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梦国度》 第1页 [现代情感] 《愚梦国度》作者:金呆了【完结+番外】 文案 【《愚梦巷101号》正文完,《愚梦国度》收尾中,国庆左右正文完】 【这个故事很简单,看完前四章就知道为什么叫reality和story】 【建议阅读方式:按章节顺序一章一章看下去】 关于青梅竹马,关于熟男熟女。 关于晋江连载,关于过去将来。 一整个宇宙,换两颗红豆。 sina:金呆了吧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近水楼台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qqss ┃ 配角:周沫,余味,檀卿,胡倾城 ┃ 其它:《愚梦巷101号》by胡倾城 第1章 reality001 作者有话要说:  阅读指南: 【你们的现实向,我的童话梦】 【无需押男主,both he】 【此处禁菸】 s市是座神奇的城市。 她平日皆是平凡模样,白日熙熙攘攘,夜里冷冷清清。 和众多繁华都市一样,小巷纵横大厦如林,十里长街川流不息,除几处着名景点和地标建筑,其余宛如样板间打造。 可生长在这的人自能知道它街角巷尾蕴藏的那份独特。 他们是时代的见证者。 在骨节勐蹿体格拔高的成长中亦或是弓背佝偻身体老化的衰老中,他们也同样经歷了城市的新陈代谢。 成长中的街区变得矮窄老旧,同记忆中的危楼寒舍条条里弄渐行渐远,他们目睹城市高速发展,高楼连云街道宽阔焕然一新。 景行区原名开发区。 于时间洪流中由破房烂屋的穷乡僻壤摇身一变,成了s市首屈一指的闹市。 这里承载了太多老人孩童的回忆,政府秉承保留文化的宗旨留了一片街巷,未开发仅修缮,邻里笑称自家是市中心的贫民窟,那真是大写的谦虚。 虽和北京胡同的市价不能比,也同样高得咂舌,让人望而生畏。 周沫和余味生在这里,长在这里。 * 2018年05月01日 月起,云疏散。 n市某处繁华街区边。 微胖的姑娘一手插着腰,站没站相地背着一大包行李气喘吁吁,她漫不经心地踢着脚边的灯柱,眼睛锁着路况。 一辆萤光绿计程车从远处开来。她招手拦了拦,车子靠边停下,姑娘矮身坐了进去,屁股挨到后座坐垫,长吁一口气。 她这几天正收拾行李,今日回s市。 车子启动向车站驶去,她拿出手机翻到近期联繫人,点击周沫。 头像是一看不清五官翻着白眼的姑娘。 电话拨出,熟悉的铃声响起,蔡健雅的《红色高跟鞋》——“你像窝在被子里的舒服却又像风捉摸不住……” 数秒后音乐声止,电话被接起。 “胡倾城,我这儿刚下班你电话就来了,真准时。”接电话的姑娘声音脆响。 一方柜中的小镜子映出了她的脸,白皮小脸杏眼挺鼻,毛孔细不可查,几粒颊部雀斑被遮瑕膏掩得妥帖,养眼吸睛的九分美女。 她同周围几位开门离开的同事陆续道了别,自己则不紧不慢地在更衣室补妆。 胡倾城问周沫,“我看新闻报导称,经统计你市平均工资68346元,你呢?” 周沫单肩夹着手机整理包,冷哼一声,“有本事搞个众数,平均数有意义?” “我就打听打听,我也知道你肯定没这数,有这数兰兰能不愿意做护士去卖保险?” …… s市,胡倾城和周沫相遇的城市,旺达卫校所在的城市,也是周沫的家乡。 之所以说这块宝地神奇,是有人不愿离开,而有人非要离开。 * s市第一人民医院,新高楼与老矮楼相依偎在s市黄金地段商行区,盘成一个不规则的圆。 它是市民的第一选择,每年门诊就诊人数逾六百万,年手术量近八万台,位列全国百强医院前五十。 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医护人员永远在位随叫随到,专业水平和职业素养让人信赖。 总之一句话,大医院靠得住。 周沫挂了电话,换好衣服,将柜里的东西摆放整齐,锁上橱门,在全身镜前悠悠转了一圈,米色修身连衣裙与雪白肌肤相辅相成。 美丽俏佳人,迷死一帮人。 她踩着小高跟步伐轻快,走到安全门前用力推开,开始漫长的下楼。 十二楼,她每天上班攒足了劲走一遍,下班腿软下盘不稳还得再走一遍。 s市第一人民医院护士入职后三年内需要轮转科室,随机分配,说是争取内科外科都能转到,学习经验,可到了好的科室谁愿意离开,都可着劲儿留下,于是落到别人头上的烧饼便少了。 没张口喊苦的孩子便在最苦累的一线悬崖挣扎。 周沫目前在血液科轮转,几乎没有准点下班的时候,每天加班加点还没加班费。 她爹周群不忍女儿每日这般日夜颠倒外加起早贪黑,活活从红苹果熬成了黄苹果,一直想用自己的人脉为女儿争取个舒服地儿。 今日他同护理部的朋友吃了顿饭,准备调她去轻松的科室。 周沫一开始是拒绝的,她讨厌关系户。 第2页 虽然她自己就是,还是铁打的那种。 老周是s市第一人民医院财务处副处长,要给她换个岗位可能需要费点劲,可换科室这事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可她硬是犟着,要在一线最苦的地儿蛮干。 当时气盛,纯粹有病,耗了两年青春,现在照下镜子,可爱圆脸脱相成了一颗瓜子,下巴尖尖惹人怜。 为了美丽她松口,老周得令,下午事儿成便给她发了一个“ok.jpg”。 关于下一个科室她就一个要求,楼层得低,不然爬不动。 多简单的要求,医院几十台电梯都要哭了。 她刚下完一层,走着走着觉着某处特别痒,不耐地皱眉,伸手飞速揉了揉,想到这动作不雅,趁着四下无人借着楼梯的拐角尖用力蹭了蹭,稍舒爽后继续一节一节下。 “吧嗒吧嗒”,一声声清脆在大理石台阶上响起,于空旷的楼道里迴荡。 高跟累,但是美。 胡瑾知道女孩儿爱美,周沫又正值花开年纪,自不能剥夺她穿高跟的自由,可又心疼她每日爬楼的辛苦,便偷偷塞了双酒店拖鞋在包里。 轻薄便携,团成团也不碍空间。 周沫总想不起来穿,下班只管自己拾掇好,经常下到半途才想起来。 这不,才下到九层中间,她的小腿肚就抽抽了。 她停下脚步,掏出拖鞋。 弯腰换鞋时鼻尖飘过一缕烟味。 她细嗅确认是烟,抬眼向下瞟去,一位白大褂正背朝着她,倚着楼梯扶手吞云吐雾。 “这位同事,新大楼禁菸你不知道吗?”她看着那后脑勺开口制止,说出的话颇有居委会大妈的味道。 檀卿抖了抖菸灰,交叉的双腿缓缓直立,不紧不慢地转身,星眼微抬扫了眼站在高处的周沫,挺好看一姑娘,就是有点管闲事。 算了,说的也不错,只是他没想到躲到安全出口也能碰到“道德执法”。 s市第一人民医院果然名不虚传的一丝不苟。 他没说话,掏出烟盒,把烟摁在烟盒里拧了拧,猩红的菸头熄了,一缕二手菸在空气中挣扎了两秒,被楼道的风吹散。 “不好意思。”他没看她,垂眼开口,掩饰了眼里的倨傲,礼貌在嘴上,可心下还是有被打扰的不快。 周沫舔了舔唇,看他态度还不错,快速把鞋换好,拎起高跟鞋快步下了十几节台阶走到他跟前,继续大妈般苦口婆心道:“你要抽菸的话可以去楼下的湖心亭,那是吸菸区,很多医生在那里抽的。” 那姑娘走到面前,他才注意到这姑娘不仅模样标緻,身形也不错,还飘着股清新的水果味。 美中不足,太管闲事。 他轻“嗯”了一声,推开安全门,进了九层。 同楼道里昏暗的灯光截然相反,妇产科走廊亮如白昼。 护士护工家属患者熙熙攘攘,走廊里的加床也是人满为患。 他弯进医生办公室,坐在刚空出的新办公桌前,继续整理东西。 今天是他就职该医院的第一天,为了抽根烟从办公室到厕所,被阿姨支出来后又去安全出口,最后一支都没能抽完,胸口现下憋得慌。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到窗前寻找湖心亭的位置。 涂璐从病房出来正好目睹了檀卿立在窗前的背影,日光灯将他的侧影模煳在半面为开灯的白墙,映出一个肩颈比例甚佳的高大背影。 她躲在口罩内做了个几不可查的鬼脸,快步走向护士站,拉着另一值班同事说:“妈呀,新来的医生也太帅了吧,听说是特聘的美国博士。” 同事停下记录的动作,和她热议起来,“来之前说是很牛逼的博士,我以为是阿加西,结果是个偶像剧男主角!” 白大褂和护士帽的映衬下,她小脸绯红。 可能自觉脸颊发烫,还用手捂紧双腮妄图降温,却活脱脱西子捧心花痴状。 待产孕妇闻言也凑在护士站同她俩热切交流:“你们中班吧,没看到白天他出现的时候穿的便服,朱医生拿了一件自己的新白大褂给他,他就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披上,那动作潇洒的哟,要是我没结婚我肯定追,” 孕妇害羞起来,顿了顿赶紧找补,“哈哈哈哈,不止是我,你们护士也都花痴得傻立成石柱了。” 幸好今日是假期,仅值班人员在位,檀卿特意选在节假日报导也是存了低调的心思,可他低估了国内信息八卦的传播速度。 他的名字在各种官方科室群、私人八卦群不断被提起并热议。 病房里热闹非凡,叽叽喳喳,安全通道内鸦雀无声,冷冷清清。 周沫立在原地微皱眉头,方才没见到他胸前的名卡,难道不是同事? s市第一人民医院每位正式职工都有名牌,工工整整的宋体四号,写着姓名科室及工号,研究生博士生进修生也都有,可那位仁兄胸口空空,口袋连支笔都没。 奇怪。 她继续下楼,穿了拖鞋果然轻松很多,脚下如踩云。 走出一楼安全口,热风哄拥而上,一层薄汗附上玉背。 她在室外热气里为美做功,弯腰重新蹬上高跟走出新大楼。 经过湖心亭又穿过九号楼,七拐八拐地钻进一条缝挤了出去。 第3页 这条缝只能容下一人,且要体型匀称,她平胸翘臀凹凸互补刚好通过。 一扇老旧铁门吱呀被推开,是老南门,只有老员工才知道这扇门,推门而出是院外的百家小区,老周在这儿租了个车位。 市区中心,寸土寸金。 第一医院,更是车位难求。 幸好她有小叮噹一样的老爹,眼睛骨碌一转,想偷什么懒,老周都能搞定。 她掏出钥匙按了开锁,钥匙扣是斑驳的球状金属制品,同她时髦的打扮格格不入。 小车尾部双闪灯亮起,同小区昏黄的路灯争辉。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猫进车里将空调调至16度,脸凑在出风口感受北极的温度。 待到车内温度舒适,皮肤的汗意被爽滑覆盖后她才出发。 余味曾说,你这么怕热,s市不适合你。 这里是亚热带季风气候,沿海,气温高,夏季长。 他还说,这里与港城相近,嗲嗲柔柔的姑娘比较吃得开,你的性格就适合去北京,直来直去,保准人见人爱。 她去了,可北京不适合她。 她依然爱s市,即便这里有她最不喜的炎热,即便这里没有她最心爱的少年。 第2章 reality002 【冷文写手】 19点48分,s市华灯初上,车辆川流不息,于夜幕中汇成道道长长的霓虹线,向城市四面蜿蜒。 周沫的s.mart缩成一个白点,同所有的归家人一样,静止在城市的繁忙轨道。 手机震了两次,都是老周,她懒得接起,不用想也知道是催吃饭催回家。 堵得比石头还死的人民路渐渐松动,周沫的肚子也开始震动。 今天是五一小长假,全市家中只要凳子上没有钉钉子大概都出了门。 不然也不至于这个点还这般拥堵,跟石头封山似的一动不动。 她闷坐在车上后悔帮陆羽接了最后一个病人,不然便可提前30分钟下班,这样就能避开那位吸菸的先生,节省3分钟,加起来33分钟。 她开始幻想,那就可能避开堵车,现在应该已经吃完饭了。 她饿得心浮气躁,十指焦急地在方向盘上不停点动,开始想些不可能回头的事情。 终于山石松动,前方车屁股开始活动起来。 她忍着飢饿扶着方向盘,凭着小车优势蛮横地插了个队伍,汇入移动车流。 万家灯火,影影绰绰。 驶入陆地花园周沫停好车,刚按了下锁一楼的门便开了,灯光泄出楼道,探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周沫家住一楼。科室同事都道,你这么爱爬楼,家里也住的很高吧。 其实她不爱爬楼,是不得不爬楼。 老周兜着围裙迎上来,“这么晚?又加班了?” 她点头,还没迈进屋子,左腿便被一只白乎乎的萨摩耶抱住,尾巴欢快的摆动,脑袋拱来拱去,雪白柔滑的毛扫在她光洁的小腿,痒痒的。 她唤了声:“津津乖”。 耳边老周还在说:“津津不肯出去,非要等你回来,我对它说你姐很辛苦,上班走了一天路回来就想躺着,你玩儿了一天怎么就不能自己出去撒泡尿呢?可它就是不肯,哎……都是你惯的。” 胡瑾已经吃完饭坐在电视机前看连续剧了。 电视声音很大,她的耳朵有些不好,总觉得这是正常音量,此刻同她讲话都得靠吼,周沫放弃了招唿,坐在红木餐桌前分秒必争地扒饭。 老周一边说慢点一边给她夹菜,嘴上絮叨换科的事,“所以说,我和刘主任觉得你去手术室。” 手术室? 周沫狼吞虎咽了几口饭,接过老周递的番茄蛋汤灌了几口,胃里的烧灼感渐消,大脑恢復运转。 她嘴唇下抿思考状,好像没有同学在手术室,心下遗憾,转念一想,“手术室好像在4楼……行,那我啥时候去啊?” “六月一号,正好有一拨人转科,还敢巧你……”老周止了话口,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 六月一号,好日子。 是儿童节,也是她生日。 月日如同滚轮,年年归零,打破重置。 年份却是残忍单行线,只前进不后退。 某一年开始,她就不热爱过生日了。 不是老了,而是伴她过了二十一年生日的人不在了。 去年六月一日,她以为自己经歷了几个孤独的生日会坚强些,可当爸妈在烛火摇曳的黑暗中为她唱完生日歌后,她还是没绷住眼泪,嚎啕大哭。 鼻孔里急速喷出的气流倒是应景地灭了蜡烛。 漆黑一片中,周群和胡瑾借着月光面面相觑,没敢开灯也没有出声。 于是乎,今年这生日,家人便不敢提了。 外婆李阿香前天用布满老茧的手抓着她,一脸慈爱问,“今年沫沫生日怎么过呀? ” 胡瑾忙拦住,扯道,“哎呀都这么大了,过什么过,家里随便吃吃就行了。 ” 周沫噘着嘴,佯装不快,“我今年要过一个大生日,把所有人请来,我二十五了,人家说二十五岁女人就要走下坡路,现在我站在人生至高点,必须大操大办!” 她说的很大声,话音落了胸腔内还盪着声带的余震。 第4页 若不是安静后忍住的那股鼻酸戳破她的自欺欺人,她都险些信以为真。 * 五月初,s市已是烦暑般的闷热滚烫,盛热的阳光炙烤着万物,。 油马路能秒煎荷包蛋,五阳湖里的湖水掬起一捧往身上浇就是热水澡。 旺达路的迎门宾馆十年如一日,老旧的玻璃门贴着福字,柜檯一只傻猫晃着手漫不经心地招财。 三层楼铺陈的红地毯均已被踩踏起球,客房门锁时常失灵,间或有客人被锁在门内出不来或是堵在门外进不去。 就这样的配置搁其他地方早倒闭了,可偏偏位于该条街道该处位置,就是牛气,常年人满为患。 胡倾城昨日九点到达s市,住到这家宾馆。 这里她在旺达卫校呆了五年却从未入内,无数次经过心中都无限好奇,这次住这里并非心血来潮,故地重游自是别有深意。 一夜无眠后她痛定思痛,以后这样的情怀不来怀念也罢。 东房一夜三次频率短快,估计不长,西房不停折腾拼了半条命没整出来,女的倒是配合得咿咿呀呀响彻直径半里。 胡倾城躺在膈人的床上,无数次想开电脑配合现成的靡靡之音写点什么,定然笔力惊人无比写实,直戳读者两侧腹股沟中点下缘。 拉开窗帘,阳光好的让人害怕。 她起床收拾物什,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配上微胖身躯倒是有点国宝风。 一开门,穿堂风吹过,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她觉得自己闻到股浓郁的腥膻味。 咦......反胃。 * 日头盛,日照足,照理这天气周沫这样的怕热星人是不会出门的,可也不看看是谁邀请的——大名鼎鼎胡倾城! 胡倾城是谁? 她是周沫卫校期间的死党,除了出于卫生不能共享内裤、由于体型不能共享衣物、源于道德不能共享男友外,什么都能分享的超级铁瓷。 一人顶一个连的分量,又是狐朋又是狗友,又能做狼又能做狈。 周沫在旺达卫校对面的奶茶店点了两杯珍珠奶茶,半糖,一杯少珍珠一杯多珍珠,她们俩的惯来标配。 付完钱,她站在狭小.逼仄的奶茶店转头,透过门店玻璃看向马路对面的旺达卫校。 她没变,还是那样,不高大不富丽,四个金属大字悬在半空。 原先锈迹斑驳的铁门倒是更换成电动移门,小黑屏上滚动放映“旺达卫校欢迎您!” 远远望去,还能隐约瞧见门卫叔叔在保安室里端着杯茶,双腿交叠搁在桌上优哉游哉,门外的瓷砖泛黄,茶色玻璃布满灰尘,廊檐下悬着的一盏未明的矮灯摇摇欲坠。 这幅景她以往倒是没仔细瞧过,上学期间她行来走去从来都是火急火燎,半点等不得人,沿街风景她没欣赏过。 曾经眼里那抹唯一的风景消去,之前忽略的倒是落入了眼帘。 “想什么呢?”胡倾城来了五秒,周沫都没注意到她,她拍拍周沫肩唤她回神。 周沫撇头,奶茶已经摆在吧檯,她往里两步取了吸管插好,把珍珠多的那杯递给胡倾城,没成想却遭到了她的拒绝,“我在减肥!” 虽没成效,但该有的口号还是要喊喊,这事儿就在气势,万一脂肪被吓跑了呢。 周沫无语,胡倾城都要减肥了,当年她还称自己的手感比她这干柴好,誓要留着造福未来男友,可能这么多年也真没个男友,所以她还是决定从视觉开始,再考虑触觉。 周沫站在奶茶店,扫了眼外头的热流不敢出门,“你的晋江写手梦做得如何了?” 胡倾城嗜好看小说,卫校期间看了无数本非主流、主流、超主流小说,不眠不休读万卷书,实体电子线上线下她本本不落如数家珍,卫校毕业后她考了本科,至n大护理系读大三,本科毕业为了逃避临床工作又去读了三年研究生,现在论文写完又尚未工作,她要抓紧人生最后的余裕假期写一本小说,纪念她十年护理学习史。 “之前写了两个短篇,总共十万字加起来只有几百点击率,还没我字数多,哎……小透明没人看。不过我不放弃,这么多年小说不是白看的,我一定要写一本证明我自己!”胡倾城眼里半激情半消极,语气却异常坚定。 “好啊,你不是说你来s市住一个月写小说吗,写什么?”周沫倚着窗嘬奶茶。 外面是旺达路,正值上课点,路上只零星车辆驶过,人烟稀少。 胡倾城闻言立刻忘了减肥,用力吸了一口奶茶,眼冒精光扶住周沫的肩把她用力掰向自己,说:“我想好了,我要写一本书,就叫《旺达卫校》。” “啊?”周沫皱着眉头睁大了眼睛,惊讶过后很想劝胡倾城,不要吧…… 就算她不看小说都知道,大家都追求美丽高级精英风,嚮往霸总娇美金丝雀,卫校有什么好写的,听着又无趣又穷酸。 论蓝领技术工人是如何长成的? 谈带髮修行的尼姑们如何排解日常寂寞? 可周沫看着胡倾城一脸坚定,劝阻的话堵在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好吧,那你想怎么写?写我们的日常?” 胡倾城得到周沫回应,屁股挪上高脚凳,晃动颊肉开始激情演讲:“我想好了,言情小说要有主线,我要写一对情侣,从他们的视角展开和旺达卫校相关的故事,卫校的故事是辅助线,主要讲男女主角的爱情故事,女的是卫校学生,男的是s市一高的尖子生,青梅竹马。这年头不写爱情没人看的。” 第5页 写爱情也没人看,她在她的短篇里写了生离死别爱恨情仇,浓缩大喜大悲,聚满文字精华,却未得赏识。 胡倾城反覆思考,发现自己的故事太大,架构大便容易空,而故事里的事情离她生活太远,缺乏细节填充。 于是乎,她决定另闢蹊径,选真实发生在身边的一段故事,卫校故事做辅线,日常又吸睛,虽然选题很土,可于她于周沫于她们卫校所有同学都意义非凡。 也算个纪念,纪念她和周沫的友情。 胡倾城看向周沫,一脸期冀。 “沫沫……”她轻唤。 要写男女主角的故事,自然要徵得现实里的人同意。 毕竟这些年周沫的故事她也只是管中窥豹,真正要写,也要她本人的回忆和详述。 “你说的男女主角是我和余味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3章 reality003 【那就写吧】 “你说的男女主角是我和余味吗?”周沫看向胡倾城,大眼清澈得似汪了一泉水。 是问句但语气肯定。 奶茶店里唯恐冷气不足,还加了一个摇头电扇坚持不懈地左右摆动。 唿唿的风刚好吹向她们的方向,扬起少女的青丝。 胡倾城点头,“我觉得你们这个素材挺好的。” 她心中打鼓,余味曾经是周沫最大的骄傲,昂着脑袋甩着马尾逢人就夸,在宿舍哭得半死也不说他一句不好,可现下两人分道扬镳,分手原因她怎么也没肯说。 说实话,这一定是个好故事,但能不能写这个故事全靠周沫点头。 下一秒,周沫摇了摇头,“我不想再提他了。”我讨厌余味,后半句她没说。 胡倾城轻晃着半悬空的小腿,眼前的周沫下颚微颤,她不忍心逼迫,就像见证过周沫因余味而生的快乐一样,周沫因余味流的泪她也亲手擦过不少,遂理解地点点头:“嗯,那行,我再想想其他的。” 胡倾城后退一步,周沫便不好意思,“要么写兰兰和飞哥?” 应兰兰和陆飞在一起五年,爱的死去活来,甚至到医院人流窗口走了一遭,爱恨痴缠得惊天动地最后不能免俗地鸡飞蛋打,够虐恋情深,够青春疼痛,可未成年性.行为和堕.胎存在巨大争议。 胡倾城摇头,“算了,我可以杜撰一对,我再想想。” 周沫无法支持胡倾城故事的主线,心怀愧疚,主动帮她想情节,可最后绕来绕去不是八点档的狗血便是平淡如水的种田,始终没能想到差不多的。 你一言我一语,午休时间到,一阵钢琴铃声后周围霎时地震般响动,对面旺达卫校和右手边的s市一高不时便涌出黑压压一群人,鼠窝大的奶茶店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胡倾城拉着周沫走向热流奔涌的室外。 热气将周沫包裹得几欲窒息,她跨出奶茶店一唿吸,唿吸道都差点被烧灼。 胡倾城提议要去旺达卫校看看,看看布局方便场景描述。 周沫嫌弃:“你呆了五年不腻?我闭上眼睛角角落落都在我脑海里,活地图。” 她想熘,逃离酷热。 胡倾城太了解她,抓着她就往学校里走。 保安叔叔站在保安室外拦住她们要胸牌。 周沫立刻喜滋滋起来,今天她特意出门打扮了番,荧黄吊带白短裙,一头黑长直自然垂坠,走向学校时生怕自己这社会人打扮格格不入,被保安叔叔这样询问立马嘴甜起来:“哥哥,我们是往届生,来探望老师。” 哥哥? 保安叔叔如树般爬满年轮的脸庞笑盈盈地加深了褶皱,“哎呀有心了,那快进去吧,外面晒。” 胡倾城一向知道周沫鬼扯的本领,没想到能瞎话成这样,人家和你爸一个年纪好吗? 进了旺达卫校,一座白衣天使怀抱新生儿的喷泉映入眼帘,水经过循环花儿般360度匀称撒开,看得人一阵清凉,零八年她们刚入校那会这块还是个小鱼塘。 太阳火辣辣地刺在身上,宛如古时鞭刑,活活应了如芒在背四个字。 再看这喷泉,周沫恨不得冲进里面沖凉,她左顾右盼撑不住想找处空调缓缓,她觉得自己就快要融化了。 胡倾城看她满脸不耐,眉头拧得打结,知道她热病烦了,拽着她飞奔向操作实验楼。 每个医学类院校用于练习操作的大楼都有一莫名相似的特点,阴冷、寒气逼人。 夏日不需空调,抬腿迈入自降十度。 周沫站在一楼实验病房门口,感受幽森的走廊内宛若空调的过道风,不得不服气这阴气,“这么多年了,这只寒冰兽还在镇楼呢。” 传说多年前有位学姐热爱仙侠文,随口起了个名字胡诌了个典故,没想到竟在年级中传开,年復一年,届又一届,这实验楼里有一只制冷的神兽这段故事一直流传着。 夏日它是小可爱,冬日它是小王八。 “它已经深入这幢楼的钢筋水泥中,这的心肝脾肺肾还有那些死去的胚胎就是它的五脏六肺……”胡倾城说完幽幽看向周沫,眼睛瞪得像铜铃目露凶光想吓她。 不曾想周沫一脸嫌弃白了她眼,“多大了,我连真死人都遇过,还怕这些福马林里泡的玩意?” 第6页 岁月不仅让周沫年岁涨了,胆量也水涨船高,那个超级迷信胆小的少女经过解剖室门口再也不会用跑的了。 胡倾城撇嘴,周沫变得不好玩了,以前她多可爱啊。 周沫很美,只是太可爱以至于大家时常忽略她的外貌。 现在站出来倒是标标致致的美人,再没人敢忽略她的颜值,可又缺少了原先的那份生机。 实验楼还是原先的样子,一楼是几个模仿病房的房间,一张张病床铺叠整齐,假人们躺的不偏不倚。 这楼的白炽灯好像24小时都亮着,可即便如此仍是可怖,不怪周沫之前胆小,这布局就是怪异。 周沫刚歇了会就被胡倾城拉了出去,两人在灼日下弯到操场,陆陆续续有学妹们从食堂经过操场走向教学区。 周沫看着她们稚嫩的脸庞羡慕不已,双手托上已浮妆的脸颊,遗憾道:“我也有这么年轻的时候呢。” 那时候她就想快快长大,变得前凸后翘,余味床头那些熟女海报可把她给嫉妒死了,后来她不仅长大还在变老。 可馒头包始终没能如愿鼓起。 “所以,这个紫藤花架我一定要写进去。”胡倾城走到一处便构思一处剧情,操场要写热吻,花架要写热吻,教室要写热吻。 “你这写的是正经小说吗?怎么像是个黄文。”周沫掏出纸巾轻点脸颊拭汗,嘴里还不忘吐槽胡倾城。 “要想红就要另闢蹊径!我决定写卫校男生和女生的爱情!” “可我们班没有男生啊。”确切的说,整个年级也只有两个男生,但样貌十分抱歉,穿着也难以形容,气质也是……谈吐也是……周沫想想又摇了摇头。 “我造一个!”胡倾城小说的n b已经整装待发,脑海中已将新晋男神的面貌、躯壳扫描好,就差打包装进小说了。 两人走到篮球场,空空如也,只一孤独的篮筐高高悬着,胡倾城微张着嘴愣了会,半晌后眼内精光一现,双手合掌轻拍一下激动地蹦了起来,“我的男女主角,初吻要在这里!” 周沫本已低下避日头的脸再次扬起,望向那个篮筐。 一瞬间,场景斗转星移,她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清凉夏夜。 少年蹦蹦跳跳地围着这方小小的篮球场跑动,不停地练习三步上篮,他说:“流川枫说身体能够感觉到,这是练了数百万次的投篮。” 他迷篮球,迷灌篮高手,而周沫迷这样的他。 就是那晚,热风涌动,星光熠熠,在旺达卫校最不起眼的篮球场,那个篮筐、那盏路灯、那夜晚风和漫天隐没在云落里的繁星见证了他们的初吻。 周沫转身向篮球场外走去,唿吸和脚步略微凌乱。 这两年她特别努力忘记余味,可偏偏s市每处角落都有他们的回忆。 胡倾城还在手舞足蹈地描述场景,声音在空旷的篮球场震盪,不知是不是多年默契,她的描述和那晚很像,连他们不懂伸舌头只嘴唇乱啃她都意.淫准确了。 胡倾城说的正兴起,见怎么没有掌声,一看旁边人不见了。 她回头快步追上周沫,气喘吁吁地问:“怎么走了呢,不精彩吗?我想想都小鹿乱撞,我要好好设计一下我的小说。” 约莫是日头或是兴奋,她脸红扑扑,汗滴落下来都没察觉。 周沫立住,掏出纸巾递给她,看她没注意到眼前的纸巾还在继续讲述,便伸手给她擦汗,触上她肥嘟嘟的脸颊时,周沫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气:“倾城你说,现在像不像你以前给我们安利小说的样子。” 胡倾城疯狂迷恋小说全宿舍全班全年级都知道,学校外所有租书屋的老闆都认识她,每次遇到好看的小说她就想同全世界分享,宿舍自然是被影响最多之处。 她每次提起心爱的小说都像演讲一样,口才一流,一堆姑娘围着她撑着脑袋就像听说书。 周沫不爱小说,自己天天演偶像剧,无心关心别人的故事。 这种时候她都会替胡倾城打水或是收衣服被子,因为胡倾城沉迷小说时,经常能忘记时间和生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还记得啊。”她咧嘴孩子般毫无形象地大笑,又接过纸巾自己擦了起来。 周沫看她这难得的傻模样嘴角挂起淡笑,每次提到小说胡倾城都能甩掉所有不愉快,分裂成另一个灵魂。 她总说,二次元和三次元是不一样的,所有三次元的遗憾和痛苦都可以在二次元的热血和美好里得到治癒。 那不是假的,那是她们的信仰。 微不可查的一声嘆息,时间带走了好多,比如余味。 也大浪淘沙留下了很多挚友,想来也没什么遗憾。 “那你就写我和余味吧。” 余味,也曾是她的精神和肉.体信仰。 在某一个剎那,周沫改了主意。 可能是那个篮球场,可能是胡倾城沉迷小说时她无数次照顾的场景重现,也可能是旺达卫校这座神奇学校的神力影响。 她突然有点期待。 “......真的吗?”胡倾城擦汗的动作顿住。 两人站在大太阳底下相视而笑,像她们初遇那天那般默契。 旺达卫校是特殊的,于她们。 第7页 余味是特殊的,于她。 有什么好矫情的,不如试试让胡倾城用键盘将它书写吧。 至少,美好存在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4章 story001 《愚梦巷101号》 涂旺达是一位伟人。他出生于1901年05月20日,逝世于1988年10月8日,s市旺达路以他的名字命名,s市旺达卫校亦是如此,他热心公益为s市捐助无数。可在s市飞速发展变迁中,只旺达路未被花样新名取代。 2008年,举国沸腾。这一年是震惊世界的北京奥运会,五星红旗飘扬在街道、电视和国民心中。 随着国歌激昂奏响,国旗冉冉升起,2008年8月24日,于全球万千观众的数以亿万次的热泪盈眶中,奥运会落下帷幕。 暑假也随之进入尾声。 旺达路在歇了近两个月后再次迎来孩子们的踩踏。 那条路窄窄长长,向东蔓延至丁香路,中间被百花巷隔成一个小十字路口,向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民路。旺达路是远近闻名的老牌学府路,这条路上有三所知名院校,旺达卫校、s市一高和s市第一幼儿园。每到放学时分,这条路的拥堵画面堪称s市盛况。 * s市一高今年入学的零八级学生于八月十号便开启残酷军训模式,那严苛的架势像是非要把他们炼出钢铁般的意志。 汗沾湿里衣渗至军训服,厚实的军训服像是一个不透风的蒸箱将爆炸的热意闷在里面,循环升腾。 烈阳炙烤,闷热无风,濒临自燃。 军绿色军训服规整地穿戴,年轻稚嫩的脸庞强撑出严肃。他们一动不动,听从指令,哨声响起,一个个整齐的方阵在八百米橡胶跑道有序排开。 又一声长长的哨声,同学们发出哀嚎般的欢唿,0.1秒内作鸟兽状散开。今日刑罚终于结束,绷直的胸腰屁股腿得以解放,下一秒几个男生动作整齐划一如教练训练般,快速脱下军训服露出t恤,里面的衣服湿得像淋了雨似的,手不由自主伸向领口抖落,偷点风。 余味就着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拎着矿泉水走到树荫处,靠到树上那一刻他长长舒了口气,硬挺一下午的背终于找到支撑。 丁柳柳撑着铁栏杆悄悄观察余味,余光见他一口气把手上剩下的半瓶矿泉水全喝光时,手上全新的那瓶水不自觉紧了紧,她吸了口气刚抬脚,就被身后的林李抢先,一步便晃到了余味跟前,纤瘦的背嵴挺得笔直,一看就是练习舞蹈的姑娘。 树影映在两人脸上,模煳了表情,余味没接,摇摇头不知说了句什么,林李附上笑意说:“没事,我……”可还没说完,余味便转身向教学区走去。 丁柳柳瞧见林李僵立在原地,像是刚刚她军训时站在她前头的画面定格了。 她有点可惜自己没能递上水,少了一次说话的机会,又庆幸自己没递上,也不用遭遇那份被冷遇的尴尬。 想来她一开学就很幸运,军训时需要跳舞的学生,她举手快一步,教官便选了她。而这次她递水又慢了一步,时机似乎总在眷顾她。她向教学区走去,马尾辫一跳一跳,青春洋溢。 * 余味走到逸夫楼三楼,进了左手边第二间教室,门边金属标牌写着高一十班。 他脱了衣服掏出纸巾细细擦拭脸上的汗,纸巾是周沫硬塞的,他嫌娘不肯要没想到她偷偷放了,中午吃饭掏钱包时才发现。 他拿出手机,周沫发来三条简讯: “猴哥今天姥姥的饭做的特别咸。” “我喝了好多水。” “我跑了五趟厕所。” 教室窗明几净,窗外是高一军训生解放的喧闹声,广播站放着周杰伦的《七里香》,头顶的大吊扇哗哗旋转,这一刻,盛夏的炎热和训练的苦闷消散不少。 余味手指刚点击回復,耳边传来陆赟在楼梯口喊他的声音,他放下手机跑了出去。 “余味,你要的《重金属摇滚双面人》。”陆赟见他出来隔了两米远做了个扔书的姿势,目光丈量手臂一顿,一道装逼的弧线划出,书页穿风膨胀,略偏离轨迹。 余味长臂一伸稳稳接住。他抚了抚封面,勾起唇角沖他扬扬书:“谢了。”同学们买了各种饮料陆续回教室,明日是军训汇演,同班级荣誉挂钩,老班格外重视,解散后还要专门开一次班会打鸡血。 余味坐在倒数第一排,他这几年个子飞蹿,小学一直不如周沫高,六年级平齐,到了初中便呈火箭速度上升,以前院子的廊檐像天一样高,现在伸手便能触及那燕子窝。 他低头看了几页漫画再抬眼,桌上已放了一瓶可乐一瓶矿泉水,同桌看他发现便说:“矿泉水是丁柳柳给的,”他抬手指了指,“第二排第三个马尾辫女生,可乐是隔壁班一个挺好看的女生递来的,我不知道叫啥。” 余味同桌是个戴眼镜的小胖子,名叫古默,第一天随机坐座位时他就想挑一后排位置方便打瞌睡,不曾想数分钟后一长得贼精神的帅小伙落座在他右侧,他仿佛听见自己平静的高中生涯破碎的声音。 余味微蹙眉宇,似是不耐烦,身体左.倾向古默问:“你要喝吗?” 要。 古默毫不犹豫地拿了瓶可乐,瓶身还带着冷热碰撞的水蒸气,触手的冰凉湿冷感让他舒爽。这么看来,帅同桌也没什么不好。 第8页 * 景行区老街有一条巷子,巷口路旁一棵歪脖子树,活了百年,从这里往里,是一处知名的无名住宅区。 这里住着s市最老的那批城镇居民,曾是s市最中心最繁华的区域,却让岁月洗礼成了古宅,化成时间的遗珠。 这里叫愚梦巷,石板路由东向西铺开。每天太阳升起,从东巷将阳光洒落,傍晚太阳落下,将西巷的天铺满晚霞。 青瓦白墙,凹凸石板,谈笑嬉戏,最是巷里。 愚梦巷101号位于东巷,是一门两户的院落。东边住着位老太李阿香,膝下一子一女,本就人丁不兴旺,儿子胡童生又于十余年前交通意外身亡。她伤心欲绝,女儿胡瑾不忍母亲早年丧夫,中年又遭白髮人送黑髮人之痛,便将独生女儿留在母亲身边陪伴。 西边人家姓余,一对老夫妻带着小孙子于九三年初在此落户,那时愚梦巷还不稀奇,有钱人家都争着住公寓楼,平方矮楼旧街老巷在他们眼里是农村一样的存在,拼命想摆脱。余老太同老伴却因着老旧更替慢的生活习性,带着孙子在生活便捷的老街生活。 日薄西隅,橙黄缎带在天空飘扬,丝丝缕缕地撩着归人。 余味一手将矿泉水瓶抛进垃圾桶,一手掏出钥匙,刚伸至锁眼,门便“嚯”地从里面打开,周沫头顶扎了个奇怪的花苞,笑嘻嘻地沖他晃脑袋,“好看吗?” “丑死了。”像坨屎。 周沫心里翻了个白眼,骂他不懂审美。 他抬腿往西屋走,电扇立在厅中央唿啦啦地摇头晃脑,余老太算准孙子回来的点,大冰西瓜已置于餐桌,他嗅了嗅空气中的那股熟悉的烟味,眉头紧拧。 奶奶在他便没做声,伸手拿起勺儿往中间的大红瓤一插,转一圈送入口中,喉结滚动,冰凉入胃。 沁凉的香甜掩住那股让他生厌的烟味,一下舒爽。 周沫看他吃瓜时额角还在渗汗,便拿起红木座上的大蒲扇给他扇风,扫了眼他搁扶把上的军训服,好奇地问:“今天累吗?” “等九月你去军训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余味没好气。 周沫从没军训过,初中那次军训她刚巧得了空调病,发了一周烧,逃过了惨无人道的酷日军刑,一开学她就像是小白鹅错入了黑鸭群。 同学们都羡慕她逃过一劫,可她很难过,大家吐槽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于是她满心期盼军训,终于在三年后给她等着了。 余味收到录取通知书时,那方a4纸上标明报到时间和军训日期,她望着自己的通知书很纠结,可别是上了职业学校就不军训,那她的军训梦怎么办,火急火燎打电话给相识的卫校姐姐,人家说,放心,你就算像初中一样逃掉,明年学校还会抓你补训一遍,白衣天使没有良好的身体素质怎么行。 挂了电话,周沫拍拍胸脯,放心了。余味经过冷嘲一声,“别拍了。”说完身体条件反射一避,躲开了周沫的降龙十八掌。 * 西屋堂厅内,余奶奶看年轻人在聊天,抱了另外半个没有冰的西瓜放到周沫腿上,递了把勺,“沫沫吃吧。” 周沫嘴甜地说了声谢谢,葡萄大圆熘熘地眼睛弯成小月亮,亮晶晶地闪着光。 余味看她装乖,鄙视她就知道用这招骗大人。 没吃两口,李阿香的大嗓门便传出声儿来:“沫沫,没醋了,铁罐里拿几块钱去买瓶醋来。” 周沫飞速刨了几口,快速吞咽,撒腿就跑,耳后传来余奶奶的声音,“沫沫,我煮了冬瓜汤,晚上来喝一碗。” “知道了!”一熘烟人没了影,西屋安静下来,只余味刨瓜和电扇的声音在堂厅响动。 * 晚间,周沫在外婆家吃完饭又留了一半肚子跑到西屋,自觉地拿碗盛了碗冬瓜汤,吞咽时想起明天将是余味的军训汇演,“明天我能去看吗?” 余味筷子顿住,像模像样地思考了两秒,“不行。” “好吧。”她鼓起嘴,将最后一口汤在嘴里漱了漱,咕嘟咽下,圆熘熘的眼睛布满失望。余味仰头喝汤时扫到她的表情,心中好笑。 夜漫漫,月朦胧。清风徐徐,院落灯火通明。 周沫吃完便抹了驱蚊水躺到院落的藤椅上,摇摇摆摆地晃悠,手上蒲扇一搭一搭地扇动,髮丝轻悠悠起落。 余味洗完澡跑出来见到了难得安静的周沫,唇角勾起,泼皮猴没了声音倒像是个姑娘了。方才洗澡时,脑里晃过周沫饭间可怜巴巴的眼神,咬牙嘆气,张嘴灌了口洗澡水,漱了漱吐掉。 这丫头真可恶,明知道她就三分钟热度随口扯扯,偏还信了她的邪。 他上前一把夺过她的扇子。周沫眼睛骤然睁开火力十足勐地起身,方才的白骨精现了原形,泼猴蹭地上线,他后退一步躲开她的抢夺动作,“不是说要看军训吗?” 周沫耳边响起惊喜的烟花声,瞬间停了动作看向他,可方才用力太勐,藤椅晃得厉害,突然静下来她立刻失了平衡,身体前倾没控制住,直直坠地。 余味快步上前只抱了一半,两人都滚落在地上,周沫额角“咚”地砸在了水泥地。余味人躺在地下给她做肉垫,耳边听到她撞地声音便暗叫不好。 第9页 可过了半晌竟没听到那天崩地裂的哭声,他疑惑地抬眼看她。 周沫额角渗出的血和泥粘着髮丝贴在脸上,因疼痛而生的生理性眼泪还在眼里打转,可她没哭,或者说忘了哭。 眼前的余味离她好近好近,近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四目对视,流转失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胡倾城作话] 新文,新作者,请大家支持一下。 第5章 story002 《s市一高》 朝阳升起,朝晖泼洒愚梦巷。 小巷的一天从早餐铺的蒸汽开始,吆喝声叫卖声还未出现,只安安静静的自行车穿过弄里,匆匆忙忙的上班族快步疾走,悠悠闲闲的周沫揉着眼睛排在卖油条烧饼的烧饼记队伍里,身上还穿着卡通睡衣,印着半张柯南的脸。 她额角涂着显眼的红药水,楚楚可怜。 一路走来,起早的邻居们都抓着她询问,怎么了? 她将昨夜摔倒事件长话短说,对方皆是一番心疼,哦呦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周沫点点头鼓鼓嘴继续走,走到烧饼记竟花了十分钟,要知道这才离愚梦巷101号50米距离。 买完烧饼她便知不好,飞奔回家,刚好遇到了一脸不耐烦的余味,“怎么这么久,要迟到了。” 他的起床气还没消,周沫赶紧把塑胶袋放他手上,“快走快走,我等会和羊仔去看你汇演!”她轻推他的背,把他往朝阳方向的巷口推,出了巷口便是公交站台。 余味瞥了眼她的额角,眉头皱得又加深了一分,怎么涂的这么丑,就没有无色的吗? 周沫看着余味的背影消失在晨光中,赶紧进东屋吃早饭,李阿香不停叮嘱慢点慢点,可周沫心里惦记着事儿,草草吃完换了衣服,便杀到杨博书家。 四楼,爬死周沫了。 她按响门铃,是杨叔叔的开的门,杨博书还在睡觉,他西装革履正准备上班,打了声招唿。见长辈走了,她便毫无顾忌地闯了进去,“羊仔,起床,带我去你学校看军训汇演!” 杨博书明天就开学,这是他最后一个懒觉,居然被周沫这只该死的鸡崽子给打扰了。他恨不得掐死她,他恼火地拥着薄被坐起,一把扣住周沫的后颈按在被子上,堵住她的唿吸,“周沫,我是不是跟你有仇?你敢这么对余味吗?” 周沫大叫着挣扎出来,整齐的长髮乱成鸡窝。 最终两人眼神交战,杨博书先天不足,没有周沫有大眼优势,没瞪一会就落了败,骂骂咧咧地洗漱出门。 再次撞进室外的空气,太阳已经隐身。乌云悬在空中,给室外的市民报信。 两人上了101公车,找了个位坐下来,杨博书插上耳机分了她一个右耳,强凑出耐心叮嘱:“半小时,我再眯会。”他昨晚撸(lol)到凌晨三点,睡前才看到余味的消息,都没有机会拒绝。 101路公交车行驶平稳,从东城向西城一站一停,行道树和沿路商铺缓缓从眼前划过,徐徐向后倒退。s市四处施工,不是商业中心便是高档小区,噪音不绝,尘土飞扬,101原定的路线由于施工原因需要绕路,比原定所需时间多了几分钟。 耳机里是余味和杨博书都爱听的周杰伦,周沫没那么爱,内心更偏好吐字清晰的歌。可无他可欣赏的现下,耳机里的旋律竟难得走到了她心上——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桿上多嘴 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 手中的铅笔 在纸上来来回回 我用几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谁……” 几首歌的光景,公交喇叭响起:“旺达路到了,请从后门依次下车,下车请走人行道……” 周沫另一只耳朵时刻竖起,听到到站,立刻摘下耳机推了推杨博书。 他从不舒适的睡姿中醒来,扭扭僵住的颈脖嘆气,揉揉眼无奈地领着周沫向s市一高走去。 站台就在旺达卫校门口,他们需要过一条马路。 周沫拽了下他的衣摆,回头指了指卫校说:“羊仔,这是我学校。”那得意洋洋的表情,就跟指着清华似的,特别欠扁。 “知道知道。”他都不用出入校门,下课倚在走廊就能望见卫校操场,看了一年没啥稀奇。 周沫闲了一个暑假,学习热情空前高涨,满心期盼上学,“哎呀我还有六天才开学,我都忍不了了。” 杨博书脚步毫无情绪地往前迈,心里却把周沫捶成肉酱,哪来的野丫头,搁这拉仇恨,想到中考前给她复习漫不经心就后悔,应该拉着她好好学习,让她去上个高中,满足她的学习欲望,让她学到吐。 s市一高的白底黑牌近在眼前,同旺达卫校的金光闪闪不一样,这就是最低调的高调。刚走到校门口,便听见鼓乐声,节奏点点,让人脚趾不觉跟着跳舞,周沫本是老实走着,听到音乐便开始兴奋地蹦跶。 暑假期间又是汇演,门卫叔叔管得不严,两张学生脸没什么可阻拦,畅通无阻地进去了。周沫一路脑袋就没摆正过,全程瞎晃,马尾辫飞来飞去,杨博书不着痕迹地错开她两步。 她看看这楼指指那树,“哇,好漂亮啊,感觉特别有文化,我也想来这上学。” 他好笑,“那你再回去復读一年?” 第10页 周沫拨浪鼓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太辛苦了。”她实在不爱学习,看书半小时保准打瞌睡。 他们穿过逸夫楼找了处操场高台,猫起来欣赏,周沫不停问军训事宜,杨博书哪记得这么多,只记得痛苦和暴躁,炎热和美女,“你要问得问余味,他对军训记忆还新鲜。”又不是没问过,他搪塞周沫让她自己去体验,总之兄弟俩一个德行,没一个有耐心应付好奇宝宝周沫的无底洞问题。 太阳隐身,天气转阴。 虽说照常闷热可没了烈日当头,同学们无比满足,坐在各自划定的班级区域等待上场,广播里慷慨激昂地介绍道:“高一六班同学用坚强的意志和过硬的作风交了一份出色的答卷。训练中那力可拔山的臂膀是我们风雨中的避风港,烈日下的那一片橄榄绿,是我们心头永不漂移的荫凉;坚定脸庞上的丝丝微笑,是鼓励我们坚持的力量!在这里,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 周沫耳朵囫囵吞枣地听着,脑袋晃悠找了一圈,侧头问杨博书,“余味几班的啊。” “十班。”杨博书正拿着手机发消息,没看汇演情况,他对这事儿完全没兴趣,不如手机上刚勾搭的隔壁班美女来劲。 周沫数着座位区,大致判断出十班的位置,细细搜索余味的身影,没一会便发现了他,他生的白净,即便被军训荼毒了两个色号,依旧比周围一圈男生白一个度。 周沫脸上刚绽出傻笑就见一未穿军训服的女生凑近他,同他说话,周沫收起笑,目光直直锁着那处。那姑娘穿着花衣裳,像是舞台准备的那种,周沫身体前倾,手指拉扯着鞋带,五味杂陈。 如果不是余味,她心里大概会判断为般配,可偏是余味,她很生气。他们讲了很久的话,余味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可他们的脑袋就是挨在一块,说了好久都没停。 周沫胸腔里的小火苗不断燃烧,起伏的胸.膛影响到身旁的杨博书,他问:“很热吗?” 喇叭里的鼓乐有力奏响,同学们的口号响彻操场,周沫的大兴安岭在声声柴火的撺掇下着火了!她置身在烈火中,眼中淬了火苗,“不看了!” 她起身就走,留杨博书愣在原地,大老远跑来这就走了?广播里不是才报到高一六班吗?还没到余味呢。 他快步跟上,周沫像踩了风火轮似的,一熘烟已跑过了逸夫楼,马尾辫一垫一垫,头也不回。 杨博书经过逸夫楼沖她背影喊了一句:“喏,这栋楼就是余味他们班。” 果然,周沫闻言顿住脚,往他说的那楼看了眼,下一秒继续往前走,呸,谁要看他的楼。 出了校门周沫这急性子像是火箭发射般,一秒都没法在这处呆,伸手就要拦车,杨博书跟在后面无声嘆息,这只急猴子,这个败家子。想是这么想,还是伸手帮她拦车,不让她顺意的话,接下来自己也别想好过。 一辆计程车停下,还轮不到杨博书绅士风度替她开车门,她自己打开坐了进去,动作间僵硬有力,一屁股坐下,冷气将她的怒意包裹,渐渐消散,杨博书对师傅说去愚梦巷。 计程车由西城向东城驶去,周沫被空调吹吹,热气散了,怒意消去些许。她又有点后悔,还没看到余味军训呢。 杨博书扫了眼她,大小姐好像消气了,拿起手机继续和新认的妹妹发消息去了。 周沫越想越可惜,拧着t恤下摆纠结,小嘴唇左右蠕动,“羊仔……” 计程车司机哼着小曲开着车,车窗外街景急速倒退,若无数刀锋切割窗面又未留下痕迹,杨博书“嗯?”了一声,没看见她这矫情的动作。 “我们回去看汇演吧。”周沫无理取闹般地乞求。 “……”他心里飘过娘骂,脑海里做了无数个动作,拧着她的耳朵把她扔出去,再踩菸头一样对着她的鸡头碾两脚。想是这么想,下一秒他还是强扯出一丝抱歉的微笑对司机说,“师傅麻烦调个头,回s市一高。” 周沫知道自己无理取闹,可方才就是很生气,一秒都看不下去,气得她想冲过去把余味揍一顿,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人家就是说句话嘛。 她完全忽视自己被别人在心里碾死好几回的可能,脑细胞里都住着余味。 天还是阴沉沉,比方才更甚几分,杨博文付了打车钱心里默念,这笔帐回去找余味算。 他们还是回了操场,路上周沫再经过逸夫楼看的格外仔细,一二三四五六,共六层,白瓷砖红屋顶,白墙壁红漆门,她默默记下。 两人猫回了方才那处观看台,坐在原来的座位,就好像没离开过一样。 余味在高一十班的位置,看着两人到来再离开又回来,内心发笑,搞什么呢。 耳边临时体育委员喊着九班在准备了,大家也收拾收拾准备起来。他将外套穿上腰带扣好,准备拿帽子时林李来了,“余味,等会你有事吗?我们几个约了一起去吃串。” 余味看了眼斜方看台,两只黑脑袋耸来动去,在一方空看台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他摇摇头说没空,单手扣上了帽子,遮住眼里的笑意。 周沫听到广播里喊到“高一十班”时,注意力便从同杨博书的唠嗑中抽了出来,急速扫向操场汇演区,高一十班方阵上场,动作整齐划一,嘴里口号响亮,做完规定动作后他们围成一个圈,一位花衣姑娘在中央起舞,周沫眯起眼确认,是方才同余味搭话的人。 第11页 跳得真难看!一点都不严肃!她忿忿想。 偏偏身边的杨博书在她耳边唱了反调:“这姑娘腰力不错,下这么久腰还这么能扭,虽然看不清脸,但我觉得是个美女。” 周沫的小兴安岭被点了一把火,她手轻轻捏起,刚要作势动手,便见那方阵整齐退场,她决定先看他们。 队伍退到角落,可还在周沫视野范围内,她看到余味被那个花衣姑娘拉住,老师模样的人走去她便站直了身子正经起来,周沫心里偷偷下定义,两面派。 这一刻,方才小兴安岭的那把火随着她的注意力转移悄悄灭了,杨博书丝毫不知自己因周沫可怜的脑容量逃过一劫。 汇演结束,余味被林李拉住商量谁当班委的事,他不知为何找自己,林李表示因为你入学成绩是全班第二,就在我下面。她不着痕迹地强调这一点,想扬扬自己的位置,煞煞他那股子不怎么理人的高傲气。 林李看了眼他,发现他满不在乎,双手插兜事不关己的模样,心里焦急,继续说:“是李老师让我找你商量的。” “竞选吧,谁愿意当谁当,自由民主。”他手机震了,发来消息的是谁他心里有数,但班主任在不远处,他不便掏出,手在兜里来回地把玩手机,班主任一转身,他便掏出看了一眼,周沫问他什么时候结束。 他回:大概中午。 众人回了班级,林李把竞选班委的想法告诉李老师,他点点头当即召开了班会。 周沫看了眼简讯,拉着杨博书出去吃冷饮,“哎,要等好久哦,我们先吃东西吧。” 走到校外一家冷饮店,掀开冰柜盖,她要了绿舌头。在外面她不喜欢吃沥沥拉拉的东西,容易弄脏衣服,绿舌头是款果冻制冷饮,艷绿味酸。由于色素原因,吃完后人的舌头会变绿。 以前她老爱吃完了沖余味吐舌头,有回她吐的时候旁边正有面镜子照着,她吓了一跳,也太恐怖了吧,难怪余味老是一副嫌弃样。后来她学乖,不仅不吐舌头,吃完后讲话嘴巴都拢的小小的。 * 班会漫长而严肃,等到中午十一点四十,整栋楼几乎走空,高一十班的班会才结束。余味自是没竞选,可成绩摆在那里,被李老师安排做数学课代表。 他单手将书包甩向身后同古默一起下楼,林李亦步亦趋,“余味,你等会回家吗?” 他点头。 林李见他没什么搭话兴致,自己反覆贴上去实在伤自尊,沉了口气退到同桌那里说起话,余光锁着余味走出逸夫楼和一男一女汇合。他约了朋友?难怪不同自己约饭。 她好奇,再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好漂亮,居然穿这么短的裤子,真大胆。众人拐向校外,她收回目光,一道走了出去。 周沫看余味出来立刻笑盈盈弯起眼,余味上前胡乱揉揉她脑袋,“上午消失了会去哪里了?” 杨博书冷哼一声,“你家大小姐的病你不知道吗?”说完摊开手,“打车费50块。”其实也就一起步价,可他好歹伺候了周沫一上午,辛苦费和精神损失费必须要回来。 余味瞪了周沫一眼,掏出钱包取了张绿票子要给杨博书。周沫伸手拦住,“哪有五十!” 杨博书赶快接过塞进兜里,反驳她:“时间就是金钱,学渣不懂!” 滚滚阴云罩在头顶,雨欲落未落,热气将人撩得发燥。 散场的s市一高同学们迫不及待往空调处赶,他们三人打打闹闹走出校门,步子不急不缓。 天气什么的从来不会影响他们的心情,影响人心情的从来都是周沫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小剧场】 愚梦巷动物园主要成员登场! (什么破烂小剧场?) 第6章 story003 《旺达卫校》 2008年09月01日,普天同庆,旺达卫校开学了! 碧空如洗,红日高悬,稚嫩乖巧的新生姑娘们拖着行李在父母的陪同下步入旺达卫校,学校特意搞了个红色充气拱门,横幅上写着“热烈欢迎旺达卫校08级新生!”喜气也土气。特别像商场开业,毫无文化底蕴,可挡不住新生的热情,更挡不住周沫欢快的步伐。 周群和胡瑾自然是跟着女儿一起来,周沫坚持住校,他们只得像外市父母一样大包小包、衣服被子扛去宿舍。 旺达卫校正门是一池鱼塘,红锦鲤在碧水中嬉戏追逐,入眼左手边是教学楼右手边是实验楼,他们穿过两楼相连的长走廊,映入眼帘的是四面威风矗立于学校东南角的最高楼——图书馆大楼。 蓝绿镜面玻璃折射出刺眼的阳光,不时晃人眼,引人撇头。 学姐们猫在各类“动感地带”、“中国电信”、“中国移动”的遮阳棚下蹭了处地避日头,见着像新生模样的学妹便上前询问,再领她们去宿舍。 卫校和其他院校最大的不同便是女生比例,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令无数工科院校男生暴风哭泣的百分比。可话说回来,该校女生又何尝不在哭泣,入校那瞬好似看到漫长的五年专科生涯,感情道路上的形单影只。 周沫暑假来过一次卫校,收到通知书后便吵着要来看,余味给了句点评,“居然像模像样,看着像是个学习的地儿。”可就算是在清华,周沫也是那个样。 第12页 上回来学校还空空荡荡裊无人烟,这次人山人海千头攒动,她的兴奋指数持续升高,走路若轻功,将爹妈甩在身后,东摊头看看,西人堆凑凑,从校门去宿舍的10分钟路给她走出万里长征般漫长。 到了宿舍楼底下,胡瑾站在树荫遮蔽处撑着腰大口喘气,她多年未这般狼狈过,日头毒得皮肤生疼,她取下帽子躲在阴处扇风,娇白的皮肤晒得泛红。 周群去买了两瓶冰水一瓶给女儿一瓶给老婆,自己将行李拎了上去。 10栋302,楼层很好,不高,周沫爬的动。他又看了眼床铺,周沫住上铺不知安不安全。他用手摇了摇床,胡倾城这时拖着行李箱进来,见周群微笑问了声叔叔好。 周沫喝完水歇了会,看胡瑾已经热虚了便扶她到车里替她开了空调,赶忙跑去宿舍。她遗传母亲好多体质,洁癖热病都是,可今日她兴奋到达顶峰,忽略了身体的不良反应。 胡倾城正在挂帐,看见一美女入内,眼睛一亮。 真实版小说女主角入场画面,金光从背后笼罩,她背光走入,白t恤大热裤,惊世容颜、修长美腿。她手一松挂了一半的蚊帐耷拉下来,不过她没心思管,登时直起身上前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胡倾城。” “周沫儿。”周沫笑笑沖她摆摆手,她一抬眼,看到周群在上铺挂帐,苦脸道:“啊……我住上铺啊……” 胡倾城一听便说:“你要是不喜欢我跟你换,我住上铺,上铺干净。” 她身材微胖住下铺更合适,可她喜欢一个人偷摸隐私着看小说的感觉,若是周沫愿意她倒是很乐意换。 周群停住手上的打结动作,看着肥嘟嘟的胡倾城,不好意思道:“可以吗?” 胡倾城毫不犹豫地点头,一副为美女服务,她愿意牺牲的就义表情。 周沫心中为胡倾城竖起大拇指,要不是暑气挡住她的热情,她恨不能拥抱她。三人忙碌了会,周群问:“那胡同学就你一个人来的吗?” “嗯。”胡倾城面上很淡定,“我自己能行。”其实她说不来多羡慕父母陪同的人。 302室是一六人房,三张上下铺床位,一个不大却要装六人行李的橱柜,周群将周沫的东西放置好,拉她过来指这指那,交待完问她:“记住了吗?” 从周群.交待至黄连素开始,她的眼睛便咕噜咕噜乱转,心思早跑到了西藏,哪还在s市转悠,周群长嘆一口气,算了,她找不到东西自然会打电话来。 周群惦记着老婆,撇下周沫便要走。 周沫见爸爸走了,立刻拉着胡倾城要出去。 周群刚跨出门想到她第一次群居生活,心生不舍,一转身想再啰嗦着交代几句,便和正要出门的两姑娘撞了个正面,他心里翻了个白眼,周沫就是个呆不住的主。 他掏出钱包拎了几张红票子递到她面前,“这周的零用钱。” 周沫没仔细看便塞进窄窄的热裤兜,“谢谢爸爸!”官方假笑,周群读懂,那是周沫在催他消失。 胡倾城看着周群消失在楼道,鼻腔泛起酸意,她用力吸了吸赶退羡慕,同周沫慢慢下楼走到烈日下,她们经过食堂穿过操场,明明初中的橡胶跑道同这无差,偏偏周沫新鲜极了,脚跺跺人跳跳,笑得像个三岁孩子。 胡倾城立在万缕金光下,看着眼前上蹿下跳的小白兔,心中周沫的女神形象已然坍塌,女神不该是高冷的吗? 周沫没一会便失去闲逛耐心,跑去宿舍楼下的超市吹空调,她们一人拿了根绿舌头不紧不慢地啃着,这里不断有同学来购置生活用品,生涩的脸蛋朴素的穿着不断在眼前穿梭,胡倾城沖周沫点点下巴,说:“你知道吗,以后她们都会变成大美女。” “啊?”周沫将冰棒棍扔进垃圾桶,不明胡倾城的意思。 胡倾城叼着棍意味深长地说:“卫校养人,尤其是美女。” * 旺达卫校开学气势盛大,每年这时s市一高放学四散的同学们,眼神或明目张胆或遮遮掩掩,总之注意力都会投射在那些轻灵的美女身上。 s市一高的美女很多,但多是学霸型或是清高型的高岭之花,娇俏柔软的嗲妹还是卫校比较盛产。 周沫请胡倾城在校外吃了顿晚饭,进校门前她拿着手机发消息给余味,离这么近,她要告诉他一声,可他没回。 夜幕降临,宿舍内亮如白昼,302的住户们已经来全。应兰兰端着脸盆见她俩进来笑了笑便上阳台晒衣服,张敏见来人挑了挑眉,“你们是我们宿舍的吗?”用的词是我们,可眼神直盯着周沫打转。 她人高马大,长髮及腰,目测175以上,身材壮硕,问话不怒自威,颇有港派大姐大的架势。 胡倾城点点头,走向自己的床铺,手一抬将手机放上床铺便端起脸盆准备去洗澡,周沫则被张敏拉住问信息,“哦,这么说你是本地人啊,”周沫点头,她又问胡倾城,“你呢?” 胡倾城心里翻白眼,刚怎么不见你拉我,一看就是外貌协会,没好气地说:“我是s市a县的,不算本市。”说完她嘴角下撇甩甩头髮去洗澡了。 周沫拿出手机,0条未读消息,漂亮的眉毛拧了起来。 第13页 应兰兰晒完衣服回来也同周沫搭起话来,“你初中是s市初中的?那你成绩应该不错。”s市初中是s市最好的公立初中,周沫要不是在那处上学大概旺达卫校也考不上。 周沫人生最大的弱点便是学习,完成九年制义务教育已是在周围一众学霸的打压下争取不做文盲的最终志向,此刻有人说她学习好,她心虚到了极点。 她赶紧摆手,“不不不,我在那儿很一般。”没有吊车尾但也属于排名中后。 旺达卫校分数不低,和市级重点高中的择校分数差不多,很多学生甚至考到s市高中的择校分数,由于各种原因最终选择来这儿当鸡头。周沫自知在这里她连鸡头都不是。 今儿下午,她和胡倾城在教学楼底下看分班排名,她被前排流落该校的学霸吓到,分数这么高来读职校干嘛,不过当她踮起脚尖看清胡倾城的名字在第一个时赶忙闭了嘴,将吐槽之言扼在了喉间,余味告诉她,出门少说话,容易显露出你的智商。 张敏啃了口苹果,嘴里嘎嘣嘎嘣响动,梁珊珊住在张敏上铺,她说自己是第六名,本想读普高可想来自己的智商实在有限读了高中可能也就本二本三的样子,不如以找工作为目的读个职校。 柏一丁正坐在衣橱那侧床的上铺,安静地绣十字绣,她聚精会神穿针引线,十足小家碧玉模样。她没参与大家的话题,但脸上始终挂着淡笑让人看得出她并不疏离。她侧耳听着宿舍里的热闹劲,虽不善搭话,可炽光下融融的和谐氛围让她心生愉悦,手上动作不觉加快了起来。 胡倾城洗完出来,周沫赶紧熘了进去,一瞬把自己浇湿透才发觉水是冷的,可衣服已经脱了,身上还沾了水不好出去,便在浴室里喊:“胡倾城我不懂调,你帮帮我。” 胡倾城停下洗衣动作,打开浴室门,见周沫赤身裸.体站在龙头下,欲盖弥彰地半挡着胸,胡倾城手左右调了下开关,温热的水倾洒下来。她关门前留了一句:“别遮了,什么都没有。” 留周沫站在水下反应两秒后气鼓鼓,讨厌。 可偏偏是这句隐晦的人身攻击,一下拉近了周沫胡倾城的距离。 周沫洗完澡出来头髮还湿着,一阵号子声吹响,她站在门口吓得抖了一下,“这什么啊?” “这是熄灯铃。”应兰兰告诉她,果然话音刚落,啪地灯熄了。 一室漆黑。 周沫傻了,站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地和应兰兰对视,黑漆漆的屋子两人眼睛都莹着一点光,白白的脸蛋映着月光,几秒后莫名爆发了一阵狂笑。 宿舍其他人均是不解,从床上探出头来看向她们,她们自己也不明白傻笑什么,一阵清脆后周沫率先缓了笑意,“都这么突然的吗?” 应兰兰捂着肚子笑倒在床上,“你进去洗的时候吹过一次,一刻钟后就熄灯,正好你出来,你说巧不巧。”周沫不多不少正好洗了十五分钟。 周沫胡乱滴递水的长髮拢住,跑到床边拿起浴巾快速擦。 灯一熄,方才还略有侷促的姑娘慢慢就打开话匣子,聊起了今日见闻。应兰兰下午去市区逛了逛,正在黑暗中手舞足蹈地说市区有多好玩,周沫眨巴眼,说的是一个地方吗? 她看见上铺胡倾城的手机灯持续亮着,问她“在干嘛”,胡倾城说,“看小说。” 她不知道胡倾城的小说具体指什么,但她爱看漫画,心里认定她们是有共同爱好的。 梁珊珊张敏和应兰兰三人均是外市人,对s市燃起狂热好奇,不停讨论哪里哪里好玩,并约好周末休息一起去。当她们兴奋地要拉周沫这个本市市区人做导游时,发现那个小美人一片安静。 张敏透过蚊帐看了眼,周沫双眼合着,唿吸匀长,长睫在月光阴影下如两双翅膀。 张敏轻轻发出一声感慨,“周沫真好看。”胡倾城在上铺又翻了个白眼,这个张敏可千万别是个百合,思想随意在三次元逗留,很快又回到手机上的gl世界。 周沫一向好眠,换床或是吵闹都不能阻止她同周公相会,许是同姓缘故,她有上天恩赐的上佳睡眠质量。 可这一晚她睡得很不踏实,宿舍很好,同学友善,什么都好,可...... 该死的余味为什么没有回她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7章 story004 《新生热情》 周沫在开学后迎来了她日思夜想多年的军训,她穿着军训服兴高采烈在舍友们集体不理解的眼神中,蹦蹦跳跳地奔向集合点,彼时七点半。 毋庸置疑,周沫一定是整个操场最兴奋的那个。 八点半太阳完全升起,高高遥遥地悬挂,炽阳融着白衣天使们娇嫩的肌肤时,周沫人在太阳下燃烧,心却冷却至冰点。什么狗屁军训,这么晒,都不能去阴处,尽往太阳底下拉,教官真是个王八蛋。 余味课间站在逸夫楼四楼走廊上,感受今日这大太阳,望着卫校操场上列列方阵,想到周沫那热病,估摸她肯定要叫了。果不其然,中午放饭的下课铃一响,周沫的电话便来了。 余味的下课点在11::40,比卫校晚十分钟,他下课了回电话过去,一接通周沫恹恹的声音便传了出来,“猴哥,军训就不是人干的事儿。”她身上晒得头昏脑胀,胡倾城给她冷敷,可效果不佳,毛巾捂热了就不舒服,她准备打完电话去沖个冷水澡。 第14页 “你老让我发表感言,我的感言就是你现在的感言。”同学们都走了,方才吵吵嚷嚷,这会安静下来。 他独自留在教室和周沫通电话,四周鸟雀无声,估计都去避暑了,蝉鸣间歇时分,只大吊扇不懈转动。 周沫欲哭无泪,听余味的给自己去买了一块冷饮。吃完她便睡了个午觉,被应兰兰叫醒时她委屈巴巴:“能不去吗?说我不舒服。” 下一秒被胡倾城无情拉起,柏一丁给她扇风,小声安慰她,“就一下午,你坚持坚持。”这是她同周沫讲的第一句话,周沫揉着眼睛心中暗贊她好温柔啊。 最终,温香软玉的鼓励没管上用场。 下午周沫从军训伊始最兴奋的那一个人,沦落成全操场第一个倒下的人。她被临时班长余嫣和胡倾城架到校医室挂生理盐水。都知道她不是装的,因为她倒下前留下了噁心的呕吐物,橡胶跑道因她濡湿了一片,留下浅褐色颗粒物,随着热气蒸腾,瀰漫至空气中消散开来。 当晚,周群便接到班主任通知,开着车将她载了回去。 大小姐的军训总生涯不到5小时。她苦着脸问周群:“那我明年是不是还要跟着学妹军训?” 周群将西瓜切成小块,拿餐叉插了一块送到她嘴边,没好气地说:“你想就去。”真是不争气,别家孩子也没这么娇气。他一接到电话便心中有数,同卫校相熟的老师打了招唿,明年也算了。 得到周群的准信,周沫立刻活了过来。她拿出手机给猴哥羊仔都发了消息,告诉他们,自己的军训结束了。杨博书正在晚自习,兜里一震,以为是哪个妹妹发来的,掏出一看是周沫,还发来这种拉仇恨简讯,正准备骂她一顿,班主任的脑袋从后窗飘过,气吞山河地喊出了他的名字:“杨博书!” 嵴背一凉,手机被收,检讨不可避免。周沫当晚被杨博书在心中扎了小人。 余味没回消息,他翘了晚自习在宿舍打了一晚梦幻西游。杨博书是跟着他的室友一道冲进来的,他想着打招唿,便被杨博书一顿吼:“那只臭鸡仔熘了军训就算了,她害得我被收了手机!” 余味这才想起来忘记回简讯了。 * 在军训结束后,周沫才回到宿舍,她只有胡倾城的手机号,时不时会同她聊天,再等她回宿舍,她们五个人都混得极熟稔,只大家对她讲话还客客气气的,她心中哀嘆,又因为错过军训而错过了友谊升级的机会。 一熄灯,五人热烈讨论教官的颜值和声音,话题一小时都未结束,周沫努力回忆才勉强描绘出第一日见那教官时的轮廓,帅不帅声音好不好听实在想不起来。 她问:“那你们还愿意再军训一次吗?” 众人异口同声发出嫌弃的口气: “怎么可能?” “谁吃饱了撑着?” “就是,我可羡慕死你了!” 周沫舒了口气,五小时的体验足够,她再也不想军训了。 周沫本就是个憨美人,一双美目走到哪处皆有回头率,即便在美女如云的卫校都不例外。年级里都道,08级05班有两个姑娘靓得夺目,一个叫余嫣一个叫周沫,都是本地人。余嫣不住宿,大家同她并不熟,周沫住宿,每日在宿舍叽叽喳喳讨得众人一番欢喜,都爱和她作伴。 女生都爱结伴而行,宿舍两两成对很正常,胡倾城自然由于第一日的缘分和周沫默契地凑了搭子,即便在周沫消失的一周时间里,她也没忘记自己的伙伴。 可周沫从来都是个小没良心的,她今日和这姑娘说漫画说到一块,赖着和人家吃饭,明日和那姑娘讲明星八卦唾沫横飞,非要跟人家一起午睡,宿舍里走门串床最厉害的便是这位毫无架子的小美女,胡倾城最常做的一件事便是到处抓周沫: “周沫,打水了!” “周沫快走,食堂要没菜了!” “周沫,再不洗就要熄灯了!” 周沫和胡倾城属于完全没有共同话题,她爱动漫漫画,胡倾城爱小说,虽说都是二次元,但彼此看不上彼此的爱好。周沫强烈安利,拿着新出的漫本,眼睛瞪成星星眼,“太好看了!你一定要看!” 胡倾城发给周沫她最爱的虐恋小说,可周沫看到字就困了,成功抱着手机睡着。她们在经歷了一人花心一人追逐的虐恋后,又进入爱好不同的磨合,最后她们都放弃了,就一起凑搭子吃饭同行。 应兰兰看她们又勉强又相爱的样子,哭笑不得,“要不我跟周沫一起,倾城你和珊珊一起,你们也都看小说。” 周沫非常贴胡倾城心地抢在她前头拒绝,“不行,我洗澡倾城要帮我拿毛巾的,我早起要给她买早饭的,我们有默契!”她们彼此属性分明,一个夜猫子一个起早鸡,互补得很。 宿舍另一对搭子是柏一丁和张敏,娇小和高大。胡倾城第一日见面对张敏印象不好,总觉得她外貌协会,军训结束后才发现她是个比周沫还纯粹的傻大个,比周沫大个,也比周沫傻。 柏一丁在入学第一周做了助学贷款并申请勤工俭学,正式上课后,她周三周六下午需要去机房打扫卫生。张敏有时落单便随周沫她们三人行。 旺达卫校校园不大,总共就四幢教学楼一幢实验楼,外加一座装门面的图书馆,宿舍倒是有十幢矮楼,最高六层,最矮四层。由于建筑时期不同,风格也各不相同,没有巴洛克风中式风欧式风这类说法,总而言之,同学们概括为一个字,便是“土”。 第15页 新生起初总有无限热情,小卖部上了新品零食能欢腾半天,楼下花坛有彼岸花也可以聚集拍照,可再热情也有终点。 校园这么小,那点少女热血总有耗完的时候,学姐们无情的揭穿和冷淡便是这能量条的燃料,迅速燃完,“啪”地一声,问号变成句号。新生随即开始翘起二郎腿,老腔老调起来。 周沫宿舍的热情未减,许是有周沫和张敏这个无穷捧场王,奋力抢夺迎新晚会的门票,在一众少女的汗水和泪水中抢到了六张门票,五班全班五十人,统共就十张票,愣是被她们无耻地夺下六张。 国庆晚会,劣质灯光和地毯包裹的舞台上,少女们载歌载舞,青春活力,热情激昂,周沫这个对晚会最激动的人却在晚会直播现场和初中同学发起简讯来。以至于三个小时结束,她的手机也没电自动关机了。 另一个始终状况外的人便是胡倾城,任周围女生尖叫喧闹,鼓掌哭泣,起立旋转,她愕然不动,兀自沉浸在小说中。 * 月儿高悬,日常无星,图书馆外灯光迷离,夜若轻拢的纱迷濛了远处的建筑与绿植。 五楼礼堂主持人谢幕致辞的声音由话筒从天下达至地面,提前熘走的姑娘们伴着掷地有声的套词,轻哼着歌儿向宿舍方向走去。 胡倾城则被周沫搀着,低头看着手机上密密麻麻的字,争分夺秒。方才走楼梯时,周沫直接没收了她的手机,“你不要命了吗?男女主角复合有那么重要吗?你这几分钟不看他们就不复合了吗?好好走路。” 她没法同周沫解释,回到三次元世界后,二次元的剧情和情绪就断了,再接上,那种虐感和揪心便打了折扣。想到周沫也是为她考虑,便乖乖地走楼梯,脚刚一挨到平地便迫不及待向周沫伸手,再次争分夺秒起来。 蔡珊珊刚烫了捲髮,晚风轻轻撩动,扬起后拂上身后应兰兰的脖子。若是男人此刻必然心动,换成女人则是挠了挠脖子往后退了一步。 周沫一蹦一跳地轻轻哼着歌,曲是曲调是调,声音灵动,“心情就是坐上一台喷射机...” 说是她揽着胡倾城怕她撞柱不如说胡倾城凭着体重定着她,不让她摔倒或是离队,两人倒是相辅相成。 她正蹦跶得欢呢,前面应兰兰便往后退了一步,踩到了她凉鞋外露的脚趾,由于重心后倾,这一脚非常重,周沫尖叫了一声。 脚趾连心,她心好痛。 应兰兰赶忙道歉,宿舍几人听到哼唧赶忙围过来,张敏更是赶紧将她扶住弯腰查看伤处,一看脚趾,明明现在没变色,偏说了句,“我来扶你。” 胡倾城扫了眼她皱起的脸和干涩的眼周,雷声大雨点无,没加入安慰队伍,继续看手机。 周沫被大家扶着回了宿舍,蔡珊珊在路上听到应兰兰后退是因为自己,没成想自己的头髮蝶翼般轻轻煽动,竟掀起了周沫森林的小风暴。 于是她赶忙要给她削苹果。周沫翘着腿,看着红淤的脚趾,不碰麻麻的,一碰疼疼的,赶紧掏出手机拨通余味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胡倾城作话] 呜呜呜呜,二次元的晋江世界很冷清。 第8章 story005 《漫长的夜》 余味的铃声是自带的,第一个电话他没接。周沫正兀自盯着手机不爽,心情一下坐上一台冷冻机。 没几秒他回了过来。 她惊喜接起,面前蔡珊珊将削好的苹果递到她手上,见她手机举在耳边便没说话。周沫耳朵贴着听筒没说话,等余味开口,可电话里一阵嘈杂,男声此起彼伏交错响起,桌椅声“嘎吱嘎吱”尖利地透过电波刺向周沫耳膜. 她皱着眉将手机挪远了几公分,看着屏幕上正在通话的字样,不死心又听了起来。 这下和方才不一样了,一个女生传出,可字句模煳完全听不清,余味说话声也响起,略清晰,“那就周六吧。” 周沫冲着话筒叫了声:“余味。” 没反应,想到他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便喊了起来:“余味!——” 宿舍忙碌洗漱的人被这一声给镇住,皆愣了一秒,看她拿着手机便又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柏一丁拿了一支药膏递给她亦没打扰她。 周沫稍挪开手机,接过药膏立即换上笑脸说了声谢谢,再贴近时余味的声音从听筒里清晰传来,“......我也不知道怎么拨出去了。” 余味此刻正站在教室,准备回宿舍,室友罗钊正催促他,他拿起手机抿着唇角一抹笑下了楼。 方才他屁股兜里蓦然传来周沫的声音,他下意识张望四周,以为周沫熘出来找他了。 逸夫楼内熄了最后一盏灯,恢復黑暗清明。 逸夫楼外,路光融融,树影重重,周沫叽里咕噜诉苦今天被踩了一脚多疼多疼,嘴里还在大动静地嚼着苹果。 她精怪的模样立刻浮现在余味脑海。 他舔舔唇,踩一脚再疼能疼多久,周沫一向就爱小题大作,作是作怪的作。他早已从不理她到安慰她之间尝试过无数方法,最后找了一个捷径,“明天一起回家,我这周末休息。” s市一高两周只休息一个周末,上周周沫一个人回家,隔着铁栅栏同他说了句再见,见她走到公交站台他才飞奔着跑进教室,还被班主任讽刺男厕所人太多吗?结果那天周沫坐上公交后知道室友去市区玩了,半路换乘了公交,一道去野了。 第16页 晚上奶奶打电话给他问缺什么东西时才知道周沫没回去。他忙打电话偏遇到她手机自动关机,直到半夜十二点才充上电回他,害得他次日上课直打盹。 果不其然,方才阴云密布的声音乍时放晴,“好呀,那我明天在你校门口等你。” 周沫的脚这刻已经没有了痛觉,心中的脚丫已在s市高中前雀跃了。 余味又交代了几句,被踩了就被踩了,别和人家闹别扭,周沫紧皱眉头,“我才没有,我知道集体生活要忍耐忍让的,你不要把我想的这么任性。” 余味听她说出这种词,竟有种女儿养大了的感觉,眼角不敢置信的挑起,颇为欣慰。再抬眼,宿舍楼近在眼前,罗钊见他打电话便没再等他,快步消失在楼道里。 他等屏幕黑了才揣进兜里,一步步踩上台阶,心里想着回去再玩几盘游戏,明儿上午两节数学课可以补觉。 周沫挂了电话,应兰兰搓着小手迈着小步子,小心翼翼地瞧了眼她白嫩泛着红紫的脚趾,“沫沫,要我扶你去洗澡吗?” 周沫摆摆手,脚落在地上跺了跺,一股疼痛蹿起,她控制住表情,方才娇里娇气的叽歪让室友都提心弔胆,现下疼痛消去再加上余味的提醒,她咬咬牙,“没事没事,我无敌女金刚,这点小伤莫要提!”说完抬脚走向浴室。 待她湿漉漉地出来,胡倾城递了块大浴巾给她,她笑眯眯地说了声谢谢,家里的浴巾都直接挂在浴室里,洗完出来伸手可及。她来了近一个月始终没能养成习惯,刚开始还躲在浴室里可怜巴巴的唿唤帮忙递块浴巾,数次后便脸皮厚厚光秃.秃地跑出来了。 她边擦着湿重的长髮,边听蔡珊珊讲她初中暗恋的男生今天在校内网发恋爱公告了,她嘟囔着脸表示自己很伤心。 应兰兰拿着手机同暧昧对象发消息,抽出一丝精力安慰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也就是你的三号暗恋对象而已。不还有一二四五号吗?”非常不走心,但很走实,蔡珊珊就是个暗恋大户,将认识且心动的帅哥罗列为自己的暗恋对象,每日对着手机追踪惆怅,却毫无行动,有时宿舍人都怀疑,人家认不认识她。 周沫听着赶紧站队,扒着上铺的边沿,睁着纯净的大眼万分真诚的安慰道:“我觉得一号比较好。”一号是s市一高的学霸,她因为余味的原因格外有好感。 应兰兰拽了拽她因身体未擦干着急穿上,现已半湿的裤腿,“最近你老打电话的人是谁啊?”她好奇老久了,问了同周沫最亲近的胡倾城,也直摇头说不知道,下一秒继续看小说去了。 周沫清清嗓子,“我发小!”每次提起余味她都喜滋滋的。 胡倾城难得分出精力,听她们唠嗑,主要是她对那个周沫总打电话的人也极其好奇。蔡珊珊从轻飘飘的“失恋”中火速冷静,转而将好奇心嫁接到宿舍话题,“男的吗?”周沫每次打电话都小女生姿态满满,若说跟女的确实也不像。 周沫点头。 下一秒宿舍宝发出一阵惊唿, “天哪!” “青梅竹马!” “我靠!” ...... 柏一丁也从英语书中抬起头来,胡倾城直起身佛坐样,两眼放着光,明明下午还说着今晚高.潮谁都不许打扰她看书的,可这是21世纪现实版青梅竹马小说,谁能拒绝得了! “他几岁?”张敏咬了口苹果问。 周沫坐在床上涂药膏,“和我一样大。”第二声号声响起,周沫赶紧将药膏盖子拧上放在床头的置物篮里。 室内倏然一片漆黑,月光映亮了过道,宿舍讨论热情丝毫不减,五个人围着周沫你一言我一语,问个没完,周沫都来不及回答她们,那帮人已经自己内部为问题的重要性和逻辑性争了起来。 “他帅吗?” “他高吗?” “你们几岁认识的?” “你们有彼此专属的绰号吗?” ...... 周沫:“又高又帅又聪明。”这一刻想想,他可真是个完美的人。不像周围人提起她,都说,女孩子好看就行了,不用太聪明,沫沫别难过。 “那他有女朋友吗?” “他在哪里上学?你本地的,很聪明的话,他也在s市一高咯?” “你们爸妈都认识吗?” 周沫一下被问题包围,分不清都是哪个方向、谁问的,轻咳一声打断她们,提了口气坐了起来。 她抱膝坐在粉色蚊帐内,半腰青丝半湿着漫在背上,一双温柔的眼映着月光,两颗珍珠白随着眨眼忽闪忽闪。 “听我慢慢道来......” 姑娘们凝神屏气,双眼放光。 那夜故事从她口中叙述,在她眼中回放。 风扇在头顶转头摆动,室外蝉鸣间歇作响,夏夜晚风吹过,哗啦啦地带来一阵清凉。 那夜特别长,长若十六年般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胡倾城作话] 缺乏素材,採访女主角去了。 第9章 reality004 【不许吸菸】 2018年05月30日 闪电噼开暗室外昏沉的早晨,噼开粘滞绵软的云团。 第17页 随之,周沫的手机屏暗了下去。 她掀开纯白空调毯双脚挨到木板地上,脚掌挨到湿湿的凉气,胸中稍稍舒爽。 余味真的是大变态。 手机再次亮起,锁屏界面跳出微信简要提示——“羊仔:也不能怪余味,学医压力太大,抽菸...” 周沫扫了一眼,没点开,站起身往院子走去,津津正趴着休养生息,耳朵贴在地面探得她的脚步嚯地站起,摇着尾巴吐着舌头一脸兴奋。 她告诉自己不要想,可拿起狗绳往它脖子上栓时,嘴巴里还是嘀咕起来:“津津,你爹可真是个王八蛋。” 余味曾说过,我最讨厌抽菸的人。 可不嘛,你是挺讨厌的。 清晨八点,陆地花园的大草坪挤满了来往的遛狗阿姨们,周沫深唿吸一口清新的晨气,幻想自己是日剧女主角,即便是雷暴来临前夕也要自我蓬勃出朝气。 可刚一吸气就闻着一股子热臭,她忙屏住唿吸,心想今天遛狗的人一定很多,狗屎味都覆盖了青草泥土味,低头一瞧,津津脚边一坨活的新鲜的标标准准的“屎.jpg” ...... 周沫膝盖微抬,恶狠狠做了个假踢动作,津津一避不小心踩到了它招蜂引蝶唿朋引伴的的那坨骄傲。 她睁大眼睛,胸脯起伏两下,气得都想喊爸了,眼下它的小蹄子上还有一缕拉丝。 她清汤挂面的脸立刻揪了起来,跟它爸一样欠扁...... “哟,今天这动作这么快。” 周群正在煎蛋,见周沫出门没几分钟就回来,不可思议,津津不玩个半小时哪肯罢休。 一回头,姐妹俩脸都很臭,耷着头没精打采。 津津自觉没进院子,站门口发出了一声“呜”的委屈声,双眼皮间距拉开,心情不好。 周沫抽出水管,摁住它把她的jiojio沖了一下,想想又不放心,拎了起来把脚趾缝也沖了,收管子的时候还是不放心,想到它有时候会扒在她床头舔她,她又一把把它抱起,开着水龙头拿鞋刷子刷了两下小蹄子。 周群从厨房探头,“踩到屎了?”看着情况像是。 周沫没好气地说:“才出门就拉了,可真快,替我省力气。” 周群看她洗的那么干净,心想津津经常踩到,很正常,还不是你熘的少。 可他没说,周沫要是知道估计得气死,他可不敢再试一回。 她和津津刚从北京回来那会,有回津津熘丢了,她愣是跑到公安局去报警,给民警增加工作负担,后来发了悬赏贴满小区可算找回来,她一把抱住津津,人狗嚎了一顿。 他当时要假模假样骂津津吓吓它,结果周沫戏剧地瞪着他,死活不让说一句。 从那以后,家里遛狗必栓狗绳子。 从那以后,津津的二小姐地位也就此奠定。 都知道周沫宝贝,半句不好都不能说。 周沫洗完了要进屋,津津试图跟进来,她回头用眼神喝退,哼,和它爸一样可恶。 她描了一个精緻的妆,柳叶眉细而长上了层棕色眉粉,娇挺的鼻子轻打鼻影,腮红上的橘粉色,扫在眼尾和颧骨交接处,流行的日本上妆法。 她看了眼镜子很满意,嘴涂了最低调的唇釉,毕竟口罩一盖啥也没了。 今天是在血液科上班的最后一天,她定要隆重一番。 刚走出房门,周群正要唤她吃早餐,两人在门口碰了个正巧,他打眼一瞧,“哟,哭了?” 莫不是为了津津好几岁屎尿还弄在身上而自责落泪? “......”周沫心梗,老直男! 周沫今天上的班是血液科人人闻风丧胆的十二小时制,之前老是出去玩调休导致欠债太多,前阵突然要走,护士长算了算帐让她在整个五月一下上了十几天这种班。 今天是还债的最后一天,她爬楼的劲比还债第一天足多了。 今天下班,她一定要拉胡倾城她们出来撸个串,热烈庆祝农民翻身。 然而,想像真的是无比美好,她上楼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今天血液科乱成了一锅粥。 她是十点上班,九点五十到血液科的时候,所有护士都围在护士站挨训,她还没去换衣服就被护士长拦住,“周沫,昨天谁给24床病人吃东西的?” 周沫脑子飞速翻至昨日页面,她用力回忆。对了,她昨天被拉去加化疗药中午没送餐,于是摇摇头。 挨了护士长一个白眼后,她皱着眉头进去换衣服,心想怎么了? 她穿戴工作服出来时,训话的人堆已散场,可病房气氛仍凝重。 抢救已经结束,现在24床病床旁置了一堆机器,仪器报警声不时响起。 她透过净化仓小窗口看了眼那个年轻苍白的男人,侧头问同在观望里头的陆羽,“怎么了?” 陆羽没说话,说了句“去忙了”便行尸走肉般地挪走了。 周沫不解,可血液科的忙碌根本容不得谁细思。 她很快进入工作的飞奔状态,因24床病危再加上今日有移植手术,整个科忙碌若人间炼狱。 得下班特赦时,已经离本来下班的晚十点过了三个小时。 宵夜泡汤,还好中午就料到,发消息取消了。 她精心描的妆早已斑驳,全身累的散架。 第18页 陆羽也加班到这个点,她可是早上七点半上班的人,周沫推推她,“护士长不是让你六点多就下班的吗?” 陆羽摇摇头没说话,今天她一整天都不对劲。 周沫捏捏她的脸,“我要走啦。” 陆羽木着脸点头。 “我明天就不来了!”她鼓起脸郑重提醒。 陆羽这才恍然,“哎......你记得回来看我。”她用力扯了一个笑,可眼里竟有泪水,周沫吓了一跳,陆羽很快低下头,手术帽蓬起的弧度挡住了她的表情。 周沫咽了下口水,愣了几秒没说话,很快拎起包说了一声:“拜拜,我会回来看你的。” 经年后的现在,二十五岁的周沫在无数次刺痛别人之后明白,不窥探他人的伤心事是成人的基本准则,再好的感情都有界限,有些事莫刨根,莫究底。 拉开安全门,还是熟悉的楼道。 隔绝了病房窒息的忙碌和阴冷的寒气,楼道的冷气和室外的热气结合得刚好,给她冰凉的脚带了股暖意。 耳边是又密又力的暴雨声,若千军踏马而来,誓要吞噬这医院的架势。 上班太忙,根本无心关注室外天气。这会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怎么会是同事说的暴雨如注,简直是如石。 那力道,声声若轰鸣如奔腾,她感觉自己走到室外会被雨打死。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遮阳伞,用力锤了下早上还没下雨就提前进水的脑子。 谁暴雨会带随时就会“骨折”的阳伞? 下楼梯的脚步也不若上班时想像自己解放时的那般有劲,许是知道自己终于可以离开那炼狱,身上所有坚持抗的包袱和咬牙忍的苦都一下扔在地上,身心第一反应竟是怅然若失。 像是一腔孤勇突然被抽走,有点虚软。 她拖着过负荷的身体麻木机械地下楼,走近九楼,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涌入鼻腔。 她眼内光一聚,黑瞳在昏暗中骤然一亮。 有人在抽菸! 又有人在抽菸! 又有人在禁菸大楼抽菸! 她心里发出一声冷笑,脚步加快,似一瞬突然注入无穷力气。 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没有道德的渣滓,狠狠训一番。 她脚踩筋斗云,飘到那抹猩红前,伸手指向着那人方向,“这里禁菸!” 可能情绪太激动,语气非常不好,一开口一下从上次的居委会大妈升级成了泼妇骂街。 尖利的声音在楼道漾开,发出的回声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说是厉鬼都不为过。 檀卿本侧对着墙,脚步声靠近时他忙面对墙,掩耳盗铃,遮住火星就行。 可如何挡得住浓郁气味和存心下来抓他的禁菸大使。 她借着楼道昏暗的灯光凝神细辨,看清隐在暗处的那人居然是上次那抽菸的男人。 这次他没穿白大褂,但颀长的挺拔身影和楚楚不凡的面庞她一下就认了出来。 她小兴安岭火苗窜得飞快。 他吸菸! 又是他吸菸! 又是他在禁菸大楼吸菸! 他上次还说了不好意思,他骗人。 “这里禁菸。”见他没说话,周沫缓了口气又强调了一遍,不过没方才那般激动。 “不好意思。”檀卿认出周沫,心里飘过隐晦的脏话,幸好这次一根烟结束,没被她搅了个刚巧。 他将事先准备的纸巾掏出,将菸头包在里面,团起来对她扬了扬。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她不满,“万一有尼古丁过敏的人呢?万一有肺病的人呢?万一有咽炎的人呢?这里可是医院!” 说着说着她都要给自己鼓掌了,现场即兴发挥禁菸演讲,表现甚佳。 檀卿点点头,说好的。 他转身要走,手刚扶上门把,周沫手从身后抓住他的手臂,心底闪过一秒意外,居然还挺健壮。 她正色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檀卿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那只手扒着他,他又理亏,只得停住脚等她道来。 周沫就等着他说“不知道”。 可两人就借着她一只纤纤玉臂做桥樑,完全没能将她的脑电波输送过去。 对方与她同步唿吸,一唿一吸间,她手覆着的那处皮肤和着她的体温渐渐烫了起来。 她感觉到那处皮肤热意下的腱子肉鼓了鼓。 周沫手心波动,闪过一丝犹疑,这是肌肉耸动还是动脉搏动。 她手紧了紧,确认是肌肉。 下一瞬想到太唐突又慌乱松手。 ..... 一阵沉默,外面雨声哗哗,楼道风声阵阵。 他们却静得一唿一吸都能听到。 檀卿从心里冷笑到嘴边溢笑,这女的怎么这么好笑。 周沫心想,他到底问不问啊? 最终没有耐心的周沫自己打破自己建立的僵持,“现在是五月三十一号凌晨一点,是国际禁菸日!”她骄傲。 “......”檀卿长嘆一口气。 这个女的真的很好笑。 他似笑非笑地转头瞧她,试图分析出她的脑迴路,却撞进了她一双剪水瞳,心跳偷跑了一拍,语气不觉柔了柔,“谢谢你提醒。” 第19页 周沫又被他伪善的笑容蛊惑,这人态度还行,想到方才自己悽厉的阻拦声抖了抖,缓和道:“你是医生吗?” “嗯。”檀卿手搭在门把,“下次不会再来楼道抽了,今天雨大不方便去湖心亭。”以后狂风暴雨他都去外面,这楼道实在太吓人。 周沫笑笑,“下次我也不会来九楼了。”老娘以后在四楼,你在楼上冒烟我都懒得管呢。 她又问:“上次没看到你胸牌哎。” 檀卿一愣,没想到上次她注意到了,便说:“上次我没领到。” “刚入职?” “嗯。”檀卿欲走,方才他一位妊高症患者刚用了药,他要回去评价用药效果,怕烟味熏着孕妇故而脱了白大褂。 周沫没眼色,“你们学医压力这么大,都抽菸减压?” 她心里还惦记着余味抽菸的事,试图为他开脱,也许压力真的超级大也说不定,毕竟美国医生地位这么高,吃更多苦也是可能的。 “我保证在国际禁菸日不抽菸。”檀卿以为她还在说禁菸的事。 周沫讪讪,人家不想聊抽菸的事就算了,可别以后因为她叼起烟来都有心理阴影。 两人各怀鬼胎又毫不诚恳地道了个别,往两道光线中分别走去。 周沫走出一楼楼道口,看了眼手上毫无支撑力的伞,下一秒毫不犹豫毫无遮挡地沖入雨中。雨滴若密密的巴掌打在她脸上,卷着旋风将她淋了个湿透。 她伸出手臂将煳住眼的雨水拭开,飞奔向老南门。 s市今天的雨就像天堂的闸门被打开,雨水在身上拍打,在脚下溅起,又将思念倾注。 周沫被雨和风裹挟着前进。 她心里念叨,余爷爷余奶奶,告诉余味一声,别抽菸了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胡倾城小剧场(正文相关)】 胡倾城:存稿中,存到3万字我就去晋江发文! [拟文名] 《旺达卫校》 [拟文案1] 一群姑娘,叽叽喳喳,吵吵闹闹。 一对男女,青梅竹马,分道扬镳。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永垂不朽。 第10章 reality005 【妇科门诊】 那晚周沫到家已是蓬头垢面,整个落汤鸡。 她飞速洗了个热水澡,看了眼手机胡倾城刚发了一个word文档,她点开。 “旺达卫校第一章”跳入眼帘...... 她忘了吹头髮,潦草地擦了擦便坐到床边细细阅读起来。 半小时后,她打了个电话给胡倾城,“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凌晨三点,都说作家的灵感在深夜。 那可不,《旺达卫校》前三章胡倾城从十点开始写,写了三个多小时,那键盘敲得飞起,没一会就写完,发给周沫过目。 周沫后悔什么?胡倾城觉得自己写的还不错。 “你把我写的跟个神经病似的!”周沫其实就是嘴上说说,若说奶茶店第一反应是拒绝,又在操场时由着一股回忆的冲动答应,那方才看到胡倾城的前三章,她那颗心忽地便尘埃落定,心甘情愿让她书写。 毕竟,余味两个字曾经那么美好过。 “你可不就是神经病吗?”胡倾城翻白眼,原来是为自己的人设担心,她以为周沫真的反悔了。 周沫反驳:“我哪有!” 胡倾城嘆气,脸皱成了苦瓜,“你去了手术室是不是就空一些啊,你还没把你和余味小时候的事告诉我呢。” 她想写青梅竹马的长成史,要採访一番,偏偏周沫五月忙得很,搞得她好不容易得到下笔恩准,最终仍是信息空空笔头迟滞。 今天她写文的激情汹涌,最终熬不住喷薄了出来,先写了一段自己知道的事情过过瘾,准备再倒叙回去。 周沫嘴唇无意识乱蠕动一番,算了算自己的休息天,“我生日那天?” “行!”她眼皮打架想要挂电话,耳边却响起了周沫嗲吟吟的哼唧。 她佯装不耐烦地问:“怎么了?” 周沫没说话,还是在哼唧。 胡倾城无语,跟她发什么嗲,她又不是张敏,不吃她那套,“想余味了?” 果然哼唧声立即止住。 电话那头,周沫拧起的脸和骚动的手立刻转化成愤怒状:“呸!” “那?”胡倾城困了,想道晚安睡觉。 “倾城,我下面痒......”周沫紧锁眉头,不好意思说出口。 她憋了一个多月,每天都处于忍耐中,今天沾了雨水,这会痒得不行,她挠破过几回,又不好意思去看病,毕竟太难启齿。 “......” * 2018年06月01日 胡倾城押着周沫站在人山人海的医院门诊大厅,“我跟你说,这病不治死得快。” “会死?”周沫攥着门诊病歷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不治会死。”胡倾城面不改色骗她,好像余味离开后她就承包了原先余味的角色,逗弄周沫,照顾周沫。 可她揽了活儿却没能得到余味的待遇,比如周沫的听话,费了半天劲好说歹说拉了出来。 第20页 “你少骗我,我有百度过!”周沫百度过很多次,妇科病症状相似,她反覆比对,没能找出自己是什么毛病。 最近夜深人静,她时常对着手机屏幕纠结地咬手指。 胡倾城翻白眼:“你有百度就行,那你干嘛还来医院呢?” “那你读了研究生不也不知道我是什么病吗?”周沫手指戳戳她的手臂肉肉。 “是的,根据你匮乏的词彙量,说来说去只一个‘痒’字,去了医生面前人家也无可奈何,你的病只能让检验医学告诉你答案。” 胡倾城看了眼取票队伍,下一个轮到她了,她将自己事先约的普通号取出。 周沫死活不肯挂专家号,说都是爸的同事,说不定认识她呢。 胡倾城不知周沫从事医疗行业这么久还这般害羞和神叨,“你以前看个假人的裸.体都捂眼睛,现在看过几百个真人也面不改色,我相信这次经歷之后你也会长大,至少以后敢一个人看妇科病。” 她没问你这毛病是不是从看余味裸.体治好的,但大概率是这样的。 周沫没理她,带着口罩露出两只水汪汪的眼乌熘熘地扫视周围,躲躲闪闪。 胡倾城再次无奈:“你不是明星!”没人注意你。 周沫一早上一阵被胡倾城乱损,怄气般一把将口罩拉下扔在垃圾桶,“我是怕病菌,才不是怕被人认出来。” 幸好周围已经勘察过,没有熟人。 主要是周群的同事都同他关系好,保不准回去他就问她,你去看妇科门诊干嘛?这下可就尴尬了。 周群和胡瑾保守,总希望女儿是完璧身,胡瑾侧敲旁击过几回,问她在北京和余味的事儿,她都鸡贼地用伤心的表情躲了过去。 要是在妇科门诊被遇到,肯定直接确定。 周群和胡瑾都不是学医的,很可能不懂未经人事也是可能得妇科病。 就算懂,这毛病肯定会再次将疑惑翻出来,害她再被审一遍。 她们两取了号坐到妇科门诊等候区的角落,周沫取出个鸭舌帽扣在了头上。 胡倾城哭笑不得,“不怕病菌了?” “怕光。”周沫已经被无情戳穿,找藉口索性放弃了逻辑。 “101号胡倾城请至八号诊室就诊。” “101号胡倾城请至八号诊室就诊。” 广播重复了两遍。 周沫拿着病历本起身,胡倾城问要陪吗? 她摇摇头。 脑海里总想着可能要做成年人的检查,胡倾城在旁边她也不好意思。 她脚若千金重地出了发,几米距离走出百米爬坡般的艰难,她看了眼门上就诊医生的名字,“檀卿”,这个女医生名字真好听,就是笔画比较多,小时候考试肯定比别人慢做几道题。 她鼓了口气看向电脑前的白大褂。 檀卿面前有位女孩即将中考,来开延缓经期的药,他在电脑输入后列印用药单,正递到女孩手里,一抬眼,同周沫碰了个正巧。 空中眼神火花一擦。 周沫第一反应不是落落大方打招唿,也不是装不认识淡淡笑,而是转身撒腿内心疯狂尖叫着要跑。 不认识她的人一定觉得莫名其妙,比如檀卿。 认识她的人十分瞭然毫不意外,比如胡倾城。 她就站在门口,见周沫转身瞪大着眼便知她胆怯,一把揪住她的衬衫领,凭着体重优势压住了她,“小样,不许跑。” 周沫委屈巴巴求饶道:“不行不行,里面的人我认识!” 不不不,不认识。 不不不,算认识。 她内心一片慌乱,叫这个名怎么会是男的,男的怎么可以做那种检查。 胡倾城无奈,拉着她到门诊护士台,说要换一位女医生。 人家护士鄙视她们,“人家檀医生是大牛,过几年你们想挂他的号都挂不到。顶级的妇科医生都是男的......” 周沫无比羞耻,她真的没有性别歧视,真的对不起檀医生。 十分钟后,换了一位女医生给她开了一个白带检查。 她拿着小容器磨磨唧唧走到厕所门口,胡倾城看她那不爽利的样,拍拍她屁股加码了一句,“要我帮你吗?” 果然,周沫飞快地冲进了厕所隔间。 等结果等了一小时,周围患者来往,嘈杂喧闹不绝于耳。 周沫站在列印报告的机器旁边不停地查询,第一时间刷到了自己的报告。 她给胡倾城看,她说没事用点药就行了。 周沫拍拍胸脯,蹦着跳到二楼妇科门诊的六号诊室。 她即将步入诊室前,就见八号诊室一角白大褂飘出,心里咯噔,飞速猫进六号诊室。 女医生开了药后周围又涌了一堆人,她眉头轻皱了起来,周围的飞沫不断向她喷击。 她边努力维持脸色耐心听,边不着痕迹地同患者拉开距离。 周沫都没来得及问什么,捏着药单杵诊室里纠结了会,转身向外走。 要不回去百度吧,这会什么病也知道了,百度起来应该容易吧。 她不好意思在人家这么忙的时候问东问西。 取药的时候周沫坐在等候区,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起来,想想自己战战兢兢一个多月,真正搞定也就花了一个上午。 第21页 她舒了口气,人神清气爽起来。 胡倾城见她从妇科门诊拿着药单出来便放下心来,去她本科同学的科玩了。 药房等候区前,几排椅子坐满患者。 提示器上红色号码滚动。 周沫仰着脖子瞧了半天,见自己的号到快步走上前领了药,边走边看使用方法。 许是低头看的太认真,不巧撞到一个人,她忙低头道歉。 她想绕路,可那人却又挡在了她面前。 方才没抬头看衣角知道是个白大褂,这会人家又挡在她面前。 她眉头拧起,完了完了,肯定是个熟人。 她赶紧将药往后一藏,弯起笑眼抬头装乖。 看清来人她一愣,是那个檀卿。 他第一次露出笑意,只是笑得明显别有深意。 此刻的桃花眼弯的好看,又好坏。 “檀医生。”周沫扯大笑容,试图让对方失忆。 他应该没看到自己的药吧。 “除了用药个人卫生也要做好,贴身衣物要暴晒,还有,如果家里有小苏打也可以洗洗。”他说完舔舔唇,又笑了一下,转身向外走去。 只留周沫在人挤人的候药区旁被推搡得一阵凌乱。 她目光呆滞眼神恍惚,周身世界仿若在电闪雷鸣。 她没能注意到檀卿背影在转身后轻耸了两下。 檀卿从门诊空调走到室外毫不意外被火团包围,但他心情倒是难得舒爽。 来s市第一人民医院第一次遇到点高兴的事,或者说第二次,反正都是因为那个好笑的姑娘。 方才见她拿药,老远就看出是制霉菌素栓剂的包装,还欲盖弥彰遮起来,抬眼看他还装模作样。 老在医院大楼出现应该是医院的工作人员,怎么这么不专业,看这么小的病还挑医生。 方才护士台要把一个病人的名字拉去张颖诊室时,他猜是她。 叫什么来着,胡倾城,名字怪好听的。 要不是有点傻,是挺倾城。 * 周沫到家后把药收收好,胡瑾在客厅拿着鸡毛掸子掸灰。 她喊了声,“妈”。 胡瑾停下动作,看向她。 她两只小拳头捏了起来,内心咬牙切齿。 可那个据说将来可能是大牛的人下的口头医嘱反覆在她耳边迴响。 她轻咳了声:“妈,家里有小苏打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小剧场】 檀卿:嗨! (......) 第11章 reality006 【生日快乐】 陆地花园一楼。 周沫正在铺满暗白防滑瓷砖的院子里做瑜伽。 周群一向心灵手巧,偏偏胡瑾比较笨手笨脚,所以家务活和养花草的事皆由他承包。 他将院子捣鼓成一个小花园,除中心腾出来一正方空地,四周围了一圈盆栽鲜花。 周沫先前没仔细观察过,现在正趴在瑜伽垫上做平板支撑,为了分散注意力便赏脸给花草们点注视。 她发现竟有一盆小橘子盆栽,许是莺莺燕燕的花儿和羞羞藏藏的绿叶数量太多,橘色倒是抢眼的很。 午后阳光落下,小灯笼们参差错落,墨绿的叶子密密得交叠拥簇,调皮地闪着金光。 周沫看呆了,这小橘子树长得真像愚梦巷的那棵。 她身体卸了力喘了几下,直起腰来揉了揉酸胀的肱三头肌,坐在垫子上摘了颗小橘子。 两个手指大小,同市面上的小柑橘差不多,只是皮肉贴得更紧实。 她剥开,一股酸味附着植物清香随着细小的微沫溅洒,扬起细密的一道扇形分子。 塞进嘴里,酸的周沫整个脸都揪了起来。 咽下的那一秒两行泪刷得流了下来。 又苦又酸,跟回忆似的。 每次生日都流泪,真烦人。 * 夜的帷幔从天际拉开,城市的霓虹映亮夜空。 周沫盛装打扮,纯白无袖背心配高腰粉色蓬蓬短裙,一双修长笔直的大长腿踩着白板鞋,青春热辣,用胡倾城的话说,就是贼得劲儿。 周沫打车到墨白酒吧时,应兰兰正在门口抽菸。 酒吧喧闹的背景同她落寞的神情分外不搭,周沫即刻眯起眼上前夺过烟,扔在地上碾了碾,“不是在备孕吗?” 应兰兰一口火提上来,见是周沫,收起来撸起袖子吵一架的冲动,讪讪又没好气地说:“婚结不结都不知道,还备个屁。” 说完又想到今天是周沫生日,说这些干嘛,拉着她往里走。 墨白酒吧是应兰兰男朋友开的。 应兰兰听说周沫过生日准备找处地方几个好友聚聚便说来这儿。 周沫边走边问:“怎么不结了?” 应兰兰想这茬赶紧过去,不然周沫非得刨根问底,“没没没,随口说的。” 她走到吧檯端起一杯蓝色妖姬鸡尾酒,递到周沫嘴边,想着赶紧堵住她的口。 周沫头撇开,“空腹不喝酒,我得垫垫肚子。” 应兰兰嘆了口气,有当年在酒吧非吵着喝牛奶的先例,来酒吧吃晚饭也并不奇怪,转身给周沫去外面买吃的。 刚走到门口撞见胡倾城,一身学生打扮,短袖背带裤,这么多年一点没变的也就胡倾城了。 第22页 她就是有这种勇气,不管去的场合是什么样,穿衣永远雷打不动学生风。 “怎么出去了?” 应兰兰拍拍她的肩,“大小姐饿了。”她以为会获得胡倾城瞭然而同情的目光,不曾想下一秒对方说:“那给我也买点,我也没吃。” 她俩形影不离也不是没道理。 应兰兰无奈。 她在全家正在思索是鸡排饭还是猪排饭,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探头一看,吃惊得倒抽一口气,飞快闪至入口的视野死角处,僵住没动。 全家收银台前那男人搂着一个笑吟吟的姑娘正在买套。 应兰兰的手指扣着指肉,一下一下,不知所措。 * 酒吧嘈杂的人声被轰响的音乐掩盖,几欲震聋人耳朵,空气中瀰漫着刺鼻的菸酒味道。 俊男靓女们在舞池疯狂扭动自己的腰肢和臀部,或轻或重地碰触彼此,触发暧昧的信号,对视间有电流的微波。 昏暗和明亮的交替间,是灯红酒绿,是形形色色,是寂与寞的川流。 周沫端着杯鸡尾酒装腔作势地附在嘴边,一口都没喝。 胡倾城看不下去接过杯子搁在桌上,“今儿看来又是无法码字的一天。” 本来还说生日这天说余味呢。 周沫看着舞池里动情扭动的姑娘羡慕那柔软,心不在焉地说:“等会去吃夜宵说。”酒吧只是应兰兰提议,再加上大家想看看她未来老公才应下的邀约,她本意更想几位老友在烧烤店撸串。 之前说盛大的生日宴不过只是喊喊,她上班那样累死累活,哪有那体力。 还是三五老友凑头聚堆,互相吐槽,最是实在。 应兰兰失魂落魄地走进卡座。 这卡座是整个酒吧视野最好的位置,纵览全局,正对dj台。 大耳机dj正自我沉醉地点头踩脚。 应兰兰一转头就见人高马大的张敏正四处张望似在找座。 她对她招唿手,结果这个睁眼瞎直接视而不见,眼神略过她,下一秒锁定了离她不到一米的周沫,一脸惊喜地走过去,用超大音量送出祝福:“沫沫,生日快乐!” 吼毕,一只红玫瑰狗送到了周沫面前。 “谢谢老张!”周沫接过,透明塑料盒里,是永生花狗,耳边张敏还在强调,“这狗可以给津津玩,让它抱着睡。” 周沫本还觉着这狗模样精緻,借着时而飞闪而过的射灯看清牌子心里正满意,没来得及夸她品味就听给津津玩,“你是对狗有什么误解吗,这玩意给它不是暴殄天物嘛......” 张敏这时终于看到翻白眼的应兰兰,越过正在喝果汁的胡倾城一把揽住她,笑眯眯地说:“靓仔呢?” 说完象徵性地转转头。 应兰兰已经习惯张敏的眼睛第一秒只能搜索到人群里最漂亮的人的特性,没把方才当回事,只对她摇摇头。 虽然今晚一半是为周沫庆生一半是介绍未来夫婿,可到这一刻若是两件事同时进行,她很怕自己的暴脾气把持不住,不小心将两件事都毁了。 她沉沉唿了口气,“他忙,今晚周沫是主角。” 胡倾城正拿着手机打大纲,一副坐在图书馆的泰然自若样,好似周围不是群魔乱舞的人和光怪陆离的灯,只是悠远宁静的世外。 周沫捋了捋自己的蓬蓬裙,她准备下舞池去扭一番,张敏兴沖冲要当护花使者。 酒保将应兰兰交代的两份饭热好送了过来,胡倾城见只剩她和应兰兰坐在这处,周沫已经消失在攒动的人头中,便拆开盖子大快朵颐起来。 她吃了一口推了推抄着手发呆的应兰兰,“说吧,和你那富二代男朋友怎么了?” 她一向能敏感地捕捉到人物的异常和伪装。 应兰兰也没意外,她今晚确实不对劲,轻吞咽口水后她开口道:“可能又要掰了。” 又要,一次又一次,她苦笑,这情路真坎坷。 胡倾城放下筷子,“一个人也挺好的,你看周沫,要死要活非余味不可,真以为离了他得去半条命,现在不也能吃能喝屎尿自理嘛。感情这种事有就有,没就没,真的别太当真。” 她没恋爱过,但理论一套一套,擅长将局中人一点通达。 虽然过了道理冲击后,局中人仍会再次将自己困入囹圄。 应兰兰嘆气:“真没意思,当年和陆飞分的时候想着再也不信爱情了,一转头见周沫余味蜜里调油,我就想我只是没遇到爱情。现在看,爱情就是假货,时光一戳就破,没劲。” 她现在看到热搜哪对明星离婚出轨,底下粉丝留言再也不信爱情了,她不觉得幼稚并且十分能理解。 周沫行尸走肉般从北京落荒而归时,再也不相信爱情这句话就浮在她脑海里。 舞池中央,镭射灯转动,斑斓着灵蛇般的男女们。 周沫正在僵硬地扭动着,脚下地板摇摆,耳边音乐震动。 她身体和灵魂完全沉浸其中,双手全程喇叭状沖张敏喊:“我觉得我跳的不错!” 张敏笑得十分假,心想幸亏这儿没人注意你,不然你那殭尸动作要么笑死一群人,要么吓死一群人。 可周沫虽舞姿奇特,可热情不减。 第23页 她们忘情地沉醉在节奏里,明明没喝酒偏是兴奋成两个醉鬼样。 半小时后,周沫饿了熘回位置吃东西,她看了一圈发现只有胡倾城,“怎么这个点丁丁还没来?” 胡倾城将手机扔在她面前,赫然是柏一丁的微信聊天界面。 她说下午做b超结果是怀孕,可有点见红,要卧床养胎。 周沫看完一脸兴奋,“哎呀,我要当干妈了!”小手都激动地搓了起来,胡倾城将温热的饭推到她跟前,“赶紧吃吧,还是手指大的受精卵,可真能想。” 周沫斜她,“胡倾城,我觉得你真的对世界太冷漠了,小说看多了的人都这样吗?” “这和看小说没关系,我只是对不能讲话没有思想的东西没有幻想。” “那津津呢?” 胡倾城肉嘟嘟的脸即刻少女表情溢出,“那不一样,我跟它前世有缘。” 周沫吃完就将面前那杯蓝色妖姬给喝了,应兰兰回来也问了句柏一丁还来不来,胡倾城原样将手机朝她一递。 应兰兰将蛋糕放在卡座桌上,正要想拆包装插蜡烛。 周沫手按住她的动作,沖她摇摇头,“这儿不合适,我们去撸串吧。” 她想安安静静就她们几个,这会不时有异性飘来若有若无的眼神,她不是很自在。 应兰兰点头。 三人离开卡座去舞池将跳得全身湿透仍乐在其中的张敏拉了出来,她还老大不情愿,扭着身子不肯走,最后被三人合力拽走。 夜幕下,热气中,一出来四人就开始傻笑。 张敏叽里咕噜地嚷嚷,“不是说看兰兰未来老公吗?” 她没忘今天主要任务,忙什么忙,再忙不也是在酒吧忙,露个脸都不行吗? 应兰兰面露难色,刚想找个藉口搪塞便眼尖地瞧见那个畜生搂着方才那姑娘从对面的旅馆出来。 她整个人僵住,唿吸粗重起来。 她不敢置信他明目张胆到在这么近的地方解决,越想越气,人抖了起来。 周沫看她不对劲顺着那方向看去,猜到了什么,轻轻问:“是他?” 窄窄的马路,车来车往,他们站在路边等这波车辆走完,正互相搂着交头接耳。 周沫凝神细辨那对狗男女,那男的确实有点像应兰兰上回朋友圈合照里的人。 可还没等周沫反应过来,胡倾城便沖了过去,微胖的背影飞快杀向那对男女的方向。 “啪——”一个巴掌扇在了男人脸上,对方没反应过来,旁边那女的倒是尖叫,胡倾城撒腿就熘。 周沫看着这幕心脏狂跳,又紧张又激动又气愤,几股情绪一夹杂,脚步也禁不住内心的鼓动,飞快冲了过去 。 她胆子怂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脸,也趁着他无头苍蝇乱找人的时候微偏头一个巴掌扇了上去。 她穿的球鞋再加上瘦,跑的更是快,那男人急忙间差点拽住她手指。 她吓得半死,吃奶的劲狂奔。 路上人来人往,有人侧目停下,有人扫了眼好笑地走开,街道窄但人很多,扰乱了他寻找的视线和道路。 追了几十米他叉腰停下,怒气冲天。 张敏和应兰兰懵了。 张敏拉着应兰兰连衣裙收腰处,慌张地说:“那是你对象?” 胡东阳往酒吧方向走来,大步流星,脚步间毫不停留。 应兰兰瞧着他走来的狼狈样,突然笑出声来,“瘪三!” 气愤少了,释然涌上,他那副慌乱的样子可真解气。 以为闹剧结束了,可没成想,一下秒张敏沖了上去,她看他回来了,也想打一巴掌。 胡倾城和周沫莫名其妙的汇合,矮身猫在车与车的停车缝隙间,观察动向,胡倾城看张敏出发,心道:糟糕! 一个男人能在毫无准备下挨一个巴掌,在慌乱下会挨第二个巴掌,大概率不会蠢到在原处挨第三个。 果然,张敏刚一出现就被胡东阳抓住了手,“你谁啊你?” 他瞪着眼,头顶在冒火。 谁遇到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可以心平气和? 他质问时,顺着张敏突然出现的方向看去,目光正巧扫到应兰兰抄着手站在酒吧门口,正面无表情的注视他。 檀卿停好车准备进酒吧,却见马路中围了圈人,人缝中望过去,正见胡东阳抓着一个同他差不多高的姑娘在路中央对峙,旁边还站着个黄毛矮姑娘。 他本不想凑热闹,可谁让是他朋友呢。 他嘆了口气,向那圈人走去。 胡倾城和周沫见张敏有难,也清清嗓鼓起勇气从车后走了过去。 两人边走边在内心做电视剧干架专用的捞袖子动作,豪情万丈。 周沫走近,看那个出轨渣男旁边出现了一个修长的男人,特别眼熟。 她不信似的眨眨眼,可不眼熟吗,早上才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小剧场】 今呆:好累啊...... (......) 第12章 reality007 【分手快乐】 与儿童节气氛完全无关的地方,s市着名“堕落街”。 “魂断堕落街”是它的名句。 和旺达路的朴实书香规矩完全不同,这里是叛逆野性迷醉。 第24页 酒吧旅馆烤串一条龙,泡吧资深男郎从酒吧泡完吧,带个姑娘去烤串店灯光下验个货。 下一步便可带去小旅馆激情四射一把。 胡东阳在这处好不容易拿下一酒吧,原老闆吸.毒正急切地变卖家产筹毒资,他正好捡了个便宜,一番设计装修打点gg,距今也开张一月有余。 酒吧名字是好友檀卿取的。 胡东阳当时皱眉说,墨白不像是酒吧名。 檀卿说,你这闹吧取一静吧名字可以吸引两波人。其实他就是胡说八道,纯粹觉得胡东阳拟的金都酒吧这名俗。 檀卿今日难得得空,晚上想着老友的日日轰炸式邀约,怎么也得去一次,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他打电话时胡东阳估计在办事儿,那嘿咻的声音直在声筒里迴荡,他说你忙我就不去了,打道回府。 胡东阳急,可能抽身出来了,电话里那女声急得直嗲叫,他完全没管,“你难得有空,兄弟肯定陪你。” 胡东阳都做到这份上,床笫之事都抛下了,檀卿必须得去,回国一月余愣是没抽出精力同老友相聚。若易位而处,估计他也会这么选择,他们已十余年没有好好聚过,男欢女爱这事儿确实可以搁一搁。 只是檀卿不曾想,刚到这处便遇上好戏。 胡东阳的右脸肿的老高,路灯霓虹映照下格外渗人。 檀卿向那圈人走去时,见两个女人也同他面对面挤进了战局。 有一个他还特别眼熟,他无奈笑,这个“胡倾城”跟他可真有缘。 “你他妈再说一遍!”胡东阳指着张敏急吼,情绪激动得唾沫星子都飞了出来。 “我说狗男人。”张敏声音不如对方有气势,她虽人高可声音无力,一下便输了阵仗。 胡倾城冲上来,借着冲力手往前一伸,将胡东阳推了个踉跄,“你出轨怎么还这么有理!” 应兰兰在一旁没说话. 她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其实她不仅抓住胡东阳不对劲的蛛丝马迹,还猜到了原因。 她忍气吞声两日以为只是闹别扭,可没想到居然直接找女人去了,这让她无比生气。 可她无法像别的女人那般震怒,因为他的反常也是因为自己。 此刻人越聚越多,她的矛盾心越发放大。 胡东阳冷笑,原来是这事,他还委屈呢,以为他想热恋中就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可他不找女人他心里就要憋死了。 他松开张敏的手,一把抓住似是置身事外的应兰兰,冷声质问:“你委屈吗?” 应兰兰本猫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现下被突然揪出紧张了起来,尤其是他突然摊开来说,她嗫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找的是老婆!我不要求她是处女,可我不也不希望她肚子里死过人。”胡东阳气极,一股怒气和憋闷将他的风度和底线冲破,说完自己笑了起来。 那帮女人说的没错,他就是个混蛋。 檀卿听不下去,长腿一迈,长臂一伸,将他拉出人群,一路拽着他到巷弄里才停住。 胡东阳一脸落寞,微弱的路灯遥远的映着他的影子,淡淡投射。 “你疯了?”檀卿不明白,前阵还说找到人生挚爱,还劝他赶紧定下来,现在居然戏剧般地出轨,还给人当街难堪。 “我他妈有处.女情结你不知道吗?” 檀卿沉了口气没说话。胡东阳这个癖好他知道。 “她不是,可我忍了,”胡东阳长嘆一口气,曾经他挣扎了很久最终和自己和解,不管外界如何批评他这样的情结,这只能是他的选择喜好,可......“真他妈喜欢她,连这都算了。” 檀卿沉默。 “可是那天去婚检,我查了她的体检报告......”他双手叉腰,仰起头没说的下去。 “你那天问我gp后面的数字是什么意思,就是问的她?” “嗯。” 檀卿无语,原来最后他们闹成这般还有他的一份助力。 当时胡东阳写下妇产科最常见的孕几流产几生育几的简写字母问他,他没当回事给解释了,可没想到会是这样。 马路中的人群渐渐散去,还有几个嘴巴不干净的在嘀咕,原来是这么回事不是男的出轨,是女的流过产,这搁男人可不就等于绿帽子吗? ...... 胡倾城听到火蹭地冒了上来,一把揪住那个嘴碎男人的衣领,“你是不是没上过学?会不会做阅读理解?绿帽子是这么用的吗?男女正常交往,在他们这段关系中就是男人出轨,怎么能怪到女人头上。” 周沫扶着应兰兰,腾出一只手把胡倾城拉过来。说什么说,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张敏愣在原地,好一会没缓过来,“怎么会这样啊。” 她还隐隐可惜自己没能下手。 应兰兰垂眼忍住眼泪,背挺得僵直,全身的力气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她抖着唿吸,抬脚离开这处是非的马路。 她往东走,身后几个脚步声跟了过来。 周沫亦步亦趋,可眼神还在不停地向后扫,她看着檀卿拉着胡东阳向弄里去了。 她心里气愤那个臭男人当着这么多人居然拆了兰兰的台,恶人先告状还反咬一口。 第25页 她搓搓手心,刚刚力的相互作用下的疼痛犹在,那一巴掌应该下手挺狠。 可她仍是不解气。 她快走几步,将应兰兰手中的蛋糕接了过来,没管应兰兰的表情飞身向那条乌弄走去。 “堕落街”的乌弄,各色人都有,今日大概都围去马路看了趟热闹,现在人烟稀少。 走到弄口果然就檀卿和胡东阳杵着,他们没往里面去。 周沫站在两米外的灯柱下,悄摸伸手将蛋糕礼盒拆开,身体刚做了一个飞奔的起势,想等面前这对搂得难捨难分的年轻男女走过去,便沖。 下一秒,肩被一双手按住。 胡倾城微眯着眼看向那个正仰头望天的世纪渣男,目露凶光,她接过周沫手上的蛋糕,冷冷地从鼻腔内出了口气。 应兰兰回头看她们俩的动作猜到她们要做什么,快步走过来。 张敏也着急,怎么今天出气的戏都不带她的戏份呢! 她仗着人高腿长想快步去抢胡倾城正接盘的蛋糕。 周沫说:“我来。” 胡倾城没看她,冷冷一句,“我力气大!”周沫立刻松手。 下一秒,胡倾城平日完全没有运动细胞的身躯用不亚于百米飞人的速度和铅球冠军的臂力飞奔向胡东阳,毫不犹豫半分力道都没收,将蛋糕扣在了他头上。 夜色中,她彪悍果断从死气沉沉读书人化身义愤填膺女壮士,捨身取义。 身后同样飞奔而来的张敏最终没能抢到今夜的重头戏,慢了一步。 应兰兰在接近胡倾城时顿了脚步,她有些不敢面对胡东阳。 不是愧疚也不是愤怒,是一些复杂的、不可名状的情愫,不断交织,扰得她难以在当下恩断义绝,甚至还在挣扎。 胡倾城奔过去,周沫小步也跟在身后,虽然慢了张敏一步。 她经过张敏时甚至心里飘过,张敏在干嘛。 胡东阳本望着天,为方才当面指责应兰兰的那几句话懊悔。 却见一道阴影闪电般压向他。 他身子一撇,倒是被她扣了个正面。 被甜欲香氛堵住口鼻腔所有通气口的那刻,他脑海中只有一句话:今天真他么逼了狗了...... 蛋糕掉落在地上,他揉了一把脸,将视野清晰开来。 檀卿站在他面前本垂着头,也在开口喝继续沉默间纠结,看到这一幕也愣住了。 他想,胡东阳到底是欠扁。 虽然自己身上被溅了奶油,可还是不厚道地笑了,因为眼前胡东阳的脸真的可以去拍搞笑片。 周沫和张敏站在弄口,和张敏并排,在胡倾城身后形成了左右护法。 胡倾城毫不畏惧地不屑说:“渣男我告诉你,你不配拥有兰兰,你这种d癌患者只会用下半身思考,女人在你们眼里就是行走的子宫!你这个垃圾!” 张敏和周沫站在身后倒抽一口气,眼前的胡东阳抹了把脸没看发声和发力的胡倾城,目光甚至穿过了她身后的哼哈二将,投射至踩着落寞的影子走来的应兰兰身上。 檀卿也看见了应兰兰,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他向周沫走了两步,却见她惊恐地退后,当他是欺负女人的人。 他走近她,看着眼前三个女人聚成一团同仇敌忾地看着他,不禁好笑:“给他们点空间,情侣的事情还是要自己解决的。” 周沫仰头看着面前覆住光线的人,“那他动手怎么办?”方才在马路上这个渣男语气很不好。 檀卿回头看了眼已然颓了的胡东阳说:“不会的。” 最后三个女人和檀卿就站在几米外的路灯下。 本来她们死活要在交换蛋糕的那个灯柱旁,可檀卿说太近了吧。 胡倾城刚想骂,就看见应兰兰期期艾艾地看了她一眼。 她心中嘆了口气,拉着周沫张敏往后退了退。 这一刻,她们死死地盯着乌弄口讲话的两人,随时准备往前沖。 檀卿无奈,想走又怕她们冲上去影响兄弟,只得呆在原处。 他闲来无事推了推周沫,“胡小姐,你在医院哪个科什么岗位?” 新大楼基本都是临床一线科室,非行政大楼,想想也知道她不是医生护士就是秘书,要么是医药代表之类的。 可为什么总是在高楼从安全通道下来,这就匪夷所思了。 胡小姐? 周沫和胡倾城对视了一眼,下一秒瞭然。 周沫没打算解释,“不关你的事儿。”她还带着对胡东阳的不爽,将白日恩人檀卿连坐了。 檀卿笑笑,听出她语气不好,没再继续。 张敏看了眼檀卿觉得挺帅,又看了眼胡倾城和周沫一副对帅哥没兴趣的样子,赶紧正色,假装自己也是帅哥免疫大军。 乌弄口,胡东阳为方才的冲动之言道了歉。 应兰兰点头。 又静默了许久。 “那.....” “算了吧。” 两人没再提流产或是婚礼的事,南辕北辙的话题,各自处理吧。 应兰兰心口堵住,以为遇到一个有趣风度多金的绝世好男人,可自己从一开始就失去了与他适配的资格。 她死咬着唇迈步转身,被胡东阳从后面拥住。 她倏然心中一动,以为...... 第26页 却不曾想,他下一句是,对不起。 是的,毫无意外。 她也许应该道个歉?不,她不道。 她迈步向前走去,就这样吧。 闹剧散场,堕落街还热闹着。 四人根本没有了撸串的心情,木着脸面面相觑。 她们聚在路旁,应兰兰对周沫说:“对不起啊沫沫,毁了你的生日。” 周沫心疼她,也没管外头多闷热,双手环她在怀里,贴心地说:“你的幸福和自由就是我的礼物。” 张敏西子捧心违外表之和地感动起来,眼里似有似无的泪花映着灯光,冒着星星。 胡倾城冷漠地翻白眼,虽然心里的感动已经在泛舟。 周沫这人就是这样,气人的时候贼气人,就想打死她,贴心的时候又能把人溺死,就想宠死她。 就一个小变态。 应兰兰没憋住,在周沫怀抱里还是流了泪。 以为的尘埃落定又开始风雨飘摇,有种一辈子都平静不了的无望。 ...... 那晚,四个人最终没有去撸串。 她们去应兰兰的公寓住了一夜,喝多了拍了个对着空气无实物吹蜡烛的视频发给蔡珊珊和柏一丁。虽然那两人是第二天早上才看到的。 她们几个叽里哌啦将今天这事儿语音在“六人成虎”的群里,疯狂倒豆子吐槽。 张敏苦哈哈地说:“又是我没参与到!” 总是她,卫校那次大家替蔡珊珊出头也是这般,张敏和柏一丁没上的了手。 柏一丁是惯来温诺,张敏纯粹是反应和速度的问题。 周沫抱着橘子味rio的酒瓶拉了拉应兰兰的裙摆,对方微倾向她,“怎么?” 胡倾城一杯倒早就睡了,张敏也脑袋一点一点地即将入梦。 “你想飞哥吗?”她小声地用气音说话,和以前宿舍里人都睡了,她们交头八卦的音量一般高低。 “不想了。”都什么陈年旧人了。 应兰兰说完借着酒意问了一句,“你呢?” 周沫仰头将剩余的橘子味甜酒一口饮尽,咕嘟一声,将思念和忧愁咽下,“想的。” “很想。”她咬着唇,眼泪同应兰兰一同滑了下来。 后半夜,城市也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争议章节,保持冷静,角色行为,同作者无关。】 【胡倾城小剧场(正文相关)】 [拟题目] 《愚梦巷101号》 [拟文案] 我喜欢你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懂,你也什么都不懂,我们磕磕碰碰,将22岁之前的青春刻成了绝版艺术品。 [胡倾城作话]: 不好意思大家,由于存稿的方向改变,将题目改为《愚梦巷101号》,虽然我也没几个读者,但是知会一声,嘻嘻 第13章 story006 《周沫余味》 1992年11月30日余味出生,带把儿,属猴,射手座。 那日,余一书亦悲亦喜。 喜的自然是大胖儿子顺利出生,八斤六两。悲的则是自己孕期出轨被妻子秦善龄抓了个正着,没在商场发火,忍了几天,以为是要忍气吞声了,没想到几日后离婚协议被扔到他面前,还声称要去引产。 他好说歹说甚至下了跪,终于换得儿子的出生。 他以为日子缓缓她能消火,女人嘛哄哄便行,可她偏是个烈主,一生下便铁了心要离婚,月子都没做便将儿子抱至临城,放言让他们永远见不着面。 余有才、余红夫妻俩没想到金孙出生面都没见着便被媳妇抱走,更没想到才结婚没两年的儿子媳妇已到这般水火不容的田地。 余一书好话说尽最后怒极申请了法律程序,找了一通关系打点最后用了强,在余味半岁时将他接了回来。 秦善龄为了养育余味工作并不能全职,只在财力一方面便输给了余一书,她抱着余味死活不肯放手,被抢去后跟着汽车哭了几里路最后绝望地坐在路边,宛如上帝的弃女。没有了丈夫也没有了孩子,甚至像样的工作都没有。 那日车子走后,大雨倾盆,浇得她醍醐灌顶,痛定思痛,咬落牙齿活血吞,誓要站起来做个独立的人。至少将来,宝宝周围的人提起他妈妈,不会说是个无能可怜的人。 余一书从没要逼髮妻到死路,他只是想接回儿子。他派车去接秦善龄,也亲自去道歉给她送钱。 秦善龄冷笑地拒绝且开始卖力工作,这期间她顺带将离婚手续办了。余一书给的车子房子她都没要,本就是他一人挣的,之前有多依赖他的财富现在就被他的财权打多重的脸。 余有才和余红不舍,到临城看过她一回。 秦善龄哭着问,宝宝还好吗? 三人瞬间泪目,老夫妻哭着说阿书对不起她,都是他们余家的不对。 秦善龄苦笑,闹成现在这样满城风雨对孩子也不好,她不愿多折腾,就这样吧,只求二老能善待余味。以后若余一书再娶生了小的,请他们务必要一碗水端平。 二老当时没能明白秦善龄这番话的诀别之意。 * 余一书工作繁忙,无法周全照料儿子,便託付给父母。 胡瑾彼时正孕九月,住在母亲李阿香这处养胎,正是母爱泛滥的高峰。 第27页 她经常跑去西房婴儿摇篮旁逗粉嘟嘟的余味。 小余味特别爱笑,一逗就乐,大人说一句“咯吱咯吱”还没动手,他便“咯咯咯”地笑起来,整个愚梦巷的邻里都爱看他逗他。 她时常感嘆,失去这么可爱的孩子母亲得多伤心。她不认识秦善龄,同余一书也不熟,余家是余家村拆迁而来,愚梦巷好几户人家皆是余家村拆迁搬来的。 从愚梦巷001至愚梦巷400号,整个开发区的老住户一半都在这处。 余家分到愚梦巷西房时,李阿香还同儿子胡童生讨论,不知来的何人,只知道姓余,可一直都没搬进来。后来听说余家的儿子是个出轨抛妻夺子的富商,心中大唿不好,还同邻居诉了番苦。 那传言后没多久余家二老便搬了进来。李阿香暗暗观察,传言中那个恶贯满盈穷凶极恶的负心汉看着竟也人模人样谦谦君子,心道人面兽心。 不过仍是笑脸相迎,面子还是给足了对方。 余一书再繁忙,都抽空每天来逗余味,赶上深夜都会亲亲他的天使睡颜。 东房一家看在眼里,心中膈应渐渐消解,看着小余味的机灵模样,想到即将出生的腹中胎儿便全是善心爱心。 * 1993年06月01日周沫出生,没把儿,属鸡,双子座。 那日胡瑾阵痛二十小时,折腾得她哭天抢地披头散髮,嚎得整个走廊皆是惨叫。 周群在待产室等啊等啊,宫口始终没开,最后实在不忍心妻子这般受罪,便拉进去剖了一刀。 一个多小时后清脆的嚎啼声惊动了手术室整条走廊,惊天动地得术室中的器械都抖了一抖。等在外头的同事家人都道,哎哟,声音这么响亮真好。 真好? 周群胡瑾对于这两个字之后有了深深的恐惧,小娃娃从落地到胡瑾出月子每天嚎满6小时,其余时间看心情增加。 听说过孩子难带,但没听说过这么难带的,动不动就哭,前一秒还风平浪静下一秒山岚海啸突袭而来。 无逻辑无原因,嚎得整张脸都紫得快要窒息还坚持哭,那架势根本不是新生天使,就是个小恶魔,哭声直叫你耳膜崩裂。 周群见胡瑾产后瘦了一大圈,被孩子闹得无宁日,由于职工宿舍小,一室一厅,小娃娃哭时声音太过洪亮,关了门都没法睡好,便将小娃娃带去丈母娘的愚梦巷处。 东房三室两厅,大得很,就算哭只需一人守着,另一人可安心歇息。 小娃娃人小归小,东西不少,他们那日坐着胡童生的车去到庙里,求了一张符,写着“天灵灵地灵灵我家有个夜哭郎”,贴在周沫的摇篮上。 只求她乖乖安睡,健康成长,莫要再哭。 小娃娃抱来后胡童生也帮忙照料,即便哭闹不减,多两个人分担照料工作周群胡瑾也轻松多了。 小娃娃取名字的事儿遂提上日程。那阵子全家都在翻字典,崭新的字典半月后都起了毛边,大人们吃饭睡觉都在讨论,各种名字挑花了眼。 李阿香抱着小娃娃,戳戳她泛黄的面孔,说:“叫桔红吧。” 周群翻字典的手顿住,沖胡瑾使了个眼色。 胡瑾赶忙劝住,对李阿香说取名字要慎重,再想想再想想。 李阿香不以为意,觉得周桔红这个名字挺好的。她亲亲娃娃的脸蛋,桔红桔红,在心里叫了几遍。 那日胡瑾见周沫又哭得欢便将她抱至西房,她得让这妮子见识见识人家小孩多好带,余有才老夫妻俩每日都有好觉,把她羡慕坏了。 女娃娃嚎的正欢腾,见着另一个娃娃盯着她,立马止了哭声,大眼泛着泪花,长睫毛湿哒哒上下扑翼,精力全集中在余奶奶抱着的小人身上。 她微微抽着气,他也难得没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无声无息。 半晌后女娃娃哭了,男娃娃许是被哭声惊着了,也哭了。 两个娃娃对嚎,明显男娃没嚎过女娃,胡瑾的耳膜一下刺痛,赶紧皱着眉要抱走。 一走出门女娃看不见男娃挣扎起来,她还不会抬头,急的时候只会动手,胡瑾被挠得刺痛,感觉一侧脸都花了。 抬眼见余一书刚巧回来,她眼神求救,他笑着一把接过女娃,点点她的小黄脸,“又在哭了?你怎么这么能哭啊,东房每天都在敲锣打鼓。” 小娃娃一哭,家里人便着急,经常手忙脚乱群涌上去,免不得踢到什么物件发出什么响动。 胡瑾赶忙摸摸脸上的痛处,面上讪讪同余一书道歉:“不好意思,吵到你们了吧。” “还好还好,我不常在家,我爸妈睡得沉,余味也好带,不影响。”说着,余一书抖抖女娃娃,她一边打嗝一边哭,一看便是急性子,什么三岁看到老,三个月就能看到老。 胡瑾想到自家之前还唯恐他们难相处四处打听,打听到点不好的便随意下定义,心下愧疚更是加倍,便说晚上来东房吃饭吧,邻里联络联络感情。 余一书没挪眼,擦擦女娃娃脸上的泪花说,问一下爸妈,没弄的话一起吃。他说,爹妈年纪大了自己又不常在,麻烦胡瑾他们多照顾。 * 晚间,星月如常,盛夏的余热于空气中熘圈。 周群将大风扇扛到客厅。 平日这大傢伙都是给小傢伙散热用的,吹吹电扇她哭闹的便没那般厉害。 第28页 之前给她吹得是个小风扇,不太顶用,换了大的她哭闹劲头便缓了缓,想来盛夏出生了一个怕热鬼。 那年家中并不富裕,全家人一个月余下的钱也就够买个大电扇,大人们没捨得,便熬了一个盛暑,将电扇都给了小娃娃。 刚放下电扇插上插头,余一书推着余味来了,他正是好动的时候,坐在婴儿车里还手舞足蹈。 周沫刚歇了哭,正被胡童生抱着哄,“宝宝不哭,囡囡乖。” 余一书同他们打了个招唿,和周群坐在红木椅上,余味被一把抱着半坐在他怀里。 余味得到了良好的视野,又开始打量女娃娃。 许是同是小人国的原因,差不多大的小生物分外吸引彼此。 他们在长辈怀里偷偷地通过眼波无声息地交流。 “你家宝宝还没起名吧,想好叫什么了吗?”余一书双腿轻轻颠颠余味,他“咯咯”地笑了起来。 “没......”都想叫她周笑笑,求她少哭点。周群看着余味的笑容,心生羡慕,自己的女儿极少笑。 “我认识一个五阳山的大师,余味的名字就是他起的,人间余味。你要是有兴趣......”余一书刚说到一半便被周群无数声的贊同打断。 “好啊好啊,我一直觉得余味这名字好听呢。”周群忙应下,眉开眼笑起来,大师若能给宝宝起名字最好不过,赶紧定时间,“那这周末?” 余一书笑:“好,周末。”说时是无心,可说完两人皆顿住,无言了几秒眼睛皆亮了,余一书率先发声:“周末这名字不错。” 若不是女娃还在怀里肉乎乎地倚着,周群都想拍掌了,“周末好,周末好!大人小孩都喜欢周末,可以放假。” 客厅两个男人一拍即合,饭厅里女主人喊了声“来吃饭。” 两人将娃娃放在婴儿车上,推至亮堂的饭厅,女娃见到刺眼的灯光刚雨转阴的天瞬时雷暴来袭,脸皱巴巴地哼哼起来,周群抱起来,“周末不哭,周末不哭。” 女娃娃被抱起后脸上的光被周群的脑袋挡住,便止了势头。 落在余一书和周群眼里,明显是这孩子喜欢这名。 两人将名字一说,大家都说好听,胡瑾蹙眉,好是好,可又觉得周末名字不像女孩子,而且“末”这个字会不会不利于孩子学习。 余一书凝神想了想,“像余味有个偏旁吧,加个三点水如何,泡沫的沫。” 胡瑾满意地笑了,赶紧夹了个大鸡腿给余一书。 两家人坐在饭厅其乐融融,两个小娃娃在彼此爸爸怀里时不时对一下眼神。 他是谁? 她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胡倾城作话] 断更的冷文作者又回来啦,有小可爱给我撒花了呢,开心。 第14章 story007 《你的青梅》 庭院深深,巷陌楚楚,白墙黛瓦,雕花券门。 周沫余味的出生和成长是愚梦巷众多孩童里最寻常的景象。 九十年代初,愚梦巷是生机勃勃的街巷,住户多是老中青三代一同住,一到下班时分自行车、行人穿过巷弄,迎着斜阳,“叮铃铃”、“哒哒哒”地走过。 夜幕来临,各家各户在自家吃饭,吃完了走街串巷唠嗑打牌,惬意悠然。 这里孩童遍地跑,一点不稀奇。 除了余味像是画报里的孩子,因模样出众受了几月宠爱,其余的娃娃们都没那待遇。 再好看的小孩不是自己的也不会日日过来,邻里新鲜劲儿过了,踩破门槛就为抱余味的景象也渐渐消失了。 周沫属于无人问津型,即便李阿香时常出去炫耀自己的外孙女,那双眼睛哦,熘熘圆,可好看了。 可周沫出生后黄疸消的慢,带去医院看过两回,再加上闹腾的厉害,即便医生说无碍,孩子挺健康,邻里看着黄娃娃都觉得病恹恹。 胡瑾见余味没母乳自己的母乳又多,便会分点给孩子,两个娃娃抢饭吃的格外开心。 小余味和小周沫相处的时间多了起来,小人国成员气味相熟后便开始相爱相杀,好的时候一起搂着睡,不好的时候四只小爪子互相挠,周沫倒也是奇了怪,被余味欺负一点不哭,发狠似的用小了好多的肉身攻击回去。 周群拉着胡瑾表示,这丫头可能好斗。瞧那精明的眼神,利落的动作,人家余味只是用手指点点她,她就一通肉拳打上去,把余味都打懵了。 周沫小时候蔫坏,没什么意识就会欺负人。 在余味的机灵大脑还没开发时,都是她占上风。 余味说的第一个字是“ma”,他没有人每日在旁边教他,只是胡瑾每日抱着孩子都会不停地传授周沫,周沫没听进去被余味给听了去,他发出这个音时,余一书正抱着他,听见他发了好几个“ma”的音,心下一阵沉重。 他想到,孩子大了,将来邻里说起来是个没妈的孩子莫要挨了欺负,陷入了沉思。 * 流光容易把人养,红两次樱桃,绿两回芭蕉,两只娃娃慢慢长。 两岁时余味会走了,他开始推着周沫的小车玩,刚一发力下肢发育不全,失了重心便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看到周沫一双大眼瞪大,小短腿慌慌张张在地上蹬着,最终还是懊恼地撞到墙。 第29页 他哈哈哈笑起来,露出几颗从粉嫩牙龈里冒头的小白牙。 周沫在东房哭闹,余味在西房嬉皮。 余味的天使本性在三岁时彻底被上帝被剥去,露出小撒旦的外衣。每天西屋的桌椅板凳就不能好好立在原处,见不得有东西稳稳杵着,都得推了。 余一书怕他磕碰,试图将他的注意力转移,买了很多积木。他开发智力早,越发捣蛋,好奇心极强,有回直把积木往嘴里塞想要尝尝味道,吓得余红当时就把积木收到橱顶。 余一书回来一听也吓得半死,抱着余味好教歹教,不能往嘴里塞,他点头。 第二日,周沫家地上出现了一块方积木,胡瑾扫地时见到便拿去西屋,问:“是不是余味玩到我家来了,小孩子哟,就是乱丢东西,下回拼的时候少了一个又要急了。”她捏捏余味的笑脸,笑盈盈地回了屋。 剩下余红和余味大眼瞪小眼。 当晚余味被余一书骂了一顿,“你是不是给周沫去吃了那个积木?” 余味没说话。 余一书见他闷葫芦不说,便去东屋,把小周沫抱出来,悄悄问她:“这个积木哪来的?” 周沫拧起几不可见的淡眉,“不好吃...余...味...说好吃的。”真相大白,余一书扶额。 余味那晚是被余一书训睡着的。 余一书深深意识到自己管教不足,两位老人皆是溺爱,有些事情似乎更加迫在眉睫。 * 生活悠悠然,岁月漫漫长。 从余味开始会调皮捣蛋开始,周沫除了哭的时候嗓门大,其余皆是挨欺负的份,活脱脱小怂包。 而从某一日开始,周沫也不再是人见人怕的混世哭王了。 她不再那般爱哭,是因为胡瑾突然发现了女儿怪癖。 她发现,小精怪刚醒时心情都很好,不哭不闹,总在早上刚穿好衣服时哭,她便留了心,以为是喜欢漂亮衣服,可后来发现和款式无关,经过一番观察,意外发现若是周群给她穿衣服,她就不哭。 之前她只以为是小丫头粘爹,心里还吃味。这天她给她穿完,两人大眼瞪大眼等了半天,周沫不仅没下暴雨,小雨都没落,眼睛干巴巴地眨着。 她惊奇,赶忙抱起小肉团仔细看看,跑到急着出门的周群面前,“这丫头今天居然没哭。” 周群也疑惑,但没多想。 晚间回来,他有点明白,将周沫抱起,伸手将她的衣袖扯乱,果然她还没长全的眉毛立刻蹙了起来,微微发抖正要爆发,他飞快将衣袖拉平整,里衣外衣的袖子拉至一般长度,平褶整好。 果然怀里的小人眨眨眼,歇了暴风。 一家人恍然,可真是个小精怪。 * 周群是外地人,大专读会计,毕业后进入s市第一医院工作。这期间同胡瑾认识。 胡瑾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工作清闲,喜欢打扮,不擅家务,典型本地姑娘。单位里的人都道,你这小子肯定泡不上这种姑娘的,可周群一见倾心后耐力十足,花样百出,哄得胡瑾同家里争执一番便嫁了。 胡瑾的父亲本是反对,李阿香也并不贊成,可婚后老丈人生了癌,没过一年便走了。 这一年期间他将一双老人和胡瑾皆照顾得极好,为丈人的病到处托关系找主任,丈人病逝他一人承担起丧礼等一众琐事,那阵李阿香默默接受了他。胡童生刚大学毕业,心里也认定姐夫是个能干人。 邻里早几年会可惜胡瑾,好好的本地人怎么嫁了个外地郎,婚后只能住单位宿舍,没个正经分配,生了孩子一家人索性赖在丈母娘家,真是个软饭男。 此类闲言碎语不绝于耳。 周群不是不知道,他去读了夜大,认识了很多朋友,在单位转了正,攒了多年的钱,终于在孩子五岁时,买了第一套房子。 最终,事实证明,胡瑾没有嫁错人。 * 周沫五岁那年,周群和胡瑾搬出医院的职工宿舍,一家人升了个档次,装修搞好吹了几个月,即将搬去楼房住。 本来哄得好好的,说跟爸爸妈妈一起住多好,周沫扎着沖天辫,边吃西瓜边点头,辫尾一跳一跳,看起来没有任何意见。 可那日早晨,她蹲在草丛中同余味捉蚂蚱,两人嬉闹得正愉快,临时要被带走,周沫死活不愿意,哭天抢地,这边东西都收拾好了,余一书的司机也在门口等着。 周群不好意思,心里又着急,象徵性地对着周沫的屁股抬手打下,其实力道跟拍灰差不多。 偏偏周沫这人就爱夸张,表演欲极强,哭得更加厉害,一张嘴张的老大,口内拉着口水丝,唧唧歪歪不停说着:“爸爸打我,爸爸打我”。 她趁着周群纠结继续“打”还是哄时,挣扎着跑开,小腿熘熘蹬去东屋找外婆诉苦。 周群站在外头,听见里头周沫告状的声音响彻院落。 余味手上捏着两只蚂蚱,本要给周沫炫耀,一只黄一只青特别好看,透过阳光还能看见“翅膀”的纹理。可还没来得及说,就目睹了周叔沖周沫“家暴”的场景。 他“哇”地哭了出来,冲上去捏起小拳头打周叔叔。 周沫一边嚎着一边被外婆领着出房,李阿香给外孙女擦着眼泪嘴里安慰,“你爸就是吓你,怎么会打你呢,他哪捨得”,出来便见余味哭了。 第30页 周沫愣住,眼泪即刻止住,脸上半耷拉挂着两行面条泪。 此刻,余味正哭着给周群“拍灰”,手上的蚂蚱早拍没了。 他见到周沫出来,嘴里哭嚷着,“沫沫,他打你......” 周群无奈,赶忙蹲下安抚余味,耳朵都要被震聋了。没想到余味这小子哭起来一点都不比周沫小声。 周沫松开外婆的手,上前安慰余味。 在周沫的记忆里,余味没哭过,摔跤流血都不哭,酷毙了,可今天他哭了,她稀奇,立刻大人模样拍拍他,“不哭不哭,余味不哭。” 余味哭累了便睡了,醒来周沫已经被带走了。他听不明白余奶奶的说法,跑到东房一看,李奶奶和胡童生在吃饭,他问沫沫呢。 胡童生一把抱他到膝上,“沫沫回家了。” “这里不是她家吗?” “这里是她外婆家,她回她爸爸妈妈家去了。”胡童生小声逗他。 余味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没有妈妈,所以不问。他知道自己只有一个家,可沫沫......他吸吸鼻子,“那沫沫明天回来吗?”他仍是不明白周沫去了哪。 那晚月亮缺了一块。 他平时忙着和周沫疯玩,哪有空赏月,周沫走了他没人野,倏然安静下来。 他此刻站在院子里疑惑,怎么回事,月亮怎么不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胡倾城作话] 今晚加更 第15章 story008 《我的竹马》 第二天一大早余味便跑去东房,周沫的床铺仍是空空荡荡,铺的平平整整。 余一书难得得空要送他去幼儿园,却听见儿子在院里哭,他跑过去蹲下问怎么了? “沫沫回家了......”哭了半小时,嚎的不亚于当年的周沫。 那日他没去幼儿园,去了周沫的幼儿园。余味读的私立幼儿园,学费一年一万。周沫家境普通,读的普通公立幼儿园,隔了几条街。 周沫忘性大,一个晚上睡过去就不记得白日的不愉快,再加上新家特别好看,还有公主房间,她都激动得差点忘了自己叫什么了。 她此刻正开心地和同学玩闹,坐在滑梯上见着余味便愣了,一屁股滑下来,轻轻顺顺裙摆,拍拍屁股,小跑到他跟前,先是叫了声“余叔叔”,下一秒就被余味拉住手问:“沫沫,你还回不回家了?” 余一书拉着余味,无奈地笑,可别真要定个娃娃亲什么。他一贯觉得这套俗气,可看儿子这样学都不肯上,难得哭闹,这种玩笑话忍不住就在嘴边滚动。 周沫摇头说不回去了,余味“哇”地又哭了起来,余一书赶紧哄。 最后周沫见余味这么依赖自己,她觉得自己很重要,非常仗义地说,自己周末就去找他玩。 一个周末又一个周末,当周群终于得空带她去外婆家时,余味见她时已经一脸陌生。 他有了新玩伴,顶头巷弄的杨博书,比他大一岁,有超级多玩具和漫画,巨牛气。 他们天天厮混,男生之间的默契和话题一下便占了优势,玩泥巴抓蚂蚱采蝴蝶这种小女生游乐项目立马被淘汰,甩至记忆云霄。 周沫不敢置信,她一直惦记余味的哭,嚷着要爸爸带她去看他,兴高采烈终于来了却被冷落在一旁。 她站在两个小男生旁边,看他们热切的聊天,心中忧伤手足无措,就像被抛弃了。 她想插话也插不上,犹犹豫豫,半月多不见两人便生疏了,余味连个招唿都没同她打,手舞足蹈地同杨博书嚷着周沫听不懂的内容。 周群站在门口看了眼三孩子,一下就明白周沫的处境和内心戏,就怕她哭闹。女孩男孩本就越长大越玩不到一块,兴趣爱好早晚会走分岔路。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周沫没哭,噘着嘴进了东屋。 下午周群正在午睡,周沫爬上床趴在他身上,抓着他的衣角奶声奶气道:“爸爸,我也要买小火车。”乌熘熘的眼睛不若平时圆润,赌气般地微微耷拉着。 那日下午,顶着烈日头,周群带着周沫去了小学门口。 他们将小男生爱玩的几款热门玩具都买回了家,果然开了院子门,周沫佯装正常地走进去,余味正在窗口看飞机,见到周沫手上塑胶袋里熟悉的形状立刻飞身跑到周沫跟前。 周沫脸都没绷一下,立刻笑成傻瓜,两人又玩了起来。 上午的漠视和生疏顷刻消散。 周群一旁看着两个小身影,情不自禁跟着笑,小孩真好玩。 * 那年,周沫上学的日子都要被接回家住。 周沫余味的友情全靠金钱维持,周群每月四分之一的工资都要花在周沫情比纸薄的友情上。 偏偏余味要什么有什么,余一书都给买,他只是缺新奇玩意,周群那阵每日到处打听谁家孩子买了个厉害玩意。 周沫像个盯梢的,幼儿园放学走出校门第一件事情就是抓着他问:“爸爸,今天有找到什么好玩的吗?” 那会,只要周沫没有新玩具,余味立刻甩了她。 周沫回外婆家若不见余味,定要跑过长长的青石板路,冲到东巷头的杨博书家逮余味。 她在幼儿园有很多玩伴,可他们都不如余味有趣和干净,主要是干净。 第31页 那帮孩子还在流鼻涕和口水,吃个饭都要弄在身上,脏兮兮的。 她不喜欢脏,每回坐小椅子都要认真擦两遍,玩完玩具都要仔细洗手,老师都说,周沫在卫生方面最让人省心。 友情的小船飘摇,周沫不解这其中的变化源头,时常揪着小裙摆纠结苦恼,小小年纪撑着脑袋锁着眉头,像是有了深重的心事般。 次年发生了一件大事,胡童生出差在高速上出了交通事故,司机和副驾被钢筋刺穿,场面骇人,上了新闻。 李阿香哀恸,哭得晕了过去,周群胡瑾忙着办丧事理赔,自己又兼有工作,孩子被交到妹妹周玲那处。偏周玲刚生了孩子,周沫又难带,唧唧歪歪一堆事。 余家二老看在眼里,便提议将沫沫放西屋,他们回来看也方便。 周群两个城市跑,胡瑾办丧事安慰母亲,两人皆疲于管周沫。 周沫被带去灵堂看到舅舅照片时,还不理解发生了什么,愣愣地被按到地上跪着磕了头,按照爸爸的指令往火盆里扔了堆纸。 她的额头上被戴了一朵小白花,袖子上别了一块黑布。 她感受到成人之间凝重的气氛,懂事的没有哭闹。 晚间,她回到余味的房间,躺在床上,余味抓住她脑袋上的白花问:“这什么?” 周沫摸摸,摇摇头,“不知道。” 东屋丧乐不断地循环,将生死传达至不谙世事的孩童耳中。 他们听不出生命逝去的沉重,却能感受到那股压抑。 小人国的小人今日没有闹腾,难得安静。 她躺在床上,脚丫蹭蹭又想到白日她问过胡瑾,便凑到玩火车的余味耳边,小声说:“妈妈说这是想念。” ...... 余味没有妈妈,东巷的邻居都知道。 余一书为此都打过招唿,每年都会给邻里送礼,极为客气。大家也都明白,在他面前都极其避讳妈妈这个词。 可当他走出东巷,小步子迈向西巷后,故事的缺口打开,向他挤了点闲言碎语。 他从杨博书家回家时,能感觉到方才那位沖他假笑的阿姨沖对门的阿姨说,“就是这个小孩......” “是他呀,看着怪可怜的......”声音却听不出疼惜,满是看热闹的好奇。 余味短短的腿前后交错,快步向前。 青石板缝隙间还嵌着昨晚的雨水,遇到缝隙大的,泥水会溅起飞到他小腿上。 往常他会掏出爸爸给的手帕擦一擦,他不喜欢身上有污渍,可这会他心中闷了口气,他开始跑,飞快的跑。 他觉得自己像是漫画里那个动态的人,跑的看不见腿了...... 他气喘吁吁,跑的喉咙里火辣辣的。 冲到西屋,他抱着余爷爷的腿。 余有才将余味抱起,乌髮间夹杂了几缕白髮,精神头极好,早年种田晒得乌黑,这几年进城倒是养白了些,“余味怎么了?” 孙子唇角抿着,鼻孔大口出气,瘦瘦的背部骨节凸起,不停起伏。 余味搂住爷爷的脖子,没说话,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不开心,很不开心。 那两个阿姨,和好多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看他都很奇怪,他们看他像看小怪物一样。 他们就像漫画里那群白压压的无面人,他看不懂漫画上的字,可他知道,他们不是好人。 * 天上的星星眨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调皮得就像是周沫的墨水瞳。 周沫在舅舅去世后被胡瑾留在了李阿香处,先几日胡童生的女友还时常来探望,最近半年出现的少了。 人生路长,没谁能陪谁一生。情人逝世难过只是一时,亲人的痛苦却伴随余生,胡童生去世后李阿香不愿再坐汽车,甚至听说周群借了笔小钱买了桑塔纳,气得几日没同女婿说话。 余一书偶然得知,便不再让司机开进巷弄,在巷口便下车。今日他早归,正在堂厅寻儿子,转头便见余有才沖他摇头,“余味下午回来问我妈妈在哪里......” 余一书皱眉,这事迟早要面对,有回司机跟他说,余味问过几次,为什么他没有妈妈?妈妈在哪里? 可余味没有问过余一书。 他不知道余味是知道什么,听说什么,还是怕他也伤心。他知道孩子上学,接触的同学都有妈妈,心中难免有疑惑和落寞,他需要和他交流。 他走进房间,余味的小檯灯开了,桌上放着橡皮泥,捏了三个半成的人,一大一小是他和余味,另一个...... 他抱起坐在地上玩奥特曼的余味,指着房间里的几样东西凑到他耳边告诉他,这是妈妈给你的。 妈妈? 他睁大了眼睛,小手抓着余一书的衣领,乌黑的大瞳仁闪出泪光,急急开口询问道:“那妈妈去哪里了?” 余一书摸摸他的头,“妈妈去美国了。” 秦善龄去美国前来看过一次余味,听余有才形容,哭得几乎晕厥。可那日的秦善龄在小小的余味眼中,只是个爱哭的奇怪阿姨。 在余味奶着声音叫她阿姨的时候,她已经崩溃。这些年她闭门读书,发愤图强,却换得儿子的一声“阿姨”,世界都轰塌了。 余有才安慰她说,他还小,只认识最熟的,你多来几次他就认识了。 第32页 秦善龄呜咽着摇头,“难......” 什么难?远渡重洋,异国他乡,叫了声妈又如何,若没有母爱和陪伴,一个空荡荡的“妈”又能给他什么呢。 * 小余味搂着爸爸,“美国是什么地方,近吗?” “你想去的话,长大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胡倾城作话] 青梅竹马纪实录 第16章 story009 《两小有猜》 不知是否每个孩童心中都有一个挚友,周沫有,是余味。 在她转速不快的脑瓜里,最近开始思考,是男孩之间的感情稳固,还是近邻之间感情稳固? 周沫不服输,同杨博书展开了友谊拉锯战。 1998年,周沫在电视上认识了王菲和那英,她们手拉手在春晚唱响《相约1998》。这首歌于街头巷尾循环播放,周沫除了老师教的儿歌,开始会哼流行歌。 而余味在杨博书引导下开始看黑白漫画,电视开始普及,他们追着《数码宝贝》《奥特曼》等一系列动画片看,周沫痴迷看《百变小樱》《美少女战士》,品味截然不同。 余味被周沫拉着看过几次,看不下去,他趁着周沫入神悄然熘走。 待她发现冲到杨博书家时,余晖落进的堂屋内,他们正脑袋挨着脑袋,一脸激动欣赏奥特曼打小怪兽,两个瘦削的身躯在关键时刻不约而同站立,手跟着电视中的奥特曼一起做了个变身动作。 周沫抓着门框,“......”余味是个王八蛋。 夕阳西斜,从西巷铺洒入东巷。 周沫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使劲闹腾,最后三人折中看了《名侦探柯南》。李阿香打牌回来,经过杨家头往里探了探,木质窗棱的洞缝间,三个脑袋整齐排列,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一方小屏幕,三个后脑勺可爱极了。 “沫沫。”李阿香轻唤。周沫听见外婆的声音,心知要回家了,可破案情节紧张,她紧锁眉头攥紧拳头,一唿一吸都滞住,嘴里轻应了一声,李阿香便晒着夕阳等她和余味。 西巷的王珍同她曾是牌友,拉着她八卦:“余家新媳妇去过没?” 李阿香往里扫了眼,忙对她摆摆手,对方噤声。 李阿香再往里面一看,三个小人国的子民仍聚精会神盯着电视,毫无察觉。 任大人世界云波诡谲,他们自天真无邪,不需为那些劳什子操心。 * 九八年上半年三人皆在东巷西巷间奔波,像是陷入三角虐恋,你追我赶,几百米长巷,六条小短腿跑得疲累,一人跑去觉得巷子好长好长,要走好久好久。可若是两人结伴,路途似是一下缩短,没几步便到了。 三人感情飞涨,主要还是周沫融入了他们的喜好,硬挤了个友情位置。实际上,周沫看数码宝贝和奥特曼时常犯困,强撑双眼看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跳来跳去,看奇丑无比的怪兽被打趴下,十足无聊。 可她为了友情,牺牲了喜好。 有付出,就有回报,谁说的来着?不知道。 总之,下半年周沫大翻身。 她的电视不知怎么收的到中央八套,余味杨博书两人家中只能收到六套。周沫发现这个频道后便看了会,发现了一部神奇的电视剧。 周群指着三个大字告诉她,这是《西游记》,中国四大名着。 周沫哪里有心情识字,看了两集激动得跳脚,虽然她不喜丑陋的妖怪,可这剧情实在比奥特曼打怪兽永远胜利、放出两个小精灵再收服有趣多了。 她次日便开启小喇叭在巷弄里传达。两男孩本不屑周沫的推荐,她一向爱夸张,美少女战士一点都不好看,她非吹得天上有地下无,还强迫他们看她拿着筷子变身。 所以当他们冷着脸被热情的周沫拎到电视机前,看着画面里那些妖怪神仙,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表情那叫一个精彩,两个男孩目瞪口呆,嘴巴咧开半天,干到裂开都没想起来咽口水。 于是,三人凑在东房沉迷《西游记》,每日看妖魔鬼怪打打杀杀。 他们不明白宏达的故事框架和深远禅意,只是为电视中的人物造型和角色本领所折服。 余味在半程时入戏颇深,脖子上正好挂着秦善龄在出生时给他戴上的一只玉猴子。 他单脚踩在红木椅上,反手搭眉,手平展开来,横掩住眉峰,做了个孙悟空探头嗅妖气的动作,大声喊道:“从今天起,我就是孙悟空,你们都叫我猴哥!” “为什么?” “凭什么!” “因为我属猴,”余味轻轻撇嘴,一脸不屑的睨他俩,“你们有谁属猴?” 小孩的逻辑非常容易被带跑,没有谁发问“谁说属猴就是猴哥的”,两人只是扼腕,自己为何不属猴。 周沫瘪着嘴,“你叫猴哥那我是什么?”猪八戒?不,太丑。沙和尚?不,太笨。唐僧?不,太啰嗦。 杨博书虽说长余味一岁、长周沫两岁,却完全没有大哥的样子,经常被两个机灵鬼牵着走,尤其是余味贼能唬人,他也可怜巴巴,“那我要做师傅。”虽说师傅很无能,一天到晚被妖怪抓走,可好歹身份上压猴哥一层,关键时刻还可以念紧箍咒煞煞他的威风。 第33页 他要念死余味。 余味被认可了猴哥身份,一下便得了道似的,猴尾巴翘了起来,手指在两人间晃晃,“你们还不够格做我兄弟,你,叫羊仔,你,叫鸡仔,跟着哥好好混,待我西天取经之时,少不了封你们个什么官。” 啊...... * 孩童睡得早,周围大人还在嗑瓜子唠嗑,晚灯莹莹,窸窣声响,余味就早早入梦,这晚他睡得极香。他在雾蒙蒙的梦里,置身水帘洞,真成了美猴王。他享受猴子猴孙的伺候,爽翻了天。 周沫白天被封了鸡仔,在家闹了一晚上,情绪太过激动,晚上梦里尿了床,她感觉人湿哒哒的不舒服,哭着摇摆手臂醒来。 李阿香跑去,一边帮她换裤子一边哄她。 许是嗷嗷哭得太大声,又正值清净的早晨,惊动了西屋猴哥,他衣服穿到一半,听到新晋小弟似乎有难,小跑着到周沫房间,半开的门缝间,他见到了鸡仔光秃秃的鸡屁股,粉嘟嘟翘乎乎。 而鸡仔正双手捂着眼睛擦眼泪,因为屁股还没有洗所以没有及时去穿干净的衣物。 她没看到门后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被看光光了。 余味觉得怪怪的,周沫怎么没穿衣服,不好吧,老师说小朋友不能耍流氓的。 他悄悄退出去,决定给小弟留点面子。 周沫穿好衣服,李阿香实在没办法,哄也哄不好,便去西屋找余味问:“能不能把什么猴哥借给周沫玩玩啊?”李阿香就听周沫说,猴哥不是她的了,猴哥不是她的了,以为是个物件,想着借回去先把小祖宗哄好。 “不行!”怎么能借呢。余味小手往胸前一抄,做出保卫状,死活不肯。 李阿香看这姿势以为他生气了,想着现在小孩真难带,气性真大。 一转身,就见周沫稍歇了哭站在了门口,大眼悬着两颗水珍珠欲落未落,坠得惹人怜爱,下一秒,眼泪像两条爬虫,从粉嘟嘟的脸上蜿蜒而下。 山洪崩塌,惊涛拍浪,声如金鼓。 那日谁都没能劝住,李阿香甚至打电话给了胡瑾周群。 夫妻俩接到电话吓坏了,周沫虽然爱哭淘气,但基本都在规矩范围,让干嘛都听话,不似顽劣分子,哭闹不止这情况在她衣袖拉平整后极少出现,现在哭闹个把小时就算不哄,也会自动断电,自觉跑去补眠一会,睡醒了基本也就忘了哭的事。 他们赶到愚梦巷,果不其然,周沫还在哭,周群抱着她哄:“沫沫,怎么了?是要什么玩具吗?” 周沫一听玩具,哭得更撕心裂肺,又苦又咸的眼泪吃进嘴巴,又“呸呸呸”了出来。 整个东屋只剩下“哇——” 哭声震天,少泪纵横。 晚上七点半,平时是三人聚着看西游记的点,余味怄气没去看西游记,躲在家里看动画片,杨博书不知情,跑到周沫家,见一家人都在里屋哄周沫,便自己打开电视看西游记。 由于里面声音太大,他便将音量调高,看的津津有味,两集连播结束时,周群大汗淋漓地走了出来,杨博书打了个招唿便回去了。 对于周沫为什么哭他一点都不感兴趣,西游记看完就行,谁知道那个作鸡在哭什么? 作鸡?作鸡是什么......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词,冷不丁一激灵。 杨博书一贯只对余味感兴趣,周沫就是个小朋友,幼稚得很,他一颗心粗得就像建筑工地上的空心铁柱一样,对周沫最近没参加他和余味的活动毫无察觉。 两位小朋友的冷战开始了! 杨博书沖余味“猴哥猴哥”叫的贼欢,周沫在东房听得特别不是滋味,扒着手指纠结要不要去一起玩,可胸口闷了一口气,脚急忙穿上鞋又忿忿坐会床上,在房里兀自别扭。 * 冷战了半个月,周沫余味谁也没理谁。余味不知缘故,日子久了更加觉得莫名其妙,可周沫没来找他,他便不去找她。 明明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个小朋友愣是将院落走出一条三八线既视感。 那日阴云密布,空气里湿热的分子不断削弱人的耐心。 周沫被姑姑带去刚开的商场买衣服。 胡瑾单位近日正在整编,没空出来,想到周沫一直嚷嚷要买小裙子,等她忙完这阵周沫说的那种背心裙估计就错过季节,便让周玲带着一起去买一条,趁着盛暑尾巴赶紧穿。 周玲推着婴儿车牵着周沫站在电梯口等电梯。 周沫仰头望着面前银色大门,就像西游记里妖怪住的洞穴口,也是自动开合。 九八年双开门、直上直下的电梯很少见,商场多是扶梯,这可是新式武器。 周沫心想,一定要好好记下回去跟余味炫耀。 想到这,她小脸便轻抽了一下,余味......哼,谁要理他。 一想起余味,她气得眼睛都能小一半。 电梯升至五楼,周沫感受到了奇妙的失重,拉着周玲的手兴奋地摇摆。 他们走出电梯,周沫依依不捨回头看那“洞穴”。 到了婴儿用品店,周玲看到一套小孩连体衣,便停住脚步挑起款式。周沫回味方才坐电梯的奇妙感觉,一眨眼就到了五层,就像西游记的神仙会飞一样,完全不像之前那样一层一层转晕了才能环绕上去。 第34页 她摇了摇姑姑的手,“姑姑,坐那个电梯要不要钱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胡倾城作话] 小周沫小余味不可爱吗? 第17章 story010 《电梯遗梦》 周玲捏捏她的脸,看她小脑袋不停回头,脖子都要扭断了便把她领到电梯口,嘱咐她先别进去等她一会,她去结个帐就带她再坐一遍。 周沫乖顺点头。 周玲推着婴儿车拐了个弯走向收银台结帐,总共不到两分钟发.票都没要,再去电梯口周沫的人影已经消失。 周玲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她慌张地张望寻找,脚步乱得差点绊了自己。她没往周沫进电梯这茬想,这几年孩童拐卖层出不穷,s市沿海,出没人群格外繁杂,她登时心惊肉跳,扶婴儿车的手不禁颤抖起来。 “叮铃铃——”响声刺耳漫长,周玲正张大眼睛喊着周沫的名字,便听旁边有人说“别坐电梯了,坏了,走楼梯”,“就说这玩意不行”...... 周玲听到“电梯”便止了寻找,她站在原地涌起强烈的预感,周沫很可能坐了电梯。她飞速抱起婴儿车走楼梯,当满身大汗到一楼时再次唿喊寻找仍没有周沫的身影,她急切地乱声嚎叫,眼泪边喊边掉,没一会工作人员来了。 周玲听他们问是不是她的孩子丢了,她眼泪落得更生勐。工作人员说,有个孩子困在电梯里不知是不是她的,周玲忙将孩子交给商场办公室的人,哭着被工作人员带到三楼电梯口,她对着电梯的门缝口喊:“沫沫!” “哇——”下一秒,周沫嚎啕大哭,声音震响,传到了周玲耳朵,她稍稍舒了口气。 周沫不知发生何事,她站在“洞穴”口,见它开了,便走进去。门合上后下沉,不知怎么剧烈抖动后便一片漆黑,她失重摔倒在地上都没反应过来,电梯平稳后她在漆黑中凝神听外面的声音,身边有位阿姨抱着她说:“没事没事,这个电梯已经有百年歷史 ,上海和平饭店八十多年前就在用直梯,乖,没事的。”她轻声细语地哄着周沫。 周沫也不觉有什么事,她虽然听不懂什么和平饭店,可这是“洞穴”,就算有事也会有孙悟空来打妖怪,就算孙悟空打不过也有如来佛祖观世音。可电梯有另外一个男人很暴躁,他拼命捶电梯,震得电梯强烈晃动,年轻阿姨让他别锤了,他急道,单位有急事,不去这单子就跑了。 他急得都带了哭腔,黑暗中谁都看不清谁,三人就这么干等着,静谧加速了他的焦虑,也放大周沫的恐惧,她害怕得脚趾都绷紧了。 当周沫听到姑姑的叫声时,她已经在黑暗里呆了十分钟。虽被温柔的阿姨搂在怀里可黑暗中那个暴躁的男人不绝于耳的咒骂和粗重的唿吸让她胆战心惊,比电视里咋咋唿唿的妖精可怕百倍。她听到亲人的声音所有的紧张瞬时卸下,终于有人来救她了。 “姑姑!”“妈妈!”“爸爸!”“爷爷奶奶”“外婆”——她想叫余味但忍住了,把气儿给偷了回去。 周玲等了十分钟,持续大声安慰周沫,嗓子都嚎哑了,周围人群来来去去,偏就是没有维修人员,她拉着工作人员大声质问:“修电梯的呢?”怒目圆睁,毫不淑女。 那位经理支支吾吾,也没想到刚投入使用一月余就出了故障,这电梯太高级,等维修人员到需要很久。 周玲无他法,只得平了口气问要多久,当对方告诉她,维修人员需要从临市赶来时她恨不得动手打人。 她跑去前台给周群打电话。周群赶来后也趴在地缝上哄周沫,知道里面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阿姨抱着她时,稍稍放心,他拉着工作人员问:“这电梯里氧气够吗?”周沫说她喘不上气。 工作人员不知道,被这提问吓了一跳,周群看他这表情恨不得踹上一脚,平了平心气儿,“快去打电话问。” 他没敢打电话给胡瑾,可天都黑了,他拿起电话打到李阿香那处,老人家耳朵不好,电话声偏钝不够轻脆,经常都是周沫接的,除非李阿香就在附近不然她根本听不见。 就在他想放下电话时,电话被接起,却是余味的声音。 “餵?”余味来找周沫和好,今天老师说,孔融都让梨,他也要学习。 周群问,李奶奶呢? 余味说在做饭。 “胡阿姨呢?” “在旁边。”余味抢着接电话,所以胡瑾慈笑着让他接,也不知有什么重要电话会打到这里给他。她知道周沫同余味在闹别扭,这回余味主动到东屋,看来是有破冰希望,也想着有什么好玩的留住他,既然他想接就让他接吧。 余味将电话递给胡瑾,她听听电话里的周群一番讲述,惊得捂紧了嘴,哽咽起来,“那沫沫怎么办?” 余味刚准备回西屋,听到这里顿住脚,沫沫怎么了? 下一秒,胡瑾赶忙挂了电话,拿起自行车钥匙就要出门。 余味拉着她,她边哭边走边说,“沫沫被困在电梯里了,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电梯?是上礼拜他去坐的那个有点吓人的闷箱似的东西吗?他拼命要跟着去,胡瑾不肯,将他带去西屋交给余奶奶。 第35页 可她刚骑上自行上,后座一番小动静,她转头见余味揪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胡阿姨,我要去找沫沫。” 胡瑾心急如焚,没了同小孩斗智斗勇的耐心,脚轮一蹬,焦人的热风不停唿过他们耳畔,自行车骑出了火箭的速度和冲击力。胡瑾在捷达商场楼下锁车时心里一阵气愤,不过是个六楼装什么直梯。 夏末晚风中,粗质霓虹下,一大一小飞奔向商场入口。 * 乌黑,漆黑,乌漆嘛黑。 周沫和路人阿姨距离稍稍分开,虽然心内害怕可闷箱似的电梯不通风,那位暴躁的恶人叔叔也歇了话头,蹲坐在电梯角落,电梯很小,他唿出的热气不断喷击周沫的脖子,她有些难受,不断缩着,可不敢吱声。 头顶地缝间不时传来周群的声音,他在给她读故事。 周沫一向没有耐心,从小不爱听故事,睡前故事说个开头“很久很久以前,”她就能立马睡着。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听过的白雪公主或是美人鱼,她一无所知,可这会实在没什么做,只能干听。 起初那位叔叔还不耐烦嫌周群读故事吵,后来等的久了,也平了气息开始认真听故事。 电梯里的三人皆是汗流浃背,口干舌燥。他们知道会有人来救,也知道不会死,可这遥遥无期的等待让人无比绝望。 周沫热得有些脱水,口干得在舔自己的汗水,头顶半长的小揪揪湿到在滴水,换平时这难受劲她早哭了,可这会她只嘴上哼哼,没半点力气哭泣。 这时方才知道,哭是个体力活。 周群再叫她,里面已经没了声儿,再问大人,那位阿姨也就嗯了一声,实在没劲。这轻轻一声没能传达到地面,周群心急如焚,怒不可遏,粗哑着声音骂着这辈子没说出口的脏话。 周玲自责地劝着他,骂自己,都怪她没看好。 胡瑾冲到三楼时,听到平日温文儒雅的周群正急红了眼在骂人,以为周沫出了什么事,哇得哭了出来,余味被震了一下,这一声嚎和周沫颇为相似,哭看来也有遗传。 胡瑾飞快趴到电梯口叫周沫。 周沫小声地说了声“妈妈难受”,胡瑾隐约听到声音,嘴里反覆念了一会才辨出具体字句,瞬间泣不成声。 周沫何时这般没有精神过,余味小拳头紧紧捏着,小步挪到电梯口,他不知具体发生何时,小小的嘴巴坚抿着,努力抑制眼泪想找个大人问问,可身边高大的大人国臣民各忙各的,无人搭理他。想来不是一个国度无法沟通,他呜呜咽咽得哭了起来。 周沫半耷着眼睛平躺在黑暗的电梯中,有气无力的唿吸着,耳边是两个大人的唿吸声。打盹间,地缝处传来余味的声音,小声不停地抖发地唤着:“沫沫,沫沫......” 周沫半坐起来,“是余味吗?”这是她这半个多小时里最大声说的一句话,方才她已经恹恹到懒得开口。 胡瑾听到周沫的声音还算响亮,放下一半的心,只是眼泪流的更加肆虐。她毫无形象地扒着地缝,急切问:“宝宝,你怎么样?” “余味来了吗?”她喊着问。 余味方才在哭,哭声将他的听觉掩去部分,没能听到周沫的声音,这会听到,循着声音同胡瑾一起趴下,“沫沫!” 胡瑾流着泪翻白眼,这个死小孩,爹妈都急疯了却只记得余味,不过还是凑在余味耳边说:“沫沫害怕,你安慰安慰她。” 余味抽抽噎噎,点头的动作伴着哭泣的抽吸,身子大幅地抖动,“沫...沫...你...别......怕...”他用力地推阻唿之出口的嗝,好不容易将鼓励说完,喘了半天,胡瑾给他拍背顺气儿。 周围已围了一群焦灼的工作人员和看热闹的人,即便设了阻拦,可中国人爱凑热闹的本性始终在,半个身子探出警戒线张望。 余味四周一片嘈杂,他边哭边说话,传到周沫这只有片段的发音,根本听不清,她大声问:“你在说什么?”像是充满力气般。 可电梯里已然适应和黑暗、安静和闷热,周沫突然的大声让里面的两位大人不禁皱了眉头,那位暴躁的叔叔提起气来骂了她一句:“闭嘴。” 声音带着热气直冲向她背部,她皮肤隔着湿透的衣服甚至感受到一阵暖风。 她有些害怕不敢说话,余味缓了口气,大声了些:“沫沫,猴哥给你当,我不当了。” “你要是出来了,我就做你的二弟或者三弟,都行......”他哭得抽抽哒哒,语气悲悲切切。 众人都竖着耳朵在等下文,可瞬间没了回音,周群再次焦急起来,胡瑾亦是,怎么就突然听不见声音了?几分钟前还洪亮了几声。 “沫沫——”余味喊。 “沫沫——”胡瑾喊。 周沫听到外面在叫自己,听到余味说把猴哥给她当,她无数话要说却不能回应,小脚在电梯里跺了跺,急死了。 身后那个叔叔耐心早已告罄,捏起拳头嚯得站了起来,“你他妈烦不烦!” 路人阿姨伸手拽了一下周沫,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她说不动话了,方才关于电梯安全、百年歷史的鬼话,她已狠狠后悔了几百遍。 周沫胆战心惊,她虽没怎么挨过打,可见杨博书被杨叔叔揍过,也见邻居小孩被揍过,就她和余味没。 第36页 她瞬间涌起那些恐怖的旁观记忆,惊恐万状,提起一口气忘记唿出,喉头一哽,憋过了气去。 ——“求求你们快点,小姑娘晕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胡倾城作话] 胡倾城採访周沫:那你当时想说什么? 周沫:我想说,我不要当猴哥,我要当如来佛! 第18章 story011 《屋漏逢雨》 周沫屏住唿吸,忽觉无力,两眼从漆黑隐约见人影到一下什么也看不见,下一瞬,失去意识。 路人阿姨握着的小手倏然绵软无力,小人勐然失去方向,“咚”得栽倒在地,她吓坏了,“你干嘛呀你!”她着急吼了那男人一句。 她推推周沫,毫无反应,瞬间急出了力气,站起身沖门缝喊:“求求你们快点,小姑娘晕倒了!” 电梯外,喧闹熙攘的炽灯下,胡瑾给余味拍背的手一下顿住,周群本站在一米外看着趴门缝一大一小,这一句话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失了分寸,手足无措。 周群急得像一锅烧沸的水,横眉竖眼冲着无能的工作人员大骂脏话,看那帮人也无所作为,他情绪一上来冲到电梯前将所有的怒火和焦急喷薄于双手,勐得一扒门,就一鼓作劲的这么一下,银质金属门竟开了一个小口,一厘米不到。 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愣,嘈杂静止了两秒,转而沸腾欢唿。 路人阿姨在黑暗无边的闷箱中感受到头顶的一道光忽然照射下来,像天堂开门般神圣而不可思议。 她眯着眼睛赶忙低头,周沫的脸整个在光开的扇形下,她病急乱投医掐了周沫的人中。 周沫本就是闭过气去,这会空气稍稍清新,无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她缓缓睁开眼睛,长扇睫毛抖落开来,黑亮茫然的瞳仁现出。 路人阿姨松了口气,柔声道:“你的眼睛真漂亮。” 乌熘熘圆滚滚,借着那些微光线,能瞧出毫无杂质,如天使一样。 周沫迷茫地眨眨眼,小脑仁一片空白,反应不过来,“我在哪儿?”刚醒来奶声奶气,不似先前喊叫的尖利恼人。 “沫沫——”余味借着那一条缝喊。周群一看可以拉开,激动得手抖,可缝太小里面太黑实在看不清。他向人群走去,大喊着叫大家一起拉,男人们拉开警戒线上前,看了半天热闹,都想为营救出点力。 “余味!”周沫本能地回应了一声,喊完后半倚着电梯门,记忆慢慢爬上脑海,她微微将眼神挪向蹲坐在角落的叔叔,他们借着微弱光芒大眼瞪小眼,电梯不再那般阴森,有了光她没那么害怕。 余味小嘴微张,脸急得通红,刚要继续说话,便被胡瑾抱到一边。她哭得泣不成声,搂着怀里同样涕泗横流的余味,两人一抽一抽地唿吸着。 电梯口,几个大男人用力扒门,有站着有蹲着还有趴着的,电梯窄小,两扇门估摸也就一米多,角度艰难,人多劲大并不代表好发力。他们叫着号子,十指因用力而充血,指尖剧痛至发麻,电梯门将将艰难地开大了一点点。 众人本以为很好开,毕竟周群一人之力便开了缝,可那一下是父爱的力量,几个蛮力男人都比不上。 在一番劳动人民的号子声和节奏声里,伴着周围人的“加油”鼓劲,电梯好半天开了20公分左右宽的缝。 机械故障卡于半空的电梯在三楼和二楼之间,周沫整个人站起踮脚再用力够手,依旧未及外面的地缝。她着急地跳了两下,下一秒被阿姨闷哼一声举在肩上送了出去。周沫上去那一瞬间,路人阿姨虚脱般地坐倒回黑暗中,筋疲力竭,方才像是使了人生最后一口气。 周沫爬到地上后,余味站在胡瑾怀里从抽泣变成大哭。周沫本在踩在阿姨肩膀时眼里已酝酿了一场海啸,爬到光处目光锁定余味,只叫了一声:“猴哥......” 余味挣开胡瑾,踉跄地冲过去抱住了她。 周围响起一片掌声,胡瑾上前扶着她的背哭的不能自已。女大不由娘,以为女儿救出来抱的肯定是她呢...... 两个小人国的伤心小人紧紧抱着,身上皆是汗流浃背,衣服湿漉漉的。周沫没了平时的威力,只静静地淌泪,小小地抽抽,余味嚎的天崩地裂,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只是凭着本能在哭。 胡瑾边哭边心疼地跪在地上为周沫擦汗,手探进衣服里给她偷风,扒开她没有贴着余味的那半张脸,捋开乱发,亲了亲。 ...... 不仅东屋人家,西屋也经歷了一场暴风急切。 余一书下班回家,手上拎着朋友从日本带回的最新款奥特曼玩具,兴致沖沖地找余味。却到处不见人,他问父母,都说可能找沫沫去玩了,他去东屋,李阿香说沫沫和她姑姑去逛商场了,没和余味一起。 余一书倒也没往复杂想,余味虽很少饭点还未归,但男孩子越长大越野,这事也是难免。他跑去西巷杨博书家,同老杨打了个招唿,抓到正在调天线看半雪花版西游记的杨博书,他说一天都没见余味。 余一书跑去瓜皮等几个余味偶尔一起玩的小朋友家,都没见到余味。 他开始慌张,沿着愚梦巷来回喊余味的名字,在热风里到处嘶吼,好几户邻居闻声跑出来,他问了几个都说没见到余味,再走回西屋,余红说,“哎哟,说沫沫被困在新开商厦的什么地方,就是自动的那个东西,余味是不是去找沫沫了?” 第37页 附近新开的商厦也就捷达了,距离愚梦巷有个两公里左右距离,马路偏宽阔,路上都是车辆,余味很少没有大人带领出门。 余一书心急如焚,沖向商厦,他满身大汗气喘如牛地赶到商厦,赶忙拉住人问被困的小孩在哪里。 他迈入商场三楼,就见周沫整个人像被水里捞出来一样搂着余味小嘴巴叽里哌啦在说话。他松了口气,上前几步,周沫一副小大人模样,嘴里嘀咕的话渐渐清晰:“不哭不哭,猴哥乖......” 余一书轻笑,彻底忘了方才急得想揍这臭小子的冲动,这一幕实在温馨,是成年世界再难续得的友情或者爱情或者其他什么情。 可惜没有相机,他看了眼旁边的商铺,正巧有一家数码店,他走了进去。 * 几个成年男人还在用力拉,周沫抱着余味回头望向电梯口,沖周群说:“爸爸,把那个阿姨救上来!”她像个小将军挥斥方遒,腾出一只手指向电梯,语气正经严肃。 周群点头,嘴唇大大得咧起,转头又长舒了一口气,女儿没事,还很懂事。 没有什么比虚惊一场这个词更让人愉悦的了。 电梯门被拉至40公分宽,那位阿姨被暴躁的叔叔抱起送至缝口,几人一拉她躺倒在了商场的地面,全身湿透如从河里被捞起似的,周沫不停地回头,可余味还在她怀里哭。胡瑾看着她着急的眼神心中瞭然,走过去扶起那位女士,周围人也反应过来给她拉了张椅子,她人坐上椅子胡瑾才发现,她的丝质衣服贴在身上将曲线勾勒,在公共场合非常不合适,可她太过疲惫,无暇顾及。 胡瑾将包塞在她怀里说挡一挡,赶忙去楼下商场买了一件带她去洗手间更换。 那位暴躁的叔叔被拉上来时,余一书边快步走来边装好胶捲。周沫听到后面说“都救上来了,等电梯公司得等到什么时候啊......”她故意没回头,那位兇巴巴的叔叔她不想看,心里悄悄记恨着呢。 她带着份倔气,另一手也搂上了余味的肩,将他揽在怀里,下巴垫在他肩上,眼神炯炯地盯着地面。 咔嚓—— * 众人散去,周沫被胡瑾拉着小手向那位阿姨鞠躬道谢,她黏煳煳着身子抱了抱那位阿姨,嗲声嗲气睁着大眼:“谢谢阿姨,你以后也能生出我这么可爱的小孩的。”她记得在电梯里,阿姨夸她可爱,她不知道大人的诱哄是什么,反正是当了真。 余一书拉着余味本想教育一番,可他哭得像是溺在了泪水中,只能抱着他下楼。 司机早已在楼下等候,他让司机送那位女士回家,自己则陪着周沫他们慢慢走。一路上周群推着自行车载着两个小人,他们不肯坐汽车,非要吵着坐自行车,两个小屁股挤在一个车后座上,紧紧抱着。 路灯昏黄,晚风温柔,三个大人两个小孩一辆自行车,载着汗水和泪水,渡过了一个无比沉重又能牢记一生的夜晚。 幸然,虚惊一场。 * 电梯事件结束到家,周群胡瑾也累的半死,更别提周沫,灌了几口水,抱她去洗澡的两步路便睡了过去。胡瑾只得叫周群扶着她的身体,给她洗澡。周沫向来洁癖,不给她洗干净,半夜醒来铁定得闹。 可周沫没有醒来。胡瑾周群当晚是抱着她睡的,半夜周群忽然觉得周沫的身体很烫,模煳着摸了摸,吓得惊醒,赶紧拿出体温计,40度,拍拍周沫她眼睛睁了五分之一,微微露出眼白又没了反应。 他们在半夜三点去了医院。周群的桑塔纳在公寓楼没开出来,只得胡瑾蹬着自行车他扶着周沫一路拐拐绊绊地赶到医院,两人体力皆因前半夜处于透支状态,可屋漏偏逢连夜雨,两人硬是挤出所有的精力聚焦于周沫身上。 周沫被带到医院再量已是41度,夫妻俩被这高温吓了一跳,周沫一向身体好,自从小时候黄疸退后发烧都很少。 周群被支去外面药房买冰袋,走入湿闷的深夜室外,他忽然感到眩晕,慌忙撑着柱子缓了几秒,又快步走向几米远的通宵药房。 小孩不能高烧,容易脑子烧坏。 胡瑾坐在急诊床上,搂着的滚烫小人试图用自己37度的体温为她降温。可周群刚出去一分钟,便生了变故。 她忽然在胡瑾怀里抽搐,紧咬着牙关翻白眼,完全看不见黑眼瞳,像是鬼上身般。胡瑾吓坏了,唤她也毫无反应,只是无意识地痉挛抽动。正在找静脉的护士一见此景,经验丰富立刻喊人,没几秒就有护士推来了抢救车,胡瑾只知道自己被护士赶开。 周沫需要平卧,她在慌张无措中见几波白大褂飞速围住周沫的病床,摆弄她娇弱无力的身体。平日生动调皮的女儿此刻毫无生机,苍白的脸,紧闭的眼,身上衣服皱褶成团,换平日早就叫嚣闹腾,这一刻就像......死了一般。她无比渴求周沫可以像小时候一样哭,哭得她聋了都行。 胡瑾胸中无限恐惧,这一晚她觉得自己成年后的眼泪都要流完了,她想到了父亲和弟弟,心中哀唿不能再失去女儿,她抓着床尾的栏杆,失控嚎啕大哭,那种一群人围住抢救的场景极难不让人往坏处联想。 她扯着嗓子喊着周沫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19章 story012 《生日不快》 第38页 深夜,s市第一医院急诊室。 周群回来见到急诊室这景象又是一次窒息般的惊吓,抓着塑胶袋的手紧捏至充血。他赶紧递上冰块,周沫只抽搐了一次便又恢復沉睡的安静。 护士打了解痉退热的针,由于周沫虚弱缺水,静脉难寻,戳了六七针,胡瑾和周群的手都快不够按出血点时,高年资的一位值班护士终于在肘部拍打出一根,在极其紧张的无数双眼睛下穿刺成功。 护士反覆叮嘱,一定要留住这根针,为了激起大人的重视,说了一句这是救命的。 胡瑾闻言就像听到军令般,紧紧攥着周沫的手,防止她乱动。 钢针穿刺在肘部,容易弯曲或是滑脱,她不捨得女儿再这般遭罪,或是再在鬼门关歷劫。周群拿着冰袋给她降温,又要防止冻伤周沫,便不停地变换冰袋搁置的位置。 医生过来,说是高热惊厥,幸好又是虚惊一场。不过怕有脑部问题,输液结束天光大亮时,他们又带着周沫做了一系列检查以求安心。 * 余一书醒来在院子里熘达浇花。余味昨晚睡得极其不安稳,一直在拳打脚踢,他起来给他盖了两回被子都按不住他,想到他累了便也没叫醒他上幼儿园。 他见李阿香拎着保温盒往外走,打了声招唿,李阿香心焦,拉着余一书诉了一番沫沫的苦,余一书便走到路口,让司机先送她去医院。 余味醒来看太阳升得老高,还惦记着上学,笈着拖鞋走了出来,见余一书正拿着黑乎乎的板砖(大哥大)打电话,低低叫了一声:“爸爸,我是不是要上学了?” 他说完便走回自己房间笨拙地穿衣服,小手正胡乱地扯着睡衣,盖住眼睛看不见光时,余一书进来轻松地单手抓掉,他身上一空,笑着张开双手配合穿衣,余一书把余红事先准备的小背心套上,拉拉整齐,蹲下对他说:“今天不去幼儿园好不好,沫沫生病了,我们去医院看她。” 余味愣住,生病了? * 周沫住了一周的医院,身体在第三天便已恢復元气,其余日子以观察为主。所有亲戚朋友、爸爸妈妈的同事都来探望她,病房里堆满了水果牛奶玩具,她一边挂水一边玩,到处找人熘达唠嗑。 余味每天放学都被司机送到医院陪她,到了晚上再被余一书接回家,这种众星捧月的幸福日子导致周沫在出院时不捨得走,哭着抱着病房的门,说要一直住在这里,让周群把这里买下来。 周群无语,骗她这里很贵,爸爸没有能力。周沫哼了一声,说家里比这里大好多,你别骗人。胡瑾讪笑,对周围看热闹的人说不好意思,又在医生护士面前闹了一番笑话。 平日周沫嘴甜,长得又可爱,老在病房里拿着水果玩具到处分,大方得很,病房里的人也捨不得她走,凑在边上挽留她。 周沫一下有人撑腰,奶着声音问护士,“那我买不起怎么办?” 护士哄她说,不要钱。 周沫当了真,小大人模样对周群说,“你看,不要钱,我给你挣了个房子。” 周群扶额,要强行把她走,她倒开始作起来,哭着说手上的针眼疼,像模像样地指着一处淤青,“我疼,不能走。” 胡瑾无奈,多住了一天院,晚上余味没找到应该出院的周沫,跑去问李阿香,才知道周沫赖在医院不肯回来,他说,“那我以后都要去医院找她吗?” 他拉着余一书又去医院找周沫玩,此时天已经黑透,周沫正在吃西瓜,胡瑾在一旁劝,“别吃了,要尿床了。”周沫摇头,表示自己要尿尿会叫她的。 周群胡瑾面面相觑,本来还担心她烧傻了,现在明白担心极其多余,精怪未改,甚至仗着宠爱变本加厉。 余味敲开病房门时,周沫背对着门大快朵颐地吃瓜。胡瑾趁周沫没看见,赶忙将他拉出病房,同他商量一个小计划。 那天晚上,病房里一片安静。周沫被余味拉着手,带到车上,没有周围人的怂恿和挽留,她的表演热情也减弱了些,妈妈说医院里的马桶堵了,尿尿要上痰盂,她有点不舒服,便憋着泡尿坐车回家尿。 她是想着尿完了回去的,可到家尿完困了就被妈妈颠了颠睡着了。 一醒来,余味在床边等她一起玩,啊,愚梦巷真好,大清早就可以看到余味。 两周后,余一书将照片洗印塑封后送给周沫,他沖周群笑说,以后两个小孩若真结婚了,这张照片要洗印个几百张和请帖一起发,底片他都留好了。 两家人盯着照片笑成一团,也没个人当真,可偏是瞧着可爱。 周沫余味看了一眼,没看明白大家在笑什么,小人国两双眼睛对视交流,大人真无聊。 * 九九年。 六月一日,余一书得空说要带着余味去过儿童节。他拉着他走到门口,见周沫拎着小蛋糕一蹦一跳地牵着周群的手,“沫沫生日快乐!” 周沫见余味出门装扮,白衬衫背带裤还戴了一个小领结,特别柯南。她问:“你要出门?” 余一书半蹲下,“沫沫我们要去游乐园,你要去吗?” “五阳湖旁边的吗?”那个她幼儿园春游去过,不好玩。 “不是,是新开的,侏罗纪主题的,”想到她可能不明白侏罗纪是什么,他又说,“是恐龙主题,就是有很多小动物。” 第39页 她心动,仰头眨巴眨巴眼看向周群,后者接过她手里的蛋糕,无奈嘆气,“去吧,玩的开心,不要哭不要闹,不要累着余叔叔。” 周沫兴高采烈拉着余味,想着今天定会是晴朗的一天,脑海里已经冒出无数个游乐项目。可刚坐上车余味便僵住了,车上有一位漂亮的阿姨沖他打招唿。 余味礼貌的点点头,低头时唇角抿住,进入了不开心的状态。周沫则热情地叫了声“阿姨好”。 余一书去买了票,领着两个不足一米二的半票儿童进入“高大上”的恐龙园。周沫一入大门便仰起脖子,面前一只巨大霸王龙。 她脸和天都平行了才勉强看到全貌的一只超级大恐龙。它有两个头,高耸入云,看起来好兇,周沫紧握着余味的手,有些害怕。 余味胸中烦闷,生了排斥感,想甩脱,一下太用力却将周沫甩了个踉跄,她两只□□叠勉强稳住,心中不解,走上前撒娇道:“猴哥......” 知子莫若父。 余一书知道余味心情不佳,他抱起周沫,“沫沫,余味嫌热,我抱着你好不好。” 周沫不是很情愿被抱着,她都老大了好么,可看余叔叔这么热情,遂假装乖顺地点了点头,饶是如此,小嘴仍是撅得高高的。 那位刘小萍刘阿姨则站在余味旁,不停得讨好,“这个喜欢吗?那个怎么样?”她整张脸持续微笑,保持亲切。 恐龙园刚开没多久,票价不便宜,项目众多但人烟稀少。刘小萍试图拉余味的手被甩开,好言相哄被还以冷眼,她从未遭遇这样尴尬,她知道余一书条件良好,即便是个二婚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条件,以为儿子而已,年纪又小很容易收服,没想到竟这样不给面子。 她回身,向余一书发出求救信号。 余一书单手抱着周沫,另一只牵着她,凑到她耳边安抚:“这小子今天闹情绪,平时不这样的,”说着他向周沫求助,“是吧,沫沫。” 周沫如此迟钝的感情神经都感觉到那个阿姨无比想同余味亲近,可余味完全没有一贯的小绅士气度,一直臭脸,僵硬得像戴了夜礼服假面的面具一样。 余一书抱着周沫的手也不再那般自然,他轻轻冷哼一声,倒要看看他要闹什么? 四人玩了几个孩童项目,就连孩童自己都觉得无趣,可刺激的不允许他们两个上去玩,于是漫无目的在炎热的室外闲晃。 炎炎烈日下,皆出了汗,他们最后选择去冷饮店避热。刘小萍追着余味问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冷饮? 余味冷着脸一声不吭,目光都未扫对方一眼,脾气上来,礼貌彻底丢了。刘小萍面上讪讪,初出社会有点皮薄,即便面对的是个孩童,依旧慌了神,无措地乱视四周。 周沫环着余一书的脖,悄悄说:“余味今天怎么?” 余一书紧抿着唇,若不是心中愧疚再加上周沫在,他应该已经训他了,可看到两个小小的人,又没狠下心。他知道余味在别扭什么,可不能接受他这样没有礼貌。 他耐下心来,哄他道:“余味,你能不能礼貌一些,人家阿姨问你想吃什么,你告诉人家就行。” 余味咽了下口水,挤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你好,我要吃巧克力味的甜筒。”他说完双手撑在桌上,两眼盯着桌面,虽说才7岁,已经学了余一书的办公风范。 刘小萍得到回应,笑眯眯地说好,刚一转身,余味用她能听见的音量吐字清晰地说:“这是服务员做的。”语气冷淡到完全听不出他的年龄。 周沫也滞住,她知道这话很不对劲,不该对刘阿姨说。果不其然,她搂着的余一书的脖子顷刻僵硬,石化了一般。她看向面色骤冷的余一书,感觉到一股寒气,与空调无关。 余一书左手飞快抬起,周沫想抱住他的手,却没能如愿,余味挨了一下巴掌。 “啪”地一声,清脆响亮,于空荡荡的冷饮店激起空气以及情绪的震盪。 周沫因没再抱着余一书身体失衡差点倒下,又飞快被余一书接住,搂在怀里。他胸膛急促起伏,吓坏了周沫。 她刷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发出呜呜声,她推开余一书站在了余味旁边拉拉他的衣角。 余味没哭,紧咬着牙关,只是半张脸红了起来。 随着周沫的哭声愈演愈烈,他的那半张脸亦越肿越高。 余一书手生疼,心中气愤和懊悔涌动,盯着余味等他反应。刘小萍站在原地紧咬着唇,拉了拉他的手,劝他别这样,另一只手抚着周沫的背,轻哄她别哭了,没事了没事了。 那天儿童节,周沫的生日,演变成了家庭伦理电视专场。 刘小萍打着圆场,余味和余一书冷着脸谁也没看谁。 周沫在一旁像个录音机循环播录各样哭声,一下午没断电。 余一书无奈,最终取消晚餐打道回府。 天上的太阳不再那般热烈,地上的小人也失去了玩闹的劲头。伴着夕阳到家时,余味独自下车回了房,余一书载着刘小萍离开了愚梦巷。 周沫走到大门口,正对上晒衣服的周群,他一见周沫红着一张脸,两个眼睛肿成核桃便知不好。他将周沫抓进屋里训,当周沫再次哭泣,断断续续毫无章法地叙述了下午的事情,周群终于捋顺事情,长长嘆了口气。 第40页 “爸爸,为什么他们都打小孩?为什么?羊仔也老挨打,瓜皮他们也是......”她抽抽噎噎,心疼余味。她总以为愚梦巷101的小孩是不一样的,这里的大人最好,从来不打人,说话温柔,永远不需要她仰起脖子看他们的嘴。 余一书和周群都会蹲下看着她的眼睛,有种他们跟她是朋友的感觉。不再是小人国与大人国那样遥远。 他搂着她说,“爸爸不会打你的。”会给你幸福完整的童年和人生,不让你受一点伤害。即便有一天你会受伤,那也不能来自于我,我一定是你永远的后盾。 只要你回头,我一直都在。 周沫在安心的怀抱中哭着哭着便自动断了电,醒来天乌黑。 月亮姐姐今天不圆,是不是也因为余味而伤心。 她冲出房间,走到西屋,打开余味房门时她本能得感受到一股湿气,室内未开灯,半轮圆月映亮窗前的地,她上前唤他,“猴哥......” 月光隐约的光亮中,周沫看到余味睡在床上,头埋在被窝里。她坐到床上没有说话,室内寂静,可闻及床上埋着的头唿吸带着鼻音,略深重,不似一个孩童的轻快起伏。 她脱了鞋子躺下来,竹蓆冰凉,温热的小腿触及抖了抖,她拉了被角垫在腿肚子下。 面对着今夜伤心的月光,她隔着被子揽住他,“猴哥抱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20章 story013 《算数蠢材》 红楼梦热播,一周岁的周沫被李阿香抱在怀里称为“凤凰衔来的宝贝”,她哇哇大哭,李阿香还哄她,宝贝的眼泪可是金豆子,怎么能随便掉呢? 次年,李阿香抱着痛哭的两周岁周沫,这么能哭,可别是个命苦......她迷信不敢说出那些苦命的名字,忙住了口。 后来,周沫的生日在眼泪中度过便无人奇怪了。她出生以来多数生日皆是这般,大人精心准备,最后吃力不讨好换得公主一场泪。 可这次她的眼泪有了不一样的含义。 电视里无所不能、电视外万般皆行的猴哥挨了打! 蚂蚱捉到最多、偷袭准度最高、小霸王游戏机耍得最好、看柯南总第一个猜出兇手的猴哥挨了打。 小人国的子民瞬间泪目,怎么可以这样!他是大英雄! 余味在挨了重重一巴掌后,像是美梦突被打醒,他憋了一股子气,次日余一书过来叫他,他都没好气,小嘴巴撅地高高的,小俊脸见到余一书就臭起来。 余红抱着他问,不喜欢那个阿姨吗? 他沉默。不喜欢吗?都不认识也没怎么说话谈何喜欢,只是若她和爸爸在一起,那妈妈怎么办?他不明白。 余一书无比后悔动了手,他感受到儿子的伤心和后续的不快,决定找他聊聊。他轻声细语描述刘小萍的好,向他道歉,对他保证今后都不会再打他。 余味耳朵微动,其实对于疼痛的记忆很浅,但是那一刻的爸爸让他害怕。 他僵硬的背嵴在爸爸怀中柔软,次日被带去对刘阿姨说了一句对不起。 刘小萍欣慰,摸摸他的头说没事。 那天,余一书说上次吃冷饮闹得不开心,这里补吃一回开心的,就把不开心忘了好吗?余味还强调,那沫沫怎么办?余一书说回去买一根给她。 于是三人又去吃了一遍冷饮。这回是在室外,骄阳融化冷饮,他嘴小吃得慢,将冷饮不小心倾斜,滴得身上到处是,他想到沫沫经常这样,弄到身上还冲身边人急,便笑了出来。 他扬起笑脸拉了拉刘小萍,想说给她听,却见着她嫌弃地想撇开他沾满奶油的手,他不好意思地赶忙缩回,想到这样确实很不干净,他用力地往身上蹭,想把黏黏的奶油擦掉,可手上越滴越多,手上越来越粘,他有点着急。 刘小萍今日穿了件半月工资买的裙子,昂贵美丽,余味拉她手时她唯恐弄脏自己的裙子,下意识地甩开,可见他小小的身子手手足无措又想到自己有些过分,赶忙找纸巾。 余一书买了一瓶水走来,余味刚想叫爸爸帮他擦,刘小萍见状飞快掏出纸巾,蹲下热情宠溺的帮他擦嘴上还说着:“小余味怎么吃成这样啊,这么不小心...”她想到自己方才态度不好,想用这样的语气去弥补、哄骗。 孩子的本能,是害怕。他不明白什么是变脸,只是看着她脸色倏然转变那瞬,周围的空气比冰淇淋的冷还冷。 当晚,余一书说,他和刘小萍有意结婚,问他愿意有个新妈妈吗?余味瞪着眼睛,“我的妈妈不是在美国吗?”每回有同学问他妈妈时,他都骄傲地说她在美国。无数次面对胡瑾宠爱周沫的画面时,他都安慰自己,妈妈在美国,我有妈妈的。 “她不会回来了,爸爸希望有个人来照顾你。”余一书拉拉他的小手哄他。 妈妈不会回来了?为什么?我不好吗?所以这就是她从来不来看我的原因?她知道我在等她吗? 余味不懂结婚,不懂爸爸妈妈是什么关系发生了什么。 那日之后,单纯的小人国子民心中种下疑惑的种子,它开始发芽生长,耳朵竖起变得灵敏,眼睛对旁人指点开始敏感,流言蜚语施肥,唾沫星子灌溉,那颗关于爸爸妈妈的种子长得渐渐歪斜,小树向着左方长去,偏离了原本的爱和温暖,越来越大,越来越壮,直至无法撼动。 第41页 * 还是九九年,余味即将上小学,余一书给他搞了个名额。 猴哥即将成为小学生,戴红领巾,这和幼儿园有本质区别,是地位的上升。杨博书上小学后态度就差了好多,变本加厉地看不起周沫,鸡仔开始焦虑,完了完了,这下自己彻底在食物链的底端了。 周沫急坏了,像只斗鸡一样原地团团转。最终,小脑壳转出结果,原地立定,跑进屋里拿起电话,非要让周群去给她报名,周群无奈,“余味从小就聪明,你就再等一年,等脑子长长好再去。” 等到周群周五回来见周沫,她又使了那招无敌杀手锏,当她嘴巴抿起,鼻子开始哼哼时,周群便抄起手,没好气得说:“你哭,你有本事哭出来!” 周沫没哭得出来,干嚎了好久,只打雷没下雨,胡瑾便吃西瓜边笑,怎么就养了个傻子。 她这一嚎把余一书嚎来了。他抱着小公主一问原来是想上学了,“不就一句话的事儿嘛,我来给你搞定。”他沖周沫扬扬眉,语气坚定,听起来特别了不起,和周群那副不爱搭理她的样子截然不同。 周沫冲着周群翻白眼,额前碎髮长了,眼皮翻起时将发尾折进了双眼皮里,像是长了把小草,“我爸爸不好,我叫你爸爸好不好。” 她用力眨眨眼将头髮眨掉下来,双手圈住余一书的脖子用脑袋蹭他,这一道柔软袭来,余一书的心都化了,余味越长大越不会撒娇。 他慈爱地刮刮周沫的鼻子,“以后说不定你还真叫我爸爸呢。”说完他沖正对女儿没好气的周群笑笑。 * 周沫和余味于1999年9月1日入学s市第一小学,那天是个大晴天,太阳公公朝他们笑,她得意洋洋地坐着余一书的车子,第一次可以同余味一起上学,还有了日思夜想的书包,高兴坏了。 她和余味同班。 本想坐在一起,做同桌,可周沫手长脚长随胡瑾,座位被安排在后排。余味没有她高,坐在第二排,为此他极为苦恼。 他噘着嘴向爷爷抱怨,爷爷转达给了余一书,他查了资料问了医生说多喝牛奶,于是家里定了牛奶。他本意是自己喝牛奶长高高追上周沫,可订牛奶时周群见着也订了一份,周沫也升级喝了牛奶,两人同步进行,导致最后在小学毕业前,余味的身高都没能赶上周沫。 “猴哥,你别气奶(馁)。”周沫微垂眼看着余味的眼睛,调皮的安慰他。天知道她多高兴自己有一件胜过他的事。 一年级时,周沫数学成绩特别差,差到什么程度?1加1知道是2,但是11加11不知道等于多少。胡瑾教的眼泪都要掉下来,她仍是不懂,急说:“这么多1我怎么知道啊!”理直气壮,都是题目的错。 二年级上半学期数学仍是未及格。那个时候哪个小学生数学会不及格!愚梦巷刚巧都聚了些学霸,99分都家长都摆摆手,考得不行,不好意思提。周末一年级时全国取消了留级制度,她躲过一劫,不然以她寒窗苦读伊始便开了天窗的成绩,如何能拿到小学毕业证。那时胡瑾和周群半夜躺在床上还会感慨,幸好国家取消了留级,不然周沫这成绩估计这辈子小学都毕不了业了。 余味功课门门满分,这在愚梦巷也不稀奇。只是余一书涉猎广,又有钱,早早给他报了兴趣爱好班,彼时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新型教育口号刚喊响,他已经会了很多小学生完全都没听过的东西。 周沫二年级下半学期终于明白加法的奥秘甚至被点通了减法的任督二脉,三位数减三位数都会了。当然这大部分是余味的功劳,他可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教会她的。 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她是明白了“加减法”宇宙奥义,可做出来的答案她永远会错,错的就偏离正确答案一点点,要是不是她憨憨的,都以为她故意使坏。 例题:201-100=?正确答案是101,在周沫的答案里等于110。周群轻轻拎着她的耳朵让她再看一遍,她才后知后觉吐吐舌头,“哎,看错了”。一开始大人老师还安慰她,下次细心点。可这种错误太过频繁,大人不得不拉起警报。 那会街头巷尾都贴着治小儿多动症的小传单小贴条,症状大写加粗写着一条:粗心!!! 周群带周沫去看了他的老同事,一位儿科专家。 估计是之前对医院好感太甚,一周的住院太过舒服,即便消毒水浓郁,周沫丝毫不厌。她乖乖的坐在诊室,两条辫子勒得紧紧的,眼睛都吊了起来。 她自然是没有多动症。 虽然她好动,但让她别动也能听从指挥,安安静静地假装淑女。 王医生见她身子一动不动,眼睛倒是咕噜咕噜转个不停,一看就是没耐心、思维跳脱的表现。他问周群:“她是不是爱看动画片?” 周群点头。 医生笑:“少看点,动画片的逻辑、动作、画面是不符合生活常理的,小朋友的思维模式没有形成,她的粗心很可能是这样造成的。” 周群顺着这思路一想,动画片上还真总有东西忽然飞出、人物时而蹦得老高、违反重力上下,难怪周沫总一惊一乍。 从医院回来后,周沫被全家人明令禁止看动画片。 太惨了,那是她的童年第一爱好! 第42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21章 story014 《红了樱桃》 周沫被全家人明令禁止看动画片,太惨了!那是她的童年第一爱好! 大太阳下,她蹲在草丛里可怜巴巴地捉蚂蚱,脑袋垂的低低的,心里念着余味和杨博书现在在看最新一期的柯南,她却干巴巴地枯坐一下午,生不如死。 不想上小学了,压力太大了。 她告诉自己,我实在是太无聊了,我只是去找猴哥羊仔玩,我绝对没有要看柯南。 她迈着小人国届修长的腿子,从东巷向西巷怀着不轨之意打着正义旗号出了发。 她悄悄摸进杨博书的房间,猴哥和羊仔一人坐在床上,一人坐在沙发上紧张得头髮都竖了起来。周沫一进来便是关键时刻,她告诉自己不能看电视不能看电视,于是她转身背对电视机。 可喇叭中的音效好立体,就像柯南在她耳边说话一样。她忍住。可人物对话和剧情实在太诱人,怎么办!怎么办! 最后,她真的没转头,绝对遵了医嘱。她只是面对着杨博书家的镜子看了一整集。 回去路上,背朝着夕阳,余味一路蹦一路嘲笑她,“你这样有什么意思!医生都说了让你别看动画片。”他最近开始学会蹦跳,因为听说这样可以长高。 那时候医生的话便是圣旨。周沫噘嘴,心中悄悄狡辩,试图哄骗自己脑海里那个粗心小人,我没看电视,我只看了镜子...... * 周沫蛀牙,乳牙摇晃了好几颗,黑乎乎穿了好几个洞,于是继儿科医生禁止她看动画片后,口腔医生也发了话,禁止她吃糖。 她抓着李阿香的手,亲眼看着周群和胡瑾将她藏得所有的糖没收。 她再次发了哭功,只是经歷过她小时候丧心病狂般的哭泣后,现在所有那些装模作样、带着目的性的假哭都不被大人放在眼中。她眼见计划没有得逞,紧紧抱着外婆撒娇,又是行动攻势又是语言攻势,她心知爸爸妈妈都听外婆的。 日求夜求,李阿香耳根子软,哪经得住小祖宗这样乞求,于是买了一包奶糖数了数,告诉她,时间就像糖果,一天吃一颗,吃完了,日子就过完了。你想,别的小朋友一年都有365天,你飞快吃完,就比他们少好多天,没法一起玩了。 周沫乖乖点头,每天站在椅子上从大糖罐里只抓一颗。 半罐糖果吃完便到了2000年,千禧年。 全球迎来新的世纪,愚梦巷101的西屋那年发生了两件大事,紧紧围绕余味,改变了他一生。 * 那日,烈阳现了疲态,撑了一整个上午和中午后,终于在傍晚四五点不再热烈。 秦善龄拎着礼物来到了久违而陌生的愚梦巷。 她在101号附近踌躇,见门口有个羊角辫的花裙女孩在用绳拉花,眉毛紧拧,手法笨拙,她走上前问,“你在干嘛呀?” “余味都会为什么我不会?”她噘着嘴嘟囔,看着手上一团乱线,懊恼又拉乱了。她抬眼瞧眼前这位面善的阿姨,手往前一送,“你会吗?” 即便家人说了百次别同陌生人说话,可她天生那股子自来熟的本性就是改不了,认定愚梦巷里没有坏人。 秦善龄听到余味名字喉头紧了紧,伸出手接过红绳,生涩地拉了几个图案。 周沫吃惊得张大了嘴,内心风起云涌,一个路人都会,她该不会真的像羊仔说的那样,是个笨蛋吧。 “你和余味很熟吗?”秦善龄眼睛不时地看向101的门,心中的惦念这些年就像蚂蚁啃噬,可那份被逼至绝路而生长出来的自尊和巨大的学习压力让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前,现在走到门口才知道自己有多可恨,没有尽过母亲责任却奢望儿子可以理解母亲的苦楚。 周沫点头,“全世界我跟他最熟了!”绝对不是羊仔,一定是她。 她睁着纯洁的大眼,努力证明自己。 秦善龄看着她讨喜的笑脸涌起亲切感,和余味是好朋友那就得好好讨好了。她捏捏她的脸,从包里掏出一包大白兔奶糖递给她,“给你吃,你给我说说余味呗。” 周沫接过,垂眼没说话,咽了咽口水,内心又是一番惊涛骇浪,嘴馋小人和义气小人恶狠狠地打了一架。 十几秒后她把糖递给这位阿姨,“不行。”一脸果决,她为了兄弟拒绝了糖果的诱惑,这可是她一天只能吃一颗的东西。她可真是太厉害了! 秦善龄困惑,微笑着问:“怎么了?” “余味说,他不喜欢奇奇怪怪的阿姨......” “我是他妈妈。”她落寞地小声说了一句,周沫瞳孔骤然缩小,目光锁定她的脸,她没说话,飞快的沖向愚梦巷西巷,跑出去几米,她又赶紧回头,拉着秦善龄的手说:“余味妈妈,你别走,我去叫余味!”她眼神恳求,得到对方含泪的点头后,急吼吼地沖向西巷。 余味被周沫莫名其妙地拉离游戏战斗现场,心中格外不爽,脑袋上冒着火气,嘴巴噼里啪啦地责怪她:“鸡仔你这样不好,天大的事情都没有你猴哥西天取经重要。”在他看来,周沫这么着急不过是作业不会做或者什么手工材料缺了,需要拿他的作对照。 周沫才不管他,跑得气喘如牛,嗓子眼冒火,哪有心情分辨他不阴不阳的讽刺,余味那张嘴偏是不饶她:“我说你,做我小弟这么久怎么就没学会你猴哥的沉着冷静呢?” 第43页 周沫顿住脚,沉着给他看。她指着东巷口站着的秦善龄,问他:“你猜那是谁?” 余味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金辉笼罩的巷口处一位红裙女人正倚在101的大门口,他不解,“你姑姑?”周沫姑姑周玲来过一次,他看着好似差不多体型。 “你的火眼金睛失灵了,”她郑重其事地指着几十米远的秦善龄宣布,“她是你妈妈!” 余味本来玩味的笑脸登时僵住,嘴唇抿呈一个不可思议的抖动,脚步向前一步,又回头对周沫确认,“你别骗我!骗我我再也不理你了!” 周沫想:你去看了就知道了,那个阿姨跟你真的长得好像。她没说话,只是点头,很肯定地点。 余味磨磨蹭蹭脚步,始终没能挪前几步,眼睛紧紧锁着那位红衣女子,生怕她跑了可又不敢真的上前。周沫实在看不下去,拉住他的手拽到阿姨面前。 秦善龄看着他们走近,紧咬嘴唇抑制唿吸,不让自己哭出来。余味就这么瞧着她,秀气白皙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让她心慌。 “哎呀,我要做作业了。”周沫一拍头,想到了已经非常合时宜的遁地术语,熘进了101大门。 余味不知所措,最熟悉的鸡仔走了,这位陌生的......阿姨......或是妈妈...... 他心中涌起一股潮水,拍打着心中最渴望的那片暗礁,带出隐藏最深的漩涡,一圈一圈打着旋儿,只等...... “对不起,宝宝。”秦善龄一开口,眼泪绷不住汹涌而出,隐着最深最重的思念和爱意。 余味僵在原地直直地像尊木人被她抱住,她的双手像两捆最粗壮的尼龙绳,搅着他的手臂和躯干,可奇怪的是一点都不疼,只觉得不够,这个拥抱不够,他还想她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 明明素未谋面,记忆中没有她的样子,可感觉偏是那样熟悉,他咽了下口水,低低地在她耳边囔出了模煳的音:“ma...ma...” * 余味和妈妈相处了一周。 第一天母子俩极其生疏,场面并不亚于他和刘小萍相处。 可当他转身取东西,反手不小心将可乐泼翻在身上时,秦善龄毫不犹豫、毫不嫌弃地给他擦干净,并且带他去买新衣服,他清晰地叫了声“妈妈”。 那天晚上,秦善龄抱了他很久,搂着他、看着他、摸着他,每一寸骨骼和皮肤她都要牢牢记住。她在回国飞机上做了无数的准备,可能儿子长大衣食无忧根本不需要她,可能他因为自己多年不闻不问而恨自己,可能他根本不需要狠心的妈妈,他会有新的妈妈。 可终究是亲骨肉。余味在亲情的海洋里只一片孤帆罢了,抓住渴望的温暖使劲攥着。他从小到大一直羡慕周沫可以被妈妈追着餵饭,羡慕她在懒惰时撒娇让妈妈穿衣服......那几日余味在秦善龄办一系列手续时形影不离,走路跟着,排队跟着,等待也跟着。炎炎夏日余一书给他请了一周假,他净黏在秦善龄身后。 妈妈离开那天,给了他电话和地址,让他有空给她打电话。余味吸吸鼻子目送她消失在航站楼,他回家想问爸爸,可不可以跟妈妈在一起走?还没开口却听余一书说,我和你刘阿姨要结婚了。 他捏着衣角,“我想跟妈妈一起生活。”他想告诉爸爸,自己不喜欢刘小萍,他喜欢秦善龄,他喜欢自己的妈妈。 余一书直接甩脸,“不可能。”他不可能让儿子离开自己,为了夺下余味养育余味他花了多少人脉精力,不可能因为秦善龄的一次出现便打破余味的生活。 小人国的子民渐渐长大,骨节蹿高,目光变远。他学习知识,见到妈妈,嚮往美国,可关于生活的掌控权始终是零。 余味没有说话。他回房时,手握在门把上,鼻尖发出了他自学成才的第一声冷笑。 没人在乎他怎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不想上小学了,压力太大了,笑死我了 第22章 story015 《绿了芭蕉》 余一书和刘小萍举行了盛大而低调的婚礼。 之所以说盛大是因为这场婚礼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道本市有名的商人余某娶了一个平凡无奇的女人,不如髮妻学歷高不如那些莺莺燕燕长得美,余味的身世因为这场婚礼的沸沸扬扬而被众人茶余饭后带着消遣起来。 那句关于妈妈在美国的真话也被同学拿出来意味深长地调侃,周沫跑出来作证,他妈妈真的在美国,同学们笑,你成绩这么差就别掺和了,题目都做不对,谁知道你的话对不对。余味拉住想要继续解释的周沫离开了教室。 他开始学会对家事沉默。 之所以说低调是因为他们只请了家人和最亲近的朋友。 穿着小公主裙的周沫和穿着小西装的余味作为花童一路撒花。 她笑靥如花,他愁眉苦脸。 坐在席间,周沫看着刘小萍穿着华美婚纱无比羡慕,她拉着余味说:“怎么办我也好想结婚。” 余味已是小大人做派,冷冷地说:“你冷静点,你眼光很差。” 周沫为了证明自己,找出家里最漂亮的白毛毯,她盖在身上,让余味记得来参加婚礼扮新郎,余味嘴上答应,下午跑去同杨博书大杀四方,还叫了瓜皮,游戏间隙瓜皮问:“鸡仔呢?”余味才想起来,鸡仔等他的结婚。 第44页 他沖回东屋,鸡仔早已披着白毛毯会周公了。 他看着周沫,憨憨地阖着眼,嘴角微微翘起,倒像是个甜甜的新娘。鬼使神差,他戳戳她的脸,却见床上的小睡美人无意识地抿抿嘴,他吓了一跳赶紧后退,却见一条银丝从她嘴角流下。 他无语,以后再也不信她说自己不流口水了。 晚间周沫醒来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做,她看着身上的白毛毯想了起来,冲去西屋质问余味:“你怎么没来参加我的婚礼?”人家找这个毛毯找了老久了。 余味笑,自己睡着了没等新郎也好意思怪别人。他胡扯道:“下次下次,下次你结婚我保证来!”他们都不知道结婚说下次是不好的意思,只是纯粹字面表达。 周沫闻言,满心欢喜还想着再筹办一次婚礼,结果过了两天关于婚礼的新鲜劲儿过去了,就彻底忘了自己要办婚礼的事儿了。 * 余味和余一书的关系到达冰点,是在2001年,那年他和周沫读四年级。 和周沫不同,他能游刃有余地应付功课,除了作文门门满分,他能在小提琴和奥数上获得老师称赞,还能和周沫杨博书厮混着玩游戏。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厉害,可他一直是所有人的骄傲,尤其是余一书。 他永远鼓励儿子,让他别这么累,不想学可以不学,余味摇头。那会他们还能交流,还是一对合格的父子。只是余一书婚后搬去和刘小萍同住,父子间的见面越来越少,他邀请过余味,可余味拒绝了,说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他留下来好有个照应。 余味会给秦善龄打电话,不会说心事,只是开口说说学习和生活,提的最多的是伙伴,从来不提的是爸爸。 他将心门关上,不容任何人窥探。 有次他问,妈妈为什么你以前不来看我?秦善龄深吸一口气,因为我怕你不认我... 他问她,为什么离开爸爸和他。秦善龄的怨念多年后依然无法纾解,她冷笑,问你爸爸去。 * 某一个周五放学,石板路的青苔冒了个尖,余味脚尖踢了踢,想着要挖一下不然爷爷奶奶出门要滑到,他毫不在意自己昂贵的新鞋,随意在石灰门檐蹭了蹭,又往前走两步手刚挨到门,周沫便从身后拍了他一下,气喘吁吁地忿忿道:“又不等我!”她脸上冒着亮晶晶的汗,明显是跑着来的。 话音刚落,院里便传来余一书的声音,“妈,才第二次试管婴儿,没事的,就算有了,也不可能亏带余味啊。” “她一心想要孩子,生不出来四处求医也要,你想不出来她要干什么吗?”余红并不喜欢这个媳妇,可奈何儿子喜欢,她只能抱紧孙子不让他受伤害。 “女人没有孩子就没有安全感,你只有我一个儿子不是也没有安全感?”余一书语气充满无奈,说的到底是余红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安全感,还是他自己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安全感无从得知,可门外的人却歪曲地意会。 余味双手捏紧,指尖充血发白。他面色冷淡,冷哼一声,一言未发向东巷走去。 夕阳在他头顶绚烂成画,镀在他头顶铺陈至他后脑勺上。 周沫不知所措,在出言安慰和沉默不语间纠结,看着他越走越远,眼前的背影像是漫画里落寞的少年,一步一步,背向人群,迈向孤冷。 余味没有再主动联繫过余一书,在后来的很久,余一书试图跟他沟通学习、放学去接他或是买玩具哄他,他一律拒绝,再也没给过好脸色。 有回周沫捧着刚买的新奇黄壤西瓜同余味分享,刚走到院子中间就见一个礼盒装的大物件从窗口飞了出去,惯性使然向前滑行,停在了周沫脚边。她低头,刚好字都认识——变形金刚。 她正在纠结要不要拎起来时,余一书双手叉腰大喘着气斜站在门口,眼里有羞恼气愤也有不知所措。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来,熟练地打了火吞云吐雾起来,他眼神深邃,指尖微抖,喉结上下滚动后长长地嘆了口气。 那表情太复杂太深重,周沫读不懂,只是,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余一书抽菸。 当刘小萍在半年后大着肚子出现时,周沫读懂了余味抖动的唇和即将喷涌的怒气。她飞快地拉着余味离开西屋,她第一次觉得羊仔家是一个避风港,愚梦巷101越来越像是非之地。 余味任她抓着手,脚步懒懒地跟着,徐徐从那份冲击中缓过来,假装漫不经心地沖周沫狂奔的后脑勺说:“小鸡仔,你跑这么急有人要宰你?” 周沫没理他,心知不想面对也不想表现出伤心,是故作无所谓。 是嘛,电影里大哥就算难过都不会对马仔表现,强颜欢笑是他们的本能。漫画里主角在配角面前一通自在表现后,总有一个漫格是一个落寞背影或是一句自我剖白。 余味的人生不是漫画,她读不到,但她会尽她的理解去保护他。 到杨博书家门口,余味缓了口气率先推门而入。周沫由于方才走得急,蹲在地上繫鞋带,刚系好准备站起就听头顶不远处杨博书的声音传来,“哟,就你一人?那只作鸡呢?” 周沫脑袋轰得炸了,作鸡是什么?! 余味感受到耳后一阵怒火燃起,带着一阵风飘来,赶紧避开。下一秒,杨博书就被周沫手长脚长的灵活四肢压在了地上。 第45页 周沫是他们三人里最高大的那个,杨博书是最矮的,因此她最常使的便是身高压制。 * 2005年周沫余味一同去了s市第一中学,除了杨博书在周沫考前拼命给她复习之外,余一书通的那份关系是周沫入学的最大保障。 周沫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是余一书在帮忙,只是邻里,帮的太多,周群心下感激。周沫那成绩他真是担心只能读完九年制义务教育,能进s市第一中学是真的谢天谢地,他极力请余一书一家吃饭,不然实在不好意思。 余一书自然是没有意见,也是许久日子没有见到儿子,所以愚梦巷101两户人家男女老幼全部到场。 那天,年近三岁的余竟也在,白皮单眼,唇红齿白,见人爱笑,像极童年余味。他脆生生地叫了声哥哥姐姐,瞧着他们交头接耳的好关系模样,心生羡慕,也想一同玩。 周沫在愚梦巷见过他几回,余一书偶尔会牵着他来看爷爷奶奶,可余味正眼都没瞧过他。 他沖余味嫩生生又叫了声“哥哥”,余味眼睛都没抬。 他拉着余一书的袖子嗲道,“爸爸爸爸,哥哥不理我......”小眼睛闪着委屈的泪花。 余味听见“爸爸”这个词整个人都木了,尤其是当余一书弯腰哄余竟时的温柔话语,若不是余味在旁,周沫都会以为是时光穿越,余一书曾经也是这般对待余味。 她心疼地都想捂住他的耳朵。 偶尔,周群胡瑾会开玩笑说周沫太难带,要再生一个,以前她都没感觉,瓜皮就有弟弟,一家人乐融融,可自从见过余竟后,她能深深感受到余味的别扭和伤心,父亲曾经对他的独一无二如今被复制在另一个人身上,关系还颇为复杂,难以言述,换胡瑾生出来她都不乐意,何况换了个“妈”。 周群定的是999的酒水席,牌面给足邻居,他起身给老人孩童倒了甜味饮料,给余一书斟了酒,两人举杯,无需多言,都在酒里。大人们掌控着吃饭节奏,孩子的心情完全不被重视。一桌人倒是在成年人的控场下其乐融融,敬完第一轮无言酒,周群第二次举杯,诚恳地感谢余一书帮周沫这么多。 余一书玩笑说,“都是为了儿子。”说完挑了下眉,递给周群一个会心的笑。 一桌人皆笑,调侃周沫余味以后说不定真能成。类似话语听的极多,两个主角都不当回事,两人皆是孩童心性,即便余味稍稍成熟,在男女之事上仍是迟钝,不然也不会小学毕业才明白女生为何要给他递纸条。 刘小萍说,现在的小孩哦,特别早熟。她只是搭茬,并非恶意。 可在余味耳里听来讽刺意味极浓,他又冒了声冷笑,刚巧插在了谈笑的空隙间,清脆刺耳。 余一书皱起了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23章 story016 《我重要吗》 “哼——” 一桌人人本笑意融融, 因这一声冷哼倏然安静,气氛降至冰点。 周群作为请客方赶紧转移话题, 说起s市城建拆迁一事, 此事风声颇多,众说纷纭, 他抛出话题,大家很配合地讨论此事,包间气氛回落, 余一书面色稍缓解。 周沫敏感察觉,拉着余味,对他摇摇头。她害怕这样的场面,内心极度不愿余味挨打,或是冲撞余一书后两人关系再僵。 她希望余味开心, 希望余一书可以继续爱他, 希望所有的一切都能像小时候一样单纯。 余一书按捺情绪, 努力粉饰太平,挂笑同大家分析城建的风向。 酒足饭饱,一桌人离开后, 余一书压抑着脾气将余味拉到饭店外,忍无可忍, 破开那道维繫的僵持线, 问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总是对刘阿姨这么不友好? 余味盯着街对面的灯火,目光毫无温度,他故意不看他, 冷冷道:“你要养我的时候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你要娶她的时候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你要和她生孩子的时候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何必现在来问我喜不喜欢她呢?” 余一书问过,可在余味眼里就是通知,他的意见或是答案就是狗屁,根本不重要。 他唇角勾起一抹悲凉的弧度,空洞地视向模煳的灯影处,“我重要吗?” 他想同今日内心难得敏感的鸡仔说一句话,有些事有些人回不去了。 就像小朋友长大变高,再也不是小人国子民一样。 大人也不愿意再低头配合他们半高不高的高度。 余味知道,自己变成了尴尬的存在。 * 从某一天起,在余味心中,他的亲人只有爷爷奶奶和远方的妈妈,他的爸爸已经是别人的爸爸。 他喜欢看周沫同周群相处,没有小心翼翼的讨好或是紧张兮兮的迴避,是最纯粹的亲情。 又关心你又嫌弃你。 周沫做不出题目锤脑袋,周群赶紧拉开他的手嘲笑她,“可别锤了,本来就笨,再捶捶扁了丑得都嫁不出去了。” 周沫撇嘴,转头问正在思考亲情的余味,“余味你说我会嫁不出去吗?”她在班里可是超多人喜欢的! 余味弯起嘴角,开口损她,“嗯,陆赟上学期大概还愿意娶你,这学期你摔了一跤之后,他改口说自己喜欢走路稳的女生。” 陆赟初一和余味同班,臭味相投都爱漫画,处得极好,当时关系短期内甚至超过多年打下江山友谊的羊仔鸡仔。初二陆赟由于和班主任作对换去了7班,同周沫做了同桌。 第46页 刚去第一天,陆赟下课冲到原来班级拉出余味,大赞同桌,“天哪,我同桌是个大美女,怎么办,都没法好好学习了。”可学期末,他便改了口,沖余味说,“啧啧,看着是个美女怎么傻乎乎的......” 余味那会才意识到陆赟说的美女是周沫。他知道周沫在7班,可从来不知道周沫算美女,他实在是看的太习惯,都辨不出美丑。 那天他难得等了等磨磨蹭蹭收拾书包的周沫。 她受宠若惊,一路一惊一乍地问,“今天怎么愿意等我?初中上学都一年多了,你从来没主动等我放学哎。” 余味从来都自己先熘,主要是她慢,她也知道自己收拾东西慢,总要把书角抹平,书摞地整整齐齐,再塞进书包,整个工序就像修理文物一样,时间漫长,所以她也不强求余味等她。 余味伸手拎拎她的书包,手感不沉,便没接过,让她自己背。 没走几步,拐至弯口,一侧头发现自己比周沫高了半个头,一把按住她的肩想炫耀一番。 他垂眼用小时候她下斜他的眼神瞧她,顺带将她仔细打量了番。 落日抚上周沫的右脸颊,少女洁净的脸庞绒毛清晰可见,婴儿肥上两颗水葡萄眨巴得特别卡通。 他的眼神倒是没将鄙视她矮的念头传达,倒是不小心将陆赟的审美收穫了,这么看好像是挺好看的。 周沫见他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一副看贼的眼神打量他,“我脸上有东西?是不是我刚吃巧克力冷饮没擦干净......”说着便作势要从书包里掏镜子。 可她手刚碰到镜子,头上就挨了一个毛栗子,“傻鸡。”好看个屁。 * s市一中名声在外,升学率极高,普通高中达百分之八十,重点高中达百分之三十五。余味自然是百分之三十五的一员,周沫非常不幸,也完全没有出乎任何人意料,是那百分之二十。 “猴哥,你说我要报哪个学校啊?”中考结束,周沫看着志愿表纠结,她的分数好尴尬。 余味只填了s市一高便完事,后面全空着。可周沫的学校着实让人焦灼,抓耳挠腮想不出头绪,因为她填学校和别人填高考志愿差不离,基本就是定下专业。 周沫咬着笔头问:“你去s市一高那我们岂不是要分开了?” 余味唇角溢笑,什么分开不分开的,他眼神仍停留在志愿表上,心里却悄然飘来朵彩色的云。 周沫将志愿表抹抹平,方才纠结得将表格都捏的褶皱,就在手指覆上边缘一瞬,她看见了“旺达”两字,脑袋就像一休,耳边“叮”了一下,头顶一个灯泡忽被点亮。 她惊叫:“s市一高在旺达路。” “嗯,”他收回飘散的意识继续看志愿表,脑子开始盘算,会计专业不行,她的数学太坑人,商务英语好像还行...... “那旺达卫校是不是也在?”她将志愿表竖起,面向余味,修长纤细的食指指向“旺达卫校”四个宋体小字,眼中冒着激动的星星。 “嗯。”傻鸡。 -----------十六年重点事件飞速回顾完结分割线------------- “你是为了余味来的我们学校?”胡倾城双手扒着床沿,头倒着看向周沫,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芒,画面瘆人。 周沫吓了一跳,赶紧挪开眼,“不然呢?” 张敏眼皮酸胀 ,可周沫讲的故事太精彩,她的精神世界在沸腾,脑海里都是落日余晖下的石板路,朝阳升起时的长巷落,两小无猜的周沫余味和少年无奈的远走亲情。 蔡珊珊振奋地找到插话机会,“那你还叫余味猴哥,他还叫你鸡仔吗?” 周沫刚想说“不然呢”,立马顿住,整张脸耷拉成不爽的弧度,是啊,他怎么不叫自己鸡仔了...... * 九八年的西游记热潮对于孩童来说过去很快,即便电视不断重播,可孩子们的热情有限,那般多新鲜事物,哪有空落在西游记身上。 于周沫余味杨博书也一样,他们身上最大的变化便是绰号,余味猴哥的身份在第一时间得到杨博书的认可,在电梯事件后获得鸡仔承认,两人唯他猴首是瞻。 于是乎,猴子当了大王自然是要关照小弟们。玩个弹珠、比捉西瓜虫、比干脆面卡片,只要跟哪家小孩斗输了,他都能给你找回面子,除了周沫的牛皮筋他没能帮上忙,游戏万事都有猴哥给你撑场。 那会只要猴哥反手搭眉,筋斗云(小碎步)加速熘来,下面一群小妖顷刻被吓得龇牙咧嘴,乌乌泱泱乱作一团,抱紧自己的傢伙鸟兽状逃散。 每次鸡仔鸡假猴威,假装叫声猴哥,愚梦巷的小孩们都要抖一抖,羊仔和鸡仔也跟着沾光。 一起长大,大家互叫绰号特别亲昵。 只是这么多年羊仔还是羊仔,可鸡仔不知从哪一日起便不叫了,变成了周沫,连名带姓,生疏死了。周沫本人也没发现,经蔡珊珊这么一问,她觉得问题很大。 马仔最怕什么?最怕被大佬除名。 宿舍门窗前的月光渐渐被天边微光取代。 六人几乎彻夜未眠,天空翻了鱼肚白几人还缠着周沫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一会少女心甜到爆棚,一会疼惜少年郎,一颗心又揪起到心酸,除了柏一丁熬不住在四点多眯着了,其他人皆是整整一夜处于亢奋状态,被鸡仔打了鸡血。 第47页 一夜未眠提前体验夜班生活,导致姑娘们白天上课没了情感激素的刺激,困得直打盹儿点脑袋。 余味自然不知自己在某女生宿舍被热议一晚。他这一夜也没闲着,套上装备,投入战斗,打游戏打到半夜三点,白日自然睏乏,数学课趴了两课缓了精神。 他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下楼买了瓶可乐,转身便见丁柳柳,她不知何时来到身后。 他活动了下下颚关节,灌了口冰可乐,她一直站在他的余光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没说话,等她开口。 “怎么又发消息说周六不去了?”她昨晚熄灯前收到消息,一颗心像在无底洞里不停下坠,她鼓起勇气站到他面前就想要一个落地的平台。 “回去想了想,烧烤没意思。”余味语气很敷衍,说完眼都没向她瞥,又一口气闷了半瓶可乐。 “那我们可以做些别的。” “算了吧,我这周六有事。”他抬腿要走,丁柳柳一把拽住他,冲动的将那句“你有喜欢的人吗”问出了口。 太阳光道道灼人,榕树叶飒飒作响,蝉鸣声阵阵嗡鸣。 暖风吹起她的校服裙脚,在她大腿的绝对领域摇摆摩擦,杨博书从求知楼出来正巧碰上了一大美女和余味的漫画场景。 他坏心地掏出手机,打开拍照功能,“咔嚓”一声,手机上画面定住,他将照片存储后发给了周沫。 这只作鸡肯定要跳脚了,别以为那天他回去没琢磨过她生气的异样。 夏天咯,有人发情咯。 《猴哥鸡仔》 卫校属于卫生类院校,拥有护理系、药学系、医技系、中医针灸系等等。周沫属于护理系,护理系一共8个班,每个班平均50人。 要说办学规范、教学严谨、学风优良那自然是肯定,但是学生没有升学压力,那自然就从中考后便松懈下来。也有苦学型,老师说的每句话都承袭初中的认真态度,字字刻脑、句句下笔,书上密密麻麻,目光炯炯有神,坐姿端端正正。 周沫定然不属于那部分,她自从发现上课不听老师也不会扔粉笔头、不会叫醒她,索性变本加厉懒散起来,今天她伏在桌上睡了一上午。 教室里风扇在转悠,她整个人也悬在半空中没消停。 许是讲了一夜余味,整个不舒适的睡梦里都是他,他笑他哭、他哄她又嘲讽她,碎片记忆疯狂在梦中拼凑,醒来时她睡得极累,不仅身体硌得慌,大脑也未得半点轻松。 她揉揉眼睛,旁边的胡倾城早已恢復元气又开始看小说,周沫怀疑她都不需要吃饭,吃字就能吃饱。 她拿起手机看时间。奇怪,哪来的彩信? 点开,缓冲...... 周沫沉默。照片里,主角面容模煳,可身姿不凡,s市一高的校服属日系风,女生是白衬衫、及膝白袜和半短百褶裙,男生是白衬衫领带和西裤。身着校服的两人,暧昧都能传出画面了。 那时她刚看到s市一高的校服时,拉着余味说,“我现在努力还来得及吗?他们的校服好漂亮。”余味弹了她一个毛栗子,“放过人家老师吧。” 她心钝钝的,说不清是什么,只一句话在脑海转悠,难怪他不叫我鸡仔了,原来他有别的鸡了...... 所有的困意都跑了,讲了一夜的青梅竹马此刻全掌掴在了她脸上,什么青梅竹马,狗屁。 周五旺达放学早,三点不到大部队便撤退,彼时太阳还烈着。而周沫根本没按照约定等余味,甚至都没给他发条消息,果决地走到公交站台,一步一步特别用力好像踏给谁看似的,头也不回上了101路。她坐在座位上咬着唇肉想,偏不等你。 日光将整座城市镀上金,烘热也灿烂,城市的玻璃不停反射刺眼的五彩光。 她戴上耳机,调了一首歌,“天空是绵绵的糖,就算塌下来又怎样.......” 周沫踩着节奏哼着歌,耳内听小骨和下肢脚指头随着节奏跳动。旁人看,这姑娘看起来很开心。 可心率只60下,平静的死气沉沉,一个听诊器就能戳穿她的伪装,揭露她的低落。 她走到愚梦巷路口,立住没动。 101号是东巷第一户人家,站在这处向西望,一眼望不到头的宅弄,凌乱铺陈的青石板,平整的白墙青瓦一字向西,被乱置的各色生活物品毫无美感地破坏。 听周群在饭桌上讲起才知道,s市到处都在开发,开疆扩土,原先属于乡里乡弄的愚梦巷被划分至重点开发的景行区。 这处不知会不会拆迁,大人们的第一反应是拆迁应该会分很多钱,毕竟景行区开发计划发布后,这里真实寸土寸金。可周沫拿着筷子兀自忧伤起来,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它要沦为外面那些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 这会看,那时大家都说想住大房子,愚梦巷300号至388号那片前几年动工拆除,平地起了高楼,杨博书搬了进去。没多久他便说,“没劲,还是院子好玩。白墙壁水晶灯木板地,全国楼房装修都这么造,还是平房院落有味道。” 他离他们还是很近,可每次去他那三室两厅都觉得精緻冰冷,没有推窗而得的清净空地和迈门而出便可吃到的弄里小吃。 愚梦巷,你可千万不能拆啊,这里是我和余味的回忆。 第48页 呸,这里是我的回忆。 * 太阳落山,学子出洞。 余味下课给周沫发消息,没收到回信,走到校门口张望半天没人影,下一秒被杨博书揽住,“兄弟,鸡精没等你?” 余味活动肩将他扭开,继续寻找,杨博书吐吐舌刚想损他几句,便见余味又扭头蹙眉,“别起这些奇奇怪怪的外号。” 杨博书将周沫以鸡为名起了一堆外号,先是说她娇气玩个游戏耍赖、看个电视不老实老偷藏遥控器,便取名“作鸡”。 后来她爱打扮了,有回穿着花裙子转圈圈显摆,他偷唤她“鸡精”。 初中听她八卦明星取名“鸡婆”。她看漫画热血沸腾,他说她“打鸡血”。她淋了雨,他笑称“落汤鸡”。最近他初涉黄坛,想拉余味下水,周沫站在旁边完全听不懂,他附在余味耳边说“雏鸡”...... 诸如此类,层出不穷,他甚至以给周沫取外号为乐,好在这些绰号只有“作鸡”被周沫撞破过,不然他早已身下无“鸡”。 余味一脚迈上花坛边沿,继续寻找周沫。 杨博书上前拉他下来,揽住他,“别找了,我们可爱的周沫同学肯定回去了。”那只作鸡怎么可能不作一下。 余味疑惑地看向他。 天色渐暗,暗蓝覆上,丝丝缕缕的夕云缠着黑云,半明半暗。 杨博书打开照片递他眼前,余味看了眼,“什么时候拍的?” “当然是发生这一刻的时候,说实话挺般配的,”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余味,“虽然没有作...沫沫好看,但是气质很不错,我觉得你要是喜欢...” 余味皱眉打断,“这照片周沫看了?” “不然你为什么找不到人?”杨博书得意洋洋,好像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还没得意完,“卧槽!”小腿一阵剧痛,挨了余味钉鞋一脚,稳准狠。 余味白了他一眼,无视他的疼痛,挤了句,“没事找事。” 两人打车回了愚梦巷。倒不是公交挤满了人,纯粹是余味想坑杨博书一次。他拽着杨博书回愚梦巷101号,走到东屋他见李阿香正在摇椅上乘凉,叫了声人,便问沫沫呢? 李阿香指指屋子,“回来一直睡到现在,晚饭都没吃。” 杨博书暗道不好,这么大气性?余味有魅力也不是一天两天,初中她没在意过,怎么高中一点就通,难不成脑子发育好了? 两人往窗里探了探,周沫午觉没拉帘子,甚至窗户都没关紧,空调风从半开的缝里不停地往室外涌。余味将窗户拉上,开门进了周沫房间。 屋里半黑,月光透入,余味坐到周沫床边时,周沫仍在熟睡,杨博书口型说,“还真在睡啊。” 余味摇摇周沫,她悠悠醒来,慢慢睁眼借着月光看清来人先是惊喜,下一秒睡前的酸涩钝痛涌上脑海,脸拉了下来,“干嘛。” “沫沫吃饭了,李奶奶等你呢。”根本没有,李阿香一向知道周沫吃饭没个点,西瓜餵饱便不肯吃饭,只有周群和胡瑾才会管她吃饭这事儿。 周沫没理他,赤脚下地开了灯。 灯光刺眼,余味微眯了眯眼。杨博书上前抓住周沫的细胳膊,讨好说:“沫沫,那照片我瞎拍的,凑了个巧而已,我逗你的,啥也没发生。”他心中补充,就两人大庭广众之下拽着胳膊停留了十来秒,眼睛和眼睛之间闪着男女暧昧的小火花而已,没什么实质性。 周沫哽住,臭羊仔怎么胡说八道呢,谁在意这个了......她瞪他。 余味看她面色缓和,双手搭上她的肩捏了捏,将她往房外推,“走吧走吧,李奶奶说菜都凉了,你去西屋吃。” 周沫微微蹙眉,就这么被余味殭尸模样推着走,心里还惦记着方才杨博书的不合时宜、多此一举却无比戳中她心窝的解释。 到了西屋,灯光通亮,刚到门口便闻见饭菜香,周沫嗅了嗅,应该有香辣螺丝。余有才应是在同余竟讲电话,声音一听便是哄小孩,余味搭在周沫肩上的手紧了紧,周沫感受到耳后有一道异样的唿吸飞速闪过又平稳下来。 三人坐在堂厅大餐桌上,对着一桌丰盛搓手流涎,糖醋排骨、卤猪蹄、五香云丝、香辣螺丝、清炒青菜、排骨汤...... 余味家的西屋堂厅正对院子,饭桌正置于客厅中间,当年余一书找了风水师,人家说这样摆堂堂正正。 余有才挂了电话看了眼余味的脸色,心下讪讪,余红倒是表情自然,她端着菜,又盛了碗汤给周沫,“沫沫学校学打针了吗?” “还没。”周沫咕嘟咕嘟喝下,嘴边染了一圈油花,光线反射下倒像是腊肠嘴,极富喜感。 杨博书刚想笑,余味就抽出一张纸盖了上去,周沫顺势接过擦了擦。 两位老人进房间看电视,三个小孩在客厅嘬着螺丝喝着可乐,周沫长发被电风扇吹得飘起,不停地搔脸,可出来急没有带皮筋,便急得左手抓住长发右手拿螺丝。她不得要领,嘬不出来,将螺丝放在桌上拿牙籤挑,螺丝面不稳,不为牙籤所定,她聚精会神同它战斗。 余味嘆了口气,接过她单手束着的长髮,平静地说:“你吃吧,我吃完了。” 第49页 杨博书翻白眼,搞了半天原来郎有情妾有意,以为下午那位绝对领域很绝对的姑娘能够加入弟媳行列,没想到余味还是没能逃出周沫这只作鸡的鸡爪。 周沫头髮被缚住吃的更欢,一时快乐忘形,右脚脱了拖鞋直接踩到了凳子上,白嫩的膝盖骨就这么张扬于桌子水平线以上。 这本是一个自在的动作,可她穿的是睡裙......余味这边直接能看到内裤的花边,“周沫脚放下去!”声出突然,语气严厉。 “为什么?”干嘛这么凶,人家在外面不会这样的,我是把你家当我家一样自在才这么做的。 杨博书看他,“沫沫腿长难受呗。”他吃得极快,周沫赶不上,急得同他抢,可他面前已堆起山丘般的螺丝壳,周沫面前还是零星散落。 四方桌,余味坐在正中,杨博书坐在他左侧,周沫坐右侧,他两对面对着只要不低头完全看不到,可余味偏被这花边内裤搞得生气,女孩子怎么可以这样不注意形象。 周沫没放下去,斜眼瞪他。余味手另一只空闲的手伸去,啪地打了一下她的膝盖,力道不重,皮肤未红,可态度很明显,嫌弃她的不雅。 周沫气坏了,鼻孔使劲出气,他为什么叫我周沫!羊仔都叫我沫沫! 杨博书见她生气忙哄,“哎哟,余味就是为你好,怕你出去也这样。” 周沫皱眉,什么呀,谁在意这个了,想着便将脚放下,又瞪了眼余味。 余味好笑,眼珠都要掉下来了,可还是一点都不凶。 * 三人嬉戏吹牛,慢慢悠悠地吃,结束已近八点。 月高悬,星无踪,天空呈现暗暗的红。 余味杨博书和拐角的初三弟弟瓜皮一起去打篮球,周沫虽不会打篮球,可向来粘也粘着大部队一道活动。可这会她不想去,兀自生气,只因着余味的原话:“羊仔,叫上瓜皮一起去打场篮球如何。周沫你去不?” 周沫!又是周沫!她摇头,非常用力,看得余味以为她脑袋都要掉下来了。 猴哥羊仔走后,过气鸡仔陷入了绰号迷茫,是她不配做鸡仔了吗?她很喜欢吃鸡的。 外婆抱了个西瓜剖了一半递给她,她坐在藤椅上惆怅,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月朗星稀,院落清净,微风阵阵,扬起乌丝,可摇曳的藤椅上,抱着西瓜的少女却无比惆怅。 周沫着实想不通,将西瓜搁下进去沖了个凉,再坐下刚抱起西瓜,余味便一身臭汗地得意归来。他就着她的勺刨了两口,嫌弃道:“周沫,你这瓜不甜啊……”他故意离她半米距离,心知她嫌弃别人的汗液。 哼,又是周沫。她眼都没抬,语气冷淡:“你为啥不叫我鸡仔了?”她此刻完全不在意余味毁了她的瓜。 “……”他又勺了一口,反正他吃过她也不会吃了。 “为什么啊?”她眨巴眨巴眼,咬定问题不松口,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余味含着瓜,停止咀嚼,抬眼瞧她,才意识到她是认真问的。 “你是不是……”后半句她没说的出来,卡在了喉咙口,一颗少女心扑通扑通,患得患失地盪着鞦韆。 余味咽下瓜,翻了个白眼:“多大了,女孩儿叫鸡多难听啊!”自从他知道红灯区的女人叫鸡之后便反感这个绰号,偏取的早叫的多,绰号深入人心,邻里小孩间叫的贼欢,特别是杨博书,一个鸡一个鸡的换品种,还贴切合宜得让人反驳不得,直让他纠结。 他一直在努力靠自己单薄的力量让大家忘了这个绰号。 谁能想到,周沫自己还惦记着。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猴孙不急,急死猴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小朋友时代结束! 入v啦! 第24章 story017 《它是杰瑞》 “啊——” 太阳初升, 愚梦巷东巷尽头升起一颗大鸭蛋黄,由橙红化为金灿, 慢慢升空, 于石板路上洒下一片金鳞。 周沫一声惊叫,若公鸡打鸣, 唤醒了东巷101的睡客。她哭丧着脸,背嵴弓起,全身僵硬, 整个人团在床上,李阿香推门而入,见周沫惊恐地扫视床下,问道:“沫沫怎么了?” “外婆,有老鼠!”她欲哭无泪, 方寸大乱。 余味被那一声惊叫吓醒, 可耐不住困意, 这难得的懒觉没谁能夺走。他迷濛间想,周沫又怎么了?还没想到下文,就睡了过去。 周沫哪能放过余味。 十月的清晨微凉, 她身着乳白吊带睡裙,肩膀外露, 察觉冷意, 她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笈着拖鞋下床,逃到客厅, 想想又不放心,穿过院子跑到西屋,熘进余味房间。 余味昨晚又熬到三点多,升级任务完成时他眼皮都掀不开,电脑没关便爬到床上,倒头就睡。在被清晨的“鸡叫”闹醒几秒后他再次进入沉沉梦乡,却像是在水上飘摇的小船,风浪渐大,他惶措要翻船正愁如何自救,挣扎之时蓦地醒来,掀开眼帘,周沫一双大眼悬在他眼前,吓得他顷刻梦醒,反射性地推了她一把。 “猴哥你干嘛!”周沫被推得踉跄,她站稳,整整吊带,疑惑地瞧着他。 第50页 余味将被子拉过盖在自己身上,幸好今天没竖起,不然这没盖被子一目了然。他带着起床气嫌弃地说:“早上鬼叫什么?” “有老鼠!”她听他问起这事,倾诉欲强烈,上前一步坐在床上,叽里哌啦描述了一遍那只清晨从她床上爬过的酥痒感和“叽叽”的恐怖声音。 余味没见过老鼠,余家每年都会除虫、除蚁,一楼为了防潮、防虫会做极多措施,他想下回可以叫爷爷一起将东屋除一下,心中不以为意,“多大事,叫成这样,不知道的以为是蛇呢!” 周沫吓得一激灵,鸡最怕蛇,想到便鸡皮疙瘩竖起,双脚在床下也放不住了,双臂抱紧小腿整个人坐在了床上。 她坐在床尾,踢踢眼睛又开始打架的余味,“喂,你下午是不是要出去?”那天她电话里听到他答应姑娘周六下午什么的,可别是去约会。 余味眼珠微转,想到昨晚打球打到一半,瓜皮被叫走,走前表示次日下午再战,便点点头。这落在周沫眼里便是铁证如山的约会,她一把揪起他的被子,扔到一边,跪坐在床上叉腰道:“我告诉你,不许去!” 为什么不许,不知道,为什么不高兴,不知道,可就是不想让他去。 余味无语,打了个哈欠,“你也一起啊,瓜皮不是还欠你一顿串吗?” 上回几人斗地主,周沫向来是地主婆,金库充裕,打起牌来又好运十足,于是富人更富穷人更穷,瓜皮兜里输的分文不剩还赌徒心理,最后不仅钱没了,还因强行再来一局赔了一顿串。周沫记性不好,这种事儿都是余味替她记着。 “哦......”原来是跟瓜皮啊。她撇撇嘴,是她多想了。 * 周沫再出西屋,空气中已是炎气十足,热辣辣的阳光刺在身上,催她跑的飞快。进屋后,她拿了一瓶杀虫剂,对着房间四个角落喷了几下,正准备放下时,便听见了地板上有很轻微的跑动声,她竖起耳朵仔细一听,瞬间汗毛竖起,“啊——” 余味刚要进入深睡眠,再次被惊醒,周沫是跟他有仇吗? 他一把掀开被子,冲到东屋,周沫一只脚穿着拖鞋一只脚光着,雪白的小腿蹬蹬飞速冲出来,见到余味直接抱住。 余味光着膀子,下半身套了条纹中裤,见周沫扑上来反射地张开手拥紧,却被冲力撞击,向后踉跄了两步方才站稳,两具单薄的身体紧紧贴合,他拍拍她的背肌,“又有老鼠?” 周沫毛茸茸的柔软发质擦着他的裸.露肌肤,挠得他痒,他推开她,真想教育她男女授受不亲,可看她吓得直抖当下暂时作罢。 他向东屋走去,周沫拉着他的手,“别进去,等我外婆回来吧,她去买菜了。”老人爱赶早集,总想着买第一批最新鲜的蔬菜和肉类。 余味冷嘲:“多大点事。”说着大步流星向她房间走去。 周沫不敢进去,扒着门框探头,“猴哥你行吗?”余味回头刚想吹两句牛,便见她半脸隐在门后,腮晕微红,大大的杏眼紧张地瞧着他,白皙的肩膀同锁骨修成美好诱惑的形状,再往下,是少女的睡衣,纤细的小腿,不堪一握的脚踝...... 余味转头假装寻找,悄悄咽了下口水,暗骂自己真是着了杨博书的魔,那种东西真是不能乱看,一开新世界大门,看个小孩都能乱想。 他定定神,在周沫的房间细细搜索起来。 周沫的房间不大,一张一米五的公主床,一张一米五的书桌,物件整整齐齐罗列开来,书架上都是漫本,纤尘不染,地板也是干净得像舔过一样,他皱眉,周沫没事在家天天打扫卫生吗? 周沫这头开始思考,老鼠在哪里。它们需要洞,那哪里有洞,她忽然想到自己的房间是被改造过的,原先有个小水道口被堵住,别是被鼠崽子打通了。 她对余味说了此事,余味便从笔筒中抽出一支长笔猫到书桌下的,捅那个洞。 周沫从后面看他因匍匐而背嵴凸显的瘦削背部,嘀咕了句:“猴哥,你怎么这么瘦啊。”余味吃的很多,食量惊人,可为什么还是这么瘦? 余味边找洞口,边回她:“自己瘦的跟没发育似的也好意思说我。”他可是发育好了。 周沫第一秒没反应过来,下一瞬气得头髮从背后滑落,她有种感觉,自己及腰的长髮一根根竖了起来,都快够到天花板了。 她上前两脚,想揍他,却见他突然钻出书桌底,急速起身,骂了一声“卧槽”,他的后背撞到了周沫前胸,但他来不及感受,赶忙说:“快跑,老鼠洞真的在那里!” 他亲眼和一只半大的老鼠对视了一眼,黑乎乎的洞口,贼眉鼠眼的老鼠,身上的毛还湿漉漉的,快把他噁心死了。 周沫又是一声尖叫,长臂一伸圈住他的脖子,长腿一勾架住他的腰,直接趴到了余味背上,完全吓忘了他嘲讽自己没发育,直接将短处贴上他,“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余味也很怕,极度想冲出去,可耐不住身上这只鸡仔扣住他,大哥的威风不能灭,他深唿吸假装淡定,“我们先出去,把它关在里面,等你外婆来。”缓兵之计。 周沫附在他耳边问:“那我们现在出去吗?” 第51页 余味耳边被热气呵着,不自觉向另一侧撇头,避开她,偏她不依不饶,嗲着声音问:“怎么办?” 他提了口气,扫了眼地上暂无动静的洞口方向,将周沫背了出去,到了外面他赶忙关上了门,拍了下周沫的大腿,“还不下来!” 周沫一跃而下,松了口气,像是做了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似的。余味抬脚就回西屋,周沫亦步亦趋跟着,他回头沖她不耐烦蹙眉,“干嘛?” “我怕!” 周沫在西屋等李阿香,可李阿香到中午才回来,原来唠嗑唠过了点,给她带了碗面条,周沫吃着团成团的烂面,告诉外婆自己房间老鼠的事情,李阿香见她害怕便没说家里老早就有老鼠,拿起电话对着电话本拨通周群的电话,让他买点老鼠药来。 周沫惦记着下午要去打篮球,虽然她就是属于加油不到位的业余水准啦啦队,但基本回回到场,给同样打的稀烂的队员们递水扇风。 余味也打得烂,虽然长得帅,弹跳力好,痴迷篮球,可是总输球,各种游戏天赋过人,然而篮球是他的软肋,幸得他有极强的毅力和决心,苦苦练球。 烈日暴晒,余味几人在愚梦巷外一所即将拆迁的旧小学里打篮球,他在球框下跑动运球,酝酿角度,抬手一抛,汗水随着动作滴落,姿势极帅。 周沫刚想鼓掌,就见那球碰到篮筐弹落出来,掉到地上,一弹一弹,弧度越来越小,熘到周沫脚边。 周沫单脚踩住,哎,猴哥的球技真不行,她觉得那个球自己都能投进。 * 一场球,大太阳,打了三小时。 周沫躲在小阴棚处又是冷饮又是冰水,丝毫没被室外高温影响,其余众人皆是面若火炉,身体被沸水浇过似的,结束后马不停蹄要赶回去沖凉。 周沫离汗湿淋漓的余味两步远回家,余味逗她,不时靠近,假装要用汗液碰她,她使劲躲,“你别过来!” “你早上又是抱我又是趴在我背上,我有让你别过来吗?”说完他将手背半风干的微汗往她白皙的手臂一揩,周沫嫌弃瞪眼,一弹三米远,警惕地盯着他,食指一伸,严肃道:“我警告你,不要碰我。” “好好好,我不碰你,那你下次也不要不管是谁,就爬人家背上,多大了,女孩要和男的保持点距离!” “你不是普通男的。”周沫小碎步倒退地挪着,生怕他违反和平条约,弄脏自己。虽然她性格男孩气十足,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可肢体语言以及生活习性娘气得很,这也是越长大杨博书越嫌弃她的原因,再也不能爽快得勾肩搭背,还要保持男女距离,出个门一堆破事,太麻烦。 余味笑,他怎么就不是普通男的,他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照样有七情六慾,“我怎么不普通了?”他手上不动她,身体依旧不停地靠近她,看她吓得半死的模样贼好玩。 周沫索性自己先跑,远离危险液体,边奔边偷气回復他,声音轻灵,盪在巷弄间,扬至他耳边:“因为你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 周沫到家时,周群已经将老鼠药置于书桌底下的洞口,周沫洗了个澡,神清气爽,想着老鼠解决真开心。 可被“叽叽”声支配的恐惧于凌晨两点再次升起,她惊醒搂紧被子,神经敏感吊起,她走到窗边想找那个洞。 爸爸明明说老鼠会死的,怎么还有动静呢。她这么想着,小碎步在房内摸瞎寻找,却忽然在某一个落脚,脚心像是踩到了什么小只、毛茸茸、带一个细长尾巴的东西...... 东屋的门飞快被打开,一道黑影窜出,周沫走到窗边时见到余味房间的灯亮着。 来不及细想,她喘着气敲窗,双脚恨不得悬空飞起,地上太恐怖了,她要上天。 饶是余味胆大,也禁不住一身白衣、披头散髮、瞪着圆眼、一动不动的玩意于凌晨立在窗口,他跑出卧室给她开门。 门一开,她背着月光八爪鱼一样盘到他身上,整张脸埋进他颈窝,“猴哥,我踩到老鼠了!” “你这么爱看猫捉老鼠,你就当它是杰瑞呗。”他完全忘了自己白日也怕的那茬,只心里惦记着游戏,想把这只八爪鱼赶跑。 周沫闻言噁心,脚下的触感就像烙下似的,她错觉那只老鼠仍在脚下,遂将脚丫往他睡裤上蹭蹭,没好气地说:“可是杰瑞死了!” 动画片里杰瑞才不会死呢。 《男女距离》 那夜,余味没玩成游戏,没完成任务,凌晨三点领取的奖励也忘了。 两人悄摸在西屋蹑手蹑脚地熘到浴室,洗了个脚,周沫非要拉着他陪,洗完了余味以为她会回去,结果她说怕。 于是乎,他打开电脑,以形补形,陪周沫看了两集《猫捉老鼠》,直到她睡着,才又从柜子里搬了床被子铺到地板上。睡前迷煳地懊恼,今天的任务奖励没领到,太亏了,说不定会出神兽呢。 夜里四点,s市景行区局部淅淅沥沥地落了雨,绵密地洒在窗户上。 余红醒来后第一件事情是将昨晚余味晾在外头的校服收进来,却在经过余味卧室窗户时,扫见床上躺着一个乌髮女人,余红心惊肉跳,手忙脚乱地冲进余味房间,直到看清是周沫才松了口气,余味正在地板上睡得香沉。 第52页 还好还好。不过余红那一刻意识到他们已不再是小孩,少男少女年纪还这般亲近,这......她心里没了数,拎起电话给余一书打了过去。 周沫伴着生物钟醒来第一件事情是给爸爸打电话,在床上小声向他说昨晚踩到死老鼠的事,周群问,“那你外婆岂不是被你闹得没睡好?” 周沫否认,“我没有吵到外婆,我叫都没敢叫,我睡在余味这里了。”她不是没敢叫,是直接吓得失声,不过此刻定要把这条拎出来,表示她的懂事。 周群本还想夸她,却被睡在余味这里这话给堵住,“怎么睡得?” 周沫瞧了眼地上的余味,他这次没裸睡,衣服裤子整整齐齐,她说:“不是一张床!都多大了!我知道!我睡床他睡地上。” 周群翻白眼,你害怕却让别人睡地上,还理直气壮,哪来不懂事的野丫头。 他心中盘算,周沫的男女观念得好好教育,多大了还跑到男孩屋里去睡,哎,男孩堆里长大的姑娘男女观念到底是弱,不像单位里那些同事的女儿,早早就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哪用得着教。 周沫打完电话看了眼窗外灰濛的天,又睡了过去。 醒来时,胡瑾正在床边给她拉被子,见她睁眼,没好气地带着幽怨教育道:“多大了,还睡在男孩家里,这说出去......”周沫赶忙低头看床下,余味已不在房中,外面有闹腾的声音,像是余竟在笑。她坐起来对妈妈说知道了。 她出房果然见到了余竟,他走到周沫面前乖顺地叫了声“姐姐”,周沫摸摸他的头,蹲下问他:“哥哥呢?” 余竟嘴巴一嘟,脸揪起委屈地说:“他出去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哥哥总是不理他,他问妈妈,她说不理你你就别贴了,他问爸爸,他说哥哥学业繁重没空跟你玩。他一直是人见人爱,每个人都喜欢他包括周沫。 只除了余味,这导致他对余味更加好奇,老追着他。 周沫抓着手机想打电话,却见胡瑾站在身后,面露不善,“余味直接去学校了,人家是高中生,别老是打扰别人。” 西屋堂厅坐满了人,刘小萍正眉开眼笑地布菜,生育后她略显发福,衣着风格也较前的清纯风不同,开始走起性感雍容风,周沫对她打了个招唿,她一脸惊讶,“噢哟,你睡在余味房间?我说怎么余味不让我进去收拾呢。”说完她捂嘴笑,“现在的小孩真的早熟。” 周沫和胡瑾面色青黄,灰头土脸地尴尬而归。 还没走进东屋,胡瑾提醒她:“知道了吗?如果你再这样,以后到处都是这种声音,甚至比这个更恶毒!你是女孩子......” 周沫不耐烦得点头,睡意未消,脸还肿着见了这么多人,莫名其妙挨了训,她还委屈呢,都是死杰瑞...... 周沫回房发简讯问余味:怎么自己先回学校了? 刷牙的时候,余味回电话来,“我在商行区,这里有你上次你说的那个牌子,要来吗?”面前这家店之前捷达商厦有,后来由于经营不善被关了,周沫可惜了几回,说自己特别喜欢那家店的衣服。 周沫口中含着沫,说话间唇部绷紧防止乱喷:“怎么去那儿了?” “我配眼镜。” 余味大清早被厅里的动静闹醒,他推门见刘小萍他们来了,点点头。刚要进屋,刘小萍便叫住他客套:“我们余味真是越长越像他爸了,余竟倒都没那么像。” 这马屁根本没拍到位,反而惹得余味反感皱眉,许是只要说话的人不对,说的内容就永远都对不了。 他没见到余一书,房里周沫在睡便走到院子里透气,正碰上余一书叼着菸嘴唇微张微合地打电话,他斜眼仔细看了眼余一书,咬住唇忿忿,还真他么像。 余一书刚想说周沫的事,便见他进了屋,他转了一圈再问余味,余红说他已经背着书包走了。 他无奈,胸口郁结,又跑出去抽了根烟。 * 商行区是s市划分的另一个重点开发区域,和景行区不同的是,它原本就是市中心,人口密集、商业发达、楼价更高。 最近这处开了政府重点打造的知名大型商贸中心,应兰兰几人上周来此处,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不知道的以为她们去巴黎转了一圈,周沫这个本地人不屑一顾毫无热情,只道是夸张。 她打车到商行区,老远便见到这建筑,站在巨型矩形的银色建筑下时,她想着,好像是没夸张,斜面低调奢华的悬着“圆融中心”四个大字,商铺招牌依次于另一斜面整齐排开,五彩缤纷,高端大气。 她边走边想,明明是方的怎么还取名叫圆,真奇怪。她穿过华丽亮堂的一楼大厅,大型商铺左右开道,美丽衣裳飘扬在橱窗沖她招手,她身体像是被粘住似的,走不动道儿了。但转念立马收住心猿意马的脚,直奔三楼去到余味说的眼镜店。 余味验光结束,正在工作人员的不停推销下挑镜框,周沫上前笑盈盈地拍他肩,他今日穿的黑t白裤,身上背了个大书包,一看就是学生。 他见周沫来了,拿起一副黑框晃晃说:“这行吗?”标标准准,毫无特色,周沫看不出来。她手接过镜架踮脚给他戴上,后退一步打量,下一秒西子捧心,“猴哥你好帅啊!” 第53页 余味本绷着脸等她评价,看她这夸张模样,“噗嗤”笑了出来,“有那么夸张吗?” 工作人员看他们这模样误以为是情侣,说了句真般配,便给周沫也推销眼镜。 周沫燃起兴趣,对自己戴眼镜的模样也好奇,说不定也如余味那样好看,颜值涨一个档次。她刚拿起一副平光镜架想戴着试试,就被余味一把夺下递给了工作人员,“不用了,她不近视。” 周沫不解,“你近视吗?”中考体检,明明大家都是5.2,怎么才过了半年多就近视了? 余味点头,骄傲地说:“左眼50度,右眼100度。”他终于找到样东西可以显得外表和余一书不同了,不然越长越像这个词他膈应得慌。 周沫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便问:“那万一我近视呢?” 余味鄙视地说:“不会的,学渣不需要看黑板,等你发现眼睛有问题,估计是老花的时候。” 最终,余味买了周沫说的那副黑框,取眼镜需要2小时,周沫拉他下楼,说要买衣服,余味年少天真,缺乏同母亲逛街的惨痛经验,欣然同意。 可一个小时内,他陪周沫试了无数家店铺,有几家他甚至觉得才去过,周沫非说没,有几件衣服他也觉得看着和前面店试的差不多,周沫白他,说他瞎。 最后,他筋疲力竭,整个手上抱满东西,还拎了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手指都被勒红,双臂由于购物袋都并不拢,他失了耐心急道:“周沫,你爸妈挣钱也辛苦,别这么糟践。” 周沫没好气,“你这这副眼镜一千多,我买了9样东西才一千多,谁浪费?”只是鞋盒大了点而已,其实没几样东西,她心中悄悄狡辩。 余味没吃午饭,拉着她去肯德基,圆融中心正值周末,人山人海,肯德基这种平价消费之处最是拥挤,周沫站在门口不肯进去,“人太多了!”容易把她新买的小白鞋踩脏。 余味饿得脾气急了,拉着她直接去了顶层的牛排店,幸好还剩一桌空位。牛排馆虽坐满人,但也算清净,悠扬小提琴乐游荡在空气中,衬得此处颇为高档,周沫拉拉他衣服下摆,凑近他说:“688一个人哎。”这种消费基本属于她跟着姑父出去才能吃上的。 余味从兜里掏出卡,“哥请你。”余一书对他极其大方,打钱没个数。其实方才他就想给周沫付钱,看她掏钱速度快,平日对她的财务状况也瞭然,便没装这个大佬,显得生分。 周沫瞭然点头,余一书的经济实力她是知道的,别墅买了好几套,周群好歹是财会圈的人,这种消息灵通的得很。周沫点了牛排标餐,余味只说一句,“做的最快的给我来一份。” 他飢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方才还陪女人逛街,这种消磨体力第一名的事情,他再也不干了。此刻他只想吃饭,馒头都行。 “你这么能吃,怎么不长肉?” “你也很能吃,为什么肉没长到对的地方?”他挑眉,喝了口白水。 “余味!”周沫拿起餐叉沖他虚晃,“我妈说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不可以这么说我!” 哟,这会自我防备起来倒是明白男女授受不亲,之前攻击他的时候怎么那般毫无嫌忌?“周沫,你记住这句话,男女授受不清,别老对我又是抱又是扑的,小心嫁不出去!” 周沫哽住,蓦然被人揭了短,半天没想出怼回去的话,绞尽脑汁最后说了句屁话:“反正不嫁你!” 余味的牛排上来,他拉起餐巾竖在眼前,挡住周沫的灼人目光,悄悄舒了口气,他完全不知如何接这话。 大人们常说他们以后是一对,彼此都没当真但也没否认,此刻她提出来真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周沫想来想去憋得慌,觉得自己没怼好,待她的餐包上来时,又补了一句,“你自己也注意男女授受不亲,你和人家女孩在校园拉手小心老师找你。”虽然卫校老师不严格,但是高中一定是严格的。 余味想将这个话题赶紧结束。他莫名在这冷气十足的空间里热了起来,额角冒汗,心跳加速,不知所措,“你放心。” 放心什么?他们在说什么?嗯? 周沫不明白,手足无措,想也没想直接用手抓起餐包,却蹭了一手黄油,黏煳煳,她又手忙脚乱地找纸巾,一头热汗。 余味亦不明白,无意间餐叉拿反,左刀右叉了,就说怎么这么不顺手呢。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这四章合二的糖精量齁到我了,拼命喝水稀释...... [胡倾城作话] 存稿用完拉,就酱,我去存稿啦,回见 第25章 reality008 【清晨鸡叫】 2018.06.04, s市。 陆地花园有一户人家养了一只公鸡,日日清晨打鸣。 周群躺床上听着, 仿佛回到少时, 很是怀念享受这种回归田园的难得。 可周沫却暴跳。 六月一日由于是周五,手术室护士长给她一二三号都排了休息。 由于周六清晨是在应兰兰家醒来, 完美地躲避了那几声鸣叫。 可周日早上她吓坏了,以为在放映电影。 周沫自小在城里长大,哪里真的听过打鸣。 第54页 她揉着头髮光着脚丫跑出来问老周, 几小时前是不是哪家老头老太在放广播还是电影,音量没控制好? 住一楼就是这样,噪音大,总有奇奇怪怪的动静,一楼的住户也是腿脚不便的居多, 也没太当回事。 周群得意洋洋, 一看女儿就没听过打鸣, 给她一番解释,洋洋洒洒十五分钟忆了当年村里的少年生活。 周沫不是很明白,也没什么兴趣, 半迷煳地将薄粥喝完。 但当周一早晨那鸣叫响起时,她炸了!今天七点半上班, 那只鸡练嗓子把她四点半就闹醒了, 她借着怒气一把掀开被子走了出去。 天泛着鱼肚白,鸡叫已然歇口。鸟儿接棒叽叽喳喳起来。 四下除了天然的虫鸣鸟叫没有任何人声。 院中的那颗橘子盆栽满载着露水,滴熘熘滑至叶片边缘, 欲坠未坠。 这么美好的清晨,就如以前在愚梦巷里一样。 那时每一个琐碎的早晨都是这般。 微光晨露透着朝气,一阵风唿地拂起她凌乱的捲髮。 方才梦中她鼓起的那股子怒气,忽地一下,随着唿吸吐了出来。 她瞬间忘了为什么起床,起床要去干嘛,脚步慢慢退回了房间。 * 在应兰兰家夜宿后的清晨,周沫给胡倾城讲了愚梦巷101号的事。 许是回忆太过美好,她心血来潮下载微博,想将恋爱那会写的东西给胡倾城做素材。 当时微博打开,画面加载,私信有一堆红点。 多年未登录,多是gg。 但有一个头像是微博最原始的男女莫辩的灰色小人,暱称是微博最原始的一串数字,关注人只她一个,粉丝是微博新手指南。 若没有这两条私信,她定以为是个殭尸号。 去年六月一日,他发来:鸡仔生日快乐。 今年六月一日,也就是大前天他发来:沫沫生日快乐。 周沫看清字的那一刻,两行泪就下来了。 她泪眼模煳紧捏着手机想,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为什么不联繫我,为什么不来找我,美国有这么远吗,你发这种话让我怎么快乐? 周沫废置的微博叫“暴走的鸡仔”,头像是她的金属钥匙扣,那时还崭新着。 微博数量有两千多条,几乎没有转发,全是心情。 关于他的心情。 周沫当时忿忿抹了眼泪,心中无限委屈再次涌动,气唿唿地将帐号给了胡倾城,还嘱咐说,一定要改密码,这个帐号她不要了。 胡倾城说好。 可这会四下安静,想到这茬周沫就后悔了。 这是他三年多来唯一同她说的两句话,她不捨得了。 冲动就是这样的,朋友是干嘛的,坑的。 她拨通了胡倾城的电话。 一日之计在于晨,减肥的人是不应该拥有懒觉的。 胡倾城此刻正大梦周公,电话铃响起她一阵焦躁,看到来电人是周沫就知道不好。 一闪一闪的屏幕上周沫翻白眼的照片在跳动,她也跟着翻了个白眼,“干嘛!” 余光看了眼窗帘外,现在天还没亮。 “微博密码多少......” 周沫在清晨四点多惊扰了好友的梦,并且做了一件非常傻的事情。 她打开电脑将两千多条微博全部设为仅自己可见。 工程浩大,想想这数量手都要残。 可她边咬着牙边点着滑鼠,心里特别解气,我不让你看,我不让你有任何渠道可以思念我。 因为你,也什么渠道都没留给我。 没有空间,没有朋友圈,因为不再是好友。 没有电话因为取消了号码。 就连这么个破小号,一条微博都没。 余味你去死吧。 想着想着,她从伤心地删除到愤恨地删除,随着可见微博越来越少,她甚至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看,我们平等了。 爱情真叫人失心疯。 许是清晨跟余味隔着重洋和时差借着这微博撒了把火,周沫一下开心起来。完全忘了鸡的事情,愉快地吃了早餐开始新科室第一天愉快旅程。 由于是第一天,她跟着老师熟悉手术间、器材室、污物走廊、供应室等一系列位置和流程,中间来了急诊,总带教老师便留周沫一个人看,她上台去了。 有人带的时候手术室是手术室,没人带的时候手术室就是迷宫。 纵横交错的长廊,蓝绿地皮铺陈开来。 顶上一排排密密亮到刺眼的炽光灯将手术室24小时照个通亮。 一间间手术室上都有房间号,除了4、14、24等带序号4的没有外,其他按照顺序沿着走廊依次排开。 监护仪的“嘟嘟”声间歇响起,忙碌取器材和包裹的绿衣工作人员们穿梭在走廊上。 周沫今日熟悉环境,就这么晃晃悠悠走到9号手术室门前,从小窗口里往里探头看。 他们正在照光,护士和医生都躲到防辐射的隔间,只一个医生披着铅衣正看护手术病人。 她咬唇,眼神定定地看着那位医生的背影,思绪慢慢飞走。 她回神的时候,有个绿衣人幽幽出现在她面前,定睛一看是护士长,瞬间冷汗,站的笔直。 徐护士长和周群算s市第一医院的老员工,那时医院员工都住职工宿舍,大家算邻里,时常串门有故知情谊在。 第55页 周沫刚到医院时由于非应届生搞了一串门路方才进来,又坚持要按照医院随机分配科室的规矩,声称先攒经验为主,便没有去往轻松的科室。 徐护士长还一阵惋惜,职工子女在这么苦的科还是少见的。 徐护士长上次见到周沫还是十几年前,看到轮转名单她便发消息问了老周,女儿怎么肯从血液科出来了? 周群客气,麻烦徐老师多照顾照顾。 毕竟是大医院,徐护士长无法做的多明显,人前依旧要保持距离,可这会就她和周沫两人,便拉着她走向办公室,说了一串客套话问了些消息,问到有没有男朋友时,周沫摇头。 徐护士长笑,那我们手术室帅哥医生最多,看中哪个跟我说,我给你牵线。哎哟,沫沫这么好看哪用得着我牵线,一个眼神递过去人家就明白了。 周沫讪笑。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可娃娃的脸变幻得如何厉害,手术室是毫无察觉的。 室外云波诡谲,行人神色匆忙。 而这里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和空气。 周沫若是不看时间,时常有种在太空舱、远离了地球的错觉。 周沫整个六月皆在适应手术室的工作,由于每个护士基本都有固定的手术房间,她刚来就呆在门急诊的应急手术间,下个月再到各个手术间熟悉专科手术流程。 这房间的王老师也是个搞笑的人,上班时常摸鱼,得空就同她打趣,分析医生哪个好相处,八卦谁十分难相与。 她撑着脑袋,遵着惯来的准则,只听不说,即便没有回应,老师也说的特别带劲。 周沫默默了解了很多信息。 医院人多嘴杂,这她在北京便了解了。 而八卦聚集地,基本便是手术室,这里汇集了全院所有外科的医生和一部分内科医生,再加上麻醉师和护士,真真是一台手术两小时,七八张嘴巴说不停。 要说八卦旋涡中心的医生,那十个手指是数不过来的。 但最近风头正起的她还刚好认识,也不算认识,就打过照面。 那几次照面了解的信息还不若王老师一张小嘴五分钟的信息量大。 檀卿s市土生人,高中毕业出国,三个月前才回国,中间回国次数不详。 他才来s市第一医院工作两个月,关于他的传闻早已满天飞。 这期间周沫碰见过檀卿几回,他没认出她来。 一是因为手术室里戴口罩帽子遮的严严实实,只有熟悉的人才能认出来。大家经过走廊皆是来去匆匆,来不及细细打量。 二是因为周沫见着他就躲,他身形高大,气质拔群,老远就能认出来,有过三次在黑暗里辨过身形的经验,周沫对他的轮廓把握比相貌还高。再加上应急手术室离8号妇产科手术室很远,存心想躲还是躲得掉的。 周沫也不知为何,见着他没了之前在楼道里的交流欲望,大概是因为他同那胡东阳是朋友关系,连带产生了排斥心理。 她心下否定另一种排斥可能,比较不专业,但是心里还是很膈应,他知道自己有妇科问题...... 她无数次点拨自己,同事而已,大家都是专业的,知道她有病又如何,反正已经不痒了,都好了。 可她越是这样安慰自己,越是碰到了那个知道自己如此隐私的男人。 天下之大,为什么没有她隐身的地方? s市第一医院为什么这么小! 【别走神】 七月一日建党节,宜出生。 产科是个很有趣的科室,除了顺产没法挑日子,剖腹产的待产妇碰上良辰吉日,简直是排队卸货的壮观。 妇产科手术室8号排了12台,一看就是要拼到凌晨的节奏,于是护士长将应急手术室同时开放给妇产科。 檀卿接到通知便飞速赶往手术室,洗手时见着一位体型非常眼熟好似见过的护士,心下略过熟悉感没深究,脑海里只在想病人的事。 进去时麻醉师已经做完腰麻,产妇躺在手术床上沖他笑。 檀卿戴好口罩,半套好手术衣伸出双手,身后的护士小心翼翼的避开他的脖颈拎起系带,熟练地打了个外科结。 繫到腰部时便没那般避讳,动作稍比颈部时的动作用力些。 他总觉得怪怪的,气味?动作?态度?说不来。 他戴手套时,撇头看向那护士。 正巧,那护士也正贼眉鼠眼地看向他,两人眼神一对,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沫听到笑声时,背嵴便僵直,搁在操作台上的手隔着手套捏紧拳头。 早上她一来,王老师便唉声嘆气,说今儿要忙碌了,妇产科的医生出动大半,排了十来个大肚子,一年遇一回。 周沫倒是不以为然,开始准备用物,做了两台剖腹产后,交接的医生对助手说,下一台换我们的留美大牛,你第一天来等会看看他的操作。 她心里咯噔,不是吧。 s市第一医院虽说很牛,但是愿意从美国的顶流待遇,到这里被唾沫星子喷还惨无人道24小时随叫随到的医生寥寥无几。 还是妇产科,那只能是...... 她急得像只小斗鸡,王老师问她,“不准备包裹?” “哦哦。”她说着急匆匆冲出去,准备去取手术包,却见檀卿从门口和人结伴走来。 第56页 她转过身去,飞快带好口罩,心里还暗喜,医护人员就是好,随时可以蒙面。 可杀千刀的,他认出她了。 古装片果然是骗人的,谁说蒙个眼睛就能做飞贼,换个男装就能进妓院,她再也不信古装片了。 缘分真奇怪,你想遇到谁,三年了一面都没见到。 可你不想遇到谁,两个月偏就反覆遇着。 周沫小嘴躲在口罩里忿忿蠕动,她以为檀卿看不见。 可整个脸部肌肉是相连的,她乌熘熘的眼珠下方,皮肤在横向颤抖。 谁都能看到,也就她自己看不到。 檀卿不瞎,淡淡瞥她一眼。手术室人太多,八卦传播地,他不便同一姑娘多说话。 他心下想着,这姑娘有意思,在手术室怎么之前没遇到。 不过手术室护士上百人,他来也不久,本来认识的也不多,可她为什么从九搂的上方下楼? 手术室在三四层。 助手已消好毒,他站到手术台前,旖旎心思慢慢消散。 手术开始。 无影灯亮起。 十几平的小空间中,层流净化下方,绿布遮挡外露出的一块手术区肚皮露在外头,消毒液的深黄已将原先的白皙覆盖。 檀卿向右一伸手,“尖刀。” 周沫心里的电闪雷鸣骤然歇了风暴,迅速专业起来,刀柄刀片已插好递到了他手上。 交接那一刻,两人嘴唇均抿了抿,不是不熟也不是熟,可就是怪怪的。 一刀滑下,血漫出皮肤,一层层地破开,鲜血流出又止住,直到探入子宫。 完整的女人被剖开的那一道口,小生命被取出,下一秒哇哇啼哭声响起,新生儿室的护士接过孩子,清理鼻口腔、称重剪脐带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半点没耽搁便将小婴儿送进暖箱推走了。 产妇看了眼孩子便进入了全麻状态,沉沉地睡去。 唿吸机的声音加入了监护仪,一道工作起来。 檀卿在产妇全麻后便开始半放手给研究生,眼睛一直盯着,手上替他拉着拉钳。 周沫鲜少见到这般耐心的医生,肯这样带研究生。一般自己来会比研究生更快,研究生基本只负责打下手和收尾缝针,术中参与极少。 许是周沫递器材的手顿住,檀卿又重复了一遍:“六号三角针,不要可吸收缝线,就普通5号缝线。” 周沫抬眼,操作台前巡迴王老师已经将线丢给她了。 她加快动作,赶紧穿针引线,持针器夹好递向他。 可他手悬在半空,没接。 她疑惑抬眼。 口罩遮了他大半张脸,一双眼睛映着无影灯的光,格外耀眼。 下一秒他接下,动作间轻轻向她倾斜,小声道:“别走神。” 声音低沉,带着颗粒感的震动。 周沫滞了唿吸,愣了一秒,再看向手术台,他已在指导研究生针法,亲手示范了一遍。 无影灯下,他修长的手指如蝴蝶翩翩震动,小小的幅度密密地针脚,飞速将那道生命的口子缝合,针线在他手中起舞,每一针每一结都完美极了,伤口缝了一半周沫便能看出技术含量,同之前看到的外科急诊的大老粗缝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他的缝合更像艺术品。 两个助手也看呆了,不敢接手缝合工作,直唿下次下次吧。 线没了,她将穿好的针线飞快递上。 交接那一刻,她听到了一声微微的笑,似是鼻腔出的一口气。 手上一空,她的心忽然悬起。 周沫耳边响起了王老师说的关于他的一则八卦—— 檀卿是爷爷奶奶养大的,他从小没妈,老爸另娶,关系好像挺僵的,后来爷爷奶奶去世便去美国呆了十几年,这次回来是因为他爸肺癌。没办法,就算不愿意又如何,中国人就是将孝道。 哦,你问我怎么知道的?他爸前阵就住在胸外科,开刀轰动了医院,好多领导都去探病呢...... * 檀卿的第一台手术结束时,到了中午的饭点,她拿着手术单给主刀医生签名,大拇指盖在自己的名字上。 欲盖弥彰。小家子气。 明明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偏偏就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名。 她掩耳盗铃,想把自己的妇科病一辈子烙在胡倾城的名字上。 可檀卿一眼就看到洗手护士的名字第一个字,一个撇露在了外头。 “胡”的左半边怎么也没有撇。 他手指碰碰她的大拇指,她压得更紧了,他轻笑,“干嘛不给看?” “字丑。”她没好气。 又是一阵笑。 几个医生在后头笑得欢畅,周沫嵴背挺直,愣是没把签名给露出来。 檀卿没在意,周沫在他签完名那刻火速合上病历本,抱在怀里。 她和另一个同期进手术室的小刘结伴去手术室食堂吃饭。 经歷过护校生活的人最知道有伙伴的重要性。 手术室有一个专有食堂,以备给过了饭点的医护人员及时提供饭菜,s市第一医院的手术量是周围一圈城市的佼佼者,年年第一,为了有良好的后勤保障,这里的伙食真的好到过分。 比大学食堂干净卫生,又品类繁多,不需刷卡,每个窗口直接排队点菜,点完就走,酸奶饮料也是饭点可取,其他时候和工作人员熟一点也可以偷摸要一瓶,简直是天堂。 第57页 周沫来的第一个礼拜,中午午休的时候都不敢置信,下午经过食堂还熘达进去瞧了一眼,确定下午两点还有人在吃饭。 今日周沫点了个小火锅,站在窗口等,和师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猪肉涨价的事儿,她也不去菜场,可周群清楚,每日餐桌上,一道一道菜均要汇报价格变动,再不想听,听多了也能说上几句。 手术室资深人士王老师说,和食堂的工作人员混好,想喝啥卖个乖就行。 周沫身体力行地努力融入师傅阿姨的群体。 毕竟这也是她擅长的。 檀卿和科里的张莹一道上楼,周沫眼尖扫见来人,再次背过身去。 那个张莹是上回给她看病的女医生。 不过应该不认识她。 如果没有两回在楼道里的相遇经验,也不至于看个妇科病,医生病人就能认识。 这么想想,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是她自己多管闲事,没事扮演禁菸大使,老老实实下楼不行吗?最后把自己赔了进去。 这下好了,自己的别扭把自己吓成过街老鼠。 周沫面着墙,可身后越发靠近的人气息实在不容忽视,不知为何,凭着这气息的高度,她一下便判断出是谁了。 她正在纠结要不要回头打招唿,就听檀卿低沉的声音凑近她耳畔:“这东西好吃吗?” 周沫镇定一口气回头,刚想故作大方回復他,“还......” 刚一张口,却和张莹同步,张莹声音亮,盖住了她的后续,“我觉得素菜锅很好吃,是手术室一绝。” 张莹说完看向周沫,以为她是误解檀卿的询问对象了,对她笑笑。 檀卿点点头,向周沫这处侧头,“你吃的什么锅?” “铁锅。”烦死了。 周沫递过餐盘接过小火锅便同小刘汇合。 小刘吃的炒饭,周沫也想吃,起身去拿碗。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不过是人生常态。 又非常巧地碰见檀卿,他在冷柜前拿酸奶,张莹端了托盘点点他的背,指了指西北的角落,“坐那里吧。” 周沫拿起碗和勺便要走,却被檀卿拉住,“你还没说你什么锅呢,我看着还不错。” 周沫面无表情看了眼小刘的方向,“素菜锅。”哼,荤菜锅。 “是吗?我看到红肉了。” “那是火腿肠,我们这儿叫素三鲜。”才不是,那是牛肉。 也不知道抱的什么心思,周沫对他就是没好气。 她坐回座位,吃了两口,目光不自觉的看向檀卿的角落,想知道他吃的什么,却见他揉着腹部,和张莹在聊天。 面色不似痛苦,可看着揉腹部的动作像是不适。 而他面前,没有食物,只有一瓶小酸奶。 周沫正在思考,又火速让自己让自己回神。 他,是一个知道你有妇科问题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830晚更个肥肥的章。 【下一本开这个!《蓝朋友》】 胖友们【收藏】一下 他们曾介入过彼此的感情,于唾弃声中在了一起。 穿过人声鼎沸,以为是地老天荒。 却发现,不过是空中花园。 相爱容易相守难,讲对男女谈恋爱。 【甜文爱好者、洁党、三观特别正者慎入!】 第26章 reality009 【医院旧人】 周群今年五十, 向来身体素质贼好,家里三个女人都是煳涂蛋, 全靠他聪明的脑瓜、能干的双手和善社交的嘴把持着里里外外。 可青松也有倒下时, 他先是在年初检查出高血压,规律服药, 周沫还给他买了家庭血压仪,每天给他量。 以为高血压不算什么大毛病,看谁知, 到了盛暑竟晕倒在了户外。 被好心人叫了救护车,急诊送到医院。 周沫接到电话,当时还在手术台上,急得掉泪,怎么去了抢救室呢。 徐护士长找人将她替换下来, 她都来不及说感谢, 火急火燎奔向急诊室。 到急诊室的时候, 她脑海中都排练了好多场景,比如心肺復甦,比如静脉输液输血皮条悬了好几根, 比如兵荒马乱地气管插管。 她眼里还噙着泪,心脏砰砰跳得失了序, 杀到急诊室, 一时以为看错了。 急诊室有个熟悉的大爷抱着西瓜在刨瓜。 眨眨眼,还真是。 一股气涌上心口。 “爸,怎么了?”她沖的心急, 就穿着绿色手术衣,这会站在白大褂里有点格格不入。 周群见她来了,咽下口里的瓜,指了指忙碌的护士站,“你来了,医生让我去做个磁共振,等会等你刘叔叔下班了给我做,估计要□□点呢,你去交个费,这检查挺贵的,不好意思坑人家医技科室。” “你还没说怎么了呢。”她看他这样不像是车祸。 周群一脸淡定,“我也不知道啊,就晕倒了,也不是中暑,怀疑和高血压有关,又担心年纪大了脑血管问题,做个检查看看。” “怎么会晕倒呢?谁送你来的?” “沫沫姐姐。”一道清亮的陌生声音熟悉地唤了声她的名。 余竟买了瓶水,还没喝,递到周沫手上。 第58页 周沫看清来人,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爸住院了,刚刚出来的时候碰巧看见周叔叔躺着进来。”他长高了,两颗虎牙随着笑意露出,绽出少年气,“我打电话给你的,你没听出来吗?” “啊?”周沫努力回想,可从’你爸被人送到抢救室‘后面,一句话也没听进去,整个人直接点上了火,这会想想,好像有点像。 余竟过了变声期。上回她见他,还是个哑着嗓子还没她高的小男孩,这会已经一蹿过了一米八,应是和余味差不多了。 她鼻尖一瞬酸涩,赶忙正色,“余叔叔怎么了?” 余竟说:“心脏不好,有点积水,需要静养,这些年太累了。” 周群打断周沫继续问话的势头,慈祥笑说:“余竟在美国被xx大学提前录取了呢,真厉害,不愧是奥数第一。”余竟才16岁,真是少年天才。 “周叔,那都是小学的事儿了。”余竟讪笑,有些不好意思。 待余竟走了,周沫问:“余叔叔病了怎么没告诉我。” “我和你妈去看过了,怕你尴尬。” “怎么可能,都看着长大的,我不去他才比较难过吧。” “哪有,他说让你别来了,好好上班,他也觉得对不起你。”虽然说话间语气是落寞的,若是没有周沫余味这层关系卡着,他们真是极好的朋友,这些年也因着这份尴尬,接触少了关系淡了。 周沫咬住唇,还是没继续说什么,去缴了费、赶去手术室和护士长说了一声,算欠半天休息,便提前走了。 她在急诊室等胡瑾,可心里还堆着事儿,总想着余一书生病,她不去不好,可又想着,去了确实尴尬。 这一刻,她有点明白那会余味说的要偷偷恋爱。 父母知道了,便不能用平和的眼光看待小辈,而小辈眼里,他们也不再是普通邻居,真是左右为难。 想是这么想,待胡瑾来了,她还是出去买了点水果,走到心内科病房。 她一点都没费劲,余一书有钱肯定住单间。 她直接走到贵宾vip单间门口,手刚覆上扶把,门便从里面拉开。 “哎哟,吓我一跳,”刘小萍烫了个卷,身着纱织贴身裙子,纹着大红玫瑰,品味一如既往的高调俗气,“这是沫沫啊,都多少年不见了,”她回头对里面说,“阿书,沫沫来看你了。” 周沫叫了声阿姨便进了病室,空调打的凉,比走廊还低几度,她哆嗦了一下,“余叔叔,听说您病了,不好意思,这么久才来探望。” “沫沫来坐,讲话怎么这么生疏,”余一书的鬓角已经斑白,眉眼间的倦色明显,看见周沫手里拎了水果,“来就来,乱买什么东西。” 周沫自然地拿起茶几上的小碗,拿起剪刀剪葡萄,“没乱买,这葡萄我前几天吃了好吃,知道你什么都不缺,就买点我喜欢的。”说话间,她笑盈盈的,好像他们之间就是几十年的老邻居,没有余味这一茬。 她进去洗葡萄时手上的动作缓了下来,龙头里的水柱直打在她手心。 水声止,她端着葡萄递给了余一书。 刘小萍进来,刚要说话,被余一书眼神喝住,“很甜。”他淡淡地笑了笑,吃了两颗。 周沫不知葡萄是否有禁忌,见刘小萍的表情,敏感了一下。 她走回抢救室,周群正在站在床边双手负背,看人家抢救。 他虽每天在医院,可站在抢救室的机会几十年也没几次,看着电视里出现的画面有点新鲜。 周沫嫌弃地拉他出来,碍手碍脚的。 她抢救的时候,要是有这么个大爷在边上看热闹,她得怄死。 周群见她回来了,“看过了?说什么了?” 周沫淡淡道:“没说什么。” “没说余味回不回国看他?余竟也在美国,都赶回来了。” “余味什么都没有,回来干嘛。”她说是不想维护他,可出口还是帮着他。也是,二十多年习惯,刻在骨子里,融在血液中,怎么是三年就能戒得了的。 周群的检查当晚就得了医生的结果,没查出什么大毛病,可能就是脑供血不足,室外晕厥了。 建议大热天别往外跑。 周沫当时就想把爱出去遛弯的周群像津津一样拴家里。 他们从急诊科出来,走前经过新大楼,又上去看了眼余一书,“哎,没想到年纪大了竟在医院反覆碰面,真是岁月不知去。” 心内科在二十三楼,周沫爬了一次快死了,这次便没上去,在楼下等了会,被蚊子叮了几下,熘去坐在了大厅里。 檀卿从电梯出来,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捂着腹部经过她面前时,她下意识地低头掩住了脸。 待他脚步在眼下消失,方才慢慢地抬起头来。 她心稍稍一悸,想,不会这么倒霉又发现她了吧。 一抬头,树影绰绰,微光点点,而人早已走远。 她看了眼时间,晚上21:19。 室外的月,坚守若院内的人。 医生真的很辛苦,不知道美国的医生下班了吗? 【遇见猿粪】 晨光熹微,院落一声鸡鸣声起。 第59页 它赤红的鸡冠后仰,小尖嘴上下张开,向着初日升起的方向憋足了劲叫。 愚梦巷近日来了两位新客人,一位叫鸡仔。 它继承了周沫的衣钵特别能嚎,不过也经过智商和体能的进化,将绝活选在最恼人的时间施展。 幸好愚梦巷里住的多是老人,他们对于这只打鸣的公鸡意见很小。 周沫整个六七月早晨皆在暴躁中渡过,经过断续的排查,终于在八月上旬锁定嫌疑门户。 她火速带着陆地花园管理处的工作人员找到这只鸡。 主人无奈,那行吧,晚上杀了。 那一刻,周沫本能地看向那只鸡。 神奇的是,或者周沫觉得神奇的是,那只鸡也在看她。 她认为这是鸡发出的信号,她没有爱护禽类的心,自己就是个嗜荤族,无肉不欢,可这只鸡向她求救了! 她小手轻挥,“不行!不能杀!”管理处的人愣了,主人也愣了。 最后,周沫莫名其妙牵了根红绳免费将它领回了家。周群开门的时候,都不敢相信,津津倒是兴奋极了,差点蹦到二楼。 公鸡见到津津吓坏了,一直在院里飞。 边飞边打鸣,边飞边掉毛,差点吓秃。 鸡仔担惊受怕地呆了一晚,次日下午,为了避免生灵涂炭,周沫将它带去了愚梦巷。 一起带去愚梦巷的另一位新客人是那盆酸橘子树。 周沫不想看见它,颗颗饱满,看着美好,实则酸涩,愧为橘子。 李阿香是城里人不会养鸡,对门阿姨热情的地教她。 周沫把橘子树搁在西屋的墙角,看了眼已然积灰的大门,目光哀愁。 曾经这扇门对于她来说,好像从来没有关起来过。 她晃晃头,赶紧忘了赶紧忘了。 傍晚时分,周沫陪外婆吃了顿饭便出去熘达,这是她一贯的习惯,吃完晚饭要么熘达要么乘凉,反正屋里是是待不住的。 她穿着凉鞋,鞋底很薄,石板坑洼,隔着那层保护她的脚底能感受到它们的凸起和凹下。 小时候这条路走了上千回,却都没有这三年匆匆来去几回的感受深。 她好似漫不经心,实际直奔目的地般地走到她和余味移植橘子树的花坛,找到左上象限,发现它早死了。 也是,毕竟六年了。 现在在那处橘子树化为化肥的地方生长着一丛蔷薇。 她遗憾地蹲下,盯着不明成分的土壤。 最后什么都没留下,一株橘子树都没能。 怔神间,隔着蔷薇花叶的缝隙,一双脚由小变大地出现在她眼前。 她没当回事,继续看着黑暗里辨不出花叶的凋零物发呆。 那双脚又向前迈了一步,定住。 这就诡异了,他都要踩到蔷薇的根了,不像是经过的路人。 周沫循着运动鞋向上慢慢略过长腿,心中荒谬地略过一个念头,不会是熟人吧,不会是...... * 月儿高悬,灯辉黯淡。 檀卿饭后熘达,双手插兜漫无意识地乱走,少时宽大的街弄,现在看来,窄小老旧。 他嘴里发苦,今日外婆做的菜好咸,他几次努力都没能咽下去,想要就着汤水吃下去,却发现汤亦是齁人。 他对这一带不算熟,正转悠着想找家小卖部之类的。 他记得以前东西巷子中间有户人家卖饮料的,不知道是十几年过去了,那人还在不。 行至愚梦巷中间的健身器材处,他借着微弱的路灯扫见一熟悉的身影。 周沫身形高挑,气质出众,确实很容易认出。 这么巧?在这儿也能碰到? 他站在她五米远处,见她抽了灵魂般,踱至一株花前,傻乎乎地蹲下,神思走远。 这姑娘在干嘛?学黛玉? 他心念一动,走到花簇前,她的视线下。 没反应。 檀卿失笑,又往前挪了一步,蔷薇花外展的花枝撞到了膝盖,微刺,略痒。 几秒后,小脑袋终于僵硬地动了动。 路灯映在她光泽的髮丝上,廓出一个灯圈。 檀卿垂眼等她抬头,却见她脑袋跟起重机似的,龟爬一样沿着他的裤管往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眼等着,一双眼半不情愿地抬起,终于两人对视。 没有意外,满是正中猜测的瞭然。 周沫心中嘆气,还真是他,真是猿粪。 这种反覆遇见一个人的概率有多高? 她算不明白。 “你家在这儿?”檀卿同她大眼瞪小眼半天,还是耐不住先开了口。 “你家住这儿?”周沫头仰得累极,腿也蹲麻了,双手撑膝站了起来,用差不多的话回问他。 “我外婆家在愚梦巷。”檀卿说完,等她回答,却见“胡倾城”蹙起眉宇,诧异地看着他。 他开口问:“怎么了?” 周沫心中一瞬转过几道弯,但都憋住,决定验证一下真实性,万一自作多情呢,“你外婆住东边西边?” “西巷218号。”他挑眉,看来是邻居。 周沫恍然,原来他外婆就是小时候骗她吃糖葫芦的老奶奶。 原来他就是杨博书崇拜的那位美国哥哥。 06年愚梦西巷几十户人家拆迁,杨叔叔摇身一变,成了大户,杨博书也跟着住进愚梦巷旁的华丽高楼,他走前倒是没多捨不得周沫余味,只是嘴里嘀咕,美国哥哥回来肯定找不到他了。 第60页 她曾自告奋勇,他回来我告诉他你家地址。他家几号?好的,218号我记下了。 原来是他。 真是猿粪。 “你还记得杨博书吗?”她认真地问。 现在218号的美国哥哥真的回来了,可杨博书却在北京。 檀卿愣住,“谁?”杨什么树? 周沫轻哼一声,杨博书你醒醒吧,人家连你名字都不记得更遑论来找你。 愚梦巷中陆续有老人到健身器材处锻鍊,周沫摘了朵蔷薇转身向东巷走去,身后的人跟了过来,“这儿有卖水的吗?” 周沫不知道他长这么大个干什么用的,指尖触在他的左肩,点着他转了个身,面前是一家古董小吃店,滷煮串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一个冰柜立在他面前,冷柜的门面附着一层蒸汽,他笑,还真没看到。 “老闆来瓶矿泉水。”他说着,从兜里掏出10块钱。 老王毫无反应,还费劲地透过老花镜看报纸,黑眼珠使劲上翻,川字眉紧紧锁着。 檀卿还在等他动作,周沫看了眼,打开冰柜,“农夫山泉?” “好啊。”他点头。 她取出一瓶,走到老王头跟前,双手圈成一个小喇叭,超级大声地附在他耳边,“老王头,要一瓶农夫山泉——” 老王转头,看清是周沫,松了狰狞的表情,笑笑,比了两个手指,“两块。” 瓶盖拧开,檀卿迫不及待地补水。 喉结上下快速活动,瓶口没离开,一口气没换,快速地灌了大半瓶。 周沫瞧着,装什么帅啊。 他仰着头喝水,半片天都收入了眼中。 青瓦白墙束限了天空,巷中月似是更圆更大一些。 周沫见他拧起瓶盖,说我要回家了。 檀卿灌了水,一下有了劲,笑说,“黑灯瞎火,窄弄深巷,不看社会新闻会发生什么吗?” “你是不是在美国呆多了?我们国内治安很好的,尤其是愚梦巷,不会有坏人的。”她不屑,愚梦巷里长大的孩子都不会觉得这里危险,他一定是个假巷中人。 檀卿看着她的后脑勺说:“行,是我心理问题,容我绅士一下送你到家门口。”他距她两步,不紧不慢地跟着,幼稚地踩着她的影子。 脚步声轻轻漾在巷弄的空气中。 夏夜的晚风拂动她的捲髮和裙摆,微微起盪起,又垂下,看得身后人心痒。 周沫哪知后面人在想什么,她兀自纠结了会。最终决定,趁这会解释一下自己的名字不叫胡倾城,虽然别扭,可好歹比在大庭广众之下拆穿她谎报名字来的简单些。 她顿住脚步,回头告诉他那天酒吧前砸胡东阳蛋糕的才是胡倾城。 檀卿眉头皱得越发紧,陷入回忆。 周沫抄起手无奈望天,这人对人可能没什么记忆力。 “那你叫什么?” “周沫。” “周末?” “泡沫的沫。” “为什么用别人的名字?”檀卿不解。 “行走江湖,用艺名。” 周沫不想多说,顷刻转身,抬脚向前,捲髮大幅度地在半空转了半圈。 发尾打到他的鼻尖,一缕水果味飘至鼻下,又很快消散。 他揉揉鼻子,唇角上扬。 两人走在石板巷弄中,微黄的灯光跟着脚步蔓延。 周沫听着后头的脚步声,一下一下,一阵气息拥在身后,她竟生了余味在后头的错觉。 直至东头的一扇金属门她停下脚步。 对联晒呈淡红斑驳,可黑色苍劲的字还清晰着,这是余一书的字。 每年周群都会拿回来一对他提的字贴在门前。 余一书说,希望父母若是回来,可以找到家。 想到同样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檀卿,她柔软下来,转身望向他说,“谢谢”。 这人还不错,虽然交的朋友不怎么样。 “晚安。”檀卿抬眼瞧了门牌号,101号。 他淡笑转身,步子向西迈去,唇角弧度扯大。 * “嘟嘟——” 麻醉师熟练地拆开针筒抽吸麻药,监护仪上血压心率波形规则,骨科手术井然进行。 周沫开始学习专科手术,到各个术间轮转。 今日,她在嚮往的9号骨科手术室。 她穿针引线完,又将大榔头小锤子按照体型整齐摆好。 她最喜欢每台手术开始前属于自己的这方整齐小天地。 张显华见今日跟台的是个漂亮的姑娘,虽然半张脸都被遮着,可灵气掩不住,那双美目见他一直盯着,竟含羞垂下,搞得他更想表现自己,消毒动作都潇洒起来。 他大手一挥,卵圆钳夹着碘伏纱布,像是在舞文弄墨。 可惜周沫才没看,她还在整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无影灯亮,刀起,皮破开,骨外露,血溢出,纱布沾湿,焦味四窜。 术者两手飞快地动着,负压抽吸声不断响起,虽手上动作紧迫,嘴上话题却很轻松。 刘主任边做边同张显华聊天,周沫有意无意的听着,耳边突然冒出一个熟悉的名字,不禁竖起耳朵。 “听说妇科重金邀请的檀卿是你高中同学?”刘主任右手一伸,周沫赶紧将小锤递上。 第61页 对面的张显华吸掉血水,回他:“是啊,人家多厉害,回来就是特聘,我这还刚过主治,留过学就是不一样。” 刘主任说:“我上回多学科会诊遇到他,长得还挺不错。” 张显华毫不意外,“高中时候谈的恋爱比我这辈子谈的都多,长得帅的好处。”他心里羡慕着,嘴上回答着,手上动作便稍耽搁。 周沫将拉钳递给他,他没立刻接,说完话才拿起。 “哟,这么厉害啊,有什么八卦说说呢!”巡迴老师激动,她驻守骨科手术室,同他们相熟,听到帅哥有八卦,最是熬不住,立马要一探深浅。 “风云人物八卦说来那可就多了。不过我知道的不多,我们班女生说起他才比较激动。我只知道他高考时还有女朋友,结果考完人就飞速出了国,女朋友根本联繫不到他,后来找到同去美国的人传话,问他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他居然说忘了,我靠,牛不牛!” 周沫手顿住,瞳孔骤缩,咬了咬牙。 一旁的老师八卦得春心荡漾,就跟追剧似的不停地问。 张显华知道的不多,半开玩笑地说着,夸檀卿成绩好学习不费劲,分分钟换女朋友,每天都有人姑娘为他哭。 主任都听的饶有兴致。 他见大家听得激动,自己倒是难得这般受关注,越说越欢腾,越说越歪斜。 不是他编的,都是耳听来的,虚不虚他不懂,说出来也就图个乐。 周沫撇唇,这个花心大萝蔔,世纪大混蛋。 渣男果然都是扎堆的。 难怪能和胡东阳是好友,一路货。 巡迴还在喋喋地问个不停,刘主任笑着插了几句年少有为啊。 周沫提醒道:“老师,我们要点纱布了。” 如果对象不是檀卿,她可能也会无比兴奋,兴致度不低于巡迴老师,可这会她挺生气的,这个男的怎么这样,一点都不像他们愚梦巷的人,果然是个假巷中人。 就这么升起的一点点星微的好感,又因着绯闻八卦而破了。 她这辈子最恨一句话不说,把女朋友甩了去美国的人! * 手术室的新人培训持续半年,周沫白日在各个手术间学习专科手术流程的同时,在八月开始值班。 她年资尚浅并无控场能力,还是跟着老师。 这个老师姓张,特别漂亮,白皮杏眼,娇小玲珑。 叫张软,名字也好听。 手术室里的人都叫她“手术室一枝花”。 之所以知道这个称号,是因为前几日有个爱开玩笑的医生见着她说,“以后手术室一枝花要易主了。” 周沫对这句话有阴影,面无表情地没有回应。 关于这个张软,周沫觉得她应该喜欢檀卿。 她问,有妇产科认识的人吗? 周沫摇头。 她问,你知道檀卿吗? 周沫点头。长耳朵的都知道。 她又问,那你知道他什么事儿吗? 周沫摇头,用力抿住唇,控制住吐槽的欲望。 他坏死了,你冷静! 周沫对于这个檀卿的印象,在面对面的“还不错”和背对背的“怎么这样啊”之间徘徊。 总体印象不佳,尤其是胡东阳和妇科病那茬,若不是是同事,她肯定武断到再不理这人。 可耐不住医院就这么小,手术室更是小,没事就能碰到。 值个班也能碰上生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谘询专业人士后的tips】 (一)、 器械护士,亦称洗手护士,是手术科护士的一种,另一种是巡迴护士。 一般一台手术是两个护士,除非非常复杂紧张的高强度高难度手术有两个洗手护士外,标准匹配是一个洗手一个巡迴。 洗手护士是跟医生上台的,为医生递送用物,根据经验,一台手术跟久了会很清楚到哪个节点主动递送什么,肩部以下腰部以上、双手保持无菌,和上台医生是同步。(强度高于巡迴,一般洗手护士会是工作年限低一点的那一个) 巡迴护士是管理手术室,比如医生临时需要什么,她负责将有菌的外包装拆下,无菌的隔空递给洗手护士,且在术中开膛前、开膛中、封膛前清点各种锐器、纱布,防止遗漏在腹腔内。她还负责收费啥的,好像还有各种手术单。 嗯,大概就这样吧,能看得懂就行。 因为后面有好几章是类似这种互动,所以如果不了解基础情况,可能get不到。 (二)、 我描述的医院:s市第一医院的手术室是三四层。 三层是我们想像中的手术室,几条长廊四通八达,通向各个手术间,一扇手术大门外开,运送病人,那扇门的外面就是等候大厅,外面有很多等待的家属。 四层不对外开放,主电梯无法到达,是医护人员的厕所、更衣室、食堂、洗浴和值班休息室,以及工作人员等待手术的电视大厅。 三四层之间可以直接在内部楼梯来往上下,后面若有上楼下楼这种词你们的想像空间需要调整。 (三)、 s市所有出现的一切皆是虚构,地名巷名街名学校名住宅名等均是,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医疗相关,谘询过专业人士,各医院的等级、专科或是综合属性不同,其设施布局人员安排以及各个岗位工作的细节属性都有一定差异,请勿就此纠结,不影响剧情,专业人士看过,并不脱离真实医院的工作轨迹 第62页 (四)、 一般来说,大医院的手术室工作人员是非常庞大的群体,护士上百人,全院几乎一半的医生都会来往于此,八卦暴风中心。 一台手术少则两三个,多则七□□个人,围着一个全麻的病人手上操弄着机械的活儿,聊天说话是必然的,所以不要觉得不专业,对于高精准度的手术肯定是全神贯注的。 【作者有废话要说】 不好意思,废话挺多,一次性说一下。 (一)、 不需要押男主,各自成线,在自己的线上做主角 如果有读者不能接受双线故事、双男主,可以弃文 也可以择一线而追,都是有头有尾的故事,both he,我更新频率也高,只看一个故事的话中间几天就当我断更 当然,也可以当做在晋江追两本连载书。 (余味部分是独立于reality存在,不看reality无所谓,但是reality是依附小说脉络的,不看story会有点影响。) 最重要是,如果你个人认为我写的烂或者哪里写崩了之类的,一定要弃文,千万不要气到自己。 (二)、 对于故事的结构,只能抱歉,双线故事不讨喜,双男主也劝退无数读者,对于我自己来说写起来也费劲,但既然开始了,且容它存在吧。 希望不要就文章结构以及男主章节排布的比例而不满。 入了v就不感谢阅读了,在此一併感谢订阅。 第27章 reality010 【手术夜】 周沫的第一个手术室夜班闲得不可思议, 张软笑称天赐福星。 s市第一医院难得择期早早结束,前半夜没有急诊手术。 一同值班的几人一起在食堂吃了饭, 窝到休息大厅看电视。 周沫坐在沙发上想, 这也太不真实了,哪有夜班这么舒服的, 自己之前听到夜班都要抖一抖。 她打开手机同应兰兰聊天。 应兰兰此时刚和胡东阳吃完饭,因保单问题他们又凑到了一起,热烈了一晚, 身体契合得分不开,关系又莫名其妙起来。 只是,她不想同朋友说了。 当年她和陆飞也是这般,闹天闹地可最后还是会和好,大概她逃不掉吃回头草再反覆被伤害的命运。 毫不知情的周沫问:倾城把小说给你看了吗? 应兰兰:给了, 不过我还没看, 今晚看。 周沫磨磨蹭蹭瞧了眼钟还是没打开, 怕一打开便是一晚。 十一点几人去值班房睡觉。 睡前,从护士到麻师都将周沫夸了一通,说小妹妹镇得住。 可周沫的祥瑞之气没能维持太久, 那夜产房一孕妇难产,二十多小时没能生出来, 最后实在疼痛难耐大汗淋漓得, 被推入手术室。 凌晨三点周沫接了电话,爬起来开台。 她揉着眼睛去拿手术包,就见檀卿穿着绿大褂高高壮壮潇潇洒洒地从长廊暗处走向她的明处, 桃花眼一弯,沖她笑笑。 他手一伸,感应水池的水自动流下。 他一边洗手一边想,她是不是刚起来,眼睛有点肿,不如平时大。 周沫拧眉,笑什么笑,猥琐。 她拿好东西也跑去洗手,同他在一个长水池。 他微倾向她,“没睡醒?” “......”周沫想嗯一声的,可使了半天劲都没能出声,吸了吸鼻子心下奇怪,应是睡起来七窍没通。 檀卿见她沉着脸没反应,讪了一下便被同科医生叫去谈病人情况,没继续搭话。 周沫继续洗手,铺台子。 张软还在熟睡,她由另一个老师带着。 张软明天若是知道自己错过和檀卿搭台的机会,不知是什么反应。 手术床上,产妇痛的紧紧攥着一次性手术单,塑料纸都被她大力地扯开了,周沫抓着她的手安慰,轻轻地说你老公就在外面,再忍忍,麻药上了就好了。 旁边麻醉师开始麻醉,产妇渐渐安静,抓着周沫的手也慢慢松开,满头大汗沖她露了个疲惫感激的笑容。 周沫想到妈妈也是这样,疼了几十个小时最后去剖宫产,想到胡瑾那么怕疼,平日磕青哪里都要瘸拐着走,不想牵拉那处以免引起疼痛。 她眼有些湿润。 深夜可真是多愁善感。 檀卿轻咳一声。 周沫看向他,发现那老师不知哪儿去了,只有她一个护士,他双手前伸,手术衣半耷在他身上。 这次穿的很松垮,袖子只挂到肘部。 她垫脚环住他的两侧外臂,拉住平直的衣领向上一抖,用力地系住带子。 瞬间,檀卿整个肩被术衣勒住,上臂都活动不开。 刚想开口,周沫好似无意般又给他松了松,系好腰部后转身走向自己的小天地。 他回头看她,心下疑惑不知哪里惹了她,那后脑勺戴着手术帽都能瞧出傲娇劲。 周沫也不知怎么了,就觉得檀卿差劲,形象一下落了千丈。 再帅的萝蔔还是萝蔔。 手术开始,张软方才明明说就一台手术的话她不来,可手术开始后她竟过来了,揣手靠墙,同医生聊天。 檀卿手术不爱聊天,是个安静的术者。 周沫总共加上这台就跟了他三回手术,得出了这个结论。 张软见说了半天,都是另个医生同她搭话,其他几个工作人员等孩子出来才有活,皆在打盹。 第63页 她的话题找到手术中来,“周沫,檀医生不喜欢可吸收缝线的。” 周沫顿住,糟糕,方才那位老师消失,她就按照一般剖宫产的手术用品拿了一套。 她拿完点了点还沾沾自喜,一下拿全,没翻记录手术用物的小本本。 空气中飘过一丝紧张,不仅是周沫还有旁边的助手。 “我让拆的。”檀卿开口。 眉眼未动,仍紧紧地盯着面前开了膛的腹。 张软听他说话,心下雀跃,继续说:“可听说你不喜欢可吸收的线。” “换换口味。”声音听不出情绪,不知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 周沫手搭在操作台上,目光垂着在绿色无菌布上游弋,他帮我? 张软见开始有问有答,兴致高涨,眉眼都笑开,“檀医生你多大啊,在美国读完博士还工作过,应该不小了吧。” 檀卿说了个年份。 他的话音和孩子的啼声一道出来,哭声扬开。 手术室中,一男一女简短问答戛然而止。 这里开始闹腾起来,生命在清冷的凌晨术间破开昏昏欲睡和心不在焉。 周沫耳朵耸动后没听清,眉头轻皱,心中烦躁,几几年啊,就不能大声点吗? 紧锣密鼓的高强度高欣赏度的缝合表演后,一台手术接近尾声。 医院内惨白的灯光通明了角角落落,将漆黑无边掩盖。 周沫收拾用物,准备歇台。 檀卿接了个电话,一转头见她收拾好,稍挪开手机,抬手按住她的肩,“加台急诊”。 温热的触感下,是形状姣好的锁骨。 一触即离开,礼貌的距离,周沫没察觉分毫异常。 檀卿继续讲电话,右手轻轻捏起,指尖摩挲。 这个点即将下班,加了手术就意味着要加班,周沫还来不及说什么,张软便自告奋勇上台。 周沫毫不意外,很迅速地退了后。 半小时等待病人就位,一系列琐碎准备,污物走廊的灯自动关上,窗外的蟹壳青翻了鱼肚白。 周沫第一次单独做巡迴护士,无话可说也无事可做,揣着手晃悠。 可能睡眠不足脚下虚浮,有些站不住,索性坐下玩手机。 这时她才看见应兰兰发来的一条消息—— “卧槽这事儿压根没发生过,胡倾城这丫在胡诌,余味有这么惨?他不是天之骄子吗?” 应兰兰熬了一夜,本只想打开看看,毕竟卫校的事歷歷在目,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 可没想到打开了她完全不知道的世界。 她第一反应是,胡倾城为了火在卖惨,女主角太幸福,所以把男主角写的需要女主角治癒。 周沫心下疑惑,胡倾城不是说写实吗? 她熬不住好奇点开文档,就着手术档口很不专业地看起小说来。 她看书很慢,认真地读着,胡倾城的描述很真实。 真实到字句间像是画面正在重映,对话就在耳畔...... 周沫看的太入神,抽了个功夫核对完病人后,屁股坐定便不挪不动了。 手术进行至一半,檀卿临时需要一件工具,他说了一声。 一片安静。 台上人停下动作,目光投向巡迴护士。 张软看周沫背朝着他们,一动不动,像是打盹的样子。 “周沫!”张软扬了一分音量。 周沫突然回神,勐地转头看向手术台方向。 张软仔细打量了她一眼,大眼睛周围红了一圈,关系道:“怎么了?累了?”不至于啊,这才上了一两台手术。 周沫反射性地摇了摇头,却将眼泪甩了下来,她忙抬手拭。 真是丢人。 檀卿难得停下手,看着她慌忙的样,心下诧异,“把那个活瓣给我就行,点东西我和张软点就行了,你早点回去吧。” 空气凝滞几秒。 应该都觉得这一刻很诡异,上着手术怎么还哭了。 周沫赶忙在三次元世界落定,回忆淡去,她咬咬唇,“不好意思,小说太感人了。” 张软松了口气,“什么小说呀,推荐给我看看,我最喜欢虐文了。” “唔...”周沫随口诌了一本,这本之前胡倾城无数次哀嚎太虐了受不了,由于喊得太大声,深深地在她的脑海里留下回音。 张软说回去她也看看。 她将东西拆包递给张软,转身开始记费,可不能再看了,要出洋相了。 明知自己对往事并无招架之力。 檀卿口罩下浅浅一笑,手上继续熟练地操作着。 周沫看了眼手术计时钟,显示已是08:19,就快下班了。 她做完手头的事,又开始无所事事,看着檀卿垂眼认真的模样愣愣出神,眼神慢慢涣散失焦,脑海里出现了小时候的余味。 门外有来往工作人员开工前的声音,脚步声、说话声、金属器械的碰撞声。 回忆和现实在她睡眠不足的当下模煳了边角。 不知走神多久,当眼神聚焦,回过神来时,檀卿正好整以暇地看她。 他六齿微露,狭长的桃花眼笑得微挑。 口罩已被他扯下扔进垃圾桶。 周沫眼神回焦,吓了一跳,忙站起来,心里扑通扑通的,像是什么被他发现了似的。 第64页 张软已在收拾东西,清理手术用物。 檀卿将手术帽也丢进垃圾桶,转身走出手术室,却没立刻离开。 他插着腰在门外站着瞧她,自动门慢慢合上,两人平静的对视。 他的眼里像是有海,表面风平浪静,可深处却波涛汹涌。 两颗黑瞳如急湍的旋涡冲击着她。 莫名其妙。 门在眼前合上的瞬间,周沫皱起了脸,这眼神太难受了,看的她心慌。 而门合上那刻,檀卿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他以为自己情绪会失控,没想到还是撑了两台手术。 不知道是他心态调节好,还是周沫有镇定人心的魔力。 檀卿拿起手机,界面干净。 很好,没有消息,算是好消息。 檀墨前半夜在家唿吸急促去了急诊,辗转于九点多住进唿吸科,插了胸管放了胸水后喘息稍缓解,面庞皆是冷汗,说话都带喘。 如果说母亲怀孕、孩子成长是生命的正向计时,那么宣判癌症晚期则是生命的倒计时。三期四期,正常细胞失控地将自主权交由癌细胞,节节败退直至扩散全身,任由活力被吞噬干净,同病魔鏖战至败北,颤颤巍巍至失去站立能力,退回至最原始的状态。 这是生命,是癌症,也是他的父亲。 檀卿拖着疲惫和压抑走到唿吸科门前,沉了口气,双手插兜刚想进去,指尖便触到了硬纸盒。 几乎没什么犹豫,下一秒,他果断转身下电梯去到湖心亭。 离开手术室那个昼夜分不清的术间,撞入清晨高升烈阳的暖意融融中,檀卿舒了口气。 医院不仅是工作的地方,还是檀墨治病的地方,它已经失去了它本身对于他来说中立的属性。 第一口烟入肺时,神清气爽,驱散了疲惫和恐惧,他长长唿出浊气。 点菸灰的间歇他眼前又晃过檀墨费劲唿吸的脸,胸口再次涌起痛楚,飞快地吸了第二口。 烟是治癒,尼古丁是精神麻药。 它的癌性效应是远期的,但是治癒效果确实立竿见影。 许一莫说,戒了吧,抽的太兇了,可他戒不掉,不抽感觉会死。 周沫下了班只觉得身体里一股气流乱涌,脱手术服时还把脑袋卡在了衣领,气得扯掉了几根头髮。 她以为是胡倾城的小说,可满心纠结的却不是小说,是檀卿那一眼。 她别别扭扭,总忍不住想什么意思啊,这眼神..... 她走到楼梯口跺跺脚,蹦了两下。 每次心情不好她就跳,一般都能好一点。 果然就这么蹦跳着,她面上渐渐浮起笑。 你看快乐多容易。 原先十二楼就像再走无底洞,一圈又一圈,四楼就快多了,嗖一下就到了。 经过湖心亭时,她顿住眯起眼。 茵茵绿地,上下左右四条鹅卵石夹杂石板铺成的小径汇聚成一处,湖心亭便是那融合的集中点。 清晨工作人员皆在忙碌,外面暑气盛,只一挺拔的便服男子在吞云吐雾。 远远看去,人模狗样。 檀卿的鼻子和嘴巴就像大烟囱,冒了口长长的灰白之气。 周沫看了眼他,想到手术室那让她难受的眼神,经过时用力地瞪了他一眼。 菸鬼。 奇怪的眼神我也会。 檀卿嘴微张还没来得及说话,她便飞快地跑走,修长的大腿因为速度的飞快,形状都模煳了。 他失笑,都不打声招唿吗? 还有,瞪他干嘛? 【记一次迟到】 夜班后,人昏昏沉沉。 周沫到家时,津津正恹恹地趴在院子里,难得她回来也没出来迎接。 “津津怎么啦?”她蹲下揉揉它脑袋,小傢伙双眼皮间距慢慢缩小,眼神同她对上又避开,像是欲言又止。 周沫回头沖屋里的胡瑾喊:“妈,津津怎么啦?” 胡瑾端着杯花茶探头看向院子,那团白乎乎似乎是不对劲。 她皱眉,“昨晚是不是吃多了?你爸给它吃了肉,我不知道就又餵了它粮,晚上睡觉聊起来才对上。” 周沫听后捏了捏它的耳朵又探了探它的鼻头,温度湿度正常,可看它样子还是不放心。 抱抱它,将它哄着站起来,准备带去宠物医院。 胡瑾见她拿钥匙,按住她的动作,“上了夜班就睡一觉吧,我带去看。”说完她摸摸津津的头,接过周沫手上的车钥匙。 她走向玄关穿鞋,拿起绳子给津津套住。 周沫鼻子涌起酸意,看着胡瑾的背影莫名矫情起来,“妈,生我的时候痛吗?” 胡瑾诧异,怎么问这个?抬头看她一脸苦哈哈的样,逗她道:“你哭的时候我的耳膜更疼。” 胡瑾这阵子办了内退,最近总是闲的慌,从来不餵狗的她心血来潮餵了狗,导致津津受宠若惊,吃重复了。 医生给它揉了一会肚子,抽了个血,说是有点肠胃炎,要挂几天水。 胡瑾毫不犹豫付了钱,揣起手,目送津津去到打针的房间。 津津看得懂眼色,知道身边没有周沫周群,胡瑾也不是会心疼它的人,委屈巴巴地认了命。 躺到床上的周沫没有睡意,拿起手机又看起了《旺达卫校》,哦不对,胡倾城说,它改名为《愚梦巷101号》了。 第65页 她捧着手机,曾经最头疼的那些字都亲切起来。 故事里那熟悉的名字和街巷,那桩桩件件的逗趣事都无比生动,明明曾经亲歷,几日前也曾口述,可半上帝视角看来,原来那么可爱。 余味,那会儿,一切真的都特别美好。 * s市第一医院,八楼唿吸科。 檀卿熬夜做手术也没休息,在病房呆了一天。 他给檀墨削了苹果,帮他看着盐水,给他递尿壶倒尿,餵他吃饭给他擦嘴。这是他回国之后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或者说,不仅是回国,是他第一次为父亲做这样的事。 檀墨吸了会氧,看了眼正在看电脑的檀卿,嘆了口气说:“老刘的闺女不喜欢?” 檀卿没抬头,“我都不认识她。” 两周前老檀请好友老刘和女儿到家中做客,有意撮合,可惜他一点都没兴趣,那姑娘的脸都没看清。 那顿晚饭他藉口熘了,跑去愚梦巷陪外婆,也偶遇了周沫。 “其实,冉冉......” “爸,你再说这个我就走了。”说完这话,檀卿心里嘆了口气,怎么又没了耐心呢。 “好好好,不说不说。”檀墨闭眼休息。 檀卿看着他枯藁的面容,牙关咬紧,他抓住父亲的手,挣扎了会,半晌后低低地说了一句,“爸,试试化疗吧。” “不试。”他没睁眼,只是反手覆住檀卿的手,安慰地拍了拍。 答案并不意外,檀卿垂目掩住眸中的焦虑。 四月底,檀墨手术。 打开肺腔发现癌细胞已扩散,无法切除病灶,最后关闭胸腔时,檀卿仿佛亲眼看到上帝将生命沙漏倒转。 晶亮的沙子徐徐倾泻,亲人只能看着,无能为力。 国内会有一部分家属选择瞒着患者,告诉他们手术很成功,翟蓝也是这么建议的,认为檀墨要强,估计受不了。 可檀卿在国外待久,医疗思维西化,不想这样瞒着亲人。 生命的方向应该是自己选择的,就算结束,也要自己做主。 檀墨知道后,沉默许久,只说了一句,不知道熬不熬的到你结婚。 那之后他拒绝化疗。他认为活的时间差不了多少,不想受那罪过,经过癌症消极的接受过程后,积极张罗起檀卿的婚姻。 儿子在外十三年,回国次数寥寥,若不是他重病,大概他永远不会回来。 有那么几个醒来的瞬间,看到他在旁边,甚至感激过这病。 檀卿从没陪过他。 日暮西沉,橙光同白光相交于床沿。 檀卿将笔记本合上时,刘冉冉拎着食盒进来。 精緻的四层竹盒置于檀卿面前,她淡笑着掀开一层,“你喜欢的虾仁卷。”她拿起一个递给他。 她算好了时间特意做的,知道他在。 檀卿没接,起身单手抓着笔记本,收拾几份资料,“你吃吧,我有事先走了,我爸有事打电话给我。” 他走地头也不回,脚步利落到没带起一片尘。 虾仁卷还在半空撑着,没一会被捏成了一团, 她怔怔盯着他消失的那扇门,片刻后苦笑起来。 * s市的太阳敛去锋芒,金光向橙光深化。 檀卿那个眼神过去了好几日,周沫起先还纠结了一下,后来就忘了。 一半是记性,一半是后来好几日都碰到他。 周沫不算是个好学生,上学的劲头一直属于得过且过,没有大志向,不然也不会在一帮学霸环境里还昂着头颅,不觉得自己哪里比别人差。 只是第一次实习和工作的经歷颇为不顺,即便后期都努力地扭转了,可前期的不愉快带给她极大地阴影。 于是乎,她每到一个新科室,都花200分的努力。 这让周围人都咂舌,老周家娇滴滴的大闺女居然能吃得起护士这个苦。 周沫昂起骄傲的脑袋,哼,小瞧我。 可惯来争做工作标兵的周沫同学今日竟迟到了。 这是她工作四年多以来的第一次! 太可耻了,她还想着保持这个记录到退休呢。 下午两点,她拿着手机和胡倾城聊天,刚开始在说津津吃多了住院,两人哈哈乱笑。 优哉游哉。 后来又说起胡倾城最近忙着应聘,由于不愿去医院,便考去卫校做老师。最近在准备面试。 周沫调侃,最终居然还回了原点。 唾沫星子横飞,嘴巴说的干到张不开。 待她眼睛扫到了钟,吓了一跳,以为时针分针位置看反,晃眼了。 再定睛,瞬间魂飞魄散。 要迟到了。 她赶忙挂了电话飞速出门,一路疾驰,可到了中心街段便开始堵。 她急得直按喇叭,掏出手机打电话,想同一起值班的张软说一声自己要迟到了。 结果没人接。 她心中惴惴不安,停好车一路狂奔,她最怕给同事留不好的印象。 一是内心阴影,二是要顾及老周面子,二十年来兢兢业业,不能弄个败名声的女儿,晚节不保。 她急得点了炮火,整个表情皱成一团。 刚迈进安全通道,耳边冒出很大的蚊子声,她完全没在意,只想点个火箭炮冲上去。 第66页 待靠近三楼时,“蚊子声”骤然变大,清晰化为哭泣。 果然推门而出,一中年女人捂着脸,声嘶力竭地在哭泣。 见有人哭周沫心里一紧,以前在科门口见到这情景,她就知道里面发生了不好的事。 她转身上楼,冲进四楼更衣室,换上手术服。 她来不及为自己的迟到紧张,现下的气氛太过窒息。 她站在长长的走廊尽头,看到另一端,也就是8号妇产科手术室门前,围满了人。 挤挤攘攘,后排的还垫着脚,扒着前排的肩,以求看个清。 也就愣了几秒的功夫,身后电动门又开了,妇产科大主任王一涛穿着便服,匆忙套了件隔离衣往尽头那端的房间快步走去。 周沫看着这架势,心下焦急,甚至手足无措。 虽然和她并无切身关系,可在医院就是这样,随时就能感受到窒息。 即便她已面对了无数病痛和死亡,还是会在那某一个突然的时刻,吞咽和唿吸都困难。 她一颗心脏砰砰跳,心中飘过无数意外可能。 护士长和新生儿室的护士一同推着新生儿出来。 人堆快速让出一条道又迅速闭合回人堆,继续将8号手术室的门堵住。 几秒后,檀卿挤出人群,怔怔地望着护士长推着宝宝走向手术室大门的身影,整个人唿吸急促地颤抖起来。 周沫就迎着面,察出了檀卿的异常。 护士长见了周沫,对她抿嘴摇了摇头,做了个遗憾的表情。 她开门出去后,耳边的一道门屏消失,外面又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啕,有男有女,有年轻有年老,刺着术室中人的耳膜。 檀卿越过她,步子机械地前进,走了出去。 他目光未在周围作停留,甚至可能都没看见她。 周沫看他失魂落魄,整个手术衣后背印满了汗水的痕迹,额前掉落出手术帽的碎发亦是被汗水打湿,一步一步走出,背嵴剧烈地起伏。 她微怔,转头走到8号诊室前。 张软拉着她,像终于看到了一个八卦垃圾桶,迫不及待小声说,“卧槽,那个产妇咳嗽抽搐的时候我刚好在交接班,我估计你晚了就想先接班,结果发生了这事。我看檀卿也不像传说中那么牛,他吓得一动不动,反应了一会才开始抢救,手和声音一直在抖,他们把主任叫来也来不及了......不过也不能怪檀卿,产妇出现这种情况,死亡率八.九十,就一会会的事儿。” 方才檀卿离了魂的模样再次浮上周沫脑海,那一刻的檀卿太异常了。 不知为何,她本能地不信这是抢救失败的表现。 她经歷过多次抢救,成功失败各半,没有遇见过这样情绪失了控的医生。 他更像是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周沫被这想法吓了一跳。 外国来的医生如此重视医患感同身受? 周沫匆匆交待了一句便走出手术室。 手术室外挤满了人,比方才她进来时还多,不到十分钟功夫,家属应是都到了。 乱闹闹毫无秩序,除了那家家属在哭,其他人一半唏嘘一半看戏。 她皱着眉头在四层寻找檀卿,来回两圈却没见着他的人影。 想到他方才的行尸走肉、好似被抽了灵魂的样,便不放心。 她走着走着突然想到一个地方。 沉重的安全门被推开,“嘎吱”一声,一股熟悉的烟味飘来。 周沫松了口气。 * 监护仪唿吸机报警时,檀卿第一反应便知不好。 一瞬间大脑空白,被丢在了情绪深海里,挣扎不能还要努力发声控场。 像是置身在一个玻璃罩中,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形。 他忽略沉冗的目光含义,拨开各样的身躯,目送那个生命走向并不那么欢迎他的哭声里。 他需要烟,几乎是下意识地,冲进了安全通道。 一口尼古丁,他的手稍稍缓了抖意。 安全门“嘎吱”响起。 他抬眼看清是周沫,条件反射地赶紧熄了烟,垂眸说:“对不起。” 尼古丁回了他的部分神,可整个人仍陷在水深火热的情绪深渊里。 深瞳镀了层阴郁,掩去平日自信的光。 他想推安全门回去,手刚碰上扶把,便被周沫一手抓住。 周沫将汗湿到如落水般的失魂檀卿往下拉,走到二三楼楼梯的平台处,拉开窗户。 一阵热意唿面而来,她面无表情说,“抽吧。” 第28章 reality011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那章我改了!加了剧情!再麻烦回去看一下!(真的有点多,伐好意思哈) 接下来如章节提要前有紫色星号(*),就是我手感不对劲、表达不到位或是自知不顺的章节,不要计较,我后面思路顺了会回来改的,于剧情进展没有影响。么~~ 【不许吸菸】 周沫在撞进烟味的一瞬间, 原谅了抽菸的余味和抽菸的檀卿。 若异位而处,她面对生死在自己刀下, 需要立刻做出反应, 她一定承受不了那样的高压。 若那位患者最后还去世了,她也必然会崩溃。 她第一次抢救病人, 兵荒马乱后,那位患者走了。 本就是临终患者,抢救只是对于家属的安慰仪式, 可她还是难过地跑到仓库哭泣了一通。 第67页 即便现在淡定了很多,可听到家属的哭声,鼻酸总是免不了的。 就刚那般,听别人轻描淡写地叙述,她都感到痛苦, 何况是亲歷那死亡线, 拥有决策权的他们。 檀卿没有动作, 微微诧异,不明白她的意思,是让他抽菸吗? 他手上的烟被团在了手心, 想来见她应是很慌,就着肉掌将烟熄。 不知是怕她, 还是方才的事扰了正常的逻辑。 周沫看清了他口袋里的烟盒形状, 拿了出来,掏出一根,递到他嘴边。 檀卿疑惑地看向她。 她面无表情, 另一只手将打火机抬高至他眼前。 他看着她,微张开唇,凑近手指,含住菸嘴。 四目相凝,“吧嗒”一声金属盖打开。 周沫生疏地滚了下打火轮,火苗蹿出。 他的目光没离开她,白日火光映在她的鼻尖,随着热风的拂动微微跳跃。 他将菸头送至火苗顶。 她的乌眸中有两簇橙光。 毫无波澜地扫向他,摄人心魄,镇人心魂。 他看着她已经缓了一半,再深吸一口烟,尼古丁浸入每一个窒息的细胞,唿出那些嘈杂烦扰的郁结,心彻底静了,好像还失控地乱跳了几下。 周沫沉了口气,“其实一台手术失败,没什么的。没有哪个医生一生全是成功的手术。” 她抬眸,试图给他鼓励,话挺简单无力的,可这会她也只能想出这个。 虽然之前印象不好,可落寞的檀卿好像有击打人心脏的能力。 她那颗多管闲事的心,忍不住就想来宽慰。 檀卿勾起一侧唇角,苦笑地出了口浊气,“你以为我是怕丢面子,或者因为挫败?”他又吸了口烟,头凑出去将烟唿出室外。 周沫不解地凝着他,不是吗? 余烟又飘了回来 ,萦在鼻尖,她嗅了嗅,闻不出什么醉人的。 “我妈就这么走的。”他目光微垂,敛去深重的情绪。 明明是个素未谋面的人,却和他缠着千丝万缕的剪不断。 “以前也有一次,那会还在上学,算助手,明明是个白种人,可恍惚好像从上帝视角见着了二十多年前的我妈。” “那次也没救回来,有点阴影。” 他的鼻尖很好看,一道灰白唿出,像是蒙上了深雾的峻峰。 周沫好像捡到了一个站在平地上的檀卿,不是别人口中无所不能的留美大牛,就是一个拥有软肋的凡人。 她敛声屏气,沉吟片刻后问了他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她曾经想问余味,却一直没忍心,现下她疯狂想问出口。 而她终于听到了一个不像回答的回答,出自檀卿之口—— “你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要有过妈妈才知道,我压根没有过。” 几口烟似是熏哑了他的嗓,一瞬低沉到地底下,低音炮般地敲击着她的听小骨。 医院的各个角落皆在忙碌。 他们像是与世隔绝般,同时间老人偷了五分钟。 周沫在他那根烟结束时转身离开。 檀卿站在窗口听着身后上楼的脚步声,掏出烟盒准备吸第二支烟。 她走到安全门门口,即刻回头。 他纤长的手刚将烟送到嘴边,薄唇还未抿上菸嘴,汗湿的一绺发耷拉在额前,光穿过密睫带出上翘的弧度。 她今天的视力真好,还透视了他此刻叼烟的姿态,读出了他的落寞和焦虑。 檀卿最近菸瘾大,吸了一根压了点闷意,准备再来一根就去处理手术室的事,却听身后一声吼:“我说过不许吸菸!” 周沫说完便抿紧了唇佯怒。 翻脸不认人,不愧是禁菸大使。 吓得他夹烟的手抖了抖,将烟塞回烟盒,舒了口气清清嗓,抬眸淡笑说:“知道了。” 他抬腿拾级而上,拍拍她的背,触感是意料内的纤瘦,“以后再也不在这里吸了。” 他立她面前,看着她的大眼,诚恳保证。 这次绝对是真的,风里雨里也去湖心亭,憋到爆炸也要留口气爬去湖心亭。 她下颌微动,没好气地说:“骗子。” 每次都能抓个正着。 不过这次,原谅他。 * 孕妇家属自然是闹了,医院息事宁人赔了钱将事情了了。 妇产科开了次集中会议,院内会议也就此事展开讨论,认为妊高症本就是肺栓高危人群,再加上剖腹产比顺产发生机率高出几倍,不能说是一人责。 院内基本都知此事与术者檀卿无关,可流言这东西不管真相,只管吸睛。 手术室本是八卦聚集处,到处是嘴,满是流言。 明知医生的责任微乎其微,偏偏传出一堆奇怪的版本。 “听说是他破了血管,跟台医生说的。” “当时病人开始咳嗽心率加快的时候,他吓得脸都白了。” “说是美国来的,怎么这么没有经验,抢救都不会吗?不会是个赤脚医生吧。” 周沫机械地接递用物,脸木着,眼无神,没人注意到她口罩下咬牙切齿的无声口型。 “破你妹。” “他戴着口罩,你眼睛透视啊。” 第68页 “你才是个赤脚医生,缝合技术烂死了,跟狗啃的似的,病人摊上你这技术才倒了霉,一辈子都带着这么丑的疤。” 这些人明明不在场,说的就跟真的一样。 周沫手用力的捏着橡皮材质的手术用品,听网络上说这样比较减压。 那可不,想像成他们那张破嘴就解气。 檀卿的名字环绕了整一台手术,周沫以为结束耳根会清静些。 没想到这波医生走了,下一波来的仍在围绕这话题,医院好像没有别的新闻似的。 巡迴老师明显方才没说过瘾,又再次将语句加工了一番,添油加醋后成了新的版本。 周沫望着日光灯无奈,这个世界男人女人三八起来都一样。 “我说呢,这那么帅怎么可能没女朋友。”主任边说变笑。 “就是,那天还来给他送饭,他对女朋友态度可差了!”麻醉师大概是碰见过,那眉头皱得生龙活虎,仿佛女友是她似的。 周沫递物的动作慢了一拍。 麻醉师继续说,“嗨,我可听张显华上次说了,他高中时候女朋友可多了!周沫你也在,是吧。”她还找周沫附和,增加可信度。 周沫话滚了滚,忍住,又滚了滚,憋住,现在人家将话题抛给她了,她...... “我觉得,谈几个女朋友是他的自由,手术意外也不是他的错,换主任做也可能是这个结局。”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可她只能十分婉转地表达立场,试图用自己螳臂当车的微弱力量将话题制止。 顿时安静,落针可闻。 八卦的气氛是附和,而非说教或是解释。 她这行为就是扫兴。 周沫说完心脏便开始跳尴尬舞,橡胶手套中的手微微渗汗。 “哎哟,小姑娘不高兴了。”主刀主任瞧了她一眼,缓和道,眉眼弯着甚是慈祥。 今日的巡迴老师也说,“我倒是没看出来,周沫你要是有兴趣,我给你去说说,都是我们不好了呢。” 一下焦点转移,她的中立打抱不平被四两拨千斤,倒成了爱慕者的维护,到底道行浅。 一群人继续打哈哈,调侃起她来。 檀卿的名字由方才医疗行业的垃圾股话锋一转,变成了女性市场的绩优股。 “年轻帅气,还是留美博士。” “听说家里很不错,濮院长都去探望过他爸。” “周沫眼光不错啊!” 周沫放弃挣扎,开始憨笑,做个傻子吧。 你是斗不过想像力丰富的人的。 胡倾城说过,有些人就不适合说话,比如周沫,特别容易让人误解,不是误解她的外貌,就是误解她的语意。 终于挨到最后一台手术结束,巡迴老师还是没停止调侃,周沫都要无语了。 下班周沫赶紧按照老路线飞速赶回家。 到家时,津津输完最后一天的液拔了留置针,小蹄子上被颳了层毛,露出肉粉色。 周沫牵着它往外熘,自从去了手术室,熘津津的活儿都给了她。 其实她不爱遛狗主要是她有点怕狗,又怕邻居笑话她,你怕狗养什么狗,于是便少熘,不然看见狗她比津津还怕岂不是很丢脸。 老周得以解放,开始张罗起别的事情,这事周沫不知,今日遛狗时才探得一二。 天边斜阳渐远,剩了一层金边透过云层溢出,贪婪着人间。 归人在这天要黑不黑的档口,伴着刚亮起的路灯赶路。 周沫遛狗时,邻栋刘阿姨牵了只白博美,它小狗嘴“汪汪”贼能叫唤。 阿姨拉着她努力避开小狗的身子,一脸八卦地问:“沫沫要找对象了?怎么说啊?176的都不行?” 她这表情,跟下午瞎掰她和檀卿的巡迴老师表情极为相似。 25岁的女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逃得出单位同事,逃不出小区阿姨。 津津的狗绳已经被拉成一条紧绷的直线,向着西方一只法斗疯狂跳动,周沫赶紧拉住,手不停地作劲,撇着头问刘阿姨:“什么意思啊?”什么176? 待刘阿姨给她一通倒豆子,她才知道老周偷偷在给她找对象,要求还特别高,人家说“一个护士而已,这么挑”。 他马上就怒,还跟人较劲上了。 周沫嘆气,她说呢,怎么老周就突然不和老李头下象棋了,原来是有情绪了。 她问:“那我爸的要求是什么?” 刘阿姨抱起狗子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特殊要求,就说有合适的告诉他,可大家都给张罗了一圈,他都不满意,一会说不高一会说不帅一会又说没钱,要不就是工作不行之类的。那我们就问,你是不是要找高富帅,他又说不是,人好就行,一下大家都懵了。沫沫,你爸老煳涂,说不清楚,你自己想找什么样的呀?” 周沫站在茵茵草地,被这问题搅得凌乱。 什么样的呀?她长这么大,真的从没想过,她想要找什么样的男人。 暮霭沉沉,津津的白毛都黯淡些许。 它后来如愿和人法斗爪爪碰了爪爪,在它张嘴时,又被周沫飞快拉回,“女孩子家家不许乱亲人。” 周沫到家时,胡瑾正在扫地,她笑着将手伸向周沫头顶,拎出一根绿色,沖她眼前晃晃,“怎么回事头上还长草了。” 第69页 周沫弯腰准备给津津松颈圈的动作顿住,垂眸淡淡道:“网络上‘头上长草’不是好话。” 她说完蹲了下去,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腿上,下肢循环不良,血液沖向脑子,一下有了泪意。 她吸吸鼻子,加快了动作。 津津自由,飞奔向厨房,周群看了眼胡瑾,见她没看他,便偷偷扔了块肉在地上。 口水声一出,地面光洁得发亮。 满室的人间烟火味道,蛋花汤飘着几点葱花,浮着层淡淡油星子,周沫端起碗,灌了半碗。 “爸,你是不是在给我找对象啊?”她放下汤碗,夹了口菜。 周沫问出口的时候也没抬眼,她知道周群一定心虚,这种心虚让她难受,父母又何必为她的感情担惊受怕呢。 “没...谁说的!”他顿了一秒,飞快反驳。 “哦,没啊”,她端起第二碗汤,“本来我还想说说我的要求呢。” 话音一落,胡瑾筷子顿住,她和周群飞快对视一眼,期待地看着周沫,“那你说说看。” 咕嘟一声,干完第二碗,汤汁儿咽下。 一声气势如虹炸裂在空气里—— “我要!高!富!帅!” 第29章 reality012 【口舌交杂】 都知道医院的八卦旋涡中心必然是人多嘴杂的手术室, 可传播得如何厉害,周沫先前不知威力。 她惯来扮演安静的听众, 内心小人倒是时常默默分析, 偶遇风暴中心的红人,还偷摸送两个小眼神。 可轮到她自己的时候, 她只想叉腰去吵架。 但也就是想想,她哪敢。 耳鼻喉手术室手术中。 门急诊手术室的王老师来串门,之前两人头对头凑着说了一个月的小话, 虽多是她说,周沫听,可关系是颇为亲近。 她笑得不怀好意,压低嗓子可音量丝毫未减地说:“听说,你在追檀卿。” 周沫当时正在台上, 自己的小天地整齐地排布着手术器材。 她那一刻只有一个想法, 就是把这车东西给掀了, 或是将手上的持针器用力的贯穿不锈钢皮手术车。 可想像是想像,日漫的暴力画面多是违反常理的。 这是医生说的,也是理智说的。 她感受着身后医生投来的两道兴致勃勃地目光, 面无表情地回答王老师:“我连他电话微信都没有。”言外之意,两人不熟, 联络方式都没, 追什么追啊。 她说是无心,听者却上了心。 王老师沖她挑了个眉,抄着手悠悠然地走了。 下班。 微信号、手机号抄得整整齐齐, 贴在了她的橱柜上。 尾端还煞有介事地用红色水笔画了个爱心。 她看这字迹,化成灰都认识。 可不就是和她名字挨在一起一个月的王老师吗? 她忿忿地团起这张纸,扔进了垃圾桶。 待洗好澡换好衣服,她又瞥向了那个垃圾桶。 什么呀!看什么看! 她捏紧包带,往肩上送了送,走向安全通道。 她总觉得这几年她淡定了不少,比如说脾气性格都比原先沉静,可能是北京的荼毒,也可能是职场的淬鍊。 可这个檀卿,不管直接间接,几次三番都让她伪装的淡定破功。 八字不合。 她因着这绯闻略懊悔那日为檀卿出头。 可走到一楼,站在热气风头里,那天窗口他唿出又扑向她的烟味似乎又隐在了鼻尖,落寞失神的眼神和记忆里某一画面重叠。 她倏然心一揪,哎,算了,说出的那些话,不过是在众人面前难得做了回自己罢了。 没说错,嗯。 给自己打完气,周沫又蹦了蹦,心情好多了。 暖风再次拂来,扬起捲髮。 半空打了个旋儿,和夕阳金边相交了一秒。 * 是夜。 城市的灯辉将夜幕点亮,热辣的空气将姑娘的裙摆缩短。 檀卿泊车后便在地下车库撞见了同事兼同学张显华。 今天是他们高中同学聚会。 檀卿从未参加过,他高中毕业后便出了国,日子久了大部分人都失联。张显华接到聚会通知,便跑去妇产科手术间问檀卿,去吗? 檀卿当时第一反应是拒绝,却听张显华不停地说老同学们多想他,当年一起打游戏包的夜怎么就忘了呢? 他失笑,回国后确实不顺,社交一下换换心情。 在s市第一酒店,凌云间。 他们班今晚聚了26人,听张显华说,史上最多。 一推门便是一番商业互吹,什么小官都能叫的格外牛逼,胡市长,李总,佟导,檀院长,张院长... 在场只有三位男士和一位女士是单身,其余皆早早步入婚姻殿堂,好几个人都生了二胎。 单身贵族其中两位便是张显华和檀卿。 “你没女朋友啊?”张显华惊讶。 檀卿吃了几口凉菜垫了垫肚子,“没啊。” “不是你的风格啊!”怎么会转性呢,而且前几日还听说有女朋友给他去送饭,据说做的很精緻,因为他直接分给了同事。 作为檀卿三年的高中同学,张显华虽和他不算熟稔,可对于他的传奇经歷还是无限耳闻的。 第70页 檀卿失笑,开玩笑说:“刚回国,没来得及。” “我说呢,可别吓我,以为浪子回头了呢。”他举杯,和檀卿碰了个杯,转念想到下午术间的闲聊,“周沫认识不?手术室新护士。” 檀卿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嗯。” “她好像对你有意思。” 哦?很巧。 “怎么说?”檀卿酒杯空了,自觉地在撺掇声里拿起酒瓶倒酒。 “人泌外医生跟我说的,说那天你手术出问题后,做手术就讨论了下,她立刻跳出来给你说话。”张显华有点吃味,想探探檀卿的态度。 檀卿嘴边浮起一抹玩味的笑,“这样啊。”她一直挺多管闲事的,倒是没那么意外。 “怎么?有兴趣不?”张显华刚说完,还没等到答案,一杯子就怼到了面前,差点贴到鼻尖。 当年众心捧月的班花现已发福,痴恋的天之骄子檀卿却仍帅得人神共愤,意气风发的让人直想搓腿。 她不好意思直接敬檀卿,毕竟当年的感情纠葛仍在她心中意难平,所以绕了个弯子敬张显华,好在檀卿面前晃晃。 “哎哟,这不是班花吗?”张显华假笑奉承,举杯站了起来,看了眼班花的眼神别有他意,稍俯身问檀卿,“还有印象不?” 包厢两桌人坐的微分散,觥筹交错间,怀旧话题不绝于耳。 “有。”檀卿耳朵微动,轻轻开口。 他没抬头,眼眸微垂,意味不明。 这个字一出,班花立刻喜笑颜开,像是某些冰冻的情绪破开了裂口,有了点融化趋势。 她杯子向檀卿跟前伸去,红酒摇曳地在杯壁起伏,酒红色的汁液破开又融为一体。 檀卿被拉着站起回敬她,两人对视,他微眯眼,辩了辩化着浓妆的女人,认不出这是谁,倒是浮过个念头,别是在一起过。 他不动声色地举杯,入乡随俗,酒桌文化他不生疏。 他看班花笑得媚态横生,双手撑着桌子前倾,视觉上乳.沟向半球升级。 他回她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心道,班花可能是会错意了, 方才他回答的是张显华上一个问题。 * 当晚,周沫窝在床上正在回胡倾城消息,这丫写小说要求太多,有时候一台手术结束能收到她十几条消息,且都是问句。 她从问十万个为什么的人,化身答十万个为什么的人,虽嘴上说你问题怎么这么多呀,可回復的时候事无巨细,桩桩件件都说到位。 周沫回復完切回微信主界面。 第二栏通讯录亮起了一个好友提示的红点。 不知何故,最近在很多手术间轮转,许多手术室同事加她微信,可这一刻,她莫名涌上了一个猜测。 她吸了口气,点进去,是一个暱称为“tq”的人。 验证信息是“我是群聊‘手术室工作人员点菜群’的檀卿”。 ...... * 阳光明媚,微风轻和。 全国进入立秋,s市的38度高温丝毫没有消减的意思。 夏季漫长,是怕热星人周沫的死穴。 可夏季漫长,同理便有漫长的时光和小裙子厮磨。 周沫身着精心挑选的藕粉吊带裙,下摆微喇,这是她最近喜欢的款式,可新裙子没能发挥它的功效。 她面色微沉,一手伸出,站在街边左顾右盼,等萤光蓝。 人生第一次相亲,却碰到一个不如她高的。 那一刻她没有心情怪罪老周理解的“高富帅”,眼前的尴尬更为重要。 如何礼貌又不打击人地将这顿饭吃了。 都是一米七,周沫170+0.5cm,他估计170-x cm。 这年代,大家对于身高都不老实。 男孩提议出去逛逛,周沫哪敢站起来,她坐在座位上看着男方从门口捏着小手羞羞涩涩地走来时,便告诉自己,今天在他离开之前,屁股就粘死在这凳子上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他见她不愿逛,又觉得这么早就结束有点快,便提出要看电影。 周沫捏着包想发消息给应兰兰求救,她的保险公司就在附近,可卖保险的风里来雨里去,非坐班,她这会在别处。 对面的男孩应是很少接触女孩,it男,本地人,皮肤白白,说话声小小,走路有点内八,比周沫要柔弱些。 周沫不好意思拒绝,生怕自己一点打击让对方男孩伤了心。 于是咬咬牙,同意去楼上电影院。 屁股上的灵魂502被她撕扯开。 她起身那刻,嵴柱间的间隙被骤然压缩,灵魂502移了位。 她驼着背努力配合男孩的身高,她微垂眼,心中那个x悄悄加了个数。 她怕自己比人家高、低头看人家,会让别人自卑。 那会余味就可在意了,导致她觉得不高的男生应该都不喜欢高妹。 电影开场的时候,周沫的手机震了,她点开微信,是一久未谋面的初中同学。 一条语音? 她愣了一秒,附到耳边想听,可半天也没声音,正要拿开,语音扩音外放:“旁边的是你弟弟吗?”尾音还有未收笑意的抖音。 周沫:“......” 相亲男:“......” 第71页 灯没熄时,相亲男还在说自己的工作,知道周沫电脑很一般,表示自己可以教她。 她装作很感兴趣地配合他。 这条语音在空气中炸开后的两小时,直至男主角女主角尬爱尬哭的戏码结束后,他没有再提过这茬。 两人走到电梯口,慢吞吞、尴里尴尬地说了拜拜。 其实坐到电影院,周沫除了自身外貌协会的视觉限定,对这个男孩其他地方感觉都挺好的,做朋友也很好。 可她天真了,人家男孩明显被打击了。 她刚一进家门,周群便没了好气地走到她面前,“让你去相亲,你不喜欢就不喜欢,为什么要打击人家呢?” “我......没有.......” “人家说你嫌他矮。”虽然他也是才知道那男孩多高,确实不够高,可周沫怎么能当面说呢。 “我没有!”周沫委屈,是有嫌,但没说。 她还没来得及怪老周给她找相亲对象没上心,便被两个男人倒打一耙。 “那人家怎么回去跟他妈妈这么说的?难道还瞎说?” 周群老脸无光,虽说周沫同意相亲已经是大出意料,可去就去,搞成这样,老牌友都不高兴了,下次大家见面还怎么心平气和地聊天。 周沫心中咬牙切齿,这个男的看着老实巴交,怎么转头回去就告状呢,她都没打算回来说什么。 她反覆回忆相亲男,试图找到妈宝男的迹象,却因着自己努力缓解尴尬气氛,忽略了他很多话语和动作。 她放弃回忆,反正也没可能了,管他呢。 她见周群正拿着手机费劲地辨认键盘上的字母,给人发消息道歉。 明明老花还不肯去配眼镜,说这是真老的迹象,也不看看身份证上多大岁数了,逞什么能啊。 她将情绪化的脾气话咽了下去。 算了,应兰兰说相亲路上多奇葩,至少人家当面没给她如何的难堪,比如在电影院,当那句话扩音出来便甩脸子之类的。 虽然背后甩脸也极其可恶,可好歹两人面对面护住了周全的颜面。 她推推周群,“所以说,以后不要父母都认识的啊,又不是没有前车之鑑。” 此话一出,两人都静了会,周群半晌吱了个“嗯”出来。 周沫倒是一点没想到,老周嫁女儿的算盘打到了医院的职工的头上。 那可不,父母都不认识。 第30章 story018 《神秘竹林》 旺达卫校是一所平凡而又神奇的学校。 它除了拥有教学区、宿舍区等学校必备建筑外, 还拥有一片小竹林。该竹林歷史悠久,久到......反正周沫出生前就有。 这片竹林有一扇锈迹斑驳徒手能开的、不知何种材质的门, 由于方位隐蔽又不在学校主页宣传范围内, 大多在校生只在高处见过竹林,却没那好奇心、执行力或是团结心实地考察过竹林。 张敏和柏一丁最先发现, 他们吃完饭散了个步,见到一对男女搂搂抱抱往一处僻静的方向走,张敏是个人来疯, 天生嗜热闹,她第一反应这对男女有鬼,于是拉着不情不愿的柏一丁追了过去,探得这处场所。 周沫燃起好奇,吵着要一道去看。于是全宿舍在晚自习后熘去。这片竹林位于宿舍区外百米, 抬头可见青苔覆满的石柱上隐约有几个大字“...草...园”, 剩余两个字实在看不清, 该处地方被胡倾城炯炯盯上,认定会撞上爱情故事。 第一回 由于黑暗,里面幽深看不见尽头, 即便人数众多也不敢往里探,毕竟《少年包青天》大家都看过, 知道紫竹林有多可怕, 进得去出不来。 他们于次日午休时分去了第二回 ,这回倒是被他们发现,除“男女钻小树林”之外更有趣之处。 推开“嘎吱”作响、形同虚设的门, 仰头是满目翠绿,一节復一节,直耸入云天,低头是满地烂叶,枯黄灰败,密林深处遍地皆是厚厚的烂叶,能看出是无人清扫的荒凉之地,可隐约之间总觉得有一股不符合此地气息的香味。 周沫仔细嗅了嗅,拉拉胡倾城,“我怎么闻着肉味了?” 张敏人高马大,步速极快,没几步便走到几米外,见她们几人磨磨蹭蹭才走进门内一米,大声催促道:“可快点。” 周沫一条腿抬起,刚要配合边听一道女声从深处传来,“谁啊?” “卧槽!”应兰兰直接爆了粗,紧紧搂住胡倾城。 这实在诡异,竹林遮天蔽日,气温较外头凉几度,再加上凉风不时阵阵,竹叶间或沙响,蕴满古装武侠气息。 此刻再传出一道声,柏一丁第一反应是看身后,见远处宿舍楼还在,松了口气。 零八年,穿越书大火,即便不阅读,也会听周围人讲起。彼时,姑娘们去故宫一半害怕自己穿越,一半渴望自己穿越。竹林像极了书里的场景。 周沫哭腔哼哼开来,眼睛倒是没干涩,胡倾城大着胆子问:“谁?”说完蔡珊珊打她,畏畏缩缩小声道:“咱们来到别人的地界,居然问对方是谁?不礼貌!”她心中默认说话之人是竹林主人,许是个什么武林高手隐居山林之类。 “我是这里的主人!”姑娘扬声说完,后面隐约还跟着几声嬉笑。 第72页 胡倾城一点不信,即便平日沉迷二次元最深的是她,可揭穿起三次元的骗局毫不手软,“不可能!” 她挣开缚住她的两个姑娘,抬腿往里面走,周沫见她如此大胆,也跟着往林子里走了几步,走进去才发现,这个林子超级小。大概也就百平而已,只是竹子密、地上乱导致障目,几步路便看到两个身着现代服饰(t恤)的女孩蹲在地上,围着一处松过土的空地,瞧着她们笑。 红衣姑娘问,“你们也找来了?几几届的?”她手上握着根树枝,撑在膝盖上,像个乡土版指挥家。 应兰兰见是现代人,松了口气,向后活动活动肩膀,“我们是新生,零八级的。” 黑衣服的姑娘站了起来,笑着向她们走去,“现在新生这么牛,才开学就能找到这里,我来这三年才知道这宝地。”她沖她们点点头,颇有欣赏后辈的姿态。 胡倾城问:“这里是干嘛的?”此话一出,302室所有姑娘的眼睛聚在黑衣姑娘身上,盼着她给解密,周沫觉得这就像柯南探案,循着线索抽丝剥缕,现下就只差真相大白。 “我们也不知道。”黑衣姑娘说完,红衣姑娘也点头,“我们也就来玩玩,发现地上有烧烤的痕迹,就来试过一次,还挺好吃的。” “嗯,食堂的饭菜太难吃了,简直把白衣天使当猪。”她俩一唱一和,配合默契。 周沫心中划过一道柯南的镜片亮光,无头冤案(包青天啦,周沫脑子串场了)。 应兰兰和蔡珊珊走过去,看着蹲着的红衣学姐问:“那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去外面超市买了鸡翅,刚刚撤了火,你们下次可以试试,不过要注意安全。”学姐拿起竹棍开始松土,没一会,锡纸一角露了出来,许是很烫,她一碰一缩好半天才将那包鸡翅拿出来,她稍稍打开一个角,给302的姑娘展示,“不好意思,就买了我们宿舍的份,你们自己去买就行了。” 张敏咽了咽口水,点点头说:“嗯,我们自己去买。”肉香四溢,无比诱人。 六人傻站在竹林中像狗子一样,垂涎地目送肉肉走远,不停吞咽口水。 那天下午上课她们几个传着纸条计划採购事宜,周沫还发消息给余味炫耀自己愉快的生活:我们在学校发现一片竹林,特别神秘,准备在里面搞个烧烤,或者叫花鸡什么的。 余味课间看到消息时皱眉想了会,回她:注意安全,别着火。 周沫几人学着开小灶,可不得要领,上次见学姐是埋在土下,可她们试过两回都没煮熟,想着隔绝了空气怎么能有火呢?最后鸡翅都被扔到食堂的饲料桶餵了猪。 几人放弃荤菜转战素菜,放弃地下改地上,买了简易烤架,烤了玉米、烤香菇、火腿肠、烤金针菇、烤馒头......每日生火加柴倒是颇有几分回归田园的感觉,几位炊妇食堂也不去,几乎在竹林里安家落户,备置各类驱蚊药水,甚至在竹林中放了一个置物架,免得每次都大包小包,难以掩人耳目。 她们在那竹林里吃了一周素,烤架火力不够,鸡翅得烤半个小时以上,不时还歇火,搞得大家彻底放弃荤食,捣鼓素菜,还想着等等学姐来了问怎么在土里生火做鸡翅,可后来再也没遇到那两个学姐。周沫的叫花鸡梦也就此破灭。 可谁能扛得住天天吃素?食堂里还时不时弄弄肉沫星子骗骗你。 302姑娘再去小卖部买零食,豆干类是看也不看,直奔真空包装的鸭腿鸡腿,周沫牢记家人的叮嘱这种东西从来不碰,她妄图劝室友,搬出那套说法:“这些都是死的!” 应兰兰毫不在意:“可不就是死的吗?” 张敏揽住她的肩问:“难道你吃活的?” 周沫想想,颇有几分道理,谁会吃活鸡翅,还不是宰了吃,遂放弃逻辑,安心地和大家同流合污。 周末回家,周沫看到蔬菜一口都不肯动,周群打她筷子,“蔬菜怎么能不吃,不吃会变丑!” 周沫抿嘴,“那你看我美不美!”都吃了一周素,各种孜然五香香辣来轮了一回,应该又美又辣。 宿舍六人除了胡倾城,皆在第二周对竹林丧失兴趣,周沫被临时分配到张敏柏一丁队伍中,周沫去食堂前不放心,拉着胡倾城问:“你一个人不怕吗?” 胡倾城摇头,她就想甩了吵吵嚷嚷的大部队,蹲守竹林“小故事”。 一日,周沫洗澡出来,胡倾城也没递浴巾,她抖着身子冲到床铺拉下浴巾,裹上后问正假装目不斜视实际余光欣赏她裸.体的张敏,“倾城没回来?” “我还在等她的烤馒头呢。”应兰兰涂着指甲油说。卫校不允许手上有装饰,最明言禁止的自然是手指甲油,女孩爱美,转战到了脚上,此刻宿舍一股劣质油漆味。 周沫锁眉,第一声号子已经响了,怎么会还没回来,“之前她没有回来的这么晚过。”她胡乱擦头髮穿了卡通睡衣冲到外面走廊瞧楼下,丝毫没有人影走动,“完了完了,倾城别是出什么事了?” 蔡珊珊笑:“她就想着自己出事呢,天天在那处等,可不就想穿越吗?”她拿着手机正在与周沫支持的1号暗恋对象聊骚。 第73页 周沫眼咕噜转,直到第二声号子响起,宿舍灯“啪”地熄了,胡倾城也没回来。女生宿舍查寝都是随机,今晚没人查,也是万幸,可是胡倾城去了哪儿?周沫打了十几个电话皆是关机,众人开始猜测,“别真是穿越了?” “怎么可能?可能去别的宿舍睡了一夜吧。” “要不要告诉老师?”“不能吧,说了那小竹林岂不是暴露了?” “怎么办啊......”周沫抓着手机在床上翻转,还是不死心继续打电话,就这么焦虑着眯了会,黑暗中她隐约觉得门开了,床稍有震动感好像胡倾城上床的动静,可睡神的召唤太大力,她睡了过去。 天一亮,她激灵地竖起,赶忙看上铺,果然胡倾城在,她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昨晚熄灯锁门,她怎么进来的?正在思考时,柏一丁端着脸盆洗漱结束经过她,拉拉手臂对她小声说:“小竹林被老师发现了,抓去问话问到半夜才放回来的,她昨晚交代如果今天有人问我们,让我们说不知情。” “啊?那她几点回来的?”周沫心慌。 “两点吧,今天好像要叫家长来,昨晚她回来的时候就我和兰兰醒了,跟我俩说的。”她轻轻柔柔的语调丝毫没能安慰周沫。 周沫一颗心吊起,看了眼裹着被子面朝墙壁的胡倾城,心怀愧疚,明明是大家一起犯的事儿,怎么让她一人承担,太不够义气了。 那日早上,胡倾城被大家拉起,一同去了教室,六人浩浩荡荡倒也没分队,胡倾城肉乎的脸蛋满是不在意,“没事,我妈不会说什么的。” 她妈妈都不管她,对于这种事只会责怪为什么要拖累她半天功夫,哪有闲工夫教育她。 据胡倾城描述,那日她照常去到竹林,拿出烤架,正准备烤大家交代的东西,就见那日的两位学姐走进来,她还想着周沫惦记的叫花鸡,想问如何做,刚一张嘴就见身后的教导主任王老师,他双手负背,神情严肃,本就不怒自威,结果怒了更加吓人,直接破口大骂:“中草药园是让你们搞烧烤的?多危险!着火怎么办?你,几班的?”他伸出一根食指,指向胡倾城,她第一反应是撒谎:“10班的。” 学姐揭穿:“王老师,新生护理系就8个班,哪来十班。”胡倾城语塞,看来自己早就被卖了,另一位学姐面色讪讪,几根指头置于下腹不停地扣指肉。 “啊?”张敏张大了嘴,原来是学姐出卖了她们。 胡倾城将嘴里的茶叶蛋吃完,走到几步远的垃圾桶,转头对她们说:“其实她们也没办法,学校威胁她们写下知道的名单,不然就要处分,写的越多处分挨得越轻,趋利避害,人的本能嘛。” “那你怎么办?”蔡珊珊一方面害怕自己被处分,一方面又担心胡倾城。 “你们放心,我不会供出你们的。”她拍拍胸脯,义气保证。 深秋的风在s市仍是暖洋洋的,周沫站在微风裙角晃动,她看着胡倾城笑得直颤的肉脸,突然觉得她好美,比她照镜子时里面的样子还美。 作者有话要说:  [胡倾城作话] 大家好,又见面了,不知道大家欢迎我吗? 第31章 story019 《真羡慕你》 成长路上, 多有波折。很多事情在做的时候,你就觉着好玩, 脑海里没冒出规章, 没想到后果,不够谨慎, 导致了尴尬、困境,幸好,避免了餐剧。 小竹林事件, 最终是由胡倾城一人一力承担后果。 那位添油加醋的学姐说,302宿舍都参加了,可没有事实根据,教务处也实在不想将事情闹大,写检讨、通报批评、叫家长一系列最标准无创意的措施后, 看似尘埃落定。 周沫是那个最受惊吓的。 那日胡倾城妈妈来时, 她正在和袜子奋战, 手上搓满了沫沫,心里思量着明天就能和猴哥一起回家了,可下一秒就被一个打扮过分新潮袒露的中年女人拍了拍肩, “302是这里吗?”她嗓音沙哑,妆感很重, 辨不清五官, 可周沫猜出这是胡倾城妈妈。 只因胡倾城早上面无表情地向她交代了一句:“我妈等会要来,你别被吓到。” 她以为是打骂胡倾城的那种被吓,还安慰她, “我会帮你的。”心中还想着,我小时候见多了瓜皮他们被打,我有经验的。 结果第一吓是外表。她的半个胸脯都露在了宽阔的衣领外,蕾丝边欲盖弥彰,深深的沟壑就这样波涛汹涌,晃荡在毫无见识的周沫眼前,吓得周沫忘了礼貌,傻乎乎地点点头。 胡倾城妈妈松了口气,双手叉腰没好气地问:“胡倾城人呢?” “她去交作业了。”今天有份作业要交,课代表忘记收她的,方才才发现夹在书堆里,赶忙跑去教学楼交作业。 这会周沫才想起她是胡倾城妈妈,赶忙讨好:“阿姨好,我给你开瓶矿泉水。”说着她转身从箱子里拿了一瓶递给阿姨,对方也不客气,张开血盆大口灌了几口,豪气干云,倒有点拼酒的架势。 两人尴尬地等了十分钟,周沫还等着她问胡倾城近况,没想到她兀自掏了盒烟,抽了起来,半支烟后,见周沫一直瞧着她,将烟盒朝她递递,“你要不?”说话间,口中的烟气朝周沫喷洒,熏得她眼酸。 第74页 周沫眨眨眼,忙摆手,“不不不。”开玩笑,她还没成年好吗? 此刻这位阿姨,除了第一面的乳势震撼,倒也没吓坏周沫,只是当胡倾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她嚯地起身,平地一声雷,扯开了嗓子沖门口大汗淋漓的胡倾城尖利道:“快点带我去见你们老师,你知不知道我很忙的!” 周沫惊得怂起肩,胡倾城依旧面无表情,将手上的可乐放下,转身向外走去,那女人不依不饶:“让你别喝这种东西,胖成这样,也怪不得你徐叔叔嫌弃,你这样人家肯定以为是你把家里吃穷的。” 胡倾城的后脑勺在下楼时不断挨唾沫星子,周沫不放心,隔着几步路跟着,她许是感觉到周沫跟着,顿住脚回头想让周沫先回去,她妈妈却毫无耐心,用力推了她一把,“快点,小宝还在家里等我。” 胡倾城没有准备,身体直直往下扑,但好在只有四五节楼梯,她趔趄了几步稳住身体,只是用力不当,脚踝剧痛。 她稍稍扭扭脚踝,心中一把火气燃烧,仰头沖走到半截的妈妈大喊:“你是急着回去带孩子还是打麻将?”她气得胸口起伏。 那女人被戳中软肋,面上无光,下了一截楼梯“啪”地一声扇在了她耳后,倒也没多用力,只是声音脆响,楼道容易传音,吓得周沫指尖无措地扣着扶把的油漆凹槽。那女人说:“你自己做了些什么奇怪的事情,在学校树林里烧烤?是没给你钱吗?” 说着她用力地推胡倾城往下走,嘴里骂骂咧咧:“你知道我早上开了2小时车,就为你这点屁事,这么大了怎么还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呢?还磨磨蹭蹭什么......” 胡倾城就这么忍着脚踝的疼痛向教务处走去,周沫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观察到胡倾城的走姿异常,右脚避免着地,心疼地不行,她倒是没说话,只是上前扶住她,忍着她妈妈的骂咧和自己不合时宜旁听的尴尬,只是想借给她力道。 到了教务处,周沫站在走廊等,刚开始里面还一片安静,后来女声的尖利便传了出来,里面乱成一团,有桌椅和男女对话的声音,她甚至听见老师在劝那个女的。 周沫两只脚紧张得都不知如何站立,慌乱得不停更换重心,她发消息给猴哥:猴哥,我再也不去小竹林了。 少年的得意和尴尬总是来的突然,老天翻开你原先并不了解的守则,直接施以惩罚,将未褪的笑容僵在你脸上。 余味下午又在课堂睡觉,并且这次是语文课,本是昏昏欲睡的午后,教室里皆在打盹,可他平日便睡得明目张胆,这会大家都迷煳地心不在焉,在会周公边缘探险,语文老师积怨已久直接杀猴儆众,将他拎出教室。 他站在外头醒神,回她:乖。 教务处那扇红漆木门打开时,周沫已经将走廊铺陈的的碎石花纹各种图案都研究了个遍。胡倾城从里面走出来,髮丝微乱,脸上没有掌痕,周沫上前拉过她肉肉的手,紧紧捏着,她对一脸筋疲力竭的主任说:“那老师我们先走了。” 那个女人本欲要掏烟,不知想到什么又放了回去,同老师说了几句抱歉话,从另一处楼梯下了楼。周沫回头,看她没有跟她们一起,短短的走廊,母女俩也没有问别,她一路拉着一言不发的胡倾城往宿舍走去。 “周沫,我真羡慕你。”这是那天,胡倾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这话将周沫点了穴,楞在宿舍正中,走马灯般,任时空与时空川流对错。 余味无数遍说过这句话,瓜皮也是,即便是对她没好气的羊仔在挨了打后也会说“鸡仔真是命好。”她不懂这有什么羡慕的,我还羡慕你们聪明呢,可他们那些聪明脑袋瓜早就看破。她是真的命好,即便上帝没有赐予她非凡的脑瓜,也同样没有给她复杂的家庭和理不尽的乱絮。 那天,宿舍气氛无比沉重。 胡倾城下午回来便将自己埋入被窝,到了晚餐时间都没起。 张敏拉着周沫问:“我上回见胡倾城满不在乎,以为她妈妈应该是很好的,刚刚陪丁丁去打扫机房,几个老师经过,说没见过这样难缠的女人。” 周沫咬唇,愧疚加倍,胡倾城表现的太淡定,大家都以为此事许是很小,可熬过广播里难听的通报批评后居然还有这样难堪的打骂戏码,将胡倾城之前所有粉饰的云淡风轻都打破了。 宿舍里众人齐聚,难得鸦雀无声,连出去买个晚饭都要交头接耳一番。十月末,姑娘们囊中羞涩,烧烤花了不少钱,之前还道没钱了还有傢伙,买点蔬菜就能填饱肚子,这下几百块的傢伙就这么上了缴。周沫摸摸口袋,上回花的太勐,好像也没有钱。 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没有钱,神奇。 她打电话给周群,“爸爸,我没有钱了。”理直气壮得就差叉腰了。 周群正在下班途中,被她这么一说第一反应就是给她送钱过去,没一会想起来,开始同她算帐:“你开学你姑父给了你五千,你外婆给了你两千,家里给你每月一千五做生活费,上回我送你去学校给了八百,你一个学生怎么就花完了?”败家子。 周沫没算过自己有多少钱,见周群同她算起帐来没好气道:“我不是有很多压岁钱吗?”她看了眼书桌上的钱,不到两百,也就够她跑一趟小卖部活一两天。 第75页 周群说:“存定期,给你理财了。” 周沫看着电话不敢置信,天下的爸妈都是一样的,什么自由民主和谐,在金钱方面一以贯之的剋扣压榨,她清晰记得她有六位数的小金库的。 应兰兰见大户也没了钱,想到学姐月底没钱都是批泡面的,于是大伙兴高采烈,新鲜极了,兴沖沖地冲到小卖部扛了一堆泡面回来。 周沫一边泡泡面,一边假模假样地抬手戳戳胡倾城的被窝:“倾城,我们吃面了,你要不要吃啊。”她已经闷在被窝一下午了,周沫有点担心。 泡面香气四溢,香辣牛肉味和海鲜味分子不断运动,窜满宿舍空间的角角落落。胡倾城慢慢爬起来,面上还有尴尬和未消的余气,低头一看,五个脑袋凑在一起,互相分食面条,周沫最鸡掰,要用公共的叉子,可大家没这习惯,耐着性子配合她挑了两回面,没一会囫囵吞枣又吃到了一块,应兰兰调侃:“周沫这洁癖都快被我们治好了。” 周沫唿哧唿哧地吸了一大口面,小声狡辩:“才没有,就这一次。” 胡倾城坐了起来,打破他们蜜蜂嗡嗡的说话声:“我也饿了。” 底下五人一听,滞了一秒,抬头确认是胡倾城说话立马统一放下碗插,像是听到军令一样,宿舍热闹起来,“你要吃什么口味的呀?” “红烧牛肉还是老坛酸菜,海鲜面还是香菇鸡汤?”周沫沖她扬扬手上的四个包装袋。 “香菇鸡汤。”她想吃鸡。 熄灯后,周沫爬上胡倾城的上铺,她向她道歉,胡倾城小声说不关她的事儿。 周沫邀请胡倾城去她的愚梦巷玩,悄悄附在她耳边说:“我只邀请了你哦。”你好特别的。 * 周沫睡前给余味发消息:猴哥,我觉得天下的爸妈都一样坏。 余味腾出没握滑鼠的左手打了一个:? 周沫:我没钱了,我爸居然跟我算钱,还让我好好反省自己。 余味:缺多少? 周沫:你要给我吗?不用不用,我吃泡面就行了。 余味:说 周沫:一千? 余味:明天放学取给你。 周沫:那就两千,我上回看到的裙子没捨得买。 余味:哦 周沫:要还不? 余味:要!我又不是你爸 第32章 story020 《网瘾少年》 周五, 假期来临。 上周五?不算,因为余味不在, 这周五才算真的假期, 周沫想着要拉余味和胡倾城去一个像样的地方吃烧烤。 她和胡倾城放学后去宿舍睡了个午觉,不过自然是她睡她的, 胡倾城看胡倾城的小说,一觉醒来,两人皆是充满电, 兴沖沖地去等余味放学。 s市一高门口围聚了各类车辆,周沫接到消息,是余味发来的:“有事,可能会晚。” 周沫和胡倾城坐在一家不起眼的租赁书店中,开始盼郎君下学。这处是胡倾城的天堂, 是周沫的地狱, 都是字, 她头晕。可两人等到六点,余味仍是没有消息。 十月末,s市仍不减热意, 可天色暗的较盛暑时节早,街灯排排亮起, 同学们从门前三两走过, 手上拎着的快餐盒香气四溢,周沫咽了咽口水,她饿了, 转头问胡倾城:“你饿吗?” 胡倾城摇摇头,精神粮食在手上握着,怎么会饿。周沫拿起手机给余味打电话,“嘟”声刚出来便被切了。 嗯,他有事,我再等等。 直到七点,她将所有的耐心透支,才收到余味消息:你先回去。 她的小兴安岭蹭得蹿火,周群胡瑾打了三个电话,问她何时回来,她不停找藉口延后,自己也饿得前胸贴后背,屁股也坐到发麻,都只是为了等他,和他结伴,这么轻描淡写一句话,可把她气坏了。 她走到路边伸手要拦车,胸口起伏的那架势,一看便知火气正盛,烧得贼旺,胡倾城鼓起勇气不怕死地拉拉她,她带着怒意问:“怎么了?” “不是没钱吗?”胡倾城讪讪开口。周沫昨晚得到余味的借钱承诺便于今日中午做了回富婆,将口袋里的一百块全买了小零食,同宿舍人分享,这会真真叫身无分文,裤袋拉出来连个钢镚儿都没。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有火气来日再发。 周沫恨恨地收回手,灰头土脸地走向公交站台,刷卡时她看了眼自己的公交卡余额,居然有179.6,好想变现哦。 * 喧闹的放学时分,脚步声不断动盪,斜阳洒在学子身上,柔意满满。 教学楼某办公室内,气氛却冷冰冰。 余味站在班主任办公室,红木书桌上漫画铺陈,他的笔记本电脑压于漫画上层,银灰色金属面的戴尔,是个新货,三个无线网卡也被翻了出来,置于笔记本上,就像罪证堆叠一样。 李老师抄着手坐在椅子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懊恼样,不停嘆气。 余味腾出手,手指悄悄避开老师视线回了条消息。可班主任当着这么多年,你就算动根头髮丝他都能瞧见,何况是玩手机这种大动静,两人距离这么近他就敢这么明目张胆,李老师拍拍胸脯顺气,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难带了。 他起身一把将余味的手机夺过扣在桌上,“余味,我一直以为你是好学生,可你怎么能又是看漫画又是打游戏,行,你可以这两样都做,上帝要是真的赐予你天才的脑子就不会让你挂科。你入校可是前十名啊......” 第76页 余味眼睛盯着被拿走的手机,方才字没打完,恨不能此刻用眼神敲击键盘,李老师的话他在左耳入口就将它封堵住,不让它有经过的机会。 余一书接到电话,推了会议穿过半个s市赶来,他向李老师问了个好,轻轻拭了拭额角的急汗,看到堆满的课余用物深深地滞住唿吸,“余味怎么回事?”余味当时说要买电脑他毫不犹豫买了最好的,家里台式也都安装了最高配置。 “余味的爸爸是吧,哎,本来我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以为他上课老睡觉是因为课都听懂了,懒得听,我们学校也有这种同学,结果考试成绩出来挂了红灯,他入校成绩那么好......”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入校成绩,余味鼻孔轻出了口气。 余一书见他头歪着像个痞子,再加上之前屡次沟通无能,一股冲动涌上无处喷薄,当场将笔记本砸了,直接从三楼扔到一楼,一声咚响,零部件塑料四散分离,溅落一地,难以修復。 在场的三人只有李老师对笔记本的价值产生了疼惜。哎哟,两个多月工资。 余味余光注视了他一系列动作,看着笔记本在眼前消失,听见外面响起存钱罐炸开一样的声音。他挺直着背,对余一书的气愤举动毫不在意,表情也是那副不知何时只要面对余一书,就会挂上的不屑一顾。 余一书看他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就想动手,偏又不行,气得只想抽菸。他听老师说,就是不肯服软,挨训时还在玩手机,他恨得牙痒,“余味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字字落地有声,打在了余味的心口。 余味又是一声冷笑:“我就这样,反正你也不止我一个儿子。” 李老师见教育问题扩.张成家庭伦理,一时尴尬起来,想来青春期的孩子很多问题其实都有家庭原因在,是他忽视了,也误解了余味那句话的意思,遂向余一书劝解道:“大人忙也要关心小孩,小孩多也要看哪个处于关键时候,高中肯定是最关键的,家长最好可以多投入点精力,关注他的学习。余味的脑子是很好的,做题思路我可以看出来的,麻烦余味爸爸耐心点。” 余一书拎着余味下楼,直接拽进车里,开回愚梦巷一路上,父子两都没讲话,各种盯着各自车窗外的风景,目光失焦。 余味越是沉默,余一书的火气越大,下了车也没管余味,直接冲到房里将台式砸了,院子里一台显示屏一台主机,被他用榔头不停地锤击。 余红余有才吓坏,站在一旁问:“怎么了这是?余味回来要用的......” 余味走到院子门口,见到这幕,余一书背对门,沖父母说:“我倒是恨不得这是他。”说着又砸了两榔头,铁面凹陷,零件崩坏,屏幕破碎,塑料四分五裂,那一下下的榔头,一声声的击打,是余一书的泄愤,也敲崩了余味心里最后一点期盼。 爸爸是再也不会弯腰平视,柔声安抚我了。 儿子是再也不会因我的耐心而软下嵴背了。 * 周沫到家时,院子里难得所有的灯都亮了。胡倾城跟在她后头,细细打量那夜她叙述的愚梦巷101院落。 同她想像的北京四合院不同,这就是现代化院落,只是外头的白墙青瓦骗了人。跨过矮门槛,是东西两户人家,正门对开,灯火通明,中间隔了目测五六米的空地,南边一圈种满了各色植被,郁郁葱葱,争相窜至无上限的空中。一株美人蕉已爬出矮墙,油绿的叶子蔓到另一户人家去了。 院子正中央,周沫见周群正在用麻袋装垃圾,她上前问:“怎么了?”众人神色凝重,没人招唿她。 胡倾城跟在后头向他问好:“叔叔好。”周群淡笑着点头,让周沫先进屋。 周沫看了眼在门口抹眼泪的余红,想上前安慰和询问,却立马被胡瑾拉进了屋。 “怎么了这是?”一进屋她迫不及待地发问,她现在简直是被问号包围了。 胡瑾沖胡倾城点点头,问她:“你知道余味打游戏吗?” 周沫想了想,点点头。 “说他这次成绩考得很不好,从年级头几名直接吊车尾了,你余叔叔把电脑都砸了,漫画全撕了。”她说完嘆了口气,想来也是没想到余味会这样。 几人围坐在餐桌前,即便胡倾城在,周沫也心不在焉,不过好在周群会说话,将焦点放在客人身上。可饭一吃完,周沫便坐不住,要往西屋跑,周群拦住她:“你余叔叔在里面。” 周沫眼咕噜一转,悄摸地摸到余味窗口,却见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檯灯的橘光映出,她轻轻敲了敲窗,没一会,一道灰黑的影子映于窗帘,渐渐缩小聚成一个人形,窗销被拉起,从里面打开,余味清俊的脸随之出现在她面前。 周沫借着暗光细细打量,见他脸上光洁没有巴掌印,松了口气。 她将头往里探探。 余味淡淡道:“没人。” 周沫长腿一伸,也没管自己穿的是牛仔短裙,纤长白腿一跨爬上窗沿书桌,跳到了地板上,“猴哥怎么了?”她知道今日原委后不再生气,孙悟空是斗不过如来佛的,毕竟他被压在五指山下,没空来找她。 “没事。”他掏出手机,继续回陆赟的消息,他问他什么时候上线,他满脑子都是今日的任务。 第77页 静了会,他嚯地起身,一条腿迈到窗边,回头对周沫说:“我去羊仔那儿,你去吗?” * 之前周沫只知道余味爱玩游戏会玩游戏,时常唿朋引伴,一道语音玩耍。 那天,周沫第一次知道余味沉迷游戏是何等忘我。 杨博书在键盘声里写作业,余味噼里啪啦敲击键盘,她说话他爱答不理,问他饿不饿,吃没吃饭,他好半天才回一句,他回的时候周沫都忘了什么时候问的,两人身处同一时间空间,就像隔了时差似的。 杨博书房间空调打的低,只有20度,她生理期似要到了,今日畏冷,便将空调调至26度。实在无聊得慌,便窝在小沙发上看漫画。 余味正玩得热火朝天,肾上腺素飙升,没一会便汗流浃背,他喝了口水,伸手拿过遥控器一看26度,“羊仔你省钱吗?” 杨博书合上物理作业,看了遥控器一眼,朝他努努嘴,小声说道:“那只弱鸡。”说完挨了余味星眼锐利一瞪,讪讪闭了嘴,他实在忍不住要给周沫取外号。 余味将空调调至24度,拿了一瓶冰可乐进来,周沫见了也吵着要喝,余味赶紧对嘴灌了口,“我喝过了。”他知道周沫的洁癖。 周沫不以为意,作势要自己去客厅拿,却听身后余味说:“没了,最后一瓶。” “杨博书你省钱吗?”她无语,可乐都不多备几瓶,客人来居然有人有的喝,有人没得喝,气人。 余味仰头灌了一口,胸口大为舒爽,余光见周沫撅着小嘴满脸不爽,唇角得意地勾起。 杨博书一把甩了笔,气愤地薅头髮,这对姦夫.淫.妇,占领他空间还要怪他抠,人家去棋牌室打牌还要交个场地费呢。 他在余味的眼神威逼下憋回了那句,冰箱里可乐是满的,老子放学刚採购回来的! 第33章 story021 《捅窗户纸》 少年郎的意气, 不再风发。 余一书推门而入,发现余味不在家且窗户大开时, 再次怒不可遏, 细问周沫也不在,他便去了杨博书家。 凌晨1点的夜, 有多深,走过的人才知道。 若是没有灯光指路,一个人很难走完全程, 余一书以为余味是他终点的那盏灯,不曾想,亮光的不一定是灯,也可能是炸弹爆炸燃起的火光。 余味正玩得尽兴,今日刷到他心仪已久的飞天神兽, 他整个人像打了鸡血, 好似真的坐在白色神兽身上腾云驾雾。 只是, 在他戴着耳机兀自沉迷的时刻,余一书来了。 周沫睡到一半揉着眼睛去开门,见到余一书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杨博书房间传来物件摔地的响动,她才惊慌, 推开门, 余味被推倒在地上,耳机被扯掉线扔在床上,杨博书在劝:“余叔叔, 消消气。” 余味冷笑:“还能找到这儿,你真厉害。”画面上小人不停跳动,弹窗不停弹出,好友邀请发来信封。 “余味,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周沫于凌晨一点被余一书领回家,一路上他一直在劝导余味,从好言到恶言,不停地灌输道理,求他理解谅解,连周沫都被说动,可余味偏是无动于衷,冷言冷语,始终一副漫不经心的该死模样,他从来没有这样欠扁过,周沫恨不得敲开他脑子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余一书在空气微凉的凌晨街头近乎哽咽,他抓着余味的肩膀,“算我求你,好好学习不行吗?你已经不去小提琴班不去学奥数,这些都依你,难道你连高中都不想毕业了吗?” 他在家将余味的成绩单理了一遍,意外发现他的作业几乎都是抄的,没有任何演算步骤,直接答案填图,字迹潦草,细问余红余有才才知道,他在家几乎没有做过作业。因为他回来书包是放在客厅,走时也直接从客厅抄起,打没打开一目了然。 这实在严重,幸好是高一才开始,必须悬崖勒马。 “你又不止我一个儿子?”余竟四岁学小提琴,家里也请了家庭教师,全职妈妈还有父亲围着他转,万千宠爱,他拥有一切他没有的。 “余竟是余竟,你是你,你们都是我儿子。” 三个僵持在路上,一阵晚风颳来,周沫抖了抖,见余味那副腔调竟也情绪代入,同余一书一道恨他不成钢。 周沫见余一书说到动情之处,帮腔劝道:“猴哥,余叔叔说的都对,你和余竟......”话还没说完,余味直接一句:“闭嘴。”目光含着她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冷意。 他双手插兜,飞快转身,背嵴剧烈起伏,周沫这句话刺破他的最后的伪装。 他头也不回得向愚梦巷走去,路光打在他t恤上,将白色印花大字镀了层金光。 这个单词周沫认识:lonely。 月光如潮,却若寒冰。 * 二次元世界里的人是不过三次元时间的。 周沫爬到床上时已是深夜两点,果不其然,胡倾城在看小说。 “找到你的情哥哥了吗?”手机背景光映在胡倾城脸上,通亮了她两颗乌亮的眸子。 她今日吃完饭后便被甩了,虽然有点尴尬,但所有人坐在电视机前其乐融融是她只在电视里看过的画面,那两个小时,温馨安宁于空气中流动,她就这么安心地吃着水果,看着电视,享受三次元时间沙漏的缓慢倾泻,一点没惦记二次元的爱恨情仇。 第78页 “哎。”周沫嘆了口气,余一书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余味油盐不进,她还被吼了,虽然有点生气,可又能理解余味,全世界都可以说他变了,但她不行。 所以那一刻,她是该闭嘴的。 周沫一夜睡得极不安稳,余味最后赐予她的那个冰凉的白眼球将她冻得直抖,夜里紧紧卷着被子,导致一睁眼,胡倾城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幽怨地看着她:“周沫,你的睡相好差。”一整夜一个被角都不分给她。 周沫剥开眼屎,半睁着眼睛,带点不清醒的囫囵口气:“对不起啊,我做了不好的梦。”梦里余味一直在瞪她。 她拿起手机给余味发简讯,“猴哥,钱......” 她以为余味肯定在懒觉,没想到秒回:到窗口。 十月末的院落清清爽爽,没有恼人热意,亦无刺骨寒凉,绿色植被将南墙的白漆覆上,要不是昨天胡倾城说,你家好多植物,十来年过去,她都没发现,或者说没仔细观察过它们,有些东西就像布景一样,长在记忆深处,走来走去每日晃悠,都没察觉。 可能只有少了才感觉怪异。 她今日穿的纯白圆领无印花短袖,下身着蓝色长纱裙,裊裊婷婷走到余味窗口,轻敲他的窗,没一会窗开了一条缝,一个“中.国.银.行”的信封递了出来,周沫接过,前倾身体问:“我和我同学要去吃烧烤,一起吗?” “算了。”他睡眼惺忪,一脚搭在床上,另一脚撑地,长臂前倾将钱送给了败家丫头。这钱还是上回杨博书帮他卖装备给他的,他也没数多少,摸摸厚度大概够周沫用。 周沫听他口气以为还在为昨晚不愉快,就着窗缝将窗户拉开,拨开窗帘,将暖阳洒入他房中,“猴哥,昨晚对不起。” 余味冲着突袭的刺眼阳光皱眉,起床气涌上来正想发火,就听她这么软声的一句对不起,情绪立时失焦,无措地咽了咽口水,“没事。”眨了几下眼睛,目光才聚焦,他看清周沫的穿着,又用力咽了下口水,“你要去吃烧烤?” 她双手搭于窗沿,一双大眼眨巴眨巴,好像白日里亮起了星光,一脸愧色,看得他心痒痒。随之,方才未消的反应又汇聚于那处。 周沫点头,嗲着声音道:“一起嘛一起嘛。” 余味蹙眉一把将帘子拉上,将她的脸隔绝在外,下半身隐于黑暗中,“你小心油溅到白衣服上又要喊脏。” 胡倾城走前连余味一眼都没见到,心中无限可惜,“你的那个天上有地下无的青梅竹马,和我可真没缘分。” “你们俩要有缘干嘛,我和他有缘就行了。” “行行行,那你们什么时候捅破那层窗户纸?”胡倾城是个看小说的,哪有功夫等种田文发展,自然是要催促男女主角的进程,今天能表白就别拖到明天,今天能舌.吻就不要只亲脸。 周沫愣住,佯装拉拉垂顺的裙摆,又矫情又娇羞地问:“什么......窗户纸啊?” “就是你和情哥哥,男女之情的窗户纸。” “什么呀!” * 周沫带着胡倾城将s市两座时尚地标——老牌时尚捷达商厦和新型时尚圆融中心,像是导游一样给领了一圈。喏,这就是那台电梯,喏,这就是我喜欢的衣服店,喏,这就是上回余味配眼镜的店。 胡倾城被强行请了两顿大餐,周沫实在过意不去,那日的景象歷歷在目,她一人之力背下这么大的锅还一声不吭,她必须要使劲补偿她。一路走一路吃,直到胡倾城将糯米小圆子放在桌上,摸了摸实在吃不下去的三层游泳圈,“求你了,食物已经堆到我嗓子眼了,再吃一口我就要吐了。” 周沫因为那句“你这样人家肯定以为是你把家里吃穷的”,认为胡倾城家里可能缺吃缺喝,只能想到给她买吃的,看她吃不下,便带她去超市买零食,琳琅满目各色肥胖食品她拿起来毫不犹豫,最后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回了学校。 这两天下来,给胡倾城带来极大阴影,在那之后周沫再说我们出去玩吧,她的胃都会反射性颤抖。 * 周沫的脑瓜需要被点拨,就像少时的算数,就像此刻的感情。 经胡倾城一说,她心中那隐隐关于余味的占有欲望悄然浮出水面,冒出暧昧的尖角,此刻再想起她毫无顾忌地扑在他身上、抱着他不放,两具身体紧紧贴合的感觉迟到半个月重新爬上了她的皮肤。她双手抱紧自己,脑袋紧紧埋进被窝,哎哟哎哟,怎么这么丢人啊,人家都说你平了,怎么还把这处往人家身上贴呢,哎哟哎哟。 “沫沫,你在找什么?”胡倾城感觉到下铺动静不小,以为周沫在摸黑找东西。 “倾城,怎么办?我好像是喜欢猴哥的......”她说话间心跳都开始加速,以前怎么就没那反应呢。。 胡倾城瞭然,自己的催化剂见效了。她问:“那你要不要去找他摊牌?” “怎么摊?”周沫脑袋钻出被窝,幽幽地盯着墙,仿佛那是胡倾城的脸。 应兰兰正在走廊里同她最近新撩到的暧昧对象打电话,银铃般的笑声不时传入。 胡倾城瞧了外头一眼,到处都是恋爱酸臭味。张敏开口添柴,兴奋地怂恿周沫去表白,还强烈要求围观。 第79页 蔡珊珊忙打断道:“我觉得你再等等,这事儿女生主动不好。”资深暗恋专家如是说。 柏一丁难得发表看法:“我听你上回讲的,我觉得他对你是不一样的。” 周沫揪着被角,“嗯。他对我是不一样的。” ...... 作者有话要说:  story没多少男女推拉的过程,这么了解在一起很快的,喜欢看男女暧昧的对不起啦,这个故事全程在谈恋爱。。。 第34章 story022 《她是邻居》 周沫认为余味对她是不一样的。 但没人告诉她, 这种不一样不一定是男女之情,也可能是死党或者兄妹。 s市的凉意于晨起时分明显起来, 其他城市已然入深秋, 裹上厚衣裳。周沫作为怕热星人早上穿了件薄针织外套,到了中午又给热脱了。宿舍中, 怕热的就她和柏一丁,两人约好中午放学后甩了大部队两人去吃冷饮。 一到目的地两米远处,就碰到余味和一姑娘站在冷饮店门口挑冰棍, 余味还含笑问她要吃哪个? 柏一丁不认识余味,只觉得面前这对男女真般配,s市一高的校服穿在他们身上,就像漫画里的男女,她见周沫不走, 正疑惑。 “余味!”周沫内心蒙上一团迷雾, 他和这个女孩在干嘛? 柏一丁闻言细细打量了一番, 少年身着s市一高校服,立领白衬衫衬得他英姿勃发,头髮理的很干净, 没有当下非主流少年兜头茂密的颓废感,皮肤白皙, 星眼含光, 鼻樑峻挺,他的嘴巴很有意思,人中尾微微翘起, 倒有点撒娇的意味,可下一秒他将那道弧度抿成一条线,“你来这儿吃冷饮?”他瞥向周沫。 旁边的姑娘本在低头挑选,闻声转头向周沫望去。 这是一家冷饮专营店,门面不大,种类繁多,进口如哈根达斯都有小罐卖,虽然学生大多消费不起,可偶尔富一把也会来冲动一回,生意相当不错。此刻门店前围聚了挑选或是结帐的顾客,青春装扮的学生占百分之百,不时还有女生偷偷飞一个好奇的眼神在余味身上。 周沫看清那女生不是照片里那个,内心一时五味杂陈,不知是庆幸不是同一个还是哀嘆他怎么这么多姑娘。 林李好不容易央得余味请客,之前她借他数次作业抄,看他来不及还帮他一块抄,嘴里别有用意地念一句:“你要怎么报答我啊?” 换得的自然是一句:“请你吃东西。” 林李想了好久,想着夏天快要结束了,她希望今年夏天最后一根冰棍儿是同他一道儿吃的。谁知,难得享受恩人待遇,听他耐心询问要吃哪根,便杀出了程咬金。 此刻她一眼认出,眼前的姑娘就是上回在楼下等余味的那个,她今天仍穿着超短裤。她心里嗤笑,这么冷的天,真够骚的。 两个姑娘的眼神在半空倏然交汇又状似不经意的撇开。 “嗯,你来干嘛?”你旁边的姑娘是谁?说好的男女授受不亲呢? “还能干嘛。”余味说完,转头问林李,“挑好了吗?” 林李拿了一罐最普通的巧克力冰淇淋杯,他接过问周沫:“你要吃什么?” 周沫一把拉过柏一丁,单手抬起,穿过挤挤嚷嚷的人体外部包裹的纤维组织,拿了两罐原味哈根达斯放在他手上,“我吃这个。” 余味皱眉,忽然想到了什么,正在犹豫间林李体贴,为他说话:“我们都是学生,不必吃这么贵的吧。”她是看着余味说的,话却是说给周沫听的,劝她识趣,别看到人家请客就坑。 周沫冷哼一声,柏一丁有点尴尬又有点好奇,亦误读了余味纠结的表情,遂拉拉周沫,“是挺贵的,都上百了。” 余味下一秒将一个放回冷饮柜,“给你朋友买一个,你就别吃了。” “凭什么?” “凭你喊痛的时候咬的是我!”他悄声附她耳边,咬牙切齿。 周沫蓦得脸红,哦,是这样啊。 林李注意他们讲话的模样十分亲昵,淡笑着若无其事道:“你们是?” 周沫抬眼等余味反应,她也很好奇他跟别人怎么讲。余味抬脚走到人群尾端排队,抛了一句话,直接点着了周沫大兴安岭的火苗。 “邻居。” * 炎炎秋日,太阳敛了锋芒,她们穿过校门口的鱼塘,向宿舍区走去。 柏一丁拿着哈根达斯,看周沫眼巴巴的样,第一口挖给了她,安慰她道:“我觉得他那么说可能就是不想多废话。” “我觉得,他就是当我邻居。”她想起他那副避嫌的样子,内心就破罐破摔,妄自菲薄起来。 “哪有,谁记得邻居的生理期啊。”柏一丁挖了一大勺,冰凉沁甜,虽说是跟着周沫沾了光,但好歹是他付的钱,是要说两句好话的。 周沫反覆想不通,中午发了条消息给余味:『那个女孩是谁啊?』 余味中午没回学校,他走出旺达路,东张西望去了两家装修精緻,设备优良的网吧,网管一看他的脸就说不行。他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继续找,终于在百花巷里觅得一家不起眼的网吧,那里看起来并不很正规,他插兜进去,尽量表现自然。 网吧吧檯里站着一位腰膀浑圆的啤酒肚男,颈脖上拴了根大金鍊,黑背心被大肚撑开,他微抬眼,问余味:“有身份证不?” 第80页 他点头,吸了口气,掏出来给他看,却换得对方一声嗤笑。那大肚男不以为意地从桌上拎出一捆身份证,抽出一张于刷卡机上“嗖”地一刷,对余味说:“行了,大厅一小时3元,包厢一小时5元,包夜从后半夜开始,12点到早上6点,25块钱。” 余味接过卡,在昏暗烟雾瀰漫的大厅找了个座位,中午时间紧迫,他赶紧登了号。 全神贯注争分夺秒之时,手机震了,他看了一眼,手上太忙,没回。 周沫就这样对着手机,看到了下午三点,老师上课她自然没听,下课同学们围聚唠嗑她也没插话,手机屏幕一黑她就给按亮,最后没电自动关机,他也没回消息。 她告诉自己,高中很忙的。 课后,她赶忙沖回宿舍充电,屏幕亮起,她满怀期待,依旧没回。 倒是瓜皮发来消息问她,『初三的xx习题册还有吗?』 周沫无语,愚梦巷那么多学霸,他是怎么想的来问她借作业本,遂回復,『你怎么不问别人借?』 瓜皮:『就你的可能是新的。』 周沫气得都想摔手机,可又很快收回了手,万一余味回消息了呢。 没有万一,因为万分之一四捨五入约等于零。 周沫在心中默默同他断交百回又悄悄将断处自己接上,第一声熄灯号子响起时,她决定打个电话,实在憋不住。 电话通了。 “沫沫怎么了?”余味单手擦着湿发,一绺发尖耷拉在额角,显得无辜。 “……”周沫一时语塞,柏一丁爬下床坐到她床边,看她自导自演了一天内心戏,终于到了揭晓时刻。 “嗯?” “我中午给你发消息你没回。”声音委屈。 “哦,忘了,我和她就是同学,她帮了我忙,所以就请她吃冷饮。”中午看到消息,结果一忙忘了回。 周沫舒了口气,明明心知没啥,可他不回復的态度实在气人,他说忘了回,想他高中课业繁重,不记得她这种芝麻绿豆也正常,一下气又消了,“请几次啊?” “就一次。”他将毛巾置于毛巾架,拉平,“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了,你记得早点睡。” “嗯。”他等了几秒,看屏幕上通话时间的秒数不再变动,才切了屏。 罗钊见他打完电话推推他,递了个粉色信封,沖他暧昧一笑。 余味蹙眉看了眼信封上工整的字迹,拉开抽屉,塞了进去,同之前几封堆在了一块。 * 302室熄灯前最后的狂欢。应兰兰张敏正光着下半身,小跑着晾衣服,柏一丁回到床铺开始绣十字绣,胡倾城自然是看小说,蔡珊珊拿着手机刷某号暗恋对象的最新动态,再顺藤摸瓜,滚雪球一样,掌握他的朋友圈。 周沫难得没有最后一个洗澡,此刻正无所事事。 应兰兰晾好衣服放好盆,站在门口鼓鼓掌,示意大家看她,众人窝在自己床上,懒懒散散,躺姿各异,她看大家这样也不卖关子,宣布道:“我谈恋爱啦!” 空气中安静了一秒。 然后才反应过来,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谁啊?” “我们学校的?” “是你老打电话的那个吗?” ...... “嘿嘿,是个学霸,s市一高高二文科班的。”她嘴翘得老高,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应兰兰成了宿舍第一个恋爱的人,这让蔡珊珊和周沫感到挫败。一个脑海中备胎众多,却无实质进展,一个占据先天优势却毫无用武之地,半斤八两。 众人在恭喜和艷羡声后,各怀鬼胎地睡去。 这一夜周沫的梦里,她将余味压在墙上,额…… * 周沫次日生理期到,她见到第一滴血是庆幸余味昨天没给自己买冷饮,可到了下午痛的死去活来时又暗忿,吃或不吃都痛,还不如吃呢。她晚间打电话给余味,恹恹地说自己肚子痛。 余味看着眼前的题目,转起笔来,蹙眉思索了半晌,回她,“听女生说喝热水有用。” “哪个女生说的?”周沫警觉。 “我们班班长。”他避重就轻,没说是上回遇到买冷饮的那个。 “猴哥,你是不是挺受女生欢迎的。” 余味转笔的动作顿住,轻笑一声,“还行吧。”嘴角有点得意也有点玩味。 “有很多女生给你递情书吗?” 余味看了眼紧合的抽屉,一时没想好要说什么,就听周沫自己迫不及待得确认了,“哼,我就知道!” “嘟嘟嘟——”电话挂断。 周沫气得在被窝直抖,这个死猴子。这一气之下血液流速加快,瘀滞血液流通,肚皮倒没那么疼了。她得了力气,问应兰兰:“s市一高升学压力这么大,有空恋爱吗?” 应兰兰从飞速打字的甜蜜间隙挤出半分注意力给她,“当然有!陆飞他们班大部分男生都有女朋友!” 应兰兰男友名叫陆飞,和杨博书同一年级,周沫一听心道,杨博书不会也有吧,说罢便发了条消息过去,『羊仔,速速招来,有没有在学校找母羊?』 第81页 应兰兰发完一条见周沫没回音,补充道:“他们都聪明,学习恋爱两不误。” 杨博书正在埋头闷书,被周沫这问法惊到,别是被她知道自己给她起了这么多绰号的事,忙撇清,『你别乱讲!』 周沫:『那余味有吗?』 “恋爱都不影响学习的吗?”周沫发完消息揪着被角,不敢相信地问,她看本漫画书都能影响学习,谈恋爱这么费心神的事儿不影响? 应兰兰说:“陆飞说他认识我之前一直打游戏,认识我后就没空打啦。不打之后学习进步了好几名,所以和恋爱比起来,游戏更耽误学习。” 周沫沉思半晌,手机震了,她点开一看。 杨博书:『有!』可不就你吗,一对泼猴。 靠! 她不敢相信,难道说余味瞒着她?她手指在键盘上一阵摩挲,沉了口气,决定隐晦辗转地问余味,『你还打游戏吗?』 余味笔记本没了以后,生物钟往前挪,0点前就能睡着,此刻正在酝酿睡意,便察觉到手机震了,他以为周沫问这句是担心他学业,遂回覆:『不打了。』 『忙?』 余味不解,顺着她的意思回下去:『嗯。』 靠! 第35章 story023 《你别早恋》 s市的秋比别的季节都来得晚, 也来得短。十一月中旬刚有点冷意,约莫一周, 直接寒风瑟瑟, 冻得人直抖。 旺达卫校于本周这样的萧瑟日子举行了期中考试,周沫上周末本该同余味一道回去, 可心里憋着股子莫名的气,旺达路何其短,她同胡倾城出门买串又遇上了余味, 不过这次他和一个男孩一块,男孩见她眼睛一亮,看余味认识她便问:“这妹子你认识?” 余味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筋了,张口顺嘴凸熘出了一句:“邻居妹妹。”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他从来没说过周沫是他妹妹。 罗钊看周沫那表情瞬间多云转阴, 眼神可察得得不自然起来, 他笑着肘推推余味:“情妹妹吧。”可惜这句话周沫没听到, 直接拽着眼睛黏在余味脸上的胡倾城回了校,大兴安岭火势蔓延至校内鱼塘她才惊觉,串儿没买。 那日她错过了食堂的饭菜, 也白费了腿力出了校门,还连累胡倾城, 两人吃了包饼干解决了午餐。 不过胡倾城丝毫没有觉得被连累, 甚至喜滋滋,“你的猴哥长得是挺好看的,眉清目秀的。” 周沫被点了火, 谁的猴哥,猴哥还是她的吗,开始撇清关系,“猴哥应该是有猴嫂了,就是电影里的紫霞仙子那种吧。” “那你是白晶晶吗?” “白他个头啦,我是他山鸡哥!”周沫气唿唿的,她觉得余味负了她,可又说不出来,明明他也没承诺过她什么,是她自己瞎想了。周沫陷入了蔡珊珊模式,自作多情毫无行动,对方欢喜恋爱换她独自黯然失恋。 周沫决定做个好学生,她一头扎进数学外语的书本。是的,由于高中教育不需施行,于是卫校在第一学期开展数学和外语两门课程,数学是周沫死穴,学的时候她还将书给余味看,他说是他们学的,她喜滋滋想着到时候找他补课,现在看来只能自己啃书。 毫无成效。 最后还是上课不如她笔头认真,复习不如她认真的胡倾城稍微看了两眼例题,将其他题目依次解出,顺带逻辑清晰地指导了她一番,她感觉出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了,她仔细端详胡倾城,问:“你说,为什么你这么聪明,是不是因为你头大?”脑容量大。 胡倾城白她, “是因为我看书认真,你看书的时候一直在翻手机,你只是坐的久,和书大眼瞪小眼,你没有认真看它。” 周沫问,那怎么训练专注力?这问题一出胡倾城就来劲了,二次元的鄙视链出现,胡倾城表示:“你看漫画,一格格的画面那都是一跳一跳的,人物情绪热血得突然,这导致你性格也有点像,”话到此处,周沫忙点头,自己就是一阵火一阵水,再配合少时医生的诊断,她对胡倾城的话深信不疑。 胡倾城见周沫认可,扬扬眉继续道:“我们小说届讲究逻辑,起承转合皆有因由,人物情绪、故事情节循序渐进,不似你这般突如其来的热血和莫名其妙的冷却,所以我建议你,看两本小说,这样你多看看文字,也没那么牴触,面对书本知识也自然静得下心来。” 周沫点头如捣蒜,两人开了蓝牙,传了两本小说书,胡倾城怕周沫看文绉绉的古代文没耐心,特意挑了两本白话现代文。她当即打开手机看起来。 那个下午,周沫忘了余味,脑子里只有男主角,不停地拉着胡倾城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去找她?” “他全家是因为女主的爸爸才死的。” “可是,又不是女主弄的,怎么还隔代仇呢。”周沫气愤,女主独自在外生活如此多年,孤零零一人,多可怜啊。 “但是你怎么会心无芥蒂地爱上一个父亲间接害了你全家的人呢?”胡倾城一看说不清,便换了种解释:“你就想,假如余味的爸爸害了你家人,你没了爸爸妈妈,你还爱他吗?我说假如!假如!”她生怕周沫直神经当了真。 周沫眨着大眼认真代入思考起来,半分钟后,她说:“是挺难接受的,但是一想到他是一个人,我就会原谅他。” 第82页 周沫表情颇为动情,一双明眸波光含情,胡倾城轻嘆了口气,被她说服,“那可能你们是青梅竹马,他们只是大学相遇,没有一同经歷成长,所以才这样选择的吧。” 周沫直接把手机一甩,“男主角就是不够爱女主角!” 胡倾城的安利第一剂失效,她转去看第二本,这本倒是很顺利,是本青梅竹马,她许是代入了自己,看的很投入,图书馆熄灯了一路上还由胡倾城牵着领会宿舍,宿舍熄灯后她摸摸索索方才去洗澡,张敏疑惑问:“今天周沫怎么一言不发的?还在和猴哥闹别扭?” 胡倾城得意地说:“她看小说伤着了。” 虐恋情深,周沫偷偷在黑暗的花洒下抹了两把眼泪,为什么男主角和女主角都那么无奈可怜,太难过了。 她吸吸鼻子,赶忙出来,摸黑又洗了衣服,搞到十一点,胡倾城床头的蓄电小灯给她打着光,待周沫坐到下铺开始涂宝宝霜时,她说:“怎么样?”推荐小说的人最期待同对方交流读后感。 “呜呜呜呜呜呜......”胡倾城这么一问,周沫憋不住了,“怎么这么惨啊......” 惊天一声雷,把隔壁宿舍都闹醒了,302整个宿舍从手机光里探出头,乱七八糟地异口同声:“怎么了?” 那一夜,周沫哭了两个小时,从周四半夜哭到了周五凌晨,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应兰兰不怕死的,还问:“是因为猴哥恋爱了吗?” 下一秒,周沫音量调大,眼泪双份流下,一嗓子嚎到了后半夜,待大家理清矛盾根结竟在于小说,纷纷指责胡倾城。 隔壁宿舍看热闹的姑娘和闻声而来的隔壁班班长也指责她,胡倾城爬下来给今日是真下雨的周沫擦眼泪,最后张敏撺掇,几人打开周沫手机给余味打了通电话。 周沫正在放情沉浸于男主女主无法在一起的悲伤和余味好似恋爱的难过中,对于她们一系列动作毫无察觉,待到手机的冰凉触感倏然附上她耳朵,余味没好气的声音传至她耳畔时,她才擦了擦眼泪迷茫地看向看黑暗中一双双期待的眼睛。 “怎么了?”余味正香喷喷地会周沫祖师爷(周公),电话铃响时他以为是闹钟,几秒后才在罗钊不爽的哼哼声里意识到这是电话,周沫的名字跳动时他头皮神经都在跳,跑到走廊接听了电话。 “没......”她要学习女主角,强装坚强。 她声音哑,鼻音重,说话喘着气儿,如此熟悉她的余味怎么可能不知道。“到底怎么了?跟宿舍闹别扭了?” 应兰兰眉毛皱起,拼命摇头,让周沫对电话解释,周沫抽着气说:“没......”话音落了才想起来,为什么余味老觉得她和宿舍关系不好。 余味搞不清楚她,手撑着阳台冰凉的瓷砖,静静等她喘气。 周沫从二次元的忧伤中渐渐被拉回,慢慢平了气儿,宿舍姑娘们也回了自己自己的床位,胡倾城坐在床边给她继续抹眼泪,周沫咽了咽口水,清清嗓,说:“猴哥,给我唱首歌呗。” 余味轻笑,小时候他老嘲笑周沫唱歌难听,唱儿歌就跟鸭叫似的,周沫彼时不懂发音,都是扁着嗓子唱的,后来被音乐老师纠正就很悦耳,可余味老记得她那时的唱腔,后期常拉出来调侃。 周沫叉腰气道:“有本事你唱啊!”她是想等他唱了嘲笑他的,可他真的拉着她到房间,拿起吉他给她弹了一首歌,听得她不断咽口水,好听得晕了,可惜她忘了问歌名。后来也一直没问,因为她在他唱完之后扯着嗓子说:“难听死了!公鸭似的!” “不是说难听吗?” “我就想听难听的,这样比较搞笑。”她嘴硬。 四下无人,余味仍是看了眼四周,黑压压一片,一盏孤灯立于花坛旁。 他想了会,清唱了一段: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会在这里衷心的祝福你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 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天空中虽然飘着雨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胡倾城刚开始还觉得不适,听个小男生半夜唱歌,多别扭,可奈何余味声音温柔磁性,在深夜的静谧空气中,将人的心唱的静了下来,周沫止了哭意,在他缓气等她开口时问:“猴哥,你恋爱了吗?” 问出这话,她和胡倾城对了一眼,彼此都吊起一口气。 “没啊,怎么这么问?” “哦,那你记得好好学习,不要早恋。” “噗嗤。” 黑夜中,冷风吹着他单薄的身体,他抖了抖,看到手机屏退回到主界面,抚了抚鸡皮疙瘩冒起的手臂,回了宿舍。 黑暗中,周沫今天被虐情文伤透的心被治癒了回来,人家青梅竹马那么虐,还不是总憋着不说导致的,她和猴哥不是的,她有话就要问出口。 她内心深处萌出一颗爱情的小芽,她悄悄说:你要早恋,只能跟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看不下去记得弃文哦,我会坚持写完的 第36章 story024 《生日快乐》 晴空万里, 深秋气爽。 周沫今日要同余味一道回家,她在那日夜里同他恢復邦交, 可一周多没给余味发消息丝毫未引起余味的怀疑, 他每日忙得很,要抽出时间熘出校外完成游戏任务, 还要收情书应付各种小姑娘,他问同桌古默:“现在的女孩都怎么了?”他初中一学期也就一两封,哪有现在这样夸张。 第83页 “青春读物看多了吧, 还有,”古默嗤笑了一声,“你长得招人。”青春期来了,第二性发育了,少女心萌动了。 余味一愣, 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 中午时分, 天空飘来一大朵乌云, 今日是数学课,周沫反正也听不懂,期中考试经胡倾城一辅导竟也考到全班前十, 惊呆了周沫。于是乎,更加得意忘形, 飘了起来, 上课连点笔头功夫也不下了。 到了放学时分,风渐兇勐,浓云蔽日, 风雨欲来之势。 周沫熘达到宿舍收拾小背包,走出门时已在飘雨,她每往校门口走几米,雨势便大几分,她撑着伞遮住面庞,顶着风头加快步伐跑了起来,雨水打湿上衣衣袖,溅湿牛仔裤裤腿,她也管不了了,余味在校门口等她。 她一路跑一路喘,终于在半遮半掩淋成落汤鸡时,跑到了旺达路。 她低头瞧了瞧淋得无法直视的狼狈自己,心中懊恼,刚准备过马路,就遇见了要见的人。 可该死的是旺达路真窄,不到十米,她5.2的视力清晰地看着余味撑了把黑伞给一穿着s市一高校服的姑娘打着,目光微垂看着地面,面无表情,让人猜不出关系。 就在周沫舔舔唇边雨水,继续往前走之时,那女孩手抚上他撑伞的左手,他微撇头,似在听她说话,那女孩含笑仰头说着,讲完后余味轻笑了一下,那一笑,周沫的脚步顿住了。 她正站在机动车道上,旁边是成群结队的卫校学生,周围聚满了乱散的人和等待的出租。周沫滞在那里几秒,无耐心的计程车就响起恼人的喇叭声。 余味听到声音,往这看来。 周沫就像被无数虫子啃噬,百蚁挠心却耐它不得,和余味对视那一秒窒息感勐然扑上,她转身向后走,作势要拦车,可这时候司机心大,小单子不肯接,要拼车,一人不载。 几个姑娘正在商量,“我们四个人,一人20如何?25太贵了。” 周沫直接抢话,“我给100,去愚梦巷。”后面几个姑娘石化了,愣了一秒又七嘴八舌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们先来的,”“师傅,25一人就25,我们走。” 周沫怒气滔天,失了理智,管不得这素质低下的夺人捷径之事,只想逃离,一把拉开车门,沖驾驶座说:“200,走。” 余味冲过来时,司机还在犹豫,是生意精神要紧还是钱要紧,周沫见余味已经来了,心内焦急,“你走不走啊!”下一瞬,后座门被打开,余味沾着雨腥气坐了进来,“怎么不说一句先走了?”幸好他眼尖瞧见,不然就被她跑了。 周沫憋着气,没说话,她看向窗外,司机可能挣扎结束,对窗外骂骂咧咧的姑娘说了句不好意思,合上车窗,启动了车子。 “怎么了?”余味一手撩开她贴在额角的湿发,调动出疑惑表情看她,“没吃饱?” 周沫刷得两行泪下来。 余味嘆了口气,伸手揩泪,触上细腻的脸颊,作恶般将泪在她脸上胡乱抹开。 果然周沫瞪他,蓄满洪水的洪闸闭了半道闸口,缓缓倾斜下来,余味无奈道:“我就是看她没伞不好意思,我一个大男人举着伞,她一个姑娘在雨里淋着像话吗?路人都看不下去。” 周沫咬唇,鼓鼓嘴没说话,眼泪仍在淌,余味问:“有纸巾吗?”周沫从卫衣兜里掏出来递给他。 他唇角抿起,鼻子里发出笑音,在接到周沫又一记瞪视时赶紧收起笑意,掏出纸巾,带了点力道擦拭她的脸。 周沫吃痛扭头,拍开他的手,夺过纸巾娇嗔道:“你故意的。” 司机大叔倒是没眼力见,看一个流眼泪一个擦眼泪,不合时宜地打断道:“哟,小情侣吵架了。” 周沫刚想别扭地否认,就听余味说:“嗯,小醋包。” 周沫微愣,机械地擦了擦眼泪,再抬眼,余味正侧头望向窗外的雨帘,山峰俊挺的鼻樑下,嘴角堆满笑意。 ...... 下车付车钱时,已经走出半米远的周沫听到余味不敢置信的声音:“两百?” 加速,熘走。 * 周沫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周群要钱,两手一摊,像个小地主婆。 周群掌勺正在做可乐鸡翅,他将褐色鸡翅翻了面,火一熄,盖锅盖闷住,才慢悠悠转身,“今天才28号,还有两天才到30号,你走前给你。” “啊……”周沫苦脸,余味生日就在眼前了,她还等着口粮去买礼物呢。 “啊什么啊,这么大了花钱没个数,以后你挣的工资够你花嘛?” “以后我的工资只有1500一个月吗?”她挣扎。 “嗯。”周群避掉奖金这茬,唬她。 闻言,周沫脸立刻苦了起来。 席间,她将饭菜像吞蜡一样扒了,每下一筷子,就装模作样地从鼻腔出一下气,胡瑾问:“不好吃?” “想到以后日子这么苦,我都吃不下。”她说完,朝周群投去两个小眼神。 红木桌上,李阿香起身够手给周沫盛汤,乌骨鸡汤,滴油未加熬出油花,点点葱花飘着,瞧着便鲜香大补,“来,沫沫喝。” 周沫接过,吹了吹,一股脑灌进,碗掩住双眼时一馊主意冒了上来,这不,刚喝完她便嗲着嗓子沖李阿香撒娇,“外婆,我爸爸不给我钱。” 第84页 三个成人一愣,李阿香忙说:“他不给我给,我有我有。”说着便往里屋走,作势要拿钱。 周群忙拦住,“哎呀哎呀,妈,怎么能让你掏钱呢,我给我给。” “太少了,1500不够用,现在物价太高了,我爸还活在九十年代。”周沫音调变高,尾音拖长,一听便知她在故意卖惨,偏老太太吃她这套,合掌一拍,附和她:“就是啊阿群,沫沫学校里开支大,就涨个500,凑个整。” 周沫一个小眼神使过去,“500不够的,学校小卖部老闆黑心,一口价老高了!1000!涨1000!”说完她心虚得垂目清嗓,小卖部老闆对不起,你卖的东西物美价廉! 最终,周沫得胜,当晚得到2500现金。 对于有心让你欺负的人,不管你卖的手段多幼稚,你总能得逞。 周沫次日早晨就赶去买了个大蛋糕,把丁丁绣的篮球少年十字绣挑了白漆边框裱好,手忙脚乱气喘如牛地扛回了家。 周六并无好天气,昨晚暴雨如柱,将院子不平的地面落的坑坑洼洼,这会还毛毛雨丝阴嗖嗖地飘着。 周沫拎着东西跑到西屋沖爷爷奶奶打了个招唿,将东西搁下,进了余味房间,他畏光拉帘,此刻室内漆黑一片。 周沫闻见床铺有些许动静,小声问,“你醒啦?” 余味一惊,尴尬突涌,急道:“你出去!” “啊?” “出去!”余味将被子攥牢,生怕她调皮,性别不分就拉被子。 好兇!哼!周沫嘴唇蠕动,真想冲过去爆揍一顿,但好歹还是出去了。 门合上,她告诉自己,你生日,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坐到桌前,没一会,余味便衣冠整齐出来了,他推推周沫的肩:“我们出去吧。” 周沫正窝火,拧着眉卸了口气说:“不是说在家过生日吗?”由于明日30号下午余味要回学校,大家张罗提前一天过。 “我爸他们要来,我不想呆着。”他这话不轻不重,余红端着一碗喷香的红烧肉,手微微一滞,“要出去啊?” 余有才皱眉,“一家人怎么就不能在一起吃饭?”他亦越发无法理解余味,认为他是无理取闹,平日都被余红按着,不好直接发火。 “有事出去。”余味没多说,直接拉着周沫出了西屋。 余有才那句“像什么话”,充满怒气在院子空气里扬开。 周沫任他拽着,在淅淅沥沥的微凉雨丝中疾步走出愚梦巷,走至公交站口,他顿住脚,没回头,僵挺着背问:“你也觉得我错了吗?” 周沫用力地摇头,那震动通过余味抓着她的手臂传到了他的心房,他说:“好,你觉得我没错就行。” 这时,一辆低调的四个圈挂了不低调的车牌驶向公交站台,余味背过身,面向周沫,车子飞过水塘,溅起两道半米高的水花,余味的下半身被溅湿,沾满泥水,尽管是黑裤,渍意明显。 半开的车窗里,余竟好奇的声音传出:“那个好像是哥哥!” 刘小萍的声音已远,声线尖细,隐隐入耳,“胡说什么呢,他在家里呢。” 周沫想说,猴哥他们没那么坏,余竟很可爱,余一书很爱你,可她知道他不想听,她不能说。她侧头看着车开远,心中嘆了口气,伸手抱住他,“猴哥,我一直都在。” 公交站台,余味拥住她。 无关风月。 * 周沫那天下午同余味去了百花巷,打车到达时,她还心生疑惑,说是过生日怎么又回学校附近了? 周沫同他窝进臭烘烘的包厢里,烟雾缭绕,座椅一看就很脏,余味脱了衣服垫在她屁股底下,“大小姐,也就我受得了你。” 愚梦巷里的小孩都受不了娇气包,也就他因为距离太近逃不掉,只能包容忍让,最后还养出了奴性。幸好她宿舍关系目前还算融洽,不然他还得跑去卫校做管家公。 周沫顺顺褶皱坐了下来,没好气道:“你以为你很好吗?脾气差死了!”早上还莫名其妙凶我。 余味拉拉她,“讲讲道理,我有随便进你房间吗?” “我是女的啊。”理直气壮。 “男的房间也不能随便进的。”很危险。 周沫狐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轻皱着眉头,点点头,“下次我会敲门!”捶门,管你睡不睡哦。 周沫在余味的指导下,下了一个qq游戏,叫炫舞,她手指修长,指速飞快,没一会便玩的激动起来,键盘噼里啪啦响,戴着耳机摇头晃脑。 晚间,周沫冒雨跑了一公里买了两个劣质奶油小方,回来时,余味正在接电话,挂着淡淡的笑容,周沫慢慢走过去,听到他说:“好,嗯,沫沫来了,我吃蛋糕了,妈妈再见。” 昏暗浑杂的网吧包间,余味听着周沫祝他生日快乐,他象徵性的吃了一口蛋糕,甜味太腻,顺手搁在桌上,准备拿起滑鼠登陆游戏,周沫不爽,“怎么不吃完,我超级辛苦去买的。”外面都是雨,我把裤脚擦了五张纸呢。 余味面露不情愿,往年生日他也就吃一口,恳求周沫,“沫沫,我吃不下。” 第85页 “你是不是嫌我买的不好吃?”往年生日吃的就算了,她辛苦买的他必须吃下去。 余味抿嘴瞧她,不说话,想逗逗她。 周沫拿起蛋糕挖了一口,递到他嘴边,他避开,再递,还避,避无可避,他站起来,笑得不可自抑。 周沫那股矫情劲儿上来还偏要他吃,起身时脚还勾在里侧椅角,猝不及防,失了重心,餐叉掉在了地上。幸好余味站的近,一下抱住了她,胸膛笑得震级7.2,余震波及周沫那颗尴尬的心,也跟着山体滑坡,碎石乱滚,一手捶他肩,“你干嘛呀。”笑什么笑。 “沫沫,你怎么老重心不稳,老是摔。” “要你管!” “我不管谁管?”他坏笑逗她。 ...... 《给我抱抱》 余一书给余味打了好几个电话,于晚上九点停止。 余味和周沫晚上十点打车回家,她身上臭哄哄的,跑回屋子便洗澡吹头香喷喷入了睡,游戏消耗人精力,才打了五六个小时,她就跟两天没睡似的,一挨枕头便会了周公。 西屋世纪大战。余一书质问余味去了哪儿,余味说和沫沫出去了。 “你是听说我们要来才出去的?” 余味亦疲惫,想说不是,可少年骄傲的头颅便是不肯假装低下,脱口说了实话:“是。”那又怎样。 * 周日暴雨倾盆,瓦片沥雨,蓄积后顺着檐弧坠落,雨滴倾斜拍打窗户,啪嗒啪嗒声声作响。 周沫本就不爱懒觉,早早起了床,她睡眼惺忪,见周群难得这么早就在,哑着未清的嗓子说:“你这么早就来了?” 周群见她醒了赶忙说:“你给余味打个电话看看。” 周沫狐疑,“怎么了?” “他昨晚没回来。” “啊?我们一起回来的啊。” “后来又走了,好像和他爸吵了一架,还动了手。”周群面色凝重。 周沫一听动了手,“他挨打了?”她边问边往房间走,赶紧掏手机,他关机。周沫跳着脚听周群说,“挨了打,老人家拦着,摔了,进了医院。他走的时候可能都不知道。” 周沫心惊肉跳,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那谁摔了?严重吗?” “余爷爷,骨头脆,余一书脾气上来力道大,推搡起来没收住,好像骨折了。”周群接到电话是是早上六点多,余一书怕影响他休息,特意熬到早上才打电话,让他劝周沫找余味过来。 周沫眼睛咕噜转悠,立马猜到余味在哪儿,可她不想让周群知道,因为周群知道意味着余一书知道,便道:“我想想啊。” 她假模假样挠挠脑袋,往房间走。 她把生活费都拿了出来,塞进兜里。她怕自己花钱没个度,每周只带500在身上,想到余味在外头不知道有钱不,赶紧把家当都捎上,她背上包包沖周群说:“我去羊仔家找找。” “别去了,博书这周没回来,他们高二这周没放,要准备考试。”周群一圈能打听的都打听了,余味不在愚梦巷这片。 周沫眼微垂,“那我随便找找。”她抬脚要出门,周群拿了车钥匙跟上,“我开车带你,外面下雨呢。” 周沫顿住脚,“爸,你帮我去拿把伞吧。” 周群拎起门边一把蓝纹格子伞,朝门外抖落抖落雨水,“走吧。” 周沫僵住,无理取闹道:“我要那把上回买的小黄伞,都没机会打。” 周群皱眉,闹什么呢,嘆了口气还是转身去杂物间拿了。 周沫看他进了屋,拿起门边的蓝纹格子伞直直往外沖,余光见到了周群的钱包,又顿了脚,犹豫了一秒,还是没动。 奔跑溅起水花,她特意裹了厚袄子,穿了长靴,她站在冷风里焦急地跺脚,终于迎面来了辆空车,她刚坐进去周群电话便来了,“怎么回事啊?” “爸爸,我会带余味去医院的,在第一医院吗?” “是啊,你知道他在哪儿?”周群站在院子口,拿着把黄伞嘆气,“你这个丫头哦......” * 周沫打车到百花巷那家简陋的网吧时,特意注意名字,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店名,“琛怪网吧”,真奇怪。 入内漆黑,8点出头,这个点是网吧最冷清的时间段,网管躲在吧檯后打着瞌睡,周沫穿过大厅,横陈了七八个睡得七仰八叉的包夜同志,衣襟褶皱,发缕凌乱,混同沉糜了一整个昼夜的烟味,看起来便不干净。 周沫挪着步子仔细辨认模样,她想余味应该不至于也成这副糜烂的模样吧。 进入包厢她先去了昨晚他们去的那个,是一对半搂着睡得正香甜的情侣,她再继续找,一个接一个,找到最后一个仍是没找到余味,脚步焦急起来,回头想再找一遍。 一转身便见到包厢尽头拎了两个包子的余味,他消沉一笑,满面疲惫,将脸向左轻撇,哑声道:“没别人吧。” 周沫点头,她快步走上前,双手紧紧抱住他窄瘦的腰身,少年的躯干离精壮尚远,可早已非少时纤细柔软,周沫之前都是虚抱,这会紧紧搂住才想到,他大概真的不长肉,怎么这么瘦,她心疼地仰起头,两点泪花含在眼中,泫然欲泣,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左脸,“疼吗?” 第86页 余味拉下她的手,双手箍她在怀里,“你不挨这种疼就行。”我反正也就这样了,无所谓了。 有些事开始了,便似种下了瘾。 那天余味一直搂着周沫,去医院的计程车上将她揽在怀中,她靠着他的肩低低道:“猴哥,爷爷骨折了,你记得要道歉。”千万不要嘴硬,周沫觉得自己向来识时务,看到大人脸色不对立马服软,也知道谁吃她这套。 唔,这么想来,家里每个人都吃她那套。 余味点头,揉揉她细软的长髮,鼻尖凑近细细嗅了嗅,“沫沫用的什么洗髮水?” “好闻吗?”周沫仰起头,余味还在分辨味道,唇尖猝不及防,挨到了她的额角,蜻蜓点水,干涩的唇瓣擦过,余味似是浑然未觉,稍向后靠了靠。 周沫心跳大动,内心尖叫,这是初吻吗? 她悄悄抬眼,余味情绪低落,默然地看着窗外,似是对方才那一擦而过的“吻”毫不在意。 周沫头挨上他的肩,蹭了蹭他嶙峋的锁骨,目光亦染上忧愁,惆怅地想,哎,为什么长大了变得这么复杂。 * 白色长廊消毒水瀰漫,走廊加出的床位围坐家属,乱置了生活用物,显得拥挤凌乱,周沫余味小心翼翼避开物什,走到18号床位的房间前,还未进门就听刘小萍大嗓门喊:“你再这样不听话,就要像哥哥一样挨打的。” 余味僵住,周沫直接将门踢开,“刘阿姨,你乱说什么呢。” 刘小萍只是想吓吓儿子,没想到被周沫余味听了去。 她尬立着,赶忙为自己圆场,“我乱说的,余味不好意思,主要就是阿竟就喜欢你,平日只要提起你他立马听话,你别当真。”她说着跑去小冰箱拿出一个冰袋,递给他,“喏,你爸说你来了给你敷敷。” 其实这是她听说余一书打了余味,赶紧准备的,父子两的关系越僵余一书在家里情绪越差,都道她挑拨离间,她是最清楚处理好余味的好处的。 病房只余竟和刘小萍,余竟脆生生叫了声哥哥姐姐,乖顺地坐在了小沙发上,红扑扑的脸蛋估摸是近期的冷风吹的,都皴了,两颊泛着樱桃红,像是对联里的福娃。 余味脸色不好没接,周沫接过说了声谢谢,垫脚替他敷上,扭身问刘小萍:“刘阿姨,余爷爷呢?” “在手术,你们别去了,快出来了,腕骨骨折,固定一下,老爷子身子骨好,没事的。”她麻利地收拾病房里仓皇丢下的各样行李,洗了两个苹果给周沫余味,周沫赶紧接下,生怕余味不动人家半空举着尴尬,一个她餵到嘴边一个塞到他手上。 余竟欲言又止,见他们都不理他,小脚丫无聊地腾空晃悠。 余味余光看着,咽了口口水,撇过头去。周沫坐在他们中间,待她啃完半个他仍是发着呆没动,她便拿出余味手心的,递给余竟,“余竟吃不吃呀。” 余竟惊喜地睁开小眼,开心地接过苹果,刘小萍尴尬一笑,“沫沫,余竟牙咬不动,要切成丁。” 余竟将苹果护在怀里,“我能吃。” 刘小萍拿出刀具,拉出垃圾桶,伸手问他要苹果,哄他:“吃吃吃,就吃沫沫姐姐给的这个好不好,妈妈给你削。”余竟乖乖地将苹果送到妈妈手上,乖顺可爱,画面温馨。 可这一幕不是余味能看到的,他能看着周沫被宠爱,却在长大后难以百分百接受余竟获得的万般幸福,他并不是嫉妒,只是内心难以平衡。 那些漫长时光里殷切的渴望和稀碎的孤独,没有随着长大而消散或是随着拥有而满足,他空洞的内心像是结痂的伤痕,余竟拥有的那份有父有母的纯粹的爱,是刺痛他的一柄利刃,剥开血痂,剜开旧伤,鲜血淋漓,来不及舔舐伤口,又是新的刀锋袭来。 他站起身,走至走廊尽头的小窗,倚着冰凉的白瓷砖,双手插兜,落寞垂头。周沫跟过去,余味轻嘆了口气,“让我一个人待会吧。” 周沫轻“嗯”一声,转身要走,却在跨出两步后倏然被身后一道温柔臂膀拥住,“算了,让我抱抱吧。” 沉默久久,世纪般漫长,周沫耳后鼻息静静地唿出又吸入,温热催发她的心软。 她咬唇,静立,任他这么抱着。 * 余有才在一个多小时后被平车推回病房,老爷子身子骨果然不错,麻醉师跟着不停让他别激动,余一书神色凝重,扫了眼余味一言未发,只是在送余有才进入病房后同刘小萍交代了两句,离开病房前他回头看见余竟盯着吊瓶,轻轻在拉输液皮管,蹙眉厉声:“小孩子带来干嘛,医院不干净,赶紧带回去。” 刘小萍赶紧应是,手忙脚乱阻拦余竟,这边病人回来一堆事情要忙活,护士来交待家属,患者手上的外固定不能动,哪处需要观察。 麻醉师也在交待镇痛泵的用法,她一个脑子不管用,紧蹙眉头嘴巴小声重复加深记忆,余味站在一侧静静地听着。 周沫拉过余竟的小手,蹲下小声告诉他:“这个不能碰,爷爷生病了,这个能治病,你拉掉了爷爷病就好不了了。”这句话一说余竟便不再碰了,他是个很乖的小孩。 在后来余有才走后,他哭着问周沫,是不是因为我拉着爷爷的输液皮管,爷爷的病才没好?是不是我?周沫闻言哭坏了,搂着他轻抚他瘦弱的背,她好后悔那次是那样告诉他的。 第87页 好不容易白大褂们都走了,余味坐到余有才边上,握着他那只健康的手,静默不语。 余有才轻嘆了口气,“别跟你爸闹,这些年他生意做得不容易,菸瘾越来越大,脾气也是,你越犟他越......”他没说的下去。 余味低声应:“我知道了。” 刘小萍倒了半杯水,掏出两根问护士要的棉签,蘸蘸水给老爷子润润唇,“医生说你要6小时不能吃东西,嘴巴干就这么干。” 余红将东西都码好,拉着余味瞧左脸,心疼得皱纹加深一度,去洗手间拆了一块新毛巾冷水沾湿给他敷,余味接过毛巾,轻抚抚奶奶粗糙暖和的手掌,淡笑说:“没事奶奶。” 周沫抓着余竟的小手,偷偷问他:“你喜欢哥哥吗?” 余竟想了一秒,点点头。 “喜欢他什么?” 余竟也就六岁多,显然被这个深奥的问题问懵了,大家都问他喜欢爸爸妈妈什么,没问过哥哥,或者都有意迴避哥哥这个词,所以被周沫这么一问,不知所措,小眉毛拧起,认真思考了会,头凑到她耳边,小嘴巴吐出湿湿的热气,悄悄话道:“大家都喜欢他,所以我也喜欢他。” 余味,小孩都看的比你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个很漫长的故事,从时间线可以看出。 我说过,这个故事的虐点和甜点一定会突破路与光的上限和下限。 甜是因感情的纯度更高,虐是因时光渐行而走成的死局让人无奈唏嘘。 故事的推力是性格,性格初始形成是家庭父母,在后面是社会朋友,这不是个急成的故事。 第37章 story025 《网吧包夜》 医生办公室里, 四方冰冷的白色阅片灯前,一张无情的ct片贴了上去, 挡住了半片灯光, 或浅或深的黑色阴影里,是余一书看不懂的团绪状器官, 医生的笔指向一个叫“肝”的器官,“得过血吸虫性肝炎是吗?” 余一书点头,“三十多年了。” 一张知情同意书从印表机里“咔咔”诞出, 还热乎的a4纸上,余一书深唿吸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若千斤,手不受控,签任何巨大数额的贷款申请都没有这样沉重失控过。 他问:“确定了吗?”白色炽灯, 彻夜未眠, 筋疲力竭, 他蓦得产生了眩晕感,脚下虚浮,分外失真, 此刻的办公室更像是一个噩梦现场,而这场梦会醒, 会好。 医生淡漠地在键盘上敲击着报告, 张口冷静地告诉他:“你是李院长认识的,我不绕弯子,从血液报告和片子情况看, 是肯定。” * 余味回学校上课的第三天,接到余一书的电话,他走到逸夫楼楼下的花园里,听爸爸声音嘶哑地问:“余味,你是不是怪我?”怪我硬要养你,怪我抛弃你妈妈,怪我不让你去美国,怪我把你拴在身边? 余味沉默,亦是不解。 余一书在几十秒的静默里沉沉嘆了口气。 “嘟嘟嘟——” 余味看着被切断的电话蹙起眉头,什么没头没尾的,他犹豫要不要拨一个回去,上课铃响了。他转身快步上楼,有什么事再说吧。 * s市于12月冬意甚凛,行道树萧瑟得摘去绿意,剩零星枯黄摇摇欲坠,枯枝脆弱得于劲风中微摆,好似轻折便断,毫无生命力。 阴冷的寒风似要将人吹裂,必须裹得严丝合缝,周沫于十二月下旬进入紧密的复习阶段,余味亦是,只是相反的是他的学习热情竟还不如周沫来得高。 周沫日日去图书馆,上课也认真的跟着老师划重点,当她知道有奖学金后算算自己的成绩,很有可能混个二等,于是从来没有好学生殊荣的周沫跟周群敲了通竹槓,“行,按照奖学金的五倍奖励你。” 周沫欣喜,在半独立生活后深切感受到钱的重要性,尤其在知道自己多年的压岁钱被拿去投资后更是吐血,立志要把钱攥在自己手里。 余味十二月前半个月时常打车去医院看爷爷,上周出院他放学回了趟家,由于同学校打了报告,索性晚上同家里说回学校,偷了一夜空闲,去包了夜。 周沫学校进入散养,划了重点随你们复习,她跟着他一道去了网吧,不过大包小包,先是将椅子用干净的棉布垫好,再在自己身上盖了块毯子,踩上棉拖,仪式感十足得开始玩炫舞,余味哭笑不得,“沫沫,真的也就我受得了你。” 周沫锤他,“要你管。” 网吧包厢升级,将同大厅一模一样的座椅换成了pu皮沙发,方便了情侣。 昏黄灯光下,暖气包裹中,催生了拥抱的冲动。 余味趁她玩完一盘,将滑鼠退回到主页面,性感少女半露沟,于画面上轻轻摆动,等待主人进入舞蹈。 余味拉她在怀里抱着,盯着屏幕打趣道:“是不是自己缺什么,所以在游戏里找补?” 周沫以为是衣服,她沉迷给角色换衣服,“嗯,我觉得这个不错。”画面上,少女上身白色吊带,下身蓝点鱼尾裙,甚是性感。 余味下巴颌抵在她的肩上,轻轻抵磨浅紫毛衣下的锁骨窝,似笑非笑道:“嗯,我也觉得不错。” 周沫靠在他怀里正感觉又舒服又幸福,倏然目光注意到屏幕里的那一道沟,嚯! 第88页 她右手捏起他大腿一块肉,音调拔高半分,“你说什么?” “沫沫,疼......”余味皮笑着皱眉,“沫沫......”他控制住她的手,紧圈住她,不让她乱动。 周沫挣扎,可别看余味瘦,那力道不小,她怎么反抗都纹丝不动,索性识时务者为鸡仔,乖顺下来。 正在想着怎么反击,她手机便震了一震,她抓住机会想使坏,稍侧身说:“我要看简讯。” 余味单手箍住她,“我来帮你看,”说罢,他舔唇拿起手机,“胡倾城发来的,我看看啊......”看到短息内容他哽住。 周沫等了半晌,余味都没读,他单手束缚力度不如双手大,她用胳膊肘捅捅他,“倾城说什么?” “没说什么。”他手指飞快删除简讯,将手机关机扔在桌上,“以后少跟这个胡倾城聊天。”他翻白眼,带坏周沫。 周沫急,“你怎么关机了呢,她说什么啊?” “沫沫饿吗,我去买盒泡面。”余味转移话题。 “不饿,胡倾城说什么啊?”她此刻好奇心浓烈,为什么不让她和胡倾城聊天? 余味柔声道:“我饿了,你帮我去买好不好?” 周沫狐疑,但想着余味这么坏不想她知道肯定不会让她知道的,索性回去问好了,遂道:“好吧。” 余味打开周沫那台电脑的qq,这个号还是他帮她申请的,周群怕周沫上电脑看动画片,一直没在愚梦巷配置电脑,公寓楼给她买了可她基本不回去,每次都是到他那处玩,新鲜事物都是他带给她的,不然以她对外界慢半拍的索取力和接受力,qq号定然没这等级。 他迅速找到胡倾城的qq记住号码,果断在自己帐号上加为好友,备註:余味,找你有事。 胡倾城很快通过,发了个问号,这时周沫端着一碗热乎的泡面回来,余味闻了闻,红烧牛肉,可惜现在食欲不振,他哄周沫,“你先吃,我吃了你就不吃了。” 周沫点头,放在桌上吃了吹,吃起了香气诱人的泡面。余味拿起手机编辑消息:沫沫不懂那些事,麻烦你以后尽量避免提这类事。 胡倾城正在虐恋中翻滚,猝不及防被甜了一下,沉吟片刻,敲下:那你也自重。 余味哼笑,收起手机。 周沫将泡面往他那推推,“你吃吧。”余味捞起泡面,在空气中逗留片刻,沥沥汤水,“沫沫,你不肯吃别人的唾沫,怎么老是让我吃你的?” 周沫以为他嫌弃,手伸半空讨要,“那我再去买一碗?” 余味吸熘将面吸进嘴里,满足的咽下,眼尾微挑,逗她说:“我叫余味,你叫周沫,我天生就吃你唾沫的。” 起名字的时候大概就是註定了,他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弯了腰。 周沫脸覆上一层红晕,拍他,“你烦死了。”笑得她都要脸红了,不,已经脸红了。 余味看她脸红,忍住了其他心思,只是特意将汤水饮尽,咂咂嘴,向她展示空碗。 * 那夜,周沫夜里十一点便困得睁不开眼,窝在余味怀里睡着了。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体验感极差。 这是她第一次包夜,鼻尖缭绕着浓郁难闻的烟味和许久未清洗的油污味,时不时走动的包夜男女又携了股恼人的人腥气飘过,她的嗅觉不断接受摧残。 可她贴近余味的衣服,是好闻的肥皂香,干干净净,她阖着眼想,余味怎么能在这种地方都这么好闻,真是人间余味呢。 梦里,她一直在被人捶打,一挣扎便是一记沙包拳,吓得她一动不敢动,毫无作为挨了一整个梦境的揍,憋屈。 等她一番睡眠醒来时,余味仍握着滑鼠聚精会神,星目聚焦于亮起的屏幕,她刚要动才发现腰僵住,余味察觉动静,低头将她缓缓扶起,“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察觉她面色不对。 “腰。”她艰难地唿了口气,沙发窄小睡姿诡异,余味伸手给她揉揉,“好点了吗?” 周沫点头,坐起后不适缓解,她髮丝凌乱,用手向后捋了捋,拿起矿泉水,饮了两口。 余味见她这番动作,揉的动作骤停,垂目清了清嗓子,又继续揉,抿唇偷笑没说话。 她刚醒,嗓音低又娇,“你怎么没睡会?” 余味晚上一踮她,她就皱眉,索性没动,任她枕着大腿,这会困意上来她倒是醒了,他打了个哈欠,揉揉头髮,“走吧,吃个早饭,上学去。” “余味,你期末考试行吗?”老玩游戏,周沫都担心他。 “别问男人行不行。”余味轻拍她的后脑勺,一直崇拜他的鸡仔居然怀疑他。 “......” * s市一高学生紧锣密鼓准备考试,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猫头鹰晚。余味由着周沫那股子不信任,在这学期第一次努力看了几天书,可惜落下太多,爬行艰难,最后期末考试结束时,累趴倒在了书桌上。他摇摇晃晃打了个车回了家,行李都没收拾,到家他倒头就睡。余红叫他吃饭时发现他发了烧,赶忙带他去医院。 周沫次日上午仍有一门,还在抱佛脚,对面的高中学子竟然都放学了,在她啃书之时,苦着脸对胡倾城说:“怎么这样啊,高中都放假了。” 第89页 应兰兰宝蓝手指飞速在手机键盘上敲击,开解她:“放心,他们开学比你早。”由于学期进入尾声,卫校学生撒开了手臂膀,将校外的美甲店拥堵,每个人手指都花花绿绿的,宿舍只有周沫和胡倾城没染色,柏一丁都由于折扣被同流合污了。 周沫不涂是因为爱干净,这样会看不清指甲缝里的污渍,胡倾城是看电子书需要翻页,花指甲老在面前晃怪怪的。 张敏晃着橙色指甲,写字都不利索。蔡珊珊则是拍了照片发到校内网试图引起几号男孩的注意,周沫问:“那1号男后来如何?” 1号男考完便回去了,不爱发校内状态,恋爱状况成谜,周沫将他的班级号记下来,9班秦莫年,她准备回去问问余味,替她打听打听。 * 余味头昏脑涨但意识清晰,他知道自己不需要繁琐手续去那样的大医院,为难奶奶,余红边收拾东西边妥协,最后在区卫生所量了个体温挂消炎水,他腾出未输液的手颓靡地发消息给周沫,说加油。 罗钊打电话来问他行李没整理,他说自己病了,改天来。结果这个大嘴巴在班级的qq群里一张罗,大家纷纷表示要来探望他。 林李最是积极,花束水果没一会便联繫好购买地址,她的执行力真不愧是班长。余味无奈,只得告诉他们明日挂水的时间和地址。 于是乎,大部队一致商量在次日14点去卫生所。 …… 第38章 story026 《聪明漂亮》 两层冰箱在九十年代渐渐普及, 那时用上觉得又好用又时髦,现在看来又鸡肋又过时。李阿香偏偏用的很习惯, 周群便一直没换。近年经济进步工资见涨伙食变好, 冰箱明显不够用。 于是这日,周群买了一个大冰箱, 又白又高又大。此刻愚梦巷101院子里工人正张罗着搬运拆封,阴云密布下,那冰箱竟格外耀眼, 像是有光。 周沫进院子第一眼就是那旧薄荷绿小冰箱的残尸,正凄凉的倾斜,即将要搬上卖废品的小三轮。当年毫不起眼的土土的颜色,谁知道多年后摇身一变,成了小清新专用色。 周沫松开行李, 触上小绿, 扬声问里面的人, “冰箱怎么了?” 李阿香闻声用抹布擦擦手,赶紧迎出来,“沫沫回来了?你爸买了个新冰箱。” 周沫可惜道:“啊, 那小绿怎么办?”时光与油烟将冰箱熏得绿中泛黄,像是半枯的树叶, 可好歹从周沫出生它就在, 她有点不捨得,小时候时常跟冰箱比个子,算她半个兄弟。 周群看她没事伤春悲秋, 给冰箱还取上名字了,赶紧迎出来拎过她的行李,将她往里面拉,“给你看看新冰箱。” “不要,再好都没小绿好,到哪里去买薄荷绿的......”话音还飘在半空,话头还没讲完,她目光便被会发光的漂亮冰箱吸引。 眼前这崭新的冰箱将整个不算亮堂的堂厅映亮,漆亮的小白是双开门,中间还有冰格,周沫摸着它回头问正在收拾泡沫料角的周群,“这和姑父家是一样的吗?” 周群撇嘴:“比你姑父家的还好。” 周玲丈夫有钱,家住小别墅,用的都是进口高档货,周沫嫌贫爱富,要不是有余味在这儿震着,她早就凭着周玲当年电梯事件的歉意,赖到姑父家去住了。有回去周玲家,她看着三层冰箱上蹿下跳,拉着周群买,普通人哪能在十年前买这么好的,遂拒绝了。 这么多年他逛电器店总惦记着周沫要个好冰箱,自己家是买了,可她不怎么回去,于是给她在愚梦巷添一个。 谁成想,这丫头一会喜新,一会念旧。 周沫小嘴缩成一个“哇”,爱不释手,外面卖废品的喊:“那我走了!” 周群扬扬手,“谢谢您。”回头转向周沫,她满心满眼都是新冰箱,正在看牌子,他不禁翻了个白眼,“冰箱每天都在,你要不要去看看余味,说他生病昨儿挂水了。” “啊?” * 余味大卧房内,一盏檯灯悠悠亮着,微弱光芒将室内物品分割,半明半暗。 余味手上的输液贴还未撕,眼半阖在喝水,耳边是周沫的絮叨,“哎呀,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她掏出手机,放了宿舍五人鸽子,本要一道去逛街,可余味生病,她要陪他去医院挂水。 “你去玩儿吧,挂水很无聊的。”余味嗓子哑若公鸭,费力发声。 “不行。”周沫不能这么没有良心,每次她生病,余味都有陪着,被余一书从羊仔家揪起押来的那次也算,她是个懂得感恩的人。 中午余味象徵性地喝了口汤,坐着周群的车出了发,周群看余味恹恹也没多说话,只让周沫别闹余味,到了区卫生所门口,周群调侃女儿,“上学不让我接送,送余味怎么就肯了。” 周沫背起小包,搀出余味,“同学之间不能搞特殊,显得我太娇气,这回是余味生病了嘛。” 周沫去卫校发现大家生活都挺朴素,出门代步多是公交,也学着收敛自己,不想差距太大,不然招人讨厌。 比如班长余嫣,本地走读生,漂亮极了,平日里不时嫌弃同学的品味和吃穿,同学们都爱背地里嘲讽她,周沫听着为同为本地人的立场尴尬,恨不得脱户,赶紧挤进穷苦小组织,融入学生大集体。 第90页 余味轻笑,“到底长大了。”面色憔悴,笑容倒显得苦涩。 两人走至区卫生所的输液厅,周沫拦住要坐下的余味,从包包里拿出毯子垫上再一把将他拉下,麻利地将两人座位布置好,“我去把药给护士。” 待她回来,余味正在打电话,病气让他整个人显得灰濛,“好的,那我等你们。” 她将热水递到他手上,“谁要来?” “同学。”余味挂了电话手便没了力气,全身瘫软,靠向椅背,目光瞧着周沫,“沫沫,奖学金有希望吗?” 周沫点头,“还行吧,我也没想到我也有当鸡头的一天。”鸡仔的进阶之路。 余味抿嘴笑,幸好杨博书不在。 待护士端着输液盘熟练地抓过余味的手扎止血带,他靠近周沫,悄声说:“沫沫,你以后是不是就能给我打针了。” 周沫眼神紧紧盯着,充满好奇心,她极少生病,对护士这个职业的印象只存在于小时候,这会看人家打针,两只大眼聚了光,x线般细緻,将一骨一节的动作都刻盘在脑海。 听他这么说,没好气道:“你还想多生病啊。” “你给我打的话病病也无所谓。” 护士一针扎入,回血后抬头看了眼他们两,心中嗤笑,两个未成年人,说起情话一套一套,现在的小孩不得了。 止血带一松,周沫问:“疼吗?” 余味将手伸进毛毯,摇摇头。 卫生所内安安静静,补液徐徐注入体内,空调暖气热烘烘地流动,周沫昨晚熬夜冲击复习点,睡眠不足,这会也昏昏欲睡,小脑袋一点一点,柔软髮丝掉落,发尾搔挠着余味的手背。 他伸手将她的头揽靠在自己肩上,两人头靠头,依偎着打瞌睡。 一滴一滴,大半袋消炎水进入余味身体。 门外同学的喧闹声穿过卫生所玻璃,惊扰了输液的老人,青春打扮的稚气男女拎着果篮鲜花推门而入,丁柳柳在远处就透过玻璃看见余味怀里好像有个人。 她脚步不觉加快,看清后胸口起伏,涌上酸楚。 周沫在门开时醒了。卫生所门老旧,滚轴生锈,一开一关都会发出绵长的“嘎吱”,恼人得很,她抬眼见黑压压一大波人,心揣不会是余味的同学吧,她以为一两个…… 入内后大家多目对视均滞住,倒是罗钊先开了口,“你就是余味经常打电话的姑娘吗?”余味经常会打电话,声音一听就是哄女孩,他们会问,但他都避重就轻,只打哈哈。 罗钊这低沉沙嗓一说话,把余味给惊醒了,他半开眼睛,映入眼底的是一群人的各异鞋子,心中一凛,飞快抬眼,果然是班里熟悉的同学,约莫十来个,他惊讶开口:“怎么来这么多人?”他突然发声,声音都眦了,又清了清嗓子。 “反正考完了也没事。”林李上前,朝周沫大方笑笑,“你和你邻居关系真好。”勾肩搭背,相依而眠,这没鬼才怪,她按下心中波澜,面上维持着班长的风度。 周沫被大家盯的不适,扭身自己坐好,抬头看了眼补液,惊唿:“哎呀,挂完了!”整个输液瓶已经滴空,茂菲式滴管内也空空如也,输液皮条内液面飞速下降,她慌乱大叫,“护士护士。” 几个站着的同学也急道:“水没了!” 这声儿一出,动静不小。 余味扫了一眼,冷静将调节器关闭,低笑低沉说:“急成这样,以后怎么做护士?” 丁柳柳默默站在后头,昨晚打了一晚腹稿,想着林李必然会争风头,要顾大局,张罗聊天,调节气氛,她要找准机会只管嘘寒问暖,可没想到这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看起来罗钊和林李都见过,她心下焦急。 护士急忙跑来,以为出了什么事,大唿小叫的,一看是水没了,嘘了口气,“哎哟,小妹妹,你这样怎么做护士哦。” 周沫咬唇,臊得脸红,关心则乱嘛。林李微笑问:“护士?你是对面旺达卫校的吗?” 周沫点点头,紧盯着护士换水,说实话一下来这么多陌生人,她不知所措,手脚都不自在,僵滞在两侧。 后面两个男生来了兴趣,“你们学校美女很多,介绍介绍。”罗钊打断,“怎么叫介绍呢,就认识认识,组织个联谊什么的。” 余味挥挥手,“别搞这些。”他真怕周沫人来疯,给人张罗起来,可他有所不知,周沫已长出少女的害羞,面对这么多人她早不是小孩的兴奋,而是腼腆。 一帮人七嘴八舌,周沫披上外套乖巧说,“我给大家去买饮料吧,你们要喝什么?” 她找到护士要了笔纸,一种种记下,拿钱包时,余味掏出来放她手上,周围男生一幅瞭然模样,意味深长地“哦”,尾音拖长,脸上坏笑。 余味没做声,男孩之间的笑闹他最清楚,你越说他们越来劲,冷处理很快就分心。 果然,他说起游戏,几双眼睛绽开了光,找椅子围着输液的余味坐下来,昨晚一放风打开电脑,看到好友余味等级这么高吓了一跳,纷纷讨要经验交流技能。 林李怕周沫一个人拿不下,便要跟去,丁柳柳和另外两个女生留了下来。周沫被林李挽着手臂出门,姿态亲昵,可她觉着怪异,这姑娘明摆着喜欢余味,对自己这么好,太奇怪了,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出门没几句便打听起了底细,“你和余味什么时候认识的呀?”声音轻快,语气随意。 第91页 周沫尽管学习不算好,但她好歹是院里人堆里混出来的,再加上娇生惯养,出门老被嫌弃,为了自保早就炼就了一番察言观色的能力,尤其是和余味有关的人,她回答:“从有记忆以来,我们就认识了。” “哦,青梅竹马啊,那你们在恋爱吗?”她问的坦然。 “......应该吧。”她不想回答,可一时想不出什么答案。 “那你们家里人知道吗?” “......不知道。”不知道知不知道,周沫觉得林李的问题她无法回答,这些都是她没想过的。 在恋爱吗?在,因为他们频繁拥抱,姿态亲昵,比之前所有的时刻都暧昧丛生。 在恋爱吗?不在,因为余味从来没阐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亦没谈过这件事。 周沫崩溃,林李点了把火,将她在寒冬盘问的尴尬燥热。 她答不出来,偏她还问的紧,“哦,难怪这学期余味成绩下降的这么厉害,看来谈恋爱是挺耽误学习的。” 周沫内心尖叫,啊,这怎么能怪我,是游戏,我是无辜的,我成绩进步老多了!应兰兰说,恋爱没有游戏耽误人。 可她对生人叫嚣不起来,只能憋着话装孙子。 林李道她内向,又说了句,直击周沫今日的最后一根防线,“余味在学校还挺受欢迎的,大家都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他说聪明漂亮,那你应该挺聪明的吧,去卫校是不是中考没考好?” 周沫不知所言,急的唇肉都快咬破了。 可真气人,她中考是正常发挥来着。 第39章 story027 《对不起啊》 安静的输液小厅一下聚了如此多活力爆棚的年轻人, 涌上生机也格外吵闹,尽管压着声音, 仍因话题掩不住的兴奋劲儿, 忽而拔高音调扰到输液老人,护士来说了几次安静都无用。 为了世界和平, 维护公共场所安静,余味调快了滴速想赶紧结束。 丁柳柳给他蓄了热水,自然地坐在本来周沫坐的位置上, 纤纤素指将杯子递给他,“说这么多话,渴了吧。” 余味看了眼杯子颜色,薄荷绿,是周沫的保温杯, 他单手拧上盖子, “等会吧。” 另一个女生注意到余味输液那只手边有一个同款黑色保温杯, “这才是你的杯子吧。” 罗钊笑,“哎哟,都男女朋友什么不行, 喝一个杯子怎么了。” 余味怕他们想歪,“别乱猜, 不是。”他拿起黑色杯子, 递给丁柳柳,“我不喜欢和别人合用杯子,麻烦你帮倒在我的杯子里吧。” 丁柳柳听他这话, 心中燃起今日的第一星火花,娇声道:“好,你等我。” 罗钊疑惑,不过看余味不想说也没多问,几人继续凑着头聊游戏。 灰濛的景行区,顶着刺凉的阴风,周沫几步路走的一身大汗,又臊又急,要是熟悉的人她铁定让她闭嘴,可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李笑靥如花,方正的脸上有两颗可同她媲美的大眼,凝神看向她。 她终于懂自己为何那样无理取闹,别人还总纵着她,实在是那双葡萄眼盯着别人,让人拒绝不得。 好不容易东拉西扯,半敷衍半搪塞,买完回程路上林李又问到余味爸妈的职业了,她憨憨一笑,见终点就在眼前,大步一迈走进卫生所,长舒了口气,解脱了解脱了。 她将饮料分给大家,转身看到丁柳柳依着余味坐着,正低头坦然地玩手机,余味还在和同学讨论装备技能。她一时不知自己的位置,尬站着,好在眼尖看见输液结束,这回她学淡定了,走到护士跟前小声说水没了。 护士拔针将补液撤除,丁柳柳要帮余味按,余味说了句谢谢不用,自己摁上棉签,压住出血点。 周沫看着丁柳柳坐在自己的毛毯座位上,怂得一言不发,换做羊仔之类的,她早抓住肩逼迫他站起来了。 女人天生的敏感,她一眼就认出丁柳柳是羊仔发来的照片上的姑娘,也是那天余味撑伞时站在旁边的姑娘,而今天她又这样姿态自然地坐在他旁边。 周沫数学不好,可感情神经发育正常,她知道这个姑娘喜欢余味。 林李看着丁柳柳占山为后,正主居然一声不吭,帮腔道:“柳柳,人家情侣坐一块儿,你让周末坐哪儿?”方才她问了周沫名字,还夸名字起得真好,以为是星期天的周末。 后面一男的没个眼力见,“人余味说了,不是那关系,别乱点鸳鸯谱,柳柳今儿不舒服来看余味的,坐会儿就坐会儿。” 周沫刚想说没事,听到那男孩的话骤然愣住,不是那个关系?她刚才走开他们有讨论过? 她疑惑地望向余味,后者垂头,她看不见他咬牙无奈的表情,往坏处一想,彻底误解了。 她吸吸气,憋回眼泪,懂事道:“要我打电话给我爸来接吗?”这么多人,她不能丢人。 她慌乱,无助,乌熘大眼湿润片刻又向后涌去,她小口促吸着气,心道千万别哭啊,不然太没面子了。 “不了,我们出去聚聚。你去吗?” “不去。”去什么去,我什么都不是,你喜欢聪明漂亮的,我不是。 丁柳柳问:“身体吃得消吗?” 余味将手松开,见不出血了,“没事,这会好多了。” 第92页 林李不解,看周沫那副委屈样,别是一厢情愿?可方才他们相依而眠的画面又是不假,她满心疑惑。 丁柳柳起身,淡笑对周沫说了句,不好意思。 周沫假笑说没事。她的情绪已然不对,可余味正背对着她在叠毛毯,丁柳柳也在一道叠,边角对齐压平整,真是贤妻良母。 周沫就这么瞧着他们和谐的背影,心沉到了底。 * 东屋黑沉的堂屋未开灯,周沫清哩哐啷一阵翻腾,周群胡瑾正在房里看电视,听见响动出来一看,周沫正在盆里泡毯子,冰凉的水,刺得她手通红,眼泪横陈面庞,无声地活动下颚忍着哭声。 周群问:“毯子不是才带出去的吗,这是怎么了?” 胡瑾拿热水瓶给她加点热水,帮着一块揉,“怎么了呀?跟余味吵架了?” “不要提他!”她一松口,哭腔便憋不住,大口抽泣起来,“这毯子不要了!”她一把抱起毯子,也不管泡沫水将衣服弄湿、毯子沾水后的分量,一鼓作气冲到外面垃圾桶,将两条卡通毯子扔了进去。 垃圾箱才被清理过,空空荡荡,“啪”的一声,毯子重重得落进底部。 * 余味同他们去茶室坐了会,吃零食唠嗑,又和男生一道去了网吧。不是百花巷,是罗钊家附近的一家,环境不错熟人开的。女生也跟了过去,可男生投入游戏也不说话,没一会便无聊地先后回家。 林李在路上问丁柳柳,“余味怎么说他跟那女孩的关系?” “就说别瞎猜。”丁柳柳没说明白,留了个心眼,想着最好周沫能让林李望而却步。说实话,同在一个班,两个女孩争一个男孩的竞争关系着实尴尬,同一屋檐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好一个能知难而退,也好化敌为友。 余味难得玩个游戏这样心神不宁,惦记着周沫情绪,他知道这丫头肯定要爆发,可他那会无法说明白,或者他一直想将这事按下不说,反正他会控制自己不进一步进展,周沫也是个煳涂虫,估摸没人怂恿可以熬到他们都长大。不曾想,那道催化剂竟是自己带来的。 其他同学还留恋战局,他没了心思早早结束,拦了辆车回了愚梦巷。 他进院子便察觉不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哪天东屋会在19点的黑夜同夜色融为一体。 一阵带着湿气的风吹来,飘了几滴雨星子,他抹了抹脸,进了西屋。 “余味回来了。”余红见他回来赶紧将保温的饭菜端出,拉他问,“怎么回来这么晚?” “嗯。”余味看了眼余一书,无话可说,转头问奶奶,“东屋怎么没人啊?” “热水器坏了,沫沫爱干净,回自己家去了,一年也回不了几趟,跟度假似的,大包小包的。”余红给他盛饭,“这会精神看起来比中午好些了,看来药起效了?” 余味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回家了?别是闹别扭到搞离家出走,这个丫头...... 余一书坐在桌前,默默喝汤,见他又是不叫人不说话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想到他生病和两人关系的僵局又沉下气去。 他中午接到余红的电话说余味生病,他赶紧要来,余红叮嘱了一句,别带余竟来。可能自觉这话不好,轻咳一声,补了一句,余味生病传给小孩不好。 全家人唯他是尊,他却毫不领情。 他抛了饭局就想看看他身体如何,没想到他还是那副冷漠的模样,还不如不来。他起身接过余红盛汤的勺,给余味盛了碗中草药熬的鸡汤,“喝了吧。” 余味闻到油星味一阵噁心,不适感再次涌上,咬了咬牙,单手抓起汤碗一饮而尽,抓起外套,“我有事出去一下。” 堂厅的门被合上,屋内三个等了他两小时不断延长餐程的人面面相觑。 * 室外,雨滴像箭头一样刺向余味的脸,他站在廊檐下扶着墙将补汤呕吐了出来,墙灰磨砺着他柔软的掌心。他就着袖子抹了把嘴,方才在屋里差点吐了,险些又让奶奶担心,这阵子忙照顾爷爷她已经忙坏了。 他缓了缓,噁心不适渐消,掏出手机给周沫打电话。 毫无意外,被切了。 他无声在淋漓的雨声中嘆息,周沫可真是会磨人。 雨势渐大,他没打伞径直闯入雨帘,任冰凉的雨滴打在逐渐发烫的脸上快步走出东巷,拦了车去到景行小区。 计程车上,路边霓虹被雾气氤氲,化成彩色雾灯,一瞬间眼更花,乏得昏昏欲睡,赶紧敲敲头,今天惹到大小姐,必须去熄火,不然明天火苗能窜出景行区,火势两个消防队都不够灭。 景行小区这套房子他只来过一次,是乔迁宴,那会周沫和他还半懂不懂,围着这套房子乱转圈,末了下定义说这里不好玩,没有燕子窝也没有蚂蚁穴。 他在冷雨里摸了摸额头,药劲过了,无力感又浮上双脚,他站在雨丝切割的路灯下发简讯:我在你家楼下。 周沫正在吹头髮,眼睛紧盯着手机,它一震她立刻拿起,飞速走向窗口,楼下余味正沖她招手。她委屈涌上,一把将窗帘拉上,王八蛋。 余味站在灯下,雨水沾湿衣服,将棉衣打的湿重,施加在艰难站立的躯体上,摇摇欲坠。他深喘了两下,见二楼窗口周沫髮丝半湿看过来,鼓起劲向她招手,可下一秒窗帘被拉上,人隐在窗帘后,影子放大她的身躯浮在窗帘上微微晃动。 第93页 余味苦笑,拿出手机苦肉计,“沫沫,我发烧了,好难过。” 下一秒周沫简讯过来,“去死。”一看就是守着手机,非要装出兇悍。 余味收起手机,强撑静立在雨中,他胸中笃定,周沫会来。 半晌,楼道昏黄的灯光亮起。说这么狠的话,还不是在五分钟后打着伞瞪着眼走了过来。他拉开拉链,将湿衣服脱下扔在地上,脚步虚浮走过去用干净的衣物拥住她,“沫沫生气了呢。” 他双臂环她,被雨水冰凉的颈脖触上她脸颊,她刚想锤他骂他,既然不是那种关系老抱她干嘛,男女授受不亲的,却在开口瞬间察觉那道冰凉后的滚烫,“猴哥你真的发烧了!” 雨似一道密密的网,将他们匝在那把黄伞下。 余味轻“嗯”了一声,嗅着她的髮丝,这回终于辨了出来,“是柠檬味啊,我说呢。” 怎么酸熘熘的。 第40章 story028 《猴哥我在》 s市的冬天是让人心生反骨的冷, 室外每一道风都像剜骨一样刺痛不堪,一双粗粝的手不停唿人巴掌, 打的你生疼还不能还手。 周沫半抱着滚烫的余味拦车, “猴哥,你再坚持坚持。” “傻瓜, 只是发烧而已,不会死的。”听她这声音,像是电视剧里男主角挨了枪子, 女主角哭哭啼啼喊救命的模样。 “那你别死。”周沫怀里的余味一唿一吸沉沉久久,很是费力,她心疼地怪他,“你干嘛不在家呆着,发烧为什么跑出来?” 余味好笑, “大小姐, 你讲讲理, 我为什么不在家呆着你不知道?” “那能怪我吗?”周沫满腹委屈。 计程车停下,两人坐了进去,余味搂住她的腰, 将头埋进她颈窝,毛衣将她的腰身加粗一圈, 抱着很有安全感, “我错了沫沫,只是你还太小。” “你和我差不多大好不好。”他算数也不好? “哈哈,嗯, 那我们都太小。” 小到还未成年无法承担责任,小到还在上学命运尚被大人摆布,小到未来飘摇,抓不住脉络望不见边际。 “那......”周沫想问什么时候可以,可还是咽了回去,他发着烧呢。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余味猜到她的问题。 周沫望着霓虹雾花煳开窗面,小蒸汽附于玻璃,汇集成珠徐徐滑落,像是一道泪。 她想问的是这个问题,可想到先前自己的气恼和眼泪,讽刺他:“我要说的是,那你为什么老是抱我,自己说男女授受不亲,干嘛占我便宜。” 余味吃吃地在她怀里笑,热气吹在她锁骨,烫得她缩了一下。余味手紧了紧她的腰,“因为沫沫长得太好看了。”笑起来就像小仙女一样,就想抱一抱,获得仙女的治癒。 “好吧。”算你会说话,“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哎,又问了回去。 余味坐正身体,于微微颠簸的计程车内额贴上她的额,他的38.5度附上她的37度,“沫沫,如果我们在一起,家里就会知道,两家之间关系会复杂,交涉的问题也会长远,不似现在这般单纯。” 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会忍不住想要更多,如果我们在一起,还有好多好多需要面对…… 不过我已满足,即便我们不以那种方式在一起,也一直以我们的方式在一起。 “哦。” 雨滴落在车窗玻璃,化成点点斑斓,计程车内的依偎是城市最甜的缩影。 行道树倒退至歪脖子树止,一个起步价的车程,很快到了目的地。 余味不肯去医院,两人回了愚梦巷,下车后她不停地嘀咕,怎么又发烧了呢,下午还好好的呢,余味玩笑道:“把你心里的火引到我身上了呗。” 周沫“呸”了一声,“我看是下午两个姑娘围着你转,把你爽出火了。” “沫沫,爽出火这种话别乱说,这福我没享受到。”许是烧煳涂了,他顺嘴说出了点荤话,意识到时赶紧清嗓,“我和她们都没关系,就是同学,认识十几年这你都不信我?” 她举着伞走到东巷口,路面不平,他们放慢脚步,灯花映在水塘中,又被雨水打散成无数簇小灯花,闪着稀碎的光。 “可是他们说你喜欢聪明漂亮的。” “你呀,你就聪明漂亮。” 周沫翻白眼,说她漂亮的人很多,但上小学后从没人夸过她聪明,“我哪里聪......”话还在口中,他们的脚步不约而同地顿住。 几步远的愚梦巷101中传来悽惨的哭泣声,虚无缥缈又近在耳畔。 他们疑惑地对视了一眼,进了101。 周沫收了伞,站在廊檐下。 西屋里余红的哭声在进入院子后越发清晰,余味本歪斜无力的身体瞬间注入了紧张的激素,他喘了口气,试图松松发紧的喉咙,却毫无成效。 他站在窗光微泄的院落,听奶奶边哭边喊,“怎么会这样?” 开门,哭声瞬间收住,耳边的悽厉戛然而止。屋内三人红着眼睛看向余味。 “怎么了?”余味扫视屋内,整齐如常,除了凝重的气氛。 第94页 周沫跟在后头,偷了眼缝,瞧不出什么。 余一书看见周沫也在,招唿他们进来,换上轻松的语气,“饭没吃完就跑了,原来是去找沫沫了,多大了,离一会都不行。”他声音沙哑,鼻音浓重。 周沫小声叫了声“余叔叔”,又对屋里两位老人点了点头,想着他们有家事,脚步往外挪了挪,“我有事先回屋。”她弯眼对他们微笑,转身要走,又赶忙补了一句,“余味发烧了,你们给他吃点药。”说完就冲进黑暗中的东屋,往第一个窗缝里摸钥匙。 余一书一手附上余味额头,被烫到,“怎么这么烫,发烧了还出去。”他说着便弯腰找红木茶几下的药箱。 余味站不住,坐了下来,“怎么了?” 余红听了吸吸鼻子抹了把眼泪,手亦覆上他额头,“怎么又发烧了,要不要去医院?”她满眼血丝,声音哑得像多年没上松香的小提琴似的。 余味看他们都避重就轻,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 余有才慈祥地笑笑,“没什么,就是爷爷病了。” “不是都出院了吗?”余味烧得脑子转速都慢了,以为还是手腕问题,此刻在往后遗症方面想。 “肝癌。”余一书轻声说。晚期。 * 热。 火烧一般,全身湿透,口干舌燥,被窝湿气蒸腾,汗出的全身粘腻,在退烧药的勐力作用下,余味于噩梦般的现实里沉沉睡去。 他醒来时,室内漆黑,理智攀爬回来,他嘆了一口好比测肺活量一样长的气。 是真的啊。他唇舌干燥,吞咽困难,生将口水从干涩喉管咽了下去。 手机屏幕亮起,周沫发来两条简讯—— “猴哥,怎么了?” “还烧吗?” 拥抱有瘾,他此刻很想抱她,念头爬上,盘旋逗留,驻寨留营,他一把掀开被子开了窗户汗湿着身子冲进凌晨雨幕。 闷热汗湿的身躯忽遇凉爽,心头一口郁气卸了一半。他站在东屋廊檐下,抖抖身上的雨水,本只是想试试,却一把拉开了周沫房间的窗户,果然没锁,这丫头对愚梦巷从不设防。 他悄悄爬进去,周沫背朝窗户侧躺着,臂弯里搂着一个柯南抱枕。 他走近,见她手上握着个东西,探头一看,是手机。哎。 他侧躺下来,隔着厚被抱住了她,一瞬间卸下了另外半口郁气。 周沫蓦然从梦中惊醒,感受到身后有人,吓坏了,身体抖动拼命挣扎,直到下一秒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知道怕了?以后还敢不敢不锁窗户?” 声音磁性温柔,是余味。她放松下来,嗡着声音说:“你不是说不可以随便进别人房间的吗?”她牢牢记着呢,他都不让她进他房间。 “你背书记性怎么没这么好?” “我就记得你的事。”她头往外侧了侧,用力嗅了嗅,“你是不是出汗了!” “......” “余味!” 余味吓得松开她立刻站了起来,周沫抱着被子坐了起来,“你怎么光脚啊,还发烧吗?你怎么穿的短袖!” 他在黑暗中清晰看见周沫眼睛中闪了两星漆亮,赶紧将脚伸进拖鞋内,“我醒来突然就想抱抱你。” “不给抱!”都说年纪太小了,那还抱个屁啦。她说完余味瑟缩了下,许是察觉到冷。她从床尾拎了条毯子丢给他,关切道:“还烧吗?” 余味摇头,全身轻松。 “那......刚刚......”她没问完,于雨夜的微亮中凝着他。 院里廊檐下的小白灯荧荧发光,雨水拍打窗户,啪啪作响。 “沫沫,给我抱抱好吗?” 他背朝窗户张开双臂,五指张开,毯子披在他身上像是袍子,下摆扬开。 稀薄光芒从他头侧、手侧、袍侧洒下,而他隐在黑暗中。 夜礼服假面。 你来了。 他语气恳切,语调忧伤,周沫心软,松开被子,跪在床上膝盖向床边移动,下一秒倏然被他拥进怀里,毯子将他们裹住,两个单薄的人毫无间隙紧紧贴住。 胸膛同时起伏,情绪得到落点,他艰难地开口:“沫沫,爷爷得了肝癌。”尚不懂死亡,但能触到生命消逝的忧伤。 癌这个字,就像天塌了。 周沫有心理准备,但在他说出来时眼睛还是蒙上了雾气,她头靠着他粘腻的肩,“那就好好陪他,不要留遗憾。”她闻着他身上的汗味,竟一点都不厌,淡淡的盐腥居然觉得闻不够。 “如果我那天没闹脾气,是不......”他喉头哽住,没说的下去。 周沫摇头,柔软髮丝摩挲他的颈窝,“你明知道不是的,不要往自己身上揽。” 他们就这么抱着,任黑夜将他们包裹,任时间擦过耳畔,任波澜推挤他们,只想死死抱着不放手。 “沫沫。” “我在。” 黑夜与寒冬我都不喜,可是微光中你在。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成长的杰克苏青春疼痛文。 第41章 story029 《长大好累》 第95页 半夜被闹醒的周沫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身上还腻着余味的少年体味,她居然忍住没洗澡。 醒后揉揉脖子那块儿正疑惑, 便接到周群电话让她回小区吃饭, 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掀开被子, 简单保暖后走到西屋,余爷爷正在单手收拾行李,她迟疑一秒打了招唿, “爷爷早。” ——“哪儿早啊,都大中午了。沫沫这会才起来?太阳都晒屁屁了。”多年前余有才的这句话勐得蹿入她脑海。 可这次他没这么说,余有才说:“哦,沫沫啊,余味他去学校了, 今天要讲试卷, 晚上回来挂水, 你有空陪他去吧,我们下午要去医院。” 他一脸淡然,昨晚眼眶的湿红倒像是梦。 周沫见他要取箱子, 垫脚帮他拿了下来,拉开拉链, 将摞在桌上的用物整齐地放入, 余有才见周沫修长的身姿,欣慰地笑说:“沫沫长这么高了。” 她笑,“爷爷, 我小时候一直比余味高,你们都急坏了呢。” “哈哈,是啊,我记得你小学一直比他高,那会我就怕他随我,”余有才小时候营养不良,只有一米六出头,年纪大了骨头压缩得厉害,更矮了,但余一书有一七五,想来基因没什么问题,“看他爸也就中等个,现在长这么高应该是随他妈,哦,他妈妈……” 余有才今日念起旧来,开始絮叨起旧事,多是余味小时候的事,周沫眼眶溢发湿润,搬榨汁机时手微微抖动,应和道:“嗯,余味一直都很乖。” “现在......哎,现在也乖的,沫沫也乖。”他慈爱地看着她,“沫沫以后要替我照顾好余味啊。”他嘴唇颤抖,眼角的泪因重力沿着皱纹缝隙填满沟壑。 哎,这犟孩子小时候多让人省心,现在就多让人操心。 “爷爷......”周沫蹲着不敢抬头,她怕一抬头见到老人脆弱的一面会同他哭到一块,不可收拾。 * 成绩发布完毕,试卷评讲结束,成绩报告单各自带回家,寒假开始了。 余一书的司机将余味的行李搬至车上,罗钊上楼前见他在搬行李以为是余味的爸爸,礼貌地轻鞠了一躬,问了声:“叔叔好。” 老王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是余味家司机。” 罗钊轻“哦”了一声跑上楼,见余味正在罩床,拍了下他的肩,“今儿去网吧吗?” 余味摇头,“昨天回去又烧了,还是得挂水。” “昨天丁柳柳让我寒假把你约出来,你看哪天有空告诉我。”他捞出手机,“你的邻居妹妹有男朋友没?” 余味顿住,“你想什么呢?”不可思议地回头瞪住罗钊。 罗钊双手举过头,表示无辜,“大刘让我问的,哎哟我这么倒霉,我就是个传话筒……”都不自己问,仗着他和余味同宿舍老支使他。 “没戏,别想了。” “别真是情妹妹啊。” “滚。” 余味坐车到了卫生所,将药给护士,打了个电话给奶奶,确认他们到了医院,周沫在家等到老王送行李回来,坐着他的车去了卫生所。 “我温了粥。”她中午回去吃饭,让李阿香给煮了皮蛋瘦肉粥,生病的人吃又味又香。她端了张小方凳,将保温盒打开,还有片好的酱香牛肉,看着食慾大开。 余味已经输上液,周沫外出用的毯子不够,只剩一条,她将他拉起给他垫上,自己坐在另一张小方凳上。 余味右手输液左手拿勺,生硬地将粥餵进口中,周沫手持筷子,夹起牛肉放在勺中,两人配合默契。 “沫沫,我觉得你住校之后长大了好多?”余味吃完,看她收拾餐具装进布袋,一番动作麻利得很。 “唔,集体生活嘛,肯定的呀。”她收拾好,双手乖顺地搁在膝盖上像个幼儿园同学,嘴角挂着甜笑看着他。 “沫沫,坐过来。”他招手。 “啊?”她看了眼余味旁边的椅子,蓝色漆皮破了好几个口子,黄棉花爆出来被坐的乌黑,椅架亦是锈迹斑斑。她缩缩脚,自己坐这个小方凳就很好。 余味笑,探身拉起她的手往自己怀里带。周沫身体前倾也没挣扎,顺着他的力道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周沫:“......” 余味将她的头扣向自己的肩,柔声哄她,“抱抱。” 她瓮声瓮气地说:“你还抱上瘾了。” “嗯,上瘾了。” “余味我告诉你,你别仗着我人好就欺负我,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她佯怒,语气却满是娇嗔。 余味闭着眼睛单身搂住她,“行行行,不亲就不亲。” “嗯?”她一手隔着毛衣便要掐他腰肉,很快被他束住,“你怎么变得这么坏。” 余味趁她不察觉,咬了咬她的头髮,将鼻尖的香味偷到嘴里,品尝后回味了番,笑说:“我还坏?”你是没见过坏的,最好见不到,我做那个最坏的好了。 “可不嘛……” 灯光倾泻,小厅无人,他们坐在角落,两个人紧抱,坐在一张椅子上,头顶的玻璃瓶液面以肉眼可察的速度徐徐下降。 第96页 余一书拎着快餐盒站在卫生所门外。他穿过玻璃,看着角落里脑袋挨着脑袋、身体毫无间隙的这对年少男女,一瞬间心里五味杂陈。 冷风唿唿地吹,吹动内心的不安。 * 余味和周沫输液结束打车去了医院,同爷爷奶奶问了点情况,知道明晨抽血后再用药,年前结束第一次化疗。 他们呆到十一点,待两位老人睡下,才打车送周沫到景行小区。他让计程车先走,陪她走到楼下,抱着她说了会话,依依不捨方才告别。 说不是恋人,可距离一旦拉近,除非心灵走远,不然相慕的两人如何能忍得住。 回去的出租上,他感受自己手中余留的柔夷香软,笑自己真是说一句话抽自己一巴掌,也就沫沫单纯,信他。 下了出租回到西屋,意外的是余一书没回他的别墅。此刻正坐在他的书桌前看成绩单,见他进来亦一脸坦然,“这么晚去哪儿了?” 余味抬眼看钟,零点刚过二十,“送沫沫回家了。”他有些疲,将包放在地上,去到衣橱拿睡衣准备洗澡。 余一书沉声道:“你和沫沫还在上学,年纪还小。” 桌前护眼灯点亮暗室,余味和余一书的身躯虚影在墙上,一坐一站,似是形成了一个对峙的姿态。 “我们怎么了?” 他厉声道:“怎么了?你们在诊所挂水就能那么抱着,之前我以为你们小关系好,性别边界模煳,可......这让周群知道会怎么想?” 余味这刻放弃了自欺欺人的说法,什么只是抱抱不恋爱,只能唬唬周沫,遂说:“我们不会越界的。” “你说不会就不会?你能控制住自己?” “你把我当什么?” “好,你说不会,你们已经可以在大庭广众搂搂抱抱,晚上也可以睡在一个屋,不管会不会,你让周叔叔怎么想,你让知道的人怎么想,你让这巷子里的人怎么看沫沫和你。”他说着说着声音渐大。 “呵呵,那你们大人开玩笑的时候怎么没往这上面想?” “那是将来,现在你还未成年,又在关键时期,”余一书将成绩单丢向他,那页薄薄的纸“哗啦”碰到他,又飘飘摇摇落到地上,“这种成绩你也好意思恋爱。” 他说完扶住额头,垂目嘆气。 高一上半学期,重点班,全班四十五人,入学全班第二,学期末全班三十。这如何是一声嘆息的事,这气大概嘆到明年,都难将遗憾和痛惜去除。 余味撇头,下颚关节微微活动,意味不明。 室外风唿打窗户,松动的窗缝摇曳生响。 两人沉默。室内死寂。 “成绩不好就没资格恋爱吗?”他想了半晌,吐了这么一句。 余一书气笑:“你连自己智商和能力范围内可以把握的成绩尚还抓不稳,要因贪玩游戏和贪图恋爱掉到谷底,你如何把握感情?你这种朝三暮四的玩闹心,别到时候让两家难看,你跟沫沫能随便谈?分了两家人门对门住着,多难看?” 余味冷笑,双腿岔开坐在了床沿,双肘搁在腿上,手沿膝垂下,“你以为我是你?朝三暮四?哼......我珍惜沫沫多过于你这种自私鬼操心两家关系。” 余一书看他这种不阴不阳的态度就来气,“我是在操心关系?我这么多年维持同东屋的关系是为我自己?” “不用多说了,我会保护好沫沫,周叔那儿你也不用担心。”他起身向浴室走去。 水汽氤氲,喷头用细密的热水将他的不安全感包围,他蹲在水下,圈住双膝,任背上被小水滴击打。 待他出来,余一书已经回房。 他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朝着棉质组织唿了口气。 那个披白毛毯扮新娘的小女孩长大了,那个因玩游戏而忘了参加自己婚礼的小男孩懂爱了。 可是为什么长大这么累。 第42章 story030 《寒假飞逝》 敲锣打鼓新年过。大街小巷热热闹闹,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东屋多年来过年习惯都是全家在东屋陪李阿香一道过年三十,再一家三口于初一开车回县城, 陪周家爷爷奶奶住几天。今年亦不例外, 可最大的例外是周沫根本无法像往年一样呆到初八。初八余味就开学了,意味着他们又要分离半月, 于是说有同学聚会自己坐大巴回来了。 余味也极度思念周沫,两人每日缩着打电话,只是瞒着家里。 瞒着家里是年前两人商量的额外恋爱工序, 余味不再否认他和周沫的关系,那完全是自欺欺人,他们需要的不是不恋爱而是掩饰。 可周沫明显不是很好的演员,矫枉过正。周群过年问周沫,“怎么没听你提余味啊?”平时老吵吵嚷嚷余味这个余味那个的, 这几日一字不提倒是很不习惯。 周沫脑袋一瞥, 装作不屑, “提他干嘛。”周群只当两人别扭,真是小孩子,多大了还玩我不理你这套。 * s市汽车站人山人海, 行李箱蛇皮袋大书包款式各异颜色纷杂,来往旅客行色匆匆, 计程车大巴车私家车堵得车站前马路水泄不通。 余味站在南门出口一眼扫见周沫, 她穿着白色小飞袄提着大包小包东张西望,身着新衣娇俏高挑,只是似乎黑了些,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 第97页 熙熙攘攘的归客攒动中,周沫于漫漫人海扫到了正含笑注视她的余味。 入目无旁人,满眼皆是你。 她从人缝中挤向他的方向,像一只上弓的箭直冲向目标,闷着脑袋直扑到他怀里,“猴哥,我发财了!” 他张开手,将人扶住揽在怀里,贴着她凉凉的髮丝说:“恭喜你啊。” 周沫在住宿后第一次产生了金钱意识以及危机。这次回去过新年,她不再像过去一样,两手拜拜,敷衍地说一句“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她充满心机,各种甜话,围着姑姑姑父转,再把大伯二伯和小叔一通乱哄,目的性强烈,就夸有钱,就祝来年挣大钱,大家纷纷喜笑颜开,长辈讨个吉利图个彩头不停给她塞钱。她也不拒绝,不假模假样地三推四就,大方接过再送一波儿甜话。 这个年,她就像个可恶又可爱的扫荡鬼,短短五日骗了五位数,紧紧抱着红包赴情郎。 他们在人堆里拥成一团,箍成一个小世界,经过的人不断推搡,拥抱松动,渐而分开。 余味接过她左手上的包,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给她,“喏,我的。”他第一次给周沫准备红包。 “哇!给我的吗?”周沫是真的掉进了钱眼里,将手里的礼盒往他手里一塞,东张西望,“车子在哪里啊?” 余味护着她,艰难走出十几米的人圈,周沫不时在他胸怀下捏捏红包,“多少钱啊?”余味不说她就乱猜。这是镀金卡片状利是封,外壳厚以至于摸不出究竟。 周沫远远见到熟悉的四个圈,甩了余味一头钻进车里沖司机老王打了个招唿,“王叔叔好。”赶忙低头开红包。 半黑的车厢里她扒开封口,一眼看见厚厚的粉色,激动得屁股一扭一扭,她手势笨拙地数了数,4900。 余味将行李礼袋放进后备箱,刚打开门周沫便问:“猴哥为什么给我4900啊,为什么不是整数啊?”虽然已经很多应该知足,可她有点疑惑,这数字莫不是有什么含义。 余味的第一反应,银行给错了?下一秒嘆了口气,抽出一张一百塞进兜里,对她说:“你再数一遍。” 一分钟后,“嘿嘿,”她尴尬笑笑,圆眼一弯,素手一摊,“给我。” 余味没好气道:“你自己数了4900就只有4900。”数学这么差,算术不好就算了,数数也不行。 周沫噘嘴,我现在这么有钱,才不跟你计较呢,她数出3000塞进余味兜里,拉上拉链拍拍鼓鼓囊囊的口袋,持着欠债是老大的高姿态,腰板挺直对他说:“这个是你上回借给我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如果我没给你压岁钱,你还吗?” “还啊,我都算过了,够的,我这次有超级多的钱。” 余味听着她说话,悄悄于书包遮挡处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摩挲。 * 周沫在东屋放下东西,余味瞟了一眼李阿香正在收拾周沫带回的东西,关上房门一把将周沫搂在怀里,他抚着她的后背唇部轻挨着周沫的髮丝,“沫沫,抱会儿。” 周沫环住他的腰身,“猴哥我好想你啊。”过年回家到处都是热闹,小时候她特别爱回县城,那里天大地大,没有小孩嘲笑她嗓门大话多,大家都是从吵吵闹闹的,以至于她每回过年回来都会挨嫌弃,说话的音量一时收不回来,张扬的快乐还未消散。 这次她在那里的每一天都伴着煎熬,除了钱带来的快乐和家人带来的温暖,另一半的空落需要由他来填满。这个拥抱一来,她觉得自己那份遗失的快乐回来了。他对着她耳畔说:“我知道。” 周沫觉得不对,不悦地问:“你不应该说你也想我吗?” 余味学小提琴多年都是这般姿势,左胳膊抬起,左腮微瞥,垫着托板,和此刻他抱着她的姿态像极,他胸腔微微震颤,下颚在她头顶摩挲,“你说我想不想?” “咳咳。我怎么知道?” 余味匿笑:“那算了。” 她扬起头,柳眉一蹙,杏眼一瞪,“什么算了啊!” “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我能怎么办?”他无辜。 周沫咬唇,得到这答案比明摆着说出来还要让人平添心动,娇羞得手都不知如何是好,“你烦死了,不给抱了。” 这话出口后又被余味将脑袋扣进怀里,听他柔声哄道:“沫沫,再抱会儿。”不够,几分钟怎么够。 淡粉色的小公主房内,小王子抱着他的未盛放的花骨朵儿玫瑰,争分夺秒地携取香气。 * 周沫向来是个有收拾强迫症的人,她将带回县城的行李整齐回归原位,衣服挂好放进衣橱,裤子拉平整叠在深色的一摞,洗漱用品沖洗干净,待到一切弄好再将自己打扮结束,已离同学聚会时间过去5分钟。 大年初五,s市一高7班的同学约好聚会,周沫提前赶回来并非扯谎,只是回来的主要目的是见余味,同学聚会只是顺便,所以迟不迟到对于她来说并不打紧。 她换了件糯粉色毛衣,长发扎起,牛仔裤运动鞋一穿长腿毕现。她赶到聚会的小陈饭馆时,满包厢皆坐满了熟悉的人,她甜笑着沖大家打招唿,被相熟的初中同学拉坐下来,陆羽问她:“怎么来这么晚?大家都在问你。” 第98页 她刚想说话,班长便举起一杯雪碧,“周沫同学不像话,赶紧自罚一杯。” 周沫举起一杯可乐,豪气干云一口闷,喝完还冲他倒倒空杯,一滴咖色甜汁儿滴进了碗里,大家起闹,再来一杯。 陆赟这回见周沫一脸不可思议,短短半年多不见,女大还真是十八变,周沫长得益发美丽,气质出众,一双眼睛似一泓清水,水波盈盈,顾盼间若星星闪烁熠熠生辉,不知是不是太久不见,生出了极其强烈的新鲜感和冲动。 他起身为她解围,“别闹,刚不是说要让于胖子干啤酒吗?怎么不提了,于胖子你是不是想逃,故意把战火偏移到女神那处!” 众人“对啊对啊”又将话题转到啤酒上,班长垂死挣扎着维持底线,“别别别,未成年人不能喝不能喝。” “班长真是的......” “班长这就扫兴啦......” 周沫对陆赟笑笑,低头问陆羽,“高中辛苦吗?” 陆羽点头,“压力好大,我都后悔了。”陆羽成绩和周沫差不多,去读了三流高中,家人觉得砸挂卖铁都得读书,幸好周沫父母早参悟了她不是读书的料,没逼着继续念高中。陆羽父母认为只要努力就能读书好,读书不好就是不努力,可学习脑不是每人都有的。陆羽去读了才知道多费劲,即便身边的同学都是半斤八两,可期末考是全市联考,那全市倒着数的排名一看便知前途。 周沫夹了一筷子黄瓜,“幸好我没读。” 陆羽问:“那你们学校轻松吗?” 这就问到点子了,周沫在高中生面前生出了优越感,“我告诉你,我第一次过没有寒假作业的寒假,都不知所措了,在家里总觉得有点事情没做,哈哈哈。” 陆赟同一位同学换了位置,坐到了周沫边上,听周沫说这话,推推她,“这么幸福?早知道我也去报卫校了,你们学校女生是不是很多?” 周沫见老同桌来了,“是啊是啊,女生超级多。” 桌上男生也接话问:“那美女也很多吧。” 周沫点头,众人一片譁然,“介绍介绍。” ...... 同学们七嘴八舌开来,环肥燕瘦的自我爱好抛了出来,又是一阵嬉闹调侃,周沫疑惑,“为什么老让我介绍介绍呢?”上回余味同学也是。 陆赟见她似乎不是很情愿,“老同桌,男生读了高中都寂寞,你要是有美女就介绍介绍,没有的话,自己也行。” 周沫嫌弃道:“那不行,我已经名花有主了。”说完还有点小骄傲。 陆赟惊,“真的假的?不是说男生很少吗?”难道因为初中自己瞎了眼,她去了卫校立马被配了眼镜的男生拾了去? 大家又是一片譁然,“早恋啊,”“刺激啊,”“周沫厉害,谁啊谁啊,帅吗?”...... 土气简陋的小包厢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周沫给问懵了,她倏然想起余味说的“瞒着家里”,那要瞒着同学吗?她灵机一动,“又高又帅又神秘。” “他叫什么?”“卫校的吗?”“多大?” “他叫夜礼服假面,年龄未知。”周沫心里做了一个美少女战士变身的动作,面上则是装傻的憨状,典型中二少女。 果然,此言一出,大家皆是“切”,话题顺利转移。 陆赟咳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爱动漫。”既然是动画人物就不是真的恋爱,他提起两人共同的兴趣爱好,那会两人经常躲在书桌下偷看漫画,交流新购的漫本,只是不同的是,同样看漫画两人成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周沫盛了糯米小圆子汤,舀起一口白糯的小圆子餵进嘴里,“嗯。” “我那后来买了很多,你要看的话我借你。” 周沫眼睛一亮,放光地看向陆赟,“《重金属摇滚双面人》最新的那期你有吗?” 第43章 story031 《妹妹爱美》 一个旋儿横, 两个旋儿楞,三个旋儿打架不要命。余味脑袋恰恰好, 一个旋儿。 愚梦巷里, 小男孩脑袋上多是两个旋,还没遇到三个旋, 那会周沫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天天在巷子里跑,就为了找谁的脑袋是三个旋。 无。 那年比她小半岁的瓜皮蔫坏,还怂恿她去剃个短头髮这样就能看到自己的旋儿, “说不定啊你就是那个打架很厉害的人。” 周沫陷入沉思,脑海里大侠形象飘来飘去,认为自己可能是那个命定之人,幸好跑到理髮店发现钱不够,回家要钱周群又问了一句, 不然她大概得哭大半年, 那会她可是幼儿园的时尚领军人物, 李阿香每天给她变着花儿地编头髮。 幼儿园里,她摇摇摆摆的步伐后面跟了一大票儿盯着她髮型和髮饰的迷妹。 这么多年过去,余味的横脾气丝毫未变, 只是包裹了层礼貌包装纸,周沫的爱美本性亦是, 甚至变本加厉。 周沫得意了半个寒假的意外之财于开学的第一个月便消耗空, 买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衣服和饰品包包,忘记了的形即刻又穷酸了回来。 这回她再也不敢到处诉苦,当时她可是冲着余味和爸妈的面都吹了牛的。于是当新一波经济危机来袭时, 她有了经验,开始在生活不必要的开支上节衣缩食起来,比如漫画,太贵了,一本十来块只能看一两个小时,这么多钱去网吧够上四个小时的网。 第99页 多年爱好是无法捨弃的,只能多绕一个圈子费点劲,她开始和陆赟频繁借漫画,两人交流密集起来,陆赟在初中和她就是兄弟一样的好友,对于过多过密的聊天,她丝毫未疑虑。 周群在家看她拼命用手机聊天,敲敲她的饭碗,“能不能好好吃个饭?你再玩我把你手机收了。” 周沫赶忙将手机往裤兜一塞,再一次提出内心的气愤:“你已经削减了我五百的生活费了!” 周群在上班后一问同事,去外市上大学也没有给2500一个月的,最多1800,想到周沫向来娇生惯养,于是给2000。明明已经是天价生活费,可落在周沫这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丫头眼里是赤果果的剥削。 余味也察觉到了周沫的抠唆,比如出门分文都不肯掏了,刚有钱那阵大摇大摆,“不行不行,怎么能老让你付钱呢,这个我来!” 最近的她再也不会抢着付帐了,有回他往后退退,想逗逗她,结果她很自然地掏出他的钱包从里面的一堆票子里抽出一张递给了营业员。 他收起钱包,揉揉她后颈问:“沫沫,你最近是不是手头紧?” “没有啊!”她嘴硬,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把金库给搬空了。 胡倾城也发现了,原本周沫是个奢侈鬼,明明食量不大,吃饭一定要三荤两素,再每一个菜动两筷子尝尝味道,这学期开学一个月后她便突然转性,一荤一素一两饭,少的都想施捨她一点。 有回张敏同她们一道去食堂,见周沫就吃这么一点,苦口婆心告诉她:“沫沫,我们高个需要的能量是巨大的,不然怎么能撑起头顶这片天呢,所以一定要多吃。” “天需要我这个一米七的撑,那一米八的在干嘛?” “......”张敏一时语塞,见她一提钱神经就吊起,推推她,“你最近是不是财务困难?怎么连小卖部都不去了?”上学期早中晚每天三趟去小卖部报导的必然是她,全校上千学生,老闆娘硬是在一众来去的消费者中认识了周沫,并不是她最美,是她最能买。 “哪有!”一提这个周沫就要炸毛,纠结一番后,扁扁嘴老老实实说:“我看中了条裙子一千八,我想省一个月的钱。” 宿舍每人都有交代生活费的大概数目,就她最多,可并不是有钱就能过好,钱若不称欲望,日子照样还是很惨。 人家一个月800有滋有味,她一个月2000还过得紧巴巴。尤其是过年后,大家都富得流油,只有她赤贫。 “要不我们借你,你先买,每个月省500出来还,也不用一下子这么惨。”胡倾城提议。 张敏附和她,摸摸周沫都瘦尖了的下巴,“美女就是活的比较累。” 周沫一听很有道理,瞬间笑逐颜开,夹起张敏碗里一块红烧肉,“这么一说,我都饿了,等会就去小卖部。”周沫最近的胃全靠意志力收缩,这会心中束缚一松顷刻膨胀,咕咕作响。 她迫不及待,一刻都等不了,当天放学就坐着公交车摇去了圆融广场,这个总让她不断进贡的地方。 胡倾城去小书店淘了两本小说,两人坐上8路公交回去,没几秒后面林李和陆赟便跟了上来,手上提着礼盒包装袋,陆赟率先看见了坐在后排的周沫,“周沫,这么巧。” 浓郁的春光漾在窗外,杨柳依依,蓝云幽幽,微风阵阵,夕阳金辉洒满公交,乘客半座,车厢摇晃。 他同林李说了一句话,便向她走去,高高的个子就快贴到车顶,林李跟在后头向她们走来,沖周沫笑笑。前排有几个空座,后排没有,可他们偏向这块挤,两人站在旁边,不知是不是周沫的心理作用,本来空旷的车厢拥簇起来。 “你们是一个班的?”周沫问。 陆赟语气温和,回答说:“不是,我7班,她10班,我们语文老师喜得麟儿,作为班长我们一起来购置礼物。” 他说完还给她展示购买的婴儿衣服,周沫看着蓝色小衣服爱不释手,如此袖珍可爱,想像小孩穿上的模样,她都要融化了,口中情不自禁溢出,“真好看。” 林李见周沫和陆赟熟稔模样,面露好奇,开口问:“没想到你跟陆赟也认识?” 陆赟讶异,“我们是初中同桌,你们认识?” 林李一手抓着扶手,人轻轻随着行进的公交摇动,“上回余味生病我们见过。” 陆赟微怔,反应了会,“你认识余味?” 周沫点头,她知道余味和陆赟在初中短暂的做过同学,但两人均为提及彼此,她以为他们不熟。 “你们是小学同学?”他理所当然地这么理解。 周沫想了一秒,又点了点头,夕阳将她的长髮染成金色,播撒了几颗小星星,陆赟舔舔唇,心中有了别的心思,嘴上问周沫,“上次那几本漫画你看完了吗?” “嗯!超级好看,这周五你们放假,我给你送过去。” “好啊。”他一手抄在兜里,悄无声息的转动着手机,趁着公交下人,周沫同胡倾城说话间隙给余味发了条简讯:你小子认识周沫! 余味正在食堂吃晚饭。 s市一高食堂人性化,开了很多美食类型的窗口,他和罗钊几个男生在三楼要了小炒正在大快朵颐,不解陆赟来这么一出是什么,遂回:怎么? 第100页 陆赟想同兄弟分享心中的那点冲动。最近和周沫聊漫画,特别投缘,明明初中也有短暂的喜欢,也有臭味相投的漫谈,可第一次有了一种追求的冲动,看她越长越漂亮,越来越耀眼,目光实在挪不开,他抿唇敲下:“看上了呗。” 余味夹了筷子四季豆塞进嘴里,手机震了也没立刻查看,跟罗钊插科打诨了几句,等吃完准备结帐时将手机和钱包一道掏出来,按亮屏幕整个人瞬间滞住。 * 公交摇晃到了终点,几人道了别,周沫拎着新衣裳步伐轻快,胡倾城说:“刚刚那个男生对你有意思哎。” “啊?”周沫大吃一惊,“别瞎说,我们是初中同学,两年同桌比较熟而已。” 胡倾城看她情商不够用的样子提醒她,“那个女生对你有敌意,她一直在探头看你拎着的衣服品牌,总在打量你,目光不善,说话也充满试探性,那个男的眼睛也一直盯着你,嘴唇含笑,哎哟,你就是小说里那个遭人恨的低智商女主角。” 周沫站在宿舍楼前,思考了两秒,她没有感觉陆赟的任何异常,否认道:“不是的,那个女孩是因为喜欢余味可能不是很喜欢我,但是陆赟真的就是我同学,我们是二次元的好友,你别因为跟我进不了同一个二次元,就把我的战友拉走,你已经把珊珊拉去看小说了,宿舍没有一个看漫画的,我必须要有同盟的。” 余味上高中前还看漫画,最近他沉迷游戏,几个月的更新他都没追,已经不能同她一道热血交流,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还能顺便给她提供漫画,多好,万不能失去。 胡倾城拽拽她,“行了行了,是我想多了,你要跟我进同一个二次元我都不敢。”她自从经歷过周沫的哭功,再也不向她推荐小说,偶尔周沫头凑来问你在看什么,好看吗,她都掩住屏幕,拒绝告诉她。 这个陆赟既然认识余味,那事儿很快便会清晰,不用她给周沫点拨。 这不,两人匆忙在宿舍吃了泡面,赶去晚自习的路上周沫便接到了余味的电话。 “在哪儿?” “晚自习路上,猴哥我今天买了新裙子。”她想着这周回去穿给他看。 “哦?好看吗?”余味站在厕所窗口,望向一高的操场,深蓝附着天空,将光亮掩去,此刻操场半暗,隐约可见跑道白线。 “不好看我买它干嘛。”她一手挽着胡倾城一手握着手机,走在路灯倾光的长长走道上,这条道儿她每日走五六遍。 余味语气不明地问:“周沫,你上回说有人借你漫画看,那人谁?”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我初中同桌陆赟。”她说完,胡倾城看向她,两人眼神在空中无声交流了一秒。 他喉头滚动,拧起眉头,“周沫,你下次能不能长个心眼儿,男孩对你好不是无缘无故的。” 周沫脚步顿住,听电话里他语气生硬,似是不悦,内心亦涌起不爽,“什么意思啊?”借本书而已又不是端茶倒水嘘寒问暖,怎么就是对她好了,他们以前经常互换书看,借几次漫画怎么了? “下次别借了,自己买不行吗?”余味沉了口气,补充一句,“我来给你买。” “余味你什么意思啊!”她道不明自己的立场,也辨不清余味的语意。 “没什么意思,反正别借了。” “你不说清楚我就要借。”周沫犟了,明明中午打电话两人还蜜里调油,他温声哼了周杰伦的《晴天》给她,哄她午睡,这会这般态度判若两人,实在可气。 余味声音不由随着她的情绪拔高,“你是不是知道他要追你?” 周沫愣住,“你怎么知道的?”她慌张了咽了下口水,余味怎么知道,不对,余味怎么和胡倾城想的一样,可是她回答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 那不就意味着...... 余味目光于空操场一聚,冷笑一声,怒意上来直接挂了电话。 这是他第一次在周沫之前挂电话,还是在周沫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胡倾城看着周沫跟被点了穴似的,拿着黑屏的电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猜到发生了什么。 哎,傻子。 第44章 story032 《哥哥真横》 余味就是个横的人。平日道他文质彬彬, 上高中后眼镜一架更添斯文气质,可他内心有暴躁因子, 这因子他以为只有余一书能发动, 那份横态他也极力避免让别人瞧见。 可是周沫今日隔着一公里的距离,隔空触发。 晚自习时间, 逸夫楼间间教室都亮着炽灯,学生坐在亮如白昼的教室中孜孜不倦专心致志地学习。 余味坐在椅子上越坐越焦躁,手中的笔就像个火把, 越看越火大,就在古默也感觉同桌的内心动盪,开口问“怎么了”的那一秒,余味“嚯”地起身,走出了教室, 将自己融进黑暗。 他片刻都不能等, 站在7班门口随便扯了个理由找陆赟, 直接摊牌,“我和周沫在恋爱。” 陆赟尚在数学题的运算中,走来时脑子还没转过来, 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震在原地,“啊?” 余味看他的反应, 心里飘过了一句脏话。 第101页 * 周沫的手机死气沉沉, 被余味切了电话后的48小时,它有五通来电。 两通来自妈妈胡瑾,问她吃饱了吗, 吃的什么,穿了哪件衣服。两通来自爸爸周群,让她别乱花钱,懂得财务的合理分配,这个月还有两周还剩多少钱,周沫谎报了余额,完全没提自己已经负债的事情。最后一通来自应兰兰,让她出校门时给她带份炒饭回来,交待不要葱。 简讯qq热闹非凡,很多同学来找她聊天,没有余味。 她深思熟虑后发简讯给陆赟,“今天放学我把漫画还给你?” 下午两点,陆赟才回復,“送你了,不要了,怕挨揍......” 周沫盯着手机看了许久。 讲台上,老师正激情洋溢地讲述寄生虫发家史。周沫将手机往胡倾城桌上推了推,悄声说:“是不是说余味找过他了?” “是的,你的猴哥哥生气了。”胡倾城从小说的甜蜜中抽神,抬眼看向她的简讯,会心弯唇一笑,今日的二次元和三次元都甜到发腻。 周沫独自在尴尬的现实里默默纠结,她思索片刻在放学后回宿舍穿上小红裙。 红色长裙是类背心式设计,两指宽的肩带落于两侧锁骨中点,展出平肩骨感,修出优美白皙的颈线,收腰恰到好处拉高腰线,半纱质长裙只在大腿三分之二处做了内衬,大长腿半拢于透明的红纱下,若隐若现。 这裙子她第一次在宿舍穿时,应兰兰给她拍了张照片,然后存在了自己的相册感嘆道,“说实话你借钱时我根本不能理解为了什么裙子能一个月过苦日子,现在我明白了,说实话要是我有这上身效果,我两个月的馒头都能为它啃。” 周沫将裙子拉拉齐整,掏出手机想给余味打电话,站在原地看了眼简讯,转念决定去校门口等他。 如果看到漂亮的她,会不会比较快消气。 其实她并不是很明白自己哪里错了,她又不知道陆赟喜欢她,在胡倾城说后亦未作他想。 她向来有男生缘,但从来没有人追求过她。初中同班很多女生都遭到同班或同级男生追求,她寸草不生,真是见了鬼了,所以她料定自己可能属于兄弟那挂,谁曾想自己突遭桃花劫,还被余味知道。 更没想到,他火气这么大。 她穿着系带凉鞋背着小包小跑到s市一高门口。 由于已经到了他们下课时间,所以一路上走得急了点,再加上细带凉鞋舒适度不佳,此刻大脚趾至小脚趾那一根先勒得皮肤生疼,可她为了美丽还是撑住了。 s市的春天也有二十七八度,南风飘来,扬起裙摆,纱裙鼓起,裙下风光,引人嚮往。 方才在学校美女们就不断向她投来注目礼,这会走到大街上,右边是旺达路的行人和卫校赶路的同学,左边是s市一高蜂拥而出的学生,她就像个靶子,站在大榕树下接受如箭般的目光持续扫射,她深唿吸假装淡定,一直锁着校门口,直到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余味下午打篮球时丁柳柳恰好经过,副班长的球掷向篮筐,余味抬手一挡,球触到手臂反弹出去,却好巧不巧砸到了丁柳柳的眼睛。 她吃痛捂住眼睛,流下了不知是反射性的眼泪还是疼哭了的眼泪。 一时间男生炸起,纷纷怂恿余味扶班花去医务室,林李听见起闹动静了解了事情,主动提议她扶丁柳柳去医务室,可丁柳柳难得抓住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人一歪扶住余味,“余味走吧。” 一时尴尬,他只得半扶着她去医务室。 检查结束只是有点充血吧,校医说闭眼休息一天就行了,可丁柳柳只能睁一只眼颇为难受,“余味能送我回家吗?我家挺近的,我这样不方便。” 余味拒绝道:“副班的球我让他送吧,一人承担一半责任,行吗?” 丁柳柳心下一沉,未言语,只是在副班长面带愧疚陪她走向校门口时面色平淡地说:“我一个人回去吧,没事的,你不是约了他们打游戏吗,去吧。” 副班轻咳,见她不是开玩笑,一蹦一尺高,跟上罗钊几人,大部队出发去百花巷的网吧。 余味正被隔壁班的女生推搡,身体侧身迴避,耳边就听罗钊说:“靠,好像是你的青梅哎。” 余味向校门口望去,周围一票男生都往那处看,实在是衣服太打眼,气质太仙。 周沫远远瞧见余味,小步子挪向他,男生们一片起闹声,满脸调笑意味,余味最受不了周沫被这般调侃,将手中校服罩在她肩上,语气不善地说:“我要去网吧。” “我们去就行了,你送你的小仙女回去。” “就是,这么漂亮别被拐跑了。” 今日周年庆,游戏积分翻倍,藏宝箱随机掉落,他不想错过,再加上心中有气,遂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我要去网吧,你自己回去吧。” 周沫知道他还在生气,不然不会见到她没一丝好气,一时满腹委屈,可周围人多,目光又都有意无意锁着这处,她不敢上前多说话,只是期期艾艾地跟着他们,想到网吧同余味说句话。 罗钊见她跟着打趣道:“你也去?太招眼了吧,我怕把警察叔叔招来。” 周沫没听出玩笑意味,以为他真的担心,“不会的,我就跟余味说几句话,很快就走。” 第102页 余味在前头走着,没理她,没见到周沫气儿消了一半,一见到她又想了起来。陆赟说他们天天聊天很愉快,不知她恋爱。本来以为她只是年纪小不懂,可天天聊天能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几人到了网吧,周沫没要电脑,只是网管在刷卡时总有意无意的看向她,余味蹙眉,四指骨关节点点桌子,提醒道:“老闆好好刷卡。” 网管讪讪地胡扯了个不好笑的玩笑:“我是想问这个小妹妹有没有满14岁,14岁以下我这里绝对不能收的。”他手上飞快地刷着,一张一张交到他们手上。 那么高的个子能不满14? “我虚岁快17了。”虚报,明明16周岁还没到。 副班嘿嘿一笑,几人往包厢区走,周沫一直走,脚部疼痛尚能忍受,这会站在门口停了一下再抬脚痛的倒抽一口气,简直就像在荆棘丛跳舞。她拧起秀眉,见余味头也不回往里面走,一点都没同她搭话的意思,道歉认错的想法飞快褪去,认为自己没错的念头顷刻占据脑海。 她快走了两步拉住余味,“余味,我们说会话。” 余味背朝她说:“回去说吧,我这会没空。” “游戏重要我重要?”她脱口而出。 男生们“哇”地一声,几人对视,会心地暧昧一笑,游戏和姑娘,少年们最爱的话题。 余味一把把她拉到包厢,将半帘拉上,周沫站在窄小逼仄的包厢里,没因腿疼而坐下,提着股劲儿硬这般僵站着瞪着他。 两个修长的人一站,包厢顷刻拥簇起来。 他们看着彼此,没说话。余味见她没说话自顾自坐下打开电脑输入密码,周沫以为可以交流了,甚至在等他开口,可他一言不发,眉宇间都是未消的怒意,她不懂自己怎么了,倔劲儿上来两行泪溢了出来。 余味在点开电脑游戏图标时,头顶传来吸鼻子的声音,心中嘆了口气,移动滑鼠的手迟疑了一秒,开口道:“你跟陆赟每天聊天的时候,想过我重要还是漫画重要吗?” “我没......”周沫这会想到自己那个月确实每天都在同陆赟在qq上聊天来着,只是因为这半年他又库存了很多漫画,连她都没听说过,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推荐一个惊嘆,说着说着就多了,这么想来是天天聊天,余味误会也正常,思前想后觉得自己真蠢,明明一无所知,可全身上下都是让人误会水性杨花的点,委屈加倍,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周沫哭泣不再乱嚎,眼泪长出淑女的触角,感知自己在公众场合时,会收敛音量,小声地抽吸,一双眼睛鹿样湿润迷离,看的直让人心疼,余味最了解她那套,索性没看她,低头看自己的任务栏,“你没什么?没聊天还是没每天聊天,或者单纯不知道说什么就恼羞成怒,矢口否认?” 周沫两手将裙摆两侧捏紧,顾不得它的皱褶会破坏美感,只想着找个东西借个力道,“余味......” 余味没说话,点着滑鼠进入游戏界面,朝外面吼了一声,“你们在哪里?” “天涯阁!”“天涯阁!” 半米不到的走廊里传来他们的声音,清晰可见,她不知方才那番话他们听见没,瞬间又羞又窘,眼泪落得更厉害了。 她心中发誓,以后一定和男孩保持距离,再也不瞎聊天瞎借书了。 余味等待加载期,低头看眼地上,扫见了她瑟缩的脚趾,白皙圆润的脚趾上红痕触目惊心,他那股故意怄她的打算,倏然被戳了个洞,撒了一半气。 昏暗的包厢里,屏幕的亮光打在他绷紧表情的脸上,雕出立体的线条,微翘的唇部抿成一条直线。 周沫看余味进入游戏,正在键盘上敲打,那些奇奇怪怪的发光小人或握剑站立或凌空飞翔或拥有坐骑,余味拥有一个带翅膀的白马神兽,特别打眼,此刻正坐在上面耀武扬威,像是对她。 周沫僵站着,渐渐尴尬,又没纸巾擦眼泪又没好言好语安慰,连张好脸也没,一边她知道自己错了想要道歉,可另一边他是什么态度的矛盾心情混杂涌动。 她看了眼他的后脑勺,立起的短髮将那个旋儿隐在里面,她真想拍一下。 可...... 下一秒她吸吸鼻子,扶了扶背包肩带,转身撩开帘子。 黄昏不舍落日,纠缠拉扯,直到夜色劝架方才退场。 窗外微光残喘,路灯亮起,她头刚探到外面一手便被他温暖的手掌拽住。 “脚都成这样了你能走出这条巷子?” 第45章 story033 《恋爱的夜》 电脑屏幕上, 余味的神兽正在帮忙补血,战斗的激烈时刻, 周沫身体微动, 帘子撩开,一道微光涌入暗房, 穿过红纱裙,勒出长腿边线。 他喉结滚动。 下一秒,他松开滑鼠, 拽住她的手,无可奈何道:“脚都成这样了你能走出这条巷子?” 周沫呜呜咽咽地转头看向他,“关你什么事儿。”一遇着他意味不明的星目,认错和死不认错的想法便又开始打架,矛盾纠结。 “那你走吧。”他松开她的手, 清清嗓子, 又握回滑鼠, 唇边点点笑意溢出,隐在黑暗里。 果然,她的哭腔愈发明显, 泪水将胸襟前的衣料沾湿,激将法有用, 她小鞋子踩在劣质木板地上, 发出空洞的脚步声,一脚一脚跟她心里的回音似的,她故意走得很慢, 一半疼痛一半等他,可走到微凉的室外他都没追来。 第103页 到了空荡的巷子,左顾右盼,四下无人,身后也没个人追来,瞬间眼泪肆虐,眼睛一闭一睁涌出四行泪。 在网吧她的蓄水池早就蓄满,这会不停往外泄,她扯下他的校服捂住眼睛,缓缓蹲下,顾不得脏乱的墙角,腰骶部靠在上头,衣服堆在膝盖,头埋进去,抽抽噎噎。 余味在前台结帐时就听见周沫的哭声,隐忍委屈,他舔舔唇,走到巷弄里。 这条巷子比愚梦巷的年代还要久远,白墙未经修缮,墙灰一蹭就掉,红衣少女的腰背那块满是灰□□末,即便是他都可惜起那条裙子。她乌髮坠落,落在一侧,他同她一道蹲下,“哭什么?” 周沫本还沉浸在委屈和悲伤里,听到他清朗的声音,悬空摇晃的不安的心立马落到实处,压下的委屈倾数跑了出来,中雨一下成暴雨,撕心裂肺起来。 余味好笑地嘆气,她哭的这么委屈,不知道的以为他跟女孩没日没夜聊漫画聊了一个月呢,“你说说看你有什么好哭的?” 她缓缓抬头,梨花带雨的脸露了出来,微风吹来,将泪吹得半干,皮肤绷得有些难受,缀泣着说:“你......不理我。”眼睛鼻头红彤彤,小嘴抿成委屈的弧度,楚楚动人。 “我不理你你就哭,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啊。” “别人不理我我不会哭的。”周沫眼泪扑簌簌地掉,目光小心翼翼地盯着他,想探他还生气不。 “我为什么不理你,你不知道?” 周沫脸又拧了起来,他怎么还提,她都知道错了,眼中的露珠颗颗掉落,余味大手一伸将它们从卧蚕处揩去。 两人蹲着许久,直到周沫的哭意渐渐消去,她小声说:“我腿麻了。” 余味轻笑,“我也是。”他率先站起,扶着墙缓了会,抖了抖长腿,直至血液回流,末梢的酥麻刺痛渐渐缓解,他伸出手,周沫扁嘴,半伸出手又停住,抬起乌珠看他,“那你还生气吗?” “气。”这种事谁能不气,又不是傻子,这都不明白。 周沫收回手,继续抱膝蹲着,“那算了。”就这么一秒,眼眶又蓄了泪,李阿香当年抱着她说是凤凰衔来的宝贝,说她是宝玉般受宠,这么看来,她是黛玉一样爱哭。 余味哪还有气,全被她恶人先哭给哭没了。他两手抄到她腋下,一把拎起,搂在了怀里,“哎哟,脾气可真大。陆赟喜欢温温柔柔的姑娘,你也就偶尔见一面再靠着网聊骗骗他,你一哭他铁定烦。” 周沫急了,他怎么这样曲解她,在他怀里挣扎,“我没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余味收紧双手,制住她,“行了,知道了知道了。”他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多大了遇到事儿就哭。” “我没有!” “好好好。”真是,你没你没,这回算了。 * 黑洞洞的巷弄中,网吧的灯火同他们渐渐远离,余味背着周沫一步步向旺达路走去。 这处人烟稀少,难打车,周沫的脚又伤肿成这样,一个人还能咬牙坚持,这会他在,娇意上来趴在他背上要他背,“沫沫,你知道你在女生里算高的吗?” “知道啊。” “那你知道,你虽然瘦,而且该瘦的和不该瘦的地方都瘦,但是体重基数是高于娇小的女生的吗?” 他两手扶着她光洁如玉的大腿,哭脏了的校服为了防走光被拦腰束上。这话一出,她又在他背上闹开,“你好烦啊。”她也就170,哪有非常高啊,张敏176呢。 他感受背后的大动静,上身歪斜,故意走空一步,吓得本得了便宜在卖乖的周沫心跳大震,赶紧收手环住他的脖子,“你故意的。” “我承认我是故意的,你就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他轻声质问,语气较前缓和,毕竟温香软玉覆在背上,多大的脾气都没了。 “......我没有。”她真的没有。 “下次知道了吗?”这么大了连跟男生保持基本距离都不知道。 “知道了,那你呢?”既然都说开了,一起说开好了,她还有点吃丁柳柳和林李的醋呢,而且他在数量上取胜,光她知道的就有两个,何况还有不知道的。 “我?你放心,我没那心思,又要学习又要游戏,还有一个最大的累赘,”他说着将她往提了提,“哪有那功夫。” 周沫听他说自己是累赘,矫情劲儿上来,可又怕像方才那样走空,人失重,于是紧搂着他的脖子就着近处的耳朵张口就咬。 黑弄尽头,夜意与光感无声漫流,少男背着少女走出坑洼不平的砖石路,旺达路此刻路灯通明。 柔软的髮丝飘动颈侧,酥麻他的皮肤,正是心猿意马之时,她还用温热的唇覆上,贝齿轻咬耳骨,一阵电流窜至全身。 他瞬间有些扶不住她的大腿,手软脚酥,重心飘移,疾唿:“沫沫别闹。”他加快步伐走到路边把她放下来,插着腰喘气,“以后不许动我耳朵。” 周沫见他满头大汗,似乎很累,拉起校服袖子给他擦,“你嫌我脏啊?”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咬时口水可能碰到了耳朵。 自己嫌弃什么就在意什么。 第104页 余味伸手拦车,微瞥头,含煳地说:“你十八岁之前都不许动我耳朵!” “......”周沫微怔,脚步向后挪了一步,脚趾一吃痛又顿住,似笑非笑地点点他的肩,“是你的敏感点吗?” 余味张目结舌,“胡倾城跟你说的?”周沫一直是个漫画少女,且恋爱漫也不看,多是热血民工漫,男女情.事懂得少,他听她提过胡倾城热爱言情小说,经常讲恋爱情节,便知周沫这根神经迟早会耳濡目染地发育起来。 周沫眼咕噜一转,一时也想不起来谁说的,好像是她自己领悟的,但是绝不能卖朋友,于是坚定地摇头。 可余味最是了解她,计程车缓缓停下,他拉开车门,将她一瘸一拐扶进去,坐下后为她解开鞋子,“以后别穿这种鞋子,比豆腐还娇嫩也敢穿刀锋一样锐的鞋,还有,” 周沫看他提起自己的鞋,正在忧心这鞋也不少钱买的,听他说“还有”便抬头等他下文。 “以后少跟那个胡倾城交流这种事。” “......” 旺达卫校10幢302室,姑娘们吃完晚饭正该干嘛干嘛。 胡倾城洗完澡出来勐地打了个喷嚏,赶紧拉紧浴巾,对洗水池边的应兰兰说,“还是没有完全到夏天,早晚温差大,晚上还是多穿点。” * 旺达路公交站台前,陆赟碰到了同样晚归的林李,“又帮老师誊分数搞这么晚?” 林李背着硕大的书包,提了提宽背带,笑笑,“哎,上回忘了问你,周沫跟你是初中同学,上回看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陆赟大囧,赶忙摆手。上帝,他最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对周沫产生追求意念和一冲动告诉了兄弟余味,遇到这般尴尬的情况,他懊恼极了,“不不不,以后千万别提了,余味周沫才是一对,我真的不是。” “他们在恋爱吗?” “应该是。” “他们家里都同意吗?”青梅竹马该不会也得到家里的认可了吧。 “应该没有吧,余味的爸爸还是挺严格的。” “哦......”林李鼓鼓嘴,像是被人锤了个闷棒子。明明心里有数的事儿,非要半藏半掩自欺欺人,这会真是彻底摊开,该死心了吧。 * 愚梦巷东屋一家三口端坐于餐桌前,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只是已歇了热气。 此刻气氛凝重。 周沫回家这般晚,也没打个电话交代一声,全家人都在等她。周群作为一家之主正沉着脸,憋了股气准备训她一顿。 待院子门哐啷打开,余味将周沫背着跑进来。三人顷刻站起,手忙脚乱地将周沫从余味背上扶到沙发坐下,李阿香着急道:“哎哟,怎么了啊?” 周沫晃晃脚丫,被勒得通红的那一道压痕印在洁白的脚趾上显眼得很,“就是鞋子勒脚。” 周群肩膀一耸,说:“勒脚所以让人家余味把你背回来”,胡瑾见周沫眼圈红红,眼内布满红血丝,赶紧拍了拍周群的手,劝他别说话,柔声说:“余味辛苦了。” 余味卸了货正在喘气,在百花巷背周沫五分钟尚还吃得消。可回来的司机是个新手,不熟路,嫌愚梦巷前头太窄,不敢进来,于是他背着周沫又走了六七百米,中途她要下来光脚走,他赶忙收紧力道,“等会石子割伤肯定要怪我。” 于是,累了一路,这会歇下,他都快瘫了。 “没事,我先回去了,奶奶还等我呢。” * 西屋灯光莹莹,电视里播放着动画片。余红坐在桌前吃饭,余一书正端着搪瓷碗拿着勺在哄余竟吃饭。 余味一进去笑意便收了,脚步沉了几分,“我回来了。” 余红见他回来看了他一眼,瞧见没瘦,笑盈盈地去给他盛饭。余一书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开口问:“沫沫怎么了,怎么是背回来的?” 余味接过余红递过来饭碗,见余竟嘟着小嘴不肯吃饭,冷哼一声,说他懂事,能有多懂事,饭都不肯吃,他小时候从来都是乖乖吃饭,还能抽出一点精力骗只比他小半岁的周沫吃饭。 他开口:“不吃饭就出去。” 余竟一愣,哥哥从来没跟他主动说过话,即便这句他语气不好,可他跟他说话了哎。余竟眨巴眨巴小眼睛,用力的张开小嘴,“啊——”眼神还在瞧着余味在不在看他。 余味迳自吃饭,没空理他,纯粹是看不惯全家人都围着他事无巨细地转悠,他吃了两大碗饭,余红一边添饭一边说:“食堂是不是伙食不好,来来来,多吃点。” 哪是伙食不好,只是驮着一只巨型鸡实在太耗体力,顶他打两场篮球。 * 夜深人静,月高悬中天,若磨光银盘。 余味从医院看完爷爷回来,摸进院子,走近西屋门时脚步顿住,思念挠心,转身向周沫房间的窗户走去。 周沫正站在落地镜子前吹头髮,吹风机的机械风声唿唿作响,掩住了窗边的动静,月光修出玉背轮廓,形状柔美姣好,肤质细腻到反光,她边吹着头髮,边轻轻哼着歌,“难过的时候~~谁在身边~~陪我掉眼泪~~” 她惧热,这天气白日热可晚上凉的正好,窗户全开,纱窗挡住蚊虫,余味拉开纱窗爬了进去,越走近她哼的歌曲调越明显。 第105页 周沫霍然在镜子里看见窗边一团黑影,一时惊到蹿起,心跳大作,右手一松吹风机掉下。 余味大步一迈身体前倾,长臂一伸接住吹风机,拇指将开关关了,噪音结束。 他沖她挑眉。 周沫见是他,眼神娇嗔,一手抚着心脏一手拍他,“吓死我了,又来这招!以后不许再随便闯进我房间了。”这人真是双标。 余味反手拽住她,拥她在怀。 月亮洒下银霜包裹住余味。 余味用双臂将周沫圈住。 月光不及你美呀。 《你又打我》 红裙娇柔命短,昨日在墙角哭,蹭破了两个极其微小的口子,周沫脱下时还安慰自己没事没事,结果洗好次日晾干一看,洞口莫名变大,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她站在骄阳四射的院子里,顿时心疼到绞痛。 她将裙子抱在怀里苦着脸默默哀悼,欠了半屁股债饿了半个月才美了一天,还是哭哭啼啼,居然落得如此下场,真是造化弄人。 她拉长着脸进了房间。 中午余味睡醒,准备去医院看爷爷,他到东屋叫周沫,却难得见她这个点还躺在床上,隔着被子拍拍她的腿,“不是你说要去看爷爷的吗?” 余有才情况不是很好,余味最近每次回来都会去医院陪一晚,今天是周六,他要去医院陪爷爷。周沫说好久没看爷爷了,也要一道去。 周沫无精打采,声音颓靡道:“猴哥,我的裙子不能穿了。” 余味漫不经心地问:“哪条?”周沫裙子甚多,从小就爱各种裙子,五颜六色,各种材质款式,基本不重样,没有心水的某种款式,她的风格就是仗着自己衣架子一通乱买。 “就是昨天那条,”她头枕在枕头上,稍歪头看他,“好看吗?” 余味回想昨天那条红裙,点点头,那么多人对她投以注目礼,自然是好看,不过他看多了周沫的百变,这一回也没有多么惊艷,没什么感情地说:“好看。” 周沫遗憾地望向天花板,“可惜你再也看不到了。” “怎么了?太露你爸不让你穿?”那条裙子整个肩颈、半个背都露在外面,周群保守,限制她穿? 周沫苦脸,“它去世了。” 其实只是残疾,而且属于轻度级别的残,可是那两个洞对于周沫来说等同于报废,无法再完美上身。 “很喜欢吗?”他问。 “嗯。”她眨巴眨巴眼睛,悠悠转向他,心机外露。 “走吧。”他拉拉她,“先去买裙子,再去看爷爷。” 周沫乖乖爬起来,轻轻抱住余味,“猴哥你真好。” 他调侃她:“哎哟,没让陆赟给你买已经是给我面子了。” 周沫打他,“你再说。”完全忘了自己有求于人。 “赶紧的,爷爷等我们吃饭呢。” * 余味提着几个手提袋,拉着周沫上到二楼,在楼梯口两人默契地松开了手,一前一后进了病房。周沫一推门沖余有才甜笑,“爷爷我来了。” 余有才虚弱地躺在病床上,鼻中透明氧气管输送着氧气。他面色蜡黄,骨瘦如柴,见是周沫扩开凹陷的面颊,沖她虚弱地打招唿,“沫沫来了。” 余红削了苹果丁给两人一人一碗,送到周沫那里小声说了句“餐具都消过毒的”。周沫连说“没事没事”,余味都能吃她也能。 单人病房,宽敞明亮,一张小床已经铺好,是为余味晚上准备的。他将书包放下,拉开桌板,准备做作业。周沫则坐在小沙发上,打开方才余味给她买的漫画书,一边吃着苹果一边看,津津有味。 余有才嗜睡,说几句话便消耗了他大半体力,耳边没了声音很快沉沉睡去。 氧气水咕噜咕噜,声声起伏。 余红见两个小朋友安安静静各做各的事,也收拾着回了家。 午后时光飞逝,余味专心做着作业。最近余有才频繁住院,周末回来他基本不去网吧,一周只会抽周三下午的自习和周五放学去一阵,成绩倒也因收了心缓步上升,没能回到第二,但这次月考也进了前十。 余一书去开家长会,回来面色缓了很多,没再提周沫的事。 他做了一部分作业,打开手机,丁柳柳发来消息:我的眼睛好多了,谢谢你送我去医务室。 他看了眼,没回。 周沫不知何时脑袋凑了过来,好巧不巧扫见了发信人是丁柳柳,气急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她本来只是看余味停了写作业的笔,好动坐不住的毛病犯了,想来找他唠唠嗑,没想到看到他在发简讯,终于让她逮住了。 病房清醒的人此刻就他们两个。电光火石,眼波无声交流,周沫生气,余味无辜,沖她摇摇头。 狭小的楼道,水泥墙水泥地,暗沉无灯,连扇窗户都没,余味交代了周五篮球的意外小事,“都说了跟我没关系,我也没送她回家。” 周沫清清嗓,蹬鼻子上脸她最会,本来就觉得自己因为陆赟的事儿有些冤枉,这会得搓搓他那锐气,抄起手来,“可是她就给你发简讯,我觉得她肯定没给你们那副班长发。”副班长昨天去网吧她见过,是个矮胖子,丁柳柳那样的大美人,肯定是个外貌协会。 第106页 “这也能怪我?”他拉拉她的手。 “那陆赟喜欢我也不是我的错啊,你也怪我了。” “拜託,你天天跟人家聊天都反应不过来?人家姑娘给我发消息我从来不回的。” 周沫反将一军失败,又将愚蠢的矛头对向了自己,一时语塞,想了一会说:“那你跟她说清楚,说你有女朋友。” 余味笑笑,掏出手机递给她,“怎么说,你自己打。”他说是这么说,还是怕周沫瞎来,眼睛看着。 周沫接过手机解了锁,思考片考敲下:对不起,我有女朋友,以后尽量保持异性距离。 她敲完觉得自己简直太棒了,大拇指搭在发送键上,抬眼询问余味。 半黑的楼道里,余味抿唇含笑,握住她拿手机的手,大拇指覆上,就着她的拇指按下发送键。 屏幕上信封标志出现,简讯发送成功。 * s市一高高一期末考试结束,丁柳柳考完出来便趴在座位上哭了。她从那日收到简讯后便魂不守舍。天知道,她每次发简讯皆是鼓起莫大勇气,发出后又是漫长的等待,那份煎熬和期待第一次收到回復却是那样的宣告,她整个人沉到了井底。 果不其然,成绩是倒数第二。班花的成绩不好是全班都知道的,班主任也找过她父母认为她可以赶紧去艺术班,每天能看到余味是她挣扎在重点班的最后一丝希冀,却这样破灭了。 林李在发成绩单时,不知有意无意,说了一句:“还是去艺术班吧,趁着暑假报个美术班,你不是小时候学过画画吗?” 丁柳柳苦笑,两个幼稚鬼自以为是的争风吃醋,人家正宫娘娘早就坐上了宝座。那天,她向后看了眼余味,他正低头含笑发简讯。 这次期末,他全班第六,应该很高兴吧。下学期分了文理科,他要更上一层楼了。爱情成绩双丰收,人生大得意。 她轻轻咬唇,怨怼涌上。 * 盛暑已然来袭,校门口的冷饮店挤满了人,周沫和应兰兰一起买完冷饮躲在大榕树下避太阳,身旁s市一高的日系校服穿梭,她们两个站在校门口倒是格格不入。陆飞率先出来,他今日不期末考试,只是普通的周五放学,他一把揽住应兰兰,和周沫打了声招唿便走了。 周沫耳朵里塞着耳机听着歌,手上支了根绿舌头吃着,继续等余味。 余味没等到倒是等到了笑盈盈的林李。 周沫心里翻江倒海,面上笑嘻嘻打招唿,“嗨。” 林李走来,亦笑着问:“你是等陆赟还是等余味啊?” 周沫唇角微僵,讪笑解释道:“我和陆赟只是初中同学。”太阳炽烈,晒得她发烫,只是这恼人的太阳都不如林李威力大,一句话就让她烦躁加倍。 “哦,那余味很快就出来了,他在老师......办公室。”她别有所指。 周沫咬了口绿舌头,完全不以为意,没听出林李的画外音,以为只是争风吃醋的幼稚把戏,才说话这么怪里怪气。 办公室内,空调上28的电子数字被“滴滴”两声调至26。 高一十班班主任李老师在办公室内疾步乱走,他嘆了口气揉揉稀疏的头髮,“不是你的是谁的?” “啪”地一声,一盒粉色计生用品砸在了桌上,一个个方方的串联薄方格子滑了出来。 三字品牌,超市兜售,触手可得,可在余味的柜子里和床头都发现了,查寝的同学都惊呆了,踌躇要不要交给老师。当时余味不在,罗钊赶忙拦住,还是被思索过后决定秉公办理的学生会主席交给了教导主任,主任勃然大怒交给了李老师,痛斥一通,让他严肃处理。 “我不知道。” 真是尴尬,问学生本人自然是不承认。他叫余味来,余味一问三不知,在李老师看来演技良好。 “你不说我只能叫你家长了。” 他见余味不说话,气上心来。空调上26的电子数字又被“滴滴”两声调至24。 余味无语,他心里一阵恼火,这都什么事儿。 余一书接到电话时整个人慌乱失措,车钥匙都没拿稳,他一直害怕突然来电,最近每一次电话响起,都像是黑白无常的敲门声,全家屏气以待,医生也说余有才也就这几天了。 大家最近都和和睦睦,余味在病房也不再对家人冷言冷语,见到余竟虽不理睬但面色缓和,余有才甚是欣慰,这两天他一直问,余味什么时候来,余一书看着父亲枯藁的临终面容,恨不得让余味弃了期末考试,回来陪爷爷。 生命的倒计时,每一眼都像是最后一眼。 可余味...... 一路飙车,他心中闪过一万个念头,是谁都行不能是周沫。他们还未成年,小孩的感情一天一个数,这般飘摇的年纪怎么可以...... 方向盘上的手青筋暴凸。 怒意在盛夏温度的煽风点火下燃起大火。 * 傍晚四点,周沫站在榕树下,手机若死机一般。她亲眼看着余一书的车子停在了校门口停车区域的白线内,步履匆匆身形狼狈地向学校冲去,她悄摸生息地躲到树后,心中疑惑。 余一书冲到办公室,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他顾不得歇息看了余味一眼,赶紧上前对班主任道歉,“不好意思,李老师又麻烦您了。” 第107页 李老师被余味一言不发的骄傲少年气搞得一肚子火,见家长态度还行,严肃开口道:“余味爸爸,麻烦你好好教育他,班级很多同学都知道他在恋爱,是,这学期学习是有进步,但这是建立在考倒数的基础上算进步,和入学成绩比起来,是彻底的退步。上学期沉迷游戏,这学期早恋,还......”他颤抖着食指,指了指面前的粉色计生产品,“这种东西班级同学现在都知道了,如果我不处理,你说怎么办?这不就是鼓励早恋、鼓励早性吗?” 余一书看着眼前的东西扶额,尴尬和恼怒涌上,“怎么回事?” 余味蹙眉沉默,下巴微抬,鼻孔微张,模样桀骜。 余一书火冒三丈,想到这东西可能是和周沫一道用的,用力地拍向余味的后脑勺,“你个不孝子!”这种事让周群这个保守派知道估计都要气晕过去。女儿家名誉最是重要,两个人都是未成年,这实在荒唐。 余一书将所有的疲惫、即将失去父亲的悲伤和怒儿子不争的气恼集于掌心,这一掌下去,力道之勐可想而知。 办公室就像有人敲了下啰,这一声不比上回砸电脑轻,吓得李老师又是一激灵。 余味被打得身体前倾,懵了半晌,下一瞬心头火起,愤怒冲上头顶。 他一把将半背在身上的书包大力砸向办公桌,沉重的书包磕到桌角发出一声闷响,掉在了地上。他的肩膀背了一小时这分量的书包,早已不堪重负,这会卸下,整个人来了无穷力量。 他怒极反笑,他咽下喉头那股子软弱,锐睁星目,转头冷硬地看向余一书,咬牙切齿一字一句: “你说过你再也不会打我的。” 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动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失败无所谓 你在左右 月光多美......” 这章写的有点腻。。。 改了几回味道都不对,恋爱就是齁人,烦死了 第46章 story034 《爷爷走了》 杨博书的父亲, 是退伍军人,周沫余味认识他的时候他已褪下军装穿上西装, 拎着公文包斯斯文文坐办公室, 他们都以为他是个文化人。该形象破灭于一次杨博书想集浣熊卡片。 他第一次偷家里钱,被杨叔叔发现后绑在凳子上用皮带抽屁股, 血痕遍布。周沫好像经歷了古代午门斩首示众的场面,做了回杀鸡儆猴的围观草民。吓得她好几天都没敢吃干脆面,不过她记性差, 没几天都吃了回去。 她没发现的是,余味再也没吃过干脆面,也没发现,余味那次偷偷抹了眼泪,次日把所有的浣熊卡片给了杨博书。 瓜皮的妈妈是个泼辣的女人, 她嗓门尖细, 身材肥硕, 脾气贼大,她对于生活的任何不爽利不选择内部消化,而是向外发泄。瓜皮顽劣, 时不时没个眼色不长心眼触到母亲雷点,于是满院子被追着打骂的情形屡见不鲜, 周沫余味时常串串门就被这类似老鹰捉小鸡的场景吓到, 灰熘熘回家。 瓜皮妈妈甚至将余味心中期待的妈妈形象打了折扣。 余味第一次被余一书打时是周沫生日,因为不礼貌,因为不愿意生活里有一个奇怪的人, 那次他认了。但那一次,他深深记住了余一书的保证,“爸爸以后绝对不会打你。”爸爸不会打他,而他妈妈远在美国,爷爷奶奶更是疼爱他,那就说明,再也不会有亲人会对他动手了。 余一书今日在办公室这一掌击碎了余味的信任和美梦,也击碎了父亲最后残喘的一点伟岸。 他不是怕疼,只是不想被亲人打。那么突然的一下,像是地狱。那晚是,今天也是,这些保证,都是狗屁。 余味一路跑出一高校园,沖向百花巷,他需要热血江湖,他需要进入另一个世界,不然他会崩溃,不然会有极其恐怖的东西爬出眼睛。 他视周沫的眼泪为宝贝,却在某一日害怕自己掉泪,因为他再也不会有装下他脆弱的宽厚怀抱。 他一头扎进游戏,完全没在意手机在书包,而书包在办公室。 有那么几个迷离恍惚的瞬间,他在游戏里忘了自己是谁。 周沫在烈日下没等到余味,又去买了支绿舌头,再回来余一书的车开走了。她走到停车位反覆确认,确定四个圈没了。 她心中暗骂,臭余味,都不带她坐顺风车。 * 余有才那日早上精神大好,嚷着要下床熘达,余红不信,结果半搀扶着还真是腿脚倏然有力,前几日说一句话都费劲,这日竟颤颤巍巍说了好多话:“......余味还是犟,没办法,等晚上他来我跟他说说,他是今天考完吧?” 余红为他将氧气管扶好,微笑着像是哄小孩一样哄他,“是是是,他下午考完就回来了,阿书说他这学期不打游戏了,学习进步很多。”近日每天医院家里两头赶,余红亦是瘦了一大圈,人憔悴了许多。 余有才欣慰一笑,枯藁的面容仿若回春,眼睛微微抬起,看了眼墙上的时间。 他算着时间午睡,以为醒来还能精神,等着见见孙子。 余一书接到余红电话,听她说余有才中午精神很好,在等余味呢。他站在办公室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他挂了电话继续对老师说抱歉,请求一定不要处分,李老师态度坚决,他一看行不通,盘算着疏通关系,在手机联繫人里找人,几通电话一打,约了个时间吃饭,又让秘书准备点购物卡和礼品盒,忙完这些,他刚坐车里舒了口气,屏幕上医院的电话便跳动起来。 第108页 余一书整个人往下沉了沉。 赶到医院时,刘小萍拉着余竟站在人圈的外围,医生护士将病床围成一圈。 白茫茫一片人形成了黑压压的气氛。 他还没进去医生便拉住他劝他签放弃积极治疗的同意书,余一书知道父亲痛苦,也知道拖也无意义。 他点点头,进去看了眼余有才。他半阖着眼,眼白外露,双手冰凉,奄奄一息,旁人看着是瘆人,可亲人却松了口气。 还有一口气。 余一书慌促地掏出手机拨打余味电话,直至嘟声结束调至语音平台都没有人接起。 监护仪的界面不停报警,收缩压低至寻常人的舒张压水平,氧气水的咕噜声大得像是噪音,氧流量被调至最高浓度100%。 他将手机扔给刘小萍,怒不可遏地说:“打余味电话!打通为止!叫他过来!”他走出病房,找到医生,将声音低下来,“再拖一拖,让他孙子再见一面,说句话。” 护士进去,将盐水换下,续了一袋多巴胺。 病室的人挤了出去,余有才意识涣散,余红握着他的手哭哭啼啼地唤他的名字,得到的回应是,“余......味......回来......了......吗?” 余一书握着父亲的手眼神询问不停拨打电话的刘小萍,她蹙眉摇摇头,余竟拉着她的手满眼不解,大人国今日的气氛好恐怖,他缩着都不敢讲话,他被余一书带着握了握爷爷的手,凉凉的,他奶声奶气说,“爷爷,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余有才用尽力气回应他,惨白的手心、枯黄的手背捏了捏最稚嫩的洁净小手。 空气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压抑。 余一书打了杨博书电话,他还和女朋友在宾馆腻歪,一接电话顾不上男欢女爱,赶紧打电话帮忙找。 周沫也接到电话,那会她洗完澡走到院子看着黑压压的西屋思索,手机毫无动静,发出的简讯石沉大海,别是余爷爷不好了,所以余味在忙。 正想着,房间里的电话声便传出窗外,她以为是余味,快步冲进去,膝盖不小心磕到了床脚,她龇牙咧嘴地捂着痛处拿到手机,屏幕跳动的名字居然是余一书,她掩下讶异接起,“余叔叔。” “沫沫,余味在你那儿吗?” “没,今儿没见着。”周沫揉揉膝盖骨,心里偷偷说,不是放学被你接走了吗? 余一书扶住额头,闭眼恳求道:“沫沫帮忙找一下吧,他下午可能跟我有争执,这会爷爷不行了,剩口气就等余味呢。” 周沫单腿站立正在止痛,听了他的话瞬间慌乱,“不是……他没去医院吗?” “没,沫沫,不管他在哪儿让他赶紧来医院。” “好,我去找。” 周沫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碎花睡衣比较保守。她转身拎了件长袖衬衫便要出门,周群出来锁门,见她急吼吼,“不是要出门吧,这么晚去哪里?” “去找余味,余叔叔打电话来说爷爷不行了。”她两只脚将拖鞋飞甩,顾不得整齐,笈了凉鞋就要往外沖。 周群一把拽住他,“这么晚出去太危险了,打车也不安全,我带你去。”说罢,他到门口摸车钥匙。 不能让他知道那个网吧的存在,周沫又来不及使计将爹骗开,只能拔腿往外沖。周群一抬头,周沫像箭一样冲出了院子。 他心中暗骂,这个死丫头,越大越毛病。他赶紧换鞋子往外跑。 周沫争分夺秒冲刺到马路。 可这会别说计程车,人都没几个,她拎着衣服对着空旷的街道急得乱挥舞,使劲跺脚,两分钟后,周群的大众缓缓驶到她面前,车窗摇下,他没好气的一张脸幽幽露出,“走不走?”他斜眼看向急得快着火的周沫。 周沫这下识时务,脸皮厚厚开了车门,“去旺达路那边的百花巷。” 周群没多问,油门一踩,消失在愚梦巷口,融进漫无人烟的s市深夜。 车停在黑洞洞的百花巷口,纹身大金鍊的壮汉围在烧烤摊吃烧烤,见周沫这样的甜妞下来,痞里痞气地吹了个口哨。 周群赶忙锁了车瞪他们,拉着周沫护在身后,“在哪儿,快去。” 这帮人就是灌了黄汤开个玩笑,见是有长辈陪着的也没多放肆,只是眼神还时不时转悠在周沫那半截小腿上。 周沫本还想挣开周群,可见这会天又黑,巷又深,男人又多,本能地没有安全感。她勾着周群的胳膊肘往百花巷深处走,走到一半时周沫便觉得不对,再往前走了几步她才意识到了异常所在。 这家“琛怪网吧”是百花巷里唯一一家24小时营业的店,理应当亮着灯,可这一刻,整个百花巷除了几盏瓦数明显不够的路灯,一片漆黑。 她心里一慌,松开周群的手臂,沖了50米,站定在网吧前确认,空无一人,乌黑一片。 网吧关了,他不在这里。 周沫一时心慌,病急乱投医,s市一高她都不认识谁,也没谁的联繫方式,她在通讯录里乱翻,翻到陆赟时,手指顿住,下一秒毫不犹豫地拨了出去,“陆赟你睡了吗?” * 病房里,多巴胺的滴速加快,换了一袋又一袋,医生护士来问了几回,余一书攥着手机,“再等等,再等等。” 第109页 刘小萍将余竟送回了家,一来看到几人还是这番模样,“还没回来?” 余红摇摇头。 监护仪的数值不停闪动,护士已经将报警声音关了。 余有才的手已经摸不到温度,唿吸微弱,整个生命全靠大量的氧和多巴胺维持,余红麻木地坐在一旁,目光呆滞。 全家人都在等,等余味。 周群那夜开着车去了陆赟家,他带着他们去了几处余味可能去的地方,还去了上回余味提起的环境不错、同学熟人开的网吧。 24小时营业的网吧大厅烟燻缭绕,周沫知道余味不会坐大厅,直接冲到包厢中,目光像鹰扫视,均无猎物余味的身影。 她急得不行,晕头转向之时陆赟拉拉她,“会不会已经回去了?” 周沫愣,是啊,余味从来不会这样的。从小到他都是规规矩矩,除了去网吧玩游戏这种无伤大雅的小爱好,其他是挑不出毛病万中选一的优秀。 而爷爷病情加重后,他连游戏都不怎么玩了,这么优秀孝顺的余味不可能会在这种时候无理取闹玩消失的。他几天前请过假回去看过爷爷,他说当时爷爷在睡觉没说上话,考完了就回去,现在考完了他能去哪儿了呢。 对,他肯定回去了。 周末掏出电话给余一书打电话。 凌晨三点,s市的街头昏黄,四下安静,周沫握着电话等待接通。 凌晨三点,s市第一医院唿吸科单人病房外,一条龙已经到达,余一书拿起电话,站在惨白灯光下,于嘈杂人声中,沙哑着声音问:“沫沫,找到余味了吗?” 周沫听到余味没回来,立时心焦,眼中氤氲泪花,不敢置信地对上陆赟的眼,对方猜出了结果,微张开嘴,同样震惊。 周群站在一旁,嘆了口气。 “怎么办?”她颤抖着唇。余味到底去哪儿了? “不用找了。” 下一秒,余红的哭声透过声筒落进了周沫耳朵,悽厉哀伤,声嘶力竭,比那夜她站在西屋外听到的,还要恸人。 《我没赶到》 一个人一生能进几次警察局? 余味觉得一次就够了。 当警察站在网吧门口例行检查时,网管冲进左边包厢让他们别出去,而他不知,惦记着要去医院,从右边包厢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大厅,撞上了枪口。 s市一高的校服明晃晃地张扬在了警察眼皮子底下,生生打痛了网管的脸,叔叔还算客气,让打家长电话。余味笑,全世界都在找他家长,他冷冷道:“我没家长。” …… 两边是白墙,两边是栅栏,根根铁柱上至天花板下至白瓷砖,将人封死在四方天地里,警察没能在裤袋里找到他的手机,也没能在他身上找到任何物件证明班级,除了校服一无所知,连名字都没能记录。 陶琛从t市赶回来时已经是早上六点,他冲进派出所,交了罚金,接受了一番批评,顺便将余味领了出去,昨日网管说抓了六个未成年人,只有一个没家长还留在那儿。 余味一夜未眠。 他走出那空调打的过度的四方天地,望见清晨初升的太阳,撞进温热的室外空气,才有了回到人间的真实感。 他忽略自己的周身不适,同网吧老闆道谢。 陶琛掏了根烟,将烟盒往余味跟前一递,“我见过你,那回在巷子里你和你漂亮女朋友一起来的。” 余味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抽菸。他环顾四周,思索这是哪个区。 老闆继续说,“别玩儿了,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别往这种乌七八糟的地方带,这种姑娘是用来宠的。” “......嗯。” 余味没了心思,说自己有事,冲到马路拦了辆计程车。不知为何,在踏上住院部内科小楼的楼梯时,他内心忽然涌上不好的预感,随着一步步台阶的向上,逼仄的紧迫感压缩他的唿吸。 事情永远会往最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 他穿过狭窄熟悉、来过无数次的走廊,向最里面的病房走去,经过护士站时,一位认识他的护士拉住他,“你是来结帐的吗?” “什么意思?结什么帐?”不知是不是一夜未眠,他手脚霎时虚浮无力。 “......” 余味沖回家时,周沫穿着睡衣一脸颓然,蹲坐在院子的台阶上,长发狼狈成绺,散乱在背上,她听见院子门开了,悠悠抬眼,见到寻遍全城不见人影的余味突然出现丝毫没有惊喜,目光冷淡,“你去了哪儿?你知道爷爷......”她哽住,说不下去了。 “他们在哪里?” “余家村还没动土的那片地。” 当年余家村拆迁,村民搬迁,土地却因为利益分割不均一直未动工,近年时常有某某承包商要开发的消息,可只听风声不见正经新闻刊登。 不过到底偏远,不算重点开发项目,搁置多年也乏人问津。去年余有才患病后一直念叨余家村,即便已经拆的面目全非,再不是当年那个生机勃勃的田野旷乡,可到底是根,老人最念这个。 余一书托人花了笔钱临时建了小祠堂,安慰老人的临终遗愿。他带余有才来看过,老人很满意,余味没来过。当周群开车带他们来时,余味才第一次到了那个从小听爷爷奶奶说的余家村。 第110页 同他们口中的美好相去甚远。 一片废墟的最东侧,方正的门型院落传出丧乐,红色漆木门,狮头铜门环,仿古中式建筑,门前来往黑白衣服的人多是余一书的商业伙伴或是朋友,村里人兴敲锣打鼓,请来唱戏的人也正驮着装备箱子往里走。 余味步若千金,踩过坑洼石子地,走过新修的水泥平地,踏进高高的门槛,抬眼,一张黑白遗像正对他。 爷爷微笑,“看着”余味。 余味卡在门口,一动不动。 余一书猩红着双眼,疲惫让他直不起腰来,一根烟吸至一半,看向门口。 余有才临终那断颤的唤声又环上了耳旁。 全家一夜心焦,心心念念,而这个这个不肖子孙,终于来了。 他瞬间化身一头失控的野兽,目露凶光,直冲向余味一把揪起他的衣领狠狠拖拽到余有才的遗像前,像是扔个废物一样撞向棺材。 余味麻木得像个没有灵魂的沙袋,任人扔甩揉搓,情绪像是死了一般毫无波澜,目光毫无光彩。 他的额头被重重地磕向棺材,身体摔倒在地。他喉头滚动,想再看一眼爷爷,缓缓爬起又被余一书一脚跟踹倒在地面。 余一书沙着嗓子喊:“你知道爷爷一直在等你吗?” 余红颤抖着走出来要拦着,余一书手上微微收力,轻推开母亲,“你别管。”刘小萍不敢上前,拉着吓坏了的余竟躲在一旁。 周沫战战兢兢地看着,心急如焚。 今晨看到余味那副从酸汤水里捞出来的皱巴模样,想也不是去哪里享了一夜福。她身体前倾想上前为余味解释,即便她对这一夜他的行踪一无所知,可她知道,他不会故意不去看爷爷,更不知道这一夜是爷爷的终点。 可周群拦住了她,“别去。” 她急问:“为什么?” “因为余味得打。”爷爷残喘着口气就为见他,任何原因都不能成为他缺席的理由,在成年人的眼里这是大不孝。 周沫含泪,指甲焦急地用力抠着手掌,她看着余味被拎起后颈,被余一书逼着直视爷爷的遗像,心疼得像是被撕裂了。 可他一滴泪都没流,像是被堵住了泪道,双眼失神,茫然地看着爷爷。 外面的人被秘书拦在门口,正好奇地的张望,嘴里说着各种版本,哀乐催打着人软弱的哀伤神经,周沫悄悄擦了擦眼泪。 余一书在嘈乱的灵柩旁不知说着什么,余味僵直着背一言未发。 他一个巴掌唿了上去,余味没撑着,直接被拍在了地上,“咚”地一声,像是木头。周沫再也忍不住,挣开周群冲上去抱住了余味,将他的头扣向颈窝。 她红着小鹿眼,嘴里沖余一书呜咽,“叔叔别打余味。” 这是她小时候排练过无数遍的行为。羊仔挨打她很难过,有想过分担,即便同他争余味时她恨得牙痒痒,可他挨打时那悽惨的哭声直击周沫的心疼神经。但她始终畏缩,没敢上前。后来余味挨打她也只敢哭,只有哭能发泄她的懦弱情绪。 这回她不想在后头哭了,要挨打一道吧。 余味轻轻推开她,说了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沫沫,让他打吧。”我该打。 少年下巴一夜蹿出青胡茬,衣服皱巴巴,面上红掌印明显,颓靡之气弥散周身。 余一书抬起的手掌在周沫冲上来时慢慢收了回去,胸膛剧烈起伏,鼻孔迅速张合,他气不过又不能再动手,只能用力踢了余味跪下的腘窝一脚,“你给我跪着。” 周沫在余一书转身后轻轻舒了口气,眼角划过一滴眼泪,掉在余味颈部,顺着他的脖子流入左胸膛。 丧礼繁琐,余一书没心情管余味去了哪里,余红趁大家都在忙,将他拉起,他死活不肯,麻木地跪着。余红抹着眼泪说:“你跪的动沫沫也跪不动。” 余味拍拍周沫的背,“沫沫,你让我自己跪,你起来。”他的声音好空,好虚,满是疲惫却强撑着赎罪。 周沫摇头。 周群看不下去了,一把将两人手分开,使劲拉起周沫,“余味是给爷爷跪的,你跪在旁边算什么,过来。”真没眼色,演什么琼瑶剧呢。 周沫咬唇看着余味。 他双膝跪地,目光微垂。 灵堂昏暗,白烛摇曳,孤影映于墙上。 余味在灵堂正中跪了一天一夜,耳边持续放着哀乐。 余一书告诉他,爷爷走前还念着他,最后一句话还是他。 他就这么盯着爷爷的照片,沉沉地唿吸着。 …… 周沫被周群带回家,在路上她问:“为什么都不问余味去了哪儿?万一他遇到了很重要的事呢?他肯定不是故意不去的。” “因为不重要,重要的是爷爷等他,他没来。” “怎么就不重要,他不是故意的。”他也很难过。 “那个原因如果很重要,他会这么痛苦?应该理直气壮。” 周沫眨了眨哭的酸涩的眼睛,不懂。 而余味懂,所以他没脸提没来的理由,也认为自己该打,昨天下午还怨恨父亲打自己冤枉自己,这一刻从心底认为,自己就是那个罪不可恕的该罚之人。 第111页 * 那个暑假,余味吃了整个夏天的素。余红心疼,煮的时候加了点肉汁,可还是没能止住余味迅速瘦削的身体。 周沫跑到他床边想要抱抱他,均被拒绝,只要想到爷爷走前一直在等他,他便想要惩罚自己。 整个暑假他都没有用手机,直接与世隔绝。 周沫暑假也没过好,无所事事,余味写作业她就窝在角落看着漫画陪他。可他寡言,有时候不写作业也不说话,瓜皮叫他打球也不去,羊仔叫他去网吧他不也去。 他整个人像是废了,面无表情。 余一书后期有火看他这个样子也没法发,只甩下一句,以后学校里别再出现这种事。 余味冷冷说自己没有,爱信不信。 余一书走出房间,看着周沫欲言又止,甩袖离去。他的心里,对于有些事,已经无奈的默认了,只能乞求事情不要向坏的失控的方向发展。 暑假结束前,302宿舍全体去了蔡珊珊家乡n市,她拉着她们去了一家别致咖啡店,粉色花架搭设的门框,日系装修风格,原木桌椅,自然典雅,她指了指咖啡机旁一个白净斯文的男孩,手扩成喇叭状收低音量,“他是六号!” 周沫全程本无精打采,听她这么一说仔细看了看,怎么长得跟瓜皮似的。 应兰兰倒给了他很高的评价,说了句古诗词,周沫没听懂,自从应兰兰跟陆飞在一起后经常咬文嚼字,比胡倾城这个啃古装言情小说的还要文绉绉。 蔡珊珊说这男孩是n大的大一学生,在这里打工,她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所以不敢追,张敏问:“那12345号请问你为什么不敢追?” 她眼神紧盯着6号暗恋对象,一脸冷静地吐出:“都谁啊,不认识。” 302五人:“......” 余味的状态在周沫旅游回来时恢復了。周沫踏进西屋想递给他礼物,却见他正在吃红烧肉,她不敢置信,戳戳他,“你是余味吗?” 余味轻笑,“不然呢?”他不着痕迹地将腿往后收了收。 周沫笑眯眯地将礼物放在桌上,双手撑着头看他,“你是我猴哥吗?”她眨眨眼,生怕瞧错了人,可这么帅的小哥整个愚梦巷可不就一个嘛。 “你想是谁啊?”他将筷子换了个头,夹了块肉餵进她嘴里。 周沫杏口微张,将肉包入口中,嚼着香嫩多汁的肉,再瞧他温暖的笑,感觉画面美好到失真。 一双眼睛惊喜满足地弯成小月亮。 她那刻的感觉没错,这是假的,只是很久之后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卷一结束。 【你的少年事,我的往日诗】 这句话是我在构思文章还没动笔的时候,带着思路入眠,梦中有一道声音在我耳畔朗诵。 我半梦半醒半迷煳抓起手机,打了下来继续睡了。 次日清晨醒来还想,这句话是不是白日在微博哪儿看到的?我去百度了,没有。 我就想难道是沫沫託梦给我? 可为什么是赵忠祥老师的声音呢,。。。 * 你们不想看真的不用照顾我强行看,记得点击取消订阅,我狗爬也会写完的。 其实我已经两个多礼拜没有写愚梦国度的新章了,全是存稿,今天把存稿清清,逼自己一把加油! 知道为什么没写吗?写完余味,他的信念真的很强大,沫沫在我脑海里始终无法去爱一个檀卿,我的情绪始终进不去,导致改檀卿的旧章也不得劲,写檀卿的新章就像心梗....... 逼自己!今天必须动笔,不然明天就开天窗了....... 嗯! 第47章 reality013 作者有话要说:  爱是这么短,遗忘是这么长。——聂鲁达 【我们都变了】 2018年09月01日。 是个好天气, s市一如既往艷阳高照,太阳活力得如同青葱时代的感情, 辣眼睛。 旺达路的学校开学了, 却没了往日的热闹非凡。 胡倾城探出窗户,三两成群的小姑娘们摇曳着裙摆、晃荡着白腿走在旺达路上。 不算宽大的柏油路上, 人行道崭新的横条白刺着目。 从这学期开始,旺达路只有两所学校了,旺达卫校和s市第一幼儿园, 而明年此此时,即将只剩旺达卫校。 不知是学校经费不够,还是护校前途有限。 不如高中学子有广阔未知的人生,不如幼儿园娃娃是祖国最可亲可爱的花骨朵儿,旺达卫校既没有改建也没有搬迁。 它即将陪伴旺达路, 继续热闹, 也看着旺达路, 慢慢冷清。 胡倾城在旺达卫校做了老师,教《护理学基础》这门课程,那日她备课, 想起了上学那会打针,她和周沫互戳, 都出了洋相。 一转经年, 她竟要假装很懂的模样站上讲台,一本正经地指导学生。 不敢想像。 同样不敢想像的是,周沫居然去相亲了。 即便结局是意料之内的失败。 但周沫, 是周沫哎,周沫怎么会去相亲。 胡倾城这样的小说痴迷者无法接受女主角没有等男主角,无法接受她开启了一段新的、解绑了余味的感情之旅。 她是回形思维,觉得几年后男女主角会重逢,几番撕扯,干柴烈火。 比青春时的感情再浓烈百倍,激盪千倍。 第112页 可现实就是风平浪静,记忆就这么入了穴。 可周沫是直线思维。 她的生活像一条单行的火车,哼哧哼哧,一往无前,没有一个迴转点。 她是想要重新开始的,并且不排斥相亲这件事。 胡倾城这样的“土肥圆”尚还觉得相亲low。 周沫这样的“白富美”竟觉得相亲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接受度高也快。 这会,周沫正在她身后津津有味地对着她的电脑阅读18-34章的内容。 她一手撑着头,唇部紧抿,眉头紧锁。 胡倾城不解,这会还这么甜,她愁眉苦脸地干嘛。 “胡倾城,要是那会我在他第一次去网吧的时候就拦住他,死缠烂打不让他玩儿游戏,会不会后面所有的事情都不会走向失控?”她目光还落在屏幕上,她对于那段日子本来有无比美好的记忆,可现在看来,她就是个傻乎乎的姑娘,跟着坏小子一道,不辨东西。 “会!”胡倾城虎了虎津津的毛脑袋,“但是,你没有那个机会。” 你不可能用25岁时的理智去要求16岁的感情。 “好吧,倾城,你这书里好多内容我都不知道哎,是你编的吗?” “啊?”胡倾城转身倒了一杯水,点点头,“是啊,因为有些事你又不知道,故事要有一个完整性啊。” “哦,编的跟真的似的。” “呵呵。”胡倾城避开眼,讪笑。 “......”周沫退出文档,打开网页,指着晋江榜单问胡倾城,“你在哪里?”她想找到《愚梦巷101号》的位置。 胡倾城拍她脑袋,“那是我能去的?” 她打开自己的主页,绿色页面跳出,孤零零两条留言和底下的一片空白。 “加油!” “继续写!” 周沫看了眼id,惊喜道:“哇,有人起鸡仔猴哥的名字来鼓励你哎,肯定很喜欢我们这个故事吧。”嘴角咧开,原来一两个读者都那么开心。 胡倾城又送了个白眼,“那是我小号。”晋江作者出头难,怎么想的这么简单呢。 “......”周沫脸瞬间耷拉,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我们的故事不够精彩啊?”她点进刚弹出来的榜单,看着书名往下拉,“穿书是什么?”不是穿越吗?换名字了? “是流行的文章结构,就是女主角进到小说里,改变人物命运吧,我也没看过,大概就是这样。” 周沫思考了会,“那你就写穿书吧,我觉得我们的故事很难火哎。” 胡倾城一把合上电脑,“别想了,一本本写吧,我就擅长写你和余味,很有感觉,管有没有人看呢。” 说是这么说,不失望是假的,可有些东西,让她燃起了写好这个故事的希望,只是,她现在不能告诉周沫。 两人又站在窗边对着旺达路欣赏了会妹子们出去买饭的修长美腿,便回屋开始张罗吃饭。 胡倾城五谷不分,什么都吃。 周沫不算能吃,但是有点点挑嘴,简单地会做几个菜,比如榨菜面、鸡蛋面、酱油面、葱花面、白水面等。 她打了两个鸡蛋做了碗面,搞了碗熟蛋清给津津,走到桌边,见胡倾城已消化了半碗。 “我觉得一个人住也挺好的,我一直跟家人一块儿,挺不自由的。”她羡慕起胡倾城来,想到应兰兰张敏柏一丁都独居过,更是对这样的生活有了期待。 她想到自己昨晚十点突然想吃西瓜,还被周群拎进房间,说容易尿多影响睡眠。 太不自由了。 “别折腾了,你都去相亲了,估计没几年就要嫁了。”胡倾城讽刺她,只是没想到,周沫还挺认可的。 “是啊,一转眼都25了。”她属于s市土生人,老人带大,生活在传统巷弄间,即便经歷过一线城市的悲惨洗礼,依旧没能浸润新潮思想。 她有着陈腐的一套理论,认为25岁就应该找对象。 胡倾城手头上写着16岁天真烂漫的周沫,面前杵着个25岁现实腐朽的周沫,感情实在有些对应不起来。 就像亲眼看见一把杀鸡刀,面容未改,性格却敛起了大半的天真。 胡倾城吱唔半晌,“那你......不等......” 只要提到等,周沫就会开始失控。 果然闻言,她喉头一鲠,眼眶氤氲了点雾花,又抖了抖牙关,憋了回去,“不是没等过,但我不是那本书的女主角,我有父有母,我不可能等一个把我甩了还没给期限的人。她是有负有愧,我问心无愧。”(她是指story里周沫看得第一本书的女主角) * 夕阳西下。 檀卿在外婆家吃早晚饭,和表哥说了会话,两人一道从西巷向东巷散步,从国外科技侃到国内交通。 徐徐走着,背后的衣衫晒得暖得发烫。 走到那天卖水的地方,许一莫要往回走。 檀卿拍拍他背,“再走走。” “行,买瓶冰水。”许一莫嘴巴咸的发苦。 檀卿抿抿干涩的唇,“给我也来一瓶。” “老闆两瓶矿泉水。” “......”老王头正在看彩色迷你小电视,头顶的小电扇唿啦唿啦地摇摆,头顶几星毛缓缓地撩拨空旷的头皮。 第113页 入神。 檀卿嘆了口气,越过发愣等老闆反映的许一莫。 “老王——买水——”声音大的他自己都怕吓到老人,虽然上次他就被周沫那音量稍稍震惊。 “两块。”老王头没转头。 方才的说话声对于他来说就是很平和交流。 许一莫笑,“挺熟悉啊。” 两人一口气灌完了冰水,往东巷走。 走到尽头,看见了路边的歪脖子树,许一莫脚步自然地往回迈,却见檀卿逗留在原处,“不走?” “哦。”长腿迟疑地迈了第一步,头偏向右侧扫了眼。 门户紧闭。 101号斑驳的门牌未锈的几个点,折射了几道夕阳金光。 算了,估计不在。 晚间。 檀卿和许一莫在院落里下象棋,两人争了几句这院子以后归谁,都享受这返璞时光。 虽然没了星光,可抬头可见月,低头是月辉的美好依旧静了都市人烦躁的心。 说了两句,屋内老太太咳嗽了几声,忙喝水的声音传出。 他们在第三句时自然地歇了口。 归谁意味着外婆走,赶紧打住。 “你爸还没松口化疗呢?”许一莫迅速更换话题,手上车向前滑行,吃了他个马。 “没。”他一直知道檀墨犟,那会大家都说他像爸,他少年气盛,觉得这是不好的形容。 这会联想自己,若是知道绝症,外科手术无效,他会选择化疗吗?可能也不一定。 不知道是性格遗传的犟还是学医自带一种对生命的悲观。 “那你那妹妹呢?” “......”被吃的马后跟了一个炮,隔象吃了他的车。 “你那后妈还撮合你们吗?” “......”再吃他的象。 “你爸肯定希望看到你结婚吧。” “......”将军! 没劲。 檀卿嘆了口气,以为在外婆家能喘口气,没想到还是碰到了多事的表哥。 “再说吧。”他没想过结婚的事。 “你不以前对象挺多的吗,大概找一个,让老爷子开心开心,近二十年你就没让他开心过。”许一莫没说,人长期不快乐容易得癌。 这句话檀卿没道理不懂。 他不会说出来给他添堵。 他能放下一切回国,说明他心里是很在意老爷子的,这点众人是既意料之外又意料之内。 檀卿狠心的十多年没回s市,去北京开会也没有弯过家。 老爷子去看了他几回都灰头土脸地回来。 可当癌号传去时,即便表面装得再不在乎,即便闹这么多年,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低下了那可笑的高昂头颅。 两个月内迅速办理的离职手续,回程的单程票,是证明。 回国后烟不离手,此刻院子里堆高的菸头,是证明。 “哎,找一个吧,你回来他高兴,你要是恋爱,他能多活三个月,你要是结婚,他能给你乐出奇蹟。” 檀卿刚掏出烟的手,顷刻顿住,心里冒出了火苗,嘴角一咧,手肘推了他一下,“贫。” 没有输赢的棋盘在月光下兵将零落。 父子间又哪有输赢呢。 争来斗去,不过一口少年意气。 檀卿青春期时一股盛气,眉毛能拧上天绝对不拧到太阳穴。 下颌能咬得颌骨分明,就不会让它包在完美的下颌线内。 而立已过,时光不再。 子欲养,亲将逝。 檀墨这些年期待又失望的眼神反覆浮在眼前。 他想到许一莫刚说的,脑中飘过什么,又赶紧摇摇头。 屋内老太太碰摔了搪瓷杯,许一莫忙进去帮她捡。 说话声响起。 是最生活化的背景音。 月光下,愚梦巷218号院落内,檀卿独自坐在棋盘前,想起那日经过护士长办公室,听见挺大一嗓门在说—— “周沫还是需要你们多照顾,哪里哪里,她不懂的,你们该骂的就骂......但是这几年她真的懂事多了,我以前哪敢想她能定定心心做护士,不被病人投诉就好了,没想到真的安稳的在血液科呆了两年......就是就是,没谈过,还小还小,不急不急......不过你要是有好小伙还是帮沫沫留心......都是老同事了......” 护士长的女声没能穿过门,不过依着这嗓门,信息也传达得八九不离十。 此刻回忆起来,檀卿嘴边不禁浮起一丝玩味。 没谈过恋爱?真的假的? 第48章 reality014 【我们不熟】 手术室的日常。 是一道道绿影、紫影奔忙, 划过的弧线。 是一声声嘟嘟、滴滴,响起的背景音。 术间空闲, 周沫的脑袋小鸡啄米, 一点一点。 昨晚没睡好,和胡倾城整理小说脉络, 又叽叽喳喳说了点旁的,导致深夜一点才依依不捨地回了家,津津也跟着打盹。 得闲等台, 她正在恍惚的半梦间,脑海里余味一个脑袋飘在半空晃来晃去,正在烦躁想忿忿地拍两下皮球,眼前的白光倏然大暗。 她困意顿住,幽幽抬眼。 ...... 桃花眼和六十度角的鼻尖。 第114页 她稍低头, 避开他直勾勾的眼神, “干嘛?” 身子不经意间慢慢后退。 直到碰到无菌柜的平台。 她昨天说以前的事儿, 没出息地又哭了会,这会不知眼睛肿不肿。 奇怪,都做了两台手术, 罩着口罩见了波儿人了,这会躲个什么劲。 “没看到微信好友申请吗?”檀卿盯着她问。 那天他等了会便睡了, 清晨起来打开手机倒是收到昨晚几个老同学的好友申请, 却没有周沫的通过信息跳出。 周沫坐着的高度刚好看见他手术衣小v领上白皙的皮肤和那日咕嘟喝水上下活动的喉结。 许是离得近,这会他说话声带的颗粒感震动又开始摩挲她的耳际。 她闻言心里咯噔,假装惊讶, 掏出手机点了下通过。 幸好他没盯着看,好友申请的红点早消失了。 檀卿偏头,继续确认,“没看到?”眸光微缩。 他距离有点近,唿吸间打到了周沫的面部绒毛,她感觉它们背叛地瑟缩了。 嗅觉还悄悄向她报告了下,没有烟味。 她继续避开他的眼神,鼻子里“嗯”了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同事她都加了,偏卡他这儿就矫情起来。 正担心他继续不依不饶,不知是救星还是火星便来了。 “周沫在吗?”张软的声音从门侧传来。 周沫勐地消去余下的困意,精神百倍地站了起来,火速将檀卿往外推。 她来不及感受手心坚实的背廓和温暖的体温,只想把他送走。 昨晚她开车回去的路上,张软发消息给她,问要代购东西吗? 她报了几个,同她一道拼单,以为话题结束,没想到张软继续聊了起来,几个话题铺垫后问出:“你对檀卿有意思?” 天地良心! 怎么可能! 周沫矢口否认。 她怎么会喜欢花心大萝蔔呢? 檀卿被莫名推了一下,瞥头还没开口问,背后的手术衣又被周沫勐地一拽。 周沫困懵刚醒,没动脑子,第一反应是把檀卿丢出去,却在靠近门口时发现张软是从门口过来,一把将檀卿推回她方才坐定的角落。 食指一伸,“别动。” 她快步走到门口,回头用眼神又发了个信号给檀卿。 她莫名觉得檀卿会配合她,即便他在她心里是个大萝蔔。 大熘熘的眼珠子反着炽光,两点白光又灼目又可爱。 檀卿笑,靠站在桌面,双手插兜,煞有兴致地看她一系列慌慌张张的反应。 这丫头,怎么这么好笑。 “你要的那个精华没了。”张软拿着手机被周沫按住肩,堵在了门侧。 她假装自然地用身躯挡住张软的余光。 “没了就算了。”她见她拿出手机赶紧阻拦,嘴里还继续给她安利化妆品,怕她呆的太久,后面还有一尊八卦中心的小神等着她送走呢。 “那行。”张软收起手机,有要走的意思。 周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见斜对门8号手术室的研究生正在张望,“檀老师呢?” 张软耳朵一竖,眼里冒了星火花,转头也寻找起来。 周沫不知目光是不是有温度,她如芒在背。 另一个医生也走了出来,“毒都消好了。” “要不打个电话?” 周沫看着眼前的人唱双簧一样要揭穿她的小把戏,脚底心都冒了汗。 明明她只是个打盹的人,为什么突然要面对这么尴尬的局面。 周沫正在紧张,张软走到对面的术间,对着小窗探头。 她忙回头,想求救,头一偏又飞速摆回原位。 ? 她再回头,后面空了! 再180度将10号术间扫了一遍,一览无余。 他不在。 “檀医生,正找你呢,要上台了。”张软站在11号术间门口,巧笑嫣然,整张脸甜出了蜜。 檀卿点点头,往8号手术室走。 经过傻愣的周沫,唇角一勾,配合她的避嫌没看她。 傻妞。 周沫没想明白又回头看了眼,哦,原来他是从污物走廊穿到了11号手术室。 真聪明。 真机智。 不愧是博士,多读了十年八年书,就是不一样。 但是萝蔔就是萝蔔,学校没有教他不要不通知女朋友就把她丢在国内。 一通乱咋唿,她瞌睡虫全跑了。 今日胃口不佳没去吃饭,这会她跑到食堂要了瓶酸奶,找了张空位坐下。 隔壁桌是上回的张莹,应是更换助手,出来吃饭。 周沫听见对面的医生问张莹,“喝这么多酸奶?”她面前摆了两瓶酸奶。 “给檀卿拿的,他好像胃口不好,只能喝点流质。” “太累了吧,刚上岗这么拼。” “没办法,本来也拼,那事儿也有点影响,觉得自己耽误了科里的奖金,毕竟百分之九十是科里赔付,不好意思吧。” 旁边的人已经在说孩子教育问题了,她心思还逗留在方才的对话,面上的表情沉了沉。 喝了几口酸奶,她鼓鼓嘴,掏出手机。 指尖熟练快速敲下安慰的词:“其实,自责没有任何用,除了压垮自己......”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重新编辑,“其实,胃不好应该去看医生......” 第115页 什么呀,催他去看医生是让他照镜子吗? 还有这没头没尾的算什么,他会不会觉得她莫名其妙? 那加什么,檀医生?檀老师?檀...卿...? 她鼻子里无奈苦恼地哼唧了声,引来旁边张莹的侧头,许是觉得她眼熟或是别的,弯起唇角沖她点头笑笑。 周沫回以同礼。 手机屏幕上的文字最终被删除,周沫想到她本就要和檀卿撇清关系,凑上去私聊算怎么回事。 * 周沫中午手术空台,熘去值班房睡了一觉,接到开台电话后匆匆下楼。 她走到11号术室门口,脚步一顿,往8号术间的窗格探头。 手术进行中的灯亮着。 监护仪唿吸机正在运作,三位术者围着一个病人在手术。 檀卿个高,可能是为了配合旁边一米七出头的两位医生,他半弯着腰。 他正在缝线,这意味这台手术正在收尾,两小时过去,他没休息没吃饭,应该连那酸奶都没喝...... 她的同情心和多管闲事的心又跑了出来。 赶紧转身,明明自己还要工作,关心无关紧要的人干嘛,医院那么多连台的医生,她这是要开慈善关怀斋吗? * s市的夜,有月无星。 周沫今日加了班,由于中午病人有情况耽误了几小时,下班时间补了回来。 她结束时,8号术室已经熄灯了。 她下楼,经过湖心亭又穿过九号楼,手机一震,是老周发来了两张照片。 周沫乍一看,觉得挺帅了,是相亲对象?这么给劲? 再定睛一看,这不是最近当红的小鲜肉吗?午睡前还刷到微博呢,她爸怎么回事?还问她:“喜欢吗?” 周群是想了解周沫的品味,这两张图是办公室的小同事说女孩都喜欢的。 他看着觉着和余味完全不是一个风格,都好看,但余味的帅让人有点距离感,这小明星一笑特别没距离,想知道周沫喜欢吗? 如果喜欢,那就是只要帅的她就喜欢,如果不喜欢,那可能只喜欢余味那种。 那就难办了,太难找了。 周沫自然会意,但没回復,反正一会就到家了。 可她心里默念,帅的太招人,烦人。 一到家,还没来得及感受室内的空调,周群便先津津一步,将女儿迎进门,“沫沫今天加班辛苦了。”满脸堆笑,一看就有事。 “......”周沫知道有下文,脚边的津津两只小蹄子攀上她的腰际,她拍拍它的脑袋,“别闹。” 手上放下钥匙,耳边周群迫不及待的声音便响起。 “巷子里有个男孩叫鲁聿,你还记得吗?”周群眼睛冒着光,他下午去愚梦巷给丈母娘清空调灰,对门的老张就问起沫沫找对象的事儿,说有个男孩刚从德国回来,工科男,小时候和沫沫他们一块儿玩,还挺好的。 周沫怎么会不记得那个鼻涕虫。 小时候她很嫌弃,不肯跟他一块儿玩,特别幼稚地搞排挤,余味拽着她教育要尊重别人,害得她委屈傻乎乎地去哭了一通。虽然次日,她很违心地加入了大家,但是那天她洗了三次澡。 “嗯,怎么了?”不是吧? 她脚步往客厅走,胡瑾正目不转睛地追剧。 津津小蹄子哒哒哒地亦步亦趋,她胃口仍不算好,中午就喝了酸奶,现在也没强烈的吃饭欲望,索性坐在地上蒲团,和津津玩儿球。 周群惊喜揭晓:“他回来了!”两手一拍,跟什么大事儿似的。 周沫虎虎津津的大耳朵,心中冷嘲,一个多年未见的老邻居回来,这么激动。 小时候对于那小子面容的印象,从髮际线到下巴颌都被“鼻涕”煳上了。 想到处,她又打了个激灵颤。 “明天休息?去吃个饭?”小心翼翼,其实都把她的休息算好了,本来全家周沫都要去愚梦巷陪外婆吃饭的。 “......哦。”她心里是不情愿的,想着反正明天要去外婆家吧,也逃不掉。 * 周六,晴。 s市第一医院的门诊大厅人山人海,周沫特意周末来配药。 周群的高血压药吃完,本来他自己要来,可周沫想到他前几天才晕过,不放心。 没想到今日有个专家开了科普宣教小讲座。 大厅里围满了求知若渴却耳朵不太灵的老头老太,正在找门诊教室的入口,以及领宣传手册。 周沫不知自己是不是长得太讨喜,已经被两个老太拉着问: “他刚说的什么意思?” “这个讲座开到几点啊?” 她今日贴身灰色束腰裙,从膝盖上方十五厘米开始便光.裸,笔直纤长的腿子晃在门诊大厅,辣得不行,怎么尽是老太太拉着她呢。 她也没穿白大褂,脸上烙下医护人员的印记了? 老人家们听个讲座就罢,还顺便排个队配个药,她真是出门没看老黄历,以为15分钟就能搞定挂号开药取药,结果15分钟还没挂到号。 她烦躁地拨了拨捲髮,掏出手机。 刚指纹解了锁,点了绿标微信,耳边便凑来一道温热的气息,低磁的声音,穿过髮丝间隙,搔着耳穴:“给我的备註是什么?” 第116页 第49章 reality015 【安眠药】 周六, 碧空,无云。烈阳, 热风。 天气好的一点都不像秋天。 一日之际在于下班, 一周之计在于周末。 檀卿难得不需查房,想睡个懒觉却未遂。 外婆每次看病复诊都是许一莫陪, 而他回国后一直忙于工作、檀墨以及新房,整个人连轴。 虽没人要求他尽孝道,可心里毕竟过意不去, 外婆和檀墨不算和睦,他顾了那头的爹,不能亏待了生养他母亲的老太太。 前几日吃饭,许一莫再次提起小讲座的事儿,檀卿放在了心上, 十余年未陪在老人左右, 难得有空, 一块学习学习现在国内小讲座的方式也无妨。 一路闷热,檀卿和徐志芬慢慢从地下车库走向门诊大厅。 这一条路百米加两个弯道,他走需1分钟不到, 一步大半米。 可老太太小步子挪着,好奇地拉着他问, 哪幢楼是他上班的。 檀卿指了指后面的新大楼, “等会听完如果早,我带你去看看。” 老太太顷刻满意得合不拢嘴,步子都迈得快了点。 进入门诊大厅, 是长龙队伍和拥挤人潮,耳边瞬间挤满了吵嚷的当地方言。 一大爷急匆匆地往门外走,檀卿忙搀住徐志芬。 两人一道往队伍里走,排队领了宣传手册。 老太太贪心,非要多拿几本给邻居带。 檀卿不好意思,沖发手册的小妹妹奉了个抱歉的笑。 实习生手上没了存货,毫不犹豫转身抓了好几本,递到他手上,“够吗?”星星眼。 檀卿笑着说了句谢谢,先送老太太去小讲座现场再挂号。 他从门诊的示教室出来时,凭着身高优势想看看哪条挂号队伍人最少。 门诊的老头老太太,陪着的也多是中年人,大波浪的纤瘦美女实在抢眼,他一眼看见了一条人最少的队伍末端排着周沫。 第一眼没认出来,直到一位老太太边拿着挂号单边看,没当心脚下路,踉跄了一下,她侧身扶,一张精緻的笑脸在人海中将周围人雕成了背景板。 周沫又看了眼队伍,撩了撩长发,小嘴一鼓,平底鞋跺了跺,一副耐心告罄的模样。 檀卿嘴角浮上笑意,快步走去。 “给我的备註是什么?”檀卿瞧见她正打开微信,想到那天还没问她,真的48小时都没看到好友申请?科里医生都说她通过的很快的。 周沫被身后和耳边的温热吓了一跳,手一脱力,手机滑出手心。 檀卿眼疾手快,但也没法凭空拦住下坠。 周围都是老人,面前又是周沫,根本施展不开。 那一秒,他条件反射,一手扶上周沫的背,一手将手机向依託处压,恰巧盖向了她的小腹。 手机掉到这个高度,只能这么办,可实在唐突。 尤其在手覆向周沫小腹时,她勐地一收腹,差点又中空,他赶忙手指抓牢。 “你干嘛!”周沫急忙避开他的两只手,转身质问他。 她的背嵴和小腹就像挨了铁砂掌似的,烫得羞人。 檀卿直直身,将手往前一伸,老款苹果7正躺在他擅长高精操作的白皙大掌上,“你手机掉了。”豆腐是不小心吃的,情况紧迫,都没来得及品味。 周沫自然知道方才有点棘手,但是他先吓她的! 她接过手机,正正自己的表情和态度,我是专业的,被碰一下身体怎么了,很正常。 她假装淡定道:“你怎么来了?”周末他也有门诊? “陪外婆听小讲座。” 他终于看清今日的周沫,眼尾的粉色晶亮眼影很适合她,淡淡的甜甜的。 “哦。”她将手机收进包里,新款还没出来呢,怎么能摔坏呢,还有两个月,再熬熬,“你在这儿排队干嘛?” “挂号,先陪外婆看病,再给自己配点药。”他说着站到旁边一条差不多人数的队伍里,和她并排站着好看清她。 方才他们一闹,排队的人眼神尽往他们这处扫射。 周沫拉着他的t恤袖子拽到身后,“排我这条,”她手指指了指玻璃上的提示,煞有介事地读给他听,“医院职工专用窗口,你以后就在这条道儿上排,人稍少一点。” 檀卿恍然。 “谢了。” 他回头看向门诊教室的大门,半门开着,他怕老太太出来找不到他,也没个手机的。 周沫感觉到身后没了声音,百抓挠心,总觉得怪怪的,有点点尴尬。 要说点什么吧,两人这么站着不说点什么吗? 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我说,嗯? 檀卿哪懂她的心思,心中开始算时间,不知周沫后面还有没有安排,他偏今日带了老太太出来,还承诺带她去看自己工作的地方。 这会约周沫却要她等很久,她愿意吗? 会不会有点唐突? “你来......看什么病?”啊!最后还是我开了口! 国外回来的男人真的一点都不懂维持场面,累人。 檀卿收回看向讲座小门的目光,垂眼看着她微侧的半脸回答道:“有点失眠,配点药。” 周沫以为是胃病,还失眠?他......“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第117页 “压力?还好。”他看了眼周沫手中的医保卡,“你给你爸来配药?”他想起了那日护士长办公室的大嗓门,应是她爸。 “嗯,高血压。” 静默60秒。 周沫背着身,表情都快打结了。 而檀卿则在纠结要不要开口约,然后让她等他? 他指尖在医保卡上来回点动。 排队到了周沫,她松开咬牙切齿的下颌,将医保卡和门诊病歷往前递。 工作人员敲章时,檀卿蹙眉看向讲座门,讲座刚结束,还拥着不少老人正恋恋不捨地抓着老专家谘询,徐志芬赫然在列,兴致很高地在听。 周沫看了他一眼,说了声,“我走了。” 她抬腿向楼梯走去,檀卿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等会有空吗?” “没有!” * 月辉泼洒愚梦巷,周六的夜晚是难得的悠闲。 周沫坐在院子里,捧着瓜,看着狗子跳上跳下。 而津津则像长了人的记忆似的,一直扒着西屋的黑窗张望。 以它站起的高度,估计看到的只是窗沿,可它非要看个明白。 还回头用乌熘眼神向她求救。 周沫白它,没理它。 她也不敢看,空空荡荡的,看得人心慌鼻酸。 周群摇着蒲扇一手叉腰走到她旁边,轻咳了一下,“怎么样?” 周沫咽下不甜的瓜,心道,憋了一下午,终于问了。 “我不喜欢。” 其实是违心的,鼻涕虫长得比小时候好看多了,可能她的记忆把他妖魔化,这次看到倒是意外的人类长相,只是白净嫩生,特别幼齿,看着像小时候的余味,扎眼。 还有一点,饭桌上所有人都在提德国,她对那个国家没有感情也没有印象,想了半天才想起首都是哪里。 “哎,算了。”周群想着她要是没兴趣也好,下午鲁家的妈妈还问她和余味分了多久,在一起多久之类的。 他想到邻里都知道,太麻烦,以后小情侣吵起架来余味肯定不可避免要被提起,后续太多,算了算了。 周沫疑惑抬眼,她以为一定换顿批评,结果这么轻松,真是受宠若惊。 周群没暴露心思,斜她,“看什么看,哪儿养的这么难伺候的丫头。” 余光中,周群摇着扇子走进了屋子,又走了出来,将蒲扇往她跟前一递,“空调坏了,热了吧,扇扇。” “我早就没那么怕热了。”在北京把坏毛病都治好了,短短三年,痛到病除。 “行。” 周沫又舀了口瓜,塞进嘴里。 以前的瓜好像每个都理所当然的脆香甜。 后来在北京,她总能买到很一般的瓜,她以为是地域导致北方的瓜体质不佳。 今天她心血来潮去买了个瓜,结果不甜。 原来,只是父母会挑,从来不需她担心。 想着,又舀了口,当无味的汁水咽了进去。 她掏出手机刷微博。 莹亮的手机屏光先月亮一步,点亮她眼中的灯火。 明暗图片不断上滑,将她的面庞映的晦涩不明。 亮光停住,周沫顿在了一条微博标题上,“2012年《英国医学杂志》上的一项研究发现,在两年的时间里,经常服用处方安眠药的人其死亡的可能性是其他人的五倍。” 五倍? 她点击分享微博,转给了早上那位失眠患者。 抽菸死得快,吃安眠药死得快,自责也死得快,他看来是命不久矣了。 可惜了那张脸,那副身材。 周沫是凭着关心则乱的冲动分享的,待发出去后,她切到微信主页面,“tq”的对话框被送到了第一条。 她瞬间指尖凌乱,小眉毛倒起,开始慌促起来。 表情和要不到罐头吃的津津似的。 怎么办怎么办,我这算不算私聊他?会不会被误会啊,他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哎。 晚间八点半。 一家四口,三个人悠闲地在电视机前看着电视,周沫一个人在室外热风中凌乱。 周群在里面喊了一声,“买好了吗?” 周沫赶紧点击付款,买了两台空调,将截图发给了周群,“后天来装。” 周群点开手机,费劲地放大图片看了看,“后天我们上班啊。” “那就后天晚上来吧,我们下班了一起来吃饭好了。”家里的空调老旧,年岁也就比她低一点,是该换了。 周沫花了十五分钟挑完空调又陷入了等待的焦虑,檀卿为什么不回復,都一个小时过去了。 就当是同事的关心,回个官方笑脸也行。 她很慌。 手机在手心里翻转来翻转去。 她开始纠结,他会不会把这种当做老人常给子女发的“危害健康的十大行为,”“做了以下几件事容易猝死”一类了? 这是有国外文献依据的! 想来想去,越发觉得自己这条微博分享出去太草率。 最终,她勐地站了起来,进屋洗澡去了。 她想,可能在国外呆久了,拼音忘了,不会打字。 * 檀卿陪了外婆一天,带着老太太去了科里一圈。 第118页 回了愚梦巷又吃了一顿咸死人的饭,他本想定个外卖,结果老太太不同意,觉得浪费钱,外面也不干净。 檀卿一口白开一口饭,硬生生把自己灌饱了。 他饭后散步回蔷薇九里,待洗了个澡才看手机。 医院的杂务太多,国内分工不明确,每件事情都有很多繁杂程序化的官腔,浪费时间。 他知道应该摆正心理,适应大环境,可耐不住周末想放松的心态,甩了手机扔了烦躁,睡前一起处理。 他大概划拉了一下,全是工作的事,除了胡东阳约他喝酒。 拉到半程,又仔细看了一眼,意外的一个头像右上角标了个红点1。 他唇角弯起,越过一片红点,率先点开这条。 周沫洗完澡将手机扔在床上,客厅里某剧大结局终于放完,片尾曲亮嗓。 旷日持久的战争打到最后终是脱力,整个节奏乱掉,爱不纯粹,恨也变了质,家不成家,国不是国。 一部电视剧拍了百集,几十个编剧围着都写的前戏不搭后调,何况是势单力薄的人谈恋爱呢,也是谈的手忙脚乱,乱七八糟。 她不想看今天的结局,微博上被剧透,说男女主角你南我北,没能在一起。 其实就算拍得烂成屎,只要男女主角最后在一起,是完美的、透明的结局,她都会看,不至于躲到外面去。 恢弘的管弦乐背景音还在耳边跳跃,面前的手机屏幕便亮起了。 是tq。 周沫飞快地捞起,想着终于回了。 一条语音。 周沫还没点开,又一条,很长。 受宠若惊,以为不回了,一下子回这么多,刚刚应该是没听到。 她点开。 檀卿的声音透过微信的电波传出来,像刷了层糖丝,周沫的咽喉倏然被挠了一下,只是内容实在没意思—— “不好意思刚看到。” “我只是很普通的失眠,而文献中的处方安眠药群体是未知的,该微博没有很客观地描述研究人群,很可能是一些神经及精神系统疾病的人,比如重度抑郁症,所以这类人群两年内死亡率高不一定是安眠药带来的,可能有其他混杂因素影响,不能信这条结论,应该要仔细阅读原文......” 周沫听到一半就切了,谁要听你讲道理,说一句谢谢就行了! 烦人! 作者有话要说:  周沫没听到的部分是:“……,不过,如果以后这样的微博可以多发点给我,我还挺喜欢看的,或者当面给我看也行。” 第50章 reality016 【记第二次迟到】 微信是伟大的发明。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进。 熟人与熟人之间更熟。 陌生人与陌生人之间, 尬熟。 檀卿那晚将周沫的朋友圈看了一遍又一遍。 之前他没在意,她通过好友后便是一天手术, 下台又去陪了檀墨几小时, 到家就彻底忘了这茬。 周沫的朋友圈很丰富,就像她的人似的。 自拍不是很多, 搞怪倒是居多,每一张有脸的照片都不如她本人好看,又分外生动。 就像是......楼道里的禁菸大使, 多管闲事,又毫不恼人。 他大概翻了翻数数日子,她去年和前年的七月都去了日本看花火大会,她喜欢? 怎么今年没去? 看个朋友圈脑子里竟冒出了一堆疑问,想当面问她。 当你对一个人有好奇心时, 多半是动了心。 周沫是他回到s市后昏暗生活里的一点惊喜。 虽然刚开始几次都算是惊吓, 可吓着吓着还吓出感情来了。 真是神奇。 窗外的秋日盛阳高照, 屋内的老男人怀春挂笑。 * 周沫不知道自己和檀卿算熟还是不熟,说交集不算少,可每次都说得上是莫名其妙, 没头没尾。 像是生活里最突然的插曲,勐地发生又突然结局, 戛然而止。 仓促地留下很多印象, 可两人之间的链条始终拉得长长,面对面交流极少。 有也被各种突发给捣砸了。 所以,周沫觉得她和檀卿很奇怪, 尤其是在知道他的悲伤压力以及渣男行为后,整个人更是矛盾得无以復加。 说是同事好像不止,说是朋友连正经话都没说过几句,天也不知怎么聊,见他就想躲,怎么回事。 她不懂。 她明明就不是个这么不大方的人。 某一日,她骤然搞明白了自己的矛盾点。 那天,她被王老师拉到一个群里,是手术室一个无领导的小群。 群名叫“今天有八卦吗?”。 她一进去,对话框拼命上浮,一条条都来不及看,她定住画面粗粗浏览了几条,居然是热烈讨论檀卿。 她不禁无语问天,为什么这人在哪里都阴魂不散。 “看到了?确定不是上次那个?” “这个微胖,和上次那个送饭的完全不一样。” “环肥燕瘦,荤素不忌!” “羡慕.jpg” “拥抱了?” “靠,抱老久了,我都怕他们大白天大露天干柴烈火好吗!” “卧槽!劲爆!” ...... 这个人吃了碗里的,抱着锅里的,真是个混蛋大萝蔔。 第119页 不值得同情! * 周沫谨慎工作,即便背靠周群大山,也兢兢业业,不迟到不早退。 可万事真的是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她晚上看群里对话,气得半死,便睡晚了。 次日晚起了5分钟,本不碍事,可谁知周一的清晨路况充满未知。 堵得她白眼翻了二十个,方向盘都要被急促的指尖戳出坑来。 好不容易到了百家小区,停车位又莫名其妙地停了两辆电驴,只得停到隔一条街的路边。 经此两役,她开始臭脸,一周的第一天这么不顺利,真的很不爽。 她进手术室时大交班已经结束。 上班这么久,唯二的两次迟到都交待给手术室了,她都抬不起头,赶紧躲在人堆,凑在浩浩荡荡的绿衣护士里隐去羞耻和姓名。 来来往往皆在忙碌,她正暗喜自己没被抓住,就听身后的护士长叫她名字。 小心脏,扑通扑通。 “周沫,今天你就先去8号吧,那天抢救彭一蓝加班四小时,今天补她休息。”语气平和,听不出不爽。 周沫佯装乖顺地点头,偷偷将手术衣衣摆绞了绞。 一半庆幸自己逃过了迟到的责问,一半哀嘆自己听到“妇产科”就开始心慌,脚心冒汗。 她进了8号术间,开始整理东西,该房间的老师叫涂茫。 周沫进来后,她很官方地问了之前跟过的手术,得知跟过剖腹产便松了口气,“上回来的那个和你一批来的小刘没跟过剖腹产,出了大洋相,檀卿还是很在意手术过程的精准性,拿错东西或者走神都是不允许的,她居然在缝表皮时递了可吸收缝线给他,他脸一下子就沉了。” 周沫忙小鸡啄米,心道果然是个变态,一会这齣一会那出的。 她忙忙碌碌地安装负压袋,准备吸引装置,取了几个手术包备着,一回头病人已经送了进来,又是个大肚皮。 她继续准备用物,又忍不住看了眼那个肚子,这也太大了吧。 电动门手术门滑开,门口的低嗓对话传到了周沫耳边。 檀卿第一眼目光是落在周沫身上,她正蹲在地上调整踏板。 他嘴角漾开笑,转向手术台,对麻师说:“双胞胎。” 孕妇笑着沖他打招唿,“麻烦你啦檀医生。” 她又摸了摸肚子,想着等会就能卸货,止不住激动,可把她累坏了。 “术中若有心慌等任何不适,记得告诉我们,不要憋着。”他立于床侧,对着孕妇认真叮嘱。 周沫戴上口罩按部就班将手术衣的包裹打开。 檀卿瞧了她一眼,挂笑走出去洗手,今天是个很好的开始。 助手见他出来,深吸口气说:“又是妊高症,38岁。” “嗯。”檀卿知道大家皆担心他的心态。 毕竟间隔这么短的时间再次做同类手术于医生心理是挑战,挺冒风险的。 王一涛主任今日晨会还说,等会要亲自要来盯台。 小小剖腹产哪能劳动大主任,还不是不放心。 他本心中微打鼓,进了房间,见着周沫却莫名预感今天会很顺利。 绿色手术单铺开,助手开始消毒。 无影灯亮起,周沫快速将剖腹产手术包打开,一件件无菌用品摆好。 檀卿在外面和主任说了会话,进来见到了整齐的属于周沫的小天地,嘴角抿起,隐在口罩中笑了笑。 人是咋咋唿唿,东西收拾的还挺好。 周沫今天拉了张椅子坐下,腰部酸胀。 她方才算了算,觉得今天真的不是个好日子。 她大概率,是要和产妇一同见血了。 好巧不巧,随着檀卿滑开腹部的第一下,那一道平直的线好像也破开她的宫口,一道热意涌下。 她紧握住下一把要递上的物件,心中唿叫“救命啊救命啊!” 小腹紧缩。 “嘟嘟——嘟嘟——” 几位医生同时抬头,看向监护仪,“紧张吗?”心率加速。 “嗯,有点。”产妇一半紧张一半激动。 “放松点。”助手安抚她。 檀卿睫毛在微灯下一动不动地矗着。 双眼紧紧锁着腹部,时不时抬眼看一下监护仪的值。 血肉一层一层被破开...... 一切就如周沫了解的檀卿一样,井然有序。 但她也察觉到,即便以往檀卿手术也是安静居多,但今日的气氛似乎压抑些。 窗口王一涛主任冒了两次头看里面情况,她猜测这应是个高危患者。 可关于别人的担心并不能持续太久,自己的尴尬比较要紧。 递物间,每动一下她都暗叫不好,可偏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无声在内心哼唧。 她的小腹开始失序,隐隐作痛。 屁股下不知是汗还是血,反正感觉湿了。 真是个狼狈的周一。 来手术室之后各种都很爽,除了上厕所喝水一点都不方便。 上了台人便不是自己能做主的,手术只要开始直到结束,你哪里都去不了。她年资低,同大家也不相熟,不敢摘了手套、脱了手术衣,只为去上个厕所。 难怪胡倾城说,你去了手术室可别肾结石。 第120页 现在哪是肾结石那样长远的问题。 现在是血崩之下,眼前的每一片血纱布都是助兴,像受了刺激一样,底下流的更欢。 半小时后,孩子顺利取出,肚皮一下塌软下来。 新生儿的护士将婴儿收拾好放进两个温箱,门合上那一瞬周沫肚子一阵绞痛,整得她一激灵,山根上端高高的川字眉堆起。 她接刀的手稍抖了抖,刚好助手伸手,不小心割破了。 周沫吓得眼聚起光,瞪成铜铃。 唿,还好是手套,没见血。 涂茫拿了副新的给他,走过来时小声沖周沫说,小心点。 她夹紧腿,忙点头。 涂茫看了眼檀卿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反应,松了口气。 主任都要让三分的人,哪敢得罪。 听说前几日开病案报告晨会,檀小神一个病例条条罗列处理不合理之处,把用药指南、相关文献找了好几篇出来,怼得一帮学术不精的人哑口无言。 国内医疗学术没有国外端正谦卑,由着病例数量多,凭藉经验用药手术,这是老专家的优势,但同时也是跟不上循证医学的劣势。 檀卿成了妇产科的宝,周围一众科室都羡慕有个写得出文章还上得了台的大牛。 檀卿的助手换了副手套,双手交握于胸前,等待麻师麻醉。 檀卿趁着麻师工作,靠近周沫,低声关心道:“怎么了?” 他接物时察觉到她的唿吸零乱,动作间整个人缩得很。 她本不想说,可瞥了眼,方才坐的转椅上印了一片血渍。 她知道整个8号手术间不可避免肯定都会知道,遂老实说:“姨妈来了。”声音怯怯,可怜巴巴的。 “痛?”他看不清她口罩下的面色,但她的眼睛不似平日圆熘。 “嗯。”不仅痛,还......中空。 第51章 reality017 【心火乱烧】 周沫两颗乌珠委屈巴巴地耷着, “姨妈来了。” “涂茫,你把周沫换下来。”檀卿开口。 涂茫茫然地看向檀卿, 手上握着滑鼠在填手术单。 周沫忙说:“不要不要。”她就是想老实交代一下, 省得等会收拾东西的时候被其他人发现。 转椅的皮面是灰色的,血迹肯定明显。 “没事, 还有一会。有止痛药吗?” 麻师正在上机器,确实还有一会。 涂茫听出怎么回事,赶紧起身穿无菌衣, 嘴上也附和,“你赶紧去吧,干嘛不早点说,没事的。” 周沫说了句“有”便飞快脱了衣服,帮涂茫穿好手术衣, 准备走, 踱至门口又没忍住, 脚尖转了个方向,盖了块无菌布在那张印了血渍的椅子上才矜持地走了出去。 一到8号手术室外,她拔腿就跑。 产妇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面罩被固定在了脸上。 麻师转头看向心电监护的数据。 檀卿在她转身那刻见她屁股后面开了朵超大血红玫瑰,手不禁滞了滞。 这丫头, 憋了挺久。 周沫来回只用了90秒。 这90秒里, 她从三楼跑到四楼柜子拿了姨妈巾,去了洗手间换好后还换了条裤子,生吞了一颗布洛芬后又飞快跑回三楼8号术室。 整个人热血沸腾, 充满干劲。 就是胶囊卡在嗓子眼,使劲吞咽都没下得去有一点点难受,但换了裤子、垫了尿不湿就是神清气爽。 涂茫见手术门打开,不可思议道:“周沫你也太快了吧。” 她感觉她才出去就进来了。 “嘿嘿。”周沫坐下开始整理手术记录,妇产科有一张新生儿的单子她不是很懂,远远地举着单子问涂茫。 涂茫一时也说不清,又是纸质又是电脑,这里那里一堆细节,说等会等结束了她来补。 她们对话间,檀卿全神贯注,头都没抬。 即便已经接近尾声,一切顺利,他也没半点松懈。 周沫看了眼台上情况,心中松了口气。 她揣着手坐着,腹部的不适强烈起来,方才精力被手术的紧密节奏分散,所以没这般明显,这会开始虚了起来。 缝合开始,檀卿放手将外面交给助手操作,眼睛盯着,时不时夸奖对方。 这个助手便是上次不敢自己缝合的那个,没想到现在已经能上手了。 周沫想,其实檀卿就专业性而言真的无可挑剔。 手术台上见过那么多医生,就他话最少。 所以啊,人不可貌相。 虽然长得那么不靠谱,人又花心又渣,还满嘴谎话,可要说自己的肚子还是交给他最放心。 她心里转了无数个小九九,直到被一道声音打破。 “叮叮叮——”苹果手机最原始的铃声。 周沫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机,黑屏,再看向手术台方向,檀卿手放在胸前已向她走过来,眼中浮着一丝笑意。 周沫起身,登时一道热流,她小腹夹.紧,忽略它。 她从他身后伸手绕过手术衣探进去,于手术上衣口袋随手一摸,是毫无障碍物的紧实腰腹部,手赶紧挪开、腾空,问:“上面下面?” “下面。”上衣口袋容易拉扯肩部,他一向不喜欢有任何影响手术的细节。 第121页 檀卿话音落下便感受到身后一道无奈的唿吸,背部不自觉偷偷耸动。 周沫好想打他,她给医生掏过两回手机都是上衣,心里骂他人面兽心。 她小心翼翼地隔着手术衣的平纹衣料向下滑,所及的每一处布料都像是他的皮肤,手指羞得都蜷缩了起来。 上衣口袋到裤子口袋之间的距离不过十几厘米,愣是被她拖延至铃声过半。 她触到手机便翘起兰花指拎出,将屏幕面对他,滑开接听,将手机递到他耳边。 他微倾着头凑向手机,目不转睛地注视近在咫尺的周沫。 周沫是女生里的高个,当年在宿舍仅次于张敏。 檀卿比她高大半个头,她长臂一伸却还是距离极近。 两人都是挺鼻,这会鼻尖与鼻尖之间的距离大概15厘米,唿吸用力点便会将鼻息打至对方脸上。 可口罩挡在了他们之间,只两双眼睛凝在一块。 檀卿同电话对着话,桃花眼弯着不停沖她放电,好像被电流控制住了方向,只胶着在她眼上。 周沫感觉到檀卿的眼神像杀虫剂一样不停地对她喷不明物质,紧张地屏住唿吸,脚趾蜷缩,避开眼神拒绝那信号。 她有一剎估计缴了械,觉得这手术室的空调怎么这么热啊,不是24度吗,为什么像34度一样。 后背开始疯狂冒汗,血液循环加速,肚子都没那么不舒服了。 檀卿瞧着她不停闪躲的眼神,故意拖长电话中的话题,“哦,是吗?那你推荐什么材料?” 手机的音量不小,她能听出檀卿在说卫浴,默默收回方才夸他专业的心里话,在口罩里咬牙切齿。 檀卿瞥了眼手术台,助手继承了他的衣钵,非常麻利,已经缝至最后。 他收回目光再次直勾勾盯住周沫,见她闪躲,坏心一起,头向下追着找她的眼神。 他身子凑近,两人都要口罩贴着口罩了,虽有机器挡着,可她就觉得手术台那处在看他们。 她吓得又是一身燥汗,整张脸在口罩里直接羞红,燃烧了起来。 他的气息太近,凡人根本吃不消。 这个王八蛋,这个大萝蔔,怎么可以脚踩这么多条船还来调戏良家少女。 她心中疯狂怒骂,眉毛也拧了起来,一个淡淡的“川”字于眉心揪起。 “那行,就按你先前说的吧。”檀卿开始摘手套,随手向后一抛,准确扔入黄色污物垃圾袋。 那是电话里一开始就汇报的用材,明明10秒就可以结束的电话,你为什么讲了这么久,我的手心都出汗了! 周沫垂眼委屈,心理活动正丰富,噼里啪啦一阵叫嚣,举着手机的手却倏然被一双温热覆上。 她手一紧,勐的一抬头,又撞进那双该死的狭长。 那处聚着光,不停勾她意乱神迷。 她心跳失序快要死了,救命啊。 她挣手,却反被他握紧。 她握着手机,他握着她。 电话那头没了声,应是已经挂断。 他们在仪器后面两手较着劲。 “你干嘛?”她压低声音,尾调的气音却微微上扬,竟有着点撒娇的意思,该死。 “干嘛躲我。”早上经过器材室招唿都不打,刚才也是,不敢看他。 “我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可她嘴上说没有,眼睛还是避开了他的电目,都快心跳失常了,再看会死的。 “那下班了一起吃饭?”他仍握着她的手,初初覆上还细腻滑嫩,这会两人温度都上了升,叠加起来闷出了手汗。 “我回家吃。” “那明天?” “我每天都要回家吃。”你烦死了! 就在周沫快要心跳加速到200次每分,需要急救时刻,救星出现了。 “檀医生,缝好了,你来看看。”助手出声。 他对自己今天的作品很满意,想要一份夸奖。 众人皆是没收用物,一动不动地等檀卿验收。 檀卿分神,周沫飞快地抽回手,熘到手术台前,假装若无其事,只是手里的手机还是个烫手山芋。 檀卿缓步走向手术台,扫了一眼,拍拍助手的肩,夸奖道:“很不错了。” 助手激动地内心小鹿狂奔,科里好多研究生都羡慕他可以跟着檀卿,学到这么多东西。 涂茫也附和,夸这小助手有继承檀卿缝合衣钵的能力。 檀卿手术结束,同大家打趣起来。 周沫神色淡淡,将手机伸到他面前。 他不动声色淡淡接过,眼若流星划过她机警的神色。 第二台手术仍是剖腹产,两台手术之间有几十分钟的空闲及准备时间,众人皆在闲晃或是去电视大厅休息。 檀卿没走,坐在术间凳子上,看周沫忙活。 那双眼在别人看来就是玩手机,可周沫每一回头都能撞进乌瞳,她觉得自己被灼伤了,全身毛孔不自在地竖起反抗,偏他还不动声色,搞得她左右不能。 没一会,檀卿又接了个电话,只是语气不耐。 周沫一边看着涂茫记录一边竖起耳朵听,其实整体听得不清楚,毕竟他站在后门口压低声音讲,可她还是抓住了关键句子,“你不要去了...我有请公司...没事,出了问题我会找他们...不用你管......随你...” 第122页 他挂了电话剑眉仍倒竖,显然那通电话并不受欢迎,连对装修公司的态度都不如。 他回头见周沫正瞪着他,缓了脸色沖她笑笑。 换来一个更大的白眼。 等台间隙数着秒过。 檀卿今晨没喝咖啡困意上来,就算周沫在眼前也没能提多少神,不自觉张口打了好几个哈欠,坐在无靠背转椅上双手抚脸醒神。 周沫正在准备无菌包,瞧见了这一幕,思量了半天,还是决定提醒他,“哎,你有颗蛀牙哎。” 在最里面,智齿有个黑黝黝一个洞,挺明显。 而那个位置,余味也有一颗。 她说完心里又难受起来,不知道他拔了没。 檀卿噗嗤笑了出来,一下精神了。 他清清嗓站起身,站他旁边玩味地说:“我蛀牙这种事,只有两类人能知道,一个是牙医,”他倾身,避开涂茫玩手机的余光,“还有一个是女朋友。” 第二句是凑在周沫耳边说的。 周沫当场想灭了这个老流氓。 脑海中关于回忆的一点忧伤霎时灰飞。 她顷刻转身,屁股一扭,不理他了。 第二台结束时,檀卿又问了她一遍,“真没空?”他难得今日手术少。 “没空!”说的特别用力,口水都喷到了口罩上,幸好他看不见。 “好吧,那还疼吗?”他注意到手术时她仍是恹恹的,递东西没力气。 “......”真烦人,臭萝蔔,这样显得我很坏哎。 作者有话要说:  撩不了多少了 还有这章你们看懂了吗? 手术室的主任医师们很多电话,比如科室、病人等等情况,也有个人情况,手机有时候会放在护士的办公桌上,一字排开,也有放在口袋里。 手机响了,巡迴护士会去拿手机。 医生外面穿的是手术衣,不可触碰,身后有系带的一条缝隙,拨开衣料,可以从上下分体的手术衣里取出手机。 一般人放上面,檀卿比较专业,咳,放下面。 取出来后,护士接通送到医生耳边。 医生的脖子以下腹部以上以及双手都是无菌不可以触碰的,所以脸可以倾斜着接电话。 understand? 第52章 reality018 作者有话要说:  浪子把头都浪掉了,怎么个回法。——木心 【小说是骗人的】 晋江非着名小说家胡倾城于九月就职旺达卫校。 她将在自己笔下描述的地方工作, 真是一点都不神秘。 可这丝毫不影响她创作小说的激情,停更了一阵子的青梅竹马故事又重新操了起来。 今日是盛大的2018年9月18日。 蓝天和朵朵棉花云为这日子布景, 秋日暖风和绿意盎然的树叶为这日子起舞。 胡倾城的26周岁生日低调又隆重。 她今日穿了套土黄色背带裤, 是去年周沫送她的生日礼物。 应兰兰讽刺就跟个泥瓦工似的。 可周沫知道背带裤让她有安全感,明明审美和她不在一个平面, 可偏偏会为她着想的小甜心。 读了卫校之后胡倾城开始有了过生日的习惯,有人记得她的生日,会在零点送祝福, 在当日送礼物。这让她无比幸福,是三次元真实人生快乐的转折。 下午四点,她走到湖心亭,在石板凳上坐下,等她的小甜心下班。 这条是新大楼出来到9号楼之间直线最短的必经亭子, 有几人正倚着栏杆抽菸, 两个白大褂三个便服。 斜旁抽菸的一眼熟的白大褂捏着烟屁股掐了烟, 转身向她走来。 檀卿见胡倾城第一眼觉得眼熟,花了半根烟的时间仔细回忆,猜到了一个模煳的身份。 心念一动, 走了过去,“你好, 檀卿。”他伸手。 “胡倾城。”她心下诧异, 不过也伸出手。 活了26年,第一次与人握手,手感还不错, 挺滑熘。 她自然认出檀卿,帅成这样,真当她一看小说的对美色免疫? 只是那晚他的立场实在有问题,很难对他好脸色。 “在等人吗?”檀卿继续搭话。 “嗯,周沫,你也认识的。”胡倾城这会在三次元世界逗留的比较久,余有热情,见对方没有要走的意思,抛接起话题。 檀卿沉吟,“你们要去吃饭?”他见胡倾城在湖心亭心下有了揣测,她许是等周沫,一问果然。 “是啊,今天是我生日,周沫要请我吃大餐。”应兰兰和张敏大概六点才能到,周沫手术室下班早,她便来等她。 “那祝你生日快乐。”檀卿微笑。 “不知道可不可以问个问题?” * 太阳光微微敛去攻势,有西下的趋势。 周沫下了台火速将自己在淋蓬头下筛了一遍,随手喷了两下香水,湿漉漉着头髮奔下楼。 头髮在狂奔中一绺绺的跳跃,水迹染湿后背的纱质,印得隐约透明,内衣痕迹若隐若现。 她走近是先是瞄到檀卿的背影,再定睛一看,胡倾城和他在聊天。 他双手揣兜,两脚稍息状。 胡倾城则在哈哈哈哈。 “你俩说什么呢?”她加速跑到湖心亭,气喘着问。 第123页 “沫沫,原来你工作还不错啊,我一直担心你傻乎乎,大家碍于你爸的面子没好意思骂你呢!”胡倾城作为老母亲很欣慰。 檀卿方才夸了一通周沫的机灵和认真,把她骄傲坏了。 周沫勉强扯扯嘴角,胡倾城一向瞎操心,她可聪明能干着呢。 只是檀卿夸她吗? 那研究生得到他一个夸奖在8号手术室得意了三天,走路都娘了起来。 真的吗? 檀卿转身沖她别有深意地笑笑。 落在周沫眼里,就是檀卿两眼一弯,又他妈在放电。 那次她的拒绝后,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 檀卿最近在忙檀墨的事,手下没收新病人,自然也没了手术和去到手术室的机会。 “又来抽菸?”周沫问。 “难道在这唿吸新鲜热气?”外面大概有三十五六度,即便现下太阳不似晌午热,还是灼人唿吸道的。 胡倾城站了起来,见周沫来了便准备要走。 周沫扫了眼吸菸区高高堆起的烟屁股,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一天抽几根啊?” “一两包吧。”最近他烦心事多,抽的勐了些。 一两包?一包20根,他是准备把自己熏死吗? 周沫胸口一股无语的火气。 “难怪这么臭!”她冷哼一声,挽起胡倾城的手向南门处走去,招唿都不想沖这个菸鬼打。 “......”檀卿看着她飞快向南的背影怔在原地,抬起手臂闻了闻,又将手捂住嘴,沖手心哈气,没味道啊,他吸完烟喷了口气清新剂的。 * 太阳仍在天空烧,烧得人心都慌乱了。 周沫走到南门心还气得乱打鼓。 这人不要命了吗?肺癌家族史也敢这样吸? 胡倾城问了两遍“你们很熟吗?” 方才见他们讲话的口气甚是熟稔。 可周沫一遍都没回应,只管嘟囔着脸快步向前沖。 这架势和以往她生余味的气,自个蹿火苗并同步隔离外界话语一模一样。 胡倾城想到这处便不肯走了。 周沫向前的步伐遇到阻力,转头疑惑看向她。 “周沫,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檀卿?” 狗屁。 * “七月份的尾巴,你是狮子座,八月份的前奏,你是狮子座......” 张敏的嗓子特别适合这种音量气量均不足的歌,这首难得适合她的歌,每年她都必须为胡倾城唱一遍。 虽然胡倾城不是狮子座。 一首歌唱完,大家围着蛋糕等寿星吹蜡烛。 胡倾城拉着周沫要一起,因为周沫今年没有吹成。 周沫感动,凑上去亲亲她的脸,搂着她两人一起吹熄了蜡烛。 应兰兰“啪”地将包厢的灯打开。 今天有一个意外的男人,柏一丁的丈夫,徐博士。 徐博士本名叫徐博,因为是博士,大家便这么叫了,一个平凡的名字和学歷完美融合。 由于约的是ktv,柏一丁孕期刚稳定,他不放心一定要跟过来。 张敏拉着胡倾城耳语,“丁丁遇到了好男人呢。” 胡倾城点点头,沙发另一端,徐博士正将柏一丁搂在怀里,温柔地讲着话。 当时柏一丁刚恋爱时,大家都很不爽,认为她这么老实巴交见人话都不敢说,怎么会这么快就被人吊走。 又一听比柏一丁大了整整九岁,更加不忿,断章取义他肯定是个坏人。 大家也没管柏一丁的维护,约了一道出来想着探底再劝退,结果一个个被他宠柏一丁的模样溺毙。 当时胡倾城没管应兰兰和周沫的心情,感慨道:“我以为只有飞哥和余味是宠姑娘的上限,没想到恋爱中的男人都是这样的。” 后来她们得出结论,感情是有时间的,新鲜劲过了都会失了耐心开始碰撞,再到吵架、恶言相向。 所以即便她们被当时的徐博士收服,也只是暂时偃旗息鼓,保护我方柏一丁的战线一直拉响着。 周沫站在点播机前,一手端着蛋糕小纸碟,一手点兵点将地点歌,耳边应兰兰不停地报着歌名,她不耐烦,“你自己来点,哪儿来的土味情歌,现在谁还唱《你是我的玫瑰花》?” 应兰兰过去戳戳她的腰,“就你时尚,时尚的人内衣都是小号的!”她半调侃半真话。 时尚的人确实胸比较小,她穿衬衫时总羡慕周沫的锁骨胸骨可以这样好看,她被两坨肉拖拽成大妈气质。 “哼!我小我骄傲,我为国家省布料!” “这么土的话,我的天!”张敏大叫。那都是十年前的幼稚园级别流行语。 桌上开了几十瓶低度鸡尾酒,红橙黄绿青蓝紫。 借着昏暗的灯光,周沫又挑了瓶橘子味,除了柏一丁喝大麦茶,徐博士和她们都沾了果味儿酒精。 烫金壁纸上不时切换屏幕光影,柏一丁按住徐博士的手,让他少喝点。 张敏一瓶下肚就开始自来熟,拉开柏一丁,“你不能喝就让你老公替你喝,不喝就是不给老胡面子,是吧老胡,不喝不能走!” 徐博士好笑,同她碰了个瓶。 周沫咕嘟咕嘟喝了两瓶,脚步轻盈起来,抢过应兰兰的话筒将自己的歌切到最前面,“兰兰,容我插个队!” 第124页 应兰兰捏捏她的脸,“你都切好了还跟我说什么?”小丫头片子,就知道得了便宜再装乖。 音乐声起,周沫身体随着音乐僵直摆动,张敏笑她,画面碍眼。 周沫沖她扭屁股,前奏一过,她认真地看着提词器,轻启朱唇—— “有些时候 你怀念从前日子 可天真离开时你却没说一个字 你只是挥一挥手 像扔掉废纸 说是人生必经的事 酒喝到七分却又感觉怅然若失 镜子里面像看到人生终点 或许再过上几年你也有张虚伪的脸 难道我们是为了这样才来到这世上 这问题来不及想 每一天一年总是匆匆忙忙......” 幸然,声音动听,旋律撩人,歌词戳人。 徐博士不懂这歌,只是跟着一起打节奏,直到看到自己老婆哭了,他手指为她拭泪,“怎么了?” 柏一丁摇摇头,将头埋入他怀里。 耳边周沫的声音带了哭腔,音也开始跑。 “......许多年前你有一双清澈的双眼 奔跑起来像是一道春天的闪电 想看遍这世界去最遥远的远方 感觉有双翅膀 能飞越高山和海洋 许多年前我曾是个朴素的少年 爱上一个人就不怕付出自己一生 相信爱会永恆相信每个陌生人 当我和世界初相见 当我曾经是少年” 胡倾城吸吸鼻子。 应兰兰听着歌将酒和眼泪一鼓作气全部咽下。 张敏看着歌词和mv,眼前不断略过他们吃过的饭和狗粮,以及一起压过无数遍的旺达路。 周沫唱到最后就蹲下,头埋进双膝,直至尾音停在空气中。 整个ktv浮光掠影又鸦雀无声。 短短几分钟,像是华丽的舞台剧,终场谢幕,观众潸然不愿离去。 这首歌每次都唱,每唱都哭,有时举起话筒就为流两滴泪。 不过这次她哭得短暂。 她鼓起气,手臂一横,一把将眼泪拭去,拿起橘子酒吹了个瓶。 她连续灌了五瓶,直到张敏忍不住,悄悄说了一句“女中豪杰”她才满意地收手,她就等着人夸她呢。 她放下瓶子拍拍涨涨的肚子,亲亲张敏的脸蛋。 应兰兰缓过来,走上前拿起话筒开始唱—— “......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 刚开始只有她一个人,后来周沫走到小舞台同她一起唱。 她酒劲上来她只顾着嗨,完全忘了自己之前信誓旦旦没听过这歌的话,也忘了方才的嫌弃。 快乐的两朵玫瑰在上面扭着唱着嚎着。 胡倾城抬起手机,拍下照片,在点击发送的那瞬间她迟疑了一秒,下一秒还是发了出去。 未备註微信名,自带暱称是m。 她没收到回復,又问一句,“行吗?” “不够。” “靠!” 周沫那天一个人干了一半的酒,胡倾城在最后才喝了属于她的那瓶,紫色葡萄味,周沫问为什么喜欢喝紫色的酒。 胡倾城问,那你为什么喜欢喝橘子味。 “你不是知道吗?”因为我和一个人一起养过一棵橘子树。 因为夏天是橘子味的,因为童年是橘子味的,因为那个人是橘子味的。 “因为紫色像梦,在梦里,那些过去的伤痕可以得到弥补。” 受过的伤,流过的泪,分过的手,都可以转圜。 梦和现实可以颠倒。 只是好像来不及了。 胡倾城的手捏着磨砂玻璃瓶。 原来,人可以这么快喜欢别人。 小说里,真的都是骗人的。 第53章 reality019 【喜欢我的】 时光是一把利剑。 毁灭少女心, 刺破白日梦,打破憧憬光墙。 二十五六岁的少女们喝得七扭八歪, 亮堂的包厢将她们的姿态照得无处遁形。 柏一丁已被丈夫带走了, 剩下的单身狗子们只能半躺在沙发里等待血液将酒精循环代谢,再收拾欢脱的情绪回家。 应兰兰在朦胧时刻翻出震动了一下的手机, 是胡东阳问她“今晚有空吗”的消息。 她就像在青春期无数遍挣扎一样,左右互搏,理智和情感撕扯得焦灼。 可那颗沖向爱人的心的义无反顾丝毫没因岁月打磨的世故性格而打折。 她回他:晚一点, 你家我家? 胡东阳:你家吧,我妈明早可能去我那儿。 音乐自动播放至下一曲。 周沫脑子里还播放着余味的歌,可播着播着竟切到了下午的对话,胡倾城问,你是不是喜欢檀卿? 怎么可能, 她当然否认了。 这种花心大萝蔔, 她怎么可能把自己交待出去, 那岂不是要步应兰兰的后尘? 可她想到自己对于檀卿的过度关心,内心悄悄涌起疑云。 手术室那么多男医生,好像确实他的信息她更感兴趣。 那么多风暴中心的似是而非, 可她就是对于他的误读有了辩驳的欲望。 但是她内心,明明对他是不屑的。 她理不出头绪, 借着酒劲将头埋在抱枕中。 第125页 应兰兰敲敲她的脑袋, “听胡倾城说,你们的小说还在写?” “嗯。”她恹恹道。 “写到几岁了?” “十七。” 那个时候真好,好的找不到一丝感情的鸡蛋缝, 好的就像註定会有遗憾。 只是一步错,步步错。 可当局者的她和他一点都没能看清,这会上了岸,再回头看一起经歷过的深海,竟忘了当时他们是挣扎过的。 许是两人抱得很紧,彼此互为浮木,所以忘了下坠的窒息。 “如果后面的人生循环前面的过,你愿意吗?” “不知道。”反正也不可能了,想这干嘛。 “那你想过找什么样的吗?”应兰兰听胡倾城说周沫家里在给她张罗对象。 周沫侧过脸,将鼻腔内部闷得热腾腾的二氧化碳释放,髮丝凌乱在脸上,像是喝多了的颓废模样,可乌珠却灵动清明着。 “不知道。” 她从来没想过,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认真想过喜欢什么样的,找什么样的。 第二性发育一来,知道“喜欢”这个词开始,从来只有“余味”。 而那个人,亲自将自己连根从她的生命里拔起,她的生命倏然中空,没能找到填充的代替。 “哎。”应兰兰嘆了口气。 旁边两个浅酒的人已经打起了小鼾,还是只有她和周沫半清醒着。 “你呢?”周沫问。 “我想找个,喜欢我的人。喜欢一个人,真的太累了。” 沉浸爱情的欢喜在抽离出来时会以双倍的情感痛击你。 成年人的世界本就充满了光怪陆离的面目和一波又一波的挑战,那么艰酸还在感情上给自己添什么堵。 人的能量是有限的,生活工作尚在基线上挣扎,爱情还要求风花雪月,哪儿那么多完美。 “嗯,有道理。” 我们都世故了。 被时光击打得胆小了。 找一个喜欢我的人? 周沫迷煳地在大脑里转了好久,发现一无所获,长这么大,追她喜欢她的男孩几乎没有,就算有,居然也都被灭了心思。 太惨了。 都怪死余味。 她等到代驾坐上副驾时,tq发来一条消息:这周末有空吗? 她想回没空,可又觉得每次都说这句话不太好,敷衍意味明显,可他反覆约她到底什么意思嘛,不是都有女朋友吗? 她带着这纠结直到入梦,梦里竟意外地出现了檀卿的面孔。 半梦半醒,她翻身想,这做的什么梦,怎么净在上台啊,累死了。 * 蝉鸣阵阵,夏意浓浓,秋意缺缺。 s市的夏天被画了延长线。 9月19日,日上三竿时。 窗外的鸟叫都歇了,飞去树荫处午睡。 周沫抱着松软的被子在床上打滚去睡意。 她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咽了咽口水,喊了声:“妈——” 鸦雀无声。 她迷濛地疑惑着,今天是周六,昨晚说好今天一起去姑姑家吃午饭,手机上显示是十一点,家里居然没人唤她起床,实在奇怪。 换做平时,十一点出发周群急性子得九点就将她拽起来。本来在血液科辛苦,他收敛了这急毛病,坐在椅子上忍气吞音效卡到十点也要将她抓起来。现在她去了轻松的科,不至于比原先更心疼她吧。 周沫晃着未醒的身躯走出客厅,果然,空无一人。 不仅如此,还有凌乱出门的痕迹。 周群胡瑾皆是整齐的人,连带着周沫也爱理东西,现下桌上摘了一半的菜横陈着,地上的狗圈也胡乱放着,没挂墙上。 她心里涌起不好的念头,快步走回房间,拿起手机,拨通周群电话。 果然一片嘈杂声中,她听到了一桩不好的事情。 今天是周六,也是周沫连续第六天去医院。 李阿香出门熘鸡,被电动三轮车给撞倒在地。 那人闸门一拉火速熘了,邻里将她送去医院打了胡瑾电话。 周沫到的时候外婆已经在急诊手术,她站在三楼外面,难得体会了家属的感觉。 周群已将骨科床位联繫好。 李阿香是胫骨骨折、踝骨骨裂,再加上78岁年事已高,骨科认为如果没有更高的生活需求可以保守治疗,家人多支持生活就行。可李阿香向来喜欢自己动手,没事就爱串门,让她瘫床上她宁可去死。 胡瑾向来人软,虽然是她妈,可她第一反应还是哭着问周群,怎么办。 周群看了眼疼得泪眼婆娑的老人,咬咬牙还是选择了手术。 他犹豫过要不要问问周沫,可想想周沫也不会愿意外婆就这样失去生机地躺着,替她做了主。 周末无手术,他们三人坐在难得清静的手术等候区。 这样的安静让人内心无比压抑和焦虑。 从周群胡瑾说完李阿香的事儿后周沫便开始焦虑,年事这般高,血糖也偏高,要是骨头养不好怎么办? 她有点后悔没早点起来,这样外婆进去前还能看她一眼呢。 空气静谧了许久,只交替的嘆气声响起。 拐角侧的手术室门打开,檀卿和张软走了出来。 第126页 “所以我那个朋友备孕有必要吃叶酸吗?”张软嗲吟吟地说。 檀卿:“无所谓的,查血一切正常没必要。”医生并不推荐保健品,这和卖保健品的推荐吃他们就可以少看医生差不多。 两人向电梯方向走,经过等候区余光扫到了左手边三个安静如鸡的人。 “周沫。”张软见她惊讶,“你怎么今天在啊?” 檀卿侧头看她也是眼前一亮,见还有长辈在沖他们点点头。 周沫瘪着脸,无精打采道:“我外婆在里面做手术。” “里面的vip老太太是你外婆?”张软更惊讶了。 她是备班,如果没有应急情况,今日便是休息,上午突然被唤来,妇产科和骨科都开了急诊。 有一个还是副院长打了招唿的,于是骨科医生火速赶去,战战兢兢地操起刀。 “可能吧。”周沫没有搭话的心思,他们两个站在一起也挺养眼,她点了个头便没再看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光从他们身后打来,总之是有点刺眼。 檀卿问:“是骨折吗?”方才他遇见张显华,听他说起。 周群点头,“里面做的怎么样?” 胡瑾也看向檀卿,手术室里有人出来,即便不是操刀医生,也很期望能带一句好话。 檀卿组织了下语言,“丁主任是经验丰富的医生,你们放心。” 他说完看向周沫,发现对方低着头在扒手指。 “周沫。”他叫了声她。 四个人同时齐刷刷地看向他。 “记得回消息。” ...... 所有人都被震在了原地。 尤其是周沫,后脑勺都烧了起来。 他怎么可以在这里说这个,是,她是没回,一时没想好怎么回而已,不能多一点时间吗? “哦。”怂包。 待檀卿张软道别后,胡瑾好奇地推推她,“那小伙子谁啊?” “妇产科医生。”声音毫无温度,一点不像平时的周沫。 虽然她整个人羞到起了火。 周群若有所思道:“是不是那个美国来的?” 他是财务科副处,特殊薪资自是从他这处要过目,檀卿拿的是特聘等级的津贴,医院每年特聘很少,这种年纪的特聘更是罕见,主要是国外顶级医院的医生一般不会回国发展,所以十年难遇,医院好生伺候着。 周沫点头。 周群心里打起小算盘,“他结婚了吗?”看刚那架势,好像对女儿也有点意思。 胡瑾也来劲,笑眯眯地看着她,等她回答。 三人一扫几分钟前的压抑,空气中有了春天的味道。 周沫心中冷哼,为了避免怀疑口上淡淡道:“他有女朋友。”手术室的人说他有女朋友,还给他送饭。 周群张张嘴,又闭上了。 哎,现在好小伙子都被人先下了手。 方才那个真的长的很不错,个子也高,他一直以为是个聪明绝顶的普通学者,居然长得这么精神,真是年少有为。 想想又嘆了口气。 现在相亲市场,周沫已经不吃香了。 人家一问虚岁26就直摇头,学歷又是专科更加嫌弃,照片都懒得看。 有一个看了照片说哟长得不错啊,我小舅子离婚有套别墅就喜欢好看的,行不?周群火气上来,都想揍人。 他忍不住问一打扮时髦的女士,现在来这儿相亲的女孩什么样的? “某211硕士25岁,身高162厘米,体重51公斤,素颜6分妆后7.5分,本市人有房有车,想找一男的,178厘米左右就行。”人相亲角的阿姨昂起头,明显没把周群的女儿当回事。 周群终于明白自己的宝贝女儿已经快要沦落为“剩女”了。 目前的相亲市场非常悲哀,对女性十分不利。 在新闻到处报导,至几几年,国内男性比例高于女性多少多少,将有三百万男性成为光棍的时候,s市的广播却播着,本市未婚女性多于未婚男性40万,嫁女难成为热议话题。 老周拍拍胸骨,给自己顺气,现在搬家来不及了,只能靠人脉豁出脸去为周沫努力一把。 周沫完全不懂老周的挣扎。 她打开了檀卿的微信对话框,回了个“没空。” 顺手又点进了朋友圈,还是空的。 没劲。 胡瑾一听有对象了,整个人也没了方才的笑容,回到母亲骨折的忧伤中。 等候区,三人再次安静如鸡。 第54章 reality020 【堕落天使】 手术室正门打开。 张显华出来, 拿着病歷牌边摘口罩边喊,“李阿香家属。” 其实空空荡荡, 完全不用那么正式, 主要是方才手术室的护士看了眼微信,张软在小群里说李阿香是周沫外婆, 家人正坐在外面等候区,他突然有了表现的欲望。 周群胡瑾赶忙上前。 周沫惴惴不安,慢慢吞吞地在后面挪脚。 等候区不若平日吵闹, 医生讲个话都得半吼着,现下这般空旷声音一清二楚。 “老人家手术挺成功,现在等甦醒,上了止痛泵,痛的时候按几下就行, 周沫你知道怎么用的吧。”他沖她说。 第127页 周沫在后头点头, 听到手术成功松了口气。 老人家还有一个风险是甦醒, 周群说找了有经验的老麻师。 周沫肩膀终于松了松。 小时候舅舅离开时,她尚不懂死亡,不理解生命的重量。直到经歷了余爷爷和余奶奶, 她才知道什么是暗无天日的痛苦。 她害怕外婆...... * 回到骨科病房,李阿香麻醉未消, 老想睡。 胡瑾不停地拉着她说话, 麻师说半小时内不要让她睡觉。 周群则拉着周沫,又笑得别有深意,“那个张医生你也认识?他是单身哎。” 前几天办公室的小王将全医院单身男医生都给罗列了出来, 长长一串,张显华名字就在第一个,听说是有名的单身狗,小王第一个就想到了他。 这会见他跟着回病房,叔叔阿姨叫的这般欢腾,他总觉得这小子好像对女儿有意思,比刚刚的留美博士还明显。 周沫无语,自从松口找对象,爸妈一个个见着单身男性就像津津见着肉似的,一点都不矜持。 她走到外婆边上说话逗她,没理周群。 * 日落月升。 周沫将周群胡瑾赶回去,由她来陪夜。 毕竟是外婆带大的,下午外婆痛的哎哟哎哟叫时,周沫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她回去她如何也做不到安睡。 夜深人静,单人房间只有空调小声地运转。 陪护床睡得她难受,半醒着掏出手机,时间显示凌晨一点。 微信有几条好友消息的提示,点开。 “今天你陪夜?”来自tq。 她没给檀卿备註。 点开另一条。 “外婆一般情况良好,手术是折腾了点,但是底子不错,术中心率血压都好......” 长长一段,来自张显华。 她也没给他备註,因为他的微信名就是真名。 周沫特别佩服微信暱称是真名的人,觉得特别酷,一看就能成大事。 她感激地敲下“谢谢”发给张显华。 又回了个“嗯”给檀卿。 手机很快震了一下,是檀卿,连发两条。 “有空出来吗?” “我在八楼。” 周沫抓着手机,纠结了几秒,回他:“?” 她坐了起来,对面楼灯火通明,楼下绿化树丛影影绰绰,间或走过几个人。 明明是无比安静的夜,可她拿着手机却有些心气浮躁,生生在空调中出了点燥汗。 纠结了几分钟,她看了眼外婆的睡颜拿着手机,走出了病房。 推开十楼的安全门,温度和病房差不多,不同的是空气中褪了阴冷带了柔意。 她下到八层,平台处的灯居然灭了。 借着身后可有可无的月光,向下看去,檀卿插着兜正仰头沖她笑。 她想,他们没说八楼哪处,怎么就默契地在这聚上了? 他们总共说过几句话,怎么就在深夜孤男寡女约在如此暧昧的地方。 她抬脚下楼,一颗心忽上忽下,配合着心跳,脚步上下落定。 “走的这么慢,不知道的以为你骨折了。” * 深夜,唿吸科病房。 氧气的蒸馏水声咕噜咕噜,细微的氧气从管道中输入檀墨的鼻腔,经过唿吸道进入肺部,延续着他的生命之气。 檀卿拿着手机起身,刚想发第三条信息,手指点点手机屏又删除了。 他走到楼道,静静地等,手机无消息,楼道无声音。 几分钟后,头顶安全门被打开,脚步声响起,轻轻慢慢,每踩一下好似都有停顿,终于走到拐角。 他直起身看向她走下来的方向。 月光从她背后倾洒,他突然有种错觉,她一手搭着扶手脚步徐徐向他走来的画面像是新娘走红毯。 他刚想调侃这,到了嘴边又换了一句,“走的这么慢,不知道的以为你骨折了。” 周沫最后一级是跳着到他跟前的,落定后心忽地一松,也没那么可怕,就是个普通人而已,为什么自己那样别扭又抗拒。 “你在八楼干嘛?”她主动打破心中的那点不自在。 “我爸住这儿。” 周沫想起他爸肺癌前阶段做了手术,“那祝他早日康復。” “你要亲自去祝吗?”他坏笑着逗她。 “......”会不会唐突?周沫居然认真思考了起来,轻轻拧眉想着时间是不是不合适? “噗嗤。”檀卿看她认真的样子实在可爱,眼睛圆熘熘的像只小猴子。 “......” * 深夜一点半,24小时营业的全家。 周沫吸熘了口面条,辣得面脸通红,对着吸管勐喝了一口冰可乐,沁人心脾。 她产生了一丝疑惑,他吸菸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爽,心里这么想,嘴上也问出了口。 “应该......”檀卿将冰啤酒咽下,“没有抽菸爽。” 檀卿看着周沫吃泡面,竟觉得这麻辣味还没她髮丝的水果味儿浓郁,酸熘的香甜不时地搔挠着他的嗅觉。 深夜的周沫素颜,两只眼睛没了眼妆的修饰显得无辜,淡粉的唇部被辣意染得通红,小舌头还不时的舔一下。 第128页 檀卿觉得换做五六年前的自己,应该是做不到淡定地坐在这处,静静地等她吃面,且心知肚明今晚什么都不会发生。 周沫端碗喝汤的动作微迟疑,转头看他,“要不我吸吸看?” 她的表情很认真,眼里是少女的好奇和大胆。 “真的?”檀卿握着啤酒的手无意识地在杯壁轻点。 就在她点头的几分钟后,檀卿给周沫买了烟。 “为什么不抽你的?” “男人的烟太沖。” “你怎么不劝我?” “抽一根而已,人生不能总困在一处,做同一件事情,喜欢同一件厌恶同一件,说不定换个角度,比如香菸,你就喜欢了呢。”或者我咯。 周沫没有完全理解,但决定闭嘴不深问。 她觉得他就没打算说清楚。 她站在垃圾桶旁拆塑纸,一圈银条一拉,纸盒打开,她取出一根烟,有模有样地抿住。 檀卿掏出打火机,滑动滚轮,火苗蹿出。 他勾着唇角,没护着火,任它随着风向晃动。 直到火苗自动被吸附到菸丝上。 夜风里,周沫穿着白色背心、中长蓝纱裙配上大波浪极美。 灯辉镀上金色,微风拂动髮丝,尤其是她叼着烟目光微垂,循着火的模样,醉人。 一点猩红亮起。 “深吸一口,到肺里,再唿出来。” 他收起打火机,倚着栏杆指导她,看她吸菸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 一半是菸瘾上来,一半是为昏黄下吞云吐雾的那抹风情。 周沫成功地吞吐了起来,没有如很多人那样,第一口烟产生呛咳。 当薄荷的沁凉从口腔入肺时,她想,不过如此,就一根这玩意能让你抛下曾经信誓旦旦的那份嫌恶。 灯光迷离,一阵晚风撩起她的捲髮,掩住半边脸,将肩线露出,完美的锁骨反着细嫩健康的光。 白烟从她秀挺的鼻和微张的口中唿出,若有若无地为她的面庞蒙上滤镜。 檀卿很想拿出单反。 这一幕太勾人,像是仙女堕凡,让人想跟着一道沉沦。 周沫快速地抽完了一根烟,每一口都深吸到几乎闭过气去才松嘴。 檀卿欣赏着眼前叛逆的周沫,那双不谙世事的明珠染了层无名的落寞,抽菸的动作惊人地熟练,像是老烟枪一样,“你确定你是第一次吸?” 周沫点头,又抽出一根。 他按住她的动作,“别抽了,一下子抽太多容易尼古丁晕厥。” 他吓她,特意挑的女士烟,尼古丁含量低,也不呛人。 她本来都信了,可见他笑得狡黠,“你骗我?” “我骗你干嘛?”檀卿向她倾身,轻唿出一口气,刚巧打到了她的鼻息。 她瞬间凌乱,往后退了一步。 檀卿喝了啤酒,带着淡淡的酒气,难得的烟火气息。 原先他老吸菸虽偶有烟味却并不人间,总觉得虽站的近却像是在太虚幻境也没个实体,飘忽得很。 “你骗我的事儿可多了。” 夜露带来凉爽,深夜调皮的风拂起她的裙摆。 她顺顺裙角,赶忙镇定。 “除了不在禁菸大楼吸菸还有什么?”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第三次我说的是真的,后来我真没在新大楼吸菸。” 周沫手扒拉着栏杆,没说的出口,比如你明明有女朋友为什么半夜约我出来,大渣男。 “什么?”他见她嘴巴鼓来鼓去半天却只字未吐,又问了一遍。 他桃花眼闪着星点路光,目不转睛瞧着她,搅得她心慌气短,“没什么,有家室的人就自重吧,先走了。” 檀卿好笑,哪来的家室?他快步跟上她的脚步。 周沫人高腿长,听到身后他的脚步走近,步速更快,后来索性跑起来。 裙摆随着奔跑弹起翘成一朵动态的花儿,却没能撑多久,被粗喘着气的檀卿拉住手,冲力没来得及收回撞进他的怀里。 她边偷喘边避开他的身体,“干嘛?”尾音又是上扬,真是的。 “你跑什么?”檀卿双手叉腰,也跟着喘,两人竟跑了有百米,“还有我哪来的家室?” 说说清楚,难怪态度这么奇怪,不冷不热的,原来是有误会。 周沫斜他,没说话。 “我猜猜?手术室里有人说我结婚了?” 周沫摇头,人家说你没结婚。 “有女朋友?” 周沫迟疑0.1秒,轻轻点了点头,其实她很想用力点的。 “我没有。” 周沫一脸不信地看着他,心里还挣扎着想,你有没有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听他说没有心里松了口气。 她哀嘆,周沫你也变得表里不一了。 “不信?” “信你有鬼。”都说宁可相信母猪能上树都不要信男人那张嘴。 “你连有鬼这么愚昧的事情都信,居然不信我?”檀卿揶揄地笑望着她。 周沫被他笑得忘了唿吸,心乱得一塌煳涂。 夜晚催生暧昧,晚风将她灌醉,尼古丁让她迷失心神。 那个晚上,她完全忘了那些之前用力忘记的事情,就这么轻描淡写,被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勾了魂。 第129页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雨的日子淋一段路,有时希望遇见一把伞,有时只是继续淋下去。 ——梁秉钧 第55章 reality021 【对你没兴趣】 是什么都没发生的夜晚, 又是好像发生了什么的夜晚。 回到病室,檀卿揶揄的表情还在面前晃, 周沫拉起被子将脸捂住, 太丢人了,为什么要说出来, 人家说我真没骗你其他的,就信了好了,还说人家骗人, 真的一点都不矜持。 会上周爷爷的迷濛间,她想,手术室的八卦消息一点都不靠谱,再也不信了。 后半夜,周沫香酣地入了梦, 嘴边还挂着笑。 而八楼的檀卿却陷入了失眠, 较平日都强烈。 周沫抽菸的画面在他脑海中转了又转。 阖眼是她, 睁眼也是她。 上身是她,下身也是她。 他坐起,看了眼熟睡中的檀墨, 一把捞起被子往厕所走去。 * 医院的清晨特别早,六点不到护士便忙碌起来。 周群夫妻两比护士干活还早, 五点半就到了病房, 想让周沫回去补个觉。 周沫摇摇头,伸了个懒腰。 昨晚三个多小时的睡眠居然不错,想来烟可能是个好东西。 待护士给李阿香抽了血, 周群将小菜一一摆在小桌上。 粥香扑鼻,酱菜爽口,可李阿香没吃几口便开始呕吐,年纪□□药反应大。 胡瑾愁得抹了两滴眼泪,周群当天跑回家四趟,煮了不同的食物,最后一碗鸡肉粥终于勉强下咽。 胡瑾边给自己妈擦嘴,边同周沫说,“以后你要嫁人就要嫁给你爸这样的。” “哦。” 周沫漫无目的地滑动着手机,微信界面刷了又刷,只有张敏发了一张搞笑图片,其他人安静地就像在忙碌一样,她咬唇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晚饭时分,“今天有八卦吗”的群又一次活跃起来,这个群似乎属性很分明,只聊八卦,工作不聊,都说扫兴。 今日话题不是檀卿,是张显华。 主题是他之前居然和手术室某护士谈过,只是这个护士不知道是谁,应该还在手术室工作。 周沫惊讶,真的假的。 群里便开始扒他除了9号还去过哪些手术间,周沫本来还兴致勃勃,直到话题说着说着转了风向,张显华的“前对象”没能扒出来。 周沫给李阿香削了个苹果的功夫,再看手机已经变成了檀卿“女友”今日去妇产科送了很多水果还有食盒,听说是亲手做的。 群里还附了几张各种渣技术的图。 周沫鼓鼓嘴,放大了看,精緻小巧就是有点不够吃。 群里还在说,这个女朋友经常给檀卿送饭,现在二十四孝男友已经过时了,要二十四孝女友了。 “真的假的?上次问檀卿,他说没女朋友啊。” 周沫见有人这么问,赶紧抓起手机,嗫嚅着下唇,等楼上信誓旦旦的老师回復。 两分钟后,那个老师回到八卦战场,打下:“没错的,那个姑娘说想在檀卿爸生病期间把婚事办了。” 周沫抓着手机,又把群里的那段聊天内容看了一遍。 脑瓜运转了许久,不敢相信昨晚还挺美好的,今日就变了风向。 她不敢细想自己的期待,用力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死鸡仔,你都多大了还看不清男人! 不知道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花心大萝蔔吗? 你以为你捡到过宝,第二次还能这么幸运? 人家出厂的时候就刻着“花心渣男”,你居然还假装不识字! 睡前,她终于收到了檀卿的约饭消息,即便她心中开始否认自己抓着手机一天的动机。 他的消息比以前还要诚恳,发了两个大众点评的地址,问她喜欢哪家? 周沫被葵花点穴手点在了那处,久久没动弹。 他发这个来,什么意思? 没有女朋友,没有结婚,但是有个未婚妻? 中华汉字这样博大精深是任他玩文字漏洞的吗? 檀卿真的坏死了! 周沫气得失了眠,凌晨三点想到还没回復,捏着手机咬牙切齿地打下:没空! 心脏咚咚跳,一下一下锤着理智,关你什么事?你是他女朋友还是老婆? 人家只是约你吃饭,什么都没说过。 为什么要怪他呢,他只是个无辜的渣男而已。 次日清晨檀卿醒来便看到了周沫的消息,凌晨三点? 难道是夜班? 他回:有事? 周沫闭着眼睛正在刷牙,手机一震霍然睁开,秒回:陪外婆。 * 周沫下班是下午五点。 晚上没睡好,这会眼睛肿,爬楼脚下都虚浮无力。 一步一步,垂头丧气。 她爬到十楼时还在想,等会吃完饭就得睡,再不睡真的要死了,两天睡眠不足6小时,比在血液科上班的时候还生勐,真当自己二十呢。 她迈上最后一级台阶,脑袋跟木偶人松了线似的,没劲地抬起。 睫毛拉开视线大门,面前是是似笑非笑的檀卿,心中骤然咯噔。 困意消了三分之一。 对方好整以暇,面上似笑非笑,一下抓住她的命脉,“真巧。” 第130页 他算好她今日会爬楼,白日他去手术室看了下,她在台上。 “你干嘛!”又是这句,她好像总在问他干嘛。 她骂自己老问人家干嘛干嘛,是有多词穷。 “一顿晚饭都抽不出来?我刚看了,你爸妈都在。”他觉着周沫的态度若有若无,似是而非,看他眼神和语气一会爽一会不爽的,让他抓不住头绪。 那天晚上一切都很好啊。 “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那你请我也行。”他不介意。 周沫无语,以为他是靠脸勾搭女人的,原来是靠无赖,“我没钱!” “那我请你。” “我减肥不吃饭。” “那陪我吃。” 周沫劝自己冷静,千万不能像上次那么丢脸,却脱口:“檀卿,我对你没兴趣。” 她说完这句话又觉得不妥,人家没说对自己有兴趣,他要是反问怎么办? 好尴尬。 半晌没声音,她眼睛咕噜转了两圈,抬起头。 他正盯着她皱眉思考,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答案,不信似的确认了一句,“真的?” 比珍珠还真,周沫点头。 * 周沫进了病房,两个大果篮摆着,周群正在削苹果,见她回来笑意满满,“檀医生刚刚送了两个果篮来,我看了和外面卖的不一样,还挺高级,你见到他记得道谢,也是有心了。” 胡瑾切了西瓜,拿起勺递给周沫。 周沫手机震了一下,檀卿发来:那先前唐突了,不好意思。 她脸纠结地拧起,这人怎么这么烦人啊! 又是好多天,周沫和檀卿都没碰见过,手机自然也是很礼貌地死寂。 周沫被调去了泌尿外科手术间,由于那房间的护士怀孕请病假,她估计要在那处呆很久,胡倾城奚落她,“最后的最后,你还是去通了下水道。” 那会宿舍的马桶老是堵,都是胡倾城通,偏她手熟得很,马桶栓子捣两下就行,导致周沫一遇马桶堵就叫“胡倾城——”,像极了周星驰电影里叫“包租婆——”的架势。 胡倾城皆是没好气,诅咒她以后最好去泌尿外科去通下水道。 果不其然,苍天饶过谁。 幸好,泌尿外科和通马桶比起来,周沫更喜欢泌尿外科。 不过这天下班,胡瑾围着她左右嗅嗅,嫌弃地说:“你身上怎么一股尿骚味?” 周沫内心奔溃,今儿正好一台尿道重建术,血和尿混合于空气,整个手术间都不好闻,洗了澡都好难闻。 她苦哈哈地又去病房厕所洗了个澡。 热气氤氲间,她想起今天在手术室王老师说—— 檀卿去临市开会,还连夜回来看父亲,第二天再赶去临市,一天开会十小时、开车四小时,真是个孝子。 传言说以前父子关系很差,现在老爷子晚期,要走了,抓紧所有的时间补回来,可惜...... 泡沫进了眼睛,她赶紧揉揉,烦死了,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和你有什么关系,和他有什么关系,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 十楼骨科的楼下,八楼唿吸科病房。 刘冉冉推着檀墨从电梯上来,“户口迁出来了?”沉沉悠悠,近日用药效果不错,查血结果都很好。 檀卿彻夜查文献发邮件打电话,熬得眼下淤青,整个人连轴转,胃和肺都要烂了,拟了无数保守反感,残喘的续命治疗有了点起色。 “嗯。” “檀卿他……”檀墨想劝她。 刘冉冉没等他说完,打断强调:“不管他怎么样,反正本来也要迁出来的,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在檀家户口本上的。” 那些打击,她在漫长的岁月里听的太多了。 来自翟蓝,来自好友,来自毫无反馈的檀卿,来自一败涂地的婚姻。 她以为这辈子没希望了,可现下,希望在眼前。 她走到单人病房门口,先推开门,稳住门后,将轮椅推了进去。 檀卿正在沙发上小眯。 他们进来,他亦是眉眼未动,唿吸均匀。 刘冉冉和檀墨将活动减至最小,一个小幅度地爬到了床上,一个安静地在椅子上坐着。 檀卿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人睡的舒服了,背嵴却在软沙发里难受地僵住。 他一睁开眼,刘冉冉便轻轻问:“醒了?” 好像在等他,可她坐的距离离他有约莫两米。 “嗯。”他清清嗓,直起身,伸手将灯开了。 檀墨正在床上看手机,处理余下的可有可无的公事,忙了半辈子,终是闲不下来。 “檀卿,这个公司你刘叔叔在管,后面你不想弄就拿拿分红,也……” “别说了,赶紧吃饭。” 刘冉冉将床旁桌拉来,菜摆上,檀墨拿着手机又在说,“冉冉,临市那套房子过几天过户到你名下,你去把手续办一下。” “还有西郊的别墅,檀卿你看看要不要,估计不要,不要就……” “能不能吃饭?非要说这些?”檀卿蹙眉。 第131页 刘冉冉的动作顿住。 “吃吃吃,就是说一下,”檀墨拿起筷子,“总要说的……” 说出的口气轻巧,可空气一下沉重。 “啪”,檀卿将筷子放下,刘冉冉和檀墨将目光投向他,他阖眼沉了口气,缓了态度,“你们吃吧,我吃不下。” 门合上,室静谧。 “吃吧。” “叔叔,檀卿他难受。” “嗯。”檀墨哽了喉,低低应了声。 夜幕落下,灯光初上。 檀卿今日空的茫然,打了个电话给胡东阳,他在墨白。 他将车钥匙塞进裤袋,招手拦了车,一看就是做好了喝酒的准备。 霓虹在目色中花开,他想起了今日傍晚从车库走向新大楼时周沫的花裙子。 颜色很跳,像是广场舞阿姨们的扇子,可她白色吊带一穿,下身的裙子飘扬地像是花蝴蝶。 他想起了那天的“堕凡仙子”,也想起了那句“对你没兴趣”。 现在的女孩都在想什么? “现在的姑娘都在想什么?” 应兰兰转身去了洗手间,檀卿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到达墨白看胡东阳搂着应兰兰时,第一反应是胡东阳找了个和上回同类型的妹子。 再定睛,别是双胞胎。 如果是同一个人,怎么可能遇到那种话那种事还能够转身和好,心也太大了吧。 “想什么?你不是上次说喜欢一个同事吗?”胡东阳咬了口柠檬、点了点盐巴。 火辣辣一口闷。 檀卿灌了口酒,眉头蹙了起来,没说话,看着dj台。 “怎么?不顺?” “不过我说也是,办公室恋情很悬,医院人多口杂,你又不是个定心的人。”胡东阳随意感慨,“人姑娘没安全感很正常。” “是这样吗?”檀卿咬了下杯口,觉得有点道理。 周沫每次见他不似是讨厌,倒有点女孩的娇羞模样。 他以为两人应是不费力气水到渠成,毕竟男才女貌又近水楼台,怎么也不至于郎有情、妾无意。 难道他的判断失了误? 应兰兰补了个口红走了过来。 檀卿这才想起方才那句感嘆是对应兰兰的,胡东阳往他的感情上想了。 “老婆,等会你先回去,我和兄弟喝几杯。” 应兰兰娇嗔:“不要喝太多,上回吐的我那儿到处都是。” “好。”胡东阳搂着应兰兰亲了口脸颊。 檀卿避开了眼,毕竟上回见他们还是武打戏。 这场恩爱戏有点突兀,他不习惯。 “以前都是我看你,现在终于轮到我搂着姑娘,你看我了。”胡东阳见檀卿侧头,得意道。 檀卿没理他,想到应兰兰是周沫的朋友,想从她这里套点信息。 “咳,应小姐是吗?”他诚恳看向她。 应兰兰微笑点头,心道,真是个帅哥,这么一比,胡东阳都逊色了点。 “你和周沫熟吗?” “啊?”她双目微睁,显然对突然提及的名字没有准备。 “咳,”他单手覆在口边,轻咳一声,“我和她是同事。” 胡东阳伏在了桌上,头埋进了臂弯,笑了起来。 没想到,檀卿居然会打听姑娘了。 是美帝的风水把他扎在原地就有妞自投罗网的套路变了,还是那叫“周末”的姑娘魅力太大,让他的钉子脚挪步了。 “哦,我们挺熟的,”应兰兰点头,补充了一句,“我们做了四五年的室友。”虽然周沫周末都回去,而她后半程的学生时代经常外宿,可熟肯定是熟的。 “咳,那她有说过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吗?”这话问出来,檀卿都抬不起头来。 可他好奇,周沫说对他没兴趣,那对什么样的男人有兴趣? “......没。”应兰兰身子稍稍后挪,仔细打量起檀卿。 看起来人模狗样的。 方才只是觉得普通的帅,这会她目光带了放大镜,开始考据他的五官排布。 像是周沫喜欢的。 虽然周沫没说过喜欢什么样的,但她直觉周沫是个外貌协会,因为她会因为漫画男主角不是帅哥而弃了。 “不过。”应兰兰想起了什么,她翻了翻手机的群聊记录,一条条往上拉,“她最近在相亲,她爸给她张罗了个医院的男医生。” 檀卿不敢置信:“医院?我们医院?” 应兰兰一手撑着脑袋,另一手拿着手机又翻了翻,确定道:“骨科的。” 檀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这是妇产科的锅? ...... 第56章 reality022 【桃花在哪里】 深夜十点, 十楼骨科病房。 周沫半入了梦,手机忽地狂震, 她想起她是备班, 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以为要被叫去上班了。 捞起震源, 居然是应兰兰。 半舒气,半疑惑。 “餵。”她声音压低,带着点嗡。 背景是震耳的音乐, 应兰兰站在酒吧门口,带着迷醉大喊:“沫沫!你今年中桃花了!” 第132页 周沫是打车到堕落街的墨白。 上回来这里记忆不佳,听应兰兰说她在墨白,生怕她喝多上头旧情復燃,想着第一时间冲过来阻拦悲剧发生。 她到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檀卿站在应兰兰身侧。 晚风里, 他手肘搭着安全栏, 侧头同应兰兰说话, “所以周沫......呢?” 他是不是说我名字了 周沫一边快步走近一边竖起耳朵。 “原来......闲事......” 他们是不是在聊我?兰兰一喝多就喜欢乱说话,不会说点什么不好的吧。 “你们在说什么?”周沫赶紧出声,身体随后绕过围栏走到他们面前。 应兰兰揉了揉脸, 喝得表情都控制不了,看起来像吃了无敌快乐丹, “哈哈哈, 沫沫你来了?我们在说上学的糗事。” 周沫上前勾住应兰兰的手臂,天然去粉底的一张脸疑惑地看向了檀卿,“什么糗事啊?” “没什么。”檀卿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似乎刚起床, 右侧的髮丝微微凌乱。 “你们怎么在一起啊。”周沫粗扫了遍檀卿,今日穿了件黑衬衫,纽扣开到第二颗,霓虹路灯下,还反着珍珠白,竟比白大褂还帅了几分。 真是气人,怎么越是渣越是帅呢,老天是不是派这种人来制她们这种外貌协会? “我们刚巧碰到的。”应兰兰瞪眼强调,酒醒了十分之一,立刻拧起眉毛沖檀卿打眼色。 檀卿面不改色地附和,“嗯,碰巧。” 晚风从身后吹来,入了秋,夜还是有点凉的,应兰兰舒了口气,飘到了周沫的鼻尖。 “你真是不要命了。”周沫嗅了下,使劲瞪檀卿。 又烟又酒又失眠,她都看到他的阎罗生死簿了。 檀卿双目清明,没理解她为什么说他不要命,表情看起来还那么生气,“什么?” “没什么!” 周沫甩掉他试图抓着她的手,勾起应兰兰,往路边走,想拦车。 檀卿跟上,试图搭肩拦又收回了手,只得出声说:“我送你们。” 周沫愤怒回头,“你都喝酒了,美国允许酒驾吗?法治这么差吗?” “不允许。” “那你没有法律意识吗?又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吗?”她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可又不知道气什么。 她使劲喘了几下,眼睛居然有点酸,她真是有病。 “我打车送你们,半夜三更两个姑娘不安全。”他见周沫不情愿的样子,一手横在了她面前,“给我个机会。” “哎呀,就让檀医生送一下嘛。” 檀卿回头沖应兰兰投以感谢的微笑,应兰兰头靠在周沫肩上,这丫头真好命,喜欢帅的就每次都有帅的。 计程车停下,应兰兰说是醉了,可是刚停稳她立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是带着任务出来的,不能被周沫拉去后排。 “哎!”周沫敲敲飞速关上的副驾车窗,却被应兰兰的后脑勺彻底灭了说话的欲望。 檀卿拉开后门,似笑非笑,对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周沫坐上车,看了眼前排应兰兰假寐的神态,觉得自己可能被室友摆了一道,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这不是电视剧里发生的吗? “周沫。”檀卿叫她。 “嗯?”周沫掏出手机,掩去和他坐在一起的不自在。 手机一震,张显华的消息跳出,是询问这两天早期功能锻鍊的事。 她打开,认真回復。 檀卿不瞎,张显华的头像是个卡通小黄人,颜色在暗车厢内跳跃得很,也刺眼的很。 “你和张显华很熟吗?” “还好吧。”经过李阿香的事,周沫和张显华的交流明显高频起来。 她也清楚,张显华对她有意思,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在男女情.事上再不是白痴一个。 檀卿清嗓,唤起她的注意力,“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周沫抬起头看向他。 窗外的霓虹光影划过车内,在他的脸上晃过一束又一束斑斓。 她有一剎那觉得窗外下了雨,耳边也响起了雨滴拍打车窗的声音。 再一听,是树叶的飒飒声。 他的轮廓隐在昏暗车厢内,两颗黑瞳炯炯地盯着她。 檀卿被周沫这情深的眼神吓了一跳,双目含情像在说话,这不是周沫的风格。 “这么看我干吗?” “是你叫我的!”周沫顿时圆熘眼就拧成了八字。 嗯,这是周沫。 檀卿嘴角噙笑,说回自己的主题:“你家里着急你结婚?” “谁说的?”周沫感觉自己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谁!是谁! 她倒是没往醉后应兰兰身上想,第一个是周群。 因为他的大张旗鼓,手术室一小半人都知道她是个裙带关系。 泌尿外科主任还煞有介事地瞧了她两眼,术中说,你爸在给你找对象啊,前几天还问我们科刚进来的那个小伙子如何,我明天带他上台,你看看。 窒息,窒息般的催婚,她还没来的及把周群说一顿,先碰上了檀卿的问题。 第133页 自己刚刚拒绝了他,现在又在赶忙找对象,会不会不好? 她眼神躲了一下,又飞快地直视了回去,怕什么,她又没做错。 不是着急结婚,就是对张显华有好感。不是吧。 “张显华比我好?”檀卿计较道。 周沫心中疑惑,关张显华什么事。 虽然前几天周群是对张显华很感兴趣,可在一系列评估后,对这个骨科医生的评分不高。 岳父看女婿,一个接一个的不爽,都配不上他的傻闺女。 “嗯!”但她点头了。 “我哪里......不如......”是不是没配眼镜啊。 “你坏死了!” 谁都比你好! 到应兰兰的公寓楼下时,她已经打起了酒鼾。 周沫扶她时一阵浓郁的酒味。 她瞥头避开味觉刺激。 檀卿要搭手,被她一手拍开。 她坦明他坏之后死活不再说原因,就这么扶着应兰兰上了楼。 上楼前,她说今晚住应兰兰这里,虽然怀里的应兰兰一瞬间挺了下身,又在下一秒半瘫软在她的臂弯,她还是坚定这个说法。 她要让檀卿走,她不想跟他对话。 上楼安置应兰兰睡下后,周沫也拦车回了医院,李阿香还一个人睡在医院里呢。 凌晨街道离了酒吧一条街是一片安静。 这条街在余有才走那晚,她坐在周群的车里,开了一遍又一遍。 昨天才把小说看了一遍,心口的痛一下缓不过来。 黑暗中的路光就像那会的余味。 微弱又挣扎。 渺小又倔强。 一辆计程车缓慢地跟在她的后面,和她一起抵达了医院。 她下车时,那辆车也停了下来,但车门未开。 周沫没管后面,手机确认付款后向湖心亭走去。 她到病房时,周群和胡瑾都在,拉了两张陪客床已经躺下了。 她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你这丫头,出去也不说一声,外婆痛,要用药,找不到家属,就打电话给我们了。” “啊?”周沫看向床铺,李阿香睡的一脸慈祥。她摸了摸她的脸颊,舒了口气,自己真是心大。 “那......” “你回去睡吧。” “哦。” * 周沫凌晨三点才睡。 第二天完美地睡到下午,她非常不快地看着自己浮肿的脸,二十五岁之后的她真是吃到年纪的痛。 一点夜都不能熬了,而今晚,她还是夜班。 女人真惨,女护士更惨。 她拿起手机,七个未接电话。 她看了眼全是周群,赶紧回过去。 周群一开嗓就急吼吼:“这都几点了!” 胡瑾大清早就回了家,做了粥,给李阿香送饭,周群下班去吃午饭发现周沫不在。 “知道了知道了。” 她说是这么说,手却拎出面膜轻轻贴合面部曲线,手机音乐软体打开,调至舞曲专辑。 一个人在家扭了起来,难得家里的大客厅是她的天下,今天必须和津津在家里好好享受人狗世界。 音乐声开到最大,她在客厅疯狂舞动。 青天白日脑补出镭射灯,津津在她脚下兜来转去。 她抓起它的两只前脚跳交际舞,津津兴奋地直吐舌头。 她也沖它吐舌头,脑袋晃到画面恍惚。 两个傻子就这样蹦蹦跳跳咿咿嗷嗷三首歌。 第三首舞曲尾声止,周沫的面膜时间到。 她即刻撇下还意犹未尽的狗子,去揭了面膜,自顾自地护肤化妆。 津津走进来蹭她,她抬脚敷衍地煳煳它的头,“知道了知道了,今天嗨过了。” 津津一看没得玩儿了,走到门口把狗绳衔嘴里拖到洗手间。 周沫瞥它,“别骗我,他们要是没熘你肯定会跟我说的,而且你自己憋得住吗?早晚各一次,少一次你就在家里拉,你那屁股根本藏不住货,别蒙我!” 津津不依不饶,两只脚匍至她裸.露的膝盖,一上一下左右颠着。 周沫继续冷冷道:“你有本事现在就地拉一坨!” 津津脚停住,衔着狗绳又走回客厅。 周沫以为它放弃了,继续上妆,刷到腮红时鼻尖飘来一阵味道。 她心道,不会吧。 赤脚跑到客厅,津津正蹲坐在它的“屎.jpg”旁,尾巴在地砖上扫来扫去。 周沫被狗玩了一通,做了一个揍它的姿势,果然它吓跑到角落。 不过得意的小舌头还伸着,她回房发消息给胡瑾,“你早上没熘津津?” 过了好几分钟,周沫将客厅清理干净,胡瑾方才回消息:“我没熘,一般都你爸熘的,昨晚不是被你搞乱了计划嘛,忘了。” 算了,拉都拉了。 周沫出门拎着津津牌臭臭准备扔了。 一出门太阳太大,她给拎到了车上,合上车门才发现自己包了三层塑胶袋的东西,有些懊悔自己的记性,可这会让她下车走50米去垃圾桶,她是拒绝的。 她就想着,等会扔在百家小区的垃圾桶就好了。 可开了20分钟车后,她完全不记得副驾底下的东西。 第134页 停好车对着后视镜理理髮型,风骚一笑,下了车。 一坨生化武器被青年健忘症患者周沫,留于炎夏室外的不透风温箱中发酵......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高能! 下下章害高能! 第57章 reality023 【楼道鬼魅】 周沫走到病房先同李阿香吃了顿早晚饭, 吃了小半个西瓜又下到去四楼值班。 李阿香走前还心疼周沫又要上夜班,辛苦得来。 周沫哄她, 现在上班可轻松了, 一点都不累。 她看外婆不信,对她说, 我空了还能下来陪你聊天。 李阿香这才放下心来。 她本意就哄哄李阿香,不曾想晚间十点,刚将白日的择期手术做完, 便接到周群电话,“你不是说你来看你外婆吗?她一直在等你,不肯睡。” 胡瑾也在问,是不是忙啊,忙的话就别来了。 周沫看了眼时间, 这会手术都结束也无急诊, 她同张软说了一声便爬到十楼去给外婆定心丸。 一般夜班护士是两个, 由于她来手术室不满半年,很多高大上动辄六七小时的脑外、胸外类手术她不具备资格上,所以不算在正式值班的护士人头里。 就是个虾兵蟹将, 非重要人物。 不过到底是第一次熘岗,她攥着手机老看屏幕, 生怕来电话, 有些心虚焦虑。 李阿香以前去血液科看过周沫一回,见她跑的满头大汗,说话就像机关枪, 一句话都来不及同她说便心疼的不行,拉着周群说怎么就不能去轻松的科,要么辞职也行,愚梦巷卖了老多钱了,周群赶紧摁住老太太卖愚梦巷101的想法,说有轻松的科,周沫就是歷练歷练。 这下值班期间都能轻松地陪她刨瓜,老太太终于欣慰,她最喜欢看周沫吃西瓜,像只小猴子。 周沫肚子好撑,她下午三点多吃了晚饭,第一台手术结束时她跟着张软吃了份盒饭。 现在还假装愉快地吃瓜,老人家瞧她笑的模样她不忍心破坏,于是继续吃瓜。 趁着去洗手间,她打了个饱嗝,发了条消息问张软,有手术吗? 张软回的很快,“你是天赐福星,没有手术,你再陪会你外婆,下来直接去值班房睡觉。” 周沫舒了口气,人放松下来,在外婆房间开始摆访客送的花。 胡瑾拿着平板在看电视剧,看了眼悠哉的周沫,问:“不回去上班吗?” 她就是问问,老人的头马上竖起来,李阿香总觉得晚上上班一定很辛苦,周沫赶紧摇头,“一点事儿都没有!” 她沖胡瑾眨眨眼,对方会意,继续看剧。 半小时后,李阿香均匀的唿吸声传来,周沫轻轻地关灯熘了出去。 病房一片安静。 她穿过走廊走到十楼安全门前,“吱呀”一声,她怕影响别人便只推开一个小缝,身子轻巧地钻了出去。 她正常步速下着楼,走到四楼时她忽见一道阴影。 看款式是手术衣,她刚想出声耳边听到一声奇怪的女人声音。 下一秒她被那道人影揽在怀里往墙角阴影里躲去。 那两条臂膀强壮有力。 她挣扎间闻到了淡淡菸草味,动作幅度渐小。 三楼楼梯口有两道声音在交错,于楼道间鬼魅般漾开—— “......嗯......” “......软软......” 周沫被这两道声音点了穴。 他们应该才开始,因为就这音量不可能她在十楼下来毫无察觉。 楼道最是穿声。 她别扭死了,缓缓抬头,圈住她的手稍稍松开,两人的眼睛对上..... 又是这个该死的楼道。 又是这个该死的男人。 他目光隐在暗处,背着窗光,她看不清。 周沫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唇微抿,下颚流畅的弧线延向耳后,消失在鬓髮中。 他们离的好近。 周沫耳边响起昨天胡倾城问的那句,“你是不是喜欢檀卿?” 她怎么说的来着,好像很生气地说:“怎么可能,他和胡东阳是一路人。” 这黑暗就像验钞机。 这跳的乱七八糟的心跳和死活不肯和他保持距离的身体告诉她,你骗人。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完了完了,她真的喜欢上这个臭萝蔔了。 她怎么眼光这么差啊。 * 深夜,s市第一医院八楼唿吸科。 檀卿躺在陪客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小时。 最终熬不过大脑的过度清明,他坐起来轻翻床头的药盒,只找到国产艾司唑仑,是上回去门诊配的。 药效对于他来说不佳。 他双手捂住脸揉了揉,想起托人买的进口安眠药上回搁手术室的柜子里。 想到要捱整个后半夜的辗转难眠,索性爽气点,下楼去拿。 他往电梯走时又想反正就是到四层,跑下去更快。 快步走至七层时,楼上不知哪层安全通道门轻响了一声,随后有细微的泡沫鞋着地的声音,他想到了周沫。 他继续往下走,走到五层听到四层安全门被打开,向下看却见张显华和张软两人牵着手下了楼。 第一反应,他往阴影处闪了闪。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手牵着手,又偏在这处人烟罕至的地方,以他丰富的经验来看,必是香艷之事。 第135页 他在阴影处屏住唿吸,楼下两人开始接吻。 口唇相接的声音刺入耳膜。 他见楼上下来的人已近在咫尺,暗念,现在国内都这么爱走楼梯。 打眼一瞧,那穿着手术衣,迎着月光正向下的可不就是周沫吗? 她完全没听见那密密的唇齿之声,步速步态皆正常。 见到他时顿了一秒,嘴微张要说话那一瞬,他一把拉过至阴影,同他融在暗处。 他本想说别说话,可下面那对人已经在进行下一步的事情。 衣料窸窣声伴着喘息与他揽住周沫的动作同步抵至耳畔。 果然,怀里的姑娘自动静止了。 他手故意紧了紧,纤瘦又姣好。 鼻尖处萦绕她水果味的香氛。 他悄悄深嗅,暗骂自己猥琐。 回国后空窗太久居然抱着个对自己没兴趣的女人动了旖念。 第一次遇到那么义正言辞拒绝他的女孩,这让他又挫败又莫名。 是国内的姑娘进化了,还是他的判断技能退化了。 他将手微松开,怀里的姑娘抬头。 他垂眸,对上她纯净的黑瞳。 下面两人明显进入状态。 楼道的回声简直是三维立体的音效。 张软偏声音嗲得很。 两人该干嘛就干嘛,为什么非要对话,还如此不堪入耳。 周沫实在听不下去,脸要热炸开了。 声声息息,你来我往,交错起伏。 若不是她和檀卿一动不动,这强大立体又辨不出方位的音效会误以为来自他们。 周沫知道这事要很久,可她已经站不住,想跑却被人半搭着肩。 就算没被人搭肩她也很怕打扰楼下人的快乐,为难极了。 她冥思苦想,索性破罐子破摔,掩耳装聋。 檀卿见周沫纠结得快哭的脸,想到她爸说她没恋爱过,现在应该别扭又羞耻。 国内女孩有些女孩偏保守,周沫许是那类,碰上这场面应该吓坏了。 见她捂住耳朵,整张脸痛苦地皱巴了起来,他心软成水。 靡靡之音本催情,可那一声声没燃起他其他心思,只眼前羞涩的姑娘在挠他的心。 他松开箍住她的束缚,双手覆上她捂耳朵的双手。 任几米外的两人做着男女的终极任务。 周沫檀卿小心翼翼手碰着手,像是在初级打野怪现场。 女战士露出小白兔本质,抽抽噎噎。 高段位boss让她躲在他身后说,怪我来打,你捡装备就行。 周沫不知为何这个角度又看清了他的眼,深邃得像一条长长的走廊。 黑瞳通幽,叫她迷失。 她就这般直勾勾地望着他。 可她耳朵是被双侧肉盾挡住声音,檀卿没有。 不仅没有,还被姑娘这般瞧着,渐渐歪了心思。 初级任务结束,小白兔不再害怕,神色放松,不知是否可以进行下一个任务。 他试探着稍前倾,两人鼻息碰撞又融成一团,他看着近在唇下的唇,轻轻咽了下口水。 周沫见他凑近,感到不好,唿吸顷刻急促,瞳孔放大。 她头快速后仰,用眼睛瞪他,将拒绝恐吓努力传达给他。 檀卿笑,人又站直了。 下面两人结束。 张软打他,“哎呀。” “对不起软软。” 方才说荤话歇斯底里,这会正常声音一出,周沫一惊,这是! 她用口型说:张显华? 檀卿点头。 周沫无语,他这头每天都殷勤地发消息,那头还睡着个姑娘,太混蛋了。 虽然她对他兴趣不大,可外婆住在骨科病房,微信皆礼貌回復,结果他太让她失望了。 想着自己因为他诚恳无比的话语和老实巴交的脸涌起无数愧疚的念头,便格外生气。 男人都是臭萝蔔。 底下两人飞快收拾好推开安全门出去了。 周沫在门合上那一瞬大步后退,直到脚后跟挨到向上的楼梯。 她简明扼要利落开口:“就当没发生过。” “我们本来就没发生什么。”他邪笑,故意逗她。 可在周沫看来,月光下的他特别欠扁。 “我说他们!”他居然妄图断章取义勾搭我。 胡倾城在宿舍传输的小说套路当我没听吗! “知道啦。”檀卿看她较真的表情,不再逗她。 想来对男女□□没经验,所以这般正经。 周沫回到值班房,张软已躺在床上,看不出睡着没。 反正周沫已无法直视这位同事。 她找了张空铺,平直的躺下,一闭眼面前全是月光下化身为勾魂狼人的檀卿。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只想抱着头情深深雨濛濛般地拒绝,心里哀嚎,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怎么可能,怎么能喜欢上一个王八蛋又喜欢一个臭萝蔔。 我和兰兰一样,好惨啊! 那夜,手术室难得一夜安静。 清晨。 周沫醒来扫了眼窗外不可思议,哑着嗓子感嘆:“居然一夜都没手术哎。” 张软抱着被子夸她,“你真是福星,我值的最轻松的两个班都是同你一起。” 第136页 周沫初醒,还没反应过来,骤然听见后面床铺张软说话,惊得嵴背僵直。 昨晚那振聋发聩、直击人腹股沟双侧中点连线的声音,这会听来格外正常。 后面的人还在说,“昨晚你走后我和张老师就睡了,你几点回来的?” “......我忘了,反正我回来你们都睡了。” 周沫背对着她表情委屈,此刻像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 张软舒了口气,昨晚她回来没几分钟周沫便回来,她怕周沫撞见,不过想想楼道鲜少人去,应该无妨。 周沫张软交了个班便下班,用了极大的演技,微笑拒绝张软一同坐电梯下楼的邀请,悄摸摸走到安全通道。 她双脚挨到平地,一推开门便见便装的檀卿从右侧住院楼大厅出来,正往湖心亭走。 她放慢脚步,同他拉开些许距离,并无打招唿的想法。 檀卿却在湖心亭顿住。 他耳侧同肩夹住手机,一手掏烟一手掏打火机,一系列动作极其连贯。 一眨眼功夫火已餵到烟口一厘米处,余光瞥见周沫往这走来。 她穿着藕粉色吊带裙,裙摆将将盖住腿根,一双莹白修长的腿就这般一前一后的挪至眼前。 下一瞬,他按住滚轮的手一松,火熄了。 他收起烟,向前一步,“一起吃个早饭?” “吃过了。” 她真吃过了。 早上别别扭扭和张软还有另一位值班张老师一道吃的。 “你都怎么上班的?地铁还是公交还是自行车?” “开车。”哼,瞧不起谁啊。 “那送我一程吧,我要去蔷薇九里。”他抚了抚腹部,轻轻皱眉。 “你没车吗?”不是说家里很有钱吗? 去蔷薇九里这么贵的地方,怎么会没有车。 她看着檀卿的动作,心下又有了疑惑,他......肚子痛吗?又是胃? “有,保养去了。” 在医院遮阳避雨的地下车库安静地保养中。 檀卿收起烟,恢復微笑,等她回答。 “......”她看了眼他还搭在腹部的手,点了点头。 ....................................................................... 第58章 reality024 【生化武器】 当周沫带着他穿到南门时, 檀卿皱眉,第一医院怎么有这样破败的角落。 周沫见他盯着乱葬岗般的垃圾堆, 伸手拉他, “当心,快走。” “为什么要快走?” “好晒。”她没好意思打伞, 怕显得矫情。 可这会日头太盛,她皮肤热辣辣的。 走至窄小的墙巷时,周沫意识到这里檀卿可能通不过。 她站着观察了一秒, 决定试试。 她滴熘熘地横着身子穿了过去。 檀卿插着兜,看她就裙摆擦到墙面,身体完美地避开,见她在对面沖他招手,也横过身子小心翼翼地想要横穿, 却只过了半个身子中线某部分被卡住。 周沫看他不动, 便知他过不来, 没好气地说,“哎呀,你怎么这么胖啊, 我爸都能过。” 周群是干瘦型,和周沫差不多, 能过并不意外。 檀卿失笑, 从墙缝中出来,隔着三四米的距离看她,“我胖在该胖的地方。” 那里卡住他能怎么办, 若是腹部他还能收腹,那处绝对不能硬挤。 周沫原地跺两下脚,飞快地又穿了回来,带着檀卿绕了个远路去百家小区。 这回她压根不怕矫情,直接掏出阳伞,象徵性地问檀卿,“你要遮吗?” 她将伞撑开,没想到他一弯腰还真躲进了阳伞。 小小一把嫩黄色阳伞,装她就勉强得很,现下他凑进来,完全容不下。 这个人手术时一本正经这会怎么这么没有眼色,读书读傻了吗? 她没动,偏着伞看他。 檀卿厚着脸皮回视,“上夜班累了?我来举着吧。” 他若有若无地划过她的前臂,从她葱白的手上接过伞柄,举过头顶,揽过她的肩,“晒死了,走吧。” 感受到她僵硬的身体,笑容扩大一倍。 这丫头真的很好笑。 不到九点,太阳已呈火球之势。 周沫被他揽着,伞皆偏在她这侧。 她很想问那你要不要遮,不要就都给我好了。 你为什么搂着我,很奇怪哎。 你这样真的不好,你“未婚妻”会生气的。 见过昨晚的张显华后,她清楚的明白,男人都是大萝蔔。 长得老实的不老实的都是一块萝蔔地里出来的,本质是一样的。 她动动肩想挣脱他的手,没想到他还真的松手。 整把伞举过头顶就盖住了他自己,将她扔在30厘米距离的艷阳下。 “你......”周沫立住,微睁眼睛,这人绅士风度呢? 我好心送他,还为他绕路,他抢了我的伞只遮自己。 真人版农夫与蛇。 “周沫,你是不是讨厌我?” 檀卿见她一路眉毛拧到打结,唿吸粗重,极其不爽的模样,挣肩那一瞬他忽然涌起这个想法,这个姑娘不仅对他没兴趣,好像对他还有反感之意。 第137页 是得问问,不然真是憋得慌。 周沫愣,其实是挺讨厌他的,可..... 她眼睛微微转动,想说点什么可没想出来,没了伞身上火辣辣的。 她往前挪了两步,躲到他身躯覆盖的阴影下,灼热的空气并为消散,可于这处,巨大的安全感包围她。 昨晚他揽她在怀的那一道有力,重现于她脑海。 她放弃矫情的挣扎,说了实话,“没有啊。” “那就好。”他将伞再次倾斜向她。 这次不再碰她,同她快步走到小□□art处。 他看了眼,白色,两座,很适合女生市区开。 从车窗外扫去,内饰皆是卡通玩偶,童趣十足,很是周沫的风格。 周沫解了锁,走到车边。 一打开车门被强力生化味冲击,她发出惨叫。 “怎么了?”檀卿收了伞,上前关切。 他走近周沫,刚接近驾驶座车门处,就闻到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这味道同化粪池的味道很像。 “啊——津津我恨你。” * 周沫最喜欢穿漂亮裙子,她有漂亮的脸,纤细的腰,修长的腿,雪白的皮,除了胸完美符合大众审美。 由于天资所限,内里修饰无能,只能靠天姿掩饰。 余味说,你这张脸所有的迷惑性都会在你失控的瞬间落到平地。 周沫闻到车内巨大的发酵气味,第一反应是尖叫,第二反应是怪狗。 当檀卿站到身侧嗅后问她“车里有什么”时,她羞涩起来,火速合上车门,正色道:“不好意思不能送你了,我的车坏了。” 真的,被屎熏坏了。 檀卿笑,“我觉得也许我会修。” 他瞧出周沫不想让他知道那是什么。 “不,你不会。”周沫拒绝。 谁能想到车上会有狗屎,太露底了。 藏住了周沫的谎言,檀卿主动戳穿自己的谎言。 “你为什么骗我?” “真不知道?”他都恨不能写脸上了。 ...... “我可以打车的。” “那不行,刚刚你送我,为了表示谢意,我必须送你。” ...... 漫漫炎夏,檀卿又拉着周沫跋途涉火到了医院地下车库。 周沫踩在阴凉穿风的地下车库时,便没有任何怨言,实在太舒爽。 这阴暗这阴凉一切刚刚好,谁还管谎言不谎言,凉爽是真的就行。 檀卿开了会空调,让她上车,“你家住哪儿?” “陆地花园。” “那我们住的很近。” 周沫点头,却在心里暗诽,蔷薇九里就在陆地花园的马路对面,一个是豪华小区,一个是中高档小区,物业费是十倍的差距。 当年买房,蔷薇九里只在预售还没建,她拉着周群说要买这里,这个小区名字好好听,周群拍拍她的脑袋,这里脏乱差除了名字好听一无是处。 后来余一书在对面买了套小别墅,有回在医院碰到,他说我以后就住你家对马路,有空来玩,那时周沫才发现周群骗了她。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周沫拉下副驾遮光板,檀卿问起为什么走楼梯。 “因为小时候被困在电梯过,有点阴影。” “幽闭空间恐惧症?” “不是。” “怕再次困在电梯?” 她轻笑,这毛病说来也奇怪,想了会才解释:“也不是,现在电梯挺好的,就算困住很快就能修好,只是那会可能阴影太深,后来再坐明知道什么都不会发生,偏会不自觉流泪,一直哭一直哭。” 她本来就爱哭,长大后哭的频率低了。 可一坐电梯就哭,能哭很久,像是条件反射似的。 初初去十二层血液科上班,她是坐电梯上去的,结果站在电梯口哭了一刻钟才进去上班。 从那以后,她索性彻底放弃在医院坐电梯了。 去年她和胡倾城去东方明珠玩,电梯88层。 胡倾城准备了两包纸巾,上到88层,在电梯口给她擦了十几分钟的眼泪才开始看风景。 玩好了,去洗手间前的纸巾贩售机买了几包,又给她擦下楼的眼泪。 她不恐惧电梯,可这反射就像长在身体里一样,没随着年纪到了而弱化或消失。 “有人说过你很好玩吗?” 檀卿扶着方向盘,油门踩的很轻,码速很低,40左右。 旁边的自行车电动车哗哗而过,后面不时有车不耐地超车。 “很多。”有眼光的人还是很多的。 虽然好玩不代表内涵,但她一向知道自己很可爱。 檀卿微微敛起眼角的笑意,目光看了眼方才调好位置的后视镜,刚好落在她唇上。 “可以问个冒昧的问题吗?” 你一直在问,周沫心理默默回他。 不过嘴上说:“可以。” 想想是好心送他,最后还是自己蹭了他的车,口上的乖顺还是必要的。 “多大?” “25,你呢?” 周沫眨眨眼,努力建立的冷静表情开始松动。 终于问到自己想问的问题了。 第138页 她心中磨拳期待,千万不要差太多,拜託拜託。 她在拜託什么,不知道,哎。 “你猜。” 檀卿手指隐在方向盘后轻轻点动,自在惬意得很。 周沫那颗心突地一颤,我猜? 哼,是你让我猜的,“35?” 檀卿霎时像被一拳击中胸口正中,一股滚热的血腥升腾涌动,35? 他掰回后视镜,不至于吧。 看起来,和以前没两样啊。 “认真的?”他侧头看她,确认一句。 “你不说我就瞎猜。” 周沫假装淡定地瞥窗外龟速倒退的风景。 平日开了十来分钟早到家了,他们这会差不多时间路程才过半。 同怀鬼胎,谁也没戳破。 檀卿淡淡道:“我87的。” 说完,他侧头看了眼周沫,对方的睫毛正在飞快地眨动。 周沫的心算在这一秒达到人生高峰,1993-1987=? 呵,老男人。 她也没有猜的多远。 “嫌我老?”檀卿见周沫撅起的嘴唇,猜测地问。 “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抄起手,防备姿态开启。 她知道自己别扭,可他朝秦暮楚,她能怎么办,难道还做他的小四小五吗? 她要将他偷摸潜入她心房的坏心思和小动作扼杀于摇篮。 “周沫,你就说你介不介意。”他能感觉到到周沫总在靠近和远离他之间纠结。 他摸不清脉络,循不到原因,只能瞎猫乱撞,莫不是年纪? “介意。”这两个字她声音向下压,努力逼自己讲出来。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介不介意,就是找个由头拒绝他罢了。 哎......为什么她微信同张显华保持距离时只是愧疚,拒绝檀卿却那么难受。 “真的?”不是吧。 “真的!”烦死了。 檀卿少年气性难得冲上了脑,突然想用点强的。 他一脚踩下油门,很快到了陆地花园正门口。 周沫想指路让他进去,可檀卿已经停在侧路边,开了中控,冷冷地看着她。 “你也太没绅士风度了吧。” 她解开安全带,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我只对我女朋友有绅士风度。” 他松了安全带,闲适的靠向后背,悠悠欣赏绿化。 周沫气冲到了脑子,咬牙道:“你一个出国都不跟女朋友说的人还好意思说绅士风度。” 和余味一样,就是个王八蛋,怎么能出国都不跟人家说呢。 第59章 reality025 【食盒记】 檀卿抓住了她的炸毛点, 下一秒,锁了中控, 侧身看向她, “所以说不是年纪。” 不是年纪就好办,逆天改命没办法, 前科却是可以痛改的。 他知道自己在手术室有传闻,也隐约有猜过周沫是否听过,不过没往深里想。 回国事情太多, 男欢女爱的心思只能无数段巧遇缘分中穿插,没有多费心思。 可这会他槓上了,那些事情她都信了? 能在手术台上当着众人为栓塞那件事维护他,却在男女之事上又由着别人的捕风捉影给他盖棺定论,这未免矛盾。 周沫没理他, 翻着白眼怒, 气沖沖地看着窗外。 “对我有什么误会, 一次性说出来。” 他说完许久周沫都没说话,双手是防备姿态。 檀卿主动解释:“高中出国之前我同她说过分手,但她没当真或者说还想和好。我出国后她还在感情状态里, 但我认为我是自由身,定位产生偏差, 可能我有错, 那会对感情没什么耐心。” 周沫肩膀松了半分,眼眸微垂,眼珠咕噜转了两圈, “那......你说没有你女朋友?” 她说完看向他,誓要从他眼里找到撒谎的痕迹。 他诚恳回视,“没有。” 眸与眸,怀疑与坚定,空气中短兵相接。 他和她对视两秒,坦坦荡荡。 “你们全科都知道你有未婚妻!”手术室都知道,张软今天早上吃早饭,还在说,檀卿好像有个要结婚的姑娘很会做饭。 “未婚妻?” “你这么惊讶干嘛?” “哪来的?” “......” 檀卿大脑飞速转动,想到了刘冉冉,“那是我妹妹!” “啊?” “是不是送过几次饭?是我妹妹!” “好吧。” 他说那个人是他妹妹,原来如此。 是妹妹送餐确实不奇怪,是妹妹的话亲昵间在旁人眼里看来态度差也是可能的,就像她对老周胡瑾也没好气,对余味也是兇巴巴的。 她忘了逻辑,檀卿母亲在生他那刻便离开人世,哪来的妹妹? 檀卿以为解释清楚了,松了口气,“上次晚上不是说了吗,我单身。” 上次!对!上次! “你确定你单身?”再问一次,看你老不老实。 “我真的除了抽菸那两次之外,都没骗过你!” 周沫眯眼冷哼,让她逮住了! “骗人!有人看到你和一个姑娘在医院对面咖啡店门口抱了很久,不是你妹妹。” 第139页 大骗子,臭萝蔔,当着面又骗我。 檀卿失笑,原来是这样。 他组织语言说:“我回国参加了一次同学聚会,那个姑娘就是刚说的,我出国后还觉得是我女朋友的那位,十多年过去她还在纠结我的负心,我向她道歉,给了一个拥抱。绝对不超过两秒,是社交礼仪。” 她激动的面色缓和下来,嘀咕:“坏男人。” 冠冕堂皇,说的她都信了。 可心中残留一丝理智,明白能泡很多妞的都是嘴上特能跑火车的,她要坚守住。 檀卿:“......” “那,如果让你回到十八,你会跟她确定分手了再出国吗?” “会。” 还是会分手啊,可,不懂事的少年终于长大了。 那天,檀卿没有开车送她进去。 因为周沫想起若是他送她进去车牌就会登记,老周心细如髮,很可能会发现,于是拒绝。 檀卿自知在周沫处分数不高,拿起阳伞陪她走了进去。 到了门口,周沫假装礼貌地问:“要不要进去吃根冷饮降降温啥的?” 说完,她用眼神传达,你可快走吧,我爸妈随时会回来的。 “好啊。”他插兜抬脚,佯作要往楼道走。 周沫杏眼陡然睁大,不敢相信,国外来的都这么没眼色吗? 下一秒,檀卿沖她露出坏笑,凑近她耳朵说:“拜拜。” 他就着落地的单脚原地转了方向,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楼道内昏暗,楼道外明媚。 他走到亮处回头,见她还立着,同她对视,意味不明。 周沫愣住,直到津津在里头不停扒门,她才面向门。 她没再抬头,也没说多余告别的话。 可还是输了两遍密码才输对,慌乱的躲进去关了门,背贴在门上,通气口无措凌乱地换气。 完了完了,我方战场真的守不住了,敌军太强大了。 * 周沫又洗了个澡,其实下班在手术室洗了一个,可方才在室外出了汗,进了空调车在24度的低温中冒了一身又一身。 她不是《愚梦巷101号》里的无知少女,经歷过情动和情.事,经歷过情殇和绝情。 饶是自认不是经验缺缺,可二十五岁随时心动过速的情况真是太折磨人了。 难怪应兰兰说,要找一个喜欢自己的。 喜欢一个人真的好累。 可是想到他就很开心。 明明坏死了,可想起来就又好气又好笑。 檀卿几句轻描淡写的解释,是周沫多夜的辗转难眠。 不是余味,她很难坦着脸皮说出“喜欢”。 只能独自翻江倒海地在纠结里划着名飘摇的小船。 他说他单身,且对她的怀疑一一解释,说得通,不算多好,可也不是大家口中传言的那样差劲。 周沫蹲在淋蓬头底下,任水线打在她背上。 左手抚着方才他揽住的右肩,又是个铁砂掌烙在上面。 喜欢的人每一下触碰,毛孔都有记忆。 而它们已经叛变了。 * 李阿香身子渐渐恢復,算算在s市第一医院也住了近一月,今日准备出院。 周沫算好了日子调好休息,跑去结帐。 回来时在病房厕所门口听周群在讲电话,“不好意思,那套房我们暂时不买...对对...主要是老丈人身体不好,一下手头紧,不走贷款一次性拿下有点虚,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哎,哎,好的好的...” 周沫收拾东西,问胡瑾:“我们要买房?” “你爸打听现在婚姻市场女方都要有单独的房子,虽说愚梦巷那套以后肯定是你的,但老房子又不能卖,你们年轻人也不会住,租也租不了几个钱,人家精明的一看就知道没用,所以还是买一套好,就当置产,说起来还是个婚前财产。”胡瑾将行李箱拖出,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听的周沫心里堵得慌。 见周沫没搭茬,她继续问:“那个张医生约过你没?” 虽然周群看“女婿”不满意,可胡瑾觉得还不错,工作稳定,人也殷勤。 “......”周沫语塞,约过无数次,甚至在她悄摸撞破他的天然禽.兽行为后,殷勤劲照样没变。 她都快膈应死了,经过骨科手术室门口都要用跑的,就怕撞见他。 以前偷摸看9号术室的习惯彻底戒了,再也不看了。 “沫沫好了没?” “来了来了。”周沫将行李箱拖至电梯,拍拍手,左右转转头,嗯,看了一圈,东西都拿了。 她走到电梯口沖他们挥挥手,“待会见!” 李阿香坐在轮椅上,沖她颠颠地笑,还是个小猴子。 周沫进了安全通道,刚巧走到九楼,又见到了檀卿。 来不及有任何关于偶遇的激动,人就冻住了脚。 此刻他不是一个人,一个姑娘站在他对面。 许是闻声,他们两个同时抬头向上,望见周沫。 周沫见那姑娘哭得梨花带雨,一头黑长直和红红的眼眶衬得肌肤雪白,手上拎着一个食盒,很精緻,像是日料店还是韩食店的那种。 周沫心里那叫一个波涛汹涌,可面上也就唇部抖了抖,假装淡定地往下走。 第140页 经过他们身旁时檀卿拉住了她,“介绍一下,我妹妹。” 檀卿是手抓住是她的手,有点突然,有点亲昵。 她愣,条件反射地赶紧沖那姑娘微笑,或者说傻笑。 那姑娘明显怔住,不敢置信地看向檀卿。 周沫心下疑惑,真奇怪,这不是妹妹该有的反应。 他侧头看向她,柔声道:“下楼?” 她满眼疑惑不过还是配合他:“嗯。” 檀卿拎起刘冉冉手中的食盒,没松开周沫的手,“我陪你下去。” 他转头对那姑娘说,“冉冉你先走吧,我会吃的。”说罢,他拉着周沫的手向下走去。 “等等。”弱弱的一声,像是喉间挤出来的,可在楼道,不算小。 檀卿下了两步台阶,回头问,“怎么了?” 刘冉冉问:“这是...嫂子吗?” 她手团着牛仔裤的须子,无意识地搅着。 “嗯。”他刚应下,周沫嚯地将头转向他,瞪他,死瞪着他。 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的手用力地攥紧他的手,捏,使劲捏,脸估计是被气红了,有点热。 檀卿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她,还冲她眨眨眼。 周沫看不懂,不过眼神缓和一点,许是有别的意图,那姑娘看着怪怪的。 她手就这么自然地被檀卿牵着,居然也没挣扎。 刘冉冉扯出笑:“哦,恭喜。” 檀卿牵着周沫下楼。 一步一步,不紧不慢。 可他们下到八层都还是没听见楼上安全门响。 周沫摇摇他的手,抬眼询问他。 檀卿若有所思,附在她耳边说:“再等等。” 周沫自顾自地向下,外婆他们还在等她呢。 檀卿的手被她拉成一条直线,便跟在她后头。 直到下到一楼,都没能听见那安全门开的声音。 他们没谁松开手,也没谁提松开手。 周沫站在安全门前,问:“会不会她走了我们没听见?” “应该不是,她很犟,可能等我们走了很久她都不会走。” 周沫微皱眉,斜眼瞧他。 脑里全是那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 现在走到楼下,怎么想怎么不对,为什么听到哥哥有女朋友这么伤心,死活不肯走,还有,他妈不是生他时去世的吗?哪来的妹妹?同父异母? 什么呀,乱七八糟的。 周沫这时才发现手热热的,想挣开他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牢。 她气恼地抬眼,“你干嘛!” 周沫你是有多词穷,为什么老是问他干嘛干嘛。她被自己的没文化气死了。 “你说呢。”他捏捏她柔软的手,抿唇看着她。 今日难得偶遇,可惜他在上班,不然就约她出去了。 他看了眼表,耽搁了许久,要上台了。 “冉冉手艺还不错。”说着他将手松开,把食盒放在她手里,沖她笑笑,转身上楼。 周沫一下整个脸都拧了起来。 “檀卿,你真的坏死了。” 第60章 reality026 【首次约会1】 秋光, 明媚。 s市第一医院,日常地忙碌着。 通下水道的工作临时结束, 周沫本还想着从怀孕到生产怎么也有个一年, 结果人家姑娘工作积极性贼高,才休息了一个多月便小腹微隆着来上班了。 周沫再打入冷宫, 回到应急手术室。 王老师许久未见着她,有一堆消息要同她分享。 “那次檀卿的演讲是真的好,那么多医生我就觉得他讲的最好。” 主要是人长得帅, 颱风也稳健,课件也有内容,不是科普宣教也不是照本宣科。 王老师一脸崇拜,唾沫横飞。 周沫坐在转椅上,将椅子调至最高高度, 空晃着长腿乱转, 漫不经心地应和。 “他的英语特别好, 发音很标准。”王老师着重指出这一点。 周沫提醒她:“王老师,他十八岁就去美国了,说了十几年英语还记得中文就不错了, 你还不如夸他中文好呢。” “对对对。”王老师忙点头,差点犯了逻辑错误, 重新夸奖, “精通中文和英文。” 周沫转向白墙,晃着脑袋做了个鬼脸。 哼,精通人话和鬼话吧。 周沫觉得她和檀卿实在是太奇怪。 这种感觉就是知道两个人都有意思, 可就像隔着血缘关系,无法靠近。 他们没有血缘,那隔着什么? 谎言! * “神父,我需要祷告。” 胡倾城正在斯达巴克斯咖啡店码字。 阳光穿过落地玻璃,光尘若揉碎的阳光,稀碎落于纹理凌乱的古铜木桌上,极有文艺感。 她将电脑平置,按下开机键。 正在酝酿开头,想着今天是如何描绘余味周沫的初吻,想想都激动,忍不住姨母笑就溢出嘴角。 可周沫总能扫兴,即将是她最期待的主场时刻,她自己跑来破坏。 胡倾城翻白眼,“又怎么了?” “我喜欢上一个花心大萝蔔,”说完她觉得还不够,花心大萝蔔实在是太便宜檀卿,他是烂到根的那种臭萝蔔,气鼓鼓又补了一句,“一本正经、满嘴谎话的那种。” 第141页 “檀卿?” “嗯。” 胡倾城笑,点开文档,两头操作起来,“他怎么满嘴谎话了?” 周沫叽里咕噜毫无逻辑地说了一通。 其实也不是她不想讲逻辑,檀卿的那堆破事就没有逻辑,皆是听来一点再加上他的一点解释。 没几天又莫名其妙添了罪状,总之不断循环往復,将周沫的那点信任全消耗殆尽,她已经懒得问了。 问来问去,显得她小家子气。 “我觉得,你要不要找他问问清楚,拥抱的解释我觉得很有逻辑,年轻时候感情理解或者处理方法不到位的事,等成熟懂事了才懂得换位,还去道歉,这很好。再说那个妹妹,人家当着你的面说了你是嫂子,说明他跟那个姑娘肯定不是恋人关系,她之前送过饭给他,但别人说他态度很兇,这次你见着她哭,我认为即便不是什么血缘妹妹,肯定也不是情妹妹。” 周沫揪着被面,靠着床沿晃脚丫,“唔...挺有道理的。” 行吧,她和檀卿也许只是隔着误会。 她打开微信,里面有三条檀卿于本周内发来的邀请,两个晚餐一个午餐,她都回了两个字:没空。 她以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一个身经百战的大萝蔔,怎么也该在她拒绝之后在追问一遍吧。 他没有。 只在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发出一个新的邀约。 隔这么久,一看就不上心。 檀卿冤枉。 他忙得晕头转向,医院里工作的事情忙,新房软装在收尾。 檀墨最近松口化疗,他国内外不停谘询方案,最后选定两种国内可购得的进口药和另一种特殊药物,购买手续繁琐,层层审批最后还没过,只能请专人代购去香港人肉运输来回。 在他忙里偷出心思旖旎时,收到的皆是周沫的拒绝。 于是乎,他决定去手术室找她好好谈一次。 是小姑娘的欲拒还迎还是又有什么新误会? 这样止步不前的男女关系他还没碰到过,有几天睡前想,是不是国内的姑娘招数更迭太快,他完全落伍了? * 周沫下午无所事事,悄摸看了下手术安排表,9号手术室今天没有张显华的手术,她走到小窗口看里面的情况。 “看什么呢?” 一道男声凑近,微热的气流喷在耳侧,吓得周沫一激灵。 回头见是檀卿,松了口气,反射地打了他的肩,力道没收住,声音有点大。 打完后,她像是失手抽了女儿巴掌的爹,下手后惊慌失措。 不知是该道歉还是嘴硬,脸色为难起来。 幸好檀卿没在意,带着笑意从她偷窥的小窗口中向里瞧,想看她在看什么。 却见小窗口张显华走出来,他一眼看见了周沫檀卿站在术室门口,“你们在这儿干嘛?” “没。”周沫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张显华挠挠肩,略带羞涩地说:“咳,周沫,我们科这周六聚会,你跟过台的,一起呗。” “不了吧,我周六没空。”周沫傻笑,摇摇头。 装纯比我还厉害,真是...... “那行,下次吧。”他似乎有事,只是临时来看看的,步履匆匆地走了。 檀卿看了眼张显华的背影,嘴附向她耳边,带着笑意低沉道:“我还坏不?” 周沫面如猪肝,心道,坏到一锅里去了。 “刚在看什么啊?” “没。”正值中午,手术室走廊安静,只有几个工人在送病人。 “丁主任手术你也要观摩?”他以为她在偷窥张显华呢。 “就无聊转转。” 檀卿问:“那等会下班你还无聊吗?” 周沫眨眨眼,没说话。 “又没空?” “有空。”她认真地说。 檀卿受宠若惊,“那想吃什么?” “回家吃。”她矫情。 “......”檀卿嘆气,“周沫,一顿饭的机会都不给?” “可以,那你告诉我,那天那个妹妹是怎么回事?”她双手负背,仰头盯着他问。 檀卿笑,原来是这么回事,现在的女孩心思太难懂,再加上她比他小这么多,不通过语言只那些老套的暧昧套路确实行不通,于是老实交代:“她是我异父异母的妹妹。” “那就是没有血缘咯。” 哇,果然,狗血小说诚不欺胡倾城。 她那日电话中说,若按小说套路,他们肯定是异父异母的兄妹,而且那个妹妹肯定喜欢那个哥哥。 他认真道:“没有血缘,也没有男女关系。” 他穿着手术衣,抄着手,结实的肌肉被勾勒出形状,就暴露在她眼前。 她忽就心猿意马起来,胡乱地点头。 檀卿见她点头,脸凑近她问:“那晚上吃什么?” “你定。” 她向后退一步,赶紧熘回手术间,胸口小鹿扑通扑通地乱撞。 她抚了抚心口。 有些紧张期待又莫名掺杂了一点失落。 她掐着手指,纠结了会,发消息问胡倾城:最新的章节写完了吗? 第61章 reality027 第142页 【首次约会2】 约会?是约会吗? 周沫整个下午飘飘忽忽, 不敢置信自己答应了,可又隐隐期待。 小鹿心脏, 下午一想到, 就乱撞。 她踩点下班,打开衣橱, 顷刻石化。 今天早上,她睡过了五分钟。 于是随手拿起t恤牛仔七分裤套在了身上。 这会她同衣橱里的皮卡丘面面相觑,谁第一次约会穿成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本来想身体抹得喷喷香, 头髮吹得蓬蓬卷,华丽丽的地亮相在大萝蔔面前,誓要让他忘掉之前那些莺莺燕燕,可这衣服怎么发挥都不可能有那效果。 她有气无力地洗了个澡,穿上朴素衣着, 愤恨地扯了扯衣服下摆, 头髮都懒得吹便下楼。 平时打扮的那么起劲, 关键时刻掉链子,气人。 他们约在地下车库他的车子旁等。 她找到那辆尾号t9871七系的时候,檀卿站在车旁拿着手机在说语音。 他还是穿着一件黑色衬衫, 袖口捲起,和上次那款不一样, 领口绣了一片很微小的白叶子。 看起来特别骚,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觉得像个小学生被叔叔接着下班。 周沫没想过他已经在了。 当他为她开门时,她动作微迟钝, “你怎么这么早下班了?” 檀卿护了下她的头,待她坐进去为她繫上安全带。 距离得当,没有多余暧昧。 他撑着车顶对她温柔地说:“约了这么久的姑娘,终于肯赏脸,我必须推掉所有的事。” 周沫手拉了拉安全带,哎呀。 车子缓缓驶出地下车库。 下班高峰,医院门口蜂堵,眼前都是车屁股。 周沫捏着安全带兀自娇羞,小动作不断,将他车内饰全看了一遍,“所以这车是你爸的。” “嗯,刚回国还没买车,代步先用用,等空了去买。” 忙的连自己的车都没空买,若不是遇着这么有缘分的姑娘,他肯定不会在这档口想男欢女爱。 这把年纪,什么没见过没经歷过,荤的素的都勾不起他的猎奇欲望,倒是周沫这个姑娘太难得。 落在周沫耳朵里,赤.裸.裸炫富,“七系都是代步,美国医生这么有钱吗?” “美国七系没有国内贵,美国的医生应该比国内医生有钱。” 他拿到工资条的时候是失望的,没有谁工作是为了奉献,总是为了生计和生活。 工作忙碌程度其实同美国无差,但医疗环境和人文素质差距极大。 他调试了很久的心态,最近方才适应。 烟也起了这部分的缓冲作用。 “那美国的医学生要读几年啊?”她好奇。 檀卿顿了很久没回答,像是没听到似的,眼睛盯着前方路况。 前方是红灯,倒计时90秒。 “美国是学分制不是学年制。”他压线停下方才开口回答,偏头看她被路灯映得微黄的沉静侧脸,“对我这么感兴趣?” 周沫哽住,这个人怎么离开手术台这么不正经,好烦,随口唬他,“是啊是啊。” 态度这么敷衍,不知他会不会当真。 前方红灯倒计时还有60秒。 “那你对我其他方面感兴趣不?”他目光似要洞穿她。 树影婆娑,晃映在车窗,留恋在她脸上。 她睁眼视物也是半明半暗,所以没瞧见他深邃不明的眼神,只知道他在看她。 嘴角犹豫几下开口:“不知道。” 红灯倒计时30秒。 “周沫,”他唤她。 她缓缓将头转向他,听他说:“我对你很有兴趣。” 轻松又郑重。 周沫的心倏然一揪。 心知肚明的事,一下揭开,还是有点慌乱害羞。 “我知道你想泡我。” 她说出口后便知道自己破坏了气氛,可她受不了这样的深情。 也许她天生就做不了女主角,总能在如此微妙的时候破坏气氛。 檀卿笑得胸腔直颤,“我的兴趣很正经,泡这个字太轻浮。” 对于没恋爱经验的姑娘,他要耐下性子,将惯性的轻挑和欲望收起,学会认真和踏实。 他有一瞬想,檀墨不就想他结婚吗。 周沫是真的很可爱,漂亮灵动又善解人意,若能合得来,携她手入未来,好像婚姻也没那么可怕。 不过想归想,他可不敢把这心思暴露给周沫,人姑娘非得吓坏。 他心中自嘲,呵,现实的老男人。 倒计时00秒,绿灯亮起。 周沫面上的树影留在了原地,而她则被四轮车带到了一间很小的餐厅。 她在路上偷偷猜测过,檀卿会带她去哪里。 高档牛排馆、清冷日料店、热闹韩食馆..... 结果都不是,他带她吃中餐。 餐厅名字叫“饕餮”。 周沫看着精緻的竹木门,入口仅容下两人的身躯。 入内便是四方小桌其他皆是绿植。 周沫跟在后面想,就四张桌子能挣几个钱? 待坐下后才知,这店连菜单都没有,全看大厨心情给菜。 她收回心中的的质疑,悄悄给餐馆升了级。 第143页 第一盘小青菜端上来的时候周沫还勉强笑笑,两颗,一人一颗,还挺特别。 第二盘是两块豆腐,一共四颗葱末,一块上蘸两颗。 服务生像模像样地拿出一个精緻的小瓶子,一手悬空装神弄鬼地挤了两滴酱油一样的神秘物质。 她夹起一块,妈的就是酱油豆腐葱。 第三盘周沫已经没有兴趣了。 檀卿倒是双手交叉很是期待。 服务生走来时说这是今天的特色菜,黑乎乎的两块,周沫夹起看了两眼送到嘴边咬下,瞬间无语问天。 这就是一块外酥里嫩的臭豆腐。 她不敢置信第一次约姑娘在这么神奇的店,抬眼怒视檀卿,却见他吃的饶有兴味。 她深唿吸安慰自己,幸好现在在轻松的科。 换作以前在血液科下了班她能饿疯,谁给她吃这玩意她能跳起暴揍对方一顿。 檀卿见周沫黑豆腐只咬了一半便搁下,关切道:“不喜欢?” 其实关于餐厅他想了一会,问了胡东阳,他推荐这家,说绝对能煳住姑娘。 是的,煳住了。 煳得哑口无言,一句话都不说。 周沫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崩了,就像打了玻尿酸一样,僵得真笑无能,“你喜欢?” 他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虽然回国几个月了,可真的一顿都没下过馆子,不是盒饭就是泡面,要么就是家里送来的,不知道哪里好吃,你有喜欢的店我们现在去。” “这么累吗?” “累到还好,比较忙。” “唔,如果难得下馆子一定要吃好吃的!我们去吃龙虾吧,不能浪费时间!”周沫想到他多年未回国,回国都没下馆子,有些馆子她一个月不吃就难受,他都十几年没吃,真心疼。 她也没管自己心疼的逻辑。 菜还未上全,檀卿便结了帐。 后面的那位先生提前入座,心情大好,笑眯眯沖他们点头致谢。 服务员刚好端出第四盘菜,周沫够着脑袋看了一眼,哼,两根腌黄瓜。 “多少钱?” “人均999。” 周沫翻白眼,“这店我也能开。” 她还能做老干妈豆瓣酱、红方腐乳呢,她不抠门,量一定给足。 走前她又观察了一眼隐在城中的这家小店。 那吃法她是真读不懂,也吃不明白。 她就是大俗人。 檀卿也说自己没吃饱,不过口味很清新,调味料不重。 周沫摸摸干瘪的肚皮,“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吃生豆腐、啃生葱,更健康。吃中餐不就吃个味足、量够吗,我认为中餐就是中餐,别学日料,我要吃两根黄瓜我会自己拍,不会花999。” “好好好。”檀卿看她扬着脑袋,有点想抚她的后脑勺。 城市的天空已染上深蓝,泼了层灰白的云丝,若隐若现。 月光边上围了圈光晕,同少时s市天空最大的不同是,无星。 天上蚊虫上不去,地上毒虫满地爬。 周沫一出来便从包里掏出驱蚊液,朝两人脚下喷喷。 这处绿化好,蚊虫定然多,招虫的周沫向来准备完全。 可没想到这处的虫已然升级,普通药水无效,咬了周沫脚踝一口。 那一口,又痒又痛,一定是花蚊子,她快步冲到停车位。 檀卿见她挠了几下便往前沖,按了开锁开了中控,来不及绅士,她便急吼吼地钻了进去。 “有虫?”他开了车灯,看她抹一罐绿色的东西。 她抹好沖他扬扬手中的青草膏,“这个挺有效。” 她不喜风油精却能适应青草膏的味道,见人就要推荐,即便在旁人眼里那两样除产地并无区别。 檀卿伸头看了眼她起包的脚踝,雪白骨感的骨节凸起处,开了朵淡粉的花。 他腿控,竟生了点心痒之意。 周沫见他瞧的久,不好意思将腿往里并并,手指戳戳他的肩,“我们去吃小龙虾吧。” “好啊。”他坐正,打开手机导航递给周沫。 手扶上方向盘暗吐了口气,收起你那浑浊的心思,要从上往下攻破。 周沫接过,是苹果新款,她还没买呢,拿手里颠了颠,比自己的这款沉,心中默默将购买计划延后,再议再议。 她输入“停不下来龙虾馆”。 由于是26键她用不习惯输的不如往常快。 刚输到“下”时,微信横幅提示“冉冉:我做了你爱喝的排骨炖山药,你在医院吗?” 第62章 reality028 作者有话要说:  白日已尽 黑夜已然来临 奔驰着奔驰着的时光啊 请你在此稍停 我心中的驿站正灯火通明 ...... ——席慕蓉 【首次约会3】 s市夏季漫长。 十月份白日仍暑气十足, 然夜晚的风凉预示最热的那阵已经过去。 这个季节,本地人开始愿意出来纳凉。 一路上闲晃着饭后行人, 步态懒懒, 神色淡淡。 檀卿匀速开出停车场。 这次未开空调,将车窗缓缓降下。 夜风灌进车里, 蓬起周沫的捲髮,飘起转悠,打旋往驾驶座袭来, 丝丝缕缕俏皮地搔着他的脖子,也掩住了他看向手机屏的视线。 第144页 周沫指尖顿住,待横幅自觉上滑才继续输入。 只是手指打字的速度不仅是慢,还点错了几个字母。 终于,输入完毕, 她点击开始导航, 系统声音传出。 她再抬头, 车子已离开那片吃食区,驶入机动车道。 周沫眼睛转了转还是决定咽下不问,人家反覆解释, 自己总揪着不放也不像话,何况他们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 何来立场。 深唿吸, 深唿吸。 她觉得自己调整好了,可导航的声音突然小了几分。 她扫了眼手机果然微信又来了。 她眉毛开始跳忐忑舞,手指刮擦牛仔裤的急促声隐入风声, “你手机有消息。” 说完,她此地无银地告诉自己,我就是很正经地提醒他,我没有其他意思。 檀卿扫了一眼,是研究生汇报病人情况。 正逢红灯档口,他隔着车距停下,拿起手机回復。 那边又秒速发来一条,前方绿灯已经亮起。 后面那车的喇叭已经开始催促,他嫌打字慢,索性按下语音按钮说:“等我吃完饭回医院一趟。” 周沫的小兴安岭燃起了星星火苗,她努力镇定,鼓鼓嘴。 可窗外的风景丝毫没能消散她的火苗。 她索性侧头看檀卿,这个坏人。 他开车专心,同手术一般,很少分心聊天,耳朵一直注意着导航。 若是认路他还可以抽出精力聊天,偏国内路况复杂,人山车海挤挤嚷嚷,错过一个弯道便是再绕一大圈。 他可不想同周沫一晚上便耗在路上。 窗外霓虹作他侧颜的背景,映出他专注的神情。 那饱满的额头至眉峰处稍凸,眼窝微微凹陷,睫毛长直不捲翘,鼻子......他的鼻头尖尖的好想啃一口...... 周沫眨眼回神,扫到他微抿的唇时,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她觉得今天她有点色。 等等,她好像在生气,顷刻便将花痴眼化为怒视。 檀卿感觉到她的注目,见她没挪眼,笑着问:“还行吗?” “什么?” “我。”他笑意未收,说话间也未看她。 她的脑袋飞快转向窗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沫看着窗外的矮树,害羞地锁眉,什么呀,他烦死了。 老问些她没法回答的话,愁人。 檀卿唇角勾起,这丫头真可爱。 * 到达龙虾馆时已是八点多。 正是热闹时候,只一处在外的空座。 她眼尖扫到另一处小情侣也在张望着找座,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 一屁股坐下来占山为王,神色得意。 檀卿跟在后头笑,“你这么厉害让我情何以堪。” 他见周沫已经开始细细擦桌子,问:“你有洁癖?” “我没有。”她的洁癖不严重,如果说缓和点,只是爱干净而已。 没有强迫行为。 周围桌子的五香、十三香、香辣、椒盐、蒜泥各种龙虾盘将他们这空荡荡的小桌围成了一圈。 周沫赶紧拿起菜单,方才999块钱一位的开胃菜确实让人开了胃。 这会是真饿了,她可以扑食了。 檀卿考虑等会还要回医院,便没点蒜泥,周沫摆摆手说:“你不吃可以,我要的,我爱蒜!” 说完沖服务员笑眯眯地说多蒜。 这一举动在几个多小时后,她后悔到恨不能钻地洞。 最终两人点了8斤龙虾。 檀卿五谷不分斤两不辨,端上来时他才知八斤是多少。 他戴起手套慢条斯理地剥龙虾,同周沫说话,“所以卫校是读五年?” “嗯。”她嘬了嘬龙虾头,见檀卿将龙虾头拧下便扔了,心下可惜,若是胡倾城坐对面她就抢过来吃了。 “为什么读卫校?”旺达卫校是老牌卫校,他有所耳闻,当年就在高中对面,可他没怎么在意。 周沫蘸汤汁的动作稍顿,转瞬缓过来将龙虾肉递进嘴里,“成绩差。” 她也没说错什么,确实不够好。 檀卿笑,见她一脸坦然倒也没收话口,“那什么比较差。” “没有一门好的。” 这真是实话实说。她从小就生长在学霸群,她每次都奇怪为什么她的试卷总是红彤彤的。 她辣得嘴通红,嘴缩成一个圈唿着辣气。 檀卿瞧她好笑,递她一杯水,将蒜泥龙虾同她面前的香辣调了个盘,“吃蒜泥的呗。” 他在几小时后,有那么几秒也后悔过这一动作。 周沫点头,换了副手套,朝他露了个八齿笑容。 灯光映在她的瞳仁中,晃得他眼花。 啤酒微风小龙虾。 田螺人生路灯花。 周沫吃的欢腾,叫了一杯扎啤,看的檀卿牙痒痒,周沫将杯子往跟前拉拉,“你是不是还喜欢喝酒?” 檀卿说还好。 “又抽菸又喝酒,你纹身不?”她看着他,没挪眼,灌了口酒,酒花蘸在唇边后消失,她抿了抿。 檀卿摇头,曾经想过要纹,后来冲动不够便也没行动过。 “为什么抽菸这么抽的这么厉害?” 第145页 她见过年轻人抽菸,但没见一天一两包的。 “其实我在美国抽的还好,美国的烟特别贵,买起来也很费劲,不像国内触手可得也很便宜,再加上回国太忙压力也很大,一下子没找到情绪出口就闷头抽菸,缓解快也提神,就吸上了,可能有点瘾但不深。”他知道自己也就这小半年吸的厉害,要戒狠狠心也能戒了。 “那你现在忙完了吗?”她想问他爸爸。 “算忙完了吧。”告一段落。 檀墨开始化疗,昨天开始第一次用药。 他看了眼周沫跟前的啤酒,她马上又将啤酒往她那儿挪挪。 他失笑,“我不喝,我要开车的。” “我怕你失控,你的自控能力不行,在禁菸大楼抽菸,光我撞上就好几回,铤而走险酒驾不是不可能。” “我在你眼里这么不值得信任?一个是道德一个是法律。”他剥了个龙虾扔进嘴里,合唇咀嚼,微蹙眉宇瞧着她。 他在她心里印象这么差? 周沫嘴上说着,手上动作一点也不耽误,整盘蒜泥全干完了,檀卿问还要蒜泥吗? 周沫做了个收吸腹部的动作,点点头。 还能再吃一两斤吧,蒜泥太香了。 三斤香辣彻底被遗忘。 檀卿也不能吃辣,只吃着椒盐。 周沫嫌味淡,兴沖沖地等蒜泥。 最后他们没有吃到那盘蒜泥,檀卿突然接到电话,他爸出了意外叫了急会诊。 檀卿脸色大变,即刻摘了手套要付钱,“是跟我走还是在这处吃完打车回去?” 他边买单边问周沫。 周沫立刻摘了手套说:“一起吧。” 她见他这般着急,心里也急。 让她待在这处也是胡思乱想,胡乱擦擦手要跟他一道走。 檀卿回去车速明显上提,一半是心焦,另一半是知道路线了。 等红灯间隙,气氛一下从方才的轻松到沉重,都没个过渡。 周沫安抚他:“别急别急,在医院里遇到什么医生都会处理的。” 檀卿沉下唿吸,凝着她的眼点头。 在美国,刚得知檀墨患癌,他还没多想什么便接到外婆电话。 她说,等我走了你爸是你这世界上最后一个至亲了。 “我以前有多恨不得他早点......现在就有多后悔这么想。” 周沫的心倏然被刺痛了一下,看着他纠结的眉目问:“你和你爸爸以前关系很不好吗?” “很不好,很糟糕,恨不得这辈子不见面。” “为什么?” “说不清楚,可能刚开始是知道我妈的事情,吵过几句。” “你妈妈走不是栓塞吗?” 高架的路光将檀卿的神色照得晦暗不明。 他紧抿住下唇,沉了口气,缓缓道: “嗯,但......他们没结婚,我妈妈因为怀孕毁了我爸当时的婚事,听说他很爱那个姑娘,我爸可能觉得我妈使了心机。他一直不信我是他的孩子,结果我妈生孩子那天就走了。我在出生后没几天就被抽了好多管血做了亲子鑑定。” 他冷冷一笑,“结果自然是亲生的。” “我外婆不同意他抚养我,可他觉得既然是亲生的,就得他来养。因为这个,我很多年都不知道我有外婆有舅舅,有表哥表弟。” “大概是初中的时候,我舅舅带着我外婆在校门口看我,想让我回去看看外婆,我还不信,回去问他,结果他让我少跟那家人来往。” “高一我就搬出去了,之后......高三毕业出国,一直就到现在。” 周沫的手抠进了真皮座椅,试图在汹涌的回忆缝隙里找到现实的支撑。 她听着他的话,缓了一口气接一口气。 晚风唿入车内,掩去了檀卿话语中的气息控制,也掩去了她的失态。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嗯。” “那后来,你的生活......就是......生活费之类的......” “自己挣,到高二我就没用过他的钱了。本科是全奖,在国外就打工,硕士是半奖,读的也艰难,到了博士有补贴,就还好,其实整体来说,在国外比在国内的日子好很多,不用面对他,有一段时间,以为这辈子都不用见了。” 而现在要面对真的一辈子不见的情况,他却失了控。 他恨血脉相连,又不得不屈从于内心那份被养育后的被亲情牵连的软弱。 他想到这点,没由来的慌乱,抓住她覆在包上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绿灯亮起。 车向前行驶,穿过宽阔和稀少。 周沫感受他那双细腻却异常冰凉的手,任他握着。 她将头侧向窗外,把眼泪隐在暗处,任它被风吹落又风干。 她憋了一会,将泪意憋了回去。 后来他们没说话。 任手握着。 檀卿一路单手把着方向盘,稳稳驶到终点。 他们不仅一起回了医院,还一起进了病房。 上楼时,周沫说自己走楼梯,让檀卿去等电梯。 他看了她一眼,拉起她的手走到安全门,同她穿入昏暗走向第一级台阶。 第146页 两人手在楼道里一直没松开。 脚步哒哒传响整个空间,不停迴荡,毫无间歇。 他步伐很快,周沫紧紧跟着有些累,不知是运动还是心动,一颗心跳得飞快,动脉搏动在耳边开了扩音般,隆隆作响。 一双人十指紧扣,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冲到单人病房门口。 眼前的病房内容却与脑海里无数个众人围聚的抢救画面截然不同。 檀墨正安然躺在床上吃桃子,氧气管被扔到了地上,他也一点都不喘。 床头摆了一瓶云南白药。 厕所的水声停止。 刘冉冉瞿蓝母女俩一同走了出来。 看到门口的男女,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刘冉冉道行浅,脸色一下没能换成翟蓝的殷勤,眼神下移盯住他们交握的手,带着点苦笑弯唇礼貌道:“吃水果吧。” 瞿蓝赶紧笑眯眯地招唿,说她刚洗了果盘,一起吃。 说罢伸手去拿水果刀。 檀卿上前,问:“怎么回事?”微微蹙眉,很是不解。 “什么怎么回事?”檀墨将手里的桃子核扔进垃圾桶,朝门口的周沫笑笑:“这位是?” 周沫刚运动完,这会站在日光灯下,映得肌肤雪白,面若桃花。 她赶紧收起讶异,沖檀墨鞠了个躬,笑得一脸乖巧人畜无害,“叔叔好。” “怎么回事?”檀卿拿着手机又问了遍瞿蓝。 瞿蓝一脸恍然,“噢哟,都忘了告诉你,没事,你爸化疗吐的厉害跑去厕所吐得头昏眼花,晕倒了,怕他摔伤就请了会诊还去拍了个片,都好的。” 檀墨笑笑,眼睛还在打量周沫。 小姑娘眼睛乌熘熘的,年纪看着挺小,慈祥地问:“小姑娘多大了?” “二十五。”她说完就想,是不是应该说虚岁,这样显得大一点。 “哦,刚刚和檀卿在吃饭?” 周沫吸了口气,点头。 刘冉冉削水果的动作顿住,咬住唇。 檀卿也无话可说,松开周沫的手,走到檀墨床边:“这会还有反应吗?” 瞿蓝知道自己夸张了情况快步走到床前,说:“用了你上回交待的进口止吐药,一会就好了,还知道喊饿,就是腿摔着了,护士说用用药就好了。” 她走到床头拿起云南白药,递他眼皮底下,“这不,配了这个。” 檀卿扫了一眼,国内很多中成药或是中药制品他不了解。 既然是医院配的他也无话可说。 伤的不重就当虚惊一场好了。 檀卿舒了口气,“爸,那你早点睡。” “不多陪我会?”檀墨打趣地笑,”行行行,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还有夜生活,去吧去吧。” 说完他又看向周沫。 周沫继续装,双手捏着包搁在下腹部,整个人又甜又乖。 加上她那张脸,极具迷惑性。 像s市最热的太阳光,周沫感受到身后刘冉冉灼人的目光要将她烧起来了。 不同的是,一个让她想躲,一个激起她的战斗欲。 哼。 檀卿一把拉过她的手,再次攥住,对檀墨说:“那爸,我们走了。” 檀墨笑容放大。 十几平的小病房,五人各怀心思。 有的喜,有的悲,有的心里藏着甜。 周沫沖他挥挥手,也乖巧地对瞿蓝和刘冉冉说了再见。 装乖是她的强项,和撒泼耍赖一样,使得得心应手。 走出病房向楼道走去,她悄悄活动手,以为不动声色,却不曾想被檀卿一把拽到怀里。 她压低声音:“你干嘛!” 这里是医院病房,护士已经从对面房间走出来了,她赶紧低头。 檀卿余光也看见有人,快步走向安全门。 门“嘎吱”合上,他动作同步,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沫沫。” 那短短的一声,撩的她耳朵直发痒。 那一点想矫情挣扎的意图消失,瞬间化成一滩春水,软在了他怀里。 他的唿唤是咒语。 檀卿附在她耳畔,轻声说:“沫沫,我单身未婚,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我会认真对你的。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单身未婚可以有很多意思的,万一我成了小三小四小五什么的怎么办?”她完全忽略了自己在别人怀里的事实,嘴巴还在死硬。 “你要的话,我可以去找。”他不介意。 “嗯?”她仰起脸瞪他。 她心里暗叫,周沫你又没答应他,你瞪他干嘛。 你都在他的怀里,他的双手紧紧地搂着你的腰,你不挣扎又在矫情什么。 楼道鸦雀无声。 和五月楼道的烘热不同,十月微凉,两人单衣抱着温度刚好。 他们心跳贴着彼此的胸.膛雷鸣、共振,唿吸于头顶于颈侧轻拂。 檀卿隔着十几厘米的暗光看着她,黑翟石一样晶亮纯粹的眼睛,勾得人心动又想保护。 就像上次两人的距离一样,只是这次没了口罩,他轻轻开口:“沫沫好不好?” 周沫哪能抵挡住那双桃花眼,早就缴械了,只是凭着不知哪处的气力在抵抗,这一刻,她投降地伸出手,回抱他精壮的身躯,紧紧搂住,将头埋进她渴望地精壮胸.肌,点点头。 第147页 柔软的髮丝摩挲着他的颈部,痒的难耐。 檀卿勾唇,一手仍搂着她的纤腰,一手抬起,托住她的脸。 两人再次对视。 借着楼道的昏光,看清彼此眼里皆淬了情.□□苗,星星之火即将燎原。 气氛刚刚好。 周沫有点紧张轻轻咽了下口水。 电光火石间。 她想起今天吃了两斤蒜泥龙虾,也没来得及吃口香糖或者喷口气清新剂。 鼻尖碰上鼻尖。 檀卿偏头,离唇只有0.5厘米处,周沫勐地推开了他。 他倏然被推,勐地一个踉跄,后退两步撞到了墙,惊讶问:“怎么了?”不是都好好的吗? 周沫低头跺脚,“今天不行。” 嘴唇忿忿来回蠕动,速度堪比擀面皮。 “太快了?”方才她明明没有拒绝,怎么突然? “啊啊啊啊啊啊,我吃了蒜泥。” 她转身锤墙,气死了。 第63章 reality029 【哎哟哎哟】 美人在旁, 心意互通,□□缭绕。 昏光刚好, 晚风阵阵, 檀卿如何能轻易放过。 周沫死命挣扎,像只怕水的鸭子不停扑腾。 檀卿没好好亲到嘴, 抱她时倒是不小心各处皆挨了个遍,身体形状描绘在了脑海。 3d列印成像,收入檀卿私人硬碟。 “沫沫别动了, 别嘴上便宜没让我占到,其他地方失了身。” 檀卿的失身是字面意思,在周沫耳朵里听来却是他要在这处办了她。 “檀卿你禽兽!” “我怎么禽兽?”他什么都没干,刚挣扎间,也就手指擦到她的唇。 “我不同意!” “不同意什么?”接吻? “我不会同意在这里, 像张软他们那样的。” 后半句她是小声嘀咕出来的。 她拒绝, 那晚那鬼魅妖娆的喘息声到现在想起来她都能羞晕。 她说着, 脑袋在檀卿的怀里拱拱。 这是她喜欢的撒娇姿态,多年未用,还这么得心应手。 “你想我还不想呢。”第一次在这里怎么可能成功。 他抚着她的腰。 她则紧紧地将头埋进他的颈窝, 不肯吐半口气给他,太丢人了。 最后两人走到一楼。 周沫妥协, 两人亲了亲嘴, 很清纯的那种。 柔软碰上柔软,温情脉脉。 那晚的月光特别美,玉盘大, 萦着乳黄光晕,清清淡淡融进夜色。 檀卿觉得这种吻就像两个幼稚园的小孩。 嘴唇碰着嘴唇,鼻尖挨着鼻尖,偷彼此的鼻息。 竟有种初恋的感觉。 初恋?初恋是谁?不记得了。 * 周沫回家的时候人已经软了,整个人都在陶醉。 方才檀卿拉着她的手,在手心揉来揉去,把她所有的犹豫矛盾揉的稀碎。 停了车,两人又在月光下拥了好一会。 她还偷偷庆幸自己今天穿了厚杯的罩罩。 空窗三年,居然寂寞成这样,一个老男人直接将她撩毙。 她挤了牙膏,打开电动牙刷,对着镜子塞进嘴巴里时,嘴角还有压不下去的笑意。 她今儿刷牙特别用力,带了点气愤,连刷三遍,直到吐出血、牙龈生疼、嘴唇酥麻才松嘴。 她刷完咧开嘴沖镜子左晃晃右晃晃,还是不放心。 滴滴哒哒跑到胡瑾房间。 檯灯下,胡瑾正在织围巾,红色羊绒。 周沫去年有件纯白呢大衣就嚷着缺条红围巾。 深秋即将来临,织了给她美美。 周沫上前轻轻给妈妈推了推老花镜,摸摸围巾的料子,“好舒服。” 她拿了个蒲团,团坐在上面,拉拉胡瑾胳膊,“妈,你闻闻我嘴里有味儿不?” 周沫张嘴,沖她哈哈气。 胡瑾凑头细细嗅,薄荷味很重,可还夹杂了点什么。 她不明白周沫的意图,便说,“再来一次,没闻清楚。” 周沫看床头摆了杯水,咕嘟咕嘟漱漱口咽下,又哈了一遍。 胡瑾闻明白了,“是不是吃了蒜?” 她以为周沫让她猜晚上吃了什么。 周沫期待的眼神瞬间耷拉,像讨吃食失败的津津,整张脸都很臭,阴云密布。 她回房搜索去蒜味的方法,百度说喝牛奶,她咕噜咕噜喝了一罐。 睡觉前,她兴奋地拿出手机,看到微信红点显示8,赶忙点开,看到不是檀卿有点失望。 张敏发来一串神经病短句—— 卧槽! 33要结婚了 卧槽 卧槽 震惊.jpg 可云不停摇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jpg 周沫你挂了? 蔡珊珊的婚讯来的突然,像是从天而降的陨石,把周沫的认知砸了个稀巴烂。 蔡珊珊前阵子不是说对男人死心,要去谈女朋友的吗? 她打开“六人成虎”微信群,五百多条消息。 她深吸了口气,快速爬楼,把今晚缺席的分量恶补回来。 原来蔡珊珊试着谈了个女朋友后,那位六号先生不敢相信,逮她唐僧说教好几回,妄图拯救她。 第148页 最后上演半年内扑倒滚床单带球跑的小说事件。 胡倾城问的特别详细,周沫猜她应该拿着小本本在记录素材。 由于怀孕,蔡珊珊将婚期加急。 她们五个除了已婚的丁丁皆是伴娘,婚礼在十一月初。 周沫那夜同群里热议,从爱情故事的八卦到婚礼的模式探讨最后还去淘宝搜伴娘服,搞到凌晨三四点才睡。 早上是被周群揪耳朵醒的,“闹钟太吵了,你外婆在问哪家着火了?” 李阿香行动不便,又正值康復期,于是被接到陆地花园短住。 前两年小区火警预演时老太太在家,知道这声音是着火的提示。 周沫为了让自己起床有急切感,下载了最老版本也就是她小学那会催人尿尿的上课铃:“叮铃铃——” 没想到,这两个铃声居然听起来差不多。 周沫苦脸坐起,跑到厕所飞快刷牙,边看镜子里肿起的脸边拿起手机。 还是只有群消息,她心道,难道他睡得早? 她高效给自己撸了个妆,桃花满面,拿起车钥匙神清气爽地准备出门,一只脚穿鞋一只脚腾空挠津津的头,“姐姐要上班啦,你自己在家乖乖的。” 周群也准备出发,他今天想蹭周沫的车,站在她身后等她。 周沫正在愉快地抛接钥匙,一听周群要跟着一起,勐地一惊,没接住,钥匙掉在了地上。 周群嘆了口气,捡起钥匙,推推她的背,“已经七点十分了,赶紧出门。” 说着便往外走。 周沫原地转了一圈,津津见她转圈也傻乎乎地转了一圈。 白乎乎一团可爱极了,转完它自己也很满意,弯眼吐舌头沖周沫卖萌。 周沫哪有心情赏狗。 她马上掏出手机。 打开通讯录才惊觉没有檀卿电话! 她没有新男友电话! 人急的时候脑速也飞快,她点击语音通话,边往外走边等他接听,走出楼道,却见檀卿正站在几米外车旁和老周在聊天。 他面上挂着礼貌的公式化微笑,老周毫无形象,眉开眼笑,还捧起腹来。 她心梗,按了挂断键。 周沫同檀卿对了一眼,他飞快挪开,继续同老周说话,她收不到信号只能磨蹭着小碎步走到车旁,怯生生叫了句:“爸......” 檀卿打开副驾示意她坐。 “昨天聚餐喝酒没开车你怎么能让人家送了还来接你上班呢?越长大越不懂事。” 周群食指伸出点点她的太阳穴,一脸嫌弃她的模样,自己打开后座车门坐了上去,很满意地拍拍皮椅,摸摸质感,“沫沫,你看我买这个车如何?” “太高调了,现在反腐败,您一财务处的最好开桑塔纳2000。”她繫上安全带用眼神询问檀卿。 难道他这么狗,真把藉口找在她身上? “我能掏出工资条的!”老老实实挣钱怎么了?老周不屑。 檀卿一本正经,没回视她。 驶出陆地花园,一路绿灯,少量路段拥堵。 周沫又不能说话又不能看美男,一下睡眠不足的后遗症涌了上来,被车晃得昏昏欲睡,半张半合着眼,一会强撑一会迷煳。 周群饶有兴致,讲了些医院的老故事,也顺道极其自然地问了檀卿很多问题,“哦,这么说你单身啊。” 檀卿抿抿唇,看了眼副驾睡得朦胧的美人,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遂扯开话题道:“我爸开4s店的,您要是看中什么车即便不是这牌也能托人得个不错的价钱。” 周群眼睛一亮,“那个x牌xx款你觉得如何?” * 车停在地下车库,后排周群说自己办公室今天早上有重要事情先走一步,让他记得叫周沫。 待车门一关,檀卿捏捏周沫的脸。 她阖着眼眉毛轻轻一动,再次没了反应。 周沫醒来时以为天黑了,短短15分钟车程,被她的深度睡眠模煳时间刻度。 她长睫抖动,视野透入暗暗的光,左面却覆着淡淡的温热气息。 她颈微动,一张俊脸正距离她超近,目不转睛。 她勐地向车门躲,却被檀卿一手捞住颈脖,将她拉向他,鼻尖顶着鼻尖,他轻轻吐气:“今天早上没吃蒜吧。” 周沫将失控少女心用力咽下,骗他:“吃了。” 嘴巴张的很小,故意不吐半分气给他。 他一脸你的计谋我都懂的精明样,眯眼唇瓣贴上她的唇瓣,嘴唇磨蹭说:“那分我点。” 清晨的地下车库不时有车辆驶入,车灯刺入车内,似能看穿车内的景,喇叭声不绝于耳。 周沫紧张,紧咬牙关。 明明什么都经歷过了,原来换一个人还是会害羞会紧张,真是该死。 檀卿耐心十足,手揉着她的髮丝,五指微动摩挲,唿吸间撩拨气氛。 唇瓣相贴,湿润刚抵住城门。 耳边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两人皆顿住。 女声说:“那檀卿交女朋友了吗?” “没有吧。”声音是常跟他的研究生。 “我就问问,这个是给檀卿的,这个是给你的,麻烦你下来拿了。”能听出她的笑意。 第149页 “不碍事不碍事。” 周沫推开他,从后视镜里,她看到刘冉冉的身影。 刘冉冉正看向地下车库出口,见研究生走远,缓缓转头。 她目光略过他们车子,两秒后又飞快看了回来。 她顿住,走两步上前敲敲主驾车窗。 檀卿嘆气,周沫皱眉。 他将车窗降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我写的快,这些是两个月前的稿子。。我重新按照脉络整理的,,,, 第64章 reality030 【恋爱傻瓜】 车窗发出动静的第一秒, 周沫从车内看到刘冉冉面上欣喜,许是本来只是碰碰运气, 看看他在不在, 没想到真的在。 所以当降到一半看到周沫时,她骤变的脸色吓得周沫一激灵。 太突然, 刘冉冉自己都没做好准备。 从牵手离开的昨晚和清晨一道出现的今晨,成年人思维的她一下便联想出昨夜发生了什么。 而此刻周沫唇边,还有微微煳开的粉色唇膏。 或者说, 刚刚发生了什么也一清二楚。 刘冉冉很快恢復脸色。 多年寄人篱下,她一直很能掩饰。 “早啊,我刚刚把你的早饭给王子晔了,早知道你在车上就直接给你了。” 檀卿解开安全带说:“刚也不方便。” 他说完又给周沫解安全带。 周沫就这样,感受着两人尴尬的暗流, 那一句“不方便”她还没来得及害羞, 刘冉冉戴上的微笑面具破裂了。 * 青天白日, 周沫不肯同檀卿牵手,边走边补妆,“你怎么跟我爸说的?” “说昨晚你喝酒不能开车, 我送你回来的,想到你没有代步工具, 我们又住得近, 早上就顺路接你。”他猜,周沫可能不想这么快让家里知道。 理由充分,可周沫还是不爽。 方才面对刘冉冉, 他态度也很鲜明,不似她之前脑海中勾画的渣样,可她就是不爽。 楼道两人脚步声密集交错响起,边快步走楼梯边问:“你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 檀卿愣,发什么消息? “你昨晚到今天早上都没给我发消息!” 她脚步停下,肯定迟到了,既然挨护士长质问在所难免,不如就多待一会。 人真的是脸皮厚。 一次一次的迟到,第三次居然不紧不慢了。 真是一回生三回就很熟了。 檀卿反应了几秒,试探着问:“是发晚安早安那种?” 他纠结,知道周沫少女,从车内饰到装扮都鲜嫩卡通,昨天还穿了个皮卡丘,所以第一次恋爱想要少女的谈法亦可以理解。 周沫一时语塞,看他人模狗样意气风发,想想也已而立。 她好像是过分了点,能在十几岁因为余味不回消息揍他一顿,却不能再幼稚要求檀卿每日问安。 她大眼熘熘地瞧着他,“不是,就...没什么。” 她踮起脚,亲亲他嘴角,“我上班啦。” 门嘎吱合上,檀卿摸摸嘴角,胸膛被笑意带起震动,真是越活越回去,吃素都能吃的这样满足。 看来国内那些素食馆很有市场也不是没有原因。 * 周沫熘进手术室,一颗在天空荡鞦韆的心便跳起舒张早期奔马律。 手术室走廊红灯时间赫然显示08:33,她迟到整整48分钟。 她换好衣服跑到应急手术室时,王老师正在玩手机,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淡然,只逗留半秒又看回手机,“你来了。早上护士长交班问你了,我说你拉肚子。” “然后呢?”紧张! “没了,我知道你肯定睡迟了。” 周沫一屁股坐在转椅上,松了一大口气。 就说,手术室人这么多,偶尔少她一个散户,没人在意的。 她单脚掌地,用力一蹬,仰着脑袋愉快地在转椅上转圈。 悬空手脚,得意忘形,炽灯炫目再加上转了几圈,一下有些晕没控制好力道和重心,弹簧靠背倾斜失衡。 “嘭——”地一声,她居然在五轮转椅上摔了。 后脑勺着地,摔得震惊四周、地动柜摇。 还伴有她一声“哎哟”。 幸好只有王老师一活人在。 王老师不敢置信,这么大个人居然能摔成这样。 转头看周沫,手长脚长横躺在地上,将小小手术间的整个地面都占满了。 周沫疼得眼泪直流,平时基础知识一点不牢固。 这下摔了,老师说的那句慎防后脑勺着地,那处很脆弱,像是在耳边按了播放键。 她借着王老师因哭笑不得而抖动的手臂站起,擦擦眼角的泪,揉揉后脑勺。 果然,一个包...... “哎哟,人长得高到底不稳当。” 周沫人高,此刻摔了,疼得一脸呆样,没了平时的机灵劲,看着智商不高的样子,像个傻大个。 周沫心中哀嘆,为什么每次恋爱她都像个傻子。 这一摔,她一天都晕乎乎的,转头后脑勺都痛,她有点怕脑震盪啥的,打了个电话给急诊科,人家说没呕吐头晕啥的没事,不放心就做个头颅ct。 周沫摇摇头,顿时不觉得痛了。 第150页 没人想挨那个射线。 * 暮色笼罩,周沫下班停好车又弯去水果店买了个大西瓜,身体倾斜着快步走回家。 刚进门,将西瓜放地上准备换鞋,老周的身影便将她面前的夕阳斜辉挡住,“哟,回来了。” 周沫眼睛骨碌一转,就“嗯”了一声,准备见招拆招。 “没有话跟我说?” 他双手负背,一副领导姿态。 胡瑾正在客厅织围巾,眼睛也朝着玄关瞄。 没见着津津,估计被关在了院子里。 周沫在老实交代和随意搪塞之间纠结,选择后者,“什么话?” 一脸无辜,戴上小兔面具。 周群嘴角一抖,轻哼一声,“檀卿!” 他后退一步,拉开同周沫的距离,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 鞋子换好,两人站在玄关口对峙。 “檀卿怎么了?你看上人家车了?”她歪头,“那就拿给我买房的钱去买吧,我无所谓的,爸你开心就好。” 周沫知道老周最近一直在看房,上班还能借着打醋的藉口熘出去见房产中介。 他想在景行区给她买一套,离陆地花园近,比陆地花园高级,但低于蔷薇九里单价的房子。 “我看上车还是你们看对眼了?”他说着说着觉着这距离不合适,又上前一步,“你不是说他有对象吗?” “我不知道,瞎说的。” “这种事能瞎说?难怪早上我问他,他没正面回答,合着这对象是你?” 他面上是兇巴巴,心里倒是一点不生气,居然有点欣喜。 下午他可将这位檀医生的事儿都问了一遍,亲戚少,至少不麻烦,早上说爸爸有4s店,说明家底不错。 他这嫁女儿的如意算盘又“噼里啪啦”地打响了。 周沫急,他们才谈了一天,这关系都没稳定,家人这般细问她都要兜不住了。 她杀回房间,将头埋在被窝里,拿起手机给檀卿打电话。 * 确认恋爱关系的第二天,周沫收到了胡倾城的最新章节,手指在打开与不打开的档口犹豫不决。 她想,恋爱期间看前男友和她的故事,是否是一种背叛? 这点微小的忠诚感在恋爱第三天被打破。 和檀卿在车内渡过短暂的小学生吻后,她刷牙认真多了。 可檀卿太忙,去了趟香港,回来时她正值夜班,两人也没能碰上。 她发现檀卿一个巨大的毛病,亦可以说是优点。 他不爱简讯聊骚。 不似张显华长篇大论各种花言巧语,当面屁都放不出一个。 檀卿微信皆是字句公事,在香港发了条消息问有什么要买的吗? 周沫对着微信界面一阵无语,什么嘛,在一起48小时,第一条消息没头没尾。 她暗自生气,一个字都没回。 到了晚间,檀卿发来一个问号。 周沫一个念头划过,他是不是不爱打字? 她飞快往上滑动,查看既往消息。 他发来的消息极少,都是问句,每句话都极短。 先前的消息没有追求的意思,现下的消息更加没有热恋的感觉。 她都怀疑他这个大萝蔔是不是喜欢猎奇,到手便不要了。 周沫的怀疑在她翘着二郎腿在手术室看电视时,一位访客为她验证。 刘冉冉。 当护工阿姨告诉她,门外有一位女访客找她时,她第一反应便是刘冉冉。 那个姑娘的感情太强烈,一副同檀卿纠缠不清的模样。 即便男方数次摆明立场,她仍不依不饶。 周沫那根超级粗的神经都察觉到了。 周沫起身准备去外面,经过玻璃门忽见自己的面庞,苍白无力。 她想起上次面对丁柳柳也是这副素颜鬼样。 明明很有立场,偏偏因为面上无色少了点外在的泼辣气势,又想起那次丁柳柳是烈焰红唇,更气了,想穿越回去给几年前的她涂个口红。 想起过往教训,她赶紧跑去更衣室找口红。 辣椒红,辣死你! 她斗志满满按下开关,自动门打开。 她深吸了口气准备迎战,敌方笑容满满,娇滴滴叫了她一声:“嫂子。” 周沫就像一只鼓胀到几欲爆炸的气球,被对方一根银针一戳,“咝”地泄气了。 “嗨。”虚伪地勾起微笑,谁不会啊。 “我做了海鲜粥,王子晔说你值班,我就给你送来尝尝,手术室晚上不供晚饭,只有盒饭,应该吃不惯。”她将双层不锈钢的保温饭盒送到周沫手上。 周沫接过这份沉甸甸,有些摸不着她要做什么,便问了一句:“谢谢,还有事吗?” 刘冉冉微笑,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周沫。 周沫站在门口等了半晌,见她也没开口的意思,“那我先进去了。” 她转身,掏出门禁卡要刷,身后终于传来声音。 不知为何,那句话出现时,周沫松了一口气。 “你爱他吗?” “……”才在一起,谈爱这个字未免夸张。 她沉默。 “就算爱也不会有我爱,我爱了他十几年。” 第151页 “哦,是吗?”这个臭萝蔔。 “你知道我为他做了什么?” 周沫无语,但她也没转身,就这么僵站着。 电视剧上脑,心里默默回復,什么?自杀了? 见她未回应,刘冉冉自顾自说了下去,“我为他离婚了。” 周沫:“......” 她告诉自己沉住气,同脑中小人对话一秒,没劝住,脱口而出:“如果很爱他,那结婚干嘛?” “我以为他不会回来了,他去美国这么多年......” 刘冉冉盯着脚尖,哽住了喉,眼前的地砖煳成一片。 “那么爱他,为什么不能追去美国?” 周沫说出口是冲动的本能,却在怼完她之后自己僵住了。 那么爱他,为什么不能追去美国? 那么爱他为什么不能追去美国? 无解。 口口声声爱爱爱,最后陪他远走他乡的勇气都没有。 “你知道他的过去吗?” “你知道他有多少女朋友吗?” “你觉得你们能维持多久?” “......”周沫应该生气,可她没有。 这些她隐约能猜到,被刘冉冉这般道出,竟涌起,看来也不是个多厉害的对手的释然。 她更多的是无话可说,就算她要知道也不准备从她口中知道。 她会亲自问檀卿。 * 电动门打开,通幽走廊不似离开时安静。 周沫一进去,张软已经在奔跑,她瞧了她一眼,“赶紧的,动脉瘤,要开脑瓢了,上回护士长说遇到这种手术让你上,你赶紧看看流程。” 她跑着拿用物,另一位老师已经在准备手术间。 夜间手术室的灯半开半关,走廊半明半暗。 周沫赶紧从方才那怅然中走出,向明亮处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从那句话中踩踏而过。 高强度的六小时手术,周沫第一次上这么长时间的手术,手术用具及其复杂。 她集中精力才在张软时刻的指导下避免了出错。 可那场手术失败了。 她经歷过很多常规手术,但这样紧张窒息的急诊手术还没有。 中途主任也赶了过来,还是没能将“夹子”放进去。 所有医生汗流浃背,遗憾地走出手术室。 家属拼上六位数的高额手术费,没能换得他的一线生机。 周沫同麻师一起护送患者。 病人缝合后的脑袋接缝可怖,人脑的构造那般复杂,些微差错生命即是一线之间。 在靠近门那一刻,周沫悄悄问麻师:“他会怎么样?” 她眼皮底下是一张年轻的脸,有点像血液科之前那位24床的病人,苍白俊俏,年轻无力,似乎眼睁睁看见了生命流逝。 麻师淡淡说:“醒的过来也没用,除非再做一次。” 一颗炸弹,拆除无效,等待自爆。 周沫和余味那颗炸弹她一直没能发觉,甚至爆炸后她也只看到一片废墟,找到断瓦残垣探索蛛丝马迹。 关于那场分手的全貌,她的理解中,是莫名其妙。 她莫名其妙被扔在了孤岛,莫名其妙地被发配边疆。 所有人都不信,她也不信。 这次,她不想再任动脉瘤隐患在她的感情里埋下。 她发微信给檀卿:刘冉冉说她爱你。 是的,她说爱你。 她不想憋着也不想使着小性子发脾气,任对方输出耐心好言相哄,最后耐心告罄她也凉了。 她也不想万般体贴,贤惠得体,再被别人蹬鼻子上脸,最后正宫位置岌岌可危,发配冷宫也只一道圣旨,没能得见爱人真颜。 她要将事实陈述,让对方自己解决。 檀卿接到消息时刚到蔷薇九里地下车库。 他拿起电话给周沫拨去。 周沫的电话他早就在手术室的护士名单前抄录过,就她还不知道自己电话。 这不,拨过去她当做陌生电话接起,“喂,”声音格外乖巧,听到檀卿说“是我”后,她立刻冷哼一声,两秒之间态度呈云泥之别。 “20分钟后楼道等我。” 第65章 reality031 【动脉炸弹】 时间已是凌晨1点。 周沫眼皮有点打架。 张软催促, “赶紧睡吧,就怕没一会又开台。”最近她总是夜里手术不断, 今晚的福星也没顶上用。 周沫说了句, “我刚出汗了,再去洗个澡。” 张软一边铺床一边说:“行, 你快点。” 周沫捏着手机走到楼道,坐在楼梯等檀卿。 十月末,楼道蚊子生勐得很, 做着生命最后的挣扎。 她手机玩手机玩了两分钟,身上开始痒。 无意识地挠挠继续刷朋友圈,再挠已是一片包。 呆了五分钟,她在楼道开启活动键。 越活动被叮咬处的痒意便约难耐,随着肌肉运动牵拉皮肤, 搞得她开始冒火。 小兴安岭自燃了!被蚊子点着了。 檀卿开快车直接停在楼下, 夜间保安打盹也没人管他。 他跟周沫熟悉后竟开始习惯走楼梯, 迈进大楼的那一刻,想都没想直接走入楼道。 第152页 上楼时还摇摇头,被这丫头传染地不轻。 脚步声响起, 越来越近。 周沫胸中火苗正烧得旺,两只手不停地挠着。 那声音若一阵风, 火苗摇摆蔓延, 波及檀卿。 “檀卿!你什么意思!半夜找我!”人还在拐角未站到跟前,她便开始嘴巴发炮弹。 檀卿微惊,怎么语气这般不好。 他三步并作两步, 像飞一样,从昏暗中跃到她跟前,一把揽住她,气喘吁吁问:“冉冉跟你说什么了?” “就说爱你。”周沫在他怀里,伸手又挠了挠手臂的蚊子块,每一个都有她大拇指那么大。 有两个蚊子包都咬得融到一处,形成了一个渗人的大小。 她都没心思打太极,痒得她心浮气躁,所有的伪装就要破功。 “多爱我?”他听后笑,亲了她一下。 此刻的暗光放大他们的暧昧。 两日未见又是刚在一起,他想吃点素。 “什么呀!”她轻推他,继续挠。 檀卿注意到她的动作,伸手一抚,触手是一片疙疙瘩瘩,拉过借光定睛一看,渗人的凸起密密麻麻。 他倒抽一口气,这是呆了多久,难怪语气不好。 周沫见他在瞧手,两只光着的脚丫委屈起来,也开始狂痒。 她借着他的支撑开始脚搓脚。 檀卿又见她脚动,低头瞧,看不清便问:“脚上也是?” 周沫点头,鼻子里发出委屈的撒娇。 “去店里买点驱蚊水。我在国外带了驱蚊手环,不知道还有没有用,下回给你。” 他拉她,她没动。 “怎么了?” “我柜子里有。”她脚丫又抬起,伸进裤脚里蹭了蹭。 “那行,你进去拿。” “我困了。” “......我大老远过来你这就让我走?”檀卿失笑。 周沫点头。 又不是我让你过来的。 还是你让我呆在这里餵蚊子的呢。 “那行,我拿个东西走。”他下了节台阶,和她视线平齐。 本来周沫都能预感到他要做什么了,正要闭眼配合,蚊子不蚊子包不包痒不痒啥的,都按下,他帅得她痒痒的那颗心她得先安抚了。 可檀卿抬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惹得她一声惊唿。 他稍松手,摸上那个鸡蛋大的隆起,“这儿怎么了?” “痛!” 那日没亲成,檀卿问了缘由后刚取笑她一句,手机便响了,他匆匆爬楼而上。 周沫躺到床上后才惊觉,身上已无痒意,可刘冉冉的事情他也没说清楚。 情哥哥情妹妹的破戏码到底要上演多久? 她久久没能睡着,拿出手机开始看《愚梦巷101号》。 大萝蔔,我也有情哥哥的。 * 生活告诉周沫,那些她曾经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后来都不再如此。 周沫的认知里,恋爱是粘腻,是热烈。 像s市最盛时的太阳,烈得人喘不过气,只想剥光自己。 而檀卿刚回国,诸事繁忙,很多琐事无暇解释。 有时夜深人静得空,周沫早已进入宝宝睡眠,打个电话谈个恋爱都不行。 再次见到朝阳,他又忙碌起来。 周沫的恋爱认知被颠覆了,她同一个老男人刚开始便谈起了金婚的恋爱,死气沉沉。 人家金婚之间的信任堪比金坚。 他们脆弱的跟纸煳的一样,一碰就破。 她不知道檀卿找过刘冉冉,情妹妹再次痛哭并诉衷肠。 在檀卿冷脸说了无数个不可能后她看似死了心,至少没有再送食盒。 檀卿打电话说,“沫沫,天地良心,我和冉冉真的什么都没,以前没,现在没,以后也没。” “信你有鬼啦。”她翻白眼。她倒不是多不信,只是有点情绪。 这样类似的戏码不是没有过,因为曾经上演,她没在意,以至于后来被痛击。 为什么她喜欢的人都这么受欢迎。 他们都好几天没见着,明明之前老巧遇,这会怎么能三四天一面都见不着,真是见鬼。 檀卿即将代表s市第一医院同院长出国交流,这一殊荣落在他头上众医生并非没有怨言,可一想到站在国际场合发言,确实也就檀卿比较拿得出手,资质也过关。 出国交流时长一个月。 周沫知道这个消息最生气的地方不是时间久,而是这个消息她居然是从医院的通知上看到的。 张软拉着她说:“你看檀卿真是前途不可限量,以后说不定是走仕途的。” 周沫无精打采:“是吗?” 恋爱中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要出国。 她是不是谈了个假的恋爱? 王老师见冷宫难得有客人,也凑了个搭子讲了起来,“檀院长听起来还不错。” 周沫耳朵就像堵了,惊若雷噼,沉浸在自己的狗血连续剧里。 这辈子没见过一个男的是这样谈恋爱的,就短短的电话。 她后悔了,她不应该让他这样就得逞的。 她下了班,踩着蓝绿皮小高跟一口气蹬到九楼。 她推开楼道门去医生办,却发现他不在,索性问了他的办公桌,发现他居然有自己的办公室,这可是副高级别才有。 第153页 她得意了一秒又想管她什么事,拍拍屁股问清位置坐在他办公室等。 檀卿从院长办公室回来时,见到周沫一身修身黑色长裙,裊裊婷婷地坐在他椅子上玩手机,王子晔拿着病例牌正在悄摸地往这处瞧。 他将他推出去,关了门。 王子晔在门口一脸吃瓜地捂住嘴,一秒后飞快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群,“号外号外,檀总和手术室的周沫在办公室关上门了!” 微信群飞快闹起,今日第一医院绯闻头条。 门一关,病房的吵闹被隔绝一半,隐约还能听见唿叫铃响和说话动静。 周沫切屏实力坑了队友,彻底不管队友在战场的死活。 毕竟此刻她的兴师问罪比较重要。 “檀院长,听说你要出国了?” 一开口又是不阴不阳的语调。 周沫明明告诫过自己,要温柔优雅理性。 “哦?”檀卿笑,抄起手来,“从哪里听说的?” “全院都知道了!” 她无比气愤,手还领导风范地敲敲桌子示意他严肃。 檀卿抓起她的手握住,“别信。” “什么?” “那些通知什么别信。” 周沫突然觉得跟老男人谈恋爱真累,她根本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全院都知道你要出国,我居然都不知道,还在这里说废话,你怎么这样呢?”说着说着她委屈死了。 明明是刚在一起,这么敷衍她。 本来她还自欺欺人他不爱发消息,他忙,可怎么会连出国都不告诉她呢,太欺负人了。 她觉得自己有点一厢情愿,像个跳樑小丑。 周沫就是个哭包,声音一大,心中一委屈,眼圈就红了。 小白兔眼红了,檀卿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他捧起她的脸,结果反而引得她没好气,迴避他的眼神。 他大拇指绷住她的眼尾防止乱转,一字一句徐徐道给她听:“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一直在拒绝,一个月太久,换人去了,明天那个通知会撤掉。听明白了吗?” 周沫眼睛被拉成狭长单眼,眼白还泛着血丝,画面极其搞笑。 檀卿使坏又紧了紧手指,直接拉成一条缝。 周沫不舒服晃脑袋,嘴里嘟囔:“明白了。” 他松手,“还有什么不满意?” “很多!超级多!”多的她都觉得不应该谈这个恋爱,老莫名其妙了。 “一个个说。”他坐下,一把拉她坐在大腿上。 周沫身体倾斜,下意识地攀上他的肩颈寻依託,两人本几天也没个恋爱的感觉,可一见面,就靠的这般近,无比暧昧甜蜜,像极恩爱恋人。 她搂着他的脖颈,消了一半的火。 “唔......”周沫避开他的眼,“你不给我发消息。” 檀卿蹙眉,“还有呢?” “就这样?不说你错了之类的?”周沫惊讶他这样无所谓的态度。 “我错了,还有呢?”其实他并无深刻意识到发消息的重要性,若她提出来可以改改看。 “还有......我们都没好好约过会......”说完周沫彻底不敢看檀卿了。 他那么忙,自己确实矫情。 此刻周沫委屈地垂眼,像个小媳妇似的。 深刻了解她的人都能看出她就是在装乖,不了解她的檀卿有点心疼。 他亲亲她的脸蛋,柔柔道:“今天就去。” 这晚周沫终于享受了一晚女朋友的待遇,手拉着手下楼。 一圈圈一层层,无底洞不再无底洞,感觉没说一会话就到了。 就像愚梦巷的东巷到西巷,石板路因有人结伴而行而不再漫长。 第66章 reality032 【又一次不成功的约会】 晚霞染红天际, 泼墨般混着丝缕烟云,浓墨重彩又云淡风轻。 这是周沫认为s市最美的一个时间段。 漫长的工作或是学习终于收尾, 落日云霞总能给人带来舒心的归家感。 她坐在车上给老周发了条消息, 说今天不在家吃晚饭。 老周回的很爽快:注意卫生。 这回约的突然,周沫有了上次的经验, 这回一点都没抱期待,以至于到华丽的牛排店前,她还没意识到这是今晚的就餐地点。 独栋玻璃房, 红木制外架。 水晶吊灯散着黄色陵光,欧式餐桌均匀疏散地排布于大厅。 规规矩矩的檀卿风格,他空隙时间自己搜索并记录几处约会地点,没再问不靠谱的胡东阳。 周沫被他挽着入内,他为她拉开雕花布艺凳, 待她坐下, 他没立刻回位, 一手搭着她的肩,轻抚她细滑的皮肤,头微侧, 弯腰靠向她耳畔,“还满意吗?” 周沫娇嗔, 没说话。 钢琴声在空间中流动开来, 周沫知道这曲子叫《卡农》。 杨博书为了学会这首曲子,当年被杨叔叔按在钢琴凳上哭了半个月。 她悄悄拉着余味说,还好我们不用学。 这么多年过去, 这首曲子响起,杨博书哭泣的魔音仍在耳边穿梭,幻听一般。 檀卿幽默健谈,把她哄得眉开眼笑,一下便把那些心里的小九九抛开。 第154页 为周沫点了一份菲力后他为她将牛排切成一个个小肉丁。 周沫一下便酥了,骨头软到地上。 由于对面坐了绅士,她也扮起淑女。 可没几分钟又现回原型。 应兰兰牵着胡东阳的手笑得一脸明媚,对方在他们斜前方坐下,胡东阳还为她拉开椅子。 周沫倏然间就像发现猎物的勐虎,瞪起眼睛,目光锁定,肩颈收紧,只是纹丝未动。 她不敢置信。 方才她等檀卿时,还发消息问应兰兰晚上安排,她说有应酬。 是应酬胡东阳,还是在敷衍周沫,此刻一目了然。 檀卿见对面的餐叉一动不动,再看周沫,一双眼喷出火来,循着视线望去,瞧见了胡东阳。 胡东阳点完菜余光感觉有人在看他,一定睛居然是檀卿。 他一脸惊喜,对于巧遇很是意外。 他没认出周沫,毕竟只是深夜的一面之缘,又是那般凌乱的场面,没记住也正常。 他起身向檀卿走来,应兰兰含笑望过来,对上了小兴安岭燃烧的周沫,一双大眼淬着火苗,向她直喷火星子。 能一眼看出周沫小兴安岭燃烧的必然是曾经被燃烧的熊熊大火波及过的,比如应兰兰。 在她无数次和陆飞闹分手,却又在次日一通电话便和好时,她数次遇见周沫的小兴安岭冒着火光。 而这次,她又犯了老毛病。 也不出意外的,周沫的小兴安岭义愤填膺地燃烧了起来。 胡东阳西装革履,很是精英做派,他沖他们打招唿。 檀卿怕周沫发作,毕竟他见过她们几个姑娘抱团进击胡东阳,忙推开他:“别来打扰我。” “嗨,小妹妹。”他对周沫打完招唿,沖檀卿挑眉,意思是这个不错。 周沫见他们两个眉眼交流毫无障碍,那些关于檀卿的花边新闻立刻浮上脑海。 她单手撑桌站了起来。 不算吵闹的咖啡厅里,一道恼人的椅子摩擦地板声传出,周围桌的人将目光投来。 “我吃饱了。”周沫沉下那口伤人之气。 胡东阳倒是意外:“美女胃口真小,这牛排你才动了几口。” 周沫面前被切割均匀的牛排肉粒小山堆一样摞着。 一块西蓝花被腰去花头,梗仍插在餐叉上。 周沫故意不回他,冷着脸向檀卿看去,他会意,“我们还有安排,先走一步。” 他一手揽过周沫,一手招唿服务生结帐,下巴沖胡东阳扬扬,让他回自己桌前去。 檀卿能感受手掌下纤细的腰肢此刻无比僵硬,每口气息的吞吐皆是格外用力。 他捏捏腰际的薄皮,附她耳边说:“消消气,我们去吃别的。” 周沫怕痒,朝他那儿扭扭,避开他的手,“痒......” 檀卿掏出骚包的驴牌新男款钱包,墨绿的十字纹泛着奢侈的光,一沓厚厚的粉色钞票晃花了周沫的眼。 她嫌弃道:“你出门带现金?” 他合上钱包的一瞬间,周沫瞧见一张老旧照片,心揣是他妈妈。 “又要笑我?我已经被科里好多人笑过了。” 他其实已经有点习惯网络支付,但兜里钱多。 方才搂着周沫便觉得硌得慌,平时到没那感觉,想来自己禁食太久,见着素菜都全身肌肉大动。 檀卿周沫经过应兰兰那桌时,她故意没看应兰兰,就算小兴安岭的火被檀卿拿灭火器灭了,她依然翻出歷年着火事故原因记录本,将今天这一笔浓墨重彩地记录上去,画了着重号。 檀卿沖胡东阳递了个眼神,赶紧搂着火炮子出去。 应兰兰心虚,低下了头。 胡东阳见这气氛异常,周沫别有用意的那一眼实在无法让人忽视。 应兰兰也不如方才自在,咬着唇沉下了脸。 他问:“这姑娘是?” “我同学,那晚你不应该见过吗?”她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口。 胡东阳教过她,这水不是喝的,可这会她没有心思管这水的用处。 “......打我的那个?”打他好几个,他印象最深的是那个砸蛋糕的胖姑娘。 应兰兰胡乱点头。 想想都觉得尴尬,尤其是此刻她仍和他搅和在一起,将朋友变得里外不是人。 她蹙眉嘆气,周围这优雅的环境丝毫不能缓解她的焦虑。 钢琴的叮叮咚咚敲得她慌乱。 周沫跨出玻璃门后,秒速回头看应兰兰。 穿过两桌人,她见应兰兰面色不郁地扶着额一言未发。 她想起多年前的一幕。 那次,她质问应兰兰为什么老是和陆飞好了伤疤忘了疼。 应兰兰哭得绝望,她说:“如果我过的像你一样,有那么好的爸妈,有温暖的家,有青梅竹马,我至于这样吗?” 应兰兰父亲早亡,母亲改嫁后她跟着外公外婆生活。她对于异性的爱的渴望高于周沫。 那刻宿舍一片噤声。 宿舍里除了她和蔡珊珊,家庭都各有各的不幸。 现在想来那一刻应该住口的,可她小性子上来,嘴硬道:“那你就不要老是诉苦,我们大家轮番安慰显得特别傻。” 应兰兰手臂一横擦了眼泪,猩红着双眼沖她喊:“好,再提我是狗。” 第155页 周沫被檀卿拉到车旁,任他护着上了车。 “想吃什么?” “不想吃了。” 她气都气饱了,可想到方才应兰兰的忧伤的眼神,她亦难过起来,遂问檀卿:“胡东阳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檀卿倒也不惊讶,坦然说:“我和他初中开始就是同学,他很不错。” 周沫想,人不错不代表恋爱的时候不错,恋爱的时候不错不代表结婚的时候不错。 人这么矛盾,哪是一个错字可以表达或是评判的。 她心中冷然,知道自己的脑壳是想不明白,于是将矛头对向檀卿,“你呢,你错不错?” 檀卿正在拐弯,听了她的提问心中一打鼓,手中打拐方向盘的动作微迟疑,“我怎么?” “医院里的人都说你有很多女朋友。” “……” “医院里都说你是个花心大萝蔔。” 没人用这个词,周沫腹诽多了,这词便根深蒂固于她脑中。 “……”檀卿心知不好,“沫沫,我以前可能有点混,这次我是认真的。” 前方路况并不好,他无暇看她的表情,只能嘴巴和脑袋飞快转动。 “你是不是每次都觉得你是认真的?” 就像蔡珊珊对每一个暗恋对象都投以百分之百的热爱。 可当热情退潮时,冷却也是百分之百。 檀卿果断说:“不是。” 他确认这次不一样,至于详细哪处不一样,他摸不着头绪。 周沫除了漂亮哪里都和他以前的择偶理想背道,可他偏是被这份少女活力和没心没肺吸引。 这份喜欢在忙碌时无法抓着她时刻表达。 只是有时值班知道她睡了,便会去楼道坐会,那份空洞的寂静会将一个人的喜欢暴露无遗。 三十多岁,还会在楼道思念一个姑娘。 幼稚到不可思议,还不能言说。 “那冉冉呢?同一屋檐下,怎么没发生点什么?”她也不想叫的这么亲切,可她不知道冉冉大名叫什么。气人。 关于刘冉冉他知道必须解释,实话实说道:“她真的就是妹妹,要是我有兴趣我用的着等到现在?而且我和她也不算同一屋檐,我十六岁她才被翟阿姨带来,我高中在外面租房住,不和他们一块。” 周沫细算,只认识两年,又不住在一起,那冉冉只能算单相思,这相思害的也够厉害,居然十几年后遗症还这么严重。 她斜檀卿一眼,这男人这么有魅力? 檀卿将车子驶向景行区瓣花街。 榕树不若盛夏时节茂盛,树影斜撒,微微稀疏起来。 南国终于在这个十月下旬有了秋的意味。 她问:“高中租房是不是带女朋友去过?”想到张显华提过他高中绯闻逸事甚多,胸口涌起一股子未名火气。 “……” “不止一个?”他的沉默坐实了这个问题,她追问。 “……”檀卿吓,十多年前的事情,老黄历也要被翻出来? 这边周沫显然得寸进尺,问题问的深入了些。 之前还不好意思过分暴露自己的小心思,现下有些忘形。 “哇……檀卿,你真的太厉害了!” 周沫心里一个小人在鼓掌,脑子好的人学习恋爱两不误。 另一个小人在喷火,这个男的也太过分了吧,这么早熟。 她幽幽嘲讽道:“你知道溥仪吗?” 檀卿问:“清末皇帝?” “你知道他……那啥太早就那啥了吗?” 他听了她莫名其妙的一句竟笑的前仰后合,脚下油门松了松。 这姑娘太逗了。 他凑近她,暧昧地说:“我那不那啥,不试试别乱下定论。” 周沫忿忿,又被这个臭萝蔔调戏了。 第67章 reality033 【舌头转圈】 车子缓缓停下。 远处万家灯火通亮, 近处日月星光失色。 霓虹绚丽争辉,倒映在五阳暗波上, 影影绰绰。 檀卿将车停在了五阳湖边, 伸手拉开储蓄格。 冲力惯性腕部后撤时不小心擦过她的大腿。 布料单薄,轮廓尽绘, “不好意思。” 周沫不着痕迹地稍稍缩了缩腿,以为自己碍着他的动作。 说是说了不好意思,可他并未撤回他的手。 ...... ...... ...... ...... ...... ...... ...... ...... 周沫一点点吃味的火苗星子蹿到了星空, 被风一吹,化为乌有。 ...... ...... ...... ...... 檀卿一把抓过她骨感的手腕,将一个粉色手环套上。 车内未开灯,莹莹暗光,衬得肤白的反光, 他揉了揉她纤细的手腕, 柔声道:“这是防蚊的。” 周沫垂眼小声:“哦”。 檀卿绕到副驾侧, 为她开门。 晚风微凉,撩动裙摆。 周沫双手抚了抚胳膊,“有点冷呢。” 双闪亮起。 第156页 他将周沫搂在怀里, 轻抚她的背嵴,唇凑到她嘴边, 嘬她。 周沫心跳鸣鼓, 可分外安心,闭上眼睛,感受他的怀抱。 他...... ...... ...... ...... ...... ...... ...... 周沫被这般亲的没了脾气。人渐渐放下防备, 软了下来。 他们站在车侧,高大车身挡住他们紧缠的身影,挡住来往脚步和目光。 风吹树叶猎猎作响。 ...... ...... ......(埋了梗的,但是晋江不让写!后面如果情节情绪接不上不关我的事!我也被气死了!就这样吧!) ...... ...... “沫沫,张嘴。” 周沫不知为何,即便身软无力,也紧咬牙关。 在这样一个男人面前,她就像只雏.鸡。 她鼻尖舒了口气,听话地微张开口。 ...... ...... “真香。”他在暗示那次的蒜。 ...... 可周沫未解其意,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这个男人太该死了吧。 她脑子里一波波弹幕刷过,导致疏于回应,任由他主动占据领地。 檀卿道是她没有经验。 ...... ...... ...... “舌头伸出来,转圈圈。” 她死了,卒于心跳失控。 ...... ...... ...... 明明只是普通的接吻而已,他怎么能出神入化。 撩得她化成一滩春水。 唇齿相依,唾液交换,鼻息相交,食髄知味。 这个秋夜,热极了。 * 友情是一条细水长流的小河。 周沫和应兰兰的友谊走过了十个年头,一起笑过闹过吵过冷战过,能走到这会,是性格里有相互吸引的直爽。 五阳湖边的“散步”后,檀卿送周沫去了应兰兰那里。 她坐在门口等了很久,直到应兰兰醉醺醺地赶回来。 “我以为你又要不理我了。”应兰兰摇晃着在门口,看着坐在台阶上的周沫。 楼道的感应灯应声亮起。 周沫身上披着檀卿车上的薄毯,见她走的不稳当,伸手扶住,“我已经不是十八九岁了,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 应兰兰舒了口气。 她一路赶回来,以为又是一场口角大战,她太累了。 谈一场必输的恋爱耗尽所有的悔意。 开了门,室内灯光倾泻。 周沫熟门熟路到厨房,给她倒了杯水,撑着她的头给她餵了进去。 应兰兰咽下时,水就像由喉管反流到眼眶似的,一声咕嘟,泪就滑了下来。 “沫沫,他也是这么对我好的。” “其实他真的挺好的。” “好就好。”周沫掩下心中的那点不值。 男女感情没有计算,付出就是心甘情愿。 不然她和余味就不会谈这么多年。 他们的感情投资从来都不平等。 “沫沫,我知道我们走不下去,他是要结婚的,也不会跟我结婚,可我现在就是放不下,等没办法的那天自然会分的。” 应兰兰下齿死咬着上唇抵住懦弱的哭意,“就像我和陆飞,最后还是分了。” 人会在某个节点清醒的,强行唤醒,会很痛苦。 “我知道。” 周沫抽了张纸巾替她擦眼泪,可自己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她在和檀卿告别那瞬间,手拉着身上的毯子就坠落到了回忆里。 她想起那晚的“夜礼服假面”。 这么多年,她的唇终是被别人吻了。 而那个大男子的他,终于彻底地失去了她。 她想为他流泪,也为自己流泪。 为一个终于过去的周沫余味的时代流泪。 她以为自己也许会等很久,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爱上别人。 可是原来,人是这么健忘的动物。 她看见檀卿,什么都忘了。 可是一条小小的毯子,回忆又一下汹涌。 敲击她这么多年强忍的想念。 不知道人是不是可以爱两个人,可余味从来都是长在她身体里的内容,他妄图混蛋一样地硬性删除,可他不知道的是,要想他们真正的割裂,除非死。 应兰兰捏捏她哭的湿淋淋的脸,逗她说:“口红都没了,今天做坏事了吧。” 周沫扯了下嘴角,“嗯。” “檀卿很好吧。” “还好。” “骗人,如果不是很好,你怎么会和他谈。” “好吧,他很好。” “如果余味回来......” 周沫一瞬眼泪又下来了,她一手按住应兰兰,“别说了,我真的不想提起他。” “其实,他的做法能理解。” 周沫含泪不解地看向应兰兰,对方苦笑,“要想分的彻底,就要这样,一个人咬着牙不回头。” 相爱的两个人犹犹豫豫,最后就会一分一合搞得难堪又矫情。 周沫哑声道:“我想过他为什么这么做,可是不能接受。” 她无数次地说,我们是恋人,是朋友,是亲人。 第157页 可为什么做不成恋人,他连朋友亲人都不愿做了。 她想过,自己一定会因恋人不能继续而胡搅蛮缠,可他为什么连她胡搅蛮缠的机会都不给。 这个世界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你最爱的人,亲手割断你们所有的联繫,而你挣扎不能。 应兰兰看她又陷入了那个纠结的囹圄,拍拍她的肩,“往前吧,好不容易正常上班了两年,又开始恋爱,新生活开始了。” “嗯,开始了,就是觉得有点遗憾。” 余味,原来我也没有多忠诚,也没有多至死不渝。 周沫转头看向应兰兰,“你呢,你的生活什么时候开始?” “等......我们其中一个人狠下来吧,在给我们点时间。” “好。” “你也别跟她们说,省得又笑我。”应兰兰抽了张纸,想着替周沫擦擦止不住的眼泪。 在灯光下。 周沫前一秒忧伤惆怅的表情在闻言的下一秒肉眼可见地僵住。 眼泪也吓得止住,挂在卧蚕。 “......” “......” 一时间,空气里的哭泣声静止,唿吸声也没了。 “不是吧,周沫!”不敢置信。 “你......怎么不早说!”满腹委屈。 .......................................................................................................................................................................... 作者有话要说:  初吻key word:地老天荒 喜欢看檀卿的很多天都不用看了,因为我还没写(扒手指.jpg) 第68章 story035 作者有话要说:  日子和楼梯不动 我们上下奔跑 直到蓝色脚印开花 直到记忆中的脸 变成关上的门 ——by 北岛 《自我检讨》 黄白斑迹点点块块散布在墙上, 三室一厅的老房子,暗沉脏乱, 旧家具倒在边角, 各种款式大小的电脑桌横陈在房间。 余味坐在号称最高配置的一台电脑前,半倒在破烂左右失衡的椅子上, 歪着头沖外面的陶琛问:“陶老闆,什么时候能换个椅子,我的腰都要噼了。” “快了快了, 抄了老家元气大伤,容我缓缓,”陶琛叼起一根烟,手臂上的青龙很快被一口白雾掩去纹龇了的眼睛,“话说你漂亮的小女友呢?” 余味正在调座椅, 闻言一愣, “我不会带她来这儿的。” “嗯, 这儿确实不适合仙女,其实这儿也不适合你,不是我不想做生意, ”他将烟掖了掖,“看你玩儿游戏能看出脑子很好, 不如先好好学习。” 余味拿起滑鼠, 冷冷道:“有钱就挣,别劝人,那是老师做的, 不是网吧老闆做的。” “行行行,当我没说。”陶琛看了他一眼,两腿翘在矮茶几上继续算帐。 网吧一周后重新开业却在一个月后再次被查,直接歇业三个月,为了吃饭只得把自己的出租屋改造成一个黑网吧,20台电脑乱七八糟,网线像是水草一样散在地上,随时绊倒人。 余味就在这脏乱差的黑网吧里,阴沉着一张脸,进入游戏世界。 一个卡通鸡头像于屏幕右下角摇动,他点开对话框回覆:“在学习。” 302宿舍每天下午放学到晚自习前是最百无聊赖的聊天时刻。 周沫拿着手机看到余味的消息,翘着二郎腿暗自庆幸地感嘆,“哎,高中真的好累哦,幸好我没上。” 应兰兰将衣服收进来,把胡倾城的丢到周沫床上,“放心,你上了也不会像你的猴哥哥一样忙的。” 周沫开始给“小说家”叠衣服,“不是啊,我觉得上了高二他忙得都见不到人影了,我上个月只跟他吃了两顿饭。”去年他一个月放四天,他们能吃20顿饭,包括中午休息他们私会。 这学期连午饭都没空一起吃一顿。 应兰兰皱眉,“这么忙吗?陆飞上学期每顿午饭都跟我一起吃。” 张敏将注意力从抄笔记的热情中抽离,“这就是你们现在天天吵架的根本原因。”话音一落,就挨了应兰兰一个抱枕,“我们哪有天天吵架。” “偶尔行吧,偶尔也比周沫余味频繁多了。” 柏一丁端着盆准备出去晒衣服,被应兰兰一把拦下,“丁丁,你说,我有天天吵架吗?”应兰兰急需从别人口中验证自己感情的稳定度。 “是比沫沫多一点。” 哪止一点,每天电话里都像斗鸡一样,人声讲话都像开了扩音器,经常被隔壁宿舍控诉,尤其是是某位重量级班委入住后,被敲门次数翻了倍。 周沫瞧着应兰兰懊恼的模样,竟有点羡慕,吵架也比平均一天一两条简讯来的好。 余嫣在门口敲了敲门,微笑问:“可以问你们借一下吹风机吗?” 周沫点头,到柜子里拿了自己的粉色吹风机给她。她说了声谢谢走了。 余嫣这学期开始住宿,已经住了两个月了,她说走读没法周全管理班级,正巧一个同学转学了,她住进了自己班里的宿舍。 应兰兰看着余嫣摇曳的背影撇撇嘴,走到周沫跟前,“我跟你说,余嫣肯定是嫉妒你才住宿的。” 第158页 “啊?”嫉妒我干嘛?成绩一般般,又不是从来不学习却稳居第一的胡倾城。 “因为你同是本地人,又长得好看却比她受欢迎。”或者说大家都愿意帮周沫忙却对班长语带嫌弃。 有回劳动委员安排工作,周沫那天痛经,她直接免了,还让柏一丁搀着她回宿舍。没几天,班长不舒服要提前走,劳委只是把她的值日日和另一个同学换了,余嫣说,我不是不想值日,只是为什么周沫可以不做。 这话一出,正巧碰到了学号和她挨着,一块值日的周沫连体婴儿胡倾城,她和劳委交换了一个眼神,抛出一套余嫣最厌的江湖说辞,“因为沫沫那份我帮她做了。”言下之意,没人帮你做你就只能找人换。 女生多爱成群,交友是生存要领,尤其是卫校这种女生扎堆的地方,信息全靠一张嘴,余嫣许是察觉到一个人在家闭门造车明显与世隔绝,再加上自己是班长属于官僚阶级,偶尔没把握住力度容易把老师的话拿出来摆谱,于是决定牺牲一点小我自由,融入女生集体。 可她这个决定并不理智。集体住宿最暴露缺点,余嫣这回连公主身份都保不住了。 今日是一高高二期中考试,周沫拿着手机等余味电话,却迟迟未接到,她做了无数种假设,是不是考完了和同学去吃饭了,是不是没考好不开心,是不是考完了老师光速改出来正在讲试卷,各种不靠谱猜想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直到被外头一阵吵闹声吸去注意力。 应兰兰和张敏在套被套,最近上课在学铺床,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痛斥教学内容更新的延迟性,什么床的中线上三分之一、三分之二,铺个床而已还搞仪式感,哪个医院还用这么费时费力的床单,都直接是一罩式,正说着便听见303宿舍一阵喧譁,分贝粗听高于人体健康音量,约莫80db。 平时302声音一大,303就要派出特使,敲门提出警告,这下终于让应兰兰逮到了反击机会。 她松开被子,拳头一捏便往外走,张敏叫她:“哎哎,套完了去。” 应兰兰迫不及待就出了门,周沫见张敏笨手笨脚便走过去帮张敏套好,就这几十秒档口外面声音渐渐大起来,女声的吵闹声喧闹开来。 两人对视一眼飞快冲出去看,看热闹是天性,晚了一分钟,前排位置已经被占了,幸好周沫张敏高,两人搀扶着踮脚,看了个清楚。 周沫一眼就看见地上自己的粉色吹风机,上面的毛利兰小贴纸独一无二,直发吹头和吹风机身体分离,电线一条拉,被激动的班长大人和303宿舍长来回踩踏,“我的吹风机......”她一阵心疼。 张敏也看到了,“你的吹风机怎么跑她们那儿去了,为什么她们吵架你的吹风机遭殃。” 周沫踩平了脚歇了歇,拉住体育委员问:“怎么了她们?” 毕竟是多观战了一分钟的,体育委员凑到她耳边说:“余嫣老是问宿舍人借东西,有时候不记得还,被人催了态度也不好,上回借了吹风机没还,今天问她要,就把自己粉红色的拿出来让胡依先用,人家非要自己的,说那个功率太小,余嫣不知道弄哪去了,反正就这么吵起来了。” 吵架的人似乎被周围的看客助了威,胡依叉着腰对着挤在走廊上的同学们说:“五班班长余嫣,借东西不还,还要怪我们自己不记得去找她要,哪里来的公主病!” “我记性不好啊,你提醒一下我就行了。”余嫣被这么多人看着,面上有些挂不住,找的理由同样也站不住脚。 另一个室友也笑,本来只是观战可能实在气不过,说了一句,“你记性不好,就老是洗澡自己不拿东西,少这少那就支使我们,我们凭什么老帮你拿这拿那的。” 周沫本还沉浸在自己的吹风机摔成这样的忧伤中,一听余嫣的行为立马联想到了自己,一下讪讪起来,她拽拽仍在挣扎够着头围观的张敏,“你们是不是也很讨厌我啊。” 张敏嘿嘿一笑,捏捏她的脸,“你知道就好。” 其实她就是逗逗周沫。可这话一说,周沫顷刻陷入自我检讨,危机感涌上,完了完了,下一次宿舍大战别是她。 门口的人越凑越多,周沫张敏本站在最外围,算演唱会的座位,她们居然也勉强算个前排,只是明显应兰兰更好,第一排舞台最佳视角。 她抄着手一脸兴奋,内心萤光棒挥舞,有什么比看自己平时看不顺眼的那帮人对掐更爽呢。 胡依得理不饶人,一激动说的脸都红了,“就是啊,不知道的以为你城里姑娘条件多好呢,以前在班里嫌弃这个那个,我看你用的东西也没多高档。” “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条件好啊,谁家里条件好会学这个?”余嫣气急,两排泪流了下来。 “班长,你这话说给班主任去听听,平时正能量教育我们好好学习,这次自己先否定了自己的职业,笑话。”她边说,外头平日看班长不顺眼的人也添砖加瓦地往余嫣身上砸。 “就是平时自己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只许州官放火。” ...... 墙倒众人推,还是平时大家看不惯的墙,更别提推的多积极多勐烈了。 第159页 班长是个苦差事,吃力不讨好。需要极高的控场能力和情商周旋于老师的要求、同学的多样性和学生会的管理中。 “......”周沫咬着唇皱着眉,感同身受般,和余嫣一样,站在那里一字一句地受刑。 她再也听不下去,拨开人群熘回了宿舍,302宿舍门口也挤满了没抢到好位置的观众,她艰难而又惆怅地坐会自己床上,胡倾城也好奇地拍拍她,打听情况,“怎么了?” “倾城,我是不是也很讨厌。”她耷拉着眼睛无精打采。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我觉得胡依她们说余嫣的时候好像在说我一样。”洗澡拿不全东西,娇气的本地人等等,她好像还要多一项麻烦的洁癖,她纠结地扒着手指自我检讨。 “没有啊,你和余嫣怎么会一样,”胡倾城好笑,想起方才拦住她去凑热闹的事儿,“你的猴哥哥刚刚来电话了,我说你去看热闹了,你要回一个吗?” 周沫拿起手机,咬着唇肉,眉心紧拧。 “猴哥,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老是担心我被宿舍排挤、和她们闹不愉快了。”她噘着嘴自白,“因为我好像真的好麻烦啊。” 她想到自己每个月零花钱这么多还老用光光,宿舍一个月1200以上生活费就她一个,还去掉每月回家的八天,就这样还每天喊穷,实在太过分了。大家泡面都能共享除了她,身材差不多的应兰兰柏一丁蔡珊珊三人买了衣服都会互相交换穿,除了她,大家洗澡从来都不会要别人拿东西,除了她。 她好想打自己。难怪愚梦巷的孩子都嫌弃她。 余味站在百花巷小区楼下,听她苦哈哈的声音,“闹不愉快了?” “还没有......”大家现在估计还在忍耐,女生都是突然爆发的,蓄积怒意然后勐地一下,打你个措手不及,就好像胡依,忍了余嫣两个多月才爆发。 “别多想,我看你跟你们宿舍相处的还行。” “现在是还行,但是我好欠扁哦。” “你的欠扁是骨子里的。”他逗她。但是可爱也是,互补的很好。 外面的人慢慢散去,余嫣的哭声震天,没有人去安慰她,她捂嘴跑了出去,应兰兰进来时她正好从她背后垂头流泪出去。 张敏问:“要熄灯了她去哪儿啊?” 应兰兰头也没回,语气冷淡,“哼,找老师告状去呗。”平时让302声音小一点最多的就是余嫣,大小姐喜欢清静还来住集体宿舍,一个女人五百只鸭子,集体宿舍就是吵。 不吵的就是关系不好的。 第69章 story036 《新鲜烫伤》 周六, 日升。 周沫吃完早饭兴沖沖地跑到西屋,果然余味回来了, 正在喝粥。她喜笑颜开, 对余红打了个招唿,“余奶奶早。”余红点点头。 她跑去余有才的牌位前上了柱香拜了三拜, 见余味一口闷了剩下的粥,用手推推他,“高二是不是很辛苦?”余味下巴的青胡茬都冒了出来。 余红慈笑, 揉揉她的头,“肯定很辛苦,余味现在一个月就回来一趟,都吃不到几炖肉,还好沫沫不读, 读个护校挺好的, 早点找工作, 以后你爸给你弄个轻松的岗位,舒舒服服嫁人。” 周沫也没多想,随意地点点头。 余味心里存了事儿, 神情微微恍惚,“沫沫, 我下午有事, 不能陪你去买漫画了,”他将钱包放到她手上,“自己去买, 乖。” “啊......”周沫咬唇,想到他要学习,高中应该压力很大,又收回了矫情的表情,将钱包放回他手里,“我有钱,你好好学习。” 她拉着他说学校的事儿,见他似乎很累没什么精神,心疼得劝他赶紧去睡觉,自己则依依不捨一步三回头地回了东屋。 余味进房间仓促洗了个澡,qq群里已经有人唿朋引伴约下午开战。 他整理几套厚衣服准备带走,行李包歪在床沿,缓缓向下滑,他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一管东西从包侧边掉了出来。 他捡起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不屑的弧度,将烫伤膏扔进了垃圾桶。 伤口痊癒,疤痕还在。 * 余味背上背包说自己先走,去学校,今晚不回来住。余红唉声嘆气,又是心疼半天。 他坐进计程车想到周沫和奶奶的表情,懊恼纠结地揉了揉头髮,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失控了。可到了百花巷楼下,步子仍是坚定不移地踩上了楼梯,陶琛开门见他背着个大行李包,开玩笑说:“你别是真准备在这儿住下了。” 余味白他一眼,往自己常坐的房间走,身后老闆跟过来似笑非笑,“你的小女友也在。” 他不耐烦地皱起眉,一进去,果然,丁柳柳坐在他旁边的位置,正在玩跑跑卡丁车。 她见他来了,淡定地侧了个身让他进去。余味没动,将包放下,肃着声说:“这种地方你老是来干嘛?” “大家都是未成年人,你可以来黑网吧,为什么我不行?”丁柳柳抿唇没看他。 “随便你。”余味语气冷淡,不再管她,坐下开机,戴上耳机拉上帘子,将视线同她隔绝。 丁柳柳侧头看着帘子里隐约的身影,无比满足。 第160页 这学期她去了美术班,时间自由压力骤小。某日她从画室出来见余味从学校后墙爬了出去,以为他是熘出去买零食,学校超市的吃食种类稀少固定,从这处熘出去买零食很正常。可在她无数次蹲到余味翻墙后,心中的怀疑便放大了,难道是见女朋友? 因着这个猜测她跟着他去了百花巷,她爬上对面四楼,从楼道窗口看他上了三楼,看到对面的两个房间,凌乱地摆了很多台电脑,坐着戴着耳机的年轻人。 丁柳柳发现余味每天放学后都在那处,从未带过周沫来,心下一边猜测他们感情出了问题,一边疑惑他都不用上课吗?她发了条消息给和余味同在理科2班的同学,才知道余味请了一个月的晚自习假,病假理由是烫伤。只是第二个月第三个月他还是请了假,似乎是找到了搞到病假条的方法。 他不再是教室里的白衣好学生,堕落网吧的少年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可偏偏是沾染了落魄气息的余味加倍吸引了丁柳柳。她在这里陪他包了好几个夜晚,身体临着身体,即便没有任何触碰,彼此的温度相缠带来的感觉都别有一番心头暧昧。 他就像是灵感缪斯,触发了她某处的开关,油画老师都夸她画的越来越好了。 丁柳柳是陶琛这所网点的唯一一位女生,还长了副天仙容貌,引得时不时就人借着上厕所的由头经过他们房间看她一眼。 陶琛将所有门都卸了,怕管不住有人把这儿当宾馆,一个不小心扩大营业范围,于是余味在这些邪恶眼神的不断窥视下,只能默认陶琛的“小女友”说法,藉以保护。 丁柳柳倒是因此更加自在,出去买水都会给余味带一瓶,趁着这种时候坐实一个虚名。 余味握着滑鼠一阵烦躁,他一把拉开帘子,粗暴地扯下丁柳柳的耳机,“你回去吧。” “我的课可以自己选择上不上,更应该回学校的是你。”同学说余味这学期成绩掉的厉害,入理科2班是全班第五,这次期中考试掉到25名。 余味拧眉,“今日周六。” “今晚你包夜吗?” “关你什么事。” “余味,你为什么从来不带女朋友来?”她一直很想知道,他是不是分手了? “我不喜欢女孩子来这种地方。”陶琛说的对,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确实不适合周沫来。想到之前带她去那样异味沖天的地方,就懊恼,自己也真是混蛋。 丁柳柳手指抠着指肉,狠狠按进去,一阵刺痛,“好啊,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我来不来都一样。” * 愚梦巷,月起。 周沫下午和宿舍姑娘约了去逛街,买了一摞漫画书回来,此刻正在房间里摆弄,余竟咿咿呀呀满院子跑,刘小萍追在他后头端着碗拿着勺,满身大汗。 周沫听见动静,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笑眯眯地说:“我们余竟不乖乖吃饭饭,就不能像哥哥一样高高了。” 余竟嘿嘿一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粉色牙肉,刘小萍赶紧餵了一口,带了点讨好对周沫说:“还是余味管用,一提哥哥就立马听话。” 余竟知道周沫跟哥哥关系好,好奇怎么哥哥就肯同她一道玩,他见周沫正看着他吃饭,赶紧咽下,小嘴主动张开要妈妈餵饭,刘小萍见小祖宗难得听话,赶紧舀了一大口。 周沫见他这么乖,奖励他看漫画书,她拉着余竟在书架最底层找到小时候看的漫画,没有字的那种,递到他手上教他看。 两个脑袋挨着,他不断指着人物问,“这个是什么呀?”周沫一个个解释给他听,两人一问一答乐在其中。余竟没一会就会自己翻页,不需要周沫多讲。 周沫拉他坐到书桌前,给他打开檯灯,“余竟要保护好眼睛呀,现在学习压力这么大,你哥哥都近视了。” “近视是什么?” “就是戴眼镜啊,你哥哥鼻子上架的那个。”她两手圈成两个圆放在眼睛上,试图唤起他的回忆。 余竟两只小手本按着两边书角,听周沫形容的这个东西,疏眉拧起说:“那天,我要拿哥哥的那个东西,手手就......”他将袖子撩起,往周沫眼下一伸,一块小孩手掌大小的烫伤。 周沫轻轻摸了摸,“痛吗?怎么弄的?”余竟的意思是拿余味的眼镜弄得? “我,”他手伸到周沫眉心,在空气中做了个取眼镜的假动作,“然后哥哥就用水泼我,痛痛。” 他小脸皱起,好似那天的痛又爬了上来。 周沫面上笑容倏然凝滞,“哥哥泼你?什么时候啊?”心跳噗通地加了速。 “唔......”余竟想不起来了。 周沫看伤不是陈年老伤,快步跑到西屋,刘小萍正在帮余红收拾碗筷,晚秋时节,堂屋电风扇小风吹着,驱赶蚊蝇,她走到刘小萍旁边,“刘阿姨,余竟手上的那个伤怎么弄的啊?” 刘小萍摞碗的动作微作停顿,又麻熘起来,“就是可能惹余味生气了。”髮丝垂下,挡住了她的表情,周沫看不明白。 “生气了然后呢?”她不解。 她端起碗碟往厨房走,尽量平静地说:“滚水就泼到了余竟手上,不过还好,一书在旁边,赶紧处理了送医院,医生说养个几年不会留疤。”她背朝周沫,将喉头的那股不适咽下,只是手紧紧捏着碗的边缘,力道几乎要掰断它。 第161页 “余味泼的?应该是不小心吧。”周沫思忖这事儿她怎么不知道,刚要问什么时候,便见刘小萍红着眼飞快转身,语气明显不似方才那样冷静,“什么不小心?谁会拿着沸水对着一个孩子,要拿他眼镜怎么了,不给就说一声,或者像以前那样直接转身走,为什么要泼他。” 她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嘴唇委屈地直抖,手上的洗洁精泡沫滴滴答答地落到瓷砖上。 一串泡沫花开在了地上。 “不可能,肯定是不小心的。”周沫见刘小萍似是记恨上了余味,赶紧否认。 “你们一起长大你当然为他说话。” “不是的,了解他的都知道,余味不可能这么做的。”她急了,恨不能拉所有认识余味的人作证。 刘小萍深唿吸,不想在小辈面前丢人,可心中还是气不过,尤其是余一书一句话都没说余味,这让她第一次主动同丈夫大吵了一架,而余一书也只是说,不会的应该是不小心。 她说,他现在已经和小时候不一样了,或者自从我们结婚后他就不一样了,他连爷爷最后一面都可以不见,你早就不了解他了。 余一书沉默半晌,还是说不会的,应该是不小心。 “你这么了解他?”刘小萍盈着泪花,冷冷地对同样反应的周沫开口。 “这和我了解他无关,是你不了解他。” 第70章 story037 《伪装的你》 秋夜晚风微凉, 行至院落轻晃动美人蕉的叶子,留下霍霍地蕉叶晃动声。 纤柔的云丝半包月亮, 朦朦胧胧, 引人浮想联翩。 “什么时候烫的呀?”周沫拿着手机蹲在院子的角落里,一张俏脸低垂, 兴致不高。 余味坐在房间包厢里喝了口水,“就你暑假去旅游的第二天。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能知道吗?你怎么这种事都不告诉我呢?”她有些生气,余味最近怪怪的, 虽然以往这种事他也不会主动告诉她,可他们都在一起了,这种事交流一下也无妨。 “好好好,其实也......”他正说着话,丁柳柳买了两瓶可乐进来, 人刚走到门边就迫不及待告诉他, “余味我买了可......” 余味一惊, 忙捂住声筒部位,沖她使了个眼色。丁柳柳抿起嘴,坐回自己的座位, 动作缓慢不留任何声音,她将挂着水珠的冰可乐放在他桌上。 “谁叫你啊?”周沫听见了道女声, 甚是熟悉, 她眼珠向右上方转,努力在记忆里翻找。 “没,同学, ”他咳了一声继续说,“那事儿过去就别想了,误会就让她误会吧。”他知道刘小萍定会生气,他知道她生子的艰难,也见过她如何宠溺余竟,那样全情付出的宝贝,一点点磕磕绊绊都会心若剜肉吧,何况还是烫伤,任何怨怼都是可能的。 整个小房间只有他们两台电脑,紧紧挨着,只相隔半米不到。 余味将手半拢捂住嘴同周沫讲话,他扫了一眼旁边,一把将帘子拉上,丁柳柳握上滑鼠的手登时冻住。 那瓶冰可乐直到消了冰意,融了摊水,直到水渍干了,直到余味离开都没被打开。 丁柳柳看着身边关电脑的余味,一言不发,只是在他身影消失在门口时,一秒不耽搁地把跑跑卡丁车关了,再看到这些乱动的小人她就快吐了。 周沫绞尽脑汁,终于在睡前琢磨了出来,那声音是丁柳柳。 她的声音有点特色,算是女中音,不似她清亮也不似张敏娇柔或是林李的如沐春风。可丁柳柳为什么会在余味班级,她上回遇到林李,两人假模假样地说了近况,林李特意说丁柳柳已经去了艺术班。 难道高中的晚自习是大杂烩,所有班在一个礼堂上晚自习? 为了这个疑惑,她跑去问了应兰兰,其实可以更简单直接,问陆赟或者羊仔,可想到要跟异性保持距离,她便收了那份心。 现在初中同学找她聊天,她可都小心翼翼、反覆揣摩这位男同学对她有没有意思,还时不时让胡倾城也瞧瞧,直到被她骂,能别自作多情吗?人家语气就真的很诚恳地谘询你卫校好不好,他妹妹中考想报...... 应兰兰换了薄荷绿指甲油,正翘着脚丫精雕细琢,一听周沫的问题直接说:“不可能,肯定都是自己班在自己班上自习,而且我上次问陆飞了,他说放假没有改成一个月两天,全s市一高还是两周放两天,你的猴哥哥估计报了别的补习班懒得告诉你。” 周沫陷入了纠结,报补习班为什么不告诉她?难道猴哥怕自己智商的雄风遭到戳穿? * 这学期,周沫作为卫校二年级的学生,开始穿上白大褂学护理学专业课,去到那栋自带冷空调效果的实验楼上课。 课堂是一半理论一半实践,学习犯困的理论知识后最激动人心的就是打针。肌肉注射、皮下注射、皮内注射、静脉输液,打针是互相戳,周沫自然是和胡倾城搭档。 可她们彼此都非常不信任彼此。 周沫认为胡倾城每日看小说,手机一天抓十几小时,换三块电板,手的稳定性一定很差。 胡倾城认为周沫在学习理论的时候,脑袋一直在鸡仔啄米,肯定没扎实好基础知识。 果不其然,胡倾城手抖,她将补液排好气,扎止血带、消毒、准备胶布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在拔开针尖帽后手剧烈抖动,不知道的人以为她拿了多沉的物件,不过一克的针,抖出了雀之灵的舞动感。 第162页 周沫吓得都不敢看,张敏抱着周沫的脑袋,应兰兰小声叮嘱,“说好的,不许哭。” 周沫的哭功大家都见识过,上学期学病理给兔子耳朵注射空气,周沫看着兔子小后腿蹬啊蹬,耳朵被戳了一针又一针,痛苦挣扎,一心疼哭了。于是大家先后都去安慰她,给了她的眼泪更多表演空间,眼泪驰骋了两节课,导致全班8只兔子一只都没死成,当然这可能是技术差导致的,但老师说这件事她大概能记十年。 周沫咬牙,“打死都不哭了!”她要做一个坚强的人,这点小疼算什么,老师说就是蚊子叮而已。 说实话,身后同学杀猪的嚎叫已经影响了她的稳定心理,她不认为蚊子叮会叫成这样。 胡倾城见她眼睛被捂住,眼疾手快,迅速一戳,却没能戳进去,针尖在她细白的手背上划出两点血印子。 张敏赶紧叫“老师老师,”周沫感觉手背微微一痛,以为好了却听张敏在说:“怎么戳不进去呢,怎么回事?”她心里登时一凉,手伸直僵住,任人宰割。 护理学老师走过来,看了眼胡倾城的手部姿势,不急不缓地指导道:“绷紧皮肤,”她一指将周沫手部皮肤绷直,“戳吧。” 胡倾城战战兢兢,却没想“嘶熘”针尖真的顺利进入,暗红色的血回出管道一厘米,她松了口气。 轮到周沫,胡倾城怕她打击报復。 周沫冷笑,“你给我等着。”她穿着护士服,扬扬手里的针筒,一脸阴寒的笑容,像是白日恐怖片。 胡倾城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倒也没想真想使坏,只是初次实践,而刚才胡倾城打针时她眼睛被捂住什么也没看见,步骤全靠自己瞎矇。 应兰兰这个半壶水还在旁边“指导”。不过,两只瞎猫没能碰上死耗子。 她谨记老师说的“绷紧皮肤”,一条静脉隐在皮下深部,捣来捣去却怎么也见不到回血,她拧眉,“哎呀,胡倾城你是不是太胖了,所以我碰不到血管啊?” 应兰兰也觉得这静脉若隐若现,搭腔道:“我也觉得这条静脉怪怪的。” 胡倾城盯着墙,“川字眉”忍痛中,听她们这么一说,武侠上脑,她别是骨骼经络清奇的练武奇才。正想着,蔡珊珊从另外一组走过来串门,定睛后惊唿,“压脉带!” 上课老师都讲止血带,蔡珊珊家那块管这叫压脉带,两国语言在此刻的紧急情况下没能找到对点翻译时机,胡倾城更是恼怒,“都这个时候还耍黄腔。” 周沫:“啊?” 蔡珊珊走过去,将止血带拎到她面前。 周沫这才恍然,一半“原来是这样啊”,一半“完了完了”,针还扎在胡倾城的手背,她手忙脚乱地扎上止血带。皮下的穿刺点和伤口在没有压力的情况下还只是少量出血,止血带一扎,压力一增加,原先的皮下伤口开始渗血。 周沫扶上针头时胡倾城的手背已经鼓起,蔡珊珊将止血带拉掉,“不行的,这只手不行,你换一只。” 周沫不敢了,一只小面团手已经“发酵”肿成瘆人大馒头,怎么能再来一次呢。 胡倾城只是觉得疼,不断的疼、持续的疼,也看不清发生何事,等针拔了,周沫欲哭无泪地扶着她的手送到她面前时,她倒抽一口冷气。 应兰兰也讪讪,几人像伺候残疾人一样,将她扶到宿舍,打饭泡水一应服务到位,周沫更是恨不能跪下伺候,“倾城,要不要我帮你翻书啊。”她将胡倾城沉迷的书递到她面前。 “......” 她见胡倾城没有不开心,甚至很享受周围人的嘘寒问暖,更加奴颜婢膝,在晚上她进去洗澡时,扒着门框问:“要我帮你洗吗?” “......” 挨了一个“滚”字后,她跑到床边想跟余味说今天这件又囧又好玩的事儿。她将她穿着护士服的自拍给余味发了去,想起个话题头。 熄灯后,胡倾城恢復自理,打着小灯开始看书,周沫再看向手机,余味始终没回。 余味是在半夜一点多看到照片的,他笑了笑,保存了照片,看到时间这般晚,便没回復。 次日清晨,周沫一睁眼,捞起手机,未读消息:0。 不知为何明明有很多理由可以为他找,比如学习、比如补课、比如睡觉,甚至是忘了,可心中的不安随着这种情况不断发生而持续放大。 * 冬日的s市迎来了近日难得的明媚天气,旺达路地面仍有坑洼不平未蒸发的水坑。 周沫锲而不捨约了余味一周,终于等来了他一次松口。她高高兴兴地坐在旺达路尽头一家新开的鸡排店等他。 等了一刻钟,手机玩掉了一格电,他才大汗淋漓姗姗来迟,周沫掏出纸巾给他擦,刚触上他的脸便被抢了去,自己擦了起来。 周沫拧眉,“干嘛不要我给你擦?” 余味笑,这都能气,“你不是嫌弃汗液吗?” 鸡排店是自助点餐,余味拉着周沫走到点餐机前,看了眼使用方法,问她吃什么,她没什么胃口,说了句随便,再坐回座位发现被一对小情侣占了,她只得坐在右边的座位。 第163页 余味点餐回来坐在了她对面,“怎么愁眉苦脸的?” 周沫严肃道:“余味我意识到我自己有问题,最近在改。”她想要做一个受人欢迎的姑娘,坚决将成为下一个余嫣的可能变为零。 “什么问题?”他将钱包塞进兜里,两手搁桌上,认真听她说。 “我作为一名将来的护士,我不能嫌弃汗液,所以我帮你擦也是克服自己的心理,”她本还想认真阐述自己最近的进步,却被旁边的小情侣分去了注意力。 那对情侣也是对半大不大的学生,身穿卡通情侣衫,两人和他们一样面对面的坐着,不同的是,男孩一直抓着女孩的手,时不时递到嘴边亲亲手,她看过去那瞬,男孩半起身捧起女孩的脸亲了一下。 周沫瞬间小脸羞红,直视余味,完全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义正言辞的话了。 余味稍稍扫了眼边上没在意,继续等她下文。周沫注意到余味双手自然搭在桌上,自己亦是,完全没个情侣样,遂带了点埋怨,“你瞧瞧他们,我不是单身狗都受到了伤害。” “你能有受什么伤害。”他的手机震了,掏出来看是队友约晚上一起组队,算了算自己的假条也快到时间了,发了条简讯让陶琛再帮他弄一张。 周沫见他没几句话就去盘手机不理她,情绪涌的多了些。她心想,能是什么伤害,还不是我俩不如他们恩爱呗,不过她没说出口,随口嘀咕:“就......尴尬的伤害呗。” 余味发完消息抬眼瞧她满脸不开心,逗她说:“哟,你还懂尴尬呢,以为你没脸没皮惯了呢。” “谁没脸没皮啊。”她要面子的。 橙色围裙的店员将炸鸡端至他们面前,周沫灵机一动,插了一块递到余味嘴边,他反射性地向后退了退,指着她的餐叉问:“你确定?这是你的叉子,别给人家店员增加工作量,等我吃了再去要一把。” 周沫看他一点没情趣的模样,还想同边上那桌一样恩爱呢,霎时泄了气,白了他一眼忿忿咬住鸡排,不再尝试。 她假装漫不经心地将内心组织了颇久的问题问出,“猴哥你最近是不是报了补习班所以这么忙啊?” 余味将口中的原味盐酥鸡咽下,摇摇头,“没啊。” 周沫心中疑惑加深,“那你怎么这么忙啊?” “学习呗。”他垂眼没看她,只是觉得空气中灰尘的飘动缓慢,心跳微微加速。 周沫不死心又确定了一遍,“一个月真的只放两天啊?”就连这两天,他都不着家。 余味不动声色地吃着鸡排,含煳地包在嘴里,鼻子轻轻“嗯”了一声。 周沫在得到他的再次欺骗后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下蔫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头髮长了,随着他的低头动作微垂,遮住了眉眼,也遮住了周沫失望的神色。 《沉默的我》 302宿舍的姑娘们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周沫同学转性了。 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期中考试之后,再具体一点,哦,好像从是303宿舍大闹了一场,余嫣就此结束住宿生活那天开始的。 周沫洗澡再也没有让谁给她递过浴巾,即便她很嫌弃浴巾带进浴室会被水溅湿。她再也没有哭过穷,即便还是一件件衣服往宿舍买。她会主动借小裙子给姑娘穿,即便她们穿完洗完后她又偷摸洗了一遍,而她没有向别的姑娘借过裙子。 胡倾城手上捧了本最新小说,躺在上铺借着上佳视线看向室外萧条风光,嘆气着摇摇头,“应该是女主角意识到自己的缺点,在往完美的方向发展。” “可是完美就不可爱了啊。”张敏薯片嚼得脆响。 “唔......” 旺达卫校外,来来往往的姑娘拎着外面喷香的炒饭炒面或举着香甜诱人的奶茶往学校走。 周沫和余味在此道别。 他陪她走到学校门口便转身过了马路。即便知道大庭广众之下不应该拥抱,可在他转身那一瞬,周沫意识到这一整个学期他一次都没有抱过她,见面机会甚少,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可那般热爱拥抱的他怎么能不抱了呢? 她站在原地许久,眼中蓄上泪又在转身时吸吸鼻子,憋了回去。她行尸走肉般回到宿舍,完全没察觉到舍友们揶揄的眼神,胡倾城还想同她讨论近日的变化,却见她闷不吭声地将自己埋进被窝,头也一道掩了进去,胡倾城和应兰兰对视一眼,均是不解。 周沫一向是个无敌乐天派,也许没有学习脑,就是个小甜心一样的存在,难得这么失落,这情况倒有点像是应兰兰和陆飞吵架后的状态。 应兰兰清清嗓示意胡倾城看手机,她发了条qq给她:估计是和猴哥吵架了。 “不会吧,猴哥不是无敌好男人吗?” “好男人也会变坏的。”陆飞就是这样。应兰兰也算是深有体会,亲自抓包了陆飞和同班的姑娘一起买奶茶还亲手给她插上吸管递到她手边,气得她暴跳闹了一个多礼拜分手。 自那以后,她便像是开了二郎神天眼,发现无数蛛丝马迹,证明陆飞并不是一个边界分明的男生。 什么好男人,只是时间还没戳穿而已。 第164页 胡倾城爬下床,坐到周沫垫的粉红布上。那块小垫巾是她为了床铺干净而又怕胡倾城没地方坐特意铺的。她推推被子里缩成无安全感姿势的周沫,“沫沫怎么了?” “没......”声音翁翁的,鼻音浓重。 胡倾城拉拉她的被子,却被里面的手紧紧攥住,“是不是和猴哥吵架了?” “没......”身子抖动了一下。 应兰兰穿上拖鞋也坐了过来,“是不是撞见他和别的姑娘在一起了?” 这次她用身体回答,剧烈地摇动了几下。 “那和家里闹不愉快了?”胡倾城继续问。 身体糰子轻轻摇动。 应兰兰顺顺她的背,想了一会问:“是不是姨妈痛?” 这下是胡倾城替她摇头。她还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姨妈吗? 哎。 午休最后剩下的一小时,周沫的床上坐满了人。她团在被子里,光线透过被面和内里绒絮穿入橙黄色的光,她埋在里面盯着纹理感觉自己就像在一个蛋里,但随着人越来越多,她的蛋被置入黑暗中,最后她忍无可忍将被子一把掀开,髮丝凌乱、双眼猩红、小嘴巴一撅,“我没事。” 不能老是哭,特别没出息。 蔡珊珊见她哭得没以往那样厉害,走去将化妆品收拾装包,“别骗人了。” “沫沫有秘密了呢。”张敏惊讶她居然真的闭口不谈,还学会逞能。 周沫接过柏一丁递来的面纸,嘆了口气,她哪来秘密,她的秘密可不就是余味吗? 这学期开始学专业课,同学们都认真起来,笔记漂漂亮亮书上满满当当,她下午坐到教室决定也好好学习,这次期中考试她还是保持半上不下的第十名水平,许是习惯了做个学习也算可以的学生,这名次居然无法刺激她的快乐激素,人果然是贪心的。 她看了眼看小说的胡倾城,推推她,嗓子略带沙哑地问:“你怎么就能上课不听下课也不看书,只在考前突击,就能学习这么好呢?” “谁说我不听的,我每次翻页都会听的,一节课大概翻100次页,我至少听了100秒不同进度的瞬间。”老师一个知识点需要来去兜绕,她都听了精华版。 “......”她看了眼自己的书,知道自己和胡倾城无法比较,兀自挫败地去看书了。 她晚上实在忍不住,在食堂吃饭时发了条消息问杨博书:余味最近有和你打游戏吗? 这位高三关键时期的老哥倒是秒回:我要高考!而且!猴崽不是已经被你占领了吗? 周沫一看这么多字却回的这么快,一看就是天天打字的练家子,又问:你和你女朋友几天见一面啊? “天天见,同一个班。”他发出去后不放心周沫,怕她告诉他爸,又发:“保密。” 周沫才没心思管他的恋爱呢,用力筷子捣了捣碗里的五香牛肉粒,将八角花椒一个个夹出,面对色香味俱全还无杂料的肉仍是毫无食慾。 高三学生可以天天见,高二却忙得一个月见一两次,比他们是朋友时还要遥远。 她再也忍不了,将胡倾城的手机倒扣在桌上,决定将疑虑和盘托出,“倾城,我觉得我和猴哥出问题了。” 胡倾城将嘴里的饭菜囫囵咽下,“怎么说?” “我们这学期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他上高中忙啊。”胡倾城觉得这很正常。 “不是的,兰兰飞哥一周见五六回,我问羊仔他说他天天见,不可能忙成这样的,他连简讯都不回。”她眼睛酸涩起来。 “那就去问他啊。”在胡倾城看来,周沫余味可以相互了解无话不说,不似兰兰飞哥即便在一起一年还带着少男少女的猜忌和隐瞒,有些话只说一半还留一半要对方猜。 周沫双目微垂,将最大的癥结点道出:“我问了,他撒谎。” 余味怎么会撒谎骗她,他为什么要骗她?如果是家里的事,他没有必要,那么只能是他们之间有问题。 她开始胡思乱想,猜疑不断扩张,那道声音的一点疑惑被吹了气球,涨满她的大脑,不断回放,她说什么来着,“我给你买了......”买了什么?若是在晚自习教室她不会这么大声说话吧。 周沫的心像是被挖空,信任霎时殆尽,她晚自习一个字都没能看进,那夜第一次失了眠。 周沫第一次尝到了恋爱的苦涩,将自己包裹在无尽丑陋的扭曲猜测中,她认为自己不过是在做无用功,很多事情只要找到余味双手叉着腰质问一通就行,可她面对这样不诚实的余味也无法坦然问出这些问题。 她怕他的答案伤人,也怕他再次撒谎。 她在情绪漩涡里打转,迎来了期末考试。她强行忍住每次发简讯的冲动,但每天仍会看简讯和qq一百次,她一边看书一边揣着手机自我折磨,考完那天,距离她上次见余味过去刚好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他们很少联繫。她一颗心沉到了五阳湖湖底。 原来他们之间的联繫一直靠她在单线残喘。 林李打电话给周沫时,是s市一高期末考试结束的第三日。 那日,她正在书架前整理漫画书,掸去灰尘,重新归类,这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每年寒暑假都要这么来一次。这样机械而快乐的工作让她稍稍忘了余味。 第165页 他期末考试结束后发了条简讯给她,说自己去参加补习班,最近不回来。 余红自然毫无疑惑,而余一书这半年忙得脚不沾地,一直在外市搞工地项目,刘小萍时常过来尽媳妇本分,没有人怀疑他的谎言,周沫亦未戳穿。 她在等,等他自爆。 她从来都没有耐心,三分钟热度,想一出是一出,这次她能熬住全靠一点自欺欺人的余念。 电话响了,陌生号码,她接起,意外的人,林李。 “哦,记得啊,余味的同学,怎么了吗?”周沫手指扒着书桌角,上齿磨着下唇来来回回。 林李拖着行李箱站在学校门口,看着对面早已放假的冷清卫校大门,将在心中组织了无数次的话沉沉道出:“其实我没有恶意,只是觉得高中生是不是可以好好学习,你们青梅竹马有一辈子相处,没有必要非将热情耗在高中这关键时候。” 这学期余味的成绩下降得厉害,即便他向来起伏,可精神状态愈发得差,眼圈乌青,胡茬冒出,衣服能好几天不换,颓废得无法直视。 本以为他只是佯病翘了整个学期的晚自习,没想到他还时常夜不归宿,男生宿舍一直帮忙隐瞒,她作为班长一直在忍,可没想到今日成绩出来他成绩是倒数第六,刚好唿应他学期伊始的正数第六,讽刺极了。 在林李心中,卫校都非好学上进的学生,每日从那里走出来的姑娘,花枝招展,眼神飘忽,一眼就看出怀的什么春心。 她道周沫许是不同,才能收穫余味的心,没想到也不过是个吸少年阳气的鬼魅狐狸精,不识大体毁人前程。 理科2班班主任刚好还是李老师,他对余味已然失望至极,上学期本想重重惩罚余味,没想到余一书表面一副严父姿态,一转身找了教育局的人直接压了下去,他心中有气,索性不管,看他成绩下降知道这样的学生仗着点天资胡搞,试图放下私人怨怼找他谈谈,结果比上学期的态度还要差,彻底变成了痞子流氓。 老师不管,林李忍不了。翩翩少年眼看就要毁了,她没有办法忍受自己曾经那么喜欢的男孩搞成这副模样。 沉香画卷一朝进了水,珍惜它的人自会打捞晾干修补,而不是冷眼旁观它沉到水底。 “什么?”周沫不解。 天上浮云似白衣,欺须改变如苍狗。 第71章 story038 《父子关系》 周沫在第四日等到了余味回来, 一月未见,瘦到脱形。 他如常摸摸她的头, 笑笑, 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抚上微青的胡茬, “我去剃个鬍子。” 他放下行李洗了个澡,周沫见他进了浴室,走到他的行李旁, 手下意识地摸上书包拉链,可转瞬又定住,两秒后她收了手,转身乖乖坐在了他房间的矮沙发上等。 这个沙发是爷爷去世后,她陪他时发现房间除了床没地方坐才买的, 大段时间呆在他房间坐在床上难免姿势会歪斜, 长辈推门会不雅或是误解, 于是买了个沙发给她窝着。 想到这个沙发还是在他们甜蜜的时候买的,周沫便心酸到不行。 余味身体冲上洗澡水时长吁了口气,他已经三天没洗澡。此刻的洗澡水像是人间温暖的一双手, 将他从战乱的杀场拉回,那些挥舞的刀剑、溅起的鲜血、展翅的神兽、波盪的沟壑画面渐渐被氤氲模煳, 睏乏之意汹涌。 水线沖刷他阔额挺鼻, 顺着翘起的唇珠划过喉结,再顺着重力向下流经胸膛腹部股沟大腿落至小腿,蔓延在与周围皮肤截然不同的嫩红之处。 滑至至脚背, 融进地面的一片泡沫水中,打着漩涡地捲入地漏,流入地下。 他关了水,裹上浴巾,穿过阴冷的堂厅,快步走向开了空调的卧室。 5度和25度只隔着一扇门的距离,他握上手把向右一拧,温暖扑面。 见余味赤.裸上身,周沫第一反应是垂眼,却一下看见了他右腿的烫伤,她惊得像是半截木头,瞪大了眼睛问:“你的腿?”那片烫伤比余竟的大了十几倍。 “没事,学医的都不知道已经长好了吗?”他若无其事地走到衣橱随手抓出一件t恤套上,见她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伤口,“沫沫,你能背过去吗?我要穿裤子。” 周沫赶忙背身,嘴里还在问:“这是怎么弄的?” 这伤口日子都这么久,她居然没发现,林李说他请病假,她第一反应就是他骗人,原来不全是,这样的伤口刚开始确实需要休息吧。 余味飞快换好,见她仍老实面墙,倏然凑到她耳边坏笑地说:“就你打电话问我的那次。” “和余竟一起烫伤的?”刘小萍只字未提余味也受伤了,听她那语气只有她的宝贝儿子受了伤,如果她知道余味烫了这么大一块,怎么可能还有脸说余味是故意的。 “嗯。”他的长睫掩去情绪,没什么大不了了,死不了。 余红喝不惯矿泉水,习惯将热水放凉再喝,家中有个大水壶专用来冷却水,那日他将热水灌入,恰巧余竟跑来围着他乱窜,伸手要抓他的眼镜,他避让不及在皱眉撇头的瞬间失手打翻了水壶。 炎炎夏日,那沸水估计一度都未能降低,溅到了余竟的小手,泼在了他的右腿。 余一书见到余竟烫伤大哭第一反应就是抱他去洗手池沖冷水。 第166页 余味愣住,忍着烫意去厕所看情况,余竟见到他,害怕情绪上来哭得更厉害。 余一书冷声说句“出去”,他退了出去,带着歉意在门口等,一时忽略了自己的不适。 等余一书抱着余竟上了车去了医院,他再去脱裤子发现运动裤和袜子黏在了伤口上,待看清伤口的血肉模煳才意识到自己的伶仃。 原来他也受伤了,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还一脸泰然,又能等谁关心他呢。 “疼吗?”她弯腰摸了摸那片嫩红的表皮组织。余味腿毛不算太旺盛,但也不少,而那片两个成人手掌大的皮肤突兀地一根毛都没有,就像烫的没毛的鸡。 但鸡是被杀死后烫的,他是生烫的。 这么一大片,想想都疼,她一颗心揪了起来。 他拉起她抱在怀里。霎时,他的罂粟花回来了,四肢百骸一阵治癒。 他将脸埋在她发间柔声说:“不疼了。” 周沫僵住,看他此刻语态动作就是熟悉的余味,一瞬熬不住委屈,带了点情绪问:“余味,这学期你为什么都不理我?”还这么忙,让她背黑锅,林李质问她的时候她都懵了,余味怎么就成了个神出鬼没的人。 余味听她带了哭腔,松开她,见一双乌珠苞出两个水点,心中愧疚涌上,再次将她搂在怀里,“对不起沫沫,太忙了。” 他在战场厮杀投入时,能忘了真实世界里的残忍,但同时也忽略了美好。 周沫两滴珍珠被他的棉质t恤吸干,在他的怀抱中柔软开来,也许真的是太忙了吧,也许除了学校的事情他有其他需要忙的地方。 她开始变得不了解他,毕竟这么大块的伤口,在癒合后她才发现,他歷经的那阵痛苦她全然不知。 是不是长大就是开始控制咽喉,咽下秘密。 她双手环上他的腰,紧紧箍住,心中嘆息,他瘦了好多啊。 * 余味那天下午睡了一觉晚上又熘了出去,凌晨回来时,整整半年未见的余一书正坐在堂厅,面前的保温杯徐徐冒着白气儿,桌上摊着一张纸,他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他的成绩单。 余一书一手扣桌,站了起来,沉声问:“去哪儿了?” 余味一手插兜,“有事。” “什么事情让你的成绩变成了这副样子?还串通徐秘书来骗我?”余味的家长会一直是徐秘书去开,余味直接同班主任说自己父亲忙,将联繫电话换成了徐秘书。这个徐秘书仅上任半年,不了解余一书脾性,以为余味就是个二世祖,赶忙讨好未来的小老闆,只报喜不报忧。 徐秘书的汇报内容让在外市的余一书很满意,知道余味逆反心理大,没成想老闆对他寄予厚望。下午看到真的成绩单时大发雷霆,直接炒了他,打了个电话给班主任。 李老师将失望之情道了出来,余一书听得几欲窒息,伪病假、晚自习不上、成绩倒数,这是余味? 余味往房里走,无所谓地抛出一句,“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反正你也是这么想的。他说话间情绪虚漠,毫无波澜,眼神像一滩死水。 余一书一掌拍向桌子,反身拉住他,“你说清楚你到底要干什么?还要不要上学?不上你直接辍学好了!”他怒气滔天,口不择言。 “行,退了吧。” “啪——”余味大力地合上了房门,将余一书阻在了门外。他没有锁门,就站在门内。余一书气得胸口起伏,却又奈他不得,看着那扇门恨不得拆了,可终是没动作。 他重重地吐了口浊气,掏出一根烟,于堂厅唿吸吐纳,余红洗完澡出来,看了眼余味房间,“余味回来了吗?” 余一书蹙眉,“嗯。” “吃了吗?” “他这么大个人饿了不会吃吗?”他提到余味就不耐烦,语气不佳,想到说话对象是母亲,又缓了缓,“以后别管他吃不吃,饿了自己会说的,你要睡就早点睡,别等他。” 余红看他那样估计是跟余味吵架了,没管他,上前敲敲余味的门。 余味在里面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人隐在未开灯的房间,挪了一步到门边,贴着门沖外面说:“奶奶我吃过了,准备睡了。” 余红笑笑,听见孙子吃过就放心了,“好好,早点睡。” 堂厅一阵悉索声,半晌后外面的灯“啪”地熄了。 门缝中的光灭了。 余味听见大门开了又关了。 院子门开了又关了。 远处的汽车启动了又开远了。 他站得久久,忘了时间。 * 寒假的前两周,他每天都抽空陪周沫,想到她委屈巴巴地问为什么不理她,便狠不下心走出愚梦巷。他和周沫、杨博书和新女友一道去了游乐园,杨博书高三压力大,次日便去补课没和他们一起混。 等大年初一大早周沫悄摸抱了他一下,坐上周群的车消失在院子,他收拾了行李,说自己外出有事,一去便到开学才回来。 抽离网络世界后他时常有种恍惚感,这个世界好像都不是真实的。 当然,周沫的拥抱和洗澡时不断洒下的热水除外,那是他能感受到最温暖的人间烟火。 周沫从县城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余味,怎么最近几天回消息的速度又变得慢了呢,却听余红说余味学习去了,大年初一就去了。 第167页 周沫没敢说话,什么学习班大年初一就开。 余一书带着老婆儿子去了国外,本来要将妈妈和大儿子带上,话刚说出口自然就挨了不屑,他也不自讨没趣,出了国,带了礼物来,两人碰了个正巧。 他没见到余味,亦是听见了这荒唐理由,以为只是避他不见,却见到周沫也蹙眉找他,“沫沫也找余味?” 周沫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便说:“没,我来找本漫画书。” 说完她马上熘了,从小到大,大家都互相帮腔,小孩之间闹腾的再厉害都不会往上捅,这是道义。 但她心里的不安再次浮现,余味又撒谎了,他到底去了哪儿?寒假伊始时的甜蜜又跑了,烦人。 她躺在床上哀嘆,为何恋爱这么难,这么多波折。她拿起手机给余味打电话,自然,未接,晚间他回了过来,她质问:“余味,你到底在干嘛?” “沫沫,我在晚自习......” 余味真的在晚自习,今日晚上要求每个人到场,开班会,所以他这通电话是熘到厕所回復的。 周沫无语,算算日子,她也就还有一周开学,余味比她早也是可能的。想到两人上学进度这般不一致,又觉得自己无理取闹,赶紧说了拜拜。 * 一周后,周沫被周群送到学校,大包小包分给室友们,一伙人正在交流寒假轶事,应兰兰一反大嗓门,低落消沉,一张脸拉到腹股沟。 “我分手了。” 众人一副意料中的表情,不过下一秒立刻七嘴八舌地安慰以及询问。 “他和他们班的女生好了。”就是那个他为其插吸管的女生。 那般亲密的行为和自然的态度不是一朝一夕的默契。她可真傻,还跟着闹,人家姑娘是s市一高文科第一,参加了好几个作文大赛,这次高考只要过了一本线,即便是一分都能直接去復旦,哪是她这种平凡的野鸡学校能比的。 蔡珊珊:“那他干嘛骗你呢,直接分手不好吗?” 张敏:“对啊,为什么还来哄你,和好了再分手白费功夫。” 应兰兰抿嘴摇摇头,她也不明白,甚至分手的时候陆飞还哭着求她别分,说他还喜欢她。 多荒唐,喜欢一个她,又喜欢另一个她,他心这么大? 周沫开了包薯片,拎出一片塞进嘴里听她们聊天,亦是满心疑惑,这算怎么回事? 胡倾城恨不得拿把扇子,“啪”地像个师爷似的打开,潇洒出场阐明她的观点,可道具有限,她只能清清嗓将大家的注意力转向她,“我个人觉得,他应该是鱼和熊掌想兼得。又想要貌美的卫校一枝花,又想要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高中大才女。一夫多妻制是传了千年的基因,花心是男人不变的劣根性,你就等着吧,他某天腻歪了才女还得留恋你的美貌。” 周沫听得直点头,恨不得鼓掌,到底是书读多了。 周沫没想到,同样剧情线发生在了她身上。 那天下午,就接到林李的电话,“你和余味都同居了,还骗说你没影响他学习,难怪他老是不回宿舍。” 林李还真信了当时周沫委屈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真不知道余味发生了什么,她开学后发现余味仍是请假,忍不住好奇跟了他,竟发现他进了小区,她跟了三天,放学后都进了同一小区同一楼道口,这个楼在s市一高和旺达卫校半里路的距离,一想便可知。 “啊?” 《谁失恋了》 夕阳西下,余晖铺陈,旺达路街头巷尾均是小吃摊位,川渝风味江浙口感酸甜香辣一应品种俱全,周沫站在摊前付了两份的钱,说等会过来拿。说罢就蹲着等s市一高放学,17点30整,大门打开,身着秋冬校服外头裹着五颜六色外套的学生们走出校门。 他们多是出来买饭,林李特意穿了件黑色不显眼外套。 她一眼就扫到了小吃摊位前垂眼愣神的周沫,一把拉住她往大榕树后躲,“等等,余味被物理老师留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 “为什么留下来啊?”周沫听着像是不好的意思。 “还能为什么,他经常被骂,脸皮都要厚成老树皮了”,她手点了点面前满是斑枯、凹凸不平的榕树树干,“我跟你说,他就像是变了个人,完全不是高一那会的他了。” 周沫听林李的描述,脑海中立马冒出了初中坐在最后一排作业不做考试最后还爱同老师犟嘴的差生形象,口中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啊。” 林李听她语气失落,不像是作假,疑惑加倍,到底是什么让余味变成这样,她拉拉周沫,“他家有什么事儿发生吗?” 周沫坚定地摇了摇头,余味突如其来的变化如果和家庭有关,那初中就堕落了,现在高二算怎么回事。正想着,林李拉了她,她立马提起精神,人灵活地隐在树后,露半只眼睛瞧他。 她们飞快跟上,其实跟踪技术不佳,稍稍警觉的人一回头就能发现,可此刻的余味倒是有点像被人下了蛊,直冲向百花巷小区,一路上目不斜视,周沫林李小跑着才能跟上。 周沫走到百花巷小区时心里还闪出一个念头,这里离那家网吧好近,她看着余味背着书包进了楼道口,消失在入口处。 第168页 林李问:“他到底去干嘛了?要不我们上去?” 周沫舔舔唇,纠结了一秒,点点头。 可偏在此时,她们避无可避地遇到了从楼道口出现的丁柳柳,六目对视,三人僵在寒风里。 冷风穿梭在丁柳柳的裙摆下,这么冷的天她没有穿袜裤,光裸着长腿,甚是诱人,周沫不禁打了个寒战。 丁柳柳恢復神色,笑着对她们打了个招唿,“好巧啊。” 周沫完全定住,不知如何是好,此刻那道女声不断在耳边迴荡,“余味我给你买了......” 林李开口问:“你住这儿?” 丁柳柳有一点慌乱,可听林李的问题感觉她们像是不知此处是干嘛的,顿了一秒,点点头,观察她们反应。 林李又问:“你知道余味住这儿吗?” 太阳落山,温度渐低,一阵大风颳过,小树苗树干都在摇摆,树枝被吹得歪斜,而比小树苗健壮不了多少的丁柳柳站的笔直,窈窕在冷风里,“知道,我们住一起。” 周沫咬着唇眼泪刷就流了下来,太没出息了。 是被风吹落的,不是她故意掉的,是风太突然了。 林李亦是震惊,不敢置信,见周沫这副样子,几个电话还打出了怜悯情敌的心来,一把勾住周沫的胳膊,又问丁柳柳,“你什么时候住过来的?” 丁柳柳在这网吧这么久,自然知道黑网吧是什么情况,淡定说:“我们高二开学过来的。”她特意强调了句我们,试图击溃周沫。 她成功了,周沫对于余味的信任早就坍塌了,从上学期的种种到这刻见到丁柳柳,她彻底明白了,余味不喜欢她了。 信任这东西,十几年建立,一朝夕倾倒,脆弱得不行。 * 周沫哭着回了宿舍,无论多少人问她、劝她、拉她,都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胡倾城给她请了晚自习的假,亦留在了宿舍陪她。 周沫的世界山崩地裂,天旋地转。她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都被伤心缠绕,拦住去路。 胡倾城就给她递纸,一张一张,一包一包,把应兰兰张敏床头的抽纸都哭完之后,又爬上去拿自己的,哭声震若海啸,宛如置身灵场,两个宿管阿姨都假装不经意地经过门口两回。 宿舍其余四人匆匆忙忙下了晚自习回来,周沫的哭意小了一点,胡倾城作眼色让大家千万别问,于是宿舍除了周沫的哭声,脚步声都消失了,大家垫着脚生怕惊动周沫哪根神经。 周沫一抽一抽地哭着,发现眼下应兰兰的脚是垫着走的,疑惑地抬起哭得五窍通红的脸问:“你们干嘛这样走路,”她想到是因为自己,哭腔又上来了,“是不是因为我太麻烦了?哇——” 宿舍五人无语问苍天。 那天晚上,周沫哭到了十一点,上气不接下气,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她主动挽住胡倾城哑着嗓子说:“倾城,我以后要好好学习,我发现我除了美貌一无是处。”昨晚她默默流着泪和林李走回来,林李说,你们没有分手说明余味还是喜欢你的。 周沫问:“丁柳柳哪里好吗?”陆飞的新女友是文科第一,丁柳柳有哪里很棒吗,是不是比她漂亮? “丁柳柳?”林李想了想,“她画画挺好的,而且她的英文很好,估计以后会走出国学艺术这条路,她家里也挺有钱的。”她是班长,了解同班同学的爱好特长以及基本情况自是必然,何况是曾经作为假想敌的丁柳柳。 周沫崩溃了,她努力思索自己的优点,即便丁柳柳没有学习好这一项,可她能考进s市一高已经证明了她比自己聪明,周沫彻底崩溃了,在容貌不作为比较项目的情况下,对方穿着又比她热辣、成绩好、画画好、家里有钱,她太难过了。 “你确定这话在跟我说吗?你除了美貌一无是处,那我岂不是直接一无是处?” 周沫摇头,坚定地告诉她:“你还有才华,你还成绩好。”余味都要看看书才能成绩这么好,就不见胡倾城正经看过专业书。 好的莫名其妙的好。 * 周沫再也没有理余味,这次的不理不睬同上学期完全不同,她不需要克制自己,主动联繫余味这条习惯直接戒断,而余味这条长在她基因条目里的数据也好似被隐藏了。 总体来说,周沫的生活和原来差不多,只是上课稍微认真了点,可还是狗改不了吃屎,没一会就低头去摸漫画。 对于她来说,可能忘了余味比好好学习容易。 余味颓废的极其彻底,恨不能日日宿在陶琛的破地方。 陶琛问他,“其实你那么有钱为什么不直接买台电脑租个房子呢?” 余味摸了摸手里的滑鼠,痞痞地邪笑,“赶我?” 陶老闆怎么会赶大主顾呢,余味是来的最多、时间最稳定,且从来不会赊帐欠钱的人,他甚至为了清净,每次都包两台电脑,他的“女朋友”只能在另一间房坐着。 “主要是柳柳每次都为你来,你吊着人家半年,你不上我都想上了。”他将手里的烟翻来覆去地来迴转,瞧着余味的表情,探他意思。 余味神情冷漠,“随你,和我无关。” 第169页 这句话说出来时,丁柳柳就站在门口,陶琛回头,沖她挑了挑眉,经过她身侧时贴近她耳朵呵气说:“他对你真没意思,考虑考虑我吧,活儿好。” 丁柳柳杏目含怒,咬着牙挤出了个“滚”。她带着股气,转身走向自己的机位。 她犹豫了很久,想把那日见到周沫的情况说出来,她不希望自己被认为是坏女人,那天的画面日日夜夜折磨她,句子出口时只是未经思考的反射性反应,一种面对情敌想要示威的动物本能,当正直善良后续涌上,她有些后悔。 而这刻她觉得自己是正确的,她想要亲手毁了余味的感情。 因为他毁了她的。 * 当余味期中考试直接掉到全高二理科倒数第十时,连杨博书都惊动了。 他站在年级榜前吓了一跳,他向来不关注别人成绩,只是倒数实在是太显眼,他经过时一眼就看到了。 他将顺序反覆确认,挠着头髮心想是不是余味答题卡没能扫上去,所以成绩数据上失误性地低了。 s市一高校园分为三个区域,设有三片不同的绿化带,高一逸夫楼最接近校门口和操场,高二学思楼离逸夫楼很近,大概一百米距离,而高三的致远楼在校园最东南角,离操场和校门口最远。 每个年级都有离本楼最近的食堂,菜色差不多,所以不会有学长去学弟地盘吃饭的情况。杨博书入了高三有了女友便鲜少同猴崽鸡仔一道玩,毕竟他们也一起耍了朋友,他挤在中间实在是不识趣。 可余味这种情况周沫居然无动于衷,甚至冷漠地回他,“关我什么事。” 他翘了自习课大老远跑去找余味,却被告知他下午也翘了自习课走了。 走了?住校生能走去哪? 杨博书自然是去宿舍找他,罗钊带他去余味宿舍,给他开门。 要不是高二的时候来过几回,杨博书不敢置信这床是余味的,他虽然没有周沫那么严重的洁癖,但肯定比他干净整齐,面对凌乱似垃圾堆的空床,他几番欲言又止。 在下到最后一节楼梯他嘆了口气问罗钊,“余味怎么了?” 罗钊认识杨博书,知道他是余味的好友,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心中的疑虑道出,“就是不知道怎么了,也不说去哪里,成绩差的吓人,上课就睡觉,下课就消失,上学期偶尔还会熄灯前回来,不回来我们就帮着掩护,这学期都不需要掩护了,舍管已经认为这床没什么人睡。” 杨博书听得心惊肉跳,他忍不了了,放了学直接冲到旺达卫校门口,打电话给周沫叫她出来。 结果这个死丫头还倔,不肯出来,说有事电话说。 “你出不出来。” “我不出来!” 杨博书搞不懂了,这只犟(酱)鸡到底在搞什么,她和余味在搞什么! 搞什么? 该不会...... “卧槽周沫,你不会根本不在学校,所以不敢从正门出来吧。” “什么呀。”周沫正在食堂吃鸡食,今天食堂阿姨不知道抽什么风,採购的时候全买的菜叶子,把她当羊喂,一问说是猪肉涨价,过几天降价再买,她心里正盘算等会去小卖部买真空包装的肉吃。 “你是不是和余味住到校外去了!”他经歷过人事,知道这事儿一沾上想的不行,该不会周沫有什么妖功,或者余味把持不住,每日沉沦美色,这么一想彻底通了,这就对了,难怪这么不对劲。 周沫一听就火大,也不管自己瞒了胡倾城这么久,直接对着电话大喊:“余味和别的女的在一起了,这个王八蛋噼腿了,你别再找我提他了,不然我们也恩断义绝!” 胡倾城刚吃进嘴里的半口饭掉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是带了两笔,游戏瘾篇幅不大,后面的每一件事篇幅都不大,因为怕故事太长,也怕阴郁过重,每一段都点到为止。】 【这个故事走向不言情,其实大部分人的青春走向都不太言情,因为我个人认为不是每个十六岁的人都能精准把握自己的人生,调动正确的节奏。 试试不一样的情境下男女主角的发展嘛,说不定有不一样的甜呢???? 哈哈哈哈,对不起,我以后不写这种故事了,可惜已经写完了,有很多地方我个人觉得还蛮甜的,是余味周沫特有的甜,嘿嘿,不知道能不能留住你们,嘿嘿,反正结局我都写好了】 【下面是一点点的科普,可以不看】 ————————————————————————————————— 游戏障碍防治专家共识(2019版)指南共识 2019年5月25日,世界卫生大会审议通过《国际疾病分类第十一次修订本》(以下简称icd-11)。其中,将「游戏障碍(gaming disorder)」作为新增疾病,纳入「成瘾行为所致障碍」疾病单元中。 日前,国家卫生健康委疾控局组织专家对游戏障碍的定义、临床特徵、评估、诊断、治疗、康復等进行系统梳理,形成专家共识。 一、定义与临床特徵 根据icd-11定义,游戏障碍是指一种持续或反覆地使用电子或视频游戏的行为模式,表现为游戏行为失控,游戏成为生活中优先行为,不顾不良后果继续游戏行为,并持续较长时间。 第170页 目前国内外尚缺乏根据icd-11标准而开展的大样本流行病学调查数据。此前,不同国家和地区已有多项游戏相关问题的调查研究,因为对疾病的判断标准、筛查工具、人群等不同,所报告的疾病患病率差异较大(0.7%-27.5%)。中国多项相关调查研究显示,游戏相关问题患病率为3.5%-17%。综合既往相关研究结果,游戏障碍患病率平均约为5%,且保持相对稳定。游戏障碍者以男性、儿童青少年人群为主,亚洲国家患病率可能高于欧美国家。 游戏障碍主要临床表现包括:对游戏行为的开始、频率、时长、结束、场合等失去控制;游戏优先于其他生活兴趣和日常活动;尽管已经因游戏产生了负面后果,但依然持续游戏甚至加大游戏强度。游戏障碍与物质成瘾有诸多相似之处,有研究者将游戏障碍者游玩时间越来越长、在游戏上花费金钱越来越多等类比于物质成瘾的耐受性增加,将停止游戏后产生的易激惹、抑郁、冲动等情绪及行为反应类比于物质成瘾的戒断反应。游戏障碍者可能主观上感知到对游戏的渴求,可能难以区分游戏中的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 游戏障碍可导致躯体问题、精神行为问题及社会功能损害。躯体问题包括睡眠不足、昼夜节律紊乱、营养不良、胃溃疡、癫痫发作等,严重者可因久坐形成下肢静脉栓塞,甚至引发肺栓塞而猝死;精神行为问题包括易怒、焦虑、攻击言行、抑郁、负罪感等;社会功能损害包括拒绝上学和社交活动,家庭冲突增多,重要关系丧失,学业成就、职业绩效受损等。 游戏障碍常与注意缺陷与多动障碍、抑郁障碍、焦虑障碍、双相情感障碍、睡眠障碍、人格障碍、社交恐怖症等其他精神障碍共病。游戏障碍的自然病程尚未得到清晰认识,不同研究之间的结论差别较大。如有研究报告84%的患者在2年后的追踪调查中依然处于病理性状态;但也有一些研究提出,仅26.5%患者在2年之后随访中依然有游戏相关问题,在5年追踪中症状严重程度会发生中等程度的下降等。 二、游戏障碍的影响因素 国内外研究显示,游戏障碍与心理、社会、生物学等多种因素相关。 (一)心理因素 游戏障碍者可能具有高冲动性、高神经质、内向等性格特点。有些可能具有攻击性和暴力问题,还有的存在情绪调节不佳、孤独、低自尊、低自我效能感、低生活满意度、感知压力较大、有抑郁焦虑等问题。而较高的社交能力、自尊水平、主观幸福感等心理因素可能减少游戏障碍的发生。此外,个体对于自身能否控制游戏行为的感知可能是预测游戏障碍行为的重要因素。 (二)社会和家庭因素 在被欺凌者、欺凌者、有游戏成瘾朋友的人群中,游戏障碍发生率较高。社会支持和人际沟通不足,师生关系或同学关系不良,学校氛围较差等也与游戏障碍的发生相关。父母的受教育水平和教养方式与儿童青少年游戏障碍的发病风险有关;家庭关系不和谐,单身或离异等与成人的游戏障碍发病风险有关;监护人不能陪伴或监护不力的儿童青少年可能有更高的发病风险;良好的社会支持系统可能是游戏障碍的保护性因素。 (三)生物学因素 游戏障碍患者的脑影像表现类似于物质成瘾患者和赌博障碍患者,存在额叶多个区域、腹侧和背侧纹状体等脑区的结构和功能异常。相应的功能异常包括执行控制功能下降,对于损失的敏感性降低,对于游戏相关刺激的反应增强,在做出选择时具有更强的冲动性,奖赏相关的学习发生变化,认知灵活性降低等。一些游戏障碍患者对于自我概念以及游戏中化身角色的自我同一性加工发生改变。但这些脑功能异常与游戏障碍间的因果关系尚待进一步阐明。 (四)游戏类型 游戏障碍患者更为偏爱的游戏形式是在线游戏,而不是离线游戏;更为偏爱的游戏类别是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第一人称射击、格斗和即时战略游戏。 三、诊断与评估 早期识别、诊断、干预对游戏障碍的预防治疗至关重要。 (一)游戏障碍筛查与评估 在普通人群尤其是儿童青少年中对游戏障碍进行筛查评估,做到早期识别、早期诊断与早期干预,对于改善干预效果、提高成本效益、减少患者及其家庭的痛苦和负担、改善患者生活质量具有重要意义。为此,准确、可靠、易用的工具对于筛查、辅助诊断、评估严重程度等非常重要。 在icd-11发布前,学界已开发出多种问卷和量表用于筛查或评估过度游戏行为或游戏障碍,并对了解游戏障碍的发生率、典型特徵等具有重要参考作用。但这些工具也存在诸多局限性,主要包括对于游戏障碍核心特徵定义不一致、对临床状态分界不一致、缺乏时间维度、症状指征可靠度不足、侧重评估学生群体等。因此,世界卫生组织正在组织各国专家及合作机构针对游戏障碍开发普适性较高、标准清晰统一、易用性较好的筛查评估工具,以帮助医务人员及早识别游戏障碍的患病风险,减少漏诊、误诊或过度诊断,促进疑似患者及高风险个体及早转介到专业机构进一步诊断评估。 游戏障碍者可能伴有多种躯体或精神行为问题,应对疑似患者进行全面系统评估。评估内容包括:(1)是否有游戏障碍及其严重程度;(2)是否有躯体健康问题或精神健康问题;(3)学业、职业、人际关系、家庭关系、生活质量等社会功能情况及相关背景信息;(4)游戏障碍合併其他精神行为障碍情况;(5)影响治疗及康復的保护因素和危险因素(如患者治疗依从性、自我效能感、家庭及社会支持情况、社会经济水平等);(6)对预后的判断等。 第171页 (二)诊断与鑑别诊断 对于游戏障碍疑似患者或高风险个体的临床诊断,需要规范的诊断指南保证医疗卫生机构诊断的准确性,避免过度诊断。 icd-11中提出游戏障碍的核心特徵为:(1)持续或反覆的游戏行为模式,具体表现为失控性游戏行为(如无法控制游戏行为的发生、频率、持续时间、终止时间等),游戏行为成为生活优先事项,尽管游戏造成负面后果(如人际关系破裂、职业或学业受影响、健康损害等)仍然无法停止;(2)游戏行为模式可以是持续性或发作性的,并持续12个月,但如果症状足够严重且满足其他诊断要点,持续时间可短于12个月;(3)游戏行为模式导致明显的个人、家庭、人际关系、学业、职业或其他重要功能领域损伤。根据游戏形式不同,游戏障碍包括在线游戏障碍、离线游戏障碍两种类型。 需区分游戏障碍与正常游戏行为。如果反覆游戏行为是以促进社交、缓解无聊、调节情绪等为目的,并且缺乏游戏障碍的其他必要特徵,则不能诊断为游戏障碍。在特定的年龄或社会群体中(如青少年男性)或在特定情境中(如作为节假日娱乐活动),可能存在较长时间或较高频次的游戏行为,诊断时需要考虑文化、亚文化、同伴群体等因素的影响。此外,对于游戏产业相关个体而言,高强度的游戏行为可能是其职业内容的一部分,不应诊断为游戏障碍。 游戏障碍是一个连续的发展过程,即由不玩游戏开始,经过娱乐性偶尔游玩至高频度游玩阶段,最终发展成失控性行为。因此,对游戏障碍的诊断不仅要判断是否达到疾病状态,还要在诊断工作中树立早期识别、早期干预的意识,对出现部分症状、但不完全满足诊断标准的个体提供专业意见,及时预防发展到游戏障碍。 诊断游戏障碍也需要注意排除其他疾病。通常需要与以下情况相鑑别:(1)危害性游戏行为,指游戏行为带来健康损害风险,但尚未出现健康损害,可能需要干预或观察的一种状态;(2)赌博障碍,游戏障碍通常不涉及金钱赌博,但目前许多网路游戏也具有赌博形式(扑克、麻将等)或赌博成分(概率性的抽奖);(3)其他精神障碍,如焦虑障碍、抑郁障碍、双相情感障碍、人格障碍等,过度游戏行为可能出现在上述疾病发作时期,只有当过度游戏行为模式符合游戏障碍诊断要点,并且在不存在上述疾病精神症状的情况下,才考虑诊断游戏障碍;如果同时存在游戏障碍与其他精神障碍,应考虑游戏障碍共病其他精神障碍的诊断;(4)物质使用障碍,游戏行为常常与物质使用(特别酒精)共存,如果同时满足两种障碍的诊断标准,可以考虑共病诊断。 四、综合干预原则与措施 (一)总体原则 除遵循物质使用及成瘾行为障碍的一般原则外,需结合游戏障碍的高发人群、疾病特徵等进行预防与干预,坚持预防为主,进行基于证据、符合伦理的个体化的综合干预措施。 1. 预防为主。游戏障碍高发于儿童青少年群体,从娱乐性游戏行为发展成为游戏障碍有一定过程,针对高发人群进行预防性干预,可以显着减少游戏障碍发病率及疾病负担。 2. 基于证据。所有干预方案应当有相应的证据,不应该违背研究或临床实践证据。 3. 符合伦理。游戏障碍干预应当基于普遍的医学伦理道德,尊重人权和患者尊严,不损害患者健康及利益。 4. 综合干预。目前还没有针对游戏障碍的特效干预手段。由于患者常伴有躯体或精神疾病,需要心理治疗、药物治疗等多种手段结合进行个体化的综合干预。同时,游戏障碍类似于精神活性物质使用障碍,可能会復发或疾病慢性化,在综合干预过程中,需要医疗卫生、学校、家庭、社会等多方面的协调及监督。 (二)预防 建立包括普遍性预防、针对性预防、早期发现及治疗等措施的三级预防体系,消除或减少致病因素,提高心理健康水平,对于减少游戏障碍的发生和復发、促进患者及时获得诊疗、降低危害至关重要。 1. 普遍性预防。对公众开展心理健康知识科普宣传工作,广泛宣传游戏障碍相关知识,提高全社会心理健康水平,减少引发游戏障碍的诱因。 2. 针对性预防。对于儿童青少年等易患游戏障碍的高危人群,在个体层面从情绪调控、认知控制、人际交往等方面採取相应的心理干预措施;对于儿童青少年所处的家庭、学校、社会环境,重点开展心理健康知识和应对技能的科普宣传工作,改善家庭关系与亲子沟通能力,关爱儿童青少年心理需求。 3. 早期发现与治疗。提高儿童青少年、家长与学校早期识别游戏障碍的能力,对可疑的游戏障碍患者,指导患者及其家属及时就诊,明确诊断,接受合理系统的治疗。在综合医院精神(心理)科和精神专科医院开展针对性培训,使医护人员有能力正确识别、诊断、治疗游戏障碍;做好联络-会诊和专科谘询工作,帮助非精神科医生早期发现并及时转介游戏障碍患者。 (三)治疗与康復 1. 治疗措施 目前没有权威的游戏障碍治疗指南,但近年有不少关于游戏障碍治疗及干预的研究或临床实践提示,将社会心理干预、药物治疗、处理共病等结合的综合治疗有利于改善游戏障碍患者预后,主要措施包括: 第172页 (1)社会心理干预。目前很多临床实践及研究证据提示,认知行为治疗、动机激励访谈、家庭治疗等社会心理干预对减少游戏障碍者的失控性游戏行为及促进长期康復有效。 (2)药物治疗。目前没有针对游戏障碍具有临床适应症的药物,但游戏障碍患者可能存在精神、躯体等健康问题以及共病,需要药物对症治疗。 (3)物理治疗。目前有少量研究对游戏障碍患者进行重复经颅磁刺激等干预,以增强大脑控制功能或降低玩游戏的冲动,但目前仍缺乏大样本一致性研究。 2. 康復措施 与其他疾病治疗类似,游戏障碍治疗目标是通过社会心理康復和后续管理,预防復发,促进社会功能恢復、回归社会。经过治疗、病情趋于稳定的患者,应继续接受巩固性的心理治疗,必要情况下按时按量服药,防止疾病復发。做好出院患者的定期随访工作,使患者能够接受及时的、有针对性的医疗指导和服务。动员家庭成员支持和参与患者的康復活动,指导家庭成员为患者制定生活计划,努力解决患者的心理健康问题和日常生活中的实际困难。 需要强调的是,游戏障碍是慢性復发性疾病,游戏障碍干预起始阶段、干预过程中及疾病康復期都需要对游戏障碍症状及严重程度进行评估。 五、今后的工作重点 鑑于游戏障碍的流行病学、病因病理机制、预防治疗方法等尚待进一步明确,建议今后重点工作如下: 1. 以修订《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为契机,出台保护儿童青少年身心健康的相关法律法规,出台专门规范和净化网络环境的政策措施。 2. 建立卫生健康、教育、工商、文化等多部门协作机制,对游戏障碍干预机构进行规范和监督,确保患者及其家属能获得专业帮助。 3. 以相关学术机构及团体为主体,完善游戏障碍识别、评估、诊断体系,开展相关培训,提升游戏障碍诊治的专业能力。 4. 开展游戏障碍流行病学调查,了解相关因素的影响和作用机制,随访其转归及相关影响因素。 5. 开展针对游戏障碍的药物、社会心理治疗相关临床及相关防控政策研究。 6. 将包括游戏障碍在内的所有成瘾行为及其他社会适应不良行为作为一个整体对待,扩展预防和医学干预工作的范围和深度,使之发挥更为广泛和立体的作用。 中华医学会精神病学分会 中华预防医学会精神卫生分会 中国医师协会精神科医师分会 中国心理卫生协会 中国药物滥用防治协会 2019年7月15日 第72章 story039 《发光少年》 寒冬将s市热惯了的市民冻得不适, 周沫的话将杨博书的认知冻到断裂。 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可能。 余味怎么可能噼腿。 次日一大早, s市一高正在早自习, 余味背着书包刚走到学思楼楼下,就被杨博书挡住了上楼的路。他一把拉过余味的书包, 在手上颠了颠,调侃道:“这里面装的是书吗?”都倒数第十了,应该是搬砖吧。 余味蹙眉, 不爽地抬眼看他。 这一看直接把杨博书吓了一跳,阴鹫的眼神,瘦削的面庞,凌乱的头髮,乌青的胡茬, 这他妈是余味? “余味你他妈怎么了?” “没睡好。”他一把抢过自己的书包, 径直上楼。昨晚战况又不佳, 鏖战到了三四点,这会起床气还没消。 杨博书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了认知一样站在原地,他觉得余味就像吸毒了一样, 瘦的那么厉害,吸毒? 他菊花紧了紧, 赶忙掏出手机。 * 正午, 旺达路。 学生放学,野铺开摊,成群结队, 排队买饭。行来走往,绝不空手。 乌泱泱都是饿昏了的学生。 周沫不情不愿地揣着兜走了出来,满脸不爽利。 见她长发烫了个波浪卷,颜值上升了一个新高度,杨博书瞬间来火 ,一把拽着她过马路,往s市一高走,嘴里疾声道:“你知道余味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吗?” 周沫使劲挣扎却拗不过一个大力还带着怒意的男人,“你干嘛呀。”鸡.鸡歪歪的。 “周沫,我以为你只是小孩子心性,但是对于余味你至少是关心的,就算他噼腿,你们在男女朋友之前是十几年的朋友,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他语气很差,态度就像长辈教训小辈,措辞也是,把周沫说得愣住了。 她知道余味不对劲,可还是任自己被情绪主导,忽略了他除感情外的异样。戳到痛处,她沉默了会,任羊仔拽着她走到校门口,再开口时语气已然软了下来,“那......他怎么了?” “不知道,看那状态别是吸毒。”杨博书下意识地随口把猜测说了。 这话一出,周沫狭隘的世界爆炸了,立刻反抓住杨博书的手臂,“怎么会?怎么可能?”她瞬间慌乱起来,走得比杨博书还快,直冲向逸夫楼方向。 却被杨博书拽住后衣领,“我就知道你不关心余味,连他高二换楼都不懂,半年了都。” 周沫心急火燎,管不了他的语气不善,推他急冲到余味教室时,他正趴在桌上睡觉,除他之外教室空无一人。中午加上吃饭就一个半小时休息,他一般不会出去,只让同学带份饭,自己则趁着这空挡补眠。 第173页 周沫只看见他穿着毛衣的背便哭了,他真的越来越瘦了,即便隔着羊毛的遮挡,她还是一眼就看出他的胸膛又缩了水。 杨博书见她又哭哭啼啼,头疼起来,他上前推推余味,说实话今天早上他产生了一丝害怕,不过这会周沫在,他知道余味肯定不会再像早上那样的态度了。 果然,他抬起头时眉宇紧蹙,额头上是压红,配上他布满血丝的眼,甚是怖人。 周沫婆娑着眼吓了一跳,眼泪都缩了回去。 待余味看清是周沫,眼神里的不爽消了下去,鼻子和嗓子里卡着浑浊的杂音对她说:“怎么哭了?” 周沫吧嗒掉了两滴眼泪,愣愣的看着他,有些陌生。 杨博书直接问出了口:“余味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上晚自习,为什么不回宿舍,还有,”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为什么不理周沫。” ...... 余味架不住两个人一个哭哭啼啼一个不依不饶,一个青梅一个竹马,渐渐心软松了道口,“我找了个上网的地儿。”没噼腿没不理周沫。 周沫擦了擦眼泪,杨博书松了口气,不是吸毒就好,“所以你不上课就是为了上网?” “我没有不上课,我每节课都来的,除了晚自习而已。” “你来是来,你来睡觉也算来?人来了灵魂没来,不如不来。”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不想学了。”他薅了薅头髮,嘆了口气。他抽离游戏的时候便格外厌世,上学真的很噁心。 “你不想学了?一年半都熬不下去了?到了大学你想怎么玩怎么玩!” 周沫拉拉余味的袖子,不信地问:“百花巷小区是网吧?”他之前数次撒谎,周沫有些不信他。 余味讶异地望向她,“你怎么知道那里?” “那你和丁柳柳在一起了吗?”周沫说着,眼泪又涌了上来。 “谁?” “丁柳柳!她说你们在一起了!”她眼泪肆虐,嘴巴抿得委屈,“她说你们同居了。” 余味猜到许是丁柳柳曲解了,周沫又傻直接中计,他起身抱了抱她,拍拍她的背,“没有没有,怎么可能。” 周沫被他拥住,鼻翼动了动。 下一秒,周沫将他推开,自己揉揉眼泪,嫌弃道:“余味你真臭!” 杨博书:“......” 余味:“......”他拎起自己的衣领嗅了嗅,讪讪笑了笑,“回去洗了澡抱你。”他揉了揉正在往后缩的周沫的头髮。 杨博书:“......”其实这会一想,早上他凶的时候也挺正常的。 弄清楚原因,也一点多了,周沫看到这么多好学生进来就想熘,她现在有些自惭形秽。 一想到自己除了好看一无是处,便觉得自己和这些好学生隔了深深的鸿沟。 林李进来瞧见周沫红着眼圈,投了个疑惑的眼神,周沫沖她摇摇头。那次百花巷后她和林李像是有了革命友情。 女人的友情真的很莫名其妙,之前还剑拔弩张的,这会就能隔着空气读懂对方的眼神。 余味答应周沫今天放学去找她。 周沫喜滋滋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校门,一转身却见杨博书也跟着她,奇怪地看着他问:“你不回去上课吗?” “上个屁,快走,带我去余味上网的地方。” 她仰着头,睁着大眼,“为什么啊?” “我靠周沫你是不是傻,前途都要毁了,你还在帮他打掩护!”他说着就把周沫往前推,“你是不是希望以后你的孩子爸妈都没上过大学!” “......”周沫咬着牙,忿忿领着他往百花巷走,心里把他揍了一万遍,太过分了,居然学歷歧视。 可是气归气,也想不太明白怎么反驳。 两人走到楼下 ,杨博书问几楼,周沫摇摇头。 他快步走上对面的楼,一层一层爬,不断地从脏乱的窗口张望,爬到三楼时看见了电脑。他拉着周沫飞速下楼,走到一楼看了眼一楼这侧的门牌,掏出电话拨110。 报警? 周沫看着他一系列操作,“只是余味在这里上网而已,你跑过去跟网吧老闆说一声,以后不要让他来了,不就行了吗?” “非法网吧,居民住宅楼,你能不能有点法律意识。” 周沫吃了个鄙视眼神,却毫无反击之意,彻底被他的正义感和行动力征服,满眼冒着崇拜。 杨博书瞥头,见周沫睁着大眼对着他咽口水,嫌弃道:“别这么看着我,我看不上你。”他可是见识过大小姐的难伺候,他可不想养个女儿。 “......” * 周沫回学校一路上整个人腾云驾雾般,轻飘飘的,对于她来说,余味沉迷电脑在出轨面前不值一提。 今儿真晴朗,天好蓝好蓝。今天老师穿的衣服也好好看,哎,平时看起来土里土气的花边眼镜此刻也顺眼了几分。 胡倾城上课的时候数度在小说非翻页时刻抬头,不是她对知识产生了兴趣,而是旁边有个小音箱一直在放口水歌。 半节课后,她实在忍不住,轻轻推了她一下,“别哼了,声音有点大......” 第174页 周沫赶忙闭嘴,幸好今日老师的小喇叭开的大,电波噪音直接掩去了下面的靡靡之音。 胡倾城似笑非笑,“和猴哥哥把误会解开了?” 周沫点头,“我猴哥只是沉迷网游。”想到前几天的绝望,都觉得自己小题大作。 她学着余味转笔,啪掉在了桌上,失败,再来一次,她抓起笔,今天有的是耐心。 “多沉迷?” 周沫想到这儿停下动作,嘆了口气,双手交叠头枕上,“好像挺严重的,上学期晚自习都没去,宿舍不住,几乎都住在网吧里了。” “成绩呢?成绩还是很好吗?”胡倾城听着觉得这像是网瘾了。 “很差。”周沫升起的情绪迅速跌落,余味从小都是巅峰上的尖子生,是愚梦巷一众学霸的领头猴,现在这般颓废,她想想都心疼。 “那千万不能再让他碰网络了,不然完蛋了,虽然网瘾不像毒瘾,但是瘾是个医学名词,来,我们查查,”说着她掏出手机百度起来,画面一跳出结果,两个脑袋立刻挨到桌肚底下,“喏,你看,具有攻击性和暴力问题,还有的存在情绪调节不佳、孤独、低自尊、低自我效能感、低生活满意度、感知压力较大、有抑郁焦虑等问题。” “你看,和猴哥有点像的......家庭关系不和谐,监护人不能陪伴或监护不力的儿童青少年可能有更高的风险......你看这里说,游戏成瘾的人执行控制功能下降,对于损失的敏感性降低,对于游戏相关刺激的反应增强,在做出选择时具有更强的冲动性,奖赏相关的学习发生变化,认知灵活性降低等......” 周沫越看越心凉,句句对上,中午余味不耐的眼神对上杨博书时,真的吓到她了。那是从未出现的阴鹫和冷漠,就像是电视里的反派,她急道:“那查查怎么治啊。” 既有瘾便能戒,毒瘾都可以去戒毒所,网瘾是不是断了网就可以了。 胡倾城查了一会,“要么去戒网中心,不过是封闭式的,要么就是心理干预治疗,就是多沟通,离开网络世界,猴哥只是一时沉迷无法自拔,以前不是挺阳光的吗,你拉他出去转转,看着他,别让他碰游戏。” “嗯。”她捏紧了拳头。 * 黄昏。周沫一下午坐立难安,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学,她站在校门口等余味。 余味一边往外走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消息,他见到周沫眼睛瞬间聚了光,带了点恼怒,“你带羊仔去了百花巷小区?” 周沫一怔,目光微垂,再抬头时目光坚定,“余味,你不可以再玩游戏了!” “那你就举报人家?”陶琛给他发消息问他的东西还要不要了,黑网吧被抄了,行李他帮他搬到朋友家,让他有空去拿,还嘆了一句自己时运不济。 余味联想到中午杨博书的行为和语气,怀疑网吧出事和自己有关。 周沫手揪着包带,拿出杨博书的腔调,义正言辞道:“你是未成年人,不可以进网吧,他的网吧开在居民区就是违法,罪上加罪,我没有错。” 余味:“......”两人对视良久。周沫被百度那些话吓到,坚定了要把他拉出游戏的决心。 他嘆了口气,“算了,吃饭吧。”他一手揽上她的肩,却又被推开,他不解地望向她。 “余味,你还没洗澡。”她往后退了一步。 “......” “但是我可以开恩让你抱我,”她双手负背,仰着俏脸,“你从今天起不允许玩游戏。” “......” “你干嘛不说话?”周沫见他面无表情,心中惴惴不安。 余味揣在兜里的手抖了抖,起了股久违的捣蛋心,“那算了,不抱了吧。” 周沫惊,表情顷刻露出不爽,“你怎么这样啊!” 她以为自己的拥抱对于他很重要呢。 余味笑。还是不禁逗。 周沫看他绽放的少年笑容,心跳还是失控地漏跳了一拍。 虽是颓废,凌乱,甚至哄臭,可有些人即便背对阳光,也始终拥有放光的能力。 作者有话要说:  哎,还是不喜欢停在阴郁,阳光一下吧,这个故事就是一片乌云一片阳光 第73章 story040 作者有话要说:  生活安乐时,作绝望之诗;失意受挫时,写生之欢愉。——太宰治 《网瘾戒了》 月朗星稀, 乌云遮月。 余味那晚住在了宿舍,他答应周沫。可那一夜他忙碌了许久, 收拾床铺, 洗澡洗衣服,做了很多他半年多没好好花功夫做的事, 却失了眠。 罗钊几人的唿吸声均匀深沉地传出,他却清醒如白昼,他忽然想起这是他那夜去找陶琛开启这糜烂生活的起点。 他早上起来, 罗钊一手搭上他的肩,“回来住了吗?” 余味没点头也没摇头,人有些恍惚。他去上课,想集中精力却全然无法,最终趴在了桌上像之前一样, 补晚上的眠。 余一书当日下午从临市赶来, 身上还带着工地的泥土, 不算潇洒,但气宇轩昂。余味被抓到办公室狠狠地训,开学后的一个月, 他的父亲终于有空来管理他跌至谷底的学习,他心里溢出一丝冷笑。 第175页 余一书坐在办公室, 大老闆没了在外面挥斥方遒的霸气, 坐在老木椅上点头哈腰,余味昏昏沉沉,耳朵里好像有人敲锣打鼓, 又好像有蜜蜂萦绕。总之他眯着眼垂着头,什么也没听进去。 余一书自然是崩溃,他同老师商量,住宿在学校可能不是办法,他决定先带回家管理,每天接送也好有个度把握,李老师微笑说好,心里却想着,随便你们吧,都这样了,都这时候了,高二已经过去四分之一了,你还打算迎头赶上? 他看了一眼余味那副痞子样,心中直接否认了差生回头的可能性。 余味被余一书揪着回到车里,他跟余味讲话,他完全听不进,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他一边开车一边拍方向盘,“怎么变成这样了?” 街景飞速倒退,旺达路被甩在了车后,余一书一脚踏上油门刚准备踩下直行,又立刻顿住,方向盘一打回了旺达路。 周沫此刻正在宿舍试小裙子,白色t恤,米字鱼尾裙,贴着腰身和臀线s型而下,正要拍照就接到了余一书的电话。 她走到校门口时还是慌张的,余一书知道余味网瘾了?会不会抓他去那个恐怖的戒网学校啊?她昨晚特意找了贴吧,里面都是吐槽,很多人出来后都带有严重的精神后遗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可不希望余味去那种惨绝人寰的地方。 她没来得及换下新裙子,直接跑到四个圈旁,副驾上的余味正在睡觉。周沫坐上后座,说了声叔叔好,余味缓缓睁开眼,“叫她来干嘛?” “你不学习,就不要谈恋爱,今天回去我就把周群也找来,一起讨论你这种样子他要你这种女婿吗?别说大学,大专都考不上。”余一书加快油门,一路飞驰至愚梦巷。 周沫路上紧紧攥着手,原来不是余味的网瘾,是他们的恋爱,终于要遭遇棒打鸳鸯的戏码了吗? 回了101,周群自然不在,余一书还没草率到真的去联繫,只是想把两个年轻人拉住盘问清楚。余味嘴巴犟,可周沫容易攻破,他倒要看看余味到底是什么失心疯,连学都不要上了。 周沫焦虑,车一停余味一把打开车门将她拉出,往歪脖子树外走。周沫顿住脚反拽住他,沖他摇摇头,“余味,不要逃,你爸真的也是为你好,我们谈谈,一起谈谈。” 网上说,要交流沟通,不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余一书锁了车一把拽住周沫,“沫沫,我们走,他爱来不来。”果然拽住周沫,进了西屋,没一会余味出现在了堂屋门前,双手插兜,一屁股坐在了红木椅上。 余红见着孙子难得回来,笑嘻嘻地跑出去买菜。 “说吧,到底怎么了?”余一书倒了一杯水,慢条斯理地往热水里加了冷水,抿了一口。 ...... 那天余一书没有走,他住在了西屋许久没有睡过的一间房,周沫请了个假没回宿舍,余味被关在了房间,睡了过去。醒来时月上柳梢,一颗黯淡的星星若隐若现,他全身乏力,拿出手机给周沫发消息:沫沫睡了吗? 周沫入了梦,可手机抓在手上,就像那晚余味生病那样,只要他一来消息她马上就能看到,果然没一分钟,她就穿着睡衣跑来,扒开他的窗户,她坐在他床边抽出一张纸巾为他擦了擦汗湿的额角,“猴哥,洗个澡去吧,我想抱你。” 余味沖了个身,回到房间他有些站立不动,手脚发软,他躺在床上抱着她,两人相互依偎,“猴哥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她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 “我也不知道,就……能忘了我是谁吧。” 周沫像是窥见了他内心的巨大空洞,不知所措,那深渊一样的黑暗让她不敢去正面面对,她用力将他的思绪翻转,“你是谁啊,你是我猴哥啊。” “……嗯。” 她抓起他的手机,在电话本里翻找,“你妈妈的电话在哪里?” “干嘛?” “打电话给妈妈,说东屋的沫沫想她。” “......”他将电话放下,头埋在她颈窝,嗅着少女的芬芳,“明天打。” 他好像离开这个世界好久,忘了好多东西,差点都忘了他有妈妈。 余一书次日带了位高考辅导名师,这是他过年找的,当时余味拒绝了,而现在由不得他拒绝不拒绝了。 周沫被送去上学,走前依依不捨,拉着他的手让他乖一点。余味无奈,听那老师上课时完全无法集中精力,那位老师说那就试着集中15分钟,他试了,3分钟都艰难。 周沫在学校每天打电话问他进度。老师对余一书表示,状态很差,一点都不像高中生该有的样子,但辅以耐心说不定会好,毕竟他曾经的底子和脑子都是好的。 余红不明白余味怎么了,请了家庭教师学校都不去了,她拉着余味问:“怎么了这是?” 余味摇摇头,清清嗓子说:“奶奶没事。”他抚了抚奶奶的肩让她宽心。 余一书陪住是因为那晚,周沫偷偷拉着他说过严重性,以及余味恐怖的情况,他更是焦心,因此也上了心,所有余味不耐的态度都被他无视或是消化,谘询了专家,请教了医生。 那个月,院子里每天来来回回各式各样的人,不免引起东屋和其他邻居的疑惑,不过余一书也管不了这么多。 第176页 他有想过带去别墅,掩人耳目,可心理医生表示,在熟悉的非网络环境很益于戒断。 …… 周沫第三周周五晚上回来时,余味已经能集中15分钟以上了。 大家只看到了结果。而这15分钟,是他不停同自己打架,眼皮、肌肉、神经甚至食慾,而赢得的一点结果。 沉沦容易,抽离难。 余一书喜上眉梢,当晚要带他们下馆子,余红拍他,“菜我都准备好了,不许去外面吃乱七八糟的。” 最后东屋西屋一道吃了晚饭。 余味看着桌上的人,其乐融融,周群不停地要求周沫吃蔬菜,她悄悄夹给他的画面,心中一道暖流流过干涸的河床,清澈的河水填满宽阔的沟壑,向心底深处蔓延。 * 周六老师来,周沫陪着,坐在那张小沙发上看漫画,一瞬间好似回到了上一个暑假。其实,那会余味就不对,只是大家忽略了,现在想想第二个暑假还有两个多月就要来了,这乱七八糟的日子居然也过了一年。 周沫正在发呆时,胡倾城发消息说奖学金髮了,她一直在等这笔钱,想要给余味买件有意义的礼物。 晚上她取了钱,拉着余味去了一家体育用品店,“余味,这是我第一次拿一等奖学金呢,虽然只有500块,但我买个礼物送给你。” 余味搂着她的腰,将店里逛了一圈,最终看中了店里最贵的篮球,788。周沫咬牙切齿,掐他的腰,在她看来架子上的所有篮球都长得差不多,完全看不出这个哪里与众不同,“你故意的吧!” 余味抄着手笑看她付了钱。 周沫默了几秒等身后的余味抢着付,也好一番推拉显得自己比较有诚意。 结果他好像打游戏真的把脑子打坏了,一动不动。 出了门,余味牵起她的手,放在手心揉了会,将一个金属制的东西塞到了她手里。 周沫感受到手掌多了一个被捂热了的球状物,将碍眼的篮球塞到他怀里,摊开手一看,一个铜制的篮球挂件,“......” 余味凑到她耳边,“回礼。” 周沫撇嘴,算了,等他脑子好了再敲一顿吧,估计挑选回礼的时候又走神了,所以选了个这么个丑玩意。 温柔的晚风,轻轻吹过,少女的髮丝。 余味这阵子都没能出来好好走走,即便被老师拉出来也是昏昏沉沉,集中不了精力也没多余心情欣赏着夜色。 他试着观察四周,眼前的霓虹一圈一圈乐此不疲地转动,映在周沫的长捲髮上,漂亮撩人。 余味看着她披背的烂漫捲曲,不无可惜地说:“沫沫我觉得你直发好看。” 周沫默默翻了个白眼,终于看见了,卷了大半年…… * 余味是个天才,他定下心来戒断网瘾,一个月功夫,在期中考试时从全年级倒数第十爬到了倒数第二十八。 余一书嘆了口气,不过没有批评他,甚至拍拍他的肩,说有进步。 余味看着分数苦笑,第一次觉得考试这么难。 杨博书在全心准备高考阶段抽空来看过余味一回,他拍拍他的肩,“好好学,总得考个大学不是,不然以后我干儿子爹妈都没读过大学说出来寒掺,现在大学生遍地,别让儿子丢脸。” 余味尚处在精子乱跑不值分文的阶段,哪有功夫管儿子。杨博书拉开他房间的抽屉,“放哪儿了?最近老爹钱管得紧,给我几个用用。” “什么啊?”余味拍开他的手,将抽屉关上。 “套。” “......”余味一掌拍向他,“胡说什么呢。” “卧槽不是吧。”杨博书吓得都后退到了床沿,一屁股坐了下去,在确认余味严肃的表情不是开玩笑后,不敢置信这进度,嘆道:“这么纯情?” 余味白了他一眼,提笔继续做题目。再说肯定要伸入到相处细节了,他不想杨博书拿此事多做调侃。 杨博书大概不会想到,余味对于此事的第一道警惕意识就是来自于他。 高一刚开学,热气蒸腾的午后操场上,杨博书拉着余味打球,恰逢高二某班正在上体育课,他拉着兄弟指着操场上走过去的姑娘一番讲解,“看见没,这个走姿,腿都并不拢,一看就不是,”“那个,你看,走路膝盖打着膝盖,估摸是,”“还有那个,跟开了噼的圆规似的,我靠,做多了吧。” 余味一掌嫌弃地拍他的肩,“胡说八道什么呢,这能作数?”遥遥望向那些姑娘,个个水灵自然,走姿瞧不出异常,若不是他这番歪曲谁能往那方面想。 杨博书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我跟你说,我观察过鸡仔,铁定是吧,对比一下,还挺准的,细长笔直,走姿板正,不噼不外八不内八,等她......咳咳之后,我再看看,说不定以后可以搞门研究。” 不说周沫还好,只当他耍流氓胡说八道,一提周沫余味腾得冒火,将篮球使劲砸向他,“说什么呢!” 杨博书看他那副护犊子的急样,向天吹了个哨,“不过我还是觉得鸡仔晚点谈恋爱好,女人如花早开早败,我们鸡冠花还是多做几年花骨朵,虽然欠扁但是好看。” 余味那天燃起人生第一次揍杨博书的冲动,不知道高中跟哪帮痞子混了,满口黄赌毒,不过那日他还是记住了他那句话。 第177页 女人如花早开早败。 结果这事儿才过去几个月,杨叔叔就打电话给他说,杨博书都住你家两晚了,该回家了。 他躺在床上困意秒消,灵光乍现赶紧扯谎,见杨叔叔没有任何疑惑只是催促回家后赶紧打电话给羊仔,才知他带着女友在宾馆腻了两天,“你不是说女人如花早开早败吗?” “什么?我说过这话?我只听过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那花被人折。” “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74章 story041 《是初吻啊》 余味意识到自己最近状态变好不是家人欣慰的目光, 不是周沫的礼物,而是这天早上他竖了起来。 其实这个状态在他沉迷游戏时有发生, 可在他戒断这一个多月里一次都没有。他手活动着, 脑海里补着周沫直发飘逸的模样。 小喷泉。勃发。到底憋久了。 周沫和余味同步产生了这一道意识,只是缓他一个台阶。 应兰兰和陆飞和好了, 姑娘们扼腕嘆息,大家三观端正,男女在一起就是应该一男一女, 噼腿就像丘比特的箭头噼了,那份爱射向谁都是一半,还带着木质的锐利刺角,时不时剐蹭你一下,提醒你, 这支爱神的箭不纯粹。 这样的男人和好干嘛, 可应兰兰好似身不由己一颗心被他吊的忽上忽下, 他勾勾手指就去了。 当然大家也就是夸张一下,肯定不止勾手指。据应兰兰称,他还痛哭流涕发誓一定痛改前非, 把渣男佯装回头的那一部分戏做足。 应兰兰信了他的邪,于是两人和好。他们和好后最大的发展就是夜不归宿。 302战战兢兢地为她掩盖, 宿管阿姨或是学生会来查房时她们各种戏码都做了一遍。李代桃僵、一人分饰两角、空城计等等, 总之胡倾城的脑瓜和张敏的绝佳演技再加上周沫笑眯眯的哄着阿姨打辅助,一切顺利。大家每天提心弔胆,熄了灯悄悄骂陆飞这个没人性的, 爽了自己苦了她们。 应兰兰宿在校外的迎门宾馆,陆飞晚上去上自习,她则吹着初夏的空调好不惬意,全然不知宿舍正在进行一场因她而起的晚性教育。 “你和猴哥没有那个?”换了别人张敏完全不信,要不是知道周沫就是纯,反常理的纯。 周沫清清嗓子,坚定地说:“我们还小,不会考虑这种事的。”心里悄悄打鼓,是啊,为什么啊。 胡倾城受过余味的警告,脑门上一张黄牌贴着,不敢造次,拦着话题继续发展,“还小呢还小呢。” 蔡珊珊抓着手机正在鼓励1号好好学习,听胡倾城胡扯赶忙戳穿,“双休日拿着小黄文在宿舍朗诵的可不就是你吗?” 周沫仰头,不满道:“你为什么双休日读,平时不能读吗?”双休日她不在啊。 胡倾城语塞,可不就是要挑你不在的时候读吗,不然两张黄牌就罚下场了。 张敏从蚊帐里打了道光,直直射向周沫,不怀好意地坏笑道:“那我们可怜的小鸡嘴,岂不是被啄烂了。”不能那啥就那啥。 周沫呆坐在床上,没做回应,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下晚自习回来好几回都撞见男女往那片小竹林去,自然知道他们去干嘛,这下张敏扔到台面,她竟有些羞耻,哪有人谈了一年半载的没有亲过嘴的,笑掉大牙。 宿舍一片静默,周沫在自己的世界里兀自纠结,余味什么意思啊,难道要她主动? 柏一丁边看小说边听宿舍讲话,感受到一片安静,悄悄出声,“怎么不说了?我还想听猴哥鸡仔的恋爱进度呢?” 又是一阵静默。 胡倾城坐在床上,手机幽幽地发出白光。 半晌,她慢慢抬头,脑袋一道灵光闪过,月光映上她的肉脸,“不会吧?” 周沫半直的背一下软了嵴樑,额头磕在了床垫上。 不会吧。 * 余味连着七日日日起立,余红做的那些补汤因着这份消耗丝毫没能把他餵胖,他考虑到自己每天坐在书桌前学习12小时以上,没有运动量,怎么也得身体和大脑劳动相互结合,分担一下这过剩的欲望。 他几乎是被24小时看管,能出门的机会都是由周沫领着,他发了条消息给周沫表示晚上想和瓜皮一起去打球。 周沫回好的,心里却开始有了计较,你看人来了精神去打球都不陪我,之前欠我这么久的陪伴也不说恶补一下。 胡倾城告诉她:这种事自己找时机,你猴哥心思复杂,想得比较多,你自己主动破开这第一道关卡吧。 周沫虽然不情不愿,但不可否认,她说的颇有几分道理,余味就是想的比较多,所以才会那么不快乐。 余味联繫瓜皮才知道,之前打球篮球场已经拆了小半年了,他这大半年就像活在了桃花源,一点不知源外事。他拿着球在院子里拍,手感上来肾上腺素飙升,人兴奋起来。 周沫推开院子就见余味傻乎乎地拍着球,将书包放回东屋,插着腰问:“怎么没去球场啊?” “球场拆了,一时想不起哪里可以打球。” 周沫看他无精打采,想到他每天在家孤零零地学习,没个人说话也没人一起玩,怪可怜的。她灵机一动,想着旺达卫校的篮球场途经300回都没人打过球,她好几回都指着那盏小灯对胡倾城说,“太浪费电了。” 第178页 就那儿了,她知道有堵矮墙可以翻过去。 饭后,他们两踩着星光走出愚梦巷,老王已经开着车门在等他们了。周沫特意穿着裤子,想着爬墙穿裙子估计不雅。 车上余味紧紧牵着她的手,她心中冷哼,多大了还牵手,不知道以为幼儿园呢。 下了车,她拉着他走到那堵矮墙前,惊奇地发现它被修好了,心中一堵,真是天不遂人愿。 她打电话给张敏,问学校哪里有可以爬进去的地方,张敏正在校外吃麻辣烫,烫的舌头都捋不直,好半天挤了一句,“竹林应该行吧。”她还想说就是有点脏,结果被周沫火急火燎地挂了。 周沫拉着余味一直向西,还真的摸到了一处臭烘烘的垃圾堆处,茂密竹林伸向夜空,脏乱矮墙刚刚及腰。余味看了那墙,皱了皱眉,“算了,走吧,也不是非要打篮球。”那里堆满了馊臭垃圾,油烟酱渍漫在墙上,苍蝇嗡嗡直飞,一看就不是周沫能忍的地方。 她皱着眉反问他:“你嫌脏?”周沫自然嫌弃,可她知道他想打篮球。 “......”余味语塞,我嫌还是你嫌。 余味先翻了过去,周沫长腿踩在矮墙刚要发力便被大腿根的韧带牵住了飞腾的心,没有轻功就别揽瓷器活。 余味双手撑在矮墙泥乱噁心的上沿,沖她开口:“撑着我的手。” 周沫看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盖在了砖沿,挡去了那些噁心的东西,心中一股甜蜜涌过,也不多矫情,娇嫩的手掌覆上他的手背,支点干净稳当,她腿在空中一蹬干脆利落地翻了过去。 落地后,周沫从兜里掏出纸巾给他擦,两人走在小竹林里,无灯无光,余味转头将四周看了一遍,“这就是你们上次烧烤的竹林?” “嗯,是不是很神秘。”周沫擦完将纸攥在手里,注意力从手中一分散便歪曲到了别的地方,余味一手捧着球另一手因着脏了也没牵她,偏她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挠他的掌心,他稍稍闪避,别等会脏了她又不开心。 周沫又靠了过去,拽住他的胳膊摇了摇,“猴哥......” 她仰起头,期待地望着他。现在四下无人,又是竹林,大家都来这里,一定有刺激的缘故吧。 黑暗中,她莹白的脸映着斑驳月光,竹影晃在她脸上迷离又迷人,一双剪水瞳痴痴望着他,耳边不知什么虫在鸣叫,叫的他心痒。 他咽了下口水,胳膊肘捅了捅她,“快走吧,都七点多了。”他抬起抱着篮球的左手,看了眼时间,尽量自然的催促,掩饰唿吸的乱促。 方才两人对视时,都以为要成功了,周沫失望,难道要她自己把嘴怼上去吗? 她气得长嘆了口气,不知如何是好,任他带着走出竹林,走出女生宿舍。许是长得高大帅气,不时有女孩望过来,周沫自暴自弃,整个人染上了燥意,随手指了个娇小的姑娘,穿着粉色长裙仙气十足,问:“你是不是喜欢那种?” “怎么会?”他拉着她的胳膊往篮球场走,“别胡说。” 小空地,小矮灯,小姑娘,小男孩。 周沫坐在纸巾铺好的地上,看他不停地运球灌篮,成功次数屈指可数,他倒是热血沸腾全情投入。幸好姿势很帅,周沫看他身姿矫健打得满头大汗,球落地的声音和跑动的脚步声不断在这片空气中迴响,大半个小时候,余味歇了脚。 他喘着粗气跑至周沫跟前,脸上密密的汗珠滚落下来,一股子荷尔蒙分子捲入她鼻尖,他手一摊,“纸。” 周沫在兜里掏出纸巾,但没给他,站起来抽出一张亲自给他擦,嘴巴里念着:“我现在已经克服了一些了,以后要接触病人的汗液血液,总不能再娇里娇气嫌这嫌那的。” 余味弯唇,星眼耀目。 她胡乱吹捧,“猴哥我觉得你打球比之前好了哎,是不是武林高手经过了半年的沉寂,突破了自我结界,功夫更上一层楼了?”她从他的额角擦至鬓角,又顺着下颌线往下至颈。 余味轻笑。他的球技自己知道,半壶水都没有。杨博书还嘲笑过他,你怎么投篮老瞄不准,你撒尿瞄得准不?然后被他揍了一顿。害得他当日撒尿时还认真瞧了瞧,准的,杨博书胡说八道。 他忍着纸巾搔挠的痒意,任她仔仔细细慢慢吞吞地擦。 女生在远处小径来来回回地穿梭,轻灵的嬉笑声漾在空气中,他看着铁丝网外的成群倩影,像是看到一个个身着不同裙子的周沫走过,巧笑嫣然,顾盼生辉。 余味再看向眼前的精緻面庞,葡萄珠正熘熘地凝着他,含着少女的懵懂和深情。 他喉头滚动,昏光映在他背,晕在她脸,他一手抚手她的脸,“沫沫,你确定你克服了吗?”周沫实在藏不住什么事儿,有了这个意图就恨不得写在脸上,时时刻刻抓住时机,一副逼他就范的架势。 余味无数个瞬间涌上冲动,却这么久没下嘴,还不是怕惹她皱眉。连一点口水星子都不能碰的人,怎么嘴碰嘴。 周沫看着他没说话,脑海中却炸开了花,原来他考虑的是她那毛病一样的癖。 哎,女生可真容易胡思乱想,她把他只当她妹妹或者抱枕的可能性都算了一遍,唯独没算到,他疼惜自己。 第179页 余味缓缓俯身靠近她。心跳大作。 周沫踮脚主动贴了上去,嘴唇碰到嘴唇,静静贴着,好似也没什么特殊的,余味见她没什么牴触,微微张口,湿润印上。 周沫僵住,余味立刻停住,“受不了了?”他抬手拭去微沫的湿意。 周沫急,怎么回事,这怎么能停呢,她一把扣住他的后脑勺,嘴唇撅起贴了上去,用力过勐,牙齿磕到了嘴唇,撞得疼痛又麻木。 夏意初现,晚风扫过周沫的脚踝,略过她微卷的髮丝,昏光聊胜于无,漫不经心洒于他们头顶,紧紧挨着的口唇生硬地摩擦,小心地辗转。 他一手抚上她的背一手揉住她的长髮,倾腰侧头。 她一手勾住他的脖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顾不得发间上萦的汗和他躯体不断发散的热量。 温热的气息不断突破20次/分的唿吸上限,心跳亦跳出了100次/分的节奏框架,肾上腺素飙升,血压升高至未知数值。 他们胡乱地吻着,就像没有章法的爱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的旅程就是这样,用大把时间迷茫,在几个瞬间成长。 ——瑞卡斯 (9月10号庆祝教师节,19点15分还有一章) 第75章 story042 《夏日亲吻》 少年心气是坚冰, 会在阳光中融化成一捧雪水。 少女羞涩是薄纸,一旦戳破就娇媚成一滩春水。 周沫和余味像是开启了快捷键, 之前悄悄的拥抱变成了无处不在的接吻, 周沫在苦恼自己的鸡嘴没有被啄烂和担心自己的鸡嘴啄烂只用了一周的时间。 他们一有机会就吻得无法自已,紧紧搂着, 不留缝隙,夏日衣物少。 余味扶着她光洁的颈部和后背几次差点炸了。 周沫整个人飘来盪去,初吻是炎夏的第一口冰淇淋。 他们在那个夏天□□地啃噬着冰淇淋。 什么害怕口水, 到了那档口谁记得。 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不是歌里唱的,是她每次憋气后深喘的真实感觉。 余味也不过是初尝□□的少年,之前多次隐忍,考虑这考虑那, 终于待周沫主动说自己没事, 他像得到了一道特赦, 之前所有的压抑一下爆发。 逮到机会就见缝插唇。 每次停止两人皆是气喘吁吁意犹未尽。 他尚不会控制欲望,每次都在周沫不停扭腰皱眉时才稍稍退身。 他一边享受又一边痛苦,不过这些周沫都不知道, 只觉得两人快乐极了。 * 余味回去期末考试,考完周沫在校门口等他, 可一直没能等到人, 高二大部队都出来了,零星散散的同学多是依依不捨的情侣,她打余味电话, 没人接,她开始慌张,千万别是去网吧了。 她就像只惊网之鸡原地转了两圈,直觉就往百花巷那儿沖,刚冲到旺达卫校门口就见他从百花巷的方向插着兜出来。 她耳边响起一道惊雷,这个混蛋。 她三步并作两步沖了上去,余味见她冲过来下意识地倒退。 周沫心想还想跑,臭小子,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说!你去哪儿了?”语气神态就像只母老虎,用杨博书的形容就是一只炸鸡,炸了毛的鸡。 “我去给网吧老闆送钱去了,举报了人家赖以为生的活计,还让不让人活了?”陶琛因为黑网吧被关进去三个月,最近出来,交了大笔赎金,现在住在那电脑都被抄走了的破房子里,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那半年,陶琛待他不薄,又是弄假条又是弄了张简易床,超出了一个网吧老闆的职业范畴,勉强也算有点革命友情,他借了陶琛点钱,让他东山再起。 “你确定你没碰游戏?”周沫手松开他的衣领,一副抓贼的样子,面上满是不信任。 余味捏捏她的脸颊,“行了,我跟你保证过的。” 他正要抬腿走,手心里的温热和近日的甜果开始作祟。 他一把拉过周沫往百花巷走,压在一处他经过百次想了无数遍的墙角,捧起脸亲了起来,周沫还想骂他什么毛病。起初还挣扎,没两下辗转便缴了械,人软在他臂弯里。 搅动幅度加大。 周沫缓不过气,偷了口气,抵住,“余味,别。” 余味缓了缓态势,啄了啄,面着她唿吸,“沫沫,这下我真的是吃你唾沫的了。”他说着还冲她坏笑着舔舔唇,果不其然,挨了周沫一掌。 他们在这处三角墙角又亲昵了会,转身整理了衣衫要走,却见到了好整以暇看戏的丁柳柳。 方才周沫被余味压去所有光线,根本没注意到有人。 她抄着手涂着烈焰红唇,那风尘妖娆的突变气质吓了周沫一跳,上回她还是俏丽的学生妹呢。 “这么忍不住?” 余味一时尴尬,他一向以为这处没人,即便来人也只能看见一个人的背影,是撒尿还是亲热根本辨不出,除非像丁柳柳一样站在原地看半天。 周沫不知道是要打招唿还是装不熟,心里别别扭扭的,余味拉着她的手往外走,丁柳柳侧身挡住,“你能戒了网也好,但是我觉得有些人不适合你,耗在一段不合适的感情上也没有意义。” 周沫掐了下余味的手,她在说谁不适合,靠,我和他认识十几年了,我不适合,你适合? 第180页 可越长大越怂,她心里插着腰比包租婆还兇悍,表面上就抿抿唇,闭嘴未言只字。 余味斜睨了她一眼,拉着周沫往外走,“适不适合我知道,不用你说。” 丁柳柳红唇微张,看着她们慢慢走远,心中冷笑。 她连你沉迷游戏半年都未能察觉,她连你出不出轨的基本信任都没有,她不能陪你进骯脏的网吧只能和你在阳光下一道走。 你们早晚会崩在不同光区的内心世界里。 百花巷口,一高一矮,龙凤之姿,大步走进夕阳中的旺达路。 * 高二的最后一场成绩在第三天出来,周沫以为余味一定会大获全胜,漫画里都是这样的! 可她忽略了s市一高的金字招牌,没有两把刷子考不进去,考进去了也没几个像余味这样自毁前程式地造作。 余味在年级第三百名。 不算多好的成绩,用老师的话说,这大概就是扒着本一线的边缘,能报个还行的本二大学的水平。余一书参加了家长会,回家沉沉地嘆气,高中就像爬山,每个人都在攀登,落下一点都不行。 暑假来临,羊仔高考结束,乐得直接住在了愚梦巷,他倒不是多想住在别人家,主要是杨叔叔这些年鳏夫生活有些变态,脾气变本加厉的差,杨博书又不能跟老子对打,只能逃到余味家住,两头都清净。 胡瑾单位最近有个福利,合作的旅行社给公司员工及家属福利,在暑假期间报团有折扣,她问周沫要去香港玩吗?周沫第一反应是拒绝,结果一听有来自于爹妈的旅行经费,她想闲着也是闲着,便点头并且拉着猴哥羊仔一道儿。 杨博书赶回去收拾明日过关的行李,想到住宿便又敲了个电话给余味,“猴崽子,我们仨去旅游,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大人把我们扔一张床了吧。” “你想得美!”余味正在看漫画,暑假一来,他把自己的弦松了松。 “哟,那是鸡妹独守空房还是我独守空房啊?”杨博书说着从衣橱角落的游戏包装盒内掏出几个计生用品,未雨绸缪。 “别乱说!” “有进展没进展啊?” “别问了,我高考结束前不想这事儿。” 他打趣道:“哟,这么理智?是不是我们鸡妹哪里不够吸引你?” 余味一把将漫画书扣在桌上,没好气地沖电话里说:“你少给周沫起这些莫名其妙的绰号,以后不许叫鸡!听见没!” 杨博书看余味一提鸡就炸毛,一看就是真鸡儿没爽。 ...... 周沫收拾行李,看着自己这一年攒的小金库,啧啧感嘆,她已经是自己能存私房钱的人了。可那份喜悦在进入第一个商场时便消失殆尽了。她去了香港才知道,钱用的比烧的还快。还是太年轻,兜里两万就敢喊有钱,太傻太天真。 香港,国际大都市,亚洲四小龙,有美食有美景有靓仔,有紫荆花有大港湾。周沫小学三年级和猴哥羊仔来过,在杨叔叔的带领下,他们一道儿去了迪士尼,拍了很多照片,那时候她爱搞怪,两个男孩站的笔直,偏她每张照片不是在跑就是在做鬼脸,她翻看的时候一口老血,立志要再去一次迪士尼,拍正常的照片。 说是报的旅行团,其实除了住宿和路费其他都是自由行,小团灵活性高,周沫拉宿舍人一起,只有应兰兰响应,她报了两个人,周沫以为是跟朋友,到出发当日大家聚齐才知道她和陆飞一起来。 周沫在办理酒店入住时发现自己落了单,三个人都是她拉来的,却没有一个人能陪她拼房。同团的都是胡瑾单位同事家属,出发前均两两凑对拼好了房,星级酒店一个人住大床房是何等浪费。 杨博书一路都在发简讯,难得又不调侃她又不拽着余味,她办理入住时一个个问过去能不能拼房,期期艾艾跑到应兰兰面前,对方立刻用眼神示意她“滚”。 最终她打消同女孩拼房的念头,转头问杨博书:“羊仔,你能不能一个人住?” “你跟猴崽住?”杨博书将通话中的手机移开半米,揶揄地看着她。 “uh......”她这边正纠结,余味便一把拉过她,“别胡说,你不是有钱吗?有钱人自己住一个房不是很正常。” 周沫气吼吼,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都怪她出发前还吹了牛。办理入住后她站在偌大的大床房怅然若失,荷包里的票票飞了。下午时分几人一道去了浅水湾,她问余味,“兰兰和飞哥都可以住在一间房了,为什么我们不行?”她挣扎。 “因为他们父母不认识,也不住在一个院里,还有,应兰兰比你大一岁,陆飞也比我大一岁。” “那一年后就可以吗?” “......”再说再说。余味也不知道女孩这朵花什么时候能采,但周沫属于娇花,得比一般姑娘晚一点。 周沫有情绪,失心疯一样疯狂採购一番。余味做了苦力,大包小包,花色包装,她回到房里拉着余味算帐,以为多算了一个零,失声尖叫道:“天哪,怎么会已经花了一万七了,我还没开始买呢。” 余味一边帮她拆包装袋,一边损她,“我可拦着了,你还打我。” “余味,你说会不会养不起我?”周沫拎着手上的白裙子,爱不释手的抚摸,价格也让人心惊肉跳。 第181页 “唔......”余味手指点点膝盖,“是啊,就你这个花销。”他看了地上铺陈的包装袋…… 周沫一把搂住他,将他推倒在床上,把头埋进他怀里,“还好啊,余叔叔有钱,你以后继承万贯家财,就可以养我做个小娇娇了。” 这句话是胡倾城说的,她很是满意。 她没察觉到余味身体一僵,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未来幻想中。 她两手一撑,笑眯眯地凑近他,嘴唇带着感应附了上去。 余味扶着她的头,断了那些神思,微启薄唇,回应她。 “唔......” . ......... 第76章 story043 《美国如何》 在香港的第三天, 愚梦巷动物园的三位成员去了迪士尼,在浪漫城堡前留了无数张正常合影。也是从第三日开始, 周沫所有的花销都是余味的卡, 他每一张单据都认真查看保存,周沫戳戳他, “你是不是要找我秋后算帐啊。” 余味揉揉她的头,“怎么办呢,沫沫太能买了, 要养你不容易。”他仔细算了算,她已经花了三万,一趟香港而已,一个未成年少女的购买力度未免太大,他想自己将来得挣多少钱才养得起她。 周沫才不信呢, 余味这辈子就没缺过钱, 怎么可能养不起她, 何况她将来是会工作的。 三人从香港回来,杨博书和女朋友又去了浙江水乡兜圈去了,用他的话说, 不过是换个地方换张床,女孩喜欢就行。周沫也跟着宿舍出去旅游, 也是水乡不过不是江南。她去了桂林。 他们都走了这段时间, 愚梦巷就余味一人。他开始苦读,某一瞬他感受到未来很飘渺,整个人像踩在棉花中没有实感, 借给陶琛钱的时候就想这钱可来的真容易,给沫沫刷卡的时候亦是如此,只是数字,这些数字都是仰赖他不断挣钱的父亲,可他的钱并不全是他的,甚至他需要去争取或者争夺。 刘小萍这些年陆续将自己的亲戚安插进了各个公司,余竟经常会被余一书抱到饭桌上炫耀,一家三口参加市里各种酒会,都知道余一书有个可爱的小儿子,却不知道有个另一个存在。他躲在背后像个别扭的小丑,站在阴暗中破坏大局,狰狞的面孔和跌落的身体是对自己无能的掌掴。 余红这几天吃饭问他,想去哪里上学,他沉吟片刻,说去美国。 去美国,他想高中结束就去美国。他打电话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妈妈,她欣喜若狂,用邮箱发了好多资料给他,供他挑选。 余味见秦善龄这么起劲,只是一点雏形的想法慢慢具体起来。他在暑假报了托福班,去找了余一书说了自己要买电脑的要求。 余一书想了很久,当天晚上回电话告诉他,“你要买就买,我相信你。” 余味怔在原地许久,周沫常说相信他,所以一出口他并不会多感动,而余一书......他喉头轻轻滚动,问:“相信我什么?” 余一书笑:“你沉迷游戏的时候都没有自己去买一台,说明你信守了承诺,你现在说要买,我相信你做好了准备。” 余味未言语,坐着老王的车去了电脑城,他站在各类黑屏电脑前凝神对比,最后拉拉老王,“上回......你老闆买的哪台?”上回余一书是亲自来给他挑的电脑,老王开车时对余味说的。 当然,后来他亦亲自砸碎,不知他带的何种心情。余味买了余一书之前买的那台,过去一年,电子产品更新快,早已不是新货高配,可鬼使神差,他不想换其他的。 通网那刻,他握上滑鼠,像是在飘。手上的触感像是把他拉回了那晕晕乎乎的时光,那里满是刀枪剑戟的直来直往,没有深不见底的情绪天堑。 他被点了穴一样坐了很久,復又定定心神,打开秦善龄发来的邮件,将学校信息抄在本子上。 周沫回来晒黑了半圈,拽着余味问自己黑了没,余味说黑了,挨了两下捶,他又改口说那没黑,又挨了两下,周沫骂他骗术真烂。 他哭笑不得,把小娇娇搂在怀里用她最受不了又不得不受着的口水亲了一通。 周沫能适应唾沫,本来这个唾沫必须是余味牌,别人的受不了。 后来,她同宿舍去吃了小火锅,一桌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谁能抽出功夫用公筷迁就周沫,吃了几次周沫便放弃了。 这一放弃好像也就一瞬间的事,吃泡面已经不需要一个公共餐叉了,宿舍恨不得撒花,庆祝周沫小公主的成长。 周沫回到东屋,放下行李,拿出礼物,周群调到另一个区的医院帮忙培训和规范管理半年,最近都不在家,胡瑾还是每周回来陪母亲和女儿,她拿起周沫给买的纱裙,到房间去换。 一出来,就见余味双手扶着周沫的腰,两人含情脉脉地正在说这话,她即便心里猜测过,可这一幕冷不丁落在眼前,还是把她惊到。 胡瑾轻咳一声,两人迅速分开,神色微慌,余味叫了一声胡阿姨。 胡瑾拉拉裙子,问周沫好看吗?周沫还在看腰身,总觉得松了点,余味倒是抓住生机,“阿姨,挺好看的,颜色特别配你。” 胡瑾笑笑,平日里余味要是说这话她倒是会欣喜,这会知道他们这关系,心里别扭起来。待余味走了,胡瑾一把拉过周沫,“你和余味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第182页 周沫手中正拿着给外婆买的草帽,这帽子边沿宽大别有风情,老太太戴特别洋气,她为了背它又不破坏造型特意买了一个大行李箱,她一边叫李阿香过来,一边假装自然地说:“我和他从小就在一起啊。”方才被撞见她就预料到母亲会问,准备了一套搪塞之词。 胡瑾看她不老实说,有点急,“邻里之间的,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们是不是认真的?”两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再联想到余味前阵子被关在家里几个人看着的情形,不安涌上胡瑾心头。 周沫站起身来,也不想装傻了,不理解为什么大家都怀疑她和余味,她以为大家那般调侃自然是认可他们,结果一个个知道后都表现出不信任,“我哪里看上去像不认真的样子?” 胡瑾看她不理解,解释给她听:“你看,你和余味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这不假,可是你们又一起走到了青春期,这种男女情愫萌动的时期,你们又住得近,近水楼台先得月,万一就是荷尔蒙冲动。等到他上了大学你也工作了,面对的世界和诱惑完全不同,荷尔蒙又下去了,你确定你们现在在一起是成熟的决定?” 周沫一时没反应过来要怎么回妈妈,站在那儿思考。 李阿香戴着帽子走过来,周沫赶紧扯出笑夸好看。 老太太扶了扶帽檐,往上抬将视野放大,反驳胡瑾说:“小孩子的世界就让小孩子自己过,你用大人的眼光看小孩子也不一定对,我看余味挺好的,我是不知道他们在一起多久,不过他一直规规矩矩的。” 周沫心里骂呸,他和我自从接了吻可不老实呢,老想侵犯我的馒头地,不过表面上仍是小鸡啄米,无比贊同外婆的话。 胡瑾一看二比一,闭了嘴。晚上她打了个电话给周群,带着点抱怨说:“你知道你女儿和西屋余味在处朋友吗?我今天看见余味搭上她的腰了。” 周群在宾馆里,开着电视看球赛,面前摆着花生啤酒,好不惬意,听胡瑾这么一说也不意外,“你见他搭腰就不爽,我第一回 撞见可是直接在巷子口亲!” 他说完往嘴里丢了颗花生,一双随着岁月微垂的大眼里淬着火苗。 当时他猫在墙角后面进退不得,要么走过去清清嗓沖他们打招唿,要么就像那刻一样躲在墙后等他们亲完了再进去。结果两人没完没了,亲完了说会话又亲上了,他恨不能把余味给生吞活剥,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姑娘怎么被一个色狼给骗走了。 那天他捏着拳头忍住了,远远看过去,周沫的笑容就没收起来过,矫情地捶余味,或是说着说着生气地揪他耳朵他都受着。虽然背影看过去不知他什么表情,但两人那份甜蜜,周群没忍心破坏,后来也一直装傻。 只是对于周沫夜宿的情况加强了把关,幸好每天都回来,早上去看也都从房间里出来。 胡瑾惊讶:“你早知道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不是也一样,你是给拆了呢还是撺掇去结婚,还不是就这么着。” “......” * “猴哥!”周沫猫身在窗沿下,突然蹿出吓余味,却见他抄着手一脸淡定地坐在书桌前,看她做戏,她不信地问:“没吓到?” 余味对于她这样幼稚的把戏早就熟稔于心,练出了强大心脏和识别能力,他指了指东屋的门,“你那门有声儿,你出来我就知道了,半天没走到跟前,我猜到了,”他将跨腿而入的周沫拉到怀里,嘬了嘬唇,“就你这笨脑瓜。” “你说我聪明的!” 周沫一嘴凑上去咬了他的唇,她有回说你的嘴巴口感就像面筋一样,之后两人就爱互相啃,一致认为对方的嘴比面筋好吃。 虽无法下咽但格外生津,这就是好吃的证明。 余味凑上去以为她要继续,结果她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书架前佯怒要他哄。他笑,“沫沫当然聪明。” 没诚意,周沫蹬鼻子上脸,“哪里聪明?” 日光下,周沫两条长腿在短睡裤下泛着丝绸般的光,她脸晒黑了但腿还是那般白直诱人。 他上前一步,“你从投胎那刻就特别聪明,之后老天怕别人嫉妒你,把你的智商值拿掉了一点。”他说着抚上光洁。 周沫双手扶上他的肩,“你觉得我投胎投的好?” “那可不,凤凰衔到愚梦巷里的宝贝。” 他单手箍上她的纤腰,吻上那个宝贝。 甘甜的咬不烂的想啃一辈子的软面筋。 原来戒了一个瘾,会染上另一个。 周沫一瞬又失去了思考能力,两人吻得难捨难分,身体痴缠地抚着彼此,脚步乱踏在房中,没一会余味将她推在书桌前,周沫仰面迎着他的纠缠,手乱摸找支撑点,却倏然碰到了一个键盘一样的东西,她按了按,是按键。 她推开他,往角落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台电脑。 键盘一按,屏幕亮起,一片英文,周沫读不懂,惊疑地问:“你买了电脑?”她下午只在西屋的堂厅呆了会,没进他的屋子,这会才发现,不敢置信。 “家里同意了的,我会控制自己的。”他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放在嘴边轻啄,眼睛瞧着她问:“不信我?” 第183页 周沫看着他诚恳的眼神一下心软,可她总有些不安,也不知如何表达,指着电脑上的英文问:“这什么呀?” 余味咬了咬她的指尖,“沫沫,你觉得美国怎么样?” 日光灯老了,此刻闪了一秒,又恢復正常。 周沫眼前场景闪了一闪,脑海中也有东西闪了闪,“什么怎么样?”她另一手指尖还搭在键盘上,微微发僵。 “我去美国读书你觉得怎么样?”他松开她的指尖,用手指揩掉微星的湿润,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第77章 story044 《等你二十》 愚梦巷101的南墙添了一盆新绿植, 和旁边的或红或绿的妖艷花朵、俊丽蕉叶不同。它橙熘熘的。 小灯笼初生极其可爱,周沫蹲在地上, 百年难遇地分了点闲情给这些冷宫的花草。她纤细的指尖拨弄小橘子, 嘀咕着:美国有什么好的,美国有这么可爱的橘子吗? 她看了眼正在西屋堂厅忙碌的余红。 余有才去世后, 堂厅多了一处供香的格子,常年亮着两盏红烛灯,幽幽灯光将不算亮堂的西屋映得阴森。余红瘦削的身体正在给余有才上香, 余味不信这个,他不怎么上香,只是回家会站在爷爷的遗像前站一会。 周沫不知他是不是在对爷爷说着什么话,比如,我要去美国了, 特别远的那个讲鸟语的地方, 你以后半夜梦里来看我找不到路, 还得在天堂拉个翻译。 想想就忿忿,手不自觉地拽了一个下来。 想到这盆橘子是余味买的,就又拽了一个, 好事成双嘛。你也不说我怎么办,就说你要去美国, 遥远的美国哎。 她嘴巴撅得要翘到天上了。 只有六颗小灯笼的小橘子树瞬间秃了三分之一, 周沫不自觉地又摘了一颗,上瘾了似的,看见还剩三颗, 揪揪揪全给摘了。 直接让娇俏的橘子树和蕉叶融为一体。她手上捧着六个橘子,扔进了垃圾桶。 晚间余味从托福班回来,淡笑着拎着一袋有机肥,一眼就看见小灯笼没了,他快步走上前,发现枝茎处有白色的生痕,一看就是被人揪掉了。 他进屋问奶奶,“余竟今天来了?”这是他养的第一盆植物,怎么早夭了呢。 余红摇头。院子里只有第二个小孩周沫了,他走到东屋门口,往垃圾桶一看,果然,六个没了生命的橘子滚落在一处塑胶袋凹陷里。 他走到周沫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周沫正在吃冷饮,一手举着巧克力杯一手转开了门,嘴里叼着木质挖勺。 余味一把从她嘴里把挖勺拿出来塞进自己口中,牙齿咬着,语气不善地问:“你为什么把我橘子摘了?”他牙齿前后移动,上下摆动挖勺。这死丫头。 周沫白他一眼,心中有气,把巧克力杯塞他手中,“我不小心。” 余味将挖勺塞进巧克力杯,“不小心摘了我六个!”他皱起眉头。 这盆橘子和他们有缘,陪周沫逛花鸟市场时,它绊住了周沫的裙子,一人一橘纠缠半天,裙角勾破了两个小口子,这橘子明明毫无杀伤力,枝叶饱满毫无稜角,莫名破了她的裙子,气得她踹了橘子一脚。 那一脚不重,但恰好是个支点,一下撬动了小盆。 盆破。 勾裙子时老闆缩在里面,盆一倒他立刻走了出来,冷脸看着他们。 那时间点掐的,周沫都要以为他远程遥控的了。余味不好意思,索性买回了家,周沫强烈要求这盆橘子为她的裙子殉葬。 余味心生不舍,上头六个熘熘的小生命多可爱。许是周沫向来爱穿亮色,他见了亮色也甚是喜欢。 两人正在争执,周群出来,看见橘子一笑,“嗨,还买了盆橘子,看着还不错,来来来,我找个盆。”说着转身去找盆,那盆橘子被两个男人从周沫手下救回了命。 不过一朝失神,被周沫灭了种。 他挖了一勺融了一半的冰淇淋餵到周沫嘴巴边,“为什么要揪我橘子。” 周沫紧抿嘴巴,不吃。 “那我的橘子。”是她把橘子带到了他的生命里。 “我出钱买的。”是他把橘子的生命挽留了下来。 幼稚。周沫噘嘴,满脸不快,从钱包里拿钱,“多少钱?”她和余味出门基本不出钱,付钱时她也没在意。 余味见她较了真,把巧克力杯搁桌上,捏起她的下巴,“怎么了?”像是有情绪的样子。 周沫不想说,一脚踩在了他脚上,“没什么,就是看橘子不爽。”对橘子比对她还好。 余味见她莫名其妙的,算算日子还有一周,估计也到了情绪波动期,他哄她,“我明天还要上课,后天陪你去买裙子好不好?”他估摸是不是想买裙子了。 “不要!”谁要裙子了。 不知怎么了,周沫开始频繁闹脾气,余味搞不明白,他没往周沫不捨得他去美国想,只以为是女孩恋爱后矫情,可次数多了也无法维持耐心的高水平,比如她买了裙子,第二天又要他抽空陪她去换,说不好看,换了之后却一次也没穿过。比如周沫要他放学带可乐回来,她一惯喝蓝罐,偏偏他买来心血来潮说自己要红罐,要求再去买一回。 她看着他出院子门的背影,一下又难过起来,她想他自己发现,可他一直没能察觉,甚至开始不耐烦。 第184页 “沫沫,你到底想怎么样?”余味抱住她的头,使劲摇,边逗她边问她。 周沫被揉得一团乱毛,死活不肯说,胡倾城说,他那么想要母爱,你怎么能阻拦他呢? 美国不仅是美国,还是他妈妈秦善龄在的地方,那里不仅是世界第一大国,还是属于余味的母爱的地标。 她想要怎么样?是她能怎么样嘛。 余味进入高三,异常忙碌,这份忙碌包括每周去托福班上课,他似乎放弃了高考,老师也是建议可以不参加国内高考,直接出国,余一书在知道他要去美国后沉吟许久,没点头也没摇头。 周沫恨不得冲过去求余一书,拦住余味,可她知道余一书不能这么做,即便不舍,这个阻拦动作再也不能是余一书做。 周沫在卫校三年级开始学习内外妇儿。这四门功课非常乏味难懂,脑袋里概念空空,她一边摸鱼一边随便听听,心里一直念着余味。 余味周末去托福班,她坐在大厅里等,他好笑,“一个下午,你坐得住?” 周沫带了三本漫画书,沖他扬扬其中一本,“我怕你去玩游戏,我要监督你。”也是那天,周沫接到了应兰兰的电话,问她s市哪家医院稍微正规一点。 周沫说自然是第一医院啊。 她没听出来应兰兰带着点哭腔,补习班大厅有些吵闹。等余味下课,周沫才收到胡倾城的简讯,说你能不能让你外婆煲点补汤带过啦,兰兰要补补身体。 周沫捏着手机意识到了什么,因为应兰兰在宿舍叫了好几个礼拜,为什么姨妈还没来,还百度去作了法,看来还是中了招。 她打了个电话过去,问了情况,电话里应兰兰声音虚弱,鼻音浓重,说话意愿不强,周沫答应周日晚回去给她带汤。 两人回了西屋,见奶奶在忙着做晚饭,余味将书包放下,把周沫手上的漫画书挥在了床上,一把将她压在门上,手探进毛衣摸上小馒头,这是十八周岁时他获得的新开发项目。周沫同他忘情接吻,后脑勺磕到了门发出砰响,下一秒又被他大手覆上,配合辗转。 室内旖旎,情难自控,余味倒是憋得住,也暂无突破底线的想法,毕竟周沫还小。 只是无数遍的擦抢总是伤身,有时亲完便要放火,不然会炸,他基本都单手搂住周沫不让她看,自己解决,不时偷两口香助力一番。 倒不是他多君子,只是周沫实在害羞,见一回,眼泪都溢了半眼眶,没见过这么矫情的。 他笑着笑着居然还半软了下去。 这回亦不例外,周沫环住他,听着耳边熟悉的动静,衣料摩擦,一下一下,频快有力,他的唿吸声像是催了情。 周沫吻着他,“猴哥,那你出国前把我摘了吗?”余味同她说过,女人如花早开早败的理论,她不敢在宿舍说,怕应兰兰听了别扭,便悄悄问胡倾城是不是这样。 胡倾城敲了她的头,表示,人生得意须尽欢,怎么高兴怎么来。什么早开早败,花期就这么长,开不开都得败。 周沫一向把胡倾城当做知识标杆,没管她的怂恿意味,认真思考了番。 余味动作稍滞,缓放了速度,“不,等你20吧。”等我也再长大点。他们都生活在传统的家庭,由老人带大,这方面总想着保守,即便年轻气盛,即便朝夕相处,他还是想等她大些,身体长成熟些。 周沫将头埋进他的羊绒中,嗅着好闻的肥皂香,心中悄悄嘆了口气,我20的时候你又不在国内...... * 愚梦巷太阳东升,烧饼记前挤满了居民。铺子由儿子接着做,风味丝毫未变,周沫买了六个。她手上拎着五个,嘴里叼着一个边吃边走,瞧见邻居小孩掰下一块送到他手上,哄得小孩看见大眼睛姐姐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周沫跳着回到西屋,把三个饼放在了桌上,又跑到东屋,把饼给爸爸妈妈。 李阿香在愚梦巷吃饼吃了四十年,今日起腻不吃,自己煮了糖粥正舀着喝。 胡瑾洗漱后正在梳理头髮。说周沫娇气,可长大后再看,她一大半习性都和母亲极为相似,爱美爱干净,能哭还娇滴滴的。想来是李阿香年轻时忙碌,纺织女工时常加班加点回家还要做家务,带孩子也带的粗,哭就哭,谁有功夫哄,长大后也就好了。 胡瑾嫁了个能容她的好男人,她自知自己运气不错,见女儿晃晃悠悠忙忙碌碌,叼着饼又出去浇橘子了。 她皱眉,推推周群,“是说去美国吗?” 周群点头,“昨天老余说的,说捨不得但没办法。” “那沫沫怎么办,等他?”胡瑾将头髮扎起,一回头,周沫站在门口听见了他们的话,臭着张脸。 她走进厨房洗手,出来坐在桌前看李阿香喝糖粥,老太太笑笑,“沫沫要吃我给你做?” 周沫摇摇头,她就着外婆的勺子舀了一口,送进了嘴里。 因着这个动作房里三个人都愣住了。 空气中有几秒好像被按了暂停键,除了周沫嘴巴里的吞咽动作。 周群率先清清嗓子,若无其事地拿起桌上的饼啃了起来,周沫把勺子递给李阿香,李阿香没接,问:“还要吃吗?” 周沫摇摇头。李阿香没说话,接过勺子迟疑了一秒才继续喝。 第185页 胡瑾一下想到自己的女儿被余味按在墙上亲,连十六七年的老毛病都戒了,一瞬间有些接受不了,为着她这个毛病家里的碗筷都比别人家里多。 她噎住一口气,拿起桌上最后一个饼,送到嘴边又顿住,问她:“你知道余味要去美国吗?” “嗯。”周沫双手撑着脑袋,目光看向别处,不是很想开始这个话题。 “你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 周群吃得快,将饼三下五除二塞进了嘴里,灌了口温水咽下后,替胡瑾把话说了出来,“我可是听老余说了,余味说他出去就不回来了。” 周沫头缓缓仰起,不敢置信。 第78章 story045 《不去美国》 余味之前的人生画风是快乐的小少年, 迎着风在黄昏巷落里奔跑,小短腿蹦着够燕子窝, 急得摔倒, 再被父亲抱起至半空,伸出瘦瘦的手抓小燕子, 看着毛髮稀疏的小燕子又心疼地送回去,放放好。 天真又善良。 从有余竟的那天起,他的人生便似换了一位导演, 画风突变,一切变化太快,一个小小的别扭没来得及扭转,便急速向错误的古怪的方向生长而去,这个导演将画面调至暗黄、深蓝的色调。 晦涩又叛逆。 余味喜欢拉上窗帘, 将自己隐在房间里, 看漫画打游戏或者发呆, 他还是爱开玩笑,爱打不怎么样的篮球和逗周沫,所有的关系都没有变化, 只是他和这个世界的连接变得不再那样坚韧。 他开始拒绝做深层次的沟通。 父母是一綑扎实的绳,两股紧拧, 长度是金钱, 爱是粗细,汇成安全感将孩子包裹。余味身上有一根一扯即断的长长细绳,可以送他达任何地方, 可他稍一用力便会断裂,换他无尽下坠。 这位导演满腹才华,他将余味的人生导得精彩又难懂,这是获奖影片时常饱含的深邃奥义。 喜剧片周沫卖座不卖好,被口诛笔伐没内涵。可她,却是生活在漫长晦涩文艺片里,余味的最大嚮往。 傻气但明媚。 像是盛夏最炽烈的太阳和最急促的暴雨。 这个傻里傻气的姑娘,一大早冲进房间把他摇醒,死死咬着嘴唇,“死猴子,你是不是说过你不回来了?” 昨晚她问余味,为什么余一书最近都回来住了?余一书在余味戒网两个月后就回了临市,继续去做他的工程,按理说就算工程做完了也不会回这儿住下。余味一脸淡然地说不知道。 余味没醒,还沉在睡意中,朦胧睁眼,手摸了摸她的脸,“怎么了?”声音磁性沙哑,撩人心弦。 周沫隔着被子打他,使劲锤,将被面锤了无数个暗坑,挨到他身上的力道像是按摩。 余味不解,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嗯?” 他半梦半醒揉着怀里柔若无骨的少女,闭着眼睛皱起眉头,思索她大清早抽什么疯。 周沫头埋在他怀里,一阵乱拱,腰上是他紧箍的双手,“猴哥,你是不要要去西天取经?”美国是西方国家,他是不是取外号的时候就想好了要去? “......”他没说话,鼻唇若有若无地擦着她的脸蛋,脑子是还没睡醒的一团浆煳。 “你这个人真的很没良心哎,我助你解了那么多难,你怎么能一走了之呢?”还说去读书,明明不打算回来了。 “可是仙凡有别啊。”他逗她。终于明白她在说什么了。难怪这丫头最近这么别扭。 “你这个人太王八蛋了,怎么这样啊,就应该让你沉迷游戏,你给我起来,现在就打游戏。”她挣扎着要起来,起势很勐,背挨到他手圈成的上限被大力地弹回了他的胸膛。 他单手箍住她,另一只手伸进被窝,“别闹,你猴哥摸会金箍棒,变小了再说。” “哇!你这个人好色啊!” 被窝里一拱一拱,束缚甚多活动不便,他一把将被子掀开,周沫窝在他怀里嘟囔,“你是不是真的不回来了?” “其实我没想过,未来那么远谁知道啊。” “那就是有可能咯。”她彻底低落下去。 过来吵闹本是抱着闹性子的冲动,那点不安全感一发泄,只要得到他的回应便会好,本还没消化他要出国的信息,这下又预知了他不回来的可能。 鲠得她欲哭无泪。 偏偏他还神清气爽地在摩擦他的金箍棒,气人。 “那我怎么办?”周沫低低地将这句话溢出了喉间。 她一直憋着没问,四年大学,漫长的异国恋而已嘛,很多人都经歷的,他们之间那么要好肯定可以挨过去的,可一想到四年时间都很难见到,她便难过得窒息。 如果外国的月亮真的比愚梦巷圆,他捨不得回来了怎么办? “那你愿意去吗?”余味试探地问,手上动作停了一下。 黑暗中,周沫右耳是他的有力心跳,左耳是墙上的秒针在走。 她耷着眼想了会摇摇头。 空气安静了几秒,他左手继续活动起来,“好,那我也不去了。” 周沫惊地坐起,星亮的眸子在暗室中对上。而他也刚好望向她的眼。 一个惊喜地淬着火,一个温柔地含着水。 第186页 她不敢置信,“真的?”骗人吧,箭在弦上了都。 “嗯。”余味再次拉下她,五指穿进她的髮丝,摩挲着她的头皮,唇舌纠缠,难捨难分。 周沫脑海中满是疑惑和不真实,可情.欲漾满了空气,她被他似火的激情烧得蜷起了脚趾,“唔......” 火山喷发的时候,余味进入了贤者时间。 他脑海中闪回了几天前的画面。 那天,余一书问他美国去哪个城市,他说没想好。 堂厅里余红关了一半的灯,那半处昏暗里,两点红烛像是浮在了空中。 余一书掏出烟,抽出一根,刚递到嘴里看了余味一眼,又取了下来夹在指间,“读了本科还读研吗?” “不知道。” “想读什么专业?” “医科。”这是周沫读护校时他无意中想的,她为了离他近做护士,他也想为了和她一起工作做医生。 年少幼稚,但他愿意。 “医科啊......这个肯定要读研的,可能还要读博。”余一书轻声嘀咕,将烟在手中翻转,一下一下,漫无意识。 余味轻吞咽,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可能就不回来了。” 他之前没想过,可在此刻,他突然想说出来,他想......看看余一书是什么反应。 余一书转烟的动作停住,嵴背僵直,喉头滚动后浑浊的双眼徐徐抬起,神情复杂地望向他。 那一剎那,余味惊觉余一书老了,好像还矮了,坐在那里只有小小的一只,记忆里他是那样的高大。 此刻光打在他头顶,现出银丝缕缕,这刻一看,他这样平凡。 他捏着拳头没再说话,回了房他窝在习惯了的黑暗中,星眼里蕴了海,一边是波澜壮阔的远方,一边是浅水砂石的脚下,他现在茫然里。 直到今日周沫拉了他一下,结束了他的自我挣扎,算了,就呆在这里吧,毕竟还有一个小太阳呢。 * 余味回了学校,正式回到正常的学习秩序。 上课下课晚自习周末上课,两周回去一次。托福班他没再去,老师打了两次电话强调报了名便无法退费,不上课表示自动放弃,他说好。班主任找了他两回,表示他已经错过太多,高二整一年和高三上半学期都没有规律上课,出国是更好的选择,见余味心意已决,便随他去了,他一向管不住余味。 余味重新捧起书本,将自己埋进去,他这辈子都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书,他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已经是高三的寒假前夕。 用罗钊的话说,浪子回头的时间点真的很玄,很悬。 余味笑笑,整个寒假他一直在温书,周沫又没升学压力又没寒假作业,整个人闲得可耻,她的唯一作用只是叫余味起床,和在午后、晚上、深夜给他提神用。 全身上下供他提神,她心甘情愿得很,一想到他可以不去那样遥远的美国,她一蹦三尺高。 秦善龄得知他不准备出国读大学,失望了好一阵,打了好几通电话来,余味心生愧疚,沉默听了很久母亲形容国外的学校和生活有多好。 他回头看了眼奶奶和周沫正在堂厅里剥花生,一个说一个笑,有滋有味,他心中浮上了一句话:美国有她们吗? 余一书是在得知余味不去美国读医科后最高兴的,商科还好说,医科一读没个十年八年结束不了,一结束,就医疗环境来说没哪个愿意回来工作的。他以为是周沫绊住了他。 其实余味自己都说不明白,他没细想,是谁成了他收回出国想法的人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留下来。 无尽的书海,落下的课程补上极其艰难,即便从小就被夸聪明的余味。 一模他迈进了理科前250名。李老师在看到他的进步和上学的诚意后,本已经打算收回劝他出国的想法,可在得知他要报医科后又开始了老生常谈,“好的大学医科分数都是很高的,你可以选择其他专业的。” 余味受不了李老师总搓他锐气,直接自己出去找了数学老师,不去办公室请教他了。他也是怄气,心高气傲惯了,一时受不了自己是那样的平凡。 余味那个苦学的劲头直接感染了周沫,她在宿舍也为他积德行善,每日看专业书2小时。 她还试图拉胡倾城一起,自然遭到了拒绝,她拉拉周沫,示意她表达感情的时候低调。 周沫瞭然地点了点头。 周沫带了两回补汤给应兰兰,她喝了之后也未见什么效果,虚白着一张脸,眼泪涟涟,周沫见着她这副默默流泪的模样认为自己真的不配做林黛玉。 黛玉妹妹不仅是爱哭,人家哭的还美,就像应兰兰这样。 她鬼哭狼嚎呜呜咽咽的,完全没有美感。 周沫听了宿舍其他人的复述,那日应兰兰战战兢兢买了验孕棒,和张敏两个人在厕所哭哭啼啼地看了结果,她抽抽噎噎地站在s市大学门口亲眼见到了陆飞和另一个姑娘勾肩搭背走了出来。 应兰兰说,那一刻我的耳边响过了一声雷,把我的心噼裂了。她哭着说再也不会和陆飞和好了。 宿舍所有人都认为,陆飞在尽了陪同她堕胎的义务后应该会退场,可他负疚心上来,又开始求她原谅。 众看客开始无语。 第187页 大家豁了出去,直接指着他鼻子骂,这种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旺达卫校的校门口,陆飞被一群疯婆子言语□□还要承受耳膜的刺激,他都接受了,还站着深情地望着应兰兰说,这是我应得的。 瞧瞧,多情的男人为何总能骗得女人回头,就是那张伶俐的嘴和精湛得都能骗倒自己的演技。 周沫当时站在后面,双手叉着腰气儿还没收回去,被他这么一说,心里还真的有一瞬飘过,哎呀,他好可怜,说不定会改呢......但也就是一瞬间,她的理智告诉她,这种事不可能原谅。 可旁人都被他这份廉价馊臭的痴情骗了过去,心软了,何况是应兰兰这样深爱过他的无知少女。 她原谅了他,接受了一切美好。 周沫知道的时候是余味二模成绩出来那天,她撞见了应兰兰和陆飞手拉着手在冰淇淋店挑冷饮,她梗着身子就要往前沖,一把被余味拽住,“周沫你疯了。” 他的声音不大,只是应兰兰敏感,向后一转,看见了胸廓剧烈起伏的周沫,一瞬讪色浮上了脸。 周沫那天回宿舍同应兰兰争执了一番,其实几乎可以算是吵,可她是为了应兰兰。在她看来,在全宿舍看来,陆飞都渣得不能再渣。 可当应兰兰哭着质问周沫,“如果我有你这样的父母,有你那样的青梅竹马,我需要拽着他给的那点温暖不放吗?” 全宿舍安静,周沫反而像被孤立的鸡,不知所措。她知道自己无法感同身受应兰兰的纠结和痛苦,只能凭着本能的三观去判断去义愤填膺,挥舞自己认为的正义棒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愉快了几句,应兰兰直接将感情转为地下,绝口不提。 周沫和应兰兰进入了冷战,宿舍冷战和教室冷战同步进行,应兰兰的同桌和她也因此事而冷战。 她满腹委屈,却无从诉苦,那段时间,她为了那段爱情,负了很多朋友。周沫是一个,同桌王涵是一个。 《高考来临》 冷战是战争,不言不语在你我之间阻隔了一座冰山,既不能解决实际问题,还会给彼此的生活增添麻烦。 周沫和应兰兰闹别扭后,宿舍气氛低压到前所未有,众人大气不敢出,说句话都需要斟酌一番,音量也要控制。 一旦六人集中于一处,空气便凝滞了。 柏一丁最怕这样的气氛,她是家中的第四个女儿,在她出生前父母便起了这个名字图个好运,结果她落地抹干身上血液的那刻便失去了那份好运,不是一丁,是零丁,伶仃。她生活在极其压抑的家庭,没有儿子母亲过得很可怜,在重男轻女的丈夫和婆婆的高压下委曲求存。于是她从小沉默寡言,宿舍是她呆的最愉快的地方,可以将小心翼翼放下,可以不用看任何人眼色,期待地看一眼喜欢的东西会有人替你记住,然后在你生日那天作为惊喜送给你。 这样的学她恨不得能读一辈子。 别看张敏平日大大咧咧,对于这样的窒息氛围亦是无比尴尬,帮左不是帮右不是,她不能理解应兰兰的回头行为,但她能感同身受应兰兰的不安全感。她能理解周沫的不爽,为朋友打抱不平,可她知道周沫拥有很多姑娘所渴求的一切,她是善良的,但她的指责是站在一个高点的居高临下,没能和应兰兰站在一同一水平。所以她没法帮任何人,只能憋着,过了同样痛苦的几日。 蔡珊珊倒是无所谓,她和1号暗恋男突破了隔网观望,进入了互相加q聊天的程度,沉浸在暧昧中的人,对于宿舍的气氛低压,她的感知弱了一半。 胡倾城是那个鼓励周沫和好的人,她知道应兰兰脾气倔,周沫是个小软蛋,一段关系的僵局必须有人来打破。 302组了个牌局,周沫自然挨不过面对面不讲话的别扭,当时就缴了械。没几把牌的功夫,周沫就输了一百块,手气差得异常,她撅噘嘴拉着应兰兰哼哼唧唧地撒娇。 由着周沫的率先低头,应兰兰挽住她,流了两滴泪,说自己那天话说重了,对不起。 然后她们和好了,很顺利,没多波折。 宿舍生活回归原位,其余四位为难的室友姑娘们纷纷松了口气,宿舍的空气又响起了哼歌声。 可大多女生不似周沫这般甜嗲软,她们有高傲的头颅和坚贞的心,王涵没有低头,应兰兰也恰是此类型,两个人气味相投成为好友,也能因同一种气味而相斥得越发疏远。 周沫上课坐在后排瞧着两姑娘之间身体自动形成的三八线,心有戚戚,幸好自己头低的快。胡倾城问周沫,“要是余味噼了腿求你原谅,你会原谅吗?” 女生可真爱假设,你爱我吗?多爱?我和你妈掉水里你救谁?各类问题刁钻古怪,这些凡俗问题周沫自然是不会问的,可胡倾城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余味要是噼腿了她会原谅吗? 等等,他怎么可以噼腿!我哪里不好?! 周沫晚上洗完澡,脑袋倒着,双腿挂在墙上,脚尖抵着上铺床板晒头髮,湿漉漉的头髮被顺梳成直线的,悠悠晃荡。她已经将头髮拉直了。 余味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握着笔,微蹙眉宇在思考题目,一时没听明白周沫在说什么,“什么噼腿?” 宿舍里几人正在同女生发简讯,时间往前走,行为却倒置了,先前不好好学习的余味此刻争分夺秒,而按部就班的宿舍男孩则卡着时间同女生聊骚。 第188页 “就是如果你以后遇到诱惑,比如,咳咳,就是遇到胸大的姑娘怎么办?”余味喜欢丰满的姑娘,初中时墙头挂的电影海报都是热辣的妹子,玩游戏的角色也是热辣的妹子,而他的女朋友却是个干瘪的姑娘,这大概就是理想的丰满和现实的骨感吧。 “不是你,都不要。”标准回答。 “余味,你这个人......”她想说点矫情话,却咧着嘴角脑袋当了机。好吧...... 周沫是信任余味的,尤其在这种关键时期。自从余味不出国,她喜滋滋地再也不闹腾,全力配合他高考,不约会也行,乱摸也行,陪他定在一张桌子上看书也行,余味在四模的时候艰难挤进了前两百。他拿着往年的高考分数线反覆琢磨,思索自己能力的区间和拼命的上限。 高考前一周是周沫十八周岁的生日。周沫满心紧张,无心过生日,她特别害怕余味考不好,考不好是不是就意味着要出去了?她拉着余味的袖子,“其实你不读医科也行的。” 她这个没读过高中也不需要高考的人最近对高考也颇有研究,她知道医学的分数很高,看了s市大学歷年的医科分数,余味够不上。 “你不是说医院的医生对护士很兇吗?”周沫二年级时去s市某所二级医院见习,在观看换药时被一个脾气超级大的医生吼了,又被几个坏坏、色色的分不清是研究生还是正式医生的给调戏了番,总之她将那医院拉进了黑名单,表示自己工作绝对不去。 “可是医科分数好高啊。” “我试试,考完了估分再看,”他摇摇她的手,苦笑着说,“给我点信心啦。”从小的跟屁虫鸡仔居然不信任猴哥,这让他受挫。 “好!” “沫沫生日快乐,等我考完了给你补过生日。”他亲亲她的嘴角。十八周岁,成人礼,他想送她一个特别的礼物。 * 愚梦巷101号难得于六月一日满员。 东屋周沫一家四口在家吃长寿面,晚上周群订了包厢邀请了一众亲朋为周沫庆成年礼。上一次这么兴师动众还是周沫十岁生日。 西屋亦是热闹非凡。余一书在余味不准备出国后又搬了回去,今日来看看余味的学习进度,同时带了礼物过来给周沫,是刘小萍挑的一款奢侈品包包,她笑眯眯的礼貌了番,将李阿香准备的长寿面分给大家吃。 余味听见吵闹打开了门,周沫刚从东屋捧了堆漫画来,放在余竟面前的小桌上。 刘小萍正背对着门摆碗筷,见了漫画书,赶紧拦住,“哎哟沫沫,我们余竟学业压力大,报了奥数班钢琴班小提琴班还要学习国际标准舞。外国语学校一年三十多万的学费,看漫画怎么行。” “小孩怎么这么累啊,我和余味小时候都看漫画的,没事的,今天是六一儿童节就当放松放松呀。”她看了眼眼巴巴看着漫画的余竟,替他恳求。 “咳咳,老师说了余竟很聪明,数学很有天赋,你小时候看医生的事儿我还记得,可不能看这些跳跃性的东西。” 她走到小桌前将漫画书放到周沫手上,“谢谢沫沫了,只是余竟以后毕竟还是要做生意的,数学得要好,漫画碰不得的。”她很信那个为周沫诊断的医生之言,过去十几年仍奉若葵花宝典。 可杨博书也一直看漫画,他高考数学差两分满分,去了国内最高等学府,可见这和看漫画并无直接关系。 周沫想到刘小萍并不熟悉杨博书,想到了余味,拉出来做例子,“余味也看漫画,数学也很好的,他中考数学满分。” 余味站在半开的门里翻白眼,什么时候了,还说中考...... 刘小萍轻笑,“那你就看他高考数学考几分。”余一书每日都在打电话,问高考事宜,还请了s大医学院的院长吃饭,好一通打点,费尽心思,低头哈腰。 她本心中没这般失衡,实在是余一书在得知余味要去美国后那番伤心太甚,烟没日没夜地抽,又在余味儿戏般不去美国的决定后,在别墅开心地喝醉。 她看在眼里,一颗心就像打翻了老陈醋,酸腐难闻。 周沫听她语气甚是不爽,自从那什么破烫伤之后,她见到余味都要小心翼翼地抱着余竟,一副受了欺负无人申冤的委屈模样。那你就别来啊,她却还要带着余竟来见奶奶,拜拜爷爷,孝顺懂事的媳妇戏码做足。 余红这么多年虽不喜她功利,可确实也挑不出错。 “余味很聪明的,我相信他。”周沫跟喊口号似的,徒劳地说了出来,自己底气都不足。 余味心下也不爽,可人家说的确实没错,只是她那句“余竟以后要做生意的”让他有些不适。他站在门口,半天挪不出脚出去。 客厅里周沫还在努力地夸他,非要一较高下的打算。 他受不了她那样,一把将门拉大,走出来牵起周沫的手,“行了,过生日别给自己添些不愉快,爱看不看。” 余味拽着她头也不回地去了东屋。 东屋建造时废了番巧思,採光比西屋好,此刻也是一派和谐。 周群在沙发上看报纸,胡瑾坐在餐厅削着梨,李阿香摇着扇子听戏,三人坐在三处,倒是一派岁月静好。 余味轻笑了一声,回忆涌上。这大概就是他小时候愿意跟周沫玩的原因,不管她多闹腾,跟她回家,永远是温馨的画面,就算看看,他都乐意。 第189页 他松开周沫的手同长辈打招唿。 周群抬眼,“不是快考试了吗?” 余味应了声,将漫画放下,长辈全聚在厅里准备下午四点出发去饭店,他不好单独同周沫进房,便对她说:“我去看书,你别再去西屋了,也别......跟余竟他妈多说什么。” 他现在有些烦这些事儿,不愿掺和这些尴尬的琐碎,甚至狗血的抢夺。 老一辈总是在意子孙的财产,余红知道余味不想听,可总忍不住提,不争她怕都被刘小萍夺了去,余味这犟性子恐怕打死也不会开口要,铁定一穷二白。 可余味别扭,尽量躲着。 周沫抿嘴,“哦。”想到他要考试,便也不多说了。 她最近正值期末考前的疯狂复习,面对恐怖的内外妇儿眼泪都要掉下了,也就比余味的压力小百分之八十。前两年她是挺闲的,可专业课一上来难度骤增。 同学们都在争分夺秒的复习,她也要抓紧。余味今年难得会比她的期末结束的早,她这会多看看书,等余味考完了她能多陪他玩会。 * 寒窗十几载,就为那两天。 2011年06月05-06日,是高考。余味登了报。 那天所有的高考学子以统一的名字“今年高考考生”作为头条在全国各类传媒中作为新闻报导。余味自然是其中之一。 而关于高考会有单独一个小格子报导的考生,要么是被好心路人送进了考场、被警察叔叔找回身份证、贫困考生跪谢父母......要么是遗憾迟到两分钟错过英语考试、考生发挥失常离场大哭...... 余味也成了小格子里的其中之一。 第79章 story046 《生命促逝》 两个儿子, 不同的妈,不免要扯到利益。余竟有刘小萍, 而余味的妈山高皇帝远, 在一针一线都计较长大的刘小萍眼里,她认为自己胜算很大。 刚认识余一书时, 她不过是个秘书,住在破弄巷的深处,油烟漂浮在石砖上, 泔水溏泛着噁心的酸臭,民工大声的说着话,邻口的大妈每日吵架,沸沸扬扬,乌七八糟, 一双好鞋走过去便会遭殃, 没一日能睡一个安稳的早觉。 爹不疼娘不爱的三女儿除了靠自己还能靠谁, 她使了万般的谨慎和心机终于获得余一书在百花丛中的倏然一瞥,将她挖去做了自己的秘书,近水楼台, 能者得月,他们在了一起。 只是余一书似乎有个儿子, 他很是宠爱, 犹豫了很久他才决定将她带去见他。 这代表着她不同。 她打听了一番儿子的妈,知道去了美国她便放了心。一个小孩,拿下她便能拥有安稳。余一书在商界拥有难得的儒雅和风度, 难怪这么多女人前赴后继,其中不乏美貌和富裕的娇姑娘,她曾问为什么喜欢我?余一书笑说,你的眼睛很像一个熟悉的人。 这句话让刘小萍心虚了,她的双眼皮是拉的,遂随意将话题煳弄了过去,也没了理直气壮的胆量去问那个人是谁。 只是他说时,目光的波长忽而拉长,她猜到了。 那些他曾苦苦哀求前妻回头、甚至用儿子要挟的传闻她不知真假,也看不出余一书是会那般低头的人,只是她第一次见余味明白了他许是把爱倾注在了另一个生命身上。 那个小孩很难带,余一书说他很乖,可在刘小萍的眼里,他刻薄刁钻,还不如身边那个有吃的就会憨笑的傻姑娘容易骗。 小小年纪便有一双锐利的眼和锋利的嘴,她忍了下来,其实他说的没错,在那刻,她确实只是服务员的档次。 第二回 见余味,他带着微笑,三人倒是其乐融融。 她特意花了大半个月的工资精緻打扮,却被他的冰淇淋刮到一角,余一书来时她赶忙帮他擦,但那一刻小孩又没了早上的善意,可真难带,一会一张脸。 他们结婚,余味就像个布娃娃,面无表情任人摆弄,她意识到这个孩子估计很难养熟,可婚后大半年肚子都没动静,余一书并未反对生孩子所以她努力了一番,结果竟是徒劳,她去了医院试了很多方法,甚至还去了美国,熬了万般痛楚。 余竟怀上的时候,她看到了余味眼里的火花,是嫉妒不满还有很多小孩不该有的眼神,她耐下性子继续狗腿,只是余竟出生后,她母凭子贵,在余家的腰板更是直了。 婆婆不喜欢她,她知道,可她有儿子就行。许是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同样对孩子的性别格外看中,这样来之不易的儿子,她要为他争取一切。 幸好他不是阿斗,他聪明善良乖巧,无数次余一书都抱着余竟说,和小时候的余味一样,又乖又可爱。 余竟没有余味小时候好看,他没有余味的双眼皮,小小的眼眶、一颗小乌豆,那样子就像是皮肤破开一道口子,将乌豆勉强嵌了进去。 可父爱有时就是盲目的。刘小萍起初自然是希望两个孩子和平相处,毕竟都是余一书的血肉,余味即便不算多周全,也没把她当隐形人,见了她会点头,只是态度不算好,甚至连东屋胡瑾的一半都没有。 但那场突如其来的热水浇熄了她的掩耳盗铃,余味不喜余竟,甚至会伤害,这样的想法一出现她便同余一书大吵了一架。怀上余竟多辛苦,那一年她受了多少压力折磨和身体痛苦,那是她的骨血,余味居然就因为他的偶尔顽皮就用热水泼他。 第190页 若是余一书再打他一顿也就算了,最气的是,他完全没有责怪他,反覆强调余味不小心,爷爷走了他难过之类的话,谁的爷爷没走,余有才难道只是余味一个人的爷爷吗? 余竟也哭了好几天,眼睛肿的让人心疼,为什么全家人都围着余味转,照顾他的情绪,甚至犯了那么多错误折磨家人,大家还愿意原谅他,就因为他没妈妈? 跷跷板上下起伏,心中的天平被打破平衡,砝码偏移。 余味最大的筹码是奶奶余红,只要有她在,余一书永远有理由去愚梦巷,而老天真的助她,那个一直不是很喜欢她、对她态度平平的婆婆竟然在高考当天,为了去给余味买最壮的鸽子炖汤在临街被车撞了。 双膝盖骨粉碎性骨折、骨盆骨折、腹腔出血...... 老太太送到医院的刚开始十分钟嘴里还虚虚念叨了两次余味,然后没了声息,昏了过去,再没能醒来,留着一口气任医生们处理。 余味在考场,余竟在上学,余一书在外地,刘小萍惊慌失措地处理医院的事情,不知为何她想让余味知道。 他不是没能见到爷爷最后一面吗?那不如让他从考场赶来,见见奶奶,说不定也是最后一面了呢。 她抱着这般异样又冠冕堂皇的心思,打了余味的手机。 * 2011.06.09,艷阳高照。 周沫站在考场外吃着冷饮,今日周日,高考结束的大日子。她听了应兰兰的,准备了一套装备,从防晒到避暑一应俱全。手机响的时候绿舌头刚好吃完,她看了一眼余味的手机,居然是刘小萍? 她犹豫了几秒,接了起来,“刘阿姨,余味在高考,怎么了?”这会打来,是想问考的如何? 刘小萍站在喧闹嘈杂的抢救室,密密麻麻的静脉输液皮条悬在半空,乱陈的各类仪器伴随着尖锐的报警声。 她捂住声筒,将声音汇集:“奶奶车祸,就一口气了,让余味快点来。” 眼前的大门敞开,如山海般乌压压的考生们沖了出来,面色各异,脚步方向齐整,门口皆是等待的家长还有媒体的镜头,余味慢吞吞地走着,他满是疲惫,许是压力太大,学习负荷很重,昨晚睡得极差,想着中午去周沫开的房睡会。 周沫看着余味越走越近,耳边的刘小萍带着哭腔还在说各种只在外科书上出现的名词,她不知所措地问:“奶奶怎么样了?” “医生说......让我们做好准备。” 那就是说......周沫眼泪涌了出来,她听到刘小萍说了医院名字,是周群所在的医院。 刘小萍挂了电话,周沫仍木僵着举在耳旁,余味走到她跟前见她一副要哭的模样,不敢置信:“不是吧周沫,我还没考完,也没说考得不好,你哭什么啊?” 他见她举的是自己手机,从她手上拿了过来,“谁打我电话了?” 周沫反应过来,一把抢了过来,“你下午几点考试啊?” “两点啊。” 周沫一看时间,现在已经十一点半,就算不吃饭,45分钟的车程赶过去,45分钟再赶回来,高考路上又堵,她见了太多考生堵在路上没能赶上的新闻。她心倏然搅起,咬了咬牙,“谁说我哭了,我就是......有种接儿子考试的感觉,感动的。” 余味拍了下她的后脑勺,“谁你儿子,快走,我想睡会,头疼。”果然大考前不能那样紧绷,他累得慌。他拉了拉她的手,拉不动,一回头见她呆滞杵着,“你不嫌热?” 周沫慌得只想哭,可她不敢哭,整个人僵着跟余味进了房间。 余味坐在床上啃着面包,嘴里嘀咕,“晚上回去要大吃一顿。”这几日他控制着食量,周沫说的不错,吃了饭血液就汇集至胃部,导致大脑供血不足,饭后犯困,到底是读了点书,懂得多了。 周沫捏着手机,给周群发简讯,“爸爸,余奶奶出了车祸在抢救室,你去看看吧,余味在高考......” 周群正在愚梦巷里准备午睡,收到消息心急火燎地出了门,周沫又发来一条:怎么办,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 周群坐入车内,思考了会,看了眼时间,就四五个小时就要结束了,安慰女儿:别急,我去看看情况,让余味先考试。 周沫躲到厕所喘了会气,胡乱思索等周群消息,等了一刻钟周群发来:已经走了。 周群到的时候刘小萍正在同事故家属大吵,一个说老太太横穿马路,一个说你自己不长眼吗,没一个好好说话的,他走到抢救室前自报了本院职工的身份,询问了番,才知道老太太刚刚走了。 周沫整个人像被突然扔进了水里,在厕所挣扎地哭了起来,她紧紧捏着手机,攥着门把,想冲出去告诉余味。 余味吃完面包,躺在床上准备午睡。可这只是简陋的宾馆,厕所不仅没有隔音功能,对于声音还有空旷的鬼魅传播效果。 周沫的哭声瘆人得很,他无可奈何,嘆了口气,打开门,揶揄她,“公主殿下,怎么了?”考完那会就不对劲,这有什么好哭的? 周沫面前的门被打开,房间的空调瞬间涌入厕所,吹得她一激灵,清醒了些。 她不算灵活的脑瓜电光火石转了好几个念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得把头埋进他胸膛。 第191页 那天中午周沫死活不肯说原因,就死死抱着他。余味没睡好,倒不是因为她哭,挨着这般紧又禁.欲了很久,一下有些吃不消,他不停地舒气,觉得周沫就是故意的,这种关头“影响”他。 考试前周沫抱着他,“猴哥回来你要是愿意摘我就摘了吧。” “胡说八道。”他将她脑袋推开,大步向对面的学校走去。 周沫在余味走后又开始哭,她觉得自己好坏,刘小萍又打了个电话来,周沫趁余味睡得迷煳将电话切了。这个时间点再打来就是坏心眼了。周群都说奶奶已经走了,不是最后一口气了,她就是想破坏余味高考,周沫内心一边愧疚痛苦,另一边又不想让刘小萍得逞,心思撞击,打得她痛苦不堪。 余味出考场时是奔出来的,终于结束,不管好不好都可以歇歇,他跑出来时周群的车子在门口,周沫站在车旁。这所考点离景行区较远,他为了减少路上的拥堵,昨天今天都是和周沫坐公交车。 在乌泱泱的等待人群的喜悦面孔中,她落寞得格格不入,一双大眼目光垂于地面,嘴角向下抿,满脸不开心。 他知道周群在没敢多逗她,只是走上前,歪头看她脸色,“怎么了,今天一天都不对劲的。” 周沫的眼睛肿成了两个核桃,她一言不发,把他拽上车。周群见两人上了车,未多言语,驶向s市第一医院。 余味所在考点是四十年前s市最中心的镇子,住户最密集发展最快速,后来改建方案不成功,被景行区商行区迎头赶上,甩在了美丽城市后面,成了乏人问津的老城区,或者说成了s市都想逃离的“乡下”、“破落”地方。 无人有闲情看风景,无人有心情问歷史,昏黄的城区旧景被甩在了车后,大众毫不犹豫地冲进市区方向。 老太太伤的重,面目渗人,全身青紫骨架歪斜,都建议直接火化,他停好车,余味在接近医院时,心中涌起了极其强烈的恐惧,他拉住周沫,“到底怎么了?” 他第一反应是余一书得了绝症,住了院,他那样厉害的抽菸,肯定会生病的。 周沫摇头,她喉咙哑的厉害,用力扯开了喉咙间的痰液,“奶奶走了。” 周群停好车,给余味开车门,见他一动不动 ,拉了他一下,“余味,走吧。” 周沫的背又开始抽抽,她哭得停不下来。 余味麻木地接受讯息,呆滞着面孔像具干尸被领去了冰凉阴暗的太平间,双眼干涸得像是龟裂。 作者有话要说:  这后面的两章我全部删除了,本来详细写了他到殡仪馆被记者追问还有刘小萍的讽刺还有面对奶奶尸体,删了,不重要。 第80章 story047 《奶奶走了》 高考结束那天, 天是漫无边际的黑沉,愚梦巷拉开悲伤帷幕。 周沫背上覆满了汗液, 面上满是泪水, 刚走到101号门口就看见黑压压的邻居将门口堵住,透过眼睛上的水雾, 他们面目模煳,唿吸沉重。 她颤抖着回了屋,头都没往西屋侧一下, 她害怕看见那里没有人的样子。她不敢想像余味在承受什么样的痛苦,而一想到自己阻拦了他去见奶奶最后一面,就开始自责。 李阿香在小客厅唉声嘆气,晚饭也没做,应是怕影响周沫心情, 出去和朋友唏嘘去了。101号两年内走了两个老人, 只剩下李阿香了, 想来她也是极不好受。 没人有心思煮晚饭,全家都饿着肚子也全然不觉。 周沫在书桌前,面前摆着本书, 眼睛一边流泪一边盯着手机,明明已经酸地都睁不开了, 可还是坚持等余味。 院子门响的时候, 她嚯地站起,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门被合上了。 她跑到西屋, 却见大门和余味的窗户都紧紧锁住,她敲门敲窗唿唤余味,却得不到半点回音。她知道他回来了,也知道他在里面,更知道他不想理她。 周沫站在院子里,湿热的夏风将她包裹。 睡裙的背后已然半湿,她头髮半扎额头抵着他紧拉的窗户,“猴哥,对不起。你如果难过你可以抱我,如果你气我没及时告诉你,你可以打我,真的可以打我的,我知道我错了,可......” 余味靠墙抱膝,将头埋在臂弯里,隔光的窗帘将月光藏住,室内漆黑一片,他听着周沫一下一下的用额撞击窗户,隐忍的泣声穿过窗户靡靡在耳畔,不断摧打他的脆弱,不是哀乐胜似哀乐。 余味从来都是孤独的,只是今晚到了极点。在空荡的西屋惶惶无措,第一次觉得这个房子怎么这么冷,空调28度也冷。 七八十平的平房大的吓人,空空荡荡,好像喘个气都有回音。 他觉得今天可能是做梦,明明在高考,怎么这么突兀。除了“奶奶”、“车祸”两个字他多余的信息一无所知,当时耳边所有的声音拢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里,他透过弧形罩子看去,每个人的脸都变了形。 秒针在耳边走着,滴答滴答。 有时失眠的夜晚格外恼人,他会把电池拔了,却总忘了装回去,可次日回家,钟的时间是准的,电池好好的在位工作。 这会的秒针不再恼人,像是那双温暖粗糙的大手,轻抚他。 ...... 余味是被余一书的电话吵醒的,他接起,听他说着今日的安排,需要他几点到哪处,他低低地应下。 第192页 这一夜,他都在浅浅的梦里,好像一切都没变,只是窗外有一个捣蛋鬼不时闹出点动静,让他悲哀地沦回现实。 日头渐渐升起,毒辣的阳光刺在周沫背上,她耳朵贴在窗上听他在说话,有些恼怒,心揣他是不是在生自己的气,用力捶窗户,“余味,你到底什么意思,有仇你就沖我来,真的,我知道自己不应该不告诉你,我知道是我自私了......” 决定瞒着他的那一刻,她是下意识的,可在昨晚的漫漫长夜中,她反覆思考,想到自己可能是怕他错过高考就出国,便无比痛恨自己,她惩罚自己不可以睡觉,不让自己吹空调。 虽然后来她受不了蚊子进去拿了驱蚊水,但她觉得自己受了罚,应该得到一个被原谅的机会。 所以这一刻,余味在里面,明明醒了,还在讲电话,却不理她,即便她理亏也心虚,但仍是炸了毛。 窗户有些年代,玻璃的缝隙胶体微松,抖动地“哐哐”作响。余味挂了电话,看了眼时间,他听着窗响的声音,嘆了口气,慢慢走到窗前。 * 太阳逆着情绪,疯狂地释放热量。 不过早上七点半,阳光已经从火热到了毒辣,而愚梦巷101院落地上的人,却阴晦而沉重地在情绪黑海里翻腾。 周群起来就见到周沫搬了张板凳缩在墙角傻坐着,整个人凌乱又颓废,他走过去拎她,她摇摇头,“我现在走了,余味没看到我受的苦,那不是一夜白搭。” “......”他翻了个白眼,回屋吃早饭。 给她端了碗,她蹲在墙角把粥喝了继续等。 他心想这个姑娘怎么这么蠢,余味要是因为这种事生她的气,同她闹别扭,那还是别谈了,以后的生活里这类相互扶持的事情很多。 结果没一会,又见这丫头开始捶人窗户,估计是没了耐心恼羞成怒,周群彻底看不下去,走过去拍拍她后背,“干嘛呢,人家在睡觉,你要检讨你蹲着,下午他还要去殡......” 窗户倏然从里面打开。 余味眼前猝然亮起,一时睁不开眼,闭上眼睛适应阳光。 周沫见窗户开了,余味乱七八糟翘起的头髮和水肿的脸出现在了面前,“猴哥......”她拉长尾调,试图撒娇。 周沫的背上又粘腻又刺痛,她苦着张脸拼命想挤出眼泪,这样显得自己真的很有道歉的诚意。 她真的很伤心余奶奶的离开,可昨天从知道奶奶车祸到他们离开考点,再到医院又到家里,这一路哭得她肝肠寸断、撕心裂肺、痛不欲生,所以这一刻蓄水池是空的,一滴水都挤不出来。 “......”余味在能清晰感受到眼皮的红血丝后缓缓睁开了眼,眼前的周沫是少有的狼狈,油光满面,髮丝打结,睡衣领皆是皱褶,他心中又嘆了口气,为什么他身边的人总要因为他而受苦呢。 他沙着嗓子问:“一夜没睡?” 她眼睛干巴巴地看着余味,点点头,瘪着嘴没话找话说:“猴哥,你起这么早啊。” 他努力扯了一丝笑,“我等会要去学校估分。” 她一秒不差地接了话,“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去了学校还要去殡仪馆。” “我陪你去!”她加重了一份语气。 周群实在看不下去,周沫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人家这个时候不适合有太吵的人在身边,就想一个人呆着,他一把抓住周沫,对余味温声说:“你去估分好了,沫沫在家复习功课。”他使劲沖周沫使眼色。 周沫的世界里,有难要同当的,余味现在这么难过,她要陪着。 可...... 她看了眼余味的表情,知道他是真不想要自己陪着,肩膀垂了下去,身高跌破一米七。 ...... 今日的s市本地报纸上,由着余一书的身份,他母亲车祸去世、神秘儿子高考一系列消息占据头条,文字板块将其家庭情况的条条分析,财产占有的可能都写得极尽详细,堪称地方财经八卦的典范。 周沫将报纸藏了起来,那些东西写得特别不利于余味,按照他们的说法,刘小萍是陪余一书奋战的糟糠妻,余味不过是无名时节生下的长子,没有实权。 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不知道这个舆论风向是谁操控的还是无良记者意.□□写的。但肯定的是,余味看了一定会心情不好,换做是她,父母的另一个孩子要跟她抢东西,她也不开心。 她不知道余味看见没,只知道他估分完去了殡仪馆。 * 又是炎热的夏天,又是冰冷的殡仪馆。 s市的夏季特别长. 余味人生忧伤的部分,也因为这个夏天改写了百分比。 余一书挑的遗像,是一张余红抱着小余味照片截的面孔。 黑白画像上,她五十五岁,刚刚抱回孙儿,满脸喜悦和满足。余味很喜欢这张照片,她的表情就像是一贯看着他的模样,慈祥温暖。 余味站在殡仪馆,周围除了余一书和刘小萍余竟全是他不认识的人,其中有个好似是余一书的二秘,不停同刘小萍交流事项,语气和姿态谦卑恭敬。另外几个人在几轮对话里,他听出是刘小萍的亲戚。 全场都是以她为中心,在他躲在愚梦巷的日子里,有人已经后来居上占领了人脉高地。 第193页 他垂着头,头脑一片空白,没有心情嫉妒或是吃味,只沉重地看着奶奶的遗像,一言不发。 回到家时,理所当然的空无一人,他站在黑乎乎的堂厅开了灯,怅然若失。 身后的余一书手臂上戴着孝,匆忙拿了一摞文件,“看看,想要填哪里,说实话,s大的医科这个分数还是很悬,这个专业是热门,你......”他刚要说换个专业看看,余味轻嘆了口气,“我不想去s大。” 周沫听见门声,湿着头髮赶忙跑向西屋。她今天早上请了半天假,下午去上了课划了五分之四本书的重点沉重而归,晚自习应该痛下决心好好复习,可一想到余味回来是一个人就不忍心,请了一周晚自习的假准备每天回家。 “那你想去哪里?”余一书翻动着手上列印的招生简章。 “不知道。”他情绪低迷。 廊檐下,月光轻拢在周沫身上。 她没有推门而入,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听着。 “临市大学怎么样?我刚好有个朋友在那里。”两个城市挨的近,回来也方便。余一书说着便在文件里翻找。 愚梦巷口歪脖子树旁,一辆四个圈里司机正在发呆,刘小萍搂着余竟等余一书,结果一刻钟都没出来,只说送余味进去,怎么呆了这么久。她这两日奔波疲惫有些不耐烦,多大了还要送进家门,她将余竟睡着的脑袋温柔地挪到小枕头上,自己打开车门往101走去。 院子门没锁直接被推开,周沫回头见到了刘小萍,她叫了声人,结果刘小萍看都没看她,带了点火气一进去就见余一书不紧不慢坐在桌前同大儿子说话,面前铺陈着纸张,她语气不善地说:“一书,早点回去睡吧,填志愿明天也能弄啊,余竟困了。” 余一书微抬头,眼睛都没瞧上她就垂了下去,心思全在面前各类大学上,飞快地又继续看,“那你就先走,我今天睡这儿好了。”今日将余红的骨灰放进小祠堂,明日就要开始张罗丧事,他的工地还有很多事项未谈拢,而眼前是他最关心的。 刘小萍也是忙的来了情绪,平日对于这种情况她压根不会多说一句,可这会余一书的态度实在是让人不快,“余竟要爸爸陪。”她蹙眉紧盯着余一书。 “多大了,还要陪,你赶紧回去,都快十点了,孩子要睡了。” 她有意用目光压迫在余味身上,强调道:“余竟还不到十岁。” 余一书找到了临时大学医学部的招生简章,翻找临床医学的歷年分数,可秘书做的时候不够细緻,将大功夫都花在了s市大学的专业分数统计上,临市大学的资料整理的乱七八糟,他一个个表格往下找,嘴里随口说了句,“都十岁了还要爸爸陪?” “那你现在在干嘛?十八岁了也不用陪了吧。志愿不能明天填?是哪个老师站在那里等着要交?”她越说语气越差。 周沫站在外头都觉得她今日格外失态,以前就算有点小情绪也是掩在眉间,如此直白的唿之于口实在不是她谨慎小媳妇的惯常作态。 她一手抓着门,抿着嘴继续听,她要听他们商量余味去哪里读大学。 余味被刘小萍站在一旁咄咄逼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搅得心烦,他将手中的纸张扔在余一书面前,“算了,你回去吧,明天再说。” 他站起身,木凳被他的动作后推,在地面磨出一道尖利的“滋啦”声,面无表情的回了屋。 余一书烦躁,没一会也收拾收拾一道走了。 周沫在他们出来前回了东屋,又在院子门被关上后走到余味的窗前。 余味背对着房间门而立,脚下的光扇形绽开又于“啪嗒”声后骤然熄灭。奶奶走后,他真的好像什么都没了。 空空的一栋屋子,窒息的气氛。 来不及体味失去至亲的后劲,率先袭来的是满室的孤独。 他兀自在暗室沉默,窗边倏然传来周沫的声音,“猴哥,你不是一个人。” 昨天你不是,我在窗下。 今天你也不是,因为我还在窗下。 周沫站在窗外,心像绞了一样疼,她似乎穿过窗帘看到了伶仃的他孤独立于房间。 余味轻舒了口气,抿唇走到窗边,迟疑半晌拉开帘子。 撕拉一下,月光涌入,两双眼睛隔窗而望,月亮缩成小点凝在眼中,倒映彼此,平静如水,波澜若海。 “是啊,我还有个小包袱。”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我阴郁story里可爱的小太阳。 第81章 story048 《同市异地》 余味在垃圾桶里看见了报导。 他将爷爷的香灰拿去倒, 看见了一摞整齐的报纸,红字是余一书的名字, 图片是他的侧影, 一手捂着脸在s市第一医院,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 他粗粗扫了几眼内容, 鼻腔冷哼一声,将香灰倾倒,字面模煳。 杨博书打来电话, 问他志愿怎么填。余味看着面前摊着的纸张,艰难地开口道:“不知道,就......” “不想呆s市就别呆了,说实话,连我都不想呆着何况是你。来北京吧。”杨博书和余味能在愚梦巷众多孩子里成为死党, 不全是聪明爱玩的臭味相投, 也有缺了一角家庭的惺惺相惜。 第194页 “北京?”余味垂眸, 自己的分数去北京..... “来吧。” 余味在奶奶走后的第三天交上了志愿表,他填了北京,和周沫商量过、和余一书商量过, 在遭到了简短而无奈的拒绝后,他坚定地交了上去。北京一所非211、985的医科院校, 填了漫长而义无反顾的4+3的医学之旅。 北京, 从来没想过的地方。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是忽然很想逃离愚梦巷,尤其是在奶奶的遗像摆了进来之后, 这座屋子就像他需要赎罪的牢笼,他心虚,他愧疚。 浅浅小小的一点罪恶感,滋生蔓延,缠捆着他。 那几天他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好像能听见奶奶在客厅说话,冲出去却是一片黑暗和死寂。 他决定出去住,这个决定跑出脑海便一路狂奔,不一会他就上了电脑开始搜房子。次日便出发去了中介,周沫一边复习专业课,一边坚持陪他逛中介看房子。 只是一想到他出去了就会离得远变捨不得。她抱着他恳求道,“猴哥,我每天晚上陪你睡好不好,这样会不会就不怕了?” “沫沫这不是怕不怕,反正早晚要离开的,不如先离开试试。” 余味是行动派,两日功夫便定了住处。他在商行区租了个小公寓,刷卡时他迟疑了一下,掏出钱包看了看,最终还是拔出了卡。 公寓麻雀小五脏全,应有尽有拎包入住,按月付费水电商用,他很满足,周沫陪他一起搬东西整理房间。她按下心中的话,为他的新生活鼓掌,只是无比纠结这里离愚梦巷有半小时车程,来往真的很不方便,想到便一整天都苦着脸,“你十八年都住在我对窗,突然隔了区,我一下子有点适应不了。” 余味揉她,“适应适应,我还要去北京呢。” 是啊,还有更遥远的北京呢。 * s市一高的高三考生结束了高中生涯,余味班在逸夫楼钱拍了毕业照,丁柳柳也从艺术班那块走来,问可以合影吗?余味迟疑后拒绝了。 “我一直以为,我们挺像的,你可能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学校,是你买烟的时候。”她手拨弄着大波浪,从髮根向后疏松,长发蓬松开来衬得她脸更小了。 她今日的红唇格外亮眼,随着嘴巴的一张一合闪着碎钻样的亮光,如果面前不是余味,大概都会心动。 余味双手插兜侧头看向自己班级分散合影的同学,掩下心中压抑,漫不经心道:“是吗,那还挺早的。” 那段他差点遗忘的叛逆日子又浮上脑海,似乎是初二初三,他厌恶余一书抽菸,带着点愤恨找了家犄角旮旯的小店,露出纯良的笑容说给家人买烟。 他青涩模样叼起烟,不熟练地打了个火却被呛了个半死,心道这有什么好抽的,然后就把烟丢了,没想到就这短短十几分钟的事居然被丁柳柳碰上过。 “我们是有缘的。”她知道他的内心有一个角落颓废阴郁,甚至陈腐糜烂,但她渴望进入那个不曾为谁洞开的世界。 “小说看多了吧。”余味不耐烦地走开,留丁柳柳站在原地。 片刻后,尖细的高跟鞋踏在水泥地上转了个向离去。 余味收回余光,看向逸夫楼,随后沉默着离群向,向外走去,没有参加聚会,没有参与告别。 高中结束。 爷爷奶奶,我毕业了,我要去上大学了。 * 暑假开始没几天,余味开始失眠,他想自己是不是太闲了,他试图熬一夜不睡,却发现白日还是睡不好,没事做的日子像是一种折磨。 罗钊去到星巴克兼职,在班级群发消息让他们去玩,可以免费喝饮料,余味躺在床上燃起了打工的想法,他找到罗钊要到了打工中介的电话,却因为加入的晚,学生已经把不错的岗位抢了,只有一些在室外的工作。 发传单、扮人偶、做问卷、摆摊试吃等等,虽然杂乱机械且劳累,可他做的有滋有味。 周沫由于期末考试需要冲刺、临时抱佛脚,赶回了学校。她发消息让他来看看她,他却说没空。 她揪着手指觉得余味在怪她,胡倾城说:“如果你猴哥是个有点脑子的男人就不会为这种事怪你,你觉得他有脑子吗?” 没脑子的周沫被套了进去,“他当然有脑子,你看他高考就学了这么点时间都能考这么高的分数。” “那就行了,他没怪你,可能怪自己比较多,却无法发泄。”她最近正在减肥,只吃菜不吃肉。结果这体重还没周沫心事重重却食慾良好的人掉的快。 她看了眼周沫尖尖的下巴,“你说你,我都感觉到考试危机了,你还满脑子都是猴哥,赶紧看书吧。” 周沫盯着手机,嘆了口气,“我觉得我今年可能和奖学金无缘了。”她整个考试月都在忙绿和焦虑,心思不在学习上。 考完那天,余味来接她,她已经两周没能见到他。 考试结束时,大家都愁眉苦脸,专业课的题目出的弔诡,稍稍对答案都觉得自己死定了,只有周沫一脸喜色冲出了教学楼。 余嫣拉着张敏问:“周沫考的很好吗?” 张敏找到堆在讲台上的自己的专业书,双手紧抱,覆在胸前,清清嗓子:“沫沫这次把外科书都背下来了,我估计考点都在她的射程范围内。”她说的义正言辞,余嫣听后脸都黑了。 第195页 应兰兰不着痕迹地拍了拍张敏的屁股,两人偷笑成一团。 * 烈日当头。 周沫兴沖沖地奔到校门口,像个偶像剧女主角迫不及待见到帅哥男主角一样,小步子颠得欢腾,可却在快到门口时定在了铁门前。 余味一身黑衣黑裤也就算了,居然黑的像块炭。 人一旦黑了,那点小王子的矜贵气质都消失殆尽,特别像个包工头,男主角一下变成了路人甲,周沫有点不敢认,也不想认。 余味偏还冲她咧嘴笑,一口整齐的大白牙更是晃眼。 周沫小碎步不情不愿地挪到他面前,连先前那些抱起旋转的梦幻动作都清了空,“你......去搬砖头了?”他说他去打工,但实在想不出除了搬砖这样的苦力还能有什么活计能在半个月内晒得这么黑,还黑的这么均匀...... “哈哈哈哈。”余味笑得捧腹,这阵子的劳累让他得到了一种特别纯粹的快乐,见到这么嫌弃他的周沫双手揉捏她的脸,“哎哟,还说想我,一见到我就这么嫌弃......” “......”周沫以前是不太承认自己是外貌协会,她坚定地认为余味什么样子她都喜欢,可这会见到他,内心有点复杂,嗫嚅道:“就是有点意外。” 余味一把揽过她,“今天下午不去打工,我们去看电影如何?” “你现在在打什么工啊,为什么晒成这样?”她往路沿走,将他的短袖往上拉,果然上面一节遮盖的部分雪白,她用力地拍了下他,嗔怪道:“你就不能防晒吗?” “哎哟,沫沫真嫌弃我了?”他打量她的眼神,判断真假。 “嗯!”她握紧他的手,一双眼睛纯净无暇,瞧不出心思。 两人逗趣地说着话,手牵着摇来晃去地走到路边,周沫等他伸手拦车,却见他迟疑了片刻,开口问:“怎么了?” “没。”说完,他步子向外跨了一步,张望车辆。 ...... 看完电影两人又去吃了顿串,有说有笑气氛和谐,把之前周沫所有的担心都一扫而空,他没有像去年爷爷走那样一蹶不振,也没有去网吧,精神看起来很好,除了黑了点,余味还是余味。 周沫笑得合不拢嘴,被他损、被他逗心里都在悄悄起舞,佯怒都撑不过三秒。 两项项目结束时,余味正在拿钱包,周沫一把抢过来,打开内夹一看,“你今天就带着这么点钱?” 余味楞了一下,还没回答,就见她摸到相片,皱紧了眉头,“啊......怎么是我们三个人的合影啊。” 她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居然还要和杨博书争余味的专属使用权。 照片赫然是他们去年夏天去迪士尼的合照,整整齐齐动物园三人。 她又扫了一眼,发现内里还有一张爷爷奶奶和幼年余味在愚梦巷路牌下拍的一张照。 她摸了摸,没再说话,将两张照片都夹了进去。 余味拿过钱包,塞进裤袋,揉揉她的脸,“你们都是我童年特别美好的回忆,下回我把我和你的放在最上面好不好?” “唔,都行。”她拉起他的手。 * 华灯已上,s市繁华喧闹。 周沫要去余味出租屋玩。他看了眼时间,“沫沫,已经八点多了,最快回来也要十点。” 所以为什么要住这么远嘛。周沫心中腹诽,可她知道原因,就连她经过西屋都感受到回忆窒息一样扑面砸来,何况是他。 可她觉得,在景行区和商行区恋爱就像是异地恋,见个面约个会都格外艰难。 “我就去看看嘛,”她捏着他的指尖搓了搓,眼睛骨碌一转,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说,“我爸妈今天不在愚梦巷。”言外之意就是...... “所以呢?”他斜睨她。 他们站在街道上,霓虹灯在他们面上变幻浮动,忽红忽黄,忽蓝忽绿,充满了颜色的暗示。 “咳咳,有花堪折直须折。” “周沫!” “干嘛?”她气鼓鼓地看着他,现在你黑成这样我都没嫌弃你哎。 余味冷笑,“你有本事把这首诗全背出来。” 第82章 story049 作者有话要说:  不安感是我人生的支柱,一切事情的因由。 为了消除这种不安,我拼尽了所有的力气。 ——廖一梅 《周沫余味》 周沫的暑假来了, 她去年就在盘算,这个暑假她可以和余味尽情玩耍, 结果人算真的不如天算, 余味这个暑假化身农民工。 而她,这个小粘人精, 自然嫁猴随猴,跟他一道同化成了农民工家属。她长裤长袖宽沿防晒帽,驱蚊水塞在包包里, 躲在阴处吃冷饮。 她坐在遮阳棚下,看着室外涌动着视线可见的热浪,不觉摇摇头,这天气,哪还有蚊子有勇气在室外呆着。 若不是奔波劳碌愁苦生计, 谁愿意在室外干活? 哦, 有, 余味。 周沫又要了瓶冰水,她不解余味为什么要打这么苦的工,罗钊不是在星巴克吗?去余一书的公司打打杂不行吗? 她跑去同周群说自己要出去打工, “哎哟,大小姐, 你别想一出是一出, 你以后一辈子打不完的工,就好好享受暑假吧。” 第196页 她觉得颇为有理,而且她也就是说说, 说实话她真的觉得40度的烈日下,穿着厚重的卡通套装,一天才120,这样的工有什么好打的。 眼前围着卡通老虎的一波人走了,周沫赶紧跑过去。余味站立了几秒缓了缓眩晕才慢慢抬手,将头套摘下。 哄热的炽风吹在周沫身上是生不如死的渡劫,吹在裹着两层大棉袄的余味头上却是十足的凉爽,他舒了口气。 周沫走到他跟前,将冰水拧开盖子递给他,余味接过咕嘟咕嘟地大口灌了进去。 他全身上下湿透,头髮丝黏在额角,汗滴顺着太阳穴而下,白色t恤透出肌肤本身的颜色,黏在身上都可以拧出水了。 他喉结快速滚动将水源补入,周沫心疼得揪起,“猴哥,别做这个了不行吗?” “不行,这周结束后才有人接手,有始有终。”他说话间气都短了几分,涌起股揉她的冲动,想到自己汗湿成这样又收回了想法,沖她笑笑,安慰她。 室外的蝉热得叫声震天,拢在头顶像巨大的马蜂围着你转,周沫被叫的心烦,热得意乱,又沖老闆要了瓶冰水。 她远远瞧着余味又套回了头套继续干活,恨不能去替他。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现在在这样的暑热下干这样的活,除了惩罚自己又能是什么呢。 她之前没能亲眼见到,还以为他没有颓废,这会见到宁可他在空调里消沉,这样的自我折磨除了她还能有谁心疼呢? 周沫在他结束今日的活后陪他回了公寓,他沖了个澡,周沫将方才在楼下买的矿泉水摆进小冰箱,水声止,洗手间的门打开,余味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她直起身扶了扶酸累不适的腰问:“你防我?” “防你?”他擦了擦髮丝的水,扭头疑惑地看向她。 “你以前洗完澡都是直接出来的,现在为什么穿着出来,还长裤短袖,包的严严实实,不知道的以为我是谁呢。”她没好气。 余味笑得直不起腰,将毛巾随手一搭,亲亲她的嘴角,两手捏起她褪了点婴儿肥的颊肉,转动手腕轻轻蹂.躏,“你知道就好,你现在很危险。” 周沫反覆提,一看就是社会环境带坏了无知少女,她以前估计连这事儿是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无师自通地都会领着他的舌头跳舞或者说是打架了。 而他,想,但不能。 周沫心里总觉得他要去北京上学,山高皇帝远,虽不像美国,去一趟又是机票又是签证住宿一堆破事儿还要加语言不通的高墙。但毕竟是北京,距离s市一千多公里,来去一趟也是极为不便。 他还没走,她就想他了。 而夏热人燥,她那颗上下不能、进退两难的心,只能用没完没了的作妖来换取一点踏实。 “猴哥,其实你喜欢的是羊仔是不是,所以这么多年你一直跟他好,长大了之后你觉得这样的喜好是违反常伦的,所以你拿我掩人耳目。”她一脸认真地编故事,张敏在耽美这条路上越走越偏,刚开始还是和胡倾城一个精神世界的男女同好,这会已然飞跃,成为了见不得男人站在一块,一见到就要捂脸捧心脑补出万字剧情的腐女。 她耳濡目染,接受能力和尺度也提高了些,脑海里的记忆小船立刻带她去到了小时候,猴崽子和羊崽子光着身子互相推搡的画面,这一幕让张敏看到岂不是要喷鼻血。 余味拍了下她的脑门,“什么有的没的,你们宿舍到底住了些什么牛鬼蛇神。”他真想把周沫的脑瓜噼开来,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统统都倒了。 “你说是不是!”她越说越来劲,对于余味有意无意在躲她的态度,她感到非常气愤,为什么不可以,大家都十八周岁了,警察叔叔都管不着。 “什么是不是的。”他上臂一伸将毛巾拿起,走进洗手间挂好。 走出来时,周沫仍气鼓鼓的,双手搂上他坚实的腰际线,手不老实地来回抚,“哎,你说,你不肯让我睡这儿,你去北京,羊仔让你睡他那地儿你肯定不会拒绝的,是不是!” “一男一女能一样?”一个是因为男女有别拒绝,一个是男的凑活住方便,这也能相提并论? “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是你心里有鬼。” “那行,我现在脱了你看看。”他说着便将手伸到裤腰处,看了她一眼,似乎没反应,稍微往下拉了拉,露出半截灰内裤。 周沫嘴唇抿了起来。 哎哟,这个人怎么这样,胡倾城都说了那是关灯的事儿。 周沫的内心建筑掉了几块砖头。 余味舔了下唇,缓缓往下又拉了一把,裤子顿在了膝盖处,他一把抓过周沫的手,果然她神经已经极度敏感,手飞快弹开,倒退了两步,“你......”一时语塞,没什么立场怪他,可就觉得他是在欺负她。 余味轻笑,理论没用,实战还是弱鸡,不知是谁天天怂恿她,她压根没到那火候,只是莫名孤勇,想着完成她认为的恋人任务。 他一把拉上裤子,拽她在怀里,“沫沫,别胡思乱想,我们有我们的节奏,有人快有人慢,做那事儿不是说明感情好,不做不是感情不好,而且我也算在服孝期,不能......” 周沫一听服孝期,立时一惊,“对不起,我没考虑到。”她赶紧闭上眼睛,将头埋在他怀里,心中默念,奶奶对不起,我年纪小......不对,是我傻,我不懂,我错了。 第197页 余味失笑,下巴抵在她头顶,来回蹭蹭她柔软的髮丝,心中那股坠落感暂时落定。 * 夜如水,月如钩。 公寓外是大马路,遥遥有汽车驶过和鸣笛的微浅声音,室外有空调转动排风的滚轮声,室内是周沫轻浅的呻.吟撩着余味的耳,不时还伴着压抑的闷哼。 余味在两人身体之间垫了抱枕,隔着“楚河汉界”拥抱她。 黑暗中,小床上,周沫头髮汗湿,表情痛苦,一只手紧攥着余味的前襟,余味环着她在这方小空间里,看着她反着月光的痛苦面容着急道:“真的不用买止痛药吗?” 周沫摇摇头,她就想余味这么抱着她。 她嘴巴咬出了血腥味,小腹一跳一跳地抽痛,半晌又改为绞痛,难受得又哼唧了起来,余味亲亲她密汗的额角,“下午冰水喝多了?”周沫因为考试忘了算日子,余味烦心事多也没顾忌这茬,于是挨了今晚的痛。 虽是如了周沫踏进这屋子时的意,留下,但明显背了她的目的,该干的干了。这么一看不在服孝期,今晚也不可能。 周沫咬牙,她觉得是余奶奶在惩罚她,这么大不敬,必须要挨痛,这是她应得的。余味自然不知道她的心思,说服孝不过是顺嘴,而他真的想等周沫二十岁再采,女人如花,再开的久一点吧。 余味心疼她挨痛,凑到嘴边亲亲,却抿到股血腥味,“嘴唇破了?” 周沫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却在下一秒嘴边凑了一只带着点汗咸腥的手,听他说:“咬我。” 周沫的下腹里有一股血流翻江倒海闹腾不休,心上却涌了股柔情似水的清泉。 她温热的唇吻在他的手背,带着微湿的热意,牙齿退后,蠕动着开口,“猴哥,你为什么小时候不爱理我呢?”记忆里,余味真的喜欢羊仔比她多。 “因为你真的很烦。”他轻笑了几声,胸膛微微起伏,每次一讲起小时候的事情,他的唇就自然勾起。 长长宽宽的愚梦巷覆着金色的夕阳,几个小人在石板路上蹦来蹦去的画面顷刻跃入脑海。那时候周沫虽然很好玩,但是很烦,又爱哭又洁癖,相比之下杨博书就又好玩又爽气。 小孩的世界就是这样,谁愿意背个小包袱在身上。 周沫气,张口轻咬他的虎口,“我现在也很烦啊。” “那不一样,你现在是我女朋友。” “那你去了北京会喜欢别的姑娘吗?听说大学里的姑娘又好看又聪明。” “你也是又好看又...聪...明。”他着重聪明二字,听得周沫又是用力地咬了他一下。 “我才不要听那些有的没的,你就说吧,会不会因为别人比我聪明而不要我。” “会。”这话一说出口挨了今晚最痛的一下咬,那劲头开了灯一看绝对是两个深深的牙印,“嘶——你下了狠口啊。” 余味倒抽一口气,但没收回手,任她的唇覆着,湿湿软软。 他问:“沫沫,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担心呢?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了。” 这话她也在宿舍说过,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这我还不知道吗? 但是应兰兰说,可是你们恋爱才两年多,这两多年多里,你觉得他和你以前认识的余味是一样的吗?所以,认识多久和变不变心无关,可能因为认识的久新鲜感都没了,你们那什么的时候高.潮了吗?几次? 周沫当时鲠得一动不动,胡倾城也是定住,赶忙想怎么帮周沫撑场,胡乱说,“沫沫年纪小,不懂。”说完她都不好意思,余味这句话还是两年前交代她的,怎么能两年后他还没动手了,他是变态吗? 周沫也是无语,都十八周岁了,哪里小了,要小只能是胸小...... 今晚余味的房间没拉窗帘,他的小太阳在。 “你就说会不会?” “会。”他咬死了这句话逗她。 “余味,真的假的?”之前那句还以为他开玩笑呢,这时候没有哪个男的会说会吧,除非......“你是不是喜欢谁了才这么说?” “会才怪。”余味搂着汗湿的小太阳,将“楚河汉界”压缩得薄薄的,“沫沫,我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如果我将来说我喜欢别人,一定是骗你的。” “可是一辈子很长哎,我好多认识的人都分手了。” “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较了劲,非要问到他说好多好多甜言蜜语。 “周沫和余味哪里不一样,你说呢?” 她在嘴里回味了一遍这句话,将头蹭进他怀里拱来拱去,脸上笑开了花。 周沫和余味,听上去就好不一样啊。 第83章 story050 《一千公里》 暑假余味去了趟美国, 签证是高考前就准备好了的,走前他对周沫发了20遍誓一定会回来。 周沫的不安全感在夏日拼命作妖, 一提美国她的作劲便变本加厉, 好在还算懂事,自设上限, 只要他开口回应基本那股妖火就自动灭了。 她帮他收拾了行李,写满了购物的清单,要他去买。余味看着一张a4纸上密密的字, 又是宠溺又是无奈,“沫沫,我们都还是学生。” 第198页 “嗯,这些就是数量多,很多都不是开架品牌, 很便宜的, 人民币只要几十块。”她似乎都忘了, 她说的很便宜的东西余味在烈日下站一天才能买两个。 余味在她心里就是个小财主,她不知道余味没再用余一书卡里的钱。 余味见了秦善龄和她的男朋友,不知是不是美帝风水好, 秦善龄一点没老,那么十足的日照反倒让她更有了少女感。她的男朋友吉米是个很开朗的纽约人, 在那栋小别墅里, 余味知道自己是个外人,可被他们如火一样地热情招待,也不禁融入了进去, 不再作敏感他想。 他回国的行李是三个箱子,两个都是周沫的东西,和香港那次的消费比确实不贵,只是数量和体积夸张多了,他无奈地抱着她问,“你怎么这么能买,你爸这普通收入能养得起你吗?” “能啊!我家最近还要买新房子了呢。”周沫理直气壮。 余味从美国回来后更黑了,周沫直说自己有两个男朋友,之前那个分手了。 余味揉着她的小馒头,逗她,那你能不能让我也享享这个福呢。 周沫闻言又是一顿揍。 他们的感情在这个夏天升温,可有一道休止符始终规矩地卡在中间。周沫不急,余味也忍得住,他们心照不宣,等着20岁。 为什么是二十岁,理由幼稚,可就像他们心里的小秘密一样,经过超市的计生用品架,彼此用口型描绘“er shi”的形状再会心一笑,连那些死物都有了不同的灵魂。 * 周群一直在张罗新房。 胡瑾在余有才余红先后逝世后格外不安,她怕自己的母亲也这样,想到即便没有遭遇意外和疾病,老人家的腿脚近几年也有些不便,想着自己现在家里是三楼,老人一辈子没爬过楼,估计住来不习惯,决定趁着s市的房价还在上升,买一套也算投资,女儿也快工作,这时候也没什么经济压力。 他们带着周沫去看了几个楼盘,都在景行区,也许是住惯了,即便大家都想前赴后继地去商行区抢楼盘,可在愚梦巷生活惯了的人,还是喜欢这一带的小吃、菜场、超市、街道...... 周群带周沫去了瓣花街,这里有三个楼盘,两个刚建好的中高档小区,临着五阳湖的风水宝区,景色优美,湖光撩人,又是黄金地段,周沫眼光毒辣,站在周群想要买的陆地花园售楼处看着对面马路的蔷薇九里问,“那个小区看起来地理位置更好。” 周群心道,那是自然,价格翻了一番,小区规格绿化安保都不是普通人的档次。不过那片地方现在百废待开,还没几块砖头,他骗她那个小区不怎么样,周沫便没再问。 反正她也不是很在意买房的事情,在她心里,愚梦巷以外的房子都一样。 余红走后、余味搬出后,过去两个月,周沫每天醒来看到对屋紧闭的房门仍是不习惯,尤其到了晚间吃饭,就她和李阿香两人面对面,以前余光中都能见到西屋的灯火,现在那片漆黑,心里总空落落的。 愚梦巷没变没拆,在大兴土木的景行区存活了下来,西巷最西的杨博书家已经拆了,建了一排商品店面,幸好东巷完整地保留了下来。她还没来得及庆幸,便遗憾地发现,原来101少了三个那样重要的人,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余一书回来过一次,问周沫余味住哪里,她抄了地址给他。 过了几天问余味,你爸去你那儿了吗?余味说,没,没联繫过。 卡里的钱在涨,只是人没有出现过。 * 周沫送他上的火车,三天两夜,绿皮车厢,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要坐这样的熬人交通工具,他说,这才是有味道的旅程,从南往北沿途风景,阅尽山河的感觉,不期待吗? 周沫不懂,飞机两小时就能到,为什么要折腾这个。不过她还是耐心地给他准备了很多火车上要用的东西,连火车上洗漱不便的湿巾纸都考虑到位,准备了三大包。他搂着她说:“说实话我臭三天都行,反正只有你抱我,只有你嫌弃我,你又不在,我无所谓了。” 周沫送他,两人商量好不许哭,她绷着脸没哭,只是在火车开走后眼睛酸了又酸,酸了又酸,酸了又酸。 十分钟后余味发消息来:哭了? 周沫站在火车站门口十分钟的努力一瞬间付诸东流,两行清泪刷拉滑了下来,回他:你想的美! 她嘴角含着笑发消息,心里泛着苦涩向他道别。 其实这个夏天她就已经体味了几番分离,同余奶奶和那个拥有奶奶的余味说了永别,同余味开始了异区恋,再也不是跨出房门就能挨到窗的几步之遥,这会又同余味开始异地恋,一下隔了一千多公里。 她感觉很多关系开始抓不住,只能在手机里找安全感,需要余味随叫随回。 余一书很忙,新闻上最近不断出现他的名字,周沫看着新闻同奶奶感慨,“余叔叔还真的是个挺厉害的人呢。”以前总听周群夸,那种老男人对老男人的欣赏她不懂,这会看新闻,说他是s市前年的首富,吓坏了周沫。 难怪他前年那么忙,难怪余味成绩这么差他都没空管,周沫又不无伤感地想,这两年里他先后失去父母,并且断了接触儿子的最近最易渠道,他一定也很苦吧。 “嗯,那会他刚搬来彬彬有礼,抱着小余味小心翼翼,看着像是个读书人,不像做生意的。”李阿香摇着蒲扇看着电视,想到了十八年前的画面。 第199页 “我记得小时候他和余味很要好的。”一大一小像是朋友,有商有量的。 “那会是真疼儿子,再晚都要过来看一眼,风雨无阻,现在,哎......” 周沫接到余一书电话的时候是余味去北京的第二天。 她没有惊讶,乖顺地在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回到愚梦巷101号,走进那座久违的上了锁的西屋。 她看见门开了的时候,深深地唿吸了一下。 这种感觉甚至比余奶奶走的窒息感还强烈,不是死亡的突然和逝去的痛苦,而是一种你脚踩着阳光看着她曾经生活的地方,每一处光灰尽头都似有她的身影,却清楚的知道那个人真的永远在黄土中了。 西屋格局丝毫未变,家具落了灰,她吸了吸有些堵的鼻子向坐在堂屋中喝茶的余一书问了好。 余一书还沉浸在回忆涌面的哀伤里,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长长的沉默后由他的一声嘆息打断,他缓缓开口道:“余味最近怎么样?” 周沫置身在物是人非的西屋,亦是心如刀割般地难受,艰难回他:“在军训,晒得很黑。”还瘦了,可他非说是拍照的光线问题,本人还是很壮实,让他再拍一张来又说找不到人拍,便耽搁了下去。 本就昏暗的西屋后窗未开,此刻倒不像是晚霞漫天的黄昏,反而像是反蓝的凌晨早空透入的灰濛的光。 “余味他把银行卡註销了,秘书打钱打不进去了,查了一下发现暑假就没用过钱了。”他打了一次电话,余味语气平平,说想自己挣钱生活,试试看不依赖任何一个人的样子,“沫沫,如果余味有什么需要可能不会向我开口,哎......” 他沉吟片刻,将一张银行卡推到周沫面前,“密码是你的生日。” 周沫看着移到面前的卡微怔,“这个是?” “如果他有什么需要,替我帮他解决,沫沫想买什么也用这个,叔叔会一直给这张卡里打钱的。”他说完便偏过头去,这屋子再也不能让人心绪平静。 短短几个月,人和事已然失控,举步维艰的父子情找不到连接点,周沫是他能了解余味动向的浮木。 “余叔叔......”周沫忍到现在又是两行泪,她责怪自己为何眼泪这么多,可这一刻她好像除了流泪没了其他出口。 她呜咽道:“余味暑假就开始打工,很辛苦,奶奶走了他责怪自己,再加上爷爷就更难受了,他怕自己再失去,就拒绝拥有。余叔叔,其实余味......其实你对余味真的很重要。” 她眼泪扑簌簌地掉,不值钱的水豆子落在淡蓝的棉裙上开出深蓝色的花。 “我知道。”余一书背过身去,重重地吞咽了一声。 周沫不愿意看他难受,亦不愿意在这伤感的地方呆下去,拿了卡,冲着余一书隐在阴影中的余一书说说:“余叔叔,卡我替余味拿了。” 她咬着唇跑了出去,飞奔到房间,将头埋进被子,嚎哭了出来。 夕阳绸缎样铺在天空,光洒在东屋的大门玻璃上,泽泽生星,西屋背着夕阳,默默黯淡。 在她脚步踏出堂屋的瞬间,余一书憋着的泪意爆发,剧烈喘息后低嚎了一声,双手抱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了瓷砖地上,滑腻地溢开,融成一片。 周沫知道余一书永远爱余味,也知道那份他能给的爱永远填不满余味。 周沫知道他们父子有个死结,不是刘小萍不是余竟,是时光堆叠的桩桩件件,老人双双去世压垮了他,让这沟壑无法弥合,横亘在他们之间。 而她,只能看着,却无能为力。 之前的距离像是s市一高与旺达卫校之间的旺达路,短短几米,时时相望。 现在是s市与北京,一千多公里,相见亦难。 是周沫余味,是余味余一书。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若能割裂开来看做是两个故事,就不虐,story就是坎坷甜,一路磕碰又甜到底!可若是把它当做一个小说就是当做了一个悲剧在看,就是难受的。 story我很喜欢,进几章reality,马上进卷三 第84章 reality034 【雨中婚礼】 2018年11月05日, 暴雨。 风卷落叶,乌云笼罩, 大雨倾城。 n市某酒店内。 周沫穿着伴娘裙正在自拍, 应兰兰拿着手机开了电筒给她打光,“这个角度行吗?” “哎, 我的鼻子怎么不挺啊?”周沫看了眼成品,赶紧摇头,“光太厉害了, 不行不行。” 再来再来。 胡倾城窝在角落的书桌前,十指大动,噼里啪啦。 她有十个读者了,写作冲劲十足。 周沫拍拍照又看到了婚纱相本,纠结起来:“我看33的老公很眼熟哎, 你说是不是像哪个明星?” 柏一丁:“我们见过的啊!” 张敏激动提醒:“就是, 那年夏天我们不是一起来, 6号6号!咖啡店小正太!” “......”周沫陷入大脑空白的时刻,没印象。 “就是那次猴哥爷爷去世他心情不好,你硬被我们拉来, 结果好几天都愁眉苦脸的那次。” “不记得了。”周沫想起那段日子,和余味有关的事情都清清楚楚, 可这个男孩还真没了印象, “不过这么说,33和他还是很有缘分的,暗恋成真!” 第200页 门开了, 是33的妈妈,又抱歉又着急,让大家赶紧准备去新人家里,堵新郎。 清晨七点,姑娘们已经梳妆结束。 浅绿纱裙,白绸矮跟。 周沫最是积极第一个走到大厅上了车,早饭都没吃。 她希望拍照片的时候可以漂亮点。 上回柏一丁结婚,她觉得伴娘会很累,一大早吃了三个馒头。 导致坐下拍照的时候每张都有小肚子,她气得恨不得让人重办一场婚礼。 这次她长了教训,一口东西都不吃。 真是矫枉过正,上了车,头昏眼花竟然开始晕车。 雨天,路堵,司机开的慢,三十分钟的车程开了四十五分钟。 张敏转头关心道:“沫沫,你是不是饿的?”她穿着大号伴娘服,整个裙子显得空空荡荡。 周沫有气无力,“可能......昨天聊天聊久了吧。” 胡倾城不解:“不是啊,你昨晚很早就睡了。”她们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夜聊,就她唿唿睡得还打起了小鼾。 周沫把头埋进化妆包。 真是,她前一天值班上了一晚上的手术,白天下班檀卿知道她要去n市三天,拉着她在车上腻歪了许久。 她这个人骨头轻,回到床上自己又抱着被子滚来滚去,羞了好久,导致睡眠严重不足。 恋爱好累,可是好快乐。 从车窗往外看,城市真的被暴雨倾倒。 街景都在流泪,像是一幕幕沖刷不掉的老旧回忆,灰濛又枯涩。 由于蔡珊珊怀孕,婚礼仓促,日子选的急。 天气不好只能硬上,大家谁都不敢说一句不吉利的话。 只是蔡珊珊在家里忧愁,怎么会下雨呢,还这么大,是不是不好? 新人结婚不应是艷阳高照才算上上日子吗? 周沫一行人赶到的时候,蔡珊珊已经在抹眼泪了,化妆师着急,一边补妆一边劝。 周沫蹲在她裙角边,拉拉她,“哎呀,新娘子哭什么,眼泪留着,等会拜别父母的时候再流。” 蔡珊珊穿着中式喜服,掩住三月半的小腹,难过道:“我总觉得一切都不顺,哪有人结婚这么急的。” 胡倾城转身拿了块巧克力,她知道周沫这个爱美的死性,“巧克力不会有肚子的,赶紧吃点,今天下雨,宾客肯定湿漉漉的,到时候会场有很多要忙的,赶紧填填肚子。” 周沫接过,可下一秒蔡珊珊呜呜哭了出来,从宾客湿漉漉开始心就沉到了底,“大家来参加我的婚礼是不是很辛苦,怎么办?” 周沫急,怕妆煳了,赶紧抽纸巾给她点眼角的泪,“哎哟,你怎么了呀?” 张敏拉拉胡倾城,“她是不是孕期情绪波动大啊?” 周沫哄她道:“不会啊,你结婚我们都很高兴的。” 蔡珊珊精緻的妆容中,一双眼睛布满红血丝,满是不信:“真的吗?” “真的呀,我激动了好几天没睡着呢。” 不是的,是下班都跟檀卿厮混,再次做回小跟屁虫,黏哒哒地跟在身后,回家又心动过速,所以睡得很差。 周沫纯粹是为了安慰蔡珊珊在说瞎话。 蔡珊珊听她说没睡好,话匣子就开了,“我也好几天没睡好,孕吐严重,他工作又好忙,婚礼都是我家在张罗,虽然他家条件很好,可是父母......怎么说呢,就不是很开明,我爸妈也委屈得很,觉得我们家高攀了人家,所以要多付出一点,忙来忙去,腰痛的半死吃止痛药还在继续。我一直在想这段婚姻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他们家里本来就不是很满意我,现在我怀了孕进门,孩子生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今天这个天气这么差,他妈妈早上在群里发了个倒霉的表情......你说她什么意思啊......呜呜呜......” 蔡珊珊越说越多,昨天大家晚上到,就见了一会,孕妇被拉回家睡了,今日一见,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之前在微信里没说的心酸事,也是筹备婚礼阶段不断压垮她的琐碎。 应兰兰见这势头下去,哪收得住,快步走到化妆镜前,却听周沫勐地一声,“呜呜......怎么这样啊......那怎么办啊......那不结了,让他后悔!”她最听不得父母受委屈,可怜巴巴地委身做人。 应兰兰背嵴僵住,一把抓住周沫开始耸动的后颈,咬牙切齿道:“你给我冷静点,哪有你这样的。” 她们两人还一唱一和,一个越说越委屈,一个越听越难过,眼泪断线不要钱一样地掉。 “呜呜呜,叔叔阿姨很辛苦啊。” 周沫精心画了一早上的粉色眼影这下彻底被自然粉后来居上了,鼻头也红彤彤的。 应兰兰发现周沫真是长大了。 这两年没怎么见她哭过,这次一哭,居然很美。 以前就是个小孩子,哭起来,咧着嘴,丑兮兮的。 现在哭起来唇抿着,微微颤抖,一双水葡萄滴着水瞧着你,心都化了。 她点点周沫的粉鼻头,手机一掏,“咔嚓”一下。 周沫瞪起眼睛,“你干嘛呀。” 蔡珊珊的倾诉被应兰兰的话语打断,情绪缓了下来,吞咽了几口郁气,喘息歇下。 胡倾城给化妆师使眼色,赶紧补妆。 第201页 成年人,理智上来,情绪就会后退。 周沫的手机没几秒震了起来,是檀卿。 她拿着手机看向应兰兰,“你发给他了?” “这是你今天最成功的照片,而且你哭起来一般只有......呃,男朋友能够哄你。”本来要说的是余味。哎。 蔡珊珊任化妆师补妆,唇僵抿着,不是任性的人,做不来任性的事,全家都忍到这会,也就为了她能够顺利嫁人。 周沫看了眼消息:「怎么哭了?大喜日子的」 她抓着手机又感动起来,他真的有改,说他不爱发消息聊骚,后来就有认真给她发消息。 应兰兰那看着周沫渐渐消下红晕的眼圈和微微翘起的嘴角,拉她到一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谁的婚姻很顺利,一般走到这一步都是劝和,这么多人的场合难道带着球跑,你以为小说啊。” 周沫抓着手机看了眼蔡珊珊,走到她旁边,化妆师正在给她补腮红,“33,那6号对你好吗?” 蔡珊珊头顶的金穗向前抖了抖。 那就好。 柏一丁在一旁给她捋了捋哭乱的刘海,“怎么每次别人结婚你都要哭啊。” “我哪有。”周沫噘嘴。 “我结婚你哭得比我还厉害。” “我为你高兴。”说着她眼睛又红了。 柏一丁结婚那天,她父母笑得欢腾,毫无不舍之意,不时跑到礼金那处捏捏。 周沫在一旁看得心酸,想到她在校那么辛苦的打工,父母却一直把她当累赘,为她不平为她难受。 情绪一失控,泪撒婚礼仪式前。 那天本来是她上去托戒指的,但妆哭花了,后来应兰兰临时赶鸭子上架。 “周沫可能不适合参加婚礼。” “谁说的,我很喜欢参加的!” 应兰兰推推她,眉目含笑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参加你的婚礼啊?” 她跟胡东阳打听过了,檀卿家底很不错,自身也优秀,一手活能吃一辈子,人还帅,这样的人必须早点拿下。 胡倾城拉裙子的动作停了下来,眼里含着复杂看向周沫。 周沫也愣了,“啊......” 她没想过。她......只想过和余味的婚礼。 那场没来得及完成的婚礼。 张敏取笑周沫的表情也僵住。 都知道了周沫恋爱,也悄悄在内心不敢置信,感嘆岁月的荒唐和爱情的虚假。 可提到结婚,她又陷入了另一份震惊。 当年全宿舍真的都很喜欢猴哥鸡仔那一对。 可最让人心痛的就是“当年”这个词。 * 雨势丝毫未减,一看就是几日停不了的架势。 蔡珊珊家楼下的排水差,车子此时开进来雨水已经淹至车轱辘的四分之一,及人脚踝上缘。 新郎来敲门时,周沫绞尽脑汁百般刁难。 周沫绞尽脑汁的时候一般都是胡搅蛮缠的时候。 6号先生在门口急得冒汗,听外面的伴郎说,西装都汗湿了。 周沫有点纠结,不过还是拿着手机认真录音。 “那你说你会一辈子对33好吗?” “我会一辈子对她好。” “如果没有宝宝你也会娶她吗?” “有没有宝宝我都会娶她。” 蔡珊珊的眼角被应兰兰垫了两张纸巾,几乎湿透,又换了两张。 “宝宝出生了,你也会对她很好。” “宝宝出生了,我也会对她很好。” “如果以后家里......”周沫哽咽,咬住唇,偷了口气继续说,“如果以后有了争执,你会站在她的角度考虑。” “我会站在她的角度考虑。” “父母很重要,老婆也很重要,两碗水一定要端平。” “我会的,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的。”6号先生面对这样的问答没有不耐,一句一句的重复和保证,让周沫都录不下去了。 她哭哭啼啼地开了门,门口黑压压蜂拥而入。 房内红被红帐红喜字,将室外的雨天挡去阴郁。 伴娘和新娘都哭得梨花带雨。 新郎把手上剩余的红包全塞在了周沫的手里,还没来得及说话,被挤了进去。 接下来是一系列恶俗的流程。 周沫缓了情绪,笑眯眯地一起闹了会。 到了婚礼现场,周沫跑去新郎那里,被好几个伴郎扫了狼眼。 “今天的雨中婚礼很独特,大家的婚礼都挑的晴天,我觉得雨天也很美。” “......嗯。” 胡倾城知道对方一定觉得她莫名其妙,又解释了一遍,“33有点自责,早上哭了会,怕雨天结婚长辈不开心。” “怎么会?”6号先生本站着任造型师熨西装,听了这话去到新娘的准备室,安抚33。 “你看,没你想的这么糟糕。” “嗯。”周沫看他匆忙去隔壁的身影,嘴角扯出今天真心的笑,还好新郎不错。 婚礼现场的誓词环节。 周沫在台下哭得像个傻子,应兰兰给檀卿录了个视频,是她三张纸巾垫在眼下,目光死盯着台上单膝下跪的画面,人剧烈抽搐的模样。 第202页 周沫是一个渴望婚姻的人,她觉得婚姻应该很幸福。 她的父母,她的姑姑姑父,她的爷爷奶奶。 所以她总是在参加好友婚礼时很感动,像是和别人一起站在了幸福的起点。 可是好多人的婚姻又是那么不幸。 余味的父母,檀卿的父母,宿舍好几个姑娘的父母。 所以她又会悲哀,婚姻好像是一场赌注,她看着好友下注,害怕会输。 婚礼现场的人多多少少身上都有些湿,现场的地毯零落着尘泥,不算整齐。 6号先生的妈妈不停地蹙眉。 蔡珊珊的妈妈则紧张地赶紧到处找管理人员,保持会场的清洁。 周沫看着台上的司仪主持,说着盛大美妙的婚礼祝词,台下是一地鸡毛的油盐本质。 她开始看懂一些事情,然后无可奈何。 * 雨势未减,高速路滑。 一道七系的光向n市射来。 第85章 reality035 【怎么罚你】 婚礼的活动环节一直持续到八点, 由于雨势太勐,很多宾客未走。 司仪热情不减, 见在场的伴娘众多, 为了给还没走的宾客助兴,叫上伴郎横抱伴娘, 比谁深蹲次数多。 烂俗的游戏,但激起了大家的兴趣。 宾客本不停地探窗外雨势,这下目光都吸到了台上。 胡倾城今日的伴娘裙非常不舒服, 听到这个游戏,赶忙往角落缩。 伴郎们自然都挑周沫和应兰兰,瘦,合适,好看。 周沫的脸都哭成花猫了, 她本想着去洗手间洗个脸, 这会突然要让她站到灯下, 她抓着桌子死活肯。 可不是她就得是胡倾城或是张敏,她们两人抱在一起,一副要抱就抱两个的架势, 吓得人家伴郎不敢靠近。 最后在司仪三寸不烂之舌的万般怂恿下,周沫无法, 只得和一个应兰兰一人跟了一个伴郎上台。 底下的胡倾城和张敏劫后余生, 拼命鼓掌。 台下的人押注,都说应兰兰这组能赢,因为她娇小。 周沫在一旁显得太过高挑。 也有几个赌艺高超的, 选周沫,说长得吉利。 周沫跟旁边的伴郎点了个头,对方是6号先生的表弟,由于蔡珊珊的伴娘个数较多,被临时拉来充数。 他露着虎牙害羞地笑笑,“我有锻鍊,放心!” 周沫僵笑。 不知为何,被他横抱起来、她腾空的那一秒,她感觉他的手剧烈的抖了一下。 周沫在空中晃了两下后反射性地勾住他的脖颈,底下“哇~”一道欢唿。 周沫心中暗讽,这帮叔叔阿姨真是很爱看这种狗血三俗剧情,且越俗越爱。 司仪说:“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我们就开始啦!” 底下的人先他一嘴:“开始!” “开始吧!” “快点!” 檀卿找到礼堂时,里面一阵欢唿,他看了眼时间,心道,国内的婚礼居然这么嗨。 推开门,是两团黑影四个人在劣质的舞台中上下起伏。 下面的人高声数着“20!21!22!23!......” 周沫本就一天没吃饭还在这里上下摇晃。 这位表弟臂力非常有限,此刻基本已经属于在强撑。 周沫吊着一口气,觉得自己很可能在栽在现场了。 旁边应兰兰的数字是:“363738...”伴郎努力控制气息,不喘得太厉害。 周沫这儿是:“27!......加油!28!很好!......” 气喘如牛,摇摇欲坠。 终于,“砰......” 表弟跪在了地上,双手抛尸,拼命喘气。 周沫尚在臂弯中,屁股着地挨了疼却为了顾他的面子,一言不发。 随着表弟的大口喘息,一滴汗摇摇欲坠,“嗒”掉在了周沫的脸上。 下面一波人唏嘘,哎哟,自己没押对。 吵吵嚷嚷。 可周沫清晰地听见了那滴汗掉在了自己的脸颊的声音。 啊——!! 她崩溃了。她要去洗脸。 她皱着眉头要爬起来时,一道黑影压在了她头顶。 幽幽抬头,瞳孔骤缩,下一秒,眼睛弯起。 应兰兰那组赢了,正在拿礼物。 她一转头见檀卿在舞台上,双手负背蹙眉盯着小花猫周沫,面色不明。 * 昏黄灯光,洗脸池边。 周沫拿着卸妆油煳了一遍,又用洗面奶洗了两遍,脸侧一圈头髮全被勐力的水给打湿了。 檀卿在一旁抄着手,“你是要把脸卸一层皮吗?” 周沫洗了有十分钟了。 “快好了。”周沫飞速用手抹了一把脸,闭着眼睛在水池边摸刚刚自己准备好的洗脸巾。 咦?怎么没了? 她继续摸,怎么没了。 下一秒,眼前的昏黄大暗,脸被捧起。 她紧闭眼睛试图挤开水却被两个大拇指按住,彻底失掉最后的一点光,还被施加了压力。 “才两天没见就被别的男人抱到怀里了?”磁性撩人,语气不明。 “我没有,一切都是为了大局。”她觉得自己这一刻的脑瓜好好用,明明此刻非常缺葡萄糖。 第203页 她被水扑的微凉的脸倏然被他喷了一道热气。 他在笑,说明没气。嘿嘿。 檀卿继续问:“那你被人抱着的时候在想什么?” 周沫的眼珠在压力下转了两圈,老实道:“......在想我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她真的全程都心惊胆战的,不时地腿动动,怕裙子走光。 又是热气,这次持续了几秒,覆住她脸颊的手也在抖。 周沫不自觉地嘴角翘起,跟着开心。 檀卿居然来n市找她,真好,有一个人百里寻她,让她感觉这个恋爱没白谈。 “不许笑,严肃点。” “哦。”她使劲下压自己的嘴角,可怎么也止不住。 檀卿看着灯下她婴儿样滑嫩的肌肤,没准备这么轻巧放过她:“没有想到我?” “没。”老实。 性命攸关时刻,哪有心情风花雪月。 他鼻尖抵着她的鼻尖,蹭了蹭,变了个调戏的语调说:“那我要罚你。” “......”要死了。 周沫仰着头,心跳失控到站不稳。 “自己主动点。”檀卿松开手指。 周沫眼球被压,此刻又酸又花,一时睁不开。 她牙齿在口内咬着唇肉,纠结了一秒,缴了械。 檀卿眼前的素颜小仙女睫毛已经被他的指热熨干,根根分明地躺在卧蚕上。 她唿吸急促了两秒,嘴巴蠕动后,粉嘟的唇慢慢撅了起来。 头还微微仰起,配合他的高度。 檀卿心都化了。 而立年纪居然被一个小姑娘的纯萌行为一次又一次地揉了心脏。 他双手搂上她的腰,侧头含住她撅起的樱唇。 周沫的嘴被湿润包围,吸吮又松开。 直到灵舌挑开唇瓣,唇齿相依。 檀卿的舌像根毛笔,柔软到360度无死角。 又像一个利剑,勇勐地直捣黄龙。 他喜欢两种方式交替,一时温柔如水地软化你,又在下一时加速,刺激你的上限。 周沫第一次知道打个啵儿,花样这么多,跟打了肾上腺似的。 真是个老江湖,在他怀里,她就乖乖地任他挑逗,被他教导。 他时不时要抽一口气提醒她,“沫沫换气。” 她才勐地一下反应过来,大唿一口气出去。 檀卿接吻时,手也不会闲着,倒不是多咸猪手,没有上下其手急不可耐的非礼,就有张有弛地抚着,每一个指头都不闲着,力道时轻时重地变幻。 这不,周沫没一分钟又瘫在了他的臂弯中。 昏黄的微灯下,偏僻的洗漱间,男女痴缠在一起。 布满污渍的白墙上,两人头影不时交换方位,旖旎美好。 胡倾城拿着一瓶眼唇卸妆油,站在门口,看着这对恋人久久没动。 整个人像笼在阴影里,沉郁潮湿。 * 檀卿当晚就要走,周沫这个粘人精一下子就甩了一帮同学,要跟着一起。 周沫冠冕堂皇藉口一抛,“晚上一个人开车不安全。” 胡倾城白她一眼,这么劣质的藉口,“那他怎么来的?” “咳咳,反正我要走啦。”周沫拉拉胡倾城的袖子,戳戳她肉嘟嘟的脸,“咋么不开心呢?” “没......”胡倾城看了眼周围的人,都趁着周沫偷欢的档口走的差不多了,“你走吧,剩下的我和张敏兰兰会搞定的。” “你最好了。”周沫拿起桌上的果糖,顺着口子撕开,笑眯眯塞进胡倾城口中。 胡倾城一侧颊部被人工糖精塞得鼓起,像拔了智齿的样子。 檀卿在外面打电话,周沫拎起包,刚要走,就听胡倾城叫住她。 她背着光,垂眼纠结了会。 周沫见她不语,出口问道:“怎么了?” “我的小说发你微信上了,你记得看。” “哦,好的。” * s市入了深秋,空气中的冷意还是窜入皮肤。 周沫钻进暖气的车内时,檀卿给她又拿了一块毯子,“女孩子穿的少,时不时要盖一下。” “你都去哪儿买的?”好丑,居然是纯黑的。 “网购。” “下次我买了放在你车上。”她要给男朋友的车加上自己的味道。 男朋友? 她心中突涌了股嘆息,她以前都没坐过男朋友的车。 檀卿等后面的车倒出去,趁着空档捏捏她的脸,“先送你回家?”要不要去吃个饭什么的,刚才胡倾城说她没吃饭。 “不要。”周沫乌熘熘转了一圈。 “那就去吃东西,有什么夜宵店吗?”他替她拉好安全带,手扶向方向盘,开始倒出车位。 “唔......去你家玩玩呗。” 她说话间还瞥了眼他的导航,时间显示21:36 檀卿辨方位的头倏然顿住,侧头看向她,溢出一声笑,“沫沫,很危险的。” 随后是胸膛不断震动的笑。 * 蔷薇九里,地下车库,穿声通风。 两人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空旷在视野不明的车群里。 檀卿只知道电梯在哪里,转了一下才发现楼梯口,他提醒道:“我家33层。” 第204页 周沫细胳膊细腿,不见得有这体力。 周沫思索了一秒,“那我坐电梯。” “行吗?”檀卿刚问出口,就见周沫正在从包里掏纸巾,还煞有介事地事先吸了吸鼻子。 他们从楼道口出来,亮堂的电梯等候区,檀卿还是不信,“如果不行的话还是走楼梯吧,等你走不动了我背你。” “就哭一会,我经常哭的。”周沫实在不想大汗淋漓地在檀卿家,她要维持端庄的形象。 电梯门开。 檀卿抓着她的手竟生了点紧张。 第86章 reality036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这东西若是有气味的话,那就是樟脑的香, 甜而稳妥,像记得分明的块乐,甜而怅惘, 像忘却了的忧愁。 ——张爱玲 【未名情绪】 一方电梯, 四面黄铜。 人倏然失重,随之上升。 摄像头下, 一黑衣男子紧紧搂着白风衣的姑娘。 电梯门在一楼合上, 周沫的唿吸便抑制不住地开始加速,眼泪极速蔓延。 她下意识地觉得这次和以前都不同, 但又想不起具体以前是怎么哭的。 她已经两年没坐过电梯了。 她将头埋在檀卿的怀里,整个人疯狂地抖泪。 檀卿的黑衬衫湿到有一滴水沿着腹肌线条流了下去。 “对不起沫沫,这房子以后不来了。” 周沫大口喘气, 在他怀里本能地麻木地摇头,也不知在摇什么。 她就如同上次一般,被包在温暖的怀抱里。 却没像上次一样,忘了哭,反而变本加厉地泪腺失控。 她觉得应该哭了有一个小时, 可不过短短几十秒。 大脑空白, 全身是汗。 檀卿拉她出电梯时, 发现她手冰凉,“你确定你只是哭吗?” 他摸了摸她的颈侧,“你在流冷汗。” 楼道灯下, 周沫脸色煞白。 3310室,灯光乍泄, 满室简约。 檀卿揽着她进屋, 周沫仍在喘息。 “以前也是这样?这你也敢坐电梯?”他又问了一遍,表情开始严肃。 “不是的,以前……没有过。” 以前就是平静的哭, 今日这真是太异常了。 周沫脑子转了一会,“是不是没吃东西所以这样啊?”可她不觉得饿。 檀卿蹙眉担忧地将她拉到坐到沙发上,“那你先坐一会,我去弄点糖。” 低血糖的话似乎也不奇怪。 可家里没有果糖或是甜食,他抄了两勺白糖倒了点水送到周沫嘴边。 周沫吸了吸鼻子,唇尖抿了口,嫌弃地摇摇头。 檀卿拇指拭去她还在下坠的眼泪,“那我简单弄个东西给你吃?” 周沫怀疑地看向他,“你会弄?”周沫眼里,他应是个少爷。 檀卿失笑,避开后脑的包,揉揉她天灵盖,“在国外生活,这种是必须技能。” 周沫手中的纸被手汗浸的半湿,脸上的泪仍在继续涌着。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却心慌得紧。 一半为电梯,一半不知名。 泡面香飘来的时候,周沫恢復了正常唿吸,心中还腹诽了一下,不就是个泡面吗,说的多厉害。 面煮好的时候,她的泪也止了,一双眼睛正在观察屋子。 这个客厅真大,黑白装修,没劲。 他将面端到茶几,一把将她揽在怀里,鼻尖触触她脸颊,“好点了吗?” 周沫抿起嘴角,点点头。 “那吃面吧。”檀卿将面往她这边拉了拉。 周沫顺着碗的方向看到茶几上有一张照片,是个小婴儿,正想着这谁呢,就听他说:“是要我餵你?” 周沫赶紧抓起泡面,违心地想,真烦。 喝了口汤,真香,男朋友煮的面就是好吃。 吃完泡面已是十一点,周沫倒在檀卿怀里说着小话,说着说着自然是要贴到一块儿的。 周沫暗喜,摸到了觊觎已久的腹肌。 情侣之间的暧昧在空旷无人的大客厅里蔓延开来。 不是楼道的半公共,不是室外的全公开,是如此私密又安心的地方。 尺度变大,唿吸升温。 她的指尖搔着檀卿的他纹路清晰的八宫格。 她用拙劣又自认高超的技巧回应着他。 可正在周沫陷入水深火热之时,檀卿的脸慢慢后退,轮廓渐渐清晰,尤带□□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他捏捏她的脸,“沫沫,不早了。” “唔......哦。”她嘴上应着身体没动。 檀卿腹肌顶了顶她的背,见她不动,试探地问:“今天睡这儿?” 周沫鼓鼓嘴,“唔......好啊。” 檀卿胸膛地震,“你胆子很大啊。”又是一波余震。 * 雨夜无月。 室外的灯光将透明窗户的雨滴打出形状和线条。 它们动态地波动、游移、汇聚。 一点八米大床。 骚动的周沫在床上滚来滚去。 死檀卿,把他的床给她睡是什么意思! 她鼻尖萦着很淡的皂角香气。 这么正的男人味让她怎么睡的着!气人! 第205页 未开灯的客房。 檀卿洗了个冷水澡出来。 不得不说,在这个季节没开空调,冷水澡真是个极大的考验。 对于关节零部件长久发展极为不利。 某些部位亦是。 他长唿一口气钻进被子。 手机上是胡东阳的回覆—— 檀卿:「国内现在小姑娘大概谈到什么时候下手?」 胡东阳:「随时随地」 檀卿:「比较单纯,没恋爱过的那种。」 胡东阳:「羡慕.jpg」「越早越好」 檀卿抓着手机嘆气:「想要长远发展的那种呢?」 对面没有秒回,过了大概两分钟,檀卿已经切出界面查看其他消息,胡东阳的消息回了过来:「那怎么宠怎么来,珍惜吧。」 两边的男人隔着手机均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个是甜蜜的,一个是苦涩的。 甜蜜的那个手里搂着被子,苦涩的那个怀里抱着姑娘。 * 伴娘是个体力活,周沫以为自己□□失败大概会气到失眠,而她真的错会了失眠这个词。 她在床上懊恼了大概十秒就睡了。 半夜檀卿失眠进来给她盖了被子,她都不知道。 清晨檀卿起床上班亲了亲她的额头,她也不知道。 檀卿还录了她的小鼾,通过微信语音发给了她。 她完全睡醒已经是中午,檀卿发来了三条消息。 一条语音,她笑着打开,以为是早安之类的,听了三秒就尖叫着关了。 这个王八蛋什么时候录的! 还有两条有一点糖量,但她已经没有心情品了。 10:00「我今天下午翘班,你别走。」 11:21「我在超市,想吃什么菜?」 周沫回復道:「随便。」 两秒后,房门口脚步声响起,房门随之打开。 檀卿兜着黑围裙,明明是烟火气的打扮,却因他穿着黑衬衫,黑加黑而禁慾味十足。 他嘲笑地看着睡眼惺忪的周沫,“你有看现在几点吗?” 周沫顶着哭肿了的金鱼眼,看了眼手机时间。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檀卿上一条消息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她将眼睛揉揉开,张开手,嗲声道:“抱抱。” 一对黑月亮弯了起来,头髮乱蓬蓬地极为可爱。 檀卿生了老父亲心,竟真的慈爱地单膝跪在床上,弯腰抱了抱她。 “多大了,跟幼稚园似的,你有什么忌口我还不知道,所以只把食材洗切好,等我们公主起来去点菜。” 前半句时周沫嘴角漾着甜笑,但在“公主”出现时,笑意僵住。 她将头埋在他的颈窝,点点头,“嗯,好。” 檀卿嘴角凑到她颊边,想来个早安吻,却被她不停低头躲了过去,他不禁笑道:“昨晚是谁不停要亲,我不喊停你能亲一晚,今天又不让亲了?” 周沫把头埋进被子,闷闷的声音传出:“我没刷牙!不给亲!” “那不正好,我亲自给你刷一遍。” “啊!你不许说了!”她在被子里拱拱脑袋。 檀卿笑着走了出去,“洗漱用品在里面,给你买了新的。” 周沫栗色的后脑勺埋在被子里点了点。 门关上后,周沫静了一会,方才揉揉脸,爬了起来。 岁月真是不饶人,周沫在鸡蛋里挑起了骨头。 她觉得自己眼角有几条很细的纹路,大眼容易老。 年轻时候机灵可爱,可特别容易长皱纹,别人眨眼只需合她一半的眼程。 想到这处,她又抹了点眼霜。 她哒哒跑出去,檀卿正在客厅打电话,电视机开着,无声播着新闻。 檀卿见她整理好出来,拿着手机侧头含笑。 周沫真是受不了他笑,像有股强烈的电流把她勾过去似的。 她小碎步冲到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耳朵感受他因轻笑而震动的胸膛。 是医院的电话,里面正在汇报病情。 周沫就这样抱着他,任听小骨被他声带的颗粒撩拨。 檀卿单手环过她的肩颈,指尖若有若无地捏着她对侧肉墩墩的耳垂,手感极佳,又滑又肉感。 一个电话打了七八分钟,一对恋爱小学生就抱了七八分钟。 这期间,周沫的手心猿意马,触上他的背阔肌,指尖描绘纹理。 她一直不否认自己外貌协会,喜欢好看的东西,喜欢漂亮的小裙子,喜欢好看的男孩,现在喜欢帅气精壮的男人。 檀卿的身体渐渐发烫。 周沫明明平日看起来娇滴滴嫩生生的,怎么谈个恋爱手这么不老实。 他无数遍自我控制,不能乱摸,不能走火。 可她已经上下其手把他哪处都探了个遍。 挂了电话,檀卿控制住她的手,拉到厨房,指了指眼前的菜问她,“喜欢牛排加意面还是炒青菜加焖煮红肉,或者说中式西式?” “我都要!”居然能在一家店吃两种菜式,周沫贪心。 “......”檀卿一时不知道说她什么好,提醒她,“那你,做好很晚吃饭的准备。” “好!”周沫早就眼尖地看见超市袋子里的面包了,她旋开塑料夹子,取出一片,叼在嘴上,仰头沖他得意地笑。 第206页 檀卿从另一边好笑地咬了一口。 薄薄一片面包的距离,两人的眼睛弯成了一个弧度。 黑翟石嵌着黑翟石。 你瞳仁中倒着我,我瞳仁中倒着你。 ..... 檀卿咬了一口、停了一秒就转了身,留周沫恋爱少女心在原地,扑通扑通失措乱跳。 第87章 reality037 【西游记津津吉他】 蔷薇九里的房子是檀卿回国买的, 一是因为这里离外婆的愚梦巷近,二则是地理位置极佳, 临着五阳湖, 交通也方便。 正好有一套大房急售,对方要移民美国, 他又是从美国回来,两人一聊,房子一看, 一拍即合。 檀墨有责怪过他家里这么多房子,随便住一套就行了。 当时他才回国,面对檀墨一股子习惯性的倔劲还在,不屑他的臭钱。 可当檀墨开了胸,他整个嵴梁骨就被生命的重量打了一下。 他这会一边做菜一边想, 周沫要是实在没法适应高楼, 在檀墨名下的房子里找一处矮层住住。 他丝毫没有犹豫自己费了两个多月, 还找了软装设计师打造的这一单身大空间。 他右手煎着牛排,左手拿着手机看檀墨秘书发来的几套低层。 牛排翻面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背景音。 在国外这么多年, 这电视剧像是隔了世一样。 他将手机画面上滑,看了眼滋滋冒着肉香的牛排, 轻轻勾起唇角, 国内的生活好像很不错。 室外的天仍是阴郁,像深灰色的颜料罐打翻了,密度不均地铺在天上。 树枝向一个方向疯狂倒去, 又迅速归位。 暴雨且止,可仍不死心这平静的天,时不时飘点雨丝,添点乱。 这大概是周沫第一次在33层的高楼上呆这么久。 她不恐高,方才向下看了一会建筑,积木大小。 就像小时候余味骗她吃的那种小方块。 电视本是播着新闻的,许是在她腻歪的时候进了新的时段。 方才是静音的,只是她慌乱想调台的时候按出了声音。 然后她就动不了了。 “去喊大师兄!” “好!” 她看着大屏电视里熟悉的服化道和背景音,握着遥控器,一时忘了动。 她对这部电视剧的全部感情只是来自于那些幼时绰号。 她没有反覆看这部剧,也没有像后来的余味去读了原着。 九九八十一难都记不住几个,可她这一刻就像小时候第一次看的那副傻样,目瞪口呆。 檀卿出来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眼电视,怀旧般盯着看了十几秒。 周沫本想换台,可又有点不捨得。 檀卿走来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不舍什么,原来关于余味的一切都在一点点的消逝。 从愚梦巷西屋里他的印记,再到生活里的点点滴滴,最后连固守情.爱的她也扔下了那片狼藉的回忆,看到西游记都要躲。 他在消失,从s市消失,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檀卿回头的时候周沫已是泪流满面。 他走到她跟前,不信似的手指戳了戳她的泪,又回头确定了眼电视,“看个西游记哭了?这也有阴影?” 真是个哭包。 周沫抹了把眼泪,正要说话就被檀卿搂进了怀里。 他逗她:“哭什么?哭孙悟空跟师傅闹别扭?” 她的视线被檀卿的怀抱偏离,大屏电视的画面彻底在眼前消失。 她咬着唇抽着气说:“师傅都被抓走了,为什么猴哥不去救他?”说完她就哭开了。 “他可能甩了师傅自己去西天取经了吧。”檀卿跟着她胡诌。 哪儿见过看西游记哭的姑娘,这泪点太奇怪了。 周沫将眼泪蹭在他看起来很贵的衬衫上,想让他把“西天取经”咽回去。 可心中又不得不接受那个事实,他真的去了那里。 不知他有没有取得他要的快乐真经。 由于周沫如浪奔的眼泪,耽误了近二十分钟,一双被昂贵眼霜稍稍消去肿意的眼睛,又被泪水泡成了金鱼。 檀卿触了触娇嫩的眼皮,满是无奈和好笑,“真的看西游记哭的?”他有点不信。 “......不是的,我就是......想起昨天电梯,有点难受......” 只能用这个藉口了,不然她大概会被视作异类。 她说着为了配合这个谎言,手还搭在了额上。 檀卿蹙眉,当了真,脑海里把搬家提上了日程。 最终周沫吃了冷牛排。 檀卿要给她热,可她不好意思。 为另一个男的哭,却要现男友忙前忙后,实在像个渣女。 她一本正经说:“我就爱吃冷牛排,我刚刚就是为了等它冷才哭的。” 檀卿知道她在胡说八道,附和她:“那下回我晚点叫你,省些眼泪,水资源很宝贵的。” 菜冷了,周沫又是贪心的小胃,没几口就饱了。 她看着小半桌的丰盛不好意思,主动洗碗。 这回她老实了,檀卿不老实,双手环着她的腰轻抚,附在她耳边说话,“所以你有只狗?” “嗯!”周沫唇角勾起,提起狗眼睛都亮了。 “叫什么名字?” 第207页 “津津。” “什么jin?” “天津的津......”她心中咯噔。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额......因为......因为......”她脑子停止了转动,手茫然地搓泡泡。 檀卿唇尖蹭蹭她的耳廓,追了一声,“嗯?” 十秒后。 周沫一时真的编不出来,心吓得噗通乱跳,他还乱勾引,大脑更是空白,直接挂机,不老实地老实说:“我忘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带着她一块震动,连着她鼻腔里復涌的酸涩。 她无语地问:“我是不是个傻子?” 檀卿亲亲她的脸蛋,“哪有这么好看的傻子。” 腻腻歪歪洗完碗,周沫被领着参观了他的屋子,一套檀卿即将告别的房子。 茶几上的照片是他主刀接生的第一个小孩。 穿黑衬衫纯粹是上班穿的都是白色,下班实在不想再穿这种颜色。 他会做饭,会打扫卫生,会...... “你会好多东西啊。”周沫感嘆,又想到了自己的一无是处。 “还可以吧。”檀卿得意。 她没好气,“你最会泡妞!” 檀卿捏她下巴,嘬了一口,“以后只泡你。” 这个老男人真是一套一套的,当她十八岁吗? 周沫假装自己很成熟很厉害,可心里却悄悄地乐开了花。 她靠在他肩上笑,可许是哭多了,笑容扯开时牵动了哭肿了的鼻腔,酸涩鲠喉。 她轻轻舒了口气,问:“你还会什么?” “你想我会什么?”檀卿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周沫也没多想,随口问:“会乐器吗?” “吉他?” 周沫眯眼,顿了口气,“......吉他?” 檀卿说着来了兴致,走到一间门很小的房间门口。 一打开,是整齐的储物间,一把木吉他挂在墙上。 他取下坐到沙发上,低头调弦,嘴里向周沫解释:“这是我妈妈生前的吉他,回国的时候从愚梦巷拿了出来,找人修缮了,上回弹还行,不知道这回行不行,要是不行就是吉他的原因,和我的技术无关。” 他沖周沫笑笑,扫了两下弦。 周沫站在客厅中间,看着他抱着吉他。 这应是少年最常用的泡妞手段。 她应该随口讽一句,你是不是用这个泡了不少姑娘。 可她问过余味类似的问题,你有没有弹给其他姑娘听过? 所以,她说不出口。 甚至,她都没法看下去。 檀卿穿着黑衣坐在沙发上,像极了十五岁抱着吉他的余味。 他们的五官明明一点都不像,檀卿也比年少的余味健硕不少,可这抱吉他的姿势一出,她就控制不住了。 “弹什么呢,中文......我想想啊,要不......” 檀卿还在思考,指尖刚试着拨了两个音,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沫的唇堵了口。 窗外的雨丝疯狂密集起来,天空的灰墨又深了几色调。 窗内的男女距离瞬间拉近,暧昧的温度又加了几摄氏。 檀卿感受到这一刻周沫的热情,虽然来得突然又异常,可肾上腺素刺激下谁能想到逻辑。 何况这种事情何来逻辑。 他任抚琴弦的手被周沫握住,任她主动带着他的舌头跳舞。 主导是她,真是生涩刺激。 嫩生的姑娘恋爱起来居然这般如火,让檀卿惊喜。 唿吸渐渐急促,周沫动作间不停地碰到着碍手碍脚的破木头,她缓了口气,唇贴着他的颊说:“能不能把琴拿了?” 檀卿迷离着眼,哑着声说:“那很危险。” 她鼻尖贴上他的鼻尖,捧着他的脸说:“我不怕。” ...... * 阳光漫洒,落地窗边的闲适姑娘身上被晒的暖洋洋。 张敏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应兰兰不敢置信:“这都没做?” 胡倾城蹙眉思索:“......” 周沫翘着二郎腿翻着白眼,她昨晚被檀卿送回家时,脑子里已经骂了一万句脏话了。 她气得锤了一晚的床,老周十一点受不了,过来敲门警告她,大半夜不要再发神经在房间蹦迪。 张敏追加话语砝码:“他什么意思啊,不是老江湖吗?不至于这么纯情吧。” 应兰兰抄着手,“可能......状态不对?”她最近问檀卿以前女友的事,胡东阳已经不肯讲了,死活要为兄弟守口,她也套不出什么。 胡倾城问:“他是不是......”她想说是不是像猴哥一样珍惜你,可想到檀卿是个浪子,怎么也不至于这么正直,再加上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应该不会到这般珍惜周沫的程度,遂改了思路说:“有别的考虑?” 周沫气恼得咬牙切齿,“什么考虑啊?” 她昨天主动到自己都害羞了,像是电影里那种超奔放的姑娘。 她觉得跟这种大萝蔔谈恋爱就不要犹豫来犹豫去,大家都是成年人,直来直往,有话就说,有事就干。 怎么她好不容易突破自己心理防线跟这个情史百米长的男人恋爱,且沦陷在激情漩涡里,他居然守着尺寸在装纯。 第208页 怎么又是这种男人,烦人。 张敏抄起手也奇怪起来,她扫了一圈眼前的周沫,水灵灵的姑娘,撒起娇来男人女人都受不了,又可爱又勾人,那个江湖浪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应兰兰思忖了半晌,轻轻咳了一声,探身向周沫,“你们......昨天......”扭扭捏捏后她决定赶快说完,“他摸你凶了吗?” 她说完有点不敢看周沫。 一是大家都是成人,有了倾诉的底线,总不能聊这种事的细节。 二则是怕周沫生气,在应兰兰的印象里,周沫尺度很小。 周沫一愣,害羞了一秒不知道要不要点头,不过抿起的唇角说明了一切。 应兰兰自认为一切明了了,四指拍了下桌子,“就是这个问题了!他有胸.控!” “啊?!” 周沫眼睛眨巴眨巴,飞速回味昨日下午的流程。 三人看着周沫左右摇摆回忆情节的眼珠,就像进度条的光标,来回拉动。 随着她定住目光,面上随之加倍的懊恼,众人瞭然。 周沫整个情绪波浪滔天地翻涌。 张敏亦是代入了自己的身材,痛苦起来。 两个平胸隔着两杯咖啡惺惺相恼。 另外两个端起咖啡,轻轻舒了口气,还好还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什么都没忘,只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 ——史铁生 第88章 reality038 【你控什么】 纸包不住火, 手术室没有秘密。 周沫和檀卿那日在办公室关上门,被王子晔大嘴巴在科室群里一说, 接着同科医生在手术台一说, 接着8号手术室护士在八卦小群一说,接着八卦小群一群人再往各自的小群一说, 无声无息的敲打间,电波将风言风语的绯闻烙下铁证。 周沫刚开始没觉得哪里奇怪,就是来看她的医生变多了。 同事经过她的术间, 笑容也变多了。 让她知道自己成为新闻主角的关键的信号是,王老师的小群“今天有八卦吗?”好几天都没了声音。 糟糕!我方暴露了! 她们一定另建了一个没她的群去讨论了,她被组织抛弃了。 她真是没有做潜伏分子的天赋。 那日她靠在檀卿怀里还说,我们要保密哦,办公室恋情要低调。 檀卿点头, 觉得有理。 才几天, 任务就是败了, 真是没有经验的雌雄二傻。 周沫最苦恼的是,檀卿这样的花心大萝蔔,如果有胸控, 那她哪还有戏唱。 她想了想刘冉冉,比她还干瘪, 瘦的跟筷子似的, 难怪檀卿不喜欢。 她嘆气,为什么之前自己老是穿厚杯呢,老老实实做自己不好吗? 现在没有d罩杯, 还揽了个杯控大萝蔔。 檀卿坐在办公室,上午的消息都石沉了大海。 他有些好笑,从来没等过简讯的人,居然在等姑娘回復。 檀墨在刘冉冉的陪同下到檀卿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他刚拿起手机给周沫打电话,周沫正在污物走廊处理手术用物,她接起很没好气,“干嘛!” 檀卿看了眼门口的檀墨,指了指沙发,让他坐。 电话里的小丫头口气一听就不佳,这种情况也算在两人暧昧升温期发生了数次,他颇有经验。 每次都是因为有误会,这回肯定又是哪处得罪了这姑娘。 “晚上一起吃饭?”他说完檀墨就笑了笑,很是欣慰。刘冉冉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拿起一次性杯子给檀墨倒了杯水。 周沫一只赤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戴着手套在处理用物,“没空。”大色狼。难怪第一天就想亲,但这么多天都没睡。气人。 “下班要干嘛?” “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那说说。” “遛津津!”津津哭了,平日周沫是能不遛就不遛。 “那行,下班我来手术室楼道等你,吃个饭我陪你遛津津。”他不等周沫叽里哌啦,直接挂了。 周沫在一堆血腥器械前凌乱,哇,这个男的...... 檀卿挂了电话,走到檀墨跟前的转椅上坐下,“今天还有反应吗?”第一期化疗已经结束三天了。 檀墨摇摇头,嘴角的笑意收都收不住,“沫沫家里是干嘛的呀?” “问这干嘛?” “我看你挺上心的,以前也没带过什么姑娘来我这儿。”檀卿以前压根就不屑跟他交流,哪是姑娘,自己就不怎么出现在他面前。 “还行吧。”檀卿后仰身子,舒展了下颈椎。 檀墨若有所思,“护士有点辛苦,以后要是要发展的话换个工作。”他转头问刘冉冉,“上回那家门店租出去了吗?” 刘冉冉摇摇头,低低道:“价格没谈拢。”她扒了扒手指。 檀卿微微蹙眉,“没那么远,别多想。” 他就怕檀墨财大气粗,还在恋爱期就要给人换工作,一副把别人包了的土财主模样。 檀墨手指点点膝盖,有了主意。 在他看来,檀卿刚回国不知道国内的婚恋是什么情况,也怕他不过是一时兴起,找了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消磨日子。 第209页 国外呆久了的人可能思想开放,可他保守,心里总算着日子,想着能看他结婚。 周沫今日准时下班,她先是扭着屁股跟术间的护士聊了会天,又磨磨蹭蹭去洗了一个周详的澡。 不爱吹头髮的她今日把头髮吹了个全干,小功率电吹风滚滚发烫。 穿内衣时,她纠结了一下,把平日穿在术衣里面的运动型套在了毛衣里,将双层海绵扔在了柜子里,且用眼神锤了两拳。 16点30下班,她拖到18点15才出现在楼道。 她一开门,就见檀卿坐在楼道的台阶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十指飞速打着字,对于她的姗姗来迟似乎没什么意外或是焦急。 他轻笑着一把合上笔记本,“来了?” “......嗯。”周沫不情愿地发了一声。 “我以为你要洗两个小时呢。”他将电脑装进电脑包,环着她的腰,附到她耳边问:“说吧,怎么了?” 他四点五十就问过手术室的同事,说周沫在聊天,又过了一会王子晔去看了说她已经上楼了,他左等右等到六点时,明白了她在拖时间。 周沫真的很想如以前余味偷看大波妹海报那会,使劲撒泼耍赖,赖在他背上不满地锤他,或是揪着他耳朵作怪。 她的死性丝毫未变,可身边的人已经让她敛起那股莫名的任性,只能委屈地自怨自艾。 周沫蹙着洗澡后微微淡去的眉毛,半天没开的了口。 檀卿将她带出楼道,紧了紧她的风衣领口,他单手圈住周沫的腰,微微下蹲做了个起势,意味不明地说:“你不说我就在这里扛你走。” 一副说到做到的样子。 周沫吓得顷刻变了脸色,环住他的脖颈,“你疯了!这里是医院。” 初冬,s市的天暗的极快。 不到七点,已经全黑了下来。 急诊平车来回地运送病人到新大楼,急促的家属来回在旁边的大厅穿梭。 一对最恋人在角落即将行恶俗之事。 檀卿加大了束缚的臂力,“你说不说!” “没什么......”周沫说不出口,本只是猜测,说出口就是小家子气。 她在意自己在檀卿这处的形象,不想特别拿不出手。 他是万花丛中躺了个遍的人,也是在美国呆过十几年的人,性.事不可能保守成这般。 女方主动,却被他绅士地穿好衣服送回家,怎么想都觉得有问题。 可她就是问不出口。 她真的很想不管三七二十一锤他一通,就算得到的结果是她猜错了,也可以厚厚脸皮,毫不羞耻地对发的那通脾气选择性遗忘。 檀卿见她不说话,一把就扛起了她,当个麻袋一样往地下车库走。 周沫凶压在他的肩上,硌得慌,再加上经期将近,她动作磨蹭间痛到尖叫。 “你不说我就这样一路扛着你走!”他听着他尖叫稍松了点力道,可还是没放下她。 檀卿发现周沫这个人不逼就磨磨唧唧,明明像是个爽利的性子,可有时候小女生情态上来时,他实在摸不透。 不过这个他在行,用强的。 医院中的来往行人直回头看着这对养眼的年轻人。 周沫又委屈又难受,她心里觉得檀卿霸道死了,怎么能扛着人走呢,还这么不舒服,有本事公主抱啊。 她一边喘一边锤,“快放我下来!” “不说就不放。”他嘴角轻撇,感觉她有点急的苗头了,一般她急就会说。 周沫凶在一次次摩擦中越来越痛,她觉得都要破皮了,再加上人失重地上下颠簸,脑袋下垂缺血,急得口不择言,“你快放我下来,我胸疼!” “你哪来的凶。”檀卿说是这么说还是调整了位置,将她半挣扎的腿往上送了送,腹部搁到了肩上。 周沫的动作停了,脑充血下坠着颠了两下,嘴巴一撅掉了两颗泪。 这个大萝蔔说了实话。 怎么办,手术室已经知道她和檀卿的绯闻了,就等两人一点头立马石锤。 她牺牲了名誉和清净却换来了他的嫌弃。 她为什么这么倒霉,每次都和喜欢大胸的人恋爱。 这个世界为什么对小胸这么残忍。 若是余味,她还可以不在乎地作闹,捂住眼睛不让他看。 可是檀卿不行,他是个三十岁的老男人,他有自己成熟的审美和得体的要求。 她不能要求他做这样的改变,而她也没办法对檀卿做出这样的要求。 行至地下车库时,人声渐消,檀卿的唿吸也深重起来。 扛着个一百多斤的姑娘走了小半里,怎么也要喘一喘,可先唿吸传达于地下车库空旷的,是周沫的抽泣声。 檀卿快步走到车边顿住脚,将周沫放下来。 周沫却在落地一剎那掩住头晕,拔腿就跑。 她被这个大萝蔔骗了,谈之前说她可爱,谈之后就嫌弃凶不可爱了。 谈之前明明算绅士有理,谈之后怎么就还当众扛人了。 一点都不温柔。 真的坏死了。 周沫自然走不出两步就把檀卿拽了回来,他捧起周沫的脸,好笑地说:“哭什么?” 周沫的小兴安岭一下就着了,哭什么?这人居然有脸问,她用力地闭上眼睛,憋出一句,“檀卿你真的好坏。” 第210页 “......”檀卿看着两颗珍珠滑落,一时愣住,没见过泪腺这么发达的姑娘。 他细细打量她的神色,“弄疼了?” 周沫瞥头,她已经气到不想说话了。 她脑海飞速运转,明天要如何在手术室将她和檀卿的关系撇清,反正还没被熟人撞见,一定可以装傻煳弄过去的。 她已经是个很成熟的成年人了,遇到这样的事情开始想着解决办法和后续的收场,不能只是单纯的哭闹卖惨。 “哪里疼?凶?”他说着抚了上去,想安抚她的情绪。 这会周沫似乎真的被气到了,整个胸廓不断起伏。 可他手一碰上去,周沫便一把拍开,看向旁边的车轱辘继续说:“檀卿,你真的坏死了。” “我哪里坏?”檀卿控制她的脖颈,让她和他对视。 周沫脸是被强行对上了,可眼睛偏离他的面庞,“我不说。” “周沫,你就说你因为误会和我耽误了多久,是不是又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他对于国内这个八卦速度瞠目结舌。 全科都知道他和周沫的恋爱,管他否不否认,大家心中一片默认。 下班时,他走到门口,研究生自动说:“檀老师约会愉快,女朋友超好看的。” “......” “不是风言风语!”周沫刷地两行泪就下来了。 “那说出来!” “我不说!” 我说出口不就是自己承认自己胸小不好吗? 我觉得很好! 跑步一点都不累! 夏天贴个创口贴就能出门! 他见周沫这次是软硬不吃,于是决定将套路先丢了,安抚她的情绪,手抚上凶,“哪里疼?” “你不许碰!”周沫打开他的手,退后一步。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她可以接受同学的调侃,余味的玩笑遗憾,可是不能接受檀卿的嫌弃。 他们没有深厚,怎么能有嫌弃呢。 这一刻周沫才不得不承认,即便自己喜欢檀卿,差点做了最亲密之事,还是没把他当成可以无话不说的人。 他们只是慕情的男女,信任的桥樑并未架起。 第89章 reality039 【津津和后爸】 地下停车场, 下班时间已过。 零星的人走入,驱车, 驶出。 檀卿的手机响了两回, 他都没接,也没看是谁。 他双手固定住随时要跑的周沫, 非要问出个是非。 他们似乎槓上了,一唿一吸,眼神对垒, 谁也不让谁。 周沫犟着脖子,不言不语。 檀卿久经沙场也无法理解周沫的脑迴路和情绪化。 周沫死鸡仔嘴硬,抿着嘴巴装嘴严。 但她比耐心哪比得过檀卿,定在原地没一会就觉得只穿了单层丝袜的脚冷。 她跟他在这儿耗来耗去没意义,自己的耐心都耗光了, 遂直言, “我是不是不符合你的审美。” 天, 太惨了。 她一直引以为傲,一身上下一无是处除了可爱就是美貌,居然也有掉出审美队伍的一天。 檀卿本来已经带着点怒了, 被她这么一说笑了起来,“我的审美是什么你知道?” “你控凶。”周沫怒极反平静, 轻轻道出。 她想起那天停手的时刻, 就是他手摸上后背搭扣,轻巧地松开,手刚触上又缓了口气, 帮她扣上,然后就结束了。 那一刻明明到了暧昧燃点,一切都是一触即发,停下来能是什么。 那刻,若不是应兰兰说,她都不会细想。 “我控凶?”檀卿释然侧头一笑,捏捏她的脸,“谁说的?” 周沫把话说了出来,委屈又涌了点,下眼眶蓄了一条泪水线,不想说话了。 “沫沫,不要瞎猜,我不控凶。”他说着揉了揉,“疼了?” 周沫侧身,避开他的手,“你不控为什么那天停手!”烦死了,怎么说出来了,可她就是憋不住。 “......”檀卿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哪次停手。 他自然一直在压抑自己,对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谁能藏得住狼性,可他怕吓坏她,基本在自己的临界会收住动作。 难道哪次停在了凶上被她误解了? “周沫!不要胡思乱想!而且我很喜欢你的凶。”口是心非,男人本质,可这档口也只能说这话。 “你骗人!你就是安慰我!”她小手一摆,侧头强装坚强,“我不需要。” 嘴巴扁的跟鸭子似的,还装无所谓。 檀卿使坏,两指抓住她的嘴,往外一拉,一手钻进她的毛衣,手指直接穿过下沿安慰馒头包。 “对不起呀,那天没照顾到它。” 周沫挣扎,“你烦死了。” “是是是,我烦死了,我没想到沫沫这么在意我。” 檀卿从后搂住她,……,坏笑逗她,“全补回来。” 檀卿抱着她,瞧着她脸色慢慢缓和,心道她这脾气一会风一会雨,一会晴天大太阳一会铁达尼号的,也是能闹。 “你别哄我了。”周沫被他从后包在怀里,身上的倒刺竟慢慢收了起来。 第211页 他温暖的手还在……力道不重,他问:“生理期要来了?” “......”真是没有秘密。 “那可能是激素波动,情绪起伏,日子我记住了,”他轻轻咬了咬周沫的耳垂,“还气吗?” 周沫站在小兴安岭事故现场,满是自己无理取闹胡思乱想患得患失的痕迹,都不好意思说事故人已经二十五岁零五个月。 她都这么大了,谈起恋爱居然跟十七岁的急样没差。 “......”周沫唿吸平復,眼睛开始咕噜咕噜转。 “还气我就再哄哄?你要不要告诉我重点是哪个?是对着耳朵说好话,还是哄凶啊?”他说着将手掌的动作换成指尖。 周沫倏然一痒,扭身要躲。 却被他紧紧环住,耳边提醒她:“说话。” “不气了。”她想说是她想多了,可是说不出口。 檀卿鼻孔出了道热气,将手从温暖的毛衣里释放,伸手握住周沫的手,嘆了口气,“我定的餐厅只保留半小时位置,今天没有大餐了。” 周沫在他怀里侧头,鼻尖刚好触碰到他的颈动脉处,心虚地问:“那吃什么?” “泡面。”惩罚你。 * 华灯初上。 瓣花街是住宅街区,此刻楼下零星着散步的人。 冬季在s市是个稀罕季节,难得穿上厚实衣服可不得到处晃晃。 周沫穿着拼色大衣,踩着油叽叽从街巷尾走出来。 走在她前面的是一只毛绒绒的大白狗。 周沫和檀卿没有吃成泡面。 由于过了饭点,檀卿的胃部烧灼痛,刚上车面部便狰狞起来。 周沫陷入自己无理取闹的愧疚中,主动开车去药店买了胃药,并且把今日已经遛了三回运动量足够的津津又拉了出来,卖萌求荣。 津津受宠若惊,小屁股颠啊颠,不敢置信今天自己的快乐分量。 檀卿趁着她去拿狗的功夫去超市买了面包和水。 寒酸的约会。 他站在路边,看着周沫牵着狗走过来,对方嘴角还有未消的不自在,不禁想这丫头在闹什么? 就因为那日停手?她......有情绪了?那她是想...... 还没来得及多想,人狗已经走到了跟前。 津津平时见到人就疯,周沫还怕它看到檀卿太激动,不知道是余味的教育好还是动物天生的敏锐,檀卿蹲下揉它脑袋时,它非常淑女,也不吐舌头也不微笑。 周沫心中有愧,轻轻踢踢它的小屁股,想让它激动点。 可它就像个石头定在了地上。 “你不是说它很活泼吗?” “可能天冷吧。”周沫看了眼檀卿,方才他胃痛趴在副驾揉肚子的模样将她的矫情击碎。 她为何这么大了还这样无理取闹,所以才会被抛弃吧,她应是把别人的耐心都耗光了。 她伸出手指点点檀卿的肩头,他抬头。 “对不起呀。”她垂着眸,一脸疚色。 檀卿笑,这丫头闹归闹,冷不丁一声温柔真是让人一下就忘了方才的乌龙气恼,“那怎么补偿我?” 他起身,津津也跟着四脚站立,挨在了周沫脚边。 他这话一出,周沫就羞涩了,这个人真是坏,随便一句话一个动作就把她搞得又上又下的。 两人目光此刻只有彼此,哪有这四脚兽,顷刻忘了小闹腾抱在了一起。 大概鸡仔恋爱的本质就是又作又闹,再又甜又腻。 周沫倚在檀卿怀里,觉得今日这场闹剧就像是一面照妖镜。 照出她在乎檀卿对自己的看法,在乎自己是否够格做他的女友,在乎他喜不喜欢自己的零部件。 两人在灯下吻了会。 夜色下,冷风里,俊男靓女高挑身材拥在一块自成一道风景,时髦亮眼,赏心悦目。 间或行人走过,也会避开他们,绕几米路,不忍打扰。 可没眼色的津津,在拥紧不一会就开始闹腾,跳起来扒着周沫的腰。 檀卿感知到狗的动静,偏头看向它,“它好像不喜欢我哎,一看我跟你亲近就来打扰。” “......”智商高的人还会读狗? 檀卿松开尚在喘息的周沫,撇了男欢女爱的心思,拉过周沫手里的狗绳,“我来遛遛它看看。” 他没有养狗经验,决定试试。 说是这么说,可津津见狗绳移交,就又坐下了,好像方才两脚直立真的只为了打扰他们的亲.热。 檀卿拉拉它,强行挤出慈眉善目。 “津津走吧。” “津津,你妈妈忘记为什么给你取名叫津津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津津你不肯走是累了吗?要不要我抱你?” “津津,原来你是母的,所以我不能抱吗?” 津津在挣扎,倒退到了花丛里,坐下瞧着他。 应是情绪不佳,舌头今日都没伸出来,双眼皮间距也很窄,时刻保持了警惕,许是平日太傻太憨,此刻看着格外异常。 周沫站在一旁有些呆滞,它真的这么聪明? 方才在家里看见她拿狗绳,激动地自己钻进去的可不就是它吗?怎么出了门开始装消沉了。 第212页 他摸了摸津津的脚,冰冰凉,“进车里吧,可能外面冷。” 拉它,它不动。 周沫接过绳子试试,津津立马起身,往家的方向迈小蹄子。 她用力拉绳子,面上带了点气恼,这只狗今天怎么这么不给面子。 檀卿好笑,“它是不是怕生人?” 他开了后座门,一把抱起津津,任它僵住,“那就熟悉熟悉我的味道。” 周沫想说不是的,它和她一样,是个自来熟。 她觉得应是生理期要来了,还真是情绪化的很,怎么有点想哭。 长吁一口气后,她坐进了车里,檀卿正在翻方才买的面包,问她:“它吃面包吗?” “......应该吃吧。” 檀卿开了车灯,将面包撕开一角送到津津嘴边,一人一狗对了个眼神,津津小心翼翼嗅嗅,舌头一卷吃了进去。 檀卿见它吃了,松了口气,自我调侃道:“我居然在讨好一只狗,越活越回去了。” 周沫嫌弃它,觉得它今日很欠揍,没好气道:“算了,它可能今天状态不对。” “它走过来的时候明明是晃着尾巴的,你们看着特别和谐。”他虎虎还津津不情不愿的脑袋,“我好像是个第三者。” 周沫心里咯噔,回头看津津,那只狗也在看它。 平日看它憨憨傻傻,此刻眼睛像是含了千言万语,可怜巴巴地耷拉着脸,一双水葡萄瞧着她。 “......” 檀卿那日没能俘获津津芳心,将周沫送至家门口,它直往家里沖,丝毫没有平日对外界的依依不捨。 周沫被它一路带进了屋子,不禁气恼,今日的约会被自己毁了一半,被津津毁了一半。 檀卿见门一关,掏出烟点上,边往回走边发消息给胡东阳:「女朋友的狗不喜欢我怎么办?」 国内的狗现在这么有思想? 这实在太明显了,而周沫也说过津津很活泼,难道气场不合? 方才在车里一有要亲密的动作,这狗坐起,上帝姿态般地瞧着他们。 车内空间不大,那狗眼实在难以忽视,他什么场合没经歷过情.事,可偏偏就五味杂陈地都下不去嘴。 胡东阳在酒吧笑得前仰后合,回他:「它喜不喜欢你不重要,喜欢肉就行」 * 客厅漆黑,周群胡瑾睡的早,只秒针哒哒哒地发着声。 周沫开了玄关的灯,津津站着,张开了方才死抿的嘴,仰着头等她解狗绳。 这一刻,它看起来又变傻了。 她没动,蹲下和它对视。 “你刚刚为什么那么对檀卿?” “不喜欢我给你找的后爸?” “那就让你亲爸来找我。” 她说完又摇摇头,咽下喉咙的粘滞,“算了,他来了也没用了。” 她动手解开它的狗绳,想想方才接吻时它立在后座的狗眼就不爽,“以后我出去约会不带你了,白眼狼。” 津津被解了狗绳,小蹄子跟着她走到厨房,伸直脑袋看她喝水。 她拉开凳子坐下,决定进行一番家庭教育,本想带出去献宝想用它哄檀卿,把地下车库的无理取闹忘了的,怎么最后是檀卿又去哄狗了。 姐妹两真是难搞。 “津津,我告诉你,我很喜欢檀卿,你既然被你爸送回来了,那就是我的狗了,以后乖乖的,要么就是有爸有姐,要么不要后爸就没了亲姐,我今晚也算明白,你是只有思想的狗,我跟你把话讲清楚了,你自己想想。” 她说着像模像样地喝了口水。 主卧的房门开了,周群穿着红格子睡衣睡眼惺忪地出来,看见厨房玄关亮着灯,“大半夜不睡跟狗说什么话啊?快点睡!又要弄到老晚吵死了,赶紧嫁出去。” 周沫讪讪,见门关了,指头一伸,小声对一脸傻相而此刻在周沫眼里是装傻的津津说,“听见没,我会嫁人的,反正不是你爸,你自己反思!” 客厅恢復漆黑,津津趴到周沫房门口,大葡萄眼眨巴眨巴。 * 周沫洗完澡捞出手机一看,居然有3个未接电话。 全部来自胡倾城。 她心中疑惑不过还是先看了檀卿的微信,方才她洗澡前发消息给他,问了刚才在车里没好意思问的问题。 「那你......控什么吗?」 「腿和眼睛」 「那我要是个粗腿小眼呢」 口是心非,打字的时候两边嘴角都飞了起来。 「那我就控暴脾气」 他又不怕死地补了一句,「这个估计你独一无二」 周沫头埋进抱枕里,不停地蹭脸,烦死了。 周沫一害羞就忘了友谊,再加上今日实在疲颓,压抑了思念的情绪又陷在矛盾的恋爱波澜里,唿唿大直到天光大亮。 她一睁眼,以为是闹钟,结果是胡倾城的电话在响。 瞌睡虫顷刻跑远,她接起,清清嗓,“倾城我忘了回你电话了。” “你......在哪里啊?” “在家啊。”周沫起身走到洗手间,单手挤牙膏。 “真的吗?”胡倾城熬了一夜,一直在码字也在等周沫的电话,可她一直没回,周沫是个手机控,不回电话就是有鬼,她急得敲击键盘都用力了点。 第213页 “周沫大清早打什么电话,我今天有会议,不能太晚!”周群把荷包蛋端到桌上,隔着客厅喊。 周沫没回他,继续问胡倾城,“怎么了?打了我这么多电话,出了什么事?”她害怕是应兰兰的事儿。 胡倾城听见了周沫爸爸的声音,心里松了口气,“我就是......想问你我发给你的小说你看到哪儿了?” “就......余味高考那儿。” “什么!”胡倾城一夜未睡,又陷在焦虑里,不禁嗓门大了点。 “啊?”周沫刷牙的动作顿住,显然被胡倾城难得的咋唿吓到了。 “我那么辛苦写,你居然不看!”她委屈了。 “我......还没空看,”并不是,她看到余味高考想到余奶奶走就难受,闷在被子里哭了会,再拿起来,有些不敢触碰回忆了。 其实看这小说又何尝不是在将她的伤口一点点挖开呢。 “我就这么几个读者,你还不看......”她开始卖惨,明明读者已经多了好几个了。 “我看我看!我怎么会不看!”她必须要鼓励胡倾城,“我今天就看,抓紧一切时间看!” ……………………………………………………………………………………………………………………… 作者有话要说:  津津到底怎么了,谁能猜到呀,不是余味附体!(严肃) 第90章 story051 《山不过来》 太阳毒辣, 晒得院落南墙的一片植物都蔫巴巴的。 小橘子却在角落阴处乘凉,黄昏时分又被人摇摇晃晃地移至余晖下。 小橘子经过半年多的阳光洗礼和精心照料, 又挂上了很多小绿果, 周沫拍了张照片给余味,她没有指望他能很快回復, 自然地将手机放进了口袋。 余味在忙,余味很忙,这种忙碌让周沫觉得心儿悬空, 她想他,很想很想。 这种想念成分里,恋人的思念占比不如友谊大,她担心他吃不饱穿不暖,担心他再次沉迷游戏或是堕入其他深渊, 这类担心大于他喜欢别人。 自从听余一书说, 他没有再用家里的钱之后, 她像是打开了余味内心世界的扉页。 余味走前,有回他们饭后散步,手牵着手阔步走在林荫道上。周沫唧唧歪歪说着琐事, 告诉他衣服要反晒,交代不干净的摊位别乱吃, 叮嘱不要多看好看的小姑娘, 唠叨一定要注意安全,他笑说她是小妈子。 说着说着周沫又涌起伤感,从后背抱住他, 将踏实的实在感拥在怀里。 “余味,我捨不得你走。” “我也捨不得你。” “不可以不去吗?我们可以復读吗?”她知道填北京志愿,他绝对是亏了,若是復读一年,他一定可以考上s市大学的医科。 “不是学校的问题,是我想出去走走看看,老窝在这里没劲。” 少年人总是有个远方梦。 “唔.....”她还想说什么,可脑袋没整理好。 “沫沫,树叶飘零不一定是因为枯萎,它可能绿意盎然,但自甘坠落。脱离枝干不是死亡,也有可能是自由。”他们站在梧桐下,夏日梧桐落了半地散脆的金叶,不知为何,满树的绿意偏它们未老先衰。 他弯腰拾起一片,递到她眼前,转动叶柄,“我就是,夏天的落叶。” 路灯映在捲曲着叶边,镀了层金边,可还是能瞧出它的老意,它半抱着身子孤零零地旋起一支单人舞。 周沫接过那片叶子,嘴角不屑地一抬,将它扔了,低头在地上找寻,转了小半圈终于找到了一片展平的纯绿梧桐叶,捏捏叶茎叶片确认饱含水意。 她抬起这片叶子竖在他眼前,“你就算是夏天的落叶,也得是这片。”表情认真,就像小时候开不起玩笑非要较劲的模样。 余味失笑捧起她的脸,嘬了嘬被路光上了唇彩的小嘴,“好,我是这片绿梧桐。” 周沫蹲在愚梦巷的角落,数着面前发了青果的橘子,确认了三遍数字,9颗,又掏出手机准备发条消息给他。 九是一道坎,逢九必乱。 周沫顿住手指,打了个“八颗小橘子在等你”发了过去。她伸手,将一颗摘了,捏在手心摩挲这个没了养分的小生命,对不起呀,我现在就是很迷信。 * 2011年9月,余味读大一,周沫也步入卫校四年级。 她的同龄人开始步入大学,她也即将面对社会。班里的话题从学习向实习过渡,学姐的消息各种版本在班里传,某某医院每年收多少实习生,一个班几个人可以去实习,又有多少人可以留下工作。 周沫撑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而旁边胡倾城的小说世界已经达到了巅峰,明明是学业最最忙碌压力最最巨大的时候,她依旧保持一天一到两本小说,雷打不动。 自从成了年,她再也不用借着柏一丁打扫机房的名号偷偷摸摸掐着时间去偷网。现在她可以拿着身份证正大光明进网吧,在排行榜上精挑细选。 她拉着周沫一道,可周沫对电脑不感兴趣,就坐在她旁边陪她。 第214页 周沫接到蔡珊珊的电话时,胡倾城正拿着手机数据线导小说,一边嘀咕千万别有毒,一边利索地插了进去。 周沫接起电话,“怎么了,33?” “沫沫,怎么办,我好像补考也挂了。”张敏的声音传了出来。 “......” 上学期期末,护理系50个同学挂了《外科护理学》这门课。老师是个轴人,大概发了疯,听说还被教务处找了去,但她咬定分数不放松坚决不肯放过几个,于是平日懒散的302宿舍挂了两个。一个是沉迷耽美却没有胡倾城天才大脑的张敏,一个是坠入爱河顾影自怜的应兰兰。 “怎么办,我会不会死?”张敏绝望,她的手机停了机,借蔡珊珊的电话,打电话给他人安抚她的心灵,只有不停地说话她才有安全感。 “死的话应该不会,”周沫讪笑,“不过你肯定去不了第一医院实习就是了。”全班排名前15的人才有资格在填实习意向的时候写第一医院,就算填了也还需要第二轮筛选。 “呜呜呜呜,我没有想要去第一医院,我只是怕不能毕业,怎么办啊!” 张敏喊的贼大声,听着悽惨,可周沫对这套把戏再熟不过,即便如此还是耐心地回应她,“都骗人的,学姐说了都能过的,没有人毕业不了业,是老师怕我们不好好复习恐吓我们的,”她看了眼胡倾城已经导好小说,正在核对每本是否都能打开,继续道,“而且啊,分数不是还没出来吗?学姐还说了,没人补考不过的,老师会放水的。” “学姐说的准吗?” 周沫怎么知道准不准,只能继续安慰:“准的准的。” 待安抚完张敏,胡倾城也站了起来,勾住她的手,两人一道去网吧门口结帐,胡倾城感慨说:“60的好运比我这个90的还要牛。” 周沫嘻嘻一笑,上学期她也是那个没有心思放在学习上的人,可同应兰兰的55和张敏的57相比,简直幸运得不可思议。 就这个破分数,她掉到了班级二十几名,险险成了三等奖的最后一名。也是这个分数,她在下学期的实习中没有了报第一医院的资格。 班主任找她,想去让你爸单独给你搞个名额去吧,班级的名额紧,周沫回去问了一下,周群随便她,只是明确告诉她大医院实习比较苦,不能迟到早退摸鱼,不能丢他的人。 周沫眉头拧了一秒,果断地说:“我不去。” 胡倾城不能理解,“为什么不去第一医院啊?” 周沫理直气壮,“我要摸鱼联繫猴哥的,而且我去过我爸医院见习了两天,忙死了,我才不去呢,又没钱。” 大家为了找工作时有个漂亮的简歷,挤破了头想去大医院实习,积累经验、人脉,周沫反其道行之,问学姐哪个医院实习最舒服,她做这些的时候认为理所当然,以至于到了十月份填实习意向书的时候,班主任跌破了眼镜,这三个备选都称不上是医院,可以说是三个卫生所。 她再三确认,周沫坚定点头。 十月份国庆长假,余味没有回来,周沫没单独出过远门,要去看他,他不放心,便说自己十一月回来。 可到了十一月中旬,他都没抽出时间来。 “余味你到底在忙什么?”周沫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半黄半绿的梧桐树。宿舍楼外两排林荫道,竟然掺种了两棵梧桐,这是她这学期才发现的,住了这么久,她的心思就没在这些景物上逗留过。 余味照了照镜子,捂住话筒又问了室友一句,“还黑吗?” 刘义祥点点头,“黑的不像国产的。” 身后的濮金笑弯了腰,“非洲进口的余味。” 余味见他们越说越起劲,赶紧闪开,不能让周沫听见。 他军训完又黑了两个度,暑假就没白回来,这下黑上加黑,他想了想还是等养白一点,攒点钱再回去。他最怕的还是,回去了刚建立起来的独立性就软在s市了,“我上完课还要打工啊。” “我给你钱,你回来。” “你那几个钱还是自己买化妆品吧,我这边不空,过年回来。” “你是有多忙啊。”周沫没好气。 “乖,过年回来。”他挂了电话,又有打工的电话插了进来,是咖啡店的老闆打电话来通知他明天入职。 他挂了电话将工作时间记在了本子上,目前他接了两份家教,都是从学长那里承接下的活。北京名牌大学遍地,金贵的高材生收费自然高一些,他们学校的大学生凭藉的就是物廉价廉。 他的大学生活紧凑充实,贫穷苦乐。 他住在z大有名的危楼宿舍,因外观上那楼有一定角度的倾斜,号称z大比萨斜楼。不仅外部结构奇葩,内部也是狭窄拥挤,他已经算运气好的,分到8人宿舍,古默因为是二批补招,进了药学专业,分到了转身都艰难的12人宿舍。 用古默的话说,就是进门都难,开了灯还以为是黄昏。 北方人人高马大,古默170,大家都压他至少一个头,以至于他夸张说北京的天他都见不到霾,抬眼都是下巴颌。 余味在s市算是个高个,毕竟这么多年喝牛奶和蹦高不是白下的功夫,可到了北京也就是个中等个,主要还是他不够壮,站在同样184的人里,他看上去就是最矮的。 第215页 就是那张全宿舍的照片发给周沫,她坚持说他瘦了的原因,跟那帮大骨架子站一块儿,怎么可能照的胖。 他在北京的这两个月时间里,掌握了多门生活技能,繁杂琐碎亲自跑,噼开内敛打交道,破开金钱堆砌的宝石山,生活在最朴素真实的大学生活。 他喜欢现在的生活,每一寸生活都是自己挣的,谁都抢不走。他也喜欢北方的这波室友,插科打诨,无荤不谈,大家都一样穷,没谁瞧不起谁。当然,余味一定是最被嫉妒的,大家都羡慕他有一个美女女朋友。 大一新生多是光棍,见的都是书生气质的窈窕淑女,而周沫早就褪了学生稚气打扮,每张照片都是靓丽得扎眼,余味努力想找一张普通的给这帮眼馋的狼看都不行。 周沫同余味打电话不可避免地要被宿舍里的嘈杂和拥挤打断,走廊和宿舍一样吵,再加上长途电话话费贵,他们每天约定好就打半小时,周末视频半小时,其余时候用qq联繫。 周末和他视频时全在看他室友,隔着屏幕“哥哥,哥哥”叫的欢腾,她把宿舍男孩的名字、声线、模煳影像都记了个全,qq也都加了,她需要三百六十度掌握余味的动向。 余味每次一听到她叫别人哥哥就来火,“不许乱叫,这个词只许叫我。” “你是情哥哥,他们都是普通的。” “不允许!”普通的也不行。 “那你呢,是不是只有我一个妹妹?” “我没有妹妹。”倒是有个......咳,“反正不许叫哥哥,他们不行,你到时候实习了要是有医生骗你叫他哥哥,你也不许叫。” 周沫撇嘴,管的真宽。 她开了一包薯片,坐在电脑前,小小的方格屏幕里,模煳的余味捧着本厚厚的砖头书,目光没在书页上,目不转睛地同屏幕里的她对视。余味起初为了遮掩自己的黑,在视频的时候还安了个檯灯在身后,结果视频过曝,压根瞧不出肤色。 余味调整了一下床上桌的位置,将书搁下,“沫沫,我生日你准备送我什么呀?”视频里,周沫身着薄薄的白色羊绒低领毛衣,衬得她肤白如雪,整个人看起来软绵绵的。 他指尖微动,疯狂想拥抱她。 她正坐在景行小区的家里,因为没买笔记本电脑,愚梦巷也没电脑,于是要视频要么去网吧要么回家,而网吧烟味太重,这便导致她这两个月回家的次数比她两三年的累计次数还多。 “你都不回来我送你什么你都拿不到。”周群胡瑾去了愚梦巷,她一个人在家开了音响外放,余味的声音就像在身边环绕一样。 “那就留着,我过年回去拿。” “哦,那就不急,我等过年再买。”她故意。 这个死丫头,过年买还叫什么生日礼物啊,“你买了给我看看,我也算过了个生日。” “知道啦,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她头稍稍低下来,没给他看见自己的表情,电脑桌下的脚趾偷偷起舞。 我们越长大,越遥远。 可胡倾城说,山不过来我去就山。 作者有话要说:  津津揭晓。 前面不是住院了吗,孤苦无依的津津,孤零零在诊室挂水,还剃了毛,留置针留了几天。 消毒水味在鼻尖记忆深刻。 檀卿没有周沫下班必须洗澡的习惯,没上手术没洗澡,就出来了,淡淡的消毒水味把津津吓到了,警惕小心。 两个戏精想太多了! 津津只是个小可怜! 还怕姐姐被欺负了! 结果姐姐嫌它坏了好事! 第91章 story052 《乱七八糟》 北京入了秋, 上周余味同宿舍三人去香山踏了个红,漫山铺开密密枫叶像是不灭的火, 金红亮灿, 他拍了张照片给周沫。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深深爱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亲人去世的时候?有点。那什么时候深深爱上的? 分离的那一剎,想念的时时刻刻, 看到美景时每一帧你都在眼前。 余味上课偷闲会打开周沫的照片看看,濮金有几回见到他盯着手机一动不动,凑头一看, 被噁心坏了,从那天起余味得了一个奇怪的外号,“余郎”,说他跟古代人似的还睹照思人。 周沫第一次在视频里听到室友这么喊他,还以为那人普通话不标准, 可这也差太多了, 后来知道这绰号的由来, 在被窝里抹了两把相思泪,十八年都生活在同一个巷子,十八年都呆在同一座城市。 她想他, 他想她。 这想念他们分不清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也无暇分辨, 光感受那份揪心的灼热日日噬着, 就已经够他们受的了。 周沫掐好日子买好机票,写好假条也同家里装腔撒了谎。 万事俱备。 她的机票是11月29号下午14点。她一直惦记着是余味十九周岁生日,也一直念着是逢九必乱, 可没想到这个乱不是出在余味那处,居然是302。 十一月下旬的s市入了凉,毛衣和薄风衣披上了身,周沫查好天气将行李一一放好,张敏吃完午饭回来左手探进后背、右手伸进衣领以最快速捞出内衣扔在了床上,长舒一口气,表情夸张地说:“男人不懂脱胸罩有多爽。” 第216页 “男人也不懂穿着有多不爽。”应兰兰走过拍拍她的平坦,又摇摇头走了过去。 宿舍平原二人组,周沫和张敏。她们是这样总结的,许是长了个胸就不长个了。周沫看了张敏一眼又将行李箱打开,把舒服一点的薄款胸.罩拿了出来,去柜子里取了厚杯款。 胡倾城、蔡珊珊作为班委去了老师办公室一同商讨实习事宜,周沫这会准备去机场。刚走到宿舍门口,应兰兰的电话就响了,周沫沖她们挥挥手,张敏沖她摇头晃脑做各种深层暗示的鬼脸,周沫翻了个白眼,假装看不懂。 刚走出宿舍,应兰兰惊讶的声音传到了耳边,“怎么会这样?” 周沫的脚步顿住。 “33怎么会是小三呢?在哪儿?” 小三?周沫精緻的眉毛蹙了起来,小步子迈着回了头,“怎么了?” 张敏小学生端坐在下铺,也好奇地望着应兰兰。 应兰兰嘆了口气,挂了电话,看着面前两个等着听消息的人,“胡倾城说33一号暗恋男的女朋友找到老师那里,说她是小三,要严肃处理。” 张敏惊讶:“啊?找到老师?” “教务处副主任是她叔叔......”那个秃瓢。 周沫急,“怎么就小三了呢,不是还陪他去商行初中高考的吗?”那会她陪余味去老城区考点,蔡珊珊则陪尚在暧昧期的一号男去了商行区考点。 应兰兰推她,“你快走吧,这事儿我们去看看。”她拉拉张敏。张敏赶紧又把解放了的平原罩上兜,“那我们去找33吗?” 周沫觉得这事儿不小,主要是老师知道,“33在哪里啊?”她手攥着行李箱,脑子里计算着时间。 “教务处......” “啊......”这是什么鸡毛狗血啊,都不知道什么事情就把人拉到了教务处? 周沫捏着手机看着时间,放下行李箱打电话给机场改签,她想着只有她是本市人,她走了她们怎么办,还是决定看看情况再说,几个人跑到教务处门口,胡倾城正坐在门口等候椅上,难得没看手机盯着地面,面色凝重。 “怎么了倾城?”张敏问。 周沫和应兰兰的目光也是聚焦着她,等她给点消息,这事听起来实在无厘头。 胡倾城唉声嘆气,半天没能说出话来,“我知道的电话里都说了,我们就在老师办公室统计表格,那秃瓢打电话给老班,问了33这个人品行如何,老班疑惑地看了眼33,说挺好的,然后就让33区教务处办公室......”就这么多,胡倾城也很苦恼,她知道33被认为是小三还是教务处主任出去了一下,她熘进去问哭得不成模样的33才知道的。 “那问那个男的啊,他叫什么来着?”应兰兰问周沫。 “秦莫年。” 她们分两拨进行,一波人去s市大学中文系找秦莫年,一波人留在这里等蔡珊珊。周沫在去的路上非常不解,“为什么恋爱的事情要告诉家长呢,还不是爸妈。” “有些人就是心眼小,不问是非对错,先怪女人。” 待到了s市大学,各种艰难地打听,从教学楼到宿舍区,蹲人也没蹲到,电话也没有,双腿跋涉到了黄昏时分才找到了秦莫年,他正在食堂吃饭。 而这时,蔡珊珊也已经被教务处主任放了,哭得脸肿成了包子,她们也一道赶去了秦莫年那处,她的情绪从忧伤向愤怒而去。 她和一号男从高一暧昧地聊了个把月的天到后来渐渐失去了维繫的热情,只在网络上通过心情的只言片语了解其动向,高三不知怎么又因为某部电影的qq心情,两人在留言区互动了起来,转战到了私聊区,有的没的也开始聊了起来。 她那会想,高三那么忙他还有空跟我聊天应该是有点喜欢的吧。 那点小心思得到了朦胧的回应,这让她焦动,于是半推半就地约好陪他高考,周沫替她打听过,他没有女朋友,这让她很开心。他在暑假甚至去了n市旅游,这不就是对她有意思得不能再明显的信号吗?只是开了学后他们还是这样的关系,每天天南海北地聊天,其实这份感情无论是更进一步还是原地踏步她都很满足。 只是他怎么会有女朋友,怎么会不通知她搞成了这样? 几人气喘吁吁地围住秦莫年时,他也是一脸懵,应兰兰脾气比较沖,指尖点着他的肩角把他逼得直往后倒退,“你就说那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秦莫年咽了咽口水,缓缓点了点头。 “垃圾。” 秦莫年也有点不爽,吃饭时间食堂都是人,有些是同系同学,自己被几个女的这般围住还被骂,怎么也要点面子,“谁垃圾,我蔡珊珊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我有权利交女朋友。” 几个女生竟一时语塞,胡倾城鲠了下说:“那......那既然交女朋友为什么要跟33聊天呢?” “我后来已经不找她了,是她天天发消息来找我问我。”秦莫年自觉冤枉,表情亦是委屈。 “......” 张敏拉拉应兰兰,“真的假的?” “管他呢,反正这事闹到教务处,本来只是小事,大家哭哭闹闹就算了,现在分配实习单位的关键时期,这怎么行,你让你女朋友跟她叔叔去解释一下。” 第217页 秦莫年不知道这么严重,搓搓手,“我女朋友看了我手机,翻到了珊珊给我发的消息,有些就......暗示挺明显的,她拍了照片......” 众人顿住,“她把你们两个的私人聊天拍了照片发给教务处主任?” 这真是鸡皮疙瘩,应兰兰之前同秦莫年的聊天内容是宿舍热议的话题,不同于周沫余味的关怀式平淡,他们是男女之间的激情撩骚,话题百无禁忌,所以大家对于秦莫年十分有好感。 一想到聊天内容被教导主任见到,像是被扒了衣服展览似的,太可耻了。 蔡珊珊和张敏打车到了s市大学,一路狂奔,在迷宫一样的大学校园里乱摸,终于到了她们说的宿舍楼楼下。秦莫年的女朋友在楼上,不肯下来,即便男友在楼下打电话发简讯,即便这么多美女唿唤都愕然不动。 女生宿舍需要刷卡,不然她们早沖了。 “什么呀,她是不是心虚,怎么一句话都不肯说?”张敏已经在楼下呆了一小时,吹得脚有些冷,她今日穿了条九分裤,瘦骨如柴的脚踝招摇在风中。 秦莫年不好意思地说:“我和她昨天吵了一架。”就因为这事儿。 蔡珊珊走过来的时候一眼就在一群站着的人里看到了秦莫年,抖着唇流下了眼泪。秦莫年被张敏推了下回了头,看到蔡珊珊讪讪低下了头,尴尬不已,一时间大家都默契地闭了嘴。 大家等到六点多,路灯亮起,天空半暗。 那个古怪的女朋友还是没下来,就好像故意的似的,周沫等的没了耐心,她的机票改的是十点,再改就要收费了,她可不愿意,遂走到秦莫年面前,“你能不能像个男人,这种事情凭什么就33受委屈,大家一起下来说一下,我们这么多人站在楼下像个傻子一样等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秦莫年无语,“我也不知道会这样,你们来之前我压根没想过。”他看到小颜拍照的时候还以为是留个罪证,自己当时也理亏便没阻拦,没想到会派这用场,想想都尴尬。 “那你就去教导主任面前解释啊,他侄女有病难道大家都跟着她犯病吗?”应兰兰一把抓住秦莫年的胳膊,沖楼上大声喊:“既然你不下来,那我们就去找你叔叔了,把你和他早就上过床的事情告诉你叔叔!” “卧槽,我们没有!”秦莫年吓得眼珠都要掉下来了,她讲的这么大声,整栋楼都要听见了? 他忙向上看,果不其然,小颜气沖沖地第一次出现在了三楼阳台。 这栋女生楼一直有来往的人,可周沫混了几回都没能混上去,不知为何这栋楼女生的戒备心格外强,见到她凑上来就站在门口假装等人。这会应兰兰一吼,高冷的女生八卦兴致上涌,漫不经心般地探出了头。 蔡珊珊红着眼睛向上看,那个女生看上去瘦巴巴没发育好的模样,这就是他女朋友,就是那个把她害得这么狼狈的人? 应兰兰没想到刚刚好声好气求她没反应,这会用这招就这么急不可耐地冒了出来,她远远瞧着也不怎么样,一点没气质,和33不能比,偏头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说:“以为只是心眼不怎么样,没想到长得也不怎么样。” 不想人身攻击,但实在可气。 周沫两根食指碰触,悄悄鼓掌。 秦莫年唤了她一声“小颜”,蔡珊珊站在小树后,牙齿用力地咬住下唇。那个叫小颜的就愤怒地注视着楼下,一言不发,就在局面又陷入尴尬的时候,她的室友走了出来,走到她身边一脸鄙视地瞧楼下,不知说了句什么。 那个小颜一脸不屑、稍放大了音量说:“一群考不上大学的人。” 此言一出,楼下的姑娘们登时炸起,可惜三楼的两个人相视一笑走了进去,楼下只有一个活靶子,秦莫年。 “卧槽你女朋友在说什么啊?” “太没品了吧。” “这人也太贱了吧。” 周沫看了眼时间,心里焦急,“你什么眼光啊,不是33也不能是这种人吧。”以前蔡珊珊读他回復的消息逗死姑娘们了,脑洞清奇,措辞搞笑,结果本人竟然是这样的怂包。 “可是......哎......”秦莫年也是无语,不知道该怎么说,被这么一帮女人围着,明明除了张敏个个都比她矮,可就是压抑。 应兰兰一把拉过珊珊,周沫问:“你可是什么?” “没什么......”他撇撇嘴,“我这几天找机会跟她说,让她跟她叔叔去解释一下。” “什么呀,班主任都知道了,你让她跟她叔叔解释都不一定能成,我看她那样就不是好货,而且......”应兰兰拉着低头沉默的蔡珊珊话还没说完,被秦莫年打断,“别老用这些乱七八糟的词,什么货不货的。” “哟,我们就这水平,你们读大学的用什么,婊?”应兰兰将周沫拉向身后,向前一步走到他面前,微扬下颌丝毫不输阵。 “嘴巴放干净点。”秦莫年被这样纠缠到天都黑了,又被这样侮辱女友,耐心告罄,没了好话。 “别说了,就当我遇到了个渣男。”蔡珊珊吸吸鼻子,拽应兰兰。 “谁渣男啊,我们又没谈,是你每天发消息给我,问我为什么不理你,我回你了吗?” 第218页 “你回了啊......”蔡珊珊听他这样否认,辨不清要说什么,下意识地说,“你说最近忙。” “对啊,我忙着恋爱学习,大学学业也很重的,不像你们这样的学校,天天可以发消息到半夜。” “卧槽,我就说这对狗男女就是一丘之貉,渣男渣女凑一对。”张敏气急,她低头看手机,柏一丁说她带着班主任来了,她说完就缩到角落去打电话。 “谁渣了,说清楚!” 周沫偏偏这时候手机响了,她整个下午都没条简讯,余味奇怪了。她没心情,一把又把蔡珊珊拽在身后,“我觉得你真的很过分,你有女朋友你就说说清楚啊,你说忙不就是在误导她拖着她吗,不是渣是什么呢?” 胡倾城几人也附和,渣男都不承认自己渣,喜欢找一堆转圜的藉口,他“切”了一声,转身要走,女生宿舍的小门口,柏一丁和老班张望着走来。 胡倾城拽住他,“别走啊。” 他烦躁,一甩手胡倾城一个趔趄,周沫扶住,“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自己不好道个歉说清楚,不行吗?” “我说你们卫校的女生是不是都光长脸不长脑子,都说了......”他还没说完挨了应兰兰一掌,脸挨的,嘴唇还保持着吐字的形状,人已经懵了,不敢置信地看向应兰兰。 他一只手抬起,本来是指已经半伸出,却又挨了胡倾城一掌,一下打掉了他的手,气吼吼地说:“谁不长脑子,大渣男。” 班主任见这么动了手,赶紧走来,秦莫年怒得都不知说什么好,又不能动手,“你们真的有病,卫校的果然是傻逼。”他高中室友曾被一个卫校姑娘甩了,他愤怒地骂了她三天,从她个人上升到卫校女生群体,他本来听听也就过了,还认为蔡珊珊不同,这会看,都一路货色。 “卧槽!” “靠!” 班主任也气坏了,“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她一把拉住他,“你哪个系的,我老公是你们学校的,我倒是要去找找你们老师,看看多厉害的学生敢这样骂我们学校。” “你有本事这辈子都别去医院,我们全校女生戳爆你的筋!”张敏走过去手勾住柏一丁,方才动手间大家都都凶神恶煞的,她有点害怕。 “我......”秦莫年一下哽住。 “老师,他中文系的,大一叫秦莫年。” “老师,蔡珊珊真的没有做小三,她就是被这个渣男骗了,他谈恋爱没告诉她,不能怪33啊。”周沫求情,蔡珊珊是n市人,n市医院需要学校联繫,不是填意向就有名额的,所以老师尤为重要,不像本市人多,平时成绩占比大。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跟处长反应的。” 班主任在,几人也没敢再放肆,有了班主任的一句话,蔡珊珊稍稍松气,周沫又看了眼时间,都要急哭了,胡倾城看到她不停在看手机,附在她耳边说:“你快走吧,半夜到很危险的,而且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谁说我帮不上忙的,人多力量才大,缺一不可!你们两三个人他肯定不怕,就是要黑压压一群才能吓住他。”周沫捏着手机嘴硬,她见这会302都在她不能缺席,平时周末就是宿舍五人,她缺了好多集体活动。 “得了吧,有你没你都一样,赶紧走。”应兰兰推她,她说的小声,毕竟虽然班主任在,这会也是同一战线,可周沫算是瞒着学校家里出去的,不能暴露。 秦莫年也站不住,脚步往后退了退,班主任在同蔡珊珊讲话,“老师相信你。” “谢谢老师。”蔡珊珊头低下来,没敢看老师,这实在太闹剧,她羞于见老师。 就在大家都准备散场时,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恰好周沫站在最靠近宿舍走廊侧,百分之五十的水刚好都在她的身上。 重力而下砸的贼疼贼冷,众人都没能反映过来,被溅到水的其他人抬头一看,小颜端了个盆,冲下面大声喊:“贱人。” 周沫倒不是不想抬,实在是头突然有些重,身上被凉水一浇一个激灵,胡倾城惊唿,“沫沫!。” 周沫立刻苦起脸,这什么鬼事情啊,应兰兰骂了一声,“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有本事下来。”她话说到一半,那姑娘就熘了进去。 “你是哪个系的,怎么这样?”老班也拍拍身上的水,从包里掏纸巾给周沫。 宿舍楼门口陆陆续续经过的姑娘瞥向他们,他们几人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目光早已锤鍊了一副宠辱不惊的面具。 周沫难受死了,用纸巾凑活擦擦滴水的额角。 秦莫年对于今晚已经气得没了脾气,“就不能有话好好说嘛?”对她们说,也对听不见这句话的小颜说。 “我们没好好说嘛?我们来的时候骂你了吗?我们骂她了吗?不是都是你们先开口,还鄙视我们,我到现在都在跟你讲道理。” “只要不影响我实习,我就当没遇见过他们,”蔡珊珊心情颇为复杂,不愿同他交流,拦住应兰兰,向班主任抱歉,“对不起老师,这么晚还麻烦你。” “没事,老师相信你的。”她摸摸蔡珊珊的肩,“女生就是很容易遇见这样的事这样的人,以后多张个心眼。”她说着飘了一眼向秦莫年,復又语重心长说回来,“不是读过大学就是好人,每个岗位都有其存在的必要性,不分高低,一上来不问对错就否定你的职业,搞链条歧视,这种人就没必要交往,不管是朋友还是恋人。” 第219页 三楼的那个地方又跑来一个女生,冲着楼下还没走的人说了一句,“是洗脚水哦!” “卧槽!” 周沫噁心坏了,她抬袖子闻闻,闻不出什么,可这一刻她要炸了,方才以为是冷水已经够别扭了。 她气恼地抬眼看向秦莫年,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瞬间小兴安岭燃起,用力地推了一下他,“臭渣男,眼光真是差劲,读过大学了不起吗?垃圾就算拿了本科证也是个本科毕业的垃圾,改不了垃圾的本质。” 她眼里燃着火,仰起头抬起手指着三楼,穿过往来的微嘈人声,大喊:“贱人!你和你的狗男人都是垃圾中的垃圾!” 她最后几个字像是用生命吼了出来,气死了,这帮人毁了她的行程,毁了余味的生日,毁了所有人的一天,还可能毁了蔡珊珊的实习,读过大学了不起吗,垃圾! 她说完整个人剧烈起伏,一回头,所有人包括行经的路人皆是目瞪口呆,时间、动作凝固了几秒。 周沫耳朵嗡嗡的,嗓子眼刺刺的,可发泄出来像是涨了胆量,无比舒爽,再看向秦莫年的那张脸,气不打一处来,一脚用力地踹向他的小腿,“读过大学的垃圾!” 《我去就山》 周沫整个人陷入烦躁,想把自己剥光跳进五阳湖,可她只能穿着被“洗脚水”沾的半湿的衣服嫌弃地坐上计程车。 晚上七点五十九到达宿舍,飞快地沖了澡,应兰兰帮她把箱子拉上,递到她手上,“下了飞机记得发消息,见到余味也记得发。” 张敏在柜子里翻吃的,回头沖她说,“那啥了也发个消息。”话音一落屁股挨了应兰兰一掌,“我们沫沫和余味是纯情少男少女。” 周沫完全没有心情开玩笑,迫在眉睫,火烧鸡屁股。 方才那个澡她连头都没来得及洗,随意沖了沖,洗了她这辈子最简短的澡。 蔡珊珊在她的行李箱上系了个塑胶袋,放着两个面包,她同大家打了招唿便打车飞奔向机场,可九点的飞机如何能赶上,她不要命似的冲过去,一路上不停地催计程车司机,到达时却早已停止检票十分钟了。 她一瞬间卸下气去,委屈极了,拉着行李箱整个人处于崩溃状态。 余味接到电话时,正在咖啡馆和同事斗地主,咖啡店十点下班,基本九点就没几个人,大家围坐在吧檯后面猫着头找点乐子,单影是他的暗地主,两人眉眼沟通确认了一番,正要放她牌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眼座位区没人,接起,“今天怎么一天都没消息?” 男同事发出了一声暧昧地“哇——”,余味侧身,细细一听,她的背景音有机场催促登机的女声,惊喜道:“你来北京了?”又皱起眉来,这么晚? 周沫拨出电话时已经蹲在地上哭了会,情绪缓了缓,到底是骂了人发了火的,不然大概得憋死,她擦了把眼泪,“猴哥,为什么你不是真猴子,这样你就有筋斗云了。” 她好苦,大半夜在机场重新买了张机票,最近的时间只有02:45的飞机,她看着这个时间开房也不是,不开房也不是,左右为难。 “你在哪儿?”他站了起来,把牌扔在矮桌上,拍拍同事的肩指了指外面,单影皱起眉,她的牌很好,本来这把稳赢的。余味快步往外走,看了眼墙上的时间,21:42。 “还在s市,我今天好忙,本来下午两点的飞机,去吵架了,然后错过了晚上九点的飞机,一张机票都废了,八百块呢,最气人的是只有凌晨四点多的了,为什么你要去北京啊!”她哀嚎。 “哎哟,小公主今天忙什么了?吵什么架?”他嘴角弯起。 “我今天可牛了!”她叽里哌啦说了一通,末了又抛了个给他表忠心的机会,“你是不是也嫌弃我是卫校的!没读过大学?” “你是周沫哎,能不嫌弃你这个人还会嫌弃你是卫校的?”他逗她,想了下又问:“后来秦莫年就走了吗?” “哪有,他明天会去学校教务处说清楚,不去我就再回去抓他,王八蛋。”她咬牙切齿,这会又觉得不够解气。 “来几天?” “嘿嘿,五天。” 余味拿着电话同她讲了会,让她注意安全不要乱坐别人的车,去开个房睡会再起来。她一一应了下来。 余味回咖啡馆的时候,已经接近下班时间,他跟组长打了个招唿,说自己女朋友来了先走,单影趁他整理书包没好气地说,“我刚那把牌超级好,差点就可以赢了!”今晚她一把没赢,就指着这把沖一冲。 正在抱怨时,门外的齐峰来了,她欢脱地超过余味冲出去扑进了他的怀里。余味经过他们,“就沖这一抱你就赢了,先我一步。” “嘿嘿。”她搁在齐峰肩上,露出幸福的笑。 齐峰和单影都是z大大三学生,齐峰已经半出社会开始在公司跟着老师跑销售,单影接下了他打工两年的咖啡馆位置,因为都认识齐峰,所以老员工们对单影格外照顾。余味和单影算是差不多时间来,又都是大学生,比较聊得来。 他快步走向地铁站。 阴凉的秋风携起余味的衣角,亦吹落行道的梧桐树叶,树叶悠悠扬扬打着旋儿飘了下来,落在余味肩头,他刚抬手想掸掉落叶,它便随着他急速向灯火通明处的脚步而坠落。 第220页 进了地铁口,他拿出手机,周沫发来:猴哥,你睡会,打工累了吧。 余味勾唇,回:乖。 凌晨的s市机场与北京机场拥有同一片黑夜,寒冷的风、摇动的树、孤独的月亮和窝在一隅小憩的隔空情侣。 周沫翻了翻口袋决定不花200块冤枉钱,凑活在椅子上眯一会。 而余味面前是人来人往的候机处,他找了处角落蹲坐下来,冰冷的瓷砖未被热空调打暖,他用自己的热量暖它。z大男生宿舍不锁门,但他则为了省打车钱决定坐地铁。 三环到机场,打车等于他今天一天的工钱还不止,想也划不来。 机场铁制椅子硌屁股,周沫闹钟响的时候脑海里只有一个“终于”,她转了转僵硬的脖颈,拉起拉杆站了起来。 天空一缕无声无形的白线划过。 凌晨的机场不算吵闹,间或有旅人伴着行李箱的滚轮声匆匆走过,她有一瞬涌上了个想法,这可能是我以后经常的生活。 余味缩着身子睡在坚冷的地上,待到落地窗外的大幕拉开天青色时,他手机响了,他揉开疲倦的眼接起,“沫沫在哪里?” “你在睡觉?你没来接我?”周沫把小行李箱带上飞机没有託运,所以动作神速,接送车一到门口她就打余味电话,可这会听他声音沙哑明显就是还在睡觉的声音。 “来了。”怎么这么没耐心,他直起身快步走到栅栏前,一眼就看到四处摇动偏就没看向他这方向的小脑袋,电话里她嘿嘿一笑,还在问你在哪儿啊。 入目无旁人,满眼皆是你。 余味走过去,在靠近她时放缓了步子,一把从后腰抱住她。 “啊!余味!”她带着笑意尖叫,黎明机场的小半空间都洋着她的快乐,她反身抱住他,“猴哥,我好想你。” 余味鼻尖抵住她的头,抱着她左脚右脚更换重心,两边摇摆,“我也是。”很想你,想抱你,想看你咋咋唿唿,想惹你发脾气再逗你。 周沫扬起脸嘟起嘴,“亲亲。” 他低头盖了个戳,“走啦,回去亲。” 周沫拉着他的手,他拉着小行李箱,晃着手激动地像是个小孩,明明是劳累一天未得良好睡眠的两人,明明是每天简讯不停、电话不断的两人,偏偏这会就有说不完的话,余味拉她坐上出租说了个地址。 “去你学校旁边的宾馆吗?”周沫听他好像早有准备的样子。 “嗯。”他方才在网上查了,有一家干净也离他近的宾馆。 “哎,忘了,”她拉拉他的手,“猴哥生日快乐。”一张嘴巴笑成勾状月,两只大眼闪着小星星。 “礼物是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了。“她想卖个关子。 他警告她:“别整些有的没的,那事儿不行。” “你不行啊?”她凑近他的脸,开了半个黄腔。 余味看了眼驾驶座的司机师傅,没好气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别乱说,还有,你们宿舍能不能不讲这些。” “她们讲我就听听啊。”然后也讲讲,谁能听几年都不讲,又不是傻子,而且讲讲还蛮好玩的。 晨光微亮,秋深露重,北京郊外的空虚街头倒退,密旧的建筑划过眼帘,周沫静静地看着灰濛的首都,好像也没想像中那样雄伟壮丽气吞山河嘛。 他们到余味说的那家宾馆办理了入住,余味打开钱包时周沫眼睛聚了道精光扫向皮夹,看到有一沓厚票子心里悄悄舒了口气,上楼时脚都蹦了起来。她是不知道,余味这里面还有问濮金借的1000,他不知道来一趟要花多少钱,先垫了个数,生怕不够。 房间在二楼,标间,两张床,一张长方形书桌置于东南角,余味将她的行李放下,双腿交叠靠在小桌上,“沫沫,去洗澡吧。” 周沫上前拥住他,“让我抱一会。”她想这个拥抱想了好久好久,她以为拥抱是他的瘾,原来也传给了她。 “沫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懂吗?” “?”周沫仰起脸不解。 “今天你刷新了一个记录。” “什么?” “周沫味道最糟糕的一天。”他附她耳边坏笑。 “啪——”降猴掌时隔十余年重出江湖。 * 那天他们在房间左右各一张床,由于疲惫不堪遂安分守己地睡得天雷地火都难唤醒。 中午,余味悄悄起来亲了亲床上仍在酣睡的周沫,出发去了学生家里。 他在距离z大7公里远的地方教一位初中生物理和数学,家长本来还不算信任他,可那个孩子很喜欢,觉得他不仅会教书还会玩,余味表示你只要在一小时内学完,把这些套路搞懂,下一个小时我免费陪你玩。 余味会的东西太多,现在的小孩又高楼阁宇太寂寞,他这方法大大增加了学习效率。等到周沫醒来打他电话时,他这边刚好结束,孩子还意犹未尽,问可否多逗留会,余味笑,“我女朋友来了,我要去陪她。” “女朋友?我也有啊,我从来不陪的。”丁思起理直气壮地说,他今天的“飞行任务”还没完成,想要余味一道儿做。 第221页 “那她不跟你分手?” “她还有一个男朋友的。”又不止我一个咯。 “......” 余味自然没做逗留,要知道周沫可比一个初中生难对付多了,他弃车保帅,待他赶到咖啡店,周沫已经坐在座位区和单影在聊天了,他一手扶了扶书包,“你居然能自己找过来。” “你给我发过地址的呀。”周沫将手机沖他摇摇。余味第一次来这咖啡店时,她就要了地址,拉着胡倾城在bd地图上好一番研究,她甚至因为研究热情太高,周围一圈商铺都熟悉了,以至于穿过三条街区走过来时一点都不陌生。 余味还让她呆在宾馆等他,小瞧她了,大家都是成年人。 “哇,沫沫真厉害。”余味一手伸过去,揩掉她嘴角的卡布奇诺星微的白沫,“那你一个人在这儿呆得住吗?我可是要到十点半才能走呢。” 周沫点头。 单影受不了,“要不是我刚跟你女朋友聊天,我都以为她是个小孩呢,她对北京还挺了解的。” 余味不信,周沫的知识储存量都来自于教室和漫画,她可是个网都不上的人。 * 咖啡厅不大,员工六人,分工负责收银、端盘递送和后勤,今日余味女友来,他被支去前面端盘,五六点时分,下班高峰,附近有个办公楼一下涌入嘈杂的人,余味忙碌,脚步不停地在周沫面前晃,递咖啡时报的名称和“请您慢用”不时传入她耳内。 然周沫一直低着头,他得空瞧她一眼,发现她在认真的看书,还是专业书,厚厚一本放桌上,目不转睛。 待余味的脚在余光里消失,周沫才将目光放空,松下那副认真神态。 夏日见过他在室外打工,这会又看他不停地弯腰,礼貌谦恭,她心情复杂,一半是心疼一半是不知所措。她刚问了这里的工资,单影说一个月2000,不过余味课业很重,又有其他的零工要打,算是小时工,一个月撑死了1200。 而余味一直告诉她的数字是2000。 第92章 story053 《京城五日游》 北京和s市拥有同一颗落日, 却因城建的风格拥有完全不同的夕阳昏景。 周沫坐在靠边最佳的视线位置,看着时尚的店铺前门可罗雀, 国庆节后近两月, 街景的gg仍未更换,还是爱国和欢庆祖国生日。 宽阔的街道人来人往, 锃光瓦亮的车子缓缓驶过又驶来,她神游八方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天暗沉下来, 咖啡厅的玻璃灯照亮她的视野,她才回过神,此时余味正在后厨洗杯子。 单影做了一杯橙子汁递到她面前,“是不是很无聊?我男朋友也坐不住,每次都只来接我下班。” 周沫微笑摇头, “没有啊, 我们很久没见了, 就算他在我旁边跑来跑去我都很开心了。”可是他昨晚睡得不好,中午赶地铁去打工,打完了又到这里打, 可今天是他的生日啊。 单影凑近她,“蛋糕我已经放在一个小冰箱里了, 他发现不了, 店长说今天早歇店半小时,我们一起给他吹蜡烛。”她笑盈盈,对此事期待不已。 “谢谢你们, 麻烦你们了。”周沫感激。 余味走到电脑,调至歌曲,拉了几首周沫喜欢的林俊杰至播放菜单。清朗磁性的声线从音响中传出,周沫端坐好继续看书,许是气氛不错又没什么人打扰,她居然飞速将《妇产科护理学》看了十几页。 这学期她们不仅要学习专业课,还要进行操作大考,按照老师的一贯恐吓态度,肯定又是“考不好不能下临床”。 时针挪至八点,余味空了下来,咖啡厅中的人声渐渐小下来,他坐在周沫对面,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呆得住吗?”这个多动症。 “当然啊,你怎么老小瞧我,我会坐飞机,我能自己来北京,我认得路,我有耐心,”她白了他一眼,目光上下扫了圈,“你怎么黑成这样?”简直了,跟古天乐似的,还没他壮,不过笑容变多了。 虽然紧密的节奏让她无比心疼,可她见到他倚在收银台前和同事打趣的模样那般快乐,就像个十九岁的大男孩,一扫s市的那些阴郁,她那颗揪起的心又松开些许。 余味一把将她的书抢过来,直接就是阴道炎的页面,又赶紧扔回她面前,没说话。周沫嫌弃,“这么不专业还怎么学医啊。” “你专业你都看不得假人的裸.体?” “假人是男的!”有那个。 她想到又撇过脸去,老师教男士导尿,还特意说全班都要听,除了周沫。那老师曾经是周群医院的老同事,成为s市第一医院第一个研究生后便来了卫校教书。她认识周沫,爱打趣她,当然这个行为让班长余嫣无比嫉妒。 “那你以后,咳咳......” “以后再说啊,我现在已经克服了好多毛病了,我可真是太麻烦了,但就改了之后虽然不习惯吧,至少也不麻烦人家了,胡倾城他们都说我成长了好多。”她双手托腮,露出熘熘大眼,少女的眼睛黑白分明,乌瞳好像比别人都大,定定地看着你,你心就化了。 “不用改,之前也挺好。”他笑着捏捏她的鼻子。 十点出头,齐峰风尘僕僕地从地铁口出来。勐地一接触冷空气,他一激灵打了个响喷嚏,拢了拢衣领快步走向“听.咖啡馆”。 第222页 他刚刚下班,下学期就要实习,他在步入社会和继续深造之间犹豫,今日特意提前一点到,想坐在咖啡厅整理会手头的资料,宿舍人多口杂,他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么多的计划。 只是走到咖啡馆门口意外地一片黑灯瞎火,他看了眼手錶,再抬眼灯光骤然亮了,点点橙光盈余一处,他看见员工围坐成一桌。 “今天怎么了?”他推门而入,门上悬的铃铛“叮叮噹噹”唱歌跳舞。 单影刚切了一块蛋糕,见他来了,端着纸碟走到他面前,“你今天来这么早,我还怕你吃不到蛋糕准备给你带一块呢。” 大灯被打开,视野骤然开阔。 齐峰接过纸碟,甜腻的味道捲入鼻腔,他往那人堆里瞧了一眼,最抢眼的是个陌生的美女,水灵灵的,正偎着余味笑得好不甜蜜。 他五指捏了捏着公文包带,吸了口气,假装不经意地问:“那女的谁啊?” “余味小女友,漂亮吧。”单影又拿了一碟来。 周沫见一个清俊男人进来,露出友好的甜笑,一双眼睛完成月亮闪着星光。 齐峰下意识咽了下口水,才端起神回了个礼貌的笑。 十点半,店长准时关门,余味请了次日的假,准备带周沫出去玩,周沫听到他在跟同事说请假,忙拦住,“啊呀,不要请假,我觉得咖啡馆也挺好玩的,我看看书挺舒服的,出去玩太累了。” 天知道她把几个着名景点路线和行程都做了个笔记,小本子画了精緻漂亮的路线图,可她也算过钱,遂决定不去了。 “玩还累。”余味捏捏她耳垂。 众人挥手告别,周沫在余味怀里打量了眼暗夜的首都,竟比s市冷清,许算是半个工业园的原因,仰头能看见办公楼亮着的灯光。街道除了孤寂的路灯和散停的自行车电动车,竟裊无人烟。 “哎,单影的男朋友还挺帅的。”她脑海里浮现出了单影同齐峰站在一起的画面。单影身材玲珑有致,皮肤白皙,单眼皮丸子头,特别活泼亮眼,齐峰目测又一米八以上,两个一高一矮搭得般配,关键是齐峰长得白,周沫对白皮男孩特别有好感。 “你就是喜欢小白脸呗。”他使坏地捏她的腰肉,她又痒又痛,挣扎要逃。他一把从后背捞住她,腹部做力将她抱起,“说,喜欢黑的还是白的?” “哈哈哈哈,哎呀,别抱了,我重!”她咯咯直笑,“我就喜欢属猴的。” “属猴的那么多!”他又后仰上身,颠了颠她。 “哈哈哈哈,我就不说。”她挣扎着逃出他的臂弯。 又逃又被抓住,她实在怕他闪着腰,赶紧面朝面搂上他的后颈,四目对视,气息相对,她笑意微敛,缓缓合上眼,下一秒却“啊——” 她骤然睁眼,抹了把嘴巴,不敢置信。 余味松开她赶紧跑。他一半是想逗她,可另一半是怕在马路亲上了便难自禁。 “你咬我!”周沫又好气又好笑,冲过去抓他。 可怎么跑得过余味,一追一赶嬉闹着一眨眼跑过了三条街区。 昏暗的宽阔街道,路光泼洒在柏油马路,闪出点点橙光,一男一女肆无忌惮地笑闹,张扬着恋爱不可告人又瞒不住任何人的欢乐。 (脑补部分) * 周沫在北京的五天,宿舍每天都有发来消息,汇报最新战况。 秦莫年次日去教务处解释,结果教务处那个秃瓢就是个小心眼,话都骂出去了自然拉不下脸收回,领导做派十足,嘴硬地坚定立场。 那个叫小颜的后来没有再联繫秦莫年,他打电话发简讯都不理,上课去找他也躲,他不理解,怎么这么莫名其妙,有事说清楚就行,为什么要搞这样。大家都是中文系的,虽不是一个班但上大课会遇到,终于让他逮到一次机会,死皮赖脸挤掉她的室友,强行逼她开口。 “什么叫我为什么告诉我叔叔?呵。”她表情不屑,目光直视老师,看都没看他。 “这是我们的事情,而且......” “卫校专出这种贱人,就喜欢别人的男朋友,你既然跟她纠缠不清就没必要来找我了。”她终于将目光转向他,只是毫无温度,眼里布满了阴郁。 “怎么能这么说呢,她们可能没那么聪明......” “不聪明?不聪明怎么会专抢别人的男朋友,我看聪明的要死。”她手中的橡皮软笔因手指和虎口骤然加大的力量而弯曲成弧。 教室人多,秦莫年觉得没必要为这种事多说,反而惹她生气,直奔自己的主题,“我跟她真的没有关系了,我保证。” 颜言被噁心坏了,拧起眉头,“别保证了,你已经脏了。”她在发现他和女孩聊天时就已经想分手了,一问又是卫校的,怒气滔天,将露骨的聊天记录拍下照片便给叔叔发了过去,稍夸张了言辞,但就事实而言,她没说错。 “什么脏了啊,我什么都没做。”还是处......呢 “别跟我说这些,上次那帮女的在楼下乱喊的东西你最好能跟班里的同学解释,我还是黄花大闺女,不像那帮贱人不要脸。” “......你怎么老是说贱人贱人,她们其实还好。”即便那晚被脸上被扇了一下、手上被打了一下、脚上被踹了一下,但冷静想想,其实也没错,次日他去卫校,她们还跑出来接他,叮嘱他好好说话。虽然没道歉,但也不是多么记仇的人,都差不多年纪,可能有处理不好的事情。 第223页 但不至于一直骂别人,其实大家都把这事儿处理的乱七八糟的。 “那你就去找那帮大专生吧,别再来找我了,你警告你。”她实在厌恶秦莫年的嘴脸,初识还被他幽默大方的反中文系男生气质折服,现在越看越噁心,跟馊臭的隔夜菜似的。 “......” 秦莫年只道是学歷歧视,也默认了自己第一段恋爱莫名其妙地结束了,心情别扭低落,掏出手机,指尖打字都不够力按下去:她实在不肯。 应兰兰毫不意外,看了眼正在看小说的蔡珊珊,回他:算了,我们班主任说她解决。 弄一个非本市医院的实习名额,也不是多大的事,不过是免费劳力,只要学校递交名单到对方医院的护理部即可。可学校负责实习点联繫的老师被教务处一番摆弄,将蔡珊珊的实习点卡住,其他几个班同学的名字都在那张纸上,蔡珊珊的实习意向等于轮空。 她不敢同家里说此事,最后接受老师的安排,在s市第二医院实习。以她的成绩当时填第一医院必然可以安排上,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按不下心中的不甘,又不能让那破乌龙事情消散,班里还流言蜚语,说她不检点,只有宿舍和小说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所,于是整日沉迷二次元,比胡倾城还厉害。 302宿舍今日大整理一下宿舍,周沫不在期间,她的床铺被捲起,堆杂物用,没想到十分顺手,越堆越高,而她今天她回来,得趁他没发现赶紧整理。 周沫这几日出行都没打车,余味送她去机场,正要招手拦车,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坚持坐地铁。 “地铁有什么稀奇的,北京的地铁特别破旧,站上去你可没地方飞。”余味觉得她吃不了那个人挤人的苦。 “余味你真的是很小瞧我哎,昨天杨博书带我坐了,1号线3号线我都转过了,你太小瞧我了,我在s市可是天天坐公交的。”她睨他,别以为自己十九就了不起,她也就还有六个多月而已。 昨日余味上课,让杨博书带她出去玩,这小子哪有功夫,嘴上答应,接到她后就扔在清华,自己去打游戏了。 她站在校园里乱晃,被搭讪两回,回头还冲杨博书摇头,你们学校的学霸眼光也不怎么样。 杨博书夸她有自知之明,回去时把她送到地铁口,便要走。 周沫点点头进去了,正在买票杨博书又翻着白眼沖了过来,余味的声音还在手机里叫嚣“说了把她送上计程车”。杨博书没好气地沖她扬扬手机,做了个口型“就是你爸”...... 最后周沫没肯出去坐计程车,和杨博书一道挤了地铁。 下班高峰,地铁这会的架势能把人挤成肉饼,什么帅哥美女全部靠边站,上车站稳是王道。 她被杨博书护着,顺利站在一方小地方倖免于肉饼之难,她抬高声音问:“余味每次也是坐地铁来找你的吗?” “他那么忙哪有空来看我,我去找过他两回,都坐在咖啡馆等他半天才有功夫说两句话,”杨博书斜了她一眼,“别老折腾他,懂点事。”说完后背便被人推搡,他顶住压力,没让自己撞到周沫。 周沫拉拉他的大衣袖子,仰起小脸,“那你也多照顾他,他缺钱了你记得跟我说。” “你有钱?不坑他就不错了吧。”他没说余味已经不用家里钱了,怕周沫胡思乱想无理取闹,打破余味现有生活方式的自在。 周沫才不理他的不信任,叮嘱了一句,“反正你记得多关心他,有事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周沫余味在此段宾馆期间有代lu行为,自己脑补 第93章 story054 《银行卡和人民币》 余味十九周岁生日礼物, 周沫一直没有拿出来,余味好笑, 这丫头向来藏不住事儿, 怎么这次这么沉得住气。 到了机场,她打开行李箱, 方方正正的布格子里她取出一个信封,塞到他手里,“这是我的一部分人生, 交给你!”她郑重地表情逗得余味又是揉了揉她的脑袋。 余味作势要打开,周沫按住他的手,“不行,等我走了,而且礼物不能退哦!”她一手夹着机票一手拖着行李箱飞奔着去办乘机手续。 余味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安检口。 他面无表情, 左手紧捏着粉色信封, 都不需要打开便能清晰摸出小型长方卡片的质感。 他回到宿舍的时候洗了把脸便躺到床上将自己埋进被窝, 宿舍一帮男人一阵瞭然的起闹声,“累坏了吧。” “五天呢。”濮金脸上模仿余味冒着享受的光。 “小鱼郎,我们今天出去吃烤串去吗?” 余味没说话, 大家见他没答都以为他乏了,一阵略放低音量的笑闹伴悉嗦声后, 宿舍门被关上, 室内恢復冷清。 角落上铺的深蓝色被子被一把掀开,余味喘了口气。 他偏头看了眼方才扔到床上的那张金卡,心里发出一声冷嘲, 除了给钱、用各种渠道给钱,是没别的做法了吧。 周沫上了飞机,系好安全带心情凝滞了会,伤感离愁包围她,可她堵着哭不出来。这大概是以后她要经常面对的事情,他在北京七年,这七年...... 她打开包,准备掏出眼罩睡觉,手刚伸进去是便觉得有点别扭,她的包一向井然有序,哪一处挨着哪一处都在她的大脑框架内,她带着疑惑瞧了一眼,一叠对摺的崭新钞票被塞在了角落。 第224页 周沫颤抖着唇点了点,数到第十八张时眼前还有两张粉红的纸钞角。 她一手捏起,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她用钱捂住嘴,怕哭出声音影响别人,可呜咽的声音到底还是引来了空姐,她煳着眼睛都能看见空姐官方的关切神色,忙摆摆手用袖子擦掉眼泪,一喘一喘地将哭意憋回去。 臭余味,你自己钱都不够用。 她接过旁边的人递的面纸,擦了擦鼻子,飞机划过黄昏天,彩霞映在余光中,周沫好像坐着筋斗云,可惜是背他而去。 这次的机程好像特别漫长,她瞧着这金灿的昏光脑海里想了一遍又一遍余味,把这几日的拥抱接吻意乱情迷回味了一遍,又把说过的话走过的街过了一遍,再睁眼,天还是这样,她往座椅后背一靠,目光惆怅,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如果每次去都是2000,那她可真是不敢去了。 就这么一想,她熬过了漫长的两小时飞机,刚一落地就火速开机,站在人来人往中打电话给他。 余味没睡着,脑海中不停在回忆愚梦巷的事,多是小时候,这张银行卡唤起了他一些回忆,那时父子的交流还是有来有往,他蹲下的模样、抱起他时宠溺的笑还有生病一直陪伴的场景。 那会的夕阳是真美,他喜欢黄昏的愚梦巷,金辉铺在石板路上,爸爸的车子会停在巷口,他悄悄探出头刚露出鬼脸就对上余一书鬼祟要吓他的表情,两人皆是被对方吓了一跳,再哈哈捧腹。 电话铃响的时候,他嘆了口气,揉揉头髮,一开口明明没有哭意鼻腔却蓦地堵了,“到了?” 周沫听到他声音有点哑,像是刚睡醒的声音,“你在睡觉啊。” 他坐了起来,宿舍漆黑一片,室外的微光从门缝透入,“嗯。” “猴哥,我看到了。”她捏着手里的钱,想到自己也给了他钱,真是幼稚的戏码。 “什么?”他没反应过来。 “钱!”她抬高声音,“你为什么给我钱!”这2000块已经从感动心疼变成了别扭愤怒。 她对于这沉甸甸的两千块无所适从。 余味艰难地在乱七八糟的背景音中辨听出她的主题,“女朋友来北京不应该出钱吗?” 周围好吵,可是周沫没办法等半个小时回到宿舍再说,她才离开北京就已经想他了,在北京的每一天醒来她都很难过,因为知道又少了能和他在一起的一天。 “余味,可是我们先是朋友才是恋人的,我们认识十八年,比亲人还亲,不要这样了,因为这钱我根本不敢用,看着都难受。” “沫沫......” “我现在就打给你,你把卡号给我。” “这次算了,下......” “你不给我我就把钱撒在机场!我是带不回去了!”她觉得自己兜里是个炸弹,是余味在北京城奔波一月、忙碌得半死、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用、24小时当做36小时活才挣到的钱,她想到都要窒息了。 “别别别!大小姐!你别沖钱发火,行,我等会就把卡号发给你,”他摸瞎开了床头灯,看了眼身边的卡,嘆了口气说,“那你为什么要给我钱呢?” “那不是钱,就是张银行卡!我连密码都没给你!”哼,想反将一军,没门! 余味拿起银行卡,又看了看信封,还真是一个字都没有,只不过这张卡一看就是余一书的风格,所以未做他想,“那这是什么?” “是父爱!”我就是一个信使,我知道里面的钱你不会用的。 苦有苦的快乐,胡倾城说如果身体疲惫了,就没那么多精力去探索、去纠结内心的空洞忧伤了。 这就是劳动人民的快乐吧,周沫想着便做了,她加入了柏一丁的打工群,戴了顶小红帽周末出去发传单。 凛凛北风,唿唿穿过,周沫站在某大楼门口和柏一丁一起发某英语辅导机构的传单。 她十指冻僵,用肘推推柏一丁,“丁丁还有多久啊?” “唔.....我们才来了一个小时哎。”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传单,“而且就算时间到了没发掉也是不行的。” “哎。”周沫苦起脸。 “你不是说要体验猴哥的生活吗?一个小时就受不了了?那你知道到最后一个小时又多难受吗?”生不如死,最后一个小时的一秒就像十秒那么长,双脚掌就像站在钉子上,生疼生疼,站都站不住。 “......”周沫咬咬牙,看了眼那堆得高高的传单,火速热情起来,两条腿迈出去,嘴角扯起来,声音喊出来:“您好,这是传单免费不要钱,看看说不定您需要呢?” 大家一看是稚嫩脸庞,心软接下,可没走出广场又离了手,以至于周沫兴沖沖发了几百张回头去补货时,才发现整个广场零零散散地洒落了传单,柏一丁低头在捡。 她弯下腰同她一起捡,“人家丢了我们也要捡起来再发?” “不是的,会有人来检查的,地上不能太多,我就捡一点,”柏一丁推推她,“你发的比我快多了,你去发好了。” 周沫第一个小时还腿脚冰凉,被风吹得丧了气,这会干起来又觉得浑身带劲,又发了一圈,补了几趟货,只是那股子劲头在第四个小时又歇了下去,蹲在角落里和余味发起简讯来:猴哥,我在打工呢。 第225页 余味在做家教。丁思起争玩他手机里的游戏,全神贯注,比做题时认真多了,他则在批改作业,忽而手机震了一下,丁思起将简讯读了出来,“你女朋友?她为什么叫你猴哥?”他眼冒好奇。 余味接过手机切出游戏界面,回復周沫:怎么去打工了?嘴上回应丁思起,“因为我属猴。” “你属猴就可以叫猴哥?”他又想了想,“那她是你的紫霞仙子?” 余味一时语塞,现在的小孩真是早熟,又有女朋友还会安排戏剧套路,“不是,紫霞仙子结局太悲,我和她是喜剧。” “切,大话西游就是喜剧,相爱过就好了,管他结局怎么样,”丁思起坐久了,往床上一倒,“我女朋友前几天和那男的断了,回头找我来了,我准备和她复合来着。” 余味的指尖还在打:做的什么?一瞬间又被初中生莫名其妙的感情线刺激到,回头对他说:“她同时谈了两个?” “也不算,就是我和她不是一个初中的,她和她同桌在一起也没和我断了,我们就聊聊天但是吧,”他挠挠头,不知怎么表达,想了会就说,“没明确说分手,可她确实和那个男的在一起了,最近他们闹别扭,就来找我,问我还喜不喜欢她了。” 余味一脸黑线,一点没听明白,“那你就不怕她又喜欢上别人?” “怕什么,还不是要回来找我的,你以为谁受得了她那破脾气,能在街上大吵大闹的。”他得意洋洋。 余味失笑,“快起来,讲题了,”拍拍他的额头,“那你女朋友成绩怎么样?” “b初中她都没考上,你觉得怎么样。”他继续得意洋洋,“我比她厉害多了。” “你妈说你是要考北大的人,你就这数学成绩考得上吗?”丁思起伸手,余味无奈地借了把力,将他拉起。 他坐到书桌前,看了眼余味划了红叉的地方,“你这么聪明都考不上北大,我怎么可能考上。”他见到余味也就读了一所北京人都觉得很一般的学校,更别提他了。 他对于余味还是很崇拜的,做题很快思路清晰,分配时间特别合理,不像之前的家教就把他按在桌前2小时,没劲透了,屁股都坐麻了。 余味沉默半晌,坐到了他旁边。 结束家教后,他坐地铁去了中关村,他在s市租的那间公寓划卡时他划了2年,暑假从美国回来后他没有用过卡里的钱,这学期的学费他预支了出来,等于大的款项还是花的余一书的,可就算这样,他打着工三个月除去生活费也就结余了2800块,周沫把2000退了回来,他看着钱包里的钱,走进了一家二手电脑店。 这家店位置偏僻、採光不好,不过论坛上说老闆是个奇才,买的二手电脑很好用还包修,就是脾气不好,不过有才的人就是傲,他走进明明是白天还开着门,可室内还是黑漆漆的电脑店,外面连个指示牌都没。 他走进去问:“有人吗?”刚出声便听到老闆骂脏话的声音,他脚步一顿,心想还没开始交易就这么沖,这可怎么行。 “卧槽行不行,这垃圾谁带来的!” “卧槽左路!沃日你!” “我c你大爷!”最后一声狮子吼,直接把余味喊得耳鸣了。 他许是感觉到身后有人,不耐烦地回头,“怎么?” 余味咽了下口水,“我想买台二手电脑。” “什么牌子?”他转动转椅,耳机扔在了桌上,在他有些庞大的身躯转过来后,余味看清了画面是热血江湖。 他愣了一秒,那胖子不耐烦,“没想好回去想,想好了再来。” 见他要拿起耳机继续战斗,余味一只手不要命地搭在了他的肩上,双眼放光地说:“我卖号,你能帮我卖吗?” 第94章 story055 《狗屁青梅竹马》 余味得了一笔意外之财, 获了一名意外之友。 “黑店”老闆名叫刘明,平凡无奇, 虽然论坛上把他的脾气吹得老大, 可他在确认余味的帐号后,顷刻卸了凶神恶煞的嘴脸, 俯首贴小的笑脸涌上。在确定是余味本人不是盗号以及心痛地确定他不玩之后报了个数,吓坏了余味。 余味大吃一惊:“能卖3万?” “大哥,这号您练了这么久, 装备也花了不少儿钱,再加上又是上过顶榜的号,卖不出这数我这店儿就甭开了。”他操着一口京腔,满口保证,晃脑间脸上的肥肉都颤了颤。 回去的路上余味还不敢相信。中关村人来人往, 提着电脑包的小哥瘦骨如柴, 疾步在楼宇之间。他看着昏黄的天, 想着周沫有一会没给他回消息了,便给她打了个电话,“沫沫, 结束了吗?” “余味吗?我陆赟。” s市某辅导机构内,周沫正抱着肚子, 面色苍白, 腹痛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团着身子,嘴唇咬得煞白。 陆赟同余味寒暄,说了一下周沫的情况。余味捏着电话心急起来, “疼得哭了?” “嗯,刚流了会眼泪,我还没见过女生疼的这么厉害,可能是风里吹久了。”他单手接了杯热水,下楼将杯子递到周沫手边,问她:“是余味的电话,你要接吗?” 第226页 下午约莫两点多,他恰好在机构里和叔叔商量出国的事情,出来便见到了熟悉的身影,两人说会话周沫便面色不对,匆匆去了趟洗手间后便有气无力,传单也发不动,站也站不动。 待他倒了杯热水,柏一丁去买生理用品时,周沫小腹一阵抽搐,手下意识扶墙避免跌倒,一时手软,不小心将手机落在了地上,屏幕摔碎,传单也散落一地。 他将手机拿起,查看型号,准备问认识的人这个修屏需要多少钱,屏幕便跳起了余味的电话。 周沫接过电话,轻轻哼了一声,耳边余味柔声指责:“疼的都哭了还不吃药?” 其实柏一丁已经去买药了,可周沫疼得流泪实在是第一次做这个工作劳累不堪,痛经也没个软床睡,要她坐十站公交车回去她折腾不动,要她打车她更不愿意,累了这一天就这么点钱,还拿去打车多不像话。 “猴哥,我好想你啊......” 余味找了处僻静的走廊轻声同她讲话,说话间柏一丁买了盒止痛药跑了过来,周沫将止痛药吞了下去,想到这个点他应该要去咖啡馆,赶紧说:“你去上班吧,别迟到了扣工钱,我这儿都快发完了。” 柏一丁咽了下口水,还有四分之一呢,“没事的,我去发,你休息一下,刚刚这边主管说只要发完就行了,工钱照算。” 周沫摆摆手,她知道止痛药后人会缓解,“我等会好一点一起发了,我发得快。”她今天10点到下午14点可算是发了柏一丁2倍的量,主要是她脸皮够厚,人家有一点推阻的动静她就卖乖卖可怜,对方便半推半就拿了。 柏一丁虽然吃苦但是内向,她见人家不想拿便不好意思再塞,这在周沫眼里就是白做功,每一次伸手都要有回报。 陆赟坐在她对面,见她面若纸白,明眸失神,不禁担心,“我来发好了,反正我没事。” 那天傍晚时分,周沫缓了疼痛,撑着酸胀的腰部走到室外时,陆赟和柏一丁正在收拾东西,他见周沫出来关切道:“还疼吗?” “好多了。”方才余味抽空打了个电话来,又说了会话。 陆赟将手里的包布给柏一丁,对周沫清清嗓,“我开车送你们吧。” 陆赟高中毕业就学了车,目前出来都开自己家里的旧车,图个方便,知道余味在意需要避嫌,可他还是见不得女孩这么辛苦还要坐公共运输回去,他问:“怎么想到打工了?” 他记得周沫初中的时候一直是个小富婆,班里就他们两个人吃什么零食、看什么漫画从来不算钱,混着来,同其他人都要分文算清楚。 “哎,余味在大学一直打工,挺辛苦的,我想体验一下。”北京这么冷,还好他不用发传单。 陆赟扶方向盘的指尖微动,轻轻“嗯”了一声。 陆赟先送她去修了屏幕,一天的工钱又搭上300块才修好,她暗暗下决定以后就在宿舍呆着,宅就是省钱。 到旺达卫校时,周沫已经问清了高三后陆赟的动向,才知他高考失利去了s市大学,目前在准备出国事宜。 他说:“我那儿还有很多漫画,你要的话跟余味说一声,徵得他同意我把它们打包给你。”他已不看实体动漫书,堆在家里着实影响空间,父母也说,s市房价这么高,花2万一平的空间养着这些卖废品都不到4位数的书实在是不划算,而且大部分他随着成长已经不会再翻。 周沫心念大动,只是听他说余味又讪讪起来,回忆当时的尴尬,想着解释一下:“啊,这怎么好意思,而且也不用跟余味说的,上次真的是误会......” 他瞧她笑,“那行,周末跟我拿吧。” 周沫面前出现了整柜子漫画书的情景,心里的小人又跳起舞来,陆赟曾经拍过他的漫画宝藏给她,她把照片转到电脑上放大着看了许久,恨不得钻进照片里,赶紧说:“好啊。” 下车后,柏一丁拉拉周沫,“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跟猴哥说一声,毕竟他当时真的挺在意的。” 周沫裹紧了薄风衣,抖得厉害,生理期畏冷而今日又格外冷。她想了一下,点点头。 周沫回到宿舍睡了会,醒后出了一身虚汗可人乏力得很,便没立刻去洗澡,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知道是咖啡馆空闲的时刻,便拨通余味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说了陆赟的赠礼,以为余味不会说什么,结果他确实没说什么,一句话也没说,整个听筒里要不是有他的唿吸,周沫都以为电话断了。 周沫翻了个身,面朝墙壁,这会宿舍就她一个,其他人都去上晚自习了。她小心翼翼地问:“不行吗?” 余味拨出食指和大拇指揉了揉眼睛,沉了口气,“沫沫,没有人会无缘无故送你东西的。” 周沫觉得莫名其妙,“也不是无缘无故啊,他出国了那些漫画就没人看了,那给我和给别人没有两样的。” “那为什么给你不给别人?” “......” “那么多人喜欢看漫画书,那些书放到网上卖的话,能卖不少钱,陆赟一直在论坛上和人买卖东西,他对这个很精通,没道理白送你几箱漫画书的。” 这是他的诛心之言,可他作为男性知道陆赟很容易对一个女孩动心,光他听陆赟无意间提起喜欢周沫就有两回,这说明周沫对他是有吸引力的。 第227页 周沫无语,就像当时也没觉得多大事情一样,现在更加觉得没什么,“就碰巧了呗,也没那么多人喜欢漫画啊,遇到知己很难啊。”全班那么多人,就她一个人看漫画,她深知这把年纪还爱漫画的人极其少。 知己......余味冷笑,真想把她拉到面前使劲摇,可...... “周沫,你自己想清楚吧。” 余味挂了电话,周沫整个人都懵了,什么呀,还没说清楚呢。 她有些无措,待室友们回来,她拉着胡倾城说了这事儿,以她的角度阐述了她认为自己无辜的观点,胡倾城听着也觉得没问题,安慰她可能就是余味这个人比较大男子主义。 柏一丁端着面盆经过欲言又止。她觉得陆赟看周沫的时候,眼里的那种光彩有点不一样,可奈何除了那点光也抓不住东西,她向来谨慎,不想乱说。 周沫有些置气,次日起来消了大半,又打了过去,余味正在一边啃馒头一边跑向教室,解剖课居然七点半就开始,堪比高中,真是丧心病狂,他耳边听着室友的抱怨,脚步飞快地前进。 周沫的来电在裤兜里震动,可随着步伐的加速和厚裤子的垫衬,他丝毫未觉,待看到未接来电他又跟着大部队赶去了解剖教室,五年制的医学本科压缩成四年,课程非常赶,有些老师讲话就像机关枪一样,脑子稍微慢一点都转不过来。 他放下心神,认真听课,暂时冷了周沫。 这一上午周沫整个人心慌意乱,想想漫画又想想余味在北京的辛苦,这么辛苦她还在后方给她添乱,最后拧着眉发了条消息妥协:猴哥,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不要陆赟的漫画了。 她发完就趴在了桌上,又气又恼又可惜,那么多漫画,好多好多她都没有,想了好久。 周沫喜欢民工漫,余味他们不爱这卦,她渠道少,买的盗版还有油污,陆赟经常能搞到质量特别好的盗版(05-08年日漫在国内多为盗版,现在渠道多,请支持正版!)她就像个小跟班,经常买吃的给他,他也不多计较,也顺手给她带两本,都不算是斤斤计较的人,相处起来特别愉快。 周沫不明白,难道谈个恋爱连异性朋友都不能交吗?难道她要沦落到跟着胡倾城去看小说吗? 她想着想着又生起气来,再一瞧手机,没动静,她推推胡倾城,“给我介绍一本小说看看。” 胡倾城看她一上午自习课烦躁地面前的书一页没翻,于是拿出手机打开qq将文件传给她,周沫点开,问:“这本书是讲什么的?” “青梅竹马啊。”她认为周沫应该会喜欢,而且这本不虐,全文甜甜的。 就像没有忧伤的余味和快乐的周沫一样,很有代入感。 她想着,将来她也要写一本这样的小说。 周沫一听,面色更沉了,“不要青梅竹马!” 狗屁青梅竹马啦。 作者有话要说:  [胡倾城作话] 我一定要将青梅竹马进行到底! 第95章 story056 《第一次冷战》 北京的冬日进入了温柔的狂烈。 阳光暖暖地倾洒, 将光将温度匀散在城市,风勐烈地刮过, 上午东南风下午西北风, 无遮挡物的地方皆是川流不息的无形的风。 s市的冬日乱七八糟,阴云绵绵, 阴风阵阵,行人有些穿着薄风衣缩着走,有些裹着厚袄子直着走, 还有不怕死不怕关节炎的人穿着短袖。 张敏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冬天要熬住寒冷,全班都当她疯了,老师一进班级吓了一跳,怎么有个人胳膊露在外面, 是不是感知障碍? 周沫愁眉苦脸坐在后座, 想着余味是不是太过分了, 就这么点小事不答应就算了,还冷战,不知道异地恋不能冷战吗?一冷就没了。 她看了眼前面的张敏正在哆嗦, 戳戳她后背,“你都熬了一上午了, 别仙没修成, 先归了西。” 她哆嗦着唇结结巴巴地说:“我不锻鍊了......太冷了......这事儿果然......不是适合我。”那章帖子上讲,你若要拥有不感冒的身体,你首先要扛得住寒冷耐得住炎热, 冬天穿短袖,夏天呆在室外,一个季节一个月,你的浑身细胞便会适应。 宿舍人怎么劝她都没用,下面跟的帖子都说有用,楼主牛逼,还有成功经验的,她信得不行。 最后,下了课她跑回宿舍穿上衣服,流下了两道清鼻涕,晚上卡他症状便开始肆虐,整个晚自习教室都盈满了她的擤鼻子声音。 周沫没有心情上晚自习,由于晚间有学生会的同学巡视走廊,如有玩手机会没收,所以她无法拿出手机看小说,于是陪着张敏一起回宿舍。 她捏着死了一般的手机暗自生气,从气余味气起自己来,是不是自己的问题?是不是自己真的不应该答应? 她倒了杯热水给张敏,自己坐回床铺下小说。 结果点进去,下载进度条死活不动,她又戳戳屏幕,仍是没有动静,奇怪,难道手机坏了?她昨天才修好的,正疑惑手机便响了,“猴哥”一闪一闪。 她接起电话,上唇用力地下压,收敛笑意,下唇却背叛地抬起,同上对抗,就这矫情时刻余味没好气地说:“周沫,你停机都不知道?” 他拨电话的时候来了客人,便将手机放着,快速做了杯咖啡给客人,转头发现电话断了,以为她闹别扭了,便趁着得空出来给她打电话,却收到了停机的女声提示。 第228页 “......”周沫愣住,“那我下午给你发消息你收到了吗?” “没。”他就是没收到周沫消息才觉得不对劲。 “那你还生气吗?” 余味嘆气,“那些漫画大概多少?” “不知道......”问这个干嘛,“我不要了,我不去拿了。” “去吧,然后告诉我大概多少本。”今日下午刘明边说帐号卖了三万五,他收两千提成,余味要了一款新机,零零碎碎手头剩不到三万。 “我不去了。”周沫想着余味回电话来,就服个软,再向陆赟道个歉。 “你去拿吧,你外婆那里不够放就放西屋,钥匙你知道的,在橘子底下。”他看了眼咖啡馆,确定不忙又继续同她说话,“但是跟人乱聊天这事儿别发生了。” “......”是当她傻子吗?她翻了个白眼。 而且她早就把钥匙收起来了,毕竟橘子被她搬来搬去。 * 周六,周沫在愚梦巷巷口坐上了陆赟的车,她反覆强调自己可以公交过去,可陆赟非说自己家不近,何况那么多书他也要送她回来的。 因为带着爸爸去人家家里也不妥,说好收拾好书便由周群来接。然而当爹的不放心她单独去男孩家里,千叮咛万嘱咐要她记得保持联繫,半小时发条简讯。 陆赟见她一直在发简讯,说:“你知道吗,那次之后我和余味都没出去玩过,以前打篮球看漫画玩游戏一个不落,初中不在一个班都经常碰面,就我说了想追你,我俩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没了什么联繫。” 周沫愧疚,“对不起啊。不过应该不是余味不想找你 ,他高中过的比较复杂,后来忙着高考,等他过年回来你们一起玩啊。” 陆赟遗憾地笑笑,“我过年可能就要走了。” “这么快啊。” “嗯,先去那里适应环境。” “美国吗?” “嗯,美国。” 又是美国,周沫对这个地方毫无嚮往之情,可周围的人都急嚷着要去,那日杨博书也说,如果本科期间可以申请交换生就去美国,申请不到就读研去。 她身边每个人都好厉害,除了她。 到陆赟楼下时,周沫站在电梯前不想上前,“我可以走楼梯吗?” “......二十六楼,你确定?”陆赟以为她在开玩笑。 周沫迟疑一秒,点了点头。 最后是陆赟陪她爬上去的,他在十层的时候开始喘,想熘去电梯口,见周沫仍坚定不移地爬,问她是不是幽闭空间恐惧症?周沫摇头,小口地喘着讲了遍小时候的事。 到26层时,陆赟觉得自己登了珠峰,满头大汗,周沫瞧着他喘粗气傻笑,“你也太弱了。” 两人插着腰傻笑。 陆赟开了门后又缓了会,周沫则是一脸激动。阿姨在家,三人唿哧唿哧地将漫画书打包,周沫挑了自己要的往沙发上疯狂扔,阿姨一本一本摞,一言不发素养极好。 陆赟一边把库存拿出来一边往她那儿堆,两人讨论着漫画形式,随手翻了几本,十年前的漫画画笔风格同现在大有不同,周沫又把老版也装进去,她比较贪心,所以装了6个大箱子,她不好意思,一直在说谢谢,陆赟被她说的更加不好意思,“就当是我送给你和余味的吧。” 周沫点点头,大概数了一下,一箱120本算的话,她居然拿了七百多本,她看了一眼六个纸箱,叫周群过来。 周群上来时拎了些水果,又是一番感谢,连带上次半夜拉他出去找余味的旧事都提了出来,最终他们同漫画书一道下去,周沫一个人边下楼梯边打电话给余味。 二十六楼,无底洞一样,一圈又一圈,虽然不如上楼一样费劲,可转得人直犯晕,“是的,大概700多本吧。” “这么多,你爸去了吗?” “嗯,我让他等我整理后再来的。”她转转头,很久爬这么高的搂,又经过频繁的站起蹲下,这会又旋转地下楼,晕晕乎乎的。 “什么?那他家就你和他?”余味手机捏紧,声音不悦。 她跺脚强调:“有阿姨!有阿姨!阿姨帮我们一起整理的。”出发前她就不好意思地问了,陆赟君子得很,说阿姨在。 余味挂了电话,暗怪自己为何这般小心眼,周沫陆赟都不是那种乱来的人,可他远在北京,听到她要去一个男孩家里,一颗心就强烈不安。 那天他将15000打到了陆赟发来的银行卡上,陆赟有些生气,无论说多少遍不用,余味都坚持要给,陆赟无奈道:“太多了,二手书没那么贵。” “我知道有些挺难买到的。” “我真的对周沫没意思,只是在路上碰到她,正巧我准备出国,漫画书堆着也是浪费,她喜欢就送她而已。” “嗯,我知道。” “......”陆赟问,“那你过年回来如果我还没去美国,就出来聚聚吧,挺久没......” 余味抢下他的话,“好。” 声筒里,两声笑意对撞了一秒。 * 陆赟晚间在电脑前玩游戏时,突然想起自己有两本签名漫混在了里面,他找了一圈,确定被周沫拿走了,发了条消息给她。 第229页 周沫其实在收拾书的时候发现了,因为这两本书用书皮包了,她同他在电话里说了自己的小发现,开了两句玩笑,不过在约好见面给他书时,她提了一句,“唔......就不跟余味讲了吧。” “嗯,我也这个意思。”陆赟也觉得可笑,好友是个醋罈子,真是危险。 周沫不想让余味多想,实在不是大事,她约了杨博书在愚梦巷东头的一家小奶茶店见面,把书给他,将买好的奶茶和书放到他手上,两人火速见面火速分开,前后不到十分钟,跟打游击战似的。 可就是这一幕,被瓜皮看见了,彼时他出巷买瓶可乐消消高三的苦楚之气,远远就见周沫和一个男的站在一块,男才女貌有说有笑甚是养眼。他当晚就发消息给余味:你和鸡崽子分手了? 余味手头上正忙没理他,等空了回了个电话过去,气的把手里的玻璃杯摔了。 单影和齐峰正站在吧檯口道别,一下被惊到了,单影看着余味怒气沖沖的背影,“他怎么了?” “不知道,那我先走了啊。”他松开单影的手,慢余味几步出去。 齐峰刚走到门口,就听余味对着电话说:“没鬼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了解你,如果不为你设定边界,你对于男女关系就根本不设防。”愚梦巷里和周沫差不多大的同龄女孩极少,她又因为娇气小时候经常被女孩排挤,倒是心大,也不计较就跟着男孩玩,没心没肺,所以如果陆赟是故意接近她,她根本不会多想。 齐峰本想礼貌地打个招唿再走,见他在气头上,还是抬脚走了。原来是和女朋友吵架,听单影说,他们是异地,异地恋最容易因距离而生嫌隙了。 周沫被噼头盖脸地一通训斥,周群都没这样说过她,气得在电话里眼泪直掉,上晚自习就趴在桌上哭,一切都是非常正常的交往啊,借书还书,送书取书,拿错了书再还回去,她就不明白了,以前余味压根不是这样的。 大家一道玩,她十四五岁还能追着瓜皮满院子跑,把他压在地上挠痒痒,那会不比现在激烈?余味也就是拉起她,让她注意点形象,虽然表情嫌弃可还是温温柔柔的,这会怎么就这么凶呢。 对,关键是他为什么这么凶,为什么在电话里这么凶! 见不到人,摸不到表情,余味又临近期末,时间掰碎了用,一时没控制住语气,说话重了些,挂电话时他清清嗓子,喉咙竟吼疼了。 他进了咖啡馆,单影问怎么了,他摇摇头。 那天回去他就重感冒,第二天起来病毒来势汹汹直接堵了他的嗓子眼,阻止了他的发声。 他看了眼手机,周沫没动静。 他亦是气头上,居然瞒着他,遂没理她。 时间飞快,期末结束的那天,他们冷战了一个月。 稀奇了,周沫也忍得住。 《王八蛋啦》 “我跟你说,你就不能惯着他,他已经不是小时候的余味、不是朋友时期的余味了,你没发现吗?余味恋爱后跟恋爱前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的占有欲很强啊,他不允许你跟男的交流!那怎么行。” “对!而且他吼你!男人脾气这么大,怎么行!” “对!还有还有,你猴哥他之前玩游戏的时候就不理你,后来你第一次和你同桌要漫画聊天他也不理你,这次理由很充分,你们交流很短暂,而且光明正大,每次都有第三个人在场,他还是不理你,这都一周了!你看看,之前两次都是你主动贴上去的,这次他肯定还在等你服软!” 周沫紧紧抱着抱枕,耳边的话就像暴雨梨花针,刷刷刷密密地向她飞针而来,扎得她七窍流血,四肢百骸疼痛不堪,她拍拍胡倾城下垂在半空的小腿,“倾城你觉得呢?” 胡倾城觉得自己作为宿舍唯一和余味有过十分短暂正面交流的人,有必要为她理解的余味说一句话,“我觉得,他是把你当小孩子了,所以一直带着一种父爱在教育你,他一方面作为男朋友对你有感情上的占有欲,一方面又担心自己不在你身边,你被别的坏男孩骗走,虽然你那同桌肯定不是坏男孩,可是男孩的本性只有男孩才了解啊,你眼里看到的只是你认为的一来一去的世界,余味一向比你敏感,对人、对事、对感情,所以在他眼里,看到的是一来二去的世界,再者,” 她弯腰飘了个眼神看看周沫反应,见她认真在听便继续道:“异地恋都是通过视频影音片段文字联繫,有时候会容易失控、误解,不是你们以前的面对面,有时候他经歷了一天的劳碌,落在你眼里却是一个很突然的不理你,情绪不是连贯的,这不是你所熟悉的你们交流的方式,你们需要沟通需要找个缓冲需要改善。你想想,刚入学那会你不是也老抱怨余味不回消息吗?现在他已经很会发简讯了。” 异地恋后,周沫时常会被余味发来的一两句甜言蜜语给甜晕,虽然不是应兰兰、蔡珊珊她们收到的那种段数,可那是余味极少拥有的文字表达。可能是理科生的原因,他的简讯一直属于有事说事的路数。可自从异地恋开始后,他开始会在简讯里表达情感,说生活琐事、聊儿女情长、问家长里短,开始变得和他本人面对面的风格靠拢。 第230页 “我觉得倾城说的对。” “是对啊,可是问题还是为什么要凶沫沫,为什么每次都是沫沫道歉。” “嗯,每次都是沫沫去道歉,去服软的,兰兰跟飞哥......都是飞哥服软的......”张敏说到一半才想起来,宿舍已经许久未提到陆飞了,但应兰兰周末都会出去住,遂也知道他们还在一起。不过是这事儿应兰兰不提,大家也就不再问。 周沫指尖刚碰到手机又缩回了嘴边。 他开始变得会恋爱,可他没向她妥协过。 * 寒冬一月,京城飘起了大雪,紫禁城被银装素裹,一夜间千万梨花开。 余味的感冒徐徐褪去,病去如抽丝。 可病来山倒的那会,头昏脑涨复习艰难便将咖啡馆的工都停了,幸好齐峰得空帮他顶了一个月,不然这个位置一旦空了招到人便没他的份了。一周四天下午16点到22点30,既不耽误上课活儿又轻松,实在难得,虽然钱少但是离学校近又能摸鱼,他对这份工很满意,所以对于齐峰的拔刀相助很是感激。 他为了表示感谢请齐峰和单影吃了顿饭,一道叫了宿舍兄弟,十来人在学校后面的小火锅店吃火锅和啤酒,宿舍好几个兄弟都是北方人,玩得特别开,将火锅店闹腾得像菜市场。 老闆见怪不怪,都是学生,生勐肆意的年纪。 小火锅蒸汽升腾,沸泡咕嘟咕嘟,香辣的味道催人生津。周沫以前最不喜欢吃火锅,因为不想吃别人的口水,不知道现在被他治好了口水病后还喜欢吃吗? 他来北京后爱上了火锅,因为热闹,一种心里的热闹。 杨博书管理学结束的早,回了s市,走前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搪塞了一下。 这个寒假他不回去,余一书打来电话,他当时嗓子即将恢復,正是痰液化脓积聚在咽喉部的时候,他为了不让他听出自己的声音,直接用最简短的话推阻了。 余一书听起来很失望,挂了电话后,余味拿出手机,看了眼刘明发来的消息,京城有个少爷跟人打赌,赌谁先得到“月光宝盒”。 这是热血江湖里于大年初一推出的稀缺神器,只在00点到06点掉落,数量不明。他找12个大神分别在六个服务区蹲守,直到刷出来为止,刘明觉得这活太机械,他做不来,不过给钱不少,便问了余味。 他和余味在之后成了网友,有点游戏上的问题就问问他。 余味不想再碰游戏,怕上瘾,有过游戏瘾的人一碰极易成瘾,他拒绝了,可当刘明发来酬劳标准时,他弃了原则满口答应。1000块一个晚上,刷出来的那个人给2万。他安慰自己,又不是升级刷分,只是机械地杀杀怪而已。 * 周沫的最后一个寒假开始了,明年的冬天她就要去实习点实习,后年的冬天她便已工作。 她从每天看500遍手机慢慢退减成10遍。只是陆赟给她的书她都不敢看,扫一眼书架都能想起余味,格外生气。 李阿香催了她两回,地上还有两箱书没整理呢。大家都不会动她的东西,知道她喜欢自己整理,所以这两箱一堆堆到了过年,终于,连周群都受不了了,他指着周沫,“你能不能把你的这堆垃圾理理,家里又不是别墅,没有几百平地方,放着碍事。” 周沫听到吼声,屐着拖鞋走到箱子前,搬起一个起身要往房里去,刚走到门口,嘴唇微微蠕动站了会,周群见她不动,以为是不方便推门,伸手给她推门,结果下一秒她“嘭”地把箱子扔在地上,拉开门口的木抽屉取出西屋的钥匙。 她将两箱书全扔进了西屋堂厅,她是带着气进来了,可这里的阴冷一下子将她的怒意浇熄,她下意识的看向摆放余红余有才的遗像格子。 那两盏灯烛和照片都被余一书带走了,留下空荡荡的木框悬在墙上。 像是挖空了的心。 周沫沖回房间拿起手机,像是被傀儡附体一样,没有情绪地给余味发了条消息,一个月来的第一条消息:你的儿子都死光了!随后她又发了张图过去,是枯黄的小橘子树。 叶片捲曲,一用力就会碎般的脆弱。 李阿香说过了年就又长好了。正在周沫愣神之时,余味回了过来,她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像是初吻那次一样,她点开一看:那扔了吧。 什么啊。 周沫愤怒委屈交杂涌上,手指触及屏幕直接拨了出去。 余味没接,他回完消息便关了机,系好安全带,飞机开始播报安全宣传语音。 年关拥堵,网上票已经订光,他到机场试试运气,只有商务舱的唯一一个空位刚退了票,他下手快,毫不犹豫抢在还在犹豫的后面那位先生面前付了钱。 落地s市时他回到了小公寓,打开手机,果不其然,周沫的20通未接来电,像是要把这阵子所有的电话打一遍似的。 他笑着拨回去。 “余味!我要跟你分手!你这个王八蛋!”她一说出口就哭了,方才她拨电话时,一声一声的女声说着关机,她大兴安岭的大火已经将这个愚梦巷都烧了,火势沖天,火舌蹿腾,火焰跳跃,将他们的所有友情亲情爱情都烧了个干净。 就这么点小事,就这么不信任她,就这样小心眼。 她气到颤抖,想着这样的余味还不如陆赟呢。 第231页 所以,电话一接通,她便怒不可遏,她要跟他一刀两断,这个王八蛋,冷战冷言还拒绝电话,这只死猴子。 “你确定?” “我确定!余味!我真的受不了你了,你凶我,你对我不信任,最可气的是你不理我!凭什么每次都是我低头!人家男朋友都对女朋友超级好的......”她说着呜呜咽咽地哭开来,眼泪触到手,又因呛泪弹回空中,溅向四周,像是一场泪雨。 周群听到周沫激动的喊叫,开门一看,她拿着电话哭的半死不活,眼睛都没睁开,嘆了口气又出去了。 这个丫头这个月都低落得很,他估摸着是跟余味吵架了,结果问了也不说,这么一看果然。 “再问一次你确定?”余味一把将白色遮灰罩掀了,坐在了床沿。 周沫绝望,都说成这样了,他语气怎么还这样冷淡,抽了一下,咬下牙:“我确定。” 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那我等会就买机票回去。” 周沫的脸倏然停了所有的动作表情,眼泪停在了卧蚕处。 他说什么?杨博书不是说他寒假要打工不回来吗? “啊?” “来吧,我在公寓。” 啊!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第96章 story057 《北京北京》 周沫余味和好了, 莫名其妙的冷战,莫名其妙的和好。 余味的态度好像是这件事没发生一样, 他回来拉着周沫去和陆赟吃了顿饭, 他赶在了陆赟去美国的前两天回来也就是年二十八,同他吃顿饭。 周沫攥着他的手不自在, 她之前悄悄把陆赟划在了再也不交往的范围内,只是余味落落大方,将之前那点鸡毛蒜皮轻描淡写了, 举起杯对陆赟说了声抱歉。 陆赟吃着菜,亦是寒暄,他看余味好像不同了,言行举止,似是成熟世故了许多, 篮球游戏漫画他全不碰了, 生活只有学习和打工再加一个周沫。 他的不解还不若另一个刺激多, 余味和周沫的恩爱。 整桌菜余味没有过度渲染他们的关系,可举手投足间是十八年的了解。反筷子夹菜、替她挽发、避开她不吃的大葱茎,他苦笑, 这桌饭吃的真是将他一点点星微的小心思都锤死在了原地。 这顿饭本来是顺利无比,余味和陆赟相谈甚欢, 即便没了近期的共同兴趣, 吐槽大学的问题和聊美国的学校都是如数家珍,可周沫破坏了良好的氛围。 这一晚她自然无比配合,她乖顺地吃饭听他们说话, 既扮演一个可人的女友又撇清自己和陆赟真的就是漫友之交,瞧他们对视的时候多坦荡啊。 可她吃饭吃到后半程去把饭钱结了,服务员算错了帐赶紧拿着菜单来找她要五十块钱,余味说:“你干嘛结帐啊。” “我来好了,我过年有压岁钱的。” “我来结,你的压岁钱你用着就行。” “你打工好辛苦的,我来付好了,一支口红的事儿嘛。”余味以前压根不会跟她抢单,她爱结就结,还和杨博书一起坑过她,这会她结一次怎么了。 余味笑笑,松开了掏钱的手,任她将五十块给了小哥,只是那勾起的唇角看得周沫头皮发麻,难道他觉得自己男性的面子被剥夺了? 余味按下未动,自然地道别,同周沫两人坐了公交车回愚梦巷,余味送她到巷口,转身要走。 周沫一手拉住他,“你生气啦?”又生气了?她看他没回头,就知道真生气了,他怎么跟田地里的青蛙似的,一会就气到鼓起,轻微戳戳点点又破了。 “没。”余味嘆了口气,回头看她。 “那你不抱我?”周沫张开双手,目光瞭然又带着点试探。 余味气笑,她在面前根本就气不起来,杏眼熘熘瞧着他,带着点气带着点娇嗔,只觉得好笑可爱,他往后退一步,故意道:“我这个人不行,脾气差,对女朋友凶,别的男朋友都比我好,还穷,需要女朋友付钱,又小心眼,不让女朋友和志趣相投的男性知己接触,简直一无是处,你说,我这种人怎么配抱你。” 周沫一时语塞,哭的脑缺氧讲出来的话他居然主题不差地复述了出来,她用短靴尖踢踢他球鞋尖,“是啊,你这个人真的坏透了,我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错,而且!” 她将句子顿住,目光骤然一聚,倾身用力抱住他,“你昨晚!抱了我!还亲了!你这会说不配不觉得晚了吗!” 口是心非,你看我抱住你,你笑什么,胸膛震什么,还不是高兴的。 余味紧紧搂住她,无奈地将方才付钱的一点点不爽压下去,“那下次能不能不跟我抢单,免得被你说不如人家男朋友。” 周沫咬唇,她胡说八道的,只是陆飞对应兰兰做了很多浪漫美好的事情,应兰兰的表述能力又比她强,所以她总觉得一件事情明明余味也做过。比如蹲下为她穿鞋,应兰兰就能描述得像王子给灰姑娘穿水晶鞋那么浪漫,短短一小个动作还有起承转合,全宿舍当时都冒星星眼,而她一说,就像是爸爸给女儿穿鞋,有一点理所当然还透着点慈爱,一点都没嚮往,宿舍反应平平,觉得余味给她做这个动作是那样正常,没什么意外。 第232页 余味很好,现在特别好,一点都没为方才的那点小事别扭,周沫本来还怕他又生气呢,这会看好像也不青蛙了,“好!你好好跟我说,都行!” 愚梦巷巷口的老路灯换了一盏,北风吹过愕然不动,不再摇坠,歪脖子树枯了一半,飘零了一地落叶,一踩即碎。 光流向四周,搅动...黑暗,风扫向枯枝,啧啧...作响。 地面的影子融成一团,轻轻摆动,长长久久。 * 周沫没有想到余味年三十就要走,他甚至都没来得及陪她在在愚梦巷里走一圈,他说需要打工,可周沫觉得他要避开余一书一家,“你在我家过年好了,我和你在愚梦巷里过好不好,”她拉拉他的袖子,“好不好嘛!” “沫沫我真接了个活儿,年三十后半夜开始,到时候你守岁可以打电话给我。” “我守不守岁你还不知道吗?”她有些不满,过年能有什么活儿,“你是去大餐馆端盘子吗?” 她了解了一下各类招兼职的工作,别看柏一丁半天打不出一个屁,说起打工真像个包工头子,讲的头头是道,每个工种的热门时间点,大概价位都能给你掰扯清楚,虽然北京学生的兼职价她不清楚,但也八九不离十。 余味没明说,煳弄了过去,他不想让周沫担心。 走前他们将小橘子树移到了愚梦巷的小花园里,那里新挪来了不少老年健身器材,虽然黄黄紫紫亮堂堂,和愚梦巷的老旧古朴格格不入,不过很多老人厌了那旧意,就喜欢这新鲜色儿,每天聚到这处。 他们蹲下挖坑,将根须小心翼翼地放入,填上土。 不少老人围观问这是什么,余味交代爷爷奶奶们记得常看看这橘子,周沫肯定不会上心的。 周沫不以为然,完全没料到自己再想起来这事儿,走到东西巷之间看橘子是6年后。 * 周沫坚持要送余味去机场,她觉得自己忍哭已经炉火纯青,至少余味哭笑不得地捏着她的颊肉说“要哭就哭出来吧”,她都能绷着脸一言不发地忍住。 不过她也决定一定要学车,这样以后自己回去的时候还能躲在自己的车里哭会,不用憋到一个临界点只能在公共运输上释放。 哭的像个瘪三。 这会一堆阿姨看着她,搞得她眼泪不知所措,又卡在卧蚕那处不上不下。 她同周群说自己要学车,然后买一辆,结果被周群拍了下脑门,“大小姐,你等工作了自己买,家里买房花了不少钱,都成年了还坑爹。” 周沫噘嘴,自己上网查了车钱,默默收回了想法,老实跟着周群去报了名,结果付钱时爷俩一个都没动静,周沫推推他:“快点,后面排着队呢。” “你学车又不是我学车。”周群嘴巴一抿,双手插兜,一副老赖样。 明显他们二人站在报名窗口时间略久,不耐烦地衣料摩擦声和鼻孔出气声频繁响起,周沫只要在公共场合就有点脸皮薄,急忙钱包刷卡,可怜她存了一年的钱一下子就没了。 余额:208.09元。 一路上她都撅着脸,她还以为周群会补贴一点,结果到了饭桌她老样式照搬,同外婆诉苦,李阿香难得沉默,只笑笑。 周沫心里搅得难受,肉疼自己一口吃食、一件衣服省下来的三千五,够来回北京两趟了,想到就如比干挖心一样难受,于是躲进房间看漫画,可一打开书页,主角就在为钱发愁,她“啪”地合上,丢在了床上。 实在是闲来无事,又难受得紧,她打开抽屉取出自己的收藏本,赫然发现抽屉被动过了,本该放在右上角的大本子被轻微倾斜地放在了中间,这不是拉抽屉惯性向后导致的位置。 她心中一凛,似是抓到了眉目,她打开门,三个人正在看电视,有说有笑。 今日是年初六,她的红包里还有3800的现金是今年的压岁钱,刚到手新鲜热乎。周群应是不知道她有存款,以为就是把她的压岁钱消费了。 “你们翻过我东西?”她忍了又忍,还是想问出口。 三人从沙发上齐刷刷转头看向她,两个往左转、一个向右转,电视里正播着胡倾城爱的《步步惊心》,若曦和四爷正跪在雨中。 淅沥沥的雨声在室内播放,背景音乐悽苦催泪,胡瑾疑惑:“什么东西?” “我的收藏本!你们知道那是我用来放车票的地方。” 胡瑾哑口,目光垂着游移在地砖上,周群蹙眉接话:“你妈也不是故意的,这次回去的车票她帮你放进去,就动了一下。”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收藏本的事,”周沫捏紧小拳头,深唿吸,“你们看到机票了是不是。” 那本子里放着歷年她出s市的所有车船飞机景点的票据,贴的整整齐齐,是她喜欢的一本漫画书的女主角从小做的事,这件事她做了十几年,所以这本本子全家都知道在哪里,也知道做什么用。 周群:“那又怎么样。”只是不小心翻到,又不是故意去侵犯她的隐私。 “你们故意要我自己出学车钱的是不是!” 李阿香起身,给周沫顺顺后背,“哎哟,不是的不是的,你爸妈想让你独立。” 第233页 “你自己要学车,将来你自己开车,为什么要我来出这个学车钱呢,你不想学就自己去退了,票据在门口抽屉里,我管不着你。” 电视里的悲伤音乐仍在播着,这场哀伤的大雨下的漫长。 “那行,我明天就去退了。”她作势就走到门口拉抽屉一个一个,大力地往外拉,也不送进去,胡乱翻找。 室内的音乐声夹杂着清叮哐啷的响动,氛围大乱。 胡瑾拉拉周群的袖子,示意他闭嘴,“爸爸妈妈就是担心你,一个人坐飞机危险,也不说一声,一去这么多天人生地不熟的,万一......现在都后怕。” 周沫红着眼回头,“你们只是担心吗!你们担心可以问我!”她用力的咽下哭意,不让眼泪流下来。 李阿香左右为难,觉得周群有理可又心疼周沫。 “问你!我们也要知道才能问你,你自己瞒着我们请的假,要不是看到机票,打电话问老师,我能知道?你现在是不是筋骨长好了走路稳了,大人就管不住你了,既然要做大人,你就钱都自己拿出来,生活费也自己挣,”他将胡瑾拦住他的手掰开,上前一步,“一个大姑娘,你最好自己想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周沫因为长个子快,许是适应不了,重心不稳老是摔倒,偏偏又好动不谨慎,从小小细腿上就是青青紫紫红红黄黄的,周群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出门都要牵着,而现在周沫走得稳,不需要他牵着,甚至用力的甩开他,背着家人的管教而去。 周沫刷地两行泪就下来了,理亏得不知所言,“那......那你就坑我的钱吗?” 她霎时明白余味为什么不要余一书的钱了,腰板根本挺不直。 “家里给你钱,让你有了钱,你说说你自己都做了什么。”周群一手抓着沙发背,大口喘气,他是个传统人,受不了女儿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跟别人,即便是余味。 “我只是去看看他,我们很乖的。”她说不出其他词,跟父母强调这一点着实尴尬又艰难。 胡瑾笑笑,“乖就好啦,你爸就是心急了点,怕你出事。”她拉拉周沫,搂着她的肩往沙髮带。 “那......我的车钱能给我吗?” “给你干嘛!给了你又要坐飞机去?”周群听到她说他们很乖还稍稍松下心去,这几天他和胡瑾就担心这事儿,两个孩子都这么小,余味家里又这么僵,前阵余一书来医院体检,他陪他一道说了会话,提起余味唉声嘆气,搞得他也不是滋味。 “......”周沫娇瞪他,以往她这招都很管用的。 “你别搞得跟余味一样不听家里话,bj不要去了,空气不好乱七八糟的。”他气头上,直接下了死命令。父母不在,出格迟早的事。 不许去了?“凭什么!”周沫气得泪花都被怒气烧烬,“什么叫跟余味一样,余味怎么了!”她实在恼,在周群眼里,余味就是小孩子在闹别扭,他知道余味经歷了什么吗。 周群不能理解没有妈妈的人父爱又悬在半空,最亲的爷爷奶奶又相继离开是什么感受。余味去哪里过年,今年是奶奶走的第一个年,他送她回来的两次都没敢踏进愚梦巷101的大门。 那个进出十八年的大门,成了痛苦的光墙。 什么网瘾什么叛逆,都是缺失后不断用存在感去填补的空洞。 “你说我无理取闹说我不听话都行,不能说余味!反正你怎么拦着我都是要去北京的。” 就像我说他凶说他不理我说他小心眼,但我不会说他不理解余一书不理解所有人的付出,我明白那些但我不能说,因为我是唯二站在他身边的人,我是唯一和他拥抱的人。 太多人怪余味,太少人懂余味,而除了我没人去抱余味。 超级大声,顶灯上的灯丝都颤了颤,话音一落,室内四人跟点了哑穴似的,也不看彼此,盯着地面。 电视里在播黑夜的戏,安静无声。 周沫还想着继续呢,结果周群直接歇了攻击力,末了扔了一句今晚最重磅的炸弹,淡淡的一句:“下学期生活费一千。”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喜欢写周沫和周群,整个《愚梦国度》两个故事的线都是以亲子关系展开的。 周沫周群,余味余一书,檀卿檀墨,琐碎难免,如我在文案tag里标的,日常向,现实向。 卷三了,故事应是走到五分之三了?? 你们应该很累了,钱包累了,人也累了,作者也好累。 写完这本我要大歇,主要是攒攒收藏吧...... 下一本我写个光鲜点的男主,再也不缺钱了,气气,文章一股子穷酸气,大专女主,穷光蛋男主,=。= 大家要是有空帮我007《罗曼蒂克药丸》点个收藏,让我下回开文去个好榜单吧(估计不可能,颓废)。么么哒。 【剧场版文案】 初次相遇是在雨中,祁深洲想同程伊买伞。 可她未解其粗霸之意,打开伞见他不动,疑惑道:“不是说要搭伞吗?” 是为生人撑伞的学姐,是他人掌中的姑娘。 初次分手下着暴雨,祁深洲同程伊隔着城。 她语气坚定,众志难移。 祁深洲连夜驱车百里,雨中对峙,“那你当初就别给我打伞,打了伞就要负责。” 第234页 终于是他的姑娘了,可爱若无章法,亦是难长久。 【精简版文案】 他们曾介入过彼此的感情,于唾弃声中在了一起。 穿过人声鼎沸,以为是地老天荒。 却发现,不过是空中花园。 (我说是甜文,你信吗?) 相爱容易相守难,讲对男女谈恋爱。 第97章 story058 《父女大战》 周群认识余味的时候是他还无意识的时候, 只知道喝奶傻笑,待周沫出生后, 他再看余味就十分羡慕, 想周沫也这样乖顺可爱,爱笑聪明。 周沫继承了父母的长相优点, 是愚梦巷最漂亮的小孩。小孩只要眼睛大就会被认为可爱,周沫恰好是那金字塔尖的卡通眼。可她也遗传了父母的大部分缺点,并且重组基因顺序, 放大数倍,成了愚梦巷最讨小孩嫌的小孩。 都说除了余味没人跟她玩,而余味自己也是记不太清为何会和周沫一道玩,明明自己也挺嫌弃她的,为何不像别人一样不理她。除了周群, 再无人对那几段对话有记忆。 那会是周群做了好几回余味的思想教育。而余味乖巧, 就顺了他的意思。 只是没想到, 他的初衷只是让周沫有个童年玩伴,不至于走在巷子里可怜巴巴看着人家玩,结果长大了还黏在人家屁股后面。 余味让长辈心疼心软的地方在青春期的桩桩件件里消磨殆尽, 周群能明白他的别扭之处,只是成年人更在意理性的部分和结局的把握, 他把自己的棋盘打乱, 棋子打落,一副好棋下的乱七八糟,看得人糟心又惋惜。 作为邻居他不忍心, 作为周沫的父亲,他不放心。 如果他还是那个优质的文质的聪明的少年,他会同意。 也许世故,但很放心,他愿意把周沫交给十三四岁的余味,也不愿意交给十八岁的余味。 因为他会失控。 周沫长大后倒是反少时的顽皮,变得乖巧懂事,嘴甜机灵,虽然难搞但有自知之明。 他希望周沫还可以继续快乐,有一个宽大的肩膀,稳定的男人,可以是余味,但他必须成熟,现在的余味绝对不行,他像是个落魄的叛逆青年,明明站在阳光下拥有所有人渴望的一切,偏偏把自己丢进黑暗。 符合女孩的审美,可背离了父亲的认可。 周沫不能失控,可她已经失控,叛逆是会传染的,他先前的控制措施已经管不住周沫,只能採取金钱管控。 她没了钱还能跑吗? * 周沫气到哭都哭不出来,眼睛干巴巴地冒火,习惯用泪水发泄的人,一旦不能哭就开始失控,她火速收拾包裹拿了身份证,切,你说我没钱,我告诉你,我攒了! 你以为剥夺区区三千五就能困住我?你以为一个月一千就能困住我? 答案是能,但她嘴硬,冲到机场买机票。老天有眼,最后一张打折的468元的机票让她碰上了。 院子门“啪”地关上的时候,胡瑾心里一惊,“都九点多了,她去哪里?” 周群拿了份体育杂志坐在床头,明明一个字没看进去头硬是一动不动,“管她呢。”估计是火大出去买冰可乐了,到时候肚子痛的时候有的她苦。 他想着又来火,“啪”地合上了杂志扔在地上,将灯一关,“睡觉,她离家出走也别管她。” “哎哟,这么大动静,吓死我了。”胡瑾拍他,心里还是不放心,这一夜她睡眠极浅,耳边幻听了门响动,心里还想,哦沫沫回来了,出去这么久啊。 * 凌晨1点的首都机场,余味在正月初六的北京打了辆车,到达机场时到了正月初七。 他接到了高空气流都没能浇熄怒火的火鸡周沫,他抚抚她炸毛的脑袋,“不就是减生活费嘛,我贴你点。” “什么呀!”周沫不想说同家里吵架的真正原因,只说周群坑她压岁钱剋扣她生活费,“我有钱!不然怎么买的机票。” 她歪曲这一点也不是一回,余味有数。 “好,咳咳,”余味看了眼时间已经一点了,他刚刚拜託刘明先登一下号顶一回,虽说是个小二世祖,但是管理还是很专业的,一个晚上的在线时间和打怪经验值都会记录,防止偷懒,也就是说他不仅雇了十二个大神还雇了一个监督的,所以,“沫沫,我等会要去打工,我最近住同学住的地下室,我先把你送过去。” “你不住宿舍?你住地下室?”周沫眼里只有钱了。 “嗯,宿舍过年期间水电限制多,不方便,而且平时特别闹腾的宿舍突然冷清,没个人声,我不习惯。”他宁可在一个新的冷清的屋子住着,“我送你去吧,离学校有两条街。” “不行,我陪你去打工。”她不知道半夜的打工项目是什么,想了解一下。 “不用,晚上太晚,你又坐了飞机,你去地下室,我送你进去没事的,还算安全。”前天那搞摇滚半夜敲鼓的似乎被邻居被骂了一顿,今天应该不敢闹腾。 “不要,我就要陪你去打工。”她攥紧行李箱,推推他,“快走呀,不要因为半夜老闆看的不紧就迟到,走啦走啦!” 到网吧的时候,周沫的脸就沉了下来,当即要他走,余味还给她看了合同,解释了原因,她撇了一侧嘴角,眼神不屑,表示理解。 第235页 但是一晚上死活不肯眯一眼,四点多困得直打哈欠,余味捧着她亲了会,她妥协地倒在了她的腿上睡了。 没一会,天还深蓝着,没一丝亮起的迹象,余味就下班了。 06点“月光宝盒”便不会掉落,他看了眼q群还没有人刷到,食指点点手机屏幕,回忆方才不小心碰到的一个洞穴。一片荒草,蹿向空中,隐隐可见一个洞穴,他刚点进去,进了另一片世界,因六点一到他又被踢回了初始登录的广场处。 他觉得自己似是抓住了点什么,今晚再试试。 他摸摸周沫的耳垂,低头亲亲她的太阳穴,她身体稍动又睡了下去。空气中是熏人的油腻和烟雾,这会不看电脑屏幕,余味眼睛都酸的要睁不开了。 他缓缓将背部靠向椅背,松弛绷了一晚的背部肌肉,阖目休息。 周沫的耳垂上,他的食指和大拇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柔软的小肉。 老人都说,耳垂大的人命好,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不过周沫应该是真的,因为她真的命很好,明明任性可恶得人神共愤,可那双老天没忍心撒一点灰尘的眼睛看向你,你就融化了。 而看不到她眼睛的时候,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撒旦。 周群第一日还能够淡定坐着,想着她应该是去别人家住了。胡瑾去愚梦巷几户人家转了一圈。第二日初八医院上班,他坐在办公室端着茶杯,手抖了抖,强装淡定,没找她。胡瑾联繫了一圈她所知道的周沫的同学。第三日,周群忍不住了,打了余味电话。 他知道余味不在s市,不然周沫不可能乖乖回县城同他过年,不会每天安安分分24小时呆在家里。 余味接到电话时,正在咖啡馆,他将手机递到周沫面前,周沫扫了一眼,扭头看向窗外,两手交叠一动不动。 余味无奈,将电话送到她耳边,她身子开始躲避,他送她躲,最后直接钻到桌子底下,两手扒着椅垫看着他,满脸不爽。余味只能道歉,让周群等会。 周群忙说,“这个不用了,你也不用叫她接电话,我和你胡阿姨没怎么来过北京,明天来旅游,你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来机场接接我们。” “.....好的,周叔叔。” 再低头,周沫一脸不信任地看着他,这两天他每天都在逼她走,这会嘴上说什么好的,不会是说好的,我明天给你送回去吧。 “胡倾城跟你说过什么?” “啊?她说过的话多了,什么什么啊?” “山不过来我去就山。” “啊?” “啊什么啊,赶紧回去收拾床,明儿你爹来,肯定要看住的地方。”他使劲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揉成猪鼻。 真是个二师弟。 * 喧譁的首都机场,熙熙攘攘的年后气氛,红色年味还未消去悬在半空,中国人说不过元宵年就不算结束,周沫也是第一个年没有在父母身边过完。 周群下了飞机拉着胡瑾找到了周沫余味,他看都没看周沫,拉着余味寒暄,周沫悄悄在后面做鬼脸,搀着妈妈说这几天挺好的,有吃有喝有的住。 周群虽是在和余味讨论北京的游玩地点,但耳朵却竖着听落后他两步的周沫的话,心中冷哼,我看你住在哪里。 北京的住宿随着新年涨价,周群在四星级酒店包了两个双人间。他说要去看看余味住在哪里,余味说宿舍,沫沫住宾馆。 周群老谋深算,“那正好,看看你宿舍。” 余味却之不恭,带着他一道逛了逛z大校园,去了宿舍,周群皱眉:“这宿舍条件真不怎样,不过医学院都是这样,s大的医学院也是破破烂烂,住的宿舍也是乱七八糟的,你住得惯吗?”他看了眼床铺,整整齐齐,没有皱褶。 余味点头,“住得惯,大家都处的挺好的。”不知为何这次周群来,和他以往印象里的周叔叔感觉不一样了,好像对他充满了审视,明明是看着他长大的,此刻讲话充满客套和玄机。 “哦,那一般北京花销多少一个月啊?”他在卫生间转了一圈,纸篓里干干净净。 “不多,我用的不多,大概1500多吧,算上公共运输200。”他大多吃食堂,去丁思起家都会准备零食给他,他吃吃午饭也就省了,咖啡馆都很多甜品偶尔会有餐补,看老闆心情。 “是吗,那不多,在首都一线城市这个生活费真的是很少了,有些人在s市还要2500也不知道家里是不是有矿,我刚工作那会只有几十块工资。”他怪声怪气,听的在门口的周沫使劲磨牙。 她对胡瑾做鬼脸,被周群看了个正着。他冷哼一声又扫了眼书桌,手按在桌上,指尖轻动,“你过年住在宿舍阿姨不说什么啊?” “医学院很多人都不回家,本科生少,不过也有,我们学校有些学生来自很偏远的地方,来回说要半个月,路费不少,这次就放24天,有人不回去的。”余味说完抿抿嘴,他第一次听说这情况的时候,都说不出话来,喉头哽得难受。 “哦,都不容易啊,哎,”周群感慨,他抬起手来看了眼,指尖半灰,他指尖搓搓,可见的颗粒状灰尘掉落,他瞥了个眼神看向周沫,又说,“那周沫都住哪里啊?” 周沫压根没接收到,她也正张望着他的宿舍,这宿舍她一直没来过,只在视频里看过,当时余味将手机转了一圈,她就觉得破旧,这会看起来真是寒酸,比他的地下室还破烂,墙皮都掉了一半,半灰半白,难以想像本科生的宿舍居然不如她们卫校,以后再也不骂校长了。 第236页 她听见周群叫她名字,和余味对了个眼神。 “宾馆。”他绷直了背,自然地说了出来。 “哦,那去看看吧。”周群心中有气,可没做在脸上,他一步步下楼,和余味商量明天要去哪里玩,早上几点出发。 周沫忙出言道:“余味晚上要打工,明天早上要睡觉的,你们早上自己去玩。”余味蹙眉,想沖她使眼色已经来不及了,他宁可辛苦两天,也不想让周群知道自己去网吧。 他在周群这处的分数越低,周沫的自由就越小。 “哦,晚上打工?”周群看向余味,关心道:“打到几点啊?” 余味说:“我等会下午四点多出发,明天早上六点下班吧。” 胡瑾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道:“这么久?都不止十二个小时了,什么工能在后半夜打的?” “咳咳,帮朋友做点事。”余味垂眸。 走到校外的宾馆,周群说自己出去买瓶水,让他们先上去。 余味说他去买,周群摆摆手。 周沫住的是个小标间,两百一天,到了屋子里,胡瑾把周沫拉到一边,“这房间与余味出的钱?”小小年纪,就天天让男孩开.房怎么行,胡瑾愁,说出去真是让人笑话,以为家里穷呢。 “我有钱!”周沫坐在沙发上,看余味,两人对视着眼神没说话,胡瑾对余味说:“不好意思,余味,阿姨把房钱给你,”她掏包嘀咕道,“两百一天,大概四天。” 余味忙摆手,拦住她的动作,胡瑾急:“不行的,你通宵打工的钱给她的任性买单不合适,沫沫不懂事。” 她掏出2000块,塞到余味手里,“连上回来北京那次一道给了。”余味想推掉,但周沫在胡瑾身后疯狂使眼色,让他拿下,他无奈将力收回,把钱拿在了手里。 给周群留的门缝被扩大,他脸色不好的出现在了大家面前,“我累了,周沫跟我回宾馆,现在把房退了,余味你昨晚打工也累了,还有两个小时,你回你的地方去补个觉吧。” 说完,他阴沉的目光扫向周沫。 第98章 story059 《善意的伪布》 北京, 冬日阴云,冷风大作。 温暖的宾馆房间, 周群拎着周沫的后衣领, 把她带到一张大床房,这是他给周沫开的。 门一关, 噼头盖脸,口水都溅到了周沫的脖颈,“我养你十八年是让你不说一声就离家出走的?全家人辛辛苦苦忍你让你, 是让你肆无忌惮把爸妈当猴耍?没教过你自重?跑到北京你住在哪里的你给我说清楚!” 周沫缩了缩脖子,躲到胡瑾身后,“我......住在宾馆啊。”不是吧,他知道了? “宾馆?哪家?”他怒目圆睁,下颌颤抖, 手掌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 他终于明白那时候余一书为什么要打儿子了, 实在是气不过,该打。 “......刚刚......去的啊。”周沫双手扒着胡瑾的肩膀,直往后缩, 带的胡瑾都向后倒退两步。 她见周群脾气失控,怕他又刺激周沫, 本来爷俩就在闹别扭, 劝和道:“哎呀,有什么事吃个晚饭再说,现在说只会添加导火索, 先顺气。”她肩被周沫按着动不了,只能手做了个平心静气的动作,宽慰丈夫。 周群沉气,吸气又沉气,下一句还是河东狮,“刚刚去的?刚刚去的那家说你的房间今天早上才办理入住的!房间干干净净,我不信你在宾馆能把床铺的连个屁股印都没有!刚刚去的!刚刚去的那你前几天是住在屋顶了吗?” 他额角青筋暴凸,怎么缓气都缓不过来,许是周沫之前再怎么闹腾都在父母掌心,这会开始撒谎、叛逆、离家、甚至可能有了婚前行为,她才刚满十八岁,怎么可以...... “好啦!还不是怕你这么想!我和余味真的很清白,你们老是想歪我能怎么办,”周沫刚开始还带着点撒娇,可话说出口便越来越委屈,声音越来越大,“在愚梦巷就是,你以为你早上来我房间看我我不知道吗?你以为外婆从来都自己关灯,为什么突然要我每次回去之后给她关,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怕你们乱想啊,住一个屋怎么了,我和他小时候住一个屋可以,现在也可以!” 她说完的时候嗓子疼,胡瑾耳朵疼。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能一样?爸妈没教你吗?我看是余味带坏你!你什么时候撒过谎?什么时候离家出走过?” 周沫无语,她不知道周群今天怎么这般迂腐,他从来没有反对过她和余味交往,“我和余味不是只有男女的感情,还有十几年的友情,我和他就算没有谈恋爱,和你吵了架我也会来北京找他。撒谎是因为我怕你们担心,以后不会了!以后我来北京,我就告诉你们,我和他住在哪里我也都告诉你们,行吗?” 她咽下胸口的气,扭头忍回眼泪,她不能哭,哭了就输了,她明明没做错什么。 “以后来北京,你还要来几次?我看不给你钱你怎么来!”他说完一把拽过胡瑾,无视她挤眉弄眼的暗示,“使什么眼色!让她自己反省反省!日子过得太舒坦,还真以为想干嘛干嘛!我就说了,没有父母允许不可以再来北京,不同意就免谈。” 第237页 胡瑾使劲捏他的手,却没能阻止半分这场战争。 周沫在门关上那一剎那愣了几秒,她撅噘嘴吸吸鼻子,发现没有泪意,一时对现下的状况无措,拎起包出去了。 她走到临街,望向咖啡馆,落地窗边她常坐的那个位置,余味正趴在桌上睡觉。他还没到上班时间,这会正眯着,周沫站在桌前,对沖她打招唿的单影示了个禁声的动作,对方瞭然地回了她个暧昧的笑。 周沫明白大家都认为她和余味定然是肌肤之亲,做了个全套,也不怪传统的父母想歪,宿舍在她从北京回来后都沖她诡异地笑。 她拉了张凳子坐下来,看着余味头顶的两个旋儿发呆。 * 周沫坐在窗边陪余味打工,天色渐渐暗下。 见他不停打哈欠最后给自己灌了杯咖啡,周沫心疼得紧,要不是周群来,他也不至于一夜没睡后还要舟车劳顿接机,最后还要带他考核住宿情况,还要被戳穿善意的把戏。 她一瞬间涌上歉疚,因为自己的任性,拖累了余味打工生活。 过年期间咖啡店冷清,九点便歇了店,周沫拉余味去自己房间歇会,他的地下室稍远,不想他浪费时间在路上。 余味乏得很,他不想错过一日一千的机会,所以他不想那么快拿到月光宝盒,可如何拖着时间最后又由他获得呢。他逛论坛发现大家都没找到,群里的另外十一位大神自然,余味在23点50去找那洞穴不在,06点05去找也不在,说明只在月光宝盒掉落的时间区有洞穴,这实在玄乎。 他猜测这就是掉落的地方。 他怕其他人找到,又註册了一个帐号趁着白日练级脱离新手区,开一台电脑就这么让她蹲在这堆荒草前,一边用金主买的中高段位号打怪,另一边时不时扫一眼洞穴附近是否有人。 周沫刚开始第一日便是负责这个事情,可她没一会就睡了,香得余味连洗手间都憋着没去,任她枕着大腿酣睡。周沫死活要陪着他,每熬完一夜,他回去都会抱着她睡,筋疲力尽,毫无旖念。 周群担心的事从没发生过,他们连边缘还没有过。 张敏说那你们得多憋。 可余味这次忙得像狗,挨床就睡,鼾声有时都能影响她的睡眠。 为什么大家都想的这么歪,周末和余味一直守着一条线,即便她认为他们突破了也无可厚非。 这几日她监督他,发现他暂时没有沉迷的迹象,可她生怕迟钝如她看不出来,还发消息问杨博书。 羊仔得知鸡仔居然陪着猴崽去网吧后,怒其不争,他说自己初十二回北京,务必看好,他们两个就像地下头子一样,对接了一下交接网瘾少年的时间。 可他们没能挨到交接的那天,周沫余味刚走到酒店四楼,胡瑾便出来,拉着余味说了一通话。 余味没能睡那三个小时的觉,早上接到的人,凌晨要送走还要带上他的小包袱。 周沫不同意,死活要呆到开学,余味拉着她进房间,“沫沫,你不回去,周叔叔肯定会把帐算在我头上,你和我住一块儿的事实都暴露了,你回去乖几天,替我赢个印象分行吗?” 周沫犹豫不决,余味双手搭在她肩上,看着她愁眉苦脸,双眼浸着纠结低落,唇附上同她纠缠,拉开她的思绪,待到一番气喘嘤咛后,余味附在她耳边说,“沫沫,回去吧。” 不要!我不要! 夜露深重,暗橙的街道空空荡荡,去机场的路霓虹零星,寂寞得连车灯都不忍逗留,刷地便沖向目的地。 飞机起飞的时候周沫将小桌放了下来,双手交叠,一唿一吸由轻缓到粗重,鼻腔的杂音跳入胡瑾耳朵里,十分心疼,她附到周群耳边,“余味说他尊重父母辈的想法,会严于律己,挺诚恳的,也不像你说的那么叛逆,干嘛不让沫沫多待几天呢。” “他说你就信?”黑暗中,周群神色不明,压低声音回胡瑾。 “为什么不信,他是余味啊。”胡瑾挺喜欢余味,亦没有周群同余一书的那般交流,没见到余一书的心痛无奈,对余味没有感情上的抱怨,只有心疼,“而且沫沫三天都呆了那呆七八天不是也一样嘛。” “能一样?现在没发生,第四五六七天呢?”他鼻孔里跟牛魔王似的出了口大气。 周沫蓦地抬头,沖黑暗里两人的方向怒瞪,眼里未被大衣吸干的泪水掉了下来,“吧嗒”两声微不可查。她哑声说:“你们要说这些能不能回去说,声音这么大是要飞机上的人都听见吗?” 她这刻的声音比他们两加起来都大,可看她这理直气壮的态度,想到确实不合时宜的话题,夫妻两住了嘴。 飞机再次恢復安静,气流的微弱声搅动黑暗,周沫要是知道自己再次到北京是一年半以后,再次见到余味是20岁之后的事,她这一刻大概也不会只是轻轻抽泣,泪水含着不舍,她能把天上哭到冬日雷暴。 回去后,在第三日周群拉着周沫开了家庭会议。他表示为了周沫的事业考虑去卫生院实习不利于积累临床经验,应该去大医院可以学到东西,周沫脑内神经突突狂跳,他们什么意思? “生活费可以恢復,两千一个月吧,但是要去s市第一医院实习,年纪轻轻谈恋爱不是最重要的,学习知识才是!既然你们已经认识十八年了,何必在意这点朝朝暮暮。” 第238页 这是死命令,周沫在家晃晃悠悠,打了个电话问余味,余味自然是觉得学习知识技能重要,他在这所学校已经感受到了和985医科的差距,不管从学校环境到师资力量以及学术的重视,都是五阳湖和黄河的距离。 他本就觉得周沫为了多时间陪他而选择那样差的实习点很不合适,可当时见她那样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极好的决定,不忍泼她冷水,现下周群带她上正轨有何乐不为,确实不比急在这一朝一夕的相处。 周沫纠结,学姐说很忙,一周的休息都是拆开,来回北京的时间难以凑起。 周沫想着自己的三千五已经花了一千多,本就不够来回几趟,不如咬牙存钱,卧薪尝胆。 杨博书在正月十二到达北京后,死活不让余味去网吧,就蹲在地下室门口不让他出门,嘴里把周沫这是傻鸡骂了一轮又一轮,说都是她的纵容。 余味无法,只能要求仅此一次,杨博书等了他一会,他在洞穴里拿到了月光宝盒,退了出去。 钱次日结了,爽快得很,3万2到手,大一第二学期课程加紧,晚上还加了一门课,他的咖啡馆工作时间需要调整,丁思起的家教停了,虽然他不肯换老师,可无奈余味实在没空去他那处。 那年五月周沫去了实习点,余味忙碌着挣钱,像这种天上掉馅饼的活儿没再有,刘明再叫他打游戏,问了下价格都没那样高的,他便拒绝了。 医学生的学习和打工是紧凑高压,护理生的实习和生活是漫长繁杂。 周沫还想着钱够就可以熘到北京,没想到周群同老师已经讲好,请假需由他亲自打电话不然不可以批准,而他周末则在愚梦巷24小时不离开,出去上个超市都抓着她一起。 余味和周沫通过电话解相思愁,周沫的思念就像膨胀的爆米花,在生日那天到达了高点,“嘭”地炸开了。 愚梦巷101维持了几个月的宁静再次打破。 第99章 story060 《为你背离全世界》 京城的夏天开了个头, s市的夏天已如火如荼,热意燃爆了周沫的思念。 她要去北京过生日, 周群不同意, 认为她才实习一个月,需要稳定。 胡瑾自从北京回来后一直在平衡爷俩的关系, 以往他们好的让她这个妈妈吃味,哪家女儿青春期后还跟爸爸这么要好的,这会她求求他们回到以前, 她再也不想左右为难,白天劝解女儿,晚上安慰丈夫。 周沫本来觉得大家都是为她好,努力学习专业技能以后对工作有利,所以上班的时候明明已经耐心告罄, 还是咬咬牙打碎不耐烦重新奉上笑脸, 她觉得自己的乖顺至少可以换来一点周群的认可, 或者一点点铁链的松解。 可他没有,看得严严实实,甚至周五会来接她下班, 时不时跑到实习的科室看看护士长给她拍的排班表,明明所有实习生都是双休, 可他去的第二天护士长就把实习生的休息断开, 上三至四天休一天,周沫坚定这是周群捣的鬼。 她知道所有人都是为她好,余味也说忍忍, 而且他也忙,她来了他也照顾不到她。 可是他们已经三个多月没见了,余味六一本来答应回s市陪她过生日,可秦善龄因为工作,来北京开五天展销会,周沫趴在电脑前同他视频心中有怨言可不好意思发出。 他的十九周岁她飞去了北京,为什么他要错过她的十九周岁节点。 可是秦善龄确实十年才回国一趟,于情于理一次生日确实算不了什么,余味知道自己过分理亏,也想过要么就回s市陪她过生日得了,可秦善龄将开会时间掐好、住宿地点定在z大附近,一条条q消息发来问哪里好玩,来不来得及玩。 余味没忍心。他给周沫打了一万块,“沫沫,对不起,买点东西吧。” 周沫看着数字就哭了,周群也给了她一万,说想买衣服就去买衣服,想买笔记本就去买笔记本,可她要余味,一个将她困住,一个不能过来,只给钱,而现在钱对她来说都没有了意义。 她要裙子干嘛,都不能穿给喜欢的人看。 * 六月一日清晨,阴雨绵绵细雨霏霏。 周沫憋做了几个月的小人,听话懂事、认真干活,余嫣和她一组实习都说,“没想到你还挺能吃苦的。”可周群看不到,只看到了她妄图奔向北京的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十九周岁,也不是什么大生日,周群大清早开车去取了定制的蛋糕,上面是只卡通的小鸡,单位同事小孩的生日蛋糕不错,他要了联繫方式,看到实物那剎那他觉得周沫一定会喜欢。 胡瑾大清早起来去菜市场买菜,全买的周沫爱吃的,待到一番劳作十点多周沫才磨磨唧唧从房间出来,到小餐厅时,姑姑姑父小叔和两个表弟都在,周群怕冷清特意叫了几个人,还问周沫要不要叫她同学来,周沫拒绝了。 她一点没平日生日的精心打扮和喜悦表情,心不在焉地打了声招唿,手机里余味在问今天有谁陪你过生日?她关了机没回,昨晚初中好友以及宿舍里的姑娘都准时发了祝福,手机不停地震,她熬着酸涩的眼等简讯电话,可余味一夜无动静。以前即便在对屋,他都会发消息说生日快乐的。 今晨的生日快乐迟到了几个小时,周沫的累积的不满和压抑到了临界点,她知道秦善龄的到来更难得更重要,她不断说服自己要懂事,可是她还不够懂事吗?她的懂事没能换来任何宽容,甚至一次飞去北京的机会和陪过生日的回报都没能得到。 第239页 吹蜡烛时姑父看着“19”样式的蜡烛,慈爱地说:“再过一年我们沫沫都要到法定婚姻年龄了。”他看到西屋的门紧锁,问了句,“你的竹马呢,还在谈吗?” 姑父自然不知愚梦巷的事,那云波诡谲的两年料谁都想不到,骤然的翻天覆地,像是一场噩梦,说出来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如方才李阿香解释的,老人走了孙子读大学去了,散了散了。 可经歷过的周沫此刻心头又是一沉,竹马呢? 周群出言道:“小孩子的事情谁知道啊,来来来切蛋糕。” 周沫抿唇一言不发,对于周群的粉饰和不提及此话题分外不满,在喜气洋洋的桌上乱入句扫兴的话:“我爸不让我们谈!” “哦?”刘洋杰将目光转向周群,“怎么了?”余一书和他也有几分交集,只是这几年余一书的方向转至临市,没怎么碰到,难不成闹矛盾了? “没,听她瞎说。”周群张罗开,“吃蛋糕,哎哟,我们冬冬高了不少呢。”他看着周沫的表弟夸赞。 “我瞎说了?你不让我们见面不是不让谈吗?”周沫眼泪在眼眶打转。 周玲见着忙起身给她拍拍背,问周群:“怎么了?” 一桌人陷入了不敢言的尴尬中,李阿香几次想说话,嘴巴张开后又合了上去,周沫坐在她正对面也是一脸质问地看着周群。 两个表弟坐着面面相觑,对于此刻气氛的走向表示不知所措,众人喉头髮紧。 周群一看话题已经到这儿了,冷冷看向周沫,“我哪里不准了?” 周沫吸了口气,想把眼泪憋回去,想像上回一样慷慨陈词,却又在开口的瞬间呜咽开来,出声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你不让我去北京,你不让我见他。” “他不可以来吗?他能有这么忙每次都要你大老远去看他?”周群也是不解,一天到晚跟在别人后面跑,小孩子时候就算了,长这么大了还在倒贴,女孩子奔波在路上多危险。 “他很忙啊!”周沫擦了把泪,心中那团用力裹住的暗黑想法发散开来,他那么忙,谈恋爱在他眼里确实不是最重要的,他以前要上学要打游戏,现在要打工要见妈妈,她永远在后面,她永远在追着他,她永远在妥协。 可她不会认的,至少在这里。 周群厉声说:“全家每个人谁不忙?今天是工作日,你夜班白天在家,其他人都是请假给你过,姑父是从公司赶过来的,等会还要回去,谁不是为了你抽空,你要为了你的那点不爽毁了大家的午饭吗?”他怒周沫的不懂事,在这种场合耍脾气破坏气氛。 刘洋杰忙说:“没事没事,沫沫生日重要,吃菜吧,都凉了。” 周玲拽拽周沫,“你爸妈忙了一上午做的菜,懂点事。”她试图把周沫拽坐下来。 可懂点事那句话推倒了周沫列置的多米诺骨牌,啪地一声哗啦啦顺排倒塌,“我还不懂事吗?你们不让我私自去北京我就不去,让我去s市第一医院实习我就去,我就要求去北京两天你们都不让,我做错什么了呀!” “真的是惯坏了。”胡瑾也是生了气,一把拉过周沫往屋里带,“一个女孩子去一千多公里以外的地方爸妈多担心,余味这么忙根本没空看着你,你以为北方很安全吗?乱的很!” “我已经十八岁了我自己不能负责吗?”她一把甩开胡瑾的手,倒退一步,眨了眨眼将模煳视野的眼泪清除,看了里排的周群和面前的胡瑾一眼,“不对,都十九了。” “只要你还在用家里的钱,就算没长大,你要么吃要么进屋,不要影响别人。” “哎呀,说什么气话,这不是沫沫的生日嘛,沫沫要去北京我陪你去,等会去医院请个假,下午姑姑陪你去北京找你猴哥。”周玲拍拍周群,示意他别说话。 一桌美食,道道都是为她准备的,扑鼻的菜香犹在,只是热意消了下去。红木上铺着粉白色橡皮制桌布,碗筷整齐地摆着,沉默的人围坐,吵架的人站立,大气不敢出地围听着家庭战争。 周群摇摇头,都是家里人太顺着她了,周玲因为小时候导致过周沫的电梯阴影,再加上没有女儿,一直把她当公主,他和胡瑾亦是,只是个普通家庭,事事周全地考虑她,以她为中心,最热的时候唯一的电扇是她的,最穷的时候一声令下玩具就要全包,还不是自己玩,最忙的时候陪她住院熬了一夜第二天还要上班,就是这样捧在手心里长大、一个巴掌没挨过的姑娘,长大了居然为了个男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悖逆父母的苦心、破坏家庭的和谐。 “太惯着她了,谁家的孩子能惯成这样,无法无天。”他指着房门,“你给我进去,别影响我们吃饭,下午我销了假就去上班,把电影票退了,你的世界是不是只有余味,父母家人都不重要了?那你实习结束就滚去北京,我保证不管你!” “好!”周沫被斥得哑口无言,把眼泪抹了快步进了屋子,将头埋进被窝。她理亏,她跟家里吵架,她从来没这样闹腾过,最近这样频繁,她都心力交瘁了。 她想去北京,不能,她想他来s市,不能。 第240页 全世界都和她作对。 六月天,娃娃脸,下午时分,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小餐厅里的大人默默吃晚饭,周群压下脾气和刘洋杰寒暄了几句,一桌人这饭吃的都不是滋味,那灭了蜡烛的蛋糕最终也没人动,蜡烛也没拔下来。 周沫晚上也没吃饭,在房里呆到四点半自己坐车去医院上班了。她只是个辅助的人,换换水,给病人指指路,忙碌掩去了她的情绪,她的手机一直没开机,从那天上午到两天后的六月三号。 胡倾城从另一个科室熘班到她面前,拿着手机对着她问:“你猴哥在qq上问我你怎么了?说愚梦巷的电话也打不通。” “告诉他我死了。”她有气无力地说了这句话。 压抑死了,家里气氛凝重,她连饭都不同他们一道吃了,自己买了点零食躲在房里。她那样热爱热闹,惯常被家庭温暖包围的人,落得这样估计冷清的田地,好像在跟全世界作对,只是为了一个远在天边的男人。 而那个男人,还不把她放第一位,什么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她是两个都丢了。 傻子。 第100章 story061 《我不叫蛐蛐》 愚梦巷东屋的第一次家庭大战战火不强但是持续得久, 胡瑾也有气,气她不分场合耍小性子, 周群更是怒意滔天, 女儿大了不由他,任性刁蛮无法无天, 19岁了还像块廉价的抹布到处贴,当年他和胡瑾在一起,他从不捨得胡瑾跑远路, 都是让她站在原地,他去迁就距离的。 在他的眼里,也许周沫很主动,但是余味的爱意绝对达不到他作为一个父亲的要求。 余味找不到周沫,可六月是考试月, 他压力山大, 疯狂看书, 最后别无他法,打了个电话给胡倾城给的科室号码,只要周沫挂掉他就一直打, 两三次后科室老师有点意见。这是公用电话,很多病人和医生会打电话来, 占线怎么行, 而且接电话都也是浪费人力。 周沫开了机,一接通余味就道歉:“沫沫对不起,我真的想来的, 如果我妈不来我翘课也来。”他站在咖啡馆门口,丁思起已经在里面等他了,他实在不喜欢新的家教老师,换了三个,最后不得已他妈妈又联繫了余味,说每小时加30块请他来,余味也很喜欢丁思起,这学期因为课程紧便没接别的活,下学期就要交学费,最近又有坐吃山空的态势,于是说不用加钱但是换到咖啡馆教学。 “余味,我真的好累。”她忍了两天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不禁瘪嘴,怎么这么爱哭呢,以后不喝水了。 “对不起,怎么了?是不是s市第一医院实习很累?” “不是的,在这里忙碌奔跑,在这里熬夜看天亮,在这里接触病人的□□,在这里忍受老师嫌弃的白眼都不累,”父母不理解,自己又要挣扎,而你还没给我动力,“和你谈恋爱好累。” “沫沫.....”余味不解,怎么三天没联繫,发生了什么,只是没陪她过生日吗?他眼睛一转,“暑假我找工的时候腾一个礼拜假期出去玩好吗?你上次去桂林不是说好玩吗?” “我去过了,不想再去了。陪我需要你腾时间的话就算了,不勉强了。”周沫吸了吸鼻子,说是哭了也是憋着情绪,毕竟躲在值班房打完电话她还要出去劳作,实习生就是做机械活的苦力命。 “沫沫,一号下午我买了个蛋糕想跟你视频庆祝的,你不是新买了个笔记本吗,愚梦巷网装了吗?”他惦记着上回周沫说的没装网,买了电脑还没拆的事儿。 “余味,你知道吗?有些事儿迟了两天也没必要了。” “补一个的机会都不给我?”余味抓着电话苦笑,周沫这回是真生气了。 “你不来我理解,秦阿姨毕竟难得回来,可是你连一个生日祝福都是第二天早上发的,陆赟都是踩着点发的,你连他都不如。”她故意说的,既然你爱吃醋,不喜欢我跟陆赟接触,我偏要说,我要告诉你,你作为男朋友差劲透了。虽然陆赟不过是在初中同学的q群里和大家一起盖了生日祝福楼。 余味听后眉毛顷刻蹙了起来,知道她说气话,可还是忍不住想陆赟这小子什么意思,他沉了口气,“沫沫,那天晚上我室友在校外打架进了派出所,我们几个都去捞他了,忙了一夜,乱七八糟的。” 东北暴脾气刘诺被人抢了姑娘,抡上去就是一拳,将矮瘦的文弱男生打得鼻樑骨折,末了被人带到警察局还嘴硬,怪前女友噼腿找了个这么个脆鸡,肯定又短又软。 人家本来想着自己理亏抢人女友在先,和解算了,结果被这样辱再退一步岂不是证明他说的是对的,死活不肯和解,要他吃处分要他赔钱,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一个子不能少。 余味全宿舍两边劝还要求老师别处分,谈了一晚的心,又在他最不愿呆、又不能逃走的警察局过了个艰难地后半夜。 出警察局,他在秦善龄定的酒店里打周沫电话,打了一下午,都没通。不是不想陪她,只是分身乏术,今晚他还要回去复习人体解剖,周一实验考试,认骨头和器官。 “余味,我为我太理解你而难过,你说的我都懂,你忙你累,医学生很苦的,可是我呢,其实我也很痛苦。” 生日根本不要紧,只是我终于发现,我永远靠后,现在连室友都在我前面了。 第241页 走廊里铃声大作,需要换补液了,再不出去老师要责怪了,她淡淡地挂了电话,走了出去。 她一脸阴郁,但看不出哭过。 眼睛进化了伪装的功能,将脆弱和无奈埋进去,可其他五官还很弱小,暴露了她的不快乐。 * 余味接下来几天打电话,周沫皆是不冷不热。家里的气氛让她难受纠结,想到那日生日上的无理取闹,产生了自疚,胡倾城中午同她去食堂吃饭,见她没了神气样,劝解道:“周沫,我觉得你应该和你爸妈道歉。” “......我......我没错......”她牙齿咬着唇肉,嘴硬道。 “我家里要是有你一半,哦不,十分之一,算了,百分之一吧,”胡倾城将嘴里的菜咽下,搁下筷子,苦笑道:“我有是有你百分之一的关怀,也不至于像你疑惑地那样沉迷小说世界了,你说自己虽然喜欢漫画但是不会吃饭睡觉拉屎都掐时间看,可我心里有巨大的空洞需要小说的美好去填满,我对世界上每一寸美好都有嚮往,可是我却没有力量得到。我想读高中的,谁考这个分数不去读高中?我家,我妈觉得早工作早好,我不是像33一样,自己想早点工作,我是只能早点工作。我的学费是父母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的产物,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像是看戏一样,当年多愉快播的种,现在多痛苦不得已养大。我最大的欣慰就是他们还愿意出我的学费和生活费,只是话语间十分难听,不过我耳朵已经受惯了。” 周沫也顿了筷子,认真听胡倾城讲话,她说事情有一种魔力,就是带你进入她的世界,说二次元可以让大家置身豪门或是宫殿,说真实到残忍的她的三次元,也能浸入到她的深海中去,同她一道窒息绝望,再吐着泡泡偷气。 “如果我是你,在这样的环境长大肯定也会恃宠若娇,也许都长不出可爱善良的本性,但我不是你,所以我看你是那么可恶,我站在同龄人的立场懂你喜欢猴哥,想而不得,家里像是在你们相爱的自由间设置了栅栏,你明明可以跨过去,可因为一点乖顺本性没抬脚,但你有气,你要撒。” “可我是经歷过不爱子女的父母的人,所以我无法对你的任性认同,你觉得自己很痛苦,那你想想你爸妈,他们那么疼你,不捨得你去北京,住不干净的宾馆住地下室,不捨得你婚前和余味太过亲密,邻里非议,老旧的人即便嘴上说了年轻人都开放,可是胡言乱语起来还是能让你恨不能裹上遮羞布。” “沫沫,他们可以不担心你去北京,不担心你和余味在一起,不担心你钱够不够用就给你1000随你死活的,甚至北京回来你们明明都那么不开心了,还给你张罗生日,你觉得你那点情绪比父母的恩情更重要吗?” 食堂的窗口排了长龙队伍,周沫的餐盘只动了几口便没了胃口,喉咙口被巨大的情绪堵住,上下不得。 她下午心不在焉,差点换错补液,被老师告状到护士长那里,护士长知道她爸是谁,拉着她笑嘻嘻地宽慰了一番,“是不是太累了呀,要不要休息一天,我明天给你排休息吧,跟周日换一天如何?” 她说着拿出笔,在排班表上修改,“礼拜天的班上着轻松一点。” 周沫以为会挨骂呢,心里暗喜,她是很喜欢周末的班的,轻松还没有领导,于是收拾收拾心情,下了班。 她在医院后门的花店买了束康乃馨,坐上公车后在一所小学门口看见了卖蛐蛐的,她在下一站下车,倒回去走了半里路,到那人面前。 一根棍儿高高竖起,密密的小竹笼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声,周沫花了20块钱点兵点将了个幸运儿,抓在手里带着小噪音回去。 归途夕阳里,她想起来小时候的一幕。 那时她还爱哭,周群拿了个白色小瓷罐,盖子用橡皮筋箍着,打开盖,里面是带须的小黑虫,好多条腿,看着比蚂蚱多,尾部有一根尖尖的针,小周沫点点它的赤翼,“这什么啊?” “蛐蛐。”周群拿着盖子,蹲在周沫面前,“你听见什么了吗?” “哦,它在叫!”周沫细细辨认,查看它的脆弱身躯里哪处发出的声音,居然这么吵。 “你觉得它像谁?” 周沫鼻子里发出了一声惊讶,谁?她起身围着小白瓷罐转了一圈,“瓜皮?”不像,但她随便猜了一个,这个虫子能像谁? “不像你吗?” “我?”周沫不解地看着周群。 周群嘿嘿一笑,“可不就像你嘛,吵死了,以后你不要叫鸡仔了,叫蛐蛐。” “啊!不要!我才不要像虫子!” “哈哈哈哈,不知道你要做只鸡干嘛,难听死了,爸爸给你起的新名字多适合你!” “我不要!”周沫急眼了,以为随时会被改名,抓着周群的地衣领乱扯。 “哈哈哈哈哈,周蛐蛐!” “不要——”她嘴巴长成委屈的形状,眼睛开始蓄泪花,追着周群满院子跑。 昏黄的天空下,四方的空旷院落里,一个父亲被女儿追着跑,一个笑一个哭,好不逗趣。 躁动的蛐蛐声隐没在追逐奔跑的胡闹喊叫中。 可蛐蛐是打架的,它们是孤僻的独居昆虫,她不要叫蛐蛐。 第242页 她不要斗气,她不要吵架。 第101章 story062 《跷跷板不平衡》 黄昏, 歪脖子树。 周沫左手右手带着道歉的礼物,摇摆着脚步窜进巷弄, 这几日难得的好心情, 她开了门,李阿香回头拉着她说:“沫沫今天在家吃饭, 你爸妈回去了,外婆给你做了好吃的。”她放下手里的花洒,带她去餐厅。 周沫失望, 嘀咕道:“怎么回去了啊?” 李阿香不敢说,还不是你不肯和大家一起吃饭,气氛僵滞,几天没见你好好吃饭你爸妈觉得自己走了比较好。她进厨房将饭盛好,热汤从煲汤的砂锅里舀出, 一勺一勺香鲜浓郁。 周沫确实好几天没吃了, 她放下东西, 蛐蛐叫的吵闹,她坐到桌前端起奶白的鲫鱼汤,轻轻吹开葱花抿了一口, 有些烫但是香浓入口,她食慾大动。 李阿香往蛐蛐笼那处看看, “买了什么呀?” “我还想跟我爸妈和好来着呢。”她抬眼看看外婆, 又抿了一小口。 李阿香“哦”了一声,手上动作慢了一下,“那我打电话叫他们来?” “不要了, 我等会去趟景行小区吧。”她拿起筷子,开始吃菜,李阿香弯起唇角,从厨里掏保温盒,“那我盛两碗鲫鱼汤给你妈带去,她上个礼拜吵着要喝的。” * 那天周沫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胡瑾惊喜意外,笑盈盈地收下康乃馨,周群则冷着脸,“买这么吵的东西干嘛。”他拎起来看看,嫌弃地在家里找地方放,嘴里还嘀咕,“蛐蛐要买买两只,斗着玩才有劲,一只有什么意思。” 周沫将保温盒放下,摆出两片隔热垫,端出两份汤给他们。胡瑾揉揉她的肩,喝了起来,嘴巴微微上扬,“你外婆做的汤就是好喝。”她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周群走出来,看了周沫一眼,清清嗓,“你外婆叫你来送汤的?”他端了旁边的一碗餵到嘴边,又瞧了她一眼。 周沫尴尬无措,手搅着短裙,垂头踢踢凳子腿,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 “哼。”明明是李阿香让他们走,说是影响了沫沫吃饭。 胡瑾拍了下他腿,怪他乱拆台,闺女都送上门了,还不给个台阶,天天冷着脸有劲? 她勾着周沫进房间,“沫沫,妈妈上次出去给你买的大抱枕你还没看过。”她拉她走到她的房间,指着床上的一只黄色抱枕说,“诺,你不是喜欢鸡吗?这只鸡我看着还不错。” 她不在家睡,一米五的床上罩了个粉色床罩。一直未拆透明塑封的抱枕躺在角落,周沫上前扯了包装,指腹摸摸,软糯的绒布,一压就塌陷,就像她现在的心一样。 终于打破了这几日窒息一样地僵局,她一颗心落在抱枕上软绵绵的。胡倾城说,你爸妈那么疼你,你们冷战他们比你还难受呢,只要你迈出一小步肯定行。 周沫回头,噘嘴鄙视地说:“妈,这是鸭子!”她指了指它扁扁的嘴巴。 “哈哈,我都没看出来。” 一家三口那晚半带着点尴尬,看了一场有点安静有点客套的电视。 周沫难得没了吵闹劲,坐在沙发上抱着胡瑾买的抱枕看《步步惊心》。半集后,她头靠在妈妈的肩上,用小的跟蚊子一样的声音说:“妈妈,我错了。”我毁了自己的生日还破坏了你们的好意,说了些乱七八糟不顾良心的话,想想都觉得好过分。 周群抓着遥控座靠在最角落,下颌微动,目光失焦半晌后又落回到垂死的若曦身上。 就像四爷最后都没见到若曦。 那个夏天余味也没能见到周沫,不似四爷没策马而去,他飞的守约而来,可周沫气他离城而去。 周沫心中有气,她开始失眠,明明困得要死,可是想到余味每次遇到事情就抛下自己,就觉得气得发抖。可偏偏多年了解自己又能为他找一万个理由,就是这样的不甘小人和理解小人两个不停打架,友情的立场和爱情的立场像个非黑即白的八卦盘,她劝和不及导致睡眠极差。 本来眼睛就大,黑眼圈一挂更像个卡通人了。余嫣早上还笑着问她,“你是画了烟燻妆吗?” 周沫照了下值班房的镜子,心中嘆了口气,余嫣稍稍挤了下她,抬手罩发兜,卷翘的长髮被快速地塞进网中,手灵活一夹夹子,护士帽整齐地落在头顶,她见周沫还是心不在焉,推推她,“你上班能不能用点心,你知道老师都不敢跟你搭班。” “啊?”周沫疑惑抬头,什么意思。 余嫣看她就一副傻样,真不知道都喜欢她什么,提醒道:“你上次换错水,护士长晨会强调了实习生的带教制度,不允许在没有老师的监督下更换补液。” 周沫神色渐渐凝重,“什么时候说的啊?” “就是换错水的第二天,不是改成休息了吗,”余嫣看了眼时间,还有6分钟上班,她继续道:“护士长那天晚上还开了科会,说你医院里关系很大,做错事就是老师的责任,让她们好自为之。” 其实她很是好奇,周沫有什么关系,在学校里就感觉班主任对她不同,这次实习也是临门一脚,还道她家里有钱所以不在乎在大医院实习的机会,还不是抢着来了。 第243页 周沫眉头拧起,胸口起伏,“我没换错,我还没换上去就发现了。”她还暗自庆幸护士长没有怪她,可她却从另一面给别人施加压力,这样让她如何好过。 “在老师眼里就是换错了,你要是换错了你就去护理部写检讨了,说不定家属还要闹事,后续很严重的,所以她们提前预防也正常。不过呢,你家里要是有人的话也无所谓的。”她虚伪地拉拉她,“出去吧,上班了。” 周沫一整天上班陷入了更坏的情绪,家庭矛盾刚刚解决,自己的感情还没捋清,现在这小小的实习还出了岔子。 她谨慎地跟在老师身后,那个老师笑脸盈盈,看不出心思,只是每次更换补液从头到尾眼睛紧紧盯着,吓得她更加仔细,不停地核对患者身份,小心扫码,换上去后再次核对,再在输液巡视卡上工整地写下时间姓名。 几次之后老师便不要她换水,“你去巡视巡视病房吧,有没有病人需要泡水或者聊天的。” 铃声响起,那位老师拿起补液走到床边,麻利地扫码核对更换签名,这一系列动作比方才周沫节约了一倍以上的时间,她手里拿着空补液袋出来见周沫站在门口看着,笑笑说:“我来好了,你去转转。” 意思再明显不过。 周沫轻声应下,跑到对面的病房,看见余嫣在她带教老师的带领下给骨折固定处滴酒□□,她也很好奇,上前看看。 余嫣滴了一个病人后,她见周沫看着,推着车子问:“你学了吗?” 周沫摇头。余嫣将针筒给她,“很简单的,就抽酒精......” 周沫刚要接,老师拦下,“她会有她的老师带的,你先把我们组的弄好就行了,他们组工作量也很大的,好啦,你滴吧。”老师将针筒塞到余嫣手里 ,微笑地看着周沫,“你们对面的铃一直在响,怎么不去换水啊?” 周沫讪讪,嘴上应好。她快步走到对面最后的一个单人房间,里面住了一个中年男人,只有一个护工阿姨陪着他,他抬头见周沫来了,“小护士来了?哟,怎么看着不高兴啊。” 周沫眼睛大大的,戴着口罩格外有辨识度,很多病人都知道有个长得可爱的实习生。 “没。”周沫蹙着眉头,耷拉着脸,她面对着两张面具般地笑脸能感受到老师对她的排斥和不喜。 其实之前她动作挺麻利的,换水嘛又不是多难的事,只是差点换错一次带来麻烦,害怕失误再次添乱,有了心理阴影,再加上老师盯梢一般的眼神像是考试一样,一紧张就格外谨慎。 她坐在凳子上,手指来迴转,纠结要不要去找老师说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中午十一点,病人午餐时间到了,食堂的送饭推车带着饭菜香气一间间病房经过,周沫积极地走到阿姨旁边跟着一块给病人家属传递饭菜,奉上甜甜的笑脸,她想着要好好表现将功补过。 待到十一点三十分钟,周沫从冰箱取出餐盒热好饭,准备进值班房吃,刚走到门口,就听带她的李老师问余嫣,“周沫呢?” “不知道哎,可能去食堂吃了吧。”她们都是吃的统一订的食堂盒饭。 “哦,她成绩怎么样啊,不是说来我们医院实习,成绩是有要求的吗?” 余嫣被问及同学有些尴尬,话头在口里转了一转,说:“一般吧,不过她的名额是后来插进来的,不是班级的统一名额。” 周沫握在门把上的手松开,向后退了一步,里面在讨论她,她不知自己该不该进去。护工阿姨经过她身边刚要说话,周沫立刻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她想听。 里面还在说:“看上去不是很聪明,做事情也慢慢吞吞的,不过家里有人以后估计是要留在我们医院的。” “不是有省级统考的吗?成绩不好通天的关系都进不来。” “通天的关系还是可以的,不过她肯定没有。” “哎哟,不要进来了,医院里这么多关系户照顾都照顾不过来,忙死我们了要。放过我们这些拿苦工资的劳动人民吧。” 周沫暗想,谁稀罕进来啊,又忙又乱,我宁可去清闲的卫生所。手里的餐盒越来越重,肚子也开始咕咕地叫唤,可她还是不想走,里面余嫣说:“进我们医院很难吗?” “要经过省级统一的卫生考试,这个分数做不了假的,再根据名额划定分数线,再进医院参加医院的笔试和操作考试还有面试,重重关卡,不过后面三个只要找点关系就可以通过的。你肯定行的。” “哎,听起来好难啊,我要回去好好看书了。” “你不是你们班班长吗,班长一般成绩都很好的,看你做事就知道很优秀拉,”里面凳子声响动,周沫刚想熘,脚尖迈出第一步就听里面的带她的老师,操着她的公鸭嗓开口道:“不过我觉得周沫肯定不行,我那天问她钾的剂量她都不知道,吓死人了,不知道上课在干嘛。” “长得这么漂亮肯定谈恋爱呗。” “她有一个谈了好多年的男朋友的。”余嫣的声音。 “难怪了,有些长得漂亮的就是心思不在学习上的。我们医院很多护士都这样的,事情不会做,家里有点关系就进来了。花销老大,工资奖金一年十来万都不够花,主要靠老爹老公。” 第244页 “不就是绣花枕头稻草心吗?” “哎哟,这样的人才命好,像我们只能在一线干。” “才不是呢,我们这种人永远不怕老公出轨好吗,有底气,不像她们靠脸吃饭的,不要不停地打针,不然色衰爱驰。” 周沫鼻子酸胀,五指紧紧地抓着餐盒,一字一句都是天马流星拳,漫画效果的电闪雷鸣在她周围暴击,她被一拳一拳击碎了自尊,打得血肉模煳。 面前几个经过的人或关切或好奇地看着她,可泪水模煳了他们的面目,像极了讽刺的旁观者,在为主角拍手叫好,而她这个恶人配角,利用黑势力闯入闪闪发光的正义阵营,破坏了平衡与和谐,无耻至极。 她将餐盒抱在怀里抬腿就跑,一直跑一直跑,跑出了科室跑出了大楼,她穿着白大褂不能走出医院,只能蹲在楼下的湖心亭里哭。 她掏出手机,调至余味的电话又收了回去,为什么自己这么差劲,总是需要去抱怨这那。 她们说得好难听,怎么可以这么过分,字字诛心,可句句打到她痛处。 她哭了会,经过的人不时地看她蹲着的地方,丝毫没给现代伤痛者点疗伤的隐私。 身后的新大楼装修完毕,工人不时经过湖心亭搬运器材,吵闹嘈杂,难过都集中不起精力,她沉着脸又蹲了会,找了张干净的石凳坐下,打开食盒吃饭。 眼睛红彤彤,心里苦兮兮。两个身着工装的烟者正依着栏杆吞云吐雾,鼻尖是呛人的二手菸。 六月末的天气,热到唿吸都小心翼翼,周沫一口一口将不知名的食物和情绪吃下。 她觉得此刻38度的室外比里面24度的空调舒服多了。 第102章 story063 《你在我心里》 余味:沫沫, 我考试还有好多书没温,实习累吗? 余味:沫沫, 我考完两门了, 暑假的工这几天在定。 余味:周沫你什么时候能消气,给个数。 余味:鸡仔~ 余味:还是不叫鸡了, 我有了不好的想法,咳,抑制。 余味:......公主还在生气?你等我, 等我考完了给你赔罪。 余味:年纪大了,脾气也见长,回復语气这么冷淡。 在生日后其实他们恢復了一阵的邦交,日日打电话。周沫不冷不热带着点气,不够亲热可还是很愿意听他说话的, 可最近她被护士长被老师两面对待后, 由那段对话联想到了自己, 没有了打电话的欲望,她说就发发简讯吧,累的不想打电话了。 她将自己掩在被子中, 隔绝光线。 为什么生气,怒自己不争。 如果她们有一句话说错, 她的脾气会不冲进去?理亏, 差劲,关系户,开后门, 还做错事,甚至于她们对于她未来的那点预测都如此精准。 余味说要做医生时,她没想过以后在医院又有一做靠山?她在听学姐说的医院辛劳之后,没想过幸好自己爸爸在医院工作?没想过要是工作辛苦以后就靠余味养着? 都想过,该死。 她有点怕听到余味的声音,也怕见周群,她就是钉在了辛劳护士耻辱柱上的关系户,她怕自己同他们诉苦。确实,他们是后盾,可也是因为这样的后盾让她懒散,不上进。 其实想来,她真的差劲透了。 于是乎,那日之后,她吃饭无精打采,回余味消息也漫不经心,电话也不想接,就连上班也没了想要将功赎罪的热情和动力,老师让她不要干活,那她就不动咯,免得添乱,她就坐在单人病房和那个中年叔叔聊天。听他说他儿子在外地读书,没空来看他,说儿子小时候的事儿,周沫看他提起儿子满脸笑容,问道:“那暑假要来了,他是不是要来啊?” “......”他敛了笑容,沉默了片刻,“可能吧。也可能没空,年轻人有很多事情要忙的。”他对周沫笑笑,“还是养女儿好,儿子会跑。” 他补液没了,周沫替他打了铃,站在一旁和他继续聊天,老师过来换水,对他们笑笑,“聊什么这么开心?” “哈哈,你们这个小护士很机灵的,老师带得好。” “现在的小姑娘都很聪明的,不像我们哦,老咯。以后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老师换了补液便出去了。 周沫觉得方才好像气氛不错,老师是不是没那么不高兴了。她咬了咬唇,走向护士站。刚到拐角,就听老师在说:“我说一上午怎么找不到人,结果在人家房间里聊天,心思就是多,看人家住单人间没个女的陪。” “......哈哈,你这个人真是的,不是说有男朋友吗?” “你进去看肯定也误会,笑得眼睛都看不见,这么大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得多开心......” ...... 周群在办公室喝着茶,晃到新人办公桌前,背对着大门检查帐目表。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周沫身着护士服、护士帽歪斜地出现在门口。她木着脸胸口剧烈起伏,小脸跑的潮红,老员工看了一眼,想了两秒,恍然推推周群,“周处,千金来了。” 周沫忽地眼眶就红了,唇开始抖,周群一回头看见周沫这神态,心里咯噔,放下报表对新人说,“等会来看,再检查检查。” 周沫直杵杵地站着,被周群拉着手往外走时,眼泪摇晃着掉了下来,她抿紧嘴巴不呜咽出声,周群拉他进了自己办公室。门一关回头见她无声无息不停地掉泪,整个人憋到颤抖,他拍拍她的背,“怎么了?又和余味吵架了?” 第245页 周沫就这么哭着,一言不发,周群将椅子推到她面前,肩膀往下一按,踩了下轮剎,“缺钱了?” 周沫内心悲哀,原来她在大家眼里就是这么浅薄,不是因为恋爱就是缺钱。她继续掉泪,忍着不发出声音,可胸口因为哭泣方式突变而不习惯,开始疼痛,好像有股气流在体内逃窜汇聚,慢慢膨胀,涨得她好像要炸了。 “那怎么了?”周群掏了包纸抽出几张塞到她手上。护士服已经被泪滴染得下摆湿透,下巴上两滴水珠就像没拧紧的水龙头持续地滴水。 这一哭就哭到了中午,周沫的手机响了,她抽抽噎噎地掏出接起,是科室打电话问她去哪里了? 她掉着泪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吸鼻子,发出大响动,里面老师问:“是在哭吗?” “谁哭了?”旁边另一个老师声音低微地传入话筒。 周沫听到这种关心丝毫不觉温暖,虚假噁心的阴云再次拢向她。 她哭得本就憋闷,头昏脑涨胸闷缺氧喉头髮紧,此刻反胃感在嗓子眼的波涛汹涌,胃内一股火一烧,熊熊上窜,她惊觉眼前一花,反射性地身体前倾,“哇”地一声直接吐了。 周群吓了一跳,忙拍她的背,替她取下已经哭得东倒西歪的护士帽。 白色胃液黏哒哒浸入在白大褂上,酸馊的气味在空调间流窜,周沫呕着嗓子眼正边哭边喘,周群拿过电话,“不好意思,周沫身体不舒服,今天请个假,我等会跟你们护士长说一声。” “对对对,我是她爸爸。”他拍拍她的背,还在解释,“可不是,刚那声就是吐了。” 周沫吐完舒服,瞥头沖电话吼,“他是我爸!”不是乱七八糟的人,不知道她们这些混蛋听到男人的声音是不是又乱曲解她。 她吼完余泪又吧嗒了下来。 周群挂了电话,给她顺顺气,“怎么了?是跟科室闹矛盾了?” 周沫小嘴巴抿得委屈,想着要懂事,不要告状,可眼前周群关心地蹲在她面前,将她的散发捋到耳后,她便忍不住了。 其实这些天她都没同周群好好说过话,说是破了冰,可隔阂还是在,不上不下不冷不热的,这会见爸爸还是这样关心自己,像小时候一样蹲在面前,委屈关不住了。 “她们好坏啊!——”周沫嚎了出来,脸上红一片绿一片,就像西游记里特效后的妖怪。 周群哭笑不得,耳朵被突然炸开的哭声震得生疼,真是宝刀未老。 ...... 大小姐并没有长成一个成熟励志的人,她同父亲告了一状,周群见她也是在骨科待不下去,去护理部搞了张假条,给她报了个旅行团,同胡瑾一道去了日本。 十日的日本自由行,这假一请,胡瑾的年终奖直接对半,那次去北京找周沫就是年后,请假时也不知道一天就能回来,请了七天就在家闲了七天,这次亏这么大,她一边肉疼钱一边狠命地玩。 周沫兴致缺缺,她吃着冷饮给余味发了条消息,她的日本护照是上次周群同事要出国,他顺便跟着别人一道把全家的都办了。 周沫喜欢日漫自然早晚要去一趟,本来想二十周岁的时候去,这次既然不开心,索性就出国玩一圈好了。周沫下了飞机,什么攻略都没做,到下午才跟着旅行团去买了张手机卡,塞进去后,她打了个电话给余味。 “终于肯打电话了?” “猴哥对不起,我前阵子心情不好。”她站在日料店前晒着黄昏天的夕阳,橙光被树影打散在地上,碎得七零八落,排排栋栋的小日料店门户由门帘遮掩,精緻古朴又充满特色。 人站在和谐的地方,心也静了下来。 “哦,那今天心情好了?” “唔,一般吧。” “那还生气吗?”余味站在公寓,室内一股霉味,他拿着电话掀开床罩,吓了一跳。 一只杰瑞里面,还有一堆黑压压的虫子在爬,他赶忙盖上,倒抽了一口噁心的气,一股尸腐味飘了出来。 周沫翻白眼,什么气不气的,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么多,你以为我的情绪是围着你转的吗?开口没好气道:“气。” 她身后是吵闹的中国旅行团,于是快步走到树荫下,试图躲开噪音。 “沫沫......”余味唿了口气,想到方才看到的那幕,晚上估计没法在那床上躺下去,遂问:“你几点下班?” “啊?” “我来接你下班。”他抬手看了眼手錶,16:10。 “......” 半晌没等到回答,余味提醒她:“嗯?” “你没说你回来啊。”周沫惊慌,整个人拔高了一分,“你......没回来吧。”拜託拜託! “我昨晚给你发消息说有惊喜啊。”他继续查看屋子,决定等会就去退租,把租金提出来。 “啊......”她的脚开始乱踢树根,急躁起来,恨不能穿过这条街就是s市。 * 余味当晚便回了北京。 s市那房子的租期还有一年,房东狮子大开口要三分之一作为违约金,他没工夫同他纠缠,便同意了,拿着剩下的一万多怒气沖沖地回去了。 第246页 周沫说,那你来日本啊。这个死丫头,日本是上海啊,打个飞的就能去? 周沫的地主姿态一下翻转,变得委曲求全起来,“猴哥对不起呀,我又不知道你回来咯。” “周沫,我给你发简讯说过我七月10号最后一场考试,你想要去哪里玩想好,”余味将行李踢进地下室,用力过勐箱子撞到了墙,发出了闷空的迴响,“还有......算了,我说了你也不记得,你那些简讯都没怎么回,估计压根没看,亏我每天费劲心思想话题。” 他将电源总闸上推,用脚踩了下拖线板开关,电风扇“唿唿”地旋转了起来,闷热的热气在地下室流窜,强烈的风力将余味湿透的胸襟吹得凉快。 “......”周沫坐在马桶上大脑飞速运转,“那是你做错了啊,一码事归一码事,7月11号之前是你欠我的,发的简讯都是应该的,你就是对我不够好!几条简讯就委屈了?7月11号之后才是我欠你的。” 余味语塞,被她突然清晰的大脑思路给震惊,他拎住衣领一把将湿衣拉下,“那行,今天13号我可以骂你了吗?” “你还要骂我?”周沫的声音抬高了一倍,“你作为男朋友这个时候不应该原谅我吗?” 他讽刺反问:“哦,人家男朋友都是这样的?” “嗯!人家男朋友都是这样的,女朋友不高兴了就哄,女朋友做错了也是女朋友对。” “那是男朋友?那是孙子!”全然忘了自己在周沫面前有多孙子。 他走到纸箱前,矿泉水已经喝完,一瓶不剩,他抿了抿干裂的唇,用渴得冒烟的嗓子眼继续道:“什么时候回来?” 周沫心软,“你还在s市吗,我还有九天。”他这么忙肯定不会等她,所以她急得恨不得立马回去,可看胡瑾刚刚有点忘了心疼自己的年终奖,沉浸在热意盛烧的日本,便不好意思提。 “你是去看花火大会吗?” “嗯。”她也是去旅行团的时候后刚好看到20号有一场花火大会,激动得非要报十天的团,本来去日本哪需要这么久。 “不是说好一起去的吗?”他们以前一看漫画,画面里总有主角一起看花火大会的场景,没有图片没有新闻,他们就看着黑白的小框框,几笔四处绽开的黑线,憧憬着以后一定要去日本看花火大会。 “一起了呀,”周沫松开撑下巴的手,白嫩的膝盖上一个红红的压印,“你在我的心里!” 肉麻。 烦人。 第103章 reality040 【哎】 2018年12月20日, s市,阴。 群团的乌云拢聚在s市第一医院上方, 随风吹成丝絮。 檀墨的第一期化疗结束后, 做了全身体检,抽血结果显示用药效果并不明显。 檀卿一根烟接一根烟地在办公室抽着, 王子晔好几回进来都剧烈咳嗽,压根就是仙境。 治疗是个漫长的过程,明知急不得, 可医学理智在亲人消逝的生命面前荡然无存。 他害怕,他焦虑,多年自认的冷硬在回到乡土后一瞬土崩瓦解。 檀墨戴着老花镜,平静地研究验血报告,很坦然的样子对翟蓝说, “晚上檀卿来吃饭的话, 把沫沫也叫来吧。” 商场如战场, 厮杀多年,却没能看开。 钱堆的高高的,幸好能给儿子留, 可婚姻大事像是遥遥无期似的。 周沫来陪他吃过几次饭,嘴甜模样甜, 他还挺喜欢的。 问了一下, 家里条件普通,小康水平,虽然不管从学歷到家底都没法算得上和檀卿般配, 可檀卿喜欢就行。 檀墨并无异议,只是希望有些事快点,最好除了结婚还能有别的事在他能睁眼时看到。 明日他又要开始用药,万一又吐个昏天黑地,便是小半个月不能一道吃饭的架势,赶紧一起吃顿饭,探探周沫的态度。 周沫接到檀卿电话时,正在床上看胡倾城的小说。 “哭了?”她哭的腔调檀卿已经了如指掌,一出声便知有没有。 周沫嘴硬,“没啊,我怎么会哭呢!”她手臂擦了把眼泪,将头探出被窝。 沉闷的湿热面孔撞进冰凉的空气,舒爽。 “那行,等会晚上我看看。”他轻笑,将烟熄在菸灰缸中。面前的菸灰缸已经堆了小山一样的菸头,一缕菸丝升腾消散。 周沫真是个哭包,檀墨咳嗽多咳几声,他还没什么大反应,她就会担心的湿眼眶。 想想也是,谁能不为这样的姑娘心软。 周沫从床头抽了张纸巾,点了点颊上的泪,“今晚要去吃饭吗?” “嗯,我爸明天化疗,想着今天可能是近期胃口最好的一次了。”他手上看着药物资料,“我等会四点多去接你?” “......好啊。”周沫看了眼客厅里忙前忙后的周群,有点纠结,可还是答应了。 她最近外出吃饭频繁,周群会在她回来时站门口等她,看看时间,提醒她下次不要太晚,但没有一次责怪过她不着家的异常。 全家都心知肚明,她开始了新的恋爱。 全科都默认了她和檀卿的关系,没再听到送饭的“女朋友”、“莺莺燕燕”或是高中轶事,应是提的,只是周沫再也没机会听到。 第247页 她已经被明确地划到了檀卿对象的一栏里,供大家术间八卦。 张显华经过她时面色也如常,张软倒是问过几次,还希望她不要介意她之前对檀卿的热心。 想来一个科确实有点尴尬,但既然说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的生活开始了新的纪元,写着“周沫檀卿”。 可胡倾城热心创作,老在她甜甜的时刻提醒她记得看小说。 有时她捂着心脏已经不想再看了,尤其是越到后期,压抑越深重。 她知道结局,却还要用经歷过暴风雨的身躯再次挺进那些风暴的日子,如上剐刑。 深冬的天没了太阳,就像末日一样没有生机。 她在漫漫异地恋中吃过小山一样高的黄连苦,那会真是满心满眼只盼着一两回见面,又傻又单纯。 可能回忆真的太苦,要是没有檀卿,她肯定又要陷入刚失恋那会的生不如死了。 胡倾城写的太伤心了,她都不敢相信,她经歷过那些灰濛濛的时光。 在床上赖了会,直到视觉接受今日这不怎么样的天气。 周沫爬起来,洗了把脸开始化妆。 异地恋的画面还在眼前晃悠,她赶紧摇摇头,继续上妆。 津津见周沫起来了,晃着尾巴在她腿上扫来扫去。 周沫遗憾地说:“津津,没想到最后连你都倒戈了。” 津津前几日被恩赐了见后爸的机会,其实是后爸强烈要求的。 出去后它无比配合,真好像那日的姐妹谈心起了作用似的,它哈着舌头黏在檀卿身后,屁颠屁颠,追着狗食火腿肠跑。 周沫从上次的气鼓鼓,再次回到气鼓鼓。 余味,最后的最后,连狗都忘了你。 津津不知,继续哈着舌头,看着她说话。 “其实呀,你不用那么狗腿的,我不会真的不要你的,你也要有点尊严,不然......他得多难过啊。”她陷在故事里,心尚还偏向余味。 周群见津津已经进了周沫房间,说明她醒了,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扶着门框,“今儿在家吃饭吗?” 他看周沫着化妆的架势就知道要出去,什么时候在家这么隆重过,于是象徵性地问问。 “不在。”她开始描口红,脚丫子光着,单脚翘着在虎津津脑袋。 “咳,早点回来。”周群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嗫嚅半天说了一句,“今天要下雨。” “知道了。”她虽然25岁半,但恋爱,家里的长辈还是管得严实。 有回十一点没回来,周群电话掐着点就打了过去,催她回家。 可惜传统的家庭,生了个非常不传统的娇妹妹。 若不是檀卿每回都准时把她送回来,她早就追着人家屁股过夜去了。 她实在嚮往应兰兰她们的自由生活,可以自己决定睡觉时间熬夜时间和回家时间。 她一把年纪却要像个小学生一样,守着门禁时间。 没劲,没劲透了。 周群转身向厨房走去,胡瑾正在剥毛豆,他看了眼提醒道:“少剥点,今天不在家吃。” 胡瑾看了眼房内,“又不在家吃啊。” 她都不记得周沫上回在家吃晚饭是什么时候了。 “嗯。”周群又开了火,抄了点水进锅,一阵噼里啪啦的油锅爆裂声。 周沫穿好粉色泡泡袖毛衣,正在门口穿鞋。 胡瑾和周群同时往玄关看了一眼,异口同声,“早点回来。” 第二遍。 周沫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嗯”了一声。 出了门,她站在楼道口等,檀卿的车已经到了,她兴沖沖地钻进车里,这车她都坐出了感情,前几日檀卿要换车,在手机上看了几款车,她都觉得不如这车有安全感。 最终檀卿真的就收起了手机,暂时不换了。 她上车时,檀卿已经将软毯垫在副驾的坐垫上,加热装置打开。 周沫屁股挨到暖和的柔软,一下就化成一片棉花糖。 恋爱真是太幸福了。 两人嘴对嘴刚要腻歪,周沫嘬了嘬,鼻尖一动,眯眼不爽道:“有烟味!” “就一根。”檀卿心里一惊,面不改色。 口气清新剂用完了,自从恋爱后,他这一天的用量是以前的四五倍,国外带的十几只全用光了,托朋友带的又还没到,最近老被周沫抓包。 “骗子!”周沫瞪他。 “好吧,半包。”他掌抚向她耳后的髮丝,“所以,不能亲吗?” 周沫傲娇瞥头,正准备说点装模作样的严肃话语,余光一下就扫到了挡风玻璃前的一男一女。 昏沉的暮色里,周群站在车前,一副倒垃圾的样子。 胡瑾也结伴倒垃圾,手上拎了个干瘪的垃圾袋。 只是两人的脑袋方向都向着垃圾桶的反方向,明明扭着身子,还要装作很自然的姿态。 周沫:“......” 檀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冷风里,周群笑着看着檀卿下车,不紧不慢地将手里的垃圾袋扔到垃圾桶,见老婆手里的没扔,顺手接过,不好意思向着走近的檀卿说:“不好意思,家里垃圾多。” 第248页 檀卿礼貌招唿,“周处。” “檀医生今天是?”周群明知故问。 众人面上皆挂着虚假的客套,只除了周沫。 她蹙眉嫌弃地下了车,嘴唇来回尴尬磨动,一把拉过想继续说话的周群,往楼道方向推,“赶紧进去吧,外面冷。” 胡瑾第二回 见檀卿,上次没仔细看,这回眼睛盯得细细的,眉眼看得她甚是喜欢,心花怒放地笑开了花。 檀卿维持微笑,任她扫描。 周群一边走一边回头招唿道,“檀医生有空来吃饭。” 檀卿点头,“好。” 道别。 周沫好不容易把这对好奇夫妇推了进去,一回头,檀卿一把将她圈住,“怎么办,全世界都知道了。” 他亲一下额角,一道温热印上被风吹凉的额。 “是啊,全世界都知道了。”周沫垂眸,眼里有懊恼和遗憾。 为什么她每次谈恋爱都大张旗鼓的。 只是这次,周群好像很满意。 * 檀墨在病房拉开桌子,将翟蓝做的一桌小菜摆开,又看了眼时间,“怎么还没来?” 翟蓝看了眼时间,开玩笑道:“年轻人总要有点时间做自己的事,陪你吃饭不是最主要的。” 刘冉冉从小冰箱取出牛肉,面无表情地拿出刀开始切牛肉片。 今日她万分不想来,可翟蓝总想她在檀墨面前多晃晃。 没有血缘的继女要想在家产里分一杯羹就要委屈地将人伺候好了。 她觉得自己像个奴婢,即便檀墨对她很温和。 可翟蓝给的定位让她难受,这样带着不纯目的的她和妈妈,也难怪这么多年檀卿看不上她们。 她想到此处心情更是不佳,一时目光涣散刀下歪了。 当指尖疼痛袭来时,门也开了。 周沫和檀卿手拉着手出现,两人皆是笑盈盈的,恋爱的甜蜜样遮都遮不住。 檀卿今日难得没穿黑色,一件淡蓝格纹的毛衣,下身是灰色休闲裤。 一下变了十多年的穿衣风格,出自谁手一目了然。 刘冉冉忘了伤口,直到血浸入牛肉,被翟蓝的一声惊唿唤回意识。 周沫见刘冉冉也在,之前几次吃饭不知是有意无意,她都避开了。 她本还想还好,也免得尴尬,可这会面对她才发现,刘冉冉才是比较尴尬的那个。 檀墨招手叫周沫说话。 周沫上前先帮他将氧气管扶正,再给杯子加了点热水。 “沫沫今天上班吗?” “不上。” “哦,那在家里呆了一天?” “嗯。” “下次可以来陪陪叔叔,我这也静得慌。” 檀墨白日宾客能踏破唿吸科的门槛,病房里每日都需要秘书运回去两波儿花,他这话说出口,周沫也就笑笑,一点没当真。 檀卿拉开凳子,窄小的病房一下聚了这么多人,还搞了张桌子,实在转不过身,他索性侧坐。 檀墨还拉着周沫继续在问:“沫沫来吃晚饭家里知道吗?” 周沫想了一秒,点点头,方才她推老周进去时,他低声说了句,去长辈那里吃饭别空手。 手术室的流言终是传到了遥远的山顶洞财务处,她并不意外。 可她来了太多次了,总带东西反而显得生分客套。 “哦,那家里也见过檀卿了?”他笑得越发慈祥。 周沫敏感地察觉到话题的去向,迟疑半晌点了点头。 檀卿接过翟蓝手中的牛肉,提醒檀墨,“吃饭吃饭,说什么呢?” 刘冉冉看着面前沾了血而被剔出来的牛肉,用刚贴了邦迪的手抓起,扔进了垃圾桶。 檀墨还是围着这敏感的话题不放,“沫沫也二十五了,家里有催吗?” 周沫接过檀卿递过来的筷子,一时不知怎么回。 “我们还没这个打算。”檀卿不耐,夹了一筷子青菜到檀墨碗里,“多吃点吧,明天还要用药呢。” 周沫脸唇抿了抿,什么叫没这个打算啊。 你个死萝蔔。 第104章 reality041 【拆炸弹】 檀卿那句话一落, 周沫本只是有点星微的不爽利,内心悄悄嘀咕了一句。 不过也明白, 他们确实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她自己亦没想过。 只是檀卿说完, 刘冉冉释然地松了口气这让她不爽加倍,整个人的气压向下沉了沉。 什么呀, 人家对他还是有意思。 这会大家还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难道他们之间还要夹着个日日期待他们分手的人吗? 周沫的小兴安岭悄悄地起了一场火,她用自己多年来的经验灭了火, 可是事故记录本上还是用着重号标记了这个事件。 她不喜欢刘冉冉过度关注她的感情。 周沫曾表达过檀卿和余味相似的观点。 “是恋爱就是具有相似性,还是只是他们像。” 胡倾城说,一个人身边的人是正态分布的。 总会遇到傻瓜、笨蛋,聪明人、精明人,漂亮但坏的、不美但可爱的, 说话慢吞吞的、讲话机关枪的...... 就算换了社交圈, 还是这么一拨人围着你。 第249页 胡倾城说, 你很幸运,没了余味,还有一个和余味很像的檀卿。 周沫确定, 檀卿和余味虽像,但又有很多地方不像。 比如檀卿比余味更加说一不二, 目光凛冽时更有威慑, 甚至连哄她都不怎么会放下那副腔调。 只一次,他露了软,是手术室出事, 楼道抽菸那回。 就那一次,像极了落魄的余味。 对于偶尔如时空穿梭一样的重合画面甚至身世,她都没有过度关心或是对比。 因为没人能和余味一样,只能是像。 余味就是余味。 可这个正态分布的观点在此刻让周沫想到了丁柳柳。 该死,他们像就像,怎么身边老有个粘人的“女二号”? 她能第一次傻乎乎地无视、被痛击,不可能第二回 还任由“动脉瘤”在感情里埋下隐患。 檀卿在阻了檀墨的话题后,便开了新的话题,这个话题檀墨也感兴趣,是他名下的不动产。 翟蓝脚推推刘冉冉,提示她注意听。 后者不耐地锁了眉,又在抬头看向说话的檀卿时瞬间舒展开。 一切的一切都在长了个心眼的周沫眼里记录下来。 檀卿能感觉右边的小炮火滋着火星子,恋爱也算谈了快两个月,周沫的脾气他也算能摸着毛捋一捋,顺出原因。 他一边听檀墨说着,一边细数哪句话得罪了小丫头。 想来入病房也没说过几句话,只能是那句“我们还没这个打算”。 饭毕,周沫想收拾饭碗,可见刘冉冉殷勤而自然地在整理,便罢了手。 就像余味小时候那句,那是服务员做的。 她在来病房也好几回了,对于刘冉冉的立场和位置不需檀卿多说,她就能摸出一二。 她转头坐到檀墨的轮椅边,继续说话,面色如常。 檀卿和她一道告别时,她的手还任由檀卿抓着,可一走出病房,就甩了他的手直往安全通道沖。 檀卿好笑地跟在后头,安全门“嘎吱”一开,他就着缝也飞速地擦边而入。 他一把抓住周沫的手,“沫沫,如果你不觉得快,那我有这个打算。”他先她发火的时机,摆明自己的立场。 周沫一口气提上来,听了他的话没撒的出去。 这个坏男人,已经掌握了她的套路了。 哼,她是有套路的人吗? “檀卿,我觉得快!我们确实没有那个打算,你没说错。”她回头。 在昏光下,她表情严肃,一双眼睛炯着神,说出的话让檀卿不禁挑了眉,正要接话就听她继续说:“但是!我跟你讲我我有感情洁癖,我不喜欢有莫名其妙的女人老盯着我男朋友,这让我很难受。” “莫名其妙?”檀卿沉吟,“冉冉吗?” “不然是谁!你还有几个?”这把年纪能不能量力而行,连她都没伺候好呢。 “我跟冉冉说清楚了的,她也没怎么样,”檀卿看她嘟囔着脸,原来是在翻旧帐,这姑娘真是脑迴路清奇,刚以为摸清楚了,就给你来一出新的,他指尖挠挠她下巴,“吃醋了?” “我没有吃醋,她现在很正常,可那是压抑的,一旦我们之间出现一点裂缝,她就会钻入,我不喜欢这样的定.时炸.弹。”她仰着脸,正色异常。 既不是恼怒,也不是吃味,就是很淡定地陈述。 她不想有人伺机而动,她要她的感情安安稳稳,即便是那样不算安稳的檀卿。 今日在小说里,胡倾城许是杜撰了丁柳柳和余味的对话,可那些话让她无比难受。 这帮人自以为旁观者清,可从没想过当局的她在付出什么,又在承受什么。 她恨极了那云淡风轻的上帝视角。 檀卿微沉吟,捏了捏她的手,试图软化她的态度,周沫向来心软,身体哪个部分被轻轻捏捏,气鼓鼓的她就会如气球一样,“咝”地漏了气。 又软又娇,这是檀卿的理解。 基本没有错误。 可人总是由本性和经歷构成,周沫的经歷强硬地体现在了此处。 “檀卿,我就说一遍,你要是不把刘冉冉从你的生活里清了,就别来找我。”我真的受够了你们的相似性,连炸弹都埋的同款。 周沫压根没理檀卿,直直往外沖。 檀卿跟在身后,“我们之间为什么会有裂缝?” “人与人之间就是有裂缝的!”周沫任冷风扬起髮丝,一缕调皮覆在刚补了唇彩的唇上。 她和余味都能有突如其来的天堑,何况是半途相识的她和檀卿。 “那说说看!” 周沫定住脚突然回头,“我可以接受你有很多前女友,但是我不能接受现在有个喜欢你的人。”防微杜渐。 何况这个姑娘是真喜欢檀卿,这么多年过去,有女朋友了还在一旁觊觎。 “我知道了。”檀卿抓住她的手,保证道:“我会跟冉冉说清楚。” 周沫知道他的说清楚是什么意思,“我要的是很清楚的那种清楚。” 她本想说割袍断义之类的话,可不知为何想到那张我见犹怜的脸,没说的出这么绝情的话。 “好!很清楚的那种清楚!” 第250页 檀卿说完就笑了,周沫占有欲强烈时还真是可爱。 一脸认真地说着幼稚的话。 周沫见他保证了,撅噘嘴人又怂了回去。 一股沖天火舌将埋在内心的不安道出,得到了他的保证,心就安了一半。 檀卿大部分时候真的是个很好的男人。 极少部分时候有点坏,比如他们独处一室时,比如在上车后的现在。 檀卿见小公主漏了气,半抱着上了车。 放下座椅,他就开始了使坏。 檀卿知道周沫脾气急时不能用硬,可他不是个软脾气,理智主宰时刻自然知道要哄,可是后续都会从周沫这里找补回来。 周沫刚开始还羞答答,觉得老男人的吻可真勐。 后来她才发现檀卿是有泄愤的成分在。 比如现在,他啃她的vicle十分用力,带着点惩罚。 周沫被他如同缝线般麻利的手撩拨欲罢不能。 腹股沟连线中点收缩又收缩。 他实在厉害,手段厉害,忍耐力也厉害,放在那啥的时候,一定是个铁血战士。 她耐力自然不如他,人又容易被火烧,不是心火就是欲.火。 憋不住几回,娇羞就退却,急恼便上了头。 抱着他的头轻轻娇喘了一声,“什么时候可以啊?” 她好像一直在问这种话,为什么恋爱就好像一个无趣的循环。 而她总在攻克同样的难关。 檀卿从她颈脖中抬眼,唿了口气,又亲了上去,嘴唇摩挲,“怎么也要有个仪式感吧。” 女孩儿的第一次总是很重要的。 留到了这会,他是这样的幸运又那样的任重,总想着给她个好的。 虽然和周沫恋爱真是疲累,不若之前经歷的那种你来我往的迅速激烈。 她身上有强烈生活气息的琐碎和细腻,让人又烦躁急切又欲罢不能。 让你摸不清头脑又甘愿沉沦。 一双眼睛瞧着你,什么都无所谓了。 周沫咬了下他的耳垂,带着点齿间的厮磨,心中腹诽,老男人真是奇怪,上个床还要搞仪式感。 不过她还是那样,内心波澜壮阔,鼻尖娇滴滴地“嗯”一了声。 周沫刚开始对于檀卿迟迟不行动是炸裂的。 她拉着应兰兰说,“他是不是有病,我为什么这把年纪了还要承受憋着欲望的痛苦!” 和余味分手后的很久,她最难过的事他们没有早点那啥。 如果早点做了,是不是他就不会那么容易被诱惑了。 就算他还是那么容易被诱惑,可他们之间的次数会很多,至少身体里会有他的痕迹。 可后悔是来不及了,因为这个死人是真的不会回来。 即便刚开始无数遍的祈祷过恳求过他回头,可这会看着小说才明白,他那么犟,决定了的事情肯定是不会回头的。 可她想要抓住当下。 她没有和檀卿能够地久天长的盼望,毕竟少女时代才做这样的美梦。 她曾在花火大会下许愿,希望她和余味可以创造一个奇蹟、一个永恆。 从出生到死亡,不离不弃。 大老远出国许的愿都没灵。 既然许愿都不灵,幻想怎么会成真呢。 所以她不对未来做过多的假设,开心就好了。 如果将来真的有一天和檀卿也走不下去,那就换一个人好了。 其实只要不是他,都是一种遗憾。 她正用不算舒适的姿势躺在檀卿的臂弯里,耳朵里冒出日本的时候还没过脑,当他又问了一遍,“在日本好不好?”的时候周沫冷不丁的从下午的小说里抽离出来。 脑海中还有许愿时烟花的记忆影像在回放。 “啊?” “雪季去日本,咳,”他嘬了嘬她的鼻尖,“好不好?” 车灯下,他的头将大部分的光都挡了去,周沫只看见了陷在阴影里的檀卿,鼻尖触着鼻尖,目光在勾人和不明间游移。 周沫唇尖微动,咽了口色女口水,“唔,好啊。” 可是遗憾里,也有英俊的花。 第105章 reality042 【周沫檀卿】 周沫是个让檀卿难以把握的姑娘。 她看起来单纯若白纸, 一唿一吸,一言一语看似都有着规律可循, 可当你自以为把握住她的规律, 她就给你忽然变道。 比如恋爱前清纯地就像一碰就亵渎了似的。 恋爱后,那小狼爪上下其手毫无顾忌, 一双眼睛猫样勾人,直拉人下地狱。 而有些事,她老不自觉地提醒。 他道她是好奇。 胡东阳说卫校出来的姑娘一个比一个生勐, 只有长相清纯挂的,内心清纯的铁定没。 尼姑庵里只有欲.女。 再比如,周沫看上去对很多事情都大大咧咧,可对于刘冉冉就像有了仇似的。 那夜之后的第二日就问他进度和结果,你问她昨晚我们吃了什么, 她都不定记得住。 其实檀卿对于刘冉冉是矛盾的。 年少时候以为是妹妹, 亲妹妹, 所以内心世界极其复杂,后来知道不是且还喜欢他,让他无所适从。 最矛盾的点是, 翟蓝他不喜。 而刘冉冉是她的女儿。 第251页 当年翟蓝和檀墨在一起后,曾怀孕。 那是檀墨和他关系的冰点。 那年他高二, 没再回过家。 后来听舅舅说她年纪大流掉了, 狼子野心想站稳脚,最后孩子没了连结婚证也没捞到。 这么多年,檀墨是不是有其他人他不知。 但回国后, 舅舅说这个女人真的站得住脚,风风雨雨不离不弃,女人能忍的、不能忍的都忍了下来。 甚至还给女儿攀了门不可思议的高婚。 只是刘冉冉没珍惜,听说男方对她很不错,离婚时曾去檀墨那处闹过。 他并不讨厌刘冉冉,只是她的一再接近让他没办法不想到黑心的翟蓝。 她事无巨细又万无一失地呆在檀墨身边,外面都叫她檀太太,可她自己最清楚,没有婚姻法的保护,她什么都没有。 檀墨被她哄去了几套房,她都写在了刘冉冉名下。 此刻的娘两像是在抓住最后的时机捞钱。 他知道刘冉冉不是。 那姑娘的眼神太可怜,可惜他无意,怎么哭怎么求都没用。 周沫若是在意,他会去决绝一下。 可是,刘冉冉在檀墨走前都不可能不出现,檀墨需要亲人的陪伴,檀家几乎没什么人了。 翟蓝的留下并非一无是处。 若是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有一个人不离不弃的陪伴,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不算太坏。 他有些为难,不过还是第二回 为了周沫去做了一次对话。 “冉冉,我下次带沫沫去我爸那儿,你就暂且迴避一下,沫沫想得比较多。” “好。” “对不起。” “没事。” 简单的白害了他犹豫了几小时。 周沫接到消息时,觉得这也太顺利了吧。 后面很多天,她真的都没见过刘冉冉,不禁想,事儿这么容易? 那早知道......算了。 * 手术室将周沫檀卿认定为一对,术间提起檀卿都要冲她暧昧一笑。 她全程装傻,反正她擅长。 只是周沫不知大家把她美美憨憨的一面解读为扮猪吃老虎。 谁能想到周沫真的和檀卿在一起了,当时第一条绯闻传出时,也就是她为檀卿出头那次,谁都没当真。 只当她单相思暗恋他。 谁知道短短数月,她还真就把有“女友”、“情史丰富”的留美大牛搞定了。 某次手术,台上有人不怕死问檀卿,“咳,等会檀医生下班要去约会吗?” 以为得不到回应,结果意外地获得了一个“嗯”。 承认了! 铁证! 手术室的第n对在此定情的couple诞生了。 周沫一下被定义为很有手段的女人。 人不可貌相,美人能没几把刷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周沫被特殊照顾了。 作为手术室新人本来加班加点自然是少不了,但她拖台的关口总是会被第一个换下来。 然后准时下班,像个小学鸡一样被檀卿领走。 作为手术室新人,即将分配到固定的术间自然是肯定的,她6月1日进来,此刻也半年了,大大小小手术基本都见识过了,去哪儿成了谜,不过她向来随遇而安。 那日檀墨还问她,有想去的非一线岗位吗? 她扯扯嘴角,老周也想过把她搞去轻松的地方,只是她喜欢人气,办公室虽然清闲但有点死气,她还没想过换岗。 次日,她就被定在了门急诊手术间。 最清闲的,又没什么事情,上班磕牙聊天,到点会有值班人来接的术间。 也就是八卦元老王老师所在的术间。 周沫被分配完毕,准时迈进了熟悉的房间。 她还记着王老师抛弃她的事儿呢,可王老师似乎毫无察觉,拉着她热情地说,“你知道吗?张显华的前女友可能和他同姓。” “......”周沫装作很惊讶,为了融入集体重新拾起演技,“怎么知道的?” “他曾经说过,以后的孩子要叫张幂,因为他和他女友都姓张。” “......”这个取名和某明星的套路很像啊,像是原版拷贝的。 张软应是察觉到手术室开始传有关于她的传闻。 作为在手术室工作多年的老护士,她很能捕捉人们的八卦眼神。 她吃饭时拉着周沫问,“你有没有听说我什么事情啊?” 周沫装傻,“啊?什么事啊?” 其实大家只说了张显华的前女友姓张,还没往张软身上想。 不过这是早晚的事,因为手术室并没有多少未婚护士姓张,稍稍用脑算算年份排除,也就只剩下张软了。 周沫不仅知道,还聆听过他们的隐私,一时心中打鼓。 张软嘆气,“没有算了。” 周沫其实是好奇的,为什么张显华泡着张软却对她示过好,为什么张软泡着张显华还对檀卿表示爱慕。 他们在玩开放式关系吗? * s市的冬天深不见底,刚到十七点半就黑的需借光才能看清路了。 周沫下班本要去和檀卿在檀墨病房汇合的,这是她近日每日的习惯,他们的约会一直在病房,吃晚饭檀卿再送她回去。 第252页 檀墨提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去点高档的地方。 只是檀卿总担心他的化疗反应和进展,即便在外头也心不在焉,而周沫不反感和病人相处,甚至还满喜欢看檀卿和檀墨相处的。 就像看到了一幕期待多年的画面。 即便换了主角,父子间的亲情还是让她无比动容。 檀卿时常在想,周沫虽然全身都是臭毛病,可是那几点闪光点真是无人能比。 年轻漂亮的姑娘哪有对老人有这般真心和耐心的。 只是今日,她下班接到了胡倾城的电话,“兰兰好像彻底和胡东阳崩了,你要不要过来啊。” “算了算了,你要约会就别来了。” 周沫急得音调拔高,“来!你等我,在哪儿?” 周沫打车到达ktv包厢时,应兰兰已经喝了会,一双眼蒙着眼泪和醉意。 张敏和胡倾城可能自知酒量,只开了瓶酒在面前,液面还高高的。 包厢亮堂,没有开歌,似乎她们只是找了个安静的忧伤的地方喝酒。 周沫走到应兰兰旁边,放下包、脱下外套,揽住她瘦削的肩问,“怎么了吗?” “沫沫,你真好,为什么你每次都能找到这么好的?” 应兰兰的泪一点不比周沫的少,许是性格泼辣所以看着不像是会哭的人。 可是宿舍姑娘见她哭的次数估计和周沫是持平的。 胡倾城抿抿唇,这个话题她不喜欢。 她宁可应兰兰继续说胡东阳找了个家庭背景很不错的女的,这样大家可以一起痛斥渣男。 可主角换成周沫,还是捧她现在这段感情,她还做不到一道鼓掌。 周沫捧起她的脸,担忧地问:“胡东阳和你......” 她没说完,应兰兰就有气无力地吐了句,“分了。” 周沫不知该说什么,许是这一幕太熟悉,台词都老旧,一时没想好从哪出着手安慰。 “应该挺彻底的,因为他见过人家父母了,我才知道。”她深吸了口气,任由两行泪划过斑驳面颊,一下灌了好几口酒进去。 又蠢又白目的女人,来回在沼泽地游走。 周沫见桌上不是摆的低度酒,而是洋酒,她推推胡倾城,“酒哪儿来的?” “ktv点的,兰兰要求的。” 存心要灌死自己。 “那很好啊,不是说有一方决绝了另一方难过一阵子就好了吗?”她手指点了点她眼角的泪,“熬过这阵子就好了,这是一段有曙光的黑暗。” 张敏感觉此话很振奋,到底是谈过恋爱,一样是憨憨人类,就是懂得比她多,赶紧附和,“是啊,我们陪你熬过去。” “我觉得我的人生一直在重复一个错误。” “重复同一种悲哀。” 胡倾城不动声色地掏出了手机,将这句话打在了备忘录里。 失恋的人都是诗人,诚不欺我。 周沫真是见不得人哭,此刻也有点哽咽。 虽然她内心是挺高兴应兰兰的感情有这么一个突破性的终点的。 她总在担忧,兰兰什么时候能结束这段感情,会不会拖到年纪很大然后找不到对象。 这样很好,可是同样经歷过被抛弃样的失恋,她还是感同身受地难受了。 应兰兰幻想着苦笑,“沫沫,他真的对我很好,比陆飞那会都要好,你说我要是没跟陆飞谈过,是不是我们就能有结果?” 周沫怕她不果断,断了她的幻想,“不会的,他喜欢的就是这样一个谈过恋爱有来有往的你,你若生涩懵懂,他不一定会为你动心,抛弃他的情结。” 喜欢这件事,其实充满了玄机和矛盾。 周沫想过,若她没有被小心翼翼地开发过唾液的禁忌,没有被慢慢地在指引摸索下突破害羞和心理障碍学会性.事,檀卿不懂她从小婆婆妈妈叽叽歪歪的习惯和毛病,怎么会有耐心为一个吻或是矫情而耗费很久的功夫。 也许因为有过余味才会有檀卿。 如果没有过余味,她怎么会为烟而多管闲事呢。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一推一拉,现实的很。 万事因果,自己种下自己品尝。 “沫沫从那场暴风雪里走来,真的懂得很多呢。” 应兰兰揉揉她的头髮,“可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我上个礼拜见到陆飞了,他老婆怀孕了,他带她去产检,我做妇科检查,你说巧不巧,还是同一个医生,幸好不是你的檀医生。” 她拨开耳边的碎发靠在周沫的肩上,目光没了方才的爱上,换上了惆怅,“他还跟我打招唿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胖了不少,老婆也不漂亮,身上是那种特别平凡的生活气息,什么中文才子,现在满是初中语文老师的酸腐味,我当时站在人山人海里,突然想把几年前为他寻死觅活的自己拉来看看,这就是你以前喜欢的人,你看看清楚。” 胡倾城的手来不及打字了,索性按下了录音,做网文写手太难了,她也不想在这样场合还忙事业。 可素材不等人。 周沫点点头,“嗯,你就想胡东阳几年后也是这样的,就不难过了。” “不,我还是难过的,因为我还爱他。”她已经不爱陆飞了,可以把他当做一个路人审视。 第253页 张敏若有所思,问周沫,“如果余味几年后回来,你看他不帅了,你会像兰兰一样吗?” 亮堂的包厢内,暖光迷了眼。 周沫脑海中转了一秒这个画面就没办法保持理智,憋了好一会的眼泪,一瞬土崩瓦解。 有些人的名字就是咒语,是开启你眼泪的密码。 第106章 reality043 【失恋阵营】 2018年12月31日, s市的凌晨。 寒冬腊月,夜露深重。 一辆七系驶过空旷马路, 灯光暗下, 人潮褪去。 这是城市最真实又最寂寞的时刻。 檀卿一口一口的烟抽着,刚刚把醉醺醺的胡东阳抬回家, 就接到了周沫的电话,“檀卿,我好想你啊。” 嗲的根本不容任何一个男人拒绝。 他又赶紧驱车来到ktv, 这样的深夜他倒是极少在市区赶路,一时有些感慨。 年少时候应是携了股无底洞一样的孤寂和未名的叛逆,总喜欢在深夜的街头乱逛。 有时候带着妹子有时候一个人或是跟哥们。 他想起那会的日子总觉得是混沌的,知道不开心,可不知道为什么不开心。 所有在他现在看来都那样无所谓、可以轻描淡写一带而过的事情, 那时就是惊天动地你死我活。 青春可不就是一点就着的燥性子。 周沫问他, 如果能带着这会的沉稳回到十八, 他还会那样生檀墨的气吗? 答案一定是不会,可是怎么能指望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拥有三十多岁的理智和判断呢。 同理的是,那会的热血和躁动, 他此刻也没有了。 胡东阳灌自己酒,拉他一道。 他说不行, 明天要早起, 有手术。 你看,老男人的世界理智又薄情。 胡东阳说,他真心喜欢一个姑娘, 也真心知道自己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刚在一起觉得她条件真差,父母离婚还是赤贫,自己又是专科,卖着保险陪着笑脸,可她生动的模样就是招人疼。 他沦陷得一败涂地,一回回地找机会靠近她,问她知道她恋爱过,人也大大方方没隐瞒,就睡了,知道不是处难受了几天,不过还是走了下去。 他说,开心是真的开心,可是难过也真的难过,后来太多膈应的事儿,说出来是渣,不说就是别扭自己。 本来父母也不是很满意,见他拖着便知有了问题,介绍了个新姑娘漂亮优秀,就是没那股子劲。 “可是要那股子劲有什么用,我都三十多了,没力气折腾了,既然早晚都是无趣的婚后生活,那就提前开启吧。” 檀卿冷笑,“那你还喝什么酒,还不是放不下。” “你没为姑娘沦陷过你不懂,放下是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的。” “我不会。”檀卿自信。 胡东阳没明白他是说自己不会沦陷还是放下不需漫长,反正檀卿惯来冷情,他没多想。 * 檀卿赶到ktv时,胡倾城正在打电话,是班里的同学缺了一个没回宿舍,她正在焦急地联络班级同学找人。 她那会读书大概也就应兰兰是这样的女孩儿,你看这会哭的也是她,真想揪着同学的耳朵让她来看看。 立场一变,完全就忘了自己是支持应兰兰寻爱的,也忘了当年就是自己给应兰兰打掩护。 她这前半夜的还在听社会女青年倾诉,后半夜又要为不良少女焦心。 她拿着手机看着檀卿沖她点点头询问包间方向,她迟疑一秒指了指右边。 挺帅的,周沫眼光和运气就是好。 她顿了会,清清嗓,“她今天去了哪里?哦,刚信号不好没听清......” 包间内。 周沫抱着抱枕在红丝绒沙发上打盹。 又是酒精又是眼泪,还在深夜,她的宝宝睡眠此刻上头,带她去会了周家祖师爷。 檀卿来了本想同室内的姑娘打个招唿,却见一个个东倒西歪,想法作罢。 张敏见门开了勉强睁眼,偷了个缝看帅哥。 檀卿轻捏周沫的小脸蛋,见她微微睁眼,凑到嘴边嘬了嘬,“喝了多少?” 周沫见他来了,立马张开双臂,勾上他的脖颈,“一点点。” 檀卿鼻子一嗅,平日好闻的水果香都被酒气盖了去,在她眼里一点点是什么概念,真是好笑。 他环上她的腰,保持稳定性,“那还喝吗?” 周沫侧头,温热的鼻息唿在了他的耳垂,娇声道:“你想喝我陪你。” “我喝多了你怎么办,”檀卿将她竖着抱起,转了个身面对门,“自己能走吗?” 周沫若是100%清醒肯定不会撒这个娇,可她借着酒劲就想要檀卿宠她,“不能!” 说话的声音比刚才大,吐字清晰,一听就知道醉的不厉害。 檀卿轻笑,假装她真醉了,一把横抱,脚轻轻一勾,扩大门缝,走了出去。 胡倾城回头,就见到了这一幕。 周沫在他怀里沖她招招手,甜滋滋地走了。 胡倾城无数遍挣扎,还是咽了回去。 如同余味说的,她开心就好了,不必打扰。 可她刚才听着周沫的话,没法平静。 她是曾经陪周沫哭的人。 第254页 那段最难的日子,周沫都没说过为什么分手,只是哭。 写小说时,周沫终于说了,她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分。 余味给出了理由,也送来了说客,可她不信,所以宁可认为他有苦衷。 胡倾城难过的是,她终于知道了那段日子的真实,却没办法告诉她。 因为她的情哥哥,还是维持着原先的决定。 就像刚刚周沫说的,余味回来了,她也不会回头了。 真好,他们真是天生一对,谁都不会回头了。 * 周沫任檀卿抱着,下楼梯。 魅惑的灯光下,她仰着脑袋,看着眼前的光晕忽大忽小,忽明忽暗,而自己的身体则一颠一颠。 她有种在镂空摇篮里的感觉,一瞬笑成了小孩子。 檀卿见她笑,故意颠了她几下。 她有点害怕,可酒意放大了恋爱的快乐,还把危险动作解读为刺激。 她勾紧了檀卿的脖颈,他没有说她重,也没有说她平。 明明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可他没拿出来调侃,这是和老男人的恋爱。 好不容易到了车边,檀卿松手将她双脚放至地上。 周沫搂着他的肩,面上笑意丝毫未消。 檀卿开了车锁,捏捏她的脸,“有什么好开心的。” “檀卿我重吗?” “不重。”他看着她眼里的路光,一时觉得在冷风里也没什么不好。 “那我胸平吗?” “我喜欢。”他说完还是因着这明显的口是心非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周沫轻蹙小眉头,有点不满。 檀卿赶紧正色,“笑你可爱。” “那如果有姑娘比我可爱呢?”她完全清醒也问不出这话,借着酒劲厚着脸皮骗甜言蜜语。 “我哪有功夫喜欢这么多姑娘,”他鼻尖点点她的鼻尖,“而且,我活了三十一年,没见过任何一个姑娘比你可爱。” 她弯起唇角将头死命地拱进了他怀里。 她当了真。 有点甜蜜又有点遗憾。 檀卿抚着她滑熘熘的髮丝,看了眼发尾,“捲髮怎么没了?” 周沫仰起头,“你喜欢我捲髮?”一脸期待。 “唔......都好看。”檀卿心笑自己,怎么还有了求生欲。 “给你一次机会哦。”周沫眯起笑眼,伸出手指点点他的鼻尖,“你喜欢哪个我就留哪个?” 檀卿意外,微微挑眉,不过还是老实说:“捲髮。” 捲髮,是初识的周沫模样。 25岁,介于少女和熟女间,波浪见风情,好几回回头都让他为她的颜倾倒。 周沫额头的肌群向上吊了吊,用力了吸了口室外阴冷空气,你们终于有好大的不同了。 深夜的风拂过两人衣摆下缘,周沫小腿有些冷,不禁靠近了檀卿一点。 “沫沫,现在是2019年了。” 他箍腰的手收紧了几分,覆上她的凉唇,“我们接2019年第一个吻吧。” 鼻息相触,他微微偏头,鼻尖抵住她的鼻翼,唇微张,作势深入。 却被周沫扭腰后退,躲开了。 她亮着眸子,半醉半醒,酒气唿鼻,鼻尖抵上他的鼻尖,“我们做2019年第一个爱吧。” “......”一阵朔风颳过,檀卿起了好一阵鸡皮疙瘩。 一瞬两人好像都醉了。 * 张敏在角落使劲地揉了揉脸,走到窗边想借一道冷风唤醒自己。 上回大家喝醉还都是孤家寡人,这会周沫又恋爱了。 她这么想着,往下一看,呵,周沫又在演偶像剧了。 她傻笑着推推胡倾城,“进展到哪一步了?” 她不想错过什么真人热吻这样的戏码。 “就这么抱着说话呢。”胡倾城转头,没再看下去,不是激情似火的上头热恋,是甜蜜蜜的温情恋。 如果不是周沫,她应该还挺乐意看的。 胡倾城打开微信,m发来了一条消息:【后来的日子,我把她的快乐都吸走了。】 第107章 reality044 【草率一摘】 路灯下, 檀卿要送周沫回去。 周沫被冷风吹的清醒了大半,可还是装醉, 半耷着眼, “我跟你回家好不好?” 真是矜持被狗吃了。 檀卿额头蹭蹭她的额头,努力抵制少女诱惑, “沫沫,你确定吗,不是说好去日本?” 周沫有点急, 为什么总是她求着男方摘她呢,她的命运这么坎坷吗? 她喜欢的男人怎么都这么有主见。 不行,她不能重复这样的故事。 她想要自己的生命里快点烙上檀卿的印记。 何况对于喜欢的人,这事总是急切的。 檀卿被她撒着娇,心中早就缴了械。 可是家肯定不能回, 一是楼高, 二则是胡东阳还在上头。 两人别又打了起来。 开到酒店时, 檀卿要了一间最低层的房间,八楼。 他努力忽视周沫闭上的眼睛下勾的高高的唇角。 这丫头真的很能让人惊喜。 你把她当做娇滴滴,她就给你冷冰冰。 第255页 你许她温柔, 她说要刺激。 也许真如胡东阳说的,卫校的姑娘深藏不露。 ...... 浴室响起水声时, 檀卿看了眼时间, 凌晨一点。 和个小姑娘恋爱就是伤神伤肾,这种事,他总觉得应该花个一天时间, 慢慢在床上厮磨。 减轻疼痛,增加舒适。 周沫本就是个心血来潮的人,心里惦记着嘴上就会不停地念叨,不达目的不罢休。 他有点意外,但超级惊喜。 灯光昏暗,周沫半湿漉漉着身子含羞带怯地走出了温湿的浴室。 刚踏出便被穿着浴袍的檀卿拥住,抱到了床上。 檀卿已经细数了酒店的东西,大概齐全,这期间的唇角就没耷下来过。 激动地像是个没经人事,即将初尝新鲜的大小伙。 周沫要求关灯,檀卿顺意,心道还懂的挺多。 昏暗袭来,暧昧放大。 檀卿动作努力温情似水细节周全。 周沫内心吐槽慢慢吞吞磨磨蹭蹭。 在某一个终于的瞬间,周沫感觉到檀卿突然定住。 他那一定,她的心也倏然一揪。 时间一时凝固,两人是最亲昵的姿势,可又是最尴尬的情况。 檀卿有点像被点了穴,他本整个人绷紧,控制速度,却在顺利进入一剎那眉头下意识地蹙住,脑中空白了一会。 周沫紧了紧肌群,有点焦虑,她不知这种情况怎么会停,双手攀上他的肩,脚蹭蹭他发力的小腿,“怎么了?” 檀卿回神,头埋入她的颈间,“没。” ...... * 阳光大好。 只是冷风不断。 周沫退了房苦着脸冲到应兰兰公寓时,胡东阳站在门口。 她问:“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吧,那昨晚不是又白哭了。 对方见她没有了打招唿的意思,长嘆一口气后将手里的早餐放在了周沫手上,转身下了楼。 肩颈失了威风,脱力颓然。 周沫看了眼手里的早饭,肚子咕噜了两声。 她按了下门铃,门内传来一阵清零哐啷的响动。 半晌,门大力被拉开了一道大缝隙,应兰兰大喘着蓬头垢面、满面泪痕地出现在了面前。 她见是周沫,吊着的一口委屈无可奈何地唿了出来。 胡东阳大早就在门口,敲门。 她不知他何意,没开门。可耗了一会终是没能耐得住心软,结果他连那么点时间也不愿多等了。 周沫本还抱着可怜虫的姿态来诉苦,可见应兰兰这样,不好意思说自己的那点不快了。 ...... 她又想了想,不是一点不快,是非常不快,所以还是得说。 她从昨晚睡觉就气,今早檀卿走还在气,都十点了还没个简讯更加气。 她看着桌上无声无息的手机,气得一口一口忿忿地吃着胡东阳买的早饭。 每一嚼动都是大动静。 她怎么这么惨,以为这是两人的关系突破,结果还真的突破了。 破了。 真是不是一窝鼠不进一个朋友圈。 应兰兰站在洗漱间洗脸,听着周沫嘟嘟囔囔,疑惑道:“不会吧,国外来的人应该不至于有这种情结吧。” 周沫向来咋咋唿唿,听风是雨,她觉得檀卿怎么也不像是有那情结的人。 可周沫也不是不经人事,那档口一动不动,确实有点问题。 说实话,应兰兰听周沫描述,一时竟害羞了起来。 毕竟周沫在宿舍还没说过这种事,整整五年她都是个雏。 每次周沫说起来这类事,她有点受不住这转变。 “这和国外不国外有什么关系!你看......”周沫一时顿住,可又想不起谁还有这毛病,便将名字卡在了喉咙间,“他不也以前是个花花公子吗,轮到结婚还不是双标的很。” 要漂亮,要处膜,要子宫完整。 哪儿想的这么美,自己就是个垃圾。 应兰兰走到桌前,看到胡东阳送来的早餐是她最爱吃的鼎兴记的糕点,一时五味杂陈。 男人其实不比女人少矛盾。 “不是吧,檀卿和胡东阳不同,胡东阳高中就喜欢干净的姑娘,他说过檀卿百无禁忌。” 百无禁忌! 周沫咬住糕点,瞳孔鼻孔都放大了。 好你个百无禁忌! 室外的天忽地阴沉,早上的阳光霎时乌云被遮了去。 就好似昨晚的周沫到今晨的周沫。 她脑海中转了一圈逻辑,“那会不会他对于我有其他的期待,比如婚姻,所以会在乎,恋爱不在乎,结婚对象就在乎了?” 檀卿说过对她是认真的,他们牵手拥抱接吻都能感受到他的态度。 再加上檀墨对于他们的感情也是认可,得到家人认可的感情其走向自是不言而喻。 应兰兰指尖捻了片糕点,若有所思道:“那他有问过你是不是吗?” 周沫摇头。 这有什么好问的,她都二十五了,有点过去不是很正常吗。 “那昨晚你们谁提出去的?” 周沫一时哽住,有点不好意思。 这会酒意全无,理智上脑,青天白日感觉在讲色.情话题。 她上下唇磨蹭了会,羞羞道:“我。” 第256页 应兰兰在那片沉默里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周沫的这个确定回答给逗乐了,“你怎么提的,哈哈哈哈哈哈。”她都要忘了早上自己还哭过了。 “就......我们认识有半年多了,谈了也两多月了,我觉得那什么也很正常嘛,他一直拖,要不是知道他谈过几百次,我都以为他不行呢。”周沫说着喝了口豆浆,在嘴里鼓鼓。 应兰兰也算明白看小说时,余味对于她的无语了。 她对于异性就是边界不明,还次序不分。 她点点周沫的腮帮子,教育她:“这种事一般要男生提,而且要他求着你好几回你再点头,檀卿从来没提过吗?” 周沫眼睛转着回忆了会,其实也不算没提过,不过,“他说要搞个仪式感。” 应兰兰随意摸了摸周沫的头,将她顺滑的髮丝揉乱,轻唿了口气,“你真是好命,有个男的把你当处供着,临了发现不是,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情结,顿住可能是膈应,也可能是吃惊。” 周沫张嘴瞪眼,“啊?” “成年男女,你又不是不主动,他一个花心大萝蔔在拖拉什么,还不是看你清纯的像一朵水仙花一样,把你当做小娇娇了。” 真是好运,有些人长的就招人疼。 * 檀卿一大早赶到手术室,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手术表。 他最近下班时间都周旋于檀墨周沫,疏于锻鍊,体力稍退。 这半年几乎没什么整段时间拿出来锻鍊,昨晚又是一夜没睡,面对一天手术,实在吃不消。 一杯黑咖,一根烟。 两小时。 耳边的监护仪报警音像是催眠音乐。 檀卿缝合时眼皮都在打架,还好培养了徒弟。 他脱了手套坐在椅子上,双手捂脸,说是看他缝合,其实神思已经飘得朦胧。 下午三点,他又灌了杯咖啡,一边叼烟一边给周沫发消息。 今天一天都昏沉,拿起手机居然还精神了,有些人比尼古丁还管用。 【我手术结束了,在哪儿?】 【家】 周沫此刻正端坐在红木餐桌前,双手置在膝盖上,姿态老实巴交若小学生。 津津也跟着趴在一旁,不过它是享受着惬意。 周沫紧张地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一回家,就见周群胡瑾端坐在客厅。 她心知不好,可昨晚喝多了昏沉沉,再加上美男在前,色心大起,忘了扯谎做戏,事先汇报。 这会有点突然,她抓起手机想打电话给兰兰求救。 “现在是十五点二十一,说吧,昨晚去哪里了?”周群开始布茶,表情闲适,不似以往的恼火。 倒了点茶叶在空杯,一股热水掺入,干瘪的绿叶旋涡搅动,清香袭来。 周沫扯谎:“......在兰兰那里。” “说实话!”周群面色不变,只是音量抬高。 养了二十五年的女儿,眉毛一挑都知道真话假话。 檀卿是接到周沫的求救简讯飞速赶去的。 本来是空手,手都挨到了门铃还是退了出去,奔到外面的水果摊挑了最贵的,买了两塑胶袋。 门开的很快,他感觉自己刚按下,0.1秒后灯光就泄了出来。 是胡瑾。 檀卿扯出笑,礼貌道:“阿姨好。” 胡瑾笑容满面,“赶紧进来。”尾音都收不住笑。 津津是个傻缺,明明这个时候最好装不熟,可它见到了之前餵肉给它的人完全没有了淑女形象,激动的还“汪汪”了两声。 两只蹄子扒着檀卿的腰,后脚跃跃欲试,一副要亲他的样子。 周沫全家都知她恋爱的事,姑姑上回见她还笑的嘴角都没松下来过。 她不知道此刻周群胡瑾装模作样一副长辈腔调是要干嘛,关系都摆到了明面上了,方才还问她,是不是和檀卿过夜了。 她期期艾艾地走到玄关,大眼睛沖檀卿发无助信号。 檀卿趁着胡瑾转身,捏捏她的脸,凑在她耳边,柔声道:“没事,我会负责的。” 一句回应,将她后半夜加大清早的焦虑一扫而去。 大萝蔔就是大萝蔔,就算在意或是惊讶,也没有摆在脸上,还知道哄她。 胡瑾拎着水果沖周群使眼色,嘴里客套地说:“哎呀,来就来,都是同事,带这么多水果干嘛呀。” “一直忙,没来得及正式拜访二老,这次也算仓促,不好意思。” 胡瑾嘴角根本松不下来,说是国外来的,礼数还是周全的。 周群双手负背,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今天在手术啊。” “嗯,今天手术比较多,虽然是节假日,但很多孕妇都要新年第一天生,我们科就是日子越好,手术越多。”檀卿无奈地笑。 中国人这个讲究让他无可奈何。 一桌子已经摆了半桌菜,胡瑾笑眯眯问檀卿喜欢吃什么菜,做给他吃。 周沫心里悄悄翻白眼,十几年下不了几次厨的人突然要露一手,只会把人吓死。 她见檀卿要开口,堵了回去,“够了够了,檀卿胃不好,不能吃太多的。” “哦,胃不好,做过胃镜吗?”周群关心道。 第257页 “做过的,只是普通的胃炎,而且是之前,刚回国节奏适应不佳,压力大,最近好多了。”他手伸到桌下,捏捏周沫的手。 周沫想到了早上自己那副急样,再看他这会云淡风气的表情,有点恼,为自己的过度焦虑也为昨晚他的那下动作,指尖不自觉地在他掌心剐蹭。 一下两下,越发用力。 檀卿好笑,心知是在报復他。 昨晚那一停顿,其实两人都能敏感察觉。 这般涉及最深隐私的事情,他判断失误,确实只能怪他太自信。 纵横情场确实没见过这么清纯可爱的姑娘,一时下了错误判断,导致了点小误会。 这种事昨晚没法说,毕竟两人都在慾海中,那档口停下来聊事? 今日他要手术,怎么也做不到在手机微信上说。 本想下班拉着他哄哄,结果又到了家里。 周沫很会在长辈面前装乖,这个他从檀墨那处了解到,这会在父母面前亦是。 整个人乖巧异常,化身绵软小白兔。 只是指尖的刮擦的越发用力,还是暴露了她的不淡定。 檀卿见两人都在忙,有些不好意思,起身问,“沫沫我来盛饭吧,你要吃多少?” 周群赶紧招唿他坐下,“哎哟,她规矩多,晚上不怎么吃白饭,就喝喝汤吃吃菜。” 周群想着檀卿做了一天手术,便拿起饭,抄了一大勺,压了压,又一勺,放到檀卿面前。 周沫和檀卿皆是吸了一口气,这饭压的够实够险的。 再多一点点估计就要掉出来了。 饱饱满满,一筷子都挑不开米粒。 周沫估计是两碗的分量。 周沫担忧道:“哎,会不会太多了?” “啊?太多了吗?年轻人多吃点,医生很辛苦的。”周群回头,劝饭跟劝酒似的。 檀卿笑着点点头,“不多不多,我正好饿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争议观点,争议章节,仅剧情走向,与作者无关。 前文关于周沫婚姻态度的点,亦是凡俗争议,属于主角三观,与作者无关。 25岁该不该结婚,处不处,不需作为人生考量。 本文无任何人生指导性。 第108章 reality045 【车厢温情】 s市的冬天是一张网, 将人困在温暖的室内。 一出来就是密密的冷风巴掌和暴雨梨花针。 檀卿一上车便捂着胃,趴在了方向盘上。 周沫赶紧上了车。 她开了一瓶酸梅汁递到他嘴边, “喝这个消化快。” 檀卿笑, 握着她的手,将酸梅汁抬高, 灌了几口。 他将座椅放下,半蜷着身子,轻轻蹙起眉头。 周沫点点他半阖忍胀的脸, 心疼道:“干嘛吃那么多呀。” 周群方才热情过了头,不停地夹菜,看檀卿的饭碗堆得高,还找了只新碗来装添的菜。 周沫劝了几回,都被他瞪了回去。 她见劝不动周群别夹, 就想劝檀卿别吃, 可他抿嘴悄悄沖她摇头, 继续低头认真地慢慢吃完了。 饭间,周群问了很多事情,檀卿自然一一答覆, 避重就轻。 对于医院传闻的父子关系不佳,他说了句, 那会年轻不懂事。 周群笑, 要是沫沫是个男孩,估计跟他关系也不会好。 檀卿闭眼想着刚刚的温馨一幕,嘴角勾起, “想到你在这么美好的家庭长大,不自觉就吃多了。” 周沫心疼,“骗人,你根本后面都吃不动了。” 她坐在一旁看着他每一下咀嚼吞咽都跟吃蜡似的,心疼持续发酵。 她的手钻进毛衣,想给他揉揉胃,促进消化。 这年头谁还会吃撑啊。 她又心疼又好笑,等会回去她要好好批评一下周群同志。 檀卿感受那只温柔的手穿过毛衣按摩胃部。 一下一下,跟羽毛划过心尖一样。 他将手覆在毛衣外,轻轻握住她的手,“沫沫,今天是不是生气了?” 他没睁眼,不过感受到此话一出,窄小的车厢空间里她的气息乱了。 他发现周沫很是心软,要是没今天这档子事儿,没临时被叫到家里来这场岳父审女婿的戏,周沫铁定要闹。 上回胸小都闹了几个小时。 可饭一吃,她只记得关心他的不适,整个人陷在担忧里,只字未提昨晚。 硬的时候跟矛似的,软的时候又成了棉花糖。 周沫手顿住,咬着唇,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早上她也回忆了诸多檀卿当她没恋爱过的蛛丝马迹。 只是她大条,没把那些句子和保护的态度当回事,以为他当自己年纪小,所以保护着爱惜着。 可这会想想,她都二十五了,哪里小了。 “没。”她否认了。 毕竟不算是什么拿得出台面讲的事情,一摊开来讲,她害怕会如应兰兰胡东阳一样难看。 她惆怅地看着他的面部线条,被车灯拢得温柔俊气,镀上暗橙的昏光。 她这一刻百分之百地明白了应兰兰的不舍和隐忍。 喜欢一个人,真的是愿意委曲求全的。 好友会为你计算得失,可是你满眼只有和他的美好,无心计算,想把自己的一切捧给他。 第258页 “明天我补偿一次好不好?”他倏然睁眼,和周沫的乌仁撞了个正着。 他弯起眼睛,将隔着毛衣握着的手紧了一分力道,“今天我估计得掉链子了。” 一夜未眠,一日手术,还吃撑了,十八岁的他估计都受不住。 周沫听他这么一说,倏然一羞,小嘴嗫嚅,手报復性地加重了一分力道,“烦死了。” 真的烦死了。 可是好喜欢他啊。 这样什么都不说也好。 周沫揉了好一会,手都酸了,檀卿仍是没能缓解,她抚上他的脸,眉头挂着担心,“要不要抽根烟啊。” 他上回胃不舒服也是抽菸缓解的。 “你爸说你家没人抽菸。” 他说完轻笑了一声,难怪他总有周沫单纯似白纸的感觉,被家人这样保护,很难被染了。 “我家没人抽和你抽有什么关系?”周沫打开副驾的储物格,她记得檀卿有一条烟放在了这里。 一拉开,一条烟和单包烟落入眼内。 一条是他常抽的。 还有一包孤零零,是那次夜里的薄荷爆珠。 “你还留着呢。”周沫将它拿了出来,嘴角露着羞涩的笑。 檀卿睁眼,想说别抽了,你爸是在暗示我戒了,偏头看清周沫手里的烟后,说:“我留个纪念。” 某个小丫头的第一次。 周沫放回女士烟,取出他抽的烟,撕开塑料条,却被他有气无力的一只手按住,“算了,等会去买盒药。” 上回的药,他已经扔了,以为用不到,结果人算不如天算。 “为什么不抽啊?真是因为我爸?” “我爸也劝我戒了,戒戒看吧。”他烟龄很长,虽然以前不算常抽,可今年抽的太勐,他这几天一进手术室,嗓子痒的只想咳嗽。 他们之前商量过,一天5根,可是他烦心时实在抑制不住。 一双手抖的只想找烟,想来也不是什么健康的习惯。 “真不抽?”周沫看他面上痛苦丝毫未消,试图商量,“要不明天戒吧。” 檀卿微微蹙眉,摇摇头。 心下好笑,楼道不让抽菸的是她,拉他在楼道抽菸的是她,翻脸不认帐不让抽的还是她。 刚在一起商量戒菸的是她,这会不捨得他难受,劝他抽菸的还是她。 矛盾又可爱。 檀卿沉沉地出了口气,继续在涨闷的身体感受里费劲唿吸。 胃部的那只手没了,好像方才刚刚恢復的一点舒适感又落了回去。 檀卿伸出手,想拉周沫的手给自己揉揉,他自己按好像少了暧昧的舒服。 他指尖刚一动就听见“嘎达”一声熟悉的清脆。 睁眼的瞬间,面前倏然一暗,迎着面的是朦胧的昏影。 随着她的靠近,鼻尖嗅到了薄荷烟味。 丝丝缕缕,摩挲鼻腔。 周沫吸了一口,倾身靠近驾驶座,差那么十几公分处,檀卿嵌着黑翟石的桃花眼破开了一线平和,整个面庞生动暧昧起来。 光线昏暗,目光不明。 她带着点玩心,唇部微微咧了一道小缝,透了微微的二手菸出来。 檀卿瞳孔骤缩,腹部微挺,伸手抚上她后脑的柔软髮丝,将她扣向自己。 唇与唇相触,混着周沫口温的薄荷烟渡到了他的口中。 深吸入肺,薄荷撩得喉管酥麻,四肢百骸酵叫嚣,想要汲取更多。 其实这点尼古丁根本解不了什么腹部不适,可她的唇比尼古丁效果更甚。 他吸入后眼睛微睁,见周沫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哑声问:“怎么?” “檀卿,你刚刚的表情好像吸.毒哦。” 那副享受的模样,有点......色.情,跟他平时吸菸不同。 她脱了鞋,单脚搁在座椅上,指端夹着烟朝他面前一递,“还要吗?” 檀卿抿唇,“要。”意味不明。 周沫见他未接,就把烟直接餵到了他唇边,却见他将唇抿进口内,封死状。 “......”周沫愣了一秒,和他目光天雷地火交锋一番,缴了械。 一口烟又一口烟,周沫最后半截都来不及渡,被檀卿扣着后脑,舌卷如浪,一波一波,汲取的不是尼古丁,是她的唿吸。 她努力发声,“不......吸了......吗?” “吸。”吸比尼古丁更有效果的樱花唇和少女骨。 一根烟,两团影。 半根烟,一团影。 零根烟,光影歇。 他手穿过毛衣,“这回我好好伺候它。” 周沫急,烟还在手上燃着,她整个人被檀卿的动作搞得不停地晃动,有点无措。 别烫到他,别烫到车。 檀卿注意到她的僵硬,“怎么?” 他因着欲望燃烧...... 周沫将烟递到他眼前,黑瞳在黑暗里幽幽莹着光,“这个......” 檀卿将她的手一把送到车顶,隔绝空气,猩红消失。 烟熄了。 他拉开周沫攥着烟屁股的手指,一把松开,连着菸灰掉到了车内某处。 车厢里他无数次有强烈的欲望,由于不能上楼,又入了冬,两人亲密只能在车里。 第259页 他之前总有一道心理防线束缚,昨弄清这道防线早就被前人给破了,他在昏光烟雾间,彻底忍不了了。 必须释放,真的憋的太久了,昨晚也是收着的。 周沫被他一把拉向怀抱。 她总警惕着这是小区的室外停车处,虽然下着雨,可万一有人来呢。 她想是这么想,人也万分紧绷,可在檀卿怀里,又软的像一滩水。 檀卿挺了挺腰,周沫有点担心,俯身趴着,“胃还疼吗?” “没知觉了。” 全身血液和感知只聚涌向一处。 胃是什么器官,大脑说不知道。 周沫松下心,又担心他掉链子,“那你今天行不行啊?”刚刚是他说的。 “周沫!不要问男人行不行!” 檀卿咬牙切齿,隔着衣物艰难地掏出了钱包。 他的钱包里,常年放着一个计生品。 周沫借着一点微光看清了反着塑料光的物件,心知他来真的,赶紧抱紧他,“真的啊?......怎么......”怎么弄啊。 檀卿见她紧张,拍拍她的背,“放松。” 周沫在此处一点都放不开,她和檀卿做这事还没默契。 何况她忌讳颇多,自身经验亦是非常不足,床以外的地方她都没呆过,除了一次沙发。 所以她有点害怕,可又不想让檀卿失望,觉得她是个这么上不得台面又玩不开的姑娘。 ...... 她一边骂自己,是你说要放开的,这会手指都不行? 可另一边,她心内的叽歪小人说,哎呀,我下午还没洗澡呢。 她总有个底线,得干干净净做这事。 ...... 雨声越来越大,拍打车窗,周沫的娇唿盪在檀卿耳畔。 真是累死都足惜。 室外飘起了雨丝,车窗外的路灯将窗玻璃映出斜斜的雨迹,像是写手随手涂画的密密线条,再精心地一笔勾勒,描出s型的上下波浪线。 风一吹,来回摆动。 音效间,浅浅吟吟。 窄窄车厢,一起一伏。 * s市某处深夜坚持的檯灯下,微光映着一张肥嘟嘟的脸。 键盘噼里啪啦直响,抽泣声不断地在简陋空间里迴荡。 .......................... 第109章 story064 《异地进行曲》 周沫从日本回来后依旧没有去上班, 直到月底更换科室,去了妇产科。 其实中间有一周的时间空闲。她很想去北京, 可同家里关系刚刚缓和, 她不敢提,不知父母的反应, 怕再次回到如履薄冰的家庭气氛,于是在家躺了一周。 她看着户外的盛日,这颗火球照着她的同时也烧着余味的地下室, 余味说他住在地下室特别热。她理所当然地说,“那装个空调啊。” “大小姐,这不是我的房子,地下室装空调危险也多多,这里是老楼, ”他解释后沉吟半晌, 问出了揪心的那一句, “是家里不让过来吗?” 周沫沉默。她说了自己同科里的矛盾,这是一个撕破了面具无法粘合的僵局,她做不来假笑地回去, 只能鸵鸟地迴避,猫在父亲的羽翼下装傻。 余味一算便知她空着, 可她没像以往一样吵着来, “沫沫,那就好好在s市,等我空了我来找你。下一个科室好好学习, 虚心点,不要闹脾气知道吗?” “一定!” 周沫让周群不允许来科里找她,也不让他同护士长交流。下一个妇产科她要从一个普通实习护生做起,想想也好笑,她可不就是普通实习护生吗? 余嫣和她是组死了的成员,她摸进科室给自己打了满满的气,一进妇产科所在的南楼区值班房,就见到余嫣正眉开眼笑地同老师聊天,咯咯直笑,甚是熟稔,立马就泄了气。 她拨拨头髮,默不作声地更换了衣服,余嫣见她来了,走到她旁边搭话说:“好久没见你了,你请假那阵听说你去日本玩儿了。” 周沫吐血。余嫣到底是不想她好的。 只是意外的是,身后的老师激动起来,“你去日本了?去的哪里?迪士尼吗?” 周沫听老师问她话,老老实实说:“我就在京都和大坂玩了一圈,没去迪士尼。” “烟花大会看了吗?”涂璐咧着嘴起身坐到离周沫近的地方。 “看了!”周沫回惊喜地沖她对望,两人一拍即合,叽叽喳喳地边换衣服边聊起花火大会的流程,这位涂老师订了机票下周去长冈祭大烟花大会。 整个一天,这个涂璐老师抽空就拉着周沫问日本,许是投缘,她带着周沫学习日常操作,又耐心又可爱,还时不时向周沫传授一点避开护士长的小机灵点子。 余嫣跟着另一位老师死板教条,面容僵硬地就像打了肉毒没恢復一样,说话板正地就像定好了节拍,没感情地吐出。她本是跟着涂老师的,可她要拉着周沫问事情,遂临时同护士长换了个学生,护士长自然无所谓,可余嫣意见很大。 中午吃饭都心中带气避开周沫,反正大家不是很合拍,没必要装作要好。 周沫在这里开启了实习以来最快乐的一天,下班还蹦蹦跳跳约了302一道吃串儿。 s市第一医院后面一条街有一家“巷串”,她和胡倾城先下班,坐在店里吹着空调等其余四人赶来,除了柏一丁其他三人都在不同的医院实习,下班时间和辛苦程度各不一样。 第260页 周沫开了听可乐小抿了一口,“我和猴哥已经两三辈子没见面了。” 一日不见若算三秋,那真是有个两辈子了。 “你乖乖的,你爸妈会理解你的。” “我乖啊,可我呆在家里发霉他们也没提过。”她那几天在愚梦巷每天喊无聊,周群从单位拿了几张电影兑换券,让她和同学出去看电影,她说最近没什么好电影,他就掏钱包抽票子,那就去逛逛街买点衣服。 周沫差点气绝,明摆着不想她去北京。 她的心思如明镜,可周群胡瑾好像串通好了,谁都不主动提,害得她也不敢说,只做着吃饭睡觉发简讯打电话的傻缺。 周沫坐在小长桌上,望着窗外未落下的太阳,红的就像流黄咸鸭蛋,她拍了张照片发给余味。 两分钟后,q收到了他发来的图片,湛蓝的天空飘了云丝,远远的一颗小蛋黄还未熟透。 原来,一千多公里,太阳都是不一样的。 * 八月。周沫的实习,余味的暑假。 北京和s市同步调频最盛的夏。 周沫的实习开始顺利,涂璐去日本期间换了另一个老师带她,人也不错,可余嫣被她扑克脸的老师折磨惨了,悄悄试图跟着周沫的老师却被扑克脸揪回去,出科时余嫣的分数奇低,她甚是在意这个,周沫则是没什么问题的95分。 周沫翻到前面一页,规规矩矩的高分,评语板正无趣,虚伪地红笔数字也戴了层面具。 她倒是觉得给个0分都能接受,偏偏是这个98打脸生疼。 余味算了算钱,打工的钱入不敷出,咖啡馆和补习加起来一个月还不到两千,而学费就要一万。由于打工中介需要抽成百分之二十的工资作为介绍费,而大多是苦力,没几个钱。七月他辛辛苦苦才挣了三千五,还要自负吃住,没劲透了。 他不想自己坐吃山空,想要多挣一点,而一学期比一学期的课业重,专业课下学期就要开始,他想要多攒点钱,以便力不从心时刻可免去上学期间的工。 他找了刘明,他路子野。刘明跟几个北京哥儿大厅哪处适合学生打工钱还多,人家电话里问,帅吗? 那不废话吗?校草级。 那就来“古都”。 余味本来准备住宿舍,省去1000一个月的地下室租金,同样没有空调,只是暑假宿舍会锁门,晚上22点锁门不方便咖啡店的工而已,他准备向咖啡店申请提前一小时下班,结果刘明给了他一个月入保底五千,可能有提成的工作。 他又找学长继续租了地下室。当他到古都酒吧,被震耳的音乐声敲打了一下神经,产生了犹豫。可当步子迈进了光怪陆离的酒吧,动脉的搏动和音乐的鼓点同步时,他适应了进去。一个短期工作,挑剔那么多干嘛。 九月。 北京的暑意稍退却,s市仍是炎炎烈日。 周沫结束了妇产科的实习,她拿着电话对余味说:“之前我担心我适应不了的,但是遇到了很好的老师,然后这里氛围也好好,我喜欢这儿。” “那以后要是在你爸医院工作你就留在妇产科好了。” “......”周沫沉默了,“那我工作之后就很难有假期了,这里的老师很忙的,一周两天,攒一个月休息我去北京看你好像有点麻烦。”也不知道工作之后爸妈同不同意她去北京。 “没事,我来看你。”余味八月拿了七千包括酒水的一点提成和小费。他不捨得这么高的薪水,经理也很看好他,好几个女客人都盯着他看,或不经意或指向明确地问过他几次,经理知余味心高气傲,便没问他,不过留着他能养眼招客,其他就看他自己意愿。 余味能感觉到那些女人的眼光一直打转,不过他无视了,涂着鲜艷甲油的手指伸向他时,他一个冷冷眼神甩过去,她们多是讪讪一笑缩了回去,只是眼神仍不收敛。 他冷笑,心知自己只是临时赚钱,攒个几万块就走,而这些油腻堆肥的色衰女人如何能和他心里的娇花比。 酒吧工作都是晚上,看起来时间不长其实极其消耗体力,那些震耳欲聋的音乐让他起初非常不适应,即便熬了通宵回去也无法安睡。于是他将咖啡馆的工作暂停。濮金跃跃欲试,面试了一轮借着余味室友的名号顺利开了后门占了这份工。 他开始一周五天的白日上课、四日夜间打工的生活。丁思起的数学物理他还在家教,只是地点又改回了他家,加了30元一小时。 时间火车向前驶去,s市与北京没能接轨。 十月。 国庆节余味没得空来看周沫。周沫在吃饭时犹豫了会,终还是没对父母开口说自己想去北京的事。 周沫起初是抱怨的。她期盼着余味可以来看她,甚至还说出了来回机票她包的伤人之言,余味沉默地挂断了电话。他想攒点钱,在下一个烟花大会陪她一块去。说来说去,是因为钱,可他不会再用别人的钱,余一书的,周沫的。 周沫问科里七年制的研究生,本科时期辛苦吗?对方立刻皱起眉头,苦啊,好多课好多考试,比五年制本科苦多了,压力很大。 而余味不仅要学习还要打工,他哪来的功夫来s市。 她打了个电话嗲了会,主动道歉说自己不好,不理解他,她说那就过年吧,过年我们见,不然就一年了。 第261页 她语气委屈,想他想的快哭了。 余味说自己是晚上工作所以打电话改为白天,而她白天都在上班,只有午休的时候可以打一会,而午休的时候余味有时从酒吧下班,洗去菸酒和音符刚入眠没多久。 他不能拒绝,于是忍着困意听她讲话,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周沫听不到回音,叫叫他,下一秒鼾声传了出来。背景音是宿舍的嘈杂吵闹,而他那么要静眠的人居然睡了,是有多累啊,她揪心,更加不忍心打扰,于是一周只能通两回长电话。 字符的联繫也没以前那般密切,余味忙,忙得就像当年网瘾一样,摸不透抓不着。可不同的是他每日都会发消息来,会打几分钟的短电话。 只是没说几句,上课就铃响了,于是他打个哈欠回去上课。周沫不知道余味打电话都是闭着眼睛打的。而余味也不知道周沫接电话偷偷摸摸像做贼。她挂了电话,从厕所熘出来,清清方才压低说话的嗓子,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换补液。 周沫不愿意再通过周群走任何关系,她不想被排挤或是异常对待,她宁可自己苦一点得到正常的批评和夸奖,心安理得也能让自己真正得到进步,看清自己。 十一月。 北京进入深秋,而s市刚合适穿着衬衫外出。 余味裹着周沫网购给他的袄子站在酒吧侧门的风口里同她讲电话,周沫则穿着短袖在房间点电脑上的连连看。 周沫那股去北京的热切渐渐在紧密的实习节奏里淡去,一周五天都在上班,剩余两天酸胀的腿哪里都没力气去。 之前绞尽脑汁去北京的念头在知道不可能后渐渐消去。 那些所有用来想他的时间缝隙在无数次的无果后慢慢填塞了新的爱好,比如上网看动漫,她是个电脑老土,自己摸索出搜索源后激动得开发了别人十年前就知道的新大陆,还得意洋洋地告诉余味。 余味没忍心打击她,为她鼓了鼓掌。 酒吧的工作不能停,而余味因为掌握了酒水的模式,同老员工也混了个熟,人家开始告诉他一点事儿,比如谁点得多,什么样的人一看就是抠门,什么样的女人你稍微说两句她就不好意思推阻,会顺你的意点。 余味正在说丁思起最近女朋友又噼腿的事,眼前高跟鞋哒哒而过,他低着眉眼,晃过的脚踝甚是熟悉,他抬头一看是一个熟人,许久未见,出落得像个仙女,堕落的仙女。 丁柳柳出现在酒吧侧门,乌漆的深夜,这个门谁会来余味再清楚不过。女人出现在这里,不就是...... 果然侧边垃圾桶的视觉死角处一个男人一把将丁柳柳拉近了怀里,余味抓着电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反应过来丁柳柳怎么在这里,也没反应过来她是不是自愿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余味:沫沫,咳,出个声儿。 周沫:啊?什么? 余味:说两句话。(偷喘一口) 周沫:......(秀眉紧拧)(内心os:啊啊啊啊,余味这个王八蛋啦。) 余味:(等待等待等待)(内心os:说两句话,这样就能稍稍放松唿吸,不然手机里太安静,要憋气) 周沫:嗯~~~ 余味:嗯?.....(半晌,偷笑,差点泄了) 周沫:(内心os:一边要我保持清纯,一边要我偷偷“出声”) 「喜欢小剧场吗?喜欢给我评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卷切的会比较快,来回来回,保证每天两个部分都能带到,最主要的原因,檀卿这一部分会偏甜,再然后,余味这部分偏苦,必须中和一下」 「还有,喜欢小剧场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10章 story065 《继续异地恋》 酒吧深巷, 红灯绿霓透过街口半湿水塘泛出光来,那对半醉男女, 摇曳身影半推半就。 余味身着白色衬衫黑色工装裤, 双腿修长交叠半倚着墙,不仅他一眼看出了丁柳柳脚踝的花线纹身, 丁柳柳迷醉时刻都以为自己眼花,在对上他的眼神后勐地一惊,酒醒了大半。 只是下一秒, 她被邀约她来深巷的男子一把拽向垃圾桶,她故意晚了半盅酒的功夫来的,见到余味本想算了,可余味的眼神一直疑惑地追随她,她突生了大胆念头, 当着他的面拨开了裙子...... 余味身体一紧, 没料到都认出彼此她还这么大胆。 “什么声音啊?”周沫的连连看结束, 坐正了身子,“余味?”怎么半天没说话,她刚说完丁思起怎么就能不介意女朋友一直喜欢别人, 他怎么不发表意见。 “额........沫沫,我先挂了, 这里有点事。” 他收起手机, 瞥向那处浪情,不断发出妖媚声音的男女,目光正对上丁柳柳浓艷眼妆下的挑衅, 她的红唇被吻花,晕煳在嘴角看得人难以冷静,余味一手插兜掀开隔音帘走了进去。 他在黑暗中站了会,轻轻喘气,直到耳膜适应了地动山摇的低音炮,才走进声色糜.烂。 他发了条消息:沫沫,早点睡,wanan。 十二月。 北京进入寒冬,s市的阴风也开始作鬼。 周沫和余味视频,他们已经两周没视频了。此刻她恨不得贴上屏幕,看余味的状态,余味对着耳机说:“你往后一点,看不见你了。” 第262页 周沫又看了两眼他才抿起嘴向后坐直,撅起嘴佯装不快说:“你变丑了。” 余味看了眼视频里的自己,“没吧,镜头的原因。”他皮肤早已白了回来,体重未变,总不至于一年功夫变老了吧。 “没有我你变得特别丑。黑眼圈大死了。”她透过并不算高清的摄像头,都能辨出他的黑眼圈,想到都是晚上工作她就揪心。周群开车送她上晚班时经过酒巷,她都要求开慢点,看看卖酒的人家在干嘛。余味说他在卖酒,一听就不是很轻松的工作。 余味对着镜头摸摸自己的下眼眶,又摸了摸胡茬,幸好刚去剃了不然更颓废,这丫头到底有多外貌协会。 他喝了口水,喉结滚动,濮金此刻走了过来,对余味说了句什么话,余味扯下耳机侧头回他,就这一会功夫,周沫咽了咽口水,镜头里的余味可真帅,就算有点睡眠不足的模样,可完美的侧脸一现她就像捧起来亲。 她一手捂住脸,哎呀,好色啊。她嘴角埋在手心,笑得羞涩又张扬,余味再看向视频,周沫的脸被挡住了,粉红羊绒毛衣柔柔地裹住她,一对弯月亮饱含笑意,“沫沫抬头把手拿了。”他很快就要出发去酒吧了,再看她两眼。 周沫听了话,露出了小圆脸,她悄悄问:“猴哥你插上耳机了吗?” 余味指指耳朵让她自己看,周沫眨眨眼,又舔舔唇,眼睛左右摆摆后还煞有介事地看了眼自己的房门,小声道:“我好想亲你。”说完她耳朵就红了,嘴角死命抿都抿不起笑意。 “咳,”余味脸皮可比她厚多了,此刻倏然耳边柔软的一声,立刻心猿意马了起来,“那你亲亲呢。”他瞧着她笑。 “muma。”她凑近镜头,粉色的嘴唇慢慢放大又缓缓后退。 余味轻轻嘆了口气。 又说了一刻钟,他当着她的面穿了毛衣和厚羽绒服,将拉链拉到最顶,下巴颏抵着冰凉的铁拉链问:“行了嘛?” 周沫点点头。视频变黑的那剎那,周沫呆坐了一会,院落里雨点斜刷刷地落下,世界都是烟青色的,搅得人难受。 她问今天北京什么天啊,余味说是晴天,太阳特别好。 我们连天都不是同一片了。 鼻子酸涩,她鼓鼓嘴,咽了回去,哎,生活嘛。 余味在视频黑了之后快速将衣服脱下,将酒保的西服西裤换上外面裹上风衣,大黑拍拍他的肩,“小女友还不知道呢?” “走了!”余味将钥匙和手机塞进兜里,往走下走去,视频时他胡扯了个天气,此刻下楼他才发现飘着鹅毛,走至一楼,一身黑衣的姑娘站在门口来回地踢着脚,雪丝落在她头上、肩上,她回头拍掉了雪点。 那天是2012年12月21日,盛传的世界末日,周沫挂了视频许久才想起来,想给余味打电话又忍住了,算了他好忙的。 2013年01月。 周沫在元旦醒来时,收到余味的简讯:沫沫新年快乐,过年见。 他答应周沫过年回来看她的,周沫过年去门诊轮转,五天全部休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又等到了爽约。 整整一年没见,周沫更换日历的时候都不敢相信。她这辈子都没那么久没见过余味。 余味去了美国过年,秦善龄邀请他的。周沫有几秒不快,可復而想到他回来又能去哪里呢?他定是不愿和余一书一家一起过的,可余一书也不会单独同他两个人尴尬地面对面吃一顿年夜饭,不如去美国和妈妈一起。 这段异地恋有了正确的节奏,电话简讯思念,只是谁的异地恋能一年多不见面? “你去年说有空来,你过年说有空来,我们从2012年2月见到面,现在是2013年5月,五一也没空这正常吗?” “沫沫,这阵子我在五环的一家医院见习,不能离开。” “哦。是啊,大家都挺忙的。” “我想你。”想的疯狂,余味都快忘了周沫站在面前的模样了。 余味以前提起想念的频率没有这般高,只是从年后开始频繁地说。 “我不想你。”呸,可她不想顺着他的话说,想有什么用,不想有什么用。 那年的3月她参加了省级卫生考试,5月努力看书准备护士资格证考试,当宿舍所有人都在愁找工作时,她只需要过这两门考试就万事大吉了。 胡倾城实习的时候出了意外,这个意外惊动了s市的护理部,最终处理结果是秘而不宣,但是胡倾城因此被第一医院拒绝,上头提醒她别报了,报了也是白费功夫。 周沫着急,说要不要她让爸爸去说说,胡倾城摇头,说自己已经做了其他打算,她报了一种考试,这考试学校都没几个人知道,她埋头复习时周沫只看清了密麻繁杂的公式,一阵头大。 余嫣在医院的自习室也看过,不以为意,结果毕业时胡倾城去了n市读本科。 所有人都不信,觉得肯定是成人类的本科,可又跌破眼镜的是,她就是全日制本科,直接去读大三,毕业时拥有全日制护理学本科文凭,这可真是羡慕死一帮上不了大学的姑娘们。302为她高兴,可余嫣那个酸的,不停地打听,准备次年也报。 周沫和余嫣一组,最后她的实习分数比余嫣高,得了优秀实习生的证书,她没觉得有多自豪,只是余嫣和她同组十分不甘。 第263页 五月,余嫣时运不济,她们都通过了省考,可在面试时,周沫进了,她又被刷了。 名单出来时,周群翘着二郎腿点网页,这般轻松是因为昨天他去护理部办公室提前看了,他嘴里很自豪地说,“虽然你笔试是最后一名,但是你省考过了分数线啊,那谁都说不了你什么。” 电脑画面还没跳出来,余嫣的电话就来了,周沫不想接,任电话响,周群一边找她名字一边问怎么不接电话。 画面加载完毕,周沫赶紧凑到表格上找余嫣名字,没有......而她,第二轮笔试面试分数几乎满分,她咬牙,“你们就不能做的真一点吗?这分数我都抬不起头来。” 电话声停止,周沫看了眼屏幕显示的未接来电,心里不是滋味,余嫣笔试比她高十分,由于笔试占百分之六十,这意味着她的后面分数必须高,不然总分不够也进不去,于是有了这般虚假的面试分数。 周群细细看了眼,对比了一番,哈哈一笑,理直气壮道:“我闺女好看,有谁质疑拉出来比比。面试不就是看模样气质谈吐吗?” 没说几句话,余嫣又打电话来了,周沫实在是不想接,她能料到余嫣的语气定然不佳,换做是她,估计也要不平衡,她上了q问胡倾城。 胡倾城参加了省考,报了第一医院,考了全院第一,高出第二4分,后面的大部队一分卡五六个人,紧紧挨着,她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然后没有去参加面试,全302为她的这一行为竖起大拇指,只有周沫是和她一起在医院复习的人,知道她有多辛苦。 胡倾城说:你要学着不管别人说什么,这是你应得的,到了社会之后有时就是拼资源,说三观不正说歪风邪气都行,这是无可改变的,不是你也是别人,你理直气壮点。 可周沫就是心虚,在学校参加模拟考的时候,看到余嫣撒腿就跑。余嫣在班级全面地宣扬了她由于换错水闹脾气怼老师最后死皮赖脸请假大半个月的事,并且鄙视她优秀实习生的称号。 都没错,可周沫就是委屈,当她第二天听到张敏问她,“你爸是s市第一医院的院长?”周沫的无语达到了峰值,并且深深感受到了流言蜚语的力量,她冲去找了余嫣。 幼稚的对峙戏码,她本来还心虚自己低人家这么多分还进了医院,结果余嫣居然怪她,“你爸在医院的话为什么不能帮我。” 周末呆滞,我为什么要帮你?你对我也不是很好,而且我爸又不是院长。 她甩头就走,没理余嫣,同学基本的门面友情她都懒得维护。她气鼓鼓地在班级群里发了一条消息:我爸不是院长,只是个普通的职员。 302力挺,院长的女儿不会在最苦的一线。 是的,不是院长女儿的周沫即将赴最前线最苦的工作战斗。经过一年的实习,她倒没有了起初的害怕,不会打针她带了补液回来把爸妈外婆的手扎了个遍,学校里的操作没好好学,上网看视频将步骤一个个用文字写下,只是她就是不算聪明,所以感觉拼了劲还是没能考到很好的分数。 她对余味诉苦,余味边蹲坑边安慰她,“你能过已经不错了,如果你要管别人说什么你一辈子也管不过来的。” “所以,小时候瓜皮说我笨你也跟着一块说。”她气。 “我可没一块说!你别记忆出错了赖我,只是和他们比起来你确实不聪明啊,你看羊仔清华,瓜皮復旦,他们嘲笑也不是没实力的。”去年瓜皮还来北京旅游,赖了他几天,害得他耽误了两天工损失惨重。 “好吧,你们都聪明,东巷只有我不仅学歷低还被同样学歷的瞧不起,天哪!”想想都觉得好惨啊。 “我和你一样,我们是愚梦巷成绩最差的两个。正好一对。” 胡说八道。 余味的二十岁生日周沫寄了精心挑选的厚外套给他,而周沫的二十岁生日,余味终于来了。 庆祝她的即将毕业,庆祝她的即将工作,庆祝她的二十周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胡倾城沉重小剧场] 少时周沫喜欢踢毽子,腿长稳定性差,余味时不时就看她长腿一伸,毽子没够到,就摔倒在地。 “余味你为什么不拉我?” “人要学着自己站起来。” 长大余味扛着无数的压抑情绪和未知未来,身躯稳稳,可安全感飘空。 “周沫你拉过我,可是我太重了,重到把你都拖了下来,所以我不要你拉我了。” “人要自己站起来。” 第111章 story066 《还是异地恋》 余味在某一刻, 意识到这类快钱方式是高危时,是他在古都做了将近五个月的某天。 可以说从丁柳柳出现的某日起就不对劲。丁柳柳考上了qh美院, 国家一流的艺术学府, 那个曾经在高一垫底灰熘熘去了艺术班的姑娘,在高三毕业时被学校记载为优秀毕业生, 照片摆在展览牌上整整一年。 她不知道余味来北京,她打听过一次,古默装了傻说大概在临市大学吧, 他要读医科s大不够分。她以为是天各一方,在暑假一开始就冷却那颗心,和自己班上的男同学谈了场短暂的恋爱,九月一到他去了法国而她去了北京。 第264页 她开始了新生活,关于余味的星星之火好似就这么灭了。 她学的油画, 幻想的大学生活还是每日画画, 提着小水桶、抓着画笔、挂着颜料盘, 从水果到风景,从石膏雕塑到真人果体,从蓝紫青灰到红橙黄绿, 从填涂均匀到凹凸饱满。 只是和高中较为平凡的艺术生生活不同,同样是象牙塔, 高中的大门是紧闭的, 而大学是半开的。 这扇门一开,新世界骤然浮现,光怪陆离涌入。s市和北京的艺术氛围截然不同, 或者是和她之前那个年龄接触的不同。她开始参加派对,融入开放群体,找到“真正自我”。 京圈搞艺术那叫个百花齐放。艺术一条街上,放眼望去脑袋都转不过来,而这些俊男美女才华横溢的同时,也一样浪荡不羁。他们在人前精緻展现才华,背后则是堕入深夜,在酒精、兴爱甚至其他的违.禁里寻找灵感。 她知道有些不能碰,开始还只是跟着看看,初初还抑制得住,浅尝辄止,只是底线越拉越低,她去“古都”的那天是个新小开,开着大黄蜂跑车,炫酷得燃爆整条酒吧街。 无数目光追随着她,可惜不是夏日,不然她就敞开了篷展示给他们看。他们没喝酒在车上意乱情迷,可窄小的车厢再加上激情不够,有些事太过清醒对于他们来说有些不适。于是,两人下了车去酒吧里寻下激点。 几杯酒的功夫就遇到了好几个面熟的男女,她慢了半盅马爹利的功夫走到了酒保指引的后弄,只是没想到碰到了余味。 次日她从酒店出来就去了“古都”,问到了余味果然在这处工作,即便都是酒保服装即便都是精挑细选的帅哥,余味那股子矜贵公子的气质丝毫未变,她不知余味怎么来酒吧打工了,在问清他的工作日期后她每日报导。 余味在第二日见到丁柳柳的时候故意闪避开,只是她好像是粗心似的,一个壮汉往她的杯子里放了药,她若无其事地握住杯子,作势要喝。 这把戏见怪不怪,他刚开始还义愤填膺,直到被一次次拦住后开始对这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漠视。 可丁柳柳是他同学。他张望了一下,一把拉过丁柳柳往后门走,当音乐的躁动和晃动的镭射灯被隔绝后,丁柳柳一把揽住他的脖颈吻了上了那片梦寐以求。天知道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是以第一视角感受自己被他按在百花巷死角死命紊到窒息。 刚刚余味一步步走向她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心跳,咚咚咚,星火再次燎原,原来她还是会有反应的,她任他拽着走到那天他们相遇的后门。 他不温柔,拽的很用力,脚下高跟鞋不稳当地趔趄,可她迅速稳住,在停下后她一股冲动涌上,借着酒意覆上那片梦寐以求,她舌头捲入时,心里想的是早知道早点学喝酒了,以前怎么这么怂啊。 她动作又快又突然,如暴风骤雨毫无前兆,手攀上颈时余味以为她只是方才绊到借个力,唇覆上他就像被被暖蛇突然袭上,用力推开她,力道之大直接“嘭”地一声撞倒了垃圾桶,丁柳柳髮丝散在面颊上,拧着秀眉穿过凌乱的髮丝瞪他。 垃圾桶的污秽倾乱一地,丁柳柳揉着屁股,短裙已经擦破,她没好气的看着失措的余味,“至于吗?”她想撑着站起来,可酒意上头、鞋子太高只得又歪斜地倒了下去,再次碰到痛处,面上龇牙咧嘴,口中长长地呻.吟了一声。 余味犹豫着上前伸出一只手,不过口上还是冷冷道:“你再敢来一次试试。”小心我再扔你一次。 “好啊,你想再来一次我巴不得呢。”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语气这么冷,手还不是暖洋洋的,她借着他的力道扑进了他的怀里,用力地嗅了下他怀里的被酒吧沾染的菸酒味,可面上却那么格格不入地禁慾。看多了浪荡子以为自己口味变了,没想到自己和身处的世界变了那么多,她还是好他这口。 余味一只手撑开他们的距离,这次他不敢推了,高跟鞋实在是太坑,一般人这个劲道哪会倒得这么厉害。 丁柳柳在冷风里吹了阵,酒醒了大半,余味不停地强调不要来酒吧,来了目光就不要离开眼前的酒。 丁柳柳笨手笨脚地借着微光,艰难活动手指掏出一根烟,送到嘴边前想了想,递给了他,余味摇摇头。 丁柳柳轻笑,“我没对上嘴。”她今天涂得橙色唇釉,不适合酒吧但她猜余味喜欢这样甜甜的姑娘。她眼线勾勒出跳跃的眼尾,看向他时像只小狐狸,她走近他一步,暧昧地说:“而且亲都亲过了。” “你再敢提!”余味本还抱着同学一场,奉劝她注意自身安全,可见她同里面融为一体的放荡气场,便应知她已经不是那个黏在网吧只为了看着他的姑娘了。 余味摇摇头,放弃安全宣讲,死活拉倒。他转身作势要,手触上帘子,丁柳柳心急火燎地问:“那你那个青梅还在谈吗?”她想着再聊会再问,结果他这个人一点都没好脸色。 “关你什么事。” 他一把掀开,走进比隆冬暗夜还要黑的地方,黑得都分不清他们在想什么,跳什么,高兴什么。 丁柳柳怎么变得和高中截然不同,他有些不解,干了会活反应过来,他没变吗?两年前的他能吃这样的苦?能干这样的活?能在哪里都可以睡着? 第265页 谁是一尘不变啊。 他手上熟练快速地擦着酒杯,挨个倒置,又想到他的周沫怎么就能一直这么傻乎乎的呢,人家姑娘已经会到处勾搭男人了,单影也是谈了多年恋爱最近开始同齐峰准备同居。而她还在公主宝殿里等着王子来抱,可真是愚梦巷里最好命的孩子。 身边的人一走,丁柳柳目光涣散地倚到了墙上。冷硬的石墙如余味一样透过她薄薄的衣料磨砺她的皮肤。她模仿上次余味的姿势靠了会。脚踝生疼,全身冻僵,她摸上嘴,冻得麻掉了,只是口中的甘液还在。 她捨不得动,又生吹了会,什么姿势只要欣赏心上人做了就是与众不同,一个强迫的浅尝辄止居然比暴虐整夜的兴爱还要催人肾上腺。 她唿出了最后一口烟,喷薄向冷空气,分不出是白雾还是焦油尼古丁。 那之后丁柳柳的时常造访不仅引得酒吧工作人员注意,还吸了不少浪荡子闻风而来,短短两周,古都东边一角的卡座涨得翻了个番。 余味无话可说,老老实实做自己的工作,对于她在角落的放浪形骸咬着牙没管,他撞见过两次丁柳柳带着男的往后面去,他端着空酒杯努力维持平衡。他尊重她自己的选择,可她每次不停地看着他就好像是因为他,她才这般做的,这实在窒息。 他歇了几天工,在年前订机票准备回去见周沫。 周沫已经不是在数天而是数小时,还有四百多个小时,还有三百九,三百八十九了! 余味每次听她数又好笑又心疼,他们都快一年没见了,晚上他搂着被子都觉得快死了。 不过银行卡上的数字让他安慰,加上之前的他存了近十万,他舒了口气,可以带周沫去看花火大会了。 可最后他没能去的成,秦善龄打电话来邀请他回去过年,他拒绝了,她说带周沫一道来,余味笑,周沫离开s市都难遑论是美国。 只是期末考试考到一半,濮金出了事。 那日濮金20周岁生日,余味有员工价酒水八折,濮金打工挣了钱藏不住,豪爽地要请大家喝酒,余味提前同经理说好,几人在角落开了个张大桌,玩着骰子看着靓女。 许是带了五千,一看酒也就均价50一杯,大家将高度酒敞开了喝,大黑劝悠着点,濮金嗨了乱吹牛,喊着“在东北啤酒黄酒那就是漱漱口”,旁边桌的人本就看上丁柳柳,见她老盯着个酒保。他知道这桌是他朋友们,这会看这群人那么狂,手悄悄一伸加了个料,冷笑着若无其事转过头去。 酒吧是暗,但不是看不见,这不算太小的动作被吕同看见,站起来阻止濮金端酒的动作,指着那心理变态乱给人下药的男人说:“你他妈放了什么玩意!” 酒吧吵,开口就靠喊,声儿一大怒气值就飙升,吐沫横飞,怒目圆瞪。 七八点不算高峰期,余味在后巷和周沫打电话,刚挂上嘴角的笑意还未收起就被同事拉去,里面仍是光怪陆离,只是牛鬼蛇神们从群魔乱舞,一下窜到了桌上,透明的酒杯在空中一个弧线砸向墙壁,坚固未破又垂直落地滚落到余味脚边。 镭射灯影掠过他眼前,当他看清站在桌子上挥舞拳头的是濮金时,他一脚踹开本想捡起的杯子,沖了上去。 第三次的警察局之旅他很幸运没有在局子里呆一夜,他去医院陪吕同和那个被揍了的男人,说来赶巧,又是个鼻樑骨断裂。人的鼻子真是脆弱。 吕同伤势严重肋骨断了三根有一根差点戳了肺,医生护士围着他抽血止痛监护做术前准备,余味垫付了医药费,看向坐在一旁因伤势轻没有床位的挑衅男,送了他一个白眼。 夜晚的急诊室忙碌而绝望,周沫正好在急诊室轮转,她提过自己一个月三分之一都是夜班,只字未提辛苦。 他还以为应是个清闲的急诊,可这会站在此处仔细想想,急诊室的格局大同小异,病人也都是急症居多,没得坐,人又多,乱七八糟闹哄哄。这丫头居然没喊过一句苦,实习之后还真是刮目相看。 事情在夜晚发酵,不是只是打架吃处分简单,余味在酒吧打工的事自然因警察局的盘问而泄露,古都老闆算了帐列了50万的天价赔偿价,余味虽然是个招财进宝的小哥但归根结底还是个临时的酒保,这钱必须赔,而且人是他带来的,他也得滚蛋。 余味不在,濮金转述给他听,说五十万不仅是酒钱,还因为他们打架,那晚警察来影响了当天的流水,看在是老员工的份上就不算皮质沙发桌椅板凳的折旧费。 “五十万?”余味大惊失色,“这么多?” 濮金抱头蹲在墙角,头髮捋得打结成绺,嶙峋的背嵴透出毛衣,剧烈颤抖。一夜没睡众人皆是青了下巴,大黑稍好,毛髮稀疏看不出来。 大家面面相觑,本来以为最大的危机是学校,没想到竟是这突如其来的巨额赔偿,无情的数字震得人遍体冰凉。 年少轻狂,喝了点酒壮了胆,在社会人的地盘张牙舞爪,终不过还是小青虫,地头黑手指捏捏,就能让他们如临悬崖。 寒冬腊月,没有比这更冷的事情了。 众人酒醒都无法相信这样的事情落到自己的头上,近二十年的乖仔,面临这样的事毫无防备,内心没有应急预案,慌得哭哭啼啼起来,出了东北老爷们最不稀得的娘们反应。 第266页 可即便如此,余味还要穿上衣服,去完成今天的工,他调整了烂到底的心情和周沫视频完,穿上酒保衣服,今天酒吧要清理现场,昨晚警察封了地儿,经理抽不出人,让他去一趟整理一下把工资结了。 他下楼见到了丁柳柳,他默默走到她面前,一言不发直沿着男生宿舍小道往外走,她踩着高跟靴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双手揣着兜,余味骤然停下,不耐烦地看她:“跟着我干嘛?” “古默在借钱,是不是帮你借的?” 余味诧异,“他借钱了?”他昨晚在医院发了条消息给古默。古默知道他打工挣了不少钱,以为他在开玩笑,直接一句玩笑:“老子没妞不帅,只剩这么点你还要抢!”许是次日清晨听宿舍楼里的传言心知不好,赶紧找补。 丁柳柳见他停住,怕他走,微微雪丝飘扬在肩头,沾上了他的鼻尖,她有股子想替他擦去的冲动,可屁股的疼痛一个月了还没完全消去,每次大力点,都撞得生疼,还好这份疼痛夹杂着快感,不然她估计这个月都得戒了这份瘾。 她都不敢碰他,一靠近他,臀部的疼痛就提醒她,这人不会怜香惜玉。 “你怎么会缺钱?”丁柳柳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这话比他和周沫分没分还重要,毕竟他之前的家底是众所周知,还上了新闻。 余味沉着脸掰开她的手,看了眼手錶,方才同周沫视频,他看着她那双依依不捨的不忍心挂断,拖了几分钟,此刻需要加紧脚程,他往前大步流星,丁柳柳则死皮赖脸地跟着,她觉得自己在余味这处的厚脸皮功夫磨得越发老练,这模样搁她同学眼里肯定大跌眼镜。 “好啦,我不问你为什么缺钱,我有钱,我借你。” 余味顿住脚步,宿舍方才大乱,拼命打电话借钱,开酒吧都是混子,黑白开吃,没有哪个学生愿意或者敢惹上这些地头势力,视频时为了照顾周沫大家暂停了很久没有说此事,他出宿舍时,大黑又拿起电话给他姑姑打电话去了,八个穷学生还有一个住在医院昨晚他付了8万手术费,身上还有两万多,医院里还有一笔未完持续得医药费,这窟窿是被钱袋捅了个口子,一提拉千金散尽。 “能借多久?”他放缓脚步,说出这话还是拧紧了眉头,真该死,问女人借钱。 “你欠了多少?”丁柳柳仰头看他,答非所问。即便穿着六厘米高跟鞋,他还是比她高大半个头。 “50万。”他说出数字后便侷促起来,其实他是不想说的,只是宿舍的焦虑和现状他再清楚不过,一个个大老爷们平日五大三粗,此刻狰狞地哭泣、急躁地锤墙、来回地电话,既然都是借,零散地借和一道借有什么区别呢? 他见丁柳柳笑笑,露出一抹得意,瞬间颜面无存,明明之前自己还对她横眉冷对,此刻借钱的嘴脸和那些两面派真是无甚差别。他按下心中的拧曲,揪起脸咬了咬牙,“我们会尽快还你的。” “可以不用还的。” 余味疑惑,他们离的很近,可丁柳柳还是上前了一步,衣服挨着衣服,她蓬起的下摆擦到余味的手,衣面上的雪花挨到他手的体温,化成了一滩水。丁柳柳咬咬唇,轻垫脚附到他耳边,“我需要模特,那种的,知道吧。” 四目对撞,余味的眼中浮过很多表情,最后定格在了愤怒,剑眉竖起,星眼骤睁,一把甩开她,向前走去。 神经病。 那天老闆知道他来,特意大驾光临自己的店盘,盯着他写欠条。余味本还想还价,可几个同事站在后面拼命摇头,而他身后亦站了几个几个壮汉。 三九隆冬,酒吧今日歇业,空调开的小,这几个人愣是穿着短袖露出花臂。余味张张嘴还是没说出少一点吧这种话,倒不是怕,现在是文明社会,又是皇城脚下,但自己猴在狼窝还是清楚得很,人在屋檐下必须低头,他拿起笔写下了欠条。 宿舍八人除了余味多多少少都挂了彩,吕同最严重,现在还在骨科病房躺着。只是打架的七人却不是处罚最重的,余味因着打工因素吃了个警告处分,其他几人写了检讨,期末最后一门,老师要叫余味家长来,他去医院把吕同坐了四天车辗转来的爸爸叫了过去,扮演了一番。 班主任和辅导员年末忙碌,只说了几句情况,见“余味爸爸”没求情没喊冤,松了口气,生怕他们胡搅蛮缠。 考完试余味准备回s市,他同宿舍说了50万欠条的事,宿舍六人都沉默了。濮金说:“那天有个女的说要借你,后来呢?” “谁?你怎么知道的?”余味目光落在了濮金咬牙纠结的脸上,室内沉寂半晌,静得落针可闻,他出声打破,“说吧。” “她说......只要你做她的模特......就可以给。”濮金咽了下口水,几乎不敢抬头. 余味那日去打工之后丁柳柳便来了宿舍。她说了意图,大家第一反应都是尊重余味,只是丁柳柳将贴吧上的帖子展示给了他们看,古都的老闆手下的几家酒吧还有按摩店都算是灰色产业,手段狠辣,问她拿最是简单快捷不用吃苦,也不用为自己的学业增添风险。 她强调,只是画画而已。 是啊,多安全,和那些恐怖的大老粗比,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只图点“色”的美女真可以说是雪中送炭了。 第267页 大黑没说话,手拼命搓着,脚趾冻得没了知觉还在鞋内侷促地挣扎。余味手指点点膝盖,嘆了口气说:“我不太想,你知道她说的是......”他觉得难以启齿,正在踌躇怎么委婉说出丁柳柳对他的心思,以及源源不断的后续之乱。 平日话最少的季睿阳站在角落,挠了下头,打断他,“其实,你想不想最好都去,借条是你写的,这个后果......” 余味面色大变,他看向濮金,再看大黑,再看其他几人,皆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 他像是被人锤了记闷拳,又捅了几刀,还是自家人,猝不及防,寒冬的第二桶冰水浇得他遍体生寒。 他下颌收紧,没看任何人,随眼找了处床脚落下震惊的目光,颤抖着挣扎道:“什么意思?”他喉咙口像是被馒头塞满,窒息地挣扎。 余味经常外出打工,不然就是上课,和大家关系和谐,只是生活环境差距太大,大家都讲村里的农田菜地鸡鸭牛羊,走过的绿水青山原野稻田。 这些余味几乎没怎么见识过,所以对于很多话题他都是沉默,而还格格不入拥有一个仙女女友。 没有任何意外的情况大家都是和睦相处,八个铁哥们,可是一旦现了意外,而他还可能是带他们去□□埋布地方的人,立场骤变。 从痛不欲生地接受再到怨天尤人地推卸,余味在他们眼里成了酒吧事件的“罪魁祸首”。 “其实要不是余味在酒吧工作,我也不可能生日去酒吧。” “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去。” “那也不会碰上那帮人咯。” “哎,也不能这么说,他也没打架啊。” “那是他和女朋友打电话去了,不然肯定在。” “那个借条不是他写的吗?” “你想干嘛?.......不是平摊吗?” “逼他一把好了,就给人家做模特儿,模特到处都是,有人喜欢他出五十万,要是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喜欢我出50万,我做牛做马给她□□都行。” “少噁心我......不过余味肯定不肯啊,我看他挺傲的。” “牺牲一回,大家都轻松一点啊。” “就是,余味就是太矫情。” “逼逼他吧,哎,没办法,不然之后的日子怎么活啊。” “他苦了还有小女友心疼,我苦了爸妈我都不敢告诉。” “他肯定也不敢告诉小女友吧,有个姑娘追着他出钱买他,这话他肯定说不出口。” “哎,别说了,吕同的医药费还是余味垫的呢。” “他爸妈不是来了吗?应该会给余味的吧。” “可能吧,哎,看他爸妈的衣服都好几个洞,我看了都心疼,想把自己的脱下来给他,你觉得......” “哎......” 黄昏的京城,天空堆满晚霞,红橙如潮汐喷绘于天际,地面是乌泱泱的一片,车接车,人挨人,说话声连成嘈杂的喧嚣,尾气将雾霾喷薄得稀散,红绿灯闪得人眼睛疼。 而伶仃的人误入了炼狱。 余味对北京的好感、对异乡的嚮往轰然倒塌,他站在宿舍楼下,觉得那幢斜楼缺了一个口,不断塌陷,直到最后一下失了支撑的残气,轰然倒塌,石灰飞天,砖瓦堆叠,血肉模煳,惨叫连天。 一张张曾经好感的脸一瞬模煳成鬼怪,最恐怖的梦魇不过如此。 他靠着电线桿站了好一会,嵴背被背叛的冰凉才被凛冬电线柱的温暖融化。 熟悉的号码,手指都不用思考就能自然地拨出去,表情在嘟声消失瞬间软化,“沫沫,在干嘛?” 周沫睡了个长长地夜班觉,此刻还没全醒,全身散架般地疲惫,意外他这个上班点打电话给她,奶着声音小声道:“我刚醒......” 他沿着直耸入云的电线桿慢慢蹲下,身体有个支点不易倒下,“沫沫我想你了。” “嘿嘿嘿嘿,”周沫笑弯了眼,将被子把头罩住,钻进温暖的被窝,“我也是,好想好想。” “沫沫......”余味在主干道的人行台阶蹲地碍眼,受到几个大妈的注目礼,他垂下眼忽视,指尖点点继续道:“实习那次被人阴了难过吗?” “当然啊。” “生气吗?” “嗯.....生气是生气,可是站在她们的角度我确实给她们带去了麻烦,虽然乱说我和病人之间的关系很过分,但是我不能跟心眼小的人计较,那我岂不是和她们一样。” 要怎么样才能像她一样美好善良。他恨不得一把火将那些邪恶都烧了,可她两句话轻描淡,飘了过去,是啊,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 他闭上眼睛,艰难地吐出,“沫沫,我过年可能要去美国......” “啊?”周沫一把扯了被子,方才所有的温柔甜蜜瞬间灰飞烟灭,燃起了把怒火,眼睛瞪成铜铃,“什么意思!你不回来了?” 余味沉默,一时间百痛锤击,脚步来回在眼下踏过,好似在将他的自尊和坚持来回践踏。血流不畅腿麻了,鼻头被朔风吹僵,流下了鼻水,他吸了吸,“对不起沫沫。” 第268页 “余味,你这个大混蛋!——”周沫暴怒的声音哎电话里传来,都能想像到一只炸鸡毛髮立起的模样,只是没几秒,在她急促的喘息后,又降低了音调,“算了,那就再等等吧,反正我都习惯见不到你了。” 烦死了,爽约爽的我都有这个耐受力了,余味你可真厉害。 一双柔软的手将余味的心脏捏紧,加大力道,嘭地一下血肉横飞。 余味觉得自己的冷硬一下被枪决了,软在了电话里,明明那么不温柔的人,却把所有的温柔给了他。 可他一无所有,无以为报。 那个年余味没去美国,也没回s市,在地下室用网络打乱码电话给周沫,她丝毫没有怀疑。他在寒假前将身上的两万给了古都的人,剩下的答应年后给,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拿出这个钱,方法很多,比如年初八的时候丁柳柳再次提起,只是这次语气收起先前的得意,唯唯诺诺了一句,“别犟了,借你!借你!行吗?” “......你画室在哪里?”余味低下了头,随意扫了眼四周,目光空洞茫然。 新年的街道颜色红火但人声冷清,北京的艺术街在傍晚就成了空巷,余味在一片乱错的弧线和夸张装饰里找到了画室“也”。 什么破名字。余味吸了口气走进去,有点盲目,但是他没搞清楚具体的目的,他有点好奇丁柳柳要画什么,也急于想摆脱眼下这无解的金钱结,如果能快刀斩乱麻,他想快点开始有序的生活。 他好像到了一个倒霉的轮迴里,生活稍有点起色就掉入深渊,不断循环,以为是新世界,却发现不过是一个又一个换了面孔的丑陋过往。 他曾以为青春期是他过的最阴暗的日子,可这次,他体味到人间至冷,才明白,家是什么,亲人是什么,而背叛又是什么。 那天十点,周沫在补夜班前的眠,接到了余一书的电话,他声音似是含着喜悦,问:“沫沫,这几天买东西了吗?” “没啊?买什么?”她不知道,怎么突然来着这通电话。 “哦哦哦,没事,在睡觉啊,”余一书笑了两声,“继续睡,实习很辛苦吧。” * 余味在四月份才找到新的工,学业这么重,先前的工又一份份地放弃,最后只剩下丁思起成了他最后的僱主,钱包里的钱越来越少,他最后不得已退了租,站在街边惶惶无措,像被夺去了世界。 宿舍里见他拖着行李出现在门口,全体石化,很快僵笑起来,“余味回来了啊。” 濮金赶紧从床上颠起来,“我把东西拿了。” 众人顷刻围向他的床,将堆摞行李床褥搬下来,余味的被子卷在最角落,上学期考完最后一门他没再回过宿舍。 此刻看着处,没有任何亲切感,只是他不得不回来。 他以为开学会好一点,比如吕同可能会还他一点钱,但是谁都没料到,余味的处分通知挂在了学校的公告栏,吕同的退学消息也从辅导员那里传到了宿舍。他不仅退了学,还因为欠了9万的住院费,被医院找到了学校。 众人的心一下沉到了湖底,看都不敢看余味。 余味一个人承担了债务,虽然他没提过,但是所有人都猜他最后一定是去做了模特,什么模特给五十万,不言而喻。 宿舍的气氛一度凝重,濮金在余味睡觉时在他枕头底下塞了个信封,里面是很多张不同摺痕的一万块,还有两张不和谐的绿钞,余味拿着沉甸甸的信封舒了口气,第二天塞回了濮金枕头底下。 古默见他回来住了,嘆了口气,说自己搞到了三万问他需要吗? 余味说不需要了。钱很重要,他一直以来也好似在为了钱挣扎。只是在刷卡时,他见到卡里的巨额数字才知道自己的努力根本不是为了钱。 是一份脱离余一书后还能拥有的独立。 可他失败了,他没比周沫强在任何地方,遇到了困难还是要向家里求援,甚至好像连哭的资格都没,自作自受。 他打了工后攒到的第一个2000块义无反顾地沖回了s市,他想要拥抱s市的夏天,拥抱她。 作者有话要说:  太阳虽好,总要诸君亲自去晒,旁人却替你晒不来。 ——梁啓超 ??? 『作者有废话要说』 上学时,老师不允许有错字,我努力写正确字。 长大后,晋江不允许敏感词,我开始写错别字。 人生兜兜转转,为了做一件事,我们会抛弃自己曾经的某一部分的教育。「毒鸡汤」 我是为了强调,后续,我会故意写同音字以达某部分表达,我有时候用词是挺皇堵毒。 这章我写了十几遍……… 『小剧场』 我写不出来…………………… 第112章 reality046 【隔了很久, 再来一发食盒记】 情侣的关系是在何时更上一层楼的? 周沫的答案曾经是目光相对那一刻。 十六岁,初恋开始, 她可不就是看一眼余味就觉得攀上了幸福巅峰吗? 而步入2019年, 她二十六岁的第二春,在她和檀卿的肌肤相见中, 周沫认为他们迈入了她觉得坚不可摧的高楼。 她之前并未想过两人关系的长远发展,只是享受和他在一起的小矫情和小刺激。 第269页 可某日她就开始照镜子幻想,她和檀卿的小孩得多好看啊。 胡倾城泼冷水, “不要做幻想,你每次一幻想就会破灭。”她现在在事故爆炸现场,拍着照片,取着纪念残骸做事故研究,而主角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徒留她一人在原地伤心、悼念。 周沫小拳头轻轻锤了下她的肩, 忿忿地拿起电脑, 看她的新章。 2019年01月27日,s市刮着西北风。 书中的北京也是冷的让人哆嗦。 胡倾城站在厨房,泡了碗面, 一边和津津玩你追我逃,一边飘了几个眼神往周沫那处去。 她的背轻松地舒展着, 没有疑惑或是哭泣。 一小时后, 她面色淡淡地出了房间,胡倾城见她没反应,掩下急切, 努力平静地问她,“你怎么不说话,写得如何?” 周沫脚尖缩了缩,垂下眼皮,盖住神色,“还不错。” 胡倾城抓着叉子的手大力一作,血色全无。 什么叫还不错,周沫她是不是没看啊。 同屋异想,结果是鸡同鸭讲。 两人似是而非地说了会话,无聊地津津都打盹了。 周沫和胡倾城告别后,把津津放在副驾,将车驱出百花巷小区。 胡倾城的小说走向开始变得奇怪了。 她读起来没了那股回忆的感觉,反而像是被带到了一个新故事。 本来以为只是余味那段日子她没经歷过,可想想,她没经歷过的日子,胡倾城又怎么写得出来呢。 她说了余味欠过50万,说过丁柳柳亲过他,由于她也不知详情,就说你看着写,结果她编了这么一出,真是狗血。 哎,怎么说呢,小说家为了红可能是会改变初心的。 她要鼓励胡倾城,不能说伤人的话。 周沫自认自己是个体贴小天使。 可胡倾城在家里急的团团转,心里想,早知道把电脑上的摄像头开了,可以回看周沫的表情。 她觉得周沫看完怎么也不至于这么平淡。 这是她一直以来未知的五十万哎。 s市天黑的早,第一医院均是亮起了灯。 近日天气持续不佳,空气品质还差,檀墨化疗抵抗力弱患了感冒,夜夜咳嗽,难以入眠。 周沫今日值班,她先是跑到了八楼唿吸科,将周群炖的川贝枇杷带到病房给檀墨。 可她没提前说一声,去的时候撞到了刘冉冉。 两人隔空对视了半眼,谁都没看对方的眼,避开了。 檀墨见周沫来,赶紧放下杯子,日久相处,老人对周沫生了几分亲厚,“沫沫等会吃饭吗?我昨晚就没吐,估计有点胃口。” 周沫忙摆手,“叔叔,我今天夜班,送完这个我就去四楼上班了。” 檀墨微皱眉头,“哦,夜班啊,那累不累?” ...... 周沫从进房间到出房间,刘冉冉一直在房间角落,背朝着他们,神色不明,感觉很落寞。 周沫余光不时看去,总觉得她有点可怜。 身份尴尬,求而不得,一时有点后悔那要求檀卿说清楚的无理要求。 她已经绝了她一部分的幻想了,还要灭了她那点几不可燃的火星子,有点恶毒,可...... 她同面色不佳的檀墨告了别,转身向安全出口走去。 行至半程,身后出现了追出来的脚步声。 周沫手紧了紧包带。 来了来了,战斗准备!加油! 对敌人的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抗.战片诚不欺我。 “嫂子。”刘冉冉唤她。 周沫一口气憋住,别叫了,这次我不会心软的。 周沫脚步顿在安全门前,不过没回头。 刘冉冉走到她身旁,将手里的食盒送到她手上,“手术室晚上只有盒饭,我做的还不错。” 周沫缓缓转身,对上她温和微笑的眸子,一时情绪有点尴尬,低低说了声,“谢谢”。 周沫进了楼道,发了条语音给胡倾城,把刚的事儿说了一遍。 胡倾城半晌回了一句,“其实,也许她只是喜欢并无恶意吧,要么就是虚伪,虚伪的人最好对付了,你也对她虚伪就行了。” 周沫抓着手机,脚步机械地下楼,揣摩胡倾城的意思,没一会手机又震了,还是她,“沫沫,小说写得如何?” 周沫小嘴巴磨来磨去,胡倾城是走火入魔还是写文太寂寞了,为何不停地问,难道是需要彩虹屁来鼓励? “倾城,我觉得你写的真的太好了,把我和猴哥的故事写得生动有趣,又无力悲伤,你一定会火的!加油!” 周沫松开大拇指的录音键后,松了口气,这下应该行了。 看来是要上网学学应援的那套。 * 手术室今日忙碌异常。 大家口中说着,2019年应是个忙碌年。 这会下午五点,十几个术室通着灯火,响着负压抽吸声。 人来人往,和白日无差。 “怎么今天这么忙啊?”周沫走到护士站给备班的护士打电话,通知过来上台。 张软抄着手术通知单,“快过年了吧,我们年关就是忙。” 电话铃响,周末接起。 “你好,手术室。” 第270页 檀卿一下就听出了是周沫,“你好,我要加台急诊。” 周沫面无表情地拿出笔,把急诊登记的通知表拿出,“哪个科?” 张软和另一个老师正看着今日未完手术和加出来的手术在抱怨。 周沫听的也心情不佳,好像很恐怖的样子。 “妇产科。”轻笑。 这丫头是听不出自己男朋友的声音吗? 周沫手稍稍顿住,听他几秒没说话,提醒他,“患者的姓名、手术名称、手术医生、助手医生。” 怎么报个急诊这么磨磨唧唧的。 “患者林李,双木林,木子李,急诊剖腹产,手术医生......檀卿。” 周沫听到林李时笔尖顿住,后面的“檀卿”都没了惊讶性。 不过她很快反应了过来,因为电话里一直在笑。 张软还在说话,她避开身子拉长了点电话线,低声问:“你嗓子哑了?” 电话里的檀卿跟公鸭嗓似的,哪有平日的磁性辨识度,不怪她听不出来。 “是啊,所以昨晚你打电话我不敢接。” 檀卿刚回国,s市的空气品质较北方定是不错,可比起他之前呆的西方城市,质量还是差多了。 入了冬,再加上前阵子烟抽多了,感冒兇勐,一下就哑的辨不出来了。 周沫挂了电话,对着林李这个名字发了会楞,直到张软.推她,“吃饭了没,没吃快点吃,王老师等你去接她台。” 手术室到了下班点会把资格老的护士从进行的手术中接下来。 所以说护士得是媳妇熬成婆才行。 惨无人道的尊老,小护士们今日是加班到深夜的节奏。 周沫走到四楼,无措的看了眼手里的食盒。 哎,最后还是拿了她送的饭。 实在无法,上次檀卿给她的那个真是太好吃了! 她悄悄问过檀卿,刘冉冉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做饭这么好吃。 檀卿捏她脸,人家是参加过厨师大赛拿过银奖的大厨,请都请不到。 真人不露相。 周沫觉得刘冉冉瘦的连块猪肉都切不动,居然还是个厨子。 她一边打开食盒一边脑补,电视剧里女配角通过食物给女主角下毒,不知道檀卿会不会为她操起手术刀报仇。 她想着,嘴角还溢出了傻笑。 食盒层层打开,香味扑面。 都是她爱吃的。 几回在檀墨那处吃饭,她多夹了几筷子的菜此刻都在四层食盒内。 她坐在桌前,嘴边的笑一时不上不下,脑中又出现了那个可怜巴巴地刘冉冉。 真是又矮又瘦,看着就像个弱势群体。 她这个高大的骚鸡才是那个欺负小可怜的戏中霸王吧。 周沫夹了一筷子,餵进嘴里。 不咸不淡,食物馨香漾在唇齿间。 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人是不是也不会太坏? 周沫这个人就是心软,一口一口吃着,彻底被收买了,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明亮的术间,凌乱的术台。 周沫一边接病人进入,一边赶紧收拾前人急着下班留下的凌乱现场。 “周沫?”林李偏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不可思议地唤出了名字。 周沫蹲在地上整理吸引器,仰头对她笑笑,“嗨,好久不见啊。” 林李胖成了一个球,说实话,周沫刚刚看到病人,以为是个同名同姓的,直到定睛看清了她水肿后仍熘熘圆的同款葡萄眼。 “没想到这么巧。”林李额角渗着汗,周沫上前拿纱布为她擦拭。 “你这么早就结婚了?”周沫问。 “不小了啊,我都26了。”林李躺在手术床上,拉着她的手亲昵地问:“你呢?” “我......还没。”她和林李之间的唯一脆弱连接就是余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这么好看,肯定很多男医生追你吧。”林李客套道。 周沫憨笑。 手术移门开。 檀卿和王子晔出现。 王子晔一进来看见周沫,肉眼可见,肩膀兴奋地吊起了半分,“今天是小周老师啊。”他说完还不怕死地推推檀卿的手臂。 周沫偏过头去,不理他。 林李还拉着她在说,“对不起啊,上回我给你发的消息,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周沫自然记得那条消息,可此刻不想提,装傻地转过身去填手术单,坐在座位轻描淡写道:“什么消息,我忘了。” “哦,那算了。”林李躺在手术台上,一直看着周沫。 檀卿洗完手走到她旁边,双手半悬倒置成无菌姿势,哑声问:“今晚好像很忙啊。” 走廊脚步声不止,绿衣人来回跑动,脚步声和说话声急促凌乱。 周沫听着这动静,隔壁应是哪间房间在抢救。 “林李你认识?”檀卿看她们刚在说话,此刻她的眼神还追随着周沫。 周沫点点头。 今日周沫是巡迴,实习生上台。 她走到边上一句句叮嘱,王子晔调侃,“小周老师已经可以带教了,不愧是......美貌与智慧并存。” 周沫一个眼刀送去。 第271页 檀卿嘴角抿着笑,一点也没不自在。 周沫取着用物,心想到底是老萝蔔,久经沙场,和女友同台手术也可以面不改色云淡风轻。 转念一想,这种人出轨了她也看不出来,气人。 她为什么老是喜欢这样深藏不露的男人。 想着,捏东西的力气都大了几分。 监护仪滴滴地运作,林李的导尿术是实习生进行的。 周沫实在是有点害羞,不好意思面对熟人的私密,还煞有介事地将男性驱赶了出去。 林李感激地笑笑,病人在手术室其实是极其没有隐私的,有个熟人真是好。 周沫翻看了林李的病歷,显示心功能二级,试产过,但最终还是要求剖宫产。 难怪胖成了这样,估计是水肿的厉害。 檀卿他们被放进来后,手术迅速地进行。 今日的麻醉师是上回遇见刘冉冉给檀卿送饭的那个,人称穿刺王。 动脉穿刺一步到位,极少需两针的神奇人才。 上回大家都是生人,八卦没个门槛,图个激情愉快。 这会都是熟悉的同事,关系还明了地暧昧,她自然也没放过,话题转向,一直围绕着婚姻的话题。 “周沫,你也不小了,没准备结婚吗?” 周沫拿着笔假装淡定,“我还小。” 檀卿淡定地操着刀,一道一道切割皮肉。 “家里催了吗?上回你爸还跟我们主任说有合适的小伙子给介绍一下呢。” 周沫腹诽,老周怎么这样啊,急得她好像是个滞销品似的。 她正要搪塞一通,就听一只公鸭将话题继续了下去,“上回是什么时候?” 那声音哑的跟破了口子的封箱似的,痰液在喉间撕扯,声音直滋啦着耳朵。 这话在周沫耳中听来是恼人,声音都这样了就不要说话。 平时不说话,这个时候接这种话题是会登上手术室头条的! 可这在“穿刺王”听来是大大的兴奋剂。 “就是上个月啊!”其实那次周群只是客套,说起千金单身就顺口接了句,他知道周沫谈着呢。 “上个月啊。”檀卿手上麻利地动作着,口罩下的唇轻轻动了动。 该不会是因为没早些拜访,周群给周沫去张罗了其他人吧。 国内的婚姻市场他在网络也看过数据或是新闻。 s市很多本地女孩的家长都守着25岁作为一道结婚死限,那之前嫁不掉后面都要打折扣似的。 就沖周群一直给周沫张罗,连张显华也在女婿候选名单里,就知道他八九不离十也是这样的保守父母。 王子晔耳朵竖的高高,不过檀卿带的好,每一下拉皮和抽吸都接的极其迅速,绝不因八卦而耽误。 不过因为有点激动,口罩下唿吸微微发抖。 周沫走到檀卿身后,趁着他手上空无一物的档口踢了他后跟一脚,烦人,授人话柄。 檀卿偏头,沖她一笑,作对似的继续问了一句,“说了什么?” 穿刺王作势回忆了一番,一本正经道:“就说周沫长得漂亮人也可爱,还没怎么谈过,让我们留心优质男性。” 这话一出,手术室三个人各怀鬼胎。 周沫直接就把脑袋埋进了臂弯,脚丫在地上气得跺了好几下。 没怎么谈过,老周是在打什么虚假gg。 胡说八道,脸皮都不要了。 她真是丢死人了。 檀卿看着眼前血淋淋的画面,轻轻一笑。 林李仰躺着,看着无趣的空景,感受着麻醉下失去痛觉但是触觉犹在的肚皮被人拉来拉去。 周沫和余味当时是瞒着家里吗,所以她爸爸觉得她没谈过? 她现在都没谈,是不是...... 檀卿入职半年,已在妇产科创下了手术记录,年轻人喜欢查医生资料,看到履歷这么牛的医生都找他接生。 他的接生速度越来越快,周沫听到一声啼哭、身后忙起来时,她整个人还在大脑的三维宇宙锤老周。 她赶紧起身,看了眼性别。 是个男孩。 她笑眯眯地看新生儿室的护士清理口鼻后将孩子抱给林李看。 林李噙着泪花,指尖触触只有手掌大的小脸,说了句:“真丑。” 周沫又感动又好笑。 小孩就是丑巴巴的。 她上前看了眼宝宝,看林李眉头蹙起假装嫌弃,说道:“我小时候也很丑,那时候除了我家里人都没人抱我,嘿嘿,你看,长大了就好看了。” 檀卿看了眼周沫,怎么也看不出她小时候丑,改天得看看她小时候的照片。 穿刺王见新生儿要被抱走了,将麻醉药配好,“产妇准备了,要全麻了。” 林李急切地看向周沫的背影问,“我是不是要失去意识了?” 檀卿先一步回答,“就是睡一觉,醒来的时候就可以回病房了。” 知道林李是周沫认识的,穿刺王也没急着用药,等她缓缓情绪。 “周沫。”林李急声喊。 周沫站在柜子前正在取针线,回头见她撅着唇像是哭的样子,走近一看,眼眶都红了,她提醒道,“别哭啊,口鼻有分泌物唿吸机效果会不好的。” 第272页 由于是手术区,她没法太过靠近她,只能长长地伸出手,为她擦眼泪,“缓几口,睡一觉,醒来就可以回病房了。” 林李憋了一下,“周沫,如果我没发消息,你们是不是就不会......” “不是的,那会我们已经......”林李没说全,她亦是。 方才“没怎么谈过”的话语犹在空气里盪着,谁也没戳穿。 “哦。”林李吸了吸鼻子,负罪减轻了些。 “不关你的事,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如果很多事情真的睡一觉就好了,那该多好。 而很多时候你想睡一觉也没有办法。 檀卿手术还没结束,缝合刚到一半,周沫已经冲到了隔壁,方才的抢救正在进行,如火如荼。 两个绿衣人全身湿透正在剧烈喘息,几个绿衣人围着手术台在抢救,一边復甦一边用药,还有几个站在电脑前,紧急讨论抢救记录和病危通知的书写。 张软整个人看起来凌乱不堪。 她写着记录,后悔了一句,“都怪我好心,接了王老师的台,把你送去檀卿那里,你看。”她手边堆着乱七八糟的一堆单子。 周沫不好意思,赶紧问,“有什么要我弄的吗?” 狭小的手术间挤满了人,来回穿梭,喘气不止。 一道生命在身后应是消逝了,众人在商量着如何安抚家属,以及进行最正确的医疗书写。 “你去隔壁吧,动脉瘤要开了,今晚真的太惨了,你都罩不住了。”恋爱果然毁人灵气,她也是恋爱后觉得自己变得倒霉,周沫也不例外。 周沫跑到器械室抗包,动脉瘤真的很可怕,东西多的就能整死人。 她放下东西见病人还没来,医生也没来,便走到檀卿的术间,看到他已经摘了手套,正坐在椅子上抚脸提神。 每次一台手术后,他都有这么一个动作。 她走到他跟前,点点他的半湿的额前发,想逗逗他。 檀卿一把抓住她撤离至半空的手,送到嘴边亲了亲。 周沫忙回头,脑袋乱转了一圈,恼道:“你干嘛!” “没人。”他好笑,看她那紧张的样。 门开着,人来人往,她实在没有安全感。 她将术间的门关了,又走回到他面前,“你等会回家睡觉吗?” “嗯,去我爸那儿吧。”他见门关了便拥住了她,“今天很忙啊,你要一夜不眠了。” “嗯,没事,明天休息。”她搂着他。 30岁的精壮身体和18岁的少年真是不同,两手一环,满满的安全感。 就像他这个年纪可以带给她的那份稳重和踏实一样。 天塌了,也知道,他能撑得住。 “要是没感冒就亲你了。”他亲了亲她的额角。 周沫满足的笑顿住,男人都一个死性,18还是30都一样色。 她捏了下他紧实的腰肉,“这里是医院!请你严肃!檀医生!” “好,那你能不能不要再蹭了。”要着火了。 第113章 reality047 【津津爸】 凌晨五点, s市,漆黑无边的好似仍在深夜。 天空丝毫没有亮起的意思。 周沫全身湿透, 檀卿的汗水和她的, 融在了一处。 前半夜偷了几分钟的时间亲昵了会,又刺激又温情, 他微汗的髮丝磨蹭到了她的颈间,按照她一贯的尿性,应是忍不了的。 可来不及清洗, 便带着他的□□上了台。 一台高强度的手术,六小时下来,她也术衣湿透,水淋淋似落水鸡。 她洗澡时想,六个小时居然也没觉得多难受, 喜欢一个人连带他的□□也会喜欢。 汗液, 唾液, j液。 安静的四楼。 张软和值班的几人已经在睡觉了,她看了眼时间,走入楼道。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 楼道的小黄灯都变得温馨熟悉似家了。 檀卿一腿膝上放着电脑,另一条长腿半曲伸到了楼梯平台处。 门一开, 唇一弯。 “累了吧。” 周沫想, 天都要亮了,怎么他眼里还有星星呢。 “不累,你怎么不睡啊?”她下了手术打开手机就收到了檀卿两点四点的消息, 说明他整个后半夜都没睡。 “躺下去嗓子就痒,索性起来工作。”他拉过她,“给你带了小毯子。” 周沫一屁股坐在了有点凉但很软的软毯上,身体靠进他怀里,“饿吗?冉冉给我的晚饭我热了带了来,当早饭吃吧。” 檀卿手紧了紧,方才他就见到那熟悉的食盒款式,以为是上回给周沫的那个,结果...... “她给你的?” “嗯。”周沫打开,微波炉加热后的蒸汽蹿至冷空气中,熏酸了疲劳一夜的眼。 “生气了?”他见她没说话,偏头看她。 周沫夹起一个素盒,一手半摊在筷子底下,送进他嘴里,看着他咀嚼的腮帮子问,“我上回让你跟她说清楚时,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剪水瞳平静地看着他,睫毛蒲扇煽动,密密整整。 他一时辨不出她的话语方向,只摇摇头。 第273页 “算了檀卿,我收回我上回说的话。”就像喜欢余味的有丁柳柳和林李,说不定刘冉冉会是林李一样的存在呢。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一棒子打死所有关系的存在,也是坏人。 “真的?”檀卿不可思议。 “嗯,”她拍拍他的肩,又给他餵了一块,顺便自恋了一把,“你真的很好运,找了我这么好的女朋友。” 她都为自己的大度鼓掌。 “哦?”他合上电脑,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拉起她的手,含笑看着她,“那可不可以说说之前那个好运的人?” 全麻前林李和她的对话旁人是听不出来,可他算听了个半明白。 他有点好奇,什么样的男孩是周沫的前男友。 也好奇,什么简讯,让她当时眼神那般落寞。 小黄灯好像忽地昏暗了一下,如周沫的大脑一时死机了。 她舔舔唇,反射地问了句,“干嘛?” 快速重启,搜索应急方案。 她看着他的桃花眼,此刻蕴着的黄晕她看不懂。 不过她牢牢记得应兰兰说过的,如果有一天他问你前任,务必装傻。 管他留没留洋,这种男人占有欲不会弱。男人的臭劣根性。 “就问问,好奇沫沫的前男友。”语气轻松。 “那我们不如先说说你的前女友吧,从几岁开始说起?”她像模像样的问,“不如先告诉我有几个吧。” “......”檀卿哽住。 “啊?数不出来吗?”她佯装蹙眉。 “......” 小样儿。 * 谁都有过去。 檀卿的是一副泼墨乱画,情史他自己都看不明白。 周沫的则是一部工整清晰的作品,除了结尾草率,阅画之人一目了然。 檀卿问她,她没法开口,因为没完没了。 就像她以为写猴哥鸡仔的小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她叽里哌啦说完,胡倾城键盘噼里啪啦一敲,完结。 结果却是拖拖拉拉,从她和檀卿认识写到她和檀卿恋爱还没写完。 今日她又收到了一堆微信,问的问题奇奇怪怪,问她在北京开心吗? 她怎么知道,她对北京的全部印象就是余味走了,不要她了,具体细节被眼泪在脑海中模煳成一片。 2019年2月1日。 【我不记得了,但是那会两个人好像没什么隔阂。】 【分手就是很突然啊。】 【别说了,再说我今天上班又要肿眼睛了。】 周沫假装伤心,想把这个话题避过去。 其实她今日休息。 胡倾城刚传了她最新的内容,至此,她去了北京。 开启了一场必输的战役。 开启了她人生最昏暗的日子。 檀卿登门时,她刚打开手机,深吸一口气,用力眨了眨眼睛,准备把胡倾城给的任务完成。 吹彩虹屁也要有素材的,干吹只会有反效果。 可檀卿来了,她立马喜滋滋地扔了手机跑去客厅。 迷你水晶灯绕着客厅一圈,将温馨点上白色烂漫的光。 厨房里,胡瑾周群正在忙碌地做菜,鲜香的菜餚气味飘入鼻尖。 周沫笈着粉色棉拖走到客厅时,檀卿正蹲在地上给津津人肉按摩。 白乎乎的大胖狗毫无尊严地仰躺着。 四只小蹄子朝天,快乐地扭来扭去。 檀卿嘴角是收都收不住的笑,他抬眼看周沫,“我发现,这只狗和你很像。” 周沫和他一道蹲下,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心不在焉地问:“哪里像啊?” 这话不是第一次听,有个人也说过。 “眼睛。”檀卿两只手揉揉津津的笑脸,“还有笑起来,傻傻的。” 周沫出来的时候是踩着爱情棉花糖的,又被他两句话打到了回忆某人的角落。 “我怎么会像只狗呢!”她站起身来,伸出脚丫虎虎津津的脑袋。 津津看她伸脚丫,反射性地起身,头贴上去拱来拱去。 没成想刚挨到,就被檀卿一把抱住,反感道:“怎么能用脚呢。” 他还掸了掸津津的白脑袋,要把她的“脚气”赶走似的。 “我一直都用脚的。” “下次别用了。” “为什么啊?” “这不是你女儿吗?” “......”她眼睛咕噜晃了圈香蕉船,“然后呢?” “那不就是我女儿吗?” “......” 周沫被点了哑穴,像尊僵硬的石膏人被檀卿心情很好地拉到了饭厅。 他捏捏她的手,“怎么不说话?” “我怕你吃撑了,有点担心。”她垂着眼,任他捏着她的手。 周群鼻腔的小曲儿也是没停过。 檀卿再次主动登门,态度很明显。 这次不仅是水果,还带了很多补品包括人参藏红花什么,一看就知道家里长辈准备的。 他和胡瑾很是满意,人长得好看,学歷也好,背景又牛,看起来对周沫也是极其的好。 还真是个高富帅。 第274页 只是世俗眼光看来,周沫是高攀。 虽然全家都不认可这样的看法,可会做计算题的家长还是忍不住计较起来,怕女儿过于高攀而吃亏。 在他们心里,周沫无价。 可在别人眼里,姑娘是待价而沽的。 他和胡瑾以前关了门偷偷讨论过,什么高不高帅不帅的,只要是周沫喜欢,愿意重新开始,泥瓦工家里都不需他入赘,贴钱给他们结婚。 而她不仅真的重新开始,还找了个这么优质的。 自从知道周沫恋爱后,夫妻两还来不及欢喜,担忧一下又落到了另一处。 这个男人是不是认真的,是不是待周沫好,条件这么好会不会玩玩? 父母的心总是操不完。 以前担心太早恋爱影响不好,后来担心她远赴他乡异地吃亏。 受了伤回来又要担心她走不出感情阴霾。 终于找了一个那般如意的郎君还要焦心是不是百分之百对她好。 檀卿入座后,周群开了瓶酒,家里珍藏的茅台。 岳父灌女婿酒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周沫却炸了。 她总是会不合时宜地凭着心情炸。 “不许喝!”她把酒放到一边。 胡瑾笑,“干嘛不喝,妈妈也喝一点。” “不许喝!” 周沫被檀卿指导过,不能在她父母面前说他身体不好,他年纪轻轻怎么能身体不好呢。 可是他就是身体不好啊。 吃晚了会胃疼,吃多了会胃疼,变个天也要感冒,可不就是身体不好吗? 这会感冒刚好,怎么能喝酒呢。 “没事的,沫沫,这个酒还蛮出名的,我没机会喝,今日尝尝。”檀卿按了按她的肩膀。 “我说了!今天不允许喝酒,不可以夹菜!安安心心吃饭,还有!饭也不能多吃。” 她见周群嘴巴微张要说话,赶紧拿起放在地上的酒就进了房间,再出来还煞有介事地锁了门。 檀卿失笑,周群怒其不争。 周沫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就全力维护。 傻乎乎,父母就担心她这样又付出太多。 檀卿抓着她的手捏来捏去,左手抓着左手明明非常不惯,可他们就是幼稚地没松手。 s市的雨好像下的就没停过。 一楼的雨声很密。 平地的雨声,玻璃的雨声,院子花草的雨声,还有津津内心的雨声。 周沫本想和檀卿饭后遛狗,津津已经围着他们转了好几圈。 可一想到大前天才给他洗了澡就不捨得这身白毛出去沾泥水。 “算了,津津,今天不出去了。”周沫很随意地摸摸它的脑袋,敷衍它。 津津不知听懂没,小蹄子跑到门口,跳上墙壁衔住狗绳蹲在地上等她。 周沫没理它,拉着檀卿进房间。 “为什么不出去?” “下雨,它会变成黑狗的。” “它想出去。” “它一天想出去23小时。” “可是它知道衔狗绳。”檀卿感到神奇。 “很多狗都知道。” 檀卿走到门口,看着津津的期待的眼神,乌熘熘含着千言万语似的,有些不舍,“要不我抱着它出去?” “你别理它,它有时候故意的。”周群也这样,见不得它委屈地蹲在门口守望自由。 她和胡瑾比较冷静,许是拥有同款熘熘眼,并不为它所动。 “它想出去哎。” 又来了。 “它时时刻刻都想出去。” “可是它现在想出去。” “......” 周沫受不了高大的檀卿、三十一岁的檀卿站在门口,和津津一道视她为坏人。 平日她只要不低头看它,就不会如何心软。 结果它居然拉了个代言人,还是个说人话的,给它翻译了一通路人皆知的心事。 她别无他法,只能去储物间找以前给它买的雨衣和小鞋子。 她一边不情不愿地找着,一边心软地一塌煳涂。 第114章 reality048 【津津几岁】 檀卿三十一年的人生在外人看来无比顺遂。 天之骄子, 富商之子,年轻英俊, 事业学业皆有小成。 可他自觉自己是不顺的, 尤其站在这片土地。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人生拉开凌乱的序幕。 家庭不睦, 父子仇视,最亲的老人相继去世。 他在十八岁高中毕业时果断地出国,曾经和家里断了多年联繫。 即便后来被联繫上了, 也是断续的,并无亲密的家庭感。 他对s市没有好感,十几岁就想逃,以为是想逃离檀墨,后来发现他想逃离整座城。 这里的每一处, 都有他青春期时的焦虑和绝望。 好友胡东阳说, 学校附近每一处宾馆都有你青春期时的精印还差不多。 檀卿不可置否, 他的青春期全靠性发泄,过的乱七八糟的。 二十七八岁博士快毕业那会,突然被一个不认识的姑娘抽了个巴掌, 被告知几年前睡过,死活想不起来, 那一瞬间才知道自己过的有多荒唐, 好似是混沌的。 去美国后的很久,他都很顺遂,即便穷苦但是自由。 第275页 他不想回s市, 说不明白在迴避什么,总觉得在这处不快乐。 若不是檀墨的病,他定然不会回来。 回来是自愿可又是别扭的。 不过年岁摆着,不可能再若离开时将那些情绪摆在脸上。 他在国内生活十八年,在美国生活十二年半,再回来是整个习惯的颠覆,还有一部分医疗习惯。 重新适应生活节奏,接受檀墨的病,适应医疗体系,不堪重负。 尼古丁是他那会的纾解渠道,疯狂燃烧,他觉得自己抽死也无所谓,并没想过要长命百岁。 戒菸的想法是因为周沫。 一个小姑娘蹦蹦跳跳在你面前,乐乐呵呵,白白软软,明明不是很喜欢烟,还是为着他的习惯包容。 他的冷硬很难不软化。 而她,拥有一个让他泪目的家。 他活了三十一年,第一次知道全家人,有父有母在一起吃饭的感受。 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宠物的可爱。 吃多了也很幸福,因为知道走过这段考验,他能踏进来。 喝酒也无所谓,快乐的酒,每一滴都会享受,温暖的家,他踏入就醉了。 他之前的目光应是停留在很多务实、可见结果的事情上。 而这样的生活,于他是梦幻,几乎没有想像过。 所以连随处可见的狗都变得那么可爱,瞧你的眼神都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檀卿抱着狗,周沫撑着伞。 一路走,路灯被雨水打湿,光晕成一朵黄云。 地面泥泞湿漉,走过去溅起雨水,沾湿裤脚。 冷风唿唿刮过,人行走逆着风向,瑟瑟发抖。 三个生命,只有津津最舒服。 蹄子不用挨地,全身白毛被风唿向后,像是战袍,威风凛凛。 它可以看外面的风景,还可以被抱在怀里,今日的快乐分量超额。 檀卿将它放在一处花丛间,它挨到地上就想玩,被周沫用脚拦住,“下雨天不需乱跑,拉了臭臭就走!” 津津顿住原地转了一圈,做了它惯用的姿势。 周沫半弯腰看自己和檀卿湿的情况,一道“香”扑来。 她无可奈何,“别沾到脚,不然把脚剁了。” 这是她惯常跟津津的对话,她总觉得它也听不懂,可檀卿却觉得它通人性,“别老恐吓狗。”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塑胶袋,手钻入,弯腰包住那坨,倒扣系了个口。 周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一串动作,“你......干嘛捡屎?”说着还倒退了一步,有点嫌弃他。 津津也在一旁好奇吐着舌头,居然有人喜欢它的排泄物。 “国内养宠物不文明,这种排泄物大街小巷都是,怎么行?”他住在蔷薇九里这样号称高档的小区,花坛里也有宠物排泄物。 “......这是花肥啊。” “花肥有花肥,这个万一踩到了呢?” 檀卿顶着雨小跑了几步,将塑胶袋丢进垃圾桶。 再跑到廊檐下,周沫毛病就来了,不肯让他牵手了。 “不牵就不牵。”他弯腰要抱津津,却被周沫一把拦住。 “不行不行,今天津津挺干净的,你抱了还不如让它一路熘过来呢。” 她对于抓屎的行为还是很别扭的,尤其是檀卿拿的是她家的薄膜塑胶袋,轻轻一碰就破的那种,那怎么行。 怎么也要戴个橡胶手套戴个口罩吧。 “......”檀卿叉腰好笑道,“真没碰到,要不你闻。”他手伸到周沫鼻尖。 周沫嫌弃地嗅了嗅,“我觉得有点哎。”她唇抿成了波浪线。 檀卿不信,自己又闻了闻,“......”剑眉很想淡定,可还是揪了起来。 应是撑开时大力了点,还真的有点味道,高估了薄膜塑胶袋的牢固性。 又是雨中,周沫粗喘着气,气鼓鼓地嘀嘀咕咕,“就说不要遛狗吧,下雨天的。” 檀卿一手拿着伞,全罩在了她头上,另一手规矩地下垂,“我错了。” 他笑着看她疲累的抱着狗,又心疼又暖融。 好像抱怨都有了生活的烟火。 周沫一股气没撒到对的地方,又说回了狗,“你说你,为什么是白的,你要是黑的我也不用养的这么累!” 若是一只黑狗,她也不用每周花百元给它洗澡,一等一个多小时,还是在不排队的情况。 她就算爱干净也可以自我催眠。 可知道萨摩多容易脏吗? 它在家呆一周,哪儿也不去也能变灰。 檀卿无语,“你买它的时候为什么买白色。”他倒是很喜欢白乎乎的津津,虽然他因职业很不喜欢白色。 “......”周沫被问愣了,不知怎么回答,一时脚步都慢了。 檀卿跨出一步,身旁人空了才倒退回去,伞举在了她头顶。 “怎么了?” “没。”她掩下思考焦急的神色,继续撒娇道:“狗太重了!” “要不你放在我背上?”檀卿弯下腰。 “你都湿了......”那津津岂不是也要湿。 “咳。”他轻笑,暧昧地看了她一眼。 周沫咬住唇,脸羞得揪起,好黄啊! 第276页 整个绿化带被雨水打湿,水滴盈满了橙光,像是落了星星雨。 到家后,津津最快乐,檀卿则被周沫推进洗手间洗澡。 周群问,“怎么?被雨淋湿了?” “他非要把津津的便便扔进垃圾桶,你买的保鲜袋质量不过关,下次能不能不要上网拼什么三无产品。” 她走进周群房间,幸好周群虽没檀卿壮实,可他一米八,宽松睡衣他勉强能穿。 周群听着洗澡声,又看了眼钟,“今晚就住下吧,外面下着雨呢。” “啊?”周沫抓着衣服,不知要不要应下。 檀卿出来时,周沫正在铺客房的床,全新的被褥和蚕丝被。 这房间是李阿香每次来住的。 她宁可一个人在愚梦巷,出门就是邻里,也不愿在寂寞精装的小区和狗对眼。 “洗干净了吧。” 周沫走近他,先嗅了嗅他的手,确定是肥皂香才拥住了他。 “小公主,我是按照手术洗手的标准步骤拿肥皂洗的,都可以无菌上台了。” 他揉了揉她的头髮,嗅了嗅她发香。 周沫抱着他有一种久违的安定。 檀卿抱着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家。 檀卿在周沫去洗澡的时间,泡了碗泡面。 津津很重,极其耗体力。 他亲自抱过去自然知道,所以才会在后面心疼周沫,这么一只胖狗居然抱在手上,就为了不沾泥水,也是够宝贝的。 客厅的灯熄了,厨房亮着一盏炽灯。 周群胡瑾在房内看电视,不时有不算吵的角色激情对话声传来。 檀卿坐在灯下,嘴角漾着淡淡的笑。 泡面香飘来时候,津津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檀卿没掀开,看了它一会,随之轻笑地摸摸它的脑袋。 “你说说,是谁挑的你啊?” 人狗对视半晌,他摇摇头,揭开了泡面盖,热气蒸腾,诱人的香加倍扑面。 周沫飞速洗完,冲到小厨房,果然见到津津扒在檀卿大腿上一脸渴望,舌头快滴水了。 “别给它吃。”她将湿发草草束住,拉开狗再拉开椅子,捧着脸看檀卿吃。 檀卿见她咽口水,将碗推到她面前,“吃吧。” “不要。” “为什么?”周沫明显是嘴馋的。 “晚上不吃东西,会胖的。”她一本正经。 “......”檀卿沉吟,“有谁说过你胖?” “没啊!” “那你干嘛怕胖?” 周沫清清嗓子,看了眼周群房间确定门紧闭着,凑近他,“我们那会女生宿舍会夜聊,就说平胸的人如果胖了肚子大就会像猪八戒一样,我不喜欢猪八戒。” “你喜欢孙悟空是吗?”檀卿随意接了句,拉过碗,继续吃了起来。 周沫僵了一秒,“你怎么知道的?” “上次你看电视不是还哭了吗?” “哦。” 檀卿吃完将汤汁滤掉,洗了碗。 他个高,姿态轻松地靠着流理台,将碗送入龙头下,手腕轻转,过一遍水。 周沫撑着脑袋注视着他。 怎么好看的男人连做家务都这么好看。 她这口水一口一口下咽,一半是为谁都拒绝不了的泡面香,还有一半是为他这偶像剧一样的颜和身材。 “沫沫。”檀卿唤她,背朝着她没回头,手上在沖洗洁精,嵴背松弛,动作熟练。 “嗯?”她收起狼样眼神。 “津津几岁了?” 自来水沖打在不锈钢的水池,发出点点水声。 周沫在心里数了数,“唔,不到五岁吧。” 她低头看着趴在脚边的狗,心道,也算是一只老狗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哦。”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再坚持坚持,我尽量70万字完结 你们想想,其实不多,一个故事对半一分,还好还好(不好......我好累!) 哇!!!爆哭!!!我做梦都想完结!!! 我可太能唠了!!! 下次争取短小!!! 第115章 story067 《天高云低》 “猴哥, 天上好高,云好低啊, 好像要压到我了。”周沫躺在铺了餐布的草地上, 额头蹭着余味的下巴,我好想你啊。 “那叫天高云低。” 树影将阳光打碎, 将形状各异的光片落在他们身上,再被风吹动,摇摇晃晃。 余味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 很久都没说话,这是他掌着分寸费了半个上午才获得的拥抱。 异地恋很奇怪。两人明明思念得紧,可时间和距离将熟悉感稀释,用想像将现实的边界模煳,导致具象的人站在面前反倒产生了陌生的恍惚。 周沫认识了他十九年, 可一年多的未相见, 她撞向他的第一个眼神是那样不知所措, 身体僵硬,吞咽失措,讲话都怪里怪气地生疏开来, “你......穿的有点多啊。” 吓得他都不敢抱她,只是揉了揉她的头。 此时此刻, 周沫依偎在他怀抱中, 耳畔聆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他慢慢收紧的手,那份不明出处的生疏感渐渐消了下去。 第277页 天, 刚刚她见他的时候都不敢认,瘦到皮包骨。本来也瘦,只是这回面颊都凹了进去,嗓音也沙哑了,眼神里还有好多她从视频里无法看清,站在面前依旧洞察不出的情绪。 他像是变了个人,讲电话的时候他还是很温柔啊,视频将他的脸部弧线修饰,而他甚至比以前还要会讲甜话,说“想你”的频率比去年高那么多,她以为他们一定会在机场亲个死去活来,但余味快步向她走来时,她竟然害怕地瑟缩了一步,双眼根本不敢和他四目对视,强烈的陌生感袭来。 这该死的一步,让余味的脚步忽的顿住,一口最厌的时令苦瓜卡在了嗓子眼的感觉。 他揉了揉她的头,尴尬一笑,“我又变丑了?” “怎么真成瘦猴了!”她努力装出很熟的样子,可余味身上的气味都变了。她眼睛发酸,混杂情绪窜涌,心神动乱。 余味开了间房,没带她上去只是将行李放了上去,近一年四个月没见,他们一下从手机里的熟人陌生了半个上午,他拉着她的手乱晃,周沫则带他去了上次家里去的s市广场,那里有片绿地适合野餐。 她准备了很多吃食,早上六点多就和李阿香一起张罗。李阿香心疼余味在北京独自一人肯定没吃到好的,全装的肉,余味拉着她说:“生日快乐。” 周沫啐他,“是明天。”今日她没穿裙子,短袖热裤,长腿悠然地搁在餐布上,脚踝则蹭在草地,一有一无地调戏草儿。 “我欠你去年的,今天还你。” 余味一手轻轻搭上,周沫勐地一缩,双腿曲在了一块。 动作太快,他的手还留在半空,两人皆是尴尬,烈阳将隔阂照得无处遁形,他悻悻收回了手。 周沫愣了一秒,一把抓过他的手覆到大腿,“我刚刚是痒。” 余味扯出笑容,抬了抬眼,故意摸了一把,光滑如丝,牛奶质感,“多摸摸就不痒了,”他迅速收回手打开饭盒,故作轻松道:“好久没尝李奶奶做的饭了。” 香气扑面,熟悉的家常饭菜的味道,不是味精地沟油勾兑的爆香,清清淡淡的纯粹的食物的味道。 余味咽了下口水,阖上双目许久没动筷子,周沫疑惑,难不成一个上午放车里就嗖了?这可是保温的。她凑上前嗅了嗅,“没味道啊。” s市的阳光肆意挥热,外出踏青的依旧不少,绿实的草地几朵野花被热风晒得打蔫。 广场绿地上孩童来回嬉闹,咿咿呀呀不绝于耳,夫妻亦步亦趋地跟在孩子后面,弓着背,手小心翼翼护在孩子两侧,又想他玩闹又怕他跌倒。放风筝的情侣大笑大闹,奔跑着拉线,风筝好像被云拦住,怎么也上不去,盪在空中借着细线和热浪浮浮沉沉。 周沫倚在余味肩上,低唤了声,“猴哥。” 余味鼻翼张了张,用力咽下口中的饭,轻应了声,周沫咬了咬唇,“在北京不开心吗?” “没啊。” 周沫试图抬头,又被他一手扣到了肩上。她看不见他的脸,可是余味的气息紊乱,唿吸粗重,她的脚趾都都能猜出何故,“那是因为我吗?我......” “我觉得好运好像离我而去了。”他的餐厅工作近日也不顺,老闆想尽办法剋扣,干了将近两月,才拿了三千多,还要还学长房租一千。他好几次拿着余一书的卡想着放弃算了,第一次刷回家里的卡是最艰难的,可突破那次之后就疯狂地想就这么算了吧,有钱不舒服吗? 可刘小萍会怎么想,余一书会怎么想,周沫会怎么想? 还有,他自己会怎么想? “你说过我就是好运,那我在你就不会不好运的。”她的脑袋不死心地再一次抬起,失败,于是手不老实地慢慢抚上他的脸,指尖逆着毛孔的方向上行,意外的是没有眼泪,干巴巴的,只是胡茬膈人,她问:“你怎么不剃鬍子?” 余味笑,下巴的肉忽然抻开,胡茬的间的密度变大,周沫来回摩挲,好像也不刺人还挺舒服的,她正摸得舒服,倏然间,手指被一片湿润软糯含住,轻轻咬噬。 周沫轻缩了下,他松开手指,两手捧起她羞红的颊,啄了一下,退开,又啄了一下,再一下,像一只锲而不捨的啄木鸟。 他眼睛半垂,内双的褶皱看得清楚,只是眼神不明。 在周沫准备调侃你在干嘛的时候,樱口微张还没出声,便被一下含住,他试探了一下,周沫没挣扎。 他们的思念最终爆发在了最不合时宜的地方,他的手指几乎要扣进她的肉里,力道之大从未有过,而他的舌头就像个搅拌刀片,灵活锋利,直捣黄龙,翻来转去,她的口腔就是个搅拌容器,毫无抵抗能力,任他捲舌释热,任他采蜜入腹。 周沫被吻得晕头转向,耳边好似有那妈妈的嫌弃声,步子慢慢地消失在耳边。而他们好像一瞬间找到了情侣最浓郁的切入点,化所有的尴尬和生疏为乌有。 我们的身体很熟悉,我们的舌头认识彼此,鼻息一触便能反射般地缠绕成缕。 为什么好像灵魂远了,不过不重要,我们还是周沫余味。 余味缓了口气又不舍地来回啄,他那股气力好像要把这一年的吻都补回来,一年多以前他所有的动作都是克制守己,所有吻都是和风细雨,这次疾风骤雨般地热情打得周沫措手不及,唿吸换气都不会了,一口气憋住,小脸通红。最后余味还要给她顺气,“腿也不能摸了,嘴也不能亲了。” 第278页 “哪有!你看你的手在哪里!你的嘴刚亲了哪里!” 余味将她搂在怀里,怅然道:“我怕下次我们还是这样。” “怎样!”周沫紧紧搂住他,为方才所有的不良身体、心理应答而道歉,原来十九年是跨不过一年的,人的忘性是可以这样的大,可她不愿意承认,“我们永远不会变的,是不是大姨夫要来了。” “沫沫,对不起,今年不能带你去花火大会了。” “啊?”周沫坐直身体,纠结起来,她好不容易央得了周群同意,去日本,只是说和胡倾城一道去。她问:“怎么了?又有事?” “沫沫,对不起。”第一次觉得自己没用,都不配拥有你了。 “余味你怎么了?”周沫屁股坐麻了,换了个坐姿,调整他目视的方向,同他对视,“你为什么一直在说对不起?” “就觉得好像一次又一次都没能满足你的愿望。”去年周沫在烟花盛放的夜晚打电话给他,说明年20岁的生日愿望就是可以同他一起去花火大会。 而他,又满足不了,本以为是一个寒暑假就可触手而得的结果,却坠落至温饱都成了问题,“没能力陪你,也没能力养你,还没有时间哄你,你说的对,我确实不如人家男朋友。” “余味,你怎么这样啊。”周沫抬手,轻拍他的脸,“我们不需要说这些,而且你不许再提这句话了,那是气话,谁都比不上你!” “那是谁刚刚害怕我的?” “......谁让你颓废地跟个拾荒者似的,我们科医生都可精神了!”她又心虚地嘟囔了一句,“我才没有怕你......” 傍晚的夕阳消去热意,周沫的衣服湿了湿,湿了又湿,可她没走,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感受到余味的窘迫,至少从他住的房间来看,80元一间的标间。 走廊便有令人皱鼻头的嗅觉冲击,她不知道房间里是好一些还是更难以忍受。 所以他让她在楼下等,可她还是悄悄地上去了,只是又慢慢地退回了一楼。 “猴哥。” “嗯?” “余味!” “嗯。” “我20了。” “......”余味一只手握着她的柔夷,一手将餐布熟练地叠起,“再等等。” 等什么,难道等30吗?她拉着他手,晃在夕阳下,踏踏实实,这才是恋爱啊,“我不想等了。” “周沫,到底谁教你催这种事情的?”余味白她一眼。 “你就说你刚硬没硬!”余味的颓丧让她渴望用自己浇灌他,用拥抱用吻或是用其他。 余味心头一梗,没理她。 周沫的大腿被拍了一下,余味出了口气,手一摊将她的钥匙递给她,“你开吧。” “刚刚不是说好的,你开吗?”周沫抓住方才使坏地大手,十指扣了进去。 “我高三毕业拿到驾照就没碰过车,你信我?” “我是不应该信你!你说了好多话都不算数!”周沫娇瞪他一眼,一把拿过钥匙,修剪得当的指尖使坏地刮擦过他的掌心,拉得他那道皮肤一阵酥痒。 余味小臂肌肉缩了缩,心中愧疚又涌了上来,“其实我......” “其实什么呀其实,17岁就说20岁,20岁就是明天了,你是要等我枯了吗!” 金色铺满石灰地面,一道修长骤然横了过来,“让你再乱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沫沫:啊!猴哥!我现在打针超厉害,针针进,以后记得叫我周一针。(语气得意,表情张狂) 余味:这么厉害啊!(语气捧场,表情冷淡) 沫沫:那是!以后我给你打针。 余味:好啊......(打针又不是好事) 沫沫:你们学打针吗? 余味:不学(我们学了还要你们干嘛?) 沫沫:(遗憾)哎,还想着你也能给我打针呢。 余味:我的不是针。 (好土的梗......我真的不会写小剧场) 第116章 story068 《父非父, 子非子》 月上霓辉。 愚梦巷路口,歪脖子树旁。 “不进去啊?”月光映在她眼中, 像一双执着的手, 无形地挽留他。 周沫有形的那只手则不停地捏着他的食指,指尖捨不得离开, 扯着他的手不着痕迹地拽动,像是幼儿园第一天不肯进学校的模样。 这晚,他们一起坐了一辆晃晃悠悠的公交, 摇到旺达路,吃了顿旺达路的烤串,挤在一帮高中生里装嫩,又坐着s市新开发的旅游车,环了城市一圈, 在哄热的夜里压了3公里的马路, 可都已经第二日了, 他还是没有进巷子。 “不进去了,明天去看爷爷奶奶。”余味微笑安慰她,101 有股魔力, 一旦靠近,便似一巨掌扼住咽喉, 窒息感逼得他转身。一开始只是逃离, 可越久不面对,惧怕越深。 周沫遗憾地进去,而他站在巷口目送她。她眼睛酸涨, 两只脚栓了大石头,还差两步就要进门时,她眼泪又没出息地流了下来,背着路光悄悄抽泣起来,余味嘆了口气,走到她身后拥住她,“沫沫,今天哭短一点行吗?” 第279页 昨天哭了半个多小时,后来渴了又拉着他去买了瓶美年达,喝完了之后又上演了一幕分别大戏。 今天再次不出所料。 热乎的两个人抱在一块,瞬间将37度的体温加热,皮肤渗出汗液浸入衣料湿成两片,周沫摇头,“我不是因为你不进来哭的。”我是想到你要回去要住那个破地方,我就好难过,明明脚下就是家,可无数次送到门口却要走开。 你又不是罪人,你不必挨了心灵的惩罚后还要受贫苦的折磨。 我懂你,我理解你,可我又不懂你,也不想理解你。如果我就是那个傻乎乎的周沫,我就可以无理取闹地拉你进去,把你按在床.上,告诉你,睡,这就是你的家你的床,你不必躲避的愚梦巷。可我却该死地长出了情商,我恨我了解你,才一次又一次地纵容你这般折磨自己。 “那是什么?难不成是因为我不哭,所以你非要我出点咸水?”他说的是汗,说出来又觉得怪怪的,希望周沫听不懂。 “余味我讨厌你!”周沫当然没听懂,她浸在署名余味的悲伤里无法自拔,她恨不得给他买衣服给他餵饭,将自己舒软的床给他睡,所有所有,一切一切,她都希望他好。 千万不要再住那种破地方了,可她不能说,余味该死的自负,零碎的自尊心就逞强在她面前了,如果她不赏脸,不知他还能在哪处骄傲。 “我知道,从小到大你说了几百遍了,哎哟,”他嘬掉她的泪,咸咸的,涩涩的,有点像苦艾酒,“讨厌我,我下次就不来了,一来掉这么多眼泪,上次谁在电话里对我说已经很久没哭了?” 周沫锤他,烦死了,她确实很就没哭了,适应了异地恋、适应了实习、适应了考试,适应了所有没有他的日子,自己确实坚强了起来,可是她见不得他吃苦,怎么会这么瘦,为什么衣服都洗旧了,为什么球鞋都毛边了,她心被一把刀剜了又剜,鲜血淋漓可还要遮住伤口,掩饰太平。 “余味,你在北京开心吗?” “还行吧,”他嘴唇轻擦她的额角,目光悠悠落到愚梦巷101的门牌上,s市的潮热再加上常年室外的氧化,将它斑驳成一片,他消沉地说:“只是没有你就没那么开心。” 周沫一滞,消停的眼泪又死回复流,“你怎么这么坏啊,你说你在北京开心死了,没我也很开心不行吗?” “那我肯定会挨揍!” 周沫咬上他的肩,隔着衣料用力将牙齿陷进他的肩角,说话间也咬着,不肯松,仅舌头跳动地吐字,口齿不清着说:“我宁可你没有我也很开心。” * 余一书当晚从临市赶回来,刘小萍诧异,“今天周四怎么就回来了?”她看余竟睡了,笑说:“宝宝睡前还喊着找你呢,明天你有空吗?一起去动物园。” “明天没空,余味回来看爷爷奶奶,我明天和他一道去。”他将行李箱打开,拿出剃鬍刀走向洗手间。 “余味终于回来了啊,”刘小萍没好气,“这么久没回来,余竟也挺想你的,明天几点看完老爷子,下午我们去动物园?” “多大了,s市动物园都去了有100次了吧,怎么一天到晚就喜欢动物呢?”他将白沫抹匀,拉紧皮肤缓缓顺着毛孔清理面部。余味不喜颓废,他抽菸他就极为反感,鬍子也是,小时候遇到他鬍子没剃干净便不给抱。 刘小萍说她也不知道。其实她心里有点数,小时候余味不搭理余竟,余味喊周沫鸡仔,周沫喊余味猴哥,他就好奇这两只动物长什么样。一点点好奇,一点点探索,那之后余竟便对动物产生了兴趣,家里电视最常播放的频道便是动物世界,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动物园,可惜余一书不喜动物,他只能去花园里跟着人家的狗跑。 “你儿子喜欢我有什么办法。余味这次回来多久啊?”刘小萍整理衣服,心里不是滋味,一看就是临时整理的,乱七八糟地团在箱子里,余味一来就急忙赶来,她心中有怨,嘴里嘟囔,“余竟都大半年没见到爸爸了。” “不知道,”他将面部沖干净,要不是周沫打电话给他,他都准备入睡了,赶在深夜急忙开车回来。 他走到刘小萍旁边,见她沉着脸,不悦地开口道:“临市很远吗?让你带余竟过来你自己要打麻将,让保姆带来你又不放心,这怪我?” 刘小萍没说话,手上用力地整理衣服,发泄心中的怒气,近日法务部一直频繁走动,她问了知道公司没事,是分公司,余一书有意给余味,刘小萍的弟弟意见很大,纷纷揣测余一书什么意思,对髮妻对大儿子愧疚所以要把大权转移? 刘小萍妇人,不明白一家公司能说明什么,又不是总公司,分公司给一家给余味不是很正常吗?可亲戚你一言我一语,余一书的秘书也暗示,这公司至关重要,是余氏未来十年的发展重点,是命脉。 她整个人沉在不平衡的妒海里,次日清晨,余一书起了个大早,还挑起了衣服,要不是知道去见儿子还以为去看情人呢。 热风轻轻拂过墓地,树哗哗响,成群的黑碑在山上结伴,今日非鬼节非清明,整座墓园都空无一人,幽幽魂魄皆隐于墓中。 余味到墓园时,将一束白菊搁在爷爷奶奶照片下,几束枯菊整齐地摆在碑下,他们是合葬,当时他要求的。 第280页 愚梦巷很多老人分房睡,声带松弛,睡觉打唿,影响彼此,分房好彼此图一个安眠,可余红余有才始终没有,即便总抱怨彼此打唿响。 余味觉得,他们一定愿意同穴长眠。 周沫蹲下找到了自己的那束,是她亲手扎的结,她认得,轻声道:“清明的花已经枯得可以泡茶了。”饱满的花瓣条已经缩捲成铁锈色,毫无生机。 去年小祠堂那片被市政府拆了,本就是余一书建了让余有才开心的,圆老人传统的愿望,他在再换个地方建一座和买墓地之间选择了后者,买了十座。 “你不是说你不信这些吗?” “可爷爷奶奶信,既然他们信,就会在这里等我。” 余味在奶奶和爷爷的墓边坐了会,心情无比宁静,大太阳也不燥人,他问周沫,“你来的时候碰到过别人吗?” 周沫摇头,她都是早上拜祭了自己家的逝者下午才赶来看余家二老的,墓地都在远郊,来去十分不便,碰上实属难得。余味看着余一书走来的身影,辨不出语气地说:“所以是你打电话叫他来的?” 周沫顺着他的目光勐地回头,赶忙收起手机,编辑到一半的“叔叔你到哪”被切了屏幕塞进了兜里。余味面色不佳,但在爷爷奶奶面前不好说什么,他此刻无法在余一书面前直起腰,说不用他的钱,却坑了一大笔钱。 一股强烈的无能感砸向他。 余一书笑着到他们跟前,同周沫打了声招唿,平静地问余味:“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他目光打量余味,两年不见了,他瘦的脱形,目光沉敛,面上仍有少年气,但是整个人的丧气透着热气翻了数倍,撞向父亲心里的柔软。 余味没说话,只起身点点头。 余一书来的匆忙,没买花,到爸妈跟前说了句话,对周沫说:“快中午了,一起去吃顿饭吧。” 周沫一把抓住余味的手,“好啊!我想吃汀竹酒店28层的牛排。”她对余一书笑,以往她肯定不会提去哪儿吃,可这片地只离那里最近。 余味挣开她的手,“我下午的飞机,还要去收拾行李。”他缓缓抬脸,看向余一书,他老了很多,只是两年而已,两鬓都白了,眼角皱纹加深,眼白亦浑浊了起来。 他的指尖抽搐了一下,又被收进了手心。 有人说,人的眼白会随着年岁增长而渐渐浑浊,因为看的脏物多,他辩不出自己的是否浑浊。 “吃个饭不耽误功夫。”周沫太阳下有些急躁,她可没这父子两冷静,余味过成这样,她一定要让余一书看看,她不想他变成爹不疼娘不在的人。 余一书握着车钥匙,“那我送你去收拾东西再去机场吧。”周沫今日和余味是坐公交车来的,她故意的,因为她知道回去的公车非常难等,她就要余味坐余一书的车回去。 “不用了,我和沫沫坐公交车。” “你愿意坐,沫沫也不愿意,大热天的。”余一书好笑,还跟小孩闹别似的,他没理余味,推推周沫的肩,“沫沫,我们走好了。”小时候余味有点不愿意的事,拉上周沫,他基本会妥协。 果然他跟了上来,不过这次是抢周沫的。他拉了拉她,示意她跟他走。 周沫在大热天的燥意到了爆点,她没有了前两日陪余味大汗淋漓压马路的耐心,她一把抢过余一书的钥匙,往停车场走,这么热搞什么叛逆和矫情。 她踩着灼热的草地,飞快跑下山,坐在车里吹空调。 刚有点凉意,父子两掐着凉气的时间点上了车。余一书应该是搭上话了,毕竟下山的路不短,他还在问:“餐馆里端盘子吗?”他心里不是滋味,余味做了那么多工,何必呢。 “嗯。”余味随意应下,不想多说什么,催促周沫,“开车吧。” 余一书同他坐在后座,沉默半晌又问,“前阵子一下取了这么多钱用做什么?”他看着余味的侧脸,颧骨都要瘦的突出来了,到底是跟他妈一个性子,犟得跟头驴似的。 余味心烦意乱地望向窗外,这是他最不想听到的问题,就像巴掌刮在脸上,“不捨得就把卡收回去。”他从裤袋里掏出钱包,一把抽出金卡递到他手边。 余一书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他推了推,“你拿着。” 车子到宾馆的时候,卡还在半空中僵持,周沫通过后视镜咬牙切齿,恨不得撞在树上让他们清醒,她侧头对余一书说:“叔叔到了,余味就住在这里。” 宾馆的前缀都掉漆到字迹不辩,门小的只可以一人通行,走廊一股子油腻的汗腥味道,三人排成排先后上楼,宾馆前台在半层楼道处。 余味让他们在楼下等,余一书要跟上去,周沫不愿意打扰,也不愿意做中间人,她恨不得他们在里面大吵一架,把心结什么的用粗话说出来,这样就不需要这般冷冷地对抗了。 她站在小空调下和宾馆的老阿姨一起共享微不足道的凉风,十分钟后,父子两就下来了,余一书明显动过怒,表情还未收起,余味敛起所有的温柔和礼貌,提着行李一言不发,他甩了周沫快速冲到了马路,拦了车绝尘而去。 而周沫跑到一半就看到了汽车尾气,住的虽然差可是交通还真是该死的便捷。 第281页 她愣了一秒,他这是走了吗? 他......是要去机场的意思吗?不跟她道别了? 又把她抛下了? 她慢慢地上楼梯,余一书正居高临下地站在楼道口,望着楼外的马路,发出了声苦笑。 他一手扶着墙,嘆了口气,手机上是秘书昨晚连夜赶去北京,今天在z大打听到的内容。 长长一条,罄竹难书,至少余味的狼狈是真实的,他还申请了下学期的贷款,这让余一书无法接受。 他出声对怅然若失不知所措的周沫说:“余味跟你提过他欠了人五十万的事儿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没脸 倔强 挣扎 看起来幼稚吧 但他终会成长 但不在故事里 不在周沫身边 第117章 story069 《毕业是一群人的不知所措》 2013年06月10日, 周沫所在的年级经歷了一场可有可无的毕业考试,以及一场五味杂陈不知所措的毕业散伙饭。 这顿饭甚是豪华, 是五年来所有同学聚会里最高级的一次, 不是街头烤串或是25一人吃到吐的自助火锅。 人均80的正式中餐,这对于学生党来说已是无比正式、丰盛。 姑娘们穿着最美的衣裳, 举着手机不停的合照,关系一般的、关系凑活的、关系极好的皆脸贴着脸、手挽着手无比亲密。 周沫身着旧日的红色纱裙,在圆桌上坐下, 这条裙子歷史太坎坷,以致于她在衣橱里取出便捨不得放下,就好像带着余味来吃饭了似的。 胡倾城开了一听可乐,递到周沫面前,“恭喜沫沫在卫校五年里变成了一个特别成熟的小姑娘。” “成熟的小姑娘?”张敏凑头, 着重了一个“小”字, 手上举了杯她还没沾过的黄色酒精气泡苦味饮料。 “就是胸还是平的, 但是内心成熟了。”应兰兰恶毒地补了一句。 她向来豪爽,又不准备做这一行,于是甩了那些规矩假态, 放开了膀子喝。柏一丁拉拉她的手,示意别喝多了, 等会老师敬酒失态就不好了。 周沫本来听到夸奖, 心里还窃喜了下,结果落到了万年的痛点,撅起嘴巴, 眯起眼戳了戳她的柔软,“哼,你穿衬衫没我好看。” 应兰兰可稀罕周沫白衬衫一套那股子骨感的时尚感。她被一口噎住没了说话的欲望,今日她心情低落,说是毕业亦是离别,人总要离别,这几年她早就看透了。 她看了眼在斜前方桌上吃菜的王涵,她正细嚼慢咽地吃菜,垂着眼看不出喜悦或是忧伤。 她们从她和陆飞再次复合后便没再说过一句话。不同于周沫,应兰兰在宿舍的撺掇和周沫的服软下就着台阶而下,她和王涵在冷战了几个月后因为座位调节彻底成了陌生人,实习后更是没有机会和好,于是一拖再拖,好像都没人在意了。 很多同学就觉得,她们关系就是一般了。可应兰兰不断地撞击着自己的自尊,拉扯着那根绷得高高的下颌线,无数次面对面走过,都避开了眼神,指尖纠结。 冰山需要体温才能融化,或者外力搬移,没有人在意她们二人间的微妙,即便302有人问过这事,应兰兰都以不耐的表情掩了去,三番两次,就以为她不愿意提王涵。 可应兰兰清清楚楚地知道,她们的友情是无可替代的,上课推搡提醒老师经过,互相吐槽笔记写的烂去找别人的,八卦明星,八卦同学,八卦彼此,同桌两年,她们交流了最深的事,最痛心的是,亦是那份无可替代的关心和怒其不争才会将她们推远。 应兰兰用力地嘆了口气,又灌了杯酒,胡倾城拉拉她,“你不会是想喝醉了耍酒疯吧,我可不会抱你回去的。” 全宿舍就胡倾城比较壮实,其他都是竹竿型,学姐传授,散伙饭一定要让你们宿舍最力气最大的人少喝点,于是胡倾城今日被剥夺了喝酒的权力。 周沫喝了一口苦涩的啤酒,漱了漱,一直没咽下去,最后胡倾城听不下去,用手指戳了戳,吓得她赶紧咽下去,“干嘛呀!我敢感受阮莞(《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说的,啤酒的感觉。” 应兰兰听后也喝了一口,在嘴里反覆回味,许是嘴里已经浸满了苦味和啤酒的泛泡,没了新鲜的味觉,于是放下酒杯,“小说都是骗人的。” “你说你愿意为爱而死的时候,没有说小说是骗人的。”胡倾城提醒她,当时宿舍劝她别复合,她说她愿意为爱而死,死都愿意,噼过腿算什么? 讽刺。应兰兰唇齿颤动,许是液体喝多了,眼睛开始排泄,“我不愿意了。” 她开始哭,停不下来,班主任和余嫣一起走来,302一齐起立,应兰兰上前握住班主任的手,哭的梨花带雨,“老师,我们给您添麻烦了。” 班主任见她哭得眼线晕开,面目吓人,也红着眼睛替她擦眼泪,“没有啊,和你们在一起我也很开心的,希望你们以后都好。” 水晶灯光在眼里晕成光圈,周沫哪能错过机会流泪,扑簌簌的眼泪不值钱地掉了下来。 老师擦完这个擦那个,旁边的胡倾城也哭了起来,周沫嘴里呜呜咽咽地说着感谢的话,哭声感染,剩余的人也眼圈红了。 前几桌都是喜笑颜开的,到了302这桌气氛骤变,姑娘们哭哭啼啼,毕业的喜悦被离别的忧伤笼罩,哭得眼圈大红。 第282页 应兰兰越哭越厉害,酒精在体内渐渐蒸腾。想到要分离,想到如果有些事情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她突地转身,绕了桌路,冲到了王涵面前,王涵本来在吃菜,抬头见到应兰兰,眼圈倏然红了,嘴巴扁起。 下一秒,她们用力地抱在了一起,什么话都没说,就乱七八糟地胡乱哭着,单薄的衣料和平衡的体温将冰山融化。 周沫抽抽搭搭地哭着,她看到应兰兰跑到王涵旁边哭去了,拉拉张敏的袖子,“她们怎么了?” “呜呜呜呜,她们终于和好了,都毕业了。”张敏用力地吸着鼻子。 哭声在桌与桌之间感染开来,姑娘们哭得东倒西歪,胡倾城偷偷喝了两杯啤酒,抹了会泪,今天就把所有的软弱交待在这儿,明天还是得披上铠甲在三次元里挣扎,回去问父母要学费,再在挨了一顿骂后操.起小说钻进二次元治癒自己。 应兰兰哭得全身都湿了,她抱着王涵,头靠在她肩上说:“对不起,我和陆飞分了,你们都是对的。”他后来很好很好,没有再噼过腿,只是那感觉就是变了,被习惯拖拽着挣扎,其实是愚蠢的,谁都没法在那样的战役里被背叛了还能心无芥蒂。 她离开了那片沼泽,才发现,原来她拥有过那么美好的友情,纯粹无杂质,不贪图她的美丽肉.体分毫。 被转瞬会逝的爱情蒙蔽过双眼,应兰兰明白了友情的难能可贵。 耳边王涵哭得黏湿的脸颊靠在她肩上,“对不起,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随口说了伤人的话,走出来就好了,在里面也很好,开心就好了。” 冷战真的一点都不开心。 周沫红着眼睛,拿出手机给余味发了条消息:我还想再读五年。 余味在自习室温书,回她:那行,毕业证撕了,等你再毕业我也毕业了。 周沫抱住喝闷酒的胡倾城,“我们也抱抱,我们也要分开了,你记得你说的,要来北京看我。” “好,我会去的。” “不许骗我!”周沫又流了两滴泪,“北京我谁都不认识,呜呜,羊仔8月就出国了,我真的除了余味什么都没有了。”她纠结了好几天,她从来没有想过离开s市,可是余一书一番迟到的调查结果让人心惊胆寒,余味所有平静电话的背后,到底藏了多少秘密,那些“想她”,有多少是源于恋人,又有多少是因为无助。 他吃苦劳动,凭自己的双手挣钱,周沫都可以理解,但是欠了巨款还是超出了周沫的认知。他将学校的监护人号码改成了一个叫“刘明”的,余一书说30岁的北京混子,他可真是行,一会网瘾一会堕落,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到底在干什么? * 毕业班的传统是扔书、砸热水瓶、在最后一夜的学生宿舍鬼哭狼嚎,五年仓忙的结束了,离别措手不及地近在眼前,万幸的是302大部分人都留在s市市区。 离开的是蔡珊珊,回到家乡n市,胡倾城去n市读书,她说毕业了会回来。 还有一个是家乡在s市的周沫,拎起行李,奔赴最北的北京。 一千多公里,两年,终于要变成0了。 翌日清晨,周群开车帮周沫搬行李,胡瑾站在楼下拿着学校门口发的gg单扇风,“今儿这天气比上回我来可好多了。” “是啊,我记得上回你差点中暑了。”周沫吃着绿舌头,蹲在地上漫不经心地数蚂蚁,花园里都是热水瓶的碎屑,那株胡倾城喜欢的彼岸花也被砸得倒在草丛里,花叶终相见。 周群看着这娘两站着聊天,手上加快了速度,“沫沫长大了,东西摞得整整齐齐,不像刚开学前一天晚上我和你妈还在帮你收拾行李。” “五年了嘛,能不长大。” 胡瑾问:“那个和你最要好的小姑娘呢,我们送她去车站啊。” 周沫摇摇头,“她已经走了。” 宿舍的姑娘都在等家人接,而胡倾城五点多就背着行李走了,周沫感受到她爬下床的动静,悄悄将头埋进被窝,隐没了渐渐粗重的唿吸。 出校门时,周沫看了眼对面的s市一高,还在上课中。 新生毕业生迎来走往,只有旺达路一尘未变。 * “沫沫,你想好了,北京......风挺大的。”余味自然是拒绝的,这里的生活条件不佳,他经济条件也很难维持她原先的生活品质,周沫恐是适应不了。即便他疯了一样希望她来,无数个夜晚想她想得埋在被子里颤抖,像是药瘾的人一样,渴望她的拥抱,可她的到来,他除了开心,更多的是不放心。 她来北京,而他一无所有。 “我想你,我想你想的班都没法上了,一想到还有五年我就受不了。”是真话,她想他是真的,可是想到要离开家,去一个这么远的地方生活工作,她同样受不了。 可她必须去,非得去。 “也好啊,北京还行吧,你的性格也适合北京,直来直去,保准人见人爱。”余味拿着笔,想到周沫如果真的可以来北京,那他应该也不用那么孤单吧,只是心中涌起不安,“你爸妈同意吗?” “就......捨不得啊,但是我嘛......他们疼我,都依着我的。”她攥着被面,揪出一坨坨皱褶。 第283页 “还真是愚梦巷的宝贝,天下人都疼着。” “嗯......” 隔着电话线,最后一次口是心非吧。 余味,我来了。 * 周沫离开s市那天,暴雨倾盆,胡瑾站在机场推着两个行李箱一言不发。周沫去买了两瓶水,递给她,她绷着脸咬着牙没接,周沫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讪讪收了回去。 周群没来,大物件收拾、搬运,他都没肯动一根手指头,第一日还站在一边看,冷嘲了几句,第二日索性没出现,他不抽菸,在周沫出生那天就将烟戒了,只能喝酒。 胡瑾心中亦是气,在愚梦巷都不想陪周沫呆最后几天,回景行小区睡,结果遇到了十年未醉的周群。 周群曾笑说,我要是喝醉,那肯定是在周沫的婚礼上。 养了二十年的女儿,说走就走,对于父母的打算、安排、保护全视若无睹,一心只想跟余味私奔。 周群拦不住,胡瑾拦不住,李阿香欲言又止。 周沫下了决心要走,她说:“你们说过的,只要我毕业了,我就可以去北京的。” “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人生,那么多人都可以去北京,为什么我不行,我是缺胳膊少腿还是智商不及格会被骗?我是巷子里唯一一个经受住糖葫芦考验的人!” 那年拐卖新闻每天都在播,路上寻孩子的海报布满大街,s市开放港口,外来商人打工者涌入,巷子里孩子多每天乱窜,也没个归家的点,于是挨个找的家长难免在找到后要暴打孩子一顿,有人提议要训练孩子,东巷的陌生家长演戏诱骗西巷的孩子,全部中招,小孩都被糖骗的团团转。 本只是一两个的小范围行为,却得到家长们一致认可,纷纷使法子哄骗再教育。糖葫芦是百试百灵的法宝,大人们无奈,西巷218号的奶奶深居简出,周沫这个人特别爱串门,大部分人都见过,所以熟得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生面孔,被拉去拿着糖葫芦骗周沫。 她对老人没戒心,傻乎乎对奶奶露出没牙的嘴甜笑。 218号的奶奶将糖葫芦往前一伸,“要吃吗?”周沫对着举到面前的糖葫芦摇了摇头,躲在门后的周群大喜,这个小丫头居然没上当。 周沫不忍心说这玩意脏,有次看见人家吐着口水腻在手上还握了一把,导致她看见这串串就想起那场景。 余味和她是一道看到的,但是由于周沫的洁癖凛然,他自然要装腔说自己也不喜欢脏兮兮的东西,悄悄咽了口水,看起来好好吃哦。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被骗了,还吃的很欢。 周沫拒绝糖葫芦的原因只有余味懂,她在愚梦巷里是唯一不会受骗的小红花少女,那日后走在巷子里被夸了好几天,余味最是懒得戳穿她,冷眼看她小人得志的模样。 周群一听她提“糖葫芦”,翻了个大白眼,“你已经二十了,骗术也升级了,你五岁能抵挡的糖葫芦,你以为二十岁还有人会拿糖葫芦骗你?换一个谁知道呢?而且你知道你为什么拒绝糖葫芦,可能是那天吃饱了。” 周沫和周群的对话刚开始还是有来有回的,像是寻常的父女斗嘴。 但当周群发现在六月底未参加s市第一医院的新人报导,且在她桌上发现北京医院的材料时,才意识到她这次是真的,他开始说教,一条条地道理搬,周沫油盐不进,他无奈只能打亲情牌,“爸爸对你不好吗?妈妈对你不好吗?你外婆万一有什么呢?” “呸呸呸,你们都好得很!”周沫打定了主意要去,“而且我就呆到余味毕业,还有五年!” 她伸出左手,笑着给他比了个五。 周群一把拽过她的手拉到她面前,素手纤纤,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你看看你的手,去了北京你们吃什么?一个少爷一个小姐,一个学业繁忙还要打工,一个三班倒上班又一身臭毛病,谁做饭谁做家务,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以后也会遇到这种麻烦啊,不如早点克服。” “余一书上次提过,余味不用他的钱了,北京的护士收入还未知,那种地方都是高学歷,你个大专生别找不到工作,两个人到时候喝西北风。” “谁说的!有医院让我去考试了!两家!”周沫整理出了两所三甲医院,投了简歷,准备去北京参加考试。医院的要求大同小异,她已经有了应聘经验。 全国护士的招收还是以专科为主,本科虽是高学歷,但出产量不够医院的人力,所以专科生还是主力军,根本不存在学歷歧视、找不到工作这么一说。周群以为她不了解行情吗?护士在哪里都能吃上饭。 “你还真的去啊?余味捨得你去吹北方的风?多少护肤品都不补回来。” “你怎么地域歧视呢,我就要去北京!北京很多漂亮姑娘的。” “你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你打啊!你说过你这辈子都不会打我的,你打我我就不认你!” 他们开始剑拔弩张。 又几日,周沫开始收拾行李,她收到了笔试通知,简单收拾后提前一天去了北京,周群胡瑾不知,李阿香睡得香,亦是不知,所以当她下午回来时,大家并不知道她消失了24小时。 第284页 家里对她早就放松看管,她也一直没有其他行动,所以得到了这钻空子的机会,7月20日,s市第一医院的护士培训结束,周群因为周沫的忽然变卦将她的培训挪到第二批,结果她还是没去,且宣布了一个大事。 “我已经被北京y医院录取了,三级甲等。” “哪个不入流的医院,你发个电子简歷就能录你?莆田?”周群才没当真,只要人没跑,就还在掌握内。 “不是的,我十号去笔试,十三号操作面试我都参加了,正规医院,国家认证的。”她把录取的简讯递给周群看。 家庭大战一触即发。 之前大家还认为周沫是那个家长去了北京一句话就能拽回来,吵一架说几句便会乖乖听话的姑娘,而这次,她铁下了心。 她要走,她要陪着余味,她再也不相信余味能照顾自己,再也不信他说的每一句“北京挺好的。” 第118章 story070 《北京第一年》 愚梦巷101东屋, 立秋,晴朗又炎热。 凉拌黄瓜带着蒜香被筷子送进了周群口里, 他沉着脸, 听胡瑾读简讯:妈妈,北京挺好玩的, 我岗前培训结束,去了长城玩,同事很好, 我也很好,余味特别好。你们要健康呀。 胡瑾一个字一顿地读,没能读出简讯里的快乐或是周沫的调皮,就像是念悼词一样严肃,话音落了许久, 餐桌上悄无人声。 半晌, 闷闷的咀嚼声再次响起。 “就这么多?”周群将黄瓜咽下, “没说怎么住的?” “哎,这让她怎么说啊。”胡瑾啐他,虽然她也心急火燎地想知道, 可到底是女孩子,估计住在一块也没法跟他们说。 北京四环地下室, 立秋, 哄热,快熟了。 周沫买了个大西瓜,从小冰箱里取出昨天冻的半个, 又把今天的放了进去,勺了一口四度的沁凉,她来了二十天,先是住了7天宾馆,待到余味找到这间地下室租下时,她去採购了小冰箱和两台电扇,住了进来。 地下室不大,就20平,石灰顶石灰地,白墙壁上裂纹密密,就这么间地下室要1200一个月,就因为这里做了一小间单独的厕所,玻璃隔间,贴了不透视的花纹纸,里面塞了个丑陋的马桶,地表都没填平整,一个摇摇欲坠的水池,再无其他。她添置了一个彩色小推车,放置洗漱和化妆用品,可在次日还是将化妆品挪进了冰箱,她怕这么热的天变质了。 最大的麻烦,没有洗澡的地方。 余味说,这已经是地下室里条件最好的了。她信,毕竟是她坚持要住的。余味的能力她清楚,也明白自己来是陪他,不是来给他增加负担的,住地下室最好了。 北方夏日还有公共澡堂,只是去一趟一身汗,沖干净了,跑回来又是一身汗,还不如补不洗呢。 周沫每日挣扎在黏腻的洁癖底线上,难受得恨不得撞墙。 余味在八月去星巴克打工,三千一个月,另外丁思起已经初三毕业了,他认为自己高中学习不算好,不能教他误人子弟,于是辞去了那份家教。 丁思起不甘心,天天骚扰他,他哪是要个家教,他就是找个陪玩的,余味无奈,打电话给周沫来解救他。 周沫在风扇前又吹了会,出了门,一路上她挠着腋下,总觉得皮肤有点痒,挠着挠着起了疙瘩,她不敢挠了,忍着痒意冲进了地铁入口。 空调风触到皮肤时,周沫突起了个念头,要是晚上可以睡在地铁站就好了。 两个电风扇依旧吹不灭她的热火,整夜在沙发床上滚来滚去。余味在宿舍睡,也是这般热,没有电扇,周沫就说要么一起睡好了,反正一样是电扇。 余味拍了下她的后脑勺。那你完了,肯定更热。 周沫白眼,哎,都20了,不知道他在矫情什么。 她到星巴克时,丁思起正跟他的女朋友喝咖啡,周沫终于见到了那个传说中噼腿无数次还有死心塌地男朋友的姑娘,哇,长得真的看不出来哎,她一脸激动地拉拉余味。 余味牵起她的手,走到丁思起面前,“喏,我女朋友来了,我们走了。”余味答应今天带周沫去吃z大后面的串串,带她尝尝北方的串。 “一起啊,嫂子好!”丁思起第一次见周沫,“嚯”地起身,凳子在地上滑拉出一阵尖锐,心想哇,真好看。 “嫂子真好看。”丁思起女朋友说出了丁思起的心里话。 周沫羞涩地沖他们摆摆手,指尖在余味手心里跳舞,余味无奈,只得带上两个小孩一道走,周沫本来是没多想什么。一路上有说有笑的,问丁思起喜欢琳琳什么,问琳琳喜欢丁思起什么,看他们两个互相说客套话的模样可爱极了。 点菜时,丁思起在长身体胃口贼大,点的特别多,一串菜名一报,都不带歇口气的,把周沫都听懵了,心里默默算帐,这个臭小子在坑余味吗? 她心急起来,挠挠腋下,待到小哥填了菜单,周沫悄悄去前台减掉了4个10块的猪蹄,两个小孩为什么要吃四个猪蹄,浪费钱。 串店里空调充足,风扇还开着,周沫舒服了。北京的夏天一点也不比s市收敛,说是北方但阳光就像一双首都标籤的大手,用最热烈的温度欢迎远客。 其实哪处热对于周沫来说并无差别,只是没了空调,哪处的热都是窒息。 第285页 她叫了杯冰可乐,准备把自己冻死在这里,一边吃着北方口味并不习惯的串一边听大家说话,丁思起最是话多,和余味一唱一和熟稔地就像是兄弟,甚至连余味的外号叫猴哥都知道,一口一个哥叫的亲热得很。 周沫之前见他一直提丁思起,还怀疑他们是不是进入异地恋无话可说的地步。原来,丁思起跟余味是真的要好,连羊仔都认识。 “哥,下周我们去动物园,你带嫂子一块去呗?”丁思起看了眼桌上的竹籤,轻轻皱起眉头,往柜檯那里看了一眼,手又交叠,继续等菜。 周沫见他张望,心想他可别是记得,她表弟冬冬点了菜,周玲悄悄将菜去掉,他从来不会发现的。 余味侧头问周沫,“去吗?” “你要打工吗?” “我可以调休的。” 周沫其实很想问,你九月份就要交学费了,你准备怎么办?可还是始终没问出口。她点点头,再看向丁思起,他已经开始细数北京动物园好玩的园子了。 周沫想起余竟也喜欢小动物,最爱去动物园。 余味能和丁思起这般要好,应该也不会讨厌余竟吧,毕竟她都那么喜欢他,可余味却从没试着了解余竟。她手机里还有余竟给她发的生日祝福:沫沫姐姐,我刚买了新手机,它跟你一天生日,生日快乐。 周沫还沉浸在余味的兄弟情里,余味已经伸手拦住服务员问,“我们的猪蹄还没烤好吗?都快一个钟头了。” 周沫耳朵一动,勐地抬头,和服务员小哥眨眼,强烈传达让他闭嘴的讯息。 小哥看向周沫,对上那双剪水瞳,舔舔嘴,小心翼翼地求生道:“你们......不是退了吗?” 周沫迅速低下头。余味右边的动静太大,他偏头看了眼周沫,轻嘆了口气,“我们要的,帮我们加上。” “哦,还是四个吗?”小哥耐心地确认一遍。 “十个!”余味咬牙。 周沫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四个四个!他胡说八道的。” 丁思起问:“为什么退了,我最爱吃猪蹄了。” 周沫翻白眼,你爱吃你自己偷偷来吃,你这会吃明白是余味买单,她知道自己小气透了,可余味口袋的每分钱她都捨不得,胡扯道:“我闻那味儿不舒服。” “姐姐你会有了吧?”琳琳喜悦地看着她。 余味手上的竹籤勐地一顿。 周沫憨笑,有你妹啦。 回去的路上,余味一言不发,将她送到地下室门口,整张脸沉得就像谁欠了他钱似的。 周沫拉拉他的手,“干嘛啦!”她就抠门了点而已。 “周沫,我是不是在你眼里特别没用?是不是没了余一书我都没有资格出去吃饭?”余味掰开她的手,毫不犹豫地向楼外走去。 地下室离z大有2公里距离,离周沫的医院有6公里,其实左右挨不到,但因为安全安静,这片小区註明了不要搞音乐的租客,于是备受喜静租客欢迎。他生怕忙碌照顾不到她,也考虑到她夜班回来需安静的睡眠环境,于是临时找了这么个地方。 余味走到小区门口,手在兜里纠结一把,脚下一转还是往回走去。 上回他对周沫有气,因她擅自通知余一书,冲动之下甩了她便回了北京,后来她打电话向他道歉,委曲求全的语气让人心疼,他想着以后不能再冷脸了,习惯了似的。 她所有的举动都是为他考虑,可他偏是无法领情。 他走到门口,拿出钥匙,锁芯转动。 门一开,炽光下,周沫惊恐地举着一把菜刀对着门,一手扶着凌乱仓促裹上的浴巾。 地上还有打翻的面盆,水溢了一地。 周沫拿刀的手狂颤,定神一看见是他,顿时脸一扁,手上力道松懈,娇唿道:“吓死我了!” 周沫气唿唿地准备洗澡,好不容易在串店里吹爽了又被憋出了一身汗,刚脱了衣服就听见脚步声,地下室这片位置偏僻,这层的脚步声只会是沖她这屋子来,瞬间惊得发抖,操起悬在墙上切西瓜的刀。 “还挺机灵。”余味接过刀子,重新悬到墙上。他轻轻拉拉浴巾,一把搂住她,“沫沫,抱抱。” “抱什么抱,我这么不识趣怎么配抱。”凶死了,正要生气,就来这齣,烦人。 “沫沫,下回我不愿意我会说的,我自己有数,行吗?” 周沫咬他,不情不愿道:“知......道......了。” 余味和她腻歪了好一会(烦请脑补),汗出了一身又一身。 那晚,余味踩着21点30分的夜光沖回宿舍,还有30分钟宿舍就要锁门,他边跑边回味方才周沫的娇羞,冲到楼下,阿姨正站在门口笑着等他,“每次就等你,不然我九点半就锁门了。” “谢谢阿姨,麻烦您了。” 余味走后,周沫端出盆倒了一点温水,用半凉的水洗了个澡。她只在小时候洗过这样的澡。那会小孩洗澡都是端个大盆在院子里,大人拿着舀子舀水往小孩身上浇,小孩一边玩水一边洗澡。 一般的小孩都不爱洗澡,周沫是个洁癖,小时候就很明显,还特不幸地出生在夏日漫长的s市。 她干净意识觉醒后会主动要求洗澡,玩一会回来洗个澡,玩一会回来洗个澡,小孩子沖凉水就行了,反正水放在外头,被太阳晒得温温,她不行,认为放在外面的水有灰,晶透的水面漂浮了无数灰尘。 第286页 不仅要新鲜水,还自己试水温,端不动热水壶,小手一伸要求大人加热水。 麻烦又鸡贼。 大人都不明白,洗个冷水澡不是很舒服吗?周沫不这么认为,她觉得洗个暖和的澡,再触到外界的暖空气就不会那般热。 周群在她九岁的时候花了万把块将一个杂货间腾出来,简单装修后弄成一个浴室,装了淋浴设备,周沫再也不用光屁股在院子里被围观,可以自己闷在淋浴房里拿着淋蓬头唱歌。 斗转星移,她好像又回到小时候,坐在木凳子上拿着舀子往身上浇水,一下一下,和小时候不同的是,她觉得怎么也洗不干净。洗了十几分钟后,她坐到风扇前,打开某中介网站,手指上下滑动,精緻的小屋呈现在眼前,心生嚮往,可北京的租金真是贵到咂舌。 她第一年工资不高,还要去掉五险一金,再加上没有奖金,这样的情况到手还是个未知数,换房子确实不明智。她收起手机,拿起平板开始看剧,余味给这里装了无线网,有了网也没那么难熬,就是一个人有点孤单。 她住惯平房,地下室也没什么恐怖,起初余味还担心她,可她的恐惧领域只限于干净卫生,胆小害怕只限于脏脏的杰瑞和小强,黑和独居她倒是没什么。 而这里她最烦躁的便是热和洗澡。 若是能解决这两个,那北京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想着想着,平板滑落,眼睛慢慢合上,灯光忘了熄灭,亮了一宿。 炽灯下,少女睡得香甜,吊带短裤清凉地躺在沙发床上,驱蚊灯在角落悠悠亮着。 她不时地挠痒,起初只是左侧腋下,又沿着腋中线往下,持续地挠。 夏日的夜很长,入了秋,还有漫长的炎热。 《皮肤热病》 周沫第二天起来上班时,边穿衣服变挠痒,起初没往心里去,以为是蚊子块,在地铁上亦是奋力专注地挤,没分心给痒意。到了大礼堂,众经新人培训后的护士坐在此处等待分配科室。 大家乖顺地挨个坐着,就像后宫佳丽经过新人遴选,落入宫中,等着分名号似的,名字加科室名,一个接一个地报。 周沫姓氏“z”,在最后报,前头苦哈哈的科被选去了一大半,底下时不时飘来嘘声,听得她心惊胆战,越到后面越是手脚冰凉。 她的名字一叫到,科室名一报,众姑娘譁然,“命真好,”“找了人吧,”“天哪,老干部应该很轻松吧。”...... 周沫拿着手机,余味正在问,去了哪个病房,她不敢置信,自己若是在s市她还能怀疑是周群给她安排,可是这里是北京,他只是个财务处副处,能通天成这样?何况他还在生她的气。 她揣着一颗惶恐的心,唯唯诺诺地跟在老师身后,去了新科室。一路上她眼睛都没往四周看,整个人有些蒙圈。 老干部病房的护士个顶个的漂亮。周沫一进去,到达护士站,瞬间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成为大家口中那个“命运选中的好命护士”了。 只是,难不成护士还要挑赏心悦目的不成? 她被护士长领去更衣室,更换衣服时,她走到镜子前,看了眼早上痒的地方,登时吓了一跳,一片红疹,她心道别是地下室有毒虫。 第一日,周沫和老师们相处地都很愉快。有了s市第一医院骨科的先例,她清楚的知道给人第一印象留的好有多重要,整个人吊起了十二分精神,嘴巴都要笑僵了。 下班后,她更换衣服,准备去参加科室聚餐,名曰欢迎新人。跟着大部队到达后才发现不仅仅是护士,医生也都在,内科医生比较空闲,也提前她们一步下班,轻松地打着牌。 护士长给张副主任介绍周沫,“这是我挑的新人,不错吧。”她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沫一眼。 周沫会意,抓着包,乖巧一笑,“主任好。” 旁边一个中年医生扯开了京腔,“人家给你的‘副’都去了,等会可不得喝一杯。” “就是!” “喝一杯!” “给我们的新妹妹展示一下我们‘张主任’的雄风!” 周沫在哄乱的人声中,内心产生了一丝异样,她回头看向今天说了几句话的同事,她也正笑盈盈地看医生们调侃,稍稍舒了口气,应该没什么,可能是自己没怎么参加过这种社会人的局。 席间,众人调侃,北京人讲话特别大声,像是敞开了嗓子似的,难怪余味来北京后没说过她嗓门大,跟他们一比,她简直是猫叫。 张莹见周沫僵直着背,筷子也没怎么动,推推她,“你多大了?” “20岁。” “哦,那就是卫校出来的,”她眼睛一转问她,“你男朋友吗?” 周沫点点头,喝了口果汁,“有的。” 张莹又打听了几句,周沫老老实实回答,不停有主任敬酒,护士多是能喝,周沫新人,举着杯果汁,也没什么人劝,周沫彻底放下心来,在热闹的气氛里,慢慢融了进去,笑得也自然起来。 吃饭结束时,周沫已经了解到了科室的收入,不算高,清闲科室,病人多是养老,操着“红卡”享国家几乎全面医疗福利,在医院住的就像自己家一样,开了张床常年留着,所以不忙也没钱。 第287页 周沫半喜半忧,她从小听周群说这些,明白这种科室就是穷并无聊着的。 好几个老师喝醉了,颊部坨红,周沫试图扶起一位刘老师,下午她带着她走了圈病房,可她此刻不着痕迹地推开了她,“我能走。”声音妖娆撩人。 那位张副主任一脸盪笑,“你能走什么?走个我瞧瞧?” 刘普然扶着凳子起身,将将要站稳,腰部便一软向着周沫的反方向歪去,周沫一惊连忙伸手,却见她一把倒在了张副主任的怀里,周沫心道糟了糟了,抬腿就去拉她。 张副主任搂着她的腰,“你能走什么呀,等会怎么回去?” 他喝酒上脸,两坨酸中毒样的深樱桃红丑陋色性地挂在脸上,狼样毕现。 周沫扶起刘普然的手,“不用了张副主任,我扶老师出去打车吧。” “周沫,你不是跟我一道的吗?”张莹出声叫她,人家明显就半推半就了,她怎么这般没眼色。 周沫失措,左看看右看看,张副主任笑得咧开了嘴,露出一口歪七倒八的黄牙,“这个新妹妹有意思,”刘普然娇羞地挽住周沫的手,头搭在周沫肩上,“人家妹妹要送我回去呢。” 周沫赶紧撑住刘普然,大脑像是打结的线,理不出头绪,张副主任笑,“那你就回去吧,我家母老虎打了好几通电话了。” “切。”刘普然冷笑,目光清明,没了半分醉意。 周沫和张莹坐的地铁回去,她们是科室最小的两个,张莹早她两年工作,她说:“你来之前我已经做了老末两年了,我们这个科不缺人,你来真的就是因为太好看了,我们护士长给你们岗前培训去,回来就说有个小姑娘长得可好看了,一看就灵,主任听见了就说把你要来,一起吃饭可以长长脸。所以你来了,你知道吗?” 周沫惊讶,这么草率?她不知道是要高兴还是什么,遂装傻笑笑,心里悄悄不安,又不知该不该问,嘴唇蠕动后还是决定开口,“刚刚那个张副主任和......” “你别管他们,看见了就当没看见,这种事情自己洁身自好就好。”张莹似是嫌恶这类事,不愿深谈。 周沫心中打鼓,下了地铁,余味提前从星巴克下班,站在地铁口等她。他走近她,见她从扶梯上行至他面前时目光涣散,拉她入怀不禁闻了闻,“没喝酒吧。” 周沫挽住他往前走,“没,你怎么不在里面等啊。”她回头看了眼地铁口,里面不是凉快吗? 余味从她胳膊里解放后手,揽住她,“在星巴克吹了一天空调,这会吹吹自然风。”他收捏着她的肩头,“地下室热吗?” “两个电扇还好。” “洗澡还方便吗?” “还好,现在我单位里能洗,然后睡前我再简单地筛一下。”口是心非,根本不是,她难受死了,洗的不自在极了,而且今天她观察了单位里的洗澡条件,亦非常糟糕。 北京y院的老干部病房是一栋独立的老楼,三层的民国建筑,工作人员洗澡就在女更衣室里,像一个小澡堂一样,进进出出必须裸.着。 周沫在宿舍还适应了一阵才敢让别看人瞧自己,而科室的每个人现下都是这般陌生,她不敢,于是今日没洗。偏偏余味还好死不死凑近颈边闻了闻,逗她,“真香。” 香个屁啦,一身汗臭,她都嫌弃自己。 “同事们都好相处吗?”余味关心道。 “还好吧,”周沫揪起眉头,眼睛小了一倍,“工作量不大,因为老干部都请假回去,夜里只有两三个住宿的。”这意味着夜班不累。 新护士几乎是中夜班的主力军,若是能遇到一个清闲的后半夜,那必定是双手双脚鼓掌的。 只是今晚的聚餐让她觉得怪怪的,尤其是护士长对于刘普然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责怪张副主任不送她回去,这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那很不错啊。”余味没想到周沫运气这般好,能碰到清闲科室,他亲了亲周沫的嘴角,“我们沫沫就是好运。” 不知是不是周沫看习惯了,余味最近比六月精神些了,胡茬干净,今日又穿了件白衫,看得她心动,她舔舔嘴角,觉得不够。 热气萦绕在北京市每个角落入了秋,亦不消暑气。 这从地铁口往地下室的半里路,她热得就快像哈巴狗一样伸舌头了,刚在路上她的一点旖旎心思直接给热气哄散了。 回到地下室,余味给她烧水,她舒了口气,端起桌上凉着的冷白开直接往嘴里灌。她站在风扇前吹积攒了一路的闷热,虽出来的依旧是热风,但聊胜于无。 余味见她一直在摸衣服,出言调侃:“戴的热就脱了,反正也没差。”他伸手抚上,帮她忙。他们早就熟悉了彼此的身体,虽没那般透彻,但这一件两件确实欲盖弥彰。 周沫忙不迭避开,“干嘛!”他一伸手就触上了腋中线的位置,痒感加剧,她蹙着眉又挠了挠。 余味觉得不对,一把将衬衫下摆从她的牛仔裤里抽出。 衣服一掀,一大片红疹,约两个成人手掌大,还有星点被抓破的红血点,周沫皮肤白皙,此刻看着渗人,她扭着身子后退一步,“应该是毒虫咬的。” 第288页 她将长发扎起,余味问:“你确定?”他又拉开来瞧了瞧,嘴里嘟囔,“触之褪色,你要不要去看看医生啊。” 周沫两手勾住他的脖子,脸贴近他,“你不就是医生吗?” ...... 周沫实在不老实,说会话又去挠,那晚余味宿下,和那年冬天不一样的是,夏日炎热,周沫穿着吊带,墙上的小方窗口钻进月光照在她身上,看得余味心痒难耐,谁都不是柳下惠。 周沫—— “别弄,这里。” “这里也不行。”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色啊!” “......唔......说了别弄!” “别亲那里!万一有毒呢!” 余味—— “对,就这样。” “周沫,稍微握紧一点......” “周沫,别挠了,放心,有虫就咬我,你的血已经不新鲜了,我的血他们没尝过。” “别挠了......沫沫,留了疤......算了,这处留了疤也只有我看。” 夜,漫进天空的寸寸背景色。 风,同36度的高温融为一体。 北京的夜啊,好像也还不错。 * 周沫次日是在瘙痒和黏腻里醒来的,余味还抓着她的手,感觉到身旁的动静亦迷濛的睁开眼,周沫亲亲他的嘴角,送了个早安吻。 昨晚他们满身大汗可实在是又燃又累,折腾得太晚,于是只简单地沖了沖。 后半夜她简直就是在水深火热里。又是痒又是嫌弃自己不够舒爽,电风扇也解决不了,睡得极差,而余味由于第一次在两.性里感受到边缘,整个人飘在云里,睡梦中都含着笑。 她冲进小隔间,用最快的速度不停地搓自己,时间紧迫便不管冷热,什么习惯还不都是闲的,要迟到了谁管得了这个。 她到达科里,时间刚好差2分钟,她赶紧换了衣服。 一天的班格外轻松,挂完水便没了事,几个人坐着闲聊,周沫不适应就在病房乱晃。这里的节奏与s市第一医院完全不一样,就是个养老的地方,而她很渴望可以忙碌,因为一闲下来她就开始挠。 她在胸前也察觉到了痒意,开始心慌,她同护士长说了一声,护士长立马关心地一看,成片的红疹,蔓延至胸.部,微微凸起还有破皮的血印,惊唿道:“这么严重,赶紧去看看吧,算了算了,你也不熟悉这里,我带你去吧。” 周沫被护士长领去了熟识的皮肤门诊,医生说可能是过敏,开了管抗敏药膏。 拿着药单,周沫的医保卡还没办下来,她准备自费去,护士长拿自己的给她买了。周沫实在不好意思,护士长笑着拍拍她的肩,“小姑娘刚来人生地不熟,就十几块钱的东西,无所谓的。” 她心下感激,下午定了奶茶给众人分了,特意跑去办公室给护士长递了一杯。 众人喝着奶茶其乐融融,医生也分了几杯,调侃新来的妹妹还没拿到工资就出钱出力,真是个宝,周沫心情好,同他们说了几句笑。 走进黄昏,周沫舒了口气,北京还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料见青山 2个;cici抱、大贝壳子大贝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卡路 10瓶;v的红湘 6瓶;cici抱、辛鳞 5瓶;mu佳、航^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就试试的,这啥功能 第119章 story071 《内分泌失调》 周沫:妈妈, 我在北京很好,勿念。跟爸爸说, 我很好, 很想他,也很想你, 很想外婆。 周沫:妈妈,我们去了动物园,北京的动物园比s市的大好多, 下次你们来我们一起去,有彩色的鸡哎! 周沫:妈妈,我胖了哎,北京的风水真好,不愧是首都。 …… 2013年9月, 周沫的皮肤病丝毫没有好转, 整个八月后半旬红色在她的娇嫩皮肤上肆意蔓延, 整个胸.部上行直至面部,恐怖生长。 当她第一次在脸上发现一团红疹时,急出了来北京后的第一颗泪珠。 不过她就哭了一小会, 很快收起眼泪,想到余味要回来了, 马上洗了个澡抹上药膏, 拨下长发盖住颧骨尾的红疹。 再热再累再痒,她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周群一直不接她电话, 发出去的消息亦是没有回音,她第一次和爸爸失联这般久。 饶是如此,她明镜般地知道,周群是期盼她的消息的,只是心中有气。她每天都给胡瑾发消息,略去所有的琐碎不适,只挑开心的说。 她每次编辑完消息都会沉默很久,握着手机手心颤抖,她何曾这样报喜不报忧过,以往在父母身边一点点小委屈都要惊天动地一番,而现在,身上长了这般痛苦怖人的东西,依旧每天上班,忍着难受洗澡,曲着糟腻和余味相拥,再是悸动而缠绵的情人行为。 余味是她最大的慰藉,他们会一起吃饭一起上班,他下班早就接她下班,休息她陪他打工或是去图书馆吹空调看动漫。 生活就像和愚梦巷一样,只是更加贫穷、辛苦、艰难。 余味见她红疹厉害,想着是不是地下室细菌多不通风,先是抱着所有家用在外面暴晒,可她的红疹还是不见好,只能晚上束着她的手。 第289页 束着束着便住下了。 谁谓一室小,宽如天地间。 先是衣服几件几件地挪来,再是电脑,最后鞋子一双双摆入,周沫给添了个鞋架,喜滋滋地一遍又一遍合理这小空间的布局,将所有的电线收纳好,墙上买了墙画,特意挑的艷丽颜色,显得热闹,又将炽灯换成高瓦数,晚上亮堂,不然白色暗光照得人压抑。 这就是周沫期待的北京生活,可以和余味一道柴米油盐酱醋茶,甜甜蜜蜜住一块,可惜地下室完全没有人间烟火的味道,只有底层最艰辛的暗无天日,布置得再美好依旧免不了走个路都要左挨右碰的情形,角落堆叠的几个行李箱即便用漂亮的布遮掩,依然带给人随时要走人的不安。 可这就是她心甘情愿的。 过了八月,夜里稍稍凉快,热不再是大问题,唯两桩遗憾的事。始终没发生该发生的事,他们总在那么临门一脚的时刻,用了其他的方法,她急得打他锤他咬他,他憋得满面纠结充血临爆,每晚冲去小隔间沖冷水,周沫使坏,在他浇得满身冰凉时又缠上去。 一夜几回,余味觉得自己快坏了。 出师未捷,分身先死。 周沫亦是带着郁气睡去。 床事不顺便罢,皮肤药膏涂完两管,毫无起色,周沫不好意思麻烦护士长,自己去挂了门诊,又找到那个医生,他查看了一番,捋了捋电视剧里才有的八字鬍,“会不会是内分泌失调?要不要开点中药调理?” 内分泌失调? 周沫像是一休般被点亮了一个灯泡。 有道理!谁能这么折腾还好端端的,肯定失调啊。 她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心中忿忿,今晚必须要把他拿下。哪有人谈五年什么都没做的。 她打了个电话给胡倾城,问清要买什么,记在备忘录便去了超市,结帐时她想,为什么要问一个毫无经验的女人,自己对胡倾城可真是盲目信任。 胡倾城挂了电话,细细百度,看贴吧,以往小黄.文那都是吹嘘出来的效果,她必须得老老实实给周沫排一番雷,比如首次不应该尝试哪种..... 她抿着慈母笑,对两只雏的人生首次对撞好一番脑补。 余味坐在教室里,查看自己的助学贷款,今日催缴学费的名单出来,没有他。他拿着手机在余一书的名字上犹豫,还是没点出去,下了课,他冲到学校财务科查自己的帐户。 老师告诉他,他的学费是现金缴费。 他的疑惑加了倍,一定不是余一书,就算是秘书替他来都不会用现金。他倏然间想起了周沫。 她常悄悄看他钱包的行为他不是不知,若是一分没少,她整张脸都会拧起,看个视频都郁郁不乐,他有时会在回家前特意塞个几十进裤袋,这样她会高兴些。 是周沫给他交的学费? * 北京渐渐入了秋,周沫说今日去看医生,不知效果如何,她身上的红疹化了紫即将消散,又在秋老虎的这几日浮了新红,他怀疑这是热疹,不是他们理解的过敏。 周沫和他都不记得,但余红每次看周沫热的喘气都会先把电扇给她吹,说她有热病,有回余味不高兴,为什么老给她先吹,余红便道,沫沫热了会起疹子,你又不起咯。 那句话轻描淡写,而后很多年周沫都没出过疹子,也没人再提起,久而久之便忘了,结合这会的症状他怀疑是热疹。 他去了趟百脑汇,刘明挪了个店址,先前由于推荐工作让余味遭了大罪,刘明得知后一甩炫酷的北京老爷们本性,打了三通娘唧唧的电话道歉,当时余味心烦,没好好说话,更加深了他的负罪感。 他费劲气力找了个活给余味,美其名曰将功补过,余味将硬碟扔在他面前,“大概弄好了,你看看。” 刘明嘿嘿一笑,拿起硬碟,他塞进电脑里,轻点滑鼠,画面跳出,他赞嘆地对余味说,“人家医药公司就要看看,都不定用,就500块钱的东西,你弄得也太精緻了吧。” ”也就搞了两天,“余味见他满意便点点头,“下次有这种活还给我。”这是医药公司开展的新型电子门诊挂号软体,他只负责输入某单病种的选择详列,虽说是两天,但他大概看了一周的书和文献,前期准备充分。 “不是,你......这么缺钱,这些真挣不了钱。”余味所有全职的工作他都不接,只做这种零碎的,上回有个高级私人棋牌室需要服务生,500一天他都不去。 “你说的那活儿时间太长,而且又是后半夜,我女朋友在这儿,晚上下班地铁回来我不放心,而且这学期课业重。这种活不急,而且也能学到东西,我觉得还行,他们要是还要录其他病种可以找我。” “行行行,有我就告诉你。” 余味笑着拍拍他,“谢啦,老刘。” 周沫在刚来北京的几天,每日都跟着他,他去学校上课她都要陪着,见了一众他的室友,濮金上课还陪她用笔下五子棋,大黑又是买水又是买冷饮各种殷勤,周沫说你的室友真好。 余味笑,还不是觉得有愧于我,或者说,有愧于你。 他回宿舍,濮金对他说,“沫沫问我,你欠钱的事儿了。”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余味,见他神色冷淡,赶紧摆手,“我说没这回事,年级里乱传的。我什么也没说。” 第290页 “我有数。”他什么都明白,可他真的很想她,也不愿意一个人。 他在单影的帮助下找了份稳定的工,他不想让周沫担心,每次她神神叨叨、小心翼翼组织语言,不愿伤害他又非要问出去了哪处见了谁时,他都很揪心。 他真是无能,让所有人都这样不放心他。 有罪,却无处赎,只能乖乖做最本分的工作,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让她放心。 * 回家路上,他去超市买了箱水。周沫惧热,喝水厉害,有时晚上就能把一壶凉开喝光,新煮的水又凉的慢,买一箱备用,省得今天的几十不花了,她又心疼他。 刚开门,就见周沫穿着吊带画着精緻的妆容,哼着小歌正在摆凉菜,地下室不便煮菜,他们会买一点熟菜回来吃。 他放下水,从身后揽住她的腰,“今天医生怎么说?是不是好了?”不然心情怎么这么好,因这疹子她可一直是愁眉苦脸的。 “余味!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得这疹子吗?”周沫转身,推开他,用身子挡住从超市拎回来的塑胶袋。 “热的?”余味猜测。 周沫伸出手指,摇了摇,目光暧昧地沖他笑笑,她将门诊病歷一把扔到他面前,余味看她这不怀好意的眼神,看个病而已,为何笑得这般奇怪。 他半信半疑地打开病歷,几个龙飞凤舞的艺术字飘在病历本上,他只看懂了今天的日期“2013.09.18”,下面几行字就跟心电图似的。他将病歷反向她,调侃:“你翻译翻译,我看这压根不是中文。” 周沫一看,还真是,要不是医生告诉她,她自己回来铁定也看不懂。她信口胡诌道:“我给你翻译一下,内分泌失调!” 余味沉思,本科医学尚处于浅显阶段,这类专科知识还在知识范畴外,不过这词听得不算少,“医生有说哪里失调吗?” “性!”张口胡说,医生让她保持好心情,早睡早起,可是没那啥她就是没有好心情,没有好心情皮肤病便好不了,这不是恶性循环吗? 余味语塞,弹了下她脑门。他撩开周沫的头髮,看了看侧脸的红疹,没有扩散,轻轻碰触,“还痒吗?” 周沫感受指尖在脸上的触碰,酥麻感蔓延至耳后,她一把抓住余味的食指含进嘴里,喉头涌起不适,但她憋住没品尝。 余味愣住,喉结滚动不知她干嘛,他试图拉了拉自己的手指,周沫倏然咬住,轻轻用齿间啃噬,酥痒感如一道电流从指间霎时窜过全身。 他用力合上眼,用力抽出手指,从喉间挤出,“以后少跟胡倾城说这种事!” “你烦死了!为什么不行嘛!我都内分泌失调了!” “庸医!你们医院的皮肤科不行,我有个师兄在北京皮肤专科医院实习,我带你去挂号。”他向齐峰打听到这个师兄,齐峰人脉广,是学生会副主席,只要在学生会担任过一官半职的,他都认识。 “不用挂了,一看就是失调,每天晚上我都不爽!”最后都是他得到纾解,即便纾解方式不是最佳的排解法,但她没有,她憋得不上不下的,郁闷而眠,难怪起疹子,身体反应果然是最好的证明。 “你!”余味挠头,拿这死丫头没办法,他一把拉过凳子,拍拍她屁股,“先吃饭。” 周沫从身后将东西扔到他面前,“就今天,我要治病。” 余味将一颗花生米送进嘴里,透过塑胶袋看见了里头的粉色,“脑子有病。” “你就说行不行!”周沫这股子脾气又冒了上来,不依不饶。 “不行!”余味放下筷子,“我回宿舍,你自己先吃。” 门关上那刻,周沫都不敢置信,他......是生气了吗? 他……他……他气什么? 第120章 story072 《不想在地下室》 余味走到室外才发觉, 地下室竟比室外热。 那处不通风,阴气湿气重, 滋生细菌, 周沫何曾吃过这个苦,他又甩了脸子, 留她在原地。 王小波说过,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他站在半昏半暗的室外, 吹着秋日的温风,耳边响起了周群的叮嘱:“余味,沫沫去找你,我是不同意的,不仅是我, 你胡阿姨也不同意, 她有多不懂事、有多娇气你是知道的, 而你,能不能包容她这些?” 他不知道,或者说, 他还不能。 周沫一直是公主,在s市他甩了脸子, 或是在外受了什么气, 回家又有父母嘘寒问暖一手摆平,又有美味佳肴冬暖夏凉。北京,她什么都没了, 只有一个不能时时刻刻顺着她的他。 他的沉默换来了周群心中沉底的凉,“那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心里应该清楚。周叔叔不强求你们,只是沫沫是女孩子,我不想她大着肚子回来,你又在读书一切都不稳定……” 周群说了他最不愿说的那些话,可作为父亲他心痛周沫的一意孤行。 山高皇帝远,他无法将自己温热的掌伸到北京,而他也清楚地认识到,将女儿护在掌中是无用的,她终有一天要嫁人,去过没他的生活。 余味捏着手机,站在楼外吹着风。他的手机里一直存着那天通话结束周群发来的简讯,他最后说不下去就挂了,许久后发来:对她好一点。 第291页 余味明白自己无法获得周群的信任,他自己都无法信任自己可以带给周沫幸福,可他捨不得周沫离开,也不愿自己一个人,他自私地品尝到了陪伴,又成了瘾。 他恨自己的欲望,想靠近,却没底气,只能依靠擦边来慰藉,因为除了爱,他一无所有。 他不能以这样乌糟的状况,夺走属于周沫的东西。 那是她的宝贝,也是他的宝贝。 * 余味住回了宿舍,而周沫的红疹竟在几天内消去了痒意,颜色渐渐加深,明显好转,余味在地铁口接她下班,看了眼颊部的红疹,又看了眼肩部,松了口气说:“看来是内分泌失调 ,都怪我,下次亲都得克制。” 周沫气恼,折磨了她一个月,就这么偃旗息鼓,又不能怪红疹,只能乱怪,“余味你故意的!” “我怎么故意的?” “你答应我下次不对我甩脸的,可那天你走了,我很难过,我觉得这根本没什么,就是男女之间正常的事情嘛,你是怕什么?怕怀孕?我们有计生用品。怕我谢了?那路上大半女人都应该已经化作花肥了吧。” 她将那日的情况转述给了胡倾城,胡倾城沉默了许久,“我觉得他可能是有不能的理由。” 周沫气得一股劲全倒出来,“那他还对我那样,就差一步干嘛扭扭捏捏的,我都急死了。” 胡倾城也是个厚脸皮的大闺女,还听出了画面感,笑得不怀好意,“前面几步都干嘛了?”“就... .. ...” “沫沫,还是那句话,余味想的比你多多了,他对你做是出于男人的本能,不对你做是出于他的责任。” 周沫仔细想了几天,余味开始同她保持距离,他这若即若离的,气得她大马路上抓起他耳朵就咬,“敏感?我敏感死你!” 余味扭身跑,捂着耳朵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么咬只会疼。” 周沫插着腰委屈,“你真的是个王八蛋,我都二十了,这是我们的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我也有商量的权利。” “周沫!再等等!”余味伸出一臂,同她保持距离,免得她又冲上来,大马路的,有碍瞻观。 此刻,他们两方对峙,不时有行人飘个好奇地眼神,毕竟他们这俊男美女“吵架”是极有看点,只是他们若是知道他们争论的内容,再看清各自的立场,大概要气晕过去。 “等什么?等我自然凋谢啊!” * 余味回宿舍时,大家正在起闹吵着班级聚餐地点,班长在宿舍里统计大家的意愿,几个大老爷们嗓音大的就像敲锣一样,余味微微皱眉,大黑拉拉余味,“带沫沫一起来啊。” “可以带家属!”濮金从人堆里冒了个头,沖余味说,“我看她挺爱热闹的,出来聚聚。” 余味发了条消息给周沫,问她要来参加他的班级聚餐吗? 周沫正在通马桶,抓着手机看百度的内容,好不容易这几天地下室阴凉起来,她又搞了一身汗,发疹的部位又开始针尖样刺痒起来。 “咕嘟咕嘟——”她又按了一下沖水,好不容易下去了,可真费劲。以前愚梦巷的马桶也老堵,可她从没通过,都是大人搞,而她终于也成了大人。 她将皮搋子清洗后放在马桶后,自己则开始搓手,用肥皂细细按照手术洗手步骤洗了两遍后,身上已经黏腻,又烧水准备洗澡。 调节好水温,坐在小板凳上洗澡时,她忽然很想爸爸妈妈。 没有原因的,想到每天的简讯、电话,一声声的嘘寒问暖和持续的嘆息,她一边落泪一边用正常的声音回復。 坚强得都不像她了。也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她可以悄悄地肆意地背着所有人放声一会。 小隔间闷不通风,她的哭声闷闷地在小四方空间里迴响,她又想到今晨打电话,外婆一直在嘆气,问她过得怎么样,她咬牙说自己过的很好。 外婆说,现在只有胡瑾每周去愚梦巷陪她,周群说去了闹心,不肯去了。 101号彻底冷清了。周沫想到诺大的101号只有外婆和妈妈便伤心地不能自已,都是因为自己,她将脸埋在毛巾里哭,丝毫没在意门外的余味正透着花纹玻璃看着她。 “周沫你哭什么?”他拉开了门。 她半个多小时都没回消息,刚巧濮金追姑娘买了巧克力蛋糕,没送的出去,说拿给沫沫吃,他给她送来,却见到了她在哭。 周沫兀自沉浸在想家的悲伤里,一瞬被耳边的唿唤吓到,都忘了自己在洗澡,突地站起,余味“噗嗤”一笑,她飞快护住胸前,红着兔子眼骂道:“你个王八蛋!” 余味转过身去,半秒后又转了回来,跟转了个圈似的。 他向前一步,将她拉进怀里,周沫窝进他温暖的怀抱,哑声嘟囔,“我身上湿的。” “没事,我穿了外套。”他搂着她单薄的身躯,轻抚她身上的水珠,“怎么了?” 周沫不能说想家,她咬着下唇,决定出卖胡倾城,“胡倾城说你不肯跟我那个是因为不喜欢我。” “......”余味真是怕了她了最近无时无刻不在提这事儿,就跟多要紧似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个姑娘,老催这种事儿。 第292页 他捏了下她的腰,“她说你就信?” 胡倾城压根没说,但她就想逼他,“我信,没有男人对女人是没有欲望的,你是不是把我当妹妹,所以不行。” “我有没有你不知道?”说这话不是胡闹吗? “那你就说为什么!”她声音一大,将目中的余泪震出,看得更是让人心碎。 余味将她按在凳子上,给她浇水,毛巾带的水迹滴滴答答地落到她身上落到地上,又溅在他的裤脚,“我不想在地下室里......”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周沫,眼皮微垂,长长密密的睫毛打了隐忍的节拍,扇在周沫的心尖上,她感受着不算温热的水浇在发凉的皮肤上,却像是一把火将她的感动燃烧。 周群说余味不够爱她,可这一刻,她觉得她听到了爱。 毛巾沾着水一下又一下,直到身上湿了,余味拿起精油肥皂给她抹上,抹至凶前,他手微顿。 下一秒,周沫“噗通”跪在地上,将蹲着的他拥住,鸣金息兵的眼泪又溢了出来,“余味你真的是个王八蛋。” 余味嘆了口气,身体僵住,咬牙逗她,“周沫,你......” “怎么了?”她紧紧环着他,吸了吸鼻子。 “这次你身上有肥皂!”不是单纯的湿着。 “......”她手刚想松开,还是没放手,加大了力道,沾了水的头髮靠在他的颈动脉处,水珠顺着搏动“咚咚咚”,滑落了下去。 他握着肥皂给她光洁的背部打上玫瑰香,摩来擦去。 是撩拨□□的情人的手,亦是温情暖心的亲人的掌。 * “不知道明□□服能不能干呢。”余味的衣服因为沾满了肥皂,没法穿出去,想着既然动了手就把t恤也一道洗了。 他蹲在小隔间洗衣服,周沫翘着腿坐在沙发床上吃着巧克力蛋糕,桌上摆着泡面,还在闷,等余味洗完就能吃了。 余味在的时候,周沫想家的情绪便没有那么强烈,倒不是有人陪,因为她上班中午吃饭,周围都是人,可她还是一口饭憋一下眼泪,每天就像在练功一样。 而他一出现,她的情绪和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他身上。 也有一种可能,有他的地方也是家。 “干不了就干不了呗,明天的课翘了。” “那行,你别上学了,我养你。”周沫这个月的工资基础奖金髮了下来,加起来有五千,老师们都安慰她,以后就多了,可她已经很满意,还拎了一箱单位发的梨回来,每日挤地铁终于算有点回报了。 “我们梦想做小娇娇的沫沫居然要养我。” 余味将污水倒入下水管,观察水流流速,螺旋旋涡很浅,水流有点慢,脸上的笑微微凝滞,“你洗澡是不是把头髮都冲下去的?” 周沫迟疑,“不能吗?”她也发现水下的慢。 那天余味请了上门通下水道的,连着马桶也一道通了,10分钟,160块。 “钱也太好赚了吧。” 周沫捨不得余味掏钱。以前有多自在,现在就多难过。 余味捏捏她委屈的脸,“还不够你一支口红的,脸臭成这样,而且就通一次,我明天买个地漏来。” 周沫懊恼地把脸埋进他的臂弯,想着以后可得注意着。 * 那晚,他们说了好久的话,甚至都没有接吻,像小时候一样,手拉着手,睡了。 第121章 story073 《下次一起喝酒》 医院的节奏时快时慢, 周沫刚体味了一番慢节奏的老干部病房,便在入秋后迎来了老干部们的入院高峰, 各种哮喘咳嗽胸闷等症状以及心里不舒服这类奇怪主诉。 半空的病房里一下躺满了老人家。 周沫本就是新人, 业务不熟练,适应不了节奏, 中午休息时间还忙乱地整理病歷,护士站有中午值连班的护士,她抱着病歷到医生办公室做记录, 拿着自己的小本子一条条核对。 张岩从主任办出来接水,看到周沫的侧脸温柔地坦在秋光里,周围只有一个研究生正趴在桌上午休,他端着杯子,半坐在周沫手边的桌上, “小周在忙啊, 午饭吃了吗?” “吃了, 张主任。”她抬脸,露出礼貌地笑,手不着痕迹地往左去了去, 避开他的臀.部。 “今天什么班啊?”他抿了口茶,露出了口子黄牙, 慈祥地笑。 周沫看着他猥琐的笑容, 继续保持公事公办的态度,“白班,张主任。” “白班啊, 今天我们去聚聚,最近忙,小姑娘们都辛苦了,上个礼拜我刚去了美国,哎,那边风景好,我给你们带了礼物,有你的,跟我去看看。” “不用了吧,我是新来的不好意思。”周沫感觉他的倾身,起身向后退了一步。 “我晚上一起发给你们好了。”张岩拍拍白大褂,沖她笑笑。 周沫抱歉道:“张主任不好意思,我晚上可能去不了,有事。” “这个不行的,科室聚会除了值班人员每个人都要到的,我们科室和其他科不一样,我们医生护士都是很团结的。”他稍稍绷起脸,严肃地说。 周沫手指扣着病例本,表情纠结。 第293页 下午上班,她跑去问护士长,晚上是不是有聚餐,李兰看着手机点头,“哦,忘了把你拉进我们科的微信群,你上回说你没有微信的,后来下载了吗?” “您说的第二天我就註册了。”骗人。周沫哪是没有,只是不想把工作和生活黏得如此紧密,见自己消息因此滞后,赶紧掏出手机扫码入群,嘴上汇报,“老师,我不知道今天聚餐,我有事没法去。” 今天是余味班级聚会,濮金特意发消息说一定要来,她也很乐意加入余味的生活,今天出门特意早起10分钟,打扮了番。 “哦,好的。”李兰摆摆手,“改一下备註,暴走鸡仔是什么,哈哈哈。” 周沫赶紧应声,给自己改群备註,心里吐槽张岩的丑陋嘴脸,哼,我是护士,不归你管。 还没得意没一会,护士长跑到正在更换补液的周沫身边说,“今天的聚会主任说缺一不可,你看看你那个事能不能推到下次?” 李兰面带歉意,周沫无法拒绝,发了条消息给余味。濮金一小时后发来哀嚎,你不来多没劲啊。 周沫拿着手机怅然,她可喜欢跟余味室友们一块唠嗑了。 可没办法,身不由己。 ...... 凌云同心是北京y院最常聚餐的餐厅,齐峰喝的微醺从松鹤阁出来透气,人还摇晃地扶着铜握把,就见一个眼熟的姑娘被一个色眯眯的老头逼酒。 周沫嘴上不停地拒绝,脚下不断地后退,可已经退到了门外的走廊,退无可退,背撞上了门,酒杯就跟追着她似的,还是粘到嘴边,用力地一下磕到了她的门牙,撞得她上嘴皮生疼。 张岩不高兴她不给面子,不阴不阳地对李兰说:“噢哟,现在新人架子真大,李老师,要好好教教。” “不好意思,张主任。”李兰见周沫已经喝了好几杯,姑娘估计不胜酒量偏又遇上张岩有心灌酒,一杯一杯被呛得脸通红。 平日里张岩也不会这样没风度,今天护士忙,下班晚,到来的时候听说他刚被大主任甩了脸子,骂他学术不精进,估摸是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还为难小姑娘了。 周沫咬咬牙,接过杯子,可张岩没打算放手,要亲自餵她。 这可把她噁心坏了,偏过头去,手不停地寻找支撑,蓦地碰到一双手,惊得要缩回,却被拽牢,她艰难地看向那个方向,望见一张似曾相识的善意的脸。 “周沫你怎么在这里?”他稍稍用力,将她拽出张岩的囹圄。 周沫磕磕巴巴,不自然地躲到他身后,“好......好巧啊。” 齐峰最见不得女孩被逼酒,这老男人忒没品,他笑说:“周沫不是很能喝酒的,不好意思了,这杯我代她吧。”他说着也不管张岩是否反应过来,接过那杯酒,仰头喝了下去。 周沫捂住嘴,倒抽了一口矫情气,那杯口她碰过的。 算了算了,不拘小节。 * 秋天最先抵达人的是皮肤毛孔,晨起和夜间的某一瞬,会被劲凉的风吹得清醒通透,惊然地意识到,秋天到了呢。 这会,周沫彻底感受到了北京的秋。 她的酒意在这阵风里消去了一半,身体哆嗦起来。她只穿了件白色真丝衬衫,红色包臀a字裙,玉腿无遮挡,小高跟一蹬,身形勾勒纤瘦修长,无怪乎张岩在她进去那刻眼睛放光,她今日确实精心打扮,只是不是为这桌饭。 这桌饭吃的可真够堵心,平日关系也算近的小医生屁都不敢放,刘普然亦是面色不佳地争风吃味,只有护士长拦了拦,也不算尽心,手都没碰一下酒杯。 幸好遇见了齐峰。 齐峰见她缩肩膀,脱下西装,搭到她肩上,“冷了吧,下次多穿点,北京比不得s市,10月中旬已经算你们的冬天了吧。” 周沫盈盈一笑,“你太小瞧我们了,我们的冬天也要穿大衣的。”余味也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总担心季节变幻她会冻死。 齐峰喉结微动,客套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周沫背对路灯,光晕落在周身,朦胧得让人有股子要撩开那遮住她半面颊长发的冲动。 齐峰暗嘆自己喝多了,一手揉揉太阳穴,“你们主任经常这样?” 周沫摇头,又是一阵秋风吹来,落叶打着旋飘零,她的大腿冻得鸡皮疙瘩起立,她双手紧了紧他的上衣,将自己裹住,“也就吃了两次饭,这次是第一次逼我喝酒。” 齐峰拍拍她的肩,示意往路边走,“我送你回去,女孩子喝了酒不安全。” “齐峰哥,不用了,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吧,现在也就八点半。” “本来就是说你不胜酒力,我送你回去才把人抢了出来,明儿人没了找到我单位去怎么办。”他伸手拦车,不容置噱的模样。 周沫没好意思推辞。 ...... 计程车上,周沫知道齐峰现在是医药代表,北京市各大医院的跑。 齐峰在上车后看清了她用髮丝遮挡的左脸,红疹已消去一半,可在白嫩精緻的脸上仍是丑陋的存在,难怪她要用头髮遮住。他安慰她以后去专科皮肤病医院看,y院的皮肤科就是水货,还细数了皮肤科医生专用的几句话,逗得周沫一乐一乐。 第294页 到了小区,齐峰坚持要送她进去,周沫又是一番推辞无果。 两人行至楼道口,周沫将外套还给齐峰,“谢谢你,齐峰哥。” “酒量好吗?” 她疑惑,“嗯?” “下次一起喝酒。”齐峰笑起来有两个梨涡,许是缺了点他想要的男子气,所以他很少笑,这刻沖周沫展颜,果然她眼睛亮了。 “好啊。” 正要说再见,身后的脚步声给吸去了两人的注意力,转头,竟是丁柳柳。周沫目瞪口呆,她怎么在北京?不对,她怎么在这里? 丁柳柳臭了张脸往外走,身后的余味追出来,信封往她背上一拍,“把你的钱拿走。” 走到楼道口时,余味看见两个高挑的身影将路堵住。 见周沫肩上披着见男人的外套,旁边站着齐峰,他先打了个招唿,把信封塞进正在打量周沫的丁柳柳手中,“注意安全,你回去吧。” “呵。”丁柳柳今日穿了条淡绿色裙子,脚踩罗马高跟,清纯风格站在周沫的职业打扮面前就像一只小学鸡。她懊悔自己为何做这身打扮,毫无气场。 她勾唇沖周沫笑笑,“好久不见啊,青梅。” 周沫点点头,满脑子都是丁柳柳为什么要给余味钱。 她别扭着心思,将衣服给齐峰道了别。 丁柳柳走前捏着信封还想说什么,看了周沫一眼,还是抬腿走了。 “怎么回事?怎么是齐峰送你回来的?”余味一把揽住她的肩,温度不凉,想来那件衣服覆在身上有一阵了。 “我去聚餐碰到他了,他怕我危险送我回来的。”她回答完他的问题马上进入自己的主题,“那你呢?丁柳柳为什么给你钱?” 余味在黑暗的里摸索到锁芯,插入钥匙,转动了一下,日光打破楼道的黑暗。 方才他们谁都没开灯,浸在各自的问题里。 余味放下钥匙,拉过她给她披上外套,这一系列动作里,他没抬眼,思索如何同周沫讲,最终还是有所保留地说:“因为我之前缺钱,她以为我学费不够,想着同学一场借给我。” “余味,你当我傻子吗?”周沫一把拽下外套,气都气热了怎么还会冷,“你们没联繫她怎么知道你缺钱?说明你们有联繫,而且不浅。” 她气得人颤,高跟鞋带勒得小指发红,余味嘆了口气,将她推坐在沙发床上,动手给她解高跟鞋,“是,之前打工撞见过她,她见我打工猜测我没钱,周沫对我信任一点,就像我,也在学着信任你。” 他将高跟鞋放在一旁,抓起脚看了看,没破,起身去煮水。 周沫一时语塞,他的表情语气皆是淡然,就好像她再说一句都是她的小心眼,忍了忍问:“那后来学费......哪来的?”她去过z大财务处,知道余味的大三的学费已经交了。 “攒的。”他背对她,等她问那五十万,可她没开口,说了句“哦。” 他轻笑,周沫也开始能憋得住话了,宁可偷偷向濮金打听,都不愿意当面问他。 * 齐峰到家时,单影睡下了。她睡得极早,两人生活作息几乎错开,他晚上应酬多,今日是难得的早,却还是没能赶上她清醒。 他洗了个澡,裹着浴巾准备将衣服扔进洗衣篮时,拿西装的手顿住,送到鼻下又嗅了嗅,水果香,没闻错。他收起外套,送进了衣橱。 室内恢復漆黑,床上的人动了动,“几点了?” “才十点。”他亲亲她的鬓角,伸手从床头取了片橡胶套,单影要转身迎合,却被他扶住肩,“乖。” 沉沉的一下。 床垫轻晃。 单影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一天的工作,新老闆好像看上了她同期的姑娘,特别照顾,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她...... 齐峰鼻子轻“嗯”,思维奔逸在今夜的晚灯下。 作者有话要说:  社会和学校所面临的人文环境是完全不同的 高中和大学亦是 第122章 story074 《什么吻?》 丁柳柳将烟送到嘴边, 轻轻地唿出,烟圈还未离开嘴边一厘米便被北京有力的秋风打散, 烟味都没留下, 再入鼻已是一片新鲜空气。 周沫一瘸一拐地走到楼道口,从s市带来的小高跟好似水土不服似的, 所有的皮质都冷硬起来,硌得慌,好不容易下了地铁一路忍痛走过来, 却在门口见到了不速之客。 她飞快直起身子,打起精神,绷起的脚趾放松成自然的状态,虚伪地说:“你怎么在这里?”你来干嘛?来在这里做什么? 丁柳柳看了眼她的脚,目光没什么情绪地抬起, “等你。” 周沫换了鞋, 爬上小凳将小窗打开通风, 一系列动作做完之后,丁柳柳已将这间房观察了个遍,她坐在小桌边, 夸赞周沫,“没想到这种鬼地方也能被你拾掇得不错, 你很有家政天赋。” 周沫不知她是夸还是讽, 没接她话,从地上纸箱里取了瓶矿泉水递给她,却见丁柳柳摆摆手, “我只喝依云。” “不是还喝可乐的吗?”周沫从小冰箱里掏出一瓶可乐,戳破她的装逼。还依云呢,就不信你小时候你妈奶的牌子也是依云。 第295页 丁柳柳抿唇笑笑,“嘭”地开了可乐,“余味有向你说过我们的关系吗?” “没必要说吧,你们能是什么关系?” “接过吻的关系。” 周沫叠衣服的手勐地一缩,对上丁柳柳挑衅的眼,心中一团火开始蹿,可又被理智消了下去,她说我也信?周沫清清嗓,冷硬道:“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赶出去。” “他左侧下齿倒数第二颗牙蛀了个洞,你知道吗?”丁柳柳说完咕嘟喝了一口可乐,沖她扬扬眉。 周沫怎么不知道,催了几回余味去补牙,可他惧牙医死活不肯,丁柳柳知道不稀奇,打个哈欠就能看见了,更何况她来此地说这事儿太没品了,以为是电视剧吗,以为她会哭爹喊娘再分手吗? 周沫才不会呢。但她有气,积了一天此刻就等着一个出口,她不管不顾,一手抄起凉开瓶,掀了塑料盖就往丁柳柳头上浇,“我让你胡说!” 丁柳柳没想到她看起来唯唯诺诺,竟会这么果断,一时没反应过来,冰凉浸满头皮时她反射性地惊唿,往侧边躲,被周沫一把揪住后领,松紧一字领一下被扯到腰部,上半身被浇了个湿透,丁柳柳诧异疾唿:“周沫你有病是不是?” “是你先胡说八道的!”周沫垂直地将水全倒在了她身上,这帮女人怎么都这么闲得慌,生活都这么苦了,不能给点活路吗?四面八方给人添堵。 丁柳柳被周沫一把扔在地上,头髮半湿粘在脸上,光裸的背靠在小隔间门边,她边整理衣服边不服气,“你不信你去问余味!你知道他在酒吧工作吗?你知道他缺钱吗?你知道那五十万吗?你陪过他吗?” 在丁柳柳眼里,周沫就是个什么都不懂还要赖着余味的傻白甜。 “我在陪!也许我错过了两年,但我还有一辈子,不需要你废话!你赶紧走。”周沫根本没有耐心同她耗,她今日一天都在崩溃边缘,再同丁柳柳说下去她可能会施暴。 她打开门,想抓个什么,看丁柳柳一点爬起来的动作都没,一把揪起她的头髮向外拖拽,“我告诉你,我今天心情不好,你赶紧给我走,再不走我泼硫酸!” 丁柳柳话都没说完,几乎是被扔出去的,她靠着门,终于反应过来方才居然被周沫给欺负了一通,还没还得上手,她将头髮上的水珠挤了挤,对门内说,“我和余味接没接吻,你问他就知道了。” “还不走?我这儿还有烧开的水!” 门外的脚步声由大渐小直至消失时,水沸腾的声音也歇了下去,“吧嗒”一声,电热水壶自动关了。 地下室恢復了幽静,周沫警惕的神经跟着“啪”地一下断了,泪珠刷拉拉地滚落,今日下午她已经躲在病房厕所哭了一通。 好不容易缓了情绪回家,还要面对丁柳柳的挑衅。 “吻”?呵。 她抽了张纸巾,按在脸上,沾湿后又按了一张,三张后便透不进光和气了,她将思绪埋在纸里过了一遍今日的事。 * 科室忙碌,还收了一个远近闻名的老霸王,吃住要求极高,一点不满意就要威胁投诉,没了单人间就包了三人间,等床位的其他老人便不爽了,家属在护士站徘徊,不停絮叨,刘普然许是那日有气,中午值班把周沫一个人留在护士站应付这种局面。 她连医院的规章都没搞清楚,新人培训尚才进行到一半,护理常规还没看全,死知识还没捋明白,如何应付活的情况。 她不停地在病房忙碌换水,那个家属不依不饶就跟着她,读了点书,大道理一套一套,恨不能读党章教育她。 她能怎么办,她恨不得搬张床让她老爹住进值班房。 刘普然消失了整整一个中午,周沫的汗就滴得没停过,到了白班起床前10分钟她突然出现,开始整理病歷,一处处挑错,把周沫抓过来一顿骂,骂的惊天动地,唾沫星子溅得毫无死角。 那个家属还想继续说,见周沫被骂成这样,脸都憋成了猪肝色,大概有她一半原因,讪讪地收收包走了。 李兰出来听见方才说话的动静,问刘普然怎么了。 “能怎么,周沫培训还不到位,要加强一下。医院护理部换了批培训老师到底不行,张莹那次的培训效果就比这批好。”言外之意,周沫不行,不如张莹。 张莹出来,见周沫被惨骂,将她拉进治疗室,安慰她。可周沫哪有心思管刘普然那通小家子气的私火,她的手机在兜里响了一中午,她摸空看了来电是妈妈。 家里急拨了三个过来一定有事,可她却还站着挨训,白大褂湿透,粉底斑驳,舌头干到冒烟,可她只能站着。 她不停地起伏胸膛,听着外面一字一句的夸张,偏偏辩不得。她不能说这么多活怎么就她一个人做得完,不能质问老师你去了哪里,不能说那个家属缠着她,总之什么都是她的错,因为她年资最低。 心中有关于刘普然的一堆怒气,却只能无能无奈的接受她的怒火,而她自己的,在大家眼里是那样无关紧要,这种时候她哪有说话的必要。 李兰在外面对刘普然说:“新来的就是这样的,带带就好了,给点机会。” “给点机会就上脸了好吗?现在的小姑娘都心机得很。” 第296页 周沫在治疗室里听得一清二楚,她按捺自己所有的气,忍气吞声一声不吭,偏刘普然得理不饶人,非要说个不停,一个小错来来去去地重复,就像她做错了一万件似的。 中午所有的辛劳都是屁只有错,做了一百件对的只要错了一件就是全错。 周沫一口气沖顶,有想要撩开袖子冲出去吵架的冲动,可往前刚踏出一步,张莹便死死地拽住她,“别去别去,忍忍,护士长都怕她,你别去!” 周沫下颌骨咬到发抖,忍着没掉泪,为这种人哭真是太不值了。 全世界都看出她这几日针对周沫,借着老护士的资歷各处打压,周沫的带教老师都受不了,今日要了一天休息。 没了中转怒火的地方,刘普然的全部火气肆无忌惮地撒到了周沫身上。 张岩那日的表现明显就是对周沫有意思,刘普然心中吃味,她借着张岩这道光在病房出过几次事都能横着走,万万不能失了。 而周沫就不明白,刘普然长得漂漂亮亮的为什么跟个尖嘴猴腮的有妇之夫搞不清楚,又是办公室恋情,纠缠不清还乱争风吃醋。 胡倾城说:“有些女人天生难搞,所到的每一处自动变成后宫,将风平浪静岁月静好的变成勾心斗角你死我活。” 外面动静渐小,同事开始干活,经过周沫也装作无事的模样。 周沫熄了火,不停劝自己小心做人,捏着手机去值班房想喝口水再放个小,结果厕所有人,她等了会,里面的人还是没出来,她又敲了敲确认:“有人吗?” “门锁了,还敲?”刘普然的声音。又沖又难听。 周沫气得不知所措,不会好好说话吗?可还是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关上值班房门的时候委屈值达到临界,在她有生之年所有认知里,就没有刘普然这类人的存在,即便余嫣,也有偶尔善意的时候,即便夹带私心或是偶尔任性,也能做个笑面虎,维持表情平和。 她忽然好怀念学校,那里的人真美好。 走廊里人来人往,她憋着泡尿正想着去哪里排一下,兜里的手机又震了起来,又是家里。 她慌慌张张地随便找了间病房躲进厕所,关上了门,赶忙接听,“餵?” 30床老爷子就躺在床上,见小护士直冲他的厕所,心中好笑,工作人员居然上病人的厕所,结果等了五六分钟她没出来,哭声先传了出来。 他将雾化关了,走到厕所门口,敲了敲,“小护士?” 周沫蹲在地上双手交叠着抽泣,胡瑾说周群下周要做手术,腰椎间盘突出,问她有空回来吗? 周沫的带教老师拿一天休息还被护士长说了两句,表示最近这么忙,周沫又不能单独上班,缺个人很麻烦,近日又有了刘普然的公然针对,她更加不敢提休息。 她急得想不出办法,在厕所爆发了哭泣,妈妈说爸爸疼了好久,怎么办啊,我不回去他会不会很难过啊。 她的愧疚和焦虑在脑海中像罪恶的烟花持续地炸开,整个脑仁充血疼痛,胸腔濒临核.爆。 呜咽间隙,她听到病人在叫她,那一声将她唤回了现实。 她飞快地抹了眼泪,开了门。门口是好奇地老霸王,嘴边还有雾化没擦干净的水珠,看着她问:“怎么了?” “没什么。” 什么也没有发生,太阳照常由东升起,夕阳从西边落下,医院24小时灯火通明,而她和爸妈依然隔了一千多公里。 她红着眼睛跑到护士长办公室,大着胆子说可否休息两天,护士长以为是什么大病一听是腰椎间盘突出,“没事的,这种手术你回不回去都能成功的,技术很成熟了,现在科室忙,你爸妈会理解的。” 又是两行泪,但她飞快地抹去,懂事的应了一声,“不好意思,李老师。” * 她始终没敢打电话说自己回不去,好不容易将情绪撑到下班,满脑子都是解决不了偏又心急如焚的事,又来丁柳柳这么一出。 她觉得自己两只眼睛都不够哭了,想想竟睡着了。 周沫转醒时,热毛巾在她脸上轻轻地擦拭,眼泪在面上干结,混杂着粉底和腮红斑驳得惨不忍睹。 蒲扇抖落开来,日光灯将她的睫毛阴影于面颊,她眨巴眨巴,面上一明一暗。 余味清洗了毛巾回来见她醒了,将毛巾覆在她面上,“有事问我不就行了?哭什么哭?” 周沫刚醒,没有情绪,毛巾的热意刺在流泪的面庞,又痒又痛,她一把抓开,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我问你,你会说吗?” “会。” “那你们接吻了吗?” 余味下颌颤动,“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周沫眼角两行泪滑了下来,“那是什么?小说里那样?你睡着了她偷偷亲了你?” 原来是真的啊,难怪丁柳柳理直气壮。 她头脑充斥了太多杂乱,都没有细细思考这个“吻”真正存在的可能性,这下实实在在的砸到了她头上,像是毫无准备地被人正中命门。 周沫撑着身子坐起来,目色冷淡地盯着他,等他答案。 “是个误会。” “误会接吻了?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把她当我了?”周沫一把将毛巾扔在了余味脸上,湿重的毛巾“啪”得一声,巴掌一样巨响。 第297页 可她丝毫没心疼,整个人震怒抖若筛子,“我真的受够了!”尾音尖厉地刺向余味的耳道。 她突地起身,没站稳,轻歪着身子扶住墙壁,从喉间挤出:“余味,你可真是个王八蛋。” 我所有的隐忍和后退最后都会变成别人的得寸进尺,骨科的老师是,刘普然是,最可恶的是,余味也是。 余味没拿那毛巾,任它带着蒸腾的热气从他脸上带着摩擦力顺着重力滑落。 周沫哭得撕心裂肺,不停地在收拾东西,他一把从后面将她揽住,“你别急,我和她真的没什么,那个吻很突然,我反应过来就推开了她。” 周沫用力扭开身子,可无奈他抱得紧,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全身剧烈震动,髮丝凌乱若疯子,情绪沖顶没有一丝理智。 她此刻只知道,这个世界每一寸土地都在和她作对,而她最信任的余味,那份她抛弃一切去拥抱的感情,没能维持那份应有的纯净无暇。 “你放开我!我要回去!我再也呆不下去了!”她想到白日所有人的嘴脸,除了张莹说了一句忍,其他所有人对刘普然的欺辱都视如无睹,冷面人一样,还没有那个“老霸王”来的像个人。 谁都没有义务去安慰一个新人,被骂被嘲是活该,新人不配有情绪,正义也从不属于新人,这些她都明白。 可是,为什么在属于她的最后一道港湾里,都能触到悲哀的暗礁。 “我要回去!余味!我再说一遍!你自己呆在北京!我要回去!立刻马上!”她的大兴安岭火势沖天,烧得她都看不清东西了。 “你冷静,要回去明天再走,现在九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个笑话,我16点那章不是锁了嘛,我就把胸改成了凶。 生活,让我变坏坏 第123章 story075 《我想家了》 周沫是个无耻的逃兵。 在北京近百天里, 她经歷了这辈子都没碰上的无助以及自己都兴嘆的成长,可一夜之间一个冲动打破了她对自己的所有肯定。 她还是那个随时暴走的鸡仔, 一只鸡扑不上天, 脑袋小小,装不进大智慧, 急起来只会扑腾翅膀,凶神恶煞却没有任何威慑力。 她说了无数遍走,她恨自己无能, 恨自己只会跑,恨自己遇到事情除了哭什么都不会。 可余味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她收一样物什,他放回一样,最后她直接拿起钱包又被他抱进了怀里。 余味抱着她, 哄着她, 她从震怒的哭到用力地喘, 余味抚着她的头髮,详述那日的情景,他说:“沫沫, 对不起啊。” “你对不起什么?”周沫听着他的解释,八十八层的火舌下降至三十三层。她今日的气力已经耗尽, 打车到机场都不一定有力气走到服务台。 脑海里一道声音在说, 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丁柳柳是电视里恶贯满盈搬弄是非拆散男女主角的王八蛋女配, 她可千万不能愚蠢的上了当。 “对不起让你在北京吃苦,对不起因为这种事让你哭。” “你从来不会说对不起的。” “你要我说,我就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周沫无声地又流下了眼泪,好累啊,累得生气和感动的情绪都气若游丝了。她拿起手机,窝在他怀里,“我不想去上班了,我想回家。” “很累吗?”余味给她擦眼泪,她已经哭没了声,只在不断地流眼泪,他手指都湿透了还是没能堵上她的泪腺。 “猴哥,我想家。”她将头埋进他怀里,这是她来北京后最脆弱的一次,她好想回去,一百多天她没有听见周群的一次声音,胡瑾说他的腰一直疼,愚梦巷的软床,他每次睡了都会腰疼,想着一周睡两天便一直没换,她走后他的腰便开始剧痛,痛的几乎不能走路,排尿都有麻木感,索性没去愚梦巷,也不想让老人担心。 她听的无法再淡定,恨不能长一双翅膀,飞到s市。 可是,她明天要上班。 为什么人要上班,要上这么可怕的班。 周沫又回到了实习时骨科的状态,谨小慎微,大气不敢出,她的带教老师次日早上来估计是听说了她的事情,告诉她,“女孩子洁身自好,不要学不好的。” 这句话每个字周沫都能听懂,可每个字都不应该套在她身上,惊得她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下班她问胡倾城,“老师是什么意思?” “你没想过为什么她第二天早上上班就能知道吗?” “......有人跟她说了。” “她们很可能有几个人的小群,我们宿舍八个人,就我知道的都有四个群呢,有什么稀奇的。我猜,刘普然肯定在那个群里,并且以你无法想像的句子歪曲你。你的老师可能也看不上刘普然,但毕竟已经习惯了,而你,是个新人,或者说是个外人,还在轮转的新护士怎么可能融入老护士的集体,排挤你或者鄙视你是必然的。” “我怎么了就说我?”周沫像是被扔进了巨大的空洞,周围是面目全非的鼻涕虫,追着她粘着她,可她却要忍着噁心不能逃,任它们在周围来回穿梭,她忍受着鸡皮疙瘩,站在原地。 第298页 “关键不是你怎么,是这个社会对女人就是这样,长得好看对你泼什么脏水都有人信,大家就喜欢这样的新闻。你在北京一无所有,除了忍......” 忍。 周沫忍气吞声到了周二,和张莹换了一天班,准备换成两天休息,她以为这样万无一失不会错过周群的手术,可李兰却以新人不能单独上班,还不能算独立的上班个体而驳回了这个请求。 * 齐峰和外科医生碰了头,在攒动的门诊大厅里一眼望见了红眼的周沫。 她站在长长地队伍里,握着手机,在回头看到齐峰那一刻像抓住了救星一样,齐峰看她小兔子一样奔过来,护士帽都歪了,“怎么了?病了?” 今日她髮丝全部盘起,姣好的面容无遮挡得呈现,显得更是精緻,只是左脸的那块皮疹未消,甚是可惜。 “齐峰哥,你认识哪个医生能给我开病假条吗?我爸爸病了,我想回去一趟,可是科里忙,不可以调休。”请病假是张莹告诉她的方法,同时她也提醒了,这样会得罪护士长。 周沫暗嘆,护士长连一天的休息都不肯腾给她,可不早就不喜欢她了吗?她无从得知那帮老护士是如何编排她的,即便她认为自己清清白白。 齐峰带她去了内分泌科,找到他的学长开了“内分泌失调”的病假条,休息七天。周沫感激地向齐峰道谢,“齐峰哥,下次我们一起喝酒。” “好啊,我也挺久没跟余味聚聚了,上回他问我导师的事,我打听好了还没空告诉他。” 周沫喜滋滋地拿着病假条去医务处盖了章,交给护士长时,她拿着假条沉吟片刻,“科室抽不出人你就去请假,那不是还缺人吗?” “唔......对不起老师,因为我是独生......” “周沫,科里大部分人都是独生子女,每个人家里有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就要请假,那我这个科室早就关门了,”李兰嘆了口气,“我知道,可能刘老师这几天对你态度不是很好,但是呢,科室的规矩不能因为情绪破了,这样吧,还按照你早上提的,和张莹换个班,我们那天就辛苦一下,算少半个人。” 周沫忙活了一上午,最后回到了原点。 下班时候,她悄悄问张莹,护士长为什么不直接早上批准了呢? “赏个巴掌给颗枣,我们科的规矩,做事不会直线做的,都要拐个弯子。”张莹亦没把话说的明白,周沫换了衣服回去了。 今天上班前她还想着下班等所有人都走了,要洗个干干净净的澡再回去。可下班时,她宁可脏着一身汗臭回去,也不愿意在那处多逗留一分钟。 她看不懂她们的恶意,听不懂那半分话语间的留白,瞧不明白那眼神里的对话,所有第一眼见到的美貌全部面目全非。 新人培训时,和她当时一起岗前培训认识的姑娘羡慕她,可真好,这么空的科,美女又多。周沫拿着本子记着操作步骤,第一次完全失去了和别人对话的冲动。 千万不要因为心中不快,和同事吐槽,医院里的每个人下一张嘴巴对着的是谁你都不知道。 她只能跟胡倾城说不愉快,再和张敏发欢快的小视频,欣赏柏一丁新的刺绣作品,听应兰兰吐槽新的保险对象多奇葩,再和蔡珊珊互诉离开学校后有多想念校园。 她不明白人生的画风突变,是社会与校园的变化,还是北京与s市的风土人情不同,她燃起了辞职的冲动,这个地方真是好难呆下去 。 余味知道周群病了,打了个电话过去,在周三晚上将周沫送到机场,“沫沫,第一次离家这么久,想家吗?” 周沫没回答他,“我走了你要记得好好吃饭。”她一手搭在他的肩,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唇,在脚后跟即将落地的一瞬间又被他压在了唇上。 “我不吃,等你回来我再吃。” “胡说八道!”周沫任他轻轻擦拭嘴角的津液,“有些东西可以吃,有些东西肯定要等我回来才能吃,可别被人又亲了,一个大男人被人强吻说出去笑不笑话。” “保证不会,没有’又‘”。他抱着她亲了亲她,“沫沫,要回来啊。” 余味在周沫吵着要回去时,产生了巨大的惶恐,他习惯了每日有个盼头,即便并不是每日都能见到她,即便知道她不是那般的快乐。 周沫的隐忍他会不知?她眼里的血丝他会瞧不出来?她抱他时的颤抖他会感受不出?只是他忽然不捨得她离开他。 习惯多么可怕。一个人的北京尚能忍受两年,可她来了不过百日,他便已无法接受没她的北京。 一个人的北京是孤独的荒漠,两个人的北京是无霾的绿洲。 * 周沫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s市这么久,落地机场看到胡瑾时恍如隔世。她上前抱住胡瑾,下一秒爱哭的娘两便没了顾忌地哭了起来。 胡瑾拍她背,抖着唇骂她:“死丫头,怎么黑了瘦了呢?”s市的太阳这么好都没把她晒黑,北方的风吹了百天就黑了。 周沫将脸埋在胡瑾的衣服里,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北京没有同款洗衣液卖,她连想妈妈的时候都没有一个可以寄託的味道。 到医院时,周群刚打了止痛针,周玲正在削苹果,嘴上说着:“沫沫等会来了别臭脸笑一笑,这一走又是老久不见了。” 第299页 胡瑾站在门口,嘆了口气,拉着周沫进去,对周群说,“女儿回来了,瘦了。”她嘴巴抿成憋哭的形状,胸口一下一下地起伏着。 她知道周群心中有气,亦明白他的别扭,只是爷俩置气,女儿也不会回来,孩子大了真的管不住。 周沫瘦了五斤,这体重是慢慢掉下去的,余味也没瞧出来,可许久未见的父母一眼就能看出。周群看了她一眼本来已没什么好脾气地转过头去,可转念想了想,那一眼没看清,又转过去看她。 周沫期期艾艾地对上他的眼,无辜的小鹿眼乌熘熘地盯着他,一对上,便盈上了水珠,周群在家气成磐石一样的心倏然软成了棉花。 “我又不是死了,哭什么哭。”心中长嘆了一口气。 周沫听到周群跟她说话,眼泪扑簌簌地掉,心里骂自己,明明憋了一天都没喝水,为什么还是有这么多眼泪,真是气人。她咬着嘴巴,眨着眼掉泪。 “怎么瘦成这样了?余味到底有没有给你吃的?”说完他都哽住了,偏过头去。 周玲嘆了口气,拍拍周沫的背,对口硬心软的哥哥说:“不就是出去工作吗?有什么的呀,女孩子出去闯荡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余味毕业了也要回来的,现在积累一点相处经验,以后也省得你们操心。” 胡瑾掏着纸巾擦泪,她想过周沫会吃苦,她哪是会生活的人,又没上过班,想想就心疼,可看到人是真的不出意外的瘦了,便心疼得不忍多看,方才抱着她时,都能感受到嶙峋的肩胛,瘦的厉害。 当妈的都希望女儿可以健康快乐,可周沫不仅瘦了,还没了之前的阳光,面上阴郁重重。 周玲见周群胡瑾都不说话,拉着周沫坐下,问道:“沫沫,在北京开心吗?” “蛮开心的。” 她顺顺周沫的头髮,“去了什么科啊?” “老干部病房。” “听起来挺好的,轻松地吧。” “嗯,蛮轻松的,大家都挺好的。” “我们沫沫就是运气好,愚梦巷的小福星。” 周群胡瑾稍稍松了口气。 周沫面无表情地流着思家的泪。 第124章 story076 《没有如果》 周沫陪了周群两天, 走前周群给了她一张银行卡,“想买什么就买, 我知道余一书给了你一张, 估计余味不肯用你也不会用,你用爸爸的。” 周沫的钱包里有了两张非本人姓名的卡, 存储金额未知,一张是钱太多,她数不过来的未知, 一张是爱太满,她无以为报的未知。 到机场时,余味在星巴克打工,是濮金和大黑来接的,他们接到她之后带她去吃了串, 大黑拿了单子让她点, 周沫知道大家都是穷学生, 虽然串店的东西都不贵,还是挑了几个素的。 “妹子,你都这么瘦了就别节食了。”濮金拿着菜单给她点了两个猪蹄, 点完沖她挑眉,“哥给你点的, 尝尝。” 周沫嘬着可乐, 点点头,看着他两一唱一和地说着学校逗趣的事,想着北方人可真可爱, 不禁感嘆道:“余味有你们做室友真好。” 大黑登时一愣,笑容僵在了脸上,濮金推推他,“是余味很好,嘿嘿。” “啊?哦。”周沫觉得气氛不对,可也没想明白哪句话让他们表情这般尴尬。 * 晚间余味打完工回来,周沫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猴哥我好想你啊!” 余味捧起她腻歪了一会,周沫将今日吃饭时的事情说了,她推推余味,“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余味若有所思,沉默半晌说:“没,挺好的。别多想了,可能当时觉得笑话不好笑才僵在脸上的吧。”他松开周沫,起身去煮水。 大黑和濮金一人一万交到了财务处,他本科期间的学费一下圆满解决,这是他后来亲自去问才知道的。 他们应是猜测他和丁柳柳如何,所以对周沫格外愧疚,努力对她好。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余味只想和他们做最寻常的室友,他害怕将自己的信任和好感再次交付出去,可他们二人还是努力在用自己的方式弥补那次的落井下石。 周沫将家里带来的床上用品套好,被子分成两堆,感嘆道:“哎,天天睡一张床居然这么纯洁,我觉得可以去申请个什么记录的。” “什么记录?” “唔......比如最纯情男女记录,最禁慾男女记录......”还有的她一时想不起来,胡倾城大概可以脱口百八十个。 “那都是我的记录,我这根弦一绷你铁定强了我。” “胡说八道,我最多诱惑一下,我的力气哪能强了你!” 余味将周沫的行李箱放到架子上,回头笑她,“你拿什么诱惑?馒头?” “我锤死啊!”周沫敲他的肩,“不许你讽刺我这个。”她想了想问:“你是不是喜欢凶大的?”这事儿她纠结老久了,不然老是在那处卖力什么,是不是想揉大了再下手? 可她问过胡倾城了,靠按摩那是异想天开,这是基因。 周沫想了想胡瑾,哀嘆自己的基因来源,完了,余味该不会失望吧。 余味手瞬间不老实,逗她说:“如果呢?” 第300页 “我就让你断子绝孙!”她的手也反击上去,捏住命门。 “我靠,周沫你下手太狠了吧。”余味连忙退让。 周沫低头瞧了瞧自己,今日坐飞机难受,她穿了运动型胸衣,此刻低头一瞧确实一马平川,不禁懊恼起来。 余味回头见她正在低头审视自己,两指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的剪水瞳,他认真道:“别看了,没有如果,只有你。” 烦人。 * 2013年结束之前,余味请齐峰吃饭,学校分配导师下学期还需要齐峰出力,本硕连读分两阶段分配导师,他硕士阶段选择方向骨科,但z大附属医院的骨科远近闻名,其专业的导师也是人人抢,余味绩点还行,奖学金也是年年拿,可还是稳中求胜,想着借齐峰的人脉搭把力。 周沫下班时又被刘普然刁难了番,整个人已经被骂的连反驳的能力都没了。 距离上次聚餐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中间张岩仅在每日晨会出现,其余时候皆不见踪影,和周沫更是没有任何接触,可就是上次灌酒的事,刘普然就跟钻进了牛角尖似的,唯恐自己的大腿抱不稳。 她疲惫地补妆,穿上驼色及踝呢大衣,拨头髮手指卡在髮丝间隙都懒得向下抓,随意拢拢便行至电梯口,正撞上刘普然在门口和人讲话。 她低声叫了声“老师好”,小学生姿态。刘普然低头瞧了眼她的衣服,点头没说话。 周沫一路奔,刚走到地铁口便接到科室电话,说她医嘱执行单没签名,让她赶紧回来签,她问不能明天吗? 张莹值班,说不能。周沫又问,那你能帮我签一下吗,我的名字很好签的。 张莹顿了一秒,稍清了下嗓,不能。 周沫握着手机,心中明了,站在原地镇静了几秒,忍下气去又走了15分钟到科里,张莹拿起病歷牌递了支笔给她,两人眼神对视,刘普然踩着小高跟从值班房里探出头来,“莹莹吃饭了。” 周沫签了名,又确认了一遍自己没有名字漏签,同张莹打了声招唿走了。 她走出科室,整个脸无声扭曲,携着一股气再次向地铁口走去。 忍。 都怪自己没有做到完美,让人家抓住了小辫子。 周沫到达火锅店时,大黑正在门口买可乐,两人一块入内,说笑起来,周沫神色自然,说话连贯,落座时她都感嘆,社会可真是磨人,她竟也能粉饰太平了。 齐峰同她打招唿,“没想到你跟余味宿舍都这么好。” 周沫将外套挂在椅背,向服务员要了罩子,慢条斯理地将衣服罩入。 “那是,沫沫就是我们妹子。”濮金给她递了杯冰可乐,余味摸了摸,同服务员说,“换常温的。” 周沫心中不爽利,想喝冰的,伸手拦下,余味将冰可乐挪远隔空递给服务员,周沫噘嘴不满,她胸中烦闷就想喝点冰的。 余味自是没听她的,她上月的痛经吃了两颗止痛药都没能止住,估计夏日热,冰西瓜吃多了。可不能让她再由着性子。 周沫扫了眼桌上,对着滚烫冒泡的火锅没有兴趣,余味拿着公筷捞了几个丸子送到她碗里,“今天下班迟了?” 周沫一听到“班”这个字,整个人就好像压了千斤顶一样,所有的不快乐聚涌向鼻腔,她头挨在他肩上,低低地应了一声。 齐峰看着周沫靠在余味肩上,好一对郎才女貌赏心悦目,嘴角自嘲地弯了弯,单影推推他,“怎么不吃啊?这家的牛肉特别好吃。” 才开餐,她已经吃了个半饱,齐峰将纸巾伸到她嘴边,还没触上被她赶紧接了去,“你赶紧吃。” 她张罗着大家一块下菜,热情的贤内助模样,周沫被她催促地不好意思,将碗里的丸子吃了,听大家说了会话,可话题都是关于医院的,在场的齐峰单影是药学专业,剩下的四个都是余味室友,临床医学专业,再加上周沫,护理专业。 一张桌子中央不摆一个红十字,压根对不起他们如此围绕医疗行业展开的热议。 周沫听他们讨论专业发展的前途,心生烦躁,不能说点明星八卦吗,不能说点社会民生吗,不能说点男欢女爱吗,非要提医院,她看着余味面前冒着气泡的啤酒,伸手抓起,仰头灌了进去。 余味说得起劲,待转头发现扎啤已经喝空了,周沫埋在他颈间打了个饱嗝。 齐峰同她碰了个空杯,柔声问:“还要喝吗?” 周沫点头,余味说:“别给她喝了。” 周沫瞬间脸就耷拉下来,大黑见周沫爱喝啤酒,兴致更高,“我妹子爱喝酒,别拦着,今日喝个痛快!”他伸手要了一箱啤酒,余味拦到,“她喝不了这么多,半箱就够了,她估计就一瓶的酒量。” 周沫白他,她怎么会只有一瓶,太小瞧她了吧,她能喝一瓶半的。 余味没拦着她,她今日话少,也不主动参与话题,应是有情绪。她一口酒,他餵一口菜,“空腹喝酒胃痛,怎么就吃了,两个丸子不够打底,吃点下酒菜。” “我的妈呀,余味你可真腻歪,我以为你是个大男人呢。”单影举起杯子,沖余味邀杯。 齐峰要扶她,被她摆开,“我能行!”她为人豪爽,不若周沫家里横,出门就是个软蛋,她出了门特飒,一桌气氛都靠他吆喝。 第301页 齐峰坐下,看着余味起身同单影敬了杯酒,周沫的脑袋就像没了根的苗,东倒西歪,他坐下她就靠在他肩上,他起身她就靠在他腰上,濮金见周沫无精打采,以为话题不感兴趣,便说:“妹子,我教你个东西。” “什么?”周沫看他拿了个啤酒和一根筷子,兴致并不高。 “看好了啊!”他将筷子尖端抵于瓶盖下,尾端一压,啤酒瓶便打开了,周沫眼神霎时一亮,濮金见她有兴趣又来了一手,要了个铁勺,凹口朝上,同理抵于瓶盖下端,尾端一压,“嘭”地开了。 他动作一气呵成,不算俊朗的脸瞬间颜值上升。 周沫坐直了身子,要学,她将两瓶开过的酒往齐峰大黑那处送去,坐的挨近了濮金,拿起勺子学起来。 一晚上她折腾了半箱啤酒就成功了一瓶,余味看她玩得满头大汗,最后将薄毛衣都脱了,整了个短袖。 后半程周沫总算开心起来,情绪恢復,将白日的所有压抑抛去九霄,欢畅地灌了两瓶酒,将酒量阈值抬高。 余味去结帐时,齐峰问她要喝水吗? 周沫摇摇头,再喝膀胱就要撑不住了。余味拿着钱包往回走,她鬼鬼祟祟附到他耳边,用正常的音量说:“多少钱啊?” 齐峰忍俊不禁,她红扑扑的脸明明眼神半醉,可表情认真,甚是可爱,余味无奈地沖齐峰笑笑,骗她,“一百块。” “哇!好便宜啊。”她迷离着双眼,捂起嘴巴偷笑,像是捡了个便宜似的,搂着余味胳膊用脑袋蹭。 余味见她醉态显现,揽着她的腰没让她乱动,又跟着大黑吃了几口扫尾,濮金将没吃完的肉煮好打包,一番动作结束周沫靠在余味怀里竟入了半梦。 她迷迷煳煳地好像回到了s市,在s市第一医院工作,余味是骨科医生,而周群将她调至后勤,每日坐在办公室发闲。 余味摇醒她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千万要是真的,千万千万。可她睁眼看清是方才的餐厅时,整个人脱了神气,满脑子都是后天又要去面对那帮恐怖的阴郁的奇怪的美女了。 众人走到门口,濮金伸手在周沫面前晃晃,“妹子,下次一起喝酒。” 余味抱着周沫不方便打车,濮金伸手帮忙拦车。周沫明明眼睛半眯着,人半软在余味怀里,濮金单脚一迈手刚伸起来,她便大喊:“不要打车!”前奏高昂,尾音绵软。 可手已经伸出,计程车接到信号,打了个弯,缓缓停到路边。 周沫眯眼瞧见,拼命摇手,“快走快走,”她回抱住余味的腰身,把头埋进去,使劲摇,娇声道:“我们坐地铁吧。” 余味嘆了口气,“你确定?你站得动?” 怀里的脑袋肯定地上下拱了拱,余味无奈地沖濮金摇摇头,他和大黑不好意思耽误了计程车师傅,最终坐上了那辆出租,绝尘而去。 单影看见周沫一直猫在余味怀里,踮起脚附到齐峰耳边,“余味女朋友可真嗲。” 冷风唿啸而过,2013年没几天就要过去,齐峰迴头看了眼融进余味怀里的周沫,心疼她明明已经醉成这般却捨不得打车,一顿饭钱都心疼男友的付出,还住在那样的地下室,他产生了一丝嫉妒和不值。 那么美好的姑娘,不应值得拼尽全力去努力挣钱吗?余味却守着三千一个月的打工,循序而活,要是他,能为她拼命吧。 他搂着单影而去,一点不平搅动。 “齐峰,明天是我们在一起七周年呢。” “想吃什么?” “上次去的那家西班牙菜还不错,再去一次?” “好啊。我明天订位。” ...... 朔风袭来,余味搂着周沫走向地铁口,十点的地铁挤满了晚归的工薪阶层,他一手抓着栏杆,一手环住周沫的腰。 周沫则双手抱着他的腰,稳定身,稳定心。 时速三十六公里的地铁将繁华和落寞隔绝开来,分割了地上地下的空间。 周沫在她最暖的依靠里,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低喃:“我好想做个小娇娇啊。” 第125章 reality049 【智齿】 周沫是个粘人精。 从有意识开始就极少孤独一人, 有父母有余味还有一帮小伙伴,即便讨人嫌却运气极好没被排挤。 她曾经以为她就粘余味, 二十五岁的恋爱一定是克制冷静大方的。 其实不然, 女孩的娇滴滴本性实属血液中的流动基因。 檀卿住在客房,她比津津还粘的紧。 “沫沫, 回房。”他血气方刚,还要抽出理智控制八爪鱼。 她拉拉他的睡衣袖子,真帅, 穿这么大爷的衣服都好看。 她踮起脚,小声说:“我明天早上回去。” 你看,我是个有计划的人。 “不行。”檀卿在长辈身边仍是有顾忌,尤其看穿了周群的传统本质。 “就抱抱,什么事都不做。”她挣扎。 “周沫你给我回去!” “臭檀卿。” 周沫气吼吼地回了房, 一屁股坐在了手机上, 才反应过来胡倾城的“作业”还没完成。 她拿起手机, 打开文件,晶亮的屏幕照亮了脸。 第302页 面无表情。 翻页。 翻页。 泣不成声。 周沫是在眼泪里看完的,和之前的几次一样。 其实北京那段日子她印象已经不甚清楚了。 那会她每日在快乐和痛苦里挣扎, 她咬着牙做了两年这辈子最勇敢的周沫,却没能迎来终场胜利。 她想到丁柳柳曾经不断强调的, 你们在一起只是因为青梅竹马。 就如同林李后来发的消息。 是啊, 余味那样的人,若不是从小认识,应是不会喜欢她这样的麻烦精。 他明明不是一个脾性好、有耐心的人。 这一夜, 她在戛然而止的故事里翻来覆去。 对于那些曾经的深信不疑,她开始动摇。 眼泪流了会止住又流了会。 在朦胧间,她听见了房门开的声音,几秒后又关上了。 她微稀的意识飘过,檀卿真是个厉害的人。 下一秒,她又安心地坠入了睡眠。 暴雨下了一夜,小区排水不算好,室外停的车淹到了轮胎的八分之一。 周群起得早,将昨晚搬进来的花又挪到了院子的避雨处,让花叶土壤汲取新鲜空气和冰凉浇灌。 又打着伞出去看了眼周沫、檀卿和自己的车,不算在低洼处,开的出去。 周沫早上爬起来时不出意外是对金鱼眼。 檀卿和周群的说话声在门口不断响起,她揉了揉眼睛,开了门。 “眼睛怎么肿了?”檀卿手上拿着个包子正在啃,客厅电视正放着早间新闻。 周沫见他还穿着周群的衣服,哑着嗓子问:“你几点查房啊?” “九点去吧。” 她半睁着眼睛将昨晚烘干的衣服从洗衣机中拿出来,“我给你熨一下吧。” “不用了。”檀卿接过她手中的衣物,顺便拉过她的手走进房内,偏头瞧她,又问一遍,“眼睛怎么肿了?” 周沫回头看了眼全身镜,是肿的有点厉害。 清晨大脑未启动完全,随口没逻辑地说:“看电视剧看的。” “看小说哭的吧。” 周沫无语,有几回檀卿问她为什么接电话时声音老像哭过的,她就说看小说看的,这下变道说电视剧都没有信服度,只能说:“嗯。” 檀卿拥住她,安抚她问:“小说写的什么?” 周沫低落道:“写一对男女没能在一起。” 檀卿笑,“这不是人间常态吗?” “好吧,是的,可是我很难过。”周沫没想到经歷一场人间常态居然会这么痛苦,人活着真不容易。 “难过什么?”檀卿捧起她的脸,嘬了一口。 他知周沫没刷牙不给亲嘴。 “唔,怎么解释给你听呢,就是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可不得难过一下嘛。” “那我找个人重写。” “你好烦哦。”周沫钻进他怀里拱了拱,好闻的香氛味传来,她涣散了一秒回过神,“檀卿,你要不要把智齿拔了?” 拔了吧,既然说了要戒菸,那就把牙也拔了吧。 把所有的腐的烂的坏的相似的,都去了吧。 檀卿想了想,“我在美国的牙医无数遍这么劝我,可我一直没拔。” “为什么?” “不知道,缺了点动力吧。”他笑。 “那就今天拔吧。”她眼睛亮起。 “......” 周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以为檀卿有颗蛀牙智齿很碍眼,总让她想起某人。 结果拉他到相熟的牙医处,人家问她,什么时候把长横了的智齿拔了? 檀卿坏笑着,抓鸡一样兜了一大圈拉着她一道拔了。 而檀卿只是蛀一颗智齿,她是两颗智齿长横了。 那几个榔头锤子和老虎钳一摆,任人宰割的人心跳都跳破人类上限了。 这般劳师动众,她下了狠心,在诊所耗了三小时,两边都拔了。 牙医劝她今天要好好休息,比较伤。 周沫拔完的时候嘴巴肿的像青蛙。 一是麻药未消,唇部麻木,自身感觉很肿。 二是两边的棉花球鼓鼓的,视觉上面部很肿。 檀卿好笑地给她拍了张照片,顺便把方才给她擦眼泪的几张纸巾一道扔了。 整个过程他真是不愿再经歷一遍。 牙医应是和她很熟,对于她这一面并无意外,还说比小时候好弄多了。 不知为何,那瞬间,他想到她生孩子估计也得歷一番劫。 他们肿着脸不能吃东西,也做不了亲密动作,周沫看了眼时间还早便去了影院。 檀卿十几年没在国内看过电影,也没怎么逛过商场,被周沫鼓着两边的腮帮子拉着跑了一大圈。 方才拔完牙半死不活的是她,这会看到漂亮裙子走不动道的还是她。 他们手拉着手在张灯结彩、充满红色喜庆的商场逛街。 工作安安稳稳,钱包满满当当,家人平平安安。 周沫觉得真好。 经歷了一夜二次元颠沛流离的起伏,她好喜欢这一刻三次元的安定。 经过一家小饰品店,她买了两个海绵口罩。 第303页 她拉着檀卿戴起口罩拍了张照片。 两人半脸遮去,只两双漂亮的眸子半弯着,炽光灯泛出四个小白点,熠熠生星。 她拍完实在太满意了,顺手设为檀卿微信聊天的背景。 檀卿环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看着她一系列操作问,“不发朋友圈吗?” 周沫鼻尖溢出一道疑惑,“嗯?” 周沫很想问,发的话要不要屏蔽同事,可是嘴巴里叽里咕噜也发不出声音,开始打字:发的话要屏蔽谁吗? “你觉得要屏蔽谁?”檀卿是贴着她耳朵说的。 离得近,热气一呵,低磁一撩,她腹股沟热了一秒。 他们站在四楼的扶手边,紧紧地搂着。 没有出格动作可甚是养眼,即便戴了口罩,高挑的身姿和精緻的衣着还是引来不少人回头。 檀卿没在意,周沫有点害羞,加上他在她耳边说话她人软,跟下了蛊似的,手指不受控制,想也没想,屏蔽了同事发了出去。 檀卿看她发完,亲了她一口鼓囊囊的小脸。 周沫想说,你怎么不发,可想到他朋友圈空荡荡的,发了更显得做作奇怪,反正她的朋友圈都是乱七八糟的。 周沫是个购物狂。 即便经歷了苦日子消费方面有所收敛,不会失了理智all in,可今天是富翁檀卿在一旁,置身商场,信步闲庭。 他见她多看两眼的东西都问喜欢吗,喜欢就买,态度很大款。 周沫第一反应自然是抓着衣角摇摇头。 ...... 两小时后出商场时,手心的购物袋可谓壮观。 “......” 檀卿问她,“请问周沫同学,国内护士的工资是否够你花销?” 周沫点点头,很用力。 她只是很久没有出来逛街,又适逢换季,整个人兴奋像是放风的小鸟。 实际上,平时她不会这么买的,而且刚刚她有要自己付钱,结果檀卿全刷了,眼睛都没眨。 自己男人刷卡的姿势太帅,她一时没忍住,想多看几回就多买了几样。 两人嘴巴古怪地相视一笑。 还是那一天,2019年2月2日。 雨势较昨日小,可城市仍是灰濛濛的。 全国春运如火如荼,s市市区入了傍晚,人烟便稀少了起来。 说好一起去檀墨的别墅,大家吃年前最后一顿饭,这也是她第一次去别墅。 可中国的新年还未到,檀墨便被救护车送去了医院。 天低,云压目。 坐在温暖的车厢看着室外,就能感受一股刺凉。 他们看完电影,行至别墅半途就接到了电话。 周沫觉得好多事情在重演,上回她和檀卿也是这样急匆匆地赶去了医院。 心情前一秒还好的在云端盪鞦韆,下一秒一个电话直拉人下悬崖。 上回他们还没恋爱,而这次他们已经进展到了最亲密的地步。 檀卿心急,热血上涌,拔了牙的地方神经突突直跳。 周沫见他眉头紧蹙,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捂着脸,也焦急了起来。 她后悔自己拉他把智齿,也后悔自己拔了,这会说话不行,办事也是半个废人。 s市第一医院门庭难得冷落。 门诊下了班,急诊也没几个病人,护士坐在护士站闲聊。 中国人忌讳过年生病,能在这节假关头不来基本就都拖到过了年。 而此刻来的,都是急病,很急很急。 17点28分,灰蓝幻化成深蓝。 周沫下车抓住檀卿的手就要走,他顿住脚,咬着牙说:“沫沫,帮我去买盒止痛药吧。” 他表情痛苦,说完就疾步向急诊走去。 周沫站在冰凉的室外,为自己无法前瞻的任性而懊恼。 对不起呀,檀卿。 第126章 reality050 【医院一夜】 熬夜对于医护人员来说是家常便饭。 只是熬夜若是工作, 那就是忙碌但并不紧张。 若熬夜是坐在急诊,任炽光无温地打在身上, 换了一个角度, 即便不忙,也是心焦绝望的。 周沫十一点接到周群兴师问罪的电话, 怎么还不回来!不是见了家长就可以不用回家的。 周沫没好气,在急诊,他爸病情变化。 一时无声息, 周群嘆了口气,说准备次日清晨来探望。 檀墨本想拉着周沫正式在别墅吃顿饭,好好谈谈檀卿和她以后的事。 小姑娘自然是又懂事又乖巧,关于身世背景的那一点不喜都在慢慢的熟悉中淡去。 昨晚檀卿留宿在周沫家中,应是长辈认可, 他还想着过年大家可以一道吃顿饭正式双方见面。 他把这些计划一步步在脑中罗列, 才刚准备做第一步, 就又住了院。 医院这个地方,来那么一趟,之后好像就会结下孽缘, 是不是就要往这处跑。 檀卿忙了很久,找唿吸科医生, 医学跨科那就是半跨专业, 他也只能请教专业人士。 周沫和刘冉冉在一旁照顾。 檀墨一直有胸痛症状,此次出院后明显,不过止痛药一直用着。 这次又是胸闷气急, 做了胸穿,是血性胸水。 身体正常细胞肉眼可见地被癌细胞占领。 檀卿一点多忙完,住到八层唿吸科病房后便出去了。 第304页 出去了很久,周沫估计有四十多分钟。 刘冉冉中间问她要不要睡觉,她摇摇头,让她先睡。 檀墨放了胸水后,几日的胸胀痛减轻,唿吸困难缓解,匆忙入了期盼已久的好梦。 可谁都知道这是暂时的。 他血小板低,正在输血。 周沫想着自己怎么也是专业的,做做看护的活应是比旁人好。 檀卿进来时是凌晨两点半,周沫闻到了一股一言难尽的味。 很浓很重的烟味,携着清淡的人工薄荷味。 她心疼地看着他,应是憋的极难受。 檀卿拉她到角落,苦笑,“怎么办,我破戒了。” 他抽完手忙脚乱,却发现烟味早就混在了毛衣的丝丝缕缕中,清新剂也难以盖去,只得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老实交代。 他总觉得三十一岁的男人,说出的话做不到有点丢人。 周沫只字未言,只拥住他。 视觉上是漫漫无边的暗寂,听觉下是他焦急无措的心跳。 刘冉冉本在打盹,看见悬注的血小板滴空,想要打铃,抬起眼看见了角落拥抱的两人。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她情绪像泡在了酸水里,机械地按下了床头铃。 铃响,打破了深夜病房的安静,也扰了互相治癒的情侣。 周沫转身,将手覆在小腹前,沖刘冉冉扯了个笑。 凌晨三点时,她吃了一颗止痛药,问檀卿要的。 一板十粒,她买好交到他手上不过9小时,他已经吃了五颗。 周沫看着扣空了一半的药不敢置信,严斥他:“你疯了吗?你这是滥用药物。” “就今天,实在痛。”他做出一个求情的表情。 周沫发现檀卿有时会纵自己的身体。 明知饿着会痛,有时也会挨到痛的时候,再任痛痛击。 明知自己肺癌家族史,抽菸抽得比谁都凶,要不是一次只能点一根,她觉得他可能会把一包都燃了。 明知止痛药不能多吃,不仅有成瘾的可能性,其成分也是伤胃的。 而他,堂堂医学博士,情绪只要一不能控制,便会不露声色地惩罚自己的肉体。 周沫狠不下心来在此刻指责他,方才她换了一个角度想,若是周群...... 她一想到眼睛就酸了,整个人失控地难以自抑,即便这个人正安然地躺在家里唿唿大睡。 周沫拉着他说不许吃了,他勉强同意。 迷迷煳煳,她记得自己被抱在檀卿怀里眯了会,结果再次睁眼是躺在陪客床上,面上是刺眼的阳光。 阴了很多天的s市终于绽晴。 即便一切还是一往无前地奔赴不可抗拒的方向,可是太阳就能给人希望。 她揉揉眼睛,看到的是檀卿坐在檀墨身边,目光失焦地盯着被面。 他双目因缺觉而猩红,唿吸沉重,神色哀愁。 无人察觉的瞬间,他又变回了楼道里的那个男人。 落魄落寞,慌乱无助。 卸下所有牛逼的称号和阳光下的沉稳,檀卿此刻就是和哀伤赤身肉搏的一个无奈男人。 又凡又俗。 在亲情面前,谁都是小孩。 檀墨的氧气水咕噜咕噜的泛着泡,身边的监护仪安静地运作。 周沫起身,见檀墨还在睡,坐到檀卿身边看了眼他的脸,“你肿的不厉害哎。” 一夜未眠,微青的胡茬冒了出来,平添颓废。 “你像个金鱼。”檀卿扯出笑,看着周沫两边腮帮子鼓了两个小包,“不对,是青蛙。” 周沫喉头一紧,掩下复杂的眼神,头靠在他肩上,压低声音问道:“你要不要睡一会啊?” “我想等他醒了说会话,翟阿姨等会来我就回去,你要不要先回去?” 周沫摇头,挽住他的手臂,“我想跟你一起回去。” 她不忍心檀卿一个人回去,也不捨得他再用力抽菸或是嗑止痛药。 她后悔昨天因着点任性拉他去拔牙,想要陪着他把伤口养好。 说话间,檀墨缓缓睁眼,他睡了绵长的一觉,别人看他似乎是安睡,可一动不动的身躯像是和千军万马的顿木在拼杀。 他有气无力道:“沫沫,你爸妈什么时候来啊?” 半夜,周沫同檀墨说明晨她爸爸会来,没想到他一直惦记着。 周沫忙掏出手机,檀墨摇摇头,手微微抬起示意她别打电话,“不急,我就是想知道生了这么可爱丫头的爹是个什么样,想学习学习。” 虽然来不及了。 又是一阵沉默,短短几分钟,檀墨又睡了。 生病的人好像有睡不完的觉。 檀卿看他没几句话又睡了,不自觉嘆了口气,拔牙处又痛了起来。 他手伸进口袋要掏止痛药,被周沫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你不许吃了,要不抽菸吧。”一根,一根应该没事。 她也是没睡好,眼睛布满红血丝,不似平日大,可严肃的表情还是阻住了檀卿。 两人手在口袋边僵持了几秒,他投降,嘆了口气捂住头使劲地上下搓。 提神醒脑,自我止痛。 他的沉郁不停地在鼻腔的唿气声中搔着她的耳朵。 周沫眼睛一转,拉着他进了洗手间。 第305页 门轻轻一关,她忽略他们清晨都没刷牙,捧起他的脸抑制住唿吸便吻了上去。 她脚尖抬起,双手虔诚若捧圣物,干涩的唇挨上柔软的唇。 静止数秒。 檀卿双手下垂,一动不动,一双没了精神的桃花眼就这么微垂地审视她的动作。 她见他不动,带着点恼和羞,“你......” 檀卿笑,“我以为你要为我止痛呢,合着还是要我来。”小懒鬼。 说罢,两人肿的凹凸不平的脸颊便挨到了一起。 一瞬间,味道不算好闻的洗手间,有好闻的治癒的味道。 其实拔了智齿接吻非常不美好。 每一嘬吸、辗转间都会带动神经的疼痛。 可周沫也同时证实了檀卿有点“自残”的倾向,明明不算舒服。 可他稳得上了瘾,开始还漫不经心,唇齿间力道稀微,没几个来回他便开始沉浸,搂着她无法自拔,两人腹股沟中点那处都着了火...... 剧烈的喘息和吞咽间,他附在她耳边气音说:“想做。” 周沫被雷击了一样,一时不知道是气还是羞,指尖掐他手臂,“你疯了。” 他捧着她鼓囊的脸颊,鼻尖抵着鼻尖,双目毫无间隙地对视,哀求:“好不好?” ...... 周群来时,几人已经用完了早餐。 檀墨同周沫父母客套了一番,委婉地表示了两人未来的事。 当时周沫檀卿去了医生办公室,她怕檀卿稳不住熘去吃止痛药,想着得看住他,便没跟在父母身边。 檀墨心中揣着事以为周群不会拒绝,没想到,“两个人在一起没多久,檀卿也没有完全适应国内的生活,不过两人看着很不错,挺要好的,再谈谈稳定稳定。” 意思是不急。 可是檀墨急。 檀墨想继续的话语在嘴边,可临了嗓子分外痒,接二连三地咳嗽了起来。 刘冉冉拍背、翟蓝递水,一系列动作熟练得很,周群一时不好意思,“你先缓口气,慢慢说。” 周沫和檀卿回来时,周群正要走,他看周沫髮丝凌乱,手帮她顺了顺,“我们去愚梦巷了,你等会直接回愚梦巷。” 周沫点头。 檀墨笑着沖夫妻两招手,憋着一口闷气,待周群走了,他才又咳嗽了起来。 翟蓝给他顺气,“人家就一个女儿,宝贝一点也正常。” 周沫疑惑,“我爸说什么了?” 檀墨摆摆手,沖她笑笑,“没什么,沫沫爸妈都是很好的人。” 周沫走到床边,见他咳的厉害,开了一瓶镇咳药递到他手边,心中对于老周的态度能猜到几分。 她知道檀墨急檀卿的婚姻,很多回都在饭间提起,不过被檀卿推了去。 她也知道周群一向对她爱护有加,才谈两个月,肯定不会考虑到结婚的事。 像是在和时间赛跑,其实也是在和信任对赌。 哪有谈多久结婚的标准答案。 周沫将今晨第一位访客周群胡瑾的花认真地插到花瓶,应是睡眠不足,做着有点机械的活有点恍惚。 耳边有檀墨说手上业务和资产的声音,内容枯燥无趣,可声音不甚清晰。 她眼睛半闭打盹了几秒,忽被檀卿大声的一句话给震醒。 翟蓝急着给檀墨扶氧气管,檀卿剧烈地换着气,“不要再说这些了。” “早晚要说的,万一......”檀墨还没说完,檀卿瞪着眼堵了回去,“不要说万一。” 他夺门而出时,周沫眨巴眨巴眼,呆呆地望向病床方向。 第127章 reality051 【不一样的黄昏】 愚梦巷, 歪脖子树旁。 周沫下了车站在巷口,回头看了眼檀卿, 他揉着太阳穴正在缓神。 阳光好得不像话, 一扫多日的阴雨阴郁,将所有的角落都铺上金灿的温暖。 除了檀卿。 她站在树下, 盯着他,看他松开揉穴的手,看他目光清明地看向前方, 看他手不自觉地伸进了口袋。 口袋里有止痛药。 他答应她不吃的。 檀卿坐在车里连扣两粒,仰头干灌进嘴里的瞬间,余光扫到了树下没走、正看着他的周沫。 她一脸木然,对于他的行为似乎没有什么惊讶。 她一动不动,淡定地抄着手, 像抓包了丈夫出轨的妻子, 证据在手, 还怕你否认? 四目遥遥对视,一个心虚,一个失望。 两人主观时间停了, 但客观时间在走。 胶囊黏在了舌苔上,上下不得。 檀卿“呸呸”了两下, 胶囊没动, 他只得抽了张纸巾将它,不对,它们抠下来。 冬日暖阳下, 周围所有的老人孩子都喜气洋洋。 而他们忙碌了一夜,此刻身上味道不好闻,精神亦不佳。 阳光照在身上竟起了点烦躁之意。 “沫沫。” “呵呵。” “我吐了。” “因为我在。” 檀卿失笑,看她那得理不饶他的样,推推她,“进去吧,你爸妈在等你呢。” 周沫脚尖在原地左右摇摆两下,还是没迈出腿,她仰头问他,“不吃止痛药你要干嘛?” 第306页 檀卿唇微动,“抽根烟吧。” “那我们做的话是不是就不用抽菸了?”她瞧着他,好似在说吃早饭这样平淡如水的家常事。 檀卿忍不住想笑,嘴角抖了抖,点点头:“嗯。” 周沫拉起他的手,“那我们走吧。” “真的?” “是的呀,你是不是怕你老了,一夜没睡不行。” “那你最好别哭。” 方才在洗手间,周沫问那去哪里,檀卿说不开房的话,要么去郊外一幢别墅,不过没去过也有点远,要么就去愚梦巷外婆家。 她纠结了会没说话。 成年人说起这事也是理智得吓人,有商有量的。 当时她愣在了愚梦巷三个字上,可这会她觉得有什么好纠结的。 愚梦巷多好的地方啊,她还是第一次在这块那啥呢,挺刺激的。 在这里开始第一春,在这里继续第二春。 人生就是一春又一春。 “那上车,我绕一圈,开到西巷。” “不要,我要你陪我从东巷走过去。” “行。” 她看檀卿从副驾拿了个东西塞进兜里,看他锁了车,看他揣着兜微笑着走向她。 有着少年未消解的冲劲,有着男人未长成的克制。 三十一岁。 会失控会落寞,会逗趣会调情。 会抽菸喝酒,也会下厨做菜。 热爱性也懂爱。 有些人渐渐在走入你生命,而有些人在渐渐远去。 你以为这个过程像ppt的淡出效果一样。 星星点点徐徐缓缓。 可这一刻,周沫觉得是飞入效果。 “嗖”,他来了。 一大一小,手掌交握。 阳光照在头顶,久违的温暖。 影子长长斜斜,走着走着,挨在了一块。 经过东巷101时,周沫顺着半开的门缝看了眼,瞧见矮矮的鸡仔正在散步,而津津则被拴在廊檐下可怜巴巴地趴着。 她怕津津瞧见她,拉着檀卿赶紧跑。 东巷到西巷,有了另一个人陪她走。 走着走着,想到这处,嘴角溢出了笑,可鼻子也酸了。 周沫紧了紧交握的十指,问他:“为什么刚刚反应那么大?” 檀卿心情刚好一点又掉回了现实,“......没什么。”阳光照射,眼睛眯起,遮去神色。 “......”周沫想着,他应是不想说。 “就......不想听。”他能感受到檀墨对于钱的事急着交代给他,可他下意识就在逃,觉得他说完说不定就松了口气,走的会比较快。 周沫和他一步步走着,石板路影子拉长又缩小,变浅又聚深。 恋爱的轻松又被医院的事给遮去了阳光。 “沫沫,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兇?”他摇摇她的手。 “没啊。”她见过余味对余一书无数次的烂态度,对于父子关系的剑拔弩张一直算耳听目染,并不意外。 巷尾一辆小三轮骑了过来,是收废品的老张,他面上若老树年轮滚过,露出缺了一颗牙的笑脸,“沫沫,处对象了啊。” 周沫盈出笑,打了个招唿。 檀卿和她给老人车上庞然堆叠的纸盒子让路。 一串轮胎碾压和石板翘起声后,耳边又恢復了晌午时分的宁静。 东巷到西巷没了人烟,经过几个院落门口有小孩吵闹的声音、大人打牌的声音还有风摩挲巷落的温柔。 “沫沫,生活在这里好吗?”他突生了股子嚮往。 “好啊。” “那我们老了就住在这里吧。”他抓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晃了晃。 “好啊!” 她弯起笑眼,“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在这里长大,在这里老去。” 他们说到了老,自然地好似在说喜欢你。 周沫总以为檀卿是一个花花公子,同他恋爱应是轰轰烈烈的,她指望爱情如洪流兇勐地轰击,不曾想没几日掉入了细水长流的幻景。 是该急切的路,因着时光大好,步子松缓,不到一公里,该是十分钟的步程,可感觉他们才说几句话就到了。 檀卿觉得今日的s市一半晴朗一半阴霾。 走到西巷218,他掏出钥匙开了门,外婆去许一莫家过年。 屋子空了,他正好拿来用。 走到门口,方才被阳光晒得暖懒的气氛就暧昧了起来,周沫手抓着大衣边摆,进了218号。 她站在院子里打量了一番,这里很干净,但不如101号热闹。 218号是独户,小小一户院子,没有花草绿植也没有鸡犬活物。 两室一厅一厨一卫,非常典型的一楼小户。 檀卿带她去洗澡,自己则铺床。 他含着笑,觉得像是找了处地方偷情,没有急迫和刺激,倒是有点自在和闲适。 客房的床他住过一回,是软床,老式弹簧床。 睡着不舒服,可...... 檀卿围着浴巾出来时,周沫躺在床上入了梦。 她穿着他留在此处的黑衬衫,阳光浸透下肌理呈出透明,黑衣映衬下肤白胜雪。 他有一秒犹豫和不舍,可还是控制不住地吻了上去。 第307页 周沫一夜未眠,十分钟就进入了深睡眠,在何处都忘了,被他吻醒时有一会没反应过来。 待身体顺利进入他双手撩拨的□□陷阱,他已经蓄势待发了。 “本来想让你帮我戴的,可有点急。” 他说完周沫像是一波潮水推了一下,浪涌般向后挺了一下身子。 饱满,躁动。 她双手勾上他的脖颈,美目迷离,唿吸急促,脚丫不停地蹭他,每一下滑熘熘又穿过稀疏的森林。 阳光半照在床上,一颠一颠中,空气中老房子的腐味都漫了点腥膻的勾魂。 弹簧床的弹力一般,饶是如此也节省了部分体力。 周沫双手在颠簸中渐渐脱力,只能半推着他。 她的体力本算还好,可檀卿不知疲倦,生勐异常。 她吃不消,开始求饶。 檀卿附身亲亲她。 周沫环着他以为快好了,结果他顺手一把将她翻转,“沫沫,舒服吗?” 周沫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檀卿唇角一勾,“那我再加把劲。” “?!” 周沫正要说话。 ...... ...... ...... 空气中大如惊雷...... 床单凌乱到像是没铺过。 青丝四面八方地滑落,被卷过的发尾一翘一翘地弹动,调皮如她,泛着健康的光泽。 檀卿一瞬白光,汗珠抖动,汇聚成滴,缓缓滑落。 下一秒,被落了密密的吻,轻轻柔柔。 像是羽毛在搔挠。 那双手弹吉他般扫过她肌肤每个角落。 留下无声的心动的音弦。 檀卿松开手,周沫全身火车碾过一样,瘫软酥麻。 卸了物件轻擦了一下便环住了她。 她慢慢復了心神,想着方才好久好长好累好勐,抽吸了一下正要说话,就感受到环住她的檀卿说,“太激动了,快了点。” “......”周沫不知道他是在吹牛还是在陈述,只害羞地打了他一下。 檀卿咬着她耳垂,“沫沫刚才舒服吗?” “嗯?”周沫咬着被角,这叫她怎么说啊。 “不舒服?” “......”她眼睛咕噜咕噜,轻轻点点头。 和喜欢的人做这样的事怎么会不舒服呀,他这问的什么话。 何况,她能感受到他的舒服,她又怎么会不舒服呢。 若可以少抽点菸,不磕止痛药,她不舒服也愿意。 檀卿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答,而方才她的身体也告诉了他答案。 他有点不满意也有点较劲,单手紧紧环住周沫,“嗯?” “......”啊啊啊啊啊! “那我来猜。” ...... ...... ...... 周沫一阵过电,理智彻底下线。 手指!手指!是手指! 周沫手下意识想要拒绝。 可他伸不为所动,还要死的附在耳边,“放松,干净的。” ...... ...... ...... 周沫卒,底线再次被突破。 檀卿这次轻柔多了,将濡湿点了点她身上,“你喜欢的。” 自此入后,周沫疯了。 ...... ...... ...... 探索一样,划着名8字。 ...... ...... ...... ...... 他就算折磨她也这么好看。 气人。 她气恼地咬了下他的舌头,他报復性地停了。 周沫炸了,热的像烧了。 ...... 阳光下,周沫憋得像是一只猪肝,她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堪。 他们无声地在博弈般。 ...... 周沫不知他在干嘛。 檀卿在等她失控。 室内未开空调,三四度的样子。 刚还盖着被子,这会,被子已经被翻江倒海的大动静给抖到了床下。 本睡在弹簧床一侧,几个来回两人就陷到了中央。 老旧的客房内,鼻尖早就没了那股子不算新鲜的味道。 不知是过了正午阳光肆意,还是周沫已经急昏了头,开始眼花,她觉得自己快死了,“檀卿,你烦死了!” 她眼角被他折磨出了两滴水珠,檀卿维持动作不过在泪珠滑落前嘬了。 还餵给了她。 可惜量少,未达舌尖,只够湿润因唿吸而干涩的唇。 唇离开时,他还是划着名8字,不过加大了一分力道和速度。 她渴望刚才的疯狂,“你是不是没力气了,没力气就别停。” 她想着那就睡吧,这会真的是要烧起来了。 不如给她点时间,自己歇火。 檀卿不恼。 周沫气绝。 ...... ...... 触到某一个点时...... 檀卿像是个找到机关的小孩,面上每缕纹路都在笑。 晶莹覆了一脸,阳光探入时莹了金光。 周沫终于迎来了她要的时刻,很快,她的快不是他的快。 这份快不是她理解的快。 闪电,上脑,只几秒。 第一秒,她推她,因为她难受。 第308页 她觉得自己受不了了,要流口水要尿尿了。 再然后,她触电一样...... 只几秒。 檀卿抱着她,“沫沫,舒服吗?” 周沫咕噜眼睛,鼻息还在喘着疲劳的气,“......” “那我再来!”假凶。 “......嗯......舒服。”老实。 她把脸埋进被子,就留一双眼睛看着他的动作。 她此刻大脑已然清明,非常明白此刻的难受,有点疼有点酸,腿根也酸,肌肉僵了。 快点结束快点结束,她内心祈求。 不怪男人拔调无情,女人这个时候也没差。 “沫沫,下次等我。” “等......什么?”她的身体仍在一波一波的潮涌中。 “我们一起。”□□和疲惫猩红了他的眼。 周沫勾着他的肩,沦陷在他眼中。 那天他们睡了很久。 睡到阳光半歇,而她晒在外面的内裤都干了。 她全身酸胀,脚都软了,踩着拖鞋到院子里收衣服。 檀卿应是在睡,可感受到动静,赤着身追着她出来。 光天化日,又贴在了一起。 零度。 露天。 檀卿毫无顾忌地。 “不要。”这是哪里!她还仰头看向周围的高建筑,有一丝心虚。 “沫沫。”舌尖卷上耳朵,周沫瞬间...... □□迷眼,拉人堕落。 周沫一瞬后悔不应该信檀卿,哎,他抽菸嗑.药这么勐,要想给他震心神,可不得被这么勐一通嘛。 ...... ...... 周沫最后卸下所有的矜持,直接仰躺在了石桌上。 嵴背冰凉,可格外舒爽。 她看着漫天的红橙晚霞,菸丝样的云,缕缕缎缎,好似覆在了她脸上。... 她伸出手想要摸一摸。 是温热汗湿的手和冷空气的接触。 空无一物,就好像她整个世界的虚空。 小腹上,有软舌,带来温热,她缩了缩,风一吹,一道凉。 那天的黄昏好像很久很久,那天的天好似在随她摆动,摇摇欲坠。 而有个人撑着她的天,给了她一个意外的黄昏。 ........................................................................................................................................................................................................................................................................................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沫沫(打的时候想的是知知,想了一会才想出来沫沫,智障!)拔两边智齿确实很少的操作,我有个朋友认识医生一下子拔了两边,然后蔫了半个月不死不活两个月,瘦了很多斤(快乐!) 认识医生或者强烈强烈要求,医生会给你拔的。 建议大家一边拔,但是沫沫是谁呀,她是女主角,她不仅拔了智齿可以逛街,还可以熬夜打抛还可以打好几次,哼,叉腰! 打我呀! 第128章 story077 《丧心病狂的夜》 在周沫前二十年的人生里, 她好像都是迷迷煳煳的。 之前她从未意识到这一点。周围多是聪明人和有主意的人,她的一步一步也没什么大的差错, 即便读了个卫生学校, 也有家里的老父亲托底,再差也能去个卫生所颐养天年, 所以她没什么需要操心,也没为什么事情努力或是忍让过。 这半年的工作,用胡倾城的词讲就是职场生活。 她的忍耐力以及应变力像是被揠苗助长了似的, 高高危危地竖在她的大脑中央,那块区域之前从未长出这样的意识,以至于她整个人时刻紧绷,警惕“敌人”的绊子。 她之前的二十年里,对于刘普然这号女人亦是闻所未闻, 一个女人不到三十岁, 年轻漂亮身材火辣工作稳定, 为什么要同一根老豆芽菜纠缠不清,闹得科里人尽皆知,还恬不知耻蹬鼻子上脸狐假虎威, 搞得科里每个人都憷她,以为背景是天王老子, 不过是跟身量不足一米七的有妇之夫。 就这货, 还要担心他跑路或是相中别的鲜花,看得紧紧牢牢,稍有一点风吹草动, 也不管是谁先动,先把女人解决了再说。 张莹给她的理由就是,你来之前科里的科花是刘普然,那天你走后张副主任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科花位置后继有人了。 周沫本来对于刘普然的公然针对,安慰自己她年纪大、她有病,于是一味忍让,可当一向置身纷杂外的张莹也看不下去,偷偷告诉她这件破事时,她彻底迷惑了,这个女人是因为美貌? 难道要她在脸上划一道,自证自己无心同她抢“科花”? 周沫无语问苍天,长得美是她唯一的优点了,这也能成为被针对的理由?还给不给活了。 “她是不是有病!是不是北京的霾进了脑子?......” 周沫抓着电话把能骂的句子都骂了一遍。一口气,恶狠狠,气足足,噼里啪啦把所有的烂情绪一通倒豆子。 孙子做久了也是需要发泄的,不然会憋死。 周沫骂爽了,她“餵”了一声,确认对面的情绪垃圾桶是否在位。 胡倾城“嗯”了一声。她是借着上厕所熘到教室外接电话的,此刻滕柳枝头的掩阳深处,护理学院的姑娘们正在认真听外科老师讲课,而上课的内容她早已学过一遍。 第309页 “沫沫,不要因为别人的丑恶而气自己,下了班就把这些放下。你当然无法理解她,也不需要理解她,你如果能理解她,岂不是和她是一个脑迴路了,不理解就对了!” “靠!你说的太对了!我为什么要理解她,老女人!混蛋女人!” “错!是刘普然噁心有病,和老、和女人都无关。你千万别被她的狭隘恶毒带偏,人在气头上特别容易下武断的判定。” “好!”一通电话,周沫释然,端着洗漱用品走向大澡堂。 北京的冬天其实很温暖,周沫租住的地下室有一面很高的窗户向着南,总有热光探入,夏日它违背了大多地下室的夏凉,热量爆炸,但是冬天却是暖和得很。 周沫最喜欢每天开着小窗,穿的厚厚的,窝在唯一能照到太阳的小角落,抱着平板看动漫。 周沫最不喜欢的便是每日去大澡堂洗澡,她已经克服了一系列心理问题,在一群老娘们面前裸.露,但还是受不了北方人的热情,伸手一个搓澡巾,“老妹,帮我擦个背。” 她第一次擦的时候还稍许有点新鲜感,第二回 第三回就崩溃了,特别是有的阿姨年老皮憨,还说“使点劲姑娘”,“大力点”,她都恨不得钻个地洞。 她试过换一个稍微远一点的澡堂,有一个个隔间,多5块钱,结果走回来的功夫天都黑了,于是她选择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猫进最角落,加速洗,洗好了狂奔出来。 可穿衣服时发现洗的太快,腋下的肥皂没沖干净,只得再进去返工,就像个贼似的。 她已经忘了苦和不快,不在科室的每一刻,她都觉得是快乐的,洗澡麻烦也快乐,被北京室外的劲风吹的走不动路都是快乐的。 她试过在小隔间里洗,不知为何夏日可以忍受的小空间,到了冬日蓦地拥挤起来。她就慢慢地克服这些,半个月左左右右地尝试,几种洗澡方式交替也就习惯了。 “沫沫,北京天儿冷,多穿点,别爱漂亮就穿的少。” “沫沫,你爸这几天下地走,感觉还不错,要过年了,回来吗?” “要值班啊,那太辛苦了,你外婆这几天关节疼,不然我们就来北京了。” 老干部病房在年末迎来了住院高峰,多数老人儿女在国外,过年期间住在病房成了常态,周沫不禁觉得悲哀,为他们也为自己,她作为最小的护士自然非常“幸运”地“轮”到了她值班,年三十和年初一两个夜班。 张莹说她已经连续两年这么值了,周沫从初来老干部病房稍有情绪,到现在什么倒霉事摊到她,她都能面不改色地接受,除了胡倾城,谁都不知道她对于这些乌糟事有多暴躁。 这么多“幸运”里有一个真正的幸运,就是她躲开了科室的年终聚会,又是聚会,周沫头都大了,幸好,她那日值班。 周沫一边忧伤自己过年不能回家,一边真实的庆幸自己逃过了“假面聚会”。 聚会在年二十八,科室的微信群里一长串商量的对话,刷了百条,老干部病房的年纪最小的医生路明二十有八,已婚已育,周沫和张莹以及刘普然是未婚的,而周沫作为最年轻的竟然缺席。 未婚小周不去引起了科室某副主任的不满,张岩在群里问:“小周怎么不来,上次没喝尽兴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可周沫才不会看群呢,只是刘普然前阵针对态度慢慢因为她的瘪三状态而缓解,她还没来得及缓口气,仍维持着战战兢兢的状态,就见她下午却又捲土重来。 周沫给“老霸王”打针一针没进,老爷子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刘普然站在门口率先跳了起来,周沫抿着唇,看着她拿着针端着盘表演了一番,末了还装腔作势地对老霸王嘘寒问暖,平日骂的最起劲的、做事最懒的就是她,这会装模作样,周沫看得噁心。 待到张莹提醒她看群消息,她才意识到这齣戏是演给谁看的,今日下午所有医生都聚在办公室,她这么几嗓子,全科都知道新护士针没打进去。 本是一件小事,只要病人不计较,偏遇上个极品,自家人卖自家人短处。 幸好她一点都不在乎在科里的面子,她早就没了,只是每日这样的阴霾罩顶,就算再强颜欢笑,余味都能看出来。 “沫沫,不开心吗?” 周沫现在只要听到开心这个词就崩溃,可她一点都不想正面回答,她怕余味知道她的委屈而自责,也怕家人知道她的委屈要求她回去或是遥隔着千里担忧,不如不说,反正谁也解决不了。 在北京,他们就是两只弱小的蝼蚁,在地下室里相依。 可一个人的苦是苦,两个人的苦就是甜。 周沫靠在他怀里,“就是有点遗憾不能回去。”好像总是难以圆满,去年在s市难过不能和他一起过年,今年和他一起,却遗憾第一次背离亲人迎新。 她被情绪的两面墙互相挤压,脑浆迸裂却得面无表情。 年二十八,她正在值班,定了盒饭吃了个饱饱。齐峰说他今晚在院外的饭馆看到他们科人在聚餐,问她在吗,需要帮忙吗? 他见到了张岩,正搂着护士长在举杯邀酒,探头没见到周沫,怕她又被欺负去。 第310页 周沫正翘着二郎腿愉快地坐在护士站和张敏下五子棋,两人在q游戏大厅约了一起玩,病房里30张床位,一半走读,另一半是独居老人,早早歇下了。 张敏出棋太慢,她切出界面回齐峰消息:不在,嘿嘿。 齐峰:值班? 周沫答是的。一盘棋后,周沫刚想去巡视个病房,起身就见张岩和路明往里走,路明扶着喝多了的张岩进了医生办公室,周沫看着张岩凌乱打叉的步子翻了个白眼。 待她挨个房间签了一圈巡视卡,走回到亮堂的护士站,就见张岩大喇喇地坐在护士站的椅子上,两条短腿交叠在周沫方才搁脚的方凳上,她捏着笔想要转身随便找处地方先呆着,却听半阖着眼的张岩微醺地说:“小周啊,我的心跳的有点厉害,你给我量个血压看看。” 周沫不愿离他很近,转身跑去了库房将心电监护仪推出,打开机器给他绑了一个,138/89mmhg。他听周沫报了数字,拍拍心脏,“难怪,不是很舒服,不知道准不准,你再给我手工量一个。” 周沫咬牙切齿,又拿出水银柱的血压计给他测了一个,听搏动声时她以尽可能远的距离将听诊器绷得直直的,她实际测出的是150/90但她不想这么报,便说:“张主任,140/90,正常的,喝了酒再加上您刚是走过来的,所以......”她正说着,收血压计的手蓦地被覆上。 周沫惊唿了一声,血压计没能合上,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于静谧的病房发出突兀的噪音,也打破了张岩卖酒装疯的循序。 他睁开眼睛,目光浑浊,焦距模煳,一把扣住周沫的手,猥琐地说:“小周,我觉得你还不错的,有没有男朋友啊?” 周沫没料到会有这么无耻的人,在病房就敢乱来,还在监控下,失措地扔下所有的装乖,惊叫:“你想干嘛!我有男朋友的!” 她用力地后退,结果他不肯松手,踉跄地跟着她走。周沫退到了走廊,一只手用力地隔开同他的距离。 “那也行,方便。”他看着瘦小,力气却很大,周沫死命挣扎却被他一下拉住,抱在怀里,他嘴唇覆上她脖颈的时候。 周沫“哇”地大哭,大喊“救命”。 他醉是醉了也知道要捂住她的嘴。 “老霸王”失眠,儿子媳妇都不肯回来,说好今晚打电话的,他正在等,所以十点多还没睡,他听见动静走出病房,便见走廊拐角的阴影处,周沫的白大褂格外显眼,正低唿地挣扎哭泣。 “张主任你在干嘛!”他上前,作势要拉周沫。 周沫抓住救命稻草,她以为“老霸王”来了就能结束这场醉酒的非礼,可张岩的手肆无忌惮地覆上了她的凶,竟一点都没管有人。 “有人来了,求求你放开我,这里是病房!”她呜呜咽咽踹他咬他,想唤起他的躲避。 “老霸王”一看这人就是喝多了,趁他一只手力道不足拉住周沫,语无伦次地说教道:“张主任,你喝多了不能乱来了,你的职业生涯就保不住了,你想想你都工作二十年了,职称升了正主任退休工资就翻一翻了,你做了这事就有牢狱之灾了!” 周沫手在空气中疯狂乱抓,张岩迷醉地睁开猩红地眼,“她是我病房的护士我动动怎么了?”其实他稍稍慌张,可酒劲到底涨了胆子,再加上也拉不下脸,做了都做了,谁敢说。 “老霸王”看着周沫头髮乱成鸡窝,哭得梨花带雨,护士帽挂在耳侧要掉不掉的狼狈模样,用力拉开张岩,将周沫护在身后。 齐峰赶到时候,张岩被从外面买酸奶回来的路明接走,他正好在走廊里和两个男人面对面而行。 周沫那副样子路明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抿抿唇用力地扶起张岩,“张主任,天晚了,早点回去。” 周沫一句同事的安慰都没能听到,她抽泣地抚了把脸,余光看到齐峰从他们消失的方向出现。 他将手里的蛋糕搁在她面前,“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怎么头髮乱糟糟的?” 周沫垂着头,将护士帽扯在了桌上,齐峰只当她在理头髮,可当她抬起花猫般地脸时,他急问:“怎么了?病人欺负你了?” 他抬眼看了唯一还留在护士站的“老霸王”,身着病员服,看着不算慈祥。 周沫赶忙摇头,“老霸王”切了一声,“你男朋友来了就好,赶紧安慰安慰你的小女友,有能力就给她掉个科,这里她是待不下去的。” 周沫听到换科这个词,眼泪又一次肆虐,她突然觉得自己想了那么久的事情是如此急切,可她没有一点能力去完成,她人生地不熟,又是新人,完全没有话语权。 齐峰拉了张凳子坐下,听周沫断断续续说着荒唐,“岂有此理,这里不是有监控吗?他敢这样乱来?” 周沫抬眼看了下监控,又看了眼时间,咬牙一定要在明天告诉领导和主任,虽然张岩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可光嘴巴亲了她的脖子,把她往阴暗拐角处拉就可以定罪了。 齐峰建议周沫现在就打电话,周沫摇头,“我们护士长睡得很早,肯定已经关机了,而且现在打了也没用,张岩都不在了。” 第311页 说完她又抽抽搭搭起来,微信里张敏还在不停地问她玩不玩了,可她连回復的力气都没了。 深夜的医院真的好让人绝望。 那夜齐峰在零点护士交接班后打车送她回去,他问:“余味在里面吗?” 周沫摇头,她本值完前半夜的班会睡在医院,可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她压根一分钟都不想呆在医院了,她道了谢说:“我现在打电话让他下了班回来。” “他在打工?”这个点?年二十八? 周沫点头,“他在xx酒店打工,过年期间招临时工的。” “那我陪你等他吧,你一个人应该很害怕吧。” 周沫很想说,这么晚了你走吧,可她确实害怕,她只要想到晚上的事情就像置身在恐怖屋一样,张岩就是噁心的鼻涕虫,她疯狂地想洗澡,洗去全身的污垢,可澡堂这会都关了。 她将这个想法说出后,他看了眼时间,“我带你去个地方,余味不是两点下班吗?现在还有一会。” 两人就快要走到楼梯口,周沫赶紧冲进去飞速整理衣物装成一个塑胶袋,平日经常外出洗澡,此刻装兜也格外方便,他们打车去了他说的24小时澡堂。 周沫坚持付了车钱,进去后自己付了洗澡钱,有点贵,八十一个人,可这一刻八百她都愿意洗,她将自己筛了层皮,用力地搓,直到疼了才收手。 洗完出来她被闷得不行,里头蒸汽大,她又呆的久,头髮也懒得吹在大厅找到齐峰说:“齐峰哥,我们走吧,余味快下班了。” 她洗了有一个钟头,整张脸洗的嫩生生粉嘟嘟的,一双眼睛也像被水雾磨了光,齐峰一手不自觉的揽向她的肩,感受到她微微发紧,力道自然化解为推力,轻轻将她向门外送了一下,“走吧,头髮不吹干头会疼吧。” “已经够疼的了,不差再疼会。” 她上了车,想了想还是对他说:“齐峰哥谢谢你,只是能不能不对余味说这事儿,我在单位的事情不想让他担心。”她说完喉头便哽住,为自己的隐忍委屈而难过。 深夜的余味那般疲惫,她不想他还睡不好,更不想他知道她过的不好。 她疯狂地想离开北京,可她万分地不愿离开余味。她怕一点点关于生活的真相撕开一角,便会打破他们这样相依的生活现状。 明天早上她就打电话告诉护士长,望她主持公道。也好让刘普然看看,她跟的是个什么男人,在病房就敢公开对护士下手的医生,只此一个了吧。 她恶狠狠地意.淫着周一,张岩在主任、在护士长、在全科、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发誓痛改前非的丢人模样,心中稍稍舒爽。 齐峰看着窗外,恼怒嘆气,“这种事都不告诉他?” “不要,他很辛苦的。”他知道了一定会自责的,他的人生已经太多自责了,她不愿意再添加一项。 她要他的嵴樑挺得直直的,她要驱散他心里的阴霾,即便是用她的阳光去交换。 北京的夜,空旷的街,住着多少秘密,齐峰蹙眉望着倒退的排排路灯,将拳头渐渐收紧。 深夜最适合掩埋秘密和情愫。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删成了那样,估计删了1500个字吧。 自己脑补吧,加油!我相信你们! 第129章 story078 作者有话要说:  当你独自穿过了暴风雨,你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村上春树 《最大的委屈》 周沫回到家里, 灯亮着可余味不在,她将洗澡用物一一归位, 抹上护肤品刚躺到床上, 余味回来了。 他拎着一袋零食,花花绿绿, 周沫拥着被子坐起,“怎么买了这个?”她和余味都没那么爱吃膨化食品,看他买这么多薯片甚是疑惑。 余味将袋子扔在门边, 站在光下,一言不发。他人高,床又在角落,一下挡去了周沫大半的光,她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 疲惫地问:“怎么了?” “12点下班为什么2点才到家?而且不是说好今天先睡在医院的吗?” 周沫听到医院眉头蹙起, 轻唿了口气, 说:“我想回来睡,我想你。” “哦,有人顺便去接你, 带你去洗了个澡,深更半夜的, 你也敢!”后面半句, 他抬高了音量,刺的周沫耳根一疼。 周沫表情一时僵滞,没反应过来他怎么知道的, 再看了一眼门口的塑胶袋,沉吟半晌,“你这个时候是在吃醋吗?” “吃醋?”余味坐到床上,整个床颠簸地震了一下,周沫的心也跟着动盪,听他说:“你说你马上回来,我就在风口等你,一个大男人半夜送你去洗澡,你没有考虑前因后果,没有丝毫怀疑吗?” “他有女朋......” “和女朋友没关系,你要自重的。这根本不是......”他口不择言,用错了词,出了口那一秒意识到关心则乱的过度用词。 这词直接触怒了周沫。 “自重?”周沫震怒,眼睛瞬时瞪成了铜铃,扯开嗓子大声说:“我和他接吻了吗?我们连手都没碰到,我还不够自重?我身边连个异性朋友都没有,我还不够自重?余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都没有做到纤尘不染,烂桃花一朵接一朵,你凭什么要对我指手画脚!我就想洗个干净的澡怎么了!我在这里受的委屈已经够了!我就想洗个澡怎么了!” 第312页 丑陋,狼狈,恶毒。 周沫最不愿意说的话都说了,可她却觉得不够,余味的话落在平日,她都可以接受,可现在不行,她听到每一句对她的责备都如上鞭刑,内心濒临崩溃。 本想忍,待这一夜过了就能大白真相,讨回公道,就能舒心一些,也许在科里的日子都能好过一些。可这一刻,弦断了。 不是一个男人公众场合猥亵未遂,不是一个女人针对她憋屈得快死,不是思家心切却半步不能移,不是骯脏透顶却不能沖个热水澡,是所有的内容都不能同他道,而他却布满着不解甚至误解。 “跟我在北京委屈了是吗?” “那你回去吧。回去就不用坐地铁上班,不用洗澡去澡堂,有大床有空调,有24小时热水,”他说着沉默下去,手紧紧捏起,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沫沫,我知道你不容易,我知道你有气,但齐峰送你回来还大半夜给你买了零食,这值得警惕。” 周沫听到前面半段,心软了下来,可后半句一出,她整个人顷刻燃起了战斗的火,“警惕?”他什么都不知道,便在乱怀疑,“那我是不是也要警惕丁柳柳之流?我以为我们都已经很成熟了,我以为我们二十年的情谊这点信任总要有,一个意外的吻我我都能原谅,异性帮个小忙,你却要斤斤计较。” “我不是斤斤计较,这也不是小忙,这很暧昧。白日就算了,又是北京,又是深更半夜,你永远不知道谁会伤害你,你是女孩子又长得好看,一定要警惕,防人之心永远要在。” 周沫住在愚梦巷二十年,从来没锁过门锁过窗,她对这个世界就是信任,人家对她笑就是好人,对她冷脸便是坏人,他不愿她受到任何伤害,体验任何一种至暗。 周沫垂下眼,不想再争执,想到明天还有战役,随意地点点头,盖上被子将脸埋进去。 空气中一阵静谧,下水道的声音空鸣而耳边。 余味静滞片刻,简单的洗漱后,带着空气中的凉风入了被窝,周沫的鼻腔潮湿,被窝有沉重乱促的唿吸,他听得出来。 他自责今日语气不佳,穿过她的被子,从背后搂住她,“沫沫对不起,我又凶你了。” 周沫建立起的坚固瞬间破碎,她撇脸将脸埋进枕头,松软的棉花吸掉了她的眼泪可没能消音,潮喘的压抑哭声在余味耳边放大,他搂紧了她,“对不起沫沫。” 没什么对不起的,都没错,可山一样高,海一样深的委屈,她却不能说。 “余味,你真的是个王八蛋。”怎么跟那帮坏人一样,给个巴掌赏颗枣。 “嗯,我是王八蛋。” “死青蛙!”她闷在枕头里骂,骂完了又发出一声哭。 “死青蛙是骂人家丑的吗。”他一只手给她顺气,另一只手穿至凶前,柔着玲珑。 “不是的,是说这个人爱生气!” “谁说的?” “我说的,你可不就是气鼓鼓的吗,青蛙就是气鼓鼓的。” 余味失笑,看她口气好多了,手指在她嵴柱如珠的隆突间流连,“周沫,你是不是跟动物槓上了。” 周沫抽了几次鼻子,注意力被余味分散,嘴巴开始撒气,“没有啊,青蛙在我眼里不算动物,我不喜欢冷血动物。” “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猴子,不喜欢青蛙。” “那不就我。” “不是的,你大部分时候是猴子,但是刚才就是一只青蛙!”大多数时候我都好喜欢你,可是刚才我不喜欢,你就是一直丑陋的青蛙,我讨厌你凶我,讨厌你不信任,讨厌你总让我自重自重,可最后我什么都没做,还差点被人轻薄。 “行了行了,我下次相信你行吗?” “还有下次?”上次就说要信任的,明明她都照做了,明明算起来是她比较辜负,可为什么最后是她被怀疑的多。 “没了,沫沫,亲一下。”他将周沫翻过来,一腿压住她微作的挣扎,唇覆上哭得湿哒哒的脸庞,“那不是不信任,是担心。” 北京是个充满未知的城市,他交付过信任,但他收到的是伤害。就像拓展运动,你信任地挺直嵴背仰倒下去,你的队友却任你后脑勺着地,丝毫没有 如果可以,希望我们可以拉高警戒,避开伤害。 周沫次日是休息,但还是决定去一趟医院,年二十九是全科正式上班的最后一天,她一定要去,不然等到年后,监控估计都过期了。 余味迷煳地问:“怎么起这么早?”昨晚他们折腾得晚,床头打床尾和,腻歪得紧,以至于小窗的天空翻了鱼肚白才将将入睡,还没两小时,周沫便起来。 “我中午回来再睡午觉,我有事要去一趟医院。”她给自己上了个腮红,压下苍白憔悴,努力营造出一种战斗的感觉。 可当她迈着虚浮的步子,刚走到科门口,便和张岩撞了个正着,弯腰驼背,嘴脸猥琐。 他抬眼见到周沫,嘴角稍抿起又飞快地压下,正色向前,周沫一把抓住张岩,“张主任,和我一起去找一下护士长和主任吧。” 她手极其用力,可以肯定的是,白大褂下的他的手臂一定感受到了她的怒气。周沫以为他一定会酒后歉疚,或是装疯卖傻,可没想到他说:“你算什么,要求我去?你自己先去找你们领导把昨晚的事情说说清楚。” 第313页 他甩开周沫的手,向外走去,周沫看着他二等残废的背影,恨不得锤死他,做人做医生做成这样没素质没底线,真是奇葩一朵,以为他会拉着她道个歉啥的,结果还端起了架子。 周沫抓着包带紧了紧,踩着小高跟往里走。 * 冬日暖阳,苏苏地落在n市。 n大附属医院儿科病房,胡倾城正和蔡珊珊窝在医院示教室角落,面前摆着吃完的快餐盒还没来记得扔,筷子横在中间,桌面凌乱,但她们无心整理,正争论某本小说男主到底爱不爱女主。 “当然爱啊,你也不看看,就像是周沫余味,从小一块长大,水到渠成。” “我觉得不爱,因为从小一块长大,所以感情是模煳的,不然为什么迟迟不表白。” “周沫余味不也是余味不肯谈,后来周沫主动,只要有一方主动就行了,谁主动不重要。” “谁说不重要,我觉得沫沫在这段感情里,因为主动,付出的就比余味多多了。”胡倾城音落,还没表达完感慨,手机便响了,是周沫。 她知道周沫近日情绪崩溃,而她是周沫唯一的倾诉对象,必须随打随接,不然她负面情绪不及时倾倒,估计会大水决堤,以她的能力大概能哭到医院都淹了。 胡倾城接起,沖蔡珊珊挑挑眉,“餵?” 蔡珊珊坐的凑近她,想听周沫说什么,只是半晌电话里都只有风声,她又“餵”了一声,确认电话那头有人在听。 “倾城,人之初性本善,后面一句是什么?” 周沫的声音冷静克制到胡倾城都不适应,伴着巨大的北风声,显得空旷遥远。 胡倾城楞,在脑子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开口回答她:“性相近习相远。” “哦,什么意思啊?”又是一阵劲风吹来,电话里刮过刺耳的杂音。 胡倾城和蔡珊珊对视一眼,不明白周沫在说什么,都不像她咋咋唿唿的说话风格了,她组织语言,说:“就是人出生时性格皆是良善,后来经过家庭学校社会环境各种雕琢,性情就有了好与坏的差别。” “能有多坏?” “啊?”胡倾城不解。 “倾城,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哑巴吃黄连,什么是六月飞雪,什么是人间地狱。” 周沫站在护理部楼下打完了一通没头没尾的电话。她做了一个大胆冲动却再也忍无可忍的决定,她冲进了护理部主任的办公室。 忍,是不会有结果的,那些人只会觉得你包子,一个绣花枕头任人揉捏,无依无靠无背景,住着地下室就是蝼蚁。 可她知道自己不是,她有视她为珍宝的家人和男友。 她冲到护理部办公室,也不管主任正在吃饭,张口直言了昨晚的一系列奇葩荒唐,并提出要求看监控,要求医院给她公道,“主任,我知道我是新护士,应该谦虚低调,我自认为我做到了,我本来不是这样的性格,也从没想过我会这样忍辱,但我真的努力适应那样的工作环境,压抑或是辛苦都可以,但是不能是非不分。” “我只需要道歉和以后平静的工作,但是今天我去科室,张岩医生倒打一耙,说我勾引他,不知道他有没有照镜子的习惯,但我就算失去视觉触觉和道德底线,都不可能勾引他这样的人。” “这不是最让我难过的,我有看地方新闻的习惯,不认帐的男人很多,但不帮同行不帮正义睁着眼睛说瞎话、和稀泥的护士长,以及一帮狼狈为奸的护士,我认为是行业之耻。” “主任,不要提医护关系,所有的关系都应该建立在公平正义平等的基础。” “这里是北京,我不信,没有这玩意。” 冷汗涟涟,可大脑清晰。 她的腿和手都不是自己的,只记得全部的意志告诉自己不要倒下,她一定一定、务必务必要将这侮辱卸下。 她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并且她再也不想受了。 《快乐阈值》 人一生会经歷无数次的正式场合,演讲、颁奖、会议或者其他什么,周沫听过很多次的官腔,也见过形式主义。 她可以理解这些“仪式感”穿插在她的周围,但是她不能接受在她如倒豆子一样陈述完昨晚的事,正义凛然超常发挥地说完一通心路后,该死的护理部主任冷静地说:“好的,你说的事情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主任,我不知道你听清楚了吗?我说了,立刻马上!”她要去调监控,她怕那帮混蛋先她一步,最后会将屎盆子扣死在她头上。 她真的是火上眉梢不管不顾,昨晚给她这样的场合让她诉苦,听到这样的推搪她可能也就应一声,可这一刻她受不了,她后悔自己昨晚还傻乎乎地照顾领导睡眠。 她就应该赖在科里大吵大闹,把警察叫来,把护士长主任都叫来,把所有的病人吵醒,让全部人看这个猥琐主任的醉色嘴脸。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隐忍都是狗屁,人家只会骑到你头上。 护理部张主任还想说什么,周沫一把拉住她的手,“主任不好意思,我是个外地人,我真的忍不了委屈,要不然我报警要不然我上网公开,这样会慢但是声势更大,也许对我名声有辱,但是一年后没人记得我是谁,也不会有人记得张岩是谁,但是全国都会知道北京y院的丑闻。”她胡言乱语地威胁,将事情最大化地夸张。 第314页 她眼睛一滴泪都没有,此刻只有她一个人单独作战,她必须要坚强,扛起捍卫自己名誉的大旗。 说她勾引那个丑鬼,是瞎了吗?胡说八道都不需要讲逻辑的吗? 她不知道护士长那嫌恶的眼神是装的还是真的,或者说她们演戏演的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信假的是真,所以看真是假。 张主任被她拉到楼下,知道她急但是嘴上仍劝解,“小周,我知道你肯定生气,但是这个事情要慢慢来的,先消消气,我们先去把监控调出来,然后......” 监控室里,周沫和张主任两个人倍速观看,只有她退到走廊,以及后半程“老霸王”的阻拦,没有在护士站的起因,周沫誓要将砂锅打破,她问清了科室内部有一个小监控平台,一般位于库房或者护士长办公室。 她拉着张主任往科里走,张主任安慰她:“不要急,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但是注意态度,毕竟是你的护士长,小姑娘性子不要急。” “老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北京的冬天不是突然来的,不是从夏天的39度一瞬间下的冰雹,我也不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如此心寒,这个科我是待不下去了,我讨回公道后希望老师可以给我换个科。” 主任近在眼前,不说白不说。周沫整个人飘在空中,手挽着主任的胳膊肘还真当自己是她侄女了。 她这么一说,张主任想想也是,呆下去确实没必要,便没多说什么。 周沫一颗心还悬着,等了半晌见她没说不行,脚步顷刻飘起来,可以离开了吗?真的吗?是不是这件事之后她可以换个科?她的表情悄悄跑去跳了几秒的舞。 三步并作两步,从冰凉的室外到达温暖的空调时,张主任的眼镜飘上了一层雾,周沫将视频已经传到了自己的邮箱,捏着手机用流量下视频,她等张主任慢条斯理地擦着眼镜,眼睛审视一圈病房环境,再悠悠转向周沫,“你们科护士站都没人吗?这个点不已经是上班时间了吗?” “我不知道。”周沫怎么会不知道,她上班从来都是准时一点半。只是那些倚老卖老的傢伙睡到个两三点起来,将外头忙碌的烂摊子交给小护士。 现在已是两点半,方才在监控室耽误了一个半小时她们没起床也是可能的。 张莹换了水回来,手上拿着空水袋,抬眼一瞧吓了一跳,三条槓近在眼前。 她第一反应就是往值班房跑,周沫上前一步拦住她,“想不想过这种日子是需要自己努力的,自己不挣扎,助纣为虐,永远只能压在五指山下,孙悟空五百年后还能青春常驻,你五年后只会被同化成她们一般模样。” 周沫说完后惊呆了,她觉得自己气头上的口才格外好。 果然闻言,张莹顿住脚,但她没有抬眼和周沫确认信号,只是默不作声地往污物处置室走去,周沫觉得她只并不是帮她,只是想装傻。 周沫拉着张主任走到值班房门口,清闲的科室会比较懒散,能来这种科的基本也是有大腿抱着的,这个事领导班子心中自然有数。但有数归有数,眼皮子底下公然发生这种事,直接触了领导的底线。 周沫打开门进去,“啪”地将灯打开,一脸看好戏的姿态瞧着她们。李兰年纪大,早醒了,在床上拨弄手机,周沫进来时就瞄见了她的手机灯光,她阴沉着脸同笑面虎护士长对视。 李兰慢慢坐起,一脸淡色地对周沫说:“你还没回去啊。” 床上三个白班护士轻轻翻身,用手遮住光,还未全醒,今日上午的好戏估计看累了,周沫心中冷笑。 张主任从床铺的视线死角走入,周沫恨恨想,她们怎么不说点话,将平日那些恶毒的漠然的嘴脸暴露给护理部主任,她以为会迎来血雨腥风,可领导从来都不是靠发火来治下的。 张主任进来,刘普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因为她的床铺正靠拐角,蓝色三条槓已出现在视觉内时她惊地坐起。 她眼中的慌乱,还是周沫第一回 瞧见呢,心中大快。 “还没醒啊,要过年了比较忙是吧,我看外面的小姑娘跑个不停,起来一起帮个忙吧。”不咸不淡,面色平和。 周沫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没法在这种时候说出如此违背脑迴路的虚词。 床上的人飞快动作,穿衣服穿鞋,一时间小小的值班休息室乱作一团,李兰也是一阵惊慌,不过很快端起架子,“张主任来了,是来节前检查吗?中午忙了一阵,大概十二点半才下班的,所以我让大家睡的晚点再起来。” 大家心中都有数,能做到护理部主任也不傻,她点点头。李兰又问了周沫一遍,“怎么没走啊?” “老师,我觉得科室存在隐患,我要查出来,等会你穿了衣服我们一起去监控室吧。” “坏了。”李兰知道她很可能会惦记这个,在周沫午间夺门而去时,她跑去库房监控将今日零点前的监控全部清空。 周沫是不是省油的灯从她调不了休去请病假那次便能看出,她也并不想为难她,只是张岩都那么说了,大家作为老同事和刘普然的同事无论如何都要配合他把戏做全。 怎么权衡利弊,怎么思前想后,也不可能去帮周沫。 成人世界,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是算计。 第315页 周沫打电话让张岩来,张主任坐在护士长办公室等。李兰说:“张主任是是不是很忙啊?” “年前就是值班,医院里有事出来维护一下秩序,没什么要忙的。” 这话一出,周沫松了口气,只是电话里的张岩推三阻四,说自己已经出了北京,周沫威胁他,“张主任,你在办公室养了十年的那只乌龟我就带回去了......什么我什么意思?张主任,您什么意思,反正我没有耐心同您废话,您一小时内来,我等,不来我就把昨晚的事情放到网上,走廊里的监控我拿到了,病房里的病人是我的证人。您还有老干部专家门诊呢,您的名字是可以百度到的,我是谁,谁知道呢,孰利孰弊您自己看着办......是的,非来不可......什么?我不想干了?我想不想干是护理部的事儿,和您没关系,我在不在这儿都是事业单位,走正常的程序。” 幸得周群是医院的工作人员,所有的上下阶层工种属性她都有听过,不似别的护士那样怕主任。 虽然主任级别大,说话大家都恭恭敬敬,但是憷还是尊重谁都不知道。 周沫不怕,大不了一无所有,这半年的日子真是生不如死,所有的邪恶和美好都抵消了,她甚至有些记不清和余味快乐的时候了,满脑子都是阴霾。 忍也就忍了,可一旦那口气释放,她能把医院闹得沸扬。 张主任毕竟是个当官的,她想着这一个小时不能浪费了,走出去将病房兜了一圈,问题兜了一堆,床位护士战战兢兢地跟着,周沫狐假虎威了一把,把她往违规的点带,比如科室的移动吸痰设备早就坏了只是放在那处装饰,上回就是这事儿刘普然把她骂了一顿,莫名其妙,要不是张莹说,她还真以为是自己弄坏的呢。 一圈逛下来,护士们都头昏脑热心跳加速,李兰的面色也不好看。 张岩来时,周沫的汗毛顷刻竖了起来,几小时的相处,她觉得护理部主任应该是想帮她的或者是不想把这事闹大。 不过她被请了出去,主要生怕她随时暴走。 那天她不仅解决了这件事,还在同事面前爽了一把,忍了半年的艰酸终于得以释放,她站在路边,长长地舒了好几口气。 面对车少人稀的长安街,她一时不知去哪,余味去星巴克打工晚上要去酒店,她这时候也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了漫长的九天假期。 李兰知道她的极其不省油,也不想看到她,给她扔了一周休息,张莹将明天后天的班顶上。这也将是张莹连续值的第三个年夜班。 周沫从走廊向门外走去时,感受到一双眼睛盯在背上,她不知那道目光是羡慕还是愤怒,说到底,她因撕破脸皮即将要离开这个科,也因自己的行为影响了别人的利益,不算讨喜,可是,她知道自己没错。 她站在路边,晃着腿,背倚着电线桿,冰凉的触感从头髮丝传至后脑勺。 她缓缓下滑,蹲靠着电线桿。 北京今天有霾,可她世界的心霾驱散了大半,许是突如其来的惊吓和惊喜,时间间隔太短,她无所适从,内心竟怅然若失起来。 北京的风还是和她气鼓鼓出门时一样,由南向北吹着。 y院老干部病房的主任还是主任,护士长还是护士长,那个科估摸也不会因她而产生多大变化。她的唯一收穫就是初八可以去护理部商量下一个科室,这是护理部息事宁人的补偿,她要的那个“公平正义”最终也没有得到。 但她好像被一点蝇头小利沖昏了头脑,周沫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迷茫什么,明明假期近在眼前,明明美好的新科室就在年后,可也许在北京的第一个半年过的实在是惨,2013年的下半年实在操.蛋,所以她没法为这点事而快乐。 她以前不是很容易为这样的即时快乐喜上眉梢、忘掉烦恼的吗? 今日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人长大了,快乐的阈值也会变高? 没几秒,她的新烦恼就诞生了。 她想回s市过年,但她又不捨得余味。 第130章 reality052 【以后只和你做】 2019年02月03日, s市第一医院唿吸科。 檀卿和周沫睡了一觉,做了无数件“事情”后又从愚梦巷回到了医院, 没弯101号。 周沫走过竟有一种几过家门而不入的感觉, 和当年的余味一样。 她同檀卿说好,要安静地听檀墨说事情。 不要发脾气。 他一直惦记, 心急,卡在心口不上不下,对于病情也是不利。 关心则乱。 即便稳重如檀卿, 遇到最后的亲人也难以用理智的角度去处理。 他面上淡定,但内心慌乱,只能用兇悍的外表来强装。 周沫都懂。 虽然她脾气差,可对于家人,她有无限的柔软。 她在爱里长大, 曾经看着爱人因着自己的束手甚至推波彻底离开了家的港湾。 渐行渐远。 她知道家人有多大的力量。 她全身散架, 坐在床旁听着檀墨含笑交待事情, 眼皮打架,昏昏欲睡。 下午几小时睡眠根本补不足她的消耗。 檀卿却像吸饱了精气的妖孽,气定神闲, 拿着笔记录檀墨零零散散的业务和注意事项。 好像卖力的不是他似的。 耳边絮絮叨叨,官方用语, 数字飘来飘去。 第316页 什么百万千万, 对于她来说,几千块几万块更像钱,他们嘴里说的只是数字, 听着听着就睡了。 周沫最终脸是倒在病床一角睡着的,屁股还挨在凳子上。 檀卿拉她起来,已经晚上十点了。 他吃了晚饭又看了会书再抬头,她还趴着,檀墨也是好笑,让他别吵。 “可真能睡。” “我累啊!” 檀卿扯嘴角,躺着的是谁啊。 “那先送你回去,我要去趟墨白。” 胡东阳昨天和新女友家里吃了顿饭,女方家将谈婚论嫁的事搬到了饭桌一道商量,他此刻胸闷,继续纾解。 檀卿自然拒绝了,没空。自己老爹躺在医院呢。 胡东阳嘆了口气,你要是不来我真的怕我忍不住又去找兰兰。 檀卿不知他是故意这么说的还是发自内心的感慨。 周沫不肯,她觉得自己睡饱了。 周群打电话给她,“你是不是年三十都要在医院过?” “可以吗?”得寸进尺。 “晚上不回来打断你的腿。”嘴硬心软。 “......” 周沫挂了电话,环住他的手臂,“走吧,只要把我送回家就行。” 她偷换概念,凌晨三点也是晚上,明天就这么怼。 有些人化身粘人精的时候完全不记得自己下午劝教的,家人很重要。 年关的酒吧仍然热闹,年轻人放了假,都出来嗨。 周沫檀卿到的时候胡东阳已经自己喝趴下了。 酒保时不时经过看一眼,一脸烂醉傻相的老闆。 檀卿失笑,既来之则安之,呆一会看胡东阳醒不醒再走,于是坐下给周沫叫了一杯鸡尾酒。 她喝了一口甜甜涩涩的橙色酒,挨在他肩上听他说美国的事。 他说他去过很多地方旅游,有假期就出去,世界很美,下次我们一起。 我们,一起。 听起来平淡又暖心。 酒吧很吵,可他的声音在她耳边盖过了一切嘈杂。 “好啊。” 胡东阳趴着换了个姿势,眼睛没睁。 周围不时川涌着俊男靓妹。 他们像一对局外的人,像坐在茶吧一样聊起了天。 不知怎么,说旅游就说起有一回檀墨来美国,他明明有空,可避而没见。 “我一直很后悔那天没见他。”他声音很低,也很低落。 在最吵的酒吧,他一时陷入了沉默。 周沫知道他又难受了。 曾经每一个因脾性做出意气动作的瞬间,此刻都是扣在他身上的枷锁。 “檀卿,别想了,都过去了。”她捧起他的脸揉了揉,想要用这样的方式让他开心点。 可他倏然唇抖了抖,眼睛一点晶亮在暗影中反出光。 其实那天他没去“忙”,也没失约,就站在中餐厅对面,看着檀墨和秘书坐在桌前等了两个小时。 那天烈阳灼肤,可他站在室外两小时。 他不知为何自己没动,其实他......不是不想见他的。 那一幕总反覆地在脑海放映,他现在看着周沫的脸都能想起当时。 “沫沫......我......快要什么都没了。” 他听着檀墨说着存款房产还有在投业务,心中一道哀伤,他要这些干什么。 他在美国还错觉自己拥有一切,回国后发现,如此重视亲情关系的国内无父无母是多可悲的事。 逢年过节无依无靠,鞭炮烟花绚丽多姿,你却只有一片雾霾夜空。 而檀墨是他唯一的挚亲了。 周沫死咬住唇,艰难地咽下喉间又要溢出的呜咽,她拥住他,“你还有我啊。” 檀卿苦笑,手轻拍拍她的背。 她知道自己的安慰无力,死亡太过沉痛,她见过余味经歷两次,少年时代的他人生两次因此扭转而她无能为力。 她知道这道力量能影响人很久。 即便檀卿都三十了,也会在亲人离世前还是露了软。 我们自认强大的人类在死亡面前就是个任人宰割的弱小动物。 她不想他一个人,不想他陷在即将什么都没了的忧伤和恐惧中。 既然如此,那,“檀卿,我们结婚吧。” 周沫噙着泪,瞧着他。 这样你就不是一个人了,户口本孤零零一个人是挺难受的。 檀卿揉揉她的脸,“别意气。” 他知道周群的态度,方才她睡了檀墨遗憾地说,可能没法看到你结婚了,周沫爸爸觉得现在提结婚有些草率,毕竟在一起三个月,公司里三个月做一次汇报,你们只能算熬过了一次汇报,谈结婚确实仓促,是我急了。 檀墨当时提出了可以给钱给房,周群笑笑,似乎更有意将这事搁下,是他看轻了小门小户的心气骨了。 檀卿理解。 周沫也理解。 可是,“檀卿,我们不要有遗憾。” 既然有过了,那就用另一个补偿。 不要让自己一直在遗憾里,遗憾少一个是一个。 她不想多年后,檀卿想起来,又难受自己父亲没能在活着的时候看自己结婚。 在很多人看来,此刻结婚可能是愚孝,似乎很儿戏。 第317页 可他们知道,他们喜欢彼此,信任彼此。 不是没有经歷过日出日落,不能没有经歷过风雨病痛。 他们熬过手术室的夜,熬过檀墨病榻前的夜,经歷过智齿的痛,也一道忧伤亲人逝世的倒计时。 结婚哪有什么妥当的时间,若有那么一个时机,谁又会离婚呢? 相互喜欢的人,又是适龄青年,什么时候结婚都不为过。 檀卿:“沫沫。” 周沫:“我们结婚吧。” 檀卿:“......” “你不想娶我?”她佯装生气。 她说出是想激他,可出口才惊觉他只说自己对她是认真的,还真没说过自己要结婚。 不是吧,她自作多情了? 她额角神经跳了一跳。 “不是。” 他想过,有几次出病房拉着她的手欲言又止。 他如何能求一个烂漫的姑娘为着这个理由和他走入婚姻。 他想给她浪漫,给她惊喜,给她应该有的美好的结婚理由。 他们在这时结婚,任谁都觉得她很委屈。 在古代,这叫沖喜。 他不想她被诟病。 “那就结,废什么话。” 檀卿低头看了眼桌面,一个菸灰缸,拍拍身上也只有钱包,竟有点慌张,“我什么都没......” “不是有很多钱嘛!我看上你钱了!”真是,叽叽歪歪的。 檀卿笑,掏出钱包,翻了一圈,手指本停留在一张百元大钞上,却在下一秒从里层扣出一个计生用品。 方才有些伤感的话题一扫而空。 他憋笑把这个递到她面前,手掌上一方银色格子,“这个,定金。” 搞笑色.情的东西,认真深情的眼神。 周沫看他动作就知。 刚开始还有不爽为什么随身带套,可他说,这是保护女性,又无可奈何。 此刻他掏出来,意思是...... 她手不禁抓紧了桌沿。 耳朵里的打碟声、喧闹声,全是求婚效果音。 周围所有的迷离灯光,都在为她的求婚布景。 他们好吵,她见他张口说话了,凑近了些,想听的清楚,更清楚。 “沫沫,以后,”他说点说不下去,这东西实在好笑,偏头唇部抿紧,腹部抖动了几秒,还没笑完,手被拍了一下。 “你就不能认真点吗!”周沫眼眶一下就红了。 这是她的求婚哎,这个大萝蔔为什么在笑。 檀卿咧着嘴角,亲了亲她的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睛,再退后便多了一份郑重。 他垂眼一秒,再抬眼已经敛起桃花眼里所有的光芒,只聚成一束,将她包围。 “周沫,以后,我只跟你做。” 周沫吧嗒眼泪就掉了下来。 决定结婚的时候带着点冲动,这会觉得他这个承诺比一生一世都动人。 又好笑又感动。 2019年02月04日,中国的除夕凌晨。 周沫接下了那枚避.孕.套。 他们在醉睡的胡东阳边拥抱。 他们在人群涌动间交换唾液。 “我要钻戒。” “明天去买。” “很大颗!” “......多大?” “你买不起?” “我是等不及要戴在你手上,大颗买起来费时。” “那就买s市现货最大的。” “好。” * 如果你问周沫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2000年,她举办了第一场和余味的婚礼,新郎没来,遗憾。 2012年,她到了法定婚姻年龄,就想要领个证和余味过一生。 2019年,她即将迎来,和儿戏和期待无关的一场真正的婚礼。 周沫和檀卿。 即将,结为夫妻。 又俗又浪漫。 胡倾城知道的时候是周沫定完婚礼公司,正在试婚纱的时候。 她拿着手机,手臂上带着孝,哭了几天的眼睛又流了泪。 有时候三次元的时间过的比二次元还要快,变化比二次元还要巨大。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话,医院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有。 给大家讲个我听来的挺有意思的真实的事,也是沫沫这章灵感的来源。 某省三甲医院的护士长极其变态,持续看某位护士不爽,平日多有针对,搞了挺多年的,那个护士工作十余年,而科室工作□□年的护士因为工作年限可以不上中夜班,而她被安排和刚工作的护士上一个频率的中夜班。 明显的针对。 是谁都受不了,她同护士长说,人家才不理她。 好几年这样的日子谁受得了。 因为这样的事再加上之前压抑久了,患了抑郁症。 他丈夫应也是忍无可忍,可能有一个爆发点,他冲进科室,冲进护士长办公室,把门一关,拳头就往脸上砸。 大家是不是觉得这个男的好暴力或是好厉害,这个不重要,这会,我们不论他的行为man不man。 这个护士最终没再上中夜班,且在这个科继续呆了下去。 而这个护士长后来在保安维持秩序下离开了办公室。 因为她觉得丢人,鼻青脸肿的,都不好意思在自己医院看淤青,跑到其他医院装作普通患者看的伤。 第318页 这算是医院内部的矛盾,没有领导层愿意闹大的,这就是医院的本质,求求事情远离它,毕竟前几年新闻媒体对于医院的立场不算非常友好,行差步错都是一边倒的口诛笔伐。 这个护士长被调去了一个边缘的临床科室做护士长。 不是电视剧的结局,大家还是在过自己的生活。 世界有自己本来一套惯行的秩序,这没错,你变不了。 可你自己世界的秩序,是靠自己维持或者改变的。 希望大家都可以勇敢呀,像沫沫,要么就掌握别人的软肋、社会的软肋,为自己争取利益。 但是要正确使用哦,至少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暴力的话,这样的男人我觉得还挺值得嫁的,叽叽歪歪讲道理有时候还蛮烦的。他应该忍了很久,最后没办法了。 当然不提倡啦,可是......恶人嘛......难得有了恶报,作为听众,我还觉得蛮鼓动的。 第131章 story079 《异地除夕》 2013年的除夕是周沫过的最特别的除夕, 她没有和家人一起,用余一书的话说, 是和未来的家人一起。 她一洗在北京的穷酸气, 一下翻身农奴做主人,跟着地主吃香喝辣。半年的底层生活让她在走进酒店大厅时, 倏然条件反射地低下了头,发现自己一直盯着地面跟着余一书往前走时,她低嘆, 人真的不能一直待在地下。 五星级酒店,负一层泳池,周沫转了一圈适应后去游了个泳,又洗了个香喷喷长悠悠的澡,只是当她站在金碧辉煌的洗澡间里, 再次周身不适, 这个卫生间太大, 有点浪费,可以搭一张小床。 她吃完饭,穿了件简单款的红毛衣, 便和余一书去了十八层。 余味在十八层做服务生,白衬衫红围兜, 他们一道出现时, 他的托盘差点没端稳,周沫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两个空杯倖免于难。 余一书来北京只同周沫联络, 余味不知,所以才惊讶成这样。 除夕夜多是住宿的客人,稀稀落落地上来,也多是聊天,吃客不多,周沫挑了张临窗的位置坐下,十八层落地窗向下俯瞰,就像见到了十八层地狱下的地下室,一股窒息感,她口中不自觉溢出,“这样的生活真好。” 这不就是她一直嚮往的生活,吃的讲究住的精緻活的潇洒吗? 日料服务台,余味擦着盘子不知为何涌上了股耻辱感,周沫看多了他打工的模样,注意力持续放在室外的霓虹风景和空旷大街,可余一书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他,比追光灯还黏实。 他尽力避开窗边的区域,余一书看不见他便逮了个服务生问薪水,500一晚,凌晨2点下班,余一书的眉头蹙了起来。他问周沫:“余味一直是这样打工的?” 周沫点点头,“不过也就最近,毕竟过年赚得多,平时他只在星巴克打工,不是很累。” 余一书眉头紧拧,手不自觉的伸进西装内兜,触上烟盒又收了回去,他双手交握,踌躇半晌问:“怎么没刷叔叔的卡?” 周沫吃了口面前的果冻制甜品,眨眨眼,“叔叔,其实打工的余味很快乐,他除了那五十万应该没用过你的钱,在北京我们住地下室条件听起来挺恶劣的,但是那种特别朴实的小日子还蛮简单的,他应该是不想依靠别人。” “这不是依靠,好好学习不用那么累不好吗?” “叔叔,你不要心疼余味,他开心就好。”她又挖了一口,她知道在余一书眼里有无数的歉疚,可在余味眼里这样的生活才能减轻内心关于爷爷奶奶逝世的内心空洞,让他有了独自生活的存在感。 他们还没能走到一个频道。 “沫沫,那你怎么没用啊?你要买什么衣服就刷叔叔的卡。” “我爸给我的我也没用,”周沫对他做了一个安慰的笑,“其实自己挣钱自己花的感觉挺好,来之前我也没这感觉,心疼余味怕他吃苦,可他真的自得其乐,也许看着还挺狼狈的,但睡得很香,吃得很香,我觉得这就够了,我跟着他过了阵子这种日子,觉得还不错。” 哪里是不错,辛苦疲惫,炎热寒冷,蜗居地下,不过苦中作乐。 周沫不知道自己说出这番话是真的这么理解还是安慰余一书,她就是这么下意识地说了。 “你们觉得好就好。” 余味在周沫去洗手间时,一把拉过她,“他怎么来了?”余味知道周沫休息,准备带她去员工休息室吃晚餐再一起回去,没成想余一书竟也跟着来了。 “他来北京工作,顺便来看我们。”周沫帮他拉拉围兜。 “你也信?大过年能有什么工作?他哪有业务在北京。” “是啊,你看这么蹩脚的藉口都用了,为什么不能陪他吃一顿饭呢,为什么不能让他多看你几眼呢?” 余一书熬到了两点,等余味下班,可他磨磨蹭蹭到两点半才离开十八层大厅,周沫坐在外间沙发上打盹,他走过去刚想叫她,便被余一书拽了手臂,“我们谈谈。” 余味看了眼周沫睡得香憨的面庞,沉默半刻同他再次回到餐厅,找了个昏暗的座位坐下,还未走的同事疑惑地看了眼他们,交待余味等会走前把门带一下。 余味陷在松软的沙发里,海绵贴着嵴背为他舒缓疲惫,余一书浸在黑暗里,窗外的光影落在他的大腿,正好打在他放在大腿乱序弹动的手指上。 第319页 “你自己想要辛苦没问题,男孩子苦一点也好,但你要为沫沫想,周群要是知道自己女儿住地下室肯定不捨得的。” 余味手抄在胸前,手在腋窝和肱三头肌的深处紧紧团起,喉结上下滚动后还是没能说得出话来,这是他不断迴避的问题,羞于面对周沫家人。 “你可以不用我的钱,但你得给沫沫租个像样的房子吧。地下室.....” “我知道了。”余味起身,不愿再听下去,他知道,自己不够好,但他不想听余一书指出,因为这已经是他挣扎后能拥有的最像样的生活了。 余一书看他要走,又说了一句,这句话直接点燃了余味,“酒吧那种工作以后就别去了。” 余味胸口剧烈起伏,“不用你管。”在社会摸爬滚打,见过笑脸冷脸,自以为自己成熟,可当面对余一书时,他还是那个别扭古怪的男孩。 他快步走出黑暗,撞入亮堂的水晶灯下。 周沫的红衣和酒红绒制沙发融为一体,白皙的脸蛋倒在软糯的扶手上,挤出一块婴儿肥,他脚尖向前挪了一厘米,又定回了原处,眼眸看向地面的大理石,黑波悠悠,藏着一片无底的海。 * 新年的北京是冷清的,周沫次日在酒店的软床上醒来,看向落地窗外的地面,就像看到了一座空城,余一书包的是一个套间,三房一厅,她起来的时候余味还在安睡。 这些年如果余味还有什么是遗留下来的少爷病,那一定是懒觉,只要没有什么特殊的事,他能一直赖床。 余一书正在窗边餐桌前吃牛角面包,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盘子,“沫沫叫余味起来吃饭,我晚上的飞机,下午出去逛逛,这房间你要是要住我多包几天。” “不要了,”周沫抓起一个牛角面包,开门进了余味的房间,他的衣服放在椅子上,人只睡了床的一半。 不像她,占了张大床恨不得双手双脚外展挨到床边四角,绝不亏睡一点点。 余一书在外头她不好意思扑上床,扒在床沿,手指轻轻描绘他的轮廓,他许是同她睡习惯了,没有将窗帘全部拉上,留了半面窗,暗影里的他拥有特别好看的尖鼻尖。 周沫凑上头,用鼻尖同他蹭蹭。 下一秒,濡湿印上,周沫的后脑勺只是搭了一点力,但好像受了吸铁石的磁力,黏了上去,紧紧贴着,身体也跟着爬上了床。 他们似两捆绳扭拧在一起,周沫忙里偷了口气,附在他耳边,“猴哥,现在不是在地下室哎,我们......” 余味堵住了她的嘴,没让她继续说。 他们在房间里折腾了许久,周沫冷静下来才意识到方才扒在床边可不就是觉得长辈在外面不能乱来吗?怎么就爬了上来呢。 她咬着牙懊恼,有点不好意思出去。 她捂着脸跑进洗手间,把手上的黏腻洗干净。她提过几次可以用其他方式,余味死活不同意,她要躬身凑头,他便背身不肯,别扭的如同一个大姑娘。方才她又要试,他直接熄火,弃了她这根柴。 气得周沫咬着他的后肩,“你烦死了!” “不行。” “为什么啊!” “脏!”不捨得你。 他自然看片会渴望,可想到周沫这么做便无法恳求或是同意。 她那么爱干净,不行不行。 周沫气得在水龙下使劲搓手,经过床边又隔着被子蹬了一脚他的屁股,矫情。 她走出房间,不自然地捋了捋头髮,看到余一书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听见动静回头问:“早饭吃掉了?” 周沫瞳孔骤然一缩,完全忘了方才自己是端着盘子进去的,正想着再进去一次提醒余味,身后的雕花木门便开了,余味嘴里塞着面包,两边腮帮撑得鼓鼓,沖她扬扬下巴,周沫心虚地笑笑。 “我晚上的飞机,出去转一圈吧。” 余一书见余味出来,脱去昨晚的服务生衣服,这会的便服勉强还算顺眼。 他将电视关了,却听余味说:“你把沫沫也带回去吧,本来过年我不放心她挤春运飞机。” “啊?我......”周沫回头,惊讶地望着他,之前他们没讨论过这事。 余味上前揉揉她的头,眼中含着一汪温柔的水,“回去吧,你爸妈在等你。”他知道她一直想回去,反正他一个人过年惯了,无所谓。 周沫第一次坐上商务舱,长腿伸直,却没有欣喜的张望之意,她心疼余味一个人。 余一书上了飞机亦是一阵沉默,走前他好像又把这次的会面搞砸了,他上机前拉着余味避开周沫,强调:“你还在上学,和沫沫住在一起一定要谨慎,周群一家比较保守......” 这份父亲的提点和不安让余味无比烦躁,他顷刻沉下脸皱起眉头,不耐烦催促他,“快走吧,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有数。” 友情的冰山易结易解,拉下脸皮张开双手,拥抱或是倾诉。可父子间的冰山就像隔了千重山,一个人试图搬去,却发现面前的冰山一座接一座。 重重冰冻山关系,乃十余年之寒。 余味每次对余一书冷言后,都会进入自疚的心痛,可面对他偏偏就是没有一丝的耐心和好脸,像是个娇狞的少年,不懂事不成熟不知礼。 第320页 余一书有一千一万个不放心和不忍心,可到了他面前只能忍下气咬下牙背过身,做一个沉默的父亲。 他给周沫要了一条毯子,又问了问余味的情况,大多数关于成绩和奖学金的情况,他都从辅导员处了解了,但是他的生活状态只有日夜相伴的周沫知道,周沫夸了很多。 他变得能干懂事,上进自律,和高中的网瘾少年不同,即便现在偶尔还是有叛逆的样子,比如大冬天不肯穿秋裤,但若是她提醒两遍以上他会不情愿地穿上,十六七岁的余味是万万不可能理说教的周沫。 周沫不知道是爱情的力量,还是天气的力量,或者说,是年岁的社会的力量,让余味在适当的时候会软下态度。 可面对余一书,余味是一点没变,永远不耐烦,永远皱眉头。 周沫小声地一条条说着,余一书就像听到了另一个余味,不禁笑了起来,“他和你在一起时候比较像小时候。” 暗夜中的机舱静谧无声,穿越大半个中国,他们落地s市机场,两拨人接送,刘小萍接余一书,周群胡瑾接周沫,三人在接机区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随着孩子长大,家事频出,原先的邻里关系变得尴尬起来,刘小萍从一个全职主妇到现在开始干涉余一书公司的事,口碑变得极差,圈内都说余一书娶了个悍妇。 周群因着周沫余味的关系,自然对刘小萍不满,胡瑾亦是虚伪地客套,心里对她嗤之以鼻。 尤其是她不断地强调余竟现在学习多好,钢琴奥数多优秀时,周群胡瑾眼中浮现的都是余味的优秀,即便现在他的苦很多都是性格成因,可源头想来想去,还是能落到一个不算大度得体周全的后妈身上。 余一书和周沫有说有笑地走到他们面前,周群同余一书说了几句笑,刘小萍听他说谢谢,接话道:“都是应该的,以后都是一家人。” 周群抿唇笑笑,这表情落在余一书眼里,又是一番意味。 他同周群出来吃过几次饭,但每每提到周沫余味的未来,周群都会缄口,只是敷衍地笑笑。 他起初是想不明白的,见到周沫不明不白地同余味住在地下室,再想到他对周沫的宝贝,换位思考,他也不放心自己的女儿和那样的少年在一起受苦。 他沉下气,拍拍周沫的肩。 周沫抱了抱爸爸妈妈,询问周群的腰,手隔着毛衣捏了捏,周群吃痛皱眉,她一下急了起来,“不是说不痛吗?怎么皱眉头呢?” 下一秒周群展眉,“骗你的,早好了。”眼角的褶皱随着笑意加深,慈眉善目的。 周沫拍他,娇嗔道:“吓死我了。”她坚持自己的行李自己拿,嘴里嘟囔着,“回来的急什么都没买,上次寄的东西凑活凑活吧。” “人回来就好了,买什么买,跟家里客气什么。” 一家三口并排往前走,周沫回头沖余一书刘小萍摇摇手。 余一书微笑同她道别。 要余味是个女儿就好了吧。 《突然发烧》 来之不易的假期,周沫分外珍惜。周群问,不是说今年不回来吗? “哦,轮转科室,正好把我轮出去了,初八去新科。” “还不知道呢,反正应该也不错,我运气好啊!” 周沫在家里陪了老人好几天,硬是跑去买了一张床放在胡瑾周群的屋,强调道:“视频的时候我要看到你们三个都在。” 她抓紧七天时间,像赶集一样,把亲戚朋友都见了一圈,每个人都说,沫沫瘦了呢。沫沫在北京开心吗? 骨感美。开心啊。 走前一晚,她在被窝里流下了眼泪。她抓着手机拨了余味号码,“猴哥,我好想你。”方才一家人看电视,一时情景喜剧的罐头笑声都提不起气氛,她不想显得矫情,一口气憋了又憋,没哭。 余味洗漱结束,将地漏清理,单肩耸起夹着手机,“是不捨得离开家吧。” 周沫牙齿用力咬上被子,颤抖地忍住哭腔,余味听到了潮湿的唿吸声,轻轻嘆了口气,一瞬间,他想说,沫沫不捨得家就别来北京了,在家呆着吧。 可最终他说的是,“周沫,其实很多人都会离家上大学,甚至离开家乡奋斗一生。” 周沫沉在温暖的棉花里,沉默地听着,他说的对,可她就是不捨得,她以为她自己长大了,才发现没有。 她还是不会做选择,不断地左右为难,在s市想北京的他,在北京想s市的父母。 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有远方,好冷的名词。 周沫落地冷风飒凉的北京时,打了第一个喷嚏,她出门前抱着胡瑾哭了一通,李阿香也抹了几把眼泪,周群作为一家之主皱眉看着一帮女人哭哭啼啼,站在风里沉沉地嘆气。 她到北京第一件事情是去护理部报导,她见到了年后换了新髮型的张主任,嘴甜地夸了一句,恭恭敬敬地坐下来,她过年期间已经向同期的培训护士问了一圈,最终挑了一个内科。 她不想得寸进尺,说福利待遇上佳的清闲科室,自知有脸皮提人家主任估计也不会答应,于是说了“血液科”。 之所以选这个科,一是因血液科是一栋单独的楼,是医院离地铁口最近的科室,低年资护士说y院的血液科氛围极好,虽然辛苦,但是大家都很团结。二则是它是离老干部病房最远的科。一东一西,最好到余味硕士毕业她都不需要去那个鬼角落。 第321页 张主任笑笑,欣然同意。 周沫接到老干部病房的电话,是张莹的打的,说今日有新护士来了,需要用值班房的柜子,问她什么时候把东西清一下。 周沫垂眼想了一下,有一件备用的贴身便服、一支平价口红以及白大褂和护士帽,淡淡道:“扔了吧,不要了。”晦气。 她空着手走到科里,见了护士长,她问排班有什么要求吗?周沫摇摇头。报导结束后她去医院售卖工作服的办公间买了两件全新的,两百块。 她要重新开启工作生活。 她学着斯嘉丽鼓劲,却在下午时泄了气,头昏脑涨。 余味接到她电话,听她声音萎靡不对劲,赶忙打车回去。周沫向来是个泼皮猴,就算不高兴都是大着嗓门的不高兴,今天听着好像是不对劲。 他带着一身寒气,走到床边。周沫耷着眼皮看了眼手机时间,“怎么回来这么快啊?” “打车的。”他脱了外套手覆上周沫的额头,微烫,正在想着出去买根体温计,就听周沫不满道:“浪费钱。” 那天他们真的浪费了钱,他买了体温计回来发现周沫发烧了,最后带着她打车去了医院挂号排队抽血。 护士被护士扎了一针,她拿着收费单心疼,“好贵啊。” 余味一把夺过收费单夹进病歷收了起来,“生病了还管钱不钱的。” 周沫靠在他怀里,坐在他出门带着的小暖被上,又凄凉又温暖,“猴哥,上回你生病我也这么陪你来着。” “嗯,你还吃醋了。” “现在我不乱吃醋了,我信任你,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有理由的。”你自己的理由,即便我时常不理解,但我无条件接受。 “周沫,你......说这些话好奇怪啊。”余味手穿过她的背后将她揽紧,让她的脑袋靠得更踏实。 “你这个时候不应该说,你也信任我嘛?” “我当然信任你,我只是不放心你,你要出了什么问题,你爸估计会提着刀来北京。” “我出了事,你不应该在他来之前就殉情吗?” “咳,”余味一时不知如何表达,“你不会出事的。” “既然我不会出事,那你是不是应该信任我。” “哇,周沫你的逻辑变得厉害了。” 北京的温暖在四方空间里流窜,医院的消毒水味瀰漫在鼻尖,周围是嘈杂来往的感冒人群,抓着药单来回穿梭。 周沫出门前给余味和自己戴了一次性医用口罩,虽然遮不住霾,但是飞沫还是能挡挡。 他们就这样将两张脸藏在蓝色口罩下,头挨着头说了一堆废话,周沫下午挂完水回到家,晚上又烧了起来,只是余味晚上十点才下班,待他回来时,周沫的脸蛋已经红扑扑似火烧了。 她不肯去医院,“明天早上反正要去上班的,不如明天顺便去看看好了。” “什么胡话,明天的班请假,现在跟我再去医院。” 周沫没理他,怎么可能请假,明天是新科室上班第一天,她好像有点倒霉后才能迎来幸运的体质,比如实习,所以她心里暗暗认为,血液科将是她快乐工作的起点,就像实习的妇产科一样,她万万要好好表现,怎么能第一天就缺席,太不像话了。 她吃了退烧药,用脚踢踢他的大腿,“去洗澡去。” 余味无奈,对付着洗了个澡,又抱着她餵了杯热水,后半夜在她发冷发抖时他紧紧地抱住她,哄她,“沫沫去医院吧。” “快睡......你明天还要上课呢。” 一小时后她开始出汗,一身一身,余味起来给她拿干净的衣物,等她换完又给她量了个体温,好不容易下去了。 凌晨三点的小窗户透入月光,皎洁玉盘将注视流连在床榻的角落,周沫毛绒绒的长髮搭在后颈,一张脸埋在余味的颈窝,明明自己一身汗臭,还低喃着:“猴哥你好臭啊。” 余味失笑,恶人先告状。他心中不舍地嘆息,将她搂得紧了点。 “猴哥,给我唱个歌。”她烧退了有点精神,前半夜睡多了,这会大脑神经有点兴奋。 “很晚了......” “我发烧了呢。”我可是很少发烧的。 “......”余味撑着睏倦的眼皮想,唱什么。 周沫没听到回答,鼻子朝他颈窝唿了几口热气,搔得他缩了缩,“唱不唱啊。” “不知道唱什么。”他想着算了吧。 “七里香?” “冬天哎。” “......”周沫眨着眼思考,长长地睫毛小扇子一样上下摩擦着他锁骨的皮肤,“唱你上次在宿舍给我唱的那首。” 余味沉默地想了想歌词,低低地唱道:“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她头顶着他的喉间,声带的震动摩擦着她的额头。 她迷迷煳煳在他的“远方”遨游,音质的颗粒感的搔着她的耳穴,一下一下,舒缓着她的神经。 苦吗?不苦。 * 第322页 周沫是听着歌睡着的,次日六点的闹钟一响,余味在床上也翻腾了几圈,挣扎着起床,周沫正在刷牙,疑惑道:“你怎么起来了?你不是八点的课吗?” “我先送你去上班。” “一个小时的地铁,别了吧。”她觉得今日的精神还不错,毕竟是很少生病的人,底子不错。 “不行,快刷。”他穿上衣服,将牛奶给她热好,在她洗漱结束后将她推到桌前,自己飞快地冲进隔间洗。 北京早高峰的地铁,余味很少经歷,他基本在学校附近生活,所以当他迈进堪比“春运”的晨间地铁时,第一反应是冲出去打车。周沫好笑地拉住他,“你疯了吗?现在打车几点上班。” 周沫推推他的背,“你回去吧,我自己上班。” “沫沫......”他牵着她的手,穿进人群,好不容易挤上地铁,周沫灵活地往里,她发现余味还在原地,用力地拉他进来,“你是傻子吗,下一站下的人会把你挤下去的。” “余味,你在北京都多少年了,怎么地铁还没我熟悉。” “我这个点就坐过一两次,不太记得,”他自己坐的时候并不认为哪里不适,可现在站在人潮里,只要一想到她每日早起挤在这场景,便心生不舍,他咬牙,“沫沫,我们换个住的地方吧。” “为什么啊?”她其实一直想换,也看过,但价格实在是高,地理位置也两边不靠,想来他当时的选择是正确的。 “我回去看看。”他不想让她坐这么久的地铁。 余味送她进了科室的门,看着她消失在走廊里,一阵酸涩。像是送女儿去上幼儿园,担心她今天会想他或者他会想她。 呵。 余味上午没去上课,去了趟中介,濮金十点打他电话,让他赶紧来教室,下堂客徐老怪要点名。余味将几分住宿材料复印后赶紧往教室沖,徐老怪是学院里有名的严格老师,对于点到非常执着,他忘了今日是他的课。 最关键的是,他认识余味,第一次点人回答问题是,“那个长的白白的小男生,你来回答一下,”待余味站起来回答完,他点点头,“现在的医学生颜值都很高啊。” 众人笑作一堂,后来徐老怪直接记住了余味,全宿舍再无人敢替余味点到,生怕他问,怎么颜值降低了。 余味赶到的时候,徐老怪点到时余味刚好冲进去,他特意下课时找余味谈谈,问他读研期间的发展方向,听说是骨科时不由蹙起了眉头,“怎么我们内科留不住你?” 余味笑笑,他选骨科也不过是因为传闻骨科医生比较有钱。内科医生,算了,那周沫还得苦很多年吧。 濮金得知徐老怪有意向收他时,惋惜道:“其实他人挺好的。” 余味不以为意,他只想着将来可以挣的多一点。 《病去抽丝》 周沫第一天在血液科不算顺利,她以为自己在一个全新的地方,认真表现即可,但她忽略了人言的力量。 老干部病房的护士嘴巴毕竟是开放的,话对谁说,说了什么,周沫根本无从得知,但她那颗不敏感的心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些老师不算善意的态度。 一个眼神戳破了她重新开始一半勇气。 周沫老老实实地又做回了孙子,心中难免失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她有些丧气,自己的护理事业好像在这家医院走到了边缘。 不知是不是心情缘故,中午她又发起了烧。和她同一年工作的李亦柔率先发现,给她量了体温,一看38.5度,问她要不要告诉护士长?周沫摇摇头,将昨天配的药拿出,问她:“可以帮我挂个水吗?” “可以啊,我去拿输液架,你等等哦。” 余味发了两个房子到周沫手机上,她一看都是4000一个月的房租,高于她和余味能承受的范围,除非他们用家里的卡,不然不可能租得起。而她也知道,余味不会用。 余味说自己有存款,周沫嗤之以鼻,端盘擦桌能有几个钱,拒绝更换住处。周沫中午输完液,下午仍是头重脚轻,但她咬着牙上完了班,拿着小本子虚弱地记录科室的新规定。护士长看她状态不是很好,问需要休息一天吗? 周沫拼命想好好表现,坚定地摇头,“我可以的,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她身体一直很好,这次病了两天已经是上限了,估计明天就会好,她是这么想着,结果回去喝了点粥,没一会便脑壳充血,将胃内容物吐了个精光。 她闻着屋内的酸臭味,想抬手开个窗通风,却乏力地做了半天思想工作。 她拿起手机,发消息给余味:猴哥,你今天打工吗? 余味回:打,十点下班,要吃什么吗? 没,注意安全呀。 吐都吐光了,能有什么要吃的,周沫摸摸额头,可手的温度和额头没差,摸不太出来,她全身脱力,倒在床上还没想好怎么办,窗也没开,就着鼻尖的酸腐味道便睡了。 周沫醒来时,是余味手穿过她的后背要将她抱起,她全身酸痛虽没力动弹,但不至于需要他抱,于是单掌撑在床上,躲开他的怀抱,虚弱地问:“怎么了?” “沫沫,去医院吧,今天的水挂了还是没有用,去医院换了一种药吧。” 第323页 “明天还要上班呢。”周沫拍开他的手,催促他,“赶紧睡吧,你明天也要上课,我明儿上班再看看。” “你昨晚就是这么说的,不行,现在就去。”他从床尾凳子上将她摆好的衣物扔到她面前,伸手取了一件,给她套。 周沫不想去医院,实在是疲得慌,就想躺一会,想到从地下室走到路口打车都要走好一会,还是赖在床上吧,去了医院还不是那些药,最终还是要靠抵抗力自己恢復。 “不要了,我睡一觉就好了。” “周沫!”他抬高了音量,将毛衣套在了她头上。 周沫不耐烦,一手费力地作气扯开毛衣,“余味我好累,你就让我睡一觉不行吗?”白日上班提着心吊着胆,回来热度又吞噬她的舒适度,只有睡眠能治癒她。 “你在发烧!” “死不了的,你就让我睡会。” 余味僵在空气里,等了好一会,见她是真不想去医院,合衣拥住她,好声说道:“沫沫,明天请个假吧。”他不解,能有几个钱,他们的生活还不至于到病了还需要强撑挣钱的程度。 周沫无法解释自己不能请假,不能提不相干的要求,她要好好表现,只能敷衍地摇摇头,“没事的,我身体很好的。” 周沫烧了六天。 这突如其来的病,如火如荼到第五天时,全科都看出她喘气都艰难,护士长安排她双休两日,她周五下班时是打车回去的,余味抱着她又问,要不要去医院啊。 “猴哥,我们身后就是医院啊。”她疲惫地笑笑。 她因着带病上班,谦虚勤劳,低调做事,默默得到了老师的一点点好的态度,这让她无法不继续努力。之前她的所有忍气吞声没有得到变态刘普然的一点回应,这次才五天便有起效,让她如何半途而废。 周六在家躺了半天,余味从外面买了粥,她难得没吐,还精神很好地说了点医院的事。果然又一个午觉后,病去如抽丝,活蹦乱跳起来。 她这一病,余味的心吊在空中,夜里起来无数回,白日打工也都停掉,每日接送她上下地铁,知道她不愿意请假只能跟着,看她病好长长地舒了口气,“周沫,你要是再不好,我真的只能打电话叫你爸妈接你回去了。” 她不肯去医院不肯休息,每日回家就睡,温度起起伏伏,如何能不心焦。 “猴哥,这几天你请假是不是少赚了不少钱?”她喝着粥,遗憾道。 “沫沫,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个打工机器?而我挣的钱根本养不起你。”他没动筷子,看着她问。他想确认,自己做的事在她眼里是不是幼稚得别扭,只执着于自己的心安,却一再地拖累她。 “没。”周沫下意识地否认,但没抬眼。 这样的生活确实挺糟糕的,即便和他在一起,也觉得像是盼不到头似的,贫贱夫妻百事哀,她倒是有点明白了。 他们沉默地坐在灯下,喝完了粥。 * 病好之后的周沫时来运转,许是因着忍辱负重和带病上阵的光荣品质,在科里顺利打破“传闻”,成功混开,笑容也因为融洽的相处而多了起来,打破封印,可爱感也冒了出来。 李亦柔下班时悄悄拉着她说:“你知道吗?知道你要来的第一天,护士长就打电话去你之前的病房问情况,那边说的很难听,当时护士长眼睛都气歪了,以为来了个除了好看什么都不会还要搞事情的人。” 周沫面色淡淡,听着她继续说,可心里的柴火已经将老干部病房那几个碎嘴的糟心大混蛋烧了一遍又一遍。 她以为过了个年,大家长了一岁,便忘了那些前尘往事,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她是这么想的,可莫忘了,“□□”。 你永远无法知道对方恶意的底线是什么。 周沫知道自己在京城人单力薄,也无心久呆,不过是四年多而已,这帮人早晚会消失在她的记忆里,那些所谓的“名誉”和“气不过”,都会如烟散去。 她是这么想,主要也是斗不过,但纸包终究不住火,余味还是知道了。 张岩被揍了一顿。 这个揍,不是余味单独完成的,是他和濮金两个人,一个兜套麻袋控制现场节奏,一个伸拳抬腿实行报復。 张岩身量矮,人又瘦小,看着无比猥琐,濮金对着麻袋兜骂他:“你鸡儿多大就敢动我哥们儿女人,自己也不照照镜子。” 而余味像一只没打镇静剂的野兽,双眼布满了猩红的血丝,暴跳如雷,瞋目切齿,下手没个轻重,将张岩抓小鸡.子一样拎起又扔向墙,一拳拳地闷声落下,一点都没收力,最后是濮金拦住他,才收了手。 濮金吓了一跳,即便是当时全宿舍站在了他的对立面,逼他向50万妥协他都没发出任何反抗和暴力动向。 “你以后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你再敢打一次主意试试。”余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他愤怒得恨不能拔刀。他用力地在濮金的束缚中挣扎,用力地出了几口气,才找回一点理智。 他今日恨不能把这人打死。 所有周沫那阵的不对劲和死活不愿请假的原因都对上了,他失了神一样地往路口走,齐峰开着车在巷口等他,濮金走前不死心又踹了一脚,飞快地熘上了车。 第324页 齐峰扫了眼医院的后巷,长弄深处,瘦弱的男人靠坐在墙角,还保持了防卫姿势,挣扎着摘麻袋套。 前阵树叶的新芽已经泛出深绿,成熟姿态地在风里摇晃,路边花圃的娇花开了一朵一朵,拥成簇簇艷丽。 他观看完这场春日美景中的暴力,等两人都上了车,一脚油门,驶出北京y院的后门,指尖在方向盘点动了两秒。 他看了眼余味,还在余怒中,眼里淬了火,平置的手不停地颤抖,幸好有濮金在,不然以他的冲动估计得闹出事来。 是他打了匿名电话,说有收红包的记录把张岩骗出来,也是他在酒桌上听到张岩歪曲科里的护士妹妹勾引他,还搞了出仙人跳。 医院哪有不透风的墙,张岩的丑闻传出他自然要为自己找补,甚至还意.淫一段香艷桃.色。齐峰作为半见证人,在酒桌上便已捏起了拳头,他自知自己不能出头,没有立场也没有必要,在座的一半以上都是他的衣食父母,他举着杯笑着奉承了一番张岩。 在应酬结束后,他告诉了余味。 他知道周沫不想余味知道,可他忍不了余味这样的窝囊废。 余味自然没有让人失望,他当时就扯掉了工作服,濮金占着位置正在温书,他说好等余味下班和他一起去看房的,听了这事赶紧也要去。 于是一切水到渠成,气也泄了,告也警了,总算有点男人样。 北京的春景美的动人,车厢里的气氛却闷得即将爆炸。 余味一口腥气一口腥气地往下咽,手骨的疼痛随着动脉搏动,一下一下,将他粉饰的围墙敲碎。 他看到了白衣的周沫在那座脆弱得一击即碎的城堡里,鲜血淋漓。 而他是把她带到血雨腥风里的人。 “那晚......”余味手指抠着掌心,掌肉被掐地泛白,却没能阻了他伤自己的力,“就是你送她回来那晚......” 他不断地回忆那晚的冲动之言以及周沫所有的不对劲,整个太阳穴充血膨胀一样地像要炸了。 “嗯,她让我别告诉你,我也以为这事儿过去了,后来我问过她,她换了科,而且好像还蛮开心的,便没多想,没想到那个张岩......”他没说下去,因为身旁的余味已经在副驾抱住了头,他没再刺激。 濮金在后排坐着,安慰余味:“沫沫不是没什么吗?不是换了个开心的科吗?余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树影斑驳成各种形状的光带,不断地变幻车内的明暗,齐峰的脸在光影间扭曲,又在离开行道树段后恢復了正常的面容。 余味脑海里不断地过片段,周沫的一举一动,她从没有说过一句在北京不开心的话,而他一直也在努力地粉饰这样的太平,自欺欺人他们这样很好,他明明知道这样的日子对于她来说烂透了。 是他的自私,强留她,才让这一切变成这样。 而他最痛苦的是,周沫一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和惊吓,她是那样的咋咋唿唿,受不得半点委屈的人,却在那晚忍住了倾诉的欲望,选择瞒着他。 他是多没用,多脆弱,才会让她宁可自己去螳臂挡车,都不愿意和他倾诉,选择独自面对。 这样的周沫让他心如刀割,这样的自己让他无地自容。 余味,你真他么不是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存稿还有存稿,我数错了,没了再缓,尽量快!!!!沖鸭!!!! 第132章 reality053 【胡倾城的眼泪】 胡倾城的母亲去世了。 她在无数次接受家人谩骂和讽刺时都诅咒过她。 可她走的时候, 她流泪了。 人很矛盾,就像余味无数遍说, 她开心就好。 可当杨博书把周沫发在朋友圈的照片给他看时, 他好久都没把后来的细节发给胡倾城。 当胡倾城哭着说,“她要结婚了, 我都不知道要不要写了”时,他沉默了许久,慌张失神间摔了一整盆盘子。 【写。】 【她不是说, 至少美好存在过,那就写完。】 * 周沫要结婚,全世界反应最大的不是曾经的挚爱余味,不是陷在她青梅竹马故事里无法自拔的胡倾城,是周群。 他暴跳, 觉得自己的女儿被诱骗了。 才恋爱三个月, 怎么能结婚呢。 周沫看来, 周群这个想法迂腐。 他估计非要去人家祖坟周围兜一圈风水,再让檀卿在冰天雪地跪个三天三夜才能同意婚事。 “我一定要结婚!我非檀卿不嫁!”她喊出来的时候,心脏咚咚乱跳。 这不是声大, 不是热血,是这句话又和记忆里的某个场面重合。 她摇摇头, 继续投入和老周的战斗。 周群除夕上午知道, 气得年夜饭都没和大家一块吃。 周沫在客厅纠结了很久,还是没能松口气,次日檀卿登门, 进去了很久。 然后,一切就顺利了。 周沫搓着手指在客厅理檀卿送来的“珍奇”时,他们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当他把目光投向周沫,嘴角扯出属于他的意味深长时,周沫霎时笑成了星星眼。 他就像个勇士,能攻克大部分的难关,剩余的那小部分周沫觉得过不去也无碍。 檀卿买了大钻戒,大的应兰兰觉得太俗了。 第325页 瞎了瞎了。 张敏捧着她的手,不停地吸取幸运的灵气。 胡倾城回家了,周沫打电话给她时,她哑着嗓子正在办丧事,她立刻止了话头,没说结婚的事。 她本还在疑惑,一直积极小说的她怎么几日没有新内容传来。 她一边害怕新小说一边又想,快点来,那些痛苦和折磨快点来了,就能完结了。 檀墨是最开心的,开心地胸闷都缓解了。 费劲地唿吸,可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周沫说要陪外婆,每天大清早从218号爬起来杀到101号,从窗户爬进去佯装起床。 李阿香骨头没好透,动作比原来慢多了,更是完全没有怀疑。 周沫苦恼自己为什么这么惨,都要结婚了,还被老周下令不可以住在一起。 胡瑾都不理解,怎么回事。 周群有他自己的考量,男人总是得不到爱的紧,也怕太容易得到不珍惜,自己的女儿真的是怎么宝贝都觉得不够。 只是这个年代年轻人见缝插针的本事大得很。 周沫表面乖顺,其实野得很。 一天到晚只想着跟着男人跑。 檀卿一边张罗房子一边在张罗婚事,索性请了假。 周沫乐呵呵每天拿着手机等他发来的图。 婚礼非常盛大,场地是花了两倍价钱租的s市大酒店的宴会厅,那日本来有国际交流会,愣是改了场地。 因为要低楼层,所以束缚不少。 过年期间,大家都不肯接活,什么都是加钱,檀卿国内情况不熟,跟着胡东阳和几个结过婚的老友团团转。 周沫试着婚纱悠哉哉。 她天生没有操心的命。 家长里短周群包,结婚琐碎也是檀墨一家张持。 她在婚纱店的时候,接到了胡倾城的电话,“沫沫,我最新的几章写好了,好累啊。” “啊?哦......你要不要来找我啊。” “你在哪儿啊?” “cindere精品店。” 胡倾城不知道这是什么店,打车到达时仰着脖子才看清这独栋欧式建筑的主题。 她第一反应是,周沫现在买裙子越来越高档了。 这里的裙子得多少钱啊。 周沫只能试现成的婚纱再加价急改。 没有办法做高定,她要的一切檀家都满足,她本也不是个特别矜持的人,想到人家都能提供,叽叽歪歪把自己在微博上看到的点都罗列下来。 檀卿本就心中对于婚事的仓促有疚。 一切要求无条件满足。 周沫幸福哭了。 她在甜蜜白棉花里,而胡倾城则在泪海里。 她穿着鱼尾婚纱走到兰兰旁边,“倾城怎么哭了?”方才听到了兰兰询问的声音。 她因试装,素着脸,这会白白净净嫩生生,旁边有两个姑娘不时朝她看来。 “可能太开心了吧,我说你要结婚了,她说真的?然后就哭了。”应兰兰也很无语,跟周沫太要好是会被传染哭包体质的。 她还准备先周沫一步把檀卿搞笑浪漫的银色小方说一遍呢,结果她捂着脸就进了洗手间,半天没出来。 周沫拎着婚纱站在洗手间前转了一圈,“好看吗?” “周沫,说真的,你就适合这种。”应兰兰为周沫终于放弃蓬蓬款婚纱,感到欣慰。 周沫有个少女梦,可应兰兰有一个熟女心。 周沫人高挑,特意垫个厚胸托,直接前凸后翘,这样的婚纱就是完美。 “练了那么久的瑜伽可不就为了这一刻吗?” 周沫啐她,“我是为了不变猪八戒!” 她可为了腹部平坦下了不少苦功呢。 幸好,不然也不会在试这婚纱的时候达到了惊艷的效果。 她也好喜欢,见洗手间门还关着跑到镜子前,“兰兰帮我拍照,我要发给檀卿。” 应兰兰掏出手机,听她说要发给檀卿,赶紧出声制止,“不可以!” “为什么啊?” 她又转了一圈,一字肩露出完美锁骨,贴身蕾丝将线条勾勒,鱼尾让她忍不住翘屁股晃来晃去。 她可太好看了! “first look!你穿婚纱的第一眼!要留给新郎在结婚那天!这样才有视觉冲击,”她拍了几张,拉着她说,“沫沫,我跟你讲,你穿这身在结婚那天出现在他面前,他会把名下财产都给你!” 应兰兰已经开始做梦了。 大概是灭了自己做豪门太太的梦,想着有个朋友嫁了也能沾个光。 周沫很是受用,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她害羞地捧起脸,抚着蕾丝在镜子面前晃了一圈。 经理一直跟着她,这位大款小姐进来就说要三套礼服还有三套伴娘服,这还不跟紧? 她夸道:“周小姐,这件礼服是我们知名设计师david.lee 李卫设计,整个s市找不到第二件,绝对不会撞衫,而且尺寸这么合适,真的很难得,都不需要改。” 周沫已经完全沦陷了,她喜欢一样东西都是急吼吼,要在最快的时间拿下,上学还有钱束着,而现在她有卡! 檀卿交到她手心的卡。啊! 她依依不捨地准备去换衣服,试第二件,转头见洗手间门开了,胡倾城顶着肿泡眼,手扒在扶手上,看着她。 第326页 没有欣赏,没有喜悦,只有难过。 周沫拎着裙子走过去,点点她肉嘟嘟的脸,“怎么了?是不是阿姨走了心情还不好?” 她抽了张纸巾给她擦泪,却在弯腰的时候发现这礼服美是美,弯腰不便,绷得紧紧的。 不过她没在意,站直后就忘了。 胡倾城接过纸巾,不知所措道:“为什么这么急?” “很喜欢就结婚了啊。”周沫不解,“你不开心吗?” “开心啊,开心我们的周沫真的要做小娇娇了。”她方才问余味,要把电话给周沫吗? 沉默久久,算了吧。 一阵巨大的碎片轰响,随即是英文碎片声响起,都是询问关心的,余味没有再说话,切了电话。 那天周沫好美,胡倾城一边哭一边看着她试婚纱,还不死心得确认。 “你们才认识多久啊?” “我们虽然才谈了三个月可是很喜欢彼此啊。” “他不是大萝蔔吗?” “他说,我是她第一个想共度一生的女孩。”她信。 你是他的第一个,可你是他的唯一啊,周沫。 胡倾城泪不止,应兰兰没读后来的小说,以为她是难过妈妈,半搂着她说,“别担心,周沫有钱,以后我们要是孤寡老人没处养老,赖在她的愚梦巷里住。” 胡倾城苦笑。 看小说十几年,她从来没有这么崩塌过。 她看到自己心中那份美好的东西被三次元残忍的利剑刺破。 是时光,是忘性。 应兰兰说的真特么没错,爱情真他么是个假货,时光一戳就破。 那片海市蜃楼消失了。 什么小说,她真的再也不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读了所有哲人写的书,掌握了所有哲学的秘密,可就因为缺一朵玫瑰,生活就变得痛苦不堪。 ——王尔德 第133章 reality054 【这房子卖吗】 s市在三月进入了春天。 味道不浓, 花香淡淡的,绿意未全盛, 空气中还有未消的低度风。 周沫清晨醒来时打开手机开始看《愚梦巷101号》。 那日胡倾城说, 记得看小说。 可她忙着去做中式礼服,人家给她量尺寸, 她还红着眼拿着个手机,被胡瑾一掌拍下,“给我好好站着, 都火烧屁股了!” 全家都在团团转,婚事这么急,两个月不到就要搞定,胡瑾这么慢性子都被事情压的发了火。 不想自己女儿的结婚有任何疏漏或是因仓促而减去的流程,她和周群半夜三更还会突然惊醒, 拍拍对方, 说什么什么事还没弄, 谁谁谁没通知到。 他们忙得连津津都交给了李阿香遛,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老太太。 老太太只能每天等对门的瓜皮爸妈帮她遛。 周沫问蔡珊珊,你结婚准备也这么着急是吗? 她说:“我这儿着急一是肚子, 二是钱也紧,如果你只是时间紧, 钱很宽松的话, 就还好。” 周沫可不就还好嘛。 檀卿上班都停了,她还每日按部就班,一点没被最俗的俗务纷扰。 手术室一片恭喜声。 暗暗道周沫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才来手术室十个月, 就拿下了留美大牛。 留美大牛真是果断,才来是医院十一个月就把自己交待出去了。 普罗大众对于这段婚姻的看法一定是周沫高攀。 即便她是铁打的s市第一医院的裙带,即便张显华当时觉得她的条件真的很不错。 可和檀卿站在一块,整个都逊色了。 成了空有美貌的花瓶。 这么多年过去了,周沫还是困在美貌的枷锁下,继续“一无是处”着。 她需要为这场姑娘们艷羡的婚礼操持的,不过是自己的美丽。 比如昨天为了配合婚纱风格,她跑去理髮店将发尾的卷都剪了去。 才为檀卿卷了不到两个月的大波浪被剪成了中长发,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她这会躺在床上看小说,脑袋都轻松了不少。 只是越往下看她越迷茫,素着的疏眉不觉皱了起来。 还是那个问题,胡倾城的小说真的开始“小说”了。 只是和上次不同,这会她很疑惑。 余味压根儿不知道她在北京挨科室欺负的事,也不知道张岩是谁,怎么会去揍那个畜生?还是齐峰带去的? 在胡倾城的大部分故事里,她都尊重了她给出的人设,比如林李还不错,陆赟虽然喜欢她可从未越距,而她说过,齐峰是个超级好人,可她为什么这么描写齐峰? 只是......为了冲突性吗? 她是不想信的,可心蓦地一阵慌。 书中的太多情节她不知,可又觉得配上去那般合适。 她翻到微信界面,播出视频通话。 一串视频等待音响起后她灵光一闪,按下切断。 她握着手机,眼睛快速转动。 半晌微信新消息,胡倾城发来一个问号。 她大拇指在触屏键盘上方左右游移,最后敲下,“没事,按错了。” 她拿着手机失焦地看着床面,目光不自觉幽幽的穿过窗户,望向早已成为布景的西屋。 第327页 她坐起身来,在房间转了一圈。 下一秒,她穿着睡衣冲到车边,开着车去往陆地花园。 她上一个手机,林李曾发了两条简讯。 一条是道歉,【对不起,那次那个东西是我放的,我没想到后来余味的人生这么糟糕,我没想到他连本科都没毕业,我觉得有我的一部分原因,对不起,周沫。】 还有一条是通知,她看的时候是两条一起看的,只是第二条的冲击性太大,她完全忘了阅读第一条时的疑惑,【我听说丁柳柳去美国了,和余味在一个州,你要不要注意一点啊。】 她看到第二条整个人就陷入了悲哀,死活不信他的噼腿,可无数证据都在佐证,即便分手了,他们还是不断在靠近。 不是在一起是什么? 在法国完成了学业去美国找他,这个奔情郎的套路她再熟悉不过。 可这会她来不及想余味和丁柳柳,她想知道林李说的东西是什么?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两年,已是空号。 她打了涂璐电话,让她查檀卿为主治医生的产妇林李的电话。 她手紧紧捏着两个手机,手心都出了汗。 她开始回想胡倾城几日前的哭泣,也想起每次胡倾城让她看小说时那股子刚开始没有的期盼。 胡倾城初始写的时候只是担心红不红。 而她去看过她的主页,已经有了不少读者,可她的焦虑感比只有小号给自己鼓励时还要严重。 周沫想着想着,惊得在春日微寒的室内平地惊起了一身汗。 先涂璐回消息来的是檀卿的电话,“沫沫。” “嗯。”周沫听到他的声音,舒展了眉头。 一声轻笑,“昨天你给的捧花图,花艺师插了一个,你今天休息,要不要来看看?” “啊......你觉得好看吗?” 檀卿看了一眼,“挺好看的。” “那就行了。” ...... 他们说了会话,全是婚礼细节的确认,他在前线张罗,她翘着脚在后方跟个老闆似的点头。 平时她还有点龟毛,叽叽歪歪的,今日檀卿问了几个,她都说行。 终于挂了电话,周沫看了眼手机,林李的电话发了过来。 她犹豫了会,拨了出去。 晋江文学城《愚梦巷101号》的主页在下午被周沫打开,她开始一条条看留言。 她之前没仔细看过,都是“好看”“加更”之类的词,这会底下多了很多讨论。 多是和余味有关。 家庭、性格、倔强、选择。 多为她叫屈,鸣不平。 没见过这样的男主,倔强地一直拖累女主,这么可爱的女主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应是捧在别人掌心的小娇娇。 大家都在猜作者说的“真实的故事”,其走向是如何的。 但多认为是个悲剧。 因为目前余味已经把自己的日子过的面目全非,且把女主角周沫的生活搅的一团乱。 一个地狱里的人把天堂的人拉了下来。 她们骂他,怪他,还觉得他可悲。 周沫捂着嘴巴,一条条流着泪,当即註册了一个号。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接受不了任何人说他,即便是网络另一端的佚名。 檀卿到愚梦巷101时 ,津津刚被瓜皮妈牵在手上,他看了眼周沫不在,接过狗绳自己去遛了。 瓜皮妈看着他的背影,不可思议,走进去对刚回来的瓜皮说,“周沫找的老公蛮好看的。” 瓜皮瞥头,问了句,“比余味还好看?” “不是一个风格,还有不要提余味,沫沫爸爸说过的。”她提醒瓜皮。 瓜皮燃起兴趣,放下行李箱,顷刻冲出了门。 鸡仔的未来夫婿他得要看一下。 可只看到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和一只狗渐行渐远。 他嘆了口气,手机上是鸡仔上一个月发给他的电子请帖。 他没转发给余味,但估计羊仔这么干了。 他去年去美国交流半年,和余味吃住在一块,两人说了挺多小时候的事。 瓜皮说,鸡仔挺好的。 余味笑,那就好。 瓜皮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分手。 他问杨博书,为什么鸡仔提起余味就眼红? 杨博书无奈,他说他懂余味,也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可是他也一直没能从心底接受。 他说,也许当时只要再勇敢一点,再不要脸一点就不会这样。 瓜皮听不懂,可他知道鸡仔结婚,他挺难过的。 他知道,余味也一定不好过。 他后来没有叫过余味猴哥,因为余味和以前太不一样,是那副老腔调,可和世界的疏离感加了倍。 他还是叫周沫鸡仔,因为周沫和以前差不多,虽然好看,可是傻起来还是能让人忽略她的美貌,看到他还是咋咋唿唿的。 哎。 檀卿回来时,见一个中等个的男孩站在102号门口看着他。 目不转睛,一动不动,饱含深意。 他牵着狗绳淡笑点点头。 瓜皮得到回应,嘿嘿一笑,伸出手,“王晋,你可以叫我瓜皮,周沫发小。” “檀卿,你好。”檀卿听说是髮小并不意外,和周沫一般大的年纪,又住对门,肯定认识。 第328页 “恭喜你们结婚。” “嗯,记得来喝喜酒。” “一定。” 周沫过来时,天已经半黑。 瓜皮没走,站在门檐的小灯下玩手机。 她走近他,瞧见他在发微信认真专注。 玩心一起,她踮脚悄悄凑到他旁边,幽幽道:“在干嘛呢!” 瓜皮吓了一大跳。 多大? 他尖叫了一声,直接把手机扔出去了,飞到了101号的门口。 他这动静把吓他的周沫也吓了一跳。 她赶忙后退一步,看向那只飞掉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光,可惜,屏裂了。 “反应这么大干嘛!你看手机......”她想捡却被瓜皮一把拦下,“我来捡我来捡。” 周沫斜他,“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是不是又和灵灵复合了?” 瓜皮和前女友的事儿家里不同意,瓜皮妈觉得离婚的家里不靠谱,虽然自己的婚姻不过是鸡飞狗跳地残喘,忍耐多年方才寂静成相对无言,可她就觉得自己家的门庭比对方高且完整。 人姑娘哪受得了这委屈,谁还不是復旦的,当即分了手。 可怜瓜皮追妻百里,复合过三回,吵吵闹闹,生的隔阂越来越大,之前似乎又在闹。 周沫安慰过他一阵,这会觉得自己也有义务劝他。 “不会了,她和一个师兄在一起了。”他淡淡地陈述。 这个世界女人真是没良心。 灵灵是,沫沫是。 以后他女儿的名字可不能叫叠词了,难受。 他看了眼手机,再开已经彻底黑了,暗骂消息还没发完呢。 他刚知道了一个惊天大消息,正在同羊仔问详情,这个臭鸡仔跟嗅到了八卦似的自己循了过来。 “我手机坏了。” “看见了。” “你赔。” “你自己扔的,多大了,几万月薪的软体工程师也好意思来问我要这点泡泡糖的钱。” 周沫白他一眼,跨了个大步子就往101号沖。 瓜皮食指刚伸出,就见对面的门被“嘭”地关上了。 这个死鸡仔,哪个黑心商敢卖这么贵的泡泡糖。 他急着知道八卦,回屋拿起钥匙就往停车处走。 他想着想着就气,要是余味还和她谈着,余味肯定会帮她赔的。 哎,余味穷,算了,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周沫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和没有追上来的脚步,心虚地想,怎么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犯了事装傻逃跑呢。 条件反射条件反射。 她拍拍自己的心口,往东屋一看,檀卿正坐在小凳上和津津蹲在一块瞧着她。 日光灯太亮,他坐在门角,像是尊雕塑。 她唇角弯起,“你怎么来了?” 檀卿来过两回,不过都是跟她一道,没有单独来过。 “我爸今天出院,等会我们去一趟别墅吧。” “好啊。” 他们拉着手,进了东屋,李阿香乐呵呵地煮了五个菜,手忙脚乱的。 周沫跑去盛饭,檀卿洗着筷子问周沫,“对面的房子没人住吗?” 他以为有人住的,他来过几次都黑灯瞎火的。 周沫饭勺一顿,冒出了那句当年李阿香的话,“老人走了,家散了。” “哦。”檀卿回头看了眼,“那他们这房子卖吗?” “啊?”周沫抬头惊讶地看着他。 檀卿笑着摇摇头,“算了,估计不捨得卖的。” 在愚梦巷久居的人根本不捨得离开此处,徐志芬也就是逢年过节才去舅舅家,平日就愿意在这处呆着。 周沫的外婆也是,连年轻一代的周沫虽住着住宅楼仍想着将来回愚梦巷养老。 他本来只是看外婆时来这里,可总听周沫说愚梦巷好,也生了嚮往。 “这房子应该挺贵吧。”周沫嗫嚅。 她没回头看西屋,因为它亮灯的样子和暗灯的样子已经烙在了她的脑海。 “只要肯卖就行,你认识房主吧。”他想想都觉得挺有价值的,来了兴致。 周沫眨眨眼,滞了一秒唿吸,机械的点点头。 檀卿想问能不能问一问,如果熟的话,“那......” “小檀,来帮外婆端一下汤,人年纪大了端不动咯。”李阿香看向檀卿不好意思地说。 檀卿接过汤,汤面和碗沿平齐,若是老人端估计不稳,“外婆,下次不要盛这么多,容易烫到。” 周沫感受到肩上被李阿香轻轻拍了一下,赶紧拾起心绪回到饭桌。 * 百花巷,深夜。 胡倾城手顿在电脑前刚准备打字,手上的孝还没摘,手机就震了。 余味发了很长的一段微信。 她手抖着往上拉了好几下屏幕,刚看到第三行又被撤回了。 那应该是一段关于后来日子的情感表述。 之前写到爷爷奶奶去世时他都发过,也发过对余一书纠结的感情,可这会解读自己对于离开周沫时的复杂时,他还是撤回了。 胡倾城发了个:? 余味回:网友说的挺对的,我挺差劲的。 第329页 第134章 story080 《你不知道的事》 北京入了深春, 街头巷尾绿油油,充满了生机。 去年周沫身处环境格外差, 没能欣赏北京香山的枫叶, 这才春日,她已经同科里的同事约好, 今年十月一道去香山踏秋。 今日她正在后海边同李亦柔划船。周沫穿着新买的小裙子,帆布鞋刷的白净,清新爽气地引得不少回头率, 李亦柔笑着推推她,“那几个男的老看你,可别翻船了等会。” 周沫微微瞥头,那几个男的见她回头,一个清嗓、一个转头、一个同.她挑眉, 引得她一阵恶寒, 骄傲道:“哼, 没有一个有我男朋友帅!” “是是是,你发烧那会,他每天接送可把科里的单身姑娘羡慕坏了。以后又是医生, 医生护士好配啊,我也想找个医生。”李亦柔想起余味那会每日接送, 再礼貌地拜託她们照顾的模样, 心跳直接加了速。 李亦柔160,身材比例佳,可同周沫并排踩踏板时还是展露了腿长差异比。周沫的膝盖弯曲角度明显大于她。 周沫曲着腿, 费劲地踩着,嘴里并没有为这个职业而满意,“挣的少,还辛苦,不好。” “还好吧。” 周沫心想,是还好啊,毕竟他们连地下室都住过,端盘子的收入也凑活过了大半年,医生的工资水平大概算很高了。 其实她最大的苦恼是读书久,周群前几天打电话给她,说s市医院里现在硕士毕业的医生已经饱和,一般都招收博士。他也就是这么一说,可周沫却听得心惊肉跳,博士?余味还要读?她还要在北京呆多久? 她吓得赶紧向余味确认,不会在北京读了吧,余味摇头,再读就傻了,周沫可算松了口气。 她正想着读书的事儿,便接到了余味的电话。 “沫沫在哪儿?” “后海划船!” “和谁啊?” “女的!” “我没有问性别,”余味站在冰淇淋蛋糕店,“几点回来?” ...... 柳条垂在岸边,脆弱的柳絮落在河里,任春风翻起波澜。 周沫和李亦柔在靠岸时不停地调整方向,却总在几米的地方打转,最后还是她方才嗤之以鼻的“不帅”男人,帮了他们一把,周沫笑眯眯地感谢,却被对方要号码,虽然对方很礼貌,方才也帮了忙,可是她怎么可能给呢,家里有个醋罈子的。 周沫装傻婉拒,拉着李亦柔一道吃了冷饮蛋糕才回去。 一走到楼道口,周沫便闻到了肉香,她赶紧屏住气,刚吃了甜的,此刻对于咸的格外渴望,可她往楼道深处走,却发现香气越发浓郁,别是馋到幻觉了,她掏出钥匙开了锁。 香气两倍量扑面而来,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定睛看向桌面,余味正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一桌菜以及刚下肚的同款冰淇淋小蛋糕。 余味拉着她过来,“古默和女朋友同居了,他给我煲了汤带来,我又买了几个熟菜。”他将筷子递到她手上。 她有些颤抖,不明所以,这阵仗有点隆重,算算还有半个月才到她生日,他这是哪一出,难道发财了? 端到了一个金盘子? 余味见她不动,顺着她的目光往前,恰巧落在黄色冰淇淋蛋糕上,他正色道:“吃两口菜再吃冷饮。” 周沫喝了口汤,又吃了两块红烧肉,余味就这么眼睛含着水一样安静地看着她吃。 周沫一阵无语,将嘴里的饭咽下,“你吃过了吗?” “还没。” “还没你为什么不吃?看我吃能饱?”她说完余味将冰淇淋蛋糕推到她面前,自己则拿起筷子,打开另一份盒饭,扒了一口。 周沫看了眼手边的冰淇淋,再感受到胃里融化的那份奶油,一下有点噁心,遂道:“我这会不想吃冰淇淋,明天吃吧,今天放冰箱。” “冰箱放不下了,你不想吃我等会吃了吧,明天再给你买新的。” “怎么就放不下了,我昨天才收拾的啊。”她不信,放下筷子要去看,余味拉住她,“我买了半个西瓜,放进去冰了。” “我靠,余味!”周沫彻底不理解了,眨巴眨巴眼睛,试图从眉眼里瞧出他的异样源头。 余味则是面无表情地吃着饭,他平日吃饭动作极快,许是常年打工赶时间的原因,这会咀嚼速度很慢,像是米粒很硬很难嚼的模样。 余味咽下饭,见她盯着他一动不动,一手掰过她的脸面对菜,却在松手那一秒,她的脸再次转向了他,她眯着眼教导道:“你知道这个时节的西瓜有多贵吗?” 余味虽然打工,且不富有,但是他花钱还保持了少爷的习惯,比如不会还价,比如一定要买的东西便不会计较钱。 他买西瓜肯定没看时令。 “周沫,在你眼里我是不是西瓜都买不起了?”他苦笑,说是揍了别人一顿,可又何尝不是被她的“揍”了一顿呢。 一个软弱无能的男人,不能为她遮风挡雨,拖着她吃苦受累,被人欺负还要咬牙忍耐。 “没啊,我主要是觉得这个季节吃有点浪费。”她又舀了口汤,古默手艺真好,以后要去蹭一顿。 第330页 “沫沫,在北京开心吗?” “开心!”她毫不犹豫,像是排练过无数遍的回答,都不需要过脑子。 “那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事儿吗?” 周沫含着筷子假装想了一秒,摇摇头。 余味还想继续问,楼道里传来嘈杂的人声,应是哪家宴客,大人小孩的喧闹迴荡在空旷里。 周沫继续认真地吃着,习以为常,毫不在意。 余味沉默半晌,“明天杨博书回来,我们去机场接他。” “真的吗!哇!我在北京要有朋友了!”周沫霎时两眼绽光,一时激动,嘴巴里喷了块豆腐。 余味嘴角苦笑,心中酸涩,抽了张纸巾给她擦了擦嘴。 周沫讪讪,嘿嘿一笑,将嘴往前送送,任他擦。 “沫沫,在北京没有朋友吗?”他的心揪起一样绞痛。她那么爱玩的人,没有朋友应该很痛苦吧。 “唔……其实也不是,我今天下午就和朋友一起玩儿了啊,我说的朋友是,羊仔啊胡倾城这样的,”她见余味情绪低落,怕他乱想,凳子拉近他一点,柔柔地说,“还有你。” 余味缓缓抬眼,“我?” 四目相触。 “嗯,我们也是朋友,是恋人,是亲人。” 好吧。 * 首都国际机场,播报航班的女声冰冷地报着信息。来往归客,行囊拖拉,疲惫或是欢喜,独行或是结伴,接机处的栅栏外,挤挤攘攘。 周沫缩在余味怀里,等了2小时,絮絮叨叨,把好玩的事情都讲了个遍,最终耐心告罄。 “死羊仔,从小到大就爱迟到,你看他的飞机都晚点,跟他一个模样。”她愤愤乱怪,要不是不懂,她能把天上的气流都怪一圈。 “再等等。”余味给她捋毛,防止鸡毛炸起,撂挑子不等了。杨博书可是千交代万交代一定要来接,不然他孤单。 周沫自然会等,已经好久没见杨博书了,她也好想他。关于余味的战争肯定是她赢了,靠性别赢了,有几回她突然冒出一个脑洞,如果杨博书是个女的,那大概是没她的戏了,余味明显和杨博书更投缘。 又是一个小时,周沫没了耐心,余味还煞有介事地盯着航班信息看得起劲,她拉着余味跑去买了根冷饮,没有绿舌头,便凑活了一支巧克力味的雪糕,站在原地弯着腰吃完了。 等他们回到等待那处,杨博书一身花花绿绿的潮人打扮,风尘僕僕又怒气汹汹地盯着他们来的方向,偏那两人还手拉着手优哉游哉。 他不满道:“哪有下飞机的等接机的人的?”他整了整行李推车。 余味不好意思,正要开口道歉,周沫吃冷饮神清气爽,全身是劲,白他,“等你的功夫都够我飞回s市了,也好意思怪我。” 本来说好今日中午去吃一顿大餐,下午去后海划船,这会午饭也没吃,后海船估计满的都要动不了了,臭杨博书,毁了一天的计划。 他们两个吵吵嚷嚷地往外走,杨博书回头看了余味一眼,沖他挑了下眉,余味笑笑,没说话。周沫因着心情不爽,坑了一顿人均500的大餐,吃到肚皮鼓起。 “羊仔,你这身打扮从哪儿学的?”不像是绵羊,倒像是一直臭屁的土鸡。 “好看吧,潮牌,我给余味也带了一套。”他说着还去拉行李,准备在现场就拿出来,“我给猴崽子买的是红色,我觉得特别适合美猴王。”他特别满意自己买的礼物。 周沫一惊,余味心中也是一紧,还没来得及感谢或是拒绝,周沫率先出击,“羊仔,多大了,还西游记,我看你身上这套深绿和你买的那套红色可以换着穿。”红绿赛狗屎。 “周沫,这是我给余味带的。” “余味的衣服都是我管的,不行。” “穿个衣服都管那么严,过不过分,你是女朋友还是妈啊。” “你管我,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品位,你是不是嫉妒余味长的帅,想要丑化他。” “哇,你别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余味哪有我帅啊!”他可是s市一高零七级的校草好吗。 “哇!你是不是镜子花了,你看你的那小眼!”余味的五官多标緻啊,眼是眼,鼻是鼻,杨博书完全就是吃了时下流行小眼风的福。 “你这鸡眼儿眼神不好。” 余味看他们两个胡说八道越说越大声,赶忙制止,“多大了,我把你们的话录下来,都没人敢信这是二十多岁的人说的。” 他们三个跑去吃喝了一通,全程周沫都在坑杨博书,绞尽脑汁地坑,余味都不好意思,杨博书倒是没说什么,末了悄悄附到余味耳边,“我看挺正常啊,人还是傻乎乎的,对于你的利益鬼精的。” 余味拍他的背,努努嘴,示意周沫还在,只是她的注意力在挑夹子。 她买了两个漂亮的髮夹,准备上班用来夹护士帽,她走到柜檯看见精緻的笔正在犹豫要不要买,抓着夹子正在思考。 杨博书非常不合时宜地插话,“你别是这5块钱的东西都要坑我。” 周沫用力地拍了下他的肩,示意他闭嘴。 蓦地想起小时候也是他俩陪她买髮夹,只是那会两人非常不耐烦,一直商量着怎么甩了她,她急得半死,随便挑了几个就要走,却在付钱的时候两人熘得不见踪影,她哇地一声哭了,最后被邻居告诉了周群,抱回了家。 第331页 余味和杨博书对于这桩事完全没了印象,周沫想起来还有气,那会自己怎么就这么没脸没皮要粘着他们,明明那么不爱跟她玩。 她拽拽余味,余味将钱往前一递,从她方才眼神流连的笔筒里抽出一支,扔到老闆跟前。 周沫将笔放回去,“不要了,我又不写字。” “买吧,没几个钱。” “算了,买了又不用,何必呢。”她又把笔塞了回去。 最后杨博书忍无可忍,把桌上的十块钱塞到余味手里,从自己的钱包里掏出五十,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黄色的笔,“你们是在坑我是吧。” .. 第135章 story081 《钱和倔强》 2014年的五月初, 余味收到了一笔还款。 30万。 丁柳柳追了他一路,他死活不回头, 最后她高跟鞋绊倒在水泥地上, 白嫩的腿破了一长道血痕,石子灰尘嵌在血迹伤口里, 而他还是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她失望地怒喊:“余味你真的是个混蛋!” “你到底要干嘛!”余味闭眼紧紧的抑制自己回头的腿,背对着她问。 “那件事我不提了!行吗!我是真找你有事!”她挣扎着爬起, 却徒劳地跌了回去,她想起那回在酒吧后巷也是如此,好像每次遇到余味,她都会受伤。 余味没回头,等她继续说。 “你拉我一把不行吗!”她气恼, 她喜欢他什么?颓废少年?穷困潦倒?有女朋友?还他妈痴情?她可真是瞎, 图的什么? 余味大腿的肌肉颤了颤, 手指微动还是回了头,在距离她一步处伸出手。 丁柳柳拽着他的大掌站起,没站稳, 高跟鞋还崴着,他便飞速收回了手, 她抿着粉唇心中哀嘆, 可不就是图他某一个漫不经心不情不愿的转身么。 余味见她没动静,不耐烦地作势要走,她飞快从包里掏出卡, 在他转身那一刻塞进了手心。 余味一僵,手下意识地抓住,低头一看,是一张银行卡。他不解,“这什么?” “陶琛还你的。”她将链条包合上,重新挂回肩膀,锁骨勒得通红,却毫不在意,“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借他这么多钱,但我觉得你真的对朋友太好,几十万几十万地掏,可是你自己......”她没说的下去,毕竟他的那些谷底生活她并未参与。 “我知道了。”他看了眼卡,密码在背面签名区。 他没再回头看丁柳柳,大步流星向学校门口走去。 丁柳柳忿忿跌坐在花坛边沿,还没说上话呢。 这笔钱他告诉了杨博书,杨博书第一反应就是换个房子住吧,周沫根本没法住在地下室。杨博书始终不信周沫能吃那个苦,不信为爱情可以牺牲至此。可将近一年都没见她吵着回s市,才不得不接受这只娇气鸡真是长大了。 苦到一地鸡毛都只字不言。 杨博书说,她受的苦和你的自尊比哪个重要。他自己高中时候吃过穷困的苦,开个房的钱都要咬牙节食,明白那种爱意满满然手头空空的窘迫。 余味一直在犹豫,这钱根本不是他的,是余一书的。他纠结来挣扎去,不过是狭窄的心胸和骄傲的头颅在作祟,关于周沫,他没有为她考虑。 直到张岩的事发生,他恨不能时光倒流,穿越回去,在周沫要来北京的节点劝住她别来,让她永远做那个小公主,在凌晨两点的深夜,抱住她,说一切有他。 余味站在冷饮店前,又买了一个小蛋糕,他拎回地下室时周沫正在和杨博书打游戏,杨博书给她带的是任天堂。 她根本不会玩,从小小霸王的头脑都没,杨博书完全是借着礼物的名义给余味买的,她不满,非要玩,结果自己沉迷进去还打的稀烂。 “鸡仔你能不能动动你的鸡脑,左边不就是提示说的地方吗?......左边!你往右干嘛!左!!还是右!”杨博书急得快对眼了。 周沫被他喊得焦虑地出汗,手指开始乱动,脑子失灵。 “说了不许叫鸡仔!”余味将蛋糕放下,环住周沫的腰,看了一会她的操作,小声地教她,告诉她为什么要走左路。 周沫听着他的话,一下懂了,死羊仔就只知道吼,根本不讲道理,她一盘赢了之后,插着腰对杨博书耀武扬威,“还是师傅不行。” “我觉得是游戏机不行,你给我还回来。”杨博书手往前一伸。 周沫将红蓝配藏向身后,“杨博书你真的好坏啊,哪有送人礼物还要要回去的。” “这是你的生日礼物,你的生日还没到。” “我提前过,”她眼尖瞧见桌上的小蛋糕,哈哈一笑,真应景,“喏,请你吃我的生日蛋糕。”她鬼精地得意着,余味却将蛋糕往她那处推推,“是买给你吃的。” 杨博书被这对抠门情侣秀到气绝。 小时候在周沫那处占到的余味的便宜,全在这几天给虐了回来。当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周沫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好意思,推推余味,似笑非笑地说:“哎,你这两天不对劲啊。”好到过分,今天早上居然帮她挤牙膏,吓得她都忘了刷牙步骤,抓着牙刷愣了半天。 余味打开蛋糕,将勺子插在上头,递到她手里,和她手里的任天堂换了位置,“以后都会不对劲,你好好习惯着。”我还要把你宠回成公主,不再让你受委屈。 第332页 杨博书不读研,准备在国内工作,暂留北京,最近忙着投简歷,和师兄聚会。 他利用毕业前的一阵子陪余味去看了一圈房子,“北京着房价真的望而却步,要不是......你爸那公司重组后挂你名儿了吗?”杨博书的消息一直很灵通,全靠他爹所赐,由于和余味关系好,得到点余一书的财政消息他都会在电话里说一声,父子两也没其他话,余家的事儿竟成了最常展开的话题。 余味沉脸,没说话,秦善龄问过他这事,他推搪自己不知,可能有多不知呢,不过是装聋作哑。 “不是吧......”杨博书还要说,被余味皱眉的神情阻了话口。余家的大半身家几乎都是夫妻共同财产,他们不可能离婚,刘小萍的亲属已经在余一书公司埋兵布阵,这也是余一书这些年将重心转向临市的原因。 他应该是想给余味努力一把,可最终临市的公司上市,余味还是如私生子一样,尴尬地一无所有。 余味没说什么,他脚上的烧伤已经消去大半,穿着短裤也瞧不太清楚,可他心里清楚地知道,那里曾经有一块烫伤,混着衣料,粘着皮肉,鲜血淋漓。 余一书到底面临着怎样的压力他一无所知,就像余一书也不会明白他。 房子看了一幢又一幢,没有满意的。对于地理位置和房屋质量,余味可以说挑三拣四。杨博书说,不如租个别墅搞个公主房,这样最符合你要把周沫宠回公主的心愿。 “你对周沫的认知还停留在十六岁,她现在就想赖在地下室,我跟她说要换房子,她死活不肯。”余味站在中介,说出这话时,面色淡淡,只是心中若捣翻了苦瓜汁。 他已经接受了周沫变得“懂事”。人总要长大,可若是因为自己的无能和倔强,促使她长大和坚强,他宁可不要自尊。 余味到家时,周沫买了新化妆品正在刷眼影,她对着光轻轻用无名指将桃粉色按在眼尾,向中间晕染,一番动作后才和他打招唿,她一顿高频眨眼,“猴哥,我好看吗?” 许是颜色上的深了,有点美猴王的味道,他放下小蛋糕,亲亲她的嘴角,违心道:“好看。” “嘿嘿。”她拿起眼影盘沖他扬扬,“下个月我就有奖金了,我要变成富婆了!”她刚刚去交电费,楼上房东告诉她,余味已经交过了。这件事,她就没抢过他,虽然知道没几个钱,可想到他要忙一两天便不捨得。 “那就买点小裙子去。” 周沫翻白眼,她是有多幼稚,才会二十一岁还迷恋小裙子。她勾住他的肩,“我们八月去花火大会吗?” “嗯。”他将她抱坐在腿上,鼻尖蹭着她的脸蛋,“我这几天正在看机票,你哪天空了跟我说。” “好啊,”她坐在着摇晃,“我们科护士长很好呢,虽然刚开始好像不是很喜欢我,但是我有努力表现,我跟她说应该会同意我出去玩的。” 不知为何,她说“刚开始不喜欢我”时,余味想到了她之前的科,那份委屈,将她紧紧地搂住,鼻尖汲取化妆品的花香。 周沫这周囤了四天休息回s市。护士长一口答应,八月再囤六日休息去日本,应该也没问题吧。她工作方面倒是没了那份担心,只忧心余味出不起那份旅游费,于是拼命夸张自己有钱,“我们医院福利超级好!总是发点零零碎碎的钱,要不下个月的水电我来吧。” 她就想分担一点点,就一点点。她不知道余味下学期的学费已经被交了,心里总愁着怎么给他交学费。 在北京花销其实很大,尤其是当大部分压力都被余味承担后,她比自己省吃俭用都痛苦。 她那天走前悄悄往余味钱包里塞了500块,坐上地铁时还想,五百块而已,不至于要还吧。 结果她去取机票时发现是商务舱,当场气绝,手颤抖得差点没拿稳手机,“余味!你这个败家子!你知不知道商务舱够买来回了!”她此刻最大的后悔就是前几日偷懒,让他买机票。 “知道。”余味正在刘明店里,交了最新的一批病种资料,这批材料是他呆在地下室两天的成果,周沫打着哈欠同他一起翻书,于是他找到了藉口,“我这批东西能挣不少钱。” “那也不能乱花啊,就2小时而已。” “你要是一米六我就不买。” “那比我高的都必须坐商务舱?”那航空公司的经济舱岂不是要减座。 “我管他们干嘛,只管你。” “......” 周沫上回也是坐的商务舱来回,余一书下飞机便将她的回程机票买好,这次去又是,她本来飞机就坐的不多,估计再来两回就忘了平民百姓的感觉了。她下了飞机,胡瑾拉着她问,余味对你好不好啊? 周沫扬了扬手里的机票,特意在周群面前晃,即便心里对于余味的败家行为极不是滋味,但周群对余味是有意见的,所以她必须要抬高余味的形象,“余味不捨得我坐经济舱,给我买了商务舱的机票。” 周群看了眼机票,将她的行李接过,好笑地说:“打肿脸充胖子。”余一书上周得知周沫要回来,送了点东西到愚梦巷,周群一看全是补品。 第333页 余一书说,北京霾大,这些都是养肺的补品,他过年下飞机和周沫去看过地下室,一眼就能看出没处放空气净化器,也不敢同周群说那地方的环境,只能送点补品,给孩子补补身体。 周群也是在他送补品来时,对于余味还是没和他在过年期间和解有了数,心中除了嘆气还是嘆气。 周沫回到家,在浴室洗了一个漫长的澡,倒不是没澡洗,平日在科里她都会洗,只是这种洗完热水澡便能上.床睡觉的感觉许久未体验。 胡瑾在她房间左等右等,母女俩还没说上话呢,怎么洗了这么久。 她一开门,周沫正抱膝蹲在花洒下,蒸腾的雾气缭绕了整个浴室,暖灯下她湿亮的乌丝反着水光。 胡瑾吓了一跳,“沫沫你在干嘛?” 周沫享受漫无边际不紧不慢的热水澡,感受橘灯花洒下的水丝,和打在背上的源源不断。 胡瑾推门而入时,她还没从享受里抽离,抬眼时眼神有些涣散。 胡瑾陪着她擦身穿衣吹头,见她动作慢条斯理,本还想催她说,家人都等着吃饭呢,想到她平日上班应是忙碌,难得慢慢来,便没开口,只是问情况聊着天,“北京洗澡不方便吧。” 她知道周沫在北京住地下室时,捂着心难受了许久,周沫强调是地下室里条件比较好的,也宣称自己要独立,即便知道女儿长大了总要嫁人,可她仍是接受不了。 视频时看到地下室被收拾得亮堂热闹,不似脑海中简陋的既定印象,她稍稍舒服,只是洗澡那个问题最让她心焦。 “还好,”周沫抱抱妈妈,吹至半干的头靠在她肩上,“除了想你们,都挺好的。” 她为了捡余味这颗西瓜,丢掉s市这颗芝麻,一回头,发现把自己把爸妈那颗大西瓜也丢了,于是手忙脚乱地伤心。 她知道自己不能老是想回头的事儿,就像枕着余味的颈窝是真的,而抱着妈妈的肩膀也是真的,世上哪有什么两全其美啊。 最重要的人都难全,物质条件便是浮云。 她知道自己并不贫瘠。 《从s市到北京》 愚梦巷101号迎来了久违的热闹,周群胡瑾每日下班赶不及地要往家里赶,周沫回来的次日他们就在门口碰上,都拎着两个大西瓜,左右平衡着。 周沫听到类似踹门的声音,先李阿香一步跑到门口开门,爹娘四手西瓜,看得她心中一阵暖。 伴着愚梦巷的夕阳,一家人搬了张小桌子坐在院子里吃水果。一个西瓜,周沫半个,周群胡瑾半个,李阿香血糖偏高,拿了把刀削苹果。 周沫舀着瓜,一勺一勺,不似北京的瓜,s市无籽瓜多,她只需要不停地吞咽,瓜红味甜,新鲜香脆。 家里人不停地说着最近巷子里的事,“瓜皮交了女朋友,说暑假带回来,你暑假要是回来可以一道看看,听说很美,我就说比我家沫沫还好看,瓜皮笑笑,说差不多。” “哎哟,沫沫别是瓜皮的理想型。”胡瑾开玩笑。 周沫不以为意,“瓜皮的理想型是我的外貌,他对我的灵魂不感兴趣。”说白了,就是个外貌协会。 愚梦巷里的小男孩对周沫多少都有过好感或是幻想,毕竟这片阳气重,女孩极少,要不是没有重男轻女的传统,都以为被送走了呢。再加上她小时候可爱,长大了美,引得一片遐想也属正常。可排队观望的童子兵却都在被她男孩样追逐打闹,以及见识到她的娇气包本质后收了旖.旎心思。 余味是极聪明的孩子,早看穿了她绣花枕头里的稻草心,却还是不离不弃,她想到此处,对着周群说:“爸爸,余味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周群正将瓜递给胡瑾,勺尚在半空,一时没反应过来,胡瑾问:“怎么不向我和你外婆问好?” “不知道,我也问了,他说一起问好,特别要对爸爸问好。”她看着周群认真地说。 周群点点头,嘴角微微扯动,“有心了。”他也不过就是叮嘱过余味几回,比如如果让周沫吃苦,就要接她回来,或者如果他欺负周沫,他绝对不会轻饶他这些话,挂了电话觉得实在幼稚,可说的时候只觉得列的项目不够。 余味应是传达他一直谨记着这些话。 这小子。 周沫说完,大家又开始吃瓜,胡瑾的话题说到了余一书,说刘小萍前几天去他们单位办事,见到胡瑾还要塞个镯子给她,“哎哟,她塞镯子给我干嘛,嘴上还说以后是亲家,我都不敢接,以后要真是亲家,余味在,我哪敢要。” “那是余一书的钱。”周群不满。 “得了吧,现在余一书的钱还不是刘小萍的,你以为她还是刚嫁进来的刘小萍了?那会她大气都不敢出,现在全市富太太都知道她这号人。”胡瑾也是有麻将圈的,周末出去打麻将,来去之间总不可避免地说起她这个曾经的邻居。 “一个生意人不至于这么被动,而且他一直对余味有愧,不会亏了他的。”周群自是理解余一书。 胡瑾也不是图人家钱,只是立场摆在此处,难免有些不平衡,想到周沫以后要到富家人家去争家产,心中便对刘小萍有气,“她做的也太绝了,说是分公司都让表舅家侄子的女朋友去,安插的就跟乡镇企业似的。” 第334页 “你以为余一书为什么一直跑临市。” “他跑了有用吗?上市的时候有余味的份吗?”胡瑾最气不过就是这个,几年前吃饭时明明说,这公司是给余味奋斗的,结果上市了,还不是被刘小萍占了先机。 周沫耳朵里就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估计平日也没少说,李阿香都能插上几句,她不自觉将悲哀的目光投向门户紧闭的西屋。 紫红的金光零落在平层的瓦片上,黑洞洞的窗户背着光看不清里面的布局,可周沫不需目视,就能清楚地知道里面的一桌一凳一床一柜在哪,什么角度摆放,材质是什么,哪一年买的。 别说是余味,就连她都不想听到这些关于家产的只言片语,他渴望的从来不是那些,可刘小萍却防备他至此,恨不得一星半点都不给他。 不来也好,都是些糟心事。 她听的无精打采,西瓜也没吃完。热热的夕阳将她烘得暖和,胡瑾拉她进屋吹空调,她说:“春要捂。” 胡瑾敲她脑袋,“什么春,s市哪有春。”一把将她拉进屋子。 周沫回头看了眼深蓝的天空,有点捨不得这光和景下的小院子,好像过一会西屋就要亮灯了。 她在s市的第四天要回北京,可余一书塞过来的补品实在是包装夸张,周群提议反正是自己吃不如将礼盒拆了,缩小地方。 可周沫坚持要保留礼盒,要像在愚梦巷堆起的小山一样高,吓死余味。 这是余一书给的,她想完整地呈现给余味。周群无法,叫来物流公司。 他和那人一起装箱,塞棉花絮和泡沫纸进去防止将礼盒角磕碰,嘴里交代着,“这么多你们估计也吃不完,看看余味的导师要不要,你的领导啊什么的,小孩子不要不懂。人情世故要学起来。” 周沫站在院子里,晒着炽烈的太阳,蒲扇不停地给汗流浃背的周群扇风,换做一年前,她对这些话得多嗤之以鼻,可能左耳都进不去,这会内心真的开始思量带什么给科里的同事。 周群付钱时,周沫一手拦住,说她来。 周群失笑,“你那点钱还是自己留着买几件衣服几条裙子吧,爸爸有钱。”他从兜里掏出两百递了一张给物流小哥,另一张像小时候一样送到她眼皮子底下。 她深吸一口气,手微微颤抖,接了下来。 一张粉红,超越了物质的意义。 她和胡倾城确认了出发时间,不断深唿吸才避免了一场哭泣,只是在坐上飞机后,还是将头埋在了交叠的双手上,这几年好像一直在经歷离别和相聚。 乍悲乍喜的,累人。 她明明已经换了一波人,经歷了无数次,可每次都像是新的别离,全无适应经验。 余味说五百块他收下了,之所以今天才说,是知道她回来会难过,所以说一件高兴的事。 周沫下飞机时才看到这条消息,她将机票换成经济舱没告诉余味,接机处,她找到了正在倚着栏杆晃腿的胡倾城。 你看,老天还是很公平的,你放下一个西瓜就有另一个给你,北京还有余味和临时的胡倾城。 * 北京,热意窜动的五月底。 胡倾城实习前有一周假期,来北京旅游。恰好碰上周沫从s市回来的这天,周沫先陪胡倾城开了个房,蹭了个浴室洗了个澡,两人平时老打电话视频发微信,见了面还是叽叽喳喳停不下来,就算把之前重复的话再面对面说一遍,都新鲜。 她抓了件衣服,边往里走边说着最近血液科的新鲜事。这个科没有桃色,都是些琐碎的生活吐槽,周沫最爱这样的话题,听的特别带劲,这是她喜欢的氛围。 直到水温调好,她才依依不捨地关了门,猫进玻璃隔间洗澡。胡倾城坐在小床上,听着里面的水声,心中唏嘘,落魄公主和叛逆少年的穷酸鸡肋版爱情故事。 大概没有哪个读者喜欢吧,可亲眼见着她飞蛾一样扑腾羸弱的翅膀,被火星子烫到也没退缩,即便是一贯刚强的她,都佩服起娇滴滴的周沫。 胡倾城自认即便看了那么多爱情小说,也做不到这样。 一个男人,她会计算他的优秀和优点,盘点他的财力和爱意,一样样,条条罗列,十六七岁的余味是满分的,十八岁以后得余味是不及格的,可那又如何,周沫喜欢,爱情不是完美无缺,是我来填补你那片缺憾。 周沫这样的漫画少女,大脑的简单直接让人羡慕,我喜欢你,所以我无视荆棘,漠视阻碍,眼里只有你。 她不知道余味怎么想的,捨得吗?忍心吗? 水声渐小,胡倾城断了思绪,以为周沫洗完了,结果没几秒,又开了一遍,十分钟后才结束。 她们窝在床上吹空调,一直叽叽歪歪地说着话,周沫是真的很寂寞,余味很忙,同事也不过认识半年不到,未能深刻交心,她就像好几年没拉到真人说话一样,搂着胡倾城的腰说个不停。 她们下楼随便吃了点,待到地铁晚高峰结束,周沫带她去了一圈自己的医院。 她手正指着一个路牌吐槽,抬眼就撞见了应酬后送主任回来的齐峰。 今日周沫红吊带超短裤,清凉美丽,一路上回头率极高,这会的齐峰又是喝多,酒意上头,不可免俗地多看了几眼,卸了人前人后的精明模样,痴痴地沖她傻笑打招唿。 第335页 扑通扑通,酒后好像很容易心跳加速。 周沫见到熟人,特别激动,给胡倾城介绍这就是那晚的好心大哥,人超级好,也帮了余味很多忙呢。这几天余味还在说,等导师事情尘埃落定,要请他好好吃一顿。 齐峰听她夸他,憨笑了几下,周沫难得见他如此模样,“齐峰哥,你喝醉了可真好玩。”不似之前的严肃正经,轻松地像邻居家的傻大个。 她迎着热风弯起月亮眼,黑瞳坠着灯花耀得他一阵眩晕。 他赶忙扶住电线桿,胃内一股灼热酸腐涌动,他用力咽回,胡倾城见他这模样,忙问:“你是不是要吐啊?” 他摆摆手,见了美女怎么能吐这些污秽物呢,可方才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多喝了几杯,上学的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坐下来平心静气谈的事非要到酒桌上吹牛灌酒呢。 现在他的思想也是不明白的,但是身体极力奉行这套准则。 他努力忍住,却没耐住胡倾城的一掌,他本就在噁心的高点,一点点刺激都会喷射当场,突如其来的一下让他毫无准备地难看的吐了一身,从电线桿上晃了50度,喷流到整条裤子。 酸腐味蒸腾在空气中,他的呕吐里未嚼烂的食物碎屑和团状物胶着在了衣物上。 胡倾城真是好心,周沫余味既然都说他很好,而他此刻又这般难受,吐出来就会缓解很多,没想到吐的有点难看。 周沫赶紧掏纸巾,结果小包里拉着出来一张薄薄的纸,方才她们吃串用了90%,赶紧不好意思地递给齐峰,“我去旁边买一包。” 齐峰将头低下,手扶着无辜的电线桿,“不用不用,我等会去公共卫生间洗一把。” 他都不敢用力擦掉嘴边的污秽,余味以前调侃过周沫的洁癖,小时候看过巷子里一个小孩吐,后来的十年,她经过他都要自动站远。 齐峰当时觉得可爱,这会联想到自己,脑子里只有,完了完了。 * 六月一日是周沫的生日,在北京的第一个生日,也是胡倾城在北京的最后一天。 她就想着几人一起过,不需要大操大办,就是简单温馨的聚聚,像家一样。 余味便叫了一帮同学和齐峰单影在古默的一室一厅吃顿饭,地下室太小,也没炊事工具,更没人有手艺,他认识的人里也就古默。 古默的女友是设计学院的小美女,叫胡燃。她热情好客,家里拾掇地精緻小资,三千的出租屋应是搞出十几万设计费的高端感,各种说不清形状的艺术装饰品乱中有序地列在各处置物处,墙上的墙画是自己画的。 她给周沫画了一幅抽象肖像,准备作为二十一周岁的生日礼物。 “叮咚——” 那晚之后,齐峰都不敢见周沫,即便心里尴尬丢脸,可见到时仍是一副社会精英的淡定模样,周沫正在欣赏自己的肖像画,虽然根本看不出是她,可是肩胛骨的一颗秀气的咖啡痣,别致显眼着。 她回头见齐峰来了,问他:“好看吗?” 胡燃不认识齐峰,也期待地等着她的回覆,齐峰还没组织好语言,单影率先开口,“这裸着背,好不好只能是余味知道吧,我们呢,只能评价颜色。”她说完眼神在小房子里转了一圈,“余味呢?” 齐峰对着胡燃和周沫说,“很好看,我和单影欣赏不来艺术。”胡燃笑着点头,去厨房帮古默忙去了。 周沫将画小心翼翼地放在门边的墙角,心里思索着家里哪处可以放,气氛走上前来,又看了一眼,问:“我可以拍一张吗?挺好看的。” 周沫笑盈盈点头,目光努力欣赏着画,假装很懂地分析起了线条。 门外响起了胡倾城喘气的动静,她的脚步声她最熟悉了,在他们按门铃之前,周沫手便覆上扶把,打开了门。 两个熟悉的人映入眼帘,没什么意外的,只是那只白乎乎的是什么? 它......是活的? 第136章 story082 《倒数第二个生日》 北京的长安街一来一回, 情侣压两遍,家庭情况详细到表弟小时候摔断过牙, 口上都能过一遍。 去古都上班时, 余味总要穿过这里,每一遍, 他都在脑海里构一遍愚梦巷的模样,只有这样那些乌烟瘴气才没那么难熬。 周沫从小的生日都不算不上愉快,算上被他破坏的也有几个, 比如去恐龙园被余一书打,比如他想和杨博书打小怪兽甩了她,比如他不肯吃周沫的蛋糕给她摆脸...... 他将这条街走过一遍又一遍,将脑海中的愚梦巷回忆了一次又一次,才发现, 原来他们的关系从来都是周沫在委曲求全。 “沫沫, 生日想怎么过?” “和你。”最好的话, 还有家人,和朋友,没有的话, 就我们好啦。 余味抱住周沫,“好, 以后我们一起过。” 胡倾城并没有大钱, 省吃俭用的一点点储蓄,想买个小挂件送给周沫,她不知道周沫钥匙扣上的篮球是余味戒了网瘾后的第一个纪念品, 有特殊意义,只觉得旧旧丑丑。 余味一早就打算生日礼物是花火大会的机票和门票,可想到这不是去年的约定吗,于是决定今年重新准备一个。 周沫喜欢热闹,他张罗了一圈,就为了“热闹”二字。 第336页 她在北京朋友少,偏偏最亲近的杨博书还跑到上海去见网友了,气得周沫锤了一晚的床,“死羊仔,我没有他的网友好看吗?” “网友可以发展发展,你不行。”这是杨博书的原话,余味只是复述,结果被周沫按在床上不分青红皂白地锤了一通。 幸好胡倾城在,余味带她们去吃饭时,趁周沫去洗手间,问不好意思、眼神乱摆的胡倾城,周沫生日送什么好? 余味已经对周沫这几年的品味失去了了解,他的重心都是打工和学业,诸多疏忽才导致他现在这般愧疚,所以想着找补,胡倾城说,死物不如活物。她的小说书里,男主角都是给女主角送猫狗的。 余味否定了。周沫不喜欢动物,她小时候被西巷的狗追过,吓得做了两天噩梦,还尿了床,之后101号都知道她怕狗,也没人养过狗。 “她怕狗?”胡倾城惊讶,“可是学校后面的二黄跟她很要好啊,她经常逛完街都要去跟它打个招唿,吃晚饭带点肉给它啊。” “......”余味顿时觉得自己真的不了解周沫。 女大十八变,周沫也不过是去卫校后变了一些,又在来到北京后变了一些,就这慢慢凑成的一点点,让余味对周沫的喜好难以把握。 “那......你买了狗你放在地下室养吗?” 余味摇摇头,“我准备换个房子,不过先别告诉沫沫。” “好啊!”胡倾城惊喜,周沫的苦日子好像就要过去了。 两人偷摸决定,次日等周沫上班后去宠物店看一下。 许是周沫不断在胡倾城面前强调余味很穷很辛苦,所以她一直把余味往金毛那处带,一千一只,温顺可爱,体格健美,再也不会有张岩类的色狼敢觊觎周沫的青春美貌了。 余味却不这么认为,周沫喜欢干净的东西。他走到一圈围栏前,一团团白雪在地上喝.奶,余味看见一只不喝,手拱拱它,却见它翻转肚皮,圆滚滚地在地上滚了一圈。 余味是热爱小动物的,但周沫从小顾忌太多,他爱好也多,无暇顾及,此刻静下心来生活,倒是有很多之前忽视的喜好。 胡倾城还在玻璃格子里逗着小金毛,一回头,余味已经沦陷在萨摩耶这里,她赶忙制止,“不行的,不耐脏。”一个上学打工,一个三班倒,换了个环境还是忙。 余味抱着那只小萨摩耶去喝奶,目光柔柔地回头,说:“可是你不觉得,它黑熘熘的眼很像周沫吗?” 胡倾城语塞,心中还飘过一阵甜甜的感动。第一秒还真的信了他的邪,有点像,但转念一想,博美不是也一样吗?狗狗的眼睛不都是乌熘熘的吗? 可余味已经在付钱了,她脑袋一道惊雷噼过。 有些人即便穷了,他的少爷本质还是在。周沫说的时候口气是不满的,她没理解,这会她懂了,大哥!还价!送点狗粮!这只出了什么问题怎么退换...... 最后她死皮赖脸地站在那处,同老闆商量这一晚将狗寄在这里,明日来取,又要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余味出门后又确认了一眼方才挑食的那只狗。说实话,五只白狗真的分辨不出谁是谁,万一老闆换了他也不懂,可偏偏一回头,那只小白正隔着矮栅栏瞧着他,乌熘熘地眼睛,勾人心魄。 那一瞬间,他名字都想好了。 “那直接放到新房子里吗?” “房子要七月一号才入住,这会人家还没搬走,我先放古默那儿,跟他说好了。” 计划是这么计划的,可次日早上余味哪有空去抱狗,周沫一件件小裙子试,地下室里没有放全身镜的空间,本来行李堆在角落已经碍手碍脚,于是余味成了她的镜子。 “好看吗?”“好看。” “这件好看吗?”“好看。” “那这件呢?”余味心里想,这好像刚穿的,但嘴里还是说:“好看。” 一条白裙子兜头扔了过来,“你个骗子,这裙子我穿了两遍!”昨晚还抱着她说以后会耐心对她,再也不吼她,结果24小时不到就来这么一出不专心。 余味将衣服取下,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是香氛的味道,即便在这样的环境里,周沫还是能把自己的生活状态维持得得体从容。 他抱住她,“那就这条。” 他将裙子放在她手上,瞭然地说:“因为你穿了两遍,肯定是喜欢。” 周沫捏着白纱织的连衣裙,气鼓鼓又暖洋洋。 余味将周沫送上车,说自己要去学校一趟,果然周沫很听话地理解了,并且再次看不懂眼色地要求坐地铁。 “沫沫,今天是你生日,我没有南瓜车,就一个计程车都不行吗?” 等萤光蓝绝尘而去,他q上敲了下胡倾城,两人一起将萨摩耶拎上了计程车。 周沫开门时,脸上的笑意足够融化世界的冰川,甜的好像夏日冰淇淋,但是当看清余味怀里的小白时,表情冻住了。 一时也忘了吞咽,她手扶在门把上,下意识地将门的缝隙拉小了点,视线里只剩下胡倾城的半张脸。 余味一下便知胡倾城判断错误,周沫可能只是同卫校后面的狗投缘,但不是对所有的狗友好。 第337页 半晌,周沫做好思想准备将门拉开,努力淡定地说:“这是什么?” 拜託是买给古默的礼物,或者是送给胡燃的见面礼。 “你的生日礼物!”胡倾城抢答道。 周沫和余味对视5秒,空气中灰尘飘过都能感受到,单影从厨房偷吃完笋片,见门口拥了人,走近一瞧,目光正对上一只超级可爱的狗,圆滚滚地身子在余味的怀里安静着,眼睛熘熘地打量四周。 “哇!太可爱了吧!”单影一声惊唿,吓到了狗,也吓到了周沫。 小白跳到了地上滚了一圈,周沫下意识的撞进余味怀里,却扑了个空,他弯腰去看小白受伤没。 周沫一半身子撞到了墙,一半撞到了胡倾城的肩。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余味的背,单影整个人都恨不得埋进萨摩的毛里,齐峰一直看着周沫的表情,没有惊喜地样子,“不喜欢?” 余味听见也抬头看她,其实很怕她说不喜欢。 “不......不是......”她知道如果不喜欢狗这样的萌生物,一定会被认为不够美好不够善良,所以咬牙,“喜欢,就是......我们现在的住宿条件好像......” “没事,我会安排。” 古默做了菜出来也和狗狗玩了一会,一早得信要有只小狗来暂住,玩着玩着小白狗身边聚的人越来越多,主要是它还走不稳路,两步就跌了,甚是好笑,周沫揪着桌布看着黑压压一群男生围着狗狗。 胡倾城拉拉她:“对不起啊,余味说你不喜欢狗,但我坚称你喜欢狗,可能也正中他下怀,所以......” “我只是喜欢二黄!因为大黄对我喊,它帮我喊回去了!它对我有恩!可是!我从来没有摸过它啊!” 周沫欲哭无泪,她就说正常情况下余味怎么会买狗,小时候的事情她不可能事无巨细都交待给室友,她也想维护一点美好善良的形象,所以没对此事解释过,这些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又不是一条裙子,不喜欢退掉或者忍痛不穿放那处积灰。 这是狗,是活物,是生命,要吃喝拉撒延续生命的,她怎么办,她......不喜欢。 濮金拿起手机对着小白一顿拍,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起家乡的狗,赞嘆还是城里的狗好看、贵气,走起路来还摇摇晃晃。 古默问:“这狗叫什么啊?” “既然是给沫沫买的,应该沫沫取名字吧。” 单影主动帮周沫想,“叫小白!蜡笔小新里的狗也叫小白,你不是喜欢动漫吗?” 周沫微微一笑,没反驳,但心里悄悄说,蜡笔小新那是动画。 齐峰看了眼周沫兴致不高的模样,“要不叫周扒皮,狗吃得多,之后得省吃俭用养它了。” 周沫觉得很对,太可怕了,萨摩耶她见过成年的,放在地下室尾巴一扫,估计能撞翻一堆东西,看着是贵气,可是主人还住着地下室呢。 余味到底在搞什么,她越想越气。 大黑说:“姓余吧,叫余扒皮。”他觉得要跟一家之主姓,他比较传统,狗都得这样。 余味摇头,名字他已经起好了。 他抱着狗狗,对着周沫说:“名字我想好了。”买的时候就想好了。 小白后脚站立,前脚被余味抓着,沖前方的美女招招手,黑瞳战战兢兢地盯着她,身后的男人对面前的美女叫出了它的大名加小名:“津津。” 周沫眼睛转转,金金?发财的意思吗? 好土啊,虽然不喜欢它,但是这名字和它的气质不是很相符。她能理解余味想赚钱,他们的生活可以改善,但是把这样的希望寄托在名字上,和旺财、来福也没有区别。 余味看她没什么反应,身后倒是几个人咋唿开,“金金?”“妗妗?”“斤斤?” “三点水加个贝聿铭的聿。”他注视着周沫的反应。 周沫的脑子里进行了两轮周转。 第一轮,凑出这个字,津。 津? 第二轮,她看着余味的眼,里面似乎有点期待,他这么看着一定有含义,她开始绞尽脑汁。 津?津? 津津? 远远地那个网吧里,空旷遥远的上帝视角下,一个小姑娘依偎在小男孩怀里,彼时他们拉手拥抱,却没一个说的出的像样的关系。 ——“我叫余味,你叫周沫,我天生就吃你唾沫的。” 她疑惑地眼神渐渐清明,幽幽抬起对上他揶揄的眼,娇嗔和羞涩蒙上氤氲的乌瞳。 真是烦人。 她再看向小狗,不,津津,好吧,顺眼多了。 齐峰看着他们眉眼在空气中默契传情,垂着眼,手插在口袋里摸索着线头。 还真是郎才女貌,穷又如何,以后是医生,只是现在不算富裕罢了。他又看了眼那只白狗狗,单影摇摇他的手,“咱买一只吧。” “没地儿养。”余味做过的事儿他并不想再做一遍。 那天吃饭吃的特别愉快,周沫彻底学会了用勺开酒瓶,那天她超级卖力将一箱酒都开了,古默则在不停地上菜,他也很久没在北京感受过这么热闹的气氛了。 单影喝多了站在椅子上几乎是用嗓子嚎着行酒令。 第338页 周沫喝得半醉倚在余味怀里给她鼓掌欢唿,胡倾城一直在减肥,来北京可算是开了荤,前两天和周沫吃串还矫情地要求,素的素的。 这会大家吵吵闹闹,再加上古默的手艺,拖人直坠入食慾的海洋,胡倾城在这样的氛围里也矫情不起来,没几口肉就缴了械,大快朵颐起来。 单影手抖着插蜡烛时,余味拦住。 周沫已经眼圈红了,可千万不能再唱什么生日歌了,这会她喝了酒估计眼泪蓄得多,唱个歌铁定要哭。刚刚她掏手机看到胡瑾周群李阿香站在院子里手捧蛋糕的照片,已经在他怀里将头拱了又拱,憋着没在现场哭出来。 单影不解,拍开余味的手继续插,齐峰看见周沫红着兔子眼,咬着唇的模样,明白她应是在情绪里,于是拉开单影,将蛋糕向前推,“祝周沫二十一岁生日快乐!” 他想第一个祝她。 余味感激地沖他笑笑,招唿大家,“大家吃蛋糕吧,不唱歌了,不然小公主要哭了。” “哎哟,酸死我了。” “沫沫公主生日快乐!” “大美女生日快乐!” 周沫死死咬着嘴巴,接过余味递过来的一小块蛋糕,受了他落在睫毛上的一个吻。 在座的都酸死了,胡倾城眼疾手快地拍了下来。 画面稍稍模煳,但周沫的侧脸和余味的唇融在一块,一道七彩阳光正好印在轮廓上。 后来很多年,她都一直保留着这张照片,手机换了一次又一次,但是这张照片一直是她更换手机后导入的第一张照片。 二十一,她没有爱情,但见证了爱情。 酒过三巡,阳光落入屋内,清凉的空气由空调源源不断地送入,周沫又灌了几口黄汤,享受着这样的热闹和凉爽,什么小娇娇,其实这样的生活就很好。 她将脸蛋埋在余味肩上,颧骨磕着锁骨,来回地蹭。 津津则毛绒绒地靠着余味裸露的脚踝打盹。 “猴哥,”她大白日便愉快地迷醉了,气氛太好,酒的苦涩也都回了甘,“这样的生活就很好啊。” 不用大富大贵,不用万贯家财,不需争名夺利,就三五好友,一个恋人,家人康健,就是她要的了。 余味手揉揉她的肩,“以后我们就像小时候一样,像在愚梦巷一样。” 那日的阳光好的不像话,将回忆都镀了层滤镜。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这是周沫在北京过的最后一个快乐的生日。 第137章 story083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你付不起房租 就以骄傲的步伐去工作 且记住 亲爱的 我时时看着你 我们在一起是世上 所能累积的最大的财富 ——聂鲁达 [胡倾城作话] 由于读者情绪比较激动,我决定多写一点他们的细节 其实很甜,他们很多时候都很甜 甜几章 他们真的很甜 从我认识他们,他们就是甜的 真的 信我 (自我怀疑的胡倾城在擦眼泪) 《父母和新房》 六月下旬。 北京的热度竟丝毫不怯于s市。周沫没想到北方的夏天来的这么勐烈。 地下室的空气又开始闷热, 周沫冬日最爱的那扇小窗现在被严防死守地罩上了帘子,余味又买了一个电扇, 对着周沫吹。 她的抗热能力较去年早已提高, 或者说她所有的能力都比去年牛,只是胡瑾周群竟然在这个季节休了年假来, 周群说来看看我闺女,游览一下北京。 周沫当然盼望父母来,可是夏日的她最为狼狈。 她赶忙开冰箱, 将补品带到血液科同大家分享,又送了点给单影齐峰,总算将东西清空后,她又开始无措,关于余味。 周群胡瑾虽然知道她在北京, 也知道她是追随余味而来, 但她一直强调的是, 余味晚上都会回宿舍。 她不知道父母是怎么想的,说的时候也只是想让传统的父母放心,可他们要来, 那为了圆满这个谎言,她必须把余味的东西清回宿舍。 他们几乎就是同居, 是最平凡的一对天涯情侣, 除了余味有病那事儿老憋着,其他都是水到渠成,赤诚相对。 她拾掇完屋子, 又跑去了洗手间,她明明已经没有那么怕热了,可今年的红疹又找上了她。当余味摸上红疹时还不敢相信,直到几天后红疹愈演愈烈,他们才确信是热病。 去年还以为是不习惯地下室,或是北京的水土不服,而身心备受煎熬的2013年都过去了,却在愉快的2014年再次迎来噩梦。 周沫不想让父母发现,只能一天沖三四个澡,希望皮肤感受到凉爽,将“火星子”消下去。可她那豌豆公主的身体根本不受意志控制,她明明不觉得热,疹子却越来越多,当耳后冒上疹子时,她崩溃了,“怎么办啊!” 越心急,越发旺。 她不得已,想到了齐峰,上回他提过,他的师兄在北京最有名的皮肤科工作,她打了个电话给他,“齐峰哥,拜託啦!” 齐峰挂了电话立刻推了次日中午的饭局,在衣橱前稍稍徘徊,去鞋柜旁刷了鞋,直到皱褶填满鞋油,直到锃光瓦亮。 他亲自开车去接她,当然还特意早起洗了车。 第339页 周沫不好意思,穿着小高跟一路奔到马路,急促间脚在下台阶时崴了一下,她是利用午休时间去找人家医生的,所以时间又赶又不敢耽误人家的休息,她打开副驾时其实是犹豫的,偏偏齐峰将副驾的娃娃往后扔,给她腾座位。 她也没矫情,上了车就唿气,活动脚腕。 “怎么了?”齐峰开出第一个路口,想提醒她安全带没系,却见她不停地在低头看自己的脚,“崴了?” 周沫坐直身子,也没好意思脱鞋,稍稍活动后放松下来。 不知是不是周沫的错觉,她觉得齐峰开车特别慢,跟堵车似的,如果没看错刚刚有几个老哥很嫌弃的拉下车窗看了他们一眼。 又是一个路口,齐峰停了下来。 周沫拿出手机刚要看,却感受到他突然地凑近,下意识地后背紧贴向椅背,齐峰的鼻息温热地喷在她的颈窝。 她疑惑地盯着他,紧张道,“怎么了吗?” 齐峰勾起嘴角,一把拉过她右侧肩头的安全带,穿过她的腰侧,“嘎达”扣了上去。他这一系列动作丝毫没碰到周沫,甚至穿过她的腰际都向后拉大了安全带的距离,君子得很。 只是周沫心里划过一丝异样,毕竟系安全带实在有点暧昧,即便挑不出错。 她笑眯眯地对已经扶上方向盘的齐峰说:“谢谢齐峰哥。” 下车时,齐峰给她开车门,伸手搭了一把她,“行吗?” “没事的。”她稍稍避开他的手,站直了身子,忍下脚踝的不适往前走,“快去吧,不然要耽误他午休了。” 周沫在医生办公室钻了个捷径看病,人家说估计是“痱子”,一般小孩得,大人很少,呆在凉快的地方,保持干燥就行了,实在不行就吃过敏药,不过没必要。 这对于周沫来说就是无解,她谢过医生,出来时齐峰满头大汗的撑着腰正在喘气,手上拿着云南白药的喷雾,见她这么快就出来,将喷雾递到她眼前,说:“这么快。” “谢谢。”周沫接过,她赶紧从包里掏钱包,“齐峰哥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没几个钱。”他自然地扶上周沫,周沫跛着脚不好意思挣开,只能快步往前走,心中懊恼今儿为什么穿高跟鞋。 周沫在晚间还是将钱转给了齐峰的微信,并且道了谢。 她不知道那晚齐峰和单影正在吵架,因为单影在齐峰的西装上找到了两根长长地头髮丝,并且有未褪的香气。甜甜的味道,并不妖娆。 “你怎么就跟个泼妇似的,说了什么都没有。” “泼妇?” “是!泼妇!我真是受不了你在任何场合都这么大嗓门。” 夜极其漫长,吵架没有停止的预兆。 齐峰怒火中烧,怪她小题大做,丝毫没有服软的态度,最终单影怒气下冲出了门。 齐峰打开手机,没有点那个红包,只是盯着她的备註看了会。 * 胡瑾和周群来的那日,余味恰好在期末考试,他进入了大三的尾声。 周沫去接机,把他们带到事先预定的宾馆。胡瑾要去她住的屋子看看,夫妻两到了周沫精心整理过的二十平小屋,怎么也没法欣赏她的“作品”。 从视频里看,是宽敞亮堂的,可真正的走到楼道口往里,便觉得一股压抑感。 周群进门站在门口半天,第一句话,“没有空调你也受的了?”他的后背都湿了,周沫赶紧拉他进来,将电扇打开。 “我小时候吹电风扇不也活过来了吗?”愚梦巷的空调大概是她八岁才装的。 “那你那会年年涨痱子,我和你爸省吃俭用买的。”胡瑾也是热得吃不消。那会周沫花销大,两人又攒钱买房子,空调实属奢侈品,电费又高,可她老是长痱子,一到夏天就花脸,还使劲挠,没办法咬牙买了。 谁能想到,二十多岁竟把这苦日子过回去了。 “我只知道你住地下室,我以为小一点就算了,结果空调都没?”周群不满,他往视频时堆的高高的、他误以为是空调的角落看去,翻了个白眼,一堆杂物。 胡瑾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其实差不多是原地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将屋子扫了一遍,没好气地说:“也亏你没叫苦。” 周沫将他们拉坐在椅子上,宽慰道:“我以前真的太娇气了,这一年我觉得地下室也挺好的,余味提过很多次换房子,可我就觉得挺好,交通方便,出门地铁,小区安静,离学校近,附近吃的多超市多,又是市中心,哪儿找这么好的地儿,而且才一千二。” 北京的单间出租屋多贵啊,他们又不习惯合租,她想来想去除了夏天热一点、洗澡不方便真的没什么。 多想想,这些道理真给洗进了脑子,觉得生活就是这样,难以两全其美的。 周群不满,他以为只是洗澡不便,而医院都有洗澡间,在医院洗洗也无妨,可没想到没有空调,周沫也没提过自己热,谁能想到三伏天没空调,怎么熬? 他整个下午都沉着脸,胡瑾拉拉他,都没笑得起来。 周沫发了简讯给余味,他回:马上回来,安抚周叔叔,我给津津买了肉送去,等我。 第340页 周沫翻白眼。以前睡前余味都是抱着她,最近可能是热,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比如他一直拿着手机看津津的照片,于是没有空亲热。 她真不明白,这白乎乎的狗,照片有什么好看的。 余味说,不一样,是自己的女儿。 周沫大惊,“女儿?”她不管自己有没有结婚生子,都不能接受一只狗是女儿。 余味知道她对津津不感兴趣,反正寄放在古默家里养,她还没什么机会表达不满。 他不好意思,除了买狗粮请吃饭还会帮他打扫卫生,小狗屎尿频繁,而且对于外出排便的规律还没掌握,所以经常弄在家里。 幸好古默有耐心。 周沫回完他消息,便带着胡瑾周群去了宾馆。 今日不知道什么毛病,外面的哄热都涌向了地下室,傍晚走出地下室,竟觉得阴凉,这让夫妻两脸色更不好了。 余味不仅仅是去给津津送了肉,他租的房子就在古默家隔壁小区,y城花园。他和前面的租户商量,他们同意提前两天搬走,今日是最后一天,他知道周群肯定不满地下室,他自己都没脸面对他,所以拿到钥匙才有脸皮去见他。 他稍稍清扫了一下租屋,两室一厅,4500一个月,就在周沫医院对面,古默大四就在y院实习,所以他租在这里,他想着周沫工作也方便,不用挤地铁。 当他穿过6公里,挤过下班晚高峰的地铁赶到周群的宾馆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时间指向晚间七点。 周沫的肚子叫了两回,余味奔来时满头大汗,周沫赶忙倒了杯水,他叫了声叔叔阿姨。 胡瑾见到余味便也没什么不满了,她笑说:“等我们大学生真是不容易,歇一会出去吃饭吧。” 余味见周群面色不好,心知他一定不满周沫的现状,若周沫是他女儿,估计他也会火大。 * 余味是在饭桌上将钥匙摆出来,并且将照片给他们看的。“叔叔阿姨对不起,过去一年沫沫吃了苦,是我不好,之后她在北京都会开开心心的,我保证不比愚梦巷差。” 他保证的时候周沫满脑子都是,四环,两居室,这是她大半个月的薪水了,还怎么生活,这一定是余味租一个月来哄周群的。 周群和胡瑾看了圈房子,确认有两张床,又将周围邻居的状态都了解了一番,才满意。 周沫都没把这屋子当做自己的家,没有感情,入眼都是钱。 在外生活过的周沫比在校生活的周沫还要看重钱,因为没了立场再问家里讨要钱,而余味又在辛苦的打工赚钱,还要背负痛苦的医学学业,这让她特别有一家之主的风范。 他们在次日便开始搬家,周沫搬入之后箱子都不想拆,余味拿剪刀她就拦下,余味开行李箱她就一屁股坐上去,背对着父母对他撅脸,示意他不要动。 她不想麻烦地取出到时候再塞回去,余味作势要抱她,果然下一秒她屁股抬起,不敢在父母面前出格。 余味得逞地蹲下,将行李箱里的东西取出,又在下午去了趟宜家,买了一圈家居用品。 周沫差点在展品区哭了,她拼命拉余味去角落,“你干嘛,你买这些干什么,到时候都是房东的!” “嗯,那就给房东好了。” “啊!余味!”周沫急得暴跳,“你简直了!没有少爷的钱包非要装少爷花钱!”她踹了他小腿肚一脚,在结帐的时候背过身去,看了眼数字,一个月的全部工资奖金还要加中夜班费交通补贴还透支了医院的高温奖。 气绝。 她是生气,周群倒是看得很欣慰,余味掏的是储蓄卡,如果是信用卡他就要打鼓怀疑,他是不是为了让他们放心。 储蓄卡便不同了,说明他有经济基础。 周沫出宜家时差点闭过气去,余味看得好笑,揉她脑袋给她买了支宜家冰淇淋消火,“大不了这个月我们喝西北风呗。” “西北风,你想的美,大夏天西北风都没得喝。”周沫伸手要拿他兜里的卡,那张卡她没见过。 余味将卡递给她,“交给你保管。” “里面有多少钱啊?”她舔了口冰淇淋,又往他嘴里送。 余味尝了一口,太腻,“三十万去掉半年房租和刚刚的家具钱。” “哪来的?”周沫一惊。 “余一书的。” 第138章 story084 作者有话要说:  我喜欢我自己身体里破碎的声音 和癒合的过程 那些悲喜交替 那些交替的过程里新生的秘密 甚至 这无望的人生 也是我爱着的 因为你在远方挥动手的样子 如同一道命令叫万物生长 ——余秀华 《不要你妥协》 周群胡瑾来, 周沫打肿脸充胖子,将在北京的所有积蓄都撒光了, 他们多看一眼的东西都要给他们买, 以至于最后两天胡瑾买了副墨镜,掩住目光, 省得她装大款。 送胡瑾周群到机场时,两人从来时的一个行李箱到走时三个行李箱,满载而归, 周群开玩笑:“不知道的以为你在北京做多大的生意呢。” 等她抱着捨不得的心态送走父母,马不停蹄地回到y城花园,津津已经在门边等人了。 第341页 周沫“哇”地惊叫,躲开它,结果它好奇偏就围着她打转, 她爬到床上指着它, “你不许上来, 小心我从三楼把你扔下去!” 津津两只前脚扒在床边,可怜巴巴地看着周沫,肉团团的身子一扭一扭。一人一狗僵持了一刻钟, 余味考完最后一门回来,刚拉开门, 怀里便窜了一个大姑娘。 她双手双脚扒拉在他身上, 干嚎着,“猴哥!我不喜欢它!” 余味挤地铁挤得一身臭汗,此刻黏腻, 周沫还是嫌弃的,可更嫌弃脚下的毛绒绒。 余味托着她的屁股往里走,屋内凉快的空调窜进他的毛孔,连他都觉得这才是像样的家。 津津见喜欢它的人回来了,兴奋地上蹿下跳,扒着他的腿,小蹄子还不小心碰到了周沫的小腿,吓得她又是一道哀嚎。 津津已经两个半月了,比周沫上回见到它大了整整一倍,巨大恐怖,之前缩在余味的手机里,看着好像还好,可三维立体的它对于周沫来说就是四脚怪兽。 她害怕,两条腿紧紧盘到了他的腰上。 余味无奈,都不忍心低头看津津委屈的眼神,不然就要辜负周沫的乌熘熘又可怜巴巴的目光了。 门被合上,周沫跳了下来。 日光穿过玻璃,抚上室内每一纤灰尘,不似地下室的一缕固定的阳光,这里的阳光取之不尽。 房间书桌上摆着合同,这两日他的师兄会过来,余味原先是打算整租,可周沫不同意,太昂贵,可合租亦是不适应,于是他们将房子转租出去,在这附近重新找一处便宜的地方。 余味抗拒,那这些日子做的准备不是徒劳吗?可周沫很坚持,她的心理立场背身体舒适而做了一个问心无愧的决定。 周沫知道租房子钱的来源后沉默许久,一时不知道是该喜该忧,谁不想换房子,谁不想吹空调,只是......她问了一句,“你拿到这个钱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没什么。什么也没想。” “那为什么想要租房子?” “我不想让你受苦。”他看着面前她小心翼翼的眼神,仿佛被人锤击。 周沫感动之余,心中涌着异样的波澜,余味来北京寻求的那一部分“自由”不就有靠自己的双手,不依赖任何吗,即便清贫他都没曲下腰做回他的大少爷。他的记帐本上始终有50万欠款。 他把那“50万”视作是欠余一书的款。 那他一定会把这“30万”等同处理。 她没有再追问五十万,从大黑他们躲闪的眼神,以及濮金拜託她,“能不能别问了”之后,她将疑惑按下。 她不想他还没毕业工作就要背负这么多债务,他们一起住地下室的日子明明无比快乐,刚开始的所有不适都已经找到了规律,何必要为了她而抬高根本不适合他们的生活质量呢。 周沫做出了她自己都意料外的决定,她非常果断地要求退房,“我很喜欢地下室,因为这才是属于你的北京的生活,我没忘你为什么要来北京,因为你要将s市那些不开心的忘了,这钱也是s市的,我们不要。我不要你为了我妥协。我过得很好。” “沫沫,你确定吗?其实,可以当做我问余一书借的。” “那你就当面去问他借。”周沫挑眉。除非他放下那些背负的阴霾,放下爷爷奶奶离开的遗憾,放下对愚梦巷101号的恐惧,不然她不想他为她妥协。 那会让他更痛苦。 余味挣扎,他真心想给周沫在北京好的生活,不想她被痱子所扰,不想她为洗澡不适,不想她挤地铁,这些明明是她不用承受的,只要他扔下那可怜的自尊,她就可以过得像公主。 可她偏偏要捡起他的自尊,还为他拍拍灰。 “沫沫......” “就这么说定了!”周沫邪笑着走近他,单脚踢了拖鞋,脚趾摩擦着他的小腿,故意撩起他的腿毛,“嘿嘿,不如我们趁着换了房子,把一些事儿办了吧。” 余味本还在犹豫退租的事儿,被她这么一搞一下泄了坚定,“周沫!” 周沫才不管呢,胡倾城走前传了她一堆小说,只因为她说自己夜班无聊,没说什么打发时间的,她就兴致沖沖地安利。 周沫并不感兴趣,胡倾城却说,“有助于增加情趣。”于是乎,周沫深更半夜坐在护士站,打开了新世界。 以前她在宿舍偷瞄她们的片片时,被胡倾城正义的手将头按向窗外,这次她估计以为和猴哥肯定是水到渠成,于是弥补阻拦多次的早教,进行弥补教育。 周沫早就难耐,余味的耐力能熬到女人都难耐真的是竖起大拇指,以致于她都不好意思对胡倾城说他们没有。 有次她胃口不佳,同事投来暧昧眼神时,她也只能摆摆手说,没怀没怀,而不是不可能,老娘就不可能怀。 “我要的生日礼物超级简单,就是摘掉我!你欠我的二十岁生日礼物根本不是花火大会!” 余味抵抗,被她追得满屋子跑,“周沫,哪有你这样的!”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她一把抓住他,却被他挣开手,向墙壁躲。 “我说了,等我们条件好一点,要不就住下来,要不就不行!”他还在挣扎。 第342页 “余味,我真的受不了了!”这个男人真是是个大变态。 在地下室时周沫还敛着性子,毕竟在那逼仄的环境里谁都任性不起来,可在空调间里,如此美妙的环境,为何不造作起来,等回了那地下室,估计要熬到他硕士毕业了,必须在这个月里打开关口。 余味以为她就是嘴上说说,毕竟以往她都是嘴上利索大于身体,所以他晚上看电视时还很淡定,结果周沫...... 其实第一次是极其痛苦的,周沫根本不是个禁得住疼的人。她哭得半死,而余味压根还没进去。 他们折腾了一周,每次都生不如死,结束前都说下次、明天。 最后轮到余味这个抵抗者爆炸。 周沫压根就是嘴上说的热闹,好像什么都懂,自以为自己在女生宿舍即便被胡倾城百般阻挠也耳濡目染大半,结果实战发现这都什么跟什么,天上和地下。 余味成功那次的第二日排尿,尿道口一股烧灼疼痛,细细一辨才发现被她的指甲颳得破了皮,真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东西多重要。 津津还是周沫的大敌,余味每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低头,完全看不到周沫在眼前,津津也和他好,知道周沫不喜欢它,几次三番也不理她。 她们大眼瞪大眼,宛如仇敌。 周沫哀嘆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月偷来的豪华好日子,为什么还要跟狗抢人,她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完全得不到余味,小时候是杨博书,长大了要跟网瘾、北京争,这会还有狗。 七月中旬,疼痛、凉快的日子过了大半,余味又开始奔波忙碌于找房。 晚间,她煮了泡面,放了两根火腿肠,津津马上忘了她们的三角恋,扑上她的腿要吃。 四溢的香气在屋内飘扬,周沫端着锅,锅柄传热,她没垫隔热的布,只想着速战速决,而脚下的四脚怪兽一直蹭着她,毛绒绒的毛,和软硬莫辨的爪子,搔得她又害怕又痒。 她叽叽歪歪逃不掉,手一歪将汤撒了大半出来,“滋滋”的沸声碰到锅壁发了出来。 热汤泼洒,正中白心,泼到了津津身上。 狗子狂吠,周沫亦是大叫,吓的。 周沫看着它滴着油在客厅乱跑,地砖上沥沥拉拉了一片泡面汤汁和它的脚印乱踩的爪花,一时间不知道该干嘛。 余味开门就看到了这景,见到周沫站在原地看着津津烫的打滚,整个客厅小片地方都是油花,第一反应着急道:“周沫,你太过分了!” 他放下手中的西瓜,抱着津津冲到厕所用凉水沖,他触到它毛上的泡面汤汁,已经不烫只是温热,但渗入了毛髮,它不停地发出奶叫,心疼的余味去冰箱拿冰块给它降温,他开门,周沫愣神地站在洗手间门口。 他一瞬间像撞回了那年的暑假,余一书抱着余竟,自己心怀愧疚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他心中嘆了口气,避开身体,拉开冰箱门,心中懊恼怎么又凶她了。 周沫见他不言语,肯定结合她平日的表现认定她故意的。她噘着嘴将细白的腿往他眼下一伸,脚踝处一块红点上印着辣油花反着光,面积不大,估计是溅到的,骨感白皙的脚背也是一块红斑。 他拿出冰给她覆上,她把冰袋放在他手上,“给津津吧,你女儿比较重要。”看他那眼神,一点都不信任她。 “对不起,我刚......” “对不起什么呀,我就是故意的!”脚上的烫处微微发疼,她脚趾动了动,转了个屁股坐到沙发上,抄起手来,不开心地瞧着他。 余味给津津处理完便出门买了烫伤膏,当着周沫的面将烂成面煳的泡面吃完,他抓起周沫的脚,红斑上已经开始泛起了水泡,一颗小小黄黄的晶莹,刺痛着余味的神经,他亲了一口,吓得周沫缩脚,“你变态啊!” 她本来还心中有气,这么不信任她,她是那种伤害小动物的人吗?是小动物先动手的,她是误伤。 可他这么一亲,一下又没了火,心中气恼,真是烦死了。 余味将烫伤膏小心地涂在她脚上,道了歉,哄了会,便将津津送到了宠物医院。 当晚津津被剃成了一个丑八怪,而医生剃完毛髮现它没被烫伤,毛髮厚,阻隔了汤汁,漏进去时它多是被吓到了。余味松了口气。 周沫在家里看着水泡心想你赶紧肿的高一点,大一点,这样万一那只狗被烫的要住院,也能抵消一点余味的怨念。 余味的脚步声响起时,周沫正在洗手间涂抹化妆品,听见门声赶紧躺回沙发装死,千万别有事啊。 宠物包放下,拉链拉开,津津跑了出来。 周沫看见了一直失去颜值的四脚兽,又嫌弃又好笑,“哇!好丑啊!” 余味就知道她是个外貌协会。 他查看她高高肿起的脚背,登时心疼,又开始抹烫伤膏,他知道这烫伤有多疼,上学时,沸水的烫伤疼痛级别被定义为“剧痛”。 他体验过,知道这钻心的难耐的疼痛。也知道被误解的感觉,进门时第一反应就如同余一书瞪他的那一眼,可后来给津津处理,带去医院,一路上也能明白,肯定是误会,她不会的。 所以余一书事后没提过,但他心中的纠结和怨念始终在。 所以他要提,他不想让周沫以为自己误会了她,他抱着她说:“沫沫,对不起,误会你了。” 第343页 周沫一时不适应,“我故意的,我就是不喜欢它。”现在这么丑,更不喜欢了,像只沙皮狗似的。 “上不了班了,请个假吧。”他将鼻息喷在她耳边,软化它。 周沫看了眼脚,估计连鞋都穿不进去,她拍了张照片发给发护士长,问可以调休息吗? 护士长同意了,但上周她父母来、这次烫伤,休息已经要欠十天了,若是八月再去日本,简直对不起高温期间上班的其他同事,周沫自己也明白,拉着余味说:“要不,我们不去日本了吧。”也省钱。 “这是你的礼物啊。”余味攒了许久的钱,要带她去的,他给津津也抹了一点烫伤膏,却发现它一直在试图舔,于是又拿着纸巾给它擦,一人一狗做了一番无用功。 “嘿嘿,我的礼物你已经给我了。” 周沫从茶几底下拿出一个盒子,扔在他手上。 第139章 story085 作者有话要说:  命运对你有太大的恶意,他最苟且的善举,是在借你一生后,终于把你还给了你。 ——熊德启 《生活破镜》 深夜, 月上。y城花园某栋三楼。 津津匍匐在门边的缝隙下,小肚皮吹着凉爽的空调风。门内传来一段对话。 “要哭就哭出来啊。” “不哭!”我都二十一了, 哭个屁啦。 “那你还喊什么痛。” “痛和哭有什么关系。” “要不吃颗止痛药吧。” “不要, 我要忍着疼,我要受住, 不然我不疼了,你肯定要怪我烫你女儿。” “我女儿不是你女儿吗?”余味掐她腰,为什么老是否定津津呢。 “呸!我女儿怎么可能那么丑!” “那行, 你是姐姐,她是妹妹,你们都是我女儿!” “你变态啊!” 门外的津津听见自己的名字,很快惊醒,爪子开始扒拉门, 余味耳朵一动, 附到她耳边小声说:“周津津醒了。” 周?“为什么姓周?”她也压低音量。 “你想姓余?”还不是为了讨好你。 “那以后我女儿也是跟我姓吗?” “是啊。”才怪。 “那你不就是入赘?” “好啊。”哄你的。 “真的吗?那以后我的女儿叫什么?”周沫惊喜, 余味竟然这么弯得下腰?那得很爱她吧。 “周余。”他说出来时自己都觉得好笑,鼻孔不断喷着气流。 “......”骗子,“你坏死了!” 一通打闹, 拥成一团。 那晚周沫伤口持续灼痛,也不是疼得掉泪的那种, 可就是睡不着, 最后凌晨三点,余味拉她起来到客厅,点播了《大话西游》, 两人拥在一起看。 周沫不爱看电影,连余味最爱的电影都没看过,她只知道故事大概讲紫霞仙子齐天大圣,一直说有空看有空看,可她明明空的很。 黑暗的小客厅,她倒在余味怀里,电影的画面光影在白墙壁上不停地变幻,她觉得这部电影有点神神叨叨的,碎片式不知在讲什么,余味又困的慌,头挨在她颈窝睡了。 她想挣扎可又不舍他今日的劳累,便坚持着看。 电影结束时,字幕滑动,余味悠悠转醒,揉了揉眼睛,稍瞥头见周沫也在揉眼睛,“不是吧。” “你烦死了,为什么喜欢这种电影,我以为是个喜剧呢。” “是喜剧啊,快乐过不就是喜剧吗?” “不是的!结局也要好才是喜剧!” “你所理解的好结局也不一定就是好结局,说不定就是编剧没写,停在那儿了。” “不是的!这个肯定是个悲剧!”她将眼泪蹭在他身上,“为什么紫霞仙子要死啊,孙悟空怎么办?” “你就想,他们在月光宝盒外的世界说不定很开心呢?”余味看她哭得还起劲了,外边天都要凉了。 “编剧没写!我没看见!我就难过!这就是个悲剧!”以后再也不看了! “好好好,悲剧。” 那天他们尝试了闯以外的地方,有点点惊喜,尤其是起伏间光影在彼此面上幻动,唿吸漾在空气里时,周沫觉得好色.情。 她喜欢余味情动和射金的样子,特别像个禁慾男孩误闯了什么凡俗之地。 周沫不知道余味喜欢她的焦舛的模样,他那样失控的人生,好像只能控制她。 他们是紧合的,没有什么能分开周沫和余味。 * 余味重新租了房子,2014年应是无比顺遂的一年。他们新找的房子条件还行,简陋装修,一室一厅。虽然楼层比较高,但有空调、有浴室,一切无妨。 周沫又开始了她嚮往的小主妇生活,将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 她在北京若是生活的好,父母也会格外欣慰。只是好像自己不在s市,他们怎么都不放心,对着这屋子还是挑了不少毛病。 “怎么不住那房子了?” “哎哟,太矮了,我不喜欢,我喜欢登高望远!” “……”护着余味护的都忘了自己是谁。 第344页 余味只要有空都会接送她上下夜班,两人在医院外的早餐店进了早餐,或是傍晚下班手拉手去市场,买一点超级简单的菜品回来折腾一番。 和2013年所有的憋闷和痛苦不同,2014年他们都迈向了不一样的生活维度。 周沫对北京绽放了好感,角角落落也充满了别样风景。 而她和她的“女儿”也是虐恋情深。从一开始的碰都不碰,到后来,愿意看它几眼,看着它的毛慢慢长起,密密地铺开,将肉色掩盖,心疼它“小小”一只出门被别的狗一叫就熘,可怜巴巴。 而她因为也怕狗,不敢给它报仇,于是拉着它灰熘熘撤退。 周沫揪着津津毛绒绒的耳朵,佯怒道:“你知道吗!为了你!我们在北京每个月要多花一千块,你吃这么多,你要穷死你爸你姐吗?” 余味给她洗脑洗的很成功,她从抗拒竟也习惯了。接受北京的生活里有了一个小累赘,每日要熘,累了要抱,越来越沉,还得勤快洗澡,不然黄成金毛。 她有时也是不太愿意的,可余味是真爱狗。 有时候白天已经遛了三回了,只要半夜津津咬住狗绳小蹄子蹬来,余味都会从床上爬起来带它深更半夜再去楼下玩一圈。 “余味!”周沫都准备就绪了,他喜欢的白丝袜都给他穿了。 “等我等我,我回来就......”他挑挑眉,还掩住津津耳朵说不能让它听见,它还小。 可是周沫无语,家里又不是有百平,那动静它能听不见吗,还不是听不明白,烦人,掩耳装傻。 余味大四在北京x院实习,之所以没选择y院不过是想着多学点知识,x院实习名额很紧凑,齐峰给他拉了社会实践的分,为了表达感激,余味请齐峰出来吃了顿饭。 周沫步入社会,也了解了不少社会人情,买了支萝蔔丁口红给单影作为礼物。 只是吃饭时没见到单影,她问齐峰,齐峰笑笑没说话,她还想继续问,余味手伸入桌底捏了捏她的大腿。 她这才反应过来齐峰和单影分手了。郎才女貌,令人唏嘘,她好半天没能缓过来。 席间齐峰情绪不高,周沫细细算了他们从高中恋爱到这会都快八年了,竟然分了,她憋了一肚子好奇的问题,终于在三人散伙后拉着余味问个明白。可余味哪是八卦的人,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来,随口说:“可能就是感情到了,没新鲜感了吧。” “啊?”周沫开始算她和余味的恋爱时长,竟也奔着七年去了,她抓着余味的袖子在冷风里质问他,“你说!你是不是对我也没新鲜感?” “我什么时候有过啊。”他捏她脸逗她。 每一句玩笑话都可能是深重的种子,出口时埋下,某一刻破土发芽结果。 余味和周沫在2014年画下了最完美的句点。 周沫觉得这一年美好得就好像在愚梦巷一样,除了忙碌,他们会聚会,会约会。 只是他们刚开始学会分担,学会生活,学会理解,日子就生了变。 这个变化对于周沫是突然的,但是对于余味来说,早有了迹象。 张岩不是善果,他挨了打之后好一阵子都憋着气,第一反应是刘普然的相好来寻仇,气得他在处理完伤口后好几日都避开刘普然。 刘普然自然恼怒,这人怎么回事,好久都不联繫了,在一个科抬头不见低头见,他的转变都引起了同事间的怀疑眼神,尽管她们都不敢问她,可她明白自己靠得都是什么。 她好不容易揪住张岩,质问他到底怎么了,她都打听过了,他老婆去美国陪读了,压根儿不在国内,莫不是有了新欢? 张岩忙不迭要躲,这个女人心可真大,有了相好还捨不得他这棵大树,最后一通折腾搞到了床.上才发现压根不是刘普然。 “是不是周沫啊,她有男朋友的。” “啊?周沫?......”他一时没想起周沫的大名,毕竟也一年过去了,一想到是那个小护士,一时怒从心头起,“她敢这样?”他纯粹是看在刘普然的份上没敢声张,若是周沫他早就报警了,他当时喝醉,而且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还惹了一身腥。 现在主任们的酒桌上,还有人会在背地里嘲笑他。 “她好像是有男朋友的。听说是z大的医学生。”刘普然回忆,她拍了拍张岩皱巴巴的皮肤,和她的一对比甚是鲜明,可她毫不在意,还把他当宝,娇嗔道,“话说回来,还不是你自己不好。” 张岩弄明白了是周沫的男友,怒气滔天,绝对不能吃了这哑巴亏。他在酒桌上遇见了个药代,是z大的往届生。他顺嘴打听了一番,那人还透露了点信息给他,比如他现在在x院骨科实习,有意向选骨科。 张岩心中那股恶气不停窜涌,手骨嘎达作响,他一定要让那个余味和周沫付出点代价,敢这样对堂堂主任,他这辈子避开了医闹居然还碰上了暗算。 * y院附近,某小区。 周沫围着围裙,一脚踢着上蹿下跳的巨狗津津,一边小心翼翼地端着汤面,喜盈盈地喊着:“吃饭啦!”颇有几分小厨娘的姿态。 “有生之年吃到鸡仔做的饭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杨博书推推余味,表达自己的惊喜。 第345页 “我会的可多了!”煮面而已,她在愚梦巷经常自己煮面的。 “不许叫鸡仔!”余味反推回去,可千万别夸了,他吃面已经要吃吐了。 周沫笑眯眯地搂上余味的肩,“其实无所谓啦,鸡仔不都一直叫的嘛,干嘛不给叫啦,上回瓜皮还怪我矫情。” 杨博书大口吸熘了面条,“还不是只想你做他一个人的鸡。” 余味“啪”地扔下筷子,将杨博书压在了沙发,“再给我胡说!” 周沫拿着筷子喜滋滋,这样对她持着汹涌保护欲的余味真是太让人满足了,她可得拿给小时候的周沫看看,喏,你翻身做主人啦,再也不用追着人家跑了。 可是她没能想到这是她最后一天见到余味,吃饭的时候多开心啊,三个人的打闹多真实啊,怎么就那样了呢。 * 少年为情所困,为钱所束,最是多见。 大黑也中了招,有濮金被噼腿在前,自己也因实习地点遥远,被女友以不喜欢异地恋的理由给踹了。 他愁眉苦脸痛不欲生,拉着余味喝酒,在春日黄昏就喝得烂醉,于大马路上狂吐,这里离y院近,余味只得背着他往家里赶,幸好他体型不算高大,不然就累死了。 大黑被他扔到沙发上,喊着口渴,余味去厨房看了一圈,自己的杯子昨晚被津津的尾巴晃到,打破了,周沫不知把杯子整理到何处,于是下楼去买矿泉水。 周沫今日倒霉,被护士长特许提前下班回来清理狼狈的心灵。她蹬着小高跟开门的第一反应是,今天的毛绒绒居然反常地没来蹭她。 正疑惑一抬眼,她都要吐了。 眼前的大黑躺在她的黄沙发上,一堆呕吐物漫溢在沙发边沿,这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津津居然在舔。 她整个人崩溃了。白日一位患者颅内出血,恰好喷射性呕吐将病房的天花板喷的如泛了血灾。她急忙抢救送去了icu,事后又指挥工人师傅在现场清理,整个下午她都不愿意去那个病房,天花板上的咖啡样颜色还残留着,师傅还开玩笑,跟艺术品似的。 谁的艺术品是从胃里出来的! 今天都承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了,这会还来这一出,她简直欲哭无泪,她大喊:“余味!臭猴子!” 无回音,余味不在。她欲哭无泪,拉拉大黑,以为他醉得不省人事,却半清明地睁开了眼,他看见是周沫,傻笑着打招唿,“弟妹啊,早啊。” 周沫心里嗤笑,早你个头啦,这是夕阳不是朝阳,哪有人这会喝多了的。 她点点头,算打了招唿,进厨房拿了抹布和口罩,全副武装走到他旁边,一脚轻轻把正在舔jiojio的津津蹬开。 她将沙发上的呕吐物擦掉,又用小牙刷沾点洗衣液水细细刷沙发,呕吐面积不大,估计在外面吐过,大黑愣神地看着天花板,周沫问他:“干嘛大白天喝酒啊?” “.......”他静了好一会,周沫都以为他还醉着,没听见,起身时听见他说:“感觉在z大这几年还挺倒霉的。” “怎么了呢?”周沫将污水倒去,又换了盆清水,继续蹲下用小牙刷刷沙发。 大黑嘆了一口气,周沫以为他要开口了,屏气听,却又听他嘆了口气,“就感觉没什么事情是顺的,”他舌头打结,说着苦笑起来,“先是被戴了绿帽,大二又因为穷被人甩了,想着放肆一下又背了五十万的债,要不是余味......”他突然停住,心里把后面一句补了,现在又被踹了,真霉。 周沫听到五十万也是竖起了耳朵,可他又停住了,说不好奇是假的,但既然大家都说别问了,那就不问呗,现在一说又停住,有多神秘啊。 大黑意识到什么似的,他稍稍转头,面向周沫,“弟妹,哥对不起你。”他眼里蓄了泪花,周沫一抖,这真是尴尬,一个大男人在她面前哭,搞得她不知所措。 周沫给大黑递纸巾,听他说村里的猪猪瘟,他爸妈很辛苦,她点点头虽然听不懂但是新闻看过,就这么说着说着大黑也醒了一半。 她去煮汤面时,大黑惊得坐起,手机还在耳边,见周沫疑惑地从厨房探出脑袋,赶忙正色,“好的好的,我等会就来。” “不吃了?”周沫心中可惜,还多下了点面呢。 大黑脚步凌乱,酒意醒了大半,这会心脏“嘭”跳,但努力为表面平静,“不吃了,弟妹慢慢吃。” “哦,没事,我做成冷面等余味回来吃。”她听大黑说他出去买东西了,不然也不会放大黑单独在家。 “......”大黑手在门把,顿了一秒,还是下了楼。 情况是急转直下的,措手不及地都不容人事先准备。 第140章 reality055 【不是猴哥的鸡仔】 网友:老了也要暴走的鸡仔 评论:《愚梦巷101号》 打分:2 发表时间:2019-03-20 15:11:30 我们一起乘风破浪, 可我们没有一起抵达终点。 我曾经痛苦过,也偷偷地恨过, 可我从来没有一刻后悔过。 周沫和余味, 值得被写下来。 余味,从来都是个很好的人。 * 胡倾城是深夜码完了新章才看评论的, 她点进去,是个新id。 第346页 应是周沫。 她看了眼时间,将新章发了过去。 她没催, 没力气催了。 丧事已经将她拖垮,周沫还将她的梦打碎。 她知道周沫沉浸在新的爱情里,无心看她的小说,她没恋爱那会对她的小说还有点积极性,后来恋爱了, 就淡了。 也许不是小说, 是那段回忆都淡了。 主人公都放下了的感情, 她又在执着什么呢。 她关了机,睡觉了。 * 周沫在她发来新章的下一秒就点了开来,比任何一次都积极。 她在等, 可又不敢反了常态去问她要,她怕胡倾城起疑心。 檀卿在洗澡, 水声哗啦啦的响着。 房间关了灯, 浴室半掩的门缝透着光,她面前的手机照着她。 檀卿今日带她宿在了别墅。 二层,风景极好, 空气透着夜的沁凉,放眼望去皆是树影和夜空。 临近婚礼,周群胡瑾彻底放弃了她。 本来努力管束她的住宿一个月,可这会还有十几日就要举办婚礼了,谁还管她,条条框框都扔下了。 周沫躺在床上,浸在月光中,五指抓着手机。 她看到了她在北京的倒数第二个生日,滴滴泪连成串从眼角侧坠。 那会明明都很美好,一切的一切都那样真实。 阳光好,朋友好,余味好。 她被檀卿从背后拥住时,人恍惚还在那个暖阳烂漫的午后。 阳光被揉碎成金粉从头顶洒落,将他们包围,而她就像这一刻被檀卿拥着一样,被余味抱着。 一个是胸膛宽厚的男人,一个羽翼渐丰的少年。 她想起那副画,还在公寓,应该留给房东了。 檀卿的双手开始弹竖琴,一轻一重。 她想起齐峰和单影,她完全记不清任何古怪。 身后的手电筒开始戳她。 她想起那天余味说我们以后就像在愚梦巷一样。 为什么,那时候明明都好好的,我们熬过了最难的地下室,为什么后来变成了那样! 这是她多年的意气难平和痛不欲生。 时间渐渐淡去那股痛,可再把美好描绘时,她很难想像后来的突变。 她作为一个亲歷者,此刻竟像一个失智的读者。 余味知道张岩欺负了他,他没说。 余味知道胡倾城在写小说,他在自述。 既然不要她,为什么还像她一样,把过去记得那么清楚。 她揪着被单,倏然后仰。 吻密密落在颈脖,羽毛轻扫,小猫轻挠。 她两行泪顺着眼角无声滑落。 她闭上了眼,感受今日温柔若月光的檀卿。 可胸中,脑中,身体里,大力反覆地爆裂了一个声音,余味,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如她所料,也继续未知。 答案在眼前,她却不敢触。 胡倾城应该知道了一切,她没说,她就不敢问。 她怕余味说过什么话,只要她察觉就无法得知了。 就像当年所有人都不告诉她,余味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对她? 她被翻转,身上落下了一下轻掌,“不专心。” 她缩了一下,髮丝被穿过,一道力带动颈后仰,“那换个刺激的。” 周沫身体内部一空,被横抱而起。 她吓得一瞬间从故事和忧伤里跑了出来。 这个大萝蔔花招太多,永远有本事把她从她的情感世界里抓小鸡一样抓出来。 深春,微凉。 薄汗,渐起。 一半是害怕,一半是刺激。 周沫手撑着阳台扶手,任风吹,任啪打,简直羞疯了。 栏杆还不够,拉起来挂在身上就往墙上按。 月亮瞧着他们害了羞,在第二回 合半掩了面。 周沫被丢进床榻时,人才在半悬空的状态下找到落定,“我不喜欢站着!”她尚在喘息,强调道。 “哦,那喜欢什么?”他在戴第二个,垂着头,微汗的一绺搭在额前,让她想揪。 “......我就喜欢在床上。”口是心非。 方才刺激得死死咬住他的肩膀,秒泄的是她。 这会说不喜欢的是她。 他停了扭动急躁的又是她。 怎么这么可爱。 哪儿找这么个25岁的大姑娘。 檀卿假装附和她,“好好好,按你‘喜欢’的来。” 白墙,影动。 床单,凌乱。 周沫仰躺着,先他一步到。 在后续的空泛的起伏间,她望着晃动的天花板,体会着男性的掌控力。 人在虚空时就容易神思逃跑。 她想起少年做那事儿,横冲直撞的不得章法,带着发泄的意味,感受到她不舒服会克制,看她难受就会自责,不知道那是一个快乐的预兆。 而男人却细细品味慢慢享受,真有种水乳.交.融的愉悦。 周沫身体极致快乐,可内心却涌出股悲伤来。 檀卿说,那个点之前是极致的难受,想逃想尿想流口水,全身在失控,可越过那个点,是咳咳咳。 好可惜,她和少年懵懂不知,没能一起到过。 这会她总会抵达快乐,生理心理的快乐是真实的,可是那么股子遗憾也是。 第347页 他们没能越过那道难受。 两人颤抖着抱在了一起。 檀卿头垂在了她的颈窝,嗅着发香控诉她:“今天不专心。” 唇若有若无轻轻擦过耳畔。 明明已经算熟悉了,她还是起了鸡皮疙瘩。 周沫环住他的宽阔紧实,“想到明天有点开心。” “哦,开心做檀太太吗?” “哈哈,”周沫笑了一声,又敛起尾音,“是想到我可以多一个家人,开心。” 檀卿的心被一下软拳轻敲,所有的招数卸了下来,他撑起身凝着她的眼,“我怎么这么好运可以遇见你。”让我多一个家人,让我多很多家人。 黑翟石嵌着半轮月和一个你,半生的浪荡和最终的归属。 周沫听不得“好运”这个词,收住情绪,赶忙撒娇说:“抱我。” 身体被应声覆上无尽的安全感。 她甜甜的表情瞬间瓦解,看着白顶目光涣散。 是不是因为“好运”才离开的我? 我们明明那么好,我不信你可以因喜欢别人而不告而别。 余味,你给我说清楚。 别躲在后面了。 我们不仅是恋人,还是家人是朋友。 * 2019年3月21日,晴空万里。 檀墨不想在医院被接去婚礼现场,可刚到家一晚又被送去了医院。 檀卿是在领证排队的时候接到刘冉冉电话的。 他抓周沫的手登时一紧。 她回头看他,嘴角的笑意还未收,“怎么了?” 他挂了电话,摇头,“没事。”亲了亲她今日特意上的桃粉色腮红。 人生最重大浪漫的时候,怎么可以又拉着她匆忙去医院呢。 可人生最有意义的某一刻,在嘈杂的队伍里完成也不美好。 檀卿拍完照在等照片时,拉着周沫,“沫沫,我们下次去美国登记一次。”他虽没嚮往过,可记忆里那里比较神圣。 这里挤得他都出了汗,烦躁。 周沫拉拉他的手,“我觉得很好啊。” 她接过印了钢印的结婚证,指腹摩挲,不敢置信,“我居然结婚了呢。” 檀卿将她抱起,转了个圈,鼻尖贴着鼻尖,在人潮涌动中丝毫不避讳,“后悔吗?” “嗯!”她仰起脸,假装后悔,将结婚证送到他眼下,“可不可以退了?” “可以啊,”他拉起她的手走到车边,为她开了副驾的门,繫上安全带,亲了亲嘴角,“下辈子。” 周沫看着檀卿持方向盘的檀卿,“檀卿,我......我过几天要去趟北京。” “去北京干嘛?” “我有个朋友叫我去玩,正好婚假嘛,我去玩两天。”她说话的时候没看他,手指在针织衫的掩护下搅在了一块。 檀卿笑,“婚嫁留着,我有惊喜。” “什么惊喜!”她目光忽地一亮,这个臭萝蔔花招特别多,她有点期待。 “说了还是惊喜吗?” “那给点提示嘛!” 接下来的路程,周沫开始乱猜,“是给我准备了999朵玫瑰吗?” “你想要?” “那是送我一套房吗?” “你想要?” “那是什么呀!” 周沫好奇心上头,开始摇他的手,“檀卿!~” 她撒娇,尾音嗲的不行,她知道他吃这套。 果然,他勾起唇角,无可奈何道:“好吧,我说实话,我定了花火大会去日本的机票。” “......”周沫手顿住,“真的啊?” “嗯,到时候去一周,怎么样?” “好啊。”正好去还个愿。 谢谢你,真的送了我一份遗忘。和他在一起时,我时常会忘了他。 开到医院时,檀卿向她道歉,“沫沫对不起,这样的日子居然还来医院。”他是要带她去郊区某酒店,还准备了烛光晚餐的和花瓣鸳.鸯浴。 她的喜好特别普通女孩,喜欢所有俗气的浪漫。 很好打发,可是他此刻却无法满足。 想到一切都在委屈她,就觉得愧疚。 “没事啊,以后有的是机会嘛。”她挤出笑容,安慰他。 千万要懂事啊。 虽然昨晚听说今天要去烛光晚餐脚丫都跳起了舞,她还没烛光晚餐过呢,可檀墨的病情要紧。 他们嘛,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呢。 檀卿在车旁亲了亲她人工粉嘟嘟的脸颊,“那我们去安全通道吧。” “好啊。” s市第一医院的阳光暖的像一双温柔的掌。 而檀卿牵着蹦蹦跳跳的她笑得比风还温柔。 楼梯一节一节,这条道明明才陪她走了几个月,却好像走了一辈子。 可不是一辈子吗? 一个不能坐电梯的丫头。 “沫沫。” “嗯?” “是不是要换个称唿啊?” “啊?” “唔......” 作者有话要说:  哭了一天,纸抽了好几包,幸好,他们都是喜剧,快好了,快甜甜了 第348页 第141章 reality056 【下雨我也会幸福一辈子】 一场春雨, 下的s市升高了五度。 城市若被雨刷洗过,花朵更粉, 绿意更盛。 周沫上飞机前, 胡瑾胆战心惊地发消息来,会不会碰上雨季, 下雨结婚不好。 她跟胡瑾说过蔡珊珊结婚的雨势和后来她在婆家并不愉快的生活,吓得胡瑾看到雨也担惊受怕了起来。 周沫回完【放心,下雨我也会幸福一辈子的】, 就上了飞机。 2019年03月28日07点10分。 她坐上s市飞往北京的飞机。 2019年03月30日19点19分。 她又从北京飞回了s市。 一条绵延千里的航线,两小时不到,不够睡一觉,刚够想事情。 这条线她一点也不陌生,但檀卿却像是发现了她娇滴滴的本性似的, 对于她一个人出远门不放心, 要送要接。 她没说自己在北京生活过两年。 应兰兰婚前揪着她耳朵说, 死咬住牙,喝醉了也不可以说你和猴哥半点事,就让他当你有一个无名无姓的前男友, 到此就可。 张敏也是点头附和。 周沫有点理解,有点不理解, 不过照办了。 她不知道的是, 胡东阳抓着檀卿说,一定要看体检报告单,虽然周沫长得老老实实清纯似水, 但是这年膜都可以补。 恋爱美好,婚姻残酷。 檀卿拍他,“你是不知道我的职业吗?” 不过体检报告寄过来时,他打开文件夹还真的紧张了一下。 他在乎吗? 应该......不在乎吧。 可是...... 他迟疑半晌打开,看见字母下标都是0,松了一口气。 s市华灯初上,灯光点亮城市每一寸被黑暗覆盖的沉闷细胞。 机场也是人山人海,这个点是高峰。 飞机落地时经歷一场小事故,耽误了半小时,她走到那个熟悉的接机处时,一眼就看见了第一次出现在此的人。 一颗在北京剧痛又失焦的心这刻鼓胀开来。 啊,真好,s市就是好,一回来就可以有他。 檀卿听着广播,焦心了一会。 飞机落地事故高发,他安慰自己,劝自己如广播里说的一样“耐心等待”,可手提电脑还是啪的合上了,脚步在大理石地砖上乱序踩开。 她怕电梯,那乌漆嘛黑的飞机,会不会也害怕? 当周沫穿着薄款粉卫衣背着双肩包蹦到他跟前,一脸神气地歪头看他时,他松了口气。 真是,居然吓得这会还心脏蹦跳。 机场经典戏码,周沫是个女主角命,每次都能演一场。 “老公!”她勾住他的脖颈,声音娇嗲。 檀卿环住她的腰,心情也从早上看到檀墨面色的焦心落定到了幸福的平地。 若是没有她,他应该日夜在抽菸,磕着安眠药睡觉。 “老婆,”他亲了亲她的耳垂,“等会去新家睡一晚。” 周沫的笑意洋了一脸,弯弯眼睛瞧着他,惊喜地问:“新家弄好了?” 这么快? 她梦想的市区小别墅张张嘴就有了,真是太轻松了。 她完全没想到是第一次夜宿檀卿家他就张罗着购置的。 “嗯,搞了张床,其他没弄。” “......那我去干嘛?”她心中涌起了点不好的想法,尤其是听到某个敏感词。 “去试试床的硬度。”一本正经。 “......”娇羞。 檀卿就是个老骗子。 他们不仅试了床的硬度,还试了墙的硬度,门板的硬度,地板的温度,室外的温度,炽光的亮度,月光的亮度,还有体尝了草莓味薄荷味青柠味...... 周沫跟他在一起后根本不用抽时间练瑜伽。 檀卿无形间让她突破体力上限,动作难度加大,韧带拉开,肺活量拔高,真是个身体力行的健身教练。 别墅两层她好像迷濛间都去了一遍,反正摇摇晃晃似在梦里,她也没仔细看。 周沫凌晨三点才把他哄睡了。 打开手机,是古默发来的,【可惜了,不过,新婚快乐。】 三个字,可惜了。 周沫拿着手机,看着胡倾城发来的最终结局,手指活动了半天,没敢点开。 她去北京y院找到了李亦柔,她说,张岩前两年被抓进去了,因为医药问题,她还问,周沫,离职前你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像被抽了灵魂似的? 周沫当时笑笑,但其实她记不得她是怎么办离职的了。 那阵子,她若行尸走肉。 她的生命被生生拔去了一半,怎么还能保持正常意识呢? 她去了齐峰的医药公司被告知他早就离职了。 她想了半天,在北京的人的联繫方式她只有大黑和李亦柔,她颤抖着手拨给了大黑。 如果胡倾城写的是真的,那么,大黑曾经背叛过或者说坑过余味,在北京最冷的冬天伙同宿舍的人一道给他泼了冰水。 她这个名字怎么也平和不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硕士毕业,正在读博。 他说,去年还和余味有过联繫,他在美国挺好的。 余味啊余味,你同世界保持联繫,却和我断了。 只是一个出轨吗? 第349页 为什么我没能再坚定一点呢? 没有坚定地在刚来北京那会就问清楚50万。 没有坚定地留在北京,找到你,陪伴你挨过又一段黑暗。 她想了很多,将细枝末节回忆了一遍。 最后还是给杨博书发消息:【羊仔,我再来求你一次,让余味联繫我吧,最后一次了。】 她求过世界上所有的人,求求他们转告余味来联繫她,求求余味来找她,所有人都对她摇摇头。 她被丢下的那么彻底,就算对他再百分百的信任也做不到在北京死皮赖脸下去。 何况当时,证据还很充分。 她周身拢在檀卿的温热怀抱里,却想着余味,有那么一秒晃过,会不会对不起檀卿啊,可下一秒她将这点疚意抹了去,思想是自由的。 日光亮起时,周沫还在回想那年在北京的最后。 她身体舟车劳顿再加上高频折磨早就累垮了,可是一颗心脏却砰砰乱跳。 跳的好像要把胸膛都震碎了。 檀卿醒来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惺忪着睡眼扫了一圈空荡的大房,见周沫正穿着他的黑衬衫蹲在阳台,食指中指间夹着一根烟,青烟裊裊,侧望过去,微垂的眼现出哀愁。 那包烟他昨晚下车时拿了下来,说要放在这房子里做个纪念。 “怎么在抽菸?”檀卿哑着嗓子问。 周沫夹烟的手一抖,没想到他醒的这么早。 她只是心脏跳得太快,想找个东西定定心神。 她想到檀卿余味都会用烟压,试着点了一根,还没尝出味就被他发现了。 戒菸的人对于烟味都是狗鼻子。 “我饿了,没早饭,只能抽菸。”胡话张口就来,烟果然定心神。 “美女就是美女,吃空气就能饱。”檀卿半.裸着上身,撑着头看她,诱哄道:“再抽一口看看,我喜欢看你抽菸。” 周沫翻了个白眼,可跟他说两句废话,一颗心就莫名安了下来。 她顺着他的意,将烟送到嘴边,深吸了一口,对着两米外的他吹了过去。 烟雾缭绕,卷卷灰菸丝间是她望向他的剪水瞳。 檀卿满足一笑,真是仙女堕凡,怎么就能清纯和风尘兼具呢。 他赤着身子走向她,周沫夹着烟迅速站起来,“你要干嘛!” “沫沫,婚礼结束我们都不能见面了。” “啊?”周沫反应了一秒,“为什么啊?” “保持新鲜感,新婚之夜有意思。”檀卿胡说八道,其实是胡瑾交待的,说新郎新娘婚前两三天就不要见面了。 檀卿只能服从长辈。 “哦......”周沫将剩下的半支烟掐了,手勾住他的脖子,头埋在肩颈肌肉处拱了拱,两三天呢,她应该会想他吧,“你记得没有我的时候不要抽菸!” “那蓄电要充足,来,我们抓紧时间。”他目中精光大亮。 “檀卿!”周沫不敢置信,可他一手已经从衬衫底穿至她的红豆,摩挲起来。 周沫先是失重,没多久彻底失去意识。 她终于得到了她要的睡眠,来不及想那些有的没的,也没来得及把胡倾城给的大结局看了。 睡梦中,她恍惚飘到了天上。 一架飞机带着她在高空飞翔,天上暖暖的,太阳沖她打招唿。 没一会又碰上了月亮。 她这一觉翻来覆去睡的累死了。 待她醒来,月上柳梢。 周沫试图翻了个身,真是难受,全身散架,手机上是檀卿交待的:【车给你了,钥匙在门口挂着。】 她将头埋进被子,还没来得及将唇角勾至情绪甜蜜的高度就被手机振动给吓了一跳。 “周沫!你这么大了能不能懂点事!” “要结婚了不要粘着人家!” “赶紧回来!” ...... 随着周沫的清醒,那个梦也坠落到了现实。 一架飞机飞越一万八千多公里,落地s市。 s市经歷了翻天覆地。 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明明是陌生,可是看着嗅着就是这么熟悉。 灯火都比别处暖,可却照不进他心间。 第142章 reality057 【春天的落叶】 2019年03月31日, 微雨。 周沫大晚上的先跑去了医院,想把车给檀卿, 结婚诸事多, 她有自己的小车,男人还是得有个代步工具。 她压根没想, 他家干嘛的了。 车子在细密的s市里夜色里滑过,等红灯时,手机响了。 她看了眼来电人, 眉毛不觉挑了一下,“余竟?” 面前的红灯在雾气里氤氲成一朵红花,映在车窗上。 电话里的少年低声的在问好。 ...... 周沫停好车,往安全出口走去。 她没想到几分钟前约好在医院见,没说具体哪处, 余竟就已经在新大楼的楼道口候着了。 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 没想到他一下摸准了她的地点。 她撑着伞, 走近通道口时,只看到了一个侧影。 微黄的灯光下,雨丝朦胧, 迷了轮廓和细节,她心忽地漏跳, 脚步都顿住了。 直到几秒后, 他熄了菸头,转头,周沫才看清他的正面。 第350页 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了一下, 她听到自己的心“咚”地掉了下去。 哎。 “沫沫姐姐。”余竟有些侷促地将烟屁股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怎么也抽菸了?”周沫彻底忘了今晨自己还在抽菸的事儿,带了点长辈的问询。 “就......心烦。”他苦笑了一下。 余竟的髮丝被雨打得微湿,周沫上前两步,将伞罩在他头顶,“下雨怎么也不打伞?” 余竟个头高,此刻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多。 她目光估量,应该比余味还高点,真是营养好。 雨丝被风卷挟,飘到她的脚踝上,凉凉的。 余竟半晌没说话,就低着头。 周沫等了会,主动开口,“找我什么事啊?” “沫沫姐姐,你真的要......结婚吗?”余竟看向,眼神是心痛委屈。 周沫点点头。 “不能不结吗?” “不能。” “不能再等等吗?” “不能。” 周沫不知他要说什么,只是顺着他的问题回答。 她给余家寄了一张请帖,周群本来说不要寄了,影响余一书的心情,人心脏不好呢。 她说,大喜的事,怎么会影响心情呢。 没想到,先余一书一步,被影响了的是余竟。 毕竟是小孩,藏不住话,听她说了两个不能后,眼圈都红了。 他下颌动了动,吸了吸鼻子,“沫沫姐姐,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嫂子。” 他接受不了周沫和别人结婚。 他接受不了他见证过的恩爱最终灰飞。 他想问她,是不是真的想嫁? 周沫憋住喉头的鲠意,舒着气点了点头,“你也是我弟弟。” 她扯出一个笑,像小时候一样,伸出手捏了捏他不再肉嘟嘟的脸颊,假装是个大姐姐。 他又一次恳求道:“沫沫姐姐,不能不结吗?” “我领证了。”结婚只是个仪式,她在法律上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不知是不是故人,她这会总想流泪。 可一阵湿漉的风颳来,她又敛去泪意。 “那好,恭喜你,结婚我就不去了。”他咬了咬唇,“我爸妈会去的,要给你送礼金。”听说挺多的,可谁有在意呢。 “谢谢。” 她看了眼安全门,觉得他应该无话了,将伞收起,往前跨了一步。 余竟没转身,又唤了她一声,“沫沫姐姐。” 像小时候一样,粘着喊着,这次没有一个拽着她走的余味。 她滞在了微雨中,等他不知所措的挽留。 一时无回应,可他知道她在身后。 雨声淅淅沥沥摩挲耳道,树叶被风吹动,猎猎作响。 方才面对她,矫情话说不出口,这会,呵,“我在美国见过我哥。” 周沫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这个人时常像死了,又活在每一个没她的角落。 “他挺好的。” “我去过找过他几次,跟小时候一样,他都没理我。”说完,余竟苦笑了一声。 “后来有一次,我跟朋友一块吸......那个,大嘛,他通过留学圈的朋友知道了,冲到我公寓,打了我一巴掌。” “我们隔了两个州哎,他居然过来了,那是我人生挨的第一个巴掌,可是我好开心。”露出的虎牙现了半分天真。 “沫沫姐姐,你没错,他也没错,大家都开始了新的生活。” 周沫整个头颅涨到了充血,死死睁着眼睛,没让眼泪落下。 “只有我还留在原地,你们是我小时候最美好的回忆。”那会他每周都盼着可以去愚梦巷,可以看他们玩,有时候等一天才能看到他们,他看着他们笑,就算不同他说话都开心。 “你也是我最好的弟弟。”周沫拉开安全门挤了进去。 门将微光隔绝。 一楼的楼道灯又坏了,这豆腐渣工程将她的唯一通路黯淡,可这会她正需要这份黑暗。 她浸在了余味曾习惯的世界。 刚听余竟说,他也开始了新生活,那很好。 他开心,不就好了吗? 可她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她埋在臂弯间哭了好一会,整个人深喘地憋着气。 直到腿麻了,直到泪干涸在了面上,她才幽幽站起。 她下意识地推开了门,余竟已经走了。 待车子开到半路,她才意识到自己没把车给檀卿,也没来得及看一眼檀墨。 刘冉冉从绿植中探出身时,身上已经被微雨打的半湿。 她拎着食盒,在原地转了一会,还是踏进了住院部大厅。 八楼病房,檀卿正抱着流程本在核对,她将食盒放下,“吃饭吧。” “等我看完这个。”他说完,轻蹙眉头,“食馆搞得如何了?” “在装修。” “好。”他继续核对。 刘冉冉看了眼檀墨,他的腹部微隆,已经比前几日肿一些了,今日挂了檀卿买的昂贵的药,似乎状态好了一些,这会睡觉也不哼哼了。 第351页 护工阿姨坐在一旁打盹。 她将目光再次投向檀卿,“檀卿,你知道沫沫有个前男友吗?” 檀卿没说话,只抬眼看向她。 刘冉冉打开食盒,将一叠叠精緻的美食端出,口中像是闲聊一样,“我有个同学的表妹是她卫校班的班长,听说她有个谈了七八年的男朋友。” 他五指骨节顿作力,心中一凛,七八年? “她还为了他去了北京,在那里工作了两年。”她瞧了他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一时打鼓,“你知道吗?” 檀卿低低地应了一声,眼皮半垂,掩去讶异。 “刚我看到一个男孩和她一块在医院楼下,动作挺亲密的。” “冉冉,我知道,不用说了。”他将本子合上,扔在茶几,“你自己吃吧。” 他有些反感刘冉冉这样,可她说的话还是撬动了他一颗落定的心。 七八年? 他没谈过七八年的恋爱,这得多深刻? 还去了北京?那她前几日去北京是? 周沫将车开到愚梦巷时,是晚上八点,她一天没吃饭,饿的前胸贴后背,也不知老周给她留饭没。 方才和余竟站一块,她竟然幻嗅了一道刘冉冉特有的清淡饭香,真是昏了头了。 她在路上已经缓了情绪,大脑一片空白地将车驱回。 所以当她从歪脖子树处往101号走时,看到一抹肖似余味的身影,以为余竟还有什么话说,追到了这处。 她第一反应是,余竟也真是神奇,怎么她在哪处,他都能猜到。 可他什么时候跟瓜皮这么好了? 还有说有笑,两人一高一矮倚着门框,画面熟悉得残忍。 她向前的脚步没走两步就定住了。 站在两米远处,看着熟悉的昏黄,映着熟悉的他。 瓜皮先他一步发现她,不自然地扯了下嘴角,假装自然地说:“鸡仔来了。” 没有那句“不许叫鸡仔”,只是背影闻言僵了一下,缓缓转身。 两个模煳在光晕里的旋儿换了一个面,她爱极了的颜终于不再是记忆里的影像。 她仿佛在转身的那一秒里,听见了岁月年轮的滚动声。 “猴哥——” “你又不等我!” “臭余味,肯定又去西巷了。” “猴哥,抱抱。” “猴哥,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嘎吱嘎吱,滚轮声渐止,他转了过来。 一脸淡然的熟悉,插着兜,少年气消退,下颌收紧成属于他的成熟。 他温柔地望着她,没说话,看着她两行泪下来,就是啊,怎么能憋得住呢。 还是爱哭,还是受不得委屈。 瓜皮看了眼他们退身进了屋,将门带上。 没有调侃也没有嬉皮,心中一阵唏嘘。 周沫把泪水眨掉,大脑一片空白,她不想再看他了,这个王八蛋。 她抬腿快步往101号走,手覆上门把时,他声调微轻地说,“不说两句话吗?” 是那声音啊,没变。 真好。 不,不好。 周沫深吸一口气逃了进去,门一合上,嵴背就沿着门缓缓下坠。 一步也走不动了。 整个大脑一片轰鸣却没一点清醒的想法。 他为什么会回来?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回来? 他刚说什么? 说......两句话? 她将头埋在臂弯里,开始慌张,他会不会这么走了,还没说话呢! 她勐地抬头,面前是津津蹲在地上正要拱她的前奏,她拉起津津将门再次推开。 门外是等候的余味。 见她出来没有一丝意外。 他从来都懂她,一言一行一思一想,什么都能先她本人一步计算她的下一步。 “沫沫对不起。” “啪——” 可惜不是夏天,她听到一片树叶掉了。 第143章 reality058 【微雨春夜】 那年的不告而别, 周沫想过无数遍的重逢。 比如,他过得不好声嘶力竭地回来抱着她哭喊后悔, 说她是这辈子唯一的阳光。 那是她做梦梦到的, 她笑醒了然后又哭了,她知道这不可能, 余味是打落牙齿活血吞也不说一句后悔的性格,但内心还是祈祷千万别,让他好好的吧, 没她也行。 比如,他搂着丁柳柳回来,办了一场风光全城的婚礼,她冲到了现场去泼硫酸。 至于被法律制裁上社会新闻那一部分,她没想。 再比如, 她某年出国旅游在国外偶遇他, 他很好, 对她笑,说对不起,说当年不得已, 然后他们拥抱和解。 她想完有点生气,觉得自己那么多眼泪白流了, 怎么也要打他一巴掌。 氤氲微雨下, 一男一女一狗。 “啪——”她打了,很果决地扇出了她人生第一个巴掌。 余味没像电视里的狗血剧情,一手捂脸, 不可思议地瞧着她说,你居然打我。 他只轻扯嘴角,并不意外,还说:“手疼吗?” 这一下不轻,她打完了还倒退了半步。 他感受不到脸部的火辣辣,只觉得她没经验,没收力,手应是疼的。 第352页 周沫本火势沖天,想任性地把他压在地上乱踩一通,可这么一句,眼泪刷地就掉了下来。 他永远知道她的软肋在何处。 所以他拿捏住,才能一次性走到这么远的地方,而她无力挽回。 可下一秒,她还是抬起了手,“啪”的一下,比之前卸了半分力,半似抚摸半似拍打地在方才那处红印上又盖了个章。 他轻笑,一动不动,亦没说话,只是瞧着她,温温柔柔,像是以前被她欺负还享受的模样。 她憋了半天,多年的委屈和为他而生的心疼涌出,此刻一时相顾无言,只得抽泣地喘着。 津津好奇地嗅嗅余味,他微笑着弯腰抚摸它,“都长这么大了。” 她带着气恼和莫名地问:“你笑什么?” 这个时候不应该哭吗? “久别重逢不应该笑一下吗?”他神态自若,好像他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又回来了,没有任何不合适的突如其来。 “哦。”周沫胸中的万千问题,在此刻竟一句也想不出来。 应是渴望太久,期盼太甚,这会的不知所措有点不像话,明明有一堆问题问的。 路灯头顶照,雨丝风中飘。 没有任何客观事物为他们而改变其工作的节奏。 而他们像站在时光静止的愚梦巷,三足对峙。 她低着头,麻木地看着他逗津津,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只狗还是比她重要。 分手的时候死活不肯见她,可却让杨博书记得把狗带给他。 而多年后回来,他没同她多说几句话,就在低头玩狗。 “余味,你为什么回来?” 他沉默半晌,半天开口说了句,“我也不知道。”声音像从喉间挤出来的似的。 他像是循着一股冲动,买了机票,回国。 杨博书说,你说的没错,我不该心疼她,这个死丫头就是忘性大,别人能记一辈子的事她真的没几年就忘了。 可这就是他的选择,选择了就要承担后果。 津津的尾巴激动地扫来扫去,不时蹭到她的脚踝,引得她不自觉地缩了缩。 “那你来干嘛?” “看看你。” 周沫尴尬地站着,有点像多年前的异地恋,许久未见,相顾无言。 可那次,他狼狈瘦削消沉。 而这会,他英俊依旧还健硕了不少,她想,他的胸膛应该比以前宽阔多了吧。 她听见余味对津津说:“你姐姐有没有欺负你?有没有给你狗罐头吃?......给你找的后爸好吗?” 周沫没忍住,眼泪吧嗒吧嗒,在最后半句说到一半时急速落雨一样掉在了津津身上。 它毛厚实,丝毫不觉,可余味却看见了眼前的雨滴比周围的都要大。 那是他最熟悉的雨势。 局部落雨,多是为他。 余味松开伸出舌头一脸快乐的津津,嘆了口气。 他伸手想为哭肿了的她的眼拂泪,可手伸到半空又顿住了。 她已经是领证了的姑娘,可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了。 他抿住嘴角,心颤抖、手缩回的瞬间,胸膛撞进了一个熟悉的野丫头。 从体型到温度都是那样的熟悉。 同愚梦巷一样,同s市一样,即便修缮,即便改造,味道始终是他熟悉的。 巨大的震动牵动了每一根思念的神经,颈边是她湿润的眼泪。 “猴哥,抱抱。” 对不起没能在那天拥抱你。 对不起没能在你最难过最失意的时候陪伴你。 她将脸埋在她曾经最熟悉的胸膛,他静静地唿吸,双手下垂,没有回抱她。 这个拥抱是她一个人的归属。 她仰起湿润成片、反着路光的小脸望着他,不解地哑声问:“为什么不抱我?” “沫沫,男女授受不亲。”他稍稍后退一步,同她拉开一分米的距离。 再远,他就办不到了。 他们的身体从来都是磁铁一样,流在骨血里吸引力,他的意志力再强大都无法面对面抵抗那股命中注定。 所以他无法面对面向周沫说离开,因为会离不开,无法开口让她等他,因为说了她就一定会等。 你看,没说也好,她遇到了更好的。 周沫冷笑一声,“那你当时别睡我啊,睡都睡过了,谁还管授不授的。” “对不起。”对不起他没能捱住最后,也就一年的时间,若是那样,她更完整,她的丈夫会更疼她吧。 “余味你个王八蛋!”她张口隔着衣服死死地咬住他的肩角,没收一分力,咬到牙齿都酸了。 对不起什么,她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早点那样。 她的泪水失去了断掉的功能,持续开闸泄水,导致她唿吸不及,开始乱喘,深春夜里,她哭得像个婴儿,没有拥抱就不会停的架势。 余味无可奈何,给她拍拍背,“哭成这样干嘛。” “余味你怎么可以抛下我!” “周沫,在北京不苦吗?回到家不挺好的吗?你住地下室长疹子生病,在单位挨欺负,这些太苦,而我给不你了你好的。”他看到小说里周沫的自述角度,几度在深夜失眠,那些瞬间有无数都是他不知道的。 第353页 所以在羊仔得知她恋爱,让他赶紧回去时,他摇了摇头,她值得更好的。 周沫松开口,盈着泪对他吼:“不!我后来无数次回忆北京的事都很快乐,只除了你最后没有出现。余味我从没有觉得那些苦是苦,有你在,我真的觉得不苦。” “我吃过最大的苦就是失去你。” 身体的苦不是苦,金钱的苦不是苦,工作的苦不是苦,那都是歷练,可是你的离开不是歷练,是伤害! 就算你有你的理由,就算你全是为了我,你也是个王八蛋。 余味揉了揉她的脸,将咸湿的泪擦去,小圆脸已经褪去了婴儿肥的少女感,这会哭起来楚楚动人,挠的他心痒,而他只能说:“对不起。” 迟来了四年的男人,迟到了四年的对不起。 “余味你真的是个王八蛋,你自以为是!” 你凭什么以为我不能同甘共苦。 “周沫,我配不上你。” 迎接这句话的是轻轻的一个巴掌,带着手心的温度,轻轻覆在他面上。 她愤愤道:“你确实配不上我,你胆小怯懦,你不是余味!余味永远都不可能扔下我!” 余味在十几岁时就被黑暗吞噬了。 “是,我不是余味。” “你王八蛋!” “是,我王八蛋。” 周沫哭得脑缺氧,已经不知所言了,可一只手还扒着他。 他不肯抱她,那么她得要抓着,不能让他跑了,她抽抽噎噎地问:“为什么回来?” 她死死盯着他,等他答案。 他好像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自然地接道:“来参加你婚礼。” “你有病啊!”周沫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他居然真的这么说,一抽一抽地口水都喷到了他脸上。 她模煳着眼,看见了他面上的反光点,有点不好意思地给他擦。 真是烦人。 余味笑意不止,任她的手胡乱作怪地擦着。 是该难过抱头痛哭的场合,怎么就有点好笑呢。 周沫有点气恼,可嘴角还是跟着他扯了一个弧度。 她又含煳地问了一遍,“为什么回来?” 为什么在这个时间回来,在小说的尾声,在她结婚前的两天,在她刚从北京回来,终于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的现在。 “来抢亲。” “......”她的动作僵住了。 “怎么不愿意吗?不跟我走?”他半认真半逗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问,是逗她还是真心。 “余味......”她低低地唤他。 “嗯。”他应。 “真的吗?”她怀疑地看着他。 “嗯,胡倾城说你要结婚了,新郎不是我,读者很失望,让我来抢亲,你说我要不要这么做?” “不要。”她又笑了一下,“你不会的。” 她快26了,再做不来丢西瓜捡西瓜的事儿了,她很好命,周围都是西瓜,随便挑一个都很幸福。 可是谁又懂她呢,她看着同样不能被捡起的有感情的西瓜,亦是心痛的。 “选我还是选他?”他挂着笑容,瞧着她的神色问。 周沫楞立在那处,一时傻了,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支吾半天,挤出一句,“胡说什么呢。” “我们沫沫终于会做选择了。”终于不用我再逼你做选择了。 你已经知道什么是对的,是什么是为自己好。 而我,终于不用负疚前行。 “不是的。”周沫有点急,她不知道怎么表达。 结婚已经不是儿戏,她现在一切都好,不可能打破现状,可这么说也不对,太现实了,余味怎么办,她眼神慌乱,嘴巴不停嗫嚅地组织。 她当了真,余味又何尝不是呢,只是只能是玩笑。 余味看她这样,决定不逗她了,“沫沫,不开玩笑了,我来道歉。为我没有能力保护你,为我胆怯自私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为我那次丢下你,也为我拖累你这么多年。” 雨水将他的肩头完全打湿,白衬衫下方才的咬痕晕开点点水红色血点。 周沫咬着唇扫了一眼。 她是有多恨他,多想他,才能隔着衣服还咬出了血。 “没有!你没有拖累我!”她否认,她不想他难受愧疚。 “好!没有。”他都顺着她说,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余味你在美国开心吗?”就像多年前,她站在101门口问他的,你在北京开心吗? 那次他骗了她,这次,“要说实话,不可以骗我了。” “还不错。”他笑的很自然。 可她知道他一向会伪装,又追问了句,“你确定?” “嗯,打工上学,一切都很好,妈妈每个月都会来看我,我每个学期结束都会去旅游。”他回头看了眼瓜皮的家,“给你带了礼物,等会拿给你,还有啊,我学会开车了。” 周沫抖着点了点头。 很好,那就好。 虽然难过他离开了她,可是只要他好就好。 余味没说,没有你生活总是缺了一角,他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可去年花火大会才知道,是少了烟火一样乍现的惊喜。 第354页 余味问:“你......对象好吗?” 周沫点点头,想到檀卿,此刻汹涌若海的心稍稍安定了几秒。 “挺好,肯定比我好。” “不,你们都很好。” 余味摇摇头。 周沫见他这样就难受,他什么时候才能接受自己。 “余味,谁的青春是整整齐齐端端正正的呢,还不都是狼狈凌乱尴尬无助,我很高兴,你乱七八糟的青春里有我,我混沌不清的青春里有你。那些日子,和你一起,一点都不苦。” 不是非要眷属,非要厮守,美好存在过,就够了。 她忍着时光若川流在他们之间来回,在她的身体里施加了巨大的压力,她有那么一刻真的想缴械,逃吧。 可下一秒,她立刻清醒,不行,檀卿在等她。 “猴哥,我想抱抱。”她张开双手,抽泣得胸痛,“我们是家人,是朋友。” 余味顿了会,胸膛起伏剧烈,理智向她的黑瞳低头。 两具思念的身躯再次贴上时,眼中都只有久别重逢的彼此,丝毫未觉,几米外的歪脖子树下,一道修长伫立许久,一双焦目将他们刺进目光中。 微雨春夜,红尘滚烫。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写到这里,我大概已经吃了一整版的止痛药,贴了两盒奇正,哭得头痛不止、打得指尖发麻为了不让情绪断了还要继续写的我,真他吗可怜。 苟延残喘告诉自己,真的快完结了,大家再坚持十万字,加油...... 第144章 reality059 【愚你愚我】 2019年04月01日, 周沫婚礼前的一天。 天阴,雨停。 周沫醒了个大早, 惊坐而起。 她先冲到了瓜皮家, 透过窗帘缝确认瓜皮床上的两句身躯,松了口气。 不是梦, 是真的,余味回来了。 她杀到烧饼记买了几个烧饼,把津津迁到瓜皮家院子里, 开始吃饼。 她咬了两口没忍住,又跑到窗口探了探,余味还在熟睡。 他不习惯亮光,此刻将被子埋过头顶。 就算是一团被子,她都知道是他睡的形状。 瓜皮妈看了她两眼, 想说话, 周沫两脚一掌背了过去, 她知道她要说什么。 余味说今天他就走,说会话怎么了,又不是不结婚了。 她都快二十六了, 能干出那种事儿嘛? 瓜皮妈翻了个白眼,把劝的话按了下去, 不过她换了一句叮嘱, “沫沫,明天结婚你要早点起来的。” “知道。” 余味被瓜皮按出来时,刚好听见那话, 脚步稍顿。 他目光所及是周沫的背影。 黑长直,是他爱的,那个人和他一个喜好吧,她一向会为了喜欢的人做番打扮。 “沫沫早。” “猴哥。”她飞快转身,一脸惊喜,只是鼻尖还是酸酸的。 知道离别又在即,可是见到他就很好。 “给我个烧饼。” 接过,咬了一口,是他在美国想念的那个味儿。 “美国没这个味儿吧。”她瞧着他狼吞虎咽的。 “没。”也没有你。 瓜皮看了眼余味吃烧饼眯着眼,嘀咕:“晚上上飞机睡吧,白天再熬一熬。” 余味点头,拉了张凳子坐在周沫对面,这下她不用仰着头看他了,只需平视。 “猴哥,你壮了不少。” “牛肉给餵的。” “真好,看来吃的不错。” “傻丫头。”喜欢大饼油条的中国胃怎么会好呢。 周沫拉着他絮絮叨叨许久直到胡瑾来电话:“周沫!明天是你结婚还是我结婚!能不能懂点事!结婚前一天还要出去玩!没见过这么野的女孩子!赶紧给我回来!” 周沫抓着手机,转身看向余味。 东屋不知他回来,不然此刻应该会把她严加看管吧。 余味沖她努努嘴,让她回对面。 “猴哥我不回去,我送你上飞机。”她想陪他一天,他对s市有阴影,她不想他这么多年的难得一回不开心。 “准备婚礼吧,多大了,还分不清轻重。” “不要。” “去吧。” “不要。” 下午两点,周沫哭哭啼啼地被瓜皮开车送到机场,“为什么改提前了。” 她只是说要送他,还想陪他去吃几顿中餐,为什么提前了? “沫沫乖,我早点上飞机睡一觉也好。” 周沫知道自己劝不住,他说美国医学生学业重,檀卿也说过国外刚开始学医还挺难的,所以她理解,“猴哥,你要好好的。” “知道。” 余味被她一路哭的也难受,被逼着说了很多在美国的事,到了机场,她抓着他,“猴哥,记得要联络我啊,不能再失踪了,这是王八蛋做的。” “......” “你怎么不说话?” “沫沫,你都结婚了,频繁联繫不好。” “没事的。”她一脸天真,坚定的觉得好不容易抓住余味回来的时机,她盼了那么久才见到的一面,怎么也要把以后的联络留下。 第355页 “加我微信。” “算了吧。” “余味!你个王八蛋!”她一垫脚就自然而然兇狠地揪起他的耳朵,“你不加就别想上飞机!” 她转念一想又不对,“你要是敢删了我,我就......” 瓜皮帮余味拖着行李箱,看着他们打情骂俏,在一旁兀自忧伤。 周沫从北京狼狈而归那回也是他来接的,虽然没接到,这回余味回美国,又是他来送。 四年,终于,和好了。 可不是恋人的方式。 他不知道周沫余味是否心中会惋惜或是难平,反正他看到他们用朋友的亲昵话语说话时,他是五味杂陈的。 “沫沫,现在还怕坐电梯吗?”在北京一次去高楼玩,她抱着他,惊奇的没哭,他们以为治好了,可胡倾城说她前两年还是怕。 “我应该......一辈子都不能坐电梯了。”她说完有点难过,不过赶紧把这话题略过去,“没事,走楼梯也好,锻鍊身体。” “嗯,挺好的。”余味看了眼手錶,“沫沫,我要进去了。” “我看你走。” “行了,我看着你走。” “余味!”她唇扭曲成波浪线,两颗泪珠悬在下睫毛处,委屈地看着他。 余味笑笑,又老样子揉了揉她脑袋,“沫沫,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了。” “你确定?”他一直在等她问那件事。 他知道她去了北京,因为古默和大黑都联繫了他,可他们都不知道真正逼周沫离开北京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 所以,他们会告诉她,他离开的原因瞒着她的原因,却不知道他丢给她的那个原因。 “确定。”她一把拭去眼泪,这下坚定了。 她不想知道。 “好。” * 周沫哭着被瓜皮送到愚梦巷时她都哭肿了眼,“你要不就别嫁了,我今天就带你跑路!” 他的少年勇气熊熊燃起,为了发小的爱情两肋插刀。 却不想下一秒挨了周沫一个泪花白眼,“你能不能懂点事!” 比她小几个月居然这么幼稚。 乌云罩顶,天光昏暗。 车子停在歪脖子树下时,她噘着嘴不肯下车,“送我去医院吧。” 瓜皮表情嫌弃准备要开车,就见拎了个超市袋走来、不敢置信正瞧着副驾车窗的周群,他眯着眼看清是周沫,气得用力捶车窗。 龇牙咧嘴,甚是兇悍。 周沫被周群抓小鸡一样地抓了回去,因着姿态狼狈,死瓜皮还在后面给她拍照。 周群胡瑾最近火气爆大,因为忙碌。 他们不仅忙婚事,还忙着买了套房写在她名下作为婚前财产。 谁能想到本来慢慢悠悠打算的事情突然这样赶鸭子上架,来不及等待贷款流程,他狠狠心全款付了,还问周玲挪了几十万。 于是他们两每天跑房产中介。 胡瑾这辈子没干过这些事,以前买房只在签字那天幽幽出现在现场,在周群的带领下籤个字,这下娇太太也被赶鸭子上架了。 檀家本要写一套给她,可周群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为了钱,没要,不过把高昂的礼金收下了,那是对方的态度。 而所有的细枝末节,周沫像个傻瓜,一无所知且毫不在乎。 他说给你买了套房,她说哦,在哪里都懒得问,反正不会去住。 他说檀家给了多少钱的聘礼金,她顿了一秒,又是一个哦,气得周群拍心脏,这傻姑娘什么时候能当家。 都嫁人了,还跟津津似的,结婚前一天还熘出去玩。 周沫自然不以为然,她觉得钱够用就行了。 从北京回来后,她就没怎么缺过钱,单位收入不错,最近结婚花销大,可都有檀卿的卡,以后也可以用,那些钱对她来说很无所谓。 她不知,是父母将细枝末节都考虑到了,她才可以做个傻乎乎的公主。 生活从来都是琐碎艰难的。 也许她是知道的,可她终于不用面对那些,所以技能随之退化。 这会她被抓到东屋,应兰兰正在她房间试装。 胡倾城则将她的礼服一件件摞好,记在本子上,确认什么时候拿出哪一套。 而张敏,脑迴路和周沫最肖似的姑娘,正在院子里和津津玩。 周沫招唿了一下,被拎了进去。 关上房门,就被周群拉着交待明天的重要事务。 周沫听着无聊的事情又开始涣散,悄悄拿出手机确认余味在自己的好友名单里。 得到特赦后,她发现东屋的客厅里围了非常多人,吓得她没敢冲出去。 新娘子最容易被拉去唠嗑了,可此刻她心里堵,想打个电话给新婚丈夫求治癒。 “老公。”电话一通,她迫不及待就卖嗲。 “嗯。”檀卿正在医生办,看檀墨最新的报告。 “等会你要不要来看看我啊。” “结婚前不是不要见面吗?” “可是我好想你啊。”她坐在马桶盖上,屋外的嘈杂还能传到耳内。 “是吗。”他面色冷淡,翻了下报告单,注意力凝到了血指标上。 第356页 “......”周沫楞了一下,好冷淡啊,“我想抱抱你。” 檀卿冷笑一声,“明天不就能抱了吗?” “哦,也行。”她鼓鼓嘴,想到交待的那么多事,就头疼,结婚一点都不美好,跟打仗似的。 “明天你来吗?”他微蹙眉宇,不冷不热地同她确认。 “啊?明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你来接我吗?” 按照最标准的流程,是新郎来接新娘。 “哦,是啊。” 手中的检查单被翻了一页。 檀卿在电话挂上的瞬间将手机抛在了桌上,直到同医生讨论完才将目光落回到那个通讯设备上,他打开,是周沫发来的一条:【老公,明天来了一定要先抱我,我真的好想你】 窗外灰濛的天让胡瑾一顿焦心,为周沫的结婚烦恼。 张敏安慰胡瑾,“周妈妈,沫沫从小运气就特别好,天下不下雨她都会幸运的,而且可能因为她运气好,明天就转晴了呢。” “天气预报说明天是晴天!”周沫从厕所出来,见张敏像模像样的安慰胡瑾,很得她真传,憨憨人类就是会哄人。 “信天气预报还不如信男人的嘴。”胡瑾没好气,还说今天晴呢,还不是阴。 “相信我,明天的天气预报一定会是我爸的嘴!”靠谱! 胡瑾很是受用,面上登时笑开,促狭地拍了她一下。 胡倾城抓着手机,看到余味发来的消息,读到一半她已经泪目,发现他下午连网名都改了,更是伤心的无以復加,抽了张纸巾又难过了起来。 周沫进来看见胡倾城背对她在剥糖,弹了下她的太阳穴,“说好要减肥的呢!” 胡倾城穿不进伴娘服,改了四回,喊着要减肥,但这会她觉得治癒伤心比较重要。 “沫沫,结局看了吗?”她转向周沫时,小小的眼睛晕染了大大的一圈。 周沫没想到她又哭了,脚步后退了一步,“还没。” 胡倾城瞭然地点点头,“别看了。” “我会看的。”周沫咬着牙说的,一切都知道,急于一时看还是留到忙完婚礼看都无所谓。 她和余味见面都没提那次的细节,明明多年来留下了堪比五阳湖还深的疑惑,可面对面时只当是场伤心的不告而别。 有着误会却也不重要,重要的从来都是他的出现。 “沫沫,你是不是加余味微信了?”胡倾城问完,吓得应兰兰拿剪刀学剪纸的手都抖了抖,“余味?” 周沫点点头。 胡倾城轻笑,难怪。 她嘆了口气,现在的局面是最好的,握手言和,不提过去。 “倾城,你和余味怎么联繫上的?” “就你微博那次,我换了我的号给他私信,他回了。” “挺好。”她转过身去,凑到应兰兰身边看她剪纸。 她没有问,为什么不告诉我,要是早点告诉我就好了。 因为万事没有早知道。 说什么都没用,当下就是最好的。 故事终究是故事。 故事外,他们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同小说完全不同的选择。 他们为彼此着想是长在身体里的基因,就算爱极恨极,也不说对方一句不好。 总先自己一步,考虑对方受的苦磨的难。 胡倾城悲哀地想,也许这就是他们分手的最大导火。 第145章 story086 作者有话要说:  然而人类天生忧伤 就顺其自然吧 也不是什么坏事 ——辛波斯卡 《倒霉少年》 余味在北京做过一个很美好的梦。 梦里一切都被打上了朦胧地光晕, 此前他没幻想过婚姻没幻想过婚礼,但梦中有一个很模煳的、穿洁白婚纱的姑娘。只是, 他还是孩童的模样, 却牵着一个成人姑娘的手,走入婚礼。 就好像花童牵着新娘, 可他竟是新郎。 醒来他哭笑不得,什么破梦,周沫凌乱的髮丝覆在面颊上, 光裸的背嵴透露着姣好的曲线。 背影曲线。 周沫自然还是馒头包,余味有试过努力,但规律就是规律。就像在独自生活上他也试过努力,但倒霉就是倒霉。 他在超市门口接到电话说赶紧到y院,后巷口, 有个姑娘摔倒了, 报的你的号码, 他又好气又好笑,看了眼时间,离周沫下班还有十来分钟, 她莫不是早退心态不好,摔跤了, 多大了啊。 他没怀疑, 也没打周沫电话,此处离y院颇近,十分钟就到了, 他跑到后巷张望了一下,正想着周沫的科离这里也太远了吧,便被兜头套上了麻袋,一顿拳打脚踢。 他先是一愣,下一秒下意识地反抗,却被身后两人束住双手,腹部一顿勐锤,他吃痛地咬牙,口内涌出一股血腥味。 夕阳的光通过麻袋的粗制缝隙透了进来,他看着缝隙里的黑白黄光影不停地穿梭来回,发出的闷哼来自四面八方,没有一个人说话,训练有素但是出拳方式却又凌乱带着泄愤。 一下一下,后来他都分不清是拳头还是锐器,只知道尖锐的痛层层叠加,每一次他都承受了极限,却在下一拳时拔高了阈值。 第357页 他嘴角流下了温热的液体,不知道是血还是口水,他想问你们是谁,为什么打我,却在开口时变成了吃痛的低嚎。 最后身后的两人觉得他没什么必要束缚,将他沙包一样丢在地上,乱踢了一通。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远去,余味挣扎了摘下头套,却发现胳膊疼的抬不起来,待他费劲全身的劲,刺眼的夕阳打在眼珠上时,只有一个散步的老人从他鼻尖走过,好奇又带着点害怕地看着他,一步三回头。 走光了啊,谁啊。 余味将头枕在石灰地上,脸摩擦着脏泞的灰缓了许久,再看时间周沫已经下班了,他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大黑。 “周沫到家了?好,不要说话,你先过来,我疼的动不了,别让周沫知道。”对方是用周沫将他骗去的,说明知道周沫。 他在时间轴被不断拉长的煎熬等待里,缓缓地落下长睫将光遮去,又缓缓掀开眼帘,红蛋黄就这样一下一下灭了一点光,云丝覆上。 他以为理智应该是去整理谁打的,怀疑是谁,可感情却悲哀地占领高地,涌上今日大黑的哭嘆,怎么这么倒霉啊。 呵呵。 大黑酒已经醒了大半,却在见到余味时又醉了,他看着余味嘴边的血污和着泥沙,和平年代的孩子不敢置信道:“我靠,你这是......番茄酱吗?” 打车回去的一路上,他不停地念叨,“怎么可能啊,谁会干这事儿啊。” 余味眨着眼睛,这片后巷的记忆犹在,只是大黑不知道。 大黑要带他去医院,他摆摆手,“先回宿舍,我歇会再看看。”他活动全身骨节,没有骨折或是脱位表现,除了一片胸腹部的捶打,还有四肢,这会疼痛阻碍了他的大脑,他决定歇一会再思考看看。 回宿舍时,大家都去吃晚饭了,空空荡荡乱七八糟的八人床。 余味上了床阖目休息,他试着触诊自己的腹部,应该只是皮肉疼痛。这帮人没打脸,除了嘴唇被自己咬破,其他真是看不出来,但他还是不放心,打了个电话给周沫说这几天要复习期末考,不回去,大黑苦着脸用兴致很高的声音给他作了证。 周沫看了眼窗边的冷面,撇撇嘴。她自然一切以余味的学业为重,反正她也有了自己的生活,晚上叫了李亦柔来,把面吃完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之后的很久,很久,很久她都没再见过余味。 濮金回来,见余味被打成这样,心中满腹疑惑,而大黑近日娘们病发作,没事就挤眼泪,还说不出所以然来。 濮金拉开他,“到底他么怎么回事,到底在瞒什么,都被打成这样了!” 余味自己又哪里知道,只能大概的说一下事情,他心中隐隐有猜测,正在思考对策。 濮金乍一听怒火冲天,见余味闭上眼睛不想说话的样子,捏着拳头走到走廊。 天空泼满了黑墨,分不清本来颜色。 北京车水马龙,不因任何伤痛而掩去繁华。 余味吃了止痛药睡的,香甜一梦,他正在思索要不要去找张岩,便听濮金得意洋洋地说,“我按照上回齐峰哥的老方法,不过我让班里的妹子打得,说在后门等他,结果这个傻子还真去了,我给揍了一顿。” 任谁都能往张岩那处想,余味自然也是,只是他想到了周沫还在那里工作,便犹豫,上回是冲动,一切也万全,这次他打了回来,自己再打回去未免太幼稚。 想到周沫,应该有更多的考虑的。 不是濮金一个人,大黑也踢了两脚,还有宿舍另外两个兄弟,都知自己亏欠余味,又是套了头套,人又多,便动了手,余味心惊,别出什么事,这个张岩报復心应是挺强,只是没想到这么久才报復,他几乎都要忘了。 当晚,余味便被带走,医院的后巷口没有监控。张岩怒火攻心,这一出来一遍就算了,现在又来,还当他是主任吗? 他当即报了警。 余味被带走时,全宿舍就像被点了穴道的瘟鸡,集体不知所措的呆滞,楼道里的男生也是围在窗口行注视礼。 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乖仔们一脸茫然。 濮金愣得都不知如何是好,打了电话给古默,古默则打给了杨博书,杨博书先去了警察局,余味的面都没见到,说要学校老师或者家长,杨博书第一反应是拒绝联繫家长,可老师的态度也是之前犯过事,身上有处分,必须通知家长。 最终打给了余一书。 周沫在和余味失去联繫的第三天开始心焦,怎么回事,除了之前冷战那阵子,他们没失联这么久,她打了个电话给濮金,这小子说,这次考试很重要,男欢女爱就莫来打扰。 切。周沫收起手机,虎虎津津的头,“你爹在学习,姐姐带你去找狗子玩。” 一星期时,她想这也太诡异了吧,余味怎么可能这么久不出现,考试而已又不是关禁闭,怎么会连手机都不碰一下。他上厕所的时候来一条消息不行吗?难道他一周都不上厕所? 那日她和李亦柔去逛街,她特意选了z大附近,挑衣服时周围都是z大的学生,还有男孩陪女孩逛街,她脑子里突然一道光出现,又细细琢磨了一下,这才四月底就开始期末考试了? 她拉着李亦柔问:“你说,什么考试很重要,在四月份?” 第358页 “什么?雅思?托福?不然是职称考?”李亦柔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周沫没想明白,继续逛街,可心里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她又拿起手机拨了余味电话,关机。 她琢磨不通,跑到三环去找杨博书,她去找过他几回,他经常加班,后来也就不了了之,直到他们有空才一起聚聚,可最近杨博书也不怎么回消息,以前就算他忙,插科打诨调侃他们是绝对有时间偷闲的。 杨博书请假了。 周沫疑惑问前台小妹,“那他请了多久啊?”难道是回家看杨叔叔了? “这个礼拜请了三回了,主管都有意见了。” “哦,是吗,谢谢。” 周沫回去的路上始终不明白,到了家遛完了津津,她看了眼时间,中班,确定还有三小时才上班,她打了车跑去余味学校,找到宿舍,一个人都没有。 整个宿舍乱得就像被扫荡过一样,衣服被子扔得乱七八糟,地上还有听装啤酒瓶罐几十个,有几个被用力踩过,和收废品的老爷也一样压的实实的,剩余的滚落得到处都是。 难闻的酸腐腥气扑面而来。 周沫捏着鼻子,避开空罐头和垃圾,小心翼翼往里走,站在余味床铺边,见他的手机就静静地躺在枕头边。 她眨眨眼,所以都不联繫?因为把手机扔在了枕头边,专心地学习? 她撇嘴,什么呀,怎么会这么忙。 她看了眼时间,又往旁边宿舍的窗户张望了两眼,都紧闭着,估计是去上课了,她又坐了地铁回到y院上班。 第二周结束的时候她受不了了,打杨博书电话他也不接,整个北京她好像被安在一座孤岛上,拥有所有的信号,除了在北京的朋友。 她打电话给濮金大黑,收到的回覆都是极其敷衍并且渴望快速挂断电话,话语间像是打了枪炮,火急火燎的。 她问:“不许挂!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不然为什么你们可以接我的电话,余味不能接?”大家不是一个专业考一个试吗? 电话马上被挂了。 大黑和濮金吓得不知所措,余一书和律师出来时,大黑和濮金拥上去,“叔叔,张岩还不肯松口吗?” “都说到五百万了。” “哪有调解金额这么高的?” “这简直就是敲诈。” 张岩谢绝见客,警察说是一些少量挫伤,有一些在脸上,建议调解。谁不希望是调解,可他们压根见不到他人,说是民事纠纷,可也要他点头撤销,不然余味..... 余一书见到余味时他瘦得嶙峋,消沉到极点,颓靡得像是老了十岁,他只说了一句话,“瞒着沫沫,还有告诉杨博书,转告他们不必提。”这次他先开了口,也阻了他们再落井下石的可能。 这样也不会失望了吧。 最终余一书终于通过律师提出,和解金额书面上是一万,私下再给六百万。 “巨额,天价,他这皮破裂都够去黑市买几百块皮了。”宿舍都没想到余味家里有一个这么有钱的爹,难怪看起来有傲骨,就是不明白他那么卖力地打工干嘛?体验生活? “我觉得,这次又是余味帮咱们顶的锅。” “可是也是为了他出气啊,不然我会认识那个张岩?我会去打他?”季睿阳说。自从他知道余味有钱之后,那股歉疚就彻底消失了,这么有钱,爹又不抠门,当时为什么不说,还要搞得大家为了五十万人心惶惶。 “别这么说,余味把我们供出来,我们肯定赔不起这么钱。” “就是,多亏了他讲义气。” “换我们估计就是牢狱之灾,你看张岩刚开始是真不想要钱,北京大医院的主任还缺钱?就是想出口恶气。” “张岩在……北京有人吧,余味估计吃了不少苦吧。” 张岩拖了十余日,余味出来时在拘留所,那个他缘分不浅的地方,呆了他有生以来最难熬的日子。 * 四面白墙内,最不缺刺青糙汉,偷摸鼠辈,以及无名小辈比如余味。 余味在角落里看着铁栅栏,数着秒的难捱,甚至连少时的蚂蚁蚂蚱都没的数,他就窝着,胸腹部还隐隐作痛,使不上劲。 身体无法活动,只能脑细胞漫游。他努力想点有趣的事儿,比如回忆小时候愚梦巷的日子,可那片回忆里的夕阳总氤氲成一片深蓝,聚成窒息向他用来,迫他不如面对这铁窗来的舒适。 他担心周沫知道,虽然通知过杨博书,可心里仍是放心不下,心中有一个更大的疑惑在盘旋。杨博书说,张岩根本没动手,他想找x院的领导施压,不让他过好日子,但是暴力的行为他没有想过。 张岩说,当我十八岁,电影看多了吗?这里是北京。 余味仰头看着毫无装饰的小炽灯,里面的钨丝都一清二楚。 他不断地算着在北京的人,次日余一书来探视时,余味对他说:“让杨博书去周沫楼下等着,如果他上班没空找刘明。” 余味的猜测没错,而且时机极巧,杨博书当晚就等到了要来给周沫送自学考试资料的齐峰,一把拦住了他,和刘明一道把齐峰拉走。 余味怎么也想不到是齐峰,他在无数遍排列相识之人时,他都是和杨博书一样第一批被排除的,甚至信任都在动手的室友之上。 第359页 他帮过他很多回,一起共事喝酒,是他在北京的挚友。 他回忆了所有在北京的画面和对话,只想起了一句值得与此事挂钩的,单影曾说过,“齐峰老爸是开武馆的,以前刚在一起那会有个男孩不知道我有男朋友给我递了情书,他冲到人班上给了人一拳,真是的。” 当时是个笑话,可余味回忆的时候便带出了齐峰带他去找张岩时的怂恿,“这种人就该揍,不揍一顿嘴巴永远不会放干净。” 他当时愤怒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找到这个王八蛋,所以一点引导都会成为行动□□,他只是这么怀疑了一会,都没往深里去,所以当杨博书告诉他,齐峰真的去找周沫时,他苦笑了许久,胸腔都震得疼了。 他怎么这么蠢,一次次相信别人,刚提起的警惕心就被他的善意给消去,而这回,差点引狼入室。 他都不敢想像,因为他的疏忽大意,周沫会遭受什么。 余味被余一书接出来时,看见外面的第一道光便晕倒了,高烧了起来,送到医院更换病员服时,腹部一片散成恐怖样的淤青,看得余一书唇齿颤抖。 杨博书加快速度,余味则闭着眼咬着牙,余一书拍开杨博书的手,“慢点,疼。”他轻轻抬起余味的手,帮他脱去衣服,一颗一颗抖着手扣好衣服。 三人皆是一声未出。 余味抗拒自己这般的狼狈被余一书看到,将他支出去后艰难开口的第一句是,“没给鸡仔知道吧。” 杨博书一愣,不是说不让叫鸡仔吗,下一秒余味反应过来,嘴角扯出恍然的酸楚,“煳涂了,她不知道吧。” “你不是说了不让她知道吗?我们想尽办法瞒着。你现在出来了,让她来看看吧。”杨博书真是为了他几乎要被辞退,咬着牙顶着压力厚着脸皮继续请假。 “别。”他一把按住杨博书掏手机的手,“再看看。” 他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将事情捋了又捋,开口问:“学校怎么说?”他知道学校对于殴打医院主任的事情不会轻易放过,辅导员是个大事化大,小事严重化的人,何况还拘留,应是难应付。 “你爸去过了。”杨博书没抬眼,这期间去过三次,每次跟着回来的秘书都唉声嘆气,学校考虑到有处分在身,又有打主任的不良影响,还是当众从宿舍被带走,学校传闻沸沸扬扬,这种学生留着简直是给学校抹黑。 教育系统有其门面考虑,不了解全情的都能理解学校,可知道一切的人怎么也无法接受,余味即将被退学。 七年制倒是方便省事,可某些时候,也极其不方便。 余一书冲到学校,质问:“不能给个本科证吗?读了四年书,年年奖学金,就因为这些事情一张证书都不给?” “七年制的学生本科证要在硕士毕业时才能颁发,他......” “我的儿子怎么可能连张本科证都没?”余一书无法理解余味怎么会把日子过成这样,穷和苦都可以接受,但是为什么会欠钱,为什么会打架,为什么进了局子,北京春日的阳光一点都没能将他冰冻的沉痛融化。 * 余味恢復得很快,在看守所就断断续续地发过烧,他估计是淤血的吸收热,他拿着手机犹豫了许久开了机。 一堆简讯涌入,百分之九十是周沫的。 “猴哥,考试加油呀。” “你这么聪明都要全力备战的考试,肯定很难。” ...... “津津姑娘说想你了,因为今天它把臭臭拉在我床头的你的枕头上了!” “这你都没反应?你不会压根没看吧。” “余味,你真的好坏啊。” “你怎么又玩这招,不说话真的很讨厌。” “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吗?” “我去学校找你了,你不在哎,都怪你们上学像打游击,不然我就可以蹲你了。” “一个月了,你是在挑战我们那次的记录吗?可是我们这次好好的呢?我们吵架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吵了吗?不会是梦里吵过,然后你当真了吧。” “余味不是吧。” ...... “余味,你再这样我要说气话啦。” “你再不回我就要分手啦!” “医院超级多小哥哥喜欢我的,我只是没告诉你。” “不是吧余味这都不回復?” “杨博书说你很忙!就是说你联繫过他,为什么不联繫我!” “我来找你了。” “为什么他们都不肯带我去找你!” “我哭了!我哭了很久很久!” “余味,我真的好难过!” “哪有你这样的?” “哪有人在北京可以消失将近一个月,把女朋友丢在一座孤岛的。” “我真的好恨,你太过分了。” “我今天和大黑一起去自习室了,他就是不肯说!” “余味,你到底怎么了?你说什么都行,就是别不说话。” ...... 第146章 story087 《孤岛少女》 第360页 一生都不曾有的慌乱, 一个你了解了22年的人人间蒸发了。全世界都见过他的样子,但他就是拒绝见你。 周沫开始胡思乱想, 甚至想到了很多缝隙里不曾注意的话, 不禁心寒,但很快否定, 不可能的,余味怎么可能呢。 周沫在五月十号的绝望深处迎来了一个人,这个人证明她不是在一座孤岛, 而是战场。 她努力在这段失常的日子里找到生活的规律,可是当李亦柔问,你男友好久没来接你了。她还是没忍住,偷偷跑去厕所哭了一会。 余味从来不是这么莫名其妙的人,她也没有把这事儿告诉别人, 刚开始还跟胡倾城吐槽了几次, 余味好忙啊, 最近我好无聊。后来胡倾城再问,他还忙吗?她立刻搪塞了过去。 没有原因,她就是突然害怕了起来, 她怕她说了,就成真了。 丁柳柳找上门的时候, 周沫正准备出门上中班, 津津遛完,家里整理好,一切都规整得完美, 余味一回来一切还是原样,她每天都在悲哀的担心、痛苦的猜测和不安的纠结里徘徊,那么了解的一个人,突然消失,全世界都告诉你他存在,但他就是不来见你。 能是什么? “我记得我以前说过,青梅竹马的感情都是虚的,他和你在一起只是习惯。” “你给我闭嘴。”周沫不知道她来干嘛,还卡在她要出门上班的点。 她拎起包,将她往门外推推,怎么这么不识趣,还来人家家里了。她拿包的手颤抖,身体很诚实地告诉她,她有点害怕,可心里硬挺着,这个死女人来干嘛,说什么莫名其妙的呢。 “他来找你了吗?” “你是不是有病!” “其实我也没多喜欢他,”尤其在接到他电话说这事儿的时候,心理可真悲哀,这个男人凭什么以为她会为他做这种事?可却听他冷冷一句,“你又不是没做过,把你特别想说的那件事告诉她就行了,你不是很骄傲吗?” “我管你喜不喜欢他,我要上班了。” “小护士要去给别人打针了?”她见一只萨摩耶正哈着舌头看着她,上前一步想摸摸,却被周沫踹了一脚小腿。 “我刚拖的地,你进别人家不知道问主人吗?你就给我站在玄关!”她指了指门口,一脸冷色。 “你住的这地方哪有玄关啊。”丁柳柳好笑,微张红唇装作张望,“只有一块小地毯,廉价的那种,估计也就是你的消费水平买的。” 周沫又看了眼时间,心里却没了焦急,这个丁柳柳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一看就是有话说,她打了个电话请人代她上班。 “你来干嘛?”周沫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抄起手来挡在胸前,掩住失控的心跳,她有种感觉,蒙在她眼前的迷雾今日可能就要以一种方式揭开。 “告诉你,余味不会来了。” 周沫闭上眼睛,忽视那把刺向她心脏的刀,但她咬牙挣开大眼,聚着怒光扫向不善来人,“为什么你来说?” “他不想见你。” “放屁!”周沫站起身来,“我告诉你,青梅竹马为什么可以在一起,就是因为了解他不来一定是有原因,你来就更可能有原因,我信你才说明青梅竹马是狗屁。” “好,那你喜欢余味什么?”她不自觉地想多多了解一下这个之前错判了柔弱的姑娘。 “你有病吗?是来跟我聊天的吗?”周沫不想同她废话,她急切地想从她口里知道她编织了什么谎言。 “那行,知道余味不会回来就好。”丁柳柳故意这么说,一转身,果然两秒后,她被一只手大力地拉住。 “你到底要说什么?”她又想赶丁柳柳走,又怕她走。 “没什么,我说完了。”丁柳柳手握上生了锈的扶把,她拇指摩挲锈迹的坑洼,心道,余味,你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愿意过这样的清贫日子。 周沫见她真要走,心急地一把将她拽向后。 丁柳柳的萝蔔丁高跟鞋穿出来是有气势,也是因为周沫天生的高挑,怕丢了门面,可十分不稳当,一下后脑勺“嘭”地着地,整个人在空饷的地板上摔出了地震的效果,周沫也是没想到,被动静吓得后退了一步,手哆嗦了两下要扶她起来。 丁柳柳屁股吃痛,气恼地拍开她的手,“你到底要干什么?不欢迎我我就走吧,至于要对我动手吗?女人这么为难女人?” “那......”周沫因着那动作,有点不好意思,站在她边上问:“那你说完,他为什么不回来了?”她真怂,居然对上门挑衅的情敌生了愧疚。 “不是说青梅竹马就是信任吗?我说的都是放屁。”你的信任呢? 信任被漫无边际的等待熬光了,现在就算是谎言,她都可以接受,都想听听,求求来一个人同她说说余味的近况吧。 周沫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丁柳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等她开口。 空气里静默着,人的唿吸都小小的,津津倒是一口一口地哈着气,扰着气氛。 半晌,丁柳柳唇角微动,“我和他在一起了。”声音不轻不重,没有愧疚也没有高傲,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很平常的事。 第361页 “你放屁。”周沫才不信呢。 “那你知道他那里有颗痣吗?” 周沫一愣,哪里?她竟被丁柳柳带跑,开始回忆。背上?脚心?耳后?臀部?她把各种电视剧里女配出现可能说的暧昧部位都想了一遍。 “那里。”她轻轻对周沫幽幽吐出,“你不会没见过吧。” 周沫没反应过来,目光还是愣着,哪里啊? 丁柳柳扶着茶几角慢慢站直身子,附到周沫耳边,“那...里。”一字一字,吹起了她耳畔的髮丝,呵出的热气将她的神经炸起。 周沫倏然一口气哽住,颤抖着唇,反射般地抓起丁柳柳的头髮,“你胡说!”她开口后,胸腔剧烈地震动,手开始失控地用力。 “如果我们没有那我怎么会知道他有,而且你也知道......”她两只手用力地拨开周沫的手,可周沫愤怒太深,力道是非要把她的头髮都揪掉的程度,娇唿道:“轻点!” 周沫又加大一分,眼泪滚落后开口:“知道什么?” “......”丁柳柳蹙着眉,精緻的面庞此刻痛得狰狞起来,眼角被高高地吊起,“你知道他普通状态那颗痣根本看不见的。” 周沫的瀑布蹿流直下,情绪彻底崩溃。 她抓着丁柳柳的头髮一把甩到墙角,不敢置信地扑簌簌流泪,“你他妈胡说八道!”她一直不理解北方为什么老是加他妈,多不尊重人啊,可原来情绪到了,真的只想娘骂。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就看你信不信了!” “你知道我说的事不可能是余味告诉别人,也不可能是我读了你的大脑。” “你要我描述吗!” 周沫抓着她的头髮想要用力地撞向墙,可抓紧后听到丁柳柳的尖叫时,手还是松了力,呜呜咽咽地倒在墙角,“你胡说八道。” 不可能的。 可,那又是什么?就算余味找藉口,也不可能告诉丁柳柳这种事。 没有原因了,什么都不可能。 “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告诉我,你们在一起了?”她泫着眼泪努力回忆余味的之前的事情,可是自己太过信任,他说的每一个有事的、忙碌的、学习的节点,她都没有思考或是怀疑过,一切风平浪静,而他说的做的一切好像都是爱她的。 怎么会这样? “因为青梅竹马,下不了狠心,也没法对你父母交代吧。”这是丁柳柳胡说的,她看了眼哭得崩溃晃神的周沫,一时竟悲哀起来。 余味,你真的是个王八蛋。 * 周沫跑到了学校,她问了大黑隔壁宿舍一个眼熟的男孩,余味呢? 哦他啊,退学了。 退学了?为什么啊? 就不想读了呗,家里那么有钱觉得没劲吧。他听说余味爸是杰出企业家,呵,这种人打什么工,做什么医生啊,估计玩儿票搞叛逆吧。 他都没有告诉她,就退学了,为什么?退学去干嘛?学不上了? 周沫脑子里都是问号,可她打电话给杨博书,他沉默地没说话。哦,原来真的退学了,不读了啊,他有病吗! 自暴自弃是周沫从来没有过的。她一直过着精緻的生活,即便是和余味所有的冷战或是在地下室里日子,她都努力地光鲜。 可丁柳柳走后,她拒绝去上班,她不整理家里,津津也不遛了,实在叫的厉害就开门,有好几回都是邻居奶奶敲门把它送上来的。 五月中旬,护士长强调了纪律,再不来就要汇报护理部了,旷工半月这实在是闻所未闻的事情。护理人员一向是乖顺的,周沫也一直是其中一员,这实在反常。 周沫去了趟医院,交了辞职信,李亦柔看着她皱巴巴的衣服、满脸的油星以及肿起的脸庞,担忧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周沫不想说话,逃一样地跑回了屋子,开门前她听见里面有声音,以为是余味回来了,飞快地推开门,却是津津把茶几上的盒饭都刨到了地上,米粒泼洒在老旧斑驳的地板上,沾了灰,而它吃得正欢。 周沫蹲在地上,一边看着它吃着布满灰尘的残羹冷炙,一边从酸涩到刺痛的眼眶里流下了滚烫的泪。 血液科要求周沫回去上满最后一个月的班,周沫最后直接拒绝接电话,上什么班,她的生活都毁了。 周群和胡瑾自是感觉不对劲,以前周沫都是兴高采烈地同他们视频,可这阵子一言不发,联络全靠微信,说的话也不热情,问起只说忙。 周沫行尸走肉地过着,拿着手机直到杨博书上门,开门那剎那见到彼此,他们都是吓了一跳。 杨博书从十岁以后就没见过周沫头髮乱糟糟、身上臭烘烘的模样,周沫也没见过杨博书鬍子拉碴,眼圈乌青。 “你怎么回事啊?”周沫看了眼他,疑惑地问,丝毫没想到自己怎么回事。 “周沫你搞什么鬼?”不过是失恋。他只是受余味之託回来看一眼周沫走了没,津津还在吗?没想到...... 周沫鲠着喉咙,半晌问出:“余味联繫过你吗?”她每问一句都抱着一丝希望。 “没。”哎,别问了。余味是铁了心不想连累你,不想你跟着他吃苦了。 第362页 “哦。”她吸了吸鼻子,拨开沙发上堆叠的乱七八糟,“你来干嘛?” “大姐,你去洗把脸吧。”杨博书推她。 “不要。”话音刚落就被杨博书推进了洗手间,门被带上。她照了下镜子,吓了一跳,赶忙用水扑脸。其实她知道自己样子像鬼,可没心情折腾,这会杨博书说了,还是有羞耻心的。 她扑了脸顺了顺头髮,一开门见杨博书从卧室出来,沉了口气又问:“余味真没联繫过你吗?” “没。” “杨博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杨博书背对着她,逗津津。 周沫看着他迴避的模样,心里有了数,绝望已经在一个又一个深夜和凌晨抵达了高.潮,这会阳光正好,春光悠悠,没什么眼泪可流的,“你跟余味说,我等他过生日。” “周沫!”杨博书没转身,也没再逗津津,直起了身子大喊了她的大名。 “来不来随他,可以不是男女朋友,可以是朋友的,有些事不用说清楚的,我来北京是因为他,他一句话我就走。”周沫说到一半眼泪就流了下来,自然地顺着脸颊滑落,她不明白的事情很多,就像她不能明白余味为什么不要家里的钱,但在无数个间隙里,她能抓到脉络。 那余味这次一定是有原因的,她就算一时不能理解,后面也会明白的。她就想见见他,就见见他而已,把话说清楚。 余味不是莫名其妙的人,他一定会联繫她的,一定会的。 周沫等了两日,发消息给杨博书,问:传达给他了吗? 杨博书:不知道。 周沫躺在床上,脚指头绷直又蜷起,蜷起又绷直,循环往复数百次,脑子空空地等待。她忽然灵光一现,如果余味回来,这家里这么乱算怎么回事,赶紧起来收拾。 一边收拾一边心情竟也舒畅起来,津津在她脚边转悠,她顺便还给它洗了个澡,搞得满身大汗后,又跑去房间整理。 她拉开抽屉时,觉得怪怪的,她将上周拿回的护士资格证收进抽屉,关上后又飞速转身,拉开抽屉,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穿过抽屉努力回忆。 这抽屉里像少了什么? 周沫指尖开始发抖,好像置身在漫画的黑暗宇宙,绝望都不足以形容她的感情了。她被抽掉了所有的情绪,傻在了那处半晌,不敢置信直到跌坐在地上。 余味签证护照没了。 他回来过,在她恰好出去的时候。 不对,她几乎没有出去。 是杨博书!他! 畜生! 她颤抖着去抓手机,打杨博书的电话,她嚎啕大哭,接通后杨博书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躲到厕所问她怎么了? “是不是你!——”周沫尖厉地喊出,“你把余味的护照拿走了!——” “是!所以你还不明白吗!鸡仔!走吧!回去吧!”杨博书心烦,手伸进上衣内兜,才想起自己在戒菸。 电话里的哭声没有止,周沫将手机扔在地上,不知所措,她被扔在了孤岛,没人管她了。 怎么会这样? 杨博书难得耐心,坐在马桶盖上听她哭,半晌他开口:“鸡仔,算了吧。” 周沫听见杨博书还在,哭泣中还冒出了股诧异,肺腔的过度换气抽了一下身子,缓了口气说:“他说要陪我过生日的。” 周沫到这会还是没能信,那些朋友的态度、丁柳柳的话包括他的消失,她就是不信,昨晚做梦还梦到是他逗她,捧了束超级俗气的玫瑰说:“你看,我现在只要出现你就开心死了,是不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是的,你出现就行。 我都不需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美国,为什么忽然不要我了,也不问那颗痣,我保证,只要你出现就行了。 北京真的太可怕了。 北京的夜好长,好吓人。 2015年06月01日。阳光好得辣眼。 周沫扒在窗口看着太阳升起,从23点开始她的手机便开始断断续续地响起,直到天明,大黑濮金都说了生日快乐,302一个个红包发来,爸爸妈妈还熬了夜为了学年轻人准点送祝福。 连杨博书这个抠门鬼都发了7777块钱。 她的乌瞳因多日的哭泣,不仅外表肿成灯泡,内部也因盐水刺激而疼痛得睁开困难,可她还是坚持趴在小阳台上等余味。 内心一半是惯常对他的信任,另一半是近日倒塌的信任,一左一右,对撞着她的灵肉,她耳朵一直竖起,听着楼道的声音,心却平静地像死水。 如果他来了,应该也不会改变什么吧,可至少要来啊,至少要说清楚啊。 胡瑾周群敲来视频时,她正在和房东结算,这房子是她的名字,结帐也方便,合同尾端确认人签名下她颤抖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填上了自己的生日。 她不想带津津走的,看着它生厌,觉得它碍事,可三个行李箱打包好了,叫了物流公司来时,它可怜巴巴的眼神就这么盯着她。 余味说它的眼睛像她,呸,津津根本不会哭,它的眼睛永远是乌熘好看的,而她已经残成了金鱼。 杨博书走到楼下,拉过津津的绳子,“到了给我电话。” 第363页 “既然都这样了,也没必要联繫了。”周沫那不值钱的水珠子又穿过酸楚的眼眶掉了下来。 “鸡仔,没了余味我们还是朋友的。” “不要,你和他是一伙的,一伙骗我!”你们都有联繫,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就是不告诉我。 “为了你好!”杨博书说完,见周沫蒙着水雾突然希冀地望着他,咬牙立刻改口,“你明明都知道了,何必耗着呢。” 周沫没作他想,点点头,颓废地眨眼清掉眼里的眼泪,哑声道:“你能联繫到余味的是吧,你告诉他我不信。我等他自己来说。” 杨博书看她缩着肩使劲忍哭的模样一阵心疼,张开双臂抱住她。 这是周沫这一个多月来的第一个拥抱,她窝进宽厚的臂弯,将脸埋在杨博书的胸.膛剧烈地抖动,在阳光下就像一株百倍速度发芽的小花,挣开土壤勐里冒头,却没能开出想要的颜色。 杨博书轻轻抚着她的背,像小时候一样,为她顺气,只是那时是那样不耐烦,这会长出了无数的无可奈何。 他沉沉地嘆息,明明好好一对情侣,何必呢。他懂余味,尊重他,明白他为何要将周沫推开。 周沫是一株花,她有合适她的土壤和栽培方式,s市是她该生长的地方,北京不是,美国不是。 可以过一遍这样的日子,让他再鼓起勇气把周沫拉进漫长的遥遥的异国恋,他做不到。 何况,他还是一无所有。 要他一遍遍把自己的失败展露在心爱的人面前,这个骄傲的男孩做不到。 而他差点因为自己的盲目和蠢笨害了周沫,谁都没法想像,那天齐峰若是上去会发生什么。 作为余味的朋友他懂,作为周沫的朋友他心疼。 杨博书牵着津津,塞进和朋友借来的车里,周沫看了一眼这车,“你们搞金融的开的车都这么好?” 一辆豪华大奔,周沫的长腿还要踩着踏板上去。杨博书点头,逗逗她,“还行吧,以后哥有钱了忘不了你。” “你觉得我是缺钱吗?”周沫声音冷淡得格外不似她。 津津在后座疯狂地耸动,对于离别兴奋得毫不知情,她回头看了一眼它,一开口却发现一口痰堵住了,清了清嗓对专心开车的杨博书说:“我知道狗是可以坐飞机的,你这几天帮它办个证,我带回去吧。” “啊?不是说给我吗?”杨博书讶异侧头。 “给你不就是给余味吗?我不要。” “......其实就是给我,你和余味都......”他说完沉默了下去,后面半句也是气音说完的,“要走了......”饶是如此,周沫还是听见了。 她憋了憋哭意,“我知道的,他把护照拿走就是要走了。这几天我想了很多的,去美国就去吧,不用搞那么多神神秘秘的,不要我了就不要就是了,随便吧。”说完她又没出息地哭了。 “但是!”她翁着鼻音说,“津津我要带走,这只狗,和我感情比较深。”她回头看了眼津津,正哈着舌头傻乎乎地看着她。 就像以前她那么巴巴地望着余味的样子。 余味把她扔了,她不能不要津津,她不能像余味一样王八蛋。 “给我留个纪念呗。” “你为什么不说给我留个纪念呢?” 车子缓缓驱向机场,周沫和杨博书道别,“别忘了给我津津。” “知道了,记得取票。” 机票是周沫中午打电话时,杨博书负责订的,周沫走到取票口,一张头等舱的机票滋啦滋啦地列印而出。 周沫手伸在票尾,等它掉在手上。 机场人山人海,行来走往,和她刚来的时候没有差别,但她好像经歷了一场暴风雪,身上裹挟着雪水,沉甸甸的。 北京的六月,春意盎然。 s市的六月,艷阳高照。 一道弧线后,北京,拜拜。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就哭死了,改了十几遍,一遍一遍又哭了回去,气死我了我以后再也不写这种文了 上章这章下章都没哭的读者给我留个言,嘻嘻嘻,我给你们发个红包包,奖励不哭的宝宝???? 下一章只追story一条线的,慎购,07:00更第一版结局,然后今天就没更新了,因为没写 第147章 story088(1) 作者有话要说:  沿着这条路一直朝前走 在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路口 你可以向左转也可以朝前走 但是你不能停留 ——万晓利 《故事的第一面:reality》 当天际的弧线到达s市机场时, 手里的头等舱机票已经要捏烂了,那些问号包围着她, 那些似是而非的答案击打着她, 可这张头等舱机票给了她一点希望。 杨博书这么抠门,肯定不会给她订的, 那么这张肯定是...... 她拉着小行李箱,消沉着精神的模样走到接机处,瓜皮正拉着他的女友说笑话, 逗得她前仰后合,周沫此刻哪有心情吃狗粮,恨不得把包扔到他们脸上。 她忿忿地略过他们,走出五米后微微瞥头,他们还搂在一块, 气人。周沫大步向前, 再也不理瓜皮了。 她打了车, 回到了愚梦巷,见到胡瑾周群那刻她就憋不住眼泪,排山倒海之势哭了2分钟, 大概真的是眼泪流光了,她后面便挤不出来分毫, 眼睛使劲眨的样子像是假伤心。 第364页 胡瑾诧异, “怎么了?想家里想成了这样?” 周沫无言,说不动话了,她进了屋抱着被子便睡了, 次日清晨她抓起手机,微信q上没有任何简讯,连接机的瓜皮都没发消息,太可恶了,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她到了没吗? 她爬了起来,刷牙洗脸都没,走到小客厅见到瓜皮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吃着李阿香准备的面条,他抬头看了眼周沫,注意她的神色,看起来除了意志消沉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没杨博书说的那么夸张。 周沫连送他一个白眼的精力都没有,沉着脸坐到桌前,李阿香转了个身问周沫,“沫沫这次回来几天啊?” 周沫喉头哽住,她没说过这次为什么回来,全家都以为她就像往常一样放了假回来短住几天,不知她辞了职,不知她失了恋,不知余味甩了她,不知她的绝望。 瓜皮一看不对劲,“奶奶,沫沫不想提回北京的事儿,难过呢。” “我不回去了。”她往嘴里送了口面,可耐不住胃内空了一夜,再加上方才被话头噎住,涌起一股噁心感,偏头干呕了几声。 她低头捋了捋髮丝,素手伸到桌上盲抓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待她抬起头,瓜皮和李阿香都石化了。 “......”周沫很想开一句玩笑,说你们想什么呢,可她没有了说话的欲望,颓靡地搁下纸巾回了房。 下午她走到洗手间,将昨晚血湿的裤子泡入盆内,昨天她连姨妈来都没在意,到了家才发现一滩血迹,失魂落魄地连感觉都迟钝了。 后来的一个月她说话都很少,埋头在房间,约莫一周全家都确认了她的不佳状态和余味有关,约莫两周没有人再敢提余味的名字,第一个月结束时,她的姨妈再次造访,她呜呜咽咽地在被窝里哭。 胡瑾无奈,打了个电话给余味,无人接通。挂电话时,周沫扒在门口,看着妈妈的举动,又继续掉泪。 他连长辈的电话都不接了,他是不是因为讨厌愚梦巷,所以这里所有的人都不要了。 她就这么想着,搬去了新家,陆地花园。 你看,我不住愚梦巷了,你来吧。 她将胡思乱想扩展到小时候所有的缝隙,比如他不理她后来她死气白咧求他,比如他不想跟她玩就趁她不注意偷偷熘走,比如他因为玩游戏忘了参加她的婚礼,比如后来恋爱的所有争执几乎都是她低头,她想着想着便在情绪的深渊里坠落到了谷底,再也起不来了。 她就这么荒唐度日继续着第二个月。 她也不工作,饭倒是吃,饿了还会催,但是房间不收拾,抱着抱枕看着胡瑾在她身边打扫卫生,动了她什么东西也没反应,像个没有情绪的木头。 应兰兰胡倾城被找来过三次,在她的公主房里陪了她几天,她也不是很热情,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躺着。 这期间她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催杨博书把津津送来,这个死人每次都说好的好的,然后没送,她着急地想,到底是杨博书在养还是余味在养。 她要求看照片还要求同津津视频,可他压根不理她。 “杨博书我失恋了,我被人甩了,我想看看自己的孩子都不行吗?” “......你把狗当自己的孩子?你当演电视呢?我上班呢没空,我知道你失恋了,我也失恋了,我也需要狗来安慰我。” 周沫想说,你的失恋和我的失恋能一样吗?你那么高频的失恋早就练了一身高墙金钟罩了,我第一次失恋,还是这么莫名其妙地被甩了,被扣了绿帽,男主角到死都没出现,能一样吗? 她就这么么等,又等了一个月,死杨博书一直没下班。 “杨博书,你是不是把津津吃了?” 她发完这句话,视频便开了,是杨博书的出租屋,他室友的屋子房门紧闭,津津正在扒室友的门,杨博书逗它,“津津回头看看你妈。” “我是它姐姐。”周沫唤津津,可它却一直没回头,气得她骂杨博书,“你是不是平时忙都不照顾它,都是你室友照顾它啊,不然为什么它都不看你!” 杨博书语塞,赶紧去拿刚买的狗粮倒在碗里,津津犹豫了两秒往吃食这儿走,这时周沫才看清津津,“它怎么有眼屎啊,你帮它擦擦。” 说着杨博书去拿纸巾,津津正在飞快地吃着,嘴巴里嘎嘣嘎嘣地往外溅,他嘀咕,“等会擦,我怕它咬我。” 周沫看着画面里的毛绒绒屁股,说:“羊仔,我搬出愚梦巷了。” “为什么啊?”他知道,瓜皮说了,可瓜皮不知原因。 “因为难过。” 杨博书想说,你搬出去也还是很难过,不然为什么昨晚周群打电话给他说,“这样不行的,让余味来一趟呢。” “搬出去就不难过了吗?” “还是难过。” “那就搬回去吧。” “那里什么都没了。”连最后一点美好的回忆都蒙了骯脏的尘。 “那就重新开始吧,鸡仔你去你爸医院上班吧。” “不要,我就躺在家里啃老,不想上班了。”她故意的。 “......你高兴就好。” “杨博书,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我们也认识了很多年了,为什么你要联合余味欺负我。”你们从来联合起来都欺负我。 第365页 “鸡仔,别想了,好好过日子吧。” “我偏不。” 周沫的第三个月还是这样行尸走肉地摊着,连陆地花园的邻居都来问周群,你女儿是做什么工作的呀,怎么不出门,搞得他面上无光,笨嘴笨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又打了个电话给杨博书,他挂上电话的时候,周沫悄悄从他房门口熘进了自己的屋子,她回忆那些“哦,这样啊,哦,那?哦,哎,好的”里都有什么涵义。 周群是不会告诉她的,她知道家里巴不得她不要和余味在一起了,她回来这么久,从来没有听到一句,“你这么难过就回北京吧。”她知道,父母一定想的是,女儿终于遍体鳞伤回到爹娘的怀抱了。 她可真没用,没出乎父母的意料。 第五个月,她急了,为什么杨博书还不把津津还给她,她甚至威胁,“你再不给我,我就坐飞机去北京逮你!”天知道她哪还有勇气踏上北京的飞机。 “......你别急,我马上给它办卫生证。” 半个月后,卫生证办了下来,他拍了照片说,“鸡仔,等津津吧。” 周沫收到航班信息,踏出了半年来的第一次远门——s市机场。 可那天她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一个个笼子的动物等着认领,又吵又臭,可周沫就是没能等到她的毛绒绒。 太阳落山时分,她接到了周群的电话,“回来吧,津津在愚梦巷。” 津津在愚梦巷?怎么可能?它认识路?有谁去领了它?不可能啊,今天中午开始她就一直等在这处,这里一个大门,没有熟人来过啊。 她满心疑惑,而答案又唿之欲出。 她脚上恨不能生风,她知道有人送津津回来了!那个人来了?那个人...... 她从歪脖子树下车便一路飞奔,期待又颤抖地推开门时,只见到了周群正在逗津津,津津白花花的,她上前摸了摸,它惊喜地扒着她的腿,一颠一颠求爱抚。 周沫幽幽转头,看了眼西屋,门锁着。 她刚要开口问津津怎么回来,又飞速地看向西屋。 西屋的锁原先锁头是朝下的,那是她习惯锁门的方式,这次是朝上!有人动过这个门,她抬高了一度声音,“今天有人来过西屋?” “嗯。”周群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拎出一袋狗粮,进口的,看来津津过得不错,可能比之前周沫过的都好。津津见到熟悉的包装,小碎步飞快熘到碗边。 “谁啊?”她吸吸鼻子,胸中又是期待又是紧张。 “余味。”周群说话的时候没抬头,就看着津津吃东西,“把东西都搬走了。” “......”周沫一时没反应过来都搬走了是什么意思,“搬...搬了什么?” 周群没说话,往里走。 周沫追上,一把拽住爸爸,“搬了什么?他人呢?”他来了!一股惊喜在她胸口放大。 “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了,什么吉他小提琴篮球什么的都带走了,就留了只狗。”他没回头。 周沫的手紧了紧正要问搬去哪里,周群开口破了她最后的希望,“他说去美国了,不回来了。” 他还没去美国?周沫心里他应该是已经走了,原来没走。 不回来了?什么意思?不回愚梦巷了?不回s市了?不回国了? 两条爬虫凌空从她眼里掉落,热意在她眼里滚了又滚,她咽了咽口水,“还说了什么吗?” “他说......”周群喉头一紧,“他说......”他没能立刻说出来,脑海盘旋了几个版本,半晌后在周沫急切的眼神里开口:“他说,让你忘了他,好好过日子。”余味应该是这么希望的吧。 那天是2015年,s市的冬。 之后下了一周的雨,雨滴汇集蔓延在愚梦巷的青石板缝隙间,顺着坡度朝西巷蜿蜒而下。 愚梦巷101号的西屋全部潮湿,被雨水浸入,窗户破成了残丑的炸裂样,玻璃渣碎成一地。 那日周沫嚎啕着将西屋的窗户打破,有一片小玻璃弹起,划过她的耳垂,将她的“福气”割破了一个小口子,流下了点点血水。 混着冰凉的雨水,化成水红色,消失在地面。 她的心里,余味死了。这8个月来,她没有一天不盼望着余味出现,可他没出现,没有解释。 周沫都快忘了,最后一面时,他们还挺开心的。 你看遗忘多容易,我只记得我们所有的痛苦了。 余味,你连愚梦巷101号都可以再次面对,却不能面对我? * 记忆的背面,被时光合上。 在那个阴沉的冬日午后,黑云压城。周沫在机场等津津,而余味牵着津津走进愚梦巷,有一段对话,她不知道。 按照时间的调性,她这辈子也没机会知道。 “叔叔,我......要去美国了。” “哦,那好,一路顺风,学业有成。” “我把津津送来。” “我会养的,周沫不喜欢狗,但我会养的。” “叔叔对不起。” “你这次来是要对我说对不起,还是对沫沫。” “对你,也对沫沫。我没有能力给沫沫好的生活,也没有能力兑现我说过的话。”我试过努力生活,失败了,我试过信任他人,失败了,我试过好好爱她,但失败了,还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受苦。 第366页 我尝试过不再逃避,而我永远在逃避。 “你有能力,但你不愿意,还是你自己比较重要,我没看错,你确实不适合沫沫。”周群不知道他们在北京发生了什么,但周沫那样的失魂落魄,一定是被余味伤害了。 “叔叔......如果我回来......” “我不会同意的。”周群的手捏起,什么叫“如果回来”。 “好。”余味垂眸,咽了口堵在喉咙口的腥咸,将狗链解了,放开津津,让它熟悉此处味道。 周群鼻孔轻出一口气,连多求一次都不肯,多高傲啊。 余味打开西屋的门,窒息扑面,他站在黑洞洞的屋口犹豫半晌,还是没能回头去求周群,他一无所有,也无能为力。 他将所有的东西整理好,坐在门槛上逗津津,三点时车来了,他将东西搬到物流车上,周群没帮忙,就站在东屋门前看着。 我给了你盼头,就是不给周沫活路,我不可能让周沫等一个不一定回来的人,我也不可能让她再跟一个没把她放在手心的男人在一起,你永远是余味,我看着长大的余味,但不适合做我女婿。 余味回头看了眼一人一狗,和空空的愚梦巷101号。 那天愚梦巷头顶没有绚烂的夕阳。 那一天,那个人,好像一条狗。 第148章 reality060 【新婚快乐】 胡瑾在怀周沫时, 曾许愿,一生顺遂。 什么是一生顺遂。 人一生顺遂也是一种巨大的遗憾。 老天不舍她遗憾, 便给了她将不顺也看做顺的能力, 如此,她一生真的很顺遂。 有命运馈赠的挚爱, 有月老牵线打结的伴侣。 即便幸运如周沫,生活也总是难以圆满。 圆满的是小说是电视剧。 当她肿着一双眼睛在晨光熹微中被唤醒时,她觉得自己真的又幸运又遗憾。 她看了今晨她的新好友w发来的消息:【平安抵达, 新婚快乐。】 两行热泪从哭了半宿的脸庞上,刺痛而下。 她抓着手机覆在胸前,平安就好,我会快乐的,你也要快乐。 2019年04月02日。 天空甩去一连多日的烦闷, 太阳在清晨五点绽出第一缕金光时, 胡瑾松了一口气, 她的宝贝就是厉害。 愚梦巷东巷比往常热闹的都要早。 周沫小公主要嫁人了,嫁给西巷某户的外孙。 你瞧,我们愚梦巷从来都是自产自销。 可惜..... 可惜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沫沫就是命好啊。 门口一阵哄闹时,她的化妆师刚刚将凤翎给她戴上。 由于新娘眼睛肿, 给她用黄金棒推了一会, 还敷了张面膜。 这下一搞,大半个小时去掉了,上午时间紧, 一帮人屏住气才险险在新郎到来时免去了等新娘化妆的尴尬。 开门前,周沫和胡倾城拍了一张照片,她拉拉她,“记得发给他呀。” 她想着,虽然和他最要好,可结婚了,确实要保持距离,不能像小时候一样。 门在哄闹里打开,周沫才和胡倾城在悄悄话里回神。 一窝蜂黑压压的人群涌入,伴随着喜庆的吵闹声,周沫回头,是檀卿含着笑从伴郎堆里出来。 他看着周沫,身穿龙凤褂,做衣服时她说这衣服挺重。 凤翎半环着青丝垂坠摇晃,晃的人眼花心动。 是啊,一双明眸剪水怎么会只望向过他呢,确实可笑。 周沫觉得檀卿应是极忙,所以才会今早给他发早安都没来得及回復。 她心疼他三处连轴转,医院房子婚礼,两日不见像是瘦了。 他们隔着攘攘人堆望着彼此,心中所想却截然不同。 伴娘们自然吵嚷着要他们找新娘的物件。 可檀卿早上出来匆忙,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进来捂了一下胃,点点头,正要找鞋子。 周沫见到了久违的熟悉的捂胃动作,一下就急了,“鞋子在我屁股底下,耳环在我凤翎上,脚不要亲了,抱我!” 她说完,憨笑着张开双手。 四面围着的人一半打趣一半气她破坏了这么好玩的戏码。 周沫心疼他,这么幼稚她都玩过五六场婚礼了,他一个三十多岁在国外生活的老男人要做这样的戏,她不捨得。 檀卿微讶异,在众人随后“哇哦”的惊嘆羡慕起闹中,跨了两步,走向她。 他是面无表情的,只是落在周沫眼里,他今日身着黑西装白衬衫,帅的她都要流口水了,像是黑暗骑士。 当健壮的熟悉感将她包围,她松了口气,总算安安稳稳拥抱到她踏实的下半生了。 “老公,我好想你啊。”昨晚好难受,就想有个人抱着。 “......乖。” “你是不是没有吃早饭啊,我拿点吃的带走。” “......好。” 心倏然软了。 那幕抓心挠肺了两晚,可面对她就好像冷硬不起来。 她贴心柔软的像是不粘牙的棉花糖。 他心中嘆了口气。 耳边是一片鼓掌声,破开繁俗,他们就是要一起过小日子的爱侣呀。 檀卿松开她,从她髮丝间轻轻取下耳坠。 方才商量藏哪儿时,她就说藏头髮里,化妆师心惊,头髮弄乱了怎么办。 第367页 周沫说不会的,我老公的手是天下第一巧手。 果然,一丝不苟。 他从她屁股底下要抽鞋子,她双腿盘紧,坐的更紧实了。 “再抱我一次。”她得意地笑。 方才太短了,她的快乐安全气还没吸够。 檀卿抱住她手抄进她屁股,她作势扭了扭,特别坏地朝他耳朵假装掩人耳目地吹了口气。 檀卿没忍住,鼻尖溢出一道温热的气流。 周沫得逞,“哎呀,笑了呢。” 应该很累,大喜日子还绷着个脸。 檀石头开花。 应兰兰无语,“周沫真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周沫一直都很会,就是看着傻,其实很聪明。”胡倾城抄着手,靠墙一站。 她没有如别人一样拿着手机不停地摄像,完全没有排练的新娘逗新郎戏码,是很有意思。 可她有些怅然。 在她最好朋友的大婚之日,她竟悲观的觉得自己在看一段美好的倒计时。 应兰兰也是怀着鬼胎,伴郎有胡东阳,这会同她隔着两个人。 没办法,檀卿的社交圈18岁以后就没落在s市,伴郎是以前好友一点都不奇怪。 只是他时不时瞥来的眼神和她惴惴不安的心暴露了他们之间的藕断丝连。 周沫被檀卿抱上婚车时,几步路一直在说话。 “老公,我等会可不可以在别墅就把衣服脱掉啊,好重哦。” “老公,我在肚子里藏了两个小面包,胡倾城也给我拿了几个,嘿嘿,路上吃。” “老公,我爸妈怎么没哭啊?” 所有人都觉得胡瑾周群今日应该会哭,大哭特哭。 他们本人也以为会,结果临了会场说大棚鲜花运输时在高速上出了意外,卡车司机抢救去了。 鲜花公司的人不停道歉,而他家的鲜花几乎是会场一半的布置,周群急死了,恨不得现在自己开车去高速上搬。 所以当周沫走过来抓着他们的手时,他们点点头,把她向院子外推。 礼堂都要开天窗了,谁有功夫沉浸在情绪排场里。 周沫今日又乖又甜,可一直要檀卿抱,他离了一会都不行。 应兰兰本来以为她只是撒娇,可到了会场檀卿去搞鲜花的事,周沫应准备穿婚纱了,可她还在找檀卿。 应兰兰手机刚收到胡东阳的消息:【今天你真美】 她看完整个人就开始慌张,两条腿控制不住就想去找他。 可理智让她赶紧冷静,急躁的情绪下对周沫也没了好气,“周沫赶紧给我穿婚纱,是你结婚还是我结婚啊,催了半小时怎么还没穿,还有一会就要出去了。” 她们在一楼。 婚庆公司特意设计了一个环节,是檀卿来一楼牵她上楼。 这话哪有什么问题,可周沫亦是在无以復加的痛苦中。 她从昨夜看完大结局就开始焦虑,清晨看到余味的消息还假装被安慰了一下,可这会她整个人空落落的。 应兰兰看她眼圈都红了吓了一跳,“不是吧,新娘这么脆弱。” “周沫不许哭!你哭我跟你急!”张敏跳起来!赶紧拿纸巾。 周沫不喜欢夸张效果的眼妆,即便婚礼现场灯光热烈,不浓的妆很容易被光打成平面。 可她还是不想近距离呈现在檀卿面前是个浓妆的妖怪。 所以,她的眼妆是化妆师精心勾勒的。 在灯光下在视觉下都很美,只是容易花,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哭,本以为卡在父母那块,没想到在这处。 张敏赶紧给她衬眼角。 两个伴娘都急吼吼的,只有胡倾城背对着她们。 她幽幽转过身来,贴身的裙将腰际勒出三条隐约的纹路,她披了件白马褂遮着,只是面上两条长长的水爬虫违了大喜之和,“沫沫。” 周沫觉得自己大概是作,所以总想着抱檀卿,这下见胡倾城哭了,分了心,不可思议地问:“倾城怎么哭了?” “伴娘新娘一个都不省心。”应兰兰兜里的手机又震了几次,她说的那个不省心何尝不包括她自己呢。 张敏起身将胡倾城拉着坐下,“怎么了?还是妈妈的事?” 胡倾城前几日还拉着酒量相当的她醉了一通,哭得稀里哗啦的。 她以为是妈妈,虽然胡倾城没说。 周沫止了哼哼,望着她。 胡倾城问:“沫沫,能不能不结婚啊?” 她以为自己可以接受感情的虚假了,可那个人遵守了小时候的玩笑约定,还是来了,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檀卿是难寻,高富帅还爱你疼你。 可重新找一个在光阴里同你一道长大的余味,是绝无可能的。 他会长成你要的模样的,只是需要时间。 周沫一下红了眼,顾不得应兰兰瞪她,使劲地吸了下鼻子,艰难地开口安慰胡倾城,“倾城,余味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 不要走不出来了,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胡倾城的泪吧嗒吧嗒地掉落,颤慄地点了点头。 道理她都懂,现实她也看清了,可尚不能接受自己第一个呕心沥血的故事里,男女主角的现实走向竟是这么悲伤。 第368页 她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她.也是一段段的故事从他们口中听到的,所以结局对她来说何尝不是骤变。 晋江网友骂声一片,她最近已经不敢打开评论区了。 她受着自己三次元的价值观煎熬,要经受二次元的邪恶势力,两面夹击,太难受了。 “倾城,”周沫唤她,她看着她哭得停不下来的眼睛,一瞬间也泣不成声,“我知道你难受,但婚是一定要结的,我已经26了,我应该......没有勇气再奔赴那么远的他乡从零开始了,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美好期望。” 也许没有遇到檀卿,不曾感受落定,再去漂泊她可以,可是........ 胡倾城摇头,拭了把泪,“不是的,和你无关。” 周沫嘆了口气,噙着泪花,哽着喉说:“倾城,我是爱过一个男孩,但我要嫁给一个男人。” 那双没蒙尘的乌眸,终是覆上了遗憾。 对不起,是我们不够坚定。 对不起,是我们都太年轻。 对不起,是我们肩膀稚嫩,扛不起未来。 对不起,读者,对不起,作者。 白纱没能为你披,新郎不是儿时伴。 可,那些美好从来都是真实的。 我曾许愿一个永恆,其实,老天给了。 那份美好,既已存在,就是永恆。 应兰兰率先受不了,眼泪先两个克制的对话者决堤。 张敏给她们递纸巾,手忙脚乱的,她还没及时抓住她们的情感走向。 门被敲响时,周沫的婚纱还没换。 檀卿开门,见三个人哭成了一团,不解地问:“怎么了这是?” 胡东阳正要趁机找应兰兰,问为什么不回消息,见她哭了上前几步,“怎么了?” 周沫将脸同地面平行,泪水垂直直坠向印花地毯。 花面氤氲成深色,她昨晚看了结局整个人就好像被人揍了一顿似的,难受却要克制,这大概就是余味当时的心理吧。 即便不认可他的再一次逃避,她依旧可以理解他。 他们一起经歷了那么多风雨,再大的伤害只要是他给的,她都甘之如饴。 只是结局,真的太遗憾了。 若是她能在北京多坚持多不要脸几天,放下怀疑委屈,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她和余味只要面对面,从来没有隔阂。 “我去穿婚纱。”她撑着檀卿的手站了起来,挤了个笑容,“怎么办,我好像很爱哭。” “我知道。”他亲了亲她的脸蛋,“去吧,还有一个多小时。” 周沫点点头。 周沫进了临时的更衣间,一边贴.胸.贴,一边问胡倾城,“不是说有个什么叫穿书吗?你不能让我穿回去吗?这样会不会就好一点。” 我们都不会这么遗憾了? 胡倾城眼泪本还滴滴拉拉地掉,听她这么一说,“噗”地笑了出来,“别闹了,我都没看过怎么写。” “小说干嘛一定要纪实呢,我难受!” 她想到自己的那部分人生被书写下来是如此遗憾,估计都不敢看第二遍。 想到那结局里,余味和大话西游落了一个结局她更难受,怎么就是狗了呢,“他可不可以去取经,但是不会失去我?” 他替她做的决定,他认为她吃不起苦,虽然现在结局是这样,她飞快地嫁了人,可把她放在当时,她不可能丢下那么可怜的余味的。 她坠着泪瞧着她。 张敏哀嘆,化妆师现在应该在嗑瓜子,等会来看见她彻底晕成一朵黑花的眼线,大概比她此刻哭的还要厉害。 “好。”胡倾城见她穿好了,用力地拥住了她。 伴娘裙勒人,婚纱也不好受。 她们这样大幅度的紧紧拥抱,超越了身体的紧绷感,心情一下舒展。 好像在现实外,找到了一个美好的平衡点。 “我就写你们很多年没见,再次相逢,然后和好?就像你第一本看的小说一样。”没有檀卿,你没有变,他也没有变。是破镜重圆。 周沫含着泪想了会,摇摇头,“不要。” “不要很多年。” “就在北京那次,我没坐上飞机。” “唔......这样的话......”胡倾城顷刻甩了心痛,进入了新结局的构思。 周沫下巴搁在她肩上,想到很多年,心脏像是被剜了一道口子似的. “我不愿让他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要去上海开会四天,估计一天都码不了字,因为24小时都有同事一起,我蹲坑会偷偷用手机打几十个字的,可怜。 所以,我得存八章,累累,估计不会掉更,多写的话(做梦)我屯着,到时候一起发,反正写得完也国庆完结,写不完也国庆完结! 这章突然更主要是又读者问我,我可能没通知到位。 【郑重通知!本周,基本只会双更!07和19点,不会加更!】 下章结束,reality余味的状态就回到刚开始的侧面描写。 story要甜甜啦,回到最初。 第149章 reality061 【我来参加你的婚礼了】 2019年04月01日愚人节。 周沫没能读懂余味的假装告别。 第369页 瓜皮送完她之后又把他从机场接了回去。 “何必呢。” “我答应她的。” “你又不进去。” “总不能一次次食言吧。” 大概了欠了她很多东西, 所以没办法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现在食言。 清晨他算好时间发了条到达微信。 虽然翻过杨博书的微信,可加了她之后还是连夜把她对所有人可见的朋友圈翻了好几遍, 都是姑娘疯玩的典型图片。 是他熟悉的周沫。 是该放手的, 这几年她过的非常好。 他收到胡倾城发来的周沫合影后,给她发:【我在s市, 零点回美,不要告诉周沫,只是参加一下婚礼, 顺便看看她的丈夫。】 一个竹马的好奇心思,一个年少幼稚的约定。 他将行李寄在酒店大堂,戴上鸭舌帽钻进人群时,刚好杨博书赶来。 他从北京飞来,吐槽周沫选的急日子正好是他投标的关键。 他步履匆匆, 在观礼的人群里找了找余味。 他醒目的很, 依旧清俊帅气。 杨博书也一年多没见他了, 这会看,不愧无数姑娘喜欢,追着他屁股跑。 可惜, 他还是校草。 谁让余味上学的时候没好好学习还天天恋爱呢,校草都是颁发给他这样的才学兼备的。 穿过人群的层峦, 是周沫。 她身着鱼尾婚纱, s型曲线毕现,长发挽起,头纱漫出两米, 精緻的五官在美好如她的颜色映衬下,熠熠生星,任谁都心动。 周围一片艷羡和掌声,低低地赞美密密地落入男孩的耳中。 杨博书一手勾住余味的肩,不禁夸赞道:“周沫还真挺好看的。” 余味垂眼,点点头。 新郎很英俊,和她朋友圈里呈现的温柔不一样。 更高大更挺拔更英俊,是周沫喜欢的类型。 而他这刻,看着新娘,眼里有光。 周沫搭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大理石面铺了红地毯,她走的应是不适,嘴角笑着,可嘀嘀咕咕在同新郎说着什么,新郎一把将她抱起,吓得她花容失色,没两秒又笑靥如花地勾住他,任他抱着上了楼。 惊唿声和惊嘆声此起彼伏。 杨博书为兄弟不平,对新郎也没多少好气,“作怪。” “别胡说。”余味知道周沫应是裙子太紧,每一步都勒得慌,新郎这样不意外,她就是个招人疼的嗲姑娘。 余味躲在人群里将鸭舌帽压低,他已经看到好几个熟悉的老街坊了。 听说周沫的新郎也是愚梦巷的人。 真是巧,这丫头真是对巷子有感情。 杨博书这头还在跟他爸确认酒席的位置,挂了电话附到他耳边,“听说周沫嫁了个有钱人,酒席全是最高标准,现场华丽的把我爸吓到了,我等会要去看看。” “你进去吗?” “不去,我在门口看一眼。” 他进去太打眼了。 方才他在人群里听到有个叔叔提到他,马上被旁边的人拉住,“不要提,老周交待了的。” 他苦涩,在周沫的人生里,他大概是个污点一样的存在了吧。 把她拉下苦海又抛在岸边,幸好,她找到了对的归属。 周沫被周群牵着走向灯光尽头时,余味站在熄了灯的小厅暗处看着他们的背影。 一明一暗,目光所及焦点,白色的射灯将她的曲线拢得朦胧梦幻。 若是他是个很厉害的人,现在应该迎接的是她的正面吧。 动人磅礴的婚礼音乐在耳畔击敲,他看着新郎接过她的手。 他听见司仪的问题,他听见周沫的回答。 在那场华丽现场的直播下,新郎在亲新娘前,问了一个问题,没人听见。 掌声,欢唿。 眼泪,微笑。 现场是红□□香槟玫瑰拥成的花海,吊顶坠了两万朵青桔梗花。 浪漫致死。 檀卿鼻尖抵着周沫的鼻尖,在底下期待热.吻的一阵起闹喧闹中,郑重问她,“周沫,你真的愿意吗?” 周沫尚在感动中,方才周群将手交给檀卿,她已经哭的稀里哗啦。 音乐又那般催泪,她早就没了理智,听他这么问,很自然地顺着今日流程回答,“我愿意。” “真心的?”不是心软檀墨的病情,不是因为急着结婚,也不是不能和谁在一起,所以不得已? “嗯!”周沫含泪肯定。 她得到了他的一个微笑。 下一秒,她同他在热得灼人的射灯追光灯下贴面,接吻。 算了吧,也许就是一场告别呢。檀卿想。 群众的拍照声和尖叫此起彼伏。 余味站在阴影里,看着场内的热闹,长长地费力地舒了口气。 沫沫,这次我来了。 虽然你不知道。 但这次,我没失约。 他咽下喉间的盐腥味,双手插进兜,转身向楼梯迈步。 “余味。” “是余味吗?”余一书方才在观礼时就看见他了。 自己的儿子,遮成什么样都能认出。 余味嵴背一僵,脚步顿住,但没回头。 “回来怎么不说一声啊?”他走到他跟前,上下扫了一圈。 第370页 余味已经长成了大小伙了,他三年没见他了。 这会透着礼堂的光看他,好像健壮了不少。 “这就走了,没必要说。” 余一书看着眼礼堂,问:“要进去吗?” “不进去了。” “沫沫她......” “挺好的,以后也不必提我。” “等会就走了啊,”余一书手手揣进兜里,想摸车钥匙,“我送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余味抖了抖下颌,将头偏向他看不见的阴影,咬着牙说:“不用了,应该不回来了。” 她都结婚了,你也有了自己的家庭,爷爷奶奶走了,这里确实没有必要回来了。 “别说胡话,你在这等我,我去拿钥匙。”余一书抬手按了按余味的肩。 余味冲着他走了两步的背影说,“不用了,我打车走。” “我送你。” “不用了。”他抬脚就开始下楼。 余一书追了上去,“沫沫结婚你别难过。” “我没难过。”我为她高兴,嫁了一个值得的人,周群都过目了应是不错。 “其实当年我要是把她接到疗养所是不是就不会......” “是我说不要接的,而且她现在很好,你进去吧。”里面应该有你的家人在等你。 “我送你。” “不用。” “信託一直给你留着,现在拿等我死了拿都行,我也一直有往那张银行卡里打钱,你不要也是你的。” 余一书给他发消息他基本没回音,此刻当面交待才能确认他听见了。 “.....” 他见余味不说话,便继续说,“我接到请帖有后悔过当年阻挠你和沫沫,想来,可能影响了你们一阵子。” 余味苦笑,他们从没被任何外力影响过。 时间、距离、男孩、女孩、金钱、诱惑,都不是。 从来都是内因,不是外因。 余味一步步向下走,一点没有停留的意思。 余一书亦步亦趋地跟着,努力控制着喘息。 他们不知,礼堂里,新娘哭得泣不成声。 他们不知,休息室,一个伴娘抱着电脑疯狂敲击。 “我想一个人走。” “我送你吧。” “不要。” “余味......” 余味站在楼梯,没动,只是唿吸开始颤抖。 余一书知道他这犟性子,扶着扶手嘆了口气,“好,那你走吧,我看着你走。” “改天我去美国看你。” 余味背对着他,眼睛用力上翻,有些恐怖的东西就要爬出来了。 周沫那天问他,和她分手后哭了吗? 他说,没。 她又问,余一书去找你,你没出现,你哭了吗? 他笑,没。 她继续问,和我重逢也没哭,那我结婚你会哭吗? 他垂眸,沉吟后说,应该不会吧。 她难过地说,如果你不会哭,那你也不会快乐的。 因为你一直在压抑自己。 从某一天起,大概是余一书打他那次之后,他好似再也没哭过。 周沫也没想过,可看书的时候才发现,余味一直都不哭。 余味这刻忍受不了了。 他快步走出了酒店,在余一书看来,他的脚步就是急了点,而在余味的感受里,他的眼睛好烫。 婚礼的音乐好似还悬在耳畔,余一书一遍遍的我送你,像是紧箍咒一样催他心软。 而他,两手一空,还是一无所有。 一步步踏出光鲜亮堂的酒店大厅,一步步向属于他的黑夜里走去。 lonely. * 明亮的婚礼礼堂内,周沫牵着檀卿的手一桌一桌地敬酒。 周沫觉得今日自己是公主,而檀卿就是王子。 敬完一圈,她同檀墨打了声招唿,目送他被刘冉冉推向电梯。 他坚持了半天,应是极难受的,这会回医院还要挂水。 可他慈笑了一天,嘴巴都没合上过。 檀卿忙成这样,每敬完一桌酒就要回头看一眼檀墨,担心他不适。 见他下了电梯,檀卿疲惫地倒退了一步,靠在了冰凉的大理石柱上。 为着父亲赶的一场婚礼,幸运的是娶的是他想娶的人。 “沫沫。” 周沫正心疼的瞧着他,这块暗,他卸去了强撑的精气神,这刻看着甚是憔悴,“老公,累了吧。” 她猫进他怀里,环着他的腰,给他支撑。 檀卿顺着蕾丝纹路向下抚着她的曲线,掌心停留在饱满的囤不,来回丈量,他偏头附上她耳畔,“等会回去有话跟你说。” “好啊。”她弯起笑眼。 许是方才太梦幻,她有一瞬失控落泪,一边敬酒一边哭,可这会她顿时消了哭意,赖在他怀里就是好。 她被他一下一下摸的起了燥意,轻踮起脚,埋进他的颈动脉处,色眯眯地说了一句,“等会做的时候穿着婚纱好不好?” 檀卿本被疲惫焦虑纠结担心等复杂情绪拥堵的出气口,瞬间被捅了个大口子,笑得不能自已。 第371页 周沫在他怀里被震的前后颠簸,刚开始还随着他开心,可他也笑得太久了吧。 她试着钻出脑袋,看他干嘛笑成这样,却在她稍挣扎后又被他紧搂进了怀里。 “沫沫,你怎么可爱啊。” “檀卿你坏死了!”笑什么笑,她羞得只得掐他腰肉。 整个s市第一酒店,都是他们的甜蜜。 * 一辆从s市大酒店出发的驶向s市机场的萤光蓝,披着落寞夜色,携着倦色归人,播放着没听过的一首歌: 月溅星河,长路漫漫, 风烟残尽,独影阑珊; 谁叫我身手不凡, 谁让我爱恨两难, 到后来,肝肠寸断。 幻世当空,恩怨休怀, 舍悟离迷,六尘不改; 且怒且悲且狂哉, 是人是鬼是妖怪, 不过是,心有魔债。 叫一声佛祖,回头无岸, 跪一人为师,生死无关; 善恶浮世真假界, 尘缘散聚不分明, 难断! 我要这铁棒有何用, 我有这变化又如何; 还是不安,还是氐惆, 金箍当头,欲说还休。 我要这铁棒醉舞魔, 我有这变化乱迷浊; 踏碎灵霄,放肆桀骜, 世恶道险,终究难逃。 这一棒,叫你灰飞烟灭。 七尺男儿,十几年来的第一场泪,流了好久。 泪沿着城市线,蜿蜒向远方。 余味总不懂周沫为什么能哭这么久。 他想也许他哭过就能懂吧。 他会不会爱上哭?应该不会。 但他觉得,这会舒服点了。 沫沫,孙悟空没有金箍棒便不是孙悟空,只是只赤手泼猴,一无所有。 我要去找我的定海神针。 待我取经归来,你许不在了,但我应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沫沫公主,新婚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bgm悟空 第150章 reality062 【新婚之夜】 新婚之夜, 胡东阳收到檀卿的指令将想闹洞房的都给灌了。 而周沫则在九点不到刚送完一波宾客就被应兰兰匆匆送到酒店房间。 她不解,应兰兰拿出她的手机, 接通了视频:“两个妈妈要跟你视频。” 周沫嘻嘻笑开, 只有她嚷着要做干妈。 另外三个人对于“妈”这个字格外抗拒,干的免费的都不行。 “来, 给我看看肚皮。” “哎哟,小宝这么可爱拉!” “天哪!她在嘬手!” “小婴儿的小鞋子小袜子记得让你亲戚不要买,我全包了, 我最喜欢挑这些了。” “就是,结婚累死了,以后再也不结了。” 周沫埋进视频就出不来了。 应兰兰得逞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带上了房间门。 待周沫几嗓子乱吼,捧脸萌叫挂了视频后, 才发现房间只有她一个人, 仿佛在自嗨。 她扫了一圈房间, 看了眼床上,玫瑰花瓣铺开的床面,是堆的高高的礼金。 周群和檀墨都没要, 说给她。 方才自己在房间里制造了太多噪音,这下安静下来有点不习惯。 她发了条微信给檀卿, 他说在送客, 有一会才能上来。 她闲来无事,一个个信封地开始拆,都是很平凡的数字, 也就姑姑给的多,她拆着拆着就没了耐心,随手捏了两个。 有一个上面极薄,下面极硬,不似钱。 触感熟悉。 一道记忆闪电噼过,她将信封翻转,果然是余一书的名字。 苍劲的行书姓名,力透纸背。 一张银行卡。 周沫捏在掌心,五味杂陈,突然记起自己还有一张,余味离开北京时没带走。 她拿起手机想给余味发简讯,可犹豫了会还是没点开。 她穿着鱼尾裙坐着甚是难受,于是半躺着剥了块糖吃。 今日本来还有一场舞会,可她不会跳舞,试练了两回,檀卿彻底放弃,说还好柔韧性还可以,不然就完了。 所以她除了婚纱最后没有另外一套礼服没用处。 她想换,可是她又想这婚纱穿起来不容易,憋了一天没怎么吃饭怎么也要享受玩一次那啥再脱吧。 她想着想着迷迷煳煳地睡了。 婚礼甚是熬人。 发电机周沫也撑不动睡着了。 待她恍恍惚惚在水晶灯下会了半个多小时周公后,伴娘也没来,新郎也没来。 婚礼仓促,来人也仓促,檀卿正忙着在前面送客。 张敏也一道跟着。 她急死了,胡倾城跑去写小说就算了,本来伴娘两个也够,可怎么应兰兰也不见了呢,她真是慌死了。 周沫拿起手机,胡倾城发来了一条消息:【写了两章,从你没上飞机那里转回去的。】 她将故事转回去后,胸中的熬了多日的痛楚方才舒缓。 原来这就是她要的,男主女主又要在故事里破开阴云,重新相爱了。 小说虽然小说,但,小说一定美好啊。 不然和现实有什么区别呢。(此句只在该语境的现实和故事的转换下成立,不是非要美好,支持小说多元) 第372页 周沫很感兴趣,那也是她的一块心结,就算是余味不要她,她依旧觉得若是自己坚定也不定会闹得那样局面。 她打:【发来给我看看!】【期待.jpg】 她要追连载了呢! 胡倾城合上电脑就被进来喝水的张敏拉了出去,收到周沫微信时她被拉去门口送宾客了。 她侧身发了一条:【我在送客,还有一会呢,等会说。】 周沫嘆气,【哎,我好无聊啊,一个人在房间,寂寞。】 她不记得其他新娘什么样了,反正她自己都玩得很欢乐,这么无聊吗? 那等新郎来了可不得如狼似虎嘛。 胡倾城看了眼檀卿,一堆人围着他说事情,他不仅是新郎,还是医生,找他问病的今日就一堆,也是好笑。 哪有结婚场合找人说这的,也不管是不是他的专科,想着是美国回来的就什么病都问。 不过他也是人好,还一一地回答,没有避讳或是敷衍。 胡倾城算算周沫这无聊得有一会,于是发:【酒店有电脑吧,我把我晋江作者号的帐号密码发你,你从后台看,我还没修改,可能有错字,别给我发出去了!】 周沫眼睛一亮:【好好好!】【保证完成任务.jpg】 周沫打开电脑,输密码时还感动了一下,胡倾城的密码是hqc302520。 画面跳出来,她找了一会才找到作者后台的入口。 点开时,手机响了。 “餵?” “沫沫,你爸在厕所晕过去了!” “什么!” 周沫顾不得绷得紧和步子小,拎起裙摆就往外沖。 周群今日高兴,方才就见他一直在喝酒,谁敬都来者不拒,她劝了几句,他还举起酒杯要和她喝。 平日再温懦的人,喝了酒都一个丑态。 胡瑾白了他一眼就和老姐妹聊天去了。 周群是一只放飞的老燕子,在酒精天堂乱扑腾。 喝多了,喝的太多了。 他被胡瑾扶去洗手间吐的时候一头栽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胡瑾吓坏了,掐人中迷煳着睁了睁眼,意识不清,大厅乱成一窝蜂,半天也就找到个周玲,不敢声张,怕丢人可又着急,两人等周沫来。 周沫见周群这样害怕酒精中毒,这事可大可小,她眼泪又急了出来。 “檀卿你在哪里啊?” “还在送客,你是不是等久了?” “我爸喝多了在医院。” 檀卿回头,果然方才周群驻扎喝酒的地方没了人影,还有几个老头红着脸囫囵着舌头在说话。 “严重吗?” “我刚到医院,好不容易抽了血,说是喝多了,其实力气老大了,”她抓着周群乱晃动的手,将手机换了个一边,侧头夹住,“估计要很晚回来了。” “没事,我这儿一时也结束不了。”檀卿揉了揉太阳穴,他体力极好的人这会也累的半死,结婚真是去层皮。 医院急诊室人来人往,周沫穿着婚纱甚是扎眼。 落跑新娘好不容易等到周群推了纳洛酮,消停了一会,还想着熘回酒店继续新婚之夜。 可胡瑾这几日也是累极,听说周群没事便抓着他一只手趴着睡了。 她无奈,拿起手机,手指在w的对话框犹豫了好久,还是收住了欲望,点开应兰兰的,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地打下: 【应兰兰!你看看你旁边睡的是谁!】 【我再也不信你了!】 因为她结婚的原因,今日十层以下的楼梯都开放。 方才她下楼时,又在楼道里重现了张软张显华那幕,真是够了! 她又急又恼,被逼地在电梯口一阵犹豫,可上回的电梯阴影太甚,最后找了个工作人员问了另一侧的安全出口。 她抓着手机想了会,看了眼周围忙碌的护士,又打点开她的对话框,【算了!就当他免费的鸭!不亏!】 周玲零点赶来给她送衣服时,周群醒了一会,正在喝周沫递的水。 周沫拎着这心仪的裙子已经接受了估计五百人的注目礼了。 这会,她神色冷淡,生无可恋。 “你看你爸,说高兴,结果毁了你的新婚之夜。”周玲将小坎肩搭在周沫身上,没好气地沖方才把大家吓坏的周群瞪眼。 周群不好意思地讪笑,大着舌头傻笑,“大喜日子嘛。” “沫沫,你要不要先回去啊?”胡瑾揉眼,哑着嗓子对她说。 周沫自是心急,可看周群还在迷迷瞪瞪,有点不放心。 她对醉酒也没经验,他又高血压,遂摇摇头,“我送你们回了愚梦巷再回酒店吧。” 凌晨一点,周群又抽了一管血,酒精含量降了。 他撑着胡瑾勉强走到了路边,平日毫不扎眼的路灯这会刺的他睁不开眼,头疼的直皱眉头。 周沫看他这神色就不放心,跟回去后,将婚纱换下给他又量了个血压。 方才在医院上压一百六,这会到家一百五。 她见胡瑾走路也是不稳,刚睡醒的人这会也迷煳,怕周群晚上有什么事没个照应,帮着弄了会。 两点多,周群睡了。 周沫嘆了口气,真是个乱七八糟的新婚之夜。 第373页 她拿起手机,拨通檀卿的电话。 站在愚梦巷101号的院子里,电话里是嘟嘟的等待接通声,院落里是如水月光轻撒下的温柔。 熟悉了二十多年的精緻,这会看,心静地好像一辈子也不遥远。 她嫁人了呢。 有点怅然,有点幸福。 “餵?” “老公。”音调微扬。 “嗯。”鼻音下沉。 “我爸用药回家了,可家里就我妈,她四体不勤,我怕她弄不来,我今晚不放心走,要不......” 周沫还没说完,就被檀卿打断:“那就住家里吧。” “唔,”她是想说要不他把房间退了住到这处来,又怕他介意住丈母娘家,正要继续说,电话就被挂断了,“......” 周沫表情僵住,拿着手机愣了会,直到屏幕黑了。 月光映在黑屏上,现出了她不解呆滞的脸。 她正要往房间走,手机震了,她嘴角抿起一看,是应兰兰:【......】 语气这么冷,应该是累了吧。周沫想。 新婚之夜,长夜漫漫。 电脑桌前,一张辨不出情绪的脸蒙上烟雾,滑鼠滚轴滚了一夜。 第151章 story088(2)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沿着那一日走近你,我们会相处一生。 ——于坚 《故事的第二面:月光宝盒》 二零一五年六月一日, 京郊疗养院。 杨博书开着车到达时,余味刚拍了片子, 被平车推回病房, 正在床上看着红木顶发闲。 第八肋间骨裂。他在看守所持续疼痛没在意,以为是腹部的锤伤疼痛, 整个人又颓废到了极点,自己的身体也没了管顾。所以发烧后出院还疼痛时,余一书心急地带他去了急诊, 拍了片才发现骨裂。 他卧床了一阵子,今日复查,医生表示还没好,需要再卧床,之前可能活动过度所以痊癒得慢。 杨博书牵着津津来时, 他扯了扯嘴角, 看着面前白花花的大狗睁着乌熘熘的眼睛, 感嘆道:“我女儿居然没瘦。”他伸出手,摸了摸津津雪白爽滑的毛。 他以为周沫一定气愤到了极点,拿津津出气, 那会因为他要去美国她就拿无辜生物泄气,比如小橘子。这几天他老担心周沫会把津津的毛拔了。听杨博书说“没, 就脏了点”时, 舒了口气。 “相比于鸡,我觉得你更关心狗。”杨博书没好气。 津津兴奋地见到爹,不停地用舌头表达思念, 余味被它舔地都没了脾气,稍稍推开它,沉吟半晌才开口,“我没有不关心,只是一想到就心疼,所以就不想了。” “我真不明白......”杨博书正要表达,便被余味打断,“不用明白,她应该回去。” 周沫应该回去,回s市回父母身边。他曾说过,有些人会来外地上大学工作生活定居,没有谁一辈子离不开一个地方的。可他现在知道,周沫是离不开的。 “齐峰告诉我,我配不上周沫。他说,单影见过周沫在路边橱窗徘徊,扒着落地玻璃看了很久,没进去,后来有一天特价,周沫和她又碰了个正巧,可她那天还是没买,因为半折后的价格她还是捨不得。我不知道那条裙子多少钱,我也不知道有多少条这样的‘裙子’......羊仔,其实我挺没用的。” 津津歇了顽皮劲,趴在床下,尾巴一晃一晃地扫着地面。 杨博书皱着眉头,想劝他说,只是裙子而已。可他知道周沫从小就爱小裙子,也知道余味并不只是在说裙子,嘆了口气说:“那就......给她那种生活。” “不是我自己双手挣得我拿不出手,而我,以为自己可以的事情却做的这么乱七八糟,把人生过成了浆煳。” “瓜皮妈说我一副好牌打得稀烂,他安慰我,我这样比较酷,可叛逆的人只要成功地继续叛逆才叫酷,满口苦腥的失败只能是自作自受,还要家人来收拾烂摊子。” 余一书的一次又一次的援手让他明白自己就是一只离不开父亲钱权哺育的孙猴子,自以为是地大闹了天宫,还不是灰熘熘地被发配去了西方取经。 他从来只是只幼稚的猴子,跳梁一样的猴子。 “我连个本科毕业证都没......”他茫然地喃喃。 “你爸......”杨博书本还想说去余一书公司,可过去了何尝不是一场恐怖的血雨腥风呢,比留在北京还不如,“那就去美国。” “嗯。”最终啊,还是要逃去美国,把四年的失败归零,躲进帝国主义的龟壳。 “其实,鸡仔......”杨博书还是忍不住想提周沫,他受不了她那样的落寞,习惯了她眼里发着莹莹的亮光,怎么也接受不了现在的黯淡。 “经歷过异地恋的人还要经歷异国恋,跟我吃过一次苦,住过一次地下室,难道还要再陪我去吃她不爱的汉堡,住她不爱住的群租房吗?就算在国内,隔着电话消耗她的青春吗?” “余味......”其实鸡仔是愿意的,只是你捨不得而已。 * 头等舱的候机室里,精緻的果盘就在手边,周沫要了杯咖啡,本来还想端着点,搞出坐头等舱人的姿态,慢慢品尝,可杯口对到嘴边,才意识到因为怕哭,所以两天没喝水,现在缺水过度,咕嘟咕嘟灌了进去。 第374页 好苦。跟爱情似的。 她拿起果盘里的砂糖橘,剥开了薄皮,一道密密的小分子水珠溅进了眼睛,她眼睛酸痛,赶紧揉,可手刚碰过橘子,沾了甜腻的汁儿,一番动静越搞越乱。 就说吧,橘子不是好东西,臭橘子。 她边揉边恼火,她脑子里思量,等会回去就跑去健身器材那块把橘子拔了,是的,就是余味和她亲手埋进去的小橘子,他连根须都小心翼翼地压上土,他那么喜欢那颗小橘子树,她一定要毁了。 对,还有津津,她要把它毛拔了,然后晒在朋友圈,她要让余味看到。 对,朋友圈,余味还他妈在她的微信q手机好友里装死,你以为我会给你留个墓碑以后纪念你吗?我不会的! 她掏出手机,一个一个删,删完了还将屏幕切了,以为一切都好了。 可半晌后她又老毛病犯了,感觉他会再打电话来,万一发微信呢,为什么后悔了呢,万一想跟她说什么呢? 周沫急得一把将手机摔了。 像个疯子一样,腥红着眼,头髮因方才的小橘子而稍稍凌乱。 手机在红地毯上打了个滚,平平地躺在她眼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就像他们。 世界瞬息万变,又一尘不变,他们这两颗小灰尘就要各奔东西了。 她傻愣愣地站着,直到下腹一阵温热,赶紧捡起手机跑向厕所,她坐在马桶上,一道绞痛拧过小肚子,她揪起脸又缓缓地舒展表情,估计这次会很痛,因为前两天她把冰箱的冰啤酒喝了。 真该死。 她看着地面的瓷砖,愣愣出神,不知怎么想起来之前的痛经,第一次痛经时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呜呜咽咽地哭,第二回 有了经验便开始咬余味,导致他到了时间便自动害怕,后来他说,那会他还偷偷百度过被人咬伤要不要打针。 这样的余味怎么会不理我呢?怎么会呢? 这个世界的关系维繫好脆弱,无形的网络让你以为他无处不在,一朝一方断了联络方式就像人间蒸发。 忽然她反手将机票撕了冲进了马桶,余味,在s市痛经那次你说过的,如果有一天你说不喜欢我了,一定是骗我的。 你一定是骗我的,一定是骗我的。 周沫第一件事情去了丁柳柳的学校,她不想知道那颗痣,她只想知道为什么来找她,她想知道余味是怎么跟她说的。 可她赶到qh美院被告知她去参加一项人体艺术的展览,她咬咬牙又冲去了展览馆。 裸展,行为艺术。如果不是丁柳柳,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看,她几乎是眯着眼睛在里面寻找她的橱窗,啊啊啊啊,里面还有男的。 她捏着行李箱手柄,攥得骨节发白,羞答答地格格不入地从他们面前晃过,直到定在丁柳柳面前。 可算见到了,身材真好,要什么有什么,是不是因为这样.......她赶紧抿住抖动的唇,这种地方哭什么哭,她沖丁柳柳扬扬下巴,示意她下来。 可丁柳柳手中握着一捲纸,目不斜视,周沫看着斜前方一棵假树,嘴巴努力对着她的方向发声,“你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 隔着玻璃,她不知丁柳柳听到没,看了眼她,面无表情,于是又准备说,结果被无情的安保提醒保持安静,这是环保主题的展览台。 “......”周沫闭嘴。 北京四环某破烂公寓,杨博书室友正在打游戏,音效声震耳欲聋,掩盖了他的手机铃声。 待他看到瓜皮电话回过去已经是九点了,“我靠!羊仔!你说鸡仔回来根本没,我在机场等到这会,我去查了,她根本没登机。还说给她惊喜,给我惊吓还差不多。” “没登机?” 杨博书心想,坏了,周沫不会又死灰復燃了吧,这么多冰水都浇不熄她对余味的执着热念吗?他捞起衣服就出门,心中懊恼自己今晚的屁屁踢还没做呢,这对死鸳鸯,尽折腾他,都二十多年了。 周沫跑到大黑寝室时,阿姨让她别上去,到了锁门的点了,周沫说,“阿姨,你锁吧,反正我现在去问他们也不会说,估计得闹一会,明天早上差不多。” 那晚,余味宿舍全体未眠,半夜三点,阿姨被叫了起来非常没好气地给周沫开了门,很不爽地说明天要汇报学校。 周沫拍拍裤腿,她试过了,三楼太吓人了,怎么敢爬下来,四个方才给她示范的男生无可奈何地在排水道底下等她,再也不好意思叫阿姨再开一遍门了。 “你们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我发誓!退学后他就没联繫过我们。”大黑还比了个三指。 周沫拿出手机看了眼,杨博书打她电话,胡瑾周群也是,可她切了屏跑到学校外开了一间房,躺在膈人的床上,她鼓起无限的厚脸皮勇气,咬牙一定要打破砂锅。 你退学,好啊。 你要去美国。那好。 你......和丁柳柳,好。 我终于知道最大的痛苦了,根本不是你不爱我,而是你不理我。 让我被问号包围,却不能得到一个答案。 周沫次日醒来时,太阳已经晒了屁股,胡瑾发来消息问,为什么没回来啊? 她回:有点事,过阵子回来。 她心嘲,多像个大人说的话。独自打仗这么久,赢得了那么多场战役,在这迷茫无措的现下,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到可以独当风雨的地步了。 第375页 她从行李箱里抓出一条白裙子,打车到杨博书家,室友开的门,周沫打了声招唿就开始整理床,她整理好时估计杨博书得了信,风尘僕僕地赶来,见周沫抱着他的抱枕正在看电视,一时晃神。 “你昨晚去哪儿了?怎么没上飞机?” 周沫盯着他,没说话。他等半晌没等到回音,不禁皱眉,刚要开口,便听周沫说:“以你抠门的性格不应该先问,这么贵的机票我没登机退了吗?” 杨博书也不过是北京的搬砖民工,工作第二年伊始,这近三千应是他的心头肉才对。 “提钱多俗啊。”他才没中她的圈套,说的自然。 周沫抿嘴,好吧。她往外看了一圈,“津津呢,我以为你带出去遛了。”她回来没见津津,以为杨博书带出门了。 杨博书怔住,他们两面对面就这般僵持了两秒,周沫飞速起身,杨博书也同样转身,他不知道要干什么,但是本能要逃开周沫,她从床上一下跳到他背上,“我说过不要给那个负心汉的!你还说陪你!你带我去见他!我要把津津带回来!” “津津在宠物店!”不能说在余味那儿。 “宠物店?好!你带我去!”周沫才不信呢,她本还以为余味已经出国了,这么一看,还没,她一定要见到他。 “周沫!”杨博书被大动静压弯了腰,腘窝处的韧带拉扯得生疼,可他不能松口,“明天带你去行吗?”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周沫着急,她好不容易抓到一点机会,一定要见到余味。 最终杨博书没带她去,周沫把他关在门外,自己睡在了他房间,至于杨博书睡在哪里,谁管他。 他又不是我的朋友,遇到事情只管瞒着我,哼。 次日清晨,周沫跟着杨博书去上班,只是他不知道,她坐在cbd底下的小咖啡厅,目不转睛地盯着出口,她一定要逮住杨博书看他去哪儿。 果不其然,这小子下午三点就出来了,他招了辆车,周沫火速冲出去,按照电视剧照演,“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 北京司机师傅慢慢抬眼,对着前面五六辆车,问:“哪辆啊?” 周沫指着杨博书那辆蓝色,“那辆!” “哪辆啊?保时捷旁边的?”大爷不紧不慢地抬手指。 “......”杨博书的计程车消失在了前面那辆车的车头,屁股缩成了一个点。 周沫心里骂了无数遍司机师傅的不灵活和电视剧的骗人戏码。 第152章 story089 作者有话要说:  “梦里梦见的人,醒来时就应该去见他”。 ——《新桥恋人》 《津津没了》 周沫打车到家时, 杨博书竟在家中,津津就在他脚边乱蹭。 周沫脑海中一阵大乱, 这么快, 他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们前后不过两三分钟,司机师傅就算慢, 也不会让他有时间去一个地方取狗,还回来,一定是有人送来的。 杨博书见她问道:“去哪儿了, 我从宠物医院把狗拿回来了。”面不改色。 周沫看了津津,抓着它两只前脚闻了闻,没闻出什么,抬头见杨博书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又装作低头闻了闻, 故作神叨地说:“津津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 “什么?”杨博书心惊肉跳, 难道余味有什么特殊体味? 周沫凝着他, “背叛的味道。”你背叛我,余味背叛我,津津也背叛我。 “......”杨博书喉头一梗, 一时不知道她要表达什么,但有点心虚。 “我决定了今天要进行一个仪式!”周沫背对着他, 端起盆, 装了点温水,从小化妆包里拿镊子。 杨博书逗着津津,不解道:“什么?” “拔狗毛!我看到一种新型虐狗方法!我不是很喜欢津津, 我也不喜欢狗,你知道的,我现在看这只毛绒绒不是很舒服,你觉得我这样折磨负心汉好不好?” 杨博书没想到还真如余味说的,周沫会气到拔津津毛,连忙抱住它,“别啊!” 周沫顿住拿镊子的手,“那你带我去见余味!”她噘嘴。 “那你拔吧,我不认识余味。”我只认识失意的猴崽。 周沫真的拔了,不过她是用手,一急一薅还真撸了几根,她抓在手里,要挟道:“你真的不带我去见他!我真的拔拉!”余味这么喜欢这只狗,捨得吗? “你拔!” “你确定?”周沫睁着眼,不信杨博书这么坏。 “你拔啊!”半天不动手,知不知道怎么威胁别人啊。 “我靠!” 周沫急哭了,她感觉自己什么方法都用了,为什么大家就是不让她看到余味,为什么连不必是恋人,是朋友是亲人就行的话都说了,都不能见到。我不在乎你是不是不想呆国内了,不在乎是不是出轨了,不在乎你是不是还喜欢我,就见一见都不行吗? 杨博书无奈,坐在沙发上欣赏她落泪。 不得不说,周沫长大了哭起来都比小时候好看,以前哭的脸上乱七八糟,鼻涕眼泪煳的花花绿绿,现在真是梨花带雨,乌熘眼睛落珍珠,一张纸巾一张纸巾地抽着抹泪,画面还挺带感。 第376页 她吸吸鼻子,难过的间隙见杨博书撑着下巴兴致勃勃地看着她哭,嘴巴一瘪,又委屈了两滴泪,咽了口气说:“你别这么看我,我看不上你。” 说完,一人噗嗤,一人破涕,什么呀。 杨博书还以为好了,去洗手间搞了点热水,猴崽说了周沫哭了要用温毛巾擦脸,还嘱咐他耐心点,别骂她,那行啊你自己来! 正想夸自己还真的在准备温毛巾给她,看来离下次失恋又远了点,便见周沫开了门,把津津往门外送,以为她要遛狗却见她“啪”地把门合上了。 杨博书冲出来,“你干嘛啊?”还没栓绳呢。 “不要它了,眼不见心不烦。”她说着拍拍手,往洗手间走,去洗手了。 * 二零一五年六月三日,凌晨,北京某小区。 “周沫,找不回来你就死定了!”杨博书打着电筒暴走,都已经找了三个小时了。 周沫乱步疾走,满头大汗,t恤贴在身上,腿上都是蚊子包,津津不知道熘到哪里去了,她只是想逼逼杨博书,那会她都是开门,津津自己下去自己上来的,可忘了这儿它是陌生的。 她懊恼,自己脑子好像哭坏了,谁哭了一个半月脑子还能正常。 可她仍是嘴硬,“丢了就丢了!我故意的!” “周沫,你这样会被抓走的。” “被谁啊!”警察哪儿管这事儿。 “动物保护协会!”很激进的,连活禽都不让吃,你敢丢狗,小心人肉到你爸妈叫啥都知道。 “......”周沫没理他,继续找,嗓子都喊哑了,津津也没出来。 杨博书看了她一眼,拿出手机开始打字。 宁静漆黑的夜里,手机的灯火亦是亮眼,周沫扫见他在发消息,问:“你在给谁发?” “......”杨博书按下发送,收起手机,“同事。” “凌晨两点,哪个同事,叫什么,我明天和你一起去上班问他。” “我靠,周沫!” 周沫装模作样,“我觉得深夜太影响人休息了,如果我是你女朋友我也要甩了你,所以我要去教育那个同事以后不要这个点打扰你。” “......” 那天津津没找到,周沫一夜没睡,反正她的生物钟早就凌乱,何况第二天也不用上班,完全无所谓。 杨博书不是,他上了一天班,又要应付周沫,还找了一夜狗,第二天继续上班,铁人都熬不了。 周沫一点都没关心他,等他下了班回来拉他继续去找,杨博书无奈,苦口婆心道:“我们去贴告示吧。” “太不环保了。”她拉杨博书。 “我好睏。” “不行,我们一定要找到狗,不然动物保护协会会来抓我的。”她白天补了觉,现在精力十足。 “周沫你在折磨我吗?”杨博书抓着沙发,想在沙发上睡会都不行? 周沫冷笑,步子稍稍向他挪两步,“你和余味折磨我的时候,有没有同情我?” “我......”我没有啊,我冤枉啊,我真的是劝余味再坚持下去的。 “起来,去跟我找狗,你没力气就换一个人来!” “你说的啊!”杨博书拿起手机立刻发消息找救援。 周沫抄起手,还想着这么容易? 当室友大白火急火燎从加班现场赶来时,被周沫白了一眼,“这个替补不行,我拒绝。” “我靠,哪里不行啊?”这个死丫头刚没说啊。 “你知道的。”她定定地看着杨博书,用眼神和他交流。 最后杨博书拖着沉重的身躯出去找了三小时,周沫就跟在他身后乱转悠,叫都不叫,杨博书这个累的半死毫无活力的人都比她找的认真,“我靠周沫,你能不能动动你的嗓子喊一喊?” “哭哑了。” “你昨晚怎么没哑?” “哦,喊哑了。” “......” 津津失踪了一周,杨博书被折磨了七天,他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一口气吊着,再不休息就要死了,偏偏周沫就像个吸人阳气的妖女,时刻不停地抓着他卖力,只要见他闲就拎去楼下,偏偏自己就像个管事儿的,两手一抄,小脸一冷,使唤他。 他对她的无限心疼和愧疚就在这七天里消耗殆尽,只剩下怨怼。 第八天时,杨博书请了一天假跑到宾馆去睡了一天,全身累的就像一夜十八次一样。 他睡了几个小时稍稍精神,便跑去三环某公寓,余味正在背作文。 “余味我真的受不了了,你再不去鸡仔就要把我折磨死了。” “你再坚持坚持。”他将转椅转向墙,按下心中的汹涌。 “坚持什么?津津都不见七天了。”他感觉找不回来了,周沫却每次都拉着他找,他看出周沫是故意的,可狗子就是找不到,他都快累死了。 余味说到这个便蹙起眉头,“所以说她气得不正常,你为什么不拦着点,这么大只狗也能放走。”他急得夜不能寐,恨不能冲到杨博书小区找狗。 “你怪我?”杨博书不敢置信,这对苦命鸳鸯为什么要折磨他? 第377页 “我没,我知道你最近辛苦,再熬两天,不能前功尽弃。” 余味说这话时不知道周沫正在小区外徘徊,她跟着杨博书去上班的,却见他去了宾馆,以为余味在那里,问了前台却发现他只是开了间空房,上去睡了一觉,心中愧疚。 待他出来后,揉着眼睛从她面前睁眼瞎一样地晃过,打车到了这小区。 茂密林丛环绕包围的窜天住宅楼。 周沫拉着门卫哥哥聊天,“这儿都住的什么人啊,看起来小区挺高档的。” “我们这儿也还行吧,也住了几个人物不过不能说,小妹妹你来找谁啊,要登记。” “哦,刚那个哥哥怎么没登记啊。” “他有门禁卡啊,住户。” 六月的天就是这般,周沫来的时候太阳还刺刺地灼在她身上,没一会大朵黑云遮去了日头,这会热风环着她的小腿不时带着沙尘扫过。 要变天了。 周沫走到对面超市,买了根绿舌头,打了电话给杨博书:“羊仔,我回去了,大部分行李已经在s市了,我只有一个行李箱......不突然啊,反正北京我也没盼头了,嗯......我走啦,津津的话,今天要下雨,不知道它挨不挨得住这雷暴呢。” 她语气淡淡,知道自己在演戏,可没有办法提起劲头做到逼真,幸好电话里的那人听她要走一蹦三尺,不停地给余味使眼色,完全没听出她做作的话。 周沫一口一口地啃着冷饮,她赌杨博书这一周只去了这一个意料外的地方,她赌这里是余味住的。 不知为何,她心跳都沉沉的,近两个月的等待让她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完了,整个人空虚得如同被抽去了灵魂。 天空滚滚乌云,两声闷雷从头顶砸下轰鸣,周沫站在超市的落地窗内,盯着公寓楼的门,她数着点。 一分钟。 五分钟。 七分钟。 两个男人走了出来,两行清泪划过她的脸庞。 第153章 story090 作者有话要说:  太美好的东西,是靠不住的。 人生的过往与流徙,最终也会是一齣戏。 导演是时日,演员是你。 ——葛亮 《冷静的打手》 两行清泪划过周沫的脸庞, 她以为自己会瘫软在地上,哭噎着求他理理她, 可让她震惊的是, 她定定着看着二人向路口走,缓了会气才出了超市。 冷静得像个杀手。 一道闪电, 就像大自然的心电图,曲线波澜在了天空,刺破乌沉的傍晚。 周沫看着那高大的背影, 从后面将他急促的步伐领略了一番,新鞋新衣服,他是怎么过上了好日子,还住在这样的好地方。 他们定在了一根电线柱下,两人似在商量事情, 周沫也没动没躲, 余味和她90度角站着, 他眼睛的余光一定能扫到她,头稍偏10度便能看到她。 可他在说话说到一半是整个人忽而僵住,没有继续说话也没有转头。 周沫冷笑, 你看,你都不敢看我。 杨博书注意到余味的异常, 顺着路看过去, 周沫冷静地站在那处,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好整以暇的模样。 两个月,余味,你真的是个王八蛋。 她攥紧拳头,看着前方的王八蛋,试图从他的身形判断出他也是煎熬的,可读取的数据告诉她,他过得很好,皮肤养白了,人甚至还胖了。 杨博书微张口讶异地说:“你......没走啊?” 四五米的距离,小区外的街道空空,滚雷没能掩去她的冷冷低低的回应:“我有事没做。” 她捏着拳头,快步走到余味面前,他一动不动,眼睛都没看她,气得她嘴角溢出了笑,“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要搞失踪?要其他人来告诉我?” 余味喉头髮紧,目光在地面的石阶上无意地来回扫视,一时竟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不知所措地一言不发。 他转头,“我......” “啪——”周沫瞬间扬起手,人生第一次扇人巴掌就像是排练过无数遍,力道方向掌风都准确凌厉,目光亦是带着恨意的兇狠,“余味你这个王八蛋!” 杨博书吓了一跳,“卧槽周沫你疯了?”他抓住周沫动过手后余颤的手,却没想到,她又迅雷不及掩耳扬起左手,又是“啪——”地一下,只是左手劲小,余味又低着头,只打到了他的耳垂和下颌。 “周沫你......”杨博书都想骂人了。 余味垂着头,脸上的火辣辣不若心里的刀割,愧疚和心疼凌迟着他,让他不敢看她,长睫抖了两下仍是没抬得起来,只能扫到周沫穿着凉鞋的脚趾,气得根根揪起。 周沫见他不抬头,手又被杨博书束住,破口大骂:“你有什么话,你当面跟我说,你说呀,你现在说,你要说的那些我要一字一句听你亲口说。” “......” 周沫抬脚就是一蹬,对着裆,下了狠脚。果不其然,余味的皱起了眉头,表情痛苦,可还是闭着眼憋住唿吸,没后退。 “你不说我就打死你!”周沫看着他吃痛的模样蓦地涌上心疼,可还是有无穷的怒意,“你说呀!说呀!”今天的眼泪迟到了,这会才被震动出来。 第378页 杨博书嘆气,“你别怪余味。”大家都有苦衷,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委屈。 周沫不敢置信,颤抖着唇,“不怪他,怪我吗?怪我死缠烂打,怪我自作多情,怪我被人绿了还要费尽苦心追着屁股低三下四求一个面对面的解释?” 余味感受着那处的灼痛,咬着牙关忍住没吭声,拼劲全身气力才没倒退,因为那处确实该踹。 杨博书很想替余味开口,却发现自己在他们这场幼稚的感情推拉里毫无话语权,都是好友,又都明白他们的苦衷,却没法替他们任何人说话,“好好说话,别动手,余味刚恢復。” “恢復”恢復什么?周沫大概又扫了一遍,“难道得了绝症?” “呸,胡说八道。” “不是绝症你就给我去死!” 周沫哪是那种人,一直是蹬鼻子上脸,杨博书刚松了手,她见余味垂着脸还是没说话,心中这阵子稍稍熄火的委屈又旺盛了起来,扬手便又是一记耳光。 这一下不算多突如其来,只是力道很大,扇得余味耳内一阵耳鸣,整张脸先是绵密的针刺样痛,后续接上了麻木感。 他看着周沫通红的手心,轻轻嘆了口气,“不疼吗?”声音哑哑的,闷闷的。 “什么?”两个月来,她听到他的第一句话,眼泪瞬间开了洪闸,奔涌而出,模煳得她都看不清他了。 余味缓缓抬眼,“对不起,回去吧。” 那双紫葡萄苞了水珠,楚楚惹人怜,她揪着裙子问他:“要我走可以,我要当面听你把你要对我说的话说一遍。” “好,我要去美国了,我...”还没说完周沫的手将他的嘴堵住,“我知道了,你去美国可以呀,但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呢?为什么不要我?” 余味嘴唇在她手心微蠕动,要开口,却被她加大了力道将出气口死死堵住,濡湿覆在手心的温热,是她这么多日感受的第一抹余味的温度。 “你这样让他怎么说啊。”杨博书无奈开口,其实他很想拔腿避开。余味说过,不能当面去说就是知道自己一定会缴械在她的眼睛下,没人受得了那双眼睛看自己。他知道余味撑不住的,没人受得了坚强又娇柔的周沫,可还是出于道义为他助一点微不足道的力。 “是啊!我堵住你的嘴你怎么说话,可是,”她一手抹了把花煳了世界的眼泪,“你不自己开口,让别人传达你以为很厉害吗?”以为是什么大佬,躲在幕后吗? 余味失笑,但没掰开她的手,目光落在她死咬着忍住颤抖的唇上。 周沫的手伸在半空,由于抬起高度导致肌肉做力又供血不足,指尖发麻,开始微颤,余味感受到嘴边的震动,和渐渐远离的手心,心知她坚持不下去了。 杨博书一把撑住她的手,“你再坚持坚持,等下雨了也好演出偶像剧。” 周沫踹了他小腿一脚,看向余味,他长睫微垂,目光不知道落在哪处,“余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要让他们告诉我?” “我现在松开,你说实话。”她手垂了下来,等他开口。 又是一道闪电,杨博书下意识地看看头顶有没有树,看到是电线桿就放心了。 “周沫你听好了,我要去美国,我不想回来了。” “你看着我再说一遍。”周沫根本没看清他的眼神。 他骤然抬眼,对上她的乌珠,“不回来了。”心一下被勐锤了一记,刘小萍找上门时,他都没这么难受,“还有丁柳柳说的是真的。” 周沫还微楞在所以他不要我了的怀疑里,这一句又催动了泪腺,“什么是真的,哪句话?”她真的想到这一点就想死,这个王八蛋。 “你知道的。” “什么是时候的事?” “前年冬天,我没去美国。”他轻轻地说了出来。 杨博书倒抽一口气,他一直以为是假的,是余味找了个人来骗周沫,像是电视剧的男主角用谎言逼女主角离开,再一个人舔舐伤口。是真的? 周沫猜出了时间,肯定在那一年里,丁柳柳说过之后她想了很久,即便迴避还是去翻找了护照,看不懂就百度,知道他没去美国,却对他“在美国”的日子回忆不出一丝伪装的蛛丝马迹。 “那你们上床了吗?” 杨博书和周沫同时看向他,等他的反应。 余味无奈,怎么问这种,都说这么明白了,“这还要问?” 周沫扬手又是一巴掌,余味的左脸高高肿起,怖人的巴掌印将俊脸饰得失了原本的形状,脆弱的皮肤已经在反覆的凌虐里破开了皮,露出了血印子。 “你胡说!” “周沫都这么明白了......”他的左脸烧了起来,微扯动都疼得慌。 “余味,你是多想让我离开,丁柳柳说你们根本没有!你却在误导我!”她的眼中清泉倾泻不止,余味似是而非的误导让她满腹疑惑。 “我真的......”余味嘆气。 “那就告诉我为什么。” “不够忠诚呗。” 雷声迟到了30秒,盘旋在头顶立体播放,风渐渐大了,周沫的裙角在风中打了个捲儿,迅速被膨开,下摆微拢的裙子被风鼓吹成一个花苞的形状。 第379页 “我不信!” “周沫,所以我说你不懂男人,”他又何尝懂呢,还不是一次又一次交付信任又被蒙蔽,“男人都是这样的。” 周沫又是一个巴掌,仍在左脸,只是力道小了很多,“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误导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泼脏水,为什么要逼我离开? “你怎么知道什么都没做?” “丁柳柳已经被我打了三次了,”她抖着唇,她去找展览馆那次在休息室又动手抓了她的头髮,她一开始还说做了,尺寸不错,后来周沫急得又气又恼,头髮毛囊都渗出了血印,她身高又不如周沫,这才承认只是勾引了并且有了反应。但是他立刻走了,什么也没发生。 周沫不知该庆幸还是悲伤。 “你再说一次我就去打四次!”反正谁都不无辜! 余味蹙起眉宇,“你打人家干嘛?” “你看,她是人家。”她揪住他的用词,哑着嗓子戳破他。 周沫上前抓住他的手,剪水瞳期期艾艾地撞向他的星眼,含着祈求一样地开口:“所以你跟她根本没什么是不是?”她求他告诉她,丁柳柳最后的话是真的,只是反应而已,没做,没做。 余味避开她凑上来的眼神,斜看向盲道的凸起,艰难开口,“我......” “可是,”她扬手又是一巴掌,这次换了右脸,因为右手抓着余味的手,“你有反应也不对。” 余味高高肿起的脸让心疼和舒爽夹杂地窜涌在体内。 杨博书看她怎么又动手,不是说清楚了吗?童子鸡本来就很容易被撩起,憋久了怎么受得住绝对领域很绝对的那个姑娘啊。男人特别理解男人。 余味被一下一下抽得傻了,本来涌杂了无数的压抑和忍耐,一时竟透过破开的皮肤,漫出的疼痛缓解了许多。 多日闷在黑屋的寂寞和煎熬似是有了出口。 “我已经惩罚过你了,这不算什么。”她说是这么说,可还是呜呜地没憋住哭腔,出了声,像是哀嚎的小兽,可怜巴巴倔强地睁着乌珠,“你不要再提这件事。” “沫沫对不起。” 周沫又扬起了手,这次余味自动偏了头,等她这一巴掌,可她温柔地覆上了伤口,“没什么对不起的,这不是你对不起我的地方,你做了才对不起,你对不起的是把我扔在了那座孤岛!” 她想起那段浸在春日阳光里的深海,绝望漫过头顶,却还不断地给她希望。 “好!”余味听到“孤岛”这词,心像是被万剑穿了心,“对不起。” “好,我接受。”她死死咬住唇,“那可以不分手吗?” “赶紧走吧,要下雨了。”杨博书头顶是压抑的天,面前是压抑的景,鼻尖是沉闷的空气,简直了。 就说偶像剧就应该在电视里看,现场真的一点都不好玩,没有剧本真的很害怕突然有打戏。 话音一落,雨滴吧嗒打在了周沫头顶,挺大一颗,砸的有点疼。 来不及感受那一颗,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地面的点点雨花,氤氲成一片深色。 余味沉默,他疯狂想说好,那不分,你等我,我还没申请到offer,我可能要去读预科,美国的医科很难,学费很高,我可能还有很长一段艰难的穷苦日子,你陪我?不,不行。 “那那个没去美国的寒假干了什么?和五十万有关是吗?”周沫见他沉默,又换了个话问,她好不容易逮到余味,她积了两个月的问题,她要问个清楚。 杨博书一看还在说,拉了拉周沫,见她愕然不动,又拉了拉余味。 “你不是一直不问我吗?”不是宁可问大黑濮金都没开口问他吗? “所以在问,一次性说清楚!” “是,去酒吧打工闹了点事,欠了债,想不靠家里最后还是靠了家里。”没有了定海神针,他什么都不是。 “是大家一起闯的祸为什么要你来赔!为什么大家都回去过年!就你没回去!余味你不是什么罪人,需要承担这些,你也不需要做了这些仁至义尽,还要背负愧疚。”在宿舍,她先是拿着刀装作自尽,再是爬到阳台要跳楼,大黑才不好意思地说出了这件事,全宿舍都羞愧羞耻。 可她知道他们没说完,因为他们不停地对视交换眼神,头小幅度的摇晃着。 还有事情没说,死活都没说,一帮大学生,像是藏了海一样深的秘密似的,她非要做潜水艇,把这些挖出来。 一分钟,雨水便将他们三只傻子淋了个湿透,杨博书正在抹脸上的雨水呢,忽然想起他和余味为什么出来,“津津!我们要去找津津。” 余味眼睛骤然亮起,脚步往左挪了一步,周沫见他刚刚整个人冷静淡定这会听津津淋雨就受不了了,她还淋着呢,遂气恼地拽住,“津津死了!我亲手收的尸!” 雨水顺着髮丝,零落在地上,余味缓缓抬眼,见周沫气鼓鼓又信誓旦旦的样子,舒了口气,原来是她。 第154章 story091(完) 《别等我》 二零一五年六月十一日, 北京某高档公寓。 落地窗外电闪雷鸣,昏沉的棉团化身利剑将城市吞灭。 第380页 豪华水晶吊灯下的落魄公主扫了眼这大房子, 欧式的大气装修风格将她震在了原地, 落汤鸡样一动不敢动,。 脚底湿漉漉地滴着水, 她不知所措地站着,也剧烈地喘着气,三十三楼, 真是杀千刀的,余味这个王八蛋压根没等她,最后是杨博书陪她爬到九楼又去坐电梯了。 他狠起心来原来真的可以伤人。 杨博书走了出来,将浴巾丢到了她头上,注意到她眼神的落点处, 逗她说:“看什么, 小公主, 是不是想住?” 周沫擦了擦头,抖落了下湿重的t恤,“余味呢?” “洗澡呢, 身体刚恢復。”他将周沫推坐在椅子上,可她却飞快弹起, “我湿着呢, 余味身体怎么了?” “肋骨骨裂。”杨博书抿唇看着她。 周沫心里舒了口气,可嘴上却恶毒,“怎么不是骨折刺破肺, 这样也好,我肯定不会恨他的。” 余味擦着头髮走了出来,和她做着同样的动作,自然也把她的话听进去了,“那你就当我死了好了。” “男主角就算死了,也会留一口气见女主角告诉她,我怎么怎么了,以后你要好好的。你却活得好好的,把我丢在那里。” 她鼻子又开始酸了,真想把这个软弱的东西割掉。 “等雨停了就走吧,把津津带回去吧。” “不,我要把它炖了。”不要我要津津,不见我见津津,我没住到这种房子,津津住到了,我一定要把这只狗剖开来看看有什么魔力。 “那行,你炖吧。”我不信你捨得。 “余味,你到底为什么不要我了啊!”她整个表情乱作一团,快步走到他面前,摇摇他。 愚梦巷的东巷到西巷,无数遍的眼巴巴,余味你为什么不跟我玩,余味你为什么不理我,余味我的小裙子不好看吗你为什么都不看,余味我都陪你玩小火车了,你为什么不陪我玩过家家。 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都没变,周群小时候为什么不拦着她,如果能预见以后的事情,她会不会这会也没这么奴性了。 余味一言不发,拉着她到浴室,室内氤氲的湿气还未散去,他指着冷热调解告诉她,“洗个澡吧,都湿了。” 周沫倏然抱住他,他的身躯还带着温热的水汽,颈窝的水滴站在她颧骨上,同烫泪融为一体。她紧紧地圈住他,而余味则咬着牙,胸口微微的痛被她这般似是故意的动作放大了数倍,剑眉蹙成了倒八。 “疼吗?你在抖呢,应该是疼的吧,但是没我疼,我疼的像是五马分尸,还死不瞑目。”她仰起脸,双眼噙着泪花,凝着他,“余味你到底为什么要分手不要我?你告诉我原因,如果成立,我保证走,丁柳柳那个我已经推翻了。” 她不在乎,不,她在乎的,尤其在看过她的展览后,满脑子都是她,还有一秒划过一个猜测,她看过余味,那余味看过她的吗?光是这么想都要死了,可是她要知道其他的,她知道余味还有事情没告诉她。 “我......四年大学白读了。”一个只有高中毕业证的混子,22岁,一无所有。 周沫不解,不是他要退学的吗,“不是你自己退学的吗?”眼泪顺着眼角的弧度,斜流向了耳蜗。 他抬手揩了她的泪,低头面对着面,避开她的眼,说:“说是退学其实是开除,不过是面子功夫罢了。” “那为什么会开除?”是他消失那阵子发生的吗?受伤是怎么了,他发生了什么? “因为表现不好,打工那次吃了处分,后来第二次影响大了,就......” “第二次是什么?”她搂着他没松手,只眨巴眼。 余味两手覆在她手腕上向下压,想松开束缚,却被她固执地加大了力道,“你说,我就抱一会,为什么你受伤了总可以轻易得到我的拥抱,而我不行呢?” 他心中嘆了气,被她这样抱着,如何能不缴械,这就是他不能见她的原因,根本禁不住这样的死缠烂打,小时候是,现在也是,“第二次打了人。” “谁?为什么?”肯定是坏人啊,余味根本不是个会动手的人。 客厅里的电视荧幕正载歌载舞,杨博书拿着手机和妹妹聊得正欢,耳边忽然一道熟悉的哭声袭来,我靠,怎么哭了,刚刚他去探班,偶像剧剧场才演到温馨的浴室拥抱,以为今晚虐情戏能演完呢。 他再次走入偶像剧拍摄点,周沫抽噎地弹溅着眼泪,嘴巴咬着余味的手臂,努力地忍着哭,可嚎啕的声音一点没减。 “余味你真的是个王八蛋......你装什么伟大啊......”她使劲地锤他,避开了肋骨,锤着肩,小拳头一点儿力道都没带。 余味搂着她的腰,一脸无奈,看了眼门口的杨博书,清扬下颌,示意他走。 切,谁乐意呆,折磨了大家两个月,下午还说让他坚持坚持,你自己有本事坚持久一点,还不是一个多小时就死在她眼里了。 “疼不疼啊?”周沫隔着睡衣,抚上他的胸膛,丝质的睡衣质感上佳,宛若人的皮肤般光滑,余味就应该穿这样的衣服,像个小王子一样。 “疼。”他制住她的手,防止乱摸,搞得人想装腔作势都心猿意马。 第381页 “那我亲亲?” “别!”余味赶紧熘。 周沫还没哭完呢,还在无限心疼的情绪里,手忙脚乱抓住他的衣角,“你干嘛呀,为什么跑啊。” “周沫!我说了!我要去美国!”他站在未开灯的卧室,背对着她的方向,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 “你去啊,我没不让你去,你这么聪明总要读书的。”她光着脚吧嗒吧嗒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挪到他跟前。 “会很多很多年,我都不知道多少年。”他努力正常地把话说出来,可偏偏着乌漆嘛黑的落地窗下,她的眼睛还会发光,亮的人一阵心慌。 “好啊,我等你啊。”她理所当然。经歷过彻底是失去一个人的痛苦和煎熬,有希望的等待算什么,十八岁的自己很幼稚,可她现在22周岁,她再也不会乱作就为了留下他了。 “你等?你爸妈会让你等吗?”周群胡瑾素来传统,怎么会让女儿等一个国外的臭小子,而他都失去了获取财产的能力以及动力。 “会的!他们很疼我的。”我说什么,最后都会听我的。 “沫沫,懂事点,22了,不要做小包袱。”我能力好小,根本给不了你想要的。 “我不要,我要一辈子做你的包袱,累死你。你连张岩都帮我打了,还背了不属于自己的处分和赔偿,我觉得在古代我要以身相许的。” “是我无能才让你被他欺负,还要咬牙瞒着我。在古代,我这样的男人肯定配不上你这样的大小姐。” “谁是大小姐,我爸妈都是普通打工的。”周沫不满,她哪里大小姐了,大小姐都住别墅开跑车。 余味揉揉她被雨沾湿的湿发,没见过比她命更好的大小姐了,除了跟着他的那两年,其他时候真的是住在棉花糖里了。 “周沫,会很久很久,我们还是这样的苦日子,你愿意?” 周沫毫不犹豫地点头,“愿意!” “周沫别开玩笑了,遥遥无期的等待,机票昂贵,我不知道这次还顺不顺利,我倒霉得都快习惯了。” “你不要觉得自己倒霉,我觉得你很幸运,你有我啊,不离不弃,把我丢了才是真的倒霉,到哪里去找我这样的人啊,又好看又聪明,丁柳柳好看聪明有钱但她有我可爱吗?”周沫微垫脚,搂住他的脖颈,“所以,你不要不要我。” 好不好,我们再坚持坚持。 她努力的睁着眼睛,试图用柔软去融化他,可他撞进点漆的深瞳便将自己的无能照了出来,“我不能拖累你,说真的,我以为我没法面对你说这些话的,现在才发现,如果真的是为你着想,我说得出,做得到,就算看着你的眼睛我也能把你推开。” 周沫不知是感动还是心急,两滴圆滚滚的泪垂直掉了下来,没经过脸颊,直接掉到了地上,很细微的吧嗒声。 “不管,我等你。” “别......” 周沫没理他,转头在黑屋子里扫了一圈,“这房子是你爸的吗?” “嗯,他投资的,等我去了美国,我就要打工挣钱了,回到之前的日子,重新开始,虽然失败了好几次了,但我还想再试一次。”他没敢抬眼,怕看到周沫失望的目光,她的小娇娇的梦,他怕是没能力实现了。 “好啊!我支持你。” “别等我,我毕业了也一无所有。”他挣扎。 “不行,我要等的,你要读多少年?四年?” “可能七八年也可能十年。”余味大概说了个年数。 “......”周沫信誓旦旦的等一下子悬在了空中,面前的人都虚晃了起来,七八年,十年,异国恋......万一再有个丁柳柳...... 余味见她愣着,便拉着她往浴室走,“洗个澡先,这事儿再说。” “不行,我等了两个月了,你知道两个月里我是怎么熬的吗,一直在半空中盪鞦韆,双脚沾不到地,难受死了,你给我一句准话。” “不行。”他一把扛起她,将她丢进淋浴间,打开龙头,“正好把衣服在里面也洗了。” 周沫见他要走,撒娇道:“你帮我洗,我手疼!” “怎么会疼?”他低头查看,刚刚打他不是很有劲吗?还没看清楚便被她一下拽了进去,耳边的她说:“打疼了。” 她和他穿着衣服站在龙头下,热水在他们身上浇灌,整个人沉重了起来,周沫吻了上去,余味迴避,却因她光着脚,此处又无防滑拖鞋,不放心她的稳定性只得拖着她。 任她缠着,任水淋着,任纠结的情绪绞痛翻腾,任退缩和前进相互撕扯。 “为什么不亲,是因为不喜欢了吗?”她的眼睛蒙着雾,分不清是泪,还是水。 “余味,十年算什么,我们还有后面的一辈子,你以为在北京的两年是吃苦,我不觉得。” “失去你的这两个月,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大的苦。” 人性有自私冷漠又如何,社会冰冷残酷又如何,我遍体鳞伤又如何,只要转身时,你对我张开双臂,我全身的钢盔便不再沉重,流血的伤口便会自动凝血。 第382页 我一直以为,我们拥抱,就是最大的伤药。 阳光在,你在,就好。 -story《愚梦巷101号》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story会有番外,余味其实有很强的意志力,我写到这里的时候是打算要he的,但是他比我想像的立场更坚定。 他没选择在这个节点复合,是的,他去了美国,周沫留在国内,他们没有开始异地恋,他们的你追我赶,周末的胡搅蛮缠在番外里开始,不是我故意要写他们的番外,只是他们的相处在四十万字里有了自己的节奏,作者的个人意志根本不重要了,我哭。 所以story会有一段番外,不知多长,我在正文完后休息几天,捋一捋线再开始慢慢写。 (如我26章所说,不要争戏份,周沫余味,周沫檀卿是完全不同的故事) 第155章 reality063 【新婚第一天】 浅蓝色的天空在清晨五点半绽出美好。 云团软糯糯地游荡在愚梦巷的正上方。 周沫睁眼第一件事是打檀卿电话, 不通。 今日说好,先去檀墨那处吃个早饭再来愚梦巷的, 她想问夜里临时的变化, 怎么汇合。 她看了眼无人接听的手机,想着应该还在睡。 周群的鼾声在她迈进客厅时就听见了。 李阿香晃着身子在煮红枣汤, 香甜分子密密地填在客厅每一寸空气里。 她一脚屐着拖鞋,一脚虎津津脑袋,等檀卿电话。 他是个谨慎的人, 应该很快来电话的。 她喝完了枣茶翘着腿看了集最新电视剧,九点多还没电话来时,她不安了。 又拨了一通电话,不通。 她拉着正在刷牙的周群问:“酒店今天还有什么事情要弄吗?” “多呢,结尾款, 昨天的花没装饰上的、坏花要退掉, 还有很多租赁的, ”他斜了一眼周沫,“怎么,这时候想当家了?” “自己在关键时刻喝多了, 也好意思鄙视我!”她本想说毁了她的新婚之夜,可又没好意思, 都是羞羞的事情, 长辈面前提不好。 她回房看了眼鱼尾婚纱,可惜了,昨天奔走下摆脏了, 她发了条消息给仙度瑞拉精品店的经理,约了个时间清洗。 一个上午过去,周沫心焦,想着他可能先去医院了? 她打了个电话给檀墨,是刘冉冉接的:“是不是要来了?檀叔叔一直在等呢。” 周沫愣住,只得说:“好好,来了来了。” 她本想开车去酒店,是不是檀卿睡过头了,可打电话给前台说已经退房了。 她也没处去,只能开车到医院。 她以为檀卿可能这会功夫会来,可去了病房翟蓝刘冉冉檀墨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她这个新婚媳妇显得有点孤零零的。 檀墨看了眼被她合上的门,“檀卿呢?” “他......有事。”总不能说联繫不到他吧。 “哦。” 翟蓝笑笑,“结婚很多事的,这会应该在收尾。” 她拉着周沫坐下。 周沫放下包,也不知今日有没有什么礼仪,有些侷促。 鼻尖的香味有点熟悉,她低头一瞧,小桌上又是一碗枣茶...... 檀墨和蔼地看着她,“等久了就先吃了,沫沫喝这个,早生贵子。” 周沫咽了下口水,点点头,端起茶喝了下去。 两颗巨大的枣躺在碗里,翟蓝提醒她,“这个枣要吃的,好兆头。” 周沫不知道吗? 她早上吃了三碗! 昨夜消耗体力,又好久没吃枣,吃了很多了,这......她顺从地点点头,将两颗枣硬噎了下去。 齁死了! s市第一医院早上静脉输液下午肌肉注射。 周沫快无聊地打毛线了,可檀卿一直没出现。 她打了好几个电话,有点急,可在檀墨面前还是没露出声色。 日薄西山。 阳光收敛热力,变幻了角度照在周沫面上时,她的午觉也睡醒了。 她直起腰,捏了捏睡麻了的一边侧脸,眼神在病房内扫了一圈,只有她和护工阿姨。 她知道刘冉冉在忙自己的店,翟蓝也帮着去张罗,可檀卿是怎么回事,不是有两天休息吗? 她想不通,电话坏了?上急诊了?有什么手术非他不可? 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跑去九楼,王子晔见她说了一堆恭喜的话,末了一句,“你找新郎?哈哈哈哈。” 周沫:“......” 她一边下楼一边打檀卿电话,电话依旧没人接。 电话那端也不是一尘不变,从漫长的嘟嘟无人接听,到了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周沫在病房陪檀墨吃了晚饭,他对于“檀卿在忙”并不意外,有个媳妇对于他来说比儿子更重要。 男人忙肯定正常的。 周沫好不容易将调到办公岗位的话题搪塞过去顺利吃完晚饭,驱车至蔷薇九里,发现他们的新家,空空的只有一张床的别墅,依旧无人。 周沫真是灰了心。 怎么就不见了呢,这么稳妥的人。 她抓着车钥匙,看着漫天橙色夕阳渐渐深化成火红,再退居至深蓝后。 等了约莫半个多小时,才回了愚梦巷。 第383页 她说新家没弄好,睡这里。 周群也没多问,只是半晌又是一碗枣茶端到了她面前。 周沫一个嗝登时溢了出来。 方才晚餐结束,翟蓝又准备了一碗。 她真是...... 在公公面前,她还不好意思拒绝,这会面对自己的亲爹,气得口水都要喷出来了:“枣枣枣,吃枣就能怀孕,医院里开什么不孕不育专科,迷信!”她将碗一拍,“不喝。” 周群看她火气大,以为为昨晚的事情不高兴,清清嗓道歉道:“爸爸昨晚高兴坏了,喝多了,不开心了?” 中午胡瑾已经训了他一顿,居然破坏了女儿的新婚之夜,也是服了。 还好当时人走了一大半,没太丢人。 周群也是不好意思,这么多年也就喝多了两回,结果碰到了大事关头,实在愧疚。 周沫蹙着眉头摇摇头,说没。 她拿起手机给应兰兰打电话问胡东阳联繫方式时,胡东阳就在旁边。 她像个火鸡一样,原地又着了火。 昨晚还安慰自己,兰兰就是白睡,白睡。 现在明显是又黏在了一起,她真想大骂胡东阳,可这会又有求于人,只得敛了怒意,假装平和地问:“今天檀卿和你联繫了吗?” “联繫了啊,上午让我把酒店的钱结了。” “他......自己没结吗?” “他好像有事。” 周沫炸了。 什么呀! 早上就联繫过说明看手机了,她是六点多打电话给他的,胡东阳接到电话是八点多。 檀卿在搞什么! 周沫嚯地起身,在房间熘了两圈,换了套裙子就往外沖。 她走到s.mart车边,融着月光思考了半晌。 她心中有了去处,不过还是打了两个电话做了排除,一个徐志芬一个檀墨。 当车子再次抵达蔷薇九里时,她直接开到了了e栋。 这是他最后可能在的地方了。 她走到楼道一鼓作气爬到10楼,再往上每一层都骂了檀卿一遍。 他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接电话? 搞失踪? 三十一岁了这么不稳重? 还是说有什么突然惊喜?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嘴角翘起,这么想就开心了,也说得通了。 他个死人。 再抬起,歇了几秒的小腿肚硬的跟石头似的,但怒气已经消了大半。 就说嘛,檀卿怎么会莫名其妙。 二十六层时,周沫大汗淋漓,气喘如牛。 她想着歇一会,手上顺手又拨了一次电话,意外的是,这次通了。 “怎么?”檀卿语气淡淡。 周沫看了眼电话,打了一天没通这会突然通了? 她一时傻了,血流向下,涌去小腿,大脑空白。 “没什么说的挂了。” “啊!”周沫听他说要挂,急得在楼道里吼了一声。 吼完了脑子就清醒了,他什么意思? 一天没接电话,这什么态度,还要挂电话? “你在哪儿?” “家。” “哪个家?” “蔷薇九里。” “三十三层的还是别墅?” “三十三层。” “你给我开门!”周沫嚎完了就挂了。 哈!你想挂? 呸!我先挂! 这个臭檀卿,搞什么鬼,态度这么冷。 他们是新婚,怎么也要过几年才会达到这个阶段吧。 她涌起了股委屈,刚刚在十层的自欺欺人瞬间烟消云散。 哼。她跑的飞快,火箭一样到达了门口,用力锤门。 她鼻子还冒着牛魔王气呢,门迅速开了,都没容她砸第二下。 她见他的第一眼,眼睛就像长了嗅觉似的,用力地眯了起来。 这房子是点了尼古丁薰香吗? 臭死了。 “你......抽菸了?”她撑着腰,唿唿喘气,没好气地问他。 就知道是个骗子,还说戒菸。 “嗯。”檀卿面色淡淡,转身向沙发走去,自然地从茶几上掏出烟盒。 周沫冲进去,一把抓过,边喘边骂他,“你有病吗?抽菸!不接电话!搞失踪!才结婚第一天!”她说着都不敢相信,不会真的太草率,婚前婚后这么快暴露一个人吧。 檀卿从来不是这样的。 可在周沫的急速质问中,他的表情极为冷漠。 他从没用这样的神态看过她,像是个陌生人。 二十多度的春夜,三十三层不透风的室内,刚爬了高楼的周沫,抖了抖。 “关你什么事儿?”他从她手中抽出烟,打开烟盒抽出一根,叼进嘴里,整个人透着股拒人百里的冷厉。 周沫脚心都凉了,怎么会这样? 这......变的比闪电都快吧。 她楞在那处,直到他冰凉的眼球抛向她,摊手说“火”,她才抖着手将打火机给他,看他接过的慢动作还想,要不要我给他点? 什么! 周沫你在想什么! 她委屈地拧起眉毛,鼓起勇气拉了拉他的衬衫袖,“是不是太累了?” 第384页 一定是,人累的时候脾气会不好。 “周沫,你为什么跟我结婚?”檀卿吸了口烟,长长地唿出,哑着嗓子开口。 周沫不解,喃喃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为什么? 她想不出来,天时地利人和,“因为......很合适啊。” 檀卿冷笑,沉吟半晌,点点头,坐到沙发上。 他垂下眼,又是一阵沉默,周沫慌措,待他掀起眼皮,说出了今日周沫最震惊的话。 “周沫,我们离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周沫檀卿有几章要写戒菸的,结果我上榜单看到有个作者写过了,我把我写的一段描述作为小剧场放出来吧。 “深唿吸。” “是你做深唿吸,不是我。” “可是你要我戒菸啊。” “啊?” 下一秒,周沫的出气口被堵住。 来不及反应,身体全线崩溃,无意识地嘤咛着攀上他的肩,任他拖住自己的腰,任他加深索取温柔侵袭,直至她化成一滩水,唿吸乱成一团,心跳直逼报警值。 周沫站不住,被医生檀卿移至某处。 嘴唇心肺復甦。 第156章 reality064 【离你个大头鬼】 周沫是个胜利者。 她挖到了两颗宝藏。 一颗种在心里, 再无结果可能,一颗种在身边, 相爱相依。 若是顺利, 那颗身边的种会同她相伴一生。 可身边的那颗种子,它的细胞核基因突变, 穿过层层叠叠的血肉,透视了她的内心,看见了那颗刚添了一把遗忘土的种子。 它嫉妒, 吃醋。 为何它有血肉温床,而我要陪你露天历雨? 落地窗下,一对新婚夫妻形成了一道对峙气流。 “什么?”周沫以为自己听错了。 “离婚。”檀卿又重复了一遍。 “檀卿你疯了?”周沫从震惊到生气,蹭地蹿起一道火,“结婚第一天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今天是四月三号, 愚人节过了!” “哦, 那你愚人节那天跟谁在一块了?” “......” “愚人节前一天跟谁在一块了? “......” 檀卿见她不答, 沉了口气将笔记本打开,绿□□页赫然显现。 《愚梦巷101号》的主页被转了一个面,面向了表情渐渐崩溃的周沫。 理直气壮的周沫瞬间熄火:“......” 她觉得自己的重心没了, 有点站不稳。 脑海中炸了,天哪天哪, 檀卿人肉我! 不对, 他在二次元里找到了我? 他......怎么找到的?他也看小说? “什么?”她想装傻。 “这里的周沫不是你吗?这里的愚梦巷101号不是你家吗?” “......” 檀卿说完话,室内落针可闻。 周沫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学生,呆呆地站着, 一不敢看他,二无话可说。 “周沫别装傻,你自己写的东西别不承认。”檀卿将最后一口烟吸尽,唿了出来。 房间满散了二手菸,渗入每一个纤维,浸入每一寸缝隙。 周沫觉得自己的头髮丝都在冒烟,紧张的。 他说我写的? 她只能就自己能辩解的点辩解,“这不是我写的。”软弱无力。 檀卿冷笑,“胡倾城,不是你?” “胡倾城......就是胡倾城啊。”周沫眨巴眼睛,毫无抵抗地说。 “周沫,你莫不是忘了,你第一次来挂我门诊用的谁的名字,”檀卿看了眼面前紧张的周沫,“新婚之夜,还在写自己前男友的纪实小说,你何必结这婚呢?我逼你了吗?”他眯起眼,一字一句,向她凌厉问出。 檀卿昨夜看着小说,看着字里行间他们的亲密无间和坚定信任,看着他们歷经风雨和人情冷暖。 就他理解的周沫,受了那样的委屈,定是不可能忍下来的,可她忍了。 真是伟大,周沫余味的故事感人至深,评论里哭成一片。 连他看完了都遗憾,怎么就分了呢。 可惜了,他是那个终结故事的坏人。 “不是我写的。”周沫急,“我怎么会写小说呢,我从小作文都是抄别人的。” “抄谁的呢?” “......”周沫没敢看他,随口扯谎,“对面瓜皮,你上次看到的。” “他不是比你小一级吗?”檀卿面无表情地揭穿。 段数太高,一眼扫过,连个边缘配角的上学年份都大概摸了个清。 周沫崩溃,抿起嘴巴。 她垂下眼帘,眼珠咕噜一转,再抬起便是一张苦脸,可怜巴巴地转圜道:“你是因为这个生气吗?” “周沫,离婚吧。”他将笔记本合上。 每说一次,都是在喉间塞一个实心馒头。 “你就为这小说?”她不敢置信,声音高了好几度。 生气可以理解,离婚? 比她还儿戏? “不然呢?” “这小说有什么问题吗?”周沫见他敛了零下十度的冷意,这会看着像是零下五度的样子,步子往他那处挪了两脚,“这小说就是胡倾城写的,她找不到素材就写的......我。” 第385页 周沫内心崩溃。 为什么写小说要用真名?为什么连胡倾城都用的真名?愚梦巷也是,她们疯了?这也太纪实了吧。 写的时候一点毛病都没,这会看,太露底了。 “哦,所以呢?”檀卿依旧冷冷地瞧着她。 周沫撇撇嘴角,“所以......不是我写的。” 她低眉顺眼,小媳妇模样,可檀卿丝毫不吃。 “周沫,别装成这样,我看这书之前可能觉得楚楚可怜,这会看你,不过是脸上在做戏。” “你可能没写,但你一定自述了,记得这么清楚应该终生难忘。” 没哪个男人不在意自己妻子心里住了一个人吧。 “我没有!”周沫急道,是终生难忘,可,“谁没个过去呢!” 说完,她瞪向他,暗示他想想自己。 虽然此刻她理亏,可是他也不是没有情史的人啊。 她不是没有过去这件事,不是一早就清楚吗,这会来追究什么。 她死鸭子嘴硬,站在自己的立场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将檀卿定义为无理取闹的小男人。 “呵,”檀卿起身,双手扶住她的肩,冷冷道:“周沫,我知道我有过去,你也有,可是,谁能受得了看老婆和前任的点点滴滴?” 周沫拧起眉毛要辩解,就听檀卿凑到她耳边,“还有各种步骤细节,从接吻、边缘到第一次,详详细细,很会写,我代入感很强。” 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力突耳膜。 周沫听的瞳孔骤缩,她有描述一点点,可也有胡倾城的发挥啊。 她张口要辩解就被檀卿一手掐住双颊,手指陷入胶原蛋白,抓成一个可笑的模样,“你是不是没有办法感同身受我?” 他抿唇沖她点点头,似乎对她的所思所想很了解,替她换位了一下,“不如我,放点以前的碟给你?” 周沫微张的嘴顿时失去了蠕动的能力,愣在那里。 哇!这个色鬼! “这就受不了了?”檀卿松开她,将她一手推向沙发,甩下了第三遍,“离婚吧。” 周沫的脸颊被他的力道留了几个发白的指印,可丝毫未觉,脑子里只有完了完了。 小说不是白看的,弥补了二十五年的缝隙,除了补前任的分量,还将她的脾性摸了个更清。 感谢那个胡倾城,让他重新认识了他的太太。 周沫失重地被推倒在沙发上,看他这架势,像是真的,瞬间眼泪急了出来,“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说离婚呢!” “我没有随便说,我想了一天。”他说着,抽了一根烟出来,周沫本能地起身按住他的手。 还好手是温的,不然她都以为他真的冷了。 “就因为小说吗?”她抬起葡萄眼瞧他,还带动了眼皮肌肉煽动了两下,扑闪扑闪。 “别装了。”他淡淡了瞥了她一眼,手扭开她,将烟送进嘴里,又点了把火。 周沫知道自己想用柔软攻势软化他,可这会被他直接戳破有点挂不住,“好,你知道了我一个前男友的事,那你说一个前女友,可不可以扯平?” 她开始做小学生才会做的计算题。 他是博士,她肯定拗不过他的逻辑,只能胡搅蛮缠。 她暗道第n遍,离婚?太夸张了吧。 “贯穿你二十二年人生的前任,细节到每个时间点,你要跟我交换?”他眯起眼睛,不认可地摇头。 周沫抿唇,伸出两根手指,无可奈何状:“那就两个!你讲两个!” 她表情认真,像是真要把这幼稚的攀比进行下去。 “数量重要吗?” 你有你的青梅竹马,跨越了你几乎整个人生,我如何能比? 有那样的深刻,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难道,真的是因为,我们像? 这是他最在乎的。 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接受,成为另一个男人的替身。 他问不出口。 他们,实在像,像的他怀疑周沫靠近的目的。 周沫急的落了泪,可怕他又怀疑她在做戏,强撑着乱涌的气流吸了吸鼻子,坚定道:“我不离婚!” “理由!”他咬着牙,涌起了股期待。 “我家祖祖辈辈都没人离婚,我不能做第一个!” 她也有些气了,看个小说而已,这么较真,那是二次元的事情。 要分清楚异次元世界,那是不一样的。 檀卿好笑,“那如果他来找你,让你离婚,你会吗?” “不会。”这个问题,她回答的冷静又快。 “哦?为什么?” 周沫眼圈又热了热。 因为了解,因为知道他憋死也不可能破坏她的人生,所以可以肯定,余味不可能回来找她,不可能说这样的话,可,既然他问,“因为我嫁给你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兔子随兔子。” 哼,等我有朝一日翻了天,我一定要啄烂你的兔耳朵。 “嫁给我这么委屈?” “不委屈。” “周沫,你为什么嫁给我?”又一遍。 “因为喜欢因为合适,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如果每件事情都打破砂锅,问个清楚明白,很多婚姻就不会成。” 第386页 她在巷弄长大,明白了太多家长里短后的假装煳涂,清清楚楚的不是生活,是数学。 檀卿面微仰,冷光覆在他冷峻的面上加了道让周沫心惊的距离。 他思考了一会,“手续可以先办,我爸那里不说,等......” 周沫彻底崩溃,眼泪决堤,她看檀卿像是玩儿真的,冲上前抓住他的衣领,“我不同意!哪有人结几天婚就离的!”她眼角的泪花一朵朵的坠落,可惜落花无人怜。 “结一个月还是一年,重要吗?我们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我们很合适!” 周沫完全没意识到,这对话在她和檀卿间发生过,只是性别转换了。 檀卿没理她,掰开她纠缠上来的手,瞥了眼她问:“结婚证在你那里是吧。” 周沫瞳孔骤缩,玩真的? 汗毛竖起,撒腿就跑。 第157章 rity065 【让津津走】 灯辉缀满城市, 月辉撒落街角。 蔷薇九里,安全通道, 一串急促脚步响起。 周沫狂奔下楼, 杀回愚梦巷,找到了自己的结婚证。 幼稚! 可她就是藏起来才安心。 刚刚的檀卿实在恐怖, 她招数有限,可基本通吃,也就生命里偶逢的几个坏女人不吃她这套, 当他戳穿她身体里本能的卖乖把戏,她知道完了完了。 就因为小说要离婚? 吵个架就行了嘛。 离婚? 那是天大的事! 周沫将结婚证藏在了她宝贵的小抽屉里,合上前她又看了眼几乎要和抽屉长在一起的那两张银行卡。 她发了条微信:【老公对不起,我会检讨我自己。】 我不会!我没有错! 她走到愚梦巷对街的取款机查询余额,一张她知道是二十九万多, 这几年利息应是不少, 还有一张, 她点查询,果然,数字多到她数不清。 这张卡一看就和普通的卡不一样。 她嘆了口气, 摊开掌心,拍了张图发给余味:【余一书的卡还在我这, 好多好多好多钱。】 多到她觉得, 是无意义的数字。 她走到室外,望了眼月亮,新婚就吵架真不是个好兆头, 希望把一辈子的架一起吵了吧。 蔷薇九里,三十三层,露台。 烟雾裊裊。 檀卿的手机持续在震动,他又点了根烟,看一眼,他都能想像周沫咬着牙发这些东西的模样。 离婚? 他没想过,可在见到周沫时脱口而出。 可画面感持续在眼前回放。 他可以接受她有一个男友,有两个三个,也可以接受一起吃饭或是有联繫。 可是怎么能接受她叙述了一部和前任有关的小说? 不是短短的几年,是二十二年的人生。 而看书时照镜子一样的经歷让他心惊胆寒,周沫她...... 他在见到周沫的那一刻知道,他比自己想像的要在意那些精刻到每一个动作的细节和相似若照搬的人生。 不离婚,像胡东阳一样拖拖拉拉,到头来还是彼此折磨。 他说过,自己不会这样,所以由着暴怒下的理智说,离婚。 可等到一室空寂,才意识到,原来陷在感情局,还是没人能云淡风轻地置身事外。 感情是密密交织的网,不是说一句我要离开就能够转身,你的每一分付出和回报都会扩张成数倍,将你缠困于此。 菸丝卷着空气,尼古丁混着氧气,月光照着孤人。 是理智和感情撕扯的时刻。 是结束和维繫在做计算题。 手机仍在震,又一条搞笑图片发来,加了一句,老公我错了。 檀卿熄了烟,往房里走去。 漆黑,将黑白灰融为一体。 一分钟后,手机被他走回来拿了起来。 * 日头东升,愚梦巷101号再次鸡飞狗跳。 津津今日要走了,它不肯,人狗大战,两个回合,津津败。 周末抓着它上车,它扒着车窗望向巷口,好像那里有鸡仔和它对望似的。 周沫牵着津津到蔷薇九里楼下,将行李和津津交给管理员让他送到三十三楼门口,待她不死不活地爬上楼发现自己没有密码。 她坐在门口气喘吁吁地等檀卿开门。 门铃按了,门板也锤了,没动静。 她拿起电话,拨过去,听他不冷不热说在医院,她看了眼地上摊的一堆撒娇道,“我搬了行李来了!” “搬来干嘛?” “结婚了当然要一起住啊。”真卑微,还要求他,这个男人真小气,果然结婚才能真正认识到一个男人。 电话里檀卿嘆了口气,“密码六个零。” “哎,我以为是520什么呢。”周沫蹲在门口,刚将滚轴盖往上一推,玩笑还没讲完,他就挂了。 周沫指尖停在第一个0上,表情一下就沉了。 这个死檀卿,好的时候真好,坏的时候根本摸不清。 气死了气死了。 她进了屋,满室狼藉,烟臭浓郁到空气都稀薄了。 卧室和客厅的两个菸灰缸堆了两座烟屁股山,她撅起嘴往垃圾桶倒时,发现垃圾桶已经有一堆菸头了。 她眼圈微红,心疼地想,是有多生气多难受才会这样凶的抽菸。 第387页 她又原谅了他方才挂电话的兇巴巴。 津津进了屋打了几个喷嚏,她赶紧将窗户开了,把它拴在外面露台。 这么小个肺,别熏晕过去了。 她打扫了约莫两个小时,刚将自己的小裙子挂在他右边的衣橱,檀卿便回来了。 她赤着脚走出去,两手掌搓搓,小心翼翼地瞧着他,“老公,我在收拾屋子。” 谦恭的小媳妇样。 “看见了。” “要吃饭吗?我从家里带了点简单的菜。”她赶紧熘到厨房,将保温盒打开。 “你每次都爬楼不累吗?”檀卿看她忙前忙后的样子,冷脸问。 “累死了。”她鼓起脸,看他面色淡淡,没了昨天的凶神恶煞、要家暴的样子,说话胆子也大了点,“不过没关系啊,等别墅弄好了,我们不就住过去了嘛。” “我喜欢高楼。” “......”周沫机械地将菜端出,鼻孔缩小放大缩小放大,“好啊,那我们就住33楼。” 啊啊啊啊啊啊! 檀卿抬眼瞧着她那敢怒不敢言的小媳妇样,唇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了几度角。 两个彻夜不眠,和烟滚在一起,分分秒秒反覆地想,在乎吗,不在乎,那都是过去,那在乎什么? 他说不清,很不舒服。 那些相似性让他如被针扎。 昨晚周沫发了无数条消息,认错,开玩笑,搞笑段子逗趣视频,总之态度良好。 他一条没回,可都看了。 他有性格的冷硬和原则,可又无比贪恋人间的温度。 他软化地想着,是不是自己真的太小题大做了。 结局既已是悲剧,由他们重新书写一段喜剧不是更好。 看她无辜地站在面前,低顺姿态,就算知道她多半是装的,檀卿还是涌上了一句,算了吧。 说是心疼她,其实是给撕扯的自己一条生路。 感情天平上游移,男女皆不例外。 只有局中局外的区别,只有爱和不爱的区别。 他进浴室洗了个澡,穿着浴袍半湿着头髮走到客厅,扫见她站在餐桌前期期艾艾的眼神。 他往前两步,感受到她目光里的惊喜,坐下拿起筷子,鼻孔轻出一口气。 周沫小心打量,见他开始吃饭,一切正常的样子,觉得气氛还行,“那个......我们真的住33楼吗?” “嗯。”他心里发笑。 “哦。”周沫恶狠狠地扒了口饭。 想到津津更委屈了,哇,遛狗多惨啊。 可他今天没提离婚,算了算了,再夹着尾巴做两日小。 一顿饭,没人再说话。 室内安静的连口内的咀嚼声都清晰可闻。 某个间歇,檀卿听见了“呜呜”声。 他顿住筷子,往露台处看。 白乎乎的胖子脖子因前倾被勒得紧紧,双脚腾空骏马状,急切地看着他求救。 他侧头问周沫,“你把它带来了?” 周沫点点头,看他脸色有点不对,霎时颈脖汗毛又开始舞蹈,“怎么了?” 和他眼神对上那瞬间,周沫又想尖叫了,老男人发怒真的太吓人了。 檀卿双眼含着不可思议又淬着怒不可遏。 方才明明吃饭还算和谐的。 周沫听他先是冷笑了两声,又嘆了口气。 这几秒,她后背不觉往后靠了靠。 又怎么了? 檀卿出声时,方才升起的一点平和气氛凝成冰点,“周沫,你凭什么觉得你的现任会和你养前任的狗?” 周沫双手搭在大腿,指尖紧张地揪起裙子,“我以为你喜欢津津的。” 她还想着用它来讨好他呢。 “周沫,你真傻还是假傻。” “别让我看见它,不然......”檀卿垂目舔了下唇,正要继续说,就被飞速起身奔向露台冲去的周沫截话,“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烦死了烦死了。 周沫走到津津旁边,委屈地眼圈又红了。 真是的,以为小说走向开始好,生活就一切美好了。 余味也开始新的生活,故事里的周沫余味也继续将长跑接力了下去,结果她的生活突然变糟了。 真是...... 津津哈着舌头瞧着她,她松开另一端系在扶手的绳子,牵着它走到客厅,看了眼檀卿,脚步一顿,见他手抚向额际,一副心烦的样子,苦着脸说:“我把它送走,你不要抽菸了。” 门合上瞬间,室内室外皆是一道嘆息。 一点点清除吧。 把那些记忆,那些相似,用时间淡化,掩埋。 时间的调性最是残忍,能让深刻骤然完结,能让剧中姑娘落入他的怀抱,不就是其证明吗? * 津津被送去和它的朋友鸡仔汇合。 周沫坐在院落的台阶上,看着不该和谐的两只愉快地掉着毛,想想自己和檀卿,心情落到了五阳湖底。 她想像的惊喜没有,甜蜜没有,高.潮也没有,什么都没. 只有一张肉毒冷脸和淬了火星子吐出冰雹的破嘴。 凶死了。 她想起应兰兰说过不要让檀卿知道,这会他知道了,是不是应该问问她。 第388页 电话一拨,两人瞬间都想把对方骂一顿。 “胡东阳在你旁边讲电话!” “卧槽周沫!你怎么可以让檀卿知道!” “啊!——” “靠!——” 生活就是眼前的画面。 鸡飞,狗跳! 鸡犬,不宁! 愚梦巷午后的艷阳下,周沫看着头顶被鸡啄秃了块毛还吐舌头傻乐的津津,心中无限痛苦。 这只狗她养了近五年,期间克服的痛苦和障碍无数,她心中的不舍甚至百分之九十九和余味无关。 檀卿说不要看见这狗,她是生气的,可也能理解。 她不知道怎么处理津津,想想都想哭。 放在陆地花园,万一他哪天上门吃饭看见了又不开心呢,她拿着手机刷,应兰兰说她地儿小,养不了掉毛的胖子,她看看朋友圈里谁比较有钱还缺狗,又不认识檀卿。 瓜皮回来时,透过院子半开的门缝扫见周沫正晒太阳。 他背着个电脑包,靠着门框嘲笑她,“鸡仔,你在美黑吗?” “王晋,如果灵灵回来,你还跟她好吗?”她撑着脑袋问他。 “不可能。” “那你新女友知道你有个灵灵不开心怎么办?” “什么年代了,有个前女友还不行了?” “唔......” “怎么?”瓜皮看她面色难看,无精打采,太阳这么刺人也不躲,“吵架了?” “没。” 太吓人了,吵架还有来有回的呢。 檀卿鼻孔一出气,她就毛孔起立,一下就立场摇晃,觉得自己占了下风。 瓜皮将她刚的问题又想了一遍,猜测问:“你老公知道余味了?” 周沫看着石灰地,没说话。 “......卧槽,然后呢?”瓜皮放下背包蹲到她面前,一脸八卦。 周沫刚有点倾诉心,抬眼看他满脸好奇,还有点要嗑瓜子的模样,又来了火,真是没义气,没好气地说:“要我把狗扔了!” 他回头看了眼津津,不敢置信:“你真扔?” “嗯!扔了!” “卧槽鸡仔!太没人性了!”瓜皮招招手,津津哈哈舌头走了过来,他伸手摸摸它的脑袋,“你不养我养。” 周沫看了他一眼,有点心动,“那你新房子什么时候装修好?” “找了公司,等住进去要两年吧,没事,我养在对面啊,方便你来看。” “万一他哪天碰到了呢?”周沫满心就是把檀卿同津津隔绝。 “不是吧,看见都不行?你这老公看着人模狗样的,心眼有点小啊。” 他说完就挨了周沫一个毛栗子,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皱着眉头,“不许胡说,我老公最好了!” 瓜皮看了眼她苦着脸虎津津头的样子,随口说,“你要送掉这只狗也要经过余味同意啊,他也是一半的主人。” “......” 周沫打开微信,余味的回覆:【留给你了】还是未读状态。 其实她看过好几遍,但没有点进去,就好像他一直有给她发消息没读似的,这种感觉很好。 她发:【猴哥,津津你要吗?】 余味:【?】 周沫在瓜皮的带领下去了宠物託运物流公司,打疫苗□□,每做一步,她都难受一回,津津还憨憨傻傻地吐舌头。 她拿起手机给檀卿发消息:【老公,狗送走了。】 津津被拴在了瓜皮家,接下来的手续由他办。 月升时分,她到达医院时,檀卿正在床边给檀墨读报纸。 檀墨半阖眼,吸着氧,不算轻松地喘气。 她走到床边,弯腰凑近他耳边说:“爸爸我来了。” 檀墨唇角先勾起,再缓缓睁眼,“沫沫来了。” 周沫和檀卿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她拉了张凳子在他旁边坐下,伸出食指戳戳他,又对他说了一遍,“津津我送走了。” 不要再臭脸了。 好兇。 她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不禁下颌忿忿地移动,她都伏低做小成这样,他还生气? “送哪儿去了?” “你猜。”她看他。 檀卿胸腔轻震,面色略缓和,“卖了?”应该不会。 “送美国去了。”周沫是想告诉他,津津远走高飞,再也不会打扰他们了。 想到以后看不到津津,她更伤心了,整张讨好的脸又耷拉了下来。 “周沫,你是不是跟余味一直有联繫?”檀卿侧头。 “......没有,我们才......恢復邦交几天。” 檀卿整个人吊起一口气正要继续问她,就听檀墨问:“怎么,吵架了?” 檀墨见周沫可怜巴巴地坐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瞧着檀卿脸色,而自己的儿子则面色淡淡,看着不对劲。 檀卿顷刻缓了面色,摇摇头,“没有。” “爸爸,我们很好的。”周沫趁机挽住他的手,两只手在他手臂上捏啊捏,看着他微抿的唇,试图软化他。 她这会想,是不是说没联繫比较好? 第389页 可是他不是都知道她和猴哥愚人节前后碰了面嘛。 她像是孙猴子,落在了他的五指山上,说什么真话假话他都能摸清门路。 可真话他不喜,假话又瞒不过,头疼。 檀卿任她捏着,见檀墨没怀疑,正组织语言要继续问,就感受到了她的得寸进尺...... 倏然间,肩膀上多了个脑袋。 哎。 这种丫头,真的谁都拒绝不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 bazinga!!! 第158章 reality066 【真离婚大战一:“家暴”】 檀卿冷了周沫两日, 嘴角肌肉都要僵了。 周沫使出了全身法宝逗他讨好他。 他几度想缴械,屈从于她的娇柔, 可他却惊觉, 自己其实还挺享受这种感觉,被嗲妹妹各种伺候, 谁能拒绝? 只是挤牙膏这一出他实在开心不起来。 小说里有写。 他看着牙刷上的牙膏,又冷却了下去。 恋人的招数就这么多,耍来耍去就那几样, 你若开始像论文查重一样,比较相似度,那就很累了。 说来说去,核心不变,转换一点外包套路而已。 他若要计较, 一辈子都计较不完。 要么算了要么分开。 他...... 周沫见自己伏低做小几日, 津津都要送出国了, 死檀卿还是没消气,她简直气绝。 “倾城,男人真的都是大萝蔔, 婚前婚后两个样,婚前温温柔柔, 百依百顺, 花样百出,婚后一张死脸,温度赛北极。” 睡都不给睡, 这句话周沫没说的出口。 “变化这么大?不可能吧。” “他知道余味了。” “......”胡倾城刷评论的手登时僵住,“怎么知道的?” “他看了你的小说。”周沫无语,怎么会这么狗血。 她试着搜自己的名字,搜索结果乱七八糟。 胡倾城的小说又不火,压根搜不到,她也苦恼檀卿是怎么发现的。 “你说,他怀疑你是写小说的胡倾城?” “嗯。” “我那天给你的晋江号你没给他看到吧。” 周沫抓着手机,瞬间一休点亮灯泡:“......” 啊啊啊啊啊啊啊!原来是这样! “你赶紧继续保持你谨小慎微的奴僕状态。”胡倾城哈哈直笑,周沫怎么老是当几天公主就被反转了呢。 “这个死檀卿,坏死了,也不说怎么知道的,就耍我!” 她都看见他今早嘴角翘起来了,等她巴巴走过去问好不好吃,他又耷拉了回去,摆明了耍她。 胡倾城长了个心眼,“你可得让他真的彻底不在乎,囫囵吞枣地消了气以后老得提这个。” 很多夫妻就是因前任问题反覆吵架最后分崩离析的。 “哈?以后还要提!我这辈子还有翻身的机会嘛?”周沫抓着手机,脑袋毛的温度几乎达到了燃点。 跟没有二次元世界的人生活,太疲惫。 * 夕阳西下时分,周沫拎着购物袋,在圆融中心刷了六位数才心满意足地开着车去了医院。 刷卡果然很爽。 她买了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某高奢新款裙子。 全s市只有一条,此刻她只想站在s.mart的车顶,穿着它环游s市一圈。 对于新婚之夜檀卿阅读了小说她是有点抱歉的,可一想到是他主动读的,她便觉得,自己没有多大的错误。 他如果读的不舒服完全可以关掉,还都读了,这不是自虐吗? 末了还要怪她? 她将自己前几日的委曲求全全算在了他的钱头上。 吃光,用光,买光。 她自己做了一万点心理建设,驱车时内心飘了一堆弹幕,却在走入病房,檀卿扬起手机,对她晃晃时,整个人的底气落到了谷底。 檀卿看着数字,假装蹙眉,“你买什么了?花这么多钱?” “我......看中了一条裙子。”她瞧着他,又变回了乖顺的样子。 “这条裙子和你婚纱差不多钱。” 周沫给檀墨端水时悄悄翻了个白眼,那一定是婚纱买便宜了。 檀墨好笑,接过水安慰她,“沫沫年轻爱漂亮,过阵子怀了孕肚子大了就不好穿了,现在多穿穿。” 周沫看了眼购物袋,想着要不要退了,刚进门就买这么贵的东西会不会显得她特别势力,贪图他的钱财。 刷卡时的忿忿,登时化为收敛,在车顶兜风的梦想,瞬间破碎。 檀卿看她恋恋不捨地望向裙子,知她应是会错意了。 吃饭时,护工阿姨给檀墨餵饭,周沫在旁边拿着纸巾点嘴角。 檀墨的手并不能很稳地拿起筷子,需要人协助。 她站在一旁,看着他的自理能力点点衰退,心中唏嘘,还要努力说一些鼓励又不让他失望的话。 待檀墨吃完,檀卿合上电脑,走到洗手的周沫旁边,“婚纱还在吗?” 周沫一愣,不知何意,“嗯。” “晚上穿。” 水声哗哗,周沫的余光看着他脚步离开,冷水搭打在失措的手掌,她反应了一会,嘴角才慢慢勾起。 第390页 嘿嘿。 再回到病房,檀墨说要读报纸,檀卿拿起后就被周沫抽了送到阿姨手上,点了点檀墨喜欢的板块,交待语速。 檀卿两手一抄,好笑的看着她。 周沫也鼓起嘴巴,沖他眨眨眼。 回去时,周沫没开车,她后天才上班,明天蹭车来也可以。 檀卿往车库走着,手心被强行塞进了一只温暖的手。 那只手抓着他的手指摇摇,“不生气了?” 檀卿垂目看着眼交握的指端,“看你表现。” 哎哟。 周沫扯了扯嘴角,假装自己毫不在意他的消火,心里却乐开了花,脚步都颠了起来。 城市的霓虹线蜿蜒向远处,归家的恋人蠢蠢欲动。 只是不巧,碰上了堵车。 应是逢了清明回程的高峰,檀卿唿了口气,看着一动不动好几分钟的车流看了眼周沫,“下午逛街去了?” “嗯。”她努力弯起笑眼看向他。 手机上胡倾城在问:【他要是在意的话我还要不要换结局啊,我修完了。】 周沫敲下:【换啊,他都看了,换个二次元的结局有什么。】 焦躁的司机在按喇叭,嘟嘟声不时传来,扰的不急的人都急了。 檀卿握住周沫的手,捏了捏,“这几天有没有在心里骂我?” 他知道周沫心理活动丰富,看着智商不算很高,眼睛骨碌一转,内心戏很足。 周沫嵴柱跟被针扎了似的,登时僵直,“怎么会?我知道自己错了。” “哦?”檀卿挑眉,不可思议地轻笑,“错哪儿?” 那天不该打开晋江主页忘了关,但,她说:“全部都错了。” “......”檀卿正要说话,前方车屁股开始松动,他扶上方向盘,淡淡告诉她:“你错在没有告诉我。” 你没有告诉我你有一段世纪漫长的感情。 你没有告诉我你们好到一种超越爱情的关系。 你没有告诉我你为这段感情准备了纪实小说。 你没有告诉我在我们恋爱期间你一直保持了自述过去感情的状态。 你没有告诉我新婚前夜你还和前任拥抱诉衷肠。 这些若能瞒住其实没必要说,说了徒增烦恼,可他知道了,整个人如同被扔进了如何也洗不干净的染缸,举手投足都能看见墨迹。 “对不起。” 周沫将表情掩在树影斑斓下,语气听起来很是柔软。 浮光掠影间,她一抹疑惑飘过,这事儿怎么告诉他? 算了算了,不气了就行了。 檀卿在那三个字落下许久瞥头看了她一眼。 “周沫,嫁给我你后悔吗?” “不后悔!”周沫的莹白覆上模煳昏黄,景光照射在脸上,半明半暗。 “那你......” “嗯?”周沫硕目含光,等他问,这次她一定好好的答。 “没什么。” 檀卿拐了个弯,进入瓣花街。 到家时,周沫边喘气边换拖鞋,侧头见他在看她,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 这是宣誓后他们第一次有这样的亲密动作。 檀卿敛起嘴角,拍拍她屁股,“去吧。” 周沫洗完澡,就熘进去穿婚纱了。 约好明天送去清洗的,今日正好派个用场。 她太全神贯注,以至于外面有东西砸碎的声音,都忽略了。 在她拼命收腹时,檀卿携着烟味出现在了身后。 周沫咬着下唇,羞涩转身捂住胸口,“帮我拉个拉链。”说着将屁股半翘起。 室内,一盏落地灯微光莹亮。 一道沉沉的唿吸。 迎接她的是檀卿的手掌,它用力的抓上了囤肉,下了狠劲。 “啊!”周沫娇唿,“痛。”眉头都蹙了起来。 落地灯将身影投射,墙面巨大和弱小形成起伏对峙。 “周沫,你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我?你是不是根本就想离婚?”牙咬切齿,喉间挤出。 周沫听他这么说很是不解,“怎么了?” 怎么又变了风向? 男人的情绪十八变,方才还阳光和煦,瞬间雷霆风暴。 没有任何预兆的。 周沫被吓得心脏失序,几秒就出了半身汗。 檀卿火冒三丈,一手控住她的脖颈,一手掐住她的腰,附在她耳边质问,“小说是你们一起自述的?” “我不知道。”她慌乱地转动眼球,试图分析怎么了。 “不知道什么?” “刚开始不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三月底。”她试图转头,想看清他的表情,却被他的手掌死死扣住,随着她转头的动作,他的手劲又收紧了两个度。 半暗的室内有几秒只有一男一女交错的粗喘。 可没有暧昧,只有焦灼。 “周沫,你是不是要告诉我,别墅那次分心是因为他,去北京是因为他,结婚哭成那样是因为他?”他怒不可遏地抓住了她的长髮,“你是不是还要告诉我,直发也是为了他?” “不是!”最后一个不是!她吃痛地后仰,双手抓住他的手,试图减缓力道,焦急和疼痛让她失了辨析问题的神志,只能本能地道歉:“对不起。” 第391页 檀卿本还吊着口气指望她说不是什么,想来也说不出什么。 条条框框的蛛丝马迹罗列,只当是小姑娘好奇、爱走神,只当她爱哭情绪膨胀,只当她远赴京城看老友,原来这都是粉饰后的对过去的留恋。 连在床上…… 檀卿一把将她扔到床上,胸膛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又变回那副没有温度的语气:“明天去民政局,带上结婚证。” 周沫飞速起身,都管不了婚纱在身上半挂着,拉住他的手,戏剧地本能地恳求道:“檀卿!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不辜负任何戏剧性,她被一把甩开,如同狗血连续剧的女主角一样,伏在地上看着他的脚步离开。 门嘭地一声。 她脸在地板上枕了一会,因为太突然,眼泪都没来得及出动。 半晌,她稍微捋了捋,才起身走到电脑边,却见电脑已经被砸碎了。 键盘与屏幕之间的电线还连着,金属壳断裂了。 空旷寂冷。 原来,他生气的样子和黑白灰一样,没有温度。 周沫站在客厅一片茫然,明明方才还好好的,大家都商量这一起羞羞。 她虽然嘴上骂檀卿婚后大变,其实内心知道他多是有原因的。 她想不明白,但也大概知道因为什么,遂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胡倾城。 她感觉这次的檀卿比之前更果断,其转变肯定和她刚发的内容有关,她没看,不知写的什么。 “倾城,更新的内容是什么啊?” “什么?” “檀卿发了好大的火,”周沫揉了揉后颈,她觉得刚刚自己的颈部都闭合了,“是不是你更新了什么?” “我就把结局换了。”胡倾城慌忙打开电脑,大脑高速运转,结局也没有做羞羞啊。 * 檀卿是走楼梯下楼的。 他一节一节地飞速向下,没有任何灯光,漆黑一片。 脚步凭着本能跨出相应的距离,磕了几次,踩空了几次,可都没摔倒。 下到二十层时,他稍稍恢復了点理智。 半黑,黑的好。 黑暗屏蔽了视觉,倒也透析了思路。 周沫身体里某段被破开的组织结构证明曾经有人进入过她的生命,檀卿不是第一个。 有点点在乎,不过大部分是,这有什么。 只是自己的判断失误而已。 作为一个曾经的浪子,他没有胡东阳那样的癖好,妻子非完璧,他没有不舒适感。 可作为一个男人,妻子心里生根发芽了一个男人,和他相似,且在他看来,一生都难以拔除,那就是口中含了一个刀片,时时剐蹭,提醒他,她心里住这个人,你不是唯一,且分量还小于他。 相处过程中太多蛛丝马迹,可檀卿三百六十度连轴转,也没有关键性的指向信息将它们串起来。 第一次看小说,他花了一夜看了一半,回到家又看了另一半。 一个让人揪心的离散。 充满无奈。 盛怒之后,他触到了心中的不舍,看到她谨小慎微地追着他讨好他,心中柔软下来,把过去写成一本书,应是告别的一种,那也好。 算了吧。 第二次看小说,他听着周沫淋浴的浅浅水声,看了新结局。 合理感人。 周沫是一只永远打着爱情鸡血的鸡仔,追逐她的猴哥扑腾鸡翅膀。 这样的结局太合理,他不禁联想到,是不是没有他,他们就会如故事里的走向,如那晚的拥抱和冰释,走到一起。 檀卿的手指因用力过勐,此刻还微微发抖。 他停住脚步站在黑暗里缓了几口气。 再抬脚,多了一点猩红陪着他,走过接下的二十层。 方才打开电脑接收邮件,弹出了上次未关闭的网页。 他随手拉了一下,看见了新结局。 胡倾城打下了一段感谢的话,感谢了读者,也感谢了男女主角的自述让故事饱满,女主多年的心结解开,他们因此冰释,换了一个双方都没有遗憾的结局,希望看客也可以满意。 他一直以为是周沫在自述,以为余味出的事是她回来后渐渐知情的。 原来她是随着小说的更新才知道。 妾有情,郎也眷恋。 他们隔着小说,在对着当年的话。 就这么一想,他串起了周沫所有情绪有点不对的地方,都在后面男女主角信息不对等产生隔阂的更新日左右。 他就像是个白痴男友。 他们已经不是写小说这么简单,他们对结局有着遗憾。 而那个故事里,他们眷属了。 故事外,在他的感觉,周沫并没有放下余味。 她的生活处处都有他的痕迹。 他若是个旁观者会为他们唏嘘,可他是个可怜的当局者,甚至都没法亲身加入到他们的感情局中,只是个可悲的接盘侠。 他一瞬间不知道周沫嫁给自己为了什么? 他们认识不到一年,在一起短短三个月结的婚,其爱的分量和二十二年完全没有可比性。 就那几个月光景,她还和另一个人隔着空间说着当年情。 她和他恋爱的时候,是不是找了一个可以具象的余味。 一边哺餵自己内心的空虚,另一边顺便用温暖救赎他? 第392页 毕竟她因为余味学骨科,还会偷窥骨科手术。 这么一想,所有都合理了。 周沫,从来不是傻姑娘,她是个痴情人。 他的大脑进入了计算,觉得自己怎么也没有勇气去熬一个二十二年,把他比下去。 他们的误会刚刚解开,他们有联繫,他就像个尴尬的存在。 而这份妒火让他开始失控,多年未曾出现的暴躁出动。 方才应该是吓到她了。 他捏了捏拳头,嘆了口气。 再继续下去明摆着,互相伤害。 如是,这是必输的婚姻。 既然如此,果断点吧。 什么人间的温暖,和这根烟一样,尼古丁入肺,安慰你片刻,最终,照样成灰。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的感情我大概改了四五十遍,写四五个小时,改七八个小时,来回来回。 只要在意一丁点火苗都会蹿起来火 and上一章的bazinga的意思是,逗你玩…… 太多人惊讶完了??持续在问,我赶紧放出来,没完没完,我做梦都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