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管局》 第1章 《特管局》尤念  文案  长篇,1v1,he,轻松剧情,人物可能较多。攻受专一,眼里只有对方,毕竟剧情太多了写不下了;  一个降妖除魔拯救世界的故事。  【剧情为主,感情线少,不要介意】  【想象能力有限,各种妖魔鬼怪还是有点拘泥,受把攻吃得死死的】  在齐麟眼里,一不留神,尤念就会被外面的狗勾走,平时散步,齐麟不允许尤念看其它狗一眼,那意思分明是:“你会被其它狗拐走的!”  -------------------------------------  霸道总裁的命野生野长的土狗心攻vs妖见妖爱内心腹黑受。  受有三大法宝:一老攻,二奶妖怪,三怼人  之前就超级喜欢这一类的关于特殊研究部门或者此类的设定,青天白日打打妖魔鬼怪,呼风唤雨,拯救全世界全人类!于是决定自己写一本。  之前没写过什么,如有不好之处,烦请指出,多谢留言!欢迎批评指教,正在虚心学习中。  我觉得我特别啰嗦毛病一大堆......唉  【食用指南】文笔渣渣,本人又啰嗦!文里智商堪忧的比较多,有些妖怪比较小白。受还有点腹黑。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都市情缘 异能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尤念;齐麟 ┃ 配角:陈辰;钟九诗;花亦辰;王哥;白叔;白夕浮;祖祖 ┃ 其它:妖魔鬼怪  卷一:六朝古都第1章 七里酒吧  深冬黑夜,酒吧后门的宽阔巷子里,刚刚经历了过一番清场。  陶新知独自站在巷子外,越等越怵得慌,只能拼命跺脚驱寒。  顾虑之际,突然看见一个青年的身影。  神兽降临!  陶新知不敢多看,怕多瞧一眼就会被判个藐视君威,缩着脖子快步走到巷子里陈辰身后,惊讶的张着嘴说不出话,于是伸手点了点陈辰的肩膀。  几辆改装过的快递运货车停成了一条直线,车上车下的人训练有素,各司其职,该沉默的时候,都不多语。那青年便站在后一辆运货车的车门前,一动不动的朝驾驶室望着,双手插在连帽衫的连通口袋里,兜帽也卡在头上。  车外没什么照明,看不清他的脸。青年究竟是在打量车还在打量司机,没人知道,但所有人都看得出司机在发毛,双手哆哆嗦嗦的握着方向盘,连头都不敢转。  陶新知一看就放下心来,原来惶恐的不只自己一个!  陈辰是此行领队,带无框眼睛,略一抬眼。青年神兽是关键的一环。无论青年在干什么,是否在吓唬人,只要能及时到位,陈辰都不想过问。  那是神兽,哪怕当街活吞人,都得鼓掌欢呼,并道:您老要不要再吞一个?  陈辰转过身走到首辆车的货厢门那,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第一个对话,是个新建的微信群,输入“全体成员就位”六字发出去。  手机锁屏,陈辰准备上车,左脚已抬起,最终没能落到车上,而是向左侧迈开。  陈辰还是觉得解个围比较恰当,免得有人传闲话,说首都总局欺负地方分局。他干巴巴地咳嗽一声才说:“别看了,等这活搞定就给你打申请考驾证,保证给批,年一过,驾校开门,就去学车吧。”  微信群显示总人数为五人,背景是条湮没在暮色中的京城胡同,对话仅有一句,硬生生破坏了氤氲着的古色古香。  与此同时酒吧里,吧台上一只手机屏幕亮起,翘着二郎腿的女人拿起来看了一眼。她是没见过的,不由得好奇,飞快的打字:“求爆照”。  一个名为“钟妹妹”的人秒回:“我不敢。”  另一个代号“花花”的人回答:“我也不敢。”  陶新知发出嘿嘿嘿地傻笑声,同时输入“不敢”。  陈辰看见手机上的四句信息,沉默了一秒,恨不得用手机敲陶新知的脑袋。奈何毕竟不是自己人,陈辰只能改动手为呵斥:“干活!”  说罢,转身上了货厢,借着漆黑的屏幕,貌似不经意的照了下发际线。  货车故意做旧,只有五六成新。内部却是一台台崭新的显示屏,大大小小,足有十多个,内容是酒吧及附近的实时监控录像。车内两名工作人员头戴耳机,各就各位。  酒吧里,和女人相隔四个座椅的尤念,坐在椅子上,向后撅着,屁股被抵成一块平板,正生无可恋的咬着吸管,眼角唇角全都耷拉下来。这么一撅一耷拉,显得整个人又娇又小。  王哥喝大了,王哥又又又喝大了,王哥喝大了和普通老男人没什么两样,抓着尤念就开始马不停蹄的絮叨:“小念呐,你王哥下半辈子就靠你了,你一定要养着你王哥啊。”  明天是国考出分的日子,王哥他爸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这次再考不过就断绝父子关系,生二胎重新培养。事实上,以王哥家的经济水平与社会地位,他家大可以二胎三胎四五六胎,弟妹齐全,儿女满门。  王哥装模作样的呜咽一声,继续絮叨:“…...也不枉哥这几年对你的谆谆教导……”  类似的话,尤念一晚上听了至少五遍,已经麻木,没有感觉:“谆谆教导不是这么用的。”  阿凯听到这句话也发笑,他是老板,兼任调酒师,一面倒酒,一面把头发掖在耳后。他相貌带异域风情,颧骨略高,笑起来露出一口可上牙膏广告的白牙,有一种带着神秘的帅。靠着这幅长相,成功给自家酒吧招揽不少顾客。  王哥的碎碎念依旧继续,完全不顾周围人避之不及的异样目光,唉声叹气:“唉,我都这个年龄了,你说再来个肉团子……”  趁没人注意,王哥自顾自胡言,阿凯开始笑看尤念。旁人眼清目明,看得出有收敛的调戏,几分爱慕,一些舍不得。  尤念心里像打饭了五味瓶,两位各顾各的又极默契的合作,逼得尤念想撒泼。  王哥看尤念心不在焉的,不像喝醉,眯着眼,欲窥破真相:“……咦小橘猫你在喝什么,这种时候你怎么在喝可乐!下午说好了陪哥一醉方休!”  眼见即将被真相,尤念忙不迭一吸气把整杯可乐都吸走,咕噜一声咽进肚里,还差点呛着,打哈哈:“是黑俄罗斯人啦,你听见我点酒的时候还没醉呢!不信你问阿凯!”  说着,一双猫眼瞪得滚圆,朝阿凯飞眼色。  尤念的面子在阿凯这里是很管用的,阿凯被这不经意的眼色迷得五迷三道,心里脸上都乐开了花,视线更像是被强力502粘上了根本移不开,说:“对对对,王哥,黑俄罗斯人,小橘猫越喝越帅。”  他十指纤长灵活,说话间还在有条不紊的调配酒,摆上白底一次性杯垫。上印着黑色的简笔画秃鹫,三画两撇,秃鹫被勾勒的栩栩如生,威武的猛禽跃然纸上。再用修长的手指将一杯蓝色夏威夷推到女人面前。  然而尤念却生怕不能被真相,嗝的一声打了个饱嗝,一分的响亮,剩余九分都是可乐的甜蜜香郁,似乎没有酒精味。  尤念旋即羞愧地低下头。  阿凯当场打脸,自觉离场。  王哥看着自己杯子里的纯威士忌:“.…..”  不管怎么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千错万错道歉无错,尤念讨好的笑着,把左右两只对称的小虎牙全露出来:“你知道我酒量浅的,一开始就喝肯定撑不住,到时候谁扶你回去,你说是吧,当然陪你喝的啦……我是专业三陪嘛,还有营业执照的那种……”  直到王哥看得眼花缭乱,只觉得杯中琥珀色几乎跟尤小橘猫身上的颜色一模一样,然后带着闺怨妇般的怨念盯着尤念。  砰的一声,阿凯非常适时的把一只擦得干净透亮的玻璃杯摆在王哥眼前,开始调酒,高高举着伏特加,瓶口恨不得离酒杯八米远,生怕王哥看不见,一杯真黑俄罗斯人诞生,按着杯口,玻璃杯从王哥面前饶了半圈,方才推到尤念面前。  尤念给台阶就下,仰头咕咚咕咚的就是一整杯,放下杯子,打了个九分响亮的饱嗝。  王哥知道尤念招人疼,没想到这么招人疼,连阿凯都站他那边,又想起父母要生二胎,而这件事他在想象中已然成为事实,马上就能见到个很讨厌的肉团子叫自己哥哥,登时悲从中来,鼻子一抽,咧着嘴,就快哭了!  尤念一边安慰王哥,一边瞪阿凯,几乎要怒发冲冠——为了做给王哥看,这杯酒里伏特加倒得多了,尤念喝的第一口就觉得不好,只能强忍着全当喝药。他酒量一般般,目前有点头晕,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都三十了,你爸妈就是想要也有心无力的不是?”  王哥哀鸣:“三十?!”  尤念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然而为时已晚。  王哥在二胎和年龄的双重暴击下,血量条小河流水哗啦啦似的直掉。  尤念是专职治疗师,赶紧拍着王哥后背,奶他:“我二十五了,至今没对象,一个都没谈过。”  劝一个伤心的人,要让他觉得你比他更可悲才行。  “你当你王哥谈过!”王哥咆哮。  终于到了尤念奶不住的时候,血量槽瞬间归零。  于是两个大龄未婚男青年在酒吧里装模作样的抱头痛哭。  阿凯抽空看着两人,觉得好玩,他看尤念的眼神里带着暧昧的笑,意思很明显,他也上前去想抱一抱。可惜他的拥抱另有含义。  女人侧靠着吧台坐着,一手抵着下巴,另一只手手肘搭在吧台上。有姣好的侧颜,双眼盯着手机屏幕,十足的手机迷样子,蓝色夏威夷一口没动。  尤念不小心瞥到她,弯的直不了的人都会被这种天然的美吸引,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尤念看过哪里,阿凯从不落下,高大的身躯追随着小橘猫的视线,怕进度太快招人烦,一点点挪动。阿凯就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了那个女人,却不觉得有多吸引,甚至皱起了眉。阿凯不是那种被外表美吸引的人,倒是怕尤念本质上还是个直的。  “啥时候休息,咱哥仨看漫展去。”暂时得闲,阿凯站在尤念身前,一块白净的抹布叠了四下,擦着桌子。他知道尤念爱干净,还顺便换了沾了酒渍的杯垫。  连崭新的杯垫都带着讨好的意味,尤念甚至觉得杯垫上的秃鹫也在大笑,像阿凯一样。  王哥是个自由职业,以漫画为生,其实几本靠啃老。阿凯热爱漫画,尤念唯一一次见的墨宝就是酒吧的招牌画,一只简笔勾勒的秃鹫。三个人是蛇鼠一窝、臭味相投,。  王哥知道阿凯想约的人是谁,带着酒意,晕乎乎的想调侃,但更乐意看见朋友找到幸福,自然给面子:“我是没空,马上就被抓回家了。”  说着,用手肘捅了捅尤念,以眼神示意他快答应——你再不答应我都想答应了,可惜你王哥我是直的。  没第三个人还好,一旦有第三个人,尤念就不能镇定自如了,哪怕是最熟悉不过的王哥,都惹得尤念的脸瞬间红到耳根。他太害羞了,低下头不敢看人。  又来了客人,还是熟人,熟络的喊老板,阿凯大大方方的过去招呼。他的熟人几本都知道他看上了谁,就是始终追不到手,他不弃不离不着急,就这么托着,既是磨自己,又是磨着对方,拉着绳子,做长长的拉锯战。  后巷,第一辆货车的车箱里,陈辰正专注的盯着某个屏幕看,针孔摄像安装的位置特别合适,宽宽正正的屏幕里把整个吧台柜台严实的囊括在内。  屏幕里,阿凯和女人始终在里面,人来人又走,还有两个客人始终不移动。  陈辰拿起手机,对着屏幕拍了一张不甚清晰的照片,上传到微信群,给临时行动小组看不到现在情况的其他人做个实况转播。  酒吧门口,身穿黑色gap外套的男人倚在墙上,正喝着矿泉水,外套衣角下还露出小半块吊牌。他用大拇指刷手机屏幕,屏幕的柔光照到下半张脸上,薄唇温和晶莹。点开图片,4g网速飞快,加载完毕,图上右边的目标人物非常显眼,他却出神的看着左边的一张脸。照片放大,他越看越出神。  拍照的那一瞬,尤念似有意,似无意,朝后撇了一眼,目光迷惘,谁也不看,仿佛迷失方向。  这是冥冥之中,上苍注定注定的一眼,谁都不知道神究竟是否存在,谁也说不好前因后果。  事实上,出神的不止花亦辰一个。陈辰自己都没想到不过随手一拍,照片却捕捉到少年转头的瞬间,将时间定格。  陈辰盯着手机,微微皱着眉,想了想,按下锁屏键,黑转头似的手机随手丢到桌面上,继续看屏幕,少年不再转头,只留下单薄的背影。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许只是一时面部扭曲,画面失真。  两屡莫名其妙来的思虑,又莫名其妙的沉淀。  微信群里,钟妹妹发来一张那张脸的截屏:“瞧瞧像不像猫妖?是猫妖不?”  陈辰没兴趣,想着果然是自己看错了,可能这就是原因。  花亦辰也觉得这只猫妖还蛮可爱的,几步走到垃圾桶边,顺手把只喝了两口的矿泉水丢进垃圾桶。  女人身处现场,加上尤念又瞥了自己好些眼,自然留意,可惜她知道他不是个猫妖。蓝色夏威夷依旧一口没喝,女人拿出手机假装漫不经心的拍照,绕过中间隔着的人,偷拍了张尤念的侧颜,上传原图到群里。  照片更清晰,虽然只有侧颜,加上失真的正颜,也能朦朦胧胧的,想象出一张正脸。如此,分隔开的陈辰和花亦辰分别放弃了之前的感觉,权当错觉处理。  钟妹妹在群里发哈哈大笑的表情,顺便评论:“真可爱,简直不要太可爱。”  女人便回:“要不要给你要电话!”  陶新知感慨这群人心真大,不愧是北京总局来的,就是不一样,偷偷瞥了眼车里的陈辰,回复:“出任务呢,都严肃点”。 第3章 阵法经过特效加持,威压之下,俨然诸佛降临,阿凯忍不住爆出原型。刺啦一声,炮仗似的响亮,小麦色的双臂撑裂开黑色单衣,与此同时,双臂开始一点一点的退化,逐渐露出只有鸟类才拥有的双翅。  女人显然身上带了什么反镇妖阵的物什,两者法力相互抗衡。她修炼时间显然不足,难免受到影响,双眼不似人类,反倒是双鱼眼,腥味也飘到阿凯鼻尖。  阿凯明白那是一只比较罕见的蜃妖。  蜃妖有一招血脉传承的本命天份,名为海市蜃楼。初期仅仅作用于视觉,后期囊括视觉听觉感觉等五感,直至迷惑心灵,有点类似媚术。而她在一进门时,便单独针对阿凯施展了这种法术,恰巧当时阿凯正被心上人迷惑着,所求不得,又一心一意的不得移情,心烦意乱。  酒吧门口,确认再无人出来后,花亦辰脱下gap外套,随手仍在地上,露出里面熨烫齐整的黑色高级定制衬衫,材质极好,衬着夜色,竟在流光溢彩。  外套脱下来,里面是个瘦长的身子,站立不动的时候,定海神针般的挺拔硬朗,一点也不让人觉得他瘦。花亦辰背后背着牛皮的棍套,两只约莫有一尺长的棍子被束缚在后腰处。  人高,手指也长。花亦辰在手机上输入:“我进去了。”  也不等回复,把手机装回口袋,抽出背后银色双棍,双臂一抖,尺长的银棍瞬间伸长了足一倍。  陈辰看着微信上显示的花亦辰发来消息。  酒吧的洗手间为男女共用。阿凯有钱,在装修及卫生方面也不含糊,卫生间简直给装成五星级酒店,点着好闻的熏香,驱散了异味。  尤念不介意在卫生间多待一会,免得一出门就被王哥硬配给阿凯。王哥有一种要把他绑架到花轿上、直接抬到阿凯家床上的趋势。  窗外安装了防盗窗,齐麟把绝仙剑别在后腰,双手握住防盗窗,稍一用力,金属被他捏得变形。墙壁首先撑不住了,螺丝脱落,竟然徒手把防盗窗拽了下来。  推开窗户,晦暗的灯光下,有熏香的气味和音乐声同时飘出来。  齐麟一手撑着窗台,翻了进去。  尤念推开隔间的门正要出去,猛地抬头,看见青年从窗外翻进来,身手矫健,动作干脆,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  竟然遇见变态了!还翻窗进厕所!等等,又不是女厕,有啥好瞅的。念及至此,小橘猫忍不住要夹紧尾巴做人。  青年目不斜视,大步流星的从尤念面前走过,没有察觉到门后还有个人。  昏暗的灯光如银河倾撒在那人脸上,刹那间,微风轻抚心尖。  尤念盯着那人刚毅的侧颜,直视前方的双眼,带着王者的威严,隐藏在幼稚外衣下的威猛身躯,散发一股诱人的男性荷尔蒙。他整个人就像吸引全天下雌兽的雄兽之王。  至于什么变态之类的词语,全然被遗忘殆尽,身处洗手间,对一个陌生男人,尤念一见钟情。  人生就是这么奇妙,千回百转,每每寻匿,蓦然回首,生命中注定那人本就在眼前、身边。  简直受不鸟啦!  那一瞬的情窦初开,让尤念觉得这辈子要是不能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活着就没有任何意义!心花怒放,他的脸前所未有的烫着,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兴奋的叫嚣!  冷静,冷静,冷静,重要的事说三遍,千万别吓跑人家。  尤念默念着你很萌你很讨人喜欢,阿凯说他身上有种直男看一眼就能被掰弯的气质,但鬼知道那是什么气质——万一自己不是对方的菜呢,对方更喜欢女孩子呢?那么帅的男人,要是直的,简直没天理。  不能这么想,还是掰弯吧,王哥肯定也这么建议。但是他身边没有任何直男被掰弯的先例,好像遇见的每个男人,是直的就始终是直的,是弯的则一路弯到底。  尤念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想告诉王哥注意刚从卫生间走出来的青年,第一眼就看上了啊。但怕让阿凯知道了,看不上熟悉的阿凯却看上一个陌生人,岂非太伤人心,于是把打好的字又一一删除。  卫生间里只剩下在犯花痴的尤念一人,蔡琴歌从门缝中飘进来,低音静静流淌,尤念的心里有只橘猫在一下一下挠着。  爸爸不合时的发来一连串的语音消息,要是不及时回,尤爸就会认定儿子丢了。尤念不想让别人听见,便拿出耳机听。  酒吧内,阿凯逐渐退化原型,蜃妖顶着一双鱼眼,鱼腥味更重。  上一首歌结束,蓝牙音响里摇曳着蔡琴的低音,迷人心魄:“让我与你握别,在轻轻抽出我的手……”  阿凯的双臂已经化为鸟类双翅,头颅正在退化,仔细看,赫然属于鸟禽,与杯垫上简笔画的图案惊人相似。  屋顶上,钟妹妹看着脚下的镇妖阵,红光妖艳,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有种异样的感觉,而且是很不好的感觉。做这一行的,直觉敏锐,预感很重要,于是在微信群里询问一切是否正常。  钟妹妹是个利落的人,可以充当领袖,按理说这时候不会问这句话。  陈辰皱着眉,看着显示屏。画面显示的内容告诉他一切都在掌控中。  显示屏里开始出现花亦辰的背影。  屋顶上,钟妹妹原地转圈,转了不知多少圈,头脑越发清明。  镇妖阵竟泛着黑光——她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  一条语音消息出现:“屋顶上发现未知法阵,怀疑……”  话未说完,整个屋顶出现裂纹,轰隆一声,像是安装了□□,屋顶炸开!钟妹妹当机立断,扔了塑料桶,脚踏上热水器跳起来,屋顶碎成无数碎片。再落下时,恰巧落在一块斜砖上,她踏着一双粗跟长靴,非常不幸的崴了脚,丧失战斗力。  所有人都听见了屋顶的爆炸。除了爆炸声,没有人声,住在楼里不相关人等也被清场。  镇妖阵失效了!  尤念还在卫生间里,坐在马桶盖上兴冲冲的打字,虽然没有收到一条回复。听见头顶传来的动静,摘下耳机,抬头看了一眼,可能是上面有人在跳踢踏舞,不予理会。  酒吧内,镇妖阵失去效果的同时,一颗秃鹫脑袋立即重现人型。阿凯笑容邪魅,一张俊脸上,写满得意。双翼一挥,每根羽毛都展开,灯光下清晰可见,根根都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刀。  蜃妖脸色大变。她和秃鹫妖不同,本命天份又是辅助式的,并不擅长对战,近身战的攻击力为零。这次要不是开始要迷惑阿凯,借此护送平民,她也不必上前线。  花亦辰出现在门口,显然也没料到秃鹫妖竟然还能活动,镇妖阵出问题了!他大步冲上前,双手一抖,两根银棍齐飞,一左一右,直射双翼。  阿凯双翅各有三四米长,仅挥单翅,便弹开两枚银棍,同时另一只翅膀继续向蜃妖挥舞。  花亦辰只差两步的距离就能碰到蜃妖,这时脚边的沙发下突然窜出一只藏獒,双目通红如血,也不会叫,张开血盆大口,径直朝他冲来。  “卧槽。”花亦辰还以为这屋里的活物就剩下他们三个,没想到还有一只藏獒,被扑倒在地之前,心念召唤,一跟银棍飞到手中,抵住藏獒的獠牙,一口腥臭,几乎把他熏晕。  藏獒力气太大,花亦辰顿生无力之感。  另一根银棍飞来,直插进藏獒身体里,藏獒吃痛,花亦辰感觉身上的力量轻了点,当即使出浑身的力气挣扎,一脚把藏獒踹飞。  齐麟在这时从卫生间进来,以目中无人的姿态,直接扑向阿凯。  两妖相撞,钢翅削铁如泥,整个吧台和酒架被削成碎片,光怪陆离的酒瓶砸下来,玻璃声响起,酒花四溅。  阿凯双翅灵活,是刚硬的利器,即刻向上挥。  齐麟飞身后退,一个俯身,与头顶只差一毫米的距离,躲开钢翅。  就在钢翅从眼前划过的时候,掉落十多跟羽毛,直射向齐麟。齐麟就地一个打滚躲开,羽毛钉在墙上,爆炸开来,化作小一号的秃鹫纷纷冲向齐麟。  花亦辰甩出手中的钢棍,两根钢棍将藏獒钉在地上,藏獒挣扎了两下便化作一汪腥臭的黑水。只有一张黄纸符在黑水中,上面的朱砂纹路化开。  然而沙发下又扑出来三只藏獒,花亦辰以轻巧灵活的身姿躲开,像个舞者,同时不符合身份的破口大骂:“他妈的,到底有多少只啊!”  其实他想说的是,无论是从镇妖阵脱困,还是藏在沙发下的藏獒,阿凯显然是有备无患。而他们这次行动从在北京时接到命令,到人员的选择以及今晚的行动,步步都经过严格保密!  楼顶坍塌,钟妹妹生死不明;屋内阿凯先知先觉,布下陷阱,陷入苦战。  屏幕里,陈辰看见秃鹫妖已经回复了行动,花亦辰和齐麟一进来便落了下风。他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钟妹妹,电话里的却传来机械式的女声,冷冷的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陈辰让陶新知先去楼顶找人,自己则冲向酒吧卫生间的窗户,翻进去之后立刻向门口跑,比之前齐麟进来还目不斜视。  又看见一个翻窗进卫生间。  尤念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今天是什么日子,流行翻窗进酒吧了吗!快闪吗!  不过没上一个帅……阿凯好号召的?尤念忽的也想可以翻个试试,可惜没那么好的身手。  尤念伸头张望,预备着看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人表演翻窗特技。他刚拿下耳朵里的耳机,却听见酒吧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尤念:“!!!”  换了新音乐?  尤念镇定了三秒,仔细听着。三秒钟后,意识到是有人在里面打架。  阿凯长着一副不好惹的模样,王哥靠块头都能吓退人,何况阿凯还是个小有来头的人,黑白通吃,是哪个不长眼的人在酒吧里打架?简直活腻味了。  花亦辰将两个棍子连在一起,并做一条比他自己还高的长棍。银棍挥舞起来,飒飒做响。酒吧内空间太小,束手束脚,并不能完全施展开,但三只藏獒也近不了身。  在居民区出任务,他们都是束手束脚,大喊大叫都不能。。  好不容易清理出通往门口的路,花亦辰对蜃妖招手,喊道:“蜃姐快走!”  蜃妖怎么说也有五百年的修为,一咬牙一跺脚,“我留下来帮你们!”说罢,便挥起一张凳子,将一只藏獒拍得嵌入墙里!  果然修炼再短,也是妖啊。花亦辰赞道:“蜃姐威武!”还抽空竖了个大拇指。  “打架呢,注意点!”蜃妖怒斥,凳子碎裂,只有一根光秃秃的凳腿在手中。  在刚成年的神兽齐麟面前,虽然所有妖怪都要矮一头,然而千年秃鹫妖早有准备,本身就不惧,放开手脚,占据上风。  陈辰踹门而入,还未看清酒吧内局势,就见眼前一抹黑,是只藏獒扑来。  身为领导,不能在属下面前丢脸,陈辰果断飞起一脚,藏獒被他踹中太阳穴,踹飞了。  花亦辰挥棒,适时的当空一劈,咚的一声,藏獒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挣扎两下化作黑水。花亦辰站稳后依旧竖起大拇指,“组长!太牛叉了!”  蜃妖对花亦辰已经无奈。  陈辰怒斥:“耍什么宝!”  阿凯看见陈辰,又是一笑,凌厉的眼神将所有人和妖收在眼底,好像这几个都是他囊中之物。终于等到最后一个人,最后关头,即将揭晓。他吹了声口哨,余下两只藏獒听到召唤,不再攻击,退了回来。  阿凯一手一只尺长钢羽,法力全施,力大无穷,手握绝仙剑的齐麟一不留神就落了下风。  齐麟一个后空翻躲开,绝仙剑横在眼前。  阿凯却没乘胜追击,反而退后,掀开地毯,俯身猛地一拍。  陈辰看见地上的法阵,大惊失色:“不好,阻止他!”  两只藏獒拼死挡在阿凯身前,众人顿时上前不得。  上下周围,四面八方,整个空间里都亮起金色光芒。  “金刚咒!”陈辰大喊。  一旦金刚咒成,前后左右上下都会硬如金刚石,他们会被困在这里,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亦出不去。这金刚咒局里常用,每一次清场都会大范围使用金刚咒,没想道这一次却作用在他们身上。  所有的事实,再度证明这是场有预谋的反抗!  陈辰是这次行动的组长,也是这场行动的最后一人,阿凯偏偏等他进来再施展金刚咒,他是知道都有谁来!  金刚咒成只要几秒钟,时间一秒一秒的划过,秒钟的每一次转动,都在他们心中划刀。  齐麟御起绝仙剑,绝仙剑飞起,带着神兽之力,以破竹之势飞向阿凯!  阿凯一手射出钢羽抵挡绝仙剑,另一手挡住陈辰。  陈辰眼神犀利,看了一眼钢羽,丰富的经验便告诉他答案:“那是他的本命法宝!”  “哈?”花亦辰不明所以,一棍挑开藏獒。  本命法宝不是普通玩意,相当厉害,尤其是千年妖怪炼出的本命法宝,更是不容小觑。 第5章 太黑了,黑夜重的仿佛染得不均匀的黑布。尤念不怕黑,只是怕一个人走夜路的感觉,太过凄凉。他是渴望火热的躯体,像刚才那一抱似的汹涌,可他太清楚不过,阿凯不是他心中那个人。真正属于他心中的人,应该像洗手间里的那人,看一眼就移不开眼睛。  手机从垃圾桶边移开,余光从垃圾桶下划过,寒冬里草坪上的草都枯了,一个漆黑的东西一动不动的——那是什么!  光芒照过去,强光之余,有个黑色的小生物一动不动。毛发不长,瘦瘦小小的,不像是猫。  是狗!看体型,还是只小奶狗!  尤念终于捡到了一只小动物!巨大的兴奋感冲走了寂寥和送别阿凯的失落,仿佛一瓢热水,从头浇到脚。  自从工作后,尤念一直心心念念的想养只小动物。不要猫,他自己就是一只小橘猫,最好是狗,年幼点的,刚断奶,能走路,萌萌哒,会啾啾叫趴裤脚的那种。一想到有只狗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嗷嗷待哺,他就兴奋得不能自已!  不想去宠物商店买,金钱交易来的宠物有种异样的感觉在里面,当然尤念也是愿意给点奶粉钱的。去年河北同学家里的金毛生了一窝小金毛,尤念那个犹豫,金毛小小的好可爱,可万一长大了自来熟恭迎小偷怎么办,犹豫了一天,结果把一窝八只小金毛给犹豫没了。金毛太抢手,何况还是家养的,品质都不错。  尤念走过去蹲下,小心翼翼的看着地上的小狗,这么冷的天,没吃没喝,生怕它死了。  幸亏还有呼吸,听不见声音,但看得见小小的胸脯一起一伏,似乎没一下呼吸都在耗费生命,极尽全力。  尤念拍拍胸脯,放下心。从背包里取出围巾,小心的把小奶狗裹上,放在包里,又把包背在胸前。尼龙布的包里没什么东西,不会硌到,还能抵御寒风。  他碰到小奶狗的身体,软绵绵火热热的一团,是一副生命力顽强的躯体,又想着这么冷的天里身子还这么热,是不是发烧了?明天就带它去宠物医院看医生打疫苗。  冷风仿佛故意的要往尤念脖子里钻,他缩着脖子,顶着寒风,心里却暖洋洋的。  “齐大神——”  “蜃姐——”  追丢了行动目标,又追丢了神兽和蜃妖。陈辰已经让陶新知派人围住公园,做好清场工作。幸运的是这是个大城市,分局里人手众多,成员足够,当然有实力对付千年秃鹫妖的人都在公园内部就是了。  陈辰和花亦辰开始四处找人,不少跟过来的执行部安全部成员也已经进到公园。  阿凯似乎有某种本事可以隐藏自己,连照妖镜都追不到行踪,整只妖凭空消失。  两人只找到了蜃妖,齐麟和阿凯都不见踪影。  陈辰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皱着眉头问:“怎么就你一个,齐麟和阿凯呢?”  他本想直接唤“秃鹫妖”的,但想着面前这个女人也是妖,未免不太好。  蜃妖慌里慌张的,一副受到极大惊吓的模样:“不知道,我追到这边就看不到他们两个了!”  陈辰准备问去了哪里?又是怎么不见了?话没问出口,陶新知就打来电话:“陈组,看见被秃鹫妖劫持的那人了,正在往公园门口走,要请回局里坐坐?”  他们一般不跟普通人打交道,有时候不可避免,会打着警察的名头。但警察是不知道这个局的存在,大都靠本地分局领导同公安局的私人交情,请普通人回局里这事,办起手续来颇有点不方便,前前后后都要做措施。  陈辰捏了捏眉心,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加重,镇定的说:“不用,先看好,暂时别让他走了,我马上安排人过去。”挂了电话,吩咐花亦辰,“你去问问情况,按一般流程处理。”  秃鹫妖离开酒吧时劫持了人质,却没有杀人灭口,反倒是把人给放了。不过陈辰不会想当然的认为秃鹫妖良心发现,不管怎么说,人质也是最后一个见到秃鹫妖的,必须好好问清楚。  花亦辰正巴不得呢,那少年一副无辜的模样,甚是可爱,正好借机能扫二维码加好友。  公园的门不知怎么开了,门口还停着几辆私家车,车里没人。尤念扫了一眼,满心满脑都是包里的小奶狗,倒是没在意。路上没有行人也没有车开过,滴滴打车,奈何地方偏僻,时间又太晚,叫车没能被接单,只能等待。  尤念摸着背包,包里的小奶狗呼吸的强劲有力。今夜所发生的事一幕一幕的闪过,从王哥的世界末日,到洗手间里邂逅的连帽衫男人,再到阿凯的夺命狂奔,最后是怀里的小奶狗,事情发展到现在,有点超出他的认知了。不知道王哥知道阿凯的事会怎么说,说不定他会知道的更多。  王哥的下半生,自己的幸福,阿凯的安危,一个晚上,竟然凭空冒出那么多值得忧思的事。尤念觉得他要是再继续大包大揽的担心下去,就跟王哥他爸一样——地中海了。  王哥这个没良心的,走了也没通知他一声,诅咒他手机坏了!  哄的一声,像是被枚大炮命中红心。  忘了!尤念把最重要的事忘了!忘记问阿凯那个灰色兜帽的人是谁了。可是打听他的仇家不太好吧,管不了那么多了,下半辈子都要打光棍了,今年双十一又要自己买买买,没人跟他一起买的感觉太寂寞。  王哥又是个典型糙直男,一点都不能理解尤念的寂寞心。他又不好找阿凯陪自己买买买,太过暧昧。  心有所思,尤念都快炸了。肩膀突然被点了一下,点燃了导|火|索,瞬间突破了他心里最后的防线。于是尤念炸了:“啊——”  尖叫声冲击波似的,惊天动地。  附近还有人探出头看一眼,眼见有京城里来的人在处理,才又收回脑袋。  尤念缩肩转身,身后是个大冬天却只穿一件单薄黑衬衫的年轻人,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手腕上的louis mo手表,再细看,一身名牌的打扮十分扎眼。  瘦高的年轻人非常帅,而且给人一种受过良好教育的感觉,一头黑发在脑袋后扎了短短的兔尾巴。平日里,一看就这种半长不短长度的头发,尤念都会想到阿凯,好像这是个阿凯专属长度。  花亦辰捂着耳朵,看着炸毛的小年轻,觉得实在太有意思了,什么妖啊神兽啊的,各种风景国内的国外的,都是百无聊赖的死物,和小年轻一比,更是千篇一律的无聊。再仔细打量这人的面容,在酒吧门口时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是个陌生人,总之不是鬼就好。尤念心想这个人可能有毛病,都不认识就玩这套很熟悉的人之间才玩的吓人游戏。  酒吧里,花亦辰也在场,可惜尤念满眼都是灰色连帽衫的大帅哥,根本没注意到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花亦辰抬起手,飞快的在尤念额头一点。  尤念:“?”  抬眼向上看,什么都没有,这下尤念确认这个人有毛病了。  花亦辰在把纸符叠成拇指大小贴在尤念额头上,所以尤念看不见。有研究表明,叠小的纸符有助于节省法力,效果不变,且成效极快。不过叠起来的纸符很难分门别类,又不能做标记,不如一沓一沓的携带方便。  花亦辰紧盯着尤念,问:“刚才抓住你那人,你认识?”  是阿凯的仇家!尤念吃惊不小,虽然从小到大都没表现出多少聪明劲儿,却是个心里肚里都门儿清的人。放心吧,阿凯,哥们杠杠的,一定给你瞒着!  尤念挺起被背包挡着的胸膛,装出无辜无知的模样:“认识,酒吧老板啊。”  花亦辰继续问:“他带你来这边跟你说什么了没有?怎么放你走的?”  尤念这人抗震能力九级,越有压力越能超常发挥,是典型的临场发挥型选手,还会卖萌迷惑敌人:“没有啊,他把我放在公园里就直接走掉啦,连再见都没跟我说一句,你说这都什么人啊。黑黢黢的我好不容易才走出来,这里连车都不好叫……咦,叫到了”  手机上,app提示他有辆白色标志接单,距离他还有一点八公里。  尤念心里狂喜,这下能摆脱他了。  刚才那张符是一种吐真符,能联想到把施法者提问有关的记忆,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吐出来。原理很简单,本来是个鸡肋,后来发现这一妙用后,就被大家当成了吐真剂,还是无法靠毅力抵挡的吐真剂,价格更是贵的离谱。  花亦辰又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底红纹的符纸,十指飞速叠着,像是在表演手指舞,三下五除二,就把符叠成小块。  这是什么东西?尤念瞪大双眼,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今夜怪事格外多。  惊诧间,花亦辰叠好了符纸,对着尤念额头又是一点,用法力催动失忆符。  尤念终于知道之前额头上那一点是什么鬼了,这人简直是蛇精病!尤念咬着牙,唇齿之间两颗小虎牙正好左右对称,心道不能跟精神病人一般见识。他不是阿凯的仇家吧,就是个半夜疯跑的蛇精病,恰巧撞到他的而已。  花亦辰盯着两颗小虎牙看得出神,少年身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这两只小虎牙,就是这两颗牙和一张猫似的短脸和尖下巴,才让花亦辰没有想太多,放松了警惕。  花亦辰在无限联想之时,脸上露出一副在尤念看来有点猪哥一样的表情,生生把尤念吓得退后一步。  谁知花亦辰却极自然的掏出手机,给尤念看屏幕上的微信二维码名片,笑着说:“说好了加微信的啊,不会反悔吧。”  尤念第一眼倒是没留意巨大的二维码,而是小刘海的机型,现在对精神人都那么放宽了吗,不仅能半夜乱跑,还给买小刘海?还带louis mo?这一身都贵得离谱。尤念默默掏出自己的iphone 6,有点不好意思,精神病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先打发了再说。  扫描,发送添加好友请求,添加成功。  花亦辰微信名叫nosiy。  在尤念一脸“你很讨人厌”的表情中,花亦辰丝毫不觉的拿过尤念的手机,修改备注名“花亦辰”,还给尤念,带着满脸期待的表情说:“你叫我辰辰哥也行。”丝毫不顾及他家领导名字的谐音也是辰辰这件事实。  我才不要叫你辰辰哥!尤念这只橘猫的胆量也仅限于在心中咆哮,抢劫似的拿回手机。花亦辰又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尤念只想开溜,不想告诉他名字。  看着尤念没动作,花亦辰笑着催促:“你呢,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  滴滴司机在身后嘟嘟的按响喇叭。  尤念想还是早点把这蛇精病打发了,多一秒就多个变故,于是迅速抢了手机输入自己的名字,并把手机往花亦辰身上一拍,跳上车逃了。  一上车,尤念就把这人设置为“不让他(她)看我的朋友圈”,在“不看他(她)的朋友圈”这栏犹豫了下,还是点了。  打开背包,伸出食指轻轻摩挲睡得正熟的小奶狗,瞬间放下蛇精病花亦辰和不知所踪的阿凯,心里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果然要远离危险,杜绝一切危险源,将所有的可能都扼杀的摇篮中。  然后果断把花亦辰拉黑。  当夜,在绣球公园及附近搜寻了两个小时无果之后,陈辰终于确信失去了齐麟和阿凯的踪迹。  阿凯不要紧,一个目标任务而已,一次抓不到就抓两次,抓三次。  齐麟就不一样了,神兽是他借来的,哪怕他是去追踪目标了,也得报告时间地点,甚至连一日三餐吃喝拉撒都要事无巨细的打报告啊。第4章 养狗  酒吧被砸,尤念想着王哥可能已经回家了,发微信不回,他在车上连打了好些个电话也没人接,是睡着了?  整整一路,尤念又多了个担心的角色,都是大高个,怎么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还不如自己呢。  深夜的马路上车辆伶仃,街上已少有人烟,司机一路踩油门,车技极好,在不断的踩油门和踩刹车之间还能把车开得四平八稳。  尤念和王哥是对门邻居,尤念家用的密码锁跟王哥是同款,拥有指纹解锁密码解锁钥匙开门等各种开锁方式可选择,他们二人的指纹都可以解锁对方的门。  “王哥,睡了吗。”  打开王哥家的门,里面黑乎乎的一片,大抵是睡了。  可尤念还是不放心,心里觉得不该是王哥不放心他么,王哥居然他先回家也不跟他说一声,是准备让阿凯送他回家吗!是准备给两人创造机会?可惜机会没有,倒是弄丢了阿凯,捡了只小奶狗,丢了只无籽西瓜捡了只南汇西瓜。  没有开灯,尤念摸黑走进卧室,卧室连晒台,王哥睡觉不怕被偷窥,窗帘都没拉。就着窗外透来的夜光,王哥穿着一身皮卡丘黄的睡衣半裹在被窝里,睡得正熟,被子被蹬掉了半截。  尤念老妈子似的给他盖好被子,想着如果灰衣帅哥能给自己盖蹬掉的被子,那画面会有多温馨。青春年少已经快从绿转黄,再美的鲜花也美不了永生。他和王哥年龄愈大,愈发觉得都是下半生无依无靠的主,可能还要相互为伴,在养老院被护工虐待,聊以慰藉终生。  打了个无声的饱嗝,尤念的新陈代谢不错,之前摄入半杯伏特加,加上好一番受惊,出了一身汗,现在几乎感觉不到体内的酒精。  回了隔壁自己家,尤念小心翼翼从包里取出小奶狗,像是产房外的丈夫托着野猴子似的丑八怪儿子。他心颇大,也不怕有虱子,直接放到床上,趴着看蹲着看站着看,怎么看怎么喜欢,越看越幸福,看一眼就能把各种不愉快抛之脑后,于是噘着嘴,在小奶狗头上狠狠亲了一口。  很干净的一只,看来前任主子还是挺好心的,虽然抛弃了,至少把小奶狗打理的没丝毫异味。  小奶狗还在睡,一路奔波也没吵醒,初生婴儿似的,极缺睡眠。  洗澡的时候,尤念还在想该起什么名字呢?好像无论什么名字,都不能表现他对小奶狗的喜爱。  不过这是什么狗?  尤念怕冷,觉得小奶狗楚楚可怜,睡相又萌萌哒,肯定也随自己怕冷,开了空调,调到二十四度。中华田园犬吧,尤念想着,不像是一般人会养的犬种。尤念对犬类还是颇有了解的,毕竟太喜欢了。  就算是中华田园犬,还是别人不要的,也是他的心肝宝贝!  洗完澡,裹者居家服,尤念把小奶狗抱在怀里摇来摇去,又亲又揉,狠狠吃了一番豆腐,心里全是粉红泡泡。拿出手机各种换角度拍,打灯光,挑比较好看的上传朋友圈,求养小奶狗心得以及这是什么狗,其实是向全世界宣布从此以后他不再是一个人孤独的活着了!他的生命从此有了意义,今夜是他的新生。  总而言之,尤念过于兴奋,恨不得再拉上王哥喝酒庆祝,只是把人从熟睡中叫醒有点不道德。  想到庆祝,尤念又忍不住想起阿凯来了。临别前,阿凯抱他的时候还摸了一把,现下再一想,分明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不让他知道。  尤念盘腿坐在地上,伸长了手去拎被随手丢在地上的背包,背靠着床,在背包外层里找到一根金属的羽毛。羽毛有一尺来长,看起来是实心的金属制品,非铁非铜的,做工精细,看似有些分量,拿在手里掂量,却是轻如鸿毛,如若无误。  是阿凯留给他的临别礼?这是什么意思,永远不见了吗? 第7章 确实有些日子没给王哥打扫屋子了,王哥活得乱七八糟的,有点邋遢。尤念在厨房找到只玻璃保鲜盒,冲干净,把包子放进去并丢进微波炉里,告诉王哥起床后别忘了热包子吃,再度觉得自己真是活成老妈子了,不过无论是为了小奶狗还是王哥,变成老妈子也值得啊。  于是尤念兴冲冲的如脱缰野马,跟在一群买菜大妈后面冲进了超市,马不停蹄,直奔宠物用品区。  阿凯的手机在酒吧里没带走,昨晚被捡了回来。  大家感觉伟大的苹果公司安全系统太好,再怎么谩骂,网安部再牛叉,也只能一个一个的试密码。非常感谢阿凯用的是四位数密码,并非六位。  阿凯不缺钱,手机居然是用了不知道多久的iphone 5,伤痕累累,还没有指纹解锁功能,否则找个会变换的妖来保管立刻解决问题。  负责试密码的是个九零后后勤部妹子,试了整整一晚上,顶着两个黑眼圈,终于在早上八点多开始试以八开头的密码时,把密码试出来了——四个八。  后勤妹子只想哭,阿凯也算是个生意人,生意人都爱用选八做车牌号手机号,如此说来四个八的密码简直不要太正常。  花亦辰从后勤妹子手中接过手机,温柔的叮嘱她快回去睡觉,并递上新鲜出炉的早饭。坐下来,大拇指一划直接打开微信,喝着鲜榨原味豆浆,吃着鸡蛋灌饼,就着早饭开始办案。  最后一个联系人是个叫“王哥”的,看内容时花亦辰简直要被气炸肺,居然是让王哥去试探尤念的意思。  从人的眼光看,寿命更长的妖族找人类谈恋爱,都是耍流氓。一旦人老去,满脸皱纹,皮肤松弛,妖还保持原貌,这场不对等的恋爱,缝隙会越来越大,矛盾也愈发严重。何况阿凯耍流氓的对象还是可爱的小尤念。  花亦辰昨晚想了一整夜,该什么时候给尤念发微信,以便增进关系,怕吓着人,显然太早太晚都不合适,便一直拖到现在。他倒不是想把尤念怎么样,觉得那么可爱又好玩的一男生,值得交个朋友,他正缺这样的朋友。  钟九诗还以为花亦辰是恋爱了,吵吵嚷嚷的要新郎官请客。在她看来,恋爱和结婚没差。  花亦辰咬了一口鸡蛋饼,里面是满满的土豆丝和海带丝,土豆丝炒得粉嫩,海带丝有嚼劲,还加了颗碾碎的卤蛋,含含糊糊的说:“你不是吃着我买的鸡蛋饼和豆浆了么,花了半个小时才买到的好嘛,你不知道排队的有多少,后面的人都能用眼光把我削成肉片了。喏你的,加辣不要葱,没记错吧。”  他一个人排队,结果买了十人份的早餐,还在一群人的瞩目中,招摇过市,上了路边一辆夺目的保时捷。  钟九诗想象、穿一身巴黎世家的花亦辰在街边小摊前买鸡蛋饼,并指挥着这个不要葱不要香菜那个辣椒多放点,这情景究竟是有多搞笑。  豆浆还烫着,花亦辰不习惯用杯盖,打开杯盖,准备直接喝。他开始刷阿凯的朋友圈,第一条就是尤念发的求助,这是什么犬种以及三张附图。  睡熟的小黑狗静静躺在他怀里,赫然就是齐麟的原型。  花亦辰一口豆浆喷出来,噎住了似的,盯着手机屏幕,陡然大声吼了一句:“神兽!”  陈辰也在捧着鸡蛋饼吃。确实好吃,尤其是里面的甜酱,吃起来不咸不淡的正好,听到花亦辰的话迅速抢过手机来看,不顾手机上的豆浆,屏幕上赫然就是那个害他绞尽脑汁写了两篇报告的神兽齐麟!  钟九诗觉得屏幕上的齐麟看起来又丑又萌。她是见齐麟本尊的,回忆着映像中那个不苟言笑的傲娇的美男子,再对比屏幕上的照片,有种反差萌,糙汉子也立刻少女心爆棚,问:“神兽这是怎么了,原型那么小?不会吧。”  “去问问本尊吧,看起来像是被封住,反正都找到了。”陈辰说,恨不得把神兽大卸八块。  花亦辰看着阿凯的手机,再拿出自己的手机刷新朋友圈,还以为是网络不好,亦或是手机崩溃,又连刷了三次,终于承认了现实的残酷悲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花少,竟然被拉黑了。第5章 挠人  王哥啃着包子,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包子了,他是帝都人,口味重,不像口味轻的尤念会觉得辣,这包子简直是为了满足他的口味而特地准备的!吃的心满意足,满口满手的都是红油。  他边吃边思索,怎么今天这么早就醒了,这不像他的生物钟啊,还有客厅里那只黑黢黢的东西是什么鬼。  蹲在地上,王哥还穿着皮卡丘黄的睡衣,趿拉拖鞋,撅着屁股,用油乎乎的手把齐麟举起仔细观察,嘴里喃喃道:“瘦是瘦了点,不过怎么这么丑。”  齐麟怒不可遏。  辣豆腐包辣的流油,调料放的是十足十,王哥早上起床没有小橘猫管,也不知道要刷牙,口臭还带着一股变态辣椒味,那个苏爽,简直要把齐麟活活熏死。  幸运的是此时门铃响了,齐麟逃过一劫,被放回篮子里时大口喘气。  门外是找上门来并准备兴师问罪的陈辰、花亦辰以及陶新知三人。  尤念登记的户籍信息时填的地址很准确,而且这小子居然还在警察局留下过档案,上面有详细地址。他们没怎么耗功夫,便找到尤念家,按了好久的门铃,却没有人应答。  进门时,放他们通行的保安见这三人来头不小,非常客气又很多嘴:“尤念那小伙子啊,住2703,他要是不在家,你们去隔壁2704瞅瞅,两人经常混在一起。”  于是敲响了王哥家的门。  陶新知是本地人,之前也在总局干过三年,这次帝都来人了,负责的工作是全程三陪。这几年总局大搞改革,他没想到这次执行部来的几人除了陈辰还顺眼点,其他都是奇葩。  陈辰一看照片上齐麟那样就知道不好,心下太清楚不过,按齐麟通常的性子,绝不可能允许自己被弄得那副德行,他几乎没展示过自己的原型。  王哥心大,也没通过猫眼看门外是什么人,反正自己一米九的高大个子,下手又狠,总不可能出什么事。当他看见门口三人,心下认为这三个人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这三个是什么人?  陈辰亮工作证,换了一副领导做派,通神上下是不同寻常的气质,显现出不容置疑的强势,说:“国安局,请配合调查。”  王哥打量三人,疑惑着:“你们都是国安局的?”  花亦辰和陶新知也亮出证件。他们局其实跟国安局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但一贯顶着国安局的名头办事,也就能吓唬吓唬普通人,有时候普通人被吓怕了,会举报上访,国安局就会背个莫名其妙的黑锅,又调查不出什么。  但吓不到王哥——他亲爹也是国安局的,怕啥单位都不怕他们。  陈辰看见王哥第一眼觉得颇为熟悉,但怎么想不起来,然而无暇去思考这种感觉,他的注意力被王哥背后的一面墙吸引,白色的墙前摆着只篮子,篮子里的神兽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花亦辰手速很快,陶新知没看见,只听见啪啪两声,两张纸符贴在王哥脸上,一张在额头,一张在脸蛋。两张纸符看似相同,黄底红纹,纹落的力道都一样,像是流水线赶工的手笔,明眼人还是能看出两张纸符上的纹落并不相同。  纸符安然的燃烧,整个过程,没有火光,只能看见灰烬,灰烬一落便如月光倾泻,分明有迹实际上却无影无踪。  一张失忆符封印记忆,一张定身符定住身形。两张纸符,对付没法力的普通人再容易不过。  王哥动不了了,木头桩子似的,伫立在门后。  三人绕过王哥,鱼贯而入,来到齐麟面前。  齐麟想这些人总不会像凡人一样无知,应该能认出自己。实话实话说,被那个可爱的玩意一闹,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神兽了,还是说他只是不小心修炼成人的狗。  尤念也是够伟大,不经意的碎碎念,精神洗脑之下,竟然能让神兽怀疑神兽生。  齐麟蹲在篮子里,自认为一如既往的不动如山,单靠气息就能吓退众人,可惜旁边还竖着只奶瓶。  三人不约而同的做出同一动作,整齐划一,似乎之前演练过无数次,连手机抬的高度都出奇的一致——掏手机,开摄像,选角度,按快门,拍照。  三只手机甚至还发出快门声。  齐麟是存了想咬死这三个家伙的决心,给他们一个没错就是老子,外加狂拽炫酷吊炸天的怒瞪。  三人连忙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云淡风轻的。  陈辰秒懂,还是正事要紧,手机打开备忘录,递到齐麟面前。  齐麟不会拼音,只能手写,小奶狗般的肉爪子写字非常费劲,不过利爪很长,足够点屏幕。手写输入法对于歪七八扭的汉字很头疼,有的字连续写了几遍才被识别,统共只是简单写了两个字,陈辰是神队友,理解力强,那两人还茫然着,他又秒懂了。  陈辰想了许多可能,又一一否决,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她!倒吸了口冷气,骇然道:“秃鹫妖先把你引过去,然后蜃妖发动事先准备好的镇妖阵偷袭你!”  为了一个秃鹫妖,蜃妖连神兽也敢偷袭,是这两只妖私下关系太好?可这么好的关系,为何妖联派遣蜃妖来时,却没能调查出他们的关系?上一个问题结束,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他们犹如活在迷雾中,提心吊胆的奔驰几公里后,发现终点又被后移了几公里。  齐麟冷冷的点头,舌头抵着牙齿,锋利的獠牙是给蜃妖的脖子预备下的。  花亦辰看着陈辰,想他可能一早便有了这种想法,只是没有证据。陈辰既然能从“蜃”和“镇”二字大胆的推理出这个结论。那他是不是已经在暗中监视蜃妖了?太打草惊蛇了吧。  陈辰没在跟齐麟说什么,立刻让陶新知通知局里内部,并电话钟九诗,无论如何,就算用暴力手段也要先控制住蜃妖。  钟九诗是钟馗后人,祖传一手追踪镇压的手段。电话那头,她也是吃惊不小,连说好的,拄着拐棍,拿着蜃妖喝过的杯子,掏出随身带的八卦罗盘开始追踪。  事实上,陈辰一行人前脚走,蜃妖发现大事不妙,也跟着走了。  钟九诗喊人开车带着她,追出局里不过四五百米,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钟九诗就看见八卦罗盘中的司南紊乱,妖力被扰乱,无法再继续追踪下去,立即电话:“不行,她应该也是用了什么手段阻挡了自己的气息,追不到。”  花亦辰诧异:“你知道她有问题,没找人监视她?”  陈辰看了花亦辰一眼,缓缓点头。  花亦辰立即明白,陈辰在放长线钓鱼,想把二人的关系找出来,亦或是谁在隐瞒这段关系,还是有谁在中间给他们牵线。陈辰做事一贯不干脆,遇到问题,怎么也要拖泥带水的连带些,想把妖联的管辖从分局里踢出去。  建国之后,国家决定对一切妖魔鬼怪实行统一管理,与此同时,有实力强大妖和人类响应中央的号召,成立特殊管理局。那时候有大多妖族都很开化,何况还有强大的妖族成员的压迫,随着这些年科技越来越发达,妖族们也意识到和人类合作,甚至在上个世纪末成立妖联。国家怕妖族惹事,要待遇给待遇,要钱给钱。  然而虽然开明,但是有妖力的一群妖怪,红尘世界诱惑太多,有些妖还是会作恶。这时候就要进行捉妖,然而上头还要求考虑妖族的感受,所以一般不会安排妖去捉妖。  任务一层层下达,首先地方分局上报中央,再由执行部部长交给组长。陈辰身为组长之一,手里管辖不少小组。然而都是年关了,大多数组员都在外面出任务或是本身实力不不够,毕竟对手还是个修炼千年秃鹫妖,这种级别的对手如放在人类社会,就类似于人民警察对抗武装充足的联合军。  于是陈辰决定由自己领队,又找了局里的好手花亦辰和钟九诗,三人成组,凑成了临时的小组。秃鹫妖实力非常强,入魔的程度不得而知,入魔太深的甚至连自身意识都会被侵蚀。特管局奉行以人民和妖族利益为首的原则,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为了万无一失,陈辰凭着私下交情,又把神兽齐麟请了过来,毕竟品阶高,实力不够,背景来凑。  发布捉妖的任务,也要由妖联审核通过才行,因为此番对手实力强横,妖联才会派了个辅助性技能强悍的蜃妖来帮忙。  妖联敢和特管局叫嚣,特管局却不敢同妖联翻脸。  妖有他们一套自己的法则,特管局还会有所回顾虑,妖族要是想要处决什么妖甚至不受任何法律法规约束,类似于原住民的权力。陈辰一点都不知妖联为什么会选蜃妖,如果单从实力上看,蜃妖确实非常切合这次任务要求,但现如今出了这种事,让他不得不怀疑妖联究竟是否无辜,倒地是哪个上层人士要担保秃鹫妖。  陈辰拎着装齐麟的篮子,和花亦辰两人挤在消防通道间抽烟。  陶新知被陈辰叫回去帮钟九诗调查了,他非常识趣,知道首都来人要私下里商量,乖乖的走了。  篮子里的奶瓶被齐麟一脚踹下去,旁边放着一只手机,他在陈辰的手机上打字。花亦辰的手机联通钟九诗。  “这么看来,内鬼就是蜃妖,和秃鹫妖关系好吗?”花亦辰问,“齐大神你怎么看。”  齐麟白了他们一眼,他想不了那么多,也不愿意想那么多,骨子里还是那个弱肉强食的林中猛兽,奉行以暴制暴的原则,什么权力和影响他都不放在眼里,心里就不稀罕人类玩的那套。  可惜他目前的状态,否则早就把蜃妖一口吞。  两人都察觉到齐麟的火气,一发则已,一发便是一鸣惊人。  陈辰劝着:“蜃妖是被安排进来的,是妖联意思。齐大神,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花亦辰掸了掸烟灰:“谁把蜃妖安排给你的?”  陈辰叼着烟,两手闲下来,他的脑袋可以更清醒:“妖联按流程选的,从实力上看,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当时我没有多过问。”  钟九诗在临时办公室里,正在看蜃妖登记的资料,办正事时,也带着玩玩闹闹的语气:“资料没问题,看来是和秃鹫妖有很深的交情,否则为什么会合作?”  妖的寿命太漫长,漫漫妖生中,有那么一年或几个月交集很正常,何况一只是六百年的蜃妖,一是千年秃鹫妖。  妖背叛妖联,就像人类背叛祖国,是要被人人喊打的,就像人类为了民族大义甘愿为国现身,妖族也有妖族大义,入魔就是个外族入侵。  陈辰没多少烟瘾,又抽得心烦意乱,一脚踩灭烟蒂,狠狠碾了一脚:“大概就是这样吧。妖联可以肆无忌惮的护崽,但入魔是底线,别忘了秃鹫妖是入魔的,所以应该不是妖联。回头齐大神去妖联问问,说不定有谁知道他们有交集。”  齐麟也是妖联一员,但于他而言,人类和妖族没多大区别,甚至人类更麻烦一点,明明会开车,结果上路还会被交警拦下来要驾照。觉得人类这套简直太烦了,根本学不会人类社会生存法则,一直是顶着妖联和神兽的名号横冲乱撞。他本来就不想跟他们打交道,还是看在驾照的面子上答应陈辰来帮忙。  陈辰说:“走吧,先回去。”  临走前,陈辰给花亦辰安排了个任务,让他留下来等尤念,消除他关于齐麟的记忆。  尤念抱着一堆宠物用品风风火火冲进王哥家的时候,王哥已经换好了睡衣,把自己收拾干净,正思索着既然都“世界末日”改吃些什么才能对得起自己,见到尤念怀里的东西,露出一脸惊呆了的表情:“你准备养宠物啊?终于想好了啊?”  “当然。”尤念懒得看王哥收拾的人模狗样,一进来就找狗,然而客厅墙壁前却什么都没有,还以为是被王哥拎到别处去了,把怀里的东西丢在茶几上,问:“我的狗呢?”  王哥翻着尤念买的东西,翻出个黑色项圈,顺便在尤念脖子上比划了下,觉得大小正好,“呦,想养狗啊,我还以为你想养猫呢。”  尤念又开始火急火燎的找狗,化身雌猫,丢了崽又有雄猫虎视眈眈想欺负他。  王哥家也不大,两室一厅一厨一卫。  尤念脚下生风,不到一分钟就把房间走遍,却没看见小奶狗的身影,连根狗毛都没有,还以为是王哥在跟他开玩笑,忙回客厅兴师问罪:“我还以为你想养蜗牛呢,我的狗呢?你藏哪里去了?快点拿出来。”  王哥还在翻东西,此时翻出个狗爪型的狗窝,一脸懵逼,不知所云:“尤小橘猫,你讹人啊是不是,想要狗自己买去。” 第9章 尤念没见过这人,还以为他个沧桑的男人,一如大多数人至中年,官场不如意。  “是什么符你分不清楚?”陈辰心情很差劲,又碍于外人在场,不好不给自己人面子,否则真要从屏幕那头把花亦辰拽过来狠揍。  花亦辰不介意,等着打脸,把符轻轻贴在尤念额头上。  尤念转着眼珠子,努力看眼前的纸符在缓缓燃烧,在旁人看来像是在翻白眼。  纸符的燃烧并无热量产生,尤念好奇的看着眼前的纸符,心想这太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了——燃烧的灰烬一旦脱离,不过眨个眼的功夫,便纷纷消失。于是他瞪大眼睛,努力不眨,灰烬却似他眨眼了时,当空消失。他试图身手去触摸那灰烬,灰烬却像是投影成像,他手心里,全是空气。  一直等到烧完,连灰烬都消失的无影无踪,陈辰皱着眉头盯着视屏里的青年。那双眼睛没有一毫一秒的失神,依旧灵动,精气十足,不似被封印了记忆应该出现的神色。  尤念好奇的打量视屏里的人,忽的发现他并不老,斑白的两鬓不过是光阴错觉,说中年人都有点不符合。  花亦辰打了个响指,把尤念的目光吸引过来,冷静的问:“你之前见过我吗?”  尤念知道这是考验来了,高考似的紧张认真,说:“当然,昨晚绣球公园嘛!阿凯把我放下来,我在路边等车时你还吓唬我。”  花亦辰点了点头,重新坐下来,手机对着自己,揉着眉心对着陈辰说:“我至少用了四张符,没有一张起效。昨晚的那张也没用,他什么都记得,包括对阿凯的所有记忆。组长你工作经历比我丰富,见过这种事没有。”  陈辰发现什么丢了神兽丢了绝仙剑都是餐前小菜,完全没有眼前这件事更出乎意料。  他是组长,说话肯定管用!尤念宛然落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半个身子都凑到手机前面,把花亦辰挡着了,着急忙慌道:“你能把我的狗还给我吗?”  “狗”这个字,着实让花亦辰吓得不轻,没头没脑的来了句,“那不是狗吧。”齐麟怎么看怎么不像狗。  可惜尤念没听见。  手机那边,齐麟就在旁边打瞌睡,但陈辰知道他是醒着的,甚至听到尤念是声音就像鲨鱼闻到血腥味,动了动。  那个“狗”字,戳中齐麟的死穴,他缩在沙发上的人形开始不稳定,整栋楼里的工作人员都骤然感觉到一股刻骨铭心的寒气。似乎下一秒,齐麟就会化为一头巨兽,奔驰咆哮,冲到手机那头把人活吃了。所幸最后,齐麟深吸了几口气,压抑按捺,像是被人安抚了心灵,没有发飙。  可能真是吃过人的,陈辰心想,偷偷瞥了一眼。幼年的神兽没开灵智,跟野兽没多大区别,又需要大量能量,只要是能吃的都会吃。  为了安抚齐麟,陈辰严肃的对手机那头的人说,甚至带上了一种批评的语气:“你捡到的生物,是一种不同寻常的物种,非常宝贵,也非常珍惜,大熊猫跟他比都是渣,而且是有主的。首先非常感谢你的好心,其次他已经回到了他的主人身边,请不要担心了。”  在尤念听起来,这位领导就是在批评他乱捡东西回家,还捡了只比大熊猫更珍贵的野生动物,没把他抓起来判刑就不错了。  他的狗真的没了。  耷拉着脑袋,尤念抽了抽鼻子,可怜巴巴的,眼睛都红了。  花亦辰怀疑陈辰说话狠了点,但又想不出哪里狠,跟他平时说话一个德行,可能是外人听不惯。可能是尤念太招人疼,对比之下,陈辰就是无恶不作的混蛋,可恶至极。  尤念伤心着,甚至都没留意被花亦辰把他发型揉乱了,想着该填上心里巨大的落差,是该买只哈士奇和王哥你一天我一天的养。  陈辰眉头一皱便明白,比起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当务之急,是先把人哄住。  “花亦辰?”陈辰假装没看见花亦辰的动作,花亦辰“啊”了一声,回过神来,“把人带来,我有话要问。”  花亦辰会意,颔首。  王哥和尤念在后座正襟危坐,王哥人高马大,坐在雪佛兰里,空间太局促。  花亦辰坐在副驾驶,由送符的小贾同志开车,一行四人浩浩荡荡赶往“国安局”。主要是后座两人气势太强盛,带着一副不给个合适的理由,我们就开始拆家的表情。  尤念在紧张,脸上已经没有明显的防备,也没了又抓又挠的趋势,但是花亦辰看得出他已经把防备都藏在心里。尤念之前把一切抵触都摆在明面上,像是明枪,还有的躲,现在开始从心底里抵触,是开始放暗箭。  花亦辰想起尤念和王哥都是阿凯的好朋友,心里觉得尤念这只小猫可能不简单。  王哥是自己跟上来的,他不放心花亦辰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把尤念带走,要问可以,他也要坐旁边看着。  尤念知道王哥是怕自己上当受骗,心里那个感激,说王哥不去自己也不去,爱咋咋地,我是不管的,你看着办吧。  于是花亦辰只能把王哥也带上,大不了再用张失忆符。  南京分局坐落于仙林大学城边缘,玄武街上,在十字路口的一角,是围墙围起来的几栋民国建筑,经历过炮火洗礼和法西斯的攻占,有一段辉煌历史。对面开着星巴克和巴黎贝甜,咖啡和黄油的香气仿佛具有实体,洋洋洒洒,从头至尾,覆盖了整条玄武街,路两边种银杏树。现在不是季节,树木萧条,大家都穿着羽绒服在寒冬中煎熬着,尤其是尤念,觉得今年的南京是出奇的冷。  尤念和王哥看到门口“国安局”三个字就放心了,至少这年头就算是造假,也不敢造得如此光明正大,何况大学城的治安一直是备受重视。  至少能确定花亦辰不是骗子就是了。不过这人既不正经,又不上道,花亦辰像富家少爷,视频里组长的语气又像是在哄小孩。难怪王哥和尤念打心底里起疑。  陈辰提前便吩咐过花亦辰别说什么,同时让分局里所有人都把嘴闭紧,好奇心都收一收,不要问为什么会有两个不相关的人进来。  二楼的接待室是陈辰的临时办公室,陈辰、钟九诗和齐麟三人已经在等候。  这一行里,奇怪的事五花八门,有解释的没解释的堆在一起,都能一步登天,妖魔鬼怪,奇门异术,同一加一等于二似的,没什么好解释的,如果事事都要追根究底,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钟九诗倒是不介意,和她没关系就成,她再看齐麟和陈辰,没人知道齐麟在想什么,陈辰却有点明白了的意味。她突然想起陈辰其实也不是人。这群家伙,一个个心里都有是有谱的,又都各自为政,在心里打着小九九。  开窗通风,斜斜地倚着窗,就着清冷的阳光,钟九诗向下看。  楼下的院子是个露天停车场,五颜六色的车乱七八糟停在各自的车位里。花亦辰正领着一干人走过来,王哥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把钟九诗吓一跳,忙招呼陈辰也看。  钟九诗指着那人,叽叽喳喳听起来像学舌的八哥:“你看那人要是秃个头再缩小一点不就是咱们王书记么,不,王书记简直是他的q版嘛。”  陈辰伸头一看,当真一个放大版的王书记,好像拿着个放大镜观察。他终于知道早上看见这人为什么觉得熟悉了,经过这一认,他也放松下来,笑道:“王书记他儿子吧?都姓王,年龄也差不多。”  看着王哥一头浓密的短发,额前还有美人尖,陈辰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发际线。  钟九诗叛逆期始终没过,准备跟陈辰过不去:“安啦组长,你都这个年龄了,不秃头就是不会秃了,再说你秃了也一样帅。”  王书记任职党委书记,是个被中央强插进总局的普通人,负责宣传工作,每日基本无所事事。大家觉得他是个异类,明白是个眼线,虽然他这党委书记和副局长平起平坐,可大家没少欺负他,也不是刻意欺负,只是偶尔让鬼监部的鬼们去帮忙递个文件,每次都把王书记吓得够呛。  于是陈辰不怀好意地给鬼监部朋友打了电话,电话那头,朋友的声音听起来阴森森的幽邃绵长。一通电话,便把王哥这个变数解决了。按通常情况,短期内他们不会对一个人使用超过两张失忆符。本来已经对王哥用的失忆符已经够多了,再用下去他们也怕把人给封成白痴,这样的话就得解封所有记忆,就更不好了,得扣分。  钟九诗一想起王书记,想着他的秃头和一丝不苟的黑西装,就觉得太好玩了,哈哈哈地笑出声,笑得前仰后合,差点站不稳。  远在北京家里的王书记哆嗦着接了电话,动作很迅速,立即给不孝儿子打了电话。他本来就没对儿子实话实说,心虚有鬼,这下更是生怕儿子招上这群人。  王哥接到他爸的电话,整个人都要惊呆了。王爸在电话中警告他别多管闲事,这群人都是被国家赋予重要使命的,是执行特殊命令的国产007们,让他不要多说,更不要多问。  王哥瞬间觉得这栋民国建筑高大上起来,原本还鬼头鬼脑的打量,嫌弃这里老土陈旧,一点也不气派。现在再看,简直一个繁华闹市中的紫禁城!神秘莫测,遗世而独立。  尤念在旁边,垫着脚尖趴上去,把耳朵凑过去倾听。王哥平时什么都不避讳他,何况被王爸批评的时候,有个人一起被批,还能让王哥脆弱的心灵感觉好受些。  于是乎,尤念也觉得花亦辰整个人简直笼罩着了一圈天使光环,光芒万丈。  花亦辰忍着笑,但看到尤念看自己时那崇拜的小眼神,步履轻浮,脚尖点地,像是在练水上漂,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他在前面引路,一行人直接上了二楼。  仔细看,楼梯两边,走廊都很狭长。再细心聆听,像是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将一墙之外、玄武街的喧嚣市侩,尽数隔绝在外。民国建筑内,到处是纸墨古韵喷香,犹如武陵人误入的那片世外桃源。  二楼左转第一间,花亦辰停下来敲了敲门。  门内的人显然等候多时,敲门声响起的同时,门就开了,陈辰穿着件洗旧了的圆领毛衣及休闲牛仔裤,直挺挺的站在门后。  之前花亦辰说过,这个男人叫陈辰,是他们行动组的组长,顶头上司。之前尤念只看见一个头,没看见脖子以下,还以为会是一个穿西装、头摸发胶、把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的领导,没想到真人那么居家,甚至有几分亲切。  陈辰让开路,示意尤念进来,态度之客气,连花亦辰和钟九诗都不曾见过。陈辰笑着说:“我叫陈辰,这位王先生麻烦你在门外等候。”  他说的让人不容拒绝,加上之前王爸的警告,王哥也知道自己再跨一步就是越线,像是送儿子上战场似的,再三嘱咐尤念小心。  于是小贾同志把王哥引到对面一个开阔的公共休息室入座,有茶有水有插销有wifi,而且只要尤念走出来,一眼就能看见。  尤念进来后,花亦辰关上了门。尤念打量这个宜家风格的办公室,像是刚装修完毕,觉得他们可能和宜家有合作,竟然把宜家原模原样的搬进来。  钟九诗依旧靠着窗,两只赤|裸的脚上套着棉拖鞋,昏暗的阳光撒在她身后,像个邻家妹妹。见尤念打量自己,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然后尤念目光一转,眼角飞扬,顾盼刘波。这是一段上天赐予的姻缘,冥冥之中,一切早已被写就成章。那个他抓心挠肺想要见的人,也在这里。  尤念一出现,齐麟就有些心潮澎湃。不过于他而言,不过是略运动后的心跳加速。只是趁没人留意时瞥了一眼,立即做贼心虚似的不敢再看了。  齐麟穿了件黑色卫衣,上面什么logo都没有,端坐在沙发上。不由自主的联想起尤念柔软的头发,以及那只可恶的奶瓶,柔软固然是美好的,只是奶瓶在他的心灵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之后,帅哥华丽丽地登场,几乎闪瞎了尤念的眼。  那人的长相并不阴柔,其实浑身上下也没有多少可以登台亮相的华丽。他只是静静靠着沙发坐着,泰山一般,眉宇举止,带着沉稳、压迫与霸道。阿凯平时也会给人沉稳和压迫感,但是他们不尽相同。哪怕被一脚踹出去,尤念可能还会不要脸的凑上去。  此时此刻,尤念只想说:帅哥加个微信呗。  陈辰没有发现尤念的异常,也习惯性的把齐麟当空气,指着沙发,领导派头十足的说:“坐吧,尤先生,喝点什么,咖啡、茶、果汁?”  “直接叫我尤念就好,不要叫什么尤先生,听起来太诡异。”尤念最怕有人跟他客气,挠了挠后脑勺,脸有点微红。室内有点冷,窗户开了一条缝,有冷风不断灌进来。他嗅到散不尽的烟味,只想喝点热的甜的,暖和一下,“咖啡就好。”  陈辰对花亦辰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准备。  花亦辰却问尤念:“喜欢喝什么咖啡。”  尤念没想道喝个咖啡还能调,总不会是选阿拉比卡豆还是哥伦比亚豆,便随口一说:“一般的都可以,要加奶加糖。”  花亦辰这才去准备咖啡,陈辰的本意是让他去对面的公共休息室随便弄点回来就行,花亦辰却是那种吃喝住行都讲究的人,自然也不肯亏待了他的新朋友。  钟九诗是了解他的,张着嘴不出声说了几个字。  花亦辰比划了个ok的收拾,又对尤念眨了几下眼,笑意盈盈,这才出门。  尤念仔细一看,觉得这群人还是有点奇怪的,每个人的奇怪都不一样。  临时办公室被拿来作为临时招待室用,在尤念来之前,匆忙整理过,所有资料都暂移到另一个房间。此刻,招待室显得空旷,能坐的只有两张单人沙发及一张长沙发,性冷淡的色调,给人一种冷清感。尤念就坐在中间的长沙发上,陈辰在他身边坐下。  齐麟依旧坐在单人沙发上,这时谁也不看了,默默散发着他的威严,双手插在兜里,歪着脑袋,开始了闭目养神。  陈辰面目柔和,一脸书卷气,但从眼镜下反射出一股漠然调。尤念冷不丁想起他外公,虽然在他出生前就去世了,他也只见过外公的照片。但是陈辰和外公在照片上的气场很像。  相比之下,窗边倚着的马尾辫女孩看起来就温柔多了。  至于单人沙发上的那人,帅的简直不能再帅。  钟九诗见尤念又在看自己,便爽快的自我介绍:“我叫钟九诗,数字的九,诗歌的诗。”说起话来,马尾辫一动一动的,在脑袋后摇来摇去。  尤念是这种你对他一份好,他还你三分好的人,回钟九诗的笑容比阳光灿烂,甜甜的笑起来,嘴一咧开,就露出一排小白牙,面朝窗口,连阳光都像是特意关照他,两颗小虎牙尖尖的猫儿似的:“尤念,尤其思念的尤念!”  钟九诗有种这个少年很好玩的感觉,像只小猫咪,若不是知根知底,肯定会被当成猫妖。  尤念还以为帅哥会开口介绍自己,没想到他一直闭目养神,视而不见,又是转而以一种求知的眼神看着陈辰。他是跟王哥学会了,有时候为达目的,就是要有点不要脸的精神。既然事关下半身和下半生,尤念也只得恬着脸。不过他这模样却不讨人嫌,反倒让人觉得他脸皮又薄又白,趁着日光和冷清环境,分外好看。  陈辰正想给尤念来个下马威,不管怎么样,被当成狗养的齐麟怎么也会给尤念好看。  只是没料到尤念居然不惧神兽强大的气场,他和钟九诗是相处的多,习以为常,一般人第一次遇到胆小的能吓得合不拢腿。看来这个尤念真有点问题,虽然资料上显示祖辈都是平民。  陈辰叹了口气,终于受不了尤念求知的眼神:“他叫齐麟。”  原来叫齐麟啊,人帅名字也帅,人如其名。尤念想着,挑着粗犷的眉。也只有他能把粗长的两条眉毛顶得秀气温婉。第7章 解答  陈辰咳了一声,开始说正事,语气严肃强硬:“我们本来是没必要进行这次谈话的,但出了些问题,我不得不告诉你,接下来我同你说的话,必须严格保密,不得声张,一个字都不能外传。甚至你今天来了这里,都不可以传出去。但凡传出去,而且我们有能力第一时间知道,你面临的是叛国罪,将会处以至少十年的有期徒刑,没有缓刑。”  不是为何,尤念不满的“哦”了一声,这一声拖得老长。  “我知道,国家机密嘛,我怎么会乱说呢,我又不是外国间谍,使命感!献身感!我打小就由受到爱国主义熏陶的!”尤念强调着,理解为何陈辰第一开始就要吓唬他,知道这些话是例行流程。  他才不怕吓唬,只是骨子里的反抗。心下开始有点不喜欢这个一见面就给他下马威的人,不过表面上还是给面子的,至少不敢对着来。  尤念不知道的是,这是陈辰第一次进行这种对话,赶鸭子上架,经验不足,尚需研习。 第11章 陈辰没什么精神,不是要紧事,懒得胡编乱造,实话实说:“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如有找到其它方法,就会继续封印。”  花亦辰立刻笑着说:“不过我会去找你的,继续做朋友嘛。”  钟九诗抛了个飞吻:“我也会找你的,你是我弟弟嘛。”她又朝尤念挤眼睛,飞了个安心的眼色,“重新认识,也没什么不好。”  尤念没想到自己统共就那点小心思,还全被看穿了,就像照着全身镜,却意外的发现被铲屎官剃光了浑身上下除了脑袋上的毛那般,怀疑猫生。  “要不要抽管血研究一下。”生怕再被第二个人看出来,尤念忙不迭撸起袖子,露出闷了几个月嫩生生的手臂,被冷空气刺激,一下子又起了满胳膊的鸡皮疙瘩,汗毛直立,开始转移注意力,“为了祖国伟大的科学事业献身嘛。”  花亦辰见他冷了,就亲自给他撸下袖子,简直像是伺候人伺候惯了。  尤念倒是被他伺候得不好意思。  然而钟九诗早就习惯花亦辰这种中央空调式的到处撩人。  陈辰不知道这群小年轻的心思,摸着下巴上长出的坚硬胡渣,觉得如果做戏要做得要像,还真得抽管血回去研究,但现在让他上哪里找医生啊?看尤念这幅小模样,估计挨一针得哭了吧。不过尤念这提议倒是不错,找出原因,说不定他们的事业还能更进一步,但这不是他能决定的。  于是陈辰不动声色的喝着苦咖啡,摇头说:“暂时不用,有需要会来找你要的。”  尤念点头表示随时欢迎。又觉得他怎么那么主动,不该是别人问他问题,他一一给出答案吗?怎么又是提问又是主动提供血液的?  应该同血液没关系,哪怕是人类的钟九诗和花亦辰,血液都没什么问题。法力是存在经脉里一种任何设备都检验不出的物质,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年,科学家发明了更先进的设备能检验出来也不一定。  陈辰有点怀疑,是不是尤念的经脉里也有法力。但为什么他怎么都探查不出?  普通人中,偶尔也会有几个经脉里有法力的。这种情况虽然不是很普遍,但也没有多罕见。天生的法力会随着一代代的传承或削减或增强,没个定数,生物学的遗传定律也不试用。除非比较强悍的家族,如钟家和花家,才会出现这种不灭的传承,一些弱小点的会有毫无法力的后代,甚至有些家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隔了许多代又重现法力,却当做普通人活下去。这些都是曾经发生,大家有目共睹的。  但能使失忆符无效的法力?这点却没人亲眼见过,甚至只剩下传说,尤念怎么也不可能同传说联系在一起。花亦辰还在尤念身上试验过定身符,也是无用的。其它符咒几本都是对身体有伤害,陈辰也不敢乱用。  休息不好,陈辰脑袋有点乱。他又不是小年轻,本身年龄就很大,不服老不行。  不只是陈辰,花亦辰和钟九诗也在各自打着小九九。  局里众人诸妖,各有派别,没有谁能说是完全置身事外,大家都有各自的渠道,七拐八弯的,最终也都有个“效忠”对象。就像齐麟,表面上特立独行,一旦妖联和局里出现冲突,恐怕还是会偏心妖联。神兽灵兽什么的,说白了也是妖。第8章 迷惘  除了尤念,被所有人忽略的齐麟骤然睁开了眼,向前挪了挪,整个人坐直了,虽然没有王哥一米九的块头,却自带野兽的凶猛气场。就是这一摩擦的动静,在只有冷风声和喝咖啡声的屋里,特别醒目。  齐麟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毫无反应的喝了一口香草星冰乐。  尤念甚至听得见他喉咙咽下液体的声音,那一声,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小奶狗的呼吸来了,都是表现得很有力量,像是胸口有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  陈辰和齐麟都穿的不多,尤念猛地发现这一点。大冬天的,不仅开窗吹冷风,还不套外套,也是体质特殊?是头脑不清醒吧。至少花亦辰和钟九诗裹着棉外套。  齐麟是个平时被大家忽略觉得,可是一旦他有任何动作,又没人敢忽略。  放下杯子,在玻璃茶几上磕了一声,齐麟突然看向尤念,开口问:“你还记得那天你突然闯进酒吧里,有个东西向你飞来?”  这是尤念第一次听齐麟的声音,也是齐麟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尤念心里,许多只小橘猫都洋溢着满脸的幸福,甚至有只哈士奇两只前爪还抓着拉拉队的彩球,直立着伴舞。但是表面上,尤念知道他必须假装不动声色,压制住心底里所有的惊喜,拿出打小便受到良好教养的表现来。  尤念仔细回忆,他打小便视力好,二十多年了,也没被各种电子设备和不良的用眼习惯毁了双眼,看得很清楚。他看见齐麟的双眸比寻常人黑一些。对于差点被砸这件事,尤念记忆犹新:“记得,不过砸歪了没砸到不是吗?”  当时尤念大脑一片空白,自动忽略了无关人等,视线聚焦于齐麟身上,还记得有个背影,是阿凯的。隐约记得,还有几个人,只是不记得长什么样了。  那玩意虽然看起来像是朝自己砸的,所以他害怕的闭上眼,最后没砸到,应该是自己不在它飞行的轨迹上,该砸到别的地方去了。他倒是没有听见声音,难不成是块黑布,所以才无声无息的?  齐麟皱着眉,语气不由自主的轻了几分:“你没看见绝……那东西飞去哪里了?”  尤念确信无疑,嗯了一声,又觉得自己当时睁大眼睛该多好,捡回来再献上去,仿佛猎户傍晚打猎回来,给媳妇献上今日猎来的丰硕收货,委屈的说:“我光害怕被砸中了,怕疼。”  齐麟看了陈辰一眼,陈辰心下了然。  绝仙剑是飞向尤念时消失不见的,两个人的眼睛雪亮亮的都看着呢,没有丢掉的道理,必然是被捡走了。他们有过许多猜测,如今看来,绝仙剑最有可能是在秃鹫妖手里,毕竟当时他还在屋子周围部下金刚咒,也只有他有功夫做手脚。  对于尤念,陈辰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但是有些事他还要跟齐麟商量一下,起身准备送人。  尤念知道这是要下逐客令的节奏,忙问抓着陈辰的毛衣下摆,着急的问:“等等,我能再看下小奶狗吗,求你了。”  所有人:“.…..”  同时在心里默默为尤念祈祷。  没人敢看齐麟,都在忍耐着低气压。  花亦辰更是揽紧尤念。钟九诗双拳紧握做祷告状,好像下一秒就要迎接滔天怒火的节奏。  齐麟开口了——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毕竟都做好了五级台风六级地震的准备——有些冷淡,却意外的不怒,斩钉截铁:“不行。”  刹那,尤念似乎听见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又好像是听错了,莫名其妙的左看看右看看  陈辰指了指齐麟:“那是他……他的,尤念你心地善良乐于助人非常富有爱心。”  尤念冷不防的被扣上几大顶属于少先队员的帽子,不过是人家的狗就是人家的,昨天把小奶狗捡回去,齐麟肯定着急了一晚上啊!太粗心了,应该在附近好好问问,现在铁定伤人家心了。短短几秒钟,尤念已经联想到下半辈子注定孤苦依,要和王哥在养老院相互为伴,结结巴巴的开始道歉:“那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齐麟又喝了一口星冰乐,两口喝了有半杯,口吻更缓和了:“没事。”  被当成狗养了一晚上,谁都没有想到齐麟竟然那么好说话了。然而大家都不认为齐麟会这么心甘情愿的接受,想着可能还会有什么报复行动。  尤念知道自己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忙掏出手机,左右看着:“加个微信呗。”  陈辰加不加无所谓,决定还是给他的面子,加吧。  钟九诗也拿手机扫二维码名片。  尤念微信名“橘猫没有明天”,有点非主流风韵。  陈辰微信名是“清风逐流”,像个高高在上的大领导,而不是小组长,但说不定人家的组里有百八十号人物等他使唤。  钟九诗的微信名叫“钟馗后人看风水捉鬼”,太鬼畜,尤念根本无法形容。  齐麟没有理他,尤念特别想要,又怕多说一句会丢脸,之前的不要脸精神完全忘记了。果然王哥说的对,没什么条条大道始终畅通无阻,再滴水不漏的方法也有软肋,。  钟九诗一只手搭在尤念的一边肩膀上,在他身后,推着人走想送他出门。  尤念略微侧过头,偷偷在她耳边说:“那人的微信也给我一个呗。”  钟九诗做了个大叫都懂的表情,刷刷刷发送好友名片。上前一步,扶着尤念的胳膊当拐棍,和尤念齐头并进,侧头盯着尤念看,双眼里透着小样儿,你已经被我看光了的神色,没什么戏谑,用口型说:“认真的?”  齐麟的微信名:“麒麟”,头像的地方灰不溜丢的,显然连头像都懒得上传。  尤念心里美滋滋的,觉得人家是特立独行,不走寻常路,迫不及待的发送添加好友请求。  齐麟的手机突然响了,尤念转头看,齐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什么也没动,又收回口袋。  尤念很失望,深怕所有表情又不由自主的写到脸上去了。脸都快红成樱桃萝卜,水汪汪的,一掐能出水,再掐水灵灵,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越解释越黑:“你千万别这么想。”  “那是齐大神唉,你不怕他吗?很多人都怕他,还敢问他要微信?”离开了接待室,关好了门,钟九诗小声道。她没见过那个人敢这么亲近齐麟,有些心怀不轨的想靠近,哪怕是脱光了送上床也是有贼心没贼胆。  尤念莫名其妙:“怎么会,很平易近人啊,好像话不多就是了。”  钟九诗:“?”说的和她平日里堪堪忍受的不是同一个吧。  王爸还在对王哥进行教育洗脑工作,当领导的,都细心专研过能把十分钟的话扩展到一个小时乃至更多的本领,尤其是王爸,在单位里洗脑没人听,只有把全部精力发挥到儿子身上。从尤念进门,到小白脸花亦辰出来又端咖啡进去,再到尤念出门,王爸的洗脑始终没断。  王哥的脑袋里始终有条撒欢的哈士奇摇尾巴吐舌头,一个头两个大。  当钟九诗扶着尤念做拐棍,一瘸一拐的走出来,王哥觉得这个女孩子简直惊为天人。  那一瞬间,万籁俱寂,好似人世间只剩下他与她二人,山崩地裂也会见机绕道。  王哥听着自己的心跳,理所应当的觉得他二人心跳在同速,同吸同呼。  钟九诗看了王哥一眼,忍不住想要给他装个秃脑袋,笑了。  这一笑,笑得满山花开炫丽,鸡鸣寺前樱花雨下,栖霞上无数枫叶又红,山下长江水翻卷着奶白的浪花。景之美,人更美。  “行了,我得回去开会了,就到这里了,你自己走吧。”钟九诗推了一把尤念,表示不能再送了。  尤念拿到了想要的,笑得也甜:“好!记得给我发微信!”  钟九诗也想学学这种笑,怎么能笑得那么甜,像是嘴里眼里都是蜜,把人甜到心坎里去。  王哥看着尤念,觉得这个弟弟收的不要太值!要不是有外人在,真的要立刻上前狠狠亲他两口才行!这么短的功夫里,连微信都弄到手,简直泡妞大内行,更关键是,他弟弟是弯的!然而他只能非常客气的装绅士,与尤念一起挥泪相送。  花亦辰是非常想送尤念回家的,但被陈辰瞪了一眼,无奈只能站在窗口处,悻悻的朝下挥手。  终于摆脱了莫名其妙出来冒泡的尤念,陈辰是松了口气,带领花亦辰把所有资料都搬回办公室里。  捉妖抓鬼无所畏惧的陈辰,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况,幸亏万无一失的应付过去了。于是乎,所有问题都集中在追捕秃鹫妖这个最终目的上,至于什么记忆不记忆的,反正没有关系,不如等局里给个答案,他们只要做好眼下就成。  钟九诗深感责任重大,她的脚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就不能再找借口在局里歇着。  齐麟一颗心在绝仙剑上,倒不是他有多稀罕这玩意,只是这些年来习惯用这柄剑,用着称手。叫他如哪里再找一柄如此称心的武器?  绝仙剑是个法宝,允许私人拥有,但不允许买卖、破坏以及丢失,很充分体现了局里的无耻。正是因为如此,市面上还流传着许多没有登记在册上不了台面的法宝,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奈何绝仙剑太有名了,一早便被登记在册。  陈辰身为组长,绝仙剑找不回来是要被连坐的,何况妖联那群人肯定不会承认是堂堂神兽丢了剑,要找个人类出气背黑锅。出任务时出事故,哪怕全责,也不能让非人类生物单独承担某一项罪名。  瞧瞧,这个程序就是这么操蛋,执行部的人甚至半点话语权。  钟九诗知道组长是在担心什么,拍了拍他的肩:“少喝点咖|啡|因吧,瞧你的黑眼圈,小心被当成行尸走肉抓了。”  就连齐麟都有点怒了,被只蜃妖闹成这样,人类还拿着各种规矩对自己束手束脚。要是按照他的方法,动手揍,用些暴力手段,说不定现在什么都解决了。  钟九诗调侃完,便开始说正事:“秃鹫妖入魔了,蜃妖帮他,说不得也一脚踏在入魔边缘,咱们这些人对付两个入魔的妖?”  陈辰一拍大腿说:“按一般搜魔的找法,南京这个城市很特殊,六朝古都,紫微星曾经出现的地方龙气都很强悍,会扰乱妖力和魔力,虽然比不过北京。妖联那么给说法了没有,齐大神?”  齐麟淡然道:“没有。”  妖联是个齐心协力一致对外的联盟,内部团结城线团,黑的说白的,有的说没的,你也拿他没办法。齐麟本不乐意同妖联联系的,奈何不得不为之,说不得妖联能给出线索。不过看在齐麟的面子上,至少不会有什么隐瞒不报的问题,说是没有,便真没有。  陈辰怕是妖联里又层层牵扯,摇头:“问不出来也没关系,找到秃鹫妖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蜃妖。”  这次捅了那么大的娄子,根本无法收场,哪怕其中有什么隐情,也必然不会眷顾这两只妖。  钟九诗说:“组长你怎么不说找到蜃妖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秃鹫妖,不过我还是觉得尤念有问题。”  花亦辰翘着二郎腿,向后一靠,纨绔十足:“为什么这么说。”  钟九诗白了他一眼,理着思路,款款而谈:“之前我们认为,秃鹫妖和尤念之间是一厢情愿的恋爱关系,但现在既然尤念有问题,两个相互牵连,谁敢断言他就脱得了关系?我要是个千年大妖怪,喜欢就抓回家强上了好吧,妖力迷一下,还不迷个五迷三道的。”  花亦辰只想把咖啡喷在她脸上,翻了个白眼:“什么年代了还强抢民男啊,万一人家玩两情相悦呢,你口味太重了啊,还囚禁y!”  陈辰在看从阿凯手机里导出来的所有聊天记录,a4纸上密密麻麻全是对话,连表情包都给打印出来了。好像这个阿凯的生活里就只剩下尤念和酒吧:“钟九诗说的对,若是这个尤念确实是普通人倒没什么,关键是他既然能让失忆符无效又和这次案子扯上关系,未免太巧合了点。”  宁信第六感,也不信巧合。这是条金科玉律。  陈辰顿了顿,短短的功夫里喝完了一大杯美式咖啡,意犹未尽的舔舔干枯的嘴唇:“没有法力就能让符咒失效,局里的长老们还有局长都不一定有这种能力。”  钟九诗还是在认真分析:“你是说尤念其实是长老级别的?开玩笑有个限度,他才多大?二十几吧,开金手指还是头顶主角光环了。” 第13章 和王哥吃完午饭,看完一场电影,王哥就回家继续工作——画漫画去了。  正巧尤念还不想回家,一旦回到家,单身公寓只剩下他一个人,寂寞以及害怕寂寞的恐惧都是□□,所有的问题都会铺天盖地的倾倒他一个人头上。最关键的是,这一次,他只能也是必须要一个人面对。借口去宠物商店看宠物,他与王哥告别。  王哥觉得尤念今天有点莫名其妙,是被首都那群人给吓着了?他弟弟应该不至于心里承受能力差到这种地步吧。应该还是想要养一只狗?难怪今天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虽然嘴上说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不如今年趁着过生日给他买一只?不过倒地买什么狗好?哈士奇肯定是不行了,萨摩耶——妹妹漂亮的像只萨摩耶——王哥蠢蠢欲动。  分手后,尤念径直乘地铁准备去阿凯的酒吧。他们既然能抹去一个人的记忆,说不得能抹去正间酒吧。不过记忆是在大脑里虚无缥缈的玩意,酒吧却是实打实的存在。  一路上,尤念左顾右盼,脑补是不是有人在跟踪监视。甚至还在最后一秒跳上、跳下地铁,也没见有谁慌乱,反倒是被周围的人当成蛇精病。他玩得可嗨了,转念一想,也许是对方手段高超,跟踪也是门技术活,没有影视剧里描述的那么简单。  下了地铁,沿着熟悉的路一步步走,只是尤念知道那人不可能还在,也做好了看不见酒吧的准备。  寒冬的下午有一轮明显的太阳,却照着冷光。冷意打脚心向上蹿。  尤念裹者围巾,一张裸露在外的脸冻得通红,又想把脸也围住,同时有点不好意思。  酒吧所在的那栋楼被警示带拦着,旁边停了五六辆警车,还有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在警示带外守着,警示带内都是不着警服的便衣。  尤念想这些警察可能都是国安局那群人假扮的,可又不知怎么分别。  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付钱时,尤念一边拖延时间,一边不着痕迹的顺便跟老板打听。  “那家酒吧啊,听说昨晚被人砸了,仇家那个狠,也不知道惹的谁,屋子都被人给炸了。”  “酒吧老板呢,伤得重吗?”  “老板啊,没见过没映像。”  于是尤念绕回酒吧外,大门敞开,竟然看见了钟九诗!  钟九诗似乎很忙的样子,手里竟然端了个盘子,看起来有种违和美感。离得有些距离,看不清盘子长什么样,不过尤念还是看傻了眼,先是见识了能封印记忆的纸符,后又见到端着盘子的人出现在案发现场。再仔细一想,好像端盘子什么的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干这行的,第六感天生就比普通人强些,对于旁人的注视非常敏感。  钟九诗立刻发现了警戒线外的尤念,意识到手里还端着八卦罗盘,像个看风水的,忙退到墙后。  尤念那个尴尬,早上明明还说不管不好奇的,结果下午就来案发现场了。正迟疑着是留是逃,手机上便收到钟九诗的消息:“等我一下马上出来”。  钟九诗收了罗盘才敢出来,脚踝已无大碍,只是走起路来还不敢使力。  尤念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只脚在地上磨蹭来磨蹭去,支吾着说:“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不是故意的。”  钟九诗大大咧咧的把尤念的一只胳膊当拐杖挎着,不在意的一挥手:“我能理解。人家是你朋友,好朋友!我要是你我也来看看,安心啦,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这样说尤念就好受多了,自然也不再提心吊胆:“我以为你们会把所有人的记忆都封印了。”  钟九诗挽着尤念往前走,把脸贴在他手臂上,有点像撒娇,却是个独立成熟的少女,连珠炮似的说开了:“那得是多大的工作量啊,主要消除的是昨晚酒吧的人记忆,还有送酒的那些,以及常接触的人。一般人谁会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你还记得你小学门口小卖部老板姓甚名啥长什么样吗?”  尤念哈哈的笑着,觉得确实是这样。  钟九诗和尤念之间很自来熟的,趁人不备,在尤念背后悄然贴了张扩音符。然而尤念该怎么说还是怎么说,也没听见惊雷般的声音。难不成真有符咒免疫体质?  “喝点什么不?忙了一下午,渴死我了。”钟九诗说,跺了跺脚,其实是有点冷,“姐姐我请客。”  对附近尤念是熟门熟路,便说:“还是我来请吧,远来是客嘛。喝奶茶不?”  一男一女,情侣似的站在奶茶店外等奶茶,女的大方鲜妍,男的可爱帅气,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连奶茶店的店员都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钟九诗穿的少,黑色紧身裤的膝盖还有开口,横着的两条缝开得跟鲶鱼嘴似的,里面显然没穿秋裤。  尤念冬天都恨不得裹者棉被出门:“你不冷吗?”  钟九诗打量着尤念一身密不透风的装束,看起来像个小妹妹,行事作风、说话格调却像御姐:“要风度不要温度,穿得太多不好找男票,懂?”  尤念拼命点头,他和钟九诗简直是知音!太好了,钟妹妹还是单身,他还能凭这条信息换来一顿烧烤。  拿到奶茶,两人到附近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是处小区外围,黑色的铁栏杆牢固的竖立在水泥墩子上,两人用奶茶店的张纸擦干净肩并肩坐着。看着巷子里五颜六色的商铺以及来来往往的人群,附近似乎有个高中,不过现在是周末,正逢期末考试期间,还有好学的学生边看试卷边走。  钟九诗用吸管一点前面学生,像是在指点江山那样的一点,“我当年要是有那么用功,早考上清华北大常春藤了,还用得着卖苦力!”  就着话头,尤念问:“你是怎么想到干这行的。”  “祖传的。”钟九诗说,吐出一枚柠檬籽。她怕胖,没点奶茶,要了被又甜又暖的柠檬茶,“我们一家都是干这行的。你干什么工作的?”  “在工厂当工人,国企。”想了想,尤念也说,“也算是祖传的吧,我们家好几个孩子都在,地方不同而已。我还以为你们跟cia招人似的,我看过《谍影重重》,在酒吧里招大学毕业生。”  钟九诗脑洞大开说:“说不定真有哪个局是这么招人的。”  尤念一脸崇敬之情:“在外人看来很高大上嘛。”  “很危险的好嘛!”钟九诗不好意思的一摆手,其实也未见她有多少不好意思,自卖自夸,“不过总有人要做危险工作。”  尤念继续夸着:“妹妹你太伟大了,好崇拜你。”  钟九诗靠着尤念的肩膀,觉得有个gay蜜真不错:“我小学六年级毕业,整个暑假都在等着收霍格沃兹魔法学院的猫头鹰信件,我妈要带我出去玩一圈我都死活不乐意呢。”  “哈哈,我懂。”尤念哈哈大笑,易求无价宝,难得有知音!“高中毕业的时候,我也在想卡塞尔学院会不会给我发邀请函,可是我雅思托福一个都没考,家里没条件给我申请国外的学院。我想可能是这个原因卡塞尔学院才没给给我发邀请函。”  钟九诗恍然大悟:“原来大家都是一路人啊。弟弟,南京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大牌档好吃不?”  尤念说:“我还没吃过呢,我每次都嫌人多。不如等你们忙完,我请你们吃好了,大家一起来。”  钟九诗懂尤念的心思:“好啊好啊,我一定想方设法把齐大神拽上。”  尤念脸红了,这次红的像个好看,犹如酒醉之后。  钟九诗紧追不舍:“看上齐麟了吗?哎呀,就你那小眼神,简直把大神当神仙了。”  尤念更尴尬,都要跳起来了。  钟九诗其实在替尤念感到惋惜。他和齐麟是不可能的,浑身上下,可能除了长相之外,没有一点能匹配成功的,何况那头野兽犊子有什么好爱的?能懂什么是情何为爱?又不忍心看他伤心,便说:“不考虑考虑别人了吗?花花也行啊。”  “花花?”  “花亦辰,早上接你来的那个。”  “花花也是弯的?”  钟九诗觉得花亦辰虽然也很受欢迎,但是没尤念可爱,可能因为花亦辰是直的:“不晓得哟,他又没公布过,也没见他交往什么男女朋友的。”  单凭直觉,尤念觉得花花有点弯。不过这话他不敢说,问:“那齐麟呢。”  钟九诗说:“不知道唉,看起来挺直的,也没见他谈过男朋友女朋友。”  尤念一个哆嗦:“难不成又是钢铁直男?”  他上大学时看上一个学长,是个直的,自己又没胆暴露性取向,更别提掰弯了。于是只能这样单相思着,一直到毕业分手。很多时候,往往都兵临城下了,尤念却怕给人别找麻烦,脚底抹油就想跑路。  钟九诗非常严肃的回答:“没有掰不弯的攻,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受。”  知音!这才是真正的知音!  尤念简直要咆哮了:我就是最合适的受!但若是真的咆哮出来,就太丢脸了。  钟九诗还是觉得花亦辰好点,毕竟齐麟是神兽,看不上人类,而且人兽什么的会不会太重口了点。说不定追着追着,跟花亦辰相处多些,就移情了呢。“你要追他吗?我觉得太困难了,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尤念想试试:“我早上出门,买了好多小狗用品,有空送到你们那去吧。”  钟九诗瞬间觉得尤念要完,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铁定不要你的节奏,把人家堂堂神兽当狗,这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事。  看钟九诗脸色不好,尤念忙说:“他是不是还在生气,毕竟是我把他的狗抱走的。”  “那倒没有。”钟九诗想了想,发现齐麟确实没想象中的怒火中烧,虽然大家一直都在为了抵抗齐麟之火做准备,“整天一副面瘫脸,也看不出是不是在生气,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尤念便惴惴不安的说:“那我还是把东西送过去吧,就当赔礼道歉了。”  钟九诗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拒绝这个合情合理的要求,要让尤念知难而退。凭齐麟那个爆炸脾气,能动手时从来不动嘴,当然也没怎么见他动过嘴,任何热情都能被反弹,整个人就是头猛兽,人类社会生存了好些年,也没见他如何活得像个人了。  因为被骂过一次,再接到电话时,网安部全体工作人员都快疯了。再看黄历,发现今天既然忌出行,他们就应该集体在今天请假不来!  陈辰让他们再查两份资料,明明是有事相求,还顺带把一干人等非常有礼貌不带一个脏字、不问候任何亲戚的情况下骂了一遍。  关于尤母和尤家外婆的资料很快发过来,果不其然,族谱止于尤家外婆,一个名为尤蓓容的女人。  泛黄的黑白照片上,没有压缩尤蓓容的美。照片上的女人像那个年代所有女人一样,编了两个辫子搭在胸前,整个人略微朝右侧斜倚,应该是从结婚照上裁下来的。细看之下和尤念有几分相像,不过一个女相温柔,一个男相英朗,不仔细看还是看不出来的。  陈辰盯着尤蓓容的照片失神良久,直到接到陶新知电话。  目前警局办的每个案子都会毫无保留的汇报上来,全分局的人都在为找到两只妖的下落而努力。  陶新知来电是通知陈辰,警局发现一具新鲜尸体,尸体已送去尸检,初步判定无关紧要。如果是抢劫案就算了,毕竟是场人命案,何况有些东西,靠科技根本检验不出来,所以陶新知来请示上司。  有齐麟在,整个分局都处于一种低气压下,陈辰是习惯了,但看着一群人战战兢兢的干活,陈辰决定让倒霉的陶新知开车,带齐麟去看一看。也算是给齐麟找点事做。  除了陈辰,暂时还没人敢给齐麟分派事。  当然,陈辰也不能直接说是为了给他找点事。  不必再通风了,临时办公室关紧了窗,留下门敞开着。中央空调嗡嗡的运作着,好像还有点毛病,但室内的温度已经十分舒适。  陈辰脱了毛衣,里面剩下件皱巴巴的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只花了几分钟,就活生生说成了事找上他齐大神,而这又非他不可。第10章 绑架  陶新知出示证件,带着齐麟,在公安局里一路畅通无阻。国安局的名头,吓唬一般公务员们都是手到擒来。  齐麟把白大衣套在黑色卫衣外,看那神情,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来的目的是屠杀而不是验尸。  “尸检报告还没出,法医办事效率低。”陶新知说,并及时赶跑了所有要拍马屁的人。  尸体躺在冰冷的尸检台上,属于一具中年男性,四五十岁的模样,有点秃顶。  陶新知其实有点害怕尸体,觉得见鬼都比见尸体好受的多。他们这行虽然经常接触非正常现象,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软肋,这点恐怕诸天神佛都不能避免。  “……案发现场只发现了尸体,没有身份证,暂时没接到相关失踪的报案。初步判定是溺亡,死亡时间为凌晨四时至六时之间,目前已经在检验血液残留物了。”  齐麟只是盯着尸体看,双手带着胶皮手套,并不着急动手。最后似乎有神助,别的不看不差,先查死者的指甲,偏偏又在死者指甲缝里发现一点暗红色接近黑色的东西,比针尖大不了哪去,好像凝结的血块。  陶新知好奇问:“血吗?”  赶紧殷勤的递上来一张雪白的纸。  掸在白纸上,凑着刺眼的白光看,这东西越看越像血,是凝固了的淤血。  齐麟皱着眉,又在鼻子下嗅了嗅,郑重的说:“这人是蜃妖杀的。”  陶新知诧异,张了张嘴,确没敢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齐麟看在他开车的份上,有点不耐烦的解释:“这是在蜃妖鳞的碎片。”  蜃妖是蜃龙的后裔,蜃龙作为一种亚龙,目前已从地球上消失,只留下蜃妖这个稀有物种生活在南海人迹不能至的深处。  齐麟让陶新知催警察快查这人的身份,并到走廊打电话给陈辰说这件事。他一般很少接听电话,更别提打电话了。陈辰在他心中还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位。  “那人怎么指甲里会有蜃妖鳞的碎片?”陈辰在电话那头问道,并庆幸自己派了对的人。蜃太罕见,原型只在妖怪图鉴里有,见过本体少之又少,齐麟虽然年轻,但也算是见光识广,“你确定是碎片?蜃妖的鳞片比钢铁还坚固,等等,你先把鳞片发给我看看。” 第15章 尤念好歹是个成年的男青年,一米七七的个子,比女人高多了也更健壮,可在女人手里却跟小鸡仔子似的,动不得叫不得,最后还被生拉硬拽的塞进了后备箱。  关上后备箱,女人像是连续加班加了三天三夜,快要猝死,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她扶着车子,终于把自己也塞进驾驶座上,发动出租车。  十分钟后,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边,人行横道的红绿灯红了又绿,来往行人不知走过了多少趟。  钟九诗穿着加绒牛仔夹克站在风口,白色的柔软翻领皮草似的,衬得人活灵活现英气十足,一点都不像本地人。  包里的八卦罗盘又有了强烈反应,而钟九诗只能偷偷的朝帆布包里望一眼,心急如焚。  妖力越强,定位越准,而如此强烈,正说明了此次蜃妖正在做“大事”。  于是钟九诗怒了:“花花你耍老娘!”  而此刻的花亦辰坐在一辆不起眼的玛瑙灰色保时捷里,被成功的堵在下班高峰期的车流中,车与车之间竞赛般争分夺秒互不谦让。饶是他棍棒耍的有模有样,也不能让前方车辆给他让条路,突然想起寡姐在《超体》里的追车场面,那一手让所有车辆绕道的功夫不要太帅。  所以大家都不喜欢在大城市里捉妖,宁愿多在深山老林,退一步荒漠戈壁也可以,只需在补给中多带两瓶防晒霜。  骂了句难听的,花亦辰少爷脾气上来了,直接把车停在路边熄火了,什么罚单拖车都是浮云,抄起副驾驶座上的lv胸包挂上,边跑边发微信消息:“坐地铁!再等我会儿马上就到。”  光顾着发语音,忘记拔钥匙,跑出去一大步后,花亦辰方才回来拔钥匙。  地图显示,两人相距五公里。  花亦辰开启飞人模式,五公里对于他而言不过十多分钟。他人长得白净,非常符合现代银屏的审美观,头发还在脑袋后扎了个小揪。大冬天上身一件巴黎世家夹克,衬得胸膛空荡荡,愈发显得瘦削。脚下是双大红色限量乔丹鞋,奔跑起来如有神助。  这一路跑来,引得路边无数男女侧目,还以为是偶像练习生在南京拍外景。  陈辰也发来消息:“等花花一起,你们两个一起,不要一个人行动。”  他们二人虽然是顶尖的,但不是秃鹫妖和蜃妖的对手。没有事先清场,根本不能在普通人面前暴露法力,没有法力的他们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而要面对的敌人却是肆无忌惮。  警察局接到一个奇葩报案,说是出租车驾驶座上下来一个比较娇小的女人,绑架了一个比她高大男人,那女人不仅成功制服了那男人,还把他塞进了后备箱。报案人非常肯定的说他听见了男人的救命声,并附上偷拍的照片以及车牌号。  接线小妹觉得不是男人太奇葩就是女人太奇葩,也可能两人都奇葩,小两口子玩角色扮演添几分情趣,同报案人说我们会处理,并按照一般流程上报。  很快有个自称警察的人打电话给报案人,加了微信,要求先看图。  图片不用送到陈辰手里,大家就已经知道女人正是蜃妖。害得他们加班加点那么久,终于有了点线索。至于青年,开始还没人认出。尤念来时特地清场,见到他的人不多。  照片很快便到了陈辰手里,他一看,才认出来这是早上才见过的尤念,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外的尤念果然又被卷进去了!  蜃妖居然对尤念下手!像之前齐麟推测的,蜃妖和秃鹫妖两只妖之间本身有不和,如此推测,当时陈辰还觉得有点不靠谱,如今居然合情合理!秃鹫妖本来就同尤念关系极好,按理说,本不该对尤念下手,那这次,究竟是有他授意?还是……  陈辰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一时拿不定主意。那两只妖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按严格的捉妖抓魔的流程来,一旦涉及挟持平民,性质就会大大转变。这时候,陈辰作为捉妖的组长,有权利发布全城通缉令。第11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钟九诗在十字路口仅等了约莫六七分钟,花亦辰便风驰电掣的跑来。靠罗判定位与百度地图,两人转乘地铁,坐了六站路,出站后沿着出口走了两分钟,终于定位到第一次发现妖气的地点。  发现了妖气出现的地点,在联系上蜃妖出现的地点,两点一线,几乎可以确定蜃妖的目的路线,再搜寻她就简单不少,至少不必再海底捞针。  巨大的显示屏的内容是个电子地图,陈辰仰头站在电子地图前,发现齐麟位置最近,立刻电话,让陶新知开车带人先去。  花亦辰和钟九诗也在陈辰的指挥下,坐地铁前往,再回去开车走则完全是相反的路,浪费时间,接送他们的车子随后就到。  此时此刻,躺在后备箱里的尤念嗓子都快喊哑了,咳嗽两声,想起了一句话叫“叫破喉咙都没人来救你的”。  后备箱里闷热的难受,入口入鼻都是浓烈的天然气味,环境的狭窄与处境的险恶,隐隐让他有种无法逃出生天的错觉,好像就将这样被长埋地下。  尤念想起念高中时,那时真是青葱的少年,剃个平头,骑着廉价的山地车上学放学。一次放学路上,偶然看见绿化带里躺着只猫尸,风成了一条猫干,是只小巧的虎斑纹猫,瘦的只剩下一层皮囊。  他躺在后备箱里,肾上腺素加速分泌,体内体外都被高温烘烤着,觉得自己就快干成一条猫干。  蜃妖像是知道自己必然暴露了,一路上油门踩到底,出租车开得飞快。  不出二十分钟,路上的路障越来越多,警车和局里的车也开始陆陆续续出现。  局里的公车都在挡风玻璃上贴着特殊标志,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过期保险。而南京分局的局长似乎同军队关系很铁,不少出任务的车都挂着军用车牌,白色的车牌在黄昏中闪过,一个个看起来耀武扬威似的。  黄色的出租车更是被蜃妖当成大黄蜂来开。  齐麟坐在陶新知开的一辆suv副驾驶座上,双臂环抱,正襟危坐,好像皮下都是骨头那般挺拔。他那一侧的窗开了点缝,风喧嚣着吹进来,像是在宣告领土主权,可惜对手纹风不动,甚至不屑一顾。  陶行知已经习惯了齐麟的冷漠,原以为一路都会无话。  齐麟冷不丁的开口:“你车开的不错。”  陶新知的车技是相当好的,崎岖山路也能开得四平八稳。年轻时就好飙车,更是学得一手修车技,但年轻人大都没什么钱,好些年都在给一个飙车的富二代打工。  这辆车是经过陶行知的亲自改装,全部由局里出钱,他自己有两个女儿,平时是把车当儿子似的养。不过他还是奉行穷养儿富养女的原则。  大家平时在城市里横着走,执行任务,捉妖抓鬼的,对付的还是都特别能跑的,难免遇到追逐。尤其是大城市里还不允许随便用法宝法术,大家只能跟电影上飙车似的追,汽车、摩托、电动车、自行车,只要是能骑的,统统都上。  千禧年后,国家开始提倡科学捉妖、科技捉妖。总局趁此机会要了好多技术,软硬兼施的,加上打秋风来的资金充足,没少在这方面砸钱。单看网安部那群高薪聘请的网络高手就知道了,每次解决户口问题还都给他们优先。  南京分局局长也是个军事迷,局里的车都不错,比帝都总局还有过之。  这是第一次听齐麟说无关紧要的话,吓得陶新知手一抖,车头偏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  毕竟是神兽的夸赞,听得陶新知是嘿嘿嘿的傻笑,难免得意:“年轻时喜欢,爱飙车,年轻人嘛,谁都有个年轻的时候。”  齐麟会开车,没有驾照。  妖怪们在人类社会还是有点不同的,有些证件,如驾驶证和护照之类的,要经过局里批准。不过这些批准基本上是只要申请就秒批,不花一分钱,动手填张表就行。  这些年酒架查得太严,交警都有了指标,隔三差五的拦路查酒驾。齐麟在哪里都是一副谁都不理的模样,除非女警,否则哪个交警看了都不爽,关键是女警看了更得要看驾照了!虽然从未酒架过,但几本每一次查酒驾都要顺带查他驾照。  有妖无证驾驶,这事是要局里出面捞的,妖联的面子都不行,齐麟去年被捞了有十次。本来很顺利的申请,绕他是神兽,这下也非常顺理成章的死活批不下来。  所以这次,若不是陈辰主动提出帮他通过驾驶证的申请,齐麟是不会来的。心想面对的是个妖,陈辰有顾虑,而他齐麟则没什么顾虑,所以也没多想就来了。  陶新知在分局里是老前辈了,车里还带着主力军,暂算是此次行动的领头人。不过片刻,对讲机里传来声音,大意是人员已各就各位,往前直径一公里的范围内,清场完毕。  陶新知加速,油门踩到底,出租车的速度根本无法同改装过的suv比。  suv飞似的,为了不打草惊蛇,甚至没有出现在出租车的可视范围内。既然清场完毕,就不必顾虑,立刻加速追上。  整辆车被陶新知开的稳稳当当,茶座上双层玻璃杯内的水都只在小幅度摇晃,滚圆的枸杞浪尖上的白花似的,无声无息的拍打着玻璃杯内壁。  不过片刻功夫,就紧跟上来,与出租车距离不断拉近。  齐麟盯着前车,某一刻,冷声道:“待会我走后,你不要再往前开了。”说着打开天窗,站起来,就要钻出去。  “好!”陶新知想起一件事,继而扯着嗓子吼,“后备箱里还有个大活人!”  万一待会神兽打得兴奋不顾后备箱里的人质,不管人质是磕着了碰着了还是死了,倒霉的不是神兽,是神兽的同伴!这操蛋的规矩。  寒冬腊月,高速的suv如同一枚钉子,盯上了出租车。  风如刀割,吹乱了齐麟头发。又该剪头发了,他半蹲在车顶时想。他毛发旺盛,哪里的毛长得都比寻常妖的快,这大抵就是神兽和普通妖怪的区别,可他觉得自己骨子里还是只妖,半分没有神兽的自觉。  扶稳之后,齐麟抬头向前看,双目锁定,眸中带着着凌厉的兽性,仿佛草原上一头捕猎的猛兽。  两车越来越近,简直要贴在一起了,就是这么短的距离,陶新知依旧能四平八稳的维持住,半分不近也半分不退。  齐麟化为原型,一条不是很好看的麒麟出现在车顶,体型有一头成年水牛那般大,却也是明显没有长开,连头顶的角也只有巴掌大。兽型倒是没人型时那般锋芒毕露,身上棱角柔和不少,一双眸子是色纯黑如点墨,眸内更是流泻着整整一条银河。  车顶上,齐麟用爪子固定自己,并在钢铁的车顶留下深深的爪印,直盯着眼前的车,眸色一凛,像是在睥睨天下。  某一瞬间,齐麟一跃而起。  陶新知听到一声兽吼,像龙鸣,似虎啸,便看见挡风玻璃前一个巨型黑影一跃而下。想起齐麟之前的吩咐,踩油门的脚陡然松开,猛打方向盘,远离战场。同时忍不住通过后视镜看,天知道齐麟与蜃妖的战场会有多么精彩。  麒麟速度如风,四蹄上祥云缭绕,鹿角龙鳞,实乃万兽之王,不威自怒。  两车之间的距离不足百米,对于齐麟而言不过两秒钟,他一跃而起后,凌空转身,稳当的落在出租车前面。  出租车猛踩刹车,就要撞上。  齐麟牢记着后备箱里还有个人类,伸出前爪抵住车头,半空中,后车轮还在打着空转,整辆车被生生截停,连安全气囊都没有弹出来。  驾驶座上那人吓呆了,兢兢战战看着车前黑色猛兽。  齐麟一看,怎么是个中年男人!皱着眉,放下车,旋即恢复人形,暴力打开后备箱,发现里面竟然空无一物!  这是海市蜃楼之术,他们都把这个男人当做蜃妖,所有人都中招了。  齐麟猛地合上了后备箱,砰的一声巨响,像是要把整辆车嵌入地面,眉毛越皱越深,一对眉毛十分秀气,脑子里却都是那个把他捡回家的青年。他不车上,会在哪里?  海市蜃楼这玩意,一旦中招,根本无法破解,这是第二次了。  当齐麟从驾驶座上拎小鸡似的把一个陌生人拎了出来时,附近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一脸懵逼加二脸懵逼附带三脸懵逼……大家集体中招,这种事,够所有分局笑一整年。  那人被齐麟丢在地上,吓得屎尿横流,威武的黑色巨兽已经颠覆他的认知,何况还眼睁睁的化成一个有手有脚有头的人类!  陶新知连忙把车开过来,打开车门,先是一脸讪笑的将神兽迎入车里,又站在车下,比那人还战战兢兢的像陈辰汇报战况。  陈辰一手扶额,无语凝噎,久久不能言语,摘下眼镜,满脑袋都是那个叫静静的女人。  分局里所有人都自觉的默认绕开陈辰的临时办公室,哪怕不得不靠近,也踮起脚或是脱了鞋,就算臭气熏天,也集体假装不存在。  稍微颓废了一下,陈辰立刻打起精神办案,和齐麟、花亦辰以及钟九诗三人视频聊天,一条一条分析线索。  陈辰说:“首先,钟妹妹发现的妖气。”  钟九诗和花亦辰已经坐上了分局来接的车,花亦辰手机上也收到他的车已经被愤世嫉俗拖走的短信。  钟九诗十分肯定:“肯定是蜃妖,八卦罗盘没问题,就算是本命天份,也不可能躲过我的法宝。”  “我知道。”陈辰身边的一台ipad正放着妖气所在处的监控录像,附近所有的录像都被调过来,其中一个镜头隐约拍到尤念上了一辆出租车,而司机是个戴着口罩的女人,看身形似乎是蜃妖,但又没有正脸。  花亦辰问:“那通报警电话呢?是误报?照片查过了没?”  陈辰回答:“不会,报警电话也没问题,照片没ps痕迹,确实是尤念和蜃妖。”  海市蜃楼这种法术是改变光的折射,不同于通过摄像镜头见鬼的原理,照相机是无法打破这种法术。可一旦施展开,又逃不过八卦罗盘的追踪。  最后还是陈辰一锤定音:“不用再想,肯定是被换了车。车牌号没错,但车子也许不是那辆车了,出租车满大街都是。”  说着,吩咐陶新知先查那辆出租车。  而那个倒霉中年男人的身份也很快查出来,指纹扫描,居然还是个一级通缉犯,抢劫杀人,身上背着三条人命。难怪见到追捕就拼了命的逃,还以为是便衣警察。顺便帮警察解决一个潜在隐患,虽然没有锦旗,倒也不算是毫无所获。  然而齐麟在一脸面无表情的同时,带着一点你们都去死的烦躁。  陶新知亲自去检查,发现前后车牌都有刚换过的痕迹,显然不是那辆车了。  钟九诗:“所以说,使用妖力,是把通缉犯伪装成自己,吸引我们视线?目的是什么?”  花亦辰叫起来,叫出了齐麟的心声。几乎坐不稳了,越想越不好:“她是冲着尤念来的!我们现在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出师不利,不仅犯人没抓到,人质没有解救成功,反而打草惊蛇把人质给丢了。 第17章 陶新知很久没出一线了,很紧张,担忧的问是否要等到后续人员到了再行动。  齐麟习惯于独来独往,一摆手:“没必要,你在门口等我好了。”  然而和神兽共事的机会难得,陶新知不愿放弃,也不想让神兽觉得自己是个没胆子的人,总而言之是不能给局里丢脸,还是跟了进去。  齐麟在前,陶新知在后,走进了小区。  这个点是晚饭时间,夜色半浓,路灯亮起来,到处都在饭菜的香味,各家的手艺各有千秋,在没家的齐麟闻起来却都是珍馐美味。家是他可望而不可求的。  刚才来的路上齐麟已经看过这个小区的资料,面积不大,自2010年起才开始有住户陆陆续续入住。没有任何妖魔鬼怪活动的痕迹,是在再安全不过的小区了。  两人自左边开始搜查,一路无话,间或有人走过,看上两眼,也没人起疑。毕竟陶新知那张脸上和口音,就差写上“我是南京人”五个字。  从左转一路转到右,一路警惕,却什么都没有。  陶新知还以为是妖已走了,不走,留下来承受神兽的顶级怒火不成?  就在陶新知准备放弃的时候,齐麟却连招呼也不打,自顾自朝一辆出租车走过去。  小区里停出租车很正常,说不定哪家就有个出租车司机。但一想着他们之前追捕的那辆出租车,陶新知就开始紧张了。  车里没有人,后座上还搁着一个苹果手机,没人会把贵重物品放在开了窗的车内,陶行知开始怀疑。  驾驶座侧的车窗打开,靠垫下有点湿漉漉的,齐麟有夜视的本事,看得见是水一样的粘稠液体,不多,范围只有拳头大。  陶新知打开手电照明,还以为这是水。  “是血,蜃妖的血。”齐麟沾了点在手指上,拈过,又在鼻尖嗅了嗅,眼神出现亮光,“通知陈辰,我们找到被劫的车了。”  陶新知开始打电话,齐麟转而去开后备箱。  安静了许久之后,尤念以为自己已经被遗忘了。  当上方又开始出现声响,尤念差点尖叫,忙捂住嘴。一只手不够,两只手齐上。心脏跳着跳着,跳到嗓子眼,即将从嘴里蹦出。  齐麟没那么多顾虑,用暴力掀开后备箱,箱盖被他像纸似的捏,便看见里面躺着个裹得圆滚滚的青年,显得脑袋倒是小了,不倒翁似的好玩。  那一声恐惧生生的被尤念捂在了口中,统共只发出了“唔”的一声,不仔细听,还以为是猫叫。  于是这次命中注定的再见,就在两人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发生了。  尤念觉得那一刻,就是他破壳而出的时候。他整个人瘫痪在车里,又想哭了,也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在哭终于逃出生天。  陶新知还在打电话,听见一声猫叫,好奇的走过来,发现了尤念,立刻欣喜的对电话那头说:“找到人质了。”仔细看了两眼,确定人质还能动,又继续说,“还活着。”  可是后备箱里的人死猫一般一动不动,齐麟问:“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是的,我受伤了!很重的伤!动不了了……尤念不由得一时想当然,又不知该怎么撒谎,便眨巴眨巴眼。  齐麟当他是受了重伤,骨头断了之类的,开始检查。他先从尤念的脚踝开始向上摸,又嫌尤念穿的厚,摸不出个所以然来,拉开羽绒服的拉链,把手伸进毛衣下在尤念的胸口摸了摸,再去摸双臂,尤念一个冲动,差点就牵手了  齐麟皱着眉,轻声道:“没伤到骨头。”  尤念:“.…..”  那是一双温暖的大手,从上抚摸到下。  心中的小橘猫在流喜泪,终于苦尽甘来了。  没有外伤,齐麟也检查不出内伤:“可能伤到了内脏。”  陶新知“啊——”了一声,本来想感慨怎么伤的那么重,就像看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不过当着人的面,不好直说,便说:“先上医院吧,后面的人也赶过来了。”  说着,旁边便有人匆匆跑来,手电筒跟追光灯似的照过来。  尤念觉得他简直是在做梦,仿佛一场梦幻般华丽的婚礼上,齐麟穿着一身高级定制的黑色燕尾服,向自己伸出手,手上还带着白色执事手套。  齐麟小心的把人打横抱起来,径直朝小区外走。  尤念的羽绒服是敞开的,冬夜冷得发颤,然而在暗恋对象的怀里,这点冷算什么!  钟九诗和花亦辰赶到小区门口,见齐麟抱着人出来,再看衣服,那不是尤念么,吓了一跳。简直以为是尤念在蜃妖手里遭了好一番虐待,被老虎凳辣椒水什么的轮番齐上。  花亦辰十分关心,看尤念脸色苍白——又惊又吓的脸色自然不好,早上还神采飞扬,现在奄奄一息,心里恨不得用背后的棍子把蜃妖剁成肉酱。  尤念趁人不备,拽了一把钟九诗的袖子。  钟九诗立即明白过来,嘴角抽搐,额上三条黑线,眯着眼睛,绣眉一挑,对尤念露出“我懂,我都懂”的无奈表情。  花亦辰在焦急:“伤到哪了?”  齐麟摇头:“不清楚,去医院看看。”  花亦辰连忙点头,连妖怪也不管了:“好,我来联系医院。”  钟九诗一惊:“你家还在南京开了医院?”  花亦辰边走边说:“不是,我认识个鼓楼医院的医生,找他通个路。”  钟九诗感叹资本主义社会啊,见花亦辰也跟上去,迟疑的看了眼小区内,便吼道:“喂,你也准备走啊,留老娘一个吗!等等我啊!”  钟九诗自然是不会留在现场,她既不是冲锋型人物,也不是后勤人员,后续工作都交给分局里的人好了。  最关键的是陈辰之前亲自吼他们无论如何,一切人质当先!人质就不出来,要吊销他们的执行证一万年!简直河东狮吼,不知情的人可能还会问,陈组长是丢了儿子还是女儿被拐?那阵势,是从未有人见过的失态。  尤念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有钱。  南京市鼓楼医院尤念一年前来过一次。尤念这个人,打小不生小病,一病就是大病。去年发烧咳嗽不止,又是第一次在陌生的地方生病,那时候还不认识王哥,便独自来鼓楼医院看病,检查出来左侧肺部肺炎,住了七天院,自此后再也不敢来了。  倒不是尤念讳疾忌医,只是花了一个月的工资后,觉得自己真是看不起病。他还要给他爸养老,还要买房还房贷呢,想着自己能忍则忍,以后还是去社区医院吧。  大晚上的,医院急救医生和护士们焦急的等待张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个领导大官突然中风。  花亦辰把车开得跟飞似的,风驰电掣的赶路,终于到了医院,护士推着急救担架慌忙上前,齐麟轻轻的把尤念放在担架上。  旁观者见是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纷纷吐血而亡,医生和护士不由得心里起了八卦的念头,趁人不备,开始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还有人打赌是个富豪包养的小零号半夜里被玩坏了不得不送医院。  尤念终于明白什么叫有钱能使磨推鬼,这等医院的vip通道他是想都不敢想的,忙问拉着钟九诗的衣袖,问:“你们单位也太有钱了吧,明目张胆的花销,不怕被双规?”  钟九诗趁人不备,偷偷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还不是你惹出来的,这是花花给你开的绿色通道,私人掏腰包,你说怎么办吧。”  意思就是这份恩情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吧。尤念很郁闷,明明钟九诗知道自己对齐麟的感觉,干嘛还总把自己和花亦辰凑一对。  在经过一番从头到脚的细致检查之后,等待报告期间,花亦辰去找医生了,齐麟又出去不知在干什么。高级护理病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两人。  尤念瞪大眼睛:“你想干嘛!”  小心隔墙有耳,钟九诗还没有明白,小声的说:“干什么?”  尤念眯着眼睛,胸有成竹的说:“你就是想把我和花花配cp,我们八字不合做不来。”  钟九诗是个玩八卦罗盘的,八字什么的,掐指一算就知道,立刻招呼道:“来来来,骚年,报上你的生辰八字,我给你算算。”  尤念觉得她不像是在开玩笑,惊讶道:“不会吧,你真会算?”  钟九诗点头,得意洋洋的扬起下巴。  尤念从被窝里伸出手,拦着她,实话实说:“花花不合适我啦,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钟九诗才不管尤念喜不喜欢,只求他千万别继续缠着不该缠的齐麟,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告诉他,只得各种转移话题:“相处一下试试呗”  尤念耸耸肩,觉得病房里空调温度太高,有点热,坐起来靠着,松了松毛衣的领子:“反正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再说花花是直的。”  钟九诗不放弃:“你不是个湾仔码头吗,掰谁谁弯。”  尤念忙适时的提起王哥,刷存在感:“不是,王哥就是直的,钢铁直男,直了好多年。你见我把他掰弯了吗?没有!你见过我把谁掰弯过吗?没有!全天下男人都弯了他都不会弯!”  钟九诗脑袋里又出现放大版带假发的王书记,只想笑。  尤念有点想炸毛,实在get不到钟九诗的笑点:“有什么好笑的!”  “不笑了不笑了。”钟九诗知道尤念不认得王书记,连忙摆手,“排比句都用上了。”  “这就是你的笑点!”尤念丝毫不信。  齐麟直接推门进来,好像进自己家一般不讲究。钟九诗知道他是没礼貌。不过尤念不介意,反倒觉得他不拘小节。  尤念对钟九诗挤了挤眼,示意她别做八十瓦电灯泡,给他创造机会,  钟九诗觉得自己废再多的口水也没用,不如等他知难而退,或是哪天找到个封印他记忆的方法再全盘托出:“我去买点水,渴了,你喝点什么。”  尤念说:“矿泉水。”心里不甘心的催促,快走吧,别磨磨蹭蹭的。  然而齐麟一进来,高级护理病房内便尴尬得无以复加,冷场了。  尤念想他们互相不认识,双方性格好像都有点闷骚,不冷场才怪。  齐麟坐在沙发里,一副冷场帝王的气场,脑袋上还顶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进”,坐着坐着,便没骨头的缩进沙发里了。那么大块头的人,缩起来又可怜兮兮的,就像那只黑色小奶狗。眼神涣散,也不知是在看哪里。  尤念想他只是很傲娇吧,多傲娇的一个人啊,又那么可爱。  “唔…..”尤念决定先开口,无数话语到嘴边又没什么逻辑。明明满脑子都是他,一副相思入骨的傻模傻样,还得装什么感觉都没有,暗恋简直不能更惨,只得说:“你的狗还好吗?”  这句话一说玩,齐麟就瞥了一眼。那一眼瞥的意味深长,可以发展无数揣测。  尤念心里惨叫,完了,早知道换别的话题了,声音小小又怯怯的说:“你要是忙,可以暂时寄养在我这……他挺乖的,睡了一晚上,醒来时特别乖,就是喝奶的时候呛了一口,不知道喜欢吃什么。”  齐麟不想谈养“狗”心得,又怕他再没眼色的继续说,神兽气场强悍起来,丝毫没有欺负普通的自觉,便问:“你好像不怕我。”  他是野兽一般的人,过去是做野兽活着的,浑身上下充斥着□□裸的狠绝,又常常不近人情,没人不怕。  尤念确实搞不懂:“为什么怕你啊,你那么好看的一个人。”  齐麟不说话了,打量尤念。他俯视他,也仰视过他,却一直不敢直视。  尤念被打量的脸红,脑袋一转,觉得这辈子就没这么聪明过,高考都没这么机智:“手机能借我用么,我的好像丢在出租车里了。”  齐麟不假思索的把手机递给他。  尤念大着胆子,打开微信,发现通讯录一栏有个小红点,这是有人请求加好友的意思。点进去看,发现正是自己早上发的请求。又偷偷摸摸瞄了一眼,见齐麟没看自己,果断选择同意。然后才欣然拨通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王哥才接,一听是尤念的声音,不知已经炸了多久了:“尤念你去哪了!电话电话不回!微信微信不回!我的晚饭呢!海鲜自助呢!都快被你饿死了!你是和你的情人约会去了吗!约炮吗!”  齐麟都忍不住看了尤念一眼。  越说越离谱,尤念赶紧捂住话筒,对齐麟解释:“没有的事,他瞎说的。”那仗势,似乎齐麟不信,他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撒泼耍赖。  齐麟则被他这句话解释的莫名其妙,什么没有的事?  尤念又对电话那头的王哥解释半天,说手机丢了,出车祸了,在病房里,你来看我吧,末了又加了一句:“妹妹也在。”  话还未说完,他好像听见电话那头有只哈士奇在欢快撒泼。  电话在震,有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找齐麟。  尤念把手机递给他:“给,有人找你。”  齐麟看了一眼,果断拒接。 第19章 保安白叔显然十分受用,一一取出纸袋里的垃圾食品。  “有空再跟叔聊,再不去组长催了。”花亦辰摇下车窗,开车进去。  白叔摆了摆手,专心处理食物。  让白叔当保安看门确实是大材小用,其实也是这只三千岁的白骨精闲在家里没事,主动请职。有他坐镇,南京分局就是全南京最安全的地方。  最近几天,分局里的众人都是加班加点,更有不少人几乎把家安在这里了。  临时办公室里,陈辰换了身睡衣,坐在茶几前,继续看文件。  钟九诗卸了妆,披头散发,脸色苍白,躺在单人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发微信、打哈欠。  花亦辰和齐麟推门进来,一个人怀里抱着一只全家桶,花亦辰怀里的那只全家桶上还放着一盒全素沙拉,是特地给钟九诗准备的。  钟九诗跳下沙发,拿走沙拉,放在茶几上的文件上,拆开一次性叉子的塑封开吃:“终于回来了,花花你想饿死老娘啊!”  全家桶铺在满是文件的茶几上,四人分坐在沙发上,一阵风卷残云。  窗外静的没有一丝风吹。分局四周设有结界,内部的结界更是能将任何狂风暴雨隔绝开来,成为一处桃花源。  长沙发上还有一张详细的内部专用南京地图,与普通地图不一样的是,这张地图上有用等高线标注的灵气盛衰。分局位于最高级的边缘处,妖联分会位于对等的位置。  地图上,有钟九诗用铅笔画的圆弧与笔直的线,在珠江路地铁口等曾经发现蜃妖妖气的地方着打了红色的x。两点作直线,蜃妖选择这条路总是有原因的,直线附近任何地点都要进行探查。  陈辰笔记本电脑下抽出一份只有两张纸的文件夹,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口供。”  审讯的结果很快便出来,马不停蹄的送了过来。那人本来就是帮人送黑货的,接到秃鹫妖的电话让他到指定地点开出租车离开,只以为是送个黑货。这种货,说不好里面是什么,人也有过,毒品也有过,他既不和卖家联系也不同买家联系,这样就算运送环节出事了,也查不到上家下家。风险极大,他能赚到的运费也很可观。  电话是偷来的,失主已经报警。那辆出租车的驾驶座上被设有海市蜃楼,只要法术不破,任何坐在驾驶座上的人都会被认为是蜃妖。  因为海市蜃楼是本命天份,只要获得蜃妖的心头血或之类的东西,再催动一下,便可以短时间触发法术,这点大家都清楚。无论是尸体指甲里的蜃鳞碎片,还是出租车驾驶座上的一点蜃血,以及尤念形容的那女人白如尸体,都能证明这一点。  只是目的呢?绑架分明是冲着尤念去的,可目的呢?既不要命,也不要钱。那个尤念听不清声音的男人,一定是秃鹫妖无疑了。  不,应该说命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条命,钱不是他们认为的钱。又不是闲得发慌,没有人会做无关紧要的事。  陈辰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起身给窗户打开了一条逢。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没拆封的烟,拆了塑封,抽了根烟叼在嘴里,又要给其他三人散烟。  齐麟不理他,在任何人看来,他一直无欲无求,烟不抽,酒不喝,吃穿都不讲究。  钟九诗说:“组长你这是叫我不学好唉,这行为要是被我哥知道了,当心我哥揍你哦。”  谁不知道她年轻时可疯了,后来进了局里,才开始戒酒戒烟,成了现在人见人爱的乖乖女钟妹妹。  花亦辰摆手:“太晚了。”  陈辰只得自己抽自己的,他抽烟的姿势并不娴熟,抽烟的手指也不好看,关节粗大,手上的风霜比脸上还更突出,像年轻的树皮。  钟九诗说:“在此之前,组长你可不可以说说为什么法术只在我弟弟身上作用了十几分钟吗,也是故意的?不会吧,是他自己钻出来的?”  花亦辰插话:“你们到底谁是弟弟谁是妹妹?”  钟九诗气他老是插话,怒道:“管得着么你。”  花亦辰咧着嘴笑。  陈辰看了齐麟一眼,冷淡深邃的双眼对视,瞬间明白,又各自装沉默。  钟九诗看这三人,心下明了,这三人肯定都知道些什么,只是不能开口。双手环抱,靠在沙发背上,生着闷气,但她实在没办法。陈辰有局里施压,花亦辰背后有个家族,齐麟虽然遗世而独立同妖联不和睦,但毕竟也是出身妖联。  陈辰抽完一根烟,烟头在窗沿上碾灭,把烟蒂扔进被当做垃圾桶的全家桶纸桶里。他不大抽烟,平日里同事敬烟也大都不接,只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抽几根,假装减压,迷惑自己,好全力以赴的继续下去。  手里没有烟,有点手足无措,空空荡荡的,于是又点了一根。  陈辰说:“我们必须走在前面,现在二十四小时监视尤念。但是这样不够,我总觉得秃鹫妖和尤念还有我们没能发现的联系,所以我要安排一个人在尤念身边,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每个细节都不拉下,甚至他发的每一条微信都要过滤。但又不能明显,免得打草惊蛇。”  花亦辰立刻主动请缨说:“搬进他家和他一起住吗?好呀,我去我去!”  钟九诗简直满脸嫌弃:“当心人家把你当变态赶出去。”  齐麟突然说:“我去。”  他一般不开口,一开口就是惊人之语或惊人之举。  花亦辰说:“你去会被一棍子打出去吧,咱们谁去都不合适。”  陈辰也说:“是不合适,谁都不合适,最好安排一只妖去,找一只小一点的,飞禽走兽类的都行。”  齐麟盯着陈辰,比人类更深的眸子倒映室内温和的灯光,斑驳陆离,仿佛夜空上的几点繁星,说:“我去,变小点,看不出来,你们不是说像条狗么。”  像条狗是尤念说的,三人在心里默念,不是我们说的。  齐麟已经接受现实了,不至于像开始那样气的想揍人:“你们也这么觉得吧。”  确实像只丑狗,三人只敢偷偷的在心里说,不敢说出口,希望齐麟自己能理解。  陈辰想了想也是,敢在公园里抱只狗回来,大概也是愿意养的。  花亦辰却说:“要是秃鹫妖蜃妖看见了你,不得夹着尾巴逃啊,我们还抓个屁。”  “不会。”陈辰靠着窗,冷静的碾烟蒂,“你去吧。为达目的,不管是谁,有什么阻拦的,他们都不会放弃。”  两只妖不逃命,反而偏偏来招惹尤念。如果尤念只是个普通人,陈辰还不会觉得有什么。  钟九诗明白:“齐大神,你给尤念打电话吧,他肯定愿意养你……你的狗的。”  齐麟想睡觉了,真不想跟这几个人再废话下去,自己都愿意献身了,这群家伙还满嘴狗来狗去的。  陈辰瞪着钟九诗和花亦辰,呵斥:“你们两个从明天开始给我认真干活,再敢划水我就一人给你们扣六分!”  中央空调疲倦的运作着,油腻腻的空气中,夹带着一丝烟草和薄荷的甘甜,宛如南极一般的凌冽和清洁。  陈辰抽的是薄荷的轻烟,既要满足欲望,又要克制禁欲,本质里活得像个修行多年的喇嘛。  钟九诗诧然:“你什么时候有扣分权了?”  执行证跟驾照似的,都是实行扣分制,而且满分十二分,一年内扣完就没有执行的权力,只有等到来年才行。  陈辰说:“下个月一号,局里会发红头文件,执行部组长的权力,我一次最多可以扣你们六分。”  钟九诗立刻惨叫:“组长手下留情啊。”  花亦辰也哭丧着脸,要不是还要脸,早就扑上去抱大腿了:“这是局里想弄死我们啊。”  终于,这场关于捉妖的最关键一次会议,伴随着油腻腻的薯条汉堡,在惨叫声中,缓缓落下巨幕。  居民楼的二十七层,王哥的屋内。  狼藉的书桌上真是什么都有,有用的没用的都挤做一团,此刻还要给一瓶威士忌和一只酒杯让出空间。  尤念在才发现自己已经三天没给王哥收拾屋子了,三天就活生生的把屋子糟蹋成这副模样,找不到女朋友真不能怪他。  王哥已经喝了三杯威士忌,方形冰块化了一半,催促尤念快走,说是有人在,自己没胆子查分。  尤念化身咆哮帝:“我走你就有胆子了!我看你就是不想查!”  王哥被唾沫星子溅了一脸,连推带拽的把人送走。  尤念回家又和钟九诗在微信上嘻嘻哈哈的了半个小时,终于收到来自王哥的微信:“142分”,比尤念多了足足二十分!尤念开心的拍着墙壁欢呼,墙壁对面是王哥的卧室,他听见了,欣喜的拍回来,两人拍来拍去,直到尤念拍的手疼才停下来。  四仰八叉的倒在床上,尤念想把这个好消息发给钟九诗,又想起王哥一旦考过就要回北京,连房子可能也要卖掉,再也不回来了。这意味着他以后又要一个人过了,只有自己的屋子能打扫,没人点菜,吃饭也没人狼吞虎咽的跟他抢。  阿凯走了,王哥也走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倒霉的。  不过无论如何,王哥终于梦想成真,对此,尤念比自己考过都高兴。  呜呜呜的在微信上又哭诉了好半天,直到钟九诗保证他们会继续留一段日子,至少能留到过年前,尤念才觉得好受些。第14章 委托  翌日早上十点多,王哥还在卧室里呼呼大睡,他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昨夜凌晨又喝了大半瓶酒,今天有的睡了。  老妈子尤念关上卧室的门,在外面给他收拾客厅和厨房,抱着洗衣篮,把该洗的衣服一件件翻出来丢进去。  王哥皮厚,一年四季穿t恤。大冬天是t恤加棉服,家里的t恤更是多的数不胜数,穿身上的脱下来就随便丢。  尤念把所有扔在客厅的t恤捡到洗衣篮里,从几十块一件的快时尚品牌到上千的高级定制,最后都摆脱不了相同的命运,统统丢进洗衣机,进而再进烘干机。  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来电显示是北京号,也许是骚扰电话,但齐麟那群人就是从北京来的,也可能是他们。  尤念果断接通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齐麟的声音:“尤念?”  轰隆一声,拨开重重云雾,一束世界上最璀璨的阳光洒在尤念身上。  尤念都要在大客厅里跳起来了,扔了洗衣篮,兴奋的倒在沙发上,有点紧张:“齐……”  该叫什么好呢,齐哥?太见外了;麟哥?又太见内。还不能直接叫人大名!生疏来生疏去的,就真的生疏了。战战兢兢的,尤念在电话这头温柔又可爱装小猫咪,甜蜜蜜的说,“大神,是我。”  真的就差喵喵叫一声了。  喵喵咪呀,好幸福啊——自家男神一大早就给他打电话!  电话那头,齐麟面前,钟九诗坐在他对面,飞快的在手机记事本上打字,拿给齐麟看,给不知道怎么开口的齐麟出主意。  虽然是自己答应的,第二天一早再面对时,齐麟还是有点烦躁,心想可能是即将给人当宠物狗的缘故。自己昨晚究竟是怎么抽风的?  齐麟这臭脾气能在局里和妖联横着走也是有原因的,再像狗也没人敢这么说他。  钟九诗觉得说不定尤念真的有希望,不过最终也只能成为一段美好的过往而已,以齐麟的身份背景,她几乎能肯定会以悲剧收场。她毕竟是站在尤念这头,如果确定美好会凋零,又何必欣赏这份美好的,不如一开始就去寻求另一场。想起单纯的橘猫一般惴惴不安的青年,自己就好像是个提前知道2012要世界末日的人,想要大声向全世界宣布又不能够,心里不是滋味。  齐麟静静的说:“有件事拜托你。”  尤念根本不用思考:“你说你说。”继而跳下沙发,穿着大号的拖鞋,在客厅里飞快的转圈圈,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能帮的一定帮。”还有半句话,不能帮的也能帮,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  齐麟男神在他眼中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拜托他帮忙,这得是多大的荣幸?尤念简直是被丘比特、鹰眼和莱苟拉斯三位合体的巨人,幸福的一箭命中红心!  电话那头,钟九诗心知肚明,脸上微笑,心里默然鄙视了尤念见色忘义,刚才真是白替他伤心了。  齐麟“嗯”了一声,那一声在尤念听起来性感到骨子里,他浑身都酥了,不愧是他家男神,在他心里怎么样都帅。  “我最近比较忙,能麻烦你帮我照顾我家……”齐麟停顿的时间很短,非常痛苦又不留一丝痕迹的蹦出一个字,“狗。”  然而在尤念听起来,齐麟这是舍不得自己狗离开自己,好有爱心。  尤念一卖起萌来,跟小孩子似的,说话都带重复:“好啊好啊,没问题没问题!”  齐麟其实已经准备好如果尤念不答应,就强行把自己塞进去的准备,虽然钟九诗以自己的人品起誓保证尤念一定会答应:“下午给你送来。”  尤念说:“那多麻烦啊,我去接……”  电话那头忽的传来忙音——被强行挂断了。 第21章 两人面对面隔着白色餐桌坐着,尤念问:“为嘛啊,他们满嘴跑火车,会乱说吗?”  陈辰认真的摇头:“他们比较忙。”  尤念想着妹妹时不时才能回一句的微信,心下了然,开门见山道:“你来这是为了解释昨晚的事吧。”  陈辰点头。昨晚王哥来了之后,碍于外人在场,很多事情不方便明说,所幸尤念已经全盘托出,于他们而言不碍什么。他今天拜访,也是顺便为尤念答疑解惑的。  看着陈辰竟然变得那么客气,尤念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双眼,不过他也知道所谓的答疑解惑,半真半假,为了能暂时唬住他。尤念总归还是想听的,真真假假的,自己再琢磨琢磨,说不得突然琢磨出一个真相来,“好啊,你说吧。”  陈辰便将事先准备的托词吐出来:“绑架你的那个女人,原本是我们一伙的。那天晚上行动,就是因为她突然背叛而功亏一篑。我们目前在抓的就是这两人。据我们推测,昨日的绑架行为是女人自己的主意,但是他们两人最后起了内讧,最后没有成功。”  “为什么绑架我?要钱吗?”  陈辰微微摇头,觉得这张白色桌子简直太干净了,看起来用了也有几年,怎么还能那么干净,“不是。”  尤念略一歪着头,问:“那要什么?不会没有理由的绑架我啊?”  等了片刻,陈辰看了一眼尤念:“你说呢?”  说罢,把问题留给尤念,让他继续揣测,自己依旧研究桌子,旧得一尘不染,对桌子越来越感兴趣了。  尤念忍不住脑补了个剧情片——阿凯不是说喜欢他么,于是那女人以自己威胁阿凯,让阿凯就范。没想到阿凯不畏强权,救下自己。  “是前任房主留下来的。”看出陈辰的疑惑,尤念解释,沉吟了一声便揣测道:“是为了用我要挟阿凯吗。”  陈辰点头,反正也找不出个完美无缺的理由,就让这个小家伙自己想原因,再给个肯定。  “那男人的声音是阿凯吧!”尤念一点即明,欣然道,“所以是我阿凯救了我吧。”  “话不能这么说。”陈辰皱着眉,不希望尤念对阿凯有何感激,但这确实是事实。  尤念却主动安慰着他:“我知道的,不会助纣为虐,你是人民公仆,我是公仆助手,看见他肯定劝他主动投案自首的!”  他知道阿凯骨子里还是那个他认识的阿凯,至少还会救他。  陈辰听了更有些不安,好像给阿凯洗白了似的。其实他是了解尤念这种心态的,最好的朋友触犯了威严的法律,想救却无可奈何。  沉默了好一会,尤念试图问:“我还能继续问吗?”  陈辰不容拒绝:“不能。”  咖啡好了,尤念取了两只宜家的玻璃杯和茶垫,每只都到了大半杯,端到桌子上。  陈辰嗅着口咖啡,吹凉了吸了一口,又补充:“再说就泄露太多了,我来只是不想让你胡思乱想。既然来绑架你一次,就有可能绑架第二次、第三次,所以这段日子,我们也会安排人手秘密保护你,你也不用太担心,如果不是在意,我也不会亲自上门。”  能让一会领导级别的人物屈尊他着小屋,尤念已经觉得是万分荣幸了。  尤念也端起杯子,嗅了嗅,又呡了浅浅的一口,还好没奇怪的味道。猛地想起了什么,保护他,那齐麟会不会亲自来?不过他当日不能直接说出来,于是拐弯抹角的问:“妹妹也会来吗?花花呢?”  “什么?”陈辰有些出乎意料,“不会,他们都不来,有其他的事交给他们做。”  尤念替自己说着:“可以让他们来啊,我跟他们熟悉啊。”  陈辰摇头:“他们跟阿凯太熟了,不方便行事。而且交给他们的事,也只有他们能办到。交给其他人来办,我不放心。”  那你把我交给其他人就放心了是吧,尤念如此想着,却也觉得没什么不放心的。他有点委屈,一丁点儿落寞,唉,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至关重要的一位呢,哪怕是放个屁,也有人抢着说是自己放的那种。第15章 相处  陈辰突然说:“齐麟让我转告你,千万别用奶瓶,也被喂什么奇怪的东西……”  尤念不解:“奇怪的东西?”  陈辰自己回想齐麟说的原话:“看起来像牛奶的东西。”  “羊奶粉?”  陈辰点头:“就是那玩意,你给他个盆,他自己会吃会喝,一点都不要你操心。还有你吃什么就喂他吃什么,他不挑食,鸡鸭鱼肉都行,要吃熟的。”  “好的。”尤念一边点头,一边在记事本上记录,“当个人养就是了,这是狗吗?几岁了?怎么越看越不像啊,简直像人变的。”  陈辰看着快要真相的尤念,冷静的开始跑火车:“当然不是,国家科学院生物研究所研究出来的新品种,是我们工作的好助手,智商高情商高体力好……”和年轻人相处久了,他发现一套糊弄年轻人心得,就是凡事往高科技靠拢,最好说出个钢铁侠来,他们就更信了。  尤念立刻道:“新型警犬?”  陈辰紧紧抿着唇,旋即点头,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形容出个警犬来了,“但是离不开人,你要是上班就给装包里带着一起去,绝对不会跑,跑了也不要你负责。”  “哈?”尤念觉得这小奶狗简直太乖了,和傲娇的齐麟简直两个极端,这个主人是怎么养出性子判若云泥的狗的?他也能养一只吗?“叫啥名?”  陈辰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齐麟。”  “啊?”尤念心想,之前还给你们洗白了,怎么越说越玄乎叨叨的?  陈辰终于让尤念明白了,小奶狗之所以也叫“齐麟”,是因为齐麟从没有给他起过名,大家秉承有爱及众生平等的原则,给组里的“吉祥物”一个起了个同齐麟一样的名字,以证明大家的尊重和对小奶狗的十二分的重视。反正大家都叫齐麟的外号“齐大神”,根本混淆不了。  不管尤念信不信,最后陈辰把自己给都说服了。  反正局里始终提倡精神食粮,踢个足球赛,各队也有个吉祥物,“北京欢迎你”五娃迎奥运深入人心,组里也该有个吉祥物,麒麟是瑞兽,形象万里挑一,唯一的麻烦是齐麟本尊可能不会同意。  伴随着一杯过期的美式咖啡,陈辰亲自过问了尤念过去二十五年的私人生活,连他得了几个三好学生几个进步之星都弄得一清二楚。亲自打听到的信息和纸上看来的还是有些区别,尤念整个二十五年的生活,如电影般呈现,虽然没有3d或imax效果。  至于尤念,则一点都没能从陈辰口中套出来,也没有被陈辰掏干净的觉悟。  齐麟趴在尤念怀里一边被□□一边听着,人类的二十五年对于刚成年的他而言还是短暂的,不过人类的生活听起来怎么那么诡异——什么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高三?九百万人参加的考试?那得多少人,番天印看见这么多人都不敢再牛掰;三加一政策又是什么?是组织的红头文件,三人一组,再搭配一枚法宝?  陈辰发现这个青年的生活之中,从没有龙家存在的影子。外婆在他六岁时去世,母亲在他三岁时去世,和身为人民教师的父亲相依为命。陈辰的脑海里有个听话好少年在不着边际的大汉前,忙忙碌碌收拾家的画面,所以他在童年生活里分出一部分灵魂,填充了女性的部分。  瞧瞧这屋子整理的,干净温馨,陈辰觉得把尤念娶回家也不亏。  聊了整整一下午,喝完咖啡,喝袋泡茶,陈辰连洗手间都上了四趟。  尤念邀请陈辰留下来吃晚饭,中午吃烤鸭还剩了不少,鸭架子也带回来准备煲汤,再炒点蔬菜就是一顿完美的宴席。  陈辰还没来得急拒绝,花亦辰约饭的消息就发来了。  “花花约我们吃饭,一起去?”尤念错把花亦辰邀约的双人浪漫晚餐当成大家一起烧烤嗨皮起来的邀请,“叫上妹妹一起呗。”  一分钟后,那边的花亦辰收到从尤念手机上传来的,来自组长的地狱般的咆哮,愤怒之火龙炎一般把他烧成了渣渣,风一吹,整个人都不见了。  倒霉的花亦辰又撞枪口上了。  尤念倒是犹然而生负罪感,觉得自己不该暴露花亦辰的好意。  直到陈辰开始谈起发际线的问题,询问尤念是如何保持一头秀发之时,尤念满头黑线,只想赶人走,早点享天伦之乐。  这问题就像怎么学也学不好的学渣,问不用学也学得好的学霸,我究竟该怎么学习!于是尤念只能说:“天生如此,上天赐予,我爸发质也好。”是如实的答案,至于妈妈,没什么鲜明的映像,倒是幼年经常看她的照片,照片上妈妈有一头浓密的长发,又继续说,“全家发质都好。”  陈辰却莫名的说:“没什么是上天赐予,都是一点一滴积攒来的,有些人天生含金汤勺出生,有些人也肯放弃金汤勺。”  又想起富可敌国的龙家和甘愿放弃一切的尤念外婆,不知道尤念在得知自家外婆的事后,会不会嫉恨呢。有时候前人栽树后人未必想乘凉,反倒是觉得绿树成荫没空晒衣服。  尤念以为他是当官当久了开会开多了。不过他是真想想留陈辰吃顿晚饭,陈辰坚持离开。  晚饭是一人一狗,围着一盘片好的烤鸭、一盘刚炒的空心菜一碗鸭架子汤解决的。  响应陈辰的劝导,齐麟得以趴在桌子上,面前是个和尤念一模一样的碗。  陈辰临走前还顺便叮嘱过,让尤念把那些狗狗用品丢了吧,千万被给“齐麟”用,否则傲娇的“齐麟”做出什么来他不保证。  尤念没敢和王哥一起吃饭,生怕王哥又说小奶狗丑。虽然是一条狗,还是条基因改造后的更聪明的狗,但也能感觉到来自人类的各种善意和恶意,这种诋毁怕小奶狗理解了,从此以后抬不起头,连男朋友都找不到。  一想到这,尤念就想知道小奶狗性别,刚才忘记顺便问陈辰。于是傻乎乎的问小奶狗:“你是公的还是母的?”  然而问一个不会说话的小萌物是没用的。  当尤念试图打算吃的正欢的小奶狗,想把他翻过来看看时,小奶狗就死活不配合了,还用爪子打人。  小奶狗白了尤念一眼,埋头继续吃肉,不是很喜欢的空心菜的气味,就一口没动。  尤念其实不喜欢空心菜,本来都是要留给王哥的。尤念揉了揉手,于是发微信问齐麟。  齐麟的手机在陈辰手里,最近齐麟被电话烦的够呛,走之前就抛给陈辰了。  陈辰秒回:“公的。别去看他肚皮,会害羞。”  “啊啊啊啊啊啊——”尤念捧着手机惊喜的傻叫着,这是齐麟齐大神给他回的第一条微信啊,幸福就是这么开始的,下半辈子就是这么开端的!  齐麟抬头,莫名其妙的看着尤念既尖叫又傻笑,最后傻笑到在床上滚来滚去。埋头继续吃,不知为何尝了口空心菜,忽的觉得尤念手艺可以,吸面条似的把一根根菜吸进肚子里。  “齐大神给我发消息了!”尤念把手机举着给小奶狗看,像许多养宠物的孤寡老人一样,把宠物当亲生的养,树洞似的什么都不顾及,什么都说,只是那些“树洞”不似这只,听得懂“主人”在说什么。  齐麟觉得他可能来错地方了,不知道陈辰跟他说了什么,居然兴奋成这幅模样。一个不留神,吃的肚子鼓起来,吓得尤念想给他找点健胃消食片,又怕人的药狗不能用,于是又找了个问齐麟的话题。  尤念端着饭盒给王哥送饭时,一并分享好消息,“齐大神回我微信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王哥喜欢吃空心菜,还是尤念的手艺,正吃的不亦乐乎:“嗯?”  尤念在卧室里走来走去,明明下午才收拾好的屋子,现在看起来已经有点乱了:“我替他养狗,他就对我改观了。只靠他回我微信,就好办啦!”  王哥阴恻恻的问:“你知道他也是……gay吗?”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一句话问倒小橘猫。  尤念颓废了。  王哥心大,没觉察道,又问:“改明请妹妹和齐大神,咱们四个一起吃个饭。你说请吃什么好,不能请火锅和烧烤,日式料理怎么样?”  王哥奉承追女孩子时应该精致点的原则。  尤念说:“我问问妹妹喜不喜欢吃吧,不过她最近可忙了,不一定能立刻回。”  事实证明,当晚尤念躺在床上,都快睡着了,钟九诗才迟迟回了微信。  “陈辰那个大混球把我和花花的手机都没收了,一人配了个诺基亚!”  “刚才把手机拿回来,明早又要上交[大哭]。”  室内照明灯已经关了,尤念缩在厚被子里,侧躺在床上,手机屏幕的亮光调的较暗,盈盈的扑在脸上,显得整张脸似乎只有巴掌大小,回复道:“哈哈,那你可以砸核桃吃了。”  齐麟蹲在被窝里,伸着脑袋看手机——当宠物太无聊,只能凑“主人”的娱乐活动。  “我不吃爱吃核桃,纸皮不好吃,小核桃难剥皮,剥好的又贼贵,还是夏威夷果好。”  尤念自己也爱吃小核桃,也嫌剥皮太难,剥好的贼贵,心道正好给王哥表现的机会,发微信个王哥:“妹妹爱吃剥好的小核桃和夏威夷果!”  五分钟后,王哥发来一张截屏,上面是天猫超市的购物清单。这个时间下单,明天晚上之前就能送货上门。  王哥又说:“追到妹妹,哥供你一辈子的小核桃和夏威夷果。”  想了一天一夜的王哥,还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对钟九诗爱得发昏。  侧身时打字慢,尤念回他:“会吃吐的。”  齐麟靠着尤念的额头蹲着,他是懂“追”这个字的,他在感情问题上是一张白纸,也从未想过找个对象,原来人的恋爱就是这样开始的。 第23章 “我和王哥是两个世界的人物,你看他其实并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他。生拉硬拽的凑对,有意思吗。”  尤念觉得钟九诗这也是在给自己一个警醒,他和齐麟也是两个世界的人物,所以才会这么不赞同?不过那她干嘛还把自己和花亦辰凑一对,花亦辰和齐麟是一个世界的。好像这个世界就是要把他拒之于千里之外,可是有只手却在唱反调,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来进去。是阿凯的手,尤念想着,因为他自己才进去,才有幸认识那么多的人。  于是尤念回答:“又不是介绍相亲,你至于那么拒绝么,他很爱你,睡觉吃饭都念叨你,就是太糙了不懂怎么爱而已,你可以慢慢教他啊,会很有成就感的说。”  钟九诗有种对面不是个弟弟,而是个哥哥的错觉:“你小子才多大,怎么口口声声的爱来爱去的。”  尤念乖乖的回答:“二十五了,过完年二十六。”继而又说,“试着和王哥相处吧,他过年前就回北京了,你两都在北京,也不算异地,我才是最惨的好嘛。有你照顾王哥,我还能放心点。”  钟九诗知道王哥的父母是不可能允许自家儿子接受自己的,那是个普通人拼命想逃离的地方,“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  尤念承认:“我一直都是啊,现在还在帮齐大神照顾他的小家伙。”  还点开拍摄,用前置派了张毫无技巧可言的小奶狗的图,背景是自己的胸膛。  钟九诗觉得尤念这是在把脑袋朝断头台上送,偏偏任何道理都说不得,只能完全黑化,当坏人,自毁形象。巴不得让陈辰对尤念全盘托出,这么瞒下去太要命了。“口口声声爱来爱去的,那你说说什么是爱?让我信你我就跟王哥试试。”  尤念不假思索的回答:“因为我爱着这个人,所以不管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想和他在一起。”  钟九诗盯着这句话出神,发现弟弟的逻辑正确且三观和自己都很切合啊。  同时出神的还有齐麟,娃娃似的,贴在尤念怀里。他觉得过去二十四个小时过得确实惬意,同时害怕突然一个电话打来,把自己从尤念身边叫走,希望秃鹫妖和蜃妖能再多潜伏几天。  钟九诗隔了好久才回复尤念,却发现尤念怎么也不回答。  尤念玩着手机玩睡着了,手机没锁屏,在夜色中屏幕是明亮的,照在他半张脸明半张脸暗淡。  齐麟茫然的坐在被窝里,有点不知所措。  钟九诗没想到尤念睡着了,依旧自顾自发着消息,突然收到一句“他睡着了”,吓了一条,主语怎么换成“他”了?旋即意识到这是齐麟回的,心想齐大神心太大了,尤念总不会迷糊道以为这是自己回的吧,于是不敢再回下去了。  手机屏幕突然暗下去,室内陷入沉寂。  夜里空气的流动缓慢,唯有静眠空调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几乎不可觉察。  齐麟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个脑袋,心里所有惦记,紧闭的眼皮下,眼睛明亮。  等到尤念呼吸均匀,齐麟的耳朵动了动,爬出被窝,那双属于动物的眼睛睁开,微光闪亮,一闭一睁期间,兽型已褪去,屋内出现了第二个人——  齐麟的双眼的眸色比寻常人黑些。他本就是靠在床角趴着,化为人形后,这点角落根本容不下他,大半个身子悬空,就要掉下床。  幸亏床边没有床头柜,齐麟一手撑着地,一手趴着窗沿,差点暴露,有失神兽的名声。  床上尤念忽的翻了个身。  齐麟吓得一惊,有点怕尤念知道。  幸而尤念只是砸咂嘴,翻个身又睡了。  齐麟半跪在床边,夜能视物,右手施法,他的法力温柔而不具备攻击性,食指在尤念太阳穴轻点。  尤念歪着头,呼吸声依旧缓慢,他本来就在睡熟,现在可能睡得更熟,也可能根本没用。  之前齐麟倒不会觉得自己的法术会没用,来之前还和陈辰讨论过什么法术会没用,觉得以尤念的体质大概只能是那些无关紧要的法术和纸符,如果只是毫无意识下施展的,如果没有意识的抵抗,应该会起作用。  如果是打小在龙家长大,经过有意识的培训,可能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也抵抗更多的法术。思及至此,齐麟忽的觉得尤念缩成一团,有点可怜。  现在看了尤念背后的图案后,齐麟却在怀疑之前的讨论了,不过他也不敢试图把人叫醒。  齐麟下手从未有这么轻过,轻轻掀开羽绒被。  被下的尤念在梦中觉得冷,身子蜷缩得更紧,更像一只因欺凌而受惊的猫崽子。  来不及可怜他,齐麟掀开他的睡衣。睡衣上带着炽热的气息,嗅着味道,他自己居然一颗心也跳起来。  光滑的后背散发着和齐麟身上相同的沐浴露的气味,气味是浑然一体的。  尤念的后背处是一种类似于纹身的图案,是绝仙剑。看起来粗枝大叶的图案,俯下身细细看,却能看见每一条纹路却是由更细更微的纹构成,细纹构成粗纹,汇聚成一柄剑。  剑柄在上,剑尖朝下,分明就是绝仙剑。  齐麟不相信是尤念纹在身上的图案,没有纹身师能有这种技术。他的剑没有在任何博物馆展出过,也没有出现在网上,除非亲眼所见,不会有人记得模样。  齐麟抚摸过去,虽然指尖在和绝仙剑相触,所有的指尖下能感觉到的只有肌肤的触感,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是光滑而温热。  法宝不在于形而在于灵,形只是个躯壳或载体,灵却是所有力量的源泉。不少法宝都是没有形而只有灵,绝仙剑便是这样。自打齐麟看见它,它就是个灵体,需要时显形。这点可比有形有灵的法宝方便多了,至少不会被当做贩卖文物的请去警局做客。  那夜,秃鹫妖用本命钢羽斩伤了绝仙剑,让绝仙剑暂时失了灵。  只是原以为落到秃鹫妖手里的绝仙剑居然会被烙印尤念身上,这点太不可思议了。  齐麟给尤念盖好被子,又掖得紧紧的。指腹尖还残留着触感。  尤念还在睡熟中,什么感觉都没有。  齐麟盘腿坐在地上,单手抵着下巴——之前会长打来电话,便把尤念的身世说了个清楚。  尤念确实是个龙家人,还出乎意料的是天赋异禀的一位。这点恐怕除了他,秃鹫妖也知道。连陈辰都想不到还有这么个意外,如此一来,就能把一切都说的通了。  让纸符无效不足为奇,但无意识间就能收服一只绝仙剑却足以说明问题。齐麟听说过,可能只有龙家家主才有这种惊世骇俗的本命天份。无意之间,他居然发现了这么个巨大秘密,也压根没有说出去的想法。  这也难怪尤念身边潜伏着一只千年妖怪,是龙家暗中相护?不像。蜃妖的来意不明不白,但一点可以肯定,这两只妖都是冲着尤念来的。  过去的这一天的生活,没缘由的,齐麟还想多过上几天。  齐麟从篮子的垫子里取出一个诺基亚,走到卫生间小心关了门,拨通陈辰的电话,汇报今天的情况——什么都没有。  而陈辰那边,目前也没什么进展。  无论是局里还是妖联,都知道齐麟不待见他的“养父”。确实,收养齐麟这样的神兽做“养子”,原身为蛟龙的妖联会长确实高攀了。  麟、凤、龟、龙四神兽,后三种已经久不现世。身为世上唯一的神兽,齐麟足以在人世间横着走,然而偏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主,豪富权贵于他而言和石头没什么区别。  这一刻,于寂寥的夜里,那人还在沉睡。而他想要的,这是以往从未想过的问题,现如今有了答案:再继续这样的生活。所以什么妖不妖的,于他而言又如何?如果杀了秃鹫妖能让尤念继续收留他,给他做饭给他洗澡,那他现在就会冲出去杀妖,顺便号召全妖联一起动手。  建国那年,全国妖怪联合协会,简称妖联,同年成立。但是论资排辈,还有多年积攒下的业绩,何况妖的修炼远强大于人。妖联是个非官方组织,然而却在局里占据半边天,也是全国上下,最有影响力的民间组织。  夜中,化为原型的齐麟蜷缩在枕边,盯着青年的睡颜,心如乱麻,久久难寐。他原以为是哪里不对劲,是夜里屋内多了些妖气?还是是熟睡的人发觉到他诡异的心思?直到最后,才意识到是自己心乱了。  龙家和妖联是世仇,二者势均力敌,谁也不曾奈何得了谁。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一颗拉了引线的□□,随时都会有一场惨烈的战斗。  多年来虽然龙家努力守护自身血脉,哪怕再发达的科技,也无法解决生育困难的难题,而且二十多年前出生的那个年轻的龙家人,听说是因为有问题才没有出现在大众面前。  所有具备人形的非人类都可称之为妖,神兽说白了也是妖的一种。背后强大的妖联像一只驱不了怨灵,齐麟发现他骨子里还是只妖。  一只妖想和龙家的后人在一起生活?巨大的世家仇恨是摆脱不了的阴影。想起妖,便自然联系到妖联。如果不是妖联在背后捣鬼,谁能控制两只妖怪,何况目标对象还是和妖联有仇的龙家。  挺烦的,齐麟想,什么妖联什么局里,太多人太多妖怪太多事。活着就不能单纯的活着呢,哪里来的那么多你争我斗?  齐麟钻进被窝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几十公里外,地宫在黑夜中销声匿迹了不知多少个年头。  为防止紫微星熹微的灵力泄露,特管局封印了不少陵穴地宫,明孝陵地宫便是其中之一。其中关于位置和入口的封印都是机密,堪比特级法宝,除非用特殊手段,否则一般人根本找不到入口。  也正是因此,陈辰那群人根本没想到阿凯有能力进出地宫,还如入无人之境。  阿凯掀开沉重的地宫侧门,无数尘埃飞溅,背起一具硕大的野兽尸体,鼻尖都是鱼腥味,沿着石阶,一步步走入地下深处。  地宫里的生物,顿时有所察觉,纷纷竖起了耳朵。  随着沉重的石板盖上,借着紫微星之力,将一切黑暗与邪恶都封锁进地宫。  今晚,蜃妖终于死了。  阿凯不敢明目张胆的杀她,只能让她找死。在目的还未达到之前,蜃妖擅自行动,惊扰了局里,他们差点就要功亏一篑。如此一来,阿凯便能在不惊扰上头的情况下,杀了蜃妖,还能继续行事。  魔气围绕着他的心房,那里尚有一层坚固的壁垒。  阿凯迟迟不让魔力入心,保持神志。他知道自己罪大恶极,死不足惜,可是临死前,也不能让那个在背后的人得逞不是。多年来的经历,让他足够聪明,能把人和妖都玩弄在股掌中。  脚步声在黑暗中清晰可怖,阿凯心中全是那个遥远的人。想着他肯定睡熟了,在局里的层层保护之下。  阿凯深知自己的时日无多。甚至上头把他暴露,给他一个警醒——他当然知道是上头暴露的他,否则这么至关重要的棋子,才不可能平白无故交出。然后在关键时刻,又暴露蜃妖拉他一把,是想让他感激?是自以为是控制的了他,却也被他顺着铺好的路,走出自己的路。  不过在大限到来之前,阿凯一心一意要给尤念留下点“生日礼物”,至少能让他在独自一人时有自保的能力。未来尤念所面临的的对手是庞大的,又不可能再出现一个像自己这么爱他疼他的妖。  摸着黑,阿凯眼清目明的朝里走。杂沓而至的生物把他团团围住,竟把他围得滴水不漏,动弹不得,像是一滴血融入海水里都能吸引遥远之外的鲨鱼,若非是封印,每日来往旅游的人那么多,早便一涌而出,酿成人间惨剧。  阿凯抬脚便踢,只听见那一只被他踢得飞起,重重拍在石壁上。  踢了一只,剩下还有无数只,阿凯叹了口气,把身上扛的尸体举起向前猛地一扔。无数生物纷纷冲着尸体去了。  阿凯叼了跟烟在嘴里,从怀里掏出zippo打火机,啪一声点燃。  无数入魔了的黑色藏獒在啃咬着地上的尸体。不流通的空气中,尽是血腥和腐臭味。  打火机还是尤念买给他的。阿凯还记得去年尤念送给他的时候,包着黑底描金的纸。第17章 不喜欢了  周二的清晨,闹钟响起时,尤念照例继续睡五分钟。  齐麟闻声醒了,眯着眼爬到枕头上,把一头软毛收入腹下,蹭来蹭去。指尖依旧记得昨夜轻轻抚摸的触感,甚至更加清晰。腹下,清晰的每一根汗毛,都被毫无据悉,一一纪录在册。  如果不是被当成一只狗,齐麟愿意每天清晨都这么揉搓着醒来。  五分钟后,尤念醒了。昨晚感觉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冷,幸亏没把自己冻醒。感觉到脑袋上有个小东西,居然又爬到自己脑袋上了。照旧给小奶狗一个早安吻,抱在怀里,揉了老半天。  昨晚是怎么睡着的?尤念记不清了,不过倒记得临睡前忘记把小奶狗搁窝里了,幸亏没被自己压成肉酱。  齐麟慵懒着伸着懒腰,骨头咔嚓作响,舒爽惬意。  尤念摸来手机,发现自己昨晚居然给钟九诗回了一句“他睡着了”,然而他完全不记得有发过这么一条消息,还以“他”开头!  骤然被冬晨的冷刺激了个毛骨悚然,尤念打了个寒颤,他终于失忆了吗!对,他都不记得昨晚有发过这么一条微信!  尤念跳下床就开始收拾自己,刷牙时还在纳闷,不对啊,王哥忘记整件事时,手机上是没有任何记录的,他们在抹去有关阿凯记忆的同时,也会顺带着把相关痕迹抹干净。  清晨的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再仔细想,洗漱完,便开始马不停蹄的做早餐。因为小奶狗在,他本来就比寻常早起十五分钟,做一顿早餐。就是这十五分钟,昨日第一次还好些,今天就有些提不起劲睁不开眼了。  齐麟重新蜷缩在被窝里睡回笼觉,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尤念还是想不通自己究竟怎么发了那句话,钟九诗现在已经上交了手机,晚上才能看到。不过问她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毕竟那句话是自己发的。难不成是梦游?  最后煎培根的时候,尤念决心把这件事又归于没有解释的一类去,或许他真的错过,也是确实忘记了,这种事又不是没有过。  就像有的时候大开的门被莫宁奇妙关上,可能是风,可能是顺手关门的人,也可能是鬼,虽然陈辰不承认这玩意,但尤念觉得这群人神鬼莫测的,如果有一天陈辰说他是鬼,他也信。  尤念发现小奶狗其实更爱吃肉,口重,蔬菜也要炒得重些才爱吃。  晚上,钟九诗终于拿回了手机,看着尤念的消息,嘴角抽搐,心道大神你果然害惨我了。连忙回:”哪里有功夫对你记忆下手?你小子就是忘了,明明是你自己打的居然还记不得了?”  尤念纳闷:“不会吧,我怎么一点映像都没有了,上一句都还记得呢。” 第25章 “可是局长。”陈辰着急,忽的站起来,转椅往后退,旋转的滑轮就像他的心一样不静。  那边的局长早已料到陈辰的反应,同时厉声道:“陈辰!”  分明是在耳边的震天撼地地一吼,而非远隔千里之外。像敲响了佛门前的警钟,陈辰的心被水滴一点,无数涟漪凭空而现又向外扩展。与此同时,陈辰的心又静又稳,无比清明:“局长,我明白你的意思。”  陈辰是局长的狗腿子,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暂不提名字入名单一事,秃鹫妖和蜃妖分明就是冲尤念而来的,如果真将尤念摘出去,他们反而太被动。  那一瞬,日月清明,陈辰也下定决心,维护这位懵懂无知的青年。他想起老死的兄弟,与尤念的身影完美重合,果然无法孤家寡人一个,总是需要守护些什么,哪怕只是目送他平安远去的背影。  妖联,除了妖联,没人会把尤念往火坑里推!也再没有什么势力能将尤念的名字不着痕迹的加入名单之列。  尤念甚至可能过不了考试!龙家固然已经放弃这个后人,却不会再把尤念拉回大众的视线,那是给自己抹黑。  陈辰觉得他不认识齐麟了,虽然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头野兽。  这次行动,他们一直靠齐麟和妖联联系,虽然妖联的眼线到处都是,什么都瞒不过,但陈辰总觉得齐麟这家伙有目的,甚至主动提出装成狗跟在尤念身边,之前还以为是为了正义而献身,现在看起来有点目的不良了。  明孝陵。  钟九诗提议在开始正事前先去看看地宫的封印,她很想见识一下。  开车的陶新知很惊讶,还有这玩意?他怎么不知道。  花亦辰坐在后座,一拍陶新知的肩,说:“嘿,妹妹说有就是有。”  陶新知怀疑的看着钟九诗,有点犹豫:“要不,我先打电话请教一下上司。”  “不用。”钟九诗摆手,搓着双手,“又不是进去,就在门口看一眼阵法就ok,我想见识见识。”  下车后,钟九诗倚着车门,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  花亦辰替她拿了包和咖啡:“还不走?有问题?”也随之抬头看天,倒是觉得风有点大,又从车里取了自己的围巾递过去。  钟九诗摇头,系好围巾,接过咖啡。  陶新知负责打交道去了。  两人缩在一堆人群中,努力降低存在感。然而花亦辰存在感太强烈,无论身高还是长相都鹤立鸡群,走过路过的都看上一眼。钟九诗很习惯,也无奈。  陶新知跟在两人身后,至于什么地宫在哪里,完全不知所措。手里拿着明孝陵的广告宣传单,摊开来看,记忆中并没有地宫这玩意,只有小说会这么写,关键是小说也不会把地宫写在这么人山人海过分旅游开发的地方!  其他人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地宫也是有保密条例的。陶新知和花亦辰跟在钟九诗身后,任由她带着。钟九诗拿着广告宣传单看了一会,看得咖啡都喝完了,连宣传单和咖啡杯都交给花亦辰,起身拍拍屁股,“找到了,走吧。”  陶新知想起钟九诗家里是看风水的,觉得刚才可能是在风水。  钟九诗没好气的说:“想什么呢的,你内心戏太多了。”  花亦辰扔完垃圾赶上来,像是个保护大小姐、负责吸引火力的跟班。  穿越人群,穿过禁止出入,钟九诗把他们带到一片翠绿的美人蕉后。这是块四面里有三面都被美人蕉围住的水泥空地,被紫微星静养着,所有绿色无不绿得鲜艳欲滴,像是夏意盎然的季节。目前气温刚突破0°。  钟九诗倏地站住,并不上前,抬头看天,继而又看了眼地面,有些惊骇,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封印被人动过了!”  花亦辰先笑起来了,脱口而出:“上天下地唯我独尊。”  这两人的话陶新知都半点不懂。  钟九诗却知道花亦辰又跑偏了,奈何个子太高揍不到脑袋,衣服太厚掐不疼,只得作罢。对陶新知说:“去告诉陈辰一声,就说阵被人动过,紫薇之气有迸发的征兆,看看天上的积雨云,昨晚出现的云,应该是在昨晚被动过。”招呼花亦辰,“花花,去车上把东西都取过来,布个显阵。”  陶新知把钟九诗的话原封不动告诉陈辰,陈辰说了一句他知道了,便挂断电话。又跑来勤学好问,问钟九诗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毕竟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乌云就是自然现象。  自古便有“雷过生光,将星出世”一说,神将出世,也有红光冲天的祥瑞,不过那都是纯粹的文学杜撰。  “差不多是这个理,帝王会有紫微星之力,但一般不会出现任何自然现象。”钟九诗抚摸着一片美人蕉叶,感受着上面充沛的灵力,“但是如果受到不良的影响就会有,有些地方的地宫封印松了之类的,再遇阴气旺盛,也容易引起疾风骤雨。安啦,不是大事。”  天气预报显示今天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有雷阵雨,然而就算有台风都不能阻止吃货的脚步。  尤念和王哥讨论了半个小时晚上去哪儿吃的问题。今天周五,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周末,庆祝解放双手不用做饭,二人照例找个馆子搓一顿好的。  周五活少,又要放假,就算有活也是宁愿推到下周,不少有车一族早就开车溜了,更衣室更是冷清。齐麟缩在尤念怀里,呆呆的看着屏幕,他从来没想到智能手机竟然如此浓墨缤纷,app换来换去,看得他眼花缭乱。  两人各挑了几个餐厅,无法决断。可尤念马上就要下班了,下午十六点三十下班,去不同餐厅,坐的班车路线就不一样,尤念还得要提前去班车点排队上车。  尤念急急忙忙的催:“最后三秒,三选一。”  片刻,又发了一条:“再不选晚上就哪都不去,回家叫外卖!”  尤念噼里啪啦的催促,打字飞速,像百足虫那样有许多手在打,还能顺便逛逛淘宝,给小奶狗买个狗牌项圈。哇,看见零食满一百九十九减一百二,果断给家里那个贪吃的爸爸买了几包坚果,做活动商家就会提价,一包一百克的碧根果要三十多块。  王哥终于下定决心:“海鲜自助!”  那家海鲜自助在河西万达,一位只要一百八十九块。王哥虽然是富二代,但是和尤念在一起时,从来只会挑尤念能接受的价位。  百度地图找了一番,尤念确定今晚的要坐哪辆班车,就开始下班前的收拾,准备下班嗨啦。尤念是爱吃海鲜的,可惜好吃的海鲜太贵,要是一个人,他也是不舍得吃的,又是个宅的,得亏的王哥在,日常自觉,生活才能丰富多彩些。  这次的班车线尤念从未坐过,开始的路线还熟悉,十多分钟后,车辆拐弯,驶入不同的路线,沿路尽是陌生的风景,像是出远门旅行。  以往每次的旅行,尤念总是希望有人能陪自己看这份风景,相同的风景有人陪着,是看人也看风景。可希望来希望去,最后还是一个人。  去年春,尤念去独自飞去重庆,在北仓图书馆喝过咖啡之后,他一路走到北城天街。在来往的人群中,他看见好多和他相同的人,在阳光下,在人群中,男男女女,风情万种,恋人不分性别的拉手、拥抱、亲吻,不羞于展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那时,他也像每个情侣那样,希望有一个人能牵着自己的手,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走在人群中,勇敢的接受任何目光质问,不惧任何眼光。  可是属于他的那份爱,却在害怕他这个人,远离着他,躲避着他,不愿想见。  齐麟把头探出背包外,抬头张望。身畔的青年沉稳又带着悲哀,没有缘由的,他沉迷上这种气质,愿意就这么一辈子的沉迷下去。堂堂神兽,就这么沉迷于一个人类,说出去都没人信。  坐班车会犯困,尤念习惯性的想睡觉,但毕竟不是自己熟悉的路线,怕睡过头,让王哥等着急。最关键的是,万一去晚了,餐厅里的菜供应不上了怎么办?只得强忍着,打起精神。  驶入高架后,外面的景色更是千篇一律的无聊,玩手机终于玩到没劲,隔壁坐的师傅似乎看到包里有什么,好奇的张望,就差过来问了。  尤念不愿让人看见,又说什么“你家狗真丑”之类的话。最近听得多了,连他自己的自尊心都受到严重伤害。按着小奶狗的头,让他缩回去,最后拉上拉链,两只拉链拉倒中间,留一个不足手掌宽的缝隙。  像观天的井底之蛙,一片漆黑,头顶荧光。  那眼神,实在不能说是一条狗。  齐麟安静的看着头顶那人,尤念始终不与他双目对视,分明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悠然想起一句不知哪里看来的话:“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也许他是觉察到了,知道了些什么。  车窗外,天空中电闪雷鸣,时不时轰隆一声传进耳朵里,浓重的乌云像是一套精制钢甲,浓得晦涩而壮得强烈。  车窗内,空调开到最适宜的温度,颠簸着,有人开始睡熟,外面沉重,里面也倦意十足。王哥发微信说他已经出发了,恭迎橘猫陛下的大驾光临!  尤念笑了笑,手机收回口袋,实在忍不了了,决定也眯上一会。  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17:30分整。王哥瞧着二郎腿坐在星巴克里,透过一面玻璃墙,看着商场里的人越来越多。  王哥已经喝光了一杯星冰乐,还咬着吸管继续吸着,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大概就是这个点了,尤念也估计会在这个时间到,人随时都会出现,要不要先去自助餐厅里坐上?  二十四寸的显示屏上,是实况直播。拿着摄像机的人分明就是没任何摄影经验,镜头晃晃悠悠的,看得人头晕眼花。身在明孝陵的那群人似乎有了发现,正进行到关键时候。  有人敲门,临时成立的监视组组长进来,老老实实的汇报,监事人员没有看见尤念从班车上下来,特来请示。  陈辰并不在意:“王哥呢。”  “万达广场的自助餐厅里。”  “拿吃的了没有?”  监视组长配着蓝牙耳机,转接到现场人员,答案是没有。  “他在等人,”陈辰并没有大惊小怪,“应该是在等尤念,估计今天坐的是别的路线。你安排一个人到下车点去看看,等会再说。”  跟着王哥的只有两人,得了上司的命令后,一个人继续盯着,另一个人立刻出发去外面打听班车下车点。  巧的是,班车在在万达广场确实有个下车点,工作人员敬了根京烟,就从停车场保安口中打听到了。  “应该已经到了,”保安亭里,保安滔滔不绝,“下雨可能会晚一会,不过还没下,应该不会迟,小伙子,等女朋友?”  工作人员只得讪笑,假装是在等女朋友。  坐在广场外的大理石挡车球上,工作人员已经抽了三根烟。这是他顶头上司吩咐的事,不敢不重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怕挨雨淋,行人步履匆忙,恨不得一步就跨入商场内。广场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了。  二十分钟后,工作人员汇报了一次。  又过去十分钟,车子依旧没来。第18章 醒来(1)  分局里人的不多,不参与任务的闲杂人等都下班了,参与任务的大都在外面执行任务。  夜幕与乌云交织着,室内就像地下室那般昏暗。  夜晚上班的鬼比多,见陈辰站在院子里看天,纷纷打招呼。搞得陈辰独自站在院子里,像是在自说自话,整个人显得神经兮兮。  第六感这种玩意,在科学界没有任何解释,是一种玄而又玄的东西。但在他们眼里,这玩意就像鱼活在水中鸟儿会飞一样,稀松平常,见多不怪。尤其是对于鬼类生物,没有实体没有三火,对天地脉格外敏感。  这种时候,出现任何非寻常事,都会得到格外的关注。  钟九诗一说封印有问题,陈辰就立即电话执行部部长,要求进地宫。然而这是件大事,部长不同意,说得请示上一级,执行部部长的上一级,是副局长级别的。于是陈辰毫不客气的用了局长给他开的特殊通道,顺利获得进入地宫资格。  目前,花亦辰和钟九诗在地宫进行的调查正进行到关键时刻,齐麟也跟在人质身边,调不开人。  陈辰也是好久没见过了,心下不确定,但宁可放过不可错失,还是决定去看看。匆匆吩咐了下,又带上一个本地熟门熟路的,陈辰亲自开车前往,不用gps导航,全凭感觉来开。  城里的人也在准备避雨,路上的车流量明显少了许多。  陈辰把车开得飞起来,一路驶上高架桥。因为不认路,只靠导航不够,需要个熟悉南京的当地人做向导,于是随便叫了个人,没想到是个自来熟,一路上嘴巴拉巴拉的不停,也不说工作也不说国家大事,全都是鸡毛蒜皮吃喝拉撒的小事,连口水都不用咽就滔滔不绝的开说了。  越近越清晰,车子一上高架,陈辰就肯定他的感觉是正确的。  那是个洞开裂场,对于洞开裂场书面上的解释是:连接阴阳两界两不管区域之中间地带的进出口,只有极少的情况下会自动打开。  书面语的“极少”就是指不可能,就像科学也没有绝对的事,谁说话都不敢说死,不敢百分百肯定,说不得某天会出现个物理学家成功推翻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陈辰从业多年,今天是第一次遇到“野生”的裂场。  高架上不允许随意停车,陈辰还是把车靠边停了。一辆车突然转弯,吓得后面的车频频按喇叭躲避,张狂的人打开车窗,用方言骂他神经病。南京话听起来像骂人,骂起来人更厉害了。  打开车门,车外水气弥漫,大雨即将来临。  陈辰拿起腰包系在身上,那里面搁着他的装备,走得匆忙,装备没带齐全,不过他自己也足够应付。扣好扣子,起身下车。  裂场里,蜃妖的气息没有任何掩饰,阴阳两隔,互不相融,故而怎么也飘散不到人间,难怪连最擅长追踪的钟九诗都没能发现这一处。  陈辰说:“这个是裂场,我得进去看看。”  “组长!”自来熟自认为一路上和陈辰聊了那么多,已经很熟了,此刻不放心,“再多叫几个人一起来吧。”自来熟压根就看不见陈辰口中所谓的裂场,简直两眼一抹黑。  一个人行动是这一行的大忌讳。 第27章 窗外下起了大雨,路面空旷,大雨瓢泼如帘,雨声如敲鼓,似乎浇在他身上,浑身上下湿漉漉一片。  这里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城市,是一个陌生的地方,雨帘后是青葱的颜色,他在茫茫大山里。  无声的骂了一句,尤念左右看看,发现车是停的,暖气也不运转,车内的人除了他都睡着了。不过众人都是面色红润,不像是出了什么事。  在梦里不知所以,醒来后更是不知所踪、不知所措。  尤念觉得他快要疯了,不,是这个世界疯了,而他还是正常人。  打开怀里的背包,尤念的手都是抖的,包里的小生物没有任何动静,吓得他心跳都停了。背包里漆黑一片,隐约能看见漆黑的小奶狗,虽然微弱,还是有呼吸的。尤念伸手把他抱起来摇了摇,却依旧在熟睡着,像车里其他人一样。  手机上现实的时间是十七点零三分,上一次看手机是差五分钟到十七点,尤念不信一个打一个盹才花了八分钟。手机画面停留在第一页,app上时钟的秒针本该像真实的钟表那样转动,此时此刻此地,一动不动。  ——保护他的小生物,睡着了。  时间被定格了,然而他还能滑动手机,移动信号显示为零。也就是说,现在没有信号,时间停滞,但是电还能用,不过他的充电宝和手机也不能像kiko手中的那样当电棍用。  尤念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小奶狗叫不醒,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叫醒,他决定试试。他把背包放在外侧座椅上,小心翼翼把小奶狗放上去,太冷了,怕冻坏,又给他紧紧裹上围巾,就要起身看看旁人。  耳畔只有雨声、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冰冷的空气流动声。  身后的车窗玻璃突然被人敲响。  “啊——”尤念觉得他叫的次数太多了,这样不行,可是一惊一乍的憋在心里也不是个事。有火就要泄,憋久了容易不举,这是一个道理。  尤念转过头去,车窗的玻璃都是加厚的,再加上雨帘,陈辰的脸看起来像惨死的鬼一样扭曲。  陈辰敲打着窗,见人看见了他,又指了指车门的方向。  尤念会意,穿过过道。脚趾真被冻成了冰疙瘩,走起来就跟裹了小脚旧时代女人似的,颤颤巍巍的,扶着座椅,好不容易才适应了。  陶新知发现他是白担心了,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感情,陪这群首都来的人,还不如回家陪两女儿玩洋娃娃过家家。  直升飞机一飞上天,花亦辰就把他的传家法宝遮天番扔了出去。  那是个巴掌大的令旗,一被扔出直升飞机外,就散发温柔的光芒,又几乎在同时透明化。陶新知略微施了个咒,目力才追上遮天番。  遮天番没那么大本事,遮不住全部天空,也遮挡不住南京城,遮个直升飞机倒是绰绰有余。  透明的遮天番就在头顶,肉眼凡胎的人看不见。钟九诗看得见,金光闪闪的遮天番十分符合爱美女孩子的口味,简直太漂亮了,对比起来,手里的八卦罗盘更显得丑的跟玩笑似的。  再怎么样,花亦辰都没胆子把直升飞机停在高架上,盘旋了一会,找到最近的高架入口,把直升飞机停在人家学校的塑胶操场上。  周五,学生都放学回家,学校更是冷清。  花亦辰和钟九诗配合了多年,十分默契,打了辆出租车,也说不出什么地点,直接指路,让司机往高架的方向开。  快要到目的地,司机听到客人要他在高架桥上停车,这下不肯了,花亦辰挺习惯的,漠然接过钟九诗递过来的一柄短尺,得亏的他瘦,胳膊细长,把手伸进塑料挡板内,抵在司机脖子上。短尺在花亦辰手里不露出来,跟刀子似的,吓得司机猛踩刹车。  钟九诗下车,在司机手里塞了一百块,并麻利的在他额头上贴了张失忆符。  跟交管局打过招呼,没人敢动公然停在高架上的私家车。  自来熟本来是在车下等,但是来往车辆里纷纷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成功的把他吓回了车里,这时候见人来了,立刻下车听候吩咐。  钟九诗没有客道,神色严肃,直接办正事:“在哪?指一下。”  自来熟把他们带到了地方,“陈组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钟九诗盯着那一处发呆。  花亦辰睁大眼睛看了好久,啥都看不见,挠挠后脑勺问:“你看得见?”  钟九诗白了他一眼,反问:“你看得见!”  花亦辰傻笑,他们都不是陈辰,都看不见。就算看得见,说不定现在也已经消失了。  陈辰进去已经有半个小时了,自来熟还记得那句吩咐,如实告诉二人。  尤念、齐麟和陈辰都在里面,还有一群无辜受牵连的人也在里面。可是有件事他们还不知道,蒙在鼓里对他们而言是致命的。必须通知他们。  那是个三不管区域,人不管,鬼不管,神不管。一般没人进得去,于他们而言,就像宇宙于人类而言,无论如何探索,都是模糊的。何况他们还不会去探索,那是自寻死路。  花亦辰真的是不学无术,执行证其实要考三次,两次笔试一次实践,而第一次的笔试就是全国统一国考考试。这个考试他家里是花了大钱请了最好的老师,最后他还是低分飘过。此时此刻,花亦辰只能靠妹妹,“你知道咱们怎么能进去吗。”  钟妹妹想都不用想,径直回答:“书上说过打开要天时地利人和,所以打开很难。但既然已经打开,短时间就不会消失,只要看得见,就进得去。看来那只妖的目的真不简单啊。”钟家靠捉鬼发家,洞开裂场总是和鬼有些联系,她也多少知道一些,“这个入口,据说只有鬼才能看到。当然这个鬼是广义上的鬼,陈辰也看得见。”  陈辰是勾魂使出身,这点大家都知道,说白了就是和黑白无常一样的。而他和勾魂使最大的不同是,他有一具肉体,脱了肉体他就是勾魂使,穿着肉体他是不仅人类还是个组长。这具肉体让他说鬼不鬼,说人不人。  钟妹妹继续说:“他没有双肩火这点你知道吧,只有额头一点明火。人类一旦没有双肩火,于勾魂使而言就等同于死了,会被当成死亡处理。除非是勾魂使自己。看见入口很容易,摘掉双肩火就行了。”  花亦辰捏着下巴思考。  钟九诗嗅到一股须后水的清香味,这都傍晚了,他究竟是用了多少须后水,现在还没散去。她知道这小子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陈辰不在,自己就要顶天立地,又补充道:“但傻逼才会干这种事的好嘛!”第20章 十万大山(1)  花亦辰靠着高架的护栏,面色凝重:“我们这边没关系,里面是多一个就多一份希望。”  “我知道这点,你以为我不想去吗!”钟九诗气的想用手里的包砸他脑袋,“太危险了,容易被当成鬼抓去,阳寿就尽了知道吗?”  花亦辰伸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你会摘双肩火吗?”  钟九诗面无表情说:“会,但我不会摘你双肩火的,还是我去吧,好歹我家是干这行的,要是被捉了说不定还能卖个人情什么的。”  花亦辰自然不能让一个女士去冒险,斩钉截铁的说:“怎么能让女人走在男人面前!”  钟九诗目瞪口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一行是不能看性别的,又不是比谁块头大力气大,身为铁骨铮铮女汉子的钟九诗半分都没有性别概念。  花亦辰又说:“男人应该保护女人。”  依旧是相同的不容置疑的口吻,听起来颇有几分陈辰的风范。  钟九诗觉得自己进去也不划算,她打架不如花亦辰,万一有危险,还得人来救。  花亦辰突然笑了,笑颜如三月的花,花开灿烂:“而且我要是真出不来,你捞人也方便不是吗。”  钟九诗还是有种想揍他的冲动。  暮色就着乌云,天际很快一阵昏暗,傍晚彻底变成了黑夜,黑沉沉的,沉的压抑。  钟九诗默默的听着狂风,努力对抗寒冷,感受着暴风雨前夕的狂躁,静静道:“好。”  “双肩火互相有感应,待会我摘完你的双肩火,我留一朵你留一朵,方便我在外面指引你方向。里面的路不一定是你看到的那样,可能会发生改变,可能你进去的时候是海南,再过一秒就成哈尔滨了。”钟九诗说,“如果有问题我会强行把你召唤回来,生命第一任务第二。”  花亦辰没意见。  “我没摘过,所以有什么情况也不是很了解。”钟九诗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她站在花亦辰对面,“鬼会对你的额上火感兴趣,要记得远离他们。”  花亦辰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长风衣,领子扣到下巴口,要不是lv的胸包以及aj鞋,分明就是一副牧师的装扮。他是那种被生生拔高的高个子,高的摇摇欲坠。  钟九诗更多的是在安慰自己,她比眼前这个人还紧张。等待本就是考验性子的事,而她天生不安分,“我要施法了啊。”  各家有各家的门道,不便外传,花亦辰懂,不用提醒,自觉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忽的感觉到钟九诗在他双肩上一拍,同时他脚下一轻,仿佛身在一睁眼一闭眼的过程中,他已站在月球之上。  钟九诗说:“好了。”  两个字听起来是如此遥远,仿佛隔了十多米。  花亦辰睁开眼,钟九诗确实站在他眼前。城市里万家通明,然而除了灯光外,他还看见许多盈盈的绿色火焰,职业本能让他知道这些都是跟阴间有关的东西。  “你现在和陈辰一样都是半鬼了。”说话的时候,钟九诗始终盯着花亦辰,想看看他究竟有什么不同,然而还是那么欠揍,并没有多大改观。  钟九诗身后,花亦辰看见一个极大的空间裂缝,里面的世界与外面的世界似乎没有什么不同,除了里面的世界正在大雨磅礴,雨脚声密密麻麻。他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雨,终于能体会到天被撕裂了个口子这种比喻确实一点不夸张。两个空间在南京的高架桥上出现了交叉,里面那个世界里,在柏油道上,雨声如泣如诉。  看着花亦辰一副看呆了的模样,钟九诗忍不住踢了他一脚。  花亦辰这才反应过来,裂开嘴傻笑,居然是这种感觉。  钟九诗两只手里各托着一团白心火,拳头大小,外焰成海蓝色。黑夜里夜明珠一般的清晰,然而花亦辰知道,眼前只有他们两人看得见。  花亦辰伸手接过一团肩头火,小心托着。  钟九诗提醒道:“不用太小心,风吹不灭,你就是把整个太平洋浇上去都没用。你千万别把弄丢就是了。从你身上摘下来就不是你的了,当心别人捡了去。”  花亦辰站在入口处,时不待人,深呼一口气:“我去了。”  现实世界里,大滴大滴的雨水开始降落,一滴便打湿了肩头。  花亦辰立刻说:“你快回车上等,这里也要下雨了。”  他已经做好瞬间成落汤鸡的准备,还好身为半鬼之躯,感觉不是很敏锐,浑身都是冰冷的,可这种冰冷却带着舒适感。这就是陈辰活着的感觉,凄凄凉凉的,像他这个人般。  尤念按下开门按钮。  门一开,被阻挡在车外的雨声顷刻间席卷而来,甚至挡住了车门开的声音。  门外陈辰穿了一件墨绿色北极狐冲锋衣,本来年龄就大,这下更显老了。  陈辰皱着眉头走进车里,匆匆扫视车内的人,又摸了摸坐在前排一个人的脉搏,方才放心。  尤念觉得他这梦做的太玄乎了,车外雨大成那副样子,陈辰居然一点都没湿。他周末还和陈辰聊了一下午,那时陈辰收拾的干净清爽,现在再看,胡子拉碴的,有点落魄。不过隔了几天,陈辰就老了十岁。  陈辰也知道自己最近太忙,吃住都在临时办公室,不太注意形象。看着眼前这么个白净人儿,陈辰有点庆幸现在天黑,不想说关于自己形象的话题,只得先发制人:“他们都没事,你怎么样。”  等等,等等等等,大脑有点卡壳。逼仄的空间里,尤念原地转了三圈,只想把陈辰绑了拿皮鞭抽,让他一五一十说清楚,然而体型相差太多,理智也告诉他不能做任何违法之事。不过他自小受到的教育告诉他要有问必答,于是脱口而出:“i’am fine,and you?”  陈辰:“……”  这人该是快崩溃了,反正现下再瞒下去没有任何意义,陈辰决定都说清楚,再也不用费脑细胞编故事哄人。不过情况紧急,一时也说不完。当年他可是脑回路完全不够用,花了好些天才反应过来。  陈辰说:“你有问题就问吧,事已至此,再瞒着你没任何好处。”  终于摊牌了!感谢天感谢地!尤念拍了自己脑袋一掌,镇定下来,说:“好吧,我们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来。首先,他们怎么了?我同事们怎么了?”  他越说越炸毛。  陈辰抬手,示意他冷静,“他们没事,只是双肩火被摘掉了,你现在看不见而已。”  这是什么玩意!尤念继续炸毛:“双肩火?”  陈辰只得解释:“人身上有三朵火,额头和双肩,这个典故你应该知道吧。”  仅仅是听过而已,尤念哭丧着脸,惨叫着:“这究竟是什么跟什么啊。”  陈辰只得拍了拍他的肩:“我没法一下子就跟你解释个清楚,现在我们还很危险,你得等我们安全出去了,到时候我从头到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都告诉你。”  尤念还能说什么呢,连他也觉得处境危险。这么久过去了,竟然没有一辆车路过。  陈辰又问:“齐麟呢?”  尤念没反应过来,白了一眼:“齐大神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你问我我问谁。”又想起来他说的“齐麟”应该是那只同名的小奶狗,潺潺弱弱的一指座椅,“座椅上睡着呢。” 第29章 某刻,陈辰忽的一把抓住尤念手腕。  拥有小橘猫嗅觉的尤念瞬间警觉,浑身的毛都立起来。  为了更真实的感受,陈辰顿了顿,闭上一双眼。不是鬼,他感觉到一股庞大且数量众多的力量从上方扑下来,是魔化的力量以及蜃妖的妖气!  陈辰把尤念向前推,一指隧道,吼道:“躲起来!”  尤念没见过陈辰这般失礼的面貌,在他印象中,陈辰这个人就像古时的教书先生,古板又臭屁,对于任何疑难杂症都能迎刃而解。  打小没了妈的尤念,就怕给爸找麻烦,从不哭着要妈。长大后,更怕给人添麻烦,他活得那么独立,以至于他的独立里甚至忘记给自己留下一席容身之位。于是尤念逃了,逃的理所当然,又是那么不是滋味。  尤念朝隧道跑,那里又黑暗又深邃,应该能躲上一时半会,跑得一步三回头。他本身没感觉到任何异常,却被陈辰的举动吓得心里打起了鼓,好像脚后跟跟着什么怪物。  陈辰站在原地,抬头仰望,拉开冲锋衣拉链,胸口敞开,露出里面的圆领毛衣以及皮质枪|套。双枪早上好了□□,整个人武装完备。  尤念才跑出五六步远,就听见上方有什么东西落下,待他看清,才发现是有四肢的狗一样的生物,像是中华田园犬,又更威猛。  只是这中华田园犬真不能算是地球生物,有成年金毛的个头,浑身上下的毛发像是被活生生扒光了般光溜溜,双眼不知怎么的一片黑,一张大嘴裂到极致,嘴里满是密密麻麻的獠牙,半点都不给舌头留空间。总而言之,比丧尸狗要好看点。  天上下雨似的掉疯狗,尤念观察的功夫里,竟然落下十七八只。猎物有两个,这群疯狗也不傻,知道分头朝两个猎物进攻。  陈辰在尤念身后歇斯底里的吼:“别回头,继续跑!”  雨声太大,说话简直要人命。  陈辰拔了一把枪,手脚利落的拧开消|音|器,随手朝地上一扔,不管正在扑向自己的疯狗,先朝尤念背后连开三枪,同时利利索索的就地一打滚,躲开袭击过来的一只疯狗。  枪声大作,尤念没想到陈辰竟然是个带枪的!在他身后,最近的那条疯狗脑后连中三枪,血是漆黑腐朽的,大雨冲不淡,可也没人有功夫仔细嗅那腐烂的气息。  尤念转头时已经看不见陈辰,他算是视力好的,相隔那么远,还隔着雨幕,陈辰居然射得那么精准!  狗的嗅觉总是敏锐的,被同类的鲜血以及身后传来的更响的声音刺激到,目标纷纷转移到陈辰身上。  打完滚的陈辰又开了两枪,一枪一个点射,分别打中一只疯狗的脑袋。  然而没用,疯狗只是稍微迟疑片刻,又继续冲来。手|枪里的子弹自然不可能是普通子弹,每枚子弹上都有符文,然而子弹毕竟小,可刻的空间有限,灵力有限。  陈辰在一只疯狗的脑袋上实验,连开三枪,才见疯狗死亡。所以最怕这种没有感觉的行尸走肉。而且必须三枪全中眉心!  “找掩体!快!”陈辰火急火燎的喊,手上动作却不慌乱,井然有序的换子弹夹。  他感觉嗓子都要吼哑了,然而无论何时,人质第一位。换完弹夹,陈辰也不急着射击,反而去卸另一把枪顺便卸消|音|器,继续大马猴般翻跟头躲避。其实也不好受,他毕竟不太灵活,所幸穿的多,伤的都在衣服上,暂时还没见血。  尤念往隧道里跑,黑黢黢的隧道让他恐惧,然而当累赘拖后腿更要不得,咬着牙硬着头皮往里冲,谁知刚进去就看见隧道里竟然停着辆路虎车,车头朝着上山的方向。  一路走来,都没见其它车,这里却停着辆路虎?  没法多想,尤念一把拉开车门,同时对外面大吼:“找好了!”  ——然后面红耳赤的咳嗽,要命关头,竟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个半死。半死不活的往车上爬,“碰”的一声关了车门,倒在驾驶座上继续要死要活的。  尤念软绵绵的声音稀稀拉拉的飘来,那边的陈辰等的就是这一刻。  拥有两只手|枪的陈辰狼狈的站立在大雨中,面对四面八方扑来的疯狗也不再躲。  尤念想不明白为什么盘山隧道中偏偏停着辆价值不菲的路虎,车钥匙竟然还插在钥匙孔里。容不得他多想,外面便传来枪声,一枪连一枪,没有间隔,有时甚至是双枪同开。  陈辰连开了许多枪,尤念也没听见他换弹夹的声音,觉得他肯定是边开枪边换弹夹。  震耳欲聋的枪声才令人胆寒,什么妖魔鬼怪伏地魔的,一旦中弹,全都完蛋。  尤念怕流弹穿破挡风玻璃,吓得弯腰缩着,不敢抬头张望,生怕被削去半个脑袋,一手把小奶狗紧了紧,心想丑是丑了点,但他情人眼里出西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比起外面的“狗”,此刻的小奶狗更是可爱到无边无际;一手攥紧了几张黄纸符,觉得和手|枪一比,陈辰给他的这几张符简直是闹着玩的。  直到枪声没那么密集,尤念才敢哆嗦着张望。  雨帘柔和了陈辰的轮廓,围攻陈辰的疯狗死了个七七八八,只有三四只还在苟延残喘的伺机而动。  陈辰最不怕落单的,一起上他还会掂量掂量,他开枪的速度可是无人能及。本来就不是一场准备好的行动,子弹数量有限,又怕伤着尤念,还不能用常规办法,必须速战速决。  现在陈辰要节约子弹了,动作慢下来,只用一只手|枪,确保每颗子弹都保质保量,直到解决玩最后一只,满地狼藉的尸体,忽视一身被爪的狼藉,他依旧是个英雄。  尤念大着胆子坐在驾驶座上看英雄潇洒风姿,谁知下一秒,陈辰就被身后某个东西撞击摔飞出去,摔了个狗吃屎。  那是只尤念从未见过也想象不出来的怪物,从陈辰背后悄无声息的偷袭。  疯狗虽然长出了不属于狗的部分,但一眼就能认出来大抵是狗变的,而这生物,除了一条巨大的鲤鱼尾以及乱的打结的长发之外,剩下的只能用“闹着玩”来形容。  闹着玩身宽体胖,足有三四米长,两米高,可却是极灵活的胖子。  陈辰爬起来,认出来的生物,立刻开枪。那一撞撞得他头晕眼花,站起来也是直打摆子,左臂甚至以一种不正常的姿势下垂,额头上有伤,正在渗血。  那是蜃妖的原型!虽然有点恶心变型,但陈辰还是一眼就认出她现在是妖魂状态,而且是头魔!  魂魄是没有实体的,强大的魂魄可以用法术凝聚成实体,这得是多强大的力量能在短时间内把一条妖魂逼成魔!  尤念在车上,既害怕闹着玩 ,又担心陈辰。  陈辰开的几枪根本没用,弹夹打光后,单手无法换子弹,开始扔符咒。一道落雷凭空而降,跟挠痒痒似的落在闹着玩身上,魔化之后的妖魂太强大了。  下一秒,尤念下定了决心。小奶狗躺在他腿上,沉甸甸的一大坨。路虎的主人明显是和王哥一个级别的,车座太靠后又太矮,来不及调整,钥匙一拧,尤念毫不犹豫的发动了汽车!脚下猛踩油门,仿佛下面是个无底洞。  路虎在尤念手中像只被从冬眠中吵醒的大黑熊,呼呼啸啸的向外冲。  尤念和闹着玩距离不远,短短三四十米的距离对脱了缰的路虎而言只要几秒。  陈辰已经是眼冒金星了,当下又是眼前一花,发现敌人就这么活生生的没了。  一道惊雷恰时恰地的劈过来,他们似乎是离天很近,所以雷也能劈到。尤念知道这道雷是假的,劈到脑袋上也不顶用,所以才劈得这么肆无忌惮?  闹着玩被车头撞得向山下飞,雷劈下来的一瞬,远光灯似的照亮了整座大山。透过车窗,尤念看见窗外模糊的野兽,头发之下,赫然藏着一张惨烈的满是血污及疤痕的脸,饶是如此,还是能看出是个女人脸。  闹着玩是母的?想着,尤念发现这张脸有点脸熟。  那夜在酒吧里实在太惊讶了,以至于尤念花了整整一周的功夫琢磨酒吧里的点滴,这张脸分明就是属于那个喝蓝色鸡尾酒的女人!周六就是她绑架自己的!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思及至此,尤念猛踩刹车,没系安全带,他整个人差点撞飞出去,腿上的小奶狗更是滚到脚下,尤念那个心疼,甚至险些咬了舌头。  弯腰捡起小奶狗,摔成这样了,他依旧完好无整的睡着。尤念匆匆把塞进兜里,抱着小奶狗,跳下车就去找陈辰。  尤念见陈辰一副不得了的样子,捂着左臂,头上还有擦伤,急切的问:“怎么样了?”  “没事,皮外伤。”陈辰疼的厉害,“车还能开?”  路虎被尤念撞了车头,但挺好的,便说:“应该能。”  陈辰半靠在尤念身上:“坐车走,车快。”  其实尤念是不大同意他这句话的,但他不敢说。  陈辰现在显然是不能再自己走了,尤念力气有限,便把他扶上了副驾驶,顺带系上了安全带。他自己也跳上驾驶座,调整座椅,系好安全带,小奶狗依旧沉甸甸的缩在他两腿之间。  心里又出现千百个问号,然而尤念怕闹着玩卷土重来,还是逃命要紧,调转车头时他不敢分神,生怕一不留神把车倒到山脚下去。第23章 来了只闹着玩(2)  看着尤念颤颤巍巍的打方向盘,陈辰以为他是在对刚才的事心惊胆战,殊不知尤念是怕一不留神两人一狗全撞车完蛋。陈辰安慰他道:“没关系,别害怕,已经走了。”  直到待调转好车头,车朝着山下开,好像一切步入正轨,尤念才问:“刚才为什么我看见那个绑架我的女人了?”  打开雨刷,漆黑的雨刷器左右摇摆,像在雨中起舞。然而雨该怎么落还是怎么落,半点没因雨刷器的影响。尤念觉得大雨天不开雨刷不行,别别扭扭的不是事,便没关。  陈辰回答的虚弱的有气无力,“她是妖,是只蜃妖,刚才那个是她的本体魂魄魔化了,现在算是魔了,所以难对付。”  魂魄被炼了魔,炼魔需要时间,本体应该是死了才对,至少不是刚死的。陈辰没想到蜃妖会死,还死得那么壮观惨烈,看她身上的那张扭曲的脸,好像死前遭受过酷刑。那群疯狗原来也应该是普通的狗,不知为何被注入了妖气强行催化,乱了心志,成了一群行尸走肉妖。  尤念听不明白:“深妖?什么妖?”  陈辰解释:“海市蜃楼的‘蜃’,算是种传说中的生物,挺稀罕的。你之前进入的梦境就是她的法术海市蜃楼的原因,很可怕的一种幻术,心志不坚的人撑不了多久。”  现在他眼前也不冒金花了,好了许多。蜃妖既然已死,做这些的就只剩下秃鹫妖了。  尤念又问:“魂魄也能成魔?魔到底是种什么生物?”  “魔不是某种生物,是一个笼统的概念。万事万物,皆可成魔;魔由心生,如影随形。莫说是魂魄了,人妖神佛鬼,生的死的,都能成魔。是为了力量而失去方向的生物。不过有的魔没了自主意识,就像这只,所以叫驱魔。”  尤念倏地想到阿凯,那个现实中的阿凯和梦境中的阿凯,声音有点有气无力,好像受伤的是自己:“所以阿凯是什么?魔?”他不由自主紧了紧握方向盘的双手。  “是只秃鹫妖,修炼了千年,又很狡猾,很难对付。”陈辰给自己找了个极难对付的主和一个甩不开的拖油瓶,“还不能算是魔。不过有入魔的征兆,所以我们才会出动。”  尤念又想起腿上的小奶狗,他虽然很爱这只狗,但也不是盲目的,心中所有的怀疑都被他的爱压下去,此刻又涌了上来。拎起小奶狗,尤念问:“这只也是吗?”  陈辰有点怕尤念恼羞成怒,把狗从窗户扔出去。他缩在座椅里,伤在左臂,只能侧躺,背对着尤念,看着山壁和绿植略过发现车速一点都不快,但也不忍心促,实话实话道:“算是,计划是让他保护你一阵子。刚才在你的梦境,就是他保护你,否则现在应该还能活蹦乱跳的,他的火不好摘,勾魂使不敢轻易摘。”  尤念自以为是的,原来是只狗妖啊,是妖怪呐,难怪萌萌哒饭量大还长不大。年龄肯定不小了,难怪陈辰坚持要人吃什么就喂他吃什么,原来这一周身边跟着个萌保镖,之前也是觉得小奶狗像是只忠实的保镖!  于是乎,尤念的脑海里出现一张小奶狗穿着一身黑西装带纯黑墨镜的图片,酷萌酷萌的,当想起自己那一堆傻了吧唧的亲吻和爱抚,瞬间石化。  太尴尬了!没脸见人了!  等等等等,叫齐麟的小奶狗妖的主人是齐大神?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尤念仿佛明白了什么!  天哪,天要塌了。  尤念决定还是不问了,假装不知道,充当傻瓜,否则他肯定会尴尬脸红到地沟里去。  他们二人,一个心里无比复杂直视前方生怕把车开进山底,另一个虚弱无力半分不想睁开眼睛。  各自都有重重的心事,比十万大山还深沉,一时竟然没有注意到后视镜里有个人在洒泪狂奔。  花亦辰听见枪声,循声而来,一路狂奔,竟然没能把一身奇怪牧师打扮和一头仔细打理的头发跑路乱。  雨声太大,车里的人门窗紧闭与外隔绝,花亦辰把手都挥得快脱臼了,车里的人仿佛故意看他笑话,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双拳难敌四手,两腿难追四驱,饶是花亦辰人高腿长、人瘦身轻也跑不过缓速前行的汽车!堂堂高富帅今天在追车,说出去他都嫌丢人——出去就把路虎的股份给收了然后全抛以泄心头之恨。  尤念开车从没上过五十迈,如今开到五十迈,开得战战兢兢,忽的什么东西出现在车前!  开车的人都会下意识的以为是人,尤念也不例外,猛踩刹车,同时被安全带勒得生疼,一手握着口袋里的纸符,一手抱着小奶狗,并且下定决心如果有长得跟闹着玩似的蜃妖出现,一定会把小奶狗扔出去——人家可是顶天立地的大妖怪!自己这点分量都不上不了台面。  定睛一看,是跟银棍,定海神针似的插在车前。  陈辰左臂脱臼,这下可受罪了,身上疼,心里还得担心着尤念,睁眼一看,这不是花亦辰的武器吗?后视镜里,正看见花亦辰跑过来。  他怎么来了!他怎么会来?  陈辰满脑袋问号,忍着痛,对紧张到极限马上要挠人的尤念解释:“自己人,别怕。”  花亦辰匆匆忙忙的赶上来,一手还托着肩头火,在尤念瞠目结舌的注视中悠然自得拔棍开门上车。  陈辰看得目瞪口呆,下一刻,胸腔中藏着一座随时待发的火山,岩浆就在他口中,都在此刻不着痕迹的爆发了:“你怎么摘了肩头火!”  尤念也同时睁大猫眼无辜无知问:“你是妖怪吗?”  花亦辰“碰”的一声关了车门,心想老子没问你们呢,你们到先一个个拷问起我了,不过我还是回答吧。尤念那小模样,太可爱了。花亦辰老老实实的坐在后座上,底气十足的解释:“我是人!还有,不摘肩头火我怎么进来,不进来怎么见到你们!我是来通风报信的!” 第31章 尤念从未想过死亡,“死”是个同他绝缘的字。哪怕是这一刻,独自面对凶神恶煞的妖魔,他也不觉得自己会死。那一瞬,他脑袋里尽是风花雪月的未来,象征着美满与幸福。  上天注定,命不该绝。下一秒,尤念陡然在口袋里摸到黄纸,陈辰说过没有法力是发动不了的,但是他还是想试试,于是扔了出去。  四张纸符被整整齐齐揉成了一个纸卷,空中散开,朱砂纹路似鲜血一般红润,零落的飘着,好似不经意般贴上了蜃妖。  尤念觉得脚软,浑身上下像是被抽走了筋骨,疲倦到让他睁不开眼。  空中,无数惊雷凭空而现,并非寻常所见的那种惊雷。那是一种尤念从未见过的带着耀眼金光的雷!  尤念不认得什么天雷,在他看来不过是普通的雷是被人用金色铅笔描了轮廓。  雷声振作,响彻天际,足足有几十道,每道都绵延六七米,悉数劈到蜃妖身上!  那雷落在蜃妖身上,迅速燃起了金色火焰。蜃妖一声惨叫,震得尤念耳膜都要裂了,浑身上下产生了跟着疼的错觉。  一妖一车下落的过程中,蜃妖浑身都在燃烧,惨叫声不绝于耳,整个身体痛苦的蜷缩着,在尤念眼前渐渐化作黑灰。雨一淋,便什么都没有了,仿佛也像这里的雨,是一种假象。  尤念缩在车里,把小奶狗紧紧护在胸口,半截的车经过繁密的树木缓冲,他又累又怕,生怕就这么摔死。车都落地了,依旧不敢睁眼。第25章 威武霸气(2)  花亦辰是最先跑过来的,他本来就没什么事,肩头火怎么摔都摔不灭。见尤念缩在车里成了个鸵鸟状,一动不动,顿时也吓傻了,生怕这人出什么毛病——出任务时保护的平民百姓出了岔子,是要永远跟随他职业生涯的污点。  尤念只是疲倦的不能再疲倦,动弹不得了而已。  花亦辰连银棍也不管了,由得它倒在地上,一把拉起尤念,见他还睁眼喘气,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忍不住大喜道:“行啊你小子深藏不露!太威武了!我活到现在可算见识到什么叫法术!什么叫天雷!”  他说的话,尤念是半点都听不懂也听不进去,连忙摆手。  这时候陈辰也咬着牙跑过来,他是唯一一个伤着了还伤的比较重的一个,下落的时候受到树枝上的阻拦,遭了一番罪,他多少年都没遭过这种罪了!然而心中担心着尤念,寻迹而来。  “没事,放松放松,别紧张,刚才的法术抽走你身上太多力量,现在有点虚脱而已。”一看尤念,陈辰便知道是怎么回事,示意不要紧张,“千万别用力,也别想太多,随着身体去就可以,想睡觉就睡一会。这种时候如果还强打精神容易经脉受损,是一辈子的大事。”  尤念现在觉得听多听一个字都要人命,随时都会晕眩,何况陈辰的话也有理由让他松懈。半靠着陈辰,□□的力气也没有,他简直要放任自己睡着。  陈辰揽着尤念,觉得手里这人泥鳅似的乱滑,不用力就要摔到。对花亦辰说:“我感觉到就在附近,应该很近了,你把他背上。”  花亦辰高的跟麦秆似的,可有一股子力,背着尤念跟背小鸡似的毫不费力,还能腾出一只手托肩头火。  银棍被陈辰拿在手里走在前面开路。  尤念把小奶狗放在花亦辰后颈下,用下巴抵着,眯着一双猫眼,将睡未睡。  花亦辰知道背后的人没睡,柔声的劝着:“睡一会吧,醒来就好了。”  尤念哼哼唧唧的,也不知自己有没有哼唧出个“嗯”字。  又走了约莫二十分钟,陈辰才停下来,示意到地方了。  尤念努力撑着,正是因为好奇,为了看个究竟,从花亦辰的肩头探出小脑袋。花亦辰背了一路到不觉得累,此刻却差点被尤念的下巴尖抵穿了。然而尤念除了看见四颗排列在正方形四角的柳树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花亦辰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有点诧异。  陈辰见怪不怪了,一边上前,嘴里还一边骂着:“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这幅样子好看 吗?就为了给我看啊?好看是吧,走到这个地步我也是佩服你。”  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领导当久了,成了个碎嘴子。  阵中的少年扁扁嘴,却无可奈何的低着头,看起来很羞愧,其实暗地里目光凶狠,心想怎么是这家伙!换谁都比他强。  一条巴掌宽的金属锁链围着四棵柳树,四个方向还各贴着一张符。  阵中的少年留着扎手的短发,却穿着一身靛青汉服,一条胳膊被烧成了焦炭,席地跪坐,模样举止都规规矩矩,像电视里放的旧时私塾里的学生。他被一条锁链绑住单手双脚,锁链上贴的纸符更多,足有十多张。清清秀秀的模样,好像真的会被风吹散。  陈辰撕了张外围的符,扶着铁链,长腿一跨走进阵中,又一一把束缚少年的铁链的符给撕了,直到撕到最后一张,少年才能动弹。可惜他此刻已经被陈辰的喋喋不休训斥的五体投地,再也露不去凶悍的目光,乖得像个委委屈屈的小兔子。  尤念茫然的看着陈辰演独角戏,花亦辰则看的津津有味。  陈辰摘了最后一张符,上好的黄纸都是特质,原本就厚实,拿在手里更是厚厚的一沓,搬砖似的,敲人利器,对于勾魂使而言,简直是谋杀之法宝。陈辰也是意识到这点,拿在手里摇的啪啪作响,大有威胁之趋势,声音清冷,和平日里大不相同:“说罢,怎么回事。”  汉服少年的声音绵柔细长,仿佛说着说着就没了:“前日寅时三刻小生正值公务繁身……”  “啪”的一声脆响,像是咬了颗妙脆角,汉服少年的脑袋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陈辰带着几分旧时教书先生的严厉,一沓纸符戒尺一般,一字字的咬牙往外吐:“说人话,现代化!普通话!”  花亦辰笑得肝颤,实在是背不住尤念了,靠着一颗极粗的树,缓缓把人放下。两人靠着树看电影似的看着,可惜只有一人看得见。  汉服少年显然也是个被教书先生打怕了的主,浑身上下无一不哆嗦,语气一转,又伶俐又畅快:“我在医院里收魂呢结果魂前有个阵,我一不小心着了道,醒来后就有个大妖怪二话不说就逼我勾火,我心想这哪儿能啊,和人家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凭嘛白白祸害人家。”  说着说着,飘出了一股浓浓的东北大碴子味,花亦辰突然想起猪肉炖粉条,但这茫茫大山深处以及汉服少年,怎么看都跟猪肉或粉条没有半毛钱关系。  汉服少年举着被烧成碳的胳膊委屈的说:“你瞧瞧他把我给烧的,三味真火!妈的那叫一个疼!”  陈辰没被三味真火烧过,但也听说过,对付他们这种生物跟砍刀跺西瓜似的流畅,不耐烦的一挥手:“行了,会长好的。那只妖是不是秃鹫妖?”  汉服少年回味了一番,肯定点了点头:“差不多是,我看他的像只秃头的老鸟。”  秃头是陈辰的大忌,他这些年发际线越来越靠后,很明显的有秃头的趋势。于是汉服少年又白白的挨了一下,陈辰催促:“行了,收拾收拾,把人家火给放了,你也快走吧。”  汉服少年站起来,用一只手掸了掸屁股上的灰,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摊开,默念了咒语,花亦辰就看见他的胳膊就跟长蘑菇似的长了一溜的肩火,在轻柔如催眠曲的咒语声中,肩火向上飞起,各自飘向他的主人。  其中两朵属于齐麟的肩头火,大小倒是如拳头大,只不过白底黑焰,焰火跳动之余,隐隐看得见一只兽型。这两团火一点也不像人的肩头火那般温顺,带着杀伐之气,气势汹汹,似乎在代替主子发泄被强行摘了的不满情绪,全森林都不由自主给他们让路。  花亦辰看的痴呆,没想到肩火居然这么威武霸气,气势还压了主子一头。  “肩火其实是种很坚固的火,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容易摘,否则假死的那么多,阴间岂不乱套了?至刚至阳三味真火,至纯至阴肩头双火。”陈辰一边好整以暇的解释,一边往回走,“火回了,赶紧回去。”  齐麟躺在尤念怀里。两只黑色肩头火鬼魂般穿透尤念的身躯,一左一右落在齐麟双肩处,肩火归位的同时,齐麟醒来,一双狗眼更是煞气四溢,眼光都能杀人!然而入鼻的是最安稳的气息,入眼的是最想见的那张脸,入耳的也是他听惯了呼吸声。齐麟仅用了一秒钟平复下来,又看见了花亦辰和陈辰,方明白他们把一切都解决了。  齐麟抬头望着,扒拉了一下尤念的胳膊,小奶狗的身体还是太小,口吐人言:“怎么回事?”  陈辰解释:“放心脱力睡着了而已。刚才被练成魔的蜃妖追杀,他用四张召雷符唤出了天雷降世,一下子把经脉里的法力抽光了而已。”  齐麟对召了什么雷不感冒,从怀里跳出来,化为人形,逼问:“你们为什么要让他召雷?他会不会懂不懂你不明白吗?”  肩火归位的齐麟才是生力军,怒不可遏。  尤念对齐麟像是护崽的小雌猫,齐麟对尤念简直像被冒犯王者尊严的万兽之王,怒火之盛,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  花亦辰只能缩脑袋,不敢插嘴。  陈辰不是不怕他,但他是组长,高一级别,态度咄咄逼人:“你问我?那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保护的人?还被秃鹫妖是找到了!”  尤念今天选择座的班车是提前十几分钟才决定下来,他们千保护万保护,甚至安排了个贴身小保镖,还是被秃鹫妖连人带车送进了这鸟不拉屎的阴阳交界处。  花亦辰怕他们吵得一发不可收拾,关键是齐麟的脾气太大,发脾气时还一副小孩子似的有理没理的都不太讲理,只得硬着头皮且怯且懦的说:“咱们要不先回去再聊?”  大雨滂沱的原始森林带着绿油的翠意,却没有其它活的生物,安谧阴森的十分刺目,并不好受。  齐麟和陈辰互相瞪着。  花亦辰只得继续怯生生的建议:“先原路返回?直接回去?另一团火在妹妹手里,能给我们指路。”  “这里的路不能回头。”陈辰冷漠的说,继续跟齐麟对视,“先去找车,我在车上留了符,跟我走就成。待会你再跟联系钟九诗让她给我们指路回去,走吧。”  齐麟把睡着了的尤念打横抱起来交给不知所以的花亦辰,又在空地上化为原型,同时体型变大,活生生的神兽出现在眼前,不得不说,体型一大起来,完全跟狗没了关系,丑陋的小奶狗化成英俊神勇的神兽,值得全人类顶礼膜拜!齐麟没有注意别的,趴在地面上,十分屈尊,不耐烦的催促:“用飞的,快一点。”  把麒麟当坐骑这种事够他们出去炫个十几年了!  陈辰打头,花亦辰抱着尤念坐在后面。麒麟天生是个坐骑,三人坐上去,连扶都不用扶,便稳稳当当的。其实也不敢扶,怕拽到鳞,把神兽给拽疼了。  黑色麒麟脚踏白色祥云,腾空而起。  齐麟还年轻,别的本事不咋地,架云腾飞的本事倒是一流。  陈辰从腰包里取出一张叠成等腰三角形的纸符,放在嘴边吹了口气,纸符便箭头似的飘到齐麟眼前指路。  这张符不仅灵敏,还挺活泼的,雨中没人理它,就自得其乐的摇头摆尾,像是被放进一池清水里的小鱼苗。  齐麟正心烦意乱,受不了,一巴掌把它拍没了,也拍乖巧了,再飘回来时再也不敢耍贱卖萌。  花亦辰看的好笑:“你这是什么咒,那么人性化?回去给我也画一个。”  陈辰面无表情的说:“什么咒也不是,我抓了个小鬼分开锁在两张符上。这张符里封了个脑袋,有点智商用来寻踪,躯体是个智障被封在另一张符上做定位,你还要吗?听话的小鬼不好捉。”  花亦辰哆嗦了一下,差点连人带怀里的人跌下去,连忙摆手:“不要了不要了。”第26章 突袭(1)  蜃妖魂飞魄散,死得透透的,秃鹫妖也没席卷而来,这一路走的有惊无险。  小鬼脑袋被齐麟打怕了之后,只想快点溜,效率直线上升。齐麟飞的也快,十多分钟便寻到了大巴车。  大巴车上,整车的人都醒了,吵吵嚷嚷的简直成了菜市场,已经有大胆的人下了车,发现这雨竟然是假的!  陈辰到不觉得头疼,把这群家伙揍昏了都成,反正最后都要用失忆符的,总不会遇到第二个龙家后人。于是赶紧吩咐花亦辰联系外面的钟九诗,把这一堆烂摊子交给专员处理。  南京已是深夜,骤雨来得快去得急,一场风雨交加的雷阵雨停歇后,公安局联合交管局把高架桥给封了。反正是车少的点,也不缺这一条高架分流,为了躲避阵雨,许多人都缩在家里拒绝外出活动。  消失的一整辆车上的家庭人员互通消息,发现都没回去,担心是半路遇劫道的,纷纷报警。  知道事情真相的分局局长本来在不知道几奶的床上,穿了衣服就往局里赶,电话打了个遍,对警局施压,才把这件事层层压了下来,擦着脑门上的汗就差给钟九诗跪了,姑奶奶你可别也一起失踪了!  钟九诗不得不承认,分局局长别的本事没有,和官员打交道倒是一套一套的给力,给自己省了不少麻烦。她站在高架桥上,带了一天的妆不持久,开始泛油,远看像女鬼,近看也阴森森。  托着花亦辰的肩火,钟九诗想着如果要挟他,能不能要挟个经典款爱马仕,但是想归想,梦也是要做的,还是想一下就好。手上还是谨慎的托着,心里也是小心翼翼牵引。  花亦辰会开大巴,也仅仅是会而已,开的比尤念开路虎还小心,满头大汗,心想回去一定的好好练习开大巴,说不定以后部门里团建,自己还能客串个大巴司机。并且对之前嘲讽尤念的车技感到后悔,该买十辆大巴随便撞的应该是自己。  齐麟抱着尤念被车里的人聒噪烦了,狠狠一瞪,都给瞪乖了,神兽一发威全人类抖三抖。  陈辰感觉浑身一寒,耸了耸肩膀,才习惯了性的挺得住了。  车缓缓开出裂缝,花亦辰从后视镜里看见那个汉服少年的身影在出口出一闪而过,片刻后又小心探出脑袋向外张望,目力中带着对红尘世界的渴望。  不是所有的勾魂使都能像陈辰这样有具在人类世界活动自如的肉身,其实他们也是鬼,不过权力稍微比鬼大一点,大不到哪里去。  而当车完全离开之时,那位汉服少年却是整个出现了,幼小的身躯在大雨中稚嫩的可怜。他举起右手,伸出食、中二指,关了出入口,将两个不同的世界彻底阻隔。  陈辰率先下车,第一句便是大喊医生。  齐麟抱着尤念下了车,脚刚落地,又想起来什么,飞快的转身拎起尤念的背包。  尤念不是没有意识,只是倦得四肢百骸空无力气,正巧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被齐麟抱在怀里,他也羞得无地自容,觉得还是睡着的好。伴随着近处的警灯声和人声嘈杂,五官六感都被隔绝开来,遗世而独立  花亦辰停了车,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先拿回肩火,可算是见识到摘肩火的严重,乖得跟狗似的凑到钟九诗面前,妹妹妹妹的叫个没完没了。  现实世界里,真实的雨水把高架和整个城市洗刷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仿佛经历的是一场浩劫,整个崭新的城市是原先的断壁残垣上横空而起,完全看不出之前的颓废模样。  高架上准备齐全,救护车也到位,局里有专门的救护车和医生。然而受伤的只有陈辰,他坐在车沿上,脱了破布似的外套,任由一位头发花白的医生给自己接骨,好像只任由摆布的破布娃娃。 第33章 救护车内有三人,司机和医生都系着安全带,独陈辰倒霉,摔了个七荤八素,车厢内硬的软的都砸在他身上,叫苦不迭。  尤念看得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尚回不过神来,喘着粗气看着齐麟,又看看救护车。陈辰那一手爽利的枪法就算了,齐麟这得是多大的力量!可搭在他腰间的手却力道适宜,他甚至怀疑只要齐麟愿意,下一秒就能将他的腰勒断,但齐麟不会。  这个时候,除了天和地,以及他们各自的情感,没人留意到他们之间的含情脉脉。  尤念正心如平原跑马,脱缰了的跑,放出去便收不回来。那是健硕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把他护在身侧,严丝合缝,滴水不漏。像是一生一世都不会松手。  阿凯却是愣了一下,没想到那么快就会再见面。巧合也是缘分的一种。可人却被另外的男人搂在怀中,还是要搂千秋万世的那种搂,当下被嫉妒冲上脑海。不仅人被抢走了,连生存也没有他的落脚之地。  不是世道残酷,也非政策不允,而是无他的容身之地!离他的心尚有段距离的魔意侵入心脏每一处,魔是集聚的恶,如世间所有品尝过这份力量的,多一点,再多一点也不为过。  阿凯站在高架桥中央,先是忘了自己,继而忘却了尤念,一具肉体,千难险阻的,顿时成魔。这时候,他浑身上下只剩下一个年头,把人吃进肚子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前头的雪佛兰一个急刹停下来,甚至停下来之前,钟九诗和花亦辰便冲了出来,奋不顾身。  尤念忽然转头,脖子拧了半圈,事隔许久,再见阿凯,已是物是人非。  路中间的阿凯很快便被无数绿植湮没,迎面而来的,是如雷贯耳的犬吠声。  齐麟先是放下车,哐当一声,又放下尤念,冷冷的直视前方,并把尤念拦在身后,一点都不让他暴露,一只胳膊始终紧抓着,像是要把两人拴在一起。  夜色中氤氲着诡谲的味道,有雨水味,有绿植味,有腐烂味。  高架上还有水渍斑驳,雷阵雨留下痕迹,千万水洼倒映着的灯火斑斓,是人间的和平与温暖。一场大战突如其来。  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白日车水马龙,夜里是你死我活的战场。第28章 腾空  花亦辰照旧打头,双短棍合并,银色长棍被他耍的犹如金箍棒,毫不畏惧的冲向绿植海洋。银棍驱邪避魔,像是圣水对吸血鬼,有藏獒冲过来,也被他强悍的打回去。  战场是如此之大,简直像是给他量身定做的舞台。他只是有点后悔穿了件黑风衣,该穿件亮色外套才是。  钟九诗不是战斗系的,看着被花亦辰独自拦下的危险,脸色沉重,连忙吩咐司机快走,一直朝前开,别在战场停留。  千年的妖力外加数不清的魔兽,根本不是他们这两个人的法力能抗衡的。花亦辰手中能与之一战的遮天番之前的两次使用耗尽了灵力,强行催动的话,以遮天番之力能把他抽成人干。  秃鹫妖来的太是时候,是把孙子兵法吃进肚子里了!专选他们实力最弱的时候。  绿植另一边,陈辰连滚带爬的跳下车。眼镜被磕歪了,也来不及扶正,只顾着扶着自己千万别倒下。太丢脸了!原本计划着回去先修养身心,结果对手却玩了个敌疲我打!抓妖捉鬼驱魔的,他们竟然完全被这只妖玩弄于鼓掌中!  “尤念!”陈辰吼了一句,朝尤念招手,“跟着我!别打扰他!”  现在他们的希望只剩下齐麟了,一边的花亦辰和钟九诗小组里缺了个人,实力只能发挥一半,根本不是魔化的千年秃鹫妖的对手。  齐麟揽着人左挡右躲顺带攻击着实费力,何况无数冲过来的绿植和藏獒之中还有个巨大的威胁,在伺机攻击。  陈辰现下没空管这一对,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发警告,一边朝驾驶室跑,把驾驶室里两个人拉出来,先护送着离开。有被遗漏的绿植和藏獒敢冲出来,就拳打脚踢,他手脚上的功夫一般般,只能拼了老命的打。  这次救援行动关系到几十个无辜人,算是南京分局史上罕见的,可以匹配十人以上灭门级别的惨案,备受重视,分局里所有能清场都上场了,现在事情还未结束,倒是可以继续使用。  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里面的人看得见外面,加上不惜工本使用的金刚之咒,将整座高架变成抗绿巨人级别。只要尤念别再稀里糊涂召个天雷,整座高架任打任摔任砸。  先让后援人员加强戒备,有什么能用的法宝能打的人能打的妖统统上来。陈辰冲着电话里吼,瞧着司机和医生越跑越远。  那老医生虽然一头白发,身子骨却十分硬朗,去年还跑了个马拉松,跑起路来比司机利索多了。  尤念已经过了筋疲力尽的骇然阶段,结果就是冷静下来,想起钟九诗说齐大神超级厉害的事实,忙推着他说:“先放我下来,你放心大胆的打!”  交给陈辰?他可不放心,齐麟还记着仇呢,松揽着尤念的手分文不动。  一不留神,齐麟被只藏獒咬住手臂,那嘴之大,小臂全被咬在嘴里,无数锋利的獠牙咬在血肉的肌肤上,却没有咬进去,连个白印也没有,简直像一块棉花夹在钢铁上。被齐麟猛地甩到地上,甩的黑血烟花似的四溅。  不仅力大无穷,还钢筋铁骨!  尤念倒是没被敌人汹涌澎湃的气势吓着,反倒快被齐麟吓死了。又看齐麟只用单臂抵挡,短短几分钟,已经被咬了好几次。尤念怕给齐麟找麻烦,见他这么护着自己,心中生出不知多少懊悔。  尤念试图挣扎,便看见有个庞然大物拨开冗杂的绿植径直冲了出来,忙大吼一句:“那里!当心!”  野兽的直觉敏锐而犀利,洞察到危险的齐麟猛地一把推开尤念,任由自己被巨物撞飞了出去。  一头展翅达三四米的秃鹫飞冲出来,双目赤红,急速的拍动着双翅,腾空而起,紧追上齐麟,大嘴一张,便把人咬在嘴里!一咬不行,二咬坚硬,他那张嘴不管怎么使力却偏偏咬不动。  齐麟费力的挣脱出一只手,想也不想,朝着秃鹫妖坚硬的喙垂下去。  显然是锤错了地方,齐麟疼的一咧嘴,可他皮更糙肉更厚,兽血沸腾的不怕疼,又朝着秃鹫妖眼皮子底下锤下去——眼睛远,他够不到,否则一定一拳头锤进他眼睛里去。  尤念被秃鹫煽动翅膀的旋风吹得昏头转向,感觉自己就要飘起来了,陈辰立即大步上前拉住他的衣服。  秃鹫妖一对上齐麟,之前被齐麟挡着的绿植和藏獒悉数向二人冲来。  陈辰挡在尤念身前,额角的纱布渗出血迹,有一滴沿着额头滑下来,滑到眼皮上,固定下来,俨然长了枚朱砂痣。他甩出五张纸符,双手合十,喃喃的默念了一句咒语,像某句禅语。  尤念听不明白,但也听懂了最后了一个字,那是一个铿锵有力的“开”字。  凌空的五张纸符于沉沉的咒语声中迅速燃烧,化为五个张牙舞爪的鬼影,然而他们现身的同时,竟然转向朝二人扑过来!  这是要舍身取义么,尤念欲哭无泪,感觉好像跟错了人,还是齐麟靠谱点。  就在下一秒,鬼影便被无数追过来的绿植和藏獒扑住,迅速搅成了一团。那鬼影不过五条,可个个凶悍,连抓带挠,气势之强悍,爪牙之锋利,简直如街头悍妇。  尤念缩在陈辰身后,一点都不怕,大着胆子问:“这是什么?怎么看起像鬼?”  陈辰夸道:“眼神不错,就是鬼,以前见过?”  尤念拼命的摇头,化身拨浪鼓:“谁没事见鬼啊!”  管他什么鬼,能救命的就是好鬼!回去给你们烧纸钱金元宝!尤念已经忘记这五条鬼刚出现的时候还想攻击他们的事实。  绿植长得像爬墙虎,法力催动之下,长出了碧绿的枝叶,这么一搅,像是在搅一锅面条,而那些大块头的藏獒是汤里的肉排骨。尤念特好这口,想着再来点生菜叶子就更完美了。  于是“生菜叶子”还真来了,花亦辰护着钟九诗一路冲了过来。  花亦辰手中那根银棍有近两米长,耍的轻盈,挥得灵动,挥洒之间,还有淡淡的银色光晕流转,总而言之比六小龄童耍的好看。  “孙悟空啊!”尤念喊了一声,看见有只黑黢黢的鬼影冲过去想咬花亦辰,花亦辰横过银棍,一挡一推,鬼影登时冒着蒸汽,身子影影绰绰,避之不及,就再也没有哪只鬼影敢冲上前。  钟九诗一来就开骂:“我擦,组长你放恶鬼出来干嘛!”  “没来得及上交,拆东墙补西墙。”陈辰不耐烦道,“待会再抓!抓鬼总比被吃了好。”  这些恶鬼都是平时没事顺带着抓来的,放哪里都是为祸一方的祸害。  这也行啊!尤念完全插不上嘴,但大脑还是在快速运转着,捕捉一切信息。  钟九诗却一语破的:“信你会交我就是鬼!”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陈辰手里总是有合适用的鬼,肯定是捉完就藏私了。  花亦辰的银棍似乎很特别,不仅鬼影怕,那些藏獒和绿植也怕,怕归怕,但依旧不要命往前冲,势头丝毫不减弱,就是想用人海战术。与对比起来,陈辰和钟九诗就比较狼狈。  钟九诗问道:“咱们有后援吗?”  花亦辰忙里偷闲的补充:“齐大神的剑没了,没攻击力!单靠防守也不是事啊!”  陈辰已经通过电话了:“等!拖延时间!”  钟九诗骂道:“妈的,就应该每个分局都配个执行部好嘛!人手完全不够用!”  她说着,还拿起挎包狠狠一挥,标准的打棒球动作,把一只藏獒拍飞。  尤念分明听见她那包里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正是那玩意砸中了藏獒,是石头吗?好奇心大盛,这群家伙各有各的秘密武器。他紧紧缩在陈辰和钟九诗身后,外面的危险半点也威胁不到他。  “就是因为人手不够用所以只有总部才有执行部啊!”花亦辰的话最多,什么时候都得找电话,好像不说话就会有人把他忘了,“快想办法啊,撑不住了要!”  打了那么久,这群藏獒和绿植不仅没有少过,反而越来越多,战线一步步朝他们逼近,还偶尔能看见齐麟被打得满场乱飞。  齐麟和秃鹫妖之间势均力敌,谁都奈何不得谁。  陈辰灵光一现,看向救护车,整个车都翻了过来,静静的躺在路边,有点遗世而独立的感觉,现在落在了敌人手里,还好车身结实,没被捏扁。“本命羽!它能伤秃鹫妖!尤念的包里有!”  “啊?!”冷不防听见自己的名字的尤念还以为已经被遗忘了,可他不明白陈辰叫自己干什么,他包里能有什么。  本命羽能破秃鹫妖的防御,陈辰一想到这点,便一指救护车,“包在车厢里!”  尤念跟着补充:“黑色的耐克包!”  花亦辰看了眼救护车,可又担心身后这群人:“你们撑得住吗!”  “快去!”陈辰嫌他磨叽,一脚踢上去。  花亦辰连忙跳开,临走前,长棍点地,狠狠的划拉了一下,在他们前方画了条银光闪烁的直线,“能挡一会是一会!”  仿佛是孙悟空化缘前给师父留下的保命鎏金圈。  而尤念只想喊他回来,让他好好画个圆,不是强迫症,而是敌人可以绕道啊!绕两步就绕进来了好嘛!  对面五条黑影只剩下三条,这三条还是苟延残喘的,眼看越发不行了。  “组长开枪啊!啥时候了!”钟九诗催促道。  尤念是见识过陈辰那枪技的,打起来神佛不近。  陈辰怒道:“没子弹了,用光了,想什么呢!你们在我敢开枪吗?不怕流弹啊!”  说话之间,战线又被逼近,花亦辰更是不见了踪影,湮没在敌人之中。有绿植或藏獒沾上了银线,却都是瞬间冒出蒸汽,仿佛被开水烫到似的逃开。然而无论逃了多少,死了多少,对面的来势依旧络绎不绝,且越来越多。  钟九诗看着敌人的来势愈发汹涌,便问:“这到底是什么法术,哪有这么生猛的的法术啊!连鬼影都能吞……”  瞬间明白了,吞噬是同成魔挂钩的,眼前的分明就是一只大魔头养的一群小魔头。这是阿凯埋伏在高架上的陷阱,就等着他们触发。太狠了,这是什么仇,要将他们赶尽杀绝?战场若是再后退几公里,大半个南京分局就沦陷了。  陈辰冷着脸,不回答,心知肚明。没子弹的陈辰不愿意沦落到和尤念一个级别,又找出几张符。纸符这玩意,更多时候都是作辅助。攻击性质的纸符不仅难画还消耗精力,局里还不发,得自掏腰包买或是自己画。  尤念想再要几张落雷符,拉了下陈辰的袖子。较之前,他双手空空的,没有安全感,既没有纸符傍身,有没有小奶狗可扔——小奶狗正被阿凯扔来扔去。尤念心志坚定的说:“让我再试试!”  “不行!”陈辰拒绝道,“你之前用过一次法术,经脉抽干净了,再强行用经脉有损,这辈子都别想再用法术了。”  落雷符一千块一张,尤念扔了他四千块钱,还没算账呢。  钟九诗之前在车上听花亦辰绘声绘色的形容过尤念用几张落雷符召唤天雷之事,惊讶得无可附加,天雷这玩意,把全世界上所有的落雷符都用上也召不来一道,何况还把蜃妖劈了个魂飞魄散。  眼看最后一只恶鬼被吞噬殆尽,地上的银线在数次闪烁之下,越来越弱,花亦辰极才艰难的来到救护车边。  然而他们不能退不能跑,战场就在这里,身后是后勤部队。  陈辰决心用招鬼之术,才一开始,就是钟九诗看破,一把拦着他:“别用!当心招鬼不成,咱们先被啃干净了!”  钟九诗拉开衣链,露出衣服下纤长的脖颈,拉出一根结实的红绳子,紧紧的束缚着三枚古铜钱,成品字型排列。她在心中用法力催动,左手并食中指,三枚铜钱便开始不安的摇晃着,仿佛有意识般要挣脱。  尤念下意识道:“你是三钱天师吗?”  钟九诗想了半天才想出“三钱天师”是什么梗,顿时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种时候,怎么那么清闲,不该忙着哇哇大叫救命吗。  铜钱如泥牛入海,体型太小,杀一个两个还行,杀多了就力不从心,还得她分神,一枚一枚操纵,寡不敌众。 第35章 尤念看着金光看呆了,分神的想明天会不会上各大新闻的头条,同时又觉得不会,这群家伙本事都是通天大,不会任由这种事上头条。  这些只存在于描述中的力量,不能为人所知,否则世界会翻天覆地的。  秃鹫妖越烧越淡薄,临死前,他看着尤念,倏然萌生了熟悉感,那种熟悉,像是这个人曾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是一只手或者一只脚,又或许是心尖的肉。他身上无一不在痛,然而再怎么痛,再怎么挣扎,心尖这点却不曾改变过。  隔了一段距离,白叔成了一个芝麻大小的白点。  齐麟翻了个身,面朝下摔去,顺便把尤念揽到背后,“抓紧,要变身了。”  一句什么被堵在口中,尤念只能抱紧身下这人。黑暗之中,一个人变成了一头兽,鹿角龙鳞,脚踏祥云。  尤念小心翼翼的扶着黑色的兽身,屁股略微调整了下,就找到个非常舒适的坐姿。  齐麟,齐麟……原来他是一头麒麟,那头逢人就被说丑的小奶狗原来是只麒麟,湮没在广大人民群众的无知之下,不知道那么多句丑听过来,有没有伤到他傲娇的心灵。  好像天生就是头坐骑,尤念坐的稳稳当当,偷偷摸了把脑袋上巴掌大的角,入手软绵适中。摸了一下不过瘾,于是尤念又摸了第二下,第三下时还捏了捏,好玩极了,手感颇像捏耳朵上的脆骨,还小狗小猫似的乖乖巧巧的任他摸。难怪小奶狗头顶有两个鼓鼓囊囊的包,原来是没长出来的鹿角。  齐麟狠狠的打了一架,饿极了,满脑子都是那个洁净温暖的家和白色餐桌上鲜香四溢的饭菜。那双给他做饭菜的手捏着他的角,好像在捏什么新鲜食材。齐麟低着头说:“会长大的。我还小,你等我再长大点。”  确实小了点,角也没长大,还能被人抱在怀里放在包里玩偶似的摆布。齐麟觉得自己要是再大一点,至少原型能维持这么大,揍秃鹫妖也不会那么费力。  尤念听得不明不白的,但听得出有几分的委委屈屈,想不明白哪里来的委屈,那么威风凛凛的传说级生物麒麟,风光无限,让人高攀不起,有什么好委屈的。  于是尤念俯下身,双手大张,抱着身下坚硬的身躯,整个人都趴在上面,心跳其实有点加速,他一直心跳加速着,不过这一次,因为加的油是粉色的,故而心跳伴随着粉色泡泡。不过想归想,他觉得自己还是把自己这点小心思收起来为妙,免得神兽恼羞成怒,捏死自己都不带走流程的,虽然他可能知道自己这点心思,但没说破就是不曾有过,对吧?尤念干脆哄骗着自己,因为身下这头兽他好像高攀了。  不多时,齐麟平稳在高架桥上落下,并且趴下来,怕尤念小胳膊小腿的,摔到了不好。。  尤念从齐麟身上下来,在分局众人的注视下,却像是从一辆加长林肯下来又直接走上了红地毯,结果还忘记穿西装打领带。  好尴尬啊,尤念在心里感慨着,太尴尬了,羞得他被冻红的脸发烫。  齐麟背着身子,没能看见,待他起身化为人形,眼神还没有瞪出去,所有人就极其自觉的该干嘛干嘛了,再没人敢看。  尤念略微低着头,感觉到身边站着个高大的人——他从前幻想过无数次站着男神身边,却没想到仅仅是站着也会这么尴尬。  花亦辰一项对尤念有好感,此刻跟他挥手,指了指旁边一辆suv:“没咱们什么事了,先回去再说!”  确实没他们什么事了,他们是攻击力,是不管后勤工作的。尤念丝毫不懂,懵懵懂懂的跟着花亦辰上了那辆六座的车,然而他发现他一走,齐麟也在走,他们不知是谁先走、谁又后走。  齐麟其实是在尤念走后才跟上来的,尤念去哪他去哪,根本没点自己的主意。  尤念乖乖巧巧的在后排挨着窗坐着,觉得就他一个普通人,不过是因为封印不了他的记忆而记得这些,有点不太适应,像是被怕看出来一窍不通,又带着极力掩饰的紧张,根本不敢抬头看。  所以尤念看不见齐麟的眼光,那是一种饿极了要把他整个人吞进肚子里的眼神。  陈辰、花亦辰以及钟九诗看得都有点不是滋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他们心目中的伟大神兽居然看上了个人类!这个世道,该怎么形容呢,简直没有任何言语能形容。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有收藏了!开心!第30章 万丈光芒(2)  一辆七座的车上,陶新知开车,陈辰坐副驾驶,中间坐着花亦辰和钟九诗,后面坐着尤念、齐麟和半路拦车挤上来的白叔。  单看脸,白叔那人长着同尤念一样嫩的脸,甚至更白嫩,新鲜豆腐似的。  宝马被白叔开成了超跑之后,可能是自觉羞耻不愿上路,怎么都打不着火,只能送去4s店修理。白叔临危救场,大功一件,修车钱能算在公费里,夜宵也要带他一个。  齐麟原本是惬意的享受整个后排,现在被挤在中间,片刻后想了想,脸上是一副正襟危坐,先是装模作样一番便往尤念身边挪了挪,顺带贴上来。  车上的人都累得脱节了没空管后面发生了什么。  尤念累成狗,高处不胜寒,吹风吹得太久,没上车就瘫了,上车更是累成一摊水,不管他能顺着门缝滑到路上。两人身上沾了不少血迹,车里只能开着空调开窗,就这样也不好闻。尤念趴着窗户上只想吐酸水,什么都吐不出来。  钟九诗趴在椅子上不怀好意的眨着眼,问:“弟弟你是怀孕了吗。”  尤念一副怨念的盯着她,惨叫道:“没,可我要死了。”  钟九诗知道尤念这是真相了,理想有多美妙,现实便有多残酷。对着暗恋一周的对象吐槽自己有多么爱他,准备怎么掰弯,现在还没找地缝钻就已经说明他脸皮的厚度是城墙都不能及的。可她也没办法,工作机密,总不能直接告诉尤念你怀里那只不是狗是神兽。不过再看齐麟这幅护主模样,八成要成。  花亦辰刚定好了夜宵以及所需,转过来头来看见尤念脸色惨淡晕晕乎乎的,关切的问:“发烧了吗?今天冷。”  尤念喜欢他这么说话,兄长似的,关怀备至。  花亦辰还试图伸手,想探个额温。可任他手再长,七座的车宽敞,此刻不容易够得到。  钟九诗离得近,双膝跪在椅子上,伸长身子,摸到尤念的额头,再比着自己的额头温度,刹那间钟医生上线,十分肯定:“是发烧了。”  花亦辰不置可否,离开了座位距离终于够了,感觉颇为专业的摸了摸尤念的额头,没有比对自己的额温,便摇头否定了钟九诗的结论:“没有发烧。”  齐麟不明白发什么了什么事,也学着摸了摸,然而他摸不出来什么。  被三个人摸了的尤念内心严重崩溃,你们好会玩哦,是妖魔鬼怪见得太多,没见过人类吗?  钟九诗对花亦辰否定自己的结论显然是不满的,乜斜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啊?”意思你这种贵公子哥儿不食人间烟火的懂什么。  “算了吧,我来。”看不下去的白叔开口。  钟九诗敬佩道:“白叔来吧,白叔肯定懂。”  花亦辰也觉得白叔的本事挺大的,至少也得是个扁鹊级别,望闻问切不在话下。白叔还没动手呢,他在心里就先点了个赞。  隔着齐麟,白叔伸手拽过尤念的胳膊,尤念几乎是趴在齐麟身上,想着自己原来那么好玩啊。白叔的大拇指抵在尤念脉搏处,好像要把个脉。活了三千岁的白骨精应该具备了人类所有的科学智慧,何况仙风道骨的长相一看就是杏林圣手。  在众人的注视下,白叔缓缓的举起另一只手在尤念额头上摸了摸。  妈妈都知道,这种测体温的方法不科学,尤念默念着,同时觉得自己跟头大熊猫似的,而这群人都是八辈子没见过国宝的乡巴佬。  白叔松开尤念,没好气的看了前排两人一眼:“怎么了,我养了四个儿子了,还摸不出来?没病,好好的。”  齐麟才把尤念按回去,尤念又非常好奇的探出来,看着被尊称为“叔”的年轻男人,看起来比口口声声称自己小的齐麟还小点。白叔的那副模样,正是有点让人忽略年龄的长相。  白叔挑了挑左边的眉梢,挑衅似的看着尤念:“不信?”  尤念摇头,他老婆生了四胞胎儿子或连生两胎双胞胎儿子的概率多大,尤念不用算,都知道比他买彩票妄图中五百万个概率低。  白叔指着自己的鼻子,会心一笑,模样十分俏皮,就更显小了:“那你猜猜我多大?”  尤念其实想猜二十的,转念一想自己都二十五是不是大了点,于是不怀好意的让他比自己大了一岁:“二十六?”  众人见白叔又玩起了猜猜我多大的游戏,心照不宣的不帮忙。  玩游戏是因为白叔挺喜欢这小伙子的,而被三千岁的妖怪喜欢是件大好事,就像这几天来照顾神兽他们的好处也不少。  白叔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有点妲己魅惑纣王的意思,那一瞬,是个人见了都要给白叔建个鹿台随他玩。  尤念喜欢的不是白叔这型的,自然不在其中之列,又猜:“猜小了?你不会三十了吧?”  白叔怕拍尤念的额头,像拍小猫小狗那样的拍,轻描淡写的说:“乘以一百倍。”  “三千!”尤念用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尖叫道,瞪大了眼睛,等腰三角形的眼角拉长。  齐麟是小妖怪,白叔是个大妖怪!果然这群家伙里藏龙卧虎,三千岁的看起来像二十,三千除以二十等于一百五,齐麟说他还小,那至少成年了算十八吧,十八乘以一百五是两千七百岁……天哪,齐麟也是大妖怪。  尤念有种想离齐麟远点的冲动,可怎么挪,齐麟都能贴着他,显然是守着他不放了。  白叔很满意尤念的反应,得意的靠着座椅。  南京分局有三栋整齐排列的民国建筑,前两栋办公,最后一栋被开辟成食堂和招待所。一楼为食堂,以上全是招待所。外表看似古旧颓败,内部却是装饰的焕然一新,整个装成了四星级。  特管局三分之二的收入都靠妖联和龙家的资助,其余三分之一拿国家补助。尤念知道这个所谓的特管局有钱,但没想到那么有钱。这辈子都没住过星级酒店,出去不是民宿就是快捷连锁酒店,能怎么便宜就怎么便宜,不穷讲究。  浑身不是汗就是血,陈辰几人的衣服都被爪成了乞丐服,众人要先洗澡。  陈辰去前台给尤念开了间房。尤念本来还想说别客气我随便洗洗就行,别麻烦人家清洁阿姨了,但发现他随便去哪里洗洗都不合适……  行动多是三人或两人一组,住宿的标配是标准间和三人间以及家庭房,大床房是被认为是薅社会主义羊毛的标志,局里不给报销大床房□□。但是他们这次行动,钟九诗是女的,谁又都不够胆的齐麟同住,于是花亦辰和陈辰就“委屈”了一下,各要了大床房,最后□□统一交给妖联要求报销——一切都是为了神兽。  陈辰把尤念带到房间,看着尤念进了浴室,有怕他第一次来会不合群,吩咐洗完了记得来吃点夜宵,别那么早睡,当心饿醒了,这才匆匆走了。  四星招待所的装修风格依旧是宜家简约风,简中有细,其实相当细腻温馨的房间。  尤念看着比他家都小不了多少的浴室,还有个双人木质浴桶……  温暖的橘色灯光下,头顶浴霸,默默的放着热水,一边脱去粘稠的衣服,直接扔垃圾桶。  王哥家也有个浴缸,但他长期不用,都是尤念刷干净了偶尔泡泡,可那是个鱼缸似的小浴缸,不比这个舒服。  想到王哥,尤念从兜里摸出手机,庆幸手机是如此贴合裤口袋,在空中时都没能滑下来。看着王哥发来的一溜烟爆炸般的微信,尤念踏进了浴桶里。  对付王哥的手段就是没有手段,尤念把手机搁到一边,不去管了,任王哥风自飘零水自流吧,尤念原以为被刷新了世界观就已经很玄乎了,没想到一山更待一山高,一夜之间被刷新了宇宙观。  不过白叔是个好人,至少不像陈辰半假半真的说。  尤念把鼻子以下都在水里,学金鱼吐泡泡玩,又整个人浸在水里,揉了揉打结的头发。  “弟弟!”花亦辰喊着,大步流星的走进来,推开了浴室的门,  尤念吓了一跳,忙从水中露出头来,抹了一把水:“你怎么进来的!穿墙术吗?”  “哪有那玩意,没你想的那么神通广大。”花亦辰把腋下夹的衣服搁在马桶盖上,举着手里的金属保温盒,看着尤念的半裸体,不怀好意的一笑,“你门没关。”  陈辰出门时没有顺便关门!  尤念看着帅气又多金的花亦辰,有点不好意思的缩进了浴桶里,只露出个水淋淋的脑袋。  花亦辰在浴室里左看右看,没找到惬意的,又出去拉了把椅子回来,搁在浴桶边,把保温桶放上去。打开保温桶盖,入眼是个倒扣着的精致的白瓷小碗,纯至极的白,显得其它颜色都黯然。  花亦辰看了眼白碗又看了眼尤念,微笑,举起来一比,笑道:“跟你一样白净。”  他是故意的……尤念羞红了一张脸,缩得更紧了。可他也知道花亦辰没别的心思,就是习惯性的嘴甜夸爱人,闲的没事撩几下而已。  花亦辰还穿着浴袍,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分明是才洗了一半被酒店的外卖敲门,便给尤念送东西来了。他把保温桶里的深色液体小心到了一碗,双手托着递给尤念。  尤念接过来喝了一口,砸了砸嘴,觉得味道真不错。  花亦辰看着他喝,不怀好意的问:“什么都不问就喝?万一是□□呢?万一加了白枯草呢?”又贴近点,语气温和又暧昧,“说不得还是断片呢,four loko。”  尤念听了,便一口气喝了大半碗,只剩下了碗底子,在手臂上了擦了擦嘴,言简意赅的答道:“那就变成小猫干,谁怕谁。”  是宁死不屈的模样。  花亦辰笑着,又到了一碗,伺候到位,正经了点:“驱寒祛湿的中药汤,是个酒店大厨的改良秘方,味道还好?受了那么久的寒,生病就不好了。”  尤念还没喝,把碗递过去,带着泡热水澡泡出的鼻音道:“那你也喝啊。”  花亦辰笑眯眯的推开,往浴桶边一坐:“都是你的,我还有,桶里还有一碗呢,记得喝完。”他从口袋里摸出盒龙角散,搁在椅子上,又低沉着声音,要不正经了,“这个是特地买给你的,叫了一晚上,嗓子该哑了。”  尤念没一口热汤喷在脸上真的都是看他送汤的份上,端着碗,一时词穷,不说话就是看着他,玩眼神杀。  花亦辰哈哈大笑,旋即恢复了花花少爷的爽快,玩世不恭,还有点看透红尘。他指着马桶盖上的衣服,“给你准备的,应该合身。”  除却三不五时的撩拨,尤念觉得花亦辰简直太贴心了:“你是贴心小棉袄修炼成精吗?那么会照顾人,太会照顾人了,我觉得我没有你都活不起下的。”最后一句说的天真纯洁,算是还击。 第37章 那头的小骷髅看不见爸爸,急了,翻身趴着,问:“爸爸猫妖叔叔你们在干嘛?”  白叔郁闷的扫了“猫妖叔叔”尤念一眼,进而冷着脸教训儿子:“人家才二十五,比你大一岁,叫哥。还有他不是什么猫妖,怎么看的!”  尤念不理齐麟,心里对白叔是很尊敬的,尤其是漫天金剑,咻咻咻咻的,帅呆了。此刻目瞪口呆:“你知道我二十五岁?”  白叔淡然的回答:“骨龄。”  尤念深信不疑的看着白叔,眼里冒光,觉得什么麒麟花花少爷都不如白骨精高大上。  齐麟不明白骷髅架子有什么好看的,神兽才是威风凛凛。  小骷髅很乖巧:“猫妖哥哥!”  尤念在心里吐槽:你爸刚才的教训感情你还只听了一半!  花亦辰和钟九诗也挤过来和小骷髅打招呼,逗小孩玩。显然之前就认识了,小骷髅看见熟人兴奋的不能自已,连自家爸爸都不管了。  尤念哭丧着脸看着白叔:“我那么像猫妖吗?”  白叔安慰拍着尤念后背,哄道:“不像不像,像猫而已。”  陈辰和蔼的说:“猫妖才不会把自己的脸化形成像猫的样子,大家好不容易修炼成人,哪能一眼就让人看出原型,你说是吧。”还拿眼睛瞄齐麟和白叔。  齐麟一点不像黑色的麒麟,人也不黑,白叔也丝毫不像骷髅架子,人型又帅又美。  陈辰又说:“回头等你恢复了,教你用法力,很简单的手段,就能看原型了。”  尤念发现陈辰毫无预兆的变得很客气,不玩我是领导我说嘛就是嘛那套了,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不适应,浑身上下都难受,一想起他伪装成齐麟给自己回微信一事,整个人有点不太妙,顿生了种复杂的情绪。  小孩子这么晚不睡觉不利于成长,白叔急着回去哄儿子睡觉,打发了花亦辰和钟九诗,说想玩明天再玩,准备走。  尤念还不舍得白叔走,依依不舍的看着,想送。  白叔说:“有空来叔家玩我儿子,他还要再长几十年呢,还能好玩个几十年。”  尤念觉得白叔爱好有点特殊:“原来您养儿子是为了玩啊。”  白叔理所当然的点头:“对啊,小孩子好看又好玩。”他已经起身,还是来时的那身衣服,打开打车软件叫车,“我叫个车就行,不开局里的车了。不要送了!外面冷,仔细回头冻着你。”  花亦辰却说:“白叔你这样子打车会吓到人的,还是叫个人来送你,或是你开我的车走。”  白叔一想也是,寒冬腊月,凌晨时分,梳道髻的男人穿着一身浅色居家服,怎么看怎么像鬼,“我开局里的车吧,有闲的么。”  分局给他们一人拨了一辆不错的车,也不是经常用,闲的时候居多。陈辰随便摸了把钥匙丢给白叔。  白叔接过钥匙:“明个儿上班还你。”  钟九诗劝着尤念:“白叔在局里上班的,你们见面的时候多了去了。弟弟你还是回去睡觉吧,那么晚了,你虽然不长了,但是不利于法力恢复。”  尤念只能悻悻的答应,心里琢磨,讨人厌陈辰都能当组长,白叔那么厉害岂不是大领导!但是钟九诗那句话太气人了,尤念不满道:“怎么会不长了呢,说不定我多啃几个大骨头棒子多吸两口骨髓还能长两厘米呢!”  钟九诗也不忿于现在的身高,但她年纪大了,长是不可能了。  吃完饭,花亦辰钟九诗都回去睡觉。尤念满腹心事,等着人走光。而尤念不走,齐麟也像落地生根了不走。  陈辰还是坐在地上,看着一堆垃圾皱眉头:“吓坏了吧。”  尤念看着满地狼藉,心花怒放,心想这简直就是为了他量身定做的啊,清洁欲排山倒海而来,挡都挡不住,卷起袖子就要收拾。背对着陈辰,他满不在乎道:“还好啊,当4d电影看了,比3d还高一级呢。我看过的3d电影可多了,出一部大片就要去电影院看,还喜欢看imax。”  陈辰听他心态如此之好,放下心来,就怕他上场腿软还要给他做心理辅导,点头认同,心里关是过了,再训练下法力,就能上战场了。  尤念见齐麟不肯走,又不好意思撵人,想着反正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爱听听吧,便用天真的语气问陈辰:“阿凯怎么样了?你们在空中光芒万丈的,岂不是都被人看去了,上热搜都不用花钱买啦。”  陈辰看得出尤念完全是装的,但还是不客气,事实就是如此,伤心也没用,谁叫你交友不慎?也没有丝毫欺负人的觉悟:“死了,尸体在空中时就被烧干净。空中有乌云遮盖的,从下往上看是什么都看不见的。秃鹫会飞,所以局里早就做好了准备,清场时顺带着连天空都给遮住了。不会上热搜,只会上局里的官网新闻。”  尤念始终低着头,忙个不停,眼珠子转了一下,半天才“哦”了一声。  齐麟默默的看着尤念,就像在家里时,蹲在某个角落里看尤念来来回回打扫卫生,可那时尤念总是昂首挺胸的,现在头也不抬还佝偻着身子。齐麟觉得尤念有点不对劲,可他不懂,什么都不懂,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两手无措的只会盯着人看。  陈辰顿了足够长的时间,觉得也够照顾尤念的了,便平静的开口:“但是魂魄不在,那只是具肉体。和阴间沟通过了,没有勾魂使勾到,我们的工作还没结束,要继续追踪他的魂魄去哪里了。”  魂魄是死后的另一种存在方式。尤念接受了这群人口中的神神鬼鬼,到不觉得做鬼有什么不好,至少还是活着的,虽然活得冰冷,但也是另一种活法。  陈辰不说话,像是在等着回答尤念的问题。  片刻后,尤念佯做平静的问:“然后呢?”  “转生、封印或者魂飞魄散,视具体情况而定,要确保万无一失。”陈辰想仔细观察尤念,可尤念就是不给他正脸看。倒是齐麟陡然扶了他一把。“如果他的魂魄也入魔,只能封印或是驱散。所以你这几天还脱不了身,暂时住在这里。我还得找人二十四小时看着你,他可能还会回来找你。”  这一刻尤念是什么想法都没有的,似一面镜子。这群人不是坏人,坏人是阿凯。于是问:“阿凯是想杀我吗?可是杀我很简单啊。”  确实再简单不过,陈辰点头:“是想杀你,不过杀之前想玩一玩,先把你体内的力量逼出来了,否则怎么会折腾这么大的动静。”  就像某一日警察上门告诉你,你的一个好朋友其实是伪装的很好的杀人魔。你不能因为他是朋友而怜悯他,因为被杀的不是你,如果他也想杀你,你其实也会痛恨他。阿凯就是那个杀人魔,他还想杀自己,尤念想。  齐麟的手自从扶上了尤念就没再放下。  尤念的身材在男人中不算娇小,可在齐麟身边,是实打实的娇娇小小。  陈辰眯着眼瞧着这两人的心思,也不去帮尤念的忙,问:“你和阿凯是怎么认识的?”  尤念把垃圾装在袋子里,打包似的堆在一堆,拍拍手坐下来,正巧挡住陈辰和齐麟之间的视线。  “是王哥和阿凯先认识的,王哥带我去他的酒吧里喝酒,然后我们就认识了。听王哥说,是他的编辑带他去的。就这样子,没什么不同的。”尤念说着,还露出个笑容,他想笑得好看点,可是没有镜子能让他看见。  这个笑容真的是惨兮兮的。  只有陈辰看见他脸上的愁云惨淡。然而同情对于他而言是廉价的感情,所以他不想同情。  意识到是笑容有问题,尤念赧然的低下头,朝身后挪了挪,仿佛天意,撞上了岿然不动的齐麟。穿着单衣的齐麟身体火热,连呼吸都是滚烫。尤念一挨上去,两个人都僵了,连动都不敢动。  陈辰似乎没有看见尤念有什么不对劲,一脸平和的说:“王哥的编辑是只海蛇妖。”  这点,尤念已经见妖不怪了,现在陈辰就算跟他说全人类除了他都是妖怪,尤念也深信不疑并且不觉得怪异。  陈辰继续说:“阿凯通过妖联的找到海蛇妖,说他想认识王哥,让编辑牵线搭桥。我们联系过编辑,知道他的本意并不在你朋友身上。一开始就是冲着你来的。”  所以是暗恋转明恋?尤念也不是自恋的人,不觉得阿凯那么优秀的大妖怪追自己是理所当然的,他有那么大魅力?尤念甚至有点自负,不过陈辰究竟是何意?  尤念的脸都要绿了,认定陈辰这是要给他揽罪名的节奏,阿凯都死了,他这算什么?他忽的觉得不妙了,怎么一下子阴阳怪气的。  齐麟没好气的说:“你要说什么直说!”态度比他怼白叔时还要差劲,不过倒是不像怼白叔时那样要动手揍人,已经是客气的了。第33章 齐麟的心思(1)  陈辰却突然对尤念一笑,换了种语气:“太晚了尤念回去睡着吧,再不睡仔细长不高。”  尤念却觉得那句“仔细长不高”可能是“仔细你的皮”的意思,陈辰其实是笑里藏刀。转念又明白过来,陈辰可能是要留齐麟谈工作机密,就跟领导们谈商业机密似的,不能让他知道。现在至少不编各种漏洞百出的谎言骗他了,便说:“好,那我回去睡觉了。晚安”  走廊里温暖的夜灯铺着厚实的毛绒地毯,尤念穿着拖鞋,会被毛绒碰到脚面,虽然心里千丝百结的,但也感觉舒适。  问题太多就不用去管问题,就像王哥微信轰炸得他不知道怎么回,就干脆不回了。这是尤念一贯的处理方式,如今也原模原样拿来处理今天的事件,可手机总有死机的时候,办法也有不灵光的时候。  尤念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明明已经凌晨四点,可怎么也睡不着,只能让大脑一片空白,默然听着静音空调运转。  其实心里特别难受,难受到要挨刀子流血才能消停。  只剩下二人时,齐麟自然是不会客气的,本身就是带着弱肉强食的观念,何况他连三千岁的妖怪都敢揍。  至于陈辰的感觉是,尤念在时,他还能像托塔天王的宝塔罩着齐麟,他一走,就顺带着把齐麟体内的野兽给放出来了,整个一let dog out。这下陈辰是信了,尤念真的拿捏了丈夫。  所谓债多不了不愁,被齐麟威胁多了,陈辰也不怕,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我还是那些话,怀疑你是妖联派来的,跟在尤念身边目的不纯。”  齐麟是没有解释这一概念的,通常都是把对方打趴下,越看陈辰越想揍。  陈辰不怕揍,最多让他把这具皮囊揍死,成一个完完全全的鬼魂,当他的勾魂使逍遥自在去。但是他却正色的说:“你要是揍我,信不信明天尤念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揍你?”  尤念虽然觉得陈辰臭屁的讨人厌,但那都是因为陈辰是个领导的缘故,本质上还是把陈辰当朋友的。  齐麟满头黑线。尤念生他的气,他不知道该怎么哄,当然不敢再给他找生气的理由。  陈辰突然摇了摇头:“你虽然有点问题,人品我信得过,何况我也不相信你是这种人,但你的每个举动都说明你是这种人。就怕你被利用了,顺带着把尤念也给利用了,希望你能想清楚。”  他还要负责把尤念带到局里考执行证上岗,这一行,就像老警察带小警察,要给尤念当“师傅”,教他用法术等等。这些事,都是脑袋里长肌肉偏好蛮力解决一切的齐麟做不来的。本质上,陈辰已经把尤念视为徒弟,徒弟有麻烦,师傅不能束手待毙,总而言之不能让齐麟“养父”控制尤念。  齐麟再怎么不懂,也是十八岁人类级别的,十八无丑女,十八也无笨哥。年轻头脑好,一点就通。  陈辰说:“你养父那边沟通过了?”  齐麟咬着牙:“他不是我养父,我无父无母,天生地长。”  “你总不可能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悟空是杜撰出来的,《西游记》你总该看过吧。”陈辰非常无奈,怕这家伙没看过《西游记》,齐麟确实跟社会脱节,平日里吃喝住行都需要人照顾,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你总是有父母的,不要你了而已。或者说你们麒麟这个物种孵蛋期一千年。”  像个欺负小孩的无良大人,不过欺负齐麟很有成就感。  齐麟一想到尤念和驾驶证,就忍住揍人的冲动,他也不是完全的莽撞,身子略向后靠,放松了些,语不惊人:“我会说的,也不会让他进局里。”  陈辰非常无奈,齐麟不了解人心,是半分都不解的。压低声音,努力不带上各种语气,冷冷道:“你不让他接触,有的是人让他接触。你想想这次,这才短短几天,现在他除了不知道自己是龙家人,还有什么不知道。你懂什么叫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又防得了谁。”  说罢,陈辰想这家伙头脑还是太简单了,打架可以,其它什么事都干不成。一通说教后眉毛都竖起来了:“你不让我说,那你准备什么告诉他他是龙家后人了?”  齐麟仿佛所有理直气壮早恋的少男们,冥顽不灵又固执倔强,瞪着陈辰,其实是一个字也不愿多说的:“我会告诉他的。”  陈辰冷笑一声:“好,我等着你说。他一进局子里,这件事迟早会人尽皆知,与其风言风语的听见,不如你亲口说。顺便理理妖联和龙家的关系。”最后一句说的,堪称是胆大包天的威胁了,“他那么聪明,不会猜不出的。”  妖联忌惮龙家归寂的力量,龙家也惧妖联的强大。两家互掐多年,说是世仇都是轻的。就像种族歧视。在目前看来,虽然表面上和平,但还需要几十年不断的流血牺牲才能改变。  “他不会进去的。”齐麟想这是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了,再敢如此,砸了整栋楼都得揍死你。  “他会,你不了解他。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处理吧。”陈辰可能察觉到了杀气,又接着说,“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没别的说法就回去吧,我也要睡觉了,你要走就顺便帮我把垃圾扔了。”  齐麟起身大步走出去,房门被狠狠的一甩。  至于什么顺便扔垃圾是不可能的,齐麟是个进门都不敲门的人。  陈辰觉得谁都不了解谁,什么感情都不能在岁月面前长久。  尤念静静的听着门口有人小心用万能钥匙开门,心里想不会有坏人吧,好歹是正规地方。翻了个身子,面前门口,瞪大眼睛,想看看是谁在半夜三更潜入。  骚扰?偷东西?  尤念就只剩下个手机了,充电器还是房间人性化提供的,包还留在案发现场,估计被充当证物暂时没收了。  齐麟踮着脚进来,夜中视力比白天还好,瞬间又来了个四目相对。  尤念看那轮廓,是齐麟无疑的。他生气了,大晚上你不睡觉我还要睡美容觉呢,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不好吗?然而千炸万炸,终于没能炸得了毛。打了个哈欠,一动不动的继续盯着人看,像只猫主子盯着两脚兽。  齐麟没料到尤念还醒着,吓了一跳,身子往后缩了缩。  尤念竟然觉得齐麟的这种行为,有点像巨犬怕猫,想去舔一番示好,又怕被挠。  被罩和床单是纯棉的,被子是鸭绒的,枕头是蓬松的,尤念想做个变成大妖怪的梦,最好是鲲鹏那么大,一口把这个磨叽家伙吞了。  齐麟吞吞吐吐的说:“我以为你睡了,马上就走。” 第39章 齐麟低着头,只是摇头。在尤念面前,乖乖巧巧的,好像他才是那个小媳妇。  太费钱了,两杯饮料就不少钱了。尤念想省钱,点了一份烟熏鸡肉三明治一份牛肉芝士可颂,解锁手机,打开支付宝,压根就不想吃喝齐麟的:“我支付宝给吧,要去前台刷吗?”  小哥微笑的回答,像是四喜临门:“都记在齐少的账上,您不需要支付,请稍等!”  尤念是不准备让花亦辰破费的,虽然没说,但还是被认出来了。不过不该是记在花少的帐吗?齐少是什么鬼?瞧这样子,哪里像是能与花亦辰比肩的富二代了。  说着,小哥向尤念微微鞠躬,又向齐麟鞠躬,方才离去。  不过尤念有注意到给齐麟的鞠躬弧度更大一点。他左右看看,发现只有自己和齐麟在星巴克里享受了点餐的待遇……  这下,尤念就有点要不好了。第35章 野生的齐麟(1)  上餐的还是同一个小哥,只是小哥在说“两位慢用”的时候,另一个穿同样制服的服务员在他身后喊:“店长!电话!”  何德何能啊,尤念边吃边想,沾“齐少”的光吗?  齐麟不抬头,尤念便肆无忌惮的踩在齐麟头上打量,觉得这家伙是不是汉子的身子少女的心,反差太大,越想越郁闷。昨晚打架时还有对白叔叫喧时不是很厉害么,那种劲头去哪里的?  想着回去拿点东西,尤念觉得齐麟答应了没用,齐麟肯定会说好,驳领导的意怕齐麟以后被领导穿小鞋。  花亦辰早上私信他时,还顺便邀请他进了一个只有他、钟九诗、陈辰与齐麟的四人微信群,微信群里询问:“能回家拿点东西吧。”  花亦辰是秒回的:“当然可以,在哪?我开车送。”  钟九诗也回:“我送我送我送!花花你蛇精病这种事也跟我抢!”  齐麟倒是第一时间注意手机上的信息了,抬头问:“我开车带你吧。”  几乎同时,陈辰发来消息:“齐大神不能开车,千万别让他开车。”  齐麟看了看手机,又看着尤念,无语了。  尤念问:“你为什么不能开车。”  齐麟像是不想回答,支吾了几秒,还是说了:“没有驾照。”  钟九诗连文字消息都在炸毛:“我去!谁敢抢我的活!”  陈辰回:“干活去!”  钟九诗发语音消息撒泼打滚、狂轰滥炸:“我不干啦!天天给你们玩命加班还没加班工资我容易嘛我!我要撂挑子啦!而且我还没去过弟弟家呢!你们一个二个都去过了就不让我去是不是瞧不起我!”  花亦辰默念其实他只是在尤念家门口站了一会,并没有进去过,但还是表示:“我不抢了……”  陈辰也说:“早去早回……”  尤念好像学到了什么,说了自己的方位。  十多分钟后,钟九诗在分局门口下车,打电话给尤念:“弟弟看分局门口!”  尤念扭头看见钟九诗蹦蹦跳跳的挥手。她换了件白色羽绒服,尤念不由自主的想起萨摩耶,与哈士奇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尤念只吃了个半饱,招呼齐麟走。  那店长小哥后面忙着,却时刻留意着二人,见人要走,还麻溜的给二人开门,不愧是店长,有条不紊:“齐少、小少爷慢走,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二十四小时恭候。”  “小少爷”尤念心想只要你不叫我猫少爷就好。  分局拨了几辆公用车和司机给这群总局来的人,花亦辰常开的虽然是他自己弄来的保时捷,但工作时还是规规矩矩的坐单位的车。此刻,玛瑙灰的保时捷停在停车场内,尤念发现钟九诗居然打算开这辆车,吃惊不小。  钟九诗掏出钥匙一晃:“花花的私人车,借咱们用,我来开啊,你不许跟我抢。”  尤念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车技,自然也不会抢着开车。  齐麟也想跟上去,却被尤念一手抵住胸口,想说得重点,但又不好意思,还是温柔的:“我和妹妹去就好啦,你别跟了。”  齐麟脸上没什么表情,点点头,倒退两步,让出位置。  车一开出分局,钟九诗就毫不客气的“喔噢”一声,调侃:“哪里学的御夫之术——”说罢,静下来,等候尤念的反应。  谁知尤念怨念的盯着她,用浓重的鼻音道:“你太过分了!”  齐麟无所事事,回了招待所。招待所每日都有专人打扫,除了昨夜洗了个澡,他已经连续几天几夜没回来了。  室内一尘不染,窗帘半拉,阴霾不堪。  齐麟随身行李仅一个不大的旅行包,主人不待见,四角磨损的厉害。无论极寒酷暑,衣服对他都可有可无,都是一具炙热的身躯。然而人类是需要衣服来遮羞的,这点他很早就知道,至少也尊敬这种行为。  物质对齐麟而言没什么不同。他仰面躺在床上,无论躺还是靠,都是一副被抽了骨的没型样子,倒不是痞里痞气没教养,是太像吃饱餍足的兽群领袖。  齐麟不怎么会用智能手机,觉得这玩意挺无趣,通讯录拉倒没有备注的一串阿拉伯数字,犹豫片刻,拇指点击。  这个号码无论谁都找不到,但无论何时,齐麟都能拨通。当然是属于他的专属号码,不过齐麟心中没有“专属”这两个字概念,故而于他而言,这个号码和陈辰的号码也没什么不同。  千里之外,南海一隅。  地图上没有记载,无论飞过还是路过,都看不见这么一座郁郁葱葱的岛。  一座四四方方紫禁城似的建筑伫立在岛屿中央,从空中俯视,云、水、飞鸟、游鱼,皆以此岛为中心,顺时针缭绕盘旋。  四面漏洞的殿内,靠四角处的兽骨承顶部重。  扶桑木的长书桌上摆着台银色电脑和白色手机,一位穿黑色中山装的男人带着厌烦的情绪看着屏幕,三十岁上下,仔细看,气质上与齐麟颇有些相似,同有种属于野兽的猛。  经典的苹果铃声响起来,男人颇为欣喜,齐麟在他的手机上备注名是“小神兽”。而这个手机是为了齐麟专门办的。  男人不用手机,他的帝国以他精细安排有条不紊的运转,所有波澜与尖刺都被几个秘书拦截处理。所有能惊动他的,无非是小神兽、特管局与龙家。  小神兽连吃喝住行都得他亲自样样操心,还是个小白眼狼,养了几年也养不熟。  电话接通,对面缄口不语。  男人便主动的说:“上次跟你说的兵器备好了,都是些刀剑,你用着也趁手,快过年了,决定什么时候回来了?”  齐麟不想回去,也没回去的想法,直接问:“尤念的事是你干的?”  男人似乎明白了什么:“那个小男孩?你们最近走的挺近的。”  齐麟又不说话了。他不说话的意思不是让你猜,而是不想说。  不过男人总是知道齐麟在想什么,看太多年后,阴阳五行都会有轨迹可寻。“你是说他名字在执行证名单上那事。我如果说不是我,你信?那毕竟是人家的事,你过问是替他问问,还是擅自决定?”  齐麟被猜透了心思,陈辰的话又箴言似的剔不去。他不会承认的,齐麟这么想,别看他养父活得跟神仙似的,最终脱不了妖根,离不得凡尘。  男人背书似的,平静而无情的说:“他是龙家的人,是龙家推他出来的。现在龙家没什么人了,多的都是各种附属家族虎视眈眈,虎视眈眈的意思是……”  “我知道虎视眈眈的意思。”齐麟没好气的说,他不怎么懂成语。  “那就好。”男人像是看见亲生儿子终于学会自己穿衣服了,赞叹着,又继续无情的说,“龙家不似我们,我们团结一体……”  齐麟打断他的话:“我不管,你把他的名字删掉,他不考。”  他越这么说,男人越觉得这是儿子终于学会撒娇,值得普天同庆,不过儿子太难管了。男人脾气好,宰相肚里能撑船,有史以来所有宰相累在一起都比不得他。明着哄齐麟会生气,男人便暗着里哄,又在岔开话题,“他若是不想考,谁能逼他考,到时候你再来找我也不迟。要去领个结婚证吗?国内领不了,国外可以,美国瑞士随你们挑,还是你只……”  从“结婚证”开始齐麟就脸红耳赤了,直接挂断电话,扔到床脚。直到冷静下来,才想起来被岔开了话题,养父最终也没答应他抹去尤念的名字。  想到尤念,起来便开始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停的打滚,脑海里完全都是消瘦的胸膛。之纯情,之兴奋,能让所有人惊掉下巴。  齐麟是最先懂的是□□。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人类,是在猎人的木屋顶。那阵子他有观察人类的爱好,觉得这群家伙和自己是同类,刻意模仿,还偷来衣服学着穿。  他偷偷趴在屋顶,看见两个猎人走进来,点燃了炉子,没有烟,喝酒聊天吃肉,待到屋内热起来,热得化了屋顶的积雪,便脱光了衣服滚做一团。两具构造完全相同的身子,□□有和他相同的结构,一具白花花的,一具略深些,渐渐融为浓墨重彩的一体。  排队等候绿灯,钟九诗趁机举双手,做出一副对鬼子投降的兢业姿势:“我错了!但那都是暂时屈居齐大神和陈组的淫威之下不得不为之的呀,你得相信我——弟弟,我始终是站在你这一头的!”  尤念装模作样的沉着脸,怨念不断:“就是最后一句话太过分了!不告诉我就算了!你干嘛拆散我们!好基友不是该相互帮助吗,劝和不劝离啊!我都二十五了还没对象,多可怜了啊!”  钟九诗炸了:“什么劝和不劝离!你好意思说,姓王的算怎么回事!”  尤念幽幽怨怨的说:“你和王哥都是我好朋友,我希望你们在一起,就是这样子!不过你得先说明为什么不情愿我和齐大神在一起!”  “拜托你还不明白嘛!”钟九诗脚踩油门,保时捷猛地加速,尤念差点没被安全带谋杀。钟九诗丝毫没觉察到她不靠谱的驾驶技术,“配不上啊,我是替你着想,你还怪我,我多委屈。”  “你别这样说。”尤念觉得他要哭了,“不过他是有点不对劲,越看越怪。”  钟九诗用她那捡破烂似的驾驶技术折磨着路上所有人:“哪里怪了,很正常,标标准准的神兽,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是不是陈组装是他给你回微信那会儿?”  “可当我知道那不是他,我对他的感觉瞬间就回来了……”尤念一边喃喃的说,一边回忆,“可是他也不像他了啊,简直换了个人,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变换的纸符,还是易容术什么的!”  钟九诗鄙视他:“拉倒吧你,哪有那种东西,科学懂吗!咱们要讲究科学!”  尤念:“.…..”  “所以抓妖驱魔捉鬼也是科学喽。”尤念想该鄙视是应该是他吧,这群家伙哪里跟“科学”二字沾边了。  钟九诗理所应当的说:“科学的抓妖驱魔捉鬼啊,我们是讲究科学的好吧啦,有根有据!回头你考试肯定要看看资料啥的,你就明白了。”她一急,便说出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四不像的上海话。  尤念双臂环抱,把自己紧紧贴在座椅背上。钟九诗开车太猛,还不如他呢。又一个要命的急刹之后,尤念哭丧着脸哀求:“你开车能稳当点嘛?”  钟九诗听不了别人说她车技如何,立刻炸毛,威胁道:“你说什么!”  尤念已经很爱炸毛,算炸毛帝,然而钟九诗更胜一筹,是炸毛玉皇大帝。  这几日的相处,尤念也明白钟九诗为什么外号“妹妹”了,简直一太妹!没齐麟坐镇,哪里还敢忤逆她,连忙摆手说:“不不不,你开得很好,让我给你鼓掌加油跳海藻舞吧!”  于是钟九诗放海草歌,两人在车里疯魔似的边唱边跳只有上半身的海草舞。第36章 野生的齐麟(2)  显然尤念的恭维钟九诗很受用,便慈禧似的,说:“那好吧,让我来给你科普科普,大家都不觉得你们在一起合适。”  “所有人都知道我暗恋他了?!”尤念要疯了!  钟九诗get到尤念的炸毛点,赶紧道:“不是啦,是大家都看出齐麟喜欢你了!瞧瞧在你面前多害羞,简直像换了个人不是么,吭都不敢吭一声,你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尤念郁闷,原来是害羞啊,可害羞的不该是他嘛?当下要不是安全带拦着,尤念简直要一跳三丈高:“害羞的不该是我吗?不该是我欲拒还迎再三拒绝他还狂追不舍,最后我才勉勉强强答应的嘛,他搞什么鬼,难道要我去哄吗,不可能的!”  这是属于尤小橘猫心底里的傲娇,不容侵犯。  钟九诗看着他着模样,提醒:“你现在关心的居然是谁追谁的问题,我跟你说这些都是小问题。”  尤念看着她,冷静道:“那什么是大问题?”  钟九诗咳嗽了一声,理着脑海里的思绪。虽然不是陈辰那种级别可以脱口成章,但也不是不学无术的花亦辰可比的。  “首先,你得清楚,齐麟是神兽,也是妖的高级存在,人类一般能活个近百岁,妖能活个千岁,懂吗?再过二十年几十年的,你老了,满脸皱纹,不举了不射了,他还是那副样子,还在年轻,你们怎么办?是还在一起?老少恋?还是看着他搂着别的帅哥靓女打你眼前过?” 第41章 聊着聊着,就失去了时间概念,钟九诗在万分小心的情况个给尤念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大门。  门外传来敲门声。  “他们来了。”钟九诗从床上跳下来。  尤念离大门最近,顺手便开门,看着门口挤着的三个男人,感觉他这陋室平时是真的请不来这三尊大神中的任何一位,而今却是同时请来了三位。  “陛下!”花亦辰左手抱右手,举在胸口,略微一鞠躬,动作相当浮夸,但在他身上很自然。嗅着鱼肉香气,笑得嘴角咧到耳朵根,赞叹:“你太厉害了!什么时候能吃。”  锅里的汤咕噜咕噜冒着大气泡,碎了又冒,尤念小心的搅动浓郁的一大锅金黄璀璨的底汤,并小心着用漏勺把鱼肉搁进锅里。就着滚烫的温度,鱼肉一下锅便半熟,浮出一块块白嫩的肉身,像是美人沐浴。  看着花亦辰一副要帮忙的准备,尤念也不客气:“快了,来帮我搅搅,我去端汤。”  花亦辰脱了外套随手一丢,撸起袖子,代替尤念看着酸菜鱼汤。尤念抄起两只湿透的麻布便去王哥家端汤了。剩下的齐麟和钟九诗也没闲着,端菜摆碗。  尤念家就三把椅子,众人准备席地而坐,围绕着木茶几而食。茶几下是一大块毛绒地毯,灰底的泼墨画图案。毛毯也洗的干净舒适。  尤念端过来一个大号的高压锅,陈辰赶紧接过来:“搁哪儿?灶上?”  齐麟发现他竟然用武之地。  灶上有个炒锅了,尤念便随手一指,道:“搁菜板上,里面是骨头汤,做辣锅的。花花,鱼煮好了,再搅就烂了。”于是又忙给煮酸菜鱼的锅关火,三个人挤在局促的过道里,陈辰刚一搁下锅,就被尤念借口厨房太挤赶走了。  这群人,都是只会吃,没一个会做。第38章 鸳鸯火锅(2)  钟九诗摆好电磁炉,递来鸳鸯锅。  尤念让花亦辰盛鱼,开另一个炉灶的火,片刻后试温加油,油热了加葱姜蒜大料爆炒。  鱼汤煮多了,鸳鸯锅里只盛得了一半。  尤念叫他多盛汤在锅里,手忙脚乱的指着头上吊柜,说还有大沙拉碗,鱼肉可以捞出来直接吃。  说罢,在炒锅内加入西红柿,汁水与油水混合。尤念把火锅料加入炒锅内一并爆炒时,屋内顿时辣味四溢。  陈辰被呛的鼻子痒,从花亦辰手中结果盛了一半的鸳鸯锅,又接过一大碗酸菜鱼。碗里满满都是白嫩的鱼肉,浇着金黄的汤,上头点缀几根红辣椒和泡椒,滚圆的花椒伴缀。钟九诗边偷吃,边用纸杯给众人倒雪碧。  花亦辰忙完酸菜鱼,又问尤念还有什么活。  尤念光顾着炒料,没想到人一多,他也不利落了,忙的整个人乱七八糟的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才想起来该浇骨头汤了,便指着高压锅说:“开锅。”  为了汤好,尤念精挑细选的买了三根大骨头。平时他和王哥吃都只煮一根,他自己是不爱啃这种玩意,都留给王哥啃。清汤里飘着肉里的油花,大葱被煮的软趴趴的,全然是汤的颜色。  “倒汤吧。”尤念让出位置。  花亦辰的胳膊跟尤念一般的细,可力道大,稳稳当当的举着锅倒汤。倒了大半锅的汤时,尤念喊停,开始继续搅拌。  “来来来我来。”花亦辰放下高压锅,盖上锅盖,又要干活,“搅拌就行了吧。”  虽然不会做,但能指挥别人干活也是不错的。尤念欣喜,边解围裙边说,“对,汤滚了就行了。当心你的衣服,溅上红油不好洗。”  当着齐麟的面,花亦辰不敢撩拨尤念,但叫他看着尤念干活自己反而闲着又不能够。  厨房终于只剩下花亦辰一个人了。陈辰来过一次,轻车熟路的从吊柜里取工具,准备给自己煮咖啡。咖|啡|因对于他的身体不起任何作用,而他钟爱咖啡味。  花亦辰防着汤溅到身上,对着屋内喊:“汤滚了!”  尤念忙活到现在,终于闲下来,收拾五个人的饭菜没想到会那么辛苦,便懒懒的说:“端过来吧。”  茶几上电磁炉已经调到火锅模式,只盛了一半的鸳鸯锅像是缺了一只眼。花亦辰端着锅,让众人当心着烫,脚上只穿了白袜,谨慎的走过来倒汤。辣锅的味道瞬间湮没了酸菜鱼的酸香滑鲜。  杂乱的厨房内,陈辰好不容易挤出来一块空的地,搁下磨豆机,插上电源,拿起一带咖啡豆,还没倒豆子,便瞥见一串阿拉伯数字,正是生产日期。心底里疑惑,看了眼保质期,掐指一算,怒道:“这咖啡过期一个月了!”  果然不能犯错,犯错就会被抓。尤念赶紧躲在齐麟身后,小声的说:“一个月也能喝啊,没长毛,没异味。”  齐麟抬眼看着陈辰。  私底下陈辰可以不给齐麟面子,明面上陈辰不敢不。  钟九诗也说:“最佳赏味期吧,可能是外国货。”  陈辰瞄着袋子上全中文包装,连叹气都不能够。磨豆子,叠滤纸,隔咖啡粉,倒水,按开关。方才加入饭局。  齐麟和尤念自然并排坐着。  尤念没有囤货意识,从来是需要什么买什么,碗筷盘碟也是如此,家里少有相同的。钟九诗摆碗筷的时候,看见两只相同的碗,就自觉留给二人用了。  齐麟看着手里的碗,正是他在尤念家时吃饭用的,碗口还缺了一角。  毕竟是喂狗用的,再喜欢也得讲卫生,洗干净后就放在柜子里单独搁着。钟九诗不晓得情况,便拿了过来。幸亏这只狗是齐麟,还最终落在齐麟手里。  见齐麟出神,尤念觉得他是嫌弃“狗”用过的,咬着筷子,含含糊糊的问:“怎么,嫌弃?”  齐麟哪里敢,忙摇头。  美式咖啡机在众人的开动中运转着,浓郁的咖啡味丝毫掩盖不了屋内的火锅香。  众人似乎都被嘴甜的花亦辰附体,花样百出的夸赞半自制辣锅和自制酸菜鱼锅,真的是搜肠刮肚了,尤念都没想到还能被这么夸,平时夸他的只有王哥,后来夸的词穷了,王哥也不夸了。  吃饭一时爽,收拾火葬场。  尤念表示底汤是他做的,又撑得不愿意动弹,躺在地摊上舒服的摸肚皮,突然不乐意收拾了。  齐麟又不懂什么叫收拾,躺在尤念身边,在他的映像里,衣服脏了过几天就干净了,房间脏了第二天一定会被收拾干净。  钟九诗十指不沾阳春水,不使唤别人就很好了。地上没空,她躺在床上聊微信,她总是有聊不完的微信,似乎有很多朋友。  花亦辰勤快的卷起袖子收拾,陈辰不乐意的过去帮忙,打妖怪是十分契合,洗涮却是配合的相当困难,像螺丝钉同螺丝钉对接,剩两螺帽手拉着手玩去了。  华灯已上,窗外天寒地冻。  屋内人声鼎沸。  尤念吃完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流了一头的汗,不觉得冷。而余下的人,像是缺乏温感似的,就钟九诗穿的还多一些,其他人穿的极为轻薄。尤其是齐麟,一直是一件单衣,还不是加棉的那种。  收拾干净后,尤念把盛放三根煮好的大骨头棒子的高压锅拿到王哥房里,不好意思发微信,在冰箱上贴了张便利贴,嘱咐他记得加热吃,大冬天吃冷的会闹肚子。  陈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便对尤念说:“对了,他的记忆被封了,记不得昨晚的事。只记得他一个人吃了自助餐,然后回家睡觉。微信记录也被删掉了。”  尤念为再一次失忆的王哥默哀三分钟,怒道:“那我岂不是还得怪他自己去吃自助没叫我!”  陈辰摊开双手:“总比你解释的好。”  尤念没好气的说:“你是觉得我解释不清楚,一不留神就露馅了吧。”  “他是你朋友,你会心软的。”陈辰不给面子,实事求是的说,“记忆这玩意,封印起来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困难。按理说,我们是不会给同一个人短时间内多次使用失忆符的,链式的记忆一环扣一环,哪个环节出错了,都极有可能让他忘记过去发生的所有事。趁着他昨晚的记忆没有延伸拓展开来,提前封印,总比你说漏嘴再动手的强。”  新账旧账叠一起,尤念一时气急,竟然无语反驳。他发现陈辰虽然没那么臭屁了,但却是越来越不客气,咄咄逼人,好像在逼迫他接受什么残酷的现实真相。不过确实都是□□裸的现实,短暂忘记总比王哥连自己都给忘了好。  回来后多给王哥烧点好吃的,尤念暗自决定,再不用抢他的吃的给小奶狗了。  陈辰把车停在马路边,果然被贴了罚单。  尤念越气越勇,胆子大起来,准备算账。  陈辰坐上驾驶座,尤念便非常不客气的坐上后座,并不客气的说:“我有话问陈组。”  本来一顿好好的晚饭,被陈辰几句冷言冷语弄得尴尬收场。  花亦辰挠挠脑袋,还想劝解几句。钟九诗却说她撑着了,没力气开车,匆匆拉着花亦辰走了,她的声音还随风飘进尤念耳朵里:“我车上再说给你听。有大神在,谁能欺负他,你瞎操什么心。”  尤念目视前方,既不看齐麟,又把陈辰当空气。  陈辰了解尤念的性格,别看他软趴趴的,骨子里硬着呢,之前察觉到收到欺骗,还要怼回去,又怎么会轻易放弃缄口不语。陈辰索性放下姿态,等尤念先放弃武装缴械投降。  果不其然,不过才过了一个红绿灯,尤念便忍不住了,没好气的问:“执行证考试是怎么回事?”  陈辰轻声笑着,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齐麟。  尤念察觉到他个眼神,不怕笨蛋,就怕聪明人耍心思。怒道:“跟他没关系!我问的是你!”  这个意思是齐麟没有同他说过。尤念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句紧赶着送上门来的话,陈辰便想通了。陈辰平和的问:“你想考执行证么,给我们当同事。”  尤念怕他转移中心思想,答非所问,便逼问:“妹妹说我也要考,意思是她知道我会考,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考了?你替我报的名?”  “不是我报的名,说实话,你的名字出现我也很惊讶。”陈辰语气平静的解释,“周五上午,就是昨天的事,局里官网放出这一届执行证考试报名名单。执行证每年一考,报名都是去年的事,我认识你时,截止日期都过了,你说我怎么给你报名?何况为什么我要给你报名?冤枉我有意思么。”  他说的,反倒是尤念觉得不好意思。陈辰的话一字一句都在理。车内近是三人身上的火锅味,车外夜色隆重,像冬装似的,一层又一层裹在身上。  尤念疑惑不解:“你是说,去年就有人给我报的名?是因为我报考国考么?自动就算给我报名了?”  陈辰摇头:“我不清楚。不过你可以考,说实话,你很合适,很聪明,又非常优秀。”  尤念半点不信:“别给我贴金了,我哪里聪明,哪里优秀了?是棍子耍的跟齐天大圣似的,还是能刀枪不入啊。”  不爱在人前开口的齐麟忽的开口:“你可以不考。”  尤念看了眼齐麟,又问陈辰:“可以吗?”  陈辰颔首:“齐兄出面,局里还是会给面子的。”又看着尤念,“不过这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吧,要不要我给你讲讲待遇?”第39章 执行证(1)  考不考是一回事,好奇是另一回事。  尤念的心是一颗好奇的心,无时无刻不充满求知欲。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陈辰成功勾起了尤念的欲望,事已至此,齐麟有点不乐意了,单手趴着椅背,凑上前去。  尤念伸手抵着他的额头,使了一番力气。最后还是齐麟主动,才给抵回去。  陈辰见二人这幅模样,像极了新婚燕尔的小两口,打情骂俏,呵呵的笑了声,等他们闹够了,便说:“公务员编制,特级奖金每月两万二。”  尤念惊了:“那么高!”而后几乎是不假思索,掉钱眼里,做个钱串子,“我去!”  “别急,没说完。基本工资是薪点制,扣完税就不多了,现在齐麟他们是几百块左右吧。”以诱人的口吻,陈辰谆谆教导,“餐补八百,车补五百,出差每日补助一百二,工作几本都要出差。总部在北京,没任务可以在家歇着,不必来局里报道。还有,报销火车票汽车票,正规发|票的住宿费。怎么,还考虑跳槽么?”  岂止是跳槽,尤念平均月工资七千多。如今有个能月入过万的工作,于他而言,简直一步登天。  不是不曾有跳槽的想法,工作三年,工资不变。国企工作没有人便没有上升的空间。买房时的借款和房贷压力背在身上,看着老爸省吃俭用,尤念不忍心。不赚更多的钱怎么养大狗?后座的大狗能吃能睡,尤念想,还得穿好看点。  危险和工资是成正比,尤念大口的呼吸,冷静下来。  辣锅味道太香,陈辰忍不住吃了些辣锅里涮的菜,辣的浑身燥热,开了点窗。灯火辉煌,夜生活才刚开始。  车窗露出一指宽的缝隙,冷空气涌进来,吹着头脑,吹得头脑清醒。  尤念看着身后的人,承认自己喜欢他,想更接近他了解他。 第43章 尤念怕冷,每次一出门都会被冻的直哆嗦,各种找空调。工厂的更衣室中央空调不怎么给力,温度不高,总是缩成一团取暖,就那样还要把小奶狗放进怀里。  原型身上密密麻麻裹着一层龙鳞,冰凉细小。体型小时,根本看不出来,指腹摸上去,像是抚摸坚硬的肌肤,龙鳞带着硬毛的触感。鳞下滚烫,就像他人型时肌肤的温度。十分耐寒,无论何种体型,都能无视冰天雪地。  离开后,保洁清扫,摆设物什恢复如初,照旧是一间新房。遥控器并排放在茶几上。  按照尤念在家里的习惯,齐麟把空调温度调到最高。  屋内还多出个本来没有的东西,齐麟刚才倒是在花亦辰的房里看见过。花亦辰好像一开空调也顺便开了这玩意。  花亦辰无愧贴心小棉袄的称号,没忘记让人给尤念买个电暖气。电暖气不是标配,要临时买,一时没来得及送到,所以昨晚才没有。今晨就送到了,可惜屋子里始终有人,直到趁着清洁房间才得以送进来。  好像是用电的,三座插头插在地板线上的插销里。白色的玩意,挺大的,齐麟试着举起来,不费吹灰之力。他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猜测是取暖的。  学着花亦辰的动作,齐麟把上面的旋钮转到最右边,指到“2000”,数字后面跟着字,模样像极了倒过来的大山。  其实齐麟觉得自己很烫,比空调热水袋什么的都烫。靠过来就足够暖和,尤念怎么就不靠过来?  昨晚明明觉得很冷,裹着被子,整个人甚至团成了个球。脚趾兀自柔软,齐麟触碰那冰凉脚趾,尤念一下子缩得更紧,好像是出于本能的在防备他,有点不是滋味,气的回沙发上睡觉去了。  齐麟再聪明,也想不通为什么有的人能一见面就手拉手嘴对嘴,亲密无间,也能一句话都不用说就脱光了滚成一体,彼此分不开彼此……  他连字都认得不全,也不上网,自然不知道有个词叫“意|淫”。不过他倒是知道,他只对尤念有这些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太明白为何□□熊都能被屏蔽,怕给□□熊打广告吗?!第41章 同床不同被(1)  室内热气氤氲,一群魔在乱舞。  一个小时后,分秒不差,有人敲门。  花亦辰开门,门后是白叔,还是一身保安制服,送完孩子回家,他还要回去上班。时间不充裕,得赶着来了。哪怕活了三千年,时间也不会怜悯他。  四儿再不乐意,也被白叔强抱着走了。  尤念忽的觉得,四儿只是借口,白叔想和陈辰单独谈话,不得让任何人察觉到他的意图。做的滴水不漏,无法怀疑。他摇了摇头,认定自己恶毒卑鄙,驱散心中不好的想法。  “白骨精和白骨精怎么生小白骨精?”尤念弄不明白,心生好奇。两个骷髅架子,是人型时交|配,还是在原型时交|配,女人那里能冒出个小骷髅?  钟九诗揽着尤念的肩膀,并排坐在床上,姐姐似的,语重心长:“白骨精不是胎生也不是诞生,白骨是没有生命的。活物能成精,准确来说是,非死物都可以成精。比如说这只小马。”她举起被当成咬咬乐咬的不成样子的小马挂坠,晃了晃,哄小孩似的,“你天天用法力灌注,灌注了千八百年也就差不多了,这是慢的。一般人也做不了,没那么多法力。”  花亦辰在收拾乱糟糟的屋子,收拾完依旧乱糟糟,可他看来是洋洋得意,一个少年,做到这步田地已经不错了:“白骨本就集阴气一体,几千年前,地球上那个灵力充沛,琵琶都能成精。现在的白骨哪怕埋在风水宝地也很难成精了,最多成粽子。”  尤念忍不住想起五芳斋肉粽子,想笑,知道花亦辰说的是僵尸。  钟九诗把挂坠递给花亦辰,花亦辰随手丢在柜子上,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说不定爱马仕售后能解决。  花亦辰说:“有流言说白叔是在逐鹿战场上成精的,也有说他在封神战里立功方才修炼人型的。不过他不说,也没人敢问。反正是世间第一只白骨精。”  尤念瞠目结舌,与自己为伍的这群角色,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神,骇然道:“神话中的人物啊!”  “可以这么说,但现在不搞这些崇拜了,盲目的个人崇拜于各项皆不利。”钟九诗随口一说,开玩笑似的口气,“后来成精的白骨,都是白叔自己用法力炼的。”  尤念是理科生,还记得高中知识:“你们都可以重写生物课本了,既不是有丝分裂,也不是无丝分裂。”  钟九诗打了个哈欠,哈欠里都是火锅味,伸完懒腰,扶着她的腰,吵着腰疼。背带裙下的身材不错,可在尤念看来,凹凸有致着实不如肌肉成群看得爽快。  花亦辰撸起袖子,就要帮忙,笑着说:“放着我来!我给你揉揉。”  “滚!”钟九诗抄起床头柜上的抽纸砸他。  花亦辰抄起挂坠,打水漂似的回砸,不敢砸钟九诗,砸的是抽纸。  正中红心,挂坠把抽纸砸回去。  唯一的观众尤念看呆了,盘腿坐在床上,看喜剧似的,享受的还是第一排待遇,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意思。  钟九诗先人一步,抄起枕头,空中猛地一挥。相交时传来沉闷的“咚——”的一声,抽纸被打回去,稳稳当当的进了垃圾桶。  花亦辰没接住,抑或是屈于钟九诗的淫威之下,不敢接,就像同陛下对弈的臣子,有苦说不出,惨兮兮的说:“别啊,我还要用呢。”  钟九诗胜利了,“耶——”地一声高举双手,继而俯下身,转向尤念。  尤念会意,也乐滋滋的,举起双手对拍。  “睡觉去。”吃饱喝足找觉睡,打赢了花亦辰,钟九诗欢天喜地地拉着尤念出门。  门口,尤念还在依依不舍地挥手:“晚安,还辣的话记得喝点藿香正气液。”  花亦辰心生感动,扶着门框,也万分不舍:“没关系,味儿正好,我不觉得辣。”  “我是说陈辰。”尤念迟疑了一下,整个人也跟着顿了顿,“问问他,记得给他买点。”  花亦辰恨恨地关上房门,小没良心的。又愤愤不已地想,管陈辰去死。  房间里一片漆黑,没有生气。  空调打着转,已经升温。  尤念一怔,继而脱了鞋,踮起脚尖走进去,果然朦朦胧胧地看见有个人躺在沙发上,背靠着他,似已熟睡良久。  看来是等不及,先睡了。昨夜尤念先入睡且后醒,平日里和小奶狗同睡同醒,除了把他捡回来的那日,尤念都没留意过齐麟的睡姿。  大床房足够大,除了一张两米的大床之外,剩下的区域都是客厅。沙发是双人沙发配一对单人沙发。  齐麟对着沙发背,还穿着白天穿的套头衫和牛仔裤,睡觉也不换衣服。光着双脚,碎发下裸露后脖,高大的身子蜷缩成婴儿在胎里的姿势——否则沙发太小,会挤不下。  是蛋生,麒麟蛋,是在蛋里的姿势。  尤念想,与一个人相对日久,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上地久,也很烦的。幸亏他们过不到相对生厌的那时。  仔细看,旁边还多了个白色的电暖气。插了插销,功率还开到最大档,难怪屋内热腾腾的舒服。尤念知道是齐麟开的。  齐麟睡着时应该很警觉,毕竟是打小在的大兴安岭里野生野长,直觉应当非常敏锐。怕吵醒了人,尤念更加小心,取了床上铺叠整齐的被,仔细覆在齐麟身上。  鸭绒被有厚度有重量,哪怕睡熟,也容易有所察觉。尤念认定他是在装睡,哪有人睡得这么死,半分动静都无,还憋气似的没呼吸声。  于是,尤念有一种恶作剧的冲动,他应该多等会,等着看齐麟究竟能憋气多长时间。装睡便装睡吧,比睁着眼睛等他回来好多了。否则没得解释,寻不着话题,相顾无言,便真的只有默默泪千行。  尤念一转身,齐麟便睁开眼睛,瞳仁较人类黑些,眼眶剑眉都镌刻似的刻在脸上。半点睡着了意思也无,确实是一直醒着,有意装睡。  摸着黑,尤念找到背包,取出睡衣内衣,蜷缩成一团,有种被看光了的错觉。顺藤摸瓜似的开了浴室的灯,“啪”的一声,关门,放水,调水温,一系列动作都做的轻声又小心,处女防色狼似的。浴室里水汽氤氲,遮了镜子后的脸。  尤念脱了衣服,随手丢马桶盖上,拉上浴帘,站在浴桶里淋浴。火锅味渗透进毛孔里。脱光了,热水一激,味道便油然而散,浴室里水汽出不去,味道也萦纡散不开。  齐麟脖枕扶手,脚踩扶手,仰面躺着,两只眼睛直视上方。被子滑到腰间,太大了,耷拉在地上。心底事,万山重。  浴室内水声骤停。  齐麟赶紧闭上眼,装睡。遇到尤念,他算是千年道行一朝丧,堂堂神兽,只能装出小狗的姿势,决定暗拜小骷髅为师,卖萌讨巧。可他在家里时,抢东抢西,势头动静铺天盖地的,也能讨得了喜欢。如今再这样,只能得到个深恨的大眼珠子。  人类太善变了。  意料中的开门声和脚步声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急促地惊叫。  齐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开浴室的门。  浴室里,尤念吓得脸色苍白,指着背后,语无伦次:“这……后面……什么东西…….我什么时候纹身的……谁把我记忆给封了……”  刚洗完澡,尤念匆匆把身子擦了个半干。在家里裸奔都面不改色,然而外面毕竟有个神兽,哪怕闭着眼也不好意思。  尤念套了条浅蓝色竖条纹的裤子,拿毛巾擦头。这是他从家里带来的毛巾,擦头专用,还顺便带了齐麟的毛巾来,不知道他还用不用,碗都用了,毛巾应该不会介意吧。想着,他用手掌擦镜子上的雾气,当即自负的觉得镜子里的脸要多丑有多丑,自信心无限下降,瞬间为负。  唉声叹气的,尤念认定自己不能够好了。转身取上衣,却瞥见镜子里,自己本该光滑的后背上,赫然出现了黑色纹身!  尤念丝毫不怀疑是陈辰他们瞒着自己给纹的,像温彻斯特兄弟身上的防止魔鬼附体的法阵纹身。不是说失忆符没用吗?这群大骗子!  齐麟飞扑进来,明白过来是尤念发现了他背后的绝仙剑,松了口气。事实上,尤念早该发现了才是,拖到现在,已经是他迟钝了。  这身睡衣是尤念最喜欢的,反反复复穿了几年,腰间的松紧带松了,松松垮垮的,全靠小屁股挂着,略一弯腰,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就都能看见了。  见齐麟进来,尤念认为是找到了罪魁祸首,愤怒地瞪着他:“说,是不是你们干的。”  “是——”  尤念生生地截住他:“太过分了你。”  齐麟听他不过一个字的功夫,就从“你们”转到了“你”,好像要把所有罪名都套在自己头上似的。自己已经说不清了,可不能再说不清了,赶紧摆手,道:“是你!”  尤念听了这话,刷的一下,登时怒火中烧,还敢反弹!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  话没说出口,齐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平时高兴怎么说就怎么说,语重了也无所谓,但这个人不行。  “你先听我说。”齐麟拉起尤念的胳膊,把人拉出了浴室。  作者有话要说:  想着改改错别字 发现收藏增加2!!感动!千万别介意错了一堆~哭晕第42章 同床不同被(2)  室温再高,屋外也是严寒时分,正逢一日之计最冷之时,尤念忍不住打了个颤,抱膝坐在床上。  齐麟取了被他掀在地上的被,便看见尤念的裤子下滑,露出点股沟。一道任谁都要浮想联翩的沟壑。忍着来势汹汹的欲望,反正也不知道什么推倒就地正法之类的东西,齐麟把被子给他裹上。  尤念气没消,在想以后该怎么解释这莫名其妙纹出来的纹身,天哪,还那么大一块。不过纹的是什么来着,刚才惊慌失措,没仔细看,现在冷静下来方才想起来。  齐麟也爬上床,盘腿坐在对面。  两男人就是好,尤念心想,他要是个女孩子,或者自己是个女孩子,但凡不是钟九诗那种性格的,都能在床上相对而坐,相对赧然。  一上床,齐麟处男似的,之前说“是你”的壮气蒿莱,首先认错,“记得第一间见面的时候,在屋子里,当时陈辰……”  “不啊……”尤念开始犯皮了,截断齐麟的话,语不惊人死不休,等着看他的表情,“在卫生间里,当时我刚从马桶上站起来……”  齐麟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静,只是“哦”了一声,头埋得更深,即将埋到□□里了。  尤念的恶作剧还是得逞了,裹者白色的鸭绒被,像雪人长了个人脑袋,仰头大笑。雪人应该不会成精,按照钟九诗和花亦辰的解释,雪人是死物,还冬去春来就化没了。  “确实是卫生间里,我没骗你。”片刻后,尤念不笑了,一本正经的说。  齐麟皱着眉思考,抬眼看着尤念:“我不记得了。”  尤念被看得不好意思,只得开始说话,“你面不改色的朝前走嘛,哪里能注意到隔间里还有个人。后来陈辰还跟着跳进来了,也跟你似的,门大敞着,你们两个人四只眼都目不转睛,没看见我。”  眼里分明带着促狭的意味,尤念的猫脸猫眼是好看的,还是唯有长在他脸上才能好看的那种好看。  齐麟像个呆子似的看。 第45章 “每个人召唤法宝的方式都不同,无论是什么样的法宝,像银行卡密码,也像个名字。唤对了名字,输对了密码,就能换出来了。”上一个问题已解决,新的问题不是问题,陈辰松了口气。新煮的咖啡味道正好,唤醒了一晨的疲惫,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尤念觉得陈辰的话还是不好理解的,便问:“有什么书上写吗?”  陈辰摇头:“这种事都是口口相传的。”  又示意尤念关门 。  一向不会关的办公室的门,竟然关上了。路过的工作人员无不诧异,转念一想,不关才是不同寻常。  陈辰语重心长的说:“很多事都有人准备编书成册,审核过不了,书里所涉及的世家、人、妖,也不同意将自己的事公之于众。尤其是法术这玩意大都时候一通百通的,越是厉害有名的法宝,召唤手段就不一样。你背后那柄剑,叫什么来着?”  “叫绝仙剑。”  “对对对,绝仙剑。”陈辰说“如果真的是绝仙剑,就是诛仙四剑之一,大法宝,通天教主的那个。不过也有可能是后世打造的剑,刻以同名,这种事对于法宝来说很常见。但据我观察,确实是个相当好的剑。”  齐麟是把百万黄金当为粪土的人,哪里想到他随手拿的剑会是名剑。  尤念无奈:“那我该怎么办啊?万一一辈子都取不出来岂不糟糕了,还得跟我进棺材……不骨灰盒里。”  陈辰摘下眼睛,用纸巾擦着,漫不经心道:“不会,法术讲究天分,这玩意讲究个缘分。你不一定有天分,但显然是有缘分。”  “什么叫不一定有天分!”尤念怒斥,咖啡杯拍在茶几上,龇牙咧嘴,两颗小虎牙齐露。  陈辰道:“法术要打小引导,一般在襁褓里就被父母引着了,七岁之前再没引气固体就晚了。”眼见尤念有要揍人的趋势,陈辰不怕他揍,怕他身边的齐麟代为动手,忙补充,“可奈何你天赋奇高,根骨俱佳……”  尤念一字一句的吐着:“说人话!”  “你有本命天份,比什么高级法术都强。你又不是妖,再练也就那么回事。现在的人不注重法术修炼,注意力都关注在其他方向去了,和妖比法力,穷其一辈子,也是比不过的。”陈辰始终把自己当人,食指一点太阳穴,扬着手机,“咱们有这个,有科技。花亦辰的棍法,钟九诗的追踪,虽然都借用法宝,但用起来比单纯用法力强多了。”  尤念一想也是,现在各行各业都离不开高科技嘛,心下释然,管他多强的法术,他有能使法力无效的本事。咖啡喝的嘴里黏糊糊的难受,尤念随手翻着桌面上一沓又一沓的资料:“好吧。”  陈辰打开笔记本,谨慎的试探着:“执行证有电子版资料,我先发给你。”  尤念随口一答:“行啊,我邮箱……”又抬起头,“这下你知道我要考证了?”  陈辰无声的笑着,并不回答。他记忆力好,东西摆得再乱,也知道什么东西放在何处。他在一沓纸边看了两秒,便从约三分之二处抽出几张纸,找到尤念的邮箱:“我有。”  尤念伸长了脖子,瞅见上面竟然还彩打了自己的证件照!还是毕业之前,为了准备简历,花了一百块拍的正装照,包括正装和化妆。  当时尤念还没钱折腾自己,拍照前是粗糙小受一个。化妆的小姐姐还羡慕他皮肤好,刘海掀开,描眉画眼,噔噔噔——清纯小受一枚闪亮登场。  见尤念好奇,陈辰把资料递给他。  尤念盘腿坐在沙发上,喜滋滋的翻着几张纸。  齐麟吃完三明治,坐在沙发的扶手上,略靠着尤念,凑上前来一起看。  这份资料,甚至包括他的求职简历、档案、信用记录、银行卡及信用卡、流动资产和固定资产,种种资料,极致详细,只有尤念想不到的,没有他看不见的。最后还有个简易家谱图,父亲那方倒是枝繁叶茂,兄弟姐妹五个,一一排列,再延展开,着实像棵参天巨树。相比之下,母亲那方就零落的可怜,只在他妈名字上方有两个名字,分别是外婆和外婆。每个名字下都配了证件照以及生卒年月。从头至尾,自始至终,都是普普通通的一小青年。第44章 意见相同(2)  见勾起了尤念的兴趣,陈辰不经意间坐正了,一手搭在沙发上。  尤念问:“从哪儿弄的?那么详细?”  就知道年轻人对这种事兴趣浓厚,陈辰气定神闲:“总局有个部门,叫网安部,内部人员都是雇佣的各界网络高手。涉案人员资料,有关媒体舆论走向,手机上的聊天记录……总而言之,一切跟网络有关的,都可以交给他们做。”  “那咱们是执行部?”  瞧这主语,已经成了“我们”。尤念还没察觉呢,陈辰先敏锐的捕捉到了,颔首,赞叹:“对,执行部,执行部门,最苦最累,但也是最伟大的,其它部门都是为了咱们服务。”  言语间带着自豪,尤念忽的意识到自己方才用错了主语,但说出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不知不觉,他就答应了,现在为时晚矣。  齐麟一瞧陈辰的脸色,心下了然,俯视身边的人,单单薄薄的身子,内力却是任何人都不可无视的决绝。那一条坚不可摧的脊骨,齐麟想,自己其实也十分乐见。  爱一个人,欣赏他每处皮毛。鸡毛蒜皮,百事皆乐。  再一想,齐麟觉得能和尤念每时每刻在一起也是很好的。可能这也是尤念会答应的原因,既然要在一起,就去了解对方。齐麟这才发现尤念原来早已思虑至此。  “王哥你有调查么?我想看呢。”尤念好奇旺盛,一时间思路开叉,想试探一番。  陈辰嘴角抽搐:“没。”知道尤念接下来肯定是要想方设法弄来,便阻止他,“非办案期间,没组长——也就是我的批准,一般没有调资料的权限。”  陈辰的意思是他是座大山,组长权威再次,不容逾越。尤念却觉得这座大山挺易翻,叫齐麟揍一顿就好了。  “哦——”尤念装模作样的拖拉着音,一副我懂的样子。  陈辰嘴角抽搐的更厉害,额间三道黑线,倒是觉得尤念会撒泼打滚用卖萌手段弄到他想要的。如果这时候他真的就地一滚,陈辰想调个资料,无关人等,调就调了。  邮箱反应迟钝,尤念的手机提示他有新的邮件,点开来看,是个足有几百兆的压缩文件,非得下到电脑上解压不可。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收回手机,资料还给陈辰,又顺手收拾早餐垃圾。  尤念问:“这里应该有食堂吧!人质有饭票没?”  “人质没人权,按规矩要负责做饭,早中晚三餐,再加一顿夜宵。”陈辰开始欺负尤念,开始趁机挑起话题,“你长得很像你外婆。”  齐麟忽顿,然而话题挑出来,生生抵回去,就像正在产子的孕妇,已经看见婴儿的头了,再按着头硬塞回产道里就不可取。怕尤念起疑,他只得俯视着,尤念的头顶有一个旋。  陈辰奸计得逞,意识到齐麟根本没同尤念说任何有关他本家的事。  “是的唉,小时候我外婆带我出去买菜,街坊四邻都说夸赞她是我妈。”尤念回忆着往事。  尤念的生命之中,只有两个女人,以后也不准备再有其她生命相依的女人。这两个女人,包罗了他对女人所有的映像和记忆,因此意外的深刻。“不过她总是不高兴,我看得出来。我妈去的早,走在她前面,白发人送黑发人,小时候没怎么觉得,吵着要妈妈,长大后才发现有多伤心,可已经晚了。”  陈辰像是理解:“小孩子不懂事,常有的,怪不得你。”  “说是这样说,还是钱闹的。”尤念扁扁嘴,“我爸跟我说,我妈得是胃癌,没钱治病很快就走了,要是买得起药还能撑几年。如果不是因为我妈的事,外婆也不会那么早也跟着走。小时候家里穷,连药都买不起。我爸我妈早恋早生,两个人工作都没,后来老爸考到了教师证,开始拿工资,又在外面当家教,好不容易赚了点钱,可那时候妈没了,外婆也都没了。”  “子欲养而亲不在。”陈辰叹息。  齐麟摸了摸他的头,小奶狗似的那么蹭。  尤念平日里大大咧咧,可心底里感情丰富,爱着的人都铭记于心。  陈辰又继续挑话题:“你家亲戚呢,没借?”  “谁敢借,担心没钱还。生我的时候,我妈刚成年,名声不好。我爸那边都劝着不要我的。好像外婆就我妈一个,外公是个艺术家,在□□期间,听说可遭罪了。”尤念随口说着,都是往事,不堪回首,只当做是陈辰在做政治调查,“外公后来洗清了,有影响吗?”  陈辰适时反应过来尤念的意图,原来尤念以为是政治调查,便顺着他的话头:“不影响,老一辈的深仇大恨,罪孽也好,贡献也罢,都不宜影响到后人。”  话虽如此,陈辰却觉得尤念心底里该埋着颗复仇的种子,已经破壳了,马上就要破土。  龙家的财势熏天,莫说在□□期间,保住一个人,哪怕尤念的母亲当时还有一口气,都能请来当时最好的医生为她续命掉气。他外婆应该是求过的,从尤念身上能看得出,在亲情面前,尤家的人会甘愿放弃尊严。  尤念灵光一现:“我能见到我妈妈外婆的灵魂么?就是你们说的鬼啊魂魄啊之类的。”  “在体内为魂魄,灵魂是西方的说法,死后为鬼,也即鬼魂。这些是有明确定义的,给你的资料里有,都是基础的概念,不过考试不会考那么简单的问题。”沉静在过往的世家里,陈辰反应过来,不着痕迹的解释,又想再细细询问有关他外婆的事。原来当年变故那么大,陈辰不得不慎而待之。  不知该说是恰逢其时,还是不是时候,尤念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王哥的微信视频。  这么一来,营造的气氛荡然全无,陈辰是败给王哥了,觉得不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翻个便就对不起自己的一番辛苦。  比起不情不愿的撒谎,尤念只能故意晾着王哥,没想到王哥紧赶着上。挂断,王哥又发来第二条请求,再挂断,再发。反复下去没有多少意思,以王哥丰富的想象力,可能还以为自己被绑架了,便接了。  视频对面,王哥手握大骨头棒子,一脸烦躁,嘴里却啃得正香。可能是没想到尤念反复拒绝之下,最后还真的接了,果然死缠烂打是有用的。  尤念知道王哥太糙,没人照顾,是真的会茹毛饮血吃生肉的,张口便问:“加热再吃!热了没!”  “热了热了。”大口咀嚼着肉,王哥声音听起来很含糊,“汤留着待会下面条。”  尤念说:“那你别啃光了,小心回头只有面条和骨头汤,一点肉都没了。”  唠唠叨叨的,王哥没有不耐烦,骨头指着视频里,不怀好意的问:“你说,你是不是和妹妹鬼混去了。”  尤念沉着脸:“我跟她鬼混,你担心个鬼。”  王哥一想也是,尤念是不用担心的,弯的没边没际,全世界的炜|哥仅供着他用,都没直的希望,可又为什么不肯说实话呢?王哥决心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你在哪?”  尤念嘟着嘴,试图以卖萌转移视线:“就不告诉你。”  陈辰非常不合时宜的出去扔垃圾,他的生活作风是乱七八糟,可是不脏。  尤念背后,视频里,陈辰及时入镜。简直神来之笔,给尴尬的王哥和尤念之间解了围。  王哥冒出一句:“注意安全措施。”  齐麟听不明白。  陈辰已经出去了,没听见。  在场的唯有尤念一人懂,怕王哥的淫|荡污染了齐麟的天真无邪。尤念抓过齐麟,两人同时入镜,炸毛道:“你再说一遍!”  王哥的心思谁都不知道,猥琐道:“哦,那你更得注意安全措施了。”  说罢,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挂断视频,不给尤念留任何反驳的机会。  “什么措施?”齐麟懵懂的问,确实不是装的,“要做什么?”  陈辰推门进来,听了末尾几个字,警觉道:“你们要去哪里,别出这条街,最好别出分局,想吃什么喝什么叫人送进来。大家忙的要死,尤念你就别添乱了。”  尤念自认不是给人添乱之人,相反的,他一直是解决麻烦之人。他本来是有收拾屋子的冲动,听了陈辰这句话,所有心思都没了,乱成猪窝最好。反驳道:“忙的要死,你怎么那么闲!妹妹和花花呢,一大早就没见到人!”  陈辰义正言辞的说:“我是组长,指挥全局,这里兼做指挥室。”  小小的待客厅,耳提面命,也深感责任重大。  陈辰又说:“他们两个都在现场,蜃妖还记得?”  那头长得像闹着玩的怪物,尤念自然记忆深刻。  “你那天见到的是她的魂魄催化的魔,尸体还在现场呢,他们两个处理去了。他们要赶工,争取今天搞定,中午应该不会回来了。”陈辰看了眼时间,快到午饭时间了,屋内残存着甜蜜的三明治味,喝完美式咖啡,他更饿了,“中午花花会叫人送外卖来,不吃食堂了,不好吃。”  跟着神兽有肉吃,谁还去吃食堂?早饭没人敢去尤念房里叫人,早饭只能吃食堂。陈辰心里满打满算着,在现场的两人可要吃不好了。  尤念不解:“为什么是花花叫?”  “他会吃。”三个字,言简意赅,道出了花亦辰的本性,陈辰微笑着,“吃喝玩乐,找他准没错。”第45章 彩灯银树(1)  午饭摆桌时,尤念听闻要在这里待上整整七天,好奇:“为什么,跟头七什么的有关系吗?”  经历过传统葬礼,尤念还记得人死后每隔七天的一祭。  “没。”陈辰发现人类世界那些玄玄乎乎的东西,很多都是被简化、取代、甚至取消了,要么就彻底不对,要么被改错,很容易影响到尤念的认知。潜移默化的影响最难改,陈辰头疼,低声道,“五天短了,十天过长。七天之内再解决不了,案子要移交鬼监部,就不归我们管了。”  尤念追问:“不是成为悬案,是移交其它部门了?”  陈辰说:“当然不是悬案,悬案是找不到凶手,咱们都知道凶手是谁,只不过凶手是鬼魂了,所以理应移交鬼监部。也是要看运气,说不定哪天就找到了。”  尤念又问:“鬼监部是什么,和鬼打交道吗?” 第47章 有他在,一切才有了意义,活下去才能走入正轨。齐麟想,眼见才有五彩斑斓。  尤念准备把齐麟训得听话,最起码见人能叫声“叔”,别再有事没事打打杀杀。  今天是最后期限,陈辰他们已经在做离开的准备,办公室里的文件都该粉碎的粉碎。  陈辰和钟九诗坐动车回北京,花亦辰定了明天的机票飞美国威斯康星州。离放年假还有一周,尤念回去还要再上一周的班,正想办法给齐麟抢回家的票,还得是同班次,否则齐麟一定会把自己给丢了。  照局里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一个案子不会连着另一个案子办,这个案子结的及时,年假多了一周,可以连着休半个月,可把钟九诗花亦辰他们高兴坏了。  晚饭,尤念邀请大家吃南京大排档,早就答应钟九诗要请的一顿,顺便连带着一起请了。点完菜,大家绕桌而坐,各坐各的。  尤念问花亦辰:“你过年在美国过?”  他听说很多富豪家庭都把家定在国外。  花亦辰在跟人聊微信:“不啊,我家很传统,我是上海人,一大家子集中到上海过。二十九就飞回来。过去呆几天。”  尤念又开始好奇了,竖着耳朵等答案:“国外也有类似的组织吧,总不能就中国有妖怪,美国不还是还有demon吗?天使大天使长什么的。”  “有。”陈辰回答,顺便倒热茶,给所有人烫餐具,“他们主要是基督教人士在做这些,不像国内,佛、道、基督,宗教信仰会太多了,做不来。以前特管局没成立,倒是有和尚道士干这些,只不过不管那时还是现在都是骗子居多,现在也是有许多打着龙虎山全真什么旗号,没本事的居多,有真本事的也不在少数,同一个师父教导出来的徒弟,也有良莠。不过现在大都在执行部里,行事方便。”  尤念说:“那那些看风水的都是假的了。”  到今天,尤念还是有点分不清什么真什么假。  钟九诗用筷子敲尤念脑袋。  尤念这才想起来钟九诗的微信名,瞠目结舌:“真的呀?我以为你神棍呢。”  出乎意料的,钟九诗也赞同尤念这话:“说不定真是的,说不得是我哪一辈的先祖改姓,自认钟馗后人。风水这事,很玄乎的。”  “你会?”  钟九诗摇头,做得意模样:“不会,我哥会。你要看墓地吗?找我,给你打六折。这个折扣很低了,花花都只能打八折呢。”  尤念扶额:“不用,我死后火化,骨灰撒长江里就行。墓地太贵,买不起。话说,你们就不怕泥石流山体滑坡旅游开发什么的,风水不会变吗?”  “就是因为风水会变,所以才能生生不息,赚钱不止嘛!”钟九诗一拍桌子,觉得尤念终于上道了,“赚钱之道就在于此。”  夜晚,再回玄武街时,沉浸在黑夜里,彩灯像是潜伏在枝头的毒蛇。  尤念不怕动物,之前就老虎狮子都不怕,驯服了大狗子之后,更是胆大无比,走遍天下都不怕。没有到新年,彩灯不会提前亮,挂在树上,小灯泡像是鱼卵,有点阴森,鬼气恒生,似幻疑真,一切都像梦。如果这场梦会醒来,尤念希望同齐麟一块醒来。  回来时不过八点多,花亦辰拉着尤念去街上西西弗书店买在飞机上看的书。  各行各业都在准备关灯打样,盘点一天流水,零落的几个客人,迟迟不走。凑着万家灯火,各自橱窗,都是彩蝶似的曼妙。  尤念是看不出花亦辰能静下心来看书,一个小时之内,花亦辰有五十分钟都扒着手机不放。不过花亦辰做什么都要拉着尤念一起,美名其曰带个本地人方便。尤念却不这么认为,他就认定了花亦辰是把自己当玩具:“你上飞机玩手机不就好了。”  齐麟是个看到书的封面就能睡觉的,倚在橱窗边打瞌睡。  入夜后,寒风喧嚣,人少的可怜,倒是没人围观他。  花亦辰认真道:“不,我要装b,来来来,找本能让我装b让我飞的书。”  书店内的客人就剩下两人,尤念看着琳琅满目的书,想着哪本书能满足花亦辰的“特殊”要求,“那你找本文艺的书吧。”  书店走到最里面,是间小型封闭式咖啡馆,早已关门。  前些日子,尤念百无聊赖时也逛过这里,好像这间咖啡馆始终不曾开门营业。趴在玻璃窗上向内看,室内摆设齐整,设备齐全,咖啡机咖啡杯都崭新锃亮。不知是刚开门大吉就歇业,还是未来得急开门营业。  “看什么呢。”花亦辰也趴着看,他对尤念的兴趣明显比书大多了。  书店的灯光投进去,室内影影绰绰,立体的投影加上丰富的想象力,让每处阴影看起来都像是张牙舞爪的鬼魂,不过被关在笼子里,束在五指山下,翻天的本事,也使不出来。  尤念摇头,问道:“你拿的什么书,那么大!”  花亦辰手里拿着一本大书,深绿色封面  尤念接过来,比砖头还重,都能当杀人凶器了,书里的纸张也是滑溜溜的厚实,是本介绍全世界各国特色木屋的书,怀疑道:“你要买这本书?”  花亦辰摆出一副你当我傻的表情:“我的全部行李加一起都没这本书重,我又不是你家神兽,力大无穷。”  在尤念心底里,花亦辰已经很大力了,可和齐麟一比,瞬间被秒成渣渣。  封闭的咖啡馆,拐角的卡座上,坐着个少年,身着靛青色厚重的汉服,剃着平头。  如果花亦辰此时开了阴阳眼,便能看见他的一个熟人,或许算不上熟人,不过打过一个照面,连话都没能说上一句。  靛青色被阴影覆盖,多重色彩重叠,浓墨重彩之下,恍惚成了黑色。少年尽量蜷缩在角落里,似乎也是怕被发现。当值期间,他是偷溜的,胆小如他者,已经相当罕见。  咖啡馆紧闭的大门前 ,摆了一圈三岛由纪夫和太宰治的书。少年从阴影下略微抬起头,没看走的两人,反倒是看向一旁,明目张胆趴在吧台的一只虚弱的鸟禽。  那只鸟忽略了少年,目不转睛盯着玻璃墙外的两人。  少年做贼心虚,总觉得下一秒就会被抓个现行,贼眉鼠眼的发出“嘿嘿”的声音叫吧台上的那只鸟。  鸟终于给他面子,极不情愿的转过头。  少年用口型说道:“该走了。”  鸟甩了个脸色,又脑袋转回去,任少年如何“唔呼哈嘿”都不理睬。  尤念给花亦辰挑了本三岛由纪夫的书,轻薄的一本,几乎没分量,也方便飞机上催眠,“这本怎么样,才二十块。”  花亦辰接过书,立刻夸赞:“真勤俭持家,敢问你有亲妹妹或姐姐不,一定要亲的啊。”  尤念习惯他这副模样,不冷不热的说:“堂姐妹倒是有几个。”  花亦辰赶紧摇头,顺便自个儿找台阶下:“那就算了,血统不纯正,不考虑了。”抱着两本书,轻轻揽着尤念的肩,两人朝门口的收银台走去。  鸟始终在看,脖子转了九十度,又转九十度。灯光暗淡,身影模糊,已经看不清什么。  “嗨——”少年又开发出第五个音,一时安耐不住,脱口而出,“阿凯!”  鸟蓦地伸长脖子,瞪了他一眼,这一眼瞪得狠,明黄色的瞳孔里满腔愤怒,分明是一只小型秃鹫。  少年被瞪怕了,缩回椅子里,怯怯的像是给自己辩解:“该回去了啊。”  花亦辰买了两本书,一本尤念给他挑的,一本便是那本砖头,他给尤念挑的。  客人一走,收银员也要下班,人走灯灭,只剩下一人一鸟面面相觑。阿凯方才不情不愿的张开双翅,扑到少年脸上。少年敢怒不敢言,泪流满面的起身准备撤。第47章 搬家(1)  花亦辰的飞机中午十二点从禄口机场起飞,钟九诗和陈辰的火车都是十点。离开时间相隔如此近的两拨人,意味着尤念和齐麟不用去机场以及高铁站送人了。  分局安排了三辆车,同时送走五个人。  呆了几日,这是尤念第一次见分局的林局长,中等身材,放在哪里都是个普通人的样子,一点领导的派头也没有。  陈辰看着林局浓密的发际线,不止一星半点的羡慕,如果不是碍于首都总局的面子,他早就拉着人大聊特侃护发心得。  林局是人,特种部队出身,年轻时身手好,出身于执行部,后来调岗,走政治路线,一路做到分局局长。听说官途上顺风顺水,但连尤念也晓得,这风这水顺的绝不简单,但看南京分布和军队关系那么好就明白。  分局内停车场内,林局同五人一一握手,齐麟和尤念排在最后。  众目睽睽之下,尤念看出林局想同齐麟握手,然而这几天尤念对齐麟的训导显然是不够的,而尤念也没料到会有那么大场面的告别阵势,忘记教了。  林局的手伸出来,齐麟冷眼瞪着,估计是在想踹哪个位置能在不杀人的前提下把人踹飞,在场没几人知道他的性格,又不敢同时弗局长和神兽的面子。尤念眼疾手快,没皮没脸的上前一步,手一伸接住林局的还未平举的手。  陈辰、花亦辰、钟九诗同时在心里为尤念竖大拇指打call。  送尤念和齐麟回去的是小贾,之前就是他来给花亦辰送失忆符,也算是熟人。  楼道不宽敞,齐麟拎着行礼,跟在尤念后面。尤念一直幻想和男朋友同居在自家小窝里,憧憬着未来美好生活,安稳妥居,没想能在二十五岁的日子里,愿望实现,梦想成真。  尤念喜滋滋的说:“待会给你录一下,你也能指纹解锁了,省的以后还要带钥匙记密码。指纹知道吧。”  齐麟点头,指纹懂的。前两天躺在床上,尤念教他给手机设置数字密码和指纹锁。  隔壁的房门冷不丁的打开,按理说王哥这个点应该还在睡觉。周末王哥会一直睡到十一点,再起床到隔壁一起吃午饭。此时此刻,王哥特地候着他来,穿着一身邋里邋遢的居家服,顶着满头鸟窝,斜倚着门框,像是抓住丈夫整夜未归的深闺怨妇。  尤念愣了:“怎……怎么了……”  王哥倏地站直,昂首挺胸,展示非寻常人可比的丰硕身材,一手叉腰,一手朝尤念身后纤纤弱弱的一指,学着那不可一世的华妃,喝道:“哪来的贱人!”  齐麟想这是不是妖精,还是女鬼附体,但又都不像。  尤念默默从面无表情的齐麟手中接过背包,朝王哥无情的一砸,王哥被砸倒在地。然后尤念整个人化作流星炮弹,扑上去就揍。  王哥是《甄嬛传》迷,没剧看时看一遍,有剧看时追完了再看一遍。  “还学不学了!”尤念揍了一下抬起头,忽的如遭雷击,愣住了,“你要搬家?怎么不早说,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要走了!”  屋内大大小小堆里几个纸箱子,乱的无法用言语形容。  王哥犯小孩子脾气:“你还知道回来?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成咸鱼干了!你说你还是不是我弟弟!”  齐麟抱起尤念,心想这人怎么还是事那么多,怎么还不滚蛋,磨磨唧唧的。  事实上,齐麟揍妖揍鬼倒是毫不留情,对人倒是会掂量着来。倒不是人经不起他那一拳头,而是初为人型,什么都不懂之时,深山老林里的那些猎户对他都很不错。他记得这分恩情,并报予全人类。  “他不是?”王哥愕然,知道尤念是出门谈恋爱去了,可怎么把人也给带回来了,这动作太迅速,他有点措手不及。尤念那一下跟小猫挠似的,不痛不痒,王哥爬起来,下意识整理衣冠。他这一身,从头到脚无不落人一等,再整理也没用。  齐麟拉着尤念的手,尤念笑着宣布:“对,我们同居啦!”  仿佛是在阳光下,向全世界宣布。  王哥没想到尤念进度那么快,出去一周,竟然回来给他撒狗粮了,再回顾他那悲情感情生活史,悲从中来,想愤然席地而哭,然而得给尤念他男朋友留个好印象。只得唉声长叹,继续苦哈哈收拾东西。  齐麟一来,王哥就要走了,乍喜还悲。一来一回,有去有回,都是阴晴圆缺一般的自然规律,哪有不精准的道理。他的舞台上,王哥已经表演完,在掌声中优雅鞠躬,巨幕落下。  尤念脱了鞋,跟进屋内。  王哥收进纸箱子里的衣服堆成了太极图,排的没规律,还松松软软,经不得快递南京到北京的一路暴力颠簸。两人面对面蹲在箱子边,王哥收一件,尤念取两件出来。  尤念试探着问:“什么时候走?房子卖不卖?”  王哥花了十多万装修的房子,才住不过两年,卖的话装修费未免太可惜。何况一间卧室改装成了健身房,器材也是花了大价钱买的。王哥抬起头,哼了一声,装腔作势还没结束,肚子也跟着咕咕叫,看了一眼鼓鼓的肚腩,恨这玩意把他的气场破坏了。  尤念哈哈的笑,发现一件抹布似的衣服:“唉,这件脏兮兮的没洗呢你就收脏不脏啊。”  王哥抢似的把衣服抢走,当成抹布揉捏成一团。  “我给你收拾吧,你吃点饭去。有饭吃么?”尤念抱起箱子,把箱子里的衣服倾倒在地上,准备从头开始整理,首先就是要把没洗的脏衣服先洗一遍,再用烘干机烘干。又指挥齐麟,“把那个篮子拿给我。”  王哥说:“没有!”末了,一拍箱子,怒吼道,“你居然这么对我!一周都不回来!”  “多大的人了一周还过不下去吗!你在国外那么多年不都是一人过来的。”尤念不客气的怼回去,觉得王哥越来越像哈士奇闹脾气,就不能惯着,熊孩子该揍一定要揍,又不是亲儿子,皮糙肉厚的揍了也没事。  挑挑拣拣的,扔了几件在洗衣篮里,开始叠干净的衣服,准备都卷成小卷儿,挨着严丝合缝,还不易散。  尤念又说:“叫外卖吧,现在烧也来不及了。今天收拾东西,明天请你吃大餐!随便你点。” 第49章 三秒钟后,尤念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把食指含在嘴里,眯着眼,含糊着说:“我不是故意的。”  齐麟感觉到脑海里有一股子莫名的热流向上冲,冲破天灵盖,原始的□□轰然燃烧。此时此地,他什么也不想要了,只想把在他瞳孔里看见自己的横冲直撞。  然而尤念是罐灭火器,二氧化碳一浇,把欲望浇熄了。把嘴里的手指头拿出来,发现血已不流了,只是指腹中间有个刀口,红彤彤的,肉是粉色,格外醒目。  “不疼。”齐麟说着,顺便把手指头含在自己嘴里。淡不可闻的血腥味散开,明明没了,可带来的震撼,历久不散,那是尤念嘴里的味道。他细细的打量那张嘴,像伤口一般的颜色,没有味道也好闻,不红润也好看,微微的闭着,一副等人覆上去的迫不及待的模样。  力是相互的,打人的时候,齐麟也会疼,伤不到,死不了,连血也流不了,可是疼是实打实的。尤念的这一刀,流血,却一点也不疼。  尤念爬下床,光着脚就去斗柜里翻创可贴,见齐麟还含着手指,就抽出来,“唾沫是消毒的。”仔细干净上面的口水,绑上创可贴,“唉,待会洗完澡再给你换一个。没想到真的能伤到,早知道就洗完澡再试试了。”  齐麟用这只食指摩挲尤念的脸,第一次绑创可贴,笑着说:“一点也不疼。”  “是法力越强,本命天份越强吗?”尤念问,抓起齐麟的手,手指一下一下挠着他的手掌心,掌心有粗硬的茧。  齐麟真想把人推了,忍着冲动,嘴里吐出来气体愈发热了,说:“应该是,不过从小就有,以前没觉得后来听人说起来才知道,好像是越用越强。小时候还会受伤,长大后就不会了。”  本命这玩意,没什么好的修炼方法。像白叔的本命骨剑与阿凯的本命钢羽,很大的程度都是靠毅力,就像要手工打磨一块玉,本命的修炼,甚至是从赌石开始。妖尚且能够通过吸食吞噬等种种不良的方法增强妖力,但这玩意强求不得。  “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齐麟忍不住再三提醒。  尤念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答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齐麟听不懂。  尤念搜百度词条给他看。  齐麟明白过来,眉笑颜开的夸赞:“你真聪明,又厉害又聪明”  尤念不好意思,抓狂道:“别夸我了,引用而已!又不是我最先想出这句话的。”  “真的,又聪明又厉害。”齐麟是打心底夸赞。  其实尤念也这么觉得,只是可惜用不出来法力。这种天生的,来的就像是天上掉馅饼、随便买彩票中了五百万,要不是齐麟是真实的,他都要怀疑自己在做梦。  齐麟看尤念看得出神,别看尤念这样子,头脑很灵活,开始就靠猜把陈辰他们弄了个七七八八,如今又能很快理解,并且能举一反三。许是局外人,所以思考路线总是另辟蹊径。  且不管齐麟心事重重。回家最让尤念兴奋的是能同床共枕,虽然已经很不要面子了,但在招待所里,尤念还是没能在半夜三更时从自己的被窝里钻出去,钻进另一个被窝。  洗完澡,换过创可贴后,干了一天的活,尤念很累了。齐麟是个昼伏夜出的生物,后来虽说强行该了生活习惯,夜里永远比白天有精力。  尤念的心思已经飞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开始的性生活去了,齐麟还靠着枕头玩尤念给他下的天天爱消除。类似炉石之类的游戏,齐麟始终不太理解,认定出牌就应该能揍了,为什么还要等,打架不是这样打的,于是但凡带点暴力的游戏尤念都不敢让他玩。  齐麟对这些玩意其实很感兴趣,尤念发现他之前只是太傲娇,拉不下面子问该怎么玩。没有经历过小学等正常的人生教育,那么帅齐麟,徒手打大妖怪,每月工资近三万块,居然是个文盲,尤念都快哭了。第49章 妖联秘书长(1)  南京的冬天逃不了湿冷的宿命,不过比起更南方的其他城市,诸如上海,已经不错了。  清晨六点半,闹钟响起。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尤念家的空调还是上一任房东留下来的老空调,没有贴心小棉袄花亦辰准备的电暖气,根本不能同招待所里的大床房比。  中国的南北分界线为秦岭淮河线,尤念算是北方人,盼着带齐麟回家享受舒适的暖气。  关了闹钟,尤念在被窝里蹭着齐麟,心想没有暖气没有贴心小棉袄,有大暖炉似的齐麟也不错。如果这一刻能永恒,尤念什么都不要了,一辈子只要他一个。做不了他一生中的唯一一个,让他成为自己的唯一一个,虽然听起来佶屈聱牙,但就是这样。  尤念才有爬出来的动作,又被齐麟揽着腰拉回被窝里。  “我起床买菜去。去晚了就没新鲜的韭菜了。”尤念恋恋不舍的说,摸着齐麟睁不开的眼皮,还带着被窝里的温度。  王哥最爱吃韭菜鸡蛋粉丝陷饺子,韭菜要最新鲜的嫩韭菜,鸡蛋要油煎得外焦里嫩切末,粉丝要泡到筋道分秒不差。三者但凡有一点不如意,王哥就会使出哈士奇的本命天份——拆家!何况这顿还是告别宴,尤念打心底也要精心准备。  齐麟也准备起床,身子半支起:“我也去。”  窗外还有点昏沉,夜色尚未退尽,没有黎明前应有的光泽,像大仗前的低气压。齐麟昨晚玩游戏不知玩到几点,尤念早就困得先睡了。  尤念挣脱开,跳下床开始套衣服,哄小狗似的哄着:“不用了,你再睡一会。菜市场近,我马上就回来,乖啦。”  齐麟挣扎着:“不行,你拎不动。”  尤念噌的一下就要发火,抽出他脑袋下的枕头,扔到他脸上,不满道:“你说谁拎不动啊——”  开玩笑的嘛,他小橘猫陛下连小神兽齐麟都敢揪耳朵教训,还有什么不能够的。  室内更昏暗,尤念能看见那肩膀上肌肤的裸露部分,铜的颜色,糖块似的,无比诱人,想张嘴舔一舔,再美美的咬一口。  被窝里的齐麟大大的一坨,特别高大,特别粘人:“早点回来。”  大城市都很安全,没有妖怪敢不要命的兴风作浪,鬼魂什么的也被清理的很干净。  尤念草草的裹了一身,外罩羽绒大衣,回来后还准备睡个回笼觉。  室外昏暗的天色不是因为黎明未来,天呈现一种鸭蛋似的青灰,天气预报提醒他有大雪,抢票软件依旧没有抢到票的通知短信。尤念在想,齐麟会不会七十二变,三十六变也行,变个死物把他带上火车好了,还能省一百多块的高铁费。  叮的一声,电梯到一层,尤念一步跨出电梯。  电梯门口,有个西装笔挺的高大男人像是守候多时了,见到尤念,便伸出手,拦住他的去路。  尤念抬头,发现竟然是只妖。如果是人,他还会有疑惑,是妖就不用想了,九成都是妖联派来的,说不得是接他家大少爷回去的。跟着花亦辰长了不少见识,再加上家里有个帅哥等着,尤念再也不会随随便便犯花痴了。  分局里呆了一周,尤念学会不靠法力,只凭眼力区分妖与人。就像区分同卵双胞胎,看起来妖和人没什么区别,这年头妖还很稀罕妖气,不舍得乱放。大城市的妖算是多的,但平日里逛一天的街说不定都遇不到一个,但分局里有太多的妖,足够尤念炼眼神。  陈辰还教过尤念用法术看透妖怪的真身,但尤念一点法术都用不出来,打火机没气了还有点火星子,尤念体内满满当当连点法术星子也没有。  那西装妖一动不动,说话时除了嘴,浑身上下,当真是纹丝不动:“尤先生,等候多时,有事商谈,叨扰了,有请。”  话是极其客气,说的是分明不客气,明晃晃的一个下马威。  尤念有点后悔没把齐麟带上,不过他吃软不吃硬,当即向上一指,并不客气:“找齐麟啊,二十七楼2704,自己叫去。”  西装妖轻轻鞠躬,做请的手势,说:“这事就不必劳烦少爷。叨扰尤先生了,务必于百忙之中拨冗。”  尤念看着他,看了足足有一分钟,双方都保持沉默。西装妖确实一动不动,想必能站一天,逼得尤念不得不“拨冗”。  路边停了辆加长凯迪拉克。冬晨,大多数人都在睡梦中,连遛狗的人都懒了。旁边加油站的工作人员都好奇的打量这车。南京不乏豪车,但这种地方最多见见百万的车,这种车难得一见。尤念也是第一次见,以为车上做的是妖联会长,那个宣称是齐麟养父的男人。  虽然齐麟明显不喜欢这妖,但毕竟照顾他几年,照顾的也很好。尤念想这是要见岳父了?不过他知不知道自己和齐麟的关系呢。知道吧,分局里大概都知道了,还传不到妖联会长耳朵里?  那他来干什么,让自己离开他“儿子”?那的看给多少钱了,尤念心思飞到哇爪国去,脑补了很多神级剧情,脑海里自动播放各种青春偶像剧,马上要见到真正的霸道总裁了。妖怪们长得都不错,长相和年龄成正比,不知妖联会长会有多帅。  西装妖打开车门,尤念进去,他却没跟着进来,反而是关了车门,保镖一般敬业,站在门直挺挺的候着。  车内暖和,有好闻的清冽熏香,带点甜腻。精致的纯皮座椅触感像婴儿的皮肤,却没有多余的摆设,水杯都看不见。  意料之外,车内又是一个穿西装的男妖,冰冷又高贵的气质,几乎与车浑然一体。倒是比尤念见过的任何男妖都有气质。但一定不是会长。  “尤先生,我是会长的秘书长。”男妖机械似的说,语气凛冽。说到这,竟然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很高兴见到你。”  尤念只在电影里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确实好看,美得不分性别不分物种,比任何屏幕里明星都好看。他找不出词语来形容这种惊为天人的美,却隔着一道结实透明的玻璃门,把尘世间所有人类隔绝在外。  可惜再强大的气场对尤念而言都没用。  来者不善,尤念怕自己炸毛,想着输人不输阵,对面这家伙还不是正主,挺直了胸膛,径直问:“有什么事直接跟你家少爷说,跟我说没用。”  男妖单手递过一张名片,眼皮垂下来,故意不看尤念:“会长尊重少爷的任何决定,绝不会干涉。如果少爷有任何需要,请直接告诉我,无论什么事我们都能办到。”  这是要把尤念当传话筒的节奏。名片上明显有股不同寻常的香气,上面印了简单的四个字:“白秘书长”以及一串手机号码,看来是私人电话。  “少爷虽然不是娇生惯养,也毕竟是妖联的少爷,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男妖补充,依旧面无表情,几乎是无动作的转了话锋,更凌厉了,近乎威胁,“会长也说他相信尤先生会照顾好少爷。”  我男人我能不会照顾嘛,尤念没好气的想。  短短两分钟,气势被压得一点都不剩,尤念发现他的脚在颤抖。不是类似于齐麟散发的那种威严,就像人与人之间,也有高低阶级的不平等。尤念心知肚明,这是畏惧于权贵,向权力低头的不良行为。  男妖不可觉察的皱着眉:“以后少爷的吃穿住行就交给你负责,请不要吝啬消费”又拿起小桌子上的一张纸,递出来。礼貌的词语在她的嘴里,像是印刷体似的无感无情,“这是给你的,以后无论需要多少,都可以直接开口。我们能提供的,你绝对想不到。”  尤念认出那是张支票,上面有数不清的零。  妖联少爷的身价,得用“亿”衡量。  尤念还以为会收到一张让他离开齐麟的天价支票,却没想到迎接的却是让他不离开的天价支票。  照顾一位听话的少爷,得到一张天价支票,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生意了,可尤念不是保姆,也不单纯是照顾他。看着白底上的黑色,条条框框,线条化作皮鞭,一道道抽来。  那夜在利爪下,齐麟护着他的模样,谁欺负他了,齐麟都会第一个跳出来。尤念想,作为一个爱人,光明正大的站在齐麟身边,相濡以沫,相互渡过这几十年的岁月流转。  男妖看出尤念不收,不漏痕迹收回支票,放到原处,换了另一种方式:“也可以直接打到你的账户里。”  尤念不愿被看出任何心思,歪着头,装可爱准备卖萌,这招一贯百试百灵,普天之下还没遇到敌手:“你知道你家少爷的脾气?”  男妖显然是非常厌恶这种行为,又不能明说,便皱着眉道:“知道。”  “我要是拿了你们的钱他肯定会把我赶出去哒。”尤念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得逞了,翘起嘴角,“我是不想被赶出去。给也可以,我当不介意,你直接打到少爷的账户去就是。”  齐麟只有一张储蓄卡及一张黑卡,黑卡从未用过,储蓄卡里只有这几年的工资,每笔账的来源都很明确。他本身就想自食其力,奈何被冠了个“少爷”的名头,遇见尤年后,更想以自己的能力带着他的小爱人过小日子,谁都不要干涉。  男人知道不可能把钱打给齐麟,随之放弃:“尤先生误会了,这是给你的,没有其它意思。只是希望少爷能够生活的更好些,不用为特管局卖命。拿着这笔钱,环游世界,多好。”  “你自己去告诉他,给他雇了个保姆呗,让他把保姆费给我。”没钱有骨气,越没钱,骨气也越强盛。尤念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强,无所谓的说:“你还有别的事吗,除了送钱?”  合情合理的雇个保姆照顾齐麟,之前暗着来,现在明着来,不仅贴身,还能暖床。尤念这人,于他们而言,可遇而不可求。少爷还能开心的接受这个保姆,秘书的工作本来就是让老板的日子过得轻松畅意。没有比这更划算的生意了。  男人倒不继续死缠烂打,干脆放弃,皮笑肉不笑:“没有了。尤先生如果后悔了可以来找我,随时恭候。我们都是为了少爷,不是吗。”  最后一句,是个肯定句。  越是口口声声声称是为了少爷,越是带着功利性,毫不留情的提醒尤念,他自己也带着功利性。小夫妻的生活难免离不开钱钱钱,甚至会吵架会分手。有了这笔资金支持,少了一个分手戏码。尤念是乐意的。男妖自然明白。  尤念一下车,凯德拉克就飞速开走,开的那个快,仿佛避之不及。他倒是不气,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没有想到会那么快,更出乎意料的是会长没有亲自出面。这也是一个下马威,瞧瞧你个贫民百姓,不值得会长亲自出面。  加油站的工作人员看见一个人上车又下车,车即刻绝尘而去,好像被主人抛弃在路边的小猫小狗。  本以为会上演“给你多少钱才肯离开我儿子”的戏码,结果却硬生生成了“给你多少钱才肯在我儿子喜欢你的这段时间内不离开我儿子”的戏码。齐麟还不是他儿子,是他家少爷。  尤念想他是怕的,不怕权贵,怕的是人言可畏,怕的是有人说他是为了权贵跟齐麟在一起,又口是心非。为什么还在怕这些?归根结底是他不够爱齐麟还是齐麟不够爱他?于是尤念决定更爱他一点,也让他更爱自己一点。  按下电梯,尤念猛地想起来菜还没买,又狂奔去买菜。  菜市场那么大,尤念常去的菜摊就一家,一对夫妻挡,夫妻二人都胖胖的,女主外男主内,和蔼又客气,热情的给他挑了两把鲜嫩的韭菜,还附赠两根嫩葱。得知尤念是要包饺子给王哥践行,又塞了把空心菜,足够炒一盘。倒是还记得王哥最爱吃的蔬菜。  买完菜,尤念还顺便买了早餐,五笼灌汤包和两份咸豆浆。第50章 妖联秘书长(2)  尤念还在开门时,齐麟就在竖着耳朵听,嘴角露出笑意。  门开,尤念夹着冷气进来,橡胶底的鞋踩着地板,只有轻盈的簌簌声,齐麟的笑容登时僵硬在脸上,整个人半昏在床。  脱了雪地靴,尤念踮起脚尖,伸头去看床上的人。床上鼓鼓囊囊的一大坨,跟他走时一模一样,好像连身都不曾翻过。 第51章 尤念明白过来,心里一暖,含着巧克力球,悄然融化了。他舍不得咀嚼。  厨房没空了,王哥在茶几上哼哧哈嘿的和面。他人半跪下来,便显得没那么高大。粗鲁的京城汉子,内心依旧是个十五六的少年,胸膛里燃着熊熊热火,随时都在为兄弟两肋插刀。  鸡蛋打散打发,在平底锅里煎得表面金黄,火候恰到好处,就赶紧出锅。尤念切了一点,齐麟就赶紧接过来替他切。  两人在厨房里咚咚咚的剁陷,王哥看起来,倒不像是剁陷,好像是剁蜜,看得他倒是心满意足。威胁果然是有效的,先不管两人在一起能否天上地久,至少他弟弟能够欢喜些日子,等以后真要是闹分手,他再来哄哄。  齐麟话不多,看着尤念,眼里全是温情;尤念偶尔逗齐麟说句话,是寻常的调皮模样。  王哥舍不得离开尤念的,他们两人这一年来过得跟亲兄弟似的,就差把墙打通,做一家人了。王哥有多舍不得尤念,尤念就由多舍不得王哥,不过王哥离去后,还有齐麟会日日陪着他,倒也宽慰。  每每包饺子,不是陷多,就是面多,哪怕是面少了多包点馅,面和馅也从未统一过,就像这世上,总是有种种无法化解的矛盾,同样有许多分别与再见。  尤念跟王哥说,菜市场那家夫妻档听说他要搬走了,还送了一大把空心菜。偌大的空心菜,炒出来汁水横流,乖巧的待在盘子里。  王哥有感而发,差点就要赋首打油诗,以赠别离。  手机短信来响起来,是抢票软件提醒抢票成功。尤念高兴的跳起来,太好了,终于能和齐麟一起回家了。  水烧开,下饺子,一个个饺子白瓷鱼儿似的,在滚水里翻滚着,好看极了。浇三遍生水,水再滚开时,便能出锅。  三碗饺子盛出来,嫩白的是饺子皮也是饺子汤,他们吃饺子,从来是汤和饺子不分离,也省的多刷几只碗,又在吃饺子时有汤喝。碗摆上来,王哥却不让他们动筷子,把三只碗朝茶几中央推,紧围着一盘翡翠绿的空心菜,像米奇长了三只耳朵。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王哥向来是没有吃东西拍照发朋友圈的习惯。  尤念嗦着筷子,歪着脑袋,好奇的发问:“发朋友圈么?”  王哥摇头,嘿嘿一笑:“发给妹妹看,你做的饭菜她还能回几句。”  为了钟九诗,可怜的王哥面子里子都不要了。之前的尤念或许不赞成这种行为,但他也是曾为了齐麟,矜持不再,皮厚似猪,二哥不要说大哥。第52章 践行(2)  吃完午饭,拖着两个行李箱的王哥不愿乘地铁,三人打车去高铁站站。  离大年三十还有七天,火车站外已有春运的迹象,除了地铁口,车站外的人群颇有些规模。尤念挤过几次春运,已经颇有了信心。  王哥差点被旁边的人踩掉鞋,毫不介意,嘴里哼着《皇后大道东》,并说他就是哼着这首歌来到南京的,如今要怎么来的怎么走。  尤念不信,说你哼着去香港还差不多,是不是记叉了。  安检前,王哥狠狠的抱了下尤念。尤念听见他哽咽了一声,又有点烦躁,对于自己要去北京依旧寻不出合情合理的理由。  齐麟拎着王哥的后领子把他拎开。  王哥又抽着鼻子要去抱齐麟,却被齐麟一指头按在肩膀上,按在原地,浑身上下想怎么活动都可以,就是那边肩膀动不得。最后只得拍了拍齐麟的肩,语重心长道:“哥们,照顾好我弟弟,否则削你。”  尤念怕齐麟被人明目张胆的威胁会发火,赶紧把人朝前推:“走吧,还真以为以后要见不到了!”  王哥拖着两个大行李箱走进安检,末了,还从排队过安检的人群中挣扎出来,扯着嗓子,一边挥手一边喊:“青山不改,流水长流,弟弟后会有期!”  众目睽睽之下,尤念痛苦万分,只恨认识这人,也挥着手,自言自语:“五月份就去找你了。”  齐麟穿的是网购的羽绒大衣,西装领,露出里面的浅色单衣,胸膛挺着,稍一打扮,便很有型男的感觉。  这一行三人,一个帅气,一个似疯,一个可爱,非常引人注目。  送完王哥,尤念又美滋滋带齐麟逛街去了,既是秀帅哥,也顺便给齐麟里里外外买了几件衣服。他本来不过赞下两三万块,这一下花了个七七八八。以往对于自己甚至王哥,也都不曾这么舍得过。  这是我的私有财产,给私有财产投资,尤念花的无比惬意。  齐麟吃穿不挑,给买什么就穿什么,又是个衣服架子,像个任人打扮的洋娃娃,真的比狗都好养活。尤念越看越爱,觉得没有什么能比这更美好的了。  夜晚,下了地铁之后,赫然发现开始下雪了。  雪花带着夜空的深蓝,像在撒钞票。  翌日,齐麟不肯呆在家里,怕妖联的哪一位又不长眼的出来欺负尤念,如当小保镖时那般,钻进包里跟着去上班。  尤念要去人资部交辞职报告,齐麟也要跟,尤念死活不让,背着包交辞职书就跟交完辞职书就要打道回府似的,太不礼貌了。  齐麟还忌惮昨天的事,扒着尤念的衣服。  尤念便哄着:“要是遇到我打电话就是了。”  何况哪有那么巧的事,一天来一趟?该说的话他们也都说过了,齐麟也表明过态度,死皮赖脸的缠着没有意义。尤念好说歹说,再亲密的夫妻,也没得每一秒都盯着对方的。尤念希望他能处理的事自己处理,不要时时刻刻靠着齐麟的力量。  于是齐麟只能悻悻的缩回包里,眼睁睁看着拉链被拉上,嘱咐他早点回来。  尤念觉得辞职的难度不大,可以说几乎没难度。  厂里每年都有一两个辞职指标,年轻人但凡能有更好出路的,早就跳槽走了,不足为奇。  人资部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平日里一丝不苟,永远冷着一张脸。看到辞职信,毫不意外,开口便问尤念下家是哪里。  尤念自然不能说下家是特管局或是国安局,便随口说:“准备考研,回学校深造。年后要安心复习了。”  也不算是欺骗,他是准备在年后安心复习。  这话主任是不信的,他上下打量尤念:“你过完年二十有六了吧。”  尤念点头。  “读完研都三十了。”主任说罢,便自觉结束这个话题,傲慢的不可一世,“我得给贾副厂长打个电话,这事得请教他,他同意就行。不过你放心,没问题的,你想走,自然不会拦着你。”  人资部主任的权利比其他同岗位的主任权力大多了,尤念是晓得的,有的是人送钱送礼,托他给分个轻松的好部门。尤念没送过礼,也没想过送礼,分到了个算是比较忙的岗位。  主任挂断电话,却对尤念说:“贾厂叫你过去一趟。”  尤念在领导面前非常拘束,忙问:“是不同意吗。”  “叫你过去你去就是了,问那么多做什么!”主任毫不客气,呵道。如果没辞职,那还是自己人,估计主任不会那么不客气。  像当头一棒,尤念这些日子以来活成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少年,忘记自己在人群中吃不开。心想还是妖好,妖怪们又好看,大多数脾气也好。哪怕是就要辞职了,尤念也不会反驳主任,只是悻悻的应了一声,低着头走了。  贾厂在领导阶级算是年轻的,七零后看起来像八零后,保养的不错。他打开门,站在门前让出位置,笑着说:“你就是尤念?快请进。”  尤念以为贾厂最多来个临别前谈心,没想到他一进门,贾厂就不着痕迹的反锁了门。  这是何意?尤念背后冷汗都要冒出来了,觉得这动作挺像潜规则的,又忍不住吐槽自己想象力太丰富。  “别紧张,这是规定。”贾厂从尤念的身后走到面前,语气温婉,“坐沙发吧,每个辞职的员工我们都要好好谈谈。”  皮鞋声磕在光滑的瓷砖上,铮铮有力。贾厂走到饮水机边,俯身取出一次性杯子倒水 ,边倒边转头,见尤念还木楞的站着,便说:“坐吧,别客气。”  尤念眨巴两下眼,贾厂开门时有过一秒的直视,他似乎看见了只妖怪。不过妖怪他已经见到不怪,还挺有归属感的,这种归属感来源于齐麟,仿佛他自己也是只妖怪。反应过来,连忙答应:“哦,好。”  贾厂倒了杯温水放在尤念面前,在尤念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像是知心大哥哥般:“所以,为什么要辞职呢,是不是工作的时候受到了委屈?”  尤念有点不适应,总觉得他这种“知心大哥”有点虚假,想起海底捞和银行柜台的微笑服务,有相同的感觉,都是一种并非发自肺腑的微笑。尤念心里发毛,心想你干嘛这样啊,什么时候领导也搞微笑式服务了,以前你开会时还沉的一张铁块似的脸呢。  “不是啊,就是想辞职。”尤念木然的说,当下只想快点走人,眨巴眨巴眼,用白叔教的法子,运起体内法力,但是他运起来的是空壳,并无一物,因为被本命天份压制着,也是因此,才能发挥本命天份。他的本事是时灵时不灵的,并没有想着能成功。  在尤念看来,贾厂像是一人一动物重叠在一起,人形模模糊糊的竟然是个虚影,透过虚影,看得见他身后的沙发背和墙壁。  一条红底黑纹的蛇竟然竖在他的脊椎处。  这是条海蛇,尤念几乎能嗅到他身上的咸腥味,有点像是他被蜃妖绑架时,在出租车上嗅到的味道。海蛇的脑袋在脖颈处,绿豆大的眼睛泛着冷光,恶毒的盯着尤念。  恶意是一种变质的味道,逐渐的扩展开来。  妖怪的人型是不一样的,人型不可能有这么透明。  尤念的自知贾厂浑然未觉,向前坐了坐:“不会没原因的。我之前就留意过你,你们班长很看好你,任劳任怨的,是不是其他师父都把自己的活推给你了?没关系,要不要换个部门……”  那你干嘛第一句就是“你就是尤念?”分明是不认识我……尤念越想越胆战心惊,越想越不敢继续想。  整个工厂里不安装单独的空调,都是中央空调,一般而言,除非领导办公室,温度都是集中控制的。贾厂的办公室里,空调的温度打得极其高,门窗紧闭,空气不流通,像是被火焰烘烤着一般,尤念燥热难耐,忍不住松了松毛衣。  海蛇是冷血生物,室内应该冷如冰窖,尤念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口干舌燥的,只想喝水,冥冥之中有股力量,有如自尊和骨气那般,让他忍着饥渴。  要不要把齐麟叫过来?尤念想都没想,觉得自己能解决这个问题,便坦然的拆台:“没有啊,他们很照顾我的,对我特别好,我帮他们干活他们都不好意思的。”  “那就好那就好。”贾厂说话很慢,像是故意拖延时间,依旧微笑着,“我啊就怕你们这些大学生受到委屈。”  他体内,海蛇的眼神越来越冷,看起来异常的可怖,尤念根本不敢跟海蛇的双眼对视。那是一种森寒的感觉,与肉身的眼神表现的温暖大相径庭。分明是心口不一的模样,有两幅面孔。  尤念有点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陡然明白为什么觉得毛骨悚然了。他不是没这么看过别的妖,无论何时,本体和肉身都该是一样的感觉。  贾厂又热情的说:“热了?我怕冷,习惯开高了,喝点水吧,我特地多放了冷水。”  尤念登时明白了他的目的。幸而这个年代的年轻人都和手机结下不解之缘,无论何时手机都不离手,尤念有三个紧急联系人,一号是他爸,二号是王哥,三号是新设的齐麟。于是他面上佯装无事,默默接通了齐麟的电话号码。  贾厂不留痕迹的向前倾身子,形容举止,愈发热情,嘴里依旧温润的吐出着字:“喝点水吧。”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喝水?”尤念不受影响,哆哆嗦嗦的问,“水里有什么?”  清冷的更衣室里空无一人,尤念一走,齐麟满心满脑的都是那个人,依依恋恋的,像是被蛊惑了般,简直想不到其他事。  有的人就算是离开,也是近在咫尺。  齐麟趴在包里,恋恋着余味,忽的发现手机亮了。  尤念的手机号码是他自己录入的,备注名是“小橘猫”。  齐麟带着心满意足的感觉,毫不犹豫的接通了电话。第53章 敛财(1)  贾厂和他脊椎处的海蛇都明显的一愣。海蛇更是眯起的眼睛,甚至探出了贾厂身体的范围,相隔极近,冰冷的看着尤念。  尤念现在是只怕人,根本不怕妖。  大抵是因为齐麟的缘故,因为爱上了齐麟,所以爱上了他的同类。像是爱一个人,爱上了一座城池。尤念觉得他的爱就像书中写的那样极不真实,也正是外界的动摇和惧怕的不真实,让他们二者才更珍惜对方。  海蛇愈靠近,那疏淡的咸腥愈清晰,还有血腥味,冷的血汩汩的注满了整个房间,气息令人窒息。  尤念的胆子是被齐麟和白叔练出来的,一只是神兽,一只是修炼三千年的大妖怪,这种见识哪怕是于妖而言,都是罕觏的。尤念探出头来,心中觉得可笑,他一只不避讳海蛇的目光,海蛇还没发现他一直盯着他的本体?这只海蛇是太笨了,还是不相信有人能看破他的本体?  应该是后一种,太笨了也坐不到副厂长的位置。  一人一蛇,安然无声的对视着。  下一秒,海蛇躬起身子,摆出了攻击姿态。  尤念下意识的举起杯子,朝海蛇身上一泼。  海蛇发现他的本体被溅上了水,水淋淋的一身,这才发现自己的肉体竟然没了形状!就着蓄势待发的姿态,朝尤念甩过来。 第53章 两人正吃正吃着饭,陶行知的电话便打过来了,因为知道齐麟也在缘故,非常客气,表示想谈一谈,让尤念复述下过程就可以,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尤念说当然可以。  下午时分,带着午间的倦意慵懒,分局迅速接替了警局,开始火急火燎的办案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上午的人同下午的人的不同,效率之快,呼风唤雨似的。  尤念跟陶行知关系一般,但知道这人不错,陶新知又给陈辰和齐麟面子,亲自来做笔录,比在电话里还客气。当然也是因为齐麟在一边镇坐。前后不过十分钟,谈话结束,除了看透真身以及自己和陈辰的推测,其它都说了。  陶行知送两人出门。  尤念倏然想通了不是自己的案子陈辰为何还那么热情,一是怕阿凯卷土重来,二是在锻炼自己,这种能力都是潜移默化的。  他们这一行,本就是半个警察,和妖魔鬼怪斗智斗勇,以往齐麟都是指哪打哪,才不管前因后果。现在既然尤念和齐麟搭伙了,正好一文一武,陈辰的想法大抵就是如此。  于是尤念带着一脸安然的微笑,就着白艳肃穆的雪光,歪着头打量齐麟。  爆炸一事虽然严重,奈何没伤到左邻右舍。加上副厂长级别以上的办公室都是单独的一处,整栋行政楼就三层高,贾厂的办公室炸了,连累的只有副厂件级以上的领导,旁边另一位主管生产的副厂长连玻璃杯里的水都没被打翻。  每个领导都对属下再三叮嘱要三缄其口,甚至还承诺说这个月会多发一笔奖金,以堵众人之口。  报纸新闻并没有报道,整件事被一压再压,最后被打压成了轻烟。不时有各种流言蜚语传到尤念耳朵里,因得他是当局者,这下倒是“当局者清,旁观者迷”了。  不管流言有多么的不可考究,细究其矛头,都指着息事宁人的方向。陈辰有说流言走向也是局里安排的。  直到周三,给出了官方答案。这个答案只有领导阶级才有权利听,尤念是不一样的,甚至先一步得到了官方答案——贾厂贪污腐败,在职两年期间,敛财数百万,最终多行不义必自毙,那人钱财没能与人消灾,有个人几乎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心怀怨恨,制了个手工□□,搁在办公室里。至于这个人是谁,有没有被抓住,一概不说。  理由是否经得起推敲不重要,但凡涉及到“钱”一字,却没人会再推敲琢磨,各个心惊胆战就怕引来纪委的注意。于人而言,这是个渺不可测的理由,千秋万世,世世相同。相视一哂,以为对方心知肚明,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尤念的注意力彻底被这件事吸引了,加之陈辰刻意诱导,齐麟醋意十足,奈何尤念根本不管他。  晚上做一顿丰盛的晚宴,吃完饭,小两口亲亲我我的,醋味刹那便荡然无存了,大水缸子洗刷干净,白璧无瑕,又能盛水了。第二日晚,又是乘着满满一缸子醋回家。  陈辰更是报复似的,浑然未觉。奈何齐麟和陈辰串供了,打定主意瞒着尤念一件事,齐麟只能幽幽怨怨,心里戚戚。  与当事人尤念没关系,齐麟面子大,背后还有个陈辰,陶行知办案倒不欺上瞒下,最后像是向领导汇报似的,把进展汇报给齐麟和尤念。  送走京城总部的人,陶行知是刚下刀山,又上火海,火急火燎的忙了几日,终于在年前忙完。  尤念的手机同陶行知视频,齐麟的手机连着陈辰,四人,三地,相隔千万里,语言却瞬间即达,一如近在咫尺。  陶行知已退居二线,很少单独办案,但是他的专业能力极强:“爆炸的中心点就在沙发上,尸体都快被烧成碳了,不过看样子只有四五十年的修为。”  陈辰补充道:“修炼时间短,按理说四五十年是没有化形的能力,也难怪他要靠吸人精血修炼。”  尤念看海蛇的本体跟普通蛇一般大。  寻常妖怪修炼成人大概是百年,这还是在有前辈指引的情况下,毋需浪费更多的时间摸索。齐麟凭借自己的本事,修为不足百年,便修炼成人型,修出人智,天赋异禀,已是少有,。  陶行知继续说:“我们在他的名下的一个无人住的房子发现了血迹,据此推测,海蛇妖就是这里行凶的。一共检验出三十四人的血迹,这三十四个人,有男有女,有外地人有本地人,其中只有十一个的家人报案了,死人中大都是失足妇女和……嗯……男妓。”  尤念觉得就跟看侦探剧似的,这个年代,若想杀人杀得神不知鬼不觉,第一不能对良家妇女和男人下手,第二不能只对一个地方的人下手。尤念一挑粗眉,意思是我懂。  “其中有一个是去年厂里辞职的,叫李云华。”  尤念愕然:“他死了!”  但凡有辞职解除劳动合同的,都是发布公告。这个叫李云华的尤念并不认识,却听说过,比尤念小一岁,说是辞职读研去了。  陶行知说:“应该是死了,所有血迹的主人都没有能找到尸体。不过房子内有焚烧的痕迹,地板缝里还有骨灰。”  如果用符的话,有的是符能在瞬间产生高温,把人烧成灰烬。三十四人的骨灰,混淆,分不清你是谁他是谁。  陈辰怕话题岔开:“继续说吧。”  陶行知说:“贾宏本来就不沾家,和妻子分居已久,女儿跟着妻子。他的妻女都没有察觉到有任何异常。根据推测,海蛇妖代替贾宏应该是在半年前,这半年里除了修炼,还发现大量敛财的行为,收贿赂和贪污公款,其中有几百万不知去向。”  妖类为了修为无所不用其极很常见,修为是力量是生命。为力量,为万年长生。历史上,无数个帝王都曾翻到这一页,并翻过这一页,不知几位毫无收获,又有几位有所收获。  陶行知只是做个简单的汇报,档案已录入电子档,陈辰调出来看,还擅自给了尤念一份。  陈辰像个提问学生的老师:“看出什么问题没有?”  这问题还用问吗,明眼人一点即通,尤念哭笑不得:“赃款去哪里了?至少有五百多万流向不明啊。而且这份报告写的虽然详细,每个问题都能对的上,但是经不起细琢磨。九成内容都在谋杀上面,可以淡化了很多问题。”  陈辰赞许的点头:“背后肯定有人在操纵,海蛇妖是怎么找到贾宏这个人的?负责生产的领导不找,专找负责人士安排部门油水大的领导,没有外力援助,能假扮这个人半年?他的家人没有起疑,同事也没有?”  这个时候,尤念有点不知所措了,觉得面对的是耸立不动的大山,问:“怎么办,会继续查吗?”  陈辰摇头,直视尤念,透着无奈和疲倦,又瞥了眼齐麟,无可奈何的说:“查不下去的,官官相护。”  这种事不是一次遇见,他见得太多了。  尤念一点即明,这是妖怪之间的团结,所以才有妖联的存在。他们习惯以杀戮而修炼,以鲜血铺就道路,就像人类骨子里的贪婪,哪怕在文明社会里,穿西装打领带,拥有无上力量和金钱,也会有更高的追求。  陈辰继续说:“而且这才几天就出结论了?上头急于甩包袱,死都死了,死无对证,物证链再一掐,根本查不下去。就算查的下去,没有人证,也立不了案子。所谓人赃俱获就是这个理,学着点。”  “原来你喊我来当警察的啊!”尤念内心有点崩溃,“劝人从警小心天打雷劈啊!”  陈辰一脸无辜:“不是啊。”从抽屉里掏出一本磨边的证件,打开来立在摄像头前,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陈辰显然是深谙此道,“看清楚,执行证,不是警官证,别认错字了啊。”  尤念气急,登时无语。  视频那头的陈辰有点皮痒。  看得见揍不了,齐麟也很无语,干脆伸手关了视频,安慰道:“别听他的,没那么麻烦,通常抓了就好。”  齐麟的职业生涯里,无所谓动机,无所谓背景,无所谓困难与否。  尤念有一种窥得天道的怅然,忽而发现体内的力量如此充实。  灯还亮着,未熄,齐麟轻轻的拍着尤念,一下连一下,有规律也没规律,像是给一首歌打节拍。怀里的人是他的歌曲,他是怀里的人的节奏。  寂静的夜里,人影在灯光下憧憧。有人曾言,男儿志在四方。这两人的志都在对方,对方就是四方红尘。  尤念这才想通为什么齐麟的性格那么不讨喜,也没人真的会讨厌他。正直且正义,成长至今,脱去了妖性的贪念。尤念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胸膛上,隔着一层棉布睡衣,手心是铮铮有力的跳动感。尤念每夜都喜欢把手搭在这里,真切。  不能生死与共是遗憾的,但是短暂比永恒更美好。  尤念真的怕齐麟给他找来什么血腥的法子延寿,便说:“嗳。”  心有灵犀,一点即通,齐麟低下头,深邃的眸子沉寂若万顷之海,不兴波澜,藏着悠悠岁月,千秋万世,无穷无尽,洞晓过去与未来。  尤念看上去,忍不住抚摸他的眼,在眼角眼皮来回摸索,“你的眼睛真好看,不愧是灵兽。”  齐麟紧紧的盯着尤念,那一双眼是一滴轻盈的无根之水,极浅,通透玲珑,像是能锁进心坎里,睫毛在眼皮上打出影子,每一根睫毛都是一只小手,一点点,不留痕迹的撩拨,也说:“你的也很好看。”  尤念把脑袋埋进被窝里,闷声闷气,宛若呜咽:“我要是老了,你可以走……”  齐麟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尤念的意思。  尤念抬着头,才能仰视他,发现他是极高的。  齐麟朝下缩着身子,嗡声嗡气,眼神里带着委屈,可怜巴巴:“我怕你嫌弃我,我是妖怪,是兽。不像人类,万物之灵。又聪明又好看。”  人乃妖之神祗。  你是我的神。  尤念笑起来,露出小虎牙。心知这家伙珍惜一切生灵,倾慕所有命运,尊重任何生命,不会滥杀无辜。  齐麟更低下头,抵在尤念的头上,重复:“又聪明又漂亮……”  彼此心意相通,语言才是最没必要的存在。这场感觉,如一夜春风来,一切一切,都存在于相互珍惜中。第55章 火车(1)  工作的最后一天,尤念从被窝里醒来,胳膊绕过靠外的炽热肉体,娴熟的关上闹钟。  这是最后一个朝九晚五的日子。  齐麟也随着闹钟醒了,粽子里的糯米似的,黏得糊糊,黏得哒哒,抱着尤念好一会都不愿意松手。  尤念忍不住提醒他回家后注意事项,要表现的像两个好朋友,可以打闹,但不能亲热。  二十四寸的行李箱塞的满满当当,除了日常所用,就是给家里人带的鸭子。  真空包装的盐水鸭,在塑料膜里生疏的卖弄风骚,单是这一点就已经失去了诱惑,尤念觉得他也是只待吃的鸭子。可是回家总不能空着手,左邻右舍还有亲戚都要多多少少送只鸭子,晚辈还要奉上红包。  “又笑。”齐麟说。  尤念一笑,忍不住伸手去扯齐麟的嘴角,如论何种缘由,齐麟都会忍不住跟着笑,不仅同一个节奏,还是同一起伏。  无论尤念的手隔在身上哪里,齐麟都是兴致高昂的。又像是捧着一朵云彩,轻轻一口气,便能呼没了。  尤念那随时可以翻天覆地的大脑里,又不知开出了何种脑洞:“不是啊,我是想要万一他们猜到我们的关系,脸色该有多好笑。”  齐麟立刻说:“谁敢笑话你揍一顿再用失忆符。”  他终于不再靠揍一顿解决一切问题,学会用失忆符解决。不得不说失忆符确实是个好玩意,但链式记忆的抹去问题,抹去个陌生人问题不大,但是记忆连着有关打小就熟悉的人,极有可能会把人抹成白痴。  然而想归想,尤念是不可能在家里公开出柜的。一旦传出来,他那个做了一辈子小学老师的爸爸,在所有教过的未教过的学生面前都将抬不起头来。这点他跟齐麟说好了,毕竟他已经抛弃一起,去一个可以接受他的世界。  齐麟给尤念带好毛线帽,自己还是一身单薄的衣服,化作小狗,被尤念抱进了包里。  电梯到一楼,由于上周末的那事,尤念对此还是有抵触。他一万个没想到,事隔一周,还会再被堵一回。  那姓白的男妖站在电梯口,于雪光中,一身海军蓝色西装,领带夹很亮。整个人瘦成了一条线,没有车内的熏香也没有名片的香水味,一点味道也没有。  尤念发现从左边还是右边,绕过他都不会那么轻易。齐麟说他是猴妖,尤念如今再一看,出于心里的不高兴,果然觉得有点尖嘴猴腮的。  齐麟嗅到味道,浑身的鳞都在准备竖起来,从包里探出头。  猴妖鞠躬,轻声且客气的说:“老爷请少爷回家。”  尤念之前见到他时,岂止是这种语气,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这种区别对待,愈发让他发现那股横亘在二人之间的沟壑重新出现。他忍不住抱紧了胸前的背包,像是孕妇在呵护腹中没有人权的孩子。  齐麟冷冷的说:“不去。”  继而转头,温和的看了尤念一眼。  尤念会意,知道他在让自己别怕,该做什么做什么。  猴妖错步,尤念还未抬脚,他就挡在他准备走的路上。  那时,尤念想不明白齐麟是怎么在这些妖怪的面前行动自如,他怕的厉害,愈发严重,几近绝望。在蜃魔面前毫无畏惧,在阿凯面前镇定自若,在白叔面前像个孩子,尤念不知道猴妖是多少年的道行,总不会比白叔还多。至此,他才知道妖怪其实可以很可怕,而他不过是遇见了几只好妖怪。  齐麟跳出来,化为人形,一把揪住猴妖领子,另一手挥拳将他打上天。楼下是商场,故而一楼大厅足够高,猴妖还没飞上天花板,就被齐麟拽着领带拉下来,轰隆一声,摔进地面,地面陷出浴缸似的坑。  猴妖在坑里完好无损,高级定制西装连褶皱也优雅,水晶袖口滚到墙脚,和尤念一样没有存在感。  猴妖修为足够高,齐麟赤手空拳的伤不了他。  周围好像被清场了似的,那么洪烈的声音,刚才那一砸,简直是场地震。保安亭在五十米外,也没见到任何人出来看一眼。  尤念像被家暴惯了,就怕他这种不由分说的动手,立刻上前拦着:“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第55章 夜里九点,尤爸睡了。  尤念回房间,关上房门,手机上依旧没有动静。哪怕是飞往最远处的飞机,如今也该平安落地,也能抽出时间给他一条回信。  他不再回来了,他走了,后悔了却没有胆量说出口。胆小鬼。  尤念想,他好傻,竟然傻傻的等。第57章 难忘今宵(1)  从六岁后,外婆去世,尤念家的年三十就剩下他和爸爸两个人。  一大早,尤爸和尤念穿上厚胶靴,走了半个小时路,带着黄纸和金元宝去上坟。他家的上坟是不尊习俗不守时节的。  出门却遇上楼上的住户,住了十几二十年,不熟悉也熟悉了。他家的女儿带着未婚夫回来,一大早要顶着寒冷出门买东西。  那女孩是尤念小学同学,同校不同班,小学毕业后就被送到外地读书,平时也就寒暑假见个面,仅限于点头之交。上大学期间,有几次照面,女孩的眼神都是火热的,浑身带着青稚的气息,腰身曼妙,前后都写满了成熟的信息。  如今再见尤念,估计是恨透了。当初几乎投怀送抱,还可以将解释为大家都在青葱岁月,没胆子触碰禁果。后来女孩子更是成熟待摘,可尤念不吃这口,当时很尴尬,如今特别尴尬。  未婚夫是杭州人,高挑帅气,良婿一枚,佳婿难得,对人很客气,过来跟尤念握手,问尤念在哪里高就。  尤念发现他是只鹿妖,应该是梅花鹿吧。化形实在是拙劣,不仅一眼就被他看破,还能看出原型,这就是修炼太低的缘故。齐麟也不过百年,谁也不能一眼看出他的原型,赤|裸|裸的差别呐,尤念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家大狗子竖大拇指。  原来妖确实会爱上人,这事就发生在他身边。  顺了一段路,尤念和鹿妖走在最后,声音很清晰:“杭州我也去过,西湖很美,夏天去的,绕西湖走一圈快把我的腿走断了,身上还有无数个被蚊子咬出来的包。你在哪里高就?”  “国安局。”  走在前面的丈母娘的姿态是高傲的,步履轻浮,本就是迫不及待的想跟尤爸说自家女儿吊了个金龟婿,你家宝贝儿子也就那回事,能跟国安局的比么。  尤念有点方。这个答案是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现在九成的妖怪,不是在国安局,就是在妖联。剩下的那一成的妖怪在同人类一起打拼。  尤念差点没忍住问他,是不是特管局,你是不是只梅花鹿?经历一旦过去便有了梦的恍惚,像是给自己,千织万织,成了幻觉。可算抓住了根救命稻草。齐麟是真的存在的就好。他现在已经可以接受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而不靠近。  太冷了,路上的水和积雪都被冻得僵硬,尤念缩在帽子围巾口罩里,只露出两个大眼珠子,冻得水汽汪汪,简直把睫毛当冰棍。胳膊上晃悠悠的挂着两个几乎没有重量的大包,他摔了一下,屁股都摔裂了,也仔细着没把金元宝压扁。  跟毛衣一样,这些金元宝都是尤爸亲手叠的,独自一人,不舍得吃穿,却大方于这些虚妄的。尤念以前不理解,如今理解了,摔一下就趁机泪眼婆娑。  尤爸发现他儿子哭了,以为是大过年的想妈想外婆了。他这个儿子打小就爱哭,不是嚎啕大哭,经常是那种你看不见的哭,没有声音,只有泪,像是能哭进心底里。  枯地上还有积雪。外婆外公合葬在一座夫妻墓里,妈妈葬在一旁一个小墓里。等尤爸去世,合葬后,墓会大一些,但也不会大过外公外婆的合葬墓。  周围所有的坟墓都贴着砖瓦,小洋房似的建得极尽华丽。再大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土丘,左右花不了几个钱。对比之下,尤家只有两座土坟,由于经常打理倒是没有杂草。  “你先给你妈你外婆外公磕个头呗。”尤爸说着,去给墓上扫雪。冻上的雪表面坚固,大块大块的落下来。  尤念跪在妈妈的坟墓前,想着当初她居然十八岁就看上他爸,事到如今,唯有自己也恋爱后方才能理解。他的经历不过短短几周,却能领悟这些奇妙的感觉。如果当初他是十八岁看上的齐麟,会不会不顾一切,连大学都不读了,去跟着他考执行证?那年,齐麟大抵刚出深林,神兽再世的消息传遍了全妖族,正是雄姿英发之时。  陈辰解释过,死后的魂魄如进入阴间,很快就会转生,哪怕没有,因为人世的罪孽耽搁了,也不是人能见到的。妖怪的本事再大,也没胆子闯阴间,万鬼侵蚀的滋味,神仙也挡不住。那些在人间晃荡无依的鬼,本就失去了最佳的转身资格,失去了前世的因。  尤爸过来烧纸,一面烧一面说:“孩儿他妈,你儿子又回来看你了,带了好多东西,饭烧的越来越好吃了,以后肯定能找到好媳妇。”  尤念默默对他妈说:“妈,你千万别生气,你儿媳妇是个男的。老爸在,我就不掏照片给你看了。”  尤爸对岳父岳母说:“爸妈,小念回来了,长得特别像您二老,小时候长得像妈,长大后像他外公,年年都像一点。”  尤念没见过他外公,听说是文|革时走的,遗产全部都被烧光。只见过结婚照上照片,二十多岁的帅小伙子,莫说他外婆了,他看一眼也腿软。有关外公的事,于他而言都是听说的碎片,好像年纪轻轻就是个美术大学的教授,可惜一张传世化作都没留下。  墓地周围是冬麦,白的雪绿的叶,白的纯粹耀眼,多看几眼,得雪盲症。  匆匆的来,匆匆的走,打个照面,送些银钱。希望九泉之下的亲人得以买些年货,同人世间一般,安稳过年。  上午耽搁了之后,中午吃的便显得局促。他家是晚上过的,两个人虽然也吃不了多少,为了应景,也会多烧几道。  还在烧午饭呢,拜年短信就开始了。  王哥家一过年就是各种亲戚,各种拜访,忙得上穷碧落下黄泉,恨不得长八条腿,只给尤念发了问候语。不过为了感谢尤念给他们牵线搭桥成功,王哥还另附了个两百块红包。  花亦辰似乎刚下飞机,发了张定位在上海虹桥机场的照片。  他站在玻璃墙外,背后是明媚的阳光,拍了自己在玻璃墙上的倒影,黑色的影子倒映在浅色的地面上,看得分明。尤念觉得他又瘦了点。一下飞机,就给尤念发红包,还发了条语音,背景声还有车辆行驶的声音,应该是走到了路边。  白叔那边没有问候,四儿就忍不住问候来了。这是个心智有十四五的小屁孩,连他爸爸想说句话都不让手机,乱七八糟的乱聊了好久。  有人过年忙的不可开交,钟九诗却是意外的清闲,她两个哥哥都回来了,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还发来视频通话。  尤念把手机靠在切菜板前,看见视频内阳光妩媚,好像除了家乡,每个地方都是晴朗的艳阳天。钟九诗没有出现在视频里,她高举手机,原地转了个圈,周围是老房子,古朴的灰墙,琉璃做瓦。她在父母的家里。  末了钟九诗出现在视屏里,穿了件簇新的羽绒服,带着粉红毛线帽,背对着阳光,柔弱的脸蛋上全是阴影,显得人有点黑:“你穿的是什么!”  尤念在正在切泡发的干豆角,不敢说钟九诗在视频里看起来像粉色的煤球:“我在家里啊,穿那么好看给谁看。”新毛衣还在老爸手里,他穿的还是件雅痞色高领的旧毛衣,厨房内是冷光线,显得人苍白冰凉,有点像停尸房里冷冻的尸首 。  “弟弟你把手机举高点!快举起来四十五度角卖萌!”钟九诗一边催促,一边推开门往屋里走。  屋内焕然一新,复古的装修,富丽堂皇,镜头一转,隐约瞥见椅子是梨花木的。  钟九诗跑到敞开式厨房边,高举手机照着正忙的热火朝天的两个男人。一高一矮,身形都差不多,却透着精致的味道,同钟九诗有几分相像,都是大门大户子弟的气质,非富即贵。  “瞧瞧,矮的是我大哥,高的是我二哥!怎么样帅吧!”钟九诗又出现在镜头里,抢镜头,“跟你说了,我两哥最靠谱。来来来,见一下,相个亲,这是我弟弟!单身优质男青年!大家打个招呼说嗨!”说着,还在视频里招手。  尤念满头黑线,怒道:“有同时相两个的嘛!”  分不清是哥哥还是弟弟的一人,伸手摘下钟九诗的毛线帽,抢过手机跟尤念打招呼,继而很不客气的教训自家没天没地的妹妹:“你给齐少奶奶介绍对象也分清场合好不好!”  提起齐麟,尤念心里百般滋味,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双手因为泡菜的水而冰凉,眼神里的光黯淡下来。他穿的那件毛衣,颜色相近,像极了一只橘猫,没有名种的高贵和骄矜。  钟九诗夺过手机,发现尤念的眼角已经含了点泪,像光像冰像雪,也像血。她不着痕迹把手机埋在胸口,跟两个哥哥开了几句不痛不痒的玩笑,跑回来房间,锁上门,趴在小床上,轻声的问:“神兽怎么了,他不在?”  直觉太敏锐,钟九诗把他的一点一滴都窥探出来。  尤念还在厨房里,故意切的很大声,掩盖自己的声音,低下头,垂着睫毛,眼神黢黑无光:“我觉得他不要我了。”  “为什么这么说。”钟九诗坐起来,窗帘挡不住北京的阳光,金光像极了希望。  “妖联来人接他,他跟着走了,让我等他两天。我们说好了,下飞机就联系。我给他发了好多消息,都不回我。”切完肉,尤念嗅着指尖残余的生肉气息,似乎在他指甲缝里因为体温而腐朽,“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了,到哪里都该下飞机了。”  那么大的妖了,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也不敢绑架他。除了故意,尤念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性。  钟九诗咬着下唇,警惕的问:“妖联的,是会长要见他?”  尤念颔首,抽了抽鼻子,把未滚出的泪珠统统收回去,“嗯。接他是个猴妖,也姓白,是秘书长。”  钟九诗不知道妖联会长,却知道这个代替会长出面的白秘书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是只白臀叶候,野生的早就灭绝了,挺讨人厌的一家伙。”  尤念有跑过去找他的冲动:“那个会长会住哪里。”  钟九诗摇头,警惕的看了眼门口,压低声音:“不清楚,关于他的事,大家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妖联从未透露过有关会长的消息,我只知道他活了很长的时间,至于长相之类的,完全不晓得。”  尤念怕父亲听见了,声音已经很轻:“比白叔还长?”  “长多了,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我听我哥说,会长要是想,整个特管局也是他的,那是挥一挥衣袖天摇地动级别的,群妖之首嘛,牛哄哄的。”  尤念准备好主菜,开始切姜丝:“听起来跟皇帝似的。”  他刀功其实不好,还怕切到手,万般留意之下更放不开手去做,所以饭菜里总是缺了点精致。  “可不是个土皇帝,他们妖族就讲究这套,谁妖力强谁说了算。”钟九诗知无不言,“我待会旁敲侧击一下,问问会长的事,看能不能问出他住哪,不过得等午饭之后,我爸妈可能知道的多点。你问过花花和陈组了没?”  尤念摇头,这种事,哪里好意思说,恨不得做个埋头鸵鸟,自然埋得越深越好。  钟九诗继续安慰:“别想太多,别切到手了,说不定马上就回来了。不是还叫你等两天吗,虽然没消息,时间还没到呢。”  尤念点头。  “我先挂了。”钟九诗伸出手,准备挂了通话,像是触电似的手收回手,试探道,“那,你还来北京吗?”  尤念明白他的意思,如果齐麟真的不要他了,还愿意来北京跟他们做同事吗?尤念低着头,大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会。”说的连他自己都不信,没有正确答案。  钟九诗乐呵呵的说:“那是,你是我弟弟嘛。”  想了想,尤念还是联系了陈辰,不说其它事,就是过年的寻常问候。听说陈辰是一个人过,没有任何亲朋。  发消息时,陈辰还在局里值班,一本正经的聊了几句,陈辰就开始犯老毛病了,语重心长的教训:“过年期间,局里放假的部门还是多的,执行部安监部大都不上班,这时候妖魔鬼怪横行的比较多,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事、我是说任何事都要立刻告诉我。”  于是尤念把话题转移到楼上那家的梅花鹿妖女婿上。  陈辰语气听起来还是开心的:“行啊,眼力越来越好了,有进步。”  直到午饭开始,无聊的话题还没继续完,不知陈辰是很有精力还是值班太无聊,半是教导半是训|戒,像个教授把手下学生当儿子了。尤念想,如果只身一人,陈辰也会这么对他的,还有妹妹花亦辰和白叔,都挺好的。  喜欢不要理由,不喜欢也毋需解释。感情来了,王八瞧上绿豆,蜂鸟瞧上鲸鱼,仙女看上凡夫俗子,也不是没有的事。第58章 难忘今宵(2)  午饭后,尤念借口要小睡会,把自己关在屋内,躺在被窝里,冰冷的舒展不开手脚。依旧没有齐麟的消息,他浑身上下像长了仙人掌的刺,把自己禁锢了,生人勿进。  钟九诗打来电话,说她没能打听到。会长太神秘,迄今为止,更了解他的可能就是齐麟了。她还没说完,尤念就开始哭了,被窝里蒙头蒙脑,哭的心撕力竭。  钟九诗一时没有说话,语言相隔千万里之后,力量被削弱,慰藉往往不起作用,还会适得其反。  尤念开始恨为什么一开始没能封印他的记忆,如果那晚在绣球公园里,那张黄纸符理所当然的发挥作用,那么这一切他都不必牢记。他抛弃了一切,最后也被抛弃了,这是报应么,因果循环,最终都是汇入恶的一面。  年夜饭照例是鸡鸭鱼肉,尤爸给尤念打下手,厨房空间显得局促,菜都拿到餐厅处理。  鸡是地锅鸡,一次和王哥在饭店里吃饭,尤念偶然学会的一种鸡的做法。红烧的鸡,快出锅时,周围贴上一圈死面饼,继续熬煮十分钟,出锅,面收鸡汁。鸭是尤念带回来的盐水鸭,剁好便能装盘。鱼是尤爸做的熏鱼,并非烟熏,裹淀粉油炸后,调汤汁煮到收汁。肉做普通的红烧肉,收汁时还额外加了鸡蛋和豆皮。  四道丰盛的大菜,每个都装了满满一盆,  平时少能吃到爸爸的手艺,尤念先夹了块熏鱼,意外的甜味没有入口,苦味便先被味蕾品尝出来。电视上播着春晚前的特别节目,声音开的大了些许,显得屋内仿佛挤满了人,人山人海,好生热闹。  尤念夹了鸡腿给老爸,又夹了快鸡肋骨在碗里,吮吸鸡汁,嚼着骨头,还是苦的。  盐水鸭是苦的,红烧肉也苦,鸡蛋豆皮全是苦涩。那是味蕾上的泪的味道。除了黄酒还是黄酒的味道。  餐桌上一派祥和,尤爸夸他饭菜做的越来越好了。尤念张了张嘴,不敢告诉他辞职准备去北京的事。考不上再回南京吧,尤念想,卡里的钱不多,省吃俭用也足以渡过这几个月。齐麟的卡倒还是在他手里。  坐在沙发上看春晚,尤爸继续打还差一点的毛衣,尤念看着春晚笑不出声,便怪罪于春晚不好看。一对父子品着黄酒,吐槽春晚。  尤念不忍心看微信,那里太热闹,像一场青春少年时期的春梦。  留得青山在,酒劲上头,尤念既冲动,又不乏冷静的想。酒和暖气让他暖和起来,除了一颗心还是冷冷的。以后会有路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尤爸一如既往的早睡了,尤念在客厅里继续看春晚,酒劲上头又过去,像人来了又走,风吹过继续。  关了电视,躺在床上,尤念依旧睡不着,打开手机看春晚直播。  万事万物,缺了他,不缺他,都在一如既往的运转着。  凌晨,倒计时传来,屋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本就没喝多少酒,酒醒了,更睡不着,尤念光着脚跑到厨房,小心的不吵到老爸,又给自己到了满满一杯黄酒。闭上眼睛,仰起脖子,整杯一口下肚,喝完了,却像是没喝。 第57章 毛衣织到了袖口,马上就要收工了。电视里几乎没有声响。尤爸边看电视边织毛衣,听见有人出门,便转头来看。  尤念多少年没有往家里带同学了,恍然又回到了许多年前,自家儿子还是个瘦弱的小萝卜头,乖巧的任折腾。这些年来,也没见他多有主意,依旧一副任人摆布的幼小模样。  “爸,齐麟。”尤念用大拇指一点身后的人,“我同事。”  之前尤念跟爸爸说是他同事父母都不在了,一个人过年太孤独,于是邀请他一起回家过年。而自己的年关里冷冷清清,多个人多份热闹,左右不过是多一张嘴,尤爸是极欢心的。  齐麟赶紧主动的说:“叔叔新年好。”  尤爸赶紧放下手中活计,拿起提前准备好的红包。他每年都给尤念包个红包,这次他竟然准备了两个,给了齐麟和尤念一人一个。  尤念倒是没想到爸爸竟然备了两个红包,欣然接下。  “昨晚上才到?辛苦辛苦。”  齐麟不知如何回答。  尤念赶紧替他回答:“他大年三十加班,昨个凌晨才到。”  尤爸比齐麟还木讷,不会招呼人,尤其是齐麟这种大块头的。  “爸,我们做点吃的。”尤念赶紧把齐麟拉到厨房。  尤念举着锅铲煎鸡蛋,齐麟一手盘子接煎好的鸡蛋,一手给他递鸡蛋。  “待会烧点新鲜的菜,这些都是剩的了。”尤念说,“那个,我中午得跟我爸去饭点吃,一大家子一起的团圆饭……之前跟你说过的。”  齐麟郁闷,为什么团圆饭不能带上他?于是说:“我变成小狗跟你一起去。”  堂堂神兽主动要求变“狗”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已经是十分委曲求全了。  尤念苦笑不得:“不行,你会被玩死的,而且真的像只狗一样活着?肯定不行,你会掀桌子的。”  齐麟低着头说:“我不掀就是了。”  尤念苦笑不得:“这不是你掀不掀的问题,总之,不相干的人,只能带男女朋友去。”  齐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我是你男朋友。”  尤念觉得他家大狗子一夕之间似乎没那么纯情了,竟然会用连“男朋友”这个词,焦急道:“可是你这个男朋友不能公之于众啊!这个问题我已经很跟你说很多遍了!”  六个煎蛋煎完,尤念压低着声音,几乎就没有声音了,生怕老爸趴在门口偷听,“面条你昨晚吃光了,没主食了,中午要吃米饭?”  齐麟不答,有点赌气。  尤念叹了口气,自顾自去热菜。  “有危险的。”齐麟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  尤念想起在工厂里的那次,便做咆哮状:“不可能那么巧的!”  齐麟又说:“我呆在你包里,不出头。”  尤念心里一转弯,把盘子放进微波炉里,转三分钟,便说:“有好吃的也不出来?很香的,还会吧唧,你要饿肚子?”  这是齐麟的软肋。  尤念踮起脚尖,极难的摸到他脑袋,“乖啦,中午吃啥,我给你做!”  “红烧小排。”齐麟点菜,便意味着他妥协了,“还要吃三杯鸡。”  “三杯鸡太麻烦,晚上再给你做。”  尤念和尤爸出门时,又遇到楼上的绝佳女婿鹿妖。  鹿妖似乎对尤念很感兴趣,自来熟似的跟尤念打招呼,十分热情。但尤念敏锐的察觉到这种自来熟很尴尬,不像花亦辰那种来的自然。  “抽烟。”鹿妖掏出一包芙蓉王。  尤念瞧这架势,是终于说实话的节奏,接了烟,别在耳后,示意我收了,你摆吧,洗耳恭听。  以无声做有声,这招是从齐麟那里学来的。尤念发现他居然学坏了,是跟陈辰他们学坏的,总不可能是跟齐麟学坏了。齐麟的“坏”是一种暴虐和冲动。  鹿妖没想到尤念那么上道,抽了跟烟点燃。模样英俊,书生气十足,“听说你喜欢我老婆?之前跟我老婆有一段历史?”  尤念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只想说我勒个去,但他最近说了太多脏话,从谦谦君子变成了咄咄逼人的小流氓。他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是得注意形象了。  平白无辜,颠倒黑白,尤念没想到是这事,还以为是说妖联或是特管局,便道:“我对你老婆没兴趣。”  鹿妖显然不信。  尤念更怕齐麟吃醋,都无处说理,于是打破砂锅,一手拍了拍鹿妖的肩,以长辈的口吻道:“兄台,我喜欢男的。”  鹿妖猛地瞪大了双眼。  尤念纳闷,你们妖怪不都是接受这些的吗?  鹿妖忙不迭半侧开,躲开尤念的手,三步并两步,逃了。  尤念还想喊他回来,一时懊悔不已,万一他说出去了怎么办?街坊四邻的,传起来堪比低峰时期的网速。  于是赶紧问钟九诗,为什么有的妖怪不接受。  钟九诗很郁闷:“你怎么不明白这个问题,我是人唉,我能接受,也有的人不能接受,比如我爹和我妈。”  尤念差点一句“卧槽”脱口而出:“是谁跟我说妖怪们能接受这些的!”  钟九诗说话都是想当然的,常以小窥大、以偏概全,不屑一顾:“接受程度更高嘛,凡事不绝对,绝对不靠谱。”  “......”  钟九诗怒道:“齐大神回来了你就嘚瑟上了是伐,还敢给老娘发省略号了!胆儿又肥了是吧。”  为了把流言蜚语扼杀在摇篮中,中午吃饭的时候,尤念借口上厕所的功夫给齐麟打电话,查查岗,顺便叫他去警告一下鹿妖。  齐麟还没搞懂为什么男朋友不能一起吃饭的问题,又来了个不能交男朋友的问题,他脑子明明很聪明,又灵光,还和陈辰合过伙,现在满脑袋问号,就是想不明白这两个问题。第60章 后记(2)  中午一大家子在城里饭点皮笑肉不笑的吃午饭,尤念送礼倒是不心疼,被各色长辈教训碌碌无为也没什么,只是包红包得大吐血,心疼钱心疼的要命。各种细节,暂且不表。  下午尤念和尤爸坐车回镇上,尤爸显然很喜欢齐麟,还拉着尤念去超市再买点好酒好菜,别慢待贵客。  齐麟身上有一种来头不小的气势。  下午四点,尤念和尤爸终于回家了,尤念原本想拉着齐麟去厨房忙活。  “你别叫人家客人帮你干活,来来来,齐麟过来坐,让他忙活他的去,咱爷俩好好聊聊。”尤爸也不摆弄毛衣,到了两杯黄酒,让尤念赶紧炸点花生米摆上来。  尤念一边炸花生米,一边竖起耳朵听,怕齐麟说什么不该说的。  一直到花生米油香扑鼻的出锅了,再捏点盐,烟雨缭绕般均匀地铺上一层,尤念也没听见齐麟说一句话。端出厨房,赫然发现两人不仅喝酒,黄酒便罢了,还抽烟!  齐麟什么时候抽烟的!在一起一周了,也没见这家伙有什么除了性以外的其它欲望。有些夫妻情侣在一起几十年,可能还会有什么秘密,或许是觉得没必要,或许是刻意。尤念倒不介意抽不抽烟的问题,王哥偶尔抽烟,在偶尔中有那么几次,尤念也跟着抽。  显然,齐麟是个很好的聆听着,适时地皱眉——理解不了;也有恰逢事宜地点头——这事我听过。人类之间的鸡毛蒜皮于他而言,有种领悟般的怅然,都是一切浅显的事,却是深奥的道理。  忽闻一阵急促的“咚咚”的敲门声。  尤念去开门,门口是楼上那女孩,一脸急不可耐的神色,张口便问:“尤念你见我男朋友了没?鹿申。”  “没啊。”  女孩面目狰狞,像是准备捉奸在床:“不可能,他说他找你的!”  “我们中午去吃饭了,才刚回来。”尤念让出位,示意女孩可以进来看,“再说我又没他电话,怎么来找我?不怕我不在家嘛。”  尤爸也说:“怎么了姑娘,慢慢说。”  原来鹿申即鹿妖午饭前说出个门,结果就再也没回来,打电话还关机,没人看见他去了哪里。  尤念似乎明白了什么。  女孩倒是没进来,一张小脸如雨落梨花,走了。  尤念把齐麟叫回房间里,一关门,就跳上去拧他耳朵:“你把人家怎么了!不是告诉你别动手的吗?妖呢!你还会杀人灭口藏尸了你!”  齐麟矮着身子,委屈的解释:“我没动手。”  尤念眼珠子一转,立刻明白:“所以你动脚了!”  这下齐麟无话可说。  齐麟是标准的聪明却不用在正事上。  尤念恨铁不成钢,松了手:“不是让你警告两句就完了吗!你是不是二话不说,就直接踹人了?”  齐麟不敢让尤念看见自己张牙舞爪的模样,低下头。  “走吧,咱们找人……不,找妖去。”尤念深知齐麟底下的是一副狂拽炫酷的模样,只是哭笑不得,赶紧找衣服找围巾找帽子,把自己和齐麟裹得里三层外三层。  中年无欲无求的尤爸觉得黄酒和油炸花生是世间顶级珍馐美味,比中午吃的海参龙虾美味多了,忽的发现儿子和朋友都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尤念赶紧推着齐麟去玄关穿鞋:“爸,有同学叫我们出去一趟,晚饭前肯定回来!晚饭交给你啦!”  尤爸一句“齐麟多穿点啊!”还被堵在嘴里,尤念就拉着齐麟风驰电掣似的跑了。  趁着楼道里没人,“啪”的一声,尤念像贴僵尸似的,把一张隐身符贴在齐麟脑袋上,又掰着他:“快变形,飞过去快点。”  忽的想起了什么,尤念赶忙问:“你记得把人家踹哪里去了吧。”  齐麟一想,确实想不起来,实话实说:“不记得了。”  尤念摇着齐麟的脖子,急赤白脸的逼问:“方向总记得吧!”  驮自家老婆齐麟是喜滋滋的,变成原型,发动隐身符,驮着尤念朝印象中的方向飞去,也不知道飞得对不对。  尤念被冷风吹得那个后悔,心想人家是妖不是人,又没被踹死,讨厌自大狂妄,干嘛浪费那个精神气去帮别人找老公啊。不晓得有没有什么定风珠类的法宝,这么下去,不死也得感冒。  功夫不负有心人,也不知是鹿申走运还是倒霉。没多时,尤念稍一用力跩齐麟额上的角,像开车转方向盘似的:“那里!”  光秃秃的树林里,白皑皑的冰冻雪地间,横躺着一只梅花鹿,头顶两只硕大而华丽的角,精雕细琢般。  尤念毫不怀疑齐麟是因为仇恨这两只角的缘故。  果不其然,齐麟冷哼一声。  尤念感觉拍拍他的脑袋,慰藉道:“我喜欢小小的角。”  齐麟登时满脸通红,浑身上下通黑的他,说脸上那是冷风吹得,谁也不信。他轻飘飘的落地,脚踩冻上的雪,青天白日,四下无人,雪地上出现四个深重的脚印。  鹿申应该没大碍,一双大眼睛犹如活人见鬼、妖魔遇佛、人活着钱没了以及人死了钱没了,瞪得滚圆。  之前齐麟踹他时,是二话不说抬脚便踹,导致鹿申什么也没看清,便如天际流星飞了,然后摔断了一条后腿。 第59章 壮汉煞有介事的说:“多些英雄仗义相助!英雄简直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这场面颇有些违和,尤念一时无语。  说着,壮汉便如蛆虫似的,盘着的腿挪了挪,挪到冷气底下。  这时一只手扶上壮汉的脑袋。尤念眼睁睁的看见壮汉身后走出个清秀少年,满头脏辫在脑后扎了个兔尾,看模样不过十五六岁,上身一件白色长袖衬衫领口袖口扣得无比严实,好像哪家怕羞的漂亮小媳妇,下穿一条卡其色五分裤。  葱茏青年月光似的朦胧,恍若神仙妃子降世,好看的无语形容,简直秒杀尤念见过的所有帅哥。果然俗话说的好,年轻就是资本!白叔也帅得无语形容,可是他是帅的只能远观,就算是实力相仿,也没谁有胆量下手。  少年抬脚踏进壮汉腿间,尤念这才发现他的右小腿上竟然纹着一条盘旋而上的彪悍双头巨蟒,顿时天雷滚滚。  一蛇头纹在膝盖下,张着嘴露出尖长獠牙;一蛇头纹在膝盖上,眯眼闭嘴貌似颐养天年。少年又抬另一脚踏进来,然后坐在壮汉左腿上,十分嫌弃手上的汗渍,在裤子上狠狠的抹了抹。这才抬头看见尤念,愣着了。  尤念并不自大,自认为长得讨喜,看少年却只能自愧不如,一时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壮汉并不知这两少年的心思,恍然未决,一拍自己右腿,热情道:“来来来,一起坐!”  尤念怕齐麟出来看见吃醋,猛地摇头,虽然你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但一见面就邀请我坐大腿?有理也说不清啊。  “别客气,你客气个啥子呦!害羞个啥子呦!”壮汉热情如火的说,洋洋得意的摇着头,十分自来熟的在尤念背后一揽,尤念就自然而然的坐在他右腿上,“都是一家人不客气的撒。”  尤念一怔: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谁跟你是一家人!  热情至极,今日份的太阳犹显不足。  壮汉“左拥右抱”,冷气当空垂直而下,“美人”在怀,十分得意。  少年看着壮汉,昂起头抱怨:“都是汗,你脏死了,还好意思让人坐!”  咬字清晰,仿佛不是从肺腑发出来的声音,也没有阴阳不分的怪里怪气,带点川|普。  壮汉嘿嘿的坦然笑之。  尤念发现他确实是多想了,壮汉孩子心性,大抵是王哥那般属性,根本没想到那些歪七八扭的事,倒是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太要命了。  “呼——”三人同时默契的吐了烈阳灼烧后的热气,相视一呆,忽又一起大笑。  壮汉双手往身侧一支,歪斜着上半身,眼睛眯成一条缝,对着尤念咧嘴笑道:“帅哥叫啥子嘞,天南海北,遇到就是缘分!交个朋友!”  他一开口便是浓郁的川|普,当下尤念除了笑,别的什么都不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此川|普非彼川|普还要不要好了!第62章 不打不相识(2)  齐麟担心一时不看着尤念,就有妖怪把他拐跑了,油煎火燎的解决完生理问题,小跑出来,结果就看见果然有妖要拐他家尤念!登时心火上涌,怒火中烧。  尤念还没反应过来,就有被一双手老虎钳似的手钳住双臂,继而被朝后一拽一举。  被齐麟举高高时,尤念陡然反应过来,心道糟糕。  还没能出声,两少年一壮汉尚且愣着,齐麟便抬脚,对准罪魁祸首用力一踹。  “哇——”的一声,响彻整栋大楼,壮汉连带腿上的少年被一齐踹飞了。  齐麟慢慢的把尤念放下来,一手紧箍着,怒视调戏他老婆的“流氓”。他就知道,这么好的老婆果然是被所有妖怪觊觎着。  因为尤念认为神兽威压是种类似于复辟之类的玩意,封建遗毒,不容存在。所以尤念平日里没事就训练告诫齐麟,齐麟现在已经下意识会收敛神兽威压,这才没有一个念头把对方碾压成渣。  附近来往的妖和人嗅到八卦气息,闻风而动,纷纷驻足围观。  壮汉在空中化为一头块头更大、浑身毛茸茸东西,这头庞然巨物黑白分明,白如珍珠,黑似点墨,周身上下毛发蓬松滚成一个浑圆的球,赫然是头高三米宽三米的国宝大熊猫。  在壮汉化原型之时,少年手脚麻利,爬上熊猫,脚下一蹬,越过熊猫平稳落地。  熊猫撞在大厅的大理石地面上,地面光滑如镜,连同花盆,不断的向后滑,四只爪子扒来扒去,抓不到东西,直到撞在墙壁上方才止住。  少年转头看了眼熊猫,立即气不可遏,冲着齐麟龇牙咧嘴,像一条被冒犯的蛇,右脚向迈了一大步,膝盖上休息的蛇头连同膝盖下的蛇头都张牙舞爪,蓄势待发。  熊猫爬起来,后腿着地,挺着钢铁似的胸膛,前腿在胸膛上猩猩似的,来来回回锤打,咚咚作响,如大战前击鼓示威,继而放下前腿,对齐麟嚣张跋扈的一吼,吼声若雷,直冲霄汉。  连尤念都看得瞠目结舌:“这是狒狒猩猩还是大熊猫啊。”  附近来办事的和负责办事的听见声音,跑出来凑热闹围观,掏出手机,围观举拍。尤念怕他们有谁搞直播,那就不好了,非常介意。  齐麟冷笑,气势如烈火,灼烧四野八荒,吓得围观无辜群众如浸寒潭,纷纷后退。继而齐麟感觉到左耳朵一疼一坠。  尤念跳起来揪齐麟的耳朵。  齐麟被揪的歪下身子,尤念凑到他耳边,眼耳口鼻,无不在发火:“你做什么又乱动手!国宝你也敢打!不怕被他的粉丝群殴吗!”  神兽的气势顿时如人走灯灭,荡然无存,四野八荒恢复如初。  围观群众无不惊掉了下巴,试问谁不认识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神兽齐麟?  看热闹的继续看热闹,八卦着继续猜测。有热闹不看,有八卦不议,简直对不住短短几十载苦短人生和长了上嘴唇和下嘴唇的天赐一张嘴。  尤念和齐麟商量好的,如果在外面齐麟做得过分了,尤念就揪耳朵,然后齐麟就知道做的过分,不敢再胡来了。  人群后,有一胡子拉碴的青年,双眼下黑眼圈颇为严重,一副即将过劳死的模样,奋力如拨水似的拨开围观群众,见一人一熊猫如此德行,顿时气的胡子眉毛头发全部根根立起,这才是符合各方面严格标准的炸毛典型。  青年闪身上前,一手揪住正向前冲的少年的兔尾巴辫子,同时飞起一脚揣上大熊猫。整个动作,一手一脚各用了一秒,统共两秒,练家子的身手堪称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不带任何多余动作干脆利落的制服了暴躁的壮汉和少年。  “嗷——”  “嗯——”  少年被揪得鼻子眼睛嘴巴揉成面团,双手捂着脑后,跺脚,欲哭无泪。  大熊猫被一脚踹回人型,眼见两脚都是白挨,爬起来就盘腿坐着,更是有哭无处诉,大有碰瓷不起来之势。  “老子他妈的停个车的功夫你俩就在这里打架!”青年抓狂道,一手指着齐麟,一式大吼,吼声浩浩荡荡,吼进了太古洪荒,回肠荡气,“还敢以二对一!以多欺少!谁教你们的!”  尤念松开齐麟的耳朵,慢慢揉了揉,怎么好像不是齐麟的错了。  大熊猫瞥了眼齐麟和尤念,小声怯怯的说:“二对二……”  “有理了是吧。”青年如金毛狮王,头发胡子眉毛根根而立,根根分明,说罢一巴掌拍在大熊猫脑袋上。  少年嘟着嘴,声音更小:“他们先动手的……”  青年在少年后脑勺一拍,拍到他手上,啪的一声如拍黄瓜,舒爽清脆,额头上青筋爆突:“你也有理了是吧!”  附近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尤念有点不好意思,青年显然是个二皮脸,十分不耐烦的挥手赶人:“散了,散了,都散了,有什么好看的,都回家看电影去……去去去……”  有的走了,有的迟迟不肯走,看场中五位帅的帅、可爱的可爱,简直是世间男色齐聚一堂,各有各的风姿。  人世间的风景,千帆过尽,始终在人,各种好看的人。  “叮”的一声,大厅电梯的门开了。  有个金属机器人,顶着黑不溜秋的圆脑袋,白色圆柱身子,也是黑白两色泾渭分明的模样。大约有六七十厘米高,靠圆柱下四个万向轮肆意溜达闲逛。无声无息的挤开千难万灾的险阻——众人的大腿,先是绕着少年和大熊猫转圆圈。  尤念好奇的看着小机器人轻盈的转出个规整椭圆,犹如跳芭蕾舞,脚尖轻点,身飞如燕,速度之快,像脱缰又撒野的陀螺。  小机器人转了两圈后,发出器械式的童声:“违纪违纪,打架斗殴,熊堪琦、祖章每人罚款三千元。”  喊完后,似饭后散步,闲情溜达,滑到青年面前,一下一下撞青年小腿:“违纪违纪,咆哮总局,白夕浮罚款一千五百元。”  青年怒道:“说话也要罚钱!一群穷酸!”  嗓门倒是刻意压低几分。  撞完青年,不怕死的溜达过来撞齐麟。  齐麟和尤念都眯着眼睛打量这前所未见的玩意,尤念还好些,毕竟电视上常见,齐麟则觉得这是什么妖物?竟然胆敢触犯本神兽权威。  小机器人才刚撞了一下,齐麟便抬起脚作势要踢,小机器人非常人性化的愣在原地。  尤念发誓,他非常清晰的听见一声“呃……”的思考声,赶紧说小声的在齐麟耳边说:“你敢!”  齐麟这才放下脚,对于没能一脚把它踹飞之事,始终怀抱遗憾。  小机器人蹬鼻子上脸,过来继续撞齐麟,毫无感情的宣布审判结果:“违纪违纪,打架斗殴,挑衅生事,齐麟罚款三千元。”  继而又去撞尤念,力度跟挠痒痒似的,“违纪违纪……”,像是卡壳了,陷入无限循环,“违纪违纪……”顿了顿,继续撞。  尤念以为它还要继续卡壳,谁知它稍微退后,尤念想可能是卡壳卡得死机,正待关机重启,却见小机器人转身,如遭天敌,比来时还快了些,逃之夭夭。  那一人两妖便好奇又好玩的看着尤念。  这小机械人就是一居委会大妈,被它抓到违法乱纪的不少,可遇到尤念却什么也说不出,连名字也叫不出,这说明什么?  附近迟迟不走、尚未散尽的都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尤念,有点像看异类,目光带着刀锋,特别轻蔑。尤念才刚怯懦,摸着齐麟坚硬的双臂,所有的胆怯与畏惧顷刻间全无。  齐麟冲着在场的吃瓜群众冷哼一声。  尤念松了口气,不怕天塌地陷,就怕人言可畏,那是全世界都在与你对抗,无处不在,无处可逃。  电梯大门打开,人上人下,小机器人却在电梯门口止住,半路折回:“执行部部长请五位立刻到办公室喝咖啡。”  余音袅袅,绕梁三日,大喇叭似的永垂不朽。这才重上电梯,走了。  “执法机器人。科院硬塞进来的,没啥大用,就被设计了个执法巡逻程序,天天闲的冒青烟。”尤念一抬头,看见青年站在面前,一改之前凶悍暴戾的模样,面色和善,笑容阳光,如个邋遢多变的艺术家,对齐麟客气的点头道:“齐兄。”对尤念也十分客气的点头,“我是白夕浮,白色之白……”  尤念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截断白夕浮的话,脑袋里那一丁点的文学知识此刻竟然如泉涌,忽然脱口而出:“竹间残照入,池上夕阳浮?”  白夕浮一愣,继而伸手握住尤念的手,上下摇晃,喟叹道:“damn,you are great!”  齐麟听这等鸟语,但看见这妖怪居然敢当面调戏自己“老婆”,牙刚咬,拳头刚握——尤念赶紧松手拦着:“人家这是在打招呼!”  自从和齐麟在一起后,尤念觉得齐麟浑如那楚霸王似的,常常被弄得哭笑不得,礼貌是懂了,可也愈发霸道的紧,把自己看得紧紧的,好像一不留神,就会被外面的狗或妖怪勾引走,连平时散步都不允许尤念看其它狗一眼,那意思分明是:“你会被其它狗拐走的!”  昨天刚来北京,王哥带着一头毛茸茸的小阿拉斯加来火车站接,尤念欢喜的正要抱,小阿拉斯加就已经被齐麟吓得失禁,尿了王哥一身。大庭广众,好不狼狈。  尤念觉得自己真是找了个狗妖男友。  熊堪琦和祖章挤过来,站在白夕浮身侧,一左一右,像是善财童子和龙女。  一场将打未打的战尚未平息,空气中依旧可见火花星子。这两个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失忆了似的,当真半点不记仇。尤念感慨,如果齐麟有这样的好性子该多好。  熊堪琦弯腰耸肩,矮下身子,与尤念平视,以为全人类都是祖章这种级别,好奇的说:“你在背诗吗?好厉害!”  那如花似玉的少年祖章,两手扒着白夕浮的胳膊,满头脏辫梳的如精品绣工,脸上带着要把尤念供起来那般崇拜:“我听见有夕阳浮,你给白夕浮做了首名字诗吗?我也要一首!我也要!”  其智商确实堪忧,连首诗都不会背,“床前明月光”等朗朗上口三岁小儿便会的通俗诗词,一概过脑就忘,统统记不住。  白夕浮颇带鄙视的左看一眼,吓退祖章。祖章悻悻的收手,退后一步。右看一眼,吓退熊堪琦。然后优雅的抬起头挺胸,瞬间变脸,还带着故意讨好的意味:“别理他们,俩没文化的。”  尤念讪讪的笑:“尤念,尤其想念的尤念。齐麟你认识了。”  齐麟怒目而视,不给面子:“不认识。” 第61章 尤念还没见过陈辰穿西装打领带的模样,好好的教书先生硬生生穿成了中年黑社会,还是混的惨烈的那一位,气场全无,不伦不类。  见到尤念奇怪的眼神,陈辰有所意识,低头看了眼连他自己也认为不像话的西装,不耐烦的解释:“早上开了个会,要求西装出场。我听说你们打架了?”话锋一转,急赤白脸的问,显然是百忙之中拨冗而来,“到底怎么回事,我这一会听说好几个版本了?”  尤念起身给他让座,下意识便问:“都有什么版本?”  陈辰摆手,示意不坐,不耐烦的把领带扯下来顺手塞进裤兜里,皱着眉,眉心皱纹层峦叠嶂:“先是说齐兄和熊堪琦的老婆们相互吃醋,导致两个位老公大打出手……”  话只听了半截,尤念便“噗嗤”一声,捧腹大笑。  齐麟不解笑点,揽着尤念的手揉了揉他的肩。  陈辰佯做无视,继续说:“后来又听说,白夕浮睡了齐麟的老婆,被现场抓奸。”  这话齐麟倒是听懂了,脸一沉,手一僵。  尤念差点炸了,果然流言蜚语什么的,是没有墙和止境的的陷阱,一传十十传百,只会越发离谱,抓狂道:“抓奸抓到局里来啦?闹到单位里?公然上演抓小三的戏码?”  陈辰见齐麟要动怒,赶紧抬手:“唉,传言传言,不能当真,当真你就完了。所以到底怎么回事,解释一下啊!”  齐麟一直是他负责的,尤念也是他一手带进局里,要作重点培养。这两个哪个出了问题,陈辰都是直接负责人。最关键的是打架的另外三位,也是由他直接负责,都是自己人,一根绳上拴着,有什么好打的?  陈辰原以为齐麟跟了尤念后应该会收敛不少,毕竟尤念长着小猫胆子犹豫、怯懦、还有些怕事,但事情的发展永远超出预料之外,命运永远不会让谁捕捉到尾巴。齐麟变得是越来越麻烦,时常火气冲天,甚是连尤念都秉性大变,变得锋利、极端。某种程度上,他们各自的变化,未尝不是一种相互给予的保护。  见到陈辰,尤念有一种找到组织的归属感。总局大楼有冷清有热闹,可都没有陈辰来的这一时片刻里让他深感沉着,阳光透过绿植照射在皮肤上,黄一簇,绿满棚,心里也是洋洋洒洒,充满温情。虽然陈辰这人臭屁又有点蔫儿坏。  尤念把过程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虽然护短,但是也没把锅往白夕浮他们脑袋上扣。  “哦,这样,我还以为是什么事。”陈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恢复常态,好整以暇的从裤兜里摸出跟皱巴巴的细烟。两裤兜里都装满了东西,鼓鼓囊囊,像是承载了全部身家。尤念瞅着,想看看他裤兜里还有啥,是否像哆啦a梦,便看见陈辰又摸出个一次性打火机,绿色塑料壳,有摔裂的痕迹,真像是从垃圾桶里捡的。  尤念发现这家伙真是集了全天下所有老年人的美好品德于一身。  陈辰抽了一口,朝旁边吐了口烟圈,唏嘘道:“八九不离十啊。”  尤念跳起来,被陈辰的龟毛弄得炸毛:“你哪只眼睛看见八九不离十的!毛线边都不沾的好嘛!”  一跳起来,尤念就发现头顶有个烟雾报警器,新鲜的番茄红色,格外醒目。  陈辰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去,见是个烟雾报警器,讥笑道:“没多大用的玩意,楼里的哪个不能随便捏点水出来,烧不起来”  除了我啊!尤念准备继续炸毛,却发现陈辰吹出的那口烟圈,还没飘到报警器,离得尚远,便如撞上一堵透明的墙,穿不过,眼见没有出路,唯余死路一条,性子决绝,选择烟消云散。  尤念觉得陈辰最近有点不像话,又不像是工作太累,关心道:“你最近烟瘾挺大的。”  齐麟翘着脚,胳膊朝椅背上一搭,悠闲的警惕陈辰。  陈辰趁尤念不备,睨了眼齐麟。这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与齐麟面对面、实打实的交锋,然而连瞬间的功夫都没有,迅疾茬开。  一眼即散,两个家伙之间各怀心思,心照不宣。  陈辰三口两口抽完烟,丢在地上踩灭,一脚揣进落地窗和地砖的缝隙里,才急促的说:“待会应该没什么,最多骂你们几句,不过那虎胆跟猫胆似的,估计也不会骂,别担心就是了。”  尤念不满了,叉腰叫喧:“猫胆怎么了,猫胆怎么着你了?”  伟大的小橘猫陛下搞定了不可一世的神兽齐麟,胆子不畏不大。瞧瞧齐麟盯着尤念看的那眼神,像是要含进嘴里,风吹不得雨刮不得。  陈辰发现比喻不恰当,一时无语,过了片刻,带点嫉妒的开口:“光天化日的,注意形象。”  执法机器人溜达到十七层,速度奇快,观察敏锐,迅速的捕捉到异常,在烟头前停下来,静默,不动作。  尤念顿时灵光一现,脑洞大开:“它在做什么?隔空验dna找元凶缉拿归案吗?还是说它其实是个大型扫地机器人?”  陈辰无情的说:“通知清洁来扫地,不过清洁阿姨们都不理它。”  尤念有种大材无用的感觉,比如自己,心塞:“你们也太欺负它了吧,”  齐麟见尤念盯机器人那么久,以为会动的,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认定了尤念要把机器人带回家,吃醋了,强行把尤念的头转了过来,这才放心。  陈辰吸了口气,不屑一顾道:“不欺负它,它欺负我们,你想被欺负还是让它骑在你头上?”  尤念当然选择后者,心想萌物嘛,欺负一下也没什么。这么想,小机器人真是便越看越萌,推陈出新,萌出一种境界。  陈辰又说:“网安部的那群小伙子改的程序,不过怕被发现,不敢大改,正常执法功能还是有的,没事就罚罚钱找找保洁。”  办公室的门开了,虎部长不敢让齐麟等待太久,白夕浮等因祸得福,挨骂的时间不长。  祖章在前,白夕浮双手搭在他肩上,熊堪琦双手搭在白夕浮肩上,一个推一个,蜈蚣似的连在一起,相互推着出来。祖章甚至没抬脚,完全靠身后的推力和地板的光滑向前移动。  尤念哭笑不得,当着领导的面呢,这群家伙可真会玩。  “唉,组长!”白夕浮看见陈辰,便欢天喜地的打招呼,“我们终于平安回来!圆满完成任务!”  熊堪琦笑起来浑身的肉都在颠,整个块头再扩充一星半点就可能出不了门,一点□□都没有,正儿八经道:“陈组好!”  祖章站在最前面,却是最后笑着,揉着嗓音,温柔似水,欢天喜地道:“陈组!”  陈辰虽然臭屁,但他的手下都由心底的尊敬他。  陈辰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但是碍于虎部长的面子,加上他们刚才找麻烦,便不能客气。陈辰阴沉着脸,厉声道:“报告打了没有?”  三人骤然一抖,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面相觑。  陈辰眯眼,话还在嗓子里。  三人赶紧推搡着,拔腿跑路,留下三个潇洒的背影。  白夕浮边跑边朝后挥手:“这就去!”  虎部长看见陈辰来,不免有些意外:“陈辰你来的正好,我把夜祭的活交给他们三个了,当是这次违纪的惩罚。”  按理说一次任务结束,根据这次任务的轻重缓急会有三至十天不等的休假时间,这次任务结束后,白夕浮他们是可以享受十天休息的。这样赶鸭子上架,未免不合情理。  陈辰很想替自己手下谋福利,做个口碑满分的领导,但顶头上司都发话了,面子不好驳回,幽幽的答道:“我听安排,正好少个麻烦。”  “齐兄……”虎部长看向齐麟,便瞥见他身边的尤念,皱着眉,像是遇到什么大难题,“这位是尤念?”  尤念被齐麟揽着,想起身也起不了身。哪有领导站着,属下坐着的理。可齐麟二五八万架势十足的坐着,根本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尤念尴尬的笑着:“对,我是尤念。”  陈辰从裤兜里摸出张叠成方块的纸,悠然自得的展开:“临时执行证申请单,尤念的,先让他跟着齐麟出任务,早点熟悉业务,待证一拿到也方便上手。”  尤念发誓,他清清楚楚的看见虎部长一脸嫌弃,像是在奢侈品商场里看见个捡垃圾亦或掏粪工。陈辰绝对绝对是故意的,尤念不怀好意的想,怎么恶心怎么来,这家伙是有够坏的。  虎部长一摆手,根本不接:“先考过再说,不必急于这一时半会。”  尤念觉得意外,陈辰这么个据理力争的性格此刻竟也不坚持,只是面无表情的把申请单叠好放回裤兜。  虎部长又问:“你还有事?”  “没了。”陈辰干脆利落的说,“我其实是来找他俩的。”  尤念忍不住吐槽:感情找部长是顺便啊。内心戏太丰富,看部长和组长之间厉兵秣马你来我往的打机锋,简直如同近距离观赏一场盘古开天辟地级的大戏。  陈辰以身作则,给尤念演示了一番,什么叫权力不大本事来凑。  虎部长一副要揍人的青色脸,可是执行部的业绩就靠几位组长,陈辰还是组长中格外出彩的,尤其是近几年,更是拿捏上齐麟这尊了不得的大神。  齐麟很无聊,看不见这些花花肠子,手在尤念肩膀上一按一抬,一勾一捻,视外人为空气,逍遥自在的动手动脚。自打有了尤念,每时每刻都不会觉得无聊,玩尤念玩的不亦乐乎,有时甚至觉得一日二十四个小时太短暂。  现在齐麟懂了一日有二十四个小时,时间准点准秒的一过,日落日升,月起月落,日历要翻到新的一页。在他心里,尤念是如此伟大,居然“发明”了一日二十四个小时……  “那你忙你的去吧。”虎部长咽了口唾沫,发逐客令,显然是不想再见这个讨人厌。转头看着齐麟,和颜悦色,带着明显讨好的意味,“齐兄进来说话。”  只道齐兄,忽略了尤念。  这个笨蛋,陈辰幸灾乐祸,也故意不提醒,齐麟现在是对尤念惟命是从了。  陈辰对尤念招了招手:“走,去我办公室里谈。”  不管虎部长对齐麟说什么,必定都是鸡同鸭讲。除非虎部长要把自家女儿介绍给齐麟,尤念放心的不得了,推了推齐麟,觉得自己简直比祖祖还温柔细语可爱十二分:“去吧,”  陈辰看尤念这幅模样,倏地骨关节开始莫名其妙的发寒打颤,抖了抖肩,试图放松。  齐麟听话,轻声宛如吐纳仙气:“那你跟着陈辰,记得哪里都别去。”  柔情细语的说完,方才恋恋不舍的起身。  虎部长的脸色不由得由青转绿,看不透尤念的来头,却看得出这两个之间奸情充盈,顿时如召九九八十一道天雷降世,还被噼里啪啦一通狂轰乱炸炸成爆米花。  不出所料,齐麟很给面子,尤念也很上道。陈辰心满意足,准备好哥们似的揽着尤念走,与此同时,浑身上下如坠冰窖,千年寒冰的冰窖都没如此冷得彻骨。陈辰打了个哆嗦,明白原因,手缩了回去,恭而远之,敬之佩服之,示意尤念走在前面。  尤念一手扶额,恍惚明白陈辰百忙之中还跑出办公室的原因了。  房门一关,陈辰旋即恢复本性,一手在尤念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放假好玩吗?”  “不好玩。”就剩下两个人,尤念不必给陈辰面子,何况刚才还被他当枪使了一番,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得找回场子,“天天看书背书当老师。你给齐麟安排了什么活?我能跟着吧。”  陈辰摸出那张申请单,随手丢进垃圾桶,继而眉飞色舞道:“当然能,你跟着齐麟谁敢不让你插手?刚才部长说的夜祭,本来就是预备交给你们的。这是个大活,上头很重视,至少得去两组,白夕浮那一组去,齐麟和你也去,你们两个就能抵上一组。我早上还为了这个开了两个小时的会。走去我办公室,我仔细跟你说说。饿了没?还有几个包子……”  “你的包子我不敢吃!刚才罚款三千呢,我先去交罚款,真要交啊?能不能不交啊——”尤念问道。  陈辰指着执法机器人离去的方向:“它就只剩下罚款的权限还能起点作用,你就当可怜它吧。”  看来是逃不过了,尤念唉声叹气,从背包里侧袋里抹出齐麟的执行证,举起来晃了晃,“是用这个吧,不过倒是没罚我的款。”  齐麟甚至不知道还有执行证这类的玩意,都被陈辰收着,后来尤念问起来,连同饭卡和伪造身份的证件都一并快递给了他。  “当然,你还没入职,人资部没录入你的资料。”陈辰倒是够义气,“回头教你怎么欺负它,给你找场子。”  “不了,太可怜了,你们有没有一点良心啊。”尤念又叹了口气,“那我先去交,齐麟知道我去交钱,肯定不开心了。”  陈辰一挑眉毛,从口袋里摸出个两块糖,不可思议道:“齐麟现在懂得花钱了?”  尤念看着那两个不同品牌的糖就有点眩晕,陈辰像捡垃圾似的什么都往口袋里放:“啥都不懂,就这个学的最快。”  齐麟还在成长期,吃得多,尤念又不舍得他吃不好,每日换着花样做饭或是点外卖,每月单是伙食费便足以让人头疼。  电梯口,等电梯的功夫里,尤念蓦地发现陈辰脖子上多了跟红绳子,红血丝般盘绕在锁骨间,分不清是要渗进皮肤,还是从皮肤渗出来。陈辰外在很糙,不带饰品,尤念有些意外:“带的什么?”  陈辰低头看见红绳子,忙不迭把衬衫的扣子一路扣到下巴,嘴硬着不肯说:“你不也带东西了?”  尤念胸口是个印着“齐麟”的狗牌,和齐麟带着的“尤念”是一对。见陈辰有意撇开话题,尤念不得不好奇心大盛,如台风海啸咆哮而来,心里顿时痒得浑身难耐,举着狗牌到陈辰眼皮子下:“我给你看我的,你给我看你的。”  陈辰前所未有的扭扭捏捏,比大姑娘还大姑娘,暗里还藏着慌张。  双方对视了二十秒,电梯“叮”的一声到了十七层,算是给陈辰解围。  陈辰如获救命稻草,一把把尤念推进电梯里,转头便跑。  一定有奸情!都要溢出来了!  尤念猛地睁圆了双眼,猫眼澄荧,满载斗志,雄赳赳,气昂昂,发誓一定要跨过陈辰这条“鸭绿江”!下次再见到他时势必刨根究底。可是下了电梯,就被神奇的特管局一楼办事处吸引了全注意力,如同哈利初入对角巷,下巴掉地,哈喇子满身,还得装作不是第一次来,我业务很牛掰很熟练的样子。  于是,对陈辰好奇心马不停蹄地飞到哇爪国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涨收藏啦!得意洋洋 第63章 某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愈发盛大,直觉告诉陈辰这种感觉和齐麟有关。  陈辰大步走出办公室的门,天井毫发无损,寻声匿迹,声音正是从部长办公室传来的,看来是幕墙的玻璃碎了。除了彪悍的齐麟,还有谁能破玻璃上的金刚咒?  附近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都好奇地走出来张望,一双双眼睛充满了各种不怀好意的揣测。陈辰冷着脸呵斥他们回去干活,无数眼睛盯在他身上,明着,暗着,背地里,从他身后,让他感觉到不安。年前南京那案并没有结束,被上面来的某种力量生生卡断,每一个动静都有可能带来后续发展。  碍于陈组长的淫威,工作人员只得离开。陈辰卷起松了的衣袖,重新卷回手肘上,目光锐利的扫视过去,确保没谁胆敢好奇,方才打开部长办公室的门。  齐麟站在沙发前,安之若素的转头,看不透脸上的神色。  背后落地玻璃碎了一扇,边缘还有钢化玻璃珍珠似的挂着。洞开的一面玻璃幕墙宛如一扇门,开门是天国,那一处在执着而急切的呼唤着。  门一关,陈辰快步走过去瞄了一眼,眩晕感铺天盖地,让他心悸。  十七楼向下望,只能看到无数个黑点,阳光下像是迸发的火星子。虎部长已经被人搀扶起来,不过还活着,看样子也没能摔成个残废。  齐麟像个旁观者,尤念在身边时他是人畜无害,独面陈辰却是咄咄逼人,浑身煞气,更是如那森林里对猎物手到擒来的森林之王了。  之前陈辰对齐麟一直是客客气气的,当成一尊大神供奉。齐麟对陈辰也就像是个陌路人。自从有了尤念起,这两个心照不宣的有了某种不可挑明的默契,便如点燃了□□,一触即发。  陈辰的一腔怒火呼地蹿上了了,悉数迸发:“你搞什么鬼!你打白夕浮他们也就算了,你顶头上司也敢打!尤念平时都是怎么教的,撺掇你把部长从楼上扔下去吗!”  “跟他没关系。”陈辰就是学猴子上跳下蹿齐麟都不觉得好笑,可是一提“尤念”二字,他就想一把火把陈辰这一身嶙峋的骨头都烧了,一了百了,还有毁尸灭迹。这两个成语都是他最近学的。  “那成啊。”陈辰怒极反笑,靠着办公桌,叼了跟烟含在嘴里,并不点燃。因为在笑,挑眉毛时便显得一双眉毛向上飞扬,整个人更是猖狂至极,“既然跟尤念没关系,那你说跟什么有关系?”  齐麟无话可说。  陈辰明白,势必是部长说了什么有关尤念的话,还是不好的,否则齐麟也不会生这么大的火。不过以前的齐麟过分归过分,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旁人惹不起都是避之不及。原本是没有逆鳞的,现在有了逆鳞,旁人难免不经历的撸一把。像原始森林里的燃起了熊熊野火,足以毁灭所有生灵。  “你倒是为尤念考虑一下,他们不敢动你,还不敢动尤念?你护的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辈子。有的是比你厉害,缠你片刻,就能把尤念办了。”陈辰并不想抽烟,一根烟在指尖反复把玩揉捏,声音悠然飘忽,像是从幽冥中传来,“就算是你们妖联全部出动,都有的是办法,你又懂什么?你信不信这一次,部长随便做个手脚,就算他笔试实践都考了第一,他连证都拿不到?”  齐麟被陈辰说的无言以对,可气势汹汹,比陈辰更高更壮,是笼内的猛兽,随时都能突破束缚咆哮而出。“拿不到最好,我带他走。”  陈辰看着齐麟,看透他的真面目:“你要是真的能带他走,一早就走了,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里。齐兄,文明点生活吧,尤念喜欢文明生活。”  字字诛心。这是铁铮铮的事实。  说完,陈辰看了齐麟三秒钟,发现齐麟居然没用神兽之威压迫他,显然是听进了心里去,是有些意外,站直了,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还有,尤念这个小伙子我很欣赏,准备带在身边重点培养,将来接我的班。你若是不想要,趁早给我。你在这等一会,外面可能有来围观的,我出去解决了再来叫你出来。”  齐麟坐在真皮沙发上,一手搭上扶手,一手搭在膝盖,地上阳光扎眼,扭头看着窗外蔚蓝苍天。没有玻璃阻碍,畅通无阻,那是希望和自由。他倏地感觉到有什么在蓝天上蜿蜒流淌,烦闷了片刻,才发现是丝线似的白云,一根一根的飘来飘去。  中央空调嘶嘶的运转着,吹下来一阵阵冷风,他身后浸满了冷凝水珠。齐麟有一拳头把整栋大楼打碎打烂的冲动。  一踏入这里,感觉什么都变了,连空气都变了味。齐麟好不容易有了个家,怕突然没有家了。  想都不用想,除了自家那位本命天份强悍而为妖又霸道的齐麟,还能有谁。何况虎部长不是在找齐麟谈话么,这么短的功夫就能解决谈话,那这领导的本事可是亟待回炉重造。  平日里欺负欺负狗,尤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怎么连领导也打啊!是两个月没打架手痒?所以今天才一连打两场?愈想愈糟糕,各种可能性咕噜咕噜地冒出,各有各的千奇百怪。  尤念抓狂地跳上电梯,拼命的按关门按钮,虽然按坏了也没用,祈祷齐麟千万别发现自己做什么去了。  沉着冷静地走下电梯,尤念发现闻风好奇的观众不少,虽然事发地点在十七层,但上下几层的很快就会知道。平日里规规矩矩束手束脚的,一旦有异事发生,便如饿狼嗅到腐肉,裸露森森獠牙,呼呼地喘息,都想啃噬几口肉渣。  有人在十七层的电梯和楼梯口驱赶好奇群众,凶神恶煞,态度坚决,看胸口工作牌,都是执行部的。显然是接到上头命令,硬着头皮顶上来的。平日里大家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大小小也得卖个情面,不然谁好意思拦?  尤念也被拦在外面。  陈辰关上办公室的门,便看见尤念被拦着,喊了一身:“小周!”  小周正是拦着尤念的那位苦兮兮的员工,闻声转头。  陈辰伸手朝尤念一指,又勾了勾手指,唤小狗小猫似的。  小周会意,立刻把尤念放了过去。  尤念则一脸懵逼,不会吧,这你都看得懂?相隔怎么也有二三十米,这得是多默契啊。  陈辰不愧是操心天操心地的好领导,领导中的楷模,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抛下手头工作,如惊弓之鸟冲出来,驱赶走苍蝇似的群众,既替齐麟打圆场,又替部长保留颜面。尤念在心里默默脑补着。  一路小跑过去,地面如镜,尤念跑快了就是半跑半滑。  陈辰怕尤念摔了,大步迎上前,一手揽过尤念。  尤念感觉到陈辰的手八爪鱼似的,用吸盘紧紧扣住自己的肩,这是一个暗涵隐喻的手势,可尤念心底里还是含带几分侥幸,迫不及待的问:“怎么了,是不是齐麟?”  陈辰极轻似无地应了一声。  侥幸也有个终点,像是飞上高空的氢气球,“啪”的一声,终于破了。  陈辰说话有条不紊,可肢体动作总是很急,皮鞋与vans单鞋踩在地面上,叩叩叩嚓嚓嚓地回响着,陈辰看见男厕里空无一人,便把尤念推了进去,自己则守在门口,时刻注意外面的动静。简直像是给偷窥女厕同伴望风。  “我让他现在办公室里呆一会,等人走光了才让他出来。”陈辰靠在门上,“你要不给他打个电话?”  尤念摸出手机,想了想又塞回去,白砖赛雪,刺啦啦的、凶狠的,刺得眼睛酸胀疼痛:“没什么好说的。”  好像这地方有什么魔力似的,齐麟一进来就被疯狂的洗脑了,一秒钟不看着,就会闹出毛病。又不是三岁大的孩子。  陈辰两手空空便觉得不快,把耳根后被□□得歪歪扭扭的烟拿下来叼在嘴里,打火机点燃,烟气袅袅。  连尤念都看出他的动作里有点慌和不耐烦。陈辰不是这样子的人,他固执略有些暴躁,可是同样也很冷静,万变不惊。  静默了半天,陈辰突然开口:“我以为你会劝他少找事。你们在一起,我很支持,因为我觉得你能改变他,他是只无坚不摧的矛,你像面没死角的盾。”  他一吐字,便字字如刀,直插在尤念心里。这个时候,哪怕是安慰的话语也只会起反效果。  陈辰继续说:“我想他这只矛,该是对向敌人,而不是拐着弯的对上自己人。他这次惹上部长,跟你有关,齐兄应该没事,我倒是怕你有事。这么丢脸的事部长肯定不会随便宣传,就怕他背地里使坏,你跟紧齐兄,这事你们也不要说。”  尤念颔首,想起来什么,便问:“那我的证还能考吗?”  陈辰忽的明白矛盾所在了,尤念和齐麟在向两个方向走,拴在一根红绳上背道而驰。所以齐麟才会这么抵触,浑身上下刺猬似的,看谁都不顺眼都要扎一下。尤念不是他那个世界的人,齐麟的世界只有他自己,所以在这个方面,哪怕荆棘挡道大海拦路,也挡不住。  恋爱中的双方难免会有这种占有欲,怀疑心上人的任何朋友。齐麟就是有点这样。尤念倒是建议齐麟广交朋友,有时候拉着齐麟一起交朋友。  “能考。执行证是大事,全国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备受重视,你的报名资格是局长特批的,局长也很重视你。只要过程中别出其它岔子就行。”陈辰把烟夹在手里,感觉到烟头一点萤火虫似的火光,像尤念的目光在滚来滚去,“就怕部长小心眼,在所难免。”  尤念敏锐的捕捉到一丝线索:“是局长批准我考证的?”  “什么?”陈辰没意识到尤念的思想那么发达,旧事重提,思绪瞬间回到几个月前,“不是她。局长很关心这个案子,我相信她。我们都想找到幕后推手,别担心,会找到的。”  尤念还是担心不已。  红脸之后白脸,批评必定伴随慰藉。陈辰语重心长的宽慰道:“你身边有齐麟保护,这边我和局长都看着,花亦辰他们也会帮忙留意。没什么可担心的,说不得最后是一场笑话,皆大欢喜。”  尤念咧嘴笑,笑得要多勉强有多勉强。瓷砖的冷光照在他身上枯竭的汗渍上,像一根手指,在他额头后背一遍遍临摹描绘。  陈辰不敢继续这个话题,怕尤念伤心,便准备换话题。一早上两根烟,他本来已经习惯没有这玩意的味道,如今再度迷恋上,觉得自己自甘堕落。长叹一声道:“主要是齐麟,你继续劝劝他吧,给他自己找麻烦倒没什么,就是怕给你找麻烦。”  尤念握着拳头,香烟味混合汗味,视觉和嗅觉上双双难受,嚅嗫着:“我不怕他给我找麻烦,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年前他离开了两天,我甚至以为他不回来了,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如果他会回来,再出现在我面前,我这辈子就有勇气抵御任何变故。现在,我想我来生也有勇气了。”  陈辰鼻子一抽,嗅到了信息碎片:“是大年三十你给我发视频的那两天?”  尤念点头。  “你还有我呢。”又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陈辰开口,“还有局长,她也会帮你。花亦辰和钟九诗,都很不靠谱,但都会帮你。”  尤念发现很多人之间谈话陷入沉默,都是一种尴尬。他和陈辰之间三不五时的也会陷入沉默,却从不觉得尴尬,好像各自都在心里总结安慰性质的语言,虽然无话可说,文字苍白无力,但仅仅是一个眼神的交流便足够了。  陈辰有多大了,尤念不知道,看模样三十多,绝不过四十。但在局里是老资历了,可能实际年龄更大。但身体里有一种苍劲的力量,像百年香樟千年梧桐,在内心深处,有深藏不露的坚硬。  “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明白。”陈辰边说,边朝外张望,发现围观的都走光了,伸手招呼尤念,“走吧没事了。”  尤念跟上来:“什么话?”  陈辰随口道:“有空再聊吧,或是我发微信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又涨1!!第67章 纸符(1)  陈辰直接把门推开。  经过刚才和陈辰一番谈话,尤念一身刚劲也都软下来,带着疯野了一天后由内而外彻底的虚脱。  齐麟眉眼里也难得有几分心神不宁,一见到尤念,三魂七魄都不顾了,急忙冲过去,好像随时都会有坏人把他抢走,赶紧揽在怀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牛郎织女七夕重逢。  陈辰略带恶意的提醒:“光天化日,注意形象!人家小夫妻都不敢公然在单位里拉手亲嘴,你们倒好!”  其实他还有一个词“有伤风化”憋在心里。但也确实没这么个规矩,不予许小两口在单位里亲亲我我,觉得不行的都是嫉妒人家有伴儿。  齐麟面不改色道:“我和尤念会结婚的。”  陈辰高调的“嗯”了一声,语气打了几个璇儿,几乎上扬到外太空。  尤念红着脸,想去揪齐麟的耳朵,提醒他在外面说这种话不好,但心里还是觉得挺好,心口不一倒是不太好。齐麟这么直来直去的性格,不加掩饰,经常波及无辜人,但有时候也会让尤念觉得很幸福。  天井里的植物拼命张开蜷缩着的叶片,你死我活般向上猛蹿,最大程度上给自己汲取阳光与热量。  几乎可以听到陈辰内心独白的调侃,尤念忍不住了:“先赚够钱出国再说啊!”  在齐麟心里,婚姻是一道枷锁,能把尤念牢牢拴在身边,什么事他都愿意做。至于离婚和法院判定离婚这种事,他不承认,选择自动忘记。  部长办公室比较偏僻,组长办公室为了方便办公提高效率,设在了喧闹区域。  陈辰走在前面带路,心里总结着话。盛极必衰,美玉也终将蒙尘,骄横傲视的英雄霸王们哪一位长长久久过?不是亡于兴盛,便是大彻大悟至于归寂于茫然大海。这种话显然跟齐麟谈没用,对牛弹琴只是因为物种不同,齐麟已经不是物种不同的问题了。陈辰决定得跟尤念好好谈谈。  尤念发现齐麟居然没有怀疑自己是不是趁机溜出去了。  齐麟不会多想,从来都不会怀疑尤念有什么。  尤念满怀心事,在想齐麟把虎部长从楼上扔下来一事,这样下去不行啊,怎么到处乱打妖呢。虽然你是妖联的大少爷,但哪位少爷老爷不是礼贤下士,否则妖心涣散,谁还跟你混?尤念没当过大佬,却自认为懂得大佬的处事原则。  陈辰看了尤念一眼。  尤念会意,摊开手,露出个无奈,我且尽力而为的神色。  这不是个好态度。  陈辰怒,露出一张难得的凶脸,拿手虚点了一下。  尤念想,果然领导只喜欢一定能解决问题的下属,职场规则果然哪里都受用。  陈辰的办公室满屋里堆积成灾,白纸散得像漫天的白铜钱,洋洋洒洒,祭奠似的铺满了整间屋。  上个案子还没来得及处理,无数案子便蜂拥而至。全国的案子,分门别类的交给五位组长,再由五位组长分派下去。分派不是指可以就此撒手不管,而是要跟着案子,每一步都不得落下。  执行部薪水比其它部门高不到哪里去,工作任务又繁重,还经常性出差。因此年年招人,年年不够,但凡有门路的没个几年便跳到其它部门,尤其缺组长,计划十位,目前还有五个位置是空的。所以局里才有个霸王条款,进局先进执行部历练。  陈辰关了办公室的门,房门一关,便是个安全系数极高的安全屋。里面能说天论地,不用担心被有心人士听了去。  尤念赶紧问齐麟事情究竟:“你怎么又打起来了!”  齐麟挠了挠后脑勺,欲言又止。 第65章 齐麟签上自己的名字,“鳞”字结构比人还复杂,齐麟非常讨厌这个字。齐麟很多时候都不解,为什么一个音要对应那么多字,一个音一个字,一一对应,简单易记,多好。  老奶奶拿了个塑封袋,把一卷纸符装进去,搁在桌上:“好了。”  尤念递出齐麟的饭卡,“劳驾,再买几张。”  也不知道其他人和妖是不是这么来买符的,齐麟比自己还不懂。尤念知道内心里,齐麟是个好奇宝宝,愿意见识未知新事物,却拒绝学习,表示看看就可以,就像看3d或imax电影,带眼睛就行了。  符在官网上都贴出价目表,表示童叟无欺,价格公道。  当然纸符的品种数以千记,还不断的被发明创新,太厉害的也不会摆在特管局的商店里。比如说尤念曾经用过的召雷符这里有,召雷符只是基础形的雷符,更强大的雷系符,如降雷符,如不知哪个玄幻小说看多的家伙命名的九天玄雷符,都没有,不过发明者有命名权,这点没法改。  尤念觉得非常值得庆幸的一点是,各大发明者没有像数学公式物理定律那般,都不约而同的没有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否则大家用符时说“给他用个张三”“来张李四”那个场景该多搞笑,还怎么抓妖捉鬼驱魔啊,都能把妖魔鬼怪直接笑死好嘛。  老奶奶面不改色的把饭卡放在刷卡机上,面朝电脑,鲜妍指甲像跳动的火焰,又停顿下来。这年轻可怖的蔻丹和沟壑般皱纹硬生生掺揉在一起,倒是造成了一种奇幻境地,好像童话城堡。  尤念看见她的脸,心想以后自己老了看起来也会那么可怕吗?而依旧年轻的齐麟得叫自己外曾祖父才合情合理。  这种问题根本不能想!  尤念默默给自己啪啪啪的扇了十来个大嘴巴子,赶紧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照着之前做过的功课一一念出来:“召雷符五张,集火符五张,降雨符五张,点金符五张,驱木符五张……”  每念出一个名字,尤念的心便滴下一滴鲜血。齐麟工作的几年里,餐补从最初的每月四百涨到六百,去年年关又涨到八百,虽然没动过,前前后后也不过四万多而已,五种五行基础的符每张居然要一千块!结果符一买完,卡里的钱只剩下几百块。  黑店!堂堂正正开黑店,还要不要好了!  但是这里确实和外面卖的价格相同,符咒价格统一规定,名正言顺,还在工商局备过案。  不过这些都是给自己练手的,尤念这么一想,都是我的,都是我的,心里顿时痛快了许多。就像给老婆买名牌包、给游戏买装备买皮肤买宝宝,这钱花的值!  齐麟背着双肩包,像刚毕业的大学生一般,手里拉着尤念,大摇大摆的走出电梯,一路逍遥过世,走进一楼。  尤念不看路只看手机,放心大胆的跟着,手里刷着附近的美食,问道“中午想吃什么?”  齐麟一如既往的回答:“听你的。”  西单吃的太多,小吃饭店甜品店一堆,每个看起来都很可爱很好吃,单是看着图片刷刷推荐菜就口水直流,尤念一时迟疑不决,继续刷:“那晚上吃什么,妹妹和王哥都来。”  齐麟一想到晚上有两人过来跟自己抢食就有点不太妙,不过尤念喜欢他们,他喜欢尤念,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喜欢王哥和钟九诗?逻辑上很通,没什么毛病。齐麟的表情有点复杂了,说:“听你的,你决定。”  大事尤念做主,小事尤念拿主意。尤念当家当得怡然自得,一家之主,自信心快要爆棚。  白夕浮打人打累了,改用手指戳着祖章的额头,把祖章戳的像狂风卷柳树,柳枝满天飞,新芽瑟瑟发抖,主杆巍然不动。  咆哮声飘到路过的任何群众耳朵里,导致每一个路过的都像是被批评的当事人,躲都躲不掉。  “放蛇!你还敢放蛇!你居然敢放蛇!你就不怕人家把你的蛇全部抓走煲蛇羹吗?”  祖章凄凄然的立在原地,双手插进裤兜,加上高中生一般稚嫩身体,顶着精巧的小脸,和委屈又带怨气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来无影去无踪的幽灵。  熊堪琦站在白夕浮身边,显然这次是和白夕浮站在统一战线上,不徇私枉法,不包庇罪犯,严肃而认真的摆明立场。  他们三个站在入口边,尤念和齐麟不得不经过。  尤念囧起来,又是一头黑线。白夕浮每次都这么咆哮,嗓子还是那么有磁性,好听的紧。而且都不带累的吗?不是才刚骂完,现在又开骂。  白夕浮顿了顿,收回手,从口袋里抹出包烟,叼了一根含在嘴里,打火机没来得及摸出来,声音轻了些许,带着无奈:“你心眼怎么那么小,不就是笑了你一声吗,笑就笑喽,他们看见蛇妖也这样子,人家蛇妖也没见得变原型吓唬人是伐?”  尤念终于明白原因了,登时后悔不已!他道哪门子歉呐,内哪门子疚啊,人家根本不屑一顾的好嘛,自己又瞎操心白操心。于是橘猫陛下发誓,从此以后只操心齐麟皇后一人……哦,不,一妖,再也不分心了。  白夕浮摸出个打火机,刚拿在手心里,就看见齐麟拉着尤念经过,而尤念正看向自己的方向,分明是看着自己有段时间了,立刻正色起来,颓靡和痞兮兮的气质一揭,如黄濛濛沙漠里一棵屹立挺拔的柏杨,连枝杆都不随风沙挥舞摇摆。  于是祖章和熊堪琦齐刷刷的看向尤念。  白夕浮也不点烟了,眼里放光,对着尤念挥手:“嗨——”唱山歌式的开头,荡气回肠,“弟弟——改天一起吃饭!”  齐麟根本不理他们,头也不回的朝前走。一切妖怪都可能抢走他家尤念,不得不做好安全措施,提前防备。真是把所有的聪明劲都用在这方面了。  没办法,齐麟霸道起来不像话,尤念承认他自己其实非常喜欢这一点,有种由衷的优越感。另一只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冲着白夕浮吼回去:“好!”  走出大门,阳光照得人沸腾,尤念对齐麟说:“中午吃西北菜好不?我想吃烤羊肉串和肉夹馍。”  大楼内,白夕浮骂累了,口干舌燥,便开始抽烟以泄心头之恨。然而抽完烟更累了,肚子又饿,便无精打采的问:“中午吃什么?”  祖章是个吃货,立刻来了兴致,提议:“火锅!”  熊堪琦口水横流兴奋的赞同,满身肥肉都在颤抖:“同意!”  祖章是重庆人,熊堪琦是成都的熊猫,爱辣爱火锅,尤其是火锅,一天三顿吃,连吃一个月都不会觉得腻。白夕浮不一样,他是地道的南京人,平日里火气之旺,简直如火神附体,还常容易上火。祖章一说火锅,他就想喝口王老吉,于是一票否决:“不行,不吃,要不吃西北菜吧,味道差不多,都是重口味。”  按理说,祖章和熊堪琦平日里惹是生非,给白夕浮惹了不少麻烦,对白夕浮自然是言听计从,比齐麟对尤念更言听计从。  但是,这时,祖章整个人如同被氢气充满的气球,飘入了万里云空,却是底气十足,说:“哪里差不多了,我要吃火锅。”  白夕浮又一时手痒,想揍孩子了。  只听见祖章抬起头,一脸平静的威胁:“否则我就告诉齐大神你暗恋他老婆。”  石破天惊,惊天动地,地狱里恶鬼齐出吞噬人间生灵,天上千百万计神火陨石滚滚降世,全世界的每个角落都是满目疮痍。  白夕浮吓得手中烟落地,抓狂,第一次产生了想掐死这小子的冲动:“卧槽,你别无中生有行不行!”  祖章不畏激流险阻,勇往直前,迎难而上:“你钱包里有齐大神老婆的照片。”  白夕浮不惧威胁,当即冷笑道:“你说啊,反正尤念也知道。”  熊堪琦对着祖章双手翘起大拇指,就差拿俩旗帜摇旗呐喊助威。  祖章为了火锅拼尽权力,阴恻恻的说:“齐大神信就行了。”  白夕浮骂了一句,缴械投降,“好,吃火锅!”继而摸了摸嘴角,担心又要上火。第69章 小聚一餐(1)  齐麟身上没有味道,没有味道就是很好闻的味道。尤念想,齐麟就是这点好,没什么体味,不像有些人,例如王哥,天一热,闻起来跟馊了似的。  正是午饭高峰期,西单商场外的路上人流涌动。  齐麟近来酷爱吃冰淇淋,看见冰淇淋店就走不动路。  尤念转头,发现是一家酸奶冰淇淋店,顿时觉得现在商家真是五花八门的,酸奶也做冰淇淋。玻璃橱窗的广告上,冰淇淋上堆着果酱和坚果,仿佛积攒下世间所有激烈浓重色彩。  按理说,尤念是会给齐麟买冰淇淋的,不过现在尤念心一狠,就着齐麟拉着自己的手朝前走,坚决道:“不行。”  齐麟一拉便走,也不恼,跟在尤念身后问道:“为什么?”  尤念把心一横,冷然道:“你打架了,以后打一次就罚你一天不能吃冰淇淋。”  齐麟几乎是立刻道:“那是不是明天也没有了?”  尤念心想你还是挺会算术的。他不过随口说说,都没想到今天齐麟其实打了两次架,这下好了,紧赶着上。于是便继续冷着脸,冷声冷气:“对。”  齐麟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尤念想继续走,结果齐麟却固若磐石,不肯走了。尤念的胳膊被扯了一下,心中一狠,想着这小子再卖萌也没用,别以为装成可怜兮兮的我就会心软!卖萌的该是我才对。  在人群中,于炙烤的阳光中,尤念回头,静静地默默地回眸。如蓦然回首那一刻的惊魂错愕,仿佛世间只剩下他。齐麟眼中只剩下他了。  齐麟说:“不会了,我以后都不打了,说什么我都听着。”  尤念对此不以为然。  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交谈声尖细凌厉,齐麟却在原地生根发芽:“认真的。”末了,又迫切的补充,像情窦初开的青年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询问心上人,“能忍。”  尤念倒是意外:“怎么突然这么说?”  齐麟郑重道:“万一有时没看好你,你就会被欺负。陈辰说的对,那头老虎随便做个手脚,你可能真的拿不到执行证了。而我又不可能真的把他怎么样,最多再揍一顿。”  尤念木然,脚上如坠千斤,想不到齐麟真的会听陈辰的话,显然还认真忖量了一番,尤念甚至还有打就打了有本事你打回来的想法。这些话陈辰肯定是先吼过齐麟,再原封不动的给自己说一遍,是让他们相互督促。  齐麟又继续说:“好像随便动手是犯法的,揍人要坐牢的。我若是坐牢了,就更没人保护你。证也拿不到了,你很想要的。”  这几个月来,尤念满脑子都是“证”。  “拿不到就拿不到了,拿不到还不兴我跟着你了?”尤念得意洋洋的笑着,他这么笑便露出唇尖的小虎牙,虽然没有绝顶聪明,但还是有点小聪明,聪明伶俐,“你要是坐牢了我等你出来。”  齐麟简直想把全天下都给他。  但是妖怪们的刑罚是百年起,二十年二十年的朝向上加。尤念想他铁定先老死了。  尤念转过身,继续走,齐麟果然自觉跟上来了。  “你就是这么说了今天和明天还是没有冰淇淋吃。”尤念补充道。  午饭吃西北菜吃了六百多块。尤念花钱已经花得习惯大手大脚了,齐麟每个月两万多块的工资,妖怪们的福利简直不要太好,尤念有时候都恨不得自己真是个猫妖,或是谎报自己是猫妖,反正大家都觉得他像。  初次考个驾照有三十天带薪假期,每年的年假也是十天起,齐麟的年假就是十天。年后齐麟和尤念一直待在一起,齐麟不仅没有活,每个月还有工资到账,简直不要太开心。虽然明年就没有驾照假,而尤念的年假是五天起步,得工作满五年后才能有十天假期,简直不能比。  吃完午饭都一点半了,尤念大学时来过北京一次,西单更是不记得了,虽然很想再逛一逛,故宫博物馆和□□广场也想再去一次。但是尤念决定还是和齐麟回去睡午觉,养精蓄锐,准备工作以及备考,考不上就真的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什么逛街旅游统统都排到考试之后去,尤念深感责任重大,使命感牢不可破的扒在背后,高考都不曾这么紧张过,竟然有种丑媳妇见家长的手足无措。  来北京前,尤念拜托王哥在三环内给他租个房子,短租一个月。  王哥一听是怒不可遏,你来北京不住我家还要租房子,是不是瞧不起你王哥?是不是!  尤念赶紧解释,他和齐麟同居呢,别损害我在叔叔阿姨心中的完美乖乖儿子形象。  于是王哥给尤念租了个一室一厅,类似于尤念在南京的房子,不过略大几平米。因为是短租一个月,所以租金高了些,不过各色电器用具一应俱全,王哥为一尽地主之谊,还特地找钟点工打扫一遍,又自掏腰包购置了锅碗瓢盆等必需品。  王哥前后操劳了好几日,弄得尤念都有些不好意思,尽心尽力收拾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家,梳妆打扮为情敌。尤念怕王哥对自己太好了,齐麟看见会吃醋。  齐麟当然没有吃醋,他不吃人类的醋,又或许是觉得王哥哪方面都比不上自己,不值得吃醋。  尤念感动的无以复加,和王哥开视频看短租房情形时,在视频那头都快哭出来了。不得不说,王哥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一个人,细致起来,无与伦比,尤念自己都比不上。  王哥握紧拳头,破坏气氛,信誓旦旦的说:“为了祖国!”  尤念:“……”  年关刚过,寒潮未退,钟九诗便一不留神说漏嘴了,说尤念以后也会来跟自己一起工作,同一个部门。  说完之后,钟九诗立刻给尤念道歉,两人便串供,叽叽喳喳的简直要吵起来。  供还没串完,王哥便带着全世界的哈士奇的找尤念兴师问罪,当初告别时浪费他多少眼泪感情。  等王哥气消了,尤念也毫不手软,他还记得那时候敲门敲得手疼,便集火开炮:“你当初骗了我两顿饭!浪费我多少体力?”  昨日齐麟和尤念来时,冰箱里还装满了新鲜果蔬。  窗帘一拉,室内依旧明亮,却没那么刺眼。像是烟花划过夜空带来的短瞬白昼,极尽炫目,极尽耀眼,也极尽湮灭之际的悲哀。  齐麟和尤念躺在床上睡午觉。过了午觉点,午觉于尤念而言便可有可无,但整个人还是有点萎靡不振,睡不着,能躺一会也是好的,一起享受温暖惬意的时光。  尤念怕过一会便少一会,想起上午在局里看见的老奶奶的苍老,便越来越害怕,不担心现在,反倒是担心未来。 第67章 上一次考试是在恭王府,在躲开监考人员的视线情况下,不给任何线索的找入口。最后被传送到喜马拉雅山上,环境危险,到处是穷凶极恶的雪人,不过目标明确,便是克服种种困难登顶。  钟九诗在考完之后的第三年,终于做出深刻总结:“宁愿环境恶劣点,只要给个目标就成,否则连干什么都不知道,无头苍蝇似的乱飞,”  尤念正飞速的记笔记,趁机转了转酸胀的手腕:“那你怎么知道那就是入口呢?找到了什么就会被自动传送吗?”  钟九诗略思片刻:“反正就是知道,你看见了肯定知道。是个传送形的法宝,也不见得都是传送。第一次考试是在颐和园里,好家伙我们一考试就遇到这种地方,人家考试就是随便找了几条胡同做考场。我们可是跑到天亮才找到入口。”  说罢,钟九诗一拍桌子,回想起往事,心酸上涌,顿时哭诉道:“我们三个都不记得颐和园了,当时第一个想法就是找地图,但是哪里会有那玩意啊。最后在多宝塔里找到清明上河图。”  尤念问:“是那个清明上河图?”  钟九诗一手扶额:“就是那个清明上河图,不过没有实体。然后我们就被传送到北宋汴京,那个人山人海,我们一行人全穿着现代衣服,我们还把人敲昏了换上他们的衣服,简直跟穿越了似的,当时可惊慌了,现在想起来还有点搞笑。”  尤念着急的问:“别说这个了,清明上河图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在故宫博物院吗?”  没有实体的法宝不足为奇,尤念背后的绝仙剑便是没有实体。不过尤念好奇心十分旺盛,钟九诗但凡有一点没有说清道明,都要揪着不放。在这一行里,尤念仿佛是正在长大的孩子,一切都没见过。  钟九诗说:“不少法宝都是这样的。一些名贵的古董什么的,存在的久了吸天地精华日月灵气的容易成精。诗书画笔,刀枪棍都有的,一但炼成法宝,就不需要实体了。实体正好给人类研究观赏,法宝我们留着使用,一举两得,何乐不为。这类似于灭绝动物保护计划,好像叫什么国家宝藏保护计划,上个世纪就发布过红头文件。”  对于灭绝动物保护计划,尤念第一次听也是骇然的。乾坤之大,无奇不有,原来咱们除了维护社会和平,还有这种妙用?只是因为这是世界上最后一只动物,就让帮助他修炼成精,活成了孤独的乔治,又是否有意义?其他妖怪都是凭着真本事,苦苦修炼百年,最终成精。  这是矛和盾的问题,辨不清的。  尤念有点毛躁,口干舌燥,去冰箱里拿水。  钟九诗照旧给尤念拧瓶盖。  尤念不满道:“我很有力气的,有练肌肉的!”说着想掀开衣服给他瞧瞧已有凹凸之型的腹肌。  钟九诗准备继续说下去,便听见了敲门声。  尤念跳下椅子:“可能是王哥。”从猫眼向外看,正是王哥。  “等一下——”钟九诗压低声音尖叫,赶紧抓了抓头发,从裤兜里摸出只杨树林补口红,还忙里抽闲把喝了一半的啤酒向前推,假装那是尤念喝的。深吸两口气,片刻才气定神闲,温柔贤淑,一双眼流着似水柔情,只是那脸上还是勾勒着桀骜不羁,不受束缚的洒脱模样。  咳了咳,钟九诗才半倚在桌上,对尤念一招手。颐指气使的姿态,宛如老佛爷再世。  尤念哭笑不得的开门。  王哥双手满满当当的,拎着晚饭的食材,满头大汗的进门了。  王哥追钟九诗正追得高潮迭起、跌宕起伏,离钟九诗开口答应他就差捅破一层几乎不可见的薄膜,目前关系非常微妙。王哥只得扮二十四孝的好儿子,半点不敢懈怠。听说钟九诗要来尤念这里吃晚饭,更是亲自送上门来。  又是二十多天不见,消息不通,对方兀自在人海中浮升浮落,自己这方却无所察觉。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古人的话,在情在理。  王哥显然是没料到钟九诗来那么早,只觉得自己狼狈不堪,配不上自家的女神。那眼神穿过空气,日光在暖色调家具和墙壁中反复折射,显得他一双眼,泛起红色。  钟九诗恍然觉得微醺。  “来的好早啊。”尤念想你这样愣着不行哪,赶紧接过王哥手中的东西。齐麟又过去接过尤念手中的东西,搁在吧台上。  王哥嘿嘿一笑:“不早了不早了,大家第一次聚齐嘛,得仔细准备。”  尤念给发过清单,王哥对照着买的都是进口的,还买了一大包车厘子、莲雾和一只哈密瓜,外加一包尤念从来没吃过也不会做的松茸。水果颜色绚烂夺目,在人浓情蜜意的眼神中,炫目又迷醉。  王哥热的一身汗,一见到钟九诗顿时手足无措。对面是慵懒的下凡仙女,他是跌落尘埃里的乞丐。  有点像尤念知道齐麟是妖联的大少爷时的感觉,尤念很能感同身受,推着王哥:“去卫生间里擦一擦。”  晚饭有了王哥和齐麟这两个帮手,尤念几乎是被伺候着上灶台的。王哥和齐麟虽然平时不和,但在这方面是出奇的默契,你剥蒜瓣我来切。  炒了盆加毛豆的大盘鸡,毛豆比鸡块多也比鸡块好吃,这道菜是钟九诗亲点。一盆竹笋牛腩,还有一盆浓郁的咖喱蟹,这道是王哥点的外卖。素菜是一盘耗油芦笋和清炒佛手瓜,主食是加了新鲜黄豆芽和虾仁的面疙瘩汤。连虾都是齐麟一个个剥开并挑的虾线!  松茸对尤念来说有点难度,不过他现在已经非同凡响,都能搞定神兽,还会解决不了小小的松茸?尤念自认为见识过大场面,初生牛犊不怕虎。烤了大部分,剩下的点丢进面圪塔汤里,面圪塔汤犹如宇宙,能包纳万物,鲜香可口。  之前王哥知道尤念要烧面疙瘩汤时是深恶痛绝的,我和妹妹吃饭,能不能烧点上档次的?又没有求你像法国大厨那样烧什么黑松露鱼子酱,稍微雅致点成不?  尤念一听,登时便使出绝招——大喊大叫,要撂挑子不干了。  王哥又是好说歹说,好一番恳求。  钟九诗忌讳着有王哥在,不敢大吃特吃。王哥要注意形象,更不敢胡吃海喝。  尤念是见过这两位真面目的,嘴里嗦着海蟹爪,心里笑话不已,你们就装吧,不过这样正好全落到我家大狗的肚子里。那么好吃的松茸,我还没吃过的,瞧瞧都吃了两口不敢吃了。  果然送走两人后,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给尤念发了微信。钟九诗告诉尤念她叫了韩式料理,王哥则说他叫了炸鸡以及烧烤。  尤念“噗嗤”一声,仰躺在床上笑得肝颤。  齐麟则是一手持勺一手持筷,站在微波炉前给自己热菜吃。人类没那么能吃的,除非大胃王,尤念也叫齐麟在有外人在时稍微收敛点,于是齐麟也没吃太多。齐麟向尤念看齐,尤念什么时候放下筷子,他就什么放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不是抽了,点击率明显有问题啊。第72章 齐心怀(1)  令钟九诗感到幸运的是,在考试之前都没有任务派给她,每日便在家睡觉以及复习功夫。尤念邀请她来家里吃饭,钟九诗很不好意思,说是当着神兽的面蹭吃蹭喝不太好。  期间,钟九诗倒是把前两次考证经历,编辑在记事本上,截图发给尤念,七八成都是心里和惊悚的环境描写。尤念觉得她就是故意吓唬自己的,好像这样特别有意思。  花亦辰还是没回来,初步估计至少也要十号之后。十号凌晨,正是什刹海夜祭开始的时间。他偶尔也和尤念聊聊无关紧要的话题,可以从一块起司蛋糕开始,由路边一个小吃摊结束。只要尤念想问考试或是之类的事由,全都被他转移到吃喝玩乐上。  尤念觉得他越是这样表现得什么都不在乎,心里越是空空的没着落,所以才经常呼朋唤友。他在样子,让尤念觉得他像极了失去过阿辉的何宝荣,便一心希望他找点找到自己的那一位。一想起之前钟九诗调侃自己和他的话,花亦辰自始至终若即若离,既觉得他可怜,又觉得应该避嫌。幸亏齐麟不防备人,可能是觉得人类太渺小,不配跟神兽抢食。  知道尤念和钟九诗都在准备重要考试,王哥也不敢打扰,连小阿拉斯加也只能自己养。  在尤念和钟九诗合谋欺骗之后,经过二人轮番的忽悠,加上王哥欠费的智商,王哥意外的将尤念视为国产版詹姆斯·邦德,还是配备杀人执照的那种。  没时间可怜整日生活在被忽悠中的王哥,尤念就被考试压力和工作压力冲击的头破血流。  齐麟就没有这种压力,什么压力都没有,有三山五岳统统压在背上都扛得起来的力量。一直觉得就算尤念考不过证,也有自己养着,实在买不起没钱花了,就去大山里打猎去。整个态度,好像就是陪着尤念玩玩,就像人家富家子弟,念个大学是玩玩,出国留学是玩玩。  尤念想着齐麟打猎的场景,觉得不太妙,怎么能把齐大少爷照顾成这幅模样?人家都是越过越好,怎么到自己手里就倒退五十年、活到了解放前?  北京这几日热出了三伏天的意思,担心尤念会被太阳晒焉,齐麟等到太阳落山后,才敢让尤念出门遛遛。  夜晚,他们找了家店去吃卖排骨年糕。尤念在上海念的大学,大学门口的排骨年糕物美价廉,油水足,一度是没钱又嘴馋人士的心头肉。他那张唇,其实是有点丰满的感觉,糊上油水,自然就更丰满的无法形容。  肯定又甜又嫩,齐麟这么想。吃完自己的两份,在街边的小馆子里,就盯着尤念看。  年糕又香又嫩,裹者油水酱汁,酥脆流香,可惜只有三块,尤念正无限回味着。  尤念误会了:“还想再要一份?”  吃一份是吃,两份是好吃,三分就是牛嚼牡丹。尤念一直觉得齐麟吃那么多是肯定早就吃到没味不想吃了。  齐麟低着头,不作声色的摇了下。  尤念便道:“唉,有空带你去上海吃。”  护栏边停着灿烂阳光黄的小黄车,齐麟不会骑车,没办法。总不能一口吃个大胖子,驾照才刚考出来,不给齐麟买车就算了,还逼他学自行车?尤念想想便不忍。  “想骑?你骑车,我跟着你跑。”栏杆外车流不息,栏杆内人群不止,齐麟有点腼腆。  尤念想了想也是,得让齐麟消耗点精力,否则晚上回家被玩的就只能是自己。  和齐麟谈恋爱,兼顾谈男朋友和女朋友的感觉。会像女孩子那般看着你,任由风雨交加,都只剩下你,温柔的港湾里承载着两人的全世界;也像男孩子,有牢固的臂膀和炽热的胸膛,永远都是守护神似的坚不可破毅力不倒。  于是尤念在前面慢吞吞的骑着小黄车,齐麟跟在后面跑路,跑起来有种运动员的帅。尤念骑车和齐麟并排,像骑车遛狗。想养狗的时候,尤念无数次幻想过这种情景,没想到在养男朋友的时候实现了。  不过话说回来,养一只齐麟,确实和养狗没什么区别。可能有那么一丁点区别。  虽然齐麟不怕热和冷,但运动起来还是会热得不行。一行半个小时,回家时齐麟满身大汗。  太阳落山后,帝都的风吹得人眼迷离。整座帝都城都纸醉金迷着,涌动的人群之中,各色妖魔鬼怪披着人的面皮混迹在人群中。  什刹海夜祭的传统从1935年开始,在每年的五月十日凌晨准时举行,虽然那时候离特管局正式还有好些年头,但过程从未中断过。主要由安全部和鬼监部负责,按以往的经历看,这是个好活,因为只要镇场子就成。  这个活就是一般没事,有事能惊天动地鬼哭神泣。所以执行部也不敢随便派专员,如果没事就当放假,有事正好顶上。  尤念看完资料,薄薄的几张纸,全部内容来来回回都在介绍夜祭的传统深厚及历史悠久,有点像热门景点宣传语。感觉找他们就是在找保安,确实什么事也没有。但没有还要两组一起行动?  陈辰总是忙的不可开交,似乎是为了实践考试,除非去局里或是他家里堵他,否则很难找到。尤念又不好意思找白夕浮他们,于是这件事就被耽搁下来。  九日那日上午,尤念和齐麟还在被窝中,相互蹭着,手机上的微信消息便狂轰乱炸。  平日里尤念有睡觉开静音的习惯,反正失踪个十天半月也没多少人担心。自从认识了这群家伙后就再也不敢开静音了,如果尤念敢一个小时不回陈辰消息,分局专员就会敲门;花亦辰会派自家人手黑社会似的上门;钟九诗既没有本事调动局里专员,自家也没有人,她会通知妖联你家少爷不见了……  除了一个自称安全部专职的来加,发了一个地址,请齐麟下午五时来前海西街18号,到时候会有专员就这次安保工作给几位执行部兄弟做个简短安排及汇报。  明明是请齐麟的消息,却发到尤念手机上,不用说,肯定是陈辰干的好事,对方肯定觉得尤念是齐麟的经纪人。  还有白夕浮发来添加好友的请求,加了之后没多久,便邀请今晚一起吃晚饭,他倒是既请尤念,又请齐麟。  齐麟的手机则始终保持安静,尤念显然是落实了“齐麟的经纪人”这一身份。事实上,除了自己,就只剩下钟九诗发过几条消息给他。  尤念趴在床上,打着哈欠,眼睛中泪光闪闪,像是屈辱不堪的眼泪迟迟不肯流下来 。  齐麟早睡早起,习惯性的醒来后赖床,早已经醒了,活力四射。  尤念为培养和他一样的作息时间好不痛苦,然而尤念还是不习惯早睡早起,世界上怎么有那么痛苦的事呢。  齐麟把尤念翻过来,轻轻搂着,看见他两只猫眼上还沾着水光闪烁的白色眼屎。  狗就是这么每天等候主人起床的,尤念不怀好意的想,又意识到不好,丢脸的形象都被看了去,惶然的大叫:“没洗脸呢!”  齐麟却道:“看了多少次了。”  尤念抬脚就踹:“哪里有多少次!”  反正也不疼,齐麟躲都不躲。  尤念仿佛是被坏孩子欺负的小猫,面红耳赤,痛苦的不要不要的:“起来啦,有活了!要工作了!白夕浮还约我们吃晚饭!”  陪着齐麟在家歇了好些日子,尤念已经忘记了工作的含义,瞬间斗志昂扬,跳下床跑进卫生间。卫生间的门开着一条缝,就着这条缝,犹如一线天,齐麟裹者夏凉被坐在床上,胸膛□□。  尤念忍不住笑了:“到时候见到安全部的不许怼人!见到白夕浮和祖祖他们也不要再打架了!也不许再踢大熊猫了!”  齐麟满口答应,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嘴上却说:“想吃冰淇淋。”  “哪有大清早的吃冰淇淋的,不行。”尤念喝道,并关上了门。  尤念在厨房里煮荷包蛋的时候,王哥来电话了。  锅里的水正烧的濒临沸腾的边缘,筷子一搅便转起旋涡来,一颗鸡蛋打进去,水里青溶溶的,光波迷离。  王哥是懒床癌晚期,这个点来电话有点莫名其妙,尤念还以为他出车祸了,只得抽出一只手接电话,顺便按了外放。  齐麟端着盘子站在一边,准备煮好一个吃一个。以前家里没有深口锅,尤念从未煮过荷包蛋,现在发现这等美味,咸香可口,自然爱不释手。  电话那头王哥的声音带着浓浓酒醉意:“你说妹妹究竟爱不爱我。” 第69章 人类社会也有违反规则的大bug,不少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一出生就金钱地位权力什么都有。尤念一这么想,就好了很多。  反正都是自家bug,肥水不流外人田。  夕阳西下,余晖带着灿橘色,金豆子似的撒满了整大半个后海水面。太阳一落山,游人渐渐多了起来,消暑纳凉的居民也多了不少。阳光依旧炙烤着大地,柳树下却是阴凉凉的惬意。  身后传来小黄车锁车的声音,一个长发及肩的女孩锁好了车,坐在是长石凳的另一边。女孩穿了件白衬衫和背带长裤,带着压低的黑色渔夫帽,露出苍白消瘦的半张脸。衬衫领口袖口都扣着,让尤念忍不住想起祖章,他到底什么时候来?  见尤念看自己,女孩探手进胸前的兜里,抓出一把葵瓜子,手伸出来,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捏出瓜子,大大咧咧的嗑起来。瓜子壳就丢在膝盖上。  尤念有点不太好了,以为是齐麟惹的风流桃花,却发现齐麟正在看水面波澜起伏。  女孩子见尤念不接,一边继续嗑瓜子,一边用手轻轻碰了尤念一下。  尤念这才意识到是给自己的,是我招桃花了?于是接过来一起嗑,女孩手心有汗,这么热的天捂那么严实真是难为你了。瓜子居然是焦糖口味的!尤念惊呆了!  白夕浮发来微信问:“祖祖找到你们没?我怕他被关进流浪人员救助站。”  尤念把手心里的瓜子搁在齐麟手里,正要打字,就听见女孩子对着手机气力不足的吼道:“我早到了!问个毛线!”  那是祖祖的声音。  “祖祖?”尤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祖章转过头,隐藏在帽子下的半张脸确实是他。祖章微怒道:“你居然没认出是我!”  尤念不客气的推回去:“你这个样子谁能认出来啊!太像女孩子了好不好!”  祖章长着一张柔和的脸,犹抱琵琶半遮面,看起来很女孩。祖章似乎很忌讳被人认成女孩,但是来前也被白夕浮警告过不许无礼,又忌惮尤念身后的麒麟,隐忍着没发作。忿然摘下帽子,冷哼一声,不理人了。  帽子下一头长发应该是一直辫脏辫的缘故,显得毛毛躁躁,让祖章整个人看起来像是长毛的布偶猫。  尤念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心想齐麟应该一开始就知道,只是没想到自己眼神那么差,他估计是全执行部里眼神最差的人类了。于是尤念拿包里的榛子仁给祖章吃。  祖章接过来,悻悻的说:“白夕浮一直在睡觉,没空给我辫鞭子。”  尤念问:“你的辫子是白夕浮辫的?”  祖章打开罐子:“嗯,手艺可好了。”  尤念便说:“齐麟也是,手艺很好,动手能力强。”  说的有种两媳妇吹嘘自家汉子的的感觉,尤念天雷滚滚的,心想祖祖和白夕浮该不会也是这种关系吧?没听说啊。  祖章才吃完一颗榛子仁,白夕浮的电话就来了,车已经停在附近。  白夕浮开着一辆suv停在路边,一手搭在车门上,看见尤念来了,吹了声口哨。几天不见,他剪了短发,胡子也刮干净,浑身上下收拾的利落齐整,气质上升了一大截,可骨子里还是有股改不了的痞。  尤念想这难怪白叔从来都不提他,真是恨铁不成钢,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白叔的影。  夜色初上,日月同辉,温度下降了不少,晚风习习,更是舒爽。suv的车窗打开,里面传来爆炸似的音乐声。  熊堪琦在后座占了一半。车内空间不小,齐麟只能去坐副驾驶,后座上祖章和尤念挤着坐,挤在一起,像挤罐头。  尤念注意到挡风玻璃上的过期保险标志,发现这是局里的车。齐麟考完驾照后一直想要一辆车,尤念不给他买,倒是租了辆车给他随便开过瘾,开了两天就因为超速被扣了六分,齐麟简直没把交管局砸了。  于是尤念扒着椅背问白夕浮车哪来的?  “借来的。”倒车时,白夕浮特地转头对尤念眨眼睛。  祖章则直接拆台:“偷的,我怕被抓到分被扣光才没跟过去。”  尤念问:“扣多少分?这算盗窃公共财务?”  祖章答道:“妖怪三分,人六分。太过分了!”  也不知道是觉得人妖扣分制不同过分,还是偷东西不捎上自己过分。  尤念倒是觉得扣分制不同太过分。明明和妖怪比起来,人类各方面不足,才是弱势群体,附和道:“就是,太过分了!”  白夕浮立刻调大音响,跟着节奏,声情并茂的唱起来:“so you’re still thinking of me…..”  车内开始放《young dumb and broke》,这首歌尤念最近很喜欢,没事就放着听,白夕浮一唱,尤念也忍不住唱。副歌部分,祖章和熊堪琦也忍不住一起哼。一曲结束,把车内气氛炒到了高潮。  音响里开始放《诗人的情人》。白夕浮把音乐关小了,问:“你们见到小青了?”  尤念没反应过来:“小青?”  “竹叶青。”祖章举着两只手惟妙惟肖的模仿蛇类爬行,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尤念发现他扣紧的衬衫下,有东西因为这两声在微微攒动,旋即又平复下去。尤念想起他身上带蛇,钟九诗也说过祖章出生于重庆的一个训蛇人家族,因为对付蛇很有本事,和蛇妖一直不怎么对付。  不过尤念不怕蛇,主要是祖祖很好看,就更不怕了。反应了三秒之后,尤念恍然大悟:“齐心怀?不会吧?”  白夕浮祖章以及熊堪琦都哈哈大笑。  尤念只看出齐心怀是妖怪,没能看出是什么妖,扶额叫道:“你们也太会玩了!”  片刻后,白夕浮平静道:“齐心怀之前没少找祖祖麻烦,他和部长蛇鼠一窝,我觉得这次部长是故意给我们找麻烦的,所以也不想过去。不过若是知道齐大神和弟弟你们去了,我们跟着去也就什么,最起码有齐大神坐镇,齐心怀不敢找祖祖麻烦。”  尤念倒是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不过想想也对,不来的该是齐麟。按齐麟之前的性格,根本就不会来的好嘛!  夜色半深时,白夕浮把车停在路边。马路沿上停了不少车,这里是普通的平房区,虽然没有高楼大厦,但也价值不菲。  尤念以为是下馆子,没想到白夕浮七拐八拐的把他们带到一户普通的住宅里,门一开,里面传来浓郁的民宿ins风,还以为是白夕浮临时租的,结果这里是白夕浮的家!三室两厅,没有阳台,带个不小的后院。  后院里已经架好了烤肉架,院子四周挂着一圈黄光小灯,彩树银花。屋檐下搁着个双开门冰箱和落地风扇。  尤念没想到白夕浮那么浪漫,果然每个糙汉子都有颗少女心?一时无言以对。  白夕浮手指祖章说:“都是他弄的。”  祖章哼了一声,跑回屋里去了。  白夕浮对着尤念笑道:“整个屋子都是祖祖装修的,铺什么地板刷什么漆买什么家具,都是祖祖说了算。”  熊堪琦嘿嘿嘿的笑着开冰箱门,里面是满满的肉和蔬菜,两扇门上都是北冰洋,说:“凌晨还要出任务,不敢喝酒,只能喝饮料。”  他先开了两瓶北冰洋,给尤念和齐麟一人一瓶,自己才开了一瓶咕噜咕噜的灌,两口就没了。  白夕浮是很会照顾人的妖怪。在妖漫长的一生中,人类只能是流星划过的一抹尾光。所以好的妖怪对人类都很好,白夕浮和熊堪琦应该都很宠祖章。尤念也是被齐麟宠着的,问:“祖祖怎么了?”  “没事,回屋玩去了。”白夕浮拿钳子翻烤肉架里的碳,下面都是烧的通红的碳,一番出来,热浪涛涛,白夕浮几乎融化在热浪里。他抬起头,对着尤念意味深长的一笑,“你要去找他玩吗?去吧。”  尤念觉得白夕浮是很想让自己去的,心道你直接说不就好了,干嘛非得让我自己理解。于是便留下齐麟帮忙,一手一瓶北冰洋进屋找祖章。  祖章的房间就是后院前的小屋,窗户正对后院。  白夕浮冲着窗户里吼:“祖祖你别欺负弟弟听到了没有!当心回头齐大神连我们两个都揍!”  祖章打开木窗,复古的手工木窗,每一扇都装着三面方方正正的祖母绿玻璃,窗上挂着一盆空气凤梨摇摇晃晃。祖章不耐烦的回吼:“知道啦!”  说着面无表情的拿了颗榛子仁塞进嘴里。  白夕浮继续吼:“别吃零食!吃不吃烤肉了!是谁闹着要吃的!”  祖章故意的又塞了一颗在嘴里:“弟弟给我的。”  白夕浮无话可说,接过齐麟递过来的雪花牛排:“那你吃吧。”  尤念想你们两不凑cp真对不起围观群众。第75章 ins风庭院烧烤(2)  祖章穿的裤子上有拉链,拉下来后,一条牛仔背带长裤就变成了短裤,露出右腿上的双头蛇纹身。尤念每次见双头蛇纹身都是不同形状,尤其是那两蛇头,诡异变换,好像是活的。  尤念把北冰洋递给祖章,好奇的打量祖章的“闺房”,发现这是个日系榻榻米似的房间,地上铺着柔软的灰色泼墨画地毯,地上随意丢着懒人沙发,一角还有个吊篮,墙角扔了几只大大小小的蛇形玩偶。  祖章接过北冰洋往床边走,一张灰色的被褥被□□的不成样,一看就知道是个不爱做家务的。  “屋子里是你设计的?你学室内装修设计的?太好看了!”尤念由衷的赞叹道,自己也就衣品还行,实际上审美观还是差了点。却蓦地发现祖章腿上,一只蛇头转到膝盖后,分明在盯着尤念,一眨也不眨的看,露出些许獠牙。倒不是不怀好意,像是一种观察和试探,待辨友善。  尤念觉得,这条双头蛇就是祖章自己,代表着祖章自己的意思,便不觉得有什么,还很好奇。他从来没见过这等法力。  没有察觉到尤念口是心非,祖章背对着尤念翘起嘴角:“谢了,不过我没见过大学,都是随便搞的。”  祖章跪在床边,从枕头下抽搐个小筐,里面垫着布。  “你养的宠物吗?”尤念以为是祖章养的小宠物,对于动物尤念本身就有一种喜好,小动物就更可爱了,当时就萌到了心坎里,兴冲冲的跑过去,和祖章并排跪着。  祖章掀开一张蚕食手绢,里面有两条细小的蛇相互盘旋,蓝光闪闪,恍若镀着一层钻石膜。两条蛇浑然一体,一时分不清究竟有几条。小蛇眼睛还没有睁开,身上粘着粘液,见到光才左右蹭了蹭,眼睛略露出一条缝。  尤念承认蛇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生物,他对蛇是既不讨厌,也不怎么喜欢,但是看着这两条就非常喜欢,主要是鳞片是蓝宝石般的质地,简直像世间珍宝,赞道:“太漂亮了。”  蛇是极敏感的生物,祖章身上的挂着无数的蛇,每一条都在告诉他尤念是真心夸赞。不同于初次见面略有防备,这一次是真成的像他敞开心怀。  祖章喜不自胜,很多人都是嘴上说说,心里却是另一番念头。祖章自己感觉不到,可是身上的蛇却能告诉他,现在他发现每一条蛇都很喜欢眼前这个猫一样的少年。  窗上的玻璃在灯光下显露出薄荷一般的颜色,清新自然。烤肉的香气和烟雾透进来,室内一片旖旎风光。  四周的房屋鸦雀无声。为了避免干扰邻居以及被邻居干扰,白夕浮在屋子周围部下一层结界。肉在明火上烧烤的刺啦声阵阵传来,混合着孜然和盐的香气,不时传来白夕浮的话,齐麟间或回答。  齐麟是第一次明火烤肉,觉得很有意思,对白夕浮和熊堪琦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一面烤肉谈话,一面担心祖章把尤念给欺负了。  祖章说:“你喜欢就好,要摸摸吗?”  “可以吗?”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很诚实的,尤念不待祖章说可以,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摸了,滑腻腻的鳞片透着冰块似的沁心冷意,在炎热的天气里有一种异样的舒适,“这是什么品种,那么好看。”  祖章捏起一条,那条蛇就盘在他的手腕上,像一只宝石镯子,“是一种双生蛇,一颗蛋里长出两条,培育的特殊品种,用阵法祭祀出来的,不在明文记录里。”  尤念一听,如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瞪大了一双眼睛,“太奇妙了。”  祖章欣慰的捏起另一条递给尤念:“这条给你玩。”  尤念把手腕伸过去,那条蓝蛇连眼睛都没全睁开,便自动缠上了手腕,蛇头贴在蛇尾,怡然自若,宛如尚在胎中。  祖章笑道:“它很喜欢你!”  尤念从未见过祖祖这种笑容。因为养蛇的缘故,祖章对所有人和妖怪都不同程度的防备,就算示好也会有所收敛。这次是极真诚的,毫无防备,卸下所有抵御,由心的欢迎。  蓝蛇一接触尤念的手就自动缠上的了尤念的手腕,冰冰凉凉的一个镯子,紧紧的贴着皮肉,像是要感觉皮下的脉搏跳动。  尤念用食指摸索着蛇身:“好奇妙的感觉啊,这个天带着太舒服了。”  祖章弯着腰,显得矮了不少:“你喜欢就好。这两条蛇之间能相互感应,知道宿主的状态,作用效果虽然只有十公里。不过现在几乎没什么用了。”  尤念忍不住笑起来,确实是这样,这些是古人智慧的结晶,放在现代却被手机秒杀。“会咬人吗?怎么感应呢?”  祖章显然也不知道,挠了挠脖子,又从枕头下抽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我也不知道,书里看来的,照着做的,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尤念瞧那本书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仿佛一捻能成末,封面上的字是繁体楷书,尤念一个都不认得,还不是印刷,应该是手写,能保存到现在的都是国宝,却被祖章随便塞在枕头底下。  祖章翻开书,翻到某一页,道:“好像没错。”  “好像?”尤念凑上前看,间或有单独的某一个字看得懂,连在一起什么都看不懂,“搞错了会不会完蛋啊?” 第71章 “那是什么。”尤念喃喃道,不远处始终平静的水面上浮出一片银白,像是一条大鱼的背脊。  白夕浮嗯了一声,顺着尤念的视线望去,水面始终平静,什么意外也没有。他至始至终始终观察着,没有松懈,虽然嘴上说不在乎没问题,心里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白夕浮眯着眼睛仔细瞅着:“没,你看花眼了?”  银白一闪即逝,眨眼便没了踪影,说不定是条越出水面的白鱼。尤念又什么都看不见了,摇了摇头,也开始怀疑自己:“可能是吧。”  白夕浮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呵,时间过了,我就说嘛,你可能看见鬼了。”想了想,又疑惑道,“你有阴阳眼?”  “什么?”尤念反应过来,朝前挪了挪,双手扒拉着栏杆,像被锁在监狱里,双腿从栏杆中耷拉下来,显得一双穿西裤的腿袖长笔挺。白夕浮提起阴阳眼,尤念就想起齐心怀一双阴盛阳衰的眼,毛骨悚然道:“才没那种玩意。”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夜祭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表面上一派祥和,暗地里波涛汹涌。  白夕浮左手剑指点在左眼角处,瞳孔里金色法力流转,宛如深海旋涡。目力所及之处,又是另一番非同寻常的光景。水里不断浮出黑影,黑影又徐徐飘上高空,空中乌云密布,阴气集结成黑色雷云。四面结界散发烛光,阴气的作用下,烛光一片凄凉惨淡,可力量是持久永恒的,看似一指头就能轻易捅破的结界,却不辞辛劳的作用了几十年。  尤念自然是看不见这些的,白夕浮瞧他看得那么认真,还以为尤念一双眼睛也能通阴阳,否则有什么好看的。  “是太强,有时候我也会反思自己。”白夕浮又道。  尤念愣了几秒方才反应过来白夕浮在说什么。  白夕浮道:“可是看到祖祖和别的妖怪亲热,我也会吃醋。当然不包括大熊。但我对祖祖,不是你和齐大神之间的这种感情。”  尤念哭笑不得:“你解释个什么啊,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当心越抹越黑!”  白夕浮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又点了根烟,出门前没时间换衣服,浑身上下都是烧烤后的烟熏味。“怕耽误他,你要是认识好的,不限男女,反正是个人就行,接介绍给祖祖呗。不,先让我看看,替他把把关。”  “花花行吗?就是花亦辰。”尤念把额头抵在栏杆的缝隙里,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你确认你会吃醋?介绍谁你都会吃醋的好嘛。”  白夕浮倒是认真想了想:“花花不行,祖祖会被花家欺负死。妹妹倒是可以考虑。”  尤念忙不迭正色道:“妹妹不行,妹妹有主了。”  “是吗,没听说过,孤陋寡闻了。”  尤念补充道:“而且妹妹也会把祖祖欺负死。”  “说的对,老佛爷似的。”白夕浮认识钟九诗的时间比尤念还长,又想起二十多天马不停蹄的伺候,“我倒是挺羡慕齐大神的。有时候干脆想把自己许配给祖祖得了,但是又没那种感觉。”  尤念道:“人妖恋啊,也不好的。”  白夕浮一拍大腿:“对,不是有句歌词叫爱一个人要和他一起慢慢变老,一个老了一个年轻……”  尤念不高兴了,截断他的话,忧心忡忡道:“你怎么说的像是要拆散我和齐麟啊——不带你这样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又说错话了。”白夕浮抓狂道,伸出手下意识就要揽尤念,却猛地如芒在背,身后传来腾腾杀气,只得尴尬的收回手,再不敢越矩了。“小老头也很可爱的,祖祖变成啥样了,在我眼里都是十六岁第一次见他的那模样。”  尤念觉得就你这样,说没和祖祖谈恋爱都绝对没人信,太可怕太暧昧了。不敢祖祖都三十二了,真想不到,果然有法力的人就是不一般,延年益寿不说,还能多保持几年的青春貌美。  “人妖什么的都无所谓,种族不一样,也能恋爱。阴阳两隔才可怕,所以担心的应该是齐大神才对。要是有一天祖祖没了,世上再没有第二个祖祖,我一想到这件事就很难过。可见活得太长也不好,长生才是最可怕的惩罚。”白夕浮捻灭了烟,烟蒂在中指上,拇指抵上去,好像要把烟蒂弹进水里。  眼见白夕浮又要把烟蒂丢水里,尤念终于忍耐不住炸毛道:“你够了啊,别再随手乱扔垃圾了!爱护环境保护水资源为后代积福啊!”  白夕浮瞪大了眼看尤念,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估计敢这么说他的除了他爹也没其他人了。白夕浮简直如活人见鬼,点头似捣蒜:“好的。”  尤念终于松了口气,看向水面,白夕浮的话很有理。齐麟或许也在担心有一天自己没了,谁来照顾他?只能祈祷齐麟能找到一个爱他的自己也爱的,并且慢慢把自己遗忘。  “那是什么。”尤念看见水里浮出一个巨大的白色鱼尾,好像就是之前他以为看错的了白鱼,单是露出水面的鱼尾就有半米多长,可见这条鱼有多大。  鱼尾甩出水面,没入水里,不见了,倏地白色鱼脊出现在水上,露出水面两三米的长度,鱼脊上长着尖长锋利的背鳍。,  白夕浮扶着栏杆站起来,看向湖面,剑指依旧点着眼角,阴阳尽收眼底,却不清楚尤念慌张个什么:“你看见了什么?”  尤念也站起来,这时他看得更清楚了,手指着白鱼:“在那里!你看!”  白夕浮顺着尤念手指的方向看去,带着怀疑的目光,一眼望去,除了黑影和结界上的烛光什么都没有。  尤念皱着眉道:“是带鱼妖吗?不行,我见识不够,除了带鱼想不到还有什么鱼长这样。不过带鱼不是深海鱼么。”  “带、带鱼?”白夕浮咬了舌头,疑惑的看了尤念一眼,见他不像是开玩笑的,复又望向水面,顿时一个机灵,水里似乎凭空出现了一条大鱼。白夕浮仔细看了一眼,猛地浑身一颤,紧张道:“不是带鱼,是条入魔的鱼!我艹他妈的齐心怀,安全部的都是饭桶吗,长这么大都没发现?”  白夕浮忍不住提高了说话声,把屋内睡着的熊堪琦和祖章也给吵醒了。白夕浮转身进了屋内,倒是没有忘记把烟蒂丢进垃圾桶,掀开祖章身上的被子,拧着熊堪琦的耳朵把他揪起来,大刺啦啦的吼道:“起来干活了!”  熊堪琦一个激灵坐起来,拼命晃了晃脑袋,瞬间反应过来。  祖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泛起泪花。  白夕浮抄起桌子上的装备包,甩给熊堪琦,又系上自己的,一脚踹开门,大吼:“齐心怀呢!有魔!”  熊堪琦抱着祖章跟上去。  白夕浮走之前,想起了什么,扶着门框对尤念轻声道:“我们去就行了,你和齐大神继续留守。”  尤念还愣在原地,惊叹于白夕浮的雷厉风行,没回过神来。  齐麟坐起来,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不过依旧云淡风轻。  凌晨之后,随着酒吧一家接一家的打烊,什刹海四周逐渐陷入沉寂,辛劳一日后,大地也要陷入睡眠。人影伶仃,几本只剩下安全部的了。  尤念拉着齐麟到屋外,准备看白夕浮他们是如何对付这只魔。  齐麟让尤念坐在自己怀里,从身后抱着他。齐麟的身子特别烫,尤其是裸露在外的手臂,简直如暖炉一般,一双有力的胳膊更是如滚烫的链条似的紧紧箍着他。  水面重又陷入平静。那条入魔的鱼妖沉入水底,并没有露面。尤念觉得这条鱼妖应该是智商捉急,否则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敢露出水面?这不是找死的么。  齐麟难得好奇的发问:“说了什么。”  因为坐在齐麟腿上,身下有个“垫子”,尤念的视线得以不被栏杆阻碍,把整个水面尽收眼底。  尤念好奇心都在水里,头也不转的嗔道:“没说什么啊,你怎么总是担心别人对我说什么,就算是说你坏话又怎么样。”  不过平日里齐麟也是这么霸道惯了,尤念离开他视线一秒都担心的不行,好像随便来个谁谁谁都能把尤念忽悠走,自己明明聪明伶俐着。  齐麟反应迟钝:“说我什么坏话了?”  “没说你坏话。”果然一点都不能挑衅齐麟的权威,尤念哭丧着一张脸,觉得今晚怎么总是哭笑不得,“在说祖祖,白夕浮说他变成小老头他也要抱着祖祖出任务,现在想起来,跟资本家剥削劳动力似的……”  齐麟埋在尤念后颈上,口中吐出滚滚热浪,闭着眼,仿佛在春风中沉醉,用小声又带着亲昵的口吻道:“你不会老的也不会走……”  尤念陡然一把揪着齐麟的衣领,炸毛道:“你怎么老是这么想!跟你说多少次了!违法乱纪的事不能做!”  齐麟心里一直有这种小九九,如果哪天尤念老的要死了,就用特殊手段给他续命,尤念觉得这是要让自己变成行尸走肉的节奏,连尸体都不放过。也不想想自己是干哪行的,到时候被以前的同事追杀,大家都是知根究底的,几斤几两有什么法宝擅长什么法术一清二楚……同事能不能下得去手不知道,尤念知道齐麟是一定下的去手的……  不远处,祖章一手撑着栏杆,牢牢的站在栏杆上。  熊堪琦赶紧上去抱住他的双腿,忧心忡忡:“小心别掉下去啊。”  “你走开啊,抱得太紧了!”刚睡醒的祖章一脸毛躁,被熊堪琦这么一抱,挣扎着想要踢,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教训自家不长眼的奴才。  白夕浮也踩在栏杆上,手里拎着一根苍白骨剑,怒道:“够了!大熊放手!摔死拉倒!”  熊堪琦这才挠着脸颊放手。  离得有些距离,尤念虽然看得见,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白夕浮手里的骨剑好歹打磨成剑形,这点倒是比白叔文明多了,那次在高架桥上,白叔是直接拎着根大腿骨招摇过世,把尤念雷的寒毛倒竖魂飞魄散。  祖章双腿岔开,站得稳当,跺了跺右脚,右边小腿上的双头蛇纹身顺势向下滑,蛇尾滑进了脚上的白色aj里。双手各扣起无名指和小拇指,食指拇指相挨的同时,祖章猛地弯腰双手分开下按。  一头巨大的双头蛇从祖章脚下的栏杆里冲出来,两个脑袋每个都有小汽车般大。那栏杆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出口,蛇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双头蛇一出来,就几乎毫无痕迹的滑进水里,水面一点动荡也没有。  与此同时,白夕浮也跳进水里,倒是溅起一道水花,泼在结界上。  尤念看的好奇心大盛,浑身上下的毛孔张开,想看白夕浮他们还有什么华丽的手段,都露一手吧,简直像是在看真人魔幻舞台剧,还是4d效果的。  水面平静了片刻,尤念提心吊胆的看。岸边祖章和熊堪琦也悬着一颗心,祖章一手扶着栏杆蹲下来,紧闭双眼,面色沉重,静静地感受着水下的动静。  水下是漆黑世界,双头蛇一入水,仿佛踏入一个虚无缥缈的宇宙空间中,附近没有任何星球可供藏身。  白夕浮本体是个骷髅,没有任何脏器,不需要呼吸,一辈子泡在水里都行,只担心骨头架子被泡软泡烂。此时他半跪在一颗蛇头上,右手倒提骨剑,任由水流冲击。  蛇的感应是白夕浮比不了的,白骨身体有好处也有坏处。  双头蛇一入水,和祖章意念相通,刹那便捕捉到了水下那只巨型魔鱼所在。  白夕浮左手剑指,右手一扔,水中骨剑如同一颗□□,毫无阻碍的激射。  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八只相同的骨剑围绕着鱼妖,从八个不同角度进攻。  鱼妖一个机灵,双眼睁开,头两侧的鱼眼漆黑如墨。水下的白夕浮和栏杆上的祖章同时一震,这是只入魔极深的妖,想不到在京城天子脚下,还有这种玩意?  祖章差点摔倒,熊堪琦眼疾手快的抱住他,把他轻轻放在地上。  鱼妖锋利挣扎,八只剑如同切上了钢铁,水中都擦着一溜烟的火花,滑了开。白夕浮正要召唤剑继续攻击,鱼妖便陡然越出水面。  朗朗月光,轻盈平滑,一条散发黑色的白色长鱼全然越出水面,通体足有五六米长的身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鳞片,头颅似马,有须无角,鱼腹还长着四足,每只足上有五爪。  “龙?!”尤念跳起来,骇然道。  然而这玩意似龙非龙,下一秒,尤念便明白它不是龙。  齐麟在他身后一脸平静道:“是蛟。”  齐心怀接到属下通知时,白夕浮等已经不通过他而是直接进入结界。安全部和执行部本就有摩擦,面和心不和,嘴上打哈哈,心里互相骂娘。  当着属下的面,齐心怀不好发作,心里琢磨不对啊,几十年都没出问题,白夕浮究竟是怎么发现的?往年执行部派出过更厉害的妖怪,也没见出过什么差错,还是说仅仅是巧合。然而当魔蛟跃出水面的那一刻,他几乎崩溃了,失败感如崩天巨石,统统向他压来,势要将他压成齑粉。第78章 信号(1)  齐心怀的视力很差,哪怕是在没有阳光的环境,视力也好不到哪里去,像是近视个一千七八百度,还没法用近视眼镜矫正视力。幸而他有极灵敏的嗅觉,足以弥补这一方面不足。  齐心怀微微张开嘴,口中是一条分叉的舌头,他站在银锭桥的最上方。知道可能要完了。不过完了也要拉点垫背的,像是手握□□的恐怖分子,专门往人多的地方去。  后海那一头,尤念和齐麟离得太远了,四周都是人气烟气,没能看见对岸。  齐心怀紧紧盯着那个方向看,看不见也嗅不着。他想起齐麟身边的少年,一双眼总是伶俐的模样,偶尔还有些怯怯不敢上前,分明是个普通人类,真不知道为何首先要忌惮的是他倒不是齐麟了。  至于白夕浮、祖章、熊堪琦?都不过是一窝里的蚂蚁,熊猫固然珍贵成精的多了去了,训蛇人也有不少,唯一让齐心怀有点忌惮的还是白夕浮。  南京白叔的名头很响,是妖怪中的明星人物,谁不想修炼个三千年?不过白叔毕竟没有实权,不走政治道路,死个儿子什么的,就算要找他齐心怀麻烦,然而妖联和特管局有的是真正的大人物和绝世法宝,白叔只要敢动手,也要付出点惨烈代价。  至于留尤念和齐麟的命令,这两个活着,他齐心怀就要完蛋。  所有当事人必须死。  在自己的生命面前,什么神兽少爷都没有任何分量,又不是舍生取义。只要逃得出去,齐心怀可以活得很好。  只是想活下去,有什么错?  双头蛇托着白夕浮跃出水面,速度非常快,却没怎么惊动水面。水面只是趁着之前的撩拨继续向外扩散涟漪。  魔蛟跃出水面时,溅起巨型水花,连一旁观战的尤念都差点被水溅了一身。幸亏齐麟眼疾手快,在水溅来的前一刻,抱着尤念一俯身躲了过去。  白夕浮左手剑指,八把骨剑在出水面之时合而为一,一挥即上,将魔蛟向岸边赶去。  刺啦一声,熊堪琦撕开紧身的安德玛速干t恤,化为原型,一直长度和宽度相同的大熊猫直立在岸边,张开双臂,冲着魔蛟大吼一声。  尤念没听过大熊猫叫,每次去动物园看熊猫,似乎大熊猫生存的首要奥义就是吃和不停的吃。熊堪琦这一声吼得跟人吼人没什么区别,白夕浮平时就是这么吼他和祖章的。 第73章 齐麟是没听清的,但摇头的话尤念会很生气,于是只得点头。  尤念也怕是自己想太多,于是便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单独去试着闯一闯。不过不管发生什么你也别过来哈。如果我能出去,代表他们不忌惮我,我好歹也能通知陈辰,他能想出办法。”  想起陈辰,齐麟立刻有点不妙,坐直了身子,面带正色,严肃的如谈论天地何处的神祇。  尤念去了片刻便气嘟嘟的回来了,没有齐麟,那群人对尤念毫不客气,根本不允许他出去,甚至带着威胁的意味。尤念怕齐麟一时生气忍不住动手,便没有多说什么,店铺内一片寂寥无痕,仿佛不存在人类的曾经存在过的迹象,要活生生的抹杀殆尽,死寂横生。  “有人在偷听监视么?”尤念整个人都趴在齐麟身上,一人一妖像是双生树木,盘旋着。  齐麟没有察觉到,四下探看。在神兽面前不好耍什么花花肠子,固然不敢有大动作。  尤念不着痕迹的正色道:“肯定有问题,祖祖他们估计凶多吉少。这群人不想我们插手,在千方百计阻止我们出去,不过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手腕上紧紧束缚着一条蓝宝石般的幼蛇,尤念话还未说完,这条蛇开始顺着尤念的胳膊爬行。所过之处,冰凉滑腻。  尤念被水边冷风一激,惊吓过度,忍不住“啊”了一声。  齐麟紧张起来,盯着尤念。  “蛇!蛇!”尤念想起来手腕上的幼蛇。  齐麟赶紧抓蛇,然而这条眼睛都睁不开的蛇爬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顿时从袖口钻进t恤里,满身乱蹿。  尤念被爬得浑身发痒,倒地哈哈大笑:“快抓!把它抓走……痒死我了。”  齐麟把手伸进尤念后背一阵乱摸。  尤念便分不清倒地是齐麟的手在摸还是蛇正好爬过。  最后齐麟拎着尾巴把蓝宝石蛇拎出来,可能是在神兽的手里,连挣扎都不敢。  齐麟想把蛇捏死。  “别,还给我,祖祖给我的。”尤念叫道,伸出掌心。  齐麟只得把蛇还给他。  尤念小心把蛇捧在手心。蓝宝石蛇打了个颤,重新绕回手腕上。  尤念松了口气,齐麟盘腿坐在地上,尤念就势坐进他怀里,看了眼手机,自打进来就没信号,一个念头闪过脑海:“结界!”  撞脑袋的那一下记忆深刻,齐麟也反应过来:“把我们困在这里了。”  “所以我们是被困在这里了。”尤念重复着,“要是没这层结界,我们还能跳窗逃跑什么的。”  齐麟眯着眼睛,打量相隔两面墙的那群人,压低声音道:“闯出去,他们困不住我。”  尤念按住齐麟的肩膀,摇头道:“不成,这只是我猜的,万一猜错了造成什么后果,说不得你还得被扣分。”  齐麟这些年来没被扣过一分,归功于妖联大少爷的名号和陈辰的努力。齐麟有时候很出格,但是陈辰总是能把他的出格控制的恰到好处。  尤念继续道:“而且陈辰和白夕浮都说过,安全部有自己的一套办法,也许只是他们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方便被执行部的知道,像是专利。专利你懂不懂?”  齐麟摇头,又是个没听过的新名词。  没百度百科,尤念一时也解释不清,只得唉声叹气换了个说法:“可能是他们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之类的,不想让我们知道。如果是这样,倒也没什么。”  不过倒不用担心窃听器什么的,屏蔽手机信号是结界导致的,尤念知道这玩意还分不清什么手机信号电磁颇信号,是什么高科技设备都没用。想起手腕上的蓝宝石蛇,觉得这种双生蛇之间的相互感应在这种时候可算有用了,不过是什么感应?能不能学人说话口吐人言?乱爬算不算?大概可以算吧。  尤念抓狂地挠着脑袋,后悔没问清楚祖祖到底是怎么感应的。  正月一过,尤念拉着齐麟去剪了头发,尤念一头卷毛被剪短后,只在发尖能看出被烫染过的痕迹。但是现在又长了不少,尤念的头发总是长得快,比正直生长期的齐麟还快。  再怎么挠还是服帖齐整的一头软毛,尤念瘫坐着,叹了口气,冥思苦想。齐麟一手揽着,一手给尤念顺头发。  尤念脑洞大开,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铁路似的四通八达、无所不至:“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  齐麟嗯了一声,没听明白。  尤念咧着嘴笑道:“回去做海带炖猪蹄。”  不知道是什么,但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齐麟胃口大开。凌晨一点多,连尤念都后悔晚上没多吃点,砸咂嘴,回味晚饭的味道。食材新鲜,烤起来甚至不需要什么手艺,随便蘸点盐便能吃出绝佳口感。  齐麟捏了捏尤念耳垂,示意他看。  隔着一层玻璃和漆黑的空间,戴墨镜的男人出现在百叶门前。大晚上还带墨镜的,必然是齐心怀。四周灯光迷离,玻璃更是模糊了齐心怀的脸。尤念心里涌出一种不好的念头,再看他时,自然而然给他贴上了一张“坏蛋”的便利贴。  与此同时,手腕上恢复乖巧的蓝宝石蛇开始燃烧,红焰蓝心,不知那如极光之蓝色,究竟是火的颜色还是蛇身的颜色。  尤念和齐麟看着燃烧的蛇,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就像是符咒在燃烧时发力。蓝宝石蛇睁开了眼,这是尤念第一次看见它完全睁开眼,如蜉蝣,朝生夕死,眼里尽是对死亡的恐惧。燃烧是很痛的,它看着自己的身子被烧成灰烬,可使命在身,一动都不敢动。  这绝对是祖祖给他的信号!  齐麟把蓝宝石蛇捏下来,不多时,一条活生生的蛇化为灰烬,骨灰只有那么一丁点,风一吹,落进后海深绿的湖水里。第80章 卷轴(1)  “祖祖他们绝对出事了!”尤念骇然道,一颗心噗噗直跳,七上八下,给齐麟解释了一番双生蛇的作用。  齐麟拧眉听完,捏着尤念的胳膊,道:“出去看看?去问齐心怀。”  “他不会说的。所以他们才会不让我们出去。”尤念制止他,“他要是不说,你还能打他一顿不成?他来了,就是为了阻止我们插手的。”  齐麟前不久才答应过尤念,不会随便动手。  尤念从齐麟身上下来,盘腿坐着,双手托着下巴,把大脑里所有的信息碎片铺展开,开始思忖。  齐麟歪着脑袋看了一会,有点被打入冷宫的错觉,浑身上下就十分难受了,于是小心伸出手揽着尤念的肩膀,见尤念没有反应,方才敢把他拉得近了点,在肩头上下摩挲着。  尤念抬头看着他,正色道:“你说说那条魔蛟吧,白夕浮走前骂安全部的都是饭桶,说魔蛟长那么大都没被发现。我也在奇怪来着,不是说天子脚下安全的不得了么,什刹海还是重点保护之地,竟然长出那么大的魔蛟?他是先长那么大才入魔的,还是入魔后又长那么大的?”  齐麟听的脑袋一片乱麻,只得回答后面一个问题:“入魔挺深的,你看留出的血都是黑色,至少也有几十年,短期的入魔还不会在身体表面上产生反应。”  尤念想起高架桥上那一战,沉声道:“阿凯的血就是这样,他入魔就很久了,三十年,还是保守估计。”  齐麟吃醋了:“秃鹫妖。”  尤念只得哄着,柔声细语道:“好好好,秃鹫妖。”  齐麟这次满意的点头:“比秃鹫妖还长,魔气很重。”  南京一事结束后,陈辰回到北京就写了结案报告,内附详细流程。根据保密条例,尤念虽然是当事人之一,又当了回人质,最后还被陈辰招安,按规矩也是没资格看的。但是齐麟有资格看,陈辰有意培养尤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念也看到了。  两只妖怪,秃鹫妖阿凯入魔没有确切时间,保守估计三十年。是陈辰根据秃鹫本体情况推测,外加亲手解决掉秃鹫妖的白叔的眼光。蜃妖入魔极短,最多三年,所以还能在妖联内部混都没被发现。  尤念再一回想看见魔蛟的情景,一跃而起,带着些惶恐。  齐麟也爬起来。  尤念连忙摆手,语气有些急躁:“我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听我慢慢跟你说。”他站在栏杆边,双手扶着栏杆,深吸一口气,才道,“我首先看见了魔蛟,那时候白夕浮没看见,因为下一秒就没了所以还以为是幻觉。再看见的时候,白夕浮第一眼没有看见,是我指着魔蛟给他看,他才又看见。这分明是我那时灵时不灵的本命天份搞的鬼啊!”  齐麟没经历过这个过程,觉得尤念说的很在理,前面那些话都没什么,只是最后一句让他不由得警惕。面上自然什么都不流露出来,齐麟赞道:“你说得对。”  “我说的都对。”尤念早已经习惯了齐麟这种盲目的信任,一摆手,继续说,语速更快,嘟嘟嘟的像个鸣笛,“所以魔蛟身上肯定有什么,才能让他在水里躲了几十年。可能是法宝也可能是咒语,但是肯定非常强大,否则入魔那么深,不会发现不了的。”  齐麟回忆了一下,确实什么也没感觉到,经过尤念一提醒,便道:“下水看看?”  尤念很怀疑:“你水里行吗?你不是走兽吗?”  齐麟摇了摇头:“要不找陈辰,让他找人去水下看看。”  齐麟有一种有麻烦找陈辰解决的惯性思维。  尤念朝身后一指:“那家伙暂时不想让我们出去。”  不过齐麟一提起陈辰,便给尤念点亮了一盏明灯,尤念抓住齐麟的衣襟,整个上半身几乎贴上去:“你不觉得陈辰也很奇怪吗?”  陈辰这个人面对面时像老领导老干部,视屏里微信上就有点皮痒欠揍。齐麟对陈辰的不满尤念是不知半点的。  “没来北京前,他变着花样催我们来,自己催就算了,还找花花妹妹王哥一起催!”现在回想起来,尤念发现陈辰催的当真是十万火急,害得尤念一度以为陈辰可能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来北京见他最后一面,“结果我们来了,就给个这么一个活?他当初怎么说的,没什么大事,很轻松,配合安全部就成,不会有什么问题。”  在郭沫若故居里,齐心怀汇报安排时,也说过上一次出事还是十一年前,这十来年里一直平平稳稳。  尤念抓狂道:“这么轻松的活,削尖了脑袋都要来的。”  齐麟脑袋一转,非常敏锐的嗅出陈辰的阴谋:“他是想让你来。”  尤念点头,斩钉截铁道:“对,陈辰可能早就发现有问题了,却只是怀疑,根本没证据。所以就等我们来。”  “等你来。”齐麟摸着尤念的后颈,他的手心很有温度,滚烫的感觉像是个热水袋。  尤念一愣,明白自己的本命天份才是违反规则的存在,如果真的能到运用自如的地步,势必秒杀一切法术。  所以陈辰赌了一把,赌注全压在尤念身上,无论输赢他都不损失什么。几乎是空手套白狼。  尤念很想挠陈辰,恶狠狠的道:“他太欠揍了。”  齐麟是最想让陈辰在这个世界上凭空消失的:“砸他办公室。”  尤念想起来齐麟能把施了金刚咒的玻璃砸烂一事,怕他一发火再把陈辰办公室打穿,连忙道:“你别来,看我动手就行!”  喵喵的,果然小猫咪也得偶尔发个威,否则你不把我当猫科动物。  陈辰简直太讨人厌了,直接说清楚前因后果不就好了?结果现在要自己在这里猜?尤念发现他骨子里还是有种暴虐成分的,得适时发泄才行。  恭王府里,穿了件馊t恤的陈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语:“感冒了。”  应该在家里睡觉睡得好好的钟九诗,被陈辰一个电话,十万火急地催来了,一脸生无可恋的坐台阶上,双腿没形象的岔开,膝盖上放着八卦罗盘。钟九诗像是怨念满得溢出的幽灵,咒道:“组长你活该。”  后海上蹦出了一条入魔的妖怪,这个消息像病毒在空气中传播,平静十多年的夜祭终于出现不要命的了,整个特管局都爆炸了。事实上,发现是魔蛟的只有齐麟和尤念,他二人一时之间又未说出来。于是乎究竟是条入魔多久的妖怪,一年十年亦或三十年,以及妖怪的种族,这些至关重要的事,就被齐心怀于无形之中淡化了。  对此,陈辰并没有追问,反倒是不管了,早已做好准备,守在恭王府里。  恭王府不是执行部征用的,是凭着局长的私人关系,借来给陈辰暂时藏身的。所以并没有惊动齐心怀,否则什刹海四周都是齐心怀的眼线,躲哪里都能被发现。不过也是太小心了,陈辰只能独行,幸亏背后有局长的光辉,一出事,也只敢调来对尤念知根知底的钟九诗帮忙。  执行部五个组长中,夜祭由陈辰一手负责。微信群里,陈辰不断被领导@,问陈辰究竟怎么回事,一定要处理好,否则不好向妖联做出交代。  陈辰回答:齐部长已经作出安排,已积极配合安全部处理。  齐心怀也做出回应:安全部已经配合执行部处理,不过是条小鱼妖,一切尽在掌控中。  陈辰是怀疑齐心怀的,但拿不出切实的证据。结界里的事没人看得见,齐心怀也不会让人看见。  钟九诗一坐下来困得就直打瞌睡,跑到屋内找了张太师椅,双腿缩进去,双臂环抱,就要睡觉:“组长我眯一会,有事喊我。”  陈辰忙道:“别,你不能睡!”  钟九诗简直想挥太师椅砸人,炸毛道:“干我什么事啊!他们在结界里我根本追不到!而且齐大神媳妇祖祖他们都在,联合在一起能攻下一个国家!叫我来干嘛啊!”  陈辰锁屏手机,正色道:“接待局长。”  “什么?邵局?”钟九诗呆若木鸡,眨巴眨巴眼,瞬间变脸,两腿忙不迭放下来双膝并拢,梳笼头发整理衣服,一副跟王哥约会的乖乖女模样,还有点腼腆,“早知道穿正经点了。”  尤念和齐麟相互依偎在水边。 第75章 齐麟方才松开尤念。  脚下的青石砖因为常年大流量的踩踏,被鞋底磨得光滑如镜,裂纹清晰可见。尤念一个晃神,眼角闪过一抹蓝色。那是一种挟灰的天蓝,仿佛正在经历暴雪天气的苍穹。  脚下!  夜的深色穷尽之时,会迎来黎明的光。尤念发现他的脚下踩着的赫然是片天空!灰蓝色的天,灰云密布!  齐麟的反应比尤念快多了,尤念还在愣神时,他便嗅到阴谋的气味,下意识转身一扯,把尤念扯进怀里。  尤念只能感觉到身边齐麟是结实的,脚下却空空如也,青石砖消失了,好像他和齐麟坐在过山车的第一排,过山车如同洪水猛兽牢牢的束缚在身下的轨道上,带领满车的游客在天空大回旋!  可是——  没有安全带!  尤念还没能叫出声来,顷刻间便天旋地转,一片混沌,地做天,天为地,双脚又接触到地面,重新捕捉到脚踏实地的感觉,恍如新生。激动的尤念热泪盈眶。  一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还没问出口,日夜颠倒,黑夜已是白昼。  天上落下大片大片的雪花,尤念和齐麟同时抬头望,灰蒙蒙的天仿佛没有尽头。一片雪花落在尤念鼻尖,竟然有硬币大小,轻若无物,却也没有温度。  尤念身上还穿着t恤,丝毫不觉得冷。  齐麟在尤念鼻尖上轻轻一捻,手拿开,尤念的鼻尖和他的手腹间蘸上了黑色。  “这是灰?”尤念掰着齐麟的手看,满脑袋问号,“不是雪吗?”  齐麟捻着手指,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肯定道:“是灰。”  “齐心怀呢?”尤念扒开齐麟,他还在后海,纵然黑白颠倒,他们还在原地没有动。  齐心怀并不在原地。  齐麟看了一眼:“他没有跟进来。”  尤念差点惊掉下巴:“我去——白夕浮他们也是这么不见的吧!”  还有这种操作?这究竟是什么法宝啊?尤念想起来脚下的天空,顿时恍然大悟:“齐心怀发动了两个法宝,表面上发动卷轴,实际上暗藏另一个法宝,把我们弄到这里来了!”  齐麟明白过来,略微回忆了一下,发动法宝会有法力波动,就在自己脚下他竟然没察觉到?那就有些意外了,但只是稍一回忆,立即明白,露出赞许的神色与崇拜的眼神,道:“卷轴丢下来的时候还有个法宝被丢了下来,没有实体,齐心怀操纵卷轴的时候,暗中分心操纵另一个。”  越说越懊恼,恨不得把齐心怀抽筋扒皮拆骨,齐麟怒道:“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早点注意到就没那么多事了。”  “不关你的事啊——是他太狡猾了。”尤念轻声哄道,“换做是谁都要中计的好嘛!白夕浮他们也中计了。”  齐麟还在生气,矛头不是针对尤念的,却能让尤念感觉到风云凌厉的气势,刮起来都是一刀刀血口。  齐麟道:“这不一样,他们根本没有发现旁边还有个齐心怀。我是看着他的。”  可惜尤念最有办法哄他了。摸清楚脾气后,便一哄一个准,百战百胜。  “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如果不是我在,如果我不在,你肯定能对付他的,也不会进来。”尤念说的是半分不掺假的大实话,懊悔的感觉从四面八方牢不可破笼罩他的一颗脆弱小心脏,这颗心脏就被一直铁手揪着,狠狠的,毫不留情的开始鞭挞尤念的内心世界。  果不其然,齐麟的矛锋一转,把尤念揽着,便什么都不顾了:“怎么会,你那么聪明。”  尤念松了口气,内疚的心思一旦潮涌而来,是难以消散的,不过总比齐麟生气的好。他看了看水面,波澜无痕,等他转头看向后面,又不好了。  什刹海周围五花八门的酒吧没了,取而代之的全是古韵古香的民居,水边栏杆没了,古树也换了副全新的旧模样,路过的行人穿各色长襟大褂,一辆人力黄包车从两人面前哼哧哼哧驶过。向远看,看不见高楼大厦,全是清一色平房大院。  唯一让尤念觉得遗憾的是,没能看见男人头顶半边光溜溜半边顶大辫子。  尤念恍然醒悟:“穿越了!”  齐麟不明白:“穿越?”  尤念解释:“我们本来该在2018年,时间回溯,回到了上个世纪,就是穿越。当代人到了古代叫穿越,当代人到了未来也是穿越,去了任何平行世界或是架空的都是穿越。”  解释还不如不解释,齐麟摇头晃脑:“前面的懂了,后面的还是不懂。”  尤念干脆道 :“先别管了,能闻到齐心怀的在哪里吗?感觉到他的妖气?”  齐心怀毕竟是蛇妖,身上的味道应该很突兀,齐麟的鼻子很敏锐,有的时候在街上逛街尤念一个不留神把齐麟弄丢了,他都能自己走回来。尤念觉得以神兽的嗅觉,丢到南极北极达拉斯加,他自己都能横越大洋找到回家的路。  齐麟警惕地四下张望,皱着眉摇头:“找不到,彻底消失了。倒是有一堆蛇的味道,还有白夕浮他们,魔蛟的味道也很浓。”  尤念欣慰道:“太好了,不跟蒙头苍蝇似的就成。而且,你注意到他们都看不见我吗?”  人流来来往往,却没有谁注意到水边站着两个摩登青年,在大褂旗袍满街的年代,穿着极其滑稽,还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不成体统。  尤念试着去拉一个从眼前奔跑过的小孩,却发现他浑身冰冰凉凉,只是顿了一下,并没有喝问尤念神经病之类的,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个一拉,该怎么跑继续怎么跑的跑开了。  “看不见我们,但我们和他们都是切实存在的。”齐麟抱臂思考,叮嘱着,“别乱跑。”  尤念想到马路上拉人,听了齐麟的话,只得乖乖的走回来。穿越什么的不可怕,和齐麟分开才可怕。  齐麟继续道:“而且在循环,那个孩子,已经跑过去一次了。”  尤念啊了一声,观察力毕竟不如齐麟,齐麟虽然生活能力有点问题,但好歹在执行部混过几年,见多识广。多数时候他那么镇定其实是见多不怪。  齐麟道:“你拉的那个孩子,之前跑过去了一次,第二次跑来的时候被你拉住了。”  “这是个让时间循环的法宝啊,把我们困在过去的某个时间循环里!”尤念一点即明,好歹研究了两个多月的书本,实践薄弱,理论来凑,总有拿得出手上的了台面的本事。不过知识都太死板了,必须点拨。  齐麟赞叹的在尤念额头上狠狠的亲了一口,大抵还记着尤念之前的懊恼,想哄他开心。  尤念知道齐麟的心思,抓狂道:“够了啊你早就想到了吧!就是没说出来而已!亏我还穿越来穿越去的,看我笑话是不是!”  齐麟表达能力欠佳,有的时候明明知道,就是没有语言说出口。  “做什么——”这个时候,尤念真的是被吓到了。  齐麟冷不丁的抱起尤念一跃而起。  尤念还以为齐麟又是闹着玩的,泛起孩子脾气了,身后却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他们刚才站的地方,魔蛟的脑袋砸向地面,把地面砸了个坑,碎石满地。人家有胸口碎大石,独它脑袋碎大石。尤念的思虑,一时间又忍不住跑偏了。  周围的人该怎么走就怎么走,没有发现一个大怪物。尤念还看见那个他拉了一下的小孩,被冲击波弹到马路中央,爬起来,连灰也不拍,如无其事的继续跑。  尤念的内心世界觉得这一幕简直不要太滑稽,可现在不是搞不搞笑的问题啊——那是魔蛟,能一口吞好多条小橘猫的可怕怪物!  齐麟抱着尤念半空中转身,稳稳当当地落在屋脊飞檐上。  之前夜间光线不足,尤念这才发现这条魔蛟的眼睛很像齐心怀,都是深至极致,能聚拢吸收所有光线的黑洞。阴多阳少,在太阳下会是视力不佳,如果现在有午时至阳的大太阳就太好了。  可惜天空灰蒙蒙的一片,现实的京城五月天,热得人汗流浃背,目前的天阴风测测,冷入骨髓里。不用法力,尤念都能感觉到阴气漫天。  魔蛟一击不至,旋即再度飞来,速度奇快,加上身上的颜色,看起来竟然像一辆高铁!  齐麟开始抱着尤念满屋顶乱窜。人型状态的齐麟不会飞,可胜于灵活,一脚蹬地借力腾飞,练轻功似的,在上个世纪萧瑟的旧城里,飞檐走壁,上演天外飞仙。  尤念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脑洞又开那么大,这种时候能不能别乱想啊,什么高铁和西门吹雪,都哪来的梗啊——  “打得了吗?”尤念看那魔蛟智商捉急,而且还没化形,应该不能对付。  齐麟得意的笑:“当然,相信老公。”  最近齐麟偶像剧看多了,学的还贼快,成天都是老公老婆的,尤念自己都不好意思。第83章 天旋地转(2)  尤念捏着他僵硬的脸颊,蹙着粗眉,装作恶声恶气的威胁:“那你还不把我放下来,先把它解决掉,咱们才能好好的、安然的、不被打扰的谈情说爱?”  齐麟没听出尤念后面半句说的是反话,大脑迅速一转,颇为得意晃了晃脑袋,谈恋爱在哪里都是一样效果的,天堂地狱人间都挡不住神兽发情。于是齐麟稳稳当当的落地,大马路上,一辆黑色老爷车缓缓驶来,不长眼的撞上了齐麟。  尤念发现那车车头已经扁了,司机还没有刹车的意思,齐麟自然也不可能有让路的觉悟,四只轮子滴溜溜的转,就是再也前进不了。尤念已经没精力提醒齐麟放人家一马。  齐麟既不把魔蛟放在眼里,脸上的表情分明是连车带司机都想揍。他是知道这里是假的,就算全砸了都可以。  魔蛟张着血盆大口冲过来,齐麟看也不看,横起胳膊便挡。  那魔蛟一张嘴咬上齐麟手臂,像条大白鲨似的撕拉硬扯,整个身子左摇右摆挤压着路上的行人车辆,却愣是没用。  齐麟一滴血都没留。  “快点!”尤念怒极反笑,一把摆脱齐麟的手,脸上挂着冷笑,出任务还敢这样?回去再找你麻烦,优哉游哉的溜达到路边去,留下齐麟前挡魔蛟后挡老爷车。  路边有一埋头走路的老头,颤巍巍的手里还拎着个马扎,尤念毫不客气,一把抢过来,撑开坐下,双手搭在膝盖上,面无表情道:“早打完回家吃早饭。”  齐麟大抵是饿了,眼前一亮,一脚踹飞老爷车,生生举起魔蛟的头,朝天空某个随便的方向用力一甩。  魔蛟被甩飞,齐麟也子弹离膛似的,挥起拳头冲上去,半空中,就把魔蛟锤到地上。  尤念不知道他们落到哪里去了,反正离得老远也能感觉到地面在轰隆震动,他坐都快要坐不稳了。满脸写满生无可恋,心里全是回去该怎么“教训”嚣张的齐麟。  现实。恭王府内。  钟九诗坐在门坎上打了个哈欠,满眼困倦和萎靡的泪水。屋外星星满天,月光如水,蚊子也嗡嗡嗡的,钟九诗在脑门上顶了张驱蚊符。黄纸在晦暗的灯光映照下,显得一张白皙的小脸蛋惨白似女鬼。  陈辰在屋内踱步——停下来他也困。某一刻,瞥了眼墙角。  钟九诗包里的罗盘冷不防的动了动,非常轻微,一瞬即逝。  陈辰走到门口,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局长到了,去接一下。在东南角的侧门。”  钟九诗还以为会听见他幸灾乐祸的声音,有时候陈辰很接地气,感情都写在脸上,也会表达在语言里,像个知心大哥哥,这个时候是能开玩笑和撒泼的。现在,显然是不可能了。  “好吧。”钟九诗答应着,从包里取出化妆镜,看了眼自己的素颜,简直丑爆了!顶着丑爆了的脸去见局长?钟九诗立即就想炸毛,然而又不能炸,只能起身去接。  自打钟九诗进执行部后,陈辰是看得出她的潜质的,聪明伶俐,人情世故一眼极明。可惜是个女孩子,还是个大小姐,只要她点头,陈辰能把她捧成执行部数一数二的人物,只是钟九诗一直不肯,便只能朝重点专员的方向培养。不过现如今有了尤念,陈辰的一门心思悉数都放在了尤念身上。  钟九诗一走,陈辰就回到了屋内,对着角落里柔声道:“可以了。”  墙角有个小鬼的头蹿出来,看得出生前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他越蹿越高,直到蹿了一米来高方才停下来,始终只有一个头颅。脖颈断口平滑,血管白骨看得清清楚楚,显然是被利刀一刀砍头而死。  钟九诗的八卦罗盘人、鬼、妖没有不能追的,受到了一丝阴气的影响,小鬼头一露面就被吓回去了。  小鬼头瞄着钟九诗离去的方向,悻悻的说:“她好可怕。”  陈辰沉声道:“说重点!”  小鬼头清楚陈辰的脾气,登时不敢再胡言乱语,低下头道:“齐心怀带着尤小弟和齐大神进去了,说巡检,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知道了。”陈辰不着痕迹的大手一挥,他平时挥手会有点散漫,这次挥得极快,显露出一点焦急与十拿九稳的意味。陈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叠成小三角的纸符,“回来吧,你的任务办完了,有劳。”  “客气。”小鬼头很欣慰,露出惨烈的笑容,可以看得出,他是尽量想露出一副很高兴为您服务的模样,只是鬼做任何表情都是惨不忍睹,尤其还是只剩下一颗脑袋的鬼。他一面向陈辰手心飘着,一面道:“你要多叫我出来啊……好久都没叫我了……”  建国后,特管局正式成立起,有关鬼魂尤其是孤魂野鬼管理正式出台,比管理妖魔都要严格,像陈辰这样把一只留在身边的已经是犯了规矩。只不过陈辰没说,存了份私心。鬼比人好用。勾魂使或有察觉的,但都是一家人,指不定哪天成为同事,不会为难他。  钟九诗在侧门等了片刻,才看见一辆深灰色□□art缓缓驶来,开车的司机像是刚拿驾照的新手,开得摇摇晃晃。钟九诗发誓要是让她开,□□art也直冲霄汉。  在北京这种豪门云集的地方,这辆车太不显眼了。显然局长也是和陈辰一般,微服私访来着。  陈辰笔挺的站着,恭敬的迎接邵局长。 第77章 尤念好不容易趴上墙头,抬眼望去,院内,一头大熊猫靠在一堆草垛上,嘴里正吹出一只白色泡泡。  大熊猫看见尤念艰难的爬上墙头,泡泡霎时爆炸,胡了一张脸,一对黑眼圈下隐藏着忧郁而精光闪闪的小眼神。  尤念看熊堪琦靠在草垛上一动不动,身上还有半干的血迹,吓得脸色苍白,忙问:“你怎么了?”  “我要死了……”熊堪琦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无力。  齐麟发现尤念在移动,心里着急想去看看,奈何对付那魔蛟着实有一定难度。  在修为六百年以下的妖怪中,只要没强悍过头的法宝,齐麟几本是无敌的。这个年限,是有次尤念和陈辰讨论并换算出来的结果。  这头魔蛟岁命尚约莫百年,一身魔气浩浩荡荡,前所未闻,奈何不能为己用。魔力护体,齐麟也一时奈何不得他。  远处,又传来轰天一声巨响,一头盘旋而上的青色巨蟒正对着苍天长着血盆大口。  摇摇远远的一看,和身边这条魔蛟真不是一个级别的,而且就妖气判断,该是那条叫齐心怀的竹叶青。竹叶青蛇本就块头小,长成这幅体型,指不定已经修炼了百八千年。  白夕浮战战兢兢地一跃而起,御剑,直冲天际!  可惜白夕浮还没能飞出多远,脚下打滑,径自摔了下去!  地面上是现出原型的齐心怀足有二十多米的身躯。  白夕浮泪流满面,他这御剑而宛若偏偏剑仙的本事,是半点没能从他老爹那里继承。  站在城墙上的齐麟面无表情地看着白夕浮竟然连人带剑掉进青蛇之口,并不为之所动。  白夕浮正是经过这一遭,看见了远处的齐麟和他身后的魔蛟。  青蛇吞了白夕浮,同时,魔蛟从身后想要一口吞了齐麟。  齐麟转身,一手抓住魔蛟的獠牙,一手按在魔蛟上唇,再一用力,黑血呼啦啦的喷了一身,将魔蛟嘴里最长的两根獠牙生生拔下来一颗!  紧接着齐麟一跃而起,反手握獠牙迎面劈下,正中眉心。齐麟那一招,让它的整个身体就像被一根长矛从头贯穿。紧接着齐麟再一踹,把魔蛟踹飞下城墙。  此刻没能被青蛇成功吞入腹中白夕浮,正在青蛇口中的艰难地撑起巨口!  白夕浮化为原型,是一只人型大小的骷髅,骷髅之中,金色流转。骨剑听他召唤,附在腰间。  齐麟看见,嗤之以鼻,还没他原型大,于是摩拳擦掌,转身去寻那魔蛟。  中国境内统共只有五只白骨精,正是白叔一家五口。大到三千岁的白叔,原型也就人型大小,身高还只不到一米八。  白夕浮虽然没有齐麟钢筋铁骨,既然不能增长体型,便只能增强骨头强度,一时间也将青蛇巨口撑开了。  “齐大神——”白夕浮摇摇的呼着齐麟,看他却走了,以为齐麟是没看见他。于是反手拔起腰袢骨剑,对准青蛇上颚就是一刺!  那青蛇毕竟是齐心怀所化,修为智商都在白夕浮之上,显然是料到白夕浮要做何事,陡然将他如吐口水般朝地一吐。  白夕浮甫一落地,就地一打滚,拔腿飞奔。蛇涎混着毒液便准确吐在他落地的地方。  青蛇的毒液是孔雀绿色,瞬间把整个地面腐蚀出巨洞。  白夕浮没来得及化为人型,朝着齐麟所在的方向飞奔。  青蛇紧追而上,过往无数房屋车辆被掀翻,所到之处,所向披靡!第85章 实力碾压(2)  魔蛟被齐麟揍惨了,没开始时那么嚣张。  齐麟蹙着眉头,没想到魔蛟生命力那么顽强,换其它的,哪怕是二十多米长的青蛇都已经被他摔得稀巴烂。  齐麟抓起魔蛟尾巴,倒拖到一座高了不少的建筑面前——齐麟不认识钟楼。然后原地跳起,把魔蛟当斧头,力劈华山,数米高的建筑物被夷为平地。  白夕浮被追着追着,就发现青蛇不见了,“噗”的一声,原地消失。想必是看见齐麟所以逃了?不过这一声怎么那么像召唤兽被打趴下了,立刻明白这是齐心怀离开法宝发出的声音。齐心怀化作祖章的样子迷惑尤念之时,他跟在一边,听得很清楚。  “齐兄齐兄!”白夕浮化为人型,骨剑是实的,只得插在裤腰里。  齐麟不理会他,走上前,扒开废墟,发现一顶足有两米高的铜钟,看起来相当不错,是杀人见血居家旅行必备法宝。  铜钟颇有些年月,几处铜锈,仿佛衣上补丁,十分扎眼。只不过那铜钟上下光秃秃的,并不好着力。  齐麟便张开双臂,怀抱上去,赫然在铜钟上留下两个掌印,借那掌印,将铜钟举起!  白夕浮瞧那铜钟,少说也有一吨重?这里是鼓楼?想了想,掏出手机录像。  齐麟将那举起的铜钟朝白娘子似的魔蛟砸下,地上顿时如拍肉饼,堂堂一头魔蛟被铜钟斩首,血流成河。  白夕浮惊叹一声,太暴力了!怎么可以那么暴力!怕齐麟看见自己偷拍,连忙收回手机,心想法海收完白娘子接下来是不是该收收小青啦,“啪啪啪”的鼓起掌来:“厉害厉害,齐兄真乃神人也。”  齐麟一脸迷惑的看着他,显然是没听懂。  白夕浮尴尬的一笑,只得道:“夸你呢。”  齐麟宠辱不惊,平静道:“我媳妇呢?”  白夕浮想果然是这句话,除了吃就是老婆,这家伙脑袋里果然装不下第三件事:“让祖祖带他藏起来了,跟我来吧。”  时间回溯,恢复如初。  天上飘下如雪灰尘,却不能在京城染指一片地。铜钟复原,手掌印消失。那只断了头的魔蛟,也消失在原地。  尤念骑在墙头上,听闻熊堪琦的话,登时掉下墙来。  祖章则慢吞吞的跳下来。  尤念也顾不得痛了,爬起来便奔过去,大惊失色:“什么!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你没事的啦。”祖章凑过来慢吞吞的蹲下,唏嘘道。  尤念扒开熊堪琦身上厚实的皮毛,发现那血迹虽然是真的,却并非熊堪琦所流,他身上的只有点轻微的伤口。于是想起祖章之前弄出过一头双头巨蟒,祖章也没受伤,白夕浮是白骨没有血肉,说不得是那条双头巨蟒。  熊堪琦□□道:“我我我……四肢无力……头昏眼花……”  尤念瞪大了眼睛,心想对付的可是魔蛟唉,问:“是魔气入体吗?”  魔气入体是这反映?弄得跟要死似的,如果是这样,谁还没事入魔?吃饱了撑的。  祖章白了熊堪琦一眼,没好气道:“说你没事就没事啦!”  说罢,祖章从包里掏出一盒口香糖,拧开盖子,全倒进熊堪琦嘴里。  熊堪琦嚼着口香糖,嘴里透出蜜一般的甜腻,顿时就不说话了,脸红气色好,吃的贼香,还不停地吧唧吧唧。  尤念:“.…..”  祖章把盒子随手一丢,扔进角落里,然后盘腿坐下,对尤念道:“那条臭鱼想咬大熊时,被我的蛇挡住了牙齿,所以只划拉了皮肤。不过我的蛇可就惨了。”  说罢,让尤念看他右小腿。  那条双头蛇一般会盘旋整条小腿,蛇头更是喜欢呆在膝盖上。此时此刻,双头蛇明显萎靡不振,只盘旋了半个小腿,两个蛇头更是埋在腿肚上,本就是巨大的蟒蛇,这下看起来更是密密麻麻的挤做一大团,像被溅了一腿的墨汁。  尤念便问:“伤的严重么?”  祖章摇头:“能自愈,就是需要点时间。”  尤念又问:“考试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到时候大概能恢复个七八成了,没问题。”祖章随意道。  尤念以为祖章会很惋惜,结果他却什么反应也没有。不过尤念不好意思问下去,他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召唤方式。一般都是拿个连接空间的卷轴召唤,最关键的是,他本来怀疑这头双头巨蟒不是活的,现在看来,既然能受伤流血,就是活的!  大抵是祖传法术,总之比一般召唤方式方便多了,申请专利应该很赚钱。  祖章又摸出另一个盒口香糖,倒在手心里,竟然是花生米!红衣黄心,那香气一闻便只得脆得了不得,定是新鲜炸的。尤念之前也给王哥炸花生米,炸的也没这么香。  尤念闻得口水直流,幸而祖章不吃独食,毫不犹豫的分了一半给他。  祖章小口小口的咀嚼花生米,腮帮子里好像有条幼蛇鼓动,唾沫混合花生米的香味更使人发晕。  熊堪琦瞪着眼,直咽口水,肚子里传出咕噜咕噜声,好似小河流水哗啦啦。  祖章的双眼里含不怀好意的笑意,嘴上却义正言辞道:“不行的说。魔气入体,禁食花生米。”  确实没病,鉴定完毕。  尤念吃也不是,不吃又想得慌,无话可说。  墙头,齐麟和白夕浮两个长腿帅哥同时爬上墙头。  尤念看见齐麟的那一刻,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一群小屁孩精力十足到处冒险。有齐麟在,尤念悬着的心放下来,那是他的参天大树,遮天蔽日的,树叶间透着缕缕不息的阳光。  齐麟见到尤念,板了一路的脸也泛出笑意,利索的跳了下来。  白夕浮尚坐在墙头,心情出乎意料的很好,双臂大张:“hello!那边的两位小帅哥,想哥哥没?”  祖章弹起一个花生米砸白夕浮,正中眉心。  白夕浮正捂着额头,头抬起来揉着,第二枚花生米就来了,他张开嘴,花生米准确误的进了嘴里,像是事先知晓一般。  尤念看着他俩互动,觉得有意思,挑了颗饱满的花生米,塞进齐麟嘴里,把他一嘴的话堵了回去。  白夕浮嚼着花生跳下来,大家除了熊堪琦,都在嚼油炸花生米,一时间,充满了馥郁的花生香。  白夕浮几番想再从祖章手里抢花生米未果,又去瞄尤念,而尤念已经把为数不多的花生米统统喂了齐麟,白夕浮只得悻悻然搓着手,假装正经的样子道:“好吧,咱们这就开始从长计议。”  尤念一听,知道要开大会了,立即坐直了身子,竖起耳朵,聆听专业人士教导。  白夕浮咳嗽了一声道:“首先,那条鱼不见了,应该没死。”  尤念疑惑道:“鱼?”  白夕浮便道:“我们在后海里发现的那条入魔鱼妖啊?白娘子!”  尤念小声道:“不是条蛟么。”  “我去,是条蛟啊。”祖章诧异,转向白夕浮,讥诮道,“没文化了吧,竟然没认出来。”  尤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齐麟虽然很多都不晓得,但这种时候就能表现出一贯见多识广来。他还以为蛟不是个罕见生物,而白夕浮他们竟然没一个认出来,估计是连妖怪图鉴上都没有录入过蛟。不过妖怪图鉴上也没有麒麟,又想起妖联会长真身是条蛟,齐麟认得便不足为奇。  白夕浮极其不满的抿着嘴,想教训教训没大没小的祖祖,可能是因为今个儿教训得太多次了,片刻后方才开口道:“好吧,不管那是什么,咱们怎么出去啊?大神、弟弟?”  当务之急,不是什么魔蛟青蛇齐心怀,是怎么出这个该死的法宝?亦或是不出去,给外面的人通个风报个信,发出sos,大喊救命。  尤念倒不关心这个,便平静道:“陈辰知道我们失踪后一定会想办法帮忙的,估摸着现在已经知道了吧,毕竟我们五个都进入结界里又没有出来。”  祖章不解的问:“他怎么会知道?现在不该在家里睡觉么。”  尤念无奈,看来陈辰也只是试试,没想到真的起了作用。于是看了眼齐麟,征求意见。  齐麟不明白,只是一张俊脸凑过来,被尤念一巴掌排开。  尤念原本是怕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现在看起来,在齐麟心里,根本没有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只有能揍与不能揍之分。 第79章 法宝和其主人之间相互感应,无所不知。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尤念想,又提出一个可能性:“也许不是他的,只是能操纵也不一定。”  关于这类法宝,尤念只听钟九诗提起过,有次执行证考试用到的清明上河图。不过尤念更想知道确实如果只是能操纵法宝,那和法宝之间的感应会是怎样。这应该是个人尽皆知的问题,奈何尤念就是不知道,还不好意思问出口,怕给齐麟丢脸。  白夕浮叹道:“希望不是这样。”  如果是借来的法宝,原主人不可能不发现法宝里的异动,如此一来,整件事就牵涉太广了。  白夕浮又道:“我们只要造成一定破坏不就可以了吗?足够把法宝打破。”  祖章对法宝最感兴趣又最为了解,揶揄道:“你可以试试,你考试怎么考的?之前三分之一执行部一起上,也没见过哪次考试出问题。”  白夕浮便道:“那不一样,这次操纵的是齐心怀。他大概修炼了多少年,五百多还是六百多?咱们几个叠加在一起大概有这个数的两倍了!”  祖章反驳道:“一倍多一丁点!而且怎么能混为一谈,你以为一加一等于二!”  尤念诧异的发现这两个竟然开始吵架了,满头黑线,不知所措的看了眼熊堪琦。却发现熊堪琦嚼着口香糖非常闲适自得,双臂枕在脑后,见多不怪,反正他俩吵架吵来吵去也就那几句,万变不离其宗。  “能出去吗?”尤念小声的问。他心里没谱,之前在洞开裂场里,齐麟陈辰等都在,虽然也是危险万分,但各个都是能拿主意当家作主的,哪里会有吵架这种幼稚行为。  钟九诗似乎总是能拿出个注意,然后指挥花亦辰行事;而白夕浮等好像尊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被动原则,从不主动出击。  齐麟一手揽着尤念,毫不怀疑:“当然,相信你老公——”  外人面前,尤念不免又是一脸通红,多少次了,始终改不掉害羞的毛病。  于是尤念问:“饿不饿,早饭想吃什么?”  又想起来局里应该管早饭才是,之前还发夜宵呢,不过大家都是吃得肚子滚圆来的,就没接。不过青天白日的想念早饭好诡异啊。  “吃面?”齐麟不假思索道,咧着嘴笑。  最近早饭都是去楼下一当地面馆吃面,管饱量足味美。  不过尤念从齐麟的脸上解读出十拿九稳的表情,怎么也算是妖联的大少爷,不承认是只是他单方面的,妖联不可能放任齐麟失踪不管。转念一想,好像不是因为这个,齐麟烦妖联烦得紧。齐麟到底哪来的信心啊!  尤念想揪齐麟耳朵问清楚,又忌惮外人在场,总不能把老底给揭了。  不过齐麟就是他巨大且坚固的靠山,有齐麟在,尤念确实什么都不怕,反而有一种天下在手任我游的感觉。  “还能打吗?”某一刻,齐麟突然开口。  他说话声并不大,没有从和尤念咬耳朵之间过渡开来,白夕浮和祖章却都听见了,不由自主安静下来。  尤念一惊,是发现什么了吗?天地间依旧一片寂寥,尤念的心里却莫名其妙的响起来战鼓雷雷、干戈铿锵的声响,宛如大战在即,一触即发。  白夕浮像是正在等这一刻,没有犹豫,立即点头,爬起来一手持剑:“当然了!”  熊堪琦大吼一声,跳起来。  祖章反应算是慢的,忙跳到熊堪琦身边:“来了吗?”  尤念恍然大悟,没有时间的是齐心怀,他必须速战速决,解决掉法宝里的五个变数,并给外面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最好的理由就是不会说话的尸体。如果继续耽搁,变故无论是出现在外界还是法宝内,齐心怀都无法承担。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役,齐心怀必定会下定决心至他们于死地。而先动手的胜算低,白夕浮打了场心理战,赌齐心怀已经心急如焚等不及了。  齐麟看着地面,轻皱眉头:“在地下。”  尤念看到他的眉头,便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果然,齐麟接下来的话是:“有点问题。”  祖章傻乎乎地问:“什么问题?”  地下开始震动,好像千军万马的铁蹄即将横踏而来。  尤念还在诧异间,齐麟就揽着尤念一跃而起。紧接着,白夕浮拎着祖章后领把他丢给熊堪琦,朝旁边一指:“快走!”  熊堪琦抱起祖章,翻墙便走,两米高的墙对于他而言如履平地。  地面下,魔蛟卷着数不清的泥土钻地而出。  “蚯蚓啊——”祖章忍不住感慨,吼出了尤念的心声。  尤念一方面感谢祖祖吼出自己的心声,省的自己丢脸,一方面看着魔蛟,仅从外貌来看,确实不对劲,不过齐麟说的“不对劲”因为是从它的魔气上判断的。  白夕浮的感觉没齐麟灵敏,魔蛟身上的魔气比之前见到的多了太多,天地灵兽果然不是盖的,叫他神兽是神如其名。白夕浮在墙上一蹬,凌空跃起,潇洒地转身甩剑,左手握紧右手手腕,右手已是剑指手势。  骨剑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从八个不通方向团团围住魔蛟,像是一条骨剑项链。  乒乒乓乓,八把骨剑在魔蛟坚固的鱼鳞下,滑出几道几乎不可见的火星子。  完全没用!  白夕浮双手拼命的挠着头顶,抓狂了,明明之前捅一剑毫不费力的!  “我之前把它的脑袋斩了下来。”齐麟也想不通什么东西斩了脑袋还能把脑袋接回去,生龙活虎的回来袭击,落在屋顶,正色道,“魔力增强了太多。”  尤念看着齐麟英俊的侧脸,齐麟从来不会找词语形容敌人,既然连他都说这种话,忍不住问:“能打吗?”  “当然能!”齐麟道,翻身落地,放下尤念,匆匆离去,声音如柳絮似的飘来,“打完回家吃早饭,吃两份红烧脊骨的成不。”  “店里没有吧,中午烧给你吃好了。”尤念道,其实他也想吃。  尤念目送齐麟离去,瞅着作用于魔蛟身上又完全没用的八把骨剑,心想这皮糙肉厚的程度和齐麟是有的一拼了。  不对,皮糙肉厚不是什么好词。第88章 六根清净竹(1)  祖章抓着熊堪琦身上的长毛,慌张道:“快去帮忙!魔力增强太多了!”  熊堪琦则担心齐心怀会冷不丁地冲出来把祖章给欺负了,可祖章也是有御蛇与驱蛇的手段,还说不得是谁欺负谁;但齐心怀毕竟是修炼成人的蛇妖,智商碾压,祖章只有吐血的份……思来想去的,熊堪琦都要疯掉了。于是熊堪琦更放心不下祖章。  眼见熊堪琦如此犹犹豫豫、迟疑不决,祖章一拍他脑袋,吼道:“去吧,大力金刚熊!”  这下熊堪琦下定决心不要祖章,雄赳赳地奔赴战场,颇有一去不回的洒脱和生死由天的觉悟。  祖章盯着战场,双眼眨都不眨。  尤念听到祖章那句“去吧,大力金刚熊!”笑得差点跑不动路,有点像小智抛宠物小精灵球,并大吼一句:“去把,卡比兽!”  白夕浮收了剑,八剑归一,准备挥剑朝魔蛟脆弱的地方刺,眼里紧盯着魔蛟的眼睛、口中和腹部。如果是条鱼到好办了,关键是条什么都不了解的蛟,蛟的弱点在哪?蛟是伪龙,龙有弱点吗?  只是白夕浮还没来得急刺,齐麟就从对面冲了过来,白夕浮赶紧收剑后退,免得刀剑无眼,戳到神兽。  齐麟飞起一脚凌空踹下,正中魔蛟头顶。  魔蛟被踹了下来,熊堪琦补了一拳,流星般直接把魔蛟砸进地面里。  齐麟和白夕浮分别落在屋顶一角。  白夕浮还未站稳,对着地面咆哮道:“你来做什么!保护祖祖和弟弟啊——”  熊堪琦站在魔蛟身上,未来得及回答,便被魔蛟顶飞了起来,如站在喷泉顶端。半空中还不忘记吼回去:“他俩不需要!”  白夕浮倒不是担心祖章,他担心的是尤念!但怎么能当着神兽的面说这种话呢。神兽没生气,神兽老婆肯定会生气。  齐麟确实没生气,盯着空中的魔蛟,面色慎重道:“我引他去天上打,你小心齐心怀。”  白夕浮只能对齐麟表现出无条件的信任,颔首,“你当心点,这只魔蛟不对劲,拖延时间为主。”  齐麟这才看了白夕浮一眼,有点迷茫,好像是没听清。  白夕浮嘴角抽搐,做了个请的手势:“您随意。”  魔蛟呼啸上天,熊堪琦在半空中抓住魔蛟的尾巴,笨重的身子一甩一甩的,晃晃悠悠,把魔蛟拉的向下坠。  地面上,祖章道:“魔力增强太多了,之前根本承受不住大熊的体重。肯定有封印魔力。”  尤念知道力量有封印一说,但大多是针对犯错被关起来的妖魔,他看着魔蛟,只能看出模样是有些不同,别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过尤念倒是很快就想通了,便道:“正是因为封印了太多魔力,所以一般藏在水里的时候才难以被发现吧。”  祖章没想到这点,“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齐心怀不在。尤念想着,这还用说嘛,肯定是在附近偷窥伺机而动啊!再看看他和祖章竟然不怕死的正站在大街上,还是条能容得下四辆车并行宽敞马路,顿时不妙了,拉起祖章就跑。  祖章莫名其妙:“做什么?”  “躲起来啊,会被偷袭的!”尤念本以为自己够磨蹭的,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原来高手就在眼前。  祖章叫道:“他是蛇啊,鼻子比狗还灵敏,咱们躲哪里他都能看见!而且是他的法宝的话,你躲哪里去啊?挖个坑埋了都能被挖出来!”  魔蛟一个机灵,拽着熊堪琦继续向上飞。地面上的人已经如蚂蚁般大小,熊堪琦恐高症犯了,骇得哇哇大叫。等到了一定高度,魔蛟猛地甩动尾巴,鳞片覆盖的鱼尾滑腻腻的,不动则以,一动根本抓不住。  熊堪琦长满毛的手心都是汗水,猛地一打滑,终于抓不住,摔了下去。  魔蛟凌空转身,张开巨口,口中那两颗獠牙长了回来,新生的那一颗更长更锋利,牙根泛着幽幽青黑。  齐麟一跃而起,半空化为原型,威严荡荡,鹿角龙鳞,脚踏祥云。  白夕浮把剑插在裤腰上,一手扶着齐麟,被带上天空。  熊堪琦与齐麟擦身而过的瞬间。白夕浮瞅准时机松开手,抓住熊堪琦,当空一托一推,化解了三米高巨兽下落的重力势能。熊堪琦砸在屋顶上,砸得瓦片四飞,浑身的皮毛和皮下脂肪挡着坠下的冲击力,毫发无损。  白夕浮落得慢一些,化为骷髅原身,就地在断壁残垣上一个打滚,骨骼坚硬无比,叮叮当当的。  祖章躲在巷头,探出脑袋,向他们两个招手。  白夕浮赶紧给他打手势。  祖章会意,回了个ok的手势,另一只手把巷内的尤念拽了出来,一个拽一个的向白夕浮跑去。  尤念正看着天上两头野兽打得难分难舍,仰头仰得脖子酸疼,虽然心知齐麟打得应该很惬意,但他还是难免看得心惊胆战。  齐麟很聪明,依仗着块头相对较小,专盯着魔蛟的尾巴下爪子。齐麟以前打架是爪子牙齿齐上阵,现在又文明又讲究,出门前都知道要把鞋擦干净。  魔蛟咬齐麟,每次都被齐麟提前闪避开,还咬到自己的尾巴。  齐麟左闪右躲,时而人型,时而兽型。人型踩在魔蛟身上,闪避起来更容易,兽型力量更大,可以瞅准时机来个致命一击。他之前倒是不觉得兽型有什么好用的,化而为人后,更少化原型了,兽型更是如□□一般羞涩。也是因为有法宝在手,人型攻守兼备所向披靡。  魔蛟被齐麟引诱得越来越高,倏地“砰”地一声,魔蛟被撞得头晕眼花,直掉下来。  齐麟一愣,便意识到这天空是有顶的,灰茫茫的天空竟然到顶了!连云彩也没有!这才多高?齐麟俯视下去,京师渺小如雪地里堆起的红色玩具城堡。  魔蛟落下数十米,终于回过神来,猛烈摇晃,继而气势汹汹的继续冲上去。  白夕浮忙不迭摆手,示意别过来,然而为时已晚,显然是祖章没有默契。白夕浮只得赶紧迎上去,拦着祖章,当下也没工夫发火了,问道:“发现齐心怀的行踪了没有。”  祖章便道:“没啊,他肯定不在里面。说不得还在外面。”  齐心怀既然能操纵这个法宝,肯定是能随进随出的。尤念的一颗心始终提着,放心不下齐麟。  齐麟的爪子和牙齿滑过魔蛟的身体,刺啦声轰鸣,仿佛利爪把心脏和肉体撕扯成肉丝。间或还有撞击声传来,像是被关在黑房子里的不羁野兽,为了自由,用身体拼死的撞击牢笼,撞得鲜血淋漓,皮肉模糊。 第81章 齐心怀冷不防收棍,化为原型,一条青色巨蟒现世!  白夕浮和尤念都被挤到了墙上,青鳞带着粘液,滑腻恶心,尤念胃里直犯恶心,所幸巨蟒立刻就移开了。  另一边的熊堪琦倒是好受了些,齐心怀化原型后,卷轴纷纷退散,化而为一,最后消失无踪。熊堪琦一时得闲,立刻去找祖章。  祖章一边拿金珠砸一边跑路,好像金珠只能砸,攻击方式相当单一。  白夕浮意识到得先让尤念远离战场,收了剑,把尤念夹在腋下,抬腿便上墙,连冲刺都不需要。  前方有个较高的楼,鹤立鸡群,尤念发现白夕浮竟然是朝那栋楼去的。不过白夕浮只会御剑却不会飞,这点尤念实在想不通。  “你这么跑不累吗?”尤念被夹在肋下也很不舒服,浑身上下都不爽,“你不是会御剑的吗?飞吧,天外飞仙,刷刷刷——”  “御剑和御剑是不一样的!”白夕浮看怪物似的看了尤念一眼,吼道,“这个道理就像喜欢上你和喜欢上你是不一样的!”  “这个时候,你他|妈|的能不能别说荤笑话了!”尤念想他就是这些家伙带的,越来越爱说脏话。人家齐麟到现在连“脏话”二字的意思都没搞明白。第90章 毁天灭地(1)  “抱歉啦!我们三个儿打起架来照顾不了你。”白夕浮又道,“自己的媳妇得自己看。”  尤念尚未从白夕浮的荤笑话中回过神来,又被调侃了一句,整个人如烧开的水壶,还是在白瓷壶里烧的,两只耳朵呜呜呜地鸣叫不止。  白夕浮把尤念放在屋脊最高处,手搭凉棚朝天上望去,一剑甩出,骨剑笔直的朝天上飞去。  齐麟发现有柄剑的时候,目光顺着视线朝下看,便看见屋顶上尤念朝他挥手,自然是喜不自禁,直接化为人型状态下坠。  魔蛟在他身后,紧追而上,却是飞下来,不同于齐麟的自由落体,毕竟慢了一步。  白夕浮看向尤念,伸出拳头。  尤念会意,也伸出拳头。两只拳头一碰即分,白夕浮嘻嘻哈哈的笑着,转身跳走了。  看着白夕浮的背影,尤念没想到自己和他的默契会那么深,一个眼神双方即会意,这么说,尤念也满佩服自己的,竟然知道白夕浮要做什么。其实也不算知道,只能说是潜意识上想到可能是这样,兢兢战战的配合。  归根结底,把齐心怀引出来的注意是白夕浮自己想出来的!在祖章发现齐心怀出现,到白夕浮下定决心这段时间里,不过短短几个瞬息!  齐麟化为原型上浮,抵住下坠的力道,飘到屋脊上,前肢立起来,赫然又是人型。  尤念骑在齐麟背上,双手依旧捏着软硬适度的鹿角当扶手,俯下上半身,整个人趴在齐麟身上,免得被高空呼啸的风刮得像断线风筝。齐麟身上的龙鳞都是冷冰冰的,就着白茫茫的天地,颇有数九严寒的错觉。尤念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齐麟警觉道:“冷?”  “不呐。”尤念放松身体,发现并不冷,好像还是目前现实世界的温度,行人却穿冬装。这只能说是法宝本身的问题,不过就算是在所有时空类法宝中算劣质的,也是相当牛掰的法宝了。  背上背着媳妇,齐麟乐得没边了,简直忘记身后还跟着猛兽,就要朝巨蟒的方向冲。  尤念开摩托车似的开齐麟,手上才开始用力,齐麟与尤念心念相通,毋需言语,尤念简直像是自己飞一般。嘴里叮嘱道:“不能让它撞天空,那会破坏法宝,把我们都困在这里的。”  齐麟道:“明白。”便开始向下俯冲,离地极近,身后的魔蛟已经贴平方屋脊而飞了。  尤念紧盯着距离,反正以齐麟脑壳的坚硬程度,撞上也没事。尤念是学着电影里的经典场面,凡是飞行追击几乎都会来这么一手。  “就是现在。”尤念咒语似的默念着,拉着鹿角。  齐麟陡然向上飞,腹部擦上了屋脊,瓦片被带飞了几片,像深颜色的蝴蝶在漫天掉落。  身后的魔蛟刹不住,顿时撞上了铜钟!正是齐麟之间用来斩魔蛟的铜钟!  “咚”的一声巨响,铜钟被撞得变形,刹那间天地震颤!  连地上的祖章都被震得差点没能站稳,意念控制下的金珠打滑,从巨蟒的鳞片上划过,意外的擦出一条血糊糊的血印。  熊堪琦没有料到这是意外,喜滋滋的看着祖章,就像看自家好不容易考上五道口技术学院的儿子,光宗耀祖,且扬眉吐气,狠狠地揉了揉祖章的头发。  祖章的整个脑袋,看起来像开屏的孔雀,不过是拔光毛的孔雀。  尤念探出脑袋朝下看,发现魔蛟被撞得看似脑震荡,趴在废墟中打滚,“”了一声,摆出两只剪刀手,不免喜出望外:“智商捉急,哈哈哈。”  智商如此捉急,齐麟还打了好久都没给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齐麟在天上盘旋着,赞道:“你最聪明了。”  尤念得意洋洋的摇头晃脑,捏了捏齐麟的耳朵,示意他飞远点,方便观察敌人的一举一动:“好莱坞大片看得多嘛,学以致用。”  魔蛟在废墟中三番五次的想爬起来,成功在即。  尤念盯着它问齐麟:“能伤得了它么?”  齐麟摇着头,有点不甘心:“爪子不够锋利,之前行的。”  魔力封印解除前,伤魔蛟是轻而易举。这倒是在尤念意料之中,尤念跟齐麟的战斗只经历过南京高架的那一场,齐麟的爪子和牙齿都没能伤害到千年秃鹫妖。  尤念问:“相当于有多少年修为?看得出?”  “□□百年吧,没过千年。千年是一道坎。”齐麟诚恳道,他对法力修为感应十分敏感。  尤念倏地想到一种可能性,加上心怀不忍,随口问道:“会不会本身就是有□□百年的年龄,就是智商发育不全。人类中这种情况多了去了,二十一三体综合征或是发烧也会烧坏脑子的。”  如果真的是这种情况,齐心怀就不能算是一手策划也不是主谋,毕竟魔蛟的年龄会比齐心怀还大。  齐麟解释道:“不会的,骨骼强度封印不了的,哪怕封印把它封印成普通水产品,也改不了身体本身的强度。”  尤念一听到“水产品”三个字,喜感爆棚,哈哈大笑,登时把不忍的感觉抛之九霄云外。齐麟学了许多稀松平常的词语,偶尔乱用竟然毫无违和感,还特别像是他本妖充满了幽默感。  齐麟误会了,耳朵动了动,警惕道:“看我啊!不要看它了!水产品有什么好看的!”  尤念“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这是平时,他多看了一眼宠物狗才会引发的火山爆发或是雪崩,怎么进化到水产品上去了。因为妖联会长是蛟的缘故,齐麟对水产品可谓深恶痛绝,恨不得统统吃下去。  “快看,爬起来了!”尤念朝下一指,转移齐麟的注意力。  魔蛟已经能够飞起来。有落水狗不能痛打一顿,实在不爽。  齐麟不慌不忙,仰起头试图看尤念,问:“再让它撞一次?”  尤念发现起来对魔蛟,像是大象看蚂蚁,大象既杀不死蚂蚁,蚂蚁也咬不痛般不动大象。尤念伸出脑袋,看了一眼,摇头道:“我觉得没那么容易了,再笨也不是傻子,吃一堑长一智嘛,好歹也有人类十来岁的智商吧,学习的本事还是有的。”  齐麟想了想,的确是这样,开始还能引魔蛟自己咬自己,没几次就不成了。不过齐麟不信,时间回溯,老北京城恢复了往昔的模样。齐麟照葫芦画瓢似的又试了一次,他自己都要撞上铜钟了方才上浮。  果不其然,魔蛟甚至早早的离开的齐麟飞过的路线,飞到天上去,在齐麟垂直上升时擦肩而过,险些把尤念撞得松手。  尤念装模作样的教训道:“要在战斗中积累经验,并学习成长。”  齐麟:“.…..”  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没有,还是没听进去。媳妇的声音听得进去,话里的内容则不一定了。  尤念哭笑不得:“快跑吧!”  齐麟随意“嗯”了一声,驮着媳妇漫天乱飞。  现实。北京。什刹海后海附近某栋高楼大厦顶部,一辆直升飞机刷刷刷地飞过天空,滑过夜幕,呼啸降落,半边机身悬空,差点机毁人亡。  杨晓侠从副驾驶座上连滚带爬的跳下来,趴在地上张嘴就吐,嘴下是万丈高空和角度倾斜的高级玻璃幕墙,可惜一切缘起缘灭,着实半点不留情面。头等舱双人份的精致飞机餐可算交代在这了,杨晓侠可怜巴巴的摸了摸肚子,本来就没吃饱,这下连肚子里都没得东西消化了。  对于杨晓侠的磨蹭行为,花亦辰略感不满:“你还晕飞机了!”  接机人员也没遇到过这种架势,驾驶员跟疯子似的开。天上飞的和地上跑的不同,地上跑的撞了还有安全气囊,天上飞的就算背降落伞都不一定来得及跳伞。  花亦辰这才从驾驶座上跳下来,连头也不转,吼了句:“走了!”  直升飞机的螺旋桨依旧旋转着,回音似的越来越低沉,像猛兽垂死前的呐喊。花亦辰那一句消失在螺旋桨的声音里,杨晓侠像是长了顺风耳,知道花亦辰在叫他。花亦辰不发火则以,一发火就要命,天崩地裂已不足以形容,用共工撞倒不周山的典故约略可以比喻。  杨晓侠用衣角一抹嘴上的污秽,连忙爬起来,化作一只娇小的浣熊,三步两步从直升飞机底下转过去,顺着花亦辰笔挺的身体爬上他的肩头,略略探出头,尾巴长的像一条围巾,毛发柔软的更是如蒲公英,轻轻扫过花亦辰的大腿。  花亦辰难得的面如冰霜,淡然若水的看了浣熊一眼。  浣熊赶紧缩回去,尾巴尖翘起来,整个姿势难受极了。  花亦辰其实是个好脾气的,边走边伸手到身后,多亏他手长,否则也够不到浣熊的尾巴。他一手揽着浣熊的小脑袋,一手拽过尾巴,把浣熊当成了条狐皮围巾,挂在脖子后,柔软的独自贴着后脖颈。  这个姿势就舒服极了,浣熊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长尾巴一卷,从花亦辰脖子前扫过,松松垮垮的搭着,倒是像条混色的时尚项链。  这栋大楼是个六星级酒店,无论大楼还是酒店都是花家的私人财产,作为花家未来的继承人,其实就是花亦辰的私人财产。接机的是酒店大堂经理,对花亦辰点头哈腰。  花亦辰对自家人是真的狠心,理都不理,直接下楼,全程只说了两个字:“车呢?”  “你开慢点喽。”杨晓侠把这几个字在心里反复念叨,就是说不出口,反正他是不担心妹妹的。在杨晓侠心里,执行部最厉害的不是雷厉风行的陈辰组长,也不是传奇神兽齐麟,更不是钱权通天的花亦辰 ,而是钟九诗种妹妹。  花亦辰把车开的比直升飞机还快,到了湖边时,在杨晓侠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尖叫中,车还没停稳,电动挡车柱缓慢下降,超跑意料之中的撞上了。花亦辰仿佛计算好了,下车的那一秒,驾驶座的安全气囊敏锐的弹出来,再晚一秒就要被挤了。  杨晓侠终于忍不住了,在车边跳脚,脾气好也是有限度的,今晚花亦辰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他未曾见过花亦辰有如此失态的情况。可惜钟九诗不在,否则还能劝劝。杨晓侠不经怀疑,应该不是钟九诗的原因。  结界再度开启的时候,钟九诗正两脚抵在岸边,一手拽着栏杆,整个身子在湖面上悬空,另一只手平举罗盘施法招回阴阳鱼。第91章 毁天灭地(2)  意料之外出现的人让钟九诗吓了一跳,差点松手掉进水里,瞬间还下意识的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同时她又意识到躲是小偷的行为,她进来的光明正大,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但进来的是花亦辰和杨晓侠。  “嗨——女神。”杨晓侠喜不自禁,伸出一只短小的爪子摆了摆,继而跳下来,化作人型。一副高中少年的模样,青葱又爱害羞。  钟九诗白花花的大腿一举,便翻过栏杆。  杨晓侠朝花亦辰努了努嘴,示意钟九诗注意这个家伙今天很奇怪。  换做平时,钟九诗早就打抱不平,替杨晓侠出气了,不过今天不一样。她有点奇怪,问:“你们也有调令?局长给你们批了?咋进来的?”  “没有!我四叔是安全部部长。”花亦辰左看右看,目不暇接,“人呢,找着没?”  杨晓侠像是听闻世界末日,花亦辰竟然不是为了钟九诗才失控?!难道他们三个的生活里还容得下第四位?杨晓侠登时抿着嘴,张大眼睛竖起耳朵,继续聆听。  钟九诗把八卦罗盘往腋下一夹,没好气道:“没。”  花亦辰深吸一口冷气,背覆的双棍散发冰冷的银色微光,这是他气急上涌的表现。棍不如刀剑斧钺,是一种化解之道的神器,因而那光虽然冰凉,也不乏淹润。  “真没发现!弟弟、齐大神、祖祖……都消失了。”钟九诗赶紧解释。  一时间,花亦辰和杨晓侠都缄默不语。任谁都知道,肯定没有凭空消失这种事。  钟九诗大喘气,目光射向湖对岸,像投射在猎物身上:“但是那边有齐心怀法力波动的痕迹,湖下面也有魔物活动的痕迹。不管是魔物还是齐心怀,都跟弟弟他们一样不见了。”  花亦辰更气了,不过在女人面前,一定要保持风度:“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我以为……出大事了!”  钟九诗敏锐的听出他话里中断的那处,是想喊尤念的名字,心中大觉不解,花亦辰果真想和齐大神抢人?不过大敌当前,私事暂且搁置不表,只待秋后算账,钟九诗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  湖对面,假山后,一片漆黑。  杨晓侠举着一张纸符,前端燃烧着,火焰小,光源暖而温,像个无影灯那般明亮,把漆黑的影子照在脏绿的长方形地砖上。  假山那有一群嗡嗡的蚊子,纷纷朝杨晓侠飞去,只盘旋在他头顶飞,倒是不叮他。 第83章 熊堪琦面色沉重,椭圆眼眶周围的黑毛都能明显看出在耷拉着,健硕的身子开始下坠。  地上的白夕浮消失,竟然在熊堪琦后脖颈处现身。白夕浮单手提剑,一脚踩上熊堪琦肩膀,向前猛力一跃,灵力汇集在剑中,同身体的冲力一并挥出。  骨剑劈进巨蟒喉咙中,巨蟒就势化解骨剑的法力。  化解别人的法宝同化解自己的法宝不同,那完全是个相斥的异物。  骨剑在喉咙中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与熊堪琦的灵力缠绕在一起,仿佛老树根,缠得又牢又深,两只妖怪的法力叠加爆炸!  金珠划破苍茫天际,在祖章的意念引导下,自巨蟒眉心正中劈下。  “这下完了。”祖章欢呼雀跃。  “不。”齐麟紧盯着巨蟒。  尤念不明不白,顺着他的视线忘去。  巨蟒在喉咙处有火焰蹿出,喷出的火焰几乎瞬间就蔓延全身,好像整个血肉之躯其实千疮百孔。齐心怀汇集力量不是孤注一掷,竟是为了毁灭自己!  祖章收回金珠,一时手足无措道:“不是我干的呀。”  火焰如厚实的被褥裹上巨蟒,体型在成倍膨胀。火焰的颜色浓郁加深,像是被一遍一遍的渲染上最浓重的红色。红色如血,带着灵力,燃着血光,冲破天际。  散去的是纯净的法力,在北京的旧城里,氤氲着让人舒适的力量。是纯净的法力,没有半分污染。  仿佛久倦后的长眠。  尤念却明白这样鱼死网破的决绝,甚至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他走上齐心怀的路,是否也会这样的决绝。  他对齐心怀竟然产生了同情心?恍惚中,尤念意识到这一点,既不可肆意,又在情理之中。许是为了他那句莫名其妙的“对不起”。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大家都是为了继续活下去,呼吸雾霾严重的空气。  漫天的红色火焰越燃越渺茫,青色巨蟒在火焰中烟消云散,连骨灰也没有留下。  齐心怀没有给他们留下尸体,毁灭了自己也毁灭了法宝。  花亦辰把浣熊从肩膀上拽下来,随手一扔,丢垃圾似的,继而双棍轻轻一旋,收入后背棍套中。  浣熊化为人型,躺在地上,还未来得及抱怨,天上的窟窿处出现钟九诗的声音。  钟九诗丢出一张扩音符,吼道:“快走!要撑不住了!被挤成饺子馅都是轻的!”  开玩笑,尤念一秒也不想多待,赶紧跳着趴上齐麟的背,催促道:“走走走,有话出去再说。”  齐麟化作原型,尤念完美的骑在他身上,双手抓住鹿角,前倾的稳住。齐麟便四蹄踏祥云,腾空而起。  “哇哦——”杨晓侠瞠目结舌,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神兽麒麟!还是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  花亦辰带着怒气的呵道:“哇什么!走了!真想成饺子馅啊!”  杨晓侠觉得要是真成馅,他也得是馄饨馅,可为什么偏偏是馄饨呢。他不好意思的揉了揉后脑勺,向上一跳,又化作仙鹤。花亦辰也向一跃,抓住仙鹤一只爪子,吊在空中。  “那个带走!”尤念瞥见魔蛟尸体,既然齐心怀的尸体带不走,带着魔蛟的尸体也一样,继而向齐麟示意,“那是证据。”  “大神你把尸体带走,尤念交给我们来。”花亦辰瞧着那魔蛟尸体,估计也只有力大无穷的齐麟拎得动,如此说道。  杨晓侠会意,飞到齐麟上空,花亦辰用空下来的那只手把尤念揽着,带着他在空中荡来荡去。  地下还有不会飞的白夕浮他们。于是杨晓侠又是一转,化作一头尤念从未见过的飞禽,长着鹰的尖嘴与平坦的背脊,羽翼呈黑棕二色,驮着背上的三妖两人仍有余力。  祖章用一种对主人充满了期待的小奶狗小奶猫的眼神仰头看着花亦辰,嗷嗷待哺,乞求投喂,双眼放光:“我的十个法宝呢?”  尤念娇躯一震,怎么还记得呢!我随口说的!  花亦辰:“!?”  尤念眼拙,没认出来,便问道:“这是什么动物?”  杨晓侠得意道:“鹏!”  尤念第一反应是神鸟迦楼罗,道:“大鹏金翅鸟?羽翼仙的原型?”  “笨!”祖章双臂环抱道,“是鲸鱼化鸟的那个!”  “啊?你说的是鲲鹏吧?北冥有鱼,化而为鸟的那个?”尤念恍然醒悟,“不是吧,怎么那么小。”  杨晓侠狡辩道:“我是幼年期的!”  这下尤念更怀疑杨晓侠这变化的是什么了。  白夕浮把祖章的脑袋夹在腋下,另一只手揉着,恶狠狠的威胁道:“你小学文化就不要在人家大学生面前显摆了!”  祖章兀自挣扎着,暴躁的怒吼,像落入顽童手中的布偶猫,挥着爪子到处乱抓,口中嚷嚷:“我热爱学习不成啊!学习是我的快乐源泉!”  白夕浮道:“那你倒是学啊!学哪儿去了!”  尤念瞧白夕浮和祖章之间相互折磨着,已经看到枯燥乏味,一时无语。难怪熊堪琦始终无话可说,佛系围观,想必早已见怪不怪了。  花亦辰坐到尤念身边,关心道:“伤着了么?伤哪里了。”  尤念跟这家伙也是好久没见了,发现他一头半长的头发始终没剪,现在又长了不少,披散下来,配着眼下像熊猫似的黑眼圈,像个流浪又颓废的艺术家。只是一身干净极了的名牌太出戏了。  “瘦了。”花亦辰怕了拍尤念的肩,略皱着眉,“齐大神把你的饭都吃光了吧。”  尤念哭笑不得:“说什么呢你,这是我最近勤学刻苦的结果。”  花亦辰咧着嘴笑:“囊萤映雪嘛,我懂的。”  尤念道:“那么拗口的成语你也知道。”  花亦辰摇头晃脑:“你花花哥也是有文化的。”第93章 决绝(2)  钟九诗半跪在青石砖上,看着洞口边缘逐渐蔓延的裂纹。一个由水渍构成的阵法将青石砖固定在正中方位。  水其实是一种无形却猛力的好东西,向四面八方扩展的时候可以发展出无尽的张力,其实是最好的画阵基底材料,产生的效力足以震撼同等朱砂为基底材料的阵法。只不过水这种物质也实在是没个定数,跟天上的云似的。  什刹海里的水毕竟不是凡水。尤其是夜祭之时的,蕴含了不少阴气,简直是神来之笔,每一滴水都在对钟九诗五体投地、抱大腿苦苦哀求:“用我吧用我吧用我吧……”  空间已经崩溃了大半,维系着空间的灵力仿佛被黑洞吸引了进去,以迅雷之势塌陷。  只有她自己在心急如焚,里面的众人和众妖各个像打了胜仗怡然自若。那她还瞎操心个啥?放任这群家伙自生自灭就是。  唉——怎么断了!  钟九诗连忙双手并用,赶紧给补上了、。  窟窿从外向里看极小,也只能容得下钟九诗一个脑袋。从里向外看,却是个硕大的洞口。  杨晓侠化作的鹏鸟虽然不如《逍遥游》里描述的那般“其翼若垂天之云”,也比他能化作的仙鹤块头大了不少,显然窟窿对于他而言太小了,只能在出口处化为人型,连带着背负的人和妖一同摔出来。  祖章顿时放下和白夕浮的仇恨,张开怀抱迎着黑夜和月光如银,感慨:“现实就是好啊——你好啊北京——你好啊什刹海——你好啊黑夜和月亮——”  “快走!”熊堪琦一瞥洞内,忙抓起祖章后领撒腿便跑。  千创万孔,千补万补,钟九诗也终于补不住了,爬起来狂奔:“撑不住啦!要爆炸啦!”  花亦辰一手抓住尤念的胳膊,拉着他就跑。  齐麟在里面!尤念转头朝里面望,身子却被花亦辰带走了。  花亦辰知道尤念的心思,头也不转道:“他赶得及!先担心你自己吧。”  水里荡气细细的浪,一层一层加深,结界外的安保人士注意到,引起警觉。安全部负责人齐心怀不在,执行部协助人员也不在。外面的人如被油煎的蚂蚁,团团乱转,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魔蛟血呼拉杂的尾巴,齐麟再不想咬也得咬了,他咬着魔蛟的尾巴,拽着魔蛟向上飞去。四下空间坍塌,白茫茫的天穹上出现一个个黑洞,密密麻麻的,像是被苍蝇盯上的腐肉。  身后是塌陷的法宝,魔蛟实在太重,齐麟拼命地上飞。  浪花朵朵,如海潮拍击沙滩。时空法宝塌陷毁灭的同时,陡然引起水里卷起数十米高的巨浪!  齐麟在坍塌的那一瞬飞奔出来,追着尤念的身影,犹如追着初恋情人,春心荡漾,危急关头,又不知身处何境了。  尤念等一干人等被身后的波浪冲击着,一巴掌拍到地上。先是被水浪一巴掌拍在地上,溅了一身腥臭的水,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  这才是活生生、血淋淋人世间!  还是十分美好的。尤念感慨着,有如春风拂面。  齐麟带着魔蛟甩出来,齐麟全身而退,魔蛟半边身子留在了法宝内部被挤成了饺子馅或是馄饨馅。尸首断裂处,大量黑血溅出,继湖水之后,第二次浇到一干人等身上。顿时腥臭的不可闻,简直惨不忍睹,愧活于人世间。  这卑俗的人世间!尤念大怒!看着齐麟完好无整的从地上爬起来,浑身连半点污秽都没有,之前对于他的担心顿时抛到九霄云外,怒火像雾气似的,不经意间就涌上来了。  “我的美貌啊。”钟九诗哀叹,看着齐麟完好无损,不沾污秽,仗着有尤念在身边,也不敢直接对齐麟发火,“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周围都是男人,无论人还是妖都是男或雄的公的。  这下尤念又没脾气了。  时空法宝已毁,本就是没有实体的法宝,全然毁坏时也没伤到青砖半分。力道被约束着,只会震颤以法力构成的物什,而并非实物。  结界被震得晃动,偌大的一个结界,从什刹海开始,震到紫禁城  。力量如回放的天雷,回到天际,天空上与夜色浑然一体的云被震颤,仿佛有一场疾风骤雨。结界抖了三抖,不过须臾,恢复正常,照旧一副不可见且着实存在的模样。  结界被打开,紫色t恤带头向里张望,忽见几个惨不忍睹的人影走来,末尾还拖着一个长尾巴。  尾巴是熊堪琦主动担下的活,拖着魔蛟半截的尸体走在最后。他认为自己年龄最大,力量只是不敌齐麟,习惯性的担下重活,就像习惯性的将祖章当成小孩。  都是执行部的帮手,紫色t恤一时晕眩,怎么唯独少了自家部长的身影?  部长呢?齐部长呢?  安全部诸人聚集在结界出入口,里面是一片禁地,用力观察和呼吸,仿佛能嗅到蛛丝马迹。  尤念觉得自己累垮了,拖着齐麟走在中间。带头的是花亦辰和白夕浮,他们都算是比较擅长和外界打交道的,尤其是花亦辰,黑白通吃。  “去通知你们部长和执行部部长,就说你们齐部长擅养魔物多年,目前已被清除,毋需担忧。只是还需要后续处理,让外援部的过来处理。”花亦辰道,“夜祭继续吧,不要耽搁正事。”  “这关我们部长什么事!”带头的诧异道,继而转怒,“部长呢!”  花亦辰还算是通人情的,这要是换做白夕浮或是齐麟,估计早就不客气劈头盖脸的就骂了。花亦辰看在眼里,看来齐心怀对外妖品极好,养了一群忠心属下,语气略微婉转了些:“他已经被就地正法。”  执行部的各位对外虽称专员,其实跟普通工厂里的最没话语权的工人没什么区别,但凡有点门路的早就跳出执行部,留下来的要么是花亦辰这种不在乎的,要么是没本事也没关系的。  “他死了?”结界外的众人纷纷道,一时间乱如夜场。  “你们杀了我们部长!”  “站住!”带头的挡在结界出入口,“你们胆敢诬陷齐部长!不说清楚谁都别想走!”  他说着,连着身后诸人亮出衣下的配枪。  近距离的面对枪械,哪怕是修炼百年千年的妖怪,一枪命中,也必死无疑。何况这里面还有好几个人类。花亦辰毕竟不是当官的,他又一惯亲和,没有威严。 第85章 尤念想,陈辰从一开始就没有切实的证据,现在齐心怀又把自己毁了,就更没证据,事态的发展进度都是人为的,现在反倒越像是陈辰在栽赃陷害。  “他们想从我们身上下手,抓到点线索。”白夕浮蹙眉道,“话里都是钩子,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花亦辰个子最高,在大巴内站着的话就只能低着头:“咱们的确都是漏洞,别的不说,单是我和喵喵都是硬闯进来的。”  杨晓侠道:“妹妹不是绍局批准参与的么,只要他挺陈组,还能有什么问题。”  花亦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想拉绍局下水的多了去了,不能行。”  杨晓侠便道:“我去偷听,变成蚊子。”  钟九诗道:“当心被拍死啊。”  “估计都盼着你去偷听呢。”蓦地,白夕浮灵光一现,邪魅的笑着,“正好坐实了。”  这种事,必定会一层一层的扒,宛如把一个人以细胞为单位层层扒皮抽骨。尤念想起陈辰势单力薄,行事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只损他一个,从不连累他人。陈辰平日里在局里刚正不阿,正是树敌无数,尤其是妖联。齐心怀还是只蛇妖!  白夕浮又道:“待会肯定会想办法带我们单独问话,虽然咱们没什么问题,就怕被牵着鼻子走。”话音未落,他扭头看向祖章,指着祖章的鼻子,怒气像是充满了氢气的气球,扶摇直上,“谁我都不担心,我就担心你!祖祖!你——”  祖章嘴里都是小面包,翻了个白眼,含糊不清道:“我会装傻……”他努力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清楚的说道,“装疯卖傻,又不是没被带进局里过。”  尤念想这是个好办法,我也装疯卖傻好,反正你们都是聪明人,我不跟聪明人打交道。  “陈组已经被隔离单独问话了,执行部也退出来,全部由监察部和军队接手。妖联也插进来了。”花亦辰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显然是有“线人”给他通风报信。  特管局有专属军队,大都是些体内无法力的圈内人士,转业之后也大都分入安全部,或是从事相关工作。第95章 飞来横祸(2)  车门几乎是被用蛮力掰开的,一个身着军装的人气势汹汹地走进来。那种感觉,像是车里都是亡命之徒,而他是奉旨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是来伸张正义的。  尤念数着他肩章上的星星,居然是大校!  “诸位如果休息好了,不妨先回去,有些细节还需要跟各位核对一下。”虽然气势咄咄逼人,但是语气缓和,竟带着低三下四求人的意味。  若不是之前有了准备,尤念甚至意识不到这是先礼后兵!这群人太会打心理战了,一个二个,简直都像是会读心术。  连月亮都暗了,黄黄的,跟糊了一层鞋底灰似的。  大巴外的柏油马路正中央,停了一辆一辆的黑色suv,看数量,似乎还是一人一辆专车。  尤念认得出这是局里的“警车”,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还是难免有些愤懑不平。局里并不缺车用,专人有专车,很少会动用“警车”,现下竟然用对待罪犯的车来接他们?  齐麟对外界一贯不在乎,倒是祖章,熊堪琦没来得急捂住他的嘴,祖章已经脱口而出:“也太看得起我们了。”  尤念觉得,幸亏祖章身边时刻有白夕浮跟着,否则这一张嘴,迟早有一天得把他自己送上火葬场。  白夕浮都懒得捂祖章的嘴了,把他拎起来,直接丢进车后座。丢完人后,他也不顾车边小伙子诧异的神色,十分配合的坐进前一辆车里,并询问:“怎么还不开车?”  齐麟倒是没有自觉,不明白坐车就坐车,不让他开车就算了,为什么还不能跟尤念坐一辆车?  神兽此时不发威更待何时,输人不输阵,尤念幸灾乐祸,并装模作样的拦了拦。自然不是真心想拦,齐麟察觉后,更加配合,一个唱白脸一个□□脸。  大校也知道最难对付的是齐麟,花亦辰毕竟是个人不算什么,走过来解围,只能同意齐麟和尤念两个“嫌疑犯”同坐一辆车。  齐麟被这类派系斗争和勾心斗角弄得不厌其烦,换做之前,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当老婆奴。如今有了尤念在,倒是能够关心些,不过也是处于为了尤念的利益,心里更是巴不得离得更远些,最好尤念也烦了,一起回深山老林里去,那就更美了。  尤念自然不知道齐麟又在打抛开一切的主意,心理忐忑着,想着待会儿会不会上老虎凳辣椒水,或是学杨叫兽玩电击?现在不都是爱滥用酷刑什么的么。吐真符他倒是不怕,反正他是个法力无效体质,只是怕受皮肉之苦。  一排一模一样的suv在京城的夜里风驰电掣地行驶,车轮下碾压着日夜里的尘埃,仿佛月上掉下的那些阴沉沉的灰烬。  每辆车里都配了至少四个人。一人开车,一人坐副驾驶,还有两人在后座陪坐。尤念坐着的这辆车因为齐麟强行挤上来的缘故,只配备了三人。  齐麟把尤念紧紧揽着,仿佛身边那个正襟危坐的人随时会跳起来抢走怀中人。  尤念毕竟见识短浅,隐藏得还是不够深,趴在齐麟身上时,眼神里难免露出一丝狡黠而畅快的笑意。  齐麟就是喜欢尤念这种样子,尤念怎么可以那么聪明?那只猫在他心底里一点一点的挠着挠着,自觉的把车里无关人等忽略殆尽,眼下他只想腻歪。  当尤念意识到又露馅的时候,忙拍了拍脸,告诫自己,喜不行于色才是他的最终目标,腹黑之所以为腹黑,因为黑只能在肚子里,脸上要写着“俺天真无邪”才行。  尤念对北京的路并不熟悉,可谓陌生,蓝色路牌上的字像是写在海面上的书法,一笔一划都被海水的张力牵扯着。饶是如此,尤念还是认出这不是回总局的路,甚至是背道而驰!  西单的总局是管理全国上下的事,除此之外,北京城的怀柔区、朝阳区和石景山区都各有分局,专管北京方面的事。尤念甚至听说,北京城除了总局和三个分局,还是有其他分局,比如说直属部队所在。  他们被带到一处陌生平房外,suv一个接一个停下来,大家鱼贯而入,进去之后,尤念才发现他被带到部队大院来了?!不过也只有他在惊讶,其他人和妖怪们都稀松平常,见多不怪了。  见官尤念都不怕,尤念怕军队。花亦辰和钟九诗甚至示意尤念冷静。  祖章偷偷的在尤念耳边道:“这里是专门办要案的地方,也太看得起我们了。”  白夕浮见祖章一没有大声说话,二来没有满嘴跑火车,便不管了。  “要案?”尤念不解,何为大案要案。  钟九诗也悄声解释:“就是顶级的案子会转移到这里处理,比如说天地会反清复明白莲教一类的。不过建国后这类神经都销声匿迹,现在一般都用来搞国外的间谍了。”  尤念被说的毛骨悚然,心道我的级别那么高了?都威胁国家安全了,竟然有种自豪感——这是什么鬼!再看依旧无感的齐麟,和十分无感的其他人和妖,想起来声势如此好大,越是能说明敌人没把握,就跟他自己似的,实力不够声势来凑嘛,难怪都有惊无恐。  钟九诗挤了挤眼道:“安啦,咱们有花花。”  花亦辰说相声似的道:“不,咱们有弟弟,弟弟有大神!”  尤念:“.…..”  从外面看起来还只是普通的家宅民房,里面都是持枪武警。普通人对付妖魔鬼怪是几乎没有一战之力的,所以直属部队的枪械管制不似一般部队严格到令人发指,在帝都这种地方都是荷枪实弹。  尤念和齐麟眼睁睁的看着花亦辰他们陆陆续续被带走,似乎是去接受单独审讯,等着轮到自己,可是该来的迟迟不来。  “可能是怕你了不敢来。”尤念想到一种可能性,仰着头说道。  齐麟正倚在窗边,看窗外的月色干枯,转而看向水灵灵的尤念,心满意足:“是怕你。”  尤念挑着一侧的粗眉:“你怕我吗?”  齐麟煞有介事的颔首,太怕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齐麟只怕尤念发飙。  尤念难免得意的晃了晃小脑袋,像是脑袋里有款迷你播放器在放一首劲歌,熬夜的倦意上涌,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里被生理泪水糊了视线,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流年光阴沁染了做旧的色彩。  正说话间,从里面走出个穿军装t恤的妖怪。尤念瞧妖怪已经练出一双火眼金睛,发现来的竟然是只至少千年的大妖怪!修炼千年和百年的妖怪大相径庭,哪怕是九百九十九和一千,都不能同一而语。齐麟的威压对于齐心怀就已经没多少用了,更别提千年妖怪。  尤念如临大敌,拉着齐麟站起来,一高一矮,都立得标杆似的,背脊挺得比门口守门的都直。尤念一知道对方目标是自己,便打起十二分精神。  大校看着尤念和齐麟,向小兵打了个响指。小兵会意,示意尤念跟那个妖怪走。  “鄙姓象,跟我来。”妖怪非常干练,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自然下垂,像是一秒钟都耽搁不得的样子,看起来竟然比大校的还像个军人,简直是军装楷模。  妖怪是不可能有军衔的,他哪来的这一身装备?  姓象的,该是只象妖?现在还会工作的九成以上都是百年妖怪,千年妖怪很少见,尤念见过的千年妖怪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之前带走钟九诗他们的都是普通人类,怎么轮到他就是这种级别的?一跃千里!  不是看得起他,尤念有自知之明,而是唯独他这里是突破口。花亦辰白夕浮他们都是老油条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应付,自己不一样,连第一次的执行证都没考出来。  他们必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知道局里各方面的利益,尤念不知道。  直属部队只收人类,这只妖怪定然不是队里的,是请来的帮手。难怪都被带走了,反倒是最后才带走自己。尤念瞬间总算明白了这群家伙的所作所为,果然聪明人都在思考,只有他这等小笨蛋还在浮想联翩。  莫说是个妖怪,就算是个普通人,齐麟也不会允许尤念离开他的视线。于是两个妖怪争锋相对,齐麟个子要高一些,那只妖怪肌肉更健硕,t恤都被双臂上的肌肉紧紧的绷着。  不过齐麟的面子还在,象妖面如冰霜,盯着齐麟道:“齐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象妖并不知道齐麟不懂这些俗话,尤念却深知齐麟那表情被误会了,其实他想表示他一个字都没懂。  尤念想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象妖,显然是不可能直接叫“象兄”的,这么称呼齐麟可以,称呼别人就十分违和了。他们称呼齐麟“齐兄”,是因为齐麟的大名音同“麒麟”,而直接唤妖的种族就跟问人你是不是人一个概念,纯粹找揍。  想了想,反正这里是特管局直属部队,象妖就算是来也只是借用地方而已,那他还客气个啥?不过犯法的那个“天子”是谁?该是齐麟才对,可是他要审讯的是自己。  于是尤念很干脆不说主语了,问道:“犯什么法了?”  尤念一说话,齐麟就主动的后退一步,示意这才是我的主心骨,我家里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物。  象妖上下打量尤念,只一眼,便迅速收回视线。  尤念已经习惯被人用一个眼神打量,毕竟他是个站在神兽面前的人类。  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夜里守夜的人本来就少,还没有进入备战状态。走廊里跟审讯室几乎没有区别。  象妖一字一缓道:“按照你们的说法,你们杀了位部长。”  “按照我们的说法?我有跟你说过话?”尤念想到了一种可能,债多了不愁,反正他是不怕丢脸,语气加重,毫不客气:“还是你私下里已经跟花花他们谈过话了。”  为了彰显自己和花亦辰他们更亲近,尤念还特意喊了声“花花”,反正无论何时,把花花少爷或是齐少爷拿出来当挡箭牌都是无敌的。看象妖的神色,尤念忍不住心里一喜,果然象妖只不过刚出场而已,之前跟花花他们并没有交谈。  尤念想这么拖下去不是事,不如速战速决,与其耗着,不如接受审讯,实在不行就学祖祖装疯卖傻。陈辰若是知道他的手下被带走秘密审讯,自然也不会放任不管——这场审讯是私下行为,没经过正经手续。  齐麟对尤念也算是心知肚明了,知道尤念不怕大妖怪只怕小妖怪,何况自己就守在门口,有问题再揍也来得急,心里也打定了注意,不把象妖放在眼里,于是点了点头:“我就在门口,有事喊我。”第96章 转危为安(1)  除了齐麟,大家都接受了审讯。  门一关上,尤念的大脑就开始超负荷运转,转得两耳咻咻咻地冒烟火,虽然卡机,但多给点时间还是能反应过来。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象妖是妖联来的,部队也是没经过绍局的同意私下行动。  尤念遽然意识到他这人怎么这么腹黑了,总是把别人往坏的方面想,而且是要有多坏就由多坏的那种。这是个美好的社会,应该多想想美好的事物,比如说帅气的齐麟、多金的花花、刁蛮的妹妹、以卖萌为生的祖祖……  方才坐定,象妖便问道:“说一下你对齐心怀副部长的映像。”  尤念还想挪一下椅子,以便双手能搭在桌子上坐着更舒服些,才动了一下,却发现椅子竟然是固定在地板上的,动弹不得!不免有些失望。等他弄好了,再看向象妖,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分钟。尤念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慢,仿佛时间和空间都能停滞似的。  “我不认识他。”尤念想起了象妖的问话,这时才回答。  象妖立刻道:“你们之前见过一次,昨天傍晚的时候,说一下那时候的映像就可以。”  能有什么映像?树立起我对齐心怀的同情心不成?尤念翻了个白眼,这明明是一开始就把齐心怀定义为无罪,先入为主了。  于是尤念嗤嗤地回答道:“不记得了,我看他做什么,看别的男人齐麟会吃醋的。”  说完这句话,尤念觉得他是越来越不要脸了——要脸做什么?要命啊!显而易见的是,命更重要,何况齐麟就是他不要脸才追来的。  象妖换了个话题:“陈辰授意你们注意齐部长——”  “打住。”尤念伸出一只手,陡然截断了象妖的话,既然他这么说,就是先入为主,不如自己先入为主的好,“没有这回事,你怎么总是胡思乱想。”  无论肯定还是否定都有既定的套路,象妖顺理成章的责问道:“安全部那么多人在场,为什么你偏偏注意他?”  尤念倒是没想到这一码套一码的那么厉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人家活了千年,麻省理工哈弗斯坦福心理学博士学位都不知道修出多少个了,怎么比?肯定比不过的啊!瞧瞧这说话的口吻,每句都从肯定方面下嘴,而自己被套路了,只能走否定句。尤念终于棋逢敌手、无言以对了!  果然自己这里最好下手啊,尤念想到,他这里就是突破口。局里逼问实话的手段层出不穷,可是怕留下痕迹不敢随便用,所以派只千年象妖来打心理战。  可惜尤念偏偏不怕这些,修为越是高深的妖怪尤念越是不怕。在他看来,修为越高,无非是同人类更接近,反倒是修为低的,半人半动物,违和感会让他泛起鸡皮疙瘩。 第87章 杨晓侠眨巴眨巴眼睛,莫名其妙。  尤念在他肩膀轻轻点了一下。  杨晓侠立刻吓得哇哇大叫,猛地站起来,双腿蹲的发麻,一时没站稳,坐在地上。一盒冰淇淋也掉进水里,引起无数条红红白白的肥硕鲤鱼游过来抢食。  花亦辰听见动静,从一旁屋里光着脚走出来,一见来的是尤念,欢天喜地地冲出来,一把把杨晓侠拽起来。眼角的余光瞥见池塘里的冰淇淋盒,明白过来,骂道:“跟你说了别乱喂东西,回头出问题了你来照顾?”  杨晓侠辩解道:“他看我吃也想吃啊。”  “那只青蛙?”尤念嘴角抽搐。  花亦辰知道尤念看不出来,便解释道:“活了有二十年了,刚摸到门道。”  原来是只正在修炼期的青蛙啊,难怪看着不像妖,连半点妖气都没修炼出来。尤念心想,还以为是只普通青蛙。  钟九诗也出现在门口,她和杨晓侠偶尔也会住在这里,反正四合院极大,足以住下一只足球队。尤念来北京前,花亦辰也是极力要求他和齐麟住在这里的。不过,平日里吃喝花亦辰的就算了,还要住他家?尤念太不好意思了。  “修炼的第一要点是什么!静心!你当年怎么修炼的!”钟九诗也忍不住骂杨晓侠,一边骂一边招呼尤念进屋,  尤念觉得可能就是当年修炼的太无趣,杨晓侠才忍不住逗青蛙玩。不过这样不好,就是因为过重的物质欲望,才导致现如今的妖怪们修炼愈发困难。  简约的敞开式厨房里顿着两大锅汤。  花亦辰这人平时五花八门的特别会玩,家里却装成了工业金属风,整间屋子的布置都泛着深色金属片的冷冷色调,唯独墙是白色的,像是反光的那种颜色,给宽绰阴暗的客厅添了许多明亮。  尤念看着厨房里的肉馅和一堆纸片般的馄饨皮,花容失色,惨叫道:“还要自己包啊!”  “有花花少爷在。”钟九诗道,“还用得着你动手?”  尤念最近被动手这件事弄得烦不胜烦,好不容易休养的好了些,又要自己包馄饨!还是小馄饨!他一口都能吃两!更要不好了。  杨晓侠扔了两冰淇淋过来,尤念和齐麟在沙发上东倒西歪,吃起冰淇淋来。  似乎是计算好时间,门外传来踹门声,紧接着祖章大喊道:“我们来了!花花快出来拉——接客啦!”  熊堪琦最怕热,堂堂国宝被热成一条可怜巴巴的狗,摊在沙发上直喘气。  “叫你吃那么多,胖死你。”祖章嘴欠,又在说风凉话。  熊堪琦叹了口气,终于憋不住了,把祖章夹着腋下开揉:“你见过瘦骨伶仃的熊猫吗!”  钟九诗面无表情地威胁:“当心被贴上虐待国宝的标签哦。”  杨晓侠也来泼凉水:“你知道熊猫过的都是什么生活吗?你知道他们的一座屋能买几栋这样的四合院吗?他们有多少粉丝你知道吗?”  尤念也道:“滚滚才是天下无敌的,粉丝遍布全世界,齐麟都弱爆了!”  这是大实话,国宝滚滚的粉丝有多少尤念不知道,反正至少能组成中国的一个省。齐麟呢?尤念一直怀疑神兽是没有粉丝的,就他那臭脾气,除了自己,估计谁受不了。那我还干嘛整天担心有人有妖怪跟我抢齐麟?尤念反问自己,真相是血淋淋的残酷。  身为众人和妖之中唯一的“大厨”,尤念深感责任重大,踩在小板凳上,一手持长汤勺,杨白劳似的监视着包小馄饨的“苦力”。  “花花你手太重了!小馄饨被你包成面疙瘩了!干脆别包陷吃面片得了。”  “媳妇你手轻,这个不行,给我!”尤念伸手接过来,亲自动手,“太轻了下锅就散开了!”  “大熊你不要仗着手大就用拳头包,你包的还是面疙瘩!”  白夕浮一边接受批评,一边盯着祖章别敢出阁的事。  祖章一边吃着梦龙,一边用手指头戳靠在墙角的mastermind扎古机器人,那个黑色的机器人有一米多高,看起来相当酷。尤念纳闷,他几分钟前看那根梦龙是只咬了一口,怎么几分钟之后还是只咬了一口?  显然是祖章趁人不备,又去弄了一根。  白夕浮顺手就拿包好的馄饨砸祖章,一个小馄饨被他捏成了谋杀利器,砸在祖章后脑勺上:“谁准你吃两个了!给我扔了。”  祖章气嘟嘟地扔了梦龙,顺手抄起茶几上灰蓝色橄榄球砸过去  花亦辰的茶几快被作为成列架用了,除了橄榄球,还放了三个半米高的植绒阿童木模型,块头于茶几而言,真的是太太太大了,何况还都只穿黑色三角短裤,好像他们是其实是受邀观赏裸男来的。  白夕浮弯腰躲过,尤念发现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接住了!他居然接住了!转手扔了回去。  祖章接过橄榄球,欢天喜地地招呼大家一起玩橄榄球去。  钟九诗靠在沙发上,拿了茶几下一块橘色的爱马仕皮革,四角扣起来当成个托盘,拆了一包坚果倒进去,像只小松鼠般磕着坚果,看着一屋子纷纭男色,各有色彩,懒洋洋地回答:“不去,你不累啊。”第98章 龙家(1)  汤、馄饨皮和馅都是花亦辰请大厨过来做好的,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吃了。  有钱人都喜欢自己动手,苦了包馄饨的几位。在场包馄饨的只剩下花亦辰、白夕浮和齐麟了,熊堪琦手太大,包了半天始终学不会。包的最好的反倒是齐麟,尤念想可能是一直在跟自己学厨的缘故。  白夕浮是最笨手笨脚的一个,被批评的次数最多,这下不乐意了:“弟弟你别带粉色滤镜行不行啊!”  尤念是典型蹬鼻子上脸型人才,跟白夕浮混熟了,自然要上脸。自己手艺不好还赖别人,真是恨不得拿勺子敲他脑袋,尤念掐腰怒道:“自己不行还赖别人啊有你这么赖皮的嘛?”  白夕浮觉得这人居然那么气势汹汹,简直是火山爆发,被骂的低下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祖章简直看傻了眼,从来只有白夕浮把人骂得无语的份,他还没见过有谁能把白夕浮骂得无话可说!他看尤念,简直像是看神!崇敬之色写满了一张脸。  尤念指挥累了,眼见着他们三个的手艺越来越熟练,包好的小馄饨堆成了山,满眼都是白色,便放了心,准备跟祖章一块玩去。  地上粘了许多面粉,尤念一踩一个脚印,像是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走到没有面粉的区域,又在地上印出一排没有规律的脚印。  祖章招呼尤念玩橄榄球,尤念乐意之至,问他怎么玩,两个人你丢给我我丢给你吗?  祖章像模像样的点头。  “那是狗玩的!”尤念叫道,简直怀疑祖章这么萌其实是因为智商有问题。  花亦辰看着两人的身影提醒道:“当心中暑!”  白夕浮在祖章面前颜面尽失,此刻当然要找回来:“敢欺负弟弟就等着回来被揍死!”  室外虽然没有太阳,但充满了雷阵雨前的压抑和闷热,他们仿佛走到平底锅上,还是在中间红色的集火点上。  熊堪琦拿了一摞子馄饨皮加水活成个大面团,和杨晓侠趴在茶几两边捏小兔子玩。熊堪琦包馄饨不行,捏动物非常麻溜,看的杨晓侠连连拍手叫好。  杨晓侠赞道:“熊哥是不是喜欢养兔子?”  熊堪琦腼腆地笑着,谦和道:“哪里哪里,我成精前最喜欢吃兔肉。”  钟九诗顿时被坚果呛着了。  和一条狗玩这种我扔你捡的游戏是很有意思的,和人一起就没意思了。尤念站在院子里,其实带着一脸的不情愿。  妖怪的饭量很大,离里面的三位劳动力包好还有些功夫。尤念在冷气房里待的十分舒适,一出来便被室外的闷热折腾的闹心闹肺。祖章却乐此不疲,尤念纳闷,明明三十好几的人,怎么还纳闷有精力?老了之后肯定是老顽童没跑了。  那只青蛙悄无声息地蹲在大王莲上,看着两人手里的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青蛙不明觉厉,于是乎,颇有种凄楚的感觉。  尤念:一只刚开始修炼的青蛙就已经能有人类哀婉的神情了?果然花花少爷不养凡品,会养!  祖章终于玩累了,和尤念一起并排坐在台阶上。祖章热得厉害,额间唇上密密麻麻都是小汗珠,这下倒是像个白胡子老爷爷,终于看起来不至于那么小了。  尤念找到了平衡点。  祖章嘴馋了,想进去找点吃的,兴冲冲道:“走,去吃花花的生巧去!”  尤念适时掏出口袋里的godiva巧克力给他,这还是王哥给自己买的。  祖章就是这点好,不挑吃的,只要是好吃的就行,欢天喜地地剥开吃了,转眼便把什么生巧忘得一干二净。大嚼了两口,祖章如遭雷击停了下来,末了又继续嚼。  尤念:“?!”  “你想问啥子的说。”祖章张着吃完巧克力后的一口闪亮黑牙,带着点委屈,“你问吧。”  尤念想你还不笨,居然看出来我是故意引你出来,不过祖章都瞧出来了,难免其他人不会怀疑,于是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想问话的。”  祖章缩着脖子,警惕身后的门口随时可能会有人出现。他辫了头齐整的脏辫,小黑蛇就充当一条鞭子,隐藏在鞭子中,替主人警惕着。  祖章平时普通话说的很溜,好像一紧张就忍不住爆□□,他好像还不是四川人……幸亏尤念大学有个室友是四川宜宾人,练就出听四川话的好本事。  祖章道:“媳妇说他们有事瞒着你。”  尤念在心里咆哮,我还以为你没那么笨!原来压根就没看出来!不过连白夕浮都知道齐麟和花亦辰有事瞒着我了?花亦辰瞒着就算了,怎么齐麟也瞒着。尤念在回家的车上就意识到不对劲,可是不能问当事人。果然老婆的第六感都很灵敏,抓小三纠出轨是一瞅一个准。  “什么事。”尤念咽了口吐沫,觉得这几个月来心理承受能力剧增,任何事都能接受了。  祖章无辜道:“我怎么知道啊!你去问他们呐!”  你果然蠢!都不知道多问一句,听到那种话,谁都要多问一句的好吧。尤念一时忍不住在心里咆哮道,脸上却心平气和,堪称温柔可亲:“那天来接我们的,不是花家和妖联吧。”  “是妖联啊。”祖章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子,在脸上抹出水汪汪的一片,许是提防白夕浮发火的缘故,显得整个人娇怯怯的,“但不是花家的人,是龙家的人。”  尤念听说过不少传奇,花家已经站上了传奇顶峰,如今又冒出个龙家?尤念不解的问道:“什么是龙家?花花还说是他家的。”  祖章在t恤上抹脸上的汗,说话间,额间又是数滴斗大的汗珠,“花家就是龙家的,准确的说,花家属于龙家,替龙家办事。你不知道龙家很正常啊,局里很多小年轻都不知道龙家呢。”  尤念两眼一抹黑:“为什么,不问世事吗?”  “那倒不是,很多家族都是给龙家服务的,比如说花花家,龙家已经很久不打着龙家的名号办事了。”祖章掰着手指头,一根一根,像数着爱吃的手指饼,“妖联,龙家,局子。三大势力,三足鼎立。龙家和妖联又是水火不容,像《三国演义》!”  “三大势力”的说法尤念迄今为止还是第一次听说,像是被陈辰带入了有法力的世界一般,当下他被祖章带入了一个权力世界。尤念问道:“为什么水火不容?”  “龙家猎妖,妖联屠龙。就跟天使与魔鬼似的。”祖章无所谓道,“不过都是老黄历了,龙家没有龙后就转商战了。你看花花是龙家的,媳妇他们是妖怪,也没见的打打杀杀。”  尤念沉吟着,侧脸染上石地的青色,眼神里竟然印着一点孤零零的情绪。  祖章无知无觉,继续说道:“一般家族要打响名头嘛,都是在考试或是执法过程中放大招,你看人类中有我,花家的花花,钟家的妹妹,就知道了,都是很厉害的。龙家就不搞这些。”  这点尤念倒是知道,钟九诗还有特殊手段准备放在考试中用,无论尤念怎么威逼利诱,钟九诗就是不说。  祖章继续道:“龙家表面上什么都不参与,其实什么都参与了就是这样。你该知道长老决策制度吧。”  这点尤念倒是知道,一共八位长老,局长每一个命令都由八位长老复审,超过半数的赞同票就可执行,反之则不能实行。  “八位长老,四位从龙家选,四位从妖联选。你说厉不厉害?”祖章扬着下巴道,“不过如今妖联的长老下台了一位,就是那只象妖,审讯你的。”  尤念大惊失色,后怕不已,没想到对付自己的象妖那么厉害!要知道白叔那种三千年的大妖怪都只是长老候选人之一!  祖章说话也没什么逻辑,想哪儿说哪儿:“媳妇说他爹可能要顶上去,最近头疼的要命。”  白叔顶上长老一位?尤念觉得挺好的,可是又想到一个问题:“媳妇他家是为什么服务的?”  祖章说:“谁都不为。白叔当长老很屈才的,如果硬要选一个的话,肯定是局里。”  这肯定是局长和陈辰借机打压妖联扶持自己人上位啊,免得局里的势力出现两边倒。尤念思考着,开始不自觉的咬指甲,“不过龙家倒地是什么家族?”  尤念最疑惑的还是齐麟为什么不肯告诉他那不是花家而是龙家?花亦辰不想说就算了,为何齐麟也觉得该瞒着他。  祖章挠了挠脑袋,假装发辫的小黑色便躬起身子,让祖章顺便也给自己挠一挠:“就是龙家啊,我太小了,没经历过龙家的辉煌时期,听说龙家有龙呢!”  龙、鳞、凤、龟四大神兽已经消失,所以意外出现的齐麟才会引起巨大的轰动,尤念颇为怀疑:“该不会他们一家都是龙吧?那也算是妖怪?”  祖章肯定道:“龙家是人。” 第89章 那一点红通通的光,犹如含苞待放的玫瑰骨朵。  齐麟怀揣着小兴奋,像是大孩子身上严重的破坏欲,跃跃欲试道:“没问题。”  破坏欲是病,得治。  头上一滴水珠甩在尤念的长睫毛上,尤念受痒难忍,睫毛忽闪忽闪的,仿佛枝头挂着的一滴冻结的冰霜。尤念知道齐麟对妖联实在没感情,他能改变齐麟的穿衣住行,却改不了齐麟的各种感情,于是道:“我跟陈辰单独说一会行不?”  齐麟知道了尤念的答案,失望了一秒,放下身价,不觉得意外,想了想:“我去吃冰淇淋。”  今天吃了多少个了!在花亦辰家就没少吃,不过有时候的确可以小小放纵一下。既然齐麟妥协,尤念自然也要妥协一次:“没啦,你洗澡的时候我吃了最后一个。只有可爱多了,你吃可爱多吧。”  陈辰看见屏幕再度亮起的时候,发现背景里,齐麟嘴里叼只雪糕出门了,趿着拖鞋,犹如只叼着心爱玩具跃跃欲试等待主人出门遛弯的大型犬。  隔壁家的美种大金毛拴在门口,原本是趴在窝里,不知者无畏,加上智商还有严重问题,一看见齐麟就疯狂大吠。  齐麟想谋杀这条狗已经很久了,今夜尤盛,因为尤念总是忍不住多看它两眼。  齐麟伸出舌头,舔着可爱多,计划着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  但是一旦这条狗失踪,尤念肯定首先怀疑他!  陈辰头上冒出无数问号:“他怎么了?”  “齐麟给我一只吃雪糕的时间。”尤念看着齐麟关门,方才转过头来。  陈辰更不知所以,不过没关系,尤念熟练地一把抹去陈辰头顶所有的问号,举着手机,难得的严肃又认真:“我不同意。你单独找齐麟也没用,他只听我的。”  这话没错,齐麟的一意孤行一遇尤念就自动打弯。  尤念是洗完澡的,一头黑发又软又柔,像洗发水广告里的发质,刘海下是晶晶亮亮的浅褐色双眸,细看下,那眼里的神采是鲜辣多汁的。  陈辰仿佛在看一架耗资不菲的精密全能的医疗器械,齿轮切合,精精密密地转动,孜孜不倦,救死扶伤。  尤念缓缓地开口:“除了妖联和现任会长,没有谁能保护齐麟了。他树敌那么多,我不知道我还能陪他多久,他需要一个保护神。只能是妖联会长。哪怕你只是想现任会长下台,换一任也不行。”  一棋下错全盘皆输。开局的是这颗子,终局的亦是这颗。  这些环节里,无论是计划好的齐麟和尤念,意料之外的白夕浮组,临时插手的花亦辰组,一共三环,环环相扣,哪怕一个环有变化都得不到现今的结果。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陈辰想着。  “哪怕他不要我了,我也不会改变初衷。”相互静默须臾,尤念坚定不移的补充道,嗓子里发出的是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清脆的声音,像唱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没有我没关系,没有现任会长当家的妖联,齐麟活不下去的。”  “没有谁缺了谁活不下去。”陈辰平静道,他的心被烟头的那点火星撩拨着。  这话没错,尤念想是这样,连自己都长大了。  他们都还平安的活着,绍局如此劝过陈辰,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结局了。  陈辰没有激流勇进,在复合木地板上捻灭了烟,就此收手。他最近抽烟很凶,嗓子明显不适,带着沧桑:“我之前有问花亦辰,他说他听你的,你的答案就是他的。他应该料到你的答案,才会这么回答我。”  尤念没有回答他,空调在吹着风,大1.5匹的空调吹得他很冷,异常的冷,他的皮肤在紧紧的缩着,好像浑身的皮肤被均匀划分为几块,每一块都在从中心开始失去水分。  “他已经长大了很多。”陈辰的话里是带着欣慰的,齐麟虽然是个变数,有的时候也是意外的好用。陈辰拿烟的手既然空下来,就想找事做,本意是想挂断电话,手指触碰到红色按钮时却蓦地收了回来,又问道,“你为什么一直在为长远做准备,活在当下不好吗?”  陈辰未来的命运是既定的,从不去考虑太远的路。也有很多人像他一样,看着当下而活,而不是为了四五十以致年龄更大时而做准备。  尤念心里有一种绝望而悲戚的感觉,这是他和齐麟必须避免的话题——他们之间,注定没有未来。不回答是没有礼貌的,尤念也怕被看到内心里最深层的恐惧,如此回答:“他着眼于当下,我关注于未来。分工合作。”  这话的口吻是机械式的,像是个试图伪装成人类的ai。  当下和未来加一起,恰好是一辈子。一个类似于一加一等于一的算数,却是连最精密的计算机也计算不出的答案。  我以后会怀念这个人的,陈辰坚定的想,然后果断挂了电话。竟然有种眼不见心不烦的畅快。在他心里,尤念本来是可爱洁净的,没想到确实藏着另一面,一个一旦触及就会勾起的一面。  齐麟嘴角沾着化开的巧克力残余,解开门锁进来,尤念还在床上,是一个单薄的背影。  尤念把脑袋往齐麟怀里蹭,挠痒痒一般,求抚摸。  “你不问我说了什么吗?”尤念怯怯地说,当着齐麟的面肯定说不出口啊,现在再回想起来,鼻孔里都在冒热气。  那一口声音悠悠的,动听悦耳,像是黑夜里,独给他亮起的一盏白炽灯。尤念的头发长出来,长长了,满头都是黑芝麻似的软发。  齐麟恍如昏君,双手不自觉的顺着腰线徐徐向上,实则是标准的心口不一,嘴上则不知所措道:“你说的对,我听你的。”  那一刻,尤念想自己对他的爱简直能填满五大洋,轻轻用手指揩抹掉齐麟嘴角的雪糕痕迹。  什刹海夜祭一事就此告一段落。事情起于齐心怀,也在齐心怀处了结。齐心怀生前死后都做的太干净。唯一倒霉的就是安全部领导阶层,被大换血,可也都是平调,没谁因此连累下位。  尤念心里有数,知道局里的风向变了。  第二天尤念就收到祖祖的消息,祖祖在微信里抱怨白夕浮叫的惨绝人寰,都被邻居投诉到居委会,带红袖章的大妈们雄赳赳气昂昂的上门了!  白叔推脱不了,临危受命,在绍局的力挺下,任职长老,委任状已经下来了,官网上做了公示,就要来京城走马上任。不过之后肯定还会回去,不会在京城待太久,就那样白夕浮都很痛苦。据祖章透露,白夕浮是白叔最不成器的儿子。  白夕浮倒霉的日子就是祖章幸福人生的开始,以尤念对白叔的了解,白叔肯定喜欢祖章啊,不把他宠上天才怪了。  不过考试日子一天一天逼近,尤念可没心思替人痛苦。日子越是近,他就越看不进去书,看着文字,常常是两眼空白,都不能说是左眼进右眼出,而是根本就没进去过!  于是尤念愈发抓狂,脾气也愈发糟糕,轻易惹不得,连齐麟都怕他了。  连续几天宅家里的生活,让尤念体力精力恢复,整个人龙精虎猛,有的是精力发脾气。齐麟在家里则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感,一张卷子他都不能把字认个完全,尤念单是指导他怎么填答题卡之类的就耗费了半天功夫。  卷子肯定是不能指望齐麟能做完的,尤念只祈求齐麟填完,比如说解答题给老子把题目原模原样抄上去!  钟九诗他们也开始闭门谢客,埋头苦读了,群里常常都是询问各种题目怎么会是这个答案!这题答案是不是错了!这个计算太难了求来位大神指导!  尤念本想着考试之前多陪王哥玩几天,谁知鸭梨山大!王哥既不能追钟九诗,又不能来骚扰尤念,天天陪着小阿拉斯加,人生百无聊赖,满目惨淡愁云。  笔试的日子定在二十号,一共考两场,上午和下午各一场。实践考试则在二十一号晚上十点开始。  每年的执行证考试都在五月底,具体哪一天不定。今年的日期太要命,居然定在520和521两天!无数参加今年考试有对象的少年少女们把浪漫情怀都留在考场了。  尤念倒无所谓,虽然他也是个浪漫的人,但不能指望齐麟那么快就学会浪漫。不过如果尤念造个浪漫情怀,齐麟显然也是欣然满足,乐意见的。  十九号的晚上,尤念和齐麟出去吃自助,吃完逛街看电影,算是放松一下。  尤念最近伏案看书,房子里没有书桌,只能在餐桌上看书,距离实在不合适,吃饭的时候,他整个背脊都在酸疼,边吃边挺胸撑起背后肌肉来,愈是撕拉,愈是疼痛,过后便愈好些。这个道理就像幸福总在风雨后。  带齐麟吃自助是相当划算的。  尤念偶尔抬头,发现齐麟一直在看他,眼神不是在看盘里的食物,就是看在自己。他看着食物是看食物的眼神,看自己则是一种带信仰的眼神。  尤念自己是没有信仰的,从小到大都没有,他的伯伯姑姑倒是基督教徒,见过那种虔诚的眼神,一举一动都怕触怒神灵。在尤念的映像里,有信仰的人都活在一个未知国度里,以核心神祇为中心。  你是我心中唯一的信仰。  饭后,齐麟照例去买冰淇淋,dq在负一层,尤念撑的走不动了不愿意动。齐麟便毫不犹豫地说要背他,并蹲下来。  周围人来人往都在看他家帅哥,尤念面红耳赤,自然不肯他在人前做这种事,这不是耍猴给人看吗?还是白看!于是踹了他一脚,叫他自己去买,自助还没吃饱吗?没吃饱你出来做什么!继续吃啊!  齐麟站起来,左瞅瞅又瞅瞅,迟迟不走。  尤念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好气道:“狗不能进商场里的!”  原来如此,齐麟叮嘱尤念别乱走,才依依不舍地走过去乘自动扶梯下楼。  开始时,尤念常担心齐麟会迷路,但是齐麟的嗅觉连警犬都比不了。后来齐麟发现尤念会被狗勾走时,就变成齐麟时刻担心尤念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涨啦!开心!第101章 会长(2)  尤念站在一楼的社奢品店橱窗前,这家店好像是卖女包的,叫什么cholé?应该是法语无疑了。尤念略懂法语,大学时辅修过一学期的法语课,因为任课老师是法籍帅哥,一度是他大学时期梦中情人,做梦都是他的那种。  橱窗是极深的黄金色,像是把一块真金一遍遍压缩。橱窗里是几何图案。尤念看见橱窗里自己的倒影,因为不清晰,所以无瑕疵。这样的影子,仿佛所见到的是最好的一面,这最好的一面组成他这个人。  尤念今天穿了件白t恤,是jump50周年联名款,胸口印着青眼白龙。他本来是不喜欢这个的,因为当年年轻气盛,仇恨有钱人,后来认识了不少有钱人,知道有色眼镜带不得,自己更是找了个富二代——齐麟本质上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蓦地,尤念从橱窗里看见一个高大的黑色影子,单是体型,八分像齐麟。脸正好印在一只包上,模糊了脸部轮廓,整张脸像是由线条勾勒的。看得清身子看不清脸,仿佛是个蒙面侠客。  尤念有一种不由自主的好感,一面想一面扭头望去,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带着违和的深褐色牛仔帽,可是很年轻,是一个浑身上下充满了苍劲力道却不违和的年轻的男人。  是只妖怪!人类中不可能会有这种人!尤念第一次凭借直觉判断人类和妖怪!  妖怪诚恳道:“我想我得亲自来对你说一声感谢,谢谢你肯照顾他。”  像是高高在上的,一位谦卑可亲的神。  尤念终于知道来的是谁。  妖联会长,一只蛟龙妖。  年前,数九寒冬里,尤念有幸见识妖联的秘书长。  那时他自己还没摆脱土橘猫的思想束缚,对待权贵尚且卑躬屈膝,面对的是高傲的不可一世的秘书长,浑身散发的都是贫困、无助。  可是见到会长,却完全是一种别样的情感,好像这只妖怪可以和街边的乞丐称兄道弟,下一秒便会见一国总统,站在极巅之峰。  尤念诧异至极,一时间说不出话,简直怀疑他见到的不是他想象中的那只妖怪。  会长见尤念看他的帽子,便低下头,矮着上半身,让尤念不至于费力仰头。他摘下帽子,匆匆瞥了一眼,用相同的口吻,高贵却不失涵养,“刚才等的时候,在路边买的。”  尤念诧然,果然妖与妖就是不同,齐麟就已经气场不凡了,却远远比不过会长。  会长抹了抹帽檐,犹如头顶一顶象征无上权力的王冠,温和道:“特地在他不在的功夫里来找你,怕他知道是我来了。”  尤念会意,机灵道:“我不会告诉他的。”  “多谢你,你是个善良的人。”会长确实是以一种感激的眼神看着尤念,这是尤念见过的最心口统一的妖怪。他这种心口统一,像是神祇给人类的神谕,是一种承诺,也是一种保证,从国泰民安到风调雨顺,无所不能。  尤念说:“他去买冰淇淋了,天热了后非常喜欢吃。”  会长不着痕迹的摇头,无奈道:“以前怕对他身体不好,不利于生长发育,不敢给他吃这些东西。”  尤念略微歪着头,只看着橱窗里自己的倒影——那个男人的脸他只看过一次便不再敢看了,似乎那一眼,其实是得到他的额外开恩。如果会长假装神祇,一定会获得信徒无数,尤念一边想一边道:“因为我们的寿命短,所以喜欢‘及时行乐’这个成语。”  “受教了。”出乎意料的,会长竟然弯了弯腰,“还得向你道歉,他们,其实并不是我的本意。我是希望有人能爱他,可以除了爱,没有任何烦恼事。”  尤念明白会长在说哪件事,过去那么久,他早就忘干净了,只是没想到会长会这么说,还亲自道歉。  事实上,当尤念意识到他所见到的是妖联会长的那一刻,他的意识里就一片空白,好像是有一种法术,让他把心里的真情实感毫无保留的吐露出来,而且是以一种温和柔婉的态度。尤念完全无话可说。  “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们依旧能相互照顾。”会长淡淡地说出这么一句话,他说话时好像在动,又好像没有动,光与影在波动处变幻着,“对于你的出生,抚养你长大的家庭,我都感激不尽。”  尤念忽然想到,他把这么个男人的儿子拐跑了,愧疚感爆棚,想张嘴,口水却把上下唇黏住了:“对…….”短而急促地吸了口气,宛如一声深夜里的抽泣。  “他要来了。”会长带着遗憾,点点头,像是听见了尤念未吐出口的三个字,“你是个好孩子,未来还有很长的路。”  他不见了,像是淡化,又像是走开,也有可能是瞬移。  尤念没注意到他出现在橱窗前,自然也没任何人注意到。他走,就像他根本不曾来过,没有引起任何注意。而整个过程中,自己竟然没能说出什么像样的话!尤念本以为自己的心理素质很硬,质保三年只换不退的那种,却还是会被秒成渣渣。 第91章 但是!有自己这个拖后腿的,实践成绩能好吗!尤念担心的要命。  执行证是分等级的,总分不够特级,就降为一级,不够一级则降为二级、三级,一旦降级就连自己都养不活了!不如大家一起饿死算了!  何况三位一体的小组考试制度,今年新加入的专员数量没能凑出个三的倍数,正好缺了一个,于是尤念和齐麟只能两个凑一组。齐麟一个单枪匹马完全没问题,再加上一个本身作为变数的尤念就不一样了。  专业知识考试果然没有谁提前交卷的,尤念在时间还剩十分钟时开始瞎写,把卷子填满。三个小时一到,所有人的卷子同时飞出——卷子上刻了个小小的飞行分阵,主阵在台上的监考官手里,非常人性化的避免了有人趁交卷时刻混乱作弊。第103章 笔试(2)  尤念走出考场时整个人都颓了,进考场前是只光滑的茄子,出考场便被霜打了。  祖章则是蹦蹦跳跳欢天喜地出考场的,无视周围人怒气腾腾的眼光,喜不自禁:“附加题太简单了!”  虽然祖章是智商堪忧型人才,但是人家祖祖见多识广!懂的多!陈辰都叫尤念跟祖祖多学学!还有人家钟九诗是符咒和阵法小天才,卷子上六成都是符咒阵法题!花亦辰虽然不学无术,专业只是上可是很ok!其他几个妖怪本事平平,但六七十分没问题,说不定一时运气好能过八十!  要知道,专业知识考试,只要分数过八十就能进前十!  完全被祖祖ko,尤念更不好了,觉得全世界都在跟自己作对。何况明天晚上还有一场更要命的实践考试,比起笔试,尤念更怕实践!那可是所有考试成员大放光彩的时候!  而尤念的大放光彩除了骑着麒麟从天而降之外就没有什么了。  被专业知识考试难度吓到了的尤念只想满大街打滚,至于什么回家吃完饭睡觉完全没心思,尤念颓废的连路都不肯走了,一颗玻璃心傲娇且脆弱,趴在齐麟背上,无论谁叫都挺尸不理。  杨晓侠好心的安慰道:“多考几次就习惯了嘛,我第一次比你惨多了。”  熊堪琦摸了摸尤念可怜巴巴的额头:“乖,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大家慢吞吞地走,让大多数考生走在前面,路上车少点会比较方便,然后就看见前面出现个热忱的小年轻,剃个平头,脸黑黢黢的,看起来好像大学毕业没多久,在推销自己似的,到处点头哈腰,最后一把拉着走在最前面的白夕浮。  “你是考生是吧,太好了,来来来,帮忙开个会!”小年轻不顾白夕浮一脸“你傻逼,居然不认识你白大爷”的表情,拉着白夕浮直接往回走,“来来来,好多人,大家一起来!都来都来!”  对着妖怪喊人是侮辱行为,何况白夕浮平时就一副白大爷的派头,要不是身边养个祖祖,不好太暴力,免得祖祖学坏,否则真的想敲这个无脑小年轻的脑袋。  祖章始终一身精力无处发泄,仿佛随便携带精力充电宝,还是两块,一用一备,当即兴冲冲道:“走吧走吧,看看干什么去。”  干什么?小年轻一路避免这个话题,只是热情的引路,把大家引回考场——已经有不少考生被热情地引来了,此刻现场像个精力无处发泄的泰迪饲养场,骚动不安。  尤念一瞧,竟然坐满了前三排,于是乎也不好意思继续赖在齐麟背上了,挣扎着跳了下来。  齐麟到是无感,也喜欢被尤念折腾。  花亦辰扒拉第一排一个妖怪的肩膀,问他来做什么?  尤念看那只妖怪,像是只狐狸或是外表有几分相似的动物,当下发现自己见识太浅。  “开会啊,思想教育会,只能小年轻参加,趁机拉我们凑数。”那个妖怪跟花亦辰很熟的样子,摆出个二五八万的坐姿,见尤念看他,还吹了声口哨,“外面车不好打,呆一会再走也一样。新同事?”  花亦辰用胳膊夹那妖怪脑袋,佯装做咬牙切齿的模样威胁道:“齐大神家的,还敢撩?”  讲台上,有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头也不转道:“就拍个照,拍个照就好,辛苦大家一下,配合配合!”  局里的小年轻普遍集中在执行部、安全部以及后勤部,其余部门虽然有小年轻,可是凤毛麟角,大都数是老面孔,用不了。  足足凑齐了五排年轻不羁的面孔,尤念发现执行部的人和妖怪都和其它部门有本质区别,特别像是学校里那些从不好好学习的少年少女,虽然一个二个都顶着二十来岁的年轻面孔,甚至更年轻,说白了就是各个都亟待思想教育。  讲台上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人在白板上用红色水笔写着工整的大字:“2018年度新青年欢迎大会!”  中年男人转过头来,尤念登时骇得几乎要连人带椅子倒了。  一边是齐麟,一边是花亦辰,两位眼疾手快,花亦辰扶住椅子,齐麟扶住人。  花亦辰也十分惊讶,但和尤念的惊讶不是同一个方面,道:“啊,你不知道?我以为你知道。”  齐麟眯着眼。  讲台上的穿西装的男人,尤念没亲眼见过,视频里却见过不少次,除了块头和地中海有本质区别,简直是王哥的老年版。尤念知道王爸年轻时很帅,因为王妈年轻时很漂亮,而现在依旧很漂亮,尤其是个头,比王爸高了一个头。  会议室内并不安静,尤念为避免被发现,轻声问道:“王哥他爸也在局里干活?”  祖章长着蜗牛一般的触角,专门接受各方面的八卦信号:“王哥是谁?”  在场唯有钟九诗有话语权,一时间,大家无不忌惮钟九诗的淫威,没有谁敢张嘴回答祖章的问题。  王叔没有看见缩在前一排那个块头高大男人身后的尤念,写完字了,站在讲台上照相,垫着脚尖,手机举在头顶,是想拍个全方位的照片。  尤念是知道思政部部长兼党委书记是个姓王的中年人,但王姓的人太多,哪里能想到竟然是个熟人。因为思政部是个被强行插入的部门和人员,结果不受整个局里欢迎。从王哥那里,尤念知道王爸的职位,再一对比,是他没跑了。  本来尤念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发现竟然是王哥他爸,就瞬间觉得有什么了,同情心上涌,比看见路边被欺负惨了的猫猫狗狗都更要同情。  照片很快就拍好,尤念在见与不见之间犹豫着,原本有选择恐惧症的,当即痊愈——不能见。躲在浩浩荡荡的年轻群体后面,尤念只是沙丁鱼群里一条不起眼的幼鱼,一米七几的个头妥妥的没问题。  走时,那只可能是狐妖的妖怪还好兄弟一般一手搭着花亦辰肩膀,故意避开大家,悄声的问:“听说龙家也要参在考试,新成员哪位是龙家的?做卷子时瞅了半天,哪一个都不像。”  花亦辰的消息最灵敏,心里早有准备,也压低声音,避开其他人和妖怪的耳朵和视线:“你从哪听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幸亏知道龙家的本就不多,加上花亦辰的信誉优良,到没引得怀疑。不过花亦辰说的半真半假,他是听说了,却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不像是好事,便决定不说了。  尤念有意和钟九诗走在最后,祖章没有眼色,还想插一脚,被熊堪琦扛着走了。  事实证明,尤念不仅是陈辰肚子里的蛔虫,还是钟九诗的,他此刻竟然非常理解钟九诗的心里,其实也怕齐麟会秃头,王爸秃的还是最严重的那种,可是他好像活不到齐麟中年的时候,何况齐麟的发际线一直很浓密。  尤念问道:“你是不是担心王哥马上就会秃了,他毕竟三十一了是不。”  “虚岁三十二……”这个时候,钟九诗一定会把年龄往大了报,惨兮兮的道,“太要命了。”  花亦辰和杨晓侠就在他们前一步走着,花亦辰的头发经过无数次染烫依旧完好,好久没剪了,现在只能天天揪小辫。  杨晓侠已经提醒了很多次了,又不厌其烦的提醒道:“你说剪头发,从年后说到了现在。”  花亦辰便一手拍在自己胸口上,自恋又不自觉道:“花花哥长头发显得比较帅。”  杨晓侠鄙视他道:“自从你和妹妹从南京回来就变了,都变了。”  “王哥的额头,像他妈妈。”想了想,尤念答道,“你去过他家没?见过他妈妈吗?”  钟九诗立刻道:“见家长!哪有那么快!都没定下来呢!”  尤念敏锐的抓着话中信息,兴奋道:“这么说你要定下来了!”  钟九诗更抓狂了,张牙舞爪的:“你别乱说啊!东西乱吃就算了话还乱说,随便配cp会害死人的。我要考试,已经好几天没理他了。”  尤念也好几天没理王哥了,自然也是因为考试,顿时觉得王哥太惨了,自己和钟九诗都不理他,独自守着一只傻乎乎的小奶狗,战战兢兢的数着日子盼消息,而他甚至不知道考试日期……登时心痛不已,拿起手机要找王哥吃晚饭!  什么实践考试都一边去吧,反正也不用看书复习,五成靠运气的玩意。  钟九诗想了想,心中犹豫,便说:“我也去吧。”  杨晓侠竖起耳朵听,登时也想去,话还没说出来,花亦辰赶紧拉着他:“晚上你陪我剪头发去,一起剪,你也该剪了。”  杨晓侠挣扎不跌:“陪你剪头发哪有陪妹妹约会好玩,我头发不长的。”  花亦辰知道他是打破坏的馊主意,更不可能让他走了,可惜杨晓侠堂堂一干脆面妖,屈居于花亦辰和钟九诗两个人的淫威下,半点话语权都没有。花亦辰怕尤念知道了最近局里的流言蜚语,巴不得他找普通人玩。这类的事在局里,尤其是在执行部传得飞快,仿佛飞沫传染般。  王哥哪里会不肯,瞧瞧弟弟又在想办法给自己撮合撮合了,果然这弟弟收得超值!事关一辈子幸福,远在天涯海角王哥都会飞回来,当即表示不用破费哥哥请吃私房菜。  见面的时候,王哥虽然精心打扮了,但尤念敏锐的分辨出他之前的憔悴。  和齐麟相比,王哥才是忠犬,就是一条变态了顾家心里只有主人的洒脱哈士奇。王哥和齐麟之间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磨合期,至今还有点摩擦,不过这一人一神兽都默契的互相不理……  钟九诗迟迟未到——用她自己的话说,这是女人的特权。尤念无聊的趴在桌子上,看着齐麟和王哥之间摩擦“火花”。  尤念想到,王哥看不惯齐麟是因为齐麟把自己抢走了,而齐麟看不惯王哥是因为曾经被熏到严重怀疑神兽生的地步,两件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事究竟是怎么能摩擦出绚烂火花的!于是只能在夹缝中做人。  不过和王哥在一起,尤念的人生瞬间回到正常人类的生活状态,其实这才是他熟悉的生活,至少可以没心没肺的活着,不用担心人类和妖怪的安危。  齐麟的感觉一触即尤念则格外敏锐,其他方面常常是摆在眼前才会有所察觉。可能是合二为一的原因,进入之后□□交融浑为一体,虽然很……不好意思开口……尤念曾经想过,他偷偷摸了条狗还仔细洗了澡都瞒不过去。  这家私房菜馆开在闹市,一座摩天大厦的楼顶,闹中取静。王哥对这种闹中取静的店格外有好感。总体是日式风格的装潢,王哥定的还是包厢。七八个包厢围了一圈,挑上竹帘,中间是鹅卵石铺就的露天院子,铺出了个八卦太极图。与一般常见的蹩脚太极图不同,这个太极图有点意思。  尤念简直要怀疑这家店其实也是业内人士开的!  清漆的原木色调桌子上放了只描金的矮小鱼缸,里面不养鱼,只是孤独的躺着片一叶莲。绿的倒是新奇,像是一团绿色染料,哪里都能染点绿色。齐麟把鱼缸抱在眼前,玩起了一叶莲,手指头搅动水,打起一缸漩涡。  尤念看着王哥的愁眉苦脸,忍不住教训道:“你别这样子啦,待会妹妹来了看你这样还以为你是不想见她,扭头就走我可不帮你追。”  王哥点了一大壶梅子清酒,几乎没有酒精,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他给齐麟和尤念倒酒,回答:“不是,是我爸,他对我和妹妹的事有点意见。”  尤念疑惑不解道:“你爸不是说只要你带个媳妇回来就给你在洱海边买栋别墅的吗?还是紧挨着杨丽萍老师的那一栋。”  “是啊,是这么说没错,说是随便是个姑娘就行。”王哥摊开手,手心里粘上几滴玻璃瓶冰冻后的水珠,“可是这一次他一听说是妹妹,就打死不同意了,扬言要赶我出家门。”  经过今天的两场考试,尤念可算明白原因。估计是王爸不想让自家儿子掺和任何有关特管局的事,得亏昨天没在王爸面前露脸,否则肯定还要加一句“不和尤念绝交就把你赶出家门”。  不过这事得瞒着,自家的压力得自个儿顶,尤念道:“没关系,你爸还说你国考再考不过就生二胎防老呢,不也一样没生吗?”  王哥在齐麟面前略有点扭捏,双手抵在桌沿,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烦躁道:“这次一定是真的啊!我能感觉到。”  “合着以前的威胁都是假的啊,你耍我啊——”尤念惨叫道,不过他比王哥知道的多些,自然明白两事压根就不能相提并论,劝道,“顶住压力啊,只要你顶住压力,就没问题。像我们一样。”  王哥怀疑道:“你有压力?你们有啥压力?齐大神老爹反对你俩了?”  这话齐麟就不高兴了,把鱼缸一推,斜视着王哥。  尤念赶紧拦着齐麟,免得威压乱放,糊弄不过去了,随口就扯:“他爸同意了,我爸还不知道。不过如果我爸知道了,估计我比你害惨,你还只是嘴上说说,我一定当场被扫地出门。”  说罢,不由觉得自己脸皮是越来越厚。  王哥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唉声叹气,腮帮子耷拉下来,像晒晕了的哈士奇。  尤念知道王哥的压力是真的,他心中的一线希望是并不存在的,同情心泛滥,只能揉了揉他的脑袋。王哥出门前是收拾打扮洗过头的,尤念手上残留清新的洗发水味。  钟九诗来的时候,瞧着尤念的表情,嘻嘻哈哈道:“不担心考试成绩啦?”  尤念怒道:“再这样绝交!”  当天晚上,尤念晚饭喝的一点梅子清酒已经没了酒劲,嘴里是炽热和酒精蒸发后残余的味道,砸咂嘴,无限回味。  回去的路上,尤念还偷偷给钟九诗发微信:“你活得比我久,能不能帮我照顾齐麟?”  微信上显示正在输入,可是钟九诗的消息却迟迟不来。那边的钟九诗一边录一边删,最后所幸全删了,单纯的回了一句:“你怎么想那么多,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尤念回答:“做好万全的准备嘛,就像买保险。我和王哥走得都比你们早,希望你们能相互照顾。”  钟九诗半认真半玩笑:“我死后会把他托付给小侠。”  尤念想到杨晓侠对于王哥和钟九诗的碎碎念,道:“当然,你是他女神。”  钟九诗还不忘调侃:“你说最后他们会凑一对不?!”  “能不能不要现在给我找情敌?我会忍不住乱想的!”尤念抓狂道。  钟九诗暗叫不好,转移话题:“万一我死在你前面呢,哪个任务挂了?你怎么想那么多,是不是有谁跟你说什么了,说坏话了?哪个混球,揍不揍?”  尤念回了两个字:“陈辰。” 第93章 如果祖章不说后来的话,有关龙家参与考试的传闻尤念还真的只会把当成传闻。但是后面的事太巧合了,南京事件和什刹海事件是被自己和齐麟挡着的,不正好也是龙家的目的吗?  祖章摇头晃脑,继续道:“所以啊,这次考试大放光彩的肯定不是齐大神啦。龙家会在这次靠实力大放光彩,吸引眼球,踩着妖联的代言人上位。”  “代言人?”尤念很纳闷,祖章竟然会用这种词。  祖章道:“齐麟齐大神啊。”  尤念自然知道所谓的代言人只能是齐麟,只不过没想到,齐麟对于妖联竟然能够是个代言人的身份。仔细一想也对,人类修炼多年,最终难逃生老病死,而妖怪呢,修炼的最终目的便是龙、鳞、凤、龟,而其中之一的麒麟已经出现在视野里,以齐麟目前的表现,也足以证明他的不同凡响。  如果真的是我,我肯定不会踩着齐麟上位的。尤念心想,再明白不过的事了,这就是流言蜚语的力量,比苍穹还无边无际。  尤念当然不知道,自然也没有谁能想到,考试前的傍晚,有个天真的青年,还与自己一起坐在花坛边缘,能够一语成谶。  祖章的蛇已经提醒他齐麟的距离了,于是抓紧时间道:“但是齐大神是咱的好兄弟,你一定不能让龙家人得逞!”  尤念无语,不由得怀疑自己说的那些话祖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简直对牛弹琴。  齐麟没有一般人好奇心的,随便换做谁,花亦辰或是白夕浮,肯定第一句都会问个:“你们两个好兄弟在说什么呢怎么那么开心。”  总而言之齐麟不会,尤念不由的感谢这一点,至少齐麟不会有脚踏两条船的或是渣攻的那些想法。多单纯的大狗子啊,尤念越看越爱。  齐麟:“?”  尤念同祖章告别,拉着齐麟找地方吃完饭。  祖章依旧坐着向两人挥手,大抵是跟白夕浮说好了在这里等,哪里都不肯去,也不接受尤念说一起去吃些甜点的邀请。  就着黄昏与夜色离开,祖章坐在那里,像是画中人,那副极致的经典《呐喊》。尤念很想吼也很想叫,他只是想去爱一只妖,却为了爱情,付出了他想象不到的精力。尤念忽的很心累,觉得如果有一天,没有什么内斗,只是单纯的分出好与坏、善与恶,岂不是会更好?  尤念和齐麟在西单吃完薄底披萨、炸鸡、烤猪蹄、酸辣粉,齐麟喝掉了两大杯奶茶,最后一边吃着酸奶冰淇淋,一边往局里走,时间都已经九点了。  没多久白夕浮他们也到了,居然开了辆阿斯顿·玛顿,尤念没想道他们会开车来,要知道考试后大家肯定会很疲倦,谁还有精力开车回家?  白夕浮坐在副驾驶,车窗打开,一只胳膊驾在窗沿,露出个胳膊肘。  老远便瞅见白夕浮正抽着烟,一星火光,遥遥远远的瞥见,夜色寂寥,他也带着半分的淹润半分的落寞。大家都还年轻气盛,还有丰富多彩的人生。公交车嗡嗡隆隆,从双方的视线之中驶过。  开车的是祖章,虽然刚见过面,也愉快地跟尤念招手。  看着阿斯顿·马丁驶向局内的地下停车场,尤念想起白夕浮带熊堪琦“借”车的事,该不会这辆车也是“借”的吧,应该是,他们三个口袋里其实都没那么豪。  实践考试的地点肯定不在局里,但是上车地点在大楼前的花园里。花园的占地面积堪比两座大楼,尤念初次来时还在想怎么不开辟个地上停车场?听说局里的上班族天天哀嚎停车位不够,又不可能活生生给大楼里再插入一层做停车场,车停在外面又只能等着被贴罚单。  现在花园里倒是用警戒线围出个空地,门口有人带着工作人员的牌子核对每一个进来的考试成员。不过尤念怎么看都觉得接下来不是考试而是要开个大花园party,还是民国风情的那种。  临时停车场里,停了五辆一模一样的大巴,前门上后门下的那种,每辆都能坐个四五十人,远超过今年考试人数。  进场证件是身份证,妖怪再加一张成妖证,局里不搞准考证那套,人工核对,还只有一个人在忙,效率极低。十八位的身份证号和十二位的成妖证号,一共三十个阿拉伯数字有一个出错都不行。  尤念问:“与布置什么阵什么符吗?防止变身术假扮的那种。”  齐麟左右看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尤念觉得好玩了,这不正好方便作弊吗?早上考场里还被贴了一圈的各种特效符,单价百万的符都用上了。  进场的队伍渐渐排得长了,尤念还给白夕浮他们插了个队。  尤念还在好奇,白夕浮重重地拍了拍尤念的肩膀,尤念会意,知道祖章是忍不住,已经把话给传了。还有你们这样不觉得麻烦吗,面对面说不就好了。  白夕浮给尤念答疑解惑:“不会,没谁敢在实践考试作弊。”  等钟九诗和杨晓侠来了,尤念又毫不客气的给他们插了个队,偏偏花亦辰迟迟未到。  后面排队的人和妖怪眼见队伍没有动静还越来越靠后,奈何前面不仅有齐麟,还有更要命的钟九诗,纷纷收敛怒火。  连祖章都觉得奇怪:“花花呢?”  杨晓侠剪完头发,清爽不少,少了毛毛躁躁的感觉,面无表情的地说:“头发剪坏了,心情不好。”  “他觉得。”钟九诗补充道,“真不知道你们男人是怎么想的。”  花亦辰的发型坏了是很严重的事,杨晓侠十分夸张的说花亦辰已经叫停了那家私人会所,停业整改,全部工作人员拉入服务业黑名单,准备改个洗脚城。  尤念问:“有那么大的地吗?”  这种私人会所一般都建在商业区,某栋摩天大厦的一层。  杨晓侠说:“那栋楼是他的,私人物品,就是大裤衩旁边的那栋。”  尤念感慨:“有钱人好任性啊。”  “头可断,发型不可乱。”杨晓侠说完后,想了想又说,“不过我觉得你说的没错,花花就是太任性了点。”第106章 三位一体(1)  尤念和齐麟被分配到第二辆车,花亦辰组也是这辆车,白夕浮组则分配到第一辆车。  时间未到,祖章始终惦记花亦辰的新发型,死活不肯走。奈何白夕浮也很好奇,于是乎,全场就只剩下他们几个在等姗姗来迟的花亦辰。  还有五分钟到十点整,花亦辰终于来了。  尤念也很好奇花亦辰的发型究竟“丑”到了什么程度。花亦辰带了顶黑色渔夫帽,鼻梁上夹着圆润的玳瑁色眼镜,配金色眼镜链,一副潮流的打扮倒是显得他十分斯文。  花亦辰不爱带帽子,自己也曾说喜欢风吹秀发的感觉,此番带了个帽子格外能让人浮想联翩。  直到连花亦辰自己都受不了奇异的目光之后,才不满道:“够了,不就是头发剪坏了吗,都别好奇了。”  钟九诗和杨晓侠都是见过的,顿时嘴角抽搐。  完蛋了,尤念想,拉着齐麟小臂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太想跳起来把花亦辰的帽子摘下看看了!尤念是个“朝闻道,夕死可矣”的人物,考试前不让他看一眼他能发疯!然而花亦辰是个子最高的一位,尤念还没跳起来说不定就被他一巴掌似如来神掌,从天而降拍到地面上。  花亦辰瞧出尤念的心思,在场有同样心思的显然不止尤念一个,除了已经见过的钟九诗和杨晓侠,根本没那个心思的齐麟和熊堪琦,尤念、祖章和白夕浮都跃跃欲试,花亦辰也尤为防备他们三个。  然而防不胜防,最后竟然是熊堪琦绕到花亦辰身后,迅速把帽子给摘了。  花亦辰如被看光了般,气得脸都青了。  尤念擦亮眼睛看,发现花亦辰换了个短如麦茬的板寸!眉毛似乎也修过了,非常不一样。  祖章不知为什么就是想笑。  花亦辰干脆破罐子破摔,眼镜也摘了,双手一摊,手中帽子鸡毛掸子似的一挥:“看吧看吧。”  自从尤念认识花亦辰以来,花亦辰始终是中长的发型,经常揪个小辫。这次再这么一看,竟然越看越适应,好像陷入深厚的海绵床垫里,很习惯。尤念的表情旋即恢复正常。  “丑死了!”花亦辰惨叫着,视线环绕了一圈,眼神中却有个点,像是渔网的那根主线。  钟九诗和杨晓侠很无奈,做了个“你们自己看吧”的手势。  “帅的——”尤念迟迟开口。  花亦辰一愣,继而看着尤念。他那漂移的眼神,绕着定点犹豫不定,此时此刻终于敢靠近了。  “真的?”花亦辰问。  尤念连着点头,态度不惨任何假。  旁边有临时的照明灯,花亦辰背对着光线站,处于阴影中,饶是如此,还是能看出一双俊脸染上了红晕。  杨晓侠心道怎么我夸了那么多遍帅都没用,尤念才说了一声你就这样子了。  祸从口出,钟九诗最是机灵,一掌按在杨晓侠后颈,把他呼之欲出的话又生生塞了回去。  这下花亦辰好了许多,松了口气,脸色也好了些,帽子也不带了,拿在手里当成扇子扇了扇风,摸了摸后脑勺,发茬如一根根深插的针,每一根都扎在他手心里。花亦辰不由自主的有种有只嘴巴在咬他的手的错觉,面上赧然,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真的?很帅?”  尤念当然不是那种把有说成无的人了,都是实话实说。  花亦辰的眼底里甚至有了光晕,能遮得日月无光的那种光晕。  上车时,花亦辰排在齐麟身后,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齐麟的头顶,询问道:“你是不是长个了?”  尤念扭过头来道:“你反应那么迟钝!这些天见了那么多次了现在才发现?”  齐麟确实长个了,足足长了两厘米。这个速度无论是对于妖怪、神兽还是人类而言,都太快了。  矮个子从来关心不了高个子身高,花亦辰也是意外发现齐麟竟然有赶上自己的趋势,大事不好!齐麟还在成长期,块头身高都在变化,说不得哪一天就真的赶上他了。  座位随机,车上除了考试的和监考的,还有不少空位,然而前排是被占满了。  尤念和齐麟坐上了倒数第二排,钟九诗杨晓侠坐在隔壁。花亦辰倒是独自躺在最后一排的五人连座上,潇洒自在,一抬头就能透过齐麟,看见坐在内侧的尤念。花亦辰长腿一伸,仿佛也要长个子,骨头霹雳作响,闭目养神,真的是睡着了都能笑出来。  十点准时,头车开了,其它车跟着,鱼贯而出。大巴一开,除了护航车,没有谁知道要开多久,以及最终驶向哪里。说不得上头觉得北京的所有地方都用腻了,大笔一挥,决定驶离北京,开向天津。  杨晓侠坐在外侧,趴着椅背,怕吵到车内其他同事,压低声音,显得嗓子苍哑:“那家店还要关门吗?”  “好像今早就开始拆了。”花亦辰这才反应过来,长腿放下来,掏手机发微信,飞速打字,“让他们重新装修好了,升个级。没关系,只要vivian回来就行。”  vivian就是给花亦辰理这个发型的发型师。  然而花亦辰想发出去,却发现车上的信号为零!只能等下车之后趁手机被收之前把消息发出去。  大家在花园里消磨时间的时候,特管局外围停了一圈的军用jeep。车上坐着荷枪实弹的军人,他们护航的是一群本事通天的家伙,随便都能弄沉个泰坦尼克号,加一起甚至能完美复制出《2012》。  两辆军车打头,五辆大巴每辆之间都插了一辆军车,最后又是两辆军车收尾。  车一开出局里,幻术发动。  齐麟指着军车,告诉尤念幻术开始作用,尤念方才明白是变成了同军车一模一样的车。在外人看起来,就是一溜烟相同的车,好像要出席个军事演练。  钟九诗在一旁默默祈祷:“千万别是珠穆朗玛,千万别是珠穆朗玛……”  杨晓侠忍不住提示:“长白山。”  钟九诗一顿,继续念叨:“千万别是珠穆朗玛和长白山,千万别是珠穆朗玛和长白山……”  杨晓侠又提示:“还有各种雪山。”  “够了!”钟九诗不念叨了,翻了个白眼,开始检查随身携带的物品。然而就算是忘了也不可能回去拿的。考试在大巴发动的那一刻其实已经开始了。  车群才过第一个红绿灯,就开始分开。头车和第二辆车一起左转,后面三辆大巴直行。  车上的考试成员无不愕然:“那么早?”  确实太早了,尤念有点心慌,非得到考场附近才会分开,考场虽然只有一个,但入口肯定不止一个,考场入口数量随考试大巴的数量而定,这次有五辆大巴,最终会分别驶向五个不同的入口。  尤念忽的有点肚子痛,可能是饭后的冰淇淋吃的,不过他的胃一贯不错,消化能力好。  齐麟替尤念揉肚子,大手打圈按摩,手心是炽热的。  肌肤相亲的时候,尤念感觉到那是条极有力量的手臂。忍不住想起来小时候,还是个娇小的孩童,爸爸可以用一只手臂把他吊起来。每一位父亲都是儿子的大山。大巴窗户上倒映着万家灯火的也倒映着齐麟无暇的侧脸,是永恒的平静。  尤念想他这完全是紧张的,齐麟越是不紧张,他就越是紧张,好像自己把齐麟身上的所有紧张感都吸来了。  西长安街上,灯光变换莫离,路灯,霓虹灯,车灯,仿佛一眼万年。 第95章 齐麟没好气的瞪了陈辰一眼。  尤念则懂事多了,关心道:“有什么事吗?”  陈辰陡然停了下来,咬着下唇,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跟齐麟开口而已,带着一副心事重重的神色,郑重道:“有事。”  尤念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想后退。这种时候有事,肯定不是好事,非常要命。他一退,齐麟正好拉住他的手。  齐麟看着陈辰,沉着一张脸:“说。”  陈辰像身后的房间里一指:“有个人在里面,他是你们组的最后一个成员。”  尤念像听天方夜谭,诧然道:“不是说正好我们组差一个的吗?”  “所以又给你们添一个。”陈辰双手一摊,有点轻快的开口,像是要缓解气氛一般。  尤念和齐麟不约而同的沉着脸盯着陈辰,特别是尤念,一双猫眼更是倒映着闪亮的灯光,又偏暗许多,一阵阴风卷过,带起青碧却落的树叶。陈辰明明是个鬼见愁,此刻也怕的不行。  陈辰扶了扶眼镜:“上头的安排,我也是刚知道,没办法的事。总不能把固定组给拆了。”  尤念又想起一件事,后退一步。此番确实是实打实的一步。  两只胳膊像两根绳似的拉着,中间的手是个死结。  陈辰脸色有点抽搐,平和道:“他有点问题,得给你们两个打招呼,你们见一面就知道了。”  “有点问题?哪里有问题?”尤念第一反应就是神经病或是精神病,不过抑郁症或是暴躁症没什么,神经病是不允许入职的。对此,尤念放心不少,拉了拉齐麟,其实只要不是跟自己一样拖后腿的他就很欢迎。  谁知陈辰一点太阳穴,示意尤念自己猜,“不过实力很强,有他加入,那你们有望得第一。”  对于考试,尤念是再也不信陈辰的鬼话了。  “他在屋里等着。”陈辰指着身后的屋子,灯光的范围并不大,好像没有把灯开全,“他姓龙,没有名字。身份证上也是一个‘龙’字。”  尤念懵逼道:“哈?龙家人?”  这下轮到陈辰懵逼了,尤念竟然知道了?是谁跟尤念透露的?总不会是齐麟。第108章 ai·龙(1)  齐麟难得的出现一刻迟疑。胸口像波浪似的,一起一伏。  尤念和他双手相握,感觉到齐麟细微的变化,心道你果然有事瞒着我。尤念又气又爱,自身也矛盾重重,如果每一粒矛盾都是砂砾,沙哈拉沙漠都能扩大百分之五十的面积。  尤念以为是自己没听清,问道:“龙什么?”  陈辰刚听到时也疑惑不解,多嘴问了句,当下自然知道尤念在疑惑什么,便认真的解释道:“他就叫龙,名字只有一个字。”  见过四个字五个字的名字,平生第一次见一个字的名字。尤念愕然,一时无话可说,这算哪门子的名字?  陈辰想起英式管家,他本是个不畏权贵的,这下也觉得自己就是被踩在地上的泥,挺起胸腔:“是龙家的大少爷。”  真正的少爷,尤念只认识一位花亦辰。尤念便问:“花花那样的?”  花亦辰平易近人,半点没有大少爷的架子,再来个花亦辰二号尤念还是喜闻乐见的。  陈辰想了想,摇头:“差不多。”  尤念道:“那你摇头?!”  陈辰不耐烦道:“你见到就知道了。”  齐麟见陈辰磨磨蹭蹭的,便不再废话,准备先进去看看。尤念一把拉住他,两只手攥住他钢铁般的手臂,看着陈辰,就是不说话。  陈辰心理素质杠杠的,但是比不过尤念,因为时间不够了!考试即将开始,里面这个人要是因此耽搁了没能考试,倒霉的还是自己。于是陈辰浑身上下都软了下来,举起双手投降,道:“我听到的说法是三魂七魄中天生没有天魂,导致他缺乏人的基本欲望和各种感觉。”  尤念第一反应就是“□□”,然后发现最近有点猥琐,明明是个天真美少年,都是被齐麟这个除了吃就是睡的神兽影响的,再看陈辰表情就知道是自己想歪了。  陈辰继续道:“吃喝拉撒,这等基本的想法都没有。只有你给他输入命令,他提取到大脑里对应的模块,输出对应的指令。”他有点兴奋,自己还是懂点计算机语言的,学以致用,“像个机器人。”  “像个ai。”尤念说。  陈辰一想,还是尤念的比喻准确恰当,颔首道:“是这样,不过是执行部的alphago。”  尤念不敢相信:“评价那么高?”  “很聪明。”陈辰一般不夸人,但凡夸过的人必然都是非同凡响,他继续道,“反应很灵敏。cpu堪称cpu界龙头老大。”  尤念听得直翻白眼:“会什么,有法宝么,有本命天份吗?”  这下就糟糕了,龙家人大抵是有本命天份的,何况尤念和龙还是直系。但是不能说——陈辰很苦恼,默默瞥了一眼不动声色的齐麟,又没有事先串供,这叫他怎么开口!  于是陈辰只得道:“不晓得,我忘记问了。”从口袋里掏出张表格,尤念一看,正是当时陈辰给他和齐麟填的那个,不过是复印版。陈辰挑选着重要信息,又庆幸有本命天份这玩意的还是少数,没有要求一定要说出来。  陈辰匆匆浏览,捡着重要成分,认真道:“有剑型法宝,外加一只枪。不过我看他应该比较擅长拳脚功夫。”  陈辰并不擅长拳脚功夫,尤念很纳闷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见他就知道了,一切尽在不言中。”陈辰道,看了眼手腕上的依波表,“快点吧,当心来不及了。”  屋内只亮了正中的一盏灯,四个角落里还有些晦暗。正中央站着个青年,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模样。做这一行的不仅妖怪不能看脸,人也不能,三十二岁的祖章长了张初中生的脸。  因为陈辰那句“擅长拳脚功夫”的话,尤念还以为会看见个满身肌肉的人,而且龙家比花家还有钱,怎么也得是个比花亦辰更豪气干云的人物,谁知他却看到一个平和无波的人。  全名为“龙”的男人穿一身宽松黑衣,上身一件长袖褂子,仿古做旧,一排精工琵琶扣从脖颈排到胸口,隐隐看得见衣上有黑色五爪龙啸祥云绣纹。裤子倒是没有花纹了,右大腿上绑着一个枪套,两手自然下垂,除了身后背着个腰包,其余什么装饰都没有。脚上则踏一双海军陆战队的那种黑靴。  他有剑型法宝,如此看起来除了剑,应该是没有其它的法宝了。剑尤念见怪不怪,他倒是想见见其它法宝。  尤念看见龙,却忽的想起贾宝玉初见林黛玉的那句“这个妹妹我曾经见过”,不过有些差别。倒不是因为他已经有齐麟了。而是他确实曾经见过,说不得是出现在梦里的,某个脸部特征模糊的英俊男子。  龙很温和,仿佛是一朵云彩撞上另一朵云彩,大家都是同一材质,撞在一起就是一团完整云彩。只是这一眼,尤念就知道他不会讨厌这个人。  不过这个距离,应该是听见了吧。尤念惴惴不安,他和陈辰之间的谈话没有想到要避讳。是陈辰先不避讳的,尤念心想,不是我。  尤念看了齐麟一眼,齐麟依旧是无所谓的表情。  陈辰主动介绍:“龙。”又特意指了指尤念,“这位就是尤念,旁边的是齐麟。”  虽然小组里不明确规定组长,但大家都有个默认组长。毋用多说,尤念自然就是组长无疑了,至于统领能力更不容怀疑。  龙终于有了反应,身子不动,宽松的上衣一点褶皱都没变化,看着尤念,不着痕迹的一点头。  尤念:“.…..”  我是不是该先说声“你好”或是握个手拥抱一下?尤念的大脑飞速闪过各种念头。还是算了,齐麟好像不是很喜欢他。先出个声啊!否则我怎么做回应?这下倒是不像ai,ai都是人性化的,还非常主动,肯定会先跟自己打招呼。  陈辰拍了拍尤念的肩膀,眼睛一挑,示意你先给个命令?  尤念正想着命令语句,是用“请”还是用“您”亦或是都用?不过陈辰一推出尤念,齐麟就面不改色把尤念拉到自己身后去。  尤念看得出来,齐麟很防备龙,他难得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保持如此深的敌意和戒心,上一个还是齐心怀,不过那是个能让尤念都带敌意的家伙。齐麟是不防备人类的,比如说花亦辰调戏他那么多次都没如何介意,而白叔不过稍微欺负一下就火力全开。  这是齐麟防备的第一个人。像是尤念无缘由的就是想亲近龙那般,齐麟亦是没有道理的在防备。  齐麟斜了罪魁祸首陈辰一眼。  陈辰只得出面解围:“要不你们考试的时候再熟悉熟悉!考试快开始了。”  尤念苦笑道:“好。”  齐麟和龙竟然相互看着对方,眼神里均不带任何情感,既不是看得不顺眼,也不是看得顺眼,各自的凌厉旗鼓相当,不分高低。  反正气氛再尴尬,也不尴尬不到陈辰自己。趁着齐麟和龙对视时分,陈辰把尤念拉倒一旁。  陈辰张口便问:“你是怎么知道龙家的。”  你也玩此地无银三百两是吧,尤念龇牙咧嘴,冷笑之中还不忘加上肢体动作,抖着肩膀,开始施展这几个月来学的高级技能——面不改色的忽悠人,捏腔拿调:“最近风言风语那么多,我怎么能没听说过?”  然而尤念这点技能显然是初级,瞒不过全区技能第一稳坐宝座的陈辰。  风言风语刚传出来时,就被局里按压住了,剩下的只能是小范围内传播。尤念没那种小范围群体。陈辰直接道:“瞎扯,到底谁告诉你的。”  尤念最近学了不少说话技巧,干脆摊牌,把锅往陈辰脑袋上一扣,反正不是自家齐麟尤念扣得心安理得:“那你干嘛瞒着我,从我认识你的说话,就没个实话。”  新账旧账一起算,尤念不是那么大度的人,而且要扣得扣个大锅,免得被反弹倒扣。  “八百年前的事你能不能放过去?”陈辰心怀愧疚,只能如此道。  尤念继续引领话题,免得被掌握话语权:“那你说说为什么瞒着我。”  这下陈辰明白了,瞅着尤念那小样儿,得意个什么劲儿?于是道:“我瞒着你什么了?”  这是大实话,陈辰确实没瞒,瞒着自己的罪魁祸首的是齐麟,但是尤念不舍得给他扣锅!  陈辰双臂环抱,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齐麟没告诉你?他忘记了吧。”  齐麟耳清目明,听见自己的名字,带着敌意看过来,眯着眼睛,可能意识到不好,准备走过看看。  尤念赶紧伸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站住,别动!就站在那里!”然后赶紧拉着陈辰到门外去了,留着齐麟一脸迷惘的站住屋内,继续和死机似的ai·龙对视。  齐麟应该没想到。以尤念对齐麟的了解,这家伙过眼忘,凡事不上心。  门外,尤念逼问陈辰:“为什么瞒着我,你说,这事你肯定可逃不了。”  陈辰直接甩锅,毫不客气:“罪魁祸首是齐麟,你老公,他瞒着你不说关我什么事,自己问去。免得到时候齐兄说我破坏你们夫妻和谐。到时候是跪搓衣板还是键盘你自己决定。”  尤念脸色很不好。  陈辰倏尔意识到可能是自己把说话得太重,但也找不到究竟是哪里重了,可能是尤念的小心灵纯洁得像个天使似的受不了。陈辰还期望着尤念能照顾好龙,毕竟龙家把龙托付给自己,出了事大家都逃不过。虽然他相信龙的实力大抵能秒杀全场。  看着陈辰脸色越发沉重,尤念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火了?明明不关陈辰屁事,还硬给他扣锅,那个天真无邪小少年去哪里了?  尤念扁扁嘴道:“也不能这么说,我也有很多事瞒着他。”  陈辰好奇心顿起:“比如?”  尤念佯做面瘫状:“没跟他解释清楚男人跟女人在一起才是‘正常’的。齐麟一直以为男男配女女配。男女配是不道德的。”  陈辰浑身上下无不抽搐:“他知道吧。”停顿片刻,气的冒火,“你是不是属天雷的!说话能不能别那么雷人吗,好不容易不怼我了,现在又开始句句甩雷。”  尤念纳闷:“我有吗?可能我天生带雷。”  陈辰拍了拍尤念的脑袋,鼓励道:“争取再招个天雷,别让什么龙家什么妖联把风头抢走了,记住,为了咱们局的荣誉而战!你要加油!符带够了没有?”  尤念拍走陈辰的手,没好气道:“带了也没用,召唤不来。”  陈辰从口袋里摸出一沓符,不由分说地往尤念怀里一塞,反正这玩意也不限制带多带少,有力气的背一集装箱的纸符都成,只要背的动。“带着吧,以防万一。”  虽然有龙家相助是好的,陈辰还是很忌惮,可惜尤念不能理解他的心情。第109章 ai·龙(2) 第97章 耳边忽的传来脚步声,那是盔甲碰撞与战靴磕在地面的双重声音。两名身穿重甲的巡逻兵并排行走来,旋即十目相对。  两名巡逻兵都带着头盔,头盔上还有蒙面罩,一点皮肤都没露出来,背后背着□□。枪上红缨似火,热烈夺目。  尤念还没反应过来,右边的龙已经飞也似的蹿出来,左边的齐麟略慢一步,也几乎同时蹿了出去。然而无论是龙还是齐麟,尤念都没看清他们的动作!  龙飞膝上踢,齐麟手刀横切,各自“唰”的一下,尤念眼前又是一花,简直跟看3dimax似的,巡逻兵如被剪断了手提线的木偶,噼里啪啦落了一地甲片,甲片消失,只剩下两张黄底红纹的纸符。  尤念压低声音咆哮:“这个是要躲的,被发现一次扣五分,伤一个扣十分!考试才刚开始,我们就负二十分了!”  尤念举着一本考规苦心钻研时,齐麟只顾着吃冰淇淋和吃豆腐。  本来齐麟比龙慢了一拍就有点不爽,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被尤念骂了,此刻露出一点委屈的神色。  龙毫无反应,处于待机状态。  附近又有成群结队的巡逻兵来了,左右竟然无处可躲,月光比探照灯还透亮。  齐麟拉着尤念俯下身来,躲在金水桥栏杆下。龙还愣着,毫无反应,尤念“唉呀”一声,心道忘记输入命令了,赶紧对他招手:“快过来蹲着!”  真是没见过比龙还不智能的ai,尤念捏了捏龙的脸,发现确实是人皮,皮肤表面冰冷,仿佛是被冷风吹的,一颗好奇心又怀疑是不是仿真技术太高?  龙依旧毫无反应,于是尤念蹬鼻子上脸,又扯了扯。  齐麟看不下去了,本来就想尤念离什么龙家都远远的,现在倒好,不仅龙家贴上来了尤念自己也紧赶着贴上去!他把尤念伸出来的那只攥在手心里,又怕尤念生气,于是又探出身子向附近看,只看了一眼便猛地收回来:“扣分吧,我再赚回来。”  旁边传来靴子蹬地的声音,铮铮作响,听声音肯定不止两个。  “还没赚就先扣?”尤念几乎没有发出声音,趴在地上,也探出头看一眼,一眼还没看完,就被齐麟拽了回来。  齐麟压低声音道:“当心。”  足足两队的巡逻兵,至少十人!背后的红缨□□换成了□□。尤念顿时觉得齐麟的提议不错,当为首选。  齐麟仰起头看了眼明黄的琉璃屋顶,尤念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太和门飞起的屋檐发出荧光色彩,恍如虚幻。  尤念没看见什么。  齐麟提醒:“趴着三个。”  尤念灵机一动,拉着龙问:“你看得见?”  龙觑看一眼,动作很轻地点头,好像每个肢体都做都有个标准。  尤念想起陈辰的枪法,那是指哪打哪,希望龙和他有的一拼:“用枪能打得中吗?好瞄准吗?”又怕表达不清楚,急忙补充,“但是不能伤着他们,要让巡逻兵把注意力转移到他们身上去。”  安检的时候,尤念发现龙的那一柄枪竟然是传说中的□□!还是高端定制版,刻着独特的龙云花纹,配着□□,子弹种类丰富,装备齐全。执行部的枪支管理严格,实践考试其实也是限制带的,像陈辰这种人,如果枪械不是唯一的武器,参加考试肯定会被没收。龙在有法宝护身的前提下,还能光明正大的带枪进来,已经是极其罕有。  “能。”龙一面答应,一面利落的拔枪,单膝跪地,举枪的手肘抵在膝盖上,几乎没有瞄准,便开了枪并收回到枪套里,依旧保持半跪的姿势看向尤念。  尤念只在陈辰那里见过这种极致的枪法,龙的身手和枪法,无一不给他带来震撼。  太和门上,并排趴着两人一妖,他们倒是比尤念等幸运不少,至少没有一进来就被暴露。原本以为有尤念等暴露了,定然能把巡逻兵引走,他们也好趁着混乱从屋顶溜走,此刻正屏住呼吸,等到骚乱发生。  一声“啾”声在耳边响起,像是有只块头巨大的鸟在耳边鸣叫,那子弹从最中间的青年耳畔划过,好像打中了耳朵,耳畔火热的疼,登时骇得面色苍白,大叫一声。如被塞进滚筒洗衣机似的,一个接一个滚下去。  巡逻兵倒是不会骚乱,听见动静,齐刷刷集体转身,寻声而去。  齐麟蹲在最前面,拉着尤念的手,瞄准机会,一行三个,一个挨一个俯身鱼贯而出,迅速溜向与巡逻兵离去方向相反的方向。  金水河的水是暗流,看着河水泛着些微的波澜,尤念突然怀念杨晓侠,十分羡慕花花他们了。如果能变成条鱼在水里穿梭,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杨晓侠也有这个想法,奈何直接被忽视,金銮殿龙椅后有块屏风,杨晓侠与花亦辰分别趴在屏风的两侧,给钟九诗护法。  钟九诗放出八卦罗盘底部的阴阳鱼,蹿进金水河里,再施法,左眼连通阴鱼,右眼连通阳鱼,专心观察河内的动静。平时放出阴阳鱼倒是不需要她全神贯注,不过借用双眼就不一样了。  这一招钟九诗已经不是第一次用,明明是一条河,却产生了对深海的恐惧感。  花亦辰心事重重,自打被传送进来金銮殿内,始终心不在焉。  杨晓侠见他这模样,“嗨”了他两声,让他集中注意力。  花亦辰毫不客气,强词夺理:“别吵,当心妹妹没法集中注意力。”  杨晓侠只想扛起屏风狂砸花亦辰,心中咆哮,这都什么人啊,我怎么一点妖权都没有!因为花亦辰的捣乱,杨晓侠原本还有的庆幸现在全都没了。  他们一进来,赫然发现被传送进了空无一人的金銮殿。屋外始终有成群结队巡逻兵走过,红缨□□、战马刀、弯刀、战戟……但凡能想到的武器他们都见了遍,却没见得有哪个走进来。  钟九诗巴掌一拍,断定道:“他们不会进屋!”  确实不会进屋,只要屋内保持安静,他们就不会进来查看。  不远处传来咕咚咕咚的声音,仿佛开水里下饺子,又是一阵骚动,盔甲声叮叮咚咚。  杨晓侠被吸引了注意力:“谁那么倒霉。”  钟九诗分心道:“你管他的,瞎操心。”  花亦辰啧了一声:“注意力集中。”  钟九诗便以一种你想死啦的眼神瞪过去,花亦辰连忙改口:“怎么样了?”  “不知道,黑乎乎的看不清。”钟九诗闭上眼睛。  杨晓侠道:“还是我去吧。”  花亦辰白了他一眼:“你变得了鱼吗?”  杨晓侠争辩道:“妹妹都有新招了,我也在进步的好嘛!”  花亦辰道:“合着你这是说我吃老本没新招?”  杨晓侠立刻举手投降,毕竟吃喝住都是花亦辰买单,杨晓侠脑袋又没抽,自然不会跟金主过不去:“花花你想啥——”  倏地,钟九诗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整个人弹起来,冷汗把鬓角的碎发都濡湿了。  花亦辰一个健步过去,扶住她,问道:“怎么了?”  “鱼!有鱼!都是鱼!”钟九诗骇得花容失色,单是鱼她还不至于如此,几乎跳脚,“冉遗鱼!吞灵气法力的那个!吓死我了!差点被吞了。”  显然是钟九诗代入鱼眼时,代入了自己的情感,把自己当做那两条由法力凝气而成的鱼,大鱼吃小鱼,原本在鱼类中无敌的阴阳鱼,此番终于遭遇天敌了。  杨晓侠还在注视外面的动静,盯着正门,大叫:“他们要进来了!快跑!”说罢环顾四周,准备从后门或是窗户逃走。  钟九诗的叫声穿透力极强,吸引了盔甲兵的注意力,抱起罗盘就向正门的方向冲:“不行,我的鱼还在逃命!得先收回去!”  花亦辰人高腿长,没有说什么,两步就超过钟九诗,双手拔棍,双短棍合二为一的同时,飞脚踹门:“hello,surprise!”  两扇门板飞出去,撞到了一群巡逻兵。  杨晓侠跳起来化形仙鹤,双翅伸展,凌空撞出去,撞倒了余下的。  一黑一白两条鱼从水里窜出来,火烧眉毛似的飞,水中紧跟着钻出个蛇头来,长着铜铃般的马眼。冉遗鱼长有六脚,但是没有从水里爬出来继续追。显然是局里在水中放入这种鱼,河水流遍紫禁城,免得有谁走水路抄近道。  果然能想到的方法都被局里堵住了。  赶在其他的巡逻兵赶来之前,花亦辰带着钟九诗躲到附近的墙根处,警报还未消除,杨晓侠则趴着墙头悄悄探出脑袋观察敌情。  钟九诗惊魂甫定,才想起来关键事,问道:“我们负了多少分?”  花亦辰道:“不知道,没数,怎么也有二十来人?”  钟九诗无法平静了,抓狂道:“两百分!一上来就扣两百分!这考试也太坑爹了!”  杨晓侠松手跳下来,发出警告:“来了!快走!”第111章 金水桥(2)  祖章眼尖,发现墙角那间店似乎是个纪念品店!当即如捡了宝似的,抓住白夕浮的衣服,脚尖抵着地上一块凸起的地砖,死活不肯走了。  白夕浮怎么也拖不走祖章,便抱怨道:“你就不能考完试再买吗!把整个纪念品店都买给你!”  熊堪琦秉着孩子想要就买的原则,左右看看,没有动静,已经准备去了!  祖章立刻不要白夕浮了,转而扒着熊堪琦的衣服。  白夕浮灵光一现,凑过来:“店里有地图吧。”  “有吧。”熊堪琦也不是很确定,但知道白夕浮想干什么了,有个地图确实不错,紫禁城四四方方的,对于他们而言却跟迷宫没多少区别,走到现在都是瞎子摸象。  和其它宫殿不同,纪念品店是上锁的,不过考规里没有撬锁扣分这项,白夕浮直接一剑把锁砍成两截,偷鸡摸狗与白夕浮十分相宜,毫无违和感。白夕浮自己甚至相当镇定。  祖章指挥腰间的蛇给他叼盒子,自己接过来边拆边装进包里,带包装装不下几个。  白夕浮找到了地图,又看祖章不顺眼起来,平时也不缺吃不缺穿,要啥给买啥,再难买的aj都给他买了,怎么考个试原形毕露了!白夕浮拆开地图:“够了!随便拿两个就够了!”  两个怎么够!还不够自己玩的!祖章争辩道:“弟弟也要两个!妹妹两个!大神两个!花花两个!小侠……”  白夕浮脸色已经很难看了,熊堪琦原本守在门口,门不上锁就会自然打开,熊堪琦就是在守这两扇合不拢的门,眼见白夕浮要揍孩子了,立刻把祖章从柜台后拎出来。  熊堪琦一松手,门便开了,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个手提长矛的巡逻兵!  出师未捷身先死!当当当,扣了五分!  屋内对生物最警觉的是祖章身上的蛇,对法力最敏感的是会御剑的白夕浮,何况熊堪琦一直守在门口!巡逻兵究竟是怎么出现的,明明一动浑身上下都是兵乓声。  白夕浮挽了个剑花,熊堪琦会意,拉着祖章蹲下来。白夕浮一脚蹬在柜台上,借了力道,从熊堪琦头顶飞出去,一剑插进巡逻兵严密的面罩内!  这些巡逻兵杀起来很容易,跟纸糊似的。毕竟局里的目的不是为了让考试成员解决这些巡逻兵,而是避免被发现。  巡逻兵扁下去,月色下,白夕浮赫然发现身边站着十多个巡逻兵!一个二个简直像是兵马俑。  虽然看不见脸,但虎视眈眈的感觉从冰冷的面罩下散发出来。  但是这些巡逻兵都静止不动,不像其他巡逻兵,始终不知疲倦的巡逻。  “祖祖。”白夕浮缓缓起身,浑身都在戒备,声音都轻了不少,“你拿了多少个?”  祖章翻了翻包:“十一个。”  白夕浮看了眼手中的地图:“十二个,这里也一共十二个。”  这下祖章脑袋不够用了,茫然道:“哈?”  熊堪琦会意,把包里的摆件都掏出来,一一摆在玻璃展示柜上。  祖章依依不舍的看着包里的东西被掏出来,每拿一个他的心都在滴血!  白夕浮一只手反手持剑,另一只手依旧拿着地图,对着身后的熊堪琦一挥。熊堪琦和祖章垫着脚走出纪念品店,白夕浮便一边防备一边倒退。  祖章终于明白过来,哭丧着脸:“这是考试吗?怎么跟打游戏似的。”  白夕浮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再重复动作,发现并不能够缓解,于是暴力了。把地图卷成一个纸卷,冲着祖章的后脑勺抽下,压低声音怒吼:“妹妹两个!弟弟两个——咱们一下被扣了六十分!”  尤念当然不知道他们被扣得分已经算是少的了。不过他也不是个地理多好的,最多能做到不路痴,抱着百度地图定位找路都没问题,乌漆嘛黑让他在紫禁城里边躲边摸索简直要命。太和殿和金水桥尤念还有点位置概念,转了个弯尤念就彻底懵逼了。 第99章 齐麟的提防心也提升到了极限,指针在红色范围内波动,随时可能会爆表。  天空中时不时有准备突破防线的成员,都是觉得地面上得不到线索,纷纷把目标转向天上,加上有带头的,更是一如既往的引得电闪雷鸣,结界却没动分毫。  齐麟终于肯动脑筋了,看着尤念在画图本上记录下各种符号和数字,提醒他道:“会不会在天上?”以他的本性,此刻恐怕早就变出原型,朝天上瞎撞了。  尤念心里也在打鼓,但实际上是只嘴硬的死鸭子,只有他可以挑衅神兽的权威,神兽不可以挑衅他的权威,没错!我就是这么霸道,尤念心想,嘴上却道:“也许吧,不过我不觉得是这样。用法力突破不是实践考试的宗旨,否则设置那么多一用法力就会警觉的巡逻兵做什么?”  齐麟不能听反问句,尤其是尤念的反问句。  等到七个兵种重复完毕,尤念把画图本抱在怀里,鸣锣收兵:“走吧,换个地方。”  手持红缨枪的巡逻兵被几步之外的动静吸引了过去,齐麟一脚踹开挡门的假山石,有点发泄的意思,每个关节的活动都在表达他的心情和个性。一种阴郁的心情和偏执的个性。  不问不答只会干活的龙,与崇拜自己的齐麟,尤念觉得这个组合简直太完美了。  出了一个宫殿,进了另一个宫殿。  尤念躲在齐麟身后,垫着脚尖,鬼鬼祟祟做贼似的,宛如飞天大盗潜入紫禁城一试实力。如果真的成功,确实能在江湖里扬名立万,一举成为龙头老大了。  尤念已经不在意进的到底是哪个妃子的宫殿,反正冷冷清清的,大家都躲着走,每一间看起来都如冷宫。宫殿门前,齐麟推开门,小心看了一眼,示意没问题。  沉寂许久的宫殿内,陡然被月光照耀,像是沉睡的棺被后世人以谦恭尊敬的态度开启。  “真的不会进屋内。”尤念感慨。他们在假山后观察良久,发现没有一队巡逻兵是从屋内进来或是出去,只在路上行动。  宫殿内的摆设比电视剧里还要富丽堂皇,不像是平日用来接待游客的,到真的像是特意为一位受宠妃子预备下的金屋。  齐麟还想去搬椅子给尤念坐,尤念赶紧拦着他:“别乱动啊,说不定都是古董!”  尤念倚着门槛席地而坐,嘱咐龙继续观察,示意齐麟也坐。既然巡逻兵不会进屋,有龙一个人看着就足够了。把龙家大少爷当苦力,尤念没有半分愧疚感。  齐麟大抵有被害妄想症,认为龙那种人畜无害的举动都是装出来的,担心龙可能会放一队巡逻兵进来害他们扣分,始终不放心。  尤念则以为齐麟是吃醋,其中不乏对于竟然出现个能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人的妒恨。毕竟齐麟始终是不可一世的。  齐麟默然看着尤念专注的模样,他的注意力只要集中在尤念身上,氛围难免旖旎。  画图本上其实不过七个符号和数字,尤念灵光一现,小数点摘掉,从小到大排列,赫然是斐波那契数列!  齐麟虽然云里雾里不知道尤念的小脑袋瓜在想什么,但好歹是自学完初中数学的神兽,看得懂斐波那契数列,顿时震惊了!现在是买个菜也不用数学了,齐麟没想到那玩意还有用!尤念再度刷新了齐麟的妖生。  这是巧合?没有巧合,只有必然。尤念心想,目前为止,龙观察到的三个兵种的重复时间也完美重合了。  手持□□的巡逻兵被附近的动静吸引了过去,尤念想到一事,龙有任务在身,便吩咐齐麟跟过去看看。  齐麟看了眼龙,坚决道:“不。”  尤念感到意外,不认识般打量齐麟。平日里,齐麟之所以能在床上随心所欲,主要是因为他在床下有求必应。  齐麟继续说:“让他去。”  “他”自然是指龙,齐麟已经傲娇到连龙的名字都不愿意叫。  “你还会使唤人了是不是!”尤念嗔道。把龙当苦力使唤,龙既不用休息还不用他支付薪水,再看两手空空无所事事的齐麟,尤念怎么还好意思继续使唤龙?  齐麟面不改色道:“留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尤念指了指站得笔挺的龙:“不是有他么?”  齐麟的语气听起来很严重的样子:“就是留你和他单独在一起我!不!放!心!”  尤念觉得齐麟据理力争的样子很帅,摸了摸他的脸,原本是本着公平的原则,大家都出点力的,现在忽的不舍得了。  齐麟觉得自己这样说不好,语气当即软下来,半哄半劝道:“要不咱们一起去。”  “留龙一个人在这里?”尤念脱口而出,给龙一个命令,估计他能在这里留到老死,连吃喝都不会解决。和齐麟比起来,龙才是个宝宝。“我跟你去捣乱吗?”  齐麟不敢相信:“怎么会——”  尤念知道齐麟接下来要说“你最厉害了”之类的话,□□巡逻兵只能看见最后一个了,再这样争辩下去,也不用跟了,于是暂时妥协,毕竟账是可以秋后算的,连忙打断他:“好,让龙去。”  齐麟这才心满意足,像得到了一个心心念念玩具的大孩子。  尤念哭笑不得,吩咐龙:“你跟着那群拿□□的,看他们在做什么,如果他们被打不见了,就回来。”虽然很简单,但尤念可谓操碎了心,担心龙不会灵活变通,只得补充,“计时十分钟,无论如何都要赶回来。记住千万不要发现,小心为上,去吧。”  龙接收到命令,没有任何犹豫,悄然推开门。尤念一晃眼他就没了踪影。单论身手,齐麟确实比不上他。第113章 规律(2)  齐麟今晚的言谈举止怎么看怎么诡异,尤念低下头咬着铅笔头,心思却不在画图本上的图案和数字上——特别像吃醋,齐麟不会吃人的醋,花花没事就撩自己也没见他吃醋,难道是因为龙的身份能和齐麟相提并论?  想不明白,尤念又不能让齐麟知道自己又在腹黑,画图本翻到新的一页,整理笔记。  龙一走,活就留给齐麟了。  见尤念不说话,齐麟本是个沉得住气的,遇到尤念是毫厘的气都承受不住,好像尤念有一时片刻不跟他说话,都在酝酿分手感言似的。  齐麟闲暇状地倚在门上,心里一动,问着:“老婆你在干什么?”  自从齐麟知道白夕浮的外号是“媳妇”之后就改口了。  尤念浑身上下一僵,思虑和疑窦被齐麟一声“老婆”打散,四肢关节都不能动了!这突如其来的暧昧,让尤念太抓狂了。  大殿内静悄悄的,月光如阳如虹,清晰明亮。尤念抬起头,身侧的青年身形高大威猛,宛如遮天蔽日的世界之树,而他自己是在树下休息且贪念一生清凉的路人。  “在统计。”尤念示意齐麟看画图本,“那群兵看似找不到规律,各种兵种也是混着来,其实还是有规律的。”  齐麟凑过来,蹲在尤念身边,瞧着他三角形的眼角扰得自己心乱如麻,浑身上下充满了喜悦:“你好聪明。”  尤念不免得意,尾椎骨上无形的尾巴翘着:“那当然啦,来来来,我解释给你听。”  齐麟凑得更近,差点便贴上。  好为人师是每个人的通病,尤念手舞足蹈道:“线索不可能是在天上,进来一小时就能发现,考试怎么可能那么简单?笔试都难成那样子,何况实践了。实践考试的时长是三天三夜呢。”  齐麟根本没听进去,只顾着看尤念。尤念上下两张唇一翕一张,齐麟就找不着北了。  尤念兀自叽叽呱呱地说道:“所以要找不属于紫禁城的元素嘛,只有我们和这群巡逻兵。总不能从自己身上找线索,就只剩下兵了……这就是在做数学题,无论阵法还是符咒其实都是有公式算计的……喂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齐麟的手已经揽着尤念的腰了,上半身贴上去,心如草原跑马,易放难收。  尤念可不想给人免费看,怒瞪,挥起画图本就要打。  齐麟悻悻然,回到门口继续观察。  尤念又是灵光一现,心道我缺张桌子,看着殿内陈设,唉,用一下也无妨嘛,反正不可能真的是古董,否则也不会把他们丢进这里而不来个围栏或是挂个“生人勿近”的牌子。虽然不懂是什么法术,但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这就叫不明觉厉!  地上冰冷沁心,尤念爬起来方才察觉,又管不了那么许多,还是考试重要。他捡了张椅子坐下,这材质,红木?反正他不认识,无所谓了。  尤念坐下来,把画图本在茶几上摊开,心里觉得此时应该有杯莲叶上露水熬煮的上等香茗方才应景。  哈哈,尤念觉得自己肯定是电视剧里被虐得不要不要的角色。  齐麟猛地抬起胳膊,示意尤念镇定。  门外,两个巡逻兵凭空出现,却静止在原地,一动不动。  齐麟看向尤念,以眼神示意。  尤念阁下画图本,站起来,惦着脚尖走到门口。  齐麟看不明白,两个巡逻兵竟然只剩下一个,心中的疑惑登时到了极点,就要迸发爆炸,用嘴型道:“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尤念从门缝往外看,却是只有一个巡逻兵!扛着战戟,威武雄壮,旁若无人,以一己之力散发出千军气势。如果是发现他们了,不会不动,尤念心想,可面朝屋内,确实是发现了呀,赶紧让齐麟把过程仔细复述一遍。  齐麟的语言功底有限,不似尤念那般紧张,不过是一两个巡逻兵而已而且扣分什么的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无感:“我开始时看见了两个,并排站着,也像现在不动。但是你刚一来,就只剩下一个了。”  “因果循环遵循能量守恒定律”是书上的原文,尤念觉得这句话妙不可言,一撇一捺都极聚无边智慧与法力。  尤念抓着齐麟的胳膊问:“我一来,另一个就消失了?”  齐麟颔首。  尤念捕捉到漏洞:“是在我刚起身的时候,还是走到半路,还是走到这里?”  齐麟照实回答:“刚起身。”  尤念和齐麟都不约而同的望向茶几上的画图本。搁在那里,现代的纸张与古代家具交织,让尤念有种穿越了的违和感。  “你在这仔细看着。”尤念想他这一刻的智慧肯定也发挥到了极致,只求别物极必反,他是组里唯一的智慧担当啊,笨了就完了。  齐麟每个字都落实下去,不敢懈怠,觉得尤念这样子,千军万马也听之任之由之,气势恢宏,人也好看的不可方物。  尤念轻手轻脚的走到茶几前,提醒自己千万别碰到,心底里仿佛有着十成的把握。夜色里一步一个身影留下。他轻轻的拿起画图本。  蓦地,齐麟发现门外那个静止的巡逻兵消失了。  拨云见月!  尤念心里一旦有了底,便嬉皮笑脸起来:“我试试。”  “等等——”齐麟伸手制止他,连尤念自己也听见盔甲相撞的声音,那是一队巡逻兵潇潇洒洒的走过。虽然不知道那个明显发现他们的巡逻兵为什么没有过来,为何只是静止不动,是体现他的与众不同?但是如果被会动的巡逻兵发现,就难以保证了!  尤念屏住呼吸,静待巡逻兵离去,同时担心龙别出什么岔子,十分钟快到了。  这几十秒的功夫过得甚是缓慢,尤念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手腕上传来的秒针一格格转动的声响。一下一下,时间的力道比心跳声与生命力更兴旺。法力可以扭转生死,死而复生,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真正扭转光阴的力量。  巡逻兵一走,齐麟便道:“没事了。”  “我试一下。”尤念要飞起来了,脚上仿佛蹬着一双赫尔墨斯的飞行鞋。说着,他一指头戳着茶几面。  齐麟转过头来,讶然:“出现了。”  尤念道:“原地?没移动。”  这齐麟倒是没放在心里,透过缝隙数着地砖,忽的看见龙出现在大门前,发现院内站着个巡逻兵之后,飞速撤退消失。眼不见心不烦,齐麟把这句话发挥到极致,假装没看见。再转回头来对着尤念小幅度的摇摇头:“没有。”  尤念翘起大拇指,示意做得好继续观察,收回手指头。刚才戳得太用力,手指头有些僵硬。  齐麟继续讶然:“又不见了!”  尤念为自己感到欣慰,默然叫好,想着我简直太聪明了。  大家都是懂法力的,倒不是因为凭空消失和腾空出现而诧然。齐麟诧异于尤念的智商,太聪明了,在他眼里,尤念简直聪明到发明了全世界。他五光十色与人生百态的生活,都是尤念带给他的,是他的造物主。  就在这时,侧边一扇窗被缓缓推开。  尤念的心陡然“咯噔”一下跳到嗓子眼,就要跳出来!齐麟也立即警惕,准备上前,随时都能爆发。  一身黑衣的龙像一只纯黑轻巧的猫,一手撑着窗,灵活地翻了进来。无声无息的关上窗,视若无人的走回尤念身边,相隔精准的十五厘米。  显然是大门走不成,走了窗。  尤念想,你还是会转弯的嘛。 第101章 尤念的思路冷不丁被打了个岔,当即忍不住捧腹大笑,既腹肌疼之后,肝儿也开始打颤。  “德”尤念是没瞧见,“智体美劳”倒是被龙发挥得淋漓尽致。龙智慧过人,一路都在捕捉问题。体力自然不必多言。美?人是很帅,画画的功力应该足够能开个画廊?路上更是任劳任怨,胼手胝足,实在是考试必备的不二人选。相比之下,齐麟都显得可有可无了。  齐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比没了,觉得这样下去不好,怎么自己老婆总是被别人逗笑?对龙的敌意更上一层。  尤念心里有一阵秋风飘过,卷起落叶,打了个旋儿。想着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背后红墙的另一侧,传来一队巡逻兵铿锵有力的步履声。  齐麟站不住了,等着尤念发话。尤念就是说让他连续后空翻或是学狗熊钻火圈他都会做完,认真奉行,绝不含糊。齐麟是那么相信他!  尤念下定决心,把画图本装进包里,干脆道:“翻吧,不管了。完蛋就完蛋,大家一起完。”  如果能扔龙家和妖联的少爷出局,陈辰应该会很欣慰。  “我相信你!”齐麟就等着这句话,拉着尤念走在前面,转头道。  尤念的抓狂未散,被齐麟一激,便炸了,怒吼:“你相信我有个毛用啊!我也相信我自己!有用吗!考官会因此网开一面吗!并不会!”  墙有多高尤念没概念,目前这种状况,多高的墙于他而言难度都是一个级别,两米的和十米的他都爬不上去。  巡逻兵不会出现在这里,齐麟准备化原型带尤念飞过去,反正不过两三秒,就算是被发现也早就飞到另一边去了。除非另一边也有队巡逻兵!不,另一边应该是在嗑瓜子掼蛋搓麻将消磨时间的监考官们!  尤念问龙:“爬的上去吗?”  龙看着尤念,回答:“爬不上去。”  那就让齐麟一起驮着呗,尤念无所谓,反正你看上去也不像受,齐麟不会喜欢你的,换成祖祖说不定他会有点担心。  齐麟一听,脾气上来了,拒绝道:“不行!”  先是尤念克服自己可能出错的恐惧,后又迎上了齐麟突如其来的傲娇情绪。尤念的抓狂进化为崩溃,眉头紧缩,真想把齐麟的嘴缝上再上个马鞍,拿皮鞭抽他。  齐麟还非常可恶的补充道:“让他呆在这里。”  尤念扯着一边嘴角,冷冷道:“只有我们两个过去?”  齐麟点头点了一半,意识到尤念是在说反话!好似有冷风吹过,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不可肆意的看着尤念,好像他心心爱爱的那个人的块头体格能瞬间把他碾压成齑粉渣渣。  “龙。”尤念头也不转,沉着一张小脸看着齐麟,不过对龙的语气好了一星半点,“你有剑的对吧,会御剑吗?能飞的那种。”  龙的设定是,回答问题之前间隔整整一秒。  趁龙还没有回答,齐麟连忙抢先道:“好!我答应就是了,你别生气了。”  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尤念想着花花和你都没有深仇大恨,花花和任何妖怪都相处的很好,虽然不知道龙家除了花花和龙还有谁,但是你怎么偏偏跟龙过不去?不对,自从齐麟不告诉尤念是龙家人解围起,齐麟就不对劲了。关键是,如果是吃醋也就算了,齐麟显然不是在吃醋!一点酸味都没有。  齐麟感觉到尤念的滔天怒火,怂得不能再怂,真的怕尤念和龙走了,不要他了。想起曾经的承诺,仿佛谎言一般,一触即破。  那一刹,全世界都离他而去的感觉如此清晰,他像一条流浪狗,看着灯火通明的城市,却没有落脚点。尤念在他的软肋上,默默扎根壮大。  蓦地,齐麟想起陈辰有关谎言、雪球以及伤口的话,后知后觉。他想变小点,说不定能消减点怒火,争取到尤念的爱心。但是体型小了就不能驮两个人了!尤念身后的那个人简直如芒在背,齐麟越想越恨,龇牙咧嘴,恨不得把龙生吞活剥了。  龙骑马的身手应该很好,尤念看他那动作,显然是把齐麟当马给骑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报仇?  龙总是不知不觉的带给尤念各种笑料,尤念的笑点本身就很低。当龙自然而言的双手环抱住尤念的腰时,尤念顿生一种异样的情绪。那是一双坚定的臂膀。  尤念有点初见齐麟时的怦然心动感,暗道大叫不妙,我没那么见异思迁啊!  幸亏齐麟在当坐骑,否则神兽发飙,紫禁城成废墟,谁拦着都没用。  齐麟一跃而起,越过红墙。另一面,并没有尤念想象中的那么可怕,空无一人,萧瑟的风吹过,角楼就在眼前!  “白担心了!”尤念松了口气,轻轻笑出声,其实非常想大笑一场。他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好像其它都不重要了,什么齐麟的傲娇以及对龙的心动,与之相比都不是个事!  齐麟化为人型,看见尤念笑了,兢兢战战的心顿时恢复如初,夸道:“当然了,你最聪明。”  尤念继续怒而瞪,伸出一根手指束在齐麟面前,态度强硬:“不要岔开话题!”  架不能在外人面前吵。事实上,在一起好几个月了,尤念还没同齐麟吵过架。齐麟在尤念面前是软的,尤念也是团棉花糖,相互的坚韧都施展不开,根本发不了脾气。  角楼里,正中央,一卷展开不足一米的绢布画卷悬空,画上青山绿水,看起来非常眼熟。画卷上灵气充沛,仿佛天地脉的灵气便发源于这一卷上,如同长江的起源唐古拉山。  看见的那一刹,尤念的脑海里只浮现出四个字“道法自然”。那个名字就在喉咙里,可是尤念说不出来,讷讷地问:“这是什么。”  齐麟能分辨法宝,但是没有辨识度。说白了就是能分辨出法宝与非法宝,以及该法宝的作用和威力,但是不知道名字,比如说把诛仙四剑之一的绝仙剑当一把锋利的武器,而非是绝仙剑!说白了还是见识少,目光狭隘。  龙自动回答:“千里江山图。”  “啥?!”尤念不敢相信。  龙又自动重复一遍:“千里江山图。”  尤念当然知道这幅传说中的传世名画,他知道清明上河图被炼成了法宝还出过场,花花他们便遭遇过,没想到这次的主考场竟然是千里江山图!不过若不是这张图,还真配不上紫禁城。  然而无论是千里江山图还是街边的三十块一张的山水画,在齐麟眼里都没啥差别。  思虑正确,计算成功!尤念忘却前不久的担忧,乐得欢天喜地,喜滋滋地开始蹦跶:“拿装备拿装备!”  属于第十五组的装备被传送阵传送来,不是雪山!没有保暖衣和登山装,也没有潜水服和冲锋衣!注定了这次的主考场环境并不恶劣。装备只有矿泉水、压缩饼干和复合型维生素。  尤念的欢喜劲过去,大叫一声不好:“环境越恶劣,考试内容就越简单,这次环境那么好,岂不是难度更大!”  齐麟把东西装进包里,丝毫不介意:“有你老公在,都交给我。”  只要别限制法力的使用,齐麟就能大展身手,带着尤念日天日地日法宝。当然如果龙不再,齐麟心情大好,说不得能发挥十二分的威力。  龙站在一边,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尤念吼道:“你又把龙忘了!一组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懂不懂啊!”  齐麟半懂,但他装不懂,茫然地摇着头看着尤念。  尤念这才想起来齐麟不会成语啊!又懒得解释,只得重复已经教了很多遍的道理:“你把他丢在这,就算我们在里面得了第一,也是倒数明白吗?算总分的!”  齐麟背好单肩包,看着尤念。  尤念道:“不许再闹脾气,不许再打架!考完试你想怎么打都可以。”  考完试龙家和妖联的肯定都在,各自拦着自家少爷,监考官们肯定也不会放有谁任肆意打架妄为,否则特管局就太没脸了。而尤念自己,他想着齐麟五行缺架,打一架说不定就好了。  齐麟没有完全理解尤念的话,瞥了眼腰杆笔直的龙,自己也下意识地挺胸收腰,愈发显得宽肩窄腰,比顶级的男模还诱人。  尤念抿着嘴,默默舔着唇。  “只要他别动手,我就不动手。”齐麟不假思索道。  只要齐麟有要动手的趋势,龙就会先声夺人抢先一步,率先动手。但尤念不知道这一点,上一次打架时,尤念在门外没看见。  齐麟继续哄着尤念道:“考完再打。”  “好啊。”尤念想着龙的身手,觉得齐麟可能真的打不到他,俗话说常在河边走怎能不失蹄,结果当然是什么事都没有,最多双方耗个力竭。  尤念从角楼边蹦跶过去,站在千里江山图前,招呼龙一定要跟紧了。  龙贴着十五厘米的距离,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齐麟“哼”了一声,假装没看见。  尤念欣慰,时时刻刻都在进步,没事就迈一小步,就是大进步!多好!千万别再闹脾气了!神兽的脾气果然非同凡响,连他都快拦不住了。  齐麟揽着尤念,上前一步。  千里江山图里,依旧夜色凄凉,只是天空中日月同辉。不是平时见到的西方落日东方月牙初生,而是正中悬挂着一轮无光的绚日,以及一轮温柔且大三倍于绚日的下玄月。仿佛是月亮一时嘴馋,一口一口把太阳啃了一圈。  微风和煦,尤念深吸一口气。他来北京的这段日子,虽然北京的天气始终很好,但空气质量一般般,现在的空气是前所未有的清新,心肺如被细细洗刷,于是忍不住感叹道:“这里空气真好!”  齐麟便道:“法力作用。”  这才叫时空类法宝!尤念虽然见识不多,亲身体验的次数加上这次才两次,但是两次对比,简直判若云泥,齐心怀的那个卷轴法宝根本不能比。强烈的真实感传来,丝毫没有违和感。  尤念继续蹦跶,催促着:“不知道已经有多少组进来了,我们快走吧。刚才都怪我,耽误那么久。”  这番自省,尤念是真心实意的。他犹豫了十多分钟,没个主意,最后还是齐麟给了他一根主心骨。如果让尤念单独遇到这种事,恐怕真的会在墙角坐到天亮。  走还是停,这种事,齐麟最听尤念的,自然是尤念说什么就是什么。齐麟摸着尤念的后脑勺,轻声道:“怎么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根本找不到这里,只能打进来。”  尤念笑道:“肯定早就被负分太多被驱逐了。”  如果是只有齐麟,或是换个镇不住他的,说不得齐麟现在已经负了几千分,甚至不止,毕竟巡逻兵是无限刷新,极有可能一直负分到考试结束,负十分负十分无限循环。  尤念发现无论是他还是齐麟都没办法单独行动,反倒是加在一起合二为一时,才能完美发挥。  第十五组历时四个小时,经历智力和信心的双重考验之后,终于发现主考场,成功摘夺第一个发现的桂冠!  第九组已经发现端倪,正在激烈计算中。杨晓侠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手里是钟九诗用秃了的2b铅笔。不仅计算能力有限,计算条件也有限,恐怕还没算完铅笔就先用秃了。杨晓侠一边计算,偶尔还抬起头分个神歇歇眼。  花花说他一窍不通,妹妹写出个公式就不管了,而且她只擅长画图,即数学中的空间几何,包袱只能甩给自己。杨晓侠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自己的地位又提高了那么一丢丢。  其他组惨不忍睹,不提也罢。  陈辰斜眼瞥着屏幕里的尤念,真是恨不得瞬移过去亲一口,哪怕被齐麟揍也值了!反正他本来就是死的,总不能给他揍活了。  小橘猫陛下太给他长脸了!  总监控室旁,召开紧急临时会议。经过主考官与诸位在场领导商量后,一致决定,副考场的时间将不再是无限的,暂定八个小时,至凌晨六时。凡是过时,一律扣一百分,直接打开主考场入口,随机投放。  否则主考场考试成员太少,看起来没劲,何况那么多人力财力投资进去,总不能打水漂。第116章 冰与火(1)  夜色惨淡,满目星光,却偏偏没有紫微星,齐麟分辨不清东南西北,事实上连东南西北的概念都是尤念教他的。  尤念的手表盘里有个迷你指南针,避免了要单独带指南针的尴尬。好像家家户户都有辨析方位的法术,然而能上天入地的齐麟并不会!  齐麟手搭凉棚,登高望远,极力远眺。  地上野草柔软细腻,脚踩上去,令尤念舒服的想打滚。趁着齐麟远眺的功夫,尤念坐在草地上,伸了个懒腰。  尤念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月光虽不明亮,却也刺眼耀目。抬头正好看见龙两条笔直的大长腿!上苍造物简直太要命,出生那么好的人长得还那么帅。他问道:“龙,你会分辨方向的法术吗。”  又在找他说话!齐麟耳朵一动,手放下来。然而才答应尤念不找麻烦,齐麟总不能自打自己脸。如果尤念能保持一路上不搭理龙,龙也别闲的没事自己贴上去,那他也不用时刻提防。齐麟才懒得找架打,赶紧考完回家抱老婆才是正经。  龙转身,看着尤念,回答:“会。”  如果是普通人,肯定知道尤念的意思是会分辨方向就赶紧用,别藏着掖着,但是龙不行。这样的对话确实很费劲,尤念倒是不怕麻烦,因为他很想见识一番:“试一下分辨方向呗。”  龙道:“千里江山图没有方向。”  尤念反应过来,盘腿坐下,好奇心上涌,势如破竹,非得问个明白:“时空类法宝都没有方向一说对吧。”  龙回答:“对。”  尤念发现龙这个人说话时必须直视问话人,如果不是已经知道龙的个性,非得被他这种□□裸的直视盯得问心有愧不可。 第103章 尤念等着齐麟给他拧袜子,看见龙站在一边,说道:“点个火呗,来张集火符。”  齐麟可以不用纸符就捏出团火焰来,但是耗费自己法力,不如借助纸符。  然而龙却回答:“没有集火符。”  集火符是最基础的五行纸符之一,除了尤念买来试着玩,其实没谁愿意买。因为物美价廉,所以只能做媒介符使用,要想来场大火,还得消耗自己的法力。不过尤念有,包里湿漉漉的一沓符,还有陈辰给他的塞给他的乱七八糟的纸符,不过特质的黄纸防水防潮,水里泡个五十年都没问题,红色颜料也是以朱砂为主加入特殊材料,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分钱一分货。  尤念找出一张集火符,递给龙。  齐麟知道尤念空有满满当当的法力却用不出来,此时有点异样的感觉,以他的中文水平还不知道那叫做贼心虚。只能默默给尤念拧袜子,拧完袜子拧裤脚。  龙接过纸符,用两只手指捏着,指心里的纸符便开始燃烧。  尤念招呼他坐下来,一团火焰熊熊燃烧,集火符的温度很高,像个电暖炉,烘烤的感觉非常舒服。心里想着,幸亏是不会问问题的龙,否则换谁都问一句:“你怎么不自己用?”然后他就瞒不了,不过至今依旧没见过陈辰所谓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哪里有。  齐麟拧完水,顺手从尤念头顶摘下只吓呆了的小螃蟹。  “给我!”尤念接过来一看,螃蟹便在他手心里蹦跶,脱了壳的!裹上面油炸最好吃了!  齐麟一听便跃跃欲试,准备去水里抓螃蟹。  尤念赶紧拦着他:“这里的都是不能吃的!”  龙一共燃了三张集火符,尤念才感觉好受了不少。尤念辛辛苦苦耗费不少脑力,齐麟和龙是辛辛苦苦耗费大量体力,便从包里拿出压缩饼干和水开始补充体力。  纸符不怕水,食物和水也都是密封的,唯一倒霉的就是尤念的画图本!湿漉漉的成了一团垃圾,尤念为自己的幸运物叫苦,要不是这个画图本,他们能那么幸运进来吗?虽然进来后就马不停蹄遭遇不幸。  齐麟表示他可以拧拧水再烘干一下。  “好吧。”尤念嚼着高热量的压缩饼干,无论拧还是不拧,他这个画图本都别想要了,决定给齐麟玩一会,免得他一没事,就看龙不顺眼了,“饼干味道不错,有点甜。”  因为保密性的缘故,这种压缩饼干上只能印简单的生产日期与保质期限,不印logo,专供专属部队,在保证高热量的同时提高了口味和营养价值。  齐麟对甜食的热爱仅限于冰淇淋,虽然给什么吃什么,但这个饼干口味其实并不符合他的口味。齐麟不经意地皱着眉头,但还是大口的吃着。  尤念用中指轻轻揉着齐麟眉间的川字型皱纹,哄道:“你可以想着出去要吃什么,咱们点外卖,叫回家里吃。”  不过齐麟更喜欢吃尤念亲手做的,他可以打下手,洗菜切菜,吃完了刷碗刷盘子。就是因为齐麟的主动和自觉,尤念才没告诉他还有洗碗机这么个玩意。  尤念和齐麟心有灵犀,抚摸皱纹的中指不经意的弯曲,冲着齐麟的脑袋就是一敲:“那么累还让我做!”  齐麟当然不舍得尤念累着了,挪到他身边来,用自己炽热的身子紧挨着尤念微冷的上半身,“我来做!我可以做了!”  然而不可能!尤念的主权领土不容侵犯!  龙似乎有所察觉,再酷似ai也是个血肉成分的人类,看着尤念和齐麟,觉得有什么,又不觉得有什么。尤念想他的感情,应该是宛如净土,不是没有,而是有待开发。  尤念好客,想请龙来家里吃饭,毕竟是一组的,理应经常混在一起。比如花花、妹妹和小侠,又如祖祖、老白和大熊,三位一体嘛,可是齐麟这性格,最多做到共处一室而不打起来,同桌吃饭貌似有点不可能。  在齐麟自动忽视龙的时候,尤念始终在琢磨他们可以和睦相处的办法。  尤念边想边吃,倦意上涌。  齐麟发现尤念手中的饼干掉在地上,方才发现尤念睡着了,还打起了微不可查的小呼噜,便把他揽在臂膀里,捡起地上的压缩饼干继续吃。  龙吃完后,没有接收到命令,进入自动待机状态,阖眼打坐入定。  尤念一觉醒来,浑身关节肌肉都如初生。抬眼已是清晨,天空日月同辉,湛湛青天宛如咸鸭蛋壳。这下是太阳吃了月亮的光。  这种苍穹,让人有种人鬼两分的错觉,生死契阔。不过齐麟在他身边。尤念整个上半身都靠在齐麟怀里,一只脚则蹬在龙的怀里。  尤念:“.…..”  太不好意思了!尤念讪讪地收回脚,动作已经够小心,然而他一动,龙便睁开了双眼。双眸内清莹,仿佛随时可以容纳下苍穹与大海。齐麟也醒了,原本是轻轻搭着的手拿捏了些力道。  才早上九点多,算起来也没睡多久,可能是因为千里江山图里灵力充沛,连尤念都精神抖擞。  尤念起身才发现,内裤居然还有点湿,不过说出来只能徒惹尴尬,总不能光天化日的脱裤子□□!  草草用矿泉水漱口洗脸,幸亏毛巾牙刷牙膏不再禁带物品项目里。局里可以禁止食物,但不能禁止大家爱干净。  早饭又是压缩饼干,尤念突然也想要好吃的不想要分数了,特别想让齐麟下水捉螃蟹吃。  “唉。”  齐麟闻声凑过来,手拿牙刷,嘴角都是魔力迅白的蓝色泡沫,含糊不清道:“累?再睡会?”  这牙膏不能更搞笑了,尤念的腹肌还因为昨晚疾风骤雨式地狂笑而酸痛,连忙摆手,示意你快走开。  不能再笑了!腹肌都要笑出八块来了!  站在山顶准备下山时是没有方向的,一百八十度随便选哪个角度都可以,然而当他们站在水流边,方向自现。  尤念指着河水下游的方向:“走吧。”  齐麟一手搭着尤念,同他并排走在前面,龙保持十五厘米,跟在尤念身后。尤念有种随时都被踩鞋后跟的错觉,心里七上八下的,便对龙道:“走我旁边。”  十五厘米的平行距离对于齐麟而言简直是贴着,尤念便哭笑不得让龙相隔三十厘米。  齐麟心满意足,怀抱着尤念气势汹汹地朝前走,好半天才想起来问:“我们为什么朝这个方向走?”  尤念开始故事新编,对齐麟讲人类河流文化尤念缩略版2.0,大抵就是人类的生存离不开河流,而河流下游的冲击平原对推动这种历史又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说到最后,连尤念自己都糊涂了,不知所云,只得说:“反正朝河流下游走准没错。”  齐麟似懂非懂。  “我说你把我当扶手我一点都不介意。”片刻后,尤念又说,相当不满,“不许抖啊!”  “不是你在抖?”齐麟道,原本以为是尤念在抖。  尤念下意识低下头,发现整个大地都在抖。  脚下是青青草原,露水都没干透,浸透小腿,背后却是黄沙铺天盖地!一青一黄,尤念发誓看起来是毫无违和感。成群结队的动物开始逃命,引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他们在草原上呆了几个小时,连只虫子都没看见,此刻却见到那么多动物。而领头的,赫然是一群远近驰名的神兽羊驼!什么叫一万头草泥马狂奔,就是当下这场面,恢弘壮烈。  “一群神兽!?”尤念直视后方,喟叹道。  齐麟十分纳闷,下意识道:“我就在这里,你在看哪里?”  尤念又想笑了:“那群是人类心中的神兽!”  有些时候,齐麟理解能力简直令人发指,不可思议地指着远处那一群在他看来乱七八糟不像话的玩意,而尤念也是人类,便怒道:“这就是你心中的神兽!怎么能和我比!”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显然应该是逃命!不是讨论心中神兽是哪位的问题。尤念大吼:“快走啊!神兽!大神!”  齐麟只能接受神兽独他一位,如今不仅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第无数个,还不费吹风之力的抢走了他在尤念心中的头筹!不过尤念说的在理,他得听话,否则今天被从神兽坛上踢下来,明晚就会被从床上踢下来……第118章 诱拐(1)  跑得总没飞的快,天上没有冰雹追,留在地上说不得一不留神就被万蹄践踏,不如飞起来实在。  齐麟把尤念往背上一揽,当即化为原型,黑色麒麟脚踏祥云腾空而起,晃眼的功夫里就已经飞上天际。  又没带龙。  尤念真的是无无无……无语了,无语到他竟然想找棍子抽齐麟,挠——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非得启封“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至理名言——棍棒底下出好丈夫。  齐麟在神兽的梗上恍惚着,这回是真的没想到地面上还有一个人,更没能发现背上驮着的也已经不是“人”了。  龙跟着天上飞的齐麟,两条腿再快也只能跑出人类的极限,很快便落后一大截。  尤念俯下上半身,在齐麟双角间缓慢摩挲,继而两手扶着双角,深吸一口气,酝酿吃奶了力气,猛一发力,拽着两鹿角就当拔狗尾巴草。  齐麟虽然钢筋铁骨,尤念也没多少力气,这毕竟是象征他法力的角,还是软的。  尤念像开车一样开齐麟,齐麟这才发现地面上的即将被碾压的龙,心里顿生一种就让他被碾压的想法。  “还愣着干嘛,把他接上来!”尤念发现齐麟竟然愣在空中,觉得自己需要常备一瓶速效救心丸,没能长命百岁,便被气死。  齐麟慢吞吞地飘下来,草泥马群已经很近,黄沙刮拉在脸蛋上,像是橡皮子弹打在身上。  尤念管不了许多,虽然深知就算被践踏,龙也不会死,最多考试出局,或是扣点分,但当下所有的感觉都是强烈而真实的,龙伸出手握住尤念伸手出的手,手心的温度也是滚烫的,夹带着欲望,生的欲望,感情的欲望,是对生以及活着的向往。  尤念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忽的记起这种眼神他曾经见过,并非一模一样,而是相似。  花亦辰的眼底里也曾出现过有同样的东西,只是他更会隐藏。  龙拉着尤念的手,飞身上齐麟,像被人带着骑马的新手,双手下意识就紧紧搂上尤念的腰。  齐麟飞上天,草泥马已践踏过他脚下的区域,黄沙扶摇直上,那速度,竟然势均力敌,不比他慢多少!无数草泥马被吞没,好像黄沙之后,就是死亡。  那是一道密密麻麻的黄沙墙,每一粒沙在高速旋转的过程中化为锋利刀片,将所有笼罩在内的生物与死物都尽数削做齑粉!  齐麟的感觉比谁都敏锐,尤其是这些负面感觉,半是神兽通灵的原由天生所得,半是因幼年经历。  迎面是因飞行带起的旋风,齐麟速度快起来,风也成大刀快斧。尤念低下头用后脑勺挡风,耳边却尽是身后黄沙的呼啸嘶鸣。他还从没体会过齐麟的这般速度,简直比座过山车还可怕,被超过的草泥马群又被齐麟超越了,甩在身后。  “来势太猛了!”尤念艰难地吼着,“不过会停下来的,就像山上那群冰雹!在我们落水的时候停下来!”  “停下来就失败了!”齐麟也明白问题核心 。  总算听话了,尤念想着,忍不住用双腿夹紧齐麟:“加油!靠你了!”  不是冰炮就是黄沙,还都是铺天盖地级别的,想挡都没法挡。这是考验他们自身实力的一关,势必要榨干他们浑身的精力。因为有齐麟,尤念想他们的分应该不会低。  “嗯。”齐麟答应着,心里略略回暖,像是阳春三月还有老婆在怀,陡然话音一转,嚣张跋扈道:“让他把手从你身上拿卡!我忍他很久了!我都让他骑了他还那么过分!”  先是被一群草泥马抢走神兽应有的地位,后又有尤念被外人光明正大的吃豆腐,齐麟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  “好好好。”尤念分得清主次,加上刚才出了口气也好了不少,把龙的手从身上拽下来,让他揪自己的t恤。  龙在尤念身后,略微歪了歪头。如果尤念看得见,一定知道这是个表示疑惑的动作,也会意外龙的“人性化”。  尤念担心龙会摔下去,但转念一想,看他那上“马”和骑“马”的姿势,应该比自己熟练多了,自己都不会掉下去,他也不会掉下去。如果真的是龙先摔下去,九成九都是因为齐麟使坏。尤念又想着给齐麟一点宽慰,毕竟他出力最大:“你仔细看路。”  可能麒麟这一物种,太适合被骑了,现在状况是云霄飞车加极速飞车叠加高空飞翔……齐麟全力飞行,竟也能保持背上两人四平八稳。百忙之中,尤念再一次感慨。  齐麟道:“前面有挡路的?”  天空中四通八达,除了身后 ,哪里都能去。都说上天入地,尤念有时候甚至怀疑齐麟确实也能入地。  齐麟无意中解锁了新技能,尤念一张嘴,嘴就像风婆的风袋子似的,被灌得满嘴风,只得闭嘴,改为抿嘴一笑,在齐麟两角间狠狠摸了摸。  隐约间,奔腾声消失。脚下的草泥马群完全被黄沙吸收。  他们就是下一个目标!  “抓紧了!”齐麟还是担心尤念会掉下去,时不时提醒。话一说完,他又是一提速。  尤念吼道:“别飞太高,注意力被分散啦!”  他吼起来没齐麟那么中气十足,一句话几个字,分明字字都在扯着嗓子,可吼出来还是几乎没个响。  齐麟开始提速的同时,高度下降。 第105章 妈的,耍我好玩是吧!尤念差点跳脚,心道不要说脏话啊,教坏齐麟就不好了,不过我现在想那混账玩意干嘛!  表面上,尤念默不作声,顺着拿“薯片”的手往后望去,竟然是一个高高壮壮的石头人。只不过松树比他更粗,挡住了身形,又因为是石头的缘故,石头、泥土与树木都是同森林浑然一体的东西,所以这家伙才没有被察觉到。  这是只什么妖怪那么奇怪,亦或是家传法宝?尤念好奇心大胜。  见尤念不接,石头人晃了晃手上的薯片。  尤念恍然醒悟,这是等着自己踩陷阱呢!那还等什么!赶紧踩啊!  于是乎,尤念又瞥了一眼打得火热的齐麟和龙,你们打吧,老子玩失踪去了,说不定能给你们弄出个一百两百分的加分!  尤念施展最近在祖祖那里学来的卖萌技能:“有袋装的吗?袋装的薄一点,我喜欢吃薄的,薄如蝉翼的那种最香了。”  树木落下,显得天地间有一时的昏天黑地。暮霭沉沉楚天阔,尤念感慨着,在齐麟面前,一肚子墨水没出说。  石头人把手背在背后,略忖量了一两秒,伸出来的手里还是罐装薯片!  不过尤念还是看见一块石头,原模原样,连个薯片的幻影都没有。尤念咽了口吐沫,心里咆哮我要吃薯片吃薯片吃薯片!  “现在没有,不过我的包里有,可以去拿。”石头人瓮声瓮气地开口,又怕尤念不上当,略微急切,“有很多。”  尤念觉得这家伙脑袋里估计也长着一颗石头,从未见过如此拙劣的陷阱!是个人都跌不进去!  “好啊好啊。”尤念笑嘻嘻的,心里却是一副五官扭曲咆哮状。  石头人小心瞄了打架的齐麟和龙一眼。  尤念在心里教训:你这个时候看他们不就跟演员演戏瞄镜头没区别嘛!出门前不知道买一本《演技入门》临时抱抱佛脚吗!  石头人对尤念一招手,转身要走,“走吧。”  尤念便头也不转,跳下来跟着走了,忍不住抱怨:“你走的太快了!我跟不上!”  石头人一想也是,弯下腰:“你走的慢,我背你吧。”  尤念踩着他的膝盖跳上他的背,和齐麟四平八稳的背脊自然没得比,硌得慌,还随着石头人的快步左顶右冲,尤念苦不堪言。  “停——”尤念大叫,挣扎着要从石头人背上滑下来,揉着胸口,“硌死我了。”  石头人提议:“要不你坐我肩头?”  尤念瞧着石头人确实肩宽,屁股肉厚,想来应该没关系,于是点头答应。  石头人蹲下来,把尤念扛在肩头上,尤念扶着石头人的脑袋,觉得这个姿势确实不错,而且居高望远,让他有种做土皇帝的感觉。  尤念发现石头人的石头外壳的缝隙里,显露出晒得深色皮肤,看来不是石头成精,不过他这么一挡,尤念也辨别不出是什么妖怪,不过这层石头外壳看起来很有意思。  想着想着,尤念揪了揪石头人的耳朵,比吸铁石还不如,竟然把石耳揪下来了!  石头上没有察觉到自己耳朵没了,尤念嘴角抽搐,把石耳藏在手心里,偷偷看,发现只不过是块普通石头,这么拿下来瞅,反倒不像是耳朵。  蹬鼻子上脸的劲儿又来了,尤念是防不住手贱的,去揪石头人的另一只耳朵。  然而尤念的胳膊不够长,想假装若无其事地揪耳朵做不到,只得整个身子靠上去,才把耳朵揪下来。  石头人终于有所察觉,迟疑地摸了摸左边耳朵,又摸了摸右边耳朵。  尤念没有破坏的自觉,反正自己就是以身试险,目的在于打入敌营从内部瓦解敌军,揪两个耳朵真的算不上什么。  见石头人拿两只无辜的眼睛瞅自己,尤念霸气十足地一瞪:“怎么了?”  石头人许是没见过尤念这么霸道不讲理的,登时被吓傻了,忙不迭摇头,那动作,连肩膀都在抖,差点把尤念摇下去。  尤念偷偷“哼”了一声,心道你是没见过齐麟,我和他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石头人怕极了,走得就慢了不少,三步一瞄,生怕尤念再揪什么下来。  尤念发现他似乎是想哭,顿时大叫不好,怎么招哭了那么大的一个妖怪!便道:“唉,给你装上吧。”  石头人这才唯唯诺诺的答应:“那好吧。”  “怎么装?放上去就可以了吧?”尤念比划了下,把石头往他原本耳朵的位置一放,竟然稳稳当当的黏住了,接着又放另一只耳朵。两只耳朵一高一低,总体又都是偏低的。  尤念自然不会说出来,在心里偷着乐,嘴里还夸道:“帅呆了!”  “真的吗?”石头人欢天喜地。  尤念面不改色:“当然了!”  石头人步履轻快,脚下生风。  你还真是个心情写在脚上的家伙。尤念问道:“你的石头是法宝吗?”  “不是的。”石头人心情好了之后,说话都利索了,骄傲道,“这是我的本命天份。”  这还是尤念见到的第四个有本命天份的,冷不丁惊到了,心里门儿清,嘴上继续拍马屁:“你太厉害了!怎么可以那么厉害!”  石头人乐得一蹦一跳,肩膀上更是一上一下来回颠簸着,颇像坐碰碰车。  齐麟无论是飞还是在地上奔驰,都是四平八稳如履平地,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尤念道:“所以你是能控制石头吗?能咻咻咻打人吗?”  石头人惭愧地摇摇头,遗憾道:“我只能把石头吸在身上,还不稳,一碰就掉了。”  尤念立即试图去抠他脑袋上的石头,果然轻轻一抠就掉了。尤念看了看手中的石头,有气无力的问道:“有什么用吗?”  石头人仔细思考了一番,方才回答:“这样你就看不见我的脸了。”  尤念:“.…..”  这有什么用!尤念咆哮,他以为自己的本命天份就很坑爹了,毕竟压得一身法力用不出来,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果然本命这玩意只会更坑爹。旋即又一想,岂止是看不见脸,他出现在自己身边齐麟都没发现多了个妖怪!显然是能把自己的气味隐藏在石头里。第120章 复仇(1)  石头人跑得跟快,扛着尤念,翻山越岭,翻过一个小山丘,坡下,尤念就看见前面有个身影。  而石头人这个脑袋里长石头的妖怪连今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被尤念打听出来了,尤念本以为这家伙是个在地上跑的妖怪,没想道竟然是只海曼妖!而且名字居然叫海曼甲!他肯定是他爹娘的第一胎没跑了。  联想到之前看过的海鳗的图片,尤念整张脸都是扭曲的,心道难怪你要裹一身石头。不过妖怪们的长相和原型没多大关系……  因为妖联会长的缘故,齐麟对水族深恶痛绝,又因为阿凯的缘故,齐麟相当不喜欢水族类妖怪,当然除了吃。  不过尤念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齐麟有没有吃过海鳗?海鳗能吃吗?河豚是能吃的,尤念忽的想吃河豚了,要不叫花花请客吃一顿吧。  这只海曼甲确确实实超出了尤念的想象,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水族的痕迹。也不是修为高深的缘故,因为他才三百岁出头。  不过如何是个考生的话,尤念就想不通为什么他要用那么拙劣的手段诱惑自己了,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他在装傻。他是捕鸟的那只网,背后还有谁在牵线。  事实很快证明了这一点,等尤念看清那个身影时,恍然明白了个中原因。  那个身影属于个妖怪,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虽然没有挂胸牌,但尤念觉得他是个监考官。昨夜尤念见到的所有监考官都是这幅打扮,连不算监考官的陈辰也是如此。不过陈辰这么穿可能是因为服装是统一发的,他又能省笔西装费。  这个妖怪则有水族的痕迹,尤念看着他觉得有点熟悉,不是对人型这张脸感到熟悉,而是对原型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以尤念的本事自然不能一眼看出妖怪原型的,只能凭第一直觉判断,这种直觉于他而言往往是非常精准。  那妖怪随意朝地上一指,海曼甲的脑袋倒是在这时候聪明了点,知道是将尤念放下来的意思。  尤念站在地上,感觉到有点尴尬,于是装疯卖傻:“我的薯片呢!”  那妖怪似乎想走,被尤念这句话叫住,口袋里摸了摸,当真摸出一带袋装薯片丢给尤念。  那么大的薯片是怎么装到裤兜里的!如此不合逻辑的情节尤念自动忽略。  薯片!尤念两眼冒金星,像头小狗似的接过来,低下头,却发现手里捧着一盒烟。  尤念:“……”  太过分了!甚至连虚影都没有,尤念感觉非常不爽。  趁尤念分心,妖怪把海曼甲唤到山丘另一面说悄悄话。  尤念发现只剩下他自己了,猛地惊醒——妖怪是不知道自己想要袋装薯片的,还是自己最爱吃的口味,除非他之前调查过,否则不可能随手用个幻术便是完美。除非是——海市蜃楼!一种完美至极的本命天份!  上一个对他用这招的还是在南京时,绑架他的蜃妖!  尤念一个机灵,原地打了个寒颤,心里那个悔不该当初。这个监考官,是蜃妖的同族,他叫海鳗绑架自己,虽然不能做什么过分的事,使绊总可以。寒颤打完,倒像是猛虎发威,尤念丝毫不觉害怕,都这时候了自然是见招拆招,能跑则以,不能跑就能忽悠就忽悠,能卖萌就卖萌。  蜃妖男和海曼甲同时从山丘后走出来,蜃妖男越走越近,而海曼甲在他身后犹豫着张望了一眼,最后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虽然很可恶,但毕竟也很可爱,尤念忍不住挥手道别。  海曼甲虎躯一震,感激涕零,顿时洒泪,颇有和蜃妖男鱼死网破也要救出尤念的冲动。  尤念无不自豪,不是我自夸,我果然招妖怪们喜欢。  蜃妖男陡然回头,给了个眼刀。  海曼甲如遭雷击,浑身僵硬,眼角泪花汪汪,最后一抹眼泪,狠心告别。  尤念:“.…..”  蜃妖男发现尤念在拆他的烟,分明是早已看破了幻术,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看破,大吃一惊。  烟卷撕成了细丝,满地黄金色烟丝,像是干枯的菊花瓣。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时百花杀。蜃妖男有一种朝圣的错觉。  尤念其实只是因为无聊拆了两根烟,准备把剩下的都还了回去。  这招打得蜃妖男一时不知所措,见过拆快递的没见过拆烟的,他还以为脚下的烟丝已经构成某种阵法,不敢上前,在“烟丝阵”外停住脚步。  眼见如此,尤念只能用扔的,不过他既没什么准头,也不准备瞄准。平时这么随心所欲的扔东西,齐麟总是接得住。  可对面是正忌惮“烟丝阵”的蜃妖男,连当初南京那只蜃妖都不如。烟盒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啪哒”一声,砸中蜃妖脑门。  尤念抓狂了,心道我没想砸你啊,你怎么不躲……不对,你怎么不接呢。默契这玩意,不是后天培养,而是先天契合。虽然八字一说不靠谱,但是尤念的默契说绝对靠谱,他自己就是很好的例子。  蜃妖男再也忍不了了,全当是尤念有意为之。  尤念没有意识到眼前的蜃妖男在想什么,对于之前那只蜃妖一事,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有点歉疚。感情的泄洪口一打开,便止不住流淌。  “那个……有事,把我叫过来。你是监考官吧,监考官不是不允许在考生面前露面的么,不怕丢工作?”尤念气场大降,有点扭捏道。  为了防止现场出岔子,考试现场也是安排了不少监考官,没有计分打分改分的权限,旨在维护考成纪律。不过他们出现在考生面前是违规的,虽然没谁能在实践考试公然作弊,但必须一直防范这种事的出现。  想到这一点,尤念猛地觉得不妙,中计了!这不是设计让自己出局的吗?  “只要他们不知道。”蜃妖男终于镇静下来,“监控程序有个bug,这里也是个三不管地带。你是怎么杀得了我姐姐。”  尤念其实想说,我不是故意的,但蜃妖男不会知法犯法,可能就是单纯的不爽。他也是无意中听说,妖联内部至今有一部分妖怪认为蜃妖的魔化是局里的借口,实际上是特管局惨无妖道的屠杀。  “什么bug,你先说。”尤念的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心,私人恩怨什么的他是一点都不怕,如果齐麟发现他不见了,肯定能把千里江山图都掀了,“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蜃妖男面不改色的回答:“当成员分开,且位于两个不同考验阶段,会先监视数量较多得到那一组。你的回答呢?”  其实这不算个秘密,因为只是个还没来得急打补丁的程序,前不久才发现,程序员发现补丁打完之后还是有些不足,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增加监控设备数量。监控要从以组为单位转成以个人为单位,对应监控人员也要增加,局里一时没那么多资金投入……  尤念道:“哦。就是报告上说的那样。” 第107章 何圆不知想道哪里去了,竟然问道:“冷水下锅还是热水下锅?”  尤念道:“不知道,这得看个人习惯和食材不同了。一般而言,煲肉汤得先将肉焯遍水……”  何圆头皮发麻:“还要焯水?我以为直接下锅!要煮两遍!我要被煮两遍!”  “所以你们这群不会做饭的根本就不会吃!会吃的才会做饭!”尤念悠然地回答,双臂环抱,心想正好也走累了,歇一歇,你们多走一会,我的下场越惨,齐麟的下场也越惨。  裴进中发现一时不察,这两个家伙赫然在讨论如何做饭煲汤!而不是如何逃跑!何圆就算了,对方可是神兽的老婆!他只能任由这两个思虑神游,而自己苦逼的想办法。再看看被关在掌心里的海曼甲,似乎自己还不是最惨的一个。  巨人的皮肤像是一种灰黑色的石头,仔细看,黑色的部分赫然是被水打湿造成的。不过同茫然的戈壁沙漠里突然出现参天巨人比起来,石头居然还是湿漉漉的似乎也不足为奇。千里江山图根本不能按常理理解,也只有小孩子看童话世界才没有违和感。  考官还真是说虐你就虐你,七分看心情,三分看天象,心情不好与天气不好的时候都能虐的你体无完肤,半点不留情面。  不过尤念还是忍不住,他的一只手能活动,便奋力伸出去,扣了点巨人身上的黑绿色东西下来,在手指间轻轻措开,发现黑色是淤泥,绿色则是青苔。  这群巨人仿佛是从水底深处钻出来,尤念毫不怀疑他们即将被带到水边去。  “我们要去水边了。”尤念对着裴进中喊道,巨人块头太大,俩俩间隔也很大,喊了好几声,裴进中方才注意到尤念在对他说话。  裴进中把手束在耳边做听筒,喊回去:“你说什么?”  “水边——”尤念言简意赅,情商高的人智商也不会低,希望裴进中能理解,再吼下去,他的嗓子都要冒烟了。  裴进中立即明白,须臾,耳边已经能听见海浪的声音。  何圆率先看见,指着不远处叫喊:“海!”  千里江山图里没有海,有的只是宽阔的水面。不过法宝的主人是造物主,他说有什么便有什么,一切不合理的都因为造物主的存在而有了合理解释。  巨人们从高地向下滑,那是个对人而言像是悬崖的地方,于巨人而言却是个普通山坡。  空气之中,似乎有道无形的分界线,一侧枯燥,一侧湿润。水汽迎面扑来,柔润的水汽扑在脸上,舒爽惬意,水浪的声音咚咚呛呛,带走尘世聒噪,让尤念顿时忘却了身处的环境,身心里有的只是广袤的河水、无垠的江面以及苍淼的海面。  悬崖下是一块被水拍击形成的石地,每块石头都十分巨大,但是对于巨人而言却是普通形状。  岸边有石块围出的一个个监牢,每个都有三四米高,巨人们将猎物关入监牢,似乎还能分清人和妖怪,海曼甲和何圆都被一块巨石压着。  尤念抬头看天,耳边尽是浪涛声,脚下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石头都是湿的,好不容易才干的裤子他可不想那么快弄湿了。刚被放下来时,脚在石头上一滑,一只脚正好踩在水汪里,又湿透了!  尤念顿时觉得在这场考试里,他陷入湿了干、干了湿的无限循环里,是逃不出去了。就在他想叹口气,一口气还在喉咙里时,猛地发现旁边水汪里有条鱼。  这条鱼长得比较奇怪,身体圆长,同一般鲤鱼之类的鱼不同,颜色也有点奇怪,怎么看怎么像条鲸鱼!还是条蓝鲸!但有这么小的蓝鲸吗?蓝鲸是世界上最大的生物,但这条蓝鲸比尤念的巴掌大不了多少。  一只乌鸦身后带着个名字与六个省略点,默默地在尤念脑海划过。  “小侠?杨晓侠?”尤念试探地唤着,一边唤,一边小心翼翼的避开水汪走过去,石头湿滑,他活像个被入门提线木偶师操控的木偶。  水里的鲸鱼竟然听见了这一声呼唤,原本横着的身子转过来,面朝尤念,尾巴翘起来忽的拍打水面,大嘴巴一张一阖,发出杨晓侠欢乐得不得了的声音:“呦嘿——”  尤念真的已经见怪不怪、处变不惊以及天塌下来当被盖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阅读量只有四,我想知道是系统可怜我不给零,还是真的有人在看啊啊啊啊啊啊,好抓狂啊第122章 虎鲸变身(1)  对于龙跟在身后的行为,齐麟决定装没看见。只要把龙当做垃圾、渣滓之类的东西,齐麟的心情就能好上不少。不过如果龙敢再靠近一点,齐麟发誓,他一定要把龙揍成猪头。  龙仅是默默跟着齐麟,因为不见了尤念,仿佛不见了主心骨,于是跟踪目标转移到第二队友身上。他的脸色更茫然了,有些黯然神伤的味道,像是失去了尤念,就失去了荒芜草原上唯一的如茵青翠。  这种神色,让偶尔瞥见的齐麟更不爽。不过找尤念要紧。  齐麟顺着气味寻找下去,海腥味和尤念的味道混在一体,果然所有的水族都该死。齐麟握紧拳头,蓄势待发。  龙略一迟疑,虚虚后退半步,像是忌惮齐麟的拳头,可是也能敏锐的觉察到那敌意似乎另有所指。  走过最后一颗参天松树,眼前出现一片无限的戈壁滩。不过齐麟连“戈壁”二字都不知道是什么,他的世界,现在只分为两种:一是有尤念的,一是没有尤念的。现在没有的已经几乎被有的吞噬。但凡有一分半秒的看不见尤念,他就会心焦。  齐麟毫不犹豫的踏入戈壁,沿着气味寻找。  龙看着戈壁,略有点迟疑,大脑飞速转动,所以被灌输的知识经验如代码般闪现,庶几,滚动到某一点,停下来。但他的脚步始终紧跟而上,毫不迟疑。  齐麟跑了片刻,倏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刻意忽视龙那张讨厌的脸。松树已经看不见了,那些少说也有几十米高的松树竟然不见了。而尤念的气味仿佛是围成了一个圆圈,他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分明走的是一条直线,然而实际却是个循环,一个完整的无暇的圆。  就算齐麟再不懂,也知道这里面藏着些什么。这个时候,他无比的希望尤念在身边。尤念一定知道是怎么了。就算尤念不知道,只要他在,齐麟心底的那片海便有了定海神针,岿然不动,  这个端倪,一直都在龙的心中。他心底的两个进程在打架,俄而,一个进程打败另一个。  于是龙上前一步:“等等!”  齐麟转过身,露出一副“你居然敢说话”的神色,先前打不中龙已经给了他一点挫败感,尤念又护着他。各种感觉充分叠加,齐麟的世界都要塌了。  龙感觉到齐麟的敌意,退后一步,另一个进程没有关闭,机械式的回答:“这里有个循环阵法。”  眼见龙越退越后,齐麟冷笑一声,收敛戾气,找不到尤念让他濒临崩溃边缘,前所未有的想要发泄。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冷静,其它都先搁置,过后再说。只要尤念好好的,现在齐麟已经可以接受任何情况。他从未有如此妥协过。  齐麟沉默不语。  龙终于不再后退:“阵法是由石头构成的。”  周遭石头大大小小,数以千万计,齐麟心知可能是石头的问题,但他不承认他看不出来!  四下平息下来,神兽的怒火全然收敛。  龙一手剑指一手扶腕,心念一动,身后飞出三柄短剑。  乍一看之下,齐麟忍不住皱眉,有几分像他的绝仙剑。那柄在尤念背后,他和尤念都唤不出来。齐麟已经习惯在尤念□□瘦削的后背看见这柄剑的形状,尤念看不见,快遗忘了。记忆忽然被唤醒,还有一种无言的恐惧感同时渗出。  三柄剑在龙眼前并列,等到了某一高度,龙开始默念咒语。他不过念了几个音节,声音却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猛地,左边的一柄剑飞起,斩断了一块石头石头,犹如在荆棘路中开辟了一条通路。  左边的剑回归原位。  龙依旧维持剑指,操纵着三柄剑,沿着剑辟出的路走。  走了一段距离,齐麟皱着眉头,神色忧悒,迟迟跟上。心里还是想一拳头将龙揍成天边的流星。  监控室里,正值考试高峰期,考场上战斗不止,智力武力层出不穷;大家下注完毕,买定离手,全凭自觉,整个房间内人声鼎沸,比菜市场热闹三分,比战场更如火如荼。  神兽和龙家少爷的监控画面也没有了初始的吸引力。独陈辰一个人安然如斯,泠然瞥着画面里的情形。  所有组都在千里江山图里,面对各色关卡和陷阱考验,所有工作人员及考官都被吸引过去,核对软件评分,给出人工评分,努力做到公平公正。  陈辰的眼神犀利如天下第一刀,一眼便认出龙的三柄剑和齐麟的绝仙剑同源!比齐麟更有眼力的是,他知道四柄剑的合而为一的名字——诛仙四剑。  一个令天下所有兵器都闻风丧胆的名字。  但是拆开来,如论是拆成一柄还是三柄,威力都是十不存一。至少局里还有机会,风头也没全被龙家吸引了去。  尤念蹲下来,谨慎地捧起杨晓侠变化的迷你蓝鲸,他真是……真是无话可说了,有气无力道:“你这……到底是什么?”  “我是虎鲸啊。”杨晓侠道,语气里透着浓浓的自豪感,头和尾巴翘起来,唯有肚子贴着尤念掌心,左右摩擦着,“大虎鲸!”  虎鲸?!  尤念是被宠着的,所以他才不会宠着别人,当即冷着脸道:“你哪里是虎鲸啊,你是蓝鲸好吧,不会自己看看啊!”  杨晓侠一愣,尤念何时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简直像妹妹发火。脑袋拼命的左摇右晃,看着自己的身体,惨叫道:“你的口气好像妹妹——唉——我皮肤怎么这个颜色,怎么会这样子啊——”  “因为你变成了蓝鲸。”尤念面无表情道,不过手心里却是颗明晃晃的救星,“还不快变回来!”  杨晓侠带着哭腔道:“我变不回去了,否则也不会被困在这了。”  尤念满脑袋都是问号,只得寻问:“什么叫变不回去了!你不是会□□玄功号称出神入化的吗?”  “就是……嗯……就是……”杨晓侠扭扭捏捏,甚至不敢看尤念,“变化失败了,就变不回去,卡在中间了的意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尤念眼珠子一转,问:“是不是像个胖仔被卡在水管里,进不出,也出不来?”  杨晓侠拼命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意思。你太聪明了!你怎么可以那么聪明!既然你那么聪明能不能帮我变回来?”  “你自己的功法我怎么帮忙啊!”尤念脸都要黑了,“不过你怎么在这里,花花去哪了?”  果然每个组都有个拉低全组智商的,比如说杨晓侠和祖祖。祖祖哪怕偶尔靠谱起来,还是有点拉低平均分的。  尤念忍不住想他们组拉低智商的,肯定不是齐麟,龙就是个智脑,更没可能。然后尤念就要疯了,他们组拉低智商的怎么说也是自己啊!蒙着眼甩锅,竟然甩给自己了!  杨晓侠道:“我在变身啊,我以为成功了,落在水里后才发现根本控制不了身体,又被浪卷得七荤八素的,正吐着呢,结果就听见你手心里了。”  “你在吐!”尤念又要不好了,强忍住把杨晓侠丢了的冲动,终于明白整天被雷的陈辰的心境,推己及人,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雷他再也不怼他了。  杨晓侠无知无觉,怯怯懦懦问:“怎么了。”  尤念仰天,泪流满面:“没什么……”  一块木头骤然砸下来,尤念吓了一跳,连忙捧着杨晓侠躲在石壁围栏的缝隙里。  杨晓侠努力向上看:“那是什么?木头?”  尤念也惊呆了:“哪来的木头?”  看木头上的树皮和枝干,貌似还是松树!  尤念和杨晓侠仰头看去,石牢太高,看不清,幸亏巨人更高,能看见巨人上半身,只见他们一个个手里举着根松树,在削树干。  那树仿佛是刚才见过的松树林里的?尤念落地时还被落叶蹦床接住,现在毫不怀疑那些都是被齐麟踢断的,虽然巨人拔棵巨树也不是什么难事。  尤念和杨晓侠面面相觑,看得更是莫名其妙。  脚下的石头上长满了青苔,十分滑腻,尤念好不容易找到个安全的地方,一只手还得捧着杨晓侠,站得颤颤巍巍:“我以为他们要架锅煮汤……”  “好像在削棍子。”杨晓侠眯着眼,疑惑道,“是要跟花花比棍法吗?”  尤念道:“我挺想看看的。”  杨晓侠道:“我也是。”  尤念低下头和杨晓侠对视一眼,顿时一起哈哈大笑。那木棍一削,直径也不过一两米,花亦辰大抵能一棍子把木棍劈断,但是就块头而论,在花亦辰挥棍之前,估计已经被巨人的棍风带飞了……  不行不行……尤念拼命地摇了摇脑袋,把一切乱七八糟的念头都赶走,开始动脑筋想办法逃命。周围浪花声太大,才呆了没多久,尤念就有一种耳聋的错觉,这种情况,也不能和裴进中联系,不知道他有法子没有。  “鱼竿!他们要钓鱼!”杨晓侠伸长了脖子,忽的得意洋洋道。  “什么?”尤念疑惑道,“不会吧,你脑洞开的也太大了。”  杨晓侠发出“哼哼”声,显然很不满。  尤念才一说完,就看见巨人找了根手工麻绳往削好的木棍一头系,周围其它的巨人不是在削木棍,就是在系麻绳。尤念惨叫道:“不是吧,真的要钓鱼!钓鱼抓我们干嘛!”  杨晓侠猜对了,得意地在掌心里蹦跶了一番,天真道:“钓鱼了吔……接下要挖蚯蚓了……”又看着石头地,略带遗憾,“这里没蚯蚓。”  尤念脸都要绿了,他们不就是蚯蚓吗?感情抓他们来不是煲汤也不是当牙签,而是当鱼饵!他可不想被鱼钩穿胸穿肺啊! 第109章 就算杨晓侠变身不成功,也有漫天“黄叶”挡一时片刻!  尤念就是要战斗到最后一刻!用尽一兵一卒!再与敌人同归于尽!这就是觉悟!虽然最后一项不太可能实现。  “呦嘿——”一声,杨晓侠借着尤念那一丢之力,自己也猛力前扑,尤念的掌心是温热的,就算是离开了,依旧让他感觉到那股残余的热度滞留在他的皮肤上,宛如沐浴在朝晖之中。  那一刻,杨晓侠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他从未有这种力量充盈之感。  世界上最大的虎鲸有多大尤念不知道,但是杨晓侠变化的这只虎鲸显然超出了尤念的见识。  半空中,一头六七米长的虎鲸伴随惊雷声横空出世!  纸符急遽燃烧,旋即没了踪影。  这一次,既变身成功,又施法成功!  虎鲸借着上抛之力,收头收尾,整个身子蜷缩成球,继而猛地张开身子,撞上巨人!  与此同时,天雷滚滚,无数道惊雷劈下。那雷凭空而现,每一道都含着无限力量,粗犷无比,隐隐有着被金笔描边的趋势。  尤念怎么看怎么熟悉,纳闷这到底是谁召唤出来的。  在巨人倒下时候,瞬息之间,惊雷将巨人劈得浑身焦黑,热浪从每个关节里冒出来。一股浓郁的街头烤串香气散发出来,还是烤羊肉串!裹者孜然辣椒粉等等佐料。  尤念简直怀疑是他的鼻子坏了,肚子咕咕作响,  巨大的虎鲸落地,杨晓侠拼命喘息,浑身抽搐。杨晓侠变身虎鲸成功后,只能在水里呼吸。  尤念反应极快,喊道:“快变回来!”  虎鲸消失,一头尾巴极长的浣熊出现,茫然地晃晃脑袋:“怎么会,我刚才怎么会喘不过气。”  尤念边跑边滑,手脚并用,爬到杨晓侠身边,急切道:“废话,你变成鲸鱼了,鲸鱼能在空气中呼吸吗!”  之前杨晓侠变身不成功,无论是蝌蚪还是蓝鲸,都有陆生动物的肺,准确而言是水路双栖生物。现在变身成功,自然不能在空气中呼吸了。  巨人像个经过火焰充分炙烤的石头,尤念一靠近,衣服上的水都快被蒸发了。尤念急不可耐道:“快去救他们!”  何圆已经被作为鱼饵抛进水里了。裴进中和海曼甲还在巨人手里。除了那三个,其余还有两个巨人立刻踏着轰隆的脚步过来。  尤念被震得一爬起来就摔,干脆不爬了,扶着腰跪坐在石头上。  杨晓侠反应过来,登时放下正在欣赏的尾巴,四脚并用,闪电一般蹿出去,冲着两个跑过来的巨人,奋勇直前。  原型的时候,杨晓侠除了尾巴有点违和以及阻碍,本身也足够灵巧。第124章 统御(1)  杨晓侠没有像尤念所说那样径直去救另一组队员,在他心中,身后尤念的安全更为重要。从前尤念只是花花和妹妹口中的人物,是神兽的男朋友,现在尤念一跃而成为他心尖上的角色,可以与伟大的花亦辰齐头并进!  为了吸引注意力,杨晓侠陡然化为一头棕熊。两只巨人果然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俯下身来,就要抓他!显而易见的是,两三米高的棕熊比人类更适合当鱼饵。  大手靠近之时,杨晓侠又化为最擅长化形的仙鹤,展翅高飞,绕着两只巨人,盘旋直上。  杨晓侠对仙鹤身体的控制手到擒来,事实上自打能化形为人之后,他就很少现原型了,更多的是化形。他喜欢人类,最崇拜的也是人类,而且人类对他也很好,花花和妹妹虽然凶了点,对他都是无微不至,还有最近才结识的尤念,更是给他一种别样的亲近。  尤念看着杨晓侠独自与两只巨人纠缠,虽然没能把巨人怎么样,但是却十分英勇的将两个巨人都吸引过去。仙鹤、棕熊、巨蟒……各种形态千奇百怪,看得他瞠目结舌,还能这样打架!  就在尤念全神贯注之时,身后的地面开始震颤,尤念好奇,转过头去,发现石地像是惊涛骇浪般起伏着,转瞬间,身后的空地上,十几或几十只巨人拔地而起!  原来是如雨后春笋,巨人们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啊。尤念恍然醒悟,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那么多的巨人,显然超出了尤念的意料,杨晓侠除非是二郎真君附体,否则也只是送死!  杨晓侠发现身后的无数巨人,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竟然丝毫不怕,化为仙鹤身形,双翅展开,翅下仿佛仙气缭绕,向尤念飞去。  “我来救你了!”杨晓侠喊道,“等着我!”  对,飞起来!尤念想,这群巨人虽然高大,但不会飞!杨晓侠能变身小型鲲鹏,可以驮着他们逃出去!  就在此刻,天空中,三柄短剑笔直劈下来!  三柄短剑分别劈中一只巨人的头顶与双肩!尤其是双肩上的两柄剑,堪称完美对称,非得是计算机精密计算下所得不可,尤念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他。  紧接着,另一边有一道黑影如迅雷般垂直劈下。  齐麟如天神降世,将一只巨人从正中劈得四分五裂。那一下,简直是造物主亲自降临才能分庭抗礼。  巨人轰然倒塌,齐麟站在最顶端,高高在上,摇摇所望。从尤念看着他的那刻起,齐麟的眼神也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龙站在悬崖边,双手剑指,一心三用,分别操纵三柄短剑。  三柄剑看似相同,实际上并不一样,再仔细一看,每一柄都迥乎不同,却都带着对方的特色。  齐麟滑下来,跑到尤念面前,吸引了尤念的全部注意力。那刻,尤念把所有玩虐报复的想法都遗忘了,好像他们不曾分开过哪怕一分一秒。  至于打架什么的,也都被尤念抛之脑后,也不觉得打架有什么要不得的。  齐麟靠近,再靠近,尤念也忍不住贴近他,他们之间容不下任何罅隙,彼此相融。  尤念忍不住两手捧着齐麟的脸,想仔细看看,心满意足的同时心里咯噔一下,忘记手上身上都是淤泥了。齐麟一张俊脸被抹成了花脸猫,还带着点点碧绿的青苔,真是万绿丛中一点红,格外醒目。  杨晓侠一时没了用处,百无聊赖,在齐麟和尤念头顶盘旋着。  齐麟的胸膛炽热且似钢铁般紧实,尤念一推,怎么都推不开。虽然是老夫老夫了,在外人面前,尤念还是会脸红。齐麟则是面色如常,巴不得在全世界面前表现尤念是他的。  尤念道:“松手!赶紧打架去!”  “好。”齐麟答应着,果然松开手。  尤念发现他们的下半身还紧紧贴在一起,这叫什么,松开腿?  正事要紧!  尤念仰望杨晓侠,冲着水里一指,喊道:“你去救人!”  那语气让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犹如金科玉律。  杨晓侠得令,便马不停蹄地飞走了。尤念都有神兽了,还要他干嘛,“多余”的杨晓侠头也不转,英勇无比地展开救援行动。  尤念被齐麟那一抱弄起了反应,齐麟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尤念整理好裤子,踢了齐麟一脚,呵斥:“别愣着了,快去打架。”  “哦……”齐麟无知无觉,满心满肺都在尤念身上,这才明白过来,“哦?”  龙不用吩咐,便操纵三柄剑,一一砍杀,一时间,竟替他们挡住了所有冲过来的巨人。  尤念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  齐麟恍然大悟:“知道了,这就去!”说罢,又搂着尤念的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不待尤念做出反应,便松开手跑了。  而被齐麟一拳头劈开的巨人又拔地而起,完好如初!  齐麟不会问“怎么回事”这类的问题,在他脑袋里只有能打的和不能打的两种,挥起拳头,便开始凑起巨人来。事实证明,本命天份强悍无比的齐麟揍起几十米高的巨人起来,简直和揍人类没多少区别。  加上身后有尤念本人的属性加成,齐麟像是吃了兴奋剂,又开始揍得欢天喜地起来。这战场,简直是给他量身定做的,比揍龙都爽!毕竟他揍不到那家伙。  尤念怕龙真的被齐麟揍惨了,手搭凉棚,想看看龙倒地怎样了。就在尤念开始动作的时候,龙仿佛收到某种信号,从悬崖上滑了下来。  看着自动出现在面前的龙,尤念真是懵逼的,好像是自己给了错误的指令,但分明是龙自己的程序出问题!  不过龙看起来完好无损,连衣服上都没有划痕。相比之下,自己凄凄惨惨的,浑身上下都是淤泥。  齐麟和龙各在尤念两个方向,拼命厮杀。齐麟的拳头倒罢了,千里江山图是天地顿生的法宝,与齐麟其实同源,拳头自然带上了点类似的力量。龙再度让尤念惊掉了下巴!他知道龙有剑,但没想到有三柄,这是他见过的最削铁如泥的三柄剑,所到之处,披荆斩棘,无所能敌!  巨人倒地之后能够重新生成,数量虽然没有越来越多,但根本就是不死的。  这样不行啊,尤念思考着,大脑飞速旋转。  水面上,杨晓侠双翅展开,眨眼便飞到的“鱼饵”处。  水面分明清澈透明,可当杨晓侠飞过去的时候,却发现目力所及之处的水里都是浑浊不堪,根本看不清水里有什么,既没有鱼,鱼饵也没入了水里。  杨晓侠急切地搜寻着,开口却想起来他根本不知道他们叫什么!那只海鳗妖他倒是挺熟悉的,打过几个照面,也好像知道他的名字,可是都忘记了。  浑浊的水下,猛地出现一个黑影,看形状约莫人型大小,大抵就是他们之一!  杨晓侠大喜,拍着翅膀下降,待他离水面只剩下一米左右,那黑影遽然变大,像是食月的天狗!杨晓侠下意识就要上飞,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刹那,一只体型不比巨人小的鱼从水底钻出,尖长嘴,獠牙满口,赫然是只沧龙!  沧龙跃出水面,血盆大口张开,咬上杨晓侠。  那一声跃水而出,甚至盖过了周围巨人的聒噪声。  尤念听见水里的动静,闻声而望,对于各种奇怪生物他真的已经见怪不怪了,何况还是只侏罗纪的生物。实践考试的总设计师真的是集中各种电影与游戏经典于一体,接地气,打入年轻人之中,从泰坦巨人到沧龙,接下来就该贞子和钉子头了。  那沧龙张开的血盆大口里竟然还连着三根麻绳!  尤念又差点惊掉了下巴,原来巨人抓他们做饵是为了钓沧龙!从体型上来看,这点倒是合情合理。不过难道沧龙只吃妖怪和人类嘛!那么小的玩意也就塞个牙缝!  沧龙只来得及咬上杨晓侠的一只脚,重力作用,庞大的身子开始下坠,带着杨晓侠一并坠入水中。  杨晓侠感觉双翅都要被飓风撕扯断了,犹如正在被残忍的五马分尸,忙化为原型,一头块头并不大的浣熊出现在沧龙牙齿间,轻而易举便收回了爪子继而迈着小短腿,蹦跶下水,化为一头黑白相间的虎鲸,摇摆起尾巴,拼命地游。  也许是因为人类和妖怪法力高强,吃一个管一个月,尤念忍不住想,自相残杀也一度是修炼的快捷之路。  尤念赶紧招呼齐麟,急切道:“去救小侠!”  齐麟扫了一眼水里,收回目光的同时视线又迅速略过龙。  尤念知道他肯定会救的,齐麟不会放任生命不管,只是担心自己。在齐麟眼里,全世界的生物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他和尤念,二类是一起搭过伙吃过饭的,三类是背景板。杨晓侠被他归结为第二类,至于那三个在沧龙口中的,已经被齐麟自动忽略了。  “我有龙!”尤念赶紧对龙招手。  龙立即过来,手里三柄剑成三角形,分居于三个方位,法力全开。  齐麟张了张嘴。  尤念以为他是打完架结仇,便道:“救完他再来救我!”说罢推了一把齐麟,挤了挤眼,“我等你回来救我!”  这句话让齐麟兽血沸腾,伟大的神兽与合格的老公必须做到小橘猫陛下要求所有事,哪怕是来个满清复辟,齐麟也毫不犹豫的去打天下!  齐麟深深地看了尤念一眼,像是要把尤念印在眼里,这才跑开,就地一个打滚,从巨人腿下钻过,几个闪身便到了水边,化为原型,几乎是贴着水面而飞。  龙非常自觉,好像天生就是尤念的保护神——第二位保护神。齐麟在时,自己冲锋上阵,披荆斩棘;齐麟不在,自己便乖乖回到尤念身边,遮风挡雨。  尤念对他的这种感觉愈发强烈,又不同于对齐麟的感觉,一时间傻傻的分不清,觉得有些对不起齐麟,可是感觉这玩意,都在瞬时迸发,熄火了之后又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恍如错觉。  巨人不断被斩杀,又不断重生。重生的速度越来越快,斩杀的难度越来越大。尤念眼睁睁看着包围圈在缩小,不是龙体力法力不支,而是这群巨人的实力随着重生,一次次增强。  “青苔!”尤念叫道,此时此刻,思路豁然开朗,脑海里像是藏着所有问题的答案。尤念以为是齐麟回来的缘故,矛盾化解,大家都各归其位,便都能无所能敌,无所能挡。  尤念继续道:“他们关节处都有青苔,每一次重生之后,青苔就会变多,刚开始可是几乎没有青苔!一定是这玩意在控制他们的活动,所以才会越来越难对付。”  龙也分心打量着巨人的关节。 第111章 “快跑!”杨晓侠见尤念这时还不动,以为他是吓呆了,尾巴勾着尤念,身子向前一掠,仙鹤展翅,尾巴消失化脚掌,抓着尤念就开始飞。  裴进中等也可是夺命狂奔,唯独龙依旧一动不动。  杨晓侠边飞边朝后张望:“他怎么还愣着啊!”说罢又要拍着翅膀掉头。  海曼甲边跑边后望,有些迟疑。  尤念冲着海曼甲大喊:“你们快跑!我们有办法!”  何圆赶紧拽着海曼甲跑路,裴进中觉得他们待在这里才是给神兽添麻烦!  悬崖中,钟九诗催促花亦辰:“快,再来一次。”  花亦辰道:“不一定有用,关节处看不见青苔,怎么控制!”  钟九诗急躁不堪:“管它的,先试试!万一有呢,青苔就那么点大。”  “听你的!试试!”花亦辰缓缓开口,手速却不慢,一把拔下银棍,两个人立即下滑。花亦辰一面保持平衡,一面旋开银棍,露出里面的绿宝石,灵力环绕,然而巨人还在动。  花亦辰喊道:“没用!”  钟九诗掏出脖子上挂着的黑绳,绳子上绑着三枚铜钱,带着戾气:“没用就打!打死为止!”  尤念知道龙不可能是愣着了,抱着杨晓侠的腿,大声道:“等等!别动他!”  杨晓侠诧异地“啊”了一声,准备抓龙的那只爪子堪堪收回来,却忘记收翅膀了。  “停——”尤念大喊,“刹车啊!”  杨晓侠果然是草履虫之流的单细胞生物,指令多起来,一个都顾不上,甚至还茫然道:“啊?刹车在哪?”  尤念:“……”  “我没有刹车,我不是车啊。”杨晓侠又补充道。  龙在默然念咒,背脊正中浮现出一柄剑。并非是尤念之前见过的三柄短剑之中的任何一柄,好像是那三柄剑合三为一。尤念对耍剑御剑之辈都有莫名的亲切与崇拜感,白夕浮的前车之鉴暂置不提,好像他们各个无所不能,连齐麟都有点比不上。  找不到刹车的杨晓侠带着尤念撞上了龙,龙的咒语陡然被打断,长剑消失,两人一仙鹤在地上滚做一团,尤念今天真的是被摔够了,幸亏杨晓侠给他垫着,仙鹤的羽毛也比较蓬松厚实。  花亦辰眼见大手就要压下来,空下来的手当空一兜,手心里仿佛捧着一抔水,遮天番飞出。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钟九诗不忍直视,咒语起,三枚铜钱摆出箭头的形状,蹿到遮天番下,跟着飞去。  遮天番迅速变大,顷刻间铺天盖地,饶是如此,依旧比不过巨人的块头,却足以兜起巨人下拍的那只手!  大手被越抬越高,眼见遮天番就将把巨人带翻,局势却陡然出现翻转,巨人竟然直接扯着遮天番!  花亦辰滑到地面上,一手握长棍横挡在胸前,一手抵住长棍,运起浑身法力,倾注于遮天番中!像遮天番这种法宝本身就由无限灵力,一般而言不需要他再注入自身法力,此时此刻他是运起浑身法力了。  见过手撕鬼子,没见过手撕遮天番的,钟九诗落到花亦辰身边时,大惊失色,心念一动,三枚铜钱顿时飙射。  老子曰:三生万物。  满天铜钱如倒洒的暴雨,噼里啪啦打上巨人,铜钱数量之多,简直能将巨人打成马蜂窝。  然而铜钱和遮天番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巨人能手撕遮天番虽然撕不动,那些铜钱如牛毛细雨一般打在巨人身上,也不痛不痒。  尤念想起来这正是钟九诗当初在他面前好一番显摆的法宝,顿觉欣慰,用不出的法宝和用了跟没用似的法宝都一样……不对,现在这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钟九诗和花亦辰的最强法宝都没用了!他们岂不是死翘翘了!  龙甫一爬起来,半跪在地上,重新念咒。  巨人简直是跟尤念怼上了,尤念心想,我也没打你啊!巨人压根看不见旁边的花亦辰和钟九诗,大手再度拍下!  龙抬起头,他没有出任何声音,嘴唇也没有翕张,尤念站在他身边,耳边却尽是龙低沉有力的声音。尤念觉得自己甚至能听见龙的心声。  花亦辰想操纵着遮天番脱离巨人的魔掌,然而遮天番却被巨人牢牢地攥在手心,宛如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无可奈何。花亦辰额间起了冷汗。  钟九诗比花亦辰更不如。  眼见大手就要拍下来!  尤念已经心无旁骛,怡然自得。  “咚”的一声响彻六合八荒,齐麟忿然撞上巨人。那一撞卷起天地脉之力,齐麟本命天份全开,神兽之力更是英勇无比,浑身漆黑的麒麟身形简直如神祗一般,脚踏祥云,沐浴在金灿的朝晖之下!  连杨晓侠都忍不住惊叹地“哇哦”了一声。  毕竟是自家的,尤念更是自豪无比。  杨晓侠看得目瞪口呆,感叹:“我勒个去……”  尤念有一种感觉,龙的咒语并没有中断。  幸亏麒麟本尊的面部动作人类看不出来,实际上,齐麟正疼得龇牙咧嘴,直吸冷气。眼见巨人要被撞到,齐麟松了口气,飘到地面上,化为人形,落在地上,长身而立,装模作样之下,半点看不出异常。  ——事实上,齐麟五官都有在扭曲。  幸而只有尤念一人察觉到齐麟的不同寻常,安慰地抚摸着他的侧脸。  “你该轻点。”尤念小声道。  齐麟有点晕眩,附和着:“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尤念看着齐麟,齐麟也看着尤念。齐麟的脸上还残留些抽搐。面面相觑,本命天份这玩意,似乎无论是齐麟的还是尤念的,都不靠谱。  巨人却只是略微后仰,陡然重新站起来!  尤念&齐麟:“!!!”  杨晓侠下意识煽动着翅膀,就要飞起来,同时催促着:“快跑吧。”  关卡过不了默认可以逃跑,一般而言没谁会这么做,因为全关的分都拿不到。然而逃跑不是齐麟的风格,亦不是尤念的风格。齐麟的一只手搭在尤念肩头,看似随意,实则齐麟是靠着尤念撑起来的。尤念发现齐麟在经历那一下撞击之后,几乎力竭!  巨人大怒!怒吼一声,气势铺天盖地!大手毫不客气的扇过来!  与此同时,龙也大喝一声,半跪在地上也潇洒自若,衣服上半点褶皱都看不见。背脊后,长剑飘出,只待命令。  齐麟脸色大变,催促道:“走。”  他真的是难得的催促。  杨晓侠震惊着,先是齐麟,后是龙,各个实力惊天动地。  龙倏地起身,腰杆笔挺,咒语完成,那柄剑从他背后飞出,他整个人立在石头上,飘飘然遗世独立。  剑迎上去,从巨人掌心中穿过,如穿豆腐。  “厉害啊——”杨晓侠看得嘴都合不拢,还以为就要结束了,齐麟一招紧接着龙又来了一招,几乎没有间隙,两招解决了花亦辰和钟九诗联手都对付不了的怪物。  就在钟九诗松了口气,以为能全身而退的同时,花亦辰却道:“还有——”  钟九诗看向花亦辰,不知道花亦辰从哪里看出来的,一般而言,都是自己下命令,花亦辰何时如此警觉了?  现场,龙眉头微蹙。  果然,巨人大吼一声,水中海浪涛涛,犹如滚水,卷起无数水族,巨人大怒,双掌拍下。  作者有话要说:  诛仙剑真的是个老梗了。第127章 诛仙剑阵(2)  这下尤念才感觉到一点怂,咬紧牙关,已经做好这一关失败的准备。  龙后退一步。  不远处,花亦辰好不容易方才收回遮天番,法宝上的灵力却因为躲避巨人的魔掌丧失的七七八八,遮天番算是排的上名的法宝了,此刻却简直惨不忍睹。  尤念指挥道:“不能在地上!飞起来先!”  杨晓侠立即振翅高飞。  齐麟化为原型,尤念骑上去,对龙伸出手。  龙却恍若未闻。  这次齐麟倒是自觉等着龙,也许是觉得他曾经保护过尤念,有点放心了。只是背上迟迟没有动静,于是转过头来看。  就见龙对尤念摇了摇手,显然是不准备上去。  齐麟疑惑着,问尤念:“走?”  尤念也疑惑,不过他疑惑的不是龙不肯走,而是龙居然是有自主意识的?那他之前的那些等待指令的表现是哪里来的?装的?管不了那么多了,时间紧急,尤念一拍齐麟,示意他别管了。  “小侠!”尤念抬头对迟迟不肯飞走的杨晓侠吼道,“去找花花!”  杨晓侠得令,这才飞走。他和花亦辰钟九诗配合多年,三位一体,更能发挥实力。  齐麟飞起来,并不飞远,绕着巨人飞行。尤念发现巨人似乎只针对个人,而不是针对地上,现在完全被半空中的尤念吸引了注意力。  如果尤念能发动扩音符,他一定要吼一句:“大家集火!”  但是大家都是聪明人,看到这种情况不用多少,纷纷开始集火,法宝法术都是尤念见怪不怪的了,当下倒是不足为奇,只是皱着眉,看巨人没事一般大手抓来抓去。所幸齐麟更灵活。  脚下,龙指挥长剑,一脚踏上飞剑腾空而起,几乎与齐麟同高,半空中一个闪身跳跃,恰好跳到巨人伸出来的肘关节上。  龙这一系列动作虽然看似复杂,实则是两个瞬息的功夫,尤念记得龙说过他不会飞,以为他跟白夕浮都是“御剑和御剑是不一样的”。  肘关节上的龙并没有能吸引巨人的注意力。  花亦辰再度祭起遮天番蒙住巨人的双眼。  钟九诗祭起无数铜钱,杨晓侠一个展翅高飞,花亦辰加速约起一手抓上仙鹤的腿。杨晓侠化为巨熊的同时,花亦辰凌空转身,跃到杨晓侠背脊上,借力跃得更高!  地面上,杨晓侠落地之后,与钟九诗的铜钱一并,一左一右,攻击巨人膝后!  巨人双膝受痛,有个向后倾倒的趋势。  尤念看大家倾尽实力,只恨自己不能上去抓挠。  龙脚下不稳,当即坐地,竟然竖着臂膀向巨人的脖颈处滑去!  齐麟厉声道:“抓紧!”  尤念心知齐麟要补刀了,赶紧俯下上半身,紧紧贴上去。齐麟可以瞬间加速,堪比超跑,若不是有保护,铁定已经把尤念刮下去了。  提速至时速每小时百公里仅需一秒!“轰隆”一声,齐麟撞上去!  花亦辰从巨人背后跃起,大喝一声,挥起银棍,猛力劈下。  多管齐下!  “成功了?!”屏幕前,负责监视的工作人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第113章 第128章 抢劫(1)  显示屏上,大红色的“过关”出现在三个显示框里。  “这就没了?”  “结束了?”  众人看完视频,意犹未尽,这绝对是这些年来,几十场考试里最精彩的一战。  “我靠,这法术,拍进妇联绝对稳赚。”  一二三……今年竟然有三组突破最难关?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看向小白板。赫然有一人投注这一关成功闯关的组数为三。那是个穿白上衣还被热的腋下都是汗的小胖子,顿时不妙了。  “请客!”有人起哄。  “就是就是——请客吃饭!”  “作为多年来唯一一位压中的选手,薛同学您有什么心得没有?”  那一堆硬币加起来也就百来块,请那么多人吃饭,一人平均一块二,喝水都不够!  薛胖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结结巴巴道:“考试还没有结束呢,玩意还有考生突破……”  考官甲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不能这么饶过他们。”  通常而言,最难关卡渡过之后就是出口。  考官乙敲定:“过五关斩六将,他们都没过五关,打回原点再过一关。”  “打赢了?”尤念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像是沉香力劈华山,他想这个剑阵,力劈喜马拉雅都不为过。  齐麟也有点失神,事实上,连他都没有见过这般威力的法宝:“好像是。”  龙没有言语,默默收剑回笼,他其实不必尤念和齐麟平静多少,连收剑都是如以往那般,其实是基于一种试探。  万剑归一,以一化四,四柄剑并排而列,又恍惚是一柄剑,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有多少柄剑了。  龙伸出一只手,那四柄剑话做光芒便在他掌心之中消失。那是只掌纹极浅的手,浅得仿佛没有命运线、事业线、爱情线……  尤念忍不住暗地里摸摸自己掌心,还好,他能清晰地摸出那些线条,宛如将命运捏在手心。背后陡然传来冰凉的感觉,仿佛背上贴着一块剑型的冰,绝仙剑无声无息,回到了他身上。  尤念不明白个中机制,心想只能出去问陈辰或是白叔,他试图召唤绝仙剑,寻找绝仙剑呼之欲出的感觉,然而却像法力一般,毫无感觉,体内空空如也,仿佛曾经出现的那些切实的感觉都是幻觉。  钟九诗欢呼雀跃:“打赢了啊!快来接我走啊!”  杨晓侠和花亦辰看得目瞪口呆,一时没有注意不远处钟九诗在招呼。  钟九诗御起铜钱,从后面偷袭,一人给了一个脑瓜崩儿。  “我来啦!”杨晓侠感情一茬一茬地来,可以上一秒哭下一秒笑,登时欢天喜地地蹦跶两步,化成仙鹤腾空而起。  花亦辰无奈,反手握棍,看了一眼天上,自动忽略齐麟,尤念在嬉皮笑脸,龙依旧是毫无反应的一张脸,像是木头雕刻的人。  蓦地,龙像是感受了到了注视,瞥向地上的花亦辰。  只是一息,龙瞥向地面的眼珠子又转了回去。  花亦辰当即怔住了,  尤念发现龙只会看他认识的人,比如说花亦辰,他不认识钟九诗和裴进中他们,便始终没有看过他们。而龙看人的时候,从来都是眼神与动作一致,看哪转哪,除非是很熟的人。尤念知道花亦辰和龙之前就认识,而且非常熟,有猫腻的样子,八卦之心轰然泛滥成灾,湮没了下游的橘猫平原。  齐麟表面上缄默不语,心里腹黑的不行,直打着怎么弄死龙的小九九。  “走啦。”见齐麟迟迟不动,尤念忍不住拍了拍他。  可惜齐麟的威严尤念从来感觉不到,倒是龙有点炸了,满头黑发都没那么服帖,有点根根倒立的意思。  尤念以为是齐麟觉得自己神兽的威严被龙冒犯了,这种一山还有一山高的感觉估计他从未体会过,忙不迭安慰他:“咱们打赢了就好!这下铁定能拿特级了!”  齐麟哼哼唧唧,缓缓下降。  然而下降不过几秒,齐麟陡然上升,吼道:“当心!”  尤念被齐麟下降中猝不及防地上升弄得差点摔下去,紧紧抱住齐麟,方才注意到正下方,那巨人被诛仙剑阵斩成齑粉后,在地上形成了一座山丘,此刻仿佛有生物冲出齑粉山丘。  巨人重生了!  在场无不震惊!这般无限重生算什么事!  钟九诗毫不客气,觉得龙的那招能来一次就能来第二次,巨人重生n次,大不了剑阵也来个n次。  尤念也是这么想,正准备催促龙再来一次,反正龙比齐麟更听话,齐麟偶尔还闹个别扭,龙的字典里似乎就只剩下“听从指挥”。  齐麟迅速上升,电光火石之间,一切都还只是念头,尚未付诸实践。  巨人像是传送来的,急速成型,现朝天上的“罪魁祸首”拍了一巴掌,把齐麟连同背上的两人拍飞。  地面上的众人和妖怪们集体狂奔,先是裴进中等,被一巴掌拍进地底。巨人手掌掀开,地面上什么都没有。  杨晓侠大叫一声“妈呀”,俨然惊弓之鸟,一掌抓一人,摇摇晃晃地开始夺命狂奔。  钟九诗眼见神兽已经被拍成天际流星了,反倒更安然了,既来之则安之,呼了口气,准备享受被拍飞的感觉。钟九诗跳过悬崖跳过伞钻过热带雨林见过惊心食人族,就是没有被拍飞过,这下人生也算圆满了。  花亦辰则不甘心了,低声骂了一句,掰开杨晓侠的爪子一手吊在上面,另一手顺势挽了个棍花,抓住爪子的手松开来,冲着巨人的掌心一棍子拍下。  那一下犹如蚊子啃大象,巨人又是一巴掌拍飞了花亦辰、杨晓侠与钟九诗。  钟九诗忍不住讥诮:“浪费表情。”  花亦辰反驳:“我不屈于命运不行啊!”  杨晓侠则很纳闷,都被拍飞了这两人还吵得起来?不过吵归吵,他可不敢插嘴,否则矛头一定会同时转向自己,结局比扶老太太被碰瓷还惨烈。  尤念像是被摔进了百慕大三角的漩涡里,整个人连同体内的脏腑都在转圆圈,幸亏胃里的食物消化的差不多了,否则就像边坐云霄飞车边吐那般惨不忍睹……  就算齐麟是神兽也好不到哪去,腾飞的能力受影响,只得化为人型,伸手想抓住尤念又抓不了,须臾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等尤念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在落叶蹦床上,周围是参天松树林,自己则一蹦一蹦的,相当有趣,只不过齐麟和龙都不在身边,连花亦辰与裴进中他们都看不见。  考试新手的尤念自然不知道,但凡考过试的都知道考试不能走回头路,那一定是另外一个考场。所以如果在一场考试里某个地方出现的次数大于两次,那个地方一定叫原点,又称新手村。  落叶蹦床越来越浅,直到不再动弹,尤念坐在地上,心里则自己跟自己打赌谁能先找到他?齐麟还是龙?换做以前肯定是齐麟没跑了,现在则不一定。  左等右等无趣,尤念站起来拍了拍裤子,浑身上下都是半干的泥巴青苔,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树林里安谧的连鸟都没有,尤念不怕,就是无聊,百无聊赖最难受。干脆在附近走走,心下觉得反正自己也走不了多远,最关键的是他不担心齐麟会找不到他。  尤念觉得这些树每一株都是活的,并非传统的那种认定树木活着的那种活着,脚底下松针层阴暗潮湿,指尖触及的树皮干燥还有阳光的残余。  不知何时,有风声开始吹进来,宛如欢呼声,锣鼓喧天。  风声是正常的,这里的风声却如闹鬼。对于鬼,尤念觉得他反正看不见,所以也是不怎么怕。只是这时候,他难得地开始疑神疑鬼,总觉得背后有个人……  阴风阵阵,尤念忍不住加快脚步,没多久就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不出意外,尤念迷路了。  尤念觉得这就是树林的道,不走则以,一走就会迷路。尤念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体温与环境温度形成鲜明对比,那种感觉,仿佛他才是那只骇人的鬼。  这种感觉很不好。  尤念一边憫地走,一边警告自己别想多了,顺便驱散环境中的阴凉。尤念没有比此刻更期待齐麟在身边了。  某个不经意地一瞥,尤念发现不远处的地上竟然有个军绿色的包!那正是——  补给包!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终于有吃的了!  幸亏不是荒漠戈壁滩,否则尤念一定会认定那是海市蜃楼,树林里想反射都没有机会。  尤念兴冲冲地跑过去捡起来,左右张望,确保自己是第一发现人,有种做贼心虚的既视感。他捡起包,发现包里是食物和水的补给,除了压缩饼干和矿泉水,竟然还有饼干和牛奶!顿时大感欣慰,闹鬼的感觉都被兴奋感冲淡不少。  多么美好的松树林!  尤念顿时觉得阳光明媚——月光明媚,此时已是皓月初升。  怀抱着一包食物和水,尤念随便找了颗树靠着坐下,数里面的食物和水的数量非常充足!瞬间觉得自己成了百万富翁!  不过齐麟怎么还没有找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上涨!好开心!爱大家第129章 抢劫(2)  尤念扶着树站起来,猛地发现这树的手感不对!  树皮都是坑坑洼洼的,但是这棵树的树皮却没那么坑坑洼洼!仿佛是一颗特立独行的树。尤念骇得找不着北,跳起来直喘气。  那果然不是棵树!是只会动的生物!  尤念以为这里也是个关卡,出现敌对生物也是理所当然,然而他几乎没有任何攻击力,只能靠脑电波有什么用!  尤念看着那仿佛树干的东西,的确没有树干粗糙,像是原本的木质结构被替换成了石头,难道又是那些巨人!不过按比例来看,这大腿还挺细的。  定睛一看,并非刚才所见的巨人,尤念仰头看着这个生物,三米多高,瘦成了竹竿,再向上就看不见了,尤念下意识后退两步,试图看清。  不作死就不会死,尤念发誓他这辈子就没看过这么可怕的类人型生物!一张脸像是不长眼皮、鼻子和唇,獠牙暴露,双目通红,面目狰狞!  尤念吓得扔了包,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怪物先是一动不动,尤念只以为他是在琢磨自己好不好吃以及怎么吃,谁知下一秒怪物就把眼球转向包上。尤念本来就没拉上拉链,露出里面的饼干和牛奶。  怪物看完包又看向尤念,大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个不停。  尤念:“.…..”  这他娘的是个考生!变成这样吓唬人嘛!  露馅了!  怪物陡然意识到这点,抄起地上的包,掉头就跑,边跑还边做贼心虚地朝后张望。  腿长就是好,两三秒就跑得无影无踪。尤念悻悻地看着自己的小短腿,半分想追的意思都没有,惊魂甫定,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踏陷阱的,这是个巧合还是怎地。  尤念往地上一躺,喘了几口气,方才反应过来。  到手的食物没了!  他被抢劫了! 第115章 关卡有很多个,不会出现一组分开闯不同关的情况,既然坚信齐麟在关卡里,尤念就不担心会被分开了。  时已至深夜,松树林里靠月光照明,尤念走在前面,一脚踏出树林,迎面一阵湿漉漉的风吹来,分明又是水边。再转头看去,树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座阴森的古宅。四下很安静,除了风声和水流声,风和水也只是汩汩地流向远方。  齐麟不在,尤念只能问龙:“感觉到什么了吗?”  龙道:“没有。”  他没有“异常”的概念,尤念想,一边继续朝前走,一边换了种问法:“感觉到里面有人吗?妖气呢?”  龙道:“没有”  “鬼呢?”  “有。”  尤念:“.…..”  这问法太累了!尤念只想掀桌子咆哮,然而没办法,眼下只有龙能用,也没有桌子可掀开,尤念继续问:“现在能看得见吗?”  “看不见。”  话音未落,尤念就问道:“能找到在哪里吗?”  “找不到。”  尤念追问:“你是能具体的感觉到有鬼,还是只能感觉到鬼气森森?”  龙面色如常:“感觉到鬼气。”  终于问出想要的答案了,尤念吁了口气,问话还要动脑子,比体力劳动都累人。看来这一关的主题是鬼!捉妖驱魔抓鬼,妖魔见怪不怪,鬼倒是新奇,尤念终于有机会能直面鬼了。  宅邸位于三角形的岸边,前面不是正门,而是个侧门,尤念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推开木门,“咯吱”一声门被推得半开便了不再动了。  尤念准备再推开一点,门却被人从里面猛地拉开,齐麟火急火燎地冲出来,一把把尤念抱在怀里。  “吓死我了。”齐麟急切道,“根本感觉不到你,好像你消失了。”  齐麟居然会用“好像”这个词了,尤念顿觉欣慰,拍了拍齐麟结实的后背,柔声细语道:“当然了,这里是法宝,说不准的。”  齐麟“嗯”了几声,把眼前那个讨厌的人自动忽略了。  奇怪的是,尤念一点都不想他。齐麟在与不在,都没有什么区别,他不在的时候,身边像是有个隐形的他陪伴自己。齐麟可能不一样,他就是要看见实体的机灵的尤念。尤念浑身上下都像被按摩师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捏了几遍,骨头都被捏苏了,忍不住挣扎两下。  然而齐麟还没抱够,根本不松手。  于是尤念出大招:“饿了没?”  我怎么老是问这话,尤念大招一出,自己先郁闷起来。整天吃喝拉撒,就不能关心关心国家大事社会安全国际纷争!  齐麟中招,松开手:“饿了,你有吃的?”  “包。”尤念对龙招手,“遇到祖祖的了,他们给的。”  齐麟道:“我把包弄丢了。”  补给包里有吃的,连牙刷都在那个包里,可惜都丢了。幸亏装符的都是另备的小包,挂在身上轻易也不会丢。这场考试真是洁癖们的克星,尤念平时爱干净,必要关头,能忍还是能忍的。齐麟应该很乐意过几天原始人生活。龙……算了不能想他。  “没关系咱们有新的呢,新的更好。”尤念无所谓道,又有点小俏皮,一边嘴角翘起来,“我没丢就行。”  齐麟一听便乐不思蜀,帅气英俊的笑容驱散了所有阴霾,尤念每一次都能直击他的笑点,同样的笑话,换个人说听起来就像骂人了。  有齐麟在,什么妖魔鬼怪尤念都不怕,不是齐麟的力量,而是他们能够在一起的感觉战无不胜。顿时觉得宅子阳光明媚春暖花开,虽然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齐麟霸道的劲儿上来了,不由分说的拉起尤念就走:“走,进去找地方吃东西。”  水边风一阵一阵,越来越大,夜间温度骤降,湿气侵袭。忙碌一天,难免身心疲倦,尤念还算身体好的,都已经有点受不了了,表示同意。  齐麟一手拎包一手拉着尤念,径直走向宅邸深处,还是一副很熟悉的样子,看来被困在这里时着实好好转了几圈。  尤念终于想起正事,抱怨着:“你一直在这里?你怎么不先来找我?”  “我也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找你!”齐麟觉得委屈,真的是认识尤念以后,不仅外面的世界色彩斑斓,内心世界也开始五花八门起来,各种感觉都被他经历过。  尤念道:“我知道你在找我啊,可是我在问你,为什么你不在树林里找我,怎么跑出去找?”  难道齐麟是遇到关卡指引员了?  一想起来,齐麟是怒不可遏:“我被摔在树林边缘了!刚想爬起来——”  “正好爬出树林了!”尤念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这也太倒霉了,不过他好想笑!他们虽然是同时被拍飞,但落地时完全分散开,龙也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自己,至于齐麟根本无从找起。  齐麟想起来就气,顺便踹了墙一脚。那墙到是结实,毫发无损,齐麟用力踹墙,能把长城踹个对穿。  尤念觉得好玩,跳起来摸了摸齐麟的脑袋,问:“你要去哪?”  “找个屋,你该睡觉了。”齐麟轻车熟路的转弯,走进回廊里,“我记得这间屋里有床。”  说罢,齐麟霸气侧漏地踹开门,门“碰”的一声撞到又被撞回来,跟没踢之前一模一样。  齐麟:“.…..”  自从实践考试一来,齐麟多次吃瘪,快憋到极限了。  尤念上前一步,推开门,月光照耀,空气中有尘埃若隐若现,每一粒尘埃首尾相连,架起无数条尘埃桥。  “闺房?”尤念随口道,打量屋内装潢,一副民国风。  齐麟没听懂。  尤念解释:“女孩子的房间。”  男女对齐麟而言区别不大,概念里就没有“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事实上,齐麟根本就没有成型的三观,尤念就是趁这机会把他给掰了。  齐麟只以为尤念是不喜欢这里,便问:“换一间?”  “不用了,这有什么好讲究的。”尤念率先走进去。  齐麟就纳闷了,不过纳闷多,也就无所谓了。  幸亏房间里没有香气,否则尤念肯定要脸红。屏风后,齐麟半躺在床上,一条腿放在床上,一条腿下垂,大口吃着东西。尤念枕着他的大腿,站着到不觉得有什么,一旦躺下来,倦意席卷而来,瞬间将他湮没。  屋里只有这一张床,尤念让龙坐椅子,不吩咐他,龙就始终杵在那,像个桥墩子。龙就算坐在椅子上,也是端端正正,昂首挺胸,腰杆笔直。  简直不要太累!  尤念看着就不舒服,心里闹心 ,觉得龙大少爷可能根本没在椅子上睡过觉,没办法,又不能把床让给他。齐麟好不容易能视龙而不见了,可不能再给他找醋吃。  于是尤念只得对他道:“休息,睡觉吧。”想了下,又补充,“你想睡哪都成,随意。”  龙点了一下头,尤念只怕龙会面无表情地走过来躺在床上,那就太尴尬了。谁知龙却依旧在椅子上坐着,双手搭在膝盖上,不动如山,只是闭上双眼,做闭目养神的模样。  尤念用手肘撑着上半身,视线越过齐麟,看着龙,他对龙还是很好奇的,觉得可能随时会触发他的新程序。  齐麟默数着,时间一到,就抵着尤念的额头强行把他按回去。  就知道会这样,尤念无奈,把外套往身上一盖,闭眼睡了,心里依旧担心龙睡不好。可是龙家既然把他送来,就应该做好了迎回来是位乞丐的准备。不管了!尤念换了略舒服的姿势,阖眼睡觉,不闻不问,操那么多心干嘛!  翌日醒来,尤念就后悔了,早知道该拿裤腰带把龙拴在身边!  “龙呢?”椅子上空空如也,尤念仿佛能看见龙在椅子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就像许多人都站在同一个地方,会留下个坑。尤念赶紧把齐麟摇醒询问。  齐麟看了眼椅子,无所谓的把尤念往怀里揽得更紧些,显然是没有睡够,还想再睡。  “龙!龙——”尤念生怕龙是在门口,着急地叫了两声。那么大的人了,总不会被绑架,可尤念就是莫名的担心。  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尤念连忙推开齐麟,爬起来穿上鞋走到门外去看,没有人影,龙就像是从未出现过那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齐麟这才迟迟的穿鞋下床,伸了个懒腰。  尤念只能看向齐麟,问道:“你看见他走了?”  齐麟虽然很不想回答关于龙的问题,但不得不答,也没有半分不耐烦:“不知道,我没看见,一点动静都没有。”  连齐麟都没有察觉,应该不是绑架。尤念这才想起来这屋子闹鬼,鬼屋里出现人员失踪似乎是经典剧情,不足为奇。但是龙为什么走呢?没有指令,他根本就不会执行,鬼给他下命令了?龙好像只接受指定人的命令,比如说自己的,齐麟若是命令他龙就会自动忽略。  “他想走,你拦不住。”齐麟难免露出点幸灾乐祸的口吻,不敢看尤念,便翻包找昨晚没吃完的食物,“肚子饿不?”  “给我瓶水先。”尤念走回来,心里琢磨,以齐麟野兽般的警惕性,龙就算是自己走的,他也应该能察觉到。  尤念不动声色地接过齐麟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小口,滋润喉咙,语出惊人:“你看着他走的对吧,为什么?”  齐麟一顿,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尤念抓着齐麟的短便揪着不放:“还会撒谎了是吧。”  虽然是整整一包的食物,够两个成年人吃两天,但也仅够齐麟吃一顿。齐麟怕自己吃了尤念就没得吃,昨晚并没有吃饱,现在正饿得慌。  好奇心不满足,尤念心慌得很,根本没工夫琢磨齐麟拙劣不堪的谎言:“他为什么要走?什么时候走的?走前跟你说过什么吗?还是看见了什么?”  齐麟拿出盒牛奶,讨好道:“喝牛奶?”  “不喝!”尤念突然想笑,齐麟这样子,太好玩了。  齐麟只得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他就是直接走了,两个小时前。没撒谎。”  “我知道。”尤念安慰齐麟,反正齐麟的谎言那么拙劣,是个人都能发现。不过齐麟竟然学会对他撒谎了!还要不要好了!  吃完早饭,龙还没有回来。  尤念安慰自己:“可能是上厕所回来迷路了。”  齐麟“嗯”了一声。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尤念跳起来炸毛道:“你嗯个头啊!怎么那么希望龙不见了!大家一组的,相互照顾下!他又没办法照顾自己。”  齐麟被骂得不敢出声,长胳膊长腿缩在一起。  尤念恍然醒悟,绝对不是吃醋!不可一世的神兽才不会把一个人类放在眼里,那齐麟为什么偏偏和龙过不去?打架打不过?可能有一点,最多占三成。想到这里,不搞清楚就不行了,再不问清楚,尤念非得急死不可。  美男计!尤念两眼放光,这招百战百胜,从不出岔子。第131章 过往(2)  尤念往齐麟大腿上一坐,齐麟登时把心里所有复杂的情绪忘得一干二净,心花怒放,双手下意识就从衣里伸进去。尤念的腹部有隐约的腹肌,只是坚硬的肌肉上有轻薄柔软的肚皮,令齐麟兽性大发,一时找不着北。  齐麟正欢天喜地,尤念却用双手捧住他的脸,揉了揉,眼里一时柔情似水。  然而这些都是骗人的,是陷阱!是捕鸟的稻米,是猎兽的捕兽夹。  尤念忽的一拍,“啪”一声刀拍黄瓜似的把齐麟震醒了。  齐麟:“!” 第117章 齐麟硬是挤到尤念对面坐定。这本就是个只容单人通过的侧门,尤念坐下绰绰有余,再加一个齐麟就挤得不行了。齐麟还无知无觉,伸出一只手去捏尤念的睫毛。  尤念心里有事,拍开齐麟的手:“别闹。”  齐麟又去捏尤念额前的短发,指腹间轻轻一捏,一根一根柔软而分明。  比起刚开始的高冷模样,生人勿进,齐麟简直换了个人。尤念终于想通了,又是一把拍开齐麟的手,站起来,差点撞到齐麟的鼻子:“我明白了。”  齐麟心满意足道:“你真聪明。”  “别夸了,我都被你夸得找不着北了!”尤念抓狂道,“哪里有那么聪明!”  齐麟不解道:“难道不是吗?”  尤念自然不能说不是,只得哭笑不得的颔首称是,顺便严重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当真!  齐麟便咧着嘴笑了。比起之前一味的沉着脸装帅,齐麟笑起来也是个治愈系的大男孩。  尤念都不敢相信这家伙也那么爱笑!果然不是不爱笑,只是没有遇上对的人。尤念也笑着道:“都是显而易见的,来来来,我解释给你听。”  齐麟还坐在门槛上,一听尤念这么说,立即兴趣盎然,双手托腮,是一副优秀学生的模样:“好。”  尤念被他这模样逗得“噗嗤”一声笑了,不是齐麟在笑,就他在笑,接二连三,笑得没玩没了。尤念连忙摆手:“不笑了不笑了,说正事。多亏了你只找这扇门走,否则我也看不出来。”  齐麟笑得更深,是愈陷愈深的那种深度。  尤念重新坐下来:“有一种阵法,名字我忘记了,是鬼打墙衍生出来的一种,应该是的,当然也可能只是像而已。”  齐麟道:“肯定是的。”  尤念欣慰地摸了摸齐麟的头,齐麟太高了,平日里尤念只能趁他躺下来才能摸到。人生中,如果有谁能如此肯定自己,真的超值。尤念发现他在认识齐麟以前,经常容易否定自己,觉得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然而认识齐麟之后,发现自己其实样样全能,如果不想做,还能拼拼男友。  “说正经的!”尤念赶紧敲齐麟的脑袋,也顺便提醒自己认真点,他可是全组的智商担当!千万不能又跑偏了。  尤念继续道:“总而言之,就是营造一种类似于鬼打墙的假象,就是因为阵眼不是只鬼,而是个法阵,所以比鬼打墙难对付。毕竟知道是什么就有解决办法,鬼总比法阵好找得多。其实咱们一圈一圈走下来,每一圈都要比上一圈小很多,不是因为距离缩短了,而是因为整个区域变小了。”  齐麟也很聪明,只是见识得都不是寻常之事,本身这种捉鬼的活也不会交给他,便问道:“可我们没有变小。”  “这就是这个法阵的特殊之处啦!”尤念得意地摇摇脑袋,“我们没有变小,但这个地方确实在变小。”  “书上有介绍这个法阵的阵眼,其实就在眼前,只不过很难注意到而已,其实就是每一次循环的相似与不同之处。”尤念忍不住打了个响指,但他打的响指一点都不响也并不脆,“有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个意思。”  齐麟忽的道:“这个我知道!”  尤念教过他这句话,欣慰道:“对,所以其实咱们只要循着相似处按照阵法规律正反反正的找下去,就能找得到阵眼所在,走吧!”  说罢,尤念站起来,正想拍打一番,方才意识到身上沾满了各种各样的灰,根本拍不干净,眼不见心不烦,假装看不见。  尤念也有五分是猜测,总比齐麟瞎转悠强,尤念一边走一边默念正反反正的规律,一切阵法符咒必然遵从自然规律,不可能随意编排,那规律就像毛衣的线头,像□□,一触即发。  之所以五五分,是因为这规律找起来太简单了!跟上一关比起来,这一关过起来简直是简易难度加金手指以及万能修改器。  尤念的声音在齐麟听起来像是唱催眠曲,齐麟一路上昏昏欲睡,幸亏他一直握紧尤念的手,否则也会成为失踪人口。  “还要走多久。”尤念默念着,虽然如此,却没有厌烦。路越来越短,甚至到了推开一扇门就是一扇门的地步。  默念完这一句,尤念再推开门,赫然看见一间更小的院子,简直像这个院子只有一半,另一半只是镜像。而龙正盘腿坐在地上,毫无异色,看那副模样,仿佛在和对面的人对视。  对面什么人都没有,唯有一团空气。  尤念明白,那里应该是有一个“人”的。  龙依旧像昨晚那般坐着,腰杆笔挺,背后像是插了柄□□,整个人坐定如山,不知坐了多久,也许衣上都沾了尘。  齐麟恍然惊醒,皱了皱眉,计划失策,忘了还有这家伙了,原本笑着的脸登时沉下来,沉入谷底。  “他对面是不是……”尤念附在齐麟耳边,轻声询问,眼睛直勾勾盯着龙的对面。  齐麟已经明显能感觉到鬼,就算是天地神兽也没有阴阳眼,便祭起法力,看清楚了,不甘心地点头:“有头鬼。”  “是‘有只鬼’或‘有个鬼’,鬼不能用‘头’这个量词。”尤念小声解释,不过他小声也很大声了,在他意识里,看不见就是没有,硬生生把那‘头’鬼忽略了。  毕竟鬼这种东西,在齐麟的印象里一直都跟路边野草没什么区别。  那‘头’鬼已经虚脱了,实际上,打从见到龙起他就开始奔溃。龙盯着他一动不动,盯了整整一晚……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人!简直不是人!  尤念拉着齐麟在龙身边坐下,尤念方才坐下,齐麟就看不惯他和龙之间的距离,双手一捏一拎,把自己和尤念的距离缩减到没有,这才心满意足。  和地面亲切摩擦的尤念心里也有点小小的奔溃。先前他只觉得齐麟吃醋没什么,现下知道了龙家的历史,龙那么可怜的一个小伙子,齐麟还能吃醋?那不是吃醋,已经上升到歧视级了,四舍五入一下可以上升为国际纠纷宇宙矛盾,相当于对小孩子树立正确的是非观,事态相当严重,不容小觑。  回家再揍你,尤念想,你完蛋了!第133章 阵眼(2)  “你能跟他对话吗?”尤念问齐麟。  齐麟看那鬼的模样便知道那是只修炼高深的鬼,便道:“他听得见,可以让他现身。”  尤念对鬼所知甚少,知道鬼都不怎么好看,脾气也大都不好,连忙拦着:“不用了,我不想看见,别吓我了。”  先是不知道害怕的龙,再是神兽齐麟,那鬼都快崩溃了,好像不容易来了个普通人,还以为能吓一吓,结果这人更可恶,打击直击心灵,棉里藏针,太可怕了!  尤念一拍巴掌,假装面前有个人,兴奋道:“ok!首先这是个阵法对不对?那你出现在这干什么?”  齐麟正好奇的打量这只面目扭曲的鬼,好像是个淹死鬼,结果就是半天没有回应。  尤念掐了一把齐麟,催促:“翻译啊!”  鬼也急,看得出这人是个老大,生怕自己遭殃。齐麟重复道:“确实是个阵,他是个引什么……你再说一遍?”  最后一句话就说的有点骇人了,尤念赶紧阻止他:“考场引导员,我知道。”又看向那鬼所在地,口吻顿时犀利不少,“可你不是不能出现在考生面前的吗?想害我们分被扣光吗?”  尤念认真的样子又别具威严,鬼更害怕了。  鬼颤颤巍巍地指向龙。那鬼伸出手齐麟才看见他的手严重畸形,还有被冻裂的痕迹。  齐麟道:“他指着——”齐麟不肯说龙的名字,也随意一指。  尤念眼珠子一转,恍然醒悟:“你昨晚想引龙中招,结果龙既中招了还把你困住了,对吧?”  齐麟立刻道:“他点头了。”  尤念一手扶额,心想这鬼遇见谁都可能是无敌的,偏偏第一个对龙下手,这真是想死撞在死神手里。  龙肯定是一中招,迅速捕捉到法阵,于是按照编好的程序往下走,比如说遇到法阵应该执行步骤一、步骤二、步骤三……还有如果遇到鬼应该执行步骤n……结果就是龙既找到了阵眼,又在阵眼里困住了鬼。这应该不能算扣分项吧,龙岂止是解决了,还解决得更好,不知道有没有额外加分?  也多亏了龙搞定考场引导员,否则他一定会阻止他们找到阵法的阵眼,毕竟真实的鬼打墙结合迷乱的阵法,是一加一等于三的考验。难怪一路走来那么容易!  尤念呵呵呵地笑了一阵。  齐麟继续转述鬼的话:“他说我们最好快点把他放了,跟这家伙说话他不理人。”  “这家伙”自然是指龙。  龙只听尤念的指挥,鬼就算说破了嘴皮龙都不会理会他。龙的程序走完了,就自动待机,谁都不理。  “你敢扣分!”齐麟陡然恶狠狠地开口威胁道,继而温柔地看着尤念,还带着点期待:“是不是叫他放咱们出去就可以回家了?”  “那是违反规矩的!你们全都会被按作弊处理!”鬼赶紧叫道,“快放了我!”  可惜齐麟根本不理,也不转述。  尤念倒是善解人意,看着齐麟侧过来的半张脸挂着笑,像合金一般好看光滑,无奈道:“不行,否则咱们就按作弊处理了,得放他走,现在立刻马上!考试的原则就是你能威胁考官但也不能威胁他们!”  齐麟有点失望,像是导致十八辆车连环相撞,还被吊销了驾照。  “他多跟我们说一句话都能害我们被扣分!”尤念伸手在龙眼前晃了晃,龙转头看向尤念,尤念正想说话,又想起什么,“这关不止你一个鬼吧?怎么没谁来救你?”  鬼一听有逃出生天的希望,赶紧道:“我不知道。”  齐麟重复这句话。  尤念便问龙:“你困住了几只鬼?”  龙回答道:“一只。”  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点嘶哑,是缺水的干燥所致,连唇都有点起皮,宛如一口一口吃着云,在唇上留下美食残余。  尤念疑惑道:“这就奇怪了,这关到底有多少鬼。”  鬼道:“不能说,说了你们会被扣分。”  齐麟转话:“他要扣我们分。”  鬼想咆哮又不敢。  尤念便无奈地吩咐龙:“快把他放了吧,反正咱们都在阵眼了。”  鬼眼泪汪汪,看向尤念。齐麟一瞪,鬼立刻把那张鬼脸转移到另外的方向去。  “好。”龙继续用嘶哑的声音回答,继而目视前方,一手剑指,轻轻扫过。  鬼顿时感到压在身上如五指山的力道消失无踪,偷偷看了一眼,生怕触怒神兽,眼见齐麟没有表态,便立刻原地消失。  尤念仿佛有所察觉:“他走了?”  齐麟道:“走了。”  天深得像海洋倒扣,尤念仿佛能闻到海里的盐味,耳边有海螺里的声音,龙安静的坐在地上,直视眼前,眼前不远处是墙,他却能看得极深极远,无穷无尽。  尤念递给龙一瓶矿泉水,让他多喝几口,待会还要龙出力,不能虐待劳动力。  趁龙喝水的功夫,尤念打量这间明显缩小的院子,想着出点力,然后果断放弃,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动手为好。  尤念不懂找阵眼这玩意,虽然阵眼就在附近,但他真的毫无主意!看来干这一行,他还得拼男友,还不能接驱鬼之类的活,只能捉妖驱魔。  如此看来,龙的突然加入简直妙不可言!是他们快速通关的万能修改器!尤念看龙时忍不住露出看遍地黄金闪闪的表情。  “不能让他来家里吃饭。”齐麟忽的开口,“谁都行,就他不行。”  尤念莫名其妙的,蓦地,经过一瞬的反应,方才明白齐麟的意思。尤念是会请朋友来家里吃饭的!而且会亲手做吃的!这就否定了龙能成为他朋友的可能。  龙在着这几关里大展雄风,完全压倒了神兽的威风!  “不会。”尤念嘴角抽搐,真的不想跟齐麟吵架。  龙无知无觉,按照尤念的指示,寻找阵眼的所在。龙只花了片刻,便停了下来,显然他眼前就是阵眼。  那是只缸型花盆,盆里只有土,没有种植任何东西。龙推倒花盆,砂质的土壤摊了一地。  尤念好奇心起,便走过去蹲下,脑袋伸进花盆里瞅,花盆内壁刻着咒文。  这玩意尤念也看不太懂,收回脑袋,只见龙正看着自己,估计没见过会把脑袋伸进盆里的傻玩意,便讪讪地起身,走到一边。  龙唤出一柄短剑,单臂略略一挥,短剑削铁如泥,花盆被斩为两截。 第119章 因为离终点还差一脚的距离,再可怕的怪物都不值得一提,祖章边啃苹果边瞅。  白夕浮看祖章这样是不准备走了,自己再待着又颇不适应,便客客气气地问那椅子上的妖怪:“那个……叔——”  这个妖怪究竟是谁白夕浮也不知道,但看他和自己爹那个亲切程度,想来至少也是个同他爹齐辈的大妖怪,他叫声叔也不亏。  妖怪倒是没架子,饶有意思地看过来。  “我们还能去打吗?”白夕浮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妖怪一指身后,悠悠开口:“出口在那儿呢,你出去过?想去就去吧,小白你这儿子太聒噪,这里风景好,我还想再多看会儿。”  前方风景,布置得有些漫不经心。草原上有三只螨虫翻滚撒泼,各色妖怪和人类八仙过海大显神通,直将绿汪汪一片大好草原打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白夕浮趁他爹表态之前就提起祖章带头先跑。  祖章和白夕浮他们配合多年,自然明白,顿时把啃了一半的苹果丢给白叔:“叔帮我看着,等我回来继续吃,不要偷吃!”同时双手结完印,右手在右腿上轻轻一抹,那双头蛇便从他小腿上消失,融入地底。  同时,最后一只螨虫身边现出黑影,双头巨蟒双头分开两侧,一左一右分别缠上螨虫。  熊堪琦赶紧化为原型,四足并用,三步两步冲上去,离得尚有些距离,便一跃而起,整个身子如流星炮弹,开始砸向螨虫脑袋。  然而这是连齐麟都要吃瘪的生物,除了龙的那一剑,至今没有谁能给它们造成实质性伤害。熊堪琦只觉得他撞上一座山,得亏他皮毛软脂肪厚,才没有像杨晓侠那样疼得满地打滚。  白夕浮有自知之明,自知不擅长对付这些大个子,提着祖章,也没有太靠前,一手挥出白骨剑。  祖章双手结印,手指像是被法术黏上了,一动不动。  骨剑不出意外的滑开。虽然在意料之内,但是白夕浮还是不甘心的皱了皱眉。骨剑率先士卒,金珠紧追其上。  祖章龇牙咧嘴,露出绿莹莹的牙根。  金珠毕竟小,如钉子的尖头,再硬的砖头都能不出意外地敲得进去。  白夕浮指挥骨剑,不对那螨虫下手,偏偏用剑柄锤上金珠,恍如那攻城巨锤。  震感清晰无误的传到指挥者身上,祖章吃痛,忍不住踹了白夕浮一脚。白叔就在不远处,料白夕浮不敢还手。  白夕浮确实不敢还手,只把祖章随意往地上一丢,丢完之后拍拍手,丢垃圾似的。  祖章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金珠上,因为骨剑的那一撞,此刻金珠不仅没能穿透螨虫外皮,反倒是卡在赘肉里。  “飞不出来了。”祖章哭丧着脸,差点跳脚,“媳妇你快想想办法。”  祖章一有事就找白夕浮,然而此刻白夕浮也是无可奈何,揉了揉祖章的脑袋,示意他镇定。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看到收藏增加就很开心~第135章 除螨(2)卷二完  齐麟驮着尤念在白夕浮身边落下来,一落地便化为人型。  白夕浮对尤念道:“你哪里招惹得这种东西!太难打了吧!”  尤念深知和白夕浮的相处之道,就是要互怼,互相伤害,便道:“你问我我问谁?你以为我想吗!”  白夕浮摊开手:“怎么办?陛下?弟弟?”  祖章和双头巨蟒心意相通,自然明白,此刻扯着尤念的衣服道:“快跑,跑到终点就成了!”  钟九诗逃跑的功夫一流,此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听了祖章的话,顿时毫不客气地教训道:“祖祖你能不能有点原则!这个时候怎么能跑!”继而大喘气,走得更近,“女士优先懂不懂!待会儿我先跑,你们跟上!记住要快!”  逃跑不是齐麟的原则,越是难对付的,他就越是想打一场——反正他铜皮铁骨,天不怕地不怕,也打不死。实际上齐麟飘下来是为了确保尤念的安全,此刻他已经撸起袖子,就要上前线,给自己松松筋骨。  尤念发现齐麟的目的,立即拦着他,生怕他辜负了白夕浮花花他们的一番好意!他们可是都过关了的,就剩下自己这关还差一点!  龙本在天上飘得好好的,飘得如恬然一片叶子,轻忽似天际一朵白云。  尤念怕他飘着就不知道回来了,操碎了心,连忙招手。  龙对尤念开着雷达,只要尤念一对他有任何命令操作,他就能捕捉到,比齐麟都灵敏。龙从容不迫地飘下来,诛仙长剑飞到他身后,飘忽直立,蓄势待发。  尤念能明显的感觉到周围都呼吸一窒,除了齐麟,白夕浮、祖章和钟九诗对龙都有一种别样的防备。  就在尤念准备招呼龙一并撤退的时候,龙却陡然转身,有种身先士卒的含义,将身后一干人等与妖怪护在身后。  祖章糊里糊涂,催促道:“快走啊!”  钟九诗不敢多言,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紧了紧马尾辫,眼角的余光只瞥尤念。  尤念其实也愣了。龙果然是个人,就算再像ai,也是有他自己判断。  “退后!”眼见没有动静,龙双眼紧盯前方猎物,厉声命令道,诛仙长剑随之从飞到他身前直立。  这还是尤念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根本反应不过来。  齐麟忍无可忍,准备揍得对象换了。  尤念不敢拦龙,只敢拦齐麟,忙不迭对钟九诗道:“叫花花他们快撤,要放大招了。”  在场最懂尤念的除了齐麟,当数钟九诗。  钟九诗会意,抛出一堆扩音符,清脆的声音喷射而出,响彻天地:“风紧!快撤!”  那只狰狞毁得肠子都快青了,早就想撤,但碍于面子,此刻一听这话就忙不迭撤了,跑得飞快。  花亦辰皱着眉头,对杨晓侠吹了声口哨,杨晓侠忍着痛化形仙鹤,抓起花亦辰飞走。  祖章貌似挺怕龙的,指挥双头巨蟒叼起熊堪琦朝前一丢,巨蟒自己也化为黑气,消失在地里,重新在祖章的小腿上显形。  如果说希望是星辰即将出现之前的渺茫微光,那么龙就是那颗明亮的星辰。看着龙的背影,尤念一时感慨万千。  这个人,可悲且伟大。  诛仙长剑笔直地飘在龙身前,和龙一起,都不动分毫。  尤念恍然醒悟,他是在等大家退后才能出手,即刻大叫道:“快撤!”  他的话,不具备任何威慑力,但没有谁敢不听。哪怕是一句嗫嚅,也会被千百倍放大聆听,并严格遵循实施。尤念不知道,这就是他的魔力。  杨晓侠抓着花亦辰是最后飞来的,他们一飞过龙,诛仙剑瞬息间以一化万,一生万物,漫天飞剑,层叠淋漓!霎时,世间万物都可以不见,唯独诛仙剑永世不可忘却。  那分剑的速度风驰电掣,简直像法力天然!那一息引动天地法力的感觉,不约而同地在大家心中回旋。  在场最懂剑的,第一当属白叔,其次是白夕浮,连白叔都承认他没有这种瞬间分万剑的本事!  那才是御剑的最高境界!  御的剑亦是世间第一剑!  万剑不动,唯一柄剑飞至龙脚下。龙轻轻地踩上剑,那剑便带着他融入万剑之中。  万剑依旧万剑,万剑恍如归一!  尤念一口气尚未吐完,便看见金光闪烁,万剑陡然消失,化为三道犀利金光,金光之后又重作万剑,万剑一模一样,飘在空中,似乎不曾动过。  龙脚下的剑轻盈地载着他飘回地面。  前方,三只螨虫不知为何不约而同地停下来,呆在原地。  龙从剑上走下来,悠然地踩在地上。  三只螨虫脑袋正中忽现一巨洞,巨洞贯穿整个身体,可以看见另一边荡荡苍穹!  龙缓缓地走向尤念,像以往那般,平和无澜,像是孩子归于母亲怀抱。  尤念陡然一惊,浑身都在颤抖,久久不能平复。他之前虽然见过诛仙剑阵的力量,却没有如这一次震撼!犹如亲身经历,他仿佛就是其中一柄分剑!  终点处,不少考生好奇地张望过来。毕竟观影效果再逼真,也比不过现场的身临其境来得震撼,他们从未见识过过这般的力量!  恍如龙神再世。  尤念忍不住想,龙也许真的是龙家的那条龙。对比起来,之前斩巨人的诛仙剑阵,简直是临场发挥严重失误,从清华掉到大专!  龙在尤念身前停下来,诛仙剑万归一,又飘出四剑,如泡沫,如海市蜃楼,转瞬便不见了。  尤念清清楚楚的感觉到绝仙剑正附着在他背后,整个过程中,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对绝仙剑的控制,应该是得心应手的!就在绝仙剑彻底陷入肌肤内的刹那,这种心随意动的控制感也陡然消隐无踪。  这个人是他们组的!还必须地是他们组的。尤念忽的发现,妈的,命运果然奇妙,龙缺一柄剑,偏偏他就有,龙被分到其他任何一组都不可能有如今的灿烂光圈!  风头都被龙抢走,齐麟脸都有点绿了,一手搭着尤念,掉头就走。  龙默然跟上。  白夕浮吹了声赞扬的口哨,悠扬婉转,推着祖章也走了。  花亦辰跟狰狞倒是很熟,勾肩搭背,好哥们一起走。  终点。  圆墨镜妖怪扶了扶眼镜,啧啧有声:“小白,这可是要把你比下去了……现在的年轻人呐,想想咱们年轻的时候,一穷二白全靠一双拳头。过会儿吃涮羊肉去?”  “已经要把我比下去了。”白叔悠哉地开口,“涮羊肉多没劲。”  “那你来个劲爆的!”  白叔慢吞吞道:“薯条。”  妖怪一愣,旋即一拍大腿,道:“那行。”  尤念看见白叔,欢呼雀跃,老远便开始打招呼。祖章从一边噌的一声跑过,迎接他啃了几口的大苹果去了。  白叔摸了摸尤念的头,赞道:“干得好。”  这就有点羞愧难当了,明明都是齐麟和龙的功劳,尤念吐了吐舌头。  “这就是你的本事。”白叔说罢,一指出口,“去吧,回去休息。我再看会风景。”  身后的满目疮痍消失,青草海源,碧蓝苍穹,灵力充沛,风景无限好。  尤念向白叔挥手,众目睽睽之下,和齐麟并排走过“贞节牌坊”终点大门,登时呛得嗓子疼,呼吸的空气里有砂砾似的,每一次吸入空气都是一种折磨。难怪有那么多考生聚集在终点不肯出来!  钟九诗捂着脖子惨叫:“这空气简直谋杀啊。”  考前晴空万里,考后万里雾霾,尤念也是醉的云里雾里。  出口连接紫禁城一个不对外开放的院落,大家取了手机。  祖章一路都在闹腾花亦辰待会吃什么,杨晓侠也很感兴趣,凑在一起观摩,倒是不敢开口。尤念终于摆脱了陛下的优先权,松了一口气。  龙依旧站着尤念身边,这下尤念就不知所措了,总不能舔着脸问龙他住哪儿,待会叫花花少爷派辆车送你回家?可带龙一起吃饭的话,这顿饭估计能把饭店给砸了,但不带他才更尴尬吧……  尤念正浮想联翩之际,手机开机,陈辰的短信和微信便来了,内容无非是让尤念第一时间联系他。 第121章 这一卷走剧情,没啥感情戏可以说了。老夫老夫有啥可说的?因为齐麟经常沉默装酷,所以说话较少,平时朋友都在时,齐麟的存在感就比较低了。第137章 魔都(2)  这次安排的助手姓刘,是个进局第二年的小伙子,整个分局里,没有谁敢跟齐麟齐大神打交道,虽然尤念看起来很和蔼。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刘助手操心操力,为了搞好与北京总局执行部的关系,刘助理连笔记都记满了一本。  刘助手打电话过来,通知尤念清场完毕,随时可以动手,龙家——  尤念毫不留情,掐断电话,面无表情,问齐麟:“咱们在哪条路上?”  齐麟瞥了眼路标,磕磕巴巴念出三个字来。于他而言,这些日常词汇都跟英语专业八级似的难,毕竟他只会abcd,字母表是什么都不懂,偏偏那些奇奇怪怪的阵名法术名和生物名记得一清二楚,有的时候个中的字,单拎出来就怎么都不认得。  明明智商高于平均线的!尤念有时候非常纳闷。  “你怎么开到这里了?”这条路尤念也没听说过,左右一看,竟是个城中村,也亏得他开的是辆f0,“要去打架了。”  一听打架,齐麟就兴致勃勃,各种情绪都瞬间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齐麟又绕了半个小时,过了江,方才开到目的地。  金融中心里,仿佛有打算盘的声音萦纡不散,尤念知道,很多商业巨贾都或多或少知道他们的存在,也或多或少相信风水法术的力量能带来财运。钟九诗的两个哥哥就是靠这行发财致富的,否则也只能学钟九诗进执行部,至少如今在道上混得风生水起,连带着妹妹的日子也过得潇洒自得。能在富二代的王哥面前也不落下风。  这就让尤念产生了辞职的冲动,果然钱怎么赚都赚不够,明明已经一步跨了很大。  车不能停在目标大楼的地下停车场里,附近大楼的更不敢停了,只得停地面上。齐麟眼尖,找到个停车位,旁边是一辆威风凛凛的布加迪威龙。  布加迪威龙没有按科目二的标准停车,齐麟更不可能了,结果就是,齐麟一开车门,车门刮上布加迪威龙。  尤念第一眼还没认出是什么车,只知道齐麟把人家车给刮了,齐麟那力气,没有把车门给掀了都是对不起他自己。反正有妖联出面解决,尤念见识过齐麟的“惹麻烦”,便安慰道:“没关系,管他呢,反正都不是咱家的车,拯救世界要紧。”  齐麟应了一声,就要走。  现在当官的都不敢那么豪了,开这种车的肯定是个生意人,既然是做生意的,要么和龙家沾点关系,要么就是妖联,最不济多扣点分就是了。  刘助理眼睁睁的瞅着尤念和齐麟,大老远就迎上来:“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三位出手。”  “三位?”齐麟最敏感。  尤念故意慢了一步,走在齐麟身后。  齐麟嗅了嗅,没嗅到奇怪的气味,心知陈辰常常先斩后奏,正要问尤念,眼角偏见大楼里坐着的一个人影。  尤念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正是龙。  很多人相隔半年或是几个月不见,都会或多或少有些变化,胖了瘦了,黑了白了,然而龙却毫无改变,仿佛连额上一根寒毛都没有脱落或新生。依旧那般独自一人坐着,尤念很怀疑他是怎么过来的。  刘助理没有意识到齐麟的脸上都要青了,兀自愉快地介绍:“对哟,他天黑之前就来了。”  “一个人?”尤念也不装了,惊讶道。  刘助理回答:“是一个人啊,问什么都不理,要不是照片对得上,恐怕就把他赶走了。”  把龙赶走的后果一定不亚于把齐麟赶走的后果,尤念同情的看着刘助理,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算你有眼色。  刘助理没有领会这个眼神,齐麟已经把他吓坏了。  尤念想到龙家人把龙送过来就不管了,又觉得龙可怜起来。尤念对龙的记忆还停留在总局里吃着组长请吃的炸鸡时,陈辰被一个电话打断,把龙带走。  齐麟没有意识到尤念已经知道的事实,倒霉的陈辰又挨了一口锅。  尤念纳闷,龙家人怎么纳闷不负责,之前来时还知道接送,难道他们不知道任务在晚上才能开始,怎么提前把人送来了?  清场工作完成,目前正在进行最后一次常规检查。  旋转门被关上,进出只能通过两边不透风的侧门,齐麟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难怪他没有嗅到。  龙穿了件黑色修身毛衣和黑色西装裤,和齐麟的黑风衣颇为相称。  刘助理说他来了之后就在这里坐着,一动不动。  尤念登时又觉得这是作孽,龙太可怜了。他走进来的时候,龙方才有了反应,转过头来看,空洞的眼神里带着疲倦,却有了星辰之光。  不过尤念还是怕齐麟和龙打起来,只要控制得住齐麟就控制得了龙,于是赶紧抱紧齐麟的手臂,不让他发作。  齐麟摸了摸尤念的后背,轻声细语:“放心,我不揍他。”  “说好了啊,你答应我的。”尤念立刻道。  刘助理听得心里发慌,什么揍不揍的?听说神兽脾气不好,经常乱打妖怪,是不是要打自己?  这是栋“凹”型写字楼,楼高五十九层,楼下三层停车场,全部出租出去。一楼是个招待大厅,角落里开了家costa,空气中还隐隐有咖啡香。  龙坐在棕色皮质沙发的正中央,左右距离完美对称,堪称游标卡尺精确计量出来。  沙发围了一圈,成了个长方形。尤念怕齐麟一安静就想多,赶紧拉着他在龙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嘱咐刘助理快点汇报近况,大家活动活动拉拉筋准备打架了。  “有用红外线确认一下楼里没活着的了?”尤念直接问道。  这点不是常规流程,是尤念特意吩咐加上的,上海分局倒是没有拒绝。尤念就怕他们执行不到位,故而问了一句。  刘助理迟疑了一下,才道:“执行过了,没有人。不过之前有三遍的人员筛查,应该不会出问题。”  尤念认真道:“不是筛人,是筛动物!小猫小狗小老鼠。别看都是动物,心灵受伤了也很严重的。”  刘助理道:“这样啊,没想到。”  资料尤念看了很久,几乎不算资料,最多的还是受害者信息和大楼信息这类基础信息。就是因为五个受害者死法太惨烈,案发现场又在敏感区,这才备受重视,派出了从没有失败过就是乱子一堆的齐麟。有了尤念之后,齐麟和尤念这一组更是一跃成为执行部的行动王牌。  五个人,有来大楼里修网和维护电梯,也有三个是大楼里常驻人员,每一个的死法都惨不忍睹。对于这种死法的,就算和妖魔鬼怪无关,局里通常也会出面修改下死因,至少别吓唬到普通人。在修改到第三次时,终于觉得不对劲。  其中三个常驻人员都是一家公司的,该公司租下三十八层和三十九层。目前也只能推测出大概是这两层有问题。  尤念对验尸一窍不通,看着头皮发麻,给齐麟看,齐麟说看不到尸体,他就看不出来什么。  齐麟跟着□□十岁老人家似的,凡事只能用双眼。  至于龙……算了吧。尤念深知外援部的德性,必然是能不插手就跑得远远的,也不指望他们能调查出什么,至少把清场工作一丝不苟的做完,就已经很完美了。  尤念现在担心的就是连作恶的是个什么都不知道,陈辰一直跟进,并再三保证不是只鬼,鬼监部没有说有鬼走失。尤念就怕是鬼,不是单纯的怕的那种怕,而是不知道怎么对付,虽然这次有龙了,但指挥的还是自己。  不过鬼监部的话好像大家都默认不信的,总有种“你信鬼啊”的感觉。不过这种死法,怎么看怎么像是恶鬼行凶。毕竟妖魔不搞虐杀,虐杀对修炼没好处。  于是,他们要面临物种不知,实力不明,甚至性别都不清楚的敌人。尤念很是抓狂,第一次出这种任务。终于明白了为何每次执行部出任务都爱给外援部安全部找点岔子,当然是在不违规且自己不会被扣分的前提下,做成你们的金刚咒太旧了要换新的了的程度。  说实话,就冲着此次安全部呈递上来的资料,尤念都有一种叫齐麟揍他们的冲动。三不知的敌人!感情不是他们自己打!  刘助理给尤念看了下金刚咒的布置,齐麟不看龙,倒是对中央的水晶吊灯颇为感兴趣。  执行任务是三十多层,到时候断水断电断网的,目前水和网已经断了,照明和电梯都靠备用电源。不过那袭击人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家伙,似乎很会躲,几次袭击都像是受害者倒霉催的撞上了,否则也不会出事。  “是这样吧。”这个是尤念下午在车上想到的。  刘助理不好意思承认他根本不知道:“应该是的。”  身为唯一智力的尤念低下头,暗自感叹,脑力劳动太要命。  齐麟看完水晶灯又去看电梯了,这次不仅目光看,还走过去仰头看。  尤念好奇,不管刘助理了,问道:“你在看什么?”  齐麟对尤念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尤念走过来,齐麟随意把尤念往怀里一揽,在尤念挣扎之前,指着电梯门右上角,示意他自己看。  这只是个普通电梯门,用久了金属表面有磨损,并不光滑,尤念一眼没看出有什么。  齐麟又指了指。  电梯门右上角有两个相对而言较大点的划痕,不过尤念怎么看都看不出有什么好看的。  尤念诧异:“你是说这是爪痕?”  齐麟很聪明,每每都能发现些细节,还都是至关紧要的。  刘助理走过来,翻看手里安全部给出的现场报告,并没有电梯这一项,不敢指出神兽的错误,便讪讪道:“这个应该是电梯的正常磨损吧。”  尤念没理会刘助理,走进仔细看那痕迹,一端尖细一端粗,便道:“这个真的是爪痕?”  “不,应该是咬痕迹,牙齿咬的。”齐麟正色道。  尤念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牙齿,上牙下牙一咬,发出清脆的一声,忽的觉得牙疼,这得是多坚固的牙齿才能在金属上咬出这种痕迹。  刘助理就纳闷了,他是怎么看出这是咬痕的?安全部都是经验丰富的好手,怎么都没发现报告?可惜他是个嘴快又不畏权贵的,齐麟因为尤念在场,一直不曾施展威压,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是说刘助理这种人。  刘助理道:“不会吧,怎么可能。没事咬电梯做什么?”  “磨牙啊!”尤念天真道。  这点齐麟倒是赞同,首:“磨牙。”继而又伸出双手,比划了个骨头形状。  尤念呵呵呵地笑个不停,当初齐麟还是只小狗时,尤念买了一堆狗狗用品在家,除了狗窝食盆,还有个骨头形状磨牙器,后来被当做摆设放在床头柜上。  “不过这牙齿缝也太大了,牙齿还小,比人的都小。”尤念继续说,“那几具尸体上有被野兽啃食痕迹!”  刘助理道:“你是说?”  尤念也只是推测,征询齐麟的意见。  齐麟“嗯”了一声,赞赏的看着尤念。  能把金属电梯门咬出那种痕迹的,尤念真庆幸至少那不明生物给五个人留下个血肉模糊的尸体,没把骨头给啃没了。  齐麟又指了指正中的水晶吊灯,示意再看。每一块水晶都在反射白炽灯的光线,光怪陆离,华美而瑰丽。第138章 冉遗鱼(1)  尤念和齐麟心有灵犀,自然知道齐麟的意思是那块水晶灯也是个磨牙器。这下尤念就有点不信了,这玩意也能磨?  齐麟比划着:“整个灯上都是的。”  水晶都是雕得棱角分明,切割得恍如钻石那般耀眼,尤念走到水晶灯下,一看就眼花,忍不住揉着眼道:“摘下来看看吧,有梯子没。”  最后一句话是对刘助理说的,刘助理立刻通知外围的工作人员搬个梯子来。  眼见龙独自一人孤零零的端坐在沙发上,尤念心有不忍,对他招了招手。  龙的雷达四通八达,会时刻捕捉命令,尤念就是他的命令,随即起身走过来,相隔完美的十五厘米间隔。  齐麟咬牙切齿,磨了下牙。  刘助理无知无觉,没留意到神兽的异样:“梯子马上就到。” 第123章 尤念根本不用想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是想把锅盖在龙的头上,跳起来揪齐麟的耳朵:“跟他有什么关系!”  齐麟立即装作懵懵懂懂的无辜样:“你都没问他就怀疑我!”  “他”自然是指龙了。  尤念确实没问龙,就下意识的觉得不是龙的原因,如果他那三剑组成的阵法暗地里有什么操作,比如说逼死冉遗鱼,也不是说没这种可能。不过齐麟哪里来得那么多花花肠子?尤念忽的发现齐麟开始转弯了,齐麟竟然学会转弯了!还是开着超跑转弯!这还是那个原装的齐麟吗?  尤念摆了摆手:“别扯了,如果不是你吓唬它,那到底是什么样让它这个样子?这叫什么?宁死不屈?”  齐麟懂那个成语的意思,镇定下来,也是不懂,摇了摇头。  龙剑指轻挥,三柄剑收回体内,长身而立,装都不用装,就是比现实还真实的无辜模样,齐麟装出来的那种样子根本不能比。  齐麟双手一摊:“不知道。”  尤念知道他的禀性,从不管前因后果,也不管他,问外面的刘助理:“外面怎么样了?”  刘助理立即回答:“金刚咒已经全面启用,一切正常。楼梯和通风井与电梯井的监视已启动,一旦有任何动静,我们这方都会知道。”  “做的好,谢谢。”尤念回答。  刘助理道:“您客气了,应该的,有事吩咐。”  尤念怕他问关于那个失踪人员的消息,不敢多问,只确保里面的妖魔鬼怪插翅难飞就掐断了通讯。  “外面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行动。”尤念看向齐麟,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这种事齐麟就有条有理了,相当有主见,指了指电梯:“那里。”  说罢,齐麟径直走过去,双手几乎才粘上就掰开了电梯门。电梯正停留在这一层,因此里面还有一道门。  尤念几乎能看见齐麟脑袋上的问号,便提醒他道:“刚才他们在这里下来的忘了?电梯就停了在这。”  然而就算是n层电梯,于齐麟而言也不是难事。齐麟能连续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掰电梯门,只要这事是尤念吩咐的,并且由尤念给他喂饭喂水就行。  尤念靠过去,并招呼龙跟紧了。  齐麟又掰开电梯门。  尤念问:“你要做什么,要坐电梯叫外面把电梯的电源接通就是了。”  齐麟摇了摇头,神秘兮兮地转头笑了笑,继而抬眼看了看上面,冷不丁跳起来,扒着电梯上端,就那么一点点几乎使不了力的距离,他凭着自己的体重竟然将整个电梯拉了下来。整栋大楼负一层是停车场,有的是空间。齐麟一脚把电梯踩在脚底下,像是电梯原本就停在负一层。  这栋大楼于两千零五年开工动土,两千零七年竣工,同年开始投入使用,距今十多年,从里到外都经过十二分的精心保养,每年两次玻璃外窗的清洗,内部软装持续更新换代,里里外外都是焕然一新。  但是电梯井这玩意,尤念一眼就看见左边的蜘蛛网以及在网面上慢吞吞悠闲闲攀爬的小蜘蛛。  齐麟发现尤念居然在看只没有成精甚至没有成精趋向的蜘蛛,登时妒火中烧,瞪了那只蜘蛛一眼。  蜘蛛恍如火烧臀部,逃得无影无踪,连辛辛苦苦缔造的家都不要了。  齐麟已经进化到连只不起眼的蜘蛛的醋也要吃的地步,尤念知道他很有自信,甚至可以达到自信满满无与伦比的地步,但有些时候……尤念真的很想跳脚。  尤念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抛开,努力把脑袋伸长点瞅,真不知道齐麟在瞅什么。  齐麟的眼里带着好玩的神情:“仔细看。”  电梯井里都是大大小小不一的蜘蛛网,到处都是积灰,尤念吸一口气,就觉得自己迟早会得尘肺。  “看。”齐麟扶着尤念,怕他一个不慎跌进去,指着连接电梯的缆绳,“磨牙的痕迹。”  那是极其坚固的钢制缆绳,尤念定睛一看,又是倒吸一口凉气,缆绳上竟然都是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齿痕!如果不是齐麟眼尖,谁都会以为是正常使用造成的磨损!  水晶吊灯上虽然都是齿痕,但是或多或少,缝隙不一。但是缆绳上却是经过反反复复不断磨牙,日积月累而形成的可怖场景!齿痕道道叠加,经过无数道叠加之后,若非是齐麟,尤念根本不会发现缆绳也被当成了磨牙器!  “等等!”尤念回忆起来,“死者中有个电梯维修工,他的尸体是在电梯上被发现的!也就是说,他可能是因为发现了缆绳上的痕迹才被袭击。”  那个死者是第一具尸体,被早间巡逻的保安发现,因为事关大楼的租赁收益,被隐瞒着没有告诉那些大楼里的精英。为了不惹人起疑,连电梯都还是那个电梯。  齐麟想了想,可能是这样,不过死在哪里有什么关系。  尤念的思虑只要一打开就轻易停不下来,灵光如个磨人的小人儿,此刻正在他脑袋里马不停蹄地旋转跳跃:“那个网工——我记得发现尸体时的旁边——刘助理!”  外面的刘助理正在点烟,被尤念突如其来的一吼吓掉了烟和打火机,那还是一根他不是很舍得抽的中华,若不是因为在楼里多看了尤念两眼就被神兽吓得胆寒发竖,他才不舍得抽。  尤念着急得到答案,显得有点语无伦次:“那个死在十三楼的尸体,看现场照片,是不是尸体旁就是电梯?”  “稍等一下!”刘助理小心翼翼道,连烟都顾不上捡了,冲进车里,在遍布包装垃圾的后座上翻出网工的报告,“对对对,就在电梯前被发现的。夜间保安巡逻到十三楼,电梯门一开就发现——”  尤念及时掐断他的话,对齐麟道:“他们之所以死,恐怕就是意外撞见冉遗鱼磨牙的时候。夜间巡逻的不少,加班的也不少,说明它们磨牙的时候,其实是有刻意避开的,并非是故意谋杀,其实都是临时起意。”  齐麟听着,临时的蓄意的于他而言没什么关系,  “如果是临时起意,那它怎么会把自己搞成那个样子?”尤念瞥了眼地上血肉模糊的鱼尸,不忍直视,最后一锤定音,“有什么在奴役它。”  齐麟若有所思,琢磨着:“奴役是什么?”  尤念没工夫解释,随口道:“就是给你做饭又整天当牛做马。”  “什么!你哪里受伤了!”齐麟脸色大变,一把拉起尤念的胳膊,撸起袖子看,左胳膊看完又亟亟看右胳膊。  大楼里没有开空调,连通风系统都已关闭,夜里极冷,尤念的皮肤几乎一接触空气就起了层鸡皮疙瘩。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好久没涨了~有人给收藏吗第140章 囚禁(1)  尤念面无表情地从齐麟手里把自己遍布鸡皮疙瘩的胳膊收回来,撸下袖子,看着电梯井问道:“你觉得是有多少鱼?”  齐麟环视整个电梯井,做了个大的手势:“应该有很多。”又比划了下爪子,“勾在上面爬,到处都是的,在这里行动。”  尤念不能问齐麟究竟是怎么确定这一点的,这种经验他学不来,一般也没谁能学会,齐麟打了百年的猎,谁能有他这种本事?野生动物成精极少,成精的也都是家养。尤念问着:“一定是电梯井?就不可能是通风口么?”  电梯井和通风口都不是正常人的通道,在尤念看来都有可能。  齐麟顺着尤念的手指方向看去,通风口至少表面被擦得很干净,齐麟看了一眼就摇头道:“没有痕迹,得爬出来不是么。”  “对哦,打开很明显的。”尤念想起来,觉得自己有时候也是很傻的,怎么老是拴在一根筋上。  打了个不响亮的响指,尤念总结道:“咱们遇到的是一群偶尔通过电梯井上下的找地磨牙的冉遗鱼——这都什么跟什么,所以还是什么都没搞明白。”  尤念有些无奈,但短短几十分钟功夫就搞懂了那么多,比糊里糊涂就往上冲的好。看来齐麟除了拳头硬,聪明的时候还是相当靠谱的。  齐麟指着上面:“上去看看,三十八层和三十九层。”  尤念一答应,齐麟就要化原型,准备顺着电梯井飞上去。  “有电梯还飞什么飞!”尤念把即将兽型的齐麟敲回人型,一面通知刘助理起动电梯,祈祷无敌破坏王的齐麟没把电梯给掰坏了,否则还真的只能飞了。  指示灯亮起,电梯没坏。  三十八层人去楼空。  这家公司的员工都被请去局里喝过茶,为了找到线索,甚至调查盘问过他们的祖宗十八代。后来盘问不出结果,局里也没个答案,就把三十八层和三十九层封了。从最后一具尸体的发现到现在已经有三天了。  三天仿佛三年,办公桌上落了一层白灰。  电梯“叮”的一声打破三十八层的白灰网,齐麟想都没想,大步踏出电梯。尤念一直以为大家都该小心翼翼的出任务,他怎么这么冲动!  每一层楼的电梯门与楼梯都被贴了符,一旦有生物通过就会触发警报,这个警报不分敌我。尤念只能通知刘助理他们的行动,招呼龙一起出来,又让刘助理把电源断掉,注意留意动静。  尤念想如果是齐麟单独出任务,其实也是皆大欢喜的,只要金刚咒起了就可以找个地抽烟打牌喝茶去,什么都不用管。哪怕是一不留神把神兽关在里面都不用惊慌,因为神兽会自己打出来。  齐麟一走出来就大步流星地走,在屋内走马观花,也不像是发现什么了。  这一层就没有灯了,只有金刚咒内部会亮着些晦暗的照明金光,室内模模糊糊。尤念摸出个照明符让龙发动。  齐麟已经走了一圈又走回来,速度极快,指着头顶:“有水声。”  “啊?”尤念有点懵,头顶怎么会有水声?“消防系统漏水了?不是墙里的水管?”  齐麟还是只指着头顶:“就是上面。”  尤念屏住呼吸,还是什么都没听见:“哪儿?哪儿?带我看看。”  齐麟拉着尤念,带着他转,接二连三指了好几处。龙紧紧跟着,倒是没有被甩开。齐麟道:“都是的,水流声。”  “不是滴?是流?”尤念抬起一只胳膊,比划了个水流的手势。  齐麟肯定地点头。  尤念断定:“那就在上一层,水不可能在墙里流,墙都是实的,又不是豆腐渣工程。上去看看。”  齐麟拉着尤念走楼梯,尤念嘀嘀咕咕着:“报告里没有写有水流的事,是不是就是在这一会里出现的。”  齐麟留意附近的动静,又分心听尤念的话。尤念总是想东想西想很多,归根结底还是没安全感。妹妹说安全感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那就有可能是冉遗鱼或是更危险的东西!”尤念一个机灵,“当心点。”  齐麟拉着尤念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安慰道:“放心,有老公在。”  身后跟着龙,尤念听见他的脚步声,一旦有外人在,他就特别容易脸红。  三十九层空无一人,同三十八层没什么不同。地上没有水流,到处都没有水流过的痕迹。  尤念两眼一抹黑,还以为在这里会有什么等待他们。  齐麟倒是一脸如常,走了一圈之后,又指着脚下,正色道:“水流声在下面。”  尤念抓狂了,跺着脚:“一会上面一会下面,到底在哪里啊!说清楚!我没你那么聪明。”  齐麟怕尤念急,也紧张了,急急忙忙道:“就是下面,地里面!中间!石头里面!我砸开给你看看,别急!”  尤念脑筋一转就明白是什么原因了,拦着齐麟:“这下面不可能藏着个地下室!又不是一楼还有可能,就算有一些空,也不可能造成你所说的水流声,否则早就塌了。”  “龙——”尤念转头看向龙,“找找看是不是有阵法,可能是隐藏的。”  “安全部已经搜寻过一番了,我想应该是没有的,否则不可能找不到。”见龙已经开始寻找,尤念皱着眉头道。幸亏执行命令的是龙,否则这种明知没有的事谁都不肯做。  尤念其实很怀疑究竟有没有阵的存在,龙虽然是个吸尘器级别的,但大脑不够灵活,遇弯不能打转。  齐麟也拉着尤念去那些有水流声的地方找,还是坚信水流就在三十八和三十九层之间的这一结论。  这时候,刘助理找上尤念:“陈组长打电话来了,有急事。”  陈辰一直在跟进,自然知道现在他们目前的行动进度,没事不会打电话,一定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新发现。  尤念急急忙忙道:“快把他接进来!”  “小尤念?”陈辰试探地问道。  然而此刻尤念只想掐着陈辰的脖子让他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儿都吐出来,炸毛道:“快说啊!时间就是金钱!金钱就是生命!性命攸关救命啊陈组。” 第125章 “你、你离我远点……”尤念被龙雷到了,毛都炸不起来,这时方才确信发现这里不是他曾经来过的三十八层,讶然道,“这层不就是咱们刚才来过的!”  不止护栏锈迹斑驳,玻璃门窗上也都是血迹,干枯的新鲜的,泼溅的流淌的,各种血迹,应有尽有。  齐麟警觉起来,把尤念揽在身后,嘱咐:“抓紧我,别乱跑。”  尤念抓着齐麟的衣服,这样就算自己被叼走,齐麟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齐麟想推落地玻璃门,竟然推不开,不是被锈死了,而是因为长年累月的污垢堵塞。如果推理没有出错,这个门可能从十多年前大楼建起至今都没有打开过。齐麟略一使力,玻璃毕竟脆弱到了极限,意料之中的碎了。  尤念略带责怪地看了一眼齐麟,万一把敌人引来怎么办。不过他们这一路,除了遇到只比较菜的鱼,还真没有什么危险。  齐麟倒没什么警惕心,挠了挠后脑勺,走进去。  这应该是个白领精英进出的地方,此刻室内没有任何办公用品,脚下到处是肮脏水渍。零零散散挤了几十个大小不一的玻璃鱼缸,鱼缸壁遍布污渍,内里的水昏黄不堪,有一半的鱼缸空着,另一半里挤着奄奄一息的冉遗鱼。  水光昏暗,尤念不忍直视,也看见许多冉遗鱼身上都伤痕累累,个个都带着对生的绝望与惊恐。  “我的妈。”尤念看得瞠目结舌,想着,幕后凶手无论是谁,都是畜牲。妖魔鬼怪他都见过,却没见过如此残忍的。  鱼缸上绑着手臂粗的锁链,冉遗鱼能离水活二十四小时,现在没有哪条能够擅自离得水。  锈迹来自锁链,血液来自冉遗鱼,异味来自于常年不换的水和腐烂的伤口。  “是谁把他们关在这里的!”尤念义愤填膺,登时忘了曾经被冉遗鱼袭击一事,只想着先把它们救下来再说。  齐麟拦着尤念不让他上前,警惕地环视四周,确保没有其余危险。于他而言,冉遗鱼其实没有多少威胁力,他一指头就能将在场所有鱼揍飞。  然而齐麟这么一拦,尤念就冷静许多,想起被冉遗鱼袭击的事实,它们受虐待当然是受害者,可是袭击自己就算是攻击者。攻不抵过,尤念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得道:“我通知底下的人,让他们先上来把它们带走治疗再说。”  齐麟也于心不忍,点头同意。  尤念的话很有分量,刘助理当成圣旨办,断了通讯,按理说这时候应该帮帮它们,但是现场实在太惨烈,他连看都几乎不能,何况上前。  “求求你们……”这是个苍白的女声,从某个鱼缸里传来。  尤念寻声望去,某个鱼缸里,一条冉遗鱼努力把头探出水面,应该是修炼有为,这才能口吐人言:“救救我们……我可以以帮助你们。”  齐麟看了尤念一眼,尤念同意,齐麟这才拉着尤念走过去。  他们经过鱼缸,水里的冉遗鱼不约而同的注视过来,宛如一种瞻仰。  会说话的冉遗鱼前脚趴着鱼缸,急急忙忙道:“他带走了五个族人去吸灵气了……”  尤念大惊,这一句话包含了无数信息,甚至让他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立刻问道:“什么时候去的。”  冉遗鱼可怜巴巴道:“有一会了,我分不清时间……求你相信我们,我们被困在这里很久了。”  “多久了?”尤念还算冷静,问道。  冉遗鱼像是绝望:“我不知道,我那时候还不会说话,看不见时间。”  这下,尤念就更肯定了,安慰她道:“我已经通知人来救你们,稍后就到。”  尤念觉得他们现在就可以切断锁链,把冉遗鱼放出来。但尤念不敢。第142章 求援(1)  冉遗鱼有个逆天的本命天份。事实上,大多数本命天份听起来都相当逆天,同样也相当不靠谱。冉遗鱼可以吞噬灵力,想必有谁囚禁了这一群冉遗鱼,逼迫它们吞噬灵力再化为己用。比一般入魔的飞速修炼更甚,这种修炼方式的速度甚至远超于魔化修炼,对心志的损害倒是不那么大。  至于冉遗鱼,被困在这里十多年,说不得各个罹患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当尤念发现他的想法怎么黑暗又龌龊时,为时已晚,连忙驱散,变回那个人畜无害妖见妖爱的尤念。  那么现在,按照那只会说人话的冉遗鱼而言,那个家伙带着五只冉遗鱼走了。大楼封锁,根本没有人,无论他是谁,想必已经知道,自然不可能是为了去吞噬灵力。唯一可能的是趁机偷袭或是逃跑!大抵是跑了。  尤念一面叮嘱救援人员当心,一面想着应对方法,然而在这方面,他毕竟还是不如齐麟,两眼一抹黑,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看向齐麟露出求救的眼神。  齐麟不免得意,他老婆除了在床上,也只有在这时候能向他讨饶了。  看着穿白色工作服的医务工作员转移每一条受伤的冉遗鱼,然而转移过程却不是那么尽如人意,毕竟有袭击的先例,现在的冉遗鱼被当成罪犯对待。  那群冉遗鱼中,能够说话的便只有那一条雌性,尤念想方设法问她关于囚禁者的信息,除了囚禁者是个人类,其它所得甚少。许是自打会人语后便被关在此处,表达能力有限,除了求救之类的话,几乎说不出什么。  冉遗鱼也算是灵兽,虽然比不上齐麟,感知力不同寻常。  室内空气太糟糕,龙、尤念和齐麟站在阳台和陈辰联系,齐麟顺便盯着室内,免得错过什么细节。  陈辰当组长多年,各种案子见了也有不少,尤念还在震惊,他倒是平静。  “上个世纪有很多这种事。不过那家伙倒是聪明,会用冉遗鱼。”案子没结束,只要尤念他们没有回去,陈辰就得加班,许是夜以继日地靠咖啡和烟草提神,声音都哑了不少,“有头绪就好办了,冉遗鱼也是记录在册的,目前全国应该只有百多只,你们考试时它们还帮忙守河道。”  网安部也是个拼命加班部门,必须保证一日二十四小时的工作效率,随叫随到,否则取消户口优先解决权。陈辰一个电话过去,整个人化身人皮恶魔,网安部值班人员如遭雷击,办事效率秒超博尔特,分分钟传来陈辰要的资料。  尤念回答:“我知道,妹妹还被吓唬过一次。”  “那是她修为低。”陈辰随口道。  尤念威胁道:“录音录音——我要告诉妹妹你说她修为低。”  炸毛玉皇大帝钟九诗钟妹妹听不得任何背地里说她不好,加上身后还有花亦辰花少给她撑腰,多年来“鱼肉”全执行部的老百姓,欺乡霸里,无恶不作。  祸从口出!陈辰立即道:“我警告你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  尤念心里美美哒,不过心下却很佩服陈辰,和陈辰一比,自己真的是too young to simple。陈辰这人太有眼力,一眼即中,总是能发现大家的优缺点。比如钟九诗修为在同辈人算是低的,只是法宝特殊,再如对白夕浮“只会耍剑和犯贱”的评价,简直真相,他们组最厉害的其实是有双头巨蟒和金珠看起来像傻了的祖祖。  单单是对冉遗鱼的救援就持续了两个多小时,送走了所有冉遗鱼之后,又开始对现场的调查,以及如何在明早楼里的精英们上班前隐藏这一层。  安全部负责人过来征求尤念的意见。陈辰那边已经搜到那个阵法,再布置一个至少需要十天的时间,只能找些临时符阵代替。  尤念提议用咫尺天涯符,咫尺天涯符是用来缩减两地距离的,在传送阵发明之前,大家就靠这种符来瞬移,但是成本高失败率也高,至今为止,成本和失败率都居高不下,一个不小心头到了,身子可能还在原地,首身异地。这种时候就别心疼资金了,总比明天上头条的好。  这符除了能让人一步十里外,也能让任何东西,活的死的,上至狂风、骤雨、阳光、月华,下至人的目光,都能作用到。在大楼外围贴一圈,里面只需在楼梯间贴,电梯本身也没设计出这么一层来。  “就这样。”尤念比划完。  上海分局没有足够的咫尺天涯符,只能打电话向江苏杭州兄弟局求救,最后苏州分局相当大手笔,说他们有足够的符,不必再找别人借了,开着直升飞机,赶在天亮前给送了过来。  至符咒张贴完毕,现场收尾工作结束,就剩下收外围的金刚不破之咒,天都快亮了。现场的任何事都是安全部的,至于罪魁祸首和被带走的几只冉遗鱼则由执行部负责追踪,终于没事了!  尤念站着靠在齐麟的臂上打盹,直到陈辰带着  哈欠的电话打来:“结束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此时此刻,陈辰浑身上下洋溢着圣母光辉,尤念仿佛能看见他在发光。  “回家回家!”尤念欢天喜地,连声招呼也不打,拉着齐麟跑路。  龙跟上来的时候,尤念吓得腿软,差点忘记龙其实是有事找他们!现下,尤念可说不出让龙回家的话。再说,龙根本不会回家,他得等他家管家来接。那么,接下来怎么开口呢,尤念词穷,仿佛连客气都不能。  走出大楼,被冷风一激,尤念顿时清醒。从这里到停车场很近,尤念连走路都不敢过快。  齐麟无所谓走快走慢,只等龙自行滚蛋。  尤念硬着头皮,没话找话,第一次觉得和龙搭话那么尴尬:“你怎么来的?”  龙的答案很简洁:“车。”  尤念后悔了:“哦,坐车来的。”  龙却答道:“开车。”  尤念一个激灵,龙少爷自己开车?少爷自己开车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在尤念的认知里,龙这个宝宝连吃饭喝水都要递到他面前才行。  齐麟听见龙的声音就不好,正拉着尤念走快点,忽觉尤念不动了。  尤念比划了个双手握方向盘的手势,不可思议道:“你自己开车来的?”  龙点头。  这下尤念就好奇了,没有自主感情的龙会主动联系陈辰出任务找他和齐麟?甚至会自己开车来案发现场?  齐麟倏地用力,把尤念拉着走,像拉一条在外面野疯了不愿意回家的小狗。本来他们停车的地方就很近,这下也剩不了几步路。  尤念问:“你开的什么车?车的品牌?”  龙平静地回答:“布加迪威龙。”  尤念:“……”  齐麟用车门刮的不就是辆布加迪威龙嘛!他就说哪个蛇精病半夜不回家!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都是半夜不回家的蛇精病。  停车场到了,这是个小型方形停车场,两侧对称,只停了两辆车,一辆比亚迪f0,一辆布加迪威龙。  看起来相当和谐,尤念发誓,毫无违和感。  尤念指着车问:“那辆车是你的吗?”  龙点头,并未在车身的划痕上瞥一眼。  齐麟发现龙竟然跟进了停车场,终于忍不住,怒了:“他怎么还跟着,叫他滚!”  “你刮的那辆是他的车。”尤念面无表情地说,就有了绝妙的注意,“要陪……嗯,几十万吧。”  齐麟对布加迪威龙没有概念,有车开就行。不过他琢磨着,几十万要工作几个月?他还是懂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道理。  尤念继续,悠悠道:“把我卖了差不多就够了……”  “不是还有一百多万吗?”齐麟急道,“我怎么会卖你!”  尤念心里乐滋滋,面上犹自忧心忡忡道:“买理财了啊,明年开春才能取出来。”  齐麟问:“理财是什么?”  尤念随口回答:“一种钱生钱的玩意,坐在家里就能有饭吃,你不用管了。咱们请龙吃个早饭,就不用陪他几十万了。几十万的话,我们也要不吃不喝好几年才能攒齐呢。”  龙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望向尤念。  齐麟盛怒:“吃完让他滚!”  见齐麟终于松了口,尤念走路都不稳。  有布加迪威龙谁还坐f0。  尤念毫不犹豫就拉着齐麟坐上后座,他还没坐过这么好的车。通讯器还了回去,尤念便打个电话给刘助理,说神兽由衷地拜托他帮忙还一下局里的公用车,车钥匙留车里。  不过让龙开车和无人驾驶也没什么区别,尤念坐在后座时想,报了个地址,导航启动,从容不迫的男声传出来,仿佛催眠曲,龙却开得很有精神,愈发有精神。布加迪威龙加速很快,龙的车技也极好,四平八稳,一辆一辆的超车。  尤念和齐麟没有住局里安排的招待所,住在离分局相隔不远的一栋别墅里。花亦辰在思南路上有一栋私人别墅,尤念知道花亦辰是上海人,以为他会住在一个大宅子里,或是这个大宅子里还有他的父母兄弟姐妹,没想到却是这么孤零零的一栋。整个别墅里,只有他和钟九诗杨晓侠生活过的痕迹。  民国风情的小洋楼外面看起来还是很新的,内里却差了许多,像是十几年前的装修风格。  这点倒不像是花亦辰的风格了,不过尤念很理解,许是打小就活在这里,为了妄图存储些幼年回忆与感情,故而没有重新装潢,实是有意为之。  花亦辰这个月似乎很忙,都没空骚扰他了。突然接到他的电话,尤念还是很惊讶的,何况花亦辰根本不许他拒绝似的,噼里啪啦把话说完,挂断电话,十分之一秒的机会都不留给尤念。  对于花亦辰的热情,尤念很无语,这次热情照旧,无微不至,还把一日四餐给安排好了。附近花家的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外卖,不管吃不吃,都会按时送来。 第127章 尤念骇然,和齐麟对视一眼,双方眼里都是诧异和不知情。尤念继续问:“你去妖联找过了吗?是见面的路上,还是回来的路上失踪的?”  龙却道:“会见会长的时候。”  尤念舔着干涩的唇:“你的意思是——你爷爷的失踪和妖联会长有关?是妖联会长造成的?”  龙正色道:“是。”  尤念问:“妖联那边怎么说。”  龙眸子里有一霎的暗淡,回答:“没有说法,联系不上。”  尤念指了指齐麟:“所以你想让我们帮忙联系会长?”  龙没有犹豫,点头。  龙家的势力与妖联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龙的爷爷是什么地位尤念不晓得,但龙在龙家的地位都那么高了,忠孝礼仪的家庭里,龙的爷爷地位应该也不低,怎么连问妖联要个人的本事都没有?尤念身上的不好感觉一遍遍加重。  齐麟想插话,尤念对他伸出个禁止的手势,齐麟只会救与不救,尤念不一样,尤念需要个答案。  眼见尤念不让自己插话,齐麟有点烦心,便站起来开灯去了,啪啪啪把客厅里的灯全打开。灯光如昼,灯光下的龙,在修身的黑毛衣映衬下,显得沧白失力。  尤念像是要冤枉个好人,非得问出个罪名不可,问道:“你家里人呢?他们没有帮你?你家几口人?”  龙回答:“两口。”  尤念睁大眼,哪有人家只有两口人的,他家叔叔伯伯姑姑,算起来十几二十口。这家是有多惨淡!不过如果只有龙和他爷爷,龙必然是不能的,龙家家主就是他爷爷!现在龙家家主在妖联会长手里,生死不知。尤念不敢相信他自己想到的,瞠目结舌地问:“你家做主的,是不是你爷爷?”  龙道:“是他。”  这……尤念如溺水者,骤然喘不过气来了。  齐麟听他们两个说话,有种抱着一罐子绿豆数数的错觉,那真的是受不了,想疯。齐麟在屋内踱步,踱得腻了,便拉开椅子,在尤念身边坐下。  尤念既憋着气,疯狂喘息。一个大家族虽然需要核心首领,在龙家自然就是龙的爷爷,但同样需要各种核心主杆。龙会直接来找自己求救,他是受到调唆指示,还是来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尤念问:“你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龙仿佛在说旁人:“现金财产全部转移,银行冻结所有的固定资产,资金链断裂,剩余的公司宣布破产,大多数被收购……”  尤念对金融这方面不太了解,赶紧截断龙的金融科普,问道:“你家是不是破产了?”  龙歪了歪脑袋,这是个思考的动作,继而回答:“是的。”又补充一句,“银行把房子收走,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破产还开布加迪威龙!尤念在心里大吼,不过人家的破产也是他这等人望尘莫及的。妖联囚禁龙家家主,龙家又破产,在他们还平静捉妖驱鬼默默工作的时候,原来已经天旋地转。  不过龙家破产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可能严丝不露,大家能不知道?陈辰也一句话没有提过。  尤念好不容易把视线从龙身上转移开,看着屋外昏暗的草丛,隐约可见黑色的铁栅栏,脑海里灵光一现,问道:“花花呢?花家,花亦辰他们家,是不是也出事了?”  花亦辰是好朋友,如果花家破产,花亦辰以后就没那么豪了,那他以后岂不是就不能吃花花的住花花的了?不对!不要那么想,由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花亦辰有困难不开口,但是得想办法帮他才行。  谁知龙却回答:“花家为妖联工作。”  五雷轰顶,天雷降世!这还是尤念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敢相信:“花家对外宣称他们是龙家的,连花花也这么说。”  龙毫无感情:“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花家应该没事。  尤念艰难地喘着气,又想起一个问题:“你怎么想到来找我们的?”  龙回答:“anthony临走前告诉我,有困难的时候,可以去找最好的朋友。”  anthony就是龙的那位英籍管家,当时他来接龙的时候,还文质彬彬地伸出手和尤念握手,并感谢他照顾自家少爷,尤念至今都记得他那优质的双白手套与胸口的怀表。不过尤念倒是没想到龙居然会这么说,他居然认定自己是他最好的朋友?真是太感动了,差点就要眼泪汪汪。  尤念看着齐麟。  齐麟无所谓,耸耸肩:“要去要人吗?我去打电话,不过我有个条件。”  尤念挑了挑眉毛,没想到齐麟还会跟他谈条件。  齐麟道:“你以后不许和他见面了。”  尤念呼出一口气,只想掀桌子。就知道齐麟没那么容易妥协,这家伙拧在一件事上的时候,特别拧。不过如果妖联会长肯因为齐麟的一句话把人放回来也是皆大欢喜,就怕会长不放人,如果龙家已经被清空了,再留个人也没什么用,还得仔细照顾着。  如果真的那么容易的话,尤念便道:“你试试呗。”  齐麟拿出手机搁在桌子上,打开通讯录,他有会长的私人电话。连备注都没设置,就是一串再普通不过的号码。  尤念凑近,看着手机屏幕。  直到手机里传出忙音,尤念感觉很不好,抬起头和齐麟对视一眼。  齐麟没说什么,又打了一遍,依旧是忙音。齐麟起身,尤念问他:“做什么去?”  齐麟回答:“出去一趟,去妖联分部。”  尤念对他招了招手,示意别闹回来:“没用的。我给你个电话你打试试。”  齐麟这才重新坐下来。  尤念翻开手机相册,径直朝上翻,找出一张照片。照片拍的是一张名片,隔着屏幕都能看出名片纸张的高级感。  齐麟对这张名片记忆犹新:“不是丢了吗?”  “就知道你要丢,回来前我特地拍了一张。”尤念笑眯眯的,“以防万一,这不是用到了?”  齐麟无语。  这张名片赫然是白秘书长留给尤念的,一股香水味,当时齐麟还误会了。  见齐麟迟疑,尤念催促道:“快打,你打他不会不接。”  齐麟更无语了,大话已经放出来,为了赶走龙,眼下他只能乖乖地打电话。  白秘书长确实不敢不接,电话没响两声,就被接通,齐麟还自觉地点开外放。白秘书长礼貌而恭敬,声音听起来显得机械,尤念甚至怀疑电话那头是个没有感情的ai:“少爷,好久不见。”  齐麟没有回答,沉默着,许是在琢磨怎么开口。  谁等少爷都不能等,白秘书长便主动道:“少爷近来过得如何,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尤念拍了一下齐麟,算是催促。  齐麟这才懒懒地开口:“我要见会长。”  电话那头的,白秘书长像是事先已经知道有这么一个电话打来,并提前准备好应对策略,齐麟话音刚落,没有间隔,白秘书长依旧毫无感情地回答:“会长他目前正在闭关,闭门谢客,消息也传递不了,恐怕连少爷您也不行。”  这下齐麟就真的无话可说了,他通常遇到拒绝,从不问为什么。  尤念脸色沉重,拉住齐麟准备挂断电话的手,飞速在手机上打字:“问什么时候。”  齐麟会意,一面抚平尤念额间皱起的眉头,一面道:“他什么时候闭关的。”  白秘书长立即回答:“年后,正月初时。”  尤念:“!”  他明明在五月份的时候还见过会长,除非是□□术!不过这件事,打死齐麟,尤念都不会说。闭关这玩意,尤念只在仙侠小说中看过,这个关究竟要怎么闭,或者说这个闭到底怎么关,只有闭关的那个妖怪才会明白。难不成会长是借口闭关,转移龙家的注意力,实际上在偷偷摸摸地对龙家下手。还是说会长早就闭关完,只是找个借口,不愿意见齐麟罢了。  尤念意识到都是假话,白秘书长在他的假话里编造更完美的假话。  那就让齐麟直接问最关键的问题,大家都揭开面具,尤念打字:“问他要人。”  齐麟却看着尤念。  尤念莫名其妙,陡然想起来,赶紧打字:“直接要人,龙家家主。”  齐麟便道:“把龙家家主放了。”  白秘书长停顿了一秒,继续道:“这件事跟您无关,放人需要会长亲自同意。”  齐麟道:“他在闭关,不见我。”  白夕浮道:“是的。”  齐麟再不擅长谈话,也回过神来,这是问题转了个圆圈,又回来起点,加重语气:“所以你们不会放人?”  白夕浮道:“是的,不会。”  空调的温度低了,吃饭得到的热量散去,尤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插嘴:“他还活着吗?”  “少奶奶也在。”白秘书长丝毫不觉得惊讶,“他当然活着,我们不是罪犯,谋杀是大罪。”  尤念第一次得到“少奶奶”的称呼,心里虽然一时飘忽找不着北,语气依旧凛冽:“囚禁也是。”  那头的白秘书长却不说话了。  尤念几乎能听见他心底的冷笑声。谋杀是大罪,囚禁不也是?妖联太强大,现下报警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齐麟把手指伸出来,想挂断电话,征求尤念的意见。  挂挂挂,尤念怕他再听白秘书长说话就犯恶心,头点如捣蒜。  既然不能不费一兵一卒的要人,齐麟不甘心,下定决心:“我直接飞去岛上救人。”  平时如果齐麟犯傻,尤念会不理他,让他自己冷冷,现在恐怕齐麟冷着冷着就飞走了。尤念只得带着一脸怜悯之色摸了摸齐麟的脑袋,可惜了那么聪明的大家伙,然后语重心长地解释:“他们不会放人的,他们不想那人回去。一旦龙家家主回去,重新掌权,说不得会把局面掰回来。那么妖联花了那么大代价清空龙家的财产势力就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我觉得就算是你去,看到的也只是个空岛,会长会极力避免见你,或者避免任何见到你的可能性。”  尤念的掌心极温,他浑身冰凉的时候,掌心都是温的。睡觉的时候,齐麟特别喜欢抓着尤念的掌心贴在自己胸口上。那是一种浑身上下都惬意的感觉。  齐麟一走神,什么都没听进去,倒是明白了自己不能去,抓着尤念的手,点点头,问道:“那怎么办。”  窗外极静。别墅的隔音效果极好,窗都是双层的。室内室外,恍如两个不同的世界。  “放心,我们会想办法的。”尤念看着龙,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又看向齐麟,“囚禁是犯罪,二十四小时就能立案,十几天足够够判刑了。人类犯法有警察,妖怪犯法归局里管。”  人类的法律于妖怪同样适用。  齐麟领悟了尤念的意思。  尤念看向龙,征求龙的意见:“通知局里,告诉陈辰,让局里出面救人。”  龙毫无反应。  尤念继续道:“不过事态会闹大,可能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事。”深怕龙不同意似的,尤念又补充道,“但是知道的人越多,妖联受到的压力越大,成功的可能性愈大。”  龙点头。  这倒是不出意外。  尤念这时才注意到他的黑色毛衣因为睡了一觉相当不平整,像一块皱巴巴的抹布织就的,头发也长了乱了,极缺打理。尤念想,龙真的需要有人照顾他,忍住想替他梳理头发的冲动。第145章 报警(2)  尤念想问龙饿了没想不想吃点东西喝点水,又想起来他没有各种感觉,只得问齐麟龙今天有没有吃东西喝水。  在吃的方面,齐麟虽然很护食,还是做不出“我吃你看”这种事的。 第129章 齐麟自然不认识锦囊,只晓得是个小布袋,惦了两下,里面装了个石头。怎么有点像定情信物?  花亦辰以为齐麟误会了,赶紧解释:“你要是留着也行。”  反正齐麟的就是弟弟的,他暂时拿着也没差。  “记得明晚,最早是明晚,宁晚勿早。”像是不放心,花亦辰再三叮嘱着,“只是你们千万别说出去,这玩意要保密。”  齐麟忽的反问:“你想要做什么。”  花亦辰却顶住压力,回答:“想拜托你们帮点小忙,举手之劳。”他以一种坚定的眼神看着齐麟,同时还有些落魄,略低头,俯首帖耳,“相信我。”  看着花亦辰的个子,齐麟就不想相信他,但花亦辰身子单薄,仿佛风一吹就倒,凭这点还是可以原谅的。齐麟把锦囊塞进裤兜,颔首道:“我知道了。无论你想做什么,去做吧。”  花亦辰知道齐麟聪明,尤其是在打架上,但一般这些七拐八绕的则无论如何都绕不出来,没想到他还是察觉了。花亦辰会心一笑,本想拜托齐麟帮忙照顾好楼上的那位,但这只是废话,不用说,齐麟都会照看好他们。是他们,而不是他。齐麟这家伙,认可了就是认可了。  无声胜有声,这是真谛,亦是天理。物换星移,花亦辰也有今日,他倒是觉得不冷了,把剩下的半瓶矿泉水到进水槽,空瓶丢进垃圾桶,关上冰箱门,一气呵成。窗外的黑夜成为唯一光源。  最后,花亦辰沉声道:“还有今晚我来的事,也暂时不要说。至少这几日不是好机会,等到合适的时候。”  齐麟正色道:“知道了。”  花亦辰还想再说点什么,却没什么可说的,一肚子的话憋着,心痒如蚂蚁爬过心尖。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多安分的人,话痨,还有点不羁。如此换了一个人般,连他自己都想怀疑自己了。花亦辰吸了口气,黑夜里隐约能看见白色的水汽。  齐麟看着花亦辰的背影,花亦辰很小心地拧门把手开门,也是只开出一条容得下自己挤出去缝隙,走人关门,关进来一屋的寒气。  原地站了两三秒,齐麟觉得他像个傻瓜,还是回去暖被窝抱老婆的好。  齐麟一身燥热,睡衣外却沾了寒气,初进被窝,惹得尤念哼唧一声,露出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  怕把人吵醒,齐麟静止不动,想着他如果醒了,可以说自己刚才是上厕所。  尤念没有被惊醒,仿佛天定他在此刻不会醒。  齐麟松了口气,放心睡下去,方才躺好,又发现裤兜里的布袋硌得慌,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把布袋塞进白天穿的牛仔裤里,终于安生,得以睡下。  不忙的时候,尤念喜欢睡到自然醒。自然醒和被闹钟吵醒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极端状态,一个只觉得哼哼唧唧的享受,一个简直是被绑起来抽蘸盐水的鞭子。  也是因为昨晚睡得早,尤念在被窝里幸福地翻滚着,四肢惬意,百骸舒爽,心满意足,就有点想不起来昨晚为何睡那么早了,碰到齐麟,这是依稀记起,分明是齐麟在跟他说过去的事,然后他竟然睡着了。在齐麟对过去的回忆中,在他对齐麟过去的了解中,他居然睡着了。  太可怕了!  尤念是想和齐麟心意相通的,现在看起来状态似乎也达到了,其实尤念自己心里门儿清,往后先不论,过去就不是很清楚啊!又不是因为过去谈了多少个男朋友女朋友暗恋了谁不能说。  齐麟的过去统共可以概括为两件事:一是当野兽和森林之王,二是捉妖除魔驱鬼。其实并没有什么可说的,二者都千篇一律。尤念的则不同,幼儿园学前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每一阶段都能惹得齐麟兴致盎然,说到晨光熹微齐麟也意犹未尽,尤念都睁不开眼还要问东问西。  尤念觉得不好意思,羞红了脸,把头埋进床单里,不让齐麟看见自己的红脸蛋,看见了也可以说是因为被窝里太热。齐麟体温高,炙烤着,宛如烘焙,连带着每天醒来的尤念体温也高。  齐麟乐滋滋的,抱着尤念在被窝里依偎,如浴阳光。  尤念猛地推开齐麟。  齐麟纳闷:“怎么了!”  尤念跳下床,也顾不上冷了,抓起衣服就朝身上套:“龙啊!龙还在呢!”  别人都无所谓,龙不一样,龙是个宝宝。  齐麟:“.…..”  齐麟本来对龙产生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可怜感,也有点能接受他了,当下只想一巴掌把龙拍飞,看他化为天际流星。  龙已经穿好衣服,背对着门,站在窗边。天已大亮,日光不盛,他换上了那身修身的黑色毛衣和黑色长裤。床上的被褥平铺,粗略一看,看不见一丝褶皱,实则仔细一看,铺得粗制滥造。  他什么都没有了,孤身来投靠自己,尤念想,这其实代表他还是有些感情的,不像陈辰所说的是个ai,他只是因为出厂设置里没有感觉和感情,但是后天学会了如何有感情的操作,在感情方面淡薄又相当依赖。  窗外都是绿植,绿植种类不一,哪怕是寒冬腊月,绿叶也一种赛过一种的深。  听见有人推门,龙转过头,看见是尤念,便整个人都转过来走上前。  尤念看他这样子就放心了,招呼他:“洗漱过了吗?”  龙颔首,丝毫看不出是经历过那么大事的人:“洗漱过了。”  尤念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何会松了口气,简直如释重负,然而龙不是个负担,他是个好朋友。尤念愈想愈欣慰:“走,吃早饭去。”  因为龙是个宝宝这个观念根深蒂固,尤念总是忍不住看龙,每时每秒都在担心龙是不是饿了渴了。于是乎,尤念吃一口就确保龙也被喂了一口,喝了一口水确保龙也喝了一口水。  太难了,简直比高考都难。高考是尤念这辈子经历过的最困难的事。  尤念甚至在和齐麟一起去分局里销案的时候,脑袋里都在想着龙,时时刻刻念叨着。虽然理智告诉他,龙不可能那么快就饿死渴死冻死,或是被野兽叼走啃得只剩骨头架子。上海没有野兽乱跑的!也不会有海怪上岸!  案子开始,会有个下达书,并做公示,结束要由参与成员签字同意。通常情况下,结束签字在结束当天进行,但齐麟那个脾气,谁都不敢催。齐麟还是在和尤念在一起之后才知道这玩意是每次结束都要签字的。  分局的上午始终是一日之中最忙的,似乎大家都习惯于将所有的公事都集中于上午解决,人声鼎沸,极尽喧嚣。至于下午,喝喝茶吃吃零食,一定要在惬意中,混着混着过去。尤其是天冷之后,午后困倦,滋生懈怠,则更是如此。  别墅在思南路这头,分局在思南路那头。尤念和齐麟步行过去,一进大门,赫然发现几个大块头的外国友妖堵在别墅门口。  看那块头和手里的二锅头,尤念毫不怀疑是俄罗斯妖怪。  外国友妖很有礼貌,见到齐麟和尤念,纷纷让路,同时叽叽咕咕地又说了几句,尤念昂首挺胸地过去,心想他们大抵是在问你是猫妖吗?以及齐麟是什么妖怪怎么分辨不出来。  果然,领头的是个本地妖,眼见神兽带着尤念来了,脸色大变,一面讨好齐麟,一面说了几句外国话,外国友妖们纷纷露出震惊之色。然而齐麟根本没有理会,早就走远了。  刘助理出来接待,跳着招手。  尤念顺便问了句。妖怪具有地区性,跨省活动的多见,跨国活动的活久见!  刘助理侃侃而谈:“他们啊,俄罗斯来的,妖联举办中俄妖族交流大会,都是刚飞来,过来签落地登记。”  妖怪的护照都是在明面上走个过场,必须本妖持证亲自出面,在当地分局登记行。  尤念纳闷,问道:“交流啥?法宝研究心得?化形更帅的技巧?”  刘助理被逗笑了,回答道:“我听说的好像是如何在严寒地带修炼保证效率问题,或是提高效率?国内一年四季太分明了,好像就是这样子。”  尤念便问:“不该东北黑龙江分部搞这个交流大会吗?南方不给北方活路啊。”  刘助理欲言又止,尤念想他可能是想着有齐麟这头神兽在,不便说北方妖怪皮糙肉厚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尤念善解人意:“湿冷才是真的冷。”  刘助理拼命点头,觉得真理。第147章 火灾(2)  午饭后,尤念带齐麟去k11逛街找好吃的,顺便给龙买点内衣袜子睡衣等必需品。他来时空手,什么都没带来,现下所有的房产都被封,连回家拿衣服都不能够。  尤念自己的袜子都是在迪卡龙买的,但是龙是个大少爷,尤念不好意思给他用这种级别的。至于钱这个问题,羊毛出在羊身上,小票留着,等龙家的事结束,统统交给龙要求报销。  虽说都能报销,刷卡的时候尤念还是心疼不已,开始能体会白夕浮养祖祖的感觉了。  齐麟照例要吃冰淇淋,尤念带他去吃自助冰淇淋。所谓自助冰淇淋,无非就是想要多少口味就要多少口味,最后再加点配料,水果坚果之类。齐麟只对冰淇淋本身感兴趣,一点配料都没要,尤念觉得配料不划算,也是光秃秃一碗冰淇淋。最后两碗冰淇淋一起称重,几乎要一百块。  找了个桌子面对面坐下,齐麟问尤念:“我们还要做什么不?”  尤念轻声回答:“我也不知道。”  这时候,旁边一桌的几个小姑娘拿起手机,假装撩头发,实则拍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拍我家大狗!尤念大怒,想摔塑料勺,又忍住了,万一人家真的是自拍呢,他也太会给自己长脸了。  齐麟无知无觉,又问:“所以我们不走了?”  尤念心高气傲之时,会略抬下巴:“不清楚,听安排吧。”  埋头吃了几大口,齐麟冷不丁地开口:“龙在骗人。”  “不可能的。”尤念闻声抬头,眨巴眨巴眼。旁边正好走过一个大叔级的爸爸带三四岁的小儿子走过来,那小儿子穿西装打领带,相当喜感。尤念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几眼,就差人跟过去了。  齐麟继续道:“不是我,陈辰觉得龙在骗人。”  尤念明白过来,松了口气:“陈辰是怕龙报假警,龙家的口碑不是很好,因为以前的事,不是你跟我说的吗,大家都还忌惮龙家卷土重来”  齐麟觉得那人真丑,胡子拉碴什么的,当即不要脸道:“我比他好看。”  齐麟不要脸,尤念要脸。不过尤念死鸭子属性不会承认,赤红着脸:“我在看那小孩。”  齐麟倒是没注意那小孩,当即侧过身子,探头去看那小孩,看了一眼,又是不乐意道:“小孩也没我好看。”  尤念偷偷摸摸地从桌子底下踢了齐麟一脚:“小孩子的醋也吃!说正事呢。”  “什么正事?”齐麟愣道。  这事算过了。尤念松了口气道:“陈辰可能是想让我们这几天监视龙,毕竟发生了那么大的事。”  齐麟问:“监视他?”  “怕他逃了呗!或是虚晃一枪,或是病急乱投医。”尤念随口道,继而恍然醒悟,几乎被煮成了猫汤,摔了勺子,“别吃了,快回去!”  龙算哪颗葱,齐麟舍不得冰淇淋,然而尤念还不准他在地铁上吃东西,只得大口大口地往嘴巴里塞,也不嫌凉。塞完他的那份,尤念又把自己那份也塞进齐麟嘴里。终于在上地铁前把两份冰淇淋半点没浪费地解决了。  陈辰居然想让他们监视龙?回去的路上,齐麟抓着吊环,尤念则抓着齐麟抓吊环的那只手臂,不顾世俗眼光,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陈辰是有多防备龙?他以为这是天下掉下来的必然是馅饼?  下了地铁,走在淮海中路上,迎面走来许多时尚少男少女,尤念始终满脸阴郁,步履都带着蹒跚的恍惚。  齐麟忽的停了下来:“有东西烧起来了。”  “哈?”尤念莫名其妙,齐麟嗅觉太灵敏,就怕只是路边谁用烟头烫硬纸壳。  齐麟大步流星地走,不过走了几步,猛地拉起尤念便跑起来,语气更加沉重:“烧起来了!”  尤念心下一慌,知道齐麟口中的“烧”绝非是寻常所见的烧,双腿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齐麟跑,像是逃命,也像是救命。  十万火急,水火无情。  转过十字路口,尤念听见耳边有行人惊慌失措的声音:“那边烧起来了!”  “着火了!”  “救命啊!着火了!”  “妈呀,报警啊。”  “里面有人没有。”  那边是哪边?思南路深处。  别墅就在那一端!  尤念隐隐能猜测到是哪里。  齐麟握着尤念的手心开始冒汗,尤念被他带着几乎脚不沾地。  花亦辰的别墅燃起熊熊烈焰,尤念刚一靠近,高温火舌便毫不留情,他被火燎得仿佛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在燃烧。齐麟皱着眉头,连忙拉着尤念后退。 第131章 “笑!”尤念装模作样地瞥了他一眼,夺似的拿来一罐可乐打开,咕噜咕噜喝了半罐。  前面正好有个老人扶着助步器走过去,一步三抖,好像随时都会被勾魂使勾魂的模样。有一青年男子用上海话叫着:“爷爷,你走慢点,我就洗个手你怎么就走了!”他追上来,扶着老人的胳膊,带他走,速度跟老人自己走差不多。  尤念仿佛看见了自己和齐麟的未来,不忍直视。  病床上,龙还是睁着眼,没有任何表情。  尤念站在他的病床前,不由感慨,不过龙看起来倒是没一开始那么紧张了,浑身肌肉都略有放松。  旁边一小护士热心地问道:“他患的什么病。”  她在医院里干了不久,按理说各种病,甚至罕见病都见多不怪,可把病床上这个帅哥的病单独拎出来,她却像是这么多年都白学白干了。  尤念现下已经学会了如何正儿八经地在普通人面前摆谱,端的比江湖大师还大师:“小姑娘,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  小护士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心想什么小姑娘不小姑娘的,你才多大,小屁孩。  尤念自然没想到自己在别人眼里看起来还是小屁孩一个,能装模作样地把人忽悠走就成。目前初步检查的见过表示没有什么毛病,还在等进一步的检查结果。这点至少表明了龙没有骨头受伤。  不过内伤更可怕。  尤念心疼的不行,摸了摸龙的额头。  龙的眼珠子转过来,盯着尤念,努力动了动,仿佛是想蹭蹭尤念放在他额头上的手。  自从把龙从火灾里救出来之后,这还是尤念第一次见他对外界有反应,顿觉欣慰,如果不是环境不允许,他就快要哭了。  尤念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问:“疼么?”  龙摇了摇头,牵扯了双肩上的肌肉时,姿势明显不对。  尤念赶紧制止他:“别动,我不说话了,你好好休息。”  同时,尤念心里更是一股心酸,生出龙这样的孩子的父母是有多么痛苦和伟大。  小护士回来了,脸上不知抹了点什么,没刚才那么油了,过来给龙处理皮外伤。  龙怎么说都是执行部一员,作为危险度最大的部门,执行部哪儿哪儿都不好,倒是在受伤时能得到最大的救助,自然包括全国各地三甲医院的全面检查。虽然龙不是在出任务时受伤,但尤念还是假借齐麟的名义给龙弄来了这么一套全面检查。以前陈辰负责照顾齐麟的时候,也常常这么干。  小护士瞥了一眼准备走的尤念,不满道:“你也真事的,照顾病人照顾不来就别照顾了!”  尤念秒变大师,变了一半,却被齐麟捏着后领拎到一旁,不让他继续变装。  “她老是看你。”齐麟怒道,喘着显然是因愤怒而散发的怒气。  尤念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一大把年龄了还那么受小姑娘欢迎,赶紧安慰自家大狗子,顺便刷新闻。  目前已经是夜晚,不过现在的新闻也够迅速,在尤念看来,前一秒发生的事后一秒就能上头条。有关思南路的这一场大火,安全部根本禁不下来,已经上了各大媒体的头条,然而内容千篇一路,若不是风格不同,尤念简直要怀疑是同一个人写的被疯狂转发而已。  “尽是些废话。”尤念抱怨着,眼角的余光瞥着龙,大拇指滑动屏幕,一心二用,娴熟自然。  新闻上无非是说燃起熊熊烈火被扑灭之类的话,或是形容火势之大,或是形容消防员救火英勇,总之应该都是被安全部仔细检查过确保毫无问题才能登报见光。  齐麟“嗯”了一声,表示同意,手就不自觉地揽上尤念的肩。  那个小护士正在给龙身上伤口消毒,间或抬起头瞥一眼,原本红扑扑的脸这下绿了,手下便忍不住多用了几分力。小护士猛地意识到不好,可能伤到了病人,抬眼一看,却见床上那人无知无觉的模样,双眼始终看着天花板。小护士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来了。  尤念开始刷微博,忽的发现一条并非官方的消息,竟然宣布火场里有一具尸体,若不是配图的背景确实是火灾现场的实景,尤念根本不会看。  当然很有可能是p出来的,为了圈粉。  配图的火灾现场,是有一具被救火员推出的尸体,内容写着“目前一人死亡”的字样。那个躺在裹尸袋里的人几乎没有鼓出来多少,像是病入膏肓等死的病人,瘦的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  齐麟瞅见这个新闻,登时皱着眉头,回忆刚闯入大门那会的情景,握着尤念的手腕,不让他翻过去:“里面没有人了。”  尤念自然知道,齐麟乃天地灵兽,不可能出现这种失误,当即安慰他道:“放心吧,虚假新闻!”  果不其然,等尤念刷完一遍微博,想再看看这个报道的时候,赫然发现连账号都被封了。第149章 谋杀(2)  龙身上多是青肿,尤念看着便心惊,怕医院里的人不明所以,偷偷摸摸地报警告他们虐待。  等上药快结束的时候,陈辰的电话来了。  尤念迫不及待地接通电话,也省的面临医院里的人性拷问。  陈辰直接道:“白夕浮他们来,应该天亮前能到,我会催促他们快点。”  陈辰派白夕浮一组前来,加上尤念和齐麟,这个保护足够。  尤念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陈辰在电话那头口吻里带着难得的几分慌张,继续道:“在此之前,你们先呆在局里,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听清楚了没?”  陈辰像是带着一群小孩子的班主任,尤念又何尝不像小孩子,连忙回答:“知道了。等龙的检查结果出来,我们就走。”  挂断陈辰的电话,尤念立即给刘助理打电话,要一间双人房或是三人房,当然最好是家庭房。  刘助理说没问题,招待所里有的是空房,随时都能准备好。  这时候医生走过来,寻找龙的家属,尤念说自己是龙的弟弟。  医生翻阅病例,嘱咐道:“目前看来没有问题,不过建议住院观察一晚。你们这是从火灾现场出来?思南路的?”  尤念没空搭理他,道:“知道了,待会就去办住院手续。”  话虽这么说,等医生护士一走,尤念过去问龙:“能走了么?”  从齐麟的描述中,尤念估摸着龙是全身受到重力挤压导致的肌肉痉挛,还是得靠休息才能恢复。  龙点点头。  尤念让齐麟过来扶一把,免得龙重心不稳又倒了。  龙坐在床边倒是无恙,一下地就打了个踉跄,双腿还是无力,齐麟便拉过他的一根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尤念站在龙的另一边,心下明白,这时候,能走的也只有龙了。他感觉不到身上的痛,但是已经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还是背吧。”尤念于心不忍。  这个时候,齐麟就不那么讲究了。龙虽然瘦,也是大个子,大个子的齐麟背一个大个子的龙,画面相当喜感。  看见护士和医生,尤念也半点都不心虚,所有账单都会被转给分局,最后一分不少的打给医院。  出了医院门,冷风习习,齐麟的风衣被火烧了一半,龙的衣服被烧出了好些洞,千疮百孔,唯独尤念的一身衣服还能看。  不知道行李被烧光了没,幸亏重要证件都是随身带的,自从加入执行部,尤念连装符的小包都随身带了。全部装备就是全部身家,好像执行部的大家都有随身携带全部身家的习惯。  被冷风一激,尤念意识到晚饭还没吃,而这个样子,也不能指望酒店给送饭,万一敌人一击不中,再接再厉,玩下毒怎么办?尤念的宫斗剧都是陪王哥时顺道看的,加上脑补帝的本事更修出了一定境界,觉得还是警惕点比较好。  可以绕道去全家买快餐。  尤念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打响指,这下就算是敌人想下毒,也来不及。  齐麟和龙在外面等着,尤念几乎买光了货架上的盒饭和饭团。在其他顾客的怨声载道里,领着装了满满两大包食物,大摇大摆地走了。  入夜之后,人间更冷,淮海中路亦更热闹了。尤念打了个冷颤,同时想,这个世界还是太可怕了。  分局的招待所是不设家庭房的,没听过谁出任务出差还顺便带小孩,刘助理给安排了一间三人房,房间不大,并排放着三张单人床还绰绰有余。上海市寸土寸金,能这样已经不错了。自然比不上南京分局的招待所,星级装修,所有的房间还会有标配的乳胶沙发。  尤念从前台抱了台微波炉回来,放在桌子上热晚饭。  齐麟直接把龙放在床上,肚子饿得不行了,咕咕直叫。  尤念不饿,让齐麟先吃,不敢让龙动手,撸起袖子给龙喂饭。尤念记得这辈子这么照顾人,还是小时候,外婆重病,他也是这样一口一口的喂饭。那时候他还小,个子也不高,坐在医院的床上时,腿都沾不着地。  齐麟吃了两盘饭,恢复过来,开始妒忌了,哼哼唧唧。  尤念扭过脑袋问:“怎么了?”  齐麟磨叽了一下,才开口:“辣,吃到辣椒了。”  尤念瞄了一眼齐麟手中的叉烧饭,叉烧里有辣椒?旋即明白过来,指了指旁边的一摞饭盒:“自己去挑个不辣的。”  齐麟:“.…..”  撒娇不成功,齐麟悻悻然,十分郁闷,只得继续吃叉烧饭。  尤念给龙喂了整整一盒饭,又喂了点水,去卫生间里放了一盆热水,袖子撸得更高,出来时手里举着个热气腾腾的白毛巾。  在齐麟带着明显不满的眼神里,尤念若无其事地给龙擦脸擦脖子擦脚,又脱下他的毛衣和裤子。最后盖上被子,掖得严丝合缝,叮嘱龙现在就放松下来,闭眼睡觉。  尤念再看向齐麟时,齐麟已经不想看他了。  在尤念面前,齐麟想傲娇也傲娇不了多久。  当尤念拉过齐麟的手,齐麟的心就软了,叹了口气,任由尤念把自己带进卫生间。  齐麟的头发上沾了不少灰,身上的衣服更是抖一抖落得一地灰,之前在医院里只是粗略的擦了擦脸,看来他必须好好洗洗。  尤念把齐麟当鞋子刷,嘱咐着:“别看我啊,看我做什么,注意外面的动静。”  “听着呢。”齐麟却伸出湿漉漉的手,捻了捻尤念的头发,“被烧到了。”  在火场被火舌燎得头发噼啪作响,尤念都忘记这件事了,昂起头,让齐麟看他的脸,轻声道:“是吗,那你看我睫毛,有没有被烧到。”  咚的一声,像是被幸福的攻城巨锤一举击中。齐麟的心砰砰砰乱跳不息,喘着粗气,好不容易看清了,才回答:“没有,眉毛好像有一点。”  尤念假装他只是不经意的撩,装模作样,无辜道:“哦,我都忘记我长眉毛了。”  关了灯,尤念和齐麟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睡觉。  刚上床时尤念毫无倦意,以为今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睡得早?于是黑暗中,尤念睁着一双大猫眼,就这么睡着了。说出来连他自己也不信,齐麟说他还打呼噜了。  尤念知道自己偶尔会打点小呼噜,不过那是累极了的时候,莫名其妙,眨巴眨巴眼:“所以我是被自己的呼噜声吵醒了?”  有谁打呼噜能把自己吵醒?那打呼噜就有的治了。  齐麟指着大门。  龙已经醒了,毫无倦意,盯着门看。  尤念转过头看,就见白夕浮小心地推开房门,先是探了个脑袋进来,眼见屋内睁着六只眼睛,继而一把把门全部推开,大摇大摆走进来:“还以为你们都睡了。”  祖章跟在他身后,最后是熊堪琦。熊堪琦顺手开了灯。  尤念道:“我们确实是在睡觉啊!”  白夕浮尴尬了,挠了挠后脑勺,眼角瞥见桌子上的快餐,立即调转话题:“哈,你们有好吃的!祖祖大熊来吃夜宵!”  尤念继续怼:“那是我们的早餐。”  白夕浮没料到大晚上遭遇怼人帝,只想跳脚摔小孩,这是什么人啊,当初明明人畜无害妖见妖爱花见花开!  齐麟掀被子下床,听了尤念的话,没有意识到尤念在和白夕浮争锋相对,突然道:“可是我也饿了。” 第133章 一行六个,打车要两辆。尤念和白夕浮都对打车不放心,哪怕是随机的,尤念都怕是经过事先安排。而且地铁比打车安全,最起码众目睽睽之下,人挤人时,最多的是小偷小摸,妖联恐怕还会忌讳些,不敢下手。  尤念倒是觉得妖联光明正大袭击可能性不大,很有可能会绑架龙,这样才不容易惹人起疑。  白夕浮很赞成尤念的观点。  地铁换乘,不到一个小时,赶着早高峰,安全抵达上海虹桥火车站。  白夕浮拿着六张身份证去买火车票。  其余的站在一起,貌似不经意,其实是把龙围在一个小圈子里。熊堪琦憨厚老实,从来没有一刻钟分神。祖章里里外外所有的蛇都在保持十二分的警惕,他本人则正在气头上,露出一口牙根泛绿的小白牙。  尤念心如死灰,看见白夕浮买了六张商务座,竟然无感。  白夕浮买完火车票后,饥肠辘辘,带着熊堪琦去买吃的。  尤念发现祖章站在龙的身后,双手叉腰,昂首挺胸,一副足以顶天立地的模样,相当吸睛。  虽然有花亦辰的事在先,大家都没有胃口。但是食物这玩意,不一定是为了满足食欲,也是为了给生存提供热量、为身体提供能量。血糖低的时候,尤念浑身都会颤抖。  等白夕浮和熊堪琦买了吃的回来,也到了上车时间,大家排在一起,自觉把龙围在中央。龙不会做动车,多亏尤念提前问了句,解释着怎刷身份证过闸机。龙对这些东西,从不多问,严格遵从。  祖章则张着能吞下一个鸡蛋的嘴,愕然地看着尤念,还能有这样的操作!他也想玩!  动车上,瓜分食物,尤念虽然不想吃,还是塞进去了不少,几个滚烫的鸡腿和鸡胸嚼都没有嚼,几乎都是直接吞下去。高热量的食物提供能量的时候,似乎也把某些遗忘的冷静和聪颖顺带找回来。  祖章坐在窗边,他旁边就是龙。祖章对龙很好奇,见龙正襟危坐,而白夕浮和熊堪琦又不能时时盯着他,开始调皮起来,时不时戳一下龙。  无论祖章怎么戳,龙就是不理,头不转,眉头也不皱。  祖章这人虽然是三分钟热度,此刻对龙产生了浓烈的兴趣,玩了三分钟又续三分钟,再续三分钟。  尤念和齐麟坐在前排,眼睛又没长在后脑勺上。白夕浮和大熊坐在后排,也看不见他。蓦地,祖章发现他脖子上的牵引绳没了,撒丫子开玩。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着急,想早点写完~删点内容,很快就能完了~好失望啊,努力一把,继续写新故事。第151章 死亡(2)  吃饱喝足,尤念看着窗外,飞速退去的景物尽是黑白两色,日光惨烈,晦朔不明。  齐麟拉着尤念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严肃道:“走,去厕所。”  哪怕是心事重重,尤念都忍不住再分一点心思去猜测齐麟的意思,这么郑重其事,说不定只是想来一炮,而他自己是没心思的。  路过的时候,齐麟给白夕浮打了个颜色,示意他多加留意。  白夕浮稀里糊涂的会错了意,和尤念走在相同的岔路上,越走越远,不能自拔……  高铁卫生间里,齐麟先把尤念推进去,自己迅速的左右张望两眼,确保无碍,方才挤进去,反锁门。  看着齐麟这种神色,尤念便知道是自己想歪了,齐麟有话说,还是不同寻常的话。  尤念坐在马桶上,一面想着,一面意识到自己应该羞愧。  “有件事我没来得急跟你说。”转过头来,齐麟压低声音,俯身看着尤念,“你别伤心,是花花的事。”  愈是不要伤心,愈是伤到极致。齐麟的话几乎是一落,尤念的眼泪竟然止不住的往下流,尤念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流泪,直到滚烫的泪珠滚到脸蛋上,炽热的泪与冰冷的脸发生微妙的化学反应,才迟迟反应过来。  尤念唰的一下站起来,焦急道:“花花的什么事?你快说,别调我胃口。”  齐麟知道他这模样,除非把所有信息同时塞进脑海里,否则无论自己说什么话,尤念都会抓狂甚至崩溃。齐麟抱起尤念,嘴唇覆在他耳边,压低声音,极力听着室外的动静,道:“前天晚上,花花来过。”  “他来了!”尤念叫道。  齐麟赶紧捂住尤念脑袋嘴巴,又不敢用力,手心里到处漏缝。  尤念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怕引人注目,忙压低声音,揪住希望不放:“你快说,他来做什么,那具尸体不是他对不对!”  然而齐麟并不能回答最后一个问题。  看着齐麟眼角耷拉下来,尤念明白了。  齐麟遗憾地摇头:“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他……花花来了之后,很快就走了,嘱咐我暂时谁都不要说,要把这个给你。”  尤念看见齐麟从裤兜里掏出个白底绣花的锦囊,木然地接过来,凭重量和手感,里面似乎装了块石头。尤念深深地吸着气,眼泪和鼻涕都吸回来,努力平静下来,讷讷地问:“给我这个做什么。”  齐麟看着尤念这模样更是心疼,又劝不了,只能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就是说要给你。”  锦囊这玩意,尤念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锦囊妙计,如果锦囊妙计里面应该装着一张纸才对,这太不对劲了。加之笼罩的死亡阴影,更是诡谲。  尤念好不容易得到一线光,抓着齐麟,心急如焚:“快说,快说!把过程全部说清楚,什么都别落下,尤其是花花的话。”  齐麟皱着眉,努力回想,事情明明发生的那么近,却还是被他当做过往云烟忘得差不多了。齐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那天晚上,你睡着了,我在楼下看到他,他问你和龙,你们都在睡,让我不要把他来的事说出来,又让我把这个给你,但是不能早,要在昨晚给你,发生那么多事,我就忘记了。”  “给我?为什么给我。”尤念像是在自言自语,双手捧着锦囊,目不转睛。  齐麟继续道:“不知道。他还喝了好多水,说完就走了。”  等齐麟意识到尤念根本没听进去时,有点不妙,就怕尤念伤心之极,傻了怎么办?尤念最重感情的,本身则像个感情放大器,喜怒哀乐都能放大无数倍。  尤念心下一狠,打开锦囊,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锦囊里只有一块宝石,晶莹剔透,  祖母绿色的宝石内藏不规则纹路,宛如藤蔓触手。近看下,这块石头仿佛集中了全世界所有的盎然绿意。绿意是生机,是生命。在实践考试里,花亦辰正是凭着这一块石头统领所有绿植!  尤念把把宝石塞回锦囊,装进口袋,继而坐在马桶上,垂着脑袋,各种思路转个不停:“给我......还不能说出去......”  齐麟应了一声。  尤念反问:“既然给我了,就不可能不说出去啊?不说出去怎么给?”  齐麟便道:“可能只想让你知道,不想让别人知道。”  “为什么?”尤念痛苦地捶着脑袋。  齐麟忙不迭单膝跪地,抓着他双手的手腕,不让他再做傻事。  尤念略抬起头,是想抬头却不敢抬,又有话不吐不快,他喃喃道:“你说,如果昨天我不出去,留在家里......花花会不会现在还——”  齐麟就怕尤念会这么想,明明不相关,还要硬往自己身上揽。尤念把自己当成所有恶的罪魁祸首,天理不容。  齐麟猛地把尤念抱在怀里,打断他的话,厉声道:“不是的!跟你没有关系!他想花花死,花花就会死,他想龙死,龙可能也会死。换个地方也是一样,哪里的房子都能点......”  “对!”尤念如醍醐灌顶,截断齐麟的话,“花花一个,龙一个,一场火,两条命。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齐麟并不懂这话究竟何意,只要尤念能从自责里走出来就好。自责是一个坑,尤念自挖自埋自填。  尤念把自己挖了出来:“花花给我东西的事,千万不能说。但是花花来的事,必须要说。”  齐麟不明白,露出疑惑之色。  “东西是花花的遗愿,我们不能违背。”尤念解释着,态度极其认真,不容置疑。  死者为大,齐麟明白这点:“好”  尤念继续道:“但是他来的事很重要,我怀疑他知道些什么,单靠你我想不明白,大家一起想想,总能想明白。”  从魔都入帝都,约略五个小时的路程。尤念几乎都是在大脑一片空白中度过的。窗外的风景千篇一律,尤念本是个想走遍世界,看尽万水千山的,第一次发现风景也有看腻的时候,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笑自己。  齐麟知道尤念是还没有走出去,一路上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不敢松懈。  北京南站。  这段日子帝都天气极差,日日重度雾霾,让所有人觉得重见天日的日子摇摇无期。  尤念没有想到,局里相当重视,安排了五辆军车来接,除了第一辆和最后一辆坐满了荷枪实弹的军人以及执行部数一数二的好手,中间三辆给大家准备坐,后座空着,配备的司机都是执行部的同事。尤念坐在第二辆车上,司机和副驾驶他都打过照面。  北京南站里局里很近,尤念坐在车上,回忆起自己离开帝都已经半年,与上一次来惴惴不安的感觉判若云泥,这一次来却是带着别样的心境。  路况很好,没有堵车,几乎是刚上车,就到了。  五辆车并排驶入大门,陈辰独自迎接。  总局是全球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到了这里,大家都松了口气。但同样的是,这里几乎完全对妖联公开,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妖联的监控之下。这里是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尤念环顾四周,竟然颇为害怕,再见陈辰,也没有任何安全感。  陈辰严肃道:“辛苦了。”  他浑身上下都是烟味,在场的唯独祖章最受不了这味道,忍不住呛了一口。  陈辰意识到,便对白夕浮道;“你们先去休息吧,钟九诗和小侠都在我办公室里。”  “知道了。”白夕浮有自知之明,明白陈辰意思,招呼熊堪琦,拉着祖章,“我们去找妹妹和小侠。”  直到白夕浮等走开,陈辰方才打量眼前憔悴的尤念、沉重的齐麟以及无感的龙,叹了口气:“上面要见你们三个,准备好了吗?”  时间就是金钱,真相还在当事人的脑中。一路舟车劳累,身心俱疲,陈辰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心疼,只是没有时间了。  尤念的右边站着齐麟,左边则是龙,像之前那样。尤念左右各看了一眼,明白这是在等自己,上前一步,虽是疲倦,声音犹自爽利:“走吧。”  总局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工作日,人来人往,一楼办事大厅一如既往的热闹,执法机器人正在这层晃悠。陈辰带着一身烟味走进来,它似乎能捕捉到空气中的烟味,立即调转方向朝陈辰移动过来。  陈辰走得飞快,他身后的龙和齐麟都名声在外,每部电梯前都围聚了不少人,看见这一行,纷纷自觉后退。对于这点,走在前面带路的陈辰竟然不觉得意外,走得更快,衣袂带风。  电梯来了,尤念等进了电梯,赫然发现没有谁敢进来。大家在电梯前围了一圈,却没有一个人敢进来。电梯门关上的刹那,执法机器人终于挤了人群,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关在外面。  陈辰道:“自二十八层以上,都是不对外开放区域。”  “咱们要去二十八层以上?”尤念看了一眼电梯按钮,最高为二十七。  说话的功夫,电梯驶入十一层,背后现出巨大的天井,植株繁密,阳光强烈,一如既往。虽然外面是雾霾天,也改不了总局内一年四季艳阳天。一楼大厅内的几部电梯,没有一部能直达二十八楼以上。  陈辰答应:“对。”  尤念盯着陈辰,发现他什么都没做,摊开手,以手上的动作催促他。  电梯依旧在上升,里面的楼层按键没有一个在发亮,似乎是上面的某一层有人在外面按下电梯。可是等着乘坐电梯的那么多,按理说每一层都该停下来上上下下才对。  陈辰解释道:“因为我们都被获准进入,所以这辆电梯现在属于我们了,抵达目的地前,不会再停下。”  尤念略微抬起头:“那我们进来的这部电梯还是原来的那几部电梯吗?”  陈辰道:“不是,这是专属电梯。一楼的那些人就算想上来,也会自觉上不来。”  “但是又不会察觉。”尤念借着他的话道,“这算什么?法阵?法宝?”  陈辰站直身子,看着显示屏示数不断上涨:“大楼自动保护机制自带的,为了抵御战争以及入侵。”  按理说,二十八楼以上是局长及荣誉长老的地盘,疯了才会去招惹他们。尤其是二十九层以上,所有权属于局里的各种法宝高级符咒也保存在此,更重要的是有些不能做电子版的资料,只能以纸质方式保存。总局大楼二十八层以上,从不对外界开放,不管是妖联还是中央,都没这个权力。  显示屏出现鲜红的“二十七”,继而是“二十八”。 第135章 白夕浮他们一来,便转移到旁边的休息室。屋内光线昏暗,室外没有阳光,谁都没有注意头顶照明灯没有打开。  钟九诗脸色苍白,穿了件白色高领毛衣,张狂伶俐的气质荡然无存,多了分林妹妹病中气质。  祖章难得懂事,拿了俩冰块,一手一个,也不嫌凉,直接拿在手里给杨晓侠敷红肿的双眼。冰块在体温和室温的双重作用下急速融化,冰水糊了杨晓侠一脸,也糊了祖章一手。  杨晓侠低声抽泣,委屈道:“有点凉。”  这个天敷冰块,确实难为他了。  祖章玩得兴起,有模有样地斥道:“有的敷就不错了,别人想敷我还不给他敷呢。”  享受“独一无二”待遇的杨晓侠脑袋转不过来弯,低低应了一声。  对于白夕浮而言,只要祖章不来烦他,惹了玉皇大帝他都不管。反正那么大的人,别人看他不爽,随便揍就是,绝对不拦。尤其是在白夕浮也心烦意乱的时候,更不想管。  尤念率先走进来,看不下去,便道:“祖祖你放过小侠吧。”  祖章怕尤念以后不跟他玩,相当听话,悻悻然松开手。杨晓侠看见尤念,那是他第二崇拜的男人,忍不住想起最崇拜的花花,婴宁一声,人型撑不住了,长尾巴浣熊出现在沙发上。  杨晓侠不是在场妖怪中最年轻的,却是修为最差的一个,差到情绪崩溃或思虑涣散的时候,偶尔会造成妖气涣散乃至撑不住人型。杨晓侠左右环视,见尤念坐上沙发,便爬到他膝盖上蹲坐。  尤念抓着杨晓侠的尾巴把他拎到怀里抱着,任由他在自己的袖子上不断蹭冰水或眼泪,完全不顾齐麟有些抓狂的眼神。  陈辰最后一个走进来,关了房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符贴在门上。看符纸的皱巴程度,显然是反复使用并循环利用。陈辰一手剑指,在符上一点即收,像是再晚一秒手指就会被切下来似的。  这是张可重复使用的结界类型符,有价无市。但这玩意也能切断结界内外的联系,包括电子产品,哪怕是使用存储卡的录像设备,信号不传输,也会失灵。  陈辰走过来,给钟九诗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钟九诗也在看着他,得到这个眼神之后,继而又看了一眼龙,翩然吐出一口气,像是已经把该说的话说完了似的。  “我要说的是花家本家的事,是一次花花酒后吐真言说出来的,第二天他就要我一定要保密。”钟九诗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感情,因而显得陌生,“现在他不在了,我本应该为他保密。但是思来想去,好像这两件事还有点原因。”  尤念猛地坐直,原本靠着沙发背的身子忽的空荡荡的,却有种精神力在支撑。  杨晓侠把头埋得更紧,显然是已经听过一遍,不忍再听。  尤念转头看向陈辰,陈辰也立刻转而看他,对他点了点头,这是赞成钟九诗的话!花亦辰的死,背后果然藏有秘密。如果花家属于龙家,那么白秘书对花亦辰下手还能说得过去,如今龙已经落实花家为妖联服务,哪有动自己人的道理?这让花亦辰死因成迷。  钟九诗素颜出面,她素颜很憔悴,丝毫不减小家碧玉之美,反而平添了几分空灵之气。她道:“其实是花家的家主选取制度以及花花年轻时和龙在一起的一段日子。”  在场大家无不把目光转向龙,在数十双眸子的注视中,龙毫无反应,毫无感情,宛如一个因为被剥夺了灵魂而疯魔的可怜人。  齐麟一直不喜欢龙,并非是不同情心,只是怕尤念多看他几眼,自己一个不慎,龙就把尤念拐走了,那他还能抢回来么?当即不好了,最近尤念看龙的次数太多,已经相当危险。帮忙可以,报仇可以,救人可以,就是别多看,最好一眼都别看。  在齐麟以为尤念应该无感的时候,他假装不经意,把尤念朝自己身边挪了挪。  尤念心思乱飞,不是无感,而是有点误会。  钟九诗娓娓道来。  花亦辰并非花家本家人,血脉已出三代,按理说已经和花家本家毫无干系,是“花”这个姓氏改变了他。这件事关乎花家家主的选举,龙家会在花家中选取适龄的孩子培养,花家的人丁不算兴旺,适龄的孩子有五六个,全部送去,龙家都没有答应。然后花家只得把所有花姓,无论血脉多远的孩子搜罗来,一一送过去。  尤念觉得这选家主的法子未免太扯淡了,不凭谁有头脑谁法力高强,凭眼缘?莫说败家子了,不败家的也铁定玩完啊。  故事的结局显而易见,正在上初三的花亦辰被送过来,从此过上麻雀变凤凰的日子。  花亦辰一被认定,从此以后就没再回去过,以最快速度过继给现任花家家主,改名为“亦”字辈,因五行缺土,故而取“辰”。在花亦辰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全世界都知道了他的名字。  花家家主用一大笔钱买断了花亦辰这个人,花亦辰再也没有见过他的亲生父母,后来听说又生了对龙凤胎,儿女双全。  具体的过程,花亦辰自己也是懵逼的,只知道自己站在一个辉煌的中西结合风的大厅里,一面双面镜之前,然后就是他了。  按他的说法,那时候年幼的龙就在镜子之后,手一指,便就是他了。没有眼神交流,没有肢体动作,没有语言渗透,甚至在双方都没有意识到后果的情况下,就这么发生了。  话虽如此,尤念还是能明白那种感觉,应该和他第一次见齐麟的时候一模一样。齐麟也没有看见他。但尤念知道,就是他。至今依旧强烈。  然后花亦辰作为伴读,在龙家照顾了龙整整三年。龙一直接受家庭教育,因为本身原因,无法出去读书。花亦辰后来被送往英国念大学,至此分开,再不相见。  龙这个人像个ai,但毕竟不是ai,几乎与世隔绝。花亦辰去英国的第一年还想方设法联络龙,通过手机是不可能,花亦辰只能拜托人送信和礼物,最后却发现他的信和礼物全都原封未动的被退了回来。  不知是龙的本意,还是龙家不愿再让两个小伙子见面。  尤念觉得是后一种,他情商那么低都看得出花亦辰对龙有意思了。  钟九诗叙述完毕,在场除了祖章和齐麟都明白个中原因了。杨晓侠知道,是因为钟九诗提前解释过。祖章不明白是正常的。齐麟则是因为不懂这后面的花花肠子。  花亦辰是龙家选定的花家继承人,既然花家背叛龙家,龙家如今没落,花亦辰自然不能留。而且必须死,还不能仅仅是废除。花亦辰的死是花家一手促成的,尤念原本以为花亦辰是白秘书长所杀,现在看来,如果是花家的人动手也不无这种可能。  尤念看陈辰的眼神便带了一分疑虑。  陈辰轻轻摇了摇头。  白夕浮尚且憋着,钟九诗的暴脾气来了,一巴掌往身边一拍。这一拍不要紧,正好拍在白夕浮大腿上。白夕浮大冬天也不怕冷,单裤一条,从不穿秋裤,啪的一声,钟九诗这一巴掌拍出十成十的力道,白夕浮登时有苦不能言。  钟九诗压根就没意识到,怒斥道:“够了你们两个!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是你们的花花还是我们的花花!”  陈辰其实并不想让太多人掺和这件事,毕竟风口浪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也畏惧最终的结局,尤其是他身为组长,更不能说。陈辰给了尤念一个颜色,意思是不是我授意的,与我无关。  尤念哭笑不得,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在坐都是自己人生力军,告诉他们比不告诉的好,便实话实说道:“火灾里袭击龙的是妖联的白秘书长。”  白夕浮顿时忘记腿上的疼,到吸一口冷气:“亲自出手?何必呢。”  陈辰便道:“不想被知道,人心都隔肚皮了,谁都可能背叛。何况据我们猜测,他应该不是主谋。”  尤念知道陈辰的最终目标是谁,只是苦于没有直接证据,尤其是龙家家主被绑架一事,更是无从下手。目前,白秘书长是唯一突破点,要不是他谋杀龙,他们也无从下手。像一张白纸上的污点,他们必须想办法扩散它。  钟九诗不关心主谋不主谋的问题,盯着尤念问:“那么你认为,花花是他下的手吗?”  尤念感觉到杨晓侠缠在他腰间的长尾紧了紧,在坐除了龙,都在等着他回答。然而他不是当时人,只是负责传个话,把齐麟和龙的意思完全表达出来,尤念摇头道:“不清楚,没有直接证据,而且现在看来,无论凶手是谁,花家肯定有直接关系。”  陈辰点头:“对,我和花家联系过,想二次尸检都不能够。”  “我们去偷。”钟九诗立即道。  杨晓侠睁大了眼,也道:“对对对,我们去把花花偷出来!”  钟九诗坐正身子,又是那个霸道十足的妹妹,不允许有谁拒绝她的提议。  这是个糟糕的注意,陈辰不会知法犯法,尤念也不同意。  陈辰左右看了看,希望这时候有谁出面,但显然谁都不敢惹钟九诗,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道:“花家是花亦辰的家人,于情于理,我们都不应该这么做。而且花……被烧得面目全非,花家给出毫无纰漏的尸检报告时,他就已经被火化了。”  说罢,陈辰掏出手机,找到一张照片,是偷拍的一张火化证明,时间显示正是昨天。  陈辰深深地盯着钟九诗,继续道:“尸检有全方位视屏录像,参与检验的法医也筛查过。整个过程完美无缺,找不到任何疑点。”  “太迅速,太完美了。”熊堪琦开口,他是标准的男低音,极富魅力,让人有种塞壬男性化的错觉,“如果真的完美无缺,他们不必那么快,快反而让人怀疑。”  可是哪怕如此,他们依旧找不到突破口。  白夕浮双手交叉,问道:“你们怀疑过花花没有消息的那几天究竟在哪里?凶手手里?”  “不是。”尤念突然道,“最起码不是一直都在。”  祖章道:“对啊,弟弟不是说过,是花花邀请他来自己家住的吗?”  陈辰摇头道:“只是声音,没有见面,也不是花花的私人号码,说明不了什么。”  “不是这个。”尤念打断他的话,话在口中被接二连三的打断让他带着怒和犀利,在坐都觉得尤念突然不对了,不敢再说话。  尤念便道:“打电话的确实是花花本人,因为他在起火的当天凌晨来过。”  趁大家跳起来之前,尤念赶紧稳住:“齐麟见到他了。而且,我想花花是来见他最后一面。”  尤念指向龙。  尤念继续道:“那里是花花自己的家,进出哪里都没有比进出自己的家更不惹人起疑。花花应该是探听到龙家出事了,而龙只能来找我们,他让我们住进他家,来向龙告别。花花本人是在去美国之后就没有了行踪,但他的失踪是他自己策划的,那段日子,他在逃命。”  花亦辰有多爱龙?并不比任何一份爱来得轻,在场最懂的是注意到花亦辰眼神的尤念,与深知花亦辰心思的钟九诗。  玩世不恭的花花少爷,知道自己的最终命运,也知道逃不过了,花亦辰便选定遗愿,付诸实践。  陈辰想了想,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尤念的话。第154章 抹杀(1)  因为此事要避开妖联的视线,几乎无人可用。人手有限,哪怕是有限的人手依旧全部投入。  那天在施展了结界的休息室里,每个细节都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划分,集思广益,寻找突破口。但是突破口始终只有那么大。  齐麟看尤念思考的样子很心疼,思考虽然是脑力劳动,但尤念的思考却仿佛是在消耗生命。要么就按自己的说法,把白秘书长抓起来拷问,看他招不招。  然而白秘书长修炼虽然不足三千年,奈何天赋异禀,不仅地位,实力在妖联之中也是一妖之下万妖之上。如果真的能不动声色的把白秘书长抓起来,陈辰也乐意之极,只可惜在场的都是小虾米。  到日暮西沉,到夜色深重,还是没有结果。  尤念觉得反正他们已经把所有的信息向上头汇报,他们没有结果,上面的位高权重,门路多广,说不得有办法。可惜消息吝啬,热情随日落平息下去,大家都疲倦不堪。  陈辰本意是让大家,尤其是龙住在局里,这里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尤念不同意:“防御机制对付敌人的,如果白秘书长想来,根本不会启动。”  白夕浮也赞同:“这话没错,总不可能把他们几个关在这屋里哪里都不去。大家待在一起,既然白秘书长对龙下过一次手,就可能下第二次,咱们守株待兔也没有把自己圈起来的。”  但是在北京,尤念和齐麟曾经住过的短租屋已经退了,总不能打扰王哥。花亦辰的四合院不可能去住,哪怕花家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他们也会睹物思人。杨晓侠始终和花亦辰住在一起,更不可能回去。钟九诗的家里有父母在。  白夕浮继续道:“何况妹妹和小侠如果出现在局里,肯定会被围观。齐大神和龙的名号,现在全国上下都知道了,来围观的也会不少。”  熊堪琦提议:“住我们家,白叔也在。”  白夕浮其实就是这个意思,熊堪琦替他说了出来。只要家里热闹,祖章就很开心,还能和弟弟在一起玩,虽然齐大神很凶,但相比之下,还是来的好。  有白叔看着这群妖魔鬼怪,陈辰确实挺放心的,现如今白叔的身份非同寻常,如果白秘书长再敢来,有白叔作证,通缉令随时都可以下达。  陈辰弄来两辆车,夜里局里值班的人不多,值班又没事干的几本都在打瞌睡,趁着四下无人,陈辰把他们送上车。  最后一个上车的是红鼻子的杨晓侠,陈辰把他送上车,自己却并不准备上车,后退一步关上车门。  杨晓侠趴在门上,声音嘶哑:“组长你不来吗?”  陈辰把手伸进车门内,狠狠地摸了摸杨晓侠的脑袋,道:“我最近都住在局里,能拿到第一手消息。”  尤念知道陈辰有一半的时间其实都是在办公室里铺简易床睡,或是累到没有精力搬床,靠着椅子合衣而眠。换做平常,尤念肯定要怼他还买房子干嘛,不如直接住进办公室。陈辰的工资有七成都拿来还房贷了,这也难怪平日都过得那么省。  此刻尤念自然明白陈辰是为了他们,感动不已,又说不出口那么肉麻的话,暗暗发誓,以后要对陈辰好一点,首先自己不要下意识地怼他,其次看好齐麟叫他不要再有揍陈辰的想法。  忙了一天,从舟车劳顿到会议,再到整个下午的讨论,精神力高度紧张,水泄不通,大家水米未进,毕竟都是有法力的人和妖,虽然饥饿,倒也不至于撑不住。  何况这才多久?有的任务十多天甚至几十天的待在深山老林戈壁荒漠,没有wifi和信号,吃喝还得自理,也没谁叫苦叫累,撂挑子不干了。  这一日下来,连尤念都不觉得饿,只觉得累,高强度脑力劳动类似于瞬间把浑身法力抽干的感觉,法力可以修炼回来,更可以通过特殊及违法手段夺回来,但精神力只能靠自身恢复,而且恢复的速度和智商的高低成反比。  齐麟开着车跟在白夕浮他们的车后面,尤念知道他特别想开在前面,他也知道下午齐麟其实过得很无聊,大家细致之极的讨论其实他并没有听懂,却不插话,安静坐在一边。和龙的安静不同,齐麟是一头不能关在笼子里的野兽,散诞成隐,难以收心。 第137章 花亦辰的宅子是四合院,红大门还是用老锁。杨晓侠还化做小松鼠,从门缝里钻进去,赫然发现全屋般空,什么都没留下来。若不是墙还是那个墙,杨晓侠为了量尾巴的长度在墙上留下铅笔的痕迹,倒还在那里,唯此不变。  白夕浮在门口察觉到动静,赶紧带着钟九诗和杨晓侠跑了。  是施工队拎着涂料过来刷墙。  杨晓侠是和花亦辰住的,有花亦辰的房间就有杨晓侠的房间,花亦辰的宅子被收走,杨晓侠从此以后无家可归。钟九诗倒是有一半私人物品在父母家。花亦辰名下有多少套房子尤念不知道,至少不止北京和上海的这两套,现在恐怕已经全部被清理,彻底抹杀花亦辰此人存在的痕迹。  若不是官网上还有个讣告,还有屋内时刻铭记的大家,花亦辰真的消失了。  白叔抱着杨晓侠,忽的道:“你帽兜怎么湿了?”  “哦!”杨晓侠陡然想起来,擦了把眼泪,扯过帽兜,从里面捞出个绿色玩意,“它躲在下水道里,看见我来了才钻出来。”  青蛙躺在杨晓侠手心里,肚皮朝天,奄奄一息。  大家:“.…..”  白叔赶紧小心接过青蛙,捧在手心里,吹了口气。  青蛙终于活了过来,努力翻过来,摊倒在白叔手心里,骤然意识到自己在一个什么样的妖怪手里,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又要咽气。  白叔去厨房里找了个玻璃沙拉碗,接了半碗自来水,把青蛙放进去,又捧着碗走出厨房,把沙拉碗搁在餐桌正中央。  尤念看着青蛙在碗中畅游,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第156章 立案(1)  第三日过了一半,约莫是下午两点种,尤念趴在齐麟的肩上打瞌睡。  齐麟瞧着尤念睡着了,想把他抱进屋里。齐麟一手撑在尤念背后,方才站起来,尤念兜里的手机便响了。  手机一面响一面振,出水之鱼般蹦跶着,又是连通的大斗兜,手机滑在地上。  尤念猛地惊醒。  地上铺着灰色毛绒地毯,手机躺在上面,黑色的显示屏上,陈辰的名字是白而无渍的。  尤念接通电话,那头,传来皮鞋扣地的急促声。  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陈辰不愿让大家多等,在路上便拨通了尤念的电话,压低声音:“拘捕令已经在准备了。”  “都快过来!”尤念喜不自禁,跳到齐麟身上,点开扩音,招呼大家。  说话的过程中,陈辰快步走回办公室,转身时仔细撇着两边走廊,以防眼线,反锁房门:“在我们没准备好前,拘捕令暂时不会进入系统里。”  钟九诗穿上羽绒外套,挂上挎包,急匆匆道:“跟陈组说我们马上就到。”  尤念没有理会她,心里还有点疑惑:“是不是又有新线索了?监控指纹dna?”  “不是。”陈辰略带着遗憾,这突如其来的线索也让他猝不及防,差点就打破了思路,“不是,是另一件事,还记得你们在上海办的冉遗鱼一案吗?”  齐麟拿来外套,抖开给尤念穿。  尤念一面穿一面问:“这两件事扯上关系了?”  陈辰便道:“不不不,白秘书和那件案子扯上了,电话里说不出清楚,我手边有事。你们先来局里再说,大家都来。”  冉遗鱼一案本来就是尤念他们办的,虽然已经结案,但秉承执行部一贯传统,案件再起时并不会移交给其他小组,还是交由原班人马继续处理。  尤念原本以为龙作为当事人,还有齐麟作为目击证人,怎么说也要避嫌,他也做好了避嫌的准备,只要能将白秘书绳之以法。  大家以最快速度穿好衣服收拾完毕,开着两辆车去局里。车还是局里的车,陈辰在局里人缘极好,借了两辆车也没人催他还。  白叔站在门口,挥手送别这一群风风火火离开的孩子,回屋坐在餐桌前,把沙拉碗拉倒眼前,欣赏小青蛙被自己吓得六神无主四肢乱颤。  “为什么会不是我们?”眼见执行部里没任务的小组都来了,钟九诗嚣张跋扈地站在陈辰眼前,“这是我们的案子。”  来那么多小组,甚至还有熟人。尤念意识到这场案子可能真的要从他们手中抽出去。  连续高强度的加班劳累,陈辰的鼻梁已经受不了夹着眼镜了,摘下来放在胸前的口袋里,哑着嗓子,耐心地解释:“没有说不是,是不一定,听上头吩咐。”  尤念能够理解要避嫌,但是真不让他去也很急,当然要努力争取:“至少让我和齐麟去啊,上海的那个案子是我们跟的。”  陈辰便道:“一码归一码,我觉得上头的意思很对。”  “祖长你胳膊肘往外拐!”钟九诗炸了。  陈辰辩解:“我要是胳膊肘外拐就不是这样了。”  白夕浮便搓着手,小心地讨好着:“至少我们组可以去吧!跟我们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的嘛!”  祖章和杨晓侠上前,分别抱住陈辰左右两条大腿,同时倒地不起。  这下轮到陈辰抓狂了:“你们求我有用吗,自己争取去,这事是我说了算吗?执行部我一个人管吗?你以为我不想让你们去吗?”  对哦,陈辰答应了没用,大家恍然醒悟,纷纷放开陈辰,一股脑儿挤上电梯,留下陈辰独自一人风中凌乱。  “你们不等我啊!”陈辰扯着脖子嚷嚷,他也想跟上去,但是他得回办公室拿资料,刚才就是在回来的路上被正好赶到的大家伙堵住了。  二十八楼,圆桌会议室。  绍局下令,召开紧急秘密会议,执行部、安全部、外援部、网监部、组织部、监察部、鬼监部以及设备部,八个部门领导及副手到齐。与此同时,执行部五位组长除了在外出差的金祖,都通知手下在京组员参与会议旁听,组长们意识到该事件的严重性,带来的都是自家得力干将。  尤念这伙就是陈组推荐的。  会议还没有开始,会议室里圆桌边均以坐齐,唯有绍局和鬼监部的席位空着。绍局应该是还没到,鬼监部的鬼应该已经来了,不过青天白日现身有碍观瞻。  四周撑起几十张折叠座椅,坐了大半,都是组长带来的好手,还有在实践考试里认识的宁王和裴进中他们也来了。  龙的事还在保密阶段,花亦辰的猝死在局里引起轩然大波。钟九诗和杨晓侠进来的时候,几乎接受了在场所有人和妖目光的洗礼。  花亦辰平日里为人慷慨,广交朋友,人缘极好。  钟九诗和杨晓侠入座后,不少都向他们表示遗憾。  尤念倒是觉得应该大家都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也会来,同组成员出了那么大的事,谁还有心情出任务。如果他们知道个中原因……尤念想,等他们查清楚前因后果,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公之于众,让全天下都知道妖联和花家是什么样的嘴脸。  四位都已到齐,坐在第一排。  在场不知是谁先发现,竟然没有给妖联留下一席。局长带八个部门开的会议,声势浩大,怎么会少了妖联?按理说,得妖联会长亲自来才能配得上这个阵仗。  会议桌上,有人咳嗽了一声。  骚动立即停下来,没谁再敢吱声。  尤念也觉得有点玄乎,在坐虽然都是隶属于特管局,还有不少妖怪,如果让他们知道嫌疑犯的身份,该会如何惊讶,何况他们的最终目标还不仅仅是白秘书长,而是整个妖联的核心骨。  这次会议有点像两个势均力敌的国家之间,把妖联和特管局比作两个国家,局里的妖都是另一个国家来的移民,得亏大家都是明事理的。而局里领导者的选取,也都要求是忠心于局里。  局里的任何职位对妖联都开放,允许妖联成员跳槽任职,但是妖怪的寿命太长,局里的管理职位就设定五年一换,不似妖联的职位是无限期的。因而更多妖怪还是喜欢去妖联任职,局里的人是妖怪数量的几倍。他们执行部的虎部长,若不是抱着局里这条大粗腿,还坐不了那么高,妖联才不管什么灭绝不灭绝。  绍局在最后一人到齐入坐之后,恰时推门进来,关门,并启动屋内屋顶中央的结界。  在场除知道真相的,无不吸了口冷气。这阵法打从大楼建立初期就刻在这里,为了以防万一,但是二十八楼本身保密性本就做的极好,启用这个法阵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都必然是惊天大案。  绍局坐下后,对大家道:“辛苦大家了,时间紧迫,闲话不说,进入正题。陈辰。”  这场会议由陈辰负责报告。  陈辰按照时间顺序,从上海的冉遗鱼一案说起,先说暂时结案,并没有公布新结论。说起火灾时,有个妖怪举手插嘴,尤念认得他是被王哥他爸拉过去开会时,跟花亦辰勾肩搭背的那一位:“花亦辰的那事也有关系?”  “不清楚。”陈辰抵着头,冷冷回答,在这个问题上并不迟疑,迅速绕过去,“下面是另外一件案子。结案后第二日,思南路的火灾,执行部新入成员龙当时正在那场火灾里遭遇袭击,后来齐麟和尤念赶到方才把他救出来。”  但是谁都不相信这两件事没有关系,实在太巧了。眼见陈辰没有再提,也没谁敢问。  当白秘书长的工作照出现在投影屏幕上,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一场会议的阵仗以及为何没有让妖联插手。  冉遗鱼案出现转机,是因为冉遗鱼一族组长冉卿招了。他是冉遗鱼一族唯一修炼成人型,而且修为不错的。  冉遗鱼是四十年前在南海某个荒岛上发现的,本身就是《山海经》上的灵鱼,加以引导,进步很大,更具智慧,多年来在局里的保护下繁衍生息,终于成为一个大族。  据冉卿招供,是他和白秘书长合作,幽禁族人,逼迫它们吸食灵气,收为已用。金融中心的人都是人上人,较为聪颖,黄浦江灵气充裕,两岸人流量大,那些冉遗鱼便趁夜吸收人类的精气。  那些人类被吸□□气,不过是身心惫倦,仔细休息几天便好,多年来从未有谁起疑。直到冉遗鱼被人看见,不得不杀人灭口。  听到这里,尤念看了眼齐麟,发现齐麟也想明白了。  这事,恐怕不是冉遗鱼杀人灭口,而是为了求救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可以用失忆符来处理看到的人类,又何必杀人,还杀得那么惨不忍睹。  据冉卿交代,一直都是他和白秘书合谋,他提供族人并且制止这件事传出去,白秘书提供地方以及亲自出面折腾这群冉遗鱼,所得力量二八分成。白秘书长修为高,八成力量对他而言改变并不大,二成力量于冉卿则不同凡响,短短四十年,竟然让他修出人型。  齐麟百年修出人型,还是因为他是天地灵兽的缘故,一般妖怪,哪里能那么快?冉卿原本就被怀疑过,此事一出,证据确凿,便招了。  冉遗鱼一案白秘书板上定钉,龙的案子证据并不充足,只是蹭着这个案子,争取数罪并罚。毕竟如果没有冉遗鱼案,谁敢相信名声在外的白秘书长居然会如此丧心病狂?第157章 立案(2)  陈辰仅仅只是汇报,一个字都不多说,整个过程里眼神全然收敛,不给任何人任何暗示,张弛有度。汇报完毕,陈辰略一鞠躬,回去继续坐着。  这场汇报特别清晰,条理分明,节奏也恰到好处。尤念知道陈辰厉害,只是没想到那么厉害,心中对陈辰更加佩服。  幕布最后定格的是一张通缉令,所有人都明白这场会议的目的,以及这一次行动的难度。  白秘书会束手就擒?这点不好说。  尤念却知道一定不会,这背后的水太深,目前仅仅只是打起了个涟漪。  绍局道:“这次的行动非同以往,将是建局以来最大的案子。抓捕白彦休不算难事,但是势必会被怀恨在心。这次行动的要承受的压力,诸位仔细想一想,再做决定。”  白秘书长全名白彦休,尤念还是看见通缉令才知道。绍局说的很对,就算执行部没有谁能和白彦休分庭抗礼,叫设备部拿出那么一个两个神器来用,也可以保证不出意外。  会议室沉寂着,谁都不敢先开口。  绍局继续道:“该行动不做公示,私下进行。”  本来就是要绕过妖联直接动手,现在还不能明目张胆的抓?尤念几乎能听见同事们心中的感慨。  齐麟悄摸摸地捏着尤念的食指,捏指甲后的第一个指节,毕竟这些东西对他而言实在太无聊。  光天化日,领导都在,尤念想抽手。  察觉到尤念的意思,齐麟捏得紧了,不容他抽手。  会议开了整两个小时,不靠地方分局,直接从总局各部门抽调人手,安全部外援部等部门确定完毕,最后轮到执行部选择主力。  到这时候,已经有半数专员怕沾得一身腥,捞不着好。  钟九诗第一个站起来:“我去。”  她一动,杨晓侠便紧跟上,然后是拉着齐麟的尤念和白夕浮等。 第139章 尤念甚至能听见秒钟的转动。  陈辰要求在前,各部门确定了整整三次。  陈辰正准备郑重地跟大家说,谁知深呼吸刚进行了一半,尤念凭借明锐的听力听见的内容,唰的一下站起来,宣布道:“可以行动了,大家准备!”  一盘蟹腿肉白花花的摆在眼前,分文未动。  祖章盯这盘腿肉很久了,眼珠子一转,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趁人不备,把一盘腿肉倒进口袋里,边走边吃。  白彦休的房间,左右几间都空下来。入住的都被尽量安排到另一侧,或是干脆用各种心理暗示的法子让他们选择别家。  钟九诗和祖章始终在定位白彦休,潜伏在窗外。熊堪琦和白夕浮一组,杨晓侠和龙一组,分别守两侧出入口。现在已经把白彦休团团围住,除非他穿墙。  穿墙是不可能的,白天伪装人员潜伏进来,确保屋内没有任何法阵,但是他能现刻。尤念觉得自己太狡猾,居然换位思考,想象自己如果是白彦休,该如何逃命。  房门外,尤念发现屋内的灯还亮着。  白彦休这么晚了还没睡,尤念觉得有点不妙,和陈辰对视了一眼。窗帘是拉着的,屋内不敢设监听监控设备,白彦休在干什么谁都不知道。尤念什么都不怕,就怕如此隐秘的行动还是被谁泄露出来。  陈辰对尤念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从口袋里摸出个紫檀盒打开,里面并排躺着三只拇指大的人型布偶。  这就是陈辰从设备部带出来的法宝,做工粗陋,四肢头颅与身体的连接处都有针线的痕迹,里面塞着的棉花都漏了出来。那眼睛大抵是粘上的两颗鲜绿豆。  紫檀盒一开,灵气外泄,霎时充斥了回廊。尤念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三只布偶灵巧的翻过盒子,速如闪电,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  屋内,白彦休察觉到门外充盈的灵气:“谁在装神弄鬼!”  陈辰厉声道:“求见白秘书长,请开门”  尤念还以为会见到大门被踹开,然后大家冲进去喊:“别动!你被捕了!”,谁知双方都如此客气。  白彦休也厉声道:“请得了黄巾力士,如此大阵仗,连个门也开不了?”  尤念没想到陈辰请来的法宝竟然是黄巾力士,护法降魔,力大无穷,传说中唯有仙人才能呼唤的仙吏!  文明执法没有用,陈辰掏出万能卡,刷卡开门。  凌晨三点,白彦休还在工作,衬衫解开上面的三颗扣子,领带丢在桌子一角。  白彦休看着门外的三个身影,他认识尤念和齐麟,另一个没见过。  “少爷。”白彦休眼里只有齐麟,放下手中文件,恭敬鞠躬。  陈辰道:“白彦休?”  白彦休这时才打量陈辰,又瞥了眼四周陷入墙里的黄巾力士,问道:“这是何意。”  陈辰掏出通缉令:“白彦休,你因为魔化、蓄意谋杀、囚禁等罪被捕了。”  “果然是执行部,这么大的阵仗。”白彦休皱着眉,从书桌后走出来,“这么多罪真是受宠若惊。”  白彦休整理好衬衫,穿上西装外套,正色道:“好。”  束手就擒!  尤念根本没有想到会这么容易,按以往经验判断所有入魔的妖都拼死反抗。他们知道落入执行部手里,此生再无翻身之时,拼一拼说不得还能逃出生天。就算是被通缉,都比被封印的好。  连夜审讯,陈辰全程参与。  果然,白彦休并不承认入魔,经验证后更是落实确实没有。入魔后还想净化魔气,非得如来转世或金蝉子再世才行。白彦休显然没有这么大的来头,而且转世一说,目前局里也不承认。  对于其它罪名,白彦休都拒不承认,面不改色,一一反驳。  白彦休既然没有入魔,冉遗鱼一案就走向死局,冉遗鱼族人并没有见过凶手真面目,只知道是个人类,这也是建立在白彦休有妖力抑制设备的前提上。虽然有冉遗鱼组长一口咬定,但那也是在白彦休入魔的前提上。至于企图谋杀,更不可能了,白彦休称这是污蔑。  大家听到消息,都不敢相信,直道:“怎么可能!”  既然白彦休被捕,这事就瞒不住了,一夜之间,满城风雨,上海分局被围堵,水泄不通。  妖联的记者冲进分局里,声称要分局公开案件。为了安抚妖联,分局只得把行动安排和各项罪名公布出来,至于目前审讯陷入死局,则瞒得一丝不漏。  大家只有祈祷能搜到证据,安全部封了白彦休所有办公室,他名下没有房车,只在每个省份的妖联分部有个专属办公室。当夜白彦休一被捕,特管局安全部立即通知全国分局,封锁调查,至今依旧没有结果。  大家在招待所里期待好消息,根本不敢出面,怕一出面就被记者围观,不止妖联的,连局里负责官网新闻的人也来分局里,要求采访行动组。挡得了妖联,挡不了自己人,大家不敢继续待在招待所里,自费在附近租了间复式民宿。  既然罪名无法成立,也只能关他四十八小时,时间紧迫,迫在眉睫。  钟九诗几乎要冲出去了,被白夕浮拦着,她的冲动只能让白彦休更嚣张。  尤念则因为帮不上忙感到着急。第159章 狡猾(2)  四十八小时之后,未露晨光,白彦休好整以暇地走出分局,身上的西服不乱丝毫。  陈辰全程参与审讯,和白彦休对峙了四十八小时。白彦休在镇妖阵的作用下被封了一身修为,和常人无异,他究竟有多难对付,唯有陈辰最明白。  这四十八小时里,不仅陈辰没有休息,连同大家都强撑着,盯着安全部在白彦休办公室里搜查,远程遥控。  推开民宿的大门,大家看着陈辰疲倦不堪的走回来,谁都不先说话。  熊堪琦瞧着大家,尤其是几个小的,心疼不已,率先开口道:“先休息,休息好了再战不迟。”  尤念、齐麟还有龙依旧睡一间。尤念睡醒了之后,想去找钟九诗,八卦罗盘记录了白彦休的气息,现在能时刻追踪。除了追踪白彦休的行踪,尤念真的不知道现下该做什么。  钟九诗是女孩本该独自一间,但是不放心杨晓侠,让杨晓侠在她房间打地铺睡。尤念去敲她房门,屋内没人应,推开房门一看,果然都不在。  尤念还以为是自己太能睡,大家都醒了,不带自己玩,顿时招呼齐麟和龙:“去楼下看看吧。”  一楼客厅,白夕浮和熊堪琦都在,还是没有钟九诗的身影,甚至没有祖章满屋乱跑。  尤念便问:“妹妹他们呢?祖祖和小侠呢?”  白夕浮伸了个懒腰,做出个吃饱睡足的惬意姿态,开始胡言乱语:“有没有觉得全世界都安静了啊,天是如此的蓝,阳光是如此的明媚,您老是如此可爱,齐大神当然一如既往的帅——妹妹带他俩玩去了。”  尤念:“!?”  熊堪琦也露出同样的笑容。  客厅和阳台打通,合二为一,显得整个客厅十分宽敞,看起来也相当舒坦。阳台是落地窗,半透的白色编织窗帘将阳光过滤得只剩下舒适。整个客厅采光极好,熊堪琦在落地窗前盘腿而坐,拍了拍身边的草垫:“过来一起坐!”  尤念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道:“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相信她的话?”  白夕浮诧异:“谁的话?”  齐麟从冰箱里拿水递给尤念,尤念摆手示意不要:“给龙,别给我。”又对白夕浮道,“妹妹的啊,还能有谁的。”  “她总不能把祖祖卖了吧。”白夕浮跳起来,打开餐桌上的黑色笔记本。这是他的私人物品,之前还没有拿出来。  尤念凑过去看,是一张地图,地图上还有个红色三角标志:“这是什么。”  白夕浮解释道:“祖祖的鞋里有个gps定位器。”  尤念嘴角抽搐:“他本人知道么?”  果不其然,白夕浮嬉皮笑脸地回答:“不知道。”  尤念又道:“该不会你在他的所有鞋里都装了定位吧?”  “不愧是弟弟,果然聪明!”白夕浮赞叹道,“怎么,你也想给齐大神装个,我来给你买,能按代理价拿货呢。”  尤念忙不迭摆手:“不必了!我不想时刻知道。”  事实上,谁都能看得出来,齐麟缠尤念缠得厉害,一天二十四小时,齐麟甚至不能少见尤念一秒。  祖章这人吃穿用度不是很讲究,唯独讲究脚上的aj,也只穿aj,白夕浮在鞋里装gps也就是时刻定位祖章的意思。  尤念在研究地图,白夕浮继续乐呵道:“我还在他钱包里放了张卡,写着‘捡到我请拨打13331101192’金属做的,挺好的,祖祖被送回来两次呢。”  “这不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啊!”尤念抓狂道,“他怎么在水里?”  好不容易看懂了地图,尤念发现红点正在水中。  齐麟凑过来看:“天上吧。”  尤念思忖,觉得无论是在水里和天上都不太可能。  龙时刻跟着尤念,此刻不知道触发了什么程序,开口道:“船上。”  尤念打了个响指,示意赞同:“对,在船上。”  白夕浮懊悔不跌,一拍大腿:“妹妹租了个船带祖祖去玩?我靠,早知道我也去了。”  尤念陡然大叫道:“什么租船,租船开到海上?在黄浦江上开开还差不多,这是船,还得是大船!他们在大船上!”  白夕浮嫌弃道:“你大惊小怪什么,坐坐游轮散散心,没什么嘛。”  “是你就真的没什么。”尤念其实更嫌弃白夕浮,问道,“白彦休在哪里?局里应该还在监视他吧。”  白夕浮摊开手,示意他不知道。  陈辰不在,应该是睡醒后又去局里忙活。  尤念便给陈辰打电话,电话一通,别的不说,直接问白彦休的行踪:“他嫌疑未解除呢,应该还在监视他吧。”  陈辰道:“对,时刻盯着,他还在本市,显示是在个会所里。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来问他。”  尤念也不是十分肯定,怕是自己搞错了白白浪费大家精力,忙不迭随口回答:“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陈辰哪里肯信,非得问出个一五一十不可:“到底怎么了。”  见尤念张着嘴,就是不出声,白夕浮便以口型对尤念道:“怼他,他最怕被怼。”  尤念也以口型回问:“怎么怼?”  白夕浮急了:“你平时怎么怼我的就怎么怼他!”  尤念才下定决心以后不再欺负陈辰,虽然这个决心只有自己知道,但他也不能打自己脸,叹了口气,不管陈辰了,直接挂断电话。  白夕浮对尤念不怼陈辰只怼自己感到愤懑不平。  尤念满腹心事:“不行,得去找他们。”  齐麟对尤念惟命是从,何况今天还没出过门,放下矿泉水,当然说好。  “别啊,他们去海上玩找他们做什么。”白夕浮惨叫,又提议,“好不容易清净点,趁祖祖不在,咱们做点大人应该做的事啊,大保健怎么样!”  尤念实在不想再跟白夕浮胡言乱语了。  齐麟则问:“什么是大保健。”  尤念憋得满脸通红,不知道怎么解释。  白夕浮哈哈大笑,对齐麟招手:“来来来,我跟你讲。” 第141章 大事不妙。  陈辰厉声道:“你们立马下船,听到了没有。”  钟九诗看了眼窗外广袤无垠的水面,强作镇定:“船开了。要么等船靠岸,我们就下船。”  白夕浮道:“我们这就敢过去找你们,别着急,保护好自己。”  陈辰脾气上来,一时忍不住骂道:“钟九诗你就不能长点脑子?”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钟九诗是不会承认错误的,张口便道,嚣张跋扈,“你们也是,怎么不早点想出来。”  尤念一听这锅怎么平白无故甩自己头上了,更火大:“嗨,管我屁事,你怎么不早点接电话!”  白夕浮插话:“你居然把我家祖祖也给拐走了。”  “你这个时候承认祖祖是你家的了?”钟九诗越说越没用气势,声音小了许多,“还有我不接电话不是因为心虚吗?”  尤念已经急不可耐了,这几个家伙还有心情吵架,炸毛道:“够了,别吵了,现在赶紧想解决办法。”  杨晓侠怯怯地说:“我可以变大斧鲸下水。”  他一着急,“斧”和“虎”便分不清了。  钟九诗陡然冷静下来:“我们不下船,在这里等着。既然白彦休要我们上船,正好能当场逮着,看他还怎么狡辩!”  这意思,是准备拼个鱼死网破。  尤念一惊,还没开口,陈辰就抢先道:“不行,你给我在下次船靠岸时下船!不,杨晓侠,小侠你现在就带他们两个飞走!”  “杨晓侠你听谁的!”钟九诗厉声道,眉眼犀利,狠狠地瞪着。  杨晓侠轻声道:“花花不在,我只听妹妹一个人的。”  “你这小孩真欠揍。”陈辰怒道,“祖祖呢,在哪里?”  钟九诗道:“小侠把他塞进柜子里了,听不见你的话。”  尤念身心无力,真的一点都不想管了,劝道:“让他们在那里待着吧。”  陈辰看向尤念,还以为他最了解自己,怒道:“你!”  尤念垂眼低眉,当下可不敢惹陈辰:“你还有更好的办法没,都已经上船了,真想把白彦休放走不成?”  杨晓侠也道:“不入斧穴焉得斧子。”  陈辰这人有个天崩地裂也不变的原则,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专员以身涉嫌。好像于他而言,专员的安全比国家安危宇宙和平都重要。  尤念见陈辰一时无话,陷入迷茫,便擅自拍板:“妹妹你们小心点,我们这就赶过去和你们汇合。你电话报平安。”  陈辰放下原则,不忍直视,干脆转过身。  白夕浮道:“等等,你把电话给祖祖,让我跟他说两句。”  祖章这人是个不确定因素,堪比□□,钟九诗虽然霸道猖狂,但还真管不住祖章,把他绑起来关柜子里也不是个长久的事。  杨晓侠把祖章嘴巴里的毛巾取下,钟九诗递上手机。  白夕浮看向尤念,直打眼色,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  尤念不想跟他耗,翻了个有气无力的白眼,无奈道:“祖祖你如果敢找事,或是不听妹妹的话,我以后就不跟你玩了。”  祖章哇啦一声,终于哭了出来。  比起祖章,尤念则担心钟九诗,祖章好歹还管得住,钟九诗那爆脾气谁都不敢管。第161章 游轮(2)  火车来不及了,飞机最快,无论乘坐什么交通设备,装备都不方便直接过安检,陈辰的枪和白夕浮的骨剑都是违禁品,又不得不带,只能通过局里走正经手续。  陈辰动用私人关系找组织部的朋友帮忙,饶是如此,还是要浪费点时间。  趁此机会收拾东西,估摸了下大概手续在什么时候能通过,买好机票,先赶往虹桥机场。  尤念只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有希望总比没有的好,龙的爷爷还下落不明,打从龙来找自己帮忙起,也过了好些日子。虽然龙始终不声不响没有存在感,但尤念似乎能替他意味那种伤心迷茫。  齐麟也没多少存在感,他是柄枪,尤念指哪打哪。只是最近尤念心事重重,齐麟心疼,又没法替他分忧,架也打不了,坏蛋也揍不成。早结束早滚蛋,他还想和尤念过二人世界。他不怕敌人来杀龙,他怕有谁来叼他的尤念。  海上。  入夜之后。  尤念的话在前,祖章哭完之后,果然不敢再闹腾,红着两只眼。钟九诗软硬不吃,杨晓侠软硬兼吃,最是心软,不能坐视不理,把自己私藏的零食都拿出来。  钟九诗定的是间大床房,只买了自己和祖章的船票,祖章说是未成年,但是身高过了一米三,还是付了全价票。  从发现问题开始,八卦罗盘一追便始终摇摆不停。钟九诗坐在床上,八卦罗盘放在手边,此时此刻,特别想一间一间挨个搜过去,但是为了祖章和杨晓侠,她不得不等大部队的驰援。  按钟九诗的性格,如果此地只剩下她自己,恐怕谁劝都没有用,早就搜查去了。  杨晓侠劝着祖章:“你再吃点吧,好不容易从厨房顺过来的。”  三餐自助,钟九诗不敢带两个小家伙出去吃,幸亏这窗户相隔不远处就是厨房的窗,祖章的蛇鼻子灵,本人又饿得慌,率先闻到。杨晓侠化作壁虎,尾巴上绑着绳子爬过去,找了个装菜的大篮子,把能弄到手的好吃的都装进去。  钟九诗看着篮子和屁颠屁颠贴过来的杨晓侠,骂道:“用手抓吗?手抓饭吗?”  杨晓侠心惊胆战,害怕被发现,忘记装碗筷,只能重新来一遍,弄回来三副筷子。  祖章有脾气不敢跟钟九诗发,便对着杨晓侠发:“你走开,讨厌你,再盛碗饭。”  杨晓侠乐不可支,捧着饭碗,就要盛饭。  钟九诗不明白盛碗饭怎么那么乐,紧赶着伺候人很爽不成?忽然冷着脸道:“自己盛。”  杨晓侠被这么一呵,也不敢盛了。  全船的人差不多都睡了,海浪有些大,游轮驶得四平八稳,和陆地上无异。祖章躺在床上睡了,杨晓侠在打瞌睡。  房内只开了床头灯,蓦地听见钟九诗大喝:“快起来!这船有问题!”  杨晓侠一个机灵醒了,跳起来,护在钟九诗身前:“什么问题,什么问题!”  祖章人未醒,发间的黑蛇倒是探出来嘶了一声,这黑蛇通灵,勒着祖章的脖子把他弄醒了。  钟九诗跑到窗边:“船摇得更厉害了,你们发现没有?”  海浪还是那么大,天上也没有多余的云,月色清明如洗,根本没有变天的征兆,船不该晃得如此厉害。  饶是杨晓侠反应迟钝,也发现了:“是的唉。”  祖章的蛇最是敏感,报完警又缩回发中。祖章跳下床,急急忙忙地穿aj:“是船下有东西,我家小黑在害怕那玩意。”  三个趴在窗边,努力朝下看,水的黑与夜的黑,混淆不清,水里的巨型涟漪都像是呼啸怪兽。他们只能凭着第六感去感觉。  钟九诗把窗户打开,水汽迎面扑来,犹如脸前搁了台加湿器,额间发丝都被打湿了。  确实不对劲。  钟九诗问:“能感觉得更仔细吗?”  祖章委屈道:“不能啊,它就是害怕而已,又不是千里眼。”  钟九诗还是了解祖章的,知道他的蛇其实跟他本人一样胆儿肥,平白无故不会害怕,便问:“你的蛇最怕什么?”  “什么?最怕什么?”祖章张圆了嘴和双眼,“鹰啊,秃鹫啊,都很可怕的。”  杨晓侠立即看上天空,天际空荡荡的:“没有啊。”  钟九诗依旧紧紧地盯着水面:“那是因为在水里,水里的那玩意是只飞禽。”  “那!看那!”杨晓侠凭栏远眺,骤然指向远方水面,“翅膀,水里有个大翅膀的影子。”  钟九诗终于看见水下翅膀,黑黢黢的,从船底一直延长到远处,那得是多大的飞禽!钟九诗脸色苍白,脱口而出:“我勒个去。”  说时迟那时快,水里的飞鹰一抖双翅,双翅破水而出,直将游轮顶得倒翻!  三个家伙反应极快,一个接一个从窗户翻出去。  杨晓侠化为仙鹤展开双翅:“妈蛋,有妖怪!”  钟九诗和祖章一人扒着仙鹤的一条腿,钟九诗忍不住道:“你也是妖怪啊!”  对付大妖怪,就要用大家伙。祖章一手在小腿上轻轻一抹,双头蛇沿着小腿印在船上,继而迅速显形。  待得双头蛇看清眼前的玩意,两个脑袋四只大黄眼珠子颤颤巍巍弥漫出一层水渍,登时掉头就跑。  祖章则紧紧搂着仙鹤的腿,叫得惨绝人寰:“我的妈呀,是蛇鹫。”  若是别的飞禽还好些,蛇鹫对祖章有百分之两百的杀伤力加成。祖章偃旗息鼓,战斗力将至零点。  钟九诗意识到这蛇鹫分明是冲他们三个来的,却要连累了整整一条船上的人命!钟九诗气到极限,呵道:“小侠,上!”  杨晓侠展翅高飞,身下是侧翻的游轮,海浪声充斥耳膜,似乎还有人类的呼救声夹在其中。许是风声,风声伪装起来,颇似人声。  钟九诗心知打不过,可束手就擒不是她的风格,拼一拼搏一搏,怎么也得啃一口鲜血淋漓的肉下来。  此时,尤念一行正在飞机上,丝毫不知。  飞机甫一落地,尤念便迫不及待,打开手机,检查钟九诗报平安的消息。  钟九诗有问题对尤念说,反而不来找自己,陈辰忍不住腹议到底谁才是组长?虽然一直有刻意培养尤念,但这培养得似乎有点过了嘛。  消息叮叮叮地来,一条一条,内容都是“没事”,最后一条正是半小时以前。  下了飞机,大家一同去取行李。白夕浮和熊堪琦走在最后,白夕浮的手机上有条新闻推送,因为祖章便在游轮上,对标题上黝黑的“游轮”二字格外敏感,边看边念道:“刚才海上有艘游轮沉了……”  尤念心里咯噔一下,海上游轮无数,并不一定就是钟九诗他们乘坐的那艘,旋即想通,便不再担惊受怕。怕钟九诗被发现,尤念不敢主动联系,只能等她来联系,约定的是半小时一次电话,在飞机上接不到电话,就用信息报平安。  熊堪琦担心孩子,在他心里,全世界就三个孩子,祖章、杨晓侠以及尤念,那一艘上就有两个孩子!他问道:“什么名字?哪艘游轮?”  白夕浮翻看新闻:“没有说,新闻刚出来,先博个噱头赚点击率而已。”  尤念吸了口冷气,愈发不放心:“我给妹妹打个电话吧,有点担心。”  电话那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就有点不妙了,但也可能是钟九诗自己关的机。  熊堪琦打电话给他表哥,他表哥好久才接通电话,歇斯底里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你们叫我查的游轮沉了!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自家的游轮沉了,他这份工作不仅没了,还要上黑名单,此后不能再进入此行。他表弟前脚来查游轮,后脚游轮就沉,打死他都不相信这其中没关系。  熊堪琦赶紧安抚表哥:“表哥你等调查结果,我这边查案呢,要保密。”  表哥觉得如果涉及局里的执行部,那可能就不是他们的责任,他也可以保得住工作。 第143章 如此规模的沉船事件在第一时间被各大领导得知,妖联宣称绝不姑息,中央也立即施压。陈辰也不知自己是倒霉还是幸运,按理说遇到这种大事,平时他也会避而远之。绍局命令他做总指挥,局里的支援在准备中,如果亟需,先锋部队可以立即出发驰援。  对外瞒公众,对内瞒同事。知道这场沉船真正原因的并不多。监控没有捕捉到钟九诗和祖章被带走的画面,谁都不敢一口咬定他二人是被绑架,更何况咬定罪魁祸首了。  搜救工作不用操心,尤念等在绞尽脑汁想法子破案,除却这两点不用操心,巨大的公众压力下,陈辰必须第一时间找个背锅者。  陈辰被局里的压力烦得透顶,局里毫无关系,妖联宣称他们没有此妖,游轮隶属的公司是国宝大熊猫家族的,中央还站在他们背后。陈辰身为行动组长,面临三方面压力,这三方面每一方面都来头不小,他有气无处使,想骂也骂不得。  陈辰把查案的活全权交给尤念负责,尤念第一次直接同网安部的同事联系,觉得这群神队友就是天使再临,认定他们无所不能。他在等待海关进出口记录和妖联外来登记簿比对结果。蛇鹫是非洲品种,国内没这种生物,只能考虑进口。  看着陈辰急的团团转,指挥所里椅子不够,尤念坐在桌子上,手捧ipad,对他道:“你别转了,头晕!”  这话换谁说都得挨一顿骂,偏偏尤念骂不得。两尊护身大神一左一右,陈辰一个都不敢惹,顿时又憋了一肚子火。  “肯定大熊猫背锅啊。”尤念补充着,“根据我以往看新闻的情况看,你有见过领导承认错误的么,都是属下出来顶罪。”  熊堪琦咕哝了下,话憋在心里,最终没有说出口。  尤念对熊堪琦道:“肯定会给你们好处的,再给熊猫建个豪华版培养基地?”  熊堪琦听着这才舒坦。  屏幕上显示巨大的四个字:“查无此妖”。  尤念跳下桌子,对视频那头的人道:“怎么可能没有!”  “是没有,这个记录只有七十多年,已经全部浏览过一遍。”那头的人听说过齐麟的霸道,自然不敢惹尤念,小心翼翼道,“要不再给您查一遍?”  尤念知道这玩意又不是人工肉眼普查,查一遍没有,就是真的没有了,便道:“那就把全世界的蛇鹫妖怪调出来看看。”  那头的人为难了:“这个有点难办,要涉及国际合作。我们没有国外妖族的资料。”  每个国家的妖联都是个抱在一起牢不可分的组织,莫说跨国了,就算是对他们本国都讳莫如深。特管局又不搞fbi那一套,这个是真不行。  尤念虽然没有当过祖长,经验有限,看起来又软软的十分可捏,但还真不能听别人跟他说“不行”。他这脾气,也是这一年里被惯出来的,  眼见尤念要发作,陈辰赶紧制止他:“涉及国外的不好查,就算要查也要沟通,没个三天五天不可能有结果。”  尤念还没抱怨,白夕浮先道:“三天五天,黄花菜都凉了。”  陈辰自动忽略白夕浮,指着自己的电话,示意自己要忙大事:“你得再想个办法。”  不过陈辰觉得尤念的提议不错,没有领导背锅的理,大熊猫再国宝也宝不过他们局的隐秘。于是陈辰决定顶住压力,大不了上国宝家族的黑名单,反正他也不觉得那玩意有多可爱,这年头,可爱有用吗?卖萌能当饭吃吗?当然得靠实力吃饭。  视频那头的人被视频里出现的几张脸闹得鸭梨山大,都是曾经看过战斗录像的,现在却实打实出现在视频那头,还只盯着自己,一种手拿张小泉菜刀保家卫国的荣誉感油然而生!  白夕浮病急乱投医:“会不会是什么法术,让白——”大家约定过,“白彦休”此三字在非自己人面前不可说出口,白夕浮迟迟反应过来,亟亟改口,“让妖怪可以幻形,也许不是只蛇鹫——有这种法术对吧——法宝之类的。”  幻形类法宝其实多如牛毛,但真正能达到如此效果的罕见。  见大家无意义,白夕浮更加肯定:“幻术!绝对是幻术!”  “你拉倒吧,海市蜃楼都办不到。幻术只是幻术,根本不可能有实体,小侠也说过是,除非妹妹他们都疯掉了。”尤念道。  自打着过海市蜃楼的道,尤念也是仔细研究过,再神级的法宝都没有本命天份那种随心所欲的力量强悍,何况神级的法宝轻易动不得。尤念继续问:“你查查,最近排名s级以上的法宝,有哪个动过没。”  排名在s级以上的法宝,哪怕私有,发动也是要报告的,就算只是误动。  话虽如此,尤念还是觉得不可能,但又认为是自己孤陋寡闻,便问道:“有什么法宝,放出来的是只大怪兽?”  白夕浮则认定自己的想法真实可靠:“黄巾力士!但是他们不会化形,只能变大变小。”  “能化形也不可能,在陈组手里呢。”尤念俊声道,“再想。”  白夕浮这时候脑袋格外灵光:“千里江山图!里面养大螨虫。”  尤念摊开手:“养什么都跑出不来的。”  熊堪琦也道:“山河社稷图。”  山河社稷图是传说中女娲娘娘的法宝,比千里江山图可牛多了。尤念甚至不知道真的有这玩意:“能办得到吗?”  然而熊堪琦讪讪一笑,挠着脑袋:“我只是觉得填海移山,很厉害嘛。”  尤念看向龙:“山河社稷图能唤出一直大怪兽么?”  龙木然回答:“山河社稷图能移山填海,改变自然环境,沧海桑田只一瞬。”  那就是不可能了。尤念来回踱步,忽的灵光一现:“会不会不是进口货?是国产的!秦皇汉武,哪一代朝贡来的,结果修炼成精?好多动物植物都是舶来品不是么。”  杨晓侠努力出谋划策:“对的,辣椒也是舶来品。”  在场都是对他知跟究底的,也不用掩饰了,尤念问道:“如果是一只非洲进口动物,在国内土生土长,修炼成精,那么化形时,是化什么人种?”  在场的妖怪,除了齐麟,都相当尴尬。  一般而言问妖怪这问题,和问“你是人还是妖怪”一样,带了颜色,颇为歧视。但大家都知道尤念没有恶意,他才接触这行,这些常识性的知识特别不能理解。  白夕浮搓着手道:“这个,看感觉吧。比如说我,我和我爹在一起多了,化形就偏近于他。”  “哦——”尤念意味深长道。  白夕浮知道他和他爹一点都不像,但被这么戳着脊梁骨指出来还是想跳脚,他告诉自己,只是因为他爹喜欢尤念,而自己要孝顺,不能揍人,并非是畏惧于齐大神和龙的淫威。  “我也像我爸妈。”熊堪琦舔了舔唇,“但我从小就能吃,所以比我爸妈都壮多了。”  杨晓侠伸出食指,捣了捣熊堪琦的胳膊,一半肥肉一半肌肉,手感不错,对比自己的小细胳膊腿,羡慕至极,开口带着自豪,仿佛欣赏满园关不住春色:“我像花花哦,像他的小时候。我跟着花花的时候,还没能化人型呢。”  这么算来,杨晓侠才能化形没几年!  这下,尤念就非常好奇齐麟的化形了,转头看着齐麟,眼里带着意味深长的韵味。若不是现场还有其他人,尤念简直要抓着齐麟的领子问:“你当初是看上谁了!”  齐麟虽然不怎么清楚,但也明白个五六成了,当下甚是尴尬。风云莫测都比不上老婆发火,而尤念似乎是想发火了……过日子的经验告诉他,接下来可能会很难过。  就在齐麟无言以对之际,尤念恍如醍醐灌顶,兴奋的捧起ipad,问道:“查本国籍的,筛选内容不要加上什么‘非裔’之类的,就当是国人查。还有不要查家族,尤其是单个成精没有族群的,重点查!”  假设某一物种只有单个成精,这种情况十分罕觏,但也不能说是没有,齐麟就是极其特殊的特例。如果是这种情况,确实难以想到。  陈辰和熊猫周璇了半天,在局里提供的利益和妖联给与的补偿面前,熊猫思虑良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陈辰松了一口气,方才回来,看见帐篷内,大家沉默不语,气氛倒不像他离开时那种冷森。陈辰仿佛察觉到什么,忙问道:“有什么好消息。”  “嘘——”  大家不约而同,集体冲他嘘了声。当然除了齐麟和龙。  好像这回出去,物是人非,斗转星移,陈辰顺带着丢了组长的工作。  大家把尤念围得水泄不通,陈辰怎么凑都凑不进去。最可恶的是,这群家伙还都是“人中龙凤”,身高超过平均值。陈辰自认为身材身高两方面都不错,这下明白了,自己还是远远不及  “就是这混球!”白夕浮叫道,“他妈的,敢动我家祖祖!老子捏死他!”  尤念默默念道:“公元七零一年生,七零九年来唐。两千多岁了……”  齐麟以自身的情况,对付千年的妖怪有些吃力,加上龙或许可以,但是再加上白夕浮等,对付个两千多岁的妖怪?是不是有点太高估己方实力了?尤念不由怀疑。  妖怪修行,千年为一坎,九百九十九岁与一千岁判若天渊,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尤念顿生出一种“钱难赚,屎难吃,我想去强银行”的感觉,果然哪行哪业都不好干。  陈辰听出了点什么,欣慰道:“你们果然查到了!”第164章 先锋(1)  那是一只不曾在妖联或是特管局任命的妖怪,属于三无妖怪,从未给谁卖过命,名下毫无财产,这点倒有点像白彦休。记录清清白白,宛如出生婴儿,如果不是此次案子涉及到,恐怕在妖族数量普查时,会替他提交个死亡或是失踪申请。  有根有源的能查,无根无源的如何查?尤念一时不知所措。  熊堪琦最有眼力见,给陈辰让出一条路。  陈辰凑上前来看,半晌才道:“能查——普查,不管是谁,只要在世上生活,不可能不留痕迹。我不相信妖联会放任一个两千岁的妖怪不管。”  过去是一个群星崛起的岁月,两千岁算什么,四五千岁乃至修为更高的一抓一把,然而无数妖怪都随着人类文明走向巅峰的时代陨落,化为历史泡影,至今妖联最负盛名的会长不过五千岁上下。  人类的文明太过诱人,一旦沉溺,不利于修炼,难免造成实力缩减寿命下跌。就像许多人类手机成瘾,明明知道,就是如毒品一般戒不掉,为之疯魔。如尤念之与齐麟,如祖章之与白夕浮和熊堪琦,如花亦辰和钟九诗之与杨晓侠。那些修炼所应摒弃的,也是现代妖怪们宁死不屈的。  时间至傍晚,开始起风。虽然不比海南等地,哪怕遭遇降温,此处也比上海温暖不少,过了清晨的骤寒之后,尤念也明显觉得热了起来。  傍晚的风是暖风,仿佛是电暖炉在身边吹。  帐篷的一角被风吹得掀起,尤念靠在齐麟怀里,看着那一角与外面的宁静夜色出神。  救援行动不用他们管,有专门的救援小组负责,他们设备齐全,且不在乎是如何沉的,只在乎营救人命。  对蛇鹫妖的查探却陷入谷底,这个妖怪的档案一片空白,简直让尤念怀疑是伪造的。哪怕一片空白又如何,只要能和白彦休联系上就好!但是网安部查了整整一日,所有人力都用在这个案子上,依旧毫无进展。  尤念和陈辰都没辙了。  然而就是在这时候,白夕浮接到了电话。  白夕浮一个机灵跳起来,惊喜道:“有线索了!”  善良的妖怪们团结互助,安稳的活着,虽缺乏惊心动魄,却也平平稳稳,对为非作歹的妖怪、危害世界和平的同族自然十分抵触,  据白夕浮道,他那朋友也不知是从哪里听说的,但应该相当可靠,那只蛇鹫妖虽然不曾出现在各方力量的视野中,却是妖联会长的护法之一。此次会长闭关似乎至关重要,那只蛇鹫妖作为护法,始终守护左右。  妖联本身对特管局还是很开放的,自从出了白彦休事件之后难免有所抵触。不过目前白彦休毁誉参半,暂时没能回去继续掌权。  陈辰恍然明白过来,便知道是妖联在故意隐瞒。没办法,他把这事上报,祈祷通过局里和中央对妖联的双重施压,要求他们交妖。  生死不明的两百多人外加执行部的钟九诗和祖章,这事太大了。损失多少亿万都换不回来活生生的性命。但凡涉及生死和公众压力,都容不下任何面子。  因为涉及会长闭关的要事,经过交涉,当夜十二点,妖联终于要出了这个妖怪的有关线索。  不过在批通缉令之前,陈辰和尤念却决定隐瞒钟九诗和祖章被捉一事,只说他二人在沉船事件中失踪。视频证据只能说明他二人和船上所有人一样落水,却道不出各种私人性质的恩恩怨怨,尤其是同白彦休根本扯不上关系。毕竟二人被捕,至始至终都是大家的猜测。  “我们会把妹妹和祖祖救出来的。”尤念许诺道。  陈辰从不轻许于谁,此刻也补充道:“毫发无损。”  为了救下钟九诗和祖章,让白彦休罪名落实,以及救下龙的爷爷,大家作为先锋军,等不得后续驰援,争取以最快速度把白彦休的真面目暴露在全世界面前。  白夕浮不明白陈辰和尤念在想什么,他自己是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急不可耐道:“可是按照电影剧情来看,现在不是该有个小乞丐给咱们送信,约定什么时候交换人质吗?”  他看着杨晓侠,目光带刀,几乎又要把杨晓侠看哭了。  “号召全执行部一起来neng死他啊!”白夕浮如此道,“人多力量大,对吧!如果大家都知道妹妹被绑架了,肯定都会来。”  陈辰不忍直视,暗暗露出个“这个智障”的眼神。  白夕浮大刺咧咧的,熊堪琦则严谨而温润。杨晓侠缠熊堪琦缠得紧,贴着熊堪琦,仰着脑袋,捕捉到的信息有限:“可是接下来呢?”  熊堪琦也提出问题:“难道我们还要继续等?”  “等不是上上之策。”尤念道。  “确实不是。”白夕浮特别捧场,拉了把椅子放到尤念面前,面朝椅背坐上去,双腿岔开,带着期待,“然后呢?” 第145章 齐麟看白夕浮随手乱丢垃圾,很是羡慕,问道:“我也能丢外面吗?”  “你可以把自己丢出去,垃圾留下来。”尤念毫不客气道。  白夕浮老脸不红不糙,厚到无与伦比,假装没刚才那一幕,继续道:“不就是交换人质么,我去呗。”  陈辰指着自己和尤念:“最好的选择只有这两个。”又看向尤念,神色坚定,“我们一起去。”  尤念摇头:“我们都不在,他们能管好自己?”  别的暂且不提,齐麟都能翻天。  “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了!多么简单的问题,有那个精力不如去想点怎么把白彦休绳之以法。”尤念跺脚,跟这群家伙说话太费劲,甚至陈辰都有点费劲。归根结底在于尤念做好了牺牲的觉悟,但陈辰见不得。  许是年龄大了,尤念想,陈辰到底多大了?得找机会偷看他的身份证。  陈辰的妥协不容易。  白夕浮想找事做,听尤念和陈辰说来说去,好像就没自己的事,拼命地对屋内挥手,像国家最高领导人巡视下属。  尤念看他像看耍猴,看了片刻,终于看不下去了,才道:“待会儿老白去本地妖联送个信。”  白夕浮咧着嘴笑,双手合十,对尤念拜了拜。  尤念又道:“带齐麟一起去,他在妖联能刷脸,行事方便。”  白夕浮比划了个ok的手势。  陈辰一手夹烟,朝尤念点了一下:“记住,如果可能……”  “我明白!”尤念想炸,身上负担太重,炸不起来。  杨晓侠懵懵的,问:“明白什么,我不明白。”  陈辰把杨晓侠揽过来,放怀里揉了揉。  他们在阳台一根接一根,不知道抽了几包烟,尤念终于看不下去了,挤在他屋子里的阳台抽烟,屋内还要住两个不抽烟的,开始赶人,就差挥舞大扫帚了。  陈辰道:“我们走吧,给陛下点单独时间。”  尤念听不得这个外号,想起花亦辰,冷不丁打了个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临走前,熊堪琦还扒着门框问:“你怎么确定你的想法是正确的,我还是觉得有点悬。”  陈辰也走回来,故意看着尤念,解释道:“信送给白彦休,看他来不来。”  熊堪琦恍然大悟,白彦休还在上海,他若是敢在这里露面,便正中下怀!  尤念躺倒在床上,明白大智若愚的熊堪琦临走前还要回来问这么一句的含义,小笨蛋不可怕,怕的是自作聪明。  “其实如果我们不来,白彦休那边等不急了,也会来主动联系我们。”尤念对阳台上的齐麟道。  齐麟倚栏而站,因为吸了烟,不被允许进屋:“等吗?”  让齐麟等是不可能的,尤念知道这点:“跟你学的,主动出击好过坐以待毙。”  齐麟没听明白后面一句,只听懂了前面的那句“跟你学的”,乐了。  尤念兀自自言自语:“我们要领先白彦休,牺牲了那么多,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了。”  龙在屋角的藤椅上坐着,不声不响。  尤念躺倒在床上就不想起来,努力撑起脖子:“你放心,说什么都不会把你送出去。如果被捉了,记得等我们来救。”  龙收回发散的目光,点头。不知为何,尤念却觉得他这一次点头,是带着郑重的意味。像是把自己的生命交给另外一个人。  尤念放下脑袋,掰着手指头数,钟九诗、祖祖、龙还有龙的爷爷,这一次要一把把四个人全部平安无事地带回来。他深感责任重大,又庆幸队友们给力。  令尤念痛苦的是,陈辰还是跑了过来,两个人除了吃饭就是在无声地讨论。  齐麟看他们两个之间的眼神交流总有点不是滋味,别的他不懂,眉目传情还是明白的,他想看着尤念,又怕给尤念添乱,矛盾重重。  酝酿了许久,尤念甚至觉得天上的所有云都是被他酝酿出来的,知道自己再也想不明白,必须分享讨些经验,尤念道:“我在想一种可能。”  陈辰掐灭烟:“你说。”  话一开头,尤念就开始后悔,这时候尤念又不得不实话实说:“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会长是无辜的,他不是在闭关么,闭关那么久,对外界充耳不闻。白彦休权力大,几乎可以避开背着他做这些事。”  陈辰沉吟半晌,便道:“闭关也有出关的一天,白彦休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能不闻不问?”  尤念问道:“你觉得,会长是怎样的妖怪?”  陈辰乐了,认为尤念这是有意给会长脱罪,看了眼屋内的齐麟和龙。陈辰想尤念无论如何作想都有他的理由,当即也实话实说道:“这么多年了,其实妖联是白彦休当家作主的。会长只是会长而已。”  这就更加印证了尤念的猜测,不过尤念也不想说了。  陈辰接着道:“你的意思是白彦休想嫁祸?为什么。”  尤念也不知道,只能摇头,人心尚且深不可测,何况妖了。  陈辰以为尤念还在担心齐麟,眼神柔下来,心里也窜起一阵轻柔,他不是不懂尤念的怕。殊不知尤念对会长的感觉是在对陈辰实话实说之后,尤念身上,有种随心所欲的引导在。他无法相信,那样的男子,会做出这种事。第166章 交易(1)  白夕浮和齐麟去本地妖联送信,信上写的是三天后。这个时间有点久了,白夕浮知道后,直问尤念为什么不能早点?在他看来,最好是现下立刻马上交易。  尤念无奈,回答:“我怕出变故,我怕是我想错了。”  眼见尤念服软,白夕浮也愣着了,根本不敢相信,他也有见到尤念服软的一天?旋即意识到,尤念也累了。赶鸭子上架后,却发现鸭子罹患重病,奄奄一息。尤念就是这只鸭子。  翌日上午,白夕浮走在路上就在想,尤念怎么跟只鸭子似的,总是嘴硬。哪怕压力山大,也从不说出口,哪怕是知道被大家都看在心里,也一句话不说。  但大家都觉得他像只猫,像只橘猫,白夕浮就第一个不信,橘猫?开什么玩笑,看他被团团围住倒是像个小少爷小公子,许是入世时染了一身橘色,披了件橘皮,让世人误会了。  尤念的那个外号到底怎么来的?白夕浮蓦地意识到,橘猫陛下的外号,重点在于后两个字,而非前者。  那夜,尤念和龙坐在露天桌椅上等。  暖阁是家咖啡店的名字,白日里也没什么人。据熊堪琦观察,这家咖啡店外的露天桌椅在打烊后也不会收进屋内。  尤念想风吹日晒,那得多脏,我居家小能手等称号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在场也没有爱做家务的,怎么办?便道:“请个钟点工?”  熊堪琦带着一脑袋好奇,挠了挠脑门:“什么?不,他们开门前有擦,你若事嫌弃搁了天的话,我去擦擦也行,请啥钟点工啊。”  白夕浮早就对尤念和熊堪琦之间的嘀嘀咕咕好奇已久,始终竖着耳朵听,光听不解渴,他还想凑上前来说说,极度想掺和一脚:“就是,请啥钟点工啊。”  “请钟点工?”杨晓侠屋顶上趴着,美名曰“吸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又怕大家商量着商量着就把自己忘了,小脑袋伸长,直伸到屋檐下,还是只捕捉到三个字,连忙跳下来举着手跑进屋,生怕大家看不见他似的,“我会做家务的。”  好像不会做家务,就要被惨无妖道地抛弃。  陈辰也凑近,不辨黑白地呵斥:“小小年纪请钟点工,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败家!年轻时多运动,等你年纪大了不后悔。”  尤念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你一言我一语地攻击,伤势惨淡,血量报警。  目前尤念荣膺“杨晓侠最崇拜的男人排行榜”榜首,足足甩第二位好几条长安街,杨晓侠不怕陈辰的淫威,要替尤念说话:“请钟点工怎么了,用你家钱吃你家米了吗?”  这话一听就带浓重的钟九诗风格,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可塑之才,就是这么被带歪了。陈辰扼腕叹息,直怨上天不公,世事炎凉。  眼见如此,尤念还客气什么,加农炮架好,辅助瞄准,对准敌人狂轰乱炸。  尤念率先针对陈辰,那可是针锋相对:“花我自己家的钱你操什么心,我老公有钱。”  陈辰如被塞了一嘴巴朝天椒:“......”  尤念对杨晓侠道:“合着我花钱吃米就不心疼么?吃一点少一点,花一点没一点。”  火力凶猛,杨晓侠忍不住怯怯地后退一步,想看一眼尤念是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生气,可是又不敢,鼓着腮帮子道:“可是……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群技不分敌我。”尤念看着白夕浮,昂起脑袋,毫不示弱,“你今天鬼鬼祟祟很久了。”  杨晓侠乱机灵,抱住白夕浮大腿:“你是想瞒着大家去救妹妹吗,瞒着他们就好,带我一起去吧。”  最后,尤念对熊堪琪道:“我是担心桌椅太脏,风吹日晒,你舍得让我和龙在那种地方交易吗?”  “哦。”熊堪琦憨厚的笑着,挠完额头的手指就没放下来过,又去挠后脑勺,不是放不下来,而是无措。  陈辰恍然醒悟:“你是让他去找交易地点去了?”  尤念颔首,道:“反正也不熟悉,哪里都一样,只要别选妖联的地盘就行。有个地方坐就最好了。”  夜里海边风大,让尤念联想起巨人巴掌扇起来的风。唯一欣慰的是,风里暖和,充满了被太阳暴晒后棉被的味道,还有点齐麟洗干净后的肌肤气息。多种熟悉的味道混杂,若非如此,尤念恐怕他已经腿软怯场。  尤念约的是零点整,海边几乎没有零零散散的游客,他和龙坐在椅子上,看着海岸上最后一个游客离开。  某一刻,龙猛地惊起,五官拧在一起。  来了!  尤念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双唇惨白,双手双脚都带着些许的战栗。他朝龙看向的那个方向看去,那里出现个身影,悄无声息,像是在黑暗凝成。  那个男妖尤念不认识,一点映像都没有。男妖把一只手放在祖章肩上,祖章双眼通红,尤念往下看去,祖章的双手手腕上还被一条刻着符文的铁链绑住。  祖章吸了吸鼻子,一点一点把泪珠子吸回眼睛里,不知是否源于错觉,他的瞳孔也在紧缩,像一对蛇瞳。尤念想那锁链应该是个防止祖章用法力的装置,至于他身后的妖,说不得就是祖章最怕的蛇鹫妖。毕竟祖章是从不识时务的。  尤念走出来,龙紧跟着。尤念能感觉到龙身上紧绷的肌肉,蓄势待发的力道,以及极尽疯狂的战斗欲望。但是龙身上被赋枷锁,枷锁的钥匙在自己手里。  那个男妖个子很高,双唇艳红,还不是染色,是天生的红,一双红唇衬得男妖宽肩窄腰,魅骨天成,令尤念一看就觉得不是个正经男人。  那男妖看尤念和龙,觉得龙如蓄势待发的健硕黑豹,倒还值得看一眼,那尤念倒像是只病恹恹的猫崽子,根本不值一提。  谁知那猫崽子却是第一个开口的,声音也如猫崽子似的轻,不知手掌心里有没有肉球?  尤念没看见钟九诗,便问:“还有一个人呢?”  男妖指着海上,又是不知何时,一艘不大的游艇出现在水里。背景是猎食动物双眸那般的月,月上环形山如烟雾缭绕。  尤念没有看见这艘游艇是什么时候来的,下意识看了眼龙。那一眼在男妖看起来像是在求救。龙没有反应,依旧是蓄势待发的姿态。  男妖皱着眉,举止口吻里透着轻佻,催促:“上船。”  这怎么可能。  宛如被一道闪电劈过,尤念刷一下变成另一个人,直龙给比了下去。尤念抬头,眼瞪道:“还差一个人。”  “人在船上,有他在,还不信?”男妖立即道,有些咄咄逼人,“在船上交易,这里我不放心。谁不知道你身后都是眼线。”  本命天份没有起作用,尤念默默承受着他的威压。  男妖搭在祖章肩膀上的手上移,食指显形,是一只利爪,勾在祖章的脖子上,摩挲着并不明显的喉结。夜里,相隔那么远,尤念都能看见那处红得渗血。祖章把新流出来的眼泪和唾沫一并咽下去。  “我也可以杀了他,反正还有一个不是?”男妖又道,双眼紧盯着祖章的脖子,言语肆意,像已经得手,“你想以一易二,就要听我们的。”  一个“我们”彻底触动了尤念身上的开关,倏地,他能感觉到有只手紧紧扼住他的咽喉,窒息到达某一程度,让他有种快感。这种快感催促他,几乎是同时,他开口答应,眼里晶晶亮,猫崽子似轮新月,浑身发光:“好。”  这么容易就答应,男妖倒是愣了,那瞬间他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双方身份互换,好像自己才是那个被拿捏咽喉的猎物。 第147章 塌上,尤念甚至没有给龙任何暗示,龙一脚踏在矮案上借力,这力道不够,另一脚又踏上香炉,整个人飞起来。  尤念微微勾起嘴角,心里太美了!真是好兄弟,分秒不差。  对面,男妖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手里捏着茶杯,用力甩出的同时,自己也踏着矮案飞出。  除了龙,余下三个都不擅长空手肉搏,钟九诗瞥了眼旁边抱作一团瑟瑟发抖的尤念和祖章,果然还是要老娘出马!钟九诗好歹有甩铜钱的经验,准头还是有的,抄起紫砂壶甩过去。  紫砂壶撞上茶杯,紫砂壶上力道不足,被撞得四分八裂,茶水茶渍溅了上香炉,刺啦一声,水在高温作用下,瞬间蒸发。  与此同时,龙与男妖对上,在空中对踢,一脚不分胜负,转身又是一脚。  钟九诗立刻抄起矮案,挡在身前。茶杯扣在矮案里,看得尤念和祖章瞠目结舌,尤念更是忍不住想起武侠小说,什么铁砂掌全来了。  男妖用上妖力,龙一身法力被抑制,交手片刻,就明显落了下风。如果单纯的比划拳脚功夫,男妖深知定然不敌,于是双拳双脚用上妖力,把龙给打下来,并一脚踩在脚下。  那一声太响,简直能听见肋骨断裂。男妖咧着嘴笑,一口牙齿,各个磨尖打亮。这人是不能杀的,打个残疾没问题,男妖抬脚,这一脚,真要将十二对二十四根肋骨踹得皆断。第168章 掐架(1)  白彦休封闭了法宝,这三只被私藏的黄巾力士进来便别想再出去。  黄巾力士入水后,出乎意料地没能爬出来。  庭院的睡莲池里养着一池长得肥硕鲤鱼,个个都肥成球,本来是时不时露出水面吐口泡泡,再用尾巴背鳍搅起几点涟漪,惹人注目。眼见有入水生物,各个拼了老命去游,相撞在一起,被彼此的鳞片背鳍撞得浑身血肉模糊,染红了一池清水也不顾,像是深度毒瘾犯了,哪怕被凌迟得只剩下一身骨头,也要品尝那一口飘飘欲仙的滋味。  水面上零星几点睡莲更是鲜红几近流血。  这正是源于纯粹法力量的吸引。  尤念看在眼里,一张瓷白的脸直发绿,他进来时发现整栋屋内除了他们都没有活物,但荷花池里却养着一池鲤鱼,他当时就该想到有问题。  如果这船,真的是取经年代用来渡天命取经人的法宝,三只黄巾力士确实不够看的。  白彦休单膝跪地,貌似在操纵水里的鲤鱼。  钟九诗甩开矮案,凤眼怒瞪,就要冲着白彦休扑上去。  半透明的轻纱一簇一簇,无风自动,卷起来时像是百花绚烂的丛。男妖五指成爪,手腕一挥,那轻纱如蛇,登时缠上钟九诗的脖子,把她拉到脚边。轻纱把钟九诗举起来,男妖一手扣着钟九诗的脖子。  尤念脑壳疼,开裂了似的,大叫一声冲上去。  祖章只慢了半拍,刚要冲出去,就发现肩膀上停了个什么玩意。他可是个浑身上下有蛇爬的,一般生物从不敢靠近他,饶是如此,该是被吓得哇啦哇啦大叫。祖章转头,直勾勾地同白夕浮对视。  白夕浮没空管他家傻了吧唧的孩子,一剑挑开祖章手上的铁链,便飞身出去,双臂高举骨剑,劈开纱幔。  屋内除了尤念,都傻了眼。  白彦休闻声转头,他依旧以为白夕浮在船底,此刻再去感觉,分明无物——□□术!白彦休这才想明白,这是白夕浮半吊子一般的□□术,能在本体和□□之间相互转换。而白夕浮的□□术究竟能差到什么地步,就是他分出来的□□完完全全是死的!死物如何去感觉?  尤念上船时,身上带了个白夕浮的死□□,同时白夕浮本尊躲在船底,如此瞒过了白彦休的双眼。  这一手出乎意料,眼见计划成功,尤念自己还冲毛冲啊,迅速掉头跑回来,踹了还没反应过来的祖章一脚,双手递到他面前:“还不给我解开!”  “哦哦哦——”祖章反应慢,下意识的听从指挥。  这锁链有法力就能解开,祖章给尤念解开锁链,同时尤念看见他衬衫下开始咕噜,跟烧开水冒泡似的,那是护身蛇被束得紧了,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开始舒展身子。  钟九诗就地打滚,滚回来,也伸出手。  白夕浮疯子似的砍向男妖,他比尤念有眼力见,这不就是那个蛇鹫妖么,公仇变私仇,竟然敢绑架祖祖!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加上打的猝不及防,蛇鹫妖好像真的对上了个疯子。  祖章解开钟九诗手上的锁链,又嫌自己跑得慢,直直朝前一扑,扑倒龙身上,个子太矮,只到龙的胸口。  尤念瞧着就疼,直吸冷气,祖章小身板,也有一百多斤,龙被打的身上肯定都是伤,尤念甚至怀疑这一扑会不会把龙给扑嗝屁了……  眼见大厅内的同伴落了下风,白彦休暂时不顾上池塘里的黄巾力士,这法宝还不把外面的齐麟等一众放在眼里,只是那黄巾力士冲得有些措手不及。  白彦休转身去帮蛇鹫妖。  香炉内炎炎热气,气息扑鼻,此刻泛出些恶心的腻味,像烘烤尸体流的油脂,滴在烘烤的火焰之中。  钟九诗始终盯着白彦休,每一眼都恨不得能啃下一口血糊糊的肉来。她的八卦罗盘和三枚总领铜钱全被收走,此时此刻正听从主人召唤,火速飞来。钟九诗大喝一声,用尽浑身力量,法力倾巢而出,铜钱数量瞬间破万,直朝白彦休打去。  尤念第一次发现钟九诗居然那么狠,脸上带着说不出来的阴冷,还有身而为人的倨傲。  她想为花亦辰报仇雪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蛇鹫妖与白夕浮的对战,好不容易才占了上风。龙被祖章解开双手,推开祖章爬起来,剑随心动,三剑即出便化而为一,朝蛇鹫妖劈下。  对于蛇鹫妖,尤念只知道他有超过两千年的修为,想唤背后的绝仙剑给龙用,但不知为何,后背偏偏没了反应,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顾不得了,尤念心下一狠转身跑下楼,跑前还对祖祖吼道:“千万挡住!”  祖章半跪在地,手指抹上小腿,地面上的黑夜如沉船渗水,双头巨蟒骤然从地钻了出来,几乎占满了半间屋子。  心知前面是只蛇鹫妖,是自己最可怕的生物,但祖章在没见到本体时暂时还能忍受住恐惧。  无数铜钱之后,已经看不见白彦休的身影。  唯有钟九诗知道,铜钱止步不前!某一刻,她大叫一声,终于挡不住,吐出一口鲜血,铜钱连她整个人都被打飞了出去。  那是钟九诗自己的法宝,堪堪被白彦休反操控,每一下似乎都掐着钟九诗的心脏,耗得亦是钟九诗自己的灵气。  双头巨蟒瞬间侵入地底消失,又在钟九诗身前现身,充满整个空间,替大家挡下铜钱!  祖章用秘法招来的蛇是活物,铜钱陷入巨蟒皮肉里,将巨蟒打得血肉淋漓。  这时,钟九诗咬着牙散去浑身法力,铜钱浅浅地打入皮肉,再深不了一刻。  白夕浮骇然,立即放弃蛇鹫妖,飞剑打上白彦休。  双头巨蟒砰的一声,与数以万计的铜钱一并消失,只剩下三枚真钱在地上滚了几圈。钟九诗松了口气,掐在她心口的力道消失殆尽,仰躺在地上。双头巨蟒受伤之重出乎意料,祖章哇的一声,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眼见有蛇挑衅自己权威,蛇鹫妖一时间又被龙逼得分心不得,几乎要现原型。  白彦休一步步走下来,盯着眼前诸人,如看最卑微、低贱的臭虫,朝蛇鹫妖抬手。  蛇鹫妖会意,知道这是不让自己现型的意思。但是龙毕竟是个年轻人,二十多岁的年纪,筋络里灵力有限,暂且也没能把蛇鹫妖怎样。  祖章见大家都来了,无所畏惧,唤出金珠朝白彦休打去。  白彦休刚放下的手又抬起来。  祖章骤然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同自己争夺金珠的控制权,那力量根本不是自己能与之相抗的!  钟九诗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旋即意识到白彦休的目的,便对祖章吼着:“收回去!快!”  连黄巾力士都能抑制的白彦休,怎么会把金珠铜钱这种远不能及的法宝放在眼里。  祖章咬着牙,想收收不回来,想进也进不了一步。  白夕浮被纱幔卷着,好不容易挣脱开,剑花将纱幔劈得四分五裂,犹如漫天飞花。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和白彦休的差距,估摸着连他爹来了都不够一盘菜,想到这里就好多了,毕竟他爹都打不过的话自己也打不过也不丢脸。  白彦休看了眼香炉,无声无息,未见任何动作,香炉裂开,内里的香灰四散爆炸,如霏霏水雾。  祖章发现脸蛋上一痛,用手一擦,手背上沾着一丝鲜血,意识到是被炉内燃尽的香灰割破了脸。  白夕浮想护却来不及,大惊失色:“祖祖!”  电光火石,生死一刹,龙挡在祖章身前。  香灰将龙的后背扑得血肉淋漓。白夕浮看见他身上穿的还是自己的旧套头衫,胸口印着只米奇头,被水洗掉得支离破碎。  龙喘着粗气,他尚不知疼痛,肉体超越精神察觉到自身的脆弱,产生了反应。  尤念跑到楼下的大门前,伸出手正欲开门,噗的一声,眼前的木门框上都是香灰深深嵌入的痕迹。  嵌出了个人型,再偏一点,就会嵌入皮肤里,威力足以在瞬间将尤念整个人剁成肉泥。  肉泥……尤念毛骨悚然的同时,偏偏想起了剁饺子馅,因为食欲能满足味蕾,促使大脑分泌兴奋的多巴胺?虽然这个解释也很不靠谱。  尤念想这才是他不怕的原因,生死攸关时脑袋里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哪里还有空想自己的小命?于是手都没抖,片刻不迟疑,又要开门……  唰的一下,香灰聚成利刀,从尤念手前劈下。  若不是尤念收得快,这一下能把他整只手剁了!  尤念浑身寒毛倒立,再也不敢了。  不过为什么不把我剁了呢?被纱幔拉回二楼的时候,尤念又开始胡思乱想,思想便恶毒起来,反正有很多把柄都在我们手里,总有一天告得你身败名裂,如果换做是尤念自己这种时候一定会杀人灭口、毁尸灭迹!难不成白彦休是准备等船飘到公海上……  尤念决定接下来都要缩起脖子、夹紧尾巴做人。  船内。二楼。  蛇鹫妖一脚踩在龙的胸口上。白夕浮则趴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钟九诗和祖章不擅拳脚功夫,法力尽失,手里的法宝黯淡无光。  白彦休站在原本放置香炉的位置,炉内的香灰犹如飘飘纱幔,悬在四周,一时间,分不清是风还是香灰吹了纱幔。  尤念看着白彦休,感觉到无法抵抗的力量。面对能制服住黄巾力士,分心吊打祖章等人的白彦休,尤念意识到他们在白彦休的眼里都是翻不起浪花的蝼蚁,不足为惧,如此,不如看蝼蚁如何在脚下苟且偷生,还能添上几分乐趣。  白彦休直直盯着尤念,这一系列行为的“罪魁祸首”,离水还能蹦跶,掀起了一片片不大却不停息的涟漪。  尤念忽的发现船顶又被什么触到了,这下绝对不是有谁落在船顶,四周发出像是沉海的声音,咕噜的气泡上升,在海面上炸裂。  白彦休居然操纵无底船入海?  原来是潜水艇啊……尤念翻了个有气无力的白眼。入水之后,能跟上来的只有杨晓侠一个,杨晓侠不足为惧,确实是个好办法。  白彦休发现尤念在笑,这个笑容并非讨好,而是得意。  尤念对白彦休露出双排牙齿的笑,阳光而灿烂,白皙的脸蛋上仿佛有阳光照拂。  他哪里来的如此自信?  白彦休暗道不好,千算万算,他还是着了一道。第169章 掐架(2)  船外。  陈辰踩在浮木上,浮木随波逐流毕竟不稳,几次差点掉进水里去。幸亏他这拙样没谁在意,在意他也不介意。  眼前那船像是死的,毫无生气。陈辰知道里面肯定正在上演一场大战,而他在静等,直到某一刻,船内五符齐具,那像是一滴温水,滴在他眉心。水是温的,他能感觉到温度,滴在眉心上,却恍如冰水。  陈辰睁眼,眼底里有黑夜,继而俯身,一掌拍在水面上。  手掌有多大?陈辰的手掌也不大,这一掌拍的四下海水激溅,像是深海□□在水里炸裂。 第149章 陈辰根本想不明白,回道:“水里,杨晓侠去救了——”  齐麟根本没听他说完,便吸了口气沉水。  钟九诗茫然的看着陈辰,问道:“这怎么回事?”  陈辰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虽然他也想不明白,摇头道:“看杨晓侠的了。”  人型毕竟游的慢,杨晓侠化为虎鲸有成吨的体重,沉的比他们快多了,他们连杨晓侠的尾鳍都追不到,面对水压的压迫,不得不上浮。因此,除了杨晓侠,没谁看见白彦休抓着尤念上了船。  熊堪琦扯了扯龙:“游过去。”  大家汇合,除了齐麟、尤念和杨晓侠。白彦休和蛇鹫妖也没抓到,白彦休的法术更是毁了黄巾力士!陈辰脸色苍白,白彦休的实力完全出乎意料。  祖章没看明白,好奇道:“组长,你的黄巾力士呢。”  “毁了。”陈辰冷冷道,眉毛上的水渍仿佛冰棱,面色严峻,“一瞬间就被毁了,毫无反抗之力。”  白夕浮浸着水,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若有所思道:“白彦休隐藏实力了,他绝对不止三千年修为,黄巾力士真的是他毁的?”  陈辰肯定道:“是他,我能感觉到。”  齐麟一而再再而三的希望能够再沉点,海水挤压在胸口上他也感觉不到,只是无法呼吸,他看得清水下,那是无尽的地方,看得见无数奇怪生灵,犹如地狱。齐麟感觉到一股锥心似的痛,然而他完好无损,连个擦伤也没。齐麟欺骗自己,告诉自己他还可以下沉,直至最后他终于连自己都敷衍不了了,方才放弃上浮。  看着齐麟浮上水面,陈辰着急问:“怎么样?”  齐麟脸色阴沉,依旧锥心:“没有追上。”  浑身都浸在海水里,没有哪刻比现在更冷了,他们仿佛不是在海里,而是在冰里。  直到杨晓侠上浮也没有带着尤念,齐麟觉得他要疯了,陈辰似乎也魔障了。  杨晓侠急急忙忙,浮在水面上,还不稳当,哭丧着脸道:“我追不上了,沉的太深,根本游不动。”  齐麟吼道:“尤念呢!”  杨晓侠先是一怔,继而回答:“被抓进船里了。”  齐麟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了想法,只是凭着本能要下水。  陈辰早便防备着他,急切吼道:“你他娘的下水没用!你又不是鱼!”  齐麟看着陈辰,突然发狠,一拳揍上去。  陈辰感觉到鼻下有热流,觉得神兽还是手下留情了,否则鼻子还能保得住鼻子?但他很能理解神兽此刻的心情,觉得自己也得打一架,把浑身力量卸了,不用法力不用法宝不用本命,拳脚相迎的那一种。  于是,大家拦齐麟的拦齐麟,拦陈辰的拦陈辰,独龙一个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冷眼旁边。  仙鹤还是不够大,原本四个在上面都是挤着的,杨晓侠只得化为迷你鲲鹏,驮着大家,怯怯问道:“朝哪里飞?”  齐麟皮糙肉厚,陈辰没能把他怎么样,咄咄逼人:“直接去岛上。”  倒霉的是陈辰,正仰头止血,裸露的喉结像吞了一颗铁球,看也不看,制止他:“等等,那岛绝对不在原处等你上门!白彦休敢抓尤念——”  白夕浮眼前一亮:“再去交换一次人质?用龙把尤念交换回来?”  “不对!肯定不是这样!白彦休在尤念身上下了香灰。”钟九诗咬着拇指指甲琢磨,忽的扑上龙,翻开他的眼皮看。  这群妖魔鬼怪,谁来了龙都任他摆弄,不过他的中心只有尤念一个,此刻尤念不在,他眼神虽然没能聚焦,可浑身都带了几分茫然无措的傻愣气。傻的可爱。钟九诗想尤念傻起来时也这么可爱。花亦辰偶尔傻起来也是这模样,许是曾经费心费力的钻研过。  龙的眼睛洁净,如两颗汪汪水晶嵌在眼窝里。钟九诗看在眼里,因为才仔细看过尤念的双眼,此刻觉得特别像,简直像是看尤念本人,似乎连皮肤的温度都没差。  钟九诗道:“没有灰。”  齐麟当时不在,自然听不明白,只是和尤念有关的任何事都能触动他、点燃他,“什么灰!”  钟九诗被关的这几天内想通了很多事,但是她无非是被关在船内,吃喝不愁,见到白彦休和蛇鹫妖,这两个妖怪却都缄默再三。她别的什么没有,倒是学会如何冷静了,冷静得仿佛皮肉还是那个皮肉,内里换了新的灵魂。若不是霸道未改,大家简直要怀疑她被夺舍。  祖章离开白夕浮和熊堪琦几天,觉得离开了好几年,他非要熊堪琦和白夕浮并排站,然后自己再一把扑在他们中间。  钟九诗看向陈辰,眼底里带着恐惧的神色:“他想抓的抓到了……”  白夕浮见不到祖章忧心忡忡,见到祖章又心烦意乱,一指头戳着,把祖章推给熊堪琦。  熊堪琦一面哄孩子,一面揣测:“白彦休抓弟弟?他不抓龙抓尤念?舍近求远,还是抓弟弟比较容易。”  白夕浮便道:“不对啊,白彦休离龙更近,虽然有大神在身边。”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中,陈辰越听越怕,某一刻,如神经失常,哆哆嗦嗦,血还在流,但他忘记了,嘴里不断重复一句话:“他想要的一直是尤念……”  鲜血再度从鼻孔里留下来,无所不能的陈组狼狈不堪。  白夕浮赶紧扶着他,让他仰头止血。  陈组继续道:“我们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我一直以为白彦休想要的是龙。”  钟九诗不敢相信,她依稀能想出点缘由,瞪大眼睛,眼里带着惶遽,捂住嘴:“天哪,他想要的是尤念。”  龙是龙家合法继承人,龙家明面上也一共唯有两人,都掌握在手里,那么龙家便再无翻身之力,龙家的全部财产归入囊中,那岂止是富可敌国!白彦休要的不是钱权,他想要的是龙家的力量!从尤念身上分出的那一部分力量!  陈辰忽的被命运之手扼住咽喉,无法喘息。  齐麟的世界崩塌了,尤念的音容还在眼前,却如梦如幻,他的眼前已经出现了幻觉了。  熊堪琦开口:“等等,你们的意思是,白彦休想抓尤念?他不是想抓龙么?”  “我之前和尤念猜测,抓龙是为了财权。”陈辰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只是面冷,但心未冷,体内的血液都在沸腾,仿佛窥破天道,“他要的不仅是龙家的财权,还想要龙家的力量。白彦休想要的是龙家力量。”  这话,懂的人恍然醒悟,不懂的人真的不懂。  白夕浮指着龙,便问:“什么鬼?组长你在说什么,龙不是在那吗?”  齐麟的脸也有些苍白,面上依旧用耿直坚硬的脾气敷衍着。  陈辰没空理这些,他在理清脑海里的思绪,边思忖边道:“他想要的是力量。”又看着龙,气势强硬,不容拒绝,“龙家只剩下你们三个了对吧?”  大家不约而同,将视线转移到不声不响的龙的身上。  龙毫不迟疑:“是。”  白夕浮不敢相信:“这是什么意思?尤念真的是龙家的人?”  龙又捕捉到问题,面不改色:“尤念是我的兄弟。”  “兄弟”二字含义丰富,有许多种解释,在场都可以相互称兄道弟。然而龙口中的“兄弟”,却是夹带着血脉生息,只指一个人,一个独一无二的人。虽然每一个人每一个生物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此时此刻,唯有尤念的独一无二,更胜一筹。  龙家虽然是传说,但龙的身份成疑。陈辰不是没查过这个有缺陷的人,知道龙并非正常手段出生。如此陈辰就想通了,问道:“万法归寂的力量,你有吗?”  龙径直答道:“我没有。”  万法归寂在龙家是独传的力量。白彦休定然是想要所有的万法归寂,所以尤念和龙家家主缺一不可。既然龙没有,自然不需要他。  陈辰把额前碎发拢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他额头的皮肤比脸颊好不少:“白彦休想要尤念的力量。他想要的是力量,冉遗鱼吸收的力量,还有什刹海里夜祭的力量……”  曾经的所有疑窦都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万法归寂?那是尤念的力量?龙家的?”白夕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他只听到同伴的事,仿佛除了自己人,其他都不重要,“尤念是龙家人!”  钟九诗也是听了片面,花亦辰活着的时候对这件事始终讳莫如深,钟九诗连猜带问,也明白了十分之六七。  平日里,齐麟是听不得这些的,但此刻关系尤念的安危,他不得不听,心如滴血,血流不止,血留了却无法补充,于是心也跟着渐渐萎缩。  陈辰最后一锤定音:“白彦休想要一直是尤念,而非龙。”  “我信你的!”齐麟说着,又揍上陈辰。  尤念的身份问题,这点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彼此约定都沉默。齐麟揍上陈辰。  “你若是想救尤念,想救他,只能听我的。”陈辰并不还手,毫不客气,气势干云,只用眼神便制止想要拦架的同伴,湿衣服被风吹得极冷,温度骤降。陈辰紧盯着齐麟,昂头看他,不动如山,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还能感觉到那岛吗?”  齐麟仿佛被看破了内心,整个掩藏的恐惧完全被刨出来,公之于众,愤懑战胜了羞愧,终于崩溃,看了眼远处海平面,仿佛有热流在眼角流连:“感觉不到。”  白彦休露出那么大的破绽,为了抓尤念,既然人已到手,便走得干干净净,再也找不到了。  话音落下,万籁俱寂,有海水在流。事已至此,好像再无出路。  杨晓侠拍打翅膀,不明所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怕错过了什么。  “还追吗?”须臾之后,白夕浮悄悄地问,“要追么。”  祖章都听明白了,看着他,露出“孩子大了不服管教”的眼神,直摇头,示意这种时候你就别开口找揍了。  谁知白夕浮又道:“我的小小小□□还在船上。”  白夕浮继续挠着头,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说出口的事,饶是他脸皮厚,此刻脸颊也似被灼烧:“这不是彻底转换,他就死了就吊在船上了……”第171章 目的(2)  尤念突然昏厥,又突然醒来,感觉有谁再舔自己,潜意识里以为是齐麟。齐麟偶尔跟狗似的,就差上厕所也跟着。眼睛没睁开时,回忆起来昏迷之前的事,他不是被抓了么?齐麟怎么舔?  尤念登时直犯恶心,睁开眼来,发现是只松鼠……  几乎是脱口而出,尤念问:“小侠?”  难道是自己昏迷之际,杨晓侠化为小松鼠跟了过来?  那松鼠两颗黑豆大的眼睛看起来和杨晓侠一样傻呆,可偏偏不是杨晓侠,真的是只松鼠而已。  不过松鼠倒是比平常的松鼠有灵气,毛发光亮,双眼囧囧有神,应该是吸过天地灵气,修炼过的,只是没有开智,像花亦辰家的小青蛙。  那青蛙落在白叔和四儿手里,尤念想象着青蛙被拽着一条腿拖来拖去的模样,太可怜了。  尤念把松鼠捧在手心里,原地坐起,开始打量,好奇心满满,眼里带着婴儿第一次睁开眼里的光。  天已透亮,蓝天清莹,像是高原上的青天,倒是没有太阳。白云分成两朵,头续尾尾续头,貌似是个太极图。尤念定睛再看,方才看见太极图上的两点,两小团云不是很明显。  旁边有座郁郁葱葱的山,尤念在山脚,一座到处透风的庭院里。这庭院只有四方有柱撑着金琉璃房顶,房顶也只是围了一圈。尤念想幸亏没下雨,空气中湿度很大,似雨实无。  身下是白玉铺地,尤念忍不住摸了把,沁心凉,玉质极好。尤念抚着身子才能摸地,捧着松鼠的手依旧高举,松鼠熟练地伸出舌头,开始舔尤念的耳朵。  “唉——不能乱舔。”尤念羞得通红,盯着松鼠,外强中干地威胁。  这一看,方才发现身边还有个相当简易的手工木笼,说是手工,因为真是太简易了,树干上的分枝都在。笼里关着位岣嵝脊背的老人,瘦成干柴,还活着,眼睛死死盯着尤念。因为瘦削,身上的衣服就显得大,大不空旷,无论如何都撑得起来。有一种尤念要抬头仰视的气场。  尤念吃惊不小,倒不是有个怪老头,这老人并不怪,只是曾几何时,他幻想自己老态龙钟时的模样,也是他这般。  松鼠像是才发现还有其他活人,顿时跳下来跑了。  “你也是被抓来的?”话出口,尤念就后悔了,不是被抓来的会在笼子里?不过没有关自己,是断定自己逃不了嘛,也太小瞧自己了。  木笼简易到尤念认为他都能徒手掰开。  尤念走过去,伸出手试图掰开,木笼子牢不可破。  笼里的老人忽的开口,声音倒不沧桑,与年龄不符,有着中年人的浑厚:“这是建木。” 第151章 “含着?”陈辰一愣,“含嘴里?”  杨晓侠听着,倒是不想呕了,嘴里堪堪冒出许多口水来,含不住,几乎要流出来。  祖章天真无邪道:“对哟,只要他别张嘴喝水就行啦。”  陈辰一手扶额,心想那么重要的事面前,怎么都不能正经点,一会进肚子里一会进嘴里,这都什么跟什么。大家果然是跟尤念认识久了,耳濡目染,跟尤念一样开始属天雷。等这茬搞定,他就把尤念关起来,免得继续危害四方。  杨晓侠两只食指的指腹不断点着,想着自己差不多能化个二十来米长,二十来米的大“斧”鲸嘴巴够不够大?  尤念被阿象夹着上山,跟在几匹野马拉着的笼子后面。尤念发现他们怕自己死了,为达目的不肯罢休,于是以死相逼:“我会咬舌自尽的。”  蛇鹫妖冷笑,并不放在心上。  尤念连死都不怕,认定逃不过这一劫了,当然不会畏惧或退缩:“冉遗鱼也是咬舌自尽的,你以为我会不敢。冉遗鱼那案子是你们做的吧,灵力你们谁用了?  蛇鹫妖冷冷地瞄了一眼尤念,故意走慢,他原本是走在最前面,此刻只超前阿象一步。尤念只看得见他的小腿,嫌仰脖子疼。  “我们可没有权力享受灵力。”蛇鹫妖回答,“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应告诉我,我来说,对不对给个答案就成。”尤念迷迷糊糊的听他说过“真龙降世”这句话,大抵能想明白个七八成,“你们要抽我的力量,那如果被抽走了,我是不是就死了?”  蛇鹫妖淡淡回道:“看你自己的身体情况,能活则活,死了也就死了,这话可不是吓唬你。”  山上植被葱郁,湿度明显比山脚小上不少,脚下也没有路,都是硬走出来的。尤念从未见过这般有灵气的山,哪怕是千里江山图都没得比,心道难怪动物看起来都很机灵,在这里住得久了,尤念觉得自己都能成精。  “刚才不是还不怕死吗,咬舌自尽。”见尤念不说话了,蛇鹫妖平淡地讥笑。  尤念也反问:“能活,谁想死呢?”  蛇鹫妖又笑了。  “会长要化龙?”尤念问,“要冉遗鱼吸来的力量,要龙家的力量,就够了?能成龙了?这么简单?”  “简单?你哪里瞧着简单了?”蛇鹫妖平静地回着,“还有这座岛的力量,全部奉献,有生之年能见到真龙降世,你应该觉得荣幸。”  尤念毫不客气,怼回去:“你刚才不是还说能活则活,死了就死了么,化了我也看不见。真能化龙?蛟化龙?”  不知为何,尤念看了眼笼里缄默的龙家主。许是被关了多日,龙家主什么戾气都没有了。  蛇鹫妖乜了尤念一眼:“试试,不试试谁都不知道。再说了,你们龙家的力量就是龙的力量,就算不能化龙也是半条龙了。”  尤念一有机会,便抓紧时间讽刺:“那你们不是还要把龙抓过来么?何必费事呢,当初就应该把龙和我一起抓来,现在还要抓一次。”  “对喽,你还不知道。”蛇鹫妖反倒是讥诮道。  笼内的龙家主忽的开口:“龙是用你的脐带血培养出来的,并不能算是人。”  “克隆人吗?”尤念听得头皮发麻,像是被剥皮魔从头顶开始剥皮。  龙家主却是平静道:“算也不算,现代科技没有那么先进,何况还是二十多年前。科技加上法术,表面上看着成功,内里应该是失败的。可能是因为基因上的缺陷,他虽然流着家族的血,但继承不了家族的力量。”  这个信息量太大,尤念被吓得直哆嗦,这就是龙三魂缺一魂,人活着却浑然不似人类的原因!  龙家主蹙着眉,似极不情愿:“万法归寂的力量,你有,龙没有。”  尤念抬眼看着龙家主的背影,能清晰的感觉到上下牙齿都在打颤,好像是他亲自动手把自己剥皮,问道:“你为什么要创造一个人,这是有背人伦的。如果龙知道了……”  他不敢继续想。龙恐怕是知道的,但他永远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我老了,终有一天会死。龙家不能没有继承人。”龙家主安然处之,背影如老松。  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尤念多久,只是让他更加同情龙。倏地,尤念恍然大悟,看向蛇鹫妖,急切又愤怒:“你们是不是早就做了准备,阿凯是不是你们派来的?”  “是,白秘派他去的。”蛇鹫妖这时候倒是不假思索。  尤念继续:“所以还有齐心怀,那条入魔的蛟,什刹海的夜祭其实是你们的培养皿。”  蛇鹫妖淡然道:“对,但是被你们杀了,挺厉害的,老齐都能搞定。如果还在,也不用再抽这座岛的灵力。”  在他眼里,这座灵气充裕的岛远比任何生灵更重要。  龙家主时不时瞥一眼尤念,发现这个小伙子若有所思。他身上有龙的影子,其实是没有长开时的龙,龙小时候就是这模样,应该是万法归寂的力量让尤念在某一刻停止生长。他想现在尤念肯定是恨急了他。当时尤念已出生,是个健健康康的男孩,如果真缺继承人,完全可以把尤念接过来。但那不可能,丢了的垃圾,他不会捡回来。这是龙家的荣耀。  尤念替阿凯感到愤怒,也替龙感到不公。龙没有感情,知道自己的来历恐怕也不会有喜怒哀乐,尤念自己也不能替代龙去设想他的感情。不过尤念觉得,如果某一天他知道自己的来历居然这么曲折违背人性,大抵会疯。  没办法,龙家主摇了摇头,他还是一点都不喜欢尤念。  尤念看见龙家主捂着心口模样,觉得人老了,必然很要面子。龙家主和女儿骨肉分离,乃至最后一面都不曾见过,必然有理由。而且当年的事早就过去了,谁还管那些上一辈的恩恩怨怨,这一辈的人活的好好的不就行了?过去的仇恨能把人冻成雪人,一杯盖碗茶下肚,从头热到脚,还不是都解决了。  杨晓侠憋得黑皮都泛着清晰的红晕,好不容易到了岸。他堂堂一条大“斧”鲸,竟然在海水里憋得要死要活,说出去全天下的鱼都不信。  杨晓侠筋疲力尽,在岸边搁浅。沙滩是白色的,黑与白相配,显得杨晓侠格外大。他跟白叔学了点本事,效果显著,对妖力的控制更得心应手,能化的虎鲸也更大。天上有鸟,海里有鱼,杨晓侠拼命翻腾,觉得自己就是一团年糕,黏黏糊糊,沾在皮肤上的砂砾则像白芝麻……  而天生的鸟和海里的鱼看见杨晓侠这条大鲸鱼,见怪不怪,齐大神也说过,这座岛上的动物可以做出各种难以理解的事,所以一条大鲸鱼在白色沙滩上滚来滚去不足为奇。  好不容易滚进林子里,杨晓侠得以把黏糊糊的大家伙吐出来。  杨晓侠化为人型,忍不住道:“嘴巴都酸了。”  这五个字在白夕浮听起来则有点污,他嘿嘿直笑,笑得杨晓侠一时不明所以。  齐麟提醒道:“小心点,岛上动物太多,几本都是有灵的。”  话音未落,就听见祖章蹲在地上,欢天喜地地叫道:“小侠,这只松鼠好像你呦。”  杨晓侠立即反驳:“才不像嘞,我帅多了好嘛。”  齐麟才说过要提防所有动物,就被发现了,两个熊孩子!陈辰骂道:“卧槽!快绑住它,别让它通风报信。”  熊堪琦和白夕浮离得最近,赶紧去扑那只松鼠。  松鼠倒是灵活,左蹿右蹿,躲过熊堪琦和白夕浮的魔掌,最后蹿上齐麟的肩膀。齐麟看着它,倒不惊讶,显然之前认识:“是你,没关系,这只没问题,我认识它。”  松鼠熟练的伸出舌头,舔着齐麟的脸。  面对齐麟的一惊一乍,陈辰首先脸色不好了:“到底要防什么!你说清楚了!”  齐麟戳着松鼠,那松鼠不怕齐麟,见齐麟要戳它,便把脸送上去。如果尤念在,肯定能认出这就是那只在他昏迷中舔他,又带领松鼠大军扒拉他的那只!齐麟便道:“这个是我朋友,松鼠大王。”  大家:“.…..”  祖章双眼放光,凑过去:“嗨,松鼠大王。”  那松鼠倒是能听懂人话,傲慢地瞄了眼祖章,并以屁股相对,除了动作,那气韵倒是有几分像齐麟。  “松鼠大王?”陈辰灵光一现,“岛上有很多松鼠?都听它的话?”  齐麟点头:“你要做什么。”  出门前,大家把能带上的装备都带上了。陈辰在腰包里摸索:“我带了不少‘□□’来,可以让松鼠们帮忙声东击西。”  “□□”是一种符,威力虽然不小,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一来读条时间长,二来动静太大,效果就像颗定是□□,还容易引起百姓恐慌。因而价格特别实在,陈辰格外青睐。  钟九诗摩挲下巴:“关键是,咱们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啊,这里可是老巢,齐大神?”  齐麟摇头,其实他也不知道。  陈辰道:“那就多放点‘□□’,声东击西做到位,撒网要广。咱们的目的就是救人,把两个人都救出来就可以撤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妈呀 突然发现没设置自动发表时间~到现在才发现~文写的我自己都羞于看了已经,早就准备弃了,后来想想,还是要好好写完!否则对不起亲爱的月见雪的评论,再烂还是有几个点击的,微笑面对。不过我感觉自己确实成长不少,后面文笔越来越娴熟了第173章 再救(2)  靠近山顶时,尤念发现山在一起一伏,好像山在呼吸,甚至还能清楚地感觉到呼气时吐出的气流。  “火山?”尤念问。  “不是。”蛇鹫妖回答,旋即去解木笼上的绳子。  山顶空旷,什么植物都没有,脚下是大小不一的石头。白彦休已经在了。尤念看见前面有个巨大的垂直洞口,似乎位于云型太极图正下方,自然觉得是火山。接着他就发现并不是山在呼吸,洞口里有什么巨型生物,正是它的呼吸带动了山的起伏。  阿象把尤念放到一处阵法中央,在这个地方不敢再放让尤念乱跑,于是又取了一截绳子绑在尤念腰间,绳子另一端用一块大石头压着。尤念四肢都能动,奈何那绳子有婴儿手臂粗,根本解不开。  绑完尤念,阿象又把勾在尤念身上的松鼠全部摘下来,不管它们各个不情愿,挨个撵走。一路上掉了不少,又有些终于没了兴趣自个儿跑的,此刻还勾着的也没剩下几只。  蛇鹫妖指着木笼,问白彦休:“这个怎么办?我可搞不定。”  “先关着,最后再放。”白彦休冷冷回道,站在洞口边朝下望。衣冠楚楚,他站得如金属雕塑,毫无温度。  尤念意识到身下的可能就是那个抽灵力的阵法,事已至此,他无所畏惧,开始回忆他的人生。越回忆越想活命,齐麟还说要跟他结婚呢!但相隔那么远,他恐怕不能寻味而至,不用说尤念都知道,这座岛屿哪怕是钟九诗的八卦罗盘都定位不到。  白彦休之前破绽重重,不过是为达目的,这事已经计划了好多年,多年的计划足以让计划趋于完美。尤念知道白彦休必定已经做得万无一失了。  尤念假装乐观,假装什么都不怕,白彦休那么高冷必然不会理他,尤念自然更不想热脸贴上去,便挥舞手臂,招呼远处的蛇鹫妖:“嗨,什么时候动手?”  蛇鹫妖看了眼手表:“马上?”  尤念隔山喊话似的又道:“马上是多久?”  白彦休呵斥:“闭嘴。”  尤念吸了吸鼻子,悻悻然坐在地上,心知此生无望,但天还是那么蓝,云还是那么白,所有他认识的人都在他脑海里闪过,安慰自己你这一年来,认识那么多妖魔鬼怪,远比普通人一辈子见识得多,也算是活得够本了。  不过死后能变鬼么?陈辰说过现在对鬼管制很严,人妖还好,妖鬼就有点殊途,不过如果自己真的变鬼了齐麟会不会趁势不要自己?他要敢不要,就让大家伙儿揍他。  还有一件事,临死前尤念定然要问清楚:“花亦辰是你杀的吗?”  白彦休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心思复杂:“是我。”  想起花亦辰,尤念觉得在下面还能和花花作伴也不错,花花说不定已经安排好吃喝住行,等自己一下去,就先来个地狱十八层六星级豪华游。至少杨晓侠会嫉妒自己。  尤念又招呼龙家主:“陈辰会照顾好龙的,不用担心!”  招呼完毕,像刚刚宣布遗嘱,尤念松了口气,瘫倒在地上。  岛的四周传来接二连三的爆炸声。  齐麟!一定是他!  尤念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山顶视野开阔,却看不见爆炸究竟是什么回事,说不得并不是爆炸,也不是齐麟……  白彦休脸色微变,又立即镇定自若,吩咐阿象:“你留下来。”  蛇鹫妖脚下一蹬,原地起跳,化为原型飞走。白彦休飞快地向另一边冲去,迅速消失。  尤念则在原地欢天喜地,嘴角差点咧到耳朵根,几乎蹦起来,一心一意地认定是齐麟来救他了。  白彦休赶到一处爆炸点,岸边都是海浪拍打出的圆润的石头,一般人根本站不住脚。有燃了半张的符,湿漉漉的挤在石头地缝隙里。白彦休狠狠地把半张符攥在手里,旋即意识到这是来救人了!他们还是追来了!  从声音来断,至少有十处爆炸点,究竟在哪里!  没有多想,白彦休便意识到这是调虎离山,没想到那几只臭虫还是追过来了。 第153章 肯定出事了!尤念才一想到,就被猛犸象追了上来。钟九诗咬紧牙关,稳住身形,把尤念挡在身后,一手抵住另一只手手肘,那手剑指,口中咒语咋一听恍如梵音,三枚黑色铜钱激射。  尤念手舞足蹈地瞎指挥:“射他眼睛啊。”  钟九诗也是个极狠辣的主,自然不会客气:“当然啦,否则还能打哪你说!”  尤念觉得自己够狠,没想到钟九诗比他还狠,果然小瞧她是能吃大亏的。  钟九诗惊慌之余,不忘叫救援:“老白呢,还不来帮忙!”  “刚才被踩了一脚。”尤念忍不住提醒,总觉得白夕浮应该没事。  接下来,就见猛犸象每一步都如地震山摇,排山倒海而来,一低头就要把两人一起插飞。  尤念是始终扒拉在钟九诗身上的,他在心里,钟九诗真的是男的。  “我好歹是一介女流之辈,你放过我啊。”钟九诗抱在长牙上,艰难的喊出来。  尤念愣了两秒复才发现这话是对自己说的,钟九诗扒着象牙,他扒着钟九诗,对钟九诗确实是一大考验。  “收到。”尤念一面说,一面自个儿扒拉上象牙。  钟九诗方才松一口气,有了多余的力气,当即召回铜钱,继续咬牙击打。  铜钱在猛犸象上擦出几道炫丽火花,像烟花即将落幕的那一刹。  猛犸象原本是怎么晃都晃不走两人,然后就在钟九诗和尤念分开时,大脑袋陡然一晃,钟九诗化为天际流星飞远了。  猛犸象甩飞钟九诗便不再动弹,盯着尤念。  尤念被盯出了莫名其妙的心虚感,心道你甩飞我吧,快快快甩飞我吧。  猛犸象看了一眼便转身原路返回,似乎没看见尤念还吊在他牙齿上。  这应该是同只象妖,不是随便从哪里冒出来的。想着,尤念便悄咪咪地瞥自己离地的距离,还好不算高,四五米?四舍五入一下,当零算好了。落地打滚,落地打滚,落地立刻不耽误地打滚,否则下一秒不到就会被大蹄子踩成猫肉和泥一起,不讲究的能挖回去包大陷饺子。  尤念瞥地面的时候,猛犸象也瞥尤念。尤念不知为何心虚不已,便假装水波不兴的乖巧模样。显然猛犸象妖不吃这一套。  人瞥象,象瞥人。  象似乎明白人想干什么,人也意识到这只象没看起来那么蠢。  落地打滚——尤念毫不犹豫,松手落地就势打滚,心里安慰着我的动作肯定和齐麟一样帅。然而尤念还没能爬起来,就被一只大手揪了起来。  果然是象妖。  象妖一面拎着尤念,一面大跨步的走近木笼。  尤念四肢乱动,胳膊和腿都够不到,便外强中干地威胁 :“你要不放开我,我就咬舌自尽了!”  象妖嗤之以鼻,根本不予理会,另一只手拽着木笼,开始往山顶上拖。  这时候,尤念是一点也不想自尽的,哪怕是安乐死都不行。之前之所以肯咬舌自尽,是心念具灰,不愿苟活,现下既然知道还有机会,别管多渺茫,哪有不抓住的理。  再一想,象妖在这里,那负责拦着他的齐麟和龙呢?  尤念有不好的预感,登时大力挣扎。他之前四肢无力,也感觉不到灵力,便揣度大抵是因为眼皮下被香灰寄生的缘故。尤念也恢复了力气,更是能坐实这点,当即抵死挣扎,双手双脚并用,攀上象妖的胳膊,大有上房揭瓦之能耐。  象妖只领着尤念的后领,只怕一不留神把人捏死,哪里敢用力。毕竟于他而言,捻死个人比不碾死只蚂蚁难到哪去。尤念滑溜溜的浑身如涂油,象妖手滑,竟没拿捏住,只得把尤念扛在肩头。  尤念大力挣扎,拼命狂踢乱挠,脑充血之时,还不忘大喊:“你把齐麟他们弄哪里去了!”  等再到山顶,尤念嗓子都喊哑了,脸蛋因为脑充血而显出一种落日样的红晕。  蛇鹫妖遭了不小的罪,肩膀上有个单孔,似乎打到了大血管,他不得不把t恤撕下来绑在伤口上。鲜血珠子顺着被血水浸湿的布撒在灰色的石头上,斑斑点点。他同侧大腿上也有个严重的擦伤,本有结痂,只因不断踢的这个动作,渗出汩汩鲜血来。  蛇鹫妖气急,不断在踢陈辰发泄。  陈辰倒地不起,身上的血半是自己的,半是染上的敌人的,触目惊心。  尤念看见陈辰不知死活一颗心冰冰凉凉如坠冰窖,疯狂地喊了两嗓子。  陈辰如死狗,浑身上下软塌塌的,一动不动。  蛇鹫妖终于踢腻了,汗涔涔地坐在地上,呼出长长的一口气,瞄了眼毫发无损带着两个战利品归来的象妖,只觉得这次脸丢大了。  象妖把尤念扛到阵法中央,见尤念拼了命也要逃,便一脚点在他的胸口,另一只手去解笼子上的绳。  尤念又被原模原样地绑了起来,绳子的另一端被相同的石头压着,但是这一次尤念发疯着魔般,拚命挣扎,不屈不挠,对着象妖又抓又咬。  象妖也是对自身防御有自信的,防不了枪林弹雨,防得了普通刀剑,人类的牙齿和爪子更不用说的,倒霉的只可能人类。  尤念像是在啃石头,饶是如此,还是不肯松口。象妖看了两眼,并没有在意,蓦地手臂一疼,这才发现脖颈大臂上竟然被抓出了几道血爪印!象妖甩开尤念,当即一巴掌呼过去,眼前划拉一阵迅疾风声,尤念下意识张嘴接招。  象妖再一看,虎口上赫然被咬下一块肉!。  尤念呸呸呸地吐干净,恶狠狠地盯着象妖,继而用衣襟擦嘴,嘴角血淋淋的好像啖人肉饮人血的小恶魔。  这是万法归寂的力量,原本被白彦休暂时封住,现下因为封印效果的减弱,渐渐显露出头角。连尤念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时挣脱的,他甚至没意识到其实以他的本事本应该咬不动。  象妖想过去捏死尤念,转念一想待事完之后想怎么杀便怎么杀,不拘于这一时,强忍下一肚子怒火走了。  白彦休毫发未伤,信步而来,看见略有些狼狈的象妖和十分狼狈的蛇鹫妖,皱着眉。都是好手,在几只臭虫手里过招居然露出这幅损态?  蛇鹫妖顿时又起了一肚子火,噌的一下爬起来,狠戾地把陈辰踢飞,嘴里兀自骂骂咧咧。  尤念跪坐起来,心知有白彦休在,齐麟他们必然凶多吉少。白彦休越是完好,齐麟他们就越是危险。尤念眼里闪现出一种如夜明珠般晶晶亮亮的决绝。  蛇鹫妖松开捂住伤口的破布,看见血还在流,又骂了句,原地吐了口吐沫,厉声问道:“全宰了?”  “逃了。”白彦休没好气道,轻描淡写地睃了他一眼。他面上毫无威严,全来自眼神里。  蛇鹫妖立即缩着脖子退后,不敢再出声。  白彦休虽然没有斜象妖,象妖也随着蛇鹫妖浑身一抖,后退一步。  白彦休目不斜视地走上火山口的位置向下望,尤念这时才注意到有蒸汽从那里冒出来,如涣散的云。那云先是上升涣散,在某一高度缓缓显形,并不再移动,渐渐聚拢。  天与海阒然入静,再也听不见海浪声。太极型的云不知何时消失,绕岛而飞翔的万鸟也没了踪迹。  新聚拢的云团越来越大,忽的便覆盖了整座岛,还在迅速扩散。云浓极白,白色散不开,隐隐有乌色破云而出的征兆。  黑云压城城欲摧,尤念几乎能想到接下来会是怎样的场面。  笼子里的龙家主看见这一幕,已远超出他的预料,便走到笼子边缘坐下,似乎只不过前进两三米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打从尤念看见龙家主的第一眼起,龙家主便风云不动的。龙家主这一番动作倒是惊到了尤念,仿佛是一种提醒。  龙家主知道尤念也在看他,便轻声道:“他想要化了。”  “化?化什么?化龙?”尤念盯着他,心念电转,“真的能化!”  龙家主缓缓点头:“谁知道呢,不过一只幺麽小丑也想飞升化龙?不到最后一步,谁都不知道能不能。你信?”  他又把问题抛给了尤念,尤念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许是见多识广,认定命运对于任何生灵都是残酷的。  不远处的白彦休听见龙家主的话,冷笑出声,从火山口走下来。  尤念毫不畏惧,看着白彦休貌似是冲着自己来的,下意识地开始模仿龙,挺直腰杆,觉得脊梁骨已然硬如玄铁。  龙家主看在眼里,忍不住多看两眼,那侧影是极像龙的。  白彦休走过来,一把抓住尤念胸口的衣服,把他拖着走。尤念也没有露出半点抗议,但心里还是想着不管如何也要咬一口肉下来,白彦休毕竟不是寻常妖怪,只得伺机而动。  火山口里汹涌翻腾的并非岩浆,而是滚水,犹如高温下的硫酸。  尤念若非是胸口的衣服被白彦休拎着,恐怕已经落进滚水里去了。  白彦休看向尤念,尤念也做好了他把自己丢进去的准备,心里不想咬他,反倒是想着,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岳,幽则为鬼神,而明则复为人。下辈子转生为动物,修成精好了。  白彦休另一只在尤念脖子上轻轻一划,尤念感觉到疼,吸了口冷气,努力抬头下忘便看见肋骨上被划出道长长血口,血舌舔着白皙肌肤下滑,滴进身下的滚水里,还染红了他的后领。  血甫一触水里,血与水浑然一体,如滴水入海。然而就是此时,整汪清水赫然被这几滴血水染成夺目赤红!  风卷云涌都无关紧要,尤念感觉到后背的水渍,心知那是自己的血,想起来小时候见到邻居家的人杀鸡,便是先拔掉脖子上的毛,再用刀无情一抹。他觉得他像是一直被杀的鸡,想着临死也要咬下敌人一口肉,便龇牙咧嘴张口咬上去。  白彦休面带讥诮,不仅齐麟跟狗似的,这人也跟狗似的,看着血从小臂上流下来,面无表情,不声不响,一把把尤念甩回原地。  滚起的血水里吸收了那为数不多的鲜血重又化为清水。白彦休小臂上的血顺着指尖滴进滚水里,血滴如落石,沉入水底,血水不融。  尤念被甩到地上,硬是咬着牙不吭一声。  龙家主看向尤念,轻声道:“他怕你被掉包了。”  白彦休一贯心思不外泄,没想到被龙家主看出了心思。第175章 拼命(2)  云积得见不到半分天色。  白夕浮瞧着事态又要不好了,连忙默不作声,□□出来,重新躲进尤念的裤脚里。他的骨质本来也足够硬,磕石头只是石头碎的份。但是钝刀也能杀人,高跟鞋也能捅人心脏杀人灭口,白夕浮磕在石头尖上,又被尤念的体重一压,登时疼得眼冒金星,忍不住哎呀一声。  尤念似乎察觉到,不为所动,摸了摸脖子。血已经不再流了,胸前胸后各染了一小块血渍,血腥味弥漫在鼻尖,不肯散开。  白彦休走下火山口,对蛇鹫妖和象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陈辰的子弹似乎能阻止肌体凝血,蛇鹫妖流血不止,站起来时有点晕眩。象妖对他伸出手想扶一把,蛇鹫妖从来都是嫌弃他的,现在倒是不嫌弃了,拉着象妖的手站起来,两个血糊糊的妖怪并排走进林子。  白彦休走进法阵里,双手略抬。  石地霎时地裂,如冰上蔓延的裂纹,哄的一声,山顶空出来一片石头地大块小块地皲裂开,那碎裂的部分同时化为粉屑,连同边缘受牵连的树一并消散在视野中,露出地下的滚水。刚才尤念只觉得不过是一潭水,如今偌大的一潭水里可以看见白银似的巨型生物,长着龙鳞,看似如龙,团作一团。  这生物尤念曾见过一条张牙舞爪的,明白这条成年的蛟龙便是他曾有一面之缘的会长。成年版的蛟龙比幼年版更似真龙,隐约带着神祇威压,尤念浑身战栗,清楚这是修为到极致的征兆。  唯独脚下这块镌刻阵法的石地完好无损,滚水上凭空漂浮的这块孤地,恍如枝头上唯一的花朵,灼灼其华。  在石头化为齑粉,漫天粉屑在空中消失的一刹,白彦休抬起的那只手如佛祖的五指山,香灰在他指尖缭绕不息,分出小股的细流香灰,陡然缠上即将伴随粉屑消失的黑影。  巨大的双头蛇被香灰缠绕得窒息,吐出舌头疯狂挣扎,几乎被勒得经骨寸断,蛇尾触到滚水,刺啦一声痛感尚未传来,水下部分便被腐蚀得根骨不剩。嘶嘶的嘶鸣惨叫,大合唱似乎开口便止不住。  远处的祖章看得骇然,那滚水似如浇在自己身上。  钟九诗催着他:“快快快收回来。”  “我我我……”祖章的眼泪倒豆子似的,哗啦啦全留下来了,鼻涕眼泪糊了整张小脸,“收不了了。”  白夕浮咬着下唇,咬出了血,想着究竟何时□□才不至于当炮灰。牺牲是必然的,但无缘无故、毫不起效的牺牲,还不如自杀了当。  尤念看得出那是祖章的双头巨蛇,之前必然是化作一团黑雾,如纹在祖章小腿肚上似的,纹在土地里。白彦休脚下就是滚水,尤念被甩过来时绳子的另一头便没有石头压着了,当下拖着绳子想也不想便扑过去。  龙家主陡然起身,出手如迅雷,一手伸出笼外,牢牢攥住绳头。  尤念看着脚下的滚水,绳子勒在肋骨上,脚腕被白彦休攥住,肋骨和脚腕都疼得他刻骨铭心,胃里还冒出一股酸水。  林里背对着这一幕的陈辰用尽全力,奋力转身,黑洞洞的枪口不知做了多久的准备,像准备了一年的大雪只为某日某时某刻的天寒地冻。 第155章 尤念想人生残酷么?他不觉得,被打压□□无数次,那些曾经的被歧视被唾骂,他居然都记不得了。临死之前,他想记些美好的东西。  齐麟看了眼不远处心思涣散的尤念,尤念并没能看到他,齐麟转身便朝白彦休扑去。  尤念像是后脑勺长了第三只眼,看见齐麟的身影,不如从前般如风似电,磕磕绊绊。尤念像是打针的小孩被父母分散注意力,甚至忘记了有浓雾在脚下。  龙家主一脚踩在阵法边缘。  尤念浑身乏力,傻愣愣的,看着龙家主试探的动作不明所以,耷拉着眼皮,声音也腻歪歪的有气无力:“你要做什么?”  “你真的要这样下去,眼睁睁的看着……”龙家主头也不转,声带里含着一种特殊的冷静,有生死由天的觉悟,“曾几何时,还有宁死不屈的誓言。你知道文天祥吗,我曾经跟他关在一起,看着他被带走赴死。”  尤念只觉这人成迷,先前被关在笼子里,着实像个普通人,现在被放出来,分明还是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模样,比全世界任何一个人都普通。然而他知道,这个人,绝对是能让全世界的人和妖怪都害怕的存在,然而却没谁能看得出来。  他是想要只身赴死。  尤念恍然大悟,曾经他也是这般从不决绝,然而现如今他变了。他还有齐麟呢,怎么可能单独抛下齐麟。  像是有读心的力量,龙家主嫣然一笑,带来春风二度。此刻,尤念忘记了龙家主的年龄,只觉得面前是个英勇的小伙子。  “文天祥你不知道,人生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好像是这么这样,一个小辈说的。听说这句话,全国小学生都知道,你也该知道吧。”龙家主对着沸腾滚水,毫不在意,纵身跳下。  尤念深吸一口气,滚水与龙家主,他几乎可以见到龙家主被滚水腐蚀殆尽!  然而伴随着龙家主的入水,那水因为吸收了尤念的力量,在万法归寂面前让步,停歇下来,犹如冰封千里的广袤湖面。  龙家主安然的感受那份力量,原本就是从他自家分离出来的力量,于他而言,不过是被偷走,现如今可以原物归还。正是因为万法归寂,比空气还看不见,上面的人怎么看,都看不出来。他这一跳,看似英勇就义,实则才是他的唯一目的。  尤念当然不知道,这个阵法只是为他一个人准备的,还以为受害者有两个人。而如此大阵仗大手笔,就是为了这份力量来源合法化。  水中,深睡的蛟龙像是被惊扰了酣梦,睁开双眼,金黄的眸子如最真挚的誓言,鱼鳞如一张张大嘴翕翕张张,扰动水流。第177章 抽灵(2)  岸边。白彦休始终是那副宠辱不惊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哀乐,瞄了眼齐麟,随手一挥,两条建木交叉挡在身侧,继而再度发动法阵——其实他的目的已达到了,但总要掩人耳目,对另一个“受害者”下手。  尤念看着雾霭再度出现,心道自己不是已经被抽了一次么?莫不是一遍不干净?正疑惑不解,却见那雾霭却转了个方向便向下飘去。虽说是飘,速度也同离弦剑差不多。尤念当即提醒道:“当心!”  齐麟化为原型,荡去法力,只靠肉体的力量,于建木而言,他也不过是普通的血肉之躯。建木于血肉之躯,也不过是普通木头。既然是普通木头,就无惧可言,没有本命天份的加成,齐麟也有天生神力。  白彦休眼见阵法已成功启动,便将全部注意力转移到齐麟身上,操纵建木封闭齐麟前后左右四个方位。  齐麟立刻飞起,飞行也是本能,虽然没有翅膀,但齐麟的飞行确实不靠法力。飞总是快些,白彦休没有来得急封住上方。  眼见齐麟要扑过来,白彦休一面操纵香灰带着自己飞起,一面指挥一根根建木紧追齐麟。  祖章哭成了花脸猫,乖乖的半跪在地上,给陈辰当枪托。  陈辰眼昏手抖,子弹剩下不多,不敢浪费,必须争取一枪夺胜负。白彦休正背对着他,一枪爆头陈辰是没把握的,预计好白彦休接下来的动作,估算好风向和稳定度,毫不迟疑连开三枪。  枪声如命运之锤,是生,是死,生不如死与死不如生,都未可知。  白彦休知道他被盯上了,蛇鹫妖和象妖被杀在情理之中,只可惜那两个炮灰没能顺便解决到这群家伙。白彦休躲闪,不得不暂时放下对建木的操纵。  陈辰手中的那只枪里仅有三颗子弹。白彦休看出来,便手一挥,指挥建木飞过去。齐麟奋不顾身撞上来,撞飞建木,建木毕竟不是手中刀枪剑,做不到精准。  熊堪琦和祖章得以觑机驾着陈辰夺命狂奔。  水下,龙家主和苏醒的蛟龙四目对视。那双眼睛已经魔化了,身体却犹如一条真龙。在场尤念或许看不出来,龙家主却看得出,这条蛟龙确实是半龙之体躯,离真龙只差毫厘!  尤念一面看看着齐麟和白彦休作战,一面留意下方,那条蛟龙和他曾经见过的魔蛟大相径庭,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如果找差距,什刹海里的魔蛟只是条湖泊里的水族,这条却是称霸五大洋遨游苍穹的龙!  之前尤念对会长的感觉再放置此处便不恰当了,与之相比,水里的才应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妖联会长。  白彦休一惊,只见龙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双手握枪。龙屏息的时候,就像他是林中的一棵树一枚叶,毫无违和。  龙手中的枪分明是陈辰的双枪中的一只。  白彦休对枪不忌惮,但对使枪的人忌惮,敢带枪捉妖的必然都有一番造诣,枪支这玩意在这一行之所以不常见,就是因为实在是不好用,出现两极分化。要么完全鸡肋,要么出神入化。陈辰和龙都是能把枪使得出神入化的。白彦休他速度再快,都快不过子弹,除非有齐麟那种逆天的防御!  子弹不受建木影响,白彦休准备飞下去,齐麟瞧出来,死活也要把他困在天上。  陈辰觉得自己是老胳膊老腿不服输是不行了,来之前果断让了柄枪和部分子弹给龙。论手稳和手速,除了龙也没谁了。  白彦休不可觉察地皱眉,当下便再度催动法阵,不顾自己被齐麟撞飞,子弹也随之而来。  抽灵之阵全力追击,空中便失去了支撑。  尤念忽觉脚下空荡荡,失了着力点,大叫一声。  阵法追着水中的龙家主,蛟龙也张嘴咬住龙家主。  尤念落水之时恰好落在蛟龙头顶上,眼见就要滑进水里,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手脚并用竟如履平地,爬起来踩着蛟龙的头便扑过去,扑在那追随龙家主的阵法上。  龙家主吃惊的看着从头顶扑过去的人影。  那是抽灵阵法的最后一击,全力一击!如果尤念不挡,龙家主暗地里也会毫发无损。  尤念想他既然已经被抽过一次力量,还毫发无损,觉得再抽一次也无所谓。他知道奇迹不可能出现,蛟龙和白彦休定然不会突然抽风,他们谁都没有主角光环,这样下去,大家都必死无疑。  他们唯一的希望便只有龙家主。  齐麟化为人型,落水之后赶紧去捞尤念,一并出水之时,尤念已经喝了几口水了,浑身难受。  蛟龙咬着龙家主飞上天。  齐麟带着尤念落在地面上,发现大家都在。  尤念问着:“白彦休呢?”  钟九诗法力消耗严重,本身倒是没受伤。杨晓侠为了成功送大家上岸,耗尽全身法力变大虎鲸,又一直替钟九诗遮挡。钟九诗跺脚,怒气冲冲活像头斗牛:“逃了!估计是看到计划失败就逃了。”  尤念感觉到身后有人拽他的衣服,转头望去,是哭兮兮的祖章。  祖章咧着嘴,小心翼翼地捧起双手。  尤念会意,把小指骨放在祖章手心里:“对不起。”  祖章拼命摇头,泪珠冰冷冷的洒到尤念身上,把指骨放进兜里。  尤念抬头看天,天上龙家主和蛟龙对决。地上,大家受伤的受伤,法力枯竭的枯竭,各个都惨不忍睹,甚至还牺牲一位同伴。尤念曾妄图当只猫妖,和齐麟“门当户对”,现如今庆幸自己是个人了,至少被抽了之后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白彦休逃的很干净也干脆果断。龙寻回四柄短剑归来,他自己的三柄剑随时可以召唤回来,只是那柄属于尤念的绝仙剑,尤念根本感觉不到,也无法回到身体里。不待尤念吩咐,龙主动凭着四剑之间的感应,找了回来。  尤念下意识便去摸背脊,血迹在衣裳干了是坚硬的感觉,他摇了摇头:“你收着吧。”  陈辰倚在熊堪琦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上,接过龙递还的枪,打开弹夹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这才把枪装回枪套里。  钟九诗抬头望天:“所以,他成龙了么?”  “他本身就已经和龙没什么两样了。”陈辰眯着眼,“修为到极致,物种也没有概念之分了。”  钟九诗刚逃过一劫,只怕刚出虎口又入狼穴,心有余悸:“打得过么。”  尤念看了眼龙,转移视线:“当然。”  大家瞧他不知哪里来的自信,但是当下也没谁敢问为什么。气氛太压抑,好不容易起死回生,可怎么偏偏无半点喜悦。  陈辰找了张通讯符,慢吞吞地叠出纸鹤,又悠然瞧着它上天,去通风报信。  祖章以一种端庄的姿态目送纸鹤上天,如凝视辉煌的国旗,甚至傻乎乎地问:“这次能成吗?他们会相信吗?”  海空两路不知何时皆然畅通。尤念记得在白云遮天蔽日时,便看见天上飞鸟消失了。水中游鱼大抵也是那时候。  海军陆战队率先登岛,紧接着是一艘气势汹汹的航空母舰。  祖章指着那艘白底的钢铁怪兽问道:“这也是局里的?”  “借来的吧。”陈辰也纳闷,任由医务人员给他做检查。他自己身体的状况自己最清楚,浑身上下都是跌打损伤,只是看起来可怕而已。  祖章也是一身跌打损伤,但是小年轻精力旺盛,三两下挣脱医务人员跑了。两个护士追在他身后,追了几步就追不动,只得放弃。  “哎呀——”祖章绊了个四仰八叉,不哭不闹,原地爬起来连灰都顾不及拍便继续跑。他瞥见尤念和齐麟不声不响的在岸边坐着,远离众人,顿时起了好奇心,滴溜溜如个球就悄默默地溜达过去了。  尤念在和齐麟对峙。  “你早就知道了对吧,很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这么不对劲,从一开始不愿意让我入职,到后来因为龙和我闹矛盾。”尤念一股脑儿全部想通了,浑身火气都撒到齐麟身上去,“其实都是因为你知道却不想告诉我!”  齐麟不敢看他,倒没有之前每次尤念站在真相的边缘时会感到心虚,他两手交握在一起,自个儿同自个儿十指相扣,像一窝里十条小蛇盘绕着。  如果齐麟说句话,或是辩解,如以往那般,尤念都会好受些。齐麟越是不说话,尤念越是火大,开始准备眼不见心不烦了:“就是不想告诉我,对吧。”  尤念的脸被海风吹得红彤彤,三角的眼尾带着锐利的光,也顾盼流姿,齐麟赶紧拉住他的手腕。  “生气归生气,不许走。”齐麟只是道。  钟九诗恋爱观之一:吵架不带扭头走,走完就分手。  尤念不舍得跟齐麟生气,顺势坐下,瞪着他不说话。  “开始是怕你不要我。”齐麟轻声补充,像是入户打劫的小偷,恰逢主人在家。  尤念不能理解:“为什么会不要你。”  齐麟悄悄看了眼,立即低下头:“龙家。”  尤念明白过来,齐麟是怕自己配不上龙家的人,这个可以理解,勉勉强强接受了。尤念又道:“那是开始,然后呢。”  齐麟紧紧攥着尤念的手,像是手心里攥着只认生的小黄鸭子,全然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你知道龙家的,怕你受不了。”  尤念“嗯”了一声,他是受不了。他能轻易原谅龙,偏偏没法原谅自己。  这时候,祖章“呦吼”一声,从后面扑过来,尤念脸朝沙滩,并亲切地摩擦,咽了一嘴的砂砾和贝壳,攥紧拳头只想揍熊孩子。  祖章压着尤念咯咯咯笑个不停,被齐麟拎下来丢到一边。  陈辰被医务人员涂得好似个破布娃娃,身上不是药水就是纱布和创可贴。  尤念想通时,就知道这事单是齐麟一个水漂还打不响,陈辰必然也是罪魁祸首。不过陈辰这人脸皮也是够厚的,面不改色,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两个根烟,一根别在耳后,耳垂还有没擦干净的血,另一根叼在嘴里也不点。  海风把陈辰的发型吹得乱:“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尤念较上劲:“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陈辰右边的眼镜片碎了,抠了出来,只带着个有左镜片的眼镜。他拍了拍枪套,那一边是借给龙用的枪:“还有两颗子弹。当时的情况,龙能杀得了白彦休。就像你说的,他应该是要杀了我们,从一开始,他就能杀。”  尤念瞄了眼那柄枪,长睫毛忽闪忽闪似乎挂着珍珠:“我想的是,我们哪一个都不能出事。他要个见证,齐麟是他的见证,你也是他的见证,执行部先遣组的见证。”  “当□□立牌坊……”陈辰一说出口就后悔,唏嘘一声,瞄着尤念。  尤念无所谓,刚才揍了祖章一顿,只可惜祖章全过程都嘻嘻哈哈的,揍得没劲。陈辰也是憋着一肚子无处可泻的火,骂不出来也动不了手,自身运转消化。  龙家主和龙一早就走了,并不是趁他们没注意,走得光明正大,义正言辞,在救援队伍的注视中,荣耀退场。  尤念拍了拍齐麟的脸,假装面不改色:“以后想生气就生气吧,我不会护着龙了。” 第157章 当天,大家都走了之后,白叔留在医院看儿子,却接到紧急诏令。  特管局高层会议室,全员到齐,只差一位。又等了二十多分钟,白叔方才优哉游哉地抱孩子来了,口吻也玩世不恭,淡淡然道:“三儿病重,临时看护不好找。”  绍局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这眼睛一闭,便眼不见心不烦了,直到白叔进来方才慵懒地开眼:“不怨你,入座吧。”  白叔还没入座,便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白彦休。  秋后算账的时候来了。这秋天,可能是千百年内最萧瑟无情的秋。  白彦休背对着白叔,面前正对的便是绍局。这是两个极端对立的位置,如水临火,似日对月。一位是局里最高领导,一位是妖联掌权者。  白叔悠悠哉哉的,不再开口,拉开唯一空置的椅子坐下,把四儿放在膝盖头,随他爬了。在坐要么西装革履,要么中山装一丝不苟,独他一个最不讲究,一件白色套头衫,一条灰色束脚运动裤,加上看起来一张年轻的脸,像是误打误入。  事关重要,涉及刑法原则性的改革,定然要召集全员。  白叔听了开头就想打瞌睡,垂头低眉,。  最后投票表决,四票反对,三票赞成,还剩下白叔的一票。白叔的票至关重要,投反对一面倒,投赞成又不知耽搁到什么时候。  白叔被通知,不允许弃票,感觉到周围目光如炬,而他的心思都在脚上——四儿正扒着他的脚爬起来。小孩子力气增长的速度总是超出父母的预期,白叔把鞋带绑得足够紧,也免不了即将遭遇被亲儿子当众扒鞋子的尴尬。  面前七个长老纷纷将目光转移到白叔身上,有的逼他投赞成,有的逼他投反对,更有的是希望他随便投一个大家早点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众目睽睽之下,白叔把老式英雄牌钢笔的笔帽盖上,往裤兜里一装。四儿被他的动作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倒是不哭不闹。在坐的,几乎都能猜到白叔接下来想做什么,白彦休没想到白叔这么不给面子,脸色霜白。  白叔探手至桌子下,拎着坐在地上的儿子的领子,往怀里一送一抱,同时转身就走,毫不留恋。他一说起来南京话嗓门便忍不住打起来,显得豪气干云,有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壮志:“老子不干了!”  防得了白叔弃权,防不了白叔裸辞,赶鸭子上架的白叔只想回南京继续当他的夜间保安。  “等会!”白彦休稳坐不动,坚定不移地抬眼,他没有看谁,眼神涣散如一片寂寥混沌,眸光却停留白叔身上。  白彦休道:“白,你还不能走。”  白叔全名只有个“白”字,知道这事的确实不多。  白叔把视线从白彦休身上转移开,看向绍局。  绍局不动声色,看不出喜怒哀乐,片刻才点头。  “成,你们继续讨论,我去旁边找个没人的地儿待会。我儿子该睡觉了。”白叔皮笑肉不笑,话里又带上了京腔。  尤念托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家里时,已经是翌日夜已深之时,这深秋的夜过得无止无尽。尤爸怕忘带钥匙,在楼下小卖部老板那存放了一只以备不时之需。尤念随身带的那把钥匙在行李箱里,随火灾残余被花家一并处理,再也寻不回来。  家里有暖气烘烤,依旧冷冷清清,这么晚了,黑灯瞎火,只有尤念回来。  客厅里只摆着玻璃茶几和沙发,皮质沙发用了十几年业已离不开沙发套,内里的人造皮褪得惨不忍睹,像被刨丝板刮过的皮肉,体无完肤。  除了冷,还有点丝甜,茶几上摆着个鲜艳的塑料袋,里面还剩下几根甘蔗,应该放了有两天,削好皮的甘蔗都有点失水。尤念到现在还一口没吃,更是没有半分饥饿感,四肢都有点脱力,巨大的自责感挤压下,各种感觉都敬而远之。  半个小时后,尤爸带着一脸惊讶与眉宇间的霜寒开了门,手里拎着两个馒头。他在楼下时,离得老远,小卖部老板就在喊:“你儿子回来看你了!”  尤爸一直以为儿子要到过年才回来,何况尤念也没提过,权当老板在开他玩笑,大冬天冷的彻骨以微弱的语言取暖,他咧嘴笑笑,算是回答了。直到看到家里的窗透着灯光,才明白老板说的是真的,儿子果然回来了。他并不惊讶,也许是固执的从一开始便认为儿子从未离开过他。  像是以前,尤念放学回家之后写了好一会作业老爸才下班,手里通常都会拎着晚上和第二天的菜,尤念一听到动静就会啪嗒啪嗒跑到玄关去接:“爸,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尤念接过的是两只冷馒头,袋子上透着寒气,袋子里都是热气凝的水珠。  尤爸看着明显更帅气的儿子,喜上眉梢:“教几个小孩做题,一不留神就晚了。现在小孩是越来越笨,还是你那一辈的聪明。”  尤念把馒头拎去厨房热,厨房门是常关的,与外面只隔了层薄窗,四面都是瓷砖,堪称滴水成冰,比客厅冷了不知多少倍。尤念取锅倒水,搁上个蒸笼,点起炉灶。尤爸偏好明火,不喜欢用微波炉,尤念给他买过微波炉,用次数屈指可数。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儿子不会带着一肚子心事无缘无故回家,尤爸知道儿子大了,遇到问题自己可能只会帮倒忙,还是忍不住开口,“北京工作压力太大了吗?”  尤念规避老爸的目光,下意识点头:“嗯,压力大。”  但是避免不了背影都带着类似于失恋的酸楚。尤爸毕竟当了多年老师,见识过多少早恋的少年少女,各个都有几乎相同的背影。早恋黄昏恋,还是正直热血恋爱的年龄,内心的爱总是不变的。  儿子这点心事瞒不过他,头顶厨房的灯光在白瓷砖的印衬下凄凄惨惨,尤爸觉得他儿子的心里此刻跟闹鬼也无二了,问道:“失恋了?他走了?”  “啊?”尤念有点懵,他从没跟他爸说过他谈恋爱了,怕老爸关心情急多问几句,自己就一不留神说漏了嘴。同性恋儿子什么的,太可怕了。  锅里水开始有滚的迹象,尤爸惊天动地地开口道:“是你上次带回来的那个人?”  尤念上次带回来的只有齐麟,老爸这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尤念如坠五里云雾。  尤爸觉得是自己不该擅自说出口,后悔不跌,摆了摆手转身出了厨房。  尤念追出去,追到门口,又不敢再迈一步:“爸你什么时候……”  尤爸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像偷看孩子日记的家长,看“我爱爸爸”等稚嫩文字看得起劲,结果被孩子当场抓了个现行。尤爸在客厅里转了两圈,不知所措,拖鞋声啪啪啪,这声音才像是知道孩子出柜家长的正常反应——拿腌臜鞋底子抽那不干不净的脸。  “你上次来我就觉得…..”尤爸终于在沙发上坐下,搓着手,还是后悔自己莽撞了,“你们两个之间有点感觉,想当初我和你妈就这样。唉,谈恋爱的人都是这样子。我教的那群小孩啊,各个都说没有的事,其实眼耳口鼻都写着呢。”  尤念想不到他爸居然一切如常,好像齐麟是个女孩子似的,或者是换了齐麟的世界观,狗男男才是天造地设。他走回厨房,掀开锅盖,一股热浪迎面扑来,高温似火舌,遇到冰冷的脸部肌肤又迅速凝聚水珠。像是从他自己的泪腺里流出来的。  “你不怪我么?”尤念问着。  尤爸只后悔自己的冲动,竟然毫无准备的就戳破儿子的感情世界?果然人老了就是容易惹人烦,还惹着了亲生儿子。  “怪?怪什么?做什么要怪?”尤爸捏着衣角,手足无措,他查过,想着可能跟他儿子打小没妈有关,“唉,分就分了呗,过段时间再找一个……你也不算大不是……”  尤念跺脚,急赤白脸地辩解:“爸!没分!”  尤爸立即明白过来,笑了:“吵架了?那就好。”  “也不是吵架。”尤念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解释,是他在闹别扭,单方面的,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夜深,尤爸明天还要上班,早早睡下。  尤念铺好床,被冻了一天的手脚这时才缓过劲来,长舒一口气,满心满脑都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尴尬和自责,身子也绵软无力。谁都不曾怪过他,怨恨过他,唯独他自己。他只是在跟自己过不去,过不去的那道自己给自己立的坎,最后还是得他自己来拆。  一想到这里,尤念就忍不住想笑。  不过这下惨了,面子里子全无,丢脸丢大发了!怎么回去呢?  看来只能悄悄摸摸溜回去,然后大家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切照常。可能吗?他铁定要被祖章他们笑死了。  对,先找好地缝。  明早就走,尤念想,时间过了十一点,买不了火车票,明天一大早就买票,以最快的方式回北京。不知道自己走了以后,齐麟会不会因为担惊受怕,而少吃一碗饭?  宛如心念召唤,窗外遍布夜色。  尤念朝窗下望去。  偌大的广场上,四角的花坛因为天寒地冻急缺打理。齐麟正站在广场上抬头仰望,与尤念望下来的目光堪堪对视。那一瞬,物换星移,河水倒流,一切回到了起点。时光曾于人有多残酷,便能有多怜悯。  尤念打开窗户,脚踩窗台,纵身一跃。  对于齐麟来说,那是全世界的重量。  “你怎么来了?”尤念问,吐出的热气成了冰渣子,□□的脚踩在齐麟的鞋上。  齐麟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回答:“你一走,我就跟过来了。我自己坐的地铁,坐的高铁,转了两个站。”  像是一种乖巧的讨好。  尤念轻轻笑着:“嗯。”  齐麟急不可耐地问,双眸里各有个莹亮的光晕:“还难受么。”  尤念疯狂摇头:“不了,一点也不,我想通了。我爸他知道我们的关系,不过现在他睡了,明早早起点叫记得爸。”  齐麟一时反应不过来:“爸?”  “唉,乖。”尤念笑得眼睛眯起来,踮起脚尖去摸齐麟的脑袋。  意识到被涮的齐麟哭笑不得,不过尤念还是那副小猫带利爪的模样,不是小黄鸭子,并没有变。  人是没有变,那心悸的感觉从何而来呢?齐麟保持着警觉,略微皱了皱鼻子。  尤念伸出食指点着齐麟的鼻子,问:“怎么了?”  齐麟把尤念抱紧了,贴在耳边:“我也不清楚,就是觉得……”  “跑!”那一霎,尤念浑身战栗抖瑟如糠,脱口而出,如被剥离了肉体,什么都不剩了。  用武力制服齐麟相当难,唯有设下陷阱,摆上个他绝不可能放弃的猎物,静待他自己踩上去。  远处。  害怕被神兽提前察觉,扰了布置,不敢安排人员监视,花坛和楼房四周都装了高清夜视摄像。为了捕捉最合适的时机,监视者们个个屏息宁神,瞧着广场上的每一粒尘埃都如淋漓血肉,触目惊心。  当监控摄像捕捉到齐麟那几不可查的皱鼻时,一个声音打破夜的寂静:“启阵。”  一百零八镇妖大阵启。  尘封许多年,姹紫嫣红开遍,时至二十一世纪今朝终于得以重见天日,顿时天地撼动,星辰无光。  头顶脚下,亮起无际绚烂极光,在黑夜中悠长散开。  尤念只在照片上看见过那绚烂景致,如梦如幻,如精雕细琢,如岁月轮回,没想到今日有缘在中原地区见到。他恍惚被怔住了,却在瞬间挣脱开,明白那是针对齐麟设置的法阵。没有妖联会长护着的齐麟,是众矢之的,是砧板上的唐僧肉。  齐麟在尤念喊出那个字的时候,就要发作,身体里的力量却同时被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怕尤念也承受同样的力量,躬起背脊,仿佛那里有头顶天脚踏地的天神,努力撑起一片容得下一个人的空隙。  这只是个对妖起作用的阵法,尤念是人,什么都感觉不到,见到齐麟痛苦的神色和四周的光芒,旋即明白过来,什么势力敢对神兽下手!龙家!卸磨杀驴,秋后算账,龙家主不是不忌惮知道真相的他们,而是一直不是时候。  尤念急切道:“怎么回事——逃——先逃在说——”  他试图推开齐麟,然而齐麟的身子重如五岳连绵,连带着把他也压倒在地。  你快逃——齐麟想说话,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瞪大眼睛看着尤念,想尤念能够明白。那一下再也维持不了身形,原型立现,一头黑色的猛兽在夜中发出隐忍嘶吼,啸起天地之力与之抗衡,镇妖大阵原地抖了三抖,将天地力压榨殆尽。  镇妖阵内,无数渺小生灵五体投地,颤抖不已,被压断了脊梁骨。  这是专门正对齐麟的。尤念跪在地上,薄薄的睡衣被寒冷浸得起了层冰渣。此情此景染上一身凉薄,一世难忘。  尤念感觉到后颈刺痛,好像被针扎,他下意识地摸过去,手感告诉他,那也许是个注射器。  几乎同时,尤念和齐麟双双陷入昏迷。第180章 一年(1)  什刹海夜祭案翻案,旧案启封,原班人马避嫌,新专案组成立。  齐心怀被洗白,这是十多年来,唯一一个单靠旧案卷就全盘推翻,并定性为谋杀的案子。如十年一遇的大雪,一家里欢喜忧愁,各有千秋。  从夜祭案开始探查,转到南京秃鹫妖案,两位在案中死亡的妖怪均被认定蒙冤。罪魁祸首毋庸置疑,矛头直指齐麟。  陈辰感觉到麻烦大了,然而在他知道这件事之前,妖联已经发布了逮捕令,等他发现尤念和齐麟双双被捕时,已经晚了,无力回天的挫败感再度席卷而来,本末倒置,无力回天。  罪魁祸首尤念和齐麟被捕,身为此案负责组长陈辰被停薪撤职查看,协助办案的白夕浮等执行证降级三年,而钟九诗和杨晓侠似乎因为花亦辰的意外身亡,处罚时留了情面只降级一年。  齐麟和尤念被捕,审讯在即,撤职令也下来,大祸临头的陈辰没空别管其它,开始思考怎么给这两个不省心的家伙翻案。不久他便发现齐麟数罪并罚,板上钉钉,倒是尤念的还有回旋余地。 第159章 陈辰故意靠着尤念坐,他倒不像钟九诗觉得不对劲,尤念始终是那个尤念,也不是心事重重,也并非有话憋着,他始终是那个尤念,内行看一眼,便明白了。  “尤念……”见尤念不理,钟九诗差点要摔桌子了,“喂!”  杨晓侠好像见识过钟九诗摔桌子的画面,赶紧往碗里狂装炸鸡翅根,怕装晚了就没得吃。  尤念一直在听,就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啃完鸡翅才回答:“怎么了?”  钟九诗松了口气:“明天什么时候去吃饭?”  尤念没听见:“吃什么饭?”  钟九诗把一根青蛙头牙签摔尤念脸上,“和王哥吃饭!”  “哦,和他啊?我不去了,你跟他说一下。”尤念无所谓道,拿钟九诗摔过来的牙签插鸡肉吃。  钟九诗又憋了火,可惜这火冲着谁都能发,就是冲着尤念不敢了,退得无比得远,悄声问:“哦,那你明天想去干吗。”  尤念淡如止水:“我明天想回趟家,看看我爸爸。帮我买张票吧,坐动车,我记得回去要转乘的。”  钟九诗只以为尤念一出来就要移山填海,搅得妖联局里都不得安宁,没想到尤念只想回家。这个回答,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毕竟一年不见。  钟九诗张了张嘴,嚼了一口的炸年糕和着口水掉下来,有些生气:“好吧,你去吧,身份证给我,是要转乘……”  她说起转乘,便想起给齐麟买票的那日。  钟九诗赶紧给陈辰打眼色。  陈辰这人也是,不该注意时注意,该注意时只顾着吃炸鸡,钟九诗简直怀疑他是平时不舍得花钱,趁机狂吃。可惜怼谁钟九诗都不敢怼陈辰,便绞尽脑汁想“你弟弟明天为何不能跟你吃饭”的原因,只能靠忽悠,埋头和王哥发微信。  杨晓侠顺便收罗了所有的梅干红薯,悄悄地送到钟九诗面前,钟九诗还没有察觉到,只觉得这家店挺知心的,知道她爱吃梅干红薯,还准备那么多——因为她面前都是的,故而觉得店家准备的多。  饭后,杨晓侠趁祖章不在家,把他的aj翻出来一双双试穿,他比祖章高,但脚一样大。对于祖章而言,白夕浮是他媳妇,aj则是他老婆。媳妇可以共享,老婆则不行。杨晓侠从前也有aj,后来都遗失了,如今也不想,就是孩子心性,穿着玩。  陈辰坐在沙发上,一面看文件一面问着:“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尤念在玩祖章落在屋内的switch,陈辰觉得也许是许久没玩了,孩子心性。尤念顿了顿,这才有气无力地回答:“不知道,再看吧。”  这语气,陈辰很是不喜欢。他们当组长的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无所谓的语气,但他也不能批评尤念什么。他怕给尤念再来一重打击,怕尤念就此一蹶不振,只敢顺着他的话:“好吧,早去早回,有需要吩咐。你爸爸那边我打过五次电话。”  “嗯?”尤念不敢相信,看过去,“要打那么多?”  陈辰则道:“感谢他培养了一个为国出力的好儿子啊!”  尤念明白过来,毫无感情的说了声谢谢。  陈辰讨了个无趣,撂下文件,对尤念伸出手,递上个叠成三角形的符。  尤念拿在手里,看过来看过去,看不出个名堂。  陈辰便道:“送给你的,护身符。没啥用就是了。”仔细一想,还真怕尤念把“没啥用”的东西给丢了,便觉得不能这么说,略微沉吟了两声,才道,“我爸曾经给我这么个东西,一直护着我长大,我觉得我还几次能死里逃生就是靠它。”  尤念深知陈辰是标准的吹牛不打草稿,又不好的当面拆穿,还不想说话,各种矛盾堆积在一起,简直要自燃了,便收进口袋里,假装没有怀疑:“好吧。”  这两个字特别牵强,陈辰甚至不觉得对得起他请的这顿饭,想看尤念又不敢看,拿起文件翻阅,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还假装始终至死不渝地加班:“路上当心,早点回来吧。”  他以为尤念会问我回来后可以做什么这种话,谁知道尤念却缄默不语。  陈辰同不少进去过的人打过交道,却从来没遇到一个尤念这般的,任何形容词都无法形容,凭他丰富的经验也没有任何可以拿出手的手段,他所有能做的就是听之任之。陈辰绝不相信是因为尤念在这一年里想通了。  switch玩不下去,尤念要来祖章的icloud密码,在ipad下了植物大战僵尸,面无表情地玩。  看着屏幕上的豌豆射手,陈辰就难免产生带入感,觉得之前自己就是被豌豆射手射击的僵尸,尤念是一只不匀速的豌豆射手,想吐就吐,不想吐就不吐。  当夜,陈辰看文件看到睡,在沙发上囫囵了一晚。  钟九诗辗转反侧,翌日顶着两个黑眼圈开车送尤念去火车站,顺道带后座上的陈辰和杨晓一起上班。第182章 暗杀(1)  重庆,洪崖洞附近。  白夕浮等去了一家他们一来重庆就会去吃的火锅店,祖章打小就跟大人在这里吃火锅。熊堪琦一个四川熊猫,居然最爱重庆九宫格,吃一顿就够了的白夕浮始终不能理解他俩的迷之喜爱。  点完菜后白夕浮主动去扛啤酒,在大多数人看来身材略单薄的白夕浮,轻轻松松扛来两箱啤酒坐下。  祖章从今天睁开眼就沉浸在“弟弟出来了”的幸福之中,隔三差五就问:“啥时候能见到弟弟。”  讲的就跟那真是他弟弟似的。白夕浮又露出一脸“别拦着我,我要揍孩子”的脸色,他始终想不明白,和尤念比起来,怎么自家孩子会那么欠揍呢。  熊堪琦盯着鸭肠和百叶流口水,劝道:“孩子都是别人家的好。”  白夕浮一被熊堪琦劝就不高兴,呵斥祖章:“吃你的小土豆去,老子走了两条街才给你买来的!”  每次祖章吃九宫格,都要吃两条街外小摊上卖的油煎小土豆,土豆块还要切的半大不大。白夕浮每一次吃九宫格,都会被祖章千篇一律的龟毛要求搞得崩溃。  油锅煮开,终于可以下食材开吃。白夕浮爱吃,又贼怕,边吃边怕,边吃边想吃。  这家火锅店开了四十多年,老板从一开始跟着父亲打下手,到现在自己开始手把手教自家儿子继承家业,和祖章也熟络的很,把祖章当成自己儿子看——除了吃火锅该掏多少就要掏多少,不能打着,零头也不能抹。  熊堪琦把一盘折耳根倒进面前的格子里,才放下盘子,忽觉得旁边那桌看这边的次数多了点。虽然平时看他们三个的眼神就比较多,但此次多的不同寻常,那家伙倒是像是普通食客,只是吃法太不像常吃的。  整个一桌子上的人都不像是常吃的。  这家店只有熟人会来。  白夕浮早就瞧见了,用筷子开了两瓶啤酒,递了一瓶给熊堪琦,面上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嘱咐祖章快吃,别光顾着玩手机,小心过会儿没得吃。他是好心提醒而已,祖章却没那个多余的心思发现。  岂止是那一桌啊,在场十二张桌子,除了他们这一张,八张桌子都有些不同寻常。怎么瞧出来的,连老板都在给白夕浮打眼色!瞧他们点的那叫什么菜!寻常吃九宫格,哪有这么点菜的。  这跟举着写有“我有问题,快怀疑我”的招牌有什么区别。  祖章还在慢悠悠吃小土豆,白夕浮和熊堪琦怕待会没得吃,浪费一桌子好菜,胡吃海喝不怕烫,吞了不少。  老板的儿子端着托盘,托盘上叠放五六个碟子,快步过来送菜。在座一个长发别在耳后的男人相当客气,站起来接菜:“我来我来——”  话虽客气,杀意借着托盘上的菜遮掩,抽出外套下的□□,抵着托盘开枪连射。  白夕浮反正吃的差不多了,不与他客气,一拍桌子,整个九宫格铜锅飞起,连带着滚烫的锅和热油浇了过去。  祖章抬头惊呼:“我一口都没吃呢!”  熊堪琦则直接掀桌子,单靠一张桌子把那整桌上的人都挡了回去。  为了不惹他们怀疑,派来的居然都是人。  白夕浮被白叔暗示过,意识到事情可能还没结束,倒是没有十分惊讶,如此偷袭,想必已经做好了公关。  祖章没吃到火锅,土豆也才吃了两口,正准备美美的享受美食就被这群家伙打断了,怒火中烧,双头蛇不必召唤便沿着昏黄的地面攀爬,整个黑暗的影子将整间屋子笼罩,像个全世界在手的死神。  白夕浮亮出一只惨白的大腿骨,白叔一早就把大腿骨剑交给了儿子。  无数柄白骨化完剑的同时,白夕浮转头就跑。  慢一拍的熊堪琦拉着完全反应不过来的祖章跑路。  祖章收起双头蛇,整个人被拉得飞起,吼着:“我们干嘛跑!打啊!”  白夕浮吼回去:“打赢了又怎么样!打赢了还有!没给你在土豆里下白枯草就对得起你了!”  长江水面宽阔平和,暗里波涛汹涌。霓虹灯下,金光辉煌的洪崖洞里游客已经稀稀落落。临近的万丈高楼耸入云端,如窥视的魔眼。  水里突然响起了几声噗通的落水声,有人好奇张望,却什么都看不见,长江水一如既往的流淌。  白夕浮一行三个趴在一艘豪华游轮的船体上。  祖章还没想明白:“为什么我们要跳水呢?”  白夕浮摸了把水,没有好气:“你问我我问谁。”  熊堪琦则问:“我们要顺水去哪?武隆吗?”  “武隆能顺水去吗?”白夕浮抓狂道,“去找弟弟。”  祖章立刻乐了:“好唉!”  白夕浮敲祖章脑袋:“好你妹啊,快找他在哪!”  祖章则道:“给组长或是妹妹小侠打电话不就行了么?”  白夕浮眯着眼骂道:“我们被通缉了你信不信,一旦被发现我们就玩完了你信不信!你现在上岸就人人喊打了信不信!”  祖章不是不信,他非得跟白夕浮对着干不可。  熊堪琦赶紧拦在他们之间:“你们别吵了,我们被袭击,组长他们说不得也出事了!”  钟九诗好不容易让王哥相信,尤念是因为身怀重任而不能跟他吃饭的,并不是故意放他鸽子。没待王哥有何反应,钟九诗自己就先闷闷不乐起来。  王哥便提议要不哈尔滨旅游提前?  哈尔滨旅游计划很早就定下来,后来因为尤念出事耽搁至今,现在王哥又提起,左右不过几天的功夫,但是钟九诗担心着尤念,便提议咱们去天津玩两天就可以了,还可以自驾游。  王哥不敢有异议,小心伺候着他家女王殿下,稳稳当当地开着车,决口不提尤念。虽然心里担心着。  钟九诗缩在副驾驶座上假寐,假装自己毫无心事,实际上从头到脚都写着“老娘有心事别烦我”。  王哥把牧马人开的很平稳,进了隧道,钟九诗自己冷着冷着,从假寐变成真寐。  隧道里有黑暗和绵绵灯光,王哥看一眼副驾驶再看一眼前方路况,副驾驶上他怎么都看不够。  导航显示隧道驶过三分之一,王哥发现前侧和左侧都是黑色依维柯。这该算是巧合吧,王哥偷偷地想,也不知为何副驾驶座上的钟九诗竟然惊醒。  钟九诗仿佛做了噩梦,猛地坐起来,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幻之间的区别:“怎么了怎么了!”  王哥忙柔声安慰她:“没事没事,你继续睡吧。”  “没事你妹啊!”钟九诗吼道,她最近脾气极差,动不动就拿王哥出气,王哥平日挨骂挨打都挨得心甘情愿,当下也不恼。  就在王哥以为钟九诗会挥起拳头打上来的时候,牧马人被后面的车撞上了屁股。  王哥在和钟九诗确认关系之前,是把牧马人当老婆宠的,现在有了真正的老婆,还要什么钢铁老婆?但是曾经的老婆也是老婆,在王哥就要准备探头出去骂人的时候,钟九诗立即怒道:“不管!继续开!”  钟九诗吼完之后,方才彻底清醒过来,看了眼前后左右的依维柯,便意识到不好:“咱们被包围了!踩油门!”  “什么包围?”王哥没听明白,但本性对钟九诗言听计从,下意识地拼命踩油门。  没想到钟九诗指着前方,继续道:“加速!快!”  前后左右的依维柯略有迟疑,也立即加速跟了上来了。  王哥这才意识到依维柯是跟着自己这辆车,也骂道:“卧槽!是不是他们在跟着我们!”  “闭嘴。”钟九诗吼道,终于明白白天送走尤念时,为何会有种莫名其妙来的生死离别之感,被车内暖气炙烤的红润脸色霎时苍白,“你开车,继续开车,无论如何都千万不要停,一直加速!什么都别管只要加速就行。”  钟九诗的命令如咒语,王哥下意识地拼命踩油门,牧马人在限速的隧道里速度很快就过百,依维柯依旧紧追不舍。 第161章 尤念心里五味杂陈,“你以后会陪着我吗?”  “我在人世间现身,躲不过勾魂使。我送你去个地方,之前我在那里躲过一段时间,你等风声过了,没有危险再出来。”阿凯话中带笑,展翅高飞的时候,身上还拖着一只小猫,那种翱翔云海,世间任驰骋的感觉,太美好了。他真希望记忆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阿凯又道:“我还是觉得最配你的是我。”  尤念叹了一声:“我有老公了。”  阿凯调侃道:“我知道,但是他不在,还可以幻想一下。”  尤念在阿凯的背脊上坐直了,昂首挺胸,直视前方。月影挥洒,身下云海翻滚。  察觉到背上的人动了,似乎是不舒服,阿凯问:“你怎么了?可有受伤?”  尤念吐出一口浊气,像是把那个悠然的尤念踢飞了,只留下小猫似的自己在风中凛冽,换了种口气,嚣张自在:“终于等到了,我就怕他们不会来找麻烦,怕他们不敢杀人灭口,其实刚才快把我吓死了。”  阿凯哈哈大笑。第184章 凯悦(1)  江苏,苏州。  凯悦酒店地下停车场,冷清无情,每辆车都是冰冷的棺材板,好像里面都躺着一具尸体。  尤念还以为是个仓库之类的地方,没想到阿凯之前就光明正大的躲在酒店停车场里。用结界围拢了个空地,足足围出了个两百平的房子出来。许是法力隔出来的缘故,停车场内遍布暗尘,房子内倒是干干净净。  屋内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好歹够大也有个家的样子。阿凯应该在这里过了几年的时光,才有功夫折腾这里,接了水管、电线和网线,砌了隔墙。走的时候也匆匆忙忙,留下罐头、方便面和矿泉水等方便食品,过期的没过期的胡乱堆在一起。  眼见补给充足,尤念决定在这里待到风平浪静,再开始下一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连累陈辰他们。  尤念有的是时间和敌人斗,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还有一颗灵活又沉稳的头脑。在里面的一年里,他倒是学会了随时随地的心如止水,宠辱不惊。  一连吃了两日方便食品之后,因为摄入的盐分比较大,总是觉得这两天头发掉的也比往日多。虽然是麦茬似的短发,露出青皮,抓一下总是有那么几根在手里。再这样下去,可能会秃,开始体会到从前陈辰总是觉得发际线在日日后退时的心情,自然又是一番愁眉苦脸、食不下咽。  尤念还是小看了他的敌人。  过了一日,尤念正刷完牙在漱口之际,嘴角沾着没来得及擦去的牙膏泡沫,泡沫如云,忽闻门口有动静,好像小偷撬门的那种动静。  普通人看不见这里的,尤念立即警惕,竖起耳朵听。不速之客不止一个,并没有掩饰脚步声,一重一轻,像是一男一女。尤念伸出头来看。  钟九诗和王哥提着十二分的心小心探望着,都各顶着两个熊堪琦的那种大黑眼圈。冷不丁看见尤念,两人哭天抢地。钟九诗困倦之中还不忘呵斥王哥:“跟你说了在这里你还敢怀疑我!”  见识了钟九诗的神通广大之后,王哥连忙点头称是,低眉顺眼,有伏低做小之态:“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两个人除了黑眼圈,还带着一身风尘,钟九诗的马尾辫毛躁得如同稻草堆,王哥油光满面顶着鸡窝头,显然两人这几天过的很不好。相互对比,尤念更像个优雅随性的小王子。  看他们的样子,尤念心里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既然他被袭击,说不得这两个人也遭遇了同样的事,问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个样子?”  钟九诗松了口气,摆了摆手,滔滔不绝:“别提了,我们准备开车去玩天津玩,在隧道里被一队车袭击,各个都下杀手,辣手摧花!想要我们的命,但是我们福大命大,那种程度还弄不死我。”  尤念拧着眉,钟九诗和王哥遭遇杀手!连王哥也不放过,这是要重算旧账,清算当初所有知情者?那么此刻陈辰他们恐怕也凶多吉少。  钟九诗继续道:“我就琢磨和你有关系,就想办法来找你了。这一路哎呀别提了,躲的老娘憋屈死了,苹果相机化妆品行礼全没了!”  尤念安慰她道:“回头找陈组给你报销。”  “拉倒吧,就他,我可不指望。”说罢,钟九诗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整个人瘫倒下来,头不动,眼珠子上下左右乱看,“你这地儿不错,哪儿找的?感觉安全系数挺高的。”  尤念看向王哥,一时间羞愧难当。  王哥还站着,像是不敢坐,搓着手嘿嘿嘿地直笑。他这应该是已经从钟九诗那里得知答案了。  尤念不知该如何面对王哥,便坐到钟九诗对面:“阿凯的地盘。我坐火车的时候也遇到个想杀我的,是阿凯救了我,把我带到这里。”  “阿凯!?”钟九诗吓到了,忙不迭坐直身子,八卦之心碰碰乱跳,“他还活着?”  尤念缓缓摇头,一面跟钟九诗解释情况,一面偷瞄王哥。王哥果然对“阿凯”没有感觉,记忆被封之后,一般不会轻易解封。  王哥明白过来:“是我也认识的人?”  尤念点头,问钟九诗:“记忆能解封么?”  钟九诗略有所思:“我听说是能,但我不会。”  看见尤念面露愧疚之色,王哥忙安慰他:“没关系没关系,妹妹跟我说过,记不得就记不得了,我不是还记得你么?那个叫阿凯的不在了是不是,万一我想起来他究竟是谁,说不得我就哭了。”  各种感觉迎面扑来,尤念快要哭了:“其他人呢,陈组呢?你有他们的消息没。”  钟九诗摊开手:“我不知道,怕被追查就直接把手机扔了,也不敢联系他们,一路上都战战兢兢的,好不容易才过来,我俩都三十多个小时没合眼了!”  尤念心情抑郁,肩上的负担又重了几重:“连你也下手,他们估计都出事了。”  钟九诗安慰着:“别怕,他们也会找过来的。你看陈辰事先把符给你,恐怕也做好这个准备了,何况他还有小侠呢。我这个不能打的都逃出来了!白夕浮出院后就把白叔的剑随身带在身边,媳妇已经不是那个媳妇了,没问题的。”  她说的这几个名字,王哥就知道一个杨晓侠,但是钟九诗说的时候,王哥的目光始终移不开。  尤念看在眼里,见他能够接受也十分欣慰,点点头:“希望是这样。”  “唉,饿了,有吃的没,吃完好睡觉。”钟九诗赶紧转移话题。  尤念道:“有罐头和方便面。”  钟九诗对罐头和方便面自然嫌弃不已,嫌弃归嫌弃,还是吃了不少,边吃边嚷嚷楼上不是酒店么?你这两天就吃这玩意?怎么不去酒店偷吃的。  王哥饿惨了,吃啥都没差,嚼都不嚼,直接吞。  钟九诗又问:“接下来什么打算?”  现在尤念不得不实话实说:“之前我在等敌人先下手为强,现在已经等到了。在里面时,我就琢磨着怎么把齐麟弄出来,没了他,我不行的。”  “没了他,我们都不行。”钟九诗千方百计安慰尤念,又得小心谨慎,深怕一个不慎,怕触及尤念的伤心处,“琢磨出来了?”  “一半一半。”尤念说,又觉得不行,便哄她道,“有把握的。”  总会有办法。世上最难开的地方是洞开裂场,需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条件,尤念相信他连洞开裂场都见识过了,那么那个所谓的三界之外不可能有那么严苛。  吃完后,王哥和钟九诗倒头便睡。  钟九诗一觉睡到次日凌晨,方才缓过劲来。她出来时,发现尤念和王哥分别坐在餐桌两侧说话,登时觉得这俩哥们之间可能要完。  谁知王哥在跟尤念一一细数苏州有什么好吃的……  钟九诗被王哥数饿了,尤念也在咽口水,王哥对美食永远都有欲望,当初就是尤念一锅酸菜鱼把王哥勾得神魂颠倒。三人一拍即合,去酒店里偷吃的。  两个大男人依赖钟九诗的身手,终于吃到美食,尤念更是觉得他活得像个人了。  杨晓侠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浑身破破烂烂不提,小脸还脏了吧唧,如被抹了锅底灰。  钟九诗顿时火冒三丈,陈辰居然这么照顾她家小朋友的!撸起袖子,大声嚷嚷叫陈辰滚出来。  看着杨晓侠怀抱青蛙,却独自一人,好不凄惨,尤念认定陈辰已经挂了,眼泪都要飙出来了,带着哭腔:“陈辰呢?”  陈辰把他们都吓唬够了才迟迟现身,从杨晓侠身后飘出来,双臂环抱,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我挂了。”  尤念看着有点模糊的陈辰,头皮发麻,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实打实的鬼!  王哥更是吓得头皮发麻想要尿裤子,直缩在钟九诗身后,哆嗦道:“宝宝——快捉鬼啊!”  路上钟九诗对王哥解释她是钟馗后人,祖传追踪大法,无所能及。可惜王哥只听得进前半句,把钟九诗当捉鬼大拿。  钟九诗一巴掌拍开王哥:“边儿去。”  陈辰静静打量两个初次见鬼的人,觉得一个比一个欠揍,尤其是尤念,之前就想揍他一顿,把心里话给揍出来。  这下王哥缩得更小了,上下牙直打颤。这个鬼,他之前还见过!熟悉的人成了鬼,这种恐惧感是双重的。  尤念则问:“还能这么干?你不会被勾魂使勾走吗?”  陈辰嚣张地笑着:“我自己就是,谁来勾我?不过得早点把我的尸体弄回来,否则我就真的死翘翘要跳槽了,组长我还没干腻呢,还不想换工作。”  钟九诗想起花亦辰那事:“怕是一早就给你火化了吧。”  陈辰摆摆手,眼神飘忽,打量这间临时根据地:“不会,我的肉体归鬼监部管,得回去取。每一位勾魂着的肉体都给留着,等哪天跳槽再取出来。不过如果我十天之内不回归肉体,就真的回不去了。”  尤念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去局里鬼监部?”  “当务之急。”陈辰下意识就找吃的,冰箱里是偷回来的欧美式早餐,不合陈辰的中餐胃口,他既不想吃,也吃不了,直叹可惜。  杨晓侠倒是没那么讲究,有吃的就行,抓起叉子便大口大口吃饭。  在陈辰的指挥下,杨晓侠在高速公路入口处直接拦长途大巴上车,现金付车票。以前大家都这么干,比起车站买票,能省上不少。现在管控严格,但也不是没有。陈辰只知道尤念的方位,不知道具体那个城市,便让杨晓侠乘短途大巴或中途下车,一来确认方位免得走冤枉路,二来避免在在沿途关卡被查到的可能性。  对方既然敢下杀手,自然不想见到漏网之鱼。陈辰入行多年,把追踪上的心得用在反追踪上,杨晓侠对陈辰言听计从,这才得以平安无事抵达苏州。  最令大家震惊的是,居然连特警都启用了。尤念不觉得掏枪的是特警,钟九诗脑补能力可以,还以为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经过陈辰提点才觉得是特警。看来龙家和妖联在这一年里把手伸得够长。  陈辰皱眉摇头:“局里恐怕也被他们渗透了不少,这一年来,至少有一半的岗位都被调换。他们但凡对局里有点忌惮,就不会在局里对我动手。你们呢?怎么连小王也带过来了。”  他像是现在才注意到还有王哥这么个人,王哥不乐意了。  钟九诗赶紧拦着王哥,对陈辰解释完前因后果,又道:“回头中午,小侠跟我一起去弄点菜饭吃。”  陈辰摆了摆手,问及尤念这房子哪儿找来的,简直是神来之笔。  尤念答曰阿凯给的。事实上,陈辰早把阿凯这个鬼抛之脑后,权当是完成只妖怪的遗愿,没想到竟然帮了大忙。  陈辰沾沾自喜道:“我知这事背后不简单,幕后究竟是谁在策划不到最后一刻都不得下决断。再之阿凯自己也不清楚,当时我尚有些恻隐之心,便寻了朋友帮忙把他的魂魄留了下来。”  尤念正瞧不得他这样子,没好气道:“什么恻隐之心,你就是不弄明白之前不肯放过人家。日日夜夜被锁在咫尺天地里,要么你试试?”  陈辰讪笑,连忙转移话锋,和尤念讨论些别的事以及接下来的计划安排。  既然连陈辰和钟九诗也下手,白夕浮他们自然也逃不过,说不得过两天就来汇合了。钟九诗的八卦罗盘定位白夕浮,显示他们一行已经到了上海,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赶到苏州。  作者有话要说:  快写完了应该。已经删掉很多内容。第185章 凯悦(2)  新人加入,食物便由钟九诗和杨小侠一起负责。杨晓侠会化形,更是方面。除了食物,他们还花了整个晚上的时间,弄来床上用品,被褥枕头,毛巾浴巾,洗发水沐浴液,茶几沙发,把屋子布置得像模像样。  杨晓侠还想搬个浴缸回来,被钟九诗义正言辞的呵斥回去,看着杨晓侠还额外多弄了几个抱枕,一看就知道是为祖章留的,顿时翻了个白眼,暗骂白眼狼  钟九诗算是看明白了,杨晓侠已经不是那个杨晓侠了,胳膊肘全往外拐。王哥也是,王哥居然挺喜欢杨晓侠的,只要寄居在杨晓侠身上的陈辰不出来放风,王哥就跑过来找小妖怪聊两句。  聊得尤念和钟九诗都吃醋了。  死亡日期已经过了好几日,再等下去只有当鬼的份,陈辰急了。  何况谁都无法联系到白夕浮他们,不知道具体情况,说不得是忌惮白叔和国宝的可爱魅力不敢下杀手?再加上钟九诗的追踪显示,白夕浮一行已经在上海呆了三天,这三天内动静全无,于是陈辰便下定决心不管他们。 第163章 “我是陈幼迟,等你很久了。”陈幼迟看似文质彬彬,开口倒是不凡,“请随我来,陈组没一起来取他的肉身?”  这对话在尤念听起来有点找不着北,然而他又不能说对业务不熟悉,只得尴尬的笑笑,连连称是:“他在外面,不方便进来。”  陈幼迟会意,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尤念是第一次见到这人,想着许是陈辰和他比较熟络,因此才义无反顾相助。  其实不然,陈幼迟是不得不帮。鬼监部虽然隶属于局里,但是又是个超脱的存在,互不干涉。陈辰既然没有入职,那么他的肉身还是他的。在陈幼迟看来,生前被折磨不算什么,可怕的是死后说不得陈辰会来算个账,那就永世不得超生了。都说小鬼难惹,其实勾魂使就是小鬼。  陈幼迟引到尤念和王哥朝墙走。  尤念走进了才发现,墙上竟然有一排门。  陈幼迟推开其中一扇门,门内飘出冰窖里才有的冷气,墙边堆积了不少干冰,凛冽的雾气柔缓飘荡,被禁锢在这个房间里,丝毫没有影响到外面。屋内是肉体的冷,屋外是精神的冰,二者互不干涉。尤念意识到这里应该是停尸间。  陈幼迟则哈了口气搓了搓手,侧过身,像是给谁让路。  尤念搞不懂他的套路,疑惑之间,便看见宁王挤了进来。尤念似乎听说过狰狞这种生物本就是半妖半鬼,一度是把守鬼门关的鬼将。他们把守的鬼门关如南天门,插翅难飞。  停尸间并非是寻常医院里的那种,上百个棺材依次排列,规格不同,材质迥异,象征死神身前的身份,从王侯将相金丝楠木棺,到赤贫闾左草席裹尸。尤念一眼扫过去,好像把上下五千年看在眼里。  王哥更是吓得缩在尤念身后,颤得尤念也开始抖。  宁王扛起个柏木棺椁,棺椁之大,尤念怀疑出不了门。  陈幼迟看着尤念,淡淡道:“柏木的,里面有纯木暗扣,一旦扣合就无法从外面打开,我研究了半天都没搞不明白为什么。能用上这个级别的,陈组也是有钱人。”  然而在尤念的印象里,陈辰和有钱人半点边都沾不上,看陈幼迟的表情,显然也是没想到穷的都要翻垃圾桶的陈辰竟然有一套柏木棺椁。  陈幼迟继续道:“这是陈组之前存在这里的棺材,让他记得还回来,要么再存一个新的。否则我就只能自掏腰包买席子了,这大冷天的,淘宝都没的卖。”  尤念摆摆手:“不必,你找个不用的旧床单就成,陈组最不讲究。”  宁王小心扛出棺椁,陈幼迟便把门关了。  王哥看着宁王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好似要把肩头上的棺椁丢过来,把自己砸成人肉糜。王哥被他吓得快翻白眼了,哆嗦道:“你要做什么。”  宁王把棺椁递过去:“扛着啊,我扛着出去还得了!工作不要啦!”  尤念看见棺椁底贴了张符。  宁王以为尤念知道了,便惦了惦棺椁,会心一笑:“轻的跟羽毛似的。”  王哥小心接过来,大为赞叹,心里直叹:“牛掰。”他和尤念一样,虽然不明白,但从不露怯,两人面上都是“这个我知道”的表情。第187章 狐仙(2)  杨晓侠和白夕浮各化原型,蹲在墙边,白夕浮更是只有浣熊脑袋大,扶着浣熊,他小心伸脚试探着。再前进一毫米,便在阵法覆盖范围内,两个家伙几乎挤做一团。  “你别啊。”杨晓侠怯怯地说,眼泪汪汪,仿佛能看见白夕浮触发警报。  白夕浮不屑一顾:“唉你胆子怎么那么小。”  陈辰没空管他们两个,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左右都是楼梯,陈辰瞅着,朝上的楼梯似乎直通九重天,向下的则通十八层幽冥地狱。化鬼之后,陈辰看什么都是终阴沉沉的。  背后是墙,墙体上沾着白尘,保洁从不打扫这里。杨晓侠染了一屁股的白尘,自己不察,白尘让他屁股痒,不得不在墙上蹭来蹭去。  “后面是有老鼠么。”杨晓侠似乎听见什么声音,转头望着白墙,忽的发现自己屁股也很白,注意力登时放到屁股上去了,“哎呀。”  杨晓侠视力偏弱,听觉倒是不错。  陈辰虽然能穿墙,现下不敢乱穿,当即斥道:“再听听。”  杨晓侠把耳朵贴上去,因怕长尾巴不受控制触了阵,便在脖子上绕了一圈,还是过长,又叼在嘴里。  白夕浮装模作样也贴上去听。  “是有的。”杨晓侠肯定道,又呸呸呸吐出尾巴,嘴角还沾几根自己的毛,奇怪地自言自语,“我怎么这个时候掉毛了。”  白夕浮作为不长毛的妖怪,经历过熊堪琦掉毛的灾难,脸色大变:“那你在家里时可千万别现原型!”  陈辰怒道:“闭嘴,后面绝对不是老鼠。”  杨晓侠不明所以,做好跑路准备。  白夕浮迟迟不动,看向楼下:“弟弟他们还没上来呢!”  话音刚落,墙那边带头的已用隔墙听探听到了这边说的每一句话,果断下令。  那墙被炸开,碎石齑粉铺天盖地,杨晓侠下意识就想跑,白夕浮飞身扑在他脑袋上,把他狠狠压在地上,碎石又在白夕浮身上压了厚厚一层。  白夕浮压低声音警告:“别动,千万别动。”  陈辰早就回归到杨晓侠身上。  墙后露出一群荷枪实弹装备精良的特警,乍一望去,全是人和武器。楼梯间尽是断壁残垣,烟灰如薄露,久久不散,更是一个人影都不见。  地下三层鬼监部的大门是特质的,能将整个地下三层隔绝,犹如阴阳两隔,互不干扰,声音自然也穿透不了。  推开门后,尤念打头,王哥扛着棺椁跟在后面,陡然看见眼前一片团成一块的特警们,吓得魂飞魄散,尤其是枪口还纷纷举起。  “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投降!”尤念眼珠子一转,举手投降,手伸上去的时候,一把拽下那张符,“扔!”  王哥和尤念是什么关系?没谁比他们还有默契了,打游戏王哥在前冲锋尤念在后加血点奶。王哥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尤念要干嘛,不待那张符揭下,趁着符力还在作用,便肩膀一顶,把棺椁朝着那密密麻麻的人头丢过去。  这尊棺椁究竟有多重,只有陈辰知道,压倒一大片人,无一站得起来。  然而特警远不止这些,一眼望去,根本看不见还有多少。  白夕浮在杨晓侠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杨晓侠“哎呦”叫了一声,化为皮鳞坚硬的泰坦巨蟒,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把所有活物碾压在身下。不仅如此,杨晓侠还在拼命的长大碾压,并发出“嘿嘿嘿”的发力声。  尤念和王哥如两颗野鸡蛋,被蛇尾不分敌我的一甩,啪啪两下,紧紧贴在门上。  白夕浮仗着体型小,踩着鳞片,或爬或滑,手脚并用,来到蛇尾处看见尤念和王哥,吼道:“小侠!”  杨晓侠会意,使劲全力把特警挤在身下,把人像香蕉似的挤成泥,在顶部露出一片容得下一个人爬过的空间。泰坦巨蟒皮糙肉厚鳞硬,连枪都能被他挤得变形。  白夕浮把尤念和王哥送上去,陈辰浮出来。其实他已经几十年没看过自己的棺椁了,初一看还怀疑是不是弄错了,他什么时候有如此奢侈过?不过魂与肉无论曾经分离多远多久,都有特殊感应。  陈辰屁颠屁颠地飘过去,穿过一棺一椁,飘近自己的身体里,在完美切合的刹那喜极而泣,可惜既流不出来眼泪,也动不了手脚,急忙吼道:“我怎么硬了!”  声音在闷闷回响,缭绕不绝,在外面的人听起来就如一口缸在说话,这口缸还有大舌头。  “你死了啊!”白夕浮吼回去。  王哥补充着:“是□□冰冻上了,你等等就化冻了!多运动!”  哪怕这棺椁设计绝佳,也不能让一个人在里面运动,何况陈辰连手指脚趾都不听使唤,只得无奈道:“你们先走!别管我!今天不能活着走出去老子也不出去了!”  尤念知道这棺椁无法从外面打开,且本身重得不行,也不担心被破坏,拉着王哥就跑。  杨晓侠也不知道自己全力之下究竟化的有多大,只是拼尽全力,每一秒都是他的极限,在尤念爬到脑袋上之际,杨晓侠终于支撑不住,巨蟒消失,他晕头转向,大脑里嗡嗡嗡的像是被一柄巨锤轮懵了  “警报触发了!”白夕浮并不跟上,决绝道,“你们先跑,我来负责小侠和陈组。”  尸首已经带出来了,尤念和王哥只要跑出去就好。他们闭着眼朝前跑,看见门就推门而出,一不留神,就发现不知身在何处。  面前的路静悄悄,头顶亮着一排明亮的灯。  尤念愣了:“这哪儿?”  王哥更不知道,双手摊开:“我没来过这!”  尤念往前走了两步,赫然发现他曾经来过这,看见墙壁上熟悉的符文和成吨重的金属防盗门,便道:“后勤部!这里是二楼,我和齐麟来领过符。”  王哥仿佛看到了救星:“哦,那我们该怎么办?”  尤念立即摇头:“你问我我问谁。”  两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跑。要出去必然要到一楼,两个人都手无缚鸡之力,在遍布诡谲奇妙法力的局里,两个毫无法力的普通人简直是案板鱼肉。  楼梯间传来轰轰烈烈的巨响,好像有无数巨人在打滚玩闹。  尤念思忖之际,又听见有特警跟过来的声音,两人不敢继续耽搁,相互拉扯着往前跑,找了个拐角躲着。尤念探头望去,果然看见几十个特警跟进来,手举□□,步履极快,马上就要发现他们了!  就在这时,王哥拼命拉扯尤念的衣服。  尤念看向王哥,却发现他眼神直愣愣的,恍如第一次见鬼。尤念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奶奶捧着手机,眼神离不开屏幕,轻快的向前走。她双脚裹着小脚,踩着红色绣花鞋,那步履轻快的连大脚都比不过。双手指甲依旧是鲜红豆蔻,这正是局里的荣誉长老之一,平日在后勤部负责纸符买卖。  老奶奶从尤念和王哥面前走过,好像没看见这两人。  王哥紧贴在墙上,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皮里去,头皮发麻,用口型道:“她看见我们了吧?”  尤念不信她会没看见自己和王哥,摇了摇头,也用口型回答:“没看见吧。”  两人又是面面相觑。  “好像狐仙。”王哥又道。  尤念点点头,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位老奶奶究竟是何种身份,王哥所说的“狐仙”十分贴切。看来在王哥眼里,狐仙就是这模样。  就见狐仙在一群特警面前停下来,双眼好不容易才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樱桃小口如含了一口新鲜人血,声音苍劲幽深,让人宛如身陷鬼林:“大胆,物资重地也敢擅闯!”  其中一个似乎是特警队长,枪口朝下,上前一步。然而他身后诸人却都端着枪,枪口朝前,任务当前,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何况还是个夜里在局里游走的鬼魅般的老人家,相当可疑。  狐仙眯着眼,浑身包裹在一头红狐的虚幻身影里。红狐毛发旺盛,细看之下,那无风自动的不是毛发而是火苗。尤念在后面看的真真切切,仔细数着,竟有八条尾巴。  “放肆!”狐仙呵道,一个凛然的“肆”音带着红狐的虚幻身影,火红的颜色流光璀璨,竟将一众特警击飞出去。  特警东倒西歪,没了动静,也不知是死是活。  尤念和王哥都没见识过这般大招,看得下巴掉地,尤念也只见过大家鲜血汗水撒尽的肉搏,若是每次打架都这么华丽轻松就好了。  红狐幻影飞回狐仙体内,她低下头继续看手机,小步畅快轻盈,走到金属的防盗大门前,手一挥,门便自动打开,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关门。  尤念和王哥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走了出去。特警带着面罩,尤念走过去时,根本看不出他们的死活。  楼梯间尽是声响,现下更大,好似巨人搬起石头砸向地面,砸的大地四分五裂。  尤念和王哥又不敢上前了。  陈辰推开门楼梯间的门,一手还扶着后脑勺,催促道:“你们怎么在这,还不快走?这是怎么回事?”  有陈辰在,仿佛有了个开路铲车,尤念和王哥都毫不犹豫地冲向他。  王哥则道:“我们遇上了狐仙大人!”  尤念则解释是遇上了长老,将长老形容的和蔼可亲慈眉善目,简直像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再世。  陈辰道:“她确实是狐仙,身上寄居一条红狐,好像修炼出八尾了,妲己还是她的后代。她本人则是半人半神。”  尤念震惊不已,果然能当选长老的都是不寻常的人物,又见陈辰始终以一手捂着后脑勺,便问:“你怎么了?”  陈辰怒道:“摔到脑袋了!” 第165章 身后有一只小浣熊连滚带爬的跑出来,泪流满面,扑腾到尤念身上,眼泪哗啦啦,尤念胸口顿时湿了一片。  “哇啊啊——太可怕了……”  “你丫跑得还真快。”白夕浮跟在杨晓侠身后,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膝盖喘气,直抱怨,“平时不见你快,这时候倒是快!”  尤念心疼杨晓侠,忍不住替他怼回去:“逃命不快你想什么时候快!”  白夕浮养成了被尤念怼就哑口无言的条件反射,然而他不敢惹尤念,扁了扁嘴,从口袋里摸出了个玩意丢给陈辰,又拿出两沓崭新钞票在手里拍来拍去:“就这个玩意,还有两沓钱。”  尤念满脑袋问号,一面抱紧杨晓侠,一面伸长脖子去瞅陈辰手里的玩意:“什么什么?”  陈辰看着手中一截木头,切割成令牌模样,打磨得油光水滑,却什么都没雕刻。  王哥也好奇:“圣火令!”  眼见没人理会钱,白夕浮悄悄把两沓钞票塞进口袋:“圣火令?”  “我怎么知道!”陈辰反复看着,蹙眉猜测,“有法力波动的痕迹,像个钥匙。”  白夕浮则解释道:“组长之前吩咐我和小侠去安全部部长办公室偷的。”  杨晓侠趴在尤念肩上,爬起来手指不远处:“有人来了!”  攻击的植物有宝石约束,暂时不会发狂。在植物不分敌我的攻击里,特警伤亡惨重,然而似乎是下定决心要抓他们,眼下又有大队的特警赶来。  “先跑!”陈辰收起木牌带头狂奔。  要跑路的时候,杨晓侠不会给大家找麻烦,从尤念身上跳下来化为人形,又怕尤念跑不动,便拉着他:“花花四叔是安全部部长。”  尤念看着他,没听明白:“我知道,他不是平调走了么?”  陈辰看了眼杨晓侠,杨晓侠意识到说错话,吐了吐舌头,闭嘴蒙头跑路。  尤念其实是一点都不介意,不晓得为何他们都以为自己心理脆弱,接受不了。这些日子以来也是,闭口不提他曾经在里面待过一年。尤念知道他们的好心,但他真的不觉得有什么。  见尤念沉默,陈辰心生愧疚,便解释道:“翻案之后,他调回来重新掌管安全部。”  白夕浮也道:“他没少找执行部麻烦,大家都盯着他出纰漏呢。”  陈辰对白夕浮打断他的话感到莫名心悸,继续道:“有次意外我发现他在办公室里装了个保险柜,我挺好奇什么东西家里不能藏偏偏要藏办公室,刚才让小侠和老白趁机去看看。”  尤念眉间有深刻的川字纹,不知该说什么。他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前后左右都出现了特警的身影,似乎将他们团团包围。  杨晓侠紧张起来手足无措,竟然开始同手同脚:“怎么办啊。”  “分头跑。”尤念吸了口冷气。  陈辰点头:“分头跑,看见妹妹他们,告诉他们一声,各跑各的,回去汇合就行!”  “好。”白夕浮答应着,拿眼神瞄着尤念,“我带着……”  陈辰抢先道:“尤念跟着我。”  尤念应了一声。  白夕浮心有不甘,然而尤念已经先答应了陈辰,便只得放弃尤念,带着王哥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尤念踉踉跄跄跟在陈辰身后,气喘吁吁还不忘“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原则:“你要做什么?”  陈辰正忙着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没把尤念的话放在心里,既然没放,自然没能明白他在问什么,便以一声“嗯”来应付。  要不是事态紧急,敌人荷枪实弹,随时可能毙命,尤念恐怕会因为好奇心忍不住对陈辰出手。  陈辰带着尤念躲在路灯后,又摸出木牌看:“我们得抓紧时间,他很快就会发现这玩意不见了,就会有所行动。这既然是个钥匙,就一定是通向什么地方的。”  尤念问:“那现在该怎么办,我们怎么逃?你该带上小侠和老白的。”  “全天下的妖怪都死光了我也不要他们两个!老子要个智商在线的。”陈辰傲娇地瞎说大实话。  这话尤念还是很满意的,但满意归满意,此时此地听来怎么都有些不靠谱,智商在线也解决不了眼前困境。尤念忍不住推了一把还在观望的陈辰,眼耳口鼻无不在催促他快些行动。  然而陈辰依旧在等。  尤念这才强忍住心中那一丝暴戾,远处传来此起彼伏几声爆炸,看火光,爆炸并不是集中在一处,好像有许多人在各个不同的地方点燃了强烈□□,还都是在护栏外的位置。在内爆炸并不可怕,炸得大楼四分五裂都不足为惧怕,就怕在外惊扰平民百姓,引来记者。  原本追着尤念和陈辰的数百个特警,似乎觉得两人不足为奇,走了大半,剩下十多个还在逼近。尤念连对付一个特警的本事都没有,只得盯着陈辰看,像是他脸上长出了一朵鲜妍娇媚的花。  陈辰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垫着脚尖冲出去,扑上一个特警,瞬息之间便抢下机关枪,并拔下他绑腿上的□□,双枪在手,饶是两只不同中种类的枪,陈辰也依旧觉得他有了无与伦比的能力。  双枪齐发,陈辰的身手根本不是特警能比的。  尤念连忙捂住双耳,不忍听那地狱之音,再抬头时满地都是打滚□□声。对手是人,陈辰毕竟还是手下留情了。  陈辰扔了枪,抓住尤念的胳膊带着他跑:“快走。”  围栏外的爆炸引起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陈辰和尤念一路逃得无碍,哪怕是遇到特警,也会因为紧急命令难以留意到他们。  尤念发现陈辰真的很像鬼,因为只有鬼能逃过寻常人类的视线。  陈辰对西单地形熟悉,几十年历史变迁,沧海桑田,每一个变化他都记在脑海里。尤念蒙头蒙脑地跟着陈辰,根本不知身在何处。  “应该差不多了。”陈辰不动声色的左右张望,装做个半夜出来匿食的老饕。  夜已极深,加班加点的也早已下班,夜色无尽,海纳百川,妖魔鬼怪尽在它手中翻滚。路边建筑比较老旧,他们也没跑出太远。  逃命都靠陈辰,尤念半点脑力都没用,只是体力耗得太多。尤念把羽绒外套脱了,翻出个花里胡哨的面再穿上,连忙问着:“现在去解决木牌?”  陈辰正是此意,举起木牌,和尤念一起就着路灯细看,把每一条纹路以及每一个细节都看在眼里,生怕错过。他把木牌递给尤念,也脱了棉衣外套翻面穿,是一件皮夹克,像个流浪歌手。  尤念没了法力,这块木牌对他而言不过是个普通木头,连木头种类都分不出来。  “这是块黄泉木。”陈辰摸出手机,找出一张照片。照片是在无影灯下拍的一截断木,单看颜色和纹路倒是一模一样。  尤念一惊一乍:“黄泉木!”  不愧是他钦定的组长人选,陈辰赞叹道:“你竟然知道。”  尤念连忙摇头:“不知道,只是感觉很神奇的样子。”  “神奇个屁。”陈辰骂道,最见不得尤念装傻,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就是在黄泉水里泡过的木头,多丢点木头进去,总会能泡出来一块。不过在黄泉水里泡过,便属于阴间,是不允许再回到人间。”  尤念道:“像冥后珀尔塞福涅的故事。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  “他养小鬼。”陈辰淡淡地扯着嘴角讥笑,“一种进口的鬼,不属于国内,我们没法管。算他有心机。”  尤念啧了一声,“我还是不明白。”  陈辰晃了晃木牌:“这玩意是一种上不了台面的令牌,能够号鬼。你想去抓鬼不?”  尤念知道他要是回答“不想”也会被强行拖着走,陈辰甚至没给他留思考时间,便揽着他往没灯的地方走。尤念有一双笔直腿,不算长,不过比例完美。陈辰揽着他,和揽自己的女朋友没啥差。第190章 山洞(1)  尤念还以为陈辰要带着自己跟鬼打架,没想到他跟着陈辰在路边蹲了会,就见陈辰跟发情公狗见母狗似的,猛地扑过去。然后尤念就看见陈辰拎着团空气,喜滋滋地走回来。  陈辰捉了只鬼回来,又摸出自己封厉鬼的符,把厉鬼拍进新鬼体内,新鬼在勾魂使和厉鬼手里差点尿裤子。鬼怎么尿裤子尤念不知道,但看着陈辰期待的眼神,尤念很给面子的咧嘴笑了一声:“嘿嘿。”  陈辰甚为满意:“不能单独把厉鬼放出去,否则谁见了都要收一收。但是这种落单的鬼无妨,人都有恻隐之心,它身上还没有戾气,看来一直行善积德,时代变了,连得道高僧都不会净化它。”  尤念算是见到陈辰的手段,以鬼训鬼,命鬼制鬼,手段暴虐,心狠如刀。饶是尤念看不见,都不忍直视。  厉鬼法力高强,在新鬼体内,一来新鬼突然增加了力量,二来那厉鬼的命根被陈辰捏在手里,新鬼又被厉鬼捏在手里,等同于陈辰手里多了一只法力高强又看似人畜无害的鬼。而这只鬼用陈辰的话说,就是心善的人见了,说不得都要送它点法力,祝福它早点超生。  过了二十多年普通生活的尤念,被各种电影电视剧里的恶鬼厉鬼邪恶形象洗脑,没想到二十一新世纪里,已经把鬼当过马路的老奶奶了,而得道高僧与做法道士,都是雷锋。  夜里太冷,尤念终于受不住,双脚都没了知觉。陈辰带着他找了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kfc,同几个无家可归的人一起,坐在坚硬犹自冰凉的椅子上。  陈辰熬夜熬出习惯,夜越深他越有精神,双眸更是清澄剔透如泉水涓洗,还很骇人。值班的小姑娘本来是在他对面趴着睡的,陈辰分明没看她一眼,还是把小姑娘吓得浑身哆嗦,赶紧躲远。  尤念无知无觉,哈欠连连,靠着陈辰睡了。  直至夜幕也开始清明,天幕隐约有白光突破,店内也开始准备早餐以迎接即将来临的早高峰,忽如倒春寒,一阵阴风在室内缭绕。  尤念惊醒了,陈辰拉着他带着这股阴风走出去。  厉鬼要挟新鬼,把安全部部长养的那只小鬼给捉了回来。  陈辰一手拿捏小鬼,一手拉着尤念,火急火燎地走:“他肯定已经知道我们捉到小鬼又拿到木牌了,得赶在他之前才行。”  晨曦之光是有能打破黑暗,净化浓夜之力的。比午时三刻的阳光日头更盛,一切阴邪生物最怕的其实是晨曦第一缕光。  陈辰这人心善,放了新鬼走,还送了一张正气符,祝它提高修为。新鬼感恩戴德,要不是被陈辰一脚踹远,甚至会跟上来就此不走了。陈辰这人也心狠手辣,让第一缕光把那小鬼照得半边身子血呼淋漓,好不难看。  小鬼本来就被厉鬼吓傻了,又被陈辰上上下下虐了一番,三魂七魄被连吓带虐,只剩下一魂一魄,旁边还有个不拿斜眼看它的大能,这个大能貌似更可怕,看也不看他一眼。  小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部长这些年来收了多少贿赂玩过多少女孩都争先恐后说了出来,然而陈辰只对黄泉木木牌感兴趣。  陈辰把尤念打扮成女孩,自己还换了副眼镜,扮做一对小情侣,赶到承德。  尤念还以为能有机会见识避暑山庄,没想到连边都没沾到,那叫一个郁闷。  陈辰解释道:“避暑山庄大人物多,安保严格,做什么手脚都容易被发现。等这事结束了,想办法给你申请住一个礼拜!”  尤念这才心满意足,默默在脑袋里的笔记本上记了一笔,免得陈辰到时候不承认。  现在出门没交通工具简直十大酷刑,没有身份证和手机更是寸步难行,陈辰提议撬自行车骑。然而寒风凛冽,打死他尤念都不会同意。  两人边压低声音吵架,边朝前走,忽见旁边一老大爷在马路中央骑着电动三轮,挡风玻璃把里面围得密不透风,呼啸呼啸地呵斥来往车辆让路。  五分钟之后,尤念用老大爷忘拔的车钥匙发动电动三轮,载着缩在后座的陈辰,骑得比风还呼啸,比闪电还夺命。  陈辰身高超过180,挤成了罐头里的沙丁鱼,碰手碰脚。  最要命的是,陈辰一动,坐在前面掌控车头的尤念就觉得要翻车,只得不断警告陈辰别乱动。  尤念还是在上一份工作里开过单位的公用电动车,单位占地面积广,饶一圈十公里起,有时候难免要由东到西,从极南到最北,尤念就是如此学会骑电动车的。不过单位的电动车都是旧到极限,小偷都不肯偷的那种,开得十分费力,都不比这辆费力。尤念开着才发现,这辆车的车头居然是歪的……他总有一种要把自己和陈辰连人带车送入车轮底下的错觉。  一辆车爬坡爬到没电,两人照葫芦画瓢,原地等候弄了第二辆。等到第二辆没电,两人到了人丁稀薄处,特别像抛尸地,等不到有谁开车来,只能跑去农家偷来第三辆。  山上是稀稀落落的别墅区,别墅相隔远,保证隐私,可环境确实不错,一看就知是有钱人住的。从山的一面绕到另一面,别墅更稀少,两人根据小鬼的指示来到一栋不甚起眼的别墅前。  而别墅前却有一片崭新的停机坪,显然是新建,一辆直升飞机赫然停在上面。  尤念和陈辰对视一眼,觉得大事不妙。  “有特警吗?”见陈辰不说话,尤念忍不住问道。  陈辰脚还没踩上小鬼,小鬼便急忙求饶,陈辰转述道:“没有,这件事他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连这玩意都不知道。”  这下轮到尤念不说话了:“证据,这里面肯定是证据。”  陈辰顿了顿,和尤念对视,须臾异口同声:“他要销毁证据!”  小鬼倏地面目狰狞,遍布獠牙的尖嘴张到一种骇人程度,仿佛整个脑袋从嘴处裂开,一条青紫舌头像是藏在喉管里的毒蛇。陈辰看着它,闷声不语,而尤念因为看不见,不知惧怕。如此一来,正显得这两人毫无畏惧。 第167章 花亦辰立即举起双手,示意不会。  钟九诗等已经等候多时,他们分两批前后脚赶回苏州,平安无事,可是左等右等偏偏不见陈辰和尤念归来。白夕浮三不五时外出借网进局里官网,官网沉寂,内容毫无波澜,对那晚被入侵之事绝口不提。除了安全部部长递交辞呈,没什么可看的。局里的攻击机制在最关键的时候卡壳了,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丢脸。  王哥甚至几次提议出去找,虽然陈辰总是能化险为夷,但尤念毕竟是个血肉之躯的人类,半点法力也没有,钟九诗一想起尤念便难以忍耐。  祖章从来不会觉得会有危险,尤念在时他非得时刻缠着不可,现下尤念不在了,他也可以不加想念,只是每晚临睡前哼哼唧唧抱怨一下。到头来,还是他几次三番安慰了大家。  尤念推开房门时,餐桌上摆好了丰硕的午餐,仿佛感恩节大餐,香气四溢。  钟九诗终于松了口气,起身走过去要抱:“你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就活生生把我们急死了——”  花亦辰跟在尤念身后,陈辰最后,进来时顺便关门。  “hello!baby!”花亦辰张开双臂,豪气干云,仿佛不曾离开过一分一秒。  摔盘子的声音,摔倒的声音,当死人活生生出现在眼前,任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也正是自己告诉自己,他还活着!  “花花!”  “我在做梦吗?你居然没死!”  “哈哈哈哈,花花你瘦啦!”  花亦辰的死而复生让寒冬充满生机,遍地鲜花烂漫,好不热闹。不管花亦辰为何没死,还是他其实是死而复生,亦或是只是个长得和花亦辰一模一样的陌生人,都动摇不了此时此刻此地,全屋的喜悦与喧嚣沸腾。  杨晓侠独自站在一边,呆呆的恍如灵魂出窍。  花亦辰望向他。  就见杨晓侠“哇啊”一声哭出来,花亦辰正想不亏是我养大的,果然最亲我,便张开双臂示意“快跳过来”,心满意足,准备搂在怀里好好哄一哄。  杨晓侠从椅子上跳下来举起椅子,追着花亦辰,边追边打:“叫你死——让你死——你怎么可以死了——”  屋内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乌烟瘴气。第192章 面对(1)  打归打,打完之后,杨晓侠便紧紧趴着花亦辰。花亦辰朝东,他朝东,花亦辰朝西,他也朝西,活生生长在花亦辰身上似的。最后花亦辰去洗澡,杨晓侠还蹲坐在浴缸边,屁股下垫着拖鞋。  回来的路上也不是一路风餐露宿。陈辰了解国内所有行业的灰色地带,不仅能够不用买票就上大巴,还能找到检查不严的小旅馆,只是环境有些可怕。花亦辰虽然被关一年,山洞里到底比那些小旅馆干净。  花亦辰在头顶比划剪刀,咔嚓咔嚓剪来剪去,示意杨晓侠去拿剪刀来。  杨晓侠哼哼一声不情不愿地跑出去,回来时带着白夕浮。  满室旖旎春色关不住,皓白肤色胜过寒霜与冰雪,花亦辰悠然伸出长满卷曲腿毛的小腿,架在浴缸边。  白夕浮:“.…..”  白夕浮一手小板凳一手剪刀,叉开腿坐在浴缸边,正想动剪刀。  花亦辰对他搓了搓手。  白夕浮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啪的一声拍在置物处,和翡翠绿色宝石一起:“游泳,还是你给我的。”  花亦辰拿起烟盒瞅着:“那么久了还没抽完。”  “没抽完不正好都孝敬你了么,别动。”白夕浮固定花亦辰的脑袋,考虑怎么下手,“我手艺还是可以的,你瞧大熊和祖祖脑袋,都是我修的。”  花亦辰点起烟,吞云吐雾:“他俩那脑袋要修理?一个不用剪,一个直接用推子推!”  白夕浮开始把长发一缕一缕地减下,预备剪短点再做修理:“那也叫手艺。”  花亦辰从此过上土皇帝的生活,喝水有杨晓侠端,吃饭有杨晓侠喂,不想吃了有杨晓侠三劝五劝。杨晓侠莬丝子似的缠上花亦辰这尊大树。  这日白夕浮照常带祖章出去溜达,把逃命的日子过成了度假。也是因为有祖章在,这里的生活才不至于灰得像监狱。不是谁都有强大的信念,也不是谁能安然渡过而心境不改。于是大家愈发佩服尤念,又因为深知尤念的腹黑,总觉得他已经默默黑化,等候他爆发。  于是尤念整日都在被各种视线注视,好不奇怪。  白夕浮带着祖章回来,果然又大包小包,祖章还背了个白色兔子毛绒绒的小挎包,有粉色肩带。  尤念纳闷祖章怎么越来越萌了,最关键的是,那么大的年龄了你还卖萌?无耻至极的嫉妒心顿时爆表。  祖章把兔子反过来,兔子脸上竟然露出里面装的保温杯!还是纯粉色的!上面印着各种印花。祖章小心翼翼的倒了杯水,手里捧着杯盖,终于瞥见尤念的眼神,懦懦道:“干嘛,媳妇买给我的。膳魔师,很丑么?果然媳妇的审美观就是不成。”  尤念:“……”  钟九诗鬼魅般的出现在尤念身后,冷不丁地道:“弟弟其实在说,他也想要一个。”  “什么?你想要什么?”不知是哪阵风吹了半句话进花亦辰耳里,凑过来问,“你花花哥穷的就剩钱了,只要你想要,全世界都买给你。”  尤念郁闷升级。  祖章喝着水:“给张支票呗。”  花亦辰很乐意,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  钟九诗揪着花亦辰的衣服,把他揪离现场:“花花你现在是黑户,整个屋里最穷的就数你了,当心陛下心情不好连饭都不给你吃。”  杨晓侠直勾勾地盯着保温袋,心想花花买不起我也可以不要,哼唧了一声,也不可惜,便继续勾着花亦辰不放。  花亦辰踢了踢腿,杨晓侠还是不放。  不只是花亦辰,大家都很穷,老是偷鸡摸狗又不是个事。偷些吃的到算了,毕竟食物乃生命,偷钱就有种耻辱感。于是大家紧着钱花,前所未有的穷,如有特殊需要,当务之急,必须解决,倒是可以申请得到谅解。  这是一当□□立牌坊的行为,白夕浮表示不屑,皱着鼻子,拿出一张a4纸,上面是手写的祖祖饲养清单,交给尤念,自觉申请理由名正言顺。  尤念直接看最下面,发现一个天文数字,养个祖祖那么花钱!不养了行不行。  “不行!”尤念气的把纸往桌上一摔,“怎么那么贵!自己想办法!”  白夕浮则道:“嗨,陛下,咱不能厚此薄彼啊,齐大神不养了行不行!”  尤念脸色阴沉,大有把那张纸囫囵一下让白夕浮自吞之意,压低声音,冷着声调威胁:“齐麟吃剩饭就成……齐麟就是在吃剩饭,一直吃剩饭。”  白夕浮如遭雷击,感情一度被妖联供起来现在虽然身陷囹圄的神兽是这么被凑合养的,这要是被别的妖怪知道了,铁定告尤念一个虐待神兽的重罪。  但是不养了真的不行,祖章变数太大,这一群妖魔鬼怪,神通没有,屁事成群结队。后来尤念心烦,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管他们从哪个灰色交易里顺来的外快了。  杨晓侠把两张单人沙发并在一起,靠枕做枕头,被子一半睡一半盖,晚上就这么睡在花亦辰身边。也就是他原型小,得以睡下。  虽然是动物,化而为人后,杨晓侠一切习惯和人类无二,哪怕是化为四蹄的原型,也喜欢只靠后腿站立行走。  花亦辰翻过身瞅着他的背影,手机时间显示,他瞅了足足一个小时。虽然不能用来通讯,但没手机寸步难行,蹭酒店的网,好歹能打发一日之内的无聊时间。花亦辰想,杨晓侠还是睡着的时候更像个宝贝。  花亦辰悄悄地想,悄悄地掀被子下床,抱着一堆衣服去客厅换,免得吵醒他。轻轻关上门,花亦辰提心吊胆之余,忍不住庆幸自己的幸运,竟然没发出任何动静!他觉得脚底板仿佛长出了肉垫。  深夜万籁俱寂,白日里各种忙碌,精神体力俱耗尽。  漆黑的客厅里,尤念正端坐在沙发上,一手搭上扶手,有颐指气使之态。他上下打量花亦辰,显然是等候多时。  花亦辰抿嘴一笑,默默脱下睡衣,肋骨根根分明,好不可怜。  “早去早回。”看完花亦辰换衣服,尤念觉得花亦辰绝对是故意的。不过这故意完全起了反效果,之前花亦辰的身材对尤念而言也缺乏吸引力,毕竟有个他无法逾越的对比在。  花亦辰摊开手:“你又知道我要去哪了?”  尤念拍了拍旁边的双肩背包:“刚才收拾的,带着路上吃喝。咱们身份特殊,能不出现在摄像头下就不出现。被抓了可能就没有办法救你第二次了,这一劫太难。”  花亦辰原地站定:“我会回来的,龙家没你想的那么龙潭虎穴,我在里面呆了三年。”  尤念低下眼:“可是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不是……”  “不会变的。”花亦辰截断他的话,坐在他身边,“我了解他,他没法改变。改变对他而言是致命的。”  龙这个人聪明绝顶,武力至极,可缺点同样致命。尤念缓缓颔首。  花亦辰有些紧张,吞吞吐吐的,好不难受:“我若是——我是说万一……”  尤念宛如喃喃自语:“我找不到他,那个三界之外的地方,并不再任何记录中。我跟妹妹他们说会有办法,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没有办法……”  花亦辰看着尤念,把双肩包挎在肩膀上,尤念的声音听起来幽邃绵长,加之坐在黑夜里,像是个被埋在深海之渊的永世不得翻身的巨兽。  “我明白。”花亦辰道,龙虽然有缺陷,但确实是实打实的龙家少主,不似花亦辰这个曾经的花家少主。  目前,尤念想去那个地方,只能寄希冀于龙。  翌日一早,杨晓侠醒来找不到花亦辰,满屋子翻腾。陈辰这些日子来,始终觉得花亦辰和尤念有古怪,此刻花亦辰既然消失了,肯定和尤念脱不了干系,当即便给杨晓侠指了条路。  尤念因为昨晚心事重重睡得晚,还在沉睡,被陡然跳上床的杨晓侠踩得几乎吐血。尤念无可奈何,在杨晓侠急不可耐的催促中,慢吞吞地套上衣服,走到餐桌前坐下。见有碗放冷的小米粥,也不管有没有主,拉过来便喝:“花花昨晚走的。”  屋内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厨房和煤气,熊堪琦有次带祖章出去玩时顺带买了电磁炉和锅,没事给大家煮粥和面条。  眼见尤念话说到一半便只顾着喝粥,“嗨——”钟九诗不满地瞪大双眼,夺下碗。  尤念夺不回碗,只得乖乖解释花亦辰是去找龙,说完看向钟九诗,可怜巴巴地示意她还回来。  白夕浮打了个寒颤。  祖章看看尤念又看看陈辰,忽的觉得这两人都挺可怕,如被恶灵附身,最后跳下椅子跑远了。  钟九诗对龙的背叛记忆犹新,但眼见尤念和陈辰都认了,她反抗也没有意义,便道:“冷了,热热你再吃。”  杨晓侠大怒,倒不是不乐意花亦辰走:“你应该叫醒我,让我跟他一起去!万一有危险,我也可以帮他!”  陈辰看了眼尤念,大抵是明白了,便劝着杨晓侠:“花亦辰是认为他自己可以解决。”  白夕浮还是不敢相信:“你没开玩笑吧,你说花花去找龙了?他是找死呢!”  “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不能干预。”尤念摇头,钟九诗送来加热好的粥,他三口就喝完了。  白夕浮坐在尤念对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仿佛一只啄木鸟,明明看见食物了,可惜就是吃不进嘴,脸上带怒容,口中也带上怒火:“这是能不能干预的问题吗?他还回的来吗?”  花亦辰可能一去两三日,也可能一去不归。  白夕浮继续:“你就不怕那边也是陷阱,或是那个龙把他杀了?”  “老白。”陈辰出声呵斥。  白夕浮兀自不觉,无暇顾忌陈辰,盯着尤念,气不打一处来:“你信他,我不信。花花是你兄弟,也是我兄弟,我不会让兄弟涉险。”  他站起来拿起椅背后的外套,好像要出去。现在还是清晨,就算要溜达也还太早了些。  陈辰赶紧问:“你要去哪?”  “我去把我兄弟带回来。”白夕浮正色道。  熊堪琦也感觉站起来,倒不是阻止,是同他一起去的意思。  陈辰拼命给尤念打眼色,尤念一手扶额,和白夕浮对视,谁都不输给谁。白夕浮想起龙是尤念的亲兄弟,是否因为这个原因才被猪油蒙蔽了双眼?  白夕浮招呼祖章。  祖章扭过头捂着耳朵,扁起嘴:“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第169章 态度之嚣张,之傲慢,之欠揍,简直让人怀疑他背后有靠山。  陈辰合上笔记本:“网友发在网上的视频,目前已经被删了。是游客大兴安里地区拍摄的,这种视频不止这一个,但是全部被删除,目前游客再发这种视频连审核都无法通过。”  “哦。”尤念依旧面无表情,大脑短路,“能说明呢?有什么玄学的解释吗?”  陈辰看着尤念,目光定住:“没有,所以才奇怪不是么?还有,在你睡着期间,地震局新闻部编辑了一条新闻在草稿箱,没有发出去就被删除了。目前全地震局都被禁止谈论这条消息——多次小型地震。”  “搜嘎,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尤念打了个哈欠,露出毛毯的手和手腕都白皙干净。他浑身上下,每一处肌肤都是一样的颜色质地与干净。头发剃短了之后,额头露出来,也是这般。  陈辰忍不住怀疑,等齐麟出来发现尤念已是这副模样,指不定闹得惊天地泣鬼神。  “第一个视频还能这么解释。”陈辰摇头,“第二件事不行。”  钟九诗把笔记本抱在大腿上,聚精会神处理到现在,端过来放在陈辰面前的桌子上。她在执行部做文面工作期间,不知做了多少ppt,目前对各种office工具使用堪称一绝。  尤念看见一张地图,用密密麻麻的等高线标注山体高度,上面还有钟九诗用荧光红标注的地震、范围大小、时长。  “整个地区都有。”钟九诗披着毛毯走回去,从包里摸出个银色包装的面膜晃了晃,“没我的事我就去敷面膜了。”  陈辰用手指点显示屏,示意尤念自己看。  龙是个很好的黑客,技术高端,还绕得开网监部。大家都有一种“家有一龙,如有一宝”的感觉。尤念一面想着驾驶舱里的龙,一面看。  陈辰背靠沙发:“除此之外,还有第三件事,全军队出发了。”  “局里的军队?”尤念猛地抬头。  陈辰瞪了他一眼:“废话,其他部队调得动吗?官网论坛里还有世界末日的帖子,不过都被删了。”  尤念料到军队必然会被调去,没想到动用了全部?这种规模,恐怕已经绕过现任局长主管决断了,而现任局长必然要给龙家主几个面子,大笔一挥,批条子给设备部,动用神级法宝,分分钟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片刻后,花亦辰把龙赶回机舱内休息。大家盯着龙,默不作声,不信任是一方面,嫉妒又是另一方面。  龙不仅听话,还会开飞机当黑客,他才来短短几天,便让大家都没了存在感。尤其是在听话方面,让祖章和杨晓侠都面红耳赤,蒙头不敢露面。没了存在感的几个,自觉把自己想象成纸片人贴着飞机壁。  再这样下去,就真的毫无用武之地了——那怎么可以!  冬季的哈尔滨是尤念的地狱。  钟九诗和尤念一下飞机就收回曾经来玩的想法,各自在羽绒服里啪啪打脸。之前准备了雷锋帽、厚围巾、口罩与暖宝宝齐上阵,大家无不怀念海南的舒适。  大兴安岭是一行的最终目的地,白彦休和龙家主自然不会放过,在苏南严查的同时,给大兴安岭垒砌了密不透风的围墙,还是蚊子都飞不过的那种。  这个季节来哈尔滨旅游的不少,飞机场火车站都是全国各地的旅行团和自助游人士,不少人都是到当地再报团。  在离开酒店前,杨晓侠和白夕浮在酒店转了一圈,那能偷来的身份证都偷来了。这些身份证的主人在这几天内都不会退房或是离开苏州,当然是否有其它方面要使用到身份证就不得而知了。  陈辰带着尤念和龙现场报了个团,三人跟团去漠河。白彦休和龙家主重点打击对象定然是一堆人的那种,所以大家还是分成三组行动。花亦辰等四个想办法再找合适飞机,飞加格达奇之后再换交通工具。白夕浮等三个是自由行,不敢坐大巴,准备租车前往。  不得不说,跟团游是最容易被查到的。所有身份信息都会上网,现在网监部定然时刻盯着呢。虽然身份证都没问题,但就怕身份证本人出问题,万一登报公式身份证丢失或找到警察局补办都不好说。  旅行团统一定了绿皮火车的硬卧,车到漠河还需要十几个小时。感谢祖国大好河山,天冷的无与伦比,所有人都是把能裹的衣服都裹上,带着帽子围巾口罩,火车站里身着警服的民警不少,便衣更是数不胜数衣。但大家都裹得男女不分,好多老公连自己老婆的手都拉错。  陈辰让尤念和龙先上火车,自己则去附近探查一下,顺便补充烟草。进入荒无人烟地区,指不定要多久才能出来,多备一点,有备无患。  每个隔间六张床,尤念等三人正好被分了上中下三个铺,尤念心知自己是个万年吊车尾,自觉把自己包甩到上铺,又指挥龙放好行李。  对面三个铺不是旅行团的,不多时也到了,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带着父母,那大妈红光满面也不是冻的还是幸福的,上火车就说女儿孝顺,冬天还带自己和老伴出来旅游。尤念让龙帮忙放行李箱,大妈还拿锅巴给尤念和龙吃。  盛情难劝,再说尤念也想吃。  陈辰买完烟回来,意外的发现尤念还是那么会给他找麻烦,这种时候不该夹紧尾巴做人么,便冷着脸对大妈介绍尤念是他媳妇,龙则是尤念的弟弟,他带着媳妇和小舅子出来旅游。  尤念到现在都没摘帽子,没谁认出他性别。  大妈忙握着尤念的手,露出“好闺女被糟蹋了”的眼神,不出声的表达惋惜。  尤念心里直乐呵,陈辰跑去车厢连接处抽烟泄怒。  这一家人并不是到漠河,在齐齐哈尔站就下了车,又上来三个陌生人,可巧的是有一对去漠河看望儿子的中年父母。大妈依然很热情,尤念想这也许就是哈尔滨人!  陈辰换了个介绍方法,说尤念和龙是夫妻,而自己是尤念的哥哥,他作为好哥哥,带着妹妹妹夫出来旅游。  火车都已经熄灯了,大妈还握着尤念的手,直朝木讷的老伴儿喊:“郎才女貌!是不是老头你说,郎才女貌!还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对了——天作之合!”  气的陈辰又跑去抽烟,连抽了三根才缓过劲来。尤念则趴在上铺,蒙头偷笑。第195章 拐卖(2)  陈辰这么介绍不要紧,被旁边一人听了去。  那人打从尤念上车起就盯着尤念看,虽然不在一个车厢,总是设法打水上厕所时侧着脸看,打水上厕所太频繁也尴尬,便有事没事过来找话说。  尤念看得出他眼神里的歹意,这种人他在监狱里见的不少,尤念名声在外,白叔陈辰等又动用了关系护着他,都是有贼心没贼胆,没人敢招惹。这人倒是光明正大。  尤念不敢招惹,蜷缩在龙的身后,那人眼见看不到便心不甘情不愿地暂时偃旗息鼓。哪怕在隔壁也竖着耳朵,被他听去了陈辰一会说是自己媳妇一会说是妹妹的话,听着像是三个结伴出行的朋友对路人随便开的玩笑,但他顿时心生一念头,自觉妙不可言,便去找了乘警,怀疑陈辰是人贩子拐了一男一女。  那人是打着这么个主意,九成是误会一场,虽然是误会也显得自己正义凛然,正好借此一会介绍,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余下一成是真的,那变更妙了,自己便有个救命恩人的身份,说不得以身相许。  谁都知道现在上头对拐卖十分重视,尤其是人贩子频繁在火车上落网,每位巡逻乘警都恨不得长四只眼。因为尤念一行是旅行团,车站有过报备,乘警直接找导游要来三人报备的身份信息一查,这一查不要紧,似乎还真是个拐卖良家妇女的大案!  尤念用的虽然是女性身份证,但那身份证上年龄三十四,而尤念一张脸二十岁上下,本就显小,说是十七八都有人信。报案人说年龄最多二十,导游也认可了这一说法,说他被人贩子拽着,怯怯懦懦的也不敢说话。而那个男孩子,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对任何问话也充耳不闻,似乎是个聋哑人。  每一点都说明他们列车上遭遇了人贩子,女孩子卖去给人当媳妇,男孩子卖去给有心人士培养成扒手——碰上拐卖大案了!  遭遇此等大事第一点自然是不能打草惊蛇,乘警在避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汇报给铁路警方。这一汇报不要紧,整个哈尔滨的警局信息都被网监部监视,虽然没有尤念等人脑袋照片对比,但三张身份证全部来自于苏州,这一点对上,立即引起高度警觉!  只是可怜了陈辰一行,始终没搞明白究竟是怎么暴露的。  夜幕照得遍地积雪泛起幽冥般的蓝光,一辆列车哐当哐当的驶过,车内大多数人都陷入沉睡,安然如斯。  陈辰睡下铺,龙睡中铺,尤念睡上铺。  尤念并没有睡着,雪夜里他的耳边尽是忙音,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出神。列车以均匀的时速向前驶去,他也以更均匀的时速靠近终点,但他时刻想打破这种匀速,想要更快的见到他。  中铺的龙是第一个察觉的,他睁开双眼,岿然不动。某一刻,他倏地坐起,径直跳下来,走到窗边。  尤念是醒着的,自然被他吓得不轻,忍不住叫出了声。一声惊叫简短急促,像是被主人欺负急了的猫。他忙不迭爬起来,看见龙鬼魅一般贴近车窗,窗外是急速飞退的景致,泛着深邃幽长的蓝光。  陈辰睡得浅,被两人的动静吵醒,登时警觉起来。  尤念见陈辰也警觉了,预感大事不妙,如果没有危险,龙是不会警觉的。顿时穿好衣服,跳下来穿鞋,以便随时跑路。  在尤念穿鞋的时候,陈辰已经凑到龙的身边,同他一起盯着窗外。不过龙面无表情,而陈辰确实拧着眉头,仿佛有千万愁丝无法化解。龙又转而望向头顶,陈辰顺着头顶视线望去,视线游移,尤念顿时明白,他们头顶有什么东西!还是活物!  尤念在震惊来临之前就成功抑制住情绪,他倒是惊讶自己竟然能控制住感情。不用多说,尤念转身去收拾包裹行李,外面是真正的天寒地冻,没有行李,他们三个人类随时都会冻死。  龙早便暗中施法,用法力凝聚丝线捕捉车顶那玩意。只是没得命令,不知如何作为。陈辰压低声音对他道:“小心控制住,别放走,也别打草惊蛇。”  陈辰话音刚落,龙被震得后退一步:“挣脱了。”  尤念正抬起头看着他,就见窗外有个东西跌落下去!  陈辰骂了句脏话,让龙回隔间。  龙对陈辰的话半听半不听,尤念赶忙拉着他进来。  借车紧急制动的晃荡几乎震醒了全车人,整个车厢里都是怨声载道。  陈辰靠近来:“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连尤念都听了出来,这有这个车厢有声音,别的车厢根本没有声音。在他们睡着的时候,有人对旁边车厢动了手脚!大事不妙,他们被发现了!  “拿包!”陈辰一声令下,尤念毫不迟疑,龙背大部分,自己背小部分。  在陈辰下令之前,两边过道便有气势不凡的人走过来,有乘客好奇张望,这群人竟然一枪一个,把所有挡路的人解决,在狭窄的过道里,这些人踏着无辜人的尸体向目标逼近。  为了行动方便,陈辰没敢带□□,但是他的准头相当好,抄起桌子上的玻璃杯敲碎,满手大大小小的玻璃碴子,朝左右两边飞射,争取宝贵时间。  龙陡然看向天花板。  尤念知他性格,意简言赅,一个字都不多说,也一个字都不必多说:“说!”  龙还未说话,却一把按着尤念的脑袋两人一起蹲下,方才道:“上面有很多人和直升飞机。”  前后两边的窗户被特警破窗而入,陈辰没来得及趴下,被一个特警踢中胸口。龙陡然站起来,化掌在陈辰身后一托一推,又立即转身变掌为拳,一拳头揍上特警脑袋,拳头直接穿过特警的头盔。  紧急制动还在继续,破窗外寒风凛冽,呼啸着灌进来。  陈辰看着窗外的雪地,厚实的一层像蹦床皮薄的也没问题,何况尤念现在可是有人护着的主。陈辰朝前冲过去,撞飞跳进来的特警,整个跳出窗外:“跳!”  龙搂着尤念,脚踏窗沿,飞跃而出。他的身影优雅,身姿如最优秀的冰上舞者,在这种环境下,如梦如幻。半空中,龙还不忘换个姿势,改搂为抱。  陈辰在地上打了两圈滚,浑身都是积雪才爬起来。龙就好多了,只是在雪地里微微屈膝便抵去力道。  冰天雪地,不知时间,不明地方,火车紧急制动,入眼有多少直升飞机不清楚,更别提那荷枪实弹的特警。  雪有膝盖深,一脚踏入有万劫不复之感。这种情况下,跑是死路一条。  陈辰看了眼远方,那明明就在眼前却遥不可及的自由。他冲着毫无反应的龙,指挥道:“挡着!”  那一声极霸气,不容反驳。  龙立即转向火车,迎着无数特警,唤出背后三柄剑。他那眼神锐利,像是喊他杀人也是不会留情的。  诛仙四剑缺一把不能合用,实力十不存一,然而面对的都是普通人,这也够了。  尤念眼睁睁看着他唤出三柄剑,想让他别伤人性命,这群特警不过是听从上司命令,上级指派他们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正如他们被命运逼到这里无法拒绝。不过连普通乘客也杀,在自己三人的性命间和数百敌人的性命间取舍的话,尤念还是可以做到不假思索的。他艰难地向陈辰那里蹚过去。  陈辰正摸出一沓符分了两张给尤念,指了两个方位。  逃命的时候谁都不用多说一个字。  尤念艰难地蹚去那两个地方,把符往雪地上一贴。白皑皑的雪趁着明晃晃的黄色,格外诡异。  龙不会动手杀人,杀生也不会。那三剑并未化开,反而越来越大,直至某一程度不再扩张,垂直档在三人面前。剑与剑分明是有空隙,但那空隙却被法力缠绕得密实,枪声大震,无数子弹打过来,都被三剑牢牢挡住。  尤念之前没见到他这一手,以前的龙身上暗含煞气,如今的龙眼底里尽是柔润。许是这一年内勤学刻苦,又习了不少圆润的防御手段。  贴完符,尤念和陈辰气喘吁吁蹚回龙的身边。  陈辰喘得更厉害,他一面贴符,一面暗运法力,法力施展起来毫不吝啬,嘱咐道:“你俩都抓着我,待会我说收,龙你一定要收!”  说罢,他祭起法力,五张符五个方位,鬼影憧憧,一时分不清是一只鬼还是许多只鬼。  尤念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没想到五鬼搬运大法如今还能搬人了。这搬运的五只鬼并不是寻常鬼,本就难寻,寻常道士一辈子都集不齐。上次在海上陈辰搬过一次后,便依照约定放了五只鬼,这事尤念也是知道的,没想到短短一年内,陈辰又攒了五只。  陈辰和龙各亮一手绝活,让尤念眼前一亮。  “收!”陈辰一声大喝,龙立即收手,诛仙三剑光芒消失,子弹铺天盖地打向空气。急速与空气摩擦,旋起的火花星子都被寒夜吸纳。  眼前脚下依旧是无边雪地,天上没有北斗星,分辨不清方位。  尤念还坐在雪地里,茫然问道:“这是哪里?” 第171章 尤念问:“什么手脚?”  陈辰道:“不知道,猜测而已,不能当真。”  尤念连忙叫醒龙,问他:“你爷爷有没有什么卷轴类法宝,类似于千里江山图那种,可以覆盖整片地区的那种?尤其是能以假乱真。”  龙不假思索,便如背书那般回答:“太极图,山河社稷图。”  陈辰皱着眉道:“太极图不成,山河社稷图可以。”  龙还没回答完,陈辰说罢,他继续道:“山河社稷图损毁百分之七十,功能不全。”  陈辰瞪了龙一眼:“早说。”  “你太心急了。”尤念笑道,陡然灵光一现,和陈辰异口同声:“幻境!”  陈辰和龙都没有对付幻境的办法,一时犯难,尤念便劝道:“说不定想错了,万一我们只是走错了路。”  “你信不信龙?”陈辰却问。  尤念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只是点头。  陈辰道:“那就对了。既然龙不可能出错,我们跟瞬移了似的必然有其原因,地图没问题龙没问题,只能说明脚下的路有问题。反常必有妖。”  尤念喂龙喝水,他对幻境还是有所了解,问道:“可是总要有个入口不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你和龙都没警觉到,这个幻境又是从哪里开始的?”  陈辰摇头:“我不知道,现在能知道的是,这个幻境结合了真实的地方。如果他想抓我们,我们只要陷入幻境,不就是他的猎物了?可为什么到现在没出现?”  “因为抓不到啊。”尤念脱口而出,“否则早解决完回家了,免得夜长梦多。动用那么多力量抓我们,也会惹人起疑的不是。”  见陈辰没有反驳,尤念对龙道:“有没有一个这样的幻术类法宝,能根据真实地形产生幻境,让人迷失在里面,然而开始都是真的——我们一开始行的路半点问题也没有,快到终点,才开始起迷惑作用。而且威力之大,你感觉不到。”  这下轮到陈辰和龙异口同声:“虚迷幻境。”  陈辰如念咒语:“越靠近,越求而不得,困住的人都是看着终点而死。”第197章 虚实(2)  雪地搜寻的特警突然接到撤退指令都松了口气,捉拿陈辰他们的任务确实强人所难。倒不是不愿意做,而是什么人做什么样的事,对付违法分子救灾抢险他们义不容辞,哪怕是用胸膛堵枪口也不惧,但是面对陈辰这种人还有一系列妖怪,为何不派遣执行部派专员?偏偏叫他们送死。  绍局坐在豪华版的私人动车里,有钱人换着法子享受,这辆动车便是一个偷税漏税的老板的私人所有物,因为动用过鬼魂办事,后来落到执行部手里,动车冲公。绍局第一次坐动车,好不安稳。  他甫一下车,便有个大校军衔的人过来汇报:“之前有抓到几个人和一只浣熊,其中一个人查不到身份信息,不过他自称‘花亦辰’。”  绍局莫不做声听完,直到最后才道:“那小子还活着?”  军队集体装备流水线版捆仙绳,花亦辰等三人一妖在飞机坠落后被捕,便被捆仙绳捆了个结结实实。  尤念一行开始上路。原地待命根本不是个办法,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何况他们的食物还很充足,再不济,陈辰说还可以吃狼肉充饥。  陈辰说这句话的时候,尤念有注意到全部的狼都似看鬼似的看他,而这一日的狼群格外害怕。尤念毫不怀疑陈辰真的会吃狼肉,而他自己到那时候也不会下不去嘴。  “等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咱们就把龙绑起来放血,龙家主总不会不顾龙的死活。”尤念说这话的时候,比雪地还要平静。  陈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龙,伸出手指把尤念头顶的毛线帽朝下压了压,暗里露出个赞成的表情,又拍了拍尤念的脸:“好哥哥。”  探地形重绘地形图是个枯燥乏味的活,因为不再是单纯的赶路,连夜里的时间也耗上了。  陈辰一边控缰绳,一边俯身抄起一团雪球拧成团砸前面的尤念。  尤念回过神,招呼龙慢一点,两只雪橇齐头并进,陈辰吼道:“这里是不是来过!”  龙回道:“我没见过。”  尤念见夜深了也不是个办法,说不得看错了:“要么歇息一会!”  陈辰看了眼手表:“再过半个小时就歇。”  前方没有树林,就是一片空旷无垠的白皑皑平原,忽现一条长长的山丘横亘在中间。山丘不过三四米高,长度却是一望无际。不过再往前走不一定有遮风的地方,这里倒是天然当风口,很适合过夜。  陈辰对尤念的提议不做表态,翻了根登山杖拿在手里,跳下雪橇对着山丘一阵猛打,打落了积雪,尤念才认出哪里是山丘,那是一只被冻得僵硬的动物:“蚯蚓?”  陈辰点头:“长龙,不过死了。应该是误闯进虚迷幻镜里的,这一块地区修炼的妖怪在全国是最多的,咱们这一路若是当真在实际行走,一天得遇到几十只。”  尤念直犯恶心:“那就不能在这过夜了,走吧。”  别说会不会有野兽过来吃这具尸体,单是想着这玩意尤念就受不了。  绕路不现实,三米高的距离还是没有多少难度的。先把行礼和雪橇扔了过去,尤念看着狼妖们一个接一个跳过去,龙背着尤念准备翻跃,就在此刻,地下骤然传来嗡嗡的震动声,好像有钻头从下往上钻。  有前车之鉴,尤念第一个念头便是:“有蚯蚓!”  “地龙!”陈辰站在僵死地龙背上,纠正尤念的叫法,可以认同尤念的观点,这些个没成精的连妖怪都不能算的动物,可也相当难缠,“你见到的都叫蚯蚓,这玩意叫地龙,古代的人认为修炼的蚯蚓是一种生活在地里的龙。何况蚯蚓不吃你,地龙会吃你。见到地龙精叫蚯蚓会闯祸的,告你个倾家荡产。”  “这个时候你能不能别教育我了!”尤念炸毛道。  说话间就见一只巨型地龙从地里钻出来,螺旋纹钻头似的带起海啸般的泥土,龙和陈辰还未爬上来,又赶紧跳下来。这只地龙比僵死的地龙还大一些,露出地面的部分已经遮天蔽日,地面下的不知有多大。  陈辰和尤念都想到一件事,他们的行李和代步工具都在对面!屋漏偏逢连夜雨,但是能对付那么大块头生物的只有龙一个。  尤念指挥道:“砍它!”  趁着龙砍地龙的功夫,陈辰带着尤念翻过去,另一边一片狼藉,地底被这只地龙钻的乱七八糟,白的雪和黑的土混在一起,夜幕昏沉,看起来像是地底的鲜血被地龙翻出来了。  他们的行礼都掉进了洞里!狼妖也只剩下三四只没来得急逃走的,在一旁发出低低的吠叫。  大团大团热的液体从天而降,不是血,是透明的液体。  尤念抹了一把,招呼龙:“别打了!”对陈辰解释,“我们想错了,它不是想攻击我们,它在祭奠它的孩子,或是朋友,反正它在哭就是了。”  这只地龙不过长得大点罢了,没有齐麟的刚劲铁骨和白夕浮的皮糙肉厚,龙几剑把它砍得鲜血淋漓。此刻正趴在僵死的那只身上摩擦哭泣,下半身还卷着泥土。  陈辰又被撒了一身冰渣的泥,化了渗进身体里,一点都不怜悯:“为什么不继续砍了它!”  “要砍自己砍!没看见人家正伤心吗!”尤念道,又招呼龙,“找行李,别理这个人,他是个冷血的。”  陈辰分辨道:“刚才是谁先说‘砍’的!”  尤念不理他,径直拉着龙去寻找行李,然而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一点点摸索。脚下的土壤异常松软,一脚一个深坑,尤念被龙拽出来好几次,怀疑是这只大地龙实在太大了,导致地下很多地方都空了。  陈辰趁机落井下石:“现在想不想砍了!”  尤念嘴硬:“要砍自己砍!”  陈辰得逞,便笑道:“分开找,这么找不知找到什么时候。”  尤念嗯了一声,想着自己朝外找,坑应该会少,免得再陷进去,正准备走时便被陈辰拽了回来。陈辰在尤念的毛线帽里塞了张照明符,尤念像头上带了个矿灯,特别喜感。  三个人头顶的毛线帽里都夹着张照明符,夜里像三个移动光源,方便互相辨认方位。  尤念慢吞吞的趟着走,就听见陈辰大吼一声:“找到一个!继续找!”  地面下还在余震,虽然不如之前那只地龙钻出来时的明显,陈辰和尤念都以为是那只地龙钻出来的地底空隙,目前正在坍塌导致。等陈辰看清眼前又有小地龙钻出来,立刻意识到不是这样,这只小地龙有两个陈辰大。  陈辰立即警觉:“龙去尤念身边!”  尤念兀自以为地龙都如蚯蚓般温驯,何况他记得蚯蚓是吃腐败有机物的,具体是什么有机物尤念就不晓得了。  龙才踏出一步,就身陷了进去,太过巧合,陈辰简直怀疑是这群地龙布置的陷阱。  尤念看着眼前钻出来的地龙,这只有他的大腿粗,在他面前钻来钻去,身体钻出个波浪型,仿佛在表演杂技。尤念看得一愣一愣不明所以,只觉得陈辰在大惊小怪,地龙们分明是很友好的!  于是尤念两手在嘴边比划喇叭状:“放心!它们很好!”  可惜尤念没有陈辰的中气十足,陈辰和龙都没听见他说的是什么。  陈辰把手竖在耳边做个接收器:“你说什么!”  尤念还没说出来,自己就先呛了一口,龙似乎陷得很深,这会才爬出来,浑身都是黑泥和冰渣,看起来黑黢黢的跟个煤球似的。  龙甫一爬出来,便冲着尤念走过来。  尤念朝他走过去,结果又是一步陷了进去。这一陷不得了,好像踏进了个没有底的井里,他不停地向下,之前他刚一下陷就会被龙拉起来,也不知道脚下的坑究竟有多深。当他的大脑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他已经下陷了至少半分钟,还在继续。  这个洞几乎垂直,洞壁宽敞,不像是大地龙和僵死地龙的体型钻出来的,冰泥还很新鲜,也不像是那只有他大腿粗的地龙钻出来,这里倒地还有多少只地龙!又觉得陈辰说的不错,果然砍了是对的。  龙毕竟离得有些距离,过去需要时间。  陈辰懊悔不已,甩出一张符深吸一口气吹出去,如春暖花开,龙面前路上的雪水尽皆融化。  龙看见尤念掉进去的洞,冲了不到一半,面前赫然钻出几只地龙挡住路,各个直径一米以上。陈辰仔细打量着,这个规模,简直像是故意为之,顿时感到不好:“去救尤念!”  此刻,离大地龙最近的便是陈辰了。只见那只原本伏尸哭泣的大地龙陡然不哭了,直盯着陈辰一动不动。  这种感觉,陈辰知是大祸临头的前兆,一时间脑海里尽是各种可能性,纠缠着一起迷宫似的,让他大脑短路,无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出路。  龙只管他接收到的命令,眼前哪怕是刀山火海都如履平地,他踩着地龙跃起,那些钻入钻出的地龙速度更快,龙方才越过一只,另一只地龙便拱得更高,势必要挡住他不可。  那只大地龙朝陈辰攻击过来,陈辰恨自己反应如此缓慢,这群地龙分明就是假装温顺生物,博取他们的同情心,当然博到了,尤念就是很同情这群家伙。陈辰只觉得面如心生,相貌丑陋的心自然不会美到哪去,可以尤念是个与以貌取人反向行进的人。  尤念依旧在下坠,不停下坠,屁股仿佛被摩擦起火了一般滚烫,既不见龙救他,他便知道自己凶多吉少,连龙都来不及救他!  在下坠了很久之后,尤念想起《地心历险记》,他是朝着地心落的,照他这个下坠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会落到地心深处,被炽热的温度灼烧成灰烬。尤念害怕了,他这辈子按理说已经完美了,可是还有不甘心犹存。  尤念无时无刻不想再见齐麟一次!一次就好,哪怕遥遥相望……  怀揣着这种希望,尤念终于感觉到身下一空,仿佛被人从飞机上丢了下去,他叫不出声,不住地喘气,黑暗散尽,身下是碧蓝的天空和深绿的树林,貌似飞机正经过一片热带雨林。  待他落地,尚以为会粉身碎骨时,却天旋地转,如同身陷帝都什刹海那夜齐心怀的卷轴法宝,虽然一切本末倒置,但他着实脚踏实地,脚踩着草地上。  冰封千里的地面之下,竟然是一片森林,有阳光、有风和云。不是热带雨林那种森林,温度约莫有十几度,尤念脱下外套,静观其变,貌似除了他掉下来,没有什么意外发生。还是需要尽快逃离的,  这里究竟是是什么地方?刚才他还在冰封千里的森林,这会儿他竟然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一片绿意盎然的森林深处。所以地球表面的世界下,还有个新世界!可这说不通啊,哪来的光啊,就算真有,漆黑一片才说得通。  尤念还未回过神来,脑后便挨了一闷棍。第198章 大王(1)  尤念后脑勺被敲了一棍子,可不想再挨第二棍子,躺在地上装死。心里求爷爷告奶奶,接下来不会遭遇血淋淋的谋杀。他的点儿总不会这么背,都到这一步了还惨死异地。  那一棍子虽然把尤念抽懵了,但力道却不是要命的。  他身后有两个妖怪,这妖怪和寻常所见不同,尤念不敢睁眼自然看不出。那两妖怪人身兽头,一只鸡头,一只牛头,鸡妖腰间跨木制的手工弓箭,手里拿着根不知什么动物的肋骨。牛妖背后背一长棍,棍头绑着磨尖的骨头。两只浑身上下除了武器,就剩下腰间的兽皮围裙,  如果尤念敢睁开眼,看见这种装备,肯定要跳起来唬他们一唬,可是没那么多如果,尤念早就吓得夹起尾巴做人。  鸡妖跨过尤念,双手握着肋骨棍,提议:“再给他一下。”  牛妖则把尤念翻过来,见人昏迷不醒,摆摆手:“算了,别敲出个好歹来,脑袋敲傻了大王要生气的,上次不是才敲傻一个吗?”  尤念瑟瑟发抖,心想还是直接敲死吧,生不如死,傻了他可不接受。 第173章 确实是个好消息,成年的麒麟是和龙并称的存在,两只麒麟岂不是能翻江倒海!直接能将妖联和龙家铲平!尤念又塞了一块肉,声音含糊:“在哪里?”  齐麟拍着身下的巢:“这里。”又指着树下,咧着嘴,得意洋洋,“下面还有个山洞,都是他们的家。”  近来的尤念更聪颖,听出了问题:“那他们呢?”  齐麟摇头,半点不见伤感,在尤念的后颈处狠狠吸了一口,抬起头乐不可支:“不在这里。他们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只是偷偷的住,谁都没发现他们,然后又走了。我在这里嗅到他们的味道。”  “你怎么知道是他们的味道?你不是从不记得么,什么都不记得的。”尤念被他吸的头皮一阵一阵酸麻。  齐麟道:“那味道就像是嗅着自己。”  尤念明白过来,听起来像疯言疯语,但确实不是齐麟的异想天开。他在牢里也曾一度以为出去是奢望,再见齐麟是不可能的,不过都成了现实。齐麟确实在这里嗅到了他父母存在,但他的父母已经离开,不知去向何方。  齐麟早就擦枪走火,亲来亲去,但尤念饿得没有吃相,举止粗鲁,手指上染着肉汁。齐麟趁尤念嘴里嚼肉的功夫里,抓着他的手捏着手指一根根吮着,永远都吮不够。  尤念吃的半饱,才有功夫解释外面的情况。  没几句,齐麟就听得心不在焉,摸了把尤念的脑袋,手心里都是扎手感觉,发现问题:“怎么剃得那么短。”  尤念没敢说他蹲了一年,虽然头发旺盛,但因为柔软的缘故,长了月余跟没长似的。  “那晚你也被抓了,他们难为你了吗?”尤念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齐麟便警惕起来,“回去老公给你出气。”  尤念摇头:“没,陈辰他们很快就把我救出来了。还有白叔。”顿了顿,又补充,“还有绍局,他们一起救的我。有陈辰、有白叔、有绍局,妖联和龙家主不敢把我怎样。”  齐麟吸了一口气,又要把话锋转移到尤念诡异别扭的脑袋瓜上。  尤念不敢叫他知道,爬起来主动叼住齐麟唇,手摸上去,感觉胸肌丰硕,摸起来大有不同。齐麟是有点横向扩充的趋势,应该是在这里吃肉太多,出去得叫他吃草。  “别做太多。”理智尚存之际,尤念道,“还很危险,我得休息好。这几天都没睡好。”  干柴与烈火相遇。尤念看着夜空,忍不住浮想联翩,当真光天化日之下有一对狗男男。  拂晓之际,齐麟想起一件事,找到鸡妖和牛妖把他们揍成了猪头三,然后兴冲冲地反回窝里边蹭边摸,故意擦枪走火,并发出哼哼唧唧的委屈声。尤念的心最软,听不得齐麟如此哼唧。第200章 出口(1)  事实证明,性格温顺又愚蠢的地龙们果然是白彦休的手笔。  白彦休困住龙,抓住陈辰,唯独不见尤念,以为是陈辰趁乱把人送走了。原地如打了第三次世界大战,到处都是痕迹,白彦休盯着这群地龙地上地下找了几个小时,毫无痕迹,更加认定这点。  抓了两个逃走一个,逃的还偏偏是最重要的那个,白彦休恼羞成怒杀了所有地龙,浑身都是血腥气。  陈辰看着白彦休就想笑,知道他是气急败坏了,尤念这人机灵时能把妖怪气死,便讥讽道:“还没找到?放心,他就两条小短腿,跑不远,指不定陷在哪个雪堆里等人救呢。”  “我倒是想看看你还能笑多久。”白彦休忽的笑了,一点都不像惊慌失措的样子。  天亮之后,白彦休离开原地,捏着龙的脖子亲自给龙家主送去。留下原地的陈辰带着一身鲜血淋漓,看不见他的胸膛起伏。  一群狼妖留在原地看管。不是他们用来拉雪橇的狼妖,是一群狠戾到发狂的狼妖。领头的缺了一只耳朵,正撕咬一头牛。  陈辰手筋脚筋都被挑断,血流满地,身下的白雪被血水融化又因为低温冻结,血流的不少,陈辰几乎看不见了。但他还活着,还能呼吸,还很坚定。  狼王吃完半只牛,蹲在陈辰身边,鼻子里呼出混着牛血味的气体。许是瞧着陈辰一动不动,怕他被冻死了。  陈辰冷不丁睁开眼:“我没死。”  狼王眯了眯眼,转身走了。  瞧出狼王有片刻的犹豫,按理说这时候陈辰就算真的死了,也只能算他点背。白彦休就是知道陈辰轻易死不了,才敢放他在这。对于一般人而言的致命伤,于陈辰而言都不算什么,那夜在办公室他被乱枪射死,正是因为心脏和头部都挨了子弹。  这就能利用了。  陈辰立即道:“但我马——”喉间涌出一大口鲜血,流了满脸,呛进鼻腔,担心狼王走远,强忍着满心满肺的不适,“马上要死了!”  听得出陈辰话里还有生气,狼王恼道:“你不会死!”  “但我确实马上就要死了。”见狼王转过来,陈辰压制住心里的窃喜,“白彦休可没有耐心跟我继续磨下去了,等他想通,当然会很快,一定会要我的命。然后把我的魂魄封印起来,免得我下去告状。”  狼王居高俯视,沉默不语。  陈辰道:“所以你想不想我死呢?按理说,我的死活与你无关,但你很在意。”  “我不在意。”狼王否定道,“你是神兽的朋友,神兽还会回来吗?”  这里是齐麟长大的地方,陈辰转念一想,问:“你认识他?”  狼王正色道:“他小时候,我想吃他,咬掉两颗牙,算是看着他长大的。我见证过龙神陨落,目前他是我们唯一的神兽了,如果他不再存在,那我们辛苦修炼还有何意义。”  陈辰有些懂了狼王的心思,还要小心摸索:“他犯罪了,那是他应当的惩罚。”  狼王冷笑出声:“他能想得那么复杂?他要想杀谁,直接就杀了。”  陈辰嘲道:“脑子里长的都是肌肉。”  “你能救他?”狼王终于问出来心里话。  陈辰看见一线希望:“我们正是来救他的,目前伤的伤,失踪的失踪,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出了事,就没有谁还会不顾一切救他了。”  狼王低下头,陈辰才见狼王拥有一双异瞳,一只清莹绿瞳,一只黄瞳却也有些浑,那只黄瞳像只要跳出来的寄生物。狼王道:“我送你走。”  陈辰质问:“你想要什么?”  狼王道:“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愿踏足凡尘自行离去,不还有那从尘世回来的也能受到照拂。我们只做妖怪,不想做人,不想被干扰,也不欢迎你们。。”  “我陈辰就此起誓,如果我们能逃过这一劫,一定尽我所能,保证全森林不受侵扰。”陈辰道,“先帮我送封信。”  天色大亮,陈辰几乎流干了全身的血,他趴在狼王背上。狼王身姿肆意,四蹄溅雪生风,有日行千里的神速。  狼王的子孙千千万万,分布在原始森林各个角落,原本是为白彦休办事,此刻既然倒戈相向,自然把所有消息告知陈辰。花亦辰等被捉,白夕浮等三个依旧在瞎转悠,最关键的消息是,绍局也到了。  “他来了!”陈辰惊讶不已,“他有说什么吗?”  狼王回道:“不知道,我的子孙只是看见他来了,不敢靠近。”  这语气听起来有几分不屑,如果不了解绍局此人,确实没谁会尊敬他。不过绍局自己也不会在意这些不尊重。  陈辰自言自语:“他也能扭转乾坤。”  “他也?”狼王嘲讽地笑起来,“他和谁?”  陈辰不介意狼王的态度,倏地恣意笑道:“绍局和尤念。绍局一个人就是一整只军队,他相信我们,所以才不遗余力地救我们,现在我们能把后背交给他。尤念这一场发挥失常,就别管他了。”  尤念是被一阵一阵不规律震动声吵醒的,眯着眼睛瞅,四下黑暗有火光照明,总不会是从昨晚睡到今晚。登时婴宁一声醒了,发现睡在齐麟怀里,而自己不知何时被转移到了洞里。两边挂着火把,只有火没有烟,应该是特殊木头。  地下还在震,隔了层齐麟,震感并不强烈。  “我们怎么在这?”尤念问道。  齐麟指着窝旁的三只大陶碗,一碗里有奇形怪状的水果,一碗里盛汤,一碗盛肉:“外面下雨了。饿不饿?吃点东西。”  尤念不饿,昨晚吃的肉多,但他看那水果鲜艳水润倒是想好好宠幸一番,又懒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齐麟会意,端来水果伺候。  尤念打量像巨型车厘子的水果,嗷呜咬了一大口,含含糊糊地问:“地震吗?怎么在抖?经常这样?”  齐麟端来肉吃:“不是经常,就是这几天。”又傲娇着,满脸写着“求夸赞”,“本来也是用不了几天,我就能出去了,没想到你先进来,不过都没关系,可以一起出去。”  这巨型车厘子并非车厘子,内里香脆,还有点涩,推开齐麟几乎贴上来的脸,尤念忙问:“你能出去!找到出路了?”  齐麟不过是那个四肢发达的齐麟而已,这地方存在万年,只进不出,他才进来一年,就能找到出口?神兽不愧是神兽,尤念觉得士别三日,他要对齐麟刮目相看了。  齐麟兴致盎然,在尤念脸蛋上吧唧一口,印了个油乎乎的唇印:“不是掉下来的地方,天空那么大,根本找不到从哪里掉下来的。这里跟地球一样,越往上越没氧气,根本飞不了那么高。”  尤念没在意脸上的唇印,倒是在意浑身上下的暧昧吻痕,看见草窝边叠着整齐衣服,把水果叼在嘴里,就去翻衣服。  一堆是尤念自己的,一堆是齐麟的,上面还放着运动鞋,正是他们分离之日齐麟身上穿的。衣服不仅叠的整齐,还完好无损,看来齐麟一来就做好有朝一日出去的准备,不敢穿自己的衣服。  尤念穿衣服,齐麟则盯着他没来得及套衣服的地方看,尤念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斥道:“快说。”  齐麟的表达能力本就成问题,简单问题尤念可以凭默契理解,这种大事大问题,尤念不指望他能理解,何况问不明白,尤念自己先急了,便拿出从龙嘴里套话那法子原模原样从齐麟嘴里套话。  齐麟确实是发现了出口,凭着他在巢里嗅出的属于他父母的气味,他追到一处气息断点。那处只是个普通地方而已,他当时也并没看出端倪。后来某晚,夜空星罗棋布,他在继续想可能的出口时,忆起帝都紫禁城那夜,想起九五公式。  说到骄傲处,齐麟更是兴奋得不能自已,在尤念另一边脸蛋上印了个油乎乎的香艳唇印。因为当时印象深刻,加之后来尤念还有意显摆,齐麟多看了几眼,记下公式,找了个晚上默默算计。  计算是个头疼问题,齐麟没有龙那种计算机的头脑,但还是用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的方式给算了出来。九五公式计算得来的地方便是齐麟父母气息消失的地方。齐麟便更认定这里就是出口。  这个认定还是没凭没据的,这两点可以说是巧合,毕竟哪一点都跟出口不沾边。尤念默默摸了摸齐麟的脑袋,不想打压他的积极性,也不晓得误打误撞找到出口,还是其实就是错了。  既然发现出口,齐麟便着急众妖想办法打开。没有“钥匙”,齐麟便选取了最直接的法子——暴力破解,破解的同时也造成了地震。  “等等。”尤念灵光一现,“大概什么时候开始地震的?”  齐麟没留意过,想了想:“七八天吧。”  差不多就是大兴安岭连续小地震开始的日子,如此一来,便联系上了。  趁这功夫,尤念让齐麟穿好衣服,裸着上半身是不成的。那群猫妖的眼神尤念还记忆犹新,帐已经记下了,只等秋高气爽算总账之时。  吃饱喝足,尤念招呼齐麟带他去看看。齐麟认定尤念天下第一聪明,没他想不出来的答案,说不定尤念一去,便迎刃而解,他们马上就能出去。  针对齐麟的这一想法,尤念脑袋应对之策是顺便带上了羽绒服——说不定还真让自己给想出来了。  室外淫雨霏霏,温度骤降,十来度上下。齐麟施法护住尤念,风雨不侵。那地方挺远,齐麟足足飞了半个小时。  那是一处高有百尺的地质断崖,大地被一分为二,崖上是森林,崖下是平原。唯有此处,与大兴安岭的地形不同,其余地形都是照现实刻画。  有一条弯弯曲曲的黑线突兀地飘浮在空中,纹丝不动,不受风侵雨蚀。这确实是个门,只是门缝开得太小。尤念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下意识摸口袋,想掏手机拍照留念。  看在这里的是几只顶着兽头的妖怪,尤念见的妖怪一个赛一个的帅,现在自认是大王原配的正宫皇后,大王的都是他的,顿时觉得自家手下的妖怪真奇怪,还一个赛一个的丑,丢脸都丢到三界之外了。  齐麟看着尤念扯嘴角,便冲这群妖怪咳嗽了一声,尤念想齐麟可能是曾经做过很恐怖的事,如化身□□空投。妖怪们吓得脸色苍白,黄色的狮头都被吓成白狮,青蛇成白蛇,纷纷化为人型。  尤念哭笑不得:“说正事吧。”  齐麟带尤念走到黑色长线边,压住尤念下意识就想伸出来的手,“别摸,这是空间,当心割手。”  尤念赶紧收手,明白这玩意锋利无比,空间的裂缝切割效果堪比神器,虽然没试过,但按理来说连齐麟都能切成两半。局里的研究院甚至有一个以此为主题的研究小组,主要方向是利用这个原理制作新型武器。  齐麟双手划太极似的比划着:“用两种能对抗的力量在这里碰撞,蚂蚁啃大象。”  这是个暴力的手法,相当符合齐麟的性格,尤念先是惊于齐麟瞎猫碰上死耗子,后是惊于他还真敢为常人不敢为,瞠目结舌:“啃了七八天?”  七八天啃出个黑色线条,也不知道等能通过时还要多少个七八天,尤念觉得他还不如不出去,直接在这里养老算了。  看出王后面色不善,一只妖怪讪讪地搓着手:“兄弟们都不擅长法术,还是大王亲自教导的。”  齐麟敲尤念脸色不好,便把怨气撒到属下身上,没好气道:“是这样子,他们都不会用法术,都是我一点一点教的。”  一句不善,把妖怪们吓得倒退三米,齐麟天生会法术,这玩意就跟他学会四蹄直立一般。齐麟曾经挺自豪这点,但尤念怀疑他不过是照葫芦画瓢,看到别的妖怪施法,自己模仿着学来的。  尤念抓狂:“我不要在这里困到老死啊!” 第175章 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面前,模模糊糊,陈辰的眼镜不知掉到哪里去了,看什么都是一片茫然。没待绍局问话,陈辰被雪地冻结的心澎湃起来,问着:“他们怎么样?有他们的消息吗?”  绍局伸出两指按在陈辰额头上,一股柔和惬意的力量迅速在他四肢里散开,疼到麻木伤口顿时有所缓和。绍局看着重伤却生龙活虎的陈辰,微微笑道:“花亦辰居然还活着,这下,你要赢了。”  花亦辰的死而复生,就是他们扳赢这局的最好把柄。  陈辰不敢邀功:“您该亲自问问他,我也没想到他居然能活着,有本事。”  “你们都是有本事的。”绍局微笑道,适可而止地收回手指,这种“治疗”点到即可,过多伤身。  门口有人掀帘,杨晓侠打头欢天喜地地冲进来:“他们说你回来了!”  花亦辰、钟九诗和王哥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叫了声:“绍局。”方才走到陈辰身前。  杨晓侠趴在陈辰身上嗷嗷大哭。  陈辰嫌烦,这是哭的时候吗,拧着眉:“方便说话吗?”  “方便。绍局把军队给收了,现在这里都是我们的底盘。不过主力只有我们几个,执行部还调不动。”钟九诗擦干净眼泪。  陈辰道:“那就好,先听我说。尤念失踪了,龙被白彦休带走了,我估摸着他是被带给龙家主。他们都来了,最好去龙家和妖联过问他们的行踪,两个都是公众人物。”  钟九诗看了绍局一眼,眼见绍局颔首,她立即道:“我这就去。”  花亦辰最关心的两人都出事了,脸色不好:“尤念怎么失踪的?”  “我也不知道,刚一失踪,白彦休就出现了,他地上地下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所以我想,是不是当时触发了什么陷阱法阵,把他送走了。不是我们做的,不是白彦休他们做的,极有可能尤念已经到了那地方。”陈辰道。  绍局听着:“三界之外有了动静,此番连续的小型地震是因为两个地方发生紊乱,你的猜测不无道理。”  陈辰继续道:“所以我让狼群去找白夕浮他们去现场,看看是否有线索。”  杨晓侠趴在床边,拿纱布沾水给陈辰伤口上的污渍。伤口因为绍局的法力作用,已经愈合,长出新肉。“狼群?”  陈辰道:“对,送我来的就是只狼王,原本是跟白彦休干的。”  花亦辰咬牙琢磨:“那我也去那里找找线索,这边的屏蔽还差一点就能断开,妹妹能找到那地方,小侠可以带我飞过去。”  白彦休把龙送进来,一句话没说,转身便走。他和龙家主虽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惜话不投机,平日里他们能不合作便不合作。这是原则性的问题,龙家主一心一意想重现龙家当年风采,让龙神圣的形象降临人间,白彦休则致力于毁灭神兽以及四灵兽。新世纪的妖怪,不需要膜拜神,哪怕是只幼年的也不可以。  蒙古包里,炉子燃着,烟囱里有烟火。  龙家主打量他那孙子,天下没有谁的继承人比他的继承人更成器的了,可此番再一看,又有些不成样。那人有什么好,怎么一勾就把他儿子勾跑了?  这一年来,龙家主形销骨立,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和一层皮。如果尤念在,定然大吃一惊,简直像是得厌食症而病死的人,在海岛上还是个矍铄的老人家,而今却是这副模样?  龙家主一直想胜天,后来发现胜不了,便妥协了,或者说他以为他妥协了。他甚至为自己选定了继承人,自然不能是那个杂种,被弃的垃圾已经低贱到尘埃里。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本该只听他的话的继承人,如果又有了一个服从者,他必须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帐篷外,白彦休送完人,又准备赶回原地,还有个嘴硬的活口,得费些周折。他吹了声口哨,久久不见回应,便知不好。先前一个花亦辰还活着被就走已经出乎意料,一旦这件事被公之于众,后果不堪设想,可不能再出一次意外,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白夕浮操纵骨剑,对付冻土层比切豆腐还容易,现场挖出个深大七八米的巨坑,此刻两人一妖同双头巨蟒蹲在坑底,盯着那黑色的缝隙看。  目前已知的是巨蟒可以穿过去,白夕浮敲着它的甲片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用处,这次来的值了。”  他们对空间类的法术都只知皮毛。当陈辰发现白彦休找不到尤念,便揣测尤念可能是真的踏入了三界之外,因而特意吩咐狼王要把白夕浮等找来。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说不得误打误撞找出门道,总比换别人来的强。  双头巨蟒虽然名为蟒,却并非一种蟒蛇,事实上它有上古之兽英招的血统。当然因为这玩意跟描述中的英招长得一点都不像,白夕浮和熊堪琦一直都以为是祖家给自家脸上贴金。白夕浮一直坚称,孙悟空三打的那只白骨精跟他爹没关系,但还是被硬贴上标签,哪怕后来人家巩俐演了次白骨精,白夕浮都不承认。  但有一个事实能证明巨蟒身上的英招血统,英招能巡游四海,无所不能去,而巨蟒被封印时究竟在哪里,连祖家人自己都不知道,当然不可能是祖章的小腿肚里。唯一能肯定的是,那肯定是个地方,且至今没被人类发现,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祖章自己也不知道巨蟒怎么来怎么走的,只知道目前可以通过这条黑色缝隙横穿两个地方就是了。  巨蟒一身鳞甲虽然坚硬,但也不是最坚硬的,白夕浮手里的骨剑就能随意削出个血口来。不过穿空间裂缝倒是好手,它已经撕开一个足球大的缝隙了。  祖章给巨蟒加油打气:“加油哦,弟弟就在里面,你要把他带出来,否则就没人陪我玩了。”  白夕浮嘴贱地想说,等齐大神出来,尤念才不会带你玩,你敢缠,齐大神第一个揍你。不过现在祖章是头号苦力,这种打击的话还是忍上一忍。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写完了——我写得都要哭了——第203章 绍局(2)  还未成功,白夕浮等却感觉到巨大的压力,坑外的冰土如同被巨人的手捧着朝他们撒过来,就要将他们掩埋。与此同时,祖章整个人都警觉起来,身上所有的蛇都感到大祸临头,发出嘶嘶的悲鸣,这不是白彦休的猴味吗!  白夕浮等躲闪不及,紧紧抱作一团,双头巨蟒压在上方,承担起全部泥土的重量。那土单是单单是盖了还不够,一遍遍向下压实了,越来越重,看来那巨人一时兴起,还踏上来结结实实地踩了几脚。  熊堪琦化为原型,把白夕浮和祖章护在身下。贴着熊猫柔软舒适的皮毛,还带着肉体滚烫的温度,白夕浮和祖章都回过神来。  祖章叫道:“马上要撑不住了,太重了。”  熊堪琦护得更紧了:“撑不住还有我顶着。”  “要没空气了。”白夕浮手里握着骨剑,不过短短的几个呼吸的功夫,手心竟渗出汗来,“待会只要撑不住,祖祖一收蛇,其它就交给我来,争取一击突破。”  熊堪琦明白对手是白彦休,手握骨剑的白叔还行,但白夕浮相差太多,这已经不是拼一拼搏一搏的时候,白夕浮这是送死。  黑暗中,白夕浮趁人不备,推了一把熊堪琦,“待会儿我全力突破,你找个松点的地,赶紧和祖祖爬出去。”  熊堪琦一听就明白白夕浮这是何意,然而他没说话,白夕浮便先吼出来:“我早就做好准备,别告诉我你没有做过!”  来之前,他们就明白这次的对手是谁,幸运女神不会眷顾他们,白夕浮和熊堪琦都已经做好了心里建树。白夕浮缓了口气,才带着无可奈可的口吻道:“我护不了他,我太小了。”  白夕浮原型太小,人型又不够健硕,唯有熊堪琦最合适。  不过瞬息间,巨蟒支撑不住,无数重力压制的泥土倾倒下来。熊堪琦牢牢抱紧祖章,看准时机,半秒都没有差,用背脊拱着泥土,艰难地朝上冲。  祖章还蒙在鼓里,不知道白夕浮没有跟过来。  然而熊堪琦没能爬出去多远,那冰渣泥土带着重压再度压下来,如铁砂掌拍在他的背上。祖章感觉到某一刻,熊堪琦闷哼一声,终于撑不住压下来。他倒下来的时候依旧蜷曲着手肘,身下并不拥挤,还有空隙。  地面上,动手的不是白彦休,他站在一旁,看着龙动手。这人确实生的奇妙,如果不是龙家主的人,他定然会要收为麾下。如果不是因为龙的出现这只是偶然,这技术无论花多少代价他都要弄到手。  龙家主站得更远,冷眼旁观着。地面抚平之后逐渐深陷,陷了一米之深,似已被压实,没有住手的命令,龙还在继续施法。  龙面无表情,好像不知下面压着谁。  天空之中,隐约有鸟鸣,那动静如万鸟归巢。杨晓侠化作小鲲,振翅高飞,绍局站在他的头顶,挡住飒飒寒风,让他飞得毫无阻力。  背上,钟九诗不断催着,她的罗盘显示,除了白夕浮他们,连白彦休也在。  地面上,龙家主和白彦休抬头,看见当空伫立的那人,龙家主笑道:“看来要多杀一人。”  白彦休自认既不如绍局,又不如龙家主,却不示弱:“你杀得了再说。”  钟九诗惊慌失措:“他们在做什么?龙在做什么?”距离越近,她的八卦罗盘便可以毫厘不差的定位出来,而此刻,定位分明告诉她要找的人在地底,“祖祖老白他们在土里!”  按理说,高手见面,互相要说几句客道话,但现下已经没有时间了。绍局长风而立,盯着下方的龙家主,嘱咐身后诸人,“你们去吧。”  花亦辰在他话音未落时已一跃而下,人还未落地,拳头先准备好,龙没有接受到额外指令,便一动不动继续施法压榨。花亦辰挥起拳头,直将龙击飞出去!  钟九诗紧跟他跳下来,跳在了八卦罗盘所指示的方位上。  “这就动手了。”龙家主喃喃道,眼前这些后生小子,没一个能让他放在眼里。  绍局忌惮万法归寂的力量,抢先出手,一时间天地金光耀眼,金光在绍局背上逐渐熄灭,他上衣已然不见,露出白皙胸膛,后背有只展翅欲飞的金色鸟图腾。那金光正是来源于此。  不是万鸟朝凤的凤凰,杨晓侠也感觉到一股无名的压力,他化而为鸟,就会与鸟产生共鸣。但是他知道绍局也不会飞,想留下来给当坐骑。  绍局察觉到他小心思,便轻声对他道:“你也去吧。”  杨晓侠嗯了一声,继而化为原型落地。  绍局背后,金光化为鸟形,在万法归寂的力量到来之前迎向龙家主。万法归寂虽然奇妙,但毕竟是龙的力量,他背后这只可是金翅大鹏鸟!神龙又如何,金翅大鹏鸟或许在品阶上差一级,但也有逆天的本命天份——食龙。  钟九诗急忙喊道:“祖祖他们就在地下!快挖!”  花亦辰打了一拳不解气,几步冲上前,对着刚爬起来的龙又是一拳将他打到在地,嘶哑的声音苍白无力:“你在做什么!你倒地能不能明白你在做什么!”  这就是他求而不得的原因,龙没有自我意识,他或许能明白什么是情,但分辨不出来善恶好坏,以及情与情之间的不同。龙对自己,就如对他的管家,相处时间长了,便自然而生的一种情。花亦辰明白那不是爱情。  花亦辰抛下龙,转而看向那一块被埋着他朋友的场地,陡然拔出背后长棍合二为一,长棍再度分离时祖母绿宝石现身。  统御植物的力量将整个森林里的根系带动,脚下地面在摇晃,树根迅速移动,抓住几乎窒息的白夕浮等三个,将他们捞出来。  眼见白夕浮等有进气无出气,花亦辰等更是急不可耐,只怕他们咽气。花亦辰把白夕浮放平,用发抖的双手解开他胸前的拉锁,才发现自己手心手背都是汗,急得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快做心肺复苏。”  白夕浮情急之下挥出的那一剑虽然没有起多大作用,也耗尽他心力,伤的最重,已经昏迷不醒。熊堪琦也是昏迷状态,他们三个唯有祖章水性奇佳,肺活量也最大,尚有一丝意识。  然而熊堪琦皮糙肉厚,杨晓侠和钟九诗都按不动,钟九诗急得想喊花亦辰来换,又怕这一换耽误了急救时间。生死就是这一口气了,不是谁救谁的时候。  蓦地,龙拉开钟九诗,一手捏开熊堪琦的下巴检查无异物,一手在胸膛上比划找准方位,以更标准的手法按压。  祖章发现他躺在杨晓侠怀里,牢记昏迷前的使命,抓着他的袖子道:“快……入口就在地下,刚才我们已经和他们联系上了,就是打不开。”  花亦辰和龙都全心全力救着妖怪,钟九诗瘫坐一旁,听了这话忙手脚并用的爬过来,“在哪在哪?钥匙我们带来了。”  花亦辰见白夕浮已经能喘气,擦干额间的冷汗,提着棍子冲向战场,看都没看龙一眼:“你们去救尤念他们!我来帮绍局。”  绍局正以一敌二,虽然大家都相信他的实力,但这时候,先制服对手局面才会更有利。花亦辰有祖传的统领之石,更有环境的加成,而今你死我亡之际,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实力今非昔比。当初实践考试,他家里人将这玩意交给他,其实是拍龙家马屁,以防在考试中出什么差池,既不能把龙甩下去,又不能被他甩得太远。  白夕浮和熊堪琦毕竟都是身强体壮的妖怪,一口气喘上来都无大碍。熊堪琦的身子比白夕浮还好些,毕竟修炼年份长。  花亦辰一走,龙也迅速起身跟着走了。龙眼中只有他服从命令的几人,现如今是花亦辰。花亦辰听见他急促的脚步声,恍然回到年轻时,那同吃同住的一段岁月里。光阴不再,情且不存,但人在,便如同一切安好。  绍局能以一己之力压制龙家主,无法以一敌二。  龙家主有意与绍局玩玩,从一开始就未准备万法归寂。传闻绍局有食龙的本事,然而传闻终究是传闻,也没有真正的龙可以食,龙家主一直没见识过。如今得见,想来那本事是原自那只鸟儿,鸟又如何,天下生灵始祖当归神龙,他可是有神龙的传世之力。  白彦休瞄了一眼始终不出全力的龙家主,心有不快,按他的意思,抓紧时间杀了才是正经,哪里的那么多玩闹。  龙家主许是对自己的实力太放心,面对金翅大鹏鸟的挑衅只是连连后腿,他裹在厚实的毛皮大敞里,愈发显得是绍局欺负老人家。可那位老人家脸上擒着笑,如胜券在握:“大名鼎鼎的绍局就这点本事?”  绍局一步步逼近,脸上带着龙那般平静的表情,不起波澜:“我本事大不大,龙家主自有见识。”  这话带自谦的成分,绍局主动低人一等,毕竟他的下马和龙家的崛起有联系。若不是背后有龙家主作祟,他何必自揽罪名,引咎辞职。他说这话,始终忌惮万法归寂,万法归寂一出,他不知还剩下几成胜算。但是总不能叫他就这样得逞,绍局这才选择相信那群小孩,尤其是那猫眼少年。  龙家主忽的不退了,盛气凌人道:“毛头小子别欺人太甚。”  绍局很委屈,就像和碰瓷大爷没法说理,他可没看出他哪里欺人太甚了,分明是这人不出手而已。  果然龙家主始终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一条黑气缠绕五指和手腕,那黑气的形状竟如一条黑龙无二。那黑气之下,力量穿不去,竟如是有实体存在。龙家主伸手做出个上抛状,龙形黑气浮上天。  绍局眉头紧皱,咬着牙默不作声,任由金翅大鹏鸟追上去,盯着龙家主,一字一字咬牙道:“难怪要说前任会长灰飞烟灭,原来尸骨落你手里了!”  那黑气成型却并非真龙,而是蛟龙之形状,正是前任妖联会长的原型。只可惜全身上下如龙家主一般,只有骨架和表皮,内中脏器肌肉一概皆无。那外皮虽然干扁,绍局眼尖,隐约有化龙之势,真是天妒英才,只差最后一步!  天上,金翅大鹏鸟对上骨蛟龙,难分难舍。地上绍局和龙家主谁都没率先出手,然而绍局明白他已经把自己最重要的法宝用上了,而龙家主依旧保留全力。第204章 回归(1) 第177章 金翅大鹏鸟长尾巴卷上白彦休,金光滔天,那是火焰温度升高的征兆,犹如一轮鸟形太阳,要将白彦休炙烤到碳化。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尤念简直要怀疑是传说中的金乌鸟!  原本沉寂下来的乌龟陡然伸出脑袋,脑袋越伸越长,看脑袋与脖子比例,应该是条蛇才对。  保持着下坠时的姿势,绍局和尤念稳稳当当的落在乌龟背上。尤念没见过两种生物的混合体,好奇了:“这是什么妖怪!一会蛇一会乌龟,玄武吗!”  绍局一面定睛观察,一面分心烧着白彦休:“不是,我也没见过。”  他的金翅大鹏鸟和祖章的双头巨蟒不同,金翅大鹏鸟是他的法力凝结,双头巨蟒则是个独立动物,因而祖章只要把巨蟒唤出来就可以撒手不管,现在看似是金翅大鹏鸟在打,实则自始至终都是绍局一人。  根本烧不动白彦休,绍局挥手出现几只金碧辉煌的羽毛射向跟过来的魔蛟,又把尤念拉起来:“你不是说这里是幻境吗,幻境里什么都有可能。”  尤念一愣:“啊?什么幻境都是我猜的!我还以为你也认同。”  乌龟张嘴咬上金翅大鹏鸟,金翅大鹏鸟是虚幻的,它用结实的牙齿咬个虚幻的东西,自然咬不动。  金翅大鹏鸟的感觉传过来,不露点滴,绍局皱眉道:“娘的,真臭。”又对尤念解释道,“是只腐烂的玩意,嘴里都是腐肉味。”  尤念瞧着绍局一面打压白彦休一面对付魔蛟,一心二用,甚是厉害。但法力高强也经不起这种用法,花亦辰等立即跑过来,接手对付魔蛟。  白彦休很是狼狈,露出原型让他有一种脱光的错觉,像是把内心深处珍藏的罪恶尽皆暴露给世人看,因而修炼成精后他就几乎未曾现过原型。他凝结全部香灰,一并打入金翅大鹏鸟体内,两种力量抗衡,夺下这只大鸟的控制权。  变故突如其来,绍局立即与他争夺,尚未来得急夺回时,乌龟便张着大嘴咬过来了。  那嘴里果然都是腐肉味,离得尚远,尤念几乎要被恶心吐了,他憋了一口气睁大眼睛瞧,只见那张血盆大口里尽是被水泡的发白发黄的疮口,像全嘴都在口腔溃疡,连牙齿也是七零八落,尚存不多。尤念想它一定很难受,虽然它想咬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可怜它。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尤念学会了心狠手辣的同时,心肠也更软,常常为一点小痛苦或是别人的痛苦而忧伤。他用仁慈的双眼注视这只乌龟,仿佛再替它承受痛苦。  绍局正欲出手,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却阻止了他。手心里传来熟悉的感觉,好像是那位早已仙逝的老友。绍局看向尤念,恍然之中,两人的身影交合重叠,他已经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了。  乌龟在尤念脑袋上蹭了蹭,好像一个跟母亲撒娇的孩子。蹭了也就不疼了吧,尤念想着,伸手摸了摸乌龟的下巴,触手之处一片潮湿。  钟九诗和祖章抱着相互慰藉,见到这一幕,并不觉得欣慰,反倒觉得更恐惧了:“卧槽,你对它做了什么!”  “没事的,它不坏。”尤念怕钟九诗等突然出手伤害它,又看向绍局,见他惊骇不已,想起来他不知道,便解释道,“齐麟的本事,好多动物都怕神兽的威压听他的话,我跟他在一起久了,也一样了。”  绍局脸色相当古怪,尤念还以为自己触了他的逆鳞,就见绍局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个笨蛋,没见过比你还笨的!”  尤念还以为和绍局成为朋友了,结果现在挨了骂,果然领导就是领导,哪怕要死了都不忘教训属下。  绍局继续道:“他是他,你是你,没听过还带这样同化的!你精虫上脑了!”  尤念被厉声骂醒,可如果不是这样,该怎么解释:“那是为什么?”  绍局忽的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你告诉我为什么。”  白夕浮听见绍局骂人,忍不住问了一句:“绍局和尤念怎么了?磨牙拌嘴?”  熊堪琦只听了一半:“绍局说尤念精虫上脑了。”  白夕浮哐当一声下巴掉地,连忙拾起来安回去:“他俩有奸情!齐大神怎么办,难不成他们三个玩什么y?”  绍局耳清目明,听得最清楚,默不作声给白夕浮记下一笔。  尤念一个不甚,乌龟转过脑袋,化为流星巨锤,攻击白彦休去了。尤念看得出来,刚才它来攻击自己时不情不愿,而攻击白彦休时却如对杀父仇人。  白彦休被烧成黑炭,狂风一吹,黑灰飞尽,是一只白毛的猴子,尤念才想起来白彦休原型是只猴子,具体是什么品种记不得了,反正不是灭绝就是濒危物种。不过尤念瞧着怎么看怎么像六耳猕猴,真正的孙悟空永远都是花亦辰,特别想一巴掌把白彦休拍成渣渣。  乌龟还未咬上,白彦休手一挥,香灰凭空出现,凝成刀型,一刀斩断了乌龟脑袋。  既然听自己的话,就是自己的乌龟了,尤念心头在滴血,咬牙切齿地就要冲过去:“混蛋。”  绍局向前一步,一把把尤念拦在身后。尤念正纳闷绍局此举何意,就发现白彦休泠然的目光盯着自己,他自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他盯着自己干嘛?虽然自己是罪魁祸首,但他一指头就能捏死自己,这又是何必?明明之前对自己还不屑一顾。  “你被盯上了。”绍局淡然道,指挥金翅大鹏鸟飞出。  尤念茫然道:“可是为什么?”  “上面也看着你呢。”绍局又道。那种杀人目光太强烈,不必看都知道是盯上了他眼前这人。  上面便是龙家主了,尤念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霎时,脚下的乌龟如进了汗蒸房的冰块四分五裂,再仔细一看,四分五裂的不止乌龟壳,还有整片茫茫无际的湖泊。水面裂开来,一块一块的分明,这场面太震撼,众人一阵惊呼。  绍局召唤金翅大鹏鸟飞来,拉着尤念跃上去。  处处逃不过龙家主的双眼,那招大家忌惮已久的万法归寂终于毫不吝啬的用出来。连幻境也受到影响,水下是白茫茫的雪地,险些就要回到现实。  脚下金翅大鹏鸟骤然消失,正是法力失灵。  除了龙家主和白彦休。  齐麟一发现端倪变冲着尤念飞过来,他飞时没有法力相助,总归比寻常要慢了一截,何况之前对付龙家主就已经消耗不少体力。  来不及了!  没有法力,没有一线希望。  白彦休冲上天空的同时,顺带把齐麟撞飞了出去,他不轻不痒的撞,齐麟却是头晕目眩。  齐麟精神一阵恍惚——尤念!他强打着梳理思绪,大脑登时痛不可言,仿佛有谁要将他的大脑硬生生挖出来一般。  尤念忽的有种不好的感觉,感觉刚来,他便如被五指山压倒。众人只看见尤念下坠,他看起来毫无知觉仿佛死去多时。  “死了?”白彦休飞到龙家主身边,依旧心有余悸。早就该杀人灭口,没想到一只蝼蚁能让他们忌惮到如此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完,泪流满面第206章 绝处逢生(完)  龙家主没回答白彦休的话,他没想到短短瞬息间,他不仅没能杀得了人,还叫人离开了他所能控制的范围。在万法归寂的封锁下,那人体内似乎有某种力量能与之抗衡,现在人已经不在幻境里了。  他要杀一个人只需一个念头,然而就是这一个念头的短暂功夫里,人不见了。  这不可能。只不过是个半点法力都没有的普通人类,这一点他不是不曾怀疑过,怕阵法出岔子,趁人被羁押,暗中调查过几次,直到毋庸置疑方才罢手。  白彦休是个识事的,这种时候自然不会有所怀疑,那是找不痛快。何况也怨不得谁,之前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一个普通的人类他们也不敢动。现在还有机会。只要在场全死光,死无对证,出去了还不是任他形容。他一个要杀的就是齐麟!  香灰已经暗中潜入齐麟的大脑,白彦休一个念头,就能将一颗大脑从颅骨中剥离。  龙家是如何唤龙的,连龙家人都不知道。祖祖唤双头巨蟒,绍局唤金翅大鹏鸟,都有明文记载,法子若是叫旁人得了,想唤出巨蟒和金翅大鹏鸟也并非没有可能。因而并非是龙家主不愿唤龙,实则是没办法,像是不曾有龙眷顾龙家,那些传说当真只是传说而已。  尤念清醒之时,身下是白色海洋,凌冽的风裹着他。他抬头看时,天空是一片灰蒙之色,像是灰烬落下——他曾经到过这么一处地方。但这里是实打实的现实,是他待了几天几夜的冰天雪地的世界。  应该是没有受到虚迷幻境影响的现实,他还记得幻境四分五裂时坠下来。可是,为什么?怎么他掉出来了,大家都被接住了?所以只有他一人侥幸逃离?还是说他貌似逃离,实则要困死在这里?  这都什么跟什么。  尤念心急如焚,担心着齐麟和大家的安慰,眼前的雪地看得他眼盲,只几秒钟便看不清了。担心雪盲症,尤念赶紧闭眼睛,同时用耳朵仔细聆听。眼睛不能用,耳朵和五感还在,就算是爬他也要爬到齐麟身边。  分离的感觉再度将他笼罩,他像是即将被刽子手斩首的犯人,那种恐惧如果承受第二次,他确实会疯。雪因为手心的温度融化,他急出了一身汗,旋即意识到雪地不该那么浅,他睁开眼睛,身下的雪被他拨开,露出一块金色。  比纯金的颜色更绚烂典雅,覆盖龙鳞。比齐麟的身上的龙鳞大多了,显然是个巨型生物。  尤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他身下的似乎是一只黄金色的龙。但是除了身下这一块,其余身体都隐藏在雪地里。也许是眼花缭乱了,但却是他唯一的希望。  “你是真的龙吗?”尤念慌里慌张地拨开雪,“救命……救救他们…….”  这玩意终于晃了晃,积雪落下,入眼是一条无限长的黄金色长蛇模样的生物。尤念转头,看见一颗龙头——是活生生的龙,那么长的角,还有飘飘荡荡的龙须。他正昂着头,看着前方。  尤念想不通,为何会在雪地里看见一条龙。活生生的真龙,怎么可能!  “为何不能。”像是能读尤念的心,龙神反问道,那声音听起来仿佛被音响放大的青年男声,音质被高科技音响设备推至完美,  尤念心中七上八下,一颗心时而天堂时而地狱:“你能帮……”  话未说完,龙神腾空而起,尤念一时不稳,手脚并用想找个能抓的,也只有龙角了。  “您是来救我们的?”似乎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心思,尤念试探性地问。  龙神看向天空,镇静得如在此静置了千年万年:“不是。”  尤念下意识随他一并望向天空:“那您?”  不再有雪花,天色看起来仿佛时间静止。  龙神道:“来这世上走一遭,到处看一看。”  那话中有话,尤念想,他是来做什么的,至少是相助他的。那一瞬,他明白龙神是从哪里来的了,以及他亲近动物的缘由。哪里是他亲近动物,只是神志未开的动物更加敏感,亲近他体内的龙神而已。绍局点破这点,所以当龙家主和白彦休发现后,才不由分说的下杀手。  尤念亲近动物,虽然只是偶然的发现,但实则应该是万法归寂被从体内剥夺之后开始,没有了万法归寂的力量,龙神开始作用。  绍局最先感觉到法力回归,法力充实筋脉,旋即召唤金翅大鹏鸟。  寒冬取代酷夏,灰天代替蓝天,汪洋之水尽皆退尽,雪地再现。  虚迷幻境被破!  一抹金黄的身影闪过,尤念没想到龙神的速度如此快,他还不知道龙神在做什么,就看见齐麟就在他头顶。龙神飞天的时候,没忘记顺道接齐麟。这只龙就像是他的私人火箭,想去哪儿,一个念头,便嗖嗖嗖的去了。  所有靠近龙神的法力如遭遇万法归寂,荡然无存。齐麟的痛苦陡然纾解,意识回来时只想着去找尤念,正挣扎着手却被人抓住了,手感告诉他,正是他思念那人。  齐麟见尤念完好无损,疑惑道:“这是哪儿?”  可惜这是个连尤念自己都无法回答的问题,他自己也纳闷呢,虽然小心翼翼的,但好像跟他确实很熟,难不成是他的外挂?尤念没工夫纳闷龙神,探头张望绍局等,见大家似乎都没事也放下心,  齐麟心里只挂念尤念一个,见人是完好的,虽然刚才被打得很丢脸,但也不会放在心上,更何况一干人等了。他瞧着龙头上两根硕大的鹿角,心里登时不是滋味——所有角长得比他大的生物都该挨揍。  龙家主和白彦休几乎傻眼,法宝和本命天份全部消失,面前这个生物除了真正的龙神,不容其他。龙神的存在便有这种能力,虽然没有谁亲眼见过活生生的真龙,书上记载的都是经过人脑加工想象的,真正的龙,与最权威的描述中有所出入,但所有眼睛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不会有怀疑。  花亦辰等人惊呆了,骑着麒麟降世已经惊为天人,感情还嫌弃麒麟掉价改换神龙了?法力恢复,没有谁能从猝不及防的变故里反应过来,眼见就要自由落体,再厚实的积雪也经不起这番重量。  龙确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或者说龙什么的,与他毫不相干。他记得杨晓侠会变鸟飞翔,便指挥飞剑轻碰杨晓侠。  杨晓侠被冰凉的剑打得一个激灵,立即化形接人。在下降过程化鸟接人已经成为一种无需大脑指挥的条件反射。  唯有绍局觉得眼熟,他曾经见过,在动荡萧条的无尽岁月里,日子都是灰色的,有幸见到龙神的那些人们,如今也只剩下他了。  龙神停在龙家主面前时,龙家主双膝一软,当真如他个耄耋老人。  白彦休还算镇静,他努力削减神兽在众妖心中的分量,将神的影响消散,然而事与愿违,从神兽幼崽再现,到如今龙神降临。他依旧觉得神不该存在,不该有那么样的玩意挂在天下妖怪头顶。  尤念扶着龙角站起来,看着龙家主,眼里流露出一丝悲哀与凉薄。  “孽障——”  在尤念期待发生什么的时候,随着龙神怒气涛涛的这两个字,龙家主消失,他们上升。龙神似乎要带他们去哪里。尤念和齐麟并排坐着,一同望向远处无尽天地。  魔蛟没有自主意识,被龙神的威严压得战战兢兢,此刻龙神一走,便冲着雪地里的绍局龇牙咧嘴。  绍局几乎是飘在雪上,脚不沾地,嗯了一声,金翅大鹏鸟一飞冲天,又化的小,宛如只金雕的贡品摆设,盯着魔蛟两只眼睛啄。龙神一来一走,魔蛟的力量似乎也被削弱了一截,金翅大鹏鸟法力全开,忽的变得硕大无比,一口叼住魔蛟,如叼虫吃的鸟儿,当真把魔蛟当虫子给吞入腹中。  龙家主不见了,龙神不见了,神兽和尤念也不见了。白彦休不明情况,但是他的香灰已经没了,随着龙神破齐麟大脑内的香灰起,所有香灰都消失殆尽。此时,只能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