈暮春问道:“你问问十六妹子,可有需要之物?要什么药材,我尽量给她找来。” 谢长安让乘风把这话传达给江璃。 江璃道:“暂时不用,这诊室就莫要让人进来了,我需要静养。” “好。”沈暮春应道,“等你修复得差不多,我再给你开点补血补元气的药。” 他心里好奇得不得了,她师父究竟给她留了什么法宝,竟能自动修复她的身体? 又知这肯定也是不能告诉他的宗门之秘,更是心痒不已。 御兽宗,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神奇宗门?为何在江湖上从来没有听说过? 沈暮春走后,谢长安关好门,看着静静躺着的江璃,抑制着心中的激动,俯身轻轻抱住她,亲了亲她的脸。 失而复得的狂喜,令他忍不住又热泪盈眶。 小鹰咕咕说道:“姐姐说,她神识有点累了,要休息了。” “好。”谢长安柔声道,“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未几,谢长安只见江璃眉心之间,隐隐发出淡淡的金光,慢慢把她全身笼罩起来,不禁暗暗吃惊。 金光缓缓在她身上扫了几遍,又慢慢隐入了她眉心之间。 这大概便是她师父留在她神识之中的符印吧,果然好生神奇! 谢长安此刻,无比感激她那位高人师父。 谢长安抱着江璃疾奔而去后,蛊王突然眉头紧皱,他体内的蛊虫,不知何故竟然躁动起来! 甚至还对他生出一股责怪之意:你为什么要伤了她?我要她!我要她! 蛊虫向他传达出极度渴望之意,它要刚才那个被他一掌击中的女子! 蛊王十分诧异,他那一掌用了十成的功力,就算没有当场毙命,也活不了几息,要一具尸身何用? 蛊虫在他体内上窜下跳:我就是想要她,不论生死都要! 蛊王又后退一丈,避开廖无庸雷霆一击,说道:“廖督公,刚才那位女暗卫,可是你那义子心爱之人?” 廖无庸冷冷道:“是又如何?你们无故犯我大楚,又害死多条人命,东厂与你南疆苗蛊,不死不休!” 蛊王笑道:“今日你奈何不了我,我亦奈何不了你,不如本座送你一个人情?” “令公子心爱之人,眼看是活不了啦,这世上,除了我之外,无人可以救她。” “不如将她交给我?” “你欲如何救她?”廖无庸心中微动。 蛊王道:“本座有一种替身蛊,可以在她体内重塑生机。” 这是让蛊虫在她体内,取而代之?到时她还是她吗? “蛊王的好意,我们受不起,不如把你这条命赔她吧!” 廖无庸长刀一挥,又飞身袭来。 蛊王体内那蛊虫闹腾得厉害,不欲恋战,长袖轻挥,只听“扑”的一声,烟雾乍起。 他趁廖无庸闪避之际,飞身掠走,瞬间不见踪影。 原来,蛊王亲自教了南宫曦和三天后,给了他一本蛊术大全,让其自行研习,便准备返回南疆。 南夷国少了他的坐镇,也是不行的。 周边小国得知他不在,没准便会大举入侵。 还有那些惦记他们项上人头,欲取之向东厂领赏的江湖人士,更是不得不防。 临行前,他便想顺手取了谢长安和太子的性命。 一来向东厂示威,二来为宫白凤报仇。 没想到竟然失手了,一个都没弄死! 和廖无庸交手后,两人势均力敌,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蛊虫又闹腾得紧,蛊王只能先行遁走,先安抚他那蛊虫再说。 廖无庸见他遁走,也不好去追他,遂命暗卫清理现场。 他先去叩见太子殿下。 “殿下无恙否?” 影七听到是廖无庸的声音,连忙打开密室。 南宫清和出来向廖无庸致谢道:“孤无事,幸亏有廖督公,刺客是否已伏诛?” 廖无庸苦笑:“来人乃南疆蛊王,他武功已臻化境,老臣不光还没留下他,反倒折损了不少暗卫,请殿下责罚!” 说着便欲跪下请罪。 南宫清和连忙扶住他:“督公说哪里话?如没有督公及各位暗卫兄弟拼死护卫,孤危矣!” “只是不知南疆蛊王竟然夜闯禁宫,意欲何为?” 廖无庸道:“据闻此人喜怒无常,凡事随心所欲,也不知他是何目的?幸好他自恃武功盖世,这次似乎并没有使用蛊毒。” 他也不禁冷汗直冒,若南疆蛊王用毒的话,宫里定会死伤无数! 蛊术防不胜防,回头还得请太医和沈暮春来详细查探一番,看看到底有没有人中招? 南宫清和也想到这一节,不禁脸色大变。 廖无庸安慰他道:“殿下放心,现在蛊王已遁走,臣定禀明圣上,加强宫中防卫。” 接着,廖无庸又去向皇帝回禀。 皇帝也不禁又惊又怕,忙将禁军也调来,将皇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廖无庸除了命暗卫加强防卫,又让人画了南疆蛊王的画像,张贴在京城内外,发往各州各府,将其列为头号通缉犯。 更将江湖上的东厂追杀令更新了一番,加入对南疆蛊王的悬赏,赏金黄金万两! 其余苗蛊之人的悬赏也翻了一番,引得无数江湖人士纷纷前往南疆,欲捉拿苗蛊中人,去向东厂领赏。 南疆蛊王本想留在京城,伺机查那女暗卫的下落,就算是下葬了,也可将其尸身盗走。 没想到老窝失火,频频被武林中人攻入,门人死伤不少,留守的三大圣使飞鸽传书,请蛊王尽快赶回门中。 蛊王只好吩咐南宫曦和密切留意那女暗卫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便匆匆赶回南疆。 南宫曦和一听便知他说的是寅十六,想不到如此绝色无双的小美人,竟被蛊王一掌拍死! 他扼腕之余,又不禁暗暗好奇,蛊王要她尸身何用? 廖无庸从江湖暗线中得知,蛊王老窝失火,已经返回南疆,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处理完宫中之事,便想起谢长安来,不知那寅十六如何了? 他深知这个义子轻易不会动情,一旦动情,那便是情根深种。 眼看那丫头活不成了,不知该如何伤心? 第122章 替身(下) 廖无庸叹了一口气,便差手下暗卫去太医院打听一下。 未几,暗卫回禀道:“裴院正判定寅十六五脏六腑皆已破裂,无力回天,谢头儿又带她去了龙门医局,至今未出。” 廖无庸一听大奇,这么说,寅十六没死?沈暮春竟有起死回生之能? 他决定前去探望一下。 廖无庸换上便服,来到龙门医局。 沈暮春闻讯迎上前来:“督公大人可是来寻长安兄?” 廖无庸笑道:“正是。不知寅十六如何了?” 沈暮春闻言,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小侄也不知该如何说,督公大人一看便知。” 廖无庸大奇,这是什么情况? 沈暮春将廖无庸带到江璃静养的房间,敲了敲门:“长安兄,督公大人来了。” 谢长安连忙迎出来:“义父,您怎么来了?” 廖无庸叹道:“那女娃子如何了?” 谢长安将他请进屋里。 只见江璃静静躺在床上,谢长安养的那只猎鹰缠着绷带,蹲在她身边,一双圆圆的眼睛,警惕地盯着来人。 谢长安道:“乘风莫慌,自己人。” 廖无庸一看江璃,也忍不住赞叹一声,难怪自己这个义子一头栽了进去,确实是少见的绝色。 眼下她虽是昏迷不醒,脸色苍白无血色,但呼吸平稳,完全不似将死之人! 沈暮春顺便又给她诊了一次脉,叹气道:“她的脉象又强了几分,竟是完全不需我出力!” 廖无庸吃惊道:“难道不是沈贤侄妙手回春?” 沈暮春摇头道:“我哪有这等肉白骨,活死人的手段?是人家师父给力!” 谢长安小声将江璃师父在她体内留下保命之物一事,告知廖无庸。 廖无庸更吃惊了:“她师父竟是如此高人?” 他见多识广,深知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众多,很快便接受了谢长安的说辞。 说到奇人异士,他又将南疆蛊王索要江璃一事,告诉谢长安。 并说蛊王欲以“替身蛊”为江璃续命。 谢长安咬牙道:“他定是不安好心!” 廖无庸转向沈暮春:“沈贤侄可知,这‘替身蛊’是何物?” 沈暮春皱眉道:“替身蛊,顾名思义,便是‘以身替之’。” “若以此蛊续命,恐怕活着的只是十六妹子的壳子,内里是那只蛊虫,一只听命于蛊王的蛊虫!” 廖无庸悚然而惊:“宫白凤当时要给圣上种下的,莫非就是这种蛊虫?” 如此便能让圣上对他们言听计从,从而操纵大楚为南夷国所用! 众人皆皱眉不语,这种蛊术防不胜防,身边亲近之人换了个芯子,这谁能发现啊?真是细思极恐! “南疆苗蛊,实是武林中一大毒瘤!” 廖无庸、谢长安均下定决心,日后定要将南疆苗蛊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静静躺着的江璃,听完他们的对话后,不由也冷汗直冒,心虚不已。 这“替身蛊”和自己“借尸还魂”,不也是一个道理? 壳子还是那个人,芯子却早就换了! 莫非南疆蛊王是看出了什么,才会向廖无庸索要自己? 她不由又怨恨起无故连累她被劈到异界的那位天才了,大哥啊,你自渡你的劫,干嘛拉我下水啊? 还有那不长眼的劫雷,竟然也会劈歪,太不专业了! 弄得自己现下里外不是人! 壳子是个死人,芯子是个异世之魂,可不就是“里外不是人”吗? 东宫。 南宫清和不见影八,便向影七询问。 “影八可是受伤了?” 影七神色悲戚:“他……殉职了。” 南宫清和一惊,不由黯然:“孤定会好好抚恤他的家人。” 影七笑了一声:“我们这些人,哪里会有家人?” 他们大部分都是像谢长安那样,是廖无庸捡回来的孤儿。 南宫清和又问:“听说侍卫和暗卫都折损了不少?有家人的,你给孤一个名单。” 影七拱手道:“是,属下遵命。” 他想起太子殿下仿佛对那寅十六特别关注,又小声道:“听说连寅十六也……” “你说什么?”南宫清和顿时脸色大变,一把抓住他,“寅十六,十六姑娘怎么了?” “她被蛊王一掌击中,那一掌用了十成功力,估计活不成了……” 南宫清和呆呆地望着影七,只见对方的嘴一张一合,自己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影七焦急的声音把南宫清和拉回现实。 他转身便欲向外冲去。 影七连忙拦住他:“殿下要去哪里?督公大人吩咐了,最近殿下最好莫要出宫。” 南宫清和双目血红,揪住影七:“她在哪里?” 影七犹豫地:“听说送去了龙门医局。” 南宫清和五内如焚,他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会的,阿璃不会有事的!她就是那下凡的神女,神通广大得很,绝对不会有事的! 他紧握拳头,指甲狠狠掐进手心里,心痛如绞。 南宫清和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定了定神,让影七退下,又叫来元宝,绷着脸道:“宣沈员外郎来见孤。” “是,殿下!”元宝躬身退下。 此时,沈暮春正在给江璃诊脉,啧啧称奇:“十六妹子,你师父在你体内留了什么东西?竟然如此神奇!” 谢长安忙问:“她好点了吗?” 沈暮春道:“何止好点,五脏六腑已开始有生机了!十六妹子,你真的不能告诉我吗?我保证不说出去!” 小鹰“咕咕”叫了几声,谢长安道:“她说,告诉你也学不会,是一道符印。” 沈暮春的脸果然一下垮下来,术业有专攻,这些符箓之类的东西,他确实一窍不通。 “什么符印如此神奇?” 沈暮春极为好奇,他一直认为那是江湖骗子骗人的东西。 “原来你们御兽宗竟是道教宗门?” 只有道教的宗门才有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像龙虎山的天师,茅山的道士,据说一道符箓便能呼风唤雨,点石成金。 “道教弟子不都是斩妖除魔的吗?你们宗门怎么倒驯起兽来了?” “和你们结契的动物会成精么?” “那十六妹子你岂不是小道姑了?小道姑也能成亲的么?” 沈暮春犹如发现了新大陆,眼前竟然有个小道姑,还是活的! 他好奇心简直要爆棚了。 江璃被他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狂轰滥炸,弄得头都要大了。 忙让谢长安告诉他,她要休息了,让沈暮春赶紧滚蛋。 沈暮春悻悻然走了。 第123章 同心 谢长安笑道:“沈兄就是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得不到答案,他定不肯善罢干休。” 只听小鹰“嘎嘎”笑道:“就不告诉他,急死他!” 谢长安有点头痛:“小狸奴,你能不能也和我订个契约,好让你我也能心灵相通呢?” 什么话都要通过小鹰传述,也太不方便了,想说点体己话都不行! 他倒是可以传音入密,但是江璃目前不行啊! 江璃道:“那是主仆契约,不能和人签订的。” 谢长安问道:“你们宗门就没有人和人之间缔结的契约吗?” 只听江璃半晌才道:“长安哥哥,你愿意和我缔结同心契吗?” “同心契?”谢长安眼前一亮,“自然是愿意的!” “你之前不和我结此契约,是因为不够信任我?不相信我会与你生死与共?” 他颇有几分委屈之意。 江璃道:“同心契是道侣之间才会缔结的,我们……还未成婚呢。” 谢长安抱住她,低低笑道:“事急从权,你就不能提前与我结为道侣么?横竖我也练了你的功法,算是半个你们道门的弟子了。” 江璃嗔道:“你道那同心契是这么容易缔结的么?我需要用神识画符,送入你紫府之中。你我二人还需发下天道誓言,得到天道许可,方能成功结契。” “同心契是以神魂缔结的契约,从此生生世世,都不得违约,否则会受到天道的惩罚。” “你愿意与我缔结这样的契约么?” 谢长安心花怒放,早知有这样的契约,他就不用担心小狸奴会被别人抢走了! 还能生生世世绑定在一起,简直不要太合他心意了! “我愿意。”他深情地握着她的手,“我就盼着你我能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江璃吃吃笑道:“可我还不会用神识画符呢,你等我练会了再说。” 谢长安泄气:“你身体要紧,先修复身体吧,莫要累着了。” 沈暮春出来后,便接到太子宣召,他知道南宫清和定是得知江璃出事了,连忙赶往东宫。 龙门东家作为太子的得力谋士,太子自然是极为上心的。 沈暮春懊悔自己一时忘了这事,没有第一时间给他送去消息。 到了东宫,沈暮春还没来得及行礼,南宫清和便扑上来,抓住他,急急问道:“寅十六,她如何了?” 沈暮春见他两眼通红,神情迫切,不禁心里咯噔一下。 他不敢多想,安慰他道:“殿下放心,十六妹子虽然仍昏迷不醒,但情况已稳定下来了。” 南宫清和差点喜极而泣,他颤声道:“当真?既成兄莫要诳我。” 沈暮春心中更是狐疑,“我怎敢隐瞒殿下?寅十六确有好转,应无性命之忧了。” 难道太子殿下,对十六妹子也…… 南宫清和这才略略放下心来:“既成兄,你带我去见见她,可好?” 不亲眼确认一下,他还是不放心。 沈暮春犹豫了一下,“殿下大婚在即,您对十六妹子……” 南宫清和苦笑:“既成兄,你我既是知己之交,我也不瞒你,我确实,心悦于她。得知她遭此大难,我实是寝食难安!” 沈暮春眉头紧锁,可是寅十六已与谢长安两情相悦了啊,她甚至为了救谢长安,不惜以身护之! 而且以她那脾性,绝对不肯入宫为妃。 沈暮春决定劝劝他,“殿下,齐大非偶,您与十六妹子身份悬殊,而且她那脾气,也不适合入宫……” “我知道,她拒绝我了。”南宫清和黯然,“只是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亦不知所终,岂能说断便断?” “我只盼她好,既成兄,你便带我去见见她吧。” 南宫清和乔装打扮成小太监的样子,悄悄跟着沈暮春出宫去了。 到了龙门医局,沈暮春让药童先去通知谢长安。 谢长安一听南宫清和来了,忙拿被子把江璃盖得严严实实的,恨不得连脸也蒙上。 江璃嗔道:“你当我是死人么?” 只有死人才会从头蒙到脚! 谢长安这才作罢。 只听沈暮春敲门道:“长安兄,殿下来了。” 谢长安把门打开,向南宫清和施礼:“卑职恭迎太子殿下。” 南宫清和极力抑制住心中的迫切:“免礼。没想到谢大人也在此处?” 谢长安道:“寅十六是为了救卑职,才遭蛊王毒手,卑职要亲眼见到她脱离危险,方能放心。” 阿璃竟然奋不顾身地去救谢长安?他们二人竟有如此深厚的情谊么? 南宫清和一直认为谢长安是个“天阉”,便如寅九这个小太监一般,虽然也嫉妒过他能与江璃朝夕相处,但对他二人的关系,竟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宫里的公主嫔妃,不是也有太监服侍? 在他们眼中,自然觉得,太监并非男子。 沈暮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禁暗叹,真是冤孽啊! 南宫清和微微颔首:“谢大人有心了。” 他绕过谢长安,去看床上的江璃。 只见她绝美的脸苍白无血色,静静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由心如刀绞。 阿璃,你受苦了,日后我定会好好补偿你! “既成兄,十六姑娘何时能好起来?” 沈暮春沉吟道:“这个我也不知,目前十六妹子情况已逐步稳定,至少要等她醒来,方能下断言。” “需要什么药,你尽可告知我,我定想法为你找来。”南宫清和恳切地道。 “是,请殿下放心,我定竭尽全力。” 南宫清和贪婪地看着江璃仿如熟睡的容颜,半晌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沈暮春将南宫清和送回东宫后,回来却见谢长安正一遍遍地给江璃擦脸,小鹰在一旁咕咕直叫,似是江璃在不断抗议。 沈暮春忍不住大笑:“长安兄,你也太小气了,看两眼怎么了?” “十六妹子生得这么美,但凡出去走一圈,哪个男子不看直了眼?你还能不许别人看么?” 江璃愤愤道:“就是,哪有这么不讲理的?脸都要被他搓掉一层皮了!” 谢长安这才作罢。 沈暮春又叹了口气,担忧地道:“你可知太子殿下对十六妹子……” 谢长安似笑非笑:“那又如何?我与她,早就许下白头之约,不日还将缔结同心契约,生生世世,再不分离。” 沈暮春摇头叹道:“情之一字,最是烦人,我还是好好钻研我的医道吧。” 他想到楚飞雪对谢长安的执着,不禁又是一阵头痛。 好在楚飞雪最近一直挺老实,沈暮春便不去管她。 第124章 事败 楚飞雪得知那寅十六濒死,欣喜若狂,这几日一直在暗戳戳地打听她的情况。 沈暮春严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江璃静养的房间,也不得将江璃的情况向外泄露半句。 楚飞雪等了几天,一直没等到那女暗卫的死讯,不禁暗暗着急。 难道她福大命大,五脏六腑都震碎了,竟然还能救回来? 不行,绝对不能让她活着!不若趁此机会,早日送她上西天? 楚飞雪咬着牙,暗下决心。 谢长安一直守着江璃,她没机会下手,这日,终于等到谢长安离开了。 原来,他被江璃嫌弃了。 江璃神识醒来时,他照例亲亲她的脸。 “什么东西,好扎……”江璃动弹不得,抱怨道,“你是不是长胡子了?” 谢长安摸摸下巴,确是长出一层青青的胡茬,不由笑道:“我又不是太监,自然会长胡子。” 江璃赶他回府,他几天没怎么合眼了,正好回去休息一下。 谢长安有点不放心,江璃道:“你忘了?我有神识护体,除非是督公大人、南疆蛊王那样的高手,否则谁还能伤得了我?” “再说了,不是还有乘风陪着我?” 谢长安遂把寅九、还有武功最高的寅二,都调过来守着江璃,便匆匆回府了。 楚飞雪一直暗中窥视着这里,见谢长安走了,连忙乔装打扮一番,穿上医女的制服,趁人不备,悄悄来到江璃门前。 寅二拦住她:“你是何人?” 楚飞雪戴着医女特制的面巾,蒙住口鼻,又服药把自己的声音弄得沙哑,是以寅九也没认出她来。 楚飞雪道:“沈大人今日事忙,特让我来给姑娘诊脉。” 寅二审视了她几眼,便让她进去了,寅九不放心,也跟着进去了。 楚飞雪一看床上的江璃,妒忌之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原来这狐媚子竟然生得一副绝色的样貌,难怪长安哥对她如此痴迷! 狐媚子,今日我便送你下黄泉! 楚飞雪手指里暗暗夹着一支毒针,趁诊脉之机,朝江璃手腕上的命门狠狠扎下! 没想到,她的毒针明明已扎在江璃的皮肤上,却无法寸进! 楚飞雪大惊,一旁的小鹰却唳叫着报起警来。 寅九冲上前,一脚把楚飞雪踢倒! 寅二也一个箭步冲进来,先把楚飞雪的两只胳膊卸了。 楚飞雪痛得大哭,手中的毒针也掉在地上。 寅九二人看那针头绿幽幽的,明显有剧毒,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沈暮春闻声疾奔而来,见此情况,不由大怒:“师妹,你为何如此糊涂?” 江璃乃有功之人,楚飞雪竟然对她下手,也不怕太子殿下将她剐了? 他连忙去看江璃,见她毫发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 “师兄,救我!”楚飞雪大哭道。 沈暮春厌恶地将楚飞雪拎起来,交给两位师弟,让他们立刻将楚飞雪送回鬼医谷,交由谷主发落。 他这也是为了保护她,如被谢长安或太子得知,楚飞雪还能有命在么? 楚飞雪被点了穴塞进马车,疾驰而去。 沈暮春回来向寅二、寅九告罪:“请两位看在我面上,放我师妹一马,家师一定好好管教她,再也不会放她出来!” 寅二瞪着他:“就你师妹娇贵,我们小十六便容她如此欺负么?她都想要小十六的命了!” 沈暮春苦着脸:“都是我的不是,如长安兄怪责,我必一力承担!求两位兄弟让我将功赎罪吧!” 寅九匆匆去报谢长安。 谢长安一听大怒,他才离开半日,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他如飞似的赶回龙门医局,揪着沈暮春,让他把楚飞雪交出来! 沈暮春哭丧着脸:“长安兄,你就看在我和师父的份上,饶她这一次吧,我师父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江璃也让小鹰告诉谢长安,楚飞雪那些小伎俩,她并不放在眼里,不若便卖鬼医谷一个人情吧,她还想诱拐鬼医谷的弟子呢。 谢长安这才作罢,他要求鬼医谷保证,日后绝不能放楚飞雪离开谷中半步! 沈暮春自是满口答应,他也希望师妹别再出来祸害他了! 出了这样的事,谢长安不再放心把江璃留在龙门医局。 回江宅吧,江璃这副昏迷不醒的样子,又怕吓到莲姑姑。 谢长安想了想,吩咐寅字卫们去将东厂旁边的宅院买下,价钱随便对方开,只要求今日必须腾出来。 东厂行事何等雷厉风行,不到半天,便已经办得妥妥的。 宅院买下了,家具被褥也尽换成新的,还买了两个签了死契的小丫头来服侍江璃。 询问过江璃可以移动之后,谢长安便趁夜深人静之际,悄悄把江璃转移到那座宅院之中。 沈暮春十分愧疚,他一时不察,才害得江璃在龙门医局里遇袭,人家还是龙门医局的东家! 他就不应该让楚飞雪踏进龙门医局半步! 看他自责不已的样子,江璃只好反过来安慰他,这又不是你的错,不要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弄得沈暮春感动极了。 “十六妹子,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我这辈子就留在龙门医局了!” 江璃心花怒放,这不就是她的目的? 多诱拐几个鬼医谷弟子来为她所用,不比弄死楚飞雪更有价值? 没想到,江璃走后不久,沈暮春两位师弟竟然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师兄,不好了,楚师妹被人劫走了!” 沈暮春大惊:“怎么回事?” 原来,他们驾着马车,出了京城后,竟然被一队黑衣蒙面人拦截! 黑衣人也不恋战,劫持了楚飞雪后,便匆匆遁走。 难道是谢长安派人干的? 沈暮春无奈,只好连夜跑去找谢长安。 谢长安斜睨了他一眼:“我倒是想,但还没来得及。” 沈暮春苦着脸:“长安兄,你帮查一下可好?到底是谁劫走了我师妹?” 这让他如何向师父交代? 谢长安哼了一声:“行。但我不负责救她。” “行,行!只要知道是谁干的便可。”沈暮春差点要叫他“祖宗”了。 “你每日过来给十六诊脉。”谢长安绷着脸道,“不准告诉任何人她在这里,包括太子殿下。” “是,是,祖宗!” 沈暮春翻了个白眼。 第125章 养伤 谢长安把江璃安置在那个宅院里,就在东厂旁边,以便他随时能回来看她。 又让寅字卫们轮班在这儿值守,确保万无一失。 江璃通过契约,让肥耗子带领几队老鼠过来驻扎,连大狸子和它率领的猫猫警卫队也一并叫了过来,让他们和小鹰一起轮流守着这院子。 服侍江璃的那两个小丫头,寅九随便给取了名字,一个叫珍儿,一个叫珠儿。 她们见每天都有凶神恶煞的东厂番子来值守,本就吓得瑟瑟发抖,院子里又无端多了一群猫,还时有耗子出没。 诡异的是,这院子里的猫和耗子竟能和平共处,经常一起蹲在墙头,用绿幽幽的眼睛盯着人,让两个小丫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最吓人的就是她们服侍的那位姑娘了,长得倾城倾国,脸色却白得如死人一般,一动不动。 虽然身体是温热的,但从不用吃喝,莫非是个妖怪? 江璃听到她俩偷偷嘀咕,不由好笑,对谢长安道:“你让寅九他们和善点,莫要吓着她们。” 次日,寅二见到那两个小丫头,便扯着脸皮笑肉不笑地露出一个笑容,反把人家吓得扔下手里的东西,飞一般逃回内院。 江璃听了大狸子的“实况汇报”,不由哈哈大笑,如果她的神识能化形的话,肯定是一个捶地大笑的小人儿。 谢长安下衙回来,小鹰对他“嘎嘎”大笑:“哈哈哈哈,寅二哥笑死我了!” 谢长安微微一笑,寅二干了什么,竟然逗得江璃笑成这样? “赏!” 寅二喜出望外,自此对那两个小丫头笑得更欢,把人家吓得一见他就躲。 江璃现在无聊得每天就是看他们的笑话。 谢长安夜间都宿在这里,虽然江璃仍不能说话不能动,但只要一想到下衙后,心爱的小狸奴在家中等他回来,已令他满心都是幸福甜蜜。 这日,谢长安忙完公务回来后,已是深夜时分。 他匆匆换下官服,沐浴更衣后,走进卧房。 陪侍江璃的珍儿和珠儿见他回来了,慌忙行礼。 虽说这位大人生得俊美不凡,可那一身气势,着实吓人,两个小丫环一见他,便如老鼠见了猫,连一眼都不敢看他。 “姑娘今日如何了?” “回大人,沈大人今日来诊脉,说姑娘好多了,或许不日便能醒来。” 珍儿战战兢兢地回道。 谢长安哼了一声,沈暮春一直都这么说,其实他也不知,江璃何时能醒来吧? “知道了,退下吧。” 两个小丫环如蒙大赦,逃也似地退出去。 谢长安走到床前,轻轻掀开帐子,只见江璃静静地躺在枕上,如花瓣一样的嘴唇已开始有了粉嫩的颜色。 他眼神温柔无比,俯身亲了亲她的唇,柔声问道:“小狸奴,你睡了么?” 只听蹲在架子上的小鹰“咕咕”说道:“姐姐还没睡呢,她问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今日事情有些多……” 谢长安轻轻抚摸着她柔嫩的脸蛋,笑道,“太子殿下大婚在即,宫里要加强防守,日后我会越来越忙,你若是累了,就莫要等我了,早点睡。” 江璃懊恼地道:“也不知我能不能赶上太子大婚,肯定很热闹!” “礼物还没挑好呢!长安哥哥,你帮我给刘叔传个口讯,让他留意一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奇珍摆件,要好意头的。” “好。”谢长安见她对太子大婚一事心无芥蒂,越发喜悦,“夜深了,早点睡吧。” 他脱去外裳,正欲上床,江璃撒娇道:“你唱小曲儿哄我睡!” 谢长安一脸为难:“我不会。” “那就讲故事!” “这……我念书给你听?” “好吧。” 谢长安只得翻出一本志怪异闻录,倚坐在床头,低声念给她听。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仿佛琴弦在寂静的夜晚轻轻拨动,江璃的神识在他的念书声中,渐渐沉睡。 谢长安放下书,吹息烛火,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把她柔软的身子圈在怀里。 “小狸奴,你什么时候能醒来?”他轻吻她的脸,低声说道。 他现在每夜都抱着她入眠。 江璃说,若是被莲姑姑知道了,铁定会举着扫帚满园子追打他们。 “莫要让她知道不就行了?”谢长安笑道。 他派人告诉莲姑姑,太子大婚在即,他们需要在宫里值守,江璃最近不方便出宫,账本也只能请刘管事代劳了。 莲姑姑虽然遗憾不能给宝贝小狸奴过生辰,但也没办法,谁让自家小狸奴现在是“公家人”呢。 她准备了不少吃的用的,到时让刘管事送到东厂。 沈暮春每日都按时过来给江璃诊脉,顺便打听楚飞雪的下落。 这日,谢长安告诉他,劫走楚飞雪的那队黑衣蒙面人,与在山西截杀吕有良的黑衣蒙面人如出一辙,很有可能便是齐王南宫曦和的人。 沈暮春吃惊地:“齐王?他劫持我师妹做什么?” 若说他想打鬼医谷的主意,也不见他向鬼医谷提条件啊! “我怀疑,他是劫错了人!”谢长安冷哼一声。 蛊王夜闯皇宫大内的事,虽说廖无庸已尽量压下消息,但该知道的人还是知道了。 南宫曦和只要稍微打听一下,便能知道寅十六身受重伤,被送到龙门医局医治。 如果他见到鬼医谷弟子驾驶马车,匆匆从龙门医局离开,第一时间便会联想到,这是要送寅十六去鬼医谷。 于是便安排人手,在半路将人劫走! “齐王见到我师妹后,自然便知道是劫错了人,为何不放她走?” 沈暮春很纳闷。 “这我如何得知?不若你去问问齐王?” 沈暮春无奈,只得给齐王府送了拜帖,说自己欲上门拜访,没想到齐王竟然拒绝了! 这下沈暮春更怀疑了,莫非齐王确实是将楚飞雪藏于府中? 当他死皮赖脸地缠着谢长安,让他派人去齐王府一探究竟时,齐王府竟差人送了请帖过来,他和谢长安人手一份。 花朝节,齐王府举行赏花宴,诚邀沈暮春和谢长安拨冗莅临。 落款竟然是齐王府楚夫人——楚飞雪! 第126章 生辰 沈暮春大惊:“楚师妹?她竟然当了齐王的侍妾!” 师父知道这事么? 沈暮春心乱如麻,他决定见了楚飞雪,问清楚缘由,再向师父回禀。 如果南宫曦和竟敢强迫于她,他一定要为师妹讨回公道! “我不去。”谢长安哼了一声,他没兴趣知道楚飞雪为何做了齐王的侍妾,更没空掺和这事。 “为何?”沈暮春面露恳求之色,“陪我一道去不行么?” 谢长安深谙侦缉之道,但凡有什么蛛丝马迹,皆逃不过他的眼睛,沈暮春想让他看一看,楚飞雪是否心甘情愿。 “花朝节,是我家小狸奴十六岁生辰。”谢长安唇边漾出笑意,“我要给她过生辰。” 沈暮春天天来诊脉,自然也知道了,“小狸奴”是十六妹子的小名,见他叫得亲热,顿时鸡皮疙瘩掉一地。 “少在我面前秀恩爱!” 沈暮春白了他一眼。 “原来十六妹子是花朝节生的?难怪长得这般如花似玉。” 他又问:“我送她什么礼物好呢?” 谢长安递给他一张纸:“那便麻烦沈兄了。” 沈暮春接过一看,吃惊地:“又是药浴方子?” “对,这是她功法第二层所需的药物。”谢长安道。 “九品续筋草、寒玉培髄枝、紫血灵芝、雪玉骨参……” 沈暮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每一样都是世上难寻的奇珍,要集齐这个方子,难如登天!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她若三层功法都能练成,就算是蛊王,也不能伤她分毫了。”谢长安缓缓说道。 沈暮春闻言,叹了一口气:“也罢,我必定尽力,权当为我师妹之事,给十六妹子的赔礼。” 二月十五,花朝节。 传说这天是花神的诞辰,家家都会祭拜花神,在花枝上系上五彩锦帛或五色彩纸,称为“赏红”。 还要用鲜花制作“百花糕”,吃花糕,行花令,放花灯,十分热闹喜庆。 王公贵族、世家公子和闺阁贵女们,更会相约游园踏春,或举办赏花宴,吟诗作对,寻芳扑蝶,共赏春色。 谢长安让人种了满园子的花,二月开的花儿都全乎了,杜鹃灼灼,茶花浓艳,兰花幽馨,满院嫣红姹紫,美不胜收。 他怕江璃看不到,又让珍儿和珠儿摘了不少鲜花,放到卧房之中。 莲姑姑给江璃裁了不少新衣,做了各色花糕,派人送到东厂。 珍儿和珠儿得知今天是姑娘的生辰,特意给她打扮了一番,穿上莲姑姑为她新裁的衣裳,梳了一个精致的发髻,发间再插上各色鲜花。 “咱们姑娘莫不是花神转世?” 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少女,脸色已日渐红润,如今这么一打扮,更是美得如花中仙子,月下嫦娥,让两个小丫环都看直了眼。 难怪那位浑身煞气的东厂大人对她爱如珍宝呢。 谢长安今日特意告了假,在家中陪伴江璃。 他把两个小丫环都轰了出去,在桌上摆上五色花糕,还有一小坛百花酒。 谢长安满斟了两杯酒,举杯对江璃道:“小狸奴,愿你岁岁年年,平安喜乐;愿你我年年岁岁,相知相守;愿你我明年今日……” 他停顿了一下,脸色微红,低低说道,“能得偕鸳盟,永结同心。” 江璃虽是星眸紧闭,一动不动,闻言脸上也泛起红晕。 谢长安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小鹰“咕咕”叫道:“姐姐说,她也要喝!” “你现在不能喝,不过,”谢长安低笑一声,“可以让你尝一尝……” 他给了她一个带着淡淡酒香的吻。 江璃的脸更红了。 小鹰又“咕咕”叫道:“姐姐问你,给她准备了什么礼物?” “等一下。”谢长安笑道。 他从外间抱了一个箱子进来,打开箱子,把他这段时间搜罗的小玩意儿一一取出来。 “你不是一直遗憾没能好好逛一逛灯会吗,我把灯会上的小玩意儿都给你买回来了……” 一套十二生肖的小玉雕、一套小巧玲珑的十二花神走马灯、一盒子用黄蜡制作的“水上浮”,有鸭子、大雁、鸳鸯、游鱼等等,还有一整套泥捏的“山亭儿”,包括小亭子,小房子、小宝塔,小石桥,小人儿…… 整整一箱子,全是江璃没见过也没玩过的民间小玩意儿。 谢长安一一说给江璃听,江璃心花怒放,恨不得快点好起来,好好把玩一二。 “长安哥哥,谢谢,我很喜欢很喜欢!” 小鹰为了表达江璃的雀跃之情,还使劲扑扇了几下翅膀,谢长安不由失笑, “乘风,辛苦你了,等你生辰时,我也会送你生辰礼的。” 小鹰闻言十分高兴。 “我们乘风最棒了,姐姐也会送很多很多礼物给乘风!”江璃也道。 谢长安又把众人送给江璃的礼物拿出来,一一说给她听。 莲姑姑给她裁了好几套新衣裳,还有几双她亲手做的绣鞋,鞋面或以珍珠点缀,或是绣着栩栩如生的花鸟、蝴蝶,十分精致。 刘管事送的是一套玉玲珑小香球,还有一盒名贵的香料,可以把香料放置于玉玲珑之中,随身佩带。 廖督公送了一套价值不菲的翡翠头面,太子殿下则送了一车珍贵药材。 最令江璃惊喜的便是墨七郎送她的礼物了,一个微缩的园林宅院。 墨七郎不愧是墨家的传人,这个模型巧夺天工,房子的每一扇门、每一扇窗都能打开,里面的家具也能移动,往园子里的小溪注入水,那水还会自然流动。 最神奇的是,这个微缩园林居然还有四季的变化! 春有百花,夏有芙蕖,秋有枫叶,冬有积雪,连谢长安都称奇不已,做暗卫真是耽误他了! 听得江璃只想捶床,她好想亲眼看一看啊。 “你早日好起来,便能看到了。”谢长安笑道。 江璃道:“再过几日,你便可以运功帮我修复经脉了。” 谢长安惊喜地:“你五脏六腑……可是康复了?” 江璃发愁道:“哪有那么快?只是恢复机能了,且得养着呢。” 谢长安安慰她道:“别着急。明儿我问问沈兄,你可否进食了?让他开点补元气的药。” 江璃急忙道:“不要喝那些苦死人的汤药!” 谢长安笑道:“也有不苦的,让沈兄调一下药方。” 他又把楚飞雪当了齐王侍妾一事告诉江璃。 江璃大惊:“为何?莫非她见了齐王,便移情别恋了?齐王哪有你好看?” 谢长安忍不住嘴角上翘:“她若是和齐王两情相悦,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第127章 侧妃 楚飞雪此时很生气。 南宫曦和与齐王妃郑氏大吵一场后,郑氏负气回了娘家,南宫曦和便让新纳的楚夫人主持赏花宴。 楚飞雪得意非常,特地给沈暮春和谢长安送了请帖,想向他们炫耀齐王对她的宠爱。 没想到只来了沈暮春一个,谢长安以公务繁忙为由,连面都没露! 楚飞雪今日打扮得格外珠光宝气,穿一件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满头珠翠,鬓边插一支珍珠步摇,中间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连脚上的绣鞋,也点缀着两颗晶莹圆润的珍珠。 沈暮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昔日白衣飘飘,清丽如谪仙的师妹,怎么变成这样了? “师妹,你为何做了齐王的侍妾?可是他强迫你?” 楚飞雪怨恨地:“若不是殿下中途将我救走,师兄是不是想让我爹将我一辈子关在谷中?” “那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堕落如此啊!” 沈暮春痛心疾首,“你,你跟我回去!” 楚飞雪嗤笑一声:“回去干嘛?把我关起来?还是杀了我为寅十六出气?” “你这样,让我如何向师父交代?”沈暮春恨铁不成钢。 “齐王竟敢强迫于你,我定要找他讨个说法!” “殿下并没有强迫我,”楚飞雪脸泛红晕,“我对殿下一见钟情,我是自愿的。” “当真?”沈暮春不信,你之前不是非谢长安不嫁吗?怎么会一见了齐王,便立刻移情别恋? 楚飞雪也说不清为什么,她被黑衣人劫持后,便被送到齐王府别苑中。 她一见到南宫曦和,心便怦怦跳了起来,眼里只有这位剑眉星目,芝兰玉树一般的皇子,哪里还记得心心念念了多年的谢长安? 当南宫曦和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时,她半推半就地接受了。 “堂堂鬼医谷谷主之女,怎么能当区区一个侍妾!” 沈暮春见楚飞雪这副自甘堕落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齐王这是羞辱鬼医谷!” “沈神医。”南宫曦和施施然走过来,“本王绝没有羞辱鬼医谷之意。” “本王已上表,请封雪儿为侧妃。” “殿下!”楚飞雪含羞带喜,“您对雪儿真好!” 沈暮春忍住怒气,向南宫曦和行礼:“下官见过齐王殿下。” “敢问殿下,为何劫持我师妹?既是想纳她为侧妃,为何不先向我师父提亲?” 先纳为侍妾后再请封,岂不是无媒苟合、先斩后奏? 而且看齐王那意思,根本就没想过要向鬼医谷提亲!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羞辱么? 南宫曦和微笑道:“本王只是路见不平,听到楚姑娘在马车中的呼救之声,这才出手相助,谁想竟是一场误会。” “我与楚姑娘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一时情难自禁……” 南宫曦和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沈兄放心,侧妃该有的体面,本王一样不会少的。” 沈暮春气得要吐血,拂袖而去。 他飞鸽传书给师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交代。 若师父要怪责于他,他也认了。 沈暮春又去东厂找谢长安,气哼哼地把见到楚飞雪的经过说了一遍。 “长安兄,你可有觉得不对之处?” 谢长安沉吟半晌,要说不对之处,就只有楚飞雪对齐王“一见钟情”这回事了。 楚飞雪性格偏执,她对他有多疯狂执着,谢长安可是深有体会,何以会一见齐王,便立刻将他抛之脑后? 谢长安倒也不是自恋,他巴不得楚飞雪与南宫曦和两情相悦呢,只是觉得楚飞雪转变如此之快,极是违和。 沈暮春深以为然。 但他也不能去齐王府逮楚飞雪啊,只能等师父来了,再作打算。 楚临风接到飞鸽传书,怒火攻心,当即连夜赶到京城。 他见了沈暮春,倒也没有责怪他。 楚飞雪竟敢谋害东厂暗卫,这人还是太子殿下的得力谋士,谢长安的未婚妻,廖督公的准儿媳! 沈暮春能拼着得罪太子和谢长安,连夜将楚飞雪送走,已经很对得起他这位师父了。 他长叹一声:“是师父教女无方,她闯下如此大祸,教我如何有脸见廖督公?” 听闻楚临风来了,南宫曦和这次倒没有拿乔,带着楚飞雪前来拜见楚临风。 楚临风面色铁青:“雪儿,你跟为父回去。” 楚飞雪往南宫曦和身后一躲,皱眉道:“爹爹,我已是殿下的人了,如何能跟你回去?” 南宫曦和拱手道:“楚谷主,我与令爱两情相悦,请谷主成全!” 他微微一笑,“我已上表请封令爱为侧妃,也不致辱没谷主的独生爱女了。” 楚飞雪微有得色:“爹爹,殿下天潢贵胄,文武双全,又如此看重女儿,得此佳婿,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好,好!”楚临风气极反笑,“你莫要后悔便是。” 侧妃,虽说能入皇家玉牒,说到底不也是个妾? 南宫曦和与楚飞雪走后,楚临风一个人喝着闷酒。 他深悔平时太过溺爱女儿,爱妻离世后,他对唯一的女儿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百依百顺,爱如珍宝。 这才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妄为。 现在想来,这是害了雪儿啊! 楚临风不禁老泪纵横。 “师父。”沈暮春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是我没看好师妹,师父,你要怪便怪我吧。” 他愧疚地道,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这如何能怪你?都是师父的错。” 楚临风叹气道。 “师父,我与长安兄都觉得,此事有点蹊跷。” 沈暮春将他与谢长安的怀疑告知楚临风。 楚临风眉头紧皱:“徒儿所言极是。可是,我观雪儿神智清明,对齐王也不似有伪,并没有被胁迫被挟持的迹象……” 沈暮春道:“长安兄曾向我透露过,齐王似乎与南疆苗蛊有联系!” “寅十六,也就是长安兄那位未婚妻子,也曾发现过蛊王座下圣使宫白凤,在齐王府的别苑出现过!” 沈暮春透露的消息令楚临风大惊失色。 “难道雪儿是中了蛊术?” 沈暮春沉吟道:“但是时间也对不上。师妹见到齐王时,宫白凤早已化成一堆灰烬,就连蛊王也回南疆去了,又有谁会给师妹下蛊呢?” 楚临风皱眉道:“其余三大圣使呢?” 沈暮春道:“据东厂情报,三大圣使均留守南疆。” 楚临风想了想:“我明日去见雪儿,为她把脉看看。” 第128章 传情 然而,楚临风一直见不到楚飞雪。 每次前往齐王府,不是说殿下和侧妃娘娘去郊外踏春了,便是说去烧香祈福了,最后干脆说去温泉庄子小住了。 楚临风给楚飞雪留下口讯,让她回来后速来见他,楚飞雪总推说没空,就是不肯露面。 楚临风心灰意冷之下,决意返回鬼医谷。 “暮春,你师妹,只能拜托你了!麻烦你有空多看顾她一下,我……唉!” 楚临风长叹一声,飘然而去。 沈暮春虽然觉得事有蹊跷,但也无可奈何,他们总不能去闯齐王府的后宅吧?只得暂且按下此事。 这日,谢长安下衙后,小鹰扑楞楞地飞过来:“哥哥,姐姐说,她要给你一个惊喜!” 谢长安惊喜地:“你姐姐醒过来了?” 小鹰“咕咕”笑道:“哥哥你去了便知。” 谢长安一个箭步冲入卧房内,只见江璃仍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小狸奴,你是不是要醒过来了?” 谢长安在床前坐下,轻轻把她脸上一缕秀发别到耳后。 小鹰“咕咕”说道:“姐姐说,让你靠过来,她神识要进入你紫府中。” “好。”谢长安微微一笑,轻轻低下头,把额头贴在她眉心间。 江璃的神识一下冲进他脑中,紧接着,他脑海中竟然出现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长安哥哥,我好想你!” 谢长安抬起头来,又惊又喜:“小狸奴,原来你的神识还能写字?” 他又把额头贴上去,江璃继续写道:“我练了好久呢,等我用神识写字写熟练了,就能画那个同心契了。” 谢长安低低笑道:“这样我俩便能说些体己话,不必教乘风知晓了。” 这晚,他抱着江璃,头挨着头,在她耳边说了许多教她面热心跳的“闺房私语”,羞得江璃最后只能装作神识耗尽,再也不理他了。 次日,谢长安又想和她说悄悄话,江璃歪歪扭扭地写道:“长安哥哥,你要好好练功了,若你早早练成了神行炼体术第一层,我也不用舍命救你了!” 谢长安顿觉惭愧非常。 如果他能练成神行炼体术第一层,再配以药浴,也能如她一般“刀枪不入”,自然不惧蛊王那一剑,小狸奴也不用拼命护着他了! “我没有神识辅助,进展甚是缓慢……”他有点苦恼。 “我帮你呀,从今天开始,你帮我运功疗伤,我用神识辅助你,等我好起来,你就可以进行药浴了。” “好。我要怎么做?” “握着我的手,开始运行功法。” 谢长安依言握住她的手,神行炼体术运行起来,只觉她的神识从两人相握的手中缓缓延伸过来,进入他体内,便开始飞速带着他的内力运转大周天。 在他体内运行一周后,江璃的神识又带着他的内力进入自己身体内,开始慢慢修复经脉。 谢长安深切地感觉到了,她全身经脉几乎全毁!难怪她一动都不能动呢。 他眼眶发热,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内力,在江璃神识的引导下一点点地修复、疏通着她的经脉。 内力在二人身体之内不断地循环着,谢长安明显感觉到,回到自己丹田内的气团在慢慢壮大着…… 这日,沈暮春照例又来诊脉。 他看诊之后,脸露喜色:“十六妹子五脏六腑基本恢复功能了,可以试着进一点流食了,补元气的汤药也可以喝起来了。” 小鹰在一旁“咕咕”叫了起来。 谢长安笑道:“她说,不要喝苦死人的汤药!” 沈暮春道:“良药苦口,怎能因为怕苦就不喝呢,受这么重的伤你都不怕,还怕喝苦药啊?” 小鹰激动地扑扇着翅膀跳起来,蹦得老高,“咕咕”叫个不停。 谢长安在一旁抿着唇,看着小鹰的“表演”,忍俊不禁。 沈暮春扭头看他:“她说啥?” 谢长安笑道:“她说,不用喝药她自己也能好。” 其实她还威胁谢长安来着,如果他胆敢强行喂她喝苦药,她就不和他结同心契了! 谢长安只好问道:“沈兄,就没有不苦的药么?你适当调一下药方吧。” “好吧,多加点桂圆、红枣之类,就不苦了。” 江璃这才满意。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江璃的身体也在慢慢康复中。 其间,她还处理了三只蜂王的争端。 原来,随着蜂群的壮大,它们开始扩张地盘了,免不了会有磕磕碰碰。 不是百花蜂王投诉桃花蜂王抢了她的地盘,就是桃花蜂王投诉梨花蜂王拐走了她的工蜂,梨花蜂王反驳说,明明是它们自己进错了窝,关我什么事…… 三只蜂王在她识海中“嗡嗡”地吵成一团,江璃不由头大。 最后,她让谢长安去把百花的窝迁到她现在住的宅院里,再把花苑划为桃花的地盘,把后院划为梨花的地盘,三只蜂王这才满意。 百花对新地盘很满意,这个宅院虽然没有江宅大,但也种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足够她的工蜂采蜜了。 江璃告诉她,隔壁东厂的院子也算她的地盘,百花就更开心了。 江璃忽然想到蜜蜂会通过跳舞来传达信息,顿时又有了新的想法。 她开始每日抽出时间来教百花认字。 这日,谢长安正在东厂处理公务,忽见一队蜜蜂从窗口飞了进来。 他知道这些蜜蜂大抵是百花的手下,也不以为意。 那队蜜蜂飞了一圈后,竟然来到他面前,组合出一个歪歪扭扭的队形来。 谢长安大奇,定睛一看,蜜蜂组成的,竟然是一个“想”字! 接着,蜜蜂又变换队形,这次是一个“你”字! “想你?” 谢长安不由面露笑意,这定然是小狸奴弄的新花样了! 一旁的寅九见他忽然对一群蜜蜂笑得荡漾,奇怪地走过来:“大人,这是……小十六养的蜂群?” 谢长安示意他噤声,继续屏神凝气地看着蜜蜂们的“表演”。 寅九也不由自主地看向蜂群。 只见它们继续变换队形,竟然在半空排列出一个“心”字来! 寅九大惊,这群蜜蜂竟然会“写字”? 接着,蜜蜂们又变化组合出“悦”字和“你”字,连在一起,便是“心悦你”! 寅九瞠目结舌,不用说,这肯定是小十六的手笔了! 她也太厉害了,竟然训练得蜜蜂都会“写字”了! 谢长安心里如同打翻了蜜糖罐子,甜蜜无比。 他霍然站起来:“我回去一趟!” 寅九看着他迫不及待的身影,不禁翻了个白眼,这两人秀恩爱的花样真是越来越多了! 第129章 厂蜂 谢长安匆匆赶回来,把在宅院值班的寅十二吓了一跳。 “头儿,怎么了?” 谢长安道:“无事。” 他走进卧房,见珍儿和珠儿正在给江璃按摩手脚。 这也是沈暮春交代的,以免她躺得太久,血气不畅。 “退下吧。” 两个小丫环见他突然回来,连忙施了一礼,逃也似地退出房间。 谢长安握住江璃一只雪白莹润的玉足,接着替她按摩起来。 她足掌娇小,五只小小的脚趾,十分圆润可爱,握在手中柔嫩无比。 谢长安把玩半天,爱不释手。 小鹰扑楞楞地从窗口飞进来,咕咕叫道:“姐姐说,你有完没完?” 谢长安这才笑着把她两只小脚丫塞回被窝里。 他笑道:“你竟然教会百花认字了?” 小鹰咕咕说道:“姐姐说,百花只会依样画葫芦,其实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谢长安心一动:“字的笔划太多了,不若你让它记一下咱们东厂的暗号?” 江璃喜道:“对对,我竟然忘记了,暗号对它来说更简单,还能传递更多的讯息!” 她吃吃笑道,“假以时日,没准还能把百花的蜂群训练成咱们东厂的‘厂蜂’呢,专门用以传递信息。” 谢长安大喜:“真能如此么?” 如果真能训练出来,没有什么比这更快捷、更隐蔽的传信方式了! 谁能想到一群蜜蜂飞来飞去,竟然是东厂在传递信息呢? “嗯,应该可以,给我一点时间。”江璃道。 她开始训练百花记住东厂的暗号。 百花刚开始时,还闹了点小脾气,她记不住那么多复杂的图形! 再说了,让她的工蜂去传递信息,不是耽误它们采蜜吗? 江璃忽悠她说,三只蜂王里,因为你最聪明最能干,所以我才挑中你来担此重任啊。 从此你就不是“野生”蜂了,是有编制有俸禄的“公家”蜂啦! 工蜂们没时间采蜂也没关系啊,东厂负责给你们买蜂蜜,管够! 百花很开心,不用采蜜也有吃不完的蜂蜜?那敢情好啊! 于是,她开始努力学习,终于把那些复杂的暗号都记住了,工蜂们也熟练掌握了这些复杂的图形。 不久,寅字卫们便发现,他们的“同僚”,除了寅十六那些耗子“密探”外,又多了一群“厂蜂”。 这群“厂蜂”十分聪明,不光能准确传递谢长安的命令,连厂卫们回复的暗号,都能依样画葫芦地反馈回来。 当厂卫出任务时,只要带着一只“厂蜂”,谢长安便可以让江璃通过百花蜂王,指挥其它“厂蜂”给他们发布命令,传递讯息,简直是太方便了! 寅字卫们无不瞠目结舌,谢头儿从哪儿弄来如此听话的蜜蜂?又是小十六训练出来的? 小十六竟然能训练蜜蜂了,是不是说明她快要康复了? “厂蜂”们经过训练后,可以和厂卫一起出任务了。 这日,谢长安接到密报,江洋大盗“燕云十三盗”中的燕老四、燕老五在京中出没。 “燕云十三盗”也是刑部通缉的要犯,得知这两人在京中出现,谢长安便布置下去,准备抓捕这二人。 燕老四、燕老五在青楼里被寅字卫们堵了个正着,立刻分开逃窜。 燕老四精通易容之术,他当即钻入后厨。 未几,一位肥胖的厨娘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寅二一见到“她”,眼中精光一闪:“抓住那个胖厨娘!” 寅字卫们当即围上前来。 燕老四大惊,立刻发足狂奔,专往人多的地方逃。 他易容术出神入化,能在短短一刻钟内,装扮成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燕老四就凭这手易容术,曾多次在抓捕他的捕快、官兵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地逃走。 可是这次,无论他扮成小商贩、扮成穷书生、甚至扮成美娇娘,那些该死的东厂番子总能在人群中一眼锁定他,穷追不舍。 直到燕老四被抓获,他仍不敢相信,何以他的易容术会被东厂番子一眼识破?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刚被寅二在青楼里堵住时,一只“厂蜂”已在他身上留下一种“告警信息素”,这种“信息素”能招引蜂群,一起来攻击这个目标。 被“厂蜂”标记为“敌人”的他,就算外表如何千变万化,都能被所有“厂蜂”认出来。 而他又怎么会注意到一只普普通通的蜜蜂? 因此,寅字卫们只需要跟着“厂蜂”,便能追踪到他。 燕老五同样也是如此。 他自恃轻功卓绝,当即飞檐走壁,专往京城巷子、胡同里钻。 外城平民区的小巷、胡同弯弯曲曲,四通八达,犹如迷宫一样。 燕老五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在小胡同里窜来窜去,未几便把身后的厂卫甩掉。 他得意洋洋,没想到刚从胡同口出来,便看到寅一带着两个厂卫,正在胡同口等着堵他呢! 燕老五大惊,当即转身飞也似的逃窜。 可是无论他从哪里钻出来,总有厂卫在此“守株待兔”! 最后,燕老五跑不动了,只能束手就擒。 参与抓捕他的不光有“厂蜂”,还有小鹰。 谢长安从情报中获悉燕老五轻功卓绝,便派出小鹰一同参与抓捕行动。 被“厂蜂”标记过的他,无论跑到哪里,都有“厂蜂”为厂卫们引路。 更有小鹰在天上监控,随时向谢长安报告燕老五的方位,有这样一个“天罗地网”,燕老五哪里还逃得掉? 任是他轻功再卓绝,也跑不过会飞的蜜蜂和老鹰啊! 自此,东厂谢长安手下寅字卫,在江湖中名声大振。 传说他们武功卓绝、神出鬼没,更有鬼神莫测的手段,一旦被他们盯上了,便如附骨之疽,怎么甩都甩不掉了。 因多次抓捕通缉犯有功,寅字卫们人人都升了一级,寅一更是升到了正五品的千户,被提拔为新的档头。 墨七郎有点眼红,寅十二安慰他:“你将来可是正二品的工部尚书!那可是比谢头儿还要大的官儿呢!” 墨七郎横了他一眼:“还不是都托了小十六的福!也不知小十六什么时候能醒来?” 寅十二也叹了一口气:“沈大人日日来诊脉,说小十六一日比一日好,希望她早点醒来吧。” 墨七郎决定,加快谢长安那座园子的进度,争取在小十六醒来后,给她一个惊喜。 第130章 契成 百花的蜂群立此大功,江璃大大夸奖了她一番,还拜托沈暮春弄来了蜂王浆,用来慰劳百花和她的工蜂们。 百花开心极了,还想派工蜂回江宅,好好和桃花和梨花炫耀一下,被江璃制止了。 她可不想桃花和梨花都跑过来争当“厂蜂”,对那两窝蜜蜂,她另有安排。 她想以后让桃花看守江宅,梨花看守谢府,她和谢长安的“老巢”便可安全无虞了。 沈暮春得知江璃在“昏迷”中还不消停,居然训练了一窝蜜蜂,还指挥蜜蜂参与东厂抓捕逃犯! 他也是服气得很。 “你有这精力,怎的不用在好好康复上?” 沈暮春边诊脉边数落她。 江璃抱怨道:“天天躺着,我无聊啊! 谢长安大为紧张:“如何?可会对她身体不利?” 沈暮春道:“那倒没有,十六妹子恢复得还是不错的。只是伤了肺腑,也只能慢慢养着,着急不来。” “那她何时能醒来?” “她现在全身经脉不通,待她经脉修复得差不多,应该就能睁开眼睛,也能说话了。” 这晚,当谢长安运功帮她修复了一番经脉后,江璃问他:“长安哥哥,你可是还要与我缔结同心契?” 谢长安大喜:“你能用神识画符了?” “嗯。” 他去衙门办公的时候,江璃也没闲着,一直在识海里练习用神识画符。 现在,她终于能画出完整的符印了! 以后再与动物签订契约,也不用手绘血符了,直接用神识便可。 再小的虫子,她也能种下契约了! “那现下可以结契么?”谢长安迫不及待。 江璃道:“长安哥哥,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同心契一旦成功缔结,便不可取消了。” 谢长安抱住她,深情地道:“你两次舍命救我,我这条命早已是你的了,只求生生世世,与你生死与共,永不分离。” 江璃心中甜蜜无比:“好。” 她让谢长安择一黄道吉日,二人须焚香祷告苍天,得到天道认可,方能缔结同心契,结为道侣。 谢长安立马去翻历书,他喜道:“明日便是大吉之日。” 见他如此迫不及待,江璃不由轻笑一声:“好。” 她在心中默默对师父说了句抱歉,和一个凡人结为道侣,也不知师父知道了,会不会气得半死?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到修真界,如果要在这异界轮回几世,有谢长安陪着她,生生世世,相依相随,她也不会再孤单了。 次日恰逢月圆之夜,两人沐浴更衣后,谢长安屏退下人,把江璃抱到花园中。 这里已放好一张软榻,谢长安轻轻把江璃放在软榻上。 他在香案上插上三支香,按江璃所说,将写着二人生辰八字的黄表纸焚烧,然后恭恭敬敬地焚香祷告:“弟子谢长安,江璃,今日于天地见证下,缔结同心契约。” “特此上奏九霄,下鸣地府,晓禀众圣,通喻三界,诸天祖师见证。” “此誓日月,为证天地,生生世世,永结同心,如违此誓,身死道消!” 江璃此时已在识海中画好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同心符。 谢长安祷告完毕,将她抱起来,轻轻将额头贴在她眉心之间。 江璃的神识瞬间进入,将其中一个同心符送入他紫府之中。 谢长安顿觉眼前一黑,只见一个巨大的符印迎面而来! 符印入体之时,他顿觉脑海深处,灵魂仿佛为之一震! 神思恍惚中,又见红光一闪,一道红线将他与江璃连接在一起,转瞬间又消失了。 谢长安大为惊讶,这便是……月老的红绳么? 这时,他视力及意识都恢复了。 他看着江璃,正想说什么,突然之间,月华大放,明亮柔和的月光笼罩在他们身上。 他分明听到了,空中隐约传来钟鸣鼓乐之声。 这时,脑海中,江璃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琴瑟和鸣,钟鼓乐之,天地为证,同心之约,契成。” 谢长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他明显感觉到,他与她之间,已建立了血肉相连、牢不可破的联系! “长安哥哥,天道认可了,我们已经结为道侣啦!” 他脑海中响起江璃的笑声。 “小狸奴,如此我们便能心灵相通了?”他欣喜地道。 “嗯嗯,以后我俩就算相隔万里,也能通过同心契沟通无碍了!” 谢长安又惊又喜,如此他再也不怕这只小狸奴跑路了! 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他也能随时随地与她心灵相通,沟通无碍! “小狸奴……” 他激动地抱紧她,在她唇上印下深深一吻。 从此,你我便能生生世世,永远厮守在一起了! 春寒料峭,谢长安怕江璃着凉,赶紧又把她抱回房里。 二人同床共枕,手握着手,在心里默默“说”着悄悄话。 “小狸奴,我好欢喜……” 江璃受伤以后,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满心喜悦,雀跃不已。 “长安哥哥,我说过,有朝一日,我会将隐瞒你的事,全部告知你。” 江璃认认真真地道。 谢长安心一紧,缓缓道:“你可是,准备告诉我了?” “嗯,如今你我已结为道侣,我也不瞒你了。” 江璃决定坦白。 她一字一句地道:“其实我……并非此界中人。” “原来我家小狸奴果真是下凡的仙子?”谢长安微笑道。 “我来的地方,名曰天焱界。” “我乃天焱界御兽宗,宝华峰明玄真君座下亲传弟子。” “我师父明玄真君,年约五百余岁,乃御兽宗元婴真君。我是他最小的亲传弟子,江璃,年十五,炼气后期修为。” 谢长安见她不似说笑,不由肃然:“此话当真?” “当真。” “那你……为何会来到此处?” 江璃遂把她如何旁观别人渡劫,如何被劫雷劈中,一睁眼便来到了冷宫,变成了如今这个“江璃”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谢长安震惊至极,原来她真的不是此界中人! 难怪她短短时日,便能练出刀枪不入的功夫,难怪她小小年纪,见识便远超常人,还有那些鬼神莫测的手段、御兽之能…… 这是一个来自传说中能腾云驾雾、上天入地、移山填海的仙界之人啊! “我也不知我究竟是如何来的?是死后重生,或是借尸还魂?” “长安哥哥,我……我就是一个异世之魂,你害怕么?”江璃忐忑不安。 第131章 坦白 谢长安释然,轻吁一口气,把她轻轻拥入怀中。 “我要谢谢那位……害你落到此间的人,谢谢他把你送到我身边。” 他笑道,“我何德何能,竟能遇到一位真正的仙子!” “莫非是上天怜我孤苦,才赐给我这天大的福份?” 江璃见他毫无芥蒂,不禁松了一口气。 “长安哥哥,你不怕么?” “我为何要怕?” 谢长安笑道,“如今你的的确确是人,既非妖,亦非鬼,乃是与我结下同心契约,即将与我结为夫妇的未婚妻子。”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以后若能回去,我是不是也可凭这同心契,与你同登仙界?”他半开玩笑地道。 “你若不能回去,我俩亦可在这凡间,生生世世,厮守在一起。怎么想也是我占便宜了,何惧之有?” 江璃心里甜蜜无比:“长安哥哥,我亦是何其有幸,能在此界遇到你!” 谢长安又担心起来:“你师父乃得道仙人,他会不会忽然下凡,将你带走?” 江璃吃吃笑道:“我师父只是元婴真君,还不是仙人呢,虽然他神通广大,但也不能随随便便穿梭异界。若他有这本事,早就将我带回去了。” 谢长安不禁好奇起来:“你们天焱界是什么样子的?人人都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么?” “我们那个世界,也是有世俗界和修真界之分的,所谓修士,也不过是拥有灵根、能够修仙的人而已……” “御兽宗能驱使灵兽,与契约灵宠一起修炼;剑宗人剑合一,能御剑飞行,本命剑更能收入丹田之中蕴养;符宗主修符箓,丹宗主修炼丹,还有以法修为主的几大宗门……” 江璃娓娓道来。 谢长安听得悠然神往:“若是有朝一日,我能亲眼目睹便好了。” 江璃道:“修士之间,强者为尊,没有律法可言,弱肉强食,身死道消更是常事。其实,我觉得……” 她羞答答地道,“能与你在这凡间,做一对寻常夫妻,也是极开心的。” 若是明玄真君听到她如此没出息的话,估计要气得当场去见祖师爷。 谢长安感动地抱紧她:“好,我们便在凡间做一对寻常夫妻罢。” 他想了想,又道:“你不觉蹊跷么?玉贵人与你同名同姓,又正巧年方十五,这具身体……便如为你量身定做一般,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如此说来,难道她与我还有什么渊源?”江璃思索着。 “佛经有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莫非她是这个世界的另一个我?” 所以这具身体才与她如此契合? 她想了想,又笑道:“长安哥哥,你说,在我那个世界里,是不是也有一个你?” 谢长安笑道:“若是如此,有朝一日,如你回到你的世界,我也能凭着这同心契找到你了。” “嗯,同心契是灵魂之间缔结的契约,就算轮回转世,也是作数的。” 谢长安眉头轻挑,低低笑道:“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下辈子无论我变成什么,你也得嫁我了?” 江璃狡黠地笑:“我会先送你去投胎,直到轮回成人再说!” 谢长安气结,翻身堵住她的嘴儿…… 东宫。 无论南宫清和心里如何不情愿,太子妃的问名纳采请期之礼已顺利完成。 钦天监已择定吉日,举行大婚典礼。 眼看婚期一日日临近,南宫清和心里焦躁无比。 但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夜夜待在密室内,看着满墙的画发呆。 三月十六,宜嫁娶。 东宫张灯结彩,入目之处,全是一片喜庆热闹的红色。 元宝带着宫女、太监,捧着吉服,来到太子寝宫。 “殿下大喜!” 寝宫空无一人。 太子殿下去哪儿了? 元宝有点纳闷,便问守在门外的小太监。 “太子殿下呢?” 小太监低头道:“殿下说出去走一走,不让人跟随。” 元宝大急,太子殿下该不会是……逃婚了吧? 他贴身侍候南宫清和,自然知道他有心仪之人,对这桩婚事并不是很情愿。 可您也不能在大婚当日,一走了之啊? 元宝急得要哭,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去寻他,只好对着空气低声叫道:“影七、影九,你们可在?” 只听一个细细的声音传入他耳中:“殿下让谢大人带他去一个地方,一会儿便回来。影七跟着呢,公公且放心。” 元宝虽然着急,但也无可奈何,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寝宫中等着。 原来,南宫清和一夜无眠,天没亮便起来了,看着窗外忙碌的人影,默默发呆。 今日是太子大婚之日,东宫里的人早早便开始做准备了。 他发了半天呆,下定决心:“影七。” 影七如幽灵一般悄然出现:“殿下有何吩咐?” “让谢大人来见我。” 太子大婚之喜,东宫自然防守严密,谢长安肯定在附近。 未几,谢长安来到东宫。 “殿下有何吩咐?” 南宫清和小声道:“我要见她。” “殿下!今日是您大婚之日……” 谢长安眼神锐利,事到临头,莫非你还想将她带走私奔? “我只想见她一面,”南宫清和痛苦地,“就当是……诀别吧。” 谢长安盯着他,半晌,点头道:“好。” 换位思考,如若他也如太子这般,明明深爱一个人,却不得不另娶他人,心里该如何痛苦挣扎? 也罢,便让他去作最后的诀别吧,以后就别再惦着我家小狸奴了! 他低声说道:“殿下,您换身衣服,卑职在外面等你。” 南宫清和大喜,匆匆换了一身太监服饰,告诉宫女他出去走一走,屏退众人,自去外面寻谢长安了。 谢长安遂带着他出宫去了。 谢长安将他带到那个宅院里,南宫清和看到江璃脸儿粉扑扑的,静静躺在床上,仿如熟睡的样子,不由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阿璃……” 他一把握住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呜咽出声,“阿璃,我该怎么办?” 谢长安眼神一凛,上前道:“殿下恕罪,她全身经脉尽毁,至今仍未恢复,沈兄吩咐过,最好不要碰触她。” 南宫清和只得怏怏地放开手。 他痴痴地看着床上的少女,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第132章 大婚 谢长安道:“殿下,时辰不早了,您该回宫了。” 南宫清和低声道:“谢大人,如若你是我,你会如何?” 谢长安道:“卑职不敢。卑职只知在其位,当谋其政。” “殿下如为了她好,不若做好您该做的事,方才不枉她一番苦心。” 南宫清和呆了半晌,长叹一声:“你说得对,在其位,便须谋其政,我不能让她失望。” “……回宫罢。” 他依依不舍地看着床上的江璃,低声道:“阿璃,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元宝看到返回宫中的南宫清和,差点要哭出来。 “太子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接下来的大婚典礼,南宫清和仿如一个扯线木偶,让他拜便拜,让他跪便跪,让他如何便如何。 繁复的大婚仪式后,他脸色木然,与身着太子妃吉服,盛装打扮的张婉婉并肩坐在喜床上。 一位全福嬷嬷将他的衣摆与太子妃的衣摆结在一处,并端出一盘“子孙饽饽”让太子和太子妃共食。 嬷嬷笑吟吟地问道:“娘娘,生不生啊?” 张婉婉含羞道:“生。” 侍立一旁的宫女嬷嬷们都笑了起来:“祝殿下与娘娘早生贵子,瓜瓞绵绵。” 嬷嬷又请太子与太子妃共饮合卺酒。 南宫清和怔怔地端着手中的酒,一滴眼泪,滴入酒中。 他闭上眼睛,举起酒杯,将那酒一饮而尽,口中心中均苦涩不已。 皇宫内,也正在举行热闹的宫宴。 老皇帝强打精神,张皇后却是神采奕奕,满脸笑容。 王亲贵族、权贵官员们也都全员出席,沈暮春终于见到楚飞雪了。 她盛装打扮,跟在齐王和齐王妃身后,一副娇贵无比的模样。 席间,沈暮春见南宫曦和对她呵护有加,十分宠溺,也不由稍微放下了心。 如果师妹真能与齐王琴瑟和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悄悄去和谢长安耳语:“你看我师妹的样子,是否正常?” 谢长安正在心里通过同心契和江璃说话,被他打断了,不耐烦地敷衍道:“正常,正常得紧。” 他哪里知道楚飞雪是否正常,这女子在他眼中,就没有正常的时候。 江璃正在问他,有没有盯着宫里的太监,把她送给太子的多宝珊瑚树好好的送到东宫,千万别碰掉了上面的宝石。 那座红珊瑚高达三尺,名贵无比,龙门天工的能工巧匠们更在上面点缀了不少宝石、玉石、芙蓉石,雕刻成瓜果的样子,寓意“瓜瓞绵绵,富贵满堂”。 “你且放心,我亲自盯着的,多宝珊瑚树已完好无缺的送到东宫,交给元宝公公了。” 谢长安有点吃味,小狸奴对太子殿下,总是如此上心! “同心契都与你结了,你还吃什么干醋?” 江璃气哼哼地道,“你若是一身醋味儿,今晚便不要回房了,免得熏着我。” 谢长安连忙讨饶,心里甜蜜无比,他与小狸奴,刚刚缔结了同心契,不是也如新婚一般? 南宫清和大婚后,很快便投入政事,甚至比以前还要勤勉。 老皇帝身体越来越差,朝堂之事,开始逐渐交由太子处理。 南宫清和更是将自己埋进一堆奏折中,夜间便直接宿在书房,很少回东宫后院。 江璃送的多宝珊瑚树,他极为喜爱,将它放在书房之内,日日都要把玩一二。 元宝想说,这株寓意“多子多福”的珊瑚树,还是放在太子与太子妃的寝宫最合适。 但他见太子殿下根本就不想回后院,便只能作罢。 新婚的喜悦过后,张婉婉逐渐发现,太子无论对她,还是对崔良媛,都是淡淡的,一月也就去她们宫里一两次,跟完成任务似的。 她不禁有点惶恐,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好?为何太子对她如此冷淡? 反倒是卢良娣那儿,太子殿下会多去几趟。 南宫清和意外发现,卢美仪娇憨的样子,竟然有几分神似江璃! 他时不时会对着她出神,更会脱口而出唤她“阿璃”。 卢美仪开始时还以为他在唤“阿仪”,听得多了,这才发觉,他唤的是“阿璃”! 太子殿下那深情款款的目光,分明是在透过她,看着什么人! 卢美仪十分好奇,这位让太子殿下念念不忘的“阿璃”,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 知道内情的崔瑾冷哼一声,这个“阿璃”,自然便是那位龙门商行的东家了! 不知殿下打算什么时候把她纳进东宫? 暮春之时,江璃终于“醒”过来了。 她能睁开眼睛,能说话之后,便让墨七郎做了一张装着轮子的椅子,每天让珍儿和珠儿推她到院子里遛弯。 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她都要长蘑菇了! 如果不是谢长安盯得紧,她都想坐马车去逛街了。 她受伤的事,终于还是被莲姑姑知道了。 太子大婚之后,莲姑姑就纳闷,小狸奴怎的还不回来? 刘管事也奇怪,小东家怎么也不管龙门商行的事了? 莲姑姑让刘管事去东厂打听一下。 正巧谢长安不在,守门的厂卫在刘管事的追问之下,透露了寅十六身受重伤,至今未愈的事情。 刘管事大惊失色:“那您可知我们小东家,现在何处?” 厂卫朝隔壁宅子努努嘴:“十六姑娘就在隔壁啊,咱们谢头儿日夜都在那儿守着她呢。” 莲姑姑得知此事后,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姑娘受了这么重的伤,谢大人竟然瞒着他们! 她心急如焚,匆匆赶到那座宅子。 今日值守的正巧是寅九,他见是莲姑姑,只得硬着头皮迎出来:“姑姑好。” 莲姑姑一见是他,连忙两眼通红地扯住他:“小公公,我家姑娘怎么样了?” 寅九尴尬地:“姑姑放心,小十六她……挺好的……” 一面示意闻声走出来的珍儿,快去告诉姑娘。 江璃得知莲姑姑来了,知道躲不过了,只得让珍儿将莲姑姑请进来。 莲姑姑快步走进内院,只见江璃躺在一张躺椅上,身上盖着一张毯子,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一旁的珠儿正在喂她吃水果。 看到莲姑姑,江璃眨眨眼睛,笑嘻嘻地道:“姑姑,你来啦。” 莲姑姑从寅九口中得知江璃仍不能动弹,心中又怜又痛。 她两眼含泪,走到自家小狸奴跟前,一下跌坐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第133章 疗伤 江璃顿时慌了手脚,自己又动不了,忙吩咐道:“珍珠儿,还不快把姑姑扶起来!” 珍儿和珠儿连忙去扶莲姑姑。 莲姑姑不肯起来,哭道:“姑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姑姑也不想活了!” 江璃赔笑道:“姑姑,你看我不是没事了么?我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莲姑姑哭道:“你都动不了,这叫没事?那之前得伤成什么样啊!” 都不敢让她知道,可见当时伤得有多重,是不是快没命了? 她又惊又怕,更是悲从中来,哭得不能自已。 她的小狸奴,为何要受这么多苦啊! 江璃手足无措,正好沈暮春和谢长安一起回来了。 江璃忙道:“沈大哥,你快来告诉莲姑姑,我快好了!” “莲姑姑,这位是鬼医谷的沈神医,您问问他,我是不是没事了?” 谢长安也心里发虚,他快步走到江璃身边,握住她的手,示意她放心,一切有他呢。 莲姑姑站起来擦了擦眼泪,向沈暮春见礼:“沈神医好。” 沈暮春忙回礼道:“姑姑好。姑姑不用担心,别看十六妹子现在动不了,她恢复得极快,没准过不了多久,便能下地了。” 莲姑姑又惊又喜:“当真?” 沈暮春道:“她现在是经脉不通,有长安兄每日运功为她修复经脉,自然好得快。” 莲姑姑这才去瞪谢长安:“谢大人,你俩瞒得我好苦!” 谢长安抱拳道:“姑姑恕罪,当时小狸奴情况实是危急,怕姑姑受不住……” 莲姑姑又眼泪汪汪:“是谁伤了她?” 谢长安咬牙道:“南疆蛊王!他夜闯禁宫,小狸奴是为了救我才……” “姑姑放心,日后我定要亲手取了南疆蛊王的狗命,为小狸奴报那一掌之仇!” 莲姑姑眼泪涟涟,但也知姑娘身为东厂暗卫,本就是游走于刀尖之上,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 此番能救回来,已是福大命大了! 只盼姑娘能安安全全地等到出宫之日,赶紧和谢大人成亲,别再做那捞什子暗卫了! 她又问沈暮春:“我家姑娘可能移动?我想接她回江宅静养。” 她要把小狸奴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才能放心! 沈暮春迟疑地:“动是能动,只是……” 他瞄了两眼谢长安,“每日需要长安兄运功助她修复经脉。” 莲姑姑不疑有他,遂道:“谢大人府邸正在翻修,不如便先在江宅小住?也正好方便为姑娘疗伤。” 她心道,幸好两人是未婚夫妻,不然让外人替姑娘运功疗伤,以后姑娘可怎么嫁人? 江璃只得答应。 谢长安在心里悄悄对她说道:“无妨,我半夜翻窗进来,莲姑姑不会知道的。” 江璃嗔了他一眼,弄得他俩跟偷情似的! 莲姑姑遂跟着珍儿去卧房为江璃收拾东西。 她见床上并排放着两个枕头,房内又有男子衣物,不禁大惊失色,难道这两人竟是夜夜同寝? 她颤声问珍儿:“这段时日,姑娘与大人竟是……宿在一处?” 珍儿低头道:“大人每晚要为姑娘疗伤,姑娘又动不了,一直是大人贴身照顾的。” 莲姑姑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她气冲冲地跑去找江璃:“姑娘,你怎么能……你俩还未成婚呢!” 江璃不敢看她,嘟囔道:“他夜夜都要运功替我疗伤,不住一起也不方便啊!” 莲姑姑欲哭无泪:“你闺誉都不要了么?” “姑姑,我哪里还有什么闺誉?” 江璃苦笑,“东厂里有几个女子?我日日混在男人堆里,要讲闺誉,早就该浸猪笼了!” 说得莲姑姑又想掉眼泪。 谢长安赧然道:“姑姑放心,我可保证,成亲前,绝不会越轨。” 莲姑姑一阵气苦,但也无可奈何,只得赶紧催促珍儿和珠儿为江璃收拾东西。 等回了江宅,她定要好好盯着这两人,不让他们越雷池半步! 临行前,江璃又好好叮嘱了一番百花蜂王:“百花,如今你们已是东厂的蜂了,这儿就交给你啦。你要好好看家,努力立功,我养好伤便回来了。” 百花蜂王顿觉身负重任,她坚定地点点头:“主人放心,我一定看好家,等您回来!” 回到江宅,正在隔壁谢府监督工程进展的墨七郎,听说江璃回来了,连忙跑过来看她。 他见江璃仍是躺在他做的轮椅上,不由眼眶一红:“小十六,你好点了么?” 江璃笑道:“墨七哥,我好多了,多谢你做的这椅子,让我好歹能出来透透气。” 墨七郎笑道:“你赶紧好起来,大人那园子,我保证你会喜欢得紧!” 他在里面设计了不少机关,就等着小十六去慢慢探索了,哈哈哈哈…… 江璃见他笑得古怪,狐疑地:“你不会给我挖了十个八个陷阱吧?” 例如踩到什么机关,就会掉到另外一个地方这种? 她不要回个家,都要冒险啊! 墨七郎坏笑道:“哪能呢,就是给你留了不少意外惊喜,你肯定会喜欢的。” 说得江璃心痒痒的,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看看。 莲姑姑嗔道:“你好好养着,别老想着乱跑!” 沈暮春开了不少药浴方子,用以活血化瘀,促进经脉恢复的。 莲姑姑在花苑里的温泉池子里放入这些药材,江璃泡在温热的水里,舒服得几乎要睡着了。 夜晚,谢长安要为江璃运功疗伤。 莲姑姑不放心,待在江璃房内,睁大眼睛盯着这两人。 只见谢长安盘膝坐在床上,闭上眼睛,握着江璃的手,开始运行神行炼体术, 江璃的神识也运转起来,带着他的内力进入自己身体内,开始修复经脉,内力在二人身体间不断地循环着…… 莲姑姑撑不住打了个盹,睁眼时,发现两人还是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直到鸡鸣时分,谢长安才收功坐起。 再让他回前院,没多久他又得去衙门了。 莲姑姑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她也懒得管了,眼不见为净。 “谢大人,您赶紧在外间榻上休息一下吧,天马上就亮了。” “好,多谢姑姑体恤。” 莲姑姑无奈地走了,她盯了一夜,实在也撑不住了! 谢长安微微一笑,抱住江璃亲了一下,低低笑道:“看来我不用半夜翻窗了。” 第134章 风雨 在神行炼体术和明玄真君的符印双重加持下,江璃恢复得很快,回到江宅没多久,便可以在别人的搀扶下慢慢行走了。 谢长安的神行炼体术有她神识辅助,也进展极快。 江璃开心地道:“再过几日,等我行动如常了,便可以为你护法,让你进行药浴了。” 谢长安也极欢喜,练成第一层功法,他也可以保护小狸奴了! 南宫清和在朝堂上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他天资聪颖,又得老皇帝用心教导,处理政事已可独当一面。 他又谦虚好学,善于纳谏,得到群臣们的一致好评。 一切似乎已经步入正轨。 齐王原定在太子大婚后,便要启程前往封地。 然而,当他去宫里向帝后辞行时,单独与老皇帝在御书房密谈后,老皇帝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朕年事已高,时日无多,齐王还是在朕跟前尽孝吧。” “儿臣谨遵父皇谕旨!”齐王眼中闪过喜色。 两日后,老皇帝破天荒地出现在朝堂上,他一改满脸病容的样子,神采奕奕,仿似年轻了好几岁。 众臣正欣喜皇帝恢复健康,没想到,老皇帝竟然严厉地斥责了太子! 他指责太子独揽朝纲,刚愎自用,命令他回东宫闭门思过! 南宫清和及众臣都莫名其妙,不是您老让太子代理朝政的吗?现在竟然责怪他“独揽朝纲”?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卧榻之侧,不容他人,历朝历代,太子都不是好当的! 南宫清和无法辩驳,只好返回东宫,闭门不出。 张皇后得知老皇帝如此不讲理,只道他老糊涂了,气愤地去找他理论。 没想到反被老皇帝斥责她“牝鸡司晨、后宫干政”,也命令她闭门思过! 老皇帝还连连贬谪了不少镇国公一脉的官员。 甚至他一手提拔的户部尚书邹良,也被他一撸到底,正三品京官,被直接贬到偏远地方当县令去了。 老皇帝这一系列一反常态的举动,弄得政局又开始动荡不安起来,前朝后宫暗流汹涌,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群臣都惊疑不定,圣上为何突然厌弃了太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镇国公召集亲信议事。 他百思不得其解:“圣上为何突然如此异常?” 张淮小声道:“我听说圣上时日无多了,为何突然恢复了精神?” 宫中传来消息,圣上甚至还临幸了几个年轻的宫妃! 镇国公脸色一变:“莫非圣上是服用了什么药物?” 那种能让身体短期内精神亢奋的禁药,不就如同饮鸠止渴? 一位心腹道:“也没听说最近宫中有什么道士、高人出没啊,圣上哪来的禁药?” 张淮道:“我明日去拜访一下沈神医。” 沈暮春一直和太医院一起,为老皇帝调理身体,或许他能知道什么内情? 东宫。 南宫清和正闷闷地坐在书房中,他的爱宠狸花猫从窗口跳进来,叼着一个蜡丸跳到他腿上。 南宫清和大喜过望:“阿狸,辛苦你了!” 他连忙从它口中取出蜡丸,颤抖着手,打开里面的密信。 入目便是那熟悉的字迹:“吾已康复,勿念。事有蹊跷,吾等正在查探,君宜以静制动,稍安勿躁。” 南宫清和眼圈一下红了,阿璃康复了! 这真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她刚刚康复,便要为他操心,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 南宫清和惭愧不已,他静下心来,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元宝。” 他叫来元宝,低声吩咐了他几件事。 “是,殿下,奴才马上去办。” 江璃此刻也正在和谢长安、沈暮春商讨此事。 “圣上没有服用过什么奇怪的药吗?”江璃问道。 沈暮春苦笑:“你是怀疑我?我敢用圣上试药吗?” 江璃道:“不是我怀疑你,你这位鬼医谷首席大弟子名声在外,若有人怀疑圣上用了什么禁药,你便是头号嫌疑犯!” 谁让你动不动便想让病人试用你那些奇奇怪怪的药? 谢长安沉声道:“她言之有理,沈兄须早作提防。” 沈暮春哭丧着脸:“这完全是无妄之灾啊!”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鬼医谷不让弟子在太医院任职了,以他们的行事风格,确实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果然,这把火很快便烧到了沈暮春身上。 这日,皇帝严词训斥了太医院裴院正及几位为他诊治过的太医。 说他们尸位素餐,医术不精,导致他沉疴日久,并以“玩忽职守”之罪,将裴院正及几位太医打入天牢! 又斥责沈暮春“肆意妄为”,根本没有行医资格,却以鬼医谷的名义在外招摇撞骗,下旨革除他从五品员外郎的官职,并查封龙门医局! 江璃很意外,皇帝竟然亲自发落了裴院正和沈暮春,难道他不想活了吗? 也幸好有她的提醒,沈暮春已提前将贵重药材及重要资料转移到东厂隔壁、谢长安那座宅院里,这才损失不大。 老皇帝的异常看到众人眼中,大家都惊骇莫名,圣上莫不是撞邪了? 他甚至连廖无庸都疏远了,以前最信任廖无庸,恨不得他十二时辰贴身侍候,生怕他一走开,便有人暗害他。 现在竟然不许他近身,让他回东厂管好他那一摊子,特别要严密监视朝中百官的动向,若有人想拥立太子,便以“谋逆”处斩! 廖无庸深觉反常,他叫来谢长安。 “你有何看法?” 谢长安道:“齐王。” 他直觉此事与齐王脱不了干系! 廖无庸皱眉道:“我问过圣上身边的影卫了,齐王入宫觐见时,并无异常举动,只是跪在圣驾前,哭泣不已。圣上面有不忍之色,将其扶起后,便下旨让齐王在跟前尽孝,不必前往封地了。” 谢长安蹙眉,齐王到底干了什么? 廖无庸叹道:“就算齐王干了什么,目前也无证据。” 他让谢长安和暗卫们加强查探,务必要将圣上如此异常的原因查出来。 几日后,江璃收到了南宫清和送来的信。 她现在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谢长安让她躲在江宅内,尽量不要露面。 因而她与南宫清和的通信,是通过小狸子和大狸子这对母子接力传送的,在这非常时刻,没有比用猫儿传信更隐蔽的方式了。 南宫清和与张皇后联手,动用了他们在后宫的眼线,终于把圣上突然变得异常的那几天,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东西、做过什么事情,一一列了出来。 江璃看了这封密信后,思索了一会儿,便让谢长安帮她传信给镇国公,召开首次“太子党”会议。 她这位“首席谋士”要正式现身于太子党诸人眼前了! 第135章 集会 江璃把集会地点安排在龙门天工。 这里经墨七郎改造过,不但多了个密室,还到处有机关暗道,就算被盯上了,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去。 江璃在谢长安的护送下,提前一日到了龙门天工。 她还兴致勃勃地“玩”了一遍墨七郎设下的机关,害得墨七郎担心死了,他不是担心她,而是担心他的机关被小十六玩坏了! 江璃又开始给他画大饼,她娘亲在京郊还有几个庄子,目前仍在江府手上。 等她收回来后,挑两个大的,一个给龙门医局种草药,一个给龙门天工搞试验。 墨七郎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就算把那庄子的山头都铲平了,她也不管。 墨七郎大喜,那么大一个庄子,还有山头,龙门军工也可以搞起来了! 次日,龙门天工,密室内。 桌子这边,坐的是镇国公、张淮、崔珏,另一边则是谢长安、沈暮春和墨七郎。 镇国公二人心绪复杂地看着对面这三人,这次集会,是太子殿下在东厂那位谋士召集的,到底是哪一位? 崔珏也纳闷,龙门东家怎么没来?她不也是太子殿下的谋士吗? 这时,江璃走进来,在镇国公等人吃惊的目光下,在主位上站定。 这小姑娘是谁? 虽然她穿着东厂的夜行衣,戴着面具,但也能看出,她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 江璃向众人略一拱手,自我介绍道:“寅十六,谢大人麾下暗卫,同时也是太子殿下的谋士,龙门商行的幕后东家。” 此言一出,镇国公、张淮、崔珏都大吃一惊。 镇国公和张淮是首次见江璃,他们万万没想到,闻名已久的太子首席谋士、龙门东家,竟然是同一个人,还居然是一位妙龄少女! 崔珏也是惊骇莫名,原来这位才貌双全的龙门东家还是东厂暗卫! 难怪她会与太子相识了。 崔珏与在场诸人都认识,他给镇国公和张淮一一介绍了各人的身份。 江璃说道:“国公大人,张大人,崔大人,请恕小女子无礼,事急从权,此次集会便暂由小女子主持了。” 镇国公呵呵笑道:“老夫没有异议。实是想不到,赫赫有名的龙门东家,太子殿下时时提到的首席谋士,竟然是位小姑娘!老夫心服口服!” 小姑娘不光智计无双,再瞧瞧她身边这些人,一位是东厂二把手,一位是鬼医谷首席大弟子,还有一位是墨家下一任的首领,这些人中龙凤,竟然也隐隐以她为首! 这说明她极会笼络人心,更懂知人善任。 难怪太子殿下短短时日,便如脱胎换骨一般,原来背后有这么一位厉害的军师! 张淮也钦佩地道:“姑娘真乃巾帼英雄,张某佩服万分!” 江璃谦虚地道:“不敢当不敢当,国公大人世代镇守边关,保我大楚安全无虞,更是劳苦功高,小女子敬佩仰慕得紧。” 双方寒暄一番后,江璃直入主题。 她把南宫清和的密信交给众人传阅:“这是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通过宫中眼线汇总出来的,各位看看,有何疑点?” 众人看了这份比圣上起居注还要详细得多的情报,一时均陷入沉思。 从这些情报来看,圣上的起居饮食,包括见过的人、做过的事都没有什么异常,都是该见的人,该做的事。 江璃道:“我们可以从结果倒推,目前,圣上明显便是针对太子及太子一脉的官员,如若太子下台,谁能得利?” “齐王!”镇国公不假思索地道。 “没错。”江璃指着密信上一行字,“五日前,齐王曾入宫觐见圣上,他本该在太子大婚后,便启程前往封地。” “齐王入宫觐见圣上,是按例向圣上及皇后娘娘辞行吧?”镇国公道。 “对。”江璃点点头,“但齐王见过圣上后,圣上便命他在京中尽孝,不必去封地了。” “姑娘怀疑齐王?”张淮讶异地道,“齐王有何本事,竟能让圣上一反常态?” 谢长安沉声道:“东厂曾发现,齐王似与南疆苗蛊有联系,蛊王座下圣使宫白凤,也曾经在齐王府的别苑出现过!” 他又将宫白凤潜伏在宫中当宫嬷嬷时,曾串通周贵妃,欲对圣上下蛊一事,一一告诉镇国公等人。 镇国公大惊:“难道说,齐王竟对圣上下蛊?” 沈暮春道:“是不是下蛊,目前并不能确定。但圣上将裴院正及几位熟知他身体情况的太医都打入天牢,显然是不想让人发现他身体的异样!” 众人大惊,如此说来,皇帝身上确有蹊跷! 镇国公沉吟道:“沈神医可有法子?” 沈暮春手一摊:“国公大人莫不是忘了,我也被贬斥了,根本无法接近圣上。” 江璃眨眨眼睛:“其实,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引蛇出洞。” 镇国公喜道:“愿闻其详。” 江璃转向谢长安:“大人,齐王最恨的人,除了太子殿下,还有谁?” 谢长安面无表情:“我。” 江璃笑道:“没错。你再将我康复的消息传出去。” 这又是为何?镇国公等人面露不解之色。 谢长安沉声道:“齐王曾向我索要寅十六。” 崔珏了然,以寅十六的美貌,确实会遭到齐王的觊觎。 她这是要以她与谢长安为饵,引出齐王? 谢长安断然反对:“你目前尚未完全康复,没有自保之力,我不能让你冒险!” 沈暮春也皱眉道:“你重伤刚愈,还是不要冒险了。” 他将寅十六被蛊王一掌击中,差点丧命一事告知镇国公等人。 镇国公三人也大惊,连忙劝说道:“十六姑娘还是在幕后指挥吧,太子殿下也必然不同意你以身犯险。” 江璃笑道:“无妨,我就躲在龙门天工,他们找不到我的。” 她见谢长安仍是一副不赞同的表情,便在心中对他说道:“长安哥哥,你放心,咱们的同心契不光能心灵相通,作用还多着呢!” 她通过同心契,对谢长安一边撒娇,一边诅咒发誓,绝不让自己处于险境,谢长安这才勉强同意。 众人又秘密商议了一番,这才分头行动去了。 镇国公暗中派人去边关,选精锐将士乔装打扮,分批悄悄回京。 张淮则私下去联络禁军中倒向他们这边的人,以防齐王事败之后,发动宫变。 沈暮春的任务则是尽快研究出驱虫药,蛊虫虽剧毒,但它毕竟也是虫子,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总会有它害怕的东西。 江璃交给墨七郎的任务则是,研制一些轻巧且不易让人发觉的武器、工具,如藏在首饰里的暗器、藏在鞋子里的兵器等等,好随身带入宫中。 她预感,他们与齐王之间,即将会有一场恶斗。 第136章 康复 江璃现在要做的事,便是尽快让谢长安进行药浴,练成神行炼体术的第一层功法,便能多一层安全措施。 为了不让人打扰,江璃和谢长安一起返回东厂隔壁的宅院。 见江璃回来,百花很开心,她让工蜂们在江璃面前组合出两个字——“想你。” 江璃又惊又喜,百花这是涨智商了?居然领会了这两个字的意思! 她大大表扬了一番百花,鼓励她努力学习,争当一只有文化有内涵的蜂王! 百花兴奋极了,又让工蜂们组合出“心悦你”这三个字,逗得江璃笑个不停。 看来百花还是不能理解,“喜欢你”和“心悦你”到底有什么不同? 江璃让百花的蜂群们负责警戒,若有人靠近这座宅院,及时报警。 谢长安又让寅二和寅九过来护卫,以确保无人打扰他们。 江璃用神识为他检查了一番身体,问道:“长安哥哥,你准备好了吗?” 谢长安笑道:“我早就准备好了,有小狸奴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难抑心中激动,从此他也能保护她了! 江璃奄奄一息倒在他怀中的情景,他再也不想经历一次了。 “好,我们开始吧。“ 浴桶内装满了热水,江璃依次将药材一一扔入水中。 浴桶中的水,如上次她进行药浴一般,先是咕嘟咕嘟直冒泡,然后变得血红无比,最后变成一汪诡异的幽蓝! 谢长安脱下上衣,仅着一条长裤。 他健美修长的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痕,随处可见。 江璃本来还很是羞涩,看到这些伤痕,不由眼泪汪汪:“长安哥哥,原来你受过这么多伤啊,还痛不痛?” 谢长安将她揽在怀里,哑声道:“有小狸奴,我便不觉得痛了。” 江璃小手抵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脸泛红晕:“等药浴完毕,这些伤痕便会统统消失了。” 谢长安想到她脸上的伤痕,也是在药浴之后消失的,不由笑道:“也好,免得日后被小狸奴嫌弃。” 江璃脸红红:“莫要贫嘴了,快些开始吧,免得药效过了。” 她握着谢长安的手,将神识覆盖在他身上。 谢长安跨进浴桶内,将全身浸在药水之中。 江璃道:“运行神行炼体术。” 谢长安依言开始运行神行炼体术。 “好,现在我要撤去神识了。” 江璃缓缓将神识撤回。 谢长安顿感一阵剧痛,有血珠从皮肤上密密地渗出来。 但随着功法运行全身,开始淬炼皮肉,果然便不再有痛疼之感。 他一遍又一遍地运行着大周天,有了药浴的辅助,真气运行得格外顺畅,并在不断壮大中。 渐渐地,身体的每一条筋脉中,都有真气在不断流转着,连皮下每一条毛细血管,也有真气在慢慢滋润着、淬炼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睁开眼睛,“哗啦”一声从水里钻出来。 江璃眼前一亮:“恭喜恭喜,长安哥哥,第一层功法已经练成啦!” 谢长安也自觉真气充盈,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他站起来,晶莹的水珠从肌理分明的胸膛滚落。 往上,则是修长的颈脖,性感的喉结,完美的下颌线,俊美无比的脸庞,整个人如同精雕细琢一般。 江璃被他这盛世美颜晃花了眼,不由晕生双颊:“我先出去,你赶紧穿好衣服!” 话未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 谢长安见她害羞,不由失笑。 他拿过一把锋利的匕首,往自己手腕上用力一划,果然,连条划痕都没有! 现在他也如江璃一样,刀枪不入了! 谢长安心中喜悦不已。 他穿戴整齐,走出门外,守在外面的寅二、寅九都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谢长安,整个人仿如会发光一般,俊美如神只,令人不敢直视。 寅九捂着心口:“头儿,我若是女子,也要哭着喊着嫁给你了!” 谢长安笑着踢了他一脚,朝两眼亮晶晶的江璃走过去,拉住她的手。 “小狸奴,日后,我也能保护你了!” 次日,谢长安和江璃一起出现在东厂。 “寅十六,你伤好了?” “小十六,你没事了?” 江璃一走进东厂,便受到众人热烈的慰问,尤其是寅字卫们,都惊喜万分。 江璃被他们团团围住,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小十六,你身体怎么样了?怎么不多养一段日子?” 寅字卫们都听说小十六被蛊王一掌击中,伤及脏腑,差点儿就死了。 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到半年,她就恢复如初了,俱都感叹小十六福大命大。 江璃笑道:“我没事了,多谢各位哥哥关心。” “咱们小十六就是仙女下凡,自然不是咱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比的。”寅十二笑嘻嘻地道。 他从墨七郎口中得知小十六长得美若天仙,她还能驯兽,连蜜蜂都能训练成东厂的“厂蜂”,可不就是仙女下凡? “十二说得对,咱们的厂蜂也是小十六训练出来的,小十六也太厉害了!” “各位哥哥可要对它们好一点,多给它们买点蜂蜜。”江璃笑道。 “好好,不知它们喜欢何种口味的蜂蜜?” 寅一笑道,“我听养蜂人说,这蜂蜜还分槐花、桃花、梨花什么的,品种多着呢。” “咱们厂蜂的蜂王名叫‘百花’,她不挑食的,什么品种的花蜜她都喜欢。” “甚好甚好,那便好办了。”寅一笑道,“咱们厂蜂立下这等赫赫功劳,别说蜂蜜了,蜂王浆也管够!” “小十六,你告诉那位百花蜂王,不管她生几窝蜜蜂,咱们东厂也养得起!” 江璃通过契约,将寅一的话告诉百花,喜得百花派出一队工蜂,飞到东厂,当场给他们跳了一段“丰收舞”。 江璃给大伙儿解释说,这段舞蹈表达了“丰收”的喜悦,寅字卫们虽然看不懂,但也很给面子地喝起彩来。 江璃为了让她康复的消息尽快传到齐王耳中,还大张旗鼓地在龙门酒楼宴请寅字卫的兄弟们,庆祝她身体康复,重新归队。 南宫曦和果然很快收到了消息。 他又惊又喜,寅十六居然没死! 他不禁心中暗喜,他正欲对谢长安下手,把谢长安弄死了,寅十六不就手到擒来? 正好能完成蛊王交给他的任务了。 不过,他要先好好宠爱她一番,再将她送给蛊王。 第137章 探监 这日大朝会,皇帝命齐王临朝听政。 自从老皇帝恢复上朝后,众臣日日都提心吊胆,生怕他又出什么幺蛾子。 这次他竟然置太子于不顾,命齐王临朝听政! 众臣大惊,纷纷出言反对。 “圣上,齐王临朝听政,于礼不合啊!” “储君已立,岂能令齐王越俎代庖?” “请圣上三思啊!” 皇帝冷哼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内,莫非王臣,朕贵为天子,想让谁临朝听政,难道还要诸君同意么?” “齐王临朝听政,欲置太子殿下于何地?”镇国公声泪俱下。 皇帝冷冷一笑:“既如此,那朕便废了太子,改立齐王!传朕旨意……” “圣上!万万不可啊——” 朝堂上,众臣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皇帝怫然色变,猛地站起来:“退朝!” 皇帝欲废太子,改立齐王的消息传出宫外,朝野哗然,一时掀起轩然大波。 此次春闱高中的新科进士们,其中便有那位在“妖书”案中死里逃生的山西举子,即冯四海的胞弟冯五湖。 冯五湖险死还生后得知,如不是太子殿下冒着计划失败的风险,提前让吕有良现身,他们一家便要被满门抄斩了! 因此,冯五湖对太子殿下感激零涕,发誓将来定要为太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在春闱中高中三甲传胪,被授为翰林院编修。 得知圣上的意图后,冯五湖当即联络同榜进士们联名上书,反对废太子,立齐王。 他更将太子殿下的功绩一一书写,抄写多份,张贴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上。 见者无不痛心疾首,有此储君,实乃大楚之幸,圣上是老糊涂了不成?这等贤明的太子,他竟然要废了改立齐王! 以龙门雅集为首的文人才子们更是义愤填膺,召集国子监及各书院的生员,写下洋洋洒洒的“万民书”,坚决反对废太子,立齐王。 并指责齐王“惑君心,乱朝纲”,觊觎太子之位,要求圣上严查齐王! 江璃给崔璟支招,让他暗中安排文人才子,在京城各大茶楼、酒肆,甚至大街小巷上,征集“万民签名”。 这些有万民签名的“万民书”源源不断地送到皇帝案头上。 皇帝把“万民书”撕了个粉碎,铁青着脸,命令封禁此“妖书”,并下令捉拿带头闹事的那几位文人! 同时下令将冯五湖革职查办,打入天牢! 崔璟早就得江璃授意,把冯五湖和那几位文人送到龙门天工,从暗道逃出京城。 齐王府更是日日被人围攻,不时有臭鸡蛋、烂菜叶砸在王府大门上,南宫曦和无奈,只得命令紧闭大门,不要外出。 皇帝抓不到人,齐王府又被百姓围攻,便将怒气发泄在东厂身上。 他悍然下令,指挥同知谢长安办事不力,玩忽职守,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东厂诸人大惊,纷纷求见廖无庸,请他出面向圣上求情。 廖无庸只淡淡回了句:“稍安勿躁。” 龙门天工内。 墨七郎见江璃也不着急,只顾着鼓捣他设计的小暗器,便问道:“小十六,你不担心谢头儿么?” 他知道谢长安和江璃打算以自身为饵,引出齐王,但谢头儿身陷险境,小十六竟然无动于衷? 江璃正在把玩一个扳指,一按机关,一根寒光闪闪的长针瞬间弹出来。 她闻言,顺手便将长针往自己手腕上狠狠一扎! 墨七郎大惊失色:“你干什么?” 却见那长针抵在她手腕上,无法寸进! 墨七郎目瞪口呆。 江璃笑道:“他也练了我的功法,如今也如我这般,寻常刀剑都伤不了他,我还担心什么?” 墨七郎瞠目结舌:“你们……竟是刀枪不入?” 什么功法如此神奇? 他溺着脸:“小十六,我现在改投你们门派还来得及么?” 江璃吃吃笑道:“你也不怕你爹打死你?” 墨七郎叹了一口气:“唉,我为何要生在墨家?” 江璃白了他一眼,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多少人想加入墨家不成,你还嫌弃起来了? 江璃道:“我让你找的公鸡呢?找到了吗?” 墨七郎挠头道:“何谓阳气最盛的公鸡?有什么标准没有?” 江璃笑道:“打遍全村无敌手,或者把全村母鸡都变成它后宫那种。” 墨七郎好奇得不得了:“你到底要公鸡干嘛?” 江璃吃吃笑道:“公鸡能干嘛,不就只会打鸣?” 墨七郎翻了个白眼,不说拉倒,反正他迟早也会知道。 夜晚,天牢内。 谢长安虽是待罪之身,但牢役慑于东厂之威,不敢折辱他,还给他安排了条件较好的牢房。 谢长安盘膝坐在牢房内,默默运行着神行炼体术。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谢长安神色凝重,来了! 只见牢头点头哈腰地带着一个身穿斗篷、提着一个食盒的女子,向这边走来。 那女子用斗篷将自己蒙得严严实实的,看不清面貌。 谢长安眼睛微眯,此女是谁? 牢头带着那女子来到谢长安牢房前,谄媚地:“侧妃娘娘,谢大人就在此处。小人一刻钟后来接您。” 谢长安眼神凛冽,齐王没来,来的竟然是楚飞雪? 楚飞雪摘下斗蓬,她脸色异常苍白,轻笑一声:“长安哥。” 她一见谢长安,眼里便闪过一丝狂热之色,长安哥比以前更好看了,纵是在天牢中,仍是风姿特秀,俊美无比。 谢长安冷冷道:“侧妃娘娘深夜来此,意欲何为?” 楚飞雪嫣然一笑:“自然是来救你的啊!长安哥,如你答应跟我回鬼医谷,从此与我长相厮守,我便救你出狱。” 谢长安冷笑道:“娘娘可是上了皇家玉牒的齐王侧妃,竟想与卑职私奔么?娘娘不知廉耻,卑职却还是要脸的。” 楚飞雪也不恼,打开食盒,娇笑道:“你既不愿,我也不勉强,过不了几日,你或许便要奔赴黄泉了。好歹你我相识一场,今日我便来送一送你。” 谢长安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楚飞雪取出几碟小菜,又拿出一小壶酒,斟了两杯酒,递给谢长安一杯:“长安哥,来生,我们再结前缘罢。” 谢长安不接,冷冷道:“我今生、来世,生生世世,均已许给别人了。” 楚飞雪眼中闪过嫉恨,她勉强笑了笑:“那便算是故知吧,我这位故交旧友,特来相送,长安哥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么?” 谢长安闻言,缓缓接过酒杯。 楚飞雪率先举杯,一饮而尽。 谢长安盯着她,也慢慢举起杯子,饮下杯中之酒。 楚飞雪眼中显现疯狂之色,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第138章 越狱 楚飞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谢长安只是冷眼看着她,一言不发。 楚飞雪笑道:“长安哥,往日我对你痴心一片,你却不屑一顾,日后我要你日日跪在我面前,对我唯命是从!” 谢长安用看疯子的眼神,冷冷看着她。 楚飞雪又大笑起来:“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心脏隐隐作痛?哈哈哈哈……” “你在那杯酒里,放了什么?”谢长安缓缓问道。 “放了什么?”楚飞雪格格笑道,“你听说过情蛊吗?如果没有我的血,你就会心痛至死!” “你求我啊,跪下来求我,发誓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我就给你我的血。” 楚飞雪神情狂热,语带蛊惑。 谢长安微微一笑:“恐怕要让侧妃娘娘失望了。” 楚飞雪哼了一声:“你是宁愿死,也不愿意和我一起么?那好……” 话未说完,她突然心脏剧痛,“哇”地吐出一大口黑血来! “我的蛊虫……”楚飞雪捂住心口,脸色惨白。 她哪里知道,蛊虫进入谢长安身体后,刚想钻入心脏,他紫府之内的同心契红光一闪,便将其绞杀了,灭得连渣渣都不剩一点! 南疆蛊虫虽然厉害,对上来自修真界的符印,便犹如螳臂挡车,蚍蜉憾树,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如何能讨得半分便宜? “你……你做了什么……”楚飞雪神色惊惶。 蛊虫死了!这怎么可能呢? 谢长安居高临下地睥睨她:“你的蛊术是谁教的?齐王吗?”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楚飞雪惊骇莫名,捂着心口,仓皇而逃。 谢长安通过同心契告知江璃:“基本可以确定,齐王应是学了南疆蛊术。” 楚飞雪为何突然对齐王一见钟情,老皇帝为何突然一反常态,这便说得通了。 因为,齐王对他们下蛊了! 江璃笑嘻嘻地道:“好,我知道了。难为长安哥哥啦,跟她演了这么久的戏。” 谢长安哼了一声:“小狸奴打算如何补偿我?” 江璃害羞地:“你想如何,便如何……” 谢长安心中一荡:“当真?” 江璃嗔道:“别闹了,鼠鼠已偷到了天牢的钥匙,你赶紧出来吧,咱们要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说话间,只见肥耗子吃力地叼着一串钥匙飞窜而来,把钥匙往谢长安脚下一扔,便飞也似的跑了,生怕江璃又使唤它干啥。 谢长安一脸嫌弃地拿起钥匙,先打开自己脚上的镣铐,再打开牢房门,身形一晃,便如鬼魅一般,避开几个牢役的视线,到了天牢门口。 再一手一个,劈晕守门的士兵,飞身掠起,瞬间消失在黑夜中。 他直奔龙门天工。 为了安全起见,江璃最近都呆在龙门天工内。 谢长安身形刚落入院子内,便听到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只见墨七郎正被一只雄壮的大公鸡满院子地追着。 江璃在一旁拍手叫好:“大金,上,啄他!” 见谢长安回来,江璃开心地跑过来:“长安哥哥,你回来了!” 正蹲在屋顶看好戏的小鹰,也扑扇着翅膀飞到谢长安肩膀上,兴奋地“咕咕”叫着。 谢长安一手架着小鹰,一手揽着江璃,颇有几分回到家中,被妻儿簇拥的感觉。 他看着院子里的鸡飞“狗”跳,不禁笑道:“你这是,又收了一只公鸡?” “嗯嗯,大金可厉害了!”江璃笑嘻嘻地道。 墨七郎险些被大公鸡啄到屁股,连忙运起轻功,跳上墙头。 大公鸡边叫边扑扇着翅膀,想跳上墙头啄他,无奈就是够不着。 “好啦好啦,大金,别玩了,他认输了。”江璃笑嘻嘻地道。 大公鸡这才昂首挺胸地回到江璃身边:“主人,我厉害吧?” “嗯嗯,大金最厉害了!” 这公鸡一身金灿灿的羽毛,十分威武雄壮。 墨七郎蹲在墙头挑衅:“来呀,有本事你飞上来啊。” 大公鸡暴起,扑扇着翅膀,又想跳上墙头。 被江璃一把按住:“好了,都别闹了。” “墨七哥,你带长安哥哥去沐浴,多放点柚子叶,好好去一去晦气。” 在天牢待了两天,又被楚飞雪的蛊虫入体,可不得好好去去晦气? “头儿,跟我来吧。” 墨七郎冲大公鸡比了个挑衅的手势,遂带着谢长安进内院去了。 江璃按住不服气的大公鸡:“好了好了,大金,乘风,你们该睡觉了。” 谢长安沐浴更衣后,和墨七郎一起来到密室,江璃正在这里等他们。 “难怪去齐王府盯梢的耗子都失踪了,那段日子蛊王定是潜伏在齐王府内!” 宫白凤身死之后,江璃往齐王府放的耗子便没了踪影,当时她正忙着忽悠墨七郎加入龙门天工,没功夫管这事。 只隐约记得,肥耗子抱怨过,去齐王府的耗子又不见了,他都损失好几个小弟了! 江璃只道耗子不知溜去哪儿偷吃了,还笑着让肥耗子管好它的小弟。 再接着她便重伤不起,在床上躺了小半年,齐王应该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学会了蛊术! 由此可以推断,齐王定是投靠了南疆蛊王! 江璃懊悔不已,她当初怎么没留意齐王府的异常呢? “楚飞雪入齐王府也没多久吧,她怎么也学会了?” 墨七郎有点纳闷,苗疆蛊术,这么容易学的吗? 谢长安遂把楚飞雪想给他种下“情蛊”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江璃想了想:“她应该是用自己的血来喂养这只情蛊,这是一种低等的蛊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总有一天,那蛊虫会将她的血吸光。” 谢长安点头道:“对,她说了,如果没有她的血,我会心痛至死。” 没有她的血,这只蛊虫便会啮咬他的心脏! 墨七郎大惊:“头儿,你中了她的蛊术?” 谢长安笑道:“无事,她那只蛊虫甫一入体,便被我绞杀了。” 墨七郎吃惊地:“您竟然不惧蛊虫?” 谢长安笑了笑:“你们小十六的功法,我也练了。” 墨七郎羡慕嫉妒恨:“小十六,我也要加入你的宗门!“ 江璃吃吃笑道:“你年纪太大了,我师父不会收你的。” 墨七郎气结。 三人又将后续计划一一商讨了一番。 天蒙蒙亮的时候,大公鸡尽职尽责地打起鸣来。 江璃和谢长安分别写了几封密信,把肥耗子、大狸子和乘风都派出去送信了,这才各自回房休息。 谢长安悄悄翻窗进入江璃房间,要她兑现“承诺”。 江璃装死:“什么承诺,我不记得了!” “我在天牢的时候,你答应过,我想如何便如何……” 谢长安抱着她,声音低哑,眼神危险。 江璃羞道:“你莫忘了,你答应莲姑姑什么了?” 谢长安低笑一声,直接吻上去,把她抗议的话儿都堵了回去。 第139章 密谋 直到天亮后,天牢那边才发现谢长安不见了! 牢头连忙屁滚尿流地去报告,谢大人越狱了! 皇帝闻讯大怒,命令全城通缉谢长安,并命廖无庸亲自去捉拿他,抓不到便提头来见! 昨晚楚飞雪去天牢见了谢长安,随后谢长安便越狱了,南宫曦和不禁起了疑心。 他怒气冲冲地冲进楚飞雪房中,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上。 “贱人,你做了什么?是不是你放跑了他?” 楚飞雪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恶劣对待,一时竟懵了。 南宫曦和眼神冰冷,一把扼住她喉咙:“你是不是对他余情未了?竟敢为了他背叛本王!” 楚飞雪眼泪汪汪,拼命挣开他的手,大哭道:“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遵从殿下的吩咐,给他下蛊啊……” 她急急地道,“殿下,谢长安竟然不怕蛊虫!我养的那只蛊虫,明明已经进入他身体了,竟然被他灭杀了!” 南宫曦和大惊:“你说什么?他竟然不惧蛊虫?” 谢长安竟然有此本事?会不会让他的计划功亏一篑? 他心慌意乱,放开楚飞雪,转身便去了别苑。 别苑密室内,一名面容阴冷的中年文士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见南宫曦和匆匆进来,站起来微一拱手:“南宫圣使。” 南宫曦和定了定神,说道:“刀圣使,谢长安竟然不畏蛊虫,这如何是好?” 原来,这位中年文士竟然也是蛊王麾下四大圣使之一,名唤刀海生。 刀海生原是蜀中万花教教主之子,万花教本来也如南疆苗蛊一样,偏居一隅,他不作死的话,朝廷也不会注意到他。 无奈那一任教主野心勃勃,竟敢染指地方政事,与当时的云贵总督沆瀣一气,凡是与他们不和的地方官员,均被万花教派人暗杀。 万花教教主在蜀中权势滔天,便如土皇帝一般,民愤极大。 东厂接到密报后,皇帝大怒,命锦衣卫联合东厂,剿灭万花教! 盛极一时的万花教自此灭门,教主之子刀海生逃到南疆,投靠了蛊王,成为他手下四大圣使之一。 蛊王回到南疆后,便命万海生前往京城,协助南宫曦和行事,同时打听东厂那女暗卫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寅十六康复的消息传来,万海生喜极,当即便要去俘人,被南宫曦和劝阻了。 他说反正寅十六也跑不了,不如先等大事抵定,再将她带走,以免打草惊蛇,惊动了谢长安和东厂,便不好收场了。 万海生点头称是。 南宫曦和在他的协助下,诸事顺遂,一切正在按计划进行。 如今竟然出了谢长安这么一个变数! “他为何会不惧蛊虫呢?” 刀海生听了南宫曦和的讲述,也不由眉头紧锁。 蛊虫入体后,纵是武功盖世之人,也拿那蛊虫没办法,你总不能操控内力攻击自己的五脏六腑吧? 何况那蛊虫形态各异,有体形极小的,有无色透明的,还有会飞的,速度快如闪电,防不胜防,是以武林中人历来闻“蛊”色变。 蛊虫入体后还能被瞬间灭杀,简直是闻所未闻! 南宫曦和惊慌地道:“他已经越狱了,我们要如何应对?他不会直接闯进齐王府吧?” 谢长安武功极高,他要夜闯王府,咱俩都不是他的对手啊! 刀海生眉头一皱:“殿下可调遣禁军前来护卫,谢长安目前是通缉要犯,只要他一现身,让禁军放箭射杀便可。” “好。” “殿下要开始调集军队了,以防夜长梦多。” 南宫曦和点头应是,一一安排下去。 此时,谢长安、江璃也悄悄潜入督公府,秘密去见廖无庸。 廖无庸早得了小鹰传信,在书房中与二人秘密会面。 “齐王竟然也会蛊术?”廖无庸悚然道,他神色凝重,“难怪圣上会如此反常……” “你们有何打算?” 谢长安和江璃将他们的计划一一告知廖无庸。 廖无庸又将此计划从头到尾仔细推敲了一番,脸上露出笑容:“可。” 他看向江璃,有点讶异:“你宗门的功法如此神奇,竟然不惧蛊虫?” 江璃点头道:“世间万事,相生相克,或者我们宗门的功法,正是南疆苗蛊的克星呢?” 廖无庸呵呵大笑:“言之有理!” 他思索片刻,“可否请你宗门师长出山?” 谢长安心中一紧,她宗门在异界呢,若她师长能穿梭异界,小狸奴就要被带回去了! 只听江璃歉然道:“督公见谅,我是师父在外收的弟子,并不知宗门在何处,更不曾与宗门中人有过联系。” “可惜,你师父定是位世外高人,本座竟无缘得见。”廖无庸叹道。 他又笑问,“你身体恢复得如何了?需要什么,不必与我客气。” 江璃腼腆地道:“多谢督公大人挂念,属下已基本康复了。” 廖无庸笑道:“好,好!你俩都要好好的,义父还等着喝你们敬的茶呢。” 他瞄了一眼谢长安,笑骂道,“你小子倒是好福气,竟然能骗到这么好的媳妇儿!” 说得江璃脸泛红晕,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谢长安见她羞涩不已,忙打圆场:“目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沈兄的药了。” “届时还需请义父带我们入宫。” 廖无庸点头:“可。” 沈暮春正在揪头发中。 江璃让他研制的“驱虫药”可是给圣上用的,那蛊虫本就是剧毒,绝不能让它死在圣上体内。 既要保它毫发无损,又要让它自己乖乖出来,更不能伤着圣上,这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深夜,江璃二人又悄悄潜入东厂隔壁那座宅院,沈暮春正呆坐在院子里,头发蓬乱,衣衫不整,脸上更是黑一道灰一道的,狼狈不已。 他一见江璃,立马往地上一摊:“不干了,说什么我也不干了!” 江璃吃吃笑道:“沈大哥,你可是鬼医谷首席大弟子,龙门医局掌门人,还有什么难题能难倒你的?” 沈暮春哭丧着脸:“你让我做的驱虫药,我实是做不出来啊!” 江璃转了转眼珠:“沈大哥,或者你换个思路呢,不要灭杀它,而是引诱它呢?” 沈暮春眼前一亮,随即脸又一垮:“我哪里知道蛊虫喜欢什么啊?我又不能去问问它老人家爱吃什么,喜欢什么?” 就算要给它抓只雌虫,也得知道它是什么品种啊! 江璃笑道:“我知道它喜欢什么。” 沈暮春大喜:“它喜欢什么?” 第140章 战备 江璃笑了笑,指指自己:“我。” 谢长安和沈暮春都齐齐盯着她,神色惊愕:“你?” 江璃点点头:“对,它肯定喜欢我。” 她那天被蛊王一掌击中之后,神识迸发出最大的力量,护住她的生机。 当时,她清晰地感觉到,蛊王身体内,有一道微弱的意识,传达出对她的渴望喜爱之情。 如今回想起来,那道意识,肯定是来自蛊王身体内的蛊虫,那只万蛊之王! 她能成为明玄真君的亲传弟子,是因为她是少见的无垢灵体,灵魂纯净通透,极得灵兽喜爱。 御兽宗挑选弟子的入门试简单粗暴,就是把一群小孩扔进凶兽堆里,看谁能坚持得最久。 虽说有师长看护,不至出人命,但吓晕吓哭的不在少数。 当时只有五岁的江璃,却被所有凶兽团团保护起来,生怕她被别的小孩欺负。 恰好明玄真君在场,一眼便看出她是少见的无垢灵体,当即将她收为亲传弟子,让闻讯赶到的其他真君们扼腕不已。 因而就算是魂穿此界,她那纯净通透的灵魂也一样被世间百兽喜欢,想来蛊虫也不会例外。 她不免有点惋惜,如果那天她不是身受重伤,没准能一举把蛊王的蛊虫诱拐过来呢。 谢长安虽然相信江璃诱拐动物的本事,但不免也有些担心:“那蛊虫有剧毒,可会对你不利?” 江璃道:“我不让它近身,只要它一出来,我们即刻灭杀它便可。” 谢长安想到自己体内同心契绞杀蛊虫的情景,点点头:“如此,应该可行。” 沈暮春闻言大喜:“十六妹子,你打算怎么做?” 江璃运功从指尖逼出一滴血,让沈暮春混到药中。 她的血带着灵魂之力,自然也能吸引蛊虫。 沈暮春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把那滴血用一个小瓷瓶装起来,又眼巴巴地看着江璃。 “十六妹子,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滴?” 他好想研究一下,为何十六妹子的血能吸引蛊虫? 谢长安板着脸:“沈兄,她尚未完全痊愈呢!” 沈暮春只好作罢,喜滋滋地回屋配药去了。 齐王得势,也没忘了自己的母妃。 老皇帝将周贵人放了出来,恢复了她贵妃的份位。 周贵妃回到玉华宫,仿如隔世,她抱着南宫曦和大哭起来:“曦儿,母妃想死你了,母妃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南宫曦和笑道:“母妃莫要伤心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孩儿要让母妃成为这后宫最尊贵的人!” 周贵妃喜极而泣:“好,母妃就等着我儿荣登大宝那一日了!” 南宫曦和踌躇满志,这一日,快了! 周贵妃极为快慰,这世间果然是风水轮流转,她被贬为贵人,禁足宫中,万万没想到,她还会有翻身这一日! 哈哈哈哈,张氏,你认为自己胜券在握了么? 没想到吧,我周芳华还有绝地反击这一天!哈哈哈哈…… 周贵妃只觉扬眉吐气。 等南宫曦和上位之后,她定要将折辱过她的人,碎尸万段,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正好,她的生辰快到了,周贵妃让老皇帝为她召开宫宴,她要如中宫皇后一般,接受诰命夫人的朝拜。 老皇帝自然不会拒绝,贵妃生辰宴定于三日后举行。 南宫曦和秘密传令下去,三日后举事! 与此同时,江璃也让她的小伙伴们给“战友”们传讯,三日后行事! 双方不约而同地,把三日后的宫宴,定为决战之日。 周贵妃为了向她的老对手肖淑妃显摆,指名要肖淑妃筹办宫宴。 肖淑妃眼看宫中风云奇诡,瞬息万变,早就老实了,她这种胸无城府的人,实是搞不来宫斗这一套。 只要大皇子没事,她老实待着便好,横竖新帝登基后,一个亲王之位也是跑不了的。 周贵妃吩咐她筹办宫宴,她也老老实实的应下了。 只是周贵妃实在挑剔,一会儿嫌摆放的花儿不够新鲜,一会儿又嫌御厨列出的菜单不够体面,将肖淑妃折腾得团团乱转。 此时已是盛夏,肖淑妃本就体态丰腴,被周贵妃通传来通传去,凡事都让她亲力亲为,折腾得她大汗淋漓,气喘不已,差点儿跑断了腿。 肖淑妃一边老老实实地干活,一边暗暗诅咒周贵妃。 经历过这几次夺嫡风波,她算是悟出了一个道理,人不能太得瑟,如周芳华这种一得势,便耀武扬威的人,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周贵妃又向老皇帝撒娇撒痴,要老皇帝补偿她,封她为皇贵妃。 老皇帝无有不应,当即写下诏书,待宫宴之日,再行颁布。 周贵妃喜不自胜,已将自己视为后宫之主,连张皇后凤仪宫、太子东宫的日常用度,都开始随心所欲地削减。 张皇后闻讯,也只是笑了笑,她自是知道,镇国公与太子那位谋士正在谋划着什么,也相信他们会成功。 周氏这等跳梁小丑,便暂且由着她上窜下跳吧。 张婉婉刚当上太子妃不久,哪里见过宫中这些尔虞我诈的场面? 她见周贵妃削减东宫用度,便气愤地去书房找南宫清和。 “殿下,贵妃娘娘怎能如此对您?” 南宫清和头也不抬地写着什么,闻言淡淡道:“无妨。” 张婉婉眼中含泪:“殿下,您不过才闭门思过几日,宫中那些奴才便狗眼看人低……” 南宫清和放下笔:“所以呢?你有何高见?说来听听。” 张婉婉一噎,问她?她能有什么办法? “没什么事,便回去歇着吧。”南宫清和冷冷淡淡地道。 张婉婉一时气苦,她猛地跑过去,一把推开密室的门,指着满墙的画,哭道:“你对我如此冷淡,是不是为了她?为了那个你心心念念的‘阿璃’?” 南宫清和一怔,原来她竟然发现了! 发现便发现吧,他也不想演戏了。 他沉声道:“你可知这画中人,她正在做什么?” “她为了护卫东宫,被蛊王一掌击中,重伤濒死!” “大伤未愈,便在殚精竭虑,苦心筹谋,为了营救我与母后!” “而你呢,却只知争风吃醋!” 他在说什么?张婉婉一时听懵了。 太子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她却不明其意。 画中这位太子的“心上人”,曾为了护卫东宫,重伤濒死? 现在又正在殚精竭虑,欲要营救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 区区一个女子,她如何能做到? 南宫清和又淡淡道:“你既帮不上忙,就莫要添乱。这几日宫中或会生变,你们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东宫,切记切记!” 张婉婉失魂落魄地回到寝宫,扑在床上,痛哭失声。 第141章 清醒 六月初六,周贵妃生辰。 宫宴在御花园内花萼楼举行。 此时百花盛放,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更有宫廷乐师隐于亭台楼榭间,绿树繁花处,或抚琴,或吹箫,丝竹之声悠扬而来。 衣着艳丽的宫娥穿梭其中,为贵人们奉上美酒佳肴,好一派人间富贵的景象。 周贵妃先在玉华宫接受众位诰命夫人的朝贺,再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率领众位诰命夫人、闺阁贵女,来到花萼楼。 肖淑妃带领后宫嫔妃、东宫太子妃及齐王妃、大皇子妃在花萼楼外,盈盈下拜,恭迎周贵妃。 “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周贵妃志得意满:“免礼,平身。” 她眉飞色舞地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花萼楼,在上首落座。 此时,养心殿内,老皇帝正在宫女的服侍下,喝着参汤。 太监来报,廖督公在殿外求见。 老皇帝淡淡地:“宣。” 廖无庸进殿后,向老皇帝施礼。 老皇帝面色不虞地道:“何事?” 廖无庸道:“臣麾下暗卫意外捕获一鸟,形似凤凰,臣愚昧,不能辨识,特送来请圣上鉴别一二。” “凤凰?”老皇帝来了几分兴趣,“带进来,容朕一观。” 恰逢贵妃生辰,如若真是凤凰,送给贵妃,如此吉祥之物,正好博她一笑。 老皇帝看廖无庸也顺眼了几分。 廖无庸朝外叫道:“将那凤鸟抬进来!” 四个戴着面具的东厂暗卫,抬着一个大铁笼走进殿内。 笼子外蒙着一块黑布。 老皇帝让廖无庸把黑布揭开。 廖无庸道:“圣上可否先让宫人退下?以免凤鸟受惊。” 老皇帝点点头:“你们先退下。” 宫人们躬身退下。 廖无庸轻轻揭开黑布。 老皇帝定睛一看,笼子内蹲着一只全身金灿灿、尾羽五彩斑斓的异鸟。 “鸡头、燕颔、蛇颈、五彩色……”老皇帝围着笼子转了一圈,面现激动之色,“确实形似传说中的凤凰!” 他不知不觉地贴近笼子,仔细端详着。 一个身材娇小的暗卫猛地打开笼门,那“凤凰”扑楞楞地飞出来,对着老皇帝,引颈高歌:“喔喔喔喔——” 老皇帝顿时色变,竟然一下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那个身材娇小的暗卫正是江璃,她叫道:“沈大哥,快!” 这四个暗卫自然便是江璃、谢长安、沈暮春和墨七郎了。 沈暮春连忙上前,将一枚药丸塞进老皇帝口中。 江璃遂运功,在指尖上逼出鲜血,再将手指递到老皇帝口鼻前。 众人皆凝神屏气,盯着老皇帝,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未几,只见老皇帝脖子上的皮肤鼓起了一小块,正飞速地往脸上移动着! “来了!”江璃叫道。 谢长安连忙护卫在江璃身侧。 沈暮春和墨七郎则戴上金丝手套,准备捕捉蛊虫。 廖无庸也是首次见到这种场合,他屏神凝气,暗暗警戒着。 沈暮春那药丸是用了虫子喜爱的几种植物,混合着江璃的鲜血制成。 药丸入口即化,老皇帝体内的蛊虫尝到了甜美的鲜血味道,顿时疯狂起来,铆足了劲儿,向散发着香甜味道的源头爬去。 眼看那老皇帝皮肤下的小鼓包已爬到口鼻附近,江璃缩回手指,那蛊虫闻到香甜的味道正在远离,顿时急了,一下从老皇帝的鼻腔里钻了出来! 这是一条通体雪白的虫子,白白胖胖的,江璃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好恶心! 那虫子瞄准了她的方向,弹跳而起,却被沈暮春眼疾手快地捉住,用力一捏! 只听“吱”的一声,虫子化成一滩黑血,他的金丝手套顿时被腐蚀出了一个大洞! “这蛊虫有剧毒!”沈暮春连忙脱下手套。 “大金,干得好!”江璃表扬被她假扮成凤凰的大公鸡。 大公鸡得意非常:“主人主人,这尾羽好漂亮,能不能给我留着?” “行,行!”江璃忍住笑,连连点头。 廖无庸问道:“圣上如何了?” 蛊虫离体,老皇帝的脸色一下灰败起来。 沈暮春把了一下脉,摇头道:“圣上龙体透支太过,估计要不好了。” 廖无庸连忙把老皇帝送到榻上,过了一会儿,老皇帝悠悠醒转。 他睁开眼睛,一见廖无庸,连忙抓住他的手,咬牙切齿地道:“逆子害我!” 原来,当日南宫曦和来辞行时,伏在他脚下哭泣不止。 老皇帝心软之下,刚想将他扶起来,便见南宫曦和手一翻,一条白白胖胖的虫子从他手中弹跳而起,径直钻进老皇帝的鼻腔之内! 蛊虫入体之后,老皇帝意识还是清醒的,但却身不由己,一切皆听从南宫曦和的命令行事。 老皇帝的意识困在自己的身体之内,如同困在一个牢笼之中,百般挣扎而不得脱。 眼见自己听从南宫曦和之令,欲废太子、立齐王,贬斥官员,将裴院正等太医关起来,驱逐廖无庸、沈暮春…… 他五内俱焚,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个逆子! 蛊虫离体后,老皇帝终于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他百感交集地看着眼前这几个人:“廖爱卿,你们救驾有功,朕定重重有赏!现在……” 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宣皇后、太子、镇国公及内阁大学士来见朕!命禁军包围皇宫,将齐王给朕抓来!” “是!”廖无庸遂一一安排下去。 江璃和谢长安、墨七郎带着大金先行撤离,与镇国公等人会合,沈暮春则留下来,为皇帝诊治。 御花园内,花萼楼的宴席已准备好,众人正在等待圣驾莅临。 周贵妃有点焦急,对身边宫女道:“你去看看,圣驾到哪里了?” “是,娘娘!” 宫女施礼退下,往养心殿方向匆匆而去。 南宫曦和笑道:“母妃稍安勿躁,父皇或许在给母妃挑选礼物,所以才耽搁了呢。” 正说着,他突感胸口剧痛,“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周贵妃顿时大惊失色:“曦儿,曦儿,你怎么了?” “太医,快宣太医!” 南宫曦和粗暴地推开上前搀扶他的宫女,摸出块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腾地站起来,面色铁青。 蛊虫!他放进老皇帝体内的蛊虫竟然死了! 是谁,谁坏了他的好事? 蛊虫死了,老皇帝马上就要清醒了,他要立刻进行下一步计划,晚了就来不及了! 南宫曦和大步冲上花萼楼顶层。 只听“砰”一声,一枚信号弹在空中爆开。 第142章 鸡鸣 江璃和谢长安、墨七郎带着大金,迅速来到宫中的望月楼。 望月楼与御花园的花萼楼,是宫中最高的两座建筑。 镇国公与崔珏正在这里等他们。 “如何了?”镇国公脸色紧张。 “蛊虫取出来了,圣上已然清醒,宣召国公大人前去觐见。”谢长安道。 镇国公大喜:“十六姑娘果然料事如神!” 他正欲离开,只听“砰”的一声,花萼楼升起一支信号弹! “这是……花萼楼那边!” 崔珏急急地道,“齐王定是得知蛊虫取出来了,他在召集人手!” 镇国公肃然道:“马上燃起狼烟!” 他手下两名亲兵立刻拎着两个铁桶,在望月楼上燃起滚滚浓烟。 双方埋伏在宫外的人手见到信号,如潮水一般涌进宫中。 不多时,皇宫大内响起一片喊杀之声,双方人马激战起来。 贵妃生辰,除了众诰命夫人需进宫朝贺,皇帝更命朝中众臣进宫赴宴,是以京中权贵们此刻大部分都在宫中。 当下吓得四散奔逃,哭喊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宫中乱成一片。 镇国公匆匆赶去见老皇帝了,把崔珏留下压阵。 谢长安道:“你们留在这里,不要出去,尤其是你!” 他盯着江璃,江璃无奈地点头。 “我去支援张淮!” 谢长安又叮嘱墨七郎务必看好江璃,便飞身跳下望月楼,几个起落,向激战的地方疾奔而去。 墨七郎取出三个“千里眼”,人手一个。 江璃接过一看,远处的人影瞬间便到了眼前。 她称赞道:“墨七哥,你这‘千里眼’看得真清楚!” 这种“千里眼”,市面上也是有售卖的,价格不菲,但却远远比不上墨七郎这个。 “这种小玩意儿太简单了,我小时候便会做了!”墨七郎得意地道。 江璃通过千里眼发现,禁军似乎分成了两大阵营,一派跟着张淮,另一派则跟着一个中年文士。 禁军为什么会跟着一个中年文士?他是南宫曦和的人? 跟着他的几个禁军将领悍不畏死,浴血奋战,势如猛虎下山,所过之处,张淮的将士便成片成片地倒下。 难不成,这些禁军也中了蛊术? 江璃眼神一冷:“墨七哥,快,把那能传音的玩意儿装上!” 墨七郎当即把装着大金的铁笼子拆了,变成各种零件,快速组装起来。 崔珏好奇地看着,只见一个巨形的喇叭状物件在墨七郎手中出现。 “这是何物?” “我叫它‘传音器’。” 墨七郎说道。 “小十六,好了!” 江璃拍了拍大金的头:“大金,上!对着那玩意儿叫。” 崔珏莫名其妙地看着那只大公鸡,乖乖听从江璃的命令,凑近“传音器”,引颈啼鸣:“喔喔喔喔——” 雄浑高亢的鸡鸣声响彻皇宫大内。 南宫曦和、刀海生顿时腿一软,他们明显感觉到,体内的蛊虫被这鸡啼声吓懵了! 皇宫内哪来的鸡鸣声?什么公鸡能发出如此响亮的啼声? 更要命的是,蛊虫似乎怕这声音! 而禁军中,被他们下过蛊的将领们瞬间瘫倒在地上。 “快,将他们绑起来!” 谢长安正好赶到,连忙对张淮叫道。 张淮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听了这话,立刻命令士兵们将这些瘫倒在地的将领绑起来。 谢长安锐利的目光落在刀海生身上,他一眼便认出,这人竟是多年前的通缉犯,万花教余孽刀海生! “刀海生?”谢长安冷笑一声,“难怪遍寻不着,原来你竟投靠了南疆蛊王!” 他刀光一闪,凌厉无比的刀风便劈向刀海生。 刀海生险险避过,正欲出招,只听那响亮无比的鸡啼声又响了起来:“喔喔喔喔——” 他一个趔趄差点跌倒,体内那蛊虫吓得缩成一团,四处乱窜! 刀海生暗叫不好,他虚晃一招,连忙向花萼楼方向疾奔而去。 蛊王下过死命令,无论如何都要保住齐王! 望月楼这边,崔珏突然从“千里眼”中看到,一个身着浅蓝宫装的曼妙身影,正踉踉跄跄地狼狈奔逃,身后一名叛军正在追赶她! “瑾儿!”崔珏大惊,正欲飞奔下楼。 江璃拦住他:“我去,我跑得快!” “大金,继续打鸣,不要停!” 她吩咐完大公鸡,脚尖一点,整个人便如轻烟流云一般,从望月楼上飞掠而下。 崔瑾惊慌失措地奔跑,眼看那叛军便要抓住她了,突然,一双手揽住她的腰,她整个人便飞了起来! 崔瑾尖叫着,眼前雪亮剑光一闪,追赶她的叛军“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原来那人竟然一手揽住她,凌空飞起,另一手挥剑,将那叛军斩于剑下! 崔瑾惊魂未定,只听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良媛娘娘勿慌,我乃东厂暗卫。” 崔瑾扭头一看,迎面撞上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黑色面具下,肌肤雪白,嘴唇嫣红,分明是一个妙龄少女! 崔瑾心念一动:“江大东家?” 江璃“咦”了一声,轻笑道:“娘娘竟然认得我?” 崔瑾怔怔地看着她:“哥哥与我说起过你。” 江璃道:“这里太危险了,我先送娘娘回东宫。” 崔瑾赧然道:“我,我好像脚扭伤了……” 江璃笑道:“不妨事。” 她拦腰把崔瑾抱起来,身形一晃,顿时飞掠出几丈开外! 崔瑾吓得娇呼一声,紧紧抱住江璃不放。 她个子比江璃高,江璃只能以“公主抱”的姿势,抱着她飞过墙头,掠过树梢…… 崔瑾渐渐不再害怕,她睁开眼睛,看着江璃那雪白小巧的下巴,紧紧抿着的红唇,一颗心不由怦怦乱跳起来。 这不正是她曾经暗暗向往憧憬过的,少年侠客英雄救美的场景么? 可惜她是个女子…… 江璃速度犹如风驰电掣,没多久便到了东宫。 她将崔瑾放下:“娘娘快进去吧,切莫出来了。” 崔瑾心情复杂地看着她:“江大东家,一切小心。” 江璃微微一笑:“好,多谢娘娘。” 她飞身掠上墙头,正欲离去,只听崔瑾又急急叫道:“江大东家!” 江璃转身:“娘娘还有何事?” 崔瑾咬了咬唇:“日后,我若能出宫,可以去龙门雅集寻你么?” 江璃笑靥如花:“好啊,你提前和崔郎君说一声,届时我在雅集等你。” 她在这个异界,还没有闺中的手帕交呢,崔瑾向她示好,她也愿意交这个朋友。 崔瑾大喜:“好,那便一言为定!” 第143章 人质 江璃匆匆向望月楼赶去。 她忽然停下脚步。 她看到谁了?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被叛军挟持着的官员,不正是她的便宜爹江修远么? 江修远被那叛军挟持着拖走,吓得魂飞魄散,我命休矣! 突然,一个黑衣人如鬼魅般飘然而来,眼前剑光如雪,挟持着他的叛军脑袋一下便飞了,喷了他一头一脸的热血。 江修远吓得紧紧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只听那黑衣人格格娇笑,江修远只听笑声清脆悦耳,分明是个女子! 他吃惊地睁开眼睛,那女子穿着东厂的夜行衣,戴着面具,竟是一个女暗卫! 那女暗卫嘴角微勾,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阿爹,你还活着吧?” 江修远目瞪口呆,这是谁?竟然叫他“阿爹”? 只见对方身形娇小,似曾相识,又在宫中,莫非是…… “阿璃?”他颤声叫道。 “阿爹,你可得好好活着啊!” 江璃吃吃笑道,“等我来找你们,好好算一算账……” “小狸奴!” 谢长安飞掠而来,“我不是让你待在望月楼么?怎么又到处乱跑?” 他一眼瞥到江修远,有点惊讶,“江大人?” 他看了一眼面露冷笑的江璃,走过去将她护在身后。 江修远还陷在小女儿竟然变成东厂暗卫的惊骇中,见是谢长安,颤声道:“谢大人……” 谢长安不耐烦地道:“此处危险,江大人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一拉江璃:“我们走!” 二人足尖点地,瞬间已掠出几丈开外。 遇到叛军,谢长安一刀一个,如砍瓜切菜一般。 江璃也同样如此,雪亮剑光闪过,便有人头飞起。 眼见这两个煞星大杀四方,血流成河,江修远心中战栗不已。 他万万没想到,进宫前那个娇花一样柔弱怯懦的小女儿,竟然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东厂高手! 听到她说 “等我来找你们,好好算一算账”,他更是惊骇不已,阿璃是在怨恨他们么? 她为何会变成东厂暗卫?又哪来这一身厉害的功夫? 谢长安正想把江璃送回望月楼,这时,小鹰飞了过来:“不好啦,齐王在花萼楼挟持了太子妃和皇后娘娘!” 两人一惊,江璃道:“皇后娘娘不是在凤仪宫么?” 周贵妃生辰,她自然不会让张皇后出现在她的生辰宴上,免得压她一头。 小鹰道:“他们去凤仪宫把皇后娘娘抓过来了!” 两人神色一凛,连忙向花萼楼疾奔而去。 南宫曦和现在焦躁不已。 他和刀海生的计划是,趁周贵妃生辰宴,将文武百官、王公贵族全数召集于皇宫大内。 再让听命于他们的禁军包围皇宫,将所有人都控制在宫内,最好能趁乱杀了太子和张皇后。 然后,他再让老皇帝当众禅位于他,谁不服便杀谁,他要在今日,一举登基为帝! 本以为计划天衣无缝,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公鸡,破坏了他们的全盘计划! 镇国公和张淮竟然也早有准备,手中掌握的兵力完全不输他们! 此时,那该死的公鸡还在不断打鸣,不知何故,声音奇大无比,整个皇宫都回荡着它那高亢的啼声。 他体内的蛊虫瑟瑟发抖,四处躲藏,害得他也手脚发软,气血翻涌不已。 刀海生也同样如他一般。 他这次从南疆带来了两只珍贵的母蛊,他与齐王一人一只,每只母蛊分别能控制十只子蛊,已尽数给老皇帝、楚飞雪,以及半数禁军将领种下。 谁知那公鸡一叫,体内有子蛊的禁军将领们当即瘫倒,被张淮一举擒获。 也不知是何方高人,竟能破了他们苗疆的蛊术? 现在他们已被镇国公的人马团团包围在花萼楼中。 叛军失了将领,成了一团散沙,很快便被张淮率领的精锐尽数歼灭。 幸亏刀海生提前去了凤仪宫,把张皇后抓了过来。 他们手上有张皇后、太子妃,以及花萼楼中的诸多诰命夫人、贵女,也有谈判的筹码了。 目前他们能做的,便是以这些人为质子,与皇帝谈判,尽快逃出禁宫。 “我要见圣上!” 南宫曦和把剑架在张皇后脖子上,刀海生则挟持着张婉婉。 “让太子也过来!” 南宫曦和厉声道。 张皇后神色镇定:“你先放了太子妃,我送你们出宫。” 张婉婉在边关也没见过这种场合,不由眼泪汪汪:“姑母!” “闭嘴!”南宫曦和恶狠狠地道。 对于老皇帝来说,谁都没有他自己重要,就凭一个张皇后,南宫曦和不相信老皇帝会投鼠忌器。 周贵妃吓得瑟瑟发抖,蜷缩在角落,她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曦儿要挟持皇后和太子妃? 扶着她的齐王妃此时也心胆俱裂,她也不知道,齐王竟然会在今日逼宫! 若是事败,她和郑氏一族都要陪葬了! 江璃和谢长安躲在御花园一座假山之内。 江璃小声道:“长安哥哥,你我不惧蛊毒,要不要冲进去?” 谢长安帮她擦去溅到脸上的血迹,低声道:“里面人质太多,万一伤了皇后娘娘和太子妃便不好了。先静观其变。” “圣上驾到——” “太子驾到——” 皇帝和太子坐在御舆上,被廖无庸率领的东厂卫队护卫着,缓缓而来。 后面跟着镇国公及内阁三大学士。 沈暮春和刚被放出来的裴院正则紧紧跟随在御舆边。 老皇帝目前脸色灰败,摇摇欲坠,随时都有驾崩的可能。 镇国公劝说圣上别来了,好好休养。 但皇帝定要亲自问一问这个逆子,就算没能让他如愿当上储君,他对他也是疼爱有加,为何如此绝情绝义?竟然欲杀父弑君! 御舆在御花园内停下,皇帝示意南宫清和代其问话。 “太子全权处理,不要放走一人,必要时可当场射杀!” “是,谨遵父皇谕旨!” 南宫清和缓步前来,朗声道:“二皇兄,父皇让孤问你,何为天地君亲师?何为孝悌忠信,礼义廉耻?” 南宫曦和冷笑道:“天若不予,我自取之,这也是父皇您教我的!我有什么错?不过成王败寇而已!” 他一把扯过张婉婉,用剑架住她的脖子。 “少废话,老三,放我们离开京城!否则,我便杀了你的太子妃!” “殿下,不用管我……” 张婉婉脸色苍白,强忍着恐惧,颤声说道。 南宫清和道:“好,你放了母后和太子妃,我便放你们走。” “孤,亲自送你们出城。”他一字一句地道。 他意思是,用他换张皇后和张婉婉!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众人连忙阻止。 南宫曦和似是意动,他想了想,冷笑道:“一个换两个,哪有如此便宜的事?” 这时,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那用我换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呢?” 第144章 交换 众人吃惊地闻声看去,只见一个身形娇小的女暗卫从人群中走出来。 南宫清和脸色大变:“不可!” 南宫曦和狐疑地打量着南宫清和与江璃,莫非这二人也有私情?不然老三为何如此紧张? 刀海生给他传音入密:“这是寅十六?” 南宫曦和微微点头。 “答应她!” 这是将寅十六带回南疆的最好机会! 看到南宫曦和眉头紧锁,明显在权衡利弊的样子,众人都震惊至极。 这名女暗卫,难道比太子殿下还重要? 她到底是什么人? 江璃也在赌,南宫曦和既然投了蛊王,那么蛊王是否向他下达过命令,要将她带回南疆呢? 看到南宫曦和的样子,她知道,她赌对了。 老皇帝眯着眼睛,悄声问廖无庸:“此女是何人?” 廖无庸道:“回禀圣上,她是南疆蛊王指名要的人,究竟是何原因,臣也不知。” “或许是因为她能克制蛊虫?圣上体内的蛊虫,便是她想法引出来的。” 老皇帝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裴院正连忙上前为他诊治。 老皇帝边咳边道:“此女……不能交出去……咳咳咳咳……” 能克制蛊虫的奇女子,绝对不能交给南疆蛊王! 廖无庸悄声道:“圣上放心,他们带不走她的。” 小丫头来历神秘,颇有些鬼神莫测的本事。 她此番挺身而出,以长安紧张她的程度,竟然也没有反对? 说明他们早就留了后手,必然不会让齐王如意。 他先静观其变,实在不行他再出手。 只听南宫曦和道:“好。还请十六姑娘放下武器。” 江璃缓缓放下手中软剑。 “阿璃,不要!” 南宫清和无声地叫道,心中焦急不已。 江璃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迈步向花萼楼走去。 隐于暗处的谢长安,也正紧张地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他本来是不同意的,江璃把她的计划详细告诉他,并保证,绝不会让他们将她带出宫门。 谢长安想了想,她的计划,确实是目前最可行的,能最大限度地保证所有人质的安全,他不得不同意了。 江璃来到花萼楼门前:“请将皇后娘娘和太子妃送出来,交换人质。” 刀海生把张皇后和张婉婉推出来。 张皇后眼露激赏之色,这位东厂暗卫应该便是太子那位谋士了,确实是有勇有谋!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小姑娘! 张婉婉则是神情复杂,她也认出来了,眼前这女暗卫,不正是太子殿下那位画中人、心上人? 她竟然肯用自己来交换皇后和她! 刀海生放开皇后和太子妃,眼疾手快地抓过江璃,点了几处穴道。 江璃软软倒下,由着他扛在肩膀上。 南宫清和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朝回到安全区域的张皇后问道:“母后无恙否?” 张皇后道:“本宫无事,皇儿要尽力营救她!” 南宫清和用力点头:“谨遵母后懿旨!” 他无暇去慰问张婉婉,只紧紧盯着花萼楼的动静。 张婉婉一阵心酸,但也知此时不是闹情绪的时候,她能做的,便是不拖后腿。 镇国公和张淮也命令众将士做好准备。 南宫曦和在心腹侍从的重重护卫下,走出花萼楼。 刀海生则扛着江璃押后。 “放他们离开!”南宫清和命令道。 张淮的人马纷纷后撤,让出去路。 花萼楼里,传来周贵妃撕心裂肺的哭声:“曦儿,你要去哪里?你不要母妃了么?” 齐王妃郑氏扶着周贵妃,两眼通红地看着南宫曦和渐渐远去的身影。 他连问都不问自己一句,要不要跟他走? 甚至连一个道别都没有! 可见,他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作他的结发妻子! 更连累郑氏一族,要替他背下这滔天大罪! “南宫曦和,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郑氏声嘶力竭地叫道。 南宫曦和头也不回,一行人匆匆向宫门赶去。 只要出了宫门,和接应他们的人会合,便能逃出京城! 他也只能先跟着刀海生去南疆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待他蛊术大成,再来报今日之仇! 谢长安悄悄跟在他们后面。 “什么时候动手?”他通过同心契问江璃。 江璃道:“马上。你做好准备。” 谢长安道:“好。你万事小心。” 眼看宫门不远了,江璃默默下令:“鼠鼠,花花,动手!” 令南宫曦和等人终身难忘的景象出现了。 一片黑压压的东西,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快速涌来。 “耗子,是耗子!” 南宫曦和的侍卫惊叫起来。 宫里哪来这么多的耗子?南宫曦和头皮发麻。 说时迟,那时快,江璃用神识冲开被封的穴道,手上扳指长针弹出,狠狠扎入刀海生后心。 刀海生惨叫着倒在地上,瞬间被鼠潮淹没。 江璃轻盈地跃起,直奔南宫曦和而去! 南宫曦和目瞪口呆,他身边侍卫不顾老鼠啮咬,拼命带着他,跃上墙头。 谁知墙头上竟然有一群猫儿扑来,迎面就是几爪,那两个护着南宫曦和的侍卫猝不及防,捂着眼睛,向后跌落。 谢长安如流星一般疾奔而来,刀光一闪,两名侍卫跌落地上时,已是身首异处。 谢长安看着满地的老鼠也是头皮发麻,他凌空飞起,一把拎住江璃。 “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 “好吧。” 江璃重伤刚愈,此时也觉全身经脉隐隐作痛。 她飞身掠上树梢,蹲在树上指挥她的猫鼠大军。 “鼠鼠,这边还有个漏网之鱼,别把他放跑了!” “花花,齐王要跑了,赶紧拦住他!” 南宫曦和听到她指挥这些耗子和猫,心下骇然,这个寅十六,莫不是个妖怪? 这些耗子和猫,竟然都是她招来的! 他被侍卫架着跃过墙头,前面便是宫门了! 谢长安身形几个起落,紧追不舍。 花花带着一群猫儿,灵活地在墙头飞窜,时不时给南宫曦和这群人一爪子,弄得他们爪痕累累,鲜血淋漓,狼狈不堪。 谢长安追了过来,人还未到,凌厉的刀风已扫了过来,南宫曦和的侍卫们不得不停下来拦截他。 谢长安刀光如电,势如破竹,眼看侍卫们一个接一个被他斩于刀下,南宫曦和心胆俱裂。 张淮率军也追了上来。 “放箭!”他命令道。 眼看箭雨朝他袭来,南宫曦和绝望地闭上眼睛。 突然,不知从哪儿飞来一段红绫,缠住南宫曦和,瞬间便将他从密密箭雨中扯了出来! 紧接着“砰”的一声,浓雾乍起。 “屏息闭气!”张淮连忙下令。 反应慢一点的将士,不小心吸入雾气,当即晕迷倒地。 第145章 赐婚 张淮连忙捂住口鼻。 “谢大人小心,这雾气有毒!” 谢长安不得不停下脚步,他也不知道,神行炼体术第一层是否能避毒? 浓雾散去,齐王及接应他的人均已消失不见,踪迹全无! 张淮扼腕不已,眼看便要抓住齐王了,竟然让他在眼皮底下跑掉了! 他命令手下将士,一半去追齐王,另一半则随他回去面圣,听从调遣。 谢长安也让小鹰去追。 “乘风,你去追踪他们,不要飞太低!” “收到!”小鹰展翅飞向宫外。 谢长安连忙赶回去看江璃。 “小狸奴,你没事吧?” 江璃正蹲在树梢,命令肥耗子和花花收队。 看到谢长安回来,她扬眉笑道:“我没事。抓到齐王了吗?” “有人接应,让他跑了。”谢长安懊恼地道,“我让乘风去追了。” “穷寇莫追,苗蛊那些人太诡异了,谁知他们留了什么后手?你的安全最重要。” 江璃笑道,“剩下的事,交给镇国公和张大人便可。” 谢长安心中熨贴,柔声道:“你经脉刚刚恢复,不宜妄动真气,我抱你回去?” 江璃嗔道:“别乱来,这是宫里!” 谢长安笑了笑,只好作罢。 张淮见那黑压压的耗子又如潮水一般退去,撤退时还不忘将同伴的尸体叼走,没多会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大为震惊,看来传言不假,太子殿下果然是天命所归啊,连宫中的耗子和猫都跑来助他! 南宫清和得知江璃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老皇帝听说齐王跑了,气急攻心,吐血不止。 他命令太子监国,全权处理政事,严惩齐王及齐王党羽。 南宫清和代为颁发旨意,关闭城门,全城戒严,通缉齐王及齐王党羽! 南疆苗蛊所有门人,全部列为朝廷要犯,江湖人士若参与缉拿南疆苗蛊,重重有赏! 齐王府及周氏一族、郑氏一族,全数下狱。 官兵在查抄齐王府时,发现少了侧妃楚飞雪,遂将她列入通缉名单。 郑氏这边,前首辅郑守成在官兵抄家拿人的时候,一口鲜血喷出来,气晕过去。 他万万想不到,自己历经三朝,经历过无数风雨,竟然晚节不保,栽在了齐王手上! 还连累了郑氏一族,起码三代之内,无法翻身了! 禁军那些中了蛊术的将领,在刀海生身死之时,均毒发身亡。 南宫清和遂下令,将其余参与叛乱的将士,全部处斩。 沈暮春听说楚飞雪跑了,暗暗松了一口气,只盼师妹躲好了,千万别让官兵抓住。 她也是被齐王蛊术所惑,罪不至死啊! 沈暮春偷偷给师父飞鸽传书。 楚临风一看,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当场去世! 他老泪纵横:“雪儿啊,爹爹不是说过,齐王并非良配,你为何不听啊?” 他回信让沈暮春密切关注京城这边的消息,便匆匆出谷去了,他要赶在官兵之前,找到雪儿,把她藏起来! 老皇帝气息奄奄,在病榻上也没忘了那个被南疆蛊王重视的奇女子。 他亲自下旨,东厂暗卫寅十六救驾有功,特封为“福慧郡主”。 他从廖无庸口中得知,寅十六是海外神秘宗门弟子,封她为大楚郡主,为的便是将她留在大楚,为皇室所用。 廖无庸又向皇帝禀报,寅十六与谢长安已有婚约。 皇帝虚弱地笑了笑:“那朕便锦上添花吧。” 他颁布旨意,谢长安调任锦衣卫,升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授昭勇将军,并赐婚福慧郡主。 谢长安要成婚,自然不再适合留在东厂,原锦衣卫指挥使李同光因“妖书”一案,早就被革职,正好让谢长安补上这个缺。 圣旨一下,朝野皆惊,几家欢喜几家愁。 谢长安与江璃自然是喜不自胜,皇帝竟然亲自下旨赐婚,如此他们便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但对于南宫清和来说,这道圣旨,无异于当头一棒! 他失魂落魄,五内如焚。 父皇怎么能将阿璃赐婚于谢长安? 断了他的念想不说,谢长安可是个“天阉”啊,这不是误了阿璃终身吗? 他要当面问问阿璃,若她不愿,待他登基之后,仍可撤销这道旨意! 忐忑不安的还有江修远。 他已经知道,被圣上封为“福慧郡主”,并赐婚谢长安的东厂暗卫寅十六,正是被他送进宫中的小女儿江璃! 也不知圣上是否知情,若圣上不知,岂不是欺君之罪?到时他也逃不了,整个江府都要跟着陪葬! 可他也不敢说啊,无论是福慧郡主,还是锦衣卫指挥使,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宫宴那天,这两个煞星大杀四方,血流成河的景况,他至今回想起来,仍忍不住心中的战栗。 阿璃分明说过,她要回来找他们算账!不知她,打算如何算这笔账?江修远越想越毛骨悚然。 这时,江璃正和墨七郎在上林苑,哄着大公鸡大金。 大公鸡立下汗马功劳,被封为“威武将军”,荣养宫中。 老皇帝要将它留下,作为“镇宫神鸡”,以防南疆苗蛊再次来犯。 上林苑是宫中饲养珍禽异兽的地方,上林苑监正还专门收拾了一间高大敞亮的宫殿,作为“威武将军”的寝宫。 大公鸡正在闹脾气,他不愿意留在宫中,它舍不得它那一村的“后宫”。 江璃笑道:“大金,你如今是圣上亲封的大将军,以后御膳房的鸡妹子,先让你过目,看上的你便留下。” 墨七郎也痞痞地道:“御膳房的鸡,可是优中选优,绝对是最漂亮的鸡妹子,大金你艳福不浅啊!” 江璃头痛:“墨七哥,你好歹也是工部的官儿了,能不能注意一下言辞?” 沈暮春和墨七郎这次立下大功,沈暮春官复原职,墨七郎也跟他一样,封了个员外郎的闲职,挂在工部下面。 大公鸡对墨七郎的说辞倒是喜欢得紧,当下便答应留在宫中,并要求御膳房快将鸡妹子送过来,让它好好挑一挑。 江璃忍着笑,让侍候“威武将军”的小太监快去御膳房,让他们赶紧把母鸡送来。 墨七郎好奇地问道:“小十六,我一直想问你,你如何知道,公鸡的啼声能克制蛊虫?” 江璃笑嘻嘻地道:“我不知道啊,我就是想起我小时候,师父曾经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 第146章 放手 “天上二十八星宿之一的昴日星官,原身便是一只大公鸡,专司报晓。民间有一只蝎子精作怪,为祸乡里,天帝便遣了昴日星官下凡捉妖。” 江璃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故事来。 “后来呢?”墨七郎兴趣盎然地听着。 “昴日星官下凡后,现出本相,站在山坡上,对着蝎子精啼叫一声,那妖精当即浑身酥软,瘫倒在地,现出原形,被昴日星官叼起,一口吃了。” 墨七郎瞠目结舌:“就这样?” “对啊,不然你还想哪样?”江璃理直气壮地道。 “就因为听了你师父为了哄你睡觉,给你瞎编的故事,你就当真找了只公鸡来对付蛊虫?” 还居然成功了! “谁说我师父的故事是瞎编的?再说了,鸡本来就是虫子的克星啊!” 墨七郎:…… 其实还因为,大金被江璃契约了,那契约带着她炼气后期的神魂威压,因此大金的啼声方能克制蛊虫。 这自然是不能告诉墨七郎的。 这时,一个小太监走进来,行礼道:“郡主,太子殿下召见。” 江璃一阵头痛,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也罢,干脆趁今日,把话说清楚。 她让墨七郎看着大金,便跟着小太监走了。 小太监恭恭敬敬地把江璃引至上林苑湖边的榭香阁。 这里能看到湖光水色,不时有鸳鸯、野鸭在湖中嬉戏。 江璃镇定自若地走进去。 南宫清和临窗而立,看着一对对鸳鸯在水中相依相偎,心中却是愁绪万千。 他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急急地道:“阿璃,你且放心,待我登基后,定会撤回父皇赐婚的圣旨。” “为何要撤回?”江璃正色道,“我愿意的。” 南宫清和心痛不已:“阿璃,你不必为了我,做到如此地步!” “你再等等,我……我必不会让你屈居人下,我会让你名正言顺地成为一国之后,凤仪天下!” “清和,”江璃叹了一口气,“你我既是挚友,我也不瞒你了。” 她一字一句地道:“我,心悦于他。” “你说什么?”南宫清和呆住了,“你、你心悦谁?” “谢长安,我喜欢他。”江璃坦言道。 这句话听在南宫清和耳中,无疑是重重一击。 “你知不知道,谢长安可是个‘天阉’!难道你要嫁给……一个太监?” 南宫清和有点气急败坏,阿璃,你莫不是被他哄骗了? 他暗恨自己大意了,总认为谢长安与宫中太监一般,对他与江璃朝夕相处,并未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二人竟会日久生情! “他长得俊啊。” 江璃绽开一个甜蜜的笑容,“我就图他生得好,图他无牵无挂,随时可以放下一切跟我走。” “殿下可知,我师父是道家真人,我乃道家弟子。” 江璃一本正经地道,“世人所谓的幸福,不过男女之情,子孙绕膝;世人所谓女子最大的福份,不过正位中宫,凤仪天下。” “但对于我等修道之人,却是妨碍道心的羁绊。” 南宫清和听得目瞪口呆。 他眼中含泪:“阿璃,你就不能为了我,留在我身边?这世上,我就只有你了!” “殿下言重了。”江璃微微一笑。 “殿下有母后,有太子妃,未来还将有皇子皇女承欢膝下。殿下,您即将荣登大宝,万里河山均在掌中,又何必纠结儿女私情?” “万里河山我并不想要,我想要的,一直只有你!” 南宫清和红着眼,“阿璃,我发过誓的,他日我为皇,必以你为后!留在我身边,我们二人共掌这江山,难道不好吗?” “共掌江山?” 江璃笑了一声,直直地看着他,“殿下,如果我留下,您欲置皇后娘娘和太子妃于何地?” “阿璃,你,你给我点时间,我必定能解决这一切……” 南宫清和狼狈地避开她的眼神。 “清和,”江璃叹了一口气,“我不想一辈子,都困在这高墙之内。” “当我被折断翅膀,关在冷宫里的时候,”她低声说道,“是他又给了我一双翅膀,让我能再次飞起来。” “他答应过我,以后也不会拘着我,让我可以自由自在地飞得更高,飞得更远。” “清和,你还要再次折断我的翅膀吗?” “当日在龙门雅集,我说过,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你放我展翅翱翔,我为你建功立业,共创大楚盛世,难道不好吗?” 南宫清和两眼通红,一时竟无言以对。 她有那高来高去的本事,神秘莫测的手段,只要她想走,他根本就留不住她! 江璃笑了笑,往他手中塞了一块帕子:“乖,别闹了,擦擦眼泪,莫要让旁人看见,未来天子居然还会哭鼻子。” 听到她如同哄小孩儿般的语气,南宫清和恼羞成怒:“谁哭鼻子了!” “是是是,谁哭鼻子谁是小狗,哈哈哈哈……” 南宫清和心中绞痛,他终究,还是失去她了! 江璃走出榭香阁不久,忽觉一阵微风掠过,眼前一花,她被一条有力的手臂拦腰抱住,拎到一旁的假山洞里。 被禁锢在坚硬的胸膛前,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璃嗔道:“好好的,你又发什么疯?” 来人正是谢长安。 他冷哼一声:“你就图我生得好,图我无牵无挂?男女之情对于你来说,只是妨碍道心的羁绊?” “莫非,日后你还想杀夫证道?” 他恨恨地俯下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唔……”江璃捂住嘴唇,娇嗔道,“你弄疼我了!” 见他还绷着脸,抿着嘴唇,恨恨地瞪着她,江璃噗嗤一笑:“你都听到了?” 她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小声道:“我哪里舍得?我又不是修的无情道……” 谢长安冷笑一声:“你连共掌江山的后位都舍得不要,还会舍不得我这凡夫俗子?” 江璃无奈,自己的男人,总得好好哄一下。 “长安哥哥,”江璃抱住他脖子,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娇娇地道,“谁叫我偏偏就喜欢你这凡夫俗子呢?同心契都与你结了!” “长安哥哥,我就喜欢你,只喜欢你,什么江山、后位,都比不过你……” 她娇滴滴一口一个“长安哥哥”,又说江山都比不过他,这娇撒的,谁顶得住? 谢长安转怒为喜,他心情激荡,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低声道:“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他迫不及待想把她娶回家中。 第147章 荣归 江璃小声道:“沈大哥说,圣上……也就这几天了。你莫忘了,还有国丧呢。” 谢长安脸一黑,圣驾宾天,京中王公大臣一年内不许婚嫁! 过了国丧,还有三书六礼,问媒下聘,不知还要等多久,才能抱得美人归? 江璃见他吃瘪,不由格格娇笑。 谢长安哼了一声,道:“那我现下便要多讨点利息。” 扣住她后颈,深深吻了下来。 江璃被他亲得晕乎乎的,良久才想起一事,推开他嗔道:“别闹了,忘了问你,乘风追踪到齐王的踪迹了吗?” 谢长安脸一沉:“没有,齐王被救走之后,便如人间蒸发一般,连乘风都找不到他!张淮派兵追出城外十里,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难道皇宫内外,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秘道?”江璃思索道。 齐王是在宫门附近被救走的,毒雾消失后,便再也追踪不到他们,连乘风都找不到,很有可能便是钻入地下了! “我让鼠鼠他们去查探一下。” 江璃当即通过契约联系肥耗子。 “鼠鼠,让你的小弟们仔细查一下,宫里宫外,有没有什么秘道?” “好咧,我马上让他们分头行动!” 很快,肥耗子的消息便反馈回来了。 下水道! 齐王及其接应的人是通过下水道潜逃的! 大楚京城的排水系统十分完善,皇宫、皇城及内城的下水道是连通的,最终通向护城河。 张淮闻讯大为震惊,连忙让人钻进下水道搜查,果然发现了齐王等人留下的痕迹,甚至还捡到了齐王随身佩戴的玉佩。 原来,他们竟是沿着下水道直接到了护城河,从护城河潜逃出城! 下水道脏污潮湿,谁也没想到,骄傲矜贵的齐王竟然会像耗子一样,钻进下水道逃跑! 难怪他派出的人马追踪到城外十里,均不见齐王踪迹,人家走的是水路! 齐王也很崩溃。 此刻,他们已远离京城,混在装货的马车上。 鼻端是各种杂货的异味,身下是颠簸的破旧马车,身上的粗布衣服磨得皮肤生疼,南宫曦和自小金尊玉贵,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 当他忍无可忍的时候,看到坐在他对面那苗疆女子冰冷的面容,又不敢吭声了。 这位是蛊王的右护法红瑛,她带领几名苗蛊门人,闯入皇宫,将他从箭雨中救了出来,又将他塞进下水道,带着他一路从护城河凫水出城。 红瑛与他年纪相仿,武功极高,整个人却像块冰一样,冷冰冰的,不苟言笑。 南宫曦和看到她便心中发怵,一路上乖乖听她安排,不敢有丝毫怨言。 及至上了这运货的马车,看到绻缩在角落的楚飞雪,南宫曦和才战战兢兢地问道:“为何要带上她?” 这个号称“江湖第一美人”的蠢妇,美貌比不上寅十六,身手马马虎虎,鬼医谷的毒术和医术也只学了皮毛,带着她有何用? 红瑛冷冷地道:“她是鬼医谷谷主之女,自然有用。” 说完便不再理他,自顾闭目养神。 南宫曦和强忍着各种不适,心中暗暗发狠,今日之仇,来日必百倍以报! 宫中后续事宜都有人接手后,谢长安便将江璃送回江宅休养。 这时,江宅大门上的牌匾已换成了“郡主府”。 莲姑姑和刘管事至今仍仿如梦中。 这段时间,他们的心真是七上八下,犹如风雨中的小船一般,跌宕起伏。 先是谢大人获罪,被打入天牢! 这个晴天霹雳,震得他们半天回不过神来。 莲姑姑日日以泪洗脸,她家姑娘怎么这么命苦,好不容易觅得佳婿,出宫有望,未来姑爷竟然被打入天牢了! 紧接着,又听说谢大人越狱了! 皇帝震怒,下令全城缉拿,隔壁谢府也被查封了。 姑娘也不见踪影,也不知这两人是不是一起逃亡了? “小姐,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咱们的小狸奴啊,保佑她和姑爷都平安无事。” 江璃在家中为方仪设了灵位,莲姑姑遂日夜在方仪灵前祷告。 刘管事悄悄去东厂打听消息,东厂诸人都讳莫如深,并告诫他最近少出门,龙门商行也尽量不要有什么举动,以免引人注意。 没想到,几日后,峰回路转。 家中竟然接到圣旨,姑娘救驾有功,被封为“福慧郡主”! 谢大人也被宣布无罪,还官升了一级,当上了正三品的锦衣卫指挥使! 更令莲姑姑和刘管事目瞪口呆的是,和敕封郡主的圣旨一起来的,还有一道赐婚圣旨,圣上竟然亲自为谢大人和姑娘指婚! 莲姑姑喜极而泣,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刘管事震惊之后,连忙张罗着放鞭炮,发红包。 更急急忙忙传讯龙门天工,让他们连夜赶制“郡主府”的牌匾。 次日,江璃和谢长安一起回来了。 她穿着全套郡主礼服,头戴珠翠五翟冠,身穿大红纻丝大衫,外套深青纻丝金绣孔雀褙子,披一袭青罗金绣孔雀霞帔,美艳无比。 谢长安一身大红蟒衣飞鱼服,头戴饰以金丝和珠子的云纱冠,腰佩绣春刀,骑着高头大马,护在郡主翟轿旁。 两队高大挺拔、威风凛凛的锦衣卫开道,后面跟着郡主全副仪仗。 护卫在郡主翟轿旁的,是俊美好风仪的新任锦衣卫指挥使。 路人见此威仪,既敬畏又艳羡。 “这是哪位贵人出行?好大的威风,居然有锦衣卫开道。” “便是那位救驾有功,圣上亲封的福慧郡主啊。” “赐婚锦衣卫指挥使的那位郡主?指挥使年纪轻轻,位居三品,难得又如此英俊不凡,果然郎才女貌!” “咳咳,你不知道吗,据说这位指挥使是个天阉,不能那什么……” “啊?那郡主真是可惜了,过门便要守活寡……” 谢长安骑在马上,利箭一般的目光瞥过来。 人群里突然冒出几个锦衣卫,把那几个说闲话的人堵了嘴拿下,围观的人群吓得四散而逃。 这位锦衣卫指挥使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是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煞星啊! 浩浩荡荡的车马在郡主府门前停下。 府里的下人们恭恭敬敬在大门外迎接,莲姑姑领着珍儿和珠儿,眼含热泪,翘首以待。 第148章 造化 谢长安翻身下马,一个锦衣卫上前接过缰绳。 他来到翟轿前,伸出一只手,江璃搭着他的手,缓缓从翟轿上下来。 远远围观的人群都倒抽一口冷气。 盛装打扮的福慧郡主,有如神妃仙子,美艳不可方物! 众人无不扼腕,如此绝色美人,竟然赐婚给一个“天阉”,岂不是太可惜了! “恭迎郡主回府!” 刘管事带领下人恭敬施礼。 莲姑姑热泪盈眶地迎上去。 江璃握住她的手,笑吟吟地道:“姑姑,我回来了。” “姑娘,谢大人,你们差点吓死我了!”莲姑姑眼泪流个不停。 刘管事满脸笑容地上前施礼:“恭喜郡主,恭喜谢大人!” 谢长安微微一笑:“同喜同喜。” 江璃笑道:“进去说话吧。” 她拉着谢长安,先去给方仪上香。 “娘亲,您在天之灵,可以放心了。” 江璃在心里暗暗说道,“我很快便能为您报仇雪恨了!” 围观的路人中,有一名小厮模样的人,匆匆挤出人群,返回江府。 江修远听说今日福慧郡主出宫,便派了一名小厮,暗暗跟踪。 “什么?郡主竟然回了龙门东家的宅子?” 小厮回道:“对,如今那宅子已换上了郡主府的牌匾。” 江修远目瞪口呆,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的好女儿,福慧郡主,正是太子殿下背后的龙门商行主人——江大东家! 江修远只觉一股冷气,从脚底向心口蔓延。 原来,阿璃进宫后,不光攀上了东厂,还搭上了太子殿下! 很显然,她与太子相识于微时。 她进宫时,太子殿下还是宫中不起眼的三皇子。 阿璃定是早早便投靠了他,先是当上了东厂暗卫,后来又暗中创办了龙门商行,协助太子成功夺嫡,这是天大的从龙之功啊! 以她的功劳,日后岂不是能正位中宫? 就算当不上皇后,至少也能封个贵妃吧。 为何圣上又会将其赐婚于谢长安呢? 他转念一想,是了,阿璃为了太子,拼着得罪圣上,进了冷宫,如今又再嫁谢长安这个“天阉”,不就是欲为太子殿下守身如玉么? 太子如今还需倚仗张皇后和镇国公的势力,日后待他登基为帝,羽翼渐丰之后,便能将阿璃迎入宫中,废后再立了! 那他岂不是圣上的岳父?到时,他便是一等承恩公了! 不得不说,江修远挺会脑补,想得也很美。 江修远越想越心中火热,但一想到于氏对方仪和江璃的所作所为,不由捶胸顿足:“蠢妇害我!” 难怪龙门商行会处处针对打压江府的生意呢,分明是阿璃在怪罪他们! 他匆匆赶向老夫人的院子,他要尽快补救一二,争取阿璃的原谅! 江修远屏退下人,将他的打算小声告知老夫人。 “你说什么?要将方氏再抬为平妻?” 老夫人一脸不喜,“都死了十几年的人了,抬她做什么?” “不光要抬为平妻,还要将她骸骨迁回江氏祖坟,要快!” 江修远急急忙忙地道。 “你莫不是失心疯了?”老夫人一脸惊愕。 江修远小声道:“母亲不知,阿璃她……” 他把江璃如今已被封为郡主一事告知老夫人,又把他打探得来的消息,以及他的猜想一一说出来。 老夫人目瞪口呆,她万万想不到,从小便被扔到庄子上不闻不问的小孙女,竟然有这么大的造化! 她也不禁也有几分懊悔,当初为何不对这个孙女好一点? “快快,将方氏的坟迁回来!” 老夫人急急地道,又想了想,“先不要让于氏知道。” 江修远道:“宫宴那日,阿璃曾在叛军手中将我救下,可见她还是念着我这个父亲的。” 他咬咬牙,“她还说,日后她要回来,好好算一算账……” 跟谁算账?那不是明摆着吗?自然是害了她与她母亲的人了! “都怪于氏这个毒妇!” 老夫人怒道,“如不是她,方氏怎么会死,阿璃怎么会与我们离心?” 她与江修远交换了一个眼色,罪魁祸首,自然便是于氏了! 虽说于家在京中有点势力,与福慧郡主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给阿璃撑腰的人,可是太子殿下,未来的天子! 次日,江修远特意告了假,匆匆带人赶到方仪的墓地。 没想到的是,方仪的坟墓竟然不见了! 不用说便知道,肯定是阿璃做的,她把她母亲的棺木迁走了。 江修远十分懊悔,阿璃这是铁了心,要与江府生分了! 他又匆匆赶回府中。 紧接着,老夫人召集家人,当众宣布,将死去多年的方姨娘抬为平妻,灵位供奉于祠堂之内。 并请出族谱,将方姨娘所出之女江璃改为嫡出。 江府众人大惊,老夫人和老爷这是在做什么? 于氏气得眼前发黑,当下便不管不顾地质问:“母亲为何不事先与儿媳商量一下?您欲置儿媳于何地?” 大公子江枫也气愤地道:“祖母,父亲,如此大事,为何竟不事先知会当家主母?” 哪有越过当家主母,将一个死去多年的妾室抬为平妻的道理? 二公子江松、三公子江槐是妾室所出,虽事不关己,也暗暗纳闷,祖母与父亲为何突然来这一出? 小妹江璃虽在宫中,但听闻已被打入冷宫,就算最近复宠了,老皇帝也没多少时日了。 新帝登基后,至多封她一个太妃,巴结她有啥好处? 老夫人耷拉着眼皮:“我意已决,日后你们便知晓了。” 于氏气得发晕,当下便拂袖而去,负气回了娘家。 江枫闯入书房质问江修远:“父亲,究竟发生何事?” 江修远长叹一声:“你妹妹阿璃,是一个有大造化的人啊。” 再多他便不肯说了。 江枫满腹疑惑地离开了书房。 江修远无比悔恨,当初为何不硬气一点,在于氏手里保下方仪。 他无限怅然地来到祠堂,在方仪灵位前哭诉。 “阿仪,当初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他当年只是工部司一个小小主事,官场上还需仰仗于家的祖荫,哪敢公然与于氏叫板? “为夫错了,日后九泉之下,我定向你负荆请罪!” “阿仪,你能否给我们的女儿托梦,让她原谅我这个父亲?” 第149章 宾天 江府这一番骚操作,很快便有蹲守江府的耗子,报给了肥耗子。 江璃此时正在花苑内,懒洋洋地泡着药浴。 珍儿和珠儿服侍一旁,一个为她煮果茶,一个为她剥桔子,江璃全身浸在温热的水里,惬意无比。 肥耗子通过契约向她汇报此事,江璃冷笑一声。 幸亏她多了个心眼,怕江府日后以她娘亲的尸骨要挟她,早早便把方仪的墓迁走了。 如今听说她得封郡主,便想亡羊补牢?晚了! 等南宫清和登基,她的身份过了明路之后,便是和江府算总账的时候了。 她要把他们欠娘亲和那个“江璃”的,连本带利讨回来! 谢长安已正式去锦衣卫任职。 他征求了寅字卫们的意思,将愿意跟他回锦衣卫的兄弟们带走,继续当他的亲卫。 江璃现在算是从东厂离职了,她让肥耗子把它的小弟们从各官员府中撤回,当然,江府的继续留着。 等她完全康复后,她要好好整理一下,她与宫中小伙伴们的关系。 愿意跟她出宫的,便带回郡主府,不愿意出宫的,便解除主仆契约。 毕竟,她也不是能无限地契约灵宠,目前这些大大小小的符印已布满了她的识海,需要清理一部分了。 晚上,谢长安下衙回来后,照例翻窗进了江璃的闺房。 谢府仍在施工中,莲姑姑便在郡主府中,为他收拾了一个客院。 谢长安只在那边沐浴更衣,入夜之后,就偷偷潜入江璃的房间。 莲姑姑虽也发现过蛛丝马迹,但这两人都是高来高去,神出鬼没,她哪里看得住? 何况又有圣上赐婚,她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看到。 江璃躺在谢长安怀里,把肥耗子传来的消息告诉他。 谢长安心思何等缜密,他略想了想,当下便冷哼一声:“我这位未来岳父,所图不小呢。” 江璃睁大眼睛:“他还能图什么?” 谢长安道:“他定然发现了,东厂暗卫、龙门东家、福慧郡主都是你,从中抽丝剥茧,便知你是太子的人。你说,他能图什么?” 他也挺佩服江修远的,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政治敏感度极高,窥一斑便能知全豹,估计已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推测得大差不差了。 江璃似是明白了,小脸一沉。 谢长安似笑非笑:“他图的,不就是太子殿下许诺你的,共掌江山的后位么?” 江璃吃吃笑道:“那真是不好意思啊,要让他失望了。” 谢长安眉眼带笑,低低说道:“我们赶紧成亲,生几个孩儿出来,便能断了他们的念想。” 江璃大羞,拉起被子蒙住脸:“谁要和你生孩儿!” 谢长安抱住她,叹了口气。 目前老皇帝随时都会断气,他们的婚事,短期内是别想了。 三日后,老皇帝宾天了。 皇城的丧钟响了九下,城门紧闭,京城一片缟素。 文武百官全体素服,齐齐跪伏于承天门,听候宣读遗诏。 太子率领大皇子及皇亲国戚们,位于百官前列,跪听遗诏。 遗诏由司礼监掌印太监廖无庸宣读。 大意是,令太子南宫清和即日继位。 齐王谋逆,贬为庶人,捉拿归案后处以极刑。 周贵妃、齐王妃及齐王女眷全部赐死。齐王幼女,念其年幼,交由大皇子妃抚养。 郑氏一族、周氏一族直系全部问斩,旁系流放关外。已流放关外的原宁阳伯全家,就地问斩。 宣读完遗诏,由梁首辅率领王公贵族、文武百官,跪伏于地,向新帝见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宫清和一身丧服,立于大殿之上,接受百官朝拜。 他面容肃穆,心潮澎湃。 属于他的新时代,就要开启了! 大行皇帝停灵于乾清宫,不光后宫嫔妃、皇亲国戚要守灵,文武百官也要进宫哭灵。 江璃是圣上亲封的郡主,也是要和各位诰命夫人一起进宫哭灵的。 她刚在家舒舒服服地休养了几天,便不得不换上素服,进宫去了。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一身素服的福慧郡主,美得蛊惑人心,吸引了所有后宫女人和各位诰命夫人的目光。 张太后若有所思,便在休歇之时,唤了福慧郡主前来叙话。 “太后千岁!”江璃盈盈下拜。 “免礼,平身。”张太后笑容满面。 “之前先帝病危,哀家一直未得闲暇,未能及时赏赐于你。那天若不是你挺身而出,哀家与太子妃危矣!” “太后言重了,臣女身为东厂暗卫,护卫娘娘与太子妃,本就是职责所在。” “你的功劳,哀家已从皇帝口中得知,先帝已封你为郡主,哀家竟不知要如何赏赐你了……” 张太后意味深长,试探地道,“先帝将你赐婚于谢卿,若你不愿,哀家可以……” “我愿意,我愿意!”江璃忙道。 她脸上微微泛起红晕,“不敢隐瞒太后娘娘,臣女仰慕谢大人已久……” 张太后见她含羞带喜,神情不似作伪,顿时放下心头大石。 她见江璃如此绝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南宫清和心仪的人正是此女! 这么一个才貌双绝的奇女子,又有那等神奇莫测的本领,老皇帝临终前留下口谕,无论如何都要留住此女,让她为大楚所用。 如若南宫清和是她亲生骨肉,她也愿意成全他,将此女立为皇后。 可惜啊,她需要张氏女,将南宫清和与张氏牢牢捆绑在一起。 如南宫清和执意要将此女纳入后宫,可想而知,这么一个有智谋有手段的女子,张婉婉哪会是她的对手? 她甚至很有可能,会成为前朝则天女皇那样的人物! 张太后心想,如若她提出入宫为妃,甚至妄想为后的要求,她定要想法将其铲除,以绝后患! 幸好,她另有心仪的人,并不想入宫,这便皆大欢喜了。 张太后终于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既然你与谢大人两情相悦,哀家也来一个锦上添花。” “赐福慧郡主食实邑五百户,世袭罔替。” 皇帝赏赐亲王公卿的“食邑”与“食实邑”,区别还是很大的。 食邑多少户是虚封,由朝廷拨给相当于多少户的物资钱财,类似特别津贴,不能世袭继承。 食实邑五百户是实封,就是这五百户实实在在的封给这个人了,他的子女、家族可以世袭继承。 江璃转了转眼珠,现下,正是洗白身份的好机会! 第150章 践诺 江璃跪下道:“臣女可否将此封赏,换太后娘娘一个恩典?” 张太后面色一僵,淡淡道:“你想要什么?” 江璃咬咬牙:“请娘娘赦免臣女欺君之罪!” 张太后大奇:“你有何欺君之罪?” 江璃低声道:“臣女名江璃,乃工部侍郎江修远次女,便是冷宫中的玉贵人……” “什么?”张太后愕然色变,“你是……先帝的玉贵人?” 她一拍案几,“你好大的胆子!” 这时,一身丧服的南宫清和闯进来,扑通跪下:“母后容禀,玉贵人也是不得已……” 他听说江璃被张太后叫走,急急赶过来,听到太后震怒,连忙闯入室内。 张太后震惊之下,慢慢平静下来。 “说罢,哀家听听,她到底有何苦衷!” 南宫清和遂把江璃如何被周贵妃设计,想利用她给先帝下蛊,江璃如何识破她的毒计,拼着给自己毁容,救了先帝。 又如何向谢长安告发周贵妃,从而掀出萃香阁大案,戳穿宫嬷嬷的身份,并发现舞草,救了张太后…… “她因此才成为东厂暗卫,其间屡立奇功,如张豫一案、吕有良一案、狩猎场的秘道等,均是她首先发现的。” “朱家村疫情中,也是因为她,才能将宫氏射杀,救了朱家村村民及众多禁军将士的性命!” “她为护卫东宫,被蛊王击中,重伤濒死,大伤未愈,便殚精竭虑,粉碎了齐王的谋逆大计,再次救了父皇与母后……” “更不提她创立的龙门商行,龙门医局、龙门书局,龙门天工,全是利国利民之举!” “母后,她曾立下赫赫功劳,便是功过相抵,也卓卓有余了!” 张太后听得心潮起伏,良久才叹道:“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她双手把江璃扶起,“你何罪之有?被贬至冷宫,仍一片忠心,为先帝为朝廷立下如此大功!” “便是先帝得知实情,也必不会怪罪于你。” 以老皇帝那利益至上的性子,如此得用的福慧郡主,自然要比玉贵人重要多了! 就算知道内情,为了笼络她,也会咬着牙认下。 他临终前留下的口谕,也是要她善待福慧郡主,让她为大楚所用。 只是,他亲自下旨将江璃赐婚于谢长安,这顶自己给自己戴上的绿帽,又让张太后哭笑不得。 活该,谁叫他偌大年纪,还要祸害小姑娘? 江璃感激地道:“臣女谢太后娘娘隆恩,日后必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以报娘娘不杀之恩!” 南宫清和又道:“儿恳请母后颁下懿旨,先帝嫔妃无子者,恩准其出宫返家,另行婚配。” 张太后明白这是为了让玉贵人名正言顺地出宫,恢复身份。 她心下大定,就算玉贵人出宫了,她也曾是先帝的嫔妃、新帝的庶母,皇帝就算再喜欢她,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纳庶母为妃。 福慧执意要嫁谢长安,可见她是个识趣知大体的。 张太后看向江璃的眼光更温和了。 她笑道:“此举大善,既不使诸嫔妃蹉跎青春,亦可为先帝积福,甚好,甚好!” 江璃跪下行礼:“臣女叩谢太后娘娘、圣上之恩!” 南宫清和看着她,心中无限惆怅,阿璃,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你可欢喜? 江璃开心得简直要飞起,只是想到一会儿还得去哭灵,只得强行压下上翘的嘴角。 张太后笑道:“待先帝出殡之后,日后若有闲暇,福慧可进宫来陪哀家说话。那些个大案,哀家也是感兴趣得很,你再详细说与哀家听听。” “是,谨遵太后懿旨!” 张太后又笑道:“适才哀家许给你的五百户食邑,仍然作数。” 江璃又跪下谢恩:“谢太后娘娘赏赐!” 张太后令一名宫女送她出去。 江璃兴奋地在心里通过同心契和谢长安分享这个好消息,把谢长安吓出了一身冷汗。 “小狸奴,你也太冒险了!万一太后降罪于你,那便不妙了!” 江璃笑嘻嘻地道:“太后不光没有怪罪我,还赏了我五百户食邑呢。若是你日后不想在官场混了,我也养得起你啦!” 谢长安啼笑皆非:“甚好,那为夫便等着小狸奴养了。” 听他自称“为夫”,江璃娇嗔道:“不要脸!” 这时,身后有人唤了她一声,“福慧郡主。” 江璃扭头一看,只见张婉婉带着两名宫女,正朝她走来。 江璃站定,深施一礼:“见过娘娘。” 张婉婉心情复杂地看着她:“郡主可否陪本宫走走?” 她屏退左右,示意江璃跟上。 江璃只好跟着她,来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 张婉婉道:“还未谢过郡主当日相救之恩……” “娘娘言重了,职责所在,本就是福慧应该做的。”江璃道。 张婉婉咬了咬唇,“若是你想入宫,我……我亦可为你安排……” 江璃哭笑不得,她刚刚才获得太后恩准,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宫了,未来的皇后娘娘又想安排她入宫? “娘娘说哪里话?福慧已蒙先帝指婚,日后是要与谢大人完婚的!” 张婉婉黯然道:“我知道,你与圣上情投意合,你是不得已才同意嫁与谢大人。你放心,你若是入宫,我会与你好好相处……” 江璃不得不打断她:“娘娘慎言!福慧仅是圣上的谋士,并无其他!福慧心悦的是谢大人!” 张婉婉愕然地:“当真?可本宫听说,谢大人是个……” 江璃微微一笑:“情之所钟,心向往之,我与他两情相悦,并不在乎那些世俗之见。” 张婉婉半信半疑,脸上露出笑容:“福慧郡主洒脱超凡,本宫自愧不如也。” 二人边走边聊,让张婉婉意外的是,她竟然觉得这位“情敌”十分投缘。 她在边关长大,江璃来自修真界,两人都不是深锁后宅的闺阁少女,自然能聊到一起。 江璃忽然想起一事,眼前这位未来的皇后娘娘,不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两眼亮晶晶地道:“娘娘出身将门,文韬武略兼备,日后只打理后宫,岂不是埋没娘娘大才?福慧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她在设计龙门书院时,便有过要创办女子书院的想法,但一时腾不出手来,也没有合适的牵头人。 眼前这位不正好合适? 论身份,张婉婉是即将母仪天下的未来皇后,堪为天下女子表率,女子书院由她来发起,最合适不过。 论才能,张婉婉是将门之女,长于边关,眼界见识比一般的闺中女子要强得多,更容易接受她离经叛道、异想天开的想法。 第151章 书院 “女子书院?”张婉婉眼前一亮。 “对,娘娘长于边关,眼界开阔,见识超人,自然也不欲天下女子被锁于深闺,困于后宅。” 张婉婉深以为然,她仍然怀念她少女时恣意策马、自由自在的时光。 “谁说女子不如男?如若她们也有机会和男子一般读书习武,福慧相信,女子也会人才辈出!” “说得好!”张婉婉两眼发亮,“福慧之言,深得我心!” 两人干脆寻了一个亭子,坐下细细商谈。 江璃将她关于龙门书院的初步策划一一道来。 张婉婉十分兴奋,对江璃的设想大加赞赏。 “女子书院也可仿照龙门书院的构架进行,设文、理、军、工、医等科。” 江璃道:“娘娘可再细化一下,毕竟女子体力比不上男子,如墨家锻造之术,需要抡锤打铁,女子多半是不行的。” “但纺织刺绣,却是女子强项,娘娘可从女子角度出发,看看如何分科。” “再者,龙门书院走的是实用的路子,更适合平头百姓。” “娘娘牵头的女子书院,世家贵女、官家千金定然也会趋之若鹜,所学科目,不妨清贵一些。” “福慧言之有理!” 张婉婉两眼熠熠生辉,“待我仔细琢磨一下,回头我列个条陈,再与福慧商讨一二。” 两人正热烈讨论着,只听宫人通传,“圣上驾到!” 张婉婉与江璃连忙站起来,恭敬行礼。 “恭迎圣上!” 南宫清和从太后宫中出来,便欲来寻江璃,听说张婉婉把她叫走了,连忙寻了过来。 却见两人相谈甚欢,他不禁暗暗纳罕。 “免礼,平身。” 南宫清和叫起后,见二人均面带笑意,不由微微一笑:“婉婉与福慧在聊什么,如此开心?” 张婉婉遂将江璃欲创办女子书院一事,向南宫清和一一道来。 南宫清和暗叹,自己果然是追不上阿璃的脚步,这才刚解决完她身份的问题,她已开始琢磨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他也不得不佩服,她确是眼光独到,知人善任,没有人比张婉婉更适合做女子书院的牵头人了。 “可是与你之前要办的龙门书院一般?”他问道。 “略有不同。” 江璃说道,“龙门书院与大楚其他书院相比,更注重实用性,适合平民百姓。” “女子书院乃娘娘牵头,届时定有不少贵女入学,所学科目自然要清贵一些。” “福慧长于乡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针黹女红一窍不通,女子书院便要多多倚仗娘娘了。” “福慧过谦了。” 南宫清和想到她打断他弹“凤求凰”那一幕,心中又是一酸,你哪里是一窍不通?分明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福慧的字,极有大家风范。”他忍住心中酸涩之意,微微一笑。 “当真?”张婉婉笑道,“那本宫可要求一幅字了。” “我的字,登不得大雅之堂,娘娘莫要取笑我。”江璃也笑道。 南宫清和见她二人言笑晏晏,不由心中怅然,若阿璃愿意入宫,与张婉婉效仿娥皇女英,不也是一段佳话? 若江璃知他心中所想,肯定要无语望天。 如果她要入宫,与张婉婉哪会如此融洽?不斗个你死我活就不错了。 江璃又让南宫清和寻一个适合龙门书院的山长,待他登基大典后,书院的筹办就要开始提上日程了。 南宫清和点头应允。 这日哭灵结束后,江璃随着众位诰命夫人一起出宫。 谢长安正在宫外等她。 见她出来,谢长安含笑上前,将她扶上马车。 “累不累?”他柔声问道。 “累倒不累,膝盖是真受罪。”江璃抱怨道。 谢长安心疼不已:“回去给你抹点活血化淤的药膏。” 见他二人神情甜蜜,男的俊,女的俏,那些诰命夫人不由慨叹。 “可惜了,如若谢大人不是那个,可真真是一对璧人!” “福慧郡主如此美貌,你说……谢大人守得住她么?”也有人窃窃私语。 “慎言!别看郡主生得美貌,她与谢大人一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煞星!” “对对,宫宴那日我亲眼所见,福慧郡主使一把软剑,杀起人来便如砍瓜切菜,千万别招惹他们!” “原来竟是一对罗刹!如此说来,倒也般配……” 江璃听她们窃窃私语,不由暗笑。 上了马车,她见谢长安眉目之间,似有忧色,便问道:“长安哥哥,你怎么了?” 谢长安将她揽入怀中,叹道:“你的身份瞒不了多久了,届时如何向义父交代?” 他得知,正是廖无庸禀告先帝,他与江璃已有婚约,先帝才会下旨赐婚。 若廖无庸知道了江璃的真实身份,又岂会原谅他们? 江璃也一阵头痛,她当机立断:“我们现在就去督公府,向他老人家负荆请罪!” 与其让廖无庸从他人口中得知此事,不如他们主动坦白,争取从宽处理。 督公府。 廖无庸见齐齐跪在他面前的一对小儿女,不由笑道:“这是做甚?还没到年节呢,义父不给红包的。” 谢长安紧紧握着江璃的手,低声道:“我二人有事隐瞒义父,特来向义父请罪,请义父责罚!” 廖无庸笑道:“是什么紧要的事,需要向我请罪?” 江璃抬头,直直看向他:“不敢隐瞒督公大人,圣上已奏请太后娘娘,不日便会颁发懿旨,恩准先帝无子嫔妃出宫返家,另行婚配……” 她迎着廖无庸疑惑的眼神,一字一句地,“我……也是出宫名单上的人……” 她咬咬牙,“我便是被打入冷宫的那位玉贵人!” 廖无庸先是震惊,接着震怒,上前狠狠一脚将谢长安踢倒在地,“你!你竟敢勾搭冷宫嫔妃,淫乱宫闱!” 江璃大惊:“长安哥哥!” 她扑上去护住口吐鲜血的谢长安,转身对着廖无庸,含泪道:“督公大人,是我先勾搭他的,您要怪就怪我吧。” 谢长安抱住她,沉声道:“不关她事,义父要杀要剐,我一力承担!” 廖无庸气极反笑:“好一对苦命鸳鸯!别叫我义父,老夫高攀不起!你如今可是郡马爷,我哪敢要杀要剐?” “义父!”谢长安两眼通红。 廖无庸冷冷道:“我这小庙,容不下两位大佛,郡主郡马爷,请回吧!” 第152章 过关 江璃咬咬嘴唇,忽然叫道:“阿爹!” 廖无庸一怔:“你叫我什么?” 江璃膝行至他面前,神情恳切:“阿爹,您不要这个义子了,不如我给您当闺女吧?” “我的身份,圣上一直是知道的,如今太后娘娘也原谅我了,阿爹您就不能原谅我们么?” “我当初要加入东厂,实是逼不得已……” 江璃将她如何被周贵妃设计,欲以她为引,给老皇帝下蛊,她如何自毁容貌,逃过一劫,又如何向谢长安揭发周贵妃,从而引出萃香阁一案等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廖无庸听到她多次救了先帝和太后,不由耸然动容。 江璃含泪道:“阿爹,我若不是奋起反抗,早就死在冷宫里了……” 她声音娇嫩,泪光盈盈,言辞恳切,左一个“阿爹”,右一个“阿爹”,廖无庸也不禁心软了下来。 他叹道:“你是个好姑娘,我不怪你,起来吧。” 江璃泪眼盈盈:“长安哥哥助我良多,是我先喜欢他的,阿爹您能不能不要怪他?” 廖无庸瞪了谢长安一眼,冷哼一声。 圣上太后都不怪罪他们,他们天家的事,也轮不到外人置喙,倒显得自己多事了。 江璃见他态度有所松动,忙端起桌上的茶盅,恭恭敬敬地递到廖无庸面前。 “阿爹,喝了这杯茶,我就是你闺女啦,日后我定为您老人家养老送终,让您颐养天年。” 廖无庸板着脸,接过茶盅,喝了一口。 江璃大喜,一下跳起来,殷勤地给他捶肩膀,“认亲都要大摆宴席的,国丧期间一切从简,咱们就简单吃个家宴罢。” “阿爹,您喜欢吃什么?女儿这就让龙门酒楼和龙门船宴的首席大厨过来,现点现做!” 廖无庸终于露出笑容:“闺女就是比臭小子贴心!” 他瞪着谢长安,“起来吧,连圣上和太后娘娘都不怪罪你们,我这老头子何苦多管闲事!” 谢长安恭恭敬敬地叩了一个头:“孩儿谢过义父!日后我与小狸奴定会好好孝顺义父,必不会让义父失望了。” 江璃冲他伸了伸舌头,这一关,他们终究是有惊无险地过了。 江璃果真请了一位厂卫,拿着她的信物,去龙门酒楼把首席大厨召来。 她大伤初愈,谢长安不让她吃寒凉的鱼脍,江璃只好不让龙门船宴的大厨过来了。 “阿爹,等我好利索了,我再请您好好吃一顿船宴!我们大厨会做河豚,那味道,鲜美极了!” 廖无庸悚然道:“可是那有剧毒的鱼?” “对,河豚的毒素一般在内脏和血里,处理得当便没问题了,就是收拾起来特别麻烦。”江璃笑道。 谢长安也笑道:“如今龙门船宴预订河豚的已排到后年了,一两黄金一尾,吃之前还要去官府订立生死契,仍是供不应求。” 廖无庸不由笑道:“托我闺女的福,老夫也能尝一尝这人间美味了。” 他忽然想起,玉贵人之父似是朝中大员,便问道:“你父亲是……” 江璃嗤笑道:“便是那吃绝户的工部侍郎,江修远江大人。” 廖无庸自然也听说过于氏为娘家侄子求娶龙门东家的“闹剧”,不由怒道:“原来是他?他们家害了你娘,还想故伎重施,再来害你?” “这等借婚姻之事谋财害命的小人,简直禽兽不如!” “他们害我,何止这次?” 江璃把于氏如何谋害她母亲,如何将刚出生的她送到乡下,及笄接回后便匆匆送进宫中,为的就是侵占她的嫁妆以及方家的家产。 “如若我死在冷宫中,不就如了他们的意?”江璃愤愤地道。 廖无庸听得怒发冲冠,一拍桌子:“天下竟有如此歹毒的妇人!” 他看向江璃的眼光,无比怜惜,“闺女放心,阿爹定为你讨回公道!” 江璃笑道:“女儿先谢过阿爹,等圣上登基之后,我再好好和他们算一算这笔账!” 回郡主府的路上,谢长安无比幽怨:“连义父都被你抢走了,小狸奴,你打算如何补偿我?” “哈哈哈哈……”江璃笑得前仰后合,“把我赔给你,不就什么都有了?” 谢长安抱住她,眼眸幽深:“不成,除非你答应,给我生几个孩儿。” 江璃羞得耳根子都红了:“还生几个!你当我是母猪不成?” 谢长安低笑一声:“那便生两个,一子一女最佳。” 江璃瞪着他:“我若是生不出儿子呢?你是不是要纳妾?” 谢长安笑道:“其实,我想要一个长得像小狸奴的小闺女,如她有兄长,日后便可保护她。” 他一想到有个小号的小小狸奴,奶声奶气地唤他“爹爹”,只觉心都要化了。 见江璃还气鼓鼓地瞪他,谢长安轻叹:“算命先生说,我就是个天煞孤星的命,如今我有小狸奴,已是天大的福份了!” “有子有女,自然再好不过,命中无子,我便守着小狸奴过。” “我若有二心,不怕你那同心契将我灭了?”他笑道。 “天打雷劈,身死道消!”江璃哼了一声。 “娘子饶命,为夫再也不敢了!”谢长安抱住她笑道。 江璃“扑哧”一笑,又羞红着脸,捏着小拳头打他。 谢长安笑着捉住她的小拳头,低头吻住她,心中喜悦无限。 他和小狸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大行皇帝要在乾清宫停灵七日,方才挪去寿皇殿,直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这才葬入皇陵。 这七日,王公贵族、文武百官、诰命夫人们每天都要入宫哭灵。 江璃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按时进宫,每当休歇之时,不是被张太后叫走,便是被张婉婉留下,崔瑾一直想寻她说话,都逮不到人。 这日,江璃从太后宫中出来,便见一个高挑窈窕的身影,从一丛紫薇花后转出来,幽幽地道:“江大东家真是大忙人啊。” 江璃定睛一看,原来是崔瑾,她连忙行礼:“见过娘娘。” 崔瑾仔细端详她,面具下那张脸,真是色如牡丹,娇美无伦,不禁暗叹,难怪圣上对她魂牵梦绕,连她见了,也不免为之动容。 她幽怨地看着江璃:“江大东家真是好人缘,连太后与太子妃都对你青眼有加。” 第153章 出宫 江璃被她那看渣男的眼神弄得头皮发麻:“娘娘说哪里话,承蒙太后娘娘与太子妃娘娘抬爱,福慧实是惶恐得紧。” 崔瑾哼了一声:“若是我叫你来陪我说话,你来是不来?” 江璃尴尬地:“来,肯定来!” 崔瑾这才转怒为喜:“我一直想寻你说话,谁知你日日走得这般快!” 江璃无奈道:“实在是分身乏术。” 崔瑾奇道:“太子妃寻你做什么?” 眼前这个,不是她的“情敌”吗?莫非她为了讨好圣上,想把江璃弄入后宫? 她从哥哥口中,知道江璃并不愿意入宫争宠,加之她又救过她,是以崔瑾对江璃极有好感。 江璃看着崔瑾,眼前一亮,这位可是清河崔氏的嫡女,听闻琴棋书画、骑射弓马,无所不精。 “其实,我与太子妃娘娘正在筹办一个女子书院,良媛娘娘可要加入?” “女子书院?”崔瑾也眼前一亮,“好啊,你们有何想法?” 江璃和她边走边聊,径直来到张婉婉休息的宫殿。 三人对着张婉婉列出的初步方案又讨论了半天。 大楚世家贵女其实是有“闺学”的,一般是族里办的,给宗族中的女孩儿启蒙所用。 学的大都是三字经、千字文,也会教琴棋书画、针黹女红,很少会学男子的四书五经,更别提江璃设想的文、理、军、工、医等内容了。 崔瑾听说是这样一所不同凡响的书院,不由也生出一股豪情,若她晚生几年,进了这所学院,是不是也可如她哥哥一般,出仕入世,成就一番事业? 当下也热情高涨,提出不少中肯的意见。 江璃不清楚大楚闺阁女子的兴趣爱好,张婉婉的性格又较为大而化之,出身世家、心思缜密的崔瑾,正好弥补了她俩的缺陷。 经过热烈讨论,初步将女子书院分为文学院、武学院、工学院、医学院四大学院。 文学院学的是贵女们的传统科目,四书五经、诗词歌赋,还有琴棋书画,乐器舞蹈等。 武学院学弓马骑射,拳脚功夫,十八般武艺,还有滑冰、凫水、打马球等项目。 工学院学得更杂了,包括天文算学、纺织刺绣、农艺手工等等。 医学院除了望闻问切、针灸推拿等常规医术,还有如何种植、炮制药材,以及养生药膳等等课程。 学员自行选课,既可以只选一个学院的课程,也可以横跨四大学院,只要你有时间有精力,将四大学院的课程全学了,也是可以的。 崔瑾叹道:“我都恨不得泡在这书院不走了!” 这个女子书院,仿佛为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难怪江璃不肯进宫呢,宫斗哪有搞事业有意思? 待南宫清和寻过来时,三女恭敬行礼之后,便把这位圣上晾在一旁,继续她们的议题。 没想到连张婉婉和崔瑾也顾不上理他,南宫清和既新奇,又隐隐有几分失落。 他痴痴地看着江璃那亮闪闪的眼睛,因兴奋而微泛红晕的脸,美得让他挪不开眼睛。 也罢,他也不想这么一朵鲜活娇妍的牡丹,在深宫中慢慢凋零。 南宫清和深深叹了一口气。 阿璃,我放你高飞,只望你能一直笑得如此明媚恣意。 好不容易熬到了头七,大行皇帝移至寿皇殿,新帝及文武百官仍然要每七日入临祭奠,直至七七四十九天后,方才安葬于皇陵之内。 次日,张太后颁发懿旨,恩准先帝无子嫔妃出宫返家,另行婚配。 年过二十五的宫女,也全数恩赐返家,自主婚配。 懿旨一下,那些年轻的小嫔妃们喜极而泣,她们正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被送去殉葬。 就是不用殉葬,依旧例也是送去皇家寺庙,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听说太后和新帝恩准她们出宫返家,简直大喜过望,齐呼皇恩浩荡。 来宫外接人的马车络绎不绝,获准出宫的宫女嫔妃们见到久别的亲人,无不抱头痛哭。 至亲骨肉得以团聚,不少人家当场在皇宫外跪下,叩谢太后娘娘和新帝的贤德。 肖淑妃也求了太后的恩典,出宫去大皇子府颐养天年了。 江璃亲自去接了假扮成她的翠容,将她带回郡主府。 “翠容姐姐,你是要回家呢,还是留在我这儿?” 翠容出得宫来,仿如隔世,闻言苦笑道:“郡主若是愿意收留我,自然最好。” 她拖着这残破的躯体,也没几年好活了,何苦再回去拖累家人? 江璃笑道:“我也是想劝你留下,回头请沈神医为你调理身体,肯定能将你治好!” “沈神医?便是那位鬼医谷大弟子?” 翠容眼里迸发出光彩,有沈神医,没准真能治好她? “嗯嗯。等你身体养好后,龙门旗下有酒楼、布庄、医局、书局,日后还有书院,您想去哪儿,我都可以给你安排。” 江璃笑道,“若是不想做事,我也养得起你。” 翠容腼腆地笑:“自然是要做事的,哪能让郡主养呢?” 她重新燃起了希望,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盼。 于氏听说先帝无子嫔妃都发还家中,不禁气得直咬牙,这贱蹄子真是命硬,都被打入冷宫了,还能好端端地出来! 她气冲冲地去找江修远:“怎么不去接你的好女儿?” 江修远冷冷道:“她不需要。” 于氏大喜,莫非那小贱人不能出宫? 又听江修远幽幽地道:“好歹夫妻一场,我不妨提醒你一句,阿璃她,已今非昔比。” 于氏纳闷:“什么意思?” 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小贵人,还能翻了天不成? 江枫悄悄告诉于氏:“父亲说,阿璃有什么大造化。” 于氏一惊,大造化?莫非她竟勾搭上了新帝? 那小贱人长得如花似玉,确实有这个可能! 她不禁暗暗慌乱。 转念一想,就算她入了新帝后宫,也必然要隐姓埋名,毕竟她曾是新帝庶母,当今圣上总不能公然纳庶母为妃吧? 这么一想,她又镇定下来,这么大的把柄握在手里,她还怕小贱人翻了天? 江修远去打听了,江璃出宫后立的是“女户”,这说明,她根本就不想回江府! 他又腆着脸派人去送请柬,请江璃和谢长安过府一叙。 就算立了女户,怎么也得回来拜见一下祖母吧? 江璃只冷冷回了一句话:“待新帝登基后,我们自然会回去,好好与阿爹和祖母,算一算账。” 江修远与老夫人均坐立不安,不知这两个煞星上门,会如何与他们算这笔账? 只盼她还念着父女之情,看在方仪的面上,不要闹得太难看吧。 至于于氏…… 他们不敢把实情告诉于氏,也不知江璃会如何对付她? 第154章 登基 六月廿六,新帝正式登基。 是日,礼部官员由高尚书率领,分别到天坛、太庙告祭天地社稷、皇家列祖列宗。 南宫清和则身着孝服,先至寿皇殿,祭祀先帝。 此时,文武百官身着礼服,由鸿胪寺的官员引导进入皇宫,站在午门外的广场上,分成文武两列,文官跪在御道东边,武官跪在御道西边。 祭典仪式结束后,南宫清和换上明黄色的天子衮服,戴上十二旒玉藻冠冕,愈显得这位少年天子龙章凤姿,威仪十足。 钟鼓齐鸣声中,他缓缓登上奉天门城楼,向神明祷告,祈求上天保佑新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姓安居乐业,国运昌盛。 结束祷告仪式,南宫清和方才走进奉天殿,在高高的御座上就座。 文武百官按照官职的高低依次进入。 司礼监掌印太监廖无庸宣读大行皇帝遗诏,由太子南宫清和克承大统,登基为帝。 锦衣卫鸣鞭后,鸿胪寺官员高喊行礼,官员们便开始行五拜三叩头的大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宫清和坐在高高的宝座上,看着朝臣山呼万岁,不由心潮澎湃,豪情万千。 他一定会如阿璃期盼的那样,成为一代明君,名留青史! 南宫清和即位之后,尊先皇后张氏为皇太后,生母李氏追封“懿德皇后”,封太子妃张氏为皇后,良媛崔氏为德妃,良娣卢氏为淑妃。 大皇子南宫泰和,再次被封为秦王。 接着便是大封功臣。 张淮升御林军统领,授正三品昭毅将军;谢长安加封从二品定国将军;崔珏升户部右侍郎;沈暮春升正五品光禄寺少卿;墨七郎升正五品工部郎中。 李氏商号主事人,也就是南宫清和的嫡亲表哥李杰,封吉安侯。 最后,令众朝臣惊掉下巴的是,龙门商行主事人,福慧郡主,加封靖安侯! 旨意一出,众臣哗然,江修远更是目瞪口呆! “圣上,郡主乃女子,怎么能封侯?” “先帝已封其为福慧郡主,太后又赏赐了五百户食邑,已是极为殊荣了!圣上为何还要加封侯爵?” “区区一个女子,就算在宫宴中救驾有功,也当不得如此殊荣啊!” 朝臣们纷纷进言。 南宫清和缓缓道:“福慧郡主的功劳,何止于此?这便教众卿家知晓一二。” 他令元宝当众宣读江璃曾立下的种种功绩。 从在冷宫中粉碎周贵妃的阴谋开始,到任东厂暗卫期间立下的功劳,到宫宴中破齐王蛊术、救先帝及太后于危难,以及她作为太子首席谋士所立下的赫赫功劳…… 元宝足足念了半个时辰,还没念完。 众臣无不色变,原来这位福慧郡主竟是先帝的嫔妃! 更令人震惊的是,她还是当今圣上的首席谋士! 圣上还是三皇子时,她便开始辅佐他了,圣上能有今日,她当居首功! “众卿家以为,福慧的功劳,当不当得这靖安侯?” 镇国公道:“自然是当得的,老夫曾与郡主共事,郡主深谋远虑,智计百出,老夫自愧不如也。圣上得此良臣,实是如虎添翼。” 众臣皆默然,连镇国公都给了这么高的评价,如果这位福慧郡主是男子的话,以她的从龙之功,说不得便要入阁拜相了! 大楚朝,由此诞生了首位女侯爷。 也有大臣在心里暗暗嘀咕,玉贵人被打入冷宫后,竟然当上了东厂暗卫,还暗中辅佐三皇子,是不是有点不守妇道? 但谁也不敢说啊,先帝、太后都一副早就知情的样子,先帝甚至还亲自下旨,将其赐婚于现任锦衣卫指挥使谢长安! 传说这位是个“天阉”!先帝到底啥意思啊?这是想玉贵人再嫁呢,还是不想她再嫁呢? 天家这些迷之操作,着实让众臣糊涂了。 众臣不禁窃窃私语。 礼部尚书高倚松低声问侍郎郭长青:“你可知,这位靖安侯的父亲是谁?” 他隐约记得,玉贵人之父,似乎也是朝中大员。 郭长青笑道:“正是大人的亲家,江侍郎啊!下官在此恭喜大人了,有这么一位炙手可热的姻亲,令郎日后定前途无量!” 高倚松一怔,原来这位新晋侯爷的父亲正是江修远! 那么,靖安侯便是他家儿媳妇江瑶的亲妹妹,他儿子高文宣的小姨子! 他一喜,随即又沉下脸来:“这位靖安侯似乎与江家有隙……” 郭长青奇道:“为何?” 高倚松道:“你莫不是忘了,靖安侯便是龙门东家!过年的时候,江夫人于氏不是曾向龙门东家提亲?要把她说给娘家侄子。” 郭长青恍然,当初于氏那出闹剧,知道的人可不少。 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拿眼睛去瞄谢长安和江修远。 这两人一个是靖安侯的未婚夫,一个是靖安侯的生父,不知现在作何想法? 谢长安此时眉目带笑,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江修远则是呆若木鸡,失魂落魄。 他万万没想到,江璃不是封后,而是封侯! 这是一个子子孙孙都能继承的爵位啊! 他三子两女,竟然是小女儿最有出息! 他既骄傲,又惶恐,这位深得当今圣上宠信的靖安侯,是他的亲生女儿,也是他最对不起的人。 从小便被遗弃在乡下庄子,阿璃自然会怨恨他…… 散朝后,这两人分别被团团围住。 围着谢长安的,纷纷向他作贺。 “恭喜谢大人,贺喜谢大人!谢大人荣升定国将军,郡主又晋封侯爷,真真好福气啊!” 沈暮春和墨七郎也是羡慕嫉妒恨,凭什么好事全让谢长安占了? 有这么一个既美貌,又有钱,如今更有权势的未婚妻,真是让人嫉妒得发疯。 他俩抓住谢长安不放:“请客,我们要吃最贵的龙门河豚宴!” 谢长安笑道:“那你们得去问咱们靖安侯,龙门船宴我可做不了主。” 围着江修远的就有点冷嘲热讽了。 于氏向龙门东家提亲的闹剧,经东厂一宣扬,江修远“软饭男”和于氏“毒妇”之名,那可真是名声远扬啊。 什么借联姻谋财害命,什么吃绝户…… 如今得知这位新晋的靖安侯,竟然是江修远的女儿,还是那位龙门东家! 那么被江家谋财害命、吃绝户的那位方大小姐,不就是靖安侯的生母了? 江府这出戏好生复杂! 众人看江修远的眼神,就很微妙了。 “恭喜江大人,贺喜江大人,女公子如此出色,真是家门有幸啊!” “江大人也没想到吧,尊夫人想说给娘家侄子的龙门东家,竟然是自家女儿!”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啊,哈哈哈哈……” 江修远尴尬万分,于氏真是害死他了! 见谢长安在沈暮春和墨七郎的簇拥下走过,他忙伸手:“贤婿…… 谢长安冷冷瞥了他一眼,江修远正欲出口的话便梗在喉中。 第155章 侯爷 大楚出了位女侯爷的消息,一石惊起千重浪,整个京城一下都炸了。 街头巷尾,酒楼茶肆,皆在热议此事。 “听说了吗?那位福慧郡主,竟然成了靖安侯爷!” “竟有此事?女子也能当侯爷吗?” “人家有从龙之功啊,当今圣上还是三皇子的时候,郡主便追随他左右了!” “听说还曾立下赫赫功劳呢,如若她是男子,都能入阁拜相了!” “既然她与圣上相识于微时,为何圣上不将她纳入后宫呢?就算当不了皇后,一个贵妃之位也跑不了吧?” “你不知道么?她原是先帝的嫔妃,新帝的庶母!圣上怎能纳庶母为妃?” “也对啊,难怪先帝将她赐婚于锦衣卫指挥使。” “小寡妇配天阉,也挺般配的,哈哈哈哈……” “哎,如此美貌无双、有财有势的小寡妇,谁不想娶啊!” 不少世家贵女、闺阁千金视其为偶像:“靖安侯真乃大楚女子之楷模!” 也有不少人嗤之以鼻:“司晨牝鸡,红颜祸水!” 江璃接到圣旨,先是懵了,然后喜笑颜开,南宫清和果然够意思,当日随口一个玩笑,他竟然真的兑现了! “大楚朝首位女侯爷,我也能名垂青史了!”江璃恨不得仰天大笑。 莲姑姑呆若木鸡,半晌才回过神来,她又哭又笑地冲到方仪的灵位前,扑通跪下:“小姐啊,咱们的小狸奴了不得啦……” 刘管事也欢喜得流下眼泪,当年方仪重金托孤,他也只是想着看管好这笔钱财,将来好好交到姑娘手里。 没想到,姑娘竟然这般出色! 他也跟着水涨船高,从商户家中的小小管事,成了龙门商行的大管事,接着又变成了郡主的大管事,如今更成了侯爷的心腹! 他从方家出来的时候,方仪已把卖身契还给了他,他也以良籍的身份成亲生子。 但商户是不能参加科考的。 如今姑娘竟然成了位高权重的侯爷,他的儿孙也有机会更改门楣了! 他无比佩服自己,坚定不移地追随姑娘,实在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明智的事了! 刘管事吩咐手下:“快,去龙门天工定做牌匾!” 大门的牌匾又要换了! 江璃这宅子只有三进,如今成了侯府,自然是要扩建的。 朝廷出钱,除了谢府,把郡主府相邻的宅院都征用了,与郡主府连成一片,扩建为靖安侯府。 刘管事头大,隔壁谢府正在施工,如今郡主府又要动工,让这两位主子住哪儿? 江璃笑道:“我们回东厂隔壁宅子暂住便可。” 谢长安笑道:“甚好,那儿离皇城近,如此你上朝便不用一大早起来了。” 江璃大惊:“你说啥?上朝?我还要上朝?!” 谢长安抿唇一笑:“靖安侯自然是要上朝的。” 江璃眼前一黑:“我不想当侯爷了!” 沈暮春幸灾乐祸:“幸好,下官才五品,不用早起上朝,哈哈哈哈……” 墨七郎则闹着要江璃请他们去吃龙门河豚宴。 江璃道:“国丧期间禁止宴请!墨七哥,你刚穿上这五品官的袍子,小心被言官弹劾,明日就得脱下来!” 墨七郎苦着脸:“那何时才能吃?” 河豚啊,他心心念念的龙门河豚宴,若是要预订的话,还不知要排到猴年马月? 江璃笑道:“你不要声张,明儿我让大厨悄悄到家里来做。” 墨七郎开心极了:“小十六,够意思!你的侯府我也包了,保证修得你称心如意!” 江府这边,却是全体呆若木鸡。 老夫人震惊之后,狂喜地站起来:“快,快去放鞭炮,咱们江府竟出了位侯爷,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江枫连忙阻拦:“祖母,现在可是国丧期!” 公然放鞭炮,不是找死么? 老夫人讪讪地:“祖母一时高兴,竟忘了这事。对了,咱们府上的牌匾要不要换啊?靖安侯府,多气派哪!” 江修远有气无力地道:“母亲,您莫不是糊涂了?封侯的不是儿子,是您的孙女!她出宫后立了女户,这爵位跟江府没关系!” 老夫人眼一瞪:“怎么没关系?你是她亲爹,我是她嫡亲的祖母!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江枫正想说什么,夫人赵氏一拉他,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你妹妹不会有孩儿。” 江枫一怔,什么意思? 他略一思索,顿时反应过来。 对啊,阿璃要再嫁的人,虽然是锦衣卫指挥使,从二品的定国将军,位高权重,但他是个“天阉”啊! 阿璃和他不会有孩子,未来的靖安侯世子,必然会从血亲里过继了! 他眼露惊喜,和赵氏对看一眼,当下不再吭声,心里暗暗谋划,要如何和这个妹妹搞好关系。 江松和江槐,以及他们的夫人周氏、宋氏也是同样想法。 几人各怀鬼胎,都在心中打着小算盘。 只有于氏面色惨白,呆坐一边。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劈得她几乎魂飞魄散。 不,这不是真的,她一定是在做梦! 那个小贱人,怎么可能会摇身一变,成了福慧郡主,现在又成了靖安侯! 那个不是龙门江大东家么?怎么会是被打入冷宫的小贱人? 想到自己对她、对方仪做过的事,她不禁不寒而栗。 “于氏。” 老夫人忽然唤了她一声,声音森寒无比。 于氏怔怔地看向老夫人,只听她一字一句地吩咐:“你明日去靖安侯府,向我宝贝孙女负荆请罪,务必求得她的原谅。” 于氏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母亲让儿媳去做什么?” “去向阿璃请罪!”老夫人冷哼一声,“你莫不是忘了,你都对她做过什么?” “阿璃为什么出宫后也不回家,还不是因为你!” 老夫人越说越来气,若不是于氏善妒,方氏如今还活着的话,阿璃能弃她母亲不顾么? “你若不能求得阿璃原谅,就滚回你娘家去!” “母亲!” 于氏气得一口牙都要咬碎了,难怪这老虔婆急急忙忙将方氏抬为平妻,将小贱人记为嫡出呢。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只瞒着她一个! 这分明是想将她推出去当替罪羊! “老爷,你也这样想么?” 于氏幽幽地看向江修远。 江修远避开她的眼光,低声道:“若不是你将刚出生的她送到乡下,阿璃怎会怨恨我们?” 江枫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母亲,您怎能如此对待小妹?阿璃也太可怜了!” “好,好!” 于氏哈哈大笑,“合着全家都吃着方氏的肉,喝着方氏的血,却要我一人认下这罪名!” 她癫狂大笑,踉踉跄跄地冲了出去。 第156章 公堂(上) 江璃也不用她前来负荆请罪,她直接一纸状纸,将江府告到了顺天府。 她的官服正在赶制中,暂时不用上朝,正好有空,便和江府算算这笔账吧。 她状告江侍郎及江老夫人、江夫人,以“骗婚”的手段,谋害她的母亲方仪,侵占她和方仪的嫁妆,还霸占了外祖父方家的财产。 她的诉求是,严惩谋害她母亲的凶手,判决母亲方仪与江修远和离,要求江府返还她和她母亲的嫁妆,以及被江府侵占的方家财产! 顺天府尹朱明源十分为难,他还是头一次接到这种状纸,将自己的祖母、父亲、嫡母一口气告上公堂,实是大不孝啊! 可是原告乃新晋的靖安侯,他也不敢不接啊! 面对美若天仙的靖安侯,杀气腾腾的锦衣卫指挥使,朱明源只得命人去请江侍郎。 江修远如中雷击,阿璃竟然直接诉诸于公堂! 这是与要江府彻底决裂了! 老夫人很生气:“家丑不可外扬,阿璃怎能如此不讲情面?” 她命人备轿,她要亲自去会会这个孙女。 就算她贵为侯爷,难道便能不认父亲、祖母么? 二人到了顺天府,却见江璃与谢长安迎上前来,规规矩矩地给他们请安。 “见过祖母,见过父亲。” “小婿见过祖母,见过岳父大人。” 江老夫人眉开眼笑:“乖孙女,孙女婿,快快请起。” 她就说,阿璃怎会如此无情呢?怎么说她也是他们江家的血脉啊。 江修远怔怔看着这个女儿,她出落得更像方仪了,但方仪温婉可人,阿璃却自带气场,容色照人,令人不敢直视。 朱明源松了一口气,这是认亲来了?难道江府竟然不认这个女儿吗? 可没等他提起的心落回原位,就听江璃冷冷道:“朱大人,原告被告均已到了,可以升堂了。” 朱明源及江修远母子均脸一僵,还要开堂? “阿璃,你这是做甚么?”江老夫人失声叫道。 “慢着。”谢长安慢条斯理地开口,“被告还少了一人,怎的没来?” 朱明源无奈,只得问道:“江夫人于氏怎么没来?” 江修远木然地:“她回娘家了。” 朱明源瞥了一眼江璃、谢长安二人,叹了口气:“来人,去于府传江夫人于氏上堂。” 于氏气冲冲地返回娘家后,与兄长嫂子密议了半宿。 兄长于公明道:“要不你便服个软,谢个罪道个歉,好好哄哄她?” “她母亲都死了十几年了,哪里还找得到证据?口说无凭,她能将你如何?” “就算她贵为侯爷,也不能不认嫡母啊!” 嫂子陆氏也道:“对啊,家丑不可外扬,靖安侯不会明着和江府翻脸的。” “一个孝字大过天,她若是不敬父母,可是会遭言官弹劾的!” “只要她回了府中,你身为长辈,搓扁揉圆,还不是由着你?” 于氏心下略定,她纵横后宅多年,那些后宅阴私手段,没人比她更擅长了。 只要江璃回了江府,她有的是办法对付她! 没想到,次日一早,便听得顺天府来传她,江璃竟把她告上了公堂! 于氏大惊失色。 人家靖安侯压根儿就不屑和她“宅斗”,而是简单粗暴,直接诉诸于公堂! 于氏在兄长于公明的陪同下,战战兢兢地来到顺天府。 江璃和谢长安依旧规规矩矩地上前施礼。 “见过母亲。” “小婿见过岳母大人。” 于氏一呆,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朱明源无语,他算是看明白了,靖安侯与指挥使这对未婚夫妻,是规矩也做足了,礼仪也全乎了,标准得连言官也挑不出毛病,但该告还是要告! 于公明呵呵笑道:“这是外甥女?出落得真好,外甥女婿也是英俊不凡。” 江璃冷冷道:“于大爷莫要乱认亲戚,我娘是独生女,并无兄弟姊妹。” 这话噎得于公明好生尴尬。 朱明源忙打圆场:“来人,看座!” 江璃、谢长安坐在左侧,江侍郎一家三口及于公明坐在右侧。 于氏及于公明焦急地看向江修远,江修远只是木着脸,不予理会。 朱明源吩咐关上大门,闭门开堂。 “此事说到底,乃是家事,本官便做个中人,为侯爷与江大人调解一二。” 江璃微微一笑:“如此甚好。若是调解不成,望朱大人能兼公处理。” 朱明源抹了一把冷汗:“这是自然。” 这时,只听衙役通传。 “督公大人到!” “元宝公公到!” 众人连忙上前见礼。 朱明源、江修远均大惊,竟连这两位大佛也惊动了? 先不说廖无庸乃东厂提督,权势滔天,元宝现在也是御前大太监,谁敢不给这两位面子? 江璃笑靥如花:“阿爹,您来了!” 廖无庸笑道:“来给我闺女撑腰,看谁敢欺负我闺女!” 江璃又转向元宝:“元宝公公怎么也来了?” 元宝也笑道:“得知侯爷要打官司,圣上命我前来旁听。” 潜台词是,圣上让我给你撑腰来了! 江修远面色苍白,又听江璃竟然亲热地唤廖无庸“阿爹”,更是一口老血梗在喉间。 廖无庸看着他笑道:“靖安侯与我儿长安早有婚约,本座这声‘阿爹’也是当得起的,迟早都是一家人嘛。” 江修远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亲家说得是。” 朱明源泪流满面,这案子还怎么审?堂上这些人,他一个都惹不起! 他恭恭敬敬地把两位公公请到上首落座。 廖无庸淡淡道:“朱大人,开始吧。” 朱明源回到座位上,有气无力地一拍惊堂木:“靖安侯,你状告何人?所为何事?” 江璃脆生生地道:“我要状告江侍郎江修远大人,及江老夫人、江夫人,合伙骗婚,谋害我母方仪,并侵吞我母亲的嫁妆,霸占我外祖父方家的财产!” “一派胡言!”于氏忍不住跳起来。 朱明源无奈,又拍了一下惊堂木:“江夫人,请勿喧哗,本官还没问你。” 于氏只得悻悻然坐下。 朱明源又问:“原告可有证据?” 江璃道:“我有人证物证。” 她将婚书及嫁妆单子呈上:“这是存于杭州官府内的婚书和嫁妆单子。我母方仪是以‘平妻’身份嫁入江府,嫁妆中田产、铺子、珍玩无数。” 朱明源一看那嫁妆单子,也不禁瞠目,如此巨额的嫁妆,难怪遭人觊觎。 第157章 公堂(下) 江璃面无表情地道:“我母亲身怀有孕后,江夫人与江老夫人故意蹉磨她,让身怀六甲的她为老夫人侍疾,通宵达旦,夜不能眠,稍有不对,便动辄罚跪,导致我母亲早产。” “胡说!”江老夫人失声叫道,“没有的事!” 江修远听得两眼通红,他万万没想到,他公事繁忙,无暇看顾方仪,母亲与于氏竟然如此折磨她! 江璃道:“我有人证。请朱大人传证人。” 朱明源点头应允。 莲姑姑走进公堂,扑通跪下,哭道:“奴婢张小莲,是方大小姐贴身丫鬟,奴婢可以作证,我家小姐便是那黑心的于氏害死的!” “无耻刁奴,血口喷人!” 于氏按捺不住,猛地站起来,指着莲姑姑,“这个贱妇是家中逃奴,她的话岂能作证?” “江夫人此言差矣。” 谢长安缓缓说道,“我早就为莲姑姑赎了身,靖安侯也已将卖身契发还莲姑姑,如今她乃良民身份。” 于氏目瞪口呆,她不是将这贱妇发配到洗衣房了吗?何时竟赎了身? 朱明源道:“张氏,将你所知之事,一一道来。” “是!” 莲姑姑眼含热泪,“我家小姐身怀有孕,却被江夫人和江老夫人百般蹉磨,导致她早产生下一对龙凤胎,只活了姑娘一个,小公子不幸胎死腹中……” 江璃大惊,她还有个弟弟? 她恨恨地盯着于氏,原来不是两条人命,而是三条! “小姐生产后去了半条命,于氏又不知从哪儿找了一位所谓的高僧,说小姐所生之女不吉,克父克母,更与老夫人八字相克!” “于氏便命人将尚在襁褓中的姑娘送到乡下,并将小姐降为妾室,导致小姐郁郁而亡!” 莲姑姑声泪俱下。 于氏反驳道:“我何错之有?方氏怀有双胎,早产不是很正常?胎死腹中又与我何干?” “方氏所生之女确是不吉,她一出生,便克得老夫人卧病在床,这难道不是事实?” 朱明源瞥了一眼“不吉”的福慧郡主兼靖安侯,不由深感头痛,于氏这个蠢妇,这不是上赶着找死? “大胆刁妇!” 廖无庸一拍桌子,“先帝亲赐郡主封号‘福慧’,你竟然说她不吉?” 于氏吓得一哆嗦,扑通跪在地上:“冤枉啊,不是我说的,是那位高僧说的!” 朱明源问道:“那位高僧是谁?” 于氏支支吾吾地:“是永祚寺的大觉禅师,游方至此,发现府中有阴气滋生,经禅师查探后,确认阴气出自刚出生不久的……侯爷。” 朱明源疑惑地:“永祚寺?永祚寺有这么一位大觉禅师么?” 永祚寺是大楚香火最盛的寺庙之一,若是永祚寺的大师这么说…… 谢长安微微一笑:“我也有几位证人,朱大人可传他们上堂问话。” 朱明源道:“传证人上堂。” 两个锦衣卫押着三人上堂,于氏一见,顿时惊恐万分,一下瘫倒在地,面色惨白。 都过了十几年了,他们怎么还能找到这几人?! 她哪里知道,谢长安初识江璃时,便已对江府展开过全面的调查,早就发现方氏死得蹊跷。 以东厂的手段,只要有心去查,顺藤摸瓜之下,很快便将这三人揪了出来。 这三人,一个是个肥头大耳的光头,一个是个五旬妇人,另一个则是留着山羊胡子的干瘦老头。 江老夫人吃惊地:“大师?李稳婆?刘大夫?” 谢长安笑道:“看来祖母都认出来了。” “这三位分别是,于氏所说的大觉禅师,为我岳母接生的李稳婆,为祖母看诊的刘大夫。” “哦,对了,我岳母产后虚弱,为她看诊的也是刘大夫。” 朱明源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一拍惊堂木,厉声道:“堂下何人?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那“大觉禅师”战战兢兢道:“小民姓钱,名怀通。宛平县人士……” 朱明源脸色一变:“你竟敢冒充永祚寺的高僧!” 钱怀通哆哆嗦嗦地道:“是……是江夫人,她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假扮成和尚……” “胡说!”于氏嘶声道,“我根本不认识这人!” 钱怀通战战兢兢地:“那些话,也是……江夫人教我说的……” 江璃冷笑一声:“那么,这位李稳婆,定是趁我母亲生产之时,做了什么手脚吧?” “而这位刘大夫,便是让我祖母病倒,让我母亲病亡的罪魁祸首了!” 李稳婆、刘大夫连连磕头:“大人明鉴,是江夫人,江夫人指使我们的……” 这三人早就被锦衣卫严刑拷打过,此时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稳婆供称,江夫人让她在方仪生产之时做手脚,致其难产,欲使胎儿胎死腹中。 没想到最后还活了一个,江夫人因此还扣了她一半酬劳。 刘大夫也供称,江夫人让他等方仪生产之后,便在江老夫人的药中动手脚,造成急病的症状。 又在方仪的药中下了使其气虚血瘀的药物。 方仪本就身体虚弱,心情郁郁,未几便油尽灯枯,溘然长逝。 莲姑姑那时受方仪所托,抱着刚出生不久的江璃到了乡下庄子,如今才得知这些内情,不由哭倒在地。 江修远也掩脸痛哭不已。 江璃两眼通红地瞪着他,早干嘛去了? 但凡他能上心一点,方仪就不会在如花的年纪,香消玉殒。 谢长安安抚地握住她的手。 于氏还在负隅顽抗:“这是诬蔑!我没有做过!” 江老夫人心虚之下,故作震怒:“于氏,你这个毒妇!你连老身都敢算计?” 她嚎啕大哭起来,“可惜了我的小孙子啊,好好一对龙凤胎……” 其实于氏动的这些手脚,她何尝不知? 她也是后宅妇人,这些阴私手段,就算当时不知,过后也反应过来了。 只是当于氏接手了方仪及方家的偌大家财后,江老夫人见钱眼开,便只当不知,心安理得地享受起来。 公堂上一片哭嚎之声。 “肃静,肃静!”朱明源连拍惊堂木。 众人这才止住哭声。 “于氏,你还有何话要说?” 朱明源厉声问道。 于氏抵死不认:“这些人是锦衣卫送来的,酷刑之下,自然是让他们说什么便说什么!口说无凭,证据呢?” 于公明也离座,为于氏叫屈:“我妹妹素来贤良淑德,怎么可能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 谢长安冷笑:“好教你们见识一下锦衣卫的手段!来人!” 第158章 判决 一队锦衣卫冲入大堂,将于氏兄妹二人堵了嘴拖到一旁,又将各种刑具一一摆在公堂之上。 朱明源、江修远等人见他突然翻脸,不由吓得瑟瑟发抖。 “把人带上来。” 两个锦衣卫拖着一个肥胖的妇人入内。 “此人是于氏贴身嬷嬷马氏,刚从顺天府大门外抓来的,锦衣卫还没来得及审讯。” 谢长安冷笑一声,“朱大人,你可以开始问话了。” 这煞星突然翻脸,堂上坐着的廖督公、元宝公公又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朱明源惊吓之下,只得定了定神,一拍惊堂木。 “堂下可是马氏?你可认得这三人?” 马嬷嬷见夫人和于大爷都被押在一旁,又见了假大师三人,已知东窗事发,不待锦衣卫用刑,便涕泪交流地哭嚎起来:“不关奴婢的事,都是夫人指使的!” 马嬷嬷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于氏如何指使她去找人假扮大师,如何让她去收买李稳婆,如何让刘大夫在江老夫人和方仪的药中动手脚…… 连时间、地点、花了多少钱,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于氏目眦欲裂,拼命挣扎,却被制住动弹不得。 听到马嬷嬷统统招供了,她脸色惨白,瘫软在地。 江璃淡淡道:“过年时,于氏向龙门东家提亲,那媒婆可是你找的?于氏是怎么吩咐你的?” 马嬷嬷哭嚎道:“侯爷容禀,夫人说,招不怕老,有用就行,可效仿当年方氏之事……” 廖督公一拍桌子,怒道:“毒妇,竟敢一而再,再而三谋害我闺女!” 江修远一阵心梗,那是我闺女好不好? 谢长安道:“请朱大人将这妇人押下,提审第二名证人。” 朱明源无法,只得依言行事。 锦衣卫又拖着一名中年男子上堂。 谢长安道:“此人乃江府管事,名唤王瑞,系马氏之夫,也是于氏得用的人。” 朱明源知道又是锦衣卫现逮的,不禁腹诽,这案子干脆直接由锦衣卫审好了,何必难为他? 王瑞开始还想抵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待上了夹棍后,没两下便惨叫着招供了。 钱怀通是他亲自找来的,于氏侵占方仪的铺子、田庄,甚至杭州府方家的产业,也都是他去办的。 先落在江璃名下,再以极低的价格转卖给于氏。 用这出“左手换右手”的招数,于氏就这样将方家偌大的家财据为己有。 给他用刑的锦衣卫“啧”了一声,白白搬了这么多刑具过来,他手段还未使出来呢,这人便招了。 于公明此时也面色惨白,于氏侵占了方家巨额财产,他也没少占便宜,此时心里后悔不迭。 朱明源一拍惊堂木:“于氏,马氏与王瑞所说之事,你认是不认?” 钳制着于氏的锦衣卫将她推到堂前。 于氏哭叫道:“不是,不是,不是我……” 谢长安冷笑道:“来人,好好招呼一下我这位岳母大人。” 一名锦衣卫上前,刚将一副拶子套在于氏手中,于氏便吓得瘫倒在地。 “我招,我招!都是……是我指使的……” 江修远与江老夫人均面无人色,江老夫人更是几欲晕厥。 江璃冷笑:“先将我娘害死,又将我送进宫中,以绝后患,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朱明源心里也直冒凉气,难怪说最毒妇人心,若不是靖安侯有本事,进了冷宫还能绝地翻身,她们母子三人早就在地下团聚了! 江修远哽咽道:“阿璃,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娘……” 江璃冷冷道:“朱大人,我母亲生产之后,卧病在床,我父亲对她不闻不问,又另纳了两房美妾。” 江修远一阵惭愧,江老夫人和于氏拦着不让他见方氏,说怕过了病气给他。 又听“高僧”说方氏所生之女不吉,克父克母,更不想见她们母女了。 于氏又为他纳了两房妾室,夜夜红袖添香,倚红偎翠,哪里还记得缠绵病榻的方仪? “我被送到乡下十五年,从未见过父亲一面,他不配为人夫,更不配为人父!” “恳请朱大人,判我母亲与我父亲和离!” 江修远哭道:“阿璃,不要!我会好好弥补你……” 廖无庸笑了一声:“我闺女现在有我这个爹了。” 你这位薄情寡义的爹,就一边凉快去吧。 江璃笑道:“对,我现在有阿爹,有夫君,便不劳父亲看顾了。” 谢长安握住她的手,二人相视而笑。 元宝一直作壁上观,此时才缓缓说道:“咱家听了这许久,人证物证俱全,铁证如山,朱大人可以宣判了。” 朱明源叹了一口气,江大人,对不住了,本官也不敢得罪这几位大佛啊! 他命衙役拿着口供,让堂下这几人签字画押。 于氏不肯签,一旁的锦衣卫将手伸向腰间大刀,于氏吓得一哆嗦,连忙战战兢兢地画押。 朱明源一拍惊堂木:“于氏伙同马氏、王瑞,串通钱怀通、李氏、刘文言等三人,谋害方氏,罪证确凿,以上人等,照定例拟判斩监候。” “斩监候”便是将判决斩首的人犯暂时收监,待刑部复核后,秋后问斩。 于氏听到判决,两眼一翻,竟吓晕过去。 其余几人则哭嚎起来:“冤枉啊大人,我等也是被于氏胁迫的啊……” 几个衙役上前来,将他们逐一拖走。 于公明呆若木鸡。 江修远面色惨白,一言不发。 江老夫人吓得瑟瑟发抖,哆哆嗦嗦地拉着他:“快,休了那毒妇,免得家门蒙羞!” 朱明源对江璃道:“靖安侯,你状告江大人及江老夫人,合伙骗婚,谋害你母亲方氏,这个……证据不足,本官依律驳回,你可有异议?” 江璃点头道:“朱大人秉公办理,执法严明,本侯心服口服。” 她也知以目前的证据,并不能将她便宜爹和黑心祖母绳之以法,不过嘛,接下来的日子,会让他们比死还难受! 江修远和江老夫人刚松了一口气,朱明源又一拍惊堂木。 “于氏侵占方氏的嫁妆田产,以及方家所有产业,全数返还靖安侯。” “另外应靖安侯所请,判方氏与江修远和离。” 江修远母子二人俱都大惊失色。 尤其是江老夫人,听闻要将方氏的嫁妆,以及方家所有产业,全数返还,犹如五雷轰顶! 这十几年来,江府挥霍无度,哪里能还得出来? 第159章 清算 江老夫人哭道:“阿璃,你当真如此无情?你父亲就算再对不住你,他也是你生身之父啊!” 江璃微微一笑:“祖母放心,我会好好孝顺父亲与祖母的。” “日后靖安侯府每月均会送上纹银一百两,作为父亲与祖母的赡养费。” 江老夫人失声道:“一百两?那怎么够?” 她每月所需的燕窝、补品便不止这个数了。 江璃转向谢长安:“谢大人,咱们东厂月报中,均有京中米面粮油的价格,一百两银子,能买什么?” 谢长安笑道:“大米白银一两可得两石,一斤猪肉白银一钱六分,一斤羊肉白银一钱二分,鲤鱼一条白银一钱,肥鸡一只白银四分,棉布四匹白银八钱……” “一百两银子,可买两百石大米,六百二十五斤猪肉,八百三十三斤羊肉,一千条鲤鱼,两千五百只肥鸡,五百匹棉布。” 江璃又问:“京中百姓,一年开销大约多少银子?” 谢长安道:“五口之家,粮食及食盐两项开支,年约十五两左右,再加上柴、油、酱、醋、茶、衣物等等,以及人情往来,一年的开销大约在三十两左右。” 江璃笑道:“一百两银子,足够京中平民之家三年的开销了! “阿爹您年俸多少?” 江修远面皮紫涨,不知如何回答。 谢长安又笑道:“岳父大人与我一般,正三品京官,年俸四百二十石,折合白银二百一十两。” “下官也穷得很,日后也是要指望侯爷养的。” 江璃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转向江老夫人:“祖母可听到了?父亲年俸不过二百一十两,祖母竟然说一月一百两不够!” “不知情的,还以为父亲贪赃枉法了呢。” 江老夫人呐呐地道:“你三位哥哥均已娶妻,日后你还会有侄子侄女,府中开销越来越大……” 江璃格格笑道:“祖母莫不是说笑?哥哥嫂嫂,侄儿侄女,也要孙女来养么?” 元宝忍不住笑出声来。 江修远羞窘不已:“母亲!” 他向廖无庸、元宝及朱明源深深一揖:“家中之事,竟累及诸位大人,下官实在惭愧,这便告辞了!” 他拉起江老夫人,正欲举步离开。 只听谢长安冷冷道:“岳父大人回去后,请尽快清点我岳母的嫁妆及方家产业。” “三日后,锦衣卫将协助顺天府,上门接收!” 江老夫人哭道:“阿璃,你果真如此狠心么……” 没等她说完,江修远已拉着她匆匆出门了。 还不赶紧走,留在这儿丢人现眼么? 于公明眼看妹子被判了个斩监候,正自失魂落魄,不知如何是好。 见江修远要走,连忙扯住他:“妹夫,你就这么一走了之?” 江修远木着脸:“事到如今,我能有什么办法?” 堂上那几位,哪个你得罪得起? 江老夫人哭道:“都是你家那个扫帚星、毒妇,害得我江家家宅不宁,家门蒙羞,这便让我儿休了她!” 于公明一听大急:“老夫人,您不能这样啊,我妹子嫁入江家二十载,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怎能休了她?” 江修远木木地道:“舅兄还是赶紧回家清点一下吧。那些个东西,这么多年来,于氏也没少往娘家送吧。” 于公明一听也冷汗淋漓,灰溜溜地走了。 回到府中,长女江瑶急急忙忙地迎上来:“祖母,爹爹!” 她不见于氏,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我娘呢?” 她听说江璃竟然把父母及祖母告上公堂,又急又气,匆匆忙忙地跑回娘家 江老夫人恨恨地道:“她不是你娘!远儿,赶紧开祠堂,休了那毒妇!” 江瑶大惊失色:“祖母,父亲,为何要休了我娘?”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官司没打赢么?” 江璃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家中长辈悉数告了,这种不忠不孝之人,官府怎么会判她赢? 靖安侯又如何?只怕明日言官的弹劾奏章便能将她淹没!这个侯爷之位还能保得住么? 现在江老夫人竟然说要休了于氏!难道…… 江修远面如死灰,长叹一声:“来人,把三位公子都请到正堂。” 江府正堂,江修远和江老夫人坐在上首,江瑶和江枫夫妇坐在左侧,江松、江槐夫妇四人坐在右侧。 江修远缓缓地把公堂上发生的事,以及宣判结果,一五一十地说了。 众人皆呆若木鸡,不敢相信他们所听到的一切。 于氏竟然被判了斩监候! 他们还要返还方氏的嫁妆及方家的产业! 江瑶尖声叫道:“这不是真的!我娘不会死的!” 她扑到江修远跟前,扯着他的衣袖大哭道:“爹,您快想想办法,救救我娘啊!” 江修远木着脸:“为父都自身难保了,又如何去救她?” 江瑶哭喊道:“您去敲登闻鼓,告御状,请圣上主持公道!” “圣上?”江修远干笑一声,“圣上今日还特别派了元宝公公,旁听来了。”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圣上竟然派了御前大太监前来旁听,分明是给靖安侯撑腰来了! 如此看来,于氏一案,已是板上钉钉,翻案无望! 江枫呐呐地:“祖母,我们能不能求求阿璃,莫要收回那些产业?” 江瑶两眼通红:“大哥,那小贱人都要害死我们娘亲了,你竟然只惦着那些产业?!” 江枫气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不如赶紧家去,让亲家公出面向圣上求情!” 江老夫人眼前一亮:“对啊,阿瑶,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你快回去求亲家公出面罢!” 江瑶的公公是礼部尚书高倚松,要是他肯出面,向圣上求情,说不定还有转圜之机。 江瑶一阵气苦,她出门之前,便被婆母姜氏严词警告,不让她掺和靖安侯与江府的纠葛。 “靖安侯圣眷正隆,你不与她交好便罢了,若因此案连累我们高家,你便不要回来了!” 江老夫人让她去求高尚书,她哪里敢? “祖母,三位嫂子也是官家千金,何不让她们回去求助?” 江瑶忿忿地道。 赵氏忙道:“家父只是个五品郎中,人微言轻,连面圣的资格也无,如何帮得上忙?” 周氏和宋氏也纷纷请罪,皆称她们无能为力。 她俩是家中庶女,若是她们回家求助,让长辈去死磕靖安侯,怕不是要被主母乱棍打出门来! 江瑶满面涨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第160章 查抄 眼见家中父兄,无人肯出面,江瑶恨恨一踩脚,拂袖便走,却被江修远叫住了。 “阿瑶,你嫁妆里,若有方氏之物,尽快清点出来,返还家里。” 江修远有气无力地道,“如被锦衣卫寻上门去,便不好看了。” 江瑶顿时也如五雷轰顶。 她嫁妆中的田产铺子,头面首饰,珍玩古董,哪一样不是于氏从方氏的嫁妆、以及方氏给江璃备下的嫁妆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若是全数要返还,她还能剩下什么? 江瑶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江修远瞥了一眼儿子儿媳们:“你们也一样,尽快回房清点物件吧,三日后锦衣卫便要登门了。” 众人均如梦游一般回到房中。 江老夫人看着自己屋中的珍玩古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哪一样她都舍不得! “来人!” 她叫来自己的心腹嬷嬷,“快,将我屋里值钱的东西,统统送出府去藏起来!” 赵氏和两个妯娌也是同样的想法,她们迅速打包了值钱的东西,连夜运出府去。 谢长安又怎会不作防备? 锦衣卫可是抄家的好手,早就防着这一出了,当下便把江府连夜送出的东西截下,正好省了他们的力气。 江璃笑道:“连包都给打好了啊,江府还真是贴心。” 谢长安也笑道:“回头我列个单子给你,让莲姑姑他们比对一下,看看还短了什么。” 江璃遂让莲姑姑和刘管事根据嫁妆单子列出清单,交给谢长安。 元宝回宫之后,将事情经过,详细向南宫清和回禀。 南宫清和大怒:“天下竟有如此毒妇!” 也对江璃心疼不已,阿璃这般美好的女子,若是他能得到她,定会呵护在手心,珍之爱之,如珠如宝。 江府竟然如此待她,刚出生便扔到乡下,弃之如敝履! 于氏还屡次加害于她! 他传下口谕,江侍郎私德有亏,家风不正,对其妻于氏的恶行有失察之过,着其在家中闭门思过。 什么时候把家中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好了,什么时候复职。 于氏恶行昭着,着刑部改判斩立决! 这般阴狠的手段,若是后宅妇人都学了去,岂不是人人自危,家宅不宁? 绝不能助长这种风气! 江修远接到圣上口谕,简直是雪上加霜! 眼见官位不保,他痛哭流涕地呈上请罪的折子,并迅速写下休书,命人送至于府。 他要尽快与于氏一刀两断! 于公明接到休书,大骂江修远不干人事,大难临头便要抛弃糟糠之妻! 他四处活动,却频频吃了闭门羹。 天子都发话了,要将于氏斩立决,谁敢为她出头? 顺天府受过于父恩惠的官员,悄悄给于公明递话:“看在于公往日的情份,我们睁只眼闭只眼,让你妹子自裁罢,好歹还能留个全尸。” 于公明无奈,只能托人传话给于氏。 于氏被羁押牢中,别说江修远了,连她亲生的江枫和江瑶,都没有来探望过她。 接到于公明托人递进来的话,得知自己被改判斩立决,又被江家休弃,不禁万念俱灰。 痛哭一场后,解下腰带悬梁自尽。 莲姑姑闻讯恨得直咬牙:“真是便宜她了!” 江璃安慰她道:“她死后也会不得安宁的,平白占了不属于她的钱财,日后都会报应到她的子孙身上。” 世人不知,这世间一饮一啄,皆有定数,拿了不义之财,最终定会自食恶果。 于氏一案,经刑部复核,统统判斩立决。 于氏已自裁,余下几人,均被拉到菜市口,斩首示众。 靖安侯与江府的恩怨纠葛,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茶楼的说书先生,也将此案编成段子,台上说得跌宕起伏,台下听得津津有味。 坊间对这位女侯爷是褒贬不一。 有人说她有勇有谋,手撕黑心嫡母,为母报仇,实是女子不让须眉! 有人则嗤之以鼻,将自己的父亲、嫡母、祖母统统告上公堂,实为大不孝! 闺中女子大多都对这位靖安侯钦佩不已。 俗话说一力降十会,什么嫡庶之分,什么后宅手段,人家根本就不放在眼里,直接实力碾压! 如此洒脱肆意,如何不让她们心向往之? 南宫清和与谢长安都不想心上人被人说嘴,正欲设法,禁止坊间议论此事。 江璃却不以为忤,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啥便说啥,反正她又不会少块肉。 甚至还戴着帷帽,兴致勃勃地去茶楼听自己的段子。 听到精彩之处,她还豪气地给说书先生打赏了一锭银子,弄得谢长安哭笑不得。 三日后,锦衣卫与顺天府的衙役将江府团团围住。 听过段子的人,更将江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谁都想瞧瞧这难得一见的热闹。 谢长安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堂,一队锦衣卫把江府诸人“请”到正堂内。 江家几位少夫人以及一群妾室、通房们,本来极为惊惶失措,见到这位俊美无俦的锦衣卫指挥使,竟一时看呆了。 江修远呐呐道:“贤婿这是做甚?方氏所有物件、产业已清点完毕,你我做个交接便可,何必把女眷也请出来?” 谢长安嘴角微勾:“我手下皆是些粗鄙汉子,怕惊扰了祖母和各位嫂嫂。烦请各位在此稍安勿躁,待搬完东西,我亲自送祖母回去。” 江老夫人心里发急,让锦衣卫自己去搬,岂不是什么都剩不下了? 她捂住心口:“哎呦,老身胸口闷得很,要回房歇一歇!” 谢长安笑道:“侯爷体贴祖母,早就为祖母请了龙门医局的大夫。来人,请大夫进来!” “是!” 不多时,两位穿着龙门医局制服的大夫,背着药箱走进来。 江老夫人脸一黑,大夫都提前请好了,她还怎么装病? “老身这会儿又舒坦了,不劳大夫看诊,孙女婿让他们回去吧。” “无妨,侯爷诊费都付过了,我等便在这守着吧,以防万一。” 一位大夫笑道。 江府诸人脸一阵红一阵白,连装病这条路都给他们堵死了,死丫头脑子怎的如此灵活? 谢长安道:“岳父适才说,所有物件、产业均已清点完毕,可有单子?” 江修远从袖笼里抽出薄薄一张纸,递给谢长安。 谢长安接过一看,嗤笑一声:“岳父莫不是弄错了?这单子上所列之物,不到岳母嫁妆的十分之一,还有杭州府方氏的产业呢?” 第161章 嫁妆 江老夫人哭穷:“孙女婿,都过了十几年了,那些个物件,哪能都寻回来?方氏留下那些铺子、庄子又经营不善,陆陆续续关了不少,怎么还得出来?” 谢长安冷笑一声:“还不出来,那便以资抵债好了。” 他淡淡道:“动手!” 锦衣卫们鱼贯而入,开始搬东西。 女眷们都惊叫哭喊起来,不少人想跑回房内,却被持刀的锦衣卫拦住。 有胆敢硬闯或夹带值钱之物的家丁婢女,谢长安不分青红皂白,一律让锦衣卫当场斩了。 鲜血四溅,吓得江府诸人瑟瑟发抖。 江老夫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临老都不得安享晚年!” 谢长安冷笑一声,可不是您老人家自己造的孽吗? 江修远面色灰败,跌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赵氏等女眷刚开始还觉得这位未来妹夫俊美不凡,都忍不住偷眼看他,如今哪里还敢瞄他? 那张似笑非笑的俊俏面孔下,分明是一个恶魔! 难怪会有“煞星”的称号! 锦衣卫们陆陆续续把搬出来的东西堆在院子里,龙门商行的账房先生们来了一群,正忙着将这些物件登记入册。 潜伏在江府的耗子“密探”们,早就将江府诸人埋在树下的、藏在夹墙里、地窖里、暗格里的值钱之物,一一查探出来。 江璃根据它们反馈的地点,画了张“藏宝图”,锦衣卫们按图索骥,把那些东西一一刨了出来。 江府等人见锦衣卫掘地三尺,将他们私藏之物都找了出来,不禁一个个面无人色。 最后,经账房先生们核算,江府资不抵债,就算将这座宅子卖了抵债,还欠靖安侯纹银约十万两! 江老夫人听说这座宅子也要被卖了抵债,大哭起来:“阿璃恁的如此狠心!难道要让年迈祖母流落街头么?” 谢长安微微一笑,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江修远。 “这是咱们家侯爷承诺的,每月一百两的赡养费。岳父拿去,尽快寻一处宅子安置家人吧。” 他又冷冷扔下一句话,“三日后,我们再来收这宅子。” 待锦衣卫把值钱的家具物什全搬走后,江府顿时变得空荡荡的。 赵氏、周氏、宋氏等人的嫁妆分毫未动,也让她们松了口气。 幸好,好歹还有安身立命之物。 江老夫人看到自己雪洞一般的屋子,眼前一黑,这回是真晕过去了。 赵氏不得不承担起主母的职责,张罗着为江老夫人请郎中,清点家中剩余之物。 赵氏唤来管家,询问前几天府中偷运出去的物件,安置在何处? 管家脸一苦:“大少夫人竟然不知?谢大人那些锦衣卫早早就守在外面,从府里出去的东西,出一件扣一件,早就落他们手里了!” 赵氏也眼前一黑,无奈之下,只得吩咐管家快去找宅子。 不管江府等人如何凄凄惶惶,三日后,他们还是不得不搬离这座华美的大宅。 全家一百多口人,挤进外城平民区一个破旧的院落里。 这个院落虽破旧,好在占地还算大,江府几位主人,尚能一人分一个院子,其余妾室通房,只能统统挤在一个院子里,一个个颇有怨言。 赵氏冷冷道:“我也不拦着诸位奔前程,有要走的,从我这儿拿了身契,赶紧走吧。正好家里也养不了这许多人。” 众妾室都不敢吭声,生怕赵氏一生气,将她们发卖。 江修远看着斑驳的墙面,光秃秃的院子,羞恼不已。 他寒窗苦读,年纪轻轻便中了进士,费尽心思爬到正三品的位置,没想到竟因一个孽女,落得如此境地! 若是江璃得知他心中所想,肯定要反唇相讥。 阿爹,您那十几年荣华富贵,不过是从方家偷来的,如今只是打回原形而已! 翌日,靖安侯府又送来一张欠条,让江修远签字画押。 江修远一看,这才想起自己还欠那个孽女十万两银子的巨款! 他有气无力地道:“长女嫁妆及于府那儿,还有方氏之物。” 刘管事恭恭敬敬地道:“如此,三日后我们再来。” 江修远叫来三个儿子,让他们去高府、于府索要方氏的财物。 “若是他们不给,便去锦衣卫找你们妹夫,或去顺天府寻朱大人。” 江枫一听,自家都要喝西北风了,江瑶和于公明竟然还霸占着方氏的财物,吃香喝辣,真是岂有此理! 他当即带上两个弟弟,雄赳赳气昂昂,直奔高府而去。 吃瓜群众连看了几日江府的好戏,意犹未尽,如今见还有热闹可瞧,一窝蜂地又跟着去了高府。 高倚松正因亲家之事,深恐受到牵连,没想到别人看热闹,竟看到自家门前来了! 他脸色铁青:“叫少夫人出来!” 冷哼一声,拂袖便走,留下姜氏应付江枫三人。 江瑶正因于氏之死,整日关了院门,在房内哭泣。 她怕姜氏责怪,不敢公然祭拜,只能偷偷在自己院子里烧些纸钱。 连相公高文宣也隐隐有几分责怪之意,埋怨于氏手段太毒辣,害得他明明有靖安侯这样的小姨子、锦衣卫指挥使这样的连襟,也不敢与他们亲近。 听说江枫三人找上门来,江瑶和高文宣连忙来到前院。 “不知三位兄长有何要事?” 江瑶忐忑不安地问道。 “阿瑶,父亲让你清点嫁妆,那些原是方氏的东西,你收拾出来没有?” 江枫不客气地道。 江瑶骤然色变,哭道:“哥哥说什么胡话?我嫁妆里哪会有方氏的东西?” 江枫冷笑道:“你道我不知?不光有方氏的,连阿璃的嫁妆,也尽归你了吧?” 姜氏和高文宣大惊失色,居然连靖安侯的嫁妆都侵占了? 若是靖安侯亲自上门,讨要嫁妆,那场面不要太好看! “江氏!江大公子说的,可是真的?” 姜氏面色铁青。 “母亲,我……我哪里知道?嫁妆都是家里给备下的……” 江瑶颤声道。 看她那吞吞吐吐的样子,姜氏差点蹶倒,这事十成是真的! “快,将你嫁妆单子拿出来!” 江瑶不得不回房去取了嫁妆单子。 江枫一把抢过,与顺天府誊抄给他的方氏嫁妆,以及方氏为江璃备下的嫁妆单子,一一比对,几乎全是方氏和江璃的东西! 第162章 开拓 江枫脸一黑,也是,他爹出身寒门,哪有什么家底? 江瑶出嫁时,十里红妆,可不全是从方氏那里扒拉来的? 高文宣脸色也是黑如锅底,妻子的嫁妆,竟然是从小姨子那里抢来的? 这事传扬开来,让他颜面何存? 姜氏更是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还不快快还给靖安侯!” 江瑶羞愤不已,“哇”地一声,大哭着冲回自己房内。 高文宣无奈,只得涨红着脸,陪同江家三兄弟,前去库房取江瑶的嫁妆。 又将江瑶那些贵重的首饰头面,一一归还江家。 江氏三兄弟,接着又去了于府,照此办理。 最后经龙门商行的账房先生们核算,竟然又追回了价值五万两的财物! 江璃颇为意外,她笑吟吟地对刘管事道:“没想到三位哥哥办事如此利索。” “刘叔,麻烦您转告他们,如今江府还欠我五万两银子,父债子还,若哥哥们愿意进龙门商行,以工抵债,您便给他们安排一下。” 江氏三兄弟听说能进龙门商行,犹豫了一下,都答应了。 他们读书不及江修远,江枫、江松只考取了秀才功名,江槐至今还是个童生,靠科举出仕,希望渺茫。 大楚出仕,无非这几种途径:科举取士、祖辈恩萌、举荐征辟、建功立业。 龙门商行背靠天子,混得好了,没准也能像沈暮春、墨七郎那样,弄个官儿当当呢。 赵氏等三位夫人,听说自家相公竟然抱上了小妹江璃的大腿,不由大喜,这正是和小妹拉近关系的好机会啊! 未来的靖安侯世子,可不就有着落了? 江修远听闻此事,见江璃愿意给兄长们机会,心中百感交集。 他长叹一声:“如此也好,龙门商行说白了,就是当今圣上的私库,你等日后绝不可肆意妄为,给你们妹妹招祸!” “是,谨遵父亲大人教诲!” 江氏三兄弟入职时,江璃又亲自去敲打他们。 “实不相瞒,龙门商行,圣上也是有股份的,三位哥哥可千万不要动什么歪心思啊。如有二心,当如此物!” 江璃笑吟吟地道,微一用力,手中的茶盅竟然瞬间粉碎! 她松开手掌,粉尘簌簌而下。 江家三兄弟均面无人色。 小妹进宫前,他们也是见过的,万万没想到,那个娇美腼腆的小姑娘,竟然是个隐藏的武林高手! 难怪她能短短一年,摇身一变,成为当今圣上的左臂右膀,炙手可热的靖安侯! 解决完江府之事后,江璃便开始大刀阔斧地扩张她的事业版图。 她从方仪在京郊的庄子中,挑出三个,一个拨给龙门医局种植草药,一个拨给龙门天工搞试验,等墨家人员到位后,便请旨成立龙门军工;另外一个用来建设龙门书院。 反正她也不缺钱,便把从江府收回的巨额钱财,统统投到龙门医局、龙门天工等有关民生的项目里,也算是为方仪积德了。 江璃现在已搬到东厂隔壁那个宅院,并把前院设为她的办公场所。 莲姑姑要留守大本营,监督侯府改造工程,江璃只带了珍儿和珠儿过来。 廖无庸便从督公府里,挑了四个“预备役”的暗卫,两男两女,作为靖安侯的侍卫。 此时,江璃正在看龙门天工的账本。 龙门商行各个店铺都盈利,唯有龙门天工,月月都是赤字。 虽然知道龙门天工以研究为主,前期肯定是烧钱的,但一旦有产品面世,那也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啊! 江璃想了想,便让小鹰去把墨七郎叫来。 “墨七哥,你手上明明有好东西,干嘛不放出来赚钱?” 墨七郎一脸懵:“什么东西?” 江璃笑道:“你忘了?咱们上次在宫宴中用到的那些东西啊。” “千里眼、传音器,还有那些小暗器,哪个放出来,都能卖个好价钱啊!” “千里眼和传音器,配备给军队,不正好物尽其用?” 墨七郎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江璃道:“军队的订单,我给你谈。你回去做几张介绍产品的传单,我让龙门商行各分店给你宣传一下。” “墨七哥,你有得忙了。赶紧传信给你的师兄弟们,都出山来帮你吧。” “好嘞,我这就去办!” 墨七郎兴冲冲回去了。 这时,沈暮春和徐档头一起进来了。 龙门医局突然增加了一大笔预算,沈暮春喜出望外,兴冲冲地来寻江璃。 他问道:“十六妹子,你突然给了一大笔钱,是想干啥?” 江璃笑道:“再给你一个庄子,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沈暮春大喜:“种什么都可以吗?” 江璃道:“咱们也不能老采购药材啊,京中及周边的药铺,都快给咱们买空了!那个庄子是给你种草药的。” 她又提醒一句,“有毒草的话,记得看好了,千万别让人误食。” “行!” 沈暮春问了庄子的地址,迫不及待地去踩点了。 “侯爷真是事务繁忙啊。”徐档头拱手笑道。 现在应该称呼他为徐千户了,谢长安回锦衣卫后,徐档头被提拔为新的掌刑千户,一举成为东厂二把手。 “徐大人,还未恭贺您荣升之喜呢。”江璃笑嘻嘻地道。 “全凭督公大人和谢大人提携。” 徐千户笑道。 他今日也是有事相求。 自从江璃跟随谢长安离开东厂,暗卫们少了老鼠“探子”和“厂蜂”,效率一下大打折扣。 徐千户说明来意,他想聘请靖安侯为东厂的“特别顾问”,让老鼠“探子”和“厂蜂”继续为东厂效力。 “不敢劳动侯爷亲自出任务,您若能帮兄弟们指挥一下耗子兄弟和厂蜂,下官不胜感激!” 主要是,离了江璃,谁也指挥不动那些耗子和蜜蜂啊! 江璃有点头大,老鼠“探子”反馈回来的消息,也是需要她来汇总的。 她现在可是分身乏术! 她便道:“厂蜂可以,耗子不行,你们无法与它们沟通,它们反馈回来的信息,你们也弄不懂啊!” 厂蜂倒是没问题,她只需要沟通百花一只蜂,便可以号令蜂群。 徐千户感激不尽:“下官替兄弟们多谢侯爷!” 能留住厂蜂便不错了,他也知道,靖安侯日后定会深受圣上倚重,哪有精力耗在东厂上? 第163章 军需 徐千户走后,江璃开始给南宫清和写折子。 她将龙门商行最近要做的大动作一一告知南宫清和,并详细介绍了龙门天工出品的“千里眼”和“传音器”,建议为军队配备这两种物件。 又催促南宫清和尽快确定龙门书院山长的人选,她要赶紧把龙门书院的事务甩出去。 最后,她抱怨自己太忙了,龙门商行事务繁忙,什么都要她操心,如今东厂又找上门请求协助,想必日后锦衣卫也是要她帮忙的。 她大伤刚愈,需要休养,再日日早起上朝,是不是想累死她? 她请求只在初一、十五的大朝会上朝,如圣上不同意,她就只好溜之大吉了! 南宫清和接到她的折子,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阿璃怎的如此可人? 元宝见南宫清和拿着靖安侯的折子,看了又看,笑不可抑,也凑趣道:“圣上,侯爷说了何事,竟让圣上龙颜大悦?” 南宫清和笑道:“好事。宣镇国公和兵部尚书来见朕。” 待镇国公及兵部尚书来到御书房,南宫清和取出江璃随折子一起呈上的“千里眼”,以及一个小号的“传音器”。 原兵部尚书朱大庸受“张豫案”牵连落马后,换上的兵部尚书乃镇国公一脉的人,原山西行都指挥使马腾云。 镇国公二人自是认得“千里眼”,但都没见过那个“传音器”,不禁好奇:“圣上,这是何物?” 南宫清和把传音器递给元宝:“你将此物放在嘴边,说句话试试。” 元宝纳闷地接过,把嘴巴凑近传音器,朗声叫道:“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亢洪亮的声音在御书房内回荡,把镇国公和马腾云都吓了一跳。 镇国公笑道:“此物可是宫宴那日,靖安侯给威武将军所使之物?” 他也一直纳闷,一只公鸡怎能发出响彻皇宫的啼叫声? 崔珏告诉他,江璃让那公鸡对着一个“传音器”打鸣,方能发出如此高亢响亮的声音。 如今见了实物,镇国公好奇地拿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也不明白此物如何能将声音放大。 南宫清和道:“这‘千里眼’也是龙门天工改良过的,远处的事物能看得十分清晰。” “靖安侯建议,为军队配备龙门天工出品的‘千里眼’和‘传音器’,两位卿家觉得如何?” 马腾云眼前一亮:“大妙!有这‘传音器’,在战场上,统帅的命令便能迅速传达三军了。” 镇国公抚须大笑:“前线骂战,也能将敌方骂得毫无招架之力,哈哈哈哈……” 南宫清和想到那个场景,我方将士手持传音器,高亢洪亮的骂战声响彻战场,将敌方士兵震撼当场的样子,也不禁莞尔。 马腾云又把玩着那个“千里眼”,啧啧称赞:“果然比市面上售卖的千里眼清晰多了,外观还如此精巧,便于携带。” 镇国公问道:“可是出自墨郎中之手?” 南宫清道点点头:“对。” 镇国公赞道:“果然不愧是墨家后人!靖安侯亦是慧眼识人,谋略过人!” 南宫清和深以为然。 他在江璃的折子上批下“准奏”的字样,将折子交给镇国公:“军中采购之事,便由外祖父、马尚书与龙门天工洽谈吧。” “臣等遵旨!” 龙门书院山长的人选,南宫清和想到一个人。 便是曾为他抱不平,联络同榜进士们联名上书,反对废太子、立齐王,被老皇帝革职查办的冯五湖。 被龙门天工偷偷送出京城后,在南宫清和登基之后,又将他召了回来,官复原职。 他让元宝将冯五湖叫来。 冯五湖忐忑不安地来到御书房。 “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宫清和微微一笑:“免礼,平身。” 他将江璃以前写的,关于龙门书院的条陈递给冯五湖。 “冯卿先看看这个。” 冯五湖恭敬接过,细细一看,越看眼神越亮。 “圣上可是要筹办这样一座书院?” “正是,冯卿有何想法?” 冯五湖激动地道:“大善!可是效仿墨子当年的墨家私学?” 墨子当年创办的墨家私学,史称“弟子弥丰,充满天下”,人才辈出。 南宫清和点头道:“也不必完全仿照,以墨家私学为框架,适当调整,以备大楚所需。” “不知冯卿可愿出任龙门书院山长,育英才以兴大楚?” 冯五湖大喜,他自然清楚这个书院的含金量。 这个书院培养出来的务实型人才,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这位少年天子治理天下的班底! 而他作为首任山长,也将名留青史!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冯五湖恭恭敬敬地跪伏于地,朗声道,“臣领旨!” 南宫清和笑道:“墨郎中乃墨家下任钜子,你且去与他商讨一二。” “龙门书院也是出自靖安侯的筹划,冯卿若有不明之事,便去问靖安侯。” “另外,靖安侯与皇后正在筹办一所女子书院,届时亦需冯卿协助。” 他此时也觉江璃实是事务繁忙,更佩服她精力十足,短短时日,便创下这偌大的事业。 龙门商行的摊子越铺越大,各个分行已逐渐开往大楚各地,每月盈利更是天文数字。 作为龙门的大股东,他大概是大楚朝最不缺钱的皇帝了。 冯五湖闻言惊呆了,龙门天工的墨七郎是下一任的墨家钜子? 圣上竟然能得到墨家的效力! 龙门书院也是出自靖安侯的构思? 也对,龙门商业不正是靖安侯创办的? 只是如今的龙门商业已经不以经商为主了,俨然便是当今圣上人才与技术的储备库! 他不得不佩服,靖安侯这步棋下得实在是妙。 龙门商行独立于朝廷之外,不会受到朝中各种势力的掣肘,想如何发展,便如何发展。 当今圣上虽年纪轻轻,羽翼未丰,可他手握龙门商行,可说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技术有技术,根本就不用看那些老臣的脸色。 难怪靖安侯虽身为女子,也能成为圣上的首席谋士。 第164章 逛街 冯五湖对这位靖安侯既佩服,又感激。 得知她是圣上的谋士后,冯五湖便明白过来,靖安侯正是他全家的救命恩人! 是她坚持更改计划,让吕有良提前现身,他和他的家人才得以逃出生天,他才得以继续科考。 他有今日,全拜靖安侯所赐啊! 冯五湖正发愁不知怎么向靖安侯表达他的感激之情,毕竟人家是个女子,他也不好贸然上门求见。 如今总算有机会报答她了! 冯五湖暗暗发誓,一定要办好龙门书院,以报答靖安侯的救命之恩,圣上的知遇之恩! 他兴冲冲地去求见靖安侯了。 南宫清和遂拟旨,翰林院编修冯五湖调任国子监司业,兼任龙门书院山长。 冯五湖来到东厂隔壁那座宅院,此时大门外已挂上“龙门”的牌匾,这两个字写得龙飞凤舞,铁画银钩,正是出自江璃笔下。 江璃听说龙门书院山长求见,大喜:“快快请进!” 她开心极了,总算能将龙门书院这个巨大的摊子甩出去了! 谢长安斜睨她道:“是谁日日抱怨事务繁忙,又是谁医局、书局、书院,开了一个又一个?” 谁叫她想一出是一出,龙门这块大饼才会越摊越大。 锦衣卫的衙门离此不远,谢长安每日都会来陪她用膳,夜间也是宿在此处。 莲姑姑已经不想管了,眼不见为净。 江璃一边感叹自己就是个劳碌命,一边叫珍儿和珠儿把午膳撤走,奉茶待客。 冯五湖进得正堂,只见一个美貌绝伦的少女,正和锦衣卫指挥使谢长安并肩坐在上首。 他不禁面红耳赤,早就听说靖安侯美若天仙,没想到竟是如此绝色! 谢长安不悦的目光瞥过来,冯五湖这才回过神来,他不敢再看,连忙扑通跪下。 “下官冯五湖,侯爷救我全家之恩,下官没齿难忘!” 江璃有点意外:“冯五湖?圣上竟是派你来当山长?不错不错!” 她笑道,“快快请起!日后我们便是同僚,当不得冯山长如此大礼。” 冯五湖定了定神,站起来又向谢长安施礼:“见过谢大人。” 谢长安略一拱手:“冯大人有礼了。” 冯五湖不敢直视江璃,低头拱手道:“下官蒙圣上垂青,委以重任,实在惶恐之至,是以特来请教侯爷,不知侯爷对这龙门书院可有章程?” 江璃见他腼腆,不禁暗暗好笑,也不欲难为他,便从案头取出一本册子。 “这是我对书院的初步构想,供冯山长参考。细节部分,还需冯山长与墨郎中商讨之后,列出详细章程。” 冯五湖大喜,恭恭敬敬地接过册子。 只见上面字迹笔走龙蛇,力透纸背,不由赞叹道:“好字!正所谓字如其人,侯爷胸中有丘壑,巾帼不让须眉,下官实在汗颜。” 江璃笑道:“怎么人人都夸我字写得好?看来日后我若被贬谪了,也可卖字为生了。” 谢长安冷哼一声:“侯爷怎么不盼自己好?莫忘了,下官还等着你养呢。” 江璃吃吃笑道:“难道你要学我爹?” 她爹现在可是着名的“软饭男”,还因“软饭硬吃”被罚在家闭门思过。 谢长安又哼了一声:“在那些说书人口中,我不就是侯爷养的小白脸么?” 冯五湖见这二人打情骂俏,不禁满面通红,连忙匆匆告辞。 江璃娇笑道:“长安哥哥,你又吃什么干醋?若是把我们冯山长吓跑了,我唯你是问!” 被他冷嗖嗖的目光在一旁盯着,害得冯五湖都不敢看她。 谢长安长叹一口气,他家小狸奴如此出色,日后定会扶摇直上,翱翔万里。 到时盯着她的目光不知有多少,他也要早点学会习惯。 他微微一笑:“小狸奴每月给岳父大人一百两零花,打算给为夫多少?” 江璃脸色微红:“我的不就是你的?你想怎么花便怎么花呗。” 横竖她也不怎么花钱,吃的用的穿的,全是自家店铺送过来的。 首饰头面江璃自己也是数不清的,宫里赏赐的,谢长安送的,廖无庸送的,方仪留给她的…… 虽然莲姑姑说每年都要打新首饰,她觉得就目前这一大堆,她一辈子都戴不完。 要养谢长安,还是卓卓有余的。 谢长安也是个不知道如何花钱的主,两人一合计,干脆今日翘班,逛街花钱去! 两人带着几个侍卫,大摇大摆地骑马来到内城棋盘街。 这里有全京城最大的商业中心,云集着各种高端店铺,专门服务达官贵人。 雕梁画栋,檐角飞翘,各色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从珍稀珠宝到名贵绸缎,从精巧瓷器到进口香料,应有尽有。 更有典雅富丽的茶楼酒馆,香气四溢,雅间内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街道上,人潮涌动,贵人们身穿锦衣华服,或乘坐华丽的马车或轿子,或轻摇折扇,三五成群,谈笑风生,缓缓穿梭其间。 江璃跳下马,拍了拍小红,说一会儿给它买糖,小红高高兴兴地跟着侍卫走了。 谢长安也把缰绳扔给一个侍卫,和江璃一道并肩而行。 着名的胭脂铺“红袖招”、“含芳馆”,成衣铺子“锦绣坊”都在这条街上。 经过含芳馆,江璃好奇地走进去。 她从未进过胭脂铺,见到那些精致的小瓶子小罐子,便摘下帷帽,仔细地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 含芳馆的掌柜,被这个穿着华贵、容颜绝美的少女晃花了眼,这是哪家的贵女?竟然没有丫环婆子跟着? 及至见了陪着她的谢长安,这才恍然大悟。 掌柜不认识江璃,但昔日着名的东厂煞星、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谢长安,这些专做达官贵人生意的店铺掌柜,自然是认得的。 那么他陪着的,自然便是他的未婚妻,那位更着名的福慧郡主兼靖安侯了! 含芳馆掌柜只觉蓬荜生辉,他满脸堆笑,连忙上前恭敬行礼:“给侯爷请安,给谢大人请安! 江璃笑道:“免礼。这些瓶瓶罐罐,都是些什么东西?掌柜可为我介绍一二?” 店里的客人听说是那位女侯爷来了,都呼啦一下围了过来。 第165章 弹劾 围观的人先是被靖安侯的美貌迷得目眩神摇,接着又被谢长安散发的杀气吓得作鸟兽散,只敢在不远处暗暗注目。 掌柜满头冷汗地将二人请进雅间奉茶,让伙计将店里最好的胭脂水粉取来,殷勤地一一介绍。 什么螺子黛、玫瑰膏子、百花露、玉女桃花粉…… 胭脂更是种类繁多,颜色不一,有珊瑚珠、莲华红、牡丹媚、云雾紫等等等等。 听得江璃云里雾里,更搞不清楚啥是啥了。 谢长安手一挥:“那便每样都要,回家问莲姑姑去。” 喜得掌柜心花怒放,连忙吩咐伙计一一打包,送到靖安侯府去。 两人出了含芳馆,又溜达着去了锦绣坊。 此时各店铺掌柜都得了消息,统统跑出来,恭恭敬敬地在大门外候着,殷勤招呼。 导致这两人买了又买,什么锦绣坊今年最新款的夏装、红袖招限量出售的香露、宝银轩最新的翡翠镶金头面、珍馐馆当季的果脯饴糖…… 靖安侯成了最受棋盘街各商铺欢迎的财神爷。 最后,江璃坐在茶楼临街雅间,吃着精致可口的小糕点,看着街上华灯初上,一片热闹繁华,不禁感叹,难怪世家中多有纨绔子弟,这种日子确实是爽! 正所谓乐极生悲,靖安侯还没开始上朝,便被言官弹劾了。 龙门商行的妙处,连初出茅庐的冯五湖都能看出来,梁首辅这些老臣岂会看不出? 本以为天子年少,缺乏经验,怎么也得依仗他们这些老臣,正是巩固势力、铲除异己的好时机。 没想到他背后这个龙门商行,不声不响,却为天子网罗了不少势力! 明面上有镇国公为首的武将、清河崔氏为首的世家、谢长安为首的东厂和锦衣卫。 如今崔珏已进了户部,他不光管着圣上的小金库——李氏商号和龙门商行,日后也会将国库牢牢握在掌中。 谢长安如今已是锦衣卫指挥使,他又是廖督公的义子,等于东厂和锦衣卫两大特务机构,都尽在他掌控之中。 暗地里的势力更有鬼医谷和墨家。 鬼医谷在江湖上地位超然,得到鬼医谷的支持,便等于可以号令江湖。 毕竟那些刀口喋血的绿林好汉,谁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求鬼医谷救命这一天。 更让朝中大臣想不到的是,墨家这支神秘的势力,也入了龙门商行的麾下,效忠于天子。 下一任的墨家钜子,还进了工部任职! 梁首辅看过江璃呈给圣上的折子,现有的龙门天工,以及她正在筹划中的龙门军工、龙门书院,每一个都是了不得的存在! 这几个,是足以颠覆工部、兵部、国子监的存在啊! 尤其是正在建设中的龙门书院,培养出来的实干型人才,不出意料,会成为当今圣上日后治理天下的基层官员。 还有龙门雅集、龙门书局,更是牢牢抓住了大楚读书人的心。 现在的书院才子、文人墨客,提起刚即位的少年天子,谁不称赞一声“圣上贤明”? 而将这一切势力牢牢联结在一起的纽带,便是身为女子的靖安侯! 梁首辅及其心腹越是琢磨,越是心惊。 梁首辅暗恨自己大意了,一直以为龙门商行和李氏商号差不多,都是圣上的小金库,他也乐见其成。 圣上小金库充盈,便不会打国库的主意。 没想到龙门商行在靖安侯的手下,竟会发展成如此一个庞然大物! 若是继续放任龙门商行这么下去,它必然能成长为可以与整个朝堂对抗的势力。 他们这些老臣,便再无掣肘圣上的可能! 这日,梁首辅私下约了常阁老,商议此事。 沈阁老就不用找了,他的族亲光禄寺少卿沈暮春,正是龙门医局的掌事人,更是当今天子的昔日挚友! 常阁老道:“咱们可否设法,将咱们的人送进龙门商行,伺机夺取掌事之位?” 然后再从内部蚕食,分而化之。 梁首辅叹道:“你看看那些掌事人,哪一个,是我们的人能替代的?” 龙门医局的掌事是鬼医谷首席大弟子,龙门雅集、龙门书局是清河崔氏子,龙门天工是墨家钜子,个个都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甚至连龙门书院的新任山长冯五湖,他们都无法拉拢。 这人是科举出身,春闱主考官是常阁老,算得上是他恩师。 可梁首辅仔细一查,这人竟然是妖书案中,差点成了替罪羊的冯四海的胞弟! 也就是说,靖安侯是冯五湖全家的救命恩人! 这还怎么策反? 听说靖安侯还和皇后、德妃一起,筹建一个女子书院,他也是服气极了,连圣上的后宫都被她笼络了! 梁首辅实是头痛,靖安侯不过是一个年方二八的少女,行事怎能如此滴水不漏? 更让他头痛的是,龙门商行名义上属于靖安侯私有,游离于朝廷之外,只要它守法经营,依法纳税,他们就动不了它! 梁首辅深深皱眉,缓缓道:“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便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常阁老一惊,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梁首辅摇头:“齐王谋逆那天,你没看到吗?靖安侯身手利落,形如鬼魅,她本就是东厂暗卫,哪个杀手有本事干掉她?” 要在政坛上干掉对手,自然要用政治手段。 次日,言官弹劾靖安侯的折子,堆满了南宫清和的龙案。 有弹劾她大不孝,将自己父亲、祖母、嫡母告上公堂,更无情无义地将年迈的祖母和亲生父亲赶出家门! 有弹劾她奢靡无度,耗费巨资为自己建造园子,一两黄金一尾的龙门河豚,她当作家常便饭,甚至逛一次街,便一口气花了几千两! 更有胆大包天的言官,弹劾她淫乱宫闱,被打入冷宫后,竟和当时的东厂掌刑千户谢长安勾搭成奸,更蛊惑了还是三皇子的圣上,堪称祸国妖妃! 这个指控就严重了,等于明说先帝头顶发绿,又暗示当今圣上与庶母不轨! 南宫清和看到这些折子,气得额上青筋跳个不停,恨不得立刻斩了这些信口雌黄的言官! 他走进御书房的密室中,痴痴地看了半晌他与江璃的画,这才勉强把心头火气压下。 南宫清和吩咐元宝:“把这些折子送去给靖安侯。” 第166章 思过 江璃看到这些弹劾她的折子,大感新奇。 她还是首次被人骂得如此引经据典,文采斐然,不由佩服不已。 她并不想在朝中的朋党之争中耗费精力,这些弹劾来得正好! 江璃立马提笔写了一道请罪的折子,承认自己不孝,生活奢靡,看到诸位大人的谆谆教诲,深感惭愧,请求圣上罚她闭门思过,好好忏悔自己的错误。 第三条罪名当然是不认的,她要问问那位御史大人,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和谢长安勾搭成奸,哪只眼睛看到自己蛊惑当今圣上? 无凭无据,信口雌黄地污蔑一位超品侯爵,该当何罪? 更何况,她与谢长安乃先帝赐婚,这位御史大人言下之意是,先帝自己给自己戴了顶绿帽! 如此大逆不道,往先帝头上泼脏水,又该当何罪? 江璃接着写了一道密折,告诉南宫清和,她目前风头太盛,正好趁此机会暂避锋芒,以免卷入朋党之争。 反正她要做的事,本就是直接对圣上负责,由龙门商行自负盈亏,无须经过廷议。 她上不上朝,有没有掌权,都不影响她现下要推进的项目。 南宫清和正召了崔珏商议此事,接到靖安侯递上的请罪折,不禁愕然。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请罪折和那道密折,叹了一口气:“还是靖安侯看得明白。” 心中却是啼笑皆非,阿璃就是想偷懒,不想早起上朝,言官正好帮她找了这么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崔珏看了江璃的折子,也不由慨叹:“靖安侯真乃奇女子也,珏自愧不如。” 他当然能看出,这是梁首辅为首的朝中老臣,对他们这些新晋势力的围剿,意图将他们扼杀在摇篮中。 靖安侯这一招,让他们一拳打在棉花上! 不知他们看到靖安侯的“请罪折”,会是何种表情? 崔珏不禁期待起来。 谢长安得知此事,自然也是恼火不已。 自己才离开东厂多久,这伙官员便忘了被东厂暗卫支配的恐惧? 锦衣卫要给他们罗织罪名,比之东厂,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何况当初十二时辰监视他们一举一动的东厂“探子”,根本就不是人! “小狸奴,你的耗子们,可以重操旧业了。” 江璃随他离开东厂后,便让肥耗子将潜伏在各官员府中的耗子密探们撤回来。 她将宫中的小伙伴们捋了一遍,跟她出宫的有花花、大狸子和肥耗子,以及它们各自的小分队。 花花说,它已经吃腻了御膳房的东西,要尝尝民间美食。 江璃便把花花小分队送到龙门船宴和龙门酒楼,让它们尽情享受美食,顺便客串“监控”,防止有人碰瓷占便宜。 大狸子和它的小分队,则跟着江璃来到东厂隔壁的龙门总部,负责警卫工作,也方便大狸子和宫里的小狸子传递密信。 至于肥耗子和它的小弟们,由于数量太多,江璃便把它们放到龙门天工的庄子里,顺便帮墨七郎挖地道。 江璃见谢长安面露冷笑,知道他气得不轻,便笑道:“长安哥哥,我都不生气,你生什么气呀,看他们上窜下跳,不是也挺有意思?” 谢长安斜睨她一眼:“他们如此骂你,你都不生气?为何我说你两句,你便不依不饶?” 江璃狡黠地笑:“就是想看我们威风八面的谢大人,做低伏小的模样……” 话未说完,便被谢长安堵住嘴儿,吻得七荤八素。 他的吻越来越狂乱,江璃羞得不行,只好求饶:“再也不敢了!” 谢长安眼神幽深:“日后,再好好和你算一算账。” 江璃大羞,推他出门:“还不赶紧走,你上衙要迟到了!” 谢长安眉眼含笑,温柔地帮她理了理衣服,又在她唇边落下一吻:“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他走后,江璃捂住发烫的脸,平复了一下呼吸,这才在心里通过契约沟通肥耗子:“鼠鼠,回来一趟,开工了!” 肥耗子带着一队小弟,坐着龙门天工的马车,雄赳赳气昂昂地回来了。 江璃根据谢长安给她的名单,让肥耗子将它的小弟们,一一分派到那些官员的府中。 朝堂上。 南宫清和将江璃的“请罪”折子交予梁首辅,神色淡淡:“靖安侯已自请闭门思过,众卿家还有什么要说的?” 梁首辅、常阁老等一干臣子都愣住了,他们万万没想到,靖安侯竟会如此应对。 他们重拳出击,却犹如打在一团棉花上,这种无力感实在让人沮丧! 崔珏看到这些老狐狸们愕然的表情,不由低头偷笑。 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靖安侯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往往能出其不意,一招制胜。 梁首辅心思急转,发现他们根本就奈何不了这位靖安侯! 在家闭门思过,也不影响她运筹帷幄,继续推进龙门的各项事务。 所需经费,也是由龙门商行自负,不用经过国库。 所以,她上不上朝,有什么分别? 梁首辅暗暗冲王御史使了个眼色。 王御史只得硬着头皮出列:“臣要弹劾靖安侯……淫乱宫闱……” “大胆!” 南宫清和怒道,“你什么意思?靖安侯与谢卿乃先帝亲自赐婚,岂容你无凭无据,信口雌黄?” 镇国公出列道:“臣要弹劾王御史,对先帝大不敬!” “先帝金口玉言,颁下口谕,东厂暗卫寅十六救驾有功,特封为福慧郡主,赐婚锦衣卫指挥使谢长安。” “当时我与廖督公、梁首辅、常阁老、沈阁老均在场。首辅大人,可有此事?” 梁首辅不得不点头:“确有此事。” 这时,廖无庸也出列道:“老夫不才,忝任东厂提督,为圣上护卫前朝后宫。王御史弹劾靖安侯淫乱宫闱,是不是也要弹劾老夫玩忽职守、弹劾谢指挥使监守自盗?” “不知王御史身在宫外,如何得知靖安侯淫乱宫闱?” 王御史面无人色,瑟瑟发抖:“一介冷宫嫔妃,竟成了东厂暗卫,这……这是不守妇道!” 南宫清和冷冷道:“太后曾亲口嘉奖靖安侯,被贬至冷宫,仍一片忠心,为先帝为朝廷立下大功。” “王御史,莫非太后也包庇纵容靖安侯淫乱宫闱?” 王御史脸色惨白,瘫倒在地。 第167章 招生 梁首辅暗暗咬牙,这件事的关键便在于,先帝是否知情? 若先帝不知情,江璃和谢长安便是欺君之罪! 问题是老皇帝已宾天,死无对证,赐婚圣旨又是他亲自下的,这笔糊涂账便再也说不清了。 目前唯二能够指证他们的关键人物,张太后、廖无庸,又分明站在靖安侯这边。 这一仗,他们竟是输了个彻底! 最后,王御史因为构陷靖安侯,对先帝大不敬,被撤职查办,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这件事并没有因此落下帷幕。 不久,梁首辅、常阁老一脉的官员们便被锦衣卫查了个底朝天。 不是这个贪污受贿,就是那个监守自盗,或是谁谁买官鬻爵,更有什么纵容族人鱼肉百姓、收受好处私放犯人…… 甚至连某官员二十年前冒名顶替他人,抢夺他人功名的事,都曝了出来。 南宫清和早就得了谢长安的密报,当下便下狠手,把这些官员统统撤职查办,并一一追究其罪行。 又趁机将空出来的位置换上了年轻的官员,整个朝堂的风气为之一新。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后,必定会将朝臣换上自己的心腹。 本来这应该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没想到梁首辅等一干老臣沉不住气,率先发难,正好给了新帝借口。 锦衣卫一通操作猛如虎,梁首辅、常阁老一派的官员,差点儿被清剿一空。 他们暗暗咬牙,明知这是谢长安与靖安侯明晃晃的报复,却又毫无办法。 落马的官员每一个都证据确凿,锦衣卫连二十年前的人证物证都翻了出来,甚至连某官员与小妾的枕边私语,也成了呈堂证供。 梁首辅百思不得其解,这些证据,谢长安到底是怎么弄到的? 这自然是肥耗子的功劳了。 江璃大大嘉奖了它一番,并答应给它挑一个小庄子,作为“鼠大仙”的封地。 肥耗子心花怒放,它可是大楚第一只有封地的耗子! 梁首辅下了大力气,暗暗调查靖安侯在东厂当暗卫的事情。 他终于得知,东厂竟然有“厂蜂”和“耗子密探”! 靖安侯是海外某神秘宗门的弟子,有驯兽之能,那些厂蜂、耗子密探,还有那只破了齐王蛊术的大公鸡“威武将军”,全是她训练出来的! 梁首辅现在知道先帝和张太后,包括镇国公、廖无庸,为什么都要力保她了。 有这等神秘莫测的手段,只要她不谋反,就算捅破了天,皇家也会对她睁只眼闭只眼。 别人再聪明,也是“智多近妖”,靖安侯简直就是个妖怪! 梁首辅很绝望,我等凡人,如何能与妖怪抗衡? 他不得不服了。 没有那些老臣出幺蛾子,拖后腿,龙门的各个项目推进得很快。 龙门军工、龙门书院陆续挂牌成立。 其间墨家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墨七郎的爹,现任的墨家钜子,因病体不支,提前退位。 墨七郎回了一趟墨家族地,正式接任墨家钜子。 他处理完族地的事情后,便带着一队墨家后人,迅速投入到龙门军工的建设中。 不久,由靖安侯、皇后、德妃牵头的女子书院也开张大吉。 张婉婉坚持女子书院也要冠以“龙门”之名,这个书院最后命名为“龙门女子书院”。 让江璃意外的是,出任女子书院山长的,是当代书圣——白莲居士! 更让她大吃一惊的是,白莲居士竟然是个女子! 她闺名崔菡,也是清河崔氏女。 “白莲居士是我堂姑姑,长年寡居在族地,不见外人。” 崔瑾笑道,“姑姑很感激你,没有这个机会,世人也不会知道,白莲居士居然是女儿身!” 江璃感叹道:“白莲居士出任女子书院山长,确实最合适不过,说明咱们大楚女子亦是人才辈出!” 崔菡见了江璃,也是喜欢得紧。 她拉着江璃的手,笑吟吟道:“早闻靖安侯大名,今日得见,实是名不虚传!” “靖安侯字如其人,洒脱不凡,日后你我可要多多交流一下啊。” 江璃不好意思地:“我哪敢与您相提并论?这就好比,鲁班门前弄大斧,真真羞煞人了。” 崔菡笑道:“侯爷过谦了,侯爷的字,确如瑾儿所说,极有大家风范。” 江璃两眼亮晶晶:“崔山长,我可否求一幅字?” 崔菡欣然应允,当即挥毫写下:“有匪君子,如圭如璧”。 这句出自诗经《淇奥》,形容君子仪容之美,品德之美。 配上崔菡那一笔带着仙气,飘逸脱俗得不似人间的字,可想而知,这幅墨宝何止价值千金! 她笑道:“靖安侯在我心中,正如这位君子,如圭如璧。” 江璃大喜:“白莲居士一字千金,我要将此字挂在正堂之上,让别人都羡慕嫉妒我!” 崔瑾二人皆掩口而笑。 崔菡见她仍带着几分孩子气,那张粉嘟嘟的脸儿,娇美无瑕,忍不住伸手拧了一把:“真是个可人儿!若我是个男儿,也会拜倒在你石榴裙下,谢大人好福气!” 谢大人也羡慕江璃的好福气。 书圣白莲居士成名已久,因为她身为女子,又孀居多年,崔氏并不太愿意让她的字流传在外,是以世人想求一幅白莲居士的墨宝,可谓难上加难。 小狸奴竟能得她青眼,白莲居士还特意为她题字,怎不让人羡慕嫉妒恨! 江璃喜滋滋地让人把这幅字装裱好,挂在正堂中,导致上门求见她的人络绎不绝,谁都想一睹白莲居士的墨宝。 谢长安烦不胜烦,统统以靖安侯在闭门思过,不能见客为由,一律拒了。 当龙门两大书院开门招生时,报名的人在书院山门外足足排了几里地! 京城的客栈也人满为患,一房难求。 尤其是女子书院,听说是皇后娘娘牵头,白莲居士出任山长,全大楚的世家贵女、闺阁千金都疯了,这是一举进入顶级贵女阶层的好机会啊! 两大书院不得不提高了入学的门槛。 两位山长、靖安侯、墨家钜子联合出了一套卷子,合格者方有进入书院学习的资格。 这套卷子,包含了许多有关民生的问题。 书院要培养的,是心系百姓,立志造福社稷、报效大楚的人才,并非只知风花雪月,或一心想要升官发财的人。 第168章 上朝 为了防止有人作弊,批改后的卷子,一律要经靖安侯过目。 江璃用神识一扫,便能迅速挑出有问题的卷子,让两位山长及书院先生们惊叹不已。 这一出,顿时便刷下了大半的世家公子贵女。 他们平时只知吟诗作对,风花雪月,哪里会去了解什么民生? 于是,说情的、求情的、送礼的,又差点要踏破靖安侯的大门。 书院山长和先生们,早就被江璃送进龙门军工的庄子里批改卷子。 这里有禁军把守,守卫森严,想走后门的人钻不进去,便都跑来找靖安侯。 龙门总部本就在东厂隔壁,谢长安和徐千户又派了卫队重重守卫,那些想钻营的人也只能望门兴叹。 南宫清和龙心大悦,书院在广聘先生时,便已浪里淘金,筛选出不少人才。 如今书院又招收到一大批未来的人才,他可以预见,他与阿璃一起缔造的大楚盛世,将会是载入史册,令后世向往不已的辉煌篇章! 下一步要做的,便是讨伐南夷国,铲除苗蛊,踏平南疆! 江璃的官服已经赶制出来了,南宫清和又颁旨,靖安侯兴办书院有功,撤销她“闭门思过”的处罚。 她再不情愿,也只得乖乖地一大早爬起来,去上大朝会。 得知江璃要上朝,莲姑姑特意赶过来,就为了一睹小狸奴穿上朝服的样子。 这日寅时,莲姑姑一大早便将朝服熨得平平整整,吩咐珍儿珠儿点灯,准备洗漱用品,她亲自来叫江璃起床。 “姑娘,该起了。” 雕花拔步床里,一片静悄悄。 “姑娘,姑娘,再不起上朝要迟到了!” 莲姑姑叫道。 江璃还是没动静。 莲姑姑生怕谢长安也在床上,不敢直接掀帐子,见半晌没动静,只好咬咬牙,一把掀开帐子。 只见只有江璃一个,小小一团裹在锦被里,睡得正沉。 莲姑姑松了口气,掀开被子,朝小丫头的屁股就是一巴掌:“姑娘,快起来!” 江璃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往床里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莲姑姑用尽办法,也没能把她从床上拖起来。 她急得不行,只听谢长安在外面道:“姑姑,我来吧。” 莲姑姑没辙,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谢长安把江璃从被窝里挖出来,抱在怀里,接过珍儿拧好的面巾为她擦脸,动作熟练得一看就是做过无数次。 莲姑姑想到姑娘昏迷不醒那段时间,一直是谢长安贴身照顾,也没脾气了。 这两人早就同床共枕,亲密无间,她还矫情个啥? 如不是有谢长安,谁能把那个赖床的丫头弄起来? 谢长安熟练地给迷迷糊糊的江璃一件件套好朝服,戴上官帽,穿上靴子,塞进马车内。 江璃直到马车到了乾成门外,这才清醒过来。 “醒了?”谢长安笑道,“来,赶紧用点早膳。” 江璃抱怨道:“做暗卫习惯了昼伏夜出,这一大早的,谁起来得啊?” “慢慢你就习惯了。” 谢长安笑道,将莲姑姑准备好的食盒打开,盛了一碗粥递给她。 江璃胡乱塞了块点心,喝了半碗粥,遂跟着谢长安,随着上朝的人流,向承天门走去。 乾成门外一片黑暗,承天门内倒是烛火通明。 众人看到一位身材娇小的官员,在锦衣卫指挥使谢长安的陪同下,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她身穿九蟒四爪大红袍,头戴乌纱,腰悬玉带,一张精致绝伦的脸,在烛火照耀中,恍如天人。 不用说,这便是那位圣眷正隆的靖安侯了。 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年轻的官员们更是目眩神迷,面红耳赤。 梁首辅暗暗皱眉,当真是红颜祸水! 那些年轻官员只顾着看美貌的靖安侯了,还怎么上朝议事? 江璃微微一笑,主动上前施礼:“首辅大人好。” 梁首辅神色莫明,略一拱手:“见过侯爷。” 他还未与这位靖安侯正面交锋呢,首战试水,便惨败收场,自然不敢小觑她。 这时,镇国公也来了,他呵呵笑着上前:“靖安侯,你的伤好利索了么?” 江璃连忙向他施礼:“国公大人好。我已无大碍,劳国公大人牵挂了。” 镇国公也是首次见她面具下的容貌,不由赞道:“靖安侯与谢大人果然郎才女貌,般配得很!” 谢长安也上前,拱手道:“劳烦国公爷多看顾一下她。” 锦衣卫属于皇帝心腹亲卫,因而他只在御门外值守,不用进入朝堂听政。 镇国公笑道:“这是自然,谢大人便放心吧。” 卯时,鸿胪寺官员唱道:“入班——” 文武百官依次进入朝堂,分文武两班,各列一旁。 江璃是超品侯爵,与勋爵们站在一起,位置在镇国公后面,基本在皇帝眼皮底下了。 她暗暗叫苦,想趁机假寐一下也不行了。 钟鼓司开始奏乐,皇帝到达御门。 “恭迎圣驾——” 锦衣卫鸣鞭三声后,南宫清和在廖无庸和元宝的陪侍下,登上御座。 众臣跪伏于地,行一拜三叩之礼。 “圣上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南宫清和看着站在御座下面,眼观鼻,鼻观心的江璃,不由面露笑意。 阿璃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他一时看得痴了,元宝在一旁小声提醒:“圣上。” 南宫清和这才回过神来,朗声道:“众卿家,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他登基之后,颁布了一系列劝课农桑、奖励耕织的旨意,又鼓励寡妇再嫁,鳏夫再娶,禁止溺婴、弃婴,旨在发展经济,增殖人口,为日后的战争作准备。 大楚开国至今,曾历经多场大战,至今周边仍有强敌环伺。 北有蒙古、女真,东有倭寇,南有南夷。 是以大楚每位皇帝在位期间,都必须致力发展民生,加强军备,防御边关。 老皇帝在位时,也就每年秋冬之际,需要防御北边的鞑子过来抢掠,基本没发生大规模的战事。 没想到现在又多了一个劲敌——南夷国! 本来南夷乃边陲小国,并没有和大楚抗衡的能力,得到南疆蛊王相助之后,竟也对大楚生出觊觎之心。 如果没有江璃横空出世,老皇帝估计早就被宫白凤的蛊术控制,大楚也会成为南夷国的囊中之物! 南宫清和想到这里,看向江璃的目光越发温柔,幸好,他有阿璃。 第169章 绸缪 镇国公出列道:“圣上,南夷国蛊王屡次犯我大楚,残害百姓,加害先帝,其心可诛!请圣上下旨,整肃军队,厉兵秣马,讨伐南夷!” 梁首辅反驳道:“讨伐南夷,谈何容易?先不提蛊王的蛊术无人能敌,南夷国山高林密,遍地毒瘴,边军探子多次潜入无果,至今未能查到南夷国国都所在,如何出兵讨伐?” 镇国公怒道:“先帝之仇,便不报了么?” 群臣分成两派,唇枪舌剑地吵了起来。 江璃听着一片嗡嗡之声,差点儿睡着了。 南宫清和坐在高高的宝座上,看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他轻咳一声,直接点名:“靖安侯,你可有良策?” 江璃听到叫她,忙咬了一下舌尖,使自己清醒过来。 “回禀圣上,臣以为,欲讨伐南夷国,需要先解决三个问题。” 她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众臣嗡嗡议论之声顿时停下,所有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大殿中那个娇小的身影。 只听她缓缓说道:“其一,南夷国详细舆图;其二,克制毒瘴之法;其三,破解蛊术之法。” 梁首辅道:“靖安侯言之有理,但要解决这三个问题,难于登天!” 南宫清和微微敛眉:“靖安侯,依你之见呢?” 江璃道:“臣已有应对之策,但需徐徐图之。” 南宫清和大喜:“有何良策?” 江璃沉吟道:“此时不宜泄露,容臣以密疏陈奏此事。” 南宫清和听她这么说,知道她已胸有成竹,喜道:“好,准奏。” 梁首辅不悦:“靖安侯欲徐徐图之,不知可有期限?” 江璃想了想:“便以一年为期吧。” 梁首辅心道,这丫头好大的口气! 一年之内,就算不惜牺牲探子,查探出南夷国所在地,也断断不可能找到克制毒瘴、破解蛊术之法! 这么容易的话,南夷国早就被灭了! 当下冷笑一声:“如此,我等便等着靖安侯的好消息了。” 好不容易熬到散朝,江璃只想赶紧回家补眠。 她不理会那些想与她套近乎的官员,出了大殿,便一溜烟的跑了。 等谢长安恭送皇帝回宫后,出来寻她,江璃已躺在马车上,睡得不知人事。 谢长安无奈,只好先将她送回家,再去上衙。 江璃这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连午膳都没用,直到谢长安下衙,她仍在睡梦中。 谢长安掀开帐子,见她小脸粉扑扑的,睡得十分香甜,伸手捏住她的小鼻子,笑道:“小懒猫,起来用膳了。” 江璃无法呼吸,只得睁开眼睛,挣开他的手,娇娇地道:“困。” 她翻了个身,“让我再睡会儿。” 谢长安笑道:“你都睡一天了,不饿么?” 江璃这才觉得饿得发慌,她伸出双手,撒娇道:“那你抱我起来。” 谢长安微微一笑,把她从被窝里抱起来,吩咐珍儿珠儿去打水。 江璃坐在他怀里,就着他递过来的茶喝了几口,这才想起一事。 “莲姑姑呢?” 谢长安笑道:“回侯府了,大概是被你我气着了。” 江璃脸一红,捶了他几下:“还不是怪你!” 谢长安笑道:“谁让你赖床不起?便只能我抱你起来了。” 用完晚膳,二人坐在院子里喝茶纳凉。 月色如水,花香袭人,身旁又有心爱之人相伴,谢长安只觉人生都圆满了。 若是再有几个孩儿绕着院子追逐嬉闹,此生便再也无憾。 无奈他家小狸奴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主,她忽然想到什么,扑到他怀里,两眼亮晶晶:“长安哥哥,我们去游山玩水好不好?” “你以前不是说过,我们带着乘风,一起去看遍那日月星辰,走遍那山川湖海?” 谢长安把她抱在膝上,笑道:“我倒是可以出公差,就是咱们圣眷正隆的靖安侯,圣上会允你告假么?” 江璃狡黠地笑:“正好有这么一个机会。” 次日,江璃把沈暮春和墨七郎请来,三人嘀嘀咕咕商议了半天,沈暮春和墨七郎便分头去行事了。 江璃遂提笔给南宫清和写密折。 此刻,南宫清和正坐在御书房中,案上摊着一张大楚舆图。 除了大楚境内,周边几个国家均只有大概的位置,山川地貌一片模糊。 尤其是南夷国,只标注出大致范围,其间全是空白。 这么多年来,边军不是没有派过探子潜入,俱都有去无回,穿越丛林时不是死于瘴毒,便是死于毒蛇毒虫。 江璃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个难题呢? 这时,元宝在外禀告,靖安侯的密折到了。 南宫清和大喜:“快,呈上来!” 他打开细看,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江璃密折中写道,沈暮春与墨七郎正在合力研制一种武器,待此武器问世之后,南疆瘴毒便不足为惧。 至于蛊术,她已有破解的方向,但仍需进一步确认。 她猜测蛊王可能有一只“万蛊之王”,灵智极高,可以控制所有蛊虫,若能解决这只“万蛊之王”,便能破解他们的蛊术。 关于舆图,便是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她请求南宫清和允她离京,由谢长安率一队锦衣卫护卫,她要在一年之内,查清南夷国的山川地貌,补全大楚舆图。 她不惧瘴毒,蛊术更奈何不了她,正是执行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 南宫清和第一反应便是不允,他不能让阿璃深入险地! 上次被蛊王重伤,险些便救不回来了,若是再遭遇蛊王,焉知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他沉声道:“宣靖安侯入宫。” 顿了顿,又道,“让谢卿也一道来。” 如今他要召见阿璃,也得避一避嫌,以免她又被人背后戳脊梁骨。 未几,江璃在谢长安的陪同下,来到御书房。 “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南宫清和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这两人,心中酸涩不已。 他压下心头醋意,说道:“赐坐。” 两人谢恩坐下,元宝又殷勤地上前奉茶。 南宫清和开门见山地道:“阿璃,朕不能让你深入险境。” 江璃笑道:“若是我不用深入南夷国呢?” 第170章 出京 “不用深入?”南宫清和吃惊地,“那你有何法子查清南夷国的地貌?” 江璃笑而不答,转头叫道:“小狸子!” 只见南宫清和那只狸花猫闪电一般从窗口窜入,跳到江璃怀里,喵喵叫个不停。 “它倒是记得你。”南宫清和眼含宠溺。 这只狸花猫,是他和阿璃唯一的牵绊了! 只见江璃笑道:“小狸子,来,给圣上作个揖。” 只见小狸花从江璃怀里跳下来,双腿站立,两爪并拢,恭恭敬敬地向南宫清和作了一个揖。 “不错不错。去,把元宝公公腰间的香囊摘下来,交给圣上。” 在南宫清和与元宝震惊的目光中,小狸花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江璃的命令,跑去摘下元宝腰间的香囊,叼到南宫清和龙案之上。 “阿璃,你……你果然能号令猫儿!” 南宫清和不是没怀疑过,为何江璃能训练猫儿传信? 如今亲眼看到这一幕,他仍是震惊不已。 “我还能号令别的动物。” 江璃正色道,“我的师门,名曰御兽宗,我是御兽宗亲传弟子。” 南宫清和吃惊,御兽宗?天下竟然还有这种宗门? 只听江璃又朝窗口叫道:“乘风!” 小鹰扑楞楞地从窗外飞进来,蹲在谢长安肩膀上。 它快和成年鹰一般大了,江璃那小肩膀已经撑不住它,因而谢长安不准它再跳到江璃肩上。 “这是谢卿养的那只猎鹰?” 南宫清和恍然,不由又有点嫉妒。 谢长安这只猎鹰极通人性,屡屡立功,原来竟是阿璃为他驯出来的! 她送给自己一只猫,却送了一只猎鹰给谢长安。 果然,谢长安在她心中,早就有了比他还重要的地位! 他压下心中苦涩,问道:“阿璃的意思是,让这只猎鹰去查探……” “圣上英明!” 江璃笑道,“我还可多驯几只飞禽,让它们飞越南夷国,为我勘探地形。” “如此,我在外围即可,不用亲自深入了。” 南宫清和沉吟片刻,如此倒是可行。 确实,没人比她更适合去做这件事了。 纵是舍不得她冒险,但先帝之仇,也不能不报! 不灭了南夷国,日后他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谢长安也道:“圣上放心,卑职定会竭尽全力,护靖安侯周全!” 南宫清和终于点头:“好,务必以自身安危为重,即便任务未竟,也必要平安归来。” 阿璃,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危更重要! 江璃两眼亮晶晶:“臣领旨!” 南宫清和取出一枚龙形玉佩:“持朕信物,可号令边军,靖安侯可便宜行事。” 江璃双手接过,郑重地:“必不负圣上期望!” 南宫清和又给了她一道密旨,命令南疆边军听从靖安侯的指挥,见玉佩如见天子。 江璃道:“此行我等将秘密行事,如无必要,尽量不动用边军,以免打草惊蛇。” 南宫清和心中尽是不舍,阿璃,你一定平平安安的回来啊! 出得宫来,江璃犹如开笼放鸟,心情雀跃得几乎要跳起来。 好在她还记得自己穿着官服,没有太忘形,只得竭力板着脸。 弄得值守宫门的大内侍卫们,都以为靖安侯遭圣上训斥了,看,都快哭出来了! 待上了马车,江璃开心得在车厢里滚来滚去。 谢长安笑道:“就这么开心?” 江璃格格笑道:“那当然了,我早就想出京玩儿了!” 如今他们可是奉旨行事,等于公费游玩,没有比这更爽的事了! 二人遂分头去将手上的事情作好交接,江璃又回了趟侯府,跟莲姑姑作别。 莲姑姑大惊,圣上竟然派姑娘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姑姑,这事非我不可。” 江璃认真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我当了这个官儿,便要负起我的职责。” 她安慰莲姑姑,“放心吧,有长安哥哥陪着我,不会有事的。” 见莲姑姑仍是面有忧色,江璃又悄悄在她耳边道:“圣上给了我调动边军的权力,万一有什么事,我还能调动军队,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莲姑姑无法,只能含泪为她打点行囊,千叮万嘱她记得送信回来,报个平安。 交接完手中事务后,江璃和谢长安便带着侍卫,和一队全副武装的锦衣卫,趁着夜色,悄然出京。 次日,梁首辅等人收到靖安侯被圣上训斥的小道消息,暗暗高兴,死丫头做了什么,竟然惹得圣上不快? 朝堂上,又有人弹劾靖安侯恃宠生骄,竟然惹得圣上龙颜大怒! 南宫清和莫名其妙:“朕何时训斥靖安侯了?” 他正色告诫群臣:“靖安侯已秘密出京,执行任务去了。” “此去凶险非常,朕不想再听到有人诋毁靖安侯,违者从重处罚!” 众臣面面相觑。 梁首辅大惊,她竟然秘密出京了?此去必然是与南夷国有关了! 他想起江璃立下的军令状,要在一年之内解决那三个问题。 梁首辅不禁暗暗佩服,原来小丫头并不是说大话,而是迅速付诸行动了。 就冲这不顾危险,身先士卒的劲儿,他也不得不称赞她一句,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官道上。 江璃身着利落的骑装,戴着帷帽,骑着小红,和谢长安一起并肩疾驰在路上。 小鹰在他们上空展翅飞翔,听姐姐说,这次他们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呢,它也是开心极了。 身后紧紧跟着的一队骑兵,是江璃那四个侍卫和谢长安的亲卫。 谢长安的亲卫队,大半是跟着他从东厂回锦衣卫的寅字卫们,本就和江璃熟悉得很。 寅一留在东厂,成为新的档头,寅二便成为亲卫队的首领。 回到锦衣卫,他们便不再使用东厂的代号,而是恢复了本名,但江璃还是习惯像原来那样称呼他们。 出了京城,众人见江璃并没有南下,而是北上,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寅二策马上前,问道:“大人,侯爷,咱们不是要南下么?” 谢长安道:“咱们靖安侯说,要先去一趟草原。” 寅二大惊,去草原?那不是在蒙古国境内?他们要去蒙古国干什么? 江璃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没错,寅二哥,我们要先去一趟蒙古国。” “我要找两位小伙伴。” “顺便把蒙古国和女真国的舆图也补齐了。” 第171章 边关 南疆。 在群山环绕的密林中,古木参天,高大的枝叶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闷热的味道。 这里瘴气缭绕,毒蛇出没,危机四伏。 密林深处,竟然伫立着重重宫殿,高高的外墙被藤蔓一层又一层地缠绕着,显得既阴森,又神秘。 南疆蛊王坐在大殿宝座上,看着手中的密信。 “啧,有意思……” 他眼中闪着饶有兴趣的光芒。 京城自然有南夷国的探子,大楚出了位女侯爷的消息,很快便传到南疆。 蛊王震惊异常,这位女侯爷,便是他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东厂暗卫寅十六! 难怪他的蛊虫会被她吸引,这女子确实是世所罕见! 受了他十成功力的一掌,居然没死,才过了半年,就活蹦乱跳地出现了。 又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只大公鸡,竟然破了他们南疆的蛊术! 据齐王说,她还能召唤耗子和猫儿…… 关于她的身份,更是一个比一个惊人。 从工部侍郎家的庶女、冷宫里的嫔妃,到东厂暗卫、龙门东家、三皇子的首席谋士…… 如今更是摇身一变,成为先帝亲封的福慧郡主,当今圣上还加封她为靖安侯! 此女来历定是不凡,她到底是什么人? 南疆蛊王眼神炽热,更坚定了要得到她的决心。 后山。 万毒窟中,无数条毒蛇在缠绕翻滚。 蛇窟中,竟然有一个女子,被蛇群不断缠绕、啮咬着。 她面色青黑,全身肿胀,奄奄一息,俨然便是跟着南宫曦和逃到南疆的楚飞雪! 南宫曦和与一个身着华服的苗疆女子站在上方,正冷漠地注视着蛇窟中发生的一切。 侍立在他们身后的,是蛊王的右护法红瑛。 南宫曦和见到楚飞雪的惨状,不忍卒视,遂扭头对那华服女子道:“公主,我与此女已无瓜葛,能不能饶她一命?” 这华服女子是南夷国的金蝶公主,她肤色微黑,娇俏可人,一笑唇边便露出两个小酒窝。 金蝶公主娇嗔道:“驸马,在你心中,我是那种恶毒之人吗?我可没有逼她,是她自愿跳下蛇窟的。” 原来,南宫曦和来到南疆后,竟然当了金蝶公主的驸马! 公主是南夷国女王的独生女,日后她若继承王位,南宫曦和便荣升为“王夫”。 他自然不想做什么“王夫”,南宫曦和的目的是,让公主禅位于他,等他成为南夷国王之后,便要发兵大楚,夺回帝位! 至于公主愿不愿意,那便各看手段了。 现在他要做的,便是尽量笼络住公主,让她对他死心塌地。 因而,他搭上金蝶公主后,便与楚飞雪划清了界限。 听金蝶公主说她是自愿跳下蛇窟,不禁大惊:“为何?” 身后的红瑛冷冷说道:“若是她能从蛇窟出来,便能炼成万毒不侵之体,成为苗疆圣女。” 南宫曦和更是吃惊,他万万没想到,楚飞雪竟能对自己这么狠! 楚飞雪来到南疆后,知道自己为南宫曦和所累,成为被朝廷通缉的钦犯,又被他抛弃,恨得咬牙切齿。 她更恨江璃和谢长安,如果不是因为这两人,她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当南疆蛊王用蛊惑人心的声音告诉她,如果她敢跳下蛇窟,炼成万毒不侵之体,他便封她为苗疆圣女,更会将蛊术倾囊相授。 楚飞雪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南宫曦和震惊:“她是疯了不成?蛇窟里的蛇剧毒无比,有几人能从里面全身而退?” 金蝶公主笑道:“听闻她乃鬼医谷谷主之女,或者有什么保命的手段?” 南宫清和不想再看,便道:“公主,我们回宫吧,莫要让这女子的丑陋模样,污了公主的眼睛。” 金蝶公主笑道:“好。昨日驸马弹的曲儿甚是动听,不如今日再为我弹奏一曲?” 南宫清和笑道:“如公主所愿。” 这三人的身影消失后,蛇窟中的楚飞雪倏地睁开眼睛,眼中尽是刻骨仇恨! 山西大同镇。 江璃、谢长安二人在几个侍卫的陪同下,正兴致勃勃地逛着集市。 蒙古与大楚历经几次大战后,签订了停战协议,在边境开通互市,允许商人通商。 大楚商人用丝绸、瓷器、茶叶等商品,换取蒙古的马匹、皮毛、药材等特产。 江璃穿梭在各色摊位之间,那些形样古拙的银器、各种动物皮毛,还有香气四溢的烤羊肉、马奶酒和奶酪,每一样都让她流连忘返。 她一边逛街,一边不停地买买买,谢长安从头至尾都一脸宠溺地陪着她。 这两人衣着光鲜,相貌出众,自然引人注目。 虽然江璃戴着帷帽,但谢长安如此俊美不凡,众人自然能联想到,被他呵护备至的女子,定然也生得极美。 暗暗打他们主意的人不少,但谢长安一身煞气,身后跟着的侍卫也一个个凶神恶煞,这些人只敢悄悄跟在他们后面。 一个蒙古大汉悄声对他同伴道:“那小娘子定是十分美貌,看那小腰细的,啧啧,我一把就能掐断!” 他同伴也悄声道:“要是将她掳走,送给大汗,肯定重重有赏!” 蒙古大汉猥琐地笑:“那男子也极是俊俏,大汗估计两个都喜欢。” 谢长安眼中冷光一闪,冲身后的寅二使了个眼色。 寅二正欲领命而去,江璃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寅二面露不解地停下脚步。 江璃悄声道:“这两人我有用,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谢长安点点头,二人继续不动声色地慢慢逛着,跟在他们身后的“尾巴”越来越多。 江璃经过一个贩卖皮毛的摊子,见他售卖的皮毛完整光滑,又停下来挑了几张狐狸皮和狼皮。 谢长安笑道:“这白狐皮倒是极衬你。” 小贩殷勤地:“小娘子如天仙一般,穿什么都好看。我这儿还有一张红狐皮,官人要不要?” “好,那便都要了。”谢长安微微一笑。 小贩遇到大主顾,喜得眉开眼笑,好听的话张嘴就来:“小娘子和官人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他又好心地悄声提醒他们,“后面有尾巴,官人务必小心!” 谢长安微笑:“无妨。” 小贩见他们带着侍卫,也便不再多言。 第172章 坐骑 江璃向他打听:“这位大哥,你去过蒙古国么?” 小贩道:“自然去过,每年都要去收几次皮毛的。” 江璃问道:“你知道哪里有大雕吗?” “大雕?”小贩纳闷地,“小娘子打听这个作甚?” 江璃道:“我夫君家里,有在宫里五坊做事的。新帝登基,长官想驯一对大雕送给圣上,正命人四处寻觅呢。” 小贩沉吟道:“大兴安岭,孛儿只斤部落所在的地方,听说常有大雕出没。” 江璃大喜:“那从这儿到大兴安岭需要几日?” 小贩道:“若有向导,再有一匹好马,约摸走个十来日便到了。” 他迟疑了一下,又道:“官人和小娘子可千万别去。” 江璃笑道:“为何我夫君也去不得?” 小贩悄声道:“那些蒙古鞑子,个个都是未开化的野蛮人,男女不拘,小娘子和官人这般俊俏……” 谢长安面露厉色,小贩不敢再往下说,江璃“扑哧”一声笑出来。 谢长安瞪了她一眼,付过银子,寅二接过小贩包好的皮毛,一行人离开集市。 他们故意往僻静之处走去,打算把身后的尾巴解决掉。 谢长安在心里通过同心契问道:“你要找的小伙伴,便是那大雕?” 江璃笑道:“对。长安哥哥,你想不想在天上飞?” 谢长安吃惊地:“你竟然想让它们做坐骑?” 江璃狡黠地道:“答对了!” 谢长安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想过,人竟能骑着大雕在天上飞! 他好奇地问:“你在那个世界,也骑过大雕么?” 江璃笑道:“我坐过的坐骑多了,小时候骑仙鹤,长大后什么大雕、孔雀、鸾鸟,全都坐过。” “我师父的本命灵宠是一只大鹏金翅鸟,扇一下翅膀,便能飞出万里之远。” 她叹了一口气,“如今到了这凡间,只能凑合弄两只大雕当坐骑了。” 谢长安悠然神往,又问:“那你的本命灵宠是什么?” 江璃又叹气:“我还没有本命灵宠呢!我师父说,等我筑基之后,便想法给我找一只小凤凰,如实在找不到,有凤凰血统的青鸾也行。” 谢长安悚然。 凡间视为神鸟的凤凰,他们居然拿来做坐骑! “不是坐骑,是本命灵宠,血脉相连,生死与共那种。”江璃连忙纠正道。 纵是在修真界,他们也不敢轻慢这种神兽啊!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寅二传音给谢长安:“头儿,他们跟上来了。” 此时,他们已走到僻静之处,那蒙古大汉纠集了十来个马贼,紧紧跟在他们后面。 见他们停下来,大汉带着一伙马贼,呼啦一下围上来。 江璃和谢长安都不说话,只冷冷地打量着他们。 蒙古大汉被他们那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弄得心里直发毛,莫非这些人,个个都是武林高手? 这俊俏男子倒像个练家子,那娇滴滴的小娘子,怎么也不像会武的样子啊! 这男的加侍卫才五人,他们可有十几人,个个都是杀人劫道的好手,怎么会打不过? 他顿时又有了信心,狞笑道:“兄弟们,上!抓住这两人,大汗定重重有赏!” 马贼们目露凶光,持刀冲上去。 寅二等几个侍卫,铮地一下拔出钢刀,和他们激战起来。 江璃忙叫道:“寅二哥,千万留活口!这些人我有用。” 寅二笑道:“好嘞!” 他吩咐侍卫们,“下手温柔些,可别弄死了。” 马贼们招架了几下,便知不是对手,闻言无不色变。 “大哥,点子太扎手了,这单做不了啊!” 马贼头子冲蒙古大汉叫道。 蒙古大汉咬咬牙:“撤!” 寅二笑了:“想走?晚了!” 他刀风大开大合,没两下便把马贼头子的大刀打落在地,一脚将他踢倒,再狠狠踩上一脚,马贼头子惨叫一声,再也动弹不得。 这些马贼虽然以杀人劫道为生,凶悍非常,但对上寅二这些久经训练的东厂暗卫,又怎么会是对手? 没两下便全都被打倒在地,“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蒙古大汉吓得面无人色,正欲逃跑,谢长安脚尖挑起一块石子,疾如流星一般射出,只听“扑“的一声,正中蒙古大汉后心。 他闷哼一声,一下瘫倒在地,晕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蒙古大汉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在一个帐篷里,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那俊美青年坐在上首,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醒了?”他声音清冷,“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部落的?” 蒙古大汉咬牙道:“识趣的,赶紧将我放了,不然我们大汗定踏平这大同镇!”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谢长安冷笑,“来人!” 寅二等人掀开帐子走进来。 “好好招呼一下我们的客人。”谢长安脸上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是,头儿!” 寅二又道,“侯爷说羊肉烤好了,让大人赶紧过去,这里交给属下便好。” 谢长安“嗯”了一声,大步走出帐篷。 蒙古大汉听得什么“侯爷”、“大人”,不禁大惊失色。 原来自己竟是捅了马蜂窝,得罪了大人物! 他不禁面如死灰,连连求饶:“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贵人,请贵人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 寅二笑道:“现在求饶,晚了!兄弟们,动手!” 他们将锦衣卫的手段,轮番在这大汉身上使了一遍。 大汉熬不住刑,一五一十全招了。 原来他竟是蒙古皇族——博尔济吉特氏的族人,名叫察合台。 平日不务正业,纠集了一群马贼,专干杀人劫道、烧杀掳掠之事。 凡是在边境见到略有姿色的女子,都会想法掳走,献给大汗,因而颇得蒙古大汗的欢心。 察合台被寅二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后,江璃和谢长安才走进帐篷。 寅二恭敬施礼:“侯爷,您可以问话了。” 察合台这才知道,那位娇滴滴的小娘子,居然是大楚的侯爷! 大楚竟然有女侯爷? 他趴在地上,痛哭起来:“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女侯爷,求女侯爷饶命啊!” 第173章 进山 江璃笑道:“小察啊,你知道去大兴安岭怎么走吗?” 察合台连连点头:“知道,知道,那条路小人熟得很!” 江璃道:“好,那便给我们当一回向导,表现好了,可减轻你的刑罚。” 谢长安在旁阴恻恻地:“若是敢出什么幺蛾子,休怪我刀下无情!” 察合台痛哭道:“小人不敢!小人一定将功恕罪!” 江璃又命他把蒙古国地形图、各部落所在地都画出来。 察合台不敢不从,只得认认真真的画起来。 他画功拙劣,只大概看得出个轮廓。 谢长安又让寅二把马贼头子也审了一遍,依旧用锦衣卫的手段招呼了他一番。 把马贼头子收拾服帖之后,再让他也画一张舆图。 江璃把两张图一一比对,再根据他们的口供,在那两张拙劣的舆图上,一一做了标注。 “长安哥哥,你派人把那些马贼,还有这张地图送去给大同镇总兵,让他呈交镇国公世子。” 镇国公一家长年驻扎边关,辖“九边重镇”,防备蒙古、女真等游牧民族入关抢掠。 所谓“九边重镇”,是指辽东镇、蓟州镇、宣府镇、大同镇、三关镇等九大军镇。 镇国公因年迈回京荣养后,镇国公世子张延平便接替他,驻扎在大同府,管辖九边重镇。 江璃打算将这张“半成品”交予镇国公世子,等她从蒙古国回来后,再将勘探到的地貌补充进去。 大同总兵姜荣听说锦衣卫指挥使和靖安侯竟然来了,连忙前来见礼。 谢长安以靖安侯执行秘密任务,不宜露面为由,拒绝了姜荣的求见,并请姜荣为他们一行人办理出关文书。 他二人目标太明显,若是走漏消息,只怕这趟蒙古之行不会顺利。 翌日,谢长安一行人,换上边民的服饰,假扮成皮毛商人,将察合台挟持在队伍中间,跟在其他商队后面,出了关口,向大兴安岭疾驰而去。 小鹰高高飞翔在天空,随时监控地面情况,以防察合台使诈,将他们引向部落领地。 江璃对察合台的要求是,绕过各部落所在地,尽快到达大兴安岭。 察合台虽也想过将他们引往孛儿只斤部落,如能将这位大楚女侯爷擒获,献给大汗,这是多大的功劳啊! 他那点坏心思,如何瞒得过谢长安的眼睛? 但凡他眼珠骨碌碌一阵乱转,谢长安便吩咐寅二好好招呼他。 一天三顿打,将察合台收拾得服服帖帖,再也不敢出什么幺蛾子了。 小红是汗血宝马,谢长安的坐骑追风,是一匹极为神骏的大宛马,寅二等亲卫的坐骑,也是军中训练有素的蒙古马。 因而这一行人行军速度极快,不到十日,便远远看到了连绵的山脉。 “小察,前面可是大兴安岭?”江璃问道。 察合台见这位看起来娇滴滴的女侯爷,连续行军十日,既不叫苦也不叫累,依旧神采奕奕,活蹦乱跳,知道她必然也是练家子,不禁暗暗心惊。 见她问话,连忙恭恭敬敬地道:“回侯爷,正是大兴安岭。” 谢长安问道:“可要直接进山?” 江璃想了想:“不忙,先找地方扎营,让大伙儿休息一下。” 到了山脚,谢长安命令队伍停下,找了一个适合扎营的地方,就地休整。 小鹰扑楞楞地飞下来,蹲在谢长安的肩膀上。 江璃抚摸着它的羽毛,笑道:“乘风,累不累?” 小鹰得意地:“姐姐,我可是一只强壮的雄鹰,怎么会累呢?” 江璃格格笑道:“乘风,你还没成年呢,不要逞强,该休息的时候就得好好休息。” “明儿我要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 小鹰开心地:“好的,保证完成任务!” 扎好营帐,寅二便带领几个亲卫,打水的打水,打猎的打猎。 江璃和谢长安并肩站在营帐外,眺望远方,只觉心旷神怡。 大兴安岭实在是一个极美的地方,有广阔的森林、清澈的湖泊、壮观的草原,还有数不清的野生动物。 这儿的秋天来得早,夏末秋初,植被便已褪去青翠,染上五彩斑斓的颜色。 蓝天白云下,但见山峦连绵,层林尽染,美不胜收。 江璃道:“明儿让乘风去查探一下,找到大雕的巢穴后,你我二人前往即可。” 谢长安道:“也好,横竖你要契约大雕,他们也不方便在场。” 他又笑道,“我听说大兴安岭有天然温泉,小狸奴要不要去泡一下?” 江璃眼前一亮:“好啊!” 这几日急行军,虽说扎营时也能擦洗一下,哪有全身泡在热水中来得惬意? 听说有温泉,江璃按捺不住,马上便要进山。 谢长安见天色还早,便叫来留守大本营的寅十二,吩咐他看好察合台,切勿让其离开视线。 “是,属下遵命!” 江璃则去叫小鹰:“乘风,你若是不累,我们进山去玩儿啊。” 小鹰开心得立马展翅飞上高空:“好啊好啊,我们快走吧!” 江璃和谢长安遂带着小鹰,进山找温泉去了。 二人运起轻功,未几便消失在密林中。 察合台见江璃身形飘忽,倏忽便不见了踪影,不由大惊失色。 幸好自己没把他们引往大汗王帐所在,以这位女侯爷的身手,就算在王帐中七进七出,他们也抓不到她啊! 到时不是请君入瓮,而是引狼入室了! 寅十二看他一脸见鬼的表情,不由冷笑:“你真是好眼光啊,打谁的主意不好,非要打我们侯爷和大人的主意!” “你不知道,他们在京中,可是被称为天造地设的一对罗刹!没将你扒皮抽筋,已经不错了。” 说得察合台脸色发白,瑟瑟发抖。 小鹰果然给力,江璃二人进山后不久,便听到小鹰高兴地道:“姐姐,快来,这儿好像有温泉!” 江璃大喜,和谢长安一起向小鹰所指的方向疾奔而去。 在一个山谷中,他们发现了一眼温泉,伸手一摸水温,正适合泡澡。 江璃开心极了:“长安哥哥,你先帮我望风,等我洗完再换你。” 谢长安眼眸幽深,微微一笑:“横竖这里也没人,不如一起?让乘风为我们望风即可。” 江璃脸刷地红透了:“登徒子,休想!” 谢长安笑道:“我明明是你夫君,不是什么登徒子。” 他低笑一声,“你受伤晕迷时,为夫也没少为你换衣裳……” 江璃羞涩不已,捏着小拳头便打他。 两人打闹之时,一不小心,双双掉进温泉里。 得,这下连衣裳也一起洗了。 第174章 巨蟒 众人休整一日后,寅二去问谢长安和江璃,何时进山? 也不知江璃要找什么“小伙伴”,估计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动物。 谢长安道:“你们原地驻扎,我和靖安侯二人进山。” 寅二吃惊地:“头儿,不用带几个人么?” 江璃笑道:“不用,乘风跟着我们便可。” 寅二一想,这两人轻功卓绝,全力施展起来,有谁跟得上?带着他们反而拖后腿。 “如此,我等便在外围警戒。” “好。” 谢长安依旧吩咐他们看好察合台,便和江璃一起,带着乘风进山去了。 江璃进得山中,便如鱼儿入了水,在密林间飞奔跳跃,宛如林间精灵一般。 谢长安笑道:“你小时候是不是皮得紧,一天到晚上窜下跳?” 江璃叹气道:“哪有这许多时间玩儿?要做的功课多得很。一大早便要起来,和师兄师姐一起,绕着山跑十圈,师父还放了许多灵兽来追我们!” 那些灵兽可是追着屁股咬,不想当众出丑,就得玩命儿地跑。 谢长安不禁失笑,原来她的轻功是这么练出来的,难怪能做到身随意动,疾如闪电。 江璃突然停下来,她发现什么了? “九品续筋草!” 江璃眼前一亮,这正是神行炼体术第二层药浴所需的药材! 她从树上飞身而下,正想采摘那棵九品续筋草。 “小心!”谢长安叫道。 一阵腥风迎面而来,一条巨蟒吐着血红的蛇信子,向江璃扑来! 江璃轻轻闪过,跳上树梢,运起谛听之术,对那巨蟒道:“我观你有几分灵性,念你修行不易,不如与我做个交易如何?” 那巨蟒似是听懂了,停下攻势,抬起上半身,两只狭长的蛇目紧紧盯着她。 谢长安震惊地看着一人一蛇,四目相对,似是在交流着什么。 江璃又道:“我需要这棵草。如你还能寻得寒玉培髄枝、紫血灵芝、雪玉骨参等任意一物,我便授你化龙之术。” “等你修炼有成,能够化龙之时,便来寻我,我亲自为你封正。” 这个世界灵气匮乏,动物要修炼成精极其困难,这条巨蟒不知从哪儿得到机缘,竟也有了几分灵性。 江璃自然不会对它动手,念其修行不易,不如顺水推舟,与它结个善缘。 凡间动物修炼成精,需要晋阶时,往往会找人类寻求“封正”。 例如蛇化蛟,蛟化龙之时,若有人看到,脱口而出:“好大一条龙!” 它便能成功化形,并会对那人回以福报。 若是这人说:“好大一条蛇!” 灵蛇便无法蜕变,更会打回原形! 它自然会对这人心生怨恨,想方设法地报复回去。 巨蟒听了这话,浑身一震,顿时欣喜若狂。 小仙子不光要传授它化龙之术,还答应亲口为它“封正”,这么说它日后不光能化龙,还有可能成为高阶的龙! 这真是天上掉馅饼啊,砸得巨蟒差点回不过神来。 谢长安吃惊地看着巨蟒恭恭敬敬地叼起那棵草,送到江璃眼前。 江璃接过,顺手抚摸了一下它的大脑袋,巨蟒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江璃笑道:“蟒兄,你可知哪里有大雕?” 巨蟒“嘶嘶”地道:“离此二十里,有一荒谷,那儿便有一对大雕。那两个家伙脾气极坏,在这山中称王称霸,仙子寻它作甚?” 江璃道:“有件事情,想找它们帮忙。” 巨蟒殷勤地:“不如我为仙子带路?” 江璃大喜:“如此甚好!” 她转头对谢长安道:“蟒兄答应为我们带路,去寻大雕呢。” 谢长安道:“只是带路?我还以为你要将它收为灵宠。” 江璃缩了缩肩膀,悄声道:“它长得太吓人了,我不喜欢。” 这巨蟒浑身漆黑,配上一圈圈铁金色的花纹,确实狰狞丑陋。 谢长安笑道:“难道耗子便长得可人?” “耗子挺可爱的啊。” 江璃奇道,“长安哥哥,我一直想问你,你天不怕地不怕,为何独独怕耗子?” 谢长安面容微微扭曲:“小时候,曾被关进一间小黑屋,里面有无数耗子……” 他幼时流落京城,曾被那些混混关进暗无天日的屋子,被一群耗子啮咬,遍体鳞伤,是以对耗子有着极大的心理阴影。 江璃同情地拉住他的手,颇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长安哥哥,我不该拿鼠鼠戏弄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谢长安笑道:“小狸奴打算如何补偿我?” 江璃见他又想作弄她,气哼哼地捏起小拳头:“如何补偿?给你松松筋骨要不要?” 两人一边跟着巨蟒向深山疾奔,一边打打闹闹。 突然,谢长安脸色一变:“不好,乘风出事了!” 他脑海中传来小鹰的呼救声:“哥哥,姐姐,救命啊——” 他迅速感应着小鹰的方向,疾奔而去。 江璃忙道:“蟒兄稍等,我们有位同伴出事了!” 说着连忙追上谢长安,努力感应着小鹰的方位。 没跑多远,只见小鹰跌跌撞撞地飞过来,身后一个巨大的黑影正紧追不舍。 “乘风——”江璃连忙叫道。 小鹰翅膀受伤了,忍着伤痛竭力逃命,见到江璃和谢长安,这才放松下来,扑通一下从天空跌落,被谢长安接住,抱在怀中。 只见天上那巨大的黑影长唳一声,一个猛子扎下来,两只巨爪竟然一把抓住江璃,瞬间便向远处飞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谢长安大惊,叫道:“小狸奴!” 江璃连忙通过同心契和他联系:“长安哥哥,不要慌,它正是我要找的大雕!” “放心放心,它不会伤害我的,你跟着那条巨蟒过来寻我。” 谢长安惊魂未定,只见树丛中“沙沙”作响,那条巨蟒露出身形,那双狭长的蛇目盯着他,似是示意他跟它走。 谢长安抱着小鹰,警惕地看着巨蟒,说道:“有劳蟒兄。” 巨蟒调转身子,飞速滑行,谢长安运足轻功,紧追不舍。 他问小鹰:“乘风,你为何会被大雕追赶?” 小鹰委屈地道:“我哪知他如此霸道,我刚发现他的巢穴,还未靠近呢,他就不由分说地冲过来打我!” 谢长安听了,不由更担心了,那雕如此凶恶,小狸奴能说服它吗? 第175章 大雕 江璃与他心灵相通,忙安慰他道:“没事没事,我正跟雕兄谈着呢,稍安勿躁。” 她被大雕一把拎起,吃了一惊,随即镇定下来,施展“谛听”之术,和大雕打了个招呼:“雕兄,幸会幸会!” 那雕一惊,差点儿爪子一松,把江璃扔了。 江璃连忙抓紧那巨爪,叫道:“雕兄,你千万抓紧我啊,这么高摔下去,我会没命的!” 半晌,那大雕才呐呐地道:“大仙?” 江璃吃吃笑道:“我是人,不过我是修道的,与雕兄有缘,特来相见。” “不如我到雕兄家中,再与你细细商谈?” 大雕高兴地:“甚好甚好。” 它又有点扭捏,“我家中甚是脏乱,大仙可别嫌弃。” 江璃笑道:“无妨。” 未几便到了巨蟒所说那个荒谷,只见悬崖峭壁,地势险峻,大雕的巢穴便在悬崖边一个山洞内。 大雕小心翼翼地将江璃放在洞口,只听洞内一个粗粝的声音“咕咕”叫道:“去了这半天,才弄回一个小丫头?这小身板,都不够塞牙缝的!” 大雕大惊:“不得无礼,这位可是大仙!” 只见一只母雕的头从洞内伸出来,江璃冲它打了个招呼:“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这母雕体形比那公雕还大,形貌凶恶,对于人类来说,实在称不上好看。 但是在雕的眼中,却是以“大”为美。 母雕先是震惊,接着竟有几分羞涩:“仙子莫怪,不知仙子大驾光临,多有得罪……” 它竭力学着人类的口吻,“妾……妾身正在孵蛋,无法起来迎接……” 江璃喜道:“雕兄和姐姐要有孩儿了?可喜可贺!” 大雕不好意思地:“没有什么招待大仙的,待我去抓几条蛇……” 江璃忙道:“不用不用,实不相瞒,我是来寻雕兄相助的。” 她将要去南夷国勘探地形的事坦言相告。 作为回报,她可以点化尚在蛋中的幼雏,使它一出壳便拥有灵智。 这是御兽宗的秘术,他们平时也会向其他宗门出售灵兽幼崽,须在幼崽破壳之前,使用秘术为其启智,使之从“野兽”进化为“灵兽”,方能售卖。 这对灵兽幼崽也是一件好事,一出生便拥有灵智,可以说是“赢在起跑线上”了! 大雕夫妇大喜,它俩也是千辛万苦才寻得灵物,开了灵智。 如今它们的孩儿还未出生,便能得到大仙点化,真不知是几世才修得的机缘! 母雕开心之余,又有点为难:“可是,我这孩儿还有半个月才能破壳……” 总不能带着蛋去南夷国吧? 江璃笑道:“不妨事,我能等。今日我先为它启智,待它出壳之后,我们便带着它一起去南夷国。” 大雕夫妇喜出望外,大仙愿意将幼雏带在身边,那更是再好不过! 这时,谢长安和小鹰也赶到了。 江璃通过同心契告诉他:“谈妥了,不过要等幼雏出壳才能动身,咱们还得在这儿呆半个月。” 谢长安大喜:“你没事便好。你此时……身在何处?” 江璃从悬崖上伸出脑袋:“长安哥哥,我在这儿。” 谢长安抬头,只见高高的悬崖峭壁之上,伸出一个小小的脑袋,不禁大为担心:“小心,千万别掉下来!” 江璃笑道:“没事,我一会儿便下来,你稍等一下。乘风可好?” 小鹰气鼓鼓地道:“姐姐,我没事,你为啥跟欺负我的坏蛋这么要好?” 江璃有点尴尬:“嘿嘿,谁让姐姐要求它帮忙呢,乘风能不能体谅一下姐姐?” 听她这么说,小鹰立马惭愧地道:“是乘风不对,看在他能帮姐姐的份上,乘风原谅他了。” 江璃哄着它:“乘风真乖,不管姐姐有几个小伙伴,乘风永远是姐姐最喜欢的宝宝!” 小鹰顿时心花怒放。 谢长安哼了一声:“你就惯会花言巧语,哄得人人都对你言听计从。” 江璃吃吃笑道:“连乘风的醋你都吃!不说了,我先忙正事。” 她要先为蛋中的幼雏启智。 母雕小心翼翼地将身下的蛋推出来。 江璃从指尖逼出一滴鲜血,滴在蛋壳之上。 又用神识飞快地画了一个繁复的符咒,投到蛋壳之上。 只见蛋壳上的血滴瞬间形成一个符纹,金光乍现,符纹慢慢隐于蛋壳之上。 江璃清脆的声音响起:“道法自然,众生平等。愿汝智慧开,明道得长生。” 那蛋动了动,竟然兴奋地在山洞滚来滚去,吓得母雕连忙将它护住,生怕它一不小心,滚下悬崖。 大雕夫妇明显感觉到,蛋内的幼雏传达出来的喜悦之意和孺慕之情。 幼雏开智了! 大雕夫妇喜不自胜:“谢谢大仙!” 江璃笑道:“等幼雏出壳,我们再南下。” 大雕不好意思地问:“那大仙这半月住在何处?要不要我为您找个洞府?” 江璃颇有点动心,转念一想,大雕找的洞府定然需要高来高去,寅二他们出入不方便啊! 当下便道:“不用了,我有同伴,我们已在山脚处扎营,便不麻烦雕兄了。” 江璃想了想,又道:“这段时间我会进山找药材,雕兄若有闲暇,可否为我指路?” 大雕喜道:“没问题没问题,我知道哪里有灵植,仙子打算什么时候去?” 江璃也大喜:“那便明日吧。” 谢长安抱着小鹰在悬崖下等了半晌,才见大雕驮着江璃稳稳飞下。 “小狸奴,你没事吧?”谢长安连忙把她拉过来,左右打量她。 “我没事,乘风如何了?”江璃连忙把小鹰接过来,心疼地检查它哪里受伤。 谢长安见那雕身材雄伟,蹲在那儿,个子比江璃还高,不由暗暗吃惊。 这是什么品种的雕?个子居然如此巨大? 大雕也歪着头打量谢长安。 江璃连忙为他们介绍:“雕兄,这是我夫君。” 谢长安朝它一拱手:“雕兄有礼了。” 大雕友善地冲他点点头。 谢长安更是吃惊,这大雕比那巨蟒还有灵性! 与大雕告别后,谢长安抱着小鹰,和江璃一道往营地走去。 江璃告诉他,大兴安岭深处,估计有不少灵植,大雕夫妇和那巨蟒,都是吃了不少灵植,这才开启了灵智,懵懵懂懂地进入了修行之途。 第176章 骑兵 谢长安吃惊地:“日后,它们岂不是能修成精怪?” 江璃微微蹙眉:“精怪修炼,艰难无比,他们为天道不容,每次晋阶,均会引来雷劫。” “如能渡过雷劫,便能顺利晋阶,甚至化成人形;如渡不过,便会身死道消,魂飞魄散,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谢长安也不由惋惜:“那你能帮它们吗?” 江璃正色道:“雷劫只能靠自己撑过,旁人若插手,只会引来更重的劫雷!” “长安哥哥,你莫不是忘了,我是怎么来的?”她苦着脸。 她不就是被旁人雷劫所累,这才落到异界的吗? 谢长安笑道:“我还要多谢那位仁兄呢,如不是他,我又怎能遇到你?” 江璃握紧他的手,眼中脉脉含情:“嗯,长安哥哥,幸好有你。” 二人回到营地后,告诉寅二等人,他们需要在这儿待上半个月。 寅二遂分派好诸人,轮班值守。 察合台见这两个“罗刹”回来了,吓得缩成一团,一动也不敢动。 谢长安冷冷瞥了他一眼,也不去管他,和江璃一道,抱着小鹰进了营帐。 江璃小心翼翼地给小鹰受伤的翅膀上药。 “乘风,这几日你都得老实在营地里待着了。” 小鹰眼巴巴地看着她:“姐姐,我也想去山里玩儿。” “乘风乖,赶紧养好伤,才能尽情玩儿啊。” 江璃哄着他,“横竖我们要在这儿呆半个月呢。” “好叭。”小鹰委委屈屈地点头。 次日,江璃在进山前,给寅二画了一张地图。 “寅二哥,如果你们遇到蒙古人,不要和他们纠缠,赶紧往这个地方撤退。” 她把大雕所在的那个山谷标注出来。 “那儿有几位我新交的小伙伴,它们会保护你们的。” 寅二只道是些黄鼠狼、山猫之类的小动物,点头答应。 此时,他还不知道,他们即将要面对什么。 江璃和谢长安进山后, 侍卫们带着小红和追风去草原上溜达了。 小红在这里遇到几位野马哥哥,正和它们玩得不亦乐乎。 这时,江璃的侍卫清风眼尖地看到,远处来了一队人马。 “小红,快,回来了!” 清风连忙叫道。 小红充耳不闻,它头次来到这广袤无边的大草原,还有这么多英俊帅气的野马哥哥,哪里舍得走? 女侍卫明月拿出“千里眼”一看,骤然色变:“不好,是蒙古骑兵!” 她连忙跳到小红背上,便要策马飞奔。 清风则去叫追风:“追风,回来!” 追风跟随谢长安多年,早就习惯了令行禁止,乖乖地回来了。 小红年纪还小,平时江璃又多有娇惯,哪里肯听明月的话? 它不服气地嘶叫着,剧烈摇摆头颅,上肢离地,试图将明月从它背上掀下来。 另外两个侍卫苍松、翠柏连忙上前帮忙,想制住小红,小红越发生气,猛烈地挣扎起来。 这时,那队蒙古骑兵已到了视线范围。 为首是个年轻男子,身材魁梧,衣饰华贵,应该是个贵族。 他发现了小红和追风,眼前一亮,吼了句蒙古语,拍马向他们疾奔而来。 虽然听不懂他说什么,但他眼中明显的觊觎之色,侍卫们自然知道,这人是冲着小红和追风来的! 明月大急:“小红,你忘了侯爷是怎么吩咐的?若是让蒙古人把你抢走,你就再也见不到侯爷啦!” 小红大概听懂了,长嘶一声,调头便朝营地疾奔。 清风一边骑着追风疾驰而去,一边放出红色信号示警。 侍卫们策马疾奔,那队蒙古骑兵紧追不舍。 寅二见到示警信号,连忙吩咐众人拔营,准备撤退。 未几,便见侍卫们疾驰而至,背后一队蒙古追兵。 察合台失声叫道:“巴特尔!” 寅二冷冷瞥了他一眼,打算一会儿再审问他,见蒙古骑兵已进入射程,当下一挥手:“放箭!” 锦衣卫们箭矢齐飞,那名为“巴特尔”的贵族却更兴奋了,原来这里竟然潜伏着一队中原人,定是大楚奸细! 要是将他们全数擒下,那可是大功一件! 没想到那箭矢到了眼前,竟然“砰”一声爆开,眼前顿时烟雾弥漫。 巴特尔连忙捂住口鼻。 待烟雾散去,眼里哪里还有那队中原人的影子? 原来,这是江璃从南疆苗蛊那儿得到的灵感,他们每次逃跑都会放烟雾弹,不得不说,这实在是防止敌人追踪的好办法。 她让墨七郎仿造了不少烟雾弹,捆在箭头之上,射向敌军,制造烟雾,便可为己方人马争取时间,迅速逃离。 寅二带领人马,向江璃所指那个山谷撤退。 山路崎岖,马匹行走不易,又拉着辎重,没过多久,蒙古人便追了上来。 寅二有点着急,吩咐众人准备作战。 他用刀抵着察合台:“巴特尔是谁?” 察合台战战兢兢:“他是大汗的幼子,十皇子。” 寅二冷笑:“他胆敢追上来,那便把命留下吧!” “准备作战!” 众人停下脚步,迅速找好有利地形,拔出武器。 巴特尔见前方人马不动了,知道他们要动手,也吩咐已方人马准备作战。 蒙古兵们亮出雪亮的大刀,慢慢向前围去。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只听头顶传来一阵尖厉的唳声。 两团硕大的黑影飞扑而下,巨大的翅膀挟带着一阵狂风,顿时便将蒙古兵们扇倒在地! “雕神!”巴特尔惊叫道。 两头大雕在半空盘旋着,似是准备发动第二次攻击。 寅二等人震惊之极,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巨大的雕! 只听清风惊叫道:“那两只雕,上面有人!” 大雕再次扑下,刚爬起来的蒙古兵们,又一次被扇倒在地! 这回寅二他们都看清楚了,坐在大雕背上的,正是他们靖安侯和谢大人! 寅二嘴巴张得都能塞进鸭蛋了,侯爷说的“小伙伴”,竟然是如此巨大的雕! “小伙伴”们还不止这两个。 未几,一阵腥风扑来,密林中竟然出现了一条水桶粗细的巨蟒! 它带领蛇群,将蒙古兵们团团围住。 巴特尔看着眼前这玄幻的景象,眼前一黑,竟然当场吓晕过去! 第177章 俘虏 寅二回过神,连忙吩咐锦衣卫们将蒙古兵们缴械,一一捆绑起来。 蒙古骑兵虽然凶悍,但被巨蟒和蛇群盯着,谁还敢动? 这时,大雕长唳一声,降落地面,江璃和谢长安从雕背上跳下。 江璃拱手道:“有劳雕兄了,你们快回去吧。” 也不知洞中那只好动的蛋有没有淘气,万一掉下悬崖就不妙了。 大雕夫妇客气了两句,展翅飞走了。 江璃又对巨蟒道:“蟒兄,有劳了,多得你和蛇兄弟们帮忙。” 巨蟒点头哈腰:“能帮上仙子的忙,是我等的荣幸。” 在场诸人俱是大气都不敢出,目瞪口呆地看着江璃和这些吓人的“小伙伴”们称兄道弟。 江璃从寅二手里接过小鹰,称赞它:“乘风,幸亏有你,这次你可是立大功啦!” 正是乘风通过契约通知谢长安,他们二人才能及时赶回。 乘风把头埋在她怀里,开心地“咕咕”叫着。 至于不听话的小红,也被江璃严厉批评了。 江璃板着脸:“你要是再不听话,以后就不让出去溜达了。” 小红把脑袋埋得低低的,一再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江璃这边在教训小红,谢长安则去审问那些俘虏。 得知巴特尔正是蒙古十皇子,他眼中精光一闪,如将此人带回关内,便能与蒙古大汗谈判,索要好处! 他吩咐将巴特尔带走,剩余蒙古骑兵,就地处决。 他们还要在此地待上半个月,不能留下这些活口。 蒙古兵的坐骑均是上好的骏马,先赶到野马聚集的草原,等他们返回时,再看看能不能带走。 处理完蒙古骑兵后,寅二安排人手打扫战场,清除痕迹,大部队便跟着江璃和谢长安,深入山中,向大雕所在的山谷而去。 巴特尔悠悠转醒后,首先看到的,便是察合台那张忧愁的脸。 他吃惊地问:“察合台?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儿?” 江璃他们到达山谷后,寅二将巴特尔扔进一个简陋的帐篷中,吩咐察合台看着他。 察合台哭丧着脸:“十皇子,现在咱们都落入大楚人手里了!” 他告诉巴特尔,这支队伍领头的是大楚的靖安侯,还有锦衣卫指挥使谢长安,那两个长得如神仙一般的人物,比地狱的魔鬼还要恐怖! 指挥使心狠手辣,动不动便将人扒皮抽筋,十皇子您那队骑兵,全被他眼也不眨地斩了! 靖安侯是个女子,比妖怪还像妖怪,那两头大雕,还有那巨蟒、蛇群,全是她召来的! 他劝说巴特尔,落在他们手上,老老实实待着便好,千万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没准这两个煞星还能饶他们一命。 巴特尔瞠目结舌,大楚竟然有女侯爷? 她还能号令雕神和巨蟒? 草原上的人从小就听说过,大兴安岭里有“雕神”,身高八尺,力大无穷,翅膀展开,可遮天蔽日。 大楚的侯爷为何能号令他们的雕神? 这时,帘子一掀,寅十二走进来:“醒了?大人传你们过去。” 巴特尔摆出蒙古皇族的架式,一脸高傲地走出帐篷。 寅十二押着他们来到谢长安大帐中,给这两人一人赏了一脚,巴特尔和察合台便“扑通”一下跪在谢长安面前。 巴特尔大怒:“大胆,我乃蒙古十皇子,谁敢让我下跪!” 谢长安见他大楚话说得不错,微微挑眉:“你便是蒙古皇子?” 巴特尔抬头一看,顿时呆住了。 坐在上首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竟然长得如斯俊美! 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邪魅,令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谢长安嘴角微勾,笑得邪气,更令他色授魂与。 可那形状优美的薄唇,说出的话却让人胆寒不已。 “来人,给我废了他这双招子!” 察合台魂飞魄散,连连叩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他再也不敢了!” 一面使劲把巴特尔的头按下。 巴特尔不敢再看,乖乖趴在地上。 没想到,帘子一掀,一个极悦耳的声音响起:“长安哥哥。” 巴特尔不由自主朝来人看去,顿时如中雷击! 眼前这少女更美,美得简直不似人间所有! 草原上最美的花儿,天边最绚丽的彩霞,在她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如能一亲芳泽,就算要他的命,他也心甘情愿! 察合台使劲扯着他的袖子,也阻止不了他那贪婪觊觎的目光。 谢长安冷笑一声:“看来,他这招子是不想要了。” 想到边关小贩说,那些蒙古贵族荤素不忌,男女通吃,他不禁一阵恶寒。 江璃格格笑道:“暂且留一只吧,他若成了盲人,出山时谁来背他?” 谢长安笑道:“如此,那便小惩大诫,废一只吧。” 就这样,蒙古十皇子成了一个独眼龙。 他总算怕了这两个煞星,日日躲在帐篷中不敢外出,只暗暗祈祷,希望父汗能早日找到他,将他救出生天。 江璃和谢长安在这山谷扎营后,便放心地进山找灵植去了。 巴特尔二人,他们也不怎么管,这里是大雕的地盘,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它们锐利的目光。 出了这个山谷,还有巨蟒和它的小弟们,小鹰更是日日在空中巡视,任他们长了三头六臂,也逃不出这天罗地网。 蒙古大汗不见了十皇子,岂能善罢甘休,派出骑兵到处搜寻。 没想到,十皇子与他那一队骑兵,就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大汗遍寻无果,只得传讯于草原各部落,谁能找到十皇子,重重有赏。 江璃等人驻扎在这山谷之中,便如进了世外桃源。 谷中植被茂盛,能食用的野果随处可见,溪涧流泉里,更有各种味道鲜美的鱼儿,最妙的是,这里也有几眼温泉! 江璃每日进山回来,先喝上一碗鲜美的鱼汤,再泡着温泉,吃着野生的果子,小日子过得不要太惬意! 连那两个俘虏,也被这里的伙食养得胖了一圈。 如不是那些锦衣卫动不动就威胁,要将他们剥皮抽筋、大卸八块,巴特尔觉得,这谷中的生活也不错,还能偶尔偷看一下那两位美貌的罗刹。 虽然他只剩下一只眼睛,也不影响他一颗仰慕美人的心! 第178章 舆图 这趟蒙古之行,江璃可是收获满满。 不光找到了大雕,俘虏了蒙古十皇子,最重要的是,神行炼体术第二层药浴所需的珍稀药材,也已找到了大半! 从巨蟒那儿得到了九品续筋草,大雕又带着她从一处悬崖峭壁上,找到了紫血灵芝。 昨日,巨蟒又寻到了雪玉骨参! 现在只差寒玉培髄枝了! 江璃当即兑现诺言,将化龙之术的心法、口诀传授给巨蟒。 巨蟒狂喜之下,立马找了一个寒潭,闭关修炼去了。 不久,大雕的幼雏破壳了! 大雕殷勤地请江璃去看它的孩儿,江璃兴冲冲地带着小鹰,一起去看新生的雕宝宝。 小雕长着一身软软的绒毛,两只骨碌碌的大眼睛,十分可爱。 它一见江璃,便下意识地往她怀里钻,唧唧地叫着,依恋至极。 母雕喜道:“这小子倒是识趣,知道讨好仙子。” 江璃笑道:“是位小公子?” 大雕咕咕笑道:“对,所以才如此调皮,在蛋里都不安生。” 母雕道:“可否请仙子赐名?” 让她给雕宝宝取名?这可把江璃难住了。 她给自己的灵宠取名简单粗暴,什么鼠鼠、花花、小红,只有小鹰是谢长安取的名字,才有个正儿八经的大号“乘风”。 她总不能给人家雕宝宝取一个如此敷衍的名字吧? 江璃挠挠头,直接把这个难题甩给谢长安。 谢长安通过同心契笑道:“你是不是想叫人家小雕?” 江璃吃吃笑道:“对啊,大雕的儿子不就是小雕?” 谢长安叹气:“日后咱们孩儿的名字,万万不能让你取。” 照她这个逻辑,他儿子是不是该叫谢小安? 江璃嗔道:“赶紧的,雕兄等着呢。” 谢长安想了想:“小鹰叫乘风,它便叫驭风吧。” 江璃击掌:“驭风凌云,好名字!” 她笑吟吟地对大雕道:“名为驭风,如何?日后若再生个闺女,便叫凌云。” 大雕夫妇大喜:“驭风、凌云,好,好!” 母雕赞道:“仙子果然好文采!” 江璃不由惭愧:“哪里哪里,姐姐过奖了。” 小鹰一挺胸脯:“我叫乘风,他叫驭风,日后他便是我弟弟,我会罩着他的。” 母雕眼前一亮:“不如仙子也将我家驭风收为灵宠?” 跟着大仙,一定前途无量! 江璃笑道:“那是要签订主仆契约的,等驭风长大后,看他的意愿吧。” 她与大雕约定三日后出发。 至于寅二等人,暂时就在谷中待着,顺便挖挖草药,帮龙门医局扩充一下药材库。 在离开蒙古前,她要先去一趟女真,把女真的舆图补全了。 女真国占据了黑龙江流域,与蒙古国以大兴安岭为界,与大楚辽东镇相邻。 越过大兴安岭,便是女真国的范围了。 三日后,江璃和谢长安,一人骑着一头大雕,往女真国飞去。 江璃把新生的雕宝宝驭风放在一个背包里,垫上细软的棉布,背在身上,以免它着凉。 大雕飞行速度极快,没多久便到了女真国的地界。 江璃和谢长安都练了神行炼体术,目力远超常人,因而大雕并不用低飞,他们便能清楚地看到地上的山川地貌。 两人分别将自己看到的东西默记下来。 谢长安在东厂任职已久,对各种军事建筑了如指掌,顺便也将女真国的防御工事一一记录下来。 尤其是女真的国都——上京会宁府,他差不多把整个国都的城门、宫殿、建筑都详细地画了出来。 回到山谷,谢长安将他与江璃分别绘制的舆图一一比对、汇总后,得到了最终版本的女真国舆图。 寅二这才明白,江璃为何执意要来蒙古找这两位“小伙伴”了! 他们仅仅用了几日,便能在女真国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他们整个国家的地貌详细绘制出来。 估计连女真国自己,都没有这么细致详尽的舆图! 众人俱都又惊又喜,有大雕帮忙,靖安侯岂不是能轻而易举地补齐大楚舆图? 此时,他们已在蒙古待了差不多一个月,谢长安遂吩咐,准备拔营,返回大楚。 他让寅二他们押解巴特尔和察合台,继续假扮皮毛商人,避开蒙古各部落,原路返回。 他和江璃勘探完蒙古国后,便尽快与他们会合。 为以防万一,他把小鹰留给寅二,如大部队遇到危险,有小鹰示警,他和江璃就能及时回援。 次日,众人分头出发。 巴特尔得知自己要被押解往大楚,不由万念俱灰。 他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无非是要用他与蒙古谈判,索要好处。 他虽是幼子,也想过日后要继承大汗之位,挥军南下,攻占大楚,建立不世功业! 没想到,竟然在自己的地盘里,成了大楚的俘虏! 就算能回到蒙古,他也会被父汗轻视,被人们耻笑,再也没有继承汗位的可能! 况且,这些大楚人竟能得到雕神相助,他们蒙古还有什么胜算? 江璃和谢长安骑着大雕,开始飞越蒙古国国境。 女真国好歹还有都城等一些城池,蒙古国并没有固定的建筑物,基本都是由一片一片的帐篷,组成一个个“聚居地”。 出发前,谢长安特意曾向鸿胪寺的官员请教过,对蒙古国的情况有一定的了解。 他告诉江璃,蒙古国并没有固定的都城,大汗王帐所在称为“斡耳朵”。 蒙古国目前共有四个“斡耳朵”,蒙古大汗的后妃,便分别居住在这四个“斡耳朵”里。 大斡耳朵在呼伦湖边,算是国都,蒙古大汗一般都在这里处理政事,他的正宫大妃也是居住在这里。 第二斡耳朵设在萨里川,第三斡耳朵设在土拉河畔,第四斡耳朵设在色楞格河支流伊德尔河。 所以,他们除了要绘制蒙古国山川河流等地貌、各部落所在地,还要找到蒙古大汗的四个“斡耳朵”,把它们标注出来。 江璃被这一长串的名字绕晕了:“这都是什么古里古怪的名字?我哪里记得住?” 谢长安笑道:“那是蒙古语的发音,你不用记,咱们只要把那些地方画出来,自有鸿胪寺的官员去完善舆图。” 第179章 天神 江璃又问:“那蒙古大汗是不是属兔?” 谢长安奇道:“我哪里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璃笑道:“都说狡兔三窟,他给自己弄了四个窝,不是兔子是什么?” 谢长安啼笑皆非,照她这么说,皇帝除了皇宫,还有不少离宫呢,是不是也得属兔? 蒙古国各部落大多分布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一顶顶白色的帐篷星罗棋布,散落在绿色的草原上,不时有羊群跑过,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不过,江璃也知道,用不了多久,当冬日来临,草原变成荒地,牧民食不果腹时,蒙古骑兵便会悍然入侵,烧杀抢掠。 日后,她定要想法将这片土地收归大楚,在一个国家的统一调度下,那些牧民才能一年四季,温饱无虞。 此时,江璃和谢长安坐在大雕背上,从高空往下看,哪里有高山,哪里有河流,哪里是部落聚居地,一目了然。 在查探哪儿才是大汗的“斡耳朵”时,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江璃看着草原上那一片又一片的帐篷,模样都长得差不多,谁知道哪一片才是“斡耳朵”? “请雕兄飞低一点?王帐一般都守卫森严,还会插着王旗。”谢长安道。 “好。”江璃转向大雕,“雕兄,能飞低点吗?” “好嘞!” 大雕降低高度,飞过一处部落聚居地。 两头大雕同时出现,很快便引起牧民们的注意。 “天啊,雕神!雕神下山了!”一个牧民惊呼道。 “雕神背上有人!”眼尖的牧民孩童大声叫道。 “那是长生天啊,蒙哥腾格里!”年长的牧民眼泪哗哗,一下跪在地上,倒头便拜。 “天神显灵了!” “长生天”是蒙古国传说中的最高天神,蒙语叫“蒙哥腾格里”。 能骑在雕神背上,自然便是他们至高无上的天神“蒙哥腾格里”了! 消息很快传开,越来越多的人目睹了“雕神”夫妇、还有天神“蒙哥腾格里”和他的天后。 “天神现身了!天神和天后正在巡视大蒙古国的土地和子民!” “咱们大蒙古国神明现身,神光普照,大汗定能打败大楚,一统中原!” 蒙古大汗大喜,立刻宣召大萨满,举行大型祈神仪式,祈求天神保佑,蒙古铁骑能踏遍中原,一统江山。 导致江璃他们飞到哪个部落,哪个部落就开始敲锣打鼓“跳大神”,一片狂欢的景象。 江璃纳闷地:“这些蒙古人在干啥?” 谢长安琢磨道:“仿佛是个庆典?” 江璃更奇怪了:“秋天快到了,咱们大楚倒是可以有秋收庆典,庆祝丰收,他们蒙古庆祝个啥?” 庆祝自己快饿死了? 他们完全没想到,这些庆典是热烈欢迎他们“大驾光临”! 并祈求他们保佑,今年可以从大楚多抢点粮食,好渡过这漫长寒冷的冬日。 双方闹的这个大乌龙,最后真相大白时,蒙古大汗和南宫清和均是啼笑皆非,一言难尽。 也正因为蒙古全国都在狂欢,沉浸在“天神”降临的喜悦中,寅二这支队伍,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了蒙古腹地。 在快到达大楚边境时,顺利与江璃二人会合了。 巴特尔万分沮丧,穿越国境时,他还妄想能遇到蒙古骑兵,将他救出生天,没想到连半个蒙古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当看到大楚蜿蜒千里的防御城墙时,巴特尔终于绝望了。 江璃和大雕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她并不想直接飞到南夷国,她要“假公济私”,趁这一年的“假期”,好好逛一逛这个世界,看遍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 尤其是方仪的家乡杭州府,她还没去过呢。 况且,她还要带着侍卫和寅二等人,自然不能直接飞到南夷国。 她和谢长安也不是三头六臂,什么都亲力亲为,岂不是要累死她? 光换洗衣服、收拾行李这两点,就要难为死她了。 因而,这些琐碎的事务,仍然需要后勤队伍来完成。 江璃遂和大雕商量,让它们先返回大兴安岭,等她和大部队到达南疆后,大雕夫妇再飞过去和她会合。 那时,驭风也会飞了,不用再装在背包里,正好能带它出来见见世面。 “好,好!悉听仙子安排。” 母雕很高兴,仙子的安排正合她意,她还是想在安全的巢穴里抚育幼雏。 江璃又与它们商量,可否与它们结一个临时契约,方便联络? 等南夷国之事顺利解决后,再将契约解除。 大雕夫妇满口答应,如不是它们晋阶要渡雷劫,不好连累小仙子,它们都想赖在小仙子身边了。 她的气息纯净无瑕,神魂又强大无比,和她待在一起,感觉修为都上涨了! 结契之后,大雕一家三口返回大兴安岭,江璃和谢长安则率领队伍入关。 镇国公世子张延平得了消息,早早便在大同镇恭候他们。 得知靖安侯和谢大人不光绘制了蒙古国和女真国的详细舆图,还顺手俘虏了蒙古十皇子,张延平大喜过望。 他冲二人深深一揖:“侯爷与谢大人立下如此大功,我代边关百姓,感谢两位的大恩大德!“ 张延平长年随父镇守边关,他自然知道这两张舆图的含金量。 再加上蒙古十皇子这个重量级的人质,没准能换回不少失地呢! 谢长安决定先在大同府休整几日,再行南下。 他和江璃安顿下来后,首先要做的事,便是给南宫清和写折子,汇报工作。 江璃还要给莲姑姑写信报平安。 在大兴安岭采摘的珍稀药材,也要尽快运回京中,交给沈暮春。 不久,密折连同两幅舆图,以及一大车药材,由张延平派亲兵,快马加鞭,护送至京城。 南宫清和闻讯大喜,同时又有些纳闷,阿璃不是说要去勘探南夷国吗?怎么跑蒙古国去了?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密折。 谢长安的折子写得干巴巴的,事无巨细地汇报他们做了什么,为何要这么做,以及整个行动的过程和结果。 江璃的折子就精彩多了,语气生动,情节玄幻,南宫清和觉得自己仿佛在看神话故事。 居然骑着大雕去绘制舆图! 虽然江璃已告诉他,她能驯服动物,为其所用。 但她那些神奇莫测的手段,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他的认知。 第180章 割地 江璃在密折里,先把自己为何要去蒙古国的缘由解释了一番,并告诉他,她已顺利地结交了大雕夫妇和巨蟒兄弟。 在这几位“小伙伴”的帮助下,他们如何打败了蒙古骑兵,俘虏了蒙古十皇子。 圣上一定要拿他跟蒙古多换点好处,那小子当俘虏期间,可是吃了他们不少好东西,整个人足足胖了一圈! 伙食费一定要多多的要! 南宫清和笑出了眼泪,阿璃怎的如此可人? 他发现,江璃出宫后给他写的折子,比之在冷宫里写的密信,明显活泼跳脱多了,字里行间,妙趣横生,令人见而忘忧。 南宫清和既为江璃高兴,又为自己心酸。 他终于明白江璃为何宁可选择谢长安,也不选他了。 虽然他贵为天子,她想要什么,他都能给她,唯一给不了的,便是自由。 他也不能和谢长安一样,放下一切,和她一起,乘雕而去,自由自在地遨游在天地之间。 南宫清和忍住心酸,继续往下看。 江璃又描述了他们如何骑着大雕,将女真国和蒙古国都细细勘探了一遍。 她说,蒙古国不知为何,各部落都在举行庆典。 他们不管飞到哪儿,都见那些蒙古人在跳大神。 莫非秋后的蚂蚱,在冬日来临前,都要使劲蹦跶一下么? 南宫清和沉吟片刻,这个情况确实异样,得让镇国公世子派人去打听一下。 最后,江璃说,她很同情圣上只能困守皇宫,不能看遍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作为挚友,她定会帮他好好看一看这大楚的江山。 南宫清和咬牙,当下便批复道:“准奏。靖安侯务必将所见所闻一一记录,以日报呈上,不得有误!” 让你得瑟! 南宫清和想到江璃看到密旨,哭丧着脸的样子,不禁暗暗好笑。 他随即召来镇国公和兵部尚书,将蒙古、女真的舆图交予他们,并商议如何用蒙古十皇子,和蒙古大汗换取更多的利益。 得知靖安侯旗开得胜,这么快便有捷报传来,镇国公二人大喜。 “靖安侯果然手段了得!” 君臣三人开始商量起来,要如何和蒙古谈判。 蒙古大汗收到大楚的国书后,勃然大怒。 难怪巴特尔遍寻不到,原来竟是落到大楚手里! 大楚人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深入蒙古,抓走十皇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蒙古大汗不禁不寒而栗。 “父汗,请您下令,发兵攻打大楚,夺回十弟!”大皇子气愤填膺。 “十弟还在大楚人手中,大哥莫不是想要他的命?”四皇子嗤笑道。 “若能以此为契机,发兵大楚,我必为十弟报仇,血洗大楚!”二皇子也觉得这是个发兵大楚的好机会。 反正父汗儿子一堆,死了一个,不是还有九个? “够了!”蒙古大汗虎目一瞪。 “你们十弟,是在我们眼皮底下被俘走的,跟着他的那队骑兵也都无影无踪了!” “若是你们十弟死了,大楚人又悄悄潜入,把你们其中一个俘走呢?” 蒙古大汗越说越气。 “你们谁愿意为大蒙古国牺牲?我立刻用他去换巴特尔!” 众皇子顿时不敢吱声。 是啊,有一就会有二,如若十弟死了,谁能保证大楚人不会再次潜入,把他们也俘走呢? 蒙古大汗召集群臣商议此事。 众人均无计可施,大楚何时有这么一支奇兵? 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蒙古,还悄无声息地俘走了十皇子! 四皇子道:“父汗不如先赎回十弟?他定然知道是谁俘走了他,待摸清对方底细后,我们再举兵南下,一雪今日之耻!” 大汗无奈,只得同意与大楚谈判。 最后,蒙古国不得不同意将水草丰饶的河套平原割让给大楚,换回十皇子巴特尔。 大楚还顺带附送了一个察合台。 在巴特尔和察合台的哭诉下,蒙古大汗这才知道,潜入国境,俘走巴特尔的人,竟是大楚的女侯爷,还有锦衣卫指挥使谢长安! “父汗,那女侯爷就是个妖怪,她能号令咱们的雕神!” “山中的巨蟒、蛇群俱都听从她的命令!” 巴特尔泪如雨下,他终于回到自己国家了! 他不断控诉,大楚人如何虐待他,父汗一定要发兵大楚,为他报仇雪恨! 他的皇兄们看着虽然废了一只眼睛,但却明显白胖了一圈的巴特尔,默然不语。 蒙古大汗惊惧不已,原来前段日子乘雕而来,在蒙古全境显灵的天神“蒙哥腾格里”和他的天后,竟然是大楚女侯爷两口子! 那他们的祈神庆典,岂不是祈了个寂寞? 大楚人还不知如何耻笑他们呢! “她为何能号令雕神?” 蒙古大汗百思不得其解。 大楚有此女相助,他们蒙古还有胜算吗? 他按捺下复仇的怒火,派遣探子潜入大楚,务必要将那位女侯爷的底细查清楚! 江璃从张延平口中得知,蒙古人那几日“跳大神”,竟是把他们当作蒙古的天神,为了庆贺他们“显灵”而举办的庆典! 她不由得笑得前仰后合。 “早知他们如此虔诚,我就扮成他们的天神,让蒙古直接归降大楚好了!” 江璃后悔不迭。 如今蒙古人已得知实情,不好忽悠了。 谢长安笑道:“蒙古大汗乃一代枭雄,哪有这么容易让你蒙骗的?” 虽然不得不割让了河套平原,那可是蒙古国少有的,土地肥沃、水草丰美的地区,蒙古大汗怎么会甘心将其送给大楚? 用不了多久,他势必要发兵入侵,夺回河套。 “如何才能守住河套?靖安侯可有办法?” 张延平也虚心请教。 靖安侯乃天子谋士,足智多谋,没准能有什么法子呢。 江璃思索起来。 这确实是个难题。 十皇子已交出去,他们目前没有威胁蒙古的人质,要在河套建造防御工事,也来不及了,如何能防止蒙古入侵呢? 江璃想了想,分别给京里去了几封密信。 她让沈暮春和墨七郎尽快赶制出一批“武器”。 而在呈给南宫清和的密折上,她说出了她的计划——她要在河套边境布置一个“雷区”。 第181章 武林 沈暮春和墨七郎十分给力,用了三天的时间,便赶制出了一批“武器”。 南宫清和派人快马加鞭,将这批“武器”送到边境。 江璃让张延平派士兵,将这些“武器”埋在边境无人区。 “这是何物?”张延平看着一颗颗黑色的圆形物体,纳闷地问。 “就是有毒的烟雾弹。”江璃道,“墨郎中改造了一下,可以将其埋在地下,如遭重力破坏,便会喷出毒雾,三息内能致人晕迷。” 张延平大喜:“如蒙古骑兵进入这片‘雷区’,马匹踩踏之下,这些烟雾弹便会爆开,将骑兵迷晕?” “对。”江璃道,“缺点就是,这是一次性的,用完之后,要及时补充。” 张延平喜道:“只要能防止骑兵突袭便可。” 他又问:“可否用投石车,将其投掷到敌军阵营?” 这种烟雾弹如此厉害,两军对战时还用打吗?直接砸到敌方阵营,将他们统统迷晕不就好了? 江璃笑道:“可以是可以,但世子爷还得考虑风向的问题,如若一阵风刮过,将毒雾吹到己方阵营,那便大大不妙了。” 张延平哑然。 这种毒雾可是无差别攻击,确实只适合埋在无人区,防止敌人突袭。 处理好北疆的事,江璃和谢长安便率领寅二等人南下,开始他们的“公费游玩”。 唯一头痛的是,每日要给南宫清和写折子! 江璃深悔自己不该得意忘形,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他们到达山东之时,谢长安收到廖无庸的密信。 江湖五年一度的武林盟大会即将在泰山举行,由现任武林盟主召集,再选出下一任的武林盟主。 武林盟由武林各个正道门派联合成立,盟主五年一换,由比武决出。 这个游离于朝廷之外的势力,自然也在东厂的管辖范围内,因而武林盟大会也会给东厂提督廖无庸送请柬。 廖无庸得知谢长安二人要经过山东,便让他们也一道出席,最好能发动江湖势力,一起围剿南疆苗蛊。 江璃听说要去泰山参加武林盟大会,顿时兴奋得跳起来,又有热闹看了! 谢长安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你别老惦着玩,咱们有正事要办。” 江璃笑道:“不就是要忽悠中原武林一致对外,围剿南疆苗蛊么?这个我擅长啊。” 谢长安笑道:“那便看我们靖安侯如何合纵连横,一统武林了。” 他抱住她,有点苦恼地:“小狸奴,你能不能戴上面具?免得招来一群狂蜂浪蝶。” 那些江湖人士惯了肆意妄为,视礼教于无物,见到小狸奴如此美貌,哪管她是不是已有未婚夫婿? 江璃“扑哧”一笑:“那你是不是也得戴上面具?我也担心未来夫君太过俊俏,会招来无数桃花呢。” 谢长安笑道:“每年的武林盟大会,我与义父都会出席,为夫就算戴着面具,别人也早知我是何模样了。” 江璃哼了一声:“你从实招来,除了楚姑娘,你还有哪些桃花债?” 谢长安笑道:“自然是不会有的。我家小狸奴的颜色,有几个女子比得上?为夫有了这么美的娘子,哪里还看得见旁人?” 江璃脸泛红晕:“算你还有点眼光。” 山东泰山。 负责此次武林盟大会的是泰山派,是以泰山派弟子提前几日,便来到山下迎客。 来赴会的英雄豪杰越来越多,不时听到泰山派弟子通传: “华山岳掌门携众弟子到!” “名剑山庄肖庄主夫妇到!” “衡山派郑掌门携众弟子到!” …… 这时,远远来了一队骑兵。 这些人身穿青绿色飞鱼服,腰悬绣春刀,一个个气宇轩昂,英姿勃发。 当中两人,一个是身着大红蟒衣飞鱼服的俊美青年,一个是衣着华贵,娇小玲珑的女子,戴着一个黑色面具,看不清容颜如何。 “锦衣卫?”众人皆倒抽了一口冷气。 “朝廷鹰犬来此作甚?” 泰山派弟子连忙迎上去:“是谢长安谢大人!” “谢长安?他不是东厂二把手么?” “嗐,老哥哥,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谢大人已调任锦衣卫,高升正三品指挥使啦!” “啊?这倒是件好事,东厂有廖督公,锦衣卫有谢大人,都是自己人,朝廷也不会屡屡为难我等江湖人士了。” “可不是?只要我等不作奸犯科,朝廷也不会难为我们。” “他身边那女子是谁?江湖第一美人楚姑娘不是一直仰慕谢大人么?要是见了这女子,不是要吃一缸子的醋?” “你竟然不知?谢大人已蒙先帝赐婚福慧郡主,这位自然便是福慧郡主了。” “哎呀,两位的消息都太滞后啦,福慧郡主已被当今圣上加封为靖安侯了!楚姑娘先是当了齐王侧妃,现在又变成了朝廷钦犯!” “啊?女子也能当侯爷?” “楚姑娘竟然成了朝廷钦犯?这是怎么回事?鬼医谷谷主呢?” “关于这三人的爱恨情仇,在下略知一二,诸位要不要听?” “快说快说,我等洗耳恭听……”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泰山派弟子早就得了掌门吩咐,向谢长安一行人恭敬行礼:“见过靖安侯,见过谢大人。” “免礼。”谢长安微微一笑,“督公大人到了么?” 泰山派弟子道:“督公大人昨日已到了,让我等在此恭候侯爷与谢大人呢。” 谢长安跳下马,将缰绳扔给寅二,又伸手将江璃抱下马。 众人无不瞩目,这娇滴滴的女子,竟然是传说中破了南疆蛊术的女侯爷?怎么看也不像啊。 也有一些内力深厚的武林前辈,能看出江璃身轻如燕,内息绵长,不由暗暗吃惊,这小姑娘才多大,武功竟远胜与她同龄的年轻一辈! 谢长安二人跟随泰山派弟子进入门派,先去拜见廖无庸和泰山派掌门尹东华。 江璃一见廖无庸,便亲热地跑过去:“阿爹!我送您的老山参收到了么?” 她在大兴安岭挖到了一棵人参,少说也有百年了,她便将这支老山参送回京中,孝敬廖无庸。 廖无庸见了二人也很开怀,笑道:“收到了,闺女有心了。阿爹还特意在江侍郎面前炫耀了一下。” 江璃吃吃地笑,没想到督公大人居然如此促狭。 她都能想像得到,她那便宜爹脸色有多臭了。 第182章 泰山 谢长安也上前见礼:“见过义父,见过尹掌门。” 泰山派掌门尹东华年纪与廖无庸相仿,面容清癯,三缕长须,一派仙风道骨。 尹东华连忙还礼:“见过谢大人。” 他朝江璃拱手:“这位可是侯爷?” 廖无庸笑道:“这是我闺女,也是先帝亲封的福慧郡主、当今圣上加封的靖安侯。闺女,这位是泰山派尹掌门。” 江璃忙向尹东华见礼:“见过尹掌门。” 尹东华不敢受她的礼,侧过身去,拱手笑道:“不敢当不敢当,督公大人好福气!” 众人寒暄一番后,又听弟子通传:“张盟主到!” 武林盟主张无畏是五岳门门主,年约五旬,相貌堂堂,浓眉大眼,高鼻阔口,身上自带一种号令群雄的气概。 张无畏又与众人见礼,听说那娇滴滴的小姑娘竟是靖安侯,不禁也暗暗纳罕。 江璃坐不住,谢长安遂向众人告罪,陪她登山去了。 江璃雀跃地道:“早就听说泰山乃五岳之首,历代帝王均会至泰山举行封禅大典,今日我可要好好游览一番。” 小鹰也兴奋地展翅飞向山巅。 谢长安笑道:“你们御兽宗宝华峰,比之泰山如何?” 江璃一脸怀念:“我们那是仙山,高耸入云,终日云雾缭绕,珍禽异兽无数,凡界的山哪里比得上?” 这时,只听一阵笑语,后面来了一群少男少女。 江璃回头一看,来人不是轻袍箭袖,就是紧身短打,装束十分利落,一个个都英姿飒爽,朝气蓬勃,一看便知是江湖中年轻一辈的弟子。 这群少侠们看到他俩,也停下了脚步。 他们是特意来“偶遇”的。 听说谢长安和靖安侯到了,都好奇地想来看看,靖安侯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三头六臂? 有不少暗暗仰慕谢长安的女子,见他那身长玉立,俊美无比的模样,都忍不住偷眼看过去。 不同的是,以前他冷若冰霜,如今春风满面,果然有了未婚妻便大不一样。 尤其是看向那位靖安侯的眼神,温柔得都要滴出水来了。 江璃看他们一脸扭捏,既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各位,相逢既是有缘,不如一起同游泰山?” 众人顿时雀跃不已地走过来。 有个胆子大的圆脸少女,好奇地问:“靖安侯,您为什么戴着面具呀?” 有个女子低声嘀咕:“也不知是不是长得丑。” 谢长安凛冽的目光冷冷扫过。 那女子身边,一位青衣男子连忙低声斥道:“休得胡说!” 女子不服:“我等江湖儿女光明磊落,靖安侯何必藏头露面?” 江璃吃吃笑道:“谢大人不许我摘面具啊。” 她语笑嫣然,黑色面具下肌肤胜雪,唇红齿白,怎么看也不像“长得丑”。 “谢大人缘何如此小气?不让我等一睹靖安侯的风采?” 看来这些人非要看她的真面具了。 江璃微微一笑:“好吧。” 她缓缓摘下面具,在场诸人顿时鸦雀无声。 这位靖安侯不但不丑,还是个绝色少女! 她眉目含笑,眼波流转,被她轻轻扫了一眼的人,皆是面热心跳,不敢与她对视。 谢长安无奈,他就知道! 江璃冲那位圆脸少女招手:“秋风习习,正是登山赏景的好时候,诸位不如与我把臂同游?” 圆脸少女喜滋滋地跑过来,挽住江璃的手:“侯爷,您长得真美!” 她瞄了一眼谢长安的黑脸,又呐呐道,“谢大人好福气!” 江璃“噗嗤”一笑:“他向来如此,不用管他。” 众人见她平易近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她靠拢过来。 江璃言笑晏晏,一边往山上走,一边与众人攀谈起来。 圆脸少女是衡山派弟子,名叫乔晓月,她好奇地问起南疆苗蛊之事。 “侯爷当日是如何破了南疆蛊术的?” 江湖中人,向来闻“蛊”色变,任你武功盖世,只要中了苗疆蛊术,便会身不由己,对下蛊之人言听计从,怎么不令人惧怕? 听闻这位女侯爷竟能破那蛊术,众人都是又惊又喜,齐齐看向江璃。 江璃又把昴日星官的故事讲了一遍,说自己从这个故事得到灵感,训练了一只大公鸡,没想到正好能克制蛊术。 她绘声绘声,把当日齐王如何逼宫,大金如何大发神威,鸡鸣之声响彻大内,身有蛊虫之人当即瘫软在地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恨不得当时也在场,目睹这神奇的一幕。 “齐王和南疆诸人,还有众多叛军,就这样被一只公鸡打败了?” 乔晓月满脸惊奇,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江璃点点头:“对啊,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总有一物降一物。” “我师父说过,打铁还需自身硬,不能太依赖外物。南疆苗蛊对这些歪门邪道依仗太过,遇到克星,可不就一败涂地了?” 众人齐齐击掌:“侯爷言之有理!” 青衣男子是五岳门弟子李辰,他最是心细,从江璃的话中发现了一个疑点。 “请问侯爷,那大金不过一只公鸡,啼鸣之声为何能响彻皇宫?” 江璃笑道:“那是用了龙门天工研制的 ‘传音器’,将声音扩大了数倍。” 李辰颇感兴趣:“竟有如此神奇之物?在下可否向侯爷订购一个?” 江璃摇头道:“此物已被圣上列为军需,专供军队,禁止向私人出售。” 众人不由扼腕。 江璃笑道:“日后向南疆发起总攻之时,若诸君能参战,便可一睹此物。” 她又道,“龙门天工掌事人乃墨家钜子,他研制出的奇物又何止‘传音器’?” 她将墨家门人的发明一一列举,听得各位少男少女们心潮澎湃,一脸向往。 说话间,众人已登上泰山顶峰。 江璃又将蛊王圣使宫白凤为了助齐王夺嫡,曾妄图对先帝下蛊,后又毒害朱家村无辜百姓,致使朱家村十室九空等罪状,一一告知众人。 在场诸人无不义愤填膺。 江璃站在泰山之巅,肃然道:“南疆苗蛊以蛊毒加害无辜百姓,致江湖动荡不安,实乃武林之大害,世间之毒瘤!” “吾辈侠义之士,当挺身而出,还江湖一片清明!” “诸君可愿与我携手并肩,奔赴南疆,共诛此恶?” “吾等愿往!” 各位少侠齐声应道,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激动之色。 “赴南疆,诛苗蛊!” “佑苍生安宁,还江湖清明!” 少年们的激昂之声,响彻了泰山之巅。 第183章 盟主 下山时,谢长安斜睨着江璃,腹诽道:“你这美人计加忽悠大法,果真无往不利。” 江璃瞪他:“难道我说的不对?” 谢长安微笑:“对对,你说得都对。娘子大才,为夫甘拜下风。” “我看这武林盟主你也当得。” 他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泰山之巅,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果然好威风,好气概! 江璃笑道:“不敢当,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专业之事,交由专业之人,我只适合当一个谋士,在背后出出主意,使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谢长安微眯起眼睛。 确实,对于她来说,天下就没有不能用的人。 她便如一个高明的棋手,总能将手上的棋子,放置于最佳位置。 “那么我呢?你对我可有安排?” 难道她只想让他当她的夫君、贤内助? 她在前面冲锋陷阵,建功立业,他在背后默默支持她? 江璃“扑哧”一笑:“长安哥哥,让你当贤内助,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镇南大将军,三军统帅。” 她定定地看着他,认真地道,“我希望大楚军队出征南疆时,由你统率三军。” 只有他才能与她配合默契,相互信任,可以放心把后背交托给彼此。 谢长安顿时心潮起伏,不由生出豪情万丈。 但凡男儿,谁没有一腔热血,梦想开疆拓土,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必不负娘子期望。” 他微微一笑。 他又有些好奇:“你一个异世之人,为何要为大楚殚精竭虑,鞠躬尽瘁?” 就算是来历劫的,过完这世便回她的天焱界了,大楚日后会如何,与她何干? 江璃苦笑:“一开始是为了在冷宫里活下去,再接着是为了出宫,为娘亲报仇,然后便是为了能堂堂正正地和你在一起……” 不知不觉中,摊子越铺越大,她想甩手不干也不行了。 “就当是为了天下太平,为了人人都过得好,为了你我的孩儿有一个太平盛世吧。” “好。”谢长安眼含柔情,把她拥入怀中,“我与你一道,共创这太平盛世。” 武林大会轰轰烈烈地召开了。 廖督公、谢长安、江璃三人,与泰山掌门尹东华、武林盟主张无畏一起,坐在主席台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靖安侯灌了鸡汤,还是因为有美人在台下观看,年轻弟子们在比武擂台上格外卖力。 乔晓月双剑使得水泼不进,但见满台剑光凛冽,剑气纵横,把她的对手逼得不住后退,最后不得不跳下台认输。 李辰也得尽张无畏的真传,一手五岳掌法气势磅礴,横扫千军。 各位武林高手各施所长,擂台上精彩纷呈。 最后,名剑山庄庄主肖远帆,夺得了这一届武林盟主之位。 由廖督公为其颁发朝廷认可的“武林盟主”令牌。 肖远帆单膝跪下,郑重接过令牌,宣誓效忠朝廷,报效大楚。 武林盟也是由廖无庸首创的,朝廷认可武林盟选出的盟主,并通过武林盟管理江湖人士。 是以那些被朝廷通缉的江洋大盗,往往会被整个武林正道联手缉拿。 江璃大为佩服,姜还是老的辣,如此东厂便等于多了一支不用发俸禄的队伍。 学到了! 她也开始琢磨,要如何将新结识的乔晓月、李辰等年轻弟子,发展成自己的暗线。 武林大会后,便是英雄宴,廖督公和各位掌门人坐一桌,江璃和谢长安则与年轻弟子们坐在一起。 众人频频向靖安侯敬酒,均被谢长安挡了回去。 “各位见谅,靖安侯曾被蛊王重伤,养了半年,刚刚痊愈,实在不胜酒力,谢某代她敬各位少侠一杯。” 谢长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江璃也笑道:“实在抱歉,今日我便以茶代酒,敬诸位兄弟姐妹,祝各位武艺精进,成就一代宗师!” 乔晓月挤到她身边,笑嘻嘻地道:“侯爷,您和谢大人啥时候成亲呀?到时我去喝你们的喜酒啊。” 江璃脸色微红:“现在不是还在国丧期么?京中禁止婚嫁,怎么也得过了国丧期再说。” 她拉着乔晓月,笑道:“我最近要出一趟公差,等我回京后,再请大伙儿到我家作客。” “我府中正在扩建,谢大人府中也新修了一个园子,听说美得很,到时新居入伙,请大家来吃酒啊。” 众人见她热情相邀,也都欣然应允。 大家交换了联络地址,约定日后再聚。 谢长安见江璃一脸得意的笑,心中也暗暗好笑。 上了她的“贼船”,日后便要如沈暮春、墨七郎一般,任她差遣了。 这趟武林盟大会之行,廖无庸和江璃均收获颇丰。 他们又与各位掌门人商议了一番,中原武林各门派都同意,他们会配合朝廷,围剿南疆苗蛊。 “只是那蛊术防不胜防,不知三位大人可有法子?” 新任武林盟主肖远帆虚心请教。 众人齐齐望向江璃,他们自是都听说了宫中那场大战。 靖安侯用一只公鸡,便破了南疆蛊术! 廖无庸也看向江璃:“闺女,你可有防范之法?” 江璃沉吟道:“大金留在宫中了,我再训练一只公鸡吧,将其留在武林盟中。” “此鸡经我宗门秘法训练后,体内有子蛊之人,听到鸡鸣之声,便会浑身瘫软。” “掌握母蛊之人,也会气血翻滚,行动迟缓。” 众人大喜,如此谁中了蛊术,便能一眼看出来了! “有劳侯爷了!”肖远帆深深一揖。 江璃让他们去寻一只阳气极盛的公鸡。 公鸡送来后,江璃将那只鸡关进他们暂住的客院里。 她给公鸡打上符印只要一瞬间,但为了不让众人起疑,将那只鸡在他们院子里放了三天,这才送出来。 “二金,日后你便好好待在这里,等我从南边回来后,就来看你。” 江璃照旧敷衍了事地给公鸡取名,宫里那只叫大金,这只便叫二金吧。 谢长安不禁抚额。 “好的,主人,二金在这里等主人。” 公鸡眼巴巴地看着江璃,“主人不要忘了二金啊!” “嗯嗯,不会的,放心吧。” 处理完武林盟的事后,廖无庸返回京中,江璃和谢长安继续南下。 第184章 杭州 江璃一行人,在中秋前到了杭州府。 她打算在这里休整几天,拜祭一下外祖父外祖母,顺便探访一下方家大宅旧址。 最重要的是,要给谢长安过生辰! 去年中秋,她送给他一支自己亲手制作的竹笛,她自己也觉得太简陋了,谢长安却爱如珍宝,一直贴身携带。 今年一定要为他精心准备一份生辰礼! 来到有“山水登临之美,人物邑居之繁”美誉的杭州,江璃让谢长安给大伙儿放假,让他们好好逛一逛。 她的四个侍卫也分成两班,轮班跟着她。 这日,清风明月休假,苍松翠柏扮成小厮丫鬟,跟着江璃、谢长安去泛舟西湖。 江璃穿着一件浅绿色的交领上襦,下配一条月白色的洒花褶裙,腰间系着翠绿的丝绦,纤腰不盈一握。 发髻上只插了一支谢长安送她的玉簪,雪白纤细的手腕上,戴着同色的玉镯。 如此淡雅清新的装扮,更是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谢长安把一个帷帽扣她头上,无奈地:“挡着点儿吧,难道你想让靖安侯美名传天下?” 江璃撅着嘴:“戴着这玩意儿,都看不清西湖美景了!” 谢长安哄着她:“上船再摘了,可好?老被旁人打扰,不嫌烦么?” “好吧。” 虽然戴着帷帽,走在柳枝飘扬的白堤上,她那纤细的腰身,便如那柳枝一般,纤细柔软。 身姿袅娜,弱柳扶风,看呆了不少风流才子。 只是美人身旁那俊美青年,虽然也是少见的美男子,但他眼神凛冽,气势迫人,那一身的煞气,把那些意图搭讪的狂蜂浪蝶统统吓跑了。 苍松租了一条小画舫,二人坐在船中,看着远山晴雾,烟波浩渺,不觉心旷神怡。 翠柏沏了一壶龙井,摆上几色果子点心,便退出船舱,和苍松一道慢悠悠地划着船。 江璃托着下巴,问道:“长安哥哥,你有什么想要的生辰礼?” 谢长安眸色渐深,笑而不语,通过同心契道:“我最想要的,不就是你么?” 江璃脸色爆红,嗔道:“你再胡说八道,我便不理你了!” 二人夜夜同寝,自然免不了有擦枪走火的时候,谢长安都生生忍住了。 若是在国丧期间有了什么首尾,传出去恐对她名声有碍,他不想他的小狸奴再被人戳脊梁骨。 谢长安叹了口气,压下心头绮念,笑道:“小狸奴,从未听你唱过小曲儿,你会唱么?” 江璃狡黠地笑:“我会唱的小曲儿多了,你想听吗?” 谢长安眼含期待:“好,娘子仙音,为夫当洗耳恭听。” 她的声音娇嫩软糯,唱起小曲儿定然悦耳之极。 谢长安自然不会想到,这世上还有一种名叫“五音不全”的特质。 只听江璃清了清嗓子,曼声唱了起来:“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 船舱外的苍松,一口茶“噗”地喷出来。 翠柏竭力忍住笑,肩膀不住地耸动着。 谢长安面容扭曲,她嗓音是极好的,这曲儿想来也是极好的,就是从她那嫣红的小嘴儿唱出来,怎么听怎么古怪。 江璃面不改色,愣是把这首曲子唱完了:“……放悲声唱到老呀——” 她还特意拉长了声线,余音绕梁,魔音灌脑,谢长安终于破防,忍不住笑弯了腰。 江璃笑吟吟地:“能博夫君一笑,想来我唱得是极好的。” 谢长安笑不可抑,一把将小丫头揽过来,狠狠吻下去,亲得她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江璃躺在他怀里,娇嗔地瞪他,嘴唇都亲肿了,待会儿怎么见人? 谢长安笑道:“这曲儿,也是你师父教你的?” 江璃吃吃笑道:“师兄师姐教的。每逢师父生辰,他们都把我推出来彩衣娱亲,唱曲儿给师父听。” 明玄真君每次都不得不强带笑容,听完一曲,还得夸她唱得好,唱得妙,不然这丫头就哭给你看。 谢长安不禁失笑。 从小在师父和师兄师姐的宠爱中长大,难怪这性子如此可人。 更难得的是,从不恃宠生骄,纵是在逆境中也不失本心,不屈不挠,她师父真是将她教得极好。 他也不知是修了几世的福气,才能得她相伴相守。 船舱外的苍松翠柏,听到谢长安笑声愉悦,都不禁吃了一惊。 他们和谢长安一样,都是廖无庸捡回来的孤儿,教他们读书习武,将他们训练成为皇家暗卫。 谢长安便是靠着过人的天赋,和一股狠劲儿,才得以成为廖督公的义子和左臂右膀。 他们从小便听说,这位煞星冷面无情,心狠手辣,如何一步步地踩着血海尸山往上爬。 他也是他们暗暗发誓要效仿的偶像,何时听过他这般开怀的笑声? 靖安侯真是一位极好的姑娘。 她与他们年纪相仿,从来不当他们是下人,和他们相处得便如朋友一般。 廖督公把他们分派到靖安侯身边,他们刚开始还有点儿不情愿,觉得当侍卫没有当暗卫有前途,现在竟也觉得不错。 跟着这么一位通情达理,体恤下人的主子,不比刀头喋血的日子强? 此刻,他俩坐在船头,看着西湖的粼粼波光,听着船里的笑语声声,不觉也生出“偷得浮生半日闲”之感。 下得船来,江璃和谢长安又去了方家大宅旧址。 昔日杭州府有名的方家园子,现在已面目全非。 当年江家急着出售变现,把这园子拆分成好几个独立的宅院,分别出售。 现在买主又各有改建,早就看不到半点当年庭院深深、曲径通幽、花木繁盛的模样了。 谢长安见江璃面有黯然之色,便安慰她道:“日后可将这些宅院买回来,恢复旧貌,待你我闲暇之时,便来小住几日。” 江璃叹了口气:“算了,沧海桑田,万物更迭,本就是这世间的规律,不必强求了。” 谢长安不由笑道:“你说你,适才还皮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儿,这会儿又老气横秋得像个老学究。” 江璃笑道:“一会儿我还要做个爱逛街的姑娘家。” 她抱着谢长安的手臂,撒娇道,“长安哥哥,陪我去逛街好不好?” “好好,你要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谢长安宠溺地看着她。 一通买买买之后,江璃二人又去了杭州最负盛名的酒楼——楼外楼。 坐在临湖的亭子间,江璃吃着西湖醋鱼和灌汤包子,惬意得如同一只慵懒的猫儿。 正在此时,变故突生! 第185章 暗门 只听风声飒然,几枚飞镖如闪电般,向他们疾飞而来。 谢长安正在给江璃挑鱼刺,眼神一凛,手中筷子飞出,瞬间便打落了两枚飞镖。 江璃也把手中的碗顺手一扔,只听“叮叮”两声,那只碗在空中碎成几瓣,和飞镖一起掉落地上。 她气哼哼地道:“长安哥哥,你刚挑完刺的鱼,我还没来得及吃呢!” 谢长安见她还惦着吃的,不由笑道:“打完架再吃。” 苍松、翠柏闻声连忙冲进来,拔出刀来,护卫在江璃身边。 只听有人赞道:“好功夫!” 几条人影如鹞子一般,从树上飞扑而下,各种暗器如雪花般向他们迎面袭来。 谢长安顺手打开一把油纸伞,挡在江璃身前,轻轻旋转,只听“扑扑”几声,那些暗器便全被打落了。 他收回伞一看,见油纸伞已破得不成样子,便将伞朝其中一个人影掷去。 也不见他如何用力,那人影却惨叫一声,扑通一声跌进水中。 未几,水面浮起一股血水,那人竟是当场毙命了! 剩下几人均倒抽了一口冷气,停步不前。 谢长安一看,来人共有六人,被他弄死了一个,还有五个,看穿着像是平民,手中武器五花八门,什么镰刀、斧头、剪刀、柴刀,甚至有人还拿着一把杀猪刀! 他们看到江璃,眼中均露出惊艳及贪婪之色。 江璃大奇,这都是些什么人?武器竟如此“家常”? “暗门的人?” 谢长安眼神冷冽,身上更散发出一股杀气。 暗门是江湖上真正的“三教九流”,包括盗贼、老千、骗子、乞丐、戏子、拐子、娼妓等人,全都是社会底层人士。 以前是各自为政,分属各个帮派,例如什么丐帮、神偷门、空空门、红花门、千机门等等。 直到有一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神秘高手,将这些帮派、门派集结起来,组成了一个庞大的“暗门”,与武林正道分庭抗礼。 武林正道门派看不起他们,但也奈何不了他们。 他们也不屑与武林正道为伍,都加入武林盟,成为朝廷的走狗了,还自称什么“江湖人士”? 关键是他们想加入武林盟,人家也不要他们啊。 暗门干的,基本全是违法勾当,什么偷盗、拍花子、出老千、逼良为娼……均是《大楚律例》上入刑的行当。 江璃敏感地察觉到谢长安发出的杀气,她朝翠柏伸手:“把软剑给我。” 她今日一副闺阁千金的打扮,自然不方便在腰上围着软剑,便将其交给翠柏保管。 只听暗门领头的人道:“谢大人,我们无意与你敌对,只是有人出了高价,要你身边这位姑娘。不如谢大人割爱,将她交给我们?” 江璃听得好笑,不由笑道:“什么人?他出了多少钱?我给双倍,你们将他带来给我。” 苍松、翠柏不由笑出声来,居然有人想出钱劫持靖安侯! 论有钱,也少有人比得上她吧? 暗门的人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由一愣。 领头的人说:“我们收了定金,不好出尔反尔,有违江湖道义……” 谢长安嗤笑一声:“一群拍花子、出老千之人,也好意思称江湖道义!” 暗门诸人恼羞成怒,长啸一声,只见楼中楼的客人、厨子、跑堂,全都拿着家伙什冲过来。 谢长安挑了挑眉。 原来这些人竟然是一伙的,算到他们会慕名来楼中楼用膳,早早便埋伏于此了! “他们的吃食中有蒙汗药,一会儿便会倒下!” 暗门领头那人叫道,“兄弟们,上啊!” 苍松、翠柏闻言大惊:“主子,可要发信号让兄弟们赶来?” 他们随身带了信号弹,可随时召唤另外两个侍卫和锦衣卫。 江璃一愣:“有蒙汗药么?” 谢长安笑了笑:“或许有,不妨事。” 对于他俩练了神行炼体术、又有同心契保护的身体,连剧毒的蛊虫都不惧,蒙汗药那点儿毒素,根本就激不起半点水花。 估计同心契只当那是调料,压根儿就不搭理。 江璃笑了笑,抽出软剑,挽了个剑花:“赶紧的,一起上!” 她娇滴滴地抱怨,“我还没吃饱呢。” 暗门诸人见她持剑,不禁也吃了一惊,雇主没说她会武啊! 想后悔也来不及了,谢长安、江璃,还有苍松、翠柏,四人展开了单方面的“群殴”。 他们都是久经训练,武功极高,暗门这些乌合之众哪里打得过? 尤其是谢长安与江璃二人,他们身形如鬼魅一般,在人群中飘忽不定,便如一阵风,掠过之处,人群纷纷倒下。 没多会儿,暗门的人便躺了一地。 领头那人见势不妙,扑通一声跳入水中,瞬间不见人影。 苍松正想跳入湖中去追,江璃叫道:“别追了,先将这些人绑起来。” 苍松、翠柏遂去找了绳子,将这些人一一绑起来。 谢长安发了信号,未几,清风、明月及寅二等锦衣卫便赶了过来。 寅二见了满地的人,不禁吃惊:“大人,这些都是什么人?” 谢长安冷哼一声:“暗门那些不知死活的人。” “将他们交给杭州官府。” “寅二,你亲自去听审,务必要弄明白,到底是何人狗胆包天,竟敢劫持靖安侯!” “用重刑,一定要撬开他们的嘴。”他森然道。 “另外,靖安侯在执行秘密任务,杭州知府不用前来拜见了,不得泄露我们的行踪!” “是,属下遵命!” 寅二遂命锦衣卫将暗门诸人押送至杭州官府。 他们在几个包厢中,发现了楼中楼原来的厨子和跑堂,他们均被蒙汗药迷晕,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江璃也没了兴致,和谢长安回了客栈,让清风明月拿了她的信物,叫杭州当地的龙门酒楼送几桌席面过来。 她问谢长安:“长安哥哥,暗门都是些什么人呀?你和他们有过节?” 谢长安一见暗门那些人,便散发出一股极强的杀气,难道暗门曾经得罪过他? 谢长安缓缓道:“暗门是由盗贼、老千、骗子、拐子、娼妓等见不得光的人组成,专事偷抢拐骗,拍花子,出老千,逼良为娼,无恶不作。” “我幼时,曾经落入过他们手中。” 第186章 雇主 江璃不禁小脸一沉。 谢长安如此俊美,他幼时定然也是粉妆玉琢,五官精致,落到那些人手中,能有什么好事? 不是教他做老千,便是卖去小倌馆。 谢长安低声道:“我自然是不肯的,差点儿便被打死了,幸好义父救了我。” 江璃怒气上涌:“我去杀了那些人!” 谢长安笑道:“你杀了那一堆,回头别的地方又来了一群。” “只要有那种人存在,暗门便不会覆没。” 他成为东厂二把手后,不是没想过要灭了暗门。 可你灭了这个据点,回头别的据点又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江璃哑然。 自古至今,那些盗贼、老千、拐子、娼妓等人,就一直存在,这也是社会底层的一种生存手段,便如小强一般,打也打不死,灭也灭不完。 “暗门有门主么?他是什么人?”江璃又问。 能将这些散沙一般的社会闲散人员,集结成一个庞大的组织,不得不说,那位成立“暗门”的人,也确实了不起。 “有,这门主极为神秘,他的眼线又遍布天下,我们的人查不出来。” 谢长安无奈道。 满大街的乞丐,都有可能是暗门的眼线。 你这边官兵刚出门,他那边就能收到消息,这还怎么抓? 江璃大为惊叹,好厉害,她又学到了! 谢长安看她一副蠢蠢欲动的表情,不由笑道:“你又打什么坏主意?” 江璃坏笑道:“我打算和暗门抢人!待我想好了,再和你说。” 谢长安笑了笑,他家小狸奴诡计多端,暗门门主这回可是遇到克星了。 杭州知府突然接到一大串犯人,当场懵了。 这伙人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当着锦衣卫指挥使谢长安的面,妄图劫持靖安侯! 杭州知府名唤周知途,与江修远是同榜进士,自然也听说了靖安侯与生父江修远、江家与杭州方家的恩怨情仇。 他正琢磨着怎么利用方家的事,搭上靖安侯这条船呢。 没想到暗门的人,竟敢在他眼皮底下,公然劫持侯爷! 想作死也不要连累他啊! “下官有罪,没有管辖好地方,让侯爷受惊了!” 周知途泪流满面,“不知侯爷现在何处?下官这就去负荆请罪!” 寅二道:“靖安侯此番是蒙圣上之命,秘密出京,谢大人有令,周大人不必相见了,还请守口如瓶,不得泄露侯爷行踪!” 周知途拱手道:“是,下官遵命!也请千户大人在侯爷和谢大人面前,为我美言几句,下官日后定会管好地方事务,严惩暗门诸人!” 寅二道:“好说。谢大人命我等务必撬开这些人的嘴,查清何人指使,周大人这便升堂问案吧。” “是是,千户大人请!” 把暗门的人交给官府处理,江璃便和谢长安扫墓去了。 方家老两口乐施好善,因此他们去世时,有不少族人乡邻为其打点后事,找了一块风水宝地,好好的将二老安葬了。 江璃二人来到方家二老墓前,摆上供品,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 “外祖父,外祖母,外孙女来看你们啦。” “这是你们的外孙女婿,看,他长得俊吧?” 谢长安不禁嘴角上翘。 他是不是该庆幸他有一副好皮囊,能让小狸奴在亲人面前显摆一下? 江璃继续道:“外孙女已帮娘亲报仇了,那些谋害娘亲的人,都统统被拉去杀头啦!江家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您二老和娘亲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谢长安也道:“外祖父,外祖母,二老便放心将小狸奴交予我吧。我俩已蒙先帝赐婚,明年便要成亲了,我定会好好照顾小狸奴,对她一心一意,此生只她一人,绝无二心!” 正说着,天上竟然下起了绵绵密密的细雨,似是二老在喜极而泣。 江璃喜道:“外祖父,外祖母,您们听到外孙女的话啦?我陪你们聊聊天吧。” 她絮絮叨叨地把她做过的事情一一告知:“如今圣上已封我为靖安侯,是超品侯爵哦,外祖父外祖母高兴么?” 谢长安笑道:“你我早日成亲,再生几个孩儿,外祖父外祖母会更高兴。” 江璃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你有完没完?” 这人恨不得天天将这话挂在嘴边,现在还在国丧期呢,急有啥用? 谢长安苦笑。 他比江璃大了七八岁,明年成亲,他都二十有五了。 这个年纪,别人都儿女成群了,他能不急么? 若是再与南夷国开战,等打完仗,他都要奔三了! 拜祭完方家二老,二人回到客栈,寅二也从知府衙门回来了。 “他们招了吗?”谢长安问道。 “招了。”寅二一脸古怪,“暗门的人说,雇主是蒙古人。” “巴特尔?”江璃吃惊地道。 寅二道:“不知是不是那十皇子,他们只知是蒙古贵族。” “他们还骂蒙古人不安好心,给了错误情报。” 寅二继续道,“属下将为首那几人分开审讯,暗门的人似是不知侯爷的身份,也不知侯爷会武,只道雇主让他们绑走锦衣卫指挥使谢大人的女人。” 从他们离开泰山开始,暗门的人便在暗中跟踪,见有锦衣卫一路护卫,一直不敢动手。 直至到了杭州府,才终于等到他们落单的机会。 本以为下了蒙汗药,就算谢长安武功再高,加上那两个侍卫,也敌不过他们人多势众。 只要劫走那个女子,送到暗门中藏匿起来,等风头过了,再送出关外交货。 那女子再美貌,以锦衣卫指挥使这般位高权重的人,也不可能为了她,大张旗鼓地寻找。 反正天下美人多得是,没了这一个,还能再找几个嘛。 没想到蒙汗药根本不起作用,那女子的身份也不似蒙古人说的那样,只是谢长安的女人。 她不光武功极高,看杭州知府和那位锦衣卫千户的神情,此女身份贵重,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人! 暗门的人欲哭无泪,蒙古人真是害死他们了! 谢长安陷入沉思。 将巴特尓放回蒙古后,蒙古大汗定然已得知他和江璃的身份。 江璃来历神秘,还有那等神奇莫测的手段,竟然能号令蒙古的雕神! 加之她又如此美貌,蒙古大汗生出觊觎之心,也很正常。 第187章 着书 谢长安将他的推测说出来。 江璃奇道:“那他为何不将实情告知暗门中人?” 谢长安道:“若是实言相告,暗门还敢接这单么?” 光是靖安侯爷的名头,便能吓退他们。 暗门中人有自知之明,要在阴暗角落处生存下来,便不能动官府之人。 劫持锦衣卫指挥使的女人,最多就是老虎头上捉虱子,得罪他一人而已。 劫持超品侯爵、朝廷命官,那可是杀头抄家的大罪! 江璃格格笑道:“蒙古人真是害死暗门那些人了!” 寅二也笑道:“蒙古人一向言而无信,做他们的黑市生意,不就是与虎谋皮?暗门也是活该!” 竟敢接敌国这种单子,这不是上赶着找死? 谢长安面露狠色:“待我传信回京,请义父联合锦衣卫,一起围剿暗门中人!” 江璃狡黠地笑:“不急,等我抢完人再说。” 谢长安问道:“你要抢什么人?” 寅二也大奇,暗门全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大字都识不得几个,靖安侯要他们何用? 江璃笑道:“丐帮。” 丐帮是暗门中最大的帮派,这天下,哪里没有乞丐? 暗门把丐帮握在手中,便等于有了满天下的眼线。 谢长安眼前一亮:“你打算怎么做?” 江璃吃吃笑道:“暂时保密。寅二哥,让周知府为我找几个人。” 她要找几个会写书的文人。 寅二一头雾水地去办了。 周知途立马从书铺里,找了几位当地颇有才气的文人,送到客栈。 并暗示他们,要用他们的人,是京中炙手可热的贵人,只要他们表现好了,日后定会前途无量。 几位文人屁颠屁颠地来见贵人。 只听屏风后,传来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我想请各位写一本书。” 几人大惊,这位京中炙手可热的贵人,竟是一位年轻女子? 他们心念急转,杭州府往来客商众多,京中消息传到此处,也不过短短数日。 大楚出了位女侯爷的惊天奇闻,他们自是早就听说了。 屏风后面这位,莫非便是那位女侯爷? 几位文人心中火热,一揖到底:“草民悉听贵人差遣!” 江璃遂将故事大意娓娓道来。 前朝丐帮,曾出过一位大英雄,名唤常傲天。 他武功登峰造极,为人古道热肠,正义凛然,武林黑白两道都很敬重他。 常傲天年幼之时,蒙古鞑子入侵中原,将其一家五口俘走,沦为奴隶。 他的父母兄姐先后被折磨至死,常傲天幸得一位乞丐所救,回到中原,加入了丐帮。 常傲天发奋学武,誓要赶走鞑子,为家人报仇,守国卫家。 他在丐帮中脱颖而出,成为新任丐帮帮主,凡是见到不平之事,便暗中扶危济困,杀恶诛奸,在武林中享有极高的声誉。 在蒙古鞑子再次入侵时,他带领丐帮抗击外敌,保卫中原,救下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 最后在大同守卫战中,与鞑子将领同归于尽,壮烈牺牲。 “常大侠虽然不在了,但他的英勇大义,永存世间。” “想当年,在常大侠的领导下,丐帮何等风光霁月,慷慨壮烈,如今竟沦落为与盗贼、老千为伍!” “更为了不义之财,与蒙古鞑子暗中交易,戕害自己国人!不觉耻辱乎?” 这个故事听得几位文人心潮澎湃,不由拱手问道:“请问贵人,前朝果真有这位大英雄?以他的英勇侠义,当得青史留名!” 江璃格格笑道:“我杜撰的,尔等照着这个意思写便可。” “待书成之后,交给知府大人。届时龙门书局将发行此书,并安排大楚各书肆、戏班全力跟进。” “书成之日,便是各位扬名大楚之时,请务必全力以赴!” 几位文人大喜,跪伏于地,连连叩首:“我等必竭尽全力,不负贵人所托!” 他们走后,谢长安笑道:“你这是要分化离间暗门?” 江璃笑道:“没错。丐帮并非大奸大恶的帮派,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若能将之从暗门中分化出去,收为己用,这满天下的眼线,便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她得意大笑。 此书若由龙门书局出版,自然会风行于世。 再让说书先生在各大茶楼、酒肆宣讲此书,各大戏班排演此戏码,这位“丐帮常大侠”英勇侠义之名,便会在短时间内,传遍大楚。 丐帮声势如日中天,自然会引起暗门门主不满。 等丐帮与暗门生隙时,他们便可趁虚而入,将丐帮拉拢过来! 谢长安不禁暗暗佩服,利用舆论的力量,兵不血刃,瓦解对方阵营,这一招实在是高! “娘子妙计百出,为夫自愧不如也。” 他又问,“是否还需要武林盟配合?” 江璃点点头:“对。等各书肆、戏班全力跟进之后,便让武林盟向丐帮伸出橄榄枝,等丐帮与暗门决裂之后,将其吸纳进武林盟。” 谢长安笑道:“好,这事交给我。” 她想了想,又给新认识的乔晓月、李辰等人写信,将她的计划和盘托出,并拜托他们去做几件事。 谢长安微微一笑,看吧,上了她的贼船,就要任她差遣了。 用不了多久,这些少侠们便会像沈暮春、墨七郎一般,被她支使得团团乱转! 暗门总部。 幽暗的室内,药香萦绕,重重幔帐后,隐约可见一名男子斜斜倚在榻上,时不时地咳嗽几声。 跪在幔帐外的下属,战战兢兢地向他汇报,暗门在杭州府损失了一批兄弟,连带杭州府的据点都被拔了。 “一群废物!” 幔帐后的男子激烈咳嗽起来。 他缓了缓,冷哼一声,“连目标的底细都没弄清楚,便信了蒙古人的话,贸然行动,被抓了也活该!” 下属问道:“门主,不用派兄弟们去营救他们吗?” 幔帐后的这位男子,赫然便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暗门门主了。 暗门门主冷笑道:“派谁去?你们也不打听一下,锦衣卫指挥使谢长安的女人是谁?那是我们能惹的人吗?” 下属硬着头皮问:“是谁?” 一个杯子从幔帐后飞出来,砸到下属头上,一股鲜血流下来,他也不敢擦。 “那是靖安侯!大楚唯一的女侯爷!” 第188章 灯会 下属大惊:“女侯爷?” 暗门门主气得又砸了他一个杯子:“滚出去!那帮不长眼的东西,死便死了!” 下属连滚带爬地退出室内。 暗门门主眉头紧皱,暗门这些人大字不识几个,也从不关心朝廷大事,尤其那些专事拍花子、拐卖女子的人,管你是哪家的公子贵女,只要入了他们的眼,便想方设法要俘走。 是以他们压根儿就没想过,锦衣卫指挥使谢长安身边的女子,便是大楚那位女侯爷! “一群蝼蚁,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他冷哼一声,只觉喉咙一阵痒意,又低低咳嗽几声,从榻边拿过一本小册子,翻开细看。 这是京城据点送来的情报,上面详细记载了有关那位女侯爷的情报。 暗门门主眼中异彩连连:“果然是一位惊才绝艳的女子!” 可惜他这破败的身体,一入秋便会旧疾复发,不然他真想亲自前往杭州府,会一会这位靖安侯。 她和锦衣卫指挥使一道,秘密南下,不知有何目的? “来人。”他朝门外叫道。 另一名下属悄然进入。 “门主有何事吩咐?” “派人去查一下,那蒙古雇主是谁?为何指名要这位女侯爷?” “是!” 江璃把要做的事情一一安排好,便继续和谢长安去逛吃逛吃了。 她乖乖地戴着帷帽,明日便是中秋佳节,更是谢长安的生辰,她不想再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来打扰他们。 尤其令她开心的是,终于可以逛灯会了! 杭州府的中秋灯会,在江南一带极负盛名,谢长安早早便订了一艘画舫,届时可泛舟湖中,慢慢观赏两岸各式各样的花灯。 江璃让清风明月悄悄去寻了几块玉佩,逛街回来后,便将谢长安赶出房间,开始雕刻起玉佩来。 谢长安知道她在为他准备生辰礼,好奇得紧,不知小狸奴要送他什么? 江璃不让他偷看,他只好悻悻然地去寻寅二等人了。 江璃坐在窗前,拿着一把刻刀,细细地在玉佩上刻画着繁复的符纹。 符纹成型后,她在指尖逼出几滴鲜血,将之滴在玉佩的符纹上。 金光一闪,鲜血渗入玉佩中,符纹消失不见。 半晌,这几块玉佩都处理好了,江璃遂找了个精致的锦盒,将玉佩一一装入盒中。 次日一早,江璃睁开眼睛,便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打开梳妆台的抽屉,将锦盒取出来,悄悄塞进谢长安枕头下。 她一动,谢长安便醒了,他佯装不知,偷眼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江璃放完锦盒,又躺了回去,闭上眼睛。 谢长安忍不住,翻身抱住她,亲了一口,轻笑道:“你在我枕头下,放了什么?” 江璃嘟着嘴儿:“你就不能假装不知道?” 谢长安笑道:“自昨日开始,小狸奴的小爪子,便一直在为夫心里挠个不停,为夫实在等不下去了!” 江璃听他一语双关,不由晕生双颊,嗔道:“你想知道是什么,不会打开看看啊。” 谢长安坐起来,从枕头下掏出那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四枚玉佩,玉色润泽,水头极好。 他见玉佩上雕着字,便取出来细看。 四枚玉佩,分别雕着“不离不弃”、“莫失莫忘”、“无忧无愁”、“长乐未央”。 江璃凑过来,纤细的手指抚过玉佩,微微红光闪过,玉佩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繁复的符印! “这是什么符印?”谢长安吃惊地问。 江璃道:“这是防御符。每块玉佩,能抵挡炼气后期修真者的全力一击。” “此界没有灵气,或许没有修真之人。” “所以,这玉佩能抵挡这世间最强者的全力一击。” 谢长安又惊又喜,这么说,就算遇上蛊王也不怕了? “若是你早早刻了这玉符,带在身边,当日便不会被蛊王重伤了!” 他嗔怪地道。 江璃叹气:“以前修炼不到家,以我那时的神识,根本就刻不出这符纹!” 她重伤后,在床上躺了半年,动弹不得,只得心无旁骛地锻炼神识,倒是因祸得福,神识壮大了不少,以前画不了的符纹,如今也能流畅地画出来了。 谢长安把玩着这四枚玉佩,爱不释手,俯身在她脸上轻轻一吻:“小狸奴,谢谢,我很喜欢。” 他突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你在这玉佩上刻的字也极好,日后咱们孩儿便以此为名吧。” “谢不离,谢不弃,谢无忧,谢无愁……” 江璃气得跳到他身上,捏着小拳头打他:“谁要和你生这么多!要生你自个生去!” 谢长安笑着把她拥入怀中,深情地:“小狸奴,谢谢你。” “谢谢你对我,不离不弃,谢谢你令我,无忧无愁……” 夜色降临,天上一轮圆月,皎洁明亮,西湖边各式彩灯流光溢彩,湖面上更放置着成千上万的莲花灯,将水面点缀得犹如天上银河,繁星点点。 周知途知道靖安侯和谢大人此刻仍在杭州府,更是铆足了劲儿,务必要让贵人留下深刻印象。 江璃二人正坐在画舫中,欣赏着岸边璀璨花灯,听着远处丝竹声声,不觉也沉醉其中。 这时,只听人群传来一阵欢呼之声。 江璃二人闻声看去,只见数万盏孔明灯徐徐升起,犹如繁星点点,竞相绽放于苍穹之下。 “哇!”江璃赞叹道,“好壮观!” “灯上好像还有字。”谢长安道。 两人立于船头,凝目细看,只见每盏灯上都有字,什么“百年好合”、“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全是送给新婚夫妇的祝福语。 谢长安略一思索,便知是周知途有心讨好他们。 他微微一笑,这人倒是有点巧思。 “长安哥哥,生辰快乐!”江璃笑道。 谢长安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愿你我年年岁岁,人月两圆。” 灯火辉映下,船头两人深情相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在不远处的画舫中,也有一人,静静倚坐在窗前,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第189章 扬州 中秋节后,江璃、谢长安二人离开杭州府,继续南下。 宫中,南宫清和又收到江璃的折子,他喜上眉梢,连忙打开,细细看了起来。 这次写的,便是有关暗门的事。 暗门也是让朝廷头痛的一个组织,它管理松散、行事隐秘,东厂和锦衣卫花了很大功夫,也未能将其铲除。 朝廷严打的时候,他们便暂时蛰伏,做一个老老实实的良民,稍一松懈,便又开始作奸犯科。 这股隐藏在民间阴暗角落的势力,若只是小打小闹,朝廷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就怕他们被敌国利用,成了对方的眼线,那便不妙了。 如今听说暗门竟然接了蒙古人的单子,意图劫持靖安侯,南宫清和不禁勃然大怒:“竖子尔敢!” 他继续往下看。 江璃将她打算如何与暗门抢人,如何要将丐帮收为己用的想法,一一告知。 南宫清和拍案叫绝:“好!” 如她的计划能成功,便可兵不血刃地分化削弱暗门。 若能将丐帮吸纳进武林盟,处于朝廷的监控之下,那更是再好不过。 扬州。 明玄真君曾给江璃讲过“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故事,因而她在扬州也小住了几日。 在一个茶馆休息时,她绘声绘色地给大伙儿讲了这个故事。 “前朝的扬州城,是全国最繁华、最富庶的地方,处处酒家瓦肆,夜夜莺歌燕舞,人人都想来扬州城当官。” “一日,四位儒生聚在一起聊天,一个说,我能在扬州当知府,就心满意足了。” “另一个说,我只想腰缠十万贯,在扬州城当一个富家翁。” “第三位说,做大官,发大财又如何?人生如白驹过隙,太短暂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希望能成为神仙,长生不老。” 江璃笑道:“清风明月,苍松翠柏,如果让你们挑,你们会选什么呢?是选升官,还是发财,或是长生不老?” 清风笑嘻嘻地道:“我肯定选升官啦,升官发财嘛,当了大官,什么都会有。” 明月笑道:“你想当贪官啊,小心侯爷砍你的头!” 苍松也笑道:“那我还是选发财吧,有了钱,天天吃喝玩乐,不亦乐乎?” 翠柏眨巴着眼睛:“我自然想长生不老了,当个神仙,多逍遥啊!” 江璃吃吃笑道:“你们为什么不胆子大一点,全都要呢!第四位书生说了,我都想要!我要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四个小侍卫都愣住了,翠柏不依地:“您又没说可以全都要!” 明月笑道:“那位书生也就想想而已,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清风小声地:“侯爷就做得到啊!” 众人一怔,没错,他们侯爷可不就是位高权重,腰缠万贯,还能骑大雕呢! 江璃对谢长安笑道:“日后若能回去,我可得好好向师父炫耀一下!” 谢长安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别闹了,休息好了便走吧。” 一行人离开茶馆。 旁边的包厢,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青年,饶有兴趣地笑了:“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有意思,有意思!” 离开扬州后,每到一处风景秀丽之处,江璃都要暂住几日,尽情的逛吃逛吃,一路买买买,导致她的行李越来越多。 谢长安无奈,只能找当地的驿站,把她这一路的“战利品”先送回京城。 这日,江璃等人从驿站出来,发现一辆捂着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马车,又出现在他们视线中。 自从他们离开扬州后,这辆马车便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后面。 他们加快行程,把这马车甩得不见了踪影。 可每当他们停下休整时,这辆马车又不紧不慢地出现了。 江璃与谢长安对看一眼,不用说便知道,这是在明晃晃地跟踪他们! 只是不知这人,是友是敌?意欲何为? 谢长安让寅二去打探一下。 寅二走过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书童模样的少年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寅二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大咧咧地问道:“小子,我问你,为何一路跟着我们,意欲何为?” 书童睁大眼睛:“谁跟着你们了?就这么一条官道,你们走得,我们便走不得?” 寅二怒道:“那我问你,你们要去何处?” 书童一时语塞:“我……我们要去何处,关你屁事!” 寅二“铮”地一下拔出刀来,架在书童脖子上。 书童脸色惨白:“你……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当街行凶,还有没有王法?” 这时,只听马车内一阵咳嗽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掀开帘子,露出一张美得雌雄难辨的脸,只是面带病容,脸色苍白得紧。 “这位壮士,书童不懂事,多有得罪。在下病体未愈,特在此向壮士赔礼,壮士莫怪。” 声音低沉悦耳,明显是男子的声音。 江璃眼前一亮,她在这凡间,还是第一次见到能与谢长安媲美的男子呢。 谢长安俊美无俦,英气勃发,这位美男子则五官标致,一双狭长的狐狸眼,慵懒又迷人,苍白的脸色,愈显得他唇红齿白,风姿无双。 用江璃的话来说,这就是化成人形的狐狸精啊。 谢长安不悦地瞪了江璃一眼,通过同心契道:“小狸奴,别忘了你是有夫之妇!” 江璃笑嘻嘻地道:“你说,如若蒙古大汗见了他,会不会抢他去做妃子呢?” 谢长安不禁失笑:“休得唐突他人!” 那美男眼波流转,向他俩望了过来。 他伸出手,让书童将他扶下马车,冲江璃二人深深一揖:“在下南永和,见过这位公子。” 谢长安略一拱手:“鄙姓谢,不知南公子一路跟着谢某夫妇,意欲何为?” 南永和轻叹一声:“在下沉疴日久,本欲去寻鬼医谷谷主医治,没想到谷主竟然出远门去了。” “在下时日无多,便命书童驾着马车随意行走,总得看一看这世间美景,也不枉来这人世一趟。” “实不相瞒,在下见谢兄人多势众,尽是武艺高强之辈,便想着悄悄跟在后面,一路也有个照应,请谢兄和这位娘子,原谅则个。” 他模样标致,言辞可怜,若是别的小娘子见了,定会心生怜惜。 无奈他面对的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 第190章 侠丐 江璃笑道:“原来南公子是想让我们当保镖啊。保镖的费用,你付过了么?” 莫非你想白嫖? 南永和一噎,谢长安不由嘴角微翘。 南永和强笑道:“自然是要付的,不知费用几何?” 谢长安道:“不必了,南兄既是寻医,不如我为南兄指一条明路?” “京城龙门医局主事人,乃鬼医谷谷主首徒,医术得尽鬼医谷真传。南兄既是时日无多,便莫要跟着我等了,这便北上寻医去吧。” 他这话说得更不客气,言下之意是,你一个将死之人,不去寻医问药,老跟着我们做什么,也不嫌晦气! 南永和脸色讪讪:“谢过谢兄指点,在下尚有难处……” 谢长安却不想与他啰嗦了,拱手道:“我等有要事在身,这便告辞了!” 说罢将江璃扶上小红马,他也翻身跃上追风,策马而去。 寅二警告地看了一眼南永和:“若再跟着,我们便不客气了!” 一队人马扬尘而去。 书童小声地问:“公子,咱们还跟上去么?” 南永和笑得意味深长:“不跟了,山水有相逢,迟早还会再见的。” 一个月后,一本奇书——《侠丐常傲天传》横空出世。 这本书由龙门书局刊印发行,当今圣上甚至亲自为其题跋:“侠骨铮铮,义勇双全。” 此书甫一面市,便被抢购一空。 龙门书局不得不临时加印此书,把吕有良忙得脚不沾地。 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们,都在讲这位“侠丐”常傲天的传奇故事。 他幼年时的悲惨遭遇令听众们唏嘘不已,青年时的成长经历又令大家心生向往。 中年成名后,笑傲江湖,快意恩仇,更带领丐帮抗击蒙古鞑子,保国卫家,让人热血沸腾,恨不得与他一起,冲上沙场,奋勇杀敌。 及至听到他在大同保卫战中,英勇地与鞑子将领同归于尽,壮烈牺牲,闻者无不义愤填膺,潸然泪下。 龙门雅集的才子们,更是写了不少词诗歌赋,来歌颂这位丐帮英雄。 各大戏班,更在紧锣密鼓地排演这出戏。 “常大侠的英勇大义,永存世间!” “侠丐”常傲天一下便火遍全国。 常傲天之所以能深得民心,因为他是一位出身于底层的平民英雄,老百姓容易对其产生共鸣,感同身受,激发满腔热血。 一个小乞丐,都能成为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豪,我为什么不可以? 在此书的末页,作者笑苍生又含沙射影地讲了暗门的种种恶行,最近竟然还接了蒙古人的单子,意图绑架一位高门贵女! 作者对现在的丐帮发出灵魂质问: “想当年,在常大侠的领导下,丐帮何等风光霁月,慷慨壮烈,如今竟沦落为与盗贼、老千为伍!” “更为了不义之财,与蒙古鞑子暗中交易,戕害自己国人!不觉耻辱乎?” 丐帮总部。 现任丐帮帮主洪大牛正听着分舵李舵主的汇报,浓眉紧锁。 李舵主气愤地:“在杭州劫持锦衣卫指挥使女人的,是红花会和空空门的人,却连累得咱们丐帮也跟着挨骂!” “帮主,咱们要不要找他们算账?” 洪大牛琢磨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咱们丐帮,真有这位常傲天常帮主么?” 李舵主挠头:“前朝的事,谁知道?咱们丐帮都是大老粗,大字不识几个,谁会记录历代帮主都有谁?” 洪大牛笑道:“管他有没有。说不准,这便是咱们丐帮翻身的好机会!” 丐帮人多势众,称为“天下第一帮派”也不为过,谁愿意龟缩在暗门中,与那些拐子、老千为伍? 虽说暗门门主武功卓绝,手段狠辣,但听说他已经病得起不了床。 趁他病,要他命,目前正是一举反出暗门,壮大丐帮的好机会! 尤其令洪大牛心中火热的是,“侠丐”常傲天火遍全国后,武林盟竟然还给他送来了请帖! 邀请丐帮参加英雄宴,并表达了对常大侠的仰慕之意,欲招揽丐帮加入武林盟。 “哈哈哈哈,咱们丐帮也要成为武林正道,得到朝廷认可了!” 暗门扬州据点。 暗门门主正在大发脾气。 地上,一本《侠丐常傲天传》被撕得粉碎。 他头痛欲裂,咳嗽不止,本就被病痛折腾得暴躁无比的脾气,更被这“侠丐常傲天”火上浇油,一点便着。 众下属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门主平息了一下怒气,问道:“查出来了吗?作者笑苍生是什么人?” 一名下属回禀道:“这笑苍生不是一个人,是几个文人合写的书。据杭州府的探子回报,是杭州知府周知途,找了几个当地颇有才气的文人写的。” “杭州知府?”门主沉吟道,“周知途没有这种胆色眼光。” “一个月前,杭州,莫非是……” 他眼前一亮,“是她!我早就该想到了,哈哈哈哈……” 他两眼熠熠生辉,只有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子,才配做他的对手! 众下属见门主突然转怒为喜,也不知他是为什么。 反正这位门主喜怒无常,他们也习惯了,俱都不敢多问。 只听门主哼了一声:“让洪大牛来见我。” 下属道:“洪大牛去名剑山庄了。” 他悄眼看了一下门主的脸色,见他不动声色,便继续说道:“听说武林盟给他下请柬了。” 门主冷笑道:“丐帮在暗门多年,凭一本书,便能洗白么?” 他揉了揉太阳穴,神色疲倦地:“传我的命令,断了丐帮的供给!” “另外,在暗门的管辖范围内,不许丐帮弟子行乞!” “是!” 下属领命而去。 其余人等无不暗暗心惊。 大楚哪里没有暗门的据点? 不许乞丐乞讨,这是要断了他们的活路啊! 门主心里也暗暗期待,不知她,将会如何应对? 这种隔空对招的感觉,实是妙极! 他感觉自己破败不堪的身体,仿佛注入了一股生机,整个人都亢奋起来。 他想到中秋之夜,西湖画舫上那惊鸿一瞥。 璀璨灯火下,船头上相拥的两人,男子俊美不凡,女子姿容绝世,那一幕美好的画面,真想将之破坏,撕成碎片啊! 第191章 奇葩 名剑山庄。 洪大牛带着几名舵主来到山庄大门,新任武林盟盟主、庄主肖远帆亲自出来迎接他们。 洪大牛受宠若惊,几名舵主也很兴奋。 他们都是叫花子出身,从来便被人鄙夷唾弃,何曾受过这种礼遇? 身在暗门,更是让武林同道看不起,如今竟被视若上宾,不由也生出几分豪情来,我们可是侠丐常傲天的后辈! 仿佛他们丐帮,真的有这么一位常傲天常帮主。 来到正堂,分宾主落座。 肖远帆按谢长安吩咐,先称赞了一番丐帮那位子虚乌有的前辈——侠丐常傲天,又惋惜丐帮明珠暗投。 侠丐常傲天的后辈弟子,怎能与老千、拐子为伍! 洪大牛粗犷的脸微红:“都是为生计所逼啊。” 肖远帆开门见山:“肖某仰慕常大侠的高风亮节,欲推荐丐帮加入武林盟,不知洪帮主意下如何?” 洪大牛喜形于色:“我等自然愿意!只是……” 他面有忧色,“暗门门主心机深沉,手段狠辣,只怕会对丐帮不利。” 肖远帆笑道:“丐帮弃暗投明,武林同道自然会伸出援手,洪帮主不必担心,凡事有我等呢。” 他又悄声告知洪大牛:“实不相瞒,此事乃靖安侯之计……” 肖远帆将事情内幕和盘托出。 洪大牛这才得知,暗门日前在杭州府欲劫持的,那位锦衣卫指挥使的女人,竟然是大楚唯一的女侯爷——靖安侯!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要不是自己作死,靖安侯还不会注意到暗门——这个隐藏在阴暗角落中的组织。 在她的设计下,侠丐常傲天横空出世,丐帮瞬间洗白,目的便是要分化离间暗门,将丐帮收归己用。 洪大牛听得目瞪口呆,心潮起伏。 靖安侯不过一个女子,竟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难怪她以女子之身,也能封侯了! 这还用选么? 比起在暗门内,被人鄙夷唾弃,自然是投到靖安侯门下,得到朝廷认可更有前途啊! 他激动地拱手为礼:“请盟主上禀侯爷,我老洪及丐帮上下,定以侯爷马首是瞻!” “好,好!” 肖远帆大笑道。 为以防万一,他安排洪大牛及丐帮骨干先在名剑山庄住下,静观其变。 果然,次日便有消息传来,暗门门主下令,断了丐帮的供给,并禁止丐帮弟子在暗门管辖范围内乞讨! “他这是要断了丐帮的活路啊!” 洪大牛咬牙切齿,“门主好狠的心!” 他们丐帮投入暗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竟要如此赶尽杀绝? 肖远帆笑道:“洪帮主莫慌,侯爷早有安排,必不会让丐帮兄弟们饿肚子。” 与此同时,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两个新的组织,一个名为莲花楼,一个名为芍药楼。 莲花楼专事售卖信息,你想知道什么消息,莲花楼可代为打探;你若有什么独家内幕,莲花楼核实之后也可收购。 芍药楼专事中介事务,类似于民间的牙行,不过它的业务更广,走镖、悬红、漕运、寻找失踪人口、解救被拐卖孩童……林林总总,除了不能作奸犯科,什么活计都接。 并欢迎赏金猎人、镖师等等江湖人士,凡有一技之长的,均可到芍药楼接活。 楼中大厅张贴着各种招帖,左边是招人干活的,右边是要找活计的,双方若谈成了生意,芍药楼提供担保,抽取佣金。 这两个新出现的组织,均在显眼处张贴了一张告示: “楼主仰慕侠丐常傲天的大义,优先招收、接待丐帮弟子。丐帮弟子出示身份证明,每日可享一份免费膳食。” 这两个组织一面世,顿时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 丐帮一下变得炙手可热。 不少无法维持生计的人,涌向丐帮,哭着喊着要加入。 有免费膳食,还能帮忙介绍活计,谁还要当什么乞丐? 暗门不让丐帮弟子行乞,正好,他们也不想再讨那残羹剩饭。 他们要堂堂正正,靠自己的本事来讨生活! 江湖三教九流都傻眼了,这两个楼子,是明晃晃的来砸牌子,抢生意的啊! 可谁也不敢动手搞破坏,不管是莲花楼,还是芍药楼,均挂上了“龙门”的旗号。 这说明,这两朵“奇葩”,是龙门商行旗下的! 龙门商行是什么性质?这是靖安侯名下,大股东是当今天子,一个半公开的皇家组织! 谁敢在当今天子头上动土啊? 莲花楼、芍药楼便是江璃去信,让乔晓月、李辰等人秘密建立的,所需经费,由当地的龙门商行分行一力承担。 莲花楼楼主是乔晓月,芍药楼楼主是李辰。 那日,在泰山之巅许下“佑苍生安宁,还江湖清明”誓言的少侠们,均在这两个组织中担任要职。 这群初出茅庐的少男少女们,得靖安侯委以重任,无不热血沸腾,激动万分。 靖安侯如此信任他们,他们一定不负她的期望,日后定以靖安侯马首是瞻,护佑苍生,报效大楚! 靖安侯安排得如此妥当,丐帮如日中天,令洪大牛喜不自胜,当即向天下丐帮发布“帮主令”。 丐帮自即日起脱离暗门,加入武林盟,从此便是武林正道。 帮内弟子务必遵纪守法,不得作奸犯科,违者逐出帮派,扭送官府! 暗门门主收到消息后,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妙,妙,实在是妙!” 众下属大惊,门主居然不生气,貌似还很愉悦? 他眼中异彩纷呈,这位靖安侯,果然是能与他势均力敌的女子! 他摒退众人,又从榻边拿起那本小册子,上面除了有靖安侯的情报,还附有一幅小像。 画中人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竟是美得不似世间所有。 尤其令他中意的是,眉目间那慧黠灵动的神情,活像一只隐藏着尖利爪子的小狸猫,既美丽,又危险。 这是一位极其出色,无论哪个方面,都足以匹配他的女子! 已有婚约,那又如何? 第192章 龙旗 他细细翻看着有关她的情报。 “江璃,年十六,工部侍郎江修远次女。自幼长于乡野,疑为某神秘宗门弟子。” “及笄后接回江府,送入宫中,先帝封为玉贵人,因御前失仪被贬入冷宫。” “冷宫期间,结识东厂掌刑千户谢长安、时为三皇子的当今圣上,先后成为东厂暗卫、三皇子首席谋士、龙门商行幕后东家,其间立功无数。” “因救驾有功,蒙先帝封福慧郡主,赐婚锦衣卫指挥使谢长安。三皇子登基后,又因从龙之功,加封靖安侯。” “其麾下龙门商行,发展迅速。影响巨大的有龙门雅集、龙门书局、龙门医局、龙门天工、龙门军工、龙门书院,其中龙门女子书院是与张皇后、崔德妃合办。” “龙门商行当今圣上占股三分之一,其余由靖安侯、谢长安分别持有。龙门旗下网罗人才无数,有鬼医谷弟子,墨家弟子,清河崔氏子、书圣白莲居士等等。” 暗门门主激赏连连:“龙门商行,游离于朝廷之外,却又自成体系;直属于天子,又可与朝堂分庭抗礼,当真是一出妙棋!” 如今龙门旗下又多了莲花楼、芍药楼,日后怕不是连江湖,也尽在她掌控之中。 她被嫡母送入宫中,又被打入冷宫,在那等逆境下,仍能绝地翻盘。 短短一年内,便从一个冷宫小贵人,成长为位高权重的女侯爷。 当今圣上在她的辅佐下,也从一个不受重视的小透明皇子,一举登基为帝! 这是一个何等神奇的女子! 若他能早点结识她便好了,如得她辅助,说不定他也能…… 暗门门主眼中,露出志在必得的狂热神情。 宫中。 南宫清和接到江璃的捷报,不禁大喜,阿璃果然做到了! 她成功地将丐帮从暗门中分离出来,并通过莲花楼、芍药楼,将丐帮收为己用。 洪大牛感激靖安侯为丐帮想得如此周到,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莲花楼、芍药楼正是为丐帮量身定做的! 论消息灵通,谁能比得上丐帮?没有一个情报组织,能比得上丐帮弟子众多,无孔不入。 论壮劳力,丐帮内闲散人员也最多,把这些壮劳力组织起来,开个荒、修个渠什么的,不光便宜好用,还能减轻地方治安压力,可谓一举数得。 通过这些法子,江璃便能潜移默化地将丐帮牢牢握在掌中。 日后,等莲花楼、芍药楼不断壮大,连江湖也会逐渐在她掌控之中! 南宫清和龙颜大悦,他亲自为龙门商行设计了一面“龙旗”,旗帜上一条威武霸气的五爪金龙睥睨天下,正式为龙门商行冠上了皇家旗号。 全大楚的龙门商行一夜之间,全换上了这面“龙旗”。 众人无不骇然,这条龙,是五爪金龙,天子的象征! 日后谁还敢动龙门商行一根头发丝? 靖安侯圣眷之隆,可见一斑。 梁首辅深为担忧,圣上如此信赖她,若是她起了二心,光凭这龙门商行,便能与朝廷对抗了! 他与常阁老觐见圣上,建议往龙门商行派一位“监察使”,以此牵制靖安侯,不能让她一家独大。 “不是有崔侍郎么?他一直代朕处理龙门商行与李氏商号之事,为何还要特意派一位监察使?” 南宫清和不解。 梁首辅道:“靖安侯与崔氏一向交好……” 除了崔珏,还有崔璟,包括德妃,清河崔氏这些人,哪个不与她交好? 梁首辅的意思是,最好是派一位他们的人,方能牵制靖安侯。 南宫清和怫然不悦,说了半天,你们不就是眼红龙门商行,想往里插一脚? “疑人勿用,用人不疑,靖安侯正在外为朕披荆斩棘,殚精竭虑,尔等无端猜疑,岂不是寒了功臣之心?” “此事不必再提,朕自有分寸。” 梁首辅二人怏怏退下。 南宫清和苦笑,若阿璃有二心,留在他身边,效仿前朝武后,不就是最方便快捷的途径? 以他对她的痴心,就算她亲手端给他一杯毒酒,他也会眼也不眨地喝下! 何苦这般殚精竭虑、全心全力为他建功立业,拓土开疆? 她定是那天上的谪仙,到这世上历劫来了,待过了这一世,自然便会回到仙界,哪里会留在人间,做这凡间的女帝? 梁首辅等人的动作,廖无庸很快便知道了。 他暗暗给谢长安、江璃送了一封密信,将此事告知二人。 谢长安问道:“你怎么看?” 江璃笑嘻嘻地道:“若圣上对你我起疑,咱们便把南疆打下,占山为王,再也不回来了呗。” 不过,她相信南宫清和不会让她失望。 谢长安不禁失笑:“也对,你以前不是说过,出宫之后的愿望便是占山为王,养一山头的灵兽,再收收买路钱。” “对呀,我还问过你,要不要做我的压寨夫君?” 江璃吃吃笑道,“长安哥哥,你愿意吗?” “自然是愿意的。”谢长安笑道。 很快,南宫清和安抚她的密旨便来了:“持朕玉佩,如朕亲临,靖安侯可便宜行事。地方官员及边关将领,务必听从靖安侯调遣,不得有误!” 最后,他还加了一句:“阿璃,我相信你,便如相信我自己。” 你永远不用担心我在背后捅刀子。 江璃满意地笑了。 南宫清和没有辜负她。 她回复了一封表忠心的折子,便继续前往南疆。 从这里开始,他们这队人马要转向西南了。 “下一站,我们要先到襄阳府,从襄阳上船,进入蜀地。”谢长安指着舆图说道。 襄阳府的水路交通十分发达,汉水、唐白河等江河均流经此地。 他们要从襄阳府出发,沿汉水逆流而上,经过荆门、宜昌等地,最终进入蜀地。 江璃很兴奋:“终于可以坐船了!” 天天骑马,说实话她也有点烦了。 谢长安建议她换马车,她又嫌马车颠得她全身骨头疼。 寅二道:“侯爷,沿汉水逆流而上,这段水路并不好走,水流湍急,河道崎岖,十分危险。” 他指着舆图,“尤其是瞿塘峡、巫峡和西陵峡这三处,河道时宽时窄,礁石林立,乱流汹涌,险滩无数,据传还有水匪,咱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第193章 汉水 江璃吃惊地:“这么危险的航道,商人都是如何行船的?” 谢长安道:“在船桨难以越过的河段,船只都是要靠人力拉纤的。” 古往今来,千里川江航道弯曲狭窄,明礁暗石林立,急流险滩无数,在许多河段,船只都必须靠人力拉纤航行。 由此也催生了 “纤夫”这个行业,这一带的穷苦人家,基本以此为业。 谢长安吩咐寅二多加警戒,如果暗门门主想要报复他们,在这段水路上动手,是最好的机会。 他问江璃:“你会凫水么?” 他和寅二这队亲卫,都是在廖无庸手下训练出来的,单兵作战能力极强,上山下海,无所不能。 如果江璃不会凫水,那他必须先给她特训一下,最起码落水时,还有自保的能力。 江璃笑道:“自然是会的,不然怎么去逮水里的灵兽?” “论水性,你未必比得过我呢。”她得意地道。 她幼时可是御兽宗一霸,宗里养的灵兽,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哪个没被她揪过羽毛、拔过鳞片? 为了追上水生灵兽,拔它们的鳞片,她也得努力练好水性啊! 谢长安想到她幼时定是皮得不得了,怎么可能不会凫水? 当下便微微一笑:“好啊,到了襄阳,咱们比上一比。” 江璃格格笑道:“论潜水,你们谁也比不过我!” 她有神识护体,在水里待上整整一天都没问题。 谢长安一怔,随即想到她那无所不能的“神识”,不由无奈地笑了,有这“作弊神器”,谁能比得过她? 他也放心了,除非像廖无庸、蛊王那样的高手,这天下,能伤到她的人还真不多。 江璃叹气:“若是在我们那儿,水性不好的,佩戴一枚‘避水珠’,便能在水里行走,如履平地。” 谢长安奇道:“避水珠?这是何物?” 江璃道:“听我师父说,是鲛人的内丹。” “鲛人?”谢长安颇感兴趣,“待闲暇时,你再给我讲讲鲛人的事。” “好呀。”江璃笑道。 为了保险起见,谢长安还是联系了蜀山派的掌门,请他派一队弟子来护送他们。 当他们一队人马到达襄阳时,蜀山1派大弟子徐九华已率领一队师兄弟,在此恭候他们。 徐九华在武林盟大会上,也是见过谢长安和江璃的,连忙上前施礼:“见过侯爷,见过谢大人!” “辛苦徐兄和各位少侠了。”谢长安客气地拱手。 徐九华将他们送至客栈后,双方坐下叙话,商议渡江事宜。 “三峡那一带的水匪,主要有三个寨子,西陵寨、巫云寨和瞿家寨。” “这三个寨子和当地乡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徐九华顿了一下,“如侯爷和谢大人不是来剿匪的,九华建议,尽量不要招惹他们。” 强龙不压地头蛇,谢长安二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徐兄说的是。” 徐九华又道:“我们会在船头插上蜀山派的旗帜,一般来说,见了这旗子,水匪总要给几分面子,不会随便动手的。” 他又笑道:“若是他们不顾情面,主动出手,咱们也不惧他们,定让这些水匪有来无回!” 江璃笑道:“那便要仰仗蜀山派各位师兄了。” 众人在襄阳休整了一日,将小红、追风等马匹寄养在当地官衙,吩咐襄阳知府看好他们的爱驹,便上船启程了。 他们坐的是襄阳知府派出的官船,到了宜昌再换蜀山派的船。 蜀山派的船只更为纤巧坚固,进出那些危险的航道也更有经验。 上得船来,船只扬帆起航。 江璃兴奋地拉着谢长安来到甲板上,看着水波荡漾的汉江,一群群白鸥在飞舞翱翔,不觉心旷神怡。 小鹰也兴奋地飞向高空,展翅翱翔。 “乘风,不要飞远了。”江璃叮嘱道。 “知道了,姐姐,我在空中帮你们警戒!” 小鹰展开翅膀,飞得更高,更远,它愉悦的心情也感染了江璃。 江璃看着碧绿澄净的江水,笑道:“长安哥哥,还要不要和我比一比?” “好。” 谢长安欣然同意,这里还是安全区域,便由得小丫头尽情地玩一回,他也正好看看她水性如何。 二人换上水靠。 众人听说靖安侯要与谢大人比水性,都跑到甲板上看热闹。 尤其是蜀山派弟子,他们不少人都是第一次见这位女侯爷,听说她要下水,都吃惊不已。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貌女子,竟然打算跳进汉江凫水? 徐九华劝阻道:“汉水宽阔深广,侯爷金枝玉叶,还是不要以身犯险了。” 江璃吃吃笑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待我为大伙儿抓几条鱼回来,今日吃鱼脍!” 谢长安也笑道:“有我看着她,不会有事的。” 二人飞身跳入水中,江璃那四个小侍卫紧张地看着江面,万一有什么意外,他们好及时救援。 只见他们侯爷到了水中,便如一尾灵活的鱼儿,一个猛子扎向水下,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谢长安吃了一惊,连忙屏住呼吸,飞快地潜入水中,向她的方向游去。 未几,便见灵活无比的小丫头又箭一般地游了回来,一下浮出水面,把手里抓着的鱼往甲板上一扔。 一条大鱼在甲板上扑腾着,众人吃了一惊,俱都喝彩起来:“好身手!” 清风连忙上前拎起那条鱼,惊叹道:“这条鱼起码得有五斤,侯爷好厉害!” 徐九华等蜀山弟子也惊叹不已。 他们出入蜀地常走水路,弟子们的水性普遍不错,但要像江璃这样在水里徒手抓鱼,多半是做不到的。 寅二等侍卫们也来了兴致,水性好的纷纷脱掉外衣,跳入江中。 他们在水中也是好手,但见到江璃在水中腾挪自如,灵活无比的样子,仿佛她就是一条鱼儿,都不得不甘拜下风。 “咱们侯爷莫不是龙女转世?” 大家都学着她,开始比赛起抓鱼来。 谢长安开始还怕她有什么闪失,一直护在她身边,后来实在是追不上,只得作罢。 等她又抓了一条小十斤的大鱼扔上甲板时,他一把抓住她。 “别玩了,水太凉了,快上去吧。” 江璃还没玩够,谢长安道:“你是不是还想喝那苦死人的汤药?” 江璃只好撅着嘴,跟他回船上了。 明月和翠柏连忙张罗着为江璃沐浴更衣。 换好衣服,烘干头发后,谢长安又盯着她喝了一大碗姜汤,二人这才来到甲板上,看大伙儿的战利品。 这次捉到的鱼还真不少,堆在甲板上像座小山。 寅二吩咐船工去做鱼脍。 谢长安道:“别做太多,鱼脍寒凉,不能多吃,多炖点鱼汤。” 江璃哼了一声,他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 谢长安笑道:“到了蜀山派的地界,他们那儿还有许多好吃的。” 徐九华也笑道:“对,若侯爷能吃辛辣之味,用糟椒酱料做的蜀地雅鱼,味道鲜美之极。” 一位蜀山女弟子也道:“还有清甜的冰粉,香酥的锅盔,麻辣鲜香的豆腐脑……” 说得江璃食指大动,恨不得像小鹰一样,长了翅膀,瞬间飞过去。 在船上吃吃喝喝,没几日便到了宜昌,换了蜀山派的船只。 船头上,蜀山派黑底红纹的旗帜猎猎飞扬。 开船前,船老大先祭祀江神,只见他抓着一只公鸡,手起刀落,鸡血滴在甲板之上。 摆好供品后,船老大点起线香,对着江水恭恭敬敬地叩头。水手们敲锣打鼓,放鞭炮、烧纸钱。 祭祀完毕,便将祭品抛至江中。 船只慢慢驶出港口。 第194章 三峡 “到了西陵峡,便需人力拉纤了。”徐九华道。 西陵峡是长江三峡中最长、以滩多水急闻名的山峡。 整个峡区由高山峡谷和险滩礁石组成,大峡套小峡,大滩含小滩,十分险要。 暗门中人如要对他们动手,这段航道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谢长安遂吩咐寅二等人做好准备,轮班警戒。 又嘱咐小鹰盯紧一点,无论发现什么东西靠近船只,都要及时示警。 到了西陵峡,只见两岸峰峦崔嵬,江流湍急,景色十分奇丽。 船只到了此处,便只能由纤夫拉纤了。 只听船老大发令,鼓点响起,纤头发出口令,号手随即喊出号子,两岸的纤夫们开始拉纤。 “三尺白布,嗨哟!四两麻呀,嗬嗨!脚蹬石头,嗬嗨,手刨沙呀,嗨哟,光着身子,嗨哟,往上爬哟,嗨哟……” 在雄奇险秀的峡谷里,和着奔腾的浪花,在一声声高亢激昂的纤夫号子中,船只缓慢地向前行驶。 虽然众人都绷紧了神经,入夜后,还是出事了。 夜晚,暴雨如注,纤夫们不得不找地方躲雨,船只停靠在一个避风的地方。 江璃怕小鹰被浇坏了,早早便将它叫回船舱里。 谢长安命令所有人穿戴整齐,做好作战的准备。 深夜,锣鼓突然响了起来,船老大发出警报,船进水了! 虽然他们重重警戒,但船底还是被水鬼凿穿了! 只听徐九华一声唿哨,蜀山弟子们手中钢索飞出,射入山石之中,又将手上一端系在船舷上,顿时便将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的船只稳定下来。 船底的水鬼见没法把船弄沉,便纷纷从水里冒出来,欲攻上船来。 寅二等侍卫迎上前去,狂风暴雨中,只听喊杀声不绝于耳。 谢长安让四个小侍卫护卫着江璃,“我出去看看。” 他持刀来到甲板上,只见穿着水靠的水鬼们正和侍卫们战成一团。 寅二等人虽然武功比这些水匪高得多,但在暴雨中实在睁不开眼睛,竟也被他们打成个平手。 徐九华厉声叫道:“可是西陵寨的人?船上贵人乃官府中人,尔等竟敢袭击朝廷命官,休怪我蜀山派不讲情面!” 水匪头子闻言,面现畏惧之色。 他们平时也就抢劫一下商船,朝廷命官是万万不敢抢的,动了不该动的人,引来官兵围剿就麻烦了。 他暗恨分派任务的人不说清楚,只说有个极美貌的小娘子,是门主指名要的,又给了一大笔钱,寨主这才接了这一单。 水匪头子招呼一声,众水匪纷纷跳进水中,遁逃而去。 谢长安见风急雨大,便让众人不要再追。 打扫战场后,寅二安排侍卫轮班警戒,其余人等各自回到舱房,休息的休息,包扎伤口的包扎伤口。 船老大也吩咐船工先把船底的洞堵住,免得继续进水。 谢长安和徐九华来到江璃的房间,商议下一步如何行动。 “船底被凿穿了?”江璃吃惊地,“能修复吗?” 徐九华道:“只能明日天亮后,让船工看看了。” 谢长安道:“多半是修不好了。咱们是改陆路,还是换条船?” 徐九华皱眉:“陆路更不好走,全是纤夫在峭壁上凿出来的一个个石窝子。等天亮后,我飞鸽传书,让门派再派一艘船来。” 谢长安也无法,便点头道:“如此,先休息吧,天亮后再说。” 徐九华走后,小鹰懊悔地道:“姐姐,你应该让我待在外面的,有什么动静,我肯定能及时发现!” 江璃安慰它道:“乘风再能干,还是小孩儿呢,昨夜雨那么大,把你冻病了,姐姐会心疼的。” 小鹰一挺小胸脯:“等我长大了,我保护姐姐!” 谢长安笑道:“好好,都赶紧休息吧,说不定明日要改走陆路呢。” 他吹熄烛火,江璃窝在他怀里,笑嘻嘻地道:“走陆路也行,咱们顺便去端了那什么西陵寨,把寨子里的财宝全抢走,拿去赔蜀山派的船。” 谢长安不由微笑:“也可。” 他温柔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太晚了,睡吧。” 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啊,仿佛就没有什么事情能打倒她。 别的小娘子遇到这种事,定是哭哭啼啼,忧心忡忡,她倒好,一心只惦着要如何“反打劫”回去,端了劫匪的老窝。 谢长安嘴角微翘,把熟睡了的小丫头紧紧抱住,小狸奴,我何其有幸能拥有你! 江璃想反打劫劫匪的愿望,并没有得以实现。 天亮后,后面来了一艘船,竟是一路上跟在他们后面的南永和! 南永和得知他们的船被水匪凿穿,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请求谢长安等人搭他的船,顺便保护一下他主仆二人。 “南公子为何又跟着我等?意欲何为?”寅二手按在刀柄上。 南永和叹道:“早便听说三峡景致雄奇险峻,在下若得一睹此景,死而无憾!谁知竟又遇上谢兄伉俪,这真是难得的缘分啊。” 谢长安不动声色:“如此便要麻烦南兄了。” 他也想看看,这人一路跟着他们,到底有何企图。 于是,谢长安等人便上了南永和的船。 蜀山派弟子也有十余人,南永和这艘木船只有两层,挤不下这么多人,他们只能在原地等待师门,另派船只来接。 江璃戴着帷帽,一副柔弱小媳妇的模样,乖乖地跟在谢长安后面。 南永和深深一揖:“谢家娘子,我们又见面了。” 江璃格格笑道:“南公子不必多礼,你这保镖费,付得好,付得妙啊!” 谢长安不由嘴角微勾。 南永和笑容更深:“谢家娘子满意便可。” 江璃打量了他一眼:“南公子身体似是大好了?” 南永和拱手道:“谢娘子惦记,永和在襄阳遇到一位名医,吃了他配的药,感觉好些了。” 他殷勤地为他们安排房间,将谢长安和江璃分别安排在他隔壁。 谢长安揽过江璃:“我与内子,住一间便可。” 南永和脸色微僵,强笑道:“素闻大户人家,夫妇也是各有院子的,谢兄与娘子伉俪情深,在下羡慕得紧。” 谢长安微微一笑,也不理他,吩咐清风明月四人,将他与江璃的东西送进舱房。 收拾妥当后,纤夫喊起号子,船只开始缓缓前进。 谢长安关上舱房的门,不悦地道:“那小子,分明想打你的主意!” 江璃嗔了他一眼:“难道打你主意的人便少了?” 谢长安一噎:“我是男子,看便看了,我又不看她们!” 江璃无奈:“好好,我也不看南公子,行了吧?” 谢长安这才满意地笑了。 说来也奇,自从他们上了南永和的船,一路上风平浪静,再也没有遇到水匪,甚至连天公也作美,极少遇到狂风暴雨的天气。 三峡景致之美,果然名不虚传,尤其秋日红叶似火,配着一弯碧水,奇峰怪石,处处皆可入画。 江璃日日坐在船头赏景,左边明月为她煮茶,右边翠柏为她剥果子,怎么一个惬意了得! 她在欣赏美景,有人在欣赏美人。 江璃上船后便摘了帷帽,见者无不目眩神摇。 南永和坐在自己的船舱内,一边抿着酒,一边看着船头的美人,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江璃知道他在看她,也不理会,大大方方地任他看,该如何便如何。 谢长安走过来,将她拥入怀中,酸溜溜地道:“那小子又在看你!” 江璃舒舒服服地倚在他怀里,小声道:“咱们要不要动手?探一下他的底细?” 谢长安低声道:“别看他一副病弱的模样,我感觉此人武功极高,估计不在我之下。” 第195章 蜀山 江璃一惊,她能感觉出南永和会武,但万万没想到,这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武功竟然不在谢长安之下! 谢长安道:“我若与他动手,没有必胜的把握。此人目前并无明显敌意,咱们先静观其变。” 二人在船头相偎相依,喁喁细语。 船舱中的南永和神色未明,手中酒杯竟成了粉末,他松开手,碎屑簌簌而下。 “呵呵……” 南永和冷笑几声,关上舷窗,不再看那两人秀恩爱。 用膳时,本来是各做各的饭,南永和的书童做他们自己的饭,清风明月几人做谢长安和江璃的饭,寅二等侍卫也是自行解决。 侍卫们日日下水抓鱼,他们这边的伙食自然丰盛得很,谢长安遂客气地邀请南永和一道用膳,他果真不客气地坐了过来。 “如此,叨扰谢兄伉俪了。” 翠柏暗暗白了他一眼,这人就是想趁机看他们侯爷! 谢长安和江璃也无暇搭理他,一个忙着挑鱼刺,一个忙着吃。 看得南永和眼热不已,心道,我若得此美人,自然也愿意替她挑鱼刺。 饭毕,撤去碗碟,明月奉上香茗。 江璃装作不小心,碰倒了南永和面前的茶盅。 只听他“啊哟”一声,不闪不避,竟被热茶烫了个正着! 江璃暗笑,让你装! 她慌忙赔礼:“对不住,南公子可有烫着?” 谢长安见她使坏,在心里笑骂道:促狭鬼,小心他翻脸。 江璃吃吃地笑:翻脸便翻脸呗,咱们人多,还怕他不成? 谢长安叫道:“苍松,快取烫伤药来!” 又对南永和拱手致歉,“内子冒失,南公子原谅则个。” 南永和微笑:“无事,谢家娘子本是无心之失,谢兄不必多礼。” 他知这是江璃故意试探于他,心道这二人果然心细如发! 他自忖自己装得似模似样,竟也被他们看出端倪来。 南永和笑容深深,仍是面不改色地与他们攀谈。 三人各怀鬼胎,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 半月后,终于到了奉节,谢长安等人要在此处下船,改走陆路。 “南兄,山水有相逢,就此别过。他日南兄若去京城求医,可去龙门医局寻沈郎中,便说是我推荐的。” 谢长安拱手道。 南永和面露不舍:“我与谢兄一见如故,横竖我也漫无目的,只想随意走一走,不知能否跟着谢兄伉俪?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谢长安拒绝:“实不相瞒,我乃朝廷中人,此番为执行公务而来,南兄莫要跟随了,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 南永和见他表露身份,面露惶恐之色:“在下竟不知大人身份,唐突大人了!” 谢长安道:“不知者不为罪也。谢某夫妇叨扰南公子多时,船资还是要付的。” 寅二取出一张银票,双手递给南永和。 南永和也不推辞,示意书童收下,拱手道:“如此,便祝谢大人马到功成,前程似锦!” 这时,蜀山派的船也追上来了。 徐九华率师兄弟们下船后,见谢长安等人仍在码头上,连忙赶过来。 “谢大人,可要去蜀山休整几日?让我等一尽地主之谊。” “也好。” 谢长安颔首道。 他和江璃商量过,蜀山离南疆不远,可以让寅二等人驻扎在蜀山派中,等大雕夫妇赶到后,他和江璃自行前往南夷国便可。 蜀山派在码头有据点,徐九华遂让师兄弟们去牵马过来,还替江璃准备了一辆马车。 众人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南永和抿着唇,神色不明地看着他们远去。 书童问道:“主子,咱们还跟着么?” 南永和淡淡道:“不急,先去当地的据点。” 奉节到蜀山,也就两三日的路程。 两日后,一行人到了蜀山派山门外,掌门长眉道人忙不迭地前来迎接。 双方见礼后,谢长安提出要在蜀山派暂住一段时日,长眉道人满口答应,吩咐弟子为他们准备客院,十分热情。 江璃如愿以偿地吃到了蜀山美食,虽然被辣得小嘴儿通红,仍是忍不住大快朵颐。 谢长安笑着递给她一碗冰粉:“快吃两口冰粉,这个解辣。” 江璃接过,连吃了几口,这才把那满口辛辣之味压下。 吃完饭,江璃通过契约联系大雕夫妇。 大雕大喜,小仙子终于联系它们了! “没问题,我们尽快赶来!” 次日,江璃趁着大雕夫妇还没到,便拉着谢长安去逛蜀山了。 这里有连绵不绝的山脉,碧波荡漾的湖面,“疑是银河落九天”的瀑布,又正值秋色渐浓,漫山红叶,美得不似人间。 江璃叹道:“早知不当那捞什子侯爷了,我也想找个山头占山为王。” 谢长安笑道:“那咱们回京后便辞官?” 江璃挠头:“那一大摊子事,总不好做了一半,便扔下不管吧?” 她叹气,“哎,我就是个天生劳碌命啊!” 南疆,南夷国皇宫。 宫女们在兴冲冲地忙着布置宫殿,各种珍奇之物,流水般地送入殿中。 南宫曦和纳闷地问金蝶公主:“她们在忙什么?” 金蝶公主笑道:“我哥哥要回来了。” 南宫曦和大惊:“你还有个哥哥?” 那岂不是南夷国的太子? 既然有太子,金蝶公主还能继承王位么? 金蝶公主笑道:“哥哥是我异父兄长,是母王嫁给父王之前生的。” 南宫曦和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南夷国女王前夫之子。 南夷国国王去世时,金蝶公主年幼,便由王后坐上女王之位,等公主长大后,再将王位传给她。 前夫之子,没有南夷国王室血统,自然是不能继承王位的。 “你哥哥一直在外面么?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南宫曦和不动声色地打探道。 金蝶公主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我哥哥,是天下最温柔最俊俏的男子!如果他不是我哥哥,我一定要嫁给他!” 南宫曦和酸溜溜地道:“比我还要俊俏么?” 金蝶公主吃吃笑道:“驸马虽然也极俊俏,还是比不过我哥哥,我从未见过比我哥哥还美的男子。” 她又道:“哥哥生来体弱,自出娘胎就开始吃药,长大成人才养好了些,你可不要气他。” 南宫曦和更是放心,既不是王室血统,还生来病弱,自然不用担心他篡位。 第196章 皇兄 听金蝶公主说这位兄长极为俊俏,南宫曦和不由想到南夷国女王的相貌,如果他肖母的话,确实当得起这一声称赞。 他第一次见南夷国女王时,也不禁为之倾倒。 女王与周贵妃年纪相仿,用倾城倾国来形容也不为过,一双狭长的狐狸眼,仿佛能摄魂夺魄。 难怪她以二嫁之身,还带着个拖油瓶,也能成为南夷国王后。 南宫曦和见过的女子,也就那寅十六能与之媲美。 他不禁暗暗惋惜,金蝶公主应是长得像她父王,姿色不及女王十分之一,仅仅是娇俏而已,皮肤还有点儿黑。 “王兄一直在外面么?” 南宫曦和继续问道。 “对,哥哥年幼时,拜了一位很厉害的师父,他师父把他带走了。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偶尔会回来住几天。” “我们成亲时,他旧疾复发,所以才没有赶回来。不过,他送了我好多好多礼物呢!” “那王兄这次回来……” 金蝶公主忽地嗤笑一声:“你那位前侧妃,她居然真的从蛇窟爬出来了!” “人家炼成了万毒不侵之体,蛊王要封她为圣女呢。” 她哼了一声,“哥哥是回来参加圣女晋封典礼的。” 蛊王是南夷国国师,还是女王的入幕之宾,当年如不是他力挺女王即位,南夷国王位早就被其他王族抢走了。 因此,蛊王在南夷国有着与女王一样的地位,他要加封圣女,自然要举行隆重的典礼。 南宫曦和后背一阵发凉,楚飞雪居然当上了苗疆圣女! 她会不会报复自己? “公主……” 金蝶公主笑道:“驸马不用担心,我是南夷国未来的女王,你是未来的王夫,地位尊贵,她不敢对你如何的。” 几日后,南宫曦和见到了那位“王兄”。 他和金蝶公主去向女王请安时,只见那位美艳无比的女王身边,坐着一位白衣男子。 他身穿绣着金丝的白色长袍,脸色也如衣服一般苍白,却是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与女王一模一样的狐狸眼,目光流转处,勾魂夺魄。 果然如金蝶公主所说一般,郎艳独绝,风姿无双。 “哥哥,你回来了!” 金蝶公主兴奋地扑进那白衣男子的怀抱。 若是江璃和谢长安在此的话,定会惊掉了下巴。 这白衣男子,赫然便是一路跟着他们的南永和! 原来他竟然是南夷国女王之子! 南永和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小蝶儿长大了,也成亲了,怎么还像小孩儿一般?” 女王笑道:“还不是你惯的她!” 金蝶公主撒娇道:“我成亲了,便不是哥哥的小蝴蝶了吗?” 南永和笑道:“你就算变成小老太太,也永远是哥哥的小蝴蝶。” 南宫曦和上前行礼:“见过母王,见过王兄。” 南永和目光转向他,眼中意味不明:“南宫曦和?大楚的二皇子、齐王?” 南宫曦和一阵窘迫:“正是。” 他心里羞愤不已,若不是虎落平阳,我堂堂大楚皇子,怎会委身小国公主,做那捞什子驸马! 南永和淡淡道:“你是不是觉得,南夷国驸马、日后的南夷国王夫,配不上你的身份?” 南宫曦和慌忙表决心:“王兄说哪里话?我对公主之心,日月可鉴!” 南永和笑得如沐春风,眼中却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量你也不敢有二心。”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听一阵轻微的“毕剥”之声,他脚下的金砖竟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那裂纹一直蔓延到南宫曦和脚下,方才停下。 南宫曦和吓得面无人色,这位“病弱”的王兄,竟然有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 金蝶公主不依:“哥哥,驸马对我很好,你不要吓唬他。” 女王笑道:“好了好了,小蝶儿,你们先退下,我和你哥哥还有话要说。” 金蝶公主哼了一声,拉着惊魂未定的南宫曦和退下。 女王嗔了南永和一眼:“丧家之犬,不足为惧,搭理他作甚?不过是小蝶儿的玩意儿罢了。” 南永和冷冷道:“毕竟是那个人的孽种,母亲不嫌他碍眼么?” 女王格格笑道:“看到那人最引以为傲的儿子,日日匍匐在我脚下,我不知多痛快!” 她止住笑声,慈爱地看着南永和:“永儿,你也老大不小了,打算何时成家?母亲等着抱孙儿呢。” “母亲知道,你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这天下能匹配我儿的女子有几个?好歹也纳个妾室,生几个孩儿吧。” 女王苦口婆心地劝道。 南永和微微一笑:“好,儿子也想成家了。” 女王大喜:“永儿有心仪的女子?” 南永和眼神温柔:“嗯。” 女王喜极:“何时带来给母亲瞧瞧?” 南永和叹了一口气:“奈何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我儿这般天人之姿,她竟也瞧不上?” 女王不忿地道,“莫非她是天仙下凡不成?” “她有未婚夫了。”南永和怅然。 女王无语,你说你看上谁不好,非看上个有婚约的,若是大楚世家养出来的贞节烈女,自然是不肯的。 “母亲,我打算更改计划。” 南永和一字一句地,“我要恢复身份!” 女王眼神复杂:“为了那个女子?” 南永和苦笑:“你也知道我的身体,我还能撑几年?儿子等不及了,为了她,也为了母亲!” “害您的人至今仍高高在上,金尊玉贵。儿子要让她一点点还清,她欠母亲的债!” “好。” 女王叹了一口气,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佩。 玉佩上面雕刻的,赫然是一条四爪金龙! 她郑重地将玉佩交给南永和。 “持此信物,去找燕王,他能证明你的身份。” 南永和接过,收入怀中,眼前浮现出江璃那娇美慧黠的面容。 他微微一笑,靖安侯,我们很快便会再见了! 南永和离开女王寝宫,向自己宫殿走去。 迎面碰到南宫曦和,他被金蝶公主指派,去花园为她摘花。 “王兄。” 南宫曦和战战兢兢地向他行礼。 这个仿如狐狸精转世的美男子,给他的感觉却如一条在暗处窥探的毒蛇,正在伺机给人致命一击。 南永和笑得意味深长,和他擦肩而过之时,仿如耳语一般,低笑道:“或许,你应该叫我一声‘皇兄’。” 第197章 圣女 南宫曦和吃惊地看向他,皇兄? 什么意思? 莫非他在暗示自己,南夷国国王之位是他的?警告自己不要生出妄想? 南永和冷笑一声,自顾自走了。 南宫曦和不禁一阵绝望。 自己堂堂大楚皇子,委身南夷国蛮女,不就为了忍辱负重,有朝一日杀回大楚? 万万没想到,金蝶公主竟然还有这样厉害的异父兄长! 难道他这一番苦心孤诣,又要付诸东流? 次日,圣女册封大典开始。 南疆密林中,被藤蔓重重缠绕的宫殿内,响起了鼓乐之声。 蛊王和女王并肩坐在高高的宝座上,南永和、金蝶公主和南宫曦和,分坐在两侧。 下首坐着的是两位圣使和左右护法。 四大圣使已折了两个在大楚,被抓来充数的南宫曦和又成了金蝶公主的驸马,如今只剩下两位圣使了。 一个是貌如骷髅的瘦长男子,另一个是模样还算端正的女子,可惜右脸上有一块黑色的胎记。 蛊王看着这两个貌丑的圣使便闹心。 他性喜美人,只是这两位圣使阿古、阿蛮是自小便跟着他的,蛊术在一众同门中出类拔萃,很是得用。 左右护法,一个便是去大楚接应南宫曦和的红瑛,一个是英武粗壮的苗族青年阿虎,这两人长得差强人意,勉强看得过去。 蛊王皱眉,嫌弃地看了两眼他的下属,便把目光转向南永和。 还是这位殿下赏心悦目啊,可惜他自小便被那疯疯颠颠的疯道人带走了,没能将他收作亲传弟子。 幸好,新任圣女倒是清丽脱俗,难得的是,竟炼成了万毒不侵之体,没有辜负他一番期望。 女王看他不断打量着自己的爱子,不禁哼了一声。 蛊王这才收回目光,握住女王的柔荑,安抚地拍了两下。 “放心,你的孩儿便是我的孩儿,殿下要做的事,我定会全力助他。” 蛊王昳丽的眉眼舒展开来,低声笑道。 女王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 乐声响起,宫人通传:“请圣女进殿——” 身穿圣女黑袍的楚飞雪,在四个苗女的护卫下,缓步走进大殿。 她眉目清丽,身姿曼妙,眼角画着一朵血红的彼岸花,给她清丽的眉眼添上一种神秘且危险的美。 楚飞雪走到大殿中央,盈盈下拜:“见过女王陛下,见过各位殿下,见过主上。” “圣女请起。”女王笑吟吟地道。 楚飞雪抬起头,准确地捕捉到南宫曦和略带瑟缩的眼神。 她嫣然一笑,将眼中刻骨的恨意尽数掩藏。 南宫曦和避之如蛇蝎,连忙扭过头,小声和金蝶公主说话。 见南宫曦和不敢看她,楚飞雪无趣地移开目光,却又被左侧的南永和吸引住了。 这人是谁?竟然美得雌雄难辨! 南永和也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这是鬼医谷谷主之女,或许能派上用场? 他冲她微微一笑,有如春日花开,楚飞雪不禁脸泛红晕。 “册封大典开始——” 只听“轧轧”声响起,大殿当中,缓缓升起一座祭坛。 两名苗女上前,将楚飞雪扶上祭坛。 楚飞雪跪在祭坛中央,四名苗女盘膝坐在她四周,开始喃喃念起晦涩难懂的祭文。 右护法红瑛端着一个托盘走向楚飞雪,托盘中,放着一把黑色的匕首。 楚飞雪拿起匕首,划破自己的手腕,让鲜血滴在祭坛的凹槽中。 蛊王缓缓站起来,走向祭坛。 他双手在胸前打了个法诀,喃喃念出一段咒语,只听“嗡”地一声,从他眉心之间,飞出一只金光闪闪的虫子,长着一双闪烁着金光的翅膀。 金翅虫一出,大殿中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众人齐齐跪伏于地:“恭迎蛊神。” 看来,这只金翅虫便是江璃推测的的万蛊之王! 金翅虫绕着楚飞雪飞了一圈,“嗡嗡嗡嗡”叫声不绝。 楚飞雪只觉身上似是压着一块沉重的大石,压得她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蛊王听出金翅虫明显的嫌弃之意,笑着哄它:“你要的那个女子,我必定会为你找来,这个是万毒不侵之体,正适合当本门的圣女。” 金翅虫又“嗡嗡”了几声,似是勉强同意。 只见它金光一闪,竟然分离出一只虫子来! 那虫子长着银色的翅膀,落入祭坛的凹槽中,开始吸食凹槽中的鲜血。 楚飞雪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又是金光一闪,金翅虫飞回蛊王眉心,消失不见。 众人这才顿觉身上压力一轻。 银翅虫吸食完鲜血后,楚飞雪明显感觉到,自己与这只虫子建立了一种密不可分的联系! 银翅虫飞起来,径直冲向楚飞雪的眉心。 楚飞雪只觉眼前银光一闪,眉心一阵剧痛,她紧咬牙关,死死忍住。 那虫子在她脑中翻江倒海,她头痛欲裂,嘴唇都咬出血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银翅虫大概找到合适的栖息地了,终于平静下来。 楚飞雪的眉心,出现了一个银色的印记,愈显得她神秘空灵。 蛊王满意地笑了:“从此,你便是我苗疆蛊门的圣女!” 苗疆诸人纷纷跪下:“见过圣女!” 楚飞雪站在祭坛,接受苗疆门人的朝拜,心中喜悦万分。 等她蛊术大成,便是她报仇雪恨之日! 那些辜负过她的人、欺辱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圣女册封典礼之后,南永和便回了自己的宫殿。 他收到下属送来的消息,谢长安一行人,进了蜀山派之内。 蜀山毗邻南疆,他们的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冲着南夷国来的! 只是不知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南疆外围,便是着名的“迷魂凼”。 这是一片原始森林,迷雾弥漫,瘴气重重。 人们进入其中,罗盘、指南针均会失灵,人很快也会神志不清。 没有苗疆的人带路,外人进入这片森林,基本有去无回。 大楚边军不知往里派过多少探子,没有一人能活着走出“迷魂凼”! 这个禁区也成了南夷国的天然屏障,无论大楚,还是周边小国,均对南夷国无可奈何。 难道谢长安等人,也想尝试穿越这片死亡之地? 南永和嘴角微勾,他倒要看看,这位锦衣卫指挥使有什么本事? 若是他死在“迷魂凼”内,那位美貌的靖安侯不就名花无主了? 南永和心中火热,叫来下属,低声吩咐了几句。 既然如此,他便在南夷国多留几日,静观其变。 必要的时候,他不介意出手,送他们一程! 第198章 南疆 蜀山派。 长眉道长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楚谷主?” 他又惊又喜,“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来人正是鬼医谷谷主——楚临风。 楚临风满面憔悴,风尘仆仆,早就没了往日潇洒不羁的模样。 他叹道:“家门不幸,我是为我那孽女来的。” 上次武林盟大会,长眉道长也出席了,自然也听说了楚飞雪的事。 “嘘!” 长眉道长连忙示意他噤声。 “谢长安谢大人,还有那位靖安侯,正在门派之内!” 楚临风大惊:“他们为何在此处?可是……为我那孽女而来?” 长眉道长摇摇头,把楚临风带进他静修之处。 “谢大人和侯爷,似是另有要务。” 他不觉得楚飞雪有这么重要,需要出动靖安侯和锦衣卫指挥使来缉拿她。 楚临风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令爱有了消息?” 长眉道长问道。 楚临风长眉紧皱:“我收到消息,听说她跟着南疆的人,进了南夷国!” 红瑛带着南宫曦和与楚飞雪逃亡时,正是动用了暗门的人手,方能顺利躲过官兵的缉拿,逃出大楚,回到南疆。 而在江璃的设计下,丐帮脱离暗门,加入武林盟,这些情报自然便泄露了出来。 楚临风得知楚飞雪竟然去了南疆,心痛之余,也暗暗庆幸她暂时安全了。 他听说,齐王逃亡后,齐王府中,上至王妃,下至妾室,统统被赐死了,无一幸免,不由暗叹侥幸。 幸好,齐王对雪儿还是真心喜爱的,逃亡时也不忘带上她。 有齐王护着,想必她在南夷国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若是他知道,南宫曦和为了当上金蝶公主的驸马,早就将楚飞雪抛弃了,而楚飞雪为了报仇,自愿跳下蛇窟,受那万蛇啮心之苦,不知该如何心痛欲绝! “竟是入了南夷国?” 长眉道长吃了一惊,他也不知该为楚临风高兴,还是掬一把同情之泪了。 他爱女的小命倒是保住了,只恐父女二人,再无相见之日! 楚临风老泪纵横:“只盼道长能收留我暂住些时日,看看能不能通过苗人,打听一下我那孽女的消息。” 长眉道长道:“谷主说哪里话!你我多年交情,谷主能来我蜀山派作客,老道欢喜还来不及。” “只是……” 长眉道长雪白的眉毛皱成一团。 “齐王事败后,朝廷便与南夷国断交,封锁关口,不许苗人进入大楚境内。如今哪里还找得到人,打听消息?” 以前,南夷国与大楚民间还是有来往的,南夷国的药材、蛇毒、香料,极受大楚欢迎,时不时会有苗人背了货物,穿越“迷魂凼”来到边境,和大楚商人交易。 如今两国交恶,边关自然封锁重重,连只蚂蚁都过不来,何况是人? 楚临风长叹一声:“只能见机行事了。” 楚临风悄悄在蜀山派住下。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蜀山派弟子众多,不多时,谢长安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请徐九华转告楚临风,他们并不关心楚飞雪逃到何处,也不打算缉拿她。 他与靖安侯到此另有要务,楚谷主不必刻意躲着他们。 楚临风这才去见谢长安、江璃二人。 他取出一个盒子,递给江璃:“我那孽女险些伤了侯爷,这是老夫的赔礼,谢侯爷当日不杀之恩!” 江璃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截通体雪白的树枝。 “寒玉培髄枝!” 江璃兴奋地跳起来,得到此物,神行炼体术第二层所需的药物,便全部凑齐了! “楚谷主,太谢谢您了!” 楚临风苦笑:“草民当不得侯爷这声谢。侯爷宽宏大量,不与那孽女计较,草民实是无地自容!教女无方,这才纵得她无法无天,闯下如此大祸……” 谢长安道:“谷主不必自责了。此物正是我们急需的东西,我们便收下了,自此与令爱的恩怨,一笔勾销!” “只是,朝廷的通缉令,不是我等能做主的……” 楚临风忙道:“草民自然明白。” 江璃笑嘻嘻地道:“不过,我们可以装作没看见,没听见……” 她言下之意,若有朝一日,楚临风能寻到楚飞雪,将她带回鬼医谷藏起来,他们也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楚临风大喜,深施一礼:“草民先谢过侯爷大恩!” 江璃还惦着要用鬼医谷弟子呢,最好连谷主也一道拉拢了,自然不会对楚飞雪赶尽杀绝。 此时,他们也不知道,楚飞雪竟然当上了苗疆的圣女! 江璃收到大雕夫妇的传讯,得知他们不日便能到达,便和谢长安一起,去了一趟驻扎在边境的军营。 镇守南疆的军队,由安南将军段南祺率领。 段南祺听说靖安侯和锦衣卫指挥使来了,不由大奇:“那位女侯爷?她来南疆作甚?” 他在边关,虽也看过朝廷的邸报,对一介女子晋封靖安侯不以为然。 甚至认为她是狐媚惑主,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能先后迷惑了先帝和当今圣上! 既然赐婚给锦衣卫指挥使了,便好好的在家待嫁,跑到边关做什么? 莫非她祸乱后宫还不够,竟然还意图染指兵权? 虽然段南祺心里腹诽,但人来了,也不能不见。 他带着亲卫,大剌剌地来到军营门口,只见谢长安和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被一干锦衣卫簇拥着,站在门前。 段南祺迎上前去,也不行礼,阴阳怪气地道:“自古女子不入军营,侯爷寻本将有何要事,便在此处说罢。” 寅二喝道:“大胆!见了侯爷,为何不拜?” 安南将军是正一品大将军,但靖安侯却是超品侯爵,品级在他之上,段南祺理应向江璃见礼。 段南祺虎目一瞪:“小小千户,也敢在本将面前咆哮?” 江璃微微一笑,从怀里取出南宫清和赐与她的玉佩:“段将军,你瞧瞧,这是何物?” 段南祺定睛一看,不由虎躯一震,这枚玉佩,上面雕刻的,是一条五爪金龙! 五爪金龙,这是天子的象征! 他面色一变,扑通一声跪下:“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99章 六诏 谢长安取出密旨:“安南将军段南祺接旨!” 段南祺及众将士跪了一地。 “持朕玉佩,如朕亲临,靖安侯可便宜行事。地方官员及边关将领务必听从靖安侯调遣,不得有误!” 段南祺叩首:“末将遵旨!” 心里大惊,圣上怎么能如此胡闹,竟将“如朕亲临”的玉佩给了这个女子,万一她不懂装懂,胡乱指挥,怎生是好? 虽心中不忿,但也只能将江璃、谢长安二人请进军营。 进了中军大帐,段南祺请江璃上座,恭敬问道:“不知侯爷来此,有何要务?” 江璃开门见山:“我与谢大人将深入南疆,绘制舆图,段将军在外围接应便可。” 众将大惊,深入南疆,绘制舆图?这不是去送死吗? “万万不可!” 段南祺面露不屑,“侯爷可知南疆外围,当地人叫它什么?” “迷魂凼?”江璃微微一笑。 “侯爷既知此名,当知此处迷雾弥漫,瘴气重重。一旦进入其中,罗盘、指南针均会失灵,人也会神志不清。” “我们不知派过多少探子,没有一人能活着走出迷魂凼!侯爷切莫以身犯险!” 江璃笑道:“我们不用穿越此处。” 段南祺吃惊地:“那侯爷要怎么深入南疆?莫非……” 他顿时激动起来,“另有安全的道路?” “并无。” 这可把段南祺弄糊涂了,不用穿越迷魂凼也能进入南疆?难道她能长翅膀飞过去? 不得不说,他真相了。 谢长安道:“我们怎么过去,段将军不用管,只须将你之前探知的情报,一一告知便可。” 段南祺咬咬牙:“本将点三百亲卫,亲自护送你们!” 这二人执意前往,万一死在里面,他也无法向圣上交代啊,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众将大惊:“将军,不可!” 江璃笑道:“段将军可是没听明白?本侯与谢大人,只我二人进入南疆,段将军与锦衣卫众位兄弟,在外围接应便可。” 段南祺吃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就他们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子! 他们如此胸有成竹,莫非真有万全之策? 他虚心请教:“不知有何法子?可能请教一二?” 若能破了那该死的迷魂凼,他随时都可灭了那不知死活的南夷国! 谢长安微微一笑:“到时段将军便知道了。” 段南祺以为他要保密,便不再多问,将之前牺牲了众多探子,好不容易探知的情报一一告知。 南疆共有“六诏”,即蒙巂诏、越析诏、浪穹诏、邆赕诏、施浪诏、蒙舍诏等六个部落。 自从蒙舍诏族长称王,建立南夷国后,其他五诏也纷纷称王立国。 南夷国位于六诏之南,是最靠近大楚的国家。 原本六诏实力不相上下,自从蛊王成为南夷国国师之后,其他五诏均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不得不向南夷国上表求和,年年纳供,南夷国已隐有统领南疆之势。 如不是南夷国国王得了急病,突然去世,南夷王室内部争权夺利,估计他早就一统南诏了。 “现在南夷国国王是谁?继位的好像是位女王?” 谢长安问道。 段南祺道:“便是原来的南夷国王后,国王与这位王后只生了一女,公主年幼,便由王后登上王位。” 谢长安道:“这位王后必然极有手腕,才能力压其他王族,登上王位。” 段南祺嘿嘿笑道:“听说王后生得极美,那蛊王是她相好,在蛊王的大力支持下,才当上女王的。” 段南祺说着,忍不住瞟了一眼江璃,听闻靖安侯也是绝色,焉知不是用美色迷惑了圣上? 谢长安冰冷的眼神掠过,段南祺这才收回目光,继续说道:“女王即位后,并没有继续扩张,我们猜测应是国家内乱伤了元气,大约在休养生息吧。” 南夷国有“迷魂凼”这个天然屏障,是以南夷国内部生乱时,周边国家虽然虎视眈眈,却因无法越过迷魂凼,只能望“凼”兴叹,给了南夷国喘气之机,顺利渡过了王位更迭期间的动荡期。 江璃心道,这位女王更有野心,人家哪里是在休养生息,分明是瞄上了大楚! 她将蛊王圣使宫白凤潜伏宫中多年,蛊惑周贵妃,意图给先帝下蛊之事告知段南祺。 段南祺大惊:“原来南夷国十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他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如果宫白凤毒计得逞,南夷国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掌控大楚! 苗疆蛊术,实在是太可怕了! 谢长安正色道:“靖安侯便是因屡次破苗疆蛊术,救了先帝与太后,立下赫赫功劳,才蒙先帝敕封福慧郡主。” “又因辅佐当今圣上,当居首功,加封靖安侯。” “如无靖安侯,大楚危矣!” 段南祺肃然起敬,虽不知她一介女子,是如何辅佐当今圣上的,但冲着她屡破苗疆蛊术这一点,便是大楚的功臣! 他向江璃深施一礼:“先前对侯爷多有轻慢,是末将之过。末将定竭尽全力,辅助侯爷!安南军上下,但凭侯爷吩咐!” 江璃笑道:“日后自然要仰仗段将军。不知将军可有南疆六诏的大致舆图?” 段南祺吩咐副将取舆图来。 舆图打开,江璃一阵无语。 大楚南边,只大致画出了一个范围,南疆六诏也只有名字,连疆域都没有。 段南祺黑脸一红:“实在是无法穿越迷魂凼,故此只知有六诏,并不知六诏具体疆域。” 谢长安笑道:“无妨,此事便交给我与靖安侯吧。” “实不相瞒,此前我们已绘制了蒙古与女真两国的详细舆图,呈交圣上了。” 段南祺目瞪口呆。 虽然蒙古与女真并不像南夷这般,需要穿越“死亡之地”,但这两国是游牧民族,异常彪悍,就算扮成行商,也有很多地方,例如女真国国都所在,蒙古大汗王帐所在,是不允许外人靠近的。 谢长安与这位娇滴滴的靖安侯,是如何弄到这两国的详细舆图? 江璃笑道:“我们自是有办法,为免万一,目前仍需保密,还请段将军见谅。” 段南祺也不禁期待起来,或许,他们真能做到? 他又深施一礼:“段某在此,先替安南军,谢过侯爷和谢大人!” 如果他们能绘制出详细的南疆舆图,弄清整个南疆的地形,他便可想法绕过迷魂凼,攻下南夷,灭六诏,一统南疆! 江璃笑道:“其实迷魂凼,也不是不能破除。” 段南祺又惊又喜:“侯爷竟有法子?” 江璃点头:“龙门军工正在研制一种秘密武器,待此武器问世,迷魂凼便不足为惧。” 段南祺顿时喜得只想给她跪下,叫她一声祖宗! 迷魂凼的存在,已有数百年之久,瘴气日积月累,毒素越来越强,什么武器能破除这些毒瘴? “龙门军工主事人乃墨家钜子,龙门医局主事人乃鬼医谷首徒,他们二人合力研制的武器,段大人可以期待一下。” 江璃笑道。 段南祺眼前一亮,如果是这两位出手,说不准还真能找到破解之法? 谢长安也道:“苗人能进出迷魂凼,说明还是有方法的,我们在勘探地形时,也看看能不能弄清关键所在。” 段南祺肃然抱拳:“如此,便拜托侯爷与谢大人了!” 在江璃二人离开军营时,段南祺率领众将士出营恭送。 靖安侯这么一个娇弱的女子,竟然要以身犯险,深入南疆勘探地形,就冲这点,便值得他们深深敬佩! 第200章 南夷 两日后,大雕夫妇带着雕宝宝驭风到了。 它们在蜀山一处悬崖峭壁上,寻到了一个洞穴,作为它们的临时洞府。 江璃、谢长安二人连忙带着乘风,去见大雕一家三口。 “仙子姐姐!” 刚到了大雕夫妇所说的地点,一团毛绒绒的东西便从天而降,扑到江璃怀里。 “驭风!” 江璃惊喜地抱着怀里的雕宝宝。 “你都长这么大了!” 几个月的雕宝宝驭风,体型已差不多和小鹰一样大了。 “驭风,不得无礼!” 大雕夫妇从悬崖上飞下。 “雕兄,姐姐,辛苦你们了!” 江璃开心地迎上去。 大雕笑道:“我们来得晚了,没有耽误小仙子的事吧?” “不晚不晚,来得正好!” 母雕道:“小仙子,驭风太沉了,您把它放下来吧,别累着您了。” 雕宝宝驭风把脑袋往江璃怀里一扎,奶声奶气地:“不嘛,我要仙子姐姐抱。” 开了灵智的雕宝宝,圆圆的眼睛炯炯有神,透着一股调皮劲儿,十分讨喜。 江璃笑道:“没事,姐姐喜欢抱着驭风。” 谢长安也上前向大雕夫妇见礼,虽然语言不通,但他与江璃心灵相通,是以大雕与江璃的对话,他也是听得明白的。 双方约定明日便出发,前往南疆。 次日,江璃照旧用背包背着驭风,和谢长安一人一雕,径直向南疆飞去。 小鹰也紧紧跟在他们后面。 这日秋高气爽,他们飞在高空中,视野十分清晰。 飞到迷魂凼上空时,江璃细细打量着这处令人闻风丧胆的禁区。 从高空往下看,便是连绵不绝的原始森林,看不出有何异样。 这一片区域极大,他们足足飞了半个时辰,植被才逐渐稀疏,开始出现建筑。 谢长安默默计算着距离,这片原始森林绵延差不多有百里。 军队在平地上全速前进,大约日行三、四十里。 在山区密林的行军速度就更慢了,要穿越这片密林,最快也要四、五日。 难怪探子们都有去无回,这么一片广袤的森林,就算没有瘴气,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要走出这片原始森林,本就不是一件易事。 江璃问大雕:“雕兄,听说进入这迷魂凼,罗盘、指南针均会无效,刚才你们经过的时候,有无感觉异样?” 大雕沉吟了一下:“仿佛有瞬间的眩晕?” 母雕也道:“对对,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恢复正常了。” 这时,只听谢长安叫道:“乘风,乘风!” “小狸奴,快回头,乘风没跟上来!”他急急地道。 江璃大惊:“雕兄!” 大雕夫妇当即调头飞回去。 回到那片原始森林的上空,他们远远看到一个小黑点,正在森林上空不断地盘旋着。 “乘风!”江璃叫道。 大雕道:“不好,它迷失方向了!” 它加快速度,飞到乘风上空,两只巨大的爪子一把抓住它,飞快地离开这片区域。 离开迷魂凼的区域,小鹰才清醒过来。 它发现自己被大雕紧紧抓住,吃惊地:“我这是怎么了?” 江璃后怕地:“乘风,你刚才迷失方向了!” 小鹰这才回忆起它那时的状态。 “进入迷魂凼上空后,没过多久,我就有点迷糊了……” 它也不知自己迷迷糊糊地飞了多久,现在竟然觉得有点儿累。 “乘风,到我这儿来!”谢长安叫道。 大雕松开爪子,小鹰遂展开翅膀,飞到谢长安肩膀上蹲着。 谢长安剑眉轻皱:“看来,那片森林里,确有蹊跷!” 不光能使罗盘、指南针失效,连鸟类的方向感都会受到影响。 大雕飞得高,速度快,所以只感觉到片刻的眩晕。 小鹰飞翔的高度略低于它们,再加上年纪还小,是以受到的影响更大。 江璃啧舌:“看来连鸟儿也飞不过这片区域,迷魂凼果然名不虚传!” 谢长安想了想:“待回京后,咱们与墨七郎商议一下,他们墨家见多识广,或许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对对,墨七哥他们定然能解决这个问题!” 江璃对墨家人信心十足。 说话间,大雕已飞到人群聚居地。 经过整整一天的勘探,他们终于弄清了南夷国的整体地形。 南夷国国境并不大,整个国家基本处于盆地之内,外围便是连绵不断的群山和原始森林。 整个国家,竟然完全处于群山环绕中! 有这种易守难攻的天然屏障,难怪周边国家均对他无可奈何呢。 令他们诧异的是,貌似国都的那座城池并不在盆地中心,而是靠近大楚这边,就在原始森林的边缘! “由此推测,蛊王的宫殿,大约便在迷魂凼内!”江璃道。 谢长安点头赞同:“女王为了安全,应该也不会离蛊王太远。” 勘探完整个南夷国的地形,江璃二人便决定先行返回,在军营休整两日。 先把南夷国的舆图绘制出来,再去勘探南疆其他五诏。 再次经过那片原始森林的时候,江璃把神识施展到极致,时刻提防突发情况。 突然,她接收到一个微弱的意识。 “是你么?”对方又惊又喜。 “是你,是你!你在哪儿?快,告诉我!”那意识急切万分。 江璃心中一动,她对大雕道:“雕兄,能在这一片的上空盘旋一下么?” 大雕道:“好。” 谢长安奇道:“小狸奴,你发现了什么?” 江璃示意他稍等,便集中意念,问道:“万蛊之王?” 那意识开心极了:“哈哈,这么叫我也没错。” 它急切地,“你在哪儿?” 江璃笑道:“我怎么称呼你呢?” 那意识扭捏地:“我真身是一只金翅虫。我没有名字,要不,你给我取一个?” 江璃吃吃笑道:“那叫你小金可好?” 那意识开心地:“好啊!” 谢长安通过同心契,也能接收到一人一虫的对话,他不禁大吃一惊。 “这是……蛊王那只蛊虫?” 他通过同心契问江璃。 江璃点点头,示意他别出声。 她能感觉,这只金翅虫灵智极高,仿佛还有不弱的修为! 谢长安暗暗心惊,蛊王竟然拥有一只这样的蛊虫,难怪如此厉害。 第201章 小金 只听小金问道:“你是来找我的么?” 江璃眼珠一转:“对呀,我是特意来找你的,你家就在这森林里么?” 小金高兴地:“对对,我感觉你就在上面,你下来好不好?我……” 它似是有点害羞,“自那日一见,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江璃呆住,这是什么情况? 谢长安无语,他家小狸奴当真是魅力无边,居然连蛊虫也被她迷住了! “那老头伤了你,我把他狠狠骂了一顿!你放心,他再也不敢动你一根毫毛了!” 江璃挠挠头:“我可不敢下来,你能偷偷溜出来见我么?” 小金苦恼地:“我目前不能离开他的身体……” 江璃气哼哼地:“我不想见他!上次那一掌,差点儿就送我去见阎王了!” 小金想了想:“等老头睡着了,我看看能不能找个活物附身。” 江璃暗暗吃惊,莫非这蛊虫必须有活物附身,才能存活? 小金又问:“我们在哪儿见面呀?” 江璃道:“这迷魂凼如此恐怖,我也不敢进来,你出来见我可好?” “我在迷魂凼外面等你。” 小金开心得要晕了:“好,那便一言为定!今晚我就想办法出来!” 江璃道:“我们先说好了,你不准伤害我!” 小金急急地道:“我怎么会伤害你?我……这么喜欢你,自然舍不得伤害你!” 谢长安哭笑不得,瞪了江璃一眼。 江璃忍住笑:“你们蛊虫惯于附身,未经我同意,也不准靠近我!” 小金怏怏道:“好。” 它还想一亲芳泽呢,看来要徐徐图之了。 与此同时,南夷国王城内,高耸的摘星楼上,一袭白袍、外披狐裘的南永和,正放下手中的千里眼。 “原来如此!” 他放声大笑,眼中闪着异常狂热的光芒。 她竟是乘雕而来! 他还想看看,谢长安到底有何本事,竟然意图穿越迷魂凼? 没想到,他们根本就不用穿越,而是直接飞过来! 难怪蒙古大汗对此女志在必得。 他已收到从北边传来的消息了,江璃竟能号令蒙古的雕神! 看来她不光能号令大雕,估计这天下的生灵,都愿意亲近她、听从她,甚至连那只金翅虫也…… 南永和嘴角勾起,眼神狂热。 小仙子,这世上配得上你的人,只有我! 离开这片森林后,江璃伏在大雕背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长安幽怨地:“我今日才发现,原来我的情敌不止是人,甚至还有虫子!” “确切来说,它属于妖修了。”江璃认真地道。 “在我们那儿,妖植和灵兽能够修成人形的,便称之为妖修。” “也有妖修与人类修士结为道侣的。” 所以,小金对她的喜爱和追求,在天焱界,是最普通平常不过的事情。 当然,以她御兽宗亲传弟子的身份,妖修也不敢打她的主意。 谢长安骇然:“那他们生出的孩儿……” 江璃笑道:“可能会有两种形态,可在人形和原形之间切换。” “不过,修为越高,有后代的几率便越小。” “为何?”谢长安不解。 江璃想了想:“可能是天道的平衡之术吧。” 修士的后代,拥有灵根的几率更大,若是他们也像普通人一样,能正常繁衍后代,修士越来越多,天地间的灵气岂不是要被他们吸收殆尽? 别的生灵还有活路么? 谢长安点头,确实如此,看来天道还是很公平的,“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世间万事万物,均要遵循一定的规律。 大雕喜道:“听了仙子与大人的一番话,令我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它仿佛有所顿悟。 江璃笑道:“恭喜雕兄,修为精进!” 转瞬间,安南军驻地已在眼前。 “在那军营将我俩放下便可,雕兄快去修炼吧。” 大雕夫妇遂降低高度,盘旋而下。 “快看,那是什么?” “大雕?我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雕!” “快,快躲起来!这种雕会吃人的!” 安南军将士猛然见到如此巨大的两头大雕,无不骇然。 段南祺震惊之余,忙道:“取我的弓来!” 不管这两头大雕是不是来吃人的,看方向是从那迷魂凼飞过来的,那便不能轻易放过! 寅二等人也守在军营,随时待命,闻声连忙跑过来。 寅二急急道:“将军不可!那是侯爷和谢大人!” 段南祺一愣,什么意思? 这两头大雕,是侯爷和谢大人?! 他很快知道寅二是什么意思了,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两头大雕背上有人! 正是那位靖安侯和锦衣卫指挥使谢大人! 安南军众将士集体石化。 段南祺目瞪口呆地看着两头大雕从空中飞扑而下,立在校场上,江璃和谢长安正从大雕背上跳下来。 江璃把装着雕宝宝的背包交给母雕,笑道:“姐姐,驭风睡着了。” 母雕也笑道:“小仙子背着,小东西自然睡得安稳。” 大雕道:“小仙子,那我们先走了,两日后再来接你们。” “好,有劳雕兄。” 大雕遂纵身飞起,瞬间已至高空。 母雕也叼起背包,展开翅膀,腾空而起。 安南军众将士见她与两头大雕称兄道弟,对答如流,无不骇然。 段南祺这才回过神来,颤声道:“侯爷?谢大人?” 谢长安笑道:“是我们,段将军勿慌。” 寅二等人连忙上前施礼。 “侯爷,大人,一路辛苦了,此行可顺利?” 江璃笑道:“还行,挺顺利的。” 段南祺万万想不到,他们竟然真的不用穿越迷魂凼,而是直接飞越! 不知他们从哪弄来的大雕,竟能如此驯服? 他又惊又喜:“可是勘探到了地形?” 江璃点头:“幸不辱命!” 段南祺顿时热泪盈眶。 他镇守南疆十几年,一直憋屈无比,守着这迷魂凼,未建寸功,如今终于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众将士也欢呼起来。 在这一刻,在他们眼中,靖安侯哪里是个娇弱的女子,分明是乘雕而来的仙子! 谢长安道:“我俩欲在此休整两日,将南夷舆图绘制出来,辛苦段将军为我们安排一下。” “好,好,末将这就去!” 段南祺此刻只想将这两位祖宗供起来,自是有求必应,连忙亲自去盯着亲卫们,将中军大帐收拾好,让给靖安侯暂住。 第202章 夜会 夜幕降临,江璃在谢长安及锦衣卫们的陪同下,离开军营,向迷魂凼走去。 怕人多小金不肯出来,谢长安命寅二等人找地方潜伏好,莫要让那虫子发现。 寅二等人听说他们要与“万蛊之王”偷偷会面,均是又紧张,又害怕,万一那蛊虫想找人附身,那可是防不胜防! 一直等到深夜,江璃以为小金不会来了,正想转身离开。 突然,小金的意识远远传来:“仙子,我来了!” 它看到江璃果然在等它,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江璃回头一看,只见从森林里飞快地窜出一个矮小的身影,几个起落,便跳到江璃跟前。 谢长安连忙护在江璃身前。 江璃定睛一看,来的竟然是一只金丝猴! 猴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抓耳挠腮,一副害羞的表情。 江璃笑吟吟地问道:“小金?你如今这样子,倒是和你的名字很相称。” 猴子口吐人言:“是我。” 它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中尽是爱慕之意,“仙子,你长得真美!” 谢长安见这被蛊虫控制的猴子,竟然能口吐人言,不禁暗暗吃惊。 这只蛊虫,实力远远超过大雕和巨蟒! 江璃也骇然,她通过同心契对谢长安道:“它的修为,恐怕与我不相上下!” 谢长安更是吃惊,江璃说,她神魂有炼气后期的修为。 炼气后期,在这个世界已是罕有敌手。 蛊王的蛊虫,竟然也有这么高的修为? 江璃道:“无妨,我碍于这具身体,无法使出灵力,想来它也是如此。” 如果她能施展出炼气后期的实力,早就会被此界天道排斥,降下劫雷,将她劈成渣渣了。 想必这只金翅虫也是如此,不然它为何需要附身于活物之上?若是现出真身,恐怕即刻便会引来劫雷。 她猜对了,金翅虫只有在蛊王大殿的祭坛上,才敢现出真身。 那个祭坛上刻画的符纹,能瞒天过海,骗过天道的眼睛。 小金看着江璃笑语嫣然的样子,越看越爱,忍不住想离她近一些。 谢长安将江璃往他身后一拉,挡住小金的视线。 小金打量了他两眼,戾气顿生:“他是何人?” 江璃笑道:“他是我夫君。” 小金如遭雷击:“你成亲了?” 江璃笑吟吟地:“对呀。” 小金惋惜万分:“你为何嫁给一个凡夫俗子?你和他和离好不好?我娶你啊。” 谢长安脸一沉。 江璃握住他的手,笑道:“他长得俊啊。这天下,再也没有比我夫君更好看的男子了。” 小金挠挠头:“我倒是知道一人,相貌与他不相上下,可惜……” “老头行不行?虽然他老了点,长得还是不错的。” 小金问道。 江璃脸一黑:“谁要嫁老头子?我倒是想杀了他,你帮不帮我?” 小金为难地:“杀了他也不是不行,只是适合我附身的人不好找……” 它打量了一下谢长安,眼前一亮,“要不,让你夫君给我附身?” 它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太妙了,这样仙子不用和离,自己也能和她做夫妻了! 小金虎视眈眈地盯着谢长安,作势欲扑。 江璃护住谢长安,冷冷道:“休想!” “谁敢动我夫君一根毫毛,我便与他不死不休!” 小金见仙子突然翻脸,生怕她恼了,连忙后退几步:“我不动他,行了吧?” 它发愁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要怎么才肯嫁给我?” 江璃嗤笑道:“你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还想娶媳妇?” 小金一挺胸膛:“我若能修成人形,定然也是个美男子!” 江璃白了他一眼:“那等你修出人形再说吧。” 小金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江璃眼珠转了转:“哪有你这样的?一见面就让人和离另嫁,难道不应该介绍一下自己?” “比如说,何方人士?今年多大?修为多高?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金一喜:“好好。我真身你也知道了,是一只金翅虫,修为嘛,大约相当于你们人类修士的炼气后期。” “我也不知我来自何方,我只知道,我与仙子一般,都不是此界中人。” “那日我一感觉到你的神识,我便知道了,这是同类的气息!我与仙子,都是来自异界!” 江璃和谢长安交换了一个眼色,继续问道:“你竟不知自己是怎么来的?” 小金道:“或许是穿越时空壁垒时伤到了?反正我没有以前的记忆了。” “为了躲避此界天道,我便上了那老头的身,并传授他蛊术。那时他还年青,长得风度翩翩,也不致辱没我。” 小金很懊悔:“我为何不早点遇到仙子?老头年轻时,相貌也是配得上仙子的。” 原来蛊王是有此奇遇,这才习得蛊术,开山立派。 “我这具身体今年才十六,那时还没出生呢!” 江璃不动声色,继续套话。 “你不是没了记忆,怎么还记得那蛊术?” 小金歪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脑里只记得这套蛊术。” “小金,难道你愿意一直附在别人身上吗?”江璃用蛊惑人心的声音道。 “你想不想回到修真界,堂堂正正地以真身示人,最终修成人身呢?” “我何尝不想?”小金沮丧地,“我做梦都想回去!” “凡人寿数不过百年,老头死了,我还得费劲巴拉地再去找个人附身!” “若是我有办法带你回去呢?”江璃微笑。 “真的?”小金激动起来,“仙子有什么办法?” 江璃肃然道:“我乃天焱界御兽宗亲传弟子,你若认我为主,待我在此界历练完毕,便能将你一起带回天焱界。” “主仆契约?”小金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成不成,我堂堂妖修,怎能认主?” 江璃笑道:“我就提个建议,你不同意我也不勉强。” “小金,你我同在异乡为异客,正所谓相逢即是有缘,不如结为好友?” “平时可以聊聊天,交流交流修炼心得嘛。” “好啊!”小金很高兴。 人类修士和妖修不同,讲究什么“日久生情”,不如先与小仙子结为好友,没准她会对我日久生情呢? 小金美滋滋地想。 江璃又试探道:“我会在此处停留几日,如果我想去找你玩儿,怎么才能进入迷魂凼?” 第203章 向阳 小金完全没想到,江璃是在套它的话。 听说江璃要来找它玩,高兴极了,当下便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南夷有一种草,名曰向阳草。” “随身携带此草,便能不惧瘴毒,穿越迷魂凼。” 江璃与谢长安闻言大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江璃故作苦恼:“我去哪里找这种草啊?我又进不去。” 小金笑道:“明儿我给你带两棵。” 想到又能与江璃约会,它满心雀跃,“明天晚上,还是这个时辰,你在此地等我。” “好。” 小金依依不舍:“老头快醒了,我要回去了。” 江璃心中一动:“要不,你明儿给老头下点药?让他多睡一会儿。” 她想忽悠小金给蛊王下毒。 小金定定地看着她:“仙子,老头子目前不能动,找不到合适的壳子,我也会死的。” 它只是失忆,又不是傻。 “除非,你答应让你夫君给我附身。” 江璃哼了一声:“绝无可能!” 她暗道,看来,这虫子不好忽悠啊。 小金毕竟是个妖修,就算美色当前,他也不会色令智昏。 回到军营,谢长安酸溜溜地道:“连虫子都对你痴心一片!” 江璃吃吃笑道:“虽然没能把它忽悠过来,好歹还得了一个有用的情报!” 她让寅二把段南祺请来。 “向阳草?” 段南祺摇摇头,“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据说,向阳草可克制瘴毒,随身携带此草,便能穿越迷魂凼。”江璃道。 想必这便是苗人能顺利穿越迷魂凼的关键。 “当真?” 段南祺大喜,“此草长于何处?” “听说长于南夷。” 段南祺沮丧地:“如此神奇之物,南夷国定是保护重重,如何取得?” “我们有办法弄到。” 江璃笑道,“等我得到此草后,试试是否有效。” “如当真有效,便请段将军派人,尽快将此草送回京中,交由龙门医局沈郎中培植。” 种一山坡向阳草,人手一株,谁还怕那瘴毒? “靖安侯大恩,段某没齿难忘!” 段南祺喜出望外。 难怪她小小年纪,又身为女子,竟然也能封侯。 这才几天,便将困扰了他们安南军十几年的难题,一一破解! 段南祺真心实意地道:“有靖安侯,实乃大楚之幸!” 江璃和谢长安用了一天的时间,合力将南夷国舆图绘制了出来。 段南祺一看,不由连连感叹:“难怪南夷国能一家独大,险些便能一统南疆了!” 南夷国竟然处于群山环绕之中,外围又是绵延百里的原始森林。 这易守难攻的地形,只有他打别人的份,别人哪里打得到他? 段南祺不由眉头紧锁,就算有不惧瘴毒的向阳草,大楚军队也要穿越百里森林,翻越重重山脉,才能到达南夷国。 南夷士兵定然极擅长丛林作战,若是在森林中伏击他们,己方军队难有胜算! 江璃也叹气道:“只能寄希望于沈郎中与墨郎中研制的武器了。” 晚上,江璃与谢长安又去赴小金的约会。 谢长安生辰时,江璃亲手制作了四枚玉符,每一枚都可抵挡炼气后期全力一击。 昨日他们一人只带了一枚,为了安全起见,谢长安让江璃把两枚玉符都带上。 “等回京后,我再找几块上好的玉佩,多绘制几枚玉符。” 谢长安问道:“这防御符是不是很难画?” 江璃叹气:“对啊,以我目前的修为,最多只能画四个,便差不多要耗尽神识了。” 二人各佩戴了两枚防御玉符,前去赴约。 小金这次来得更晚了。 没办法,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条能容他附身的蛇,还要穿越森林,真是要累死蛇了! 小金附身的那条蛇,叼着两棵向阳草,刚爬到江璃跟前,便一下瘫倒在地,“噗”地吐出嘴里的草,嘶嘶叫道:“累死我了,下次不能附在蛇身了!” 江璃格格笑道:“谁让你找条蛇,你若是找只鸟,不就能飞过来了?” 小金竖着绿幽幽的蛇瞳,嘶嘶说道:“晚上哪来的鸟,都回窝了。” 江璃一想也是。 她蹲下身子,刚捡起地上的向阳草,便被一股刺鼻的味道,熏得眼泪汪汪。 “好呛人的味道!” 江璃嫌弃地将草扔给谢长安。 谢长安面不改色地取出一个木盒,小心地将这两棵草收起来。 “小金,这草这么呛人,那些苗人要随身携带,怎么受得了?” 江璃问道。 小金道:“好像他们都是将这草晒干了,做成香包,佩戴在腰间。” 原来如此!江璃恍然大悟。 晒干了味道自然便淡了,不然苗人个个味道呛死人,谁还愿意和他们做生意? “今晚月色正好,小金,不如你带我们进林子里逛逛?” 有向阳草护身,又有神识护体,江璃便想进迷魂凼内一探究竟。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令罗盘、指南针失效,还能令鸟类迷失方向? “好啊好啊,仙子,请!” 小金高高兴兴地在前面带路。 谢长安和江璃一人揣着一个装着向阳草的木盒,跟着小金往密林里走去。 潜伏在后面的寅二等人大惊,寅二连忙发出暗号,询问他们意欲何往? 谢长安比了几个手势,表示他们很安全,让寅二等人稍安勿躁,他俩去去就回。 寅二无奈,只能吩咐众人原地不动,密切警戒。 江璃二人跟在小金后面,走进那令人闻风丧胆的迷魂凼。 原始森林树木参天,就算在白天也是阴森森的,何况是晚上,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谢长安点燃火把,照亮了脚下的崎岖小路。 这条路是苗人踩出来的,最近大楚封锁边境,无人踩踏的小路很快又长出了灌木野草,就更难走了。 他扶着江璃,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江璃把神识施展到极致,保护着自己和谢长安,不然踩到毒蛇就麻烦了。 “小金,我听当地人说,走进这森林,罗盘和指南针都会失效,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是不是有什么阵法?” 段南祺告诉他们,当地人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一位张道人隐居在内。 为了不让人们打扰他修行,便在此处布了一个八卦迷魂阵。 不知这是不是迷魂凼能“迷魂”的缘故? 第204章 勘探 小金嘶嘶吐着蛇信子:“有阵法么?我没发现啊。” 他们妖修,哪里懂得什么八卦迷魂阵? 江璃又问:“那他们说罗盘和指南针都会失效的地方,到底在哪儿?我想去看看。” 小金笑道:“咱们都有神识护体,自然察觉不到,你把神识撤去,感觉一下?” 江璃依言慢慢撤去神识。 她与谢长安感觉都比常人敏锐,很快便发现,此地磁场混乱,再加之树木遮天蔽地,四周全是密密实实的植被,置身其中,确实很容易迷失方向。 “应该让墨七哥亲自来看一下。” 江璃通过同心契对谢长安道。 这种专业的事情,她与谢长安都是门外汉,只能大概感觉到磁场混乱,到底是何原因,还得让墨家人来实地勘探一下。 谢长安道:“太晚了,咱们先回去吧。” 与小金一起待在这危机四伏的密林中,实在太危险了,谁知道这蛊虫会不会突然翻脸,对他们不利。 “好吧,小金,我们先回去了。” 小金恋恋不舍:“那我们何时再见?” 江璃想了想:“五日后吧。” 他们还需要再勘探其他五诏的地形呢。 小金狭长的蛇眼睛一下耷拉下来:“这么久啊。你们人类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五日,不就好几年了?” 江璃“扑哧”一笑:“你还知道这个?” “我有别的事要忙,小金你可以趁这几天,找一个适合附体的躯壳嘛,省得老换来换去。” 小金眨巴着蛇眼睛:“你我神魂强大,能让我寄身的身体,哪有这么容易找?这些动物躯壳,也只能用一次,明日它们便会枯竭而死。” 江璃默然,难怪小金不肯放弃蛊王的身体,能让它长久藏身的躯体,确实不是想换便换。 小金又将他们送出森林。 寅二等人见到谢长安二人从林子里走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谢长安担心地问:“那虫子说,一般的躯壳,不能容纳你们强大的神魂。你这身体,可有感觉不适?” 江璃笑道:“我与它不同,我是神魂穿越,又正好有这么一个严丝合缝的躯体。” “你不是说,她便是我,我便是她吗?” 小金则是本体来到这个世界,方会被天道排斥,不得不躲藏在蛊王体内。 谢长安恍然:“对,你是她,她也是你,你们或许本就是同一个人。” “对,我听说,有些大能会将自己一缕分神投生到下界,代替自己历劫。” 江璃笑吟吟地道,“说不定这个世界的我,便是我变成大能后,投生到下界的一缕分神呢!” 她这话说得弯弯绕绕,谢长安还是听明白了。 他不禁笑道:“或许,我也是呢。” 不然怎能与她相知相识? 江璃笑道:“那正好,日后我俩便可在上界相聚了。” 二人说说笑笑地回到军营。 段南祺听说他们回来了,连忙迎出来:“如何?取得向阳草了么?” 江璃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笑道:“幸不辱命。” 她憋着笑,想看看段南祺打开盒子后的反应。 谢长安看她憋着坏,也不提醒段南祺,只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 段南祺如获至宝,将木盒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打开,顿时被那股刺鼻的味道呛得咳嗽不已。 他不敢扔掉手里的盒子,一边使劲抱住,一边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哈……”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江璃笑得直不起腰来。 “咳咳咳咳……这草的味道,怎么这么冲啊?” 段南祺连忙合上盖子,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 “平日也见过来卖山货的苗人,他们身上,并没有这种呛人的味道啊!” 段南祺有点怀疑,这草是真是假? 江璃道:“据说苗人都是将其晒干,做成香包带在身上。” 谢长安也道:“先找一位擅长种植的人吧,将这两棵草好生养着。” “等我们忙完舆图的事,再来试验一下,它到底能不能克制瘴毒。” 段南祺捧着两个木盒,便如捧着稀世奇珍,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万分小心地走了。 谢长安刮了一下江璃的小鼻子:“促狭鬼!” 江璃吃吃笑着,跳到他背上:“累了,你背我回去。” 次日,大雕夫妇一早便飞到军营,在校场上等着江璃二人。 安南军将士见到蹲在那儿,如小山一般的两头大雕,都不敢靠近。 雕宝宝驭风扑扇着翅膀,在校场上到处乱飞。 它飞得跌跌撞撞,将士们都好奇地围观。 那毛绒绒的模样,可爱得谁都想伸手摸一摸,但碍于两头大雕锐利的目光,也只敢远远看着。 江璃开心地跑过来:“雕兄,姐姐,驭风会飞了,好厉害!” 母雕笑道:“太淘了,一不盯着,就要掉到悬崖下面了!” 大雕不以为然:“有什么打紧的?掉下去一次,自然便会飞了。” 母雕怒道:“摔坏了怎么办?” 江璃在一旁听得直乐,原来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连这些生灵也不例外。 大雕吵不过,连忙道:“好了好了,莫要耽误仙子的大事。” 在段南祺和众将士艳羡不已的目光下,江璃和谢长安坐在大雕背上,带着乘风和驭风,腾空而起,转瞬间便消失在天际。 安南军都眼巴巴地看着,眼红不已,谁不想乘着大雕,遨游天外啊? 可惜,他们也只能想想而已,谁能像靖安侯那样,号令大雕? 段南祺已陆陆续续收到有关靖安侯的消息了,据说她师门是海外一个神秘宗门,擅长驯兽。 靖安侯不光能驯服野生的大雕,还为东厂训练了不少蜜蜂和耗子,充当密探。 现在宫中那只能破蛊术的“威武将军”,也是靖安侯训练出来的。 这些神奇莫测的手段,令段南祺差点惊掉了下巴,这是凡人能拥有的神通吗? 他转念一想,南疆蛊术不也是奇诡无比?正所谓一物降一物,或许靖安侯和她的“御兽术”,正是南疆蛊术的克星呢! 段南祺心中充满了斗志,大楚有了靖安侯,灭南夷,一统南疆,指日可待! 江璃二人乘坐大雕飞越南疆,仔细勘探南疆六诏的所在地及其疆域。 这一带的植被实在是太过茂密,他们从空中,只能根据疑似王城的城池,大致判断出,六诏在南疆是如何分布的。 至于具体疆域,也只能有一个模糊的界线。 其实这些不重要,大楚一旦对南疆开战,只要能攻下最难啃的南夷国,其他五诏不足为惧。 没了迷魂凼这个天险,拿下南疆,不过是时间问题。 江璃、谢长安二人在空中仔细勘探地形时,并不知道,在南夷国王城的摘星楼上,有一个人,也一直在通过千里眼,搜寻着他们的踪迹。 南永和从千里眼中,看到江璃坐在大雕上,飞掠而过的身影,眼中闪烁着熠熠星光。 他从出生开始,便拖着这破败的身体,苟延残喘。 自学会了吃饭,便一直在吃药。 他在娘胎里便中了毒,生出来的时候,浑身漆黑,奄奄一息,竟然顽强地活下来了。 学武之后,体内的毒素被压制住,但每当入秋的时候,仍会折腾得他痛不欲生。 如果不是遇到了师父和那位,传他绝世神功,为他逆天续命,他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他不知自己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如果不是为了给母亲报仇雪恨,他早就想了此残生,不再受那无尽的痛苦折磨。 如今,他终于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所有的等待和守候,原来是为了等她出现。 所有的苦难和疼痛,原来是为了静候花开。 属于他的春天,就要来了! 南永和仰头,看着如流星一般划过天空的两个小黑点,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靖安侯,我们京城再见! 第205章 毒瘴 江璃和谢长安又花了五天时间,终于把南疆六诏的舆图绘制出来。 段南祺激动极了,在镇上最好的酒楼订了几桌酒席,宴请靖安侯和谢大人。 当江璃和谢长安走进酒楼时,热闹的大堂顿时鸦雀无声。 雅间里的段南祺觉得不对,便让副将出去看看。 没想到,副将刚推门出去,便呆立在雅间门前,一动不动。 段南祺吃了一惊,发生什么事了?莫非苗蛊攻了过来? 他连忙冲出去一看,只见谢长安和一名绝色少女并肩而来,二人皆是风姿绝世,见者无不呆立当场,目眩神迷。 段南祺不禁喝彩一声,好一对神仙眷侣! 那位绝色少女,自然便是靖安侯了。 江璃在军营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一直戴着帷帽。 今日要赴宴,便以真面目示人了。 安南军的将领们虽也听说过靖安侯的美名,见到真人,仍是忍不住心跳加速,满脸通红,一个个都说不出话来了。 段南祺瞪了他们一眼,一群没出息的东西,没得让靖安侯笑话! 他殷勤地请江璃、谢长安二人入座。 “侯爷和谢大人的大恩大德,段某及安南军上下无以为报,日后若有差遣,安南军定义不容辞!” 他满斟了一杯酒,“段某先干为敬!” 谢长安按住江璃伸向酒杯的手,说道:“靖安侯曾被蛊王所伤,重伤刚愈,不能饮酒,谢某代她敬段将军及众位将军一杯!” 江璃白了他一眼,老拿她受伤这事做借口,她都伤愈多久了? 段南祺吃了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谢长安遂将蛊王夜闯禁宫,江璃为他挡了蛊王一掌,重伤濒死之事,告知众人。 “若非鬼医谷弟子沈郎中妙手回春,谢某便要痛失爱妻了。” 段南祺敬佩地:“侯爷与谢大人伉俪情深,羡煞我等了!” 他看着江璃那小身板,竟能抵挡蛊王全力一击,也不禁佩服万分。 “没想到侯爷年纪轻轻,武功之高,世所罕有,段某佩服!” 江璃拱手道:“惭愧惭愧,本侯学艺不精,这才被他重伤。待我功成之日,定要报那一掌之仇!” “好!他日攻入南夷,安南军定要活擒蛊王,交由侯爷发落!” 段南祺连忙表决心。 席间,段南祺又问圣上有何打算,何时对南疆动手? “圣上自然是要灭了南夷的,苗蛊谋害先帝之仇,不共戴天!” 江璃微微蹙眉。 “关键还得看龙门天工。据我们初步勘探,要穿越迷魂凼,实非易事。” 她将他们发现迷魂凼内磁场异样之事,告知段南祺。 段南祺恍然:“难怪罗盘会失常!磁场异样,不知是何原因?” 谢长安道:“我等并非专业人士,此事还须请墨家弟子前来勘测一番。” 江璃想了想:“看来,还是要进一趟迷魂凼。” 她要做几件事。 其一,测试向阳草是不是真能克制瘴毒。 其二,最好能弄清楚,迷魂凼磁场异样的范围和原因。 其三,再努力诱拐一下小金。 段南祺现在已知她有那神秘莫测的手段,又有向阳草护身,便不再劝阻。 “末将率一队亲兵,亲自护卫二位。” 他也跃跃欲试,那神秘而又恐怖的迷魂凼,谁不想一探究竟? “不必了。”谢长安拒绝。 “向阳草只有两株,若是在里面遇到什么危险,以我二人之力,护不住这么多人。” 江璃也不想让他们看到小金,谁知道他又会以什么面目出现? 段南祺一想也是,他们跟进去只会是累赘。 “如此,我等在外围接应。” 次日,江璃让大雕夫妇在迷魂凼外面等候,万一需要救援,它俩能及时赶来。 她和谢长安有她的神识护体,百毒不侵,要测试向阳草是否有效,还得带两个人进去。 江璃便让寅二和寅十二,一人抱着一盆向阳草,跟他们进迷魂凼。 寅二两人既紧张,又兴奋,能跟着侯爷和大人去冒险,别提多刺激了! 如果向阳草味道不是那么呛人,那便更好了。 他俩跟着江璃二人走进密林中,但见古木参天,蔓藤缠绕,到处长着密密麻麻的箭竹,几乎没有能下脚的地方。 四人沿着苗人踩出来的一条崎岖小路,慢慢深入。 越走越是阴森潮湿,更诡异的是,森林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们踩踏落叶发出的沙沙声。 “头儿,这林子里,怎么连虫鸣和鸟叫声都听不到啊?” 寅十二抱紧种着向阳草的花盆,只觉后脑勺凉嗖嗖的。 寅二道:“虫儿鸟儿也不笨啊,谁会住在有瘴气的林子里?” 江璃笑道:“寅二哥说得对。听说这里的瘴气年久日深,毒性越来越强,若是觉得不适,便赶紧服用解毒丸。” 他们都随身携带着龙门医局出品的解毒丸。 沈暮春听说江璃他们要去南疆,特意给他们做了这种针对大多数瘴毒、蛇毒的药丸。 突然,只听谢长安叫道:“小心!” 江璃定睛一看,只见一团黑雾朝他们飘来,瞬间便将他们笼罩其间! 江璃握住谢长安的手,也瞬间将神识展开,将自己和他护住,这才看向寅二两人。 却见这两人紧紧抱住手中的花盆,也不管向阳草味道呛人了,恨不得把脸埋进花盆里。 过了半晌,那团黑雾才缓缓散去。 江璃立马看向寅二两人,只见他们仍一动不动,把脸埋在花盆里。 “寅二哥,十二哥,你们还好吗?” 寅二把头抬起来,只见黑雾已散去,这才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呛死我了……” 寅十二也惊魂未定:“侯爷,那团黑雾是啥?” 江璃不太确定地:“瘴气?” 谢长安点头道:“应该便是瘴气了。” 他也不禁暗暗心惊,这瘴气浓郁得都能成形了! 难怪进了迷魂凼的人有去无回。 “感觉如何?有无不适?”他问寅二两人。 寅二内力运转全身经脉,仔细感受了一会,摇摇头:“并无不适。” “你呢?” 寅二扭头,看向寅十二。 寅十二也摇头:“我也没有什么感觉。” 江璃喜道:“看来小金没骗我,这向阳草的确能克制瘴毒!” 第206章 迷阵 寅十二奇怪地问:“侯爷,小金是谁?” 侯爷才来几天,这么快就交到了苗人朋友?这苗人靠谱么? 江璃笑了笑:“一位朋友。” 寅十二这才想起她那些古古怪怪的“小伙伴”,谁知这小金又是什么山精野怪?当下不敢再问。 寅二问道:“侯爷,大人,您们没事吧?” 他和寅十二有向阳草,大人与侯爷可是什么都没有,竟然也不受瘴毒影响? 谢长安道:“无事,不用管我们,顾好你们自己便可。” 寅二想起朱家村那事,大人和侯爷为了追踪宫白凤,浑身挂满了毒物,竟然毫发未损,这才放下心来。 四人走了大半天,越来越深入,也不断遇到颜色深浅不一的黑雾,好在有向阳草,寅二两人倒是没有大碍。 这时,他们发现,林子里起雾了! 眼看雾色渐浓,视线范围越来越小,谢长安当即命令道:“原路返回!” 当他们想沿着来时的小路返回时,却发现,那条小路竟然诡异地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寅二吃惊地。 “闹鬼了?”寅十二不由脸色发白。 打架他在行,驱鬼他可不会啊! 谢长安皱眉道:“我们迷路了。” 他问江璃:“你可有办法?” 江璃把神识附在眼睛上,凝神细看,终于发现,他们已远远偏离了那条小路! 不知道是阵法的缘故,还是此地磁场异样,骗过了他们的眼睛和感觉,导致他们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她让寅二两人取出绳子绑在腰间,另一头拴在谢长安腰间。 “你们跟着我走,不要问为什么。” “看到有障碍物也不要管,我能通过,你们也一样能通过。” 谢长安沉声道:“好。” 接着,江璃拉着谢长安的手,带着这一串人,返回正确的路线。 他们跟着江璃,穿过一层又一层的“障碍物”。 密密麻麻的竹林、层层叠叠的灌木、巨大的山石,甚至还有树洞…… 当他们终于看到来时的那条小路,江璃才松了一口气。 险些便迷失在这原始森林中了! 如果她也迷路的话,只能传讯大雕夫妇,在空中救援了。 寅十二冷汗都出来了:“这迷魂凼果然凶险!” 谢长安剑眉紧锁,大楚军队要穿越迷魂凼,实非易事! 看来确如小狸奴所说,只能寄希望于龙门天工的“秘密武器”了。 好不容易走出迷魂凼,天色已暗了下来。 段南祺等一干将领已等得心急如焚,险些便要率队进入,搜寻这四人了。 远远见到林子里有人影,段南祺连忙迎上前:“可是侯爷和谢大人?” “是我们。”谢长安朗声应道。 段南祺这才放下心里,只见江璃拉着一串人走出林子,不禁吃了一惊。 “可是遇到什么问题?” 江璃道:“向阳草确实克制瘴毒,就是里面不知是不是有迷阵,委实厉害!” 她将众人如何在不知不觉中偏离方向,险些迷路的经过说了一遍,段南祺不禁眉头紧锁。 谢长安道:“多亏靖安侯功法特异,能看破虚妄,我等才能顺利返回。” 段南祺大惊:“两位切莫再冒险了!” 江璃笑道:“无妨。段将军先回去吧,我还要在此地等一位朋友。” 她和小金约了五日后再见,今晚正是赴约之时。 她又在心里通过契约,让大雕夫妇先行回去,有事她再召唤它们。 段南祺猜想,这位“朋友”应该便是送她向阳草之人,安南军在此确实不太方便,一再叮嘱他们注意安全,便带着亲卫,回营去了。 留守在外的锦衣卫们已搭好营帐,清风明月四人也已做好饭,江璃等人在林子里只吃过干粮,此刻早就饿得饥肠辘辘,连忙坐下,大快朵颐。 谢长安见江璃饿了半天,还不忘将肥肉挑出来,扔他碗里,不由笑道:“你这挑食的毛病,何时能改一改?” 江璃笑嘻嘻地道:“有你在,自然改不了。” 有他的纵容,她才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谢长安心中一甜,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好,那我便替你吃一辈子的肥肉,只盼小狸奴日后莫要嫌弃我。” 江璃一呆,对啊,要是把他喂成胖子,那就不好看了! 她忙将他碗里的肥肉,用公筷夹给寅十二。 “十二哥,你太瘦了,多吃点肥肉补补!” 寅十二苦着脸:“侯爷,我也不想长成胖子啊!” 在一旁布菜的明月、翠柏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饭毕,江璃回营帐休息了,谢长安还要苦哈哈地替她写折子。 南宫清和要求她每日都要汇报行程及见闻,江璃写了几天就懒得写了,索性扔给谢长安代写。 谢长安将这几日的事情,事无巨细地一一汇报,并着重回禀了向阳草的功效,以及迷魂凼内地磁异常、或有迷阵之事。 此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营帐里点着几根蜡烛,不时有虫子或飞蛾扑到帐篷外。 “你在写什么?” 他耳边突然传来细细的声音。 谢长安一惊,江璃猛地从床上跳起来,一个箭步窜过来,顺手拿起一本书,“啪”地一下,将一只大蛾子打落在书案上。 大蛾子吱吱叫道:“仙子手下留情,我是小金啊!” 江璃气哼哼地:“我当然知道是你,不然这蛾子早就没命了!” “你想干什么?趁我睡着了,想偷袭我夫君?” 小金讪讪地:“我就想看看他写什么……” 其实它也是想试探一下,看看有无可乘之机。 江璃哼了一声:“你若再打我夫君的主意,这朋友不要也罢!” 谢长安不禁冒出冷汗,这蛊虫修为如此之高,还能随便找个躯壳附身,实是防不胜防! 若不是小狸奴在,岂不是要让它得手了? 江璃通过同心契对他道:“放心,咱们有同心契,若是他想夺舍你,同心契就算不能绞杀它,也能与它鱼死网破!” 谢长安这才放下心来,又问:“鱼死网破,你会不会受伤?” 江璃思索了一会:“或许会,但有你分担,不会重伤。” 同心契还能分担道侣受到的伤害? 谢长安喜道:“好,那我便放心了。” 他总算能为小狸奴做点什么了! 一直是她挡在前面,作为她的男人,谢长安实是心中有愧。 第207章 辞别 小金连忙保证:“我发誓,绝不打你夫君的主意,既不附身,也不夺舍,行了吧?” 江璃哼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小金道:“我堂堂妖修,岂会言而无信?” 江璃这才满意。 江璃又道:“小金,我们不日便将返回京城……” 小金失声叫道:“你要走了?” 江璃道:“对,我与夫君只是来此游玩,听闻这迷魂凼大名,特来见识一番。” “我们出来有一段时日了,也该回去了,免得冬日大雪封路,赶不上回京过年。” 小金顿时怏怏不乐,翅膀都耷拉下来。 江璃趁机诱拐它:“小金,咱俩可谓他乡遇故知,我也舍不得你这位朋友。” “你要不要跟我走呀?” 小金垂头丧气地:“我目前不能离开老头……” 江璃笑道:“和我签订主仆契约,你便能离开他,跟我走了。” 小金连连摇头:“不成不成。” 它委屈地看着江璃,“我只想当你的道侣,不想当你的灵宠。” 江璃哼了一声:“可我不想啊。你也不问问,我在上界,是哪个宗门的弟子?” 小金好奇地:“哪个宗门?” 江璃一字一句地道:“御兽宗,我是御兽宗亲传弟子。” 小金吃惊之下,更是沮丧万分。 这是一个擅长驾驭万灵、专研御兽之术的宗门! 御兽宗弟子通过契约灵兽,与其血脉相连,心灵相通,共同成长,共同战斗。 如果与她签订契约,在她返回上界时,确实能将它一并带回去。 但这也是一个最令妖修深恶痛绝的宗门! 在御兽宗弟子眼中,世间万灵,皆可御之,他们不会将妖修视之为“人”,更不会与妖修结为道侣! 小金伤心地:“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谢长安无语,本来就是好不好? 小狸奴都说了,她有夫君! 江璃笑了笑:“我明日便走了,你好好想一想。若你改变主意,可到京城来找我。” “或许,这是你返回修真界的唯一机会。” 小金闷闷不乐地走了。 谢长安松了口气,这蛊虫太可怕了,不光打小狸奴的主意,还打他的主意! 若被蛊虫占据了身体,他还是他吗? 江璃道:“长安哥哥,回京之后,我俩要尽快练成神行炼体术第二层功法!” 他们与南疆苗蛊,迟早会有一场殊死之战,要尽快提升自身实力。 “好。”谢长安沉声道。 “你也别睡懒觉了。”他又笑道,“你有多久没早起练功了?” 江璃嘟着嘴:“是谁说我重伤刚愈,需要多休息啊?” 她自然从善如流了。 “那我从明日开始叫你早起,你可不要赖床。” 谢长安笑道。 次日一早,江璃与大雕夫妇告别。 “雕兄,姐姐,辛苦你们了!” 大雕问道:“仙子,你们要走了?” “嗯!雕兄和姐姐若有闲暇,可带驭风来京城寻我。” 江璃笑道,“我在京郊有几个庄子,里面有山有水,雕兄和姐姐可在我那儿盘桓几日。” “好啊!”大雕夫妇都很高兴。 它们决定,每年都要去探望一下仙子,好让驭风多跟着仙子,沾一沾她的仙气。 驭风钻进江璃怀抱,依依不舍地:“仙子姐姐,驭风会想你的!” 小鹰蹲在谢长安肩膀,哼了一声:“那我呢?你想不想我?” 江璃、谢长安忙着的时候,都是小鹰带着驭风玩,两小只也结下了深厚的友情。 “当然会想了,驭风要和乘风哥哥一起玩儿!” 小鹰这才满意:“那驭风要快快长大,到时便能和哥哥一起,飞得更高,飞得更远了。” 大雕一家走后,江璃、谢长安一行人,又去和段南祺告别。 南疆的舆图已全部完成,他们自然也要回京复命了。 “今日一别,再见之日,大约便是与南夷开战之时了!” 谢长安道,“段将军要厉兵秣马,积极备战了。” “定不负圣上期望!” 段南祺也抱拳道,“末将也很期待,与侯爷、谢大人并肩作战之日!” 江璃笑道:“会有那么一日的。段将军,多多保重!” “侯爷、谢大人一路顺风!” 回到蜀山,江璃等人又在蜀山派内休整了一日。 与众人道别后,依旧坐着蜀山派的船,顺流而下。 他们走后,南永和也带着随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南疆。 长江三峡,船只顺流而下,水流急速,舟行若飞。 江璃也无暇欣赏两岸风光了,她现在每日都早早起来,与谢长安一道,坐在甲板上,迎着日出的第一缕阳光,盘膝运功。 她照例用神识带着自己的内力运转大周天,再进入谢长安的身体,带着他的内力一起运转,如此不断地循环着。 她意外发现,两人一起修炼,比自己单独修炼的效果更好! 有她的神识辅助,谢长安的神行炼体术也是一日千里,修炼速度甚至比她还快! 江璃不得不赞叹,谢长安果然是练武的好料子。 没准有一日,他也能以武入道呢。 这次,他们的船只再也没有遇到水匪。 寅二等人有点遗憾,水匪怎么不来了?他们还想报当日之仇呢! 很快便到了襄阳,江璃、谢长安与徐九华等蜀山弟子话别。 “南疆一两年之内,必有战事。” 谢长安郑重告知徐九华,“徐兄与众师兄弟,务必多关注边境动静,如南夷国有什么异动,请尽快传信于我。” “好!” 徐九华也郑重抱拳,“必不负大人所托。” 江璃又将他们勘探迷魂凼所得的情况,一一告知。 “烦请多开解楚谷主,迷魂凼里凶险异常,没有万全之策,切勿擅闯!” 他们这一行人,个个都是高手,都差点折在迷魂凼里。 若楚谷主思女心切,不顾一切,单枪匹马进了迷魂凼,就算他不惧瘴毒,也会迷失在那奇诡的幻境中! 徐九华点头称是。 随后,他们又去襄阳府衙,接回小红、追风等马匹。 小红见了江璃,高兴极了,不断地用马头蹭她。 “主人,小红好想你!” 它委屈万分地抱怨,“以后主人不要再扔下小红了!” “好好好,以后去哪儿都带着小红。” 江璃哄了小红半天,翻身上马,和众人一起,策马奔向京城。 离开了这么久,她也想念莲姑姑了。 第208章 捷报 南疆舆图与那两株向阳草,已由段南祺派一队亲卫,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送回京城。 所以江璃和谢长安也不着急,她还打算顺道去看一下龙门的新成员——莲花楼和芍药楼。 莲花楼总部设在淮安,芍药楼总部则设在通州,均是大运河沿岸、漕运的重点码头。 淮安地处南北交汇之地,自古就有“南船北马、九省通衢”的说法,是大运河连接淮河、长江、黄河的重要节点。 甚至连漕运总督府也设在淮安,是大楚漕粮的转运中心。 这儿的货运极其发达,可以通往全国四十多个城市。 通州是北运河的起点,这儿是漕运最繁忙的码头,每日来往的商船、货船无数。 每年有几百万石的漕粮,汇集通州码头,沿通惠河,经护城河,转运到京城仓库。 这两处漕运码头,不仅是货物往来集散的重要枢纽,更是搜集各类信息情报的便利之地,大大方便了莲花楼拓展业务。 芍药楼更与漕帮达成了“合作互赢”的模式,芍药楼作为中介组织,为漕帮提供帮工、护航等人员,也可以介绍武林中人到漕帮打工或兼职。 尤其是丐帮弟子,只要有一身好力气,每日到码头帮工,便可温饱无忧。 自这两个组织开业后,全大楚的乞丐奇迹般地减少了。 南宫清和龙颜大悦,梁首辅也暗暗称奇,他万万没想到,靖安侯只是杜撰了一个故事,便能取得如此成效! 离开襄阳后,谢长安收到一封密报。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笑着递给江璃:“你看看。” 江璃一看,顿时笑弯了腰:“可怜的十皇子!” 她正想着忙完舆图的事,要腾出手来报复蒙古大汗呢,竟敢收买暗门来劫持她! 没想到蒙古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入秋后,草原逐渐干枯,蒙古、女真两国又开始蠢蠢欲动,准备过境抢掠了。 尤其是蒙古,上次不得不割让了河套,蒙古大汗一直琢磨要怎么抢回来。 听探子来报,大楚得了河套后,并未在此建造防御工事,也没有派百姓来开荒。 甚至连军队,也远远驻扎在数十里处。 两国疆域之间,目前仍是一片无人区。 蒙古大汗不知大楚人搞什么鬼,派探子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大楚军队只是每日来巡视一趟,再无其他举动。 蒙古大汗遂决定,发兵大楚,抢回河套,入关抢掠! 十皇子巴特尔为挽回颜面,自告奋勇充当先锋,企图一雪前耻。 没想到,当他率领一队骑兵,一马当先踏入大楚国界后,只听一阵“噗噗”闷响,那片无人区从地里冒出一阵烟雾! 巴特尔当即头晕目眩,身子晃了晃,竟然摔下马来! 那队骑兵也纷纷落马,没多会儿,连人带马,躺了一地! 后面的骑兵大惊失色,大楚人在这儿设了什么妖法? 他们连忙勒住马,离那片冒烟的区域远远的,不敢往前一步。 没想到天公不作美,一阵风吹来,竟将那片烟雾尽数刮了过来! 蒙古骑兵连忙策马狂奔。 马儿哪跑得过风?没多时,后面的骑兵也纷纷落马。 负责后援的是二皇子,他见此情况,大惊失色,当即鸣金收兵。 大楚驻军听到动静,早就远远等着。 待烟雾被风吹散,便蒙上面巾上前,将十皇子及众骑兵捆绑起来。 就这样,十皇子巴特尔又成了大楚俘虏。 但凡蒙古骑兵有什么异动,大同总兵姜荣便命人将巴特尔推出来。 蒙古大汗投鼠忌器,只得暂时停下了对大楚的入侵。 镇国公世子张延平大喜,当即向圣上呈上捷报,对靖安侯及沈郎中、墨郎中研制的“雷区”烟雾弹赞不绝口。 南宫清和也大喜,当即嘉奖了沈暮春和墨七郎,待靖安侯回京之后,再一并论功行赏。 又命龙门军工大量生产这种烟雾弹,分派给边关前线。 江璃看完事情前因后果,笑得前仰后合。 她决定让大雕夫妇给蒙古大汗来一个“锦上添花”。 这日,蒙古的“雕神”再次下山。 它飞遍蒙古全境,把蒙古大汗四个“斡耳朵”插着的王旗全拔了! 蒙古大汗大惊失色,雕神这是何意? 与此同时,大同总兵姜荣让将士手持“传音器”,向蒙古边境喊话。 “蒙古鞑子听着!” “雕神和我们大楚靖安侯是好朋友,你们入侵大楚,惹怒了雕神!” “拔了你们的王旗,是雕神对你们的警告!” “如再执迷不悟,雕神将对你们王族动手,每日抓走一位皇子!” 蒙古诸皇子听了,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日日躲在帐篷里,不敢出来。 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谁敢与雕神对抗? 大汗就算日日努力生娃,也赶不上雕神抓人的速度啊! 蒙古大汗无奈,冬天快到了,总得养活他的族人子民吧。 雕神不让抢大楚,那抢女真总行吧? 于是,蒙古骑兵越过大兴安岭,入侵女真国去了。 女真国正在摩拳擦掌,准备去大楚抢掠,没想到,蒙古人竟然来了! 蒙古人这是脑子坏了? 不去抢粮仓满满的大楚,跑来抢穷亲戚干啥? 他们不得不抄起家伙,奋力抵抗。 女真与蒙古打成一团,大楚在一旁冷眼旁观,就差没拍手叫好了。 一场迫在眉睫的战争,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熄灭了。 “干得好!” 江璃笑得不行,她没想到,大同总兵姜荣也是个妙人,和大雕打配合,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梁首辅等朝中老臣,每年均要提心吊胆,关注边关战事。 没想到今年的战火,竟然被靖安侯及边关守将,这一通近似玩笑一般的操作,轻轻松松就掐灭在摇篮中。 听说十皇子又被俘虏了,朝臣们正在琢磨,这次管蒙古要哪一块地盘呢? 南宫清和道:“暂时先将其扣押在大楚,待河套地区防御工事建成之后,再向蒙古索赔。” 江璃也说过,河套的“雷区”只是权宜之计,这次大胜,也是打了蒙古一个措手不及。 若蒙古反应过来,拼着损失前军,让先锋先行破坏雷区。 待烟雾散去,后军再踏着前军开出来的路,大举入侵,河套多半便守不住了。 因此,还是需要在河套修筑军事防御工事。 众臣皆称是。 南宫清和又森然道:“蒙古大汗勾结暗门,企图绑架靖安侯,此仇大楚必报!” 若蒙古不给出足够赔偿,十皇子也别想活着了。 第209章 奇闻 江璃一行人到淮安后,乔晓月早早便在城门外守候他们了。 看到江璃,乔晓月上前就是一个熊抱:“侯爷,我想死你了!” 乔晓月的下属大惊,这位可是靖安侯啊,他们楼主竟敢如此僭越? 江璃很喜欢乔晓月的热情直爽,两人抱在一起,就像一对久违的小姐妹,又叫又笑。 漕运总督杨昆也听说了,靖安侯和锦衣卫指挥使谢大人将会路过此地,也派了人在城门处守候。 听说人到了,杨昆连忙赶来,恭恭敬敬地向江璃行礼:“下官见过侯爷。” 漕运总督官居正二品,在地方权力极大,有亲辖的武装部队,还有水师营,因而一般尊称其为“漕帅”。 杨昆总管漕运,消息自然极灵通,对这位女侯爷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哪敢小觑她? 江璃回礼道:“见过杨漕帅。” 谢长安也向杨昆行礼:“见过漕帅大人。” 杨昆连忙扶起他:“谢大人不必多礼。” 杨昆热情邀请二人下榻他的别院,江璃婉言拒绝。 “我等出京,本就是秘密行事,不便打扰漕帅大人。正好乔楼主也来了,我们去莲花楼便可。” 杨昆知道,莲花楼也是龙门旗下产业。 当今圣上御赐的龙旗一挂,莲花楼自然也成了淮安城里,无人敢动的存在。 “乔楼主,幸会幸会!” 乔晓月连忙上前拜见杨昆:“见过漕帅大人。” 她在莲花楼时,也效仿江璃,一直戴着黑色面具。 是以杨昆今日才知道,这位深得靖安侯信任的莲花楼主,也是一位年轻姑娘。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巾帼不让须眉!” “不敢不敢,漕帅大人谬赞了!” 一番寒暄后,江璃一行人,和乔晓月回了莲花楼。 莲花楼座落在淮安城闹市一隅,外观并不起眼,就是一座普通的青砖小楼。 楼门狭小,仅容一人通过,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用苍劲有力的字体书写着“莲花楼”三个大字。 乔晓月带着江璃等人从后门进入莲花楼,并取来几个面具。 “我定了个规矩,进入莲花楼,必须戴上面具。” 江璃大为赞叹:“不错,你这规矩定得好!” 买卖消息的双方皆不知对方身份,既保证了交易的隐秘性,又避免了日后的恩怨纠葛。 他们戴上面具,在乔晓月的带领下,踏入莲花楼大堂。 一进入这里,便仿佛穿越了时空,来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大堂光线昏暗,仅有几盏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味和茶香,有一种江湖特有的气息。 楼内布局错落有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圆形木桌,桌上铺着一张舆图,上面用各种颜色的线条和标记,标注着江湖上的各个重要帮派和势力分布。 桌旁,几位江湖人士正围坐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 四周,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座椅和茶几,供来往的客人休息和交谈。 二楼则是一间间密室,如果要向莲花楼打听或售卖消息,可以直接上二楼,每间密室均有戴着面具的执事接待。 江璃、谢长安在乔晓月的陪同下,装作客人的样子,好奇地参观着这里的一切。 参观完大堂和二楼密室,乔晓月将他们带到她专用的密室。 她神秘地道:“我刚收到一个大消息!侯爷若是不来,我正打算着,要传讯给侯爷呢。” “什么大消息?”江璃好奇地问。 乔晓月小声道:“有关皇室的奇闻!” “先帝竟然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皇子!” “啊?” 江璃和谢长安都吃了一惊。 乔晓月将她得到的情报一一道来。 不久前,云贵总督越正杰密报,有一男子持龙形玉佩来见他,自称是先帝遗落在民间的皇子,生母苏氏。 越正杰不敢怠慢,连忙将此事上报朝廷。 不久,京中传来圣上谕旨,着越正杰送此人进京,觐见天子,辨明真假。 “圣上让其进京,辨明真假,这说明什么?或许先帝确有一子流落民间!” 乔晓月一脸八卦。 “先帝子嗣不多,这位皇子为什么会流落民间呢?” 江璃也很好奇,原来南宫清和还有一位哥哥或弟弟啊,竟然从未听他说过。莫非他也不知? “生母是苏氏?” 谢长安面色肃然。 “听说是。” 乔晓月好奇地,“谢大人可是知道什么?” 谢长安缓缓道:“我曾听义父说过一件宫中旧事。” “在周贵妃之前,先帝曾有一位宠妃,正是姓苏。” “据说这位苏娘娘长得倾城倾国,宠冠后宫。” “圣上南巡时,也带着这位苏娘娘。半道上,苏妃偶有不适,太医诊出其身怀有孕。” “圣上大喜,便私下承诺她,如生下皇子,便要设法废后,将其立为中宫。” “没想到,圣驾返回镇江时,苏娘娘不慎落水。” “当时甚至出动了水师营,竟然也寻不到半点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江璃不禁冷笑,先帝就是活该,宠爱谁便承诺给谁后位,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做到,这才生出无穷事端来。 周贵妃如是,这位苏娘娘也如是。 她们的悲剧,不正是他一手造成的? “后来呢?难道找不到便不找了?”江璃问道。 “一月后,在下游捞到一具女尸,面目已不可辨,身上衣物,正是苏娘娘当日所穿的衣服。” “那具女尸也是孕妇?” “对,怀孕三月有余。由此判定苏娘娘已落水身亡。” 江璃秀眉轻皱:“如那位果真是皇子,那么当年苏娘娘定然没死。” “为何她不回宫,而是偷偷在外生下皇儿?” “救了她的人是谁?又是谁伪造了她的尸身?” 谢长安道:“这一切的前提是,那位确是皇子。” “光凭一块玉佩,能确定他的身份吗?”乔晓月好奇地问。 谢长安道:“龙形玉佩是皇室的身份象征。” 他看向江璃,“圣上赐给你那块是五爪金龙,是天子的象征,而皇子的,则是四爪金龙。” “这种玉佩出自内务府,每块玉佩的外观、质地,以及何年何月何日,圣上赐给何人,内务府均有详细记录。” “那玉佩是真是假,从内务府调出档案,一查便知。” 江璃想了想:“就算玉佩是真的,又怎能证明他便是圣上的骨肉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年苏娘娘落水时,有人捡到了这块玉佩?”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谢长安道,“但这人敢站出来说自己是皇子,应该还有其他的人证物证。” 江璃大眼睛转了转:“横竖跟咱们没关系,管他是不是皇子呢。” 南宫清和已坐稳了皇位,就算再冒出十个八个皇子,也影响不了大局。 她转而叮嘱乔晓月:“你在此地,须与杨漕帅打好关系。” 乔晓月点头:“侯爷放心,属下知道。有什么不懂的,还有师门长辈帮衬呢。” 莲花楼、芍药楼均是年轻弟子扛大旗,他们的师门长辈自然是要盯着的。 万一谁坏了事,不光无法向侯爷交代,也说明这个宗门的弟子办事不力啊。 各宗门当然要铆足了劲儿,全力支持自家弟子。 江璃拍拍她的肩膀:“嗯,我相信你,你就放手去干吧!” 乔晓月顿时豪情万千,侯爷如此信任她,她一定要好好干出样子来! 谢长安暗笑,小狸奴真是当得一个“奸商”之名,就这么一句“我相信你”,便哄得这些年轻弟子们死心塌地,为她效力。 哄了小的,还引来老的,只要把这些小弟子牢牢绑定在她的贼船上,他们的师门长辈自然而然便会为她所用。 第210章 魏王 在淮安住了两日,江璃一行人又连人带马,上了杨昆为他们安排的大船,沿着大运河向通州驶去。 此时天气已入冬,在运河上来往的货船越发繁忙,谁都想在河道结冰前多运几趟货,赚足银子,好好过一个丰收年。 一大早,江璃便被谢长安从温暖的被窝里挖出来,拎到甲板上练功。 初冬的河面寒风入骨,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 “披上点吧。” 谢长安给她披上一件狐裘,二人盘膝坐下,开始运行功法。 明月清风四人看着他俩在寒风中闭目打坐的身影,不由暗暗佩服。 别看他们侯爷平日总是一副娇滴滴懒洋洋的模样,一旦认真起来,那吃苦耐劳的劲儿,谁也比不过。 四人也跟着认认真真地练起功来。 练完功,用了早膳,江璃接着去补眠,谢长安则去处理公务、帮江璃写折子。 而她每天除了早晚练功,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总算在到达通州前把自己养胖了些。 “免得莲姑姑一见我就哭,她总认为我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不知受了多大的罪!” 谢长安低笑一声:“胖些好,抱起来手感更好。” 江璃满面绯红,捏起小拳头打他:“又说什么浑话!” 谢长安把她抱在膝上,正色道:“回京后,我想奏请圣上,允许你我早日成婚。” 虽说国丧期间,京中王公贵族禁止婚嫁,但民间并不禁止,一般也就服丧二十七日,便可一切照旧。 先帝遗诏里也说了,“持服二十七日释服”、“民间婚嫁不禁,勿惊扰百姓”。 因此,他们此时成婚,也说得过去。 南疆战事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总不能等打完仗再成亲吧? 到时他都要奔三了! 成亲早的人,三十余许,都可以抱孙子了! 江璃羞红着脸:“好。” 谢长安心中喜悦,微微一笑:“咱们的府邸估计也修缮得差不多了,回去便开始置办家什,赶紧把三书六礼走完,动作快一点,年前便可成亲了。” 赶紧把小狸奴娶回家,好好过年! 江璃小脸通红:“你看着办,我不管。” 谢长安抱着她亲了亲,笑道:“你乖乖等着做新娘子便可。” 江璃羞得把脸埋在他胸前,小声道:“好。” 七日后,船只终于到了通州码头。 晨曦初照,码头上已是一片繁忙。 河面上,一艘艘满载货物的船只络绎不绝,商贾云集,热闹非凡。 码头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商贾们或手持账本,或肩扛货物,穿梭于人群之中,脸上洋溢着满足与期待。 来自各地的货物在这里汇聚,丝绸、瓷器、茶叶、粮食……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码头的另一侧,则是熙熙攘攘的旅人和接送的人群。 “是侯爷,靖安侯回来了!” “大人、侯爷——” 江璃和谢长安下船后,便被迎接他们的队伍包围了。 靖安侯府来了刘管事、珍儿珠儿,谢府来了周伯,本来莲姑姑也想来的,被刘管事劝阻了。 船只不比车马,说是约摸一两日便到,三四日才到也是有的,冬日码头风大,要是把莲姑姑冻病了,侯爷不是还得怪他们? 莲姑姑无奈,只得在府中收拾好姑娘的闺房,整治好酒席,等着为他们接风。 芍药楼主李辰带领着一干年轻弟子也来了,江璃、谢长安二人与他们一一见礼。 正在寒暄之时,只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前有骑兵清道,后有车驾仪仗,随从禁卫,看那全副仪仗,分明是一位亲王! 这是哪位王爷?谢长安心中疑惑。 只听内侍通传:“魏王殿下到——” 魏王?大楚何时多了一位魏王?! 江璃与谢长安对看一眼,莫非这便是流落在外那位皇子? 他竟然已认祖归宗,晋封魏王了? 既已晋封亲王,不好好在京城待着,跑这儿干什么? 众人齐齐跪了一地。 亲王车驾来到跟前,内侍掀开帷幔,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搭上他的手,穿着亲王衮龙袍,头戴翼善冠的年青男子缓缓走下马车,四周响起一阵低低的抽气声。 江璃好奇地抬头,顿时呆若木鸡。 眼前这位笑吟吟地看着她的魏王,竟然便是与他们同行了半月的南永和! 如今他穿着亲王服饰,盛装之下,更是眉目如画,美如冠玉,勾魂摄魄的狐狸眼轻轻一扫,被他眼波掠过的人,顿时便说不出话来。 江璃一阵懊悔,她怎么没想到? 南永和,原来是南宫永和! 泰和、曦和、清和、永和,分明就是兄弟啊! “靖安侯,谢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南宫永和看着江璃那双瞪得圆圆的大眼睛,愈显得她娇美可爱,不由心中火热,恨不得将她拥入怀中,轻怜蜜爱。 靖安侯,如今的我,可有资格与你并肩? 谢长安抬眼看他,心中警惕:“卑职有眼不识殿下,望殿下恕罪。” 南宫永和笑道:“不知者不罪,谢大人何罪之有?两位乃大楚功臣,快快请起!” 他伸手欲扶江璃,她早就一骨碌爬起来,看向他的眼神,既警惕又戒备。 南宫永和不禁失笑,缩回手笑道:“靖安侯可是吓着了?小王得知身世时,也是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呢。” 江璃一副花容失色的表情:“我这人胆子小,殿下莫要笑话我。” 谢长安拱手道:“殿下前来此处,定有要务,我等急欲回京复命,便不妨碍殿下了。” 二人正欲告辞,只听南宫永和笑道:“本王正是奉旨前来,迎接靖安侯与谢大人。” 南宫清和收到江璃呈上的折子,得知二人不日即将到达通州,大喜之下,便欲命人前去迎接。 新封的魏王自告奋勇:“臣在扬州,便与靖安侯、谢大人相识,更在渡长江过三峡时,有缘与两位同船,结下深厚情谊。” “由臣恭代圣上,前去迎接,最适合不过了。” 南宫清和讶然:“皇兄竟然认得靖安侯与谢大人?如此甚好。” 于是,南宫永和便领了皇命,前往通州。 他很期待,他的小仙子,见了如今的他,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江璃那一脸受惊小鹿的表情,大大取悦了他,但她眼中的戒备,又令他酸涩不已。 小仙子,来日方长,慢慢你便会知道了,我才是这世上,唯一能懂你护你之人! “劳动殿下来接,我等惶恐之至。” 江璃只觉他灼灼眼神,看得她好生别扭,忙低头施礼:“殿下请。” 南宫永和笑着邀请:“两位可愿与小王同车?正好一叙别后之情。” 江璃推拒:“不敢,我府中也有马车来接。待我等回府略整仪容,再随殿下进宫,觐见圣上。” 南宫永和也不勉强,自行上了马车。 江璃招手叫李辰过来:“本来想去芍药楼一趟的,如今也没空了。我先回京,日后抽空再过来。” “你若有事,便去京城侯府寻我。” 李辰一一应下。 江璃上了自家马车,莲姑姑怕她一路舟车劳顿累着了,把马车布置得十分舒适,还铺上了厚厚的褥子。 江璃往那褥子上一滚,珍儿和珠儿也跟着上了车。 “侯爷,您累不累?婢子给您捏捏肩?” “好啊!” 于是,珍儿为她捏肩,珠儿为她捶腿,江璃舒服地喟叹一声,还是回家好啊,又可以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了! 骑兵在前清道,亲王仪仗开路,车队浩浩荡荡地向京城出发。 谢长安策马护在江璃马车旁,二人通过同心契悄悄沟通着。 第211章 复命 江璃问道:“他果真是先帝之子?” 谢长安微微点头:“应该不假,皇室不可能混淆先帝血脉。” 江璃好奇地:“你说,他是早知自己的身世,还是最近才知道的呢?” 谢长安剑眉轻皱:“若是早就知情,现在才来认祖归宗,所图必然不小。” “莫非他还想篡位?目前也不是谋反的好时机啊!” 江璃舒舒服服地躺着,任由珍儿和珠儿为她按摩手脚。 南宫清和当太子的时候,在文人及百姓中,声望就已极高。 登基为帝后,更是勤政爱民,所颁布的一系列政策,全是利国利民、促进经济之举,大楚一片蒸蒸日上的景象。 更别说他已将世家、武将等势力握于掌中,连权臣一派也不得不臣服于他,还有江璃、沈暮春、墨七郎等能人异士倾力相助,怎么看都是天命所归的帝皇。 南宫永和一个刚刚回到皇室、无权无势的王爷,他能如何篡位? 谢长安道:“若有所图,必有所依仗。” 就是不知他依仗的是什么? 江璃叹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挡吧。没准人家只想当一个富贵闲王呢。” 她也想打下南疆,灭了苗蛊后,好好当一个富贵闲人呢。 谁想一天到晚殚精竭虑,勾心斗角? 谢长安微微一笑:“如此最好。” 车队一直走了大半天,京城城门遥遥在望。 江璃下了马车,和谢长安一道,来到魏王车驾前,施礼道:“劳动殿下前来相迎,我等不胜惶恐。烦请回禀圣上,容臣等先行回府,整理仪容后,再入宫面圣。” 南宫永和颔首道:“可。” 两队人马在此分道扬镳,各自回府。 未几,便到了靖安侯府。 此时侯府已装饰一新,朱红大门巍峨耸立,一对石狮屹立两旁,门前牌匾上书“靖安侯府”四个大字,乃圣上亲笔御赐。 莲姑姑带着丫鬟仆妇,早早便在门外等候。 见江璃从马车上下来,她泪眼朦胧,快步上前,一把搂住她,哭道:“我的心肝小狸奴,你可算回来了!” 江璃笑嘻嘻地道:“姑姑,我在外面吃得好,玩得好,您看看,我是不是胖了?” 莲姑姑收起眼泪,细细打量她。 眼前少女粉装玉琢,娇艳欲滴,气色好得不得了。 她到了嘴边的“瘦了”,实是说不出口,又生生咽了回去。 莲姑姑嗔道:“你就惦着玩儿,整天跟个疯丫头似的,小心谢大人嫌弃你。” 江璃吃吃笑道:“他就喜欢疯丫头。不信您问问他?” 谢长安也含笑过来,和莲姑姑见礼。 莲姑姑连忙回礼:“多得大人一路照顾姑娘!” 谢长安笑道:“本就是我应份之事。” 照顾自家娘子,不就是他这个夫君份内之事? 江璃问道:“你是回你府中,还是回我这边?” 谢长安笑道:“先回你府中吧。听周伯说,咱们那园子修得极美,从宫里回来后,你我再一道去看?” 江璃雀跃地:“好啊好啊!” 她也期待得很,墨七郎与计师傅倾力打造的园子,不知如何美轮美奂。 众人簇拥着二人进入侯府。 府中已扩大了数倍,江璃住的正院也已按侯爷的规格修缮过了,雕梁画栋,锦绣铺就,墙上挂着名贵的字画,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还有各种宫中赏赐的奇珍古玩,奢华无比。 江璃啧舌:“姑姑,这些物件,每样拿出去,都能卖个好价钱,就这么摆着,不怕贼来偷么?” 莲姑姑掩口笑道:“不管值多少钱,物件都是给人用的。我家侯爷有钱啊,自然用得起这些东西。” 江璃被莲姑姑这“视富贵如浮云”的姿态镇住了,心道不愧是娘亲的贴身丫鬟,见惯了方家的富贵,倒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了。 姑娘还要进宫面圣,莲姑姑连忙吩咐准备香汤,让姑娘沐浴,一面又吩咐厨房,赶紧备些甜点汤羹,好让姑娘和大人进宫前垫垫肚子。 江璃二人分别沐浴更衣后,换上官服,便匆匆入宫面圣。 进得宫来,前来迎他们的,竟是寅九! 江璃又惊又喜。 谢长安离开东厂后,寅九因编制在内监,并未跟随他去锦衣卫,而是调到廖督公跟前任职。 “寅九哥!”江璃兴奋地上前,“怎么是你来接我们?” 寅九见到他们也很开心:“十六……不对,侯爷、谢大人一路辛苦了!” 江璃吃吃地笑:“寅九哥,私底下你还是叫我十六妹子呗。” 寅九挠头:“不敢不敢!” 谢长安笑道:“督公将你派到圣上跟前当差了?” 寅九笑道:“对,蒙督公栽培。” 谢长安有点意外:“恭喜恭喜!” 廖无庸这是把他当接班人培养了? 一般来说,东厂提督均由掌印大太监兼任,以前谢长安是默认的接班人,现在他要成婚,不可能再当这掌印大太监。 元宝虽是御前大太监,圣上跟前的红人,但他不会武,自然也不能胜任东厂提督一职。 廖无庸见寅九身手不错,为人机灵,便将他带在身边,调教一番后,放到南宫清和身边当差。 江璃也很吃惊,这么说来,寅九便是日后的东厂提督了? “恭喜寅九哥,贺喜寅九哥,前途无量啊!” 寅九笑道:“正是托了侯爷的福。” 因为和江璃交好,南宫清和对寅九颇为重视,时常委以重任。 他和元宝一文一武,配合无间。 日后,这两人将会成为后宫内监的领袖人物。 寅九恭恭敬敬地将二人带到御书房。 “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璃二人恭敬行礼。 南宫清和见到他们也很高兴:“平身,赐座。” 他贪恋地看着江璃,半年不见,阿璃好像长高了一些? 穿着官服的她,神采飞扬,鲜活明艳得让他差点挪不开眼睛。 元宝低低咳嗽一声,殷勤地上前奉茶:“侯爷,谢大人一路辛苦了,圣上时时惦念你们呢。” 江璃笑道:“圣上日理万机,还要为我等分心,微臣惶恐之至。” 南宫清和挪开痴痴凝视江璃的目光,微微一笑。 “阿璃折子所述之事,朕甚是好奇,不如再为朕细细道来?” 江璃二人遂将北上蒙古,南下南疆的经过,详细给南宫清和讲了一遍。 只听得他眉飞色舞,兴奋不已。 又听到“迷魂凼”内凶险异常,不禁也眉头深锁。 “迷魂凼如此险要,我大楚军队要如何穿越此处?” 江璃道:“臣明日便去龙门天工一趟,看看墨郎中那武器研制得如何了。” 她又想起向阳草。 “不知沈郎中可有将向阳草培植出来?” 南宫清和笑道:“听说长势甚好。” 江璃大喜:“那真是太好了!” 南宫清和也是心情激荡,在他治下,灭南夷,一统南疆,指日可待。 没准,还能将蒙古和女真一并纳入大楚版图。 有这开疆拓土之功,他将会是大楚千古一帝,名垂青史! “朕有阿璃诸臣工,实乃大楚之幸!” 南宫清和叹道,“谢卿与阿璃,为朕立下如此大功,朕竟不知要如何赏赐你们了!” 江璃和谢长安对看一眼,双双离座跪下:“臣有不情之请,请圣上恩准!” 南宫清和吃了一惊:“两位卿家,快快请起!所求何事?朕无有不准!” 谢长安道:“如今大楚与南夷,已是剑拔弩张之势。南疆战事,一触即发。届时,卑职与靖安侯定会再赴南疆,为大楚征战沙场。” 南宫清和默然,南疆战火若起,确实需要这两位奔赴前线。 克制苗疆蛊术,非江璃不可。 第212章 身世 谢长安继续道:“臣恳请圣上恩准,允我二人尽快完婚。” 完婚? 南宫清和愣了一下,心中无限怅然。 也是,南疆战事一起,这两人便要奔赴前线,总不能让他们战后再成亲吧? 灭南夷,一统南疆,少说也要一两年的时间。 到时,谢长安年届而立,阿璃也快成老姑娘了! “此乃终身大事,不可耽误。朕准了。” 南宫清和忍住心中酸涩,点头应允。 “传朕旨意,着礼部筹办靖安侯婚礼事宜,比照郡主规格办理。” 江璃二人喜上眉梢:“谢圣上隆恩!” 江璃又想起南宫永和之事,觉得还是要问一问。 “圣上,魏王……” 南宫清和道:“他确是先帝之子,朕之皇兄。朕正想问问,谢卿与阿璃是如何与他相识的?” 江璃遂将南宫永和如何从扬州开始,便一直尾随他们,又如何“碰巧”遇上他们的船只被水匪破坏,热情邀请他们同船之事,一一告知南宫清和。 “原来如此。”南宫清和眉头轻皱,沉吟不语。 “臣等觉得,此人颇为蹊跷。” 谢长安道,“他虽看上去病弱,其实深藏不露。卑职推测,魏王殿下武功之高,不在卑职之下。” 南宫清和大吃一惊:“他武功竟然这么高?” 江璃道:“虽说此乃先帝秘事,我等不应过问,但魏王来历成谜,臣还是想问一问,圣上如何能肯定,他确是先帝之子?” 南宫清和屏退左右,压低声音道:“除了皇子方能持有的龙形玉佩,他身上还有一特征,乃皇室直系血脉特有,代代相传,且只传男丁,不传女子。” 江璃大奇,什么特征,只有皇室直系血脉男丁才有? 南宫清和低声道:“大楚高祖,脚有六趾。凡皇室直系血脉的男子,皆有此特征。” 江璃二人恍然大悟。 脚有六趾,如此隐私之事,不是贴身侍候的人,确实无从得知。 “他又与先帝的苏妃,极为肖似。” 持有玉佩,脚有六趾,又肖似苏妃,根据其年龄及出生年月日,宗人府宗令燕王遂判定,南永和确为先帝与苏妃之子——南宫永和。 “据说先帝极为宠爱苏妃,知其怀有男胎,早早便赐名‘永和’,意寓‘永以为好’。”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这是出自《诗经》里的一句诗,老皇帝以此为爱子命名,可见他当日对苏妃确是宠爱万分。 “先帝曾私下承诺,日后要将苏妃立为中宫,将其子立为皇储。谁知二人私语,不知怎么竟传了出去。” 南宫清和面现厌恶之色。 日后,他那好父皇又是如此承诺周贵妃,这才助长了周贵妃的野心,生出无穷事端来! 焉知苏妃被害,不是被此言所累? “如此说来,苏娘娘落水后,应是被人所救。为何她不返回宫中,而是在宫外悄悄生下皇子,从此销声匿迹呢?” “又是何人伪造了她的尸身,将她藏匿起来?” 南宫清和继续道:“据魏王回禀,苏娘娘落水后,为他师父疯道人所救。苏娘娘苏醒之后,竟然失忆了,只记得腹中胎儿,名为‘永和’。” “随后又发现她身中奇毒,须蜀地一物方可解,苏娘娘遂跟着疯道人去了蜀地。” “疯道人?”谢长安吃了一惊,“魏王竟然师从疯道人,难怪!” 江璃好奇地问:“疯道人是什么人?” “疯道人早在三十年前,便已闻名江湖,据说他武功卓绝,独步天下。” 谢长安缓缓说道,“其人来历不明,行踪飘忽,仿佛突然冒出来一般,无人知其来历师承。因其行事疯颠,又作道人打扮,江湖人称‘疯道人’。” “现在这人呢?”江璃问道。 这么厉害的武学大师,能与廖无庸、蛊王并肩那种,怎么现在竟无人提起? “二十多年前,这位疯道人便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二十多年前?那便是救了苏娘娘之后了。” 南宫清和沉吟道。 “魏王是怎么说的?”江璃追问。 “据魏王所述,疯道人寻来奇药,救了苏娘娘,不久苏娘娘便生下他。她只隐约记得其父姓‘南’,便为其取名‘南永和’。” “苏娘娘中毒,胎儿自然不能幸免,魏王出生后,幸得疯道人尽心治疗,这才保住了性命。” “后又蒙疯道人收其为徒。学武之后,方才将体内毒素压制,但每逢入秋之时,均会发作。朕已命太医院及龙门医局为其治疗。” 江璃又问:“那苏娘娘呢,如今身在何处?” 南宫清和眉头轻皱:“苏娘娘不久前已故去,临终前恢复记忆,取出龙形玉佩,告知魏王身世,叮嘱他务必认祖归宗。” 江璃将此事从头至尾捋了一遍,他们在三峡水域再次遇到南宫永和,并和他一起到了奉节。 然后她和谢长安去了蜀山,深入南疆,在那边停留了约一月有余。 南宫永和便是在这段时间,罹遭母丧,获知身世,然后迅速处理完母亲后事,立马便去见四川总督,表明身份? 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得知自己从平民身份,摇身一变成为天潢贵胄,所以才如此迫不及待? 她感觉南宫永和城府极深,不是这种急功近利之人。 这个人绝对有蹊跷! “疯道人呢?可还健在?”谢长安又问。 南宫清和道:“魏王说,他师父早在八年前便去世了。” 江璃又发现了一个疑点:“对了,当年是何人伪造了苏娘娘的尸身?魏王知道么?” 南宫清和摇摇头:“魏王及苏娘娘均不知此事。” “莫非是谋害苏娘娘那人干的?”江璃思索道。 “当时苏娘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为免圣上继续搜查下去,干脆伪造了一具尸体,坐实苏娘娘已落水而亡?” “苏娘娘也已身中奇毒,对方笃定她活不了多久。谁知苏娘娘竟被高人所救,腹中胎儿也幸运地活了下来。” 南宫永和恢复身份后,也定要找出谋害其母的凶手,为母报仇。 如真凶仍在,此时怕不是惶惶不可终日? “魏王殿下可有要求追查当年之事?” 谢长安问道。 南宫清和点头:“就算皇兄不提,宗人府也是要查的,目前此事已交给宗令负责。” 那他们便不能插手了。 “魏王武功极高,圣上还是要提防此人。” 江璃决定,也要给南宫清和做一个防御玉符,以防万一。 “阿璃所言极是,朕会小心的。” 见江璃对他关怀备至,南宫清和心中十分熨贴。 诸事交代完毕后,南宫清和又道:“阿璃,太后及皇后她们甚是挂念你,一会你便去觐见太后吧。” “是,臣遵旨。” 谢长安要去见廖无庸,江璃遂跟着寅九往后宫而去。 “正巧,皇后娘娘及德妃娘娘、淑妃娘娘均在太后处,侯爷往慈安宫去便可。” 寅九笑道。 江璃也笑道:“那正好,不用一一拜见了。” “圣上有个大喜讯,侯爷还不知道吧?”寅九嘿嘿笑道。 “什么大喜讯?”江璃好奇地问。 “德妃娘娘身怀有孕,如今已八月有余了!” 寅九小声道,“太医说是位皇子呢!” 这可是皇长子啊! 谁都说德妃有福气,她与皇后、淑妃同时入东宫,只有她在先帝宾天前怀上了皇嗣。 国丧期间,圣上要守孝一年,不会去后宫,皇后和淑妃想要生下皇嗣,至少要等两年后。 到时,大皇子都会走路了! 现在太后娘娘都恨不得把德妃捧在手心里,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第213章 有孕 “德妃娘娘怀了皇子?” 江璃喜道,“圣上为何不早说?我好准备贺礼啊!” 寅九看了她一眼,心道,圣上对你是什么心思,他与后宫嫔妃有了孩儿,难道他会喜滋滋地告诉你么? 到了慈安宫,果然看到张婉婉、崔瑾、卢美仪三位后妃,正坐在张太后身旁叙话。 崔瑾腹部高高隆起,人也胖了些,珠圆玉润,看来养得极好。 江璃向她们一一见礼,末了笑道:“恭喜太后娘娘,恭喜皇后娘娘,恭喜德妃娘娘,圣上喜获麟儿,大楚江山后继有人,可喜可贺!” “瞧这小嘴儿,真会说话。” 张太后笑道,“正说着你呢,说曹操,曹操便到。” 张婉婉听江璃恭喜她,虽心中有点不是滋味,但她也看开了,自己已贵为一国之后,何苦要陷在宫斗争宠中? 像江璃这样,自由自在,快意人生,难道不好么? 她现在有女子书院,从书院出来的女子,若能发挥所长,效力大楚,她便是功在千秋! 张婉婉将江璃拉到身边,笑道:“来,让太后娘娘看看,咱们靖安侯是胖了还是瘦了?” 崔瑾伸手拧了一把她的脸,笑道:“好像胖了些。” 只觉那脸蛋儿又嫩又滑,手感极佳,忍不住又摸了两把,“真是吹弹得破, 手感真好。” 张婉婉闻言,也上手摸了摸江璃的脸,笑道:“果然是肤如凝脂。” 江璃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碰到崔瑾的肚子,只得僵着脸,任她二人上下其手。 卢美仪则瞪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好奇地看着江璃。 她素来听说自己有几分像她,因而圣上对她多有偏爱。 如今近距离看到真人,这位靖安侯虽身着官服,仍是绝色无双,容光照人,自己哪里及得上她?难怪圣上对她念念不忘。 张太后笑道:“好了,别闹她了,让靖安侯说说这一路上的见闻吧,哀家实是好奇得紧。” 江璃只得又把他们如何北上蒙古,俘获十皇子,如何南下南疆,勇闯迷魂凼的经过,挑挑拣拣说了个大概。 其中涉及机密的事,自然是不能说给她们听的。 只听得各位娘娘心潮起伏,听到迷魂凼内如此凶险,都不由惊呼连连。 崔瑾更是悠然神往,她只恨自己在闺中时,没有好好学武,不能像江璃这般快意江湖,恣意山水,还能去探索各种未知的秘境! 张婉婉笑道:“再给我们讲讲侠丐常傲天,前朝果真有这么一位英雄么?” 崔瑾掩口笑道:“多半是她杜撰的。” 她遍览群书,从未见过有关这位常大侠的记载。 江璃笑道:“德妃娘娘明察秋毫,确实是我杜撰的。” 张太后奇道:“为何要杜撰这么一位人物?” 江璃遂把暗门接了蒙古的单子,意图劫持她,她为了分化暗门,将丐帮收为己用,才杜撰出常傲天这么一位人物,成功将丐帮从暗门中剥离出来。 又成立了莲花楼和芍药楼,将丐帮及江湖年轻一辈的弟子,牢牢捆绑在龙门这条船上,让他们为圣上和大楚效力。 “妙,实在是妙!” 张太后抚掌叫好,张婉婉等三人也佩服万分。 江璃只是编了个故事,便成功分化了暗门,将丐帮及江湖年轻一辈的弟子收为己用,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是太厉害了! 难怪圣上如此倚重她,不愧是天子身边第一谋士。 这时,张太后身边的何嬷嬷走进来,悄声在太后耳边说了几句。 张太后瞅着江璃便笑:“难怪一进门便恭喜咱们呢,原来靖安侯也是喜事将近了。” 江璃脸一红。 张婉婉一怔,旋即明白了:“你要成亲了?” 何嬷嬷笑道:“适才圣上已颁下旨意,命礼部比照郡主规格,筹办侯爷婚事。侯爷大喜!” 江璃脸红红:“圣上体恤臣下,恐南疆战事一起,耽误我与谢大人的婚事,特允准我二人早日完婚。” 崔瑾失声道:“你还要再赴南疆?” 江璃正色道:“南疆战事若起,我与谢大人必然是要上阵的。不止我们,沈郎中、墨郎中,以及龙门医局、龙门天工的各位同僚,也会一同前往。” 张婉婉等人皆默然,心中敬佩不已。 张太后笑道:“这桩喜事,靖安侯娘家无法为她操持,便交给皇后吧,务必办得风风光光。” 靖安侯有江侍郎那样的爹,江老夫人那样的祖母,全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成了破落户的江家,哪会为她好好操持婚事? 不趁机打秋风占便宜就不错了。 由皇后出面,彰显皇家对靖安侯的重视,也是对她和谢长安的奖赏。 张婉婉喜道:“好,此事便交给儿媳吧,本宫定让靖安侯风风光光地出嫁!” 江璃啼笑皆非,她们三言两语,便自行决定了,要做她的娘家人。 她只得跪下:“谢太后娘娘隆恩,谢皇后娘娘厚意!” 从太后宫中出来后,崔瑾让江璃送她回宫。 “太医让我多走动,有利生产,侯爷陪我走走吧。” 江璃看她行动不便,也怕她有什么闪失,便一路搀扶着她。 崔瑾感激地道:“齐王宫变之日,若不是有你,我腹中皇儿便保不住了!” 江璃吃惊地:“那时娘娘便已身怀有孕?” 她不禁一阵后怕,那日她抱着崔瑾飞檐走壁,万一动了胎气,她这罪过便大了! 崔瑾道:“那时时日尚浅,我也不敢确定,并未宣召太医。” “总之多亏有你,皇儿才保住了。” 崔瑾笑道,“日后你做他干娘可好?” 让她做皇长子的干娘?她可不敢! 江璃汗颜:“谢娘娘抬举,臣不敢!圣上得知,还不打杀了我!” 崔瑾斜睨她一眼:“圣上若得知,只有欢喜的份。” 她这么说,江璃更不敢了,连连推拒:“万万不可!” 崔瑾真心实意地道:“你日后若无子嗣,我让大皇子奉养你。” 宫里谁不知道,谢长安是个“天阉”,江璃必然不会有后。 皇长子认她为干娘,若是能学到她一身本事,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 江璃一阵心虚,可谢长安不是啊,他们日后若是有了孩儿,别人会不会认为她给谢长安戴了绿帽? 第214章 婚事(上) 此时,谢长安正在廖无庸处,将南疆诸事细细道来。 廖无庸听说蛊王有一只修为极高的蛊虫,那蛊虫能附身任意活物,还能口吐人言,不禁骇然。 “你们对上这蛊虫,可有胜算?” 谢长安道遂把江璃所说的,那蛊虫被天道不容之事,一一告知廖无庸。 廖无庸眉头舒展开来:“既然它不能脱离附身之物,也不能随意施展灵力,咱们或有一战之力。” “阿璃打算怎么做?” 谢长安又将江璃打算诱降它,将其收为灵宠,但那虫子自诩为“妖修”,不肯认主之事,一一道来。 “只能徐徐图之了。” 廖无庸皱眉道,“若能灭杀最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让她务必谨慎小心。” 谢长安点头称是。 他又问起魏王之事。 廖无庸道:“你或许诧异,此等大事,我为何不传信于你?” 谢长安道:“可是圣上不欲我等插手?” 廖无庸点点头:“当日苏娘娘为何人所害,虽说宗人府已受命彻查此事,最终或许不了了之。” “义父可是有怀疑之人?” “你仔细想一想,苏娘娘一尸两命,最终得利之人,是谁?” 谢长安思索道:“当时先帝后宫中,周贵妃尚未入宫,皇后娘娘无子,肖淑妃已有一子,得利之人,不是肖淑妃,便是……” “对。”廖无庸微微颔首,“先帝还私下承诺,要立苏娘娘为后。” 那么最大的嫌疑人,便是当时身为皇后的张太后! 难怪圣上不想让他们插手。 “孩儿总觉得,魏王来者不善。” 谢长安眉头暗蹙。 他将南宫永和一路尾随他们之事,一一告知。 廖无庸道:“目前尚不知他有何用意,切勿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谢长安点头称是。 廖无庸又笑道:“当务之急,是你们的婚事。” 谢长安有点不好意思:“孩儿家中也无长辈,只能劳动义父,为孩儿操持一二。” 廖无庸呵呵笑道:“自然要为你操持的,义父盼了许久,终于能喝上你们敬的茶了。” 这时,江璃送了崔瑾回宫,也来拜见廖无庸。 “阿爹,您最近身体可好?” 江璃欢欢喜喜地走进来,向廖无庸行礼后,殷勤地为他捶肩膀。 廖无庸开心地:“还是闺女好,会心疼阿爹。不像臭小子,啥也不会!” 他瞪了一眼谢长安。 “新房可收拾好了?缺什么便跟阿爹说。” 江璃又说了皇后娘娘要做她的娘家人,为她操持婚事。 廖无庸欢喜地道:“阿爹正发愁你亲爹那边要怎么办呢,总不好我又做夫家人,又做娘家人吧?皇后娘娘能出面,实是最合适不过。” 让江修远做泰山大人,受他们的礼,他又实在气不过。 如今皇后娘娘要做江璃的娘家人,江修远敢和皇后争么? 廖无庸只觉称心如意,不由呵呵大笑:“如此甚好,甚好!” 他大手一挥,“你俩一路舟车劳顿,既已向圣上复命,便赶紧回去歇息吧。” 江璃、谢长安遂辞别廖无庸,出宫去了。 上了马车,江璃往谢长安怀里一躺,打了个哈欠:“困了,让我眯会儿。” 谢长安抱紧她,笑道:“回去后还看园子么?” 江璃闭着眼睛:“明儿再看罢,我实在睁不开眼睛了。” 今日一大早便下了船,一路奔波回京,再马不停蹄地进宫面圣,折腾了一整天,她实在是困倦得很。 “好,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江璃撒娇道:“还要叫醒我?你不能抱我回房么?” 横竖他们都要成亲了,她也不怕别人笑话。 谢长安笑道:“下来走几步醒醒盹儿,用完晚膳再睡,免得半夜醒了,还得折腾我给你弄吃的。” 江璃忽然吃吃笑道:“你知道么?圣上要有皇儿了。” 谢长安道:“听义父说了。” 江璃笑道:“德妃娘娘想让我做大皇子的干娘呢。” 谢长安一怔:“为何?” 江璃笑道:“她说齐王宫变那日,我救了她,也救了大皇子。德妃娘娘怕我日后无子送终,要让大皇子奉养我呢。” 谢长安哼了一声:“我们自然会有自己的孩儿。” 江璃格格笑道:“人人都说你是那啥,我若有了孩儿,旁人岂不是认为,我给你戴了绿帽?” 谢长安脸一黑,他想了想:“只能请沈兄帮忙了。” 让沈暮春放出风声,他已经治愈了! 江璃笑得花枝乱颤。 谢长安眸色渐暗,低笑一声:“为夫能否人道,等洞房花烛夜,小狸奴便知道了。” 江璃顿时面红耳赤,跳起来打他:“坏人,不理你了!” 谢长安抓住她的小拳头,趁势将她紧紧抱住,声音喑哑:“为夫等不及了,不如今晚……” “休想!”江璃脸红得滴血,挣扎着又要打他。 两人闹作一团,未几便到了侯府。 江璃羞答答地让莲姑姑清点她的嫁妆。 莲姑姑听说圣上已允准他们早日完婚,大喜过望,立刻便要去取方仪为她准备的嫁妆单子。 江璃忙拦住她:“姑姑,天都黑了,明儿再找吧。你莫不是忘了,你的心肝小狸奴还未用晚膳呢!” 莲姑姑这才回过神来,一脸懊恼:“姑姑真是老糊涂了!珍儿,珠儿,快来为侯爷更衣!” 等珍儿珠儿进来,她便急急忙忙地去张罗晚膳了。 江璃与谢长安二人用完晚膳,莲姑姑一脸严肃地走过来。 “姑爷,如今谢府也修缮好了,不如您今日便搬回去吧!” 本来未婚夫妇婚前就不宜见面,可是姑娘公务在身,不让这两人见面,那是不可能的。 好歹你俩也收敛一点,不要公然同吃同住啊! 谢长安从善如流,微微一笑:“好。” 横竖莲姑姑也看不住,等夜深人静,他再翻墙过来。 江璃“扑哧”一笑,通过同心契道:“你傻了不成?听说后院已修了个角门,直接通到你府中了。” 谢长安喜道:“果真?那正好,省得翻墙了。” 莲姑姑见他二人眉来眼去,自然知道这俩在打什么鬼主意,不由一跺脚:“算了,我也懒得管了!” “我去告诉小姐,让你娘亲入梦来骂你!” 她要赶紧去告诉方仪,她的宝贝小狸奴要成亲了! 第215章 婚事(下) 次日,江璃把从各地带回来的土特产扔给莲姑姑,让她分一分,给各家送去。 莲姑姑看着驿站送来那几大车,头都要大了,小狸奴这是买了多少东西? 她翻了翻,好东西倒是不少,关外的皮毛、江南的绸缎、南边的药材……还有各式各样精致的小玩意儿。 “挑出最好的送宫里,还有督公府,剩下的您看着分一分,沈郎中、墨郎中,东厂和锦衣卫的同僚……” 若是有剩的,给她便宜爹便宜祖母也送点。 将这些人情往来之事扔给莲姑姑后,江璃便带着清风明月四位侍卫,去龙门总部了。 离开了半年,等着她回来处理的事务已堆积如山了。 回到熟悉的小院,江璃立刻被一大群蜜蜂、还有一群猫儿团团围住,“嗡嗡”、“喵喵”声不绝,那亲热劲儿,让四个小侍卫均啧舌不已。 侯爷真是太受欢迎了!连她养的小动物都这么喜欢她。 江璃也有点吃不消,连忙叫道:“百花、大狸子,赶紧把你们的小弟领走!” 好不容易把它们打发走,让它们自司其职,江璃便一头扎进了账本的海洋。 清风明月几人看着那堆满了一个屋子的账本,也不禁头大如斗,侯爷得看到什么时候? 这时,门房来报,江侍郎和江老夫人来访,问侯爷见还是不见? 江璃冷笑一声,他们倒是消息灵通。 “让他们进来。” 江修远和江老夫人被清风和苍松带进正堂。 只见江璃坐在堆成小山的帐本中,正一目十行地快速翻阅着。 江老夫人一副心疼的模样:“哎呦,这许多账本,岂不是要累坏我乖孙女?怎的不叫你三位哥哥来帮你?” 江璃把手里的账本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冷冷道:“祖母,父亲,有事说事,我这儿正忙着,没空彩衣娱亲。” 江修远连忙拉了一下江老夫人,讪讪道:“阿璃,听说圣上让礼部开始筹办你的婚事,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我们也好准备准备。” 江璃笑了一声:“父亲要准备什么?我的嫁妆?” 江修远脸一红,呐呐道:“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老夫人忙道:“你出嫁,难道不要从家里出阁?祖母已让你嫂嫂收拾好房间,你何时搬回来?” 江璃笑道:“我的婚事,就不劳烦祖母和父亲了,太后娘娘颁下懿旨,让皇后娘娘来操持呢。” “什么?” 江老夫人和江修远均脸上变色。 他俩得知消息后,在家里合计了半天。 江璃怎么说也是江家的女儿,得从江家出嫁吧,这正是和她修复关系的好机会! 没想到,太后娘娘竟然让皇后来操持她的婚事! 圣上下旨,让礼部比照郡主办理,太后又让皇后亲自操持婚事,等于是皇家嫁出一位郡主,跟他们江家没有丝毫关系! “阿璃,你毕竟是我们江家的亲生骨肉,怎么能不从江家出阁……” 江老夫人摸出条手帕,拭擦着眼泪。 江璃冷笑:“祖母莫不是忘了,我当年可是纳采进宫的,早就从江家出阁了!” 江修远及江老夫人均是一怔,这才想起来,对啊,这个女儿已经嫁过一次了! “如今我不过是个二嫁的小寡妇,便不劳祖母与父亲操心了,请吧!” 二人无计可施,只得垂头丧气地走了。 明月哼了一声:“看到有好处,便上赶着来了。明儿侯爷招兵点将奔赴南疆,我看姓江的来不来?” 翠柏撇了一下嘴:“定是不会来的,没准有多远躲多远呢。” 江璃笑道:“好了,别管他们,赶紧来帮我,将这些账本分一分……” 正说着,门房又来报,沈郎中和墨郎中来了。 “快快有请!”江璃大喜。 她正想看完这堆账本,便去找他俩呢。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沈暮春和墨七郎笑着走进来。 江璃笑道:“沈大哥,墨七哥,你俩随便找地方坐。” 所有的桌子、椅子上全堆满了账本,屋子里快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沈暮春吃惊地:“十六妹子,这么多账本,你一个人,如何看得过来?” 江璃眨眨眼:“山人自有妙计。” 墨七郎笑道:“小十六神通广大,自然有她的办法。” 江璃见沈暮春不信,便指着明月刚分好的一堆账本。 “那一堆,都是有问题的。明儿让刘管事好好审一审,连圣上的钱都敢贪,我看他们是不要命了。” 沈暮春半信半疑地翻开一本,只见有问题的地方,均被江璃用红笔一一圈了出来,旁边还有详细批注,写明问题所在。 他不由佩服万分:“厉害厉害!你是如何做到的?” 江璃白了他一眼,又来了。 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凡事都要掰开弄个明白的习惯,是不是神医的通病? “告诉你也学不会!” 沈暮春无语,又是她那些古古怪怪的本事呗。 他放下帐本,笑道:“十六妹子,你都要当新娘子了,不是应该好好在家绣嫁衣么?” 墨七郎笑道:“让小十六绣嫁衣?还不如让谢大人绣呢,起码不会扎得十只手指都是洞。” 江璃笑倒在地:“哈哈哈哈,墨七哥的提议,深得我心!” 她想象着谢长安手持绣花针,为她绣嫁衣的模样,那画面不要太美! “是谁让我绣嫁衣来着?” 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只见谢长安缓步走了进来。 他阴恻恻地扫了墨七郎一眼,吓得墨七郎连忙躲到沈暮春背后,“我不是那个意思!” “到你们成亲的时候……” 谢长安微微一笑,沈暮春和墨七郎心里都不禁哆嗦了一下。 他俩的长辈也正在为他们议亲,沈阁老为沈暮春说的是崔氏的贵女,墨七郎则看上了鬼医谷一个女弟子。 现在作弄谢长安,到时他还不知要如何报复回来呢? 想到谢长安的手段,两人均打了个寒颤,连忙求饶。 “长安兄,你就放过我们吧,再也不敢了!” 江璃笑道:“好了,都别闹了!清风,叫龙门酒楼送一桌酒席过来。” 清风领命而去。 “沈大哥,墨七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正堂堆满了帐本,江璃遂将几人带至后院暖阁。 明月、翠柏送上香茗,知道他们要密谈,便将门带上,站在门外警戒。 第216章 商议 江璃问道:“沈大哥,墨七哥,那玩意儿,进展如何了?” 沈暮春笑道:“你去京郊庄子看看便知道了,整个山头已寸草不生,等明年开春,便可做最后的验收了。” 江璃大喜,转向墨七郎:“墨七哥,你那边呢?” 墨七郎挠挠头:“能飞起来了,但距离还是不够远,我再改进改进。” “南疆地理情况如何?舆图绘好了么?”沈暮春问道。 谢长安带了一张舆图过来。 他把舆图在桌上铺开,沈暮春和墨七郎凑近细看。 一看之下,二人都不禁大为吃惊,这一片原始森林范围之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这一带,当地人称之为‘迷魂凼’。” “此处迷雾弥漫,瘴气重重。一旦进入其中,罗盘、指南针均会失灵,人很快也会神志不清。” “安南军曾经往里派过许多探子,最终没有一人,能活着走出迷魂凼。” 江璃将他们勘探迷魂凼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沈暮春和墨七郎听说内里不光有迷雾毒瘴,还疑似有迷阵,磁场极为异样,都不禁眉头紧锁。 沈暮春道:“如此看来,军队要穿越迷魂凼,难上加难!十六妹子,确实只有你那个法子才管用。” 一开始他还觉得,江璃那个方案过于“暴力”,未免有伤天和。 现在看来,只有这个法子,才能让大楚军队顺利进入南疆。 墨七郎两眼亮晶晶:“我有一个大胆的设想!” 众人齐齐看向他。 墨七郎道:“磁场异样,或许地下有一个巨大的铁矿!” 众人闻言,均惊喜不已。 如墨七郎所言为真,打下南疆,大楚便能得到一个巨大的铁矿! “是迷阵还是铁矿,还需现场勘探后,方能确认。” 墨七郎道,“我派几名墨家弟子去勘探一下吧。” 沈暮春道:“且再等几日。待向阳草分株成功后,一人一株草,进入迷魂凼方能确保无虞。” 他转向江璃,“十六妹子,你让人送回来的向阳草,正是瘴毒的克星! “分株成功后,便可在温室内大规模培植。提取其汁液,可以制成能克制瘴毒的避毒丸。” 江璃大喜,有了预防的避毒丸,大楚军队进攻南疆时,便不用人手一株向阳草了! 谢长安道:“铁矿之事,先向圣上回禀吧。” “好。” 江璃遂写了一封折子,命苍松火速送入宫中,呈交圣上。 南宫清和看了折子,大喜过望,当即将镇国公召入宫中。 二人密议之后,决定由镇国公派出一队亲卫,护送几名墨家弟子,前去南疆。 他又写了一封密旨,让镇国公亲卫交给安南将军段南祺,令其配合墨家弟子行事。 江璃这边,几人商议完南疆之事,正好龙门酒楼的酒菜也送到了。 众人遂移步前院,分宾主入席。 酒足饭饱之后,墨七郎笑道:“小十六,那园子你看过没有,可还满意?” 江璃叹道:“我哪有时间去看?昨日见完圣上,又去见太后,到家天都黑了!今日一大早,龙门这边又来催我,账本堆成山了,还有不少事务等着我处理,实是分身乏术啊!” 谢长安笑道:“今日早朝后,我倒是抽空回去看了一眼。” 江璃满脸期待:“如何?” 谢长安叹道:“叹为观止。我都怕我进去会迷路。” 江璃听得心痒难耐:“不行,我现下便要去逛一逛!” 谢长安笑道:“你不是还要看账本?” 江璃直接摆烂:“不看了!明儿再说!” 沈暮春也笑道:“一起一起。” 他也没看过呢,墨家钜子的开山杰作,怎不令人期待? 几人遂说说笑笑地翻身上马,径直往谢府而去。 路人见这几人拍马而来,男俊女俏,意气风发,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不由艳羡非常。 路过群芳楼时,楼上莺莺燕燕,无不探头来看。 群芳楼是京城有名的青楼,闻名遐迩的“十二花神”,均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不光容貌出色,个个还都有绝艺傍身。 不少达官贵人、富豪商人,为了见她们一面,不惜一掷千金。 这样一个雅俗共赏的销金窟,自然是京中王公权贵、文人骚客,趋之若鹜的消遣之地。 要不是谢长安盯得紧,江璃都想女扮男装去见识一番。 此时,群芳楼的妓子们正午起梳妆,见楼下几人策马而过,鲜衣怒马,其中还有那位俊美无俦的锦衣卫指挥使,纷纷凭栏眺望。 “谢大人果然貌若潘安!可惜啊……” 一名妓子惋惜地道,都说此人是个天阉,不然能与他一夕欢娱,死也甘心! “不知比之王爷如何?” “十二花神”中的花魁牡丹,正用纤纤玉手,拈起一枚剥去皮的葡萄,送进一名锦衣男子的嘴里。 另一名“花神”芍药,又拿玉盏喂了那位男子一口美酒,娇声笑道:“自然是王爷更胜一筹。” 被两位美人依偎着的青年男子,锦衣华服,美如冠玉,正是魏王南宫永和! 他微微一笑,推开依偎在他身边的美人,抬步来到楼台栏边,凝望着远去的几人。 “你们可看到那戴着帷帽的女子?她正是谢大人的未婚妻,靖安侯。” “听说靖安侯也是位少见的美人儿。” 牡丹格格笑道,“王爷可曾见过?比之我们姐妹如何?” 南宫永和讥笑道:“凭你们,也配与她相比?” “便如鱼目与明珠,犹如云泥之别!” 芍药不依:“果真如此美貌?” 南宫永和悠然神往:“庄子有云,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乘云气,御飞龙,游乎四海之外……” “姑射仙人,不过如此!” 他看着和谢长安并肩策马,渐去渐远的娇小身影,扶着栏杆的手指渐渐握紧。 只听“咔嚓”一声,栏杆应声而断。 在众妓子的惊呼声中,南宫永和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成婚了又如何?他不介意! 总有一日,他会将这个可人儿拥入怀中,再不放手! 第217章 游园 江璃四人到了谢府,周伯闻讯迎出来,笑逐颜开:“侯爷,大人,您们回来了!” 又向沈暮春、墨七郎见礼:“见过沈大人,见过墨大人。” 墨七郎笑道:“园子里的梅花开了吗?” 周伯笑道:“开了开了!” 墨七郎笑着对江璃道:“正好,那便从冬园看起吧。” “园子的布景按春、夏、秋、冬四季而设,我便暂且这么叫,最后还得你们两位主人为园子命名。” 沈暮春也笑道:“还有匾额对联,断不可少。十六妹子,看你的了。” 江璃一听头便大了,她哪会吟诗作对? 她看向谢长安,谢长安手一摊:“我一介武夫,更是一窍不通了。” 江璃眼珠转了转,招手把跟在后面的清风叫过来:“拿我的名帖,去请龙门书院两位山长,还有龙门书局的崔郎君。便说我请他们游园。” 她不会,但她可以抓壮丁! 清风几人领命而去。 众人在墨七郎的带领下,开始逛园子。 进了大门,迎面一带翠嶂,上面青苔成碧,藤萝掩映,挡住满园风光。 绕过这处,便见佳木茏葱,曲径通幽。 更有亭台楼榭,层阁重楼,掩映于乔木参差、叠石流泉之间,以曲曲折折的回廊衔接,巧妙融于自然山水之间。 以“春夏秋冬”四时造景的园子,将主体建筑簇拥在中央。 园景以水为主,回廊起伏,水波倒影,美不胜收。 水里更有画舫或乌蓬船,营造出一派江南风光。 虽然天气已入冬,树木凋零,但一山一石,一花一木,别具匠心,可以想见,当春日来临之时,这园子的景致将会如何美轮美奂。 江璃惊叹不已,尤其是墨七郎在园景中暗藏的小机关,更让她啧啧称奇。 什么假山石屋、林间秘道、花式喷泉,还有装饰在园子各处,能在夜间发光的夜光石…… 看得她眼花缭乱,每一样都喜欢得不得了。 逛完几个园子,最后来到荷塘中央的听雨楼。 这是江璃最早的设想,计师傅在设计园景时,保留了她想要的,可以“听风听雨听花落”的湖中小楼。 众人在楼中坐定。 墨七郎笑道:“小十六,你这听雨楼,我还稍微给你改造了一下。” 江璃喜道:“你还藏了什么机关?” 也不知墨七郎在什么地方按了一下,只听“轧轧”声响,整个二楼竟然缓缓旋转起来! 这座听雨楼建在湖心岛上,地势较高,坐在楼上,可俯览整个园子的景致, 墨七郎竟然将其改造成一座可旋转的楼台,人坐在楼台之上,不用走动,便可将四季园景,一览无余。 江璃喜欢极了:“墨七哥,你太厉害了!” 谢长安和沈暮春也啧啧称奇。 沈暮春羡慕极了:“日后我成亲,我那宅子也帮我这般布置一下?” 墨七郎笑道:“你有钱么?小十六和大人这园子,造价可不低。” 沈暮春泄气,他虽然也不缺钱,但哪能跟日入斗金的龙门东家比? 尤其令人生气的是,江璃这园子,是由龙门天工建造的。 等于她的钱,从左手交到右手,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后还不是流回她兜里! 这时,龙门书院两位山长,以及崔氏兄弟都来了。 江璃看到兴冲冲而来的崔珏,不由奇道:“崔大人日理万机,竟然有空来逛园子?” 清风到龙门书局请崔璟时,崔珏也正在书局,听说靖安侯请他族兄逛园子,岂有不来之理? 崔珏笑道:“侯爷找借口不上朝,本官便不能偷得浮生半日闲么?” 江璃翻了个白眼:“我可是圣上恩准的。” 羡慕嫉妒的话,你也找圣上申请啊! “不请自来,侯爷莫怪。” 崔璟笑道,“便罚他为侯爷的园子,多做几副对子罢。” 作为世家嫡子,崔珏也是文采斐然,吟诗作对,自然不在话下。 又多了一个不要钱的壮丁! 江璃笑靥如花:“如此甚好。崔侍郎,崔郎君,两位山长,请!” 冯五湖不好意思看江璃,与她见礼后,便与沈暮春、墨七郎走在一处。 崔菡则亲热地挽住江璃,一边走,一边与她小声说话。 “皇后娘娘平日不方便出宫,日后你这边问媒下聘、三书六礼之事,便由我来主持。” 江璃感激地:“实是劳烦崔山长了!” 崔菡笑道:“区区小事耳。齐王宫变那日,你救了德妃娘娘,也救了大皇子,崔氏上下,谁不感念你的大恩大德?” 若不是有江璃,崔瑾被叛军追赶,就算没受伤,动了胎气,腹中胎儿也难以保住。 那可是皇长子啊! 众人又游览了一番,对这巧夺天工、美轮美奂的园子,皆赞不绝口。 最后,经四位大才子拟定,“春夏秋冬”四个园子分别命名为“桃源春晓”、“荷风映月”、“云台秋霜”、“踏雪寻梅”。 最后,众人在“踏雪寻梅”园中,一边赏梅,一边烤肉。 一株株白梅在枝头绽放,花瓣似雪,香气沁人。 亭子内摆放着精致的酒器和茶具,侍从在一旁烤着油滋滋的羊肉。 众人在亭子内一边吃着烤肉,一边喝着美酒,实是赏心乐事。 此时,天色渐暗,夜光石开始发出幽幽光芒,犹如满天星辰,掉落在园中各处,美得犹如仙境。 四位大才子诗兴大发,开始行酒令,对对子。 江璃和谢长安早躲到梅林中漫步,喁喁私语。 只剩下沈暮春和墨七郎两人,大眼瞪小眼,听着他们吟诗作对,只恨自己“书到用时方恨少”。 这时,只见周伯匆匆来报:“大人,侯爷,宫中来人了!” 众人连忙来到前厅,来的正是寅九。 “寅九哥,发生什么事了?” 江璃忙问道。 寅九眉头紧皱:“秦王幼子没了。” 众人一怔,秦王幼子死了? 虽然对于秦王府来说,是件不得了的大事,但也不至于惊动圣上啊! 谢长安微微皱眉:“可是死得蹊跷?” 寅九道:“对。据太医检查,既无内伤,亦无外伤,更不是急病。” 众人皆吃了一惊。 秦王子嗣不少,目前共有四子四女。 其中长子及幼子,是秦王妃所出,其余二子,为侧妃所出。 死的这个是他最小的儿子,也是秦王妃最宠爱的孩子。 “小殿下平时甚是健康,小病都很少得。今日一早,奶嬷嬷去叫他起床时,发现小殿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已然断气了!” 秦王大惊失色,秦王妃当场晕死过去。 “太医及仵作均查不出死因。小殿下屋里的奶嬷嬷、宫女、太监均被关起来了。经大理寺官员询问口供、勘查现场,并无任何发现。” 秦王妃哭闹不休,说她孩儿定是被人谋害了,不然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没了? “肖太妃哭晕在太后跟前,圣上请侯爷、谢大人和沈郎中前往协助。” 张太后想到江璃有那些神鬼莫测的手段,便请圣上,传靖安侯和锦衣卫指挥使,还有沈暮春,一同前往秦王府,协助查明小皇孙的死因。 江璃三人遂向众人告罪,跟随寅九,匆匆赶去秦王府。 江璃通过同心契对谢长安道:“我只会御兽,不会御鬼,小殿下怎么死的,我哪里查得出来?” 谢长安道:“问问你的小伙伴?” 江璃一摊手:“问谁去?我又没往秦王府放耗子,随便抓一只来问,也不一定问得出来啊! 谢长安道:“那只能见机行事了。” 到了秦王府,秦王匆匆迎了出来。 他脸色憔悴,眼下青黑,见到沈暮春,便如见了救命稻草。 “沈神医,你快看看我儿,可还有救?” 第218章 惊变 沈暮春一怔,不是说已经断气了? 南宫泰和也是急病乱投医,他听说靖安侯此前曾被蛊王打了一掌,五脏六腑均已震裂,太医院裴院正断言无力回天了。 最后得沈暮春妙手回春,竟然又将她从阎王手上抢了回来! 他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靖安侯,绝望的心升起几分希冀。 “靖安侯,沈神医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他声音颤抖,眼神涣散,江璃和沈暮春都有几分不忍。 当初江璃是怎么救回来的,他们清楚得很,完全就不是医者能做到的事啊! “王爷,我们先看看小殿下吧。” 沈暮春神色凝重。 南宫泰和连忙将他们一行人引至内院。 秦王妃不让人动孩子的尸身,此刻小殿下还是原样躺在床上。 她一动不动地守在床前,神情木然得令人心悸。 “沈神医来了,让他看看平儿吧。” 南宫泰和将秦王妃扶到一边,沈暮春遂上前察看。 他轻轻掀开被子,只见小殿下双目紧闭,神色安祥,似是仍在熟睡,可那冰冷僵硬的身体,说明他已死去多时了! 沈暮春轻叹一声,转身道:“十六妹子,你来看看。” 江璃凑近床前,只见那孩子面色青白,明显断气很久了,哪里还救得回来? 她现在神识大大增强,已能将之附在手上,通过他人紫府,进入其体内。 于是,她伸手贴在小殿下眉心处,缓缓将神识探入其中。 这具身体早就没了生机,她用神识快速地扫描了一遍,确实,没有病变,没有伤口,更没有中毒的迹象。 可一个健康的孩子,怎么会无缘无故,突然就死了呢? 江璃缩回手,朝沈暮春和谢长安摇摇头。 沈暮春转向南宫泰和:“王爷,很抱歉,小殿下早已……” 他就算是神医,也不能起死回生啊! 秦王妃号啕大哭起来。 边哭边撕打南宫泰和:“都怪你,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都往府里拉!定是那些狐媚子,害了我的平儿!我要她们偿命!” 南宫泰和怒道:“你胡搅蛮缠什么?平儿没了,难道我不心痛?” 两人扭打成一团,沈暮春手足无措地劝架,试图分开他们。 “王爷,王妃,两位冷静一下……” 谢长安将江璃拉到角落,拿出一块帕子,帮她擦手。 “可有发现?”他通过同心契问道。 江璃摇摇头:“没有,一切正常,就是没气了。” 谢长安思索道:“听闻江湖有一种奇药,能造成假死的状态,气息脉搏全无,连太医都检查不出……” 江璃道:“那种药,就算能瞒过太医,也瞒不过我的神识。” “小殿下体内,早已生机断绝。” 谢长安一想也是,就算用药致使气息脉搏全无,身体内部的五脏六腑,还是应该有生机的。 他又细细看了一下现场,同样也一无所获。 那边,在沈暮春的帮忙下,南宫泰和终于从秦王妃的撕扯下挣脱开来。 “来人,将王妃请回正院!” 几位嬷嬷将哭得声嘶力竭的秦王妃扶走。 听沈暮春说小殿下早就没了生机,南宫泰和无奈,只得吩咐下人为小殿下入殓。 他将沈暮春三人请至前厅奉茶。 “谢大人,你可有发现?” 南宫泰和又寄希望于谢长安。 爱子已救不回来了,他必要查出凶手,为爱子报仇! 谢长安道:“王爷,您能否仔细回忆一下,小殿下昨日去过哪里?吃过什么?见过什么人?” 这些细节问题,大理寺早就将小殿下身边侍候的人,轮流审过一遍了。 秦王将大理寺的口供递给谢长安:“谢大人看看,可有疑点?” 谢长安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递给江璃和沈暮春。 这几日,小殿下均在王府中,没有外出。 吃用之物均是府中之物,并无发现异样。 所见之人,不外乎王府中的人。 这时,谢长安忽然想到什么,便问道:“王爷这几日可见过什么人?府中有谁来访过?” 秦王头痛:“本王见过的人多了,谁记得那么多?” 他想了想,将王府长随叫来,让他将自己这几日见过的人、王府中来访的人,一一列了出来。 江璃二人看了大理寺的口供,也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谢长安遂取过王府长随列出的名单,打算逐一排查一下。 出了王府,沈暮春问道:“你们有何看法?” 谢长安道:“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常之处,这便是最大的不正常。” 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死了? 江璃思索道:“对。沈大哥,你还记不记得,先帝中了齐王蛊术时,也是如此,一切正常,表面看不出任何异样之处。” 沈暮春悚然:“莫非又是蛊术?” 江璃摇头道:“我在小殿下身上,没有发现蛊术的痕迹。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大金来试试。” 三人又去了宫内,向南宫清和复命。 南宫清和听了回禀,骇然道:“莫非又是苗疆蛊术?” 江璃道:“小殿下身上,并无蛊术的痕迹。让威武将军去秦王府看看吧。” 南宫清和颔首:“可。” 秦王接到元宝亲自送来的威武将军大金,喜出望外,恨不得将它供起来。 大金在秦王府待了三日,每日兢兢业业地打鸣,也没有发现王府中有人身中蛊术。 这夜,江璃与谢长安在侯府书房中,研究着那张访客名单。 莲姑姑见谢长安深夜还赖在侯府不走,也是无可奈何了,只得吩咐厨房,为他们准备夜宵。 江璃眼尖地发现,访客中竟然有南宫永和的名字! 他于两日前到访秦王府,并和秦王一同用了晚膳。 江璃对南宫永和的感觉非常不好,她总觉得,在那俊俏的面貌、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下,隐藏着深深的恶意! 江璃在南宫永和的名字上,用红笔圈了起来。 谢长安问道:“你怀疑他?” 江璃秀眉微蹙:“他有动机!” “还未出生,便身中奇毒,据说病发之时,痛苦万分。又流落民间二十多年,直至母亲临死前,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换了是你,你会如何?” “自然要回来报仇雪恨。” 谢长安通过同心契,悄悄说道,“义父说,圣上并不想宗人府查清当年之事。由此推测,当年谋害苏娘娘的,很有可能便是张太后!” 江璃沉吟道:“但也不能排除肖太妃的嫌疑,张太后无子,秦王又是皇长子。” 肖太妃也有毒害苏娘娘的动机! 谢长安点头:“对。” 江璃气愤地:“他武功这么高,为何不直接杀了仇人?却要朝无辜稚子下手!” “杀人诛心。” 谢长安缓缓道,“最狠的报复,莫过于一点一点夺走仇人最珍视的一切,让其感受诛心之痛。” 江璃面露厌恶之色:“妇人之间争宠夺利,总要朝无辜稚子下手,后宫如此,后宅亦如此!” 前身小贵人和她的母亲方仪,不就是死于宅斗? “造成这些悲剧的根源,便是你们这些臭男人,总想着三妻四妾,左拥右抱!” 谢长安苦笑,将她揽入怀中:“小狸奴,你不要一棒子打死一大片好不好,你夫君我,就不是这种人!” 江璃格格笑道:“你敢有二心,我便……” 谢长安笑道:“你便如何?” 江璃狡黠地笑:“我能如何?让你名正言顺地,去接义父的班呗!” 谢长安怔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 他微微一笑,眼神危险,猛将她扑倒在书案上。 “在那之前,我先让你当上名正言顺的谢夫人!” 第219章 下聘 谢长安蠢蠢欲动的想法,自然是无法付诸行动的。 只听书房外面,莲姑姑咳嗽一声:“姑娘,姑爷,可要用点夜宵?” 江璃偷笑,谢长安悻悻然地将她抱起来。 二人老老实实地用完夜宵,谢长安遂回自己府中去了。 虽然他和江璃都对南宫永和有所怀疑,但名单上的其他人,也不能不查。 他吩咐锦衣卫,去将名单上的人都详细查一遍。 江璃也开始采取行动。 她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那么,在风雨来临之前,她要将她在意的人,先保护起来。 她让清风去采购一批质地上好的玉石。 “你要制作玉符?”谢长安问道。 “对。”江璃点头,“防御符制作不易,我一日刻一两块,先囤上一批,迟早用得上。” 秦王幼子不明不白地死了,此事在京城轰动一时,什么巫蛊、替身、厉鬼索命等谣言,喧嚣一时。 上层圈子有稚龄男孩的人家,也都惶惶不可终日。 南宫清和命令大理寺、锦衣卫、东厂彻查此事,尽快平息谣言。 江璃悄悄递上密折,将她对南宫永和的怀疑一一回禀。 比照老皇帝当日中了蛊术的情形,她怀疑此事或许涉及异术,不是锦衣卫和东厂能解决的。 她建议,先想法平息此事,静观其变。 待幕后真凶放松警惕,再次犯案时,再一举将其擒获! 南宫清和深以为然。 南宫永和身为皇子,未出生便被人毒害,又流落民间二十多年,他心里岂能无怨? 但这人平日却一派温文谦和,与世无争的模样,可见其城府之深。 南宫清和对他,自然极为防备。 “传廖督公、谢大人来见朕。” 不久,秦王幼子之事有了最终结论,乃是急病致死,坊间的传言很快便平息下来。 因为又有一件新鲜事,吸引了民众的注意力。 那位美若天仙的靖安侯,终于要成婚了! 虽然她出入侯府时,总是戴着帷帽,但见过她真容的人不少。 “小生有幸一见,果然是皎如明月,翩若惊鸿啊!” “如此绝色美人,配那天阉,岂不是暴殄天物?” “各位有所不知,我家小舅子,正是在龙门医局当杂役,听他说,谢大人的隐疾,被沈神医治好了!” “对对,我也听说了,谢大人并不是生来如此,只是身中剧毒所至。解完毒便恢复正常了!” “沈郎中真不愧神医之称,我看啊,比鬼医谷谷主还厉害!” 沈暮春顿时被冠上了“男科圣手”的称号,前来求医的人,差点把龙门医局的门槛踩塌了。 不少达官贵人都私下去找沈暮春,问他可有让男子重振雄风之药? 沈暮春啼笑皆非:“没有!都说谢大人只是中毒,解了毒,自然便好了!” 那劳什子“男科圣手”的称号,他实是敬谢不敏! 江璃笑得直打跌。 沈暮春不好意思跟江璃提这事,便去找谢长安算帐:“你快站出来,解释解释。” 谢长安白了他一眼,这种隐私之事,让他如何解释? “待我成亲后,有了孩儿,传言自然不攻而破。” 南宫清和也听到了这些传言,他既欣慰,又怅然。 高兴的是阿璃终身有靠,日后也会有孩儿承欢膝下;惆怅的是,自己与她渐行渐远,他即将成为人父,阿璃也将罗敷有夫,他与她,今生已再无可能! 礼部也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办靖安侯的婚事。 官媒登门那日,崔菡如约来了,充当靖安侯的长辈。 江璃跟着崔瑾,称她为“崔姑姑”。 廖无庸则去了谢府,作为义父,他倒是谢长安名正言顺的长辈。 由于谢长安催得急,礼部加快了纳采、问名、纳征的流程,双方交换庚帖后,择定黄道吉日,谢长安便急急忙忙来下聘。 虽然开了角门便能到靖安侯府,他仍是骑着追风,领着送聘礼的队伍,吹吹打打地绕了大半个京城。 众人看着那延绵十几里的下聘队伍,俱都无语。 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是拿了全副身家去下聘么? 有人艳羡道:“我若是谢大人,也愿意用全副身家去聘这么一位娘子。” 靖安侯不光绝色无双,还是龙门东家,这么一位有财有貌的娘子,就算是二嫁的小寡妇又如何? 如不是先帝赐婚,上门提亲的人,还不踏破了靖安侯府的大门? 靖安侯府正门大开,刘管事正满脸红光,忙前忙后地张罗着。 身为靖安侯手下的首席大管事,他行走在外,不少人都要尊称他一声“刘老爷”。 他有今日的体面,全凭姑娘所赐! 姑娘的婚事,他一定要仔细盯着,不能出任何纰漏。 尤其是江府的人,绝对不能让他们来捣乱! 江老夫人还真想来。 “听说今日谢大人下聘,阿璃府中,连个像样的长辈都没有,这怎么行?” 她叫来江修远,“我们作为她的长辈,合该去侯府,为她操持一二。” 江修远沮丧道:“皇后娘娘已派了崔氏那位白莲居士,去充当阿璃的长辈了。” 江老夫人一听便急了:“阿璃有正经的生父,嫡亲的祖母,还有三位嫂嫂,怎么能让外人来操持?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江枫无语:“祖母!我们让人笑话的还少么?您今日若去侯府凑那热闹,便更让人笑话了!” 江老夫人气急败坏:“还不是赖你那黑心的娘!如不是她心狠手辣,害了方氏和我乖孙女,阿璃怎会与我们反目成仇?” 她可是听说了,谢府送聘礼的队伍,延绵了十几里。 那位锦衣卫指挥使谢大人,恨不得拿了全副身家去下聘,怎不令她眼热? 若是阿璃仍在江府,这些聘礼,都是他们江家的! 江修远不想再听,自顾自回到房中,借酒浇愁。 事到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 他至今仍在家“反省”,几次上书请求复职,均被圣上驳了回来。 到年终考评时,可想而知,他的政绩定然是不达标,官位能否保住,犹未可知呢。 那孽女如此狠心,不念亲情,又岂会帮他活动一二? 罢了罢了,一切均是自己咎由自取! 只盼日后到了九泉之下,还能见阿仪一面,他定会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谅! 相比江家的冷冷清清,靖安侯府却是热闹非凡。 莲姑姑跟在崔菡身后,看着一箱箱聘礼从大门外抬进来,喜悦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小姐,您在天之灵看到了吗? 咱们的宝贝小狸奴,终于要风风光光地出嫁了! 崔菡叹道:“你和靖安侯,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她也听说江璃的经历了,生母被害死,刚出生便被送到乡下庄子,入宫后又被打入冷宫,她竟能在那等逆境中绝地崛起,怎不令她敬佩万分? 难能可贵的是,经受了这么多磨难困苦,小姑娘还能保有一份赤子之心,更让她又爱又怜! “我若是谢大人,也愿意用全副身家来迎娶她。” 崔菡看着堆满了前院的一箱箱金银元宝、珠宝首饰,堆成小山的绫罗绸缎、布匹衣物,还有数也数不清的庄子、铺子…… 她不由赞了一句:“谢大人真有诚意!” 莲姑姑无语,这两人早就不分彼此了! 自从谢长安也入股龙门后,双方的私产早就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横竖从这个门出去,回头又进了那个门,不管是聘礼还是嫁妆,总归是他俩的。 江璃和小鹰,则躲在后院,围着谢长安亲自猎来的一对活雁,大眼瞪小眼。 江璃在琢磨,要不要契约了这对大雁? 素来便听说“鸿雁传书”,大雁真的能传信吗? 小鹰连连摇头:“我听娘亲说,它们每年都要去南方过冬的,让它们传信,怕不是要等一年!” 第220章 镜中 江璃一想也是,又开始琢磨怎么做才好吃。 “《千金食治》有云,雁肉性味甘平,归经入肺、肾、肝,祛风寒,壮筋骨,益阳气。雁肉虽好,可能有点老,还是炖着吃吧,铁锅炖大雁……” “再给我进补,我怕你日后受不住。” 谢长安不知何时,悄悄来到她身后,在她耳边低声笑道。 江璃顿时满脸通红,一跃而起:“登徒子!” 上来便是一顿小拳头伺候。 谢长安紧紧抱住她,哑声道:“叫夫君。” 江璃羞涩不已,伸手推他:“你跑到后院干什么?小心莲姑姑看到了,又要骂你。” 谢长安笑道:“她忙着呢,没空理咱们。” 他低声诱哄,“乖,叫一声夫君听听。” 江璃挣脱不了,只得羞红着脸,低低叫了一声“夫君”,却被他猛地堵住了嘴儿…… 小鹰“嘎嘎”笑着,展开翅膀,飞向空中。 后院梅树下,一对相拥的人儿,正吻得难分难舍。 魏王府。 幽暗的寝殿内,帷幕低垂,精美的鎏金雕花琉璃香炉内,点着不知名的香料,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香味。 南宫永和正默默对着一面镜子,脸上神色莫明。 镜中倒映着他五官精致的脸,诡异的是,镜中的他,竟然露出一抹扭曲的笑容! 南宫永和面露痛苦之色:“非要如此么?” 镜中的他,诡异地笑:“不这样,你能活下去?” 南宫永和无力地:“我也不想,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镜中人哼了一声:“你不过是不想让她看到,你是这样的人!你知道么?她也是你的同类!” 南宫永和吃了一惊:“你、你什么意思?” 镜中人露出诡秘的笑:“她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 “真正的玉贵人,早在冷宫时,便已死了!” “如今占据那个身体的,和我一般,也是一个异世之魂!” 南宫永和震惊:“她竟也是……” 原来会仙法的,不是她,而是占据了她身体的异世之魂! 镜中人冷哼一声:“我还留着你的魂魄,没有吞噬你,还想方设法为你逆天续命。玉贵人的魂魄,早就没了!也不知是不是被她吞了。” “如此心狠手辣的异世之魂,与我倒是绝配,哈哈哈哈……” 镜中人笑得邪妄。 “你放心,你替我办事,我定会玉成你与她的好事。横竖你是我,我也是你,哈哈哈哈……” 镜中人逐渐隐去。 再次出现在镜中的,是南宫永和那如画的眉眼。 原来如此! 他一掌将镜子打碎,喃喃道:“你当真是……他说的那样么?” 过完三书六礼,谢长安便追着钦天监择定吉日,还要求在年前完婚。 弄得钦天监监正狐疑地看着他,听说这位已治好了隐疾,靖安侯不会……珠胎暗结了吧? 不然他这么火急火燎干嘛? 好说歹说,钦天监监正总算给他择了最近的吉日,腊月二十。 谢长安对这个日子十分满意,从腊月二十一开始,一直到正月二十,正是衙门封印,欢度年节之时。 他与小狸奴,足足有一个月的婚假! 可礼部官员,还有莲姑姑一听都蒙了,此时离腊月二十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怎么来得及? 圣上下旨,靖安侯婚礼比照郡主办理,皇室也会出一份嫁妆。 陪嫁的妆奁、什物,皆由礼部会同内务府,按照郡主品级,酌议办理。 桩桩件件极为繁杂,还涉及礼部、内务府、钦天监、銮仪卫等众多衙门。 嫁妆中的物品也是种类众多,衣帽首饰、被褥餐具、绸毡箱子、帐房车马,衣食住行,一应俱全。 就半个月的时间,哪里来得及置办? 莲姑姑这边倒是好办,江璃的嫁妆,方仪早在她出生前,便已准备好了。 莲姑姑只需要照着嫁妆单子,一一收拾出来,再往里添加便可。 礼部、内务府等官员无法,只得加班加点,为靖安侯的婚事操劳。 连张婉婉也忙得脚不沾地。 崔瑾倒是很想帮忙,无奈她临近生产,张太后更不让她动了,派了四位嬷嬷,全天候守着她,生怕有半点闪失。 江璃和谢长安这两位准新人,同样也忙得不可开交。 他们离开了半年,本就堆积了一大堆公事,如今又要成婚,怎么也得在婚礼前,把堆积如山的事务处理完。 江璃干脆住在龙门总部,谢长安自然也跟了过来。 莲姑姑无奈,只得天天去给自家姑娘送饭,在她耳边念叨个不停。 “姑娘啊,未婚夫妇婚前不能见面啊!” “婚前见面,据说不吉利的……” 江璃求饶道:“姑姑,您少念叨我两句,等我处理完账本,自然便会回去了!” 莲姑姑看着自家姑娘小小一只,埋在那小山一般的帐本中央,不由也心疼。 “好好,姑姑不妨碍你了,你千万别熬夜啊,好好休息,不然当新娘子就不好看了!” “知道了,知道了!” 江璃正忙得昏天黑地,却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门房来报,魏王来访。 江璃眼神一凛,他不来找她,她也想处理完手中的事,去魏王府一探究竟。 秦王幼子死后,她让肥耗子派了不少小弟,悄悄潜入秦王府和魏王府。 秦王府这边没有异样,魏王府那边的耗子却统统不见了踪影! 和当初蛊王藏身在齐王府的情况,一模一样! 难不成蛊王又来了京城,藏在魏王府中? 南宫永和与蛊王也有交情? 她哪里知道,南宫永和与蛊王不止有交情,他几乎就是蛊王看着长大的! “来得正好!” 江璃眸光一冷,往怀里揣了一块防御玉符,起身出迎。 “殿下千岁!” “免礼。” 南宫永和微笑抬手,示意她平身。 “不知王爷屈尊前来,有何指教?” “不请我进去坐坐?” 南宫永和微笑,一双狭长的狐狸眼,波光流转,摄人心魂。 跟在江璃后面的珍儿和珠儿,不由羞红了脸。 这位魏王,和姑爷相比,竟然毫不逊色! 江璃板着脸:“孤男寡女,不太方便,请王爷恕罪。” 南宫永和深深地看着她:“孤王有些话,想单独与靖安侯说。” 江璃警惕地:“那便在这儿说吧。” 南宫永和瞥了一眼她身后的珍儿和珠儿,笑得意味深长:“你确定?” “你们先退下。”江璃将珍儿和珠儿屏退,“现在可以了吧?” 她通过契约,暗中吩咐大狸子和百花做好攻击的准备,又通知了谢长安。 谢长安吃了一惊:“我马上赶过来!” 江璃道:“你到了,先不着急进来,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好。你千万小心,如无必要,不要和他翻脸!” 谢长安急匆匆地从锦衣卫衙门疾奔而出,翻身上马,朝龙门总部赶来。 南宫永和轻笑一声,自顾自在园子的石凳坐下。 “靖安侯不必紧张,本王只是想与你叙一叙家常。” 江璃翻了个白眼,咱们根本就不熟,有啥家常可叙的? “孤身一人在这里,一定很孤单吧?” 南宫永和狭长的眼睛,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你有没有想过,天下之大,会不会,也有与你一般的人呢?” 江璃心中大震,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或许,我是这世上,唯一懂你之人。” 南宫永和深深地凝视她。 “王爷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江璃一脸疑惑,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难道,他的意思是,他也不是此界之人? 莫非他也与她一般,原身早就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异世之魂? 第221章 借命 南宫永和微微一笑:“民间素来便有借尸还魂的传说,侯爷可有听说过?” 他这是摊牌了? 但江璃却不能承认,焉知他是不是在套她的话? 她秀眉轻皱:“子不语怪力乱神。王爷到底想说什么?” 南宫永和叹道:“我对你,没有恶意,侯爷不必防备我。” “世人皆以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那种无人可说的孤寂痛苦,想必你也明白。” 南宫清和看着她,眸色深深。 “如谢大人得知真相,你猜他会如何?” “侯爷若是选择我,便可高枕无忧。” 江璃呆住,这是啥意思?公然撬墙脚? “王爷真是好雅兴,光天化日,调戏臣妻!” 谢长安正好赶到,闻言忍不住大步入内。 他一把将江璃拉到他身后,横眉冷对:“王爷不知廉耻为何物,下官还是要脸的,请恕我等不便奉陪!” 南宫永和也不恼,只看着江璃,慢悠悠地:“你好好想一想吧。” 说罢转身欲走。 江璃忽道:“秦王府的小殿下因何而死?王爷可知缘由?” 南宫永和微微一顿,转过身来,浅浅一笑:“你怀疑我?” 江璃也不说话,只拿一双睁得溜圆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南宫永和被这双纯净无瑕的眼睛盯着,忽然有点自惭形秽,他垂下眼眸,大笑而去。 谢长安怒道:“他来干什么?向你表白心意?” 江璃眉尖暗蹙,通过同心契,将南宫永和说的话,逐一告诉谢长安。 谢长安大为震惊:“莫非,他也是?” 江璃道:“我们回房说。” 二人携手走进内室。 谢长安把江璃抱入怀中,闷闷地:“他若真是与你一般,你会不会……” 如果南宫永和与江璃一样,也是来自修真界,他又如何争得过上界之人? 江璃“扑哧”一笑:“你忘了么?我们已订了同心契,也已得到天道认可,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他又怎么越得过你?” 她想到南宫永和说的那句,“那种无人可说的孤寂痛苦,想必你也明白”,不由把脸儿贴在谢长安胸前,低声道:“长安哥哥,幸好,我有你。” 她比南宫永和幸运,能遇到可以包容她一切的人。 谢长安心中爱怜无比,紧拥住她,笑道:“我也无比感激,上天把你赐给我。” 他心下稍定,又将南宫永和的话细细琢磨了一番,不禁剑眉紧锁:“他如何知道,你是……” 江璃想了想:“或者,他修为高于我,又或者他有什么法宝,能够看透我。” 小金能看出她来自异界,是因为她的神识。 在蛊王击中她的时候、在迷魂凼的时候,她神识都曾迸发过最大的力量,是以能被同样来自异界的小金捕捉到。 但她并没有在南宫永和面前,使用过神识的力量啊。 结论只有一个,他体内那个异世之魂,很有可能修为高于她! 谢长安不由深深忧虑:“如果他与我们为敌,我们要如何应对?” 就算武功再高,他们也是肉体凡胎,如何能应付这些天外之人? 江璃笑道:“便如小金一般,他必然也不敢使用灵力,以免被天道排斥。” “我多做点防御玉符便可。” 说到这儿,她不由挠头,“既要处理龙门的事务,还要成亲,我实在是分身乏术啊!” “要是能像师父一样,修出分身就好了,一个看账本,一个成亲,另外一个就去刻玉符!” 谢长安又好气又好笑,握住她的纤腰,咬牙道:“你竟将成亲当成任务?” 江璃嘟着嘴儿:“凡间成亲,为何如此繁琐?就不能像咱们结同心契那样,拜个天地就好了?” 又要问媒下聘,又要三书六礼,听说成亲那日,新娘子一大早就得起来梳妆打扮,还一整天不让吃东西! “这哪里是成亲,分明就是虐待新娘子!” 谢长安失笑:“放心,你想吃便吃,我不会让你饿着的。” 江璃噘着嘴:“莲姑姑不让吃!” 谢长安笑道:“届时我悄悄往花桥里塞个食盒,你吃饱再下来,谁会知道?” 江璃眉开眼笑,主动亲了他一下:“长安哥哥,你最好了!” 谢长安笑而不语,眸色幽深。吃饱了,才有力气…… 江璃浑然不觉,又说回正事:“对了,圣上不是命太医院和龙门医局为魏王诊治么?” “他身体是个什么情况,沈大哥应该知道。” 谢长安点头:“对,可以问问沈兄。” 江璃从谢长安怀里坐起来,朝门外叫道:“珍儿,让清风去请沈郎中。” “是,侯爷!”珍儿领命而去。 江璃又吩咐珠儿:“让龙门酒楼送一桌席面。” “是,婢子这就去。” 未几,沈暮春来了。 江璃开门见山:“我怀疑,魏王与秦王幼子之死有关!” 沈暮春大吃一惊:“你发现了什么?” 江璃摇摇头:“并无证据,只是直觉。” 沈暮春:…… 江璃又道:“沈大哥,你可有为他诊治过?他体内,是个什么情况?” “我也说不好。”沈暮春的眉头也深深皱起来,“说起来,魏王的脉象,确实有点奇怪。” “他中的是一种名曰‘杜鹃啼血’的奇毒,中毒之人,会咳血不止,最后血尽而亡。” “因为是母体中毒,苏娘娘又得遇高人,及时解了此毒,胎儿才能保住。又因他是胎里带毒,毒入肺腑,基本无解,只能靠内力压制。” “随着年纪渐长,毒素深入脑髓,是以发作起来,头痛欲裂。我也只能为他配制缓解头痛之药,并不能根除此毒。” “当毒入骨髓,内力再也压制不住时,便会毒发身亡。可以这么说,魏王不能长寿。” 沈暮春缓缓说道:“奇就奇在,他脉象分明应是油尽灯枯之势,但却另有一股极为旺盛的生机,维持着他身体的机能。” 江璃与谢长安对看一眼,难道这便是那异世之魂? 但是她的脉象,沈暮春也是看过的,并没有这种情况。 原身小贵人的身体,与她的魂魄严丝合缝,似乎便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 如此说来,南宫永和体内的异世之魂,与他的身体并不契合? “另有一股生机?”谢长安敏感地抓住了沈暮春话里的疑点,“这是何意?” 沈暮春挠挠头:“我也说不好,似是一种外力?” “外力?” 谢长安皱眉,这世间有哪位大能,能往人身体内注入生机? “有没有一种可能,”江璃缓缓道,“这股生机,是借来的,甚至是抢来的?” 沈暮春和谢长安均骇然地看向她。 “你们可听说过,借命或续命之说?” 所谓借命,便是通过某种仪式或法术,将一个人的寿命或生命力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以达到延长寿命的目的。 江璃继续说道:“假设魏王便是真凶,那么,他可能是通过某种法术,将小殿下的生机、寿命转移到自己身上。” “所以小殿下才会无缘无故地死去!” 沈暮春、谢长安二人不禁悚然。 沈暮春思索道:“借命之说,民间由来已久。据说有血缘关系的人,更容易借命成功。” 秦王之子,与南宫永和是亲叔侄,自然有极为亲近的血缘关系! “魏王竟然会这邪术?” 江璃与谢长安又对看一眼,南宫永和体内有异世之魂,若是与江璃一般,来自修真界,自然会各种神通。 江璃忙在心里道:“我可不会!我们御兽宗是名门正派,不会这些邪修的术法!” 谢长安也在心里问道:“如此说来,他体内那个,是个邪修?” 江璃点头:“极有可能。” 第222章 嫁衣 沈暮春不禁骇然,若江璃的推测为真,皇室中人,包括当今圣上,全是魏王的“借命”对象! 江璃道:“圣上是真命天子,有龙气护体,邪修不能近身。他最方便下手的,是小皇孙们。” 例如秦王幼子这样的。 沈暮春点头:“对,年纪越小,他能借到的寿命越长。” 江璃转念一想,大惊:“德妃娘娘腹中的皇子!” 那个岂不是最年幼的皇孙? 谢长安皱眉:“这些全是咱们的猜测,无凭无据,也不能如此回禀圣上啊。” 江璃想了想:“我今晚先做两块玉符出来,不管魏王是不是真凶,有备无患。” 一块给南宫清和,一块给崔瑾,先将他们保护起来。 万一南宫永和真的朝他们下手,那防御符便能重创他! 魏王府。 南宫永和回到府中,脑中那意识闹腾得紧,他只好又去寻了一面镜子。 镜中人眼中压抑不住的狂喜:“这女子,我无论如何也要弄到手!她竟是无垢灵体!” 南宫永和吃惊地:“何谓无垢灵体?” 镜中人道:“无垢灵体,灵魂极为纯净通透,为天下生灵所喜爱。难怪她能号令蒙古的雕神!” “估计这天下,就没有不喜欢她的生灵!” 若是他能吞噬这个无垢灵体,说不定便能一举破开虚空,回到修真界! 南宫永和垂下眼眸,难怪,他这丑陋脏污的灵魂,一见她,便心生向往。 谁不喜欢明媚灿烂的阳光? 尤其像他这般,一直身处黑暗深渊的人,但凡能有一丝照进深渊的光,都会想竭力抓住! 次日,江璃顶着两个黑眼圈,进宫求见圣上。 南宫清和看到她这样子,颇吃了一惊:“阿璃,你为何这般疲惫?” 江璃苦着脸:“我不过离开了半年,龙门的账本便堆成山了!全是臣一人处理,快要累死我了!” 昨晚又连夜赶制了两枚防御玉符,神识差点儿耗光了。 南宫清和一阵心疼,他想了想:“朕派得公公去帮你吧,他擅长货殖之事,之前一直在帮朕打理李氏商号。” 江璃大喜:“臣叩谢圣上隆恩!” 她从袖子里掏出个锦盒:“臣有一物,欲送给圣上。” 南宫清和喜道:“呈上来。” 元宝上前,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放着两枚水色莹润的玉佩。 南宫清和笑道:“又是你在南边淘回来的?” 他拿起来仔细赏玩。 虽不知她为何要送他玉佩,但阿璃送的东西,他自然爱不释手。 江璃道:“这是防御玉符,能抵挡武林绝顶高手的全力一击。” 南宫清和震惊:“这是……护身符?” 江璃正色道:“臣有一事,要单独回禀圣上!” 南宫清和又吃了一惊,挥手让元宝等人退下。 江璃遂将他们对南宫永和的怀疑一一说出。 南宫清和听到“借命”之说,不由眉头紧锁。 “臣等并无实据,只能提前做好防备。这是两枚防御玉符,圣上与德妃娘娘一人一枚,贴身佩戴,可保圣上与大皇子无虞。” 南宫清和听说他未出生的皇儿,很有可能便是真凶下手的第二个对象,不由头皮发麻,怒气顿生。 “魏王若是真凶,朕定要将其千刀万剐!” 江璃告罪道:“以上全是臣凭空猜测,如伤了圣上与魏王的兄弟之情,臣有罪!” 南宫清和叹道:“阿璃,这世上唯有你,是真心为我着想,也只有你,永远不会背叛我!” “你对我一片赤诚,推心置腹,我又怎会怪罪于你?” 江璃两眼亮晶晶:“我说过,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圣上如此信任我,我必不辜负圣上!” 南宫清和压低声音道:“我与太后商量过了,待过完年,便让秦王和魏王前往封地,无召不得回京。不管魏王是不是,让他远离京城,当个富贵闲人,也算对得起他了。” 江璃点头道:“如此最好。” 这时,张婉婉听说江璃进宫了,连忙来御书房逮她。 “正好,快来试嫁衣!” 现在离腊月二十不到半个月了,尚服司紧赶慢赶,刚把靖安侯的嫁衣裁好,衣服上的刺绣还没来得及完成。 听宫女来报,靖安侯进宫了,张婉婉大喜,正好让她试一下尺寸是否合身,若是哪里不合适,也来得及改。 江璃被逮到凤仪宫,立刻便被一群宫女、嬷嬷围住,七手八脚地除去她的官服,将繁复的嫁衣一件件往她身上套。 张婉婉看她一脸无奈的表情,“噗嗤”笑道:“你这还好了,因为时间太赶,好多仪式都省略了。要认真按皇家嫁郡主来办,连喜服都有好几套呢!” 江璃垮着脸:“那我不嫁了!” 张婉婉笑道:“谢大人急成那样,你说不嫁便不嫁?怕是马上要来抢亲了。” 她悄悄对江璃耳语,“外间甚至传你珠胎暗结了呢,不然谢大人为何如此着急?” 江璃脸一下红到了耳根子:“我没有!” 正在为江璃套上大红外衫的尚服司尚官闻言笑道:“看侯爷这小腰细的,自然不会有身孕。” 她也不敢说,听到靖安侯似有身孕的传言,她把嫁衣的腰身稍微放大了几寸。 江璃更是羞得夹耳根发烧,暗暗咬牙,一会儿出宫后,定要找谢长安好好算账! 穿上大红纻丝大衫,再套上金绣翟纹褙子,披上金绣云霞霞帔,张婉婉又亲手为她戴上珠翠七翟冠,冠顶有金凤一对,口衔两串长长的东珠,摇曳生姿,更衬得江璃容色倾城,美艳无比。 在场的尚宫、宫女都看呆了,盛装打扮的靖安侯,简直就是神话传说中的神妃仙子! 张婉婉笑道:“难怪谢大人急成那样,若我是男儿,也恨不得将你抢回家中藏起来!” 心里暗道侥幸,幸好江璃不肯入宫,若是她也入了后宫,圣上眼里,哪还有旁人? 只怕她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法为她摘来! 江璃表情麻木:“好了么?” 好了赶紧放她出宫,外面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她呢! 尚服司尚官围着她转了两圈:“腰身大了些,要再改一下……” 试完嫁衣,江璃就想跑,又被张婉婉揪回来:“还有常服和燕居服呢!” 她也来了兴致,“靖安侯真是穿什么都好看,不如多做几套?” “皇后娘娘,您放过我吧。”江璃哭丧着脸。 好不容易试完了这些繁复无比的衣服,江璃逃也似地离开凤仪宫。 出宫后,得公公早就得了通知,恭恭敬敬地宫门外恭候她。 江璃大喜:“日后要多多仰仗公公了!” 得公公拱手道:“不敢不敢,有什么要奴才做的,侯爷尽管吩咐。” 她把得公公带回龙门总部,把那堆账本甩给他,便回内院补眠去了。 等她睡醒后,已是掌灯时分。 谢长安听到动静,掀开帐子,笑道:“醒了?” 他递给她一杯温热的茶,“听说皇后娘娘让你去试嫁衣了?好看么?” 江璃坐起来,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茶,嗔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谢长安奇道:“你去试嫁衣,为何要找我算帐?” “皇后娘娘说,外间都在传我珠胎暗结了!” 江璃气得捶了他几下,“还不是赖你!” 谢长安笑道:“外间的谣言一天一个样,为夫前几日还是个天阉呢,接着就被沈郎中治好了,再接着你便珠胎暗结了,风驰电掣都没这么快。” 江璃也忍不住笑了:“到底是谁传的谣言?” 谢长安微笑:“大抵是钦天监监正?我就说呢,他那天为何这般看着我?” 江璃气哼哼地:“你快去澄清一下!” 谢长安笑道:“好好。快起来用晚膳吧。” 第223章 添妆 次日,江璃收到崔瑾一大车的回礼,说是给她添妆。 江璃看着小太监们一箱箱搬进来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古玩奇珍,不由头大。 你这么大手笔的“添妆”,让别人怎么办? 她是先帝亲封的郡主,她要成婚,皇后、淑妃,以及各诰命夫人都要给她送礼,为其添妆。 德妃送了一大车,别人总不好差太多吧? 德妃心腹大宫女松烟笑道:“娘娘吩咐了,侯爷务必收下。” 她又小声道,“娘娘说,侯爷对大皇子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崔氏上下,全凭侯爷差遣!” 崔瑾收到江璃送的玉佩,听说这是一块能抵挡绝顶高手全力一击的“防御玉符”,不由又惊又喜。 这是无价之宝啊!江璃就这么给了她,怎么不令她感激零涕? 南宫清和并未将实情告知她,只说江璃担心有人对大皇子不利,特意寻了这块防御玉符送她,贴身佩戴,可保腹中的大皇子无虞。 崔瑾何等聪明,马上意识到,这可能与秦王幼子无故死亡一事有关! 她感激之极,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喃喃道:“母妃的乖皇儿,有靖安侯的庇护,你一定会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高府。 礼部尚书高倚松为了靖安侯的婚事,忙得几天几夜都没回过府。 高夫人姜氏见儿媳江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由气不打一处来。 她把江瑶叫来:“你妹妹要成婚,你怎么不去看看?就算不用你帮忙,总要为她添妆吧?” “添妆?”江瑶笑了一声,“母亲难道不知道,儿媳如今是什么情况,我拿什么去给她添妆?” 也不看看她这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日子? 自从不得不把嫁妆还给江璃后,江瑶可谓是一穷二白,只能指着月钱银子过活,日子过得抠抠搜搜。 连相公高文宣也没个好脸色,一回来就去了妾室房里,根本就不想和她说话。 江瑶知道他责怪她,因为母亲于氏之故,明明有靖安侯这样圣眷正隆的小姨子,却不能与她交好,更沾不到半分的光! 江瑶哭着和他吵过。 “明明是她母女俩与我母亲之间的恩怨,关我什么事?” 高文宣冷笑道:“ 你亲兄长都能拉下脸面,去她手下做事,你为何就不能放下架子,去向她道个歉,认个错?” “靖安侯能善待三位兄长,难道会独独针对你?” 江瑶哭道:“为何要我道歉认错?我养在深闺,什么都不知道,何错之有?” 高文宣冷笑:“你家怎么突然富贵起来?难道你心里没点数?” “你敢说你没有花用过那些银子?你有问过银子哪来的吗?” “明知自己有个妹妹,你不也是冷眼看着她在乡下无依无靠、看着她刚刚及笄便被送入宫中?” 高文宣越说越生气,他明媒正娶的妻子,高府未来的当家主母,竟然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的女人! 妻贤夫祸少,看他岳父大人便知道了。 高文宣恨不得休了这个女人! 可他也不敢,他父亲还想着,要如何巴结上靖安侯这门姻亲呢。 “我若是靖安侯,自然也不会搭理你!” 高文宣拂袖而去。 江瑶见姜氏让她去给江璃添妆,遂拔下头上的银钗,阴阳怪气地道:“我就拿这个去给侯爷添妆?怕不是连门都进不去!” 姜氏头痛:“算了,你别去丢人现眼了!” 她只得从自己的私库里,寻了几件值钱之物,以“姻亲”的身份送到靖安侯府。 江璃收到高府的礼单,笑了笑,让刘管事收下了。 她与高尚书同朝为官,人家还在为她的婚事忙前忙后,没必要为了江瑶这个无关紧要的人,与高府反目。 姜氏听说靖安侯收了礼物,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她对高文宣道:“你这姨妹,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大气坦荡,不像江氏,一股小家子气。明明是血缘相近的姐妹,怎么差这么远?” 高文宣扼腕不已:“若当年母亲为我聘的是江府次女,儿子岂不是能一飞冲天?” 姜氏白了他一眼:“我当年要是给你说个庶女,你乐意么?” 二人皆叹息一声,谁又能未卜先知? 眼看婚期将近,莲姑姑日日来催她回府。 有了得公公的帮忙,江璃终于把账本看完了。 她又熬了两晚,刻了四块防御玉符,分别给了莲姑姑、沈暮春和墨七郎,还有一块准备给张婉婉。 目前敌方不明,她也精力有限,只能将重要的人先保护起来。 沈暮春、墨七郎两人都隐约知道她那些神通手段,收到玉符,差点喜极而泣。 原来在十六妹子心里,他们也有这么重要的地位! “这么珍贵的东西,我要把它供起来,作为我们墨家的传家宝!” 墨七郎如获至宝,他好想研究一下,为何道家符箓这些繁复无比的线条和图案,能勾动天地能量,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 “墨七哥,这就是个一次性的用品,供起来做什么?” “这是给你保命用的!”江璃无奈地,“借命之说只是我们凭空猜测的,万一不是呢?” “那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秦王幼子的性命,没准也能取走别人的性命!” 江璃深恨自己学艺不精,俗话说“一力降十会”,如果她修为上去了,还怕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你已经很厉害了。”谢长安温柔地摸摸她的头,“你在修真界也不过年方十五,已是我们凡夫俗子望尘莫及的存在了。” 江璃心中熨帖,笑道:“我在修真界,不过是只小虾米而已。” 本来她还想和谢长安一起,冲击神行炼体术第二层,可惜两人都忙,实在抽不出时间进行药浴,只能先放一放,等婚礼后再说。 靖安侯府和谢府都在布置新房,当江璃和谢长安一起回去时,只见两座府邸都张灯结彩,入目之处,一片喜庆热闹的红色。 重装修缮后,两座府邸间开了一个角门,基本是两府合一府了。 莲姑姑和周伯合计了一下,干脆两边都布置新房,两位主子日后想住哪边,就住哪边。 江璃吃吃笑道:“这是你娶我,还是我娶你啊?” 谢长安笑道:“只要咱俩在一起,我不介意当靖安侯夫人。” “哈哈哈哈……” 江璃被逗得眉开眼笑,“我是不是还要为你请封诰命啊?” “如能领两份俸禄,我也不介意。” 江璃眼一亮:“那你赶紧为我请封诰命!这样我不就可以领三份俸禄了?” 谢长安是从二品的定国将军,他的夫人是二品诰命夫人,也是有俸禄的。 如南宫清和听了这话,定会啼笑皆非,你俩真是想得美! 两人说说笑笑地下了马车,在莲姑姑的虎视眈眈下,谢长安只好回了谢府。 接下来几天,江璃收礼收到手软。 宫里的赏赐流水般抬进靖安侯府,还有张婉婉和卢美仪的添妆礼,一个赛一个大手笔。 江璃很是发愁,别看现在收得多,日后都是要还回去的。 皇家又讲究多子多福,等下一代皇子公主成婚时,她怕不是送礼都要送破产了! 还有王公贵族、大小官员送的贺礼,把谢府和侯府前院都堆得满满的。 甚至连江府的三位嫂嫂,也给她送来了添妆礼。 沈暮春送的,是一盒鬼医谷出品的大还丹,每一粒都价值千金。 墨七郎则送了一整盒精致的首饰,每个都暗藏着见血封喉的暗器。 江璃很喜欢,这些都是以后用得着的好东西! 第224章 婚前 南宫永和也给江璃送了一箱古玩奇珍。 江璃对他心存忌惮,命人连东西带箱子一起,运到一个偏僻的庄子里。 修真界的手段神奇莫测,对方的修为又似乎高于她,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魏王府,南宫永和坐在镜子前。 王府下人都暗暗纳闷,这位王爷在府中,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对着镜子发呆。 你说他自恋吧,为何每次发呆之后,都要将镜子打碎? 王府中人也不敢问,虽说这位王爷长得有如画中走出的仙人,但那眉目之间的阴郁之气,还有偶尔流露出来的杀气,令他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南宫永和对着镜子,皱眉道:“她马上便要成亲了,你那些手段,似乎没有效果?” 镜中人道:“那小妮子警惕性极高,你送去的东西,她连箱子都没打开。我感觉,她还让人远远送走了。” 南宫永和冷冷道:“你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我的仇人仍高高在上,过着金尊玉贵的日子!” 镜中人笑容扭曲:“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到。小妮子嘛,先放一放,横竖她还要去南疆,在那边做手脚更方便。” 南宫永和不想看到自己的脸露出如此诡异的表情,移开目光:“宫中那人,你打算何时动手?” 镜中人“桀桀”怪笑:“待小皇子出生时,便可一箭双雕……” 腊月十八,靖安侯府中门大开,一箱箱嫁妆从侯府里抬出来。 足足一百二十抬,送嫁妆的队伍吹吹打打地绕了大半个京城,百里红妆,羡煞了京城百姓。 嫁妆到了谢府后,一口口箱子打开,把前院堆了个满满当当。 谢长安的长辈只有廖无庸一人,于是,东厂及锦衣卫的同僚们都来充当他的亲友。 他与江璃婚期将近,武林盟各掌门、帮主都来了,还有鬼医谷、墨家人、莲花楼、芍药楼,一时间宾客盈门,热闹非凡,把负责接待客人的寅字卫们忙得脚不沾地。 沈暮春和墨七郎也来帮忙。 沈暮春笑道:“长安兄成个亲,怎么倒像开武林大会?” 墨七郎头大:“婚礼那日,咱们还得替他挡酒,咱哥俩怎么喝得过这帮绿林好汉?” 谢长安早就拜托他俩了,成亲当日务必替他挡酒,免得被灌醉了,耽误他的洞房花烛夜。 沈暮春胸有成竹:“我有药啊,口里含着一颗,包你千杯不醉。” 墨七郎喜道:“那敢情好!” 此时,众宾客正围着足足一百二十抬的嫁妆,啧啧称赞。 金银珠宝、古玩奇珍、字画珍本、田庄铺子、四季衣裳、首饰头面、日用家具…… 一口口箱子珠光宝气、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江璃提前一日被接进宫里。 张太后懿旨,靖安侯从宫里出嫁,以示皇家恩典。 莲姑姑很高兴,她终于不用担心小两口婚前偷偷见面了! 去慈安宫拜见张太后后,张婉婉把江璃带到她暂住的宫殿,崔瑾及崔菡已在这里等候她。 崔菡将充当她的娘家长辈,送她出阁。 被张婉婉和崔瑾调笑一番后,崔菡又偷偷将一本书册塞给满脸通红的江璃,悄声笑道:“这本书,你明晚和谢大人好好研读吧。” 江璃飞快地瞄了一眼,臊得连脖子都红了。 夜晚,屋项上传来一片“喵呜”之声,江璃大喜,这是留在宫里的猫猫们! 它们听说江璃来了,在小狸子的带领下,来探望她。 江璃飞身跃上屋顶,开心地:“小狸子、小白,你们都来了!” “主人,你多久不来看我们了!” 小狸子如今已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狸花猫,见到江璃,还是迫不及待地跳进她怀里,亲热地蹭着她。 小白自从周贵妃死后,便接了花花的班,当上了御膳房的猫,如今也吃得毛光水滑,珠圆玉润。 它娇滴滴地叫着,用脑袋不住的蹭着江璃。 江璃抱抱这个,又抱抱那个,和猫猫们热烈地聊着天,突然看到一个黑衣人影,如鬼影一般,轻飘飘地从墙头掠过! 她眼神一凛,连忙将怀里的小白放下,飞身追过去。 那黑影轻功也不弱,飞快地掠过宫殿的屋顶,在一座无人的宫殿上停下。 江璃也停下脚步,警惕地:“你是何人?擅闯宫闱,意欲何为?” 黑衣人转身来,拉下蒙面的面巾。 月光下,只见他眉目如画,狭长的狐狸眼,闪着妖异的光芒。 “是你?”江璃吃了一惊。 来人正是南宫永和! “王爷为何深夜入宫?无召入宫,视同谋逆!”江璃厉声道,“还不快快离去!” 南宫永和微微一笑:“孤王不过想来看看我母妃的故居。” 他掀衣在屋顶坐下:“听说,我母妃以前就住在这座宫殿里。那时,她也与靖安侯一般,正是如花的年华。” “我母妃是苏家幼女,长得倾城倾国,一入宫便深受父皇宠爱。” “父皇甚至私下承诺她,如能诞下皇儿,便废了张氏,立她为后。” 江璃嗤笑一声。 老皇帝这话,同样也和周贵妃说过! “很可笑是吧?”南宫永和笑道,“可是,她却相信了。” “你知道苏大将军吗?” 江璃摇摇头。 “也是,你怎么可能知道?在你出生前,他早就死了。” 南宫永和眉眼冷冽。 “满门忠烈,悉数战死阵前。这一切,全拜镇国公所赐!” “我母亲因为入了宫,是苏家唯一幸存之人,却又因我父皇一句话,将她送入了深渊!” 江璃默然。 他的话,句句意有所指,当年害了苏家、害了苏娘娘和他的人,便是张太后和镇国公! “靖安侯当日投到谢大人麾下,也是为了出宫,为母报仇吧?你应该能与我感同身受。” “冤有头,债有主,你要为母报仇,我能理解,但稚子无辜……”江璃缓缓说道。 “稚子无辜?我当年,何尝不是无辜稚子?” 南宫永和笑了一声,“你就认定了,是我干的?” 江璃不欲与他多言,冷冷道:“这些与我何干?我只希望,王爷立刻、马上离开禁宫!” “否则,我便召唤宫中暗卫了!” 南宫永和微微一笑:“孤王的提议,靖安侯考虑得如何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你,要不要跟我走?” “我可以承诺,一辈子只你一人,爱你护你,不离不弃!” 江璃淡淡道:“抱歉,我已有了一辈子只我一人、爱我护我、不离不弃之人了。” 南宫永和惋惜地:“你甘心嫁给一个凡夫俗子么?你我同为天外之人,有缘在此界相遇,正是良缘天定。” “你我携手,共同修炼,总有一日能破开虚空,回归上界。” 江璃微笑:“王爷说什么?臣听不懂呢。” 南宫永和见她又装傻,不由嘴角微勾:“好吧。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说罢,他身形一晃,如一道闪电,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江璃有点发愁,回到住处,便通过同心契与谢长安联系。 “长安哥哥,你睡了么?” 谢长安闻言,顿时喜道:“没有!我……开心得睡不着。小狸奴,你也是么?” 江璃吃吃笑道:“适才有人来找我私奔呢。” 谢长安大怒:“又是他?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江璃忙道:“别别!我自然不会答应,他也走了!” 她遂将南宫永和说的每一句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谢长安。 “苏大将军是谁?很有名么?”江璃好奇地问。 谢长安道:“苏沉大将军,勇猛异常,当年在北疆,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名。” “他有三子一女,女儿便是魏王之母,苏娘娘。” 第225章 出阁 谢长安继续道:“当时,镇国公负责防守蒙古,苏大将军负责防守女真。后来,不知为何,先帝下令双方换防。” “不久之后,在一次战役中,苏大将军率领一支队伍深入蒙古,中了埋伏,镇国公援兵迟迟不至,苏大将军及三子均战死沙场。” “蒙古大军直入大同,将苏家妻小杀了个干净。” 江璃吃惊地:“镇国公为何不救援?” 谢长安道:“我听义父说,当时有传言苏大将军里通女真,遭到先帝猜忌,镇国公遂顺水推舟,故意拖延救援,借刀杀人。” “苏大将军惨遭灭门后,镇国公一举掌控了北疆。” 江璃皱眉:“我猜,或是先帝授意?” 谢长安点头:“有可能,镇国公当年并没有被处罚,还因收复大同有功,晋封国公。” 江璃吃了一惊:“原来镇国公竟是踩着苏家上位的!那先帝为何承诺立苏氏为后?” 苏大将军有里通女真的嫌疑,就算再宠爱苏妃,也绝不可能立她为后! “这便不得而知了。” 江璃悚然道:“你说,有没有可能,苏娘娘被害,也是先帝默许的?” 故意放出风声,说要立苏氏为后,从而借张皇后之手,害了苏娘娘? 谢长安叹道:“很有可能。” “当时苏娘娘还怀有皇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竟能下得了手!” 江璃暗暗咬牙,好可怕的帝王心术! 只盼南宫清和日后,不要变成这种冷心冷情的君王。 “当时先帝不过三十余许,膝下已有秦王及三位公主,日后后宫还会有皇子降生。” “就算当年苏娘娘没有落水,也已身中奇毒,继续待在后宫,腹中之子势必无法顺利出生。” “所以,苏娘娘很有可能是为了保住腹中胎儿,借死遁脱身?”江璃吃惊地。 “前提是,有人接应。”谢长安道。 当时苏妃正随皇帝南巡,正是金蝉脱壳、死遁脱身的好机会。 假设疯道人正是接应苏娘娘的人,接到苏妃后,他伪造了尸身,用以瞒天过海,然后带着苏妃迅速逃到蜀地。 解毒之后,苏娘娘在蜀地生下南宫永和。 这就能解释了,为何苏妃从此销声匿迹,老皇帝派出禁军和水师营,均遍寻不到。 换了任何一个女人,也必不想再见到如此狠心绝情,害了自己全家,甚至连亲生骨肉都不放过的男人! 南宫永和身怀刻骨仇恨,归来为母报仇,也确是情有可原。 “最终先帝还是死于自己最心爱的儿子之手,这便是报应吧。”江璃嗤笑一声。 老皇帝被南宫曦和下蛊毒害,正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很显然,南宫永和必定会对张太后和镇国公下手。 而张太后和镇国公,也会对南宫永和忌惮万分,急欲除之而后快。 他们之间的恩怨,江璃并不想插手,世间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兰因絮果,必有来因。 但是,如牵连无辜之人,她便不能袖手旁观。 “小狸奴,你不会对他心生怜悯吧?” 谢长安有点不安,若是南宫永和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小狸奴对他由怜生爱,那该如何是好? 江璃“扑哧”一笑:“难道你的身世,便不可怜么?我娘亲一尸两命,便不可怜么?这天下可怜之人多了,我心里有了长安哥哥,再也装不下旁人了!” 谢长安心花怒放:“我亦如是。” 明日便是他们的大婚之日了! 谢长安心中喜悦万分,柔声道:“早点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他无比期待,江璃穿上嫁衣的模样。 他的小狸奴,定是天下最美的新娘子! 次日一大早,崔菡带领一群宫女,把江璃拎起来。 江璃睡眼朦胧,闭着眼睛,任由她们摆布。 张婉婉和崔瑾、卢美仪也带着宫人来了,她们要充当新娘子的姐妹,好好为难一番新郎官。 香汤沐浴之后,再全身抹上香脂,江璃被按在梳妆台前,由几个喜嬷嬷为她梳妆打扮。 江璃抗议道:“好歹让我吃口饭吧,一会儿上了妆,就不好吃东西了!” 张婉婉笑道:“你不紧张么?本宫大婚那日,紧张得什么都吃不下!” 崔瑾也笑道:“她就惦着吃的,我看在她心里,连新郎官也比不上吃的!” 江璃苦着脸:“一天不吃饭,会饿死人的!” 卢美仪掩口而笑,靖安侯太好玩了,若能早点认识她,她们一定能成为闺中的手帕交。 崔菡笑着端了碗汤圆过来:“来来,吃了汤圆,团团圆圆。” 吃了汤圆,江璃仍意犹未尽,崔菡却不让她吃了。 “再磨蹭,新郎官便进宫了,不要误了吉时。” 江璃只得乖乖地任喜嬷嬷为她梳头、上妆。 梳妆完毕,穿上繁复的嫁衣,盛装打扮的江璃,当真是倾城倾国,美得惊心动魄。 崔瑾叹道:“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我今日总算见识了,世间果然有如此佳人!” 她笑道:“日后你若生了女儿,许给我们大皇子好不好?” 张婉婉也笑道:“那靖安侯可要多生几个了,本宫也想要这么美的儿媳妇。” 江璃脸泛红晕:“想得美!” 她心道,日后我若有女儿,也不想让她嫁入皇家。 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来报:“谢大人进宫了!” 崔瑾笑道:“赶紧关上宫门!谢大人不作上十首八首催妆诗,就不让他把新娘子接走!” 江璃“扑哧”一笑,让谢长安作诗,这真是难为死他了! 张婉婉又叫道:“棍棒伺候!” 宫女太监们嬉笑着,一人手持一根“杀威棒”,把宫门重重守住。 只听一阵鼓乐喧哗之声,身着喜袍的谢长安,在礼部官员和沈暮春、墨七郎等人的簇拥下,喜气洋洋地来到宫门前。 宫女太监们见到新郎官,都不禁喝彩一声,好一位神仙般的人物! 只见他头戴簪花乌纱帽,身着麒麟补子大红袍,身长玉立,风姿卓然,俊美如神只,令人不敢直视。 沈暮春等人起哄道:“新郎官来了,新娘子快出来!” 第226章 成婚 崔菡笑吟吟地迎出来:“恭喜新郎官,贺喜新郎官。礼记有云,昏礼者,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济后世。正值良辰吉日,遵太后之命,福慧郡主于今日归于谢氏。” 礼部尚书高倚松亲自担任赞者,唱道:“鞠躬、拜、平身。” 谢长安依言上前,鞠躬行礼。 崔菡道:“皇后娘娘有命,请新郎官作催妆诗。” 谢长安哪里会做诗? 不过他也早有准备,当下缓缓吟道:“璧合钗联珠万斛,天教艳质成眷属。声声鼓乐催妆急,美景良辰莫虚度。” 江璃听得羞红了脸。 崔瑾笑道:“马马虎虎,差强人意。不行,再做几首!” 谢长安无奈,只得请冯五湖上阵。 好在他们早有准备,提前请了冯五湖来助阵。 冯五湖自然是文采斐然,催妆诗随手拈来,一连做了五、六首,崔瑾这才满意。 谢长安等人正欲上前,只听张婉婉发布号令:“结阵,上!” 一群宫女太监,手持杀威棒,结成七杀阵,呼啦一声冲过来。 谢长安、沈暮春、墨七郎等人都会武,自然不惧。 沈暮春、墨七郎护住手无抓鸡之力的冯五湖,谢长安轻笑一声,飞身上前,只听“哎哟”、“扑通”之声不绝,也就一照面的功夫,那群宫女太监统统倒在地上。 众人喝彩:“新郎官好功夫!” 谢长安等人又塞了不少大红封给守门的宫女太监,这才叩开了宫门。 宫门大开,珍儿和珠儿扶着盖着大红盖头、盛装打扮的江璃,缓缓走了出来。 谢长安喜悦万分,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他快步上前,轻轻握住江璃纤细的小手,低声道:“娘子,我来接你了。” 江璃却通过同心契问道:“长安哥哥,你给我准备吃食了吗?我一大早起来,只吃了一碗汤圆。” 现在早就饿了! 谢长安苦笑,他家小狸奴果然只惦着吃的! “自然备下了。等你上了花轿,我再拿给你。” 江璃很开心:“长安哥哥,你最好了!” 接下来,他们要先去拜别太后。 南宫清和也在张太后处,他看着一对新人并肩而来,心中酸涩无比。 “参见圣上,参见太后。” “免礼,平身。” 高倚松唱道:“跪。拜,再拜,三拜。” 谢长安和江璃双双在太后面前跪下谢恩。 张太后满脸笑容,象征性地训诫两句:“往之尔家,无忘肃恭。夙夜以思,无有违命。” “谨遵太后娘娘训诫!” 谢长安和江璃二人又行了三跪九叩之礼,拜别圣上和太后,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登上鸾轿,在鼓乐声中,热热闹闹地出宫了。 南宫清和看着他们渐去渐远的身影,无限怅然。 出了宫门,谢长安悄悄将一个食盒塞进鸾轿中。 江璃开心地接过,通过同心契道:“太好了,我快饿死了!” 谢长安笑道:“你千万别将那果子也吃掉。” 江璃上轿时,喜嬷嬷往她手里塞了一个苹果,寓意“平平安安”, 那苹果散发着香甜的气味,江璃很想啃一口。 谢长安生怕她吃着吃着忘记了,顺嘴把那个苹果也吃了,忙不迭地叮嘱她。 江璃格格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谢长安翻身上马,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地出发了。 听说今日靖安侯出嫁,街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俊美无俦的新郎官,众人无不交口称赞。 沈暮春和墨七郎又一把一把撒着喜钱,引得众孩童争相追捡,嬉笑声不断。 鸾轿里,江璃把红头盖掀起来,打开食盒,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点心,甜的咸的都有,还特意做成一口一个的份量,方便她在轿子里偷吃。 江璃喜孜孜把食盒里的点心一扫而光,珍儿又悄悄往轿子里塞了一盅温热的茶,说是姑爷吩咐的。 江璃心里甜丝丝的,谢长安真是想得太周到了! 在她吃吃喝喝时,鸾轿绕京城一圈,在谢府门前停下。 莲姑姑和刘管事等娘家人,也热泪盈眶地站在侯府门前,看着这热闹喜庆的一幕。 “郡主鸾轿到了!” 霎时鼓乐声、礼炮声齐齐响起,谢府门前涌满了前来恭贺的宾客。 谢长安春风满面地翻身下马,墨七郎将弓箭递给他。 新郎官要拉弓射箭,先射天,再射地,三射轿门,三箭定乾坤。 高倚松继续充当赞者,在他的引导下,谢长安射轿门之后,又朝轿门轻踢了一脚,江璃也跟着踢了一脚轿门,以示回应。 “请郡主下轿!” 鼓乐喧闹中,谢长安将江璃扶下花轿。 一对新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正堂。 莲姑姑抹了抹喜悦的眼泪,心中默默说道:小姐,您看到了吗?咱们的宝贝小狸奴终于风风光光地出嫁了! 您一定要保佑她和姑爷美满幸福,白头偕老,子孙满堂啊! 廖无庸满面红光地坐在正堂上,他也是没想到,自己一个太监,竟然也有坐在高堂,看着儿子儿媳拜堂之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谢长安、江璃二人,此时心里均满溢着幸福甜蜜,虔诚无比地拜过天地、拜过高堂,正式结为夫妇。 江璃默默地向远在异界的明玄真君念叨:师父,徒儿今日把自己嫁出去了,不管您是不是喜欢这个女婿,也请您老人家祝福我吧。 “送入洞房!” 江璃端端正正地坐在喜床上,谢长安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接过喜娘递给他的秤杆,心中砰砰乱跳,满怀期待地挑起新娘子的大红盖头。 屋里顿时响起了一片抽气声。 盛装之下的江璃,绝色倾城,美得无法言喻,满屋的宾客,一时之间,俱都说不出话来。 江璃微微抬头,迎上一双溢满了星光的桃花眼,波光潋滟,含情脉脉。 她嫣然一笑,伸手握住他的手:长安哥哥,我终于成为你的妻子了。 谢长安眼中湿润,也紧紧回握她的小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小狸奴,从此以后,永生永世,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第227章 花烛 二人痴痴对望着,众人都笑了起来。 “新娘子比仙女还美,新郎官都看呆了!” 两位喜娘捧着两个铜盆过来:“请新人行沃盥礼。” 珍儿和珠儿服侍两位新人净手,再用帕子擦干。 接着,一位全福嬷嬷端着托盘过来:“请新人行同牢礼。” 珍儿和珠儿分别把饺子夹入两个碟子里,请新郎新娘同食。 江璃小小地咬了一口,瞪圆了眼睛,饺子怎么是生的? 她正想吐出来,只听嬷嬷笑吟吟地问:“郡主,生不生啊?” 江璃明白过来,脸儿一下红了,小声道:“生。” 谢长安眉开眼笑,柔声道:“再吃一个可好?” 江璃瞪了他一眼:“生,生!生他十个八个!行了吧?” 休想再让她吃那生饺子!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嬷嬷忍住笑,恭贺道:“祝大人与郡主早生贵子,瓜瓞绵绵,多子多福!” 谢长安心里跟灌了蜜一般,眼里的柔情蜜意都要溢出来了。 “请新人行合卺礼。” 新郎新娘共饮合卺酒后,全福嬷嬷将两人的衣摆系在一处,两位喜娘执起系着红绳的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下两位新人一缕头发,用红绳束起,装在一个锦囊内,置于枕下。 至此,大婚流程总算是完成了。 前院宴席已开,谢长安要出去敬酒,他小声对江璃道:“一会儿我让人送一桌席面过来,你先吃,别饿着了。” “嗯!” 江璃脸泛红晕,乖乖点头,那娇羞无限的小模样,让谢长安几乎挪不开眼睛。 沈暮春在门外笑道:“长安兄,你再不出去,他们就要来闹洞房了!” 谢长安飞快地在江璃脸上亲了一下,柔声道:“我去去就来,等我。” 她的脸一下红透了,珍儿和珠儿埋头偷笑。 宾客也随着新郎官出去了,新房一下安静下来。 江璃在珍儿和珠儿的服侍下,摘下沉重的凤冠,脱下繁复的礼服,换上常服。 郡主常服也是一身红,大红织金外衫,外披红罗绣凤纹褙子,下配红罗织金百褶裙。 更衣完毕,明月和翠柏送席面来了。 江璃用完膳,问道:“前院酒席要开到何时?” 明月笑道:“且散不了呢,大人还被那帮绿林好汉拉着拼酒。” 江璃知道有沈暮春和墨七郎帮他挡酒,也不担心,打了个呵欠:“那我先歪一会儿,他回房再叫我。” 她一大早便被拎起来梳妆打扮,吃饱后更觉困倦。 珍儿便拿了个大迎枕,给她靠着,江璃眯了一会儿,竟沉沉睡着了。 珠儿遂展开一张龙凤鸳鸯被,轻轻给她盖上。 天色渐渐黑下来,新房点上了龙凤喜烛。 谢长安带着微醺的酒意,回到新房,看到他的新娘子正倚在床边,睡得香甜。 “姑爷。” 珍儿和珠儿向他施礼后,正欲叫醒江璃。 “你们退下吧。” “是。” 珍儿和珠儿退出去,轻轻关上了房门。 “小狸奴,娘子?” 谢长安在床前坐下,伸手轻抚她的脸,只见她星眸半闭,睡得脸儿粉扑扑的,娇艳欲滴,美得惊人。 谢长安喉结动了动,俯下头来,在那粉嫩的唇上亲了一下。 江璃惊醒,见他回来了,笑道:“你回来了?没有被他们灌醉吧?” 谢长安眼神幽深,微笑道:“自然不能醉,免得耽误了洞房花烛夜。” 江璃想到崔菡悄悄塞给她的小册子,脸一下红到了脖子。 谢长安笑道:“咱们住的院子,墨七郎不知从哪儿引来了温泉,造了一个温泉池子,你去看过没有?” 江璃惊喜地:“真的?她们说新娘子不让出门,我还没好好看过这院子呢。” 谢长安声音有点喑哑:“你累不累?不如去泡下温泉,解解乏?” 江璃眼前一亮:“好啊!” 谢长安一下将她横抱起来,哑声道:“一起?” 江璃羞得夹耳根发烧:“不要!” “你我已是正经拜过堂的夫妻,名正言顺……” 这一夜的缠绵旖旎自不消说,洞房内的红烛,一直燃到天明。 次日,江璃被莲姑姑从被窝里挖起来:“姑娘,日上三竿了,还不快起来!你们还要去给廖督公敬茶呢!” 江璃困得不行,透过红纱帐,看到谢长安早已衣冠整齐,神清气爽地坐在榻前,恨不得咬他两口。 若不是他需索无度,她怎会睡到这个时辰? “快快,给我更衣梳头,莫要让阿爹久等!” 谢长安柔声道:“不急,义父一早去衙门了,等他回来,咱们再给他老人家敬茶。” 江璃这才想起来,今日是衙门封印之日,廖无庸要去东厂衙门,率领全体人员进行封印仪式。 大楚官员要开始休年假了! 她往后一倒:“那让我再睡会儿。” 莲姑姑轻轻拍了她一下,嗔道:“别睡了,哪家新妇睡到大中午才起?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江璃这才嘟着嘴儿,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洗漱之后,她坐在梳妆台前,珍儿和珠儿为她解开发髻。 这时,她不经意地瞄到,莲姑姑正取出喜床上的元帕,看到上面落红点点,一副很是满意的表情。 江璃顿时羞得脸儿通红,又狠狠地瞪了一眼谢长安。 只见他笑得如同偷腥的狐狸,忍不住伸出腿儿,使劲踹了他一脚。 珍儿和珠儿都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谢长安笑而不语,通过同心契道:“看来娘子不累,今夜……” 江璃也通过同心契,气哼哼地:“今夜,你睡书房!” “新婚第二夜你便赶我去书房,旁人会怎么想,是不是为夫不行……” “坏人,不理你了!” 江璃羞得不行,又想踹他,无奈珍儿正给她梳着头发,动弹不得。 谢长安一边与她斗嘴,一边含笑地看着她对镜梳妆的样子。 江璃解了发髻,如瀑的青丝披散而下,愈显得肌肤胜雪,美得不可方物。 美人晨起梳妆,真是别有韵致,可惜啊,他不会吟诗作对。 谢长安深悔当年没有好好读书,如今不能赋诗一首,讨娇妻的欢心。 梳妆更衣后,二人一道用完早膳,明月来报,廖督公回来了。 谢长安、江璃遂携手来到前院,向廖无庸敬茶。 第228章 回门 谢长安、江璃都在自己的府邸为廖无庸准备了院子,方便他随时来小住几日。 廖无庸回到谢府,便见一对小夫妻并肩而来,男俊女俏,好一对璧人! “阿爹,你回来啦!”江璃开开心心地跑进来。 廖无庸想到去年今日,她还是跟在谢长安身后的小暗卫,如今却是位高权重、深得圣上宠信的靖安侯,不由心生骄傲,与有荣焉。 他满脸笑容,端坐在正堂上,看着一对小儿女齐齐跪在他面前。 “义父,请用茶。” “阿爹,请用茶。” “好,好!” 廖无庸十分开怀,大手笔地一人给了一个大红包,里面是一张一万两的银票。 “谢谢阿爹!”江璃眉开眼笑。 廖无庸笑道:“阿爹的钱也没处花,日后都是你们的,多给我生几个孙儿孙女便可。” 他听说沈暮春治好了谢长安的隐疾,自是喜悦无限,日后,他也可以有含饴弄孙之乐了!这个义子真是收得好啊! 江璃羞得小脸绯红。 谢长安拱手笑道:“孩儿谨遵义父教诲!” 敬完了茶,廖无庸又和他们说起了正事。 江璃向他透露过,自己有意让谢长安担任征南大元帅一职,廖无庸遂提出,谢长安要开始培养自己的亲兵了。 能上阵杀敌的亲兵,和东厂、锦衣卫的亲卫不同,后者只需要武艺高强,单兵作战能力强,前者却需要有一定军事素养,学会团队作战。 最重要的是,要对谢长安忠心耿耿! 廖无庸建议,可以从锦衣卫、东厂选拔一批人,再从武林盟中选出一批,先组成一支百人队伍,开始秘密训练。 江璃想了想:“三日后我们还要进宫谢恩,届时我先向圣上请旨。” 廖无庸颔首:“理应如此。” 江府。 江家三兄弟因为在龙门商行中做事,东家有喜,他们也被一视同仁地、一人发了一个大红包。 三人喜滋滋地回家说了这事。 江老夫人一脸唾弃:“这点小钱算什么?你妹妹日进斗金,又深得圣上宠信,你们若能拢络住你妹妹,日后便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她听说龙门医局的沈郎中、龙门天工的墨郎中,都是因为抱上了江璃的大腿,一跃成了正五品的郎中! 更别说姑爷谢长安了,短短一年,便从正五品的千户,光速般升到正三品的指挥使,更被加封为从二品定国将军! 据说都是沾了他们阿璃的光! 反观江修远,十年寒窗,金榜题名,荣耀一时。 但初初授官时,也只是个六品主事,营营汲汲多年,费尽心思,这才爬到了正三品侍郎之位,目前这官位也岌岌可危。 若是三个孙子能抱紧江璃的大腿,还考什么科举?不是想要几品官,便有几品官! 江枫叹道:“祖母,我们怎么能与沈郎中、墨郎中比?他们一个是鬼医谷大弟子,一个更是传说中的墨家钜子,就算没有阿璃,只要他们肯出仕,圣上也会给他们封官啊!” 更别提妹夫谢长安了,他在认识江璃之前,便已是能止儿啼的东厂煞星了,人家还有一位权倾朝野的义父! 祖母让他们跟这几人学,简直是异想天开,他们有那能耐吗? 还不如老老实实在龙门商行做事呢,如今谁不知道,挂着龙旗的龙门商行,是直属圣上的、一个半官方的组织! 商行蒸蒸日上,日进斗金,员工的福利也十分丰厚。 现在想入商行做事的人,简直是争破了头。 要不是阿璃亲自发话,他们还进不去呢,可要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千万别让祖母作妖! 说服不了孙子,江老夫人又去撺唆江修远:“阿璃三朝得回门啊,咱们是不是要先准备起来?” 江修远脸色木然:“她那天要进宫谢恩,不会回来的。” 江璃说得没错,当年送她进宫时,已是从江家出阁了。 出宫后,又是以“寡居”身份立的女户,跟江家没有丝毫关系。 如今,她是以皇家郡主的身份出嫁,要回门也是进宫,怎么会回江家? 江老夫人无可奈何,只得又咒骂了于氏一轮,悻悻然回自己屋子了。 三日后,江璃与谢长安进宫谢恩。 新婚燕尔,两人自是恩爱异常,导致江璃几乎日日睡到午时才起。 莲姑姑又是高兴,又是嗔怪。 两人恩爱是好事,但谁家新妇是日日睡懒觉的? “幸好你没有婆母,不然非得好好给你立一立规矩!” 这日,江璃再困,也不得不一大早从被窝里爬出来,沐浴更衣,穿上繁复的郡主礼服,按品大妆。 进宫后,慈安宫大太监梁公公亲自来接他们。 “谢大人,郡主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梁公公笑容可掬。 江璃亲手把一个精致的荷包递给梁公公:“谢您吉言,请公公吃喜糖。” 梁公公接过荷包,入手沉甸甸的,他笑得更可亲了。 梁公公将二人领到慈安宫,江璃和谢长安听宣入殿,叩见太后娘娘。 “免礼,平身。” 张太后满意地看着二人并肩而立,笑道,“果然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张婉婉等三位后妃看到愈显娇媚的江璃,不禁冲她眨眨眼睛,掩口偷笑。 “赐座。” “谢太后娘娘。” 江璃二人在侧旁坐下,宫女奉上茶来。 张婉婉促狭地笑:“听说有人声称要生十个八个孩儿,可有此事?” 崔瑾、卢美仪都吃吃笑了起来。 江璃顿时面红耳赤。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为了不吃那生饺子,一时情急,口不择言,没想到竟传到宫里来了! 张太后也听说了她当日的“豪言壮语”,不禁失笑:“这是好事,多子多福,你们莫要取笑她了,更要效法福慧郡主,为大楚皇室开枝散叶。” “是,谨遵太后教诲!” 张太后又闲话了几句,微觉困倦,便端起茶盏,江璃二人忙施礼告退。 张太后赏赐了一件玉如意、两盒东珠,命梁公公送他们出宫。 江璃道:“我等尚有事求见圣上。” 张太后遂命梁公公送他们去御书房。 第229章 统帅 南宫清和见二人并肩而来,虽是心中隐隐作痛,仍不得不强颜欢笑,祝他们百年好合,白首偕老。 江璃二人谢恩之后,便请他屏退左右:“我等有要事回禀圣上。” 南宫清和微觉诧异,轻一挥手:“你们先退下。” 宫女太监鱼贯退下。 江璃遂将小金之事,一一告知南宫清和。 南宫清和听说蛊王竟然有一只能随意附身活物,还能口吐人言的蛊虫,不禁大惊。 “阿璃可有应对之法?” 江璃点头:“我有把握牵制它。” 南宫清和这才稍稍放心。 江璃又道:“我希望南征之时,领军的将领是我可以全心信任,能托付后背之人。臣方能心无旁骛,专心对付蛊王。” “举贤不避亲,圣上,征南大将军的人选,臣推举锦衣卫指挥使、定国将军谢长安。” 谢长安也道:“臣不才,愿领兵为圣上灭南夷,一统南疆!” 南宫清和沉吟不语,将大小将领在脑里过了一遍,发现谢长安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安南将军段南祺镇守南疆十多年,对南夷束手无策。 而镇国公一系镇守北疆,平西将军卫庄镇守西域,还有镇守东南沿海的福建水师,均不是擅长山林作战的军队,对上南夷自然吃亏。 南夷国又有那等奇诡无比的本事,需要倚仗江璃及龙门医局、龙门军工、武林盟等奇人异士,方有胜算。 能够调动这些力量的人,只有谢长安。 江璃和她那些能人异士,必然要作为先锋队伍,铲除各种障碍之后,大楚军队方能进入南疆。 而放心让他们交付后背的人,也只有谢长安。 南宫清和点头赞道:“阿璃确实知人善任,没有比谢卿更适合的人选了。” 江璃又道:“臣想请圣上赐一道旨意,允许谢将军招募亲兵。” “可。” 于是,南宫清和遂拟旨,准许定国将军谢长安招募亲兵二百人,精兵一千人。 谢长安领了旨意,和江璃一起谢恩出宫。 他既高兴,又烦恼。 新婚才三日,他又要开始忙了! “小狸奴,我不想与你分开。” 谢长安抱着她,恋恋不舍。 江璃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呗。” 她记得她划给龙门天工的庄子不小,后来南宫清和又划了一个占地颇大的皇庄,作为龙门军工的基地。 江璃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在这两个庄子训练亲兵? 她跟着谢长安到庄子上,也可随时监督沈暮春和墨七郎那“秘密武器”的进度。 谢长安大喜,狠狠亲了她一口:“知我者,唯娘子也!” 江璃有点惆怅:“咱们的园子,我还没住几天呢!” 早知她就不修这么漂亮的园子了! 谢长安笑道:“把南疆打下来后,你我便解革归田,回这园子生儿育女,共享天伦。” “小狸奴不是说要生十个八个孩儿么?为夫可要努力了。” 想到江璃的惊人之语,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才不要!都怪你,非让我吃生饺子!” 江璃羞得又捏起小拳头打他。 现在恨不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的“豪言壮语”了! 他们这次回了靖安侯府。 江璃说,既是回门之日,自然要回她的侯府。 莲姑姑见他们回来了,喜出望外。 虽然她每天都去谢府照看姑娘,但毕竟那边不是她能作主的地方,自然没有回侯府来得方便。 莲姑姑开始大操大办姑娘的“回门宴”。 江璃和谢长安则回了她的闺房。 谢长安笑道:“我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走正门了。” 江璃在侯府时,莲姑姑盯得紧,他每晚都是翻窗进入,哪有机会走正门? 江璃回到熟悉的闺房,顿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往床上一躺,便去会周公了。 谢长安抱着她睡了半个时辰,便披衣而起,帮她掖好被子后,来到书房,开始撰写募兵计划。 江璃足足睡了一下午,这才被莲姑姑叫了起来。 此时,谢长安已回了一趟谢府,和廖无庸仔细商议了一番。 听清风来报,宴席已备好,他和廖无庸才施施然通过角门,回到侯府。 应邀前来的,还有沈暮春、墨七郎、乔晓月、李辰等人。 刘管事照例把龙门酒楼和龙门船宴的大厨们召到府中,让贵客们现点现做,吃得众人心满意足,称赞不已。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来到花苑,赏花喝茶。 墨七郎引来温泉之后,花苑内已不需要火炕,便能温暖如春。 花苑中央那个温泉池子,也引入了真正的温泉水。 虽然现在已是腊月寒冬,大雪都下了几场,花苑内却是百花盛放,香气袭人。 此时天色已晚,莲姑姑让人点了一水的琉璃灯,灯下赏花,如灯下赏美人,别有一番风韵。 众人一边赏花,一边品茗,只觉赏心乐事,莫过于此。 墨七郎笑道:“小十六,你把自己的窝收拾得如此舒适,却也住不了几天,岂不是太可惜了?” 他们自是听说了,圣上已应允谢长安为征南军统帅,不日他便要去庄子上,训练新招募的精兵,江璃自然也一同随行。 这花团锦簇的侯府,还有谢府那曲径通幽的园子,他们根本就没住上几天。 江璃哀叹:“我就是个天生的劳碌命啊!” 墨七郎嘿嘿笑道:“龙门军工那庄子,虽然没你的园子舒适,倒是有趣得紧,小十六你一定会喜欢的。” 江璃一听,果然十分感兴趣,她转向沈暮春:“沈大哥,那儿好玩不?” 在座诸人,只有沈暮春去过。 沈暮春头痛:“别提了。那庄子,进得去,出不来,我去一次便迷路一次!” 他每次都必须随身携带龙门天工的“传音器”,迷路了便通过传音器,呼叫墨七郎快派人来救他。 “哈哈哈哈……” 江璃对龙门天工燃起极大的兴趣,倒也减缓了对自家园子的不舍之情。 乔晓月、李辰对龙门天工也很感兴趣,可惜此地已由禁军管控,他们作为一介平民,无法进入。 江璃眼前一亮:“你们要是加入征南军,便可入内了。” 乔晓月和李辰虽然也很动心,但均表示要回去征求师门长辈的意见。 第230章 准备 莲姑姑听说姑娘要跟着姑爷去庄子上练兵,不禁又泪眼朦胧。 开始是盼着她能早日出宫,出宫后又盼着她快点成婚,没想到成婚后仍不消停,还要跟着姑爷去练兵,日后还要出征南疆! 她家小狸奴何时才能像别的姑娘家一样,安安生生地待在家里,相夫教子? 江璃叹气道:“姑姑,如果我像别的姑娘家一样,早就死在冷宫里了!” “我要做这些事,也是为了让别的姑娘家都能安安生生待在家里。” 莲姑姑忍住眼泪,握住她的手:“好好,姑姑都明白,我们小狸奴是要做大事的人。姑姑会帮你看好家,让你和姑爷没有后顾之忧。” 江璃笑道:“年前我还会待在家里的,过完年再去庄子呢。” “好好,姑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莲姑姑决定要把自家姑娘养胖点,免得去了庄子,吃不好睡不好,又要变瘦了。 于是,江璃开始过上“吃了睡、睡了吃”的养猪生涯。 莲姑姑心疼她不久便要入军营,不再一大早来叫她起床,江璃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睡够了,就跑园子里,寻一处景致好的地方,带着一堆话本,拎着一盒果子点心,吃吃喝喝看话本,小日子过得别提多美了 谢长安则开始忙碌起来。 现在还是招兵阶段,暂时不用住到庄子上,他每日忙完手中的事,便匆匆赶回府中。 “夫人在何处?” 谢长安回府后,第一句话便是问这个。 他开始烦恼园子造得太大,到处都是曲径通幽,别有洞天,小狸奴随便找个地方一藏,他都得找半天。 明月吃吃笑道:“侯爷在湖面那条乌蓬船上。” 现在两府对江璃的称呼十分混乱,方家的旧人称她为“姑娘”,谢府的下人称她为“夫人”,侯府的人则叫她“侯爷”。 谢长安一阵头痛,大冬天的,湖水都结冰了,小狸奴还跑船上待着,也不怕着凉! 他走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来到湖边,钻进泊在岸边的乌蓬船内。 入内便觉一阵暖意袭来,只见船舱内铺着一层厚厚的熊皮,一只小炭炉正咕嘟咕嘟煮着茶,茶香扑鼻。 江璃正趴在厚实的皮毛上看话本,时不时还从旁边的食盒里,捻一颗果脯放入口中,雪白的小脚丫翘着,晃来晃去,别提多惬意了。 她听到声响,扭头笑道:“长安哥哥,你回来了!” 谢长安脱去大氅,往她身边一躺,笑道:“娘子真是悠闲,实在让为夫羡慕嫉妒。” 江璃吃吃笑道:“别人家谁不是夫君在外建功立业,娘子在家吃喝玩乐的?” 谢长安心一软,是啊,别人家的娘子都娇养在深闺内宅,他的小狸奴还要风里来,雨里去,陪他征战南疆,助他建功立业。 “是为夫不好,还要累及娘子为我殚精竭虑,与我风雨同舟,为夫实是惭愧得很。” 谢长安将她揽入怀中,微微一笑,“便让为夫好好服侍娘子吧。” 他翻身吻住她。 江璃娇呼一声:“你干什么,小心炭炉!” 谢长安眼神幽暗:“为夫会小心的……” 炽热的吻落下,将她的抗议尽数堵回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要过年了。 虽然国丧期还没过,但宫宴还是要举行的。 臣子们兢兢业业辛苦了一年,皇帝要大宴群臣,慰劳慰劳下属,还要赏赐嘉奖有功之臣。 今年的宫宴,江璃和谢长安都是要出席的。 于是,江璃的悠闲日子也到头了,莲姑姑每日都揪着她大采购,还要做新衣、打首饰,往各处送年礼。 江璃哀叹道:“姑姑,你作主不就好了?” 莲姑姑道:“你总得把名单给我列好了,什么人,官任何职,跟咱家什么关系,都要详细标注好。” 亲疏远近,送什么礼都是有讲究的,年礼可不能瞎送! 江璃无奈,只得老老实实地写了一本人情往来的册子,详细些也无妨,横竖明年还能用。 在写到“魏王南宫永和”这一条时,她还特地标注了“是敌非友”。 莲姑姑吓了一跳:“你们为何会与这位王爷为敌?” 江璃笑嘻嘻地道:“他想拐带我私奔,难道不是长安哥哥的敌人?” 莲姑姑一惊,原来是姑爷的情敌啊。 但这礼也不能不送,至于送什么,她得好好想一想。 江璃却在心里暗暗警惕,她突然发现,南宫永和这段时间安静得很,难道他正在憋什么大招? 南宫永和此时正在群芳楼中。 他懒洋洋地躺在一张贵妃榻上,跪在他前面的,正是十二花神中的花魁牡丹! 此刻,牡丹收起往日的媚态,正低声向他回禀着最近的情报。 “圣上下旨,命锦衣卫指挥使谢长安招募亲兵二百,精兵一千。” “据探子回报,谢长安将这些新兵带到龙门军工的庄子里了。” 南宫永和眼神一凛,莫非南宫清和有意让谢长安担任征南大将军? “他倒是对他信任得很!” 南宫永和哼了一声。 “宫里那位如何了?” 牡丹低声道:“已然得手了。目前症状尚轻微,需要加大药量么?” 南宫永和道:“先缓一缓。” 他又问:“镇国公府呢?” 牡丹道:“也动手了。” 南宫永和满意地点点头:“你们做得不错。” 他回到王府,管事太监前来回禀:“靖安侯府送了年礼过来。” 南宫永和脸色顿时柔和下来:“将礼单呈上来。” 管事太监恭恭敬敬呈上礼单。 南宫永和细细一看,都是什么鸡鸭猪羊、茶酒果子、丝绸布匹、各色糕点,中规中矩。 他却高兴得很,吩咐管事太监:“比照这份礼单,加倍回送。再把宫里赏赐的珠宝、绸缎也一并送去。” 虽然这年礼,估计是侯府管家统一大派送,江璃并不会过问。 但收到以她名义送的礼物,他还是极为开心,好歹还记得给他送礼! 南宫永和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书房。 他想了想,提笔写了一封密信,将大楚的动向告知母亲和蛊王,让他们务必做好战争及撤退的准备。 虽然他不知大楚要如何突破“迷魂凼”防线,但有江璃这位天外之人,谁知她有什么神奇莫测的手段? 他真是期待得很! 第231章 生子 其实,南宫永和并不在乎南夷国,对于他和母亲来说,那里只是一个容身之地而已。 灭国便灭国呗,他在意的,只有大楚!只有苏家的血海深仇! 现在,还多了一个小仙子。 “暂时将南疆让给你们又如何?”他冷笑一声,“来日方长,且看鹿死谁手。”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除夕。 这日,谢长安也不去京郊庄子了,他有媳妇儿了,终于不用一个人过年了! 谢长安也在府中为父母立了灵位,这日,他和江璃一起,跪在父母灵前,恭恭敬敬地给父母上香,祭祀谢家祖先。 “爹,娘,儿子成家了,娶了一位天底下最美最好的媳妇儿,您们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江璃脸一红,忍不住嘴角上翘,她也低声说道:“爹,娘,儿媳定会与夫君举案齐眉,不离不弃,二老便放心吧。” 谢长安又道:“请爹娘保佑我俩夫妻恩爱,白首偕老,儿孙满堂。” 二人又去侯府给方仪的灵位上香。 莲姑姑看着他俩肩并肩跪在方仪灵前,不由热泪盈眶。 小姐,你的宝贝小狸奴终于觅得良人,终身有靠了!您一定要保佑他们平平安安从南疆回来啊! 这晚,他们把年夜饭设在听雨楼中。 夜色降临后,听雨楼缓缓旋转,只见园中夜光石依次亮起,犹如满天星辰,落入人间。 到了子时,爆竹齐响,烟花满天,谢长安与江璃二人站在楼台之上,看着满天烟火绚丽,心里满溢着幸福甜蜜。 “小狸奴,愿你我岁岁年年,长似今日。” 江璃笑道:“应该是愿新年,胜旧年,更上一层楼。” 谢长安笑道:“娘子此言极是,今年是两人,明年是三人,后年……” 江璃嗔道:“想得美!” 谢长安想到日后会有几个长得像他、也像江璃的孩儿,承欢膝下,心中更是甜蜜无比。 他将江璃拥入怀中,二人相偎相依,抬头看着满天烟火,只愿从此天长地久…… “大人,夫人,宫里来人了!” 周伯的叫声远远传来,二人一惊,宫里出事了? 寅九跟着周伯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侯爷,德妃娘娘要生了!哭着喊着要见侯爷呢!” 江璃啼笑皆非,崔瑾要生娃,不找娃他爹,找她干什么?她又不会接生! 寅九也是暗暗好笑,德妃娘娘要生皇子,不找圣上,却哭喊着要找靖安侯,幸亏人人都知道靖安侯是女子,不然还以为圣上头顶绿了呢! “德妃娘娘说,靖安侯在她身边,她才安心。圣上请侯爷速速入宫!” “好好,且让我换身衣裳。” 江璃无奈,回房换了件夹棉的锦缎袄子,谢长安又给她披上一件狐裘大氅,二人随着寅九匆匆进宫。 到了宫中,谢长安不好去后宫,便去廖无庸处等待。 江璃随寅九到了德妃宫中,张婉婉迎上来,笑道:“大过年的,还要辛苦靖安侯跑一趟。” “德妃娘娘如何了?”江璃连忙问道。 “尚未发动,太医说早着呢。” 张婉婉无奈地,“她闹着要见侯爷,圣上只得将你宣进宫。” 这时,南宫清和从殿内走出来,微微一笑:“阿璃,辛苦你了,你去看看德妃吧。” “是,臣遵旨!” 江璃遂走进殿内,只见崔瑾正由松烟搀扶着,在殿内慢慢走着。 她看到江璃,喜滋滋地上前拉住她:“过年还要打扰你和谢大人,实在不好意思。” 江璃无奈地:“娘娘,臣既不会接生,又不会医术……” 崔瑾悄声道:“我总觉得不安,你是大皇子的福星,有你陪着我,我便安心了。” 江璃一惊:“那玉佩,娘娘可带在身边?” 崔瑾从胸前拽出一根红绳,上面挂着江璃送她的玉佩。 “一直贴身戴着呢。” 江璃这才放下心来,笑道:“那便不会有事,娘娘且宽心。” 崔瑾拉着她不放:“我怕得很,你陪着我可好?” 江璃无奈:“好好,我不走,我会一直陪到大皇子顺利降生。” 崔瑾这才放心,她笑道:“太医说还早着呢,你若是困了,便在榻上歇着吧。” 突然,阵痛袭来,她“哎哟”一声,痛得抓紧了松烟的手。 “娘娘!”松烟和江璃俱大惊。 几个稳婆闻声冲过来:“快,把娘娘扶到床上!” 她们七手八脚地把崔瑾扶到产床上,稳婆检查了一下,笑道:“只是阵痛,还早着呢。娘娘可趁此时用点吃食,一会儿才有力气。” 崔瑾也缓过来了,她让宫女送了两碗鸡汤面,和江璃一人一碗,慢慢吃了。 江璃尽管呵欠连天,但她也不敢睡,谁知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会不会趁大皇子出生时动手呢? 一直熬到寅时,崔瑾终于发动了。 她不让江璃走,江璃只好守在产床边,听着她嘶声叫喊,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去。 江璃哪见过这阵仗,只吓得小脸发白,却不得不强装镇定。 期间太后、圣上、皇后不断派人前来关切询问,殿内众人正忙得不可开交,江璃只得一趟一趟地出来回禀:“德妃娘娘一切安好。” 好在还算顺利,终于在鸡鸣时分,一声响亮的婴啼,响彻了殿内。 “恭喜娘娘,是位皇子!” 崔瑾疲惫的脸,露出虚弱的笑。 此时,变故突起! 只见金光一闪,崔瑾胸前的玉佩咔嚓一声,碎成几块! 大皇子哇哇大哭起来。 江璃大吃一惊,连忙分开众人冲过去,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塞进大皇子的襁褓中。 “看好大皇子和娘娘!” 她在心里传讯给谢长安:“快,发动宫中暗卫,德妃娘娘那块玉佩碎了!” 谢长安一惊:“好!你也要小心!” “我没事,你放心。” 江璃说完,便如离弦之箭一般,从窗口掠出去,飞身跃上屋顶。 殿内诸人都吓了一跳,靖安侯的武功竟然这么高! 崔瑾不顾身体虚弱,勉强坐起来,紧紧抱住刚出生的大皇子,心里又是惊慌,又是侥幸。 到底是何人,竟敢谋害她刚出生的皇儿? 第232章 玉符 殿外的人看到江璃突然窜上屋顶,也都吓了一跳。 南宫清和心中一紧,吩咐身边的元宝:“快,去问问,发生什么事了?” 张婉婉也命心腹宫女快去看看。 殿内的稳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颤声道:“娘娘……” 崔瑾看到怀中的大皇子已平静下来,睁着乌溜溜的眼珠看她,不由心中爱怜顿生。 乖皇儿,有靖安侯护着,你定能福大命大,平安成长。 她也不知为何,此时心里已安定下来,轻声道:“无事,去禀告圣上和皇后娘娘吧。” 一头雾水的稳婆遂出去报喜:“恭喜圣上,恭喜皇后娘娘,德妃娘娘生了位皇子!母子均安!” 张婉婉大喜:“重重有赏!” 南宫清和却不作声,脸色沉沉地看着屋顶。 未几,江璃飞身而下,冲他摇摇头,表示没有发现。 南宫清和定了定神,朗声道:“德妃孕育皇子有功,升为贵妃。” 众人又连声恭贺圣上,恭贺贵妃。 崔瑾抱着大皇子,心中喜悦无限。 张婉婉虽心中有点不是滋味,也连忙吩咐道:“快去向太后报喜,贵妃顺利诞下皇子,母子均安。” “是,娘娘!”宫人匆匆赶往慈安宫。 此时,殿内已收拾干净,南宫清和与张婉婉一同入内。 只见崔瑾仍紧紧将大皇子抱在怀中,见江璃跟着南宫清和二人走入殿中,这才松懈下来。 “侯爷,快来看看大皇子。” 崔瑾示意江璃过来。 江璃大窘,不是应该让圣上看吗? 南宫清和微微一笑:“阿璃,你去看看吧。托你的福,大皇子才能平安无事。” 江璃只得上前,崔瑾把大皇子递给她。 江璃手足无措地接过。 她哪会抱孩子啊?捧着那小小的襁褓,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只见怀中婴儿睁着乌溜溜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江璃这才松了一口气,幸好,大皇子没事,说明她的防御符有效! 暗中施术袭击大皇子那人,肯定也遭到重创! 她决定出宫之后,要悄悄去魏王府打探一下,南宫永和到底有没有受伤? 江璃见崔瑾紧张地看着她,便用内力传音入密道:“娘娘放心,大皇子好着呢。” 崔瑾提起的心这才放下来。 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当时金光一闪,玉佩竟然碎了,分明是防御符挡住了袭向大皇子的重重一击! 她恨得咬牙切齿,究竟何人如此狠毒,连刚出生的婴儿也不放过! 江璃又道:“玉符虽是碎了,但暗中袭击大皇子那人也必然受到重创,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举动了。” “圣上与我等定会彻查此事,绝不会放过此人!” 崔瑾微微点头,眼中露出释然之意。 她见江璃僵硬得一动也不敢动,笑着示意奶娘将大皇子抱过来。 “圣上,快来看看我们的皇儿。” 南宫清和手脚僵硬地接过襁褓。 张婉婉也凑过来看大皇子,笑道:“大皇子长得像圣上呢!” 南宫清和见怀中婴儿长得眉清目秀,隐约有几分他的模样,不由心中喜悦无比。 “皇儿出生在大年初一,便取名为元弘吧。” 大年初一是岁之元、月之首、日之始,大皇子又出生在他登基的第一年,意义非凡,南宫清和为其取名“元弘”,自是十分看重这个皇子。 崔瑾更是心花怒放,她含泪谢恩:“臣妾代元儿谢圣上赐名!” 南宫清和道:“传朕旨意,大皇子诞生,择日颁诏天下。文武百官着吉服十日,以示庆贺。着詹事府左右春坊至各王府报喜。” 这是新帝登基后出生的第一个皇子,自然意义重大,意味着大楚江山后继有人了! 皇子出生三日后,皇帝还必须亲自祭告奉先殿、崇先殿,并派遣官员分别到方泽、朝日、夕月、大社稷、帝社稷祭告。 诸事一一吩咐下去,南宫清和让崔瑾好生休养,便示意江璃跟他走。 “靖安侯随朕到御书房。” 又吩咐元宝,“让廖督公和谢卿也过来。” 到了贵妃宫外,南宫清和将他贴身佩戴的玉符取出来,递到江璃眼前。 “皇儿出生时,朕也感觉胸前一热。” 江璃定睛一看,这块玉符竟然也有几道裂纹! 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人竟敢对圣上动手!” 本来她猜想,真命天子有龙气护身,邪修必不敢对南宫清和下手,没想到对方竟然丧心病狂至此! 幸好她早有防备,也给了南宫清和一块玉符,以防万一。 那邪修同时对圣上和大皇子下手,必然伤上加伤。 若能尽快将其挖出来,趁他病,要他命,便可一举剿灭他! “大皇子出生之际,贵妃娘娘那块玉符也碎了。想必那人已受到重创!” “臣欲潜入魏王府一探究竟!” 南宫清和皱眉道:“待与廖督公、谢卿商议后,再作定夺。” 到了御书房,廖无庸与谢长安已在此等候。 两人恭敬施礼:“恭贺圣上喜获麟儿,江山后继有人,实乃大楚之幸!” 南宫清和微微一笑:“平身吧。” 廖无庸回禀道:“我等接到靖安侯示警后,即刻调动宫中侍卫及诸暗卫,暗中搜寻宫中各处,均无发现。” 江璃道:“施行邪术,只要有一定媒介便可,大多不需近身施术。我猜那邪修根本就没进宫。” 廖无庸长眉紧皱:“如此看不见摸不着,如何抓捕此人?” 江璃道:“我欲与谢大人一探魏王府。” 廖无庸吃了一惊:“你怀疑魏王?” 江璃点头:“如果秦王幼子死亡一事也与此有关,那么邪修下手的对象,便是有皇室血统的人!” 她把他们推测的“借命”之说,详细告知廖无庸。 “如若果真是‘借命’的话,有动机的人,只有魏王!” 廖无庸眉头紧锁。 魏王南宫永和在娘胎便身中奇毒,虽然圣上让太医院和龙门医局为其悉心治疗,但据裴院正诊断,魏王体内的毒素已深入骨血之中,无法化解,只能压制。 根据脉象来看,魏王很有可能活不到三十岁! 如此看来,江璃说的“借命”,是非常有可能的。 第233章 怪物 廖无庸道:“我与你们去一趟魏王府!” 江璃喜道:“得阿爹相助,必定事半功倍!” 她又从怀内取出两枚玉佩,分别呈给南宫清和与廖无庸。 “圣上,您那块防御玉符已有裂纹,不能再用了。” 又对廖无庸道:“阿爹,这是一枚防御符,您贴身佩戴,可防邪术,也能抵挡武林高手最强一击。” 廖无庸赞道:“你还会刻防御符?我闺女就是厉害!” 江璃叹气道:“我修为不够,这防御符一天最多只能刻三四块,已要耗尽我全部精力了。” “它还是个一次性的用品。” 南宫清和也赞道:“阿璃你已经很厉害了,多亏了你这防御符,朕和大皇子才能安全无虞。” 江璃道:“我又往大皇子襁褓中放了一块新的玉符,一定要给大皇子贴身佩戴,万勿离体,切记切记!” “朕记下了。”南宫清和神色肃然。 如果真像江璃所说那样,待邪修养好伤势,仍然会对大皇子下手。 不止大皇子,所有的皇室血脉,都是他下手的目标! 南宫清和咬牙:“务必要除掉此人!” 廖无庸拱手:“臣等必竭尽全力!” 此时天色已亮,光天化日,也不好悄悄潜入魏王府了,南宫清和便让他们奉旨前往各王府,将大皇子诞生的消息通知宗室中人。 于是,江璃换上官服,和廖无庸、谢长安一道,去了魏王府。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南宫永和好端端地出来见他们了。 他似是十分怕冷,裹着厚厚的狐裘,手里还抱着一个精致的镂花铜手炉,怎么看都不像身怀武艺的高手。 “圣上喜获麟儿,可喜可贺!孤这便上表祝贺。” 南宫永和笑吟吟地道。 “大皇子生于大年初一,正是天命所归,日后定能克承大统,成就一代明君。” 这话就犯忌讳了。 要知道,大皇子是贵妃所出,并不是皇后所出的嫡子。 虽然储君亦可立长,但也是要在“无嫡子”的情况下。 焉知张皇后日后有没有嫡子? 如果南宫永和说这话是故意为之,那便是用心险恶了。 廖无庸脸色一变,肃然道:“王爷慎言!” 南宫永和吃了一惊:“孤这话说得不对?” 他面露歉意,“小王长于民间,也无皇室长辈教导,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实是不知。日后定要多多请教廖督公,还望督公不吝指教。” 廖无庸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不敢,只盼王爷日后莫要再提此言。” “一定一定!” 离开魏王府后,廖无庸问江璃:“如何?可有看出什么?” 江璃秀眉轻皱:“看他的模样,也不像受伤的样子啊。难道我猜错了?” 谢长安沉吟道:“似乎很怕冷?按说他内力不弱,不至如此啊。” 江璃道:“今夜你我再去查探一下?” 谢长安点头:“好。” 他们不知道的是,南宫永和回到寝殿,“哇”地吐出一大口黑血,面如金纸。 他入定屏息了一会儿,似乎缓了过来,拿过一块丝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然后把目光转向寝殿中的镜子。 镜子中,只有他惨白的脸,那个笑容诡异的南宫永和不再出现。 南宫永和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个异世之魂似乎受伤不轻,最近应该不能出现了。 谁让他不自量力,妄图一举将圣上和大皇子的精魂、寿元吞噬,以壮大他的实力。 也没想到小仙子早有防备,在圣上和大皇子的身上,都留了防御灵符,这才重创了那怪物。 没错,那并不是人,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占据了他一半身体的异世之魂,根本就不是人! 它吞噬的精魂越多,魂体也越来越凝实,已能隐约看出是何模样了。 有着人的头颅,身体却是有着八足的虫子! 虽然他是靠着它才能逆天续命,但它也牢牢控制着他,更用他的身体做了无数夺人精魂的勾当! 若不是它这半人半虫的魂魄,无法与他的身体契合,南宫永和怀疑,它早就将自己的魂魄吞噬了! 江璃的方向是对的,但她没想到的是,南宫永和是一体双魂,受到防御符重创的,只是占据了他半个身体的异世之魂。 重创之下,那怪物从秦王幼子那儿抢来的精魂和阳寿,也损耗了大半。 如果它不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南宫永和估计也活不到开春了。 也好,死了便一了百了,南宫永和冷笑几声。 好在,他在张太后和镇国公那儿已得手,总算对得起费尽心思才将他生下的母亲。 只是,不能与小仙子长相厮守了。 难得能遇到一个令他如此动心的女子,不知他还有没有下辈子,还能不能再遇到她? 离开魏王府后,廖无庸回宫向南宫清和复命,江璃已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便和谢长安一起,回府补眠去了。 晚上,他们还要夜探魏王府呢! 深夜,三条身穿夜行衣的人影,悄悄翻过墙头,潜入魏王府。 魏王还没有成亲,也没有妾室通房,整个王府都空荡荡的,连下人都少。 南宫永和刚认祖归宗的时候,张太后曾经提过,要为他指婚,却被他以病体不支,不宜成婚的理由拒绝了。 因而,整个王府有灯光的,估计便是南宫永和居住的主殿了。 江璃建议分头查探,谢长安却不放心让她单独行动,南宫永和对她有觊觎之心,对方还是个修为极高的异世之魂! 商议之下,便由廖无庸查探书房及各处房舍,江璃和谢长安负责查看寝殿。 二人飞身掠过屋顶,来到寝殿上方。 只听“吱呀”一声,一个小太监从殿内走出来,顺手把门带上。 一个提着灯的宫女悄声问道:“王爷睡了么?” 小太监道:“睡了。王爷似乎又吐血了。” 宫女吃惊地:“啊?为何不宣太医?” 小太监挠头:“王爷不让,说这是老毛病了,继续服用沈神医开的药便可。” 宫女叹道:“咱们王府还是少了位女主人,若是有王妃,断不能看着王爷如此不爱惜身体!” 第234章 怪癖 小太监悄声道:“王爷生得这般俊俏,有几个女子能入他的眼?唯一他放在心上的,又嫁人了。” 宫女小声笑道:“也是,除了靖安侯,还有哪个女子能入王爷的眼?难怪王爷爱照镜子呢,看自己不比看那些庸脂俗粉强?” 小太监纳闷地:“要说王爷爱看自己,为何每次都会将镜子打碎?这个月管家都买了二十多面镜子了!” 宫女也纳闷:“是呢,也不知王爷到底什么怪癖。哎,估计以后有了王妃便好了。” 这时,只听殿内有人阴恻恻的笑:“是么?本王还有个怪癖,尔等可知?” 那宫女和太监吓得连忙跪在地上,连连叩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江璃二人伏在屋顶上,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只见一双惨白的手猛地伸出,分别扼住那宫女和太监的脖子,将他们拖进殿内。 江璃吃了一惊,正想飞身掠下,却被谢长安按住了。 他冲她摇摇头,不让她打草惊蛇。 就算她此刻赶去救援,以南宫永和的身手,那一抓之下,也足以捏断那两人的喉咙。 江璃只得伏下身子,正想悄悄揭开一块瓦片,看看殿中是何情形。 却听南宫永和在殿内激烈地咳嗽起来,隐约听他说了句:“你又……” 未几,只听他高声叫道:“来人!” 两个身穿太监服饰的人从黑暗中冒出来,走进殿中,将刚才那个宫女和太监拖了出来。 只见这二人软软的瘫倒在地,任由来人拖走,不用看也知道,这两人已经变成了两具尸体。 谢长安通过同心契道:“跟上。看看尸体是何情况?” 江璃点点头。 谢长安遂发出几声短促的鸟叫,告知廖无庸他们的动向,二人便悄悄跟在那两个太监后面,如鬼魅一般掠过屋顶。 那两个太监明显有武艺在身,一人拎着一具尸首,毫不费力。 他俩将尸首塞进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便驾着马车离开了王府。 江璃和谢长安二人运起内力,紧紧跟上。 马车一直到了城门,太监出示魏王府的腰牌,守城士兵不敢阻拦,打开城门放行。 待马车出城之后,谢长安携江璃也来到城门处,守城士兵见是锦衣卫指挥使和靖安侯,连忙前来行礼。 谢长安以执行任务为由,管城门校尉借了一匹马,和江璃一起向城外追踪而去。 为免打草惊蛇,他们不敢追得太紧,策马小跑,沿着车辙一路跟踪。 不多时,便见那辆马车停在一座荒山边。 二人将马匹拴在林子里,飞身掠上一棵大树,静静等待着。 谢长安将江璃抱在怀里,小声问道:“冷不冷?” 江璃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嘟囔着:“还好。只希望这两人动作利索点,别让咱俩等太久。” 谢长安笑道:“这儿是个乱葬岗,尸体不会埋得太深的,估计一会儿便下来了。” 果然,没多久,便见那两个太监匆匆下山,驾起马车,回城去了。 等马车走远后,谢长安遂和江璃一起上山。 他们沿着那两人的足迹,很快便找到了宫女和太监的尸体。 谢长安道:“让我来,别弄脏了你的手。” 他家小狸奴纤纤十指,娇嫩得如同春葱一般,怎能让她摸尸体?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双手套戴上,轻轻揭开盖在尸体上的席子。 只见那两人面色惨白,死不瞑目。 谢长安先是检查颈骨,发现他们咽喉上虽有指印,但骨头还是完好的,并非扼断喉咙而死。 他微觉诧异,又细细检查起其他要害部位。 江璃见他面色肃然,不禁问道:“如何?可有发现?” “没有发现致命伤。”谢长安纳闷地,“也不像窒息而死。” 江璃道:“这儿离龙门医局的庄子不远,不如让人把尸体拉走,让沈大哥看一下?” 谢长安点点头:“可以。” 他摘下手套,和江璃一起,翻身上马,朝龙门医局的庄子疾驰而去。 沈暮春正好在庄子上,他已经就寝了,却被谢长安从温暖的被窝里叫起来,让他派人去拉尸体。 “大半夜的,你俩不睡觉,跑去乱葬岗干啥?” 这又是啥奇奇怪怪的情趣? 谢长安也很无奈,他和小狸奴正新婚燕尔,不是被叫进宫陪产,就是潜入魏王府偷窥,更大半夜跑去乱葬岗挖尸体! 这蜜月度的,可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江璃吃吃笑着,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沈暮春脸色也严肃起来,连忙叫人备马车,并吩咐下人将庄子主院收拾好,让江璃休息。 谢长安则带着沈暮春,又去了一趟乱葬岗。 江璃虽然是庄子的主人,但这里她还是第一次来。 深夜看不清庄子的布局,但空气中处处萦绕着草药的清香,倒也令人身心放松。 她走进卧室,简单洗漱后,倒头便睡。 被褥是新换的,散发着淡淡的艾草香味。 江璃这几日东奔西跑,也是累坏了,很快便沉沉入睡。 天蒙蒙亮的时候,谢长安回来了。 他沐浴更衣,又用沈暮春特制的艾草熏过衣服,这才回房。 谢长安掀开帐子,见江璃衣襟半开,正睡得香甜。 他眼神一暗,掀开被子,抱住那温暖柔软的身子,一阵热吻。 “唔……你干嘛……” 江璃惊醒,不满的嘟囔道。 “娘子,春宵苦短……” 结果,江璃这一觉又睡到日上三竿。 服侍她洗漱用膳的,是一个脸蛋圆圆的小丫鬟。 江璃用完早膳,问道:“谢大人和沈大人在何处?” 小丫鬟头次见到传说中美若天仙的靖安侯,十分腼腆,小声道:“回侯爷,谢大人和沈大人都在前院。” “好,前面带路。” 小丫鬟带着江璃,向前院走去。 庄子里种满了各种草药,时值冬日,各处的草药都用大棚保护起来,沈暮春又让墨七郎引来温泉水,用以保温。 是以虽是冬日,庄子里的草药倒是长势颇好。 江璃看过账本,目前龙门医局使用的药材基本可以自给自足了,成本大幅下降,成品药的利润越发惊人了。 第235章 灵位 江璃来到前院,只见沈暮春和谢长安正坐在一处,商议着什么,两人均是面色凝重。 “沈大哥,你看过那两具尸体了?” 江璃走进屋内,一脸期待。 沈暮春笑道:“咱们靖安侯终于起床了?” 江璃脸一红,暗暗瞪了一眼谢长安。 谢长安宠溺地笑了笑,将她拉到身边:“用过早膳了吗?” “嗯。” 沈暮春笑道:“再不起来就直接吃午膳了。” “别笑话我了,赶紧说说情况,可有发现致命伤?” “没有。”沈暮春收起笑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口。” 江璃心中一跳:“可是与秦王幼子一般?” 沈暮春沉吟道:“怎么说呢,那两人面色惊恐,又似是惊吓至死。” 江璃秀眉微蹙:“魏王寝殿内究竟有什么?竟能将人活活吓死?” 她只恨当时动作不够快,没能揭开瓦片看一下。 谢长安问道:“这两具尸体,可能证明魏王与秦王幼子之死有关?” 沈暮春摇摇头:“不能。” 谢长安又转向江璃:“可能证明他与邪术有关?” 江璃想了想,也摇摇头:“也证明不了,他可以说这两人是被吓死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两人的三魂七魄被吞噬得一点不剩,再无转世为人的机会! 可惜在场三人对此皆一窍不通。 江璃也只是个炼气期小弟子,年纪小,修为低,加之神识尚不能外放,根本就发现不了,那宫女和太监的魂魄已生生被吞噬了! 等于被勾魂使者一下勾走了生魂,躯体成了个空壳,自然死得无声无息。 “明晚再去查探一下?”江璃跃跃欲试。 谢长安认命地叹气:“好。” 沈暮春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娘子太能干了也不好,像长安兄这样,成个亲也不得消停。 他笑道:“既然来了,去看看那片山头?” “好啊!”江璃很兴奋。 沈暮春说的“那片山头”,自然便是研制秘密武器的那个地方了。 谢长安也很好奇,江璃让沈暮春和墨七郎研制的秘密武器,到底是什么? 沈暮春带他们穿过重重药园,来到一处平平无奇的荒山。 说它平平无奇,是因为这座山和别的山没什么两样。 冬日时,北边的山皆是光秃秃的,只有枯枝败叶,看不到半点绿意。 不同的是,距离这山一里处,皆立了围栏。 围栏外还有一块醒目的牌子,上面刷着一行红字:“危险区域,非请勿入!” 谢长安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座荒山有啥危险? 江璃高兴地:“沈大哥果然厉害!效果不错。” 沈暮春笑道:“有没有效果,开春便知道了。” 江璃见谢长安一头雾水的样子,笑道:“你想想,若是开春后,仍是如此……” 谢长安这才恍然大悟。 这……完全就是一力降十会啊! 有了此物,管你什么毒瘴、迷阵,统统烟消云散! 江璃笑道:“若是如墨七哥推测那样,迷魂凼地下有铁矿,就更需此物了。” 沈暮春笑道:“当初布阵之人,若知道你如此暴力破阵,怕是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一力降十会。”江璃在心里对谢长安道,“剑修便是如此。” “别的门派弟子除了本门功法,还需要学习修真六艺,炼丹、制器、符箓、阵法、驱兽、法术,起码要掌握一两门技艺。” 像他们御兽宗,虽是以御兽术为主,门派内同样也有专研炼丹、炼器、符箓、阵法的长老。 连她这个炼气期弟子,除了必修的御兽和法术,还选修了炼体、炼丹和符箓。 “只有剑修,心无旁骛,一生只练一剑,练到极致时,一剑可破万法。” 管你什么法术、灵器、符箓、阵法,在极致的实力碾压下,统统土崩瓦解。 谢长安悠然神往,若是他有缘到了修真界,或许他也会选择当一个剑修? 看完了荒山,在庄子用了午膳,沈暮春派了辆马车,送他们回京城。 回侯府后,江璃回房补眠,谢长安则去找廖无庸。 “义父可有发现?” 廖无庸皱眉道:“别的地方,均无异样,唯有后院的小佛堂,颇为奇怪。” “佛堂?”谢长安奇道,“魏王竟然在后院设了个小佛堂?” 他年纪轻轻,又无女眷,为何会在府中设佛堂?这不是老夫人才会干的事吗? 廖无庸道:“魏王府是魏王认祖归宗后,圣上从空置的宅子里选了一座,让宗人府简单修缮了一下,赐给魏王作为王府。” “魏王入住后,并未对王府进行过改建,或者那小佛堂是原来便有的?”谢长安道。 廖无庸长眉紧锁:“小佛堂本身倒没什么,奇就奇在,里面供奉了无数无名的灵位!” 不大的佛堂中,立着密密麻麻一片无字灵位,少说也有上百个。 谢长安吃了一惊:“无名的灵位?” 魏王府中的佛堂,不是应该供奉苏娘娘的灵位吗?怎么会供奉了无数无名的灵位? 这些死去的人,和魏王又有什么关系? 谢长安思索道:“苏娘娘的灵柩,可有运回京中?” 廖无庸摇头:“未曾。据魏王说,苏娘娘遗命,不入皇陵,就地下葬即可。” 对苏娘娘的追封和谥号,南宫清和也颇为头痛。 按说她孕育皇子有功,死后应追封为皇贵妃,但苏家又涉嫌与女真勾结,此事随着苏家满门被灭不了了之,至今没有定论。 当时先帝也只是下令将苏家好生安葬,既没有追封,也没有赐谥号,这种迷之操作着实令费解。 “先帝大概是猜忌苏家,但又没有实据,不好给其定罪。只要苏家没了,这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廖无庸道。 这些年,他不知为先帝做了多少“和稀泥”的事! 既要查,又不能明着查,既要弄死对方,又不能落下把柄,这便是东厂存在的必要。 谢长安默然不语,因为没有实据的猜忌,老皇帝便借刀杀人,灭了苏家满门,连怀着他孩儿的妃子也不放过! “那些无名灵位,会不会便是苏家满门?” 第236章 异术 廖无庸摇摇头:“苏家最后都入土为安了,就葬在大同。魏王欲祭奠亲人,没必要遮遮掩掩。” 他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祭奠外祖父苏大将军,也可以在府中为苏家满门设立灵位,受香火供奉。 根本就不需立一堆无名灵位。 二人百思不得其解,便先将此事按下。 谢长安又将他们目击了那宫女、太监的死亡过程,以及验尸后死因不明之事,详细告知廖无庸。 廖无庸吃惊地:“是魏王所为?” 谢长安摇头:“不能确定。我俩当时在寝殿屋顶,只见一双手从殿内伸出,扼住那宫女和太监的喉咙,将他们拖入殿中。” “未几,便听魏王叫人,将两人的尸身拖走。” “魏王内力深厚,我等不敢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是以并不知晓,殿内发生何事。” 谢长安想到沈暮春的推测,又道:“沈兄说,那两人也像惊吓至死的样子。不知殿内有何恐怖之物,导致这两人当场吓死。” 廖无庸眉头紧皱:“魏王确实蹊跷!你和阿璃暂时按兵不动,咱们先回禀圣上,请他定夺。” 毕竟魏王是先帝之子,皇室血脉,此事又涉及先帝,查还是不查,得由圣上决定。 “是!”谢长安应道。 次日,廖无庸带着谢长安、江璃二人进宫,与南宫清和细细商议了一番后,各自分头行事。 大年初五,新帝要举行宫宴,大宴群臣。 本来应该是初三举行的,因贵妃产子,初三要为大皇子行洗三礼,圣驾也要亲自前去祭告奉先殿、崇先殿,故而将宫宴推迟到初五举行。 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魏王南宫永和说的那句话,“大皇子生于大年初一,正是天命所归”,竟悄悄在民间流传开来。 等廖无庸收到消息时,这个传言已人尽皆知,喧嚣一时。 张太后闻此传言,在探望大皇子之时,特地对张婉婉三位后妃告诫了一番。 “圣上龙体康健,青春正盛,日后还会广纳后宫,子嗣必不会少。尔等切勿被外间流言所惑,生出什么僭越之心!” “是,臣妾谨遵母后教诲!” 三位后妃恭恭敬敬地应下。 南宫清和倒是一笑置之,他还未满二十,散布流言之人,现在就提储君之事,会不会太早了? 崔珏却很惶恐,作为大皇子的母族,若是贵妃和崔氏因此被圣上猜忌,那便大大不妙了! 他忙不迭地来表忠心:“圣上明鉴!贵妃娘娘和崔氏全族对圣上忠心耿耿,绝无此心!” “不知何人用心险恶,散布此流言,定是欲离间圣上与贵妃娘娘的情份,陷我崔氏于不义!” 南宫清和微笑:“崔卿无须担心,朕有分寸,必不会寒了功臣之心!” 崔珏这才稍稍放心。 南宫清和又道:“靖安侯欲寻一些记载民间异术之书,崔卿家中藏书无数,不知可有这一类的书籍?” 崔珏一怔,靖安侯为何要寻民间异术之书? 他转念一想,随即明白过来。 崔瑾暗中给他传信,将大皇子出生之时,靖安侯所赠玉佩突然碎裂之事,告知于他。 崔珏何等聪明,立刻便反应过来,此事必然与秦王幼子无故死亡有关! 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后怕不已。 本来,他是不太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自从江璃横空出世,不断刷新他的认知,犹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不得不承认,正如有光明,也有黑暗,有白天,也有黑夜,这个世界除了已知的一切,还有着许多未知的存在。 南疆蛊王、有御兽之能的靖安侯,还有最近冒出来的邪修…… 都是他无法企及的存在! 我等凡人,如何能与这些人抗衡? 南宫清和又压低声音道:“靖安侯想知道,施展邪术夺人阳寿,都需要什么媒介?” 江璃认为,那邪修在凡界受天道压制,并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法术,必然要通过某些媒介,方能取人性命,夺人阳寿。 只要知道对方会用什么媒介,便能早作防备。 她那防御玉符是个一次性的用品,刻画防御符又极耗神识,她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干,一天到晚光刻这玉符。 若宗室中人得知此事,原来自己也是邪修的目标,人人都向她求符,她哪忙得过来? 江璃想到那个情景,不禁头大无比。 她一定要尽快解决此事!至少也要让南宫永和尽快滚蛋,不要给她添麻烦! 崔珏听了南宫清和的话,恍然道:“臣明白。微臣这便传书族中,让他们尽快去办。” “族中也有人认识一些奇人异士,臣托他们去打听一下。” 南宫清和颔首:“可。” “朕今日与卿所语,万勿外传,切记,切记!”他又告诫道。 “臣遵旨。” 初五,宫宴如期举行。 江璃是首次参加宫宴,莲姑姑紧张得很,早早便准备了无数首饰头面。 江璃哭笑不得:“我要穿朝服,不用戴首饰!” 莲姑姑无限惆怅,姑娘现在有花不完的钱,她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给姑娘裁新衣、打首饰,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 谁知道姑娘竟然日日要穿官服! 好不容易参加个宫宴,别家的夫人、姑娘都衣香鬓影,满头珠翠,她家姑娘要穿朝服! 让她完全没有用武之处! “姑爷……” 莲姑姑又把目光转向谢长安。 快劝劝姑娘,你不想看自家娘子艳冠全场的样子么? 谢长安暗笑,他倒是乐意让江璃穿朝服,这样别人觊觎他家小狸奴之前,首先得惦量惦量自己,配得上位高权重的靖安侯么? 他清咳一声:“参加宫宴,文武百官均须按品着装。” 莲姑姑无奈,只好又把那一大堆璀璨夺目的首饰头面,又一一收拾起来。 这些让姑娘家眼馋的贵重首饰,到了自家姑娘这里,只有放在库房落灰的份儿! 怎不令她扼腕不已? 初五一大早,江璃就被谢长安拎起来,穿上公侯吉服,赤罗衣、革带、佩绶,白袜黑履,头戴七梁冠。 穿戴完衣冠,江璃在镜子里看着一身朝服的自己,优雅庄严,除了个子矮点,还挺像回事的嘛! 第237章 宴会 谢长安也同样身着吉服,梁冠、赤罗衣,革带,佩绶,白袜黑履。 不同的是,江璃是七梁冠,玉带玉佩,云凤四色花锦绶。 他是五梁冠,金带佩玉,云鹤四色花锦绶。 莲姑姑看着身穿吉服,愈发气宇轩昂,俊美不凡的姑爷,再看自家姑娘,便像一本正经偷穿大人衣服的女娃娃,不由扶额。 当然,在谢长安自带滤镜的眼中,自家媳妇儿这般打扮,当真是可爱得紧。 他又给她裹上一件厚厚的大氅,二人携手出门。 上了马车,谢长安忍不住捧着媳妇儿那粉扑扑的脸儿,亲了好几下。 “不要把我帽子弄歪了!”江璃嗔道。 到了宫门,谢长安把江璃扶下马车,正好碰到沈暮春和墨七郎。 他俩穿着五品官的吉服,三梁冠,银带佩玉,盘雕四色花锦绶。 看到江璃那模样,两人都忍不住偷笑。 墨七郎嘿嘿笑道:“十六妹子,你这般打扮起来,活像灯会上卖的泥娃娃。” 江璃板着脸,瞪了他一眼:“没大没小!” 她一本正经地板着脸,看起来就更好玩了。 聚集在另一边的诰命夫人们纷纷看过来,面带笑意。 尤其是女子书院的山长,白莲居士崔菡,盯着江璃两眼放光,一副“好可爱,好想掐一把”的表情。 宫门打开,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文武百官鱼贯进入奉天殿,向圣上行庆贺礼,拜贺新年。 众诰命则在女官的引导下,去慈安宫向太后、皇后进行朝贺。 奉天殿内,南宫清和身着天子冕服,龙章凤姿,庄严肃穆,坐在高高的宝座上,看着王公贵族、文武百官向他山呼万岁,拜贺新年。 梁首辅出列,代表百官向圣上致贺。 他跪在丹陛之中,恭敬致词:“兹遇正旦,三阳开泰,万物咸新。恭惟皇帝陛下,膺乾纳祜,奉天永昌。” 文武百官向皇帝行四叩礼:“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宫清和微微一笑,朗声道:“履端之庆,与卿等同之。” 当他眼光落到站在一众公侯中,那个娇小身影的时候,也忍不住嘴角上翘。 阿璃穿着公侯吉服的样子,实是可人。 默默注视江璃的,还有魏王南宫永和。 他脸色苍白,更显得唇红齿白,风流无双。 百官员拜贺结束后,元宝上前,躬身向南宫清和回禀着什么。 南宫清和江璃看过来,笑道:“靖安侯,太后宣你前去觐见。” “臣遵旨。” 江璃跟着来接她的梁公公走了。 到了慈安宫,江璃恭恭敬敬向太后恭贺新年。 张太后笑道:“哀家听说,靖安侯穿着吉服的模样十分可人,果然如此。” 众命妇都纷纷笑了起来。 江璃脸儿微红,又向张婉婉、卢淑妃恭贺新年。 张婉婉把她拉起来,也忍不住上手掐了一把那嫩生生的脸儿,笑道:“母后之言极是,确实可人得紧。” 江璃苦笑,特意把她叫过来,就是想看她穿吉服的样子吧。 她暗暗庆幸崔瑾在坐月子,不然她的脸就更遭罪了。 宫宴开始了。 江璃跟在太后和皇后后面,来到宴会上。 宫廷乐师奏起“中和韶乐”,众臣肃立行礼,恭迎圣驾。 圣上、太后、皇后、淑妃分座次落座。 江璃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盛大的宫宴,不免也有些好奇。 谢长安看到她来了,冲她招招手。 江璃喜孜孜地跑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谢长安笑道:“咱们侯爷不是应该坐公侯那边吗?” 江璃嫣然一笑:“我想与夫君一道坐,夫君不乐意么?” 谢长安笑道:“为夫自然乐意得很。” 两人面上卿卿我我,心里却在通过同心契,说着别的事。 江璃问道:“咱们何时出发?” 谢长安道:“待宫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圣上会尽量拖住魏王,不让他提前离席。” “好。” 他们面前的案几上放着一个食盒。 江璃好奇地打开一看,里面有柿饼、荔枝干、桂圆干、栗子、蜜枣等小吃。 “这叫‘百事大吉盒’,吃了这个,今年便能百事大吉,事事顺意。”谢长安笑道。 江璃开心地:“那得多吃点儿,百事大吉。” 她挑了个蜜枣放进口中,又挑了个桂圆干塞给谢长安。 旁边有司壶、尚酒、尚食等宫女太监,见此情景,一位宫女凑趣地笑道:“祝侯爷与谢大人早生贵子。” 谢长安露出笑容,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说得好,赏!” 那宫女喜不自胜:“谢大人赏!” 其他宫人见状,也满脸堆笑地围过来,好话不要钱地往外涌,什么“三年抱两”、“龙凤呈祥”、“儿孙满堂”、“百子千孙”…… 不一会儿,谢长安就洒了无数赏钱。 江璃愣了半天,这才回过神,她吃的是蜜枣,塞给谢长安的是桂圆干,不就是“早生贵子”么? 她脸一红,在案几下狠狠拧了谢长安一把。 谢长安吃痛,捉住她的小手,笑道:“明明是娘子塞给为夫的……” 两人正打情骂俏,江璃一抬头,竟对上了南宫永和幽幽的目光。 谢长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眼中露出警惕之色。 南宫永和嘴角微勾,向他们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此时,乐师奏起“丹陛大乐”,光禄寺诸人开始进献御筵。 江璃看御膳摆了满满一桌,各种珍馐佳肴,看着倒是美味得很。 谢长安在心里对她说道:“就是样子货,吃起来不过如此。你凑合吃几口,等完事后咱们回家吃。” 江璃一想也是,天气这么冷,大老远从御膳房送过来,早就凉了。 这时,光禄寺诸人又开始向皇帝进献九爵。 南宫清和举杯道:“朕与诸卿共饮之。” 一旁侍候的尚酒宫人,为谢长安和江璃斟酒。 二人举杯恭立,与众人一起,满饮此杯,共贺大楚在新的一年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宴席这才正式开始。 教坊司的舞女翩翩起舞,众臣也开始推杯换盏 觥筹交错。 一旁的尚食宫人殷勤地为江璃布菜。 江璃尝了一道笋鸡脯,味道自然是好的,就是凉了。 大冬天的吃凉菜,自然不舒服,她遂将筷子搁下,拿起调羹,喝了一小碗鹿茸鸡汤。 一会儿她还要和谢长安去执行秘密任务,可不能吃坏肚子了。 酒过三巡,谢长安暗暗对江璃道:“准备出发。” 二人遂起身离席,假装去更衣。 南宫清和见状,朝身边的寅九使了个眼色,寅九也躬身离开。 南宫清和眼光落在南宫永和身上,笑道:“二皇兄,你回京也有一段时日了,可有中意的女子?若有意中人,正好趁此吉日,朕为皇兄赐婚。” 南宫永和年纪长于南宫曦和,认祖归宗后,序齿排行第二。 张太后也笑道:“皇帝之言极是,魏王府也需要女主人打理,还是早些纳一位王妃罢。” 在场的贵女们闻言,均眼前一亮。 虽说有传言魏王短寿,但他长得俊啊! 皇室的基因就是好,从圣上到几位王爷,一个比一个俊俏。 尤其是最近认回来这位魏王,简直就是神仙中人。 况且他还没有正妃! 听说他身体不好,日后王府必定不会有太多的莺莺燕燕,没准还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简直就是大楚贵女如意郎君的最佳人选! 南宫永和叹道:“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 南宫清和奇道:“是哪家的女子?皇兄这般人才,她竟也看不上?” 南宫永和赧然道:“不敢隐瞒圣上,愚兄在扬州时,偶遇靖安侯,一见倾心,自此不能忘怀……” 众臣皆无语。 你看上谁不好,竟然看上一位有夫之妇! 第238章 潜入 南宫清和脸一沉:“靖安侯已婚,她与谢卿乃先帝赐婚,此事皇兄莫要再提了。” 南宫永和苦笑:“是,臣遵旨。” 他那一脸失意落寞的表情,令不少贵女们心生怜惜,靖安侯成婚了,王爷可以看看我啊! 众臣不由自主地看向谢长安二人的席位,发现人家小两口早就悄悄离席,不知上哪儿卿卿我我去了,不由大为惋惜。 当事人竟然不在!不然的话,那场面不知多精彩? 张太后脸上露出慈爱的表情:“你母妃已逝,你的终身大事,哀家理应为你操持一二。” “在场的贵女,多有才貌双全之人,魏王看看,可有中意的?哀家这便为你指婚。” 她脸上虽笑得慈祥,但笑意不达眼底,南宫永和自然看得明白。 他赧然拱手:“那便请母后费心,为儿臣寻一位如靖安侯这般,才貌双绝的的女子吧。” 张太后一噎,像江璃这般惊才绝艳的奇女子,满大楚就找不到第二个,还要像她这般美貌,那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南宫永和分明就是想难为她! 张太后怒气顿生,若不是太医说魏王命不久矣,她早就让镇国公派人下手了! 本想着先帝子嗣单薄,他一个病秧子又成不了气候,暂且留他一命。 如今看来,还是早些让他与苏家团聚吧! 见张太后怫然不悦,南宫清和也不想他张口闭口“靖安侯”,便打圆场道:“此事容后再议。” “今日朕与众卿家齐聚于此,共庆佳节,不如请众卿赋诗一首,共贺大楚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做不出来的,罚酒三杯。”他笑道,“便从朕的两位皇兄开始吧。” 南宫泰和憋不出来,只好认罚。 南宫永和却是文采风流,洋洋洒洒地挥毫写下:“九阙夜放花千树,满天流光星如雨。琼筵羽觞堪醉月,华灯初上听歌舞。” 众人纷纷叫好,也开始苦思冥想,挥毫泼墨。 贵女们看向魏王的眼神尽是爱慕,如此才华横溢、貌若潘安之人,竟然看上了一个有夫之妇,怎不叫人扼腕? 而悄悄离开宫宴的江璃、谢长安、寅九,三人在偏殿换上夜行衣,飞身掠过宫墙,向魏王府疾奔而去。 他们要趁南宫永和不在王府之时,好好查探一下魏王府。 江璃发现寅九的轻功进步极大,已经能追上他俩了,不由赞道:“寅九哥,你现在的功夫,真是突飞猛进啊!” 寅九不好意思地:“全凭督公调教有方。” 廖无庸是拿他当继承人培养的,自然会倾囊相授。 三条黑影无声无息地潜入南宫永和的寝殿。 只见重重幔帷低垂,鎏金雕花琉璃香炉内,仍残存着不知名的香料,空气中散发着奇异的香味。 “这是什么香料?味道好奇怪。” 江璃皱眉,这香味腻人得很,殿内又是重重幔帷,烛光幽暗,令人心生烦闷。 她看向寅九:“寅九哥,你可有感觉不适?” 她与谢长安有同心契保护,自然不惧毒烟。 寅九运起内力,在经脉内流转了一遍,摇摇头:“并无不适。” 谢长安道:“我们分头查探一下,动作快点!” 三人遂分头,在寝殿内细细查探了一番,并未发现异样之处。 这时,江璃突然想起一事:“寝殿内,为何没有镜子?” 她记得首次来魏王府查探时,曾听到那两个死去的宫女太监说,魏王特别喜欢照镜子,但每次都会将镜子打碎,府里管事一个月就买了二十多面镜子! 谢长安思索道:“或许刚被他打碎了,还没来得及更换?” 当时他听到宫女说的话,也颇为奇怪。 爱照镜子,但每次又会将镜子打碎,这是什么怪癖? 这位魏王,到底是迷恋自己的容貌,还是痛恨自己长成这样? 这时,江璃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她决定回去好好翻一翻书。 在寝殿没有发现,他们又悄悄去了廖无庸说的那个小佛堂。 推门进去,寅九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佛堂内,也点着幽幽的长明烛,摇曳的烛光下,伫立着密密麻麻一片灵牌,瘆人得很。 三人围着这些灵牌仔细查看,也没发现什么端倪,全是空白的,无名无姓。 不知魏王供奉这些无名灵位,究竟是何用意? 江璃想了想:“数一数,到底有几个?” 三人细细数了一遍,共一百一十二个。 谢长安见再无其他发现,便道:“先回去吧。” 三人又如鬼魅一般,掠过墙头,离开魏王府。 回到宫里,寅九带他们去偏殿换过衣服,谢长安与江璃二人又若无其事地回到宴席上。 众人见靖安侯夫妻二人终于回来了,脸上均露出暧昧的笑容。 南宫清和见二人安全回来,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江璃暗暗冲他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南宫清和当下便知其意,这是有发现,但又不明所以的意思。 他也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叫过元宝,低低吩咐了几句,元宝领命而去。 谢长安正纳闷,大家为什么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俩,沈暮春拎着一壶酒,笑嘻嘻地走过来。 “你俩去哪儿了?竟然错过如此精彩的场面!” “发生何事?” 谢长安直觉与他俩有关,不动声色地问道。 “快快,说来听听!” 江璃深恨错过了这么大的热闹,完全没想到,这热闹会与他俩有关。 沈暮春忍住笑,压低声音道:“魏王他……竟然当众对咱们靖安侯示爱!” “啊?” 江璃睁大眼睛,她万万没想到,听八卦竟然听到自己身上! 南宫永和这是脑子进水了?竟然在宫宴这种场合,说对她一见倾心,不能忘怀? 他绝对是故意的! 江璃一拍案几,怒道:“我去找他算帐!” 沈暮春道:“魏王适才说病体不支,已提前告退了。” 谢长安眉尖暗蹙,魏王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元宝身边一个小太监走过来,悄声道:“圣上命靖安侯、谢大人、沈大人、墨大人,前往御书房。” 此时,宴席已近尾声,太后及皇后、淑妃准备打道回宫。 南宫清和也起身道:“众卿家可尽情畅饮,朕去恭送太后。” 众臣忙站起来,恭送圣驾。 皇帝一家子走了,他们可以猜拳行令,开怀畅饮了! 觥筹交错间,梁首辅眼尖地发现,靖安侯、谢长安、沈暮春、墨七郎,还有廖无庸、崔珏这几人,不知何时,已悄悄离开宴席。 他暗暗皱眉,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此时,这几人正聚集在御书房内,和圣上一起开小会呢。 江璃向众人细细讲述了他们夜探魏王府的经过。 众人听到有一百一十二个灵位,均皱眉不语。 这一百一十二人,到底是谁? 江璃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沈暮春:“沈大哥,你看看,这是什么香料?” 这是她从魏王寝殿的香炉里,取来的残存香料。 沈暮春接过,放在鼻端闻了一下:“这是古法炮制的安魂香,一般用来治疗小儿的离魂之症。” 民间一般认为,孩童魂魄不稳,受到惊吓,容易魂不附体,必须叫魂收惊,使魂魄归来。 这种安魂香,便是医者用来治疗小儿离魂之症的辅助药物。 南宫清和不禁大奇,魏王这么大年纪了,还有离魂之症么? 江璃旋即明白过来,他体内的异世之魂,与他的身体并不契合! 沈暮春又仔细分辨了一下,皱眉道:“其中似乎还有其他成份。可否让我带回医局,仔细检验一下?” 南宫清和颔首:“可。” 第239章 镜妖 江璃想到镜子的事,便道:“沈大哥,墨七哥,崔大人,你们家学渊博,见多识广,可有听说过‘镜妖’?” 谢长安和寅九立刻看向她,寅九更是脸色骇然,莫非小十六认为,魏王是镜妖变的? “镜妖?”沈暮春笑道,“鬼医谷又不是你们道家宗门,哪里会知道什么镜妖?” 墨七郎挠头:“那不是大人吓唬小孩子的故事么?” “还有这种故事?”江璃很感兴趣,“快,给我讲讲。” 崔珏道:“我看过一本民间志怪传,里面就有镜妖的故事。” 他娓娓道来。 “传说有位书生,在逛古玩铺子的时候,在货架的最下层,发现了一面古老的铜镜。” “他好奇地取出来一看,铜镜里竟然出现了一位倾城倾国的女子,冲他嫣然而笑。书生当即便被迷住了,要买下这面铜镜。” “谁知掌柜一见他手里拿着的铜镜,大惊失色,说什么也不肯卖给他。书生情急之下,掏出身上所有的银子,扔在柜台上,抱着镜子就跑了。” “掌柜长叹一声,是祸躲不过啊!” “书生得到这面镜子,如获至宝,日夜对着镜中的美女喃喃自语,茶不思饭不想,日渐消瘦,没多久便死了。死的时候全身干枯,状如骷髅。” 墨七郎也道:“没错没错,我小时候就听过这个故事。说是镜子里藏着一个妖魔,能吸人精气,美女是他幻化出来诱惑人的。谁被镜子迷惑,谁便会成为妖魔的食物,被吸干精气而死。” 他疑惑地:“小十六,魏王长得如此俊俏,你认为,他是镜妖变的?” 江璃嗔道:“照你这么说,我和长安哥哥也是镜妖变的?” 墨七郎嘿嘿笑道:“九哥说,你是耗子精变的。” 寅九顿时头一缩。 江璃气得一时忘了,这是御书房,便像当日在东厂那般,腾地站起来:“你俩是不是皮痒了?” 谢长安一把拽住她,低声斥道:“圣驾面前,不得无礼!” 江璃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赔罪:“臣一时忘形,请圣上恕罪!” 南宫清和正为她那句“长安哥哥”心酸,又见她与墨七郎、寅九相处得亲如手足,连廖无庸都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们。 她在东厂时,想必也是这般嬉笑自如,无拘无束吧。 难怪,她不肯再入深宫。 曾经见识过天地广阔的鸟儿,又怎肯再回到金丝笼中? 他心中怅然,微微一笑:“无妨,靖安侯与各位同僚亲如手足,朕心甚慰。” “靖安侯为何认为,魏王与镜妖有关?” 他把歪掉的楼又掰了回来。 江璃道:“听死去的宫女太监说,魏王特别爱照镜子,但每次均会将镜子打碎,府中管事每月均需采购大量镜子。” “如此说来,镜中确有蹊跷!” 廖无庸也道。 众人皆好奇起来,南宫永和在镜子里,究竟看到了什么? 这世上,真的会有镜妖的存在吗? 南宫清和道:“魏王府中的宫女太监,大多是母后的人。据他们回禀,魏王在寝殿的时候,一般都是独处,不让人近身侍候。小佛堂有魏王的人值守,他们也无法接近。” 也就是说,谁也不知道,他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小佛堂的秘密,更无人得知。 “可惜魏王不近女色,否则可以往他府中塞几个人。” 只有贴身侍候他的人,才有机会查探到他的秘密。 此时,在南宫清和心中,也和张太后一个想法。 他这位好皇兄实在太诡异了,不管他是不是谋害皇室血脉为已续命,或者是什么镜妖所变,总之,这人绝对不能留了! “不必再查探了。” 南宫清和淡淡道,“比起魏王,南夷国更重要。靖安侯,谢卿,沈卿,墨卿,你们还是按计划去做手中的事吧。” “是,臣遵旨。” 江璃、谢长安等四人行礼后,退出御书房。 南宫清和把廖无庸和崔珏留下。 江璃明白,南宫清和这是下定决心,大概要趁魏王去封地时,将其斩草除根。 她隐隐有点担心,放他离京,焉知是不是放虎归山? 现在南宫清和不让他们插手,他们也只能先将此事放下。 回到府中,已是深夜时分。 江璃不好意思去折腾周伯,便一溜烟回了侯府,让莲姑姑张罗好吃的。 莲姑姑听说他俩在宫宴没吃饱,不由心疼:“不是说御宴上什么山珍海味都有,怎么会吃不饱?” 江璃道:“大冷天的,送过来都凉了,再好吃也吃不下了!” 她不敢说,他俩忙着去翻魏王府的墙头,根本就没吃几口。 莲姑姑一想也是,这宫宴真不是人吃的! 她连忙张罗着,让厨房做了一桌子热汤热菜,江璃一不小心,又吃撑了。 谢长安遂提了个灯笼,和她一起,在园子里遛弯消食。 他不免又提起魏王:“你觉得,魏王是镜妖变的?” 江璃道:“如果真是镜妖的话,那便是附身在魏王身上的,那个所谓的异世之魂了。” 她微微蹙眉,“修真界来的镜妖,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异界之人越来越多,除了她,还有附身在蛊王身上的小金、附身在南宫永和身上的镜妖…… 江璃不禁头大,莫非都是被那道劫雷劈过来的? 那位渡劫的仁兄,到底连累了多少人? 谢长安也暗暗皱眉,这些异界之妖,一个两个,都打他家小狸奴的主意! 他一定要尽快强大起来,最起码,不能成为小狸奴的累赘! “咱们何时进行药浴?” 他们从南疆回来时,本打算尽快进行药浴,练成神行炼体术第二层。 没想到事情太多,既要处理积压的公事,又要忙着成婚,还要招兵练兵,现在更有魏王添乱,实在是抽不出身来。 “那便明日吧,别的事先放一放,先把咱俩的实力提上去再说。” 江璃也不遛弯了,两人直接去了听雨楼。 这儿地势最高,又在湖心岛上,不怕有人打扰,正适合练功。 二人在楼台上面对面盘膝坐下,两手相接,开始运行神行炼体术。 江璃照例用神识带着二人的内力运转大周天,真气在二人体内流转,不断地循环着,淬炼着他们的身体。 渐渐地,谢长安发现,自己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个光点! 第240章 识海 他吃了一惊,猛地睁开眼睛。 但见江璃正闭目凝神,也不欲打扰她,继续专心跟着她的神识运转内力。 江璃的神识在他体内,自然察觉到他那一瞬间的分心。 待内力又运转完一个大周天之后,江璃收了神识,问道:“长安哥哥,你怎么了?” 谢长安疑惑地:“我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光点,不知是何物?” 江璃吃了一惊:“让我看看。” 她暗暗心惊,难道是小金或那镜妖,妄图夺舍谢长安? 那就别怪她下手无情了! 她直接把额头贴到他的眉心,神识气势汹汹地闯入他的紫府。 他紫府中漆黑一片,江璃用神识慢慢搜索着,连边边角角也不放过。 终于,她发现那个若隐若现的光点了! 在他漆黑一片的识海中,有如暗夜中的启明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江璃操控着神识冲过去,“抓住你了!” 突然,她愣住了,这是…… 她的神识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微弱的光点,轻轻碰触它。 两人均是浑身一震,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从心底荡漾开来。 漆黑一片的识海中,两颗星星相依相偎,在暗夜中闪烁着…… 江璃满面绯红地将神识退出,谢长安怔怔地看着她,仍然陷在刚才那种神魂震荡的喜悦中。 江璃定了定神,一脸狂喜:“长安哥哥,那是神识!你紫府中,生出神识了!” “神识?我也有神识了?” 谢长安也喜极,那他岂不是可以和小狸奴一般,修习她的仙法了? “嗯!那个光点虽然很微弱,但确确实实,就是神识!” 江璃开心极了,她也不知道,为何谢长安紫府之中,竟然也能生出神识来? “可是因为我也练了神行炼体术?” 江璃摇摇头:“神行炼体术,顾名思义,只是炼体而已,并不是修炼神识的心法。” “或许是因为,我一直用神识助你运转内力,而你我又已是夫妻……” 她脸一红,道家讲究阴阳相济,或者是因为他们有同心契约,又已身心结合,所以谢长安才会萌生出神识来? 谢长安也是喜悦无限,成了真正的夫妻,还能有这种好处? 早知他就应该……也不致忍得如此辛苦。 江璃嗔道:“别想有的没的了,你既生出神识,我便将修炼神识之法传你。” 她又将额头贴到他眉心上,将神识修炼之法,通过意念传授于他。 谢长安脑海中蓦地出现了一大堆功法、符箓,顿时脑中涨得生疼。 江璃吃了一惊,连忙将神识抽回,讪讪道:“我一时忘了,你神识初生,消化不了这么多东西,慢慢来吧。” 谢长安哭笑不得,这个莽撞的小丫头啊,初生的神识,犹如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何等柔弱,被她这么一通不管不顾的醍醐灌顶,差点儿便浇死了! 他抱住她,狠狠吻了一番,这才罢休。 看着她躺在他怀中,星眸半闭,脸泛红晕,他心中一动,问道:“适才你神识碰到我的神识时,为何我会……如此愉悦?” 江璃脸一红,她想起修真界道侣的双修之法,貌似也是这般神识交融? 谢长安见她脸红,心中隐约明白了,笑道:“可是道侣才能如此?” 江璃大羞:“我哪知道?我在修真界才十五!还是个小宝宝呢。我师父如何能让我接触这些?” 谢长安笑道:“你们修真界,一般多大年纪才会谈婚论嫁?” 江璃歪头想了想:“大门派大家族的弟子,好像都要到金丹期吧,金丹真人,至少也有四五十岁了。听说太早成婚不利于修炼。” 谢长安问道:“那神识交融呢,可会对修炼不利?” 江璃脸红红:“那倒不会,听说还有利于修炼。” “但那是道侣才能做的事情!”她强调道。 “我们不就是道侣么?”谢长安微微一笑,俯下头来,学着她的样子,将额头贴在她眉心之内。 仿如无师自通一般,他那微弱的神识摸索着进入她的识海,顿时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她的识海,并不像他脑海中漆黑一片,而是一片蔚蓝的大海,天高云淡,海天一色,令人心旷神怡。 他很快便找到了她的神识,那颗在他脑海中无比耀眼的星星,此刻正幻化成一小团云朵,胖嘟嘟软乎乎,在海天之间慢悠悠地飘着。 他的神识如初生牛犊不怕虎,勇敢地冲过去,一下陷进那片柔软的云朵中,顿时便如进了温柔乡…… 不知过了多久,江璃恼羞成怒地把他的神识赶回去,再让他厮混下去,天都要亮了! 届时两府的人都知道他俩在听雨楼过夜了,她还要不要脸? 谢长安恋恋不舍地回到自己漆黑一片的识海中,他意外地发现,自己的神识似乎变大了一圈,连光亮都凝实了不少。 他又惊又喜:“你快看看,我的神识,是不是壮大了?” 江璃闻言,神识进入他识海一看,果然,那颗暗夜中的星星,不再是闪烁的微光,而是明亮耀眼,仿佛要将这片暗夜照亮。 看到她来了,那星星喜滋滋地飞过来,江璃连忙退出,捏起小拳头打他:“你有完没完?” 谢长安若有所思,他斜睨她一眼:“你我初识之时,你说让我感受一下何谓神识,然后便闯入我紫府之中……” 如若这是道侣才能做的事,那她岂不是早就与自己…… 江璃:!!! 她目瞪口呆,随即脸一下红到耳根,羞愧得恨不能挖个地洞,一头钻进去! 谢长安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中愉悦无比:“幸好,你没有对我始乱终弃。” “不许再提了!” 江璃羞愧无比,一把推开他,运足内力,向听雨楼外飞掠而去。 谢长安也飞身掠起,疾如流星一般追上她,一把将小丫头拦腰搂住,含笑道:“你去哪里?今儿不是还要药浴?” 江璃嘟着嘴儿:“我困了,要回去睡觉。你军营里不是还有事?等你回来再说。” “好。”他柔声道。 他和小狸奴要冲击神行炼体术第二层,不能让人打扰,他自然要将手上的事安排一下,方能心无旁骛地与她一起练功。 将她送回房中,他便领着几个亲卫,去了一趟郊外大营。 第241章 淬体 江璃又睡到快午时才起,慢腾腾地用完午膳,谢长安这才赶回来。 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在花苑的温泉池子进行药浴。 桃花蜂王和梨花蜂王的蜂群越发壮大了,本来一群在侯府,一群在谢府,冬天来了,两窝蜜蜂都跑到温暖的花苑过冬。 有它们帮忙看守,谁也进不了花苑。 江璃又交代了莲姑姑一声,他们没出来之前,谁也不准靠近花苑,免得被蜜蜂蜇了。 莲姑姑听说他们要练功,忙不迭地吩咐下去,府里所有的人,都不准靠近花苑百步之内。 江璃又让清风明月四人守在外面,确保万无一失,这才和谢长安带着药材走进花苑。 她依次将药材放进池子里,也如第一次药浴一般,池子里的水各种诡异的颜色轮换了一番,最后,温暖的池水竟成了一汪寒潭,冷气森森。 江璃苦着脸:“若是炎夏便好了,大冬天泡冷水,冻死个人了!” 谢长安笑道:“为夫抱着你?” 江璃嗔道:“你认真点!小心走火入魔!” 二人运起神行炼体术,江璃又用神识将二人护住,这才手拉着手,跨进池子里,盘膝坐下。 池水浸过全身,江璃缓缓将神识撤去,顿时只觉全身如针扎一般,冷入骨髓,剧痛无比。 她顿时便眼泪汪汪,谢长安也闷哼一声,担心地看向她。 只见她紧紧咬着嘴唇,闭上眼睛,专心运行功法。 谢长安这才稍稍放心,也开始全神贯注地运行内力。 他也有神识了,用神识辅助功法运转,丝滑无比。 功法运转几个大周天后,他们渐渐不觉得冷了,任由冰冷刺骨的池水一遍又一遍地淬炼着全身的骨头。 二人在水中入定,头发、眉毛、睫毛开始挂上了冰霜,慢慢全身开始结冰。 端坐在池中的两人,全身被冰封,犹如冰雕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冰雪慢慢融化,池水也逐渐回温,江璃用神识内视自身,只见全身骨骼莹白如玉,神行炼体术第二层,终于练成了! 她开心地睁开眼睛,对面的谢长安也正含笑看着她,真个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眼中神光澄然,显然也是功法大成。 “长安哥哥,你也练成了?” “嗯。” 他无师自通,已然学会了用神识内视自身,只见骨骼莹莹如玉,不由喜不自胜。 他感觉自己功力又精进许多,现在对上蛊王,也有一战之力了! 二人换过衣服,携手走出花苑,此时已是次日午时。 他们这次药浴,足足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守在花苑外的清风明月四人,看到他俩携手而来,一时竟看呆了。 正是秋水为神玉为骨,好一对神仙眷侣! “你们辛苦了,快去休息吧。”江璃笑道。 明月眨眨眼睛:“侯爷,我怎么觉得,您和谢大人,比以前更好看了?” “真的吗?”江璃喜孜孜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谢长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以前她是皮相极美,现在更是美到了骨子里! 江璃在心里吃吃笑道:“早知这神行炼体术还能美容,我在修真界的时候,便早点练了!” 她那时刚刚练成了第一层功法,还没开始练第二层呢。 谢长安也在心里笑道:“修真界的你好看,还是如今的你好看?” 江璃道:“其实我的容貌和原身小贵人很像,以前是我更好看,现在这具身子长开了,等三层功法大成后,应该就和我原来的容貌差不多了。” 修真界的人有灵气淬体,自然不会有貌丑之人。 江璃又是无垢灵体,更是冰肌玉骨,玲珑剔透。 谢长安不觉吃惊,她如今的样子,已是绝色无双了,修真界的她,不知美成什么样? “我快饿死了,姑姑——” 江璃肚子开始抗议,她扔下自家夫君,飞奔着去找莲姑姑了。 魏王府。 幽暗的小佛堂内,南宫永和正默默地注视着那一百多个灵位。 他点上三支香,插在香炉上。 一种奇异的香味,慢慢在小佛堂内漫延开来。 接着,他从带来的祭篮里,取出一个酒壶,一个碗,将酒壶里的液体缓缓倒进碗里,颜色血红,赫然便是鲜血! 他又取出一面铜镜放在一旁,镜子里,一个面目模糊的南宫永和,露出诡异的笑容。 南宫永和淡淡道:“你不好好养伤,出来做什么?你吩咐我的事情,我自然会去做。” 镜中人吃吃笑道:“宫宴那晚,小仙子肯定来过了,你一回府,我便感觉到她残存的气息了。” 南宫永和恍然。 宫宴时,他看到江璃和谢长安离席,良久才回。 而南宫清和又正好在这个时候提起他的婚事,又让群臣作诗,原来是为了拖住他,好让江璃二人潜入他的王府,暗中查探。 “那又如何?”他冷笑,“我最大的秘密,不就是你么?” “这一屋子的灵牌,我也不怕人看到,谁不知道当年苏家满门被灭,这一百一十二个灵位,便是苏家满门的性命!” 镜中人道:“圣上和太后,估计都对你起了杀心,你的复仇大计,要加快进度了。” “知道了。” 他也不想再与皇室这些人虚与委蛇了,早点完事早点回南疆,做好迎接小仙子的准备! 南宫永和又问道:“小仙子那符箓如此厉害,你要如何下手?” 镜中人桀桀怪笑:“那防御符极耗神识,皇室这么多人,小仙子哪护得过来?左右不过是皇帝、大皇子那几个人。这几人,动不了便不动了。” “你心中有数便好。”南宫永和冷冷道。 他取出一支笔,沾上碗里的鲜血,缓缓在一个灵位上写下一个名字——“张昭”,正是镇国公的名讳! 诡异的是,血红的名字很快便隐入灵位中,消失不见。 他面露冷笑,又在另外一个灵位上,写下“张娴”两字,这正是张太后的闺名! 罪魁祸首,虽不是死在他这个儿子手里,但死在他最爱的儿子手里,也算死得其所了。 剩下的仇人,让你们也尝尝满门被灭的锥心之痛吧。 神行炼体术第二层炼成后,江璃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谢长安现在忙于练兵,锦卫衣的事务,基本已移交给指使同知。 待年假结束,开始上朝后,便要正式宣布成立征南军了。 他每日早出晚归,江璃则是天天睡到日上三竿,用完早膳后,便溜达去龙门总部处理一下账本,偶尔还会心血来潮地去巡视一下龙门各店铺。 现在利润最高的,是龙门天工。 墨家弟子加入龙门天工后,各种发明层出不穷,什么自动播种机、收割机、脱粒机、磨面机、能保温的暖瓶、能加热即食的方便食物、拉一下就能自动转动的扇子…… 每一样新式用品推出,都引发人们的抢购热潮。 龙门天工自己的生产力有限,崔珏和墨七郎便奏请圣上,将几个皇庄划出来,成立龙门天工自己的作坊。 作坊生产的商品流水般运出去,银子也如流水般流入龙门天工的库房。 南宫清和龙颜大悦,正如江璃说的那样,只要龙门天工的产品开始上市,它便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不光他的私库越来越充实,还解决了大量流民的就业问题,实在是一举数得的的好事! 他命崔珏开始盘点国库和他的私库,开始为南征作准备。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自古以来用兵的老规矩。 于是,别人还在休假,崔珏及其在户部的心腹,不得不苦哈哈地开始加班。 第242章 祝由 处理完每日的账本后,江璃基本泡在龙门书局里。 除了原来的藏书,崔珏又从崔氏族地搜罗了不少民间志怪传说,以及记载旁门左道的杂书,送到龙门书局。 江璃带着清风明月四人,每日埋头在这些书籍里,寻找有关“借命”、“延寿”等异术的记载。 吕有良也目睹了她看书的速度。 只见她拿起一本书,快速地翻几下,如果有她感兴趣的内容,便用红笔勾出来,扔给清风明月四人,让他们抄录下来,分门别类地整理好。 不到一刻钟,清风明月四人面前的书,便堆成了小山。 吕有良顺手拿起一本翻了翻,发现有关异术的内容,全被她勾了出来,无一遗漏。 他不禁啧舌,靖安侯莫不是生了一双火眼金睛? 听说龙门的账本,基本是她一人处理,凡是有问题的地方,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连续看了几天的志怪杂书,江璃终于从清风明月四人整理出来的读书笔记中,找到有用的内容。 书中记载的“借命”之术五花八门,什么“七星灯续命术”、“猫蛊术”、“血咒术”…… 施术的媒介更是各样各样。 七星灯是借星辰之力为己续命,道门中人认为“南斗主生,北斗主死”,他们施术时,会“步罡踏斗”,就是按北斗七星的方位走步,借此获得北斗星辰之力,施行方术。 “七星灯续命术”需在月圆之夜,设下香花祭物,地上分布七盏大灯,外布四十九盏小灯,内安本命灯一盏,还需七七四十九人守护。 施术时,需步罡踏斗,若七日内主灯不灭,便可增寿一纪。 很明显,南宫永和并不是用这种方法续命, “猫蛊”就是“猫鬼”,就是利用猫的鬼魂附着人身,诅咒人死亡的一种邪术。 传说猫死后会变成“猫鬼”,因而术士会故意把猫儿弄死,以得到“猫鬼”。 这种行径,自然让身为御兽宗弟子的江璃深恶痛绝。 魏王府中并无猫儿,江璃也没有感觉到什么“猫鬼”的气息,豢养猫鬼,害人夺命,这个也可以排除了。 她比较在意的是那个“血咒术”,施术者可通过鲜血、头发、贴身之物作为媒介,对人下咒。 南宫永和与皇室成员有血缘关系,使用“血咒术”有天然的便利。 这就比较为难了,若是他用自己的血施咒,可不就是神不知鬼不觉? 这时,江璃又看到“祝由术”。 “祝由十三科,即祝说病由,不需用针灸或药物即可治病……” 江璃眼前一亮,继续看下去,原来这一界也有用符咒治病的“祝由十三科”,前朝甚至太医院还设有十三科,祝由科便是第十三科。 她兴冲冲地又去了龙门医局,去找沈暮春。 “沈大哥,你会祝由术么?” 沈暮春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我自然不会,祝由术在前朝时,就被列为禁术了,鬼医谷弟子自然不会修习此术。” 江璃大奇:“为啥呀?前朝太医院,不是还有祝由十三科么?” 沈暮春道:“祝由术里,还有巫蛊之术。听说前朝后宫,有人用此术谋害皇嗣,皇帝震怒,不少太医因此掉了脑袋,祝由术自此便成了禁术。” 江璃问道:“你们鬼医谷里,有关于祝由术的书么?” 沈暮春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江璃盯着他,脸上露出坏笑:“我不信,沈大哥你肯定看过!” 祝由术在前朝才被列为禁术,时日并不久远,以鬼医谷的底蕴,怎么可能没有这种藏书? 以沈暮春那爆棚的好奇心,越是不让他知道的东西,他就越是心痒痒的想知道,不打破砂锅问到底绝不罢休,怎么可能忍得住不看? “给我看看!”江璃缠住他不放。 “没有,真的没有!” “不给我看,我就去告发你私藏禁书!” 最后,沈暮春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得将她带到自己的诊室,悄悄从柜子里取出一本发黄的小册子。 “看完赶紧还给我!绝对不能让人看到!” “知道了知道了!” 江璃抢过那本小册子,一溜烟地跑了。 这晚,谢长安回到府中,只见江璃躲在帐子里,捧着一本发黄的小册子,聚精会神地看着。 “你偷偷看什么不正经的书?” 谢长安不由失笑,小丫头这是干嘛?什么书需要躲起来偷偷看? 江璃娇嗔地打了他一下:“你若说这是不正经的书,沈大哥就要跟你急!” 她把书递给他。 谢长安一看:“祝由十三科?你怎么研究起这玩意儿来?” 江璃微微蹙眉:“我猜测魏王还会对皇室血脉下手,虽不知他会如何施术,但还是想尽我的力,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虽然和那些皇室成员非亲非故,但她也不能见死不救,只能尽力为之吧。 谢长安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可别累着你了。” 他家小狸奴本来事情就够多了,还要想方设法救那些皇室中人,难道上辈子欠了他们南宫家不成? 江璃吃吃笑道:“就当积阴德了,日后渡劫,还能少劈几下呢!” 谢长安颇感兴趣:“渡劫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修真界,人人都会被雷劈么?” 江璃笑得花枝乱颤:“怎么可能?只有金丹期以上,升阶时才会有雷劫。像我这样修为低的小弟子,劫雷都懒得搭理你呢!” 谢长安笑道:“那你是怎么来的?” 江璃一噎,随即气得捶床:“那个杀千刀的家伙,若我有机会回去,定然不会放过他!” 谢长安亲了她一下,柔声道:“记得替我谢谢他,将你送到我身边。” 江璃挠头:“这可怎么办?我先找他算账,然后再感谢他?” 谢长安见她秀眉皱成一团,不由失笑,伸手将她头上玉簪拔下,如瀑青丝顿时披泻而下。 “莫要想旁人了,良宵苦短……” 他拉下红帐,遮住一室春光。 江璃研究了几天祝由术,终于琢磨出一个方法来。 祝由术中有“移病”之法,可将疾病转移到动物、植物身上,或者一些特定的物品上,代替病患承受痛苦、甚至代替他死亡。 这和修真界的“替身人偶”有异曲同工之处。 替身人偶,顾名思义,便是“以身替之”,将袭向本人的术法转移到替身人偶身上。 江璃遂去了一趟宫中,秘密觐见南宫清和。 “让皇室中人都给自己做一个替身人偶?”南宫清和不禁大吃一惊。 “对。我猜测魏王会以血脉或头发、贴身之物等为媒介,施行邪术。这种方式,实在是防不胜防。” “替身人偶能代替本人,承受术法的袭击。” 南宫清和不禁踌躇,他绝对相信江璃没有二心,但这人偶需以自己的鲜血为引,写上本人的名字、生辰八字,如这人偶被他人得到,不就可以趁机谋害他们? “别无他法,只能自己将替身人偶好生保管,切莫让他人得到。” 江璃道,“我只建议,做不做全在自己。” 她也知道,要说服那些皇亲国戚,做自己的替身人偶,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甚至会被怀疑,她想搞什么巫蛊之术。 “圣上和大皇子有玉符护体,就不用做替身人偶了,以免被他人利用。” 其他皇亲国戚,她也管不了这么多,只能提出一个解决办法,信不信便看他们了。 果然,当南宫清和召见宗人府宗令,说东厂接到一个消息,有邪修欲对皇室中人不利,有位方士建议他们为自己做替身人偶,以防邪术袭击。 “荒谬!”宗人府宗令燕王一脸匪夷所思,怒斥道,“何人竟然进此妖言,迷惑君王?” 第243章 人偶 南宫清和道:“那人只是建议,以防患于未然,至于信不信,做不做,自己考量吧。” 他又问:“近日除了秦王幼子,诸王府中,可有小儿死亡?” 燕王皱眉,想了想,悚然道:“老臣家中,次子高平郡王侍妾前日生了一子,刚出生便夭折了。” 初生婴儿夭折不是什么新鲜事,再加上是侍妾所生,燕王和高平郡王都没放在心上。 南宫清和也不禁皱眉,这是巧合,还是那邪修又出手了? 他正色道:“还请王叔祖统计一下,京城诸王府中,婴幼儿夭折了几人?” 大楚目前共有亲王二十人,郡王八十八人,大部分都去了封地,但留在京城的亲王、郡王也有十六人。 “是。”燕王躬身退出。 他派人去诸王府中询问此事,统计之后,燕王也不禁大吃一惊,近日诸王府中夭折的婴幼儿竟然有五人之多! 基本是侍妾、通房所出,所以诸王也不太重视,均未报给宗人府。 南宫清和听到回禀后,不由暗暗心惊,如果江璃所说的是事实,这说明,那邪修又出手了! 这次他学聪明了,只挑选不重要的人下手,故而才能频频得手! “王叔祖,朕认为,之前提议之事,还是告知诸王吧,做与不做,各人自行考量。” “魏王尚未成婚,更无子嗣,便不用通知他了。 “是,老臣遵旨。” 燕王虽不相信这怪力乱神之事,但近日诸王府中夭折的婴幼儿确实有点多,还是跟他们说一声,至于信不信,自行判断吧。 诸王被燕王叫到宗人府后,听到当今圣上的密旨,都不禁愕然。 这种匪夷所思之事,叫他们如何相信? 秦王满腹疑惑地回了王府,秦王妃听了此事,毫不犹豫地给自己的长子、长女做了替身人偶。 幼子死得莫名其妙,由不得她不信! 别人的孩儿她管不着,她只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儿便可。 大部分的宗室人员,都是不信的,甚至还私下讥笑:“圣上年纪轻轻,竟然相信方士之话?日后说不得也是个昏聩的。” 也有人心存疑惑:“听说他最宠信的靖安侯,也有一些神鬼莫测的手段,莫非她就是个方士?” 有位素来好色的郡王笑得轻浮:“如我有靖安侯那样艳绝人寰的方士,肯定也会宠着她的,哈哈哈……” 这件事,南宫清和也没瞒着张太后,他建议张太后和镇国公一家,也给自己做一个替身人偶。 毕竟他们与嫌疑人南宫永和,可是有着杀母之仇,灭门之恨! 而且江璃也说了,除了鲜血,头发、贴身之物,也可用来施行咒术。 虽然张太后与南宫永和并无血缘关系,谁知他会不会用头发等物来施咒? 张太后依言做了一个替身人偶,将之收藏在密室内。 镇国公却不以为然,他虽然目睹过蛊术,也见过能克制蛊虫的大金,但那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不像这劳什子邪术、替身术,这等虚无缥缈、匪夷所思的东西,如何叫他相信? 张淮半信半疑,听说诸王府中死了几个刚出生的孩儿,他也给自己两个儿子做了替身人偶,不管是真是假,求个心安也好。 江璃收到南宫清和传来的讯息,也吃了一惊。 虽然不知这五个婴幼儿的死因,但她能肯定,邪修又出手了! 这是不是说明,上次被她的防御符重创后,他需要皇室血脉来恢复伤势? 但南宫清和又明确表示过,不让他们再插手魏王之事,江璃只能自己暗暗戒备,以防邪修袭击她与谢长安的家人。 镇国公听说嫌疑人是魏王南宫永和,他决定直接出击。 他上书参魏王南宫永和,说他在家中设了一百多个无名灵位,疑似施行巫蛊之术! 此时还未开始上朝,南宫清和便派廖无廖和寅九,带了口谕,直接去了魏王府。 南宫永和照例裹着厚厚的狐裘,出来见廖无庸二人。 “圣上有口谕。”廖无庸板着脸道。 南宫永和跪下:“臣恭听圣谕。” “镇国公参你在家中设下众多无名灵位,疑似施行巫蛊之术,可有此事?” 南宫永和丝毫不慌,不徐不疾地说道:“回禀圣上,那一百一十二人,乃当年与我外祖父一家,一道殉国的一百一十二名亲卫。” “听我母妃说,这些亲卫跟随我外祖父多年,忠心耿耿,外祖父早已将他们视若家人。” “当年大同一战,苏大将军满门忠烈,尽皆殉国,最后只收殓了苏大将军及其家人的尸骨,一百一十二名亲卫,死无葬身之地。” “小王感念他们拼死护主,壮烈殉国,特意立下这一百一十二个无名灵位,日夜供奉,希望他们在泉下能够瞑目,早日转世为人。” “说本王施行巫蛊之术,完全是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廖无庸面无表情:“王爷之言,本座会如实向圣上回禀。也请王爷在此事无定论之前,暂时在王府中静养,勿要外出。” “是,臣遵旨!” 南宫清和听了回禀,半信半疑,问道:“苏大将军确实有一百一十二名亲卫么?” 廖无庸点头:“确实。” 他想了想,又道:“臣查过,当日苏家满门被灭,加上阵前战死的苏大将军父子三人,恰好也是一百一十二人。” 南宫清和沉吟不语,不管他祭祀的是苏家满门,还是苏家亲卫,也不能据此定他的罪啊! 不管如何,还是快点打发他上路吧! 翌日,南宫清和在宫中召见秦王与魏王,正式提出,要求他们在正月十五后,启程前往封地。 秦王虽然舍不得京城的繁华,但他也知道,南宫清和登基之后,势必不会让同胞兄弟留在京城。 据说还有个邪修,对皇室血脉虎视眈眈,为了子孙着想,还是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吧。 “臣遵旨。” 魏王却提出,在前往封地前,他要先去一趟大同,拜祭外祖父苏大将军。 南宫清和心中一动,大同有镇国公世子,在那边动手不是更方便? 事毕之后,还可将罪名推给蒙古,实是一举两得之事! “可。”他点头应允。 南宫永和出宫之后,并未直接回王府,而是又去了群芳楼。 他径直去了花魁牡丹的闺房:“东西弄到手了么?” 牡丹点点头,将室内一个大花瓶挪动,一阵”轧轧“声响后,一个密室的入口露出来。 南宫永和步入幽暗的密室,牡丹跟着走进来,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个锦盒。 “主子,您要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南宫永和打开锦盒,里面放着几十个荷包,每个荷包上,均写着一个人名。 他取出一个写着“张延平”字样的荷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团发丝。 南宫永和微微一笑:“做得不错。” 他思索了一会,又吩咐道:“告诉动手的人,等我离开京城后,加大药量,确保万无一失。” “是,主子!” 牡丹恭敬应道。 南宫永和眼睛微眯,虽然那怪物拍着胸口保证,这次定然不会失手,但小仙子的实力也不容小觑,焉知她有没有像上次一样,埋下后手,暗藏杀招? 还是要做两手准备才好。 他看了一眼牡丹:“此间事了,我便返回南疆。如你等不想在留在此地,可去南疆寻我。” 牡丹眼一亮:“可以吗?” 这么一位貌若潘安,实力超群的主子,如何不令她芳心暗许,倾慕不已? 听闻此言,她不禁大喜过望:“属下愿意誓死追随主子!” 第244章 厂犬 江璃自从琢磨出“替身人偶”后,便放下此事,开始一心惦记起元宵灯会来。 去年因“妖书”一案,老皇帝提前结束了官员们的假期,江璃心心念念的元宵灯会也没逛成,今年说什么也得好好逛一逛! 南宫清和因大皇子诞生,也宣布举办皇家“鳌山灯会”,以示庆贺。 “鳌山”之名,出自传说中的“巨鳌戴山”。 传说海外有五座名为“岱舆”、“员峤”、“方壶”、“瀛洲”、“蓬莱”的仙山,山上金玉为台,珠玕为树,时有仙人出没其中。 因为仙山是漂浮于海面,常随海浪上下起伏,四处漂移,天帝则命十五只巨鳌将这五座仙山托起,牢牢固定在海面。 大楚自开国皇帝开始,每年元宵佳节,均会在午门外,搭建一座形似“鳌山”的巨型彩灯。 用竹、木搭建起高大的灯棚骨架,再在上面扎上彩色的丝绸,用层层花灯堆叠起来,做成形似一只巨鳌托着仙山的“鳌山灯”,至少也有十三层。 上面亭台楼阁、琼枝玉叶、各路神仙,一应俱全,象征“江山永固,与民同乐”的盛世气象。 除了皇家的“鳌山灯”,京中各衙门、各商号均会制作花灯参与其中,争奇斗艳,堪称一大盛况。 到元宵节这天,“鳌山灯会”向民众开放,与民同乐。 灯会将持续三天,届时,巨大的“鳌山灯”结彩团簇,整个午门四处华灯璀璨,绚丽的烟花不停燃放,更有钟鼓司奏乐,教坊司歌舞,还有各种民间艺人表演,热闹无比。 江璃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坏了,立刻下达指令:“龙门每个商号,各做一盏花灯,务必拿出你们的最高水平,获奖的商号奖金翻倍!” 除了皇家的“鳌山灯”,各衙门、各商号的花灯会由百姓们评分,选出最佳作品,由皇帝亲自颁发奖励。 墨七郎乐开了花,这个奖他拿定了! 论制作水准,谁能跟墨家弟子比? 江璃也很期待,不知墨家弟子能在花灯上,折腾出什么新鲜花样? 她又缠着谢长安:“长安哥哥,元宵节不用练兵吧?好歹也要给大伙儿放个假啊。” “好好,一整天都陪着你,可好?” 谢长安宠溺地亲亲她,小丫头盼了这么久的元宵灯会,他自然不忍让她失望。 如此盛大的灯会,东厂、锦衣卫、五城兵马司压力巨大,他们要负责治安,更要确保圣上安全无虞。 虽然圣上及后妃们只会在城墙上观灯,万一圣上兴致来了,要微服出宫,与民同乐呢? 如此巨大的“鳌山灯”,万一被有心人引燃了,绝对会引起骚乱啊! 徐千户又来求见靖安侯:“侯爷,可否请您的小兄弟们帮个忙?” 大冬天,百花蜂王躲窝里不出来,耗子密探他们又指挥不动,只好又来求江璃。 江璃想了想,肥耗子它们肯定不行,人山人海的灯会,突然冒出来一群耗子,还不把那些贵人吓坏了? 万一引发踩踏事故,那便弄巧成拙了。 猫猫们也不合适,它们天生敏感胆子小,灯节会燃放烟花,如此巨大的声响,猫儿早就吓跑了。 “对了,狗子!” 江璃灵光一闪,狗子们最适合巡街了! 它们听得懂人的指令,嗅觉灵敏,武力值也高,稍微训练一下,便能跟着厂卫上街值勤。 于是,江璃让徐千户寻了几条体形威武的狗,和它们签订主仆契约后,略加训练,“厂犬”们便正式上岗了。 她照例给狗子们取了几个极敷衍的名字,大黄、大黑、大花…… 还给最威风的大黑封了个队长的职务,让它领导厂犬们。 徐千户听到狗子们的名字,眼前一黑,日后他们带着威风凛凛的厂犬,去抓捕疑犯时,“大花,上!”、“大黄,快追!”…… 怎么听都像在村里打架,让自家狗子帮忙的孩童。 可人家厂犬只认靖安侯取的名字啊! 好说歹说,总算让江璃帮它们改了几个霸气的名字:黑曜、黄骠、花豹…… 高大威猛的厂卫,拉着威风凛凛的厂犬,甫一亮相,便引来无数艳羡的眼光。 鳌山灯搭好后,徐千户让厂犬把灯会的场地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果然发现了问题。 搭建灯棚的竹子里,竟然暗藏了火药! 南宫清和大怒,这些火药一旦引爆,整个灯会便会变成一片火海! 到时不知会死伤多少人!何人如此居心险恶? 徐千户顺藤摸瓜,不久便抓到了嫌犯,便是参与搭建灯棚的一个工匠。 落入东厂手中,基本就没有撬不开的口,嫌犯受刑不过,终于招供了。 他原来竟是暗门中人! 这人招供道,是南夷国欲报复大楚,给了一大笔钱,让暗门在灯会上搞事,就算炸不死皇帝,也定然死伤无数。 又是暗门!竟然又与南夷勾结上了! 南宫清和看了东厂报上来的口供,额上青筋暴跳:“宣内阁梁首辅、沈阁老、常阁老,及镇国公、谢将军、靖安侯进宫!” 御书房。 梁首辅眼神复杂地看着江璃和谢长安,这是他们首次参加内阁会议。 一年前,这两人,一个还是区区五品千户,一个更是被打入冷宫的小贵人,如今竟然成长到能与内阁大学士并肩! 镇国公笑呵呵地道:“听闻东厂的厂犬也是出自靖安侯之手,靖安侯又立大功,可喜可贺!” 江璃谦虚地:“当不得国公爷谬赞,此乃东厂立下的功劳,下官只是帮他们训练了几条厂犬,并没有参与巡查,不敢居此奇功。” 南宫清和笑道:“靖安侯屡立奇功,若要一一封赏,朕便要封无可封了。待你与谢将军得胜归来后,再一并追加封赏罢。” 江璃施礼道:“臣不求封赏,只盼大楚国泰民安,圣上恩泽万民。” “靖安侯忠心一片,实乃我辈楷模!” 梁首辅赞道,心里却暗暗腹诽,等她从南疆大胜回来,怕是自己都得给她让位了吧? 南宫清和下旨让谢长安招募亲兵二百人,精兵一千人,梁首辅自然明白,这是打算让谢长安当征南大将军,统率南征大军,讨伐南夷国了。 南疆这么大一块肥肉,自然引人眼红,可是他们也知道,征讨南夷国,非靖安侯夫妇不可。 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到南疆及蒙古、女真的舆图,就凭这点,全大楚便无人能做到! 何况南疆山高林密,地形复杂,毒瘴毒物无数,还有令人闻风丧胆的蛊王! 这种无人敢啃的硬骨头,也只有初出茅庐的靖安侯夫妇敢接了。 南宫清和道:“召各位爱卿前来,是为了征南军之事。南夷国如此猖獗,朕必定要踏平南疆,为先帝报仇雪恨!” 元宝上前,展开南疆舆图。 梁首辅等三位内阁重臣,俱都发出抽气之声。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这舆图,只见南夷国被重重山峦,层层密林环抱其中,那片原始森林的范围之大,超乎他们的想象。 江璃和谢长安又为他们详细解说了“迷魂凼”的情况。 “这片森林,绵延上百里,当地人称之为‘迷魂凼’,内有毒瘴迷阵,极为凶险……” 梁首辅等三人听说内有毒瘴,又有迷阵,更是磁场异样,不光罗盘、指南针会失效,连鸟儿飞过上空,都会迷失方向,都不禁眉头紧锁。 这迷魂凼如此凶险,大楚军队如何能穿过这片密林,进入南疆? 江璃笑道:“磁场异样,没准也是一件好事。” 梁首辅大奇:“为何?” 第245章 鳌山(上) 镇国公笑道:“墨郎中推测,迷魂凼地磁异常,很可能下面有一个巨大的铁矿!” 梁首辅等三人俱都大吃一惊:“此话当真?” 江璃道:“暂时不能确定,墨郎中已派墨家弟子前去勘探了。” 梁首辅等人抑制不住心中的惊喜,如果此事是真的,那就意味着,打下南疆,大楚便能拥有一个巨大的铁矿! “圣上洪福齐天!” 他们现在确信南宫清和确实是天命所归,不光能得到江璃、墨七郎、沈暮春等奇人异士的鼎力相助,刚刚登基便有皇子降生,连讨伐南疆为先帝报仇,都能附送这么一个超级大礼包! “南疆,我大楚必欲取之!” 南宫清和踌躇满志,“征南军的组建,众卿家先拿出一个章程来,待节后大朝会商议后,正式成立征南军!” 众人细细商议起来。 镇国公赫然发现,谢长安极有军事天分,虽是初初接触这些行伍之事,但行军布阵、调兵遣将,竟然颇有章法。 他不禁惋惜万分,在东厂待了这么多年,真是暴殄天物啊! 若他能早早发现这位军事天才,说不得谢长安已是镇守一方的总兵了! 因灯棚被人暗藏火药,工部被斥办事不力,鳌山灯会转交龙门天工负责。 墨七郎大喜,铆足了劲儿开始准备,誓要让京城百姓,看到一个与众不同的盛大灯会! 正月十五,元宵节。 谢长安昨日早早便回了府中,次日不用早起练兵,他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又新婚不久,夜间自是痴缠不已,直至天色微亮,江璃这才沉沉入睡。 莲姑姑一早便让厨房准备了各式元宵,谁知这两位祖宗,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见起来。 莲姑姑不禁扶额,姑娘日日睡懒觉也罢了,姑爷哪日不是鸡鸣即起?如今也被姑娘带得惫懒了! 元宵节不止夜间有灯会,白日也有许多热闹的节目,耍狮子、舞龙、民间杂耍...... 许多戏班子,也会在闹市搭棚,举办堂会,让大家免费观看。 更别提热闹的市集了,东华门外,开辟了长达十里的灯市,商贾云聚,各种商品琳琅满目,行人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姑娘昨日还说要看耍狮子、逛灯市呢,再不起来,狮子都回家了! 江璃两人在正院歇息时,也不让珍儿珠儿进院子里服侍,莲姑姑不好意思闯入小夫妻房内,便去叫小鹰。 小鹰跟着谢长安去军营了,昨日才回来,此刻正喜滋滋地巡视着它的领地。 谢府那园子它特别喜欢,正琢磨着要在哪里做窝,只听莲姑姑叫它。 “乘风,乘风,你在哪儿?” 小鹰扑楞楞地飞过来,蹲在枝头上,歪着脑袋看莲姑姑。 它很喜欢莲姑姑,天天给它做好吃的! “乘风啊,你去叫姑娘起床可好?再不起来,耍狮子、舞龙的都回家了!” 小鹰闻言,展翅飞进正院。 它在窗口落下,嘎嘎叫道:“哥哥,姐姐,快起床!莲姑姑说,再不起来,耍狮子、舞龙的都回家了!” 江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见谢长安早就醒了,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你醒了?为啥不叫我起来?” 江璃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你不是说累了?让你多睡会儿,横竖今儿也没什么事。”谢长安笑道。 江璃气得伸出雪白的小脚丫踹他:“还不是赖你!” 谢长安捉住那只柔嫩无比的玉足,眼神幽深:“娘子,你再踹我,今儿就哪也别去了。” “休想!” 江璃嗔道,推开他朝窗外叫道,“乘风,叫珍儿珠儿进来!” 小鹰又去叫珍儿和珠儿。 珍儿和珠儿这才捧着铜盆进来,服侍江璃洗漱更衣。 江璃一边让珍儿为她梳头,一边问小鹰:“乘风,你今晚跟我们去逛灯市么?” 小鹰开心地:“好啊好啊。姐姐,你多久没带我去玩儿了?” 江璃笑道:“听说你在庄子上称王称霸,乐不思蜀,哪里还记得姐姐?” 小鹰嘎嘎笑道:“那只又懒又馋的死耗子都有这么多小弟,我这般威风凛凛的雄鹰,不也得有几个跟班?” 江璃心里顿时冒出一个想法,不过现在逛街要紧,这事等日后去了军营,再细细琢磨一下。 两人吃过元宵,便带着几名亲卫,以及清风明月四人,出门逛街去了。 谢长安肩膀上架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猎鹰,一身玄色金绣箭袖,腰间同色镶金腰带,佩戴着一枚江璃送他的防御玉符,愈显得优雅俊美,气度逼人。 江璃则穿着一件大红锦缎袄儿,下配百花裙子,外披一件狐皮白色大麾,风帽上的雪白狐狸毛,衬得她的脸儿犹如明珠美玉,美得难以言喻。 他们先去东华门外看舞狮舞龙,街上人山人海,锣鼓喧天,热闹得不得了。 两位神仙眷侣一出现,便引起一阵骚动。 人们也不看耍狮子了,都挤过来看美若天仙的靖安侯,毕竟,平头百姓能见到她本人的机会并不多。 更有胆子大的,扬声叫了起来。 “靖安侯,您是不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啊?” “靖安侯,看看我,我是您最忠实的拥趸!” “靖安侯,我也是!看我看我……” 连舞狮舞龙的,都特意来到二人面前,铆足了劲儿,摇头摆尾、龙腾虎跃。 江璃开心地拍手,赏钱大把大把地扔出去,喜得那狮子和金龙连连鞠躬。 清风明月四人及谢长安的亲卫们,只得竭力拦着热情的人群,不让他们靠近。 看了耍狮子,江璃二人又溜达着去了午门,去看搭好的鳌山灯。 墨七郎正指挥着龙门天工的人,做最后的调试,远远看到江璃和谢长安并肩而来,不由喜道:“小十六,快来!” 此时,灯会还未开放,午门外均有禁军值守,更有厂卫,牵着几条厂犬一字排开,不许人群靠近。 厂犬们见到江璃来了,兴奋地摇着尾巴,一拥而上。 “主人主人,您来了!” 江璃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大大表扬了它们一番,那几条厂犬的尾巴摇得更欢了。 第246章 鳌山(下) 徐千户也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来:“侯爷,谢大人!” 他殷勤地将江璃和谢大人请进场内,墨七郎一溜小跑地过来:“小十六,大人,快来看看咱们龙门出品的鳌山灯!” 江璃二人远远便看到那高达三层楼的鳌山灯了,只见那座由数万盏彩灯堆叠而成的鳌山,正在仙雾缭绕中不断旋转。 上面玉树琼花,争相绽放,无数珍禽异兽,奔跑飞跃,更有神人仙子,或驾云而来,或漫步山间,或抚琴,或对弈,千姿百态,栩栩如生。 正是“海外有仙山,缥缈在云中,巍峨殿宇间,仙人舒广袖”。 江璃惊叹道:“这上面的花灯,全都会动啊!” 墨七郎洋洋得意:“雕虫小技耳。夜间还有更精彩的呢!” 听得江璃心痒痒的,恨不得现在天就黑了。 他又带江璃二人去检视了一下龙门各个商号做的花灯,各式各样的彩灯,别致精美,巧夺天工。 最出彩的莫过于龙门船宴的冰灯了,一条冰雕的龙船,活灵活现,上面竟然还有姿态各异的人! “不错不错,龙门船宴今年的彩头拿定了!”江璃赞道。 墨七郎颇为遗憾,龙门天工要负责皇家的鳌山灯,不能参加龙门内部的评比! “好啦好啦,墨七哥,我请你去吃龙门船宴,弥补一二。” 墨七郎大喜,叫来几个墨家弟子,吩咐他们做好检查事宜,便跟着江璃和谢长安走了。 龙门船宴座无虚席,但龙门大东家自然有专属的画舫。 龙门船宴掌柜见东家来了,连忙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请进画舫。 江璃勉励了他几句,喜得掌柜眉开眼笑,连连表决心:“小的定不负侯爷期望!” 江璃吩咐上了墨七郎最爱的龙门河豚,再来一个热腾腾的鱼片锅子,几样河鲜小菜,一坛兰陵酒,吃得墨七郎眉飞色舞。 “小十六,若不是你请客,我可舍不得这么吃!” 这一桌酒菜,怕不是得好几两金子!光河豚就一两金子一条! 江璃笑道:“多吃点,日后可要很久吃不上了。” 墨七郎明白她什么意思,年后大军集结完毕,便要开往南疆了! 要将南疆收归大楚,少说也得一两年的时间,他们才能返回京城。 江璃又叫清风去请沈暮春。 “你们吃好吃的,怎么不提前通知我?” 沈暮春气喘吁吁地赶过来。 谢长安笑道:“听说你今日与崔家姑娘相看,不好打扰你。” 原来,沈阁老今日安排沈暮春与他订亲的崔氏贵女相看,听说江璃请吃饭,他扔下人家姑娘便跑出来了。 江璃吃吃笑道:“如何?崔姑娘可美貌?” 沈暮春挠挠头:“还行吧。就是害羞得紧,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都担心婚后与妻子相对无言。 墨七郎哈哈笑道:“大家贵女便是如此,你道人人都像小十六一样,见谁都自来熟,称兄道弟的。” 江璃气得踢了他一脚:“你这是称赞我呢,还是损我呢?” 谢长安拉着她的手,柔声道:“莫理他们,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又遭到墨七郎和沈暮春甩来的白眼。 几人说说笑笑,用完晚膳后,便一起向午门走去。 此时华灯初上,四处张灯结彩,炮竹声声。 午门外人头攒动,皇家鳌山灯会正式开始了! 那高高的鳌山灯流光溢彩,华灯朗耀,上面会动会变色的数万盏彩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云雾缭绕,霞光万道,神人天仙,绰约其中,好一幅仙家气象! 各衙门、各商号的花灯分布在鳌山灯四侧,游人如织,穿梭在璀璨华灯间,这热闹喧嚣的人间繁华,令江璃目不暇接,流连忘返。 墨七郎、沈暮春二人不想再看他们秀恩爱,各自去“偶遇”自己的未婚妻了。 谢长安拉着江璃的小手,肩上蹲着小鹰,慢慢溜达着。 一对璧人,在华灯辉映中,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城墙上,钟鼓司奏起喜庆的吉乐,教坊司舞女翩翩起舞,南宫清和带着张婉婉和卢美仪,端坐在城墙上的皇帐内,看着下面华灯溢彩,人流如织,不由也心生喜悦。 崔瑾在坐月子,张太后又偶感风寒,陪他看灯的,只有张婉婉和卢美仪二人。 张婉婉看着那高高耸立的鳌山灯,不由赞叹:“墨家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卢美仪眼尖地看到人群中的江璃和谢长安,格格笑道:“那不是靖安侯和谢将军么?好一对璧人!” 南宫清和也走出皇帐,站在城墙上向下看去,只见江璃和谢长安正携手共游,笑意盈盈。 灯光辉映下,他们脸上的笑容更是幸福甜蜜。 南宫清和心绪复杂,暗暗叹息,阿璃,你过得好,我便放心了。 城墙下众百姓见圣上现身,齐齐高呼万岁,南宫清和微笑着向他们挥手。 墨家弟子发动机关,只见鳌山灯上烟花绽放,百鸟齐飞,更有一盏盏五彩纷呈的孔明灯,徐徐升起,上面分别写着“江山永固”、“万寿无疆”、“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等字样。 人群哄然叫好,南宫清和也不禁赞道:“今年的鳌山灯会,果然别有新意!传朕旨意,龙门天工举办灯会有功,赏黄金千两!” 正在此时,变故突生! 只见江璃和谢长安二人突然如飞鸟一般,飞身掠起,向人群外疾奔而去! “发生何事?” 南宫清和不禁愕然,忙叫元宝去打听一下。 原来,谢长安眼尖地看到,人群中,一个四旬妇人,还有一个三旬男子,一人抱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孩童,快步向人群外挤去。 元宵灯会,是拍花子的拐子们最好下手的时机。 每年灯会后,都会有不少人家去衙门报失,不是丢了小孩儿,便是丢了大姑娘小媳妇。 这两个抱着孩子的人,没准便是拐子。 谢长安一拉江璃:“追上那两人!” 江璃一惊,随即明白他的意思,立刻飞身掠起,和谢长安一道,追了过去。 同时在心里通过契约通知黑曜它们:“快过来,有拐子!” 那两人见有人追来,连忙一头扎入人潮中,妄图趁乱逃跑。 第247章 拐子 江璃跃起,足尖在路人肩膀上轻轻一踩,如蜻蜓点水般,轻盈掠过。 等人们反应过来,她已如轻烟流云一般飘远了。 那两个拐子如何跑得过他们? 没一会儿,便被江璃和谢长安追上,劈手夺过他们怀中的孩子,一脚一个,将二人踢倒在地。 这时,几个厂卫拉着黑曜几条厂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黑曜和花豹猛地扑过来,将两个疑似拐子的人按住,那两人吓得哇哇大叫:“救命啊——” 厂卫们连忙向江璃和谢长安行礼:“侯爷,谢大人,黑曜它们不知怎么回事,拼命往这边跑……” 江璃笑道:“是我叫它们来的。” 几个厂卫这才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这几条狗突然发狂,把他们吓得够呛。 江璃看着怀中的女童,她双目紧闭,昏迷不醒,谢长安怀中那男童同样如此。 她脸色一变:“你们把孩子怎么了?” 谢长安踢了一脚那男子:“可是拍花子?还不从实招来!” 男子狡辩道:“这是小人的孩儿,他突发急病,小人正要抱他去医馆呢,大人您快放我等离去吧!” 江璃看向怀中的女童:“这个也是突发急病?” 那妇人支支吾吾地:“是……是的……” “你当我是傻子么?”江璃冷笑,“黑曜,花豹!” 黑曜、花豹一口往那两人小腿咬下,两人痛得大叫:“我招,我招!大人饶命!” 围观的人群纷纷拍手叫好。 “这两位贵人,莫不是那鳌山灯上,救苦救难的神仙?” “你竟然不认识他们?正是那位女侯爷和她的夫婿啊!” 被她踩过肩膀的路人荣幸无比。 “小生这肩膀被仙子踩过,真乃三生有幸!” “侯爷也踩我肩膀了!果然是身轻如燕,翩若惊鸿!” 不少人往那两个拐子身上吐口水。 “杀千刀的拐子,死有余辜!” “合该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谁家没有孩子?都是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心头肉,掌中宝,生生被这些拐子劫走,这不等于挖人家的心? 谢长安命厂卫将两个拐子押回东厂审问,又将两个晕迷的孩童送到龙门医局的营帐。 为以防万一,东厂、锦衣卫、五城兵马司、太医院、龙门医局均在灯会各处设了营帐,轮流值守。 医局的郎中诊断后,笑道:“无妨,就是中了蒙汗药,用不了多久便会苏醒。” 这时,元宝派的小太监寻了过来,问清发生何事后,匆匆回去回禀了。 南宫清和听说靖安侯夫妇救了两个被拍花子的孩童,不由感叹那两个孩童运气好,如不是遇上他们,不知要被卖往何处了。 他当即下令,让东厂、锦衣卫加大巡查力度,务必要将拐子们全部捉拿归案。 竟敢在他眼皮底下俘人,真是无法无天,狗胆包天! 苦主也闻讯寻了过来,竟然全是高门权贵家的孩子,一个是中山郡王的小女儿,一个是常阁老家的小孙子。 这两家丢了孩子,正急得要死,听说靖安侯夫妇救了两个孩童,连忙赶来认领。 两个孩子悠悠醒转,见了家人,嚎啕大哭。 中山郡王、常阁老对靖安侯夫妇感激不尽,只是这两人又去赏灯了,人山人海,哪里寻得到? 只得先将孩子送回家中,翌日再上门感谢。 江璃逛了半天灯会,又去吃了宵夜,逛了灯市,一通疯狂的买买买后,几个侍卫手里都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玩意儿,这才意犹未尽地打道回府。 谢长安不由暗暗庆幸侍卫带得多,不然光他一人,还不成了货郎那挂满货物的架子? 东厂连夜审问那两个拐子,顺藤摸瓜捣毁了他们在城中的据点,解救了十几个被拍花子的孩童。 苦主领回孩子,无不感激万分。 将那个据点的拐子们全部抓获,严刑拷问后,东厂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情报。 这些拐子隶属红花会,红花会又隶属于暗门。 而暗门在京城中的据点,竟然便是那最负盛名的青楼——群芳楼! 东厂当即查封群芳楼,别的妓子均在,只有那十二名才貌双全的“花神”,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十二花神’身份定有问题!” 徐千户亲自提审群芳楼的鸨母。 鸨母一见那些刑具,当即瘫软在地,哭喊道:“什么暗门,奴家不知!奴家只是老老实实做生意的!” “那十二花神是自己来的,并没有签卖身契,奴家实在不知她们是什么人啊!” “红花会的拐子招认,群芳楼是暗门在京城的据点,你身为群芳楼的老鸨,竟然不知此事?”徐千户厉声问道。 鸨母哭道:“奴家真的不知道啊!自从十二花神来了后,楼里做主的,是牡丹姑娘!” 鸨母招供,群芳楼原来竟是齐王的产业! 齐王事败遁逃后,群芳楼一时无主,老鸨私心窃喜,这偌大的产业竟然落她手里了! 没想到,没过多久,十二花神便寻来了,她们手持齐王信物,接手了群芳楼。 至于什么暗门,老鸨是齐王的人,本就不是混江湖的,自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组织。 “群芳楼竟是齐王的产业?后来还成了暗门在京城的据点?” 江璃也很吃惊,没想到,在灯会上抓拐子,竟能顺藤摸出一个大瓜! “如此说来,齐王和暗门也有勾结?”谢长安思索道。 “长安哥哥,你忘了?丐帮透露的消息,苗蛊将齐王救走后,正是动用了暗门的人手,才得以顺利逃脱!” “莫非,暗门与苗蛊、南夷早有勾结?” 原来,这根藤上还不止一个瓜,摸出来的瓜,一瓜更比一瓜大! 南宫清和看了口供,也是震惊不已,他万万没想到,在自己眼皮底下,竟然隐藏着这么一个危险因素! 他更没想到,原来齐王、暗门、南夷早就勾结在一起,还蠢蠢欲动,想在灯会上制造爆炸事件,妄图谋害他与京城百姓! 他不由咬牙切齿,命令彻查红花会和暗门,捉拿红花会会主、暗门门主,各地据点,一个不留! 众臣听到这个爆炸消息,都纷纷感叹,靖安侯真是个福星啊,抓拐子都能抓出这么大的功劳,实在令他们佩服万分! 第248章 离京 元宵节后,秦王和魏王即将启程,前往封地。 秦王府在忙忙乱乱地收拾行李,秦王妃忙得脚不沾地,仍将长子和长女拘在跟前,不许他们离开她的视线。 秦王世子已有十岁,正是向往外面花花世界的时候,如今却被拘在母亲眼皮底下,十分不满:“母妃,我们不日便要离开京城,儿子还未与同窗好友告别呢!” 秦王长女寿阳郡主嗤笑一声:“你那些猪朋狗友,有什么好告别的?左右不过是赌骰子斗蛐蛐!” 世子反唇相讥:“总比你强,连手帕交都没一个!” 寿阳郡主心高气傲,以前总认为父王能荣登大宝,自己便是日后的长公主,对着同龄的贵女不免趾高气扬。 没想到一朝美梦落空,如今还要灰溜溜地离开京城! 想到那些贵女暗存讥讽的眼光,她心里便如油煎一般,听到弟弟出言嘲笑,顿时暴起,冲过去扬手便打。 姐弟二人扭作一团,秦王妃头痛无比,大喝一声:“够了!” “你俩不想在我这儿待着,便到祖母那儿去吧。”秦王妃抚额,“切记不要离开王府!” 她又压低声音道:“别忘了你们弟弟是怎么死的!连圣上都说了,有邪修欲对皇室血脉不利!” 这句话果然把那姐弟二人吓着了,不敢再闹,乖乖地去了肖贵太妃处。 “祖母,弟弟是怎么死的?果真有邪修么?” 二人好奇得紧,缠着肖贵太妃,问个不停。 肖贵太妃压抑着眼中的怒火,什么邪修,分明是魏王回来报仇了! 当年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害了苏妃,她可是一清二楚。 当年先帝与镇国公合谋害了苏家满门,张太后连苏妃与她腹中皇子都不放过,没想到苏妃不但没死,腹中皇子也长大成人,回来报仇了! 张太后的孙儿倒是保住了,她的孙儿却无辜惨死! 肖贵太妃咬牙切齿,可她不敢说啊,连亲生儿子秦王,她也不敢透露半句! 事涉先帝,若是她敢泄露一星半点,张太后绝对不会放过她! “好了好了,不该你们问的,不要多问。” 这么多年,肖贵太妃能在后宫屹立不倒,除了有皇长子傍身,还深谙宫斗生存法规:不听,不问,不好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倒也合她心意。 张娴,我定会好好活着,看着你怎么死! 相比秦王府的忙乱,魏王府倒是静悄悄的。 南宫永和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此刻,他正待在小佛堂,沾着鲜血,一笔一笔地在灵位上写着人名。 旁边的铜镜,映着他的样貌,脸上却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动作快点,早点写完,早点出发。” 南宫永和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继续慢条斯理地写着。 镜中人又问:“皇室诸人的生辰八字,你都拿到了么?” “嗯。” 镜中人吃吃笑道:“你们南宫家果然人丁兴旺,二十位亲王,八十八位郡王,生下的皇孙更是数也数不清。” “若是南宫家江山永继,子子孙孙无穷匮,我便能保你长生不死!” “你说你,为何不早点认祖归宗呢?早早回到大楚,便不用你母亲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了。” 南宫永和眼中露出悲愤之色,母亲嫁给南夷国王之后,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儿,全被这怪物吞噬了,用以为他续命! 最后只剩一个金蝶公主,因而他才会如此宠溺她。 亏欠那些异父弟妹的,他恨不得能统统补偿给她! “我希望,取了这一百一十二条性命后,你可以收手。” 南宫永和一字一句地道,“不然,我便自我了断,一了百了。” “行吧行吧。” 镜中人心道,等我吞噬了小仙子那无垢灵体,没准便能破开虚空,回到上界,我管你死不死呢。 这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何事?”南宫永和沉声道。 “主子,牡丹送来讯息,她们已逃出京城了。” 外面那人悄声回禀。 “告诉她们,直接去南疆等我。” “是!” 镜中人闻讯笑道:“小仙子果然福运加身,灯会上逮个拐子,都能顺藤摸瓜端掉你的据点。可惜了,那十二花神,若能长期潜伏下来,不知能打听到多少情报呢。” “有何可惜?暗门不过玩票而已,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南宫永和不以为然。 提到江璃,他不由眼中露出笑意。 福运加身的小仙子,是他生命中的一道光! 想必这道耀眼的光,能照亮他身处的黑暗深渊吧。 原来,南宫永和竟然便是被朝廷通缉的暗门门主! 暗门其实是疯道人创办的,疯道人去世后,南宫永和作为他的衣钵弟子,顺理成章接管了暗门。 他行事狠辣无情,暗门在他手下发扬光大,据点遍布大江南北,已经能与武林盟抗衡了。 他本想利用暗门徐徐图之,谋算大楚江山,没想到遇上了江璃这么一个克星,在她手上一再吃瘪。 先是丢了丐帮,现下又被朝廷围剿,眼看便要全军覆没了。 那又有什么紧要?大楚江山他已经不想要了,他有了更想要的人! 只要能得到小仙子,什么江山,什么暗门,他统统不在乎! 他只想与她长相厮守,共修长生之法,只盼有朝一日能破开虚空,一起离开这个龌龊肮脏的世界。 一个躯体内的两个灵魂,各怀心思,分别去做准备了。 正月十八,秦王南宫泰和,魏王南宫永和,进宫拜别张太后和圣上后,启程离开京城。 秦王要去他的封地咸阳,魏王的封地在开封,不过他要先去大同,祭祀他的外祖父苏大将军。 两位王爷,在同一天离开京城,自然免不了被百姓们团团围观。 秦王带着一大群家眷,车驾浩浩荡荡,绵延十几里,魏王却形单影只,除了亲王仪仗,只有两大车的行李物什,连个姬妾都没有。 贵女们惋惜无比,京城中,又少了一位黄金单身汉! 南宫永和掀起车驾上的帷帘,遥遥回望京城,虽然明知江璃不会来送他,仍是心存希冀,能见她一面也好啊! 他体内那个异世之魂嗤笑道:“别看了,她不会来的。” 南宫永和放下帘子,心中满是不舍。 小仙子,今日一别,后会有期! 第249章 军工(上) 江璃自然不会出现,过完元宵节,她便跟着谢长安去了京郊大营。 目前征南军只有谢长安招募的亲兵二百人,精兵一千人,暂时将大营设在龙门军工的庄子内,方便练兵。 龙门军工设在皇庄内,周边禁卫森严,谢长安、江璃一行人经过层层检验,方才进入庄子内。 墨七郎迎了出来,笑道:“小十六,你要不要先来看看那个秘密武器?” “好啊!”江璃眼前一亮,她也想看看,墨七郎这边的进度如何。 她转向谢长安:“长安哥哥,我先去墨七哥那边?” 谢长安点头:“好。横竖练兵也没什么好看的,用午膳时你再过来?” “嗯!” 江璃让谢长安把清风明月四人编入亲卫队伍,一起训练,日后他们四人,也是要跟着她上战场的。 她则开开心心地跟着墨七郎走了。 她迫不及待地要去体验一下,能让沈暮春次次都迷路的机关陷阱。 江璃和墨七郎一起走进庄子,便犹如走进一个以乱石、山坡、树木组合而成的大迷宫。 四处乱石林立,各种建筑、树木巧妙地分布其中,明明看着那建筑很近,但绕来绕去怎么也走不到。 江璃终于明白沈暮春为什么每次都会迷路了,这里的一山一石、一屋一树,分明是按照一个巨大的阵法,精心布置出来的! 墨七郎笑道:“小十六,你学过阵法么?” 江璃摇摇头:“我才多大,又要炼体,又要御兽,还要画符,哪里还有精力学阵法?” 墨七郎点头:“对,术业有专攻,贪多嚼不烂。” “整个庄子,是按八阵图布置的。” 他介绍道,“八阵分别以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命名,加上中军共是九个大阵。” “中军由十六个小阵组成,外围八阵又各有六个小阵,共计六十四个阵,大阵包小阵,互相钩连在一起,牵一而发动全身。” “就算有奸细潜入,也绝对走不出去!”墨七郎洋洋自得。 龙门军工研制的,都是绝密尖端的武器,自然需要防备敌国奸细窃取机密。 江璃不禁大为佩服:“墨七哥,你太厉害了!” 她眼珠转了转,吃吃笑道:“虽然我没学过阵法,但我绝对不会迷路!” 墨七郎哈哈大笑:“我不信!小十六,走不出来,你可不要哭鼻子!” 江璃得意地:“山人自有妙计!” “好,那我先走一步!” 墨七郎一闪身,拐进一个乱石堆后,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小十六,我在中军阵里等你!”他的声音远远传来。 江璃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叫道:“鼠鼠,还不出来?” 只听“吱吱”声不断,一群耗子从一堆乱石后跑了过来,领头那只毛光水滑的大肥耗子,不正是肥耗子? “主人,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肥耗子无比幽怨,它可是陪着主人从冷宫走出来的元老,不光不能跟着她在侯府吃香喝辣,还被发配到庄子上挖地道! 听说主人又契约了许多灵宠,哪里还记得它? 江璃安慰它:“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鼠鼠你可是我契约的第一只灵宠!” 这时,她终于想起自己把谁忘了,二金! 那只留在武林盟的大公鸡,她曾经答应它,从南疆回来就去看它,结果一忙起来,便把二金忘得一干二净了! 江璃小小的内疚了一下,又继续忽悠肥耗子:“就因为你是老大,所以才把龙门军工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你啊!” 一句话说得肥耗子又高兴起来。 它现在灵智渐涨,自然知道江璃有多看重这个地方。 因而江璃让它去帮墨七郎挖地道,它就老老实实地带着鼠子鼠孙们过来了。 墨七郎只需要把阵图详细画出来,它便能依样画葫芦地给他挖好,弄得墨七郎又惊又喜,都想把它供起来了! “鼠鼠,这儿的路你都认得吧?” “那当然,这些路,好多都是我们挖出来的!” 要不是它们耗子数量巨大,这个大阵套小阵,足足有六十四个阵的大迷宫,哪能布置得这么快? 江璃扶额,龙门军工地下,不会已成了耗子王国吧? 她又大大称赞了一番肥耗子,听得肥耗子心花怒放。 “鼠鼠,前面带路!” “好嘞!” 龙门军工的主体建筑在中军阵里,墨七郎刚刚坐下,美滋滋地捧着下属奉上的明前龙井,刚喝了一口,便听江璃的声音传来。 “墨七哥!” 墨七郎吓了一跳,差点儿没把手里的茶盅摔了,抬头一看,江璃正笑嘻嘻地站在他面前。 “小十六,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墨七郎大吃一惊,待他看到蹲在江璃肩膀上的肥耗子,不由扶额:“你作弊!” 他怎么就忘了呢? 这里的阵法和地道,基本上都是小十六那只大耗子,带领它的子子孙孙挖出来的! 有这么一个“作弊神器”,这里的阵法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形同虚设! 看他吃瘪,江璃笑得前仰后合:“哈哈,能作弊也是一种本事!” 墨七郎:…… “好啦好啦,带我去看那东西吧。”江璃吃吃笑道。 龙门军工的主体建筑是依山而建,层层往上,墨七郎带着江璃,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来到后山。 后山的校场,放着大大小小的木鸢。 江璃眼前一亮,快步走过去,拿起一只最小的木鸢,细细察看。 墨七郎给她解说道:“木鸢的肚子是空心的,用来装沈大哥研制的药……” 他又指指木鸢的喙部,“木鸢飞起时,药粉便会从这里流出。” 他给江璃演示了一下,将面粉装到木鸢的肚子里。 发动机关后,木鸢便如飞鸟一般,平稳飞起。 飞到高空时,只见面粉纷纷扬扬地从喙部飞出。 江璃赞道:“不错不错。最远的能飞多远?” 墨七郎指着最大那几只木鸢:“本来最远只能飞五十里,看了你们画的舆图后,又做了几只能飞百里的。” 江璃惊叹:“厉害!” 她想到修真界能载人的法宝,笑道:“你若再做大一点,是不是还能载人啊?” 第250章 军工(下) 墨七郎道:“理论上是可以的,但需从高处往下俯冲,方能起飞。” 江璃了然,载着人的木鸢少说也有一百多斤,若是从平地起飞,则需要解决动力问题。 修真界的法宝,不也需要放置灵石,或者用修士的灵力驱动? 凡俗界没有灵石,也没有灵力,只能另辟捷径了。 “若是用火药驱动呢?”江璃又问。 大楚军队,也是有红衣大炮的,尤其是福建水师的军舰,均配置了多门大炮。 但目前这些大炮的射程、准头仍需改进,间隔时间也太长,发射过一枚炮弹后,需要冷却炮筒后,再行装弹。 因而,这些大炮对上蒙古的铁骑,基本无用武之地。 等你装好弹,蒙古骑兵已冲到眼前了! 墨七郎带领墨家弟子,正在改进这些问题。 听江璃建议用火药做驱动,墨七郎翻了个白眼:“除非那人是铜皮铁骨。” 火药爆炸时,温度得多高? 木鸢自然是不能用的,得用铁制的飞鸢,人骑在铁鸢上,不就是铁板烤肉? 江璃一想也是,她吃吃笑道:“幸好,我有大雕。” 说到“雕神”,墨七郎两眼放光:“小十六,啥时候也让我骑一骑大雕呗?” 谁不想像鸟儿一样,在天空自由自在地翱翔? 墨七郎听说江璃、谢长安二人竟然骑着大雕,飞越蒙古、女真,更飞越迷魂凼,直达南疆,羡慕得差点儿得了红眼病。 江璃挠挠头:“等雕兄过来时,你再问问它?它们若是不同意,我也不能勉强人家。” 毕竟,它们是朋友,并不是她的契约灵宠。 墨七郎忙道:“那是自然。” 江璃又和他商量了一下,决定等初春草长莺飞之时,将沈暮春研制的药粉装进木鸢内,作最后的测试。 测试成功后,待大军集结完毕,他们便要正式出征南疆了! 江璃又想起小鹰来,便去军营那边找谢长安。 军营设在“虎翼阵”那边,谢长安正站在点将台上,看着精兵训练,远远看到江璃一个人走过来,连忙飞身掠下,快步迎上。 “小狸奴,你竟然不会迷路?”他很好奇,“你学过这阵法?” 江璃吃吃笑道:“你忘了,这里什么最多?” 谢长安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耗子! 帮墨七郎布阵的,不正是小狸奴契约的那只肥耗子? 有耗子引路,她又怎么会迷路? 想到在地道里窜来窜去的耗子,他不禁头皮发麻,叹了口气:“一想到脚底下是个巨大的耗子窝,我便睡不安稳。” 江璃想了想,眼前一亮:“长安哥哥,你那个有温泉的庄子,不是正好在这附近?我们夜间回那边,不就行了?” 谢长安也两眼一亮:“亦可。” 他将寅二叫来:“你带几个人,去我庄子上,让他们把正院收拾出来,我与夫人夜间回那边。” 寅二现在已荣升千户,是这一队精兵的头儿。 “是,属下这就去!” 寅二又笑着向江璃施礼:“末将见过侯爷。” 江璃笑道:“寅二哥,还未恭喜你高升呢。” 寅二笑道:“全凭将军和侯爷提携。” 寅二率领几个亲兵走后,谢长安见差不多可以用午膳了,便吩咐士兵们稍作休息,他则带着江璃回营帐。 用完午膳,江璃在他营帐午歇,谢长安则继续去练兵。 江璃足足睡了一个时辰,这才揉着眼睛爬起来。 明月翠柏被她扔去和亲兵一起训练了,她只得自己打了盆冷水,胡乱擦了把脸,便出去寻小鹰了。 “乘风,乘风,你在哪儿?”江璃站在营帐外叫道。 她与小鹰也有心灵感应,感觉小鹰正在这附近。 小鹰闻声从天空俯冲而下,欣喜地叫道:“姐姐,你来了!” 江璃摸摸它的头,笑着问道:“乘风,你现在有几个小弟?” 小鹰歪头想了想:“多着呢,这一片林子里的鸟儿,都听我的。那边山上还有一群狼,也听从我的命令。” 江璃夸奖它:“我们乘风真厉害!” 她想了想,“乘风,你能不能像肥耗子那样,把你的小弟们组织起来?像你哥哥练兵那样,做到令行禁止?” 小鹰眼一亮,这是让它当鹰将军?那敢情好啊! 它跃跃欲试:“好啊好啊,我试试。” 江璃笑道:“如何训练它们,向你哥哥请教一下,姐姐对这方面,可是一窍不通。” 小鹰拿头蹭她,撒娇道:“姐姐也很厉害的!” 江璃将它抱在怀里:“乘风,你长大了,姐姐快抱不动你啦。” “对了,我现在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江璃取出一张纸条缚在它脚上。 “你回一趟侯府,让莲姑姑把珍儿珠儿送过来。” 江璃将明月翠柏扔进亲兵营里,这才发现,自己养尊处优惯了,由奢入俭难,没人服侍还真不习惯。 有珍儿珠儿在身边,起码有人端个茶,倒个水啊。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不会梳头! 成婚之后,要梳少妇的发髻,那些繁复无比的发髻,她哪里会梳? 午睡醒来后,她发髻乱了,只得自己扎了个简单的道髻。 “好的,我现在就去!” 小鹰展翅飞起,转瞬便消失在天际。 夜间,江璃和谢长安一起回了那个温泉庄子。 从南疆回来后,他俩一直忙个不停,这个庄子,两人都是头一次来。 这个庄子有一个颇为风雅的名字,“云溪园”,里面布置得也很风雅。 正值腊梅盛放,幽香阵阵,令人心旷神怡。 庄子里的管事听说大人和侯爷要来,早就将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地龙烧得暖暖的,温泉池子也刷得十分干净。 珍儿和珠儿也到了。 莲姑姑收到小鹰传信,吃了一惊,姑娘怎能无人侍候? 连忙派出马车,把珍儿珠儿打包送过来,还有一大车吃的用的。 江璃用过晚膳,珍儿为她挽好头发,换上浴衣,珠儿又为她煮好茶,摆上各式点心果子。 泡在温暖的温泉池子里,江璃舒服得喟叹一声,还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好啊。 第251章 南征 江璃、谢长安二人又开始了忙碌的日子。 谢长安一大早便去了军营,江璃慢腾腾地用完早膳,便骑着小红,在龙门军工和龙门天工两座庄子间溜达。 龙门军工不光是个大迷宫,还有众多机关陷阱,机弩、毒烟、流沙陷阱、连环翻板…… 擅闯者若触动机关,每一个都足以致命。 江璃兴致勃勃地想去试试,被墨七郎死命拉住了,他不是怕小十六有事,他是怕他的机关有事! 你一个刀枪不入的家伙,还不把他精心布置的机关玩坏了? 谢长安正好用这些机关来训练他的亲兵,就算弩箭换成没有箭头的,也把这群亲兵折腾得灰头土脸。 这队亲兵,大部分是从东厂和锦衣卫中遴选出来的,还有原来的寅字卫们,自是与江璃十分熟稔。 江璃可算是找到乐子了,日日蹲在边上看他们的笑话,弄得寅字卫们幽怨无比。 好在她还会在他们危急之时,施以援手,总算能让亲兵们喘口气。 她还效仿她师父,在士兵们绕着庄子跑圈时,让肥耗子放出一大群耗子,在后面追他们。 看着那群耗子大军,如黑压压的潮水奔涌而来,那场景,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众士兵吓得玩命地跑,此刻在他们眼中,靖安侯不再是天仙,而是个不折不扣的妖怪!这也太吓人了吧? 江璃在一旁笑弯了腰,她总算体会到明玄真君的恶趣味了。 在这样的高强度训练下,士兵们的进步也极为迅速,速度与灵敏度大幅提高。 日后与南夷国对战,就算对方在密林中放冷箭,他们也能条件反射地躲过。 正月二十,官员们的年假正式结束,各衙门开始办公。 年后的第一次大朝会,江璃和谢长安都要参加。 在这次大朝会上,将正式宣告成立征南军,并公布征南军统帅与将领的人选。 他们提前一天回了京城。 莲姑姑看着出去溜达一趟,愈发容光焕发的姑娘,不禁一阵无语。 都成亲了,还像个野丫头一般,家里修了这么大的园子,都不够她玩儿的,天天就惦着往外跑! 次日一早,江璃二人换上朝服,和文武百官一起,走进大殿。 以梁首辅为首的内阁三大学士,上书请求成立征南军,讨伐南夷国。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赞同的,有反对的,朝堂上吵成了一锅粥。 反对派所持的意见无非是这些: “圣上刚刚登基,便行兵戈之事,恐为不祥啊!” “国库尚且不足,征讨南疆又需大量粮草,若今年有旱灾水涝,拿什么来赈灾?” “南疆山高林密,毒瘴毒物无数,听说还有苗蛊,蛊术防不胜防,只怕我军将士,有去无回啊!” 镇国公反驳道:“南夷与苗蛊,屡次犯我大楚,残害百姓,谋害先帝,如此不共戴天之仇,焉能不报?” 南宫清和肃然道:“国公言之有理。朕身为天子,上不能报弑父之仇,下不能护黎民百姓,有何颜面立于朝堂,统御万民?” “尔等所忧之事,并非无解,”他含笑看向江璃,“靖安侯,你来说。” 江璃出列,递上舆图。 寅九与元宝上前接过,徐徐展开。 江璃道:“南疆地形,本侯与谢将军已勘查完毕,这便是完整的南疆舆图。” 众臣凝目细看,只见那高山密林,绵延百里,都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如此天险,别说打下南疆了,估计连穿越这片原始森林,都是个天大的难题吧? 江璃微微一笑:“粮草之事,国库出一部分,其余不足部分,由龙门商行一力承担。” 众臣皆默然,谁不知道龙门商行是圣上的私库,圣上花自己的钱去打仗,他们有什么理由反对? “至于毒瘴与蛊术,本侯与龙门医局、龙门军工已有破解之法。” 工部尚书李文兴忍不住问道:“如此天险,不知靖安侯有何破解之法?” 龙门天工、龙门军工的崛起,已深深威胁到工部的地位,李文兴早就有了极强的危机感。 如龙门军工在南征中大放异彩,恐怕他这工部尚书之位,便要到头了! 江璃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个自然是机密,不方便告知尚书大人。” 李文兴不悦道:“靖安侯如此胸有成竹,可敢立下军令状?” “有何不敢?”江璃笑道。 谢长安出列:“圣上,臣自请领兵出征南疆!” “这军令状,”他转向李文兴,一字一句地,“我来立!” 李文兴一时哑然,人家夫妻一起上阵,他还能说什么? 南宫清和道:“定国将军自请出征,统率三军,众卿家可有异议?” 朝堂上一时鸦雀无声。 谁敢有异议?圣上已下定决心,出征南疆势在必行,这块烫手山芋,除了靖安侯夫妇,还有谁敢接? 镇国公道:“谢将军武功卓绝,与靖安侯相得益彰,老臣一力推举他担任征南大元帅。” 梁首辅等三位内阁老臣也出列:“臣等附议。” 朝堂几大巨头都赞同,其他大臣还有什么可说的? 只能齐齐拱手:“臣等无异议。” 南宫清和遂下旨:“锦衣卫指挥使,定国将军谢长安,晋封正一品柱国大将军,任征南军统帅,统率三军。” “靖安侯江璃,加封正二品龙虎将军,任征南军监军使。” “工部郎中墨七郎,封正四品信武将军,率龙门军工随军出征南疆。” “光禄寺少卿沈暮春,封正四品明威将军,率龙门医局随军出征南疆。” “户部侍郎崔珏,全权负责征南军粮草后勤事宜。” “从镇北军、平西军两军各调兵十万,与安南军合并,组成征南军。兵部尚书马腾云全权负责此事。” “臣遵旨!” 谢长安、江璃等人齐齐跪下接旨。 梁首辅有点无语,统帅和监军是两口子,这也是史无前例了。 罢了罢了,除了靖安侯两口子,确实也无人能接手南疆之事。 散朝后,江璃和谢长安无暇与众臣寒暄,匆匆回府去了。 他俩要忙的事,多得很呢。 双方的家长,便被众臣团团围住。 廖无庸不用说,自然是满面红光,喜上眉梢。 儿子儿媳,一个正一品大将军,一个正二品大将军,他一个宦官,竟也能一门两大将! 虽不是亲生的,想必他家祖宗泉下有知,也会兴奋得坟头冒青烟。 围着江修远的,笑容便有点揶揄了。 江修远终于复职了,与他猜想的那般,他年终考评得了个“不合格”,从正三品工部侍郎,一下连降几级,被撸成五品郎中了。 五品官没有资格参加大朝会,他被散朝的官员团团围住,一时竟懵了,心里又惊又怕。 他那捅破天的闺女,又干了啥好事? “恭喜江郎中,贺喜江郎中,一门两大将,江家祖坟真是冒青烟啊!” “何止冒青烟,我看啊,都快着火了!” 一门两大将?啥意思? 高倚松见他一脸懵,叹了口气,把朝堂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江修远大惊,女婿成了一品大将军,三军统帅? 女儿也成了二品大将军,兼任监军使? 小夫妻还要统率征南军,出征南疆? 他不禁捶胸顿足,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冤家,放着好好的侯爷不做,竟然还要随军出征? 她懂调兵遣将、行兵布阵吗?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万一吃了败仗,不光她会获罪,连江家上下,也得跟着陪葬! 江修远咬牙,发足便往靖安侯府而去,他要骂醒这个孽女! 第252章 调兵 江修远气急败坏地跑到侯府,门房说侯爷和将军在谢府,他又跑到隔壁谢府,那边说,侯爷和将军去庄子上了。 江修远无奈,只能悻悻然,无功而返。 他回到家中,与江老夫人说起此事,江老夫人也是心惊肉跳。 可圣旨已下,他们又能怎么办? 江老夫人忍不住又想,若阿璃得胜而归,她的爵位,是不是还得升? 就算当了不了异姓王,一个国公也跑不了吧? 江老夫人白了一眼江修远,儿子她已经不指望了,这官越做越回去,胆子也越来越小了。 “富贵险中求,老身明日便去护国寺,为我乖孙女和孙女婿祈福求平安。” “日后阿璃若当上女国公、女王爷……” 那也与江家无关!江修远不禁又是一阵懊恼。 兵部一道道命令,随着圣旨下发到镇北军、平西军。 镇北军现在由镇国公世子张延平统领,他自是知道江璃的手段,顿时大喜,圣上终于要向南疆动手了,这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长子张淮现在已是御林军统领,他立刻把次子张浙、三子张沧召来,让他们带领十万大军,加入征南军。 张浙挠头:“爹,那位女侯爷,到底靠不靠谱啊?” 张太后与张婉婉都派人传信,一再叮嘱,让他们务必听靖安侯的话,给自己做一个替身人偶。 听他爹转述太后与皇后的懿旨时,张浙和张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不是搞邪术吗? 让他们堂堂武将,搞这种巫蛊之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张延平也是半信半疑:“信不信,你们自己考量吧。但南征这个机会,你们绝对不能错过!” “靖安侯有雕神,南疆那天险,根本就拦不住她!” 她还有鬼医谷弟子、墨家弟子鼎力相助,张延平相信,南征之战,必胜无疑! “是,谨遵父亲大人教诲!” 张浙和张沧均肃然应道。 想到自己也能像父辈一样,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两人都不禁心中火热,踌躇满志。 定下加入征南军的将士后,张延平便催促两个儿子赶紧出发。 他接到了圣上与太后的密旨,要去做一件事。 把张浙和张沧支开,也是为了保护他们,不让他们趟这浑水。 上一代的恩怨,为何要波及下一代? 张延平叹了一口气,自去安排了。 玉门关。 平西将军卫庄长年驻扎在西域边境,对那位异军突起的女侯爷略有耳闻,还颇有点不以为然。 不过是靠旁门左道之术,得了圣心,竟也能封侯! 大楚天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听说靖安侯夫妻要啃南疆这个硬骨头,他不由哂笑:“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南疆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绝地”,四周崇山峻岭,还有成片成片的原始森林。 大楚军队要翻越这道天险,无异于登天。 更何况南疆潮湿闷热,听闻毒瘴毒物无数,他们这些富有经验的老将,都对此束手无策。 两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竟然要去闯这天险绝地? “大将军,圣旨已下,让我军调兵十万……”副将犹豫道。 跟着一个毫无经验的统帅去攻打“绝地”南疆,这不是送死是什么? 平西军将士,谁愿意去送死啊? 卫庄也很头痛,大手一挥:“让他们抓阄好了,谁抓到,就自认倒霉吧。” 最后,抓到被抽调征南军的将领们垂头丧气,没抓到的喜笑颜开。 此时,他们自然不会知道,日后,此番“手气好”的将领们,会如何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十万镇北军、十万平西军开始向京郊集结,征南军大营自然不适合放在龙门军工了。 谢长安遂将军营设在京郊西山。 这里离龙门军工和云溪园都不远,方便江璃往返其中。 更重要的是,西山山脉连绵,也适合训练军队进行山林作战。 江璃也开始训练一支特殊队伍。 小鹰早就将西山的狼群驯得服服帖帖,江璃让小鹰将它们召来,她与狼王结了主仆契约,打算训练一支“狼兵”。 狼王长得高大威武,谢长安也很喜欢,他亲自为它取名“啸天”,从而逃脱了被江璃唤做“灰灰”的尴尬场面。 “灰灰有什么不好?” 江璃不服气,“多可爱的名字!名副其实,字如其‘狼’!” 小鹰“嘎嘎”直乐,狼王啸天尴尬地甩着尾巴,它也不敢说,它不想被叫做“灰灰”! 江璃开始训练“狼兵”后,那群亲兵和精兵们可倒大霉了。 这日,他们正在做每日的常规训练,看到靖安侯出现了。 士兵们顿时警铃大作,她是不是又要放耗子追他们? “放心放心,不是耗子。” 江璃笑吟吟,“今日由另外一批小伙伴陪你们训练。” “啸天,上!” 随着一阵狼嚎声,群狼在狼王的带领下,疾奔而来。 “狼!” 士兵们吓得魂飞魄散,叫喊一声,拔腿就跑,群狼紧追不舍。 狼群得了江璃的吩咐,并不会真的伤害他们,但它们会追着他们的屁股咬! 狼牙何等锋利,一口下去,便要光腚了! 不想当众出丑的话,只能玩命地跑。 长跑结束后,不少士兵是捂着屁股集合的。 江璃笑得喘不过气来。 士兵们满面通红,尴尬万分,靖安侯哪里是仙女下凡?分明就是一个邪恶的魔鬼啊! 小鹰也组织了一支“飞禽队”。 它将附近的鸟儿都集结起来,在谢长安的授意下,成立了一支负责侦察的“斥候”队伍。 有时,小鹰也会恶趣味地让它的“飞禽队”加入训练。 士兵们更陷入了“水深火热”的境地,既要防着狼群咬屁股,又要防着头上的鸟儿,时不时俯冲下来,狠狠啄你一口。 训练结束后,他们大多都衣裳褴褛,头发散乱。 效果也是非常明显的。 在这种“非人”的训练下,短短时日,士兵们已经能在崇山峻岭之间,腾挪跳跃,奔跑自如了。 他们无比期盼着镇北军和平西军的加入,好让他们也尝尝这“非人”的滋味。 镇北军和平西军还未到,大同那边,却传来一个消息! 魏王前往大同拜祭苏大将军,他下榻的宅邸,竟然半夜失火。 大同官兵虽竭力灭火,无奈火势太大,天明之后,方才将大火扑灭。 魏王及其扈从人员,全部罹难! 噩耗传来,圣上震怒,命令镇国公世子协同大同知府,彻查此事,务必要将真凶揪出来! 京城一片哗然,贵女们捶胸顿足,如此风华绝代的魏王,竟然成了一具焦尸?果然是天妒红颜啊! 令江璃无语的是,被烧成一片瓦砾的火场中,挖出了一个铁盒,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一幅她的小像! 画中,还题了一首前朝诗人晏几道的小词:“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闻者无不唏嘘,魏王对靖安侯,真是痴心一片! 可惜啊,人家早已罗敷有夫了。 唉,果然是“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古人诚不欺我也! 江璃气得牙痒痒,她才不信魏王死了呢,这人借死遁脱身,还不知憋着什么坏。 走便走了,可恨的是,临行前还要摆她一道! 不知道的,没准还以为她与他有一腿呢! 谢长安也暗暗警惕起来,此人诡异非常,他也不相信,他会这般轻易死去。 如今由明转暗,他究竟想干什么? 第253章 魂毒 与魏王罹难的消息一道传来的,还有一个坏消息,蒙古十皇子巴特尔不见了! 大同知府猜测,魏王是死于蒙古人之手! 蒙古恼恨大楚扣押了十皇子巴特尔,听说大楚魏王来了大同,半夜放火,是想制造混乱,好趁乱营救十皇子,并俘走魏王。 没想到火势太猛,把魏王及其扈从全部烧死了! 南宫清和大为震怒,当即命人给蒙古大汗送去国书,要求蒙古交出谋害魏王的凶手,以及十皇子巴特尔项上人头! 既然魏王因巴特尔而死,大楚要求他血债血偿! 蒙古大汗自然是不会承认的。 他矢口否认曾派人潜入大楚,更没有谋害魏王! 巴特尔也没有回到蒙古,这不是他们蒙古人干的! 两国之间,一时剑拔弩张。 蒙古王帐。 此时,蒙古大汗正在设宴招待一位贵客。 舞姬翩翩起舞,席间觥筹交错,侍女们都在偷眼看着那位尊贵的客人。 此人虽然脸色苍白,但却眉目如画,风姿绝世,正是本该死在大火之中的魏王,南宫永和! 蒙古贵族们虽说荤素不忌,男女通吃,但面对如此美人,却不敢打他的主意,这位看似病弱的大楚王爷,武力值很高! 刚刚就有位不信邪的蒙古王爷,想趁醉去摸他的脸,却被他一下扼住喉咙,面不改色地捏断了他的颈骨! 众人大惊,侍女们更是惊叫连连。 蒙古大汗心下骇然,忙赞道:“王爷好功夫!我们蒙古汉子粗莽惯了,王爷勿怪!” 南宫永和一把推开那人的尸首,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手:“大汗不必称我为王爷,魏王南宫永和,已死在大火中了。” “如今在大汗面前的,只是暗门门主,南永和。” “好!尚未谢过门主救我儿之恩呢。” 蒙古大汗呵呵大笑,扭头叫道,“巴特尔,快来向门主敬酒!” 巴特尔恭恭敬敬地向南永和敬酒:“巴特尔谢过门主相救之恩!” “好说,举手之劳耳。” 南永和淡淡举杯,略沾了沾唇。 救他确实是顺手而为,只为了恶心一下他的好弟弟。 南永和也没想到,南宫清和与张太后会在大同对他下手! 那他便顺水推舟好了,借死遁脱身,再趁乱把十皇子巴特尔救出来。 他态度轻慢,巴特尔也不敢得罪他,这位可是他们蒙古的大金主! 如不是暗门源源不断地将粮食、食盐、棉花、布匹等物资从西域那边运过来,蒙古光靠抢劫大楚和女真,冬天不知要冻死饿死多少人呢。 蒙古大汗担心地:“巴特尔不见了,大楚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听说龙门军工又推出了新武器……” 上次河套边境那片“迷魂阵”,便弄得他们损失了上万名骑兵,巴特尔还再次被俘! “大汗放心,大楚要对南疆用兵,一时还腾不出手来攻打蒙古。” 南永和嘴角微勾,“况且,大同不久便要乱作一团,大汗倒是可以趁机夺回河套。” “此话当真?”蒙古大汗大喜。 “大汗可静观其变。” “好,好!本汗再敬门主一杯!” 在谢长安、江璃加紧练兵之时,沈暮春被召回京中。 张太后、镇国公都病倒了。 张太后开始是偶感风寒,没想到一直未见好,最近更是卧床不起。 镇国公是旧疾复发,他年事已高,病来如山倒,眼看就要不好了。 太医们虽精心诊治,却一直未见起色。 南宫清和想到当日的“舞草”之毒,便急召沈暮春回京。 沈暮春为张太后、镇国公诊脉之后,沉吟不语。 “可有发现?”南宫清和忧心不已。 他刚刚登基,羽翼未丰,如果没有镇国公压制,他根本就指挥不动那些镇守一方的武将! 正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平西军、镇北军、安南军、福建水师等,均是雄据一方多年,与地方上的势力盘根错节,哪会听从这位少年天子的号令? 虽有镇国公世子,但他功劳不大,资历尚浅。 武将都是看军功的,镇国公世子并未经历过几场大战,所立的军功自然也有限,不能代替其父的地位,在军中一呼百应。 因而,他才会同意江璃的提议,提拔扶持谢长安。 他是阿璃的夫婿,等于是他的人。 若谢长安能打下南疆,凭这开疆拓土的偌大功劳,便能异军突起,力压其他势力,取代镇国公在武将当中的地位。 因而,目前他不能失去镇国公! “没有发现中毒的症状,但是……”沈暮春皱眉,“体内的生机,似在不断流失中。” “可是舞草一类的东西?”南宫清和眉心蹙了蹙。 “不是舞草,请恕臣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来。” 沈暮春束手无策,于是,江璃也被召了回来。 她将神识附于手上,从张太后眉心探入,在她体内流转了一圈,并未发现异样之物,但也明显感觉到,张太后五脏六腑的生机,确实减弱了许多,连血液的流速,也明显凝滞了不少。 镇国公体内,情况更为严重,似乎生机即将断绝! 江璃悄悄问张太后:“太后娘娘,玉符以及替身人偶可有异样?” 张太后从怀中掏出玉符,江璃一看,玉符还是好好的。 张太后又命心腹宫女,从密室中将人偶取出。 江璃神识附于手中,将那人偶细细查探了一番,并未发现邪术的痕迹。 如此说来,应该不是邪术,也不是蛊术。 她把自己的发现告诉沈暮春。 “不是蛊术,也不是邪术?” 江璃摇摇头:“我又不精于术法,哪里知道邪修的手段?目前来看,并没有发现邪术或蛊术的痕迹。” 沈暮春眉毛拧成一团,如果不是邪术或蛊术,两人情况一样,那应该就是中毒了! 到底是什么毒,能不断攫取人体的生机? 他又和江璃一起,花了几天时间,去查阅鬼医谷的藏书,一无所获。 他们哪里知道,这是南永和体内那个“镜妖”,从自己魂魄中提取出来的“魂毒”! 所谓“魂毒”,自然是如魂魄一般,无色无味,无形无迹。 下毒之人只需要用一个小玉瓶装着,靠近目标后,只需打开瓶盖,魂毒便能如空气一般,不知不觉地钻入目标的体内,直达灵魂深处。 魂毒扎根在人的三魂六魄中,能不断攫取人体的生机,源源不断地提供给镜妖。 简而言之,就是灵魂中毒了。 南永和生特意向镜妖要了几缕魂毒,给他最大的仇人张太后和镇国公种下,双管齐下,做好两手准备,以免镜妖再次失手。 如果不是魂毒太难得,镜妖舍不得给他,南永和甚至想给镇国公满门,均种下此毒,让他们眼看着自己的生机一点点流失,却束手无策。 这种来自上界的魂毒,沈暮春如何见过?怕是听都没听说过,又如何能解此毒? 江璃在修真界也只是个炼气期小弟子,年方十五,尚且年幼,明玄真君只教她修炼御兽与炼体之术,哪里会教她这种旁门左道? 就算她识得此毒,也没有本事解毒。 根扎于三魂六魄的魂毒,除非有明玄真君这般的元婴大能,用强大的神识将其剥离,能方解毒,过程也必然痛苦万状,不是一介凡人能承受的。 沈暮春与裴院正商量了半天,实在没办法,只能日日用大还丹吊着二人的生机。 张太后得知自己与镇国公身中奇毒,恨得直咬牙:“肯定是那小畜生干的!早知如此,他初回京城时,就该斩草除根!” 南宫清和虽满腹焦虑,但也毫无办法。 魏王南宫永和已死于大火中,虽不知他是真的死了,还是假死遁逃,也无法将他抓来审问了。 第254章 猴王 镇国公得知此事后,长叹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啊。” 当年在先帝授意下,他害了苏氏满门,虽是听命行事,但午夜梦回之时,也会偶尔心生愧疚。 先帝最后死于齐王之手,他如今死于魏王之手,果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啊。 镇国公自知大限将至,急召世子回京,交代后事。 张延平听闻张太后及镇国公均病危,将镇北军诸事交代给大同总兵姜荣后,带着家眷匆匆回京。 镇国公得知张浙、张沧被张延平送至征南军,心中快慰:“吾儿此举,甚得我心。” 他让人传信给张浙和张沧,务必以南征为重,无召不得回京,否则军法处置! 张浙二人此时已率领十万镇北军,浩浩荡荡地到了西山大营。 二人接到祖父传信,心里虽是焦急万分,却不敢违抗祖父的命令。 听说靖安侯回来了,二人急忙前来求见。 “请问侯爷,太后娘娘与我祖父的病情,可有好转?” 确认张太后、镇国公皆是中毒后,江璃也帮不上忙,便返回京郊大营,继续协助谢长安练兵。 江璃眉心暗蹙,坦言道:“实不相瞒,没有好转,但经沈郎中与裴院正诊治,目前已不再恶化。” 张浙二人眼中燃起希望:“沈郎中、裴院正均有神医之名,太后娘娘与祖父定能无恙。” 江璃暗暗叹息,目前只是用大还丹吊着生机,如找不到解毒之法,大还丹总有失效的时候。 张浙二人已入征南军,军令如山,也不知能不能见镇国公最后一面? 夜晚,谢长安与江璃回到云溪园。 谢长安问道:“确实不是邪术?” 江璃沮丧地:“我哪里知道?魏王体内那异世之魂修为高于我,又是个邪修,定有许多我不知道的手段。” “太后娘娘的玉符及替身人偶均无异样,沈大哥猜测,应是中毒。” 谢长安拧起眉峰,眼底尽是担忧:“连你也对付不了?若是他对你出手……” 南宫永和一直觊觎她,若他没死,总有一天会对她出手。 他一介凡人,如何保护他的小狸奴? 江璃道:“你我有神识护体,我们御兽宗是名门正派,所修功法皆是正气凛然,正所谓邪不压正,邪修的术法伤不了我们。” 虽然每日事务繁忙,二人仍坚持夜夜练功,除了修炼神行炼体术之外,江璃还会带着谢长安一起修炼神识。 神识交融时,两人皆是心神荡漾,无比愉悦。 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双修”?江璃不禁晕生双颊。 谢长安乐此不疲,他的神识日渐凝实,识海中也渐渐生出光亮来,繁星点点,点缀在漆黑一片的夜空中。 二人的神识在神魂交融的愉悦中,不断壮大。 江璃建议道:“长安哥哥,你可以尝试一下画符,若你能画出御兽符,便能契约灵宠了。” 谢长安笑道:“好,我试试。” 他凝神闭目,在江璃塞给他的那堆功法、符箓中,找到御兽符,用神识细细描绘了一番。 他试着以神识画符。 江璃忙阻止道:“不可!你神识初生,不可勉强……” 话音未落,只见他识海中金光一闪,那符印竟是画成了! 江璃:…… 她也没想到,谢长安竟然是个修炼奇才,闻一知十,举一反三,摸到修炼的门槛后,进展神速。 想当初她学画符时,画得手都要废了,才堪堪画好一张符印。 更别提用神识画符了。 还是因为她身受重伤,在床上躺了半年,动弹不得,这才学会用神识画符的。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谢长安抱着她亲了一口,笑道:“全凭小狸奴教得好。” 他经常看她画符,那道符纹早就熟记于心,如今有了神识,意随心动,自然而然便画了出来。 江璃又高兴起来:“你可以试试契约灵宠了。” 她听小鹰说,西山深处还有猴群,她建议谢长安契约猴王,这样便能得到整个猴群。 经过训练的“猴兵”,放到南疆的原始森林里,最适合不过。 “娘子大才!”谢长安双眼亮晶晶。 日后打下南疆,还可将狼王及猴王都放在森林里,协助将士们守卫南疆。 次日,谢长安吩咐寅二带新来的镇北军操练,便与江璃一道,带着小鹰和狼群进山了。 寅二一头黑线,将军与侯爷进山,肯定又去找什么小伙伴了! 镇北军们个个身材高大,本来挺看不上征南军这些新兵蛋子,没想到开始操练后,发现这些新兵个个身手敏捷,反应极快,在山岭间灵活得犹如猿猴一般,不感大为惊讶。 张浙也很吃惊,亲兵倒还罢了,大多出身东厂和锦衣卫,本来就身手极佳。 可这一千名精兵,全是谢长安新招募来的,短短时日,与身经百战的镇北军相比,竟然毫不逊色? 他到底是如何练兵的? 寅二苦笑:“过两日,张将军便知道了。” 两日后,谢长安和江璃出现了。 寅二见江璃憋着坏笑,不由扶额,这回又找了什么小伙伴来折腾他们? 张浙、张沧等新来的将领们,终于见识到谢长安是如何练兵的了。 镇北军编入征南军,以万人为一队,分批进行操练。 只听一声令下,群狼奔涌而来,吓得新来的将士们面色大变。 “狼!有狼群!” “快跑啊,还愣着做什么?” 一名征南军拉着身边的镇北军拔腿就跑。 “这是靖安侯养的狼群,专照人屁股咬!” “不想当众光腚的话,就得玩命的跑!” 将士们一听这话,一个个使出吃奶的劲儿,拼命往前跑。 谁也不想光着屁股,在美貌的靖安侯面前出丑啊! 新来的将士们本就不惯在山路行军,又被狼群穷追不舍,一个个狼狈不堪。 没想到,进了林子后,竟然还有猴群偷袭! 群猴躲藏在树上,不时用树枝、野果袭击他们,甚至还跳到他们背上,一通抓挠。 好不容易出了林子,小鹰率领的飞禽队早就等着他们了。 又被各种飞禽热情“招呼”一番后,将士们个个衣裳褴褛,头发凌乱,不少人都尴尬地捂着屁股。 江璃笑得不行,招手把狼王啸天叫来:“不要再撕坏他们的衣服了,现在人太多,军服都要供应不上了!” 狼王啸天有点为难,它们的爪子和牙齿何等锋利,不太好控制啊! 江璃笑道:“追上后扑倒便行,大家都是同袍,意思意思得了。” 张浙、张沧等将领均瞠目结舌。 “你们,一向都是如此练兵的么?” 寅二扶额:“一开始还有耗子大军。” 张浙、张沧:…… 谢将军和靖安侯竟然能指挥狼群和猴群,还有耗子大军? 有这些吓人的“同袍”在一旁督促你,谁还敢惫懒啊? 难怪征南军短短时日,便能与镇北军一较高低了。 他们对南征之战,也开始有了满满的期待和信心。 新收的猴王齐天哧溜一下跳上谢长安的肩膀,小鹰不甘示弱,也从空中俯冲而下,蹲在谢长安另一个肩膀上。 江璃扑哧一笑:“长安哥哥,你总算可以左拥右抱了。” 谢长安白了她一眼:“小狸奴后宫佳丽三千,为夫哪里比得上你?” 也不看看自己有几只灵宠,怕是数都数不过来了吧? 张浙、张沧等将领满眼好奇地围过来,看着威风凛凛的狼王,神俊无比的猎鹰,古灵精怪的猴王,都眼红得不得了。 寅二心道,若你们见了靖安侯在大兴安岭的小伙伴们,怕不是要惊掉下巴! 他可没忘记,那两只如成人一般高大的“雕神”,还有那水桶一般粗细的巨蟒! 第255章 擂台 一个月后,平西军也到了。 看到不情不愿、趾高气扬的平西军将士,谢长安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当即便让狼群和猴群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江璃面露坏笑,对狼王道:“啸天,这伙人不用客气,给我使劲咬!” 于是,狼王一声令下,群狼疾奔而出,把平西军们追得屁滚尿流,鬼哭狼嚎。 好不容易在狼爪下逃出来,前面还有猴群等着他们! 与群猴大战三百回合后,还要接受“鹰将军”及其下属们的“亲切问候”! 等平西军将士们从山上下来的时候,个个都像野人一般,衣不蔽体,头发蓬乱,狼狈不堪,还有不少挂彩的。 镇北军和征南军总算能看别人的笑话了,一个个笑得直打跌。 江璃更是笑倒在地,谢长安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这么多光屁股男人,小心长针眼! 平西军为首的将领名唤周仲光,他被抽调到征南军,郁闷不已。 如今又被如此“下马威”,更是气得满脸通红,当下便梗着脖子质问谢长安。 “大将军如此折辱我等,欲置我平西军于何地?” 谢长安微眯着眼,沉声道:“其一,这是常规训练,并非专门针对尔等。其二,如今尔等已编入征南军,便不再有平西军、镇北军之分,望周将军谨记。” “如有不服的,尽可向我挑战!”他朗声道。 “还有我!”江璃笑吟吟地站出来。 周仲光轻蔑地打量了她一眼,这便是那位女侯爷?不过以美色惑人而已。 “周某不与妇孺之辈动手。”他傲然道。 江璃微微一笑:“你若是连我这妇孺都打不过,不如趁早回家。” 周仲光冷笑:“那便休怪周某不会怜香惜玉!” 当下便一掌袭来。 江璃轻飘飘地闪过,踏云步施展开来,周仲光只觉眼前一花,哪里还有她的人影? 围观的众将士尽皆骇然,这位女侯爷的轻功竟然如此卓绝! 只见她身形如云似烟,只能偶尔捕捉到如雾一般的影子掠过,别说与她对打了,怕是连她的衣角都摸不着! 江璃随便摘了根树枝,冷不丁便抽周仲光一下,周仲光恼羞不已,铮地一声抽出刀来,舞得水泼不进,团团护住自己。 张浙啧了一声:“对付一个小女子,竟也用上兵器,周将军好本事!” 张沧嘻嘻笑道:“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输了就更难看!” 周仲光恼羞成怒,刀风大开大合,誓必要挽回面子,哪怕是割下她一缕秀发也好啊! 只听江璃清脆笑声响起,她手里那根树枝倏忽已到眼前,周仲光只觉手腕剧痛,大刀脱手,“当”的一声掉落地上。 紧接着,一只穿着鹿皮靴子的小脚丫迎面而来,一脚将他踹飞。 周仲光飞出几丈,好不容易才爬起来,脸上赫然印着一只小脚印! 众人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哄然喝起彩来:“侯爷好功夫!” 张浙、张沧均佩服万分,这位看起来娇滴滴的女侯爷,竟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难怪祖父及父亲都如此推崇她呢。 周仲光满脸羞惭地爬起来,深深一揖:“侯爷好身手,末将甘拜下风。” 江璃笑靥如花:“周将军连一介妇孺也打不过,还要挑战大将军么?” 周仲光脸涨得通红:“末将不敢,末将心服口服。” 谢长安微微一笑,朗声宣布道:“为增进将士同袍之谊,征南军中,设三日擂台赛。将士们可互相切磋,亦可挑战我与监军使。但凡能打中一拳一脚,赏银百两!” 此言一出,众人皆跃跃欲试,只要能打中他俩一拳一脚,便有一百两银子?还有这等好事? 靖安侯的轻功,大家都见识了,和她对打占不了便宜,去挑战大将军总行吧? 总不能大将军也如她一般,轻功卓绝吧? 寅二等原东厂亲卫均笑而不语,你们莫不是忘了,大将军原来是干啥的? 他是东厂二把手!东厂暗卫的头儿! 暗卫都是干啥的?他轻功能不好吗? 次日,擂台赛一开始,挑战谢长安的将领们便排起了长队,他们也想见识见识,这位大将军的功夫究竟如何? 江璃的擂台则是门庭冷落,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谁也不想挑战她,连一片衣角都摸不着,还打什么打? 江璃乐得看热闹,谢长安本就武功极高,神行炼体术第二层功法大成后,已能与廖无庸、蛊王战个旗鼓相当,这些军中将士,有几个是他的对手? 只见谢长安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几乎就是一照面的功夫,便将跳上台的将领们,一个接一个地打下台。 轮到张浙上台的时候,他只觉眼前的谢长安如渊渟岳峙,光那气势,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不由心中骇然,没想到大将军年纪轻轻,便有了武学宗师的气势! 别的擂台也打得热火朝天,三军将士首次对上,谁都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军队比别人强。 原征南军的将士更铆足了劲儿,要证明给他们看,征南军也不输给任何人! 江璃没事干,便开始大手笔的撒钱,守擂成功的,赏银百两。 众将士更是欢欣鼓舞。 这一轮擂台打下来,众将心服口服,有不服的,也被江璃的银子砸服了。 大将军他们打不过,监军使他们打不着,这两口子年纪轻轻,武功就这么高,还让不让人活了? 武将都是慕强,自此众将士唯谢长安之命是从,令行禁止,言出法随。 谢长安将原镇北军、平西军打散重编,再从两军各抽取一万名精兵,与征南军一千名精兵组成先锋营,由寅二率领。 在日复一日的练兵中,春日渐至。 当西山山脉开始染上绿意,江璃便忙不迭地跑到龙门医局的庄子,去看那座做实验的山头。 果然,那座山便如被剃了光头的秃子一样,寸草不生。 江璃大喜,让小鹰给沈暮春送信,让他抽空来一趟西山大营,和墨七郎一起,给那“秘密武器”做最后的测试。 第256章 武器 沈暮春一直留在京城,为张太后、镇国公诊治。 收到江璃传讯后,便向南宫清和请旨,要去京郊测试那“秘密武器”。 张太后和镇国公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全靠沈暮春和裴院正,想方设法用各种名贵药材吊着,这才勉强稳住,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南宫清和虽忧心不已,但那“秘密武器”更是重中之重,它是南疆之战取胜的重要关键! 测试成功后,征南军就要正式出征南疆了。 届时沈暮春也要随军出发,无法继续为张太后和镇国公看诊。 南宫清和蹙眉想了想:“将太后与国公的医案转交你师弟,沈卿去忙南征之事吧。” “是,臣遵旨。” 沈暮春遂匆匆赶往京郊。 所需的药粉他早就提炼好了,江璃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和谢长安、沈暮春、墨七郎一起,带着小鹰、狼王、猴王一起进山了。 沈暮春和墨七郎见短短时日,谢长安二人又多了两只得力的灵宠,不由又羡又妒。 墨七郎道:“小十六,你啥时候也帮我收一个灵宠呗?雕神那样的我不敢想,像齐天这样的就行。” 收了一个猴王,便有一群猴子为他打下手,想想不要太美! 沈暮春忙道:“我也想要猴王!” 龙门医局庄子里,有一个他最宝贝的药园,全是价值连城的珍贵药材,一直都是他亲自打理,从不假手于人。 如今他要南征,不得不忍痛将那个药园托付给师弟师妹们,看他们憋着坏笑的样子,也不知要从他的药园里薅掉多少羊毛! 如果有训练有素的猴群帮忙,他就不用便宜那伙白眼狼了! “想得美!” 江璃和猴王齐天都齐齐冲他们翻了个白眼。 “长安哥哥是修炼了我师门的功法,方能收服这些灵宠。” 江璃道,“没练过御兽之术,就算帮你们结下契约,也压制不住它们。” 说不定还会反噬! 谢长安当时能成功与小鹰签订契约,一是因为小鹰尚年幼,二是因为江璃用自己的血和他的血混合,与小鹰缔结的血契,等于江璃是它半个主人。 有江璃的神魂威压,小鹰才会对谢长安死心塌地。 沈暮春、墨七郎一阵泄气。 谢长安是她的夫婿,不就等于是她师门的半个弟子?自然能修炼她的御兽之术。 而他俩,但凡提一句要转投别的师门,楚临风和墨家长辈就要揍得他们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说话间,他们已深入山中。 江璃找了一处植被最茂密的山头,招手把小鹰唤下来。 “乘风,飞过去看看,这山头大约有几里?” “好嘞!” 小鹰展翅飞上高空,谢长安默默给它计时。 他和小鹰已非常默契了,大概知道小鹰的飞行速度。 最后,小鹰一个来回用了一刻钟的时间,谢长安粗略估算了一下,这座山头大约横跨十里。 江璃又让狼群和猴群上山,先将山上的动物驱赶出来,以免伤及它们。 墨七郎取出几个木鸢:“这个大约飞一里,这个能飞五里,这个能飞十里……” 沈暮春取出几块面巾,分发给众人:“戴上这个,以防突然起风。” 那药粉可是剧毒,被人吸入,可就不妙了。 他戴上面巾和手套,将药粉一一装入木鸢肚子里。 等狼王和猴王回来复命,山上的动物都被轰走了,墨七郎这才发动机关,木鸢高高飞起,只见药粉均匀地从木鸢的喙部洒下,落在那山头之上。 “好了,咱们明日再来看看效果。” 次日,他们又来到这上山头,谢长安吃惊地发现,昨日还郁郁葱葱的山头,已是枯黄一片! 原来,江璃和沈暮春、墨七郎商议的策略是,要给南疆那片原始森林“剃头”,生生在“迷魂凼”内开出一条路来! 不管迷魂凼的瘴毒也好,迷阵也好,全是依仗那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植被没了,瘴气和迷阵自然便烟消云散。 所以沈暮春说江璃就是“暴力破阵”。 日后大楚若要开采铁矿,也是要先砍伐树木,有这“秘密武器”相助,自然比要人力快得多。 谢长安正想走过去,看看墨七郎那木鸢是否能飞十里,却被沈暮春拉住了。 “别着急啊,那药粉有剧毒,现在不能靠近,还要洒解毒剂呢。” 他与墨七郎又给木鸢装上解毒剂,均匀地洒过整片山头。 “行了,明日来验收吧。” 第三日,他们登上那座山,果然,木鸢飞过之处,已是一片枯黄,寸草不生。 江璃一拍手:“成功了!可以回禀圣上了。” 南宫清和接到江璃的密信,顿时大喜,下旨让钦天监择定吉日,准备出征。 并命谢长安、江璃等人回京,授以虎符、帅印,正式就任征南军大元帅。 他还特意开恩,准许张浙、张沧回京,探视镇国公。 说句不好听的,很有可能,这便是祖孙仨人最后一面了。 张浙、张沧喜极而泣,连忙快马赶回京中。 江璃和谢长安回到府中,莲姑姑也是喜极而泣。 花朝节是江璃十七岁生辰,当时她已去了军营,事务繁忙,谢长安也只能在百忙之中,亲手为她下了一碗长寿面,以示庆贺。 莲姑姑抱住江璃,泪眼朦胧:“姑姑的心肝小狸奴,还没有好好的过一次生辰呢!” 江璃十五岁之前,一直生活在乡下庄子,于氏又克扣她们的生活费,每年生辰,莲姑姑只能给她下一碗面、多煮一个鸡蛋。 十六岁生辰时,江璃又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等到终于苦尽甘来,荣耀加身,又去了军营练兵,十七岁生辰就这么草草过了! 莲姑姑越想越心酸:“不光没有生辰宴,连个像样的及笄礼也没有……” 小狸奴十五岁时,她省了半年的银子,才打了一根银簪,给她梳了发髻,戴上银簪,就算完成了。 别人家姑娘的及笄礼何等隆重盛大,参与的人员,有正宾、有司、赞者,还会请亲朋好友观礼,表示这位姑娘已经成年,可以许嫁了。 江家,甚至没想过给她办及笄礼,便匆匆将她送入宫中! 谢长安悄悄笑道:“要不要给你补一个及笄礼?” 江璃白了他一眼:“我都成亲了,还办什么及笄礼?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谢长安握着她的手,郑重地:“小狸奴,委屈你了。等你十八岁生辰时,我一定为你办一个最隆重盛大的生辰宴,让满京城的姑娘都羡慕你。” 第257章 出征 四月初一,征南军正式出征南疆。 京城外,旌旗猎猎,战鼓雷鸣。 黑压压的大军整整齐齐地排列着,铠甲闪耀着冷峻的光芒,长枪如林,刀剑如霜。 谢长安与江璃身着战甲,骑在马上,并肩立于大军前列。 南宫清和身着天子冕服,在内侍与朝臣的簇拥下,登上点将台。 他身姿挺拔,眼神坚定,今日,便是他大展鸿图,开疆拓土,成为大楚圣主的开端! “朕之将士!今日,汝等将为大楚之尊严、黎民之安宁,奔赴战场,灭南夷、夺南疆,建立不世功劳!” 他清越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少年天子的威严气势尽显无遗。 “朕深信,以汝等忠勇,必能所向披靡、无往不胜!汝等凯旋之时,朕当论功行赏,让汝等荣耀加身,名垂青史!” 台下的将士们齐声高呼:“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震天动地,冲破云霄。 南宫清和眼中湿润,心中感慨万千。 两年前,他还是深宫中不受重视的小透明皇子,如今却是君临天下,坐拥百万雄狮的大楚天子! 未来,他还将是开创大楚盛世,名垂青史的一代明君! 他看向身着银甲,骑着小红,生气勃勃立于大军前列的江璃,心中默念:阿璃,你一定要安全无恙地归来啊! 元宝恭恭敬敬地奉上一碗美酒,南宫清和接过酒碗,高高举起,朗声道:“此酒,为朕之将士们壮行!愿汝等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台下,内侍们也给诸将士满上碗中酒。 南宫清和举起碗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即将酒碗“啪“地摔在地上。 点将台下,诸将士们也满饮手中酒,将酒碗摔于地上。 大军出征前,这种“摔碗壮行”的仪式,以示破釜沉舟、不破南疆终不还的决心。 南宫清和走下点将台,迈步来到谢长安与江璃面前。 二人跳下马,单膝跪地。 南宫清和将帅印与虎符,郑重交于谢长安手中:“望大将军不负朕望,早日得胜归来。” 谢长安也郑重回应:“末将定不负皇恩,不辱使命!” 南宫清和又将象征天子的玉佩再次交给江璃:“见朕玉佩,如朕亲临,监军使可便宜行事。” 江璃庄重接过:“末将定不负圣上期望,灭南夷、夺南疆,为大楚开疆拓土!” “好!朕等两位爱卿,大胜而归!” 军号声声,战鼓阵阵,大军开始缓缓移动,马蹄飞扬,掀起阵阵尘土。 莲姑姑、刘管事和百姓们一起,挤在十里长亭处,目送着大军渐行渐远,泣不成声。 姑娘,你和姑爷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啊! “狠兵”和“猴兵”,还有鹰将军的“飞禽队”,怕惊吓到百姓们,直到大军远离京城后,这才加入大部队。 看到精神抖擞跟在大军后面的狼群,还有哧溜一下,蹲到马背上的猴群,以及盘旋在空中,黑压压的鸟群,征南军众将士不禁一阵无语。 这种阵仗,怕是自古未有吧? 征南军要从京城行军入蜀,再由蜀地抵达南疆,需要走金牛道或者米仓道到汉中,再由汉中到南疆。 入蜀之路极为险要,前朝便有一位大诗人,曾发出“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慨叹。 诸将不禁感慨,幸好将士们被狼群和猴群特训了半个月,身手比之从前,敏捷了不知多少,过蜀道的困难,相对就小多了。 很快,他们就发现,有了狼兵和猴兵的加入,好处何止如此? 每到扎营之时,士兵们埋锅做饭,狼兵和猴兵则自行上山觅食。 它们吃饱喝足之后,还会给人类“同袍”们带来不少猎物、野果,全军伙食待遇明显提高。 张浙、张沧相信,有了狠“同袍”和猴“同袍”,就算后勤供给不足,他们这支军队,也能自给自足。 何况,后勤供给除国库拨了一部分,大头都是由龙门商行、李氏商号分摊的。 龙门商行、李氏商号目前均已遍布大楚各地,不管军队前进到哪里,均可就地补充粮草,哪里会有后勤供给不足的情况? 后勤队伍甚至连运粮的压力都没有! 连平西军都开始信心满满,这么一支兵精粮足的队伍,又怎么会打不了胜仗? 这夜,大军在新乡扎营。 中军大帐中,谢长安正在为江璃按摩手脚,连日行军,江璃抱怨说,骑马骑得她浑身骨头都痛了! 谢长安知道她是故意撒娇,神行炼体术第二层练成之后,他们二人全身骨骼晶莹如玉,坚韧无比,犹如仙骨一般,别说骑马了,便是受到重击,也不会骨头痛。 “为夫替你按按。” 他笑道,除去江璃脚上的罗袜,露出两只雪白莹润的小脚丫。 谢长安握住一只,轻轻按摩脚心的穴位。 她脚掌娇小,雪白无瑕,握在手中犹如玉雕一般,滑如凝脂。 他正心猿意马之际,江璃猛地坐起来。 “怎么了?”谢长安吃了一惊。 江璃不答,迅速套上靴子,冲出帐外。 谢长安紧跟其后,只见江璃闭上眼睛,凝神感应着什么。 这时,只听狼王啸天不安的长嚎起来,连小鹰也躁动不已,展开翅膀,腾空飞起。 “乘风,发生什么事了?”谢长安忙问。 “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不安……”小鹰焦躁地回答。 江璃睁开眼睛:“我感觉,有一股邪恶的力量,正在迫近……” 她将神识聚于眼中,施展出最大的能量,朝空中看去。 这时,她看到了! 一缕血线,正破空而来! 谢长安也将神识聚于眼中,他也看到了! 谢长安大惊:“这是什么?” 江璃纵身而起:“快!追上它!” 她朝那血线所指之处,疾奔而去。 谢长安紧紧追上。 营帐中,张浙和张沧正在写着家书。 大军出发后,他们不知祖父与太后病情如何,心中十分担忧。 二人便写了家书,明日有龙门商行或李氏商号前来送粮,可顺便请他们将书信送到京中。 突然,二人心脏如中重击,“噗”地一下,口喷鲜血! 说时迟,那时快,江璃和谢长安如一阵风,掀开帐门闯进来。 “快,用神识护住他们心脉!” 江璃急道,她将神识附于手中,猛地按在张浙眉心间,神识瞬间闯入。 只见那道血线紧紧缠绕着张浙的心脏,正在不断收紧! “快,绞断那根血线!” 江璃娇呼一声,神识附上,狠狠一绞,“啪”的一声,那条血线应声而断! 虚空中,隐隐传来痛苦的嘶吼声。 与此同时,谢长安也用神识绞断了缠在张沧心脏上的血线。 二人将神识退出后,张氏兄弟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江璃一探他们鼻息,松了一口气:“还有气,应该能救回来。” 谢长安眉峰紧锁:“可是邪修?” 江璃点点头,深深担忧:“京中,怕是出事了。” 谢长安叫来一名士兵,让他把沈暮春请来。 沈暮春匆匆赶来,见张氏兄弟倒在地上,大吃一惊:“发生何事?” 江璃蹙眉:“那邪修,出手了!” 沈暮春大惊,连忙救治张氏兄弟。 一番诊治后,张浙、张沧悠悠醒转。 见到江璃三人,张沧懵懂地:“大将军,我这是怎么了?” 江璃瞪了他一眼:“让你们做替身人偶,都没做吧?” 张浙大惊:“刚才是……邪修?” 江璃皱眉:“你们家,还有谁没做替身人偶?” 张浙支支吾吾:“都、都没做……” 沈暮春一跺脚:“你们……糊涂啊!” 谢长安沉声道:“京中怕是出大事了。” 第258章 噩耗 张氏兄弟闻言大惊:“出事?会、会出什么事?” 江璃不答,转向谢长安:“让乘风回京一趟,问问阿爹。” 谢长安颔首,把小鹰叫来,执笔写了一封信,以火漆封口,用一个小竹筒装了,拴在小鹰脚上。 江璃摸摸小鹰的头:“乘风,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姐姐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小鹰说着,展开翅膀飞向天空。 张浙、张沧二人脸色煞白,张浙颤声道:“侯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沧也眼巴巴地看着江璃:“我祖父不会有事的,对吧?” 江璃问道:“你俩刚才是什么感觉?” 张浙不由自主地捂向胸口:“胸口剧痛,如中重击。” “对对,马上就要喘不上气了!”张沧也忙道。 谢长安深深看了他俩一眼:“如无监军,你俩此刻已是一具尸体了。” 他神识也看到了,那根血线穿胸而入,紧紧地缠绕在张沧的心脏上,不断地收紧。 如果不是他与江璃用神识将其绞断,几息之内,张渐兄弟二人便会心碎而亡。 是名副其实的心碎! 张浙、张沧二人呆若木鸡:“那我祖父……” 江璃叹了一口气,心道,何止你祖父,只怕…… 沈暮春奇道:“十六妹子,你是如何发现他俩有事的?” 江璃蹙眉:“我感觉到一股邪恶的力量奔袭而来,便追着那股气息来了,发现竟是入了张将军的营帐!” 谢长安点点头:“对,当时啸天和乘风也感觉到了。” 张浙、张沧扑通跪下:“请大将军允许我等回京一趟!” 二人心急如焚,隐隐有不妙的感觉,恨不得如小鹰一般,长了翅膀飞回京中。 谢长安淡淡道:“你们回去能干什么?送人头么?” 江璃也道:“早知你俩要回去送死,刚才便不用耗费功力救你们了。” 沈暮春看张浙、张沧二人双眼血红,心有不忍:“大将军和监军说得对,你俩回京也帮不上忙,反倒添乱。不如等乘风回来,看看是何情况,再作打算。” 他又惋惜地:“监军不是早有示警,让你们做替身人偶?为何不听?” 张浙、张沧二人悔恨不已,抱着头“呜呜”痛哭起来。 他们武将世家,向来崇尚武力,自是不相信这等怪力乱神之事。 如今亲眼见到江璃二人及时赶来,救了他们,这才恍然,原来传说中的奇人异士,确实存在! 二人捶胸顿足,只恨时光不能倒流。 也不知家中情况究竟如何了?那邪修有没有对他们出手? 江璃叹气:“天意如此啊!” 正是因果轮回,生死有命,纵是她有先知,也无法为他们逆天改命。 她此时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不由伸手揉了揉,眉尖微蹙。 谢长安见状,柔声问道:“可是头痛?” 他此刻也觉脑中隐隐作痛,估计是刚才绞断血线,神识耗损过多。 江璃点点头,也问道:“长安哥哥,你可有不适?” 谢长安道:“微觉头痛。” 沈暮春吓了一跳:“你俩可不要有事啊!” 他正欲为二人诊断,谢长安道:“无妨,只是功力耗损,休息一下便无事了。” 沈暮春忙道:“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呢。” 他压低声音:“十六妹子,那邪修,不会再来了吧?” 江璃想到她绞断血线时,虚空中隐约传来的痛苦嘶吼,便道:“他似是被我们伤了,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次袭击了。” 沈暮春摸摸贴身佩戴的玉符,松了一口气。 于是,他留下来照看张浙、张沧二人,江璃和谢长安则回了中军大帐,运功修复神识去了。 张浙、张沧日夜坐立不安,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家中老小,平安无事。 次日,征南军继续拔营出发。 三日后,小鹰终于回来了。 当张浙、张沧二人被叫到中军大帐的时候,见谢长安、江璃、沈暮春、墨七郎都端坐帐中,神色沉重,不由心中恐慌无比。 “大将军……” 张浙嘴唇颤抖着,京中情况究竟如何,他既想知道,又不敢知道! 谢长安默默把手中的信递给他。 张浙哆嗦着展开信纸,张沧也连忙凑过来看。 张浙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二人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看到最后,张浙“噗”地喷出一口鲜血,两眼一黑,扑通倒在地上。 “张将军!” 沈暮春连忙上前为他把脉。 张沧呆若木鸡,半晌才号啕痛哭起来:“爹!娘!祖父……” 江璃叹了口气。 京中噩耗传来,情况比他们估计的还要糟糕。 镇国公一家,包括世子、世子夫人,还有留在大同的妾室家小、兄弟叔侄,一夜之间,统统没了气息! 唯一幸存的,只有张淮一家。 一开始,张淮只给自己两个儿子做了替身人偶,他夫人不放心,又偷偷给张淮和自己也做了一个,替身人偶四分五裂,他们一家四口安全无恙。 连中宫皇后张婉婉也受到袭击,幸好她有玉符防身,玉符裂成两半,本人自然无事。 但骤闻家中噩耗,她也当即晕倒在地。 没有受到邪术袭击的,只有镇国公和张太后,可他们已毒入肺腑,无药可救。 邪修没有袭击他们,只是想让他们亲眼看看,满门被灭的惨状! 让他们也切身感受一下,家人无辜死去的锥心之痛! 张太后气血攻心,奄奄一息,镇国公只来得及交代了一句“不要让张浙、张沧回来”,便溘然长逝。 皇家宗室更是死伤惨重,未成年的皇孙们死了一多半,只有做了替身人偶的,方才幸存下来。 成年的亲王、郡王反而没事,镜妖要留着他们,继续生下皇家血脉,以备他随时取用,便如豢养猪仔一般。 秦王妃闻讯后,抱着长子长女瑟瑟发抖,幸好,她给自己的孩子做了替身人偶! 看到人偶四分五裂的样子,她吓得脸色煞白,如果没有这替身人偶,是不是四分五裂的,就是自己的孩子了? 南宫清和既震惊,又愤怒,这说明什么? 他的好皇兄,南宫永和,根本就没死! 还借死遁脱身,隐于暗处,报复皇家及镇国公一家! 他咬牙切齿,命令东厂和锦衣卫,暗中揖拿魏王南宫永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又庆幸不已,幸好,他有阿璃! 如不是江璃早早示警,又把他的家人、孩儿重重保护起来,恐怕南宫永和早就篡位成功了! 南宫永和身负血海深仇,处心积虑回到皇室,不就是为了夺取大楚江山,为苏家报仇雪恨? 京中诸王,在燕王的带领下求见圣上,哭喊着要为他们的孩儿报仇,并要求那位示警的方士现身。 既然他能预见邪修会发动袭击,为何不早点将那邪修揪出来? 南宫清和头痛不已,他屏退宫人,对诸王道:“若有人说魏王南宫永和疑是邪修,尔等相信么?” 诸王倒抽一口冷气:“魏王?他竟是邪修?” “那圣上为何不早点将他抓起来?现在却害得我孩儿无辜惨死!” “无凭无据,光凭猜疑,朕能治他的罪么?” 南宫清和冷冷道,“尔等可知,魏王在大同之时,他下榻的宅邸为何无故起火?” 诸王哑然,原来,魏王死于大火中并不是事故,而是圣上授意的! “若魏王确是邪修,那他定然没有死在火中!” 燕王沉声道,“而是隐匿起来,伺机袭击皇室血脉!” 诸王都惊恐不已,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啊! 南宫清和眉头紧锁:“朕已命东厂、锦衣卫全力揖拿,尔等也自行防卫吧。” 诸王均火急火燎地赶回府中,赶紧做替身人偶去! 第259章 雪恨 得知镇国公的遗言是“不要让张浙、张沧回来”,张浙二人痛哭一场后,不再提回京之事,只在头上扎了一条孝巾,腰间围上麻绳,便默默随着大部队一道出发了。 他们明白镇国公的意思,张氏几乎满门覆没,日后支撑张氏家门,重振张氏荣光的重任,便落在他们兄弟三人的肩上了! 而南征,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他们,绝对不能错过这次南征之战! 不久,张淮的信也到了。 他得知江璃不仅救了他一家四口,还救了张浙、张沧,感激零涕,先大大感谢了一番大将军和监军使,再谆谆叮嘱两个弟弟,务必谨遵祖父的遗愿,追随大将军和监军使,在南征之战中奋勇杀敌,建功立业。 张浙二人一直处于父母兄长的羽翼之下,如今骤逢家变,似乎一夕之间,脱胎换骨,变得成熟有担当了。 谢长安看在眼里,暗暗点头,假以时日,张浙、张沧二人定能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 不久,京中又传来噩耗,张太后也薨了! 谢长安不禁暗道侥幸,幸亏他与小狸奴成亲了,不然一个国丧接一个国丧,他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完婚? 他命令大军原地扎营,全军缟素,祭奠三日。 吐蕃国。 一顶华丽的帐房内,地上铺着柔软厚实的兽皮,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熏香味,烛光摇曳下,盘膝打坐的南永和脸色尤为苍白。 他离开蒙古后,并没有回到大楚,而是取道吐蕃,准备返回南疆。 南永和睁开眼睛,看向放置在他对面的铜镜,镜中,他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不由嗤笑一声:“你不是说此番十拿九稳么?怎么还有几个漏网之鱼?” 他为张家做了一百一十二个灵位,竟然还有七个屹立不倒! 这七个“漏网之鱼”,自然便是皇后张婉婉,张淮一家四口,以及张浙、张沧兄弟二人。 镜中人笑容扭曲:“我也是没想到,小仙子如此缜密,皇后倒也罢了,张氏兄弟,她竟然也会出手!” 尤其是张浙、张沧,她竟然能及时出手,阻止了他的术法! “小仙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呢,有趣有趣!”他桀桀怪笑。 “张浙、张沧二人现在征南军中,她那样的人,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倒是你,”南永和淡淡道,“被反噬得不轻吧?” 镜中人吃吃笑道:“还好,不是还有你们南宫家的小皇孙们么?续了这一波寿元,你差不多可以长命百岁了。” 南永和眼中燃起光亮,他也可以和小仙子长相厮守了! 镜中人又道:“我好奇的是,小仙子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竟能护住张淮一家四口,还有不少小皇孙的命?” 他施法放出的血线,竟然还有不少,并没有抽回精魂和寿元! 这说明,他的术法被转移到什么东西上面去了! “那防御玉符, 刻画起来极耗神识,小仙子不可能人手一块……” “替身人偶。” 南永和展开一封密信。 “刚收到消息,小仙子早就向宗室人员示警了,让他们给自己做一个替身人偶。” “那群蠢货,若是早听了小仙子的话,便不会死伤惨重了。” 镜中人无语地瞥了一眼他的宿主,若真是那样,死伤惨重的就是他们了! “替身人偶?哈哈哈哈……” 镜中人大笑起来,“她竟能想出这种法子!” 南永和也颇感兴趣:“这是以毒攻毒,用邪术打败邪术?” 果然,只有像她那样慧黠无双、冰雪聪明的人,才能想出这种法子。 “非也非也。” 镜中人吃吃笑道,“在修真界,替身人偶是很常见的法宝,并非你们凡人所说的巫蛊诅咒之术。” 凡俗界没有灵石灵气来驱动替身人偶,一般都是用血液或贴身之物、生辰八字,和本人产生勾连,以达到“替身”的效果,因而才会被凡人视为邪术。 “既然她有法子阻止你施术,而我也已大仇得报,你这便收手罢。”南永和缓缓道。 “行吧行吧。”镜中人勾唇一笑。 吸收了那群小皇孙的三魂七魄,也够他用一段时间了,只要得到小仙子,这些凡夫俗子的魂魄,不要便不要吧。 南疆,南夷国皇宫。 南夷国女王也收到了南永和的传书。 她展信之后,顿时癫狂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她的永儿,终于为她、为苏氏满门,报仇雪恨了! “张娴,张昭,你们到九泉之下,去向我苏氏满门忏悔吧!” 唯一遗憾的是,南永和并未能干掉大楚现任皇帝,夺取江山。 信末,南永和告诉母亲,他续命成功,可以长久陪伴母亲和妹妹了。 他还说,他心仪的女子不日也会抵达南疆,他会与她成亲,生儿育女,让母亲也可以含饴弄孙,享受儿孙绕膝之乐。 女王喜极而泣,这真是她这段时间以来,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只要永儿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还能与心爱之人成亲生子,长相厮守,什么大楚江山、南夷国,她可以统统不要! 听永儿说,大楚已派出征南军,准备攻占南疆。 她与蛊王也商量过了,若是不敌,他们便准备放弃南夷,退到吐蕃或西域一带,南永和早就在那边留好退路了。 女王拿过一块丝帕,擦干眼泪,朝殿外叫道:“叫公主和驸马来见我。” 不一会儿,金蝶公主和南宫曦和便相携而来。 金蝶公主欢欢喜喜跑进殿内:“母王,可是哥哥有信来?” 女王笑道:“对。你哥哥说,他要成亲了!咱们现在就得准备起来,一定要给你哥哥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金蝶公主大喜:“哥哥终于要成亲了?未来嫂子,是哪家的闺秀?她长得好看么?” “哪家的闺秀他没说,你哥哥只说,她容貌极美,冰雪聪明,你一定会喜欢她的。”女王笑吟吟地道。 金蝶公主笑道:“哥哥便如神仙中人,他能看上的女子,定然也是天仙下凡。” 南宫曦和也凑趣道:“王兄要成婚了?真是天大的喜事!恭喜母王,贺喜母王!” 女王淡淡看向他,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你俩跟我来。” 南宫曦和被她那一眼看得有点忐忑,不敢吭声,老老实实随着金蝶公主,跟在女王身后,向后殿走去。 女王将他们带到后殿深处一间宫室外,停下脚步。 “母王,这里是……” 金蝶公主惊疑不定,这间宫室长年封锁,女王偶尔会单独进去待半天,但却从不让她进去。 “你不是一直好奇,你外祖父是什么人吗?” 女王推开宫室大门,“今日,终于可以让你见一见了。” 金蝶公主心中忐忑,跟在女王后面,走进这间曾被列为“禁地”的宫室。 南宫曦和此刻也觉得莫名的畏惧,只想掉头便走,可他也不敢,只得故作镇定,迈步走了进去。 室内光线昏暗,但金蝶公主和南宫曦和还是清楚地看到了,上方供着一片密密麻麻的灵位,少说也有一百多个! 金蝶公主大惊:“母王,这是……” 南夷历代国王的灵位,自然是供奉在南夷庙宇之内,这里供奉的灵位,都是什么人? “你外祖父,苏沉大将军,原是大楚镇守边关的将领,因功高盖主,被大楚皇帝猜忌,授意张昭,借刀杀人,我苏氏满门一百一十二人,悉数死于蒙古鞑子刀下……” 女王声音阴冷,一字一句地道。 南宫曦和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第260章 棋局 南宫曦和自幼是被老皇帝当作储君培养的,如何没听说过苏沉大将军之名? 苏氏满门被灭之事,还被老皇帝作为“帝王心术”的案例,细细掰开,为他一一道来。 “功高盖主,尾大不掉,必欲杀之。” 苏沉勇猛无比,屡立奇功,但他性子耿直,固执己见,把“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句话,贯彻了个彻底。 这样一位功劳特大,又不听话的武将,自然会受到皇帝的猜忌。 当老皇帝收到密报,苏沉疑似与女真二王子有私交,便起了杀心。 他授意皇后之父,当时还不是镇国公的大将张昭,设下圈套,借蒙古人之手,灭了苏氏满门。 而他最宠爱的妃子苏媚,却是苏沉之女,自然也留不得。 但此时苏媚已身怀有孕,老皇帝不想留下无情无义的骂名,便故意放出风声,说要立苏媚为后,从而借张皇后之手,除去苏媚。 南宫曦和当年还对老皇帝这招“借刀杀人”的计谋,佩服得五体投地,既铲除了异己,又全了“君臣之谊”,赢得“情深义重”的美名。 因此,他听了南夷女王的话,如中雷击,呆若木鸡! 苏沉大将军竟然是金蝶公主的外祖父! 那么,南夷女王不就是…… “没错,现在的南夷女王,正是当年被你父皇、母后联手谋害的苏氏之女,苏媚!” 南夷女王死死盯着他,格格笑道:“是不是很意外?还有更大的惊喜呢。” “本王之子,南永和,正是你同父异母的皇兄——南宫永和!” 南宫曦和惊吓不已,跌坐在地。 难怪南永和让他称他为“皇兄”呢,他竟然便是父皇之子! 原来,当年苏媚身怀有孕,落水后并未身死,不知怎么竟然嫁给了南夷国国王,还平安生下了南永和! 金蝶公主也是大吃一惊,南永和是她的亲哥哥,也是驸马的亲哥哥? 那自己与驸马…… 她一时竟糊涂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复杂的关系? 苏媚笑道:“蝶儿不必纠结,他与你,并无血缘关系。” 金蝶公主一想也是,自己与南宫曦和既不同父,也不同母! 她这才放下心来,格格笑道:“这算什么,亲上加亲?” 南宫曦和瘫坐在地,面无人色。 苏媚、南永和母子二人,与他父皇有着血海深仇,竟将金蝶公主下嫁于他,不知有何阴谋? 苏媚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你是不是在想,本王为何将独生女儿许配于你?” “你弑杀亲父,为本王与你皇兄报了那血海深仇,这是对你的奖赏啊!这个答案,可还满意?” 南宫曦和脸一阵青一阵白,这话怎么听,都像讥讽! “虎毒尚且不食子,当年你父皇不顾我身怀他的骨血,对我母子下此毒手,最后却死在他最看重的儿子手里,真是天网恢恢,报应不爽啊,哈哈哈哈……” 苏媚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南宫曦和脸皮紫涨,苏媚和南永和留着他的性命,就是为了折辱他吧? 其实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苏媚是不会告诉他的。 南宫曦和若是和金蝶公主有了孩儿,这是与南永和血脉最接近的血亲,最适合用来为他续命! 苏媚连自己与南夷国王所生的亲生骨肉,都舍得用来为南永和续命,南宫曦和与金蝶公主的孩儿,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横竖那术法施展起来,神不知鬼不觉,蝶儿也只会以为孩子夭折了。 金蝶公主看到母亲笑得癫狂,不由有点害怕,忙道:“母王,您今日带我来拜祭外祖父一家,可是大仇得报了?” 苏媚止住笑声,欣慰地道:“蝶儿果然冰雪聪明,你哥哥传信说,大楚太后、镇国公张氏一家,除了几条漏网之鱼,已经满门全灭,血债血偿!” “我苏氏满门一百一十二人,终于可以瞑目了!” 南宫曦和又是大吃一惊,南永和竟然将张太后、还有镇国公满门都弄死了? 那他下一步,是不是便要夺取大楚皇位了? 南宫曦和不禁心灰意冷,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么一位能力卓绝的皇兄! 南永和也是先帝之子,本就有继承皇位的资格,还有南夷国与蛊王相助,自己岂不是再也没有翻身之日了? 早知如此,他还折腾个什么劲? 留在大楚,做一个富贵闲王,不比在这边陲小国寄人篱下强? 一念及此,南宫曦和真是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苏媚早在十年前,便派出宫白凤,潜伏在自己母妃身边。 口口声声说助自己夺嫡,蛊惑了母妃,并意图给父皇下蛊,分明就是为了南永和,为了给苏家报仇雪恨! 真是好大一盘棋! 可笑自己与母妃均是她局中棋子,自己还看不清事实,弑父杀君,甚至连累母妃与周氏一族、郑氏一族,均成了刀下亡魂! 最后自己鸡飞蛋打,什么都没捞到,他们只给了他一个驸马之位,还口口声声说这是对他的奖赏! 真是天大的讽刺! 南宫曦和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只恨不得给自己一刀! 苏媚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若不是留着你还有大用,早便送你去和你父皇母妃团聚了! 金蝶公主两眼都是小星星,一脸崇拜:“哥哥好厉害!外祖父一家大仇得报,母王也可安心了。” 苏媚笑道:“还是我的蝶儿最贴心。来,给你外祖父一家上香吧。” 金蝶公主遂欢欢喜喜地点燃了三支香。 她转眼一看,南宫曦和正呆呆坐在地上,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不由嗔道:“驸马,你还愣着做什么?” 南宫曦和失魂落魄地爬起来,一言不发,转过身,踉踉跄跄向外走去。 “驸马,你去哪儿?”金蝶公主跺脚,“还未给外祖父上香呢!” 苏媚冷哼一声:“莫要管他,你先上香。” 金蝶公主只得转过头来,跟着苏媚,恭恭敬敬地在灵前跪下。 苏媚含泪道:“父亲,母亲,各位叔叔、伯伯、兄弟姊妹,阿媚和永儿,终于给你们报仇了!” “望你们泉下有知,保佑永儿长命百岁,得偿所愿,成家立业,子孙满堂。” 南宫曦和踉踉跄跄走出女王宫殿,却不知要去何处。 他出得宫来,不知不觉走向后山密林。 密林中,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闷热的味道。 他愣愣地坐在一块山石上,只觉天下之大,却无自己容身之所,不禁悲从中来,呜咽出声:“母妃,母妃,是我害了你啊!” 只听一声嗤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南宫曦和愣愣抬头,只见一袭白影,从密林中缓缓走来。 她白衣飘飘,相貌清丽,眼角画着一朵血红的彼岸花,更有一种妖异神秘的美。 正是前任齐王侧妃、现任苗蛊圣女,楚飞雪! 她笑盈盈地把玩着一条浑身雪白的蛇,那蛇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似是和她说着什么。 “我家小玉儿说,不要搭理这条丧家之犬。” “不过呢,”楚飞雪笑意盈盈,“看在往日情份,总不能不打个招呼吧。” “你说是不是,驸马大人?” 南宫曦和听她语带讥讽,不由反唇相讥:“你以为你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圣女?不过是蛊王的玩物而已!” 蛊王生性风流,最喜美人,除了南夷女王这个老相好,他座下圣使及门中弟子,凡是略有姿色的,均会被他拐上床。 何况楚飞雪这般美貌的圣女,自然早就成了他的床伴。 第261章 剿匪(上) 楚飞雪漫不经心地抚摸着白蛇:“彼此彼此。” 南宫曦和一噎,是啊,自己和她又有什么两样? 什么高高在上的驸马,日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夫”,不也是金蝶公主的玩物? 她只爱他的容颜,日后他若“年老色衰”,估计便会被她抛诸脑后了吧? 便如父皇宫中,那些失宠的妃子一般! 南宫曦和五内俱焚,他究竟是如何从天之骄子,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的? 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身影,楚飞雪嗤笑一声:“废物!” 当初还以为他多有本事呢,不过是靠女人上位的软骨头! 听说长安哥和那个狐媚子,率领征南军,不日便会抵达南疆。 她无比期盼,和他们见面那一天。 她定要好好和他们算一算账! 两个月后,征南军到达汉中,要从这里走“金牛道”,进入蜀地。 去年江璃与谢长安入蜀地时,走的是水路,从三峡逆流而上。 二十万大军,自然不能走水路,只能通过险峻崎岖的“金牛道”,进入蜀地。 中军大帐,谢长安摊开舆图,与众将一起商量接下来的行军路线。 征南军要由汉中西行,穿越秦岭和大巴山,经过“蜀道第一险”的五丁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门关,最后进入蜀地,全程约两千里。 周仲光担心地:“金牛道沟壑纵横,蜿蜒崎岖,险峻无比,二十万大军,要穿越此处,本就难上加难。若是苗蛊或土匪在此设伏,我军恐怕损失惨重,不得不防啊!” 张沧一挥手:“怕个球?咱们有鹰将军、狼将军,更有猴将军,任他再多埋伏,也逃不过咱们这几支奇兵的眼睛!” 众将都笑了起来,纷纷点头称是。 他们有小鹰率领的飞禽“斥候队”,有战斗力极强的狼兵,更有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猴兵,崇山峻岭,不正是它们的主战场? 江璃一脸坏笑:“听说秦岭和大巴山上,多有悍匪,咱们要不要顺便剿个匪?正好练兵,还能补充一波军粮。” “好啊好啊!”张沧举双手赞成。 众将也极为赞同,南疆一带,多是山高林密之地,征南军需要训练山林作战的经验和能力,这么一路剿匪过去,不光能训练士兵,还能顺便攒点军功呢。 谢长安笑道:“武林盟参战的人员不日也将抵达,他们对江湖之事更为熟悉,正好与他们商量一下剿匪事宜。” 哪一带有什么匪寨,当家的寨主是什么人,武功有多高,没有比武林盟更清楚的了。 众人一听,得,这下连打探情报都省了! 夜晚休息时,明月、翠柏一边为江璃解开发髻,服侍她梳洗,一边听她说“金牛道”的故事。 “当年秦惠文王想南征巴蜀,但秦蜀两地隔着秦岭和大巴山,大军无法翻越,得先开一条道路……” 翠柏好奇地:“所以金牛道就是秦惠文王派人开辟出来的?” 江璃吃吃笑道:“两千多里的山路啊,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傻子才自己干呢。” 明月也好奇起来:“那最后让谁干的?” “秦惠文王想出了一个主意,他派使者告诉蜀王,秦国有‘会产黄金’的石牛,为表两国情谊,秦国愿意赠送蜀王几头石牛。” “蜀王一听,还有这种好事?于是,贪财的蜀王派五丁力士开山辟路,高高兴兴地迎回石牛。” “没想到,跟在石牛后面,顺着这条路进入蜀地的,还有秦国的大军!” “所以,后人把这条拖送石牛的道路,称之为‘金牛道’。” 明月、翠柏听得津津有味。 侯爷肚子里的故事可真多,讲得也妙趣横生,比之京城着名的说书先生王大先生,也丝毫不差。 “夜深了,咱们江大先生该收摊了。” 谢长安步入营帐。 明月、翠柏忙施礼退出。 谢长安抱住江璃,低低笑道:“这些故事,留着日后给咱们的孩儿讲吧。” 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往床上走去。 “你想干嘛?”江璃满脸绯红,“明儿还要早起拔营呢!” “为夫速战速决……” 娇嗔声被炽热的吻堵住,营帐内一片春光旖旎。 两日后,武林盟的队伍也到了。 这支汇集了各门各派高手的队伍,足足有上千人,全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侠客。 其中自然有乔晓月、李辰等与江璃相熟的少侠们。 好友相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江璃与他们聚在一处,叽叽喳喳,开心得不得了。 这支队伍,日后会由江璃率领,与沈暮春、墨七郎等人一起,作为征南军的先头部队,为大军铲除障碍,从迷魂凼里开出一条路来。 同时,他们也是对付苗蛊门人的主力部队。 可怜的大公鸡二金,也终于见到主人了。 江璃摸着它的脑袋,颇有几分愧疚:“二金,往后你便跟着我吧。” 二金喜出望外,于是便整日跟在江璃屁股后,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弄得小鹰和狼王都冲它翻白眼。 武林盟队伍由现任武林盟主之子,名剑山庄少庄主肖引元率领。 谢长安将他请来,与众将一起,商议剿匪事宜。 肖引元遂铺开一张武林盟制作的“武林势力分布图”:“秦岭这一带,有四大寨子。” “青龙寨寨主齐霸天,独门功夫腐骨掌,据说一掌下去,能腐骨蚀心。” “生龙寨寨主金钟生,一手‘刀剑双杀’的绝招,秦岭一带几无敌手。” “天蓬山寨寨主朱刚勇,嗜酒如命,他独创的醉拳、醉剑,一招一式随心所欲,常能出其不意,一招制敌。” “玉女寨寨主是个女子,江湖人称‘夺命仙子’,一手‘阴阳剑法’相辅相承,攻守兼备。” 众将尽皆骇然,这些寨主,一个个都是武林高手,普通军队如何能对付他们? 谢长安道:“无妨,咱们这里的高手,比比皆是,待贼首伏诛之后,再让众将士剿灭其他匪众。” 离他们最近的是青龙寨,众人遂定下“斩首”计划,谢长安让小鹰率领飞禽“斥候队”,先去勘探敌情。 武林盟等人见征南军竟然还有飞禽队、狼兵、猴兵,无不骇然。 有这些“特殊队伍”,大山深处的土匪寨还不是想端便端? 土匪再凶悍,也敌不过这些防不胜防的狼兵、猴兵啊! 乔晓月等人看到乖乖趴在江璃脚下的狼王,一边一个,蹲在谢长安肩膀上的小鹰和猴王,都羡慕得不得了。 尤其是猴王,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喜爱。 狼王太凶,一般人搞不定,但训练有素的猴子,却能帮人做不少事情呢! 江璃笑道:“你们可以和猴群亲近一下,等咱们进入迷魂凼时,正好一人和一只猴兵配合,在密林中行动会更方便。” 于是,猴群很快便和武林盟的人打得火热。 由于猴群现在数目不足,没抢到猴兵的人捶胸顿足,眼热不已。 江璃格格笑道:“别急呀,秦岭、大巴山里,多的是猴群,让咱们齐天一路收编过去,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猴王也很开心,猴群扩张,不就意味着他的后宫也要扩张了?想想不要太美! 不久,小鹰率领“斥候队”回来了。 青龙寨距离他们约二十里,位于高高的山崖上。 寨子依山而建,地势险要,视野开阔,易守难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据小鹰它们目测,寨子里约有几百名土匪。 小鹰跟了江璃和谢长安这么久,灵智已经很高了,它将寨子里的哨岗、防御工事一一记下,通过契约传达给谢长安。 于是,谢长安很快便得到了青龙寨的布局图。 第262章 剿匪(下) 翌日凌晨,青龙寨众土匪还在睡梦中,便被一阵狼嚎惊醒了。 “有狼群!” “狼群竟然进入寨子了!” 青龙寨寨主齐霸天一把推开怀里的女人,骂骂咧咧地披衣而起。 “这帮混帐东西,连进了狼都不知道,哨岗都死绝了?” 不得不说,他真是一言中的,哨岗确实死绝了。 武林盟的人,一人带着一只猴兵,在凌晨时分,悄悄摸进了寨子。 凌晨是人最困倦、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候,何况对方还有神出鬼没的猴兵。 猴子哧溜两下便爬上了高高的哨岗,一下扑到哨兵身上,死死捂住他的嘴,武林盟的人随之飞身跃上,一刀一个,没两下便将这些哨兵结果了。 然后狠王带着狼兵长驱直入。 这几百个土匪,还不够狼兵和武林盟的人分呢。 齐霸天被肖引元、乔晓月、李辰三人团团围住。 齐霸天自然认得名剑山庄少庄主,不由怒道:“青龙寨与名剑山庄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为何要灭我青龙寨?” 肖引元道:“武林盟协助朝廷剿匪,齐寨主还是速速投降吧。” 齐霸天恨得直咬牙:“什么武林盟,甘当朝廷走狗,不如改名武林狗算了!” 他眼见青龙寨被官兵攻占,目欲眦裂,怒吼一声,运足内力于掌上,只见他两只手掌顿时变得漆黑,随着一阵腥风,向肖引元三人袭去。 肖引元等三人自然听说过他的独门功夫腐骨掌,掌中有奇毒,被他击中一掌,便会腐骨蚀心,痛苦万状地死去。 三人均不敢与他近身搏斗,刀剑出鞘,舞得水泼不进,将自己全身护住。 齐霸天已是穷途末路,猛地发力,将三人逼退,飞身便欲逃跑。 谁知,几个猴兵拉着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他兜头网住! 乔晓月、李辰立刻冲上,收紧绳索,齐霸天顿时便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他运足内力,想挣断身上的绳索,没想到这绳索坚韧无比,纵是他内力雄浑,也无法将其弄断。 肖引元也不禁吃惊:“这大网是何种材料制成?竟然如此坚韧!” 乔晓月笑道:“听侯爷说,这是龙门军工的最新成果,里面混有软钢,极其坚韧,刀砍不断,火烧不溶。” 齐霸天顿时泄气。 他们这几百人的匪寨,对上兵精器良的正规军,哪里会是对手? 更何况,还有这群不讲武德的武林盟高手! 首战告捷,征南军将士却很不开心。 他们还没出手呢,战斗便结束了! 这几百个土匪,还不够武林盟队伍分的。 征南军将士向谢长安抗议,下次剿匪不要让武林盟队伍上了,分他们一点军功吧! 谢长安笑道:“好,轮着来,秦岭剿完了,大巴山还有呢,大伙儿都有锻炼的机会。”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这种“锻炼的机会”会越来越少。 土匪们也是有消息渠道的,得知有这么一支穷凶极恶的剿匪队伍,兵多将广,武器精良,还有神出鬼没的狼群、猴群相助,谁还留在原地,等着被收拾啊? 早就卷了细软,有多远跑多远了。 谢长安亲自动手,废去齐霸天的武功,把青龙寨的匪首和土匪们交给当地官府。 征南军将青龙寨“洗劫”一空后,继续向前行军。 接着,他们又剿灭了生龙寨。 生龙寨寨主金钟生听说青龙寨被连窝端了后,连夜收拾金银细软,扔下一寨子的兄弟,自己跑路了。 生龙寨群龙无首,当征南军将士攻入山寨时,土匪们很快便溃不成军,纷纷投降。 连距离最远的玉女寨都闻风而逃了。 只有天蓬山寨寨主朱刚勇是个异类,因为舍不得自己酿的美酒,只解散了山寨,让寨中兄弟各奔前程,自己则留在寨子里。 江璃听说他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便劝他弃暗投明。 “前辈既然嗜酒,有机会可与我们齐天探讨一下,看看能不能酿出猴儿酒。” 猴儿酒,据说是山中诸猴采集百果,放在树洞内,作为越冬粮食。 如果食物丰富,这一个树洞的百果没有被猴子吃掉,就会逐渐发酵,酿成百果酒。 传说猴儿酒异香扑鼻,醇美异常,为酒中之最。 朱刚勇闻言大喜:“你们竟然有猴王!” 他嗜酒如命,听说有机会向猴王学一学如何酿造猴儿酒,就算你让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了。 江璃转了转眼珠,这位可是酿酒大师,如果把他忽悠进龙门商行,没准日后可以与酒仙胡洞之媲美呢! “南征结束后,前辈可愿加入龙门商行?我可以为前辈开一间酒庄。” 有朱刚勇和猴王,江璃可以想像得到,日后这“龙门酒庄”将会天下闻名! 朱刚勇一听,给他一间酒庄,让他随意酿酒?还有这种好事? 他大喜过望:“悉听侯爷差遣!” 朱刚勇当即金盆洗手,加入了武林盟队伍。 谢长安斜睨了一眼江璃:又被你忽悠了一个冤大头。 江璃笑吟吟:这位前辈,日后可是棵大大的摇钱树,必须笼络好了! 征南军怏怏不乐,这些土匪寨子不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么? 怎么一个个不是投降,就是跑路,让他们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肖引元又展开那张“武林势力分布图”:“大巴山这边也有不少呢。” 可等征南军队伍进入大巴山地界后,那些寨子早就闻风而逃,十寨九空,弄得大伙儿好生失望。 江璃笑道:“山上没有土匪,但有猎物啊!” 谢长安想了想,便将二十万大军分成十队,狼兵也分成十队,每日派一队将士、一队狼兵上山打猎。 这样既可练兵,又可训练将士们与狼兵的配合度,更能改善军中伙食,实在是一举数得。 武林盟与龙门医局、龙门军工的队伍,包括猴兵,则由江璃统领。 江璃在征询他们的意见后,也将这支队伍分为两队,和猴兵一起,轮流上山打猎。 小鹰、狼王、猴王在江璃和谢长安的授意下,一路走,一路收小弟,三支特殊队伍也在不断扩充中。 剑门关。 大剑山内一处寨子,三人正在商议着什么。 “门主让我等在此伺机伏击征南军,各位有何策略?” 说话的,正是被朝廷通缉的红花会会主孙斌。 列席的还有空空门门主顾清、千机门门主何向阳。 顾清皱眉:“那些寨子不是被征南军剿灭了,就是吓跑了,我门中净是些扒手,能干什么?去偷征南军的武器么?” 何向阳摸了摸下巴三绺胡子,苦笑道:“你好歹还能偷个武器、军粮,我门人还能干啥?给征南军算命?跟他们赌骰子,出老千?” 孙斌从怀里摸出几个纸包:“这是门主从西域那儿弄来的毒药,无色无味,咱们商量一下,如何给征南军下毒?” “下毒?”顾清和何向阳对看一眼,点头道,“这个倒不难。” 他们空空门、千机门练的,均是手上功夫,讲究一个“快、狠、准”,要神不知鬼不觉给人下毒倒是不难,难的是,如何接近征南军? 孙斌道:“我打探到消息,征南军并没有携带太多的军粮,均由各地龙门商行为其补给。可以让咱们的人,混进送粮队伍中……” “高,实在是高!” 顾清竖起大拇指。 如此,确实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 何向阳也笑道:“孙兄智计百出,难怪门主如此倚重你。” 孙斌恨恨地:“只恨我那些手下不长眼,竟然在征南大将军和靖安侯眼皮底下动手!” “害得我红花会各个分点,均被朝廷一锅端了,连我,也只能龟缩在这深山之中!” 第263章 入川 何向阳眼露淫邪之色:“听说靖安侯是个绝色的美人儿?” 孙斌白了他一眼:“你少打主意,那是门主要的人!” 顾清也道:“你没收到杭州据点传来的消息?那小美人看起来娇滴滴,却是个隐藏的高手!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小美人一个指头便能放倒你!” 何向阳缩了一下头:“这种天仙,我老何哪敢肖想?只有门主这样的人物才吃得消吧。” 孙斌压低声音:“小美人厉害着呢,门主也没少在她手中吃瘪。让你们手下务必小心,别把你俩也搭进去。” 他便是前车之鉴! 顾清二人顿时悚然,三人又细细商议了一番,分头行事去了。 他们口中的“门主”,自然便是暗门门主南永和了。 孙斌被朝廷通缉,不得不躲进深山的土匪寨里,他们暗门中人,自然和这些混黑道的土匪寨交情匪浅。 没想到,征南军竟然多管闲事,边行军边顺道剿匪,害得土匪们四处逃窜,孙斌不得不跟着跑路。 他往南一路逃窜,逃到剑门关时,却收到了南永和的密信。 南永和让他联络暗门中人,设法伏击征南军,就算不能让他们伤筋动骨,也要给他们使使绊子。 他也收到消息了,征南军一路剿匪兼打猎,哪像长途行军,简直就像郊游,小日子不要太快活了。 得给他们使使绊子,下下马威,让你们得瑟! 没多久,征南军大军抵达剑门关。 过了剑门关,便到蜀地了,这条难于上青天的蜀道,也终于走到了末端。 剑门关的驻军,属四川行都指挥使司。 指挥使洪建昌,得知征南军即将抵达剑门关,早早便在此恭候。 不多时,只听军号声声,旌旗猎猎,征南军军容齐整,雄赳赳气昂昂地列队而来。 猎猎军旗中,一面黑底金绣的帅旗迎风招展,格外显眼,上绣一个大大的“谢”字。 帅旗下,一名俊美无俦的黑甲青年,和一名容貌绝美的银甲少女,在众将领的簇拥下,并驱而来。 洪建昌自然早就收到消息,知道这两位神仙一般的人物,正是征南大将军谢长安和监军使靖安侯。 他正准备从关口下来迎接,只听哨岗的士兵惊叫起来。 “有狼群,好多狼!” “还有猴子!” “好多鸟!黑压压的一群!” 洪建昌大惊:“取千里眼来!” 亲兵连忙递过朝廷统一配给的千里眼,这种千里眼是龙门军工生产的,专供军队,较之市面售卖的,不知清晰多少倍。 洪建昌接过千里眼,凑到眼前细看,只见征南军队伍后面,竟然跟着一群威风凛凛的狼,至少有上千头! 还有一队穿着常服的人,看样子似是江湖人士。 让人吃惊的是,这些人肩膀上,都蹲着一只猴子! 更让他吃惊的是,征南军队伍上空,还有黑压压的鸟群,在天空盘旋着。 征南军的队伍,为何会有这么多动物? 洪建昌不禁头皮发麻,要不要把征南军放进来? 万一狼群暴起,他们剑门关这点驻军,都不够狼群填肚子! 他目瞪口呆之时,谢长安与江璃已在众将簇拥下,来到关口前。 张沧手持传音器,洪亮的声音响起:“上面可是剑门关守将?我等乃征南军,请速开关门,让我军通行!” 洪建昌也取来一个传音器:“我乃四川行都指挥使洪建昌,谢大将军,监军使,末将多有失礼,两位勿怪!” 他期期艾艾地,“末将就是想问一问,征南军为何会夹带狼群和猴群?这些畜生,可会伤人?” 谢长安微微一笑,朗声道:“狼兵与猴兵,皆为征南军成员,它们与众将士一般,令行禁止,洪将军毋需担忧。” 洪建昌看了看那乖乖蹲在人肩膀上的猴群,整整齐齐列队的狼群,不由大为惊异。 他也听说了,征南军一路剿匪,有这狼兵和猴兵,估计不用他们动手,土匪们就得乖乖投降! 只是不知他们如何训练这些狼兵和猴兵?洪建昌十分眼热,连忙大军一挥:“打开关门,迎接谢大将军和监军使!” 关门大开,征南军列队进入,剑门关驻军立在一旁,看着那些狼兵和猴兵,啧啧称赞。 剑门关地势狭长险要,并不适合扎营,洪建昌亲自带路,带着征南军来到剑阁县县城之外,在一片较为开阔的地方扎营。 剑阁县县令屁滚尿流地前来拜见,见到谢大将军和监军使靖安侯的风采,众人无不倾倒。 洪建昌和县令要设宴招待谢大将军、监军使和各位将领,谢长安婉言谢绝:“征南军不欲扰民,两位的好意心领了,待大军得胜归来,再与两位畅饮。” 洪建昌恭敬问道:“可需补充粮草?” 江璃笑道:“征南军粮草由各地龙门商行、李氏商号负责,不用劳烦指挥使了。” 洪建昌又小心翼翼地问:“那各位狼兄弟和猴兄弟呢?” 谢长安笑道:“它们会自理,不用咱们费心。” 大军扎好营帐,后勤队伍进城去寻龙门商行,交涉粮草事宜,轮到上山打猎的征南军将士,便带着狼兵、猴兵上山去了。 洪建昌见狼群与猴群果然进退有度,令行禁止,更是称奇不已:“不知征南军如何训练这些狼群猴群?可否传授一二?” 谢长安微笑:“此乃监军使独门秘技,一般人学不会的。” 洪建昌骇然,原来竟是那位美若天仙的监军使训练出来的! 有此绝技,难怪身为女子,竟能封侯拜将,建功立业了! 也难怪谢长安敢接下南疆这块最难啃的骨头,有狼群和猴群,南疆的天险又算得了什么? 江璃此时正在营帐中,懒洋洋地泡着花瓣浴。 终于不用在荒山野岭扎营了,她连忙让清风明月四人,去县城采购了一个大浴桶,她要好好泡一泡澡。 蜀地颇多鲜花,明月见到街上有卖花的,又贴心地买了一大把,让江璃可以泡一个香香的花瓣浴。 江璃一边泡澡,一边吃着翠柏带回来的冰粉,惬意地眯起眼睛。 泡完澡,江璃又美美地睡了一觉。 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只听明月低声禀报:“侯爷,出事了!” 江璃一惊,一骨碌坐起来:“出什么事了?” “沈将军回禀,新来的那批粮草,似有蹊跷!” 粮草有问题? 沈暮春说有问题,那肯定有问题。 因为送粮的是龙门商行,沈暮春不好作主,谢长安又正忙着别的事,他只好让明月去请江璃。 江璃连忙爬起来,让明月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套上软甲,快步向营帐外走去。 沈暮春正在营帐外等她。 江璃问道:“沈大哥,你发现了什么?” 沈暮春皱眉:“粮食送来时,我这边的人照例用银针作例行检查,并没有发现问题。” 粮草均是从各地补给,自然要防着人做手脚,因而每次的军粮送到后,都要由龙门医局和后勤队伍共同查验,没问题后,方才签收。 “后来,正巧齐天带着一群猴兵归营,它经过一袋粮食时,突然凑上去闻了闻,便一下跳到粮袋上,吱吱叫个不停。” “齐天告诉大将军,说它闻到气味有异,大将军正忙着,便让我来找你。” 江璃奇道:“沈大哥,你竟然也没发现问题?” 堂堂鬼医谷首席大弟子,龙门医局主事人,竟然还没猴王的鼻子好使? 沈暮春白了她一眼:“我又没长狗鼻子,哪里闻得出来?至少要尝一尝,才能知道是什么毒。” 江璃一惊:“有人下毒?” 第264章 酒麦 沈暮春道:“具体还需要进一步确认。你先问问齐天,到底是什么气味?” 于是,江璃跟着沈暮春一道,去看那批有问题的粮草, 运粮的人,已被大军扣下。 带队之人是龙门商行在剑阁县的一个小管事,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吓得浑身发抖:“我、我要见侯爷……” 看守他的士兵板着脸:“监军要见你的时候,自然会来传你,等着吧。” 运粮的脚夫中,自然有空空门、千机门的人混在其中。 他们此时皆恐慌不已,虽然门主一再保证,这些毒药无色无味,绝对不会被发现,但此刻竟然被征南军扣下,定然是出问题了! 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哭求起来:“小人就是个打零工的,家中尚有老母稚子,正等着我赚这点银钱,回去买米哩,军爷您行行好,放小人离去吧!” “小人家中也有老父,正卧病在床……” “我等就是脚夫,什么都不知道,军爷为何无故扣押我等?” “莫非不想给工钱?” “定然如此!征南军竟然如此欺压百姓……” 有人带头,被扣押的脚夫们都骚动起来,有哭喊的,有叫骂的,看守的士兵们连声呼喝,也压不住这帮人。 此时,张浙闻声赶来,大刀出鞘,猛地将一辆运粮车砍成两半! “谁再喧哗,当如此车!”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张浙扫了一眼这帮脚夫,沉声道:“尔等稍安勿躁,待粮草核验完毕,没有问题,自然便会让尔等离去。” 那几个搞事的暗暗叫苦,只得老老实实地和其他脚夫蹲在一起,不敢再冒出头来。 此时,江璃正在和猴王沟通。 猴王是谢长安独立契约的灵宠,江璃自然不能通过契约与它交流,但江璃有谛听术啊。 她运起谛听之术,询问猴王:“齐天,你闻到什么气味?” 猴王挠头:“有一种个头特别小的果子,外形长得很像麦子,我们猴群酿酒时,会加入此果作为酒引,能使果酒更为浓烈……” 沈暮春眼前一亮:“酒麦!” 江璃奇道:“这个有毒么?” 沈暮春道:“倒是无毒……” 他打开猴王截下的那袋面粉,抓了一把,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有人将酒麦磨成粉,混进面粉之内,若是用掺了酒麦的面粉做成吃食,人吃了便会如饮烈酒一般,酩酊大醉。” “酒麦磨成的粉末可是与面粉一般?分辨不出来?”江璃吃了一惊。 沈暮春点头:“是的,与面粉别无二致,但凑近了闻,会有一股极淡的香味,没有见过酒麦的,一般分辨不出来。” 只会以为这面粉麦香浓郁。 江璃暗叫侥幸,若是征南军吃了这面粉做的食物,全军酩酊大醉,岂不是任人宰割? 下手的人真是好深的心计,好毒的计谋! 幸好,他们有猴王,还是一只会酿酒的猴王! 江璃摸摸猴王的头,称赞它道:“我们齐天可是立大功啦!你想要什么奖赏?” 猴子不好意思地:“能不能把这些有酒麦的粮食给我留着?日后可以用来酿酒。” 江璃开心地:“成,都给你留着!” 待南征结束后,成立龙门酒庄,有猴王和朱刚勇,还有这些送上门的酒麦,真是要数钱数到手抽筋了! 沈暮春道:“酒麦极为罕见,我也只是在我师父的珍藏里,见过几粒。不知是谁,如此大手笔,竟用这么珍贵的东西来谋害咱们。” 江璃眉开眼笑:“管他是谁,这送上门的大礼,我便笑纳了,哈哈哈哈……” “何事如此开心?” 谢长安忙完手中的事,便赶紧过来看看,那有问题的军粮究竟如何了。 却听江璃笑得如此开心,不禁大奇,这是捡到宝了? 江璃吃吃笑道:“可不就是捡到宝了?” 她将粮中掺有酒麦一事,告诉谢长安。 谢长安也不禁吃了一惊,这毒下的,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若是让那人得手,估计除了他与江璃,别人都得当场醉倒! 他也大大称赞了猴王一番,齐天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谢长安问道:“这批粮食,你打算如何处理?” 江璃笑道:“这可是金山银山,自然得好好收起来了。” 她让清风去请洪建昌,请他将这批粮食妥善保管,等他们南征回来后,再来取走。 洪建昌自然满口答应。 他虽然纳闷,监军使为何不带走这批军粮,反而珍而重之地请他代为保管?可能这里面有什么紧要之物吧? 洪建昌也不敢多问,征南军的机密之事,自然也不方便告知他。 他叫来驻军,将这批粮食拉走,放在仓库之中,密封保存起来。 接下来,便是如何处置那些运粮之人了。 谢长安眼神一厉:“就地处决好了。” 他们还要赶往南疆,次日便要拔营出发,哪有功夫去审讯这批人? 干脆统统处决好了,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江璃秀眉微蹙:“不可。” 征南军扣下的人,除了龙门商行的人,还有当地的脚夫,虽然肯定有奸细混入其中,但大多数都是当地穷苦人家,没准还是家中的壮劳力、顶梁柱。 若是就这么斩了,死的可不止他自己,这就太造孽了。 她通过同心契对谢长安道:“长安哥哥,如今你也算修道的了,千万别无端多造杀孽,小心雷劫!” 谢长安如今已有神识,亦已修炼她门中心法,自然算是修道中人,不再是普通的武将了。 谢长安心中一喜,又微微皱眉:“你可有法子?” 既能找出害群之马,又不伤及无辜。 江璃转了转眼睛,又问猴王:“齐天,那经手酒麦之人,你能从他身上,闻出残存的味道么?” 猴王挠挠头:“我试试,不一定能闻得出来。” 于是,江璃、谢长安遂带着猴王,向关押运粮人的地方走去。 沈暮春好奇地跟上,他也想知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算计征南军! 龙门商行的小管事,看到一名美貌异常的少女,在几位将领的陪同下走过来,知道这位肯定便是他们的大东家——靖安侯了。 小管事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大哭道:“侯爷,侯爷,我是冤枉的啊,小的什么都不知道,那粮草也是四川总行运过来的啊……” 他又惊又怕,现在想进龙门商行的人,可是争破了头,他也是费了老鼻子劲,才升到小管事的位置。 听说要给征南军送粮,他便自告奋勇地来了。 没想到这趟竟出了岔子! 就算能保住小命,办砸了这么重要的差事,也不知还能不能在留在龙门商行? 江璃笑道:“若是与你若无关,本侯定会还你清白。” 这些脚夫头次见到如同神仙般的人物,不禁都看呆了。 这位美若天仙的女将军,竟然便是龙门商行的大东家,靖安侯! 谢长安眼神冷冽,厉声道:“来人,让他们排好队,一个一个上来!” 看守的士兵们上前,命令所有参与运粮的人,排成一队,一个接一个上前,接受猴王的检查。 脚夫们一头雾水,只得乖乖排好队,轮流上前,让猴王在他们身上嗅了又嗅。 轮到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子时,猴王在他身上嗅了嗅,当即吱吱地叫了起来。 旁人不明所以,江璃和谢长安可是听得分明,猴王说:“他身上有酒麦的味道!” “将他押下!”谢长安当即命令。 瘦子吓得哇哇大叫:“为何要抓我?小人犯了何事?” 士兵们不管青红皂白,将他堵了嘴押到一旁。 众脚夫无不骇然。 第265章 克星 猴王又揪出几人,谢长安吩咐士兵将这几人堵了嘴押走。 这几人自然便是空空门和千机门的人,见同伙皆被揪出来,自知事情败露,当下吓得瘫软在地,像死狗一般,被士兵拖走。 江璃招手让龙门商行小管事过来,说道:“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两天时间,你能筹集多少粮草?” 小管事本来沮丧万分,以为这次就算能保住性命,也必然保不住饭碗,没想到,东家竟然还有重要的任务,让他去办? 他必须给办好了!不行也得行! 小管事立刻拍胸口:“四川总行筹集的粮草,这次只运了一半,我马上传信总行,让他们将剩余粮食运过来。” “不足之数,还可让李氏商号补充。” 江璃想了想:“我们明日便会拔营,直接送到成都府吧。” “好嘞,小的一定将功赎罪,保证完成任务!” 江璃笑道:“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传我的话,大伙儿受惊了,今日参与运粮的,工钱翻一倍。” “多谢东家!” 小管事大喜,脚夫们听到这话,也喜得连连叩头。 “多谢大东家!多谢女将军!” “侯爷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谢长安让寅二等亲兵去提审那几个人。 寅二于是重操旧业,东厂、锦衣卫的手段轮番使出来,那几人本是街上混混,不务正业、好吃懒做才入了空空门、千机门,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不待寅字卫如何用刑,便吓得魂飞魄散,一五一十地招了,连暗门在这一带的据点,空空门门主顾清、千机门门主何向阳,红花会会主孙斌,这三人藏身何处,都竹筒倒豆子一般,统统交代了。 “又是暗门!” 谢长安额上青筋暴跳,一掌拍下,他身前的案几顿时化作碎屑。 沈暮春暗暗吃惊,谢长安的武功简直是突飞猛进,如今看起来,比之廖无庸,似乎也不分伯仲了! “长安兄,你这内力,为何进展如此迅速?有何窍门,给我分享分享呗?” 谢长安斜了他一眼,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么? 暗门中人不断蹦跶,屡屡与朝廷作对,待他南征结束,定要将此害虫连根铲除! 他不理他,叫来寅二,吩咐了几句。 寅二出得营来,叫来张沧:“张将军,明日可是轮到你们上山打猎?” 张沧不明所以,一脸警惕地:“是啊。你不会告诉我,明日不让去了吧?” 寅二笑道:“有好事!送上门的军功,你要不要?” 张沧大喜:“要!当然要!什么任务?” 寅二遂将谢长安的吩咐低声告知他。 张沧简直是喜从天降,拍拍胸口:“请转告大将军,保证完成任务!” 听说暗门中人竟然对征南军的军粮下手,他不禁咬牙切齿:“这些杀千刀的狗贼!待我抓到这几人,定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寅二道:“务必留活口,尤其是那三个主犯。” 难得暗门下属三大头子均聚在一处,正好一网打尽! 谢长安认为,这三人必然知道,那位神秘的暗门门主到底是何人。 所以他让寅二悄悄去通知张沧,让他率领部下秘密行事,务必抓住那三人,揭开暗门门主的真面目。 张沧遂点好兵将,带上狼兵和猴兵,凌晨时分,悄无声息地离开大营,直奔大剑山而去。 此时,谢长安也丝毫没有睡意,他等着张沧的消息。 只希望这次,能将暗门门主揪出来,彻底铲除这个毒瘤! 谢长安借着烛光,凝视着怀中熟睡的小丫头。 这丫头就是个福星,暗门门主屡次挑衅,毒计频出,却每次都在小丫头手下吃瘪。 碰上他家小狸奴,那个让朝廷束手无策的暗门门主,可算是遇到克星了。 谢长安忍不住嘴角微翘。 小丫头睡得香甜,花瓣一样的嘴唇微微张开,娇艳欲滴,似在引人采撷。 他忍不住俯头,深深吻下去。 “讨厌,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江璃被弄醒,娇嗔不已,捏着小拳头打他,却被他的热情淹没…… 天亮后,张沧率队回来了。 他垂头丧气地来到中军大帐,单膝跪下:“末将未能抓到活口,请大将军责罚!” 谢长安沉声问道:“让他们跑了?” 张沧道:“那倒没有,三个主犯,均已毒发身亡!” 他懊恼不已,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 这么大的功劳,都送到他手上了,就这么没了! 张沧捶胸顿足,悔恨万分,若是他早点出发,是不是就能将那三人从阎王手上抢回来? 最后,他这一队人马只捣毁了大剑山的匪寨,抓了一伙空空门、千机门的小喽啰。 谢长安将他扶起来,叹道:“暗门门主诡计多端,自然会防到这一出。” 此人心机极深,怎会不留后手? 只怪他们发现晚了,未能第一时间将那三个头子抓获。 “张将军捣毁匪寨有功,本帅自然会为你记上此功。”谢长安安慰张沧。 张沧怏怏不乐地爬起来,剿匪的功劳,又怎么能与抓到暗门门主相提并论? 江璃倒不以为意:“抓不到,先留着呗,没准还能给我送来什么意外惊喜。” 例如酒麦这种罕有的大宝贝。 若是那十几万石的军粮中均有酒麦,那她不是赚大发了? 江璃做梦都会笑醒! 南宫清和的小金库也会大大膨胀,圣上兜里有钱,日后一统蒙古、女真指日可图。 她和谢长安便可早早退隐,四处游玩,挥金如土,那日子不要太美! 暗门门主简直就是个送财童子啊,抓他干啥? 此时,江璃不会知道,暗门门主还给她准备了一个超级意外的大“惊喜”。 征南军继续拔营出发。 南永和此刻也在赶路中,要赶在征南军到达南疆之前,返回南夷。 他要做好迎接小仙子的万全准备。 虽然苏媚传讯说,已为他备好婚服、新房,做好大婚的准备。 他还是希望,他与小仙子的新房,由他亲手布置。 他要给小仙子一个终身难忘的盛大婚礼! 收到四川传来的消息,南永和忍不住唇边的笑意。 孙斌任务失败,在他的意料之中。 本就是想给征南军使使绊子,并不指望能放倒全军,毕竟,征南军中,奇人异士无数。 不光有墨家弟子,有鬼医谷弟子,还有众多的武林中人,更重要是,还有福运加身的小仙子! 那酒麦是西域特产,料想鬼医谷弟子也未必见过,他就是想赌一把。 如果能放倒全军,挫败大楚的南征计划,把小仙子提前送到他身边,自然最好不过。 若是事不成,给他们使使绊子,制造点骚乱也好啊。 不成想,小仙子身边,竟然有一只会酿酒的猴王! 又竟然这么巧,粮草送到军中时,被猴王碰到了! 征南军不光毫发未损,还顺便将当地的匪寨和暗门的据点,尽数铲除。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他都要怀疑,小仙子是不是天道的亲闺女了。 听说江璃笑纳了那一大批粮食,南永和当即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有一群会酿酒的猴子,还有现成的掺了酒麦的粮食,自然能酿出无数美酒。 连南永和自己,都想尝尝这美酒的滋味,是不是如小仙子一般,令人沉醉? 他不由深深嫉妒起自己好皇弟南宫清和,他究竟何德何能?明明是一个极为平庸的少年,竟能得到小仙子的倾力相助,一举登基为帝! 还能得到众多奇人异士的助力,开疆拓土,成就霸业,指日可待。 当然,他更嫉妒能与小仙子共结连理,比翼齐飞的谢长安。 横竖他的命也是抢来的,那么,他想要什么,就自己动手抢吧。 第266章 奸细 南疆。 深夜,一个高瘦的黑衣人如鬼魅般,从大楚边境飞掠而出,迅速进了密林之中。 他一口气冲进了迷魂凼内,四周漆黑一片。 他不敢点燃火把,怕被边军发现,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夜光石,幽幽莹光,映出他一张苍白清癯的脸。 这个黑衣人,正是鬼医谷谷主楚临风! 这时,只听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楚临风颤声道:“雪儿,是你么?” 一个白衣人从茂密的树丛中闪身而出,扑进楚临风的怀里,撒娇道:“爹爹,雪儿好想你!” 楚临风抱住爱女,老泪纵横:“雪儿,你受苦了!” 楚飞雪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微光下,她眼角那朵血红的彼岸花,刺痛了楚临风的心。 楚飞雪格格娇笑:“爹爹,我是苗疆圣女,在蛊门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能让我受苦?” 楚临风眼中血红:“你莫要瞒着爹爹了,成为苗疆圣女,需要先炼成万毒不侵之体……” 至于这过程,他自然能想象得到,必然痛苦万分,具体细节,他想都不敢想! 他爱如掌上明珠的女儿,竟然吃了这么大的苦头,怎么不让他痛彻心扉? “南宫曦和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为父一定要杀了他,为你报仇!” 楚临风想到爱女遭此劫难,全是拜南宫曦和所赐,便心如刀绞。 要不是他施行蛊术,迷惑了她,雪儿怎么会被朝廷通缉?又怎么会沦落到苗疆,为了活命,历尽千辛万苦成了苗疆圣女? 更可恨的是,南宫曦和那狗贼,为了攀上南夷国公主,一到南疆便抛弃了雪儿,害她落到蛊王手里! 蛊王风流之名,他也略有耳闻,雪儿如此美貌,那老东西又怎么会放过她? 楚临风恨得直咬牙。 楚飞雪脸上冒出黑气,恨恨地道:“女儿有今日,全拜谢长安、江璃二人所赐!爹爹,您一定要帮女儿,报这刻骨之仇!” 楚临风头痛:“这……如何怪得谢大人和靖安侯?” 难道怪谢长安不肯娶她?怪靖安侯横刀夺爱? 楚飞雪咬牙切齿:“女儿就是心中不忿,为何我沦落至此,那二人却成双成对,位高权重,享尽荣华富贵!” “这两人不死,女儿死不瞑目!” “爹爹,这世上,我只有您了,您要是不帮我,还有谁能帮我?” 楚飞雪拉住父亲的衣袖,眼泪盈盈。 楚临风终于在楚飞雪的眼泪下妥协了。 他木然地:“好,为父帮你。” 原来,楚临风爱女心切,不顾谢长安及蜀山派掌门长眉道人一再劝阻,竟是几次悄悄潜入迷魂凼。 他一开始并不敢深入,只在外围转悠,稍微熟悉环境后,便仗着艺高人胆大,不断深入,在一次迷路之后,差点儿便死在迷魂凼内。 迷魂凼之中,自然有苗蛊的人活动,有人认出这位正是鬼医谷谷主楚临风,连忙去报告圣女楚飞雪。 当楚临风悠悠醒转时,发现他眼前之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爱女! 他不由喜极而泣。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蜀山派掌门长眉道人自然不会想到,他门派之内,已经悄悄潜伏着一个奸细。 楚临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以采药为名,离开蜀山派来到边境,潜入迷魂凼与楚飞雪会面。 楚飞雪听说征南军不日即将抵达,便告诉楚临风,若是他见到征南军队伍中有公鸡,一定要想法弄死它。 如果无法下手,便定要离它远远的,切记切记! “为何?”楚临风不解。 征南军为何会携带公鸡?雪儿又为何让他务必提防那只公鸡? 楚飞雪恨恨地:“那狐媚子训练出的公鸡,能克制蛊虫!南宫曦和那狗东西逼宫之时,便是败在一只公鸡手里!” 要不然,她早就是尊贵的贵妃娘娘了! 南宫曦和逼宫当日的情况,红瑛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了。 “那公鸡,能克制蛊虫?” 楚临风脸色大变,似是明白了什么。 他脸一阵青一阵白:“你、你竟然给为父种了蛊虫?!” 楚飞雪娇声笑道:“爹爹,你怕什么,我们蛊门中人,谁体内没有蛊虫?” “难道你不相信爹爹?”楚临风痛心疾首。 “连枕边人都能随时将我弃之如敝履,我又怎么能确信,爹爹您不会大义灭亲?” 楚飞雪冷哼一声,“横竖那蛊虫也是我控制的,只要爹爹不背叛我,那蛊虫自然也不会伤害您。” 这世上,她谁也不相信,她只相信她的蛊虫! 楚临风失魂落魄地回到蜀山派。 长眉道人喜孜孜地迎上来:“楚兄,你这几日去哪儿了?” 楚临风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睛:“去山里采药了。” 长眉道人笑道:“老道收到一个好消息,谢大人率领征南军,用不了多久,就要到咱们这儿啦!” “待征南军攻下南疆,楚兄与令爱不就能团聚了?你说,这是不是好消息啊?” 楚临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确实是好消息。” 他探究地:“道兄不是说迷魂凼毒瘴毒物无数,还有迷阵,进入之人,九死一生,征南军如何能穿越?” 长眉道人手一摊:“这等军事机密,老道如何得知?” “等征南军到后,老道门中弟子,也是要加入武林盟队伍一道参战,楚兄不防考虑一下随军?” “听闻楚兄众弟子,此番也随军来了。” 长眉道人笑道。 “暮春他们也来了?”楚临风吃惊地。 “是,不止楚兄鬼医谷门人,连墨家弟子也来了。” 楚临风暗暗叫苦,沈暮春是他亲传大弟子,天资聪颖,心细如发,深得他的喜爱和器重。 如果不是楚飞雪一心恋慕谢长安,楚临风甚至想过,要将独生爱女许配给他,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 沈暮春自幼在他身边长大,对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自是十分熟悉,会不会被他察觉,自己体内有蛊虫? 想起雪儿让他做的事,楚临风脸色更难看了。 长眉道人关心地:“楚兄脸色不佳,可是累着了?” 每次采药都一去好几天,在山中吃不好睡不好,脸色自然不会好。 “楚兄赶紧去休息吧。征南军若是快到了,我让九华去通知你。” “如此,多谢道兄。” 楚临风向长眉道人略一拱手,逃也似地回了自己的住处。 此刻,如楚临风一般煎熬的,还有蛊王体内的小金。 江璃走后,它茶不思饭不想,每日只想着小仙子的一颦一笑,几乎害了相思病。 心里更有两只小小金不断地打架,一个说:“主仆契约有什么打紧的?只要能与小仙子长相厮守,就算永远做她的仆人,我也心甘情愿。” 另一个说:“你傻了不成,堂堂妖修,本尊还是妖族尊贵的摄魂虫,竟然甘心为奴,做御兽宗弟子的妖宠?回到修真界后,怕不是会被族长一翅膀扇死!” 原来,小金这只金翅虫,在妖族中还有一个大名——“摄魂虫”。 摄魂虫顾名思义,能摄魂夺魄,以生灵的精魂为食。 同时,它还能控制人的精神,是施行蛊术的最好载体。 这种虫极其稀少,别说凡俗界了,就是修真界也是凤毛麟角,修出灵智的就更少了。 因而,它们在妖族中的地位也是极高的。 蛊王也是得到这只来自上界的摄魂虫后,才能习得上界蛊术,开山立派,成为武林中人人闻风丧胆的蛊王。 小金从蛊王那里得知,小仙子率领征南军,不久就会抵达南疆,不由心乱如麻。 第267章 公鸡 征南军来干什么?自然是讨伐南夷国,顺便将整个南疆纳入大楚版图。 蛊王作为南夷国国师,必然要与征南军对上,自己到底是帮这个宿主,还是抛弃他,投入小仙子的怀抱呢? 小金矛盾万分。 它对蛊王只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当然不会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但是,如若投靠小仙子,就只能与她签订主仆契约,做她的妖宠了! 心里两只小小金吵得更激烈了。 小金哀叹一声,抱着头在蛊王体内四处乱窜,满地打滚,弄得蛊王也跟着气血翻涌,真气紊乱。 他以为小金又为那个寅十六闹脾气,便安抚它道:“你别急啊,那个女子不日便会到达南疆,到时,我定会将她好端端地带来给你。” 他哪里知道,小金早就和人家暗度陈仓,甚至暗搓搓地琢磨过,要如何弄死他,投向小仙子呢。 不管楚临风和小金如何纠结,征南军大部队还是在深秋时分,到达南疆。 江璃在到达南疆之前,也通过契约通知了大雕夫妇,让它们尽快赶过来。 等沈暮春和墨七郎给迷魂凼“剃头”之时,她得让大雕带着她,随时监控迷魂凼的情况。 谢长安带着大部队先行,与安南军汇合。 江璃则率领武林盟的队伍,与沈暮春带领的鬼医谷弟子,墨七郎带领的墨家弟子,去了蜀山。 一来他们要收编蜀山派的弟子,二来江璃要在这里等待大雕夫妇。 谢长安除了去山西接应吕有良那次,还没与江璃分开过,分别前夜,他抱着她亲了又亲,恋恋不舍。 “小狸奴,早点忙完蜀山派的事,早点过来与我会合。” “好好,等雕兄到了,我立马就飞过去!” “记得想我。” “天天都想,时时刻刻都想,行了吧?” 江璃有点无语,这人怎么比小鹰还粘乎? 大军出发时,谢长安一步三回头,还被沈暮春、墨七郎好一顿嘲笑。 沈暮春早就得知师父楚临风客居在蜀山派内,与蜀山派掌门长眉道长见礼后,便带着师弟师妹们,兴冲冲地去拜见师父。 没想到,楚临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为师在研制一味药,正到紧要关头,不方便出来,你们听从长眉前辈的安排便可。” 沈暮春很好奇:“师父,您在炼制什么药,可要弟子帮忙?” 楚临风没好气地:“赶紧走,不要打扰为师!” 沈暮春只好悻悻然,带着师弟师妹们走了。 墨七郎又被江璃指派去买大公鸡。 她担心二金一只鸡不够用,打算趁现在有空,多契约几只,再训练一下它们与二金的配合度。 二金听说它也要有小弟了,开心得引颈高歌。 它平日里,看着猴王、狼王带着它们的后宫和小弟,趾高气扬地在它面前走来走去,真是羡慕妒嫉恨。 连年轻的小鹰乘风,都有越来越庞大的跟班,只有它是光棍司令! 二金开心极了,高亢的鸡鸣声隐隐传到楚临风的住处,他立马感觉到一种极强的威压,令他手脚发软,冷汗直冒! 靖安侯果然带着一只经过她训练的公鸡! 楚临风从心底感到深深的畏惧,似是见到了天敌。 他叫苦不迭,这发自内心的恐惧,自然是来自于雪儿种在他体内的蛊虫! 雪儿所言不虚,靖安侯的公鸡,果然是蛊虫的克星! 他感觉,如果那只公鸡在他面前啼鸣,估计他也会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这怎生是好? 墨七郎和墨家弟子们奔波了一天,好不容易才买到了三只大公鸡。 他纳闷极了,听老百姓说,最近这一带的公鸡都养不活,不是丢了,就是死了。 为了繁殖小鸡,老百姓们不得不高价去外地买公鸡,跟宝贝似地盯着,还是死了不少。 “小十六,你说,会不会是苗蛊干的?” 江璃吃了一惊:“这么说,还有蛊门的弟子潜伏在外!” 南宫曦和被苗蛊救走了,他们自然知道,自己用一只公鸡,挫败了南宫曦和逼宫的计划。 因而,也只有苗蛊的人,才会专门针对公鸡,恨不得让它们绝种。 江璃抚额,只有经自己契约,带着她神魂威压的公鸡,才能克制蛊虫,普通大公鸡,哪有这种本事? “得把二金和这几只公鸡也保护起来!” 江璃一阵头大,总不能让这一群公鸡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吧? 一想她去到哪儿,后面就跟着一串公鸡,江璃不禁眼前一黑。 墨七郎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哈哈哈哈,小十六,你岂不是成了鸡司令?” 江璃没辙了,她叫来清风明月四个小侍卫:“跟我去一趟军营。” 清风明月四人骑着马,一人带着一只装在笼子里的公鸡,不由也是一阵无语。 四人跟着江璃,快马来到征南军大营。 谢长安刚整顿好队伍,将原安南军与征南军整编在一起,便听说监军使来了。 谢长安大喜,快步迎出营来。 段南祺正在和江璃寒喧。 “还未恭喜侯爷与将军大婚之喜呢。两位新婚不久,便要率领大军南征,末将佩服!” 江璃笑道:“段将军长年镇守边疆,更令我等佩服!” 谢长安大步走过来,桃花眼流光溢彩,眉梢眼角都带着喜气。 “你怎么来了?蜀山的事办完了?” 他含情脉脉的眼光,连段南祺都鸡皮疙瘩掉一地。 心道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大将军人前威风八面,见到娇妻,立马变成绕指柔了,那粘乎乎的眼神,连我老段都受不了! 江璃吃吃笑道:“我还要回去的。” 她让清风明月他们将装着大公鸡的笼子拎过来。 “给你送了四位小伙伴过来,正好跟你作伴。” 谢长安脸一黑:“这是何意?” 江璃通过同心契,把墨七郎的发现告诉他。 “如今这几只公鸡,可是咱们的宝贝疙瘩,自然是放到军营里,由你亲自看管,最为安全。” 江璃不想带着四只公鸡,便干脆将它们送到军营,甩给谢长安看护。 谢长安咬牙,还以为亲亲媳妇儿是想他了,原来是想把这几只累赘甩给他! 他微微一笑,眼神危险,今晚,定要将这利息好好讨回来! 江璃撒娇道:“妻子有事,夫君服其劳,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是是,那娘子是不是也要为夫君解忧?” 江璃嗔道:“你有何忧?” 谢长安眼神幽深:“相思难耐,夜不成眠。” 江璃脸一红:“你有完没完,回营帐中再说!” 众人看他俩也不说话,却在那儿眉目传情,不由也一头黑线。 段南祺求饶道:“大将军,别光站在这儿了,快带监军使回中军大营吧。” 你俩在此眉目传情,恩恩爱爱,让军营中一众单身狗怎么活? 回到中军大帐,谢长安屏退众人,抱着江璃好一阵热吻。 江璃差点被他亲得喘不过气,脸儿绯红地推开他:“长安哥哥,正事要紧。” 谢长安抱着她不松手,笑道:“小狸奴有什么打算?” 江璃正色道:“既然还有苗蛊门人潜伏在外,我担心军营里,也会有中招的人。” 尤其是安南军,不正是苗蛊下手的对象? 谢长安悚然:“明儿,让二金检验一下?” “嗯,另外这三只公鸡,长安哥哥你契约了吧。” 江璃目前契约的灵宠太多了,识海中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契约,待南征结束后,她又要好好清理一下了。 谢长安无奈:“好吧。” 他将那三只公鸡拎进来,运功逼出血滴,心念一转,神识中契约已成,从他眉心飞出,与三只公鸡分别签下了主仆契约。 第268章 四金 二金的主仆契约,也被江璃通过神识,转给谢长安了。 新来的三只公鸡,自然跟着大金、二金往下排序,被命名为三金、四金、五金。 谢长安不禁好笑:“若是你再收十只八只公鸡……” 岂不是要叫十一金、十二金、十三金…… 江璃白了他一眼:“我还不是跟你学的?寅十六这个名字是谁取的?” 沈暮春现在还管她叫“十六妹子”呢。 谢长安:…… 好吧,都是他的错。 谢长安自然不想让几只公鸡呆在中军大帐中,契约之后,便让寅二在他大帐旁搭了顶小帐篷,把四只公鸡关进去。 至于谁负责照顾这几只宝贝疙瘩,寅二只能苦哈哈地揽下这差事,由原来的寅字卫们轮流看管。 总不能让大将军亲自喂鸡吧? 谢长安又叫来小鹰,让它也派出小弟,轮班全天候、全方位盯着这几只公鸡,绝对不能让它们有什么闪失! 安排妥当后,谢长安便将憋着一脸坏笑的小丫头拎回大帐中,他要和她,好好算一算账! 次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征南军四十万大军集结在一起,整整齐齐地排列着,黑压压一片,看不到尽头。 谢长安背着手站在点将台上,神色肃然。 寅二及几个寅字卫们,一人抱着一只大公鸡,走上点将台,并在台上架上四只特大号的“传音器”。 众将士都一脸纳闷,大将军这是干什么?杀鸡祭天?不会今天就要出征吧? 谢长安通过契约,命令公鸡们对着传音器鸣叫。 四只公鸡争先恐后地引颈啼鸣,高亢响亮的鸡啼声,通过这几个大号的传音器,响彻天际。 正当众人一脸纳闷的时候,竟有人浑身酥软,一下瘫倒在地! 谢长安站在高处,看得分明,不禁悚然而惊,征南军中,果然有人中招了! 他厉声道:“将倒在地上的人捆起来!” 众将士虽不明所以,也听令将地上的人,五花大绑。 段南祺大惊,倒下的人里,竟然还有他的副将! 为何这些人,听到鸡啼之声,便会瘫倒在地? 他想到靖安侯在齐王逼宫之日,大破蛊术的传闻,不由大惊失色。 “大将军,这些人,可是中了蛊术?” “对。”谢长安沉着脸。 苗蛊果然对征南军下手了! 段南祺倒抽一口冷气,中招的人里,有他的副将! 若是他对自己下手…… 难怪监军使昨日匆匆送了几只公鸡过来。 若不是她和大将军,征南军里,不知会混入多少被苗蛊控制的奸细! 寅二过来请示:“大将军,这些人如何处置?” 段南祺头上又冒出冷汗,中招的约有一百多人,全是原安南军的人,其中还有不少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 大将军不会将他们都杀了吧? “大将军……”段南祺嗫嚅地,他想为他们求情。 “段将军放心,他们也是受害者。”谢长安道。 他吩咐寅二,将这些人集中关押起来。 他要回去问问江璃,有什么更方便的办法,灭杀他们体内的蛊虫。 上次为老皇帝逼出体内蛊虫的方法,也太麻烦了。 关键还需要江璃的血液为引,这一百多人,得耗损他家小狸奴多少鲜血? 谢长安回到中军大帐时,江璃还抱着被子,睡得小脸粉扑扑的。 昨晚,大约是累着她了。 谢长安眼神缱绻,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亲:“小狸奴,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 江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困。我再睡会儿。” “中蛊的人,约有一百多名……” 江璃猛地睁开眼睛:“一百多人?竟然有这么多!” 小金不是说蛊虫极难培育,一百只蛊,有一只能成功就不错了。 蛊王这是把老本都拿出来了? 谢长安道:“苗蛊在此经营多年,各种蛊虫定然不会少。” “你有没有更好的法子,灭杀这些将士体内的蛊虫?” “若是必须以你的血液为引,那便只能……” 谢长安眼中闪过一丝凛冽之色,实在没办法的话,便只能统统处决,还要焚烧尸体,就像当初处理宫白凤的尸身一样,以防蛊虫更换宿主。 江璃也清醒了,伸了个懒腰,认命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她真是天生的劳碌命啊! “不需要用我的血液,有更简便的方法。” 江璃揉了揉眼睛。 谢长安顺手拿过床边的衣服,一件件为她套上。 “什么办法?如何操作?” 江璃闭着眼睛让他为她系衣带。 “你我现在的神识,不是能进入别人体内了?直接将蛊虫灭杀便可。” 谢长安恍然,这确实是最简单快捷的办法。 不过,他有点吃味,他不想让小狸奴的神识,进入其他男子的躯体内! “让为夫来即可,小狸奴可在一旁为我护法。” 江璃白了他一眼:“你就不怕神识耗损过度?” “你是三军统帅,须臾离不得你,如果你像我上次那样,昏睡个两三日,征南军还不乱套了?” 谢长安一想也是,他无奈地:“好吧,那你也不要太勉强了。” 他吩咐寅二将那些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将士,挨个抬进“四金”的营帐内。 首先被抬进来的,是段南祺的副将高勇。 他拼命挣扎,却挣脱不开,嘴还被堵着,只能怒目圆睁,“唔唔”地叫个不停。 及至进了营帐,见了那四只盯着他的大公鸡,高勇当即吓得浑身哆嗦,似是见了天敌,缩成一团,不敢吭声了。 段南祺本来还心存疑惑,见此情景,也不由得他不信。 正常的人,怎么会怕大公鸡?尤其还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将领! “大将军,这是要取出他体内的蛊虫吗?” 段南祺战战兢兢地问道。 不会要将他开膛破肚吧?这人还能活下来么? 江璃笑道:“段将军莫慌,一会儿便好。” 谢长安也不说话,将神识附着于掌中,轻轻贴在高勇的眉心之内。 强悍的神识从他眉心紫府进入,悍然入侵,以摧枯拉朽之势,飞速地在高勇体内搜寻着。 高勇体内那蛊虫本能感到害怕,惊慌地到处乱窜。 谢长安的神识很快便锁定了这只蛊虫,疾如闪电一般追上,将其包裹住,狠狠绞杀! “吱”的一声,蛊虫顿时灰飞烟灭,连渣渣都不剩。 与此同时,迷魂凼内,蛊王座下圣使阿古“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黑血。 另一名圣使阿蛮担心地:“子蛊死了一只?” 阿古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阿蛮皱眉:“看来,靖安侯到了军营。我赶紧回去,禀报主上。” 征南军大营。 谢长安神识退回,挪开手掌,顺手取下高勇嘴里的麻布。 高勇哇地一声嚎哭起来:“大将军,我……我终于能控制我自己了!” 那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像个傀儡一般,听从指令行事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段南祺吃惊地:“高勇,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高勇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儿,哭得两眼通红:“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前几日我醒来后,突然发现,我不能控制我自己了!” “就像……一个傀儡,还有个声音,在我脑中发号指令,让我干这干那……我就不由自主去做了……” 直至刚才,大将军将手掌贴在他眉心,一股极强的力量进入他的身体,未几,他便发现,他终于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大将军,我是不是中邪了?” 高勇神情惶恐地看着谢长安。 “你不是中邪,而是中了蛊术。” 谢长安沉声说道。 “蛊术?”高勇顿时脸色苍白。 第269章 蛊虫 高勇跟随段南祺镇守南疆多年,自然知道南疆苗蛊,但之前苗蛊至多是在江湖上活动,从来不会与官府作对,更不会主动招惹军队。 因此他们向来只闻其名,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也会中招! 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了傀儡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中蛊的将士们一个接一个被抬进来,谢长安和江璃轮流上阵,终于将这一百多人体内的蛊虫一一灭杀。 解除蛊术的将士们犹如劫后余生,一个个心有余悸,不少人甚至抱头痛哭起来。 幸好,给他们下蛊的人还没来得及让他们干什么,若是让他们谋害同袍,那真是无颜面对同袍将士了。 段南祺也十分后怕,若是苗蛊早早对安南军下手,怕不是连自己也会中招! 如他们这般,身不由己,任人予取予求,真不如死了好! “大将军,监军使,如若苗蛊再对我军将士下蛊,这仗还怎么打?” 段南祺忧心忡忡。 谁也不知道,并肩作战的同袍兄弟,会不会在下一刻,对自己刀戈相向? 谢长安道:“无妨,现在有这几只公鸡,体内有蛊虫的,听到鸡鸣之声,便会瘫软在地,极好辨认。” 段南祺一想也对,公鸡哪天不打鸣?有这几只公鸡,便可高枕无忧了。 他看向那“四金”的眼神,便如看到了稀世珍宝,恨不得把它们供起来。 “如此神物,一定要保护好了!” 江璃、谢长安二人此时均觉神识使用过度,太阳穴隐隐作痛,便让段南祺收拾残局,他们自回大帐中,运功恢复神识去了。 南疆密林,蛊王宫殿。 蛊王坐在宝座上,漫不经心地听着红瑛的禀报。 “安南军中,十余只母蛊所控的子蛊,全部被灭杀了。” 蛊王挑眉,大感诧异:“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红瑛低头道:“子蛊全部死了,无法再探听到军营之事,军营戒备森严,我们的人又无法潜入……” 蛊王挥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南夷国能否保住,他也不是很在乎,横竖他与苏媚商量好了,准备撤到西域一带。 他直觉灭杀蛊虫之事,与以前的寅十六,如今的靖安侯有关,不禁大为好奇,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蛊王体内的小金嗤笑一声,尔等凡人,如何能得知小仙子的手段? 那是神识,神识啊! 只有上界之人才会有的神识! 那些蛊虫,虽然是用它的秘法培育而成,载体还是凡间之物,如何能对抗小仙子的神识? 它能感觉到,小仙子的神识并不弱,甚至高于她在上界的真实修为,自己与她对上,都未必敌得过她,何况区区凡间虫豸? 小金又开始动摇了,跟着这个老头子,哪有什么前途? 他都要准备跑路了! 可是,自己也不想做小仙子的妖宠! 小金纠结万分。 与他一般煎熬的,还有南宫曦和。 南夷国王宫内,南宫曦和目瞪口呆地看着金蝶公主。 “你说什么?” 金蝶公主告诉他的消息,令他如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 金蝶公主安慰他道:“驸马,你不用担心,母王和哥哥已做好万全准备,万一不敌,我们便撤退到西域。哥哥早就在那边准备好退路了,咱们照样能过现在的日子。” 哥哥积累的财富,还有母王准备带走的财物,足够他们在西域过着挥金如土的生活。 听说那边物产富饶,风情特异,金蝶公主内心还暗暗期待,丝毫没有即将灭国的痛苦和忧心。 她就是个在母亲和哥哥羽翼下长大的小公主,平日只知吃喝打扮,纵情玩乐,哪里会有什么家国情怀? 南宫曦和脑中嗡嗡直响,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颤声道:“你是说,大楚四十万征南军已抵达南疆?即将攻打南夷国?” “而你们,准备舍弃南夷国,逃到西域?” 金蝶公主眨眨眼睛,脸上露出两个甜美的酒窝:“听说西域美酒美人无数,驸马你定会喜欢那儿的。” 南宫曦和只想仰天大笑。 南夷国都要保不住了,他还做什么劳什子驸马? 自己营营汲汲,甚至委身这南夷蛮女,只希望有朝一日,能杀回大楚,报仇雪恨,夺回帝位! 如今,别说大楚了,连南夷国都要没了! 他从记事开始,便极受父皇宠爱,一直将他作为储君培养,二十多年的壮志宏图,勃勃野心,终成泡影! 可恨苏媚母子俩,他俩倒是大仇得报了,而自己,由头至尾,均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南宫曦和心里升起滔天恨意,他两眼血红,一步步走向金蝶公主。 既然如此,那便同归于尽吧! “驸马,你、你想干什么?” 金蝶公主被他狰狞的神色吓着了,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南宫曦和冷笑一声,步步紧逼。 突然,仿佛有个小锥子猛地扎进他脑中,一阵剧痛袭来。 “啊……” 南宫曦和头痛欲裂,抱着头在地上打滚。 “驸马,你怎么了?” 金蝶公主花容失色,连忙跑出去,“快来人,宣太医!” 不知过了多久,南宫曦和悠悠醒转,眼前帘幕低垂,香炉中不知放了什么香料,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奇香。 这是哪儿? 南宫曦和脑中仍隐隐作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榻上。 他坐起来,正想叫人,眼前一道白影闪过,一个蛇脑袋倏地出现在他眼前,“嘶嘶”地冲他吐着舌头。 “啊——有蛇!” 南宫曦和吓得一下滚到地上。 “好了,小玉儿,莫要吓唬他了。” 慵懒冰冷的女声传来,楚飞雪一袭白衣,缓步走过来。 “你……我、我怎会在此?” 南宫曦和面现惊恐之色,他不是在昏倒在金蝶公主的寝宫中?怎会在圣女殿中醒来? 楚飞雪想对自己做什么? “驸马大人,你慌什么?” 楚飞雪娇笑一声,在他旁边坐下。 “你想杀了金蝶公主?” 南宫曦和闻言大惊,她、她怎会知道? “休要血口喷人!我、我对公主情比金坚……”他结结巴巴地道。 楚飞雪嗤笑一声:“你还记得,你成为圣使之时,蛊王在你身上种下的那两只蛊虫吗?” 南宫曦和这才想起来,当日他答应代替宫白凤,成为蛊王座下圣使之时,蛊王确实在他体内,种了两只带着翅膀的小虫子。 到了南疆,成为金蝶公主的驸马之后,那两只小飞虫在他脑中,犹如沉睡了一般,时间一长,他竟然忘记了,自己体内还有蛊虫! “那是圣使才能拥有的,能够掌控母蛊的灰翅虫。” 南宫曦和恍然,难怪,他才学了蛊术没多久,便能操纵母蛊,给老皇帝及一干禁军将领种下子蛊。 还以为自己是天赋异禀呢,原来自己体内有一对蛊王圣使才能拥有的灰翅虫! “蛊王体内的,便是咱们的蛊神——金翅虫,它能掌控所有蛊虫。而我体内的,”楚飞雪傲然道,“是圣女才有的银翅虫。” “你体内的灰翅虫暴动,除了蛊王,也只有我才能让它安静下来。” 原来蛊虫之间也是等级森严。 蛊王的金翅虫是万蛊之王,圣女的银翅虫次之,相当于“储君”的地位,接着便是圣使、护法们的灰翅虫,再往下就是没有翅膀的母蛊,以及等级最低的子蛊了。 “你体内的灰翅虫不是一对么?一只能让你操控母蛊,还有一只,是监控你的。”楚飞雪吃吃笑道。 “你对金蝶公主起了杀心,那只灰翅虫察觉到了,正要将你当场灭杀!” 第270章 铁矿 南宫曦和顿时脸色惨白。 难怪苏媚与南永和放心将金蝶公主嫁给他呢,他们根本就不怕,他知道真相后,会对金蝶公主不利。 原来早就留了后手! “幸好本圣女正好路过,否则你现在,已经和你的父皇团聚了。” “是你救了我?”南宫曦和颤声道,“你想……要什么?” 他才不相信楚飞雪会这么好心,救他一命,必有所图! 楚飞雪格格笑道:“大楚军队来了,你知道么?” 南宫曦和咬牙:“知道又如何?” “女王和蛊王欲逃往西域。” 楚飞雪冷冷道,“我不想去,你要和我一起留下么?” “你疯了?” 南宫曦和大惊失色,“不走,留下送死吗?” “哈哈哈哈……” 楚飞雪大笑,“我早就疯了!自从我被带到南疆,又被你抛弃,我若是不疯,又怎能从蛇窟里爬出来?” “如今我唯一的心愿,便是杀了江璃、谢长安这两个贱人!” 她死死地盯着南宫曦和:“你帮不帮我?” 南宫曦和哆嗦道:“你……你要我如何帮你?” “假意投降,横竖你我都是朝廷钦犯,必定要押解回京的。” 楚飞雪恨恨道,“到时再伺机杀了那两个贱人!” “投降?”南宫曦和连连摇头,“我宁可死,也绝不投降!” 这是他身为大楚皇子,最后的骄傲。 楚飞雪嗤笑一声:“你欲对金蝶公主不利,我现在便可杀了你。” 圣女的银翅虫,能够命令他体内的灰翅虫,发动攻击。 “你!”南宫曦和怒目相向。 楚飞雪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条白蛇:“大楚军队要穿越迷魂凼天险,还不知要多久呢,你还有时间。” “好好考虑一下吧。” 她娇笑一声,“我等你,殿下。” 蜀山。 江璃把大公鸡都甩给谢长安,又解决完征南军中蛊虫之事后,便在谢长安依依不舍的目光下,带着清风明月四人回去了。 他们策马走出老远,谢长安还站在军营门前,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 翠柏吃吃笑道:“侯爷,大将军快站成望妻石了。” 明月拿马鞭轻轻抽了她一下,笑骂道:“胡说什么,小心大将军罚你!” 江璃格格笑道:“放心,我不告密。” 几人说说笑笑,回到蜀山。 一进蜀门派大门,墨七郎便满面春风地迎出来。 “小十六,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江璃奇道:“什么天大的好消息?” “小十六,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忘了?” 墨七郎揶揄地,“果然,女子成婚后,心里眼里,便只有自己的夫君了。” 江璃白了他一眼:“小心我告诉未来嫂子!” 墨七郎的未婚妻,是鬼医谷的女弟子,沈暮春的小师妹,江璃自然是认得的,这次也随军一道来了。 听说她要去告状,墨七郎慌忙拉住她:“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他不敢再卖关子:“铁矿的事,你忘了?” 江璃这才想起来,她和谢长安回京后不久,墨七郎便派了几个墨家弟子,每人带着一株向阳草,南下深入迷魂凼,勘探铁矿去了。 她要忙龙门商行的事,又要忙着成亲,还为了“血咒”之事殚精竭虑,时间一长,便把铁矿之事忘了个精光。 江璃顿时大喜:“他们回来了?果真有铁矿?” 墨七郎眉飞色舞:“我的猜测果然没错,不光有铁矿,还是一个巨大的铁矿!” “太好了!”江璃喜上眉梢,“我马上给圣上写折子,让工部做好开发铁矿的准备!” 墨七郎挑眉:“他们不是弹劾你?你还要分他们一杯羹?” 江璃笑道:“这么大的肥肉,龙门不好吃独食的。咱们吃肉,总得让人喝口汤吧。墨七哥,你不要忘了,你也是工部的人,小心年终考评时,上官给你穿小鞋。”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墨七郎嘿嘿笑道,“总有一天,我要把那尸位素餐的老尚书拉下马!” 都老得快走不动了,还不赶紧退休,让年轻人上。 圣上可是承诺过,迟早会让他当上工部尚书。 有了南征和铁矿这两大功劳,估计也差不离了吧? 墨七郎心里美滋滋,我将会成为大楚最年轻的工部尚书! 到时看他老爹还会不会一天到晚数落他? “好吧,你努力加油。” 江璃打了个哈欠,回去补眠了。 她最近不知怎么,特别嗜睡,总觉得睡不够。 此时,沈暮春正在楚临风处。 楚临风得知公鸡都被送到军营了,松了一口气,这才出来和众弟子见面。 沈暮春自小便是在他膝下长大的,见了他便如同见了父亲一般,欣喜万分,絮絮叨叨地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一向他道来。 “师父,等南征结束后,徒儿也要成婚了,还得请您老人家为我主持婚事呢。” 沈暮春说到婚事,也颇有点不好意思。 他父母双亡,虽有崔阁老这位族亲,但他还是希望,由师父来为他主持婚礼。 “崔家姑娘虽然腼腆,倒也温柔和婉,她定会如我一般,好好孝顺师父,为您颐养天年。” 师妹楚飞雪生死未卜,奉养师父的责任,便由他一力担起吧。 “待徒儿有了孩儿,还得麻烦师父教养他们呢。” 楚临风听得眼眶微红,这含饴弄孙之乐,他怕是无福消受了! 雪儿啊雪儿,你为何非要做那苗疆圣女? 他想到楚飞雪要他做的事,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试探:“为师听长眉道兄说,那迷魂凼凶险无比,你们可有万全之策?” 沈暮春笑道:“师父放心,没有十成把握,也有九成了。攻下南疆,不过是时间问题。” 楚临风皱眉:“四十万大军,要穿越毒瘴重重的迷魂凼,谈何容易?你们打算怎么做?” 沈暮春面露难色:“师父,此乃军事机密,请恕徒儿不便告知。” 楚临风怫然不悦:“师父又不是外人,说出来让师父参详一下,免得你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沈暮春为难地:“师父……” 楚临风脸色难看:“行了行了,如今你们一个个都翅膀硬了,也不需要我这个师父了,你走吧!” “师父!您听徒儿说……” 师徒俩最后不欢而散。 沈暮春被轰了出来,房门“砰”的一声,在他身后关上。 沈暮春回头看着紧闭的门,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 次日深夜,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影,轻飘飘掠进墨家弟子居住的院落。 未几,院落中燃起熊熊大火。 “着火了,快救火-——” 有尚未入眠的弟子,很快便发现了火情,连忙冲出来示警。 黑衣人又如鬼魅一般,轻飘飘地掠出,融入夜色之中。 他身形兔起鹘落,不多时,竟然来到楚临风的住处。 突然,黑衣人脚步一顿,院子里,站着一个高挑的人影!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师父,你为何要这么做?” 这人正是沈暮春! 黑衣人一言不发,突然一掌向沈暮春袭来! 这正是楚临风成名的“春雨化骨掌”,看似春雨绵绵,飘忽无力,若被他一掌击中,骨头便会碎成粉末! 沈暮春醉心医术,武功练得马马虎虎,也就是为了在江湖行走时,有个自保之力,不然他根本就懒得练武。 楚临风这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功力,他哪里躲得过? 沈暮春目眦欲裂,师父这是要他的命! 只听一声闷响,楚临风那一掌,正中沈暮春胸口! 眼前似有金光闪过,沈暮春好端端地站着,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楚临风大惊,但听人声逐渐响起,他不欲恋战,转身掠上墙头,飞快地消失在黑夜中。 沈暮春愣了半晌,从胸口处摸出江璃送他的防御玉符,只见玉符已四分五裂! 第271章 战前 墨七郎一马当先,飞快地掠过墙头,冲了过来。 他是东厂暗卫出身,身手自然不弱。 他见沈暮春怔怔地站在那儿,连忙问道:“沈兄,你还好吗?那个黑衣人呢?” 沈暮春脸色木然,摊开紧握的手掌。 墨七郎定睛一看,只见他手心上,赫然便是江璃送给他的防御玉符。 而此刻,这枚玉符已四分五裂! 墨七郎大惊:“是谁?谁袭击了你?” “我师父,是真想要了我的命……”沈暮春喃喃道,脸色惨淡。 “那个黑衣人,竟是楚谷主?”墨七郎大惊失色。 江璃困得不行,闻讯也不得不从被窝里爬起来。 众人聚在长眉道长处,脸色凝重。 “楚谷主,会不会也中了蛊术?”江璃皱眉道。 她怀疑楚临风偷偷去了迷魂凼,甚至很可能见到了楚飞雪! 长眉道长吃惊地:“难道楚兄时不时进山采药,竟是进了迷魂凼?” 江璃点头:“很有可能。” 她深悔自己大意了,不应该嫌麻烦,把公鸡全送到军营,哪怕让二金留下也好啊。 她虽然也想过,蜀山派离南疆这么近,会不会也有中蛊的人? 也想过让二金测试一下,但最后并没有付诸实施。 一方面是因为蜀山派不像军队,管理松散,有不少弟子行走在外,全部召集到一起不太现实。 另一方面,贸然向长眉道人提出,要测试他门派中有无中蛊的人,貌似也不太礼貌。 江璃转向墨七郎:“墨七哥,可有造成损失?” 墨七郎摇头:“还好,也就烧了几间房舍。其实……” 他看了一眼沈暮春,“沈兄昨日便向我示警了。” 楚临风与沈暮春不欢而散后,又见了其他弟子,总有意无意地提起迷魂凼,拐弯抹角地向他们打听,如何穿越迷魂凼? 师父的异样,心细如发的沈暮春如何不起疑? 他去找了墨七郎,提醒他务必多加提防,没准苗蛊中人会趁军队不在此处,暗中对他们下手。 他不敢相信师父勾结苗蛊,但他重任在肩,不得不防! 楚临风大约是从其他弟子那儿,旁敲侧击地得知,墨家弟子处,有一种“秘密武器”,能协助大楚军队顺利通过迷魂凼。 至于具体是什么东西,楚临风实在打听不到,便干脆想一把火烧了墨家弟子的住处。 就算不能销毁那“秘密武器”,最起码也能给他们造成损失。 沈暮春心中剧痛,他大概知道,师父会这么做,多半是因为楚飞雪。 不是中了蛊术,便是为她所累,身不由己,不得不与大楚为敌,甚至想将自己当场击杀! 他是师父一手带大的,师父对他恩重如山,他又怎么忍心与之为敌? 沈暮春双眼通红,痛苦地:“都怨我,我应该早点采取行动的……” 他应该把师父的异样告诉江璃,好防患于未然。 “好了沈大哥,莫要自责了。” 江璃也检讨自己的疏忽,“我也有错,应该让二金留下。” 墨七郎打圆场道:“好啦好啦,都不要自责了,横竖咱们早有防备,那玩意儿现在军营呢,苗蛊想搞破坏,也进不了军营。” 谢长安率领大部队与安南军汇合时,早就将木鸢的主要部件带走了,留在墨家弟子手上的,只是一部分关键部位。 最重要的药液,也没有多少成品,只带了药材,等到了军营再现场调配。 江璃当下决定:“雕兄大约明日便会到达,我们天亮便收拾东西,前往军营吧。” 蜀山弟子也收编进武林盟的队伍了,若还有人中了蛊术,到了军营,在“四金”的眼皮底下,立马便会现形,不足为惧。 次日,众人准备出发时,大雕夫妇带着雕宝宝驭风到了。 江璃骑在小红马上,听到天空传来响亮的雕鸣之声,她兴奋地抬头,只见两大一小三只大雕正凌空而来。 “雕兄,姐姐,驭风!” 三只大雕降落时刮起的狂风弄得飞沙走石,众人都站立不稳,连忙闭上眼睛,稳住身形。 待狂风过后,众人睁开眼睛,见到那两只比人还高的大雕,以及半人高的小雕,无不骇然。 尤其是没见过大雕的武林盟弟子,又是吃惊,又是好奇,天下竟然有如此巨大的雕! 江璃喜孜孜地翻身下马,跑过去一把抱住半人高的雕宝宝。 “驭风,你长得这么高了!” 想当初,它还是一只能装在背包里,背在她身上的小宝宝呢。 小雕也兴奋地把头扎在她怀里:“仙子姐姐,驭风好想你!” 江璃揉搓了两把小雕还算柔软的羽毛,抬头笑道:“雕兄,姐姐,一路辛苦了。” 大雕夫妇笑道:“驭风头一次长途飞行,来得慢了点,没耽误小仙子的事吧?” “不耽误不耽误,来得正好!”江璃笑道。 驭风好奇地左看右看:“乘风哥哥呢?” 江璃笑道:“它去军营了,等你去军营,就能见到乘风哥哥了。” 众人见江璃与这三头大雕对答如流,不由骇然,传说她有御兽之能,果然是真的! 沈暮春与墨七郎虽早闻大名,但还是头一次见大雕,吃惊之下,也是羡慕嫉妒不已。 两人连忙上前见礼:“雕兄,雕夫人,有礼了!” 江璃为他们二人介绍:“这两位也是我好友。” 大雕夫妇矜持地向他们点点头。 江璃和大雕夫妇商量了一下,它们还是住在蜀山那个旧日巢穴中,等开始对迷魂凼动手时,再飞到军营接江璃。 与大雕夫妇告别后,江璃一行人,继续往军营疾驰而去。 谢长安见江璃这么快便率队来了,心中喜悦不已,带着一众亲兵,快步迎出营来。 江璃无暇与他腻歪,对寅二道:“寅二哥,我们先不忙入营,你把四只公鸡带过来。” “是!”寅二遂带着几名亲兵去“请”四位鸡大爷了。 “四金”自从那日大展神威,解救了身中蛊术的将士后,在军营中的地位简直是水涨船高,全军将士,都恨不得把它们供起来。 二金日日趾高气扬地带着三只小弟,在军营中耀武扬威,连狼王和猴王,都要暂避它的风头。 当然,人家也无暇搭理它们,狼群和猴群正忙着训练新加入的安南兵呢,把他们训得一个个哭爹叫娘,屁滚尿流。 谢长安脸色肃然,问道:“出什么事了?” 江璃将楚临风深夜去墨家弟子住所放火,被发现后企图击杀沈暮春之事,一一告知谢长安。 谢长安吃了一惊,不禁叹道:“可惜了,楚谷主最终还是被其女所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是啊。”江璃也黯然。 她不光为沈暮春难过,更为楚临风惋惜,这么一位惊才绝艳的“鬼医”,被其女所累,不得善终。 他公然与大楚朝廷为敌,等于自绝于中原武林,就算她手下留情,放他一马,他也无法再堂堂正正地现身于人前了。 寅二与几位亲兵将四只大公鸡带过来,江璃让武林盟的队伍整整齐齐地排列好,聆听了四只公鸡们的“四重奏”。 幸好,这支队伍无人中招,想必楚临风并未习得蛊术,不会给人下蛊。 沈暮春心下稍觉宽慰,如此说来,师父只是被蛊术所惑,并不是真心要伤害他。 将武林盟的队伍带入征南军大营后,鬼医谷弟子、墨家弟子便分别在两个营帐中,热火朝天地开工了。 一组负责熬制药液,一组负责组装木鸢,他们要尽快将那“秘密武器”组装好,明日便要开始给迷魂凼“剃头”,正式开启南征之战了! 第272章 飞鸢 翌日,谢长安点了寅二率领的先锋军,护送龙门医局、龙门军工等人,前往迷魂凼外围。 他则和江璃一起,等龙门天工将木鸢放飞后,便乘着大雕去跟踪监测。 本来江璃想自己去的,谢长安身为三军主帅,要坐镇中军,不好深入犯险。 但谢长安如何能放心她孤身深入迷魂凼? 大楚集结了四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往边境,南夷国怎么可能一无所觉? 说不定军队早就潜伏于迷魂凼密林之内,伺机偷袭。 等那密密麻麻的木鸢飞越迷魂凼之时,南夷国定会想法击落它们,届时乘着大雕的江璃也会被对方军队发现。 虽说大雕飞得高,速度极快,南夷军队拿它们没办法,但还有蛊王和那只觊觎江璃的蛊虫啊! 谁知那只“万蛊之王”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手段? 深秋时分,天气晴朗,迷魂凼仍是树木参天,林海莽莽。 墨七郎和沈暮春又检查了一遍那些大大小小的木鸢后,墨家弟子发动机关,只听呼啸声不断响起,密密麻麻的木鸢如离弦之箭一般,快速地飞向迷魂凼上空。 寅二率领的先锋军目瞪口呆,这便是大将军说的秘密武器? 怎么看都像在放纸鸢! 不同的是,这些是木鸢。和扁平轻薄的纸鸢不同,这些木鸢不管大小,肚子均圆滚滚的,显得笨重无比,也不知龙门军工的人怎么做的,居然飞得四平八稳。 眼尖的将士突然低呼起来:“咦,那木鸢洒的是什么?” 众人凝目细看,只见那些木鸢飞到密林上空后,从喙部粉粉扬扬地洒下粉末状的东西。 “大家快带上面巾,那药粉有剧毒。” 沈暮春道,迅速取出面巾,把自己的脸蒙得严严实实。 龙门医局、龙门军工的人,也赶紧把面巾带上。 先锋军们也连忙用面巾把脸蒙上。 他们很好奇,龙门军工用木鸢洒这药粉,是打算把南夷国的人都毒死? 沈暮春叹道:“投毒之事有伤天和,自然不能这么干。” “这种药粉,对人伤害不算太大,沾上了只会全身起红疹,瘙痒难耐,但对植物是剧毒,用不了两日,木鸢所过之处,植被便会统统枯死。” 寅二恍然大悟,喜道:“如此,便可在迷魂凼内,直接开一条路出来了!” 沈暮春笑道:“对。” 先锋军闻言均大喜过望,他们本已做好牺牲的准备,誓要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大部队铺平穿越迷魂凼的道路。 没想到,龙门军工竟然有这么强大的“秘密武器”,根本就不用他们动手! 寅二佩服地:“沈将军和墨将军真是奇思妙想,能力卓绝,此次南征,两位当居首功!” 墨七郎笑道:“我俩可不敢居功。” 寅二奇道:“这是哪位高人的主意?” 沈暮春微笑:“还能有谁?这么损的招,只有你们靖安侯才想得出来。” 寅二顿时与有荣焉:“那是,我们小十六……我们侯爷聪明绝顶,这天下就没有能难倒她的事!” 先锋军中,不少原是东厂的人,闻言也顿感自豪,靖安侯也是从东厂出来的,当初还与我们一起并肩作战过呢! 这时,只听头顶传来响亮的雕鸣之声,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两头巨大无比的大雕凌空飞过,翅膀展开,似乎能遮天蔽日。 “那两头大雕,上面有人!” 没见过此阵仗的将士们惊呼起来。 寅二白了他们一眼:“那是咱们大将军和靖安侯!”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他似乎忘了,自己在大兴安岭时,首次见到江璃口中的“小伙伴”,那半天合不拢的嘴了。 沈暮春、墨七郎二人抬头看着,也是各种羡慕嫉妒恨,他们啥时候也能骑着大雕,在天上遨游呢? 小鹰带着小雕,去蜀山那边玩耍了。 两小只久别重逢,自然亲热无比。 江璃则和谢长安一人一雕,飞向迷魂凼,去跟踪监测那些木鸢了。 “雕兄,木鸢携带的药粉有毒,咱们飞高点,千万别沾上了。” “好嘞!” 两只大雕展开翅膀,冲上云霄,飞越迷魂凼。 江璃看着下面那些密密麻麻的木鸢,正四平八稳地飞翔着,往密林中均匀地洒着药粉。 密林中,不时见到有箭矢飞起,欲将木鸢击落。 不用说,那肯定是潜伏于密林中的南夷国军队了。 他们见到大楚军队放过来一批木鸢,不知要搞什么鬼,连忙命令士兵放箭将之击落。 他们没想到,木鸢被击中后,四分五裂,里面的粉末从半空飘洒而下,被风一吹,飘得更远了。 “那粉末有毒!” 南夷国士兵沾到一点儿粉末,顿时浑身起了红疹,痒得在地上乱滚。 “快跑!” 士兵们顿时作鸟兽散。 “这些卑鄙无耻的大楚人,竟然投毒!” 南夷国将领破口大骂,也不得不暂时撤退。 皇宫中的南夷女王、蛊王,以及刚赶回来的南永和,接到这名将领的禀报,都不由面现诧异之色。 苏媚纳闷地:“大楚军队往迷魂凼投毒,意欲何为?” 迷魂凼内就算有南夷军队潜伏,也毒不死多少人啊,他们有腿,难道不会逃跑? 林海莽莽,无边无际,大楚人就算再放几万只飞鸢,也做不到全范围投毒啊! 这时,红瑛也入殿回禀:“陛下,主上,我等去查看了,那木鸢内的粉末,并不是致命的毒药,只会令人浑身起红疹,瘙痒不已。” 蛊王也奇道:“仅此而已?” “是,并无生命危险。” 大楚到底想干什么?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苏媚遂命南夷军队撤到迷魂凼外围,只派一小股斥候入内,随时监视大楚军队动向。 “横竖他们且进不来呢。”苏媚转向南永和,面现慈爱之色,“永儿,你的婚事要紧,新娘子何时能到?” 她又担心起来,“大楚四十万大军压境,她不会进不来吧?” 南永和微微一笑:“她已经到了,过两日我便去接她。” 苏媚大喜:“好,娘这就命人将喜堂布置起来。” 南永和转向蛊王:“至于聘礼,有一样重要物件,还得请您老人家割爱。” 蛊王笑得慈祥:“你是本座看着长大的,便如本座的孩儿一般,有什么不能给你的?想要什么,尽可自取。” “如此,永和先行谢过尊上。” 南永和恭恭敬敬地朝蛊王一揖,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 此时,江璃与谢长安二人乘着大雕,在茫茫林海上空盘旋着。 那些木鸢虽然飞行速度极快,但要飞越百里森林,仍是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抵达了森林的另一边。 江璃二人看着这些木鸢均已顺利飞越百里林海,这才让大雕返回军营。 先锋军已在迷魂凼外围安营扎寨。 江璃、谢长安二人乘着大雕在先锋军营地降落,沈暮春和墨七郎连忙迎上。 “如何?那些木鸢飞过去了吗?” “没问题,最大的那批,已顺利飞越这片林海,抵达南夷国国境了。”江璃笑道。 “接下来,便看效果如何了。” 沈暮春道,“必要时,再补一轮。” 他转向墨七郎,“木鸢可有富余?还够再飞一次吗?” 墨七郎笑道:“管够!再飞两轮都没问题。” “若是不够,还能现做。”他指着眼前的森林,“喏,这儿到处是木材,你要多少,我们都能做出来。” 江璃眼前一亮:“那就多做点,回头还能给南夷国洒点蒙汗药。” 墨七郎一拍手:“对啊,这边地势高,等迷魂凼开出一条路后,咱们便从高处往下洒蒙汗药,打都不用打了,哈哈哈哈……” 寅二等将士皆无语,这仗不用打了,他们的军功从哪儿来? 第273章 有喜 谢长安笑道:“放心,仗肯定有得打,此次南征,不止要灭南夷,意在整个南疆。南疆六诏,除了南夷,还有五个小国呢。” 寅二等将士一想也是,那好吧,南夷就给你们仨玩儿吧。 沈暮春、墨七郎与龙门医局、龙门军工的人,也要和先锋军一起驻扎在此,随时观察迷魂凼的情况。 等植被发生变化时,江璃再请大雕夫妇带他们去察看情况。 于是,大雕夫妇直接飞回蜀山了,谢长安则和江璃共乘一骑,在亲兵的护送下,回大营去了。 江璃倚在谢长安胸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未几竟睡着了。 谢长安微觉诧异,小狸奴这两日特别嗜睡,莫非夜间累着她了? 小别胜新婚,娇妻在怀,他自然忍不了。 谢长安揽紧江璃软软靠在他胸前的身子,微觉赧然。 自己实在太不应该了,大战当前,小狸奴还重任在肩,不能再这么闹着她了。 次日,沈暮春和墨七郎一大早便爬起来,去查看植被的情况。 一夜之间,那片被洒过药粉的区域,竟然叶黄枝枯,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奇迹般地出现了一条“落叶带”! “成了!” 两人开心的击掌。 先锋军们也一片欢腾,等叶子落尽,这条“落叶带”得见天日,阳光照射之下,那些瘴毒、毒蛇、毒虫自然便会消失。 届时,先锋军和武林盟队伍就可以长驱直入,在迷魂凼内开出一条路来。 正当大伙儿热闹之时,有人大叫:“沈将军!” 沈暮春扭头一看,只见明月拍马疾冲而来。 “沈将军,侯爷、侯爷晕倒了!”明月脸色苍白,气喘吁吁。 众人顿时大惊。 沈暮春二话不说,立刻翻身上马,随明月向征南军大营疾驰而去。 二人策马冲向大营,值守的士兵见是沈将军与监军使身边的明月,不敢阻拦,连忙打开营门,放他们进来。 沈暮春径直来到中军大帐,守在帐外的清风见他来了,忙回禀道:“大将军,沈将军来了!” “快快,请他进来!” 只听谢长安的声音在大帐内响起,似是十分焦灼。 沈暮春掀开帐门,大步走进去。 只见江璃斜倚在床头,懒懒地靠着一只大迎枕,谢长安坐在床前,握着她一只手,一脸紧张的神情。 “十六妹子,你醒了?” 沈暮春松了一口气,走到床前,“哪里不舒服?” 江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没事,就是困得很,他还不让我睡!” 谢长安着急地:“哪有人好端端的用着早膳,吃着吃着便睡着了?沈兄,你快来给她看看!” 原来,江璃在用早膳的时候,吃到一半,竟然睡着了! 谢长安以为她晕倒了,吓得不轻,连忙让明月去请沈暮春。 沈暮春脸色严肃,吃到一半竟然睡着了?这确实有问题! “待我诊脉看看。” 江璃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沈暮春将手指搭在她手腕上,仔细感觉着脉象,脸色逐渐变得古怪。 谢长安十分紧张:“如何?可是有问题?” 沈暮春收回手,盯着这两个一脸懵懂的家伙,叹道:“你俩怎的如此糊涂?” 谢长安的脸色刹时苍白,江璃也紧张起来:“我、我怎么了?” 沈暮春气不打一处来:“你不知道你有身孕了?都三个多月了!“ 昨日居然还骑着大雕穿越迷魂凼! 江璃、谢长安二人顿时呆若木鸡。 “你是说……”谢长安脸上逐渐露出狂喜之色,“她、她有身孕了?” “没错,你要当爹了!” 沈暮春头痛,转向同样呆若木鸡的明月,“你家侯爷,月事多久没来了?” “不、不知道……”明月嗫嚅地。 沈暮春一头黑线。 明月自然不知道啊,她们这些暗卫出身的人,自小开始便经历严苛的训练,身体自然免不了会有损伤,月事一向是不准的。 她又是个未成婚的少女,哪里会注意女主子来不来月事? 江璃就更不用说了,她就是个马马虎虎,丢三落四的主儿,修真界的修士们为了专注修炼,固本养元,更会斩赤龙断白虎,不让自己生育后代。 所以她认为月事这玩意儿就是个累赘,加之身边又没有女性长辈,还以为是长途行军累着了,没有便没有呗,还乐得轻松,不成想竟是有喜了! 江璃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肚子,这里面,竟然有小生命了? 她心念一动,神识缓缓向腹部探去。 果然,她看到了! 在她身体深处,有两个小小的人儿绻缩在一起,只有李子大小,手脚已清晰可见。 江璃不由生出无限喜悦,她神识轻轻覆盖上去,只见两个小人儿眼睛紧紧闭着,但已能听到他们清晰而有力的心跳。 她与谢长安的孩儿,正在她腹中茁壮成长着! “两个……”江璃看向谢长安,怔怔地,“竟然有两个……” “双胎?” 沈暮春也吃了一惊,又细细诊了诊脉象,奇道:“确实是双生子,你如何知道?” 谢长安被巨大的惊喜砸懵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明月欢喜地:“恭喜大将军,恭喜侯爷!” 沈暮春笑道:“幸好十六妹子身体好,胎儿十分健康,不过还是要多加注意,我这就给你开几副安胎药。” 两人出了大帐,把空间留给这对新晋的准爹娘。 “小狸奴……”谢长安手足无措地将江璃轻拥入怀,低头看向她的腹部。 这么纤细的腰身,里面竟然孕育了两个孩儿? “长安哥哥,你用神识看看,他们好小啊,像两只小果子,还有小手小脚呢。”江璃眉开眼笑。 “当真?”谢长安又惊又喜,连忙用额头贴在她眉心处,神识瞬间进入。 江璃的神识欢欢喜喜地迎上,一路带着他,来到胞宫之内。 谢长安也看到了,两个粉粉嫩嫩的、小果子一般的小人儿,一丁点儿大,头部躯干已初具人形。 此时,他们似是睡醒了,小手小脚不停地伸展着,有一个还抱着自己的小脚丫玩个不停。 两人的神识慢慢靠近,轻轻碰触着两个小宝贝。 小宝宝们感觉到父母的气息,动得更欢了,小手小脚不停地活动着,似是跟他们玩呢。 这是他与小狸奴的孩子,与他们血脉相承的亲生骨肉啊。 谢长安的心都要化了,他无声地向两个小宝贝打招呼:不离,不弃,我是爹爹,爹爹和娘亲来看你们了。 江璃的神识幻化成一团云朵,小心翼翼地把两个小宝宝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 小宝宝们十分惬意,在柔软的云朵中滚来滚去,未几,又甜甜地睡着了。 两人神识缓缓退出,谢长安眼眶湿润,激动不已地抱住江璃。 “小狸奴,谢谢你……” 他曾经空空落落的心,终于被满满的幸福感填满了。 江璃倚在他胸前,心里也是喜悦无限。 “长安哥哥,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你可喜欢?” 今年中秋,他们正在行军途中,也就给全军发了月饼,就这么匆匆过了,江璃甚至没来得及给他准备生辰礼。 当时,她开玩笑地说,明年就给他生一个大胖闺女,作为他的生辰礼。 没想到,这份生辰礼提前来了,还是双份! 谢长安紧紧抱住她,喉头哽住:“喜欢,喜欢得简直要疯了!” 江璃笑道:“现在还看不出是男是女,要是两个皮小子,日后还不闹翻了天!” 谢长安笑道:“不管是男是女,为夫都喜欢得不得了。” 他扶她躺下,盖上被子,柔声道:“困不困?困就睡吧,等沈兄的药熬好了,我再叫你。” 江璃一听要喝汤药,小脸不禁又皱成一团。 第274章 危机 江璃有孕,自然不能再让她率领武林盟队伍,谢长安便让清风去将墨七郎叫回来,商量后续事宜。 墨七郎闻讯也是十分惊喜,小十六要做娘亲了? 他有点难以想像,这个淘气又娇气的小丫头,当了娘亲是什么样子? 墨七郎也由衷地为谢长安高兴。 想当初,那个冷心冷情的东厂煞星,众人都认为,他日后也就是走廖无庸的老路——成为东厂提督、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权倾朝野,却又孤独一生。 没想到,遇到小十六后,他的人生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成为统领三军、开疆拓土的大将军,功成名就,有妻有子,一生圆满。 回到大营后,他首先恭喜谢长安:“恭喜大将军,喜获麟儿!” 沈暮春笑道:“不止一个呢,十六妹子怀的是双胎。” 墨七郎喜道:“那便祝大将军与小十六儿女双全,龙凤呈祥。” “承你吉言。”谢长安眉梢眼角,喜气洋溢。 他想到小狸奴出生时,便是龙凤胎,可惜她弟弟被于氏所害,胎死腹中。 没准她现在怀的双胎,也是龙凤胎呢? 谢长安又叫来肖引元、乔晓月、李辰三人,几人一起商议了一下,决定武林盟队伍由肖引元为统领,乔晓月、李辰为副统领,待迷魂凼那“落叶带”叶落草枯之后,由武林盟队伍开路,先锋军押后,尽快在原始森林内,开出一条可供大军进入的道路。 沈暮春道:“墨兄弟,我看还得再放一轮飞鸢。昨日的药粉大部分落在树叶上了,今日再清理一下底下的灌木杂草吧。” 墨七郎点头应允,又问:“小十六不方便骑大雕去查看情况了,大将军一个人去吗?” 他跃跃欲试,“我陪大将军去可好?” 你就是趁机想骑大雕吧? 沈暮春白了他一眼,不甘示弱:“你留守,让我去!” “我要去看木鸢是否能定点降落,你去干什么?” “我可以顺路再补点药粉啊!” “别争了,”谢长安微笑,“这个得问你们小十六,我也指挥不动人家雕神。” 墨七郎、沈暮春当下便想去找江璃,无奈她怀孕后十分嗜睡,直到二人又折回去,往迷魂凼放了一轮飞鸢,明月才来通知他们。 “侯爷醒了。” 墨七郎、沈暮春二人兴冲冲地跑回来,江璃刚睡醒,正在翠柏的服侍下用膳。 听到两人的来意,江璃挠挠头:“这个估计不行,雕姐姐是只雌雕,你们明白吗?” 墨七郎二人莫名其妙,雌雕又如何?难道便不是大雕了? 那母雕体形比公雕还大,驮着他们,应该不成问题啊。 谢长安却听明白了,这两只大雕算是妖修了,母雕甚至会自称“妾身”,自然不能把它们当作普通的大雕,而要把它们当成“人”,平等对待。 在母雕眼中,自己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岂能让陌生男子…… 幸好他们先来问江璃了,若是贸然向它提出这个要求,母雕还不当场翻脸? 谢长安忍住笑,低声把缘由向他们解释了一番,墨七郎、沈暮春二人这才恍然大悟,不由脸涨得通红,他们的要求,实在是太冒犯人家了! 一旁的明月、翠柏也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墨七郎、沈暮春大窘,狼狈而逃。 江璃叹了口气,在这紧要关头,她却有孕了,谢长安势必不会让她再上前线,她与灵宠们的契约,便要好好整理一下了。 她让明月、翠柏退下,对谢长安道:“我将狼王和雕兄的契约转给你吧。” “如此甚好。”谢长安宠溺地道,“你安心养胎,凡事有我呢。” “长安哥哥,幸好有你。”江璃眉眼弯弯。 幸好,谢长安生出了神识,修炼御兽宗的心法也进步极快,她也可以放心,将后续的战事全部交托给他了。 至于小金,现在已无法对谢长安产生威胁,谢长安的神识,在同心契的辅助下,已经可以灭杀它。 如何取舍,端看小金自己了。 于是,江璃通过契约,将她有孕一事告知大雕和狼王,询问他们可愿意与谢长安签订契约? 大雕欣然同意,它知道,要与它签订契约,哪怕是个临时契约,也必然要与小仙子一般,有着能压制它的神识。 小仙子的夫君竟然也有神识?说明这两口子均非凡人,能与他们交好,大雕自然乐意之至。 狼王也没意见,它在军中,与谢长安接触的机会比江璃还多,早就与他熟得不得了,换哪个做主人不是一样? 江璃遂用神识,将大雕与狼王的契约转到谢长安的识海之中。 她惊讶地发现,此时,谢长安的识海已如一片璀璨的星辰,那些契约组成一个个星宿,在夜空中熠熠生辉。 而当中最耀眼璀璨的星星,便是他的神识。 “你的神识修炼起来,竟然这么快!”江璃不无嫉妒地道。 谢长安抱住她轻吻一下,笑道:“全凭娘子教导有方。” 他的神识与她纠缠在一起,良久,江璃才满面绯红地推开他。 谢长安却不肯放手,笑道:“去看看咱们的孩儿,睡了没有?” “好。” 二人的神识又来到那个生命孕育之地,只见两个迷你小宝宝抱在一起,甜甜地睡着了,那模样,当真是可爱极了。 两人贪婪地看着两个小宝贝,江璃悄声问道:“谢不离?谢不弃?” “嗯,这两个名字极好。”谢长安笑得极为温柔。 小狸奴,谢谢你,对我不离不弃。 “不知哪个是不离,哪个是不弃?” 江璃用神识,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宝宝。 “哪个先出生,哪个便是不离,后出生那个是不弃。” 谢长安笑道,“日后,再生两个‘无忧无愁’,咱们一家六口,不离不弃,无忧无愁。” “美得你啊!”江璃嗔道,这两个还没生出来呢,便想着再生两个? 他们这厢浓情蜜意,南夷国王宫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南夷众臣及王公贵族们,一窝蜂涌进王宫,指着女王不住斥责。 “牝鸡司晨,必有灾祸!我早便说过了,女子不能当权,眼看南夷便要灭国了!” “女王陛下,大楚军队就要进来了,您得赶紧拿出个章程来啊!” “迷魂凼就要守不住了,怎生是好?” 本来,南夷人听说大楚军队来了,也不以为意,大楚哪年不往迷魂凼里派军队?统统有去无回。 这天险固若金汤,就算来了几十万大军,也不过白白往里填人命而已。 前日见大楚军队往迷魂凼放了上万只木鸢,便没有动静了,南夷众臣及王公贵族们,又开始高枕无忧。 没想到,第二日,那些木鸢飞过之处,古木参天、不见天日的原始森林,竟然开始树木枯萎,叶子纷纷掉落。 原来大楚人往迷魂凼投毒,针对的不是人,而是植被! 等叶子落尽,草木枯萎,迷魂凼不再“迷魂”,大楚军队便能长驱直入! 南夷撑死也就十万大军,对上大楚四十万大军,哪有还手之力? 眼看南夷就要灭国了! 面对众臣及王公贵族们的指责,苏媚淡淡道:“既然众卿家认为本王无能,本王愿意退位让贤。哪位王亲愿意临危受命,力挽狂澜?” 王公贵族们顿时哑口无言。 面对大楚四十万大军,谁有那本事力挽狂澜? 万一大楚攻入南夷,南夷王定然活不了,他们这些王亲贵族没准还有一条活路,现在去当那南夷王,不是上赶着找死? 第275章 抢亲(一) 众人在王宫大殿吵吵嚷嚷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章程来。 有位王爷问道:“国师可有主意?” 蛊王和女王一般,坐在高高的宝座上,任由底下吵得如同集市,二人均无动于衷,一脸风轻云淡。 见那位王爷问他,蛊王淡淡道:“诸公稍安勿躁,永安郡王有退敌之策,待他计划成功,南夷便可不战而胜。” 永安郡王就是南永和在南夷的封号,苏媚当上南夷女王后,封他为“永安郡王”。 众人大喜:“郡王有何退敌之策?” 蛊王道:“为免消息泄露,目前仍需保密。” 苏媚又命军队驻守在迷魂凼出口处,将南夷所有的大炮一字排开,弓箭手埋伏好,务必要重创第一批进入南夷国境的大楚军队。 众臣别无他法,只得怏怏然地退出大殿。 苏媚按了按眉心,头痛地:“这些废物,平时只知吃喝玩乐,事到临头,除了吵吵嚷嚷,还会什么?南夷灭了也活该!” 这时,南永和从后殿走出,微微一笑:“一伙将死之人,母亲何必与他们计较?” 苏媚奇道:“永儿,你当真有退敌之策?” 南永和笑道:“不敢说退敌,大楚竟然有破迷魂凼之法,四十万大军,南夷势必挡不住的,拖延些时日倒是没问题。” 他也没想到,那上万只木鸢,竟然携带了能使植被致死的剧毒! 不用说,这定是小仙子的主意了!南永和激赏不已。 破坏了迷魂凼的植被,里面可致人死亡的瘴毒,在阳光的照射下,便会烟消云散。 而那些木鸢的飞行路线是一道直线,在毒药的作用下,无边无际的林海,出现了一条直直的“落叶带”。 大楚军队只需要沿着这条“落叶带”,便可长驱直入,干扰方向的磁场、迷阵完全没了用武之地。 小仙子这一招,实在是太高明了! 困扰大楚军队多年的难题,在小仙子和鬼医谷弟子、墨家弟子的通力合作下,迎刃而解。 苏媚笑道:“能拖延些时日便好,先把你婚事办完再说。” 她很好奇,“永儿,事到如今,你可以告诉娘亲了吧,新娘子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她曾问过多次,皆被南永和以“时机未至,不宜泄露她的身份”为由,搪塞过去了。 南永和微微一笑,眼中情意绵绵:“她便是大楚军队的监军使,龙虎大将军,靖安侯江璃。” 苏媚及蛊王均大惊。 苏媚失声道:“靖安侯?她不是成亲了么?夫君正是征南大将军,谢长安啊!” 蛊王也是大吃一惊,靖安侯?不就是当年被他一掌重伤的东厂女暗卫,寅十六么? 也正是他那只万蛊之王心心念念,一心要得到的人啊! 这个神秘的女子,何时竟又搭上了南永和? 还令他情根深种,不管她是否已婚,都要将她娶回来? 蛊王缓缓道:“她可愿意嫁给你?” 南永和胸有成竹:“她会愿意的。” 苏媚及蛊王闻言,皆是一头黑线。 合着人家现在根本就不同意啊,南永和竟是要抢亲? 苏媚眉头紧蹙:“你便非她不可?” 人家都成亲了,就算你不介意,又如何能在千军万马中,将她抢过来? 南永和一字一句地:“对,非她不可。” 苏媚头痛不已:“她此刻在大楚军中吧?你要如何将她接过来?” 南永和笑道:“这个便不劳母亲费心了,儿子自有法子。” “而且,这也正是儿子的缓兵之计。” “大楚军队丢了监军使,征南大将军痛失爱妻,军中自然会大乱。他们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顾得上攻打南夷?” “届时母亲和妹妹便可从容撤退,儿子在西域那边,已全部安排好了。” 苏媚想了想,这确实是个办法,能拖延一段时日。 况且,就算大楚军队打过来了,他们有靖安侯在手,也就有了谈判的筹码。 谢长安必定投鼠忌器,到时还不是他们想如何,便如何? “吾儿果然好计策!”苏媚转怒为喜,“你打算何时去接她?可需娘亲派兵接应?” 南永和微笑:“这两日便去。无需动用军队,儿子属下也来了不少,人手足够了。人多了,反而打草惊蛇。” 他顿了顿,又道:“母亲不会嫌弃她是二嫁之身吧?” 苏媚笑道:“女子二嫁,不也是普通平常之事?普天下多得很,娘亲自然不会介意。只要永儿喜欢的,娘亲也喜欢。” 她自己不就是二嫁?入幕之宾,更是不少。 只要此女能与永儿好好相处,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她自然也会好好待她。 南永和转向蛊王:“国师可有闲暇?永和欲求取一物,作为聘礼。” 蛊王笑道:“日前本座不是说过?永儿要什么,自取便可。” 南永和笑道:“如此,烦请尊上与我回一趟门中,取那物件吧。” 蛊王微觉诧异,南永和想要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他亲自去取的? “可。” 蛊王也不疑有他,遂和南永和一道,返回蛊门在密林中的宫殿了。 此时,先锋军驻地。 第二轮木鸢飞完后,谢长安又请大雕驮着他,飞越迷魂凼,查看效果。 只见茫茫林海中,一条枯黄的“落叶带”格外显眼,就像有位神仙,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绿色海洋中,划出一条通道,直插南夷国的心脏! 谢长安喜悦无限,他家小狸奴,便是创造这个奇迹的神女! 沈暮春和几位鬼医谷弟子,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进入落叶带查看。 只见树叶已快落尽,不少地方,已有阳光直射而入。 地面上密密实实的杂草和灌木,也已枯黄一片,只要清理一下,便可供人行走。 “可以了,待洒过解毒剂,先锋军便可入内了。” 沈暮春喜道。 于是,先锋军营地这边,众人开始忙碌起来,一片热火朝天的景况。 龙门医局的人忙着制作解毒剂,龙门军工的人忙着组装、制作木鸢。 先锋军将士们也没有闲着,他们戴上龙门医局特制的面巾和手套,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进入落叶带中砍伐树木。 龙门军工需要更多的木材来制作飞鸢。 靖安侯不是说了,等迷魂凼开出一条路后,他们还可以用飞鸢,给南夷军队洒点蒙汗药。 飞鸢所过之处,南夷士兵纷纷倒下,那画面,真是太爽了! 打都不用打了,满地的“军功”,随便捡! 先锋军将士们想到这儿,一个个眉开眼笑,更是浑身使不完的劲儿,没多久,营地里的木材便堆成了小山。 征南军大营。 江璃又过上了养猪一般的生活,现在,她可以理直气壮地睡到日上三竿了! 每日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睡够了便去看猴王、狼王训练士兵。 小鹰统率的“飞禽队”在此有点派不上用场了。 行军途中,作为斥候和信使,“飞禽队”在传达军情、侦察地形、刺探情报、协助剿匪中,曾经立下赫赫功劳。 可是到了迷魂凼这里,在磁场的干扰下,飞禽队就歇菜了,就算在林海中开出一条路,只要地下那个铁矿仍在,它们就飞不过迷魂凼。 小鹰有点沮丧,江璃安慰它道:“你们不能上前线,可以在后方呀,后方需要你们的地方也多着呢。” 谢长安的中军大帐,需要与先锋军营地、各驻军营地随时联系,军令上行下达,以往都靠传令兵,如今有了更快捷的“飞禽队”,简直不要太方便。 同时,征南军还要与当地的官府衙门、龙门商行和李氏商号保持联络,保证军粮能按质按量、源源不断地送到前线来。 传递消息,对于小鹰的“飞禽队”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第276章 抢亲(二) 谢长安去巡视了一遍先锋营,回到大营,先去看媳妇儿。 听到江璃在安慰小鹰,他笑道:“乘风,你的队伍里,有能飞长途的吗?” “有啊有啊,哥哥,你有什么任务要派给我?”小鹰跃跃欲试。 小鹰的队伍中,新收了一只游隼,这种鸟飞行速度极快,一个时辰便能飞出千里之遥。 谢长安大喜,若是用游隼给京城送信,岂不是一日便能往返? 江璃也喜道:“乘风,干得好!日后有机会,再多收几只游隼。” 有了这种游隼“信使”,还需要什么“八百里加急”? 他们身在南疆,也能与京城及时联系了。 “好嘞!”小鹰受到表扬,开心极了。 它马上将游隼召来,谢长安又和这只游隼签订了契约,为其取名“疾风”。 但如何让它学会送信,却把谢长安愁坏了。 江璃想了想:“你用神识,将这里到京城的路线、以及京城的分布图送至疾风的脑海中,让它把信送给阿爹。” 谢长安遂依言,用神识将沿途路线、京城分布图、皇宫分布图以及廖无庸的画像,送到游隼的脑中。 “疾风,看明白了吗?” 游隼歪着头,懵懵懂懂地点头。 这只游隼的灵智远远及不上小鹰,谢长安有点头痛,只能日后慢慢教了,先让它送一封信试试看。 江璃吃吃笑道:“如何从阿爹手中取到回信,让乘风好好教一教。尤其注意要躲着点禁军,可别把它射下来了。” 于是,小鹰把游隼提溜到一边特训了。 谢长安提笔给廖无庸写了一封密信,用的是东厂的“密语”,以防信件在路上不慎遗失,就算有人捡到,也看不懂这封信的意思。 他将南疆前线的事,一一告知廖无庸,请圣上放心,靖安侯和龙门医局、龙门军工研制的“秘密武器”十分成功,进入南疆的道路即将打通,很快便可直捣黄龙,攻占南夷。 另外,他又把江璃有喜,还怀了双胎这个特大喜讯,郑重告知廖无庸:“义父不日便可含饴弄孙,尽享儿孙绕膝之乐了。” “小狸奴,可要让义父派人,将莲姑姑和珍儿珠儿送过来?”谢长安扭头问道。 有莲姑姑盯着这个马马虎虎的丫头,他才能放心。 “好啊好啊,我也想姑姑了。”江璃大喜。 虽然谢长安特意从城里请了两个大厨,专门为江璃开小灶,但江璃还是想念莲姑姑做的余杭口味。 写完密信,谢长安将信塞到一个小竹筒里,用蜡封好,拴到游隼脚上。 “疾风,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 游隼鸣叫了几声:“主人,放心吧,老大教过我了,保证完成任务!” 它展开翅膀,飞上天空,那速度,果然疾如闪电,嗖地一下,就看不到它的影子了。 二人目送游隼飞走后,便一起返回大帐。 谢长安伸手把江璃抱在怀里,柔声道:“今天孩儿们乖不乖?可有闹你?” 江璃笑道:“他们才多大点儿,再闹也闹不到我。我刚才看了看,两个宝贝儿都睡了。” 谢长安听沈暮春说,女子怀孕都会害喜,尤其闻不得鱼腥味。 可他看自家小狸奴不光不会孕吐,胃口还特好,吃嘛嘛香,尤其那蜀地的雅鱼,她特别爱吃,日日让厨子变着花样做。 “咱们孩儿知道心疼娘亲,不会折腾人。” 谢长安心中柔软无比,环住江璃仍然纤细的腰肢,轻轻贴上她眉心,“让我看看他们。” 他神识级缓缓进入,生怕惊醒了两个小宝宝,只见他俩一个绻缩成小小一团,一个却是四脚朝天,两小只都睡得无比香甜。 谢长安痴痴地看了许久,这才恋恋不舍地退出来。 这晚,他们没有等到游隼回来,却等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深夜,江璃正窝在谢长安怀里,沉沉入睡。 忽然,她听到有人呼唤她:“小仙子,小仙子!” 江璃一个激灵坐起来。 谢长安吃惊地:“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江璃手忙脚乱套上衣服:“小金来了!” 谢长安眼神一凛,那只蛊虫?它来干什么? 两人穿戴整齐,步出大帐,只见营帐外停着一只灰扑扑的大蛾子。 “小金?” “是我,小仙子!” 大蛾子兴奋地绕着她飞来飞去,谢长安警惕地把江璃往他身后一拉。 小金敏感地察觉到,小仙子的夫君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给它的感觉十分危险! 它不敢再追着江璃,只得落在大帐上,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小金,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江璃问道。 “小仙子,你上次的提议,我、我同意了……”小金有点难为情。 江璃吃了一惊:“你同意和我签订主仆契约?” “嗯。” 江璃喜道:“当真?进来说话吧。” 她掀开帐门,让小金飞进去。 “小狸奴,我不同意。”谢长安皱眉,通过同心契说道,“你现在身怀有孕,把这只蛊虫放进你识海,万一……” 要是它对两个小宝贝不利,那可怎么办? 江璃也通过同心契道:“无妨,我把师父留在我体内的符印,转移到孩子们那边了,有那符印的保护,谁也伤害不了他们。” 那可是元婴真君的符印,别说能突破防线了,但凡靠近一点,都会神魂俱灭! 谢长安稍稍放心,旋即又皱起眉头:“我是不是也不能接近?” 他也要天天去看孩子啊,这不就等于关上一道门了吗? 江璃笑道:“一会儿我将你的神识烙上去,你便可自由出入了。” 有门,自然就会有钥匙啊! “符印用来保护孩子们了,那你呢?”谢长安仍是担忧不已。 小金实力与她旗鼓相当,等于往自己识海放了一个定时炸弹,实在太危险了! 江璃道:“别忘了,还有同心契呢。现在你的实力大大增强,若它有异心,同心契可以集你我之力,一举灭杀它。” 谢长安想了想,二人合力,实力确实能高于小金,可以随时将它灭杀。 他也知道,江璃一直想收服这只蛊虫。 它与她同样来自异界,也不像南永和体内那只异世之魂,对她怀有恶意,因而江璃对小金,总多了几分宽容,以及同病相怜的顾惜。 再者,收服小金,便意味着所有蛊虫都会听命于她,南疆苗蛊这个最大的隐患,便能轻而易举地解决。 “问问它,愿不愿意认我为主?”谢长安还是不放心。 小金断然拒绝。 “我做不了你的道侣,连做你的妖宠都不成吗?” 小金委屈极了,“小仙子,你是御兽宗弟子,难道你没听说过摄魂虫吗?” “做你的妖宠,已经让我在妖族抬不起头了,我宁愿死,也绝不屈从区区凡人!” 江璃吃了一惊,小金竟然是只摄魂虫? 谢长安悄悄问道:“摄魂虫?这是何物?很厉害么?” 江璃告诉他:“摄魂虫以生灵的精魂为食,能摄魂夺魄,极为罕见。因为数量稀少,杀伤力强大,因而在妖族中的地位极为尊贵,可说是妖族中的贵族吧。” 她在修真界,也是只闻其名,从未见过实物,是以也没认出来,这只金翅虫,竟然便是传说中,能摄魂夺魄的摄魂虫! 难怪它极为骄傲,死也不肯认主呢,附身在蛊王体内,也只是拿他当个容器,躲避天道的追杀而已。 “小金,你实话告诉我,你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欲认我为主?”江璃严肃地。 她必须知道小金是怎么想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令它突然改变主意,前来投奔她? 第277章 抢亲(三) 小金嘟囔道:“老头快死了。” 江璃及谢长安俱都一惊,蛊王快死了? “谁干的?”江璃问道。 谁这么厉害,竟然重伤了蛊王? “还能有谁,南永和呗。” “南永和?”江璃、谢长安均大吃一惊。 “你说的是,魏王,南宫永和?”江璃震惊地道。 “嗯。” 魏王果然没死! “他为何会跑到南夷国?还重伤了蛊王?”江璃追问。 小金既然已决定投向江璃,便不再隐瞒她,将南永和的身份和盘托出。 “他就是南夷女王之子啊!” “南夷女王在嫁给南夷王之前,曾经是你们大楚皇帝的妃子,南永和就是她和大楚皇帝的儿子。” 江璃、谢长安二人都惊呆了。 南夷女王,竟然便是老皇帝的苏妃,苏沉大将军的幼女苏媚! 她根本就没死,还当上了南夷女王! “难怪呢……”谢长安恍然大悟。 打通了这个关键点,所有的疑问便一一迎刃而解了。 他们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南夷明明是个边陲小国,偏居一隅,为何竟不自量力,打起大楚的主意? 又为何在十年前便派出宫白凤,潜伏于周贵妃身边,想伺机给老皇帝下蛊? 原来,这一切都根源于苏媚的血海深仇、刻骨之恨! 江璃二人都不由对这个女人深深佩服。 全家被灭门,自己也身中剧毒,差点儿便一尸两命,她竟能在这等绝境中,金蝉脱壳,逃出生天。 不光顺利生下腹中婴儿,还搭上了南夷国王,成为南夷王后,最后更在蛊王的扶助下,一举登上女王之位! 想必宫白凤蛊惑周贵妃,欲助齐王上位,也是苏媚布的局。 目的就是谋害老皇帝,控制齐王,报仇雪恨,最后助自己的儿子南永和夺取大楚帝位! 可笑周贵妃和齐王,以为有了南疆蛊王的助力,大楚帝位唾手可得,没想到,他们不过是苏媚棋局上的棋子而已。 如不是江璃横空出世,屡次破了蛊术、邪术,没准现在的大楚皇帝,便是南永和了! 一个能夺取皇室血脉为自己续命的邪修,如若让他坐上大楚帝位,那可真是万寿无疆、千秋万代了! 江璃、谢长安对看一眼,都不由细思极恐,心中一阵后怕。 “可能是天网恢恢,邪不压正,所以才天降你这位神女,力压邪修,拨乱反正。”谢长安通过同心契笑道。 江璃噘着嘴:“也不问问我乐不乐意,哪有这般不顾人意愿,直接抓壮丁的?” 谢长安笑道:“天上掉下个仙女,竟被我捡到了,实不知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 江璃暗暗拧了他一把,又转向小金:“蛊王不是和女王、南永和一伙的么?为何南永和要对他下手?他们内讧了?” 小金道:“你们不是要打过来了?眼看南夷守不住了,南永和要带女王和金蝶公主逃往西域,蛊王不许,他便对他下手了。” 就这样?江璃二人面面相觑,蛊王一代枭雄,就这么栽在南永和手里了? 南永和可以说是蛊王看着长大的,想必蛊王对他也不防备,所以才着了他的道。 江璃再也不疑有他,笑道:“小金,你弃暗投明,日后我不会亏待你的。有朝一日能返回修真界,我必还你自由,不让你被族人耻笑。” 小金喜出望外:“当真?你不要诳我!” 江璃笑道:“我等修道之人,自然一言九鼎。” 小金当下不再抗拒,叫道:“主人,小金愿意以您马首是瞻,听从您的号令!” 江璃遂运功逼出鲜血,神识一动,符印飞出,融入血中,虚空中,血色符纹瞬间成形。 与此同时,那只大蛾子头上金光一闪,一只金翅虫飞出,血色符纹没入它的头部,主仆契约达成! 小金随即冲向江璃的眉心,金光一闪,竟是隐入了她识海之内! 谢长安担心地看向江璃。 江璃笑道:“无事,你放心。” 此刻,她的神识正在与小金沟通。 小金到了江璃的识海,眼前一亮,但见碧海蓝天,海风习习,顿时只觉心旷神怡,愉悦非常。 “主人,您的识海太美了!” 江璃第一次见到小金的真身,但见这只虫子全身金灿灿的,便如纯金铸造的一般,耀眼无比。 尤其那一对金色镂空的翅膀,薄如蝉翼,繁复的花纹如同能工巧匠精心雕出一样,巧夺天工。 难怪小金说自己若能化形,必定是位美男子呢。 她心中暗笑,没准是一位骚包的美男,哈哈哈哈。 于是,她用神识幻化出一只二层的小龙船,金碧辉煌,精美至极。 “喏,这便是你的住所。” 小金果然十分喜欢,兴奋地飞到龙船上,往甲板上一滚,碧波荡漾,船只起伏,它惬意至极,哈哈笑道:“这才是我小金该过的日子!” 他抱怨说,蛊王脑海暗无天日,凡人体内又污浊无比,它那几十年,简直就是身处地牢! 江璃吃吃笑道:“早便让你弃暗投明了,你却拉不下面子,死要面子活受罪吧?” 小金连连点头:“主人说得没错,只怪我有眼无珠。” 江璃收服了小金,开心得睡不着,在床上滚来滚去。 南疆苗蛊这个最大的隐患,竟然就这么解决了! 日后,征南军攻入南夷时,便再也不怕苗蛊暗中伏击他们了。 不得不说,南永和真是做了件好事啊。 “长安哥哥,等迷魂凼道路打通,我站在南夷国上方,新任蛊王驾到!你猜南夷国的人,还有苗蛊中人,都是什么表情?哈哈哈哈……” 谢长安不觉莞尓:“好了好了,我的蛊王大人,夜已深了,你不睡,咱们的孩儿也要睡啊,赶紧歇息吧。” 江璃这才开开心心地滚回他怀里,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翌日,谢长安早早便来到先锋军营地,悄悄把这个好消息与沈暮春、墨七郎二人分享。 两人也是大喜:“不战而屈人之兵,小十六好厉害!” 没想到,江璃退居二线后,不声不响,又立下这么大的功劳! 她竟然将万蛊之王收服了,这么说,小十六不就是新任蛊王? 武林盟队伍也不用和苗蛊苦战了,只要小十六往那一站,苗蛊的人便要纷纷拜倒在她脚下,那画面不要太美! “今日尽快把解毒剂洒了,明儿便可进入迷魂凼了!”沈暮春笑道。 谢长安估算了一下,百里林海,以武林盟和先锋军的脚力,半日便可通过,加上清理通杂草、灌木的时间,差不多一天便可完成。 “好!”他喜道,“明日,先锋军便可直入南夷了!” 三位踌躇满志的青年,期盼着攻下南疆,建功立业那一日。 正所谓乐极生悲,不成想,次日,征南军大营,竟发生了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 龙虎大将军,监军使江璃,无声无息地失踪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谢长安猛地惊醒,发现怀里空空如也。 “小狸奴?” 他很纳闷,这丫头怀孕后特别嗜睡,不到日上三竿绝不会醒来,今日这么早便起来了? 他披衣而起,大帐内没有江璃的身影。 谢长安掀帘而出,问在外面值勤的苍松、翠柏二人:“你们侯爷呢?一大早去哪儿了?” 翠柏一脸懵:“侯爷?她不是还在睡?没看到她出来呀!” 谢长安的心顿时一沉,他敏感地意识到,江璃出事了! “上半夜是清风、明月值勤?快传他俩过来!” 谢长安厉声道。 “是!” 苍松也意识到不妙,连忙向侍卫的营帐跑去。 第278章 抢亲(四) “小狸奴,小狸奴,你在哪里?” 谢长安不断地通过同心契呼唤江璃,她却静悄悄的,毫无反应。 “小狸奴,你莫吓我,快回我一句!” 江璃那边,仍是杳无回音。 谢长安心中一阵恐慌,小狸奴,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他铁青着脸:“传令下去,全营警戒,不准一人出营!” 又对翠柏道:“拿我的手令,去先锋营那边,悄悄问一问沈将军和墨将军,可有见过监军使,或者什么可疑的人物?” “此事暂且保密,不要泄露消息!” 翠柏大惊,难道侯爷不见了? “是!” 她脸色苍白,匆匆领命而去。 谢长安在大帐中焦急地踱来踱去,他直觉与小金脱不了干系,刚契约了这只万蛊之王,江璃便不见了! 她还怀着自己的孩儿! 他不由懊悔至极,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那蛊虫名为“摄魂虫”,能摄魂夺魄,又是妖族中的“贵族”,可见实力超凡。 就算签了主仆契约,谁知它会不会噬主? 他就应该拦着江璃,不让她契约那只蛊虫! 横竖蛊王快死了,那只蛊虫若是找不到新宿主,就会被天道灭成渣渣,何苦费力救它? 小狸奴就是太心软了,对这些生灵总是爱惜有加,这才被那蛊虫趁虚而入! 清风、明月二人匆匆赶来。 谢长安竭力压下心头恐慌,保持镇定,详细问了他们换班的情况。 昨夜清风、明月值上半夜,苍松翠柏值下半夜,他们都没有看到江璃出去,更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但是,在四人换班的时候,出了一点小意外。 到了换班的时辰,苍松翠柏竟然没来,清风明月二人只好去营帐找他们,发现他俩都在各自的营帐中睡得正香,不知不觉误了时辰。 清风把他俩骂了一通,二人灰溜溜地赶紧爬起来,去值班了。 所以,在四人换班的时候,曾经出现过空档,江璃应该就是在这段时间失踪了! 苍松吓得“扑通”跪下,连连请罪:“是我等失责,这才铸成大错,请大将军责罚!” 他也不知道,昨晚为何会睡不醒?莫非他俩也着了道儿? 何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守卫重重的军营,给侍卫下药,还在大将军眼皮底下,劫走了监军使? 谢长安脸色铁青,他顾不上追究侍卫的失责之罪,通过契约命令小鹰、狼王和猴王,率领他们的部下,去搜索江璃的下落。 迷魂凼昨日已洒过解毒剂,狼群和猴群可以进入密林追踪了。 小鹰和它的飞禽队不能飞越迷魂凼,便负责周边,以征南军大营为中心,搜索方圆百里的范围。 谢长安又拜托大雕夫妇,飞到南夷国那边去查看。 大雕夫妇听说小仙子失踪了,也是大惊,何人竟有此本事,在千军万马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劫走小仙子? 它俩叮嘱小雕不要乱跑,乖乖待在蜀山,便展开翅膀,飞往南夷。 狼群、猴群纷纷出动,大将军又命令全军警戒,不许一人出营,众将士均心中惶恐,这是出了什么大事? 大小将领匆匆赶往中军大帐,询问发生了何事? “监军使,不见了!” 谢长安额上青筋暴起,狠狠一拳打在案几上,那张结实的桌子顿时寸寸碎裂。 众将大惊,监军使不见了?何人竟能潜入军营,将她掳走? “众将严查各营情况,如发现蛛丝马迹,尽快报上来!” “昨晚何人值夜,让他们将所有情况一一回禀,不得有任何遗漏之处!” “是!” 谢长安一道道命令发布下去,自己则带了亲兵,策马赶往先锋营。 他直觉,江璃定是被带进了迷魂凼之内,甚至很有可能被劫到了南夷! 那边不光有蛊王,更有对她觊觎已久的南永和。 这两人,一个蛊术出神入化,一个体内有疑似镜妖的异世之魂,只有他们,才有此能力,在千军万马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江璃! 沈暮春、墨七郎接到翠柏的传讯,也当场脸色大变,小十六竟然失踪了? 谢长安匆匆赶来:“立刻点兵,让武林盟队伍、先锋营将士进入迷魂凼,直捣南夷!” “是!” 寅二领命而去。 先锋营一万名将士,以及武林盟一千五百名武林高手,鱼贯进入那条“落叶带”,正式向南夷国出击! 此刻,迷魂凼深处,一行人正抬着一顶大红轿子,快速地奔走在山路上。 他们身手敏捷,一看便是武林中人,纵是走在古木参天、藤蔓缠绕的原始森林中,速度也丝毫不慢。 跟在轿子两旁的,是两个容貌娇媚的女子,正是群芳楼十二花神中的牡丹和芍药! 山路崎岖,纵是抬轿的人内力不弱,下盘极稳,也免不了会有颠簸。 花轿晃动,掀动帘子,露出端坐在轿中的美人,当真是沉鱼落雁,羞花闭月,绝色无双。 牡丹不禁暗暗赞叹,如此美人,难怪门主对她念念不忘,就算她已嫁作人妇,仍不顾一切,要将她强抢过来。 这位一动不动,端坐在花轿之中的美人,赫然便是江璃! 她此刻神色木然,一动也动不了,但识海内,却是电闪雷鸣,惊涛骇浪,一个接一个滔天巨浪,海面上的小龙船在浪尖上颠簸着,几乎要被掀翻了。 小金吓得瑟瑟发抖,死死抱住船头的桅杆,不敢松手。 此刻,小龙船被血色符纹紧紧缠绕着,江璃的神识,便被禁锢在她为小金打造的龙船之内。 “小金,你竟敢背叛我!你就不怕形神俱灭吗?”江璃厉声喝问。 小金带着哭腔,颤声道:“小仙子,我不是有意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我只是一个分身……” “我也抗拒不了本体的命令啊,呜呜呜呜……” 江璃也是懊悔不已,深恨自己得意忘形了。 小金,只是一个分身!它的本体,竟然便是南永和体内那个镜妖!它才是真正的摄魂虫! 或许也是被劫雷所累,这个摄魂虫被劈到异世时,只剩下一个残魂,却机缘巧合落到一枚镜子的碎片上。 那可不是普通的镜子,而是修真界十大法宝之一的轮回观世镜。 此镜为剑宗镇宗之宝,用以给弟子们入世历练。 剑宗弟子,几乎全是一生只修一剑的剑痴,天天只惦着练剑,哪有闲心入世历练? 也因为如此,剑修越往上,越难渡过雷劫。 不懂人情世故,没有七情六欲,如何修得道心圆满? 因而剑宗长辈花了大价钱,请器宗长老出手,炼制了一面轮回观世镜,用以给弟子们入世历练。 这面镜子,以极珍贵罕有的轮回石为基底,用了大量的奇珍异宝,打造了一个芥子空间,里面自成天地,能模拟出世间百态。 这样的天地异宝,就算一枚小小的碎片,也是法力无边,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那摄魂虫附身在这枚碎片中,竟然修出了一个分身,就是小金,借它来躲避天道的追捕。 本体却附身在南永和体内,籍由他身上的“龙气”,蒙蔽天道的眼睛,不断攫取他人精魂,壮大其身。 南永和向蛊王索要的,作为聘礼的“重要物件”,便是小金了。 镜妖命令小金抛弃蛊王,投奔江璃,待主仆契约达成之后,它便顺着那契约,反客为主,一举将江璃的神识禁锢起来! 江璃的血契只能契约修为低于她的灵宠,镜妖修为远高于她,自然便被反噬了。 神识被禁锢,江璃的身体,便由小金做主,听从镜妖的命令,趁谢长安熟睡之际,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军营飞掠而出。 她轻功卓绝,罕有匹敌,黑夜中自然无人发觉,未几便进了迷魂凼。 南永和的手下,早就准备好花轿在此等候,接到人后,便全速奔向南夷。 第279章 迎亲 江璃见到牡丹和芍药之后,恍然明白,南永和,他不光是大楚皇帝之子,南夷女王之子,更是被朝廷通缉的暗门门主! 她咬牙切齿,自己还是太轻敌了。 她依仗御兽之术,在这凡俗界一帆风顺,不免也有点得意忘形,放松了警惕。 总以为在天道的监控之下,那些魑魅魍魉,不敢肆意妄为。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自己一时不备,竟然中了那镜妖的圈套! 面对这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她还是太稚嫩了! 还好,她有师父留给她的符印,还有与谢长安缔结的同心契。 江璃悄悄感受了一下,护住两个小宝贝的符印,神光灿然,固若金汤。 而她与谢长安的同心契,则被她藏在识海上面的云层里。 她听到同心契里,谢长安越来越焦急、越来越慌乱的呼唤,狠狠心,切断了两人之间的联系。 她要等待最合适的时机,用这同心契,给那镜妖致命一击! 不见天日的原始森林幽暗无比,也不知花轿走了多久,只听外面传来声音:“门主来了!” 花轿停下,帘子一掀,一个白袍男子钻了进来。 他眉目如画,满脸春风,不是南永和还有谁? “靖安侯,我来接你了。” 他笑吟吟地挤到她身边坐下,“不对,我应该称你为‘娘子’。” “今日,我俩便要拜堂成亲,正式结为夫妻了,你开不开心啊?” 他含情脉脉地打量她,眼中满是惊艳。 大半年没见,她似乎丰腴了些,眉目之间,多了丝娇媚之色,那种介于少女与少妇之间的风情,正如枝头初开的牡丹,国色天香,娇美无伦。 “你疯了?”江璃震惊。 费这么大劲儿,把她挟持过来,便是为了和她成亲?不是要用她来威胁大楚退兵吗? 南永和轻嗅她发间幽香:“我是疯了,想你想得要疯了。” 江璃虽然不能动,但发现自己能说话了,当下便愤愤地瞪着他,怒斥道:“无耻!下流!不要脸!我是有夫之妇!” “我不介意。” “少来这套!你们不就是想用我做筹码,威胁大楚退兵吗?” 她嗤之以鼻,明明是想以她为人质,别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南永和轻笑一声:“我怎么舍得用你做筹码?南夷国,没了便没了吧,我在乎的,从来只有你。” “等拜堂成亲后,我便带你远走高飞,从此做一对神仙眷侣,逍遥人间。” 江璃目瞪口呆,这是真的想娶她?连南夷国都不要了? 南永和看着她瞪得圆圆的眼睛,因愤怒而泛着红晕的脸蛋儿,当真是可人极了,不禁越看越爱,伸手便将她拥入怀中。 刹时,他只觉如中雷击,两人的发髻瞬间散开,满头青丝如同炸开一般,漫天飞舞。 江璃用神识画了一张雷符,雷电狠狠劈在识海上,拼着自伤,将自己和抱着她的南永和,劈了个里焦外嫩! 南永和强忍着被雷电劈中的眩晕感,抱住她不放,柔声道:“真是只爱挠人的小狸猫,爪子真利。” “既然到了我怀里,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手了。” 他闻着她身上幽幽馨香,心醉不已,忍不住将她抱着更紧,俯下头来,便要吻上那娇艳欲滴的樱唇。 只见怀中人儿泫然欲泣,口鼻竟溢出血来! 南永和吓了一跳,连忙松手:“我不碰你,莫要伤害自己了。” 他拿出一块帕子,轻轻为她拭擦嘴角的血迹。 江璃眼泪汪汪,那道雷劈得她识海剧痛,脑中如同炸开一般,头痛欲裂。 她无法动弹,眼中噙泪,怒目瞪他:“禽兽!我是个孕妇!” 南永和吃了一惊:“你有身孕了?” 他目光移到她仍然纤细的腰身,微微一笑:“无妨,你的孩儿,便是我的孩儿,我会当他是亲生骨肉,好好疼爱他的。” “起轿!”他吩咐一声,“莫要误了吉时。” 花轿又开始向前全速移动。 “休想!”江璃怒道,“我宁愿死,也不会嫁给你!” “你会愿意的。” 南永和笑道,瞄了一眼她的小腹,“想想你的孩儿,你若死了,他也活不了啦。” 江璃冷哼一声:“苏娘娘知道自己费尽心力生下的孩儿,被一只摄魂虫寄生了吗?” “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凭你,也敢肖想我?你配得上我吗?你也不……” 她发现自己又说不出话来了。 南永和笑道:“这么美的小嘴儿,说出来的话,怎的如此不中听?” 他灼灼目光在她嫣红的嘴唇上流连着,喉结微动。 总有一日,他要堵住这小嘴儿,亲得她说不出话来! 江璃扭过头,不想看他。 南永和微笑:“娘子,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江璃不理他。 南永和也不恼,吩咐牡丹取来一个食盒。 他把食盒打开,取出一块玫瑰酥,递到江璃嘴边:“尝尝这个,味道不错的。” 江璃此时也觉腹中饥饿,她可以不吃,但腹中的小宝贝们得吃啊,便顺从地张嘴,咬了一口。 南永和心中欢喜,又喂她吃了几块点心。 见她如此温顺,南永和便让小金解除对她身体的禁锢,让她可以活动一下手脚。 谁知江璃刚得到自由,便狠狠踢了他一脚。 南永和猝不及防,竟被她一脚踹下轿来! 轿子外的牡丹、芍药吃了一惊,忍不住掩嘴而笑。 南永和也不恼,瞬间又将江璃禁锢住,笑道:“娘子既然不乖,那便乖乖待着别动了。” 牡丹吃吃笑道:“殿下,我只见过新郎官踢轿门,还是头一次见新娘子将新郎官踢下轿的呢。” 南永和拍拍衣服上的灰,笑道:“你们懂什么?这是我与娘子的小情趣,俗话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江璃气得直咬牙。 南永和怕惹急了她,也不上轿了,跟在轿边,一道走,一道絮絮叨叨地和她说话。 “南夷定然守不住了,我俩拜堂成亲后,便动身去西域。” “我在那边也有产业,必然能让你过着呼奴唤婢、穿金戴银的日子,那边物产富饶,风光绝美,你一定会喜欢的。” “你腹中孩儿是男是女?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日后我亲自教他读书写字,习文学武,他定然也会喜欢我这个爹爹的……” 想得美!江璃翻了个白眼,心中暗暗发狠,去什么西域?今日,本仙子便送你上西天! 半日后,花轿终于停下了。 “娘子,下轿了。” 南永和掀开帘子,亲自来搀扶江璃。 江璃身不由己,只得由他半抱着,将她扶下轿来。 她抬眼看去,此时应该仍在原始森林中,但见密林深处,伫立着重重宫殿,高高的外墙被藤蔓层层缠绕,弥漫着一股阴森神秘的氛围。 想必这便是蛊王的老窝,苗蛊的大本营了。 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位新上任的“蛊王”,竟然是被挟持到此! 江璃自嘲地勾唇一笑。 南永和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你契约了他们的蛊神,便是新的蛊王了,可惜时间太紧,不能为你办一个隆重的继位典礼,只能日后再说了。” 他叫来牡丹二人:“扶王妃去梳妆。” “是,殿下。” 江璃被牡丹和芍药一左一右,挟持着向后殿走去。 入目之处,一片大红,四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竟是布置成新房的模样。 “王妃娘娘,这是殿下亲自布置的新房呢,这些名贵的摆设,全是殿下从西域带回来的,您喜不喜欢?” 牡丹惋惜万分,“可惜啊,您也住不了,征南军马上就打过来了。” 她与芍药二人,将江璃扶到内室,除去她的外裳,为她穿上繁复的喜服。 江璃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她们摆弄。 第280章 婚礼 南永和为她准备的喜服,是一套有着异域风情的吉服,衣料是名贵的西域织锦,浓艳的红色,衣领边缘镶着细碎的宝石,自领口蜿蜒至肩头,光芒闪烁间,仿若星辰坠落。 裙摆更是惊艳,层层叠叠,仿若彩云堆砌,从腰间开始,便点缀着流光溢彩的琉璃片,会随着走动的步伐,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换好衣服,再戴上缀满宝石的发冠,盛装打扮的江璃,更是肤光胜雪,容色照人,美得不可方物。 芍药啧啧称赞:“王妃真是神仙中人!” “殿下曾说过,我等与您相比,有如鱼目与眀珠。妾身当时还有点不服呢,如今见到王妃,实是心服口服!” 牡丹笑道:“难怪殿下对您魂牵梦绕,念念不忘。” 江璃脸色木然,无动于衷。 “这位便是我的新嫂嫂吗?” 一个身着苗疆华服的年轻女子走进后殿,她肤色微黑,相貌娇俏,见到盛装之下的江璃,顿时惊为天人。 “见过公主。”牡丹二人向她盈盈施礼。 来人正是金蝶公主。 她围着江璃转了两圈,啧啧称赞,惊艳不已。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可以和母王媲美的女子呢!难怪哥哥非你不娶。” 她格格笑道,“确实配得上我哥哥。” “你便是大楚的靖安侯?大楚女子也可以当官的吗?” 金蝶公主很好奇。 江璃不吭声。 她也没法吭声啊,南永和并没有解开对她的禁锢。 “嫂嫂,你为啥不理我?” 金蝶公主小嘴一噘,委屈巴巴地问。 牡丹忙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金蝶公主大吃一惊,这位新嫂嫂,竟是哥哥抢回来的?她不愿意嫁给哥哥吗? “你为什么不愿意呢?这世上,再没有比我哥哥更好看、更温柔的男子了。” 江璃唇边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若是你知道他皮囊之下,是一只摄魂虫,还会不会这么说? “日后你若对我哥哥不好,我也不喜欢你了!” 金蝶公主娇蛮地道。 “小蝶儿,不得对你嫂嫂无礼。” 南永和走进殿内,他也换上大红喜服,愈显得唇红齿白,面若冠玉,眉目精致得难描难画,有如画中走出的谪仙。 金蝶公主噘着嘴:“我要告诉母王,哥哥有了新嫂嫂,就不要小蝶儿了。” 南永和将她搂进怀里,宠溺地道:“哥哥怎么会不要小蝶儿呢?我们小蝶儿这么可爱,你嫂嫂,也定会和哥哥一般喜欢你的。” “好了,大婚典礼快开始了,你回母王身边去吧。” 金蝶公主很快便被哄好了,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南永和来到江璃身边,眼里尽是惊艳之色:“这件婚服,果然极衬娘子!” 江璃垂下眼帘,不想看他。 南永和不以为忤,他微笑接过牡丹托盘里的红色头纱,亲手为她蒙在头上,笑道:“娘子,吉时已至,我们出去吧。” 他握住江璃一只小手,只觉柔若无骨,滑如凝脂,不由心神荡漾,如此美人,能与她结为夫妇,真是死也甘愿! 江璃在小金的操控下,身不由己,只得任由他拉着自己,携手走向前殿。 迷魂凼前,谢长安忍住心中极度的焦躁不安,目送先锋军陆续进入密林。 他一边通过契约接收着狼王、猴王、小鹰传来的信息,一边对麾下亲兵发布号令。 “传令下去,征南军做好全军出击的准备!” “命段南祺将军、张浙将军、周仲光将军各率前、中、后三军,随时待命!” …… 这时,他心念一动,那只游隼回来了! 他心中一酸,疾风是向京城报喜去了,义父见到喜讯,不知如何欣喜? 没成想,如今小狸奴竟失踪了! 未几,游隼如一支离弦之箭,出现在空中,拍扇着翅膀飞下来,停在谢长安肩膀上。 谢长安拍拍它:“辛苦了,疾风。” 游隼鸣叫几声,得意洋洋。 它虽然是首次送信,但它牢牢记住乘风老大交代它的话: 到京城后,找最大最豪华的宫殿,在明黄龙袍天子的身边,最好看、杀气最重那个老头儿,就是它要送信的对象了。 不得不说,小鹰形容得很准确,游隼在皇宫屋顶蹲了一天,终于找到了廖无庸。 谢长安心中苦涩,取下游隼脚上的小竹筒,上面封蜡处,有一个小小的印章,正是廖无庸的私印! 他打开封蜡,取出里面的密信。 廖无庸在信中说,这只游隼傻头傻脑地跟了他一天,直至他看到它脚上的小竹筒,才知道它是谢长安的信使。 设法将它哄下来后,没想到竟然收到这么大的喜讯! 想着一对粉妆玉琢的孙儿,他高兴得一晚没睡着。 圣上得知前方战事顺利,征南军即将直入南疆,也是龙颜大悦。 廖无庸让他们放心,他已派出一队东厂精英,护送莲姑姑三人,以及四个经验丰富的嬷嬷、稳婆,尽快赶往南疆,务必让宝贝闺女平平安安地生下两个小宝贝。 谢长安眼中腥红,心如刀绞,小狸奴,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尽快回到我身边啊! 征南军四十万大军,正在整装待发,南夷国内,却是一切照旧。 南夷国的王公贵族们,听国师如此笃定,永安郡王有退敌之策,便又心安理得地醉生梦死起来。 横竖天塌下来有女王和国师顶上,大楚四十万大军,他们有啥办法?还是及时行乐罢。 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女王和永安郡王,早就做好了撤退的准备,只等婚礼完成,便要一走了之。 而他们的国师蛊王,被取走了体内的蛊虫小金,当即打回原形,成了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老朽,躺在蛊王宫殿的地牢里,奄奄一息,随时都会一命呜呼。 南疆密林,被蔓藤层层缠绕的宫殿中,鼓乐齐鸣,一场隆重的婚礼,正在进行。 苏媚坐在高高的宝座上,心情复杂。 她虽然与蛊王也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一开始,他是为她美色所惑,她也是为了利用他,但毕竟已有二十多年的情份。 如不是他力挺她上位,南夷王身死之时,她母子三人,早就被那群贪婪的王室贵族们,吃的连渣都不剩。 如不是有他震慑南疆,南夷国也不能雄踞一方,大楚及其他南疆五国,均不敢打南夷的主意。 更不提他对自己的复仇大计,更是尽心尽力,要人给人,要钱给钱,甚至连珍贵的母蛊,也大多用在为她复仇之事。 如此全心全意,殚精竭虑只为她,如何不令她动容? 如今大仇得报,功成身退,她有想过,要与他终老的…… 女王左边,坐着金蝶公主和驸马南宫曦和,右边本应是蛊王和圣女的席位,如今只有圣女楚飞雪,独自坐在那儿。 南宫曦和与楚飞雪,也是心绪起伏,复杂难言。 南宫曦和已从金蝶公主口中得知,南永和的新娘子,正是他曾经肖想过的,东厂暗卫寅十六,如今权倾一方的靖安侯、龙虎大将军、征南军监军使江璃,不由目瞪口呆。 确实也只有这样的奇女子,才配得上他那位能力卓绝、惊才绝艳的好皇兄,但她不是和征南大将军谢长安成婚了么? 如何竟会同意改嫁南永和? 南永和又是如何在千军万马中,将她劫走? 他被楚飞雪胁迫,不得不同意留在南夷,与她一道假意投降大楚,伺机对江璃和谢长安二人动手。 如今江璃竟成了南永和的妻子,不知楚飞雪得知此事,会是什么表情? 他不由瞄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楚飞雪,她一袭圣女黑袍,打扮得十分神秘庄严,脸色隐在黑色头纱之内,晦涩难辨。 殊不知,楚飞雪此刻,心里也正掀起滔天巨浪! 第281章 祭坛 楚飞雪体内的银翅虫,是小金分离出来的,是比它仅低一个等级的分身。 小金更换宿主,意味着蛊王的更替,她体内的银翅虫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 除了南宫曦和体内沉睡的灰翅虫,其他圣使、护法的灰翅虫也会有所感应。 蛊王换人了?新任蛊王是谁? 为何他们这些下属门人,竟无人得知? 而且,她还隐隐感觉,这位新任蛊王威压更甚,他们绝对无法抗拒他的命令! 这自然是因为,江璃与小金签订的是主仆契约。 蛊王的命令,小金可以不听,甚至蛊王还要低声下气地哄着它。 但江璃的命令,小金只有绝对服从的份儿。 如果不是有南永和体内那只摄魂虫,江璃便是苗疆蛊门说一不二的王。 楚飞雪十分焦虑,她作为圣女,本是下一任的蛊王接班人,她还想利用自己的身份,笼络一部分门人,暗中助她复仇呢。 如今突然换了蛊王,也不知她的圣女之位,还能不能保住? 很快,她便知道,新任蛊王是谁了。 鼓乐声声中,新郎新娘在十二花神的簇拥中,携手而来。 江璃透过红纱,一眼便看到高高在上的女王。 她不禁暗暗赞叹,这位昔日宠冠后宫的苏妃,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倾城倾国。 纵是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岁月也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仍是美貌绝伦,媚骨天成。 难怪疯道人、蛊王、南夷王这些一代枭雄,纷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为她鞍前马后,尽心尽力。 江璃眼珠一转,看向女王身边几人。 她吃惊地睁大眼睛,竟然全都是老熟人! 南永和在她耳边低声笑道:“是不是很吃惊?大楚齐王,我的好皇弟,如今是我的妹夫,南夷金蝶公主的驸马。” “而他的前侧妃,鬼医谷谷主之女楚飞雪,成了苗蛊的圣女,也是你的下属。” 江璃震惊,南宫曦和做了南夷驸马?楚飞雪则成了苗蛊圣女? 这都是什么孽缘啊! 她一露面,楚飞雪及在场的苗蛊门人都有感应,他们皆吃惊无比,新娘子竟然便是他们的新任蛊王! 她到底是什么人? 南永和沉声道:“蛊门诸人,还不快来拜见新任蛊王?” 他体内的摄魂虫亲自下令,苗蛊诸人均身不由己,在圣女楚飞雪的带领下,齐齐来到江璃面前,恭敬跪下。 “属下见过主上!” 楚飞雪微微抬头,一瞥之下,不禁骇然。 新娘子虽然蒙着红纱,但那面纱是半透明的,女子绝美的面容隐约可见,不正是她恨之入骨、必欲杀之而后快的江璃? 她竟然当上了蛊王!为什么,为什么? 楚飞雪竭力压制着满腔的恨意,咬得嘴唇都沁出血来。 她知道,只要她对新蛊王有一星半点的杀意,被自己体内的银翅虫察觉,便会毫不留情地灭杀她! 只听金蝶公主奇道:“新嫂嫂是新任蛊王?那蛊王伯伯呢?他去哪儿了?” 南永和笑道:“你蛊王伯伯年纪大了,侍奉不了蛊神啦,所以才传位给你嫂嫂,颐养天年去了。” 金蝶公主身旁的南宫曦和瑟瑟发抖,江璃竟然当上了新任蛊王? 蛊王对蛊门中人,可是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 她会放过自己和楚飞雪吗? 苏媚勉强笑了笑:“新娘子果然国色天香,永儿好眼光。” “祭司,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开始行礼吧,莫要误了吉时。” “是,谨遵陛下旨意!”一旁主持仪式的祭司躬身行礼。 只听“轧轧”声响,大殿当中,缓缓升起一座祭坛。 祭坛四周,雕刻着繁复且奥妙的符纹。 江璃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些符纹,突然,她只觉神魂一轻,似乎卸掉了千斤重担,飘飘欲飞。 与此同时,源源不断的灵力,从灵魂深处奔泄而出,她的修为,竟然恢复了! 她立刻意识到,这个祭坛上的符纹,能隔绝天道! 因此,她神魂炼气后期的修为,在这个空间能用! 江璃狂喜,这正是一举灭杀镜妖的好时机! 虽然对方修为高于她,但她是御兽宗弟子啊,自然有克制妖修的手段。 她立刻通过同心契联系谢长安:“长安哥哥!” 迷魂凼前,谢长安正驻守在此,随时督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狼群、猴群,包括小鹰、大雕它们,都没有搜寻到江璃的踪迹。 他心里焦灼万分,恨不得直接乘着大雕飞到南夷国,去寻找爱妻的下落。 但他不能这么做,他是三军统帅,重任在肩,又怎能扔下四十万大军不管,孤身一人深入敌后? 正当他痛苦万分之时,同心契里,突然传来江璃的声音! 谢长安顿时泪盈于睫,狂喜道:“小狸奴!你在哪儿?快告诉我!” “长安哥哥,我很好,你不要着急,听我说。” 江璃镇定地道,“我被他们带到了蛊王宫殿,就在迷魂凼深处。小金是只分身,真正的摄魂虫,是南永和体内那个异世之魂!” “对了,南永和就是暗门门主!” “小狸奴,你不要轻举妄动!” 谢长安又急又气,“快告诉我方位,我立刻调动大军去救你!” “长安哥哥,时间紧张,你先听我说。” “蛊王宫殿里有个祭坛,能隔绝天道,我的修为恢复了!同样,那只摄魂虫也能出来,你们不是它的对手。” “等我数一二三,你便将神识之力倾注在同心契上,集你我二人之力,一举灭杀它!” “小狸奴,我不能让你独自面对它!等我,好不好?” 谢长安语气哽咽,他更痛恨自己,不能为爱妻遮风挡雨,凡事都要她冲在前面,她现在还怀着自己的孩子! “长安哥哥,他们要逃往西域了,不想我被他们带走的话,就按我说的做!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谢长安咬牙点头:“好。你会不会受伤?” 江璃安慰他道:“没事,如果被反噬的话,不是还有你分担吗?就是同心契会遭到破坏,咱们暂时不能联系了。” “放心,等我送那镜妖上西天后,就想法发出讯号,你让雕兄来接我。” “好。小狸奴,千万小心,等我!” 谢长安即刻与大雕取得联系,让它密切注意迷魂凼里的异样,以便及时救援江璃。 此时,大殿里,南永和拉着江璃,一步一步走上祭坛。 镜妖说,它会在此,让小仙子与他缔结同心契约,从此,小仙子便不能离开他了。 南永和满心喜悦,脉脉含情地看着与他并肩而立的江璃,今日之后,他的小仙子便会与他心心相印,比翼齐飞了! 祭司唱道:“奉天之作,兼地之和,新人一拜天地!” 识海内,小金正听从镜妖的命令,操控江璃行礼。 “长安哥哥,准备好了吗?”江璃沉声道,“一、二、三,发动!” 谢长安忍住满心的担忧与痛苦,依言将自己的神识之力,尽数倾注在同心契上。 江璃的识海风云骤起,乌云密布,一张红光闪烁的大网从天而降,一下将小金死死裹住! 小金还没来得及反应,红光一闪,便被同心契灭得连渣都不剩! “噗”的一下,江璃、谢长安、南永和,三人全都口喷鲜血! 谢长安与江璃均觉心里一空,同心契消失了。 而南永和体内的镜妖,小金这个分身被灭,它同样也遭受重创! 苗蛊门人也统统口吐黑血,倒在地上。 突然生变,大殿内,苏媚等人俱都大吃一惊。 她急急道:“永儿,你们怎么了?” 小金被灭杀,江璃与它签订的契约也随之消失,“砰”的一声,禁锢她神识的小龙船四分五裂,她立刻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江璃冷笑一声,摘下头上的发冠,扔在地上,脚尖一点,瞬间掠出一丈之远。 第282章 斗法 南永和擦去嘴角的血迹,微微一笑:“小仙子,你竟与一介凡人,签订了同心契约?” “干卿底事?”江璃冷笑道,“妖孽,纳命来吧!” 她双手捏诀,结出一个繁复的手印,刹时,风云突起,大殿内悬挂的红绸、彩灯,被一阵狂风,尽数刮倒在地! 殿中诸人顿时惊叫起来,金蝶公主抱住女王,吓得花容失色。 只见江璃身后,出现了一个少女的虚影,长得与江璃有九分相似,但那冰肌玉骨、仙姿玉貌,竟是美得不似人间所有! 少女美目流转,嫣然一笑,众人只觉世间所有的花儿,尽皆没了颜色。 南永和更是目眩神迷,这便是小仙子的真身?他何其有幸,得见小仙子的真容! 少女虚影一出,众人顿时只觉威压加身,像是被重石压住,竟是一动也不能动了! 这时,南永和突然发出“桀桀”怪笑,他缓缓站起来,身后也出现了一个虚影,竟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金翅虫! 与原来的“蛊神”不同,这只金翅虫是人头虫身,那人头,与南永和一模一样,眉目如画,唇红齿白,配着虫子的身体,更显得诡异可怕。 众人都惊叫起来,风华绝代的永安郡王,竟然是只妖怪!好可怕! 他们只恨动弹不得,不然早就逃之夭夭了。 两个虚影,一个是仙姿玉貌的小仙子,一个是人头虫身的妖怪,谁正谁邪,一目了然。 “哥哥!”金蝶公主当场吓哭了,哥哥怎么突然变成一只妖怪? “永儿!”苏媚心胆俱裂。 她万万没想到,附身在爱子身上的所谓“仙人”,竟是只人头虫身的妖怪! 当年,疯道人告诉她,有位仙人被贬谪凡间,只要让他附身在南永和体内,便能为他逆天续命,保他长命百岁。 苏媚抱着奄奄一息的儿子,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她完全没想到,这位“仙人”,竟然是只妖怪! 难怪,他借口为南永和续命,活活吞噬了她几个孩儿的魂魄! 这种夺人精魂的邪术,又怎么会是仙人的手段? 苏媚心痛欲碎,当场昏死过去。 “母王!”金蝶公主号啕大哭起来,“驸马,驸马,我好害怕!” 她的驸马何尝不害怕?南宫曦和趴在地上,牙齿格格作响,恨不得找个地洞藏起来。 江璃一惊,这只摄魂虫,竟是金丹期的修为! 幸好,它分身被灭,本体也受到重创,应该不能使出全部实力,何况,她还有克制妖修的法宝。 她身后的少女虚影双手一抓,从虚空中抓出一对流光溢彩的圆环。 “御兽环?”摄魂虫神色一凛,它立刻感觉到,这对圆环对它的压制之力。 果然,这些名门大派的弟子,实力不容小觑! 摄魂虫爪子暴涨,寒光闪闪的利爪猛地伸向江璃的腹部,竟是想将她腹中孩儿抓取出来。 “你找死!”江璃怒道,一上来就想对她的孩儿下手? 她不闪不避,身后虚影手持御兽环,猛地向那爪子砸下! 摄魂虫爪子刚碰到江璃腹部,一阵耀眼无比的金光闪起,摄魂虫惨嚎一声,长长的利爪一下被金光腐蚀了半只! 江璃早就将明玄真君的符印转移到腹部,将两个小宝贝严密地保护起来。 摄魂虫好死不死,以为孩子是江璃的软肋,一上来就冲她最薄弱的地方下手,没想到竟碰了上了硬茬子! 元婴真君的符印,对上区区金丹妖修,如不是它爪子缩得快,估计整条节肢都要没了。 可惜,江璃不给它退缩的机会,少女虚影手中的御兽环狠狠砸下来! 摄魂虫又长嚎一声,那少了半只爪子的节肢顿时便被砸了个粉碎! 南永和脸色惨白,眼中却浮现出激赏之色,小仙子好厉害! 他甚至希望,小仙子能将这只摄魂虫灭杀,他已经受够了它借用他的身体,摄取他人精魂了。 摄魂虫又“桀桀”怪笑起来,只听“轧轧”声响,大殿墙壁齐齐翻转,露出一面面巨大的镜子。 每一面镜子里,都是南永和风华绝代的身影,美得雌雄难辨,或笑或嗔,或月下练剑,或花前抚琴…… 镜中的南永和,用蛊惑人心的声音,深情款款地道:“小仙子,永和对你一见钟情,一往情深,难道你便一点都不动心?” “镜妖!” 江璃脸色肃然,这只摄魂虫不知融合了什么法宝,竟修成了镜妖! 它本是个魂魄,修成镜妖后,也可以离开宿主,利用镜子,施行那摄魂夺魄的邪术了! 殿中诸人,无不被那镜妖迷得心神荡漾,如痴如醉。 江璃看得分明,众人的三魂七魄,正一丝丝地被攫取到镜中…… 她秀眉轻皱,身后虚影结出繁复的手印,一个符印迅速成形,光芒四射,清音袅袅,众人顿时如梦初醒。 这是道家的“清心印”,能够破除妖类的迷惑之术。 镜中的南永和见江璃不为所动,竟扯下发带,青丝如瀑布一般披泻而下,衣襟松开,露出洁白如玉的胸膛,缓缓走向雾气氤氲的浴池…… 江璃目瞪口呆,大敌当前,她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南永和本人却是羞愤不已,颤声道:“那个、那个不是我!” 若是镜妖再进一步,在众目睽睽下,展现“美男出浴”的情景,他日后还怎么见人?怎么面对小仙子? 江璃忍住笑,再看下去,她也怕长针眼! 身后少女虚影一动,手中一对御兽环飞出,滴溜溜地在空中旋转着,放出万丈光芒。 众人皆睁不开眼睛,只听“叮叮当当”,清脆悦耳的响声不断,两只御兽环在大殿不断地旋转、碰撞着,那一面面巨大的镜子,竟统统出现了蛛丝一般的裂纹! “破!”少女清叱一声。 只听“哗啦啦”一阵响,大殿内所有的镜子皆片片粉碎。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南永和既惊骇,又苦涩,这便是仙家手段么? 他一直以为,自己体内有仙人之魂,这个世上,只有自己才配得上小仙子。 如今见了两人的真身,又亲眼目睹了两人斗法,这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仙凡之别,犹如天与地的距离,遥不可及,不可逾越! 这时,只听“铮”地一声,镜子碎片中,竟凝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碎片。 江璃面色顿时凝重起来,她从这枚碎片中,感受到一丝天地之力! 这便是摄魂虫融合的法宝? 南永和身后虚影凌空飞起,没入这枚碎片中,光芒四射,那虚影逐渐凝实,一只活生生的巨大虫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人头虫身,金灿灿的身体,六只宛如黄金铸就的节肢,除了一只被御兽环砸得粉碎,另外五只爪子,均是寒光闪闪,锋利无比。 众人皆吓得屁滚尿流,如此巨大的虫子,怕不是一口便能吃掉一个人? 江璃眼神一凛,虚影手中御兽环掷出,在空中放大了好几倍。 “套!” 少女轻叱一声,两只巨大的御兽环飞向摄魂虫,一下便将它兜头套住,死死禁锢起来。 摄魂虫“桀桀”怪笑,金光四射,那耀眼的光芒,几乎要把人们的眼睛闪瞎,几声脆响,它身上的御兽环竟然断成几截! “小仙子,你既然不愿与我结为道侣,那就让我吃了你吧!” 摄魂虫长着与南永和一模一样的狐狸眼,眼波流转,魅惑非常,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你这无垢灵体,吃起来一定美味至极!” 它身上金丹期威压尽出,江璃与她身后的虚影顿时动弹不得。 摄魂虫伸出长长的爪子,猛地向她身后那少女虚影抓去! 第283章 三剑(上) 江璃动弹不得,她咬咬牙,正欲调动明玄真君的符印,抵挡摄魂虫致命一击。 在这危急之际,只听空中一声炸雷,巨响震得众人有瞬间的失聪,脑袋嗡嗡作响。 摄魂虫一怔,缩回了爪子,抬头看向空中。 天空此刻乌云密布,一连串的闪电划破天际,雷声滚滚,似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摄魂虫一惊,是因为它想吃了无垢灵体,才引发这天地异相吗? 无垢灵体,果然是天地的宠儿! 他们不知道,引发这异象的源头,正在征南军阵前! 同心契消失后,“噗”地一声,谢长安喷出一口鲜血,把亲兵们都吓坏了。 寅十二急急地:“大将军,您怎么了?” 谢长安不语,缓缓站起来,他凝望着天际,伸出右手。 刹时,天地间风云突变! 原来晴朗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墨云如波涛一般,从天边翻涌而至,须臾间遮天蔽日。 狂风怒号,飞沙走石,电闪如蛇,惊雷乍响。 征南军们均站立不稳,被狂风吹倒了一片。 好好的,怎么突然变天了? 众人骇然,巨大的恐惧和不安袭上每个人的心头。 寅十二等亲兵顶着狂风,想上前护住大将军。 他们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虚空中,一柄寒光凛冽的剑,正在谢长安手中逐渐成形! 他握住手中长剑,轻轻一抖,声如龙吟,直击长空! 此时的谢长安,犹如一柄杀气十足的利剑,全身散发出冲天剑意。 征南军们满脸惊骇,看着他们的大将军凌空而起! 电闪雷鸣中,清冷的声音从天际传来:“先锋军将士听令,速速向左右两边闪避!” 正在落叶带中清理道路的先锋军、武林盟队伍,见天色突变,以为暴雨将至,正准备找地方躲避一下。 听到大将军的命令,条件反射地向左右两边闪避。 谢长安在征南军将士们震惊的目光中,凌空而立,神情冰冷,在满天的雷光中,他缓缓举起手中长剑,向下一挥。 众人只见漫天剑光,与雷光交织在一起,“轰”的一声,地动山摇! 征南军们吓坏了,全都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待巨震过去,尘埃落尽,众人这才抬起头来。 他们看到了什么? 迷魂凼那条落叶带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峡谷,两壁如刀劈斧凿,平整异常。 谢长安那一剑,竟然把迷魂凼生生劈出了一条通道! 众人骇然,这是人能做到的事吗? 沈暮春、墨七郎的队伍,也和武林盟队伍一起,作为先头部队,跟随先锋军进入落叶带。 他们准备按照江璃的计划,在大部队进入南夷国之前,先将埋伏在迷魂凼出口的南夷军队解决掉。 亲眼目睹谢长安凌空飞起,剑劈迷魂凼,沈暮春、墨七郎等人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如果说小十六是仙女下凡,谢长安这是……天神附体?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口子,皆非凡人啊! 先锋军也不用开路了,谢长安这一剑,生生斩出了一条道路,直指南夷! 谢长安仗剑立于虚空中,清冷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征南军听令,先锋营、前、中、后三军,向南夷国发起总攻!” 号角声声,战鼓擂动,将士们闻令而动,甲胄碰撞,发出铿锵之声。 寅一振臂高呼:“先锋军将士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冲啊——” 先锋军们率先从谢长安一剑劈出的通道中,向前冲去。 后续大军则如汹涌潮水,扬起漫天尘土,如一条巨龙,直捣南夷国! 谢长安则踏上飞剑,犹如离弦之箭,御剑向迷魂凼深处而去。 他竟然能御剑飞行! 沈暮春、墨七郎等人仰头看向天空,一脸震惊。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谢长安吗? 密林深处,蛊王宫殿中,那地动山摇的巨震,连带着整个大殿震动了,里面的人和家具物什,全都滚作一团,哭爹喊娘之声,不绝于耳。 唯有祭坛上的江璃和南永和,一动不动。 江璃和摄魂虫对峙着。 巨震之时,虚影隐去,神魂回到了体内,牢牢守护着腹中胎儿。 摄魂虫眯了眯眼睛,心道,管她是不是天道宠儿,错过了这个机会,哪里还能再遇上无垢灵体? 当下便加重威压,爪子暴长,径直向江璃天灵盖抓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哗啦”一声巨响,剑光闪过,大殿的屋顶,竟然整个被削去了! 一人御剑而来,拦腰抱起江璃,凌空飞起! 江璃被搂在熟悉的怀抱中,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又惊又喜:“长安哥哥!” “嗯。” “你……” 江璃很快反应过来,谢长安竟是御剑而来? 她惊愕地抬头看他,俊美无俦的脸,线条优美的下颌,薄唇紧紧抿着,眼神冰冷无波,眼前的谢长安,既熟悉又陌生! 谢长安一手抱紧她,一手执剑,剑尖指着下面的摄魂虫,冷冷道:“小小虫子,竟敢觊觎本君的道侣!” 他单手持剑,轻轻一挥,凛冽的剑光,带着无穷杀意,铺天盖地而来。 “轰”地又一声巨响,密林中重重宫殿,包括南夷女王、苗疆蛊门,在这一剑之下,全都化成了一片灰烬! 凛冽剑光漫天而来,神智即将陷入黑暗之前,南永和微微一笑,就差一点儿,便能与小仙子拜完天地了,可惜啊! 这时,黑沉沉的天空,闪电又起,墨色的云团仿若怒兽翻腾,片刻之间,凝聚成一片深邃而恐怖的旋涡。 劫云! 江璃美目圆睁,这漫天凛冽的剑光,这令人胆寒的劫云,多么熟悉的场景啊! “是你!” 江璃咬牙切齿。 “是我。” 谢长安冰冷的眼神,渐渐转为柔情脉脉,还带着几分歉意,几分局促。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认识你。” 他又低声补了一句,“认识你,我很开心。” “开心个屁!”江璃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快放开我!你还想连累我再被劈一次吗?” 劫云已经成形,道道紫芒穿梭跳跃其中,云团也随之剧烈翻滚,劫雷即将降临了! 他忍不住嘴角微翘:“无妨。” 这个“谢长安”单手抱紧江璃,剑指苍穹,一道剑光直冲云霄! 只听龙吟声起,剑光化龙,直直扑入那团恐怖的劫云中,一阵撕咬吞噬,转瞬之间,便将那劫云吞吃得干干净净! 乌云散去,天空重新变成晴空一片。 “我时间不多了,你听我说。” 这位和谢长安一模一样的男子低声说道。 “那只摄魂虫融合的法宝,是轮回观世镜的碎片,它不会这么轻易死的,大约又找了位宿主,逃之夭夭了。” “务必要小心提防它。” 他抱紧江璃,脸上现出腼腆之色,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小狸奴,我们上界再见。” 还没等江璃反应过来,他双目阖上,手一松,两人顿时从空中急坠而下! 江璃气结,大哥,你好歹把我放到地上再走啊! 没了那个隔绝天道的祭坛,神魂出不来,她就是凡人一个啊! 她不得不抱紧谢长安,正欲设法减轻高空坠落的冲击力,只听一阵雕鸣之声远远而来。 江璃大喜:“雕兄!” 大雕转瞬即至,稳稳接住江璃二人。 江璃兴奋地:“雕兄,你来得太及时了!” 大雕笑道:“是你夫君让我在此等候的。” 它又关心地问,“你夫君,可是脱力晕倒了?” 谢长安那石破天惊的三剑,它在空中可是看得分明,一剑斩天险,一剑斩蛊门,一剑斩劫雷,分明就是剑仙降世啊! 第284章 三剑(下) 江璃看着昏迷不醒的谢长安,恨不得咬他两口。 她好想哭,兜兜转转,怎么竟然嫁给了这个冤家?还和他有了孩儿! 大雕很快便降落在谢长安劈出来的峡谷前。 清风明月四个侍卫,一见大雕背上的江璃,喜极而泣:“侯爷!” 他们一拥而上。 “侯爷,您没事吧?” “大将军这是怎么了?” 寅十二等亲卫也围上来,均是一脸敬畏的表情。 这两位,一个御剑而去,一个乘雕而来,怎么看都不是凡人啊! 看到谢长安被江璃抱着,从大雕背上下来,众人焦急不已。 “侯爷,大将军他怎么了?” 江璃哼了一声:“无事,就是脱力了。” 谢长安悠悠醒转。 “小狸奴!” 他一睁眼,便一把将江璃紧紧拥入怀中,犹如失而复得的珍宝,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松手!你想勒死我不成?” 江璃愤愤地挣开他。 谢长安见她一脸怒容,不由忐忑:“小狸奴……” 之前发生的事情,他隐约还有印象。 那个御剑飞行,剑气纵横,一剑破万法的仙人,真的是自己吗? 还是说,如南永和一样,被什么神仙妖怪附体了? 江璃哼了一声:“大将军既然醒了,还不快去督战?大战当前,切莫贻误了战机!” “本监军累了,先行回营,有事速来通传。” 她扭头便走,“清风明月,苍松翠柏,我们走!” 谢长安怔怔地看着她远去的身影。 寅十二悄声问道:“大将军,你们吵架了?” 谢长安苦笑,要是吵架倒还好了,他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之前,是怎么了?” 寅十二一脸敬畏:“大将军,您太神勇了!” 他指了指前面的峡谷,“瞧,那可是您一剑劈出来的!” 谢长安看着那深深的峡谷,也不禁骇然。 “大将军,我还看到您飞到半空,一剑劈散了雷电!” 有个亲兵兴奋地道。 “大将军,您是不是……天神附体了?” 亲兵们均是一脸兴奋崇拜的神情。 听说道行高深的高人,能够施行“请神术”,请来天上的神只附身。 没准大将军刚才是战神附体? 谢长安愕然,心中却隐隐有种期盼,莫非,我也是上界下来渡劫的仙人? 他压抑住立刻去问江璃的冲动,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备马,本帅要亲上前线,为三军将士助威!” 南夷国。 谢长安那惊天动地的三剑,同样把南夷国军队吓坏了。 漫天剑光,地动山摇,南夷将士们均吓得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巨震过后,看着突然出现的峡谷,众人目瞪口呆。 “天神显灵了!这肯定是天神一剑劈出来的!” “对对,我也看到天神了!他还一剑劈散了天上的雷云!” 这时,峡谷那边,隐隐传来了号角声、战鼓声。 “不好,大楚军队打过来了!” 南夷将士们魂飞魄散,大楚军队有天神相助,这仗还怎么打?赶紧逃命吧! “大楚人来了,快跑啊!” 有人带头,整个队伍都乱了,南夷士兵们叫喊着四处逃窜。 “不许跑!谁敢逃我就砍谁的头!” 南夷将军骑在马上,气急败坏地挥刀砍了几个逃兵,也阻止不了潮水一般四散奔逃的士兵。 “罢了罢了,南夷亡矣!” 南夷将军眼见大势已去,面如死灰,当下也掉转马头,逃命去了。 等寅二率领先锋军,雄赳赳气昂昂地从峡谷冲出来时,前线的南夷军队,早就丢盔弃甲,跑得一个不剩。 只有满地的兵器、盔甲,还有那一排孤零零的大炮,迎接远道而来的征南军。 “人呢?” 先锋军们都懵了。 南夷军队就这么跑了? 寅二这个先锋军将领也是风中凌乱,一时不知所措。 “传大将军之令,先锋军直捣王城,攻占南夷王宫!” 这时,一名传令兵手持传音器,声若洪钟。 “谨遵大将军之令!” 寅二一挥手:“先锋军将士听令,直捣王城,冲啊——” 就这样,征南军以摧枯拉朽之势,不费吹灰之力,便占领了南夷王城。 大楚征南军统帅谢长安,一剑斩天险,二剑灭苗蛊,三剑定乾坤,仅仅用了一日的时间,便攻占了南夷王城! 这个消息一传开,南疆其余五国都震惊了,南夷占据天险之地,在南疆耀武扬威多年,就这样被大楚灭了? 听说征南军统帅谢长安,神勇非常,一剑便将迷魂凼百里林海,劈出了一条通道! 如此神人,我等凡人,如何能与之匹敌? 南疆五国,上至国王,下至朝臣,均惶惶不可终日。 南疆大捷的战报,很快便由游隼送到京城。 南宫清和又惊又喜,谢长安竟然有如战神附体,大展神威,三剑定乾坤,一日灭南夷! 他狂喜之余,又不免心生惆怅,莫非谢长安也与阿璃一般,均是天上的谪仙,下凡渡劫来了?难怪阿璃会选择他啊。 他当即在朝堂上宣读此捷报:“征南军统帅谢长安,三剑定乾坤,征南军仅用一日,便攻占了南夷王城!” 朝野皆惊,大楚这是出了位战神? 多年来,令大楚头痛无比的南夷国,众多经验丰富的老将均对其束手无策,这位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居然只用了一日的时间,便一举攻入了王城? 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梁首辅为首的不少老臣,对此持怀疑态度,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征南军怕不是谎报军情吧?那迷魂凼,林海绵延百里有余,谢将军再神勇,也不可能一剑斩出条通道啊?” 还三剑定乾坤,一日灭南夷?这是人能做到的事吗? 廖无庸出列道:“圣上乃真龙天子,天命所归,自有神人相助。自古天神显灵,神人附体之事,亦多有记载,何足为奇?” 崔珏也拱手道:“督公所言极是,往昔武王伐纣,姜太公垂钓磻溪,忽得神谕,自此谋略超凡,助其成就大业。古籍史册上,此般事例,数不胜数。” 梁首辅等人想到能御兽的靖安侯、以蛊术惑人的南疆蛊王、疑用邪术夺人寿元的魏王,一时竟无言以对。 有这些人“珠玉”在前,再匪夷所思的事,似乎也习以为常了。 不久,江璃的密报也到了,她将南夷女王与大楚的恩怨,一一向南宫清和回禀。 南夷女王便是先帝的苏妃、苏沉大将军的幼女苏媚? 她在南夷王战死之后,以王后之身,一举登上女王之位,再在蛊王的帮助下,向大楚展开复仇计划。 宫白凤蛊惑周贵妃,欲对老皇帝下蛊;齐王勾结苗蛊,杀父弑君,意图篡位,均是出于苏媚的布局。 南宫清和不禁骇然,将江璃的密报看了又看,不禁拍案长叹。 原来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他那位好父皇啊! 如不是他猜忌忠臣良将,设计害死了苏氏满门,又怎会引来苏媚的复仇? 不仅自己死于爱子之手,还害得镇国公张氏满门、大楚皇室众多皇孙,都一起跟着他陪葬! 如今南夷女王及苗疆蛊门,包括他那两位好皇兄,均在谢长安一剑之下,灰飞烟灭,希望上一代的恩怨,也随之湮灭吧。 南宫清和叹了口气,将江璃的密信封存起来。 这些内幕,势必不能让外人得知,否则,他那位好父皇的谥号,估计要被改成什么“幽宗”、“灵宗”、“炀帝”等一类昏君的谥号了。 他同时也暗暗告诫自己,定要近贤臣,远小人,绝不能走父皇的老路! 几日后,云贵总督的八百里加急捷报也到了,正式确认征南军已攻占南夷王城,不日便可将南夷全境收归大楚。 消息一出,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第285章 算账 征南军攻下南夷王城后,谢长安将段南祺率领的后军留在迷魂凼外,踞守那条被命名为“天剑峡”的峡谷,以防有人占据此地,卡征南军的“脖子”。 先锋军、前军继续向南夷各地挺进,中军则与他一起,驻守在王城内。 待肃清王城,将南夷的王公贵族、文臣武将全部抓起来后,谢长安便将江璃接到南夷王宫暂住。 他要将他的小狸奴放在眼皮底下,时时刻刻看着她,才能放心。 无奈江璃一直在与他闹脾气。 这晚,谢长安处理完前方军情,回到寝殿,又被江璃拒之门外。 “小狸奴,为夫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为夫一定改!莫要和我闹脾气了可好?” 谢长安在门外,低声下气地哄着媳妇儿。 “你哪里都没错,错的是我!” 江璃气鼓鼓地,“是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 “小狸奴,你便告诉我吧,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我到底,是什么人? 谢长安无奈,他也很冤枉好不好? 那日集二人之力,配合同心契一举灭了小金,重创那只摄魂虫之后,他察觉到同心契消失了,不由五内俱焚,焦急万分。 那只摄魂虫被重创之后,定会恼羞成怒,悍然动手。 接下来的,必定是一场殊死之战! 小狸奴本就修为低于那只妖虫,她还身怀有孕,怎不令他心急如焚? 正当他心如刀绞之际,突然便神思恍惚,身不由己了。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自己都承认了!三剑定乾坤,你还不知道你是谁吗?” 江璃越说越气,语带哽咽,“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来到此间,还吃了这么多的苦……” “难道我……”谢长安目瞪口呆,“便是那个人?” 那个害得江璃被劫雷劈中,魂穿异世的罪魁祸首? 他既惊惶,又暗暗窃喜。 如此说来,他也是上界之人,还是位天之骄子,自然配得上御兽宗明玄真君的亲传弟子。 日后回到修真界,他便可和小狸奴做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了! 惊的是,如果真是自己连累她来到此间,小狸奴,包括她师父,又怎会原谅他? 小狸奴在修真界年方稚龄,修为低微,还是罕见的无垢灵体,御兽宗自然视她如珠如宝,怕不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自己渡劫,却将人家宗门的心肝宝贝劈到异界去了,御兽宗的长辈们,估计连吃了他的心都有! “不是你,还有谁?” 江璃越想越气愤,越想越伤心,如果不是他,自己还好端端地呆在修真界,做御兽宗宝华峰的小霸王,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怎会孤身一人来到这凡间,战战兢兢,营营汲汲,吃尽苦头? 口口声声说要找他算账,到头来竟嫁给了这个大仇人,还将为他生儿育女! 江璃越想越憋屈,嘴一扁,“哇”地大哭起来:“你赔我师父,赔我师兄师姐,赔我那一山头的小伙伴……” 谢长安慌了,猛地推开门,冲进殿内,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小狸奴,都是我的错,你莫哭了……” 他手忙脚乱地为她擦眼泪,“你打我骂我都行,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江璃一边哭,一边对他拳打脚踢。 “不好!坏人,我以后都不要理你了,呜呜呜呜……” 谢长安心道,就算他真是那个“坏人”,也绝对不能承认! “为夫怎会是那个人?” “你想想,你是被劫雷劈中,这才魂穿到此,附身在玉贵人身上,而为夫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出生在此界了,时间也对不上啊!” 江璃止住哭声,眨眨眼睛,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啊。 嗯?不对! “休想狡辩!”江璃怒道,“你那时都承认了!” “我……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认识我。他还说,认识我很开心,日后上界再见……” 开心个屁! 谢长安也忍不住爆了句一模一样的粗口,心中暗暗吐槽,本尊倒是开心了,难为的却是自己! 他绞尽脑汁,琢磨着如何措词。 “有没有这种可能,为夫当时是被他附体了呢?看到你有难,他本人在上界下不来,便附在我身上,将你救了出来?” “毕竟,你被他连累至此,他也不能看着你出事啊。” 江璃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他既不是你,为何……为何对我行那非礼之举?” 她恼羞成怒,用力擦着自己的脸,那人临走前,居然还亲了她一下! 谢长安咬牙,就算那个人是他本尊,他也忍不住满心的醋意。 “我不管,管他是不是附体,反正那个身体是你,都怪你,呜呜呜呜……” 江璃又委屈起来,说来说去,都不知该找谁算账了,那就只能找谢长安出气了! 谁让他是自己夫君呢? 自己还怀着他的孩子,找他出气,不是很应该的么? “好好,都怪我,都怪我。” 谢长安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低声下气地哄她。 “宝贝小狸奴,心肝小狸奴,乖乖小狸奴,莫哭了,你哭得为夫心都要碎了。” 她嘟着小嘴,泪眼盈盈,看在谢长安眼里,当真是又可怜又可爱。 趁她不备,他俯头吻住她,辗转吮吸,轻怜蜜爱。 怀中人儿一开始还使劲想推开他,渐渐地,她不再挣扎,软软倚在他怀里,抽抽噎噎地由着他亲。 谢长安大喜,逐渐加深这个吻。 怀中娇妻梨花带雨,温香软玉,他哪里忍得住?当下心猿意马,手也渐渐不规矩起来。 “你想干嘛?”江璃红着脸推开他,“小心孩儿……” 谢长安叹了口气,缩回手,柔声道:“让我看看孩儿们可好?为夫好几日没见他们了,是不是又长大了?” 江璃也叹了口气,不管他是不是那个人,本已成舟,他已是她的夫君,腹中两个孩儿的父亲。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 谢长安缓缓将额头贴上她眉心,神识瞬间进入,熟门熟路地来到小生命孕育之地。 但见胞宫之外,一道符印神光灿然,挡住他的去路。 “娘子……” “无妨,我早就将你的神识烙印上去了,这道符印不会拦着你的。” 果然,当他碰触到那符印的时候,便如穿过一层光膜一般,“波”的一声便过去了。 两个小宝宝正在甜甜酣睡着,几日不见,他们似乎又长大了一点。 谢长安心里柔软无比,只见江璃的神识化作一团云朵,熟练地将一个小宝贝抱在怀里,他也学着她的样子,神识化作云朵,抱住另外一个小宝贝。 软软的小身子躺在他怀中,小鼻子小嘴巴清晰可见,他甚至还张开小嘴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谢长安亲亲他的小脸蛋,只觉心都化成了一滩水。 “长安哥哥,我抱着这个,是个小丫头。你那个呢?” 胎儿快四个月了,已经能够看出是男是女。 “是个皮小子。” 谢长安喜悦无比,小狸奴怀的,果然是一对龙凤胎! 江璃也很开心,他们一下便儿女双全了! “给我抱抱咱们的小闺女。” 谢长安迫不及待地接过她怀里的小闺女,小丫头睡得正香,可惜还看不出像谁。 要是像小狸奴便好了。 “我觉得,他们鼻子有点像你。” “是吗?嘴巴是不是像你?” 两人的神识凑在一起,着迷地看着两个宝贝儿。 就这样,江璃憋着一口气,要和谢长安好好算的账,最后又成了一笔糊涂账。 守在寝殿门外的清风明月四人,见这次大将军终于没被赶出来,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侯爷和大将军终于言归于好了! 第286章 重华 入驻王城后,南夷王宫便成了征南军临时指挥所,龙门医局和龙门军工均驻扎在此。 沈暮春和墨七郎不用上前线,但他们也没闲着。 龙门医局要制作更多的成品药,还要诊治从前线送回来的重伤员。 虽然征南军所向披靡,但少量的伤亡还是会有的。 龙门军工则要修补、改进武器,还要制作更多的飞鸢,日后开发铁矿时,仍要给迷魂凼“剃头”。 他俩一边忙着手里的事,一边看谢长安的笑话,听说他终于没被赶出寝殿,都不由有点遗憾,没好戏看了! 次日,沈暮春去给江璃诊脉,笑道:“你们和好了?” 江璃气哼哼地:“怕他分心,暂且放他一马。” “这就对了,老生气对胎儿不好。” “啊?”江璃顿时紧张起来,“两个孩儿可有事?” 沈暮春仔细听了一下脉象,笑道:“放心,胎儿都很健康。” 他笑眯眯地,“十六妹子,你想要男娃还是女娃啊?” “你不用卖关子啦,我早就知道了,是龙凤胎!”江璃吃吃笑道。 “咦,你怎么知道的?”沈暮春吃惊地。 “我娘生我的时候,便是龙凤胎,可惜我弟弟胎死腹中,没活下来。”江璃遗憾地道。 不然,她在这个世上,还会有一位血肉相连的亲人。 “对,这个确实会女儿肖母。” 沈暮春好生羡慕,谢长安真是好福气,娶了江璃这么一个小福星,连孩子都是一对一对的生! 明月在一旁笑道:“大将军连小公子、小小姐的名字都取好了呢。” “哦?叫什么?”沈暮春好奇地。 “谢不离,谢不弃。”江璃轻轻抚摸着肚子,笑得甜蜜。 沈暮春又酸了,谢谢你不离不弃,这两人连给孩子取名,都在秀恩爱,真是太过分了! 又被喂了一嘴狗粮的沈暮春,气哼哼地走了,上次崔家姑娘的来信,他还没来得及回呢。 赶紧回信去,我也是有未婚妻的人! 这时,江璃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她这几天只顾着生气,差点儿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江璃十分懊恼,自己怀孕后,反应都迟钝了不少,真是一孕傻三年啊! “清风,你去看看大将军忙不忙?让他得空回来一趟。” “是!” 未几,谢长安匆匆回来了。 “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听说江璃有事找他,谢长安扔下手里的军务,忙不迭地跑回来了。 江璃屏退左右,问道:“蛊王宫殿那边,你们查看过了吗?” 那天,在那人一剑之下,密林深处的蛊王宫殿已化为一片灰烬。 “派人去看了,那一片成了一个巨大的坑,什么都没剩下。” 回来禀报情况的将士,看向谢长安的眼神,那是既崇拜又敬畏。 谢长安也惊骇于剑修的强大,果真是“一剑破万法”,在强大的实力面前,管你什么魑魅魍魉,阴谋诡计,都如纸老虎一般,不堪一击。 江璃眉头紧蹙:“那个人,他告诉我,摄魂虫融合的法宝是轮回观世镜的碎片,它大概率没死,而是又找了一个人附体,逃之夭夭了。” 谢长安震惊:“轮回观世镜?这是何物?” “轮回”、“观世”,能当得起这两个字的法宝,何等强大? 江璃也很头痛。 “轮回观世镜,天焱界十大法宝之一,是剑宗的镇宗之宝,用来给弟子们入世历练的。” “这面镜子,以轮回石为基底,用了大量的奇珍异宝,打造了一个芥子空间,里面自成天地,可说是天地异宝。” “剑宗大概是用它给那位天才挡劫雷了,被劈出了一小块碎片。就算一枚小小的碎屑,也是法力无边。” “那只摄魂虫大概也是和我一样倒霉,被劫雷劈到这异世,它却机缘巧合融合了这碎片,这才成了镜妖。” 谢长安大吃一惊,能自成天地的法宝,不就是传说中的仙家之物? 摄魂虫融合了这个法宝的碎片,难怪连那位剑仙都灭杀不了他。 “那个人,是剑宗弟子?” 江璃白了他一眼:“他是剑宗的天才弟子,重华真人。天生剑骨,据说不到三十便结成了金丹。” “当时,我正跟着师父在剑宗作客,谁知竟赶上重华真人晋升元婴。” “师父说,观看别人渡劫能体会天地玄妙之意,就带我去旁观了,没想到他渡的竟是九九大天劫……” 元婴期的雷劫何等恐怖,何况重华真人修的又是无情无欲的无情剑道,别人元婴期一般是六九中天劫,共五十四道天雷,他倒好,竟然是九九大天劫,一共有八十一道天雷! 江璃仍记得当时那震撼至极的场景。 天空墨云翻涌,一道道水缸粗的劫雷轰然砸下,转瞬间,阵法破碎,万物尽毁,仿如末世降临一般。 与紫色雷光交相辉映的,是漫天凛冽的剑光,犹如天河倒倾,每一丝光芒,都带着刺骨的寒冷和无边的杀意。 这便是元婴剑修的威力吗? 江璃正看得兴致勃勃,惊呼连连,没想到竟然有道劫雷,一拐弯向她袭来! 她只觉强光晃目、轰鸣贯耳,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醒来后,便成了冷宫里的玉贵人。 谢长安只听得冷汗涔涔,她形容的那个情景,他怎么觉得似曾相识? 难道他真是…… 这时,江璃忽然美目圆睁,瞪着他道:“若你真是他,那你岂不是上百岁的老头子了?” 谢长安:…… 江璃嘴一扁,委屈得又想哭:“我在修真界也才十五岁!我不要嫁老头子!” 她师父明玄真君是元婴后期,已经五百多岁了,重华真人就算再天才,要晋升到元婴期,少说也有上百岁了! 谢长安眼前一黑,十五岁和上百岁,这妥妥的老牛吃嫩草啊! 她师父会同意将她嫁给一个老头子吗? “娘子,为夫今年二十有五,正当盛年。”谢长安提醒她道。 他不是那个人,绝对不是! 江璃哼了一声:“横竖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是不是,日后回去便知。” 谢长安暗暗抹了把冷汗,忙道:“那人的意思是,镜妖跑了?” 赶紧把歪掉的楼掰回来吧!他快招架不住了。 “嗯。不知又附身到谁身上了。” 江璃十分懊悔,镜妖要找附身之人,只能就近找,不会离它太远。 很有可能,它再次附身之人,当日也在蛊王宫殿之内! 若是她没和谢长安闹脾气,当天便让他搜索此人,没准便能趁镜妖虚弱之时,一举将它铲除! “会不会是,南永和又借死遁脱身了?”谢长安思索着。 他有前科,镜妖又有那等逆天的法宝,说不定能在剑下逃生呢? “不太可能。” 江璃斜了他一眼,“那个人还说了这么一句话,小小虫子,竟敢觊觎本君的道侣!” 谢长安暗暗叫苦,都说得这么露骨了,他要如何“抵赖”? 只能抵死不认了! 他愤愤地道:“那位真君也太不要脸了,上了我的身,便能自认是你的道侣么?” 江璃白了他一眼,来日方长,这笔账咱们慢慢算。 她继续说道:“所以那一剑,是冲着南永和与镜妖去的。” “他肉体凡胎,如何经得起元婴剑修一剑?镜妖自顾都来不及了,又怎么可能拼着损耗法宝,来护住南永和?” 谢长安颔首:“王城当日已封锁,此人未必能逃出去。我这便让将士全城搜查可疑之人,尤其是与苗蛊有关之人。” 江璃又道:“南永和不是打算逃往西域?我觉得,也要派人往这条路上追踪一下。” 谢长安想了想:“好,让武林盟的人去做这件事吧。” 他们不擅长冲锋陷阵,但追踪可疑之人,倒是最适合不过。 第287章 大理 王城失守后,各地的南夷守军几乎全线崩溃,征南军所到之处,不是大开城门投降,便是听说征南军来了,闻风而逃。 偶有仗着山高林密之地负隅顽抗的,没想到征南军极为擅长山林作战,灵活得犹如猿猴一般,他们还有狼兵和猴兵! 这两支特殊队伍一出,南夷守军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这还怎么打? 猴兵他们防不住,狼兵他们招架不住,没两下便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征南军将士们一个个兴奋无比,这军功,真是随便捡啊! 为了让大伙儿都能“捡”到军功,谢长安让前、中、后三军每隔七日换防一次。 饶是这样,战线推进的速度也极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南夷全境,尽在大楚军队的掌控之下了。 南夷百姓本来十分恐慌,生怕亡国后,成为大楚人的奴隶。 谢长安亲自出来安抚百姓:“只要归顺大楚,便是大楚子民,大楚皇帝仁厚爱民,必定一视同仁,不会奴役、歧视尔等。” “圣上将在此地施行仁政,轻徭薄赋,务必使百姓安居乐业,仓廪盈实。” 有这位大楚战神亲口承诺,征南军所过之处,又秋毫不犯,南夷百姓渐渐安定下来,甚至觉得,南夷并入大楚,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起码大楚富庶啊! 对于老百姓来说,不管顶头上司是女王还是大楚皇帝,日子不是一样的过?换了个有钱的“老板”,没准日子会更好呢? 托那位大楚战神的福,一剑将迷魂凼斩出一条通道,从此南夷到大楚,便不用再翻越天险了,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 于是,南夷百姓们欢欢喜喜地接受了“大楚子民”的新身份。 当云贵总督带着官府中人来接手南夷政务时,吃惊地发现,这些南夷百姓配合得很,除了个别南夷权贵、地主,一个个都主动去衙门登记户籍,领取新的身份证明。 远在京城的南宫清和,很快便接到游隼送来的捷报,龙颜大悦。 征南军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将南夷收归大楚版图! 这个消息再次震惊朝野。 南宫清和将新收入版图的国土,赐名为“大理”,设立大理府,处于云贵总督的管辖之下。 待南疆其他五诏一并归入大楚后,由大理府统一管理。 新鲜出炉的大理府知府,顿时便成了各党派争抢的肥缺。 虽然南疆是妥妥的“南蛮”之地,民生多艰,百废待兴,但现下,却是最容易出政绩的地方。 新成立的大理府,恰是潜龙在渊、待时而飞之局,谁能在这里干出成绩,谁便能得到新帝的器重,一飞冲天! 朝中众臣为争抢这块大肥肉,吵得不可开交。 南宫清和却按江璃的建议,直接指定了大理府知府的人选——国子监司业,龙门书院山长冯五湖。 他将率领龙门书院的精英弟子,一同前往南疆,建设新大理。 龙门书院的弟子们,是时候走出书院,大展所长了。 是骡是马,拉出来遛遛便知。 众臣也都服气了,合着靖安侯创办这个书院,就是为了今日? 谁能像冯五湖一般,去地方赴任,还能带着一大群精于庶务,各有所长,还对自己忠心不二的弟子? 靖安侯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妖怪,凡事总能占尽先机,两口子武力值又这么高,还让不让人活了? 南宫清和见群臣一副吃瘪的样子,心情愉悦地回了后宫。 他先去了凤仪宫。 张婉婉迎上来,笑盈盈地道:“圣上何事如此开心?可是靖安侯又有捷报?” 也只有靖安侯的消息,才能让圣上笑得如此开心。 她现在已经不酸了,像江璃这般才色兼备,性格又如此可人的女子,连她都忍不住心生喜爱,何况与她相识于微时,一路互相扶持走过来的南宫清和? 南宫清和笑道:“阿璃实在是料事如神,朕也想不到,龙门书院的学子们,此时竟能派上大用!” 张婉婉笑道:“靖安侯也传信给臣妾了,女子书院里有不怕辛苦,愿意抛头露面、建功立业的女学子,也可前往大理,任职女官。” 她眼中露出激赏之色,“她想得实在太周到了。” 南夷风气开放,曾经还是女王当政,女子出任女官,自然不会招人非议。 待此地女官做出政绩,便可潜移默化,让大楚女子有能力之人,均能出仕,成就一番事业。 南宫清和笑道:“正欲与婉婉商议此事。女官如何选拔,官居何品,皇后与白莲居士商量一下,先拟出个章程来。” “是,臣妾遵旨!” 南宫清和又去了崔瑾宫里。 大皇子即将满周岁,正是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时候,十分活泼可爱。 他刚踏入殿内,便有一个肉乎乎的小身子,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含混不清的叫着:“父……父……” 他还不会叫“父皇”,只会一个劲地边流口水,边叫“父父”。 南宫清和爱怜地抱起大皇子,接过宫女手中的帕子,细心地为他擦着肉肉的小脸蛋。 “元儿今日乖不乖?可有好好用膳?” 崔瑾施礼后,连忙上前,欲接过大皇子,“元儿又沉了,切莫累着圣上。” 南宫清和笑道:“无妨,他才多大一点,怎会累着朕?” 他抱着大皇子在榻上坐下,逗着怀中的小儿子,听着他天真无邪的笑声,看着他酷似自己的眉眼,只觉所有的疲惫,为之一空。 崔瑾笑道:“臣妾听说靖安侯怀的,是一对龙凤胎呢。” “果真?”南宫清和不禁叹道,“谢卿真真好福气。” 崔瑾又道:“靖安侯生的女儿,定然也是绝色无双,能许给咱们元儿便好了。” 阿璃的女儿,若是和她生得一般模样,不知多可人? 南宫清和想着一个迷你版的江璃,不禁也是面露笑意。 “这个你得问她了,朕可做不了她的主。” 若是他贸然下一道圣旨,为大皇子和江璃腹中之女指腹为婚,搞不好她一生气,便再也不回来了! 崔瑾黑线,以江璃的脾气,确实能干出这种事。 她摸摸大皇子的脸,笑道:“元儿,母妃也帮不了你啦,只能靠你自己日后努力了。” 大皇子一脸懵懂,完全不知道,母亲给他分派了一个多么艰巨的任务。 京中两大龙门书院,热热闹闹地展开了选拔赛。 报名去大理的学子们,简直抢破了头。 还有一心想博个前程的权贵子弟,频频前去拜访冯五湖,想混进前往大理的队伍中。 害得冯五湖都不敢回家了,只能待在书院里,连国子监都不去了。 崔氏也开始准备崔家姑娘的嫁妆。 年后,崔珏将和冯五湖一起,率队前往大理。 他要去接收从南夷缴获的巨额金银,收归国库,还要和墨七郎一起,商议如何开发那个巨大的铁矿。 崔家姑娘也将由他护送,前往大理,与沈暮春完婚。 要将整个南疆收归大楚,怎么也得一两年的时间,沈暮春与谢长安同龄,眼看人家都要当爹了,总不能让他快三十了,还一直打光棍吧? 崔家姑娘再等个一两年,也要成老姑娘了。 正好崔珏要前往大理,便让他护送崔姑娘,去与沈暮春完婚。 沈暮春闻讯大喜,他马上就要结束单身狗生涯了! 墨七郎十分眼热,他也想成婚! 沈暮春的小师妹本来年纪还小,不想这么早成亲,当不得他软磨硬泡,终于松口同意了。 江璃很高兴,当下便命人收拾出两座宫殿,作为沈暮春和墨七郎的婚房,只等年后崔家姑娘一到,便为这两对新人举行婚礼。 第288章 抵达 快过年了,征南军终于停下征战的步伐,开始休养生息。 南疆五诏等周边小国,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最起码,能苟完今年了! 莲姑姑一行人,赶在年前到达了大理。 她在珍儿和珠儿的搀扶下,风尘仆仆地从马车上下来,只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莲姑姑从未出过这么远的门,当年走过最远的路,便是陪着方仪从杭州府嫁到京城。 这次从京城到大理府,又是坐马车,又是坐船,最后还要穿过那条据说是姑爷一剑斩出来的“天剑峡”,方能到达大理府。 峡谷幽深狭窄,马车过不去,只能由东厂暗卫们骑马带着她们。 莲姑姑和珍儿、珠儿三人,这么一路奔波过来,差点累得趴下。 暗卫告诉他们,他们入蜀走的是三峡水路,比起征南军走的金牛道,不知要舒服多少倍。 莲姑姑听得眼泪汪汪,她的心肝小狸奴啊,跟着大军,在崎岖险要的路上足足走了半年,行军途中还怀上了身孕,不知吃了多少苦! 如不是她身体一向康健,那对双生子都不知能不能保住? 江璃听说莲姑姑到了,喜得连蹦带跳地跑出来,吓得明月和翠柏在后面边追边叫:“侯爷,小心啊,您慢点儿!” 莲姑姑正抬头,打量着眼前这座宫殿式的建筑。 宫殿倒也雄伟巍峨,青瓦白墙,朱红大门,处处是极具南疆特色的木雕和彩画。 听说这是原来的南夷王宫,现在换了上“征南元帅府”的牌子。 冷不防,一个香香软软的身子撞进她怀里:“姑姑,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 莲姑姑听到这熟悉的娇呼,一把抱住怀里的小丫头,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姑姑的心肝小狸奴,你受苦了!快,让姑姑看看……” 江璃笑嘻嘻地抬头,莲姑姑到了嘴边的“瘦了没”顿时便噎住了。 眼前的小丫头不光没瘦,气色还极好,一张脸粉嘟嘟的,白里透着红,珠圆玉润,美得惊人。 她此时已有五个月的身孕,腹部明显隆起,整个人都圆润了不少。 莲姑姑又是喜悦,又是心疼,小狸奴怀的是双胎,孕期比别人辛苦,连生产时,都要受双倍的罪! “姑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江璃笑嘻嘻地道,“我肚子里这两个,是一对龙凤胎呢。” “真的?”莲姑姑又喜极而泣,“你娘亲泉下有知,定会保佑你和小公子小小姐一切顺利。” 小姐生前,一直因没保住小公子而自责,如姑娘这对龙凤胎顺利降生,也算一偿她的心愿了。 珍儿和珠儿也很开心,连声恭喜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明月、翠柏也过来和莲姑姑见礼。 莲姑姑握住她俩的手,好一通感激,谢谢她俩把姑娘照顾得这么好,说得明月、翠柏都羞愧不已。 江璃命令她们,不许将她曾被南永和掳走一事,告知莲姑姑。 她要是知道这事,不知会哭成什么样?江璃可是怕了莲姑姑的眼泪了。 这时,廖无庸派来的四个嬷嬷、稳婆也从马车上下来,向江璃行礼。 “见过侯爷!” “各位嬷嬷,不必多礼。” 江璃早就从廖无庸的信中得知此事,便让明月、翠柏将四位嬷嬷带下去安置。 “辛苦各位兄弟了。” 江璃又和那队东厂暗卫见礼,暗卫们大多也是熟识她的,当下也笑嘻嘻地向她行礼。 “卑职见过侯爷!” 暗卫们去见谢长安了,江璃遂拉着莲姑姑,走进元帅府。 进了江璃居住的正殿,莲姑姑看陈设十分华丽舒适,珠帘轻垂,锦茵铺就,不由暗暗点头。 江璃拉着莲姑姑走进里间,入目便是一张檀木屏风,双面绣着山水。 绕过屏风,朝里放着一张雕花镶玉的龙凤拔步床,锦衾绣褥,软枕堆叠,面料皆是上好的丝绸。 窗边则摆着一张软榻,窗棂旁,青花瓷瓶里插着几支牡丹,香气袭人,处处显出一种低调的奢华。 莲姑姑这才放下心来,难怪姑娘养得这么好,姑爷也是用心了。 二人在软榻上坐下,江璃拉着莲姑姑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笑道:“这两个淘气包在大闹天宫呢,姑姑,你感觉到了吗?” 莲姑姑自然感觉到了,两个小家伙闹腾得厉害,她不禁吃了一惊:“他们一向动得如此厉害么?” 江璃吃吃笑道:“这两个孩儿活泼得紧,没有一天不打闹的,沈大哥说他们十分健康呢。” 满四个月后,两个小宝宝不再一天到晚睡觉了,不是在羊水里游来游去,就是互相追逐打闹,尤其当父母的神识进入时,更是兴奋得拿爹妈的神识当球踢。 谢长安也乐此不疲,每日回来,都要和两个孩儿玩上半晌。 莲姑姑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健康便好,日后生产,你也能少受点罪。” 她看了看那张龙凤床,小声问道:“你如今有孕在身,有没有安排人侍候姑爷?” 那些世家大族,正妻怀孕后,一般都要主动安排通房小妾侍候夫君,不然便会被人诟病,说她善妒。 虽说莲姑姑也不愿意看到姑爷纳妾,但他如今是兵权在握的大将军、征南大元帅,不知会不会也如那些世家大族一般,讲究起这些排场来? 江璃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哼了一声:“他敢!” “你俩不会……还歇在一处吧?” 莲姑姑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问。 “不歇在一处,夜间谁侍候我?我俩都不习惯旁人在屋里。” 江璃见莲姑姑睁大眼睛,知道她误会了,不由嗔道,“我是说端茶递水之类的事啦,姑姑您想什么呢?” 莲姑姑满脸通红,罢了罢了,人家小夫妻的事,她管那么多干嘛? 姑爷没起纳妾的心思,她也便放心了。 这时,只听外面通传:“大将军回来了!” 莲姑姑连忙站起来,只见谢长安一身戎装,大步走进来,笑道:“姑姑来了?一路辛苦了。” 莲姑姑见他似是黑了点,但气势更盛,愈显得英武俊美,意气风发,不由暗赞一声,难怪人人都说姑爷是战神再世呢,确实英武不凡。 莲姑姑敛衽行礼:“见过大将军。” 谢长安连忙上前扶住她:“姑姑是自家长辈,不必多礼。” 他在江璃身边坐下,伸手抚上她的小腹,笑道:“今日孩儿们可听话?有没有闹你?” 江璃笑道:“两个淘气鬼,大约在打架?” 谢长安只觉手下动得厉害,不禁轻笑一声:“不离,不弃,不许打架!再折腾娘亲,爹爹就要打你们的小屁股了。” 莲姑姑眼前一亮:“名字取好了?” 谢长安笑道:“对。谢不离,谢不弃,姑姑觉得如何?” 谢谢你不离不弃。 莲姑姑心中十分熨贴,姑爷对姑娘一往情深,一心一意,她也就放心了。 “好名字,好名字!”她忍不住眼中又泛起泪花。 这时,珍儿和珠儿已收拾好行李,江璃便让她们和莲姑姑先去歇息。 待莲姑姑走后,谢长安抱住怀中人儿,俯头便是一阵热吻。 最近没有战事,他只要一得闲,便往后殿跑,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江璃身边,须臾不离。 听沈暮春说胎已坐稳,十分健康,他也不忍了,夜间更是痴缠不已。 江璃推开他,吃吃笑道:“刚才莲姑姑还问我,有没有安排人侍候你呢。” 谢长安脸一黑:“这是何意?” 江璃哼了一声:“问你要不要纳妾?” 谢长安咬牙:“你明知我绝无此心!” 江璃斜了他一眼:“你不想,不代表没人想,听说昨日还有人给你送美人呢。” 谢长安低笑一声:“有我家小狸奴珠玉在前,还有哪个女子,能称为美人?” 那些想送美人财宝贿赂他的人,也不睁大他们的狗眼看看,论容貌,谁比得过他家娘子绝色无双?论有钱,这天下又有几个比得过他家靖安侯? 他有小狸奴,便能财色兼收了! 第289章 酒庄 谢长安酸溜溜地道:“日后,说不定还有人给咱家侯爷送美人呢。” 靖安侯不光“财貌双全”,还是最得当今圣上宠信的肱股之臣,只要她愿意,多的是人争当她的面首。 江璃“扑哧”一笑,双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前:“我也不敢收,怕家里的醋坛子熏死我。” 谢长安失笑,揽紧怀中人儿,亲亲她的额头,心中一片满足安宁。 江璃忽然想起一事,她直起身子,两眼亮晶晶:“横竖现下也不打仗了,咱们先把龙门酒庄开起来?没准还能在年前赶出一批酒来。” 谢长安无奈,他家小狸奴,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主! “你就不能好好养胎?用不了多久,你便会行动不便了。” 江璃笑道:“又不用我动手,不是有朱前辈和齐天吗?” 她只需要动动嘴皮子便可。 “好,好,你说啥便是啥。” 谢长安拧不过她,只得命人将朱刚勇请来,又通过契约让猴王齐天也过来。 他和江璃一起来到前院,未几,朱刚勇和齐天一起进来了。 武林盟队伍去西域执行任务了,朱刚勇作为“待改造对象”,被留在征南军中。 征战暂停后,朱刚勇无事可干,便天天跟着齐王的猴群,在原始森林中游荡。 有了向阳草制作的避毒丸,这绵延百里的原始森林,便成了猴群、狼群,还有鬼医谷弟子们的乐园。 尤其是鬼医谷弟子们,知道地下有一个巨大的铁矿,朝廷迟早是要开采的,这片原始森林必定保不住了。 他们惋惜之余,恨不得驻扎在这森林里,到处搜寻珍稀草药,将之移植到龙门医局的药园里。 朱刚勇开始是跟着鬼医谷弟子们进山的,遇到猴王齐天后,他便一直跟着猴群,在密林中钻来钻去,一起采摘野果,倒也和齐天处出了一段“革命”友谊。 齐王甚至想把猴群里一只“貌美”的母猴介绍给他,差点儿没把朱刚勇吓得落荒而逃。 见到江璃后,齐天又想请她做主,为朱刚勇和那只母猴“赐婚”。 江璃竭力忍住笑:“齐天,咱不兴拉郎配哈,婚姻之事,仍是结两姓之好,需要你情我愿,门当户对。” 朱刚勇大惊失色,这猴头还不死心? 谢长安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说明朱先生极得齐天看重,一心想将您纳入他的族群呢。” 朱刚勇哭丧着脸,他虽然曾落草为寇,但并不想“上树为猴”啊! 江璃忍住笑:“现下正有一个机会,可以让朱先生和齐天一起共事。” 朱刚勇眼前一亮,兴奋地:“酒庄?” “对。”江璃笑吟吟地道,“我这便手书一封,朱先生拿着我的手令,带一队士兵,去取那批掺有酒麦的粮食吧。” 朱刚勇十分开怀,激动地:“属下朱刚勇,愿誓死追随侯爷!” 他接了手令,匆匆前去召集人手了。 谢长安又让猴王带领猴群去采摘野果,为酿酒做准备。 至于酒庄的选址和筹备,则让龙门商行的人去办。 江璃让清风骑着快马,去将蜀地龙门商行的人召来,让他们在大理筹办龙门商行分行,以及龙门的新成员——龙门酒庄。 将事情一一吩咐下去,江璃、谢长安二人遂携手回了后院。 晚膳已摆上,莲姑姑歇了一下午,总算缓了过来,便开始接手大厨房,指挥厨子们做了一桌余杭风味的菜色。 江璃离开京城大半年,终于又吃到了熟悉的味道,开心得多吃了一碗饭。 要不是谢长安怕她吃撑了,她还想再添半碗。 用完晚膳,二人又在花园里散步消食。 莲姑姑看着二人亲亲密密的样子,开心得又想哭。 珍儿笑道:“姑姑动不动便掉眼泪,当心眼睛哭坏了。日后您还要帮姑娘看小主子呢。” 珠儿也笑道:“对了,姑姑,小主子们的小衣裳,得赶紧做起来了。我看姑娘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事!” “是啊,明月、翠柏两位姐姐也不会做针线活儿!”珍儿也道。 莲姑姑一拍脑门,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真是年纪大了啊。 她家小狸奴啥也不懂,明月翠柏又是侍卫出身,这仨丫头凑一块儿,压根儿就没想过,要给小宝宝们做衣裳! 大概是想着,到时直接让成衣铺子送吧? 家里没有长辈在一旁看着,还真是不成啊! “走,赶紧回屋!” 她要赶紧给小宝宝们裁衣裳样子去,明儿还要开库,寻一些柔软舒适的棉布,给小主子们做里衣。 她家小狸奴自然不关心这些,她现在琢磨的,是另外一件事。 龙门商行越来越庞大了,京城总行及周边的分行还好,在崔珏和刘管事、得公公的眼皮底下,不敢作妖。 各地的龙门商行分行,均是在当地招募的管事、掌柜,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以前江璃便发现,外地送来的账本,多多少少都有问题。 只是她实在太忙,分身乏术,暂时没顾得上这事,趁现在有空,可以好好捋一捋了。 “长安哥哥,咱们去书房。” 谢长安不赞同地:“你不早点歇息,去书房干嘛?” “我说,你写。”江璃拉着他的袖子摇啊摇,不住撒娇,“心里有事,我如何睡得着?” 谢长安无奈,他也知道,这只小狸奴想一出是一出,想到什么立马就要付诸实施,不让她做,今晚便不得消停了。 “好好,切勿太晚了。” “行行,赶紧写完,马上回房睡觉!” 到了书房,二人并肩在书案前坐下。 谢长安展开纸张,只听江璃道:“龙门商行直属圣上,需要一套由圣上亲自任命的管理班子。拟将龙门商行,改名为‘龙门商局’。” 这是要将私营商行,改为官立商局了? 谢长安颔首,天下皆知,龙门商行是圣上的私库,直属皇家。 但现在名义上还是靖安侯私有,就算圣上不介意,也会有人揪着这个大做文章。 还不如早早将其交出来,改为官立。 横竖他们的股份摆在哪儿,每年的分红也少不了他们的。 江璃将她的构思一一道来:“崔璟出任龙门商局总长,刘管事为副总长,各地商局长官,由龙门书院商科学子,择优录用,每三年考核轮换。” “龙门医局,龙门天工,龙门军工,龙门书院,还有莲花楼和芍药楼,均从龙门商行中分离出来,独立核算,与龙门商局属并列关系。” “在龙门各单位之上,设立龙门商司,行监察督查之责,由寅九哥和元宝公公、得公公任司长、副司长之职,下辖一支监察队伍,负责审计工作。” “以上各职位,官居何品,隶属何处,请圣上酌情裁定。” 谢长安边写边惊叹,这么一套班子下来,脉络清晰,分工明确,龙门商司自成体系,差不多能与六部分庭抗礼了! 不光言官再也没有攻击江璃的借口,她也能将龙门这个庞然大物,牢牢握在掌中。 这个体系中,上至商司司长,下至商局各级官员,哪个不是她一脉的人? 江璃笑道:“我干嘛要和六部分庭抗礼?没得累死自己。再加上一条,建议圣上将龙门商局归属户部,横竖户部尚书以后也是自己人。” 谢长安明白,她指的是崔珏。 崔珏现在已是户部侍郎,等户部尚书退下来后,他便是铁定的新任尚书。 将龙门商局放到户部下面,最合适不过。 “其余龙门各单位,请圣上酌情分到朝廷各部中。” 谢长安恍然大悟,她不是要取代六部,而是要渗透! 将这些势力如钉子一般,埋入朝廷各个部门,时日一长,这些新势力逐渐取代旧势力,南宫清和便能彻底掌控整个朝堂! 第290章 商局 江璃眨眨眼睛:“正如长安哥哥一般,你率领征南军屡立奇功,声望如日中天。” “日后征南军班师回朝,就地解散,镇北军、平西军、安南军各自归队后,这些将士仍会记得,你今日是如何带领他们建功立业,威震南疆。” 谢长安恍然,这些带着军功荣归的将士们,便是他埋进各军队的“钉子”,也是他日后掌控三军的“基石”。 有朝一日,战事再起,这三支军队,均会听从他的号令。 如此,他便能如南宫清和期望一般,取代镇国公在军中的地位,成为武将一派的领袖人物! 他看着江璃双手托腮,倚在他身边,长长的睫毛扑扇扑扇的,不由又觉好笑。 以这么一副极可爱的模样,说着如此老谋深算的话,当真是…… 他忍不住凑过去,往那花瓣一样的嘴唇吻下去。 “唔……”江璃推开他,娇嗔道,“别闹,你写完没有?” “写完了。”他放下笔,一把将她抱起来,往卧房走去。 “大晚上的,你总不能让疾风摸黑上路吧,明儿再说。” 次日一早,谢长安神清气爽地出门了。 他先安排游隼将江璃的密信送出,便去征南军营中,抽调一支队伍,帮未来的龙门酒庄盖房子。 将士们听说要建酒庄,由朱刚勇和猴王一起酿酒,都馋得流下口水。 传说中的猴儿酒啊,谁不想尝尝味道? 当下便摩拳擦掌,争先恐后要去帮忙,趁此机会,赶紧和朱兄弟和齐天兄弟搞好关系! 江璃又睡到午时才醒。 莲姑姑不由嗔道:“姑娘,你怎能由着姑爷胡闹?小心伤着腹中孩儿!” 江璃脸一红,小声道:“沈大哥说,两个小宝贝十分健康,不妨事的。” 她吃吃地笑,“长安哥哥听说,你问他要不要纳妾,恼了半日呢。” 莲姑姑也是老脸一红,气恼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好好,姑姑不管了,你心里有数便行。” 她又瞪了她一眼,“你说你怎么当娘亲的?你这身子都五个月了,也不想着做些小衣裳!” 江璃傻眼:“还要自己做?我不会啊!” 莲姑姑嗔道:“哪个娘亲不给自己孩儿做衣裳?你出生前,小姐给你做的小衣裳,足够你穿到三岁!” 江璃闻言,不由眼圈一红。 莲姑姑抱住她,哽咽道:“如今你也要做娘亲了,小姐泉下有知,定然欣喜得很。” “姑姑,你教我做小衣裳吧。” 江璃吸了吸鼻子,决定也要展现一下她的母爱。 可惜,她的“母爱”,在被针扎了无数次后,又被扔到九霄云外了。 “我困了,要去补眠!” 江璃把手里的针线活一扔,一溜烟跑了。 莲姑姑:…… 京中,南宫清和接到江璃的密信,又是佩服,又是咬牙。 龙门这个大饼越摊越大,那丫头就是懒得管了,便想将它甩给朝廷来管! 他又将那条陈细细看了一遍,也是服气了。 如此一来,龙门名正言顺转为“官办”,梁首辅等朝中众臣,再也没有弹劾江璃的理由。 相反,还要称赞她一句深明大义! 可你再看看她对各级官员的安排,从上至下,哪一个不是她的人? 这个甩手掌柜真是当得好,当得妙啊! 就算梁首辅等人想插手龙门的事务,也插不进去,从而保证了龙门一系对南宫清和的绝对忠诚和服从。 尤其是最后一点,将龙门各单位分到朝廷各部中,从而一步步取而代之,不动声色地完成新旧势力的交替,这招“以退为进”实在是太绝了! 南宫清和心中感动无已,阿璃为他,殚精竭虑,事事想得如此周到,当真是“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啊! 他将崔珏召来,将江璃的密信递给他:“靖安侯的条陈,你看看,可有补充的?” 崔珏细细看了一遍,拍案叫绝:“靖安侯果真奇才也!” 君臣二人又逐条商议了一下,最后决定,成立商务总署,总管龙门、李氏及天下皇商。 署长这个重要的职位嘛,两人相视一笑,当然要由靖安侯出任了! 凭什么他们累死累活,她却逍遥自在? 尤其是崔珏,自从江璃加入征南军后,龙门的重要事务全部甩给他,他既要管户部,又要管李氏商号和龙门商行,忙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副署长则由寅九和元宝出任,下设监察司,司长由得公公担任。 下一级的龙门商局人员安排,则按江璃的建议实施。 至于归属问题,南宫清和与崔珏商量了一下,决定龙门商局归属户部,龙门医局划归太医院,龙门天工划归工部,龙门军工划归兵部,龙门书院划归国子监,莲花楼和芍药楼,则划给东厂管理。 虽然龙门各单位明面上是划分给各部了,但它们的上级却是商务总署,署长和东厂提督一样,直接对皇帝负责。 也就是说,六部尚书,对龙门并没有管理权! 为了让商务总署力压六部,南宫清和把署长定为正二品,与尚书同级,副署长和监察司司长均为正三品。 龙门各单位要划归各衙门,就不能把官职定得太高了。 因而,龙门商局总长为正六品,副总长为正七品,各地商局的长官为从七品,副长官正八品,依次类推。 次日大朝会,当元宝宣读圣旨,龙门商行改名“龙门商局”,转为官办,龙门各单位拆分,分别划归朝廷各部,整个朝堂顿时为之一震。 靖安侯竟然主动将龙门商行交出来了? 工部、兵部、太医院、国子监等各部主官,惊闻龙门旗下那些特殊单位,竟然划给他们了! 一个个喜出望外,眉开眼笑,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 刑部尚书十分眼红,他也想要莲花楼和芍药楼! 这两个掌握着丐帮等武林人士的组织,对刑部也大有裨益,可他不敢跟东厂抢啊。 沈阁老出列道:“靖安侯深明大义,实乃我等之表率!” 众臣纷纷交口称赞,溢美之词,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南宫清和听得抿唇直笑,龙颜大悦。 只有梁首辅暗暗皱眉,不对!靖安侯此女,惯于走一步算三步,她究竟想干什么? 定然埋了什么伏笔! 果然,正在群臣欣喜若狂,暗暗算计自己能从中捞到多少好处时,南宫清和继续宣布,成立商务总署,由靖安侯出任署长,总管龙门、李氏及天下皇商,直接对皇帝负责。 梁首辅哼了一声,果然! 众臣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 合着明面上是把龙门拆分,划归各部,其实并不归他们管,人家的上级部门是商务总署,署长直接对圣上负责! 还有个监察司虎视眈眈地盯着你们! 这不就等于给了你画了块大饼,只能看,不能吃! 众臣颓然,也是,龙门本就是圣上的私库,哪能分他们一杯羹? 靖安侯这个狡诈的妖怪,就是想让大伙儿帮她干活而已,还是免费那种! 梁首辅则想得更深,既然六部尚书对龙门并无管理权,为何她还要将龙门拆分,划归各部呢? 直接挂在商务总署下面不就行了? 他不愧是在政界沉浮多年的老狐狸,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她这是“以退为进”啊! 这些拆分到各部的龙门单位,便是她揳入六部的“钉子”,这些“钉子”将会逐渐渗透、蚕食六部,慢慢取而代之! 梁首辅想通了其中关键,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好个天衣无缝的计划,靖安侯真是好深的心机! 若此计划得以实施,日后六部便尽在她掌中了。 江璃如得知他心中所想,定会大呼冤枉,她就是单纯不想干活而已! 第291章 署长 江璃收到游隼传回的旨意,眼前一黑,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不光没把龙门甩出去,还多了李氏商号和众多的皇商! 莲姑姑则是震惊,姑娘竟然荣升正二品大员! 要知道,她亲爹江修远,之前也只是正三品的工部侍郎! 虽说江璃有靖安侯这个爵位,还有龙虎大将军这个封号,但并无实职,如今才有了个正儿八经的官身。 不光是大楚史无前例的女侯爷,更是史无前例的女官爷! 清风明月等侍卫,以及珍儿珠儿都连声恭贺:“恭喜侯爷,荣升正二品大员!” 江璃哭丧着脸:“我不想上朝!” 以前她没有官身,还可找借口不上朝,如今已是正二品的官儿了,每日的早朝,是怎么都躲不过去了! “本侯爷不回京了!”江璃气哼哼地回房了。 谢长安笑道:“离回京还早着呢,平定南疆,少说也得一两年。再说了,你现在有孕在身,圣上总不能不顾你的身体,将你召回去。” 他将她拥入怀中,轻笑一声,“况且,征南军也离不得你,本帅更不能没有监军使。” 江璃眼前一亮:“对啊,打完南疆,不顺便找蒙古算算账吗?咱们且回不了京城呢。” 蒙古买通暗门,意图绑架她,这笔账还没算呢! 横竖那什么商务总署还有寅九哥和元宝公公,她过几年再回京,这两人已能独挡一面,她便可以继续当她的甩手掌柜了。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比之江璃的不情不愿,龙门商行的人可是乐开了花。 荣升龙门商局后,崔璟意外地被授了个六品官,一时竟懵了。 他虽才华横溢,却屡试不中,自觉仕途无望,才会应崔珏之请,来出任龙门雅集主人,好歹也是个清贵的差事。 没想到加入龙门后,跟着江璃,一路水涨船高,从雅集主人到龙门书局掌事人,为天下才子所敬仰,隐隐已有文坛领袖的架势。 如今突然天降了个六品官的大馅饼,差点儿把他砸懵了。 要知道,白身与官身,那可是天渊之别啊! 崔珏笑道:“都说靖安侯是个福星,今儿我终于相信了。”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些跟着她的人,哪个不是水涨船高,飞黄腾达? 崔璟感激零涕:“全凭侯爷与贤弟提携!” 比他更懵的,还有刘管事。 接到圣旨后,刘管事听闻自己竟然成了七品的官老爷,“咣当”一下,竟当场晕了过去! “刘老爷,不,刘大人,您怎么了?” “快,快送去龙门医局!” 手下顿时一片慌乱。 刘管事悠悠醒转后,捧着圣旨看了又看,老泪纵横。 “侯爷啊,小人何德何能,竟得您这般提携!” 他本是孤儿,被方老爷子收留后,几经努力,才成为方家一个小管事。 后来,方仪重金托孤,他也只想着好好守住这笔钱,日后交到小主子手上,方才不负老爷子对他的恩情。 没想到跟着小主子后,他的身份一升再升,如今竟改换门庭,当上了官老爷! 自此,他刘家,也是官宦人家了! 刘家祖坟,何止是冒青烟,简直要着火了! 刘管事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手下见他又哭又笑,以为他疯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刘管事抹了抹眼泪:“我没事。快,准备祭品,去拜祭我家小姐!” 赶紧告诉小姐,姑娘现在是正二品的大员了,正二品啊,那可是方家想都不敢想的大官儿啊! 江家也被震懵了。 江老夫人大喜过望:“快,快去放鞭炮,咱家出了位正二品的大员!” 谁不知道,手握实权的正二品大官儿,可比靖安侯这个爵位含金量高多了。 掌管天下皇商的商务总署署长,那可是个肥得流油的大肥缺! 江家三位公子,喜滋滋地去办了。 大门鞭炮声声,热闹非凡,看热闹的人群,都知道这家是那位女侯爷的娘家,也知道她与江家的恩怨,不由议论纷纷,说什么都有。 “江老爷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俗话说得好,妻贤夫祸少,若不是他娶了于氏那个搞家精……” “可不是,若无于氏,有方大小姐这位娇妻,有方家的巨额财富,又有如此权势滔天的女公子,江老爷就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啊!” 江修远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梦寐以求、孜孜不倦、做梦都想登上的那个高高的台阶,竟被他的小女儿,轻而易举地,一步迈了上去。 她今年,才十七岁啊! 眼看入阁拜相,唾手可得。 听江老夫人喜得一叠声地说“江家祖坟冒青烟了”,不由摇头暗叹,阿璃已嫁作谢家妇,也不知究竟是谁家祖坟冒青烟了? 江枫等三人也很兴奋,他们沾小妹的光,被商行送进龙门书院商科进修,听说商科学子均能竞争各地商局长官之职,虽然只是从七品、正八品的小官儿,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啊! 当下一个个都摩拳擦掌,闭门苦读去了。 赵氏、周氏和宋氏三妯娌也很兴奋,天天变着花样给自己夫君进补,眼看公爹是不成了,夫君还有指望! 果然,抱上小妹的大腿,就算吃不上肉,也能喝口汤,连夫君都变得上进了! 皇商们的消息何等灵通,他们本是归内务府管理的,听说现在换了什么商务总署,又打听到新任商务总署署长正是那位女侯爷,一个个都蠢蠢欲动。 尤其是蜀地,蜀锦本就是贡品,皇商的竞争十分激烈。 听说新上任的署长是靖安侯,顿时眼前一亮,她不正好在大理? 自从征南军攻占南夷,朝廷在此成立大理府后,消息灵通的商人,都准备去开发这个新市场。 如今得了这个天大的消息,蜀地、云贵两地的商人都一窝蜂地赶往大理。 征南元帅府莫名其妙宾客盈门,每日上门求见大将军和靖安侯的,络绎不绝。 谢长安发下话来,靖安侯要养胎,谁也不见。 每日的礼单,仍是流水般递进来。 江璃笑道:“告诉门房,若有人再送礼,统统充作军资,让他留下姓名,感谢他为征南军捐款。” 正好给圣上省钱了。 来日再弄个“乡绅捐款光荣榜”,便能打发掉这些送礼的人。 送礼的人闻言一噎,我并不想捐款,我是有所求啊! 自此,送礼的人倒是少了。 这日,谢长安陪着江璃,正在花园散步。 清风一脸为难地来报:“大将军,侯爷,又有人来送礼。” 谢长安奇道:“不是说了,统统充作军资吗?” 清风挠头:“那个……也能充作军资么?” 江璃好奇,到底什么东西,竟让清风如此为难? 二人出门一看,好家伙,齐刷刷两队美人! 一队是环肥燕瘦的美女,一队却是貌若潘安的美男! 不用说,这队美男是为靖安侯准备的。 “哈哈哈哈……”江璃笑得花枝乱颤。 难怪清风会为难,这些美人,如何充作军资? 这两队美人,看到元帅府内走出一对璧人,比自己这些美人还“美人”,都不由看直了眼。 谁想那位英武非凡,战神一般的俊美将军邪邪一笑:“如何充不得军资?男子发配去喂马,女子充作营妓。” 这些美人顿时花容失色,一下跪倒在地哭道:“将军饶命,我等均是良家子,因家中贫寒,才被那些商人买来的……” “来人,将他们拿下!” 谢长安一声厉喝,当即涌上一队士兵,将这些美人及送礼的人绑了起来。 “送交云贵总督府,让他查查是否有拐带人口之事。” “是,谨遵大将军之命!” 自此,再无人敢往征南元帅府送礼。 第292章 商铺 年关将至,将士们无所事事,免不了会闹出点事来。 谢长安处理了几起酗酒闹事、寻衅打架、骚扰乡民之事,满面怒容地回来了。 江璃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谢长安见了她,怒气顿消,将她抱到膝上,柔声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士兵们喝多了打架,我已经处理了。” 每人重打五十军棍,势必要让他们长长记性,决不能坠了征南军的名头。 江璃秀眉微蹙,一味的压制也不是办法,主要原因就是太闲了。 她转了转眼珠,笑道:“那便找点事让他们干。” 此时,龙门的人已到了,江璃与他们商议一番后,宣布要在大理府,仿照京城棋盘街,建一个商业区。 谢长安也宣布,征南军将士可优先购买商业区的商铺。 囊中羞涩的,可以工代赈,用工时来换商铺。 征南军将士们一听,还有这种好事? 大楚朝实行的是卫所军户制,军户世代为兵,子承父业。 军户有几个家境好的?但凡家里有点钱的,都会想法脱离军户,转为农户。 征南军将士里,除了张浙、张沧这些武将子弟,绝大部分都是囊中羞涩,别说买一个铺子了,估计连砖头都买不起。 听说能以工代赈,用工时来换铺子,顿时大喜过望。 他们没钱,可他们有的是力气! 由龙门商行筹建的商业区,要是能盘上一个铺子,子子孙孙便吃喝不愁了! 谁不知道靖安侯的龙门商行是棵摇钱树,如今这摇钱树要带着他们赚钱,傻子才不上呢! 报名当帮工的将士们,一下排出十几里。 连张浙、张沧都去排队报名了。 周仲光一脸匪夷所思:“你俩缺钱么?” 张沧哈哈笑道:“能用力气换铺子,谁还花钱买?能省一点是一点啊。” 周仲光一想也是啊,谁花钱谁就是冤大头! 他也放下架子去排队了。 谢长安:…… 江璃格格笑道:“挺好,上下同心,其利断金,此举有助于促进将士间同袍之谊。” 有这种在工地一起搬砖头,做泥水匠的共同经历,感情能不好吗? 当然,日常的巡防也不能疏忽。 谢长安依旧让前、中、后三军每七日轮换一次,一支巡防,一支值守,另外一支就去做帮工。 新大理的建设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至于官衙、防御、排水等基本设施,等崔珏和冯五湖到了,甩给他俩去操心。 靖安侯还是个孕妇呢,自然要好好休养。 将军中事务也甩给段南祺后,江璃拉着谢长安去郊游了。 小鹰也进来了,它飞不过磁场异样的百里林海,便由谢长安的亲卫骑马带进来。 游隼也是如此,怕它迷路,进出大理时,均由专人接送。 此时,小鹰开开心心地蹲在船头,和江璃、谢长安一起,在烟波浩渺的洱海上泛舟赏景。 船在碧波荡,人在画中游,二人只觉心旷神怡,惬意无比。 看着海天一色的洱海,江璃好想跳进水里,尽情嬉戏。 谢长安好声好气地哄她:“等你生完孩儿,身体恢复了,届时天气也暖和了,随便你怎么玩儿。” “好吧。”江璃只得作罢。 她又笑嘻嘻地道:“长安哥哥,你还想听我唱小曲儿吗?” 谢长安斜了她一眼:“我倒是无所谓,你不怕两个孩儿听了做噩梦?” 别人家娘亲唱小曲儿是哄孩子睡觉,她唱小曲儿,孩子睡着了也得吓醒! 江璃恼羞成怒,捏着小拳头便打他。 谢长安趁势把她拉进怀里,两人笑闹作一团。 午时,画舫停泊在玉矶岛。 岛上建有南夷女王的行宫,江璃打算在这儿小住两日。 午膳摆在行宫一处临水的亭阁内,大理冬日也是温暖如春,此时阳光正好,和风习习,近看碧波荡漾,远望巍巍山脉,江璃更不想回京城了。 行宫的御厨急于在新主子跟前露一手,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当地的特色菜肴,吃得江璃眉开眼笑。 尤其是一道酸辣鱼,极得她喜爱。 从洱海里现捕上来的鱼,配上本地的酸木瓜、糟辣子、豆腐、洋芋等配料,鲜美嫩滑,酸辣入味。 江璃一不小心,又吃撑了。 谢长安取笑她:“难怪爱吃鱼,果然是只小馋猫。” 江璃不依,又伸手去拧他。 “别闹,咱们去洱海边散散步。” 岛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儿,洱海边的小径也是花团锦簇。 两人手拉着手,在花丛中漫步,水中倒映着姹紫嫣红和一对神仙眷属,跟在后面的清风明月几人,都不由觉得,眼前这一切,仿如仙境。 在玉矾岛上住了几日,江璃简直乐不思蜀,要不是崔珏和冯五湖到了,她还不想回去呢。 崔珏二人带着大队人马,日夜兼程,紧赶慢赶,终于赶在除夕前到了大理府。 元帅府虽然不小,但也住不下这么多人,正好征南军盖的商业区已初具规模,可以暂时借用一下,让这群人好歹能住进房子里,不用再扎营了。 崔珏、冯五湖二人看着眼前这大片大片的商铺,都不禁咋舌。 征南军才攻下南夷多久?居然盖了这么多商铺! 江璃苦笑,她本来只规划了一个大约十里的商业区,无奈征南军将士们干劲十足,热情高涨,这个商业区一扩再扩,几乎翻了三倍,连城中的道路都修好了! 崔珏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由拍案叫绝,不光解决了征南军们闲极生事的弊端,还盖了这么多房子! 官衙都有着落了! 江璃翻了个白眼,真不愧是未来的户部尚书,打得一手好算盘! “官府想要的话,折成市价,如数给付,不接受赊账。” 总不能让征南军打白工吧? “这是自然。”崔珏笑道。 冯五湖咋舌:“四十万征南军呢,若是每人都想要商铺,侯爷当真要修四十万个商铺么?” 江璃吃吃笑道:“自然是不能的,铺子就这么多,按工时总量,从上往下排。工时不够的,也可以几个人凑一凑嘛。” 商铺又不是自家住的房子,完全可以几人合买一间啊。 “不想几人凑一间的,也可以等一等,还有其它五诏呢。”江璃笑得狡黠,“商铺嘛,迟早会有的。” 用铺子吊着人家,等铺子到手,新的大理府也建设好了。 果然是奸商!崔珏肃然起敬,又学到了! 崔珏这次来,带了大楚的国书。 南疆其余五诏,以招安为上,如能不动兵戈,主动归顺大楚的,便封国王为郡王,依旧做他的土皇帝。 执意不肯归顺的,那就不好意思了,开打吧。 江璃扔下谢长安,让他们三人商议后续事宜,她则带着侍卫,去看远道而来的崔家姑娘。 元帅府的下人按她的吩咐,将崔姑娘安置在早就准备好的新房里。 江璃走进殿内,只见沈暮春正满面春风地和崔姑娘说话。 崔姑娘则低垂着头,满脸绯红,声如蚊呐。 江璃笑吟吟地上前:“嫂嫂好!一路辛苦了。” 崔姑娘单名一个“瑷”字,今年十八了,比江璃还大一岁,所以崔氏等不得征南军凯旋而归了,只能备好嫁妆,将她远道送来,与沈暮春完婚。 崔瑷抬头,顿觉眼前一亮,好个神仙一般的美人儿! “崔瑷见过侯爷。” 她连忙站起来,盈盈施礼。 “嫂嫂不必多礼。” 江璃扶住她,笑道,“你跟着沈大哥,叫我十六妹子便好。” “侯爷在家中排行十六?” 崔瑷有点吃惊,没听说江府人丁如此兴旺啊。 沈暮春哈哈笑了起来:“那是她当东厂暗卫时的排行。” 江璃笑道:“对,我当暗卫时,代号寅十六。” 崔瑷不禁肃然起敬。 她自然也听说过这位侯爷的经历,被打入冷宫,竟然还能绝地崛起,从东厂暗卫,一步步到靖安侯、龙虎大将军,如今更是朝中握有实权的正二品官员! 第293章 年前 崔瑷看向江璃明显隆起的腹部,不由有点吃惊,不是才六个月吗?这肚子似乎比寻常孕妇要大…… “我这是双生子,还是对龙凤胎。”江璃看出她眼中的疑惑,笑吟吟地道。 “恭喜侯爷,儿女双全,龙凤呈祥。” 崔瑷真心羡慕了。 难怪族兄崔珏说她是福星呢,当真有福气! 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沾沾她的福气,不敢奢求龙凤双胎,一举得男便可。 “她这是肖母,一般人求不来的。” 沈暮春在她耳边悄声笑道,“不用羡慕她,咱们努努力,也是可以儿女双全的。” 当下臊得崔瑷面红耳赤,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江璃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嫂嫂,咱们不理他,来看看新房,可还缺什么?” 她拉着崔瑷往后院走去。 崔瑷远道而来,不少陪房均留在京城宅子里,只带了一个嬷嬷和两个贴身丫鬟,一个叫锦瑟,一个叫瑶琴。 江璃看了看跟着自己的珍儿和珠儿,有点汗颜,看看人家丫鬟的名字,不愧是世家贵女啊。 锦瑟、瑶琴二人收拾好笼箱后,喜滋滋地迎出来,盈盈万福:“见过侯爷,见过姑娘。” 她俩见了江璃的容貌,也不禁呆了呆,原来这位女侯爷绝色的美名,果然不是谬传。 “嫂嫂,进屋看看,可还满意?” 江璃笑道,“我也不懂这些,都是下人收拾的,短了什么,赶紧让他们补全了。” 崔瑷羞涩地:“侯爷百忙之中,还要操心我这些小事,实是过意不去。” 锦瑟捧出一个锦盒。 “侯爷小我一岁,我便厚颜称你为妹妹了。” 崔瑷腼腆地笑,“这是我送给妹妹的见面礼,小小薄礼,不成敬意,妹妹切莫嫌弃啊。” 江璃很惊喜,还给她准备了见面礼? 她示意珍儿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套珍珠头面,难得的是颗颗均匀,光泽温润,一看便价值不菲。 “谢谢嫂嫂,我很喜欢!” 两人说说笑笑进屋去了。 元帅府前院。 谢长安又让人把墨七郎叫过来,和崔珏、冯五湖一起商议,铁矿如何开采。 崔珏、冯五湖穿过那条“天剑峡”的时候,也不禁咋舌,这当真是谢长安一剑劈出来的? 既然人人都说他那时是“战神附体”,连圣上都默认了这个说法,他们自然也不会置喙。 但这么一路走过来,看到那原始森林,绵延百里,崔珏也不禁眉头深锁。 这么广袤的森林,要在这里开采铁矿,得花多少人力物力? 墨七郎笑道:“崔大人还没看过咱们的秘密武器吧?” 崔珏自然知道,靖安侯和沈暮春、墨七郎一起研制了专门针对迷魂凼的“秘密武器”。 他好奇地问:“效果如何?” 征南军这么快便攻占南夷,可是与那秘密武器有关? 墨七郎笑了笑:“效果出奇的好,当时已在迷魂凼形成了一条落叶带,只等先锋军清理枯枝败叶,便可开出一条直通南夷的道路。” 他不无幽怨地看了一眼谢长安,“谁知大将军大发神威,一剑劈出了天剑峡,路也不用开了,南夷军也吓得魂飞魄散,我军不战而胜。” 他们研制了大半年的秘密武器,完全没了用武之地! 冯五湖不禁咋舌,连声赞道:“大将军果然神勇非凡,可见我大楚实乃天命所归,合该扬威南疆,一统江山!” 这件事江璃也没瞒着南宫清和,在密信中一五一十地说了缘由。 她如何契约了蛊王的万蛊之王,如何中了南永和的圈套,反被摄魂虫控制了,被掳到蛊王宫殿。 谢长安气急攻心之下,竟得剑仙附体,一剑将迷魂凼这个天险斩出一条通道,连密林中的蛊王宫殿、苗蛊大本营,在都他的剑光下化作飞灰! 他那三剑,灭苗蛊,震南夷,将敌方军队吓得丢盔弃甲,不战而逃,征南军这才一举攻占了南夷王城。 南宫清和看得冷汗涔涔,当时的形势何等凶险,南夷有靖安侯在手,征南军投鼠忌器,如不是谢长安力挽狂澜,说不定,阿璃便拼着要与那摄魂虫同归于尽了! 若是阿璃为他而死,纵是能一统南疆,他这辈子都不能释怀! 崔珏作为南宫清和的心腹重臣,自然也得知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慨叹不已:“全凭大将军三剑定乾坤,我军才能在短短时日,便攻占了南夷,大将军当居首功!” 谢长安微笑:“我不敢居功,若无沈将军、墨将军以及征南军全体将士通力合作,光凭我夫妇二人,如何能攻占南夷?” 他不想再提那“三剑”之事了,免得家中小狸奴又要追究,他到底是不是那位“重华真人”! 赶紧换个话题吧。 “崔大人,墨将军的意思是,开发铁矿时,先用那武器给迷魂凼‘剃头’,便不用人工砍伐森林了。” 崔珏、冯五湖二人恍然,不由抚掌称赞:“妙极!” 这样一来,开采铁矿的难度便大大减低了。 墨七郎也笑道:“对,那些干枯的木材,则用来盖房子,一举两得。” “至于人力,也有现成的。”谢长安补充道。 “南夷军队约有十万之众,跑了一部分,被俘的约有六七万,每日养这些战俘,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正好让他们来开矿。” 崔珏、冯五湖二人皆大喜,如此一来,人力、物力都省了! 几人又细细商议了一番,谢长安便命亲卫送崔珏、冯五湖二人去客房休息,明日便是除夕,不管什么计划,先好好过完年再说。 原王城的居民在起初的恐慌之后,很快就接受了新身份,恢复了正常的日子。 如今的新大理府城,一片热闹喜庆。 新修的道路宽敞平整,两旁一排排大大小小的商铺,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虽然还没开张,但听说这片商业区是大楚皇家商行——龙门商行兴建的,日后不知多繁华热闹。 跟随冯五湖来任职的书院学子们,有不少心灵手巧的能工巧匠,给这些还没开门的商铺,挂上了各色精致的灯笼。 一到夜晚,方圆几十里的街道流光溢彩,吸引了不少来看灯的人,以及闻风而至的商贩,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便如灯会一般,人流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冯五湖这位新上任的知府大人,不得不临时借调了一支征南军的队伍,来维持治安。 征南元帅府内,也是四处张灯结彩,喜气盈盈。 崔瑷的到来,让莲姑姑一下多了几个得力帮手。 她本就是世家精心教养出来的贵女,打理中馈得心应手,随她来南疆的赵嬷嬷、锦瑟、瑶琴,均是得用之人,很快便能上手,分担了莲姑姑不少事务。 莲姑姑喜极,对江璃道:“姑娘,你好好跟崔家姑娘学学,看看人家是怎么打理中馈的!” 江璃苦着脸:“圣上要我日日上朝,姑姑您又要我学着打理中馈,我又不是那三头六臂的哪吒,如何忙得过来?” 莲姑姑:…… 崔瑷掩口而笑:“侯爷是做大事的人,岂能困在后宅?术业有专攻,姑姑便不要难为她了。” 江璃开心地抱住崔瑷的手臂:“还是嫂嫂好,知我者,嫂嫂也!” 莲姑姑没好气地:“那总要学学针线活儿吧,连自己孩儿的小衣裳也不会做!” 江璃伸伸舌头:“我怕我做出来的小衣裳,没两下就让他们穿破了。” 她开始用神识帮两个小宝宝蕴养经脉了,龙凤胎养得更为强健,在她腹中拳打脚踢时,力度都比从前大了不少。 质量不好的小衣裳,还真经不起两个宝贝儿的折腾。 第294章 新年 除夕这天,谢长安一早起来,先到军营犒劳将士们。 后勤队伍采购了大批的鸡鸭猪羊,还有狼群从森林里抓捕到的各色猎物,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征南军将士们都很兴奋,过年这段时间,可以尽情吃喝了! 遗憾的是,龙门酒庄刚开始酿酒,大伙儿心心念念的猴儿酒,暂时喝不上了。 被抽到在除夕夜值守、巡防的将士也很开心,大将军给他们发了大红包,足以弥补他们不能好好过年的遗憾。 谢长安又骑着马,去各个哨岗巡视了一趟,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后,便回元帅府去了。 江璃依旧十分嗜睡,今晚要守岁,莲姑姑便没有叫醒她。 横竖府里的事情有几个嬷嬷帮忙,如今又多了崔瑷,更不用江璃来添乱了。 谢长安回到府中,换上便服,走进内室,掀开帐子一看,江璃抱着被子,犹自睡得香甜。 他俯头轻吻她的香腮,江璃星眸半闭,迷迷糊糊地:“你回来了?” “嗯。”谢长安轻笑一声,“小懒猫,还不起来?快午时了。” 江璃伸手要他抱。 谢长安只得将这只娇滴滴的小狸奴从被窝里抱起来,替她套上衣裳,又倒了杯温热的茶给她。 江璃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懒洋洋地倚在他怀里,说道:“今夜我也要去看灯会。” 谢长安瞥了一眼她隆起的腹部。 江璃撒娇:“你儿子闺女也想看。” 谢长安没辙,只得同意:“好吧,多带几个侍卫。” 江璃又想起,他们每逢灯会,总会遇上这样或那样的事,就像跟灯会犯冲一样。 她不由叹气:“希望这次能顺顺当当。” 谢长安眼神一凛,哼了一声:“若那些人想趁今夜作乱,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还真有? 江璃小脸一垮:“就不能好好过个年吗?” 原想过完年,再向其他五国递交国书,顺便和他们国王谈谈人生,谈谈理想,邀请他们加入大楚,共创美好未来。 没想到有人如此迫不及待。 “齐天说,越析国边境似有异动。” 谢长安边说话,边替她套上罗袜,“放心,我已做好安排,不会打扰你赏灯。” 江璃这才满意,赏了他一个香吻:“夫君办事,深得我心。” 谢长安趁机提要求:“咱们的同心契,何时能重新续上?” 江璃被南永和掳走那日,二人合力,借由同心契,一举灭了小金,重创摄魂虫,同心契也随之消失了。 后来江璃一直与他闹别扭,谢长安也忙着平定南夷,每日军务繁忙,同心契一事便搁置下来。 好不容易战事暂歇,在玉矶岛时,谢长安就提过,要重续同心契,均被江璃随口敷衍过去了。 不是说日子不好,便是说身体不适,逼得急了,便干脆说自己困了,等睡醒再说。 谢长安知道她尚有心结,无奈之下,只能徐徐图之。 今日见她心情好,便想趁热打铁:“大年初一是个好日子,不如就明日吧?” 江璃叹了一口气,正色道:“长安哥哥,如果你真是那个人,你可想过,我俩结了同心契,日后如何向师长交代?” “如何不能交代?” 谢长安一怔,两人俱是名门正派的天之骄子,不是很般配么? “那人若渡劫成功,便是剑宗的元婴真君,与我师父,是平起平坐、同一级别的大能。” “而我,只是个炼气期小弟子。” “身份悬殊,齐大非偶。” 谢长安不由失笑,她竟然是担心,回到修真界后,她一个炼气期小弟子,配不上元婴真君么? “我既然与你结了同心契,便是立誓生生世世,与你生死相随,又怎会在乎身份有别?” “我还是个凡夫俗子时,你便能义无反顾地与我缔结同心之契,不离不弃,我又怎会做那负心薄幸之人?” 江璃哼了一声:“你当我想高攀你么?我在那边也才十五岁!你觉得,我师父会同意我嫁给一个老头子?” 谢长安脸一黑,咱们能不能不提这事? 他抱着她,柔声恳求:“且不说为夫未必是那人,就算是,日后为夫定跪在你师父面前,求他老人家允你下嫁。” “小狸奴,娘子,你便与我续了那同心契吧!” 江璃被他缠得无法,哼哼道:“那好,你日后可别后悔。” 谢长安大喜:“为夫此心,日月可鉴!” 他迫不及待,“那便明日?” 江璃想了想:“正月十五吧,元宵佳节,人月两圆。” 谢长安喜得连连亲了她几下:“好,那便一言为定,小狸奴可不许反悔。” “好好,绝不反悔,行了吧?” 江璃推他,“我要梳洗了,叫珍儿珠儿进来。” 谢长安不肯松手,直接将她抱到榻上,又歪缠了一会,这才让珍儿珠儿进来。 等她慢腾腾地梳妆完毕,用完午膳,年夜饭也摆上了。 崔珏、冯五湖、沈暮春、墨七郎等人目前均住在元帅府内,自然要和他们一起过年。 众人皆相熟,因而也不分男女席了,一帮年轻人热热闹闹地入席了。 年夜饭设在浣花水榭,以前大概是南夷女王设宴之处,楼宇临水而建,四处种满了各色鲜花,好一派花团锦簇的盛景。 墨七郎的未婚妻上官灵儿也来了,她是沈暮春的小师妹,与众人也相识,自然毫不扭捏。 崔瑷、冯五湖二人开始还有点不自在,见大伙儿谈笑风生,慢慢也放开了。 江璃、谢长安二人站起来,向众人敬酒:“一祝大楚繁荣昌盛,二祝征南军连战连胜,三祝诸位新年大吉。” 众人也站起来,满饮此酒。 互相恭祝一番后,江璃笑道:“两对新人的婚期,定在哪日?” 崔瑷和上官灵儿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沈暮春笑道:“崔兄给看了个好日子,定在二月初二。” 江璃拍手道:“这个日子好!俗话说,二月二,龙抬头,家家户户好运来。” 墨七郎嘟囔道:“正月难道不好么?” 早点成亲不好吗?还要等一个月! 上官灵儿瞪了他一眼:“依我说,阳春三月更好。” “别别,二月好,二月好!” 墨七郎连忙赔笑,“崔大人看的日子,怎会不好?” 江璃吃吃地笑:“原来墨七哥也惧内。” 以前日日看谢长安的笑话,轮到他还不是一样! 崔珏笑道:“民间素来便有‘正不娶,腊不订’的说法,说是正月娶亲妨翁姑,腊月订婚克夫家。” “我也不懂这些习俗,既然有此说法,还是避开更为妥当。” 沈暮春点头:“崔兄所言极是。” 众人热热闹闹地吃了年夜饭,便结伴去灯会看灯。 谢长安生怕人太多,冲撞了江璃,带了一队亲卫,将江璃团团保护起来。 刚到灯会,寅二便来报,抓到了几个苗蛊余孽! 谢长安冷哼一声:“先将他们牢牢捆绑起来,押到军营,让狼群盯着。” “是!” 崔珏、冯五湖有点诧异,灯会上人山人海,征南军们如何能辨认出,谁是苗蛊余孽? 很快,他们就知道为什么了。 灯会入口,四只公鸡分别在站在商铺的屋顶,昂首挺胸,神气活现,左右两边,皆有征南军护卫。 它们时不时引颈啼鸣,引得不少人前来围观,啧啧称奇。 崔珏、冯五湖不由扶额,半夜鸡啼,这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奇观了。 江璃经过“四金”旁边时,也为它们大声喝彩:“二金、三金、四金、五金,做得好,你们太棒了!” 四金得她称赞,心花怒放,高亢的啼声,响彻了灯会的夜空。 第295章 赐福 亲兵在两旁开路,将谢长安、江璃等人,与人群隔离开来。 南夷人多是苗人,见这群衣着光鲜、气质卓然的大楚人,不由驻足观望。 但见当中一对璧人,恍若神仙中人,一时竟看得呆了。 南夷人以往总津津乐道,他们的女王倾城倾国,天下再也没有比女王更美的女子了。 没想到大楚人杰地灵,这一群年轻男女,个个容貌出色,尤其当中那个娇小的女子,虽身怀六甲,笑语嫣然间,却美得令四周的花灯都没了颜色。 人们不禁窃窃私语。 “那位美人是谁?” “听说是大楚唯一的女侯爷,征南军监军使,靖安侯。” “旁边那位极俊美不凡的男子,便是她的夫君,征南大将军。” “便是一剑劈出天剑峡那位?” “对对。大伙儿都说,这两位就是神仙下凡啊!”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神君临凡了!” 众人皆拜倒在地:“见过神君,见过神君夫人!” “请神君和神君夫人赐福我等!” 民众齐齐高喊。 “请神君和神君夫人赐福!” 江璃傻了眼,她只想逛灯会,并不想受万民膜拜啊! 谢长安斜睨她一眼,还想与民同乐么?看你如何收场? 江璃转了转眼珠,对身后的清风明月道:“取笔墨来。” 等二人将笔墨取来后,江璃对人群笑道:“各位乡亲父老,请稍微退后一些。” 众人闻言,纷纷退出三尺开外,都好奇这位“神君夫人”要如何赐福。 江璃选了一支最大号的狼毫,蘸满墨汁,力灌笔尖,随手在附近商铺的外墙,挥毫写下一个龙飞凤舞,狂放豪迈的“福”字。 谢长安无语,让她赐福,她当真就赐了一个“福”字! 众人定睛一看,那“福”字入墙三分,竟如刀刻斧凿一般! 人们惊骇之下,轰然叫好。 “好字,好字!” “此乃神迹啊! “多谢神君夫人赐福!” 墨七郎也吃了一惊:“小十六,你的功力,为何进展如此之快?” 用一支柔软的毛笔,随手在墙上“刻”字,他自问做不到。 江璃格格笑道:“墨七哥,你现在未必打得我过哦。” 墨七郎翻了个白眼:“我敢跟你对打吗?” 等着被大将军收拾么? 崔珏关心的则是另外一件事:“可否将此商铺卖给官府?” 被“神君夫人”亲笔赐福的铺子啊,大家还不抢破头? 不如交给官府,正好作为龙门商局在大理的官署。 江璃白了他一眼,这个奸商! 她笑吟吟地道:“价高者得。” 这回轮到崔珏送她白眼了,论奸商,谁比得上你? 他们一行人继续往前走,人群如潮水般涌过来,谁都想摸一摸这“福”字,沾沾神君夫人的福气。 值守的征南军将人群拦下:“墨汁未干,切勿上手。” 此时,他们不知道,这个商铺,最后谁也没拿下。 老百姓们自发在此建了“神君庙”,立了“神君”与“神君夫人”的金身。 感谢神君一剑斩天险,打通了大理与外界的通道,感谢神君夫人赐福于老百姓,让大伙儿都过上了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这个“神君庙”香火十分旺盛,导致日后冯五湖调回京城的时候,再见到江璃与谢长安二人,总下意识地想给他们燃上三支香。 江璃二人也没想到,当地老百姓会给他们立了生祠。 当她感受到丝丝信仰之力时,简直大喜过望,这可是功德啊,可以用来抵消雷劫的好东西啊! 当然,现在江璃只顾着看花灯了。 虽然没有京城鳌山灯会的盛况,但它范围大啊,足足几十里! 不光有龙门书院学子们的杰作,还有当地老百姓自己制作的花灯,连小孩子们做的小桔灯、萤火虫小灯笼,也统统挂了上去。 这些拙稚童趣的花灯,江璃极为喜欢。 “长安哥哥,你快学学,日后也给咱们孩儿做。” “好。” 谢长安宠溺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要滴出水来。 沈暮春拉着崔瑷,带她去吃街头小食了,崔瑷被当地特有的“烤虫子”吓得尖叫连连。 墨七郎则陪上官灵儿去逛小摊儿,那些极其苗疆特色的荷包、银饰,让上官灵儿挑花了眼。 眼看别人成双成对,崔珏和冯五湖这两个单身狗,不由长叹一口气,好生羡慕。 他俩自然早就成婚了,崔珏的夫人也是娇生惯养的世家贵女,如何会随他来这“蛮荒之地”公干? 冯五湖的夫人,也不想跟他来此地“开荒”,留在京中侍奉公婆,教养幼子了。 看到别人秀恩爱,他俩只有吃狗粮的份儿。 忽然,只见走在前面的江璃、谢长安二人脚步一顿,齐齐凝目,向远处看去。 崔珏一惊:“怎么了?可是有事?” 谢长安微微一笑:“无妨。” 那便是有事发生了! 崔珏眉头轻皱:“可要遣人去问一问?” 江璃笑道:“崔大人可有听到狼嚎之声?” 崔珏又吃了一惊,凝神细听,果然隐隐听到狼嚎之声,此起彼伏,远远传来。 冯五湖也大惊:“王城附近竟有狼群?它们不会闯入城中吧?” 墨七郎嘿嘿一笑:“狼群进城,有啥稀奇的?冯大人慢慢就习惯了。” 冯五湖震惊,这、这怎能习惯?! 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江璃格格笑道:“墨七哥,你就别吓唬冯大人了,狼群是自己人。” 崔珏和冯五湖又震惊了,这是啥意思? 谢长安正通过契约,和狼王啸天说话。 “主人,有敌袭!” 谢长安道:“报告张将军了吗?” “嗯!张将军带兵去伏击敌军了。” 谢长安道:“好,按计划执行。” “是,主人!” 他又叫来一个亲兵,低声吩咐了几句,亲兵领命而去。 然后,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和江璃一起赏灯。 墨七郎眉飞色舞地向崔珏和冯五湖介绍他们的“狼兵”和“猴兵”,这两支特殊队伍在作战中,给了征南军极大的支持与帮助。 崔珏、冯五湖二人骇然,不用说,这便是靖安侯的“御兽”之能了。 没有比狼群和猴群,更适合丛林作战的动物了,有这种特殊队伍参战,还让不让人活了? 崔珏、冯五湖都不由为敌军掬了一把同情泪。 一行人继续漫步在灯会中,期间不时见传令兵来来往往,崔珏见谢长安、江璃二人始终神定气闲,也便不再多问。 灯市逛得差不多了,崔珏、崔瑷、冯五湖这几个手无缚鸡的人累得不行,大伙儿便在一个小吃摊子上坐下。 崔珏、崔瑷这两位出身世家的贵公子、贵女,也不嫌弃小吃摊的桌子板凳不干净了,此刻他们累得只想赶紧找个地方歇歇脚。 沈暮春倒是很贴心,拿了块帕子垫在板凳上,这才招呼崔瑷过来。 崔瑷心中感动,羞红着脸道了声谢,侧着身子坐下。 上官灵儿瞪了一眼墨七郎,他浑然不觉,只顾着叫店家过来:“有什么拿手的吃食,只管端上来!” 谢长安看了一眼江璃,也想拿块帕子给她垫一垫,谁知他家小狸奴看也不看,早就一屁股坐下了。 崔珏不禁笑道:“靖安侯大方洒脱,正是我辈楷模。” 江璃白了他一眼,这是拐着弯子说她不像女子吧? 崔珏忙道:“绝无此意,我是真心夸奖!” 说说笑笑间,店家殷勤地将各种吃食端上来,什么烤乳扇、炒饵块、喜洲粑粑、生皮、杂酱米线,都是这群大楚人没见过、也没吃过的,看得江璃两眼熠熠生辉。 正当众人大快朵颐时,一名传令兵匆匆而来,向谢长安低声耳语了几句。 谢长安笑着对崔珏道:“明儿可传书圣上,越析国也拿下了!” 第296章 大捷 崔珏、冯五湖均骇然,就逛个灯会的时间,又拿下了一国? 谢长安微微一笑:“那越析国就是个小国,国土不及南夷四分之一。我也没料到,他们竟会自不量力,意图趁除夕之夜偷袭。” 越析国挨着南夷国,南夷王城城破之日,有一位南夷王爷抄近道,逃到越析国去了。 越析与南夷王城之间,有一条秘道,无须穿越百里林海。 那位王爷的正妃,正是越析公主,因而他也知道这条秘道。 在他的鼓动下,越析王派人潜入南夷,与苗蛊余孽勾搭上,意图趁除夕之夜,征南军欢度正旦日之时,发动突袭。 他们的计划是,由苗蛊余孽在灯会上搞事,吸引征南大将军的注意,千万别让他再来个“一剑斩天险”便成。 越析军队则趁机从秘道潜入,就算不能一举击溃征南军,抓几个征南军将领也行。 只要有人质在手,便有了和征南军谈判的筹码。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越析王想得很好,可惜他不知道,征南军中,除了大将军这位“战神”,还有个会御兽的监军使。 狼群、猴群日夜在森林中游荡,越析边境的异动,早就被齐天的猴群看在眼里。 连他们自以为隐秘的“秘道”,也被猴群探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个地下溶洞,出口十分隐秘,如果不是越析人频频在那里出没,说不定还不会引起猴群的注意。 谢长安遂让狼群和一支征南军潜伏在溶洞出口,出一个,逮一个,越析人出得洞来,还没反应过来,便全军覆没了。 收到前方捷报后,谢长安决定来个“反偷袭”。 率队的将领正是张浙、张沧两兄弟。 张浙听到传令兵传达的命令后,大笑道:“大将军好计谋!” 他当即命令士兵们扒下越析人的军服,穿在身上,冒充越析军队。 又命人将他与张沧五花大绑,一道押往越析王城。 这队“越析军”在猴群的带领下,通过溶洞,直奔越析王城。 越析王和那位南夷王爷,听手下来报,己方军队偷袭成功,已抓了两位大楚将军,不由大喜。 “快,把俘虏带上来!” 就这样,征南军诈开了王城城门,径直来到了越析王跟前。 越析王坐在高高的王座上,见两个大楚将领,被五花大绑,押上大殿,不由喜上眉梢:“干得好!哈哈哈哈……” 南夷王爷也大笑:“王兄妙计!哈哈哈哈……” 他俩笑声未歇,两柄雪亮的大刀,已架在脖子之上。 张浙笑道:“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张沧也笑道:“不对,应该叫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张浙白了他一眼,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张沧挠挠头:“赔了夫人又折兵?” 张浙无语,越说越不像话了。 “行了行了,别啰嗦了,赶紧干活。” 就这样,征南军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地拿下了越析国。 崔珏等人听了前因后果,震惊不已,谢长安一边和他们逛灯会,吃吃喝喝,一边运筹帷幄,不动声色地拿下了越析国? 崔珏赞叹道:“前朝大文豪苏轼有诗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此等豪情英姿,我今儿总算见识了。” 冯五湖也拱手道:“大将军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实令我等钦佩不已!” 谢长安微笑:“过奖过奖,我不敢居功,全仗将士们上下一心,奋不顾身,方能有此奇效。” 江璃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毫不吝惜地夸奖:“夫君好厉害,不愧为大楚战神!” 谢长安心里如同喝了蜜一般,含笑道:“全凭娘子教导有方。” 这俩当众秀恩爱,大家都没眼看。 此时已是子时,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炮竹声声,烟花绽放,人们兴高采烈地送旧年,迎新年。 谢长安趁众人抬头看烟花之际,飞快地亲了一下怀中人儿:“小狸奴,愿我们一家四口,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江璃轻轻抚摸隆起的肚子,笑得甜蜜无比:“也祝我们的不离不弃,平安出生,快快长大。” 谢长安将大手覆上去,柔声说道:“爹爹的不离不弃,要快快长大,和爹爹一起爱护娘亲,知道吗?” 龙凤胎似是回应他们,欢快地动个不停,翻斤斗,拿大顶,玩得不亦乐乎。 看完烟火,众人尽兴而归。 将江璃送回元帅府后,谢长安匆匆赶回军营,和将领们商量后续事宜。 越析国提前送上门来,这节也不用过了。 征南军大军依旧分为前、中、后三军,先锋军与前军直入越析国,与张浙、张沧的队伍汇合,乘胜追击,一举拿下越析国全境。 中军踞守大理府,后军踞守天剑峡,依旧每七日换防一次。 天亮后,游隼又带着捷报飞向京城。 这封捷报由崔珏执笔,他详细地描述了征南军攻下越析国的经过,看得南宫清和眉飞色舞,拍案叫好。 谢长安不愧是他寄予厚望的将才,据崔珏所述,就是逛个灯会的时间,他便指挥着征南军,轻松拿下一国! 元宝恭贺道:“恭祝圣上,又得一国!” “哈哈哈哈……” 南宫清和意气风发,走向悬挂在墙上的舆图,在“越析国”上,用红笔重重圈上。 一统南疆,指日可待! 听说越析国一夜之间,被征南军拿下,其余四国国王无不惊惶失色。 南夷国被攻占时,南疆诸国虽惶惶不可终日,但也没有“死到临头”的紧迫感。 迷魂凼的百里林海,既是天险,也是屏障。 既保护了南夷国不受他国威胁,也阻挡了南夷国进攻他国的脚步。 对征南军也是如此。 等征南军翻山越岭,穿越百里林海过来,怎么也得一两个月吧?先好好过完年再说。 没想到,越析王作死,不光把自己送上门去,还把大伙儿都拖下了水! 从越析国到其他四国,可就没有迷魂凼这个屏障了,征南军岂不是说来便来? 寅二、张浙、张沧三人,率领先锋军和前军,只用了五日,便将越析国全境全数掌控,弄得其他两军好生沮丧,你们吃肉,就不能给我们剩点儿汤? 大年初七,崔珏作为大楚使臣,正式向南诏国、施浪国、勐卯国、滇越国递交大楚国书,凡接受大楚招安,纳入大楚版图,原国王封为郡王,子子孙孙可世袭。 大理府只留下十万大军驻守,三十万大军陆续进入越析国,大军直抵边境。 与越析国相邻的,是南诏国和施浪国,眼见大军压境,这两国的国王还有什么好想的? 当即表示愿意接受招安,好歹还能捞个郡王当当,总比当阶下囚强。 于是,南诏国、施浪国又被大楚收入囊中。 谢长安不得不与江璃分开,率领大军前往南诏国与施浪国。 江璃一再保证,绝不自作主张,一定留在元帅府中,好好养胎。 出发前夜,在谢长安的死缠硬磨下,两人也不挑什么好日子了,匆匆焚香祷告天地,重新又将同心契续上。 谢长安又再三拜托沈暮春和墨七郎,请他们务必看好江璃,不让她出什么幺蛾子,这才率领大军,通过那个溶洞,抵达越析国。 崔珏、冯五湖也随军前往,他们将代表大楚,接受南诏国与施浪国的归降。 前线捷报频传,大楚一片欢欣鼓舞。 南宫清和亲自率领群臣,告祭太庙,将其开疆拓土之事祭告列祖列宗,并请皇家列祖列宗庇佑征南军所向披靡,早日一统南疆。 第297章 战象(上) 大年初九,晨晖洒落在南诏国古老的城门前,征南军阵列森严,刀枪如林,大楚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谢长安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俊美的面容冷峻无比,令人心生敬畏。 他身边,是崔珏和冯五湖,他们将代表大楚,接受南诏王的归降。 二人也是首次面对这种场合,不由心潮澎湃,豪气万千。 不多时,南诏王带领南诏王室全体成员,在群臣的簇拥下,缓缓前来。 他们步伐沉重,士气低落,武器皆已卸下。 为首的南诏王面色灰败,眼神中满是疲惫与无奈,却也透着一丝解脱。 行至征南军马前,南诏王率众跪下,双手将降书举过头顶,声音沙哑:“南诏愿归降大楚,为大楚子民,世世代代,忠于大楚皇帝陛下。” 崔珏、冯五湖翻身下马。 崔珏郑重接过降书,宣读大楚皇帝的圣旨,册封南诏王为南越郡王,世袭罔替。 新鲜出炉的南越郡王恭恭敬敬接过金册、印玺,从此,南诏国正式划入大楚版图。 接着,崔珏、冯五湖在征南军的护卫下,又前往施浪国,接受施浪王的降书,并宣读圣旨,册封其为南琅郡王。 征南军随即入驻,接手了这两国的军队防务,政务则交由冯五湖这位大理知府处理。 幸好冯五湖带了一群龙门书院的学子,还有崔珏在一旁指点,否则骤然接手三个国家的政务,定会手忙脚乱,焦头烂额。 消息传到京城,今年的春闱举子们又喜又忧。 喜的是,大楚即将一统南疆,百废待兴,需要大批官员,今年春闱取士,名额定会大幅增多。 忧的是,今年的新科进士,大概率会被派到南疆,有愿意去的,也有不愿意去的,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新年伊始,朝廷官员尽管还在休年假,但应办的事项,并没有因此而停下。 龙门商行正式更名为“龙门商局”,从民营商行,转为官办商局。 商务总署也正式挂牌成立。 虽然江璃这位署长暂时缺席,但也不影响日常事务的推进。 寅九和元宝二人虽然不太擅长庶务,但有得公公帮衬,寅九又请了龙门商局的刘副总长来帮忙,总算将各项事务逐一安排下去。 各地龙门商局的长官也在遴选中,值得一提的是,江璃的异母兄长,江枫、江松都考上了。 江枫被委任为山西龙门商局长官,江松则当上了河南龙门商局的副长官,江老夫人大喜,两个孙子也有官身了! 虽然只是七、八品的小官,但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官儿啊,小孙女的大腿真是抱得好,抱得妙啊! 落榜的江槐也没有气馁,他决定再接再厉,争取三年后再考。 游隼疾风在公干途中,又拐了一只雌鸟回来。 江璃大喜,大大表扬了它一番,遂与那只雌鸟签订契约,取名逐风。 逐风将专门负责她与商务总署之间的日常联络。 有了逐风,寅九和元宝再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便能快速与她联系上了。 工部这边,迅速组织了一个班子,专门负责南疆铁矿开采之事,也不等过完年了,大年初十,一干人员便轻装出发,径直往南疆而来。 吏部也开始统计,南疆共需要多少官员,先从现有官员里调配,其余空缺,只能等春闱之后,从新科进士里派遣。 国子监、各大书院均给自家学子们恶补南疆知识,今年的考题,很大概率会与南疆有关! 今年春闱,会是最容易的一年,一定要抓紧这个机会! 消息灵通的商户,也都开始紧锣密鼓地备货,准备开拓南疆这个广阔的市场。 以前有迷魂凼这个天险,大楚商户基本无人涉足过这个处女地,如今听说征南大将军一剑斩出了通道,龙门商局又已入驻,还不赶紧去抢占先机! 大楚朝从上至下,都在为新成立的大理府忙碌着。 京杭大运河、长江、汉江诸河流,千帆竞发,百舸争流,俱都向蜀地涌来。 而南疆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征南军,头一次吃了败仗。 勐卯国与滇越国的国王,撕毁了大楚送来的国书,两国联兵,悍然出击。 两军对阵之时,只听一阵地动山摇,随着一阵“嗷呜——”的震天吼声,滇越国的军队后面,竟然冲出一群战象! “战象!” 寅二震惊,先锋军全是骑兵,马匹对上战象,哪里会是对手? 连狼王啸天的狼群都敌不过大象! “撤退,马上撤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象群奔跑的速度极快,为首的战象,身形如山岳般巍峨耸立,每一步踏落,都震得尘土飞扬,令脚下的土地微微颤抖。 震天的象吼声,此起彼伏,犹如汹涌澎湃的海啸,向征南军席卷而去。 马匹受惊狂奔,征南军阵形顿时大乱。 被战象一轮冲击,先锋军伤亡惨重,连寅二都受了重伤。 勐卯、滇越两国联军猖狂大笑。 “冲啊——” “杀光这些大楚人——” 两军联军潮水般冲出,正欲乘胜追击。 正在危急之时,只听一声清叱,为首的战象脚步一顿,一个急刹车,象群也随之停下。 联军们大惊,战象这是怎么了? 飞扬的尘土落下,征南军战前,显露出一个骑在马上的高挑身影。 只见他身穿黑甲,面容俊美无俦,横刀马前,一双潋滟生辉的桃花眼,正与头象对视着,似在与它交流着什么。 滇越军将领震惊:“这是何人?” 竟能单枪匹马,拦下象群! 勐卯军将领面现惊恐之色:“大概,就是那位一剑斩天险的征南大将军?” 原来,今日谢长安正在阵前督战,突见前方大乱,他立刻策马上前。 传令兵惊慌来报:“大将军,敌方有战象!先锋军伤亡惨重!” 谢长安眼神一凛,一夹马腹,策马便向阵前冲去。 “大将军!” 亲兵们也急了,连忙拍马追上。 谢长安一口气冲上前,但见马匹受惊乱窜,先锋军倒了一地,象群正欲从他们身上踩踏而过…… 他急怒攻心,气贯丹田,将神识的力量施展到极限,清叱一声:“且住!” 这一声带着强大的神魂威压,当即将头象震住了。 它被那威压震得腿一软,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象群也随之停下脚步,更被那威压震慑,不由自主地匍匐下来。 双方军队,均被这惊人的一幕震住了,一时竟都不敢动弹。 谢长安一面用神识向头象传达他的善意,一面通过同心契询问江璃,如何与大象沟通? 江璃正在把玩莲姑姑给龙凤胎做的小帽子、小鞋子,尤其是那小小一只的虎头鞋,十分精致,让她简直爱不释手。 听到谢长安通过同心契传来的话,她吃了一惊:“长安哥哥,你千万稳住,不要激怒头象!” 一头暴怒的象就十分危险,何况一群专门为战争而训练出来的战象! 谢长安虽然学了御兽宗的心法,但他在御兽方面的天赋远远比不上江璃,还不会用“谛听”之术与动物交流。 江璃继续道:“大象很聪明的,你只要尽量向它传达你的善意,它一定能接收到。” “你快让雕兄夫妇来接我,咱们一起和头象谈判。” 谢长安眉头紧锁:“不行!你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怎能上前线?” 江璃道:“放心,雕姐姐飞得很平稳的,我就是去和头象谈谈,又不是去冲锋陷阵。” 谢长安无奈,眼前这个情况,确实也只能让江璃出马。 他只好通过契约,通知大雕夫妇将江璃接来,一面又千叮万嘱江璃,务必注意安全。 第298章 战象(下) 现在,谢长安要做的,便是尽量将象群拖住,等江璃赶过来。 他无法与头象沟通,只能尽量用神识向它传达善意:我是你们的好朋友,我不想与你们兵戈相向,可否各退一步? 头象能感受到他的善意,一时竟踌躇起来。 它本能感觉,眼前这个人十分强大,也十分危险,它发自内心的不想与他为敌。 但是,长期的训练,又让它下意识地要服从象兵的命令…… 这时,滇越国将军见谢长安与头象僵持不下,便大声呼喝起来,让象兵去操控战象,继续冲锋陷阵,乘胜追击。 “呜——” 象兵吹响号角,催促象群冲锋。 头象条件反射般仰天长嚎:“嗷呜——” 象群也跟着嘶吼起来,纷纷直起身来,准备发动新一轮的冲击。 谢长安连忙通过契约,命令狼王、猴王率领队伍全速赶来。 “嗷——” 狼群的嚎叫声远远传来。 头象一愣,狼嚎声更激发了它的戾气,只见它目露凶光,甩着鼻子便要向谢长安冲来。 正在这时,天边传来一阵清亮的雕鸣之声,随之是江璃的娇叱之声:“孽畜尔敢!” 这声娇呼,听在众人的耳中,清脆婉转,悦耳无比,但听在头象及象群耳中,却如当头棒喝,神魂震荡不已! 象群“扑通”、“扑通”,统统跪倒在地。 见此情景,勐卯、滇越两国军队俱都大惊失色,目瞪口呆地看向天空,战场一下诡异地安静下来。 只见两头巨大的雕出现在天空,扑扇着翅膀准备降落,狂风掀起飞沙走石,在场众人俱都睁不开眼睛。 征南军们却齐齐欢呼起来。 “监军,是监军来了!” 能御兽的靖安侯来了,他们还怕这战象吗? 沙尘过后,勐卯、滇越两军定睛一看,阵前除了两头巨雕,还有一名身怀六甲、面容绝美的年轻女子,俱都大惊失色。 这名女子,竟是乘雕而来!她到底是什么人? 江璃走向头象,运起谛听之术:“我无意与你们为敌,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头象感受到她重重的威压,犹如一座山一般,压在自己身上,暴戾之气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见她竟能与自己交流,不禁更是敬畏,当下战战兢兢地回道:“仙子饶命!仙子有何要求,我等无有不从!” 江璃见它服软,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可以让你们脱离他们的掌控,回归家园,从此逍遥自在,与世无争。” 头象睁大眼睛,她竟然要放它们离开?并不打算驱使象群,为她所用? 江璃笑道:“众生皆平等,我与尔等,亦是平等相交的关系。如我有求于你,必会付出相应报酬,绝不会奴役你及你的族人。” 她又笑道:“我观你腹中已有孕,我可为幼象启智,并授以尔等修行之道。” 她笑着指了指大雕夫妇,“便如雕兄这般,开启灵智,步入修炼之途,你可愿意?” 原来头象竟是一头雌象! 象群之中,头象一般都是雌象,便如这个家族中的大家长一般,家庭成员也多为雌性。 象群中虽也有雄象,但都是未成年的少年,一般长到十五岁,便会离开象群,直到交配期间才会回来。 头象听了江璃的话,不禁心潮澎湃,仙子竟要传授它们修炼之术?还可为它腹中幼象启智? 大象本就十分聪明,智商极高,和人类五、六岁的孩童差不多,头象更是智力超群。 它见到两头大雕凌空而来,也隐隐感觉到,它们与自己不在一个层次,神魂比自己强大得多。 原来竟是入了修炼之途! 头象当下不再犹豫,匍匐在江璃跟前,以头点地:“我等愿听从仙子的命令。” “好。” 江璃脸上露出笑容,正欲命令象群散开,突然,只听“嗖嗖”几声,几支箭矢流星般向她袭来! 原来滇越将军见她竟能震慑象群,又似乎能与头象交流,不禁心生畏惧,此女绝不能留! 他暗中命令弓箭手放箭,谢长安一直护在江璃身边,密切观察着敌方,这些异动,如何逃得过他的眼睛? 只听他冷哼一声,手中长刀掷出,但见刀光雪亮耀眼,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有如弯月一般。 只听“铮铮”几声,那轮弯月竟将箭矢尽数击落,又回到谢长安手中。 敌军尽皆骇然,不愧是一剑斩天险的神人,大楚有此战神,己方如何能敌? 头象见他们竟然想偷袭小仙子,转过身去,冲着滇越军怒吼一声。 象群纷纷掉转身来,发出震天怒吼,竟似要向他们冲杀过去。 勐卯、滇越两军见象群阵前倒戈,吓得面无人色,纷纷后退。 象兵拼命吹着号角,头象不为所动,反而冲他们吡牙,目露凶光,只等小仙子一声令下,便要发起冲锋。 大雕夫妇也不甘示弱,展开翅膀,瞬间便向勐卯、滇越两军扑去。 两头大雕的翅膀展开,遮天蔽日,掀起阵阵狂风,勐卯、滇越两军顿时被吹得人仰马翻。 “快跑啊——” 后面的士兵吓得魂飞魄散,如此巨大的雕,那可是会吃人的! 不知谁喊了一声,勐卯、滇越两军将士均连滚带爬,狼狈逃窜,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好逃得快点。 眼见敌军溃逃,征南军们士气大涨。 “大将军,可要乘胜追击?”张浙上前请示。 谢长安摇摇头:“先救治伤员要紧,鸣金收兵。” 江璃听说先锋军伤亡惨重,将沈暮春送她的大还丹尽数带了过来。 “长安哥哥,快给重伤员服下。” 谢长安接过盒子,心中熨帖:“还是娘子想得周到。” 他打开盒子,往重伤晕迷的寅二嘴里塞了一颗,又将剩下的大还丹,分发给重伤的士兵。 “沈大哥和龙门医局的人也赶过来了,估计用不了多久便能到。” “好,这里交给我便可。”谢长安看向象群,“你去安排它们吧。” 江璃走向象群,她是无垢灵体,本就极得生灵喜爱,何况大象这种极为聪明的动物。 当下都兴奋地将她团团围住,谁都想用长长的鼻子蹭一下小仙子。 头象怕它们不小心冲撞了江璃,轻轻用鼻子将她托起来,放到自己背上。 征南军众将士见她轻而易举地驯服了象群,都不由欢呼起来。 “监军威武!” “侯爷太厉害了!” “大楚必赢!” 江璃笑着问头象:“象姐姐,你们可否先在附近森林将就一下?等我们攻下滇越国,再送你们返回家园。” 头象见她称自己为“姐姐”,不由心中喜悦,小仙子果然要与自己平等相交! “悉听小仙子安排。” 江璃笑道:“好。” 她又对大雕夫妇道:“雕兄,雕姐姐,多谢你们了。驭风呢?可是又和乘风出去玩儿了?” 母雕笑道:“这两个淘气的家伙,一天到晚就惦着玩儿,小仙子不如给它们安排点事儿?” 看人家疾风和逐风,多受小仙子器重! “它们还小呢,小孩子就是要尽情的玩儿。” 江璃笑道,“雕兄和姐姐先回去吧,免得驭风惦着你们,等我回去时再麻烦两位。” 大雕夫妇遂与江璃告别,展翅飞走了。 江璃又招呼猴王过来:“齐天,过来见见新伙伴。” 狼王和猴王也到了,谢长安怕它们会激怒象群,拘着狼群和猴群,不让它们过来。 猴王见江璃叫它,哧溜一下窜过来。 江璃笑着为它们介绍:“象姐姐,这位是我们的小伙伴,猴王齐天。那边的狼王也是我们的伙伴,名唤啸天。” “这位是我们的新朋友,象姐姐。”江璃眨眨眼睛,“对了,还未请教姐姐闺名呢。” 头象颇有点不好意思:“我叫玉燕。” 第299章 完胜 “姐姐的名字真好听!”江璃不禁汗颜。 头象的名字自然是训练它的象兵取的,人家比自己的取名水平高多了,自己只会取什么大金、二金、三金…… 她不知道,其实“玉燕”这个名字,和她取的“大金、二金、三金”差不多,并没有本质区别。 此地土着,老百姓并无姓氏,男子名字以“岩”开头,女子名字以“玉”开头,再加上出生的顺序,燕为长,刚为次、腊为末,依次类推。 例如这家有三兄弟,便叫岩燕、岩刚、岩腊,如果是三姐妹,便叫玉燕、玉刚、玉腊。 所以,雌象叫“玉燕”,便是意指,她是这个家族的老大。 江璃让猴王齐天带象群去附近的森林,先找一个地方安置下来,又让谢长安派一队士兵,去给象群采购芭蕉等食物。 将伤员送至后方,交给随军的军医后,谢长安召集众将议事。 “如无监军力挽狂澜,我军定会伤亡惨重!”张浙心有余悸。 “这次多亏了监军啊!”众将纷纷赞同。 谢长安沉声道:“自古以来,骄兵必败。我军连战连胜,不免生出轻慢自满之心,没有仔细打探对方底细,这才导致此战大败,务必引以为戒!” “是!谨遵大将军教诲!”众将肃然应道。 江璃道:“适才我向象群打听了一下,滇越国只此一支战象队,再没其他了。” 谢长安颔首:“如此再好不过。周将军,你负责收集勐卯、滇越两国的情报,两日后来报。” “是!”周仲光领命而去。 谢长安又命猴王齐天、狼王啸天,将猴群和狼群分布在勐卯、滇越两国边境,这才命众将归营,他则携江璃回到中军营帐。 一回到营帐,他便迫不及待地抱住她,用力吻住那娇艳欲滴的小嘴儿。 良久,江璃才娇喘着推开他,抱怨道:“把人家嘴唇亲肿了,待会儿怎么见人?沈大哥、还有清风明月他们都会过来!” “和自家娘子亲热,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讨厌!”江璃脸儿一红,娇嗔道,“说正事。” “好,悉听娘子吩咐。” 江璃脸一垮:“雕兄来接我时,把姑姑吓坏了,我要如何和她解释?” 当时情况紧急,她来不及支开莲姑姑,见她竟然乘雕而去,差点儿没把莲姑姑吓晕! “也不知明月他们如何和姑姑说。”江璃闷闷地道。 “告诉姑姑,都是你师父教的。你师父是世外仙人,与你有缘,下凡点化你来了。” 谢长安笑道,凡事往她师父身上推,不就行了? 其实,江璃就是担心,莲姑姑发现她芯子换了! 要是她知道,自己从小带大的小狸奴,早已孤零零地惨死在冷宫中,不知该如何伤心欲绝? 谢长安见她仍闷闷不乐,便道:“别想太多了,你是她,她也是你,你俩本就是一体的,不然如何会如此契合?” 他轻轻抚上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她怀的是双胎,虽然只有七个月,却像即将临盆的孕妇一般。 竟然让一位身怀六甲的孕妇上前线,作为她的男人,如何不惭愧? 江璃见他面有愧疚之色,笑道:“你也别想太多了,夫妻本是一体,为夫君分忧,不也是应该的么?” “放心,咱们孩儿好得很,去看看他们?” “好。” 二人的神识又来到胞宫中,龙凤胎七个月了,已经能看出大概相貌。 两个孩子都长得像谢长安,让他既欣喜,又颇为惋惜。 若是小闺女像娘亲便好了。 虽然两个孩儿长相一模一样,但性格却大大不同。 小闺女比较文静,但如果那个哥哥或弟弟捣乱,她会毫不客气地暴揍他。 另外那个就是不折不扣的皮小子了,整天翻斤斗,拿大顶,招惹小丫头,没个消停的时候。 看到小崽子又被闺女收拾了,江璃笑得不行。 谢长安也颇为欣慰:“好,我闺女有乃父之风!” 江璃横了他一眼:“你意思是,咱儿子淘气是肖母?” 谢长安微笑:“不是你自己说的?小时候是宝华峰一霸。” 江璃不依不饶地拧他。 这时,只听明月在外面说道:“侯爷,我们到了。” 江璃连忙推开谢长安,整理了一下衣裳,叫道:“进来吧。” 明月、翠柏带着她的行李来了。 她估计要在前线呆一段时间,便让明月、翠柏收拾好她的换洗衣裳、日常用品,和沈暮春他们一道过来。 谢长安听说沈暮春来了,便去寻他,顺便探望一下伤员们。 江璃连忙拉住明月,问道:“姑姑如何了?你们是怎么说的?” 明月、翠柏苦着脸:“姑姑差点儿便要跟来了,生怕侯爷出事。” “姑姑她,没问我为何……能驱使大雕吗?”江璃有点忐忑。 “姑姑吓死了,还以为您被大雕叼走了呢!” 翠柏吃吃笑道。 明月也笑道:“我们和她解释了半天,谁都知道侯爷您有御兽之能,您不光能驱使大雕,连狼群、猴群都听您的话呢!” “那姑姑怎么说?” “姑姑愣了一会儿,惊叹着说,姑娘的师父,定是位仙人,所以姑娘才能脱胎换骨,简直像换了个人!” 江璃一阵心虚,幸好,莲姑姑自己脑补了,不然她怕自己会露馅! 翠柏好奇地:“侯爷,您师父果真是位仙人吗?” 江璃笑道:“我拜师的时候才五岁,能知道什么?在我心中,他就是一位无所不能的神仙!” 勐卯、滇越两国失去战象后,似是吓着了,一直龟缩不出。 狼王和猴王报告说,边境除了不断增兵外,别无其他动静。 两日后,谢长安又召集众将议事,这次,江璃、沈暮春也都出席了。 周仲光将收集来的情报一一呈上。 原来,滇越国又称“乘象国”,一直有训练大象当坐骑、参与各种事务的习俗。 大象也一直是滇越国的忠实伙伴。 尤其他们的战象,更是滇越国军队的“秘密武器”。 但是,随着滇越贵族的骄奢淫逸,滥用、虐待大象的情况越来越普遍,出逃的大象也越来越多。 也正因为如此,玉燕领头的这支战象队,才会这么容易被策反。 “居然虐待大象,太过分了!” 江璃一拍案几,气得俏脸通红。 滇越国再也没有战象,那便好办了。 谢长安与众将商议了半日,决定明日大举出击,速战速决,尽快将勐卯、滇越两国拿下。 次日,征南军的大炮轰开滇越国城门后,大军如潮水般涌入。 滇越国内也多是山高林密之地,骑兵及大炮均不适用,因而这次征南军大量使用了龙门军工制作的轻巧武器。 会喷火的枪、能手动投掷的炸弹、携带炸药的木鸢,甚至还有专门针对大象的麻醉枪管。 滇越军擅长隐匿在丛林中,伺机偷袭,征南军也不跟他们客气,先来一轮火力输出。 在炸药和炸弹的轰炸下,滇越军死伤大半。 幸存的士兵从密林中狼狈逃窜,也跑不过久经狼群、猴群训练的征南军,没两下便束手就擒。 边境的城池很快便沦陷。 这一仗打得滇越军心胆俱裂,征南军所到之处,滇越兵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打到滇越王城时,滇越王不得不献城投降。 拿下滇越国后,征南军又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占了勐卯国。 至此,征南军完成了一统南疆的最终任务。 在为玉燕腹中幼象启智之后,又将象群送回滇越国栖息之地,江璃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当她和谢长安乘坐大雕,降落在元帅府内时,莲姑姑不由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