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但是被撤回》 第1章 重生,但是被撤回作者:冬啼鸟文案二十六岁的蒲千阳,送人进急诊室的同时把自己也送了进去。他临死之前最后听到的话是:“要是祝云宵博士在就好了,患者一定能活下去。”祝云宵?好像有点熟悉,谁啊?七分钟后,抢救失败,患者宣告死亡。下一秒,从十六岁课桌上醒来的蒲千阳发现当年他身后这个长刘海的阴郁仔就叫祝云宵。再加上他放在桌子上的医学院校报考指南。嗯,就是你小子十年之后没救我?!本以为自己是穿越回去可以像许多小说里一样借助信息差过活新的人生,可七分钟后,他又被拉回了二十六岁的手术台上。合着您这重生还能玩撤回的是吧?!不过,这次好像有些地方不一样。比如,他临死之前最后听到的话是:“祝云宵师兄马上回来了,患者你撑住!”嗯?八分钟后,抢救失败,患者宣告死亡。又一次从课桌上醒来,蒲千阳当场就抓着祝云宵讲起当医生的种种好处和本市二院的无量前途。还有要多锻炼身体,争取十年后早点来。刚转学来的祝云宵从来没想过自己转学后跟前桌说的第一句话居然会是这样的走向,但他下意识地点点头。蒲千阳很满意,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然而……“为什么调不到血!”“需要患者家属签字!”“谁偷偷把呼吸机拔了?”想活下来就这么难吗!难归难,可你要我死,我偏不。少年固执小可怜成年外冷内热独宠一人白切黑美强惨攻x人间清醒恩怨分明事业批受内容标签: 强强 都市 情有独钟 美强惨 救赎 读档流主角:蒲千阳,祝云宵 ┃ 配角:祝潇,季岚,叶君生,汤彦,吴芸 ┃ 其它:一句话简介:十六的我救二十六的我立意:于泥沼中奋力自救者终能脱困得到新生第1章 重生,然后被撤回【新】港城一中一班靠窗倒数第二排,一个趴在桌面上补觉的少年缓缓睁开眼。左手边是被自己薅秃了的伸到窗户里的树枝,右手边的笔盒里是自己那只经常断墨的凌美钢笔,前方的讲台缺了个角,讲台的后方是那个永远留一个缝擦不干净的黑板。这里是?自己的高中?一个蹲在他座位旁的自来卷男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我就来拿个答题卡,大佬您接着睡。”“什么?答题卡?”蒲千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手上有什么“答题卡”可以被拿走,毕竟距离这个词上一次出现在他的人生里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就今早儿发下来,前天考的那个语文,2013年暑假学习成果检测的答题卡,哇,变态难。”见自己小偷小摸的动作已经把正主吵醒了,自来卷干脆大喇喇地开始翻找起自己的目标,“我在班主任那边偷看了年级成绩单,这卷子你都能拿一百三十五,太离谱了。”2013?暑假?学习成果检测?这三个词好像哪个都跟身为边城集团高级项目经理的自己没关系。下意识坐起身让自来卷方便动作,蒲千阳陷入了沉思。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刚刚明明是被医生和仪器同时宣布抢救无效了来着。难不成现在这是临死之前的跑马灯?毕竟自己人生中第一个高光就是在高三开学不久就通过竞赛拿到了港城大学的保送名额,从这里开始跑也算合理。只是没想到这跑马灯居然体验起来这么真实,连各种环境和人物细节都能模拟地这么到位,仿佛又活了一次一样。完全没有注意到蒲千阳那奇妙的安详神情,自然卷专注于自己的偷答题卡伟业。“物理,化学,英语,啊,找到了!”自来卷用食指和拇指捏住那张答题卡往外抽。滋啦——一张卷面干净整洁的答题卡从正中间裂成了两半,一半在自来卷手里,另一半在蒲千阳手底下。原本有些喧闹的教室在这一声异响中安静了下来。同学们看了看后排靠窗的两个人,又看了看还没走的语文老师。“我说蒲千阳,就算你语文拿了最高分,也不至于跟别人把你答题卡撕了庆祝吧。”语文老师面带微笑,但头顶青筋暴起,“还是说,你其实是对我有意见?”蒲千阳的表情不再安详。这种中国传统儒家思想带来的职业压制关系居然在临死前的跑马灯里也要生效吗!不是?谁家跑马灯不跑光辉事迹跑自己挨罚啊。阎王导演,该下一幕了吧!阎王不在岗,或许是在记恨自己把一个小女孩及时送到了医院抢了人家的业绩。看来这过于真实的跑马灯看起来还要在这个场景里再跑一会儿。出于礼貌和补救的心理,蒲千阳试图获得老师的原谅,“不,老师,我没有。”可是赶着去开会的语文老师不想听他的解释:“拿好纸笔,上走廊,大课间也别走了,把被你撕开的作文誊抄一遍,下节课还是语文,我亲自检查。”“是。”蒲千阳生无可恋地拿起笔盒中的水性笔,又从课桌里拿出一张a3的空白答题卡,把已经被一分为二的原版答题卡拢在一起拿到了走廊的阳台上。“蒲哥对不起,我帮你抄吧。”自来卷一脸哭相地跟了出来,“班主任叫你去她办公室,说有东西给你。”东西?啊,想必是自己那寄到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了。“东西什么时候都能取,”蒲千阳在走廊阳台上找了个舒服的高度弯下腰,“但语文老师说下节课要亲自检查就一定是下节课检查。况且,就算是抄写,咱俩字的共同点只有写的都是中文。”此时蒲千阳终于想起来自己高中唯一一次挨罚就是被罚抄,其始作俑者正是面前的自来卷,祁一山,而当时自己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间也确实是在自己挨罚之后。这跑马灯属于是一比一精准还原了。就是不知道要还要跑多久,该不会从这个时间点重新跑到死吧?等等等等。跑到死?那,我这是算重生了吧?是重生吧!既然是重生,还是在2013年……比特币,德国巴西7:1,投资米哈游,楼市杠杆,互联网融资,直播带货……就这么一瞬间,蒲千阳就想出了一万种走上人生巅峰的致富手段。当他还在沉浸在自己脑海里演绎的暴富神话中,突然间一声桌椅碰撞的巨响从两人身后的教室里传了出来。蒲千阳回头一看,自己的后座和另一个在校服上用水性笔画了一条过肩龙的同学居然扭打在了一起。班长估计是被两人吓到了,居然没第一时间出声阻止他们。后座的桌椅倒在一边先不说,居然连带着掀翻了自己的桌子。这怎么能忍?把笔拍在阳台上,蒲千阳径直返回了教室,横插在了两个人之间,并且出于最朴素的同学情把跟自己一个班的那个护在了身后。有人带头就好办事,其他在教室的男生见状也围了上来帮助蒲千阳把两个人拉了开。蒲千阳扫了一眼被拉开的两人,冷声道:“要打出去打。”过肩龙哂笑一声:“我没意见啊,这句话你应该跟他说。”说罢,他指了指教学楼楼体北侧的过道。这意思很明确,我在这里等你。随后过肩龙就在诸多同学的注视下离开了一班的教室。这一号人物一走,同学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就转移到了二号人物身上。而二号人物把自己的桌子扶起来后,也从教室离开了。围观了全程的祁一山啧啧道:“这祝云宵才转学来两周,就能接连惹到四班和七班两拨人,有点操作的。”蒲千阳脑内有一根弦好像突然被触动了一下,“你说他叫什么?”“不是吧,人家都坐你后边两周了你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祝英台的祝,天上的云,元宵的宵。”祝云宵,这个名字怎么感觉有点耳熟?对了,自己在死亡之前那段昏昏沉沉中的时间只听到了几个关键词,分别是抢救无效,10:53 和祝云宵。应该不会这么巧吧?“蒲千阳他这两周不是在打竞赛就是在准备竞赛,班里座位都没来几次,你还让他记人?”另一个同学非常不客气地吐槽。从地上扶起自己的桌子,顺便摆正自己被带歪的椅子,蒲千阳意外发现一本医学报考指南掉在了自己书包的夹层里,而一只钢笔恰好被夹在了港城大学医学部的那一页上。 第3章 这样一来,过肩龙的前进路线受阻,祝云宵也有了移动的空间。蒲千阳本以为看到已经打起来的祝云宵会顺势离开座位去安全的地方,可他扭头一看,这位大爷还端端地坐在椅子上。不是啊,大爷,我在保护你啊,给点反应!二击不中,过肩龙已经出离愤怒了,眼见着就要抬起脚把面前的课桌踹倒。情急之下,蒲千阳一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就把那位大爷薅了起来护到了自己身后。就在下一秒,过肩龙就把桌子踹了个底儿掉,蒲千阳课桌里的东西撒了一地。若不是蒲千阳拉得及时,这课桌就会直接砸到祝云宵身上。轻则皮下出血乌青一片,重则伤筋动骨。过分了啊。蒲千阳也有点生气了。就是不知道是气过肩龙,还是气祝云宵。可能是祁一山请的援兵到了,也可能是巨大的声音引来了巡逻的教导主任,一声清脆断喝从教室门口响起:“干什么呢?”教室里的众人齐刷刷地望向了门口,来人正是高三一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高小梅。她的身后还跟着探头探脑的祁一山。“你们几个给我过来!问题不解决下一节课别上了!”高小梅眉头一立,这表情使得仅毕业五年的她充满了属于老教师的威严。在这种气势和职业的双重压迫下,即使是过肩龙也会变成爬坡虫。在其他同学的帮助下,蒲千阳把座位扶了起来,又把散落的东西草草收到了课桌里。几人跟在高小梅身后老老实实地往教室外走去。见蒲千阳也在队列里,祁一山连忙跟老师说明了情况,试图让班主任对自己见义勇为的蒲哥网开一面。听完祁一山的叙述,高小梅紧蹙的眉头终于是舒展了一点点。但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信,她还是坚持让几人都来她的办公室。于是高小梅走在最前面,中间跟着过肩龙,后边缀着一个转校生和级部第一的学霸,这一奇特的景观成了当天学生的重要谈资。蒲千阳歪过头,看最前方高小梅踩着细高跟气鼓鼓地走着,决定先跟祝云宵通个气,万一真的是什么坏事,自己也好帮他打掩护。我真是个好人,以后祝云宵每多救一个人就有我一分功劳。扯扯身边人的校服袖子,蒲千阳问:“所以是什么‘好’事?”祝云宵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蒲千阳见直接问得不到结果,选择了迂回战术。先拉近关系,然后才好办事。“我可是帮了你啊,不先说谢谢吗?”这一次祝云宵有了反应,他小声说:“……谢谢。”不常用的器官可以捐给其他人,比如声带。蒲千阳见状,选择暂时鸣金收兵,“算了,反正现在不说待会儿你也得说,而我也只是一个路过被牵连的热心吃瓜群众。”祝云宵以为话题已经结束了,就把头转向了前方。谁想到,他身边的人又开口:“不过,热心群众再分享你几个道理啊。”“不伤害别人,不伤害自己,不让自己伤害别人。”蒲千阳歪着头说,“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别让别人伤害自己。”微风带着校园的草木香气,穿过走廊,撩起了祝云宵的那过长的刘海,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之前祝云宵的眼睛一直被刘海盖住,根本不知道他在看哪里。但现在他确实是在看蒲千阳。蒲千阳也在看他。很好看。这是蒲千阳的第一个想法。很纯粹。这是他的第二个想法。毕竟从他开始创业的时候,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么澄澈的眼睛了。要么充满了算计,要么充满了愚蠢,总之他都不喜欢。望着那双眼睛,蒲千阳只感觉到一阵眩晕,随后他的意识再次涣散开来。得了,又来是吧。第4章 八分钟【新】直射在瞳孔中的灯光一片炫白,刺地蒲千阳不得不微微偏开头。等到眼睛重新适应光线后,他发现嵌在灯光旁边的是一块块廉价的吊顶,看起来很像是医院的天花板。蒲千阳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再次凝聚到了身体上,那个二十六岁的身体。他可以听见周围嘈杂的声音,也可以模糊地看见一些重重叠叠的人影,可偏偏身体还是无法动弹,呼吸也非常困难。这一切都很熟悉,尤其是那个戴着墨绿色眼镜框的护士。算起来这已经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所以这也真的是医院的天花板!蒲千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再一次顺着导诊台滑落,然后跪到了地面上,最后躺在了冰冷的地砖上。“再来一张床!急诊问诊台有人晕倒了!”好家伙,死去活来的,整挺好。“这人是因为什么来医院的,有没有交代病史什么的?”另一位护士急切地问道。“这人刚刚送来个小女孩,然后自己就倒下了,什么都没说。”墨绿眼镜的护士回复道。“床来了,搭把手把人抬上去!”一位男医生推着病床来到了三人身边。几人在将蒲千阳抬上床后,男医生继续吩咐道:“去急诊室准备呼吸机和心电图。”随后,他开始翻找蒲千阳的衣服口袋,试图找到一些蒲千阳的个人信息。可蒲千阳在来医院之前刚从宴席上回来,兜里除了手机啥都没有。开玩笑,现在谁还真的掏一张实体信用卡出来刷啊,都是手机扫码支付了。在他们带着蒲千阳经过洗手间的时候,刚好一个穿着皮质外套的男人从里边出来。男人的目光刚好扫到躺在病床上的人,随后他难以置信地说:“蒲千阳?”男医生很明显没有错过这个重要信息,立刻抓住那个男人问道:“你认识他?”“认识,化成灰都认识。”男人咬牙切齿地说。听见男人这么说,蒲千阳勉强将失神的目光聚焦在了他身上。这人不正是当年在班级里找事儿的过肩龙吗,怪不得对自己怨气这么大。察觉到男人情绪的不对劲,男医生说:“这位先生,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过节,现在请你帮忙联系一下他的家属,并且问问这人的药物过敏史。”啧了一声,过肩龙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手机开始在屏幕上戳戳戳。时间不等人,一行人把病床推到了急诊室,护士连忙给蒲千阳戴上了呼吸机。机器启动后,墨绿眼镜的护士看着屏幕汇报说:“患者的血氧还是在持续降低。”“患者吸不上气啊……,等不得了,叫心内科的人来。”男医生指挥道。“心内科今晚手术排满了,就算现在打电话叫人也……”“整个医院没有人懂了是吗?”“啊,那个新来的很玄学的博士生今天好像是在医院,但不在急诊这边!”!!!“快叫来啊!”几乎一样的对话,几乎一样的抢救环节。哦,这次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有人认出自己了。不过,尽管有这样一点细微的改变,自己依然没有被救回来。“嘀——”波折的生命线变成了笔直平淡的图像。急救室的医生摘下口罩,无情地宣布:“抢救无效。”“不知名患者死亡时间,10:54。”哎?之前不都是10:53吗?这次怎么多活了一分钟?难不成过肩龙真的联系到了一些认识自己的人并给到一些帮助?还不等蒲千阳想明白,裹挟着草木气息的空气又一次扑面而来。这次他奋力睁开眼。后排靠窗,秃树枝,凌美钢笔,缺角讲台,不干净的黑板。他嚯地立起身来,吓了旁边鬼鬼祟祟打算偷答题卡的祁一山一大跳。可因为蒲千阳的动作,他有了充足的空间去翻找答题卡。而这一次,那张答题卡也终于免遭被撕裂的厄运。“我说蒲哥,你醒得可真是时候,老班找你去她办公室呢。”祁一山将蒲千阳的语文答题卡小心翼翼地拎了出来捧在手里,然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任务在身。蒲千阳下意识地回复说:“知道了,我马上去。”他特意看了一眼表,现在是10:12分,马上就是大课间,然后会上上午的第三节语文课。在起身的瞬间,他的椅子移动碰到了后座的桌子,把后座祝云宵的笔震到了地上。“啊,抱歉。”蒲千阳弯腰捡起了笔放到了祝云宵的桌子上。蒲千阳借着放笔的机会仔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后座,那过长的刘海依然盖着他的眼睛。在他的桌子左上角摆着一本摊开的医学院校报考指南。蒲千阳突然开口道:“你以后要学医吗?”从来没想过自己没说过几句话的前桌会突然跟自己交流这个问题,祝云宵稍稍抬起头看向这个用纤长的手指抓着自己钢笔的人。这个没跟自己说过几句话的前座转过身来看着自己:“医院也分很多科室的,有没有想过走那个方向啊?” 第5章 “虽然你帮了她,但那姑娘其实是自愿的吧?”第6章 空白章节调整文章阅读节奏,此章节内容删除。第7章 掉链子【二修】祝云宵微微放大的瞳孔证明了蒲千阳的猜测。尽管蒲千阳的声音已经压得非常低了,但祝云宵保险起见,还是在两人的右侧立了一本习题册阻拦声音的传播。见到他的举动,蒲千阳直接乐了出来。一直以来表情都非常平静的祝云宵终于有了些波动,他深吸一口气,问“你不会当时也……”“这你不用担心,真是我猜的。”配合他的动作,蒲千阳也进一步压低了声线。在这种场景下,两人的距离已经近到可以感受对方呼吸的热度。“没想到你人还怪好的嘞。”而且看起来一直挺好,不然干嘛放着挣钱的整形和牙科不去,非要去累死累活的急诊部呢。“我从来不说没有来的话,所以二院你真的可以认真考虑一下。”绕了一大圈,蒲千阳并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把十年后的祝云宵搞到二院的急诊部去。手表上的数字又跳了一位,七分钟时间到,是时候验收成果了!这应该已经是第四次了,蒲千阳躺在急诊室里数天花板上小方块的个数。果然这次过肩龙准确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同时感谢自己的小助理每天都会担心自己猝死,终于在年前押着自己去各个医院轮流体检了一遍,以降低体检误差,二院很快就调取了自己的个人资料。这至少就能多活一分钟。“心内科都在手术!”“要是当年祝师兄没被退学就好了。二院早就点名要他来急诊工作了。”等等等等,等一下再死,什么退学?祝云宵呢?我那么大个祝云宵呢?嘀——10:54,患者失去生命体征。“老班应该也不急这一会儿了。”从桌面上爬起来的蒲千阳强忍着怒火打发走了祁一山。祝!云!宵!合着我这么个洞悉一切还帮你解决了麻烦的人,就完全不值得你信任吗?还有退学是怎么回事?你叛逆期来得这么迟吗?“如果你想学急诊的话,二院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戴上表转过身,蒲千阳咬牙切齿地对祝云宵说。然后过肩龙来了,过肩龙被蒲千阳以一种印象非常深刻的方式打发走了。一分钟到手。“多谢。”这次倒是没有让蒲千阳教,祝云宵主动道谢了。你要是想谢我,就在十年后救我啊!经过这两分钟,蒲千阳的怒气下去了不少,开始寻找其他出路。按照第一次自来卷的说法,祝云宵才转学过来两周,再加上他这种性格,充其量能把班级里的人认全了。也就是说,那个他出手相助的姑娘,大概率是自己班里的人。想到这一点,蒲千阳重新观察了一下班级里的情况。大多数人因为不想和过肩龙起正面冲突,都退到角落去了。男生女生聚成一团叽叽喳喳,八卦之心远远胜过害怕。但有一个身影吸引了蒲千阳的注意力,只有她是真的在害怕。是班长,常思锦。蒲千阳对自己的判断力非常有自信。但那就更奇怪了,在他的印象里,班长也是那种典型的乖乖学生,高中三年也没听说过有什么早恋的绯闻。怎么就跟过肩龙搅合到一块,还被祝云宵救了呢?根据几次问话都没问出结果,蒲千阳已经失去了从祝云宵这个锯嘴葫芦那里解决问题的欲望。于是他站起身向班长走去。“班长,那人真的不是来找你的吗?”高中时期的蒲千阳个子不算高,但面对娇小可爱的班长还是非常有压迫感的。哦?人群八卦的目标瞬间转移了过来。常思锦连忙否认道:“不是啊,我跟四班的人没什么来往的。”“这样啊,可我看他在找祝云宵前是先看向的你呢。”抱歉啊班长,不是我真的要这么无礼又下头的,我是来帮你们解决问题顺便救我自己的。常思锦一时语塞,她的好闺蜜帮忙说:“思锦可爱漂亮,这么大个学校有几个男生喜欢她再正常不过了。”“可是我昨天分明……”蒲千阳话还没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从身后传来。随后一只手重重地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往教室外带了出去。一个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麻烦你再跟我介绍一下港城大学和二院的急诊部,谢谢。”这声音不是祝云宵又是谁。你学会谢谢了,我很高兴。你高我半个头跟我说话,我不喜欢。自己好歹从心理年龄上大你十岁,就因为一点点身高的劣势就能直接被你拽出教室,这显得我很弱小。两人来到走廊的尽头,因为快要上课了这里没什么人。蒲千阳拍了拍牢牢抓在自己肩头的祝云宵的手,说:“疼,松手。”听到他这么说,祝云宵立刻松开了他那骨节分明的手,但又不知道放在哪,所以只是攥成拳垂放在了身体两侧。这个场景,蒲千阳早就有了心理预期,于是他主动开口说:“昨天我不在,都是我猜的。观察力比较敏锐没有办法。”“你出手救班长,这很好。不过我觉得你处理方式有问题,至少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你打不过那些人,所以你只能直接拽着班长跑。跑了这一次,下一次呢?”他紧紧地盯着祝云宵,“保护了高中,大学呢?人家现在看你是小孩子放你一马,等之后你可就没有法律保护了。面对一帮垃圾人搞阴的,你真的能保自己全身而退吗?”蒲千阳深知打一个棒子给一个甜枣的激励策略,于是他放缓语气道:“如果你现在把更多的细节告诉我,我们还能一起想想办法。”“别一个人承受了,好吗?”听完蒲千阳的话,祝云宵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凑到他耳边说:“昨天,小卖铺老板在新厂房要强迫班长,那几个人是中介。”啊?蒲千阳不能理解。怎么都得是个教导主任啊,校长啊什么的才符合逻辑吧?小卖铺老板是什么鬼?在他的印象里,高中小卖铺的老板是一个没什么精神但身材保持得不错的中年男人,常年穿一身洗得发白的条纹衬衫,乍一看还有几分斯文。无论如何,小卖铺老板,正在修建的厂房,和班长都很难出现在一个语境里,更别说是这种情况了。但目前对他最大的挑战不是调查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是眼前有一双略带迷茫和无助的眼睛。而且二十六岁的自己很快就要回去了!于是,他在精神被抽离之前,勉强安排说:“我们需要更多信息。”第8章 一探小卖铺【修】又一次躺在病床上的蒲千阳陷入了沉思。一直以来他都忽视了一个问题:当二十六岁的自己穿越时空回去之后,十六岁的自己是怎么解决剩下的残局?虽然十六岁的他成绩好,身体棒,相貌还算出众,朋友也不少,还早早获得保送资格,也算是半个校园风云人物。但只从处事经验上来讲,十六岁的他还是个嫩得不行的娃子,充其量有点小聪明的那种。就比如有些事情换成二十六岁的自己来做就完全无所谓,但十六岁的自己恐怕拉不下那个脸。真是辛苦轮回里的我了。在心里默默给十六岁的自己画了个十字之后,蒲千阳回过头继续思考现在的情况。这次不太一样的地方在于,那个男医生说祝云宵是得罪人了,最终没能来到二院工作。至少有一个好消息,他没有退学。但也有一个坏消息,自己根本不知道祝云宵得罪谁了。虽然自己有无尽的循环去寻找真相,但八分钟,还是一个太短的时间。但凡自己能在十六岁的时空里多一些操作的机会和空间呢!不过好在现在多一条线索,也就是小卖铺老板。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又为什么能跟过肩龙搭上关系?最后为什么班长又跟他们有了牵扯?如果事情不出意外的话,解决这些问题也就能解决祝云宵到二院急诊工作的问题了。“祁一山,你有没有觉得班长最近不太对劲?”蒲千阳抬头问向自来卷。“哎呀,你也感觉到了?能问这问题,这跟你这种大陆两边我走中间眼高于顶的风格不符啊。”祁一山被他这么一问,立刻投身到自己喜爱的八卦运动中,直接把班主任的嘱咐扔到了脑后。蒲千阳眉头一挑,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居然在别人眼里是这个形象么?“你就说你这儿的消息保不保熟吧?”“熟!当然熟!我是谁你也不想想。”祁一山一捶胸脯保证道,“我可是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担任纪律委员,老师的评价薄,同学的小纸条,哪个没经过我手?”看起来他还很自豪的样子。“所以?”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祁一山先是环顾四周看了看班长的方位,确认安全后压下身子对蒲千阳说:“最近班长家里好像出事了,据说是她父母惹了不该惹的人。”哦?又一个惹了人的事件。就普遍理性而言,这两个人惹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呢?蒲千阳觉得可能性极大。 第7章 嗅到橙子和椰子混合香气的蒲千阳多少放松了一些。一个问题突然在蒲千阳脑海中冒了出来:在重生的时候死了会重生到再十年之前吗?不过他不打算尝试追求这个答案,超自然的现象往往不能用正常的逻辑去解释,而自己也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去求证。意识到自己撞倒了瓶子的老板埋怨一声,随后便抱住剩下的三瓶酒站起身,拿来笤帚草草地打扫了一下玻璃碎片。然后他从某个地方抽出了折叠好的原装包装盒把酒液装了进去,随后又快步地出了门。就在他脚步声音消失的第一时间,两个人从纸箱里滚了出来。意识有些模糊的蒲千阳手指按在了一处没被打扫到的玻璃屑上,疼地他一激灵。回过神的他立刻看了一眼时间,随后对祝云宵嘱咐道:“你之后一定要问班长,常严泰是谁。”“一定要找到他。”第10章 请你信我【修】蒲千阳比较庆幸,那玻璃碎屑还挺大,虽然给自己的手指划了个大口子,但至少没留在里边。一边对这个循环里的祝云宵交代后事,一边又从伤口里又挤了点血液出来。祝云宵从兜里掏出一包还剩一张的纸巾递给了他,问道:“疼吗?”啊,这就是典型的直男。受伤了怎么会有不疼的呢?为了减少这个世界的小蒲千阳后续的麻烦,蒲千阳说:“有点。不过很快就好了,我们先回教室,找个理由跟语文老师解释我们为什么迟到。”说完他站了起来,一个晕眩回到了问诊台开始新的循环。对于整个流程已经非常熟悉的他甚至有精力去注意一旁的宣传栏了。对于大多数单位和机构,这种宣传栏的存在就是给自己找麻烦。要干活儿的没空宣传,搞宣传的也不知道要宣传什么才对。最终的结果就是整个栏目的更新非常缓慢,聊有胜无。就像现在,蒲千阳就发现了上边还贴着十年前的新闻。上边一张报纸的标题写着“阎王要人三更死,二院留你到五更”配了一张打扮体面的一家三口来到医院送锦旗的图片。因为排版问题,在这份报道的右下角还塞进去了另一条新闻:“一男子露营被困山洞一周后获救”谁啊这么厉害,不得赶在贝爷之前出个中国版荒野求生节目,肯定能赚一大笔。受困人,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常先生……等会儿!先别推我进去,我再看一下!但再等一下也没有用,因为整个画报本身还是为了医院的宣传服务,这一条新闻也就截取了前两个自然段,分别写了一句废话和另一句废话。不过好在,报社排版的时候把记者的姓名放在了标题下方。他的名字叫,祁崇山。-------------------------------------“祁崇山是你什么人?我之前好像看到了他的写的报道。”“不认识啊,你不会觉得他是我哥吧。”祁一山不理解。好嘛,就知道没这么简单。“班长,常严泰是你什么人?”班长从没想过这个名字会从蒲千阳的嘴里说出来,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可偏偏这时候过肩龙来了,他恰好听到了蒲千阳的问题。于是区别他以往的循环中的做法,直接朝着蒲千阳走了过来,半是试探半是威胁地问:“你怎么知道常严泰的,你知道他在哪?”“巧了,一个知道他在哪的人居然还要问他跟班长的社会关系。”蒲千阳嘲讽道。过肩龙真的很容易生气,眼见着他头上的青筋就凸了起来。可能因为这个场景又一次刺激到了祝云宵,他第一次主动站起身来,拦在了两人中间。“你是来找我的,与其他人没关系。”他压低声音说。“你算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英雄了。昨天人家能不能感谢你都两说。”过肩龙直接笑了出来,“今天又来?”“当英雄不酷吗?”蒲千阳的声音从祝云宵身后传来,“尤其是从来被小人不齿的那种,我超爱。”他垫起脚,目光越过祝云宵看向过肩龙,嘴上说:“英雄,跟我走一趟?”虽然这是个问句,但蒲千阳其实没想让祝云宵选。所以他直接把人从围观人群中拽了出来,径直来到了校门口。非上下学时间校门都是关着的,只有一位保安在保卫室里看着情况。如果想要出去,要么用保卫室的开关开门,要么就得翻墙。这也是个没得选的事情。蒲千阳拉着祝云宵来到一处枝叶茂盛的围墙角落。祝云宵不解,“你要做什么?”“我说了,救人。”蒲千阳踩着树干翻上了两段围栏中间的石墩,顺便小声回答祝云宵的问题。救你,也救我自己。“我不明白。”祝云宵没有直接跟上来,只是站在下方等一个解释。这孩子警惕性还挺高的,看起来以后不会被诈骗。不过自己这次也确实没有给任何其他的前置行动,直接获取他的信任确实是一件难事。跨坐在石墩上的蒲千阳直接说道:“可以,但你先答应我,别问我怎么知道的。然后一口气听我讲完,并相信我。”下方的祝云宵点点头。“你昨天回寝室的路上看到了班长跟着过肩龙去了小路。出于责任心或者什么其他的心思,你跟了过去,恰好发现班长要被小卖铺老板强迫,而那三个人也在周围但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于是你冲进现场把班长救走了。”“但班长可能没有感激你,反而骂你多管闲事。你不理解但是接受了。”蒲千阳一边说一边观察祝云宵的表情。因为这里边还是有一部分剧情是自己猜的。一般来说,当你撒谎的时候最好能观察到对方的表情,以便于及时调整撒谎的方向和比例关系。而祝云宵的上半张脸全被过长的刘海挡住了。下次得找个机会让他把刘海撩开!“其实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有点走投无路了。最近她家里出了些变故,她父母因为讨薪被小卖铺老板通过一些方式陷害了。”“班长以为她献身能解决问题,这太天真了。你救了她是完全正确的事情,是真英雄,我很佩服。”既然看不到表情,那就干脆不看了。蒲千阳抬起头寻找记忆中的那个报刊亭。当时张贴在宣传栏的报纸在剪裁的时候保留了一部分报纸的装饰图标,如果能通过识别图标找到那家报道了相关新闻的刊物,就大概率能找到那个叫祁崇山的记者和其所属的报社。然后从他那里找到线索提前把八成是被陷害的常严泰救出来。这样小卖铺老板的追债对象就不会是班长父母了而是常严泰,法院也会判决起诉不成立。问题得到解决,祝云宵后续不会得罪任何人,他就可以平安顺利地出现在急救室把我救了。“所以我需要找到一个叫常严泰的,大概率是班长亲属的人。而想找到这个人,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叫祁崇山的记者。”蒲千阳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而下方的祝云宵听得真切。他同样遵守了之前的承诺,回复说:“救人的话,带我一个。”循环这么多次,总算遇到一件还算顺利好事,蒲千阳笑了出来。他一边笑一边向着下方的祝云宵伸出手,“好嘛,爬树现教现学比较难,我直接拉你上来吧。”第11章 承诺有效【修】十年前的今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树木顶部细碎的树叶投下斑驳的光影。从祝云宵的视角来看,骑跨在石墩上的蒲千阳刚好被这些光阴罩在了里边。再加上他正笑着对自己伸出手。真的很像一幅画。如果他没有过长的刘海,此时的蒲千阳就能注意到,祝云宵的眼神就像是一个孩子最喜欢的故事里的主角活了过来真正成为了自己的朋友那样真挚而诚恳。“两只手一块给我,一只手抓我手掌,另一只手抓我手腕”“腰和腿一块使劲,蹬住。”“用力啊,我拽着你呢,要掉下去也是我给你垫底下。”祝云宵的悟性很高,在蒲千阳的帮助下也顺利跨坐在了石墩上。(危险动作,请勿模仿)蒲千阳甩了甩被紧张的祝云宵捏红的手,指向了宿舍区的反方向,“看到那边那个银色的小尖尖了吗?那个就是书报亭。”“内容挺全的,主流报纸都有。”他一转身子,就贴着石墩滑了下去,“而且老板很好说话。”站稳后,他看向还在上边的祝云宵,说:“你可以选择跳下来,或者我扶你下来。”这次祝云宵摇了摇头,从不到两米的高度跳下去对他来说不是难事。顺利翻过围墙的两人快步来到书报亭,里边的老板左手拿着一本书,右手拎着一枚棋子无规律地敲击着面前摆着残局的棋盘。见到有人上门,他也只是简单地抬起眼睛扫了一眼,随后又把注意力集中回了面前的棋局上。“老板,你这里进的报纸,有没有那一份是右上角有一个类似于印章一样痕迹的红色记号的啊?”蒲千阳用眼神示意祝云宵去观察架子上的刊物,自己则是选择跟老板聊天找线索。“嗯哼。”报亭老板在棋盘上放下一枚黑子,又提起了一枚白子,“反正我这里没有。”二十六岁的蒲千阳也是人精里遴选的人精,怎么会听不出老板的意思。于是他往钱箱里放了三块钱买了瓶饮料,随后坐在了老板对面的小板凳上,然后问:“那请问老板,哪里有呢?”此时报亭老板终于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坐在棋局对面的蒲千阳,劝道:“你买不到的,放弃吧。”蒲千阳哪是那么好打发的,于是他接着问:“事关重大。您能不能给支个招?”“那你先给我支个招,这下一步要怎么走?”见状,报亭老板直接放下了书,从手边的棋篓里抓了一把白子交给了对面的高中生。蒲千阳对围棋的了解也就是小学课外科普读物的水平,自然不可能当即给出好的解答。可就算自己回到十年后,好像也没有把棋谱输入ai去完成计算再把计算结果带回来的可能。正在他纠结之时,一只手从他身后伸过来。修长的手指夹起一枚白子就放在了棋盘上。报亭老板眉头一挑,正视了一下站在蒲千阳身后的祝云宵。“小伙子有点本身,那我要是这么应对你又怎么办?”说着,老板也在棋盘上落了一颗黑子。 第9章 “如果有记者愿意对这种事情跟踪报道,一来能解决实际的社会问题,二来也能发挥新闻学的主要职能,起到很好的示范作用。”“孤身调查,一战成名。”就像这个面它又长又宽,就像蒲千阳画的这个饼它又大又圆。饼很圆,看着也很好吃,但祁崇山不愧是三石出版社的记者,在这种大新闻的诱惑面前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基本素养。他疑惑地问:“可是你说了这么多,除了那份你们私自查看的诉状和偷听到的对话,其他都是你的猜测。”“即使我相信你,可这些内容依然不能作为我用记者证去采访他们的理由,甚至还可能打草惊蛇。”蒲千阳用赞赏的目光打量了一番这个小记者,如果他没有提出疑问自己反而要怀疑他的专业水平了。随后蒲千阳补充道:“所以现在只要找到那个失踪的常严泰,整个证据链就穿起来了。至少也能捞到一个无良雇主压榨工人的新闻保底。”“但是你怎么保证这个常严泰不是真的自己跑路了呢?”祁崇山又问道,“如果是他主动藏起来,就算是警察也一定找得出来。”因为你之后报道了他露营被困的消息啊!可蒲千阳没有办法这么说。他非常清楚,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在全世界范围内应该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带着未来的记忆存活着的。他不敢去赌自己向这个世界的原住民直接透露未来的后果。“不过你说得也对,无良雇主压榨工人的新闻已经值得我去调查一番了。”祁崇山从兜里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按了几下,“可以加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电话也可以。”蒲千阳下意识一摸口袋,那里空空荡荡。祝云宵恰到好处地递出了自己的手机,交给了蒲千阳,“先用我的吧。”哦,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上学手机揣兜里的坏学生,靠谱。蒲千阳跟自己比较熟的人从来不客气,直接接过手机熟练地打开了通讯录。对面的祁崇山见着两人准备好了,就开始背诵自己的号码。蒲千阳紧接着就在祝云宵的手机上拨通了对方的号码,双方相互致意后告辞。虽然知道这是徒劳,但蒲千阳还是要为自己离开后的祝云宵做点准备工作。在他保存号码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祝云宵的联系人意外地简单,加上最新加入的祁崇山,也不过四个联系人。分别是,妈妈和无名一和无名二。没有爸爸吗?蒲千阳有一点意外,但他没有打听别人家事的爱好,于是毫无波澜地把手机还给了祝云宵。谁想到祝云宵问道:“那你的号码呢?我回去可以把他的号码发给你。”其实蒲千阳已经记住了祁崇山的号码,但他也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和借口。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自己高中时期的电话号码,蒲千阳报出了一串数字,随后他的意识又进入了循环。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常严泰刨出来。抱着这样的信念,在倒下的时候蒲千阳甚至稍微控制了一下方向,保证自己的视线可以清晰地看到宣传栏的内容。果然上一次死得还是有些匆忙,仔细一看,这新闻下方还配了一张图,虽然已经被裁剪地只剩下一点边缘。但这一长条的照片里包括了一处港城的重要标志,罗湖公园的白鹅游乐场。罗湖公园里蒲千阳的高中不算远,但即使他全速奔跑也不够在八分钟内到达那里,更不用说还要找人了。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交通方式呢,速度不用很快,但最好是方便快捷。祁崇山的那辆小电驴就不错,还有钥匙。而且印象中,上一个循环中,自己和祝云宵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刚好那个什么人骑着它经过。也就是说只要我跑得比那个什么副社长的儿子快,我就能拿到那辆小电驴了对吧。虽然蒲千阳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带祝云宵去找人,毕竟一个人行动会更灵活,但最后他还是决定带上。首先是让过肩龙记住自己,下一步才是不能让祝云宵在读书的时候被开除,具体表现为让他不要和过肩龙单独起冲突,这样就能来救自己了。“跟我走,我给你买一百瓶带金粉的粉色墨水。”十年前的管制还不是很严格,所以骑电动车后座可以带人。一般人还会为了一个头盔单独设置防盗,所以祁崇山车上自带的头盔加上从旁边顺走的另一个头盔,就有两个头盔了。两个一前一后坐在小电驴上的佩戴头盔的高中生,完全没有理由被交警拦下来吧。骑跨上小电驴的蒲千阳拍了拍后座,对祝云宵说:“上车。”祝云宵一脸茫然,但还是乖乖地跨坐了上去。“抓紧了。”确认他的头盔佩戴正确后,蒲千阳转过头一扭油门,小电驴就弹射了出去。骑乘体验马马虎虎吧,没有自己的本田摩托骑着爽。拐过一个路口后,蒲千阳隐约听到了祁崇山的声音:“不是,我车呢?我那么大一个电瓶车呢?”虽然有些抱歉,但蒲千阳管不了那么多了,载着祝云宵一路向罗湖公园飞驰而去。第14章 警戒线【修】祝云宵觉得现在自己正在经历的事情非常离谱。抛开他昨天一个冲动就闯进了一个一看就违法违规的交易现场里把班长救了出来不谈,今天自己居然在认识不到两周的前桌的怂恿下,直接翘课逃学跟他溜了出来。坐在可以被称为“赃物”的电瓶车上,抱着前方的这个人的腰,目光中只有这人在疾驰的风中飞扬的鬓角,不知道前路是何方向。这也太疯狂了吧。还有,他为什么知道自己想要粉色金粉墨水的呢?身后的人的心思没能传给认真骑车的蒲千阳。不开玩笑,生命安全第一位,其他都要放后边。不远处,罗湖公园那白色的木质围栏已经出现在了视野范围内,他开始逐渐减速,最后吱地一声,小电驴稳稳地停在了公园外侧。“安全到站,请下车。”把小电驴混在一堆其他的电动车里边免得让待会儿可能步行前来的祁崇山发现,蒲千阳把钥匙拔出来揣进兜里。校服就是这点好,虽然丑陋肥大但功能性很好,至少兜很多。不像自己常年穿的那些定制西装,为了达到贴合身体的效果几乎连个手机都放不下。还不能吃胖!吃胖了一点就穿不上!“我们要找的人应该就在这里。”站在公园那简陋的小地图前,蒲千阳开始思考,如果是自己会把人藏在哪里。来公园找人?这个时间?祝云宵不理解。“准确的来说其实是救人,能找出这个人,我们就能救班长。”然后就能救我。虽然一路上蒲千阳已经向祝云宵解释了一定的来龙去脉,但这多少还是让人有些难以置信。可当祝云宵想起昨天班长缓缓解开衣服时哭红的双眼,无论这是多么渺小的希望,他都愿意去试一下。罗湖公园其实是曾经的防空基地改建的,直到现在还依然还在开发中。后边的山林还保留着非常原始的状态,经常驴友在后面的山里迷路。虽然在几次事故发生后,山体周围都设有标示线给拦了起来,但是依然架不住有些人就喜欢违反规则。盯着门口的地图,蒲千阳心里有了个猜测。但比起直接出发,他回过头询问祝云宵的意见:“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在什么地方把人关起来,并且在那人被找到的时候能谎称是露营?”听到他的问题,祝云宵站在他身后越过头顶观察了一下公园的环境,随后伸出手指指在地图中一处外围的山体上,“我应该会选这里。”见祝云宵的想法跟自己不谋而合,那应该就八九不离十了。但蒲千阳还是追问了一句,“理由呢?”这二道手续的目的无他,自己未来的那个小助理别的不行,蒙答案的水平一流。总是能用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得出一个正确的结论,歪打正着,搞得蒲千阳不得不防。“这里不在公园运营的范围之内,绝大多数游客不会前来。乍一看这里在山的深处,但其实临近外侧马路,提供食物和饮用水的供给可以非常方便。而且在悬崖旁边,被关起来的人在没有专业设备的肯定也爬不下去。”祝云宵认真地回答道。巧了,我也这么觉得。蒲千阳也伸出手,以祝云宵的手指所指的地点开始,划到了两人所在的门口,规划出了一条最短的道路,“走吧。”罗湖公园,最重要的就是湖。湖本身占据了整个公园的绝大部分面积,不过幸运的是,两人所在的西门离目标很近,不然下一个循环蒲千阳就得想办法把小电驴开进来了。看着走在前边的蒲千阳,祝云宵第一次主动问:“你一直这样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在通常情况下都是标准的好学生。”蒲千阳回答道。“现在这是紧急避险。”虽然只是提前了十年而已。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就来到了山脚下,一条黄色的警戒线明晃晃地拦在路边。旁边立了一块牌子,禁止从此处上山。这不就是告诉我,此处可以上山吗,谢谢。蒲千阳站在牌子旁边把警戒线往上一拉,回头对祝云宵说,“跟好学生走一趟不?”说得好像有的选一样。两人顺着一条前辈踩出来的勉强可以被称为路的途径向上走着。不多时,一根黑色的粗壮电线匍匐着从草丛里延伸了出来。还有意外收获?蒲千阳最开始想的还是作为被雇佣的绑匪多少应该这几天啃啃压缩饼干被虫子咬几个包什么的,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敬业。直接牵了一根电线这可太秀了,现代版顺藤摸瓜不过如此了。跟着电线,两人来到一处非常隐蔽的洞口。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在这种地方还有个不小的山洞的。在山洞里,一个男人被五花大绑地放在地上,周围两个带着口罩的人在另一边煮火锅。仔细一看,那地上的男人嘴角还残留了不少撕下透明胶后剩下的痕迹。这人的长相跟班长还多少有几分神似。左边的人从里边捞了一个鱼丸出来,丢进嘴里,边嚼边说,“我劝你小子老实点,也别想着有人能来救你了,还能少吃点苦。”被放在地面上的男人虚弱地开口说:“你们知道你们在违法吗?”“富贵险中求,这都不知道?还读书人呢。”右边的人又捞了一片羊肉出来。“你们究竟要干什么,钱也不要,就把我关在这里。”蠕动两下,常严泰把自己从面朝地面调成成了面朝天。“这你就别管了,等这时间过了,我们就会把你送回去的。”左边的人有些不耐烦,“你要是不想接着被塞抹布就最好闭嘴。”这就很奇怪了,还送回去。他们不怕常严泰回去报警吗?还是说,他们有后手,保证他就算回去了也不能报警?不过这些都暂时不重要了,关键是自己要没时间了。 第11章 但自己也不能显得太弱势,不然后边自己也没法混了。于是他也拖过另一张桌子坐了上去。可谁知这张桌子的腿短了一截,刚坐上去就一个歪斜差点让他摔下来。刚刚剑拔弩张的氛围一下变得滑稽了起来。蒲千阳笑了一下,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要么交人我们冤有头债有主,要么替他还钱我们把借据转给你们,选一个?”过肩龙此刻还是非常谨慎,他反问道:“常严泰欠了你家多少钱?”“不算多,但也不少。”蒲千阳拒绝正面回答问题,“最重要的是那是我们新任老板放出去的第一笔,就这么被他跑了,他可是大为火光。所以才让我来问问你们到底要干什么。”看着过肩龙将信将疑,蒲千阳换了个套路,开始示弱,“其实我也不想找你的,我一个年级第一放着乖学生不当,非要在学校跟你扯上关系我图什么。”好像起了一点反效果,经典学霸瞧不起人。“可好学生有用吗?屁用没有。学习成绩再高,卷子上的分数也不能换成钱。如果没有老板帮忙通融,我爹早死在医院了。”虽然是胡编的,但达到了欲抑先扬的效果。过肩龙的眼中出现了一些共情。“新任老板对我有恩,我报答他是应该的。虽然理论上我们是敌人,但我知道其实不是。只不过可能有些误会。”统一战线,拉近距离。“如果人你们想压着,我们完全没问题,他人对我们来说无关紧要,只要钱回来了就行。”优先让步,表现诚意。“精彩!”祁一山赞叹道。被压在他头上的祝云宵和站在一旁的常思锦立刻摆出让他收声的姿势。此时这三人正在另一边一墙之隔废弃的教室房的木质门口处偷听蒲千阳和过肩龙的对话。“不好意思,我们确实不知道这事儿,但人暂时是不能放的。”过肩龙没有正面回答,“你们也别找了,不可能让你们找到在哪。”刚刚还让祁一山收声的常思锦也没压住情绪,差点就要冲出去,被另两人拉住了。“那就是选第二个咯?”蒲千阳面不改色,“怎么交易?”过肩龙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他那两间铺子按市场价卖,也最多五十万,可你们不是不做一百万以下的生意吗。难道你们新老板连这点钱都得捡?”“年轻人没那么多讲究,你也可以理解为新老板现在只能走点低端线,日后再说。”蒲千阳撒谎连眼睛都不眨,揪着问题不放,“怎么交易?”“我自己不能做决定。”过肩龙毕竟只是个中介,中介再牛也不能替老板拍板。“你也说了,那钱对我们来说不是大钱,关键在于意义。”蒲千阳把腿放了下去,双手撑着膝盖身体前倾,“不赔本是底线,小赚就更好了。”“你们老板看起来有大计划,缺钱?”兜兜转转,这一句话算是戳到了重点。回想起之前一探小卖铺的时候老板对于新生意的渴望,大概率是真的缺钱。虽然嘴上说是要杀鸡儆猴,但本质上必然另有所图。于是蒲千阳干脆往身后的墙上一靠,自如地说:“就算人没了,一时半会儿他的那两间铺子也卖不出去,不过担保人的房产可就不一样了不是吗?”“有没有可能这钱就当我们入了股呢?”“不然从法律上来讲,也是还我们钱的优先级更高。”“还钱,或者做个朋友。”“问问你老板怎么选?”第17章 真相只有一个【修】这种送上门的融资翘杠杆机会,多少金融高材生都没办法拒绝,尽管它看起来有点问题。过肩龙明显心动了。蒲千阳感受到了他的心动,于是决定添一把火。“限时两分钟,过期不候。”说完这句,他起身走到了隔壁的房间门口,打算自己进去给过肩龙留一点思考和联络的时间和空间。在他拉开门的一瞬间,贴在门上偷听的三个人齐齐倒了出来。要不是蒲千阳反应快,用腿和手臂拦住了祁一山和常思锦,用肩颈接住了祝云宵,硬生生把三人塞了回去,怕不是今天这狐假虎威的局就要破功了。听见隔壁的门一关,过肩龙立刻就掏出了电话跟人沟通了起来。看着眼前的三个人,蒲千阳感叹道:“好多人啊,小小的废弃教室居然能集齐了您几位,真是奇观。”“这不是重点,跳个窗也就进来了。”祁一山迫不及待地问,“蒲哥,你这么牛的吗?又是搞集训又是干活儿又是谈交易的。”“假的。”“所以……”同样非常疑惑的班长弱弱道。蒲千阳自然知道这几人想问什么,直接一一答道:“常严泰没有欠我钱,港城或许有个新的灰产老板但我不认识他,昨天我不在,不过我是好学生这点是真的。”祁一山目瞪口呆,结巴了几下,“那你图啥啊?”图什么,当然是活着啊。蒲千阳叹了一口气,回答:“人间正道,这个回答喜欢吗?”随后他扭头看向班长,说:“现在我们可以算是自己人了吧,可以把真相告诉我们了吗?”可不是吗,再怎么旁敲侧击也没有直接问当事人来得快。可班长却没有直接回复,反而低下了头。蒲千阳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班长,你看。”随着班长抬头,他伸手指向祝云宵,“这个呆瓜昨天把你救出来,结了梁子,不出意外以后也会被继续找麻烦。”然后转向祁一山,“虽然这个人看起来是来搞笑的,但如果不是他带着你翻窗户进来,你早就被发现了。”最后他把手收回来按在自己的胸前,“至于我呢,确实出于一些个人的私心才搅合进来的,你倒不用觉得欠我人情。”“如果你愿意说出真相,这会对我们帮助你解决困难有很大的帮助。四个人想办法,总比你一个人强一些。”听到蒲千阳的宽慰,班长终于下定决定,把她所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常严泰是她父亲的弟弟,年龄差比较大那种。虽然不太擅长读书但做生意脑子很灵活。前些日子他登门拜访说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希望我们家能多借他一些钱。因为之前的几次借钱都很快就归还了,而且利息很高,我爸妈商量了一下就同意了,甚至为了能借调到足够的资金还把自家房子做了民间抵押。可谁知先来的是债主,他们找上了门要收走抵押的房子。我们才知道常严泰失踪了,谁都联系不上他。听到这里,蒲千阳大概明白了。这债主八成跟小卖铺老板认识,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他本人。作为领导能知道班长父母的社会关系不奇怪,只要常严泰不出现,他这一出里应外合就可以把班长家的房子收走。只有一点说不通了,折腾这么一大顿,他们就为了这,一套房子?于是蒲千阳问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所以机会的具体内容你知道吗?”班长摇摇头,“爸妈没跟我说,只是说马上就能发大财了。”在这个时代发大财的机会蒲千阳早在第一次穿越的时候就想了个遍,那里边班长父母和常严泰能接触到并且敢去做的不外乎那么几条。“班长,你家抵押的房子在哪里?”班长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蒲千阳这么问,但还是如实答了。听到那个地名的蒲千阳一拍大腿,这就对了。拆迁!而且是按面积拆迁!常严泰一定是通过什么途径得知了班长家附近要拆迁的事实,才会去借这么一大笔钱。而班长父母愿意借,一是因为信任政府的背书,二是只要能及时还款,户口依然是自己的,房子面积也是自己的。在这个时间,班长家所在的那个区域出售的房产数量其实很有限,流动性很差,卖方也想尽快脱手。几乎可以说是先到先得。十年前银行放贷审批其实不是很严格,在这种情况下,以最低首付价格抢到手,等到随后的按面积拆迁就可以填平所有的杠杆。高风险高回报,只要能打好时间差,确实是一个可以称为普通人暴富的机会。但这种消息,不可能只有一个人知道,比如小卖铺老板也许也知道,可是他的资金流已经投到了工厂建设上。于是他打起了自家闹事员工的房产的主意,再委托灰色产业的中间人调查一下,就恰好能抓住常严泰这个机会拿到班长家的房子。一来为了出气,二来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也正在此时,过肩龙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想必是已经商量好了。蒲千阳已经知道要怎么做了。场面要装,生意不沾。他挥手示意几人先藏好然后找机会赶紧回教室,随后开门走了出去。“怎么说?”过肩龙惋惜地说:“老板说谢过汤老板好意,不过不用了。人他们很快就放,请稍微多等几天,如果有机会再合作一定自罚十杯。”钱不还,人不放,还攀交情,恶心。蒲千阳耸耸肩,表示:“有点可惜,但希望没有下一次了。”没有下一次?那可不行。过肩龙正琢磨着怎么多搭一道关系,可蒲千阳却趁他愣神直接离开了。废话,拉大旗扯虎皮这种事,多说多错。不过地下老板姓汤这件事或许在以后的循环中还有点用。回到班级,蒲千阳掏出书包里的手机飞快地编辑了两条短信。第一条,关于罗湖公园的山上有人遭到绑架,两个绑匪一个受害人。发送给当时留下了联系方式的警察。第二条,关于小卖铺老板联合民间借贷绑架相关人员意图抢夺劳动仲裁员工家产。发送给祁崇山。他信任祁崇山的业务水平,一定能挖掘出所有的内容。他刻意隐瞒了班长的内容,因为这是祝云宵的愿望,也是一个成年人对两个未成年人的保护义务。随后他失去了意识。意识回归的第一时间他立刻看向公告栏,果然那里的标题已经变成了:扫黑除恶专项组进驻港城。成功了吗!是成功了吧!祁崇山,谢谢你!也谢谢这么努力的我自己!再次被推进熟悉的急诊室,蒲千阳终于听到了一句从来没听到过的话:“祝大夫,病患就在里边。” 第13章 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突然对自己发难,事出反常必有妖。果不其然,过了两秒,他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手机,见到来电人,过肩龙眉头一皱,随后退出了高三一班。原本班级里紧张的态势就缓解了下来,同学又把注意力都转移走了。祁一山也顺势凑了过来,“蒲哥,你怎么了?”蒲千阳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肩颈,回道:“没怎么。突然有些不爽,可能是睡觉压到胳膊了吧。”祁一山接受了他的理由,自己一觉起来发现胳臂麻了也会很不爽,随后就势提起了另一个话题,“那来听个爽的,班主任找你。我路过的时候看到她办公桌上放了个邮政快递的邮件。”“应该是我的录取通知到了。”蒲千阳也不想瞒着,反正早晚大家都会知道,还不如这个消息让自己公布了。原本嘈杂的班级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不少优等生投来了羡慕或者嫉妒的目光。只有祁一山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瞬间瞪大了眼睛,感慨道:“牛的啊兄弟,苟富贵,勿相忘。”刚刚发泄完情绪的蒲千阳已经恢复了理智和平常心,他对祁一山说:“一起去吗?路上请你喝饮料,随便选。”没有人会拒绝免费的午餐,更何况这是自己应得的,祁一山当即答应:“走着。”两人刚走出教室,一个别的班的女同学从他们身旁擦肩而过,敲了敲教室的门。“请问祝云宵同学在吗?教导主任叫你过去。”靓仔祁一山回头,竟然有人敢公然挑战自己老师最爱的跑腿帮手的地位?那同学真的是来传话的,看到祝云宵点点头站起身后就离开了。但祁一山不能允许这个校园里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于是他特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同样要前往办公室的祝云宵追上来。看到蒲千阳还在大步向前,祁一山当即捡了个话题试图拖延他的脚步,“蒲哥,你觉得会是什么事情找他?”“我怎么知道,我跟他又不熟。”蒲千阳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祁一山的小九九,但反正自己也不着急不来,也就顺着他放缓了步速。前几次过肩龙来找事儿,估计这个传话的同学也没敢打断他。后几次,祝云宵直接被自己拐跑了,传话的也没找到他人。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祝云宵还被教导主任请去喝茶过。有些人表面看起来是个好学生,但本质上居然能到处挑事儿。嗯,比如我,也比如祝云宵。祁一山试图引起蒲千阳的兴趣,“可是那个同学说是教导主任找他呢,教导主任啊。”我跟教导主任也不熟啊,你这个重点等于白画,蒲千阳哭笑不得。但为了不让场面变得尴尬,他随口说:“那我猜是跟七班的那件事有联系。”祁一山先是眉头紧皱,随后显露出一副恍然大明白的表情。“不愧是你。我还以为你心里只有学习呢,没想到学校的八卦你也没有放过。”不,是你之前跟我说过祝云宵刚来两个星期就跟四班和七班都起了冲突,过肩龙能跟自己在一个榜上那就应该是应该是理科四班的。那么排除这个选项之后就只剩七班了。几句话的功夫,祝云宵已经走到了两人身后。祁一山立刻发动了自己人类亲和的天赋试图跟他聊一聊,祝云宵也非常礼貌地回应了他的话题。礼貌,非常礼貌。在社交场合,礼貌还有一个同义词,叫做距离感。任凭祁一山怎么发挥,祝云宵总是能把话题截断在一个界限上,针插不进水泼不入。最后,祁一山放弃了挣扎。听完了这一切的蒲千阳表示,非常精彩。祁一山凑到蒲千阳耳边吐槽道:“怪不得到现在中午吃饭他都得一个人去,这根本没法聊。”“我觉得你不能这么说,或许人家就享受这种孤独呢?”蒲千阳先是低声回复了祁一山,随后转过头对祝云宵说,“班长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不等祝云宵回复,他又接着说:“别问怎么解决的,顺手而已。”话音刚落,三人来到了教师办公室。在港城高中,办公室是按照学科分类的,左边一排教室依次是语数外物化生政史地和其他。而管理层,也就是教导主任和行政管理的办公室则在另一侧。给祝云宵指了方向后,蒲千阳和祁一山就走进了数学教师的办公室。高小梅的办公桌在里侧,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他们进来了。正是下课时间,老师们基本都在闲聊。另一位老师正站在高小梅的办公桌旁,苦口婆心地劝道:“小梅,你也要注意身体啊。就你这小身板,没事儿也别去献血了。”“你不献,我不献,那要手术的人怎么办。”小梅笑着摇摇头,“平常不是教育学生要博爱么,怎么轮到自己就双重标准了呢?”同事有些急,“可是……”“你放心,我有数的。”高小梅笑了笑,随后就跟走过来蒲千阳和祁一山二人招了招手。可她刚要说话,对面的办公室传出一声断喝:“你到现在还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吗!”第20章 听墙角【修】声音隔着两层墙依然洪亮,而且吐字清晰,蒲千阳觉得教导主任这个职位实在是屈才了。怎么都得去音乐学院进修一下,化身国产帕瓦罗蒂才值得。但在这间办公室里,话题还是要回到自己身上的,于是他开口道:“老师,你找我?”高小梅也被教导主任震得懵了一下,在蒲千阳出声后,她回过神想起了自己的正事。“对,这个,给你。”她拿起了桌面上写着蒲千阳名字的邮政快递交给了他,“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是要当事人来拆啦。”不同于十年后的花里胡哨的录取通知大礼包,在这个时候,大多数录取通知书也就是一张纸,最多再加一份硬质外壳。蒲千阳笑了笑,抬手就拆开了薄薄的纸质快递,从里边抽出了一张印有中国最高学府印章的a4纸。祁一山当场凑了过来,啧啧称奇。“恭喜恭喜。”“太好了。”周围的老师纷纷鼓掌祝贺。有天赋的学生是可遇不可求的,他们本身的天赋的重要性远超过教育的重要性。高小梅轻咳一声,叮嘱说:“就算被提前录取了也要好好学习,但你可以学点你喜欢的。不要影响其他同学就行。”蒲千阳点点头,这句话他是记得的,但对于现在的自己没有什么帮助。血库的问题是自己最关心的。冷静下来想一想,如果没有解决方法,自己就不会重生在十年前。三十五分钟很少,甚至上不完一节课,但无数个三十五分钟加起来就不一样了。“老班,下次你讲题的时候也有这么温柔就好了。”祁一山打趣说。“那你们倒是给我好好听啊!”高小梅瞬间找回了自己数学老师兼班主任的高级震慑力,“出题人挖一个坑就掉,挖两个坑就连环掉。讲过还错,不会就是没讲。”越说高小梅越激动,反手从桌子上批改的卷子里抽出了祁一山的那张,开始精准打击。预备铃拯救了祁一山。听到打铃的声音,高小梅停止了输出,说:“回去准备上课吧。”祁一山跪安后当场光速开溜。蒲千阳则规规矩矩跟各位老师道别,然后两指夹着快递袋慢悠悠地往回走。看着祁一山拐过楼梯的残影,他也不想追了,就直接问:“饮料喝什么?”“随便,不要东方树叶。”祁一山的声音幽幽地传了回来,听起来像是已经跑到了大门口。东方树叶,没那么难喝吧。蒲千阳回想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喝这款饮料的感受。正当他路过教导主任办公室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虽然说,八分钟轮回的时候自己没有帮祝云宵解决这个问题,他依然出现在了手术室。理论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应该先去找找血库的线索。但是吧,人活着就事来多管闲事的。刚好,你看,这个门它有个缝。从门缝里看过去,教导主任面前有两个穿着校服的身影,左边的高个子是祝云宵,但右边的蒲千阳认不出来,只能看发型认出来是个女学生。一男一女的配置一般只会出现在抓早恋的场合,可就祝云宵那个性格,连中午吃饭都没人主动跟他一桌,更何况好像他转学过来也没多久,还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房间里,教导主任好像从暴怒中缓了回来,挥挥手让右边的女生先离开了。门外的蒲千阳立刻装作帮老师取东西路过的样子,在那女生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记下了她的样貌。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个女生为什么眼睛还在流泪但表情却在笑啊?等女生的身影快速从楼梯口消失之后,他又回到了教导主任办公室的门口,蹲下,趴好,继续听。这次是祝云宵开口,“我不会更改我说的话,也愿意承担相应的后果。那个女生就是她推下去的。”这次轮到蒲千阳震惊了。就算自己再怎么不关心学校的八卦,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吧。但自己对于这种事情是真的完全一点印象都没有。“男生宿舍楼和女生宿舍楼隔得那么远,还是半夜,你怎么就能保证你看到的就是她呢?”教导主任带着怒气不解地问,“你知不知道你的指控是非常重要的?你一句话可能马嘉然这一辈子都毁了。”“而且当天她在寝室里睡觉这件事有她室友可以证明。监控也显示她从进了寝室就没有出来过。”室友是可以作伪证的,这学校的监控漏得跟筛子一样,想绕开太容易了,蒲千阳这么想着。随后,祝云宵竟然也说出了相同的话,“她室友可能会作伪证,监控也不是没有死角。”见祝云宵不仅冥顽不化还胆敢反驳,教导主任气得失去了理智,反口问道:“那你倒是说为什么马嘉然要把张晨推下去?她有什么动机吗?”蒲千阳感到奇怪,这不是警察要管的事情吗?祝云宵停顿了一下,浅淡地回复说:“不知道。”“那你就不要管这件事情。等警方来再次调查的时候就说自己也不确定,只看到天台上有人影,让他们按照他们的计划去解决问题。”教导主任的语气缓和了下来,但听起来更像是咬牙切齿的警告。祝云宵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自然状态下走路的姿势和习惯是不会骗人的。” 第15章 祝云宵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非常谨慎但愧疚地盯着他。自从自己转学过来,就跟这位前桌没什么大的交集。直到今天过肩龙来找自己。是的,祝云宵明确地知道过肩龙就是来找自己的,自己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被蒲千阳截胡了。这就让他已经很惊讶了。更不用说还有那句轻描淡写的“班长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更是让他震惊。当时若不是祁一山在场,他真的想拽住蒲千阳问个明白。什么问题?你怎么知道的?怎么解决了?如果蒲千阳能读心,大概会感慨一句天道好轮回。叫你当初跟我当谜语人!“我建议你先别着急行动,想明白自己要什么。”他微微抬头看着跪坐在一旁的祝云宵,“时间都过去一周了,如果想解决问题,至少得动动脑子。”顺着围栏的缝隙,他指了指那边女生宿舍的楼顶,“事发后楼顶被封起来了,考虑到现场材料的堆放大概也找不到什么线索。”“更何况,就算上边没被封起来。”他指了指从操场围栏到宿舍楼之间肉眼可见的长距离,“你打算怎么过去?又怎么上去?”可祝云宵好像没有听进去一样,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蒲千阳眉头一挑,怎么又是这个问题,为什么不能接受别人的好意呢?“用问题回答问题不是个好习惯,如果不是我性格好你已经挨打了。”“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的话,觉得你好特别,跟其他人不一样,怎么样?”祝云宵盯着蒲千阳,来了一句:“要真话。”这会儿跟我要真话了是吗!那为什么你之前不跟我说真话?你双标!无奈之下,蒲千阳遵循九分真掺一分假的胡说八道方法论,配上真诚的眼神,说:“我听到你和教导主任的对话了,我也觉得真相很重要,而且我喜欢看热闹。”他其实对真相一点兴趣都没有,就像他也没有追究那个工人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藏了最后的小样一样。本来想着,如果祝云宵还纠结自己帮他的理由,就给他两拳。可祝云宵并没有纠结,只是没有接话。这下场面好像僵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顾无言,只差泪千行。蒲千阳心中叹了口气,这孩子这么犟,以后怎么哄人啊,还是要看自己这个成熟的大人的。可意外发生了,第一次,祝云宵先服软了,“那你觉得要怎么办?”愿意商量就好办事,蒲千阳从口袋里掏出祁一山的调查资料,抛给了祝云宵,“你先看看这个。”祝云宵抓住已经变得有些褶皱的纸卷,顺着折痕打开了它。看着他的动作,蒲千阳脑袋里竟然冒出了一个形容词,沉稳。可能是年龄限制,在他的眼中祝云宵的很多行为方式不是很恰当,但他也要承认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在祝云宵身上看到独属于年轻人的毛躁。祁一山的小作文挺长,外加字写得也不是很工整,想要不熟悉他的字的人读懂多少有些难度。在祝云宵阅读期间,蒲千阳四处张望了一圈,想看看学校附近有没有什么有监控的建筑,而且大概率能拍摄到宿舍区楼顶那种。自己所在的高中地处老城区,周围基本没有什么高层建筑,唯一比宿舍高的两栋建筑还是居民楼。然而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是没有在家里安装摄像头的习惯的,更何况先不提拍摄角度问题,家用摄像头的清晰度估计也没法被当做证据。感觉有点无解,要不劝劝祝云宵放弃算了?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转过头看到祝云宵认真阅读的神情,蒲千阳于情说不出这种丧气话。“吱——!”一声尖锐的刹车制动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一辆表面坑坑洼洼的面包车一个甩尾歪歪扭扭地开过与学校相邻的马路。如果只是这样,还可以猜测是驾驶员的技术比较糟糕。可下一秒,它原地打了个转,停在了马路中间。车门一下被拉开,从里边滚落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还穿着校服。两人扭打在一块,穿校服的人还占了上风。然而随后,从驾驶座上也下来了一个人,手上还拎了家伙。那人走到扭打在一块的两人身边,直接挥动家伙就砸了下去。穿校服的人没有坐以待毙,随即一个翻滚让另一人承担了这一攻击。也就是这一翻滚,蒲千阳和祝云宵就认出了这人是谁。那校服上歪歪扭扭的龙翻遍整个港城应该都找不到第二个这么丑得有特点的了。拿家伙的人痛击自己的队友后,火气更甚,但也没敢继续下手。过肩龙见状直接一脚把压在自己身上用于掩护的人踹到车身上,趁机夺过那人手上的东西敲在了他的腿上。趁两人动弹不得之时,他直接顺着车开不进去的楼缝跑了。被过肩龙甩开的两人见他跑进了缝隙,选择兵分两路,一人回到车上,另一人跟着他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这一番打斗下来,周围小店的店主都纷纷探出头来,谨慎,但看热闹。可这一幕在蒲千阳的眼中却不是小事,要知道,自己能活三十五分钟的前提是自己能活八分钟。而自己能活八分钟的前提是过肩龙在医院认出了自己。他也一定不可以有事。可只凭自己,能搞定这个局面吗?“我不缺这点时间。”不等蒲千阳说什么,祝云宵率先发出了隐晦的邀约。第23章 外卖带来的转机【修】蒲千阳思考了一下,自己真的是重生了而不是穿越到什么书里边吗?面前的人真的是一个存在的人而不是一个古早正义感爆棚男主吗?“你之前说班长的问题解决了,还叫我别问为什么。”祝云宵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弯着腰藏在灌木丛后往另一侧的围墙走过去,“那我去问他应该就没问题了吧。”好吧,你非要这么说,确实没什么问题。两人在围墙边树丛的遮掩下快速挪动到距离过肩龙消失方向最近的围墙处。因为临近马路,这里围栏的用料更加扎实,石墩也比之前的粗壮了不少,如果没有人帮助基本上是不可能独自翻过去的。祝云宵估计了一下高度,然后下意识地就要蹲了下来,左手紧握右臂,右手准备扶人。可蒲千阳没有立刻行动,反而自顾自地脱起了衣服。祝云宵:?“你不会想就这么出去吧?自报家门?”把校服外套搭在胳膊上,蒲千阳把塞在裤子里的衬衫下摆拽了出来。校服裤子是蓝黑的,乍一看跟烂大街的休闲裤没什么区别,可上衣就不一样了。除非是哪家潮牌的设计师对椰树风格和青春校园的主题感兴趣,不然应该没有人会做出在蓝黑色基底上用白色加粗黑体写高中名字的设计。祝云宵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把校服上衣脱了下来,叠了几下放在了地上。相比之下蒲千阳就没有那么讲究了,他只是简单地把校服内侧翻到了外边,保证校服外侧不会搞脏,然后用自己的校服把祝云宵的校服包起来,一起藏到了灌木丛里。这位先生,两件校服外套丢在地上,你也不想被下节课上体育课的人误会吧?虽然自己可能没法回来取它们了,但是还是不能草率对待。转过身,蒲千阳正要行动,但在看到祝云宵的衣服款式的时候顿住了。上学穿西装衬衣,这么有格调的吗?他眉头一挑,“嗯,这次要不你先上吧。”祝云宵不理解,坚持说:“我可以扶住你的。”“不是这个问题,你的衣服看起来不是很便宜,我的鞋要是把它搞脏了你家洗衣服的人可能会有意见。”蒲千阳婉拒了,“我在下边吧。”看祝云宵又想说什么,蒲千阳使出了打断技能,“别墨迹,要救人呢。”见状,祝云宵也没有再纠结,直接踩着蒲千阳的胳膊翻上了石墩,然后把人拽了上来。两人翻出校园后快速穿过马路沿着过肩龙逃跑的路线追了上去。-------------------------------------一开始楼与楼的缝隙还相对比较整洁宽敞,可越往后,居民堆积在道路两旁的杂物越多,到最后几乎到达了无法通行的地步。过肩龙对这里特别熟悉,借由天然的路障和楼与楼之间的小路很快就甩掉了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可对方派来的打手也不是省油的灯,尽管被拉开了一点距离,但他们还是能凭借蛛丝马迹,精准的分辨出过肩龙逃跑的方向。受伤的过肩龙没法长时间奔跑,对他来说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找一个门洞钻进去藏起来。可虽然这里是旧小区,但防盗门是前些日子统一换过的,配的还是电子锁。两方人已经在整个小区里打转了几轮,过肩龙路过的地方一扇扇银色大门都是闭着的。在他筋疲力竭之前,终于有一扇大门发出了响动,里面走出来一位戴着标志性头盔的外卖小哥。拿出最后的力气,过肩龙冲了过去拉住了即将合上的铁门,在藏身进去之后轻轻将其虚掩了起来。紧跟而来的打手,狐疑的看了看虚掩的大门,又看了看离开的外卖员,决定花一点时间来进行一番检查。过肩龙的心脏狂跳。他不能向上跑,狭窄的步梯间会扩大他的脚步声音。他只能尽力的把自己藏在柱子的后边,遮挡住外边投射进来的视线,同时屏住呼吸。打手的手已经抓到了门把手上,可下一秒他的手机弹出了消息提示音。他啧了一声,隔着玻璃简单打量了一下楼梯间,就跑着离开了。听到脚步声远去,过肩龙用手抹了一下从头上滴下来的汗,暗自啐了一句,“他妈的。”刚刚他在教室里接到消息,说是藏常严泰的地方被举报了,现在正有便衣条子去救人。 第17章 祝云宵以为他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便轻轻侧过头,结果发现身边的蒲千阳已经合上双眼看起来好像在休息,可他蹙起的眉头却暴露了他的不安。祝云宵来不及理清心思想出句什么安抚的话,前方直升机的驾驶员便开口说:“即将到达目的地,请做好准备。”话音刚落,直升机就在空中悬停,然后缓缓的降落在了医院的顶楼。已经有一队人马带着仪器守在那里了。等直升机的悬架刚一停稳,齐伟承连着担架就被急匆匆地运进了医院的建筑。一位护士看了一眼从直升机上下来的一看就不像成年人的祝云宵和蒲千阳,迟疑地问:“请问哪位是患者的家属?”两人对视一眼,随后一齐摇头。护士非常有专业素养,紧接着说:“那麻烦联系一下患者家属,然后来一位跟我补充一下患者的个人信息。”“我去填信息,你打电话给班主任吧。”蒲千阳拍板,然后紧跟着护士也进了医院。祝云宵没来得及说,自己并不知道怎么联系班主任。这时,随着人群的离开,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士从一侧走了过来。他在自己的手机上按了几下,随后把手机递给到了祝云宵耳边。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备注为,祝云宵-班主任-高小梅。两秒后,听筒里传出高小梅的声音:“喂,您好,请问您是?”“高老师,您好,我是祝云宵。我现在在第二医院。”“我没事,是四班的齐伟承同学,他的情况不太好,您能帮忙联系一下他的家长吗?”-------------------------------------“齐国的齐,伟大的伟,承担的承。”“17岁左右吧,同年级同学。”“血型我不知道啊。”“打架斗殴,推测是脏器受损。不是我,我没有。”“已经联系班主任了,班主任那边肯定有他父母的联系方式,最多也就半个小时应该也就过来了。”护士简单录入了患者信息,随后就让蒲千阳自己哪凉快哪待着去了,只要呼叫的时候能找到人就行。虽然今天是工作日,但医院依然人满为患。蒲千阳勉强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但过了几分钟又让给别人了。毕竟在这里候诊的绝大多数人都比自己更需要那个座位。当他等在一个角落的时候,刚刚的护士从走廊尽头走了出来,身边还有一位医生。医生看着手中一张张的检验报告,表情严肃地说:“他情况不太好,要赶快做手术,但他的血型是rh阴性。”rh阴性,这个关键词突然触到了蒲千阳的神经。如果自己不是rh阴性的血型,就可以调到血液,就可以继续手术,也就可以活下去。这就跟豪车的配件只能从原装厂家购买,更有甚者需要漂洋过海运来一样,没有替代品可以用。但车可以不开,命只有一条。不知道这次是谁跟自己一样,这么特别,特别倒霉的特别。“情况危机,不等血库的消息了,直接打电话叫人来献点吧。”医生从胸口的口袋里取了一支笔下来在其中一份文件上签了字,然后把那张纸交给了护士。什么?你们院是有这种服务的?怎么没给我整上?护士接过报告,又补充了一句:“可一般来说愿意互助的那个人,距离上次献血还没到半年。”“你不知道这患者是用直升机运过来的吗?”医生默默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所以,你们刚刚说的人是齐伟承?他也是rh阴性?原本生无可恋的蒲千阳瞬间振作了起来。已知,十年后齐伟承在医院。已知,齐伟承是rh阴性。已知,自己也是rh阴性。求解,如何让自己有血液进行手术。答:让十年后的祝云宵知道齐伟承当时就在医院,且知道齐伟承是rh阴性。但这有两个前提条件,祝云宵不能退学,齐伟承得活着。第一个前提条件的达成基础是解决班长的问题,也就是向祁崇山和警察举报。但根据这次的经验,显然,如果自己直接举报的话,齐伟承就会被泄愤打死。不过在之前那个循环里,自己也基本上可以算是直接举报的啊,为什么那次他就活下来了呢?不对不对,有区别!自己跟齐伟承单独聊天的时候提到了一个角色,新任老板。因为自己说新任老板要求放人,但他们没放,所以后续窝点被翻出来的事自然而然地就算在了对方头上。合情合理。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己根本不知道这新任老板是什么情况。瞎猫能撞到一次死耗子,不可能在不同方向上横冲直撞都能碰到死耗子吧。不然自己还能试个百八十次,试到地老天荒不成?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点时间的祝云宵此刻终于找到机会下来找蒲千阳。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的蒲千阳完全没有注意到祝云宵出现在了楼梯口。于是祝云宵看到在人潮中,一个少年独独地立在一处阳光里,抬头望着外边的天空,目光深沉,感觉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祝云宵回过神,斟酌了一下用词,随后开口道:“千阳,要下楼一起接一下班主任吗?”“刚好能给齐伟承同学献血的人来了。不过,需要商量到一个合适的价格。”说完这句,祝云宵轻轻地叹了口气。一时间,两人心理转过的是同样的念头:生命有价。“好的,云宵,我们走。”蒲千阳笑着回答,“我可最擅长讲价了。”第26章 突如其来的爹【修】在第二医院的内部,不管你是什么达官显贵,只要不是在病床上躺着被运输,就只能选择走楼梯或者坐扶梯。蒲千阳和祝云宵一前一后被挤在扶梯上动弹不得。站在靠上一级扶梯的蒲千阳微微低头凑在祝云宵耳边低声问:“之前被齐伟承的事情打断了,现在倒是有时间继续了。你为什么当天能看到马嘉然和张晨在天台?你有几成把握自己看到的就是她们?”“住校,睡不着,想去吹吹风。男寝和女寝离得没那么远。”祝云宵也轻微侧过头回答道,“原本我不是那么确定,但在教导处见到她后我就敢说一定是她。”蒲千阳点点头,把信息记下了,打算在之后的循环里调查一下。当然,是在有机会的情况下,自己也没什么兴趣单独去找这个麻烦。毕竟十年后的祝云宵已经出现在医院里了,理论上这件事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吧。这个话题毕竟比较敏感,即使在人生嘈杂的情况下依然不适合深入讨论。不过,他在祝云宵的回答中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你居然住校?”蒲千阳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种一个电话就召唤直升机的操作,自己只在小说和电视剧里见到。能这么干的人不是什么达官显贵的公子也至少也是有点权势的富家子弟才行。无论是哪种身份,感觉都跟住校这个行为格格不入。祝云宵看着他,最后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径直转过了身以表达自己的态度。被无视了的蒲千阳有仇必报,直接在祝云宵的腰眼上扭了一把。祝云宵身体一僵,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转过头看着蒲千阳。蒲千阳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提示道:“要到了,注意脚下。”-------------------------------------高小梅已经在医院门口等着了。接到祝云宵电话的她急急忙忙地从学校赶了过来。学生在校外挨打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太陌生的事情,毕竟自己也是拿了教师资格证的人。但挨打的学生被其他现在应该在学校上课的学生送到了医院还是一个她完全没有触发过的事件。齐伟承所在的四班的班主任又在出差,只能她自己独自前来。压力好大,这件事处理不好自己的职称估计也要悬了。高小梅正等得有些心焦,打算回拨过去的时候,扶梯上的蒲千阳大声跟她打了个招呼:“小梅姐,抬头看这里!”蒲千阳选的这个称呼是有些门道的,如果叫老师,无疑会吸引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以他对小梅老师的了解,她一定会不知所措,甚至当场落跑。而小梅姐,就很恰当,祁一山天天这么叫,更何况还是在医院这种场合,这就足够引起她的注意了。高小梅抬头,刚好看到位于二楼扶梯口的两位学生。她正打算上去,可蒲千阳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待在一楼。很奇怪的是,高小梅从这个动作里感受到了一种安心,一种来自于成年人稳妥行事的可靠感。可明明蒲千阳只是自己的学生。等两人终于从扶梯上下来,她径直向祝云宵问:“齐伟承发生什么了?”随后把目光集中在蒲千阳身上,狐疑道:“你又为什么在这里?”说来话长,这要解释起来就很麻烦了,蒲千阳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跳过了一切可以之后详加解释的事情,直接跟她讲述了齐伟承的手术需要。“我们在等刚刚联系到的也是rh阴性血型的捐献人,他应该马上到了。后边的事情可能需要齐伟承的父母来决策。”高小梅皱起眉头,这件事比她想象的麻烦多了。根据四班班主任交代的信息,齐伟承的父母做的是跨国生意,或许是因为时差目前处于联系不上的状态,而且就算联系上了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交流间,一个穿着灰色短布外套的男人走了进来,直接走向了看着就像是在等人的几人,“请问这是在等rh阴性血型吗?”蒲千阳率先反应过来,立刻伸出手,招呼道:“您就是捐献人?”“对。那我就去那边的献血室了,先来40让人把手术做上?”按照祝云宵刚刚的说法,这个血与其说是献,买可能是一个更合适的动词。 第19章 蒲千阳这一次没有出手阻拦,而是选择明中观察。反正只要自己发了那两条举报短信,祝云宵就可以成功当上医生并且让自己的存活时间达到三十五分钟。但无论如何教室都不是一个谈话和偷听谈话的好地方,自己至少得像想个办法把两个人支出去。“祁一山!”被叫到名字的祁一山面色一凛,“干嘛?”“什么?作为班级的心理委员,你要肩负起责任?”“啊?”什么责任,这哪一出啊?“别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我们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啊。”“啊。”话是这么说,可这跟我的关系在于?“不过你说的也是,我们不应该一味护短。”“啊!”我刚刚明明什么都没说啊。“既然你都求我了,我就舍己为人当个见证,请二位跟我来。”说话间,蒲千阳非常自然地站起身牵上了祝云宵的手,“来,我保证我秉公执法,不偏不倚。”祝云宵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但奈何蒲千阳不允许。嘴上说的话看似只是简单的邀请,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容拒绝。教室里的同学也都惊呆了,这是整哪一出啊。两人路过门口的时候,蒲千阳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拽过了齐伟承的袖子,用亲切的语调说:“另一方也出一个代表吧。”“其他人,就别跟过来了。”齐伟承的另外两个跟班听到蒲千阳的话,先是怔了一下,随后看向齐伟承。见齐伟承摇摇头,这两人也知趣地没有跟上来。蒲千阳拽着两个人一路走到操场边上,双手一放。整个人往旁边的围栏上斜斜地一靠,“这次要是不把事情解决明白了,你们两个都别走。”到现在,齐伟承才有时间说一句,“我跟他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小卖铺李老板,班长爹妈仲裁,常严泰,小区拆迁。”蒲千阳嘴里蹦出一个个关键词。每出一个关键词,齐伟承的表情就凝重一分。原本觉得这完全是一场闹剧的祝云宵也听到班长这个词后也停下了动作。“现在你还觉得跟我没关系吗?”“你到底是……”“哦,对了,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一点。”蒲千阳没给他发言的机会,接着说,“罗湖公园的山上,有秘密吧。”听到这里,齐伟承终于有了动作。无论这个蒲千阳是什么来头,一定要让他吐出来到底还有哪些人知道罗湖公园的事情。至于祝云宵,往后排。蒲千阳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虽然很对不起,但是为了让祝云宵记住你我血型相同,这一仗在所难免。“我劝你想清楚再动手。”蒲千阳一个闪身躲过了齐伟承的擒拿。“听说你是rh阴性血,这要是真被我打进医院了,血库那边有没有血能给你救回来啊?”“你先赢了再说。”齐伟承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蒲千阳能知道自己的血型,但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太难得知的事情,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确定蒲千阳到底知道了多少。于是他调整了一下姿态,又重新冲了上去。蒲千阳也并非只守不攻,借着齐伟承的架势他一脚就踩上了他的膝弯。几个回合下来,两人不分伯仲。只是高中时期的蒲千阳确实太瘦了些,在重量级面前,技巧都是次要的。打斗中,齐伟承的手机从他的口袋里掉了出来。屏幕磕到了石头上,钢化膜碎成了一朵花,可就是这一次误触,让手机屏幕自动亮了起来。齐伟承的屏保是一张女人和小孩的合照。见状,齐伟承上前两步试图把手机捞回来。可蒲千阳之前的姿势占优,比他更快上一步那到了掉在地上的手机,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张照片上的女人。齐伟承是真的动怒了。“还给我。”他失了智一般想要拿回自己的手机。蒲千阳却停下了动作,把手机举在刚刚因为打斗的动作而被掀开一个边缘的下水道上方,“别动。”这台手机款式看着不是很新,估计也没有十年后的云备份服务。也就是说,坏了就真的坏了,什么信息都找不回来。“回答我两个问题,手机还给你。”蒲千阳向祝云宵的方位微微一抬下巴,“解释,为什么你昨天带我们班班长去见小卖铺李老板。”“李老板家里厂子不少,学校小卖铺只是他用来度假的。你们班长的父母被裁后当刺头被整了,她想跟李老板求情。”见手机被蒲千阳拿来当了“人质”,尽管齐伟承十八个愤怒也没法发作。万一对方一个手抖……“为什么你每年的今天都要去医院领特效药?”“你……”齐伟承非常吃惊,为什么蒲千阳会知道这种信息,自己明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回答我。”蒲千阳把手机又往下放了一些距离。“进口药品,每年今天审批到货。数量有限先到先得。”观察他的表情,蒲千阳觉得他没有说谎,便把手机抛还给了齐伟承。做着一切的期间,他用余光扫过祝云宵的脸。看样子,他应该是忘不了今天这一出了。上课铃按时在校园里响了起来,蒲千阳觉得是时候检验这一轮的成果了,“比起纠结我和他的这种小事情,我建议你让你老板赶紧收手。”“有人不高兴,后果很严重。”“具体多严重呢?我觉得你可能不会想知道的。”第29章 南墙【修】走在回班级的路上,蒲千阳见祝云宵好像有话要说,便先开口道:“道谢就不用了。”祝云宵平复了一下心情,回复说:“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谢你?”“不然你打算怎么做?继续拦着班长?这一次可以,下一次呢?高中可以,大学呢?”蒲千阳随意地看着走廊外的风景,“说实话,有些人你是一定要让他们自己撞一撞南墙才会知道自己的渺小的。”说完这句,蒲千阳愣了一下。这是在说班长,还是在说自己呢?“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去把班长救出来。”祝云宵不想反驳,快走两步拐进了教室。巧了,就算再来一次,我也会让你从泥潭里边抽出来,乖乖待在医院等我。用藏在桌子下的手机偷偷发送了举报短信,蒲千阳发现自己还能活将近二十分钟。突然他不知道要干什么了。刚好此时,语文老师走了进来,他看旁边的人掏出了卷子,自己也有样学样地把桌面的试卷从头看了一遍。高分好评之外,当年我的字写得真不错。严格意义上说,这还是蒲千阳从重生之后第一次坐在教室里听课。很陌生,但是感觉还挺好的。或许这就是安稳的校园生活?突然,教导主任出现在了班级门口。哦吼,安稳的校园生活持续了几秒就结束了。因为蒲千阳又把人带走了,导致那位女同学没能通知到祝云宵,所以现在是教导主任亲自来抓人。教导主任跟授课老师稍作示意之后,看向教室后方说:“祝云宵,你出来一下。”先是课间被挑衅,后是课堂被点名,无论这两件事有没有关系都已经足够同学去联想了。祝云宵默默站起身,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跟上去,还是不跟。这不是一个选择题。语文老师一个转身写板书的时间,蒲千阳也偷偷从教室后门溜走了。开玩笑,后排靠窗王的故乡,这种顺口溜岂是浪得虚名?蒲千阳缀在教导主任和祝云宵身后不远处,跟着他们来到了一间闲置的会议室。走廊上空空荡荡,半个掩体也没有。为了防止自己被发现,蒲千阳快走两步绕到了这件会议室对应的外墙处。虽然这里被正午的阳光晒着,从体感温度上着实热了一些,不过好处在于靠近开着的窗户,能清晰地听到房间里的对话,被晒也值得。他刚一蹲好,就听到教导主任介绍说:“警察同志,这位就是当事学生。”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从窗内传来,“同学你好,今天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再了解一下情况。”蒲千阳微微侧身望向会议室,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官已经在会议室里坐好了。另一位补充说道:“可能要麻烦老师您回避一下。”“好的,有什么事您到刚刚的办公室找我就行。”教导主任应和了一句,给了祝云宵一个警告的眼神后就转身离开了。祝云宵沉默地走进了会议室,在长桌的另一端坐下。“祝同学,在张晨同学坠楼的当天,你确定马嘉然同学也在场吗?”“我确定。”两位警察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位继续发问道:“可是无论是监控还是她的室友,都能证明事发当天马嘉然一直在寝室待着。”蒲千阳正在心里回忆着自己看过的推理小说,试图思考这种经典的天上的谜题的解答。可谁知,下一秒祝云宵却说:“那就应该是我看错了吧。”坐在对面的两位警察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 第21章 张晨深吸一口气,正要坦白的时候却发现面前两个人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自己这个杀人犯的身上。蒲千阳震惊地看着一口气把奶茶吸到底的祝云宵,难以置信地问:“你是真觉得这个好喝吗?”祝云宵此时松开了抓着蒲千阳手腕的手,坐回座位上翻了一页书,回道:“没喝过这种饮料,但如果这种味道是它们的标准的话,只能说感觉不是很好喝。”“你居然没喝过奶茶?不对,难喝你还一口喝完?”蒲千阳一时间不知道哪个问题是自己更为震惊的。“不能浪费食物。”祝云宵又翻了一页。好吧,蒲千阳只得默默地把另一杯水果茶收到自己面前。除了敬佩,他无话可说。“他们家的水果茶其实还可以。”张晨试图引起注意。“那你要来一杯吗?刚刚你不在不太好随便给你点单。”蒲千阳戳开水果茶的塑料封盖,浅浅地吸了一口,“或许现在你有个新名字,我们应该怎么称呼你?”“张冉阳,冉冉升起的冉,太阳的阳。”张晨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好像真的只是在一个简单的做自我介绍。“好的,张冉阳同学。”蒲千阳从善如流,“现在学校和警方都认为张晨是跳楼自杀,所以没有尸检的步骤。可殡仪馆一定会预先处理遗体的。”脱了衣服,是男是女可就一目了然,尸体性别和死亡证明对不上可不是小事。张冉阳未尝不知道这点,可这也是目前她面临的最大的难题。“所以,他在哪?”蒲千阳追问了一句。“在冰箱里。”张冉阳轻轻地回复道。果然,自古都是动手容易处理难。“你父母那里要怎么解决?张冉阳原本的人际关系又要怎么处理?”“他啊,自从不上学之后本来也没什么正经的人际关系。连现在这个收银工作都是临时工。至于那些游戏里的朋友,上线说一声就行。”张冉阳望向打工的书店,淡淡地回道,“我那不成器的爹妈,他们曾经说手心手背都是肉,结果根本没做到一碗水端平。现在他们只剩我一个了,难不成把自己仅存的养老依仗也赔进去吗?”“你其实可以选择不杀人的。”一直没有与张冉阳对话的祝云宵突然开口。张冉阳冷笑一声,反唇相讥,“也不是我逼他出现在女寝的楼上的不是吗?”“那么如果你要顶着别人这个名字活下去,你在为谁而活?”“一个代号而已,谁用不是用?”“没有这个代号就活不下去,那也不过如此。”“你又懂什么?”怎么升级成哲学讨论了,而且火药味道好浓,下一步感觉就要打起来了。蒲千阳适当地切入了两个人的战场,“停一下,我们不是来吵架的。”“那本书你真的可以好好看看。”张冉阳从口袋里拿出折叠整齐的一把纸币,用双手推到了桌子中间,“您的找零。”祝云宵双手保持着拿书的动作,并没有去接张冉阳推过来的找零。蒲千阳已经很习惯打圆场了,直接伸手把纸币拿了过来当成是书签塞到了祝云宵的书里。“我们有个礼物给你。应该马上到了。”话音刚落,一位穿着印有猫爪爪的宠物店围裙的小哥拎着一个装着一只小狗的笼子走到奶茶店门口,发现了蒲千阳的身影,说:“这位客人,您刚刚买的小狗,连着笼子和粮食都给你放外边了。”“谢谢。”蒲千阳跟店员打了个招呼示意他放下东西可以离开了,随后把看向张冉阳,机敏地眨眨眼,“大型犬生骨肉喂食,它好你也好。”张冉阳走到店外蹲下来,用一只手指伸过笼子的缝隙按在了小狗的头上。小狗玩闹一样地翻身打了个滚,用牙齿在她手上留了几个浅浅的小印子。看到张冉阳欣喜的表情,蒲千阳自夸道:“我真是挑礼物的一把好手。”蒲千阳也摸了两把狗头,随后站起身告别,“不打扰你上班了,有缘再见。”张冉阳还想说点什么,一个抬头的功夫,蒲千阳和祝云宵两个人就已经远去了。两人并排前行。蒲千阳回头看到张冉阳把狗狗拎进了书店,向身边的人提问道:“不想问她们怎么做到的了?监控,人证,还有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女寝楼顶?”“不重要了。”“那你的正义呢?”祝云宵微微侧低下头,看向走在前边的蒲千阳,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反而说:“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的正义有绝对的评价标准。”啊,怪不得。接着蒲千阳转过身对祝云宵说:“你知道吗,二院其实是个很好的选择。地处城市中心,未来还可能并入港城大学。”英雄是不会轻易动摇的,各路作者诚不欺我。-------------------------------------“血库那边说没有rh阴性的血。”“一袋都没有。”小护士一脸慌张。“叫护士长联系同血型的人来医院捐献,同时问一下其他医院的库存。”祝云宵立刻给了行动方案。小护士点点头,跑向了护士站找领导。突然,祝云宵好像想到什么一样,问道:“等一下,今天是不是进口药品到货的日子?”小护士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道:“是的,好像因为一些原因,运货车才到,药房应该正在分拣。”祝云宵立刻来到药房,确认三分钟前确实有一位年轻男子取了走了一年份额的进口药品。再加上刚刚同事说路上有人认出了躺在病床上的蒲千阳。那齐伟承一定在医院附近。祝云宵沿着药房到急诊大门的路线一路奔跑,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左手提着一袋药品,身上的外套用金属装饰品拼凑成龙形的身影。他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齐伟承。”齐伟承吓了一跳,转过身之后才发现来者并不是什么熟人,反而是一位大夫。在祝云宵取下口罩后,他才后知后觉地认出来来人竟是祝云宵。“是你?”“抽你点血救人,要求你随便提,只要在不违法公序良俗的前提下我能做到的都可以,成交吗?”第32章 缺一个签字的【修】齐伟承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反问道:“就算你说话算数,你又能做到什么?”虽然献血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也要看他愿不愿意,无论是跟刚刚遇到的蒲千阳还是面前的祝云宵,他都没什么交情。经过十年的成长,祝云宵也不再是之前那个学生时代的愣头青。在医院实习的他看了太多人间冷暖,就算其他地方没有长进,也至少明白了一个最重要的道理:等价交换,天经地义。只不过有些时候天平的左边是人命右边是钱,有时候左边是地位右边是资格。“你拿着的特效药,其实是第二代的产品。”祝云宵往齐伟承提着的袋子里看了一眼,“而我所在的实验室能申请到最新的第三代处方药,在效果大幅提升的情况下,副作用也有所降低。”“至于多出来的申请额度,做实验有一些误差和失误很正常,对吧。”这个条件一出,齐伟承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在祝云宵离开急诊手术室的期间,蒲千阳身体躺在手术台上努力呼吸,但灵魂看着一旁的时钟算时间。顺便反思自己上一个循环的做法是不是有点操作变形。主要是这个循环里没有让齐伟承欠自己人情,严格意义上说还有点得罪人。如果是再上一个循环,自己不仅救了他,还亲自献血给他做手术,于情于理都可以让他反过来给自己献血。老师,这题目好难我不会做啊,有没有参考答案抄一下?我不想努力了。眼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可刚刚被祝云宵派去联系捐献者的小护士还是没有回音。大概自己这一回合恐怕也是回天无力了吧。当蒲千阳想要开摆的时候,祝云宵出现了,带着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血液到位了,心内科的卫教授马上到,准备手术。”竟有此事?这都能行?蒲千阳突然体会到了那种有辅助帮忙补位,有僚机帮忙掩护的感受。看着自己一路被推到电梯又推进手术室,蒲千阳感到欣慰。太靠谱了兄弟。老师,不用来了,阅卷老师给我放水了。-------------------------------------“患者手术指证如何?”一位身体微微发福头发花白的教授正在进行准备工作。站在一旁的祝云宵一边熟练地检查各项准备工作一边回复道:“就目前已有的检测报告来看,患者符合手术条件。”教授点点头,转身走到手术台边上观察着已经进入麻醉状态的蒲千阳,不经意地问道:“云宵,你想好最后进哪个科室了吗?”“目前在急诊科,感觉还可以。”祝云宵换了一身新的完成消毒的助手服后来到他身边简短地回复道。“急诊啊,是不是感觉挺辛苦的。”教授点点头,继续着同一个话题,“倒是可以呆一段时间,但终究要选一个方向精进。”经过两秒的沉默后,他又跟了一句,“你有打算了吗?”祝云宵心里一沉,导师这是在让自己站队吗?“我可能还要再想想,顺便在轮转期间多观察一下。”祝云宵简单打了个圆场,转头向另一位在手术室里的护士提问,“患者怎么来的,有家属吗?”另一边的小护士想了想,回答说:“好像是来送别人进急诊室,然后刚在前台介绍完情况自己就昏倒了。”卫教授听完微笑着说:“这也算是好人有好报吧,他这个情况如果昏倒在其他地方,估计送来都凉了。”祝云宵听完小护士的回答愣了一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泛在祝云宵的心头,一些久远到快要在时光里失色的记忆一下子翻涌了上来:——“一个人撞南墙叫傻,两个人撞南墙就不一样了。” 第23章 “好吧,其实也可以不放辣的,但冒菜不放辣总感觉就会失去灵魂。”“我都行。”……那你还问。路过便利店,穿过红绿灯,摸摸趴在路边的猫的脑袋,蒲千阳和祝云宵就像两个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那样走着。途中偶尔还会碰到也没有立刻回家的同学,他们有的会跟蒲千阳打招呼,还有人会上来分一包自己的零食给他。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祝云宵看着应酬不断地蒲千阳,主动说道:“你人缘很好。”“学习好,长的帅,乐于助人,调解矛盾还不拉偏架。”蒲千阳终于从人堆中找了个借口离开,“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五好学生的标准就是照着我写的。”祝云宵不置可否,毕竟面前的五好学生不久之前才用钢管敲碎了发狂犬病的看门狗的头。蒲千阳拆开一包别人递过来的辣条,从中挤出一根,然后把它和整个包装伸到祝云宵面前,“吃吗?”看着面前浸满红油的长条形状的食物,祝云宵迟疑了,“这是什么?”“辣味淀粉零食。”蒲千阳已经习惯于回答他的一些很奇特的问题了。自己对于祝云宵的身份多有猜测,也旁敲侧击地试图打探过,但无论是通过什么样的策略,结果都会终止在一个范围之外。所以现在在蒲千阳眼里,祝云宵同学是一位家教严格,被训练过不少传统技能,从没吃过垃圾食品,一心想和自己家里唱反调但又本能地遵守一套朴素善恶价值观的普通男生。在他解释之后,祝云宵微微低下头叼走了冒出一截的那根辣条。挺乖的。这样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了蒲千阳的脑海里。自己一个在社会摸爬滚打的大人出淤泥而全染,却阴差阳错为了保护这样一张白纸而小心翼翼。但是,就像走在下雪之后的晴天时,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踩过那些尚且洁白的绵软的雪行走,让它第一次留下自己的印记。我往这张白纸上甩几个油点子,蹭两道可乐痕也是情有可原的吧。把吃空了的零食包装塞到垃圾桶里,蒲千阳远远就看到了那竖在店门口的红色招牌,“啊,马上到了。”临街的冒菜店面不大,在门口准备了不少折叠桌椅供食客在用餐高峰期坐在外边。进门后能看到,摆放在室内的家具也有些旧,但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油污。另一边的冰柜里的材料也摆放得非常整齐。看得出,店主人确实是在用心经营这家店铺的。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蒲千阳先是教了一下祝云宵放在冰柜旁边的夹子和沥篮的作用,随后便驾轻就熟地挑选起自己爱吃的原材料。等祝云宵开始挑选后,他还凑过头去看了看对方选了些什么。蟹肉条,龙虾丸,老豆腐,绿叶菜。看着就很健康,但完全没有灵魂。至少也得来两个鹌鹑蛋吧。蒲千阳这么想着,手却比脑子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祝云宵正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并且手中的盆子里多了七八个鹌鹑蛋。“蛋白质,有营养,多吃点。”始作俑者一脸正直,信誓旦旦地解释道。可能是这个解释太过苍白,连说这话的本人都不太信。于是蒲千阳施展大开溜之术,三步并作两步,端着自己的盆就来到了收银台。原本坐在收银台后方做手艺活计的老板娘见顾客挑好了食物,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结账。可在她抬头接过蒲千阳手里的东西的时候却愣了一下,眼神紧盯着他的脸的同时下意识地小声惊呼一句“哎呀?”蒲千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出于对于全年龄段女性的尊重,他主动递了个台阶,“老板娘,我知道我还蛮帅的,但这么惊讶的您还是第一位。”老板娘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用手在嘴前摆了两下,仿佛这样可以把之前的话撤回一样。顺着蒲千阳给的台阶,她一边称重计算着金额,一边接道:“没有没有,是我看错了。您跟我们一位熟客长得很像。”“您说的可能是我妈妈吧。”蒲千阳也非常自然地交谈了起来,“她很喜欢吃您家的冒菜,经常夸您家的汤料味道比其他冒菜店不知要好到哪里去了呢。”两人说话间,祝云宵也拿着选好的食物过来了。蒲千阳把他手里的盆子接过来,向老板娘示意一同结账。顺带着扫了一眼,比之前的内容物多了几个紫薯球。看起来他爱吃甜的,蒲千阳心想。老板娘点点头,又回道:“应该不是,那姑娘看着挺年轻的,应该当不了你妈妈。但在年龄上也不像是你姐姐。”蒲千阳突然燃起了几分希望。莫不是,自己真的还有一个活着的亲戚?第35章 英雄救美即使是最渺小的希望,他也想去争取。于是蒲千阳强装镇定,打趣道:“要是有机会,我还真想见见这位能让您认错的姑娘,能跟我有几分相像。”老板娘见他完全不介意,也乐意跟人聊聊天,便笑着说:“她倒是经常会在下午来,如果你要是运气好,也许待会儿就碰到她了。”“那我就先期待一下吧。”蒲千阳笑着拿出钱包付了账,拿着赠送的两瓶汽水与祝云宵一同返回了两人存放书包的桌子。两人坐下后,祝云宵突然问:“你很在意?”“在意什么?”蒲千阳用放在旁边筷笼里的开瓶器打开了玻璃瓶上的金属盖子,并把其中一瓶推到了祝云宵面前。“那个跟你长得很像的女人。”祝云宵补充了问题的细节。蒲千阳拿起瓶子猛灌了一口,“换作是你,你难道不好奇吗?一个跟你相似到能让陌生人认错的异性?”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汽水因为下午的温差,很快就在表面凝结了细密的水珠。它们顺着蒲千阳的指尖滑落,悄无声息的落在桌面的玻璃板上,映出一个亮点。祝云宵感觉蒲千阳没有说实话,至少不完全是实话,但他也没有立场去追究这件事。蒲千阳经过了这么多个轮回,早就摸透了他的性格。他何尝猜不到祝云宵的心思,不过他很欣赏祝云宵这种不双标的精神。你问我我不说,那我就没有立场问你,这很公平。为了赞美这种精神,蒲千阳自顾自用瓶口跟祝云宵的瓶子来了个干杯。玻璃的碰撞发出清透的脆响,是非常夏天的声音。下一秒,店门处也传来一声响动,又一个人来到了这家小小的冒菜馆。蒲千阳不经意地回过头,发现来人不是老板娘口中那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女人,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男人。他身穿着一身连体的工装,裤腿上边还带着一些白色灰尘的痕迹,手里拎着一个磨损严重的包,看起来沉甸甸的。那男人在走进店后,坐在了离两人三张桌子之外的角落里,也没有选菜,只是沉默地坐着。蒲千阳注意到,原本笑盈盈的老板娘在看到男人的瞬间脸色就变得奇怪了起来。半晌,男人迟迟没有动作,老板娘只得主动起身去招呼。“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吗?”“哦,没什么事,外边有点热,我就进来坐坐”男人解开几个前襟的扣子,里边的白色内衬的领口已经变得松垮,颜色也泛黄。听到男人的话,老板娘把一点勉强挤出来的好意也收了起来,板着脸说:“既然你没有什么事,那请你离开。”“我说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吧。”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因为长年抽烟而被熏黄的牙齿,“这里好歹还有我的一半呢。”听到他的发言,老板娘大怒,“离婚协议上已经写明白了,这完全是我的店!你已经拿走了房子和孩子还不够吗?”“我说你别给脸不要脸。”男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那离婚协议我还没签字呢,现在在法律上我们还是夫妻。”“法律?你还意思跟我讲法律?法律教你去外边找野女人的吗?法律教你把我爹的救命钱拿去给她花的吗?”老板娘已经失去了耐心,一只手指着门外吼道,“滚出去。”男人不怒反笑,慢悠悠地坐了下来,“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有本事你打我啊?”蒲千阳和祝云宵围观着这场闹剧。互看一眼之后,蒲千阳示意祝云宵出去打110,自己留下来继续观察。那男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看到了祝云宵动作的同时也看穿了他的意图,“这位客人没吃饭就走,显得我们店太没有待客之道了。”说话间,他还从包里掏出了一把圆锯,铛得一声放在了台面上。那圆锯使用的是单独的电池,而且原本的护罩也丢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它启动,无疑肯定有人要受伤,而离它最近的人就是老板娘。她距离圆锯也不过十几公分的距离。这样一威胁,祝云宵也没办法继续向外走了,只得回到了座位上。一时间,店内除了后厨锅中水沸腾的声音,就只剩下了空调吹出气流的细微嗡嗡声。刚刚蒲千阳还在疑惑,明明老板娘的声音大到隔壁店家也能听到,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过来看一眼。现在他明白了,这所谓的丈夫应该也不是第一次来闹事了。邻居就算帮忙报警,只要没正式离婚,最后警方的做法也无非认定是夫妻矛盾需要自行调解。几次下来,邻居也不想报警了,警察也烦了。老板娘也就真的孤立无缘了,这样就方便他用些不那么光彩的手段。在性命的威胁下,老板娘压着因害怕而带来的哭腔,问面前的男人:“你到底想要什么?”男人得意地看了一眼老板娘,“早这样不就对了吗。你多配合一点,我也就早点签字嘛。”随后他竖起三根手指。“第一,你的彩礼钱要全退回来。八万八,一分不能少。”“第二,房子当年是我家出的首付,要么你按现在房价的百分之三十折算给我,要么我就和小宝一块接着住。”说完这句话之后,他顿了顿,观察了一番老板娘的表情,然后说出了最后一个条件。“第三,这家店的收益我要拿走百分之四十。如果不是我起早贪黑给别人装修看别人脸色,你哪来的钱开店?”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无耻,把老板娘都气笑了,逐一反驳道:“我告诉你,那八万八的彩礼我可是全带回来了,不然你觉得房子里的洗衣机电视机都是大风刮来的吗?就算首付是你出的,贷款我也一块还了啊,孩子还是我生的呢。而且你有没有一点是你出轨了的自觉啊?这家店全都是我自己折腾的,从选址到进货到运营,你半点忙都没帮,现在想要分钱走,做梦!”只听着老板娘歇斯底里的发言,蒲千阳眉头一皱。在新婚姻法没有颁布的现在,就算法官有所偏袒,她的诉求也很难被满足。此时,一直没人进来的店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戴着棒球帽的长发女人走了进来,自行从冰柜里拿了一瓶雪碧,用牙齿撬开了盖子。“哇,老板娘你就别跟他辩经了,你跟王八胡搅蛮缠不就进了畜生擅长的领域了吗。”女人转过头,眉眼中赫然与蒲千阳有八九分相像。 第25章 蒲千阳随意捡了一条浴袍交到他手上,却意外发现在他上臂内侧用接近皮肤的颜色纹了一个短短的单词。若不是上午的户外活动,祝云宵大概不会有被晒到上臂内侧的机会,自然也就不会被发现这特意隐藏的细小纹身。但蒲千阳什么都没问,青春期的男生做出什么冲动行为都不奇怪,不过那个纹身师一定是个不负责任的弱智。在蒲千阳进去换衣服的时候,祝云宵被司晚晴招呼着坐到了餐桌旁。锅里的水还要等一会儿才沸腾,所以现在两个人尴尬地对坐。司晚晴打破了尴尬,说:“谢谢你愿意和我们家千阳当朋友。”这种很经典的长辈起手语句,从一个看上去比自己没大多少的女人嘴里说出来有种奇妙的违和感。可祝云宵意外地很喜欢这种气氛,也回复说:“没有,这也是我的荣幸。”“我们家千阳在学校表现怎么样?”又是一个经典的小连招。祝云宵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一周之前自己与这个前座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却在今天的几个小时之内成了过命的兄弟。此时,换好衣服启动洗衣机的蒲千阳加入战场解救了祝云宵,“小姨你干嘛!”“我问问嘛!”司晚晴不甘示弱。蒲千阳拿着自己买的饮料也坐到了桌边,以免这个女人再问上一句成绩怎么样或者是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内容。更何况,他也有事情想要问她。毕竟十年后,那个护士说在公安系统中查询到结果是蒲千阳没有亲人了,这个小姨是从哪冒出来的?还是她后来遭到了什么不测?虽然看着她的脸,蒲千阳毫不怀疑她一定跟自己母亲有关系。单手打开三人的易拉罐,蒲千阳单刀直入,“话说,为什么我妈从来没有提到过你?”这原本是一个有些冒犯的问题,可司晚晴一副完全不介意的表情。“原因嘛,说来还有些惭愧。”第38章 迟到的认可“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个女孩子。”司晚晴笑着说,“而我的妈妈和爸爸觉得我丢人、有病、不正常。”趁蒲千阳与祝云宵还没反应的时候,她直接伸手拿走了三瓶饮料中唯一一罐带酒精的。虽然饮料带着冷气,但毕竟不如刚从超市冰箱里拿出来的时候喝着带劲儿。司晚晴舔舔上唇,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三个杯子放在面前,又去到冰箱里取了些冰块回来分别放在了杯子里边。清透的酒液从冰块的上方淋了下来,经过杯壁的碰撞,最终在表面泛起了白色的沫子。用手指转了转杯身,司晚晴继续开口道:“姐姐一直想劝爸妈接受这件事的,可是我妈当时发火儿说,如果她再劝就让她一块滚出去。”“我不想连累她,就找了个机会消失在人海了。”“高二之后就没有上学了,靠着白天给人画画晚上去当服务员也没饿死。可能我多少算是有点天赋,现在还靠着网络成了一个漫画家。”一直没开口的祝云宵突然说出了一个名字:“青兔子。”司晚晴微微睁大眼睛,“啊?你怎么知道的?”被他这么一介入,整个谈话的氛围突然变得轻松起来。祝云宵往客厅的桌面看过去,解释道:“你在客厅的桌子上放纸质的了签名练习,而我家里有人很喜欢看你的漫画。”当祝云宵提到青兔子这个名字的时候,蒲千阳隐约有了些印象。在现在这个网络初步发展的时代,很少有漫画作者愿意放弃来自实体杂志的安全感。也就是说,网络漫画这个领域还是一片蓝海。青兔子这个作者是为数不多愿意吃螃蟹的人。有趣的内容,让人会心一笑的幽默,独树一帜的贱萌人设,以及稳定的更新产出让她的账号在当时获得了很大的关注度。不过,跟其他直接用个人账号发布漫画的作者不一样,青兔子很少在自己发作品的账户上分享日常。这也导致当这个账号停止更新的时候,读者连账号背后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停更的原因了。大部分人觉得这个作者很不负责任,小部分人觉得可能是作者出了什么意外。但是青兔子没有签约在哪家公司,连脚本分镜线稿上色都是一个人完成的,以至于想找顺藤摸瓜个人问问的机会都没有。蒲千阳回过神,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先震惊于自己见到了当年红极一时的青兔子,还是应该先震惊于青兔子竟然是自己的小姨。在他发呆的期间,另外两个人的话题已经跑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最近好像漫画的情节进入了一个重要的转折点,所以他天天念叨着想让青兔子每周两更来着。”“……别的粉丝的留言都是心疼作者大大,注意身体,怎么这个读者就想着压榨我啊。”司晚晴听着哭笑不得。再这么扯下去就没边了,如果蒲千阳没有那四个小时的存活时间限制,他倒是不介意这两人多聊一会儿。毕竟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体验过这么热闹的家庭聚会了。从目前的观察上来说,司晚晴身体健康应该不会因为突发恶疾而去世。外加上她的活动范围比较小,老小区也没有车辆能进来,也大概率不会死于车祸。那会是因为什么呢?“小姨,你喜欢的那个姑娘是什么样的人?我可以见见她吗?”蒲千阳把饮料倒进面前的杯子,用这一道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看着司晚晴一脸诧异的样子,他笑着解释说:“你能认出我,想必也不是完全和我妈妈失去了联系。在她去世后,有几次我回家的时看到家门口放了小小的菊花盆栽。当时还以为谁写错地址导致东西送错了来着。虽然是在我没有看到的地方,但你也一直关心着我不是吗?无论你喜欢的人是男是女,只要你喜欢,我都没有意见。我小姨的幸福比那些闲言碎语重要多了。”说完最后一句话,蒲千阳伸手把司晚晴耳边垂落在酒液里的发丝撩到她的耳后。司晚晴听着他的话,眼角泛起了红晕。她一直以来,都非常想从家人那里得到这样的理解。但即使是最开明的姐姐,自己也能感觉到她不支持的态度。原本以为自己永远也没法得到家人的认可了,没想到却在小侄子口里听到了这样的话。“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司晚晴把自己面前的饮料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到洗碗池后就快步跑进了一旁的卧室。随即,那个房间里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听完蒲千阳的肺腑之言,祝云宵虽然能理解其中每一个字的含义,但心中还是有一些困惑。于是他凑到蒲千阳身边小声问道:“你当真这么想?”“对啊。”蒲千阳也小声回应。“有没有可能你的理解会让她走上一条……”祝云宵停顿了一下,“比较艰难的道路?”“成年人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是现代人应该有的素质。如果一件事你的监护人已经表现了不赞成的态度,而你非要去做,那么你别回头指责别人没拦着你就行。”蒲千阳把属于祝云宵的饮料倒进了他面前的杯子。“如果能承担得起对应的代价,比如我这吃了不少苦的小姨,那么世界上很多的事情都可以总结为关我什么事和关你什么事了。”祝云宵侧过头看着专心给自己倒饮料的蒲千阳,听着他言语中的豁达,心中涌起一种不知道是羡慕还是憧憬的情绪。很奇怪。此时,司晚晴终于结束了自己的考古之旅,手里捧着几个铁盒子回到了餐桌旁。见状,蒲千阳和祝云宵都自然地把杯子拿到了手上,将整个桌面腾出来给她发挥。司晚晴打开其中一个的盒子,从里边掏出了大大小小的照片,按时间顺序一字排开。“这个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拍的,当时是她给我剪的头发,剪得可丑了。后来我才知道,我是她第一个客人。”“这个是我们出去玩的时候,她被街边拍照的缠住了,无奈之下只得被宰了一顿。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我倒觉得这个钱花得值得。”又从另外的一个盒子里翻出了许多纸张,大的上边画了精致的人像速写,小的上边也不过写了几行字。“这个是她毕业的时候我给她画的,下雨天她也要跟别人炫耀,害得画都糊掉了。”司晚晴捡起一张,“至于这个,是她去纹身的时候我给她设计的纹样,直接画在她身上了。可爱吧?”照片里,一条洁白的臂膀上趴了一只乖巧的小兔子。“小姨你水平挺高啊。”蒲千阳嘴上应和着,脑海中却在这些照片中快速搜寻着信息。如果此时他侧过头,就会发现祝云宵死死盯着那张纹身的照片,抓着杯壁的指甲因为用力过猛已经泛起了白色。第39章 面条爱情故事司晚晴就像每一个热恋中的人一样,想把爱人面面俱到地介绍给自己的家人。可毕竟这还是第一次,不是很熟练,她的言语有些混乱,有时候是讲照片本身的故事,有时候是由照片衍生出的内容,零零碎碎,乱七八糟。许许多多的照片里两人亲昵地贴在一块,好像就要这样一直不分离。蒲千阳很认真地听着,也很认真地看着,但随着故事内容从校园转移到社会,他就发现了问题。以一个成年人的角度来说,小姨这个对象感觉不靠谱啊。如果说小姨辍学是情有可原,那她因为讨厌自己的专业而辍学就显得非常幼稚。再加上一些她们相处的小细节,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姑娘并不是真的爱小姨,而是更多地把她当成了一个叛逆身份的标签。但这个事情,作为一个目前只有十六岁的高中生,自己的意见恐怕不太会被重视。更何况即使是长辈,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话本里,棒打鸳鸯都是非常不受欢迎的反派桥段。正当他在琢磨怎么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并且不挨揍的时候,厨房里传来了液体沸腾的声音。之前放在锅里的水终于在火力微弱的灶台的加热中沸腾了。“哎呀,水开了。我去下面条,你们稍等一会儿哦。”司晚晴连忙走进厨房,途中还把挂在一旁的兔子围裙穿到了身上。我这宜室宜家的漂亮小姨怕是被爱情冲昏了大脑了,简称恋爱脑。 第27章 不好意思啊小姨,我们十六岁的高中生,是有点叛逆在身上的。灯光下的两人,你一口我一口,面条很快就见了底。在最后一口面也被捞起来后,蒲千阳开口问道:“虽然说你刚刚还叫我不要跟那家店扯上关系,但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得走一趟了。”祝云宵顺手把手里的碗筷冲洗干净,放在了刚刚洗好的碗筷旁边,回过头严肃地对蒲千阳说:“第一,情况可能比龙潭虎穴还糟糕。”“第二,电话对面的人在撒谎。”第41章 遗落的手链蒲千阳微微耸了一下肩,“第一个事情我已经有心理预期了。”“关于,第二,仔细说说。”祝云宵在蒲千阳目光里叹了一口气,好像在嫌弃知道这些事情的自己。“二十万一定是借口,小姨应该是被抵押了。”“抵押……听着这种把人当物品一样对待的方式,真是不爽。”蒲千阳听到这个词之后眼睛微微睁大,随后仿佛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一样点点头。“我刚刚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但你这么一说就合理很多了。”他冷冷地说道,“二十万不是小钱,这种大笔银行转账是要被记录的。即使是现金交易,如果没有预约银行也不可能允许顾客一次性取走这么多额度。”原来他们其实并不是要钱,而是要人。而至于得到人之后会做些什么,蒲千阳不想多去猜测。即使是现代社会,也总有那些法律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虽然没有抱希望,但蒲千阳还是试探着问:“那你知道小姨会去哪吗?”祝云宵摇摇头。并不是他不想告诉蒲千阳,而是他真的不知道。刚刚在听小姨的人生经历的时候,他听得很认真。因为自己跟她有些地方很像,比如个人的理念跟家庭的现状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自己也跟她不像,因为自己不能一走了之。他的眼前浮现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自己应该称呼为母亲的女人穿着敬酒服的跪在自己面前,原本精致的妆发在一天的应酬之后已经显得有些凌乱。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点着碎钻的长指甲几乎要隔着衣服陷进他的肉里。“儿子,你只要乖乖的,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她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我求你别毁了这一切,不然你亲爹就白死了。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我会让他把你送得远远的。你想做什么都行。”穿着礼服的少年沉默着拍了拍她的头,随后挣脱了她的怀抱。一步一步往贵宾厅的大门走过去。走到一半,他脱下了自己脚上的鞋子,又解下了脖子上平整的小领结,和身上的马甲一起整齐地放在了一旁的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可以不跟他们扯上关系,但阴差阳错自己还是要跟他们有来往。“没关系。”蒲千阳也没有纠结,在自己的手机上切出后台的地图软件,按下按钮等待软件计算前往那里的路线。“先分开看看家里还有什么跟她有关线索,然后去那家纹身店问问看。”其实他之前就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睡袍和祝云宵身上的睡袍大小不一样。他身上的睡袍可以说是大小刚好,可在祝云宵身上的那一件却短了一大截。就算他比自己高一点,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差别。不过对于找到线索这件事,蒲千阳同样没有抱太大期望。因为刚刚在卫生间里,他观察到摆放在台面上的牙具只有一套,而垃圾桶里扔了几支一次性牙刷。这说明大多数时间这两个人是不住在一起的。啊,头疼。就算这里真的有足够的线索自己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搜索。这时,祝云宵的声音从客厅传了过来,“小姨的电脑是开着的。”这可是重要突破!蒲千阳听闻,立刻来到了客厅。只见祝云宵一只手支在桌子上,另一只手轻握着鼠标。电脑屏幕的光打在他的眉眼处,这种沉着的气质当真和十年后成为医生的他一模一样。屏幕上显示的绘画软件中打开着还没有完成上色的作品,看命名应该是这周的更新内容。保存时间停在下午的十二点半,大概就是她前往冒菜店的时间。祝云宵操纵着鼠标将界面最小化之后,看到了开在后台的浏览器。搜索页面上显示的是:同性如何注册结婚。在一旁窥探到小姨生活的蒲千阳百味陈杂。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伤春悲秋,这种时候情绪没有太大意义。他需要做的是改变这一切,让事业和爱情都属于值得的人。让祝云宵点开菜单栏里的那只红围脖企鹅,蒲千阳长叹一口气。马哥当年可算是做了点正确的事,比如,企鹅的记住密码和自动登录功能。看头像,一共两条置顶的聊天,一条的备注是编辑,另一条的备注是亲爱的。点开属于“亲爱的”的对话框,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翻看这对小情侣的聊天记录。在诸多普通的日常分享中,蒲千阳敏锐地注意到了一组不太寻常的对话。——宝,我上次去你家好像落下了一个手链,上边有两块金属牌子。——嗯嗯,我给你找一下。十分钟之后。——你看是不是这个。——[图片]——对的对的,是这个,下次去你家的时候记得还给我啊。——没问题,我会给你收好的,不过这个上边写的什么啊?——嘻嘻,秘密。把聊天记录的界面停在这张图片上,祝云宵原本就严肃的眼神更是暗了几分。“找到手链我们马上去纹身店。”蒲千阳有些意外,这么多次循环里,祝云宵第一次态度这么强硬。但他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他点点头,对照着图片的背景找到了被司晚晴收起来的手链,交给祝云宵保管。两人换上已经晾干的衣服就立刻出发了。-------------------------------------工作日的下午,纹身店没有客人。店内环境有些昏暗,店主正在一束惨白的灯光的照射下伏案设计着图案。听到有人推门而带动的风铃声音,他抬起头,推了一下鼻梁上微微下滑的眼镜。看着穿着校服的蒲千阳与祝云宵两人,他礼貌地送客:“抱歉,这里不接未成年人。”“我们不是来纹身的。”蒲千阳盯着他手臂上纹着的蝴蝶,直截了当地进入了主题,“是想跟您打听您的一位客人。”蒲千阳走到他的桌前取出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小姨和她的合影,另一张则是那张纹身之前的照片。店主先是随意的看了一眼合影,随后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张图案上。他笑着赞叹道:“这个图案我是记得的,设计得很巧妙。还刚好能帮忙掩盖顾客手臂上的疤痕。”保持着同样的微笑,他又反问说:“只不过保护客人的隐私也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你又不是警察,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一直站在门口的祝云宵从口袋里取出了那条手链,在从招牌的缝隙倾泻下的阳光中晃了晃。手链上反射着阳光的两块牌子相互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那你应该也认识这个吧。”第42章 成交“没什么印象呢,好像只是比较普通的饰品吧。”望着门口祝云宵的身影,老板依然非常礼貌地说道。祝云宵用手夹起串在手链上的其中一块金属牌子,对着阳光念出了一串数字。随着数字的念出,老板原本微微翘起的嘴角逐渐压了下来,眼神也变得有些阴鸷。老板放下手中的笔,把照片推回到蒲千阳面前,轻轻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请两位离开吧。”蒲千阳回忆着来时祝云宵向自己介绍的这些灰色产业的一些细节,开始发挥自己常年跟人谈生意练就的三板斧。第一,直击对方要害。蒲千阳没有拿回照片,而是拉开老板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老板你还真是沉得住气。”“自己的业绩要被别人抢走了,就当真这么大方吗?”把手举过肩招呼了两下,蒲千阳侧过头示意祝云宵把手链递给自己。原本不想踏进店门的祝云宵看着他的动作,轻轻叹了口气,从阳光照射的屋外走到了昏暗的室内。 第29章 “毕竟我们场子跟其他地方不一样,每一轮开局期间顾客是不让说话的,这样可以避免很多问题,讲究一个真凭实据童叟无欺。”童叟无欺,这句话从开赌场的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怪异。“五分钟内,你找到那个人,我告诉就告诉你这两个人在哪,怎么样?”疤哥拍拍蒲千阳的肩膀,“要么别答应,现在转身滚,如果答应了又找不到的话,老汤的牌子要留下,他的手指也得留一根。”这个他不是别人,正是疤哥手中的斧子指着的站在门口的祝云宵。听到这个条件,蒲千阳一瞬间真的想转身离开。虽然他非常想救回小姨,但如果祝云宵失去了一根手指就根本不可能成为医生,自己连八分钟那个坎都活不过去,更不用说后续的事情了。自己只需要再死一次,等到下一个循环,自己找个机会直接把小姨拦住,或者用什么其他的方法让她放弃救人便是。“可以。”一直没有说话的祝云宵面对这么直接的威胁径直替蒲千阳答应了下来。疤哥也没想到后边这个半句话都没说过的半大小子这么有种,但他也只是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一声,一巴掌拍在了蒲千阳背上。“好小子,那我再送你们半分钟。”疤哥坐回到椅子上给两人腾出位置,“从现在开始,到整点的时候刚好这一轮就收盘了,告诉我答案。”蒲千阳难以置信地看着走上前来的祝云宵,正要出声质询,却被两个字堵了回来。“信我。”这两个字蒲千阳自己之前也说过,也成功让祝云宵翻出校园跟自己东跑西颠。所以现在自己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祝云宵撩了一下刘海,全神贯注地开始观察起下边人的状态,就像他在下一盘棋一样,从全局到角落,处处小心。虽然房间有一整面墙的监视器,但是从窗户那里可以更清晰地看到坐在下边的人的动作与神态。蒲千阳虽然也知道一些赌局的玩法,但也止步于了解。毕竟赌博这种事情,最好是连碰都不要碰。祝云宵看起来也不是会赌博的人,为什么他会这么有信心,甚至以自己的手指为代价也要答应呢?不多时,祝云宵就锁定了一张桌子。在这张长条赌桌上,一位穿着戴着徽章的荷官正在发牌,看手法玩的是非常经典的某州扑克。顺着祝云宵的目光看过去,蒲千阳意外地发现,其中一位客人身后站着的人好像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其中坐在牌桌上的一个身影也有点眼熟。对照着屏幕上的另一个角度的监控,蒲千阳立刻认出来了这两人到底是谁。第44章 抓千坐在赌桌上的这人正是小卖铺的李老板。在之前的重生经历中,为了节省时间蒲千阳优化了流程,导致祝云宵从来没有见过他。或许买东西的时候见过,但大概也没什么印象。而在他身后站着的,就是不久之前不打不相识的齐伟承了。在蒲千阳的推波助澜之下,他也成功地从一个被怀疑的状态下脱身,看样子也是抓住了机会表明忠心顺利上位了。甚至能被带到这种场合了不是吗?蒲千阳又确认了一下祝云宵的眼神,确定他注视着的正是这一桌,心里边也打起了鼓。自己是完全不懂任何出千手法的,等于是这次他要完全依赖于祝云宵的判断。如果,出千的当真是李老板,那齐伟承会不会受到牵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以为早就解决好的问题没想到再次冒出头来,这真是令人头秃。在蒲千阳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念头的时候,祝云宵确定了目标,侧过头对他说:那一桌上有两个人在合作出千。”“荷官左手边第三个和第六个。”蒲千阳照着他说的数字点了过去,在发现并不是李老板之后松了一大口气。“怎么说?”祝云宵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又观察了一会儿。在这期间,坐在第三个位置上的人选择了弃牌,而他的面前已经下了不少的筹码。在他弃牌之后,赌桌上只有三个人还在参与这一局,分别是坐在第二位的庄家,坐在第五位的李老板,和坐在第六位的另一位出千的人。桌上的人又快速转了一轮,还在参与赌局的三人有人选择跟,有人选择换牌。而被祝云宵点名说出千的人选择了换牌然后弃牌。蒲千阳的疑惑反而增加了。弃牌就等同于之前所有的筹码都归零,而出千难道不就是为了获利吗?怎么还有把利益往外推的?更何况两个出千的人相继弃牌,他们图什么?竹篮打水一场空?除此之外在他的观察中,祝云宵点出的这两个人从始至终连半个眼神交流也无,手上也没有可能是高科技产品的道具。而赌桌是这个童叟无欺的赌场提供的,他们没理由贼喊捉贼吧。还是说,疤哥根本就没想给两人机会?想到这里的蒲千阳感觉身上起了一层冷汗。仿佛注意到了蒲千阳的疑惑,祝云宵加了一句,“赌桌没问题,是最普通的桌子,没有额外的机关。”蒲千阳偷偷往后看了一眼,发现疤哥正盯着一块监视器,而监视器上所显示的正是祝云宵指出的那一桌。刚刚蒲千阳还在奇怪,疤哥说自己的直觉告诉自己有人在出千,就算他当真不是分辨千术的个中好手也应该是有几分大致的估量在里边的。那为什么他不直接把出千的人逮到而非要让自己和祝云宵来解决。所以他不仅是想要找到出千的人,还想找到他们出千的方法。自从人设立了第一场赌局,出千与反出千的斗争就从来没有停止过。随着各种设备和玩法的进步,甚至每一桌的卡牌都被打上了芯片用来检测卡牌的去向,出千这个行业的门槛也是水涨船高,单纯的藏牌换牌已经不能满足需求了。若不是赌客仍然需要亲自参与到牌局中来,亲自切牌或者弃牌来确保真实性并切实感受获得筹码的快乐,怕不是赌场就可以完全无人化或者转移到线上了。只可惜面对这种巨大的利益,总有人会不断研究和创新,赌场的举办方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这一切都有个前提,也就是你得知道对方是怎么出的千,否则你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人把钱带走。其实疤哥并不想帮蒲千阳或者汤彦,就干脆出了个难题想让他们知难而退。没想到这行人里边还当真有个愣头青,接了这个活儿。又送了人情又得了好处,这种送上门的好事疤哥没有拒绝的理由。“还有一分半。”疤哥隐隐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话音刚落,祝云宵就转过来确定地说:“人找到了,从后排数起第四排左手边第二张桌子上,荷官左手边第三个和第六个。”疤哥走到两人身边,透过玻璃向祝云宵点出的那一桌看去。“理由呢?”祝云宵没有直接回答疤哥的问题,反问道:“你确定你们家的荷官没有问题吗?”疤哥回头看了一眼监视器,答道:“荷官是老人了,不会。”“如果确定自己家的荷官都没问题的话,他们就是在打配合送牌,在记住所有牌背的细微损伤的情况下扣住对别人重要的牌保证总收益一定不亏,外加运气还不错。”祝云宵不置可否,“时间太短,我只看了一局。但你也只要求把人找出来。”“记牌背,这也是硬功夫啊。不过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打进了纹身店,祝云宵就一改之前温和待人的形象,语言里都带着刺儿。但毕竟现在是自己这边有求于人,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他补充道:“如果想要知道他们用的什么手法,或者试试荷官是不是参与了出千,需要有人亲自下去试一试。”疤哥倒是没有介意祝云宵的顶撞,径直允许了他的说法,“可以啊。”“老汤,下场吗?让这些新人长长眼?”汤彦直接拒绝,“我就算了,万一又有人狗急跳墙我难不成还要再挨一刀吗?”“我来吧。”蒲千阳从祝云宵身后绕了出来,站在疤哥面前,“是我要救人,那自然就得是我来付出代价。”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搭在一边,蒲千阳整理了一下内衬的衣领,“我可是好学生,这里不会有人认得我的。”“不过事先说好,我没玩过这种东西。有人能指挥我一下吗?”说完,蒲千阳看向祝云宵征求他的意见。“这你不用担心,抓千有抓千的规矩。”疤哥走回桌子后边,从抽屉里取出一副微型耳麦,然后把它跟一个对讲机匹配上之后将两者分别交给了蒲千阳和祝云宵。随后他指了指一旁的楼梯示意入场的方向,“设备经过处理,赌场的报警器不会响。”蒲千阳观察了一下,就把微型耳麦戴进了耳朵里。祝云宵在一旁帮忙调整了一下位置。指尖的肌理和耳朵皮肤的摩擦有些痒,蒲千阳忍不住想摇头,却被祝云宵扶住了下颌动弹不得。“别动,马上好了。”这句话是祝云宵在他耳边说的。然后他退开两步,对着对讲机说了一句话。【待会儿你坐在荷官左手第二个位置。】声音从微型耳麦里响起,小得真的只有自己能听得到。比了一个ok的手势,蒲千阳沿着楼梯走了下去。第45章 抓到了楼梯螺旋而下,很快蒲千阳就到达了赌场层。在进入那寂静的赌场前,还有一个比较宽阔的大厅,里边设有换筹点和吧台。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交谈,有人春风得意,也有人神情苦涩。墙角处也有人捶胸顿足哭天喊地。人和他们的故事挤在同一间屋子里,整个一出人间悲喜剧。没有人注意到从员工通道走出来的蒲千阳。 第31章 “赌狗?”司晚晴瞳孔颤抖地看向另一侧的女生,“千阳你在说什么啊?宝贝不是只是借了点钱吗?”“只不过是太想要买东西了,一时间又没有那么多钱,所以只能去借,结果算错了额度吗?”“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跟她撒谎?”蒲千阳侧过头看着旁边的女人,平生第一次冒出想打女人的念头。可他面前的女人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她身旁两人的身上了,因为刚刚汤彦和祝云宵身后的门再次打开。疤哥进来了。站在门口,疤哥看了看分散在房间里的两拨人,自己拽了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虽然是在不同的场子,手法也不一样,但一天抓了两个还是挺让人不爽的。”“话先说好,我之前只是答应带你们来见人,没有答应可以让你们把人带走。”蒲千阳猛地回头,盯着疤哥质问道:“我不是很理解,犯错的明明是她,我小姨完全是个受害者啊?”疤哥咧嘴一笑,好像嘲笑他一样向前俯身说:“小朋友,这里没有拿钱赎人这种选项。你以为我们在过家家吗?”“那你们怎么才能放她走?”“一般来说首先得让出千的人认识到错误,然后我们还会帮他们避免再犯错。”疤哥懒懒地解释道,“而且我们的荷官是很稀有的一种资源,所以只接受一换一。”“她要是想走,她就得留下来。”疤哥用手指先指向了栏杆这一侧的女人,又指向了司晚晴。“但是呢,她还有一点不一样,她是旁边师父领入行的。她赚的钱会上供给师父一部分,所以师父也有连带责任。”“本来应该是先惩罚她再去找他师父的,没想到人居然还能提前摸过来。”疤哥的目光在蒲千阳和祝云宵身上扫了一遍,“有点意思。”被提到的汤彦在此时参与了对话:“多少?”女人用微弱的声音回答道:“大概一百多场,分到我手里也就二十万。”汤彦轻轻的摇摇头,“当初学艺偷懒,功夫不到家,连下场都只得了这么点。”终于认清现实的司晚晴的语气都变得有气无力了起来,仿佛只有一根线吊着她最后的精神,“这钱我替她还了,你们能不能放过她,或者下手轻一些。”疤哥重复道:“赌场不缺钱,规矩比钱值钱。”“那出千的手法呢?值她的命吗?”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祝云宵走到屋内一处比较空旷的地方坐了下来,掏出了从赌场带出来的一副卡牌,然后把袖子完全卷了上去。拿开盒子和大小王,他把剩下的牌随意地洗了洗排放在了面前的地面上。“现在我没有使用任何手法,就当做是你们洗牌机洗出来的随机顺序。”然后他把所有的牌捡了起来,又在手里洗了几遍,然后看似随意地切了一下。掀开前五张牌之后,每掀开一张牌之前,祝云宵就提前报出了它的牌面,一张都没有错。等于他完全复刻了之前在赌场的破解出来的手法。“想知道吗?”他抬起头看向坐着的疤哥,刘海后的眼神深沉。“不用担心,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我一定不会靠近任何赌场。这手法说起来难,但如果是多个人配合,尤其是有会记牌的人配合,就会容易很多。”“不过你们也没法抓另外两个人了,他们不会出现了。与其惩罚一个最不重要的洗牌工具,不如换成知道手法并且改进一下流程。”疤哥在赌场混了那么多年,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也至少需要观察个十来场才能勉强去猜测出千的手法,可面前的少年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确定了出千的人群,又用了不到三局的时间就确定了出千的手法。而现在他居然还能复刻出来。疤哥眯起眼睛,开口道:“你要什么?除了放人。”在他后四个字出口的同时,祝云宵说:“放人。”仿佛完全没有听到疤哥后半句话一样,他又强调一遍:“两个都放。”第47章 重逢阳光房间内的氛围一时僵持住了,两方都不愿意让步。“规矩就是规矩,她的手筋是一定要被挑的。谁讲情都没有用。”一旁的汤彦介入了两人的对峙,“但赌场也是一个很惜才的地方,越快破解最新千术的赌场,才是最会被认可的赌场。”汤彦从口袋里拿出那两块金属牌子,扔到了瘫在地上的女人面前,“作为她的师父,还拿着她的分成,我有责任的。”“她的双手各挑一半吧,然后从此不能踏入任何的赌场,但人会活着。”“然后我会退回她进入主赌场之后的全部分成,并且提供两百个小时的外局服务。”“这个结果可以吗?”汤彦看向疤哥,征求他的意见。疤哥以几乎不可见的幅度点点头。然后汤彦又看向祝云宵。祝云宵则是看向另一边的蒲千阳。已经没有心情讨价还价的蒲千阳说:“只要能带小姨走,我没意见。”于是祝云宵手上开始重复之前的动作并配上了讲解。“这是我是跟工作人员拿的新牌,不存在通过牌背的损伤记牌的可能性。所以在掀开前五张之后的牌的顺序是算出来的。”“但当时在赌桌上的另外的两个人应该是可以做到的,然后通过微表情把信息传给荷官小姐。”“可能是一个人负责黑桃和草花以及一到七的数字,另一个人负责红心和方片和剩下的数字,也有可能是其他的。这不重要。”在讲解期间,他模仿荷官的动作,向几个虚位发出了卡牌。“需要的牌也好,已经发出去的牌也好,都可以通过这种方法交流。”在不同的虚位模拟不同的操作,有的选择换牌,有的选择弃牌。“因为是单向的,所以你们没办法抓他们。他们可以通过同样的做法,再买通一位荷官,只不过下一次会更小心罢了。”“剩下的就很简单了,在赌桌上的人扣下别人需要的牌,荷官看需求送上需要的牌。”最后他掀开了所有虚位上的牌,每一个虚位上的牌都不小,可在蒲千阳方位上的虚位,摸到了最大的同花顺,黑桃十到黑桃a。在他讲解完毕后,场面一片寂静。疤哥起身检查了一下铺在地上的卡牌,确定真的是自家赌场的牌后,确认说:“你刚刚说,你是算出来的?”之前在和报刊亭的老伯下棋的时候,他就显得非常游刃有余。基本上是不需要思考,就能在老头下好一步之后跟上另一步。当时他还以为是祝云宵小时候学过围棋之类的,下赢过一个退休玩玩棋的业余老头肯定是绰绰有余。现在想来,祝云宵可能真的是很会计算,从棋到牌,只要有规则和目标的导向,他就战无不胜。“最开始有一定猜的成分,因为你说荷官没问题。但他下场玩了几局之后就确定了,跟在我的猜测下计算的结果是一样的。”祝云宵把牌收了起来交还到疤哥手上。拽起蹲在地上的蒲千阳,祝云宵打开栅栏上的铁门,“她我们带走了,这个人你们随便。”来到栅栏的另外一边蒲千阳和祝云宵合力把司晚晴扶了起来,往向着阳光一侧的门走过去。临走前,蒲千阳还不忘把司晚晴的帆布袋捡了回来。在他最后的视野里,汤彦从门外的保安那里接过来了手术刀片和消毒湿巾。而已经失去逃跑勇气的女孩只是不断讨饶,嘴里说着一些师徒之间温馨的往事试图减轻一点惩罚。一瞬间,蒲千阳甚至在想这女孩犯的错是不是不应该这样被惩罚,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三人走出这一处位于城市边缘的依山而建的大楼,太阳已经落到了屋檐边上。看到阳光的司晚晴好像终于回过神,扑在蒲千阳怀里哭了起来。“为……为什么啊?”“她为什么要骗我啊?”“她之前什么都会跟我说的,到底……到底……”面对这种情况,蒲千阳先是举起了双手,随后轻轻地放了下来,一只手放在她的肩头,另一手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不是你的错。”“已经没事了。”一个妙龄少女扑在一个看着很帅的小男生的怀里痛哭,那个小男生身后还跟了一个看起来有些阴郁的长刘海穿高中校服的男生。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怪异,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他身后的祝云宵注意到了这点,便脱下校服披在了司晚晴的身上。这样一来,场景就变成了高中情侣闹别扭,另一个人可能是这段关系里的僚机或者男二。这种普通的剧情就没有多少人愿意关注了,偶像剧常见,大家都挺忙的。看到他的举动,蒲千阳突然皱起了眉头:“说起来,我的校服呢?”啊这。“忘在地下了,要我现在回去取吗?”祝云宵回忆了一下,然后认真地回答道。“算了,反正那件也有点小了,我家里还有替换的,下次订校服的时候再买一件就好。”被他俩这么一打岔,他怀里的司晚晴居然笑了出来。在抬起头前,她把眼泪胡乱擦在了蒲千阳的衣服前襟上。蒲千阳哭笑不得,“喂,就算你是我小姨这也是我今天才换的新衣服啊。”“叫什么叫,我给你买新的。”司晚晴退开一步,独自站在了路边。关于爱人背叛的悲伤发泄完后,她又想起了其他事情,眉头一挑,“我不是让你们看家了吗?你们怎么跟过来的?”倒也不是跟过来的。但也不能说不是跟过来的。蒲千阳把手里的帆布包递给了司晚晴,试图岔开话题,“总之,过程讲起来有点长。回头我们细说,先送云宵回学校吧,他是住校生来着。”“云宵你怎么就看着他胡闹啊?”司晚晴突然想起来始作俑者其实有两个。原本游离在战场之外的祝云宵被蒲千阳拖下水分摊火力,但他确实不太擅长应对女生,只得后退半步,将蒲千阳护至身前。这时,三人身后大楼的门突然打开,那个女人从楼里走了出来。她的双手经过了简单的擦洗,可还是有鲜血从指尖滴落,砸到地砖上溅成了八瓣。她抬头看着司晚晴,小声说:“晴晴,对不起。”司晚晴深吸一口气,把手中的帆布包交给了她,决绝地说:“宝宝,我们分手吧。” 第33章 老板娘犹豫地问:“我没怎么听懂,你是说让我在这个什么app上注册一个账户,然后别人就可以在上边买我的店的食物吗?”“对啊,您现在的店面可能只能服务现在这几条街,如果您在这个app上注册,在三个街区之外的人也可以看到您的店。”西装男猛猛点头,“别人下单付钱,您出餐,我们公司会派人来您店里取,然后送过去。对方确认签收后,钱就打到您的账户上了。”老板娘拿着说明传单不解地问:“那你们怎么挣钱呢?”“现在是市场推广阶段,公司在烧钱抢市场。您只要正常运营您的店就可以了。不满意可以随时注销。”“这种好事情怎么轮得上我呢?”老板娘苦笑着摇头,把传单还给了西装男,“房租又要大涨,我能老实守住这个店铺就不错了。”西装男陪着笑,“您再考虑一下。这可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啊。”“不用了,再见。”老板娘把店门一关,西装男整个人就被拦在了外边,手里耳朵传单撒了一地。西装男垂头丧气地蹲下去捡传单,“唉。”旁观了全场的蒲千阳捡起一张传单,把它对折一番用来给西装男扇风,笑着问:“这一条街成功了几家啊?”“还没开单呢。这些老板都不太相信线上的模式。”西装男下意识地回答道。他回答完才反应过来,听声音问话的好像并不是自己的同事。一抬头,两个身穿校服的高中生站在自己面前。左边那个人弯着腰给自己扇风,右边的那个则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西装男连忙站起身,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见笑了。”蒲千阳也直起身,安慰道:“伟大的推销员都面对过拒绝,成功学里都是这么说的。”“但成功学里也说了,当常见的路走不通的时候,也可以试试另辟蹊径。”西装男拒绝喝这口鸡汤,“哪还有什么蹊径啊。我都明明白白地把加入我们平台的好处给所有老板讲了,没有半分隐藏。”“他们要做的只不过是下载app,注册一个账户,上传许可证,上传菜品的照片和价格,就可以坐在店里等订单来了啊!”“就能看到面前的一亩三分地。”说着说着,西装男地语气中已经带了一些怨气。蒲千阳一边听一边点头,“你觉得老板们是短视的,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根本就没讲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或者说,他们不信还有不用付出代价的好处?”可能是难得碰到有人愿意跟他聊天,西装男干脆就坐在一处阴凉下摸鱼休息一下。“有什么代价?开饭店就是个辛苦活儿,一单算一单的钱。单子越多不是越好么?”“你刚刚说集团现在在扩张中,那扩张结束呢?”出乎蒲千阳的意料,西装男径直回答道:“提高平台佣金,店家被迫涨价还不赚钱;压缩人力成本,一个骑手当三个用;把竞争对手挤死再减少优惠,总之都得从别人身上赚钱。”“又不是第一次,只不过把商场从线下搬到线上罢了,别人出现过的问题自己肯定也会出现,逃不掉的。”“对啊,又不是第一次。”蒲千阳歪了一下脑袋,看着西装男。潜台词:当初为什么经销商愿意把东西送到卖场里呢?“那当然是……”西装男愣了一下,一拍大腿跳了起来,敲敲玻璃门又走了进去。“老板娘,你刚刚说房东要给你涨房租对吧?”“其实我之前是个房产中介来着,在离职之前手上有一套租客折价转让的商铺。”“他们家做轻食的,可附近是都是做加工厂的,他们得吃点顶饿而且提神的。”“那边什么菜系都有,但还缺个四川的辣味。”“我很喜欢吃冒菜,刚刚在店里就觉得您家味道不一样,特别香。他们一定也会喜欢。”“您要不要去看看?看看又花钱对吧?”后边的对话则被玻璃店门拦住了没有传出来,但从内部的剪影来看,西装男应该是推销成功了。只见老板娘关了灶,把营业中的牌子翻成暂时闭店后走出店锁上门,然后就跟着他向街区外走过去。“为什么要帮那个人?”祝云宵已经习惯于蒲千阳的一些奇妙操作了,因为它们总会有一些出其不意的效果。但如果他追问为什么,往往是没有结果的。“我以为你是想吃这家店的?”“一般想吃,不过都已经这样了,就当积德呗。”蒲千阳目送两人离开,然后抬脚走进了隔壁的日料店,“这家也可以。”在上一个循环中,他注意到在餐桌旁的竹制边框里有不少写着这家店的名字的芥末酱。两人在一处桌子上坐好,蒲千阳假装看菜单,实则时刻关心着冒菜店门口的情况。就在老板娘关门几分钟后,一个装修师傅打扮的男人来到店门前。看到店是关的,他啐了一口,嘟囔着“算这女人走运。”然后悻悻离开了。然后又来了一个俏丽的姑娘,左看右看确定老板娘确实不在之后叹气道:“啊,怎么老板娘今天没开门啊,倒霉。”然后她就走进了蒲千阳与祝云宵所在的日料店坐在了距离他们不远的吧台座位上。小姨,一会儿不见,甚是想念。至此,蒲千阳终于放下心来看菜单。意外顺利解决了冒菜但的问题真是好运,那么下一出,自己更好好好发挥了。第50章 被打断的表演径直走到吧台座位上的司晚晴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蒲千阳的身影。因为蒲千阳选择的座位比较靠里,再加上校服的作用,两人大概被是当成了两个普通的学生,毕竟在另一侧的角落还有个穿着附近初中校服的女生趴在桌上写作业。摘下棒球帽,随意地拢了一下头发,司晚晴熟练地点单:“老板,我要一份三文鱼手握,一份玉子烧,一份鳗鱼饭,再来一瓶波子汽水。”“好嘞。晚晴你每次都点这几样,我都记住了。”老板在纸质的单子上写下了司晚晴的点单内容,然后回手夹在了厨房的玻璃隔断上。收回观察的目光,蒲千阳的注意力终于回到了吃饭的支线任务上,“云宵你吃什么?”“客随主便。”打一开始,祝云宵就没有翻看菜单。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蒲千阳便随意地决策了两份不同的定食套餐,然后举起手招呼老板。然后他还特意摆了一个非常自然地可以被老板看到脸的姿势等待老板过来确认。“一份兰套餐,一份樱套餐,其中兰套餐里边的土豆泥换成红薯泥是吗?”“对的,麻烦老板了。”“不麻烦,满足客人的特殊要求也是对我们餐饮类服务业的基本功嘛。”原本一直低头写写画画的老板在临走前想记一下食客的脸,然后就被蒲千阳的长相吓了一跳。他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坐在身后吧台上的司晚晴,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蒲千阳。蒲千阳假装注意到老板的异常,关切地问道:“老板怎么了?”老板连忙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虽然嘴上这么说,行动还是很诚实的。在老板向厨房走去的路上,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再次确认了一下两位客人的长相。这种奇怪的举动自然是引起了祝云宵的注意,于是他顺着老板的目光看到了司晚晴的侧脸。仔细观察后,祝云宵确认,那位刚刚走进门的女士跟蒲千阳的长相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位客人跟你长得很像。”祝云宵没想那么多弯弯道道,径直地说出了自己观察到的结果,“特别像。”工作日下午店的里一共就没几个人,排除店铺的工作人员和那个角落里初中生,也就两桌客人,这个指代可以说是非常明显了。“真的吗?”早已预料到结果的蒲千阳假装非常惊讶,随后非常自然抬头地开始向司晚晴的方向张望。一般人听到这话,多少都会有些好奇,对面的人跟自己有多像,而司晚晴仿佛没听到一般,半点反应也没有。也不能说是半点反应也无,她甚至还特意稍微侧过身子避免被蒲千阳看到脸。如果不是饭已经端上来了,怕不是她会当场拔腿就走。想来,若不是在上一个循环里实在是需要保护蒲千阳,她依然会避免和他相认。淡出原生家庭的生活,她说到做到。不过,这样倒是刚好适合蒲千阳发挥。他刚好有一套完备的八卦故事,牵扯到现代社会的金钱物欲和人与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发人深省,引人深思,表达了作者乱夹私货的思想感情。假装没看到,蒲千阳转回身子,把两只手架在桌子上,“云宵,我有一个朋友,你别笑,真的是一个朋友……”可他刚刚开始自己的表演,故事才讲了个头,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初中生却发了难。只见她把手上的笔一摔,径直冲到了蒲千阳面前,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子,大声指责道:“你也是我爹找来教育我的?”“还说什么一个朋友,你干脆说就是我好了。”“啊?我没有……”蒲千阳哪想到还会有这一出,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还装还装!”这初中女生已经怒不可遏,又往前走了半步,指尖几乎就要戳到蒲千阳的鼻尖。“你们根本就不懂!他对我有多好。”这么一闹,在后厨帮忙的老板终于发现店里的闹剧,撩开帘子就冲了出来。一把将女生抓到身后,老板顺便上了两盘寿司,随后赔着笑连连向蒲千阳道歉:“抱歉二位,我家女儿最近跟我有点矛盾,搞得她对于一些事情特别敏感……”然后转过头就对那女生低声呵斥道:“甜甜,我不想在这里说你,你回去写你的作业。”甜甜冷笑一声:“你现在居然还在意这个?在这里训比在家里训好得多,至少你还会顾及你这所谓的当老板的人的面子,不会骂得那么脏!”“我警告你,你别给我整这一出。”老板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要么你现在去写作业,要么你就去练琴。”“作业,考试,成绩,练琴。你跟我就没有其他话说了吗?”甜甜仰着头倔强地盯着老板,可眼角已经泛起了泪光,“你跟他比真是差远了,根本不像个男人。”甩开老板拽住她的手,她在老板身上推了一把,“我讨厌你!”“也讨厌你们!如果我死了你们都是帮凶!”随后她直接冲出了店门,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哎,这孩子。让二位见笑了。”老板摇摇头,转过身子就打算回到后厨帮忙。蒲千阳注视着甜甜消失的方向,淡淡地说:“老板,我不要紧,但您最好去追一下您女儿。”“她穿的校服是我们附属初中的,但手机壳里的校园卡却是隔壁学校的。”隔壁的?那不是一所读作职业技能培训,写作少管所的学校吗?老板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第35章 司晚晴瞳孔一紧,“我那是因为……”“有什么区别吗?爱一个女人就比我高级?”甜甜直接打断了司晚晴的辩解。“你还太小了。”“你当年也没比我现在大几岁,你当初十七岁做到的事情,我现在就能做到,不应该说明我比你强吗?”一直旁观的蒲千阳突然开口:“叫甜甜是吧?你该不会觉得你这样很酷吧?”“为爱跟家人决裂,听起来挺有故事性的。”“可绝大多数时候,这种自我牺牲一样的付出,过十年再看,大家只会觉得你是个小丑。”“你那自以为严谨的深思熟路其实草率得要命。”“而将用一生去弥补这个决定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和你的家人。”“你不如问问你的偶像,在她妈妈去世的时候,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是什么感受?”蒲千阳的外祖母,也就是司晚晴和他妈妈的亲生母亲,在他上初中的时候去世了。那个时候蒲千阳已经开始主动帮忙操办葬礼相关的事宜,替妈妈减轻压力。在火葬场的房间外,他曾经注意到过一个犹豫的身影,一直在走廊上徘徊。期初他以为是别的房间的客人,就没有过多注意。直到那人跟着自家丧葬的队伍来到了墓地,然后在其他人都走光后献上了一束花。现在想来,从身影上看,那人正是司晚晴。一时间,整个现场都沉静了下来。比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揭短,司晚晴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蒲千阳提出的问题。如果她回答不后悔,自己就没有立场带甜甜回家。可如果回答后悔,自己就……。“你话是真的多。”唇钉男打了个哈欠,弓着背再次揽过甜甜肩就从司晚晴身边走了过去。这次蒲千阳没有去拦截,反而开始指指点点。“不过抛开其他的外在因素不谈,你眼光够差的。”蒲千阳嘴角带着一丝哂笑,用毫不掩饰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唇钉男。“如果你是欣赏他聪明,那不至于只能上个职业学校。如果是因为有钱,他何必戴个镀银的唇钉?”“颜值也就勉强这样,全靠年轻胶原蛋白撑着,身材没有锻炼痕迹,细狗一条。”“图什么啊?”可能是之前几人的交谈的矛盾点一直集中在甜甜身上,唇钉男压根就不在乎。可蒲千阳这一段话,却是实打实把他拉进了战场。这个年龄的男生就像是一只炸药做成的雄孔雀,耀武扬威,一点就炸。唇钉男停下了脚步,凶恶地盯着蒲千阳,“你说什么?”“还可能有听力障碍,天天让别人重复自己说过的话。”蒲千阳连半个眼神都没分他。唇钉男怒火中烧,抬手就要冲着蒲千阳的面门打过来,“妈的,最讨厌你们这帮会写几个破题就觉得高人一等的了。”“哎哎哎,你干什么?”此时,一位人民警察路过。唇钉男的拳头只得生生刹住,然后以一个非常别扭的姿态挠了挠头。路过的警察看起来有公务在身,只是象征性警告了两句就匆匆离开。这气势一被打断,再凝聚起来就难了。也许是不想在摄像头之下惹麻烦,唇钉男悻悻然放下手。不过他话锋一转,反而直接向蒲千阳挑衅:“你们这些好学生不是觉得比我们这些社会渣滓强吗?要不来比两把啊。”蒲千阳面无表情,心里差点笑出来。比一比,自己都多长时间没听到这种词了。也就学生才会把这种可以量化的比较看得这么重,谁的成绩高,谁的学校好,谁的女朋友胸大,谁的零花钱多。没用且无聊,不如搞钱来得实在。“要是你赢了,我无话可说。甜甜你们可以带回去,我也可以不主动去找她。”这唇钉男的赌注还留了些余地,他只说不主动来找甜甜,却没说甜甜不能主动去找他。鸡贼。蒲千阳在心里又给他插了个标签。听到这话甜甜就不高兴了,作势就要生气。可随后却被唇钉男三两句就安抚了下来。安抚好她之后,唇钉男说出了赌约的后半句,“要是你输了,你就穿着你的这身皮趴在我们学校操场上爬三圈。”司晚晴看不得这种闹剧,出声制止道:“你这什么条件啊?完全不对等了啊?”“我就这个条件,你要么就接受。要么就让开。”唇钉男看似是在回复司晚晴,实际上一直盯着的都是蒲千阳,眼都不眨。话说出来的含义听起来倒是和疤哥有那么一两分的相似之处,都是一种“这是通知”的味道,可气势上差了太多了。“在我接受这个条件前,我是不是可以问问比什么?”蒲千阳双手一摊,“要是比什么炒菜美容,那我认输,你赢了,祝你们百年好合。”不远处的工厂里,一群跟唇钉男打扮差不多的少年正聚在一块抽烟唠嗑。突然其中一个人的电话响了起来。看到来电人,那人立刻向周围作出噤声的手势。周围的人纷纷安静了下来后,这人接了电话后打了外放。“喂?老三和老六在那边吗?”“都在的。”“行,我待会儿得带三个人过去。”“你朋友?”“勉强算是吧,毕竟人类最好的朋友也是朋友。”这句俏皮话引得四周的人齐齐笑了出来,非常捧场。“让他俩准备准备热热身,好好长长脸。”说完这句话,对面就挂掉了电话。第53章 达成共识接电话的人本来还想说两句,可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让他把想说的话变成了叹息。一旁的人劝道:“二哥,大哥性格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另一人也跟着说:“说话都小心点吧,大哥他今天心情可差了。”“可不是,都是给李老板干活儿,人家齐伟承入伙晚,升得倒是快。你看今天人家都陪着去赌场了。”“命好啊他。首先是生得好,明明大家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家家里发迹了就能给人直接塞到港城一中去,然后就搭上了李老板。”“你们都觉得是齐伟承命好,我倒是觉得他是真的聪明,而且很能抓住机会,”被称为二哥的男人把手机揣回兜里,“不说这个了。老三的车修完没?估计待会儿大哥要用。”挂了电话的唇钉男会心一笑,懒散地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厂房,“这里不是很方便办事儿,只能劳驾几位挪挪步子了。”“我保证,内容一定是几位玩过的东西。”说完他便直直地往前走去,甜甜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带得一个踉跄。在蒲千阳有所反应前,司晚晴就拦在了他和祝云宵面前,“不许去,万一发生点什么呢?你们要是受伤怎么办?”“也是,那我们直接回去吧。”蒲千阳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本来也不是我们的事情,而且甜甜也完全没有回去的意思。能把她的去向告诉老板也算我们仁至义尽。”司晚晴回头看了一眼尽量迈着大步跟上唇钉男动作的甜甜,一时间想不到什么两全的方法。蒲千阳也没给她什么思考的时间,突然开口提起了之前的事情:“话说,我刚刚的问题你其实没有回答。”——在你妈妈去世的时候,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是什么感受?蒲千阳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戳别人痛处的人,但有些脓疮,你只有把它勉强结痂的表面揭开,将其暴露在炽热火辣的阳光之下,才能够得到根治。“如果你没法直接给出一个单纯的是或者否的答案,那我换个说法。”“你想让甜甜再经历一次你所经历的痛苦吗?即使那些痛苦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听闻此言,司晚晴终于有所动摇。她收拢了双臂,微不可闻的声音回答道:“不想。”“那不就得了。”蒲千阳拍拍她的肩膀,“我也比较希望能用兵不血刃的方法和平解决问题,你好我也好。”“要是不行,你就直接背着甜甜跑。我们垫后,别的不说,至少我和他还挺擅长跑路的。”祝云宵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蒲千阳说这话的语气仿佛好像这是什么非常值得表扬的技能一样。在唇钉男的带领下,几人来到了一处正在搭建的厂房。场地北侧有一处用波浪形板材搭建起来的临时大棚,它旁边摆放着不少像是钢筋水泥和预制管道之类的基建材料。再加上停在周围的大型工程车辆,完全可以想象在开工时这里会是什么热火朝天的景象。可此时,工地却是静悄悄的,半个人影也无。依照蒲千阳的了解,这里就是李老板投资的,却因为班长父母举报而陷入被调查危机暂时停工的工厂。这么算起来,这一天的停工,材料费用,器械租赁费用就得烧掉大好几万。这么多钱就算打官司打赢了,也不可能从两个普通职员兜里掏出来,也无怪他们会直接打拆迁的赔偿款的主意了。一三年的拆迁赔偿可是刚好赶上房价起飞的前夕,其收益率跟茅台比起来可是惶恐不多让。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自己目前已经悄然解决了班长的问题。在之后的舆论监督中,就算李老板和他的合伙人手眼通天也没法直接对班长的父母下手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甜甜。司晚晴看重甜甜,而甜甜也跟她一样陷入了伪装成甜蜜爱情的致命陷阱。离那女人打电话来还有不少时间,正好可以用这面前的现成案例敲山震虎。甜甜看样子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正在好奇地四处张望,嘴里夸赞着:“哇,武大哥,这就是你以后会当经理的厂房吗?好大啊。”唇钉男冷哼一声,“岂止经理,再过几年,这里边的搞工程的,搞市场的,都得听我的,ceo懂吧?”诸如此类的对话听得蒲千阳直在心里翻白眼。怪不得杀猪盘是传承了千百年的经典骗局呢,一个人敢说另一个人敢信,他们一拍即合。也许是听到了几人的脚步声,从各个犄角旮旯钻出了不少人影,他们纷纷跟唇钉男打招呼。“大哥来了!”“大哥,这就是嫂子吗?”“好眼光,大哥你真的有福啊。” 第37章 听他这么说,站在他身边的小弟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大声撺掇道:“好没好啊?拖时间没有用!”“别催别催,还没见过有人赶着输呢。”“预备!三!二!一!”在直线的路段,蒲千阳没有直接将速度拉满,而是选择熟悉了一下身下这辆被改装过的摩托的性能。它的改动不小,但好在基础的大部件依然是原装的,在驾驶体验上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既然如此,那么他就有把握了加速!蒲千阳一转油门,便把速度拉了起来。感觉到耳边的风声变得更加喧闹,祝云宵按照蒲千阳的吩咐紧紧搂住了他的腰腹。虽然两个人都不是那种肌肉盘虬的壮汉身材,但两个人的重量还是大于一个人的。因此,即使蒲千阳把速度拉了上去,摩托在冲上斜面之后也没有出现漂移的现象,轮胎稳稳地抓在倾斜的地面上,吃满了劲儿。即将到达转弯地地方,在旁观的人眼中,蒲千阳跟老三的选择几乎如出一辙,都是向一侧压低了身子,增加向心力。可下一秒,蒲千阳一个起身凭借着惯里径直抬起了前轮,然后将其重重地点在了被视为转向临界的墙壁之上。凭借着这股反作用力,摩托在后轮撞上墙壁之前就完全调转了方向朝着下一个区域咆哮着奔去。相比于老三让行进路线变成了一个圆弧的操作,蒲千阳这一举动可以说是直接缩短了大半里程。还没减速。即使是外行人也能看出这两种操作的水平差距。“疯了吧?”“他不怕死吗?”在众人的注视中,蒲千阳已经来到了立柱区。按照张贴在大门的图纸,这里原计划应该是会搭建成为办公区。明明其他的部分是典型的现代主义建筑,却在门口搞了一排除了装饰没有其他用处罗马柱。大概是哪位大老板的独特审美的产物吧。之前老三在行驶过这一片区域的时候是切切实实减速了的,否则,以摩托的体积再加上之前的行驶速度,是绝无可能顺利通过这一片区域的。围观的人高呼:“他没减速!”所谓知识就是力量,防抱死系统此时不用更待何时?眼见摩托就要冲进立柱群,蒲千阳紧紧捏住了刹车。吱——!刹车片在剧烈的摩擦下发出了尖锐的声音。大多数情况下,当刹车发出这种声音,接下来的下一个声音都会是金属的碰撞声,再下一秒就是伴随着热浪的巨大的爆炸声。只可惜老三的摩托了。可预期中的声音并没有响起,只有刹车片摩擦的声音在持续,然后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竟然又是引擎被加速的声音,然后又是刹车声。“他在干什么?!”“我去了……”“他在作弊吧?是不是他根本没穿过去?”虽然有人这么说,可他质疑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小,毕竟那红色的车身确实是在立柱中穿梭,极其有规律地隔一条柱子转出来一次,随后朝着终点线飞奔而来。摩托卷起的沙尘几乎要化成实体,衬地骑在它上方的两人宛若腾云驾雾一般。即使甜甜有意偷时间,但她还是下意识在红色的车身经过自己的时候按下了计时按钮。等到尘埃落地后,她揉揉眼睛,睁眼一瞧。她用难以置信地声音颤颤地读出了屏幕上的时间,“两分三十二秒……?”比老三的成绩快了一分钟还多两秒。在这种级别的优势中,即使自己晚按那么一小会儿也没有任何意义,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谁技高一筹。通过终点线后,蒲千阳开始减速。可没办法,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不得不用更长的距离来减速。在工厂的外侧是庄稼地,就近还有不少今年计划休耕的的土地,上边散养一些鸡鸭鹅。可能是被马达的声浪刺激到,一侧马路的大鹅愣生生直奔着马路中间过来。虽然摩托的速度已经降了下来,可以它的体量,若是撞上这只鹅,那鹅也一定会一命呜呼不想撞上大鹅而惹麻烦就只能尽快停车,蒲千阳当即用脚把一侧的支架勾了下来,借着支架的那个橡胶落地点愣生生把车停在了原地。但尽快停车的代价就是他连带着祝云宵滚落到了马路旁的泥土地上,大鹅却是安然无恙地穿过了马路。相比于硬化路面,泥土是一种松软的缓冲材料,两人除了粘了些污渍身体没有大碍。等到两人停下来后,蒲千阳拍拍祝云宵环抱在自己身上的胳膊,轻声说:“结束了,不用抱着了。”听到这话,祝云宵缓缓松开了搂住蒲千阳腰肢的手臂,撑着土地坐了起来。蒲千阳替他摘头盔的时候发现,祝云宵抿着的上下唇之间有一丝异常的红色。“是不是磕到哪里了?”蒲千阳连忙关心道。祝云宵扭过头回答说:“没事。”没事?那你扭什么头?蒲千阳明显不信,抓着他的下巴凑了过去,半是请求半是命令地说:“张嘴,啊。”祝云宵原本想继续隐瞒,可当他看到蒲千阳的眼神之后,还是微微张开了嘴。一道细微的红色从祝云宵的舌尖蜿蜒着流淌了下来,血迹嵌在了牙龈与牙齿的交界处。害的祝云宵受伤,蒲千阳又是愧疚又是自责,“怪我,我应该提前说要这么停车的。主要是你是我第一个骑行带着的人,没什么经验。”原来我是第一个吗?还不等祝云宵有什么其他想法,蒲千阳已经把手伸进了他的口袋,摸出了一包纸巾。抽出其中一张把它撕成小份然后团成球,蒲千阳用食指和中指捻着纸团把它抵在了祝云宵舌头上的伤口处。“先凑合叼一下,回头我去买点酒精球。”在祝云宵闭嘴前,蒲千阳把食指抽了出来,可还是微微擦到了祝云宵的嘴唇。蒲千阳拉着祝云宵站起来,两人推着车并排向工厂走去。“虽然我们赢了,那唇钉男不一定会认账,八成会用什么三局两胜的话来拖延。”“估计到最后还是要打一架。”祝云宵点点头,表示自己有思想准备。今天自己都过得挺奇幻的,打架跑路而已,小意思了。两人推着车回到了工厂,唇钉男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等在门口了。“没有直接逃跑,还算有点种。”唇钉男故作镇定,“看起来一中也不是全是书呆子。”蒲千阳把车还给老三,双手揣在胸前,眼睛一眯,“我的事情就不劳您关心了,现在我们可以带甜甜走了吗?”唇钉男果然使用了蒲千阳预计中的诡辩:“一局定胜负,你想得倒是美。三局两胜中,让一追二是我们的传统。”“老六,该你上场了。”一个看起来比较老实的男生从人群后走了出来。经过上一个循环的蒲千阳几乎是立刻就认出来了,这人手腕上的链子和那女人留在小姨家里的手链几乎一模一样,只有一点小小的区别。第56章 精准自投罗网所以,第二个回合他们不会是想比打牌吧?如果是正常打牌蒲千阳就算没有十足的胜算也有个九成的把握,算数与博弈而已,自己熟得很。可看这老六手腕上戴着的家伙,怕不是他也是个某个跟汤彦一个类型的人的徒弟。再加上唇钉男这无比自信的语气,要是发牌情况不妙他们不出千就有鬼了。难道这就是天命吗?第一个比赛撞上了自己擅长的领域,而第二个就直接挑战了地狱模式。真有你的啊,唇钉男。虽然局势大好,可蒲千阳不能在此时放松警惕,导致功亏一篑。因此他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不耐烦地回道:“让一追二,厉害厉害。那么赶紧下一把,让我们见识一下。”问话的同时,他向向站在人群里的老三一抬头,示意他过来接走自己手里的车。“你的宝贝摩托除了轮胎有磨损,其他地方多一道痕儿都没有,现在物归原主。”在老三接过车辆后,他不自禁夸赞道:“车改装得不错,废了不少心思吧?”老三默默抬头看了他一眼。“下次可以再大胆一点,现在它的性能对一个未来的摩托手来说,小气了些。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蒲千阳向来欣赏那些有爱好并且能为之持续付出的人。更何况面前的老三本质上跟自己没有冲突,他也乐得交流两句。可还不等老三说什么,他们对话就被老六打断了,这个穿着兜帽衣服的小个子男生指了指一处平常施工队用来看图纸的平整的台面,说:“请跟我来。”高中时期的蒲千阳视力很好,远远地一眼就看到了那里散着至少三套以上的扑克,其花纹和大小各不相同。大概在自己一行人到来之前,他一直在进行手法的练习吧。看起来挺努力的,不过目标不对,越是勤奋越是南辕北辙。蒲千阳刚一抬脚,就被唇钉男拦住了去路。“人家又没叫你。”“?”唇钉男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你没看见他已经挑好对手了吗?”还有这种讲究吗? 第39章 此时,甜甜终于从恐惧中缓过神来,哇得哭了出来。“不哭啊,我们回家。”司晚晴拍拍她的头,安慰道。下一秒,她的手机响了。里边传出了一个蒲千阳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晚晴,你得救救我,快救救我。”周围非常空旷,司晚晴怀里的甜甜还在哭,她也没办法把人推到另外两个半大小子怀里没,只能当着两人的面继续打电话。“宝宝,发生什么了?”“你可以来接我吗?就现在。”“怎么了?”“我被人关起来了。”“啊?那我赶紧报警!”“不能报警!千万别报警!”“不能报警?为什么?”“这是民间借贷,警察不会管的。而且要是报警了,我怕是还要被打。”“你欠了他们多少钱?”“20万。”“20万?你干什么了要这么多钱?还跟民间机构借钱?”“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批评我吗?”“好好好,先不说这件事。”“那你待会儿会带着钱来捞我吧?”“现在就要还?”“就当是我借你的,我一定还!”“这不是算作是我借你钱的问题。”两件事情同时发生,司晚晴一个头八个大,“你到底在哪里?”“越快越好,每晚一个小时就要多算利息了,我在……”蒲千阳一边听着与上一轮循环如出一辙的对话一边冷笑。司晚晴举着手机,小声问:“千阳,我待会儿有事儿,可以麻烦你送甜甜回去吗?”“送人的事另说,但你现在去哪拿20万的现金出来?”想到自己的对话被面前的人听了个十成十,司晚晴也不好当面撒谎。“银行卡里有,我还可以去临时借一些。”“你不觉得这对话很像是诈骗吗?”“不会的,她不会骗我的。”“哦,那这事儿不好说,是你答应老板要带人回去的,不是我。”于是蒲千阳当场拒绝了司晚晴的请求。见司晚晴没有立刻答应,电话另一头变得急躁起来:“晚晴,你别听别人的。我可是你最亲爱的人啊,怎么会害你呢?你难道不心疼我了吗?”如果这话放在平时,司晚晴一定会当场否认。可这句话实在是太耳熟了,耳熟到刚刚才从唇钉男那里听过。“对了,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落在你那里的项链,红绳上系着两块方形金属的那个?它能抵扣不少钱,你记得一块带过来。”“啊?”“别多问!你带过来就是了!”看起来这次因为自己的引导,司晚晴没有立刻答应,那个女人不得不加码把自己的师父也扯进来。“红绳上系着方形金属片,她说的手链和这个是不是挺像的。”在刚刚的混战中,蒲千阳特意把老六手腕上的链子摘了下来,就在等这样一个机会。第58章 失恋之人成双老六是什么来历,司晚晴在蒲千阳之前的场外解释中已经有了个大概的了解。虽然听上去挺玄乎的,但司晚晴有一句非常相信的古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唇钉男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他的手下也是一丘之貉。红绳和方块金属,不是什么非常常见的搭配,但也不至于小众到不会撞设计。司晚晴调出聊天记录,点开了之前自己所拍摄的照片,放大进行对比。这不看她还能找补,一看,她心都凉了一半。像,真的很像,可以说是如出一辙。仿佛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她用颤抖的声线问:“宝宝,你的那个手链是怎么得到的?”对面的人可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要能让司晚晴入套她什么都无所谓,便径直回答道:“我师父给我的。”“你师父是干什么的?”对方已经完全失去耐心了“你要是不过来,我就完了!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记得你的大、恩、大、德,你自己看着办!”随后挂断了电话。司晚晴呆呆地放下了手机。她不明白为什么只不过一通电话的功夫,对面的人就仿佛变了个人一样。蒲千阳拍拍司晚晴的肩头,示意了一下她怀里终于停止哭泣的甜甜,“我们送她回家吧。”一行四人开始往回走。可能是满心的话语终究需要一个倾诉口,甜甜一边走一边开始回忆自己跟唇钉男交往的种种细节:“当初是他把我从霸凌我的人手里救下来的。”有没有可能那些霸凌你的人就是他安排的?“在我考不好的时候他会彻夜安慰我,我爹都做不到。”那是因为你爹要开店赚钱,一晚不睡第二天就没法干活,开饭店的人手停口停。“我生日的时候他给我送了情侣手机壳。”看起来是街边小店二十块三个随便买的,反正它们长得都差不多,随便拿两个都可以说是情侣款。“作为回礼,我还给他买了好贵的男士香水。”“还有他喜欢的游戏和各种皮肤,也是我送的。”“后来压岁钱不够,我还会把午饭钱省下来。”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吐槽的蒲千阳突然开口道:“你用虐待自己为代价给他花了这么多钱?这里边又有多少是你挣的?”之前的一些内容蒲千阳还能忍,可听到跟钱有关的事情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小孩子也许不懂钱难挣的道理,因为在他们眼里,钱是爸妈随意从兜里拿出来的,有些时候更不过是手机上的数字,总之不是一个汗珠砸八瓣换回来的。一听这爹味十足的话,甜甜的逆反心理就又起来了,反击道:“可是那是我的零花钱和压岁钱,我乐意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爹起早贪黑工作,连手机屏幕碎了都舍不得换。却给了你他们能做到的百分之百的爱,然后你用他们的真心换这个烂人,你好意思?”“什么百分之百的爱?他们根本……”蒲千阳知道甜甜想说什么,无非是根本不关心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除了成绩什么都不管之类的话。“我相信他们不会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把你推出来挡在面前,对吧?”“虽然我也觉得所谓父母也是第一次当父母,孩子要宽容他们这种话是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就你来说,在相同的年龄时,你过的应该比你父母好很多吧?无论是金钱上,还是受教育上。”“他们可能没读过什么书,你的生活已经是他们能想象到的能给你的最好的了。”“或者换个说法,中国这么多家庭。现在让你随机换到另一个家庭里,你一定会过得比现在好吗?”甜甜原本想继续反驳,可蒲千阳甩了一组数据:“中国家庭收入的中位数是5.8万,也就是人均1.9万,摊到每个月不过两千出头。”“初中数学应该讲概率和统计了,知道什么是中位数吧。”中位数,至少有一半的群体在这个数字之下,才叫中位数。甜甜沉默了。终于讨得一点清净的蒲千阳叹了一口气。总有人正在青春,总有人要去犯青春时期特有的错,只可惜坑要自己掉下去摔疼了才有用。同样是情感问题,这边少女暂且偃旗息鼓,另一边还有个情况更加严峻的大人。一路上若不是祝云宵和蒲千阳轮流照看,几次司晚晴不是要撞上电线杆,就是一脚踩到别人门口的泔水桶。等到几人拉拉扯扯终于回到寿司店的时候,刚好碰上寿司店的老板开着他送货的小车回来,银色的车身刚在店门前停稳。看起来是送完货回来了。从后视镜看到司晚晴和甜甜,老板连车都来不及熄火就开门跳了下来。看着那最熟悉的身影,甜甜从心底涌上来了一股压制不了的原始情感。“爹……”像一只刚出生的小鹿一般,她当即扑进了老板的怀里。面对很久没有抱过的女儿,老板的感情非常复杂,若是换到平常,自己肯定地给人训一顿先,可现在她明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自己这个当爹的又怎么会不心疼。最后原本高高扬起的手轻轻放了下来,抹去了挂在甜甜眼角的泪痕。“对不起啊,甜甜。是爸爸错了,没注意到你的情绪。等你妈回来,晚上我们一家人吃一顿火锅聊聊天怎么样?”甜甜用力地点点头,双手环得更紧了。老板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司晚晴三人,真挚地感谢道:“太谢谢你们了。”面对老板的感谢,司晚晴勉强打起精神,随意地挥了挥手:“这没什么,以后我来吃饭给打个八折吧。”“一定!一定!” 第41章 剧本只有一本,三颗脑袋只能凑在一块看。蒲千阳大概地快速翻过一遍前边的内容后,简单了解到这是一个发生在一个以唐朝为参考背景的架空朝代里的反套路言情故事。至少在十年前还算是反套路,在一群哭哭啼啼虐来虐去的莺莺燕燕中一骑绝尘。平民男主和流落在外的皇族女主相识于微末,因家乡天灾人祸的事件分离。这中间又经历种种因缘际会,男主在不知道女主真实身份的情况下,拉着她一起在天子脚下开了间门面。凭着男主一手独门绝技和女主“连蒙带骗”的推销技术,门面生意蒸蒸日上,还开起了分店。来来往往的客人有平民百姓,三教九流,也有宫廷侯爵。原以为日子就可以这样过下去,可在十年一度的外邦来朝有人特意翻出了上一代的旧事。八方势力再聚王城,风云诡谲,大厦将倾,女主最终决意入局,男主生死相依。而临时被鸽的两个角色一个是街溜子出身的不良人,另一个则是不世出的杏林天才兼药学世家的当代家主。这两人在故事里虽然算不得什么戏份很多的角色,可如果不是有这两人明里暗里的相助,男女主可能早早就被排挤回老家了。本子上被红色便笺标记出来的部分今天待会儿要拍摄的内容:被招入宫中觐见的男主被有心之人下毒暗算。药引来源特殊,其解药配方更是皇家私密,众多御医无人可解也无人敢解。最后在不良人的帮助下,女主半夜把男主从皇城里拖出来,一人一骑用板车拖着男主往西逃出城门,按照不良人给的地图来到了避世的药家主宅。女主跪拜在药家门口,以把所有店面转让为代价与药家达成协议,十年内,药家要吊着男主的命。自己则会用这段时间爬到高位,站稳脚跟,拿回解药,并承诺保药家三代无虞。男主昏迷在床上,呼吸清浅。女主眉目含情地看着他。“你之前承诺过我,不会死在我前边的。”“做生意,诚信为本。这是你教我的。不要食言。”待女戴上兜帽翻独自离去后,在宫中便与女主分别的不良人居然出现在了药家的后山上的小亭子里,跟药家家主并肩而立望着女主的背影。“这姑娘真是个硬骨头。跟我当年一样,嘿。”“所以你觉得她跟你一样没有走别人苦心安排的退路是对的?”“哎呀,人嘛,要随机应变一点。至于小民我烂命一条,哪里值得大当家的与家里反目成仇嘛。”“我早晚都会清理门户,不劳您操心。”“虽然我当时是放了你鸽子,但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所以你觉得你完全没错?”不良人哑火了,轻咳了一声,“都说药家人代代修身养性,君子如玉,看起来完全是鬼扯。”听到他轻咳,药家家主脸色一凛,命令道:“手拿来。”“我没事儿,你干嘛这么紧张?”药家家主手心向上,等着不良人自己把手腕递过来,“因为我想,我当年就能把你半边身子留在鬼门关外,现在我想,自然也能立刻把你推进去。”“哎哎哎,我错了。”不良人从善如流,当即乖乖把自己手腕内侧的脉搏凑到了药家当家的指尖上。号脉结束的药家家主压着怒气问:“你知道你还能活多久吗?”“十年?”不良人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一边试探着回答,“五年?呃,三年?”“是三个月!”“三个月也挺久的,够我安排后事了。谢谢告知啊。”听到这个回答的不良人并没有惊惶,反而像是放下重担一样伸了个懒腰。“家里的东西卖一卖,攒一副棺材,然后其他分着送给卖烤馍的刘婆,弹胡琴的阿里木,运骆驼的塔塔兰,织布的王小妹……”药家家主牙都要咬碎了,“你可真是博爱。”“钱虽少,但好歹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啊,虽比不得逢乱世而出的药家。开仓放粮,悬壶济世,能者多劳。”“那你为什么不爱你自己呢?”“还是那句话,烂命一条……”剧本中下一行的内容涂涂抹抹,改了又改,已经完全看不出写的是什么了,只能从前边的括号符号里判断是个动作场景。到这里剧本就算看完了,直到最新的更新内容,女主还在边关吃沙子,这两人都没有再出场。虽然要背的台词确实不多,但蒲千阳很是怀疑自己和祝云宵这两个门外汉能不能演出导演想要的感觉。不良人看似不着调的外观下藏着一颗沧桑的赤子之心,而药家家主受制于家族陈腐规矩孤注一掷想开辟个新世界。难啊。此时,之前见过的编剧从不远处的摄影棚里向三人走了过来。见蒲千阳站起身,编剧主动地伸出手。业务熟练的蒲千阳也非常自然地握上了他递过来的手。打完招呼后,编剧做了自我介绍:“在下钱悦,是这部剧的编剧。几位怎么称呼?”“蒲千阳,祝云霄,那边的是我小姨司晚晴。”蒲千阳也非常干脆地把三人的都介绍了,“钱老师,幸会。您的剧本写得非常精彩。”听到他的夸奖,钱悦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老师不敢当。青兔子老师的原作已经非常优秀了,我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那边你们的服装已经准备好了,请二位去换一下衣服。然后那边化妆师同学会为两位整理一下造型,然后我们就开拍可以吗?”“那些都是小事。”蒲千阳顿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钱编剧,关于剧情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因为我没有读过原著,而且今天时间也有限,所以我不确定我个人的理解是不是有偏差,这里跟您求证一下。”“您说。”“我应该怎么理解不良人和药家家主之间的关系呢?我是指感情方面。”来了来了,这个问题它来了。说实话,听到这个问题,钱悦还是挺欣慰的。因为这一来证明了自己至少对于感情基调的把握没有问题,只要读了剧本的人都能感受到。二来,也证明这个临时演员多少还是有些天赋在里边的。但是吧,白导演不在,自己也不能自作主张地回答。万一真实回复把人吓跑了,自己跳湖谢罪都是轻的。他思考了一下,找了个委婉的说法:“这两个人有些久远的渊源,是可以托付性命的兄弟。”“不是的。”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否定了他的回答。第61章 确实不妙说话的人正是白导演。她拿着两份刚打印出来的剧本走了过来。“不好意思啊三位,之前没能好好为你们介绍一番我们的剧组。”“我想来想去,作为一个创作者,尊重原著情节和尊重适应形式的改编成果是我的第一责任。”“演员是完成创作的重要渠道,如果演员都没有正确理解他们的角色,那无论他们自身的演技有多好,呈现出来的效果都会差些味道。”白导演走上两步,给蒲千阳和祝云宵递上了没有涂改的剧本原作。“虽然青兔子原著没有明示,我们都认为两人是关系并不是单纯的兄弟关系。”两人把剧本翻到对应的页码,在括号里边赫然写着:药家少主抬手给了不良人重重一拳,然后凶恶地吻了上去。像是在讨回自己许久之前就应得的事物一般。还不等两人说什么,白导演先开了口:“如果你们对拍摄内容有抵触情绪我也可以理解,换成是任何一个人都很难接受临时被拖来做这种事。”“但我个人真的非常希望两位能协助完成这场创作。”白导演的语气非常诚恳,诚恳到让人不忍心拒绝这样一个追梦人。“拜托了。”说完她后退半步,鞠了一个近乎九十度的躬。看到这幅场景,周围其他的社团团员窃窃私语:“白学姐竟然会鞠躬了,奇观。”“她以前求过人吗?”“本来依照她的性格,原本都不会出现让人放鸽子的问题。可那两个人偏偏是赞助商强行塞进来的。”蒲千阳没有直接去扶白导演,反而摆出了一副苦恼的神情:“哎呀,这话说得,感觉不答应就是在妨碍艺术创作,是大恶人了。”一听这话,白导演立刻直起身子慌乱解释道:“我绝对没有道德绑架的意思”可她面前的景象是蒲千阳把一只手搭上祝云宵的肩膀,另一只手做出介绍的手势,“这是谁,这可是我过命的兄弟,得加钱。”祝云宵无奈地点点头,“是得加钱。”这是蒲千阳非常喜欢祝云宵的一点,如果不愿意会直接拒绝,但只要参加就永不扫兴。原本严肃又正经的氛围被两句“得加钱”的玩笑搅了个彻底。周围的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白导演何等敏锐,当即顺着台阶就下了:“加钱!”见事情已经确定了,身为编剧兼副导演的钱悦就把主线任务提了上来:“那我们抓紧时间,请二位去那边准备一下。”在他指向的方向,有一处棚子,靠里的地方支起了两间换衣室,靠外的两张小桌子上齐齐整整地码着瓶瓶罐罐的化妆品,看上去很是专业。这就准备了?好像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没有说吧?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蒲千阳还是需要确认一下:“所以我的角色是不良人吗?”“从气质上来说,另一位同学确实看起来更沉稳一些……”看起来整个剧组都有一定的共识,毕竟在他没有提问的情况下,负责发放服装的同学就非常自然地发好了衣服。至于为什么他能直接分辨出两个角色的服装区别,实在是因为药家家主的服装里三层外三层,从体积上看起来就比不良人的编外的制服大许多。结果就是,在那位同学给祝云宵讲解他的服装要怎么穿的同时,蒲千阳这边都已经开始化妆了。“同学,如果你想要把我画得沧桑一些呢,可以在这里填几条皱纹。”蒲千阳对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比划了两下,“会比单纯的法令纹更加自然一些。”化妆的同学将信将疑,沿着蒲千阳所指的地方浅浅地上了两道阴影。 第43章 “导演,我们再试一次。”白导演和钱悦坐回了监视器后边,指挥场记拿着板子再次登场。“第二十三场,第七幕,第二次。”在前边已经被确定好的篇幅的表演中,祝云宵连细微的动作也几乎保持了完全一致,一路顺风顺水来到刚刚被叫停的地方。“你可真是博爱。”羡慕,嫉妒,和一点怨气,比例把握地很是微妙,刚刚好。作为一个会装傻的直男,不良人自然以为自己受到了嘲讽,站直身子义正词严道:“钱虽少,但好歹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啊,虽比不得逢乱世而出的药家。开仓放粮,悬壶济世,能者多劳。”“那你为什么不爱你自己呢?”哀婉,怒其不争,也哀自己之无力。不良人又靠了回去,“还是那句话,烂命一条……”对话部分到此结束,在两人表演的作用下,漫画中的两个角色仿佛当真在某一个平行世界里存在过。拍摄现场所有知道后续剧情发展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谁都不愿意干扰了两人的状态。毕竟接下来,就是重中之重。第63章 回家画稿钱悦在写剧本的时候其实纠结了很久,这里应该怎么处理。一来,原著中没有作者确实没有明确地写明两人的关系,自己要是过于解读就是狗尾续貂。二来,出于对于创作的追求,在这样一个重要的转折点,自己不应该草率地用周围的环境或者其他微妙讨巧的隐喻一笔带过。所以他在这个细节上写了又改,消耗了不少冰美式。为什么是一拳而不是一巴掌?为什么是亲吻而不是拥抱?不良人会推开他吗?知道自己的单恋这么久的人只能活三个月的时候,他会哭吗?他会不会后悔十年的错过呢?不良人呢,面对友人这样一个孤注一掷的吻,他也会后悔自己当年那过于成熟稳重的残忍么?这些钱悦都不知道,他没有办法去替药家家主去做选择。很多前辈都说过,当你的人物写到一定程度之后,你就掌握不了他们了。曾经他对于这种言论不敢苟同。因为主角的行为永远还是受限于作者本人的认知,就像一个囿于灶台的作者怎么写得出云游四方的洒脱?可现在,他知道药家家主会怎么做了。药家家主一拳砸了过去,没有直直地砸在不良人的脸上,反而是从他的耳侧擦了过去。是啊,这可是他从少年时期就爱着的人啊,即使是再气恼,又怎么会舍得呢?不良人,先是看了从自己身边擦过的拳头,又看了看与自己只有不足两拳距离的药家家主,对于自己被攻击这件事感到难以置信。在长安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不良人对于人的情绪变化极为敏感。可家主这下子还是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不过自己因为女主的事情刚欠了人家一个大人情,此时也没法翻脸,只得往旁边微微侧身试图逃避问题。他又何尝不知道药家家主对自己的感情。这里是长安,万邦来朝,在其他的国家里好男色并不是一件太过不同寻常的事情。但是别的谁都可以,就他不行。他理应享受药家的荣光,成为一代杏林翘楚,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姑娘,再生个一儿一女,安平喜乐地过完这一生。然后自己争取活得比他长一点,每到清明的时候,拖着自己的老身子骨等人都走了去给他倒杯酒上柱香,就当是赔礼道歉了。哦,不过现在自己也没有道歉的机会了。对于一个只能活三个月的人很多对于一般人来说是最普通的愿望都是奢求。被这一拳卷起的千万思绪靠自己短时间是理不清了,不过另一个人根本就没想让他理。团成团的线球要么就拆了重纺,要么就用刀剪出个新头来。正要往亭外后撤半步的不良人被强制着停下了脚步。随后一双唇重重地碾上了另一双唇。难舍难分。白导演从监视器后站起来,大声喝彩道:“精彩!”周围围观的人群也报以热烈的掌声。钱悦一边鼓掌一边打趣说:“二位真的不考虑报考电影学院吗?”听到白导演的话,蒲千阳立刻从不良人的角色中跳了出来,一个下蹲就从被桎梏的角落里脱身。顺着钱悦的话,他双手一摊,“娱乐圈这种地方,小火靠勤,大火靠命。还是老实学习来得实在。”白导演就着一旁的电脑反复观看刚刚拍摄到的片段,时不时还跟剪辑的同学商量在后续的剪辑中做一些特殊的调整。一边说,她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简单的几笔就勾勒出了她想要的效果,“在这个时间取这里的特写,意蕴到位又能过审。”“那白学姐你往微博上传的时候,记得@青兔子来看。”剪辑同学调侃道。一直落落大方的白导演听到这话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反手轻轻地垂了剪辑一下。“就算@看人家也不会来看的,每天那么多消息提示,换你你看啊?”同样站在监视器后围观了正常拍摄的司晚晴突然开口:“她会看的。”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他们基本上都是原著的粉丝,就算不是粉丝也读过这一篇大热的作品。所以他们知道,青兔子从来没有公开过自己的任何信息。刺探别人的隐私是人类天然的欲望,更何况现在眼前摆了个现成的机会。白导演犹豫再三,然后提出了一个问题:“请问你是在现实中认识青兔子吗?”司晚晴愣了一下,不确定地回答:“算……是吧。”自己确实是认识自己的。白导演非常自然地笑了笑,“那就麻烦你转告一下,我们都非常期待她的更新。这样一个让人充满希望的作者应该受到读者的爱护。”充满希望,司晚晴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形容词。“你为什么隔着屏幕就这么确定她会是一个充满希望的人呢?”这句问话先于她的思考问了出来。白导演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或许是发现了但假装若无其事。“我确实不认识她也没有见过她,但我可以感受到她作品中的精神力量。”“虽然感觉年纪不大,对于一些自己提出的问题也没给出过什么让人信服的解决手段。”“但是她笔下的每个人物都很鲜活,行为方式都事出有因,使得故事是很完整。”“这对于很多创作者来说是非常难得的,有些人是经过训练才能做到,而青兔子则是那种天赋型选手。”白导演拿出手机,打开微博,点开青兔子的账号页面,下拉刷新,一气呵成。看到没有新的动态后,她有一点小失望,但随后又很快地调整好了情绪。“我真是太期待这周的更新了。”在看到白导演微博界面后,司晚晴惊讶道:“你居然就是不可观测柠檬?那个每一条更新都会写分析的那个吗?”听到这话,白导演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嘴唇,“是这样的,我看到喜欢的作品就喜欢留很多评论。”然后她小心翼翼地问:“会不会有点烦,感觉我话好多。”“不会的。”司晚晴连忙否认。每天她的微博里都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来自别人点赞转发和评论的消息,大多数时候她只能挑几条看然后一键清空。但对于不可观测柠檬这位读者,自己甚至会在每次更新之后特意摸去她的主页偷偷看她的评论,然后偷偷用小号点个赞。至于为什么是小号,因为不可观测柠檬的评论里经常会有一些关于剧情的猜测,大号点赞就等于剧透,这样不好。“你回头微博私信我一下,等成片出来了我们发给你们,顺便在正文中特别鸣谢一下你的两个侄子。”司晚晴愣了一下,自己和侄子相识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小时,还真不知道他有没有账号,“那我得问一下他们。”白导演点点头表示理解,“这次真的帮大忙了。”“小姨,你那边结束了吗?”蒲千阳和祝云宵那边把衣服脱了还给了剧组,一边用卸妆棉擦脸一边打了个招呼。见他们在叫司晚晴,白导演就顺着他们的话主动给了司晚晴一个台阶下,“非常欢迎几位来我们的大学动漫社玩,那我们回头联系!”“一定。”司晚晴点点头。三人离开罗湖公园的时候,山头上的剧组已经在热火朝天地拍摄其他的内容了。“还有什么其他想去的地方吗?吃不吃炸鸡?”“回家了,我稿子还没画完呢。”司晚晴摇摇头,然后指着路边的商店问,“饿的话,炸鸡我请,但只吃炸鸡不行。我回去给你们煮面吃?”“嗯,好。这次别买火鸡面就行。”-------------------------------------祝云宵简明扼要地介绍了最新的针对性手术方案,可卫教授的沉默让他的心都凉了一截。手术复杂是一方面,昂贵的价格是另一方面。如果病人没有救回来,这个钱就要科室承担,如果病人救回来了但是不愿意支付,这个钱还是科室承担。面对自己最欣赏的学生所提出的解决方案,卫教授进行了最后一次尝试。他问:“那么患者家属联系到了吗?”护士摇摇头,说:“没有直接联系到,但是有个好消息是,这患者家属还是个名人呢!”“电话打不通是因为她刚从国外的漫展签售回来,人在飞机上。”第64章 钱不是问题 第45章 见司晚晴这么说,白一宁也听从了当事人的想法。脚下一踩油门,轿车就汇入了机场外来往的车流。“不过我的建议是不如这周双更补偿。”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半,出了机场的交通枢纽就没什么车了。在不超速的前提下,两人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二院。二院急诊室门外有记者和网红四处张望,他们已经查询了司晚晴的行程,并且提前来这里蹲守。他们的职业素养让他们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第一时间搞到大新闻的机会。司晚晴自从开始专注于事业之后也开始正式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不再是那个隐匿在作品之后的作家。就这样司晚晴被团团围住了。“请问您当时让自己的侄子参与拍摄是不是有私心呢?”“您宣传时说自己作品是全年龄向的,那您认为您在《长安九重门》中的剧情安排是否妥当呢?”若不是白一宁围在她的身边,恐怕她都进不了急诊室的大门。值班的护士看到这幅场景对于来者的身份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不过根据工作流程,她还是要确认一遍:“您是蒲千阳患者的家属吗?”“是的。”已经非常疲惫的司晚晴点点头。随后她跟着护士来到了手术室外的走廊上。两人刚到,那间手术室的灯就灭了,里边走出来了好多人。小护士指着为首的人向司晚晴介绍道:“这位是主治医生,卫教授。”“大夫您好,我是司晚晴,蒲千阳的小姨,之前跟您通过电话的。”司晚晴深深鞠躬,“我侄子他现在怎么样了?”“手术非常成功。”卫教授说。听闻此言,司晚晴喜极而泣,“那我可以去看他吗?”“现在人还需要再高级病房观察,您进不去的。”卫教授见过太多的患者家属,娴熟地安抚道,“时间也不早了,您回去休息吧。”“等他醒了,观察结束转移到普通病房,能探视的时候我让人第一时间通知你。”说话时,卫教授向祝云宵微微颔首示意,祝云宵夜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后续的接手事宜。“太谢谢各位了。”-------------------------------------自从确定了手术方案后,手术间的麻醉师就给自己的脸上罩了个透明的机器,数了五个数蒲千阳就失去了知觉。等他悠悠转醒,看到的终于不再是教室的米色桌面或者急诊室的天花板。一阵脚步声从门外响起,一位护士走了进来检查了一下他的状况,“麻醉师说这会儿你应该醒了,还是很准的么。”调整了一下器械的参数,让蒲千阳再睡一觉后,她又离开了。此时高级病房里只有蒲千阳一个人,高层窗外漆黑一片,连路灯的光都照不上来,唯一的光源是一旁呼吸机的液晶屏。麻药还没有过劲儿,蒲千阳暂时还感受不到疼痛,可汹涌而来的头疼与疲惫却是实打实的。但他睡不着。睡不着大多数时候都不是什么好事,但这次例外。否则他就不会看到,一个护士打扮的人悄悄打开了房门,站在了自己的病床前。“蒲千阳先生,所人所托,请您赴死。”然后抬手拔掉了他的呼吸机的电源线。第66章 轻松活一把“怎么了?面条不合你口味吗?”司晚晴见蒲千阳一口面条晾了很久都没吃,便关心了一下。毕竟自己的厨艺确实“有目共睹”,即使煮泡面已经是自己最拿手的饭,还是存在着一定翻车的风险。听到她的话,蒲千阳像是回神了一样,猛眨了几下眼睛。“没有没有,突然走神了而已。”随后他把筷子上的面重新放在汤里浸泡了一下,挑起来吃了下去。受人所托,请我赴死。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蒲千阳眯起眼睛,一边吃面,一边在心中开始排查到底谁有这样的需求。如果从动机上来说,迎庆集团的李老板是头号嫌疑人。毕竟自己手里的消息拿捏了他集团至少三分之一商誉,只要自己死了他再用钱让那位工人的家属闭嘴,就一切万事大吉。可蒲千阳结仇的也不止这么一家,即使不算自己创业期间明里挤死的对手,边都集团内部其实也有不少人盯着他的位置和经手的项目。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人诚不欺我。更何况,比起一圈套一圈的计划,还是直接让自己醒不过来的一锤子买卖更稳妥。现代商战,恐怖如斯。自己并不奇怪有人知道自己住院的事情,毕竟骑摩托夜闯急诊室送人治病这件事情要是没上一两个新闻头条就算媒体集体失职。但能在自己手术结束后摸到病房来的人就屈指可数了。至少也得在二院有些人脉才行。但十年前的自己怎么才能知道十年后是谁拔了自己的管子啊?!那口罩一戴,制服一穿,外加上大半夜黑灯瞎火的,谁能看得清人是谁啊?连说话的声音都雌雄莫辨的,当真一点线索都不给吗?难道自己要永远困在这个循环里了么?生于十六,死于二十六,生生世世不得脱困。不过这一次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的,起码自己的出生点变成了从罗湖公园回来到达司晚晴家的瞬间,而不是上午第三节课前的课桌上。那自己存活的时间又是怎么计算的?之前的循环的持续时间是从自己冲到急诊室开始到自己死亡结束来计算,然后以自己从课桌上醒来为起点,自己的精神在回归二十六岁之前可以在这个世界停留相同的持续时间。现在出生点变了,自己的存活时间也久了,这怎么说?最关键的是,现在自己其实不知道自己被杀的准确时间。要是自己在干什么高危险度的事情的时候离了魂,怕不是十六岁的自己当场丧命。啊,头秃。要不这次先放轻松随便活活吧。三两下把面吃完,蒲千阳把碗筷连带着锅具一起收到了洗碗池里,拿出海绵擦合洗洁精就开始干家务。司晚晴连忙说:“你放那儿,我来洗。”“哪有做饭的人洗碗的道理?”蒲千阳手脚麻利,三两下就把手上的东西洗完了,“你说是吧,云宵。”祝云宵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起身把自己的碗放到蒲千阳手里后,从一旁拎起一块抹布去打扫灶台了。司晚晴无奈地微笑着。侄子大了不好打了,真可惜。蒲千阳支使祝云宵在打扫完灶台和餐桌后把之前洗了的衣服外套收回来,自己则是拎了两袋垃圾出门。虽然现在还没有推行垃圾分类政策,可蒲千阳下意识把垃圾按照干垃圾和湿垃圾来分类。直到站在四个颜色一致的垃圾桶面前他才想起来,现在还是十年前。虽然十年后自己分类扔的垃圾会被垃圾车全部一箱打包运走就是了。习惯的力量真是可怕,他这么想着,然后把两袋垃圾直接扔到了桶里。在回司晚晴住处的路上会经过一处广场。港城晚间天气凉爽,这里现在热闹的时候。不少大人会带着自己孩子下楼运动玩耍,孩子玩在一堆的时候,也正是大人一天中难得的聊天机会。告示板前,一位左边眉头有一颗黑痣的女士不耐烦地说:“当年我们就不该听别人说的什么歪理,选了回迁房,这可好,邻居里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她对面的一位上了些岁数的头顶有些斑秃的男士应和道:“可不是吗,我家楼顶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把走廊当他家,堆了可多的罐子和纸板,物业清了也堆,谁说都没用”仿佛找到知音一般,黑痣女士立刻接话:“我楼上那个小姑娘也不正经。除了出去买吃的就是在家里待着,也不知道干什么的”可在说下一句前,她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孩子不在附近便抬手遮住了嘴,斑秃男士立刻附耳过去,“就今天,带了两个男人回来,头发上抹发胶那种,你说说。”虽然她有意地压低了声音,可奈何蒲千阳听力真的很不错。如果之前还可以认为她是在说什么别的人,加上这句形容可就当真是意有所指。小姑娘就是司晚晴,而那两个不正经的男人除了自己和祝云宵之外,还能有谁。话里话外都在说司晚晴是小姐。这种污蔑对于蒲千阳来说是不可接受的。这时,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姑娘从远处跑过来,一把扑在了黑痣女人的腿上,“妈妈,为什么冰柜是个箱子而冰箱是个柜子啊?”“冰箱是侧着开的,衣柜橱柜也是侧着开的,但冰柜是朝上开的。”小女孩比比划划,非常兴奋地跟母亲说着自己的大发现。黑痣女人满肚子抱怨的话刚要出口被自家孩子打断了,没好气地说:“冰箱就是冰箱,冰柜就是冰柜,你管那么多,一天天不长正经精神头。”小女孩小嘴一撇,一副扫兴的表情。蒲千阳便半跪下身,保持视线与她平齐,开始她的问题:“中国人习惯将上掀盖儿的容器称为箱,侧开门的叫做柜,因此冰箱可以理解为一个上开门的用来装冰的箱子。这种东西,在古代叫冰鉴。”他还用手机搜索了一张冰鉴的图片展示给小女孩看。“在外国发明的refrigerator传入中国后,大家一看,一个里边能装冰的物件,那就叫冰箱吧,虽然开门方向不一样但功能差不多。”在搜索栏输入冰箱的英文拼写,搜索出来的第一行是它的翻译,第二行是它的照片,证明蒲千阳所言非虚。“所以大家就公认这就是冰箱了。”然后他重复了同样的操作去搜索冰柜的英文,“等到后来ice box传进来,有人发现之前的翻译并不准确,但是大家已经习惯这么使用,便将错就错,把原本应该翻译成冰箱的东西叫成冰柜了。”一番话下来,小女孩连连点头。自己的问题得到了解答,连之前的被母亲打击而产生的沮丧也一扫而空。正当她要跑回同伴身边分享这个新学到的知识,却被自己母亲拽住了手腕。女人呵斥道:“没礼貌,说谢谢!”“谢谢哥哥。”小女孩手腕吃痛,原本高兴起来的心情又跌落了回去。黑痣女人立刻借这个机会教育起了孩子,“一天天就知道疯跑,你看看人家哥哥,博学,快问问有什么秘诀。”“不客气,玩去吧。”蒲千阳先回应了小女孩的感谢,随后站起身笑着说,“没什么技巧,就是每天用发胶打理头发,这样可以节约时间去学习。” 第47章 而现在面前的这个则是一个被仙人跳的家伙,感觉就不像好人,自己可没什么兴趣沾染一身骚。蒲千阳抬脚就要走,可校服衣角却被轻轻拽住了。做出这个举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祝云宵。“我们,不帮一下吗?”这家伙真的是帮人上瘾啊,昨天因为帮了班长今天上午被齐伟承找麻烦,上一周因为看到姐妹携手作案指出真相被教导主任请去喝茶。现在又来?见蒲千阳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祝云宵也觉得这个要求好像有那么点过分。但自己下午明明就帮了他好几次,又是当骑摩托负重又是演戏的,这么一点小小的请求根本不过分。所以祝云宵仗着比蒲千阳高一点,虽然不占理但还是理直气壮地眯着看了回去。可恶,气势上被压了一头。蒲千阳掏出手机,打开空间页面展示在他的面前,无奈地说:“我帮了啊,我发的自拍记录下了打他的人的脸,只要他想我随时都可以把照片给他”在他发的这条空间的下方的评论已经一致变成了都怪蒲千阳拍照技术差才让大家看不到帅哥吃不到瓜。“你看,还因此被嘲讽拍照技术差了,我真是付出太多。”两人说话的功夫,之前躺在地上的人倒是不干呕了,反而自己翻了个身半坐在地上吐了出来。看着男人的状态,祝云宵下了判断:“这几天天气不冷,放着不管的话,比起被冻死,他更有可能被自己的呕吐物噎死。”惹麻烦事一回事,见死不救是另一回事。于是蒲千阳提出了新的解决方案:“或者我们帮他报警,但是那样你大概就赶不上学校关门的时间了。”“我可以明天中午再回去。”见祝云宵这么坚持,蒲千阳也没有再推辞,两人重新返回小巷深处把人拖了出来。毕竟你打了电话报警,然后在等警察来的期间把人扔在旁边躺着好像也不是很道德。这人看着瘦,但扶着还挺沉的,摸着身上的肌肉,可能平常也有健身的习惯。扶人期间,蒲千阳顺带把这人的衣服口袋检查了一遍,然后他叹了口气,“现金全没了,手机是密码解锁的款式,连个身份证都被摸走了,这下连直接扔酒店都做不到。除了带他去警察局我也想不出第二个解决办法。”听到警察局,原本晕晕乎乎的人突然挺起身子,“mom,i know!我不能惹事,不然老爸就要把我送回英国了。”随即又瘫了回到了祝云宵怀里。两人对视一眼,双双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无奈的神色。蒲千阳倒是注意到这人的英语发音可以说是非常地道的伦敦腔,但人却是黑头发黄皮肤,怎么看都是个中国人。至少也得是个东亚人。是长年在外的留学生?还是干脆是个外籍华人?不管是国人还是外国人,有事儿不找警察的毛病倒是挺统一的。“你说要是这样一个人死在了街头,会不会引起港城的新风整顿活动。死得其所,物超所值?”蒲千阳重新查看了一下他的个人物品,发现确实有不少东西是外国的小众品牌的产品。比如被仙人跳三人组随意扔在地上的那个钱包,看着花花绿绿小小一个,又丑又不实用,可摸上去触感细腻,非极佳材质做不到这点。小众,等于格调,等于贵。这人至少也得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行吧,这单仙人跳亏了,我赚了。”祝云宵已经习惯了蒲千阳嘴里时不时说出的惊世骇俗的话,也深刻理解了他嘴硬心软的本质。当他这么说的时候,就是他答应帮忙了。还好已经错过了下班的高峰期,不然路上的人就会看到一副奇景:两个高中生架着一位成年的男子,好似红军过草地一般艰难地前行。又走了一段路,几人终于来到了蒲千阳家的楼下。此时的蒲千阳无比庆幸自己母亲换房子的时候选择一次到位买了电梯房,不然要是走楼梯把这么重一个人抗上去,自己和祝云宵不死也得累出个好歹。到了门前,蒲千阳向后一摸却摸了个空,然后才想起来之前自己觉得因为是祝云宵要捡的人,作为交换,就把自己的书包挂到了祝云宵的身上。“钥匙在我包里,你先撑着他一会儿。”说完他就把身上的负重全都转移到了祝云宵身上。楼道里的声控灯已经坏了很久了,物业也没来修,所以蒲千阳只能凭借双手摸索过去找自己包。这一摸竟然意外发现祝云宵的衣角是湿的。……谁让你穿我校服了?可这时候他也顾不得计较这些细节了,因为被一个人扛着可能不是很舒服,祝云宵身上的人开始乱动。蒲千阳加快了摸索的速度,在翻了两个口袋之后终于找到了家门的钥匙,摸黑把钥匙插进锁孔,向左转动几下拉开了门。“进吧,没沙发,给人扔地上先。”祝云宵艰难地挪动脚步把自己和身上的人,外加两个书包带进了门。跟在他身后进门的蒲千阳抬手摸到了电灯开关。啪!随着一声清脆的塑料碰撞的响声,家里亮起了暖黄的灯光。入了户,左手边是一道兼具收纳功能的隔断,往前走就是满墙的书架和长餐桌,餐桌的尽头放了同色但矮了十公分的置物架。再往里就是厨房。看起来确实没有客厅这个功能区。右手边则依次排列了卫生间和两个卧室,其中一个已经被改成了书房。虽然蒲千阳说把人直接扔地上,但祝云宵还是选择拉开一张餐桌旁的扶手椅把人放了上去。这一放可以说是非常及时,因为下一秒,这个男人就又吐了出来。这一次他吐在自己身上了,随即一股浓郁的酒精味道混合着呕吐物的臭气飘在了这个不大的家中。蒲千阳当即后退两步捂住了鼻子然后打开了新风系统。虽然不是自己直接喝,可凭自己那敏感的酒精过敏体质,酒精闻久了味道也会过敏。“明明喝酒伤身,一滴都伤,为什么人们还喜欢喝酒?”祝云宵没回答这个问题,或许这个问题本身也是发泄不需要回答。他把这人还没有粘上东西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放在了一边,“要给他洗洗吗?”“就凭咱俩现在体力怕是洗不了他,要是再一失手,浴室滑倒更危险。”蒲千阳否决了这个提议。“感觉他胃里应该没东西了。后边吐的都是酸水。”“那就把脏衣服都脱掉,然后随便给他擦一下好。”蒲千阳从卫生间拧了一块湿毛巾回来交给了祝云宵,祝云宵用它把男人嘴角和皮肤上的呕吐物擦干净。从鞋柜里拿出一个超市的购物袋,蒲千阳捏着鼻子用指尖拎着男人的弄脏的马甲和衬衣,把它们装了进去,“洗是不可能洗的,这个点开洗衣机叫扰民,明天我家门口就得被放垃圾。”祝云宵进了卫生间把毛巾洗干净凉在了架子上,然后两人看着面前只剩一条内裤的男子,陷入了沉默。最终还是蒲千阳先开了口,指挥道:“书房里有单人床,把人搬过去吧。”“至于你,要么你跟我挤一下主卧,要么你就得睡地上了。”“自己选吧。”第69章 小心思“那我就……”不等祝云宵说完,蒲千阳就竖起一根手指点在了他的鼻尖上,“我开玩笑的,还能真的让你睡地板么?”“你愿意我还不愿意折腾呢,垫褥子铺床单拿枕头抱被子,第二天还要给收起来。”“你看我像不像勤快人?”收回手指,蒲千阳转身进了主卧。随后主卧传来低沉的滑轨摩擦声和纤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然后从主卧出来的蒲千阳把一小叠衣服交到了祝云宵手上。“去洗澡吧,记得洗头。沐浴露在架子下层,洗发露在上层,喜欢哪个味道就用哪个。柜子里的拖鞋叠好的浴巾都可以用。”“这里是我的背心和新的内衣。”话说到这里,蒲千阳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摸到的湿衣角,玩味地补充了一句:“虽然你比我高一点,但你都能偷穿我校服了,就算是我的大小你也应该能穿吧?”被戳穿了小动作的祝云宵接过衣服二话不说就进了浴室,独留蒲千阳一个人笑地像一只把头绳从桌面上推下去的猫。等祝云宵洗完出来,蒲千阳已经整理好了被那人搞得一团乱的屋子,独留一个敞开门的主卧亮着灯。从房门中洒出的光朦胧地照在地板上,像一个邀请,又像一条路。祝云宵心里莫名冒出这样一个想法,但随即这个有点暧昧的想法就被他自己刻意挥散了。蒲千阳听力很好,既能听到别人压低的议论,也能听到隔着两道门传来的浴室的淋浴声。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就知道祝云宵洗完了。他也想起来自己之前忘记交给他的东西,吹风机。因为平常只有自己在这里生活,而自家的卫生间当初没有做干湿分离,在那边预留开放式的插口可能会有危险。所以大多时候自己都是回到主卧来吹头,顺便看着外边的城市夜景发呆。等到祝云宵的脚步声来到门口的时候,蒲千阳指了指床头的吹风机和插座,就拿上自己的衣服去洗澡了。蒲千阳倒是自然地很,当年自己和另外的伙伴在初期创业阶段出差的时候,三个人挤两人床才是常态,两个人分一张双人床那都是经费爆炸。更何况这里还是自己的家呢。独留一个祝云宵自己在纠结和尴尬。虽然祝云宵确实不看恋爱小说或者电视剧,但他怎么说都是个男人,该知道的都知道。坐在床边吹头发等人,这种场景怎么想怎么微妙。在洗掉了发胶的情况下,经过毛巾的擦拭,他还是有一撮半干的头发完全不服帖地翘着,怎么擦都压不下去。潦草,突兀,不合群,像极了高中男生的内心写照。“你当真以为你还能当个普通人吗?想多了!只要你在这个场子里混过一天,你就回不去了!普通人谁能跟你做朋友?” 第49章 男人不服气,拿出手机打开地图,然后发现最近的法餐餐厅十点半才开门,还要走五公里。地主家的傻儿子,实至名归。此时,一只手将一个盛着蓬松炒蛋的盘子推到了那人面前,“法式煎蛋,将就吃吧。”原来是在两人扯皮的功夫,祝云宵已经完成了开灶打蛋炒蛋装盘的全过程。“有求必应,你是机器猫吧其实。”蒲千阳感到惊奇,“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技能,那要不今天早餐也别出去买了,就你来做吧。”“可你的冰箱里能用来烹饪的食材只有鸡蛋,最多加个面包。”祝云宵面对这个要求无可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凑都凑不出一顿饭。”“我听说大厨都是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一种食材,八个做法。”“炒鸡蛋算一个,还有煎鸡蛋、水波蛋、班尼蛋、鸡蛋饼、玉子烧、炸蛋。这都七个了,再来一个水煮蛋齐活。”此时,就着中式法棍和正统炒蛋吃了一顿混血法餐的人好像恢复了些精神,甚至听着蒲千阳的歪理邪说都有力气笑出声了。他嘿嘿嘿笑个不停,间隔着插了一句:“你是他男朋友吗?”“不是。”蒲千阳从冰箱里拿牛奶。“感情这么好,还睡一块,年轻人,要正视自己。”男人把筷子整齐地放在盘子中央,表达对厨师的敬意。“只是暂时不是而已,兄弟,就冲你这盘炒蛋,我挺李呀啦!”他对祝云宵竖起大拇指,说了句不知道从哪部港片学来的半吊子粤语。“希望占据了唯一客房的人有点自觉好吗?”把牛奶均等地倒在三个杯子里,蒲千阳抬眼看了一眼面前这个自来熟外宾,“早知道还是应该给你扔地上,我们各自独享一张床。”泰然地端起蒲千阳递过来的牛奶,男人真诚地说:“你是好人,不会这样的。”知道真相祝云宵默默喝了一口奶。这位兄弟,你发好人卡的对象如果是好人,那世界上大概九成的人都可以是好人。在几人刻意回避掉昨天的话题后,一顿早饭吃得很是和谐。直到男人看到了蒲千阳随意地放在了置物架上的计算机竞赛的获奖证书。“你居然是蒲千阳?”他惊呼。蒲千阳咽下嘴里的面包,平淡地说:“不用居然,我确实是。”“一直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厉麟,严厉的厉,麒麟的麟。你们可以叫我leo。”男人站起身,向他伸出手,非常正式地说道,“你之前参加的那个信息竞赛里边的第五题的原型就是我出的。”说实话,真的有人可以记得自己十年前做的试卷的内容吗?反正蒲千阳是不记得。但是如果在现在这个时间节点,自己不记得反而非常不正常。因此他就干脆不接这个话,随意地握了一下leo伸出来的手,“有点印象,所以?”“所以我知道你的代码写的非常好。”leo半眯着眼睛,做出一副享受的样子,“优雅精致,一看就跟其他只会if来else去的,从别的地方复制来的屎山代码不一样。”他其他的发音多少带了点南方地区的方言调调,但“屎山”这个词倒是说得字正腔圆。还不等他继续自己的演说,他放在桌面的电话就响了。看到来点人,leo的神情立刻变得紧张了起来,用颤抖的手接起了电话。电话另一头传来了一道明显压制着怒意的声音:“玩够了吗?为什么还不回家?”第71章 一波未平原本神采飞扬的leo此时跟被戳破的气球一般萎靡了下来。“我……昨天出了点事,现在在别人家里。”他的语气中似乎还带了一些委屈。半晌后,对面甚至都气笑了,“你以后别叫厉麟了,改名叫厉害吧,你是真的牛。”气归气,笑归笑,正事还是要干的。于是电话对面说:“地址给我,我去接你。”“地址是……”leo的向蒲千阳投来求助的目光,蒲千阳把手中的纸巾推到了他到面前。在leo的手机响起来的一瞬间,蒲千阳就大概猜测到是有人要来找地主家的傻儿子了,便提前从桌上的纸抽里抽了一张餐巾纸出来,用笔在上边写了自己家的地址。接过纸巾的leo先是赞叹了一句:“哇,你字写得真好。”然后把上边的字一个个念了出来,“地址是三河区长明街九弘小区。”“知道了,半小时后你在小区门口等着。”这时,leo一直想要避免的问题终于还是被拿到了台面上,他没有衣服穿了。无论是从什么角度来说,那件狼藉一片的衬衣在经过细致的清洗之前都不能穿了。而面前的高中生的衣柜大概也没有适合自己身材的衣服。“呃,你再帮我带套衣服过来呗?”leo小声地请求道。“衣服?”对面一时间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今天的日程中没有需要穿正装的场合。”leo的头深深地垂了下去,“我的衣服……也出现了一些状况。”“所以你现在是光着身子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即使是坐在leo斜对角的祝云宵也能听出这句话中极力压制着的怒意。“也不全是光着的。”leo试图辩解但无果,电话对面的人已经失去耐心了,径直挂断了电话。“喂?喂!”听着两人的对话,蒲千阳面无表情嚼面包。你到底是为什么有立场觉得我们是gay而你自己是直男的?当然,这么冒犯的话蒲千阳说不出口,于是他换了个问题:“电话对面这位是?”“是家里给我安排的生活助理。”脸已经丢光的leo干脆破罐子破摔,将自己的事情合盘托出,“昨天我让他在家里待着,不要跟踪我的约会。然后……”然后就遇到仙人跳了。“那他就真的没跟来?”“没跟,我确认过很多次了。他很讲信用的。”蒲千阳往椅背上一靠,随意地评价道:“那你应该庆幸我们昨天救了你,不然就可以提前恭喜你可以换一位新助理了。”“为什么,他人是凶了点,但对我很好啊,平常做事也很周到。我挺喜欢他的。”leo不解。“因为,权力只对权力的来源负责。”蒲千阳用指尖轻轻地敲了敲桌子,“他的雇主并不是你,对你好是为了方便他的工作罢了。”“不过我觉得,就你现在的表现来说,他对你的好应该是到头了。”leo的表情凝固了,蒲千阳的心情好起来了。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定律,在此刻得到了最大的验证。出于人道主义关怀,蒲千阳让厉麟补发了一条具体到楼号和层数的地址,不然这位可怜的傻儿子就真的要“敞开胸怀”走到东门了。半小时后,蒲千阳家的门铃准时地响起。透过猫眼看到,一位穿着黑色休闲西装的高大男子在门外站定,手上拎着两个纸袋子。这位八成就是厉麟的生活助理了。在蒲千阳开门后,男子主动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厉麟的生活助理季岚,昨天我的老板给您添麻烦了。”leo越过蒲千阳的头顶微弱地打了声招呼,“季哥。”季岚面无表情地递上了第一个纸袋。leo伸出手臂接过纸袋,然后在季岚的死亡注视下飞速地缩回了书房。等leo消失在门后,季岚换回微笑的表情向蒲千阳递上了第二份纸袋,“一点礼物不成敬意。”蒲千阳接过礼物摆摆手,示意小事一桩。毕竟如果不是祝云宵坚持,自己就把你老板扔小巷放他自生自灭了。在接过纸袋的一瞬间,蒲千阳就通过手感判断出了这份礼物大概是什么:一万块的现金。可以说是一个完全不出错的礼物,如果送的是袖扣或者香水可能还会被闲置,但钞票就不会。或许季岚对于处理这种事情多少是有点过于熟练了。还不等门口的两人继续下一步更官方的社交拉扯,祝云宵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千阳,洗洁精用完了,家里还有备用的吗?”“在这边的柜子里。”蒲千阳抬手指向了自己身后斜上方的橱柜。为了避免在做清洁时打湿衣袖,已经换回自己衣服的祝云宵把袖口挽到了小臂以上的地方。于是在他抬手去打开橱柜的时候,那自然滑落的衣袖就没能遮盖住他手臂内侧的浅淡纹身。本来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动作,却让季岚猛地冲过了蒲千阳的身侧,把祝云宵死死地按在了餐桌上。原本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他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半是质询半是胁迫地问:“祝潇是你什么人?!你接近厉麟有什么目的?!”“是你爷爷。”祝云宵一个翻身挣脱了季岚还没完全成型的擒拿姿势,然后一拳揍在了季岚的脸上。可能也没有想到祝云宵居然能够反抗自己的压制,季岚可以说是实实在在地吃了这一拳。他被打中的地方立刻泛起了一层青紫的痕迹。蒲千阳愣了,这么多次循环下来,无论是被误解,还是面对危险,祝云宵一直都是一副淡定的表情,就连打架都是收着三分劲儿的。可这次他是真的出离地愤怒了。蒲千阳用身体隔在了两人之间把祝云宵护在身后,喝道:“住手!”“季哥,季哥,你冷静点。”换好leo刚从书房出来,看到剑拔弩张的两人完全不明所以,便本能地配合蒲千阳把两人拉开了些距离。蒲千阳神情严肃地警告道:“季岚先生,容我提醒一下,您目前的行为算是私闯民宅。”leo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情况是季岚不占理。于是他连连道歉:“抱歉抱歉,他平常不这样的。”然后推搡着季岚离开了大门。“谢谢你的帮助,我们有缘再见。”随着一声沉重的大门合拢声,原本吵闹的屋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安静到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和厨房的百洁布滴下的水滴撞击在金属水槽的声音。半晌,祝云宵笑着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蒲千阳,轻声问:“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第51章 “行吧。”蒲千阳也懒得在乎那么多条条框框,连门都没敲就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现在的场景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就算万分小心也是一条万分小心的鱼罢了。门里的装修与陈设也是有些考究的,但比起点到为止的中式美学,这里边的博古架几乎要被塞满了。什么八卦镜,博山炉,玉如意,都一股脑地被塞在了一个空间里。在房间的中间的下陷处摆设了一张仿照根雕形式设计的长桌,祝云宵坐在东边,西边则坐着一位头发纯黑但胡须泛白的穿着改良唐装的男子。见到蒲千阳,祝云宵一改之前的冷静,连忙站起来要扶着他。蒲千阳抓住他的手轻轻揉了一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主动把安置在侧边中间的凳子拉到了祝云宵的旁边入座。在他坐定后,长桌另一侧的男人喝了一口茶,“没想到二位只当了一周多的同学,关系竟然可以这么融洽。”“关老板,谬赞了,我跟谁关系都挺好的。”蒲千阳也不见外,自顾自给自己插了块点心。这句话倒是出乎关老板的意料,“没想到蒲同学居然知道我?”细密的绿豆糕在嘴里化开,在甜食的刺激下,蒲千阳之前还有些晕沉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蒲千阳把东西咽下去后回答道:“毕竟我也算是半个写代码的,而元一信息服务技术公司在本地的名号也很响亮。”响亮之类的是纯粹的商业吹捧,让蒲千阳在意的其实是其他的事情。作为边都集团的发言人,他对于自家公司的发展史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边都集团其实是三家公司合并而来的,元一信息服务技术公司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股份占比也不多,而在后期边都集团随着市场风向和政策扶持开始走实业的路子,元一信息技术就更没有用武之地了。可奇怪的是,集团内部的市场部和销售部的人员基本上都是由原元一集团的员工担任,而且效益非常可观。具体表现为,根据市场和其他公司的营销策略置顶的销售方法几乎可以说是无往不利。换个说法,也就是可观到,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黑进了别人的公司翻看了真实账本和战略一样。不过,按照今天的这个路子来看,好像开门撬锁溜进别人公司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看着面前行为自然的蒲千阳,关老板眼中不免露出了欣赏的神色,“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今天,我这两位手下的邀请方式也实在是粗鲁,我先替他们赔个不是。”明明就是你的支使,现在又搞这假惺惺的一套。蒲千阳点点头笑而不语,顺手插了另一块绿豆糕递到了祝云宵面前。看破不说破,是成年人的素养。关老板对识相的蒲千阳很是满意。他微微一笑,转到了其他的话题上,“其实今天请两位来,有两个主要的目的。”“其一是祝云宵是我故人之子,甚是想念,叙叙旧。”“只是一直以来因为一些原因都没有找到你,所以今日知道你的下落的时候,我确实有些兴奋过度。”“其二是当年你父亲托付了我一样东西,叮嘱我一定要亲手转交给你。”说话间,关老板用瓷制的杯盖轻轻的碰撞了杯身,发出了两声清脆的响动。那位秘书立刻从另一侧的门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个年代老旧的盒子。第74章 一个盒子秘书把盒子端正地放在祝云宵面前后就安静地离开了,正如她安静地来。像一个真正的工具人一般,执行着别人的命令,自己则闭塞五官,不看不听不说。盒子的款式明显看着有些老旧,上边甚至还有着经典的港式手拿水烟斗的女人插画,看着就像把外祖母的针线盒拿过来了一样。可旧归旧,盒子却被打理得很是整洁,连最容易积灰的转轴处都擦得一干二净。关老板微笑着说:“我觉得由你来打开它再合适不过了。”虽然话说得动听又感人,可蒲千阳绝不相信关老板没有亲自查看过盒子里的东西。若不是因为什么缘由里边的东西他打不开或者拿不走,他是绝无可能需要别人来帮忙的。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对厉麟有目的”的祝云宵。可祝云宵一动不动,连蒲千阳之前递过来的绿豆糕也没吃,更不用说上手去打开面前的盒子了。场面似乎就这么僵持住了。祝云宵似乎不想和这里的一切扯上任何关系。或许如果不是自己也被“邀请”了过来,他可能会直接从通风管里逃走吧。但没有办法,自己现在确实坐在这里,而这个房间也没有连通管道的换气口。这么搞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于是蒲千阳抬手示意,“关老板,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您是否可以给解答一下。”关老板对于这个自己欣赏的年轻人很有耐心,把目光转移过来之后微微点头,“请讲。”“在中国,如果有正当的理由,想要查询到一个人的下落应该不是难事。那为什么您今天才,因为一些意外,找到的祝云宵呢?”说意外都是好听的,如果不是昨天的一系列事情,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把leo捡回家,更不用提后来导致的祝云宵被季岚发现手臂纹身的事情了。对于这个问题蒲千阳是真的很好奇。如果没有发生这一切,自己和祝云宵只不过是读书一时同过窗,说不定以后连翻同学录都得回忆一下的关系。可自己偏偏就突发了心脏疾病,而在医院实习的祝云宵是唯一一个能够救自己的人。那么自己只要让他能顺利进入医学院并在自己发病的那天在二院就行了。但随着两人经历的事情逐渐变多,祝云宵的身份就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少爷,这时一开始他对于祝云宵身份的猜测。因为在之前的循环中,他确实通过一些非常的手段救了齐伟承。可后边自己又推翻了这个猜测,哪有□□少爷过得这么苦哈哈的,不应该是在学校受了气第二天教导主任就换人吗?再加上他那一手精湛的千术……连麻将桌都现代化了居然还有人练这个。许多的线索在蒲千阳的脑海里聚了又散,始终得不到一个自洽的解答。“你作为他的朋友,有这样的问题也是情理之中。”关老板叹了口气,“主要是有人不愿意让我们找到他,所以在当初登记云宵身份的时候用了点手段,导致我们其实没有办法通过正规的渠道去找到他的下落。”十多年前,婴儿出生登记和户口登记确实隶属于两个不同的部门。而在那个计算机还未普及的年代,不少环节还是人工操作,确实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关老板没有说谎,但很明显,真话也没全说。“这样啊,那我还有一个问题,季岚先生为什么觉得祝云宵接近厉麟是有目的的呢?他们两人之前甚至都没有见过。”蒲千阳紧逼一步,直接提到了这两个人的名字。祝云宵的消息无疑一定是从季岚那边走漏的,甚至算算自称物业的那两人到达的时间,大概是刚被leo推出门就已经联系了关老板这边抓人。“那或许是一些误会吧,小孩子偷听了一些大人的陈年旧事的碎片,然后有了些自己的理解。”关老板柔和地笑了笑,“季岚跟了我蛮长时间了,做事又靠谱,所以我才派他去帮扶一下我那不成器的大外甥来着。”“原来如此。”蒲千阳点点头,仿佛认同了这样的解释。可祝云宵不这么认为,便说了他在来到元一技术之后的第一句话:“祝潇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无论他给我留了什么现在都失去了意义。”他将手放在了盒子顶部,因为过于用力,压在盒子上的五指的指甲都泛起了浅淡的白。“我不打算继承他的任何东西,他留给我的一切只有痛苦和折磨。”“不管这里边是什么,都归你了。”把盒子向关老板方向推了一段距离,祝云宵缩回了手,恢复了原来的充满防备的姿态。眼见关老板的神色变得阴沉了下来,蒲千阳突然问了个跟面前的场面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那云宵,你觉得我怎么样?”这句话一出,祝云宵的情绪有了变化,他疑惑地看了过来,同样疑惑地也有对面的关老板。这种类似于只有相亲场合才会说出口的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是说,你觉得我作为朋友,你认为我的判断力怎么样?”蒲千阳意识到自己的措辞可能有一些不当,便又解释了一番,“我自认为我的判断力还可以,最不济我的意见也可以作为参考。”话说到这里,在座的其余两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等祝云宵阻拦,关老板抢先一步答应道:“这位小友倒是有意思极了。对于我来说,今天这东西我算是交出去了,至于是谁来打开我倒是不介意。”“可以吗?”关老板那边肯定不会有反对意见,关键是祝云宵的想法。祝云宵有些慌乱地盯着蒲千阳,无论这里边是什么,于情于理他都不希望自己当前唯一的朋友牵扯其中。然而,蒲千阳坐在这里就证明了,从一开始,他就什么都没保护得了。但他内心深处还有一个不一样的声音,用微弱的声量呐喊:让他开!他是愿意的!他自找的!从此之后他都不能摆脱你了!你们永远是朋友了!蓦然被这样的想法扯动了思维,祝云宵一时之间没有出言反对。而这种沉默,被蒲千阳视为默许。于是他起身把那个盒子拿到了自己身前,“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个盒子比他想象中要沉许多。不知道里边装了什么,搬动时也没有东西在内部滚动或者滑动产生的撞击金属的声音。这所谓的祝云宵的父亲到底留了些什么,能让人这么大动干戈?盒子本身没有锁,只在两边预制了非常简陋的卡扣。蒲千阳轻轻掰动两侧的盒身就把它的上盖掀了起来。在打开盒子的期间,他几乎把与盒子大小类似的东西都猜了个遍,可这里边的东西依然让他很是意外。就这?第75章 归我了这盒子里边竟然齐齐整整满满当当地塞了一整套麻将。不对,现在还不能判断是一整套麻将。在普通的麻将组合中会有筒条万三门,而每一门会有从一到九的牌各四枚。至于什么红中东风白板,还是什么春夏秋冬梅兰竹菊都会根据地区麻将的发展有所变化。万一这里边少了几颗呢?盒中麻将所选的材质表面光亮晶莹剔透,虽然每一枚麻将也不过指甲盖的大小,却能保证上边的手工纹样依然精致细密。种种细节加起来,使得它一看就价值不菲。“这位小友介意告诉我们盒子里边是什么吗?”关老板紧盯着蒲千阳的动作。 第53章 出现在屏幕中的却并不是平常大家认知中的鉴宝节目的舞台,环绕式沙发的布局反而使得节目更像是一次访谈。果然在主持人登场后,便宣布道:“正如上一次预告的一般,这一期的鉴宝节目是一次非常特殊的访谈。”“节目组有幸邀请到了长年居住在海外的著名收藏家蒋以升的女儿,蒋菲女士来到我们的节目现场,大家掌声欢迎。”在现场一片热络的掌声中,蒋菲女士在聚光灯下登上了舞台。电视外的老板娘疑惑道:“这个叫蒋菲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收藏家的女儿啊?哪有正经人家的女儿把头发染成这个颜色的?”原本蒲千阳对于这种以剧本为核心生产力的节目不感兴趣,可听老板娘这么一说,他反而抬起头看了一眼屏幕。只见蒋菲一头耀眼的紫发端庄地盘在脑后,上边插了一支衔着一颗巨大的黄宝石的凤钗。尽管节目组为她选择了非常中式的妆容,可依然压不住她那飞扬的气质。“hello~各位观众你们好。”蒋菲大方地跟台下的观众互动。“你这就以貌取人了,染个头怎么了。”老板哼了一声,“就算其他的都不说,她那个爹就大有来头。听说为了藏好他那些收藏品,在全球各地的大型银行的仓库都开了独立的存储空间。一年的花费就得这个数。”老板娘看到老板比划的数字,啧了一声,继续处理面前泡在盆里的豆角。“蒋菲女士你好,虽然从海外专程过来车马劳顿但还是一样光彩照人啊。”待到蒋菲入座,主持人将节目引入正题,“这次来到大陆,不知道带了些什么家族收藏给我们长长见识呢?”“那是自然。”蒋菲轻轻抬起下巴,五六个工作人员就轮流推着小车上了台。不多时,十多件蒙着红色丝绒布的收藏品就在展台上一字排开,蒋菲也在主持人的引导下一件件地介绍了过去。拍摄期间,在近距离拍摄的场景之外,不乏她亲自佩戴和把玩的画面。就像宝刀配英雄一样,一些饰品在美人的佩戴下仿佛焕发出了它应有的美丽。将手腕上一只作为压轴展示的精妙的古董机关表取下来,蒋菲坦白道:“我和我父亲的理念有一些不同。他觉得收藏品应该摆在玻璃柜子里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可我觉得有些收藏品就应该拿出来使用。”“这样啊,其实有不少新一代的收藏家也有着差不多的观点呢。”主持人点点头,然后按照下方节目导演的指示推进流程,“那么蒋菲女士要为我们展示的最后一样物品是什么呢?看起来跟其他的收藏品很是不同,是有什么惊喜吗?”这一次,蒋菲没有立刻揭开盖在产品上的布,反而淡淡地说:“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个目的。”这一句话,倒是把现场的人和电视外的人的胃口全都吊了起来。“十年前,我们家在香港的独立仓库遭遇了一场大火,虽然扑灭得及时没有什么收藏品受到不可修复的损伤。”“可自从我接收家族藏品的管理后,却发现了几件离奇失踪的藏品。”“之所以我这些年频繁地出现在各个国家的节目中,就是为了向全世界发出宣告。”“钱也好,什么其他代价的也好。请归还但当年从仓库流失的物品。”说完,她抬手揭开了最后一片绒布。第77章 坦白被蒋菲揭开的最后一片绒布之下,并不是一件传统意义上的收藏品,反而是几张照片。照片上收藏品的角度看起来非常端正,应该是当年为了入库记录而拍摄的。从画面上看,这些收藏品的精致程度确实不亚于她所带来现场的这些展品,甚至在一些杂件在设计上还更胜一筹。主持人安慰道:“收藏品失窃这种事确实令人伤感,也无怪蒋菲女士你在各个国家奔波讲演呢。”“虽然希望非常渺茫,但只要有这种可能,我就要进行尝试。”蒋菲看着铺陈在台面上的照片坚定地说。可听到她的话的老板娘不这么想。“这丫头是不是有点天真啊。这么大张旗鼓地找东西。”她把处理好的豆角抖了两下甩掉多余的水分,不以为然地说,“就算你不追究责任,别人也不会还啊,毕竟是这么贵的东西。”这次老板没有反驳她的观点,“确实,换成是我我肯定不还。”两人达成共识,手上的材料的处理也结束了,便带着东西双双起身向后厨和仓库的方向走去。节目的尾声,在职员表出现的时候,蒋菲把台面上的一叠照片拿了起来,一张张地在镜头前展示过去。当她拿出其中一张照片的时候,蒲千阳差点把嘴里的饭吐出来。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图片上那些被一枚枚地隔着薄木板排列在一份檀木盒子中的指尖大小的麻将牌,怎么看怎么跟自己手边的铁盒子中的麻将都是同款。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同一份。啊这……蒲千阳的表情被祝云宵注意到。他便顺着蒲千阳的目光看过去,自然也注意到了电视里蒋菲展示的照片,可就这么一个时间差的功夫,蒋菲已经换成了其他的照片。“怎么了?”祝云宵关心道。“没什么。”蒲千阳收回目光,看着面前基本空了的盘子问道,“吃饱了吗?不够你再点些什么?”这个消息,自己还是先瞒着吧。-------------------------------------“不得不说,理科的卷子难做,但抄起来还是很好抄的。”拿着祝云宵写完的卷子,蒲千阳将答案进行了一个临摹。如果不是两个人字体差异过大,他甚至计划偷偷把祝云宵的名字涂掉换成自己的。祝云宵把早上切好但已经氧化变黄的苹果倒进了垃圾桶,切了一份新的端过来,“我真的挺佩服你的。遇到这种事情居然还能记着写作业。”“说实话,相比于关老板和你还有祝潇之间的秘密所带来的隐藏危险,我更担心写不完作业被老师拎到外边罚站。”抄完最后一个等式,蒲千阳用手夹起一块苹果扔到了嘴里,“这大概是刻在东亚学生骨子里的血脉恐惧。”“你不是成绩好吗,就算不写作业,难道老师还会真的罚你?”祝云宵把桌面的已经写完的卷子收到了书包里。蒲千阳转着笔,模仿老师的经典语气:“虽然你成绩好,但是不写作业的惩罚也要一视同仁。不然老师之后怎么管理班级?”“最重要的是,我的班主任会跟我妈打小报告。”“那就是另一个悲伤的故事了。”听到蒲千阳提到自己的母亲,祝云宵后知后觉地问:“阿姨,最近是出差了吗?”“在那里呢,跟我妈打个招呼?”蒲千阳抬手指向了阳台。在光洁砖面铺成的阳台上,有一处用红砖特意砌出来的小型花圃,它围着的深色的泥土里长着一些一看就是人为精心打理的花草。窗外夜风的吹拂下,在一簇应季开放的花中隐隐露出一座小小的石质灵龛。若不是上边刻着字,它乍一看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花园装饰物一般。祝云宵立刻道歉:“抱歉。”蒲千阳一摆手,“你又不知道,她不会怪你的。倒不如说,每次我邀请同学来家里玩她都挺高兴的。只有在那个时候,她才会装装样子给我切苹果,其他时候都是随便洗一下让我自己啃。”随后他站起身来,走了两步拉开阳台的推门,半蹲在了那一座小小的灵龛前,从旁边的防水的盒子中抽出一根短短的香,用打火机点燃后插在了泥土里。那炷香燃烧时,并没有散发出普通寺庙中常见的线香的那种香火味道,闻起来反而更像是普通的家用香薰。这股香气被夜风一裹挟就吹进了家里,盈了满室的浅淡芳香。做完这一切的蒲千阳回到家中,把那一层厚重的窗帘拉了起来。瞬间,房间里的光源便只剩下了两人头顶的那一盏灯。没有光线能出去,也没有目光能进来。这里俨然成为了两个人的秘密空间。蒲千阳把那个盒子摆到了桌子的中央,“言归正传,关于这个盒子和你的事。是你先说还是我先说?”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了吗?祝云宵心想。自己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讲呢?半晌后,祝云宵抬头看向蒲千阳,“你上午的牌还在吗?或者你家里还有没有其他的棋牌类游戏?骰子也可以。”蒲千阳起身拿来了他能找到的所有这个类别的东西。尽管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内,他依然可以说是目瞪口呆。但凡自己押了大,面前三枚甚至大小不同的骰子一定摇出来的是小。上一秒自己亲手扣下去的牌,下一秒揭起来就变了花色。对面的祝云宵看着云淡风轻,可却能做到控制桌上的每一处牌点。几轮下来,蒲千阳被杀了个片甲不留,甚至连全明的牌也没打过。唯一“赢”的一局,也是输的。因为是他赌气想要输,结果到最后一轮抓牌的时候却抓了个顺子。他彻底服气了。要是赌场上真坐了这么一尊佛,全场人的口袋都是对他开放的,想拿多少拿多少。把手里的牌往中央的牌堆一扔,蒲千阳半是好奇半是感慨地问道:“怎么做到的?”“练的。”祝云宵把桌面上的物品收拢好,随后那双在牌局中操纵一切的手却局促地十指交错地紧握在了一起,“有人教我练,我就练。”“那你得练多久啊。”“很久。”久到祝云宵自己都不记得了,好像从一开始自己的玩具就只有这些东西。“所以,那个教你的人是祝潇吗?”“不是他。”欸?第78章 一个故事这倒是出乎蒲千阳的意料。两个人都姓祝,名字又有些相像,外加在小说里,这种手法一般都是家族绝学,他自然就认为两人是父子兼师徒的关系。如果不是祝潇教的祝云宵,那会是谁?祝云宵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是我妈妈,吴芸,芸芸众生的芸。”取你名字中的一个字,取我名字中的一个字,就是我们孩子的名字。很老套的取名方式,但是其中富含的爱意与祝福永不过时。说出这个名字后,祝云宵仿佛迈过了心中的一道门槛。 第55章 发现了缘由的祝云宵向蒲千阳解释前因后果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有了同一个想法:只有这一枚是这样?还是全部的麻将都是这样?保险起见,两人有挑选了几枚麻将拿到了水龙头地下进行冲洗。果不其然,在冲洗大概十五秒左右的时间后,将麻将放置在一定的角度,几枚麻将都出现了类似的现象。果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一瞬间蒲千阳的脑海里的问题炸了锅。我们是第一个发现麻将的秘密的人吗?关老板知道吗?他如果知道这个秘密,还会把这幅麻将交给祝云宵吗?还是这个秘密是他一定要祝云宵来发现?还是他本身不知道,拿着麻将这么多年也没研究明白,最终只能把东西交给祝云宵寄希望于祝云宵有所发现呢?祝云宵也陷入了沉默,恐怕他也在思考类似的问题。可相比于他,在蒲千阳心中还有几个更重要的问题:这麻将的秘密,蒋菲是知还是不知?她想要要回这幅麻将的理由是不是就是这个?关老板会认识蒋菲吗?说实话,关于这些问题,蒲千阳心里是一点谱都没有。而且类似的信息大概率也无法从互联网上收集到。若不是今天意外跟着饭店老板蹭了一个鉴宝节目,蒲千阳也不会觉得这里边有什么大问题。一来,没有人会把这种来源不明的珍贵物品的照片传到网络上让他人鉴赏,然后被人认出来后去警局喝茶并上交文物。二来,就算有人真的上传了,自己主动去搜索对应的信息也不啻于大海捞针。毕竟在当前这个技术年代,以图搜图在世界上才出现没几年,技术准备都不是很充分,连相似的图片搜索都很困难,更不用说联想搜索了。逃避问题可耻而且没用,于是蒲千阳主动打断了沉默。“还要继续吗?”虽然是面对这样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可祝云宵明显跟蒲千阳想到了同一处。于是他没有回答。逃避问题可耻而且没用,蒲千阳又问了一遍:“现在已经验证了我没有把东西摔坏,那我们还要继续吗?”“其实你应该不叫祝云宵吧,或许你祖上应该是有人姓张或者姓汪。”他打趣道,“通过这些麻将或许我们可以拼出来一幅地图,下一步就是有人找上门带我们去挖宝。”祝云宵哭笑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好好,不说这些,我比较好奇你之后想怎么办。”蒲千阳双手向上举起行了一个简易的法国军礼,“读书考试,上个好大学,找一份对应的工作,如果能当医生就再好不过,然后结婚,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直到死去?”“大概吧。”祝云宵垂下眼帘,下意识用手去拨动那几枚麻将。蒲千阳不接受这种含糊暧昧的回答,他低头凑到了祝云宵的视线里,“可我感觉你好像不是这么想的。”“你其实是有期待的吧?”第80章 那个勇者“这有什么好期待的?”祝云宵第一次在面对蒲千阳的时候把面色沉了下来。其实蒲千阳何等聪明,平常的他当然知道有些鳞片触碰不得,可这次他的话竟是先于思考脱口而出的。“小说里,一个身怀绝技的主角往往会肩负一些特别的使命。”他顺势牵起祝云宵的手,仔细观察了一番。祝云宵的手看似细腻柔软,实际上在每个指腹的不同部分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茧。正是这层薄茧保护着他的手指完成了各种替换卡牌的操作。而茧子这种东西,不被使用是会渐渐消退的。就像大多数人学生时代的右手中指抵住水性笔的部分起的茧子会在工作后逐渐消退,因为那时绝大多数人的核心生产工具已经变成了键盘和鼠标。虽然蒲千阳对于出千不是很了解,但是在之前的几次经历中,祝云宵所表现出来的对于千术的敏感度和熟练技巧可以表明,他一定没有真正放弃这项技术。枪可以不用,但一定要有。“他会前往魔王远在大陆尽头的堡垒,并在路途中经历各种各样的冒险,召集不同种族和职业的伙伴。”“在众人历经千辛万苦,击败魔王之后,冒险迎来了终点,故事到达了尾声。”“受到国王的嘉奖,众人各自回家。”“勇者的剑被收进了樟木箱或者挂上了勋章墙,在日复一日的和平生活中落了灰。”“矮人的巨斧被熔炼变成了锄头,精灵的匕首因为劈砍枝条而出现了缺口。”后边的话,蒲千阳没有说,但他觉得祝云宵一定知道自己想问什么。你觉得这个故事的结尾是好结尾吗?你认可这个结尾吗?祝云宵,你如果当真不想踏足这个领域一步,为什么还在继续练习保持手感?总不能你也要休息一年,然后回来吧?祝云宵意图抽回手,却在蒲千阳的抓握下动弹不得,便低声说道:“新一代的魔王可以由新一代的勇者去击败。”“而我,当不了那个勇者。”这个回答倒是出乎蒲千阳的意料,在他的想象中,这里更有可能的回答是,祝云宵不想去当那个勇者。仿佛看出了蒲千阳的疑惑那样,祝云宵苦笑了一下,“从来都是有了赌场,才有的千术。就像是有了战争才有了武器一样。”在灯光下摊开另一只手,祝云宵的目光盯着被卡片的侧面割伤过很多次的地方,淡淡地说:“其实是因为我很害怕,而厌恶是害怕的一种本能反应。”“也许因为我是祝潇和吴芸的儿子,所以我也意外地有一些天赋。”“学东西很快,如果不是手太小连卡牌都藏不住,或许我出师的速度会比祝潇还快。”“甚至我的第一份压岁钱就是坐在他腿上从过年的麻将桌上赢下来的。”“所以在我有正确认知之前,我的印象中,出千也只是一种比赛罢了,我比你强,我就能赢。”“后来,对着出千成为了我们家的小游戏。一开始是三个人玩,后来就是两个人玩。”“准确来说,就是我和祝潇对着玩。”“再后来,我就去上小学了。”“那时候我没什么朋友,为了融入同学群体参加了他们的课后冒险活动。”说到这里,祝云宵停顿了一下。一个想法蓦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如果有一个蒲千阳能再早十年出现在祝云宵的生活里,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但时间不能倒流,人也不能贪心。因为贪念而引发的人间悲剧,他看了太多。在这样一个短暂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后,祝云宵接着说道:“其中一次冒险的地点,就是赌场。”这就让蒲千阳吃了一惊。啊?就算是港澳地区,也不可能会允许未成年人进场啊?莫非?祝云宵打断了蒲千阳的不妙联想,“只是在小孩子顺着二楼窗户观望的那种冒险罢了。”“然后,我看到了祝潇,那个理论上是酒吧调酒师的祝潇。”“但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祝潇的真实职业,毕竟他大多时候确实站在吧台的后边,直到他下场抓千了。”“被抓的人的手法正是这几天我们对局时祝潇用的手法,而祝潇抓人用的策略,是我的策略。”“后来那人被拖走了。”话说到这里,已经不用继续了,蒲千阳已经明白了。虽然自己当时因为赶时间没有看到那个出千的荷官的结局,但从结果上来看,也不外乎那么几种。在汤彦分担了一部分惩罚的情况下,小姨的前女朋友依然被挑断了全部的手筋。祝云宵用空着的那只手覆上双眼,“我是帮凶。”“直到祝潇消失,吴芸改嫁,我所享受的一切都是因为趴在了别人的苦难上吸血。”平复了心情的祝云宵放下遮住双眼的手,把蒲千阳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拉开攥在了自己的手中。“你告诉我,一个帮凶兼受益者,一个不敢告密的胆小鬼,怎么有资格?”……去当一个勇者。话说到这里,两个面对面的人陷入了沉默。蒲千阳直直地望进了祝云宵的瞳孔,那里边的痛苦仿佛碎了一地的冰。一滴水从水龙头落下,撞击在了下方的水面上,带起一圈圈波纹。“其实勇者的故事也可以有另一种开端。”“被巫女抚养长大的勇者,带着刻在身上诅咒走进城镇。”“他的力量虽然并不纯洁,也不正统,但并不妨碍他帮酒馆老板搬木桶,帮农场主驱赶野兽。”“他不必是永远勇敢的,也不必是永远正确的。”“但他最终会踏上征讨魔王的征途。”说话间,蒲千阳拿起了一枚湿漉漉的麻将,举在两人之间,“其实我会更喜欢这种故事一些。”“如果这里边只不过是一个误会,那真的再好不过,我们只不过多虑了。”“如果这里边藏着一个阴谋,那就让我们一起破坏它吧。”“为了冒险的终点,故事的尾声。”蒲千阳把这枚麻将放到了祝云宵的手心里,用另一只手覆了上去,“这个提议怎么样?”第81章 说话算话看着身前交叠在一起的两双手,祝云宵轻叹道:“你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我是应该期待这真的是个阴谋还是闹剧了。”“如果是闹剧,那真是再好不过,我会陪你的。”蒲千阳笑着说,“像是广播体操一个人跳错会尴尬,而两个人跳错就不会。一个人罚站才是惩罚,两个人罚站就是奖励。”虽然他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在打鼓。 第57章 如果不出意外,下一步他就会绕过桌子从门岗的门里出来把钥匙交给自己,然后把祝云宵逮个正着。眼瞅着祝云宵的万里长征路还差最后一点,可不能半途而废。于是蒲千阳遵循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原则,干脆就从窗户翻了进去接钥匙。这一操作看得门岗大爷是心火直冒,“你呀你,天天整这些不着调的。”“别别别,每天的报纸上的国家大事还是很严肃的,至少不能用来打人。”蒲千阳笑着接过钥匙,又意外发现自己的脚下摆满了大大小小纸箱子,其中不少还盛放着一些大爷的收藏摆件,不禁好奇地问:“怎么在收拾东西啊,要帮忙吗?”“也没什么东西,不用帮了。”门卫大爷取下眼镜仔细擦拭之后收在了胸口的口袋里,“怎么,门卫就不能退休啦?”蒲千阳稍一歪头,发现了一个漏洞,“您难道不是本来就是退休返聘的么。”“去去去。赶紧取拿卷子然后回家。”门岗大爷大手一挥,“正经退休好啊,我终于有时间跟那报刊亭老小子一天杀个□□回了。”“人家下的是围棋,一天要是杀八回那您可真厉害。柯洁来了都得叫您一声大师。”“象棋!”门岗大爷被蒲千阳调侃得直吹胡子,“就围棋那个普及度怎么跟象棋比。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眼见任务完成,蒲千阳举起双手投降,“好好好,象棋。不如你俩再往前走点去罗湖公园下,说不定还能再招几个同伴打擂台呢。”门卫大爷作势要打,却被蒲千阳闪躲开去。用钥匙开启大门,在装模做样走进教学楼后,蒲千阳站在门卫大爷看不到的地方隔着窗户跟祝云宵挥手道别。祝云宵则是伸出手,用指尖在窗户的另一侧写了三个字:明天见。而且还是非常贴心地反着写的,方便蒲千阳阅读。蒲千阳也想写点什么回复,可发现这扇窗户的插销早就坏掉了,而内侧的窗户也没有那么多灰尘能让他写,遂作罢。从课桌里随便掏了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的卷子,蒲千阳跟门卫大爷打完招呼归还了钥匙就从校门离开了。只不过他前脚从学校出来,后脚就坐上了公交去市中心。今天早晨他在盥洗室独处的时候,用手机查询了一些关于蒋菲和蒋以升的新闻。于是就发现,在节目录制完成之后,蒋菲所带来的这些收藏品会在港城举办一个临时主题展览。因为是公益和科普性质为主,展览设置在市中心的明珠广场,并免费对所有市民开放。而今天是展览的最后一天。但出于一些考量,蒲千阳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祝云宵。原本祝云宵和祝潇的关系就不是很融洽,要是再让他知道这所谓的留给他的东西还很有可能是赃物,蒲千阳都不敢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事情。目前那一盒麻将被收回了原来的铁皮饼干盒中,就像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件用品一样,跟一堆针线盒茶叶罐一起被蒲千阳收在了电视柜的最里边。周末的公交没什么人上,也没什么人下,司机师傅也乐得开启竞速模式。不多时,蒲千阳就站在了明珠广场的入口。不远处用脚手架搭起的白色拱顶的大棚在一众玻璃建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别致。明珠广场是港城非常重要的市民活动中心,而免费的活动不来白不来。因此在来参观的人群中,有不少是带着孩子来的父母,或者是三两结伴的朋友或者在附近约会的情侣。这就让蒲千阳一个形影相吊的人显得非常突出。不过虽然是临时布置的展览,可展览本身的设计也有些门道,从入口进来的灯光以及合理的讲解排布,使得来参观的人们都能沉浸其中。蒲千阳的目的就非常明确。在不引起别人注意的情况下,他快步走过了展览的前半部展示藏品的区域,直奔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完全不重要的“寻亲”照片展厅。因为在电视节目的安排中,留给蒋菲展示图片的时间并不多,而且可能有一些内容也被后期剪辑进行了删减。而这场展览的主办方之一便是蒋菲父亲的蒋以升艺术收藏基金会,在自家的场合里总是会更自由一些,也有机会对于失踪的藏品有更加细节的描述。在脑海里盘算着,蒲千阳就径直走进了印刷着极高分辨率照片的“寻亲”展厅。果然在这里基本就没有什么参观的人员了,零星的几个观众还主要集中在了类似于珠宝和钟表之类的照片之前。蒲千阳的目标,那副麻将的照片,则被排列在展厅的最后方。可当他走进那个区域的时候,却意外发现那里还有一个身影已经站立在那副放在展示柜里一比一大小的照片之前。第83章 火布展的光从玻璃展柜中投射过来,泛黄的光晕沿着那人的边缘朦胧成一片,蒲千阳只能从身形判断出站在那里的是一位女士。应该是游客吧?要不等她走了自己再上去看?蒲千阳这么考虑着,放轻了脚步,站在那身影身侧两米开外的地方绅士地等待。在这个角度下,蒲千阳终于能够看清这位女士的相貌与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的香云纱旗袍包裹着她的身躯。被精致地打理过的柔软发丝垂在她的脸旁,从发丝的缝隙中还能隐约看见耳垂上挂着的祖母绿的耳饰。尽管她保养地相当不错,可岁月留在眼角的细纹总是能突破一切人类科技的拦截。听到蒲千阳身上衣服摩擦的声音,那女人侧目看了一眼,然后往另一边移了一步稍稍让出了半个身位。意思很是明显:你要看可以看,但我还要看。既然如此,蒲千阳也没有客气,站在离她一尺远的距离外阅读起了配在图片旁的文字说明。一旁的介绍里说明了这套麻将收购来的时间和地点以及一定的考据来源,却完全没有提及任何的有关透光密码的事情。几行字读下来,蒲千阳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突然,他身边的女人说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是不是很漂亮?”蒲千阳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自己的行为冒犯到了这位女士,正打算道歉然后离开。可他的话还没说出口,这位女士用她绿色的长指甲轻轻地戳在展柜上,其在玻璃上形成的倒影刚刚好好投射在了照片中的麻将之上,好像她正在抚摸它们一般。“我曾经也有一套。”“就指甲盖这么大,摸起来细腻得跟玉石似的。”说完这些,女人转过身来歪头看向蒲千阳。“可惜最后送人了。”蒲千阳用余光打量了一番自己所在的展厅,发现里边只有自己和这位女士两个人,那这些话就只能是跟自己说的。于是他回道:“那还真是遗憾啊,想必您的那套也是非常美丽的。”所以,这东西其实不止一套?还是说,是同一套?不对不对,不能是同一套,不然这不就是不打自招?女人听到这个词之后轻笑了一声,又在嘴里重复了一遍:“遗憾。”啊,感觉有故事。蒲千阳倒是乐意听一听,可女人好像不是很想继续了。“抱歉,刚刚一时失言,打扰到你真是抱歉。”她微微点头,转身就要离开。突然间,从隔壁的展厅中传来高声的惊慌叫喊:“起火了!”因为这是临时展览,为了兼顾效果和成本,用于制作隔断的材料是相对厚重的布匹。在这种时候,布匹就成为了绝佳的燃烧材料。那一声尖叫才落音,伴随着滚滚黑烟,灼热的黄色火焰就迅速地蔓延到了蒲千阳和女人所在的展厅,刚好封住了两人的去路。也许是因为线路被烧断了,头顶的灯光骤地熄灭,正在燃烧的布匹成为了唯一的光照来源。优雅的女人顿时有些失去了冷静,高声喊道:“若水!厉若水,你在哪儿?”随后就要沿着来时的路往火场里边冲。“在火场里找人你疯了吗?”蒲千阳连忙把她拽了回来。火势已经烧到了部分顶棚,稍有不慎融化的布料就会掉落在身上。若是被它粘上皮肤,轻则烫伤,重则脱皮。更不用说两人现在什么防护都没有,比起被烫伤可能先一步被一氧化碳迷倒。可女人似乎已经完全顾不得这些危险了,她甩掉脚上的高跟鞋掰开蒲千阳的手就又要往火场深处冲。在这种情况下蒲千阳也没时间做科普讲道理,干脆把人用肩部打横抗了起来。说了一声得罪,蒲千阳又抢过她手里的包,用上边厚重的金属配饰直接砸开了一旁的玻璃展柜。因为展示柜里边是塑封的照片,因此其用的玻璃并不是防弹玻璃。随着蒲千阳的动作,展示柜应声而碎,砸落在地上。用包当做护手裹起一块比较大的碎玻璃,蒲千阳直接将帷幕和它后方的泡沫板材割开了一个口子,用没有扛着女人那侧的肩膀顶开缝隙冲了出去。前脚两人刚出来,后脚火势就蔓延到了之前两人所在的角落。因为这一侧还有印刷了图案的巨幅泡沫板,所以燃烧的速度远快于只有布料的展厅。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女人想,也没办法再沿着原路返回了。她只得在站起身后跑向一开始的入口,可那边也已经被工作人员单向封锁了起来。“这位女士您不能进去。”工作人员拦住了女人。女人试图推开工作人员,未果,哭喊道:“我的孩子还在里边!”“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您先冷静一下。”“你叫我怎么冷静啊,仆街仔!”一分半后,已经没有人再从逃生口出来了,但逃出来的人群中却没有什么小孩的身影,即使是从比较深的地方跑出来的人也说没有看到过小孩。虽然众人已经能听见火警铃声的拉响而消防队还没到。市中心,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劳斯莱斯和坦克都一样要堵在路上。见状,蒲千阳从外套上撕下一块布料在广场一旁的喷泉水池里浸泡过后,用其蒙住整个头部只露出眼睛,然后拎起两把灭火器就从一处已经燃烧殆尽没人看管的角落回到了火场。一路上扑灭几处掉落在地面上还在燃烧着的布料,蒲千阳飞速地思考着。虽然之前看展走马观花,但他的记忆力相当不错。外加自己在创业期间也多次亲身参与过类似展会的布置,他非常熟悉类似展会的布局思路。大部队都撤出来了,而这孩子没出来,如果没有因踩踏受伤,那就应该是藏在了某个不会被烧到的而且防火做得很好的角落。而在这种展会的现场,唯一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用于调度所有显示设备的中控室。中控室,中控室……找到了!果然,因为一处支撑物的倒下,中控室的把手被从下方抵住了,里边的人是绝无可能打开的。 第59章 季岚的演说表现不俗,确实带着点社会上优秀成功人士的那种调调,而且很完美地收敛住了那种令人反感的装逼与说教气息。这就让班级里的绝大部分同学对他萌生了极大的好感。更何况他还很帅。“顺便在这里进行一个简单的通知,请住校的同学于今天午休或者晚休的时候,在宿舍区领取全新的床上套装。”说完这番话,季岚向高小梅微微点头,将把握场面的主动权交换给了她。“祝各位同学生活愉快,如果有任何的意见或者建议,可以按照张贴在告示板的联系方式找到我。”然后他就离开了教室,步履礼貌且克制。高小梅看着台下不少学生的魂儿都跟着那双皮鞋走了,轻咳一声打开了面前的教案,“因为是第一节课,卷子还没批出来,我们先讲新内容。大家把教材翻到第四章 ……”上午的课程很快就过去了,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意外。蒲千阳的那张录取证书虽然迟了一个周末,但还是稳稳地来到了他的手里。祁一山望着那份硬质封皮的录取通知书,羡慕地说:“学习好就是有特权。上周五你消失了两节课小梅老师都没拎你去罚站,也没找你家长。”蒲千阳随意扫了一眼录取通知书的内容,确定内容没有变化后就把它塞到了座位里。还是那个学校,还是那个专业,自己还是会遇到那个家伙。除非自己能一直用现在的芯子活着,不然早晚还是会被背刺。在之前蒲千阳的复活时间受到限制的时候,他就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自己兜兜转转还是会在骑着摩托那天赴宴,还是会遇到那个小女孩。最终他得出的结论是:在二十六岁的自己走了之后,自己的思考方式依然会回归十六岁自己的心智。人不能再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但自己有无数个第一次去踏入同一条河流。从座位上站起来,蒲千阳伸了个懒腰,自嘲般说道:“事已至此,先吃饭吧。”祁一山很喜欢跟蒲千阳一起去食堂,因为只要跟在蒲千阳的身后食堂的打饭阿姨会爱屋及乌地也给自己多浇上一勺肉汤。可今天事情有了些变化,自己的那个尊贵的位置被占了。而且这人还是蒲千阳主动拉过来的。怎么能这样!祁一山幽怨的目光几乎要把祝云宵的校服盯出两个洞来。祝云宵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被这么盯着他多少有些心虚,便凑到蒲千阳耳边小声问:“要不我跟你换个位置?祁一山好像很想跟在你后边。”见他这么说,蒲千阳就很干脆地跟他换了位置,顺便调转了个方向跟祁一山面对面。一边倒退着排队,蒲千阳一边打趣道:“怎么?嫉妒了?”重新回到尊贵的肉汤加一的位置,祁一山恢复了优雅的姿态:“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说,大家都是好同学,要友爱相处才行。”“可不是吗。”蒲千阳点头认同,“那你这种为了一勺肉汤排挤同学的行为就要受到谴责。”“一勺两勺当然没问题,我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祁一山眯起眼睛,哀怨地说,“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我纯元皇后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噗嗤一声,排在祁一山身后的两个女同学没忍住笑出了声。吃瓜我们是专业的,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为了打圆场,其中一人立刻表明立场道;“祁一山,支棱起来啊!拿出‘臣妾就算是死了,尔等也终究是嫔’的气势来啊!”这段时间甄嬛传在电视台上播得火热,就算不看电视剧的蒲千阳都知道里边的几个人物。蒲千阳用胳膊肘戳了戳祝云宵:“嬛嬛,你怎么看?”祝云宵本不想参与这场玩笑,奈何蒲千阳一直坚持不懈地戳他,无奈地转过头说:“皇上的话,怎么样都可以。”在祝云宵转过头后,笑场二人组里的另一个女生眉头一皱,随后愧疚地对祁一山说:“纯元皇后,这个祺贵人实在是过分美丽。我跳反了。”之前祝云宵作为转校生,座位还在后排靠窗的王之故乡,基本上和班级里其他的小团体绝缘。再加上他过长的刘海挡住了他几乎半张脸,同班同学对她基本没什么印象。可现在不一样了,上周五为了戴发套,剧组的化妆师给他剪了个新发型。他原本底子就很好,在加上这么点睛之笔一般的改变,就让他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路人一跃成为了男主。“没有啊,我觉得我也很帅啊!”祁一山一撩头发,“皇上只是一时糊涂,最终还是会回心转意的。”“那得看你表现。美貌单出往往是悲剧,加上其他属性,比如智慧和能力才是王炸。”蒲千阳拿起餐盘,然后对着今天中午食堂的米饭陷入了沉思。这份沉思一直持续到了他做到餐位上开始悲愤地挑红豆。为什么今天是红豆饭啊。不过好在食堂的红豆放得非常克制,米饭整体还是呈白色。祁一山用筷子指着被蒲千阳挑出来堆成了一小堆的红豆和被红豆染色的米饭,嫌弃道:“皇上挑食,浪费食物,我举报。”“皇上也是人,你要允许皇上有不喜欢的东西。”终于把米饭挑干净的蒲千阳终于开始吃饭了,虽然此时他的二两米饭已经被他挑成了一两半。在他动筷的前一秒,坐在他一旁的祝云宵用自己的筷子夹着一份纯白的米饭放到了他的餐盘中,顺便夹走了被挑出来的全部红豆和米饭。皇上龙心大悦,赏嬛嬛一块排骨,“看到了吗,挂在墙上的纯元,嬛嬛好就好在他是个活人。”吃完饭,蒲千阳提出要帮祝云宵拿床上用品顺便散步消食,祝云宵点头同意了。两人来到发放用品的传达室,里边坐着的人已经从门卫大爷换成了一个年轻人。看着他胸前的工牌,毫无疑问跟季岚是一伙的。蒲千阳有些无奈,这还真是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啊。看到有人来取东西,那年轻人站起身从货架上拿了一套鼓鼓囊囊的床上用品。在这年轻人转身的放东西的一瞬间,蒲千阳的大脑连同头皮都感受到了一种针刺一般的疼痛与寒冷。他的灵魂在尖啸。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快跑!快跑!快跑!第86章 叶君生明明自己没有动作,可从眼部传到大脑的视野却在不断地震颤。蒲千阳不得不扶住身边的祝云宵避免自己直接栽倒在地面上。祝云宵察觉到他的异样,关切地问:“你还好吗?”分发物资的那人也走了过来,轻微俯下了身,用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盯着蒲千阳,“你没事吧?要不要进来休息一下?”他的声音雌雄莫辨,跟躺在病床上的蒲千阳在黑暗中听到的嗓音完全一致。十年后就是他拔了自己的呼吸机电源!蒲千阳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试图用物理上真实的感知压制脑海中的灵魂啸叫。温热的咸味液体在他的唇齿间蔓开,神经末梢传来的被认知为痛觉的感受加上血液的铁锈味对味蕾的刺激,终于让蒲千阳回过神稳住视线来认真的看着面前的这位素昧平生的仇人。他胸牌上写的名字是叶君生,可能不是真名字,而职位的部分则写的是宿舍管理员。是个白化病人。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蒲千阳观察力过人,一眼就注意到了面前这人的瞳孔淡得不正常。虽然有用睫毛膏进行伪装,可他的下睫毛的根部有一部分靠近眼皮的部分依然能看到初始的白色毛发。“没事。”蒲千阳两个深呼吸后稳住了身体,以非常自然地动作后撤半步,重新找回了自己的主动权,“中午的醪糟团子居然用了真米酒,我大意了,没有闪。”“那点酒精应该没什么影响吧?真的不用休息一下吗?”叶君生对这个理由半信半疑。“不用了,酒精过敏的人是这样的。”蒲千阳解释道,“虽然只是一点酒,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让发作。”见他这么说,叶君生也不再坚持,笑着说:“那你这个过敏原还挺懂事的,工作以后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不去酒局了。”看着眼前笑得亲切的人,若不是亲自在他手上死过一回,蒲千阳自己是绝无可能把他跟杀手这个词联系在一起的。在心里记下了叶君生的相貌,蒲千阳和祝云宵一左一右拎着装有分发的床上用品的袋子来到了学生宿舍。港城一中的学生宿舍条件倒是比较标准,一间房间配了两组头尾相接上下铺,一共八张床。“你住哪张?”蒲千阳问道。祝云宵抬头示意了一下,“靠阳台,左手边,上铺。”相比于其他人团成一团的杯子和睡得褶皱的床单,祝云宵的床显得格外整洁。暖灰的床单的角落被整齐地塞在垫子下方,搭配上相同色系的格子被罩,使得那张基本上晒不到阳光的上铺也显得非常温馨。就是被子看起来有些薄。“你还有多的被罩吗?”听到蒲千阳这么问,祝云宵立刻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便回道:“有是有,但那太麻烦你了。”“天气预报说最近要降温,反正我来都来了,两个人干总比一个人干容易一些。”蒲千阳懒得跟他拉扯这些有的没的,干脆把发下来的被子从包里掏了出来翻看上边的尺码,“如果大小不合适,你就先将就盖一下被芯,我明天给你带一套干净的。”祝云宵已经深刻体会到了蒲千阳性格中强势的部分,无论是面对势均力敌的还是面对明显更加强势的关老板,他都一视同仁。一视同仁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视同仁地先礼后兵,一视同仁地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不过自己并不讨厌这点。他聪慧,他善于洞察,他可以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又可以完全选择闭口不谈。他不会道德绑架,他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只会让渡自己的利益。所以当他做一件事的时候,只会有两个原因:一、事情就应该这么做。二、他觉得对方值得他这么做。刚系紧一个被角的蒲千阳抬头,发现祝云宵好像在发呆,便抖了一下手里的被子,问:“发什么呆呢,把你手里的那个被角递给我。”回过神的祝云宵将手上整理好的被罩递了过去,然后接过已经固定住的部分,轻笑一声:“在想换季的时候,拆下来的被罩能不能拿去你家洗。”这算什么?蒲千阳全不在意,一边给手上最后一个被角打结,一边随意地回复道:“当然可以。如果你愿意,要是不想住学校了,住我家也行。做饭抵房租就行。”——这也是你说的,我记住了。 第61章 但对方认识自己就再正常不过了。“你好。”出于礼貌,蒲千阳打了个招呼,“请问祝云宵在吗?”听到蒲千阳询问祝云宵的消息,这人的脸色变得怪异了起来。“你说那个转校生吗?一般不到熄灯前二十分钟是不会回寝室的。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这就奇怪了,蒲千阳明明记得放学时祝云宵比自己还要提前离开教室。“这样啊,那打扰了。”蒲千阳告别这位同学,开始思考。不在寝室,也不在教室,那他会去哪里呢?一阵晚间的凉风吹过,蒲千阳猛地想了起来,确实有一个位置平常大家都不去,而祝云宵去过。——天台。他练习千术总归需要一个不被人发现的场合才行。结合他在天台目击到女寝张冉阳的坠亡,而男寝的楼层比女寝的要矮,那符合条件的只剩下了实验楼的天台。而实验楼的下边是教师办公室,所以也没有额外安装监控,只要没被人发现就等于没事。出于对老师这个职业的敬畏,即使是再胆大的学生,只要还有其他的选择就不会往冒着被老师抓包的风险往这边凑。确实是个好去处。-------------------------------------实验楼的天台的地面上被人用石子划出了许多不同种类的赌桌的布局。角落里堆放了几个纸箱,里边被塑料包装封住的扑克已经用掉了一小半。在昏暗的灯光下,祝云宵的指尖在不同角度的配合下夹住了十三张牌。崭新的扑克以不同的角度反射着来自昏黄老旧吸顶灯的唯一光源,星星点点的光映照在祝云宵的瞳孔里。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十根指头上,甚至没注意到蒲千阳从身后打开了门,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从弯曲第一根指尖开始,一张张牌按次序收拢,最总归拢成为了薄薄的一小叠。祝云宵将手上的这一叠牌依次铺开在地面上,旁边摆着另一套打乱了顺序的牌组。他一张张对应着检查过去。在他整理出的牌组中只有最后两张的顺序和放在旁边的牌组不同。从严格意义上说,他只洗错了最后一张。在外人眼里,或许这种手法已经可以说是无懈可击,可祝云宵心里清楚,如果是与高手过招,就这么一点失误就足以满盘皆输。至少祝潇不会犯这种错误。指尖轻轻搓动牌背上细微的折痕,他自己喃喃道:“还是要练。”见他练习结束,为了避免惊吓到祝云宵,蒲千阳便主动敲了敲门。即便如此,从祝云宵站起身猛地绷紧的肌肉可以看出,他还是被吓到了。“是我。”蒲千阳走了上来观赏祝云宵排列出来的牌组,横平竖直,赏心悦目。祝云宵松了口气,“你是怎么……”“破译结果出来了,我想着宜早不宜迟,就来找你了。”蒲千阳把他摊在地上的牌归拢捡了起来交到了祝云宵手上,“先去你寝室找你你人不在。然后我吃一个毒蘑菇,两个旧鞋跟,再加一点简单的推理,就找过来了。”经典的蒲氏俏皮话。蒲千阳打开手机,给祝云宵展示了绫波丽传回来的结果。在等祝云宵看文件的期间,蒲千阳说:“你应该也意识到了,季岚,包括整个空降的所谓外包的管理团队,其实就是冲着你来的。”“从睁眼到入睡,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所以我觉得,我们的账号估计已经被全面监控起来了,被破解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所以我这次单独跑了一趟。”“不过以后我们可能得找个新的联系方式。来找你一次两次可能还是因为关系好,可再多就一定会引起他们的警觉。”听蒲千阳这么说,祝云宵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但心中的不屑与对自己无法反抗的愤怒又增了几分。蒲千阳在来的路上已经计划好了,“但这个倒没什么,我可以写一个其他的软件,就我们两个人用。”听到这里,祝云宵抬头看向他问道:“这样就能避免被他们发现吗?”“除非他们能从三大运营商里把我们的信息流单独提取出来。”关于自己专业里的事情,蒲千阳还是很有信心的,“如果他们真能做到,那确实可以被称为手眼通天半步封神,我们输了也不丢人。”虽然形容词有些夸张,但这也是事实。“等我把软件写好,就把文件发给你。话说你现在有什么头绪么?”祝云宵再次浏览了拼好的数字密码,摇摇头,“我对于这串数字没什么印象。”“就我的直觉来讲,这里应该需要一个秘钥。”蒲千阳收回手机,把屏幕上的照片放大,“关老板自己没能破解这里边的秘密,所以才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在这种前提下,可能他在交代东西的来历时会有隐瞒,但我认为他一定会告知他有的全部信息了。”虽然提供的信息基本也等于没有就是了。如果这东西真的是祝潇刻意留给祝云宵的,那么秘钥就一定不会太难找。“在你和你父亲共同生活的期间,有没有什么独属于你们两个人的经历呢?”蒲千阳试图提供一些解题思路。听他这么说,祝云宵陷入了回忆。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会让人主动忘记那些过于痛苦的记忆。对于祝云宵来说,跟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时光有两个很明确分界线。第一个分界线,是他跟随同学去冒险然后发现自己的父亲其实从事着并不光彩的工作的那一天。在这个分界线之前,自己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父亲智慧包容,母亲温和体贴,一家三口在吃晚饭后会来两局“小游戏”。在这个分界线之后,他对自己生活中的一切都充满了怀疑,要么是课本上的仁义礼智信出了错,要么是自己的父母是一对完美的欺诈师。而板上钉钉般的事实往往沉默却有力,祝云宵只能接受前者。第二个分界线,是父亲消失母亲改嫁,自此之后,他连一个能被称为家的地方都没有了。结果过了这么多年一个人的生活,突然间有个人跟自己说,自己的那个父亲留了信息给自己。而且这信息需要特定的物品才能解开。就算真的有这种东西,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会一直留着?自恋过头了吧?不对。有一样东西,自己还真的留着。准确地说,是不得不留着。一瞬间,祝云宵的情绪变得非常复杂,讨厌祝潇和责备自己的心绪混在一起,最终得到的是一句低声的话语:“我……可能知道秘钥是什么了。”第89章 解密“是什么?”蒲千阳问道。他也很好奇,按照祝云宵的性格,对着祝潇连爹都不叫一声,居然还会留着祝潇的什么遗产吗?祝云宵脱下身上的校服外套搭在手臂上,又解开了左臂衬衫的袖口,向上卷,直到露出了那个颜色浅淡的纹身。那处纹身在灯光的照射下,浅浅地反射出微弱的光芒。蒲千阳不是第一次见到祝云宵的纹身,可这么细致地观察它还是第一次。乍一看,他会以为祝云宵的纹身是一整块类似于以咬尾蛇为原型的设计图样。可真正凑近一看,它其实是一条首尾相接的锁链,每一环上都密密麻麻地刻印了细密的文字。有一些独体字,也有一些看着像是偏旁。“如果祝潇觉得有什么东西是我一定会,或者说,不得不留着的,就只有这个了。”祝云宵淡淡说。“所以这个图案是什么?”蒲千阳从不同的角度观察着祝云宵身上的这个纹身,试图找出一些奇特的地方,“我记得当时季岚是看到了它才发现了你跟祝潇之间的关系的。”“他从来没跟我讲过他真正工作的内容,我也从来没去问过。”好吧,可以理解。蒲千阳把文件打开在屏幕上,将祝云宵的胳膊和手机并排放置。可两人左看右看,也没研究出屏幕上的数字和手臂上的图形有什么联系。无论是把数字看成坐标,还是纯粹抽象作为图形,都没有找到它们之间的关联。世界上加密的方式万千种,要是两个人纯靠看就能解决问题那也太瞧不起大众智慧了。半晌后,蒲千阳拍了拍祝云宵的肩,开解道:“已经到这一步了,要是能解开最好,解不开也是天意。秘钥说不定也不是它,或者是我们看东西的方法不对。”这么一折腾,之前还挂在地平线边缘的太阳已经彻底坠了下去,隐去了最后一丝温度。独属于夜晚的寒气侵了上来。蒲千阳把祝云宵搭在手臂上的外套抽了出来,披回了祝云宵的肩上,“把衣服穿好,别感冒了。”“高三生病得不偿失,毕竟港城大学医学院分还挺高的。”听到蒲千阳提到港城大学,祝云宵问:“你的录取通知书好像就是港城大学的?”“对,港城大学计算机系,具体什么方向还没定。”蒲千阳坦诚地回复,“所以你要加油,这样要是哪天你灵光一现真的解开了谜题,我们还可以一块去寻宝。”见他这么说,祝云宵回道:“那我尽量。”“不过在你回去学习之前,你得帮我个忙。”“什么忙?”“学校大门锁了,你得帮我翻一下墙。”“……好。”-------------------------------------接下来的几天,蒲千阳和祝云宵基本只剩下了同学间的基本往来。毕竟按在教室里的监视器就是季岚的眼睛,会把他们之间的一举一动都记录下来。直到蒲千阳熬夜写好了那个双人通讯软件并完成了测试和验收。趁下课的功夫,在用身体故意遮挡了摄像头的视角后,蒲千阳往祝云宵的笔盒里扔了一个小纸条。祝云宵也没有立刻就打开它,而是在过后的课堂上,趁拿涂卡笔的功夫,将小纸条夹了出来收在了课本里。在下一节课的翻看教材的时候自然地阅读。纸条上边写着:二楼男卫靠窗,左手白色盒子。密码147369确实,卫生间,至少卫生间的隔间里,是一定没有监控的。 第63章 随着他的界面上显示购票成功,另一头的叶君生的手机也随之一震。“接下来是我的主场了。”同一时间,两个不同立场的人冒出了同样的想法。第91章 旅途开始十一假期之前最后一节课,即使是平常再专心学习的学生也纷纷躁动了起来。高小梅以数学作业加倍为威胁才勉强把他们按回到座位上。她眉头倒竖,斥责道:“就最后两道题,讲完我肯定按时下课。你们看看人家蒲千阳,怎么人家就坐得住?”有人弱弱地反驳前半句话:“小梅姐,你在我们这里已经信誉破产无数回了。”有人出声反驳后半句话:“老师,你这么比不公平。他高考也不用考了,作业也不用写了。当然坐得住了!”“那你看看他后边的祝云宵,刚刚批出来的月考卷子,全班另一个数学满分的人就是他,不也坐得住。人家还是转学来的呢!”高小梅立刻拎了另一个典型出来。一道道愤恨嫉妒和羡慕的目光投射了过来,老实学生祝云宵遭受了无妄之灾。蒲千阳低下头从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美美隐身。他明面上是在看书,实际上是为了遮住桌子底下的手机。屏幕上他正激烈地跟旅店的老板讨价还价,试图把房间预约到顶楼的走廊尽头那间带着天窗的双人间。【小伙子,这不是加钱的问题,这里没你们大城市安全,小心夜晚遭贼啊。】【没事老板,两个男生没钱没色的,贼来了都得骂句晦气。我们就是想亲近一下大自然,看看没有被污染的星空长什么样。】老板见这个客人这么执迷不悟,只得同意了他的要求,承诺等两人到达的时候会给他们开那个房间。办好这最后一件事之后,蒲千阳长出一口气。万事俱备。终于熬到了放学的时间,蒲千阳跟祝云宵约好在校门口见面,就独自回了趟家。拿出已经准备好的背包,他检查了一下里边所携带的物品是否齐全。一共三天两夜的行程 ,理论上是用不到这么大的包的。可奈何在换洗的衣物和个人用品之外,蒲千阳还准备了一些这两天会用到的米奇妙妙工具。每一样物品都有着最普通最日常的用处,可是当它们凑在一起之后,就不得不让人觉得这个组合在法律的边缘大鹏展翅。比如,用于绑人的登山绳,用于固定绳索位置的透明挂钩,用于制作简易机关的长尾夹和皮筋,用于触发机关的透明鱼线。只可惜列车上不能带球棒或者撬棍之类的东西,只能寄希望于希望旅店的老板有一些类似于铁锹之类的务农工具吧。等他来到校门口的时候,祝云宵已经换了身简单的运动套装拎着一个灰色的斜挎包在路灯下等他了。在等人期间,祝云宵背靠路灯拿着一枚硬币在指尖翻过来覆过去地练习,圆圆的硬币从他的拇指稳稳地被运到小指,看起来就像一个喜欢魔术的旅游中的小年轻。蒲千阳没有跟祝云宵提前说出自己的计划,一来这人道德感太强,可能会反对自己这么做,二来,万一他表现出了异常可能会打草惊蛇。毕竟能骗过自己人的骗局才是最好的骗局。只是有一点不太妙,就是现在的祝云宵丢在人堆里肯定会被认出来了。众所周知,在大家都穿校服的情况下,时尚完成度主要看脸和身高。身穿校服的素净清瘦少年是很多人在青春期时候的理想型。自从祝云宵被化妆师按着剪了头发,整个人的气场就有些变化。之前他微长的细软头发塌在头顶,整个人像是一只被蒙住了眼睛的长毛大狗,半张好脸都被遮了起来。而现在利落而又不失层次感的发型,给他本就姣好的面容加了大分。在成绩、发型和身高的三重加持下,祝云宵经过走廊的时候已经会引得一部分女生纷纷回头讲小话了。蒲千阳抬手招呼道:“久等了。”听到他的声音,祝云宵直起身看了过来。那枚在他指尖的硬币就这么凭空消失,不知道被他给塞到哪里去了。“没等多久,我也刚到。”蒲千阳的规划中,两人会先坐上火车在凌晨于车票上的目的地的前一站下车,然后转成巴士,最后在这家在入住时提供身份证就可以的旅店落脚。虽然祝云宵对这个崎岖的旅程规划稍有疑问,但最终被蒲千阳用国庆旅游抢不到票为由糊弄了过去。整个环节中有一个最核心的要点:巴士的票是只能在现场购买的。以关老板对于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多半叶君生应该会亲自出动。所以,如果叶君生只根据火车的购票记录守在车票上到终点,那就会扑个空。自己和祝云宵就能安心寻宝。如果叶君生想来到正确的目的地,就必须一直跟着两人,不仅要知道两人会提前一站下车,还得知道他们上的是去哪个方向的夜间巴士。这就无法避免地一定得跟自己和祝云宵出现在同一现场。就算偶然有人在其中一段路程中同行也没有关系,但三段旅程都重合的话就不一样了。蒲千阳很难相信这是巧合。要么跟丢,要么暴露。没得选。这是蒲千阳计划的第一环。如果可以让叶君生跟丢那可再好不过,不过蒲千阳对于一个能准确摸到自己病房的职业杀手主动犯低级错误这种事不抱希望。今年国庆国家难得大方一回,给足了假期。不少人就想着充分利用这段时间。因此等到蒲千阳和祝云宵来到火车站时,港城车站里已经人山人海,人满为患。蒲千阳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人挤人挤人的氛围了。在他创业后,每个官方假期对于他来说却是为数不多可以在家里摊平的日子。不用拜访客户,毕竟客户也要陪家人出去玩;不用跑现场监工,因为工程师也要放假;不用在线修bug,只要测试不上班就没有bug。点个快乐桶可以在家呆一天,还能在新闻里欣赏别人欣赏人头的美妙场景。可今天自己居然也成为了组成这美妙场景中的一份子。在第三次回头看不到祝云宵人之后,一气之下,蒲千阳就干脆拽住了祝云宵的手。而且只是单纯的握住也有可能被旁边人的背包撞开,所以他直接选择了十指相扣的形式。果然,效果显著。旁边的人一看到两个男生用这种方式手牵手不由得下意识退开了半步。不论原因,至少目的是达到了。历经千辛万苦,两人总算是上了车。因为旅途不是很长,两个人买的是坐票,而且位置很幸运地在最后一排。在这里蒲千阳可以直接观察到整节车厢的动向。在列车开动后,蒲千阳站起身,假借拿水瓶的机会扫视了一番同一车厢内的人,并没有发现跟叶君生身高体型相近的人物。“这蒲千阳果然有点意思。”在列车的监控室,一位身穿制服的火车工作人员正在酣睡,而叶君生看着监控屏幕蒲千阳的动作,久违地露出了一个棋逢对手的微笑。第92章 换乘巴士虽然在车厢里没看到与叶君生体型相似的人,但蒲千阳依然没有放松警惕。每一个经过这节车厢的人都被他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连卖瓜子饮料矿泉水的阿姨都没放过。看着他动作的祝云宵轻轻叹了口气。祝云宵也不是真的迟钝。在他看到蒲千阳旅行计划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到不对劲,也猜到了蒲千阳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原因。但自己并没有阻止蒲千阳。因为一个被推着走的人是没办法去指责一个积极行动的人的。在这段时间的日常相处中,祝云宵已经明显察觉到了自己跟蒲千阳的差距。对方虽然跟自己同龄,但面对一些事情却意外有着极其沉稳的情绪和成熟的处理方法。比如,班级里有想走艺考路线的女生,却被家长以断生活费为代价逼迫她参加常规高考。她压力大得经常在自习课上写着卷子就哭出来。别人只能安慰,而蒲千阳在了解她的情况后,第二天就拿着综合大学里的艺术学院不同专业录取标准和就业去向让这个女生看。“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人生价值还是想逃避竞争才想走的艺考路线。”“不过这都不重要。”“如果你坚持你的艺术梦想,那么综合大学的平台不会埋没你。”蒲千阳将她手里的册子翻到后边给她看一些从综合大学走出来的知名画师和艺术家名录,“如果你只是一时兴起,那么在你转行的时候综合大学的名头也是一份保障。”“哭?哭也算时间。”无论是当时替自己解围,还是帮助别人解决问题,蒲千阳都是一个行动与承诺对等的人。拿得起也拿得住。联想到自己每次都会好心办坏事,祝云宵就不得不感慨,有些时候人和人的差别真的很大。在同一个售货员经过第二次之后,蒲千阳确定目前的环境比较安全。为了缓解氛围,他就起身从包里掏出了几包小零食摆在两人面前的小桌板上。“火车旅行的精髓就是聊天打牌吃零食。”蒲千阳拆开一包轻薄烤芋头片,把包装翻折让它能自己立住后,摆在了祝云宵面前。他之前就发现祝云宵很少吃零食,也不吃味道比较刺激的食物。那次在小姨家买的一堆零食,无论司晚晴如何推销,他都是礼貌且象征性地拿一个,也就这个芋头薄脆他多拿了两口。那么现在零食有了,天随时都可以聊,旅行三件套只差一项。祝云宵笑道:“你真要跟我打牌么?”“我说的是正经打牌!”蒲千阳深吸一口气,想起了自己全败的光辉战绩。祝云宵感觉自己好像又被迁怒了,今天这都是第二次了,便解释说:“我说的也是正经打牌。”“正经打牌也不打,就算是抽乌龟也不打。”蒲千阳会拒绝任何一个可能会有损自己形象的陷阱。伴随着规律的铁轨撞击声,列车在渐晚的天色中前进,轨道两边的建筑和树木飞速地向后退去。等到他们在夜色中都蒙上了阴翳,融为一体,也就到了列车熄灯的时间之前还挺热闹的车厢里此时只剩下了此起彼伏的鼾声。蒲千阳与祝云宵下车时间比较微妙,从现在开始算就算睡也睡不了多久,迷糊着脑袋还不方便赶路。为了保持清醒,蒲千阳开了一罐咖啡,喝了一半之后递给祝云宵。望着两人反射在窗外的影子,蒲千阳低声问:“你说,祝潇到底会给你留什么?” 第65章 随后他就进卫生间洗漱去了。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甚至比在蒲千阳家里过夜的时候还要自然。我就不小心抢了你那么一次被子值得你这么记仇么?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点过节的时候,要赶紧休息才是,毕竟明天找东西才是苦力活。自己好歹在巴士上还睡了一觉,祝云宵可是一直熬到了现在。等到蒲千阳把包里的米奇妙妙工具东西倒出来并藏好后,祝云宵已经睡着了。有较强自我管理意识的蒲千阳自觉地把那床厚毯子对折后摊在了自己的床位上,保证即使两个人共享一张被子,自己也绝对不会抢走对方的部分。直到躺进被子,蒲千阳的疲惫又重新涌了上来,身体上和心理上的疲惫都有。你要找一个东西,你不知道它是什么也不知道它多大,只知道它的大致方位范围,范围还是一座山。行吧,为了活下去,这是我应得的。第二天早上起来,蒲千阳在出门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一下一直在前台的接待,有没有其他人入住。接待回复说没有。这下蒲千阳这才放下了心。叶君生也许大概的确被自己甩掉了吧。往公交里投了两个币,公交就带着蒲千阳和祝云宵来到了两青山的站点。下车后,蒲千阳有点震惊。这跟照片里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啊,百度地图你骗我是吧?第94章 主题乐园与庙公交站设立在山底的大路旁,距离两青山的主体还有一点距离。可就在这一段距离中,地表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肉眼可见的范围内的植被都被挖了个干净,然后在土地被以人工大力飞砖的方式硬生生填成了一整块水泥地,甚至有一部分区域是开凿了山体扩建的。平地之上赫然建了一整座主题游乐园。虽然比起迪士尼的主题乐园肯定是逊色不少,但里边可以玩的内容却很丰富,放眼望去什么过山车,跳楼机,大摆轮一应俱全。饶是蒲千阳预想过这里被开发成风景区的可能,也无法料到这里的市政府居然一步到位开发了主题公园。“我不能理解,为何会这样。这到底什么逻辑啊?”蒲千阳看着主题乐园那花花绿绿的大门和售票处,产生了一些自我怀疑。甚至还真的有不少游客打扮的人来到这里游玩。因为蒲千阳和祝云宵的打扮看起来也像是普通游客,因此立刻被一些人锁定为了潜在客户。几个穿着游乐园制服戴着动物头套相互推搡了几下,最终派出了一位代表。那个戴着萌版青蛙头套的人凑了过来,顺势就回答了蒲千阳的困惑:“好几年前就完成招商引资开始建啦,说什么满足人民娱乐需求响应国家建设号召,刚好趁这个国庆长假开始营业。”听到这项目招商引资还引到了,蒲千阳的大脑已经进入了盘商业逻辑的死胡同,他想不明白到底谁会来做这种看着就赔本的买卖。这个时候对方说什么他都会听。“你们来得真是时候,开业期间两日票是买一送一的,随便进出,特划算。”于是他直接掏了钱,连祝云宵都没拦住。收到钱并确认是真钞后,青蛙头从连体工装身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两张门票,交到了蒲千阳手上。“两位是网红吗?长得真好看。我这边再额外拿三个项目的免排队券,请二位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多替我们宣传一下。”业绩加二的青蛙头心情大好,从连体裤身前的口袋里又掏出了三张小票票,交到了祝云宵手上,“其实一般一个网红最多拿一张,多的那张算我送的,不要跟别人说哦。”雨露均沾,谁都不得罪。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拿得这么精准的,毕竟他的手部只分了两个岔,为看东西而开的空隙估计也看不到自己的肚子。然后青蛙头就热烈地拥着两人过了闸机进入了游乐园。走进游乐园,蒲千阳就被里边的流行歌的背景音乐吵得头疼。再加上不少小孩子拿着冰激凌和气球从两人身边蹿过,家长一边喊孩子的名字一边猛追;一些网红占着主要交通枢纽猛猛拍照不管别人要绕远路;工作人员无法调解排队顾客发生的矛盾等等现象,他头就更疼了。他叹了口气,“所以我就不爱来这种地方啊。”祝云宵其实倒是有点兴趣。小时候他倒也去过游乐园,可是因为身高问题这也玩不了,那也玩不了。等身高达标了,却没有人陪他玩了。毕竟一个人逛游乐园也太惨了一点。身处游乐园,可祝云宵没有忘记此行的主要目的。环顾四周,他自认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便问向身旁的蒲千阳:“你怎么看?”听到这个经典提问,蒲千阳下意识地进入了集团代理人的角色,点评道:“周边吃喝住玩配套设施不足,全押宝一个游乐园的结构太脆弱。庄州整体交通不方便长期流量不高,这是绝对硬伤。乐园主题不突出后期也没有概念拓展空间,长线运营不乐观。项目只能在前期烧钱拉动经济,除非天降奇才在三个营业周期内把盈利问题解决好,不然投资全部打水漂,老板亏得坐公交。”生活在互联网早期时代的祝云宵哪见过这个架势,“我不是问的这个。”“啊?哦。时代在进步,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蒲千阳把所有的大脑线程都集中到了对于现状的思考上,嘴里就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如果祝潇留着的东西是刻在什么石头上,估计已经被挖掘机运走了;如果祝潇留的东西沉在池子里,大概也被填平了;如果祝潇留的是口信,住在这里的人也被清走了。死局。可祝潇那么聪明,真的会不考虑当地的发展,真的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吗?祝云宵见蒲千阳思考中的状态实在是危险,如果不是自己护着怕是走路都能撞垃圾桶,便带着他来到了唯一一个不用亲自活动的项目——摩天轮。当摩天轮的房门自动关闭后,游乐园的吵闹终于被关在了外边。回过神来的蒲千阳说:“谢谢。”“是我要谢谢你。”祝云宵望着窗外逐渐变小的建筑和行人,淡淡地说,“或许这也是命的一种。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也不是什么坏事。”摩天轮缓缓上升,冲破了山间的薄雾,厢内的二人沐浴在阳光中,暖洋洋地很是舒服。在摩天轮升到最顶端,蒲千阳看到山上有一座庙宇。庙顶的瓦片反射着日光,在一片黄绿的叶片中粼粼地闪着。用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一个圈,把庙框了进去,蒲千阳轻声道:“最后去看看这里吧,要是真没线索就算了。”从游乐园出来,两人顺着一条铺着大块长条石砖的道路爬到了山顶。来到山顶之后,原本粗糙的石砖就被换成了细腻的青砖。石质的灯也成对地出现在了道路两旁。绕过一处迎客松,刚刚在摩天轮是上看到的庙就出现在了街道的尽头,庙门上挂着的牌匾写了三个字:庸坤庙这庙的名字偏旁里也能拆出一组广土,让人很难觉得这是巧合。听到两人的脚步声,一位庙祝从侧殿走出迎了上来,“早上好,二位的到来真是让敝庙蓬荜生辉。”“您好,跟您请教一下。这庸坤二字有什么讲究吗?”见蒲千阳问起这个,庙祝侃侃而谈:“这里原来是叫宇明庙的”“后来有高人拜访,觉得庙的名字不行,太大,和这里的地脉不相配。”“这庙便请名成了庸坤,还找了人提字刻匾。”“写字那个还是当时十里八乡的俊后生,只可惜我是嫁过来的没能见过。”眼见话题要跑偏,蒲千阳轻咳一声,又问:“那这里的神都管什么啊?”“求财的,求姻缘的,求子的,求成绩的。就老百姓们惦念的那些,都管。”这业务内容还挺丰富的。“尤其是那些做生意的,来这里拜过之后的运气都好得不得了。”她这么一说,蒲千阳倒是来了兴趣,跟钱有关的事他都感兴趣。庙祝趁机推销:“上一炷香算一个愿望,买三根香送一条祈愿符。这里的神是真的很灵的。”还有这么打包销售的,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这种组合完全就是……“那来六根。”完全就是无法拒绝。两人分别捻着三柱香走进了主殿,殿的两侧点满了低矮的红烛,一尊神像端正地摆在大殿的中央,手指掐诀微微颔首。神像的面前有蒲团,红色的衬布虽然老旧但洗得还算干净,上面用金线绣了些当地的纹样。蒲千阳和祝云宵没有跪下,只是简单地对着神像鞠了一躬,然后把点燃的香插在炉中。蒲千阳抬头看向神像,许下了第一个愿望:请让祝云宵得到祝潇留的东西。一阵风吹过,从吊顶垂落的布条向两人荡了过来,仿佛在回应着面前两人的愿望一般将他们拥在了中间。第95章 加急单出了大殿,庙祝立刻带着两根三指宽的布条走上来递给了蒲千阳和祝云宵。在大殿外的桌子上,还放置了不少粗细不同的笔,供购买了红布条的人们使用。蒲千阳抽出了一只白板笔,三两下就写完了自己的愿望。他刚写完自己的就伸头去看祝云宵的。可祝云宵用的是细毛笔,再加上特意选择的草书字体,蒲千阳看了半天也没认出几个字来。“你整这加密字体,神仙就能看得懂了?”“如果神仙是全知全能的,那我刚刚在殿里已经说过愿望了,这个条上的字也不过是一个提醒作用。”祝云宵把布条对折了两折,把本就看不懂的字严严实实地藏在了里边,“如果不是,那估计许的愿望也实现不了。”又是唯物主义辩证法,又是唯心主义求显灵,这两边一叠起来蒲千阳突然就来了兴趣。“你许了什么愿望?”“一般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蒲千阳尊重但不屑,“你不跟别人说,别人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总不会真的指望什么神来帮你实现吧?”话题都说到这里了,祝云宵就干脆地反问:“那你许的什么?” 第67章 另一边,蒲千阳和祝云宵房间里用于宾馆联络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蒲千阳接起电话,另一边传来了昨天的接待的声音。“你好,请问是昨天晚上入住的蒲千阳先生与祝云宵先生吗?”接待的声线有些颤抖。蒲千阳回答:“对,是我们,怎么了?”“非常抱歉,我刚刚误操作好像把你们的房卡的权限注销了。”接待好像都要急哭了,“可不可以麻烦你们来一下前台,我给你们重新办一下卡?”“要两个人去吗?我一个人拿两张卡不行吗?”“因为要重新走一遍过程,我需要再核对一下两位的身份证和真人。”“……”虽然这个接待的操作确实看起来不是很熟练,但真的就能这么巧的吗?接待好像意识到了蒲千阳的沉默,再次道歉说:“真的真的对不起!”“行吧,马上来。”挂了电话,见房间内的陷阱也已经布置完成,蒲千阳思考了一下,把桌上的盒子也带在了身上。在出门时,他还特意用房卡刷了一下房间的门锁,门锁显示为红色。两人的房卡确实失效了。见状,蒲千阳还稍微相信了一点。等到两人来到前台,那位烟熏妆接待正在给另外一组同行的游客道歉。等到前一组游客办完房卡刷新后,蒲千阳递上了自己手上的两张房卡和两人的证件。大概是为不少客人重新办理了房卡,这次接待的动作倒是快了很多。可系统还是那个系统,在进度条来到99%的时候再次卡住了,一动不动。“这系统是看人下菜碟啊。”蒲千阳调侃道,“上一组客人办得就顺利,到我这里就卡了。”接待满脸愧疚:“一般它不这样的。”听到这句话,蒲千阳心中一寒,手紧紧地抓握着那个自己特意带出来的盒子,笑着回复说:“那真是不巧啊。”第97章 我们联合又等了一会儿,一旁的机器传来了刷新完成的提示音。接待把房卡和身份证一同递给了蒲千阳,再次道歉说:“真的非常对不起,给二位添麻烦了。”比起你们正在添的麻烦,这点小问题又算什么呢?蒲千阳收回四张卡片,回道:“没关系,也没等多久。”在回去的路上,蒲千阳刻意放慢了一些脚步,对着祝云宵嘱咐了几句话。听到这几句话的祝云宵先是陷入了沉默,随后缓缓地点点头,推开旁边厚重的单向防火门走到了楼体之外的应急楼体上。蒲千阳用新得到的房卡刷开了房门,房间里的一切好像完全没有变化。可蒲千阳轻轻摸过内侧的门把手进行检查,却发现自己提前布置好的鱼线已经绷断了好几根。房间已经有人进来过了,走门进来的。那么问题来了:当你知道别人手上有一样你想要的东西,并且确定那东西被别人带在了身上,那你会怎么办?一,守株待兔,等人回来趁其不备先下手为强。二,主动出击,半路劫镖。很明显,对方选择了第一个解决方式。而这也是蒲千阳希望他们选择的。毕竟自己做的提前准备就是为了在这个自己已知的空间内创造一定的优势。那么说到先下手为强……蒲千阳当即把门向身后重重一甩,随后整个人往前方扑去。房间的门发出了膨的一声,却不是那种与门框碰撞发出的声音,而是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人体上的那种钝响。随即房间的门又弹了回来,一个不算高大但绝对结实的身影直接对着蒲千阳袭来。就这么一个照面,蒲千阳就认出了这人是当时在车站时遇到的检票员。他心中苦笑一声,千算万算,却没想到一开始自己就已经被盯上了。目前看来,被派来跟踪自己和蒲千阳的是面前这个冒充检票员的男性和一个冒充接待的女生。现在他来了,那她会不会来?一边思考着,蒲千阳一边和检票员周旋。在刚刚的交锋中,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无论是在个人的力量还是战斗的技巧上,自己都无法直接战胜面前的对手。好在自己有所准备。为了躲避男人的攻击,蒲千阳往衣柜的方向闪身,用足尖勾起了提前埋下的细绳。一旁的衣柜下方被提前垫了不太稳固的支撑,在蒲千阳的牵引下,有两处支撑被绷紧的绳子拉得偏离了原本的位置。衣柜顺着蒲千阳预设好的方向倒了下来,刚好砸中了检票员。虽然衣柜的袭击来得突然,但衣柜本身的重量不大,检票员也不过被砸了个突然。蒲千阳要的就是这个突然。好不容易布置的陷阱,他又怎么会只留这一项攻击即使是训练得当的人,在面对突发状况的时候也一定会分心。一分心就会忽略一些细节。所以在衣柜倒下的时候,检票员就没有注意到,原本被衣柜和床铺隐藏的绳索此时已经缠绕在了他的双脚上。在他推开衣柜迈向蒲千阳后,原本松弛的绳索随着他的动作突然收紧。失去重心的检票员跌倒在地,蒲千阳当即跳到倒下衣柜的背面,用自己的重量加上衣柜的面积,完全限制住了检票员双脚和腰部的移动能力。随后,他用绳索死死地绞住了检票员的喉咙。“太逊了吧,居然搞这么狼狈。”一个清脆的女声从窗外响起,随即蒲千阳所在的房间的窗户被向外拉开,另一个身影闪进了房间,同样直接向蒲千阳袭来。虽然换了一张脸,声音也有所变化,但这个人无疑就是刚刚出现在楼下的假接待。眼看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可蒲千阳完全没有主动松开手里绳索的想法,继续保持着当前门户大开的姿势。这是他选这个房间的第二层目的:无论是走门还是走窗,只要想来衣柜这里,就一定要越过床铺。而床铺顶上,有天窗。看到他这么冷静,假接待甚至动作顿了一下。“现在!”蒲千阳断喝。下一秒,祝云宵便手持木棍从天窗一跃而下,重重敲在了假接待的后背上,让她的攻击中断,随后用膝盖将木棍横向压在将假接待的喉部。这里可以说是人类最脆弱的地方之一,若是祝云宵当真把全身的力气都放上去,凭借木棒的强度是可以直接压断她的咽喉的。假接待戴着指虎,最开始的几下反击重重地锤在了祝云宵的腹部。祝云宵虽然吃痛,被金属指虎击中的地方传来尖锐的疼痛,但依然保持着用木棒压住她喉咙的姿势。经过大概二十秒的时间,检票员和假接待双双晕了过去。至此,这场战斗算是结束了。虽然蒲千阳没有什么道德,也不打算对不怀好意的人心慈手软,但杀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不会被允许的。所以他在发现两人已经昏迷之后就立刻松开了手里的绳索,和祝云宵协作把检票员拖出来后把人捆好扔在一边。面对假接待,他也采用了相同的捆绑手段,甚至在考虑到女性的骨架比较小有从同款捆绑中逃脱的可能性后,又额外加了一道保险。办完这些,蒲千阳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而第一次把别人的性命捏在手里的祝云宵嘴唇也不断颤抖。“只是晕了,没有死。”蒲千阳解释道,“这种物理原因导致的昏迷应该很快就会醒的。”果然在他的话说出口后,房间一端身体比较健壮的检票员已经醒了过来。他轻微活动了一下被捆住的双腿和双臂,发现绑住自己的绳结非常牢固。就在蒲千阳要松口气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几人的头顶传来:“我承认有点小瞧你们了。”一听到这个声音,蒲千阳的脑海中又回响起了初见时的那种灵魂尖啸。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快跑!快跑!快跑!蒲千阳一抬头,叶君生正站在房间上方已经打开天窗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乱成一团屋子。这次他没有像平常在学校的门卫亭里一样化日常妆,惨白的皮肤在黑夜的映衬之下有如鬼魅,手里转着一把小刀。“有一说一,做得还不错,虽然跟我十六岁的时候差得很挺远的。”随后叶君生从天窗一个矮身就跳了进来,径直站在了床的中央。环顾四周,他很快就明白了战斗的发展过程,嘲笑道:“败在两个小孩子小鬼当家一样的陷阱里,丢人。”这次已经有一定心理准备的蒲千阳非常干脆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把自己的精神从那种尖锐的噪音中抽离出来。虽然精神上恢复了一些,可自己的身体此时当真已经动弹不得了。“为了我们两个小角色,出动三个人,我该觉得荣幸吗?”蒲千阳直视着叶君生。“原本计划里是只打算来两个人来着。”叶君生检查了一下还在昏迷的假接待的情况,随手割开了捆住她的三道绳结,“而我只是那到保证任务不失败的底线。”“更何况,你们应该算三个人,你,他,再加一个祝潇。那再加一个我也不算以多欺少。”然后,他站起身轻巧地从蒲千阳和祝云宵两人之间穿了过去,割开了检票员身上的绳结。做完这些,叶君生闲庭信步般走回到蒲千阳身边,搜寻一番后拿走了他身上的饼干盒。叶君生抛了一下饼干盒,感受着手中物品的重量,“你看,折腾这么一大顿,结果有什么变化吗?”叶君生指挥检票员把假接待抗了起来,三人从门口离开。临走前,叶君生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倒退一步对蒲千阳说:“不过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 第69章 玳瑁猫:【况且在这件事情上,你确实没有任何责任。】玳瑁猫:【还是说,你要对我负责?毕竟深究下来,我还真的是夹在你们两边之间的唯一的受害者。】玳瑁猫:【善意带人过夜结果扭头被劫持,好不容易解密寻宝最后差点替他人作嫁衣裳。】玳瑁猫:【突然生气.jpg】火柴人:【真的吗?】玳瑁猫:【真的。】火柴人:【那我该怎么取得你的原谅呢?】蒲千阳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球搞得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按照正常的故事展开方式,首先我就不会告诉你我生气了,然后突然对你冷淡。然后你应该察觉到我的冷淡,并试图搞明白为什么,又怕自己是自作多情不敢贸然行动。然后两个锯嘴葫芦翻来覆去拉扯个十八章,最后通过强吻和解。什么乱七八糟的。思来想去,蒲千阳发现自己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平常是怎么原谅别人的。一来,他自己就很有分寸,把社交距离拿捏得恰到好处,大多时候别人也入侵不到让他生气的这个社交层面。二来,就算当真遇到了让自己生气的事情,要么就去解决它,解决了问题就不生气了,要么就俩字方针:算了。玳瑁猫:【逗你的,我没生气。】火柴人:【真的吗?】你是木头吧。跟青春期男生沟通起来原来是这么费劲的一件事吗?蒲千阳终于忍不住了,从祝云宵肩头立起身转过头,认真地说:“真的。”“我真的没生气,我也没有让别人对我的情绪猜来猜去的爱好。”“如果你真的还担心我这是气话,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原谅你。”“什么事?”祝云宵立刻回道。“先欠着,等我什么时候需要了什么时候再说,但我比较大方,这份原谅我预支给你了。”“而现在,我要补觉了。”说完这句话,蒲千阳又干脆地倒回了祝云宵身上,再次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你坐稳,我躺好。”-------------------------------------“土壤成分检测还需要一些时间,等乙方公司将报告发回来后,我会第一时间转交给您。”身穿女款西装的秘书给在茶室中的两位领导添满了茶水后就离开了房间。随着房门的关闭,一切杂音都被隔了开去,只剩下描着水烟袋的饼干盒被正端端正正地摆在了关亨和厉锋面前。坐在茶几旁身穿唐装的关亨干笑两声:“我是真没想到,居然祝潇还真的留了点什么。”“他这都死了多少年,还这么阴魂不散。”而另一侧,厉锋位于阴影中直勾勾地盯着盒子的封面。他全身上下的穿戴都是黑灰的色调,只有一块戴在左手小指上的红宝石戒指还算有点颜色。他转了两下戒指,幽幽地说:“我一直觉得他没死。”听到这里关亨深吸一口气,“大哥,当年那场大火可是烧了三天三夜才最后被扑灭,厂房里连半个能喘气的都没留下。你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姓祝的能活下来?”“我跟祝潇打小认识,后边读书又当了好几年同学。他怎么写字我非常清楚。”厉锋站起身,从墙上取下一副挂画。将画框反转过来后,竟又是一个画框,只不过比外边的画框要小上两圈。里边装裱的既不是名家书法也不是写意山水。而是一张上边歪歪扭扭地写着仿佛画出来一样字体的快递单。厉锋把它取了出来,对着阳光看过去。因为时间久远,写在单据上的墨水已经褪得差不多了,即使对着光看也只能勉强识别出手写的收件人发件时间的痕迹。收件人:吴芸。2005/12/23“这个草字头,绝对是他的手笔。”厉锋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沙哑,“只有他会先写竖,再写横,最后补上另一个竖。”关亨有些折磨,可又无可奈何:“或许你说的是对的,那个草字头是他写的,可寄件的日期也确实在他死之前啊。说不定看工作人员写错了名字,他帮忙加一笔也很正常吧。”同样的解释在这些年自己变着花样说了很多次,可厉锋偏执得很就是不信。“当时里边的东西就是那副你给出去的麻将。现在也证明了,它确实是在传达些什么。”厉锋把快递单和饼干盒摆在一块,“而它们原本是给吴芸的。”“话是这么说,可嫂子不是扭头就把东西交给你了么。满打满算那包裹也就在她手上呆了五分钟。”关亨话里话外充满了维护的意味。厉锋扫了关亨一眼,淡淡说:“你放心,我没打算用她来当诱饵。这不是有个现成的么。”“资金不限,方法不限,生死不论。”“当年人人都夸祝潇张弛有度能屈能伸。”厉锋坐回了座位上,呷了一口茶,“我到要看看,如果他当真活着,这次,他又能忍到几时。”第100章 叶君生的朋友圈“阿姨,跟您咨询个事儿呗?”蒲千阳敲了敲宿舍区门卫岗的门,“请问之前那个叫叶君生的管理员去哪里了?”自从自己和祝云宵从庄州回来,叶君生就从学校里消失了。要是说监视任务完成了吧,季岚却依然在学校担任管理主任的职位,时不时还能再学校内碰见他。可要说没完成吧,难道叶君生还能擅离职守不成?“叶君生?”穿着统一配发的制服的阿姨念叨着这个名字回想了一会儿,“你是说那个个子又高,长得还很秀气的那个男的?”“对。您知道他去哪了么。”蒲千阳立刻点头,“我放假前在把一个东西放到他这里了,结果回来之后他人一直没来。”阿姨往右边一指,“之前学生的东西都放在外边的架子上,要是没有就没有了,可能是别人拿错了什么的,你得去找季总管调一下监控。”当然没有这种东西,自己也不可能去找季岚,于是蒲千阳信口胡诌:“因为是比较重要的东西,所以当时他帮我收着了,没有放在架子上。”蒲千阳的长辈亲和天赋此时发挥了作用,阿姨竟然没有半点怀疑。“都这么大人了,比较重要的东西要自己保存好啊。”阿姨皱着眉,仿佛在看自己家里那个不省心的孩子。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她还是从抽屉里拿出了员工通讯手册,开始翻找叶君生的联系方式。蒲千阳看着阿姨手机屏幕上闪动的员工群,便提出了一个新的解决方法:“阿姨,我来找吧。如果可以的话,你把他微信推给我就更好。”刚好,阿姨看员工通讯手册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眼花,这个提议正合她的心意,便把通讯录和解了锁的手机一并递给了蒲千阳,“这个什么微信我用得不是很熟练,你自己来吧。”蒲千阳接过阿姨的手机就开始操作了起来,与此同时,他非常自然地询问道:“阿姨,他是离职了吗?之前这个时间段他都会在这里的。”“这个我还真不知道。”阿姨回复说:“这个小年轻基本上跟我们都没什么交流,大家好像都跟他不熟。季总管分给他的任务他会完成,可多的就没了。”可以理解,毕竟人家的本职工作也不是这个。微信群里人不多,蒲千阳很快就找到了备注为叶君生的那个账号。点开这个账号的详细信息,蒲千阳发现微信号并不是叶君生在通讯录上的手机号,但也不是最初始随机生成的乱码,而是一串意义不明的英文。但只要这是有人主动修改的,就一定有意义。蒲千阳用自己的微信搜索了这一串英文,竟然当真意外地搜索到了对应的账号。叶君生居然没有设置自己的账号为不可搜索吗?蒲千阳震惊。而且朋友圈竟然是对外开放的?蒲千阳再一次震惊。此时的蒲千阳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在自己当前所在的年份,微信也不过诞生了不到两年,各种后来才出现的功能此时都还在产品经理的脑子里。把这个微信号记在脑海里,蒲千阳把通讯录和手机一并还给了阿姨,“好了,谢谢阿姨,祝你工作顺利。”接过手机的阿姨再次叮嘱道:“下次自己的东西自己保管好啊,自己的东西只有自己会上心的。”“您说的对。”从宿舍区走回来,蒲千阳没想过事情居然可以这么顺利,正当他想仔细浏览一遍叶君生的朋友圈时,自己的企鹅弹窗跳了出来。是司晚晴。青兔子:【千阳,你之前问我的借港城大学实验室的事儿有结果了。】玳瑁猫:【这么快。怎么说?】青兔子:【因为白一柠导演就是相关专业的。她说可以,你要去的话提前跟她约时间就行。】玳瑁猫:【这么顺利,那么代价是什么?】青兔子:【代价就是我下周要双更。[衰]】玳瑁猫:【点蜡.jpg】玳瑁猫:【不对吧。像我这种社会未成年要是想进港城大学实验室,应该至少得填几个表然后等审核吧?】青兔子:【白一柠说,一个土壤检测而已,用不到什么高精尖的设备。如果是她带着你去的话应该就没问题。】附带一个叫不可观测柠檬的账号。玳瑁猫:【大恩不言谢。】青兔子:【我比较好奇你为什么突然想检测这种东西?】玳瑁猫:【……今天天气真不错,小姨你记得出来买菜锻炼身体。】添加上白一柠的好友,蒲千阳和白一柠相互寒暄了几句后就约了明天的晚上见面。把这件事敲定之后,蒲千阳终于有时间回过头看叶君生的朋友圈了。一开始他还有所怀疑,这是不是有人特意提供的虚假账号。可当他看到一张前几天来自庄州的照片后,就半点怀疑都没有了。照片的拍摄角度很远,可拍摄的主体内容却是庄州主题游乐园的摩天轮。在摩天轮的其中一个仓里,还隐约透露出自己和祝云宵当天穿的衣服的颜色。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这一定是叶君生的账号。只不过蒲千阳没想到,叶君生居然是一个这么喜欢记录生活的人,隔三差五就会在朋友圈里更新一张照片。有时候是人物,有时候是风景。再配上一段文字,活脱脱一个文艺青年。 第71章 原以为是下班的员工不小心关了灯,他就摸着墙边走了找到嵌在墙体上的开关过去按动了两下。意料之外,毫无反应。“这灯怎么又坏了?”加班时坏掉的灯管加上不算妙的公司运营情况,他更想抽烟了。于是他干脆地来到堆放了一些杂物的天台,然后迫不及待地抽出了一根烟点燃并吸了一大口。随着灌入肺部的尼古丁开始生效,老板疲惫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爽。在夜风中,烟燃烧地特别快,不一会儿灰白的烟灰就已经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老板不得不抬头寻找这里的公用烟灰缸。原本应该放在天台门口的公用烟灰缸不知道被谁挪了个位置,挪到了天台另一侧的边缘。在那里可以俯瞰整条商业街的风景。“还是这帮年轻人懂享受啊。”老板从善如流地倚靠在了公用烟灰缸旁的栏杆上,“如果他们上班做方案时的脑筋也跟偷懒享受一样灵活就好了。”高层的冷风吹过,老板不禁打了个寒颤。随着明天要穿更厚的秋裤这个念头一起,他就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老了。儿子不打算接班,女儿还在念书,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再撑几年才行。可再一联想到公司的运营情况,他被尼古丁抚平的神经又开始紧绷了起来。要不干脆把公司卖掉吧,趁它现在还能值几个钱。可是卖给谁呢?边城集团可以全盘接手但开价太低,其他几家有诚意的又只愿意买一部分轻资产的营业服务内容。头疼。夜风更大了,刮过人耳边的猎猎的风声隐匿了物件从老板身后破空而来的声音。老板来不及反应,就被击中了头部,半个身子歪到了护栏之外。原本护栏的高度是按照建筑标准设计的,甚至还超出了一点,只要不是身高超过两米的人基本上都不存在能翻出去的风险。可在被挪动公用烟灰缸旁放了几个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隔在人与护栏之间的木箱,被老板自然而然地拿来垫了脚。随后,一只手轻轻地推了他一把。倒映在老板惊恐的眼神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个纯白的身影对他挥了挥手。“——啊!!!”正在爬最后一层楼的蒲千阳敏锐地听到了这一声惨叫,并下意识地向窗外望去。一个身影飞快地划过窗外向下坠落。蒲千阳瞬间明白过来,掉下去的人就是那位老板。这说明自己晚了一步。但这也说明叶君生现在就在楼上!握紧袖子里从路过的杂物间翻出来的铁锤,蒲千阳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上了顶楼。按照叶君生之前的说法,以他衡量任务难度的标准,这次的制造意外应该属于一人对一人的级别,那么他这次大概率没有同伙。没有同伙,就说明手段有限。现在三台电梯都在低楼层,楼外已经响起了救护车和警车交杂在一起的特殊鸣笛声,如果叶君生想要在警察到来前离开现场只能通过自己所把守的人工通道。蒲千阳放慢了呼吸,将身子贴在墙壁上以藏入楼上来人的视野盲区。因为久久没有感应到人的动作或者活动所产生的声音,楼梯间的灯光在亮了一小会儿后就熄灭了。整个楼层陷入了死寂。耐心,耐心,蒲千阳不断告诫着自己,仿佛一只在黑暗中蹲守猎物的猫头鹰。在电梯间发出的轰鸣声和自己的心跳声之间,蒲千阳敏锐地听到了一声轻松的口哨声。他捏紧了锤子,等待着叶君生走下楼梯后给他的头上来一发不那么致命的打击。可没有脚步声。取而代之的,是电梯开门的声音。警察来了。蒲千阳在黑暗中听到他们对楼层中的工位进行了一番搜索,然后直接前往了走廊尽头的办公室。怎么会?!自己就把守在这里,难不成叶君生还能凭空消失不成?顾不得自己暴露,蒲千阳拐过楼梯间上到了最顶层。果然他一出来,就被警察发现了。“你干什么的?”“手举起来,别动!”几名警察瞬间就把蒲千阳围了起来。人前脚刚跳,后脚这个人就出现在了现场,怎么看怎么有嫌疑。“人呢?”蒲千阳不解地问。“你是说这家公司的老板吗?刚刚跳了。”为首的警察听到了蒲千阳的问题,不耐烦地回答,然后侧头示意自己身边的警员去搜蒲千阳的身。两位警察一前一后地站在蒲千阳身边,开始对他进行搜身。站在他身前的警察摸到蒲千阳的袖子,然后发现了他藏在里边的锤子,“锤子?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着锤子。”“可别说你是来搞维修的,就算是找借口,理由也要编地像样一点。”另一位警察一边搜蒲千阳的身,一边从他的身后撕下来一张带着不干胶的便签放进了证物袋。蒲千阳用余光看到,那张印着这家公司的商标的便签上边写着一个字:逊。不是叶君生贴的又会是谁?看眼搜身完毕,蒲千阳被戴上了手铐。“如果我说,他的死跟我没关系,你们信吗。”这种话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警察们根本不在乎,“你有什么话可以留到警局再说,我们有很长时间可以慢慢聊。”第103章 警局接人蒲千阳来警局总部报过几次案,可坐在审讯室里还是头一回。面前负责审讯自己的警察小姐姐眼圈乌青,不知道这是她连续加的第几个班。而且从她精心挑选的成套的首饰来看,她原本在下班之后是有活动的,只是不知道是跟男朋友约会还是跟闺蜜去炸街。蒲千阳突然有一点愧疚。可能已经习惯因为突发事件鸽别人了,警察小姐姐认命般开始了审讯流程。“叫什么?”“蒲千阳。蒲松龄的蒲,万千的千,阳光的阳。”“身份证件有吗?”“学生卡行吗?已经被你的同事拿走放在你手边的袋子里了。”听他这么说,警察小姐姐从证物袋中取出了蒲千阳的学生卡,扫了两眼。“你是港城一中的?未成年?”“对。”警察小姐姐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通知你监护人过来。”“已经死完了,有个才认亲没多久小姨算不算?”“……”她的太阳穴好像更痛了。经过一番审讯,虽然警察对于蒲千阳还是有所怀疑,但大厦楼梯间运转良好的监控还是明明白白显示了在老板坠楼的时间面前这个高中生还在兢兢业业爬楼梯,不在场证明铁证如山。至于锤子和突然停留在原地的事,都被警察归结到了青少年时期独有的古怪行径中。根据疑罪从无的原则,蒲千阳可以回家了。蒲千阳本来想说出叶君生的存在,可在与警察一同查看监控后,这句话又被他咽了回去。因为楼梯间的监控并没有拍摄到叶君生的身影。警察没能抓他现场,自己守在了唯一的出口处,他又能去哪啊?再加上贴在自己背上的嘲讽性质的贴纸,蒲千阳唯一能够理解的方法是叶君生在等自己跑上到上一层楼之后经过自己身后下了楼。在警察小姐的陪同下,拿回自己私人物品的蒲千阳从审讯室来到了报案大厅。看到他的身影,身穿毛茸茸兔子睡衣和配套拖鞋但不知道披着谁的外套的司晚晴立刻站了起来,“千阳!我在这里。”她的拖鞋撞击着警局的地砖,发出微妙的啪嗒声。“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打你,刑讯逼供什么的?”此话一出,数道利剑一样的目光从周围射了过来。“小姨,少看点美国电视剧,这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为人民。”蒲千阳连忙推着司晚晴往门外走,“辛苦了各位,祝各位生活愉快。”看他还有精神耍嘴皮子,司晚晴这才放下心来,“没事就好。你饿不饿,我们给你带了吃的。”我?们?还不等蒲千阳问那个“们”字从何而来,一个热气腾腾的煎饼果子连带着一瓶便利店加热的原味奶茶被贴到了他的脖颈上。“后半夜,小吃铺基本都收摊了,我只找到了这个,趁热吃。”好吧,不用问了。这个声音蒲千阳可太熟悉了。直接抬手接过两个塑料袋,蒲千阳礼节性地问:“祝云宵?你又怎么在这里?”祝云宵把另外的煎饼果子和奶茶递给了司晚晴,然后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解了下来披在了蒲千阳身上。跟司晚晴穿着的那件是同款,只是颜色不同。“在天台偶然看到小姨……路过,她一个女孩子,大半夜这么跑出来不太安全。”祝云宵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两人身边被风吹得鼻头通红的司晚晴,“然后听说你进局子了。”蒲千阳重新打量了一番司晚晴的装扮。之前在家里时,她将这套衣服当成居家服来穿,蒲千阳自然觉得没什么,可走在大街上的话,就确实,很别具一格。无怪祝云宵能注意到她。三个人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肯德基坐了进去,避风。 第73章 “晚上见。”祝云宵也轻声回道。等蒲千阳来到港城大学的时候,白一柠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白导演,好久不见。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环境专业的,这可太巧了。”蒲千阳抬手走了过去。回握一下后,白一柠自我打趣道:“没办法,生化环材,为转专业而生。帮你的这一次也许是我在生活中唯一一次能用到专业知识了。”之后由白一柠在前边带路,两人走在去往实验楼的路上。“晚晴她只跟我说了个大概,你具体是要检测什么?”白一柠问,“如果有个大概方向的话,我还可以提前预约一下具体的实验室器材。”话都说到这里了,蒲千阳就干脆地把那个饼干盒递给了白一柠,“这也是别人委托我检测的,具体他想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两句真话但主语不同,蒲千阳真情实感地打着马虎眼。白一柠接过盒子,眉头一挑。“这个盒子……”第105章 是黄金经白一柠这么一说,蒲千阳突然发现确实自己一直以来都只在关注盒子里的东西,还当真没有太关注过盒子本身。现代版灯下黑。盒子本身其实也是一种信息的传递。这个盒子是哪个厂商设计的,什么时候生产的,上边的画是跟私人画师购买的还是找公司定制的,这些都是很有可能发挥重要作用的信息。稍稍平复心情并理顺了一下思路后,蒲千阳不经意地问道:“白导演见过这个盒子?”“倒也没有,就是觉得这个盒子挺好看的。”白一柠拿着盒子从不同的角度欣赏了一番,“无论是插画的构图还是模特的格调,都选得相当合适,是在哪买的?”……原来你在纠结这个吗?虽然有一点失望,但蒲千阳本就没有太多的期待,于是他用略带遗憾的语气回复说:“这我也不知道,别人随手拿给我用的。只是经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好奇了。”白一柠把盒子翻了过来,在盒子底部的角落找到了一个已经被磨得基本看不清内容的丝印图标。“想知道上网问问呗,相信人民群众的力量。”“我倒是想,可是据我个人的经验,我发的帖子基本就石沉大海,毫无回音。”“这个好办,我帮你。”白一柠听他这么说,立刻拿起手机对着盒子来了一波全方位拍照,“好歹我也在微博有四十万的粉丝呢。”她熟练地插入图片,编辑文本,发送。不可观测柠檬:求助,有没有人见过这个包装的饼干盒啊?感觉挺好看的。[图1][图2][图3]随即,白一柠的微博就跳出来了一些互动提示,但点进去基本上是一些类似于“啊啊啊啊白大大发新微博了”和“抢沙发”这类没什么意义的水贴。“嗯……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沉淀。等有了有效的消息我在企鹅上告诉你。”“那我就先谢过白导演了。”“不客气,我自己也挺想知道的。而且晚晴说你已经被港城大学提前录取了,叫白导演有点生分,那你干脆叫我学姐吧。”白一柠把手机收回了口袋,往前指了指教学楼,“马上到了,然后我们上三楼。”蒲千阳从善如流,“好的,学姐。”等到两人上了三楼,白一柠从自己的柜子中取了两套实验服出来。白一柠一边穿衣服一边嘱咐:“进实验室就要有进实验室的样子。待会儿跟试剂有关的东西你别碰,其他的比较简单的事情倒是可以交给你。”“好的,学姐。”蒲千阳有样学样地也穿戴齐了一整套装备。白一柠预约的实验室在走廊的尽头,两人在前往那边房间的途中同时听到了不知是那个教室传出来的隐隐约约的哭声。随着两人继续向前走动,那原先隐约的哭声也逐渐变得明显,最终,在一个实验室门前,两个人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那人哭泣时夹带的啜吸声。白一柠垫脚透过窗户往这个实验室内看去,里边的一位女生正面对一堆实验仪器正在轻轻耸动着肩膀。她的头发很明显已经许久没有打理了,尽管她用发夹将它们束在脑后,可从发夹的缝隙里掉落的碎发还是显示出她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妙。“是她啊。”白一柠轻声感叹道。蒲千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位女生,“这是学业压力太大了?”“一部分原因吧,主要是昨天她的父亲从集商大厦上摔下来了。”集商大厦,那岂不就是……白一柠看到蒲千阳的表情,便知道自己不用多加解释了。“其实有人劝过她把实验放一下,可是课题正进行到关键部分,几个月的努力这两天就会出结果了,所以这反应釜必须有人看着。”蒲千阳不解:“这个实验只有她一个人负责吗?”“教授说是小组合作,但是小组合作……你现在可能没感觉,等你上了大学就知道了。”蒲千阳上过大学,也组过小组,当然懂。“所以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做这个实验了。”白一柠想起自己前天被推举为代表拿着食物来劝说学姐的时候,学姐含着泪说:“我爸已经没了,如果连实验成果都没了,我的人生就真的完蛋了。”“她父亲是个好人,之前来学校看她得时候还请我们一整个实验室的人吃饭。”“学姐和她哥哥都不愿意经商,一个学了考古一个学了环境,她父亲也没说什么,放任两个人去学了自己想学的东西。”“作为老板,人家对员工也不错。我有个亲戚就在他们集团工作,逢年过节的礼品和法定假期半点不少,加班费也按照标准给。”“虽然说人各有命吧,但我还是觉得苍天有眼无珠,让这么一个好人走得这么匆忙。”白一柠轻叹一声。蒲千阳的目光冷了下来,“你说得对,人各有命。”港城是一个大城市,每天有很多生命在这里出生,也有很多生命在这里消亡。对于一个单独的个体而言,写在纸面上的他人的死亡自然无关痛痒,可如果是那人的亲人站在自己面前,那种感受就完全不同了。所以我改主意了。叶君生,我虽然杀不了你,但也不打算把你送走了。监狱是你最好的归宿。来到预约的实验室,白一柠抬手指了指,“显微镜会用吧,我记得初中教过,你去检查一下土壤的内容物,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好的,学姐。”蒲千阳按照自己记忆中的操作步骤,先是调整了仪器的高度,把泥土均匀地涂抹在载玻片上,压上盖玻片,然后拿到显微镜下调整光圈的进光量。从上方的目镜里,在普通的泥土之外,他还观察到了几粒大颗粒的金色粉末。他轻轻推动载玻片,视野里的内容换了几轮,可无论移动到哪里,总有一些大小相同的颗粒出现在镜头的视野里。这就很难说是什么巧合。但出于认真负责的态度,蒲千阳还是向专业人士确认了一番:“学姐,一般土壤里会出现很多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黄色颗粒吗?”白一柠在认真地调配试剂,听到蒲千阳的问话也没有多想,便回复说:“黄色颗粒?还泛着金属光泽?应该是一些黄色塑料垃圾之类的污染物吧,总不能是黄金吧”被白一柠当成是玩笑话的例子,却让蒲千阳内心一震。黄金。“这次当真麻烦学姐了。”“别别别,承不起,而且感觉我也没帮上什么忙。”白一柠回道,“你留下的那一部分样品的化验检测还需要些时间,等结果都出来了我连带着盒子的事情一块告诉你。”“无论结果如何这已经是帮大忙了,所以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蒲千阳不留痕迹地抛出了一个新问题。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人情是最贵的东西,能还尽早还,否则越拖越是债。“也没什么……嗯。”白一柠本想继续礼节性应答,可又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抿了抿嘴,“内个,晚晴她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这个问题倒是有点出乎蒲千阳的意料,他下意识反问:“朋友之间的礼物?还是作为粉丝送给作者的礼物?”“朋友……吧。”白一柠的目光闪躲。注意到白一柠的神色变化,蒲千阳了然。“坏消息,送礼物这种事,出师无名就是欲盖弥彰。”“好消息,我生日快到了,请帮助过我的学姐来生日会吃大餐是一个再好不过的理由了。”早就在企鹅上听司晚晴跟自己哭诉自己管不来这个大侄子,白一柠还不太信,一个青春期男生而已又能难搞到哪里去。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回到家门口,蒲千阳一摸兜,才想起来自己今天中午把钥匙给出去了。不知道祝云宵搬完没有,如果没搬完自己还要跑到楼下的信箱里去取备用钥匙。这么说,自己还要再多配一把钥匙给祝云宵才行,不然两个人共用一把钥匙也太寒酸了吧。或者干脆换成电子锁得了,一劳永逸,现在这个年代电子锁什么价来着?奉行实践出真知的蒲千阳决定先敲门试试。可没料到的是,他的指关节只在大门上敲响了一声,面前大门就向外打开了,一股暖意混在客厅的灯光中扑面而来。“欢迎回家。”第106章 欢迎回家一时间蒲千阳还没能能适应家里有个人的设定,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开门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让出大门转向的空间。然后他就撞到了走廊对面的墙上,发出了很有戏剧效果的咚的一声。祝云宵连忙走过来查看蒲千阳的状况,语气中满是自责:“抱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不至于不至于。”蒲千阳揉了揉后脑壳,“下次可以等我敲完两下再开门,这样我好有个心理准备。”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让蒲千阳更没准备的是刚刚听到的那四个字:欢迎回家。欢迎,回,家。进门后,蒲千阳轻轻笑了一下,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回答了一句:我回来了。下一秒,一种奇妙的食物经过烹饪而散发出的味道就勾走了他的注意力。 第75章 厉麟当即来了精神,“安轩!这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安轩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也举起了手挥动两下,示意自己看到厉麟了。“好久不见!”看着从飞机场走出来的好友,厉麟上去就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搞这么神秘还戴起墨镜来了。”说完他就上手把安轩的墨镜摘了下来,露出一双有着欧式双眼皮的鹿眼。安轩左手推了个二十寸旅行箱,右手提着电脑包,完全不是厉麟的对手。他只能临时把电脑包搁在旅行箱上,这才空出一只手去抢墨镜回来,“喂!还我!”可这墨镜不摘还好,一摘周围就有一些小姑娘围了过来。其中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姑娘干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厉麟和安轩面前,问道:“请问您是安东尼亚吧?我们是您的粉丝,很高兴能见到你。”安东尼亚,也就是安轩的英文名的音译。见身份已经暴露了,安轩也就不再反抗,干脆地接过面前姑娘递过来的笔给围过来的几位读者签了名字。一边签,他一边问道:“抱歉飞机晚点了,大晚上你们等得冷不冷?”“没,现在港城还不冷呢。”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她发白的指尖还是暴露了她的真正的情况。签完手上的这份明信片,安轩把它还给了它的主人,然后接过了另一本书。可就在他打算例行公事签个名的时候却突然愣住了,“这本。”“这本是你当年参加杂志比赛时的合集。我从那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合集的主人不好意思地说,“签售会我们也会去的,但那里只能签《陪你度过冬日漫长》这一本,所以……”“其实你绕过保安偷偷带进来,我肯定也会签的。”安轩把合集翻到了自己的那一篇,在对应的页码上签了字,“那我们回头见。”“嗯!回头见!”厉麟把车从地下停车场开上来后,就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等。终于安轩送走了所有读者,疲惫地上了车。“呦呦呦,安东尼亚,大作家。”厉麟把放在杯架上的星巴克递给了安轩,“机场附近没有手磨咖啡,只能勉强您喝星爸爸的刷锅水了。”听着厉麟的阴阳怪气的腔调,安轩上车后解下围巾就抽在了他的大腿上,“你大爷的。”围巾是羊毛戳成的,质地绵软,这一抽当然不痛不痒,但态度要到位。重新把车点火,厉麟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问:“这次回来你要待几天啊?”“这次应该会待得久一点。”安轩喝了一口咖啡,看向窗外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而且除了签售,我还有另一件事要办。”第108章 离谱的要求坐在卡座里的厉麟眉头紧锁,“你知道你这个要求有多离谱么?”“还好吧,我感觉比你之前的很多壮举要简单一些。”安轩扒拉着面前的份量感人的虾仁菠萝饭,抬手又叫服务员加了一份冷鲜拼盘。“我知道你数学一向不好,没想到生物也这么差。”厉麟单手托腮。“容我提醒一下,当年我贡献了六包小熊软糖才给你讲明白孟德尔的杂交原理。到底是谁的生物差?”安轩不敢相信面前的厉麟居然如此颠倒黑白,可又联想到自己有事求于他,只得重新放低姿态,“这个事情真的有点急。”厉麟将面前的杯子里的柠檬气泡水一饮而尽,硬是把小甜水喝出了借酒浇愁的气势,“再怎么急我也不可能给你在一个月内弄来一个孩子吧?在我国买卖婴儿可是犯法的。”“而且就算是给你找乌克兰的代孕,一个孕妇怀十个月才能生一个,就算我给你整十个孕妇难道就能给你一个月生出来了?”“我没想找代孕!代孕也违法好吗!要一视同仁啊。”安轩把自己面前脑子缺根弦的老友那意大利人一般舞动的双手拽了回来,“我说的是领养,领养!”“就算是领养也不可能啊,你知道现在那些在孤儿院排队等一个健康的孩子的已婚未育的夫妻都能从广州塔排到港城湾了吗?”这时冷鲜拼盘被端上来了,安轩插了一根鱿鱼须塞到嘴里,“还好吧,我觉得你应该有渠道帮我插个队的。”厉麟顺势夹了一块北极贝走,“容我提醒一下,我现在的人设是一个标准的纨绔,而我爹也只是有一点钱罢了。”安轩叹了口气,“或者你认识什么带小孩的人也行,男的女的我都无所谓,反正我是英国国籍,只要结婚后孩子能最终满足法律上的亲子关系就行。”把嘴里的北极贝咽下去,厉麟用一旁的餐巾纸擦了一下嘴,严肃地问:“你老实交代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我当爷爷。”安轩倒吸一口凉气。这里是公共场合,我是公众人物,公众人物要起到表率作用,至少不能在公共场合公开殴打同类。几个深呼吸后,他凑在厉麟身边耳语了一番。听完安轩的话,厉麟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半晌后用筷子戳了戳自己面前的蛋糕上点缀的蔓越莓,“你变了,你不再是那个整天在湖边喂野鸭子的那个安轩了。”“天鹅!人家那是天鹅!”安轩哭笑不得,“人嘛,总是要长大的。”厉麟把筷子放到了碗边上,无奈地说“”“行吧,儿子懂事当爹的应该感到欣慰。我先想想办法,你就安心准备你的签售会。事总是要一件件办的。”“就知道你最靠谱了,这顿我请。”“少跟我来这套。”看着这幅“父慈子孝”的画面,坐在隔壁卡座的蒲千阳莫名联想到了班级倒数第一向班级倒数第二请教做题方法的场景。至于为什么蒲千阳能在这里偷听两个人的对话,那就要归功于厉麟这个社交恐怖分子了。自从那次自己和祝云宵因为这家伙被从家里直接绑走,蒲千阳就已经对厉麟进行了非常充分的调查。作为前些年回国并参与集团事务的长子,厉麟的身份信息和个人履历已经挂在了官网。在他一排排的世俗意义上闪亮的身份标签中,校园社交大使这个几个字显得格格不入。但这对于蒲千阳来说是个好消息。先找到厉麟的学校的运营账号,然后筛选出他就读年份期间的所有推送,通过脚本筛选出高频的互动人员,再在最后几个账号中进行人工筛查,就很轻松地摸到了厉麟的个人账号。在这个互联网还比较淳朴的年代,厉麟在社交软件上实在是毫无防备,基本上可以说是将自己的生活内容事无巨细地展现在了上边。从公园里的胖头松鼠到聚会上酒保切歪的柠檬,不一而足。而每逢他在港城机场接人,就会来这家店落脚,然后猛拍一顿照片后传到网上。大概因为普通的酒吧提供的吃的实在是太少了,而普通的饭店提供的酒水种类又太少了,而这家店除了贵其他什么问题都没有。之前在书店里,安东尼亚的脸不仅被放大做成了宣传板放在了畅销书书架上,还印在了他所写的书的封面上,这让蒲千阳很快就把他和常常出现在厉麟读书时期的照片里的那个室友联系在了一起。而安东尼亚的行程也非常好查,连普通书迷粉丝都能查到安轩的飞机航班,蒲千阳自然也能查到。既然飞机在港城落地,那作为安东尼亚好朋友兼同学兼室友的厉麟自然没有不去接的道理。两边信息一交叉,蒲千阳非常容易地就锁定了目标。从概率学上来说,守株待兔甚至都比这难一点。而刚刚的耳语,蒲千阳虽然没能听到,但内容他已经基本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安轩的父母是九零年代的企业家,虽然算不得完全白手起家,可这两人的奋斗历程却是十分的艰辛。当初因为家庭的资金支持,他母亲的家庭一共持有22%的公司股份,是第一大股东,而他母亲和父亲分别持有15%,并列为第二股东。在安轩母亲因劳累病逝后,她所持有的公司份额全部被转移给了安轩,他父亲则继续尽心尽力兢兢业业地经营着两人的心血。然而时代的浪潮是残酷的,不因个人意志而改变的,安轩父母亲手建立的公司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其实从前年的财报就有征兆,而去年下滑的业绩更是证明了企业转型的必要性。可具体转型的方向却在企业内部有了分歧,而两个转型方向的支持率非常微妙地维持在了1:1的局面。所以现在安轩手上那15%的股份就会起到决定性作用。可安轩这种文艺青年根本对公司的事务一窍不通,也完全不感兴趣,所以长久以来在各种决议中,他都默认自己弃权。但无论如何,今年一定需要有个结果,要给股东、员工和客户一个交代。或许正是考虑到了自己孩子的性格,他的母亲在遗嘱中同时规定了,自己留给安轩的股份非安轩的孩子不可转让,以免出现什么骨肉相残的局面。没想到这安轩脑子竟然还长了几道褶,或者是经人指点,居然还真给他找到了漏洞。如果有了孩子,倘若安轩这个家伙不想接手公司的事务,就可以选择把自己的股份通过法律赠送给自己的孩子。而未成年人是没有表决权的。蒲千阳取下架在鼻梁上用于伪装的平光眼镜,揉了揉眼睛。真是好大一顿折腾。不过抛开这一堆大号家长里短不谈,关键是叶君生到底想干嘛?因为杀了安轩对边城集团没有任何直接好处啊。还是说自己找错方向了?那张照片其实另有所指?正当蒲千阳在飞速思考的时候,店门口挂着的铃铛因推门带来的风儿轻轻响动。伴随着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一位高挑的长发女性走到了安轩所在的卡座的位置,“我就知道厉麟那家伙一定会把你带到这里。”“寒暄的话我就不说了,我之前跟你沟通的事情你想好了么?”第109章 夜黑风高安轩明显和来人认识。他本想要站起来迎接,可卡座的桌子被设计成了不可移动的样式,除非从里边挪出来否则按照他的身形是绝对没法站直的。最后安轩只得挥挥手当打过招呼了,“房惠惠,好久不见。”“上次我们是在英国见的,算起来应该也没多久。”房惠惠自顾自坐在了安轩对面,意图非常明确。安轩放下了手里的叉子,非常郑重地说:“惠惠姐,这个事情我之前就表达过我的态度了。虽然现在我也面临着一些不太好办的事情,但我的回答没有变。”“以你我的婚姻和幸福为代价去换一时的风平浪静,这种做法我接受不了。”安轩低下了头,似乎是在道歉,但更像是坚定的拒绝。不知为什么,从蒲千阳的角度看过去,这个女人目光中并不是被拒绝的愤怒,反而盈满了悲伤。凭蒲千阳多年的经验,这种形式的悲伤往往出于巨大的自责。那这种场景就值得玩味了,商业联姻被拒也是很常见的事情,无非就是放在天平两侧的东西不对等。要是有一方想要继续推进就再加码商量,要么就一拍两散各自欢喜。为什么要自责呢?半晌后,她轻叹了一声:“你会不会觉得我为了一个家族公司蝇营狗苟的样子挺可笑的。”“怎么会呢?”安轩连忙否认,“要是把我放在你的位置上,我可能早就被那一堆事儿拖垮了。”感觉自己的语言可能没什么说服力,可一时间他又想不到什么好的措辞,最后还是仿照着大多数中国人讲和的惯例,问了句:“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觉得这家店的芭菲就挺好的。” 第77章 他的脑子很乱,突然很想抱抱房惠惠,抱抱安轩,可能是更想抱抱当时的自己。这句话明明自己拿来开导过祝云宵不知道多少次,却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这么说:——不是你的错。等蒲千阳听完汤彦和房惠惠的谈话回到家时夜色已经深了。蒲千阳没有敲门,而是选择用钥匙悄悄推开了房门。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祝云宵居然没有休息,而是坐在桌边复习,而他身后的锅里还温了一碗缀着枸杞和红枣的银耳羹。听到蒲千阳开门的声音,祝云宵写完最后一行公式后放下手里的笔。“欢迎回家。”蒲千阳突然发现在玄关处放了一本书。是另一个版本的《陪你度过冬日漫长》。祝云宵发现蒲千阳注意到了这本书,便解释说:“之前你的那本书不是被别人买走了吗。”“我跟到安东尼亚的住处后,刚好发现附近的书店也卖这本书,只不过不是精装版但内容应该是一样的,就给你买回来了。”蒲千阳抬手轻轻翻开目录,点在那些他之前觉得非常矫情的文字上,心中满是悲伤。安东尼亚,对不起。第111章 很遗憾时间倒回三个小时之前。汤彦说完最后一句话,宣告安轩死亡的倒计时,便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房惠惠。半晌后,房惠惠缓缓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汤彦非常配合地退开了几步,给房惠惠留下了非常充分的空间。她的电话被接起得十分迅速,从听筒的另一边传来一个小心翼翼且有些谄媚的声音:“惠儿啊,这么晚了什么事啊。事要一件件办,饭要一口口吃,身体要紧啊。”房惠惠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让他接电话。”“谁啊,你说你二姑父吗?他……”“我数到三。一,二……”电话另一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好像是一个人慌忙跑过来一样。一个沙哑的男声响了起来:“小惠,找我什么事啊,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了,姑父我还怪想你的。”房惠惠不跟他废话,直奔主题:“你手上的那笔原材料的期货什么时候交割?”“什么期货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公司高管明令禁止参与公司上下游的业务来着。”对方有些慌,试图在言语上蒙混过关。“我只是之前不想管,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房惠惠厉声道,“我不仅知道你背着我爹妈跟上下游供应商要回扣,我还知道你们的好大儿之所以能诺用公司资金去赌博,就是偷的你的账号权限。”“如果不是我奶奶拦着我,你们早就进监狱吃牢饭了,还能在这里给我装傻?”见房惠惠连自己的底裤都翻出来了,对方只得承认:“还有两个月交割。”“把它低价出给安氏集团。”听到这个要求,对面立刻高声表示了反对,“为什么啊,只要再坚持两个月就能赚一大笔了啊!”随后好像突然想起自己的处境,又把声量降了下来,唯唯诺诺地劝说道:“小惠,我知道我们家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你何必跟钱过不去。现在这笔期货在纸面上已经赚了30%了,只要你那边再坚持一下,到期我卖掉它,所有的钱我都会拿给你周转,利率,嘶!”听对面的吃痛的声音,应该是被暴力提醒了。于是对方改口道:“不要利息,不要利息。你想什么时候还都可以。”房惠惠甚至懒得解释原因,“我再说一遍,把它低价出给安氏集团。”眼看着事情就要解决,汤彦的手机屏幕闪烁了两下,代表着来了新消息。汤彦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信息,然后轻咳一声,“很抱歉,房小姐,我可能需要打断您一下。”见房惠惠抬头看了过来,汤彦轻触自己的手机屏幕放大了一张照片举给她看,惋惜地说:“现在第一条交易方式作废了。”照片里是一份文件,第一页上印着期货合约,而下方的合约单位里赫然列着房惠惠家企业的名字。按道理这种机密文件要么是在保险柜里躺着,要么会在电脑里存着,至少至少也不应该出现汤彦的手机上。房惠惠难以置信地问电话对面:“你拿期货合约去干什么了?”原本对面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己的高远投资策略,听到这句问话后突然就哑火了,喏喏地说不出话来。既然说不出话,那就无话可说了。房惠惠沉默地挂断了第一个电话,又拨通了第二个。在这个电话被接起后,房惠惠抢先问道:“妈,员工宿舍的地契还在我们家手上吗?”虽然现在已经没有地契这种东西,更多的是叫土地出让金,但从各种意义上,地契这个名字都更加为人熟知,所以房惠惠也径直沿用了这个说法。对面一个疲惫的女声反问道:“你说哪个员工宿舍?”“老宿舍,靠近海边的那个。”在听到房惠惠说的话后,对面也陷入了沉默。半晌后,她说:“女儿啊,这个是真的不行。”“你王叔才花钱在宿舍区附近开了包子铺,李高工住宿舍供他女儿在国外读书,刘姨的新房子要拿给儿子结婚,他们老两口只能继续住宿舍。”电话另一端房惠惠的母亲说了很多很多房惠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的生活情况。房惠惠怎么会不知道,自家公司能存在这么久,跟这些活生生的员工有着莫大的关系。最后她轻叹一声,“嗯,我知道。我就……问问,万一呢对吧。”看房惠惠改了主意,她母亲也立刻补充说:“我手上还有一些别人抵押的房子,地段都不错。已经让中介挂出去了。这两天我每天都在带别人看房,爬上爬下地已经卖出去好几套了。真没想到我这个腰居然还能干得动呢。”“嗯,妈,你也别太辛苦,中介拿钱就该好好办事,早点睡。”一只小区的流浪猫从墙根蹿过,踢倒了一个放在台子上破损的花盆。陶制的瓦片掉落在地面,传出清脆地碎裂声响。夜色里,房惠惠孤单地站在墙根下,半分月光都照不到她。一直以来都显得非常坚强且有主见的房惠惠在这接二连三的消息中终于没能再保持她理智且清醒的形象。一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淌了出来。汤彦似乎对这种情形见怪不怪,甚至还提前准备了纸巾递给了房惠惠。他微微低头,“我很遗憾。”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戏剧化,你以为你有的挑,其实你根本没得选。唯一可以影响安氏决策的期货合约被转手,房惠惠也不是古代的昏君无法用那么多人的平稳生活换一个人的生命。安轩必死无疑。虽然两人头顶的蒲千阳在这种情形下不敢移动半分,但身躯上的固定并不影响他的思考。如果想要抓到叶君生,在不知道他的作案手法的情况下是非常困难的。但唯一一件确定的事情是无论谋杀安轩是谁主办,他一定出现在现场,就像当初的庄州之行一般。可如果叶君生出现在现场,自己单枪匹马并没有任何把握将安轩救下来,说不定还要搭上自己的命。经过上一次和叶君生的交手,自己已经完全明白自己这个在普通人中可以被称为身手矫健的角色在职业杀手面前是多么的渺小。他或许因为警察就在附近而放过自己第一次,如果自己再次出现阻碍他的计划,他还能放过自己第二次吗?自己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等到房惠惠乘车离开,汤彦和他的手下消失在小区的另一处大门,蒲千阳终于能从藏身的地方跳下来,活动活动已经麻掉的腿,慢慢走回主干道上坐车回家。祝云宵注意到了蒲千阳状态不是很好,但他什么都没问。他只是用浸了水的厨房纸巾托着底,将保持在适合入口温度的银耳汤端了出来,放在满身寒气的蒲千阳面前。用□□糖煮成的银耳汤轻轻地在碗沿荡漾,倒影出蒲千阳的双眼。安东尼亚,对不起,我没法救你,但我保证,叶君生以及计划杀你的人,一定会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半夜,一盏台灯前,一个刚洗完头的绑着一顶粉色干发帽的女生正在反复修改自己的稿子。——亲爱的安东尼亚。太普通了。——安东尼亚,展信安。好酸好酸。——致安轩。嗯,还是这个吧。满怀少女心思的她根本没有发现,在她的窗外,一个人影正立在对面的楼顶,饶有趣味地看着她的文字。第112章 第一个读者虽然确定了开头,可内容写来写去又总是不满意。一把扯掉干发帽甩到椅背上,少女自暴自弃一般把自己抛到床上,吓了一旁舔毛中的猫咪一跳。想着最近的经历,她把头深深埋进了枕头里,无声地尖叫。后天就是安东尼亚的签售会,自己走大运抢到了门票,不用被黄牛宰上一刀。可惜守恒的好运气大概是在抢票的时候被用光了,自己在网上订的精装典藏版却在快递的路上翻到水里了。这谁能想得到啊!自己赶着下班的时间去了之前路过的摆着典藏版《陪你度过冬日漫长》的门店。结果您猜这么着?卖!空!啦!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在路过书店附近的奶茶店的时候居然看到有一张桌上放着还没开封的典藏版《陪你度过冬日漫长》。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自己的行动比脑子快,竟然上去问人家愿不愿意把那本书卖给自己。那人居然还挺好说话的,在自己磕磕巴巴地说明原委后居然真的把书按原价卖了。 第79章 这也是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安轩的原因。自己其实是可以告诉安轩有人要杀他的,安轩或许是可以不死的。但是,蒲千阳此时的选择就跟房惠惠当时的处境一样:你以为你有的挑,其实你根本没得选。安轩按照信中的约定来到了花园迷宫中心的庭院,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明明只是第二次见面却已经认识了很多年的人。那个少女也看到了他,俏皮地抬手朝他挥动了两下。安轩轻咳了一下走了过去,虽然他今天已经见过了不知道多少读者,可面前的这个人对自己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明明在自己能文章里妙语连珠,两个人在评论区也是有来有往,但此刻的他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了很多开头语,最后还是选择了一句非常普通的“好久不见。”明明才见过。对方仿佛被自己的笨拙逗笑了,蹦跳着走了过来,张开双臂。两个人拥抱在一起,仿佛阔别已久。抚摸在安轩面旁的戴着手套手顺着他脸部的轮廓滑落到了他的颈部,随后狠狠地扼在了他的咽喉,让他发声不得。几乎是同时,一柄美工刀刺进了安轩的胸膛,划开了他的脏器,切破了他的心脏。叶君生轻附在安轩的耳边说了一句:“晚安。”这也是《杀玫瑰》中少女最后对少年说的话。虽然为了达到目的叶君生不得不佩戴了属于别人的面具,可他还是很注重自己的承诺的。所以最后倒映在安轩瞳孔里的,是一张揭下面具过后的惨白的脸。还好不是你。随着叶君生的后退,安轩带着最后的念头缓缓栽倒在被花卉环绕的庭院里,鲜血缓缓从他的身下渗出,顺着地上的砖缝缓缓流淌到了中央庭院的边缘,然后无声地滴落在一旁的草地上。完成任务的叶君生立刻从自己预定的路线撤退。因为这里没有监控,保安也只会定期来巡逻,一时之间没有人能发现安东尼亚的死亡,自己有比较充足的时间。但他还是决定小心为上。因为使用的是美工刀,因此为了达到一击毙命的效果,自己下刀的地方选择在了肋骨之间。在这么近的近距离中,叶君生的衣服难免会沾染上安轩的血迹。不规则的赤红鲜血染在明黄的大衣上实在是太过于鲜艳。所以他的第一要务是处理掉这件衣服。对于这种植物繁密的花园,它们的管理方往往都会设立一个焚烧间来处理换季的落叶,虽然听起来不是很环保但确实非常方便。而叶君生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在他的计划中的一处重要停留点便是在迷宫花园东侧的杂物间兼焚烧处。或许是这几天港城降温降得厉害,再加上一些绵绵的阴雨,让炭火在焚烧炉里燃烧得很是温吞,搞得屋内全是烟。原本想看着衣服和手套烧完再走的叶君生此刻被烟雾环绕不免有些急躁。再过一会儿就到保安巡逻的时间了,等到安轩的尸体被发现,逃跑的难度就会翻上几番。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到这里,叶君生非常干脆地就离开了。在他走后,蒲千阳从二层的屋顶踩着树爬了下来,捂着口鼻用火钳从焚烧炉里取出了大衣的残片。炭火之所以烧得不旺是他提前撒了水,屋内烟排不出去是他在上方堵着排烟口。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抢救这件最重要的证物。至于手套,因为其材质,在接触到明火的一瞬间已经焦化成为了一坨黑黢黢的扭曲化合物,没有价值了。果然,几分钟后,尖锐的警报声在庄园内拉响。原装的少女从签售会出来,对着等了自己好久的同好道了几番歉。可没想到同好不仅没生气反而还给自己带了奶茶。奶茶好喝,就是有点凉肚子。才喝了两口奶茶的少女感觉情况不妙,只得告别同伴独自去了卫生间。等到她从卫生间出来后准备搭乘地铁回家的时候,却只见到一排警察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啊?发生什么事情了?接下来的部分,无论是戴手铐还是上警车,她都处于一个非常蒙的状态。直到,自己坐在了审讯间里,一位警察拿着一张监控截图对着自己问:“证据确凿,老实交代你为什么要谋杀安轩?”第114章 可疑少年薛魁是港城警局总部的支队长。原本今天他轮休,却在从兴趣班接孩子回家的路上被一个电话叫回了警局。虽然也有些怨念,但这么多年干下来,薛魁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状态,更多的是无奈吧。“死者名叫安轩,笔名安东尼亚,是最近很火的一位作家。刚刚被发现死在了庄园酒店的花园里,尸检结果表示死因是脏器破裂,凶器是一把美工刀。”合作多年的搭档在他到达警局之后用最简练的语言概括了这起案件,“嫌疑人已经在审讯室了。”薛魁不理解:“都抓到嫌疑人了,那为什么还叫我回来?”搭档往审讯室方向一指,“你去看了就知道了。”扣上制服最上边的一颗扣子,薛魁就进入了审讯室一旁的观察室。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审讯,再加上得知了安东尼亚的死讯,少女早就无法继续保持清醒的神志。她被拷着的双手无力地垂在审讯椅的前端,半是嘶吼半是哭泣地回道:“真的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负责审讯的警员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再一次拿出了他们调取到的监控视频。在视频里,身穿明黄大衣的少女从卫生间走出来,从另一个方向绕过酒店的建筑来到花园中心。在几分钟后安东尼亚从酒店的北门进入花园,看方向同样是往中心前进。最后少女从花园的另一侧离开,消失在了监控的范围里。“路径重合,着装一致,行为相仿,这除了是你还能是谁?”少女目光呆滞,喃喃道:“我为什么要杀他?”“我们也想问你这个问题。爱而不得?”左边的警员拿起证物袋中的信,“不然你为什么要约安轩到花园见面。”“我没有,我说过了,那不是我写的。”少女摇头否认,“至少最后的那个部分不是我写的。”“你是说有人能模仿你的字迹,并且能够提前在你的信纸里写上邀请安轩的内容,然后你在完全没有发现的情况下把信给了安轩?”左边的警员明显不信。少女被他的语气刺激到了,红着眼抬头反问:“如果真的是我杀的,我为什么不跑?我还会在案发现场待着等你们来抓我吗?”左边的警员没有直接回答,转转手里的笔,轻蔑地说:“很多嫌疑人会选择回到作案地欣赏自己的成果。”右边的警员不是很喜欢同伴的审讯方式,他拿出另一个证物袋,平静的问:“那你可以解释一下,这把上边有你的指纹的刀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吗?”少女抬头看过去,透明的塑料袋中正是自己丢失的那把裁纸刀。“我昨天是用了裁纸刀,可今早它就不见了。我以为是猫给扒拉到床底沙发什么的地方去了。”无论这是解释还是狡辩,两位审讯员,包括少女自己,都觉得很没有说服力。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少女紧紧抓住了审讯椅的边缘,反复地诉说着“不是我。不是我。”薛魁看到这一幕,大概知道为什么自己被叫回来了。在绝大多数基层民警能够接触到的案件中,只要利用现代的排查和刑侦手段稍加推演,基本就能将普通的案件搞明白了。可薛魁是刑警出身,而且在负伤退居二线之前他所经受的案件基本都是那种有所谋划,手法巧妙的,至少表面看起来稀奇古怪的案件。所以他早就被培养出了一种敏锐的嗅觉。现在,这种嗅觉告诉他,不对劲,这个面对警察都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少女怎么看都不是能下手杀人的角色。但在当前的制度体系中,证据永远是最强有力的判定标准,而就目前的警方搜集到的证据而言,基本上已经坐实了少女的犯罪行为。忽然,一个清朗的少年音伴着电动门开启的声音传来,“您好,请问刺杀安轩的嫌疑人是不是在这个警察局受审呢?”在前台负责接待的警员立刻起了疑心:“请问你要干什么?”“我有一个证物想提交给警方,大概能证明目前的嫌疑人的清白。”蒲千阳拎起手中的包装袋晃了晃,“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见见高一层的负责人吗?有点话语权那种。”听到这话,薛魁立刻从监听室走了出去,对着蒲千阳说:“我就是,请过来说话。”蒲千阳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薛魁,在看到他的肩章后,跟着他进入了一个空房间,在桌上打开了自己手中的袋子。里边是一件被烧剩一半的明黄大衣,而在这件明黄大衣的被烧焦的边缘,还隐隐留着一些暗沉的血渍。他隔空指在了血渍的上方,“虽然只救回来这么点,但这些应该也足够机器去验证dna了吧。”“还有,这件大衣是均码的。按照安轩的身高和被刺伤的位置……”蒲千阳在薛魁身上比划了一下,又在自己身上示意了一下那位少女的身高,“如果是现在的那位嫌疑人动手的话,至少这个血迹应该比现在的位置再高上个十公分才是。”比起直接相信这位来历不明的少年和他的证物,薛魁有更关心的事情:“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蒲千阳没有正面回答薛魁的问题,“我如果说我知道下一次这个犯人会杀谁,你们会相信我么?”听到这话,无论是薛魁,还是在在场的其他警员都大吃一惊。这少年到底是谁?蒲千阳早就料想到了他们的反应,“信其无不如信其有,更何况我这么可疑对吧。”“但我有两个要求。”“第一,在抓到凶手之前,请各位不要问我凶手的身份,以及为什么我知道他的行动。我承诺,在抓到凶手后,我会向各位坦白一切。”“第二,虽然我说我知道他下一个会杀谁,但我只有一个大概的限定条件,希望各位能够通过公安局内部的信息帮我锁定下一个受害者。”在场的警员面面相觑,最后他们把目光都集中在了薛魁身上。毕竟在港城警局总部,薛魁可以说是仅次于局长和副局长的角色。面对这位少年提出的要求,只有他才有资格决定接受与否。薛魁鹰一般老辣的眼睛盯着蒲千阳,蒲千阳泰然自若地看了回去。半晌后,他把桌上的证物收了起来交给身后的警员,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问:“都有什么限定条件?”港城是个大城市,无论是多大的新闻都没办法在它的日常中留下痕迹,充其量成为人民两天的谈资。 第81章 但也正是这种不可控的结果,才让一夜之间腰缠万贯成为了一种现实。祝云宵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愿意把自己的未来押注在这么一种简单又复杂的玩具上。可赌徒是不会思考自己成为别人腰缠万贯的牺牲品这种可能性的,他们总觉得自己会是那个幸运儿,会在十的七十一次方种组合中遇到最有利于自己的那种。而与赌徒相反,有人更信奉在赌局中人定胜天的可能性。他们,叫老千。老千可以通过主动控制牌的组合方式来达成最有利于自己的局面。祝云宵取出这副牌中草花的部分,进行简单的洗牌,将每一张牌均匀地架在自己十根手指之间。随后,他就像自己之前每天都在天台练习的那样,将手牌收拢在手心里。因为之前的洗牌,使得这十三张牌的排列顺序是随机的,而祝云宵需要得到一个固定的结果,也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这张牌前一张应该是什么,后一张需要是什么,这一张会发给谁,他会不会弃牌再拿一张。桌上的牌局的走向并不是一个人决定的,面对这种瞬息万变的场景,洗牌者必须在看到牌的一瞬间就做出对应的操作决策。那么从最简单的开始,祝云宵深吸一口气,开始切牌,就像自己练习了无数次的那样。在月光下,十三张牌在他的手指尖旋转,并拢又错开,最终变成了薄薄的一小叠躺在了祝云宵的手心里。为什么是草花,虽然草花在各种玩法中都是积分垫底的花色,可它却象征着幸运。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他翻开第一张。草花a。第二张。草花二。接下来的牌一直从草花三排序到了草花j。祝云宵的手里只剩下最后两张了。回忆着指尖和纸牌边缘摩擦的角度,祝云宵突然不是很敢再翻下去了。他在平时自己总是会洗错了最后两张。但好像祝潇很早就不会洗错他们了。祝潇。这个人,最近开始非常频繁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啊。祝云宵突然觉得有一些嘲讽。自己明明尽可能地远离了他所留下的一切,可到头来,能保护别人的技巧偏偏还是他教给自己的。或许是感受到了祝云宵的心绪,单人床上的蒲千阳轻轻地翻了个身。他细软的发丝顺着光滑的枕面滑落,月光从窗外倾泻到他的发梢和鼻尖。祝云宵伸出手,把黏在蒲千阳唇边的一根掉落的碎发挑开,然后发了狠似的将手里剩下的最后两张牌摔在了桌面上。因为是全新的卡牌,表面比较光滑,所以在祝云宵这么粗暴的对待下,叠在上方的那张纸牌直接飞了出去,卡在了桌面角落书立的底部。而另一张则是因为直接接触的桌面摩擦力比较大而静静地躺在了祝云宵的面前。卡片上是一位手持蔷薇花的皇后。是草花q。祝云宵终于洗对了。可此刻,他的心中没有诞生任何的欣喜,反而把散落在桌面的纸牌都收了回来,又练习了一番。这不可以是运气,他要确保自己这一次,下一次,下下次都能洗对。a,3,5,7,9,j,k,2,4,6,8,10,qa,2,3,k,q,j,4,5,6,10,9,8,7随心所欲,无一疏漏。祝云宵又从旁边抓起一套红心的a到k放进手牌。千术之流,从来怕的不是牌多,而是牌少。牌少就意味着会被发现,连出错也会变得非常明显。而在将最少的一组牌练到极致后,往上叠加牌的数量也不过是简单地增加计算量罢了。又一个小时后,此时桌面上摆放的闹钟的时针已经来到了凌晨三点。祝云宵的指尖发烫,他的手掌中牌的数量已经来到了五十二张,也就是一副完全的扑克牌。依然是随心所欲,依然是无一疏漏。他长出一口气,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机,给无名一发去了一条信息:——加一张邀请函。一分钟后,他收到了回复:——收到。第117章 晨间一大早,蒲千阳是被跃动在眼皮上的暖意叫醒的。太奇怪了,难道我昨天睡觉没拉窗帘吗?不应该啊……啊,不对,我昨天好像没在自己房间睡觉,而是去书房守株待兔了。我想想啊,那时我们说了些什么来着。当时真的困得头脑不清晰,几乎可以说是强打精神了。好像有个拍卖会吧,还是今天晚上的场。祝云宵这个小子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接了任务,真是有够傻的。还有什么事情来着?想不起来了。一定是姿势的问题,说不定换个姿势就想起来了。于是蒲千阳闭着眼睛翻了个身,试图躲避来自窗外阳光的围剿。奇怪,就算是书房的单人床也不应该这么窄吧?这膝盖的触感是怎么回事,我就翻了个身就碰到墙了吗?带着这样的疑惑,蒲千阳微微睁开眼。可他看到的并不是书房贴着米色墙纸的竖直墙壁,而是祝云宵近在咫尺的脸。此时两个人鼻尖之间的距离几乎不足一拳,因为蒲千阳睡的地方稍微靠下,他甚至能感受到祝云宵温热的鼻息。蒲千阳原本浓重的睡意瞬间跑到了爪哇国,整个人都清醒了。这……什么情况啊?可他不敢轻举妄动,因为祝云宵的手还搭在他的腰上,但凡自己动作再幅度大一点,对方可能就会当场翻下床去,磕到脑袋碰到手。不过实事求是地说,这也怪不得祝云宵。因为这房间在各种意义上,都是属于他的,反而蒲千阳是鸠占鹊巢的那个。而祝云宵脸皮薄,自然没有主动去属于别人父母房间睡觉的想法。而书房一米二宽的床睡两个十六岁的男生实在是有些勉强,更何况蒲千阳还非常不自觉地占掉了三分之二的宽度。所以祝云宵只能委屈巴巴地挤在剩下的三分之一的位置里,勉强通过揽住蒲千阳的腰才能让自己不掉下去。睡饱了的蒲千阳的大脑很快就理解了这一切,并且自适应地美化了自己的行为。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可即便如此,该解决的问题还是摆在了他的面前。自己该如何在不吵醒祝云宵的情况下偷偷溜出去?上一秒蒲千阳还在脑海中模拟十二中逃跑路线,下一秒两个人的枕头下边就响起了标准的来电铃声。很好,问题也算解决了,居然是通过这种方式吗,太神奇了,该死的到底是谁打的电话!蒲千阳自暴自弃地躺了回去,伸出一只手在枕头底下向着响铃的方向摸索。祝云宵当然也被来电铃声吵醒了,自然他也下意识地摸向了手机的方向。最终,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碰到了手机,但已经完全清醒的蒲千阳明显更胜一筹,从祝云宵的指缝间把手机取了出来,带着一些怨气地接通通话后把手机放在了耳边。“您好,某东快递,您的快递我是给您放在快递点还是送上门?”行吧,快递员,这是人家的工作,你能说什么呢。蒲千阳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放在快递点就好,谢谢。”挂断电话后,两个人都清醒了。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因为体贴,祝云宵不发一言,主动翻下床离开了房间去洗漱。听着隔壁水流冲击陶瓷水池的声音,蒲千阳抹了一把脸。啊,想起来了。这个家伙,是因为自己才接的这个任务啊。那刚刚自己批评人家傻,好像有点不地道。想到这里,蒲千阳干脆穿好衣服下楼去把快递取了回来。而留在家里的祝云宵夜按照昨天的规划,把红糖发糕和剩下的银耳羹分层地放在蒸锅里进行加热。蒸汽加热的食物总是能给人带来一种东方大国写在基因里的幸福感,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慢吧。快递一共三件,其中有两件看大小就能感觉到是皮鞋,而另一件拎起来的时候能同时听到金属碰撞和布料摩擦的声响。有点神奇。于是在食物加热完毕之前,蒲千阳干脆把最大的这件快递给拆了开,从里边取出了两套用灰色罩子保护起来的衣物。 第83章 “到了。”将车稳稳停好后,张约翰递过来两个朴素的面具,“祝二位,马到成功。我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第119章 入场“有心了。”坐在后排的蒲千阳有点哭笑不得,但还是伸手接过张约翰递过来的两张面具。在这种场合下,戴面具有戴面具的好处,不戴面具有不戴面具的理由。戴了面具的人,虽然不能保证完全不被认出来,但至少表现了一种藏拙的从容。而不戴面具的人呢,更多的是展现了一种高傲态度,我无所谓你们认不认识我,反正我志在必得。而蒲千阳和祝云宵只能选择戴面具,理由还是最低级的那种,纯粹为了掩藏身份罢了。“不客气。”张约翰往右方一指,“从那边电梯可以直接到会场门口。”把面具戴到脸上后蒲千阳推开自己身旁的车门,然后快步从车后侧绕到祝云宵的那一边替他开了车门。祝云宵刚想说不用,却只见蒲千阳用眼神示意了车身的后方。下一秒两道来自车大灯的光线沿着它车身转弯的轨迹就打在了蒲千阳的脚下,然后就静静停在了那里。对方很明显在等前方的两人下车,这样可以让自己车上后排的人以最短的距离到达电梯口。被车灯照得雪亮的蒲千阳收回自己的目光,小声说:“出门在外,身份端得高一点,别人才会高看你一眼。”“更何况今天,你得是大赢家啊。”虽然很多社会道理大家都懂,可实践起来就是另一码事了。在这方面,十六岁的祝云宵在处事经验上很明显不如芯子里二十六岁的蒲千阳。每次面对这种场面,祝云宵总会觉得自己在蒲千阳面前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他有点生气,气自己为什么就是,不如蒲千阳。好几次了。在学校是这样,在庄州是这样,在这里还是这样。自己到底要被他照顾到什么时候啊?祝潇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一切愤怒都是源于自身的弱小。能掌握全场的人才有资格不局促。”祝云宵讨厌祝潇,但这句话让他无法反驳。自身的弱小,总是令人讨厌的。逃避自己讨厌的东西是人的本能,可逃避不能解决问题。自己逃避过很多事情,结果就是他们找上门来的时候自己全无防备。你还要继续这样子吗?还要继续被保护吗?答案很明显了。把面具扣在脸上后,祝云宵沉稳地迈出了卡宴,与蒲千阳并肩立在那道光影里,随后两人一同走向了电梯。离开前蒲千阳顺手把车门关拢,随后张约翰便重新点火把车停到了不远处的一方停车位上。而在张约翰把车开走的下一个瞬间,刚刚跟在他们身后的车就开了上来,停在了张约翰之前停过的位置。对方的随行人员从车上下来后却没有立刻打开后排的车门,反而是观察着祝云宵和蒲千阳。那这意思就很明显了,就算论不上王不见王的级别,至少也没有同乘电梯的意思。既然如此,蒲千阳在按下对应的楼层后便收回了手,静静等待电梯门合拢。从容,优雅,当然主要是不能让别人觉得你急了。很多场面上,谁先急谁就输。电梯一层层向上移动,从地下停车场经过挑空的中庭最后来到了建筑最上层,在到达目标楼层后电梯内叮了一声随后缓缓打开了门。电梯口正对的宽阔大厅静悄悄,基本只有一些吧台的服务生在切削冰块和调制饮品的声音。不少人在听到电梯门开的响动后,不留痕迹地把目光投了过来,然后又不着声色地挪走了。啊,好像被小看了啊。蒲千阳在当上边城集团发言人后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目光了,意外地还有点新奇。打眼看去,大厅里也有不少其他的参会人选择戴了面具。而不戴面具的一些人,在看到自己认识的人时也并不会上前闲聊,远远地举一下杯就算打过招呼了。也对,毕竟拍卖会嘛,大家都是潜在的对手。目光所及的范围内,每一个看起来非富即贵的人的身后都跟了至少一名随从。这些随从,无论男女,都能显现出练家子肌肉的轮廓。或者与其说是随从,保镖的定位更合适吧。与这些专业人士比起来,自己确实像一个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蒲千阳倒是不太在意这一点。拜托,已经现代社会了,就算是要“杀人越货”怎么着也得用点上流手段,至少也不能现场发难,不然也太跌份儿了吧。但是吧,有一个问题,自己这次还算是祝云宵的身份象征之一。“随从”过于人畜无害,可是会让人轻视“雇主”的。嗯,怎么办呢?蒲千阳正在思考要怎么先抬祝云宵一手,却无意间扫到了一旁的工艺品铜镜。在铜镜反射的画面中,祝云宵腰背笔直,不卑不亢。虽然气势稍显稚嫩,但蒲千阳在潜意识中竟毫不怀疑,假以时日这个少年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上位者。那自己刚刚的担心就显得多余了,他所能感受到的事,其他人自然也能感受到。奇怪,这小子是突然开窍了吗?不等蒲千阳想明白,一个温柔的女声从广播中响起:“各位来宾晚上好,拍卖会将在一个小时后开始,现在请持有邀请函的各位入场。”听到广播,一些人选择直接入场,而另一些人依然选择在休息处就坐。蒲千阳在观察一番后,选了个人少的时间两个人刷卡进了主会场。主会场内布置了很多排宽阔的真皮扶手椅,同一排里相邻的两把椅子之间至少也有两米的距离。但即使在这种挥霍的空间排布下,会场内的椅子也足有几百把。而且每一把椅子还配备了可充电的茶几,茶几上端放了两瓶一看瓶身就感觉到昂贵的矿泉水。在进门的时候,祝云宵的主卡上被印刷了一处随机的座位。两人顺着座位的标号找过去,这随机的座位竟然被分在了会场的正中央。这个位置说好也好,毕竟可以正面观看到实物的细节。说不好也不好,因为大概没有人来这个拍卖会是真的来买东西的,越是引人注目越有可能引火烧身。蒲千阳还在思考有没有可能跟别人商量一下调换位置,可祝云宵却非常干脆地坐了下来,拿起放在茶几第二层的拍卖说明开始翻看起来。此时嵌在周围墙壁内部的音响开始播放拍卖会的注意事项和消防提醒。冰冷且标准的女声一条条念着满是官方词调的句子,着实给这个装潢华美的会场带来了一种莫名的滑稽感。不过这依然在可以理解的范畴之内,毕竟在明面上这依然是拍卖会,公共活动的一种。而规定中就有一条,不可私下调换座位。好吧,那也只能坐在这里了。放弃挣扎的蒲千阳站在祝云宵与他身后一同浏览官方对于本次拍卖品的介绍。这蒋以升艺术基金会的藏品是有点讲究的,他们选择的拍卖品意外地很有格调,至少在自己这个外行看来确实有很大的收藏价值,那么拍卖的价格无论飙到多少都能够有所解释。大概阅读了三份拍卖品说明后,蒲千阳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这位先生您好。”转过头,是一位身穿制服的侍者,侍者提示说:“拍卖会即将开始,您在这里会妨碍到后排客户的视野,请您到二楼等待。”蒲千阳往周围扫视一番,发现之前的陪护的那些随从确实都离开了他们的主顾,上到了第二层。但自己可不能放祝云宵一个人在这里。于是他心思一转,计上心头。蒲千阳突然反问:“要求上二楼只是因为妨碍视野吗?”或许这还是第一次有副卡持有人胆敢在这个场景中反问,侍者迟疑了一下,回复说:“是的。”“那我这样可以吧。”说完,蒲千阳非常干脆地横坐在了祝云宵的腿上。第120章 专业无理取闹小情人因为动作来得突然又没有提前跟祝云宵打招呼,蒲千阳在他的大腿上根本坐不稳,便干脆把左手揽在了祝云宵的颈后。做完这一切,他抬头问向侍者:“这样子就不妨碍别人了吧?”啊这?这什么操作啊?侍者惊了。他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碍于被当成了椅子的主卡持有人都没发话,他自然不好越俎代庖。可祝云宵比他更惊。虽然他早就习惯了蒲千阳偶尔跳脱的行为方式,但这么突然的肢体接触还是第一次。尤其是现在蒲千阳为了坐得稳,他的左胸口几乎就贴在祝云宵的耳边。祝云宵听着蒲千阳的心跳声,突然间就平静了下来。——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接受你给的身份吧,你自愿的。 第85章 “一千四百二十万。”很明显,叫价人在尽量节约资金,但又很默契地在排挤某个捣乱鬼。某个捣乱鬼自我感觉良好,准备出仓。“这次这个价让我报。”蒲千阳轻声说。对于叫价操作已经非常熟练的祝云宵在蒲千阳跟自己说话的第一时间就把激活了麦克风,随后蒲千阳的声音连同着他一千八百万的报价在会场内响了起来。谁啊?不少人向着这个从来没见过的声音的声源处望过来,看到蒲千阳也看到了他和祝云宵两个人的姿势。主持人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在他敲下锤子之前,他确认道:“请问这位来宾,您的报价算数吗?”“算数吗?”蒲千阳把头贴在祝云宵的肩上,重复了一遍主持人的问题。“大金主”祝云宵道:“算数。”见祝云宵点了头,主持人也不再质疑,利落地添加上了最新的信息:“157号出价,一千八百万。”那么现在,自己和另一位拍卖者以一千八百万的价格并列排在第一的位置。而蒲千阳选这个价格也是有讲究的。他在之前的观察中发现,一般一开始报最高价格的人基本上在拍卖结束的时候也会保持在最高的价格。而其他的人会很默契地减少一部分叫价,把第一的位置让给那个人,几乎就像是一种潜在的敬畏与规则一样。那么看到这个并列的第一,你们又会怎么办呢?还追吗?果然在蒲千阳叫出这个价格后,现场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所有人的目光在位于中央的蒲千阳和祝云宵和位于第一排的另一位拍卖人之间打转。第一排的拍卖人连头都没回,直接加价:“两千万。”“厉害厉害。”蒲千阳手背向外挥了挥,示意自己投降。作为第二名,他投降投得随意,可从第二变第三、第三变第四和最倒霉的第十二变第十三的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可以随意处理的事情。第二变第三、第三变第四的两位没有必要追价,但是他们之前展现的尊敬就变了味道,钱和交情,那个更重要?第十二变第十三要是不追价就会失去这个名额,但是拦在他面前的是默契的一千五百万的团队。虽然理由不一样,但兜来转去,总是回归到了同一个问题:这值得吗?最终,原本第二的人选择加价到了一千九百万,原本第三的人保持不动。排在前四的拍卖人的出价变成了两千万、一千九百万、一千八百万和一千七百万,变成了新的等差序列。而第十二变第十三变的那位人斟酌了良久,在主持人再三确认下放弃了竞拍。至此所有拍卖品都有了主人。经过一段简短的结束语的致辞后,主持人宣布:“先生们女士们,第一部分的拍卖已经结束,有些时候遗憾也是一种机缘,非常感谢今晚各位的参与。在第二部分的活动开始前,请拍到藏品的各位在这里稍事休息。”展厅的上方的照明射灯重新打开,在高功率灯芯的作用下将封闭的空间照得犹如白昼。在大部分人离场后,一群侍者将酒水饮料和各种盛放了小点心的盘子端到了一侧临时布置的长桌上。应季水果的清冽混合着烘焙黄油的芳香瞬间充盈在了大厅里。“花了钱就是好啊,还给吃的呢。”看到别人已经开始挑挑拣拣,蒲千阳扭过打横的身子站起身来,“走吗?”“我待会儿去。”祝云宵叹了口气。蒲千阳不理解,“为啥,自助餐不是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吗?而且这些很明显是现烤的。”祝云宵意味深长地看着蒲千阳,淡淡地说:“腿麻。”自知理亏,但蒲千阳面不改色,“……,要不我按照你的口味给你拿过来?”烤地微焦的牛角面包的上方点缀着用火微烤过的蜜桃,散发着优雅和价格的香气,很得蒲千阳欢心。只可惜这一盘里边只剩了一个。把这个在下一盘点心烤出来之前硕果仅存的一枚夹到自己的盘子里,蒲千阳打算先回去一趟,免得显得自己一个人在这边乐不思蜀,扔下被自己压得腿麻的“金主”在一旁孤苦伶仃。他正要往回走,一个高大的身影拦在了他的面前。“我家老板很欣赏您,邀您移步一叙。”第122章 侧厅的游戏拦在蒲千阳面前的身穿白色西装的保镖目测有两米一,身形几乎能罩下两个蒲千阳,看起来像个北极熊。蒲千阳双手端着盘子腾不出手,只能用歪头来表示自己的疑惑,“他欣赏我,还让我移步一叙?这合理吗?不应该是他主动来见我吗?”听到他的问话,北极熊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雇主,蒲千阳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那人正是那无端端被自己搞得添了两百万人情的现第二名。现第二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或许也是料想到了蒲千阳的态度,他居然真的站起身走了过来。他在蒲千阳面前站定,“你比我想象得要年轻不少。”“虽然这是事实,可话不能这么说。”蒲千阳抬头向祝云宵的方向示意了一下,“您别让我为难啊。”见蒲千阳明显在支开话题,现第二也不再跟他绕圈子,“刚刚你们拍七号花了一千八百万,有人出更高的价格买你们的名额。”这个就有点意思了,如果放在平时的自己,蒲千阳肯定要猜测一番是哪家出的价,然后权衡一下得失再做出判断。可毕竟这是别人交代的任务,更何况这多出来的钱也装不进自己的口袋。所以现在他只想赶紧把盘子放下然后拿两杯小甜水回去。他灵光一闪,来了一句非常经典的台词,“我这个人平生最习惯干的事,就是对自以为是的人说不。”现第二又重新审视了一番面前的蒲千阳,一时间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产生了一些疑惑。“我倒是觉得你们想太多。邀请函的主卡到底在谁手上你们是真的没看出来吗?”蒲千阳稍一欠身,就退了三步从两人的身边绕过去走会了祝云宵的座位旁。把手里的盘子放下后,蒲千阳用叉子插了那份已经有点变凉变硬的蜜桃牛角包递到了祝云宵嘴边。“这个面包味道闻起来是真不错,我过去的时候只剩着一个了,想必也很好吃,尝尝?”祝云宵就着蒲千阳递过来的叉子咬了一半并且很讲究地把蜜桃全留给了蒲千阳。蒲千阳顺势把剩下的另一半塞到了嘴里。果然很好吃如果当时没被拦下来而是直接回来应该会更好吃。虽然看不到蒲千阳的表情,但看着蒲千阳的动作,祝云宵试探着问:“你喜欢吗?”“还不错。”蒲千阳给与了肯定。“家里有烤箱,那下次我也可以试试。”两个人完全没有发现,这样的日常对话在这个场合中是多么的特殊而且格格不入,但他们好像完全不在乎。间休很快就结束了,一部分统一着装的侍者游走在大厅的各个角落回收餐具和食物,而另一一部分则对着手中的名单在找人。想必是在确定名额后,主办方在进行第二部分的争夺的准备工作。而巧的是,七号拍卖品所分配到的联络人跟之前提示蒲千阳离场的是同一人。在心里反复重复着“这是工作这是工作”,这位侍者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过来,“您好,请携带主邀请函的宾客稍后前往右手边标号为七的侧厅。”然后他又迅速地补充了一句:“这次只允许一个人进入。”“知道了。”蒲千阳当然听出来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便随口回了一句示意自己不会再干什么边缘试探的事。虽然蒲千阳已经这么说了,可侍者完全不敢大意,直到他得到祝云宵点头才快步离开了现场,去通知名单上的下一位宾客。蒲千阳目送着侍者的身影来到另一组宾客面前。可不同之处在于,在那位侍者通知完消息后,原本的参加了拍卖活动的主卡持有人竟然把自己手中的邀请函转交给了自己身边的随行女士。怪不得自己会觉得刚刚的通知内容有些微妙,合着携带主邀请函的宾客和邀请人可以不是一个人啊。在接过邀请函后,那位女士从祝云宵和蒲千阳所在位置的前方走过,径直就前往了七号侧厅。伴随着她平稳的步伐,祖母绿的耳坠在她的发丝间时隐时现。除了这位女士,也有三四个与会人员也在前往七号侧厅的路上,蒲千阳回过头问祝云宵:“你是打算现在出发还是再坐一会儿?”祝云宵活动了一下手指,“就现在吧。”看着祝云宵站起身来,蒲千阳替他整理了一下久坐带来的褶皱和错位,“技术上,我这个外行没什么好指点的。”“但心理博弈上,我觉得我还是能说两句的。”祝云宵轻轻低头看向正在为自己整理衣物的蒲千阳,“请老师指点一二。”真是麻烦的高定,蒲千阳确定所有的布料都在它们该在的位置后,正经地说道:“第一,别看他人怎么说,要看他人怎么做。第二,一件事情的本质要看最终的获益人,局面上一时的进退都可能只是策略的一部分。”“第三,骗过自己才能骗过别人。”已经有几位在七号侧厅的门口刷卡进门了,蒲千阳拍了一下祝云宵的肩,“去吧,祝你一切顺利。”-------------------------------------七号侧厅的内部装潢也是与大厅一脉相承的简约欧风。一张披着桌布的长桌被摆放在了侧厅的中央。在祝云宵到来之前,这张桌子的左右两侧已经分散着坐了七人。看样子,座位是可以自行挑选的。既然这样,祝云宵便选取了一个比较中间但偏后的位置。无论稍后这里的游戏会使用什么样的规则,这样的一个位置往往都能不至于太过被动。等到十二个座位全部坐满后,侍者从外侧将侧厅的大门合拢。此时侧厅内,算上荷官,一共有十三人。当所有人的目光走集中过来后,带着面具的荷官缓缓开口:“各位晚上好。”如果是蒲千阳在现场,他一定在第一时间就可以听出这是汤彦那略带沙哑的声音。然而这个时空里,祝云宵和汤彦从未有过正面的接触,所以他只是仔细地听着荷官讲述的游戏规则。“各位能坐在这里,想必对于本次拍卖会第二部分的形式已经有了一部分了解,那么我们就直接开始吧。” 第87章 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出牌权经过多次的交替,配合与拦截的戏码频繁上演,反扣在桌面上的牌也越来越多。在祝云宵的组内,中年男子和烟疤男人的手牌已经出没了,只剩下祝云宵手中捏着三张牌,而她对面的女人手里则有四张。而其他组的情况也基本一致,远离荷官的那一组,剩一个天津腔和他旁边的人,靠近荷官的那一组,则剩了一个,但是他手中的牌格外多,达到了七张。“八九十。”天津腔向周围展示了自己的牌后,将它们扣到桌面上捏着手里最后的两张牌开始打哈欠。他观察过了,在这一局中目前还没有人敢去换牌,毕竟在牌出得差不多之前,没有人敢去赌自己换上来的牌会不会成为“第七张”。这个女人在故弄玄虚,这个小孩不足挂齿。他现在眼中最重要的角色是那个手里捏着七张牌的家伙。有很多次,这个家伙都轻轻点过手中的牌但最终还是选择过牌,想必牌组相当不错,甚至让他有自信在当最后一人的情况下还拿这么多牌。而现在自己的手上留着的是一对q,无论是拆单还是走双,都很有竞争力。这个小孩手上没有十,不然他第一轮没理由过牌,而场上已经下了十八张q十二张k七张a……说实话,在棋局进行到后半段后,同桌的人多多少少都意识到了那个荷官一定在出牌时动了手脚,不然jqka这些高位牌其实不会有这么高的出场频率。但每个组得到的高位牌其实在本质的权重是基本一致的,也没有人会去找荷官的茬。毕竟这里的荷官,读作荷官,写作庄家。还不等天津腔完成计算,祝云宵就放下了手里所有的牌,“九十j。”怎么可能?!这一条顺子放下来后,不仅天津腔吃惊,其他已经出完牌的人也是不解。大家都是打牌的个中好手,自然早就看出来了中间这组的出牌配合方式和策略手法,也早早发现了另外三人都在配合唯一的女人出牌的事实。可谁能想到这个小孩居然还能偷偷藏了这么一手!唯独坐在祝云宵对侧的女人怔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在祝云宵下一轮出牌的人不得不临时改变了策略继续抬了一手,因为在原本的计划中他必须抢到这一轮的主动权。“jqk。”那个女人收拢了手牌,“过。”而天津腔手里也只有两张牌,想跟也没机会跟。此时这个出牌人手上有两个对子,一大一小。因为规则上最先跑完手牌的人才是赢家,所以他也不敢给其他人机会。“一对j。”天津腔眼神一亮。他手上有一对q,而根据那个女人之前的过牌选择,她手里大概率是一条顺子加一张单牌。“一对k。”女人从侧面和中间取出两张牌摊在桌面上,又倒扣了下去。这个女人拆牌了!如果之前是顺子,无非是jqk或者qka。如果是qka她没有理由不直接跑掉,所以她手上一定是jqk。那么她的手上现在就是两张单牌,一张j一张q。“一对a。”天津腔的队友把这两张牌捏到现在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这里,对a已经是最顶级的牌组。“一张2。”原本他把这么小的牌保留到现在是一件非常有风险的事,但现在看起来这张2着实是创造了很大的转机。这时已经没有人敢过牌了。“一张九。”属于最上方那一组的人手上剩了一张。“一张j。”女人手上剩了一张。“一张q。”天津腔手上也只剩了一张。那么现在,那个人和那个女人谁手上有比q还大的牌,谁就能胜利,反之则天津腔胜利。“一张a。”天津腔不可置信,“你怎么会有……”“请问您要举报左四这位女士出千吗?”荷官的目光再一次投射了过来。天津腔开始在脑海中回忆这个女人在之前的这段时间中的所有举动,除了放下牌组的那次,就没有再和卡牌有任何的接触。而自己的队友的出牌行为却在她落牌之后,她绝无可能提前预知队友的牌组。“我举报。”说出这话的人是坐在最上头的那位。他深知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反正都是输,不如试一试。女人望着那人浅笑了一下,主动翻开了自己之前扣过去的牌组。一张,两张,三张,她所掀开的牌组确实都是她之前放下去的那些。荷官又看了一眼那个举报的男人,做出了判断“左四的宾客,没有违规。”“j,出清。”女人放下了手里的最后一张牌,“承让。”不用荷官说,出局的两组人纷纷站起身向北侍者拉开的大门外走了过去。技不如人,甘拜下风。这也是他们这些高级赌徒的规则之一。谁没输过牌呢,输牌没什么,输了之后又哭又闹才丢人。天津腔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女人手指间轻巧地夹着一张q,对着他晃了两下。想必那就是她原本应该被憋在手里的底牌。“你!”可天津腔的责难最终还是被合拢的大门关在了屋外,无人听见。留在他眼中最后的镜像是那女人反手将那张扑克飞进了碎纸机中与其他纸牌一同化成齑粉。“先恭喜各位进入第二轮的淘汰赛。”荷官从桌下拿出一副新牌,开始拆封,“第二轮的规则有些许的变化,请在座的四位先两两进行组队。”荷官话音刚落,在座的三人同时看向了祝云宵。烟疤男人明显一副坚决不跟他组队的姿态,而对侧的中年男人也基本保持了相同的态度。毕竟那一张十让他们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可那个女人主动开口:“你为什么会留着那张十?”“我觉得你会用到它的。”“就没考虑过之后怎么办?”女人用眼神轻轻扫过在场的剩下三人。“在场所有人之间从来谈不上信任吧,只是为了赢而已。”祝云宵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这不是赢了吗。”女人一耸肩,“很好,那我们一组吧。”一直表现地很温和的那位中年男人突然感慨:“哎呀呀,这位夫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飒爽呢。”烟疤男人却冷哼一声:“我一直以为人是吃一堑长一智的,没想到今天倒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不撞南墙不回头。”第125章 第二回合女人稍稍侧过头,打趣般说道:“这位先生,你这么说其实是有点失礼的哦。”“这地界上叫得出名字的女同行拢共也没几个。” 烟疤男人直接干脆地把自己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就算把那些嫁了人的算上,能坐到这里的两只手也数得过来了。”“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能被认出来,我应该感觉荣幸吗?”女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并没有取下面具的打算。“没有没有,是该我们感到荣幸才是。”中年男人连忙打着圆场,“我就是个臭打牌玩骰子的,要不是机缘巧合,怎么会有机会跟三影手的传人坐在一个赌桌上呢。”“荣幸?”烟疤男人笑了出来,“哈哈哈,这位老哥你一直是一直都在这边玩的吧。我们那边最不想在赌桌上见到的人就是他们了。”女人冷笑一声,“知道我的身份还敢跟我这么说话的,你还是第一个。”“这位夫人,虽然我刚刚说不想在赌桌上见到他们,但你不会觉得现在这个他们包括你吧?”烟疤男人似笑非笑,“反正已经没外人了,要不我帮你回忆一下你的光辉履历?”“不关心,不想听。”祝云宵打断了烟疤男人接下来的话。烟疤男人眼睛一眯正要出口相讥,另一边的中年男人却抓住了这个空隙劝说道::“这是干嘛啊,最近天气是挺干燥的,我看主办方给了花茶喝,待会儿大家都去领两杯降降火。”荷官也“恰逢其时”地洗好了牌组,“各位准备好了吗?”在获得在座四人的反馈后,他开始发牌。因为这次使用的是去掉大小王后的一整副牌,也是每一个牌手都最熟悉的组合。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队友之间想要进行配合还是想要欺骗对手,难度都会高上许多。荷官在每个人手里发了十三张牌。“请问谁的手中有草花二?”虽然这么问了,可是荷官却没有抬头,很明显他是知道那张草花二被自己发到了谁的手里的。在绝大部分牌类游戏的规则中,草花是最低贱的花色,二是最小的数值,很多人也会视拿到这张牌为一种晦气的表现。“在我手上。”祝云宵却毫不在意,面不改色地回答道。“那么稍后就由您先出牌。然后是我左手边的这位宾客,紧接着是这位女士,最后是我右手边的宾客。”对应到在座四人的顺序就是:祝云宵-烟疤男人-女人-中年男人。很经典的交叉出牌方式,这样队友之间起码可以有一定变通的机会。接下来,荷官再次介绍了规则,而这次的规则相对来说要简单许多。“庄家出牌后,跟牌者需要跟随庄家选择的花色出牌,只有在没有该花色的牌的情况下,才可以出其他任意牌。”“每轮中,花色相同且点数最大的牌赢得该轮,该轮的点数将归属于最大牌的出牌方。”“如果有人出了不同花色的牌但数值最大的牌,那么算他赢得这一轮。”当所有牌都被打完后,荷官会最后计算每组的总分,分数高的一组取得胜利。其中a记为15分,k、q、j记为10分,其他牌按照牌面点数计分。可以说是,很简单也很常见的规则,归根究底依然是对jqka的归属权的争夺。但在这种规则下出牌人的决策方式会很大地影响对手的决策。 第89章 每当玩家赢得一张牌时,根据牌的点数记录分数。花牌(j、q、k)为10分,a为15分,其余按照牌面点数计分。当一方累积到一定分数后,游戏结束。这次的规则甚至可以说是上一轮的简化版。之前或许还有一些计谋在,然而在这次的规则下,起码在前期的牌局中,基本只能靠猜。祝云宵和女人每人各得了二十六张牌,发牌时牌面朝下,没有任何人知道这张牌是什么。甚至包括荷官本人。因为这次的牌是由祝云宵和这个女人轮流洗的,荷官只负责了最后的出牌。祝云宵运气一向不太好,而对面的女人很明显非常擅长伪装。不过好在这里也不是比运气的地方。女人拿起一张新牌,用牌的角落点了点两人之间的桌面,“还要比吗?要是输惨了,你这么年轻,不会哭吧?”“你离胜利还有段距离。”祝云宵也不急,“而且我说了,我会赢。”“你现在打算拿什么赢?”祝云宵淡然地说:“两张就够了。”女人眉头一皱,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手里的那张是黑桃二,接下来的一张是方片十。”祝云宵把自己手上的牌推成一个扇形摊开在两人之间,“而你会说我手上的这张是草花j,我的下一张是红桃八。”可祝云宵手中的接下来的两张分明是草花a和红桃三。荷官刚要制止祝云宵这种打乱牌局规则的行为,可下一秒,祝云宵径直说:“荷官,我举报,她出千。”“如果要举报,请您展示一下对方出千的手法。”荷官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祝云宵把手中的牌收到一边,“可以给我一副新牌吗?”这个要求是合理的,荷官也从桌下拿出了一副全新的扑克。祝云宵将大小王取出,然后学着那个女人使用过的手法进行了洗牌。不同于两边交叠的传统鸽尾洗法,那个女人当时是用一只手握着全部卡牌,另一只手则随机从其中抽取一部分叠放到最上方。“第一批次,她分四次用指甲在边缘标记了花色。第二批次,她又用同样的方法在不同的点位标记了数值。”“而我之所以现在才提出来,是因为被我用于参考修改的两张牌终于在刚刚被她抽走了。剩在我手上的这两张,就是证据。”祝云宵单独拎出了自己手上的草花a和红桃三,又伸手把之前女人放在牌堆里的草花六合红桃q拿了出来。将这四张牌摆放在了一个能让荷官清晰看到头顶灯光的反射的角度。八道划痕清晰可见。见手法被拆穿,女人也把手里的牌放了下去,“所以刚刚我们两个都在对着明牌演是吧?”“算是。”祝云宵点头。“谁说女人是天生的演员,我看你们这些男人演起来才是真的入木三分。”女人叹了一口气,“认输认输。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临走前,女人回过头问:“请问你师承三影手哪个分家?”见祝云宵不语,女人也没有追问,“不愿说也没关系,你记得给你师父带句话,说他很厉害,已经比本家强了。”等房间里只剩两个人后,荷官拿了一份土黄色的厚厚的文件夹上来交到了祝云宵手上。荷官汤彦看着祝云宵离去的背影,用几乎只有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说:“祝家小子,我们后会有期。”第127章 外场插曲自祝云宵进门后,形单影只的小情人蒲千阳便成了众矢之的,不少人都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着他,他也非常干脆地瞪了回去。可是无论他走到哪,都会有相似含义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过来,他一双眼睛又哪里够用。终于蒲千阳还是被看烦了,就干脆去到了没什么人的建筑最外层的玻璃观景台上看风景。会展中心也是港城很有特色的一座标志性建筑,主建筑的设计由世界知名工作室操刀,从空中俯瞰就像是一朵向四方绽放的重瓣百合,其现代感和古典意蕴相得益彰。而且就设计最终落地的完成度而言,路过的一条狗都得评价一句:港城,有钱,任性。蒲千阳现在所在的位置可以说是其中一瓣花瓣的尖端,从这里可以俯瞰附近地区其他的副场馆。此时的港城刚迎来那一纸文件,中央万亿的拨款都对准了江岸对侧的蓝海。为了响应号召,也为了刚上任的领导班子的政绩,政府斥巨资在这里砸了好几座加起来占地足有几万平米的场馆用于举办各种进博会商博会等等展览以促进当地的经济发展。顺带着也用多出来的边角料建了几个创新创业产业园。虽然现在大部分灯光还集中在对侧的江岸,只有零散的办公楼分布在通往会展中心的主干道的两侧,但蒲千阳深知不久之后这边就会有很多年轻人响应着政策的扶持,随着地铁的建设与开通来到这里,在这些新建的办公楼里租下一间小小的办公室,开始实践他们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改变世界的梦想。自己曾经就是他们中的一员。等年轻人多起来,岔路口的那家早餐店就会把旁边的五金店的铺面盘下来,添置些设备多挣一档午餐的钱。老板夫妻人是好人,手艺也还行,就是创新意识薄弱,翻来覆去就那几个传统沙县小吃的菜谱,三个月就吃腻了。相比之下,祝云宵在自己家住了这么久,目前还没炒过重样的菜。哼,高下立判。蒲千阳完全没有意识到在刚刚的比较中自己很自然地已经把祝云宵算成了自己人,还对标着别人的夫妻店。不过说起来,按照目前的情况,自己如果能解决叶君生,也应该是不用回去了,吧?如果当真能如此,那这次自己创业一定要避开之前踩过的坑,首先就得把那个家伙踢出去,然后还要最开始就把股份掰扯清楚。这边蒲千阳正规划着自己的宏伟商业蓝图,另一边突然有人向他搭话:“穿成这样不冷吗?”蒲千阳侧头看过去,是之前竞价时被自己一个一千八百万挤出队列的家伙,还带着一身酒气。无事献殷勤,这是蒲千阳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可人家才在自己手里吃了大亏,就江湖礼节而言自己现在应该展现出一定谦逊的态度。“冷是冷了点,但没办法啊,这种场合又不是我想穿什么就能穿什么的。”蒲千阳在回答的同时,不留痕迹地往旁边远离这人的方向挪动。可距离这种东西,只要你有意去改变,对方只要不瞎就一定是能看得出来的。注意到蒲千阳的远离,这人也不装了,干脆跨了一步用两条胳膊把蒲千阳固定在了自己与栏杆扶手之间,“你金主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这种姿势加上这种问题就不能被解释为聊天了,而是赤裸裸的骚扰。而面对骚扰你要是害羞或者逃避才是正中对方下怀,人家就是奔着这个来的。所以蒲千阳也不躲了,反将双手环抱在胸前,笑了一个,“钱?钱多俗啊。我和他的关系岂是金钱这种身外之物可以衡量的?”这人听到之后噗嗤乐了出来,“哇,你接下来不会要跟我说你俩之间是爱情吧?”,随后用着更加赤裸的目光顺着蒲千阳脖颈处的开叉向下看过去,“要是他喜欢你,能让你穿成这样来这里?”“不如这位先生你逆向思维一下,就不能是因为我爱他,所以我自愿穿成这样来这里?”这人把目光移回了蒲千阳的脸上,通过面具眼部的镂空盯着蒲千阳褐色的瞳孔,“之前还那么牙尖嘴利,没想到居然这么会说话,想必舌尖的功夫也不错,我还真有点喜欢了。”尽管隔着两层玻璃,蒲千阳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祝云宵从侧厅出来的身影。正事要紧。“承蒙厚爱,排队吧。”蒲千阳双手反向一撑,整个人坐到了栏杆上,然后提起膝盖直接从对方的手臂上方跨了过去,“大概上辈子应该能排到,下辈子都有点难度。”“追求过程是省略的,日常相处是没有的,相互尊重是不存在的,至少我很难理解到底什么现代人类会为了那么几个子就把自己委屈成这个样子。”“至少我不干。”说完这话,蒲千阳推开玻璃门回到了室内。在他离开后,几阵爆笑从天台的另一端响起。“哈哈哈哈,啊哈,啊哈哈,我不行了。我的天,上辈子吧。”一个人笑倒在了外墙上,“人家不要钱,要相处,要追求,要尊重,太伟大了。”“啧啧啧,被这么个弱鸡仔比下去了,还是三次。”另一个损友扒拉着手指,“拍卖一次,买价一次,挖墙角一次,换我我可忍不了。”醉酒的人一般智商只有平常的一半,愤怒的人一般智商也只有平常的一半。那么又愤怒又醉酒的人的智商叠加在一起就基本趋近于零。智商是零的人无论做出什么举动都不奇怪。回到室内的蒲千阳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祝云宵面前,“怎么样?”“不幸辱命。”蒲千阳顺着祝云宵的指引看过去,自然地就注意到了这个土黄色的文件夹。这里边是什么东西,值几千万就算了,还值自己的命?但在这个场合中自己肯定是没法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它的。而祝云宵的手机屏幕也在同一时间亮了起来。上边的文字显示无名一的希望他能立刻把东西交给张约翰。祝云宵抬头观察了一番,之前那个中年男人果然在二楼注视着自己。然而对于蒲千阳来说,办法总比困难多,就这么几秒他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借口。“那我们……”可他话才刚说出口,一片阴影就从祝云宵的身后围了上来。有危险!蒲千阳下意识地向一侧拉开了祝云宵,结果就是自己被结结实实的一拳砸在了脸上。原本完整的面具被打得断裂,几乎露出了蒲千阳的下半张脸。周围的人群发出的惊呼声掩盖了其中一人的诧异。鲜红的血液从蒲千阳的鼻下缓缓地淌了出来,流经唇缝挂在了下颌上。后知后觉赶到的工作人员已经制服了这个被酒精和恼怒冲昏了头的人。蒲千阳一只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则拽住了祝云宵的袖口,“陪我去卫生间洗把脸。”然后他以仅有祝云宵能感知到的幅度用手指在文件上轻轻敲了两下。第128章 任务重启 第91章 负责审讯的警官也非常无奈,薛魁给他们的审讯指令实在是过于宽泛他们自己都搞不懂,更不用说审人了。审也审不出,走也走不成,折磨。简单看完这人的档案,蒲千阳思索一番,提问道:“可以让我跟他说两句吗?关监听那种。”听到这个要求薛魁又乜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你现在本来就非常可疑,能让你呆在这里已经是我顶着很大压力做出的决策了,你不要得寸进尺。”“你们都把我查了个底掉天,我班主任都找我问最近我惹什么事儿了为什么警察都给她打电话,查出什么没有?”蒲千阳双手撑在桌面上,毫不心虚地看了回去。薛魁沉默。因为确实是什么都没查出来。面前的这个男生的个人履历可以说是毫无缺漏,无论是升学成绩比赛记录,还是父母双亡独自生活,都能在各种系统中对得上号。要是说唯一的疑点,大概就是他前些日子在集商大厦目击了那次坠楼事件。一个高中生放学没事去找别人公司董事长做什么?拉赞助吗?但是楼梯间的监控明确证明了坠楼之事与他无关。就算当初是一种巧合,可接下来同一个高中生居然能在一件凶杀案案发后半个小时就拎着关键证据来到了警察局。这可不能以一个热爱侦探小说的青春期少年偶然出现在现场又偶然抓到了凶手的漏洞作为解释了。“三十秒。”薛魁最终还是决定以结果为导向,反正这事儿自己也没少干,大不了再扣点钱,评职称再晚一年。其实蒲千阳也自知这个要求其实很过分,万一出了纰漏后果也是薛魁全权承担,所以他也见好就收,“足够了,多谢。”审讯室的警官被叫出去后,蒲千阳便单独进了房门。荣浩燊看到来人这么年轻,又没穿警服,根本没把人放在眼里。可谁知这少年居然走到他的椅子后方,侧身说:“2008年,,三吨,2009年,mrsk,一百二十六吨。2010年,mcs,三百七十二吨。”若是外人听到这些代号可能会不明就里,可在荣浩燊听后,细密的冷汗就从耳后冒了出来。这些正是他通过一些手段帮规避了海关和港口检查的走私品的数量。即使是之前自己因为赌博被抓,这些事情都没被挖出来,这个人又是怎么知道的?他突然变得非常警觉,“你是谁?”“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你相信我所说的你要死了这件事吗?”蒲千阳的手拍在荣浩燊的肩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肯定从什么人那里道听途说来污蔑我的。”荣浩燊甩掉蒲千阳的手,尽可能往远离他的方向坐了段距离,“我承认,我是贪了那么一点,我不该去赌的。可我已经接受惩罚好好改造了啊。”“而且你没穿警服,你不是警察你凭什么进来?违规是吧!搞特殊化!”蒲千阳都快气笑了,面前这个已经有点不打自招的男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可三十秒已经过去了,监听器下方红色的指示灯重新亮了起来。于是他用手指沾了一下纸杯里的水,在他的面前画下了蒋以升艺术基金会的标志,随后用手抹了去。“这次麻烦警察找到你,主要是有两个原因。”蒲千阳再次凑近荣浩燊。“其一,我是一个富有正义感而且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我会尽可能都要。但必要时候,我会选择跳过程序正义。”“其二,这件事有你的配合会好办许多,大概率能保下你的命。不过有没有你,对我来说不重要,大不了我再等下一个也是一样的。”“至于你之前的这些事我并没兴趣,说出来也只是为了增加我的可信度罢了。”蒲千阳在自己之前画过标志的地方点了两下。“你仔细掂量一下吧,想好了自己叫警察叔叔。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着。”蒲千阳出门了,并特意重重地关上了审讯室的门。一时间审讯室内十分安静,几乎就能听到荣浩燊扣指甲的声音。在监控室的薛魁等人也能看出,荣浩燊正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点头了。”有警员发出了评价,“这种有点小钱的人最惜命了。”另一位警员询问道:“队长,你知道这人跟荣浩燊说什么了吗?”“不知道。但他承诺了把人抓到后会交代一切。”薛魁双手抱在胸前。虽然行动木已成舟,但不少警员还是难以置信,“你就这么信他了?”“我们信不信重要吗?”薛魁叹了口气,“你不信你把人抓出来呗。”不管警方那边是怎么想的,在等待荣浩燊完成心理斗争的期间,蒲千阳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计划。几次接触下来,蒲千阳发现叶君生的行动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一定会亲自上阵,如果是杀人就更是会亲自动手。要不是因为时间紧急,蒲千阳其实没有自信自己能揣摩到叶君生手段,毕竟他也策划过无端栽赃这种事情。然而,荣浩燊这个人自从出狱后非常谨慎,很少选择公交和地铁之外的交通方式。所以常见的一些谋杀方式,比如车祸行就不通。因为名下没有财产,现在他在租房住,他其中一个室友还是基本全天居家办公的自媒体人,潜入民宅暗杀很难不被发现。“如果我是叶君生,那么我会就选择在他的目前唯一会定期前往的,管理还非常混乱的这个地方下手。”第130章 因地制宜会议室的投影屏上显示着荣浩燊这一段时间隔几天就要去一次的地方:一处在修建的大楼。薛魁听完蒲千阳后续的计划后,用笔尖点在蒲千阳打印出来的计划书上,“你是说,你打算在这个外卖大楼布陷阱?”“没错。”蒲千阳点头肯定,“外卖大楼,好奇怪的名字。它不是叫……”同样在会议室的其他警员解释:“官方那边当然不是这个名字,但好像是哪家公司把这里全部承包了下来,然后进行了针对性的装修改造,再统一出租给了那些搞小餐饮和专做外卖的。”“就最近,这个楼里产生的纠纷都快排到一个月后了。”另一位警员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要是真按你的原计划让这里停工一段时间,那我们都不用过年了,等着应付上访和投诉就行了。”这规划,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要换个作战方案也不是不行,但是我需要去现场考察一下。”蒲千阳望着投影屏上的地图,“陷阱肯定还是要做的,但形式可以通融一下。因地制宜,因势利导,人定胜天。”-------------------------------------在薛魁的允许下,一位警员开着车载着蒲千阳来到了正在进行封顶的外卖大楼。把车停在两条街外的路边,两人步行前往施工场地。“请问工地的负责人在哪里,警察,有事要问他。”小警员对着门卫亮出证件。门卫仔细看了看证件,又对比了一下证件上的照片和小警员的脸,又拿起手机给领导发了两条语音。收到回复后,他打开了工地的门放两人进了去。在不远的一处脚手架上,一个穿着西装戴着白色安全帽的男人正拿着一张图纸面朝几个戴着红色安全帽的比比划划,时不时还要对着工地指点两下。谁是工地负责人一目了然。戴上向门岗临时借的安全帽,小警员和蒲千阳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工地内部走过去。为了压过工地里大型机械运作的声音,也为了确保对方明白了自己的要求,白色安全帽不得不扯着嗓子进行解释。终于在几顶红色的安全帽能够正确复述出他的要求后,白色安全帽从脚手架上爬了下来。建筑的归宿是打灰,他悟到了,看人打灰也是打灰的一种。白色安全帽双脚刚沾到地面就听到有人向他打招呼。“你好。”转过身看到打招呼的人身穿警服,白色安全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工地这种地方人员流动频繁,稍一个不小心是真的有可能混进什么不法分子的。这次又是什么风让警察直接到现场了?“有个当事人在这里有个档口,我们需要去调查一下。”哦,这样啊!听到这话白色安全帽的心落了下去,他主动伸出手以示配合调查。可白色安全帽和警员两人还没握上手,他突然盯着蒲千阳惊呼:“是你啊。”“是我?”蒲千阳有点疑惑地反问,因为对于面前的人没有什么印象。白色安全帽给出关键词:“几个月前,冒菜店。”“不是吧?”蒲千阳想起来了。“我在你想法的基础上稍微发挥了一下,一直都很难搞的领导当即就拍板了。”白色安全帽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方案过得这么快,你可是我的恩人啊。”蒲千阳谦虚道:“不客气,是你自己的能力,我也就是给了个方案罢了。”有了这一层交情,一下子两边的距离就近了许多。“从这边的楼梯上去,门口那边应该贴了几张标注了不同商家位置的地图。”白色安全帽往一个门洞一指,“我这边还有工作,可能没法陪你们了。”“多谢了,你忙你的。”走在楼梯上,小警员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你到底什么来头?”“平平无奇的高中生罢了。”到达蒲千阳环顾四周观察楼内的情况,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计划。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办好。于是他问道:“警察叔叔,以你的经验来看,这里能做到远距离一击毙命那种?”被问到专业问题,小警员也严肃了起来。往四周走动了一圈,他皱着眉头答道:“不太行啊,那无论是那边的吊车还是堆得到处都是建材,其实都挺妨碍视野的。”“想要一击毙命,除非……”-------------------------------------“这几天,你就住这里,不可以回家。”蒲千阳对着正在打地铺的荣浩燊嘱咐道,“如果有特殊需要,一定要先联络薛队长。”荣浩燊抬头无奈地问:“要住到什么时候啊?这里可是工地,又是灰尘又是甲醛,折寿啊。”“你觉得是你的命重要还是折的一点寿重要?”荣浩燊不说话了,这两者之间孰轻孰重他还是能掂量明白的。“如果对方走门进来围你,你就跳窗,下边已经布置了网子接你;如果对方从窗进来,立刻出门爬梯子上楼,用你最快的速度跑到楼顶。总之要往开阔处跑,我表述明白了么?”蒲千阳跨过两块被扔在一边的木板,走到荣浩燊铺面的窗户前再次眺望。“不会是外边那个木梯子吧,你看我这体型和年纪……”荣浩燊还想讨价还价。 第93章 淋了雨,神经紧绷了那么久,又在警察局接受了长达四个小时的问询后蒲千阳彻底倒下了。能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各种回答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地陈述出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不过至少在失去最后的意识之前,他给祝云宵发了消息让祝云宵来接自己回家。等他再次恢复意识,自己已经换上舒适的纯棉家居服躺在了主卧的床上被裹成了蚕茧,床头柜上放着药片和温水。一切仿佛就像是所有故事中那种大冒险过后平静的生活那样发展着。蒲千阳很满意。除了……“我错了,我不该把你推荐给班主任害得你不得不周末去学校帮别人补习的。”蒲千阳用讨好的眼神看着坐在床边的祝云宵,“所以我能不吃这个了么?”说明书上说服药期间最好要清淡饮食,但意思肯定不是一点盐和油都不放的那种清淡。自己绝对是被打击报复了!看着大半个身子躺在被子里,额头上贴着退烧贴还试图避重就轻的蒲千阳,祝云宵把手里盛着菠菜粥的碗放在了床头柜上,“你的选择只有你自己吃,或者我喂你吃。”“祁一山虽然笨了点,但人还是个好人,学习也挺努力的。有教无类,你不能因为一个阶段性质的破分数对别人有成见。”蒲千阳试图装傻。“我对祁一山没有意见,他只是脑筋有点转不过弯。这次补习我把公式全给他重新推导了一遍,他下次物理应该能上八十五了。”祝云宵水来土掩。见实在是绕不过去了,蒲千阳把头往被子里一埋,既逃避了祝云宵的目光又逃避了菠菜粥,瓮声瓮气地说:“不是我去抓叶君生不带你,这不你刚好被班主任征兵了么。”“那你应该去跟叶君生说一下,让他避开你上学时间犯案,事后欺负我算什么本事,窝里横是吧。”祝云宵看着床上被团得乱糟糟的被子,伸手把一些翘起的缝隙叠了一下避免被子里热量散逸,“我去接你的时候已经从薛队长那边知道了事件的大概经过,你明明就是故意的。”“不是,你接人的时候看到我都失去意识了居然还想着问发生了什么?”装蒜不成蒲千阳翻身坐了起来,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以后绝对是那种孩子生病去接人的时候还要顺带着问两句最近成绩怎么样的家长吧?”即使房间温度不低,可轻薄的家居服的保暖效果也就那样。祝云宵看着遇冷而泛白的蒲千阳的皮肤,从一旁的衣架上拿过一张毯子披在了他的身上,顺便把碗递了过去。“倒也不是我主动问的,是人家警察要跟我核实身份。还问为什么不是你的亲属来接?”“那你怎么解决的?”蒲千阳认命地开始喝粥。“我说我是你的同学,现在跟你住在一起。”见蒲千阳吃得快,祝云宵干脆在房间等人吃完把碗收走,“然后对方就问我你在学校里的表现怎么样,正不正常。”蒲千阳无奈一笑,“能问出这种问题,看起来他们对我意见很大啊。也是,本来很多已经盖棺定论的事儿被我这么一搅合又被重新拿出来了,年末的工作量增加了。”“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你为什么一定要跟这个人过不去?”祝云宵终于找到了机会问出这个很久之前自己就想问的问题。“怎么?我就不能当一个普通的正义公民?”“普通正义公民的做法都是报警,而不是自己亲自上阵。”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自己总不能说这家伙十年之后在病房里把我氧气管拔了,所以我这是紧急避险吧?见气氛有些僵硬,蒲千阳意识到自己之前准备的以备不时之需的物件终于是要派上用场了。他清了清嗓子,“有个东西跟那两个饼干盒放在一个格子里,你可以帮我拿过来一下吗?”虽然看出来蒲千阳在转移话题,但现在的情况属于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祝云宵一时间也不急着得到回答。于是他来到玄关,抬手打开上方的柜门。一瓶包装精美的粉色的金粉墨水端正地叠放在了那两个饼干盒的上方。而拴在墨水包装盒的贺卡上明晃晃地写着:to 祝云宵。这是……给自己的?“饭我吃了,礼物你也收了,可就不能再生气了,也最好不要问为什么了。”听到柜门打开的声音,蒲千阳的话打了个转从主卧传了过来,“我们约定过只要我提到这个,你就无条件相信我的话,你可不能出尔反尔。”“关于你的问题,我的回答只能是因为我想活着,仅此而已。这事儿我们就当翻过去了,别问了好吗?”蒲千阳用勺子刮干净碗底的米粒,把碗放回了到床头,自己则默默地滑回了被子里,“下一顿饭放点生抽和肉沫吧,求你了。”祝云宵收好这一份“封口费”,回到主卧拿碗。“生抽算了,排骨糯藕汤面行么?”像每一个中国式家长的道歉方式是喊孩子吃饭一样,这句话一出,蒲千阳就明白了。“太可以了。”-------------------------------------日历又翻过了几页。时间似流水,看似涓涓却能够在无形中侵蚀掉最深的刻痕。那些寻找辛秘和于叶君生你来我往的猫鼠游戏在蒲千阳的印象中好像变成了上辈子的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每天日头的东升西落和柴米油盐就是生活的全部。曾经的他不屑于这种平淡生活,非要创出点名堂来,而现在他却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切。听到门铃声和门外塑料袋碰撞的声音,蒲千阳就猜到来人是谁了。“小姨,白学姐,欢迎。”“啊呀,你真的是太不小心了。为什么在浴室个洗澡都能感冒啊!”司晚晴提着大包小卷地挤进了门,“要不是小祝跟你住一块,你说不定病死都没人知道!”“小姨批评的是,但你不也是一个人住吗?”蒲千阳虚心接受,顺便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两双拖鞋,“为了防止你也生病了没人帮忙,不如学我把空闲的房间租出去吧。”然后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白一柠,“租给大学生就不错,一般有电有网就能活。”司晚晴一边脱鞋一边疑问,“我倒是想往外租,这样每天还有个人能说点话,可真的有大学生能接受跟一个基本天天在家的房东一起住吗?”“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机会给你了,你自己争点气。换好拖鞋,司晚晴往屋里走了两步,然后发出了尖叫:“你怎么能让云宵一个人在厨房忙活?”蒲千阳把那一堆大包小卷拎到餐桌上,开始分门别类地排放起来,“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干,他做饭比咱俩肯定是强多了。”“那也不行啊!”看司晚晴一副想要上手帮忙的样子,一手端锅一手拿筷子的祝云宵不得不立刻劝阻:“小姨,你别动!我来就好。”选择隔岸观火的蒲千阳拉开椅子,“白学姐,咱直接坐吧,厨房空间有限,挤不下了。”“谢谢。”白一柠也没跟他客气,直接坐了下来,“作为回报呢,之前你带来的那个盒子的事情我大概搞明白了。”第133章 十七岁生日盒子。这两个字一下子又把蒲千阳的心揪了一下。当事人祝云宵都选择不再追寻下去了,自己要是还上赶着问是不是多少有点越俎代庖了?“真的吗?是什么?”怎么事情一跟祝云宵有关系,我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啊。明明很多事情知道了反而不会幸福。可,人若是死于无知,也未免太卑微了太可怜了吧。见蒲千阳还记得这件事,白一柠便拿出手机,展示了几张自己微博评论区的截图。“有粉丝说他们家也有这个盒子,虽然现在已经是针线盒了,但是原本装的酥饼味道很不错,她记了好多年来着。”白一柠放大其中一张截图,在那张截图中盒子的底部清晰地刻着篆体的季莲子三个字。“是一家香城的食品厂的产品。但很可惜的是,很多年前这个品牌就消失了。”蒲千阳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据说是起了一场大火,整个厂都烧没了。我是没搜到什么主流媒体对这件事有报道,只有一些小报提过几嘴。”白一柠打开企鹅把手机里的截图悉数发给了蒲千阳,“厂长夫妇都死在里边了,怪可惜的。”如果放在之前,蒲千阳说不定跟着感慨两句世事难料就过去了,可经历了这么多的他已经很难相信表面的结果了。况且怎么想祝潇这个人都不会无端端选择这套盒子来传递信息。那这场所谓的大火,就真的是意外么?可蒲千阳来不及细想,就被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思路。被祝云宵好说歹说终于离开厨房的司晚晴只能做一些比较简单的工作,比如布置蛋糕。而端着蛋糕走过来的她刚好听到白一柠的话,当即眉头倒竖,“过生日呢,说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看到她手上的东西,白一柠起身帮忙在桌面划拉出一块可以用来放蛋糕的地方,并乖巧认错,“我的我的。”共犯蒲千阳也没让白一柠全责顶包,“是我主动问白学姐的,小姨你别冤枉好人。”“哼!”等祝云宵把最后一道菜也盛出锅放到桌上,司晚晴便从蛋糕盒里取出了两根做成数字形状蜡烛,插在了蛋糕顶端并用火柴点燃了烛蕊。另一边靠近开关的祝云宵也应景地关闭了餐桌上方的灯。这屋里黑下来,生日会就算是正式开始了。“今天是千阳的十七岁生日。”就着火光,司晚晴把随蛋糕赠送的纸制皇冠戴到了蒲千阳头顶,“按照标准流程,先许愿后吹蜡烛。”因为这种赠品都是均码的,蒲千阳不得不抬手扶住了这大小不甚合适的皇冠。“今年我许的愿还真不少。”说话时,他抬眼戏谑地看了一眼坐在正对方向上的祝云宵。这说的自然是两人在庄州之行的那次参拜。“身体健康我之前已经许过了,一时间我还真想不到还有什么想要的。”白一柠调侃道:“许愿暴富。”“这个愿望还挺好实现的。明年世界杯总决赛,德国踢巴西,押7:1。”蒲千阳笑了。在座的几人就算不是足球的忠实观众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世界足球的实力水平,听完蒲千阳这不着调的建议后,纷纷陷入了沉默。司晚晴幽幽评价说:“……就算你是今天的寿星,胡说八道也会遭惩罚的。”蒲千阳也不指望他们真的相信这个离谱的未来,便打了个马虎眼,“开玩笑的,图一乐,就当为体彩福利事业做贡献了。我刚刚已经想好我要什么了,现在我要认真许愿了!” 第95章 终于能说句话的蒲千阳先是咳了两下,然后问:“几位大哥,你们绑我是图什么啊?”“少废话,老实待着。”戴头巾的人很明显清楚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根本不跟蒲千阳交流,“绑结实点,别让这家伙又跑了。”可能是平常没干过这么高端的业务,另外两个绑匪绑了两三次都没达到让人满意的效果。其中一人居然还上网搜了个视频,开始学习如何捆绑。这场面意外地非常喜感。可绳结这种东西就跟折纸一样,眼睛会了手不会才是最正常的。失败了几次后,胖绑匪挠挠头,四下打量一番后有了主意,“干脆给装到笼子里吧,我看电影里边都这么演的。”“好家伙,没想到你脑子还有点灵光。”就这样,蒲千阳被关在了一处木笼里,原本用来绑他的布条被拿来将木门绑成了一个死结。-------------------------------------车向东开了许久,早已远离了市区,马路两边甚至连那种居民的自建小楼都没了踪迹。终于在一个转弯后,一块典型领导审美的巨石出现在了前方,上边刻着几个大字:东岸港口欢迎您。看到它,张约翰开口说:“到港口的话,还要开大概五分钟。”可他的话音刚落,车速却骤然慢了下来,车身猛地停在了原地。祝云宵抬头一看,原来是几辆车横停在了前方路口处。看到有车前来,其中为首的一辆车的车窗缓缓落下,显露出来一张戴着眼镜看起来略显斯文的脸。张约翰双手握着方向盘,向那人的方向抬了一下下巴,“认识?”“不认识。”“那我可撞过去了啊?”得到回答后,张约翰重新挂挡准备冲卡。见来车有重新启动的迹象,那人轻笑了一声,从车上走了下来。在他下车后,他身后的几辆车也纷纷启动,将车紧紧地停靠在了一起,彻底堵住了这唯一的入口。摆明了就是不让你过。那人走到祝云宵所在的车侧边站定,“我是汤彦,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当然,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偏叙旧性质的开场白,我还准备了另外的。”汤彦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有件事,只要你答应,我保证他能全须全尾地回家。”第135章 准确来说是截胡汤彦?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不对。这一切根本就是安排好了的!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局后,祝云宵干脆下了车,“你要我做什么?”但汤彦没有直接回答祝云宵的问题,反而看着祝云宵露出了一种怀念一般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本来我计划是先关他两天再给你去消息的,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但怎么想凭你自己肯定做不到这件事。一定是有人帮你了。”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一旁驾驶舱上的人影,“能做到在这么短时间就把人找出来的,这地界上没几个,我大概也能猜到是谁。”“那么代价是什么?”他眼睛一眯,“十吨黄金?”看到驾驶室内人影动作的细微变化,汤彦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叹了一口气,“那我现在就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不知道也没见过什么十吨黄金。”“所有人都觉得是祝潇和我私吞了,是我不愿意拿出来。真的,冤枉啊。”“至于祝潇的下落……”汤彦仔细观察着祝云宵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换我是祝潇,要是想留什么消息肯定第一个留给你妈。又是师徒又是夫妻的,怎么看这关系都比我这个老对手近。”“但厉锋这狗东西娶了吴芸这么多年还什么都没找出来,估计是真的没有。”“那你觉得为什么偏偏大家都觉得我知道呢?”汤彦往车身上一靠,长出一口气。很明显,他的这句问话不需要回答。“祝潇给我扣了这么一口黑锅,害得我本家都留不下。”“所以如果我当真知道他在哪,我早就找过去了。”他目光看向远处的海港,又像是在看什么更远的地方。“如果他死了,八年时间足够他变成灰,然后我会拿他去栽花儿。”“如果他没死,我就把他打死,然后拿他去栽花儿。”祝云宵心里挂念的只有蒲千阳的下落,根本不想听这些跟祝潇有关的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我不关心祝潇,我早就当他死了。把人还给我,我从此之后可以永远消失,不参与你们的一切活动。”尽管用尽了全身力气去压制情绪,他的声线依然有一些细微的颤抖。这种细节汤彦怎么可能会错过,他笑了一下,“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恰相反,我是在邀请你一起,找找他。”听到这句邀请,祝云宵愣住了。“作为他的老对手,要是祝潇死得这么简单,那岂不是在丢我的脸?”汤彦直起身,走到了祝云宵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自己吃过满月酒的小孩。曾经襁褓里猫儿大的婴孩此时已经抽条为了一位俊朗少年。孩子长大了,自己可不就老了吗。老了?汤彦可不这么觉得,他可舍不得老,至少舍不得在这种境地里老去。“但有一说一,虽然我跟厉锋相互不对付,但有一点我们是一样的。”“我也不信祝潇真的什么都没留。”汤彦死死地盯着祝云宵的眼睛,试图从中间解读出什么奥秘。“如果不是留给了吴芸,那就一定是留给了你,或者至少留了一些只有你才能打开的东西。”“你,有什么头绪吗?”-------------------------------------胖劫匪穿得薄,在这没有空调的仓库里待不住,他踱来踱去地取暖,“还有多久啊?总不能一直等吧。”“我听到那边有刹车的声音了。”戴头巾的劫匪啧了一声,“三十万呢,哪那么好赚,耐心点。”他话音刚落,仓库的一道侧门就被打开了。来人穿了一身白,在黑夜里很是显眼。几个劫匪对视了一下,戴头巾的那个便主动走了过去拦在了来人面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来人,见他一只手拎着一柄深色的掉漆扳手,另一只手还打着一小段石膏,不免心生疑虑:“三十万呢?还是说转账?”听到他的发言,来人浅笑一声:“我不是来接人的,我是来抢人的。”随后,他把手上的扳手拎到了戴头巾的绑匪面前,此时戴头巾的绑匪才发现,这柄指着自己鼻尖的扳手原本是亮银色的,而他以为是深色油漆的地方其实是粘在上边的血液。“要么现在滚,要么挨打然后滚,自己选。”“淦啊,这么狂!”戴头巾的绑匪和同行的兄弟也不是吃素的,不然也吃不上这口饭,当即抄起了家伙从三个方向朝着这个狂妄的一身白袭来。等到蒲千阳发现看管自己的三人许久未归的时候,仓库另一端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一身白先是把三个劫匪拖到角落里,随后径直朝着蒲千阳所在的笼子走了过来。他越是靠近,蒲千阳脑海里回荡的声音越是响亮。在“快跑”和“杀了他”的交替声中,一身白蹲在了蒲千阳面前取下了兜帽。竟然是叶君生。他用没打石膏的那只手朝着蒲千阳招了两下,“好久不见。”当一个人心情极度复杂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就是极致的平静。比如现在的蒲千阳。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心情了。愤怒?绝望?害怕?疲惫?好像都不是。或者说,他已经没有力气让自己的情绪波折起伏了。他靠在笼中,平静到甚至有闲心开起了玩笑:“你是来救我的?还是来杀我的?总不会是踏着七彩祥云来娶我的吧?”“都不是,我是来绑架你的,不过现在看来更合适的说法是,截胡。”叶君生隔着木笼观察了一下蒲千阳的身体状况,随后用手机发了一条消息。虽然不抱希望,但蒲千阳还是问了一句:“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很抱歉,我也不知道,只是季哥让我这么做,我就这么做了。”叶君生拍拍装着蒲千阳的木笼,一副不满意的表情,“他们这活儿干得真糙啊,但至少能用。”能用?可叶君生不是来回答蒲千阳的问题的。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蒲千阳就看着叶君生操作着不远处的大型机械将装着自己的笼子吊到了外边深色的海面的半空。又调整了几番位置后,叶君生从控制室钻了出来坐在一处靠近木笼的横梁上,保证自己所在的高度基本与蒲千阳视线平齐。“忙完啦,有时间跟你聊聊,顺便回答点我能回答的问题了。反正大概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比起翻旧账,不如相互留个好印象吧。”叶君生向港口外望了一眼,随后又把视线收回到了蒲千阳身上。最后一次见面?仿佛从蒲千阳疑惑的神情里读出了他的疑惑一般,叶君生轻轻晃着垂在下方的腿肯定道:“对,最后一次见面。”“如果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我倒是有几个想问你的问题。”“比如,你喜欢他吗?” 第97章 带着这种心情,汤彦喝了一口面前茶水,意外地很不错。随后他抬眼看向了这个陌生的青年男子。心思细,下手狠,看人准,虽然有点花里胡哨的坏毛病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如果本家的队伍里有这样的角色,没理由自己会不认识。季岚用一旁的茶壶为汤彦续了第二杯茶,主动开口道:“港口的归属已经完成了备案,无论是从规则上还是从实际控制权上,它都已经属于边城集团了。”“有了港口,有了订单,自然还需要有人来运货才是。”“而那叠能拿捏各大航运公司的单据,想必已经在汤先生手里了。”“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的,尤其是您。”直到这时,汤彦才终于稍稍认真地看向了面前的男人。他放下茶杯,“怎么称呼?”“免贵姓季,单名一个岚,山风岚,目前是边城集团下属元一信息服务公司的高级经理。”“没什么印象。”汤彦实话实说。季岚也不恼怒,只是接着陈述道:“我一个无名小卒,汤校长当然不会有印象,不过或许,您对家父会更加熟悉一些。”听到这个人叫自己汤校长,汤彦眯起了眼睛。时隔这么多年,自己再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居然是从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嘴里听到的。“家父,季平之,季莲子食品厂的厂长,兼九十年代古董手艺人。”古董手艺人,赝品制造商的别称罢了。这个职业不多可见啊,还是跟自己打过交道的人的话,可选范围就更小了。汤彦双目微睁,先是稍微回忆了一下,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季岚的脸,最后笑了出来。“好好好好,精彩。”他抬手在扶手上一拍,“你想得到什么?”季岚目光灼灼,嘴里吐出了两个字:“祝潇。”听到这个名字,在座的另外两个人都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季岚当然知道,在大多数人眼中祝潇早已死得不能再死。那场大火烧了两天,祝潇又没有三头六臂铁头铜身,怎么可能活得下来。“具体的内容等我们后续合作深入后,我可以向您坦白一切,不过现在我可以确定的信息就是,祝潇一定没有死。”“既然他没有死,那我想讨一个公道,也是于天于地,合情合理。”“如果现在只有一个人可以找到祝潇,那么只有他了。”季岚直直地看着祝云宵,“父债子偿,也是天经地义的事。”随后季岚向远处示意了一下,“不过,所有事情都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停靠在港口的这艘货轮是我特意为您准备的,目的地是香城的紫金港,也是您曾经发家的地方,一点心意,不足挂齿。”汤彦笑意更甚。自己是紫金港发家的事情并不是很多人知道,可面前的人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说了出来,想必也知道自己想回去和回不去的原因。他想听听对方究竟知道多少,这也将影响自己的决定。见汤彦不说话,季岚了然。他拎起茶壶,为汤彦面前半空的茶杯续上茶水。“前段时间线上平台被一波端,您的老东家不得不重新捡起老本行,也就是实体地下赌场。”“可他们有一个最大的阻碍。您。”“您之所以有校长这个称号,正是因为瞧不上原本江湖收徒那套陈腐规矩,转而选择广开门路。”“以往您在的时候,您的学生尊您为校长而聚在一起,即使稍有矛盾也不会表现出来。”“可您被逼走后就不一样了,原本的表面情谊当即分崩离析,各自占地为王。”“这知道的,挺清楚的么。”拿起飘着热汽的茶杯,汤彦摇晃了两下,“所以你完全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这个人了吧。”季岚稍一点头,但并没有接话。毕竟接下来的事情,还是由两位正主商量比较合适。汤彦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祝云宵:“祝家小子,不管你之前到底跟祝潇有什么矛盾,但在一件事情上,我觉得你应该感谢他。”说话间,祝云宵注意到汤彦的手在把玩一枚硬币。那枚硬币已经被磨得光洁几乎看不见花纹。而汤彦把玩硬币的手法与祝潇所教过自己的完全一致,但汤彦的技巧明显更为熟练。那枚硬币在他的指尖消失又出现,最后缓缓地直立着滚到了祝云宵的面前。“我现在邀请你加入我。”汤彦从手腕上取了一根缀着六枚方形装饰的手链下来,“去重新创造一个新的传奇。”盯着那串手链,祝云宵缓慢地抬起了手,沉默着接过了手链,最后系在了手腕上。这是他第一次独自直面自己的过去,也是他第一次没有选择逃避。看着他的动作,汤彦哑然一笑。可下一秒,季岚骤然按下了手中的遥控。原本停在半空的木笼陡然坠落在了漆黑的海面,卷起一摊小小的白色浪花。“人还你了,自己去拿吧。”看着奔出大楼的祝云宵,汤彦拍拍手站到了落地窗前观察着在海水里扑腾的蒲千阳。“我的人在那边看着呢,死不了的。”季岚随之站在了他的身侧。汤彦眉头一挑,“有必要么?真不怕他回头报复你?”“人其实不会恐惧未知,就像没有挨过饿的人是不懂为什么人饿急了连树皮都会吃的。”季岚将手指按在了玻璃窗上。他指尖的温度让冰冷的玻璃立即起了一圈白色的雾气,将蒲千阳笼了起来。“而我,不过是在教他什么是失去的滋味。想必汤校长不会反对我这么做。”季岚的语气中有一些叹惋也有一些悲伤,“至于报复,那还要看他本事才行。”“啊,当然不,有劳了。”汤彦笑意深厚,“我们以后的合作应该会相当合拍。”-------------------------------------“这个型号的摩托艇不捏着制动的话,发动机是不会点火的。”正要去救人的祝云宵回过头,发现一个人影从一处大型机械下方走了过来。因为白化病人实在是很有特点,祝云宵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是你。”“没想到还没过去我就得开始干活了,季哥这个守财奴肯定不会给我算加班费的。”叶君生叹了一口气,一跃跨坐在了摩托艇上,并且熟练地启动了它的发动机。虽然一只手打着石膏,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叶君生的动作。做完这一切,他扭过头看向祝云宵,“你不是要救人么,上来啊。”此时,祝云宵已经无心去思考自己之前答应的一切代表着什么了。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在海中浮浮沉沉的身影。拜托你,原谅我。拜托你,等我。第138章 最后的十六岁好冷啊,感觉快要死掉了。明明今天是自己的十七岁生日来着。不对,还没过零点,严格意义上不算十七岁。仔细想想,自己的这第不知道多少次的十六岁当真是过得充满曲折。先是为了多活一段时间反复重生,才勉强完成了死亡接力。可终于从手术台上活下来后,叶君生又像一把达摩克斯剑一样一直悬在自己脑袋顶上。那个脑海里尖锐的声音反复告诉自己,只要还有他在,你还是会死。不过现在无所谓了,或许已经没有十年后了,自己一顿操作直接快进到人生尽头。也许把自己放在各种重生的主角里,也是最逊的那个了吧。重生的好处什么钱啊名啊时代潮流啊一点没沾,奔波折腾的苦倒是半点没少吃。可非要说起来,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还是在庄州,好像自己大多数时候是还是开心的。什么临死前的走马灯啊。想睡觉。不行不行,要是多坚持一下,说不定天亮了还能有上班的人来救自己呢。夜间的风在没有楼宇阻拦的海平面上嚣张肆虐。连这个被沉重铁钩吊起来的四面漏风的木笼都被吹得大幅摇晃了起来。先是头顶隐隐传来电机驱动的声音,可没等蒲千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下一秒一种源于最原始的失重感的恐惧像是针一般扎在他的头皮上。不等他缓过神,来自海面的冲击感差点让他没接上下一口气。寒冷腥咸的海水呛入口鼻,刺得他鼻腔和眼窝发酸。由几根组成笼部的木棍在这种冲击之下断裂成了碎屑,被海浪卷得不知去了哪里。蒲千阳抓住机会从这个缝隙里探出头去了才把自己的头部抬到了水面之上,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因为笼子本身体积不大,他才能在上下起伏的海水中借住手臂和双腿的摆动勉强保持平衡。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的海面还算平静,要是后边浪头大起来自己很有可能就会连带着笼子被冲成个倒悬的姿势,那可就彻底宣告死亡了啊。 第99章 “好,我待会儿就找他。”“什么待会儿啊,你工作狂啊?好好休息,手机没收!”司晚晴手往蒲千阳面前一伸。蒲千阳看看她的手,又看看她,最后朝着白一柠眨眨眼。白一柠收到蒲千阳的求救信号,一把抓回了司晚晴的手,“大小姐,你可别耽误人家赚钱了。”“钱哪赚得完啊!他都给自己赚医院里了!”司晚晴有些不满,但也知道自己从来拗不过自己侄子,十年前就拗不过,十年后已经是自己和白一柠两个人加起来都拗不过了,“早知道我就晚点提醒你了。”白一柠轻咳一声,“那现在人也醒了,饭也送了,是不是该你休息一下了?”“小姨你休息去吧,我这又不像别人那些骨科的大手术,至少照顾自己还是不成问题的。”蒲千阳也帮腔,“如果有需要,我第一时间叫你。”送走了司晚晴和白一柠,蒲千阳立刻给自己的小助理去了电话。电话只响了半声就被接起来了,看起来对方几乎是在时刻准备着。“蒲老板,你可算醒了啊。”小助理焦急的声音传了出来,“我差点以为……”“这些话我们回头再说。”蒲千阳打断了小助理的碎碎念,“下午会议怎么安排的?”原本还滔滔不绝的小助理此时突然像霜打的茄子般蔫儿了下去。蒲千阳察觉到这种微妙的氛围,安慰道:“没事,就算着项目最后不是我们谈的,kpi的大头也会是我们部门的。我只想知道结果怎么样,谁在负责后续的推进。”“合同签了,收购价降了三成。”小助理喏喏地说,“主要吧,这项目后续归段经理负责了。”“你再说一遍?谁?公司好几个姓段的经理人,具体是哪个段经理?”小助理听着蒲千阳略带沙哑的声音,心一横,说道:“是段允尚经理。”随后他就把手机拿得远远地,生怕自己受到波及。自家领导和段允尚不对付已经是边城集团内部公开的事情了,而这次的临时移交的项目于情于理都应该由同部门的人来执行才对。然而……可现在的蒲千阳可以说是从鬼门关走了好几趟回来,心境早就有了变化。他淡淡说:“知道了,oa那边我会通过的。你明天把我办公室的电脑带给我。”挂了电话,蒲千阳把手机轻轻掷到一旁。就像长时间在监狱里的人再回到外边的世界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现在他也是一样。到底自己应该怎么看待自己那段莫名其妙的时光?把它打包起来仍在脑海中的一个角落等到无数的生活琐事将它淹没,还是……不等蒲千阳自己厘清一个结果,自己所在的病房又响起了敲门声。这一天天,真是的,死了算了!虽然脑海里是这么想的,可蒲千阳还是下意识地展现出了自己的专业姿态:“请进。”这次来的是主刀的卫教授,在卫教授的身后还跟了一批穿着白大褂的学生。蒲千阳对这位教授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他确实妙手回春救了自己,另一方面如果按照他本来的手术方案,自己现在应该还在四小时的循环里死去活来。双方进行了一番友好交流后,卫教授终于说到了自己前来的目的,也就是希望蒲千阳这个活案例能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配合一些项目研究需要。“当然可以,都是为了人类医学事业,更何况我还不用像小白鼠那样献身不是?”蒲千阳“那可太好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课题组的成员。”卫教授微笑着转过身,一个个学生介绍了过去。然而在所有人都被介绍了一遍过后,卫教授蹙起了眉头,“你们看到祝云宵了吗?他人呢?”第140章 好久不见卫教授身后的几位学生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啊这,蒲千阳心想,该不会是祝云宵现在还处理不好人际关系吧?不至于吧。许久后,一个女生弱弱回答道:“他应该是跟着主任查房去了。”“缺这一次怎么着。”卫教授语气中带了一点不满,“这个时候拎不清。”“如果是我知道的那个祝云宵的话,卫教授您也不用跟我介绍了,我跟他还挺熟的。”蒲千阳主动开口替不在场的某人解了围,随后他看向那位女学生,“既然他负责查房,会查到我这里么?”发现蒲千阳问的是自己而卫教授也转身盯着自己的时候,这位女学生向后退了半步,“这个要看主任那边的安排,理论上来说是会查到这里的。”看她表情是在后悔自己多了这么一嘴。“哦这样,那我跟他见一面就是早晚的事了呗,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了。”蒲千阳笑了笑,“卫教授您放心,我一定配合您团队的每一位成员的工作内容,让各位尽量从我身上多挖几个博士毕业课题出来。”这一番话可以说是打在了这些学生的心坎上,让蒲千阳一下子收获了不少好感。那位女生也对蒲千阳投来了感激的目光。见蒲千阳都这么说了,卫教授也借坡下了,“那就麻烦你了,希望我们之后的合作能够顺利。”“一定一定。”等到房间再次安静下来后,蒲千阳勉强又逼着自己喝了两口汤顺便捞了两筷子肉和萝卜,然后坚决地把保温桶扣了起来。作为汤难喝,作为菜难吃,纯粹的浪费食物,让我喝这玩意儿至少得倒找我两倍钱。手机电量还剩百分之三十,待会儿得出去买个充电器。顺便再买点日用品,什么毛巾脸盆牙刷牙膏之类的,毕竟还要在这边待七天。或者回家取一趟也行?哎不对,关键是我衣服呢?总不能穿着病号服出去吧,而且连个拖鞋都没有?半个小时后,蒲千阳可算是把自己折腾出了个人样。跟这一层的护士打过招呼后,他一路向下来到了医院住院楼的正门。看着这里跟急诊部那边如出一辙的装修风格,蒲千阳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阳光的温度,他第一次切实感觉一切都结束了,自己只要继续正常地活下去就好了。在他脑海中出现的略微有差异的记忆中,十年前自己在落水后被送往了医院,虽然在冰冷的海水中泡了一段时间,可少年人的身体还是健康许多,没有留下什么物理上后遗症。可即便如此,人也实打实地遭了一回罪。案件当年被定性为了黑恶势力的打击报复行为,可又因为当事人的失忆无法继续推进,最终随着很多其他的卷宗被掩埋在了时光的尘埃之下。而祝云宵自那日之后也没有再来学校,连转学手续都由教务主任一手包办了。据小道消息,说是有远房亲戚找到了他,接他去香城继续读书,搞得一众苦哈哈考学的大陆学生好不羡慕。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而之后自己的人生轨迹也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多了个逢年过节可以蹭顿饭的小姨,时不时还要帮她出谋划策,该栽的跟头一个没少栽。虽然没有抱什么希望,但在路过咨询台时,他问了一句:“请问您知道祝云宵大夫在哪吗?”然而这位在咨询台低头看屏幕的护士居然真的知道答案,她抬手一指:“他的话,刚刚从这边过去了。”其实我就礼貌一问,并没有真的特别想知道人在哪。“……谢谢。”有些事,知道有知道的做法,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做法,唯独没有知道而装不知道还不露馅的做法。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当真见面了,自己应该说什么?一时间,一向能言善辩的蒲千阳哑然。问汤彦和季岚到底让你干了什么?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问这十年你过得怎么样?自己又想听到什么回答?头疼,算了,还是先去买东西吧。他刚打算转身从大门口出去,可动作却在听到一个声音之后生生止住了。那个声音从护士刚刚指向的方向传来,而且越来越近。如果自己继续往外走,毫无疑问地两个人会直直地打上照面。于是,蒲千阳下意识地背过身去,避免对方看到自己的脸。啊,这个住院部大门口的盆栽可真盆栽,连叶子都是绿的。对方看着手中的文件,也没注意到这里一个诡异的欣赏盆栽的身影,随后转了个弯儿就要上楼去。透过稀疏的枝叶,蒲千阳发现此时的祝云宵比十六岁时候的他又高了一些,身姿也挺拔了许多。至少现在看着好像没什么问题。突然一个穿泡泡袖的戴着牙齿矫正器的小女孩跑过来拽住了他的衣角,“祝大夫,我奶奶什么时候能出院啊?”祝云宵转过身,发现来人是个小孩后蹲了下去,保证两人视线齐平,“你奶奶身体恢复情况不错,出院手续只等主任那边签字就行了。最快的话,今天下午就可以。”随后他注意到了小女孩手上拎着一个装着药品的塑料袋,“你这是刚刚帮奶奶取药去了?”“对!”“那你记住这些药应该什么时候吃了么?”小姑娘扒拉着袋子里的这些药,“白色盒子一天两次饭后吃,粉色盒子一天三次,如果感觉有痰就补一包绿色的水,但一天最多只能喝一次。”“完全正确。”祝云宵点头,“作为奖励,蓝色和红色,你喜欢哪个?”小姑娘想了一下,“红的吧。”“好。”祝云宵打了个响指,他原本空荡的手中就出现了一颗红色包装的糖。小女孩人都看呆了,难以置信地捏了捏他递过来的糖。蒲千阳趁机点了一下,一二三四五,左手五根手指头都在,也没少一段。“小心点吃,别让你奶奶发现了,也别跟牙科那边说是我给的。”“嗯嗯!谢谢大夫!”“回去吧,别跑,小心摔倒。”祝云宵将手中的文件卷成一个筒,用它在小女孩转身后把她一片因为跑步而夹起来的裙角翻了下去。看着这一幕,蒲千阳意外地感觉到几分欣慰,莫名有一种儿子长大的感触。哎呀,差点把正事儿忘了,买东西买东西。------------------------------------- 第101章 为首的打手仿佛很不满意这个男人的回答,一脚踩在了他被绑在椅子后的双手上,令这人的手骨关节发出了令人牙酸的脆响,“谁让你说这些了?要的是你最近干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越详细越好。”比起另一边的吵闹,祝云宵所在的屋子则可以被称为一片死寂,连玻璃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在那个勉强可以被称为客厅的空间中的正中央,简单摆了一套桌椅,而在桌子的正中央端端地摆放着两幅没有拆封的扑克牌。祝云宵坐在对侧的沙发椅上娴熟地拆开其中一份的塑封,打开一边的盖子后将其顺手往桌面一磕,一套卡牌便从盒子里精准地掉出来了。随后他拿起这套牌完成了一套每一个荷官都会的初级切牌动作。即使是高级的荷官也定然会觉得这套卡牌的的花色,硬度,柔韧度都跟平日里用的牌没有区别。再加上之前已经有人用紫外线和扫描仪等高级检测手段对这一批牌进行了检测,同样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然而祝云宵用指腹轻轻地摸过一遍牌背就察觉到了一点端倪。因为这套卡牌的边缘部分有一些非常细微而且不常见的粗糙感。他拿起一张牌用手机手电筒照过去,条状的灯光所形成的光点在从牌的这一端移动到另一端的时候在几个细小的位置有了转折。也无怪之前的人怎么查都没查出来问题,大道至简大巧不工的道理莫过于此。在普通卡牌的制作流程中,厂家会先将卡牌正反面的图案印刷在一张纸上,然后基于成本的考虑再添加类似于烫金或者镀膜之类的工艺,最后统一进行裁切。这么看确实存在是裁切的刀具出了问题导致边缘有一些凸起或者凹陷的可能性。然而这就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每一张牌侧边的转折是不一样的,任何一家工厂也不可能使用五十二套刀具对同一副牌进行裁切。而在赌场的顶灯下,这种凸起规律作用下的转折是在有心人的眼中几乎就等于让赌桌上的别人的手牌变成了明牌。在确认卡牌确实有问题之后,祝云宵从袋子中取两个橘子,一边安静地剥着橘子,一边听着从隔壁传来的声音。204里被绑着的男人倒豆子一般地交代着自己那流水账一般的日常。“我开的车,五菱,开了快十年了,三天前我给它做了保养。”“然后想着放松一下,就在保养期间跟哥们一起去洗了个脚。”应季的橘瓣晶莹,吃在嘴里唇齿水润,两片剥开的橘子皮也散发出了清香。那男人说都嘴都快冒烟了,几乎是绞尽脑汁地在回忆自己这段时间到底都干了什么。为首的男人没发现什么异常,但处于任务,他还是追了一句:“还有呢?”被绑的男人颤颤地说:“真没了。”当然,在这里,只有一个人觉得没了,才是没了。伴着被绑男人那沉重的呼吸声,204房间内的人都紧张地听着203的响动。这一边归于平静,另一边祝云宵也刚好吃完了橘子。他拍了一下手上残余的橘络碎屑,随后用钥匙在余下来的两片橘子皮上分别刻了一个字,随后起身开门离开了这里。听到另一边关门离开的声音,204的人都长出一口气。其中一人先是把麻袋又套回到被绑的人的头上,又出门看了一眼,用口型对其他人说:“人走了。”在为首那人的点头示意下,这人立刻来到隔壁取来了祝云宵留下的那袋橘子和两张橘子皮。为首那人接过橘子皮,一张皮上刻了一个“放”,另一张皮上刻了一个“等”。他做了个手势,204中的两个人就把被绑的男人从椅子上解了下来,然后敲昏搬到了楼下的面包车里。等这个房子重新安静下来后,仍然待在204的两个人终于开口聊了起来。“又抓又放,真不知道这人在搞什么。”一个稍年轻一些的打手抱怨着,“而且都半个月了,硬生生连个面都没见过。”“上次压不住好奇的,已经没了。你可别犯这个贱。”为首的那人目送着面包车离开,“又没少你钱,你管那么多。”“派来的人这么不靠谱,我只是看这汤爷怕是要栽了。”年轻打手翻了个白眼,“你说他在这边待得好好的,为什么非得回去?港城六成的场子可都得听他的啊。”“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你要是坐到他那个位置,你也这么想。”-------------------------------------蒲千阳回到自己病房的时候,发现已经几桶纯净水已经摆在了自己床边。白一柠学姐办事果然靠谱,而且雷厉风行。只不过对于一些细节就多少欠了些考虑。就比如说,这医院楼下售卖的5l大桶装矿泉水,实惠是实惠,但他一个暂时肩部能抗手也不太能提的病人,委实是不太搬得动。不过倒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拿个杯子倒出来也就……随即蒲千阳抬手抚上双眼。忘买水杯了。正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再跟护士求个情再跑一趟的时候,自己所在病房的门口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回头一看,是之前那个向卫教授说明祝云宵去向的女学生,记得是叫做梁楚言。她有一头被抓夹束在脑后的细软的长发,左手托着一个金属盘,右手拿着一个水杯。把托盘放到蒲千阳病床所配备的柜子上,她先是说:“你好,我需要抽你点血,拿去学校的实验室测一下数据。”随后,她把右手的水杯也放在了柜子上。是一个有点旧的带盖塑料杯。“然后这个,祝师兄让我拿给你的。消过毒的。”在说第二段话的时候,她明显略有一些微妙的变化,“他说,你先用他的杯子。当时光顾着让你不要买零食了,把杯子的事情给忘了。”他这什么语气啊,还怪我咯?“谢谢。真的麻烦你了。”蒲千阳先是接过水杯放在了枕边,然后坐到床边撩起了袖子方便她动作。在被抽血的过程中,梁楚言还对蒲千阳进行了一些其他的项目检测,包括查看术后伤口恢复情况之类的,看起来非常专业。“梁大夫,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叫我楚言就好。”梁楚言把已经抽满的小瓶子取了下来,换了一个新的上去,“请讲。”“你们这个组的大部分组员,是不是不太喜欢祝云宵?”看到梁楚言的动作一缓,蒲千阳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但他不想为难面前的梁楚言,便又补了一句:“我也就这么随口一问,我看今天上午其他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向,就回忆起了一些高中时候的事罢了。”见他这么说,梁楚言松了一口气:“祝师兄人挺好的,但因为是交换生而且才来没多久,跟同组的其他人的来往确实不多,导致大家跟他都不是很熟。”然后她还说了一些其他的跟祝云宵有关的事,蒲千阳听得津津有味。但她就是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梁楚言离开后,蒲千阳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一天没事做了。难得清闲。可这样的清闲第二天就结束了,结束在气喘吁吁的小助理陶安拎着两个电脑包狗狗祟祟地出现在了蒲千阳的病房门口的瞬间。一看他的模样,蒲千阳就心头一紧。每次陶安带着这个表情保准没好事发生。果然,陶安把蒲千阳的电脑递过来的时候,先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老板,再跟你说个事,也跟段经理有关,请做好心理准备。”第143章 三天饿九顿“这么严重?还需要我做心理准备?”蒲千阳笑着抬手接过电脑,掀开屏幕,一边输入密码一边说,“你这话说得实在是像那个小品里的角色。”“什么小品?”陶安问。“陈佩斯和朱时茂的,队长,太君托我给你带句话。”看着陶安一脸疑惑,蒲千阳叹了一口气,自己已经跟新一代的年轻人有代沟了。说话间,蒲千阳已经登陆了自己的oa系统,完成之前收购案的权限转交工作,顺便思考着后续部门里其他项目的推进进度和新项目挖掘企划。“所以,具体是什么事儿?”“就是昨天办公室的同事都在传,说段经理私下里找到大领导,想要把你……”可没等陶安说完,蒲千阳的电脑右下角就突然弹出了一个会议邀请链接,而且看与会人员名单,这个会议的优先级还挺高的。示意陶安回避后,蒲千阳才戴上耳机接通了视频会议的连接。随着软件连续叮咚作响的提示音,不少与蒲千阳级别相同的同事也进了房间参加到了这次视频会议中。相比于他们身后那统一的边城集团黑灰色工业风装潢,蒲千阳的亮色医院背景着实别具一格。蒲千阳冲着摄像头招招手,平日里跟他关系还不错的诸多同事此时都噤如寒蝉,只有零星的一两个小幅点头示意了一下。看到他们的反应,再加上陶安的小道消息,蒲千阳终于觉得事情开始严肃起来了。他原本想提前在非办公用的小群里问上两句,然而他刚拿起手机,高层领导的会议室就接入了空间,主屏幕上也同步显示了一个ppt,只得作罢。边城集团很大,很多不同公司的业务部门平日里并不来往,这也是为什么十年前的蒲千阳没有认出来厉麟和季岚。不然他……好吧,就算他认出了厉麟应该还是会出于那该死的善意把人捡回去的。果然还是不应该让祝云宵洗碗的。不让他洗碗,他就不会卷袖子,他不卷袖子就不会露出纹身,他不露出纹身就不会被季岚认出来,不被季岚认出来就不会发生后边系列事情。所以这一切全是自己家没有洗碗机的错。等蒲千阳神游回来,在主窗口的摄像头已经打开了,能看到许多高层领导已经围坐在了一张椭圆形的办公桌旁。厉锋坐在了最中央的位置,关亨坐在了他的左手边,厉麟和季岚则坐在了侧边靠下的位置。相比于十年前,厉锋的身形没什么变化,只是皱纹又加深了不少,这就让他的气质显得更加阴郁。季岚也是如此,像一条蜕了几次皮阴冷的蛰伏在草丛中的老辣毒蛇一般安静。而关亨却发福了些,大概是因为结婚有了孩子吧,不然他面前笔记本外壳上那一道蓝色的蜡笔痕迹没法解释。厉麟完全褪去了青年时候的青涩,变得沉稳了起来,相貌也变得厉锋更为接近,一双绿色的眼睛藏在镜片后,左手无名指还带了个戒指。蒲千阳看着这些在原本的时空跟自己没什么大交集但在现在这个时空直接或间接彻底改变了祝云宵人生轨迹的几人,一时之间心头泛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第103章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进了门,他发现这个家十年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仅有的变化也不过是在一些角落添加了一些小家电和小摆件。先进到卧室给蒲千阳拿了两套宽松的外衣,又拿了一些换洗的贴身衣物。把他们叠好打包到一个口袋中后,祝云宵拉开玻璃门来到了阳台,跪在地砖上恭敬地给阿姨上了一炷香。等这柱香燃尽后,祝云宵用小铲子铲起了灵龛前方所有的土,将它们收在了一个大号的透明封口塑料袋中,然后从一侧的新鲜花土中取出了新的土填上了凹陷。做完这一切,他又双膝跪地郑重地磕了一个头。如果有香城那边熟知祝云宵身份和行事风格的人在场,恐怕当真是要惊掉下巴。要知道,这祝云宵可是连场里的关二爷都不拜的,除非逢年过节必须做个样子,平常摆在供桌上的贡品都是塑料的。把装好泥土的袋子收到包里,他又从柜子里取出了原先装有这些泥土的那个盒子。虽然是被放在了柜子里,可无孔不入的灰尘还是让这个盒子暗淡了几分。祝云宵抬手擦掉了这层浮灰,包装盒上的烟斗美人依旧眉眼如画神采飞扬。将它带到厨房,祝云宵扭动燃气灶的阀门,看着淡蓝的火焰从孔隙中腾升,他用立在一边的长柄夹夹住了盒身,将其放在灶台的上方均匀地翻动。盒身原本致密的图层在火舌的舔舐下开始卷曲剥落,变成细小的碎屑掉落在灶台上,最后化成了一小块黑色的粉末紧固地黏在了灶具上。随着剥落面积的增大,果然有图样浮现了出来。-------------------------------------在一些特殊情况下,医院的办事效率当真是恐怖如斯,下午一点左右蒲千阳就被换到了三楼病房。虽然是从单人病房变成了三人病房,而且其中一张床已经有人了。从这人的打扮和摆在柜子上的教科书来看是个男大学生。这人左手打吊瓶,右手正在被梁楚言抽血,嘴里还叼着草莓甜心派。他一仰头把草莓甜心派全收到口腔里咽下去后,委屈巴巴地说:“姐姐,我不介意为科学献身,但你们也要讲究一个可持续发展吧。你这虽然抽得少,但谁顶得住天天抽啊。我这胳膊都快被扎漏了。”“忍一下吧,就这几天。”梁楚言嘴上这么安慰着,可手上的动作不见半点迟疑,“做研究需要对照,而你跟另一个患者身体条件最为相仿。”“如果真的有突破性进展,那你们可就是挽救未来无数患者的英雄啊。”男生咧嘴一笑,“那医院记得给我发书面文件,证明我的贡献,这样我还可以加点综测分。”“那是自然,小事一桩,我今天就去跟导师说。文件上就写:何广渊同学为祖国科研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建议综测+20,怎么样?”梁楚言笑着收好物品后,一转身发现蒲千阳已经坐在相邻的病床上办公,回过头对何广渊说:“说曹操曹操到,你的对照组来了。”见梁楚言这么说,蒲千阳也不好装没听见,便向这个男生伸出手,“你好。我叫……”“我知道你!最近你俩在网上可火了!”何广渊先是一拍大腿,随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好像不是很合适,又握上了蒲千阳的手,“幸会幸会,你骑摩托车的样子很帅,要是有机会我也想学学。”蒲千阳:……小伙子,你知道欲盖弥彰这四个字怎么写吗?收回手,他重新把目光聚集到了电脑屏幕上。因为新规的推行,导致很多自己之前收藏项目被划分到了a级和b级,而这些等级的项目,自己大概已经没有权限过问了。点这一份文件,权限不够无法查看,点下一份文件,权限不够无法查看。果然。无法查看无法查看无法查看无法查看。蒲千阳一口气翻到了五年前的数据库,终于有能点开的计划书了。看着屏幕上的这一份计划书,他眉头一挑。第145章 三省吾身这是一份民用3d打印医疗耗材的商业融资计划书。之前为了保证研究效果,昨天自己跟卫教授见面并同意加入研究小组后,卫教授特意安排了手下的学生来给自己讲解为什么自己这个病患这么珍贵。原因有二:一是这是最新的技术。有多新呢?新到能生产现在支撑在自己心脏周围的支架的设备在国内只有两台,一台在港城,一台在京府,还都在高校的实验室里。新到自己是第一个把它安装到体内的病患。新到没有临床验证,所以大家对于这种材料被安装到人体内可能会带来的真实影响和并发症一无所知。尽管学术界很早有人提出了类似的假说,可囿于各种各种的桎梏,直到近些日子才有团队发表了偏临床方向的论文。二是国内没人做过这个个类型的手术。即使在材料和生产无限供应的情况下,想要通过在身体上切三个小口就把支架塞进去并且在内部系上锁扣保证功能也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在常规的准备中,无论是入刀的角度还是手术的流程,都是需要诸多主任级别的角色进行反复的研讨才能最终确定的。而自己当时的情况已经过于危机,导致院方根本没有时间机会去这么做。若不是遇上了卫教授这种在这个方面经验丰富杏林圣手,在加上司晚晴签署了生死不论的手术合同,再在加上自己身体条件本身还可以……一句话总结,自己能活下来全凭命好。而现代医学的存在就是要研究个体的“命好”最后将其变成一种稳定的疾病解决方案。但蒲千阳深知理念、实践和推广之间的区别很大,大到可能需要长达十多年的摸索和拉扯最后才能出来个差强人意的结果。在这个流程中,商业化解决方案的介入是一件必须面对的事情。就像安置在体内的支架,若是只靠港城和京府两台机器去运作,即使不考虑设备的维护和折旧,这种低下的产能也足够让很多患者从确诊到死亡都轮不上趟。当然,除了这个问题,还有很多其他的阻碍,此处不再一一例举。然而蒲千阳万万没想到五年前就有人已经对于一个相似的流程体系提出了这么完善的解决方案。他一下子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打开邮箱写下一行行用词严谨态度谦和的文字。向计划书末端的联系人留下的邮箱地址发送了邮件后,蒲千阳伸了个懒腰并做了一组眼保健操。注意力一集中这时间就过得飞快,窗外的日头已经移到了正中偏西的位置。到中午了。吾日三省吾身,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早餐是被安排了,那么现在就是午餐怎么办。要是平常在公司,自己直接吃食堂就行,有什么吃什么,虽然那些菜色基本都吃腻了。这让人放开了选反而不知道吃什么了。不对,也不是放开了选。起码不给吃巧克力,也不给喝咖啡。或许是看出蒲千阳的纠结,何广渊主动提醒道:“咱这病能吃的东西不多,也就在食堂一号窗口和二号窗口里选。味道都一样烂。”“你都说了一样烂,那我就不纠结了,反正能吃就行。”蒲千阳俯身穿好鞋子,回头发现何广渊还有两大瓶点滴要打,便好心问道,“要我给你打包一份回来吗?”听他这么问,何广渊小脖一梗,得意地说:“哼哼,开玩笑。我有人!”他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的声音就在病房门口响起:“渊大头!猜猜今天咱学校食堂有什么好吃的?!”渊大头……何广渊的头确实挺大的。什么叫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啊。忍俊不禁的蒲千阳抬头,发现一个身穿短裙,瞪着一双高筒靴,背着一个双肩包的女生手里拎着一个方正的饭盒像一只欢乐的小鸟一样蹦了进来。她风风火火地冲到了何广渊的床边大喇喇地坐下这才发现原本空荡的隔壁床上有人,这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冒失。把腿并起来又理了下裙子,她先是抬眼看了下蒲千阳,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又扭过头小声问:“这位是不是……”“这位是我的新室友,今天早上搬过来的。”何广渊接过她手里的饭盒,打着圆场,“这位是我女朋友珂颖,也是港城大学的,刚从动漫社活动回来,恰好路过。”虽然何广渊刻意隐去了自己的姓名,但蒲千阳感觉意义不大。想必自己肯定又被认出来了。人红是非多啊。“学妹,幸会。”蒲千阳微微点头,随后把电脑屏幕扣拢,知趣地离开了病房,把空间留给何广渊和珂颖两人,“行行行。有人送饭羡慕了。”早知道就让陶安先别回去了,至少也给自己带完饭再回去嘛。-------------------------------------二院的员工食堂和病患食堂在一个空间里,两边菜色是一样的,只是从空间上用一道栅栏隔了起来。而失去了员工卡的祝云宵没办法通过闸机进入到员工食堂,此时只能脱掉白大褂坐在病患食堂的一个角落里。虽然病患食堂的座位有些紧俏,可大多数病患在看到祝云宵所在的位置外加他的表情后便都会下意识地想离这个人远一点。祝云宵也乐得享受这种没人打扰的清净。直到有一个人非常自然地、仿佛已经这么做过无数次地、天然就应该这么做地坐到了自己对面。蒲千阳扫了一眼祝云宵的餐盘,发现两个人竟然打了相同的菜色。把刀工粗糙的蒜瓣挑到一边,蒲千阳夹了一片绿叶菜放到白米饭上,“在想什么?”“在想,如果有人背地里搞小动作,我该怎么处理才好。”祝云宵叹了口气。这是真话没错。但去掉了许多前因后果,这句话在不同人眼中就有了不同的含义。至少正在咀嚼的蒲千阳有些意外,意外于祝云宵居然能这么坦诚和直截了当地告诉自己他在想什么。不像你啊。这是转性了?遥想咱俩刚开始接触的那几次循环里,你可是死活不肯说到底为什么跟齐伟承起矛盾。还不等他追问下去,在栅栏的另一边的员工食堂里,一个胸前挂着见习工牌的人突然站了起来,朝着两人所在的位置指了过来:“你不要血口喷人。” 第105章 于是他打开手机,给火柴人头像发去了第一条信息:——有空的时候,能来一下病房吗?有问题想请教一下。见没有得到回复,蒲千阳就先在word文档里用中英双语起草一份邀请性质的文件。对方有兴趣,自己有兴趣,想必卫教授的团队也有兴趣,这叫三赢。虽然自己的权限被锁得差不多了,但作为高级职员,他每个月的公账额度跟其他人是统一的。发展新客户,维护老客户,参加会议混脸熟,哪个不需要花钱?这些都是必要开支,该花就要花。写着写着,蒲千阳敏锐地从这外籍研究员的邮件中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计划书中署名的成员一共六人,按照姓氏拼音排列,所以自己在写邮件的时候也就将他们的名字逐一排列在了收件人的位置。然而这人回复自己的邮件却只抄送了四个人。也就是说,加上他自己,这回复只有团队中的五个人能看到。少了一个。少了谁呢?蒲千阳正欲把两个页面放在一块查验校对,就听见了敲门声。等他抬起头的时候,祝云宵已经站在他的身边了。“收到你的消息,刚好在附近,就直接过来了。”他观测了一番周边检测仪器的运转状态,“什么问题?是有哪里不舒服吗?”“没有没有,心跳规律,一切正常。”蒲千阳全屏化邮件界面,把电脑旋转九十度正对着祝云宵,“想麻烦你用通俗易懂的话解释一下这人在问什么?”祝云宵俯身,看着屏幕,快速浏览了一遍后解释说:“他问的是……”让一个身高一米八多的男人弯下腰盯着这么小的屏幕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蒲千阳便往左侧挪了些位置,随后用右手拍拍床边。这个动作含义很明显,连脑子最不好使的宠物猫都知道是什么意思。邀请。翻译中的祝云宵停顿了一下,随后顺势侧身坐了下来,坐在了蒲千阳腾出来的地方上。两个人肩并着肩,用着两个人学生时代讨论题目时惯用的姿势和语调,你说我听,我问你答,一条条地拆解着“试卷”上一连串问题。仿佛这中间的十年从未消失过一样。等祝云宵依次解释回答完,才回过头问向蒲千阳:“这是什么?这位又是谁?”蒲千阳概述了一下来龙去脉,然后干脆地把电脑搁到了祝云宵的腿上。“其他部分我来写,但回复他的问题还是你来吧,请。”祝云宵接过蒲千阳递过来的电脑,左手托起底部,右手飞速在键盘上敲下了一行行的文字,起流畅性有如成竹在胸。不多时,他就把电脑还给了蒲千阳。蒲千阳随即把自己在word里准备的内容粘贴到了祝云宵敲写完的段落的下方。做完这一切,他又把电脑递回到了祝云宵面前:“在抄送地址写一下把你的邮箱。”但这次祝云宵并没有直接按照他说的做,反而轻轻摇了摇头。蒲千阳立刻反应了过来他在顾虑什么,解释道:“我觉得你不用担心什么‘僭越’或者‘越俎代庖’的问题。”“因为这封邮件里的内容就是你回答的,无论是基于事实,还是基于科研精神,我觉得带上你的名字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至于卫教授那边的邀约,我会单独再联系的。”“好丈夫,两头瞒。有些时候道理是通用的。”同一个姿势保持太久,蒲千阳活动了一下肩颈,歪着头看着祝云宵调侃道,“如果后边当真出现问题,我会对你负责的。”祝云宵轻笑一声,“三天饿九顿的那种?”蒲千阳一时语塞,“只要你别顿顿米其林,我养你都行!陶安嘴不咋把门儿,你就放过他吧。”“顿顿米其林不至于,我做饭还可以,你包材料费就行。”祝云宵就着蒲千阳的手在电脑上敲下了自己的邮箱,“我那边还有工作,有需要再找我。”“ok,你忙你的,明天见。”蒲千阳收回电脑,开始完成最后的邮件收尾工作。随着一声关门的响动,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之前还在伤春悲秋自我感动的何广渊和专心工作的蒲千阳。被这两人全程无视并且完全无法融入这种氛围的何广渊目瞪口呆。半晌后,他悄声问:“所以,你俩该不会真的是……”“不是。”蒲千阳头都没抬。然而他话音刚落,一句男声从房门外穿了进来:“什么?不是?真是岂有此理,我不允许,收回去。”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快门声响。一个被一顶黑灰贝雷帽压住了满头自然卷的身穿全是口袋的开衫的身影从病房外闪了进来。“祁一山。”蒲千阳一打眼就认出来了这人的身份,“你这是从传媒学院毕业后转职当职业娱乐记者了?你的远大理想呢?”“公司的命令罢了,我也想写点正经新闻,可现在正经新闻谁看啊,别跟我抬杠说你看。”祁一山摆弄了两下自己手里的相机,对着桌上的物件就开始调试焦距,“你知道祝云宵在哪呢么?你说他能让我拍两张吗?”“拍我可以,别拍他。”祁一山先是不屑,“你的照片早就全网飞了,根本不值钱。”,随后又苦着脸,“我和我的同事蹲了那么久,硬生生是一张正脸都没拍到,就连最近爆火的那个小鲜肉都没这么难拍。”“再拖两天这热度可就掉光了啊,我的季度奖金,我们的年终奖。”蒲千阳在说风凉话和出馊主意之间选择了后者,“怎么?你没试过混进大学假装学生之类的不入流的手段?”“你不要用你的兴趣和从歪门邪道听来的手段来挑战我的饭碗,他这几天就没回学校啊。”祁一山严肃地指正。“你说他最近没回学校?”蒲千阳心下一动,但又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那他一个学生能去哪?”第148章 背地里搞小动作“要是我知道他在哪还能一张照片都拍不到吗?”祁一山把镜头对准了蒲千阳,蒲千阳甚至能在上边看到自己在光学涂层作用下的七彩的倒影。估计自己确实是再次扑了个空,祁一山无奈地把相机放了下来,扣上相机盖,嘴上絮叨着:“走路跟人五条街之内必丢,开车跟人四个红绿灯之后就见不着影了。”“太离谱了。”之前的两人对话蒲千阳原本只是出于社交礼节,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可直到听到这里,他觉察出一些不对劲来。就算是再警觉的普通人,甚至包括会特意留意狗仔的明星,也不可能做到这么轻易地就甩开靠这个吃饭的娱记吧……可是他现在明明确实是个如假包换的学生,能入学就说明连国家都没查出问题啊……祁一山收拾好自己的设备,随后突然心生一计,凑过来用胳膊肘拐了两下蒲千阳,“要不你帮我把他约出来,我请你俩吃饭?或者你有没有一些独家内部消息可以分享给我?”被他的动作搞得回过神的蒲千阳发现,这祝云宵挑选的垃圾袋的大小真合适,非常适合把祁一山的头套进去再打一个死结。他拒绝了祁一山的鸿门宴,正直地批判道:“就算是娱记要有记者的职业操守。靠自己挖出来的新闻才是真新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懂?”“更何况我和他十年都没见了,对于他的了解可能还没你这两天刷短视频知道的多呢。”曾经的祁一山很容易被蒲千阳那无辜的眼神和花言巧语蒙骗,可现在他是嗅觉敏锐的祁·钮钴禄·一·拍人无数·山。他双手往胸前一揣,“你知道自欺欺人这四个字怎么写么?”“不知道,您教教?”“解锁手机,打开相机功能,点击反转摄像头,在你脸上。”两个人互怼一通后,感觉距离拉近了不少。蒲千阳切出自己刚刚打开的页面,指着一个人的照片说:“跟你打听个人儿。搞科研的,因为成果上过一些新闻,可这最近几年销声匿迹再无动作。”祁一山眉头一挑,“我再强调一遍,我现在是娱记。”“就算你不知道,只要在这个圈里,你也肯定能接触到搞这方面新闻的记者吧?”蒲千阳穷追猛打,“这对我来说很重要。”祁一山沉默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行吧,我尽量帮你问问。”“谢了,要是有个什么结果,回头我请你吃饭。”“那你能顺便带上祝云宵吗,就算不是最近请也没关系,炒冷饭也是娱记工作内容的重要部分。”“……那你别吃了。”-------------------------------------祁一山业务能力很强,因为祝云宵最近真的很忙,忙到根本没回学校呆过。毕竟他这次回港城,又不是真的来上学的。不过他吃饭时跟蒲千阳说的是真话。他确实在想,如果有人背地里搞小动作,自己该怎么处理才好。只是这个“背地里”并不是在什么大学或者实验室,而是汤彦当初占下的港城六成的地下赌场。“小动作”也不是什么抢约实验器材、经费额度和项目申报之类的小事,而是涉及到数千万流水的地下钱庄账目。不对蒲千阳说假话是他给自己刻的信条,但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真话是决计不可全说的。他怕自己承受不了这个代价。但具体是什么代价呢?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下意识觉得,现在切实沾了污的另一面的自己是不应该出现在蒲千阳面前的。医学生祝云宵,是最应该,也是唯一可以被允许的,配得上站在那人身边的自己。话说回来,在他的计算中,这几天正是有人要开始行动的时候。之前那句“放”,既是让放掉那个人,也是让对面对自己放松警惕。毕竟有谁能料想到那么多人用了各种设备都没能检测出来的标记竟然被一个人单凭一双手就识破了。既然在这“最后一道防线”中也没有识破,那他们的信心自然也就膨了起来,做事也就不再那么细致。不细致,就会有漏洞。而即使是最细微的漏洞,在这种钢丝腾挪刀尖舔血的行当里也是最为致命。而那句“等”,就是在等对方自投罗网。赌场的卡牌折旧很快,基本上几个月就会换一大批新的。 第107章 男人搂过女人的肩头,“给你找的阿姨还喜欢吗?”“嗯,还行吧,打扫得还是挺干净的,我就随口一提,没想到大哥居然还记得这件事,好开心。”在联排叠墅的后山山腰,一辆箱式货车正熄火停在那里。“可算蹲到了,是他没错。”豁嘴男放下望远镜愤愤地说,“他们吃羊肉火锅,我们吃泡面蘸馍。”“别,是你要吃的。我吃得可养生了。”地中海调躺了座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休息,“在一个小区找人总比大海捞针强,要是有机会真得谢谢那位新人。”-------------------------------------冯小年等了这么久,约定中来抓自己的人终于出现了。可现在那人还轮不上桌,只能再等下一轮。冯小年看到了成功的曙光,精神为之一震,把杯底的可乐连带着冰块都咽到嘴里,也顺带着坐直了身子。等钱到手,自己就先把妹妹从孤儿院带走,然后两个人去天南海北随便哪个城市,反正离港城越远越好。海南那边估计不错,没事去能礁石上敲点贝壳玩,云南应该也挺好,听说是四季如春,也是美得不行。付完房租,剩下的钱或许还可以开个棋牌店什么的,这样偶尔自己还可以玩上两局。不出千纯凭运气那种,用来找回最开始玩牌的快乐。不行,还是干烧烤吧,辛苦是辛苦,可赚钱确实比较稳。这一局结束,有大概两三个人退出了下一轮的牌局,那个约定来抓千的人也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冯小年的下家。这人明显也带着任务来的,在新一局第一轮中就照着顶格的筹码进行投注。冯小年也跟了一手,但是是最底额度的投注。这是之前约好的暗号,意思是,他会在这一轮出千。等到荷官把牌发下来,冯小年手一抖,便将手中的方片换进了衣袖,换了一张牌出来。来抓千的人硬是没看出他的动作,直到冯小年用空闲的那只手敲了信号。于是这人站起身大喊,“这家伙在这里出千?!姓汤的不管?还是管不了?”这句话,无论是声音还是内容,无不引得全场人愕然,把目光集中到了这里。第150章 规矩听到这人的断喝,有些新人赌客站了起来情绪激动,有些老手赌客则表现淡定许多。这里是港城的第一大场,要是隔三差五没几个人来“龙场证道”才是稀奇的事情。只不过一般来“龙场证道”的人都会被这里经验老到眼光毒辣的荷官在三局之内抓了正着,然后被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了。倒显得今天这出由外人抓千的剧情,有意思多了。那人一把紧紧攥住了冯小年的手腕,把他整个人从座位上拽到了地上,随后一脚踩上了冯小年的肋骨,对着四周喊道:“管不管啊!管不管啊!”冯小年被他踩得差点一口气没换上来。不是说好假打的么?演这么真干什么!按照剧情,现在自己应该拼命否定。于是冯小年多少带点公报私仇的意思在地一脚踹在了那人的档下,然后翻身站起来大声反驳:“放屁!我没有!”那么接下来自己就会被那个人当场搜身,掉出一整套牌,证据确凿地坐实了这里荷官办事不力。可那人龇牙咧嘴地正欲搜冯小年的身的时候,一位身穿高级荷官制服戴着白手套的员工拦在了两人之间。高级荷官的声线温和,但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首先,非常抱歉因为这种小事打扰了各位的兴致。”那人气急,出声打断:“什么叫小事!你不是管事儿的么?懂不懂规矩!他!在这里!出千!啊!”“这一局我们请了,赔率一比十五,麻烦各位把手上的牌翻过来吧。”完全无视了这人的打岔,白手套高级荷官继续着自己的处理流程。一比十五,赔率不算很高,但在这种高规格的局里全包了也不是个小数字。庄家包了,就是百分之百的胜率,没有人会拒绝这种白捡的便宜。在同一张赌桌上的赌客纷纷将自己的手牌抛到了桌子的中央。这位高级荷官示意负责本桌的高级荷官把手里剩余的卡牌递给自己,随后一张张地将牌发在了桌面上。包括冯小年和那个抓千的人的手牌在内,一共五十二张,桃心梅方,从a到k,一张不多一张不少。冯小年看得眼直了,自己明明就换了一张牌下去,怎么这会儿又全对上了?抓千的人也傻了,随后他立刻驳斥道:“我明明已经看到他把牌放进了袖子!怎么可能刚刚好凑得上?”他眼神一亮,发现自己仿佛抓住了一个更重大的罪名。“难道说,这汤彦的手下里还会包庇出千的?其实你们是一伙的?!”这句话一出,满堂哗然。白手套侧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人,冷声道:“栽赃,在赌场也是重罪。”“那有证据可就不是栽赃了。”抓千的人狞笑着直接扯开了冯小年的袖口,“人赃俱获,我看你还怎么圆!”可下一秒他就傻了。冯小年的袖口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哪有什么卡牌的影子?冯小年也傻了,什么时候自己身上的牌被摸走了?他活动了一下腰身,发现连他放在衣服内侧的应对不同玩法的一些备用卡牌也同样不翼而飞。两个懵逼的人对视了一眼,却随后听到了两人之间那位白手套的一声轻轻地哂笑。到这时,无论是抓千的人还是冯小年,已经完全确认了就是面前这白手套动的手脚。然而现在已经没有证据了,至少凭他们两张嘴是不可能在别人的地盘上翻出什么浪来。来抓千的人心下一横,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绝对不能允许这人把这事儿按下去。按照那位头儿的说法,不计后果,搞臭他们。于是这人干脆地把自己的按下了自己手腕上经过改装的手表的侧键。在他按下按钮的瞬间,巨大且刺耳的共振的电波噪声从周围的音响中传出来,激得在场的人,包括冯小年在内,无一不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除了始作俑者和白手套。抓千的人得意地环视了一番痛苦的人群,却在下一秒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随后在他的视野中天地倒转,那双眼睛消失了,变成了一双被打理得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然后其中一只皮鞋就重重压在了他的侧颈上,很快他就因为缺氧和脑供血不足昏了过去。这人制造的噪声当然不止这一个作用。随着这巨大噪声传送到场外,一大波拎着棍棒的人从不同的通道冲进了内场,不由分说地开始破坏他们见到的一切事物。吧台上的酒瓶被砸烂,酒液飞溅染得地摊一片狼藉,精巧的装饰品被锤得粉碎。至此,赌场内的场面和人群彻底陷入了混乱。面对这种情况,那位白手套翻身跳上侧壁一处原本供乐队演出的凸台,抓过麦克风开始冷静地指挥。因为这里的音响是专供乐队使用品牌,走的单独的线路控制,所以一直没有受到那块手表的影响,功能运作良好。白手套的声音就这样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所有初级荷官和服务人员护送客人从秘密通道离开。”“中级荷官就近找到闸门控制开关藏到桌下等命令。”在他冷静且充满威压的指挥下,原本像无头苍蝇一样混乱的员工有了行动的方向,客户也在这些员工的保护下飞快地离开了现场。“a区保镖拿上防爆盾堵住最大的入口,其他区的拿电家伙,关门打狗。”这波暴徒明显是有备而来,他们的着装与赌场的保镖和荷官的制服极为相似,这就让真保镖在动手的时候有些畏手畏脚,担心误伤到自家人。白手套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问题,随后他一声令下:“全体攻击右臂和右腿。”这个命令看似莫名其妙实则暗藏玄机。对于大部分惯用手是右手的人,在攻击自己对面的人的时候往往会攻击到对方的左边。如果想要攻击到对方的右边就需要自己从左侧发力,也就是说需要将发力的姿势扭一下。这个姿势的好处在于它是一种攻守皆备的状态,但坏处就是挥出去的力量会削弱一些。但安保手里的电击棍可以完美地弥补这个问题。相比于纸牌和制服这种很容易被换走的东西,赌场对电击棍这种重要物品的管制可是严格得多。那些暴徒自然不会听白手套的“外路”指挥,打架还是按照自己的习惯来。这下,敌我双方就很好分辨了。没了顾虑的内场安保们开始大杀四方,又因为大门被提前堵住,而在白手套的指挥中,中级荷官还依次关上了所有的卷帘防爆门,赌场内的场面很快就得到了控制。混战之中想要偷偷溜走的冯小年被一个飞过来的什么东西砸到脸上被砸得眼冒金星的他,捂着鼻子后退了两步,无意识中踩到了台阶边缘,一下没稳住身形滚落了下去。原本刚刚被踩的地方就有点疼,又经过这一番滚动,冯小年怀疑自己的肋骨已经裂了。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时候,他分明地听到了不远处两个人低声的交流。“你看到那出千小子了吗?!”“刚刚还在台上呢!”他大喜过望,正要运气开口告诉对方自己在这里,却被一双戴着手套的手捂住了嘴。怎么该死的又是你!这新仇旧恨叠在一起,冯小年发了狠一口咬下去,好像要咬断对方两根手指不可似的。却一口咬了个空,还差点赔上自己的舌头。被自己上下两颗牙撞击产生的震动搞得发晕,他勉强地站起身,却发现之前来找自己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踪迹。晕眩和疼痛的作用下,冯小年只剩下了逃跑这一个想法。随后他就顺着动物最初的本能抬腿向着唯一有光亮的门洞跑了过去。 第109章 而且性价比还高。当他拿着单据往病房走的时候,听到了珂颖的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渊大头,我跟你讲。这家店最近太火了,导致每个人只能买两个球。”从门缝中看去,珂颖坐在何广渊的床边跟他分享同一个冰激凌,这个冰激凌左边的球是乳白色的右边的球是浅绿色的,还散发着浅浅的凉气。“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去,这样我一次性就能吃四个味道了。尤其是那个巧克力的看着就好吃。”“没问题公主殿下。”何广渊伸手捋了一下她的头顶的被小夹子抓起来的一小撮头发。看到这对小情侣在聊天,蒲千阳很自觉地留在了外边。虽然几天之前,何广渊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说要跟珂颖分手,可随后在跟她见面的时候依然表现地像一个三好男友,有求必应有问必答。这就让自己有点摸不着头脑,难道这是在立什么奇怪的冷漠酷哥人设吗?后来偶然见了何广渊的妈来探病,当着自己的面劈头盖脸给何广渊数落一顿,自己才悟了,为什么何广渊一直这么摇摆。一个尊重别人的,愿意听别人说话的,永远积极向上开朗大方的身边人实在是太重要了。等珂颖从病房离开后,蒲千阳才从大厅的座椅起身走回了自己的病房。他从床下拖出一个旅行箱,开始打包自己之前托祝云宵从家里拿过来的衣物。“你还是没想好措辞?”蒲千阳随口问道。“想得差不多了,万事具备。”何广渊拆了个草莓甜心派,“可现在没有东风,她最近有个重要考试,我不能因为这个干扰她。”“容我提醒一句,她的考试前天就结束了。”珂颖昨天骂了出题人半个小时没重样这件事让蒲千阳印象很是深刻,“其实你就是在给自己找理由。”何广渊沉默了。蒲千阳劝解道:“那就不分啊。科学进步,医疗发展,五年前没法治的病不等于现在治不了不是?”“那我这得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我一定要为她着想。”“那就分。”“可是我也是真的喜欢她啊。一想到没有她我就感觉会伤心地死掉。”“那就不分。”蒲千阳用自己全部的素养克制了自己做出一些不雅举动的欲望,“我出院了,这些没开封的日用品送给你了。”何广渊何尝不知道自己这样首鼠两端摇摆不定还跟别人吐苦水的行为很招人烦,但同病房的蒲千阳一直很有耐心,于是他感激道:“谢谢哥,你真是好人。”……等到蒲千阳拎着行李箱走到楼下拐了个弯后,居然看到已经离开了好一段时间的珂颖正坐在楼底下的长椅上发呆。随后她眼帘一垂,两行泪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第152章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蒲千阳倒也不是那种没事就怜香惜玉的性格,但看着珂颖哭得实在是有点狼狈,还是转身走回到前台要了两张手纸,然后给人递了过去。看到面前的手纸,珂颖抬起头,从模糊的视线里分辨出来人是何广渊的室友,二人的学长,那位最近在网上小火了一把的蒲千阳。“是学长啊。”听到自己的鼻音,此时的珂颖才发现自己的状态实在是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有些失态,而蒲千阳此刻也非常体贴地侧过头没有看她。接过手纸抹掉眼泪,珂颖实在是无法克制自己想要倾诉的欲望:“学长,广渊他是不是想跟我分手?”蒲千阳的内心态度很明确,你们小情侣闹矛盾别带我,可嘴上却没法这么说。可珂颖也没等他的回答,或许她需要根本不是一个安抚性的回答,而更多是一个发泄点。“好啊,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跟我玩两面派装好好先生,他以为他是谁啊?”“那就同意。”“凭什么啊!当时追我的时候又是搞惊喜派对,又是的熬夜做手工的。结果因为一个破病就退缩了?我学校医院两边跑都没说什么呢!”“那就不同意。”“可他这么做应该也是有理由的吧。别最后搞得我不识好歹,里里外外不是人。”蒲千阳感觉自己头上的血管都鼓胀了几分,当时自己就不应该因为懒得跑下楼吃饭而让祝云宵给自己换病房。此时珂颖放在身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随后又接连弹出了许多条微信消息,而她仍然沉浸在自己那套娃般纠结的内心世界里完全没有注意到。没办法,蒲千阳只得打断了她的左右互搏行为,提醒说:“你的手机有消息提示,而且感觉还挺着急的。”听他这么说,珂颖这才想起之前自己给手机打了静音。在她拿起手机解锁亮屏的一瞬间,她发出了尖叫:“啊啊啊啊,是孤儿院的文艺演出!我今天怎么就给打了静音啊!要迟到了!”看着她手忙脚乱收东西的样子,蒲千阳叹了一口气,“现在这边打车不好打,所以我提前在手机上订了车,刚好回公司的方向跟孤儿院差不多,我就顺便送你过去吧。”对于珂颖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然而联想到自己刚刚才对着面前的人发了一阵疯,她略带心虚地问:“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你那点生活费留着你俩吃冰激凌吧。”蒲千阳又怎么会跟她计较这种小事,抬脚便向着医院大门走去。从他这句打趣中听出了鼓励的意思,珂颖粲然一笑:“谢谢学长,你是好人!”……又是一张好人卡,你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千万别分。当出租车靠边停在路边的时候后,珂颖跟蒲千阳打了个招呼后就飞也似地冲进了那座立着银色牌子的红砖贴皮的四层建筑。司机师傅朝着前边的路口打量了一番,又在自己用来接单的手机上点了两下,转过身对坐在副驾驶上的蒲千阳建议道:“前边路口好像出事故了,这最后一段路客人自己走过去吧,我给你提前结算,这样我也方便些。”看着前方龟速挪动的车流,蒲千阳果断听从了司机的的提议,拉开车门下了车。临走前,司机提示他说:“那边的前后门一般都是开的,你可以直接从那边穿过去。”蒲千阳顺着司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孤儿院内部的停车场。这家市立孤儿院因为其历史原因,经常会收到一些上层名流和爱心人士的捐款,所以相比于大多数运营状况不乐观的孤儿院,甚至还特意提供了停车场这样的高级服务设施。等等,这辆车怎么有点眼熟?上次祝云宵开的是不是就是这个型号来着?这两天他人好像也不在医院,连吃饭都凑不到一起。忙啊,忙点好。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蒲千阳穿过了整个停车场走到孤儿院的侧门位置。或许是因为这里平常没什么人走,有大概一半年久失修的道路都被孤儿院的工作人员重新规划成了“小菜园”。虽然说是菜园,但看数量也并不是真的用来吃的,估计更多是用来让这里的孩子亲近自然顺便寓教于乐。正值初秋,这些种在土壤里的植物也结出了大小错落黄绿相间的果实,看着也挺喜人的。蒲千阳正走在仍然肩负着道路作用的地砖上,然后听到了一旁铁门的铁门里传来了一些微弱的交谈声以及一声清脆的开门响动。可即使他听到了也来不及躲开,还是被猛然打开的铁门撞了一下。伴随着一声旁人惊呼,他眼看就要栽倒在一旁的菜园中。衣服搞脏事小,把人家辛苦种出来的果子踩糟蹋了事大。虽然蒲千阳尽力去平衡自己的身形,但真实世界的物理规律往往不会跟随个人意志而改变,这里也没有来自英国的金毛吸血鬼来上一句砸瓦路多暂停时间救场。“小心。”一个身影从门内快速跨了两步出来,直接伸出手就抓住着蒲千阳的手腕硬是给人拉了回来。被拉回重心的蒲千阳长出一口气,在被放开后,整理了一下衣袖,随后便抬头打算道谢。“谢……呃……谢?”这句道谢硬是在他嘴里转了三个弯,从一句陈述句变成了疑问句。感恩不假,可这疑问也是真的。祝云宵?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祝云宵反而心安理得地受了这一句道谢,“不客气。”这两个人都对视了好一会儿,刚刚负责开门的孤儿院工作人员这才反应过来,连连向蒲千阳鞠躬:“真的非常抱歉!”这搞得蒲千阳反而不好意思了,他摆手道:“是我图方便走了贵单位的路。不过要是有可能的话,还是把门口这部分的菜园挪开吧。不然可能消防都过不了了。”“一定一定。”原本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可随后珂颖的声音伴随着她跑动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领导!那谁和那谁堵在路上没法按时来了。缺两个工在舞台下边的工作人员。”“我问了一圈,从保洁阿姨到门卫大叔,没有愿意顶上去的,咋办啊!总不能你上吧,你不是还要陪重要来宾坐观众席吗?”然后她的目光在扫到领导身边两个人影的时候亮了起来。“拜托拜托拜托,就耽误二位一点时间可以么?就一点!任务也很简单的。”任务确实很简单,只是需要蒲千阳和祝云宵蹲在临时搭建起来的舞台下方的两个角落根据外边的提示递道具出去就行。按照剧本递完最后一个道具,祝云宵和蒲千阳两人从舞台下方回到了无人的后台。直到现在,这两人才有了单独对话的机会。祝云宵小声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此时前方舞台的旁白刚好念道:“是命运,是这命运让我们再次相聚在这里!”蒲千阳拿起自己的电脑包就向来的方向走过去,“原本是计划回公司一趟,顺便绕点路送个人,谁知道前边就堵了,就只能自己走过去了。结果,你也看到了。”“送谁?”“送我室友的女朋友,你应该也见过,就现在在舞台上穿着天使服带了个小皇冠的那位。”蒲千阳拉开房间门等祝云宵跟上来。“轮到你了,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第153章 不是外人“我来调取一些身份信息。”祝云宵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文件袋。“什么信息是你一定要从孤儿院调的?”蒲千阳眉头一挑,随后好像意识到自己的提问有些唐突,又找补道,“当然,要是不能对我这个外人说就当我没问。”祝云宵从蒲千阳手里接过门把手,轻轻扣上了房门,“不是外人,对你,只要是能说的我都会说。” 第111章 不过,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祝云宵居然能在二院这种级别的医院拿着一个正当的身份。自己之前还那么挑衅他,真的是,飘地不知天高地厚了。此时,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祝云宵来到手术室门口将一个保温袋放到了冯小年的身边。里边是一份排骨面。为什么是排骨,因为自己去调查冯小年的时候,跟他打工的地方的老板和同事聊一段时间,不仅打探到了冯小年的生活轨迹,还知道了他的一些个人喜好。这也是祝云宵开始带队伍之后的一个习惯,也是他的一点个人坚持。微微敞开的袋口还冒着热气,闻起来感觉味道不错。可冯小年实在是没有心情,自然也没有胃口。“不管饿没饿,吃两口吧。”祝云宵平静地劝道,“你这边手术时间估计还要持续三个小时,别她出来了你倒了。”冯小年红着眼抬头看向祝云宵,最后连袋带盒整个拎到面前,掰开了串在外卖盒塑料袋上的方便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他说得对,自己不可以倒。可即便抱着这样的信念,这医院附近的排骨面的烹饪手法也实在是一言难尽。看着冯小年的表情和动作的对比,祝云宵不禁怀疑道:“有这么难吃吗?”吃人嘴短,冯小年就算想锐评点什么,最后也只得避重就轻:“排骨,有点老了,酱油放太多,咸。”看到他打起了精神,祝云宵便向外走去,“那有机会,带你去尝尝迎庆楼。”冯小年咽下嘴里的东西,抬头说:“最开始找到我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左边耳朵有三个耳洞。”祝云宵眼神微动。成了。万事俱备。他按下手机中的发送键,下一秒,另一边已经提前埋伏好的人立刻倾巢出动。又过了将近四个小时,走廊两边手术室的灯几乎是同时熄灭。两边的团队一齐宣布道:“手术很成功,在麻醉失效后患者就能醒过来了,之后再在医院观察一星期即可。”听到这个消息,何广渊的父母尽弃前嫌抱在了一起,何广渊的母亲泣不成声。珂颖抹泪时突然想起来自己手上的“遗书”,正犹豫着要不要打开。下一秒,蒲千阳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打开看看呗,这么好的把柄不得好好抓住?”此时,被蒲千阳提前拎到医院待命的祁一山用他的镜头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这里的冷暖,并配着自己提前写好的稿件和水军第一时间让这条新闻空降了热搜。加上几小时之前路人发布的一些何广渊父母的吵架片段。这个有头有尾的还有家庭教育、代际关系、社会内涵和科技改变生活的高立意的故事也立刻被传播到了互联网大大小小的角落。祁一山调整着镜头里的构图,吐槽道:“我明明是个娱记来着?”“怎么?都是按绩效拿钱,这新闻转载量还亏了你不成?”蒲千阳打趣道,“不行你就再拍两张我的脸?”“那你先把祝云宵拽过来,我知道这里边肯定有他的事儿。”“那不行,我全责。”次日,国家就发布了先进医疗技术落地转化扶持文件。当然,绝大多数的国家文件都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立项和草拟的,这期间一定是经过了反复的商议和讨论最后才选择发布成稿。而文件在手术成功的第二天就发布这件事,应该算是美妙的巧合,时来天地皆同力的典范。一些嗅觉敏锐公司立刻派了代表前来跟进合作事宜,可奈何蒲千阳早就快人十步直接拿下了独家项目代理权。即使这次流程有些违规,而且涉及先斩后奏的问题,但奈何项目实在是炽手可热,傻子都能看出来谁是大功臣。拿下独家代理的边城集团的股价都涨了好几个百分点。几天后,明面上的功臣蒲千阳和暗地里的功臣祝云宵,一同站在了港城机场的接机口里,等待一个团队的到来。一个五人小队推着行李就走了出来,为首的人直接认出了蒲千阳,并向他招手示意。两边队伍汇合后,这位戴着助听器的男人立刻握上了蒲千阳的手,“之前一直都是通过邮件联络,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幸会。”蒲千阳也回握了回去,“让你们等了五年,真是惭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男人爽朗一笑。第155章 欣赏男人随后看向了站在蒲千阳身边的祝云宵,“想必这位就是在第一封回复里回答问题的那位了吧?贵姓?怎么称呼?”祝云宵也握住了那男人伸过来的手,落落大方地答:“免贵姓祝,名云宵。”“我从没想过能写出这种回答的人居然这么年轻。”男人下意识扶了一下助听器,“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您言过了。”祝云宵应了一句,顺便非常自然地从男人有些粗粝的手掌中抽回了自己的手。一番常规的商业吹捧环节过后,蒲千阳侧过身,“几位这边请。虽然情理上我们应该先为远道而来的各位接风洗尘才是,但因为时间安排的问题,只能把这个环节推到晚上了。见谅。”男人连忙说:“不打紧,我们也非常期待接下来的汇报和交流。”港城大学,逸夫楼,会议厅。祝云宵站在投影仪前调试好了自己的电脑,随后左手持兼具激光功能的翻页笔站到屏幕一侧开始了他的汇报。伴随他温和的嗓音,报告的页面依次翻过,无论是内容、配图还是排版都无可挑剔。甚至为了方便那位外籍研究人员同步信息,祝云宵还贴心地在每一行文字的下方加上了斜体浅灰的英文注释。打祝云宵汇报开始,坐满了人的会议室就鸦雀无声,只是偶尔有翻看摆在桌面上的纸质补充资料文件的声音。作为商业洽谈的代表,在这局偏学术性质的会议中自己没有被安排坐在靠前边的位置,而是坐在了房间的尽头,屏幕的正对面。这里是距离演讲人最远的位置,但蒲千阳却觉得恰到好处。因为在这个视角下,两边的听众都被模糊掉,只留下中间的那个人在占据自己全部的注意力。与其说是一场汇报,蒲千阳更愿意把它形容为一场表演。一场独属于祝云宵的表演。虽然自己并不太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但这都不重要。就像欣赏一首外语歌也不一定非得知道歌词是什么一样。在近些日子的相处中,自己总有一种很微妙的感受。祝云宵这个家伙,好像是在对自己毫无保留,又好像跟自己始终保持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是为什么呢?不明白。这时,自己没由来得想起了在最后那次循环里叶君生的那句话:“反正他现在肯定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蒲千阳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把这个不合时宜的家伙从自己脑海里赶了出去。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当初自己自以为解决了叶君生的时候,也确实想过就这么一直跟祝云宵像家人一样一起长大,感觉也不错。至于什么喜不喜欢的,自己没仔细想过,也没那个必要。或许有那么一点点的日久生情,但蒲千阳没法区分这种亲近到底是来源于对彼此的熟悉,还是来源于少年时期荷尔蒙的躁动。退一万步讲,就算当初祝云宵对自己当真是那种可以勉强被归类到两性情爱的想法,自己也没有办法回应他。毕竟一来自己是个大人,就算套着个未成年的壳子也放不下自己的那层心理防线。现代恋爱中的年龄差可以出现在二十多岁和三十多岁,可以出现在二十多岁和四十多岁,甚至可以出现在二十多岁和五十多岁,但独独不可以出现在二十多岁和十多岁。那不叫爱,叫自私。二来,就算十年前十六岁的祝云宵喜欢二十六的自己,那二十六岁的祝云宵还会喜欢二十六岁的自己吗?不见得,人是会变的,这点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大二那会儿在寝室里喊着要做出改变世界的产品的人,现在还不是在乖乖搬砖?更何况祝云宵面对的环境一定比自己复杂许多。虽然自己并不清楚为什么他现在还能出现在医院当学生,但想必他一定吃了不少苦吧。这十年间他经历了什么事儿,见过哪些人,蒲千阳一无所知,也无从知晓。杂成一团的思绪最后都伴着一句清浅的叹息,没在了空气里。毕竟这也不是什么特别正式的汇报,所以祝云宵大概讲了二十分钟就来到了结尾。翻到最后一页,祝云宵微微鞠躬,随后直起身子从容地说:“以上,是我对3d打印可自溶式支撑器材的手术实践要点与之后可能的发展方向的工作汇报,还请各位与会人员批评指正。”在他话音落地后,一阵掌声响了起来。戴助听器的男人率先称赞道:“精彩。”在这种场合,夸学生就是夸老师。平常甚是严厉吝于夸奖的卫教授此时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做得不错。”同行的其余四人则是几句赞扬后开始根据自己的专业方向提出了一些问题,而这部分则跟商业落地内容强相关,蒲千阳也重新集中注意力开始在问题内容涉及到商业内容时提供一些案例和解决方案。祝云宵对于自己知晓的内容对答如流,而对于自己并不清楚的部分也干脆地承认,并且附加上一些可能有帮助的研究内容。几人问两人答,场面一度十分和谐。就这样,这场偏学术性质会议终于来到了中间休息的时间,蒲千阳本想来一杯咖啡,可想到之前祝云宵的“提醒”还是转了个弯去取了一杯橙汁。鲜榨橙汁,健康,营养,甚至还飘着破碎的果粒,就是有点难喝。在他的身后不远处有一堆聚在一起的学生。其中一个学生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这家伙哪来的精力啊?怪物吗?”另一个坐在他身边的同学深表赞同,“卷王去死吧。” 第113章 祝云宵原本微笑着的面容在看到手机显示来电人是汤彦的瞬间冷了下来。接起电话,汤彦的声音传了出来:“干得不错,不过比我想象得还是慢了点。”“确认最终人选花了些时间。”听到这句话,那头汤彦笑了一下,“你还是有些心软,如果是我,剩到最后两个的时候就一齐处理了,还分辨什么。”“受教了。”“后边找个机会回香城一趟吧,有人想见见你。”“学业忙,那边也忙,不得空。过年吧。”“你就请两天假回来一趟咯。”“别人难得搞到的身份,就这么浪费了可惜。”如果此时有不知情的路人经过,怕不是还以为是一对再平常不过的父子在聊天。经过一番沟通,两边各退了半步。祝云宵需要找机会近期回香城一趟,而汤彦那边也会分点中层人手过来辅助赌场的经营恢复和账目管理。“那就这样。”说完,对面挂断了电话。几秒后,同样的铃声再次响了起来,祝云宵以为是汤彦又要补充什么信息,这次连看都没看就把电话接了起来。“你在学校吗?”是蒲千阳的声音。我在学校吗?难道……祝云宵猛地向身后看去,然而此时的校园外的大街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人形影相吊。是幻听啊。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啊……幻听“蒲千阳”又说:“怎么没声啊,我调一下音量。”此时祝云宵才发现,原来这声音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第二通电话的来电人是蒲千阳。这是真的!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祝云宵答道:“在外边。怎么了?”“刚刚知道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我不知道找谁商量比较好。思来想去,好像只有你比较合适。”蒲千阳似乎有一些纠结,“不过现在已经有些晚了,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只有我。这句话好像一颗掉进山体深洞的燧石,在碰撞到岩壁的时候迸发出了灼目的星火。“有时间。”你在哪里?“我现在去找你。”我想见你。无论以什么身份都好,我想见你。在电话里把自己的位置告诉祝云宵之后,蒲千阳买了两杯热饮坐在了罗湖公园的长椅上。其实他应该等祝云宵来了再买的。然而,他总觉得,祝云宵这个家伙应该不会让自己等太久。第157章 去一趟香城自从高中毕了业,蒲千阳就再也没来过罗湖公园,即使这里跟港城大学也不过不到十站公交的距离。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上次自己来罗湖公园还是陪小姨散心。结果,这次就变成自己散心了。蒲千阳手里握着两杯热饮,目光游离地盯着还在湖水里扑腾的野鸭子,喃喃道:“麻烦啊。”祝云宵从着罗湖公园的大门进来,随后走到了一处分岔口,告示牌上标示着向左登山向右绕湖。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就往右边走去了,那边有一台自动贩卖机,还有一条长椅,外围的山坡上还有一座亭子。就算整个公园有一千把椅子,蒲千阳也一定会在那里。听到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蒲千阳就猜到了来人是谁,他头也没回就往旁边挪了些距离,“坐。”等到来人坐下后,他把手上的热饮递到了那人面前,“这杯是你的。”随着蒲千阳的动作,这杯盖子不太紧固的饮料有点要撒出来的意思,于是祝云宵就着蒲千阳的手先喝了一口然后才把它接过来。交接完毕,蒲千阳吸了一口自己的饮料,感叹道:“晚上聚餐还好你没来,一直在说话,一大桌菜都没捞上几口。”听他这么说,祝云宵立刻关心:“公园门口夜宵摊还没收,我去给你买点吃的?”“算了,这个时间吃东西可太罪恶了。”蒲千阳遗憾摇头。既然这样,祝云宵也不好强求,就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所以是什么麻烦?”蒲千阳思考了一下该怎么措辞,最终还是选择全盘托出。自己的判断果然没错,那个戴助听器的滑头家伙果然隐瞒了非常重要的消息。-------------------------------------时间倒回到两个小时之前。晚宴刚结束,其他校方和院方的参与者三三两两地散了,而蒲千阳作为东道主的代表,负责将远道而来的五人组送回了下榻的宾馆。车上,戴助听器的人恭维道:“今天真是辛苦蒲经理了,又是参加会议又是操办晚宴的。”“不客气,应该的。”蒲千阳在身后座椅的遮挡下隐蔽地揉了揉太阳穴,“反倒是各位比我还辛苦些。”说话间,商务车就停在了酒店门口。双方道别后,研究小组中一位戴着厚底眼镜的组员停下了返回房间的脚步。戴助听器的人回过头问道:“怎么了?”“没什么。”厚眼睛犹豫了一下,“就是我还有点晕车,想在外边走两圈透口气。”“那你自便吧。”此时戴助听器的人的语气就没有之前一直展现出来的那般客气了,连听到同伴晕车都没有让他停下脚步。厚眼镜从酒店正门出来,往一边的景观池的方向走过去,然后就碰到了在那边用面包屑逗鸽子的蒲千阳。厚眼镜咽了一下口水,强行镇定下来,“蒲经理还没走啊。”“我这可是特意在等您啊。”把手上最后一大块面包丢到鸽群中央引得群鸟争斗后,蒲千阳把手拍干净站起身,“毕竟您今天好像一直有话要说不是?”“没有吧,我想问的想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还是说您对于方案还有一些疑问?”厚眼镜辩解道。蒲千阳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真没有。”厚眼镜又强调了一遍,但他的举动在蒲千阳眼里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于是,蒲千阳从观景池的台阶上一级一级地走下来。每走一步,他便说一句:“我保证,只要不是特别原则性问题,或者是这个问题还有被解决的余地,就不会影响我们合作的推进。”“同样,我也不会跟任何人提到今天我们见面的事情。”“如果这样您信不过我,我可以告诉您一个我的秘密。”“假若我当真出卖了您,您扭头也可以报复回来,而且我会失去的肯定比您这一个意外起死回生的项目多得多。”语毕,蒲千阳已经来到了厚眼镜站着的平地上,凑到这人耳边耳语了一番。听着听着,厚眼镜的表情从犹豫和惶恐变成了震惊。“是真的哦。”蒲千阳跟厚眼镜拉开了距离,“现在轮到您了。”这人虽然在学术上出口成章逻辑顺畅,但在此时说话竟有些颠三倒四。不过总结下来,他想表达的核心思想就是这套方案最重要的专利前段时间批下来了,但专利持有方并不是现在研究组的成员。也就是说以学校和医院研究的名义小规模做实验复现可以,但工厂级别的大规模生产基本上完全不行。祝云宵听完,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随后问道:“所以是什么秘密?”“……这是重点吗!”蒲千阳无奈地看了一眼祝云宵,“反正要是这个问题最后解决不了,我就把房子过户给你,这样明年清明你可以一次性给我和我妈两个人烧纸了,环保。”知道蒲千阳是在活跃气氛,祝云宵也很给面子的笑了一下。然而此时,他的心里却想着:如果真的解决不了,那不如跟我走,不管是谁,我保证这世界上除了我没有一个人还能找得到你。“好吧,其实我就夸张这么一说,但你的米其林估计要降级成沙县了。”“如果那人没说假话,那把专利买或者租回来不就好了?对边城集团来说应该不是难事。”祝云宵把心中的僭越想法压下去后问。“没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我们真是心有灵犀。”蒲千阳就等这么一句了。“只不过嘛。”他从外套的口袋里取出手机,递到了祝云宵面前,“密码147369,自己看。”祝云宵非常自然地接过了手机,按照刚刚的密码解锁了屏幕。手机屏幕泛出的光萤火般照在了祝云宵的下半张脸上,衬得他像一尊雕像。因为蒲千阳之前的行为帮祁一山冲了一大波年终业绩,投桃报李,祁一山也非常敬业地替他找到了那个消失的第六人的信息。消息内容丰富详实有理有据,看得人眉头紧蹙,若是再真性情一点怕是已经起身直呼岂有此理了。看完,祝云宵大概明白为什么蒲千阳觉得这事儿麻烦了。毕竟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可关键这事儿已经进化成了不蒸馒头争口气的局面,人家宁可把专利烂手上都不卖你,那就不好办了。“那要是不买这个专利会怎么样?”“直接问题就是天价专利费带来的成本暴涨。”蒲千阳将手上的热饮一饮而尽,然后精准地把杯子扔进了垃圾桶,“虽然理论上现在这个项目有国家的扶持,但那帮人精也不是傻子,这么明显不值当的支出他们肯定会打回来的。”然后就是项目延期上线,病人手术推迟等等问题会像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一样连锁着发生。 第115章 随后他把钱揣到了兜里,把被掏空的钱包扔到了进门后一旁的桌上。坐在桌的另一边正在吃面的男人奇道:“这钱包还挺好看的,哪来的?”“搞零花钱的战利品之一。”鸭舌帽伸手从男人面前的碗里拈走一块肉放进嘴里,边嚼边说,“您中意您拿去,就当孝敬您了。”男人用筷子敲了一下鸭舌帽不老实想再拿一块肉的手,随后把钱包拿了过来打开看看里边的构造。可当他看到照片时,却是半口面喷了出来,半口呛在了嗓子里。“点回事啊?唔就一个荷包咩?也唔系乜大牌子,至于咩?”鸭舌帽连忙拍上了男人的后背帮他顺气。等男人缓过来,那双筷子当即就敲上了鸭舌帽的脑壳,“痴线啊!你可真是会偷个人!快给还回去!”第159章 双人外卖“我跟你确认一下,香城这边的习惯是左侧通行吧?”又被撞了一下的蒲千阳难以置信,“我今天已经被撞了好几次了。”祝云宵也有点惊讶。自己的消息才没发多久,对方竟然就已经把钱包还回来了。这效率会不会太高了点?不过东西拿回来了就好。“你过来,我走外边。”他非常自然地将蒲千阳向街道内侧拉了些距离,然后自己向外跨了两步,“顺便你把钱包收好,小心别被偷了。”蒲千阳摸了一下外衣口袋,钱包还在。“不至于吧。”“这边移动支付没那么发达,所以小偷还没灭绝。”既然如此,蒲千阳便把钱包收到了外衣内侧胸前的位置,“好吧,听你的。”说话间,两人就来到了一栋装修得呈通体白色的大楼内部。前台的招待看到这两人主动站起来询问:“您好,请问二位有预约吗?”“有。”“您贵姓。”“蒲,蒲草的蒲。”“这边看到您约见的是佘经理是吧?他临时有事情出去了,现在不在办公室,麻烦二位先到这边坐下等一段时间。”既然人家已经这么说了,而且人也不在,蒲千阳和祝云宵两个人就一同坐在放置在大厅的卵石造型的沙发上。在接待恭敬地送了茶水后,蒲千阳便拿出了电脑开始整理后续的企划推进方向。或许是因为这次有祝云宵这个专业人士在,整个方案的后续框架搭建得格外顺利。可几个小时过去,茶水都续了好几轮,可那位佘经理依然没有回来。等到了下班的时间,接待走到两人面前,鞠躬道:“非常抱歉,今天余先生可能是回不来了。”“好吧,那我们改天再来拜访。”蒲千阳也不恼,微微一笑,合上了屏幕把电脑收回了包里。什么回不来,明显是特意被放鸽子了。大概一个半小时之前,有一拨人从大厦外边进来。在接待向其中的一人搭话后,那人明显往这边看了过来。虽然因为发型和服饰的变化,让这个人跟五年前的照片上的人看起来有些不太相像,可那在亚洲人中不常见的鹰钩鼻还是让蒲千阳肯定这就是那个第六人。但最后结果还是“佘经理回不来了”。祝云宵把两人喝空的纸杯轻轻抛到沙发旁的垃圾桶里,然后抬眼看向蒲千阳:“人家不见你,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咬紧牙关,艰苦奋斗,钱哪有这么好挣。”蒲千阳双手支着膝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到的一旁羽毛抱枕的毛,“我其实大概能猜到为什么他不见我,但至少也得聊两句吧。”祝云宵乖巧拎起蒲千阳的电脑包,“那现在领导打算什么安排?”“现在回宾馆休息,然后想吃点好的。”从酒店前台取了存放的行李,两个人办完手续就乘电梯上了楼。因为祝云宵的出差经费有限,而香城的消费水平属于是喝口水都得掏钱的级别,所以蒲千阳非常贴心地让陶安给自己订了双人间,避免祝云宵需要单独去住离市区十八公里的宾馆的惨剧。进门后,蒲千阳环视了这个双人间一圈,点评道:“讲道理,要是这条件放港城一晚上收我八百五,明天这家店就得被我在平台上投诉宰客。”祝云宵伸手一摸,发现这家酒店是直接用床单裹着床垫,并没有单独铺上褥子之类的床上用品。“现在你晚上睡觉习惯开空调吗?”“不习惯,感觉太干了,怎么了?”蒲千阳把领带拽散扔在床头。祝云宵把他的领带捡起来叠好放在了桌子上,“天气预报说最近一段时间香城夜间降温。我去要两床被子回来,不然你可能会冷。”“太靠谱了。”蒲千阳脱下风衣和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又随后整个人趴在了床上,“那就拜托你了。”祝云宵前脚刚走,后脚房间里的座机就响了起来。蒲千阳爬着往上蹭了段距离,抄起话筒放在了耳边。“客人您好,您的外卖到了,请您到前台来拿一下,或者稍等一会儿我们给您送上去也可以。”“可我没点外卖啊?”“刚刚的外卖员说是送货地址是405号房,如果不是您点的或许是跟您同一间房的另一位客人点的。”联系到自己之前说想吃点好的,蒲千阳大胆猜测是祝云宵提前点的外卖。“好吧,我自己下去拿。”然后他从床头柜的下方拎出拖鞋,翻身起来,欢天喜地地出了门。跟路过的服务人员咨询后,祝云宵自行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拿了两床被子。一床用来垫,如果不够暖和,另一床还可以再搭一层。可当他刷卡开门后,只看见房间空空荡荡。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蒲千阳没了踪影,只剩下了散在一边的鞋履、挂在衣架上的衣服、自己叠好的领带和床上的褶皱痕迹。此时,一种尖锐的疼痛从心脏向上蔓延到他的后颈,又攀上了头顶。十年前蒲千阳被绑架的那晚几乎和现在的状况如出一辙。明明自己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一小会儿而已啊,为什么人就不见了啊。把被子放在进门的玄关处,祝云宵拿出了手机,解锁了屏幕,翻出了一个电话号码,按下了通话键。通信公司提供的最标准的连接提示的嘟嘟声此时在他的耳中仿佛被无限拉长,听起来像是一道道长鸣的警笛。西落的太阳此时被云层压住了光晕,房间内一片昏暗。嘟——【这里,是香城】嘟——【我,是白手套】嘟——【只有白手套不想做的事】嘟——【没有白手套做不了的事】嘟——【就算是掘地三尺,我……】拎着外卖刷卡进门的蒲千阳被站在那里的祝云宵挡了路,伸手戳了一下祝云宵的胳膊,“堵在门口干嘛呢?”听到蒲千阳的声音,感觉到他的触碰,祝云宵怔怔地回过头。原来你还在。求求你不要再突然消失了好不好?此时,原本遮挡了落日的云层终于散开,天边最后的霞光重新照进了房间,落在了两人身上。随后,电话接通了,另一边沉声问道:“请讲。”祝云宵用一句“没什么。”同时回答了两边的问题,并顺手挂断了电话。他重新搬起被子放到了床上,“我在等你回来铺床。”“着什么急,离睡觉时间还有好一会儿呢。”蒲千阳从祝云宵身边挤了过去,“我下楼去取你点的外卖了。这边外卖送到了都不给顾客打电话的吗?”祝云宵略感疑惑,轻声说:“我没有……”可这话说到一半他就给咽了下去。因为蒲千阳手里那精致的木质外送打包盒实在是太让他熟悉了。这是汤彦最喜欢的那家酒楼会使用的打包盒。“这盒子设计得还挺不错的,这外卖应该挺高级的。这次让你破费了,下次我来请。”蒲千阳把木盒打开,将里边的菜品一道道铺到了桌面上。盒子里装了刚刚好好两人份的量。把筷子分别搁在两边后,蒲千阳又从盒子底部捞出一个白色的小纸包。他抬手晃了晃,纸包里边发出了莎莎的声音。“还额外送了白砂糖,这边是真的这么喜欢吃甜的吗?”蒲千阳略有不解,但是还是选择尊重了地方的饮食习惯。祝云宵在他摆盘的期间一直在试图平复自己的复杂心情。第一部分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第二部分是对自己沉不住气的谴责。第三部分则是几分恐惧。因为那白色纸包里的也并不是蒲千阳认为的白砂糖,而是配置好的安眠药。再加上这里边的餐品是双人份的。 第117章 所以他没在第一时间认出来也情有可原。甚至能认出只远远打过一个照面的人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吧。把杯子稳稳地放回桌面上,祝云宵微笑着对着佘先生说:“我是香城大学本部医学院的学生,现在在港城大学直博,严格算起来跟您也是校友。所以我猜在这里大概率能碰到您。”佘先生见惯了假扮成校友来套近乎的人,略带不屑地问:“你说你是我校友?那好,在医学院本部大楼里边的雕像是举着左手还是举着右手?”“医学院本部一共两座雕像,一座是实验鼠,另一座是抽象现代艺术,无论哪一位都没举着手。”听到这个回答,佘先生才正视了一眼这位校友,或者说至少做了不少功课的人。“行吧,就勉强算你过关。有何贵干?要是来说情就免了,我看了那边的新闻,科学求知可以,商业生产免谈。”“帮商人说情导师又不加我钱,我图什么?”祝云宵手指捻了一下一次性麦秆的搅拌棒,“很荣幸读过您发在校园博客里的很多奇思妙想,我这次主动请缨来出差也是想来见见您这位天才学长。”“哦?”见他提到了自己的博客,佘先生突然就萌生了一种亲切感。“尤其是在您其中一项大胆的设想在十五年后当真变成了现实的今天。”祝云宵把自己面前的平板推到了佘先生面前过去,上边赫然显示着一些跟手术内容有关的一手资料,“要是您没亲自看到结果那可真是太遗憾了。”佘先生虽然已经远离学术多年,但他本人对于学术的热爱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磨灭。这些资料理论上要隔上好几个月才能通过一些论文平台发表,至少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在现在看到的。用手指点着屏幕,此时佘先生已经有点喜欢这位小学弟了,“那你怎么没读本校博士啊,反而跑到那边去了?”“学校被分了名额,那就总是要有人扮演友好交流的角色的。”祝云宵露出一些无奈的表情。一瞬间,佘先生的亲切感仿佛升级为了共鸣,甚至忘记了这人一开始是来蹲自己的,“这样啊,真是辛苦你了。”佘先生一边翻着平板上显示的资料,一边就一些手术的细节处理以及3d支架的设计思路与祝云宵进行了深入的讨论。随着讨论的逐渐深入,再加上祝云宵有意的引导,佘先生终于吐露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我又何尝不知道把专利签给那边是一件双赢的好事。”“其实针对无关人员原本也不是我的风格。”“但是吧。”他狠狠地捏住了纸杯,把皱纹纸的咖啡杯攥出了几道褶皱,“人挣一口气,佛挣一炷香。”“而法律甚至在保护这种偷东西的人渣。”“只打聋他一边耳朵真的太便宜他了。”佘先生冷笑一声,“除非我亲手宰了那个人,不然不能解我心头之恨。”“只能如此?”祝云宵看似不经意地问。佘先生恨道:“只能如此。”-------------------------------------听完祝云宵的转述,蒲千阳猛吸了一大口柠檬水。品着舌尖酸甜的果肉,蒲千阳无奈道:“既然如此,那我再想想办法呗,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替代品什么的,博采众长群策群力。毕竟我就算使点手段把那个戴助听器排挤出项目,甚至在那之前把人绑过来下跪谢罪也不够格平复佘先生这经年累月的愤怒吧。”“这样啊。”祝云宵晃了晃手中的冷饮,半融的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沙沙的响动。把那人绑过来谢罪对完全行走于阳光之下的你来说确实有些难度。可我能。-------------------------------------当晚。原本睡在卧室的佘先生听到客厅传来一阵作作索索的动静。怎么回事?这是遭贼了吗?他用右手抓起床头铜制的座灯,用左手轻轻推开房门,来到客厅。目光所及之处依然整洁如初,一些名贵的瓷器和挂画也摆在原位。奇了怪了,这年头不会有小偷来别人家里翻现金吧。还是说这个笨贼不识货?可当他转头看向书房的方向,却被吓了一跳。一个将近两米长半米高的白色木箱横放在了案几上,像一口棺材。而此时一个模糊的轮廓正站在木箱上方,惬意地看着佘先生放在书架高处上的相框。佘先生又攥了攥手里沉甸甸的床头灯,咽了口口水,强装镇定呵斥道:“什么人?!私闯民宅是犯法的!你现在赶紧出去我就不报警!”闻言,那人转过身来,一双锐利的眼居高临下地注视佘先生。“佘先生。今天偶然路过听到您一番慷慨陈词,深有所感。”人影从木箱上悄无声息地直跳了下来,足尖一点抄起了一根黑色的一端弯折了九十度的棒状物。那是一根撬棍。“特意前来送您一份礼物。”这人用手轻巧地拿起撬棍,插入木板的间隙,随后抬起一条腿重重踩了上去。木箱一侧被钉死的木板应着他的动作翘起了一大段距离,发出了刺耳的纤维断裂迸溅的声音。一些细小的木屑朝着佘先生飞了过来,迷住了他的眼,让他无法自制地开始生理性流泪。这人重复几次相同的动作撬出四个角后,整个木箱像礼盒一般向着四周摊开,从中间滚出一个被白布裹着的大件物体。物体掉到地上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随后这物件开始小幅地扭动了起来。将撬棍的一端勾在了绳结上,这人轻轻一抬手,那白色的口袋就被解了开,露出里边正在蠕动的东西的真面目。是那个戴着助听器的男人,而此时他的助听器已经碎了八瓣。虽然吃痛,但他也只是用鼻息哼了两声。仔细一看,原来是他的整个口腔都被塞得鼓鼓囊囊,就算想叫也叫不出声。“如果法律不能给你带来公正,也没法解决你的愤怒。”哐当一声,一柄将近一尺长的三棱刃就被那人抛在了地面上,随后又被踢了过来。三棱刃的刀柄划过地面发出了微弱金属震颤的声响,最后滚动几下停到佘先生面前,被透过纱帘的月色照得雪亮。这人好以闲暇地坐在案几后侧的老板椅上,两条长腿相互交在身前,“那现在,请吧。”“给你自己一个交代。”“给你自己一个公正。”第162章 我帮您选佘先生此时有些傻了。面前的三棱刃还躺在原地,可他手上握着的铜制床头灯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掉到了地上。虽然自己当真是恨这被自己打聋了一边耳朵的人入骨不假,可如果让自己在现实中亲自动手杀了他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他的假想中,如果有一天自己能手刃仇人,那必然首先需要在一个安全的环境……坐在老板椅上的男人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体贴地安慰道:“不必担心事情暴露。”“您周围邻居今晚都外出未归。”“而我是来帮您的,自然没理由像这人一般出卖您。”“所以这里无论发生出了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的。”那,那,那其次需要一个合理的处理尸体的手段……“至于后续皮骨肉的处理……”男人左右手指尖相对着依次点了过去,从容地建议道,“明天,刚好是这附近高尔夫球场定期浇水维护草坪的日子,百几十吨的用量偶然多那么十几吨的波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或者如果恰好您喜欢烹饪,待会儿也可以让人送条狗过来。”男人仿佛想起什么往事一样,怀念般说,“藏獒的话有些难度,但比格应该问题不大。”此话一出,佘先生瞳孔都放大了几分,双腿一软跌落在地面,随后他用双手撑着自己往后退了好几步。知道现在他才真正地意识到,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认真的!他居然是真的想帮自己去杀人!先且不提这人到底是怎么偷听到了自己和学弟的对话,单说这男人居然能在不到二十四小时之内就把一个远在对岸的陌生人抓住,装进棺材一般的箱子躲过海关的检查将人运到这边,又悄无声息地将其搬到自己家里。这种事情,到底是什么人才做得到啊?与此同时,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原本戴着助听器的男人听到这般对自己的“谋杀”安排,一时间也是一股寒意从尾椎传到了头皮。埋在基因里的本能让他想自救。他动弹了几下,勉强调整姿态变躺为趴,随后试图看向绑架自己的人的脸。只要能看到……可还没等他的视线挪到那人的膝盖以上的位置,原本坐在老板椅上的男人就发现了他的图谋。只见男人单手一撑,轻巧地翻过了宽大的老板椅,将其中一只脚踏在了躺在地上的男人的太阳穴的位置,进而阻止了他的动作。“嗯?”一个单音节的轻描淡写般的鼻音配合着男人渐渐发力的足尖,就让原本戴着助听器的男人再也不敢动作。现在房间里只有三个人,一个人站着,一个人趴着,一个人坐倒着,场面看起来很是滑稽。祝云宵原本踩在男人头上的脚向侧边迈了一步,仿佛嫌弃一般在白布上蹭了一下,随后整个人径直地从那人头顶上方绕了过去。然后他站在了佘先生面前,平静地望着这个早上跟自己高谈阔论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老学长。“看起来你其实没有那么恨他。”祝云宵用脚尖将□□的刀柄勾了起来,随后从上衣口袋里拿了块布将它拿了起来,收在了身侧,“不然不至于当报仇雪恨的机会都被递到嘴边了还吐出来。”在佘先生的视野里,祝云宵大腿中部往下的部分沐浴在月光里,而其他的身体部分依然隐藏在黑暗之中。整个人在夜中被分了黑白两色,泾渭分明。“而且相比于恨他,你其实更恨你自己吧。”黑暗中传来了祝云宵淡漠的话语,“那个无能的自己。”这句话触到了佘先生的神经。作为一个天才,或者至少是一个前天才,最憎恨的就是被评价为无能和平庸。“我无能?我无能?”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和勇气,佘先生居然站了起来,和祝云宵平视,“是我第一次提出细胞生长支架理论,是我造了第一个模型,是我第一次把模型安到了猴子的心脏里……” 第119章 随后他用手拿起一份摆在书桌上的文件,露出下方的论文草稿。“这个。逃兵似的跨到了销售行业,在饭桌上被当成谈资笑料,回头又放不下自己的身份还要躲着人搞研究。”祝云宵抬手拿起了佘先生摆放在书架角落的一份小相框,擦掉上边的落着的薄灰,“反倒是这位。”“又是在校内打架又是在实验室骂供应商,活得像个人。”“所以……”下一秒,佘先生的桌面上滴滴作响的座机打断了他的回忆。“佘经理,他们来了。”第164章 签合同得到佘经理回复后,前台将蒲千阳与祝云宵两人带到大厦的电梯间,抬手在感应处刷自己的工牌,然后在外部替二人按下了目标楼层的按键。等到电梯从从高层降落,在三人面前打开后,前台却后退了半步没有跟着两人进入电梯。“二位上去之后,电梯所正对的房间,就是佘经理所在的办公室。祝二位洽谈顺利。”依照一般的企业礼仪,负责接待的人需要将客人带到指定的办公室再离开。那么这人这么做一定是有佘经理的授意在。既然如此,蒲千阳心里也有了大致的衡量。于是他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接收到了信息,“好的,辛苦了。”磨砂的金属电梯大门就在两人面前无声并拢,随后电梯开始缓缓上升。这电梯在上到五层时,突然两个人的身后就变得明亮了起来。原来这电梯的另外一侧被设计成了观光电梯的样式,所以在外围没了混凝土的遮挡后,香城落日的余晖就盈满了整个空间。水平的钢铁的装饰性框架将投射过来的光线切分成了一格一格,仿佛将香城晚间的风景凝成了胶卷。远方城市边缘的塔吊、高楼侧面的大型led灯牌、在楼宇间穿梭的车流,时不时从窗户中探头收衣服的人群。此时的整个香城像一片刚经历落潮的沙滩,嵌着密密麻麻的贝壳、砂砾、被冲成碎屑的动物骨骼和海草,繁杂而鲜活。蒲千阳的棕色瞳孔被直直的夕阳照得浅淡,他眯起眼赞叹道:“是个好天气。”祝云宵挪了一步,将那道刺目的光拦了住,“明天也会是。”一时间,一种难以言说的氛围在电梯里弥漫了开来。到达楼层后,玻璃门自动向两边分开,而此时正对着的办公室的大门也已经打开了。两人走进办公室后,佘经理从办公桌后起身迎接,并与二人分别握手。“佘经理,久等了。”“不,是我让你们久等了。”两边非常有默契地绝口不提前些天的“香城特色出差行为”。在引二人坐下后,佘经理坦诚道:“在跟祝学弟交流之后,有了一些新的想法……”但说话间,他却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祝云宵。祝云宵当然发现了佘经理的小动作,但他却非常泰然地让他打量。白手套和祝云宵是一个人不假,但他自己有意识地在成为白手套的期间独立生长出了一套全新的动作习惯。在这个身高和体型都可以用外物修饰改变的现在,白手套和祝云宵完全可以看做是两个人。佘经理最终也没发现什么端倪。那么也就没有必要接着说下去了。他长叹一声,总结说:“感觉自己之前的想法还是太狭隘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您不必自谦,说实话,让这个富有潜力的企划五年后才被挖掘出来是我们这些项目经理的失职。”一直认真听着的蒲千阳应和道,“说一个题外话,您这是在申请学校吗?”自己在刚进办公室的时候就发现了一点蹊跷,毕竟一摞经典的黑色封皮的剑桥出版的雅思教材混在一堆纯色的文件夹中显得格外醒目。佘经理先是有些吃惊,随后顺着蒲千阳的目光发现了自己的“马脚”,自嘲道:“是。这么大年纪了还想一出是一出是不是挺滑稽的?”蒲千阳摇头,“个人拙见,人类之所以能持续不断地对抗一切困难,主要有两个出发点。”“求生和求知。”“而这两个需求,永远不分年龄。”“您的求知造福了求生的人,您是英雄。”-------------------------------------从大厦里走出来的蒲千阳反复确认自己刚刚签的文件确实是被自己收在包的夹层里了。“你已经看了第三次了。”祝云宵调侃道,“它真的在包里。”蒲千阳郑重地拉上公文包的拉链,感叹说:“主要是今天这个经历真的很荒诞,我做梦都不敢这么做啊。”十分钟前——佘经理用钢笔在甲方的落款处签了字,他把文件推到了蒲千阳面前,“后边应该没有什么时间了,签完这份文件时候的内容就拜托您全程帮我代理了。”“您就不怕我扭头签一个让您赔得底儿掉的数进去?”蒲千阳接过佘经理递过来的文件,把祝云宵胸口的笔抽出来扭开,然后在乙方的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你会吗?”说话间,佘经理把一式两份的第二份合同也签完递了过来。蒲千阳笑着回答:“说不好,毕竟我是商人。”知道蒲千阳是在开玩笑,佘经理咔哒一声扣上笔盖,“那麻烦学弟替我看着点。”祝云宵点头,“一定。”蒲千阳看了一眼时间,淡定地宣布:“我们的飞机,已经起飞一个小时了。”祝云宵当然知道这件事,“离下一班飞机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你想不想吃点好吃的?”“又吃好吃的,出差一周胖十斤是吧?”“最后一次了不是。”“好吧,吃啥?”“跟我来。”在不远处,有一辆银鱼一般的帕拉梅拉安静地停在路边。“隆儿姐,就是他。”之前偷过蒲千阳钱包的鸭舌帽在后排鬼祟地向外张望。听他这么说,一个把墨镜顶在刘海上方的女人把车窗降了下来,从主驾驶位上向外探头探脑。随后她顺着鸭舌帽指过去的方向锁定了站在马路边的蒲千阳。然后她发出一声惊叹:“男的啊?”鸭舌帽不敢发表评论,只是咽了口口水,“隆儿姐,这人我给你找到了,我能回去了吗?”“去吧。”隆儿姐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观察蒲千阳身上,听他这么说便伸手按下了主驾驶的儿童锁的解锁按钮。鸭舌帽刚拉开门打算速速逃窜,仿佛想起什么一样回过头谄媚又小心地说:“你千万别跟我师父说这事儿。不然我得被他抽死。”“你再不走就会先被我抽死。”隆儿姐眉头一挑,“废话咁多。”鸭舌帽马不停蹄地滚了。隆儿姐把墨镜戴到鼻梁上,启动了发动机,冷哼一声:“好你个祝云宵,总算被我抓到小辫子了吧。”-------------------------------------凌晨一点多,蒲千阳和祝云宵乘坐的航班落了地。沿着航班楼内的指示牌,两人朝着出租车上车点走过去。凌晨的机场楼非常安静,除了他俩的脚步声就只剩下了扫地机工作的声音。“你怎么安排?”蒲千阳打破沉默。“从这边回学校不远,我走着过去比打车方便。”回学校啊。突然间,祁一山的那句“你不要用你的兴趣和从歪门邪道听来的手段来挑战我的饭碗,他这几天就没回学校啊。”此时幽灵般在蒲千阳的脑海中冒了出来。“这个时间宿舍应该关门了吧?还是说你在外边租房子?”他半是关心半是试探地问。祝云宵“避重就轻”地回答:“理论上确实关门了,所以我打算直接回实验室。”此时,两人已经来到了出租车的上车点,而这里刚好有一辆车亮着揽客灯。“这个时间?实验室?”蒲千阳脚步顿住了,“你认真的?”“习惯了。”祝云宵绕到车后敲了一下后备箱的盖子示意司机打开车锁,然后在后备箱翘起后接过蒲千阳的行李箱放了进去,“而且半夜看东西能静下心。”这出租车的后备箱开口比较窄,祝云宵几乎把整个开口全占满了,蒲千阳想搭把手都没位置。除非自己从人家的胳膊下钻过去。他犹豫了一下,说:“或者你来我家住也行,我明天给你送回去。”祝云宵抬手把后备箱的盖子扣了下来,锁后盖的机械结构发出一声轻响,“谢谢,不用了。”既然人家已经明里暗里表现了拒绝,那自己要是再邀请就会有些讨人嫌。于是蒲千阳也没再耽搁,走了两步坐上了副驾的位置。不过临走时,他还是没忍住,对祝云宵嘱咐道:“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到实验室了给我发短信。”“好,没问题。”祝云宵后退一步重新站上台阶,对着蒲千阳挥手道别。看到载着蒲千阳的出租车在道路尽头拐了个弯消失,祝云宵收起了原本的温和的表情,抬手打了个电话。几秒后,一声经典的电话铃在他身后大概四五米的位置响起。但是他没有回头,还是保持着通话的姿势,尽管屏幕显示电话还没有接通,冷冷地说道:“你是自己回去还是我让别人押你回去?” 第121章 轻飘飘的一纸禁令就可能一夜之间摧毁掉无数人长时间以来的心血和奋斗。次日,在一场一间非常开阔的会议室中坐了好几方的代表,各个神情肃穆面色铁青。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努力化为乌有。这会议已经持续了将近五个小时,蒲千阳面前的记录本上也满满当当地记下了不少关于解决方案的设想。可同样的上边的用于划掉想法的一道道粗横线也非常醒目。算到最后,满本文字却只剩下了那么一两条具有一定可行性的路径,但代价却是非常高昂。因此几方代表也非常经典地分为了以政绩为核心的出地出政策的支持派和真的在出钱出力出人的反对派,以及一些以技术人员为核心的中立派。支持派和反对派的代表虽然措辞上还保持着对彼此的尊敬,可无论是他们手里被捏紧的笔杆还是被重重扣上的杯盖,都能展现出他们的耐心几乎已经达到了极限。“至少我们第一批原料已经在路上,而且走的是行业内国企的航运路线,他们就算想拦也拦不下来了。总不能派轰炸机给炸了吧。”蒲千阳试图缓和一下房间内僵硬的氛围,并把早早就被绑上价值扯出八百里远的话题拉回正题。中立方的一名技术人员开口说明:“蒲经理,你有所不知,其实问题就在这第一批材料上。”蒲千阳不解:“这个不是唯一指定的进口材料吗?”“不是材料本身的问题,是技术的问题。”那人解释道,“诚然,您从佘先生那边签来的专利里边所包含的技术路线有着极大的优势,但同样有一个致命的,嗯,不能说是缺陷吧,也是一个弊端。”“怎么讲?”“就是排他性太高了。一但这个材料要改动,基本上其他的确定好的生产路线都要跟着变。”另一位参与工厂改建的工程师追了一句:“换句话说,如果我们在那批材料到港后,正式开动机器下料,那可就绝对没有更改的机会了。”反对派的一员抓住这个点,立刻开始对支持派施压:“这一开就是几个亿的设备,你们上下嘴皮子一碰可便宜地很,要是第二批原料搞不来这一切都会打水漂。”支持派反唇相讥,“给你们用的那块地皮就值十几个亿怎么不说?你们不干,有的是人干。企业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反对派听到这话都气笑了,“大家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了,跳出这身皮,这一套话你们自己信吗?”蒲千阳立刻选择打断了即将开始的下一轮无意义的情绪发泄。他开口问向技术人员:“其实我之前就问过这个问题,为什么独独这个材料我们不能国产化?”中立派研究员,思考了一下措辞,最后长叹一声,还是选择了实事求是:“我们得承认,国内的一些预制生物材料的生产手段确实跟个别国家有一定的代际差距。想要赶上还要一段时间。”这个“一段时间”就很微妙了。一年?三年?还是五年十年?等不起。又过了几个小时,几方依旧没有商议出一个结果。到最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蒲千阳。支持派不紧不慢地施压:“蒲经理,你作为挖掘出这个项目的牵头人,同时作为核心专利的唯一代理人,你的态度对我们很有参考意义。”反对派紧随其后:“蒲经理,您是一位出色的商人,边城集团也是我们一直以来重要的合作伙伴,想必您一定会有自己的考量。”之前吵得沸反盈天,这会儿倒是演得一出兄友弟恭。烦。虽然支持派嘴上说着一定要保障民生福祉,但对于他们来说这个项目不行就下一个,总有能被他们写到报告上的内容。而反对派本身就是以利为先,国家的政策倾斜和后续的资金支持是他们愿意进行前期投入的重要原因。可眼见着这损失就要大过收益,他们这些人精怎么可能做赔本生意。简而言之,或许坐在这间房间里的所有人,有人求利,有人求稳,都想放弃按时开工。说实话,虽然蒲千阳是这个项目的挖掘者,可跟另外坐在这里的代表比起来,他的话语权其实不大。但他依然需要表态。因为他也曾经是“患者”。“离船到港还有几天,可以再让我思考一下吗?”散会后,蒲千阳独自坐在一处附近咖啡厅中,沉默地浏览自己手提电脑里的文件,一旁的热饮早就凉了。因为首批3d打印支架的额度有限,这些需要定制支架的患者都是经过各级医院层层筛选才最终呈报上来的。这里边每一份文件的背后都是一个病患,一个家庭。生命理论上是平等且无价的,然而这项目也牵扯到了上十亿的……下一秒,放在他手边的电话响了起来。“广渊,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身体恢复得怎么样?”“相当不错。能跑能跳。”何广渊充满了元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两人随便聊了聊后,何广渊便提到了他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学长,你这周周末有时间吗?我和阿颖要订婚了,想请你过来参加订婚宴。”原本头疼脑胀的蒲千阳当即坐直了身子,“订婚?”“其实我本来是想当面给你送请柬来着,可陶安那边说你最近忙得起飞。所以最后只能打电话问问了。”“这么快吗,你们不是还有半年才毕业?”蒲千阳稍有疑惑,“又是毕业又是实习,还有可能换城市什么的,你们后边要忙的事那么多,怎么想到这个时间订婚?”“确实未知量是挺多的。但无论怎么样,办法总比问题多。”电话里何广渊的语气非常坚定,“她能在手术室外等我,我就能克服一切困难娶她。”“她去哪我去哪,休想甩开我。”“行啊,你有这个觉悟是好事儿。”不知不觉,蒲千阳终于露出了近些日子的第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周末我自然有时间,那时间公务员又不上班,就算我想加班别人也不给我机会啊。到时候你把时间地址发给我,我一定去。”“好嘞!”挂了电话,蒲千阳重新把目光投回了自己的屏幕上。这些冷冰冰的文件背后是千千万万个“何广渊”,有着无限人生的何广渊。他们有自己的故事,有自己的爱恨。凭什么一张破纸就能把这些人的未来压得灰飞烟灭?想到这里,蒲千阳顺势拨通了另一通电话。“研发主管您好,很抱歉这么晚给您打这个电话。”“之前会议中你们的代表提到的一段时间,您估计要多久。”“或者我换一个问法,如果在我们能承受的良率损失范围之内,重新计算一下材料所需要的系数。然后达到这个系数,需要多久?”“三个月到半年是吧。”“那我们就按照顶格的研发时间需求来算,也就是说,只要能撑过半年的时间,这项最重要的材料就能实现国产化了对吧。”“我当然知道那边也在申请相关的专利。说实话,在这种级别的事情上,所谓什么某个公司专利不过废纸一张。”“对,我负责。如果您需要,下个工作日,我给您签字。”挂了这一通电话,蒲千阳重重地靠在了咖啡厅的藤编椅背上。不就缺一种原料吗?解决方法不多的是?其中最简单的就是之前因为时间和政策导向被否决的转移货运,也就是俗称的走私。这个时候蒲千阳就想到了一个人,也是他和祝云宵高中时的班长,常思锦。她本科毕业后顺利通过了公考,现在在港城的海关工作。相比于自己这个门外汉,她肯定有着更详细的资源。于是蒲千阳从自己的联系方式中翻出了常思锦的联系方式。在文字里讲清楚来龙去脉后,常思锦也很委婉地答应了走非官方的渠道帮他问问。一段时间后,常思锦的反馈回来了。但她并没有直接给出一个行或者不行的回答,反而迟疑地问:“你最近惹了什么人吗?”第167章 订婚宴“那要看你怎么定义‘惹’这个动作了。”蒲千阳打字回道,“严格意义上,我天天都在惹别人。”常思锦先是发了一个“满头大汗”的表情包,随后解释说:“我问了大概九家,在打完招呼后没聊两句,他们都会先问上一嘴,这个委托方是不是姓蒲。”“我一开始回答的是‘是’,然后谈话基本上就立刻终止了。”“后几家我特意回答的‘不是’,这才有得聊。但他们在听到需要额外装载能达到你要求的特殊恒温冷冻货箱时,也纷纷拒绝了。”随后常思锦那边传了一张打了码的截图过来。截图里的老板估计是和常思锦有些交情,在一串对话的最后委婉地提醒道:“小常,劝你一句,你最好别帮这个忙了,有些人和事是惹不起的。”嘶?就算自己最近“惹”了不少人,可这些人里边能影响到这个级别的应该一个也无啊?蒲千阳先谢过了替他问话的班长,随后整个人后仰瘫倒在了床上。一般来说,这些本身就游走在灰色地带讨生活的人的人生信条往往都是有钱不赚王八蛋。就像所谓“为了利益,资本家会出售绞死自己的绳索”一样。但他们也会止步于巨大的危险。毕竟赚钱是为了享受生活,要是因为贪婪搞到最后自己有钱赚没命花,也挺不值当的。他抬起双手捂住了眼,明明几个小时之前才下定决心,无论以什么代价都要把这项目推进下去。结果这“全拒终”的结果搞得自己就像蓄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带着身体在原地转了个三百六十度。人生的大起大落莫过于此。不过对于现在的蒲千阳来说,这个事情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沉。毕竟自己也是死了活活了死不知道循环了多少次的人物,怎么会被这样的小事击垮。只要在那艘运载着第一波能使用原料的船靠港之前,自己找到能够完成后续原料运输的路径就好。事已至此,深夜再去骚扰别人也不合适了,收拾收拾准备参加何广渊和珂颖的订婚宴吧。 第123章 “行,交给我,您放心。我替您盯着他。”在此之后,珂父也就当真把蒲千阳当成了自己人,两家直到这时才算是正式和和气气地坐在了一起聊事情。再加上有蒲千阳这个人精的调节,后半场的聊天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宾主皆欢。“彩礼走个过场,你们给多少我返双倍。我只要颖儿风风光光快快乐乐地过活。”微醺的珂父一巴掌拍在了何广渊肩上。何广渊先是一激灵,随后快速平复了心情,郑重地握上了珂父的手:“尽我所能,不负所托。”另一边珂颖也收到了来自何广渊父母的大红包。至此,这事儿就算定了。在桌上果盘也基本见了底后,何广渊就先行下去结账了,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另外的几人开始拾掇东西准备离席。平日里珂颖的穿着走的都是休闲率性风,对今日这为订婚宴特意穿的带有三厘米厚的防水台高跟高跟鞋不是很适应,走上两步就得被轻轻别一下。更不用说她身后有些拖地的垂坠裙摆,更是在她走路的时候动不动就盘上她的腿,稍有不慎大概就会被绊上一跤。而这家店的楼梯的最后一级台阶比之前的多了一道金属包边。然后毫无意外地,珂颖踩在上边的瞬间就滑了一下。好在已经预料到这个情况的蒲千阳早有准备,及时地伸手托上了她的小臂,“小心点。”把人扶正后轻放到地面,蒲千阳松开手插回兜里,正要转身向前走。可这一回头,差点撞到人。然而当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他半是惊喜半是疑惑:“你怎么在这里?还穿成这副模样?”又意外地,好开心。第169章 恍然大明白来人正是祝云宵。他身上虽然披了一件素净的深灰外套,但内里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一条宝蓝色的斜纹丝巾被他压在微微开敞的衬衫领口内侧,在外一层的西装的下领上有一串用珠光贝母手工缝制的宛若星河一般的点缀,再加上他下半身熨烫妥帖的垂坠的裤脚,显得整个人贵气十足。此时那双纯金线收边的白色手套,就静静地躺在他外套左边缝在内侧靠胸口位置的口袋里。他的胸口微微起伏,大概是因为从下车到进门这最后一段距离他几乎是用跑完成的。也难得他还能记得把手套摘下来。十分钟前,在他的手机收到了两条来自许隆的消息,分别是一张照片和一段录音。照片上的蒲千阳站在一块写着喜订良缘的牌子前跟几位一看年龄就是长辈的人有说有笑。而录音,虽然听起来模糊,但依然能分辨出不少对话内容。尤其是蒲千阳的那句“交给我,您放心”,几乎可以说是震耳欲聋。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身体就先有了动作。他拨通了冯小年的电话,厉声问:“你们在哪?”-------------------------------------此时蒲千阳隔壁包间里的冯小年正面对着十三道新上的菜叫苦不迭。菜是上了,许隆是一筷子都没动。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回她肯定不是来吃饭的。那这隆儿姐到底要干嘛啊?在许隆笑盈盈的鼓励目光里,冯小年颤巍巍地伸出筷子……然后夹起了一块花生米。而此时,祝云宵的电话可以说是救他狗命的一道曙光。可接通后,祝云宵的冷厉声音和问话把他筷子上夹的唯一的花生米都吓掉了。冯小年绝望地说出两人所在的位置,然后更绝望地看着许隆又叫来服务员加了三道菜。“来,别吃那个,吃排骨,你不是最喜欢吃排骨吗?今儿排骨管饱。”-------------------------------------等祝云宵回过神的时候,专职司机已经启动了车辆,朝着迎庆楼的方向驶去。他烦躁地活动着手指。明明自己几个月前才下定决心要离蒲千阳远一点。这样他就不会再次被发现,然后被下一个人拿来当成是威胁自己的手段。可远一点,是多远?不知道,不愿知道。祝云宵未尝没有在结束工作的深夜设想过,如果某一天蒲千阳有了爱人,自己应该怎么做。而那一天早晚都会来的不是吗?毕竟他那么好,喜欢他的人一定很多。当然是祝福了。或许自己可以在他的婚礼上匿名送一份大礼,让这份礼物成为他人生中永远解不开的谜团,然后就此消失。多体面啊。而且这样他每次思考那份礼物从何而来就是在想自己。没有比这更精妙的做法了!可当事情果真发生的时候,就算一万匹名为理智的马拉着你,你还是会头也不回地朝着那个写着“不体面”的结果撞过去。望着对向车道里如鱼群一般游过的车流,祝云宵做完手操的最后一个动作,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抱歉。或许很久以后我会因为今天的冒失举动而后悔,但不这么做我现在就会后悔。-------------------------------------就像涂了黄油的吐司片在掉到地上的时候永远是黄油面朝地一样,祝云宵在进门的瞬间看到的场面就是蒲千阳主动伸手扶上珂颖的小臂。此时他的情绪达到了顶峰。我,不允许。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蒲千阳在珂颖站稳后就松开了手。祝云宵强忍着把人直接抗走然后打包绑住扔到后备箱找个地方藏起来的冲动,在走过去后勉强从唇齿间里挤出几个字:“订婚?”虽然对祝云宵的没头没尾的问话感到奇怪,但蒲千阳还是选择先回答这个问题:“啊,对,订婚。”“这么突然?”联想到自己之前接到何广渊的电话也是相同的反应,蒲千阳先是很绅士地帮珂颖整理了一下被踩住的裙角,随后点头同意:“确实挺突然的。”“为什么?”“什么为什么。”这句就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人家情侣之间的事自己怎么知道。不过好像自己住院期间祝云宵一直都没跟珂颖有过正面接触,不理解也很正常。于是,蒲千阳选择省略一些说来话长的前因后果,直接长话短说:“人家陪着出生入死地总得给个名分吧。”出生入死?你有没有搞清楚到底是谁在为你出生入死?可能是觉得在这大喜的日子说什么生生死死的不太吉利,蒲千阳换了个措辞:“好吧,出生入死有点夸张,但患难与共肯定算得上。对吧?”珂颖听到蒲千阳这么说,好像联想到了什么一般,轻笑着点点头。患难与共……无能的人才会让你陷入难局。祝云宵知道自己的想法在迁怒,在胡搅蛮缠,在无理取闹。但他克制不住。何广渊其实也注意到了珂颖行动的不便,于是在结完账后立刻回来尽自己作为未婚夫的责任。他挽过珂颖,感叹:“学长,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还好我请你来参加我的订婚宴了,要是没有你我肯定搞不定珂伯父。”然后他才注意到站在一边的祝云宵,奇道:“是祝大夫啊,真巧啊。穿这么帅,难道是今天这边有什么宴会?”不等祝云宵回答,蒲千阳先指了指站在大门外的何广渊父母,示意何广渊正事要紧,然后又主动说:“挺久没见了,我们这边单独聊两句。”何广渊连连点头,“那我们先走了啊。”“嗯,回见。”这对准夫妻一边往外走一边聊着。“这裙子你啥时候买的啊,我怎么没见你穿过。”“怎么?不好看?”“好看好看,我的鞋也挺好看的,你要不要试试?”“……也行。”真好啊。“我们刚刚说到哪了?”蒲千阳转回过身子。被这两人一打断,自己还得重新理顺一下思路。……等等? 第125章 祝云宵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一般,解释道:“当时你是病人。”说完,他又往下方看了一眼,随即拽着蒲千阳朝着灯塔下方狂奔而去。两个人的鞋底与钢架的台阶碰撞的声音在狭窄的塔身内回荡,其间伴了祝云宵一句坚定的:“信我。”信我。当初为了说服祝云宵跟自己翻墙出去救人,蒲千阳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这两个字。而今,说这话的人角色竟然对调了,就多少让人有些恍惚。等蒲千阳系好安全带,祝云宵也根据自己的习惯调整了后视镜的位置。这次祝云宵开车技法,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应该是:爆裂。他在点火之后的瞬间就完成了放手刹踩离合挂倒挡的一系列动作。在他的操控下,车身先是流畅地倒退出了车位,随后就宛若一头蓄势已久意图捕食羚羊首领的猎豹一般蹿了出去。被气缸内爆裂的火花推动的汽塞带动发动机多重齿轮之间的啮合,将巨大的扭力传动到前后四轮,带来了强有力的推背感。蒲千阳下意识地抓住了上方的抓手稳住身形。虽然只是站在灯塔的最顶层平台看了一圈,祝云宵已经把整个园区的路线图记了个九成五。连续几个路口不等蒲千阳指挥,他就先一步向着正确的方向驶去。“打开后门,准备接人。”他的语气沉稳,甚至自带了一种威严让人不容拒绝。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一个人全盘指挥而另一个人只负责执行而不要质疑。蒲千阳自觉当了那个执行人。他向后放倒座椅,伸手过去打开了后车门的门锁后又一勾手指虚虚地打开了车门。在他完成这个动作坐回来后,祝云宵便一甩车尾,将车横停在了一处交叉路口的中央。这里是逃亡中珂父的必经之路。随着车身的停顿,原本虚合的车门瞬间向外弹出,朝着一个方向的车道大敞着。与此同时,珂父的身影果然出现在了道路尽头拐角。从蒲千阳目击到他开始计算,此时他已经和那追杀自己的车头周旋了大概有五六分钟的时间。作为一个缺乏运动的中年男人,虽然精神意志还能坚持,可此时他的物理身躯几乎都快达到了极限。一时间“难不成今天自己就要折在这里了吗?”的模糊念头冒了出来。可随后一句“珂大哥,上车!”又将他拽回了现实。在看清坐在副驾向他挥手的蒲千阳的一瞬间,珂父心中冒出了无数的问题,可相比较于紧紧缀在身后的直接威胁,这些问题都得往后排。而在他半个身子登上车的一瞬间,祝云宵再次发动了车辆,用一个几乎可以视为是原地转向的操作直接把人重重地甩了进来。很难说这里边是不是有些许的报复心理在。远处的重载车头看到在这几乎没有游客的景区居然还有人接应珂父,立刻一改之前猫捉老鼠一般戏弄的策略,直直地踩下油门加速冲撞了过来,一副你死我活的架势。一黑一红两辆车在没有布置摄像头的尚且修建的一半园区中展开了一场追逐的戏码。虽然蒲千阳的轿跑有很大的性能和操作优势,但在这种情况下势大力沉的重载车头的威胁性明显更大。经过几处急转弯的路口时,你漂移玩得再花,重载车辆可以选择直接碾着小腿高的人行道越过去。所谓我能失误无数次,但你的机会只有一次。车内的三个人有着同样的判断: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祝云宵先是向远处张望了几下,又通过后视镜观察了一下后车的情况,对后排的珂父说:“拆一条安全带给我。”虽然不明白这穿得骚里骚气的人要安全带做什么,珂父还是抬手将自己身边的安全带整个抽出来递了过去。拿到安全带的祝云宵将它握到靠窗的左手里,然后直接抓起蒲千阳的左手放在了方向盘上。“稳一下方向盘。”而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窗外。蒲千阳和珂父看着他的危险动作惊得说不出话来。祝云宵倒是面无表情。小场面,不要慌。比这更要命的自己也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倒不是自己不惜命,而是在你一无所有的情况下,除了赌命你还能赌什么?车辆按照他的规划直直地冲进了一处暂时停工的工地,在路过一处堆放着钢筋钢管的棚屋时,祝云宵将安全带甩了过去。在金属锁扣的作用下,那安全带的一头非常自然地在棚屋的支柱上打了个结。而安全带的另一头早就被他系在了车的b柱上。被他这样一操作,原本直线行驶的车身被棚屋支柱被拽得歪离了行驶方向,原地空转的轮胎扬起了一阵呛鼻的尘烟。而与之相应的,棚屋的底座也被拉得平移出了段距离,倾在了边缘的斜土坡上,里边原本平稳堆放的钢筋钢管在重力和角度的双重作用下雪崩式地滚落下来。它们一部分插进了跟在后方的重载车头的轮胎里,另一部分则被绞进了了它的车底。金属之间的碰撞和金属与地面的摩擦引得火花四溅。即使是用料扎实的重载车头,在这种情况下要是再开下去也是非常危险的。更何况若是让钢筋戳漏了油箱引了火,恐怕车里人连逃都来不及。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经一抖手将安全带抽了回来,从蒲千阳手里接回了车辆的驾驶权限,一溜烟撞开园区的侧门消失得无影无踪。驾驶座上的人急火攻心,重重垂上了方向盘中央的喇叭,重载车头发出了一声刺耳的长鸣。副驾驶上的人“啧”了一声,把驾驶座上人的手拉了下来,随后自己打开车门跳下去检查车的情况。“大副,怎么办?让人跑了。”驾驶座上的人颤声问,“要不先跟船长说一声?”“跑?都被抓出来了还能往哪跑?”大副嗤笑一声,“老珂真是上岸久了脑子锈了,明明好好合作一把大家一拍两散多好不是?”“而且你不会以为船长给的命令是把人抓起来吧?”第172章 饮茶先在祝云宵的操控下,蒲千阳黑色的座驾车飞速从灯塔景区驶了出来,又走了大概十多分钟就才入了相对繁华的城市区域,随后车身减速悄无声息地汇入了周末密集的车流。若不是车头的漆上有几道因为撞开铁门而产生的划痕,外加后排的一边少了一条安全带,蒲千阳都要怀疑刚刚所经历的一切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现实。祝云宵一声安抚和在自己手背上摩挲的让蒲千阳确定了刚刚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好啦,别再抓着方向盘了。”见蒲千阳还没放手,祝云宵干脆抬手轻轻拍了他两下。“再往前要有摄像头了。 ”蒲千阳这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抽回了手。他的掌心还有些酥麻,大概是被方向盘震得吧。反复通过后视镜确定几个路口下来没有追踪过来的车辆,祝云宵便在一处路边靠边停了车,“没追了。”相比于他的云淡风轻,车里另外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表情显得十分复杂。受人恩惠的珂父轻咳了一声,“蒲老弟,这位是?”“嗯,我同学,祝云宵。”其实蒲千阳现在还有些惊魂未定,平常的连珠妙语此时真的是半个字都蹦不出来。这话就很难接,基本没有传递什么信息,一时间车内的氛围更微妙了。缓了一下,蒲千阳又恢复了一些思考能力,便加了一句介绍,“目前港城大学博士在读。”接收到这个信号,珂父立刻应和恭维道:“博士啊,高材生,失敬失敬。”祝云宵对着后视镜里的珂父礼貌一笑,然后把目光重新投向了副驾驶的蒲千阳:“接下来什么安排?”蒲千阳看看珂父,又看看祝云宵,反复试图组织语言,最后破罐子破摔的说:“先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吧。”祝云宵点点头,然后重新启动了汽车,“二位才一同参加过订婚宴,想必不是很饿。刚好我知道这附近有家茶楼,里边的信阳毛尖值得一尝。”从这里到茶楼还有些距离,在遇到红灯时,祝云宵还拿出手机按了几下。随即,蒲千阳之前被甩出去掉落在副驾驶地面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火柴人”向您转账:1000元。蒲千阳低头把手机捡起来,对着祝云宵晃了两下,“这是干什么?”“修安全带。”……现在谁会关心那条破安全带啊!他不提还好,一提蒲千阳才反应过来刚刚这人的这套操作是有多么危险。蒲千阳正要出声责备,却被祝云宵一句话堵得没了脾气。“多请退,少不补,我是穷学生。”您赢了。当车在露天停车场停稳后,保险起见,蒲千阳从后备箱取出了厂家送的不透明的防尘罩子。三人合力把罩子展开盖在了车身上。做完这一切,蒲千阳长叹一声:“最近一段时间我可能都不是很想开车了。”祝云宵判断道:“他们应该是查不到你的车牌的。”“不是因为这个。”蒲千阳抬头望了一下白云之上的晴空与暖阳,“只是突然觉得,活着比较美好。”这楼是汤彦先前置下的产业之一,是从一栋民国古楼改建而成,配合设计师的巧思,在保留了原本建筑的格调之外兼容了许多现代化的功能分区。而选茶楼作为营业内容就是为了附庸风雅,为了贴合一些大客户的品味。祝云宵之前参与主持的“茶会”就是在这里举办的。 第127章 正好,我也想让你见见“祝云宵”。你会喜欢他吗?第174章 回学校所以虽然理论上是蒲千阳主动要送祝云宵回宿舍,但鉴于他刚刚才宣布了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想开车的事实,最后开车的还是祝云宵本人。再加上蒲千阳已经毕业良久,反而是此时的交换生祝云宵比他更熟悉校园的环境。现代版借花献佛,被献的只能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在礼让了第三辆从道路中央违章横穿行而过的外卖电动车后,蒲千阳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为什么现在外卖车会走这边?”“因为前进楼旁边那条路封了,第二个路口现在只能右拐。”祝云宵降下车窗,摆手示意前边的行人一家先过。“理由呢?”“据说是路权纠纷,原住户控诉学校骗他们先搬家后赔偿,然后把旧屋给铲了又变卦要重新定价。”“听起来是校长这人能干出来的事情,然后?”“然后,这家住户趁夜里校园没人的时候又把路挖开了,白天学校发现了还不得不再找人给填回来。就这么反复拉扯好几个月了。”听到这里,自从获知了新港口走私话事人定下的三条规则后就一直都没什么表情的蒲千阳终于有了些笑容。对啊,明明这样子才是人世间应该有的简单的矛盾和吵闹啊。至少不能倒霉事儿都奔着自己一个人来。在学校旁边名存实亡的停车场里,祝云宵凭借着精妙的开车技巧终于在一众的自行车、共享单车、电动自行车和电动车里把车停了个稳当。他先是自己下车,随后绕到蒲千阳的车门旁小心地替他开了车门,避免车门撞到一边摇摇欲坠的一排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两轮车。祝云宵用手指尖点住车门,躯干则后撤了一个身位,留出蒲千阳行动的空间,“这个时间了,饿不饿?迎庆楼请不起,请你吃食堂介意吗?”“当然不。”蒲千阳艰难地从狭窄的车门缝里挤了出来,“你这么一说我还有点怀念三食堂二楼那个卖肉沫茄子盖码饭的窗口了。”“他们家还在,不过现在老爷子很少出现基本上是他小儿子在掌勺。”等两人从车群中钻出来,祝云宵先是往宿舍区的大门口搭了一眼,随后指着一处墙根叮嘱道:“今天的门卫不太好说话。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蒲千阳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比了一个ok的手势。在他的意识中,祝云宵是永远不会害自己的。然后,他就望着祝云宵在门卫的特别注视下坦然地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个挂着原始配发的印着校徽的腕带的卡套刷学生卡进了门。嗯,不得不说,也无怪门卫对他有特殊关照。就他那一身,好听的说法是充满了设计感,不好听的说法就是奇装异服,的衣服怎么看都跟旁边背着双肩包左边放水瓶右边挂雨伞的普通羽绒服男大学生格格不入。顺利通过闸机的祝云宵绕远躲开保安的视线回到了停车场一墙之隔的地方,然后把自己的校园卡隔着栅栏递给了蒲千阳。蒲千阳接过卡,沿着刚刚的路径走到了大门口。然而刚刚对祝云宵“关照有加”的门卫这次甚至没舍得多赏蒲千阳一个眼神,就直接让他刷卡过了。这就让蒲千阳的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这变相地认证了自己长得还算年轻,至少还没被蹉跎出社会人的气息。另一方面,对于一个已经工作了很多年的人来说,别人觉得你人畜无害并不是什么太好的消息。祝云宵在大门口内部的不远处站着等他。走到他身边的蒲千阳非常自然地伸手直接把卡揣回了祝云宵的兜里,就像在高中食堂打饭一样。“学校经费没地方花了?整这东西?上学高峰期怎么办?”“开闸泄洪。”……好好好。果然是熟悉的特色的拍脑袋打补丁的味道。两个人并肩走在树木萧瑟的宿舍区主干路上。因为是上课时间,这里没什么人,只偶有路过的把自己裹成熊的目的地也是外卖柜和快递点的大学生。祝云宵突然问:“你当时在这边念书的时候住哪一栋?”蒲千阳轻车熟路地指了过去:“前边操场后边,左手第三栋,顶楼,现在飘了个红床单的那个。”“夏天不会热吗?”“热啊,还是有空调也不是很压得住的那种,不过好在我一般不在宿舍待着。”说话间,两人就来到了三食堂的门口。原本祝云宵打算直接上楼,可哪知他的衣角却先一步被蒲千阳拽住了。蒲千阳微笑着提议道:“要不你先回一趟宿舍换个衣服?毕竟你这身给人的感觉和大学食堂画风不是很相符。”就普遍理性而言,穿这种衣服的人应该在暗得看不清一米半开外的人的脸的高级餐厅里,拿着镌刻着新艺术风格的植物纹样的餐刀餐叉,优雅切割一份盛放在一个硕大餐盘里豆大的食物。即使没到这个程度,至少也不应该出现在食堂吃肉末茄子盖码饭。穿这身衣服的人有没有压力不谈,跟他一块吃饭的人肯定是很有压力。“说得是。”祝云宵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冲去“订婚宴”兴师问罪之前的工作内容以及为了这项工作他所不得不穿着的服饰,“那你顺便上来坐会儿,喝杯水吧。”那句原本蒲千阳要接的“我在楼下等你就好”就这么被祝云宵提前堵在了嗓子眼里说不出来了。-------------------------------------港城大学研究生的宿舍格局和本科生的一致,四张上床下桌的家具组合两两并列排放,远离走廊的一端配了单独的洗手台、晾晒衣服的阳台和带了淋浴功能的卫生间。不用祝云宵指明,蒲千阳下意识就分辨出了那张床位是属于他的。无他,那里桌面上边生活用品的排列方式和跟当时祝云宵在蒲千阳家里借宿时的习惯如出一辙。更不用说在架子上还摆放了一个当时自己住院他送给自己的同款只是颜色不一样的水杯。随后,就仿佛老师宣布正确的答案一般,祝云宵非常自然地拿起了这唯一的水杯从饮水机里为蒲千阳接了一杯温开水。“宿舍条件比较简陋,没有一次性纸杯,你将就一下。”“没事。”把玻璃杯握在两手之间,蒲千阳感受着透过杯壁隐隐传来的热度。那边把人安置好后,祝云宵先是把外套大衣脱下用衣架挂好收进衣柜,然后依次取下了身上蒲千阳替他围上的围巾,系在领口的宝蓝丝巾和单独缀在腰侧的独立贯穿镀银西装扣。脱掉第二层嵌着珠贝母银河的西装外套后,他内里还穿了一件绣着同色复杂纹样的衬衫。“怎么想起来买这么一套衣服?”蒲千阳一边看着他脱下这穿戴工序十分复杂的套装一边感慨,“这得多少钱啊。”“设计师朋友送的练手作品,不要钱。”祝云宵解开腰间镀银的皮带扣,把被掖在裤腰的衬衫下摆抽了出来,“我行李箱子里还有几套,你想要挑一套拿走吧。”蒲千阳断然拒绝,“不要,没地方穿。”“总会有机会的。”祝云宵对着贴在墙面的便宜镜子从上到下一颗颗解开同款贝母制作的扣子,随后干脆地把衬衫脱了下来。骤然变化的温度,让他的腹部和腰侧的皮肤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几分,露出了自然而健美的线条。但最让蒲千阳在意的,是他左上臂的浅淡纹身和手掌虎口处因之前拽稳安全带而摩擦产生的两道红痕等祝云宵套上了一件最普通不过大学生连帽衫单品后,他下意识伸手抚上了那两道红痕问:“疼不疼?”祝云宵也随他摸:“有点。”等蒲千阳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实在是有些越界打算把手收回去的时候,反而是祝云宵反手拉住了他的手,然后把手腕翻了过去。他手指点在蒲千阳被勾破的衣角,“可能是下车的时候被刮到的。你要不要先穿我的衣服?”“也行。”然后在接过祝云宵递过来的同款连帽衫后,蒲千阳这才反应过来这当着别人的面脱衣服这件事多少还是有一些微妙。也难为祝云宵没提醒自己回避一下就完成了整套换衣服的动作。“这里冷,我去卫生间换。”真是完美的借口。蒲千阳这边刚把门带拢,另一边就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伴着大门被猛烈推开撞到靠门的椅子的声音,一个陌生的男声叫了出来,“嚯!吓一跳。怎么今天回来了?”第175章 三食堂这偶然回寝室的室友此话一出,门里蒲千阳一双耳朵就竖了起来。自己刚刚观察了一番祝云宵的床位,无论是纸抽的使用还是一些角落处落灰的痕迹,都能证明这人基本上会很频繁地在这边留宿。那为什么这室友会有这样的疑问?而门外的祝云宵反而没什么反应。倒不如说,除了在特定的几个人面前,他基本都不会有什么大的情绪的波动。坐在他这个高度的人是不被允许有弱点的。这也是为什么一个在道上跟祝云宵平起平坐的许隆会为了一个仅仅是口口相传的不知身份的“红颜”就在香城和港城之间来回奔波数次,只为了那么一个拿捏自己可能。更何况,自己又不是没有提前准备。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都觉得自己的这份准备可能再也派不上用场了。“导师临时有事,就提前散会了。”他把之前脱下来的小零碎一件件归拢,该挂的挂,该收的收,“而且其实我每天晚上都有回来。”“是吗?可我感觉基本上没咋见过你啊?”室友心生疑惑。“你每天在床上拉着床帘戴耳机五黑打游戏,听不到我回来不是很正常吗?”这回来睡觉的当然不是祝云宵本人,甚至每隔一段时间还要换一个人。“啧,有一定道理。”这室友仔细一想,觉得确实有这种可能。两个人其实并不熟络,连院系都不一样,充其量不过是被学校系统偶然分配到一块的陌生人,在校园里碰面稍微点个头都算打招呼的关系,自己之前的勉强可以算作关心的话也不过是一时感到意外脱口而出的无心之语。更何况自己这个舍友一向早出晚归,一问不是去实验室就是公派出差。 第129章 “那人的遗物,给你放在外边了。”里边家主没说话,山洞里只隐隐传出火舌舔舐炭火的哔啵声音。二家主随手扫出了片台面坐下来,“得亏那阉人能想出这断子绝孙的法子。明面上送粮,可稻壳下边盖的全是火药。”“而这一过了北岭,那风可是烈地要人命,稍有不慎落了个火星子就是燎原之势,天神下凡也未必平息得了。”“不过火药被制造出来的宿命就是燃一场,燃在峡谷可比燃在炮膛燃在营帐还要好上一点。”“自交战以来,药家便全力相助,送出的珍奇丹药不计其数。”一直没有说话的药家家主蓦地开了口,“但我们救活的人,远没有死去的人多。”二家主自然知道他向说什么,“如果这火药真的按原计划送到了对面平民的营帐,死的人只多不少。”“这家伙也算是死得其所。我承认你没看错人。”“不过呢,你也别有其他想法的好。药家刚刚受了皇上的恩典,三姐也给储君添了新丁,现在正是巩固地位的大好时机。”“等你这炉丹出来了,就带着这人出去云游一段时间散心吧,后边的脏活累活我来接手,保你一个清清白白遗世独立。”说罢,二家主翩然离去。画面推进到山洞的内侧,家主静坐在四周刻满了代代祖训的洞府里,发出了如同失了生母的小鹿一般的无声悲鸣。“现在连你也走了。”“我什么都没保护得了……”这部分有声漫画的片段到这里就结束了,后续的剪辑内容就跳转到了女帝登基大殿,雷霆手段重整朝堂,大力发展农用民用机关术等情节。补完重要内容的蒲千阳评价道:“我觉得不良人的做法有失偏颇。”换做是我,我肯定全都要。我既要活着,更要和那人一起看到这乾坤朗朗海晏河清。-------------------------------------周一一到那边的正常上班时间,蒲千阳就准时地接到了打探口风的电话。“蒲经理,运了第一批原材料的船明天下午可就要靠岸了,这边考虑得怎么样了。”那边用着公事公办云淡风轻的语气讲着最滑不留手的话,着实让一般人听着心头火起。不过,蒲千阳可不是一般人。面对着被他铺了满地的囊括了地图,船体结构,保存条件,冷运车型号等等内容的布满了红蓝标注的纸质资料,他轻笑一声,“我是考虑好了,而且我也相信我的回答可以让‘各位’都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听到蒲千阳格外强调地“各位”两个字,那边的语调似乎带了一些讽刺,“请讲。”“只不过呢我接下来的说的话和提到的计划可能有些激进,所以请叫一个你们那边真的能拍板和愿意担责任的人过来。”蒲千阳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儿,随即抛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过去,“还是说,您想先睹为快?我肯定是不介意的。”“……请稍等。”这个缓兵之计的回答也在蒲千阳的意料之中。他先是在阳光里伸了个懒腰,打开手机给自己在公司的oa系统里挂了居家办公,随后拱回了被窝,合上睁了一夜的眼。这一“稍等”就等了将近一天的光景,直到晚上临睡觉的功夫,蒲千阳的手机上才响起了一通未知号码的来电。可以想象,这表面清白光鲜的巨大的黑匣子机关里边经过了怎样的一番商讨拉扯和相互运作,最终在“既要又要还要”的心理作用下勉为其难地给了个结果。电话被接起后,里边传出来一个充满威严但又有着一些岁月蹉跎的熟悉声音:“多激进,说来听听?”第177章 瞒天过海,暗度陈仓这熟悉的语气和腔调……“薛警官?”蒲千阳试探性地问。那边薛魁也懒得遮掩直接就承认了身份:“行啊,这么多年了还记得我的声音。”既然那边派来的负责人是薛魁,那蒲千阳对于自己被允许行动的范围就有了一个大致的概念。甚至这也变相意味着自己可以些微地调动一点官方的力量,所谓权力的小小任性。一想到这里,蒲千阳甚至有了心情开玩笑:“那边安排您来给我打电话是怎么回事?这是一天之内光速高升了?”“你问我啊?”薛魁笑骂了一句。他对当年这个在看上去证据确凿的名作家刺杀案里以一件证物扳倒并取信于警方后组织了那场雨夜围堵的男生印象很是深刻。甚至在后续的这些年中他还会时不时关注这个男生的动向。当他看到这个男生在经历了报复性绑架和冬夜坠海后还能规规矩矩地进大学,中间几经波折但终究还是在社会道德和法律伦理所囊括的范围内活动,最后走上了一条世俗意义上成功的道路的时候,委实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这样的角色可千万别成为警方的对手才好。世人总是把警察医生老师消防员捧到一个极为崇高的位置上去歌颂,去挑拣里边的光辉事迹拔高当做普适的标杆。但这些名头说破天去,对从事这个行业的绝大部分人来说,也不过是个一个混口饭吃的手段罢了。一个“蒲千阳”一般的罪犯,就可以以一当千,以一当万,总之就会非常头疼。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理又多少隐隐有些,仿佛目睹了一个传奇故事还没诞生就胎死腹中,的遗憾。“那我这边不跟您绕弯子了。”蒲千阳自然是分得清主次的,而且面对薛魁,他原本准备的一些“预防针”此时也不用再拿出来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蒲千阳首先把自己之前拜托常思锦打听到的,自己通过些小手段调查到的,以及从珂父那边听到的消息,给薛魁理顺了一遍,保证双方的信息对等且互通。薛魁也不愧是真的一路从一线混上来的实干派,听着听着,很快就跟上了蒲千阳的思路。结束这些准备工作后,蒲千阳切入了正题:“说实话,我总感觉我大概能猜到这个所谓的话事人的想法,以及他这前两条规定的用意。”他戴着耳机拉开窗帘眺望远处海面上的朦胧的月与隐匿于港口薄雾中的巨型塔吊。“在这些干走私蛇头的胆大的主儿里,念过高中都能算是知识分子。让他们主动去分辨什么能运什么不能运就纯粹是在难为他们。”“所以为了达到目标,这一定是根据一些需求总结出来的两条最简单的,他们能够理解和执行的规定。”蒲千阳拿起之前他国发布的禁止出口的目录,轻轻弹了一下。可以说这两条规定一口气将里边所包含的生物类别的材料全都囊括了进去。很多时候,一些自以为遮遮掩掩迷雾缭绕的行动,其实在跳出原有的思维惯性后再去看就很好理解了。“但这些要求他能让这些人执行一时,还能让他们执行一世不成?”“就我们这单的价格,九成九的蛇头都无法拒绝。”“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让这么多法外狂徒都对他言听计从。”“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一次两次也就罢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总会有人铤而走险。”“而且港城的海岸线那么长,大大小小那么多码头,他总不可能一个个盯过去。”“不让冷冻不让气密,那运点能冷冻的能气密的总是没问题的吧?”“然后这能冷冻能气密的东西里边装的东西,可就不在他们的责任范围内了,他们会愿意给自己找麻烦?”“瞒天过海,暗度陈仓。”薛魁完全理解了蒲千阳的计划的核心,“所以人家这第三条要求还真没设错。这就防了一个姓蒲的一手不是?”“这不就得靠您了吗?之前就差点打草惊蛇,难道这次还能由我出面不成?”蒲千阳似笑非笑地回道,“那些名头繁复多看一眼都要头脑发昏的购置条目不就是干这事儿用的?”听到这里,薛魁立刻留了一线讲话的余地:“先说好,就算我点头同意了,但不代表别的部门也这么好说话。”“这里就咱俩,您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啊。”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蒲千阳深知其中不易。同样,他也相信薛魁一定能搞定那边的一切妖魔鬼怪。结束通话之前,薛魁还是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多问了一句:“抛开外在因素不谈,你这么搞图的是什么?安心当你的经理赚你的钱不好吗,掺和这些事儿?”一改之前的调侃语气,蒲千阳很正式地答:“鬼门关走了一遭。”其实又走了哪止一遭啊。“大彻大悟。”“想要做点百年之后别人提起我时能感慨一句‘先生大义’的事。”-------------------------------------又过了两天,薛魁那边的反馈回来了。既没说同意,也没明确反对,只是要求蒲千阳就这件事在一场不对外的会议上作出详尽报告。按照要求,蒲千阳将自己汇报时会用到的内容拷进了一张光盘,然后在全身的电子设备被收走后,只携带那张光盘进了一个方厅。厅里只坐了薛魁一人,但他面前摆放了一台摄像机。摄像机上亮起的红灯表明其正在工作。蒲千阳无法得知现在自己的脸到底出现在了哪些屏幕上,不过这都无所谓,他还是会按照自己的节奏行进。将光盘放入光驱,点击几下鼠标后,一份极为详尽的计划书就被映在了显示器上。致以简单问候后,蒲千阳就开始了自己的讲解。这一讲就是足足几个小时。“为了计划的保密性,每一个部分的负责人和执行人都会轮换,没有人能得知事情的全貌。”“看着是不错。”薛魁也是第一次完整地了解蒲千阳这行动规划,“可越精妙的计划,失败的风险就越大。你怎么保证它的成功呢?”从古至今,最好的交易都是一锤子买卖。“人家高考都有一模二模,军演,这么大的行动不得彩排个一次两次的?”蒲千阳早就料想到了这个问题,便抛出了准备已久的回答,“至于用于演习的关键人选,我已经有数了。”-------------------------------------“谁啊?”蒲千阳把刚刚用于写说明情况的纸抛到了一边的火盆里,在一片被暖风吹起的茸茸纸灰中带着真诚的微笑看向对面的人。“我啊?”第178章 谁啊?坐在蒲千阳对面的珂父一脸震惊。自己前脚跟女儿要了这蒲学长的联系方式打算请顿饭表示对之前救命之情的感激。 第131章 那对面本身就是冲着这个来做文章的,自然也会严加监视。一旦被发现,接下来的流程就是“意外发现”-“强烈谴责”-“周密讨论”-“报复加税”等一系列驾轻就熟早有预谋的制裁手段。或者说,其实人家并不是真的在意这点小玩意儿,人家只是想“师出有名”。这也是之前那场隐蔽会议中一位不知名高官反复强调的一点:绝对不可以被抓到话柄。所以蒲千阳计划中的第一步就是借用香城注册地在外岛的皮包公司的名头购买材料。第二步,才是走私人运输通道把材料运回国内。可私人海运这种法外之地官方就没法插手帮忙,而管着这些私枭的人又定了那个什么破规矩拦死了自己直接找几个大头目分批转运经过涂装的集装箱的可能性。所以才有了集装箱转冷运车再运过来这么一大顿折腾。立这个规矩的人,你最好别被我知道是谁,不然高低地给你两脚不可。第三步,把材料运到工厂然后接上生产线。因为集装箱的大小是没法直接装车的,而如果想要在码头卸货转运,就一定需要提前设置大型吊机。可这样做就基本等于明着说:太君,人在这里!对方再派人蹲点,一抓一个准。所以这么一想,冷运车其实还有点好处。起码省去了在国内码头装填的功夫,并且可以同时登录多个私港码头搞点什么声东击西的战术。行吧,给那人打个折,两脚变一脚好了。蒲千阳检查完最后一辆车,对着那边的两人比了一个ok的手势,“我这边没问题。”其中一人见状,用蒲千阳完全听不懂的切口和方言掏出对讲机说了两句。-------------------------------------另一边在驾驶室的珂父怀念般摸了摸驾驶舱内的各种仪器。因为这艘船是旧型号,所以还保留了一些类似于滚轮和方向盘之类的机械式的操作内容。现如今的新船各种系统是升级了不少,但台面上也基本只剩下了鼠标和屏幕,总感觉少了些味道。“珂老弟,很久没跟你一块开船了。”那边船长的眼神中也带上了一些怀念的神色,“当年也是在这里,我偷偷把你放下的船。”“船长,时至今日,我依然还是很感激你对我的帮助。”珂父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触景生情,“方法我真的全都说了,绝无藏私。至于为什么那预先挖好的通道会消失不见,我是真的不知道。”两人只见即将陷入沉默,一旁船长的收音机里就传来了几句消息。即便要旧事重提,也要分场合,现在挣钱要紧,船长便走了两步拿起收音机调了频道对岸上的人下了命令。岸上的人在接到指令后解开了系在岸边打在码头的粗壮的船柱上的缆绳。伴随珂父下拉的手柄,被安装在船体之下的大号螺旋桨开始转动,搅起水下涡流,最后变成雪白的浪花在漆黑的海面翻滚。按照近日的水文状况,不出意外的话,几小时后就能从香城的紫金港抵达港城的私人码头区。事情到这里都发展得还算顺遂。船队也确实在预计的时间范围内抵达了目标区域。按照经验,在离岸大概几十米远的地方,船底的引擎便提前熄了火。整个船身借由剩余的惯性和海浪的冲刷静默地向岸边靠拢。在船侧,几名船员提前放了小艇下水,预先前往码头做准备工作。可他们刚一靠岸就被一群身穿黑衣的人捉了个正着。为首的人在他们身上摸索了一番,便找到了对讲机。这人先是调了两下旋钮,随后按下顶部的通讯键。因为他所调的频道对接的是整个船体的广播,于是下一秒全船的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喂喂喂?听得到吗?”什么情况?!在他说话的同时,一柱惨白的高亮光柱照了上来,仿佛巡视一般快速地扫掠过整个船身,最后定格在了驾驶室的位置。“接到消息,这里有人想要坏规矩。”张约翰虽然感觉自己举着喇叭的姿势非常地不拉风,但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这种中型野码头怎么可能有广播可以用呢?“所以非常抱歉,照例,这里要进行抽检了。”“麻烦船上的各位放下手里的家伙事儿,到这边稍候片刻。”第180章 坏规矩广播响起的时候,蒲千阳正在自己的手机上写写画画。这次预演对他来说收获颇丰。之前借口检查车辆情况,他在甲板上上下下来来回回跑了好多趟。现在无论是人员调度方式,还是车辆扎绑固定方向,甚至每一个步骤大致会消耗的时间他心里都有了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需要观察和改进的就只剩怎么把这些大家伙们平安地卸到地面这一项内容了。毕竟等这些油箱半满的车落了地,自己一个消息下去,不多时附近的草丛里就可以神奇地闪现出一些来路不明的司机,将它们开走跑路。胜利在望。所以当他听到广播里传来的临时抽检的话语的一瞬间,整个大脑都充满了疑惑。这哪来的程咬金啊?把手机收进口袋,戴好眼镜,蒲千阳快步跑上甲板。目光越过船舷,他看到下方的一群身穿黑衣的人在探照灯的光影里推了一架高达数米的但宽度只够过人的移动楼梯过来。抓住一个路过的船员,蒲千阳在提问表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急躁:“怎么回事?这是在干什么?他们是谁?”“广播里不是说了?碰上抽检了呗。”这船员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甚至还夹了些高兴。啊?蒲千阳有些不明所以。首先,这走私的货物跟抽检这个行为怎么想都搭不上边。其次,为什么你会对这件事表现地这么自然啊?你有没有一点自己在法律的外围大鹏展翅的自觉啊!“要是从头说起来或许有点啰嗦,不过老板你别担心。新管事的讲道理得很。”另一位经过的船员认出蒲千阳是这单大雇主的人后,贴心补充道,“只要结果不违规,这抽检耽误的时间可都会折算成钱给我们的。”蒲千阳的眉头搅得更紧了。违规这两个字从一帮干走私的人嘴里说出来就更幽默了。虽然此时蒲千阳对现在的情况依然有些难以理解,但意外地,他开始对那个所谓的话事人有了兴趣。到底是什么角色,能在这种行当里硬生生搞出了一套规范体系。而更为难得的是,他居然还能让这帮三教九流的人都能服气地听从指挥。虽然疑问很多,但面对现在的情况蒲千阳也只能随机应变了。毕竟,虽然感觉很离谱,嗯,但是吧,他真的姓蒲啊。这被抓了可是没法说理的啊。这就像是一家店门口贴着喜欢吃香菜的人禁止入内的告示,结果你一个天天香菜拌饭吃的人偷偷溜了进去,就算全世界人都觉得你无辜,本质上还是在坏人家的规矩。于是他混在船员里,沿着那道看着还算结实的楼梯下了船。这野码头周围的环境昏暗,就算架了灯也不过勉强够照出一小块区域。再加上张约翰整个人风格变化很大,即使是从他身边不到两米的地方经过,蒲千阳依然没能认出这人。张约翰在高处看着最后一个人离开船体后,三两下跃到平地,给看着就像领头人的珂父和船长散了两只烟。“劳驾二位清点一下人数。”得知船上已经确实没人后,张约翰“哦”了一声,但却只守在了一边没有了后续动作。看样子,像是在等人。果然,不久后,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距离最近的公路旁,一个身影从驾驶室内下来,越过护栏,踩着大块小块石板堆成的路走了过来。在这人自然就是祝云宵。因为相同的环境因素,蒲千阳同样也没认出他来。祝云宵此次前来的目的非常明确,所以他登上甲板后就直奔着中央载着冷运车的金属货架而去。在顺手解开几处固定防水布的结后,他就登上了高处。随着一阵猛烈的海风吹过,大片深蓝的防水布被齐齐掀翻。在船顶的大灯的照射之下,二十辆三人高的崭新大型车辆齐齐排列,看着就很有气势。型号跟报告上完全一致,也就是那种改装适用型。祝云宵问向身后的张约翰:“这单跟船的在哪?”传声筒张约翰转过身举起了他的喇叭:“这些冷运车有没有人管啊?来个说话管用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蒲千阳便干脆利落地把手举了起来:“我就是。”听到这个声音后,祝云宵先是陷入了一种反复确定和自我怀疑的状态。这个声音他不会听错。但此时此刻,他找了一万八千个理由说服自己,这不是那个人。可……这个声音他不会听错。随后,祝云宵深吸一口气,重重地闭了眼,手指重重捏上了一旁的扶手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跟这个项目有关的人有那么多,事成获益在你之上的比比皆是数不胜数。怎么偏偏来的就还是你?你是真的喜欢多管闲事,你是真的喜欢当英雄。一旁的张约翰察觉到祝云宵的情绪变化,感觉特新鲜。自从这家伙在香城那边闯出了名头,开始跟原先的老大平起平坐,就没听说过他还能有这样明显的起伏。 第133章 就算是对方是真的讲道理,但在他已经看出来自己的真实目的之后又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就放了自己呢?想不明白。可是这奇葩事儿自己还能跟谁说呢?小姨和学姐?不行,不能把她们带进这糟心事里。薛魁队长?好像也不行,他身后的那些不愿透露身份的高管想必忍不得这个所谓话事人的施舍。想来想去,人选居然只剩下了一个。在步行走到最近的公交站台后,蒲千阳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给一个人去了信息。【最近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流泪猫猫头.gif】原本蒲千阳是并不期待立刻得到回复的,再加上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两人的约饭模式都是:玳瑁猫发出邀请-火柴人十动然拒。几次来回下来,着实是给自己整得有些不会了。然而当自己打算收回手机的时候,原本备注了祝云宵的地方,突然跳成了:正在输入中……第182章 【好】原本手机都已经从手掌滑落了一半,又生生被蒲千阳用指尖按在了衣兜的内侧然后重新拿了回来。蒲千阳有些紧张地看着那行“正在输入中……”又跳回了“祝云宵”又跳成了“正在输入中……”最后变成一个白色的弹窗,上边写着一个字:【好】一个“好”字你需要打那么久吗?把你之前打过又删了的字吐出来。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最后蒲千阳还是换成了比较轻松且调侃的文字回:【你这次答应地这么爽快,我都有点不适应了。】把车在路边停稳,祝云宵落下车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温热的哈气轻轻地呵在自己有些冰冷的手指上,打字回复:【为什么这么说?】玳瑁猫:【[图片][图片][图片],证据确凿,你拒绝我好多次了。】火柴人:【因为还那不是因为确实没时间啊。】火柴人:【学业繁忙.jpg】玳瑁猫:【好吧,信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请客。】火柴人:【客随主便。】玳瑁猫:【吃火锅怎么样?这个天气就应该吃点热乎乎冒着热气的东西。】火柴人:【可以。】玳瑁猫:【那来我家吃吗?锅底和调料都能买现成的,何必出去人挤人。】火柴人:【好,什么时候呢?】玳瑁猫:【惊奇熊猫头.jpg】玳瑁猫:【你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火柴人:【最近只要你需要,我都可以有时间。】回完这句话,祝云宵推门下了车。越过他旁边低矮的金属围栏,再走上两三百米就是一处悬崖。而悬崖的下方,是一处呈v型的内嵌峡谷。此时一轮弯月正悬在半空中,温润明亮。一艘走私货轮正在它的正下方灯火通明地卸货装货。这里就是在他刚刚的规划中会分配给蒲千阳用于下一次正式行动的野码头。峡谷本身地形条件良好,可以允许两边同时下货,而两侧山崖内还有一些由大型防空洞改装的运输通道,对于冷运车这种本身就能移动的大型货物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把这个码头的档期调出来怕是要花上不少人情债。但人情债是自己手上最不缺的东西。随意地坐在一处破土而出的巨大山岩的平坦之处,祝云宵重新拿出手机,回复并确认了蒲千阳发过来的聚餐时间。吃火锅啊,真不错呢。你应该会买番茄汤底吧,毕竟一直以来你都是喜欢偏甜的口味的。收好手机,祝云宵把目光再次投向下方的码头以及沉在远方海平面边缘的蔼蔼浓雾。相比于只是一些与货物和金钱往来相关的港城,香城那边的波诡云谲才更为可怖。这个“封海计划”的执行人有很多,毕竟整个华国的沿海的国境线有那么长,仅凭自己一人是肯定守不过来的。但相邻的城市之间的负责人所属的派系的利益纠葛都十分繁复,总体算下来基本上两两都是相互对立的状态。倒不如说,当时的周助理和他背后的特首是特意如此安排。这就保证了不同城市之间会形成一种相互监督的关系。就像是之前因为天气原因,原计划在港城登录的渔船队不得不去邻市卸货,就被提前蹲守的警方抓了个正着,一大批货都被拿去冲了业绩。要说这里边没有对手特意作梗,祝云宵是一万个不信。那私枭的亲眷们带着钱就跪在地下钱庄的门口,说只要人能没事钱都无所谓,只要自家男人能活着回来,下辈子当牛做马无以为报。最后祝云宵走了些手段查了邻市的管事的儿子在香城快要暴雷的账目,才把事儿平下去。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无论是欠了自己人情债的,还是有可能会欠自己人情债的,都会酌情卖自己一份薄面。祝云宵很有信心,自己一定能帮上蒲千阳。想到这里,他甚至意外地有些开心。只要你想要。只要我做得到。那我就帮你做到。这是天经地义的,不需要讲道理的事。可我想让你承我的情,又不希望你因为这个而感觉对不起我。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也是,还好你不知道。不过这次自己这一抬手,放了这么大条鱼过去,自己的对手一定会用这件事大做文章。这种消息可是瞒不住的,毕竟谁在公家还没几个人了不是?而不出意外,按照自己计算的,工厂那边的材料将会在一个半月之后告罄。也就是说,蒲千阳一定会在近期就有所行动。所以这顿饭自己要是再推掉,这以后估计恐怕是真的再也吃不上了。-------------------------------------另一边蒲千阳见祝云宵那边确认会来,一时之间因为被“警告不要得寸进尺”而糟糕心情也舒缓了几分。虽然作为成年人,有事儿自己藏着担着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可是毕竟人是一种很怕孤独很怕寂寞的生物。不管对方是不是有好的解决方法,只要自己能说出来,只要对方愿意倾听,就好。切到地图软件一查,最后一班凌晨运行的公交大概还要四十五分钟之后才到站。所以蒲千阳打算先给自己整点吃的。这公交点附近还有一处大型的货车司机的集中休整点,有些人就瞄准了这个机会开了几家小饭店。味道不能深究,不过对于那些常年在驾驶舱里坐着的人来说,有口热乎的就不错了。当蒲千阳随便挑了一家馆子走进去的时候,这家店的老板和老板娘在后院往一辆五菱小面包上装箱。老板娘瞄到有生意上门,便对着后身另一间平房吼了一嗓子。不一会儿,一个手指上画着几架不同型号的小飞机的男孩就颠颠地跑到了店的前台旁,连台子都没掀开直接从下边钻了进去,站在一个小板凳上对这蒲千阳招呼道:“来点儿嘛啊,您嘞?”好家伙,港城的口音配着天津调调,怪喜感的。蒲千阳也乐得当个捧哏:“得,现在还有点什么?”“还有打卤面,手擀面和宽面,您看吃您偏好哪个?”或许是平常没人搭理他,小男孩在遇到蒲千阳这个“捧哏”后异常高兴。“手擀面吧。再来上瓶水。”“一共十三,您这边扫码儿。水在那边自己拿一下。”为了服务好自己的“捧哏”,男孩郑重地戴上了一次性塑料手套,随后从柜子里取了面装在铁丝漏勺里,下进了一直在烧的热水锅。这边面条在水里翻腾,那边小男孩也没闲着。他在前台拄着下巴看向蒲千阳,眼睛卡巴了两下:“你长得好漂亮。”“是吗,谢谢夸奖。不过下次最好夸我帅,我会更开心的。”蒲千阳扭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口。出师不利,男孩摸了下脑壳,想出个新话题:“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跟着那个船一块来的吗?”“是啊。”听到蒲千阳的回答,他瞬间瞪大了双眼,双手一拍案台几乎就要跳起来。“那你可小心着点,搞不好你就要……”老板,也就是男孩的父亲,装完了第一批的货,拖着小车进来取第二批,刚好就听到了男孩对着客人说闲话,当场呵斥道:“话那么多!这不缺你了,写作业去!”男孩瘪瘪嘴,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磨磨蹭蹭地离开了。那边老板接过了煮面的活儿,一边将面条捞出来过凉水,一边打着圆场:“小孩子不懂事儿,编的瞎话。您别往心里去。”小孩子就算喜欢胡说八道,也是会在事实的基础上进行一些艺术加工。单凭他们这个年纪,还是无法凭空捏造的。“这船长是有什么说法吗?”蒲千阳掰开方便筷子,毫不避讳地问。 第135章 整个人一副典型学生打扮。在桌边坐下后,祝云宵从他拎过来的礼物袋的侧面取出了一个白色的信封并把它推到了正在给自己倒水的蒲千阳面前。“看到楼下有一封插在你信箱里的文件,看起来不像是广告邮件,就顺手给你捎上来了。”第184章 经纬度坐标什么广告邮件都是借口,这信当然是祝云宵直接带过来的。看到信,蒲千阳手上倒水的动作却没有因此被打断,只是在嘴上感叹道:“我已经对公民的类似于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等个人信息的隐私性不抱任何希望了。”把水杯推到祝云宵面前,他顺手拿起了信封。蒲千阳没有着急拆开,而是先把这信封翻来覆去地观察了好几遍,又对着光线检查有没有什么类似于内部夹层之类的结构。这信封的用料十分厚重细腻,甚至还带了些暗纹,仔细闻一下还带了些香气。但凡换一个场景,大概九成九的人都会觉得这是一封情书。“这是谁给你写的?”祝云宵明知故问。“不知道。我跟这人就见了一次,还是单方面的。唯一确定的只有他的性别。”感觉顺手就放在一旁的了置物架上。“先坐吧,具体的待会儿我们边吃边说。”伴随着锅中腾升的白汽,和在水中上下翻滚的红油,种种烦心事儿都得为这人间食味让路。先下不好熟的土豆片,再下丸子和肉卷,时令鲜蔬则是用筷子夹着小烫一下蘸个味道就出锅。在吃饭过程中,蒲千阳将自己能讲的和同无关人员人不能讲的一概挑拣着说予了祝云宵。“所以,最后就变成了这样一个奇怪的状态。”蒲千阳拉开一罐可乐,一口气灌了大半,“搞得我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没想到自己的行话语居然能让蒲千阳为难,祝云宵立刻追问了一句:“为什么?”“就像下棋,人家已经把能够吃你棋子的棋放上去了,明摆着看出来你下一步会怎么走了,你还会按照原定的计划下吗?”“我不一定,但你会。”祝云宵肯定道。指尖感受着可乐的外壁的湿润,蒲千阳轻声说:“而且,当时他说了一些话也让我有些在意。”【你这故事还是太善良了。】【更聪明的做法是当着这象的面鞭笞它的同伴。】【它跑一次,同伴就代它受罚一次。】【只一次,它就不会跑了。】他说这话不会只是为了跟自己抬杠吧?还是说,这是警告?同伴吗?“算了,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你当时怎么知道当时珂大哥在说谎的?”蒲千阳生硬地切了话题。“香城毕竟也是港口城市,之前在那边待着的时候,有过一些了解。”祝云宵对此早有准备,云淡风轻地回答,“那位珂先生说的一些事情,对不上号。”一时之间,蒲千阳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往什么方向接这句话。因为,在大多数社交场合,此时的自己,应该询问的是:那你在香城那边感觉怎么样?好不好玩?但是这个话题也……在气氛彻底冷下来之前,祝云宵却先行给了他台阶下:“我们之间的猜测都没什么意义,不如先拆开看看那人给你寄的是什么吧。”蒲千阳松了一口气,瞄了一眼一旁的那份信封,“不过很意外,这家伙,还挺守旧的。我还以为他会发个短信什么的。”“守旧的”祝云宵顿了一下,给自己辩解道:“大概是为了确保你能看得到吧。要是发短信,说不定就被系统给当成垃圾短信给删了。”“有点道理但不多。万一我就静态视力零点一硬是没看到楼下那封信呢?”祝云宵:……蒲千阳从锅里捞出一块鱼豆腐,“好吧,是我在诡辩了,反正他肯定有一万种方式让我看到。”“这次没拿,说不定下次一觉起来这封信就压在我手机底下。”虽说是拖延了一顿饭的功夫,自己最终还是要面对现实。用抹布将夹菜时掉落的汤污和锅底滴落的水汽擦干净,蒲千阳把那封信摆在了桌子的正中间。从抽屉里取出美工刀后,他用两指轻轻地按着内部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的短边。信封里静静地躺着一张折了几折的白纸。这白纸摸起来倒没那么多花里胡哨,是最普通不过的八十五克的打印纸。但不普通的事,在其中央用宋体打印了一处数到小数点后六位的经纬度坐标。-------------------------------------“如果缺德地图没出错的话,就是这里了。”蒲千阳伸手把两人中间屏幕上的地图放到最大,确定自己所在的区域理论上就位于那张白纸提供的经纬度的坐标的附近。如果哪家的词典需要给“荒郊野岭”配一张图片,编辑可以选择直接来这里取材。环顾四周,蒲千阳叹了口气:“小说里反派角色都喜欢当谜语人,没想到现实中的反派居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端挨骂的祝云宵选择不说话,今天自己就主打一个陪伴。反正以蒲千阳的水平,他肯定能找到的。如果实在不行,自己再无意间帮一下就好。阴阳怪气归阴阳怪气,但蒲千阳相信,对方这么一个大佬也没理由送一封写着经纬度的信来只为溜自己玩。又经过一番探索,果然还是被蒲千阳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这里以沙地为主,但港城前几天才下过一场雨。一部分棕色的泥土就吃着水从下方浮了上来,还盈盈地长出了不少毛茸茸的苔。而在一片泥土上的苔却秃了一块下去。仔细一看,还能发现一些残余的嵌在泥土中的残骸。是货车的车痕。以此为契机,蒲千阳和祝云宵两个人绕过两处急弯,来到了一处巨大的防空洞面前。这钢筋水泥的防空洞足足有三人高,可在的两次急弯的加持下外部是半点都没显露出来。同事在崎岖的山势掩盖下,连那边路过的重卡的声音都微不可闻。此时蒲千阳的心态已经变得非常平和了,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稀奇。他甚至还有心情仿照着各种电影里的经典桥段,对着这个防空洞来了一声:“喂!”“喂”的尾音顺着巨大的方形管道回荡,最后消弭于无形。依照常识,在进洞之前蒲千阳先伸出手放在了洞口。一股带着寒气的空气由内向外的涌了出来,擦过他的皮肤。嗯,感觉有路,而且应该不会缺氧。随后,他抬脚就走了进去。毫无疑问,祝云宵紧接着就跟了上来。一如既往地让人安心。从进门开始算,两人走了十三分钟就来到了防空洞的尽头。按照平常成年男子的步速来看,大概走了有两公里的路程。一路上地面的车痕和鞋印,还有若有似无的机油味道,也都证明了,这里确实是在使用的。在手机手电筒的照射下,一扇双开的铁门就那么立在道路的尽头。咸津津的气味顺着四周的缝隙就挤了进来。蒲千阳已经大概能猜到那人给自己寄这个地点的用意了。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打开门栓,就抓住了左边的扶手,而右边的扶手自然是被祝云宵握着。原本有些生锈的转轴此时工作状态良好,铁门下方的滚轮也非常配合地沿着轨道滑开。霎时间,阳光卷着海风就撞了两个人满怀。饶是蒲千阳做了不少心理准备,看到眼前的场景依然喃喃感慨了一句:“好家伙。”第185章 欣赏“好家伙。”薛魁看到这依山而建的基础功能完备人造港口时发出了跟蒲千阳相同的感慨。“薛队长,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能发出这样丢人的声音。”蒲千阳义正言辞地批评道,完全没提当初自己第一次看到这里的反应与薛魁如出一辙。薛魁横了这没大没小的家伙一眼,“你是说,对方默许你下一次行动可以用这个港?”蒲千阳斜倚着一处扶手,估量着参与人员的行动路线,“嗯,如果我和我搭线的私枭没理解错的话,从结果上来说是的。”“这港条件真不错。天然吃水深而且大小也适配各种船型。还用上了这种连市政地图上都没有记录的东西。”薛魁用手在一旁的铁门上捶了两下,“回头我得找人把这边给封起来。”听他这么说,蒲千阳猛地转过头不解地看着他:“薛队长,你这种行为叫过河拆桥。”“什么过河拆桥,这叫秉公执法。”薛魁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原本我要是不知道还行,这知道了还不管就是玩忽职守了。”这倒也没说错。两个人从防空洞的尽头走出来,一路沿着碎石子铺成的路面向下走去,直至立着足足有半米粗细的船桩的野码头。站定后,薛魁又在这个角度往回拍了几张照片,随后把手机揣回了衣兜。他蹲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绑在岸边用于缓冲的轮胎的磨损程度,沉声说:“说实话,我现在对你说的那个话事人有点好奇了。”心中隐隐有些愧疚的蒲千阳,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他在知道你为政府办事的情况下还能让你来到这里,很明显是知道后果的。”“所以你干什么了,居然能让人把这地方送你。”薛魁对着身边蒲千阳投来狐疑的目光。 第137章 “哦~每次跟各位聊天都感觉能学到不少知识。”许隆笑盈盈地抓过台面上造型独树一帜的醒酒器的细颈,为围坐一圈的男人依次续了酒。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双喜临门。-------------------------------------珂颖从副驾驶坐上下来帮何广渊拿东西,调侃道:“怎么?见我妈你不开心?”“我哪敢啊,我这是紧张的。”何广渊依次从后备箱里取出自己和爸妈精挑细选的礼品,顺便偷偷抬眼瞄了一下坐在驾驶席上的珂父的反应。“别担心,我爹不跟我们一块进去。”珂颖注意到了何广渊的视线,安慰说,“他每次都会单独跟我妈聊天。我们见完她在外边等着就好。”听到这话,何广渊松了一口气。虽然理论上自己已经得到了认可,而且还有蒲学长护航,但是有这样一位岳丈压迫感依然很强。等珂父进到病房里的时候,珂母病床旁边的茶几上已经摆放了两杯新的茶水。而刚刚被珂颖和何广渊使用过的茶杯此时已经被倒扣着放到了茶台上沥干。珂母顺着窗户往下看去,“广渊这孩子挺不错的。阿颖好眼光。”“嗨。他还有得学呢。”珂父冷哼一声,“至少得有我一半风采才算合格。”说完,珂父向两侧大幅伸展了双臂,示意自己要一个抱抱。珂母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但也只能微微张开手臂,让珂父可以扑进来。这也是为什么珂父每次来都想单独跟珂母呆着,因为这种幼稚的动作会影响他的高大伟岸的个人形象。当他的双手搂上珂母的后背,她过于突出的脊骨硌地他心疼。“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珂父眯起眼睛假装质问。“哪有!”珂母双手叉腰捏了两下,“明明都胖了!”还不等两人继续争执几轮,护士进来赶人了。见有外人在,珂父便回归了一副严肃的神态,对珂母嘱咐道:“你多休息啊。钱不是问题。”“知道啦。”珂母冲他摆摆手,随后乖巧地等护士将新的药品装在自己的滞留针上。珂父留在病房外,打算等护士出来问点跟珂母身体有关的问题。没想到护士从病房出来后,立刻严肃地对他说:“因为政策的原因,这是我们医院留的最后几瓶特效药了。”“这话是什么意思?”珂父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不等护士解释,一个珂父有些耳熟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意思就是,你可能需要准备一下你夫人的后事了。”在两人的目光中,穿着去野码头当天自己穿过的灰呢外套的祝云宵坐在对面的长椅上,静静地看着珂父。“钱或许不是问题,但你夫人的问题,钱解决不了。”“你也解决不了。”“但我可以。”第187章 一个不留珂父的视线刚扫到祝云宵的时候,并没有把他跟说话的人对上号。毕竟祝云宵之前在他面前立的人设都是平平无奇的医学在读博士生。所以珂父自然以为他出现在这家疗养院是有什么学业事务需要处理,甚至想抬手打个招呼。可当珂父发现整个走廊上只有自己,祝云宵和护士三人的时候,他刚抬起的手顿住了。护士是女的,而刚刚的话肯定不是自己说的。那人选就只剩下了一个人。祝云宵也没有继续说话,只是静静等珂父自行完成思考。似乎明白了什么的珂父虚张了几次嘴,但半个字都没说出来。而那位护士那边早就被路过的对于氛围敏感的眼尖同事拉走了。日光照过走廊尽头的玻璃房,斜斜地投下被窗棱分隔成大块的浅金色亮光,照亮了两个人中间的地块。珂父下意识地拦在自己妻子的病房前,一双大手牢牢地攥住病房门的把手。即使是保护,也是支撑。“你……”祝云宵看出了珂父的不自然,为消除珂父的疑虑,他主动站起身向走廊尽头的玻璃房走去。当从珂父身边擦过时,他用平静但不容拒绝的语气说:“换个地方。”这是来自上位强者的从容。你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我也不是在征求你的态度。我只是在通知你。看着祝云宵的背影,珂父原本有些宕机的大脑终于重新运转了起来。他有些不解。当然,他完全不吃惊这位港城私枭的领头人能够摸到这家疗养院。也不吃惊他居然能套上一个医学博士的身份跟蒲千阳来往。相反,他想不通的地方在那句:但我可以。可以什么?可以救自己妻子的命吗?想到这里,他的双腿先于自己的理智动了起来,跟了上去。这家疗养院的阳光房里种了一些高高低低的阔叶植物。这些植物的存在使得这间阳光房可以在冬日里给进到这里的人一种别具一格的清新润肺的感受。可即便如此,跟祝云宵待在一个房间的珂父却下意识地想抽烟。祝云宵看到他摸兜的动作,心下了然。于是他先是指了指一旁的吸烟室,随后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刚好珂父也需要用香烟来缓和自己的神经。等珂父卷好烟并将其点燃叼在嘴里后,他的视线穿过缭绕的烟雾落在了在阳光房里欣赏植物的祝云宵身上。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无缘无故突然对你好的人,只会有杀猪盘和仙人跳。所以这人,到底想干什么?他想从自己身上获得什么?感知到珂父的视线,祝云宵头也没转,直接侧对着珂父问:“他有确定什么时间走下一单吗?”对于这个他,两人心知肚明。珂父用牙齿碾了一下烟蒂,吐出几个字:“还没说。不过应该快了。”“也是。”祝云宵点点头。被薄纸包裹的烟叶燃到尽头,珂父把烟蒂扔到吸烟室的烟灰缸里,重重通了一下鼻子,大步走到祝云宵对侧,鼓起勇气问:“你刚刚说,你可以,是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祝云宵平视着珂父,“我确实可以救你妻子的命。”刚刚在两人过来的道路上,有一处告示栏用大字打印张贴了一份说明。具体内容就是受到禁运指令的影响,以下药物在消耗完当前库存后只能用其他效果相似的药物代替。珂母所用的特效药也被列在了名单之中。但珂母的特殊性在于,她对于其他有相似作用的药物都有非常严重的过敏反应。而她的基因病要求她必须定期进行药物注射。祝云宵看着珂父的表情,觉得他应该已经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便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希望他以后永远不会被这件事找麻烦。”蒲千阳在这个事件中其实一直充当着一种中间人的角色,一个缓冲带。虽然最终目的是好的,但这门交易的另外两头可各有所图。对于其中一方来说,后续一但出了什么问题,蒲千阳一定是第一个被抛出来顶罪的。蒲千阳或许不在乎,但祝云宵在乎。他不希望蒲千阳受到伤害,因而想提前把这种可能性掐灭在襁褓里。官家那边他一时动不得,这边就不一样了。“你要我干什么?”珂父直白地问。这次祝云宵没有直接回答珂父的问题,反而开始介绍自己可以为他带来什么:“走一单也是违约,走两单也是违约。”“你夫人所需的药品,我可以在同一趟里运作进来。”珂父搓了一下脸,“听起来挺体贴的,那么代价是什么?”“参与这趟货运的全体船员,一个都不留。”“什么!”珂父听到这话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怎么会这样!不至于吧!“一个不留是为了你好。”祝云宵将一根搭在玻璃柜上的手指轻轻翘了起来,示意他收声。“我对于你跟你那位船长以往的恩怨不感兴趣。但作为一个第三方的视角来看,你确实也间接导致了人家失了两根指节。”“所以人家之前怨恨你也算是情理之中。”“所以,你觉得,要是这里边有人活下来,新仇旧恨加起来,他们会放过你。”“并且愿意遵守什么道义上的‘祸不及家人’吗?”祝云宵轻轻侧头看向了珂母所在的病房。“当然,你现在退出完全来得及,愿意用命换我一个人情的人不在少数。”祝云宵把视线转了回来,沉静地盯着珂父,“但我也真心觉得,你需要这个机会。” 第139章 即使这个“错”可以挽救那么多人的生命,为那么多人的生活带来希望。长叹一声,张约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条条大路通罗马,很多事情不止一种解决方法,现在你其实还有反悔的机会。”此时,在海天交接的地方,已经隐隐地可以看到一艘货船的痕迹。第189章 二十?二十一?船在既定的时间范围内抵达了深峡中的码头。正如薛魁所说的,这里的自然条件非常优秀,船身甚至不需要额外的固定就可以非常平稳地停在几乎天然形成港口中。一部分船员在船身停靠到位后先把甲板上固定车身的套索解了开,另一部分则同步将预先准备好的平板搭在了两侧的船舷上。在确定平板的另一头嵌在了山崖的平地上后,这些船员就依照船长的指示全都下到了船舱内部。这是蒲千阳的要求,也是他认为对两边人最好的处理方式:互不相见。在最后一位船员走下船舱并将舱门反手关上后,蒲千阳给一个号码发送了一串消息。五分钟后,一辆满载的面包车从防空洞里开了出来停在了一处在运输主干路之外的平台上。一些身穿便服的人从上边有序地跳了下来,随后按照蒲千阳之前提交的指示说明文件一路小跑来到了甲板上。按照这幅“执行命令,不问缘由”的架势,蒲千阳猜测他们的真实身份应该是军人。第一个来到甲板的人往四周观察了一番,肉眼可见地产生一些疑问。任务描述里明明是二十辆,怎么这里停了二十一辆?那自己应该上哪辆车?第一辆还是第二辆?蒲千阳虽然读懂了这人的疑惑,但他爱莫能助。呵,我也想知道。可现在他就是指挥员,如果说现场只有一个人不能迷惑,那必须是他。蒲千阳站在船身与合金梯的交界处指挥他说:“从船尾的那辆开始依次带出去。”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觉得意外多出来的那辆绝对会是最靠近船头的那辆。收到了明确的命令,这人就朝着船头的那辆车奔袭而去,之后上车点火踩离合挂挡的动作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其他人见到了他的行为,也紧随其后,按照冷运车排列的顺序依次登上了驾驶座。虽然船身甲板上的空间非常有限,还被多出来的一辆挤占了不少腾挪的空间。但在这些人精湛的驾驶技巧的作用下,看似庞大笨拙的冷运车在一退一进之间就像是瓜田里的猹,倏尔就沿着狭小的空隙冲上了平板,驶到了坚实的土地上。蒲千阳站在高处盯着防空洞的管道口清点着进去的车辆数目:“十五、十六……”等最后一辆车也消失在洞内后,他愣住了。二十?不应该是二十一吗!他猛地回过头,而此时的甲板上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下一地的用于固定车身的绳索。-------------------------------------冷运车转向时橡胶轮胎碾压甲板的声音顺着船体穿到了船舱内侧,随后在狭小的空间里反复回荡,听得人心躁。好在一段时间之后,这里最终又重新变回了这些船员最熟悉的最低档的发动机轰鸣的低沉声响。一位船员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懒散地说了句:“行,看起来是结束了。”“真希望这种好单子多来点。”另一位船员搭腔,“啥都不用操心,钱还多。”又一人参与到了这段对话里,调侃道:“那你可得替船长多巴结一下咱珂大老板才是。”最开始的那位船员放下手臂环顾四周,“说到珂老板,感觉好久没看到他了。他人呢?”-------------------------------------珂父将那辆多出来的冷运车从另一个方向开上了岸并驶进了一处被植被遮掩而在外围完全不可见的甬道内。他才停稳车辆,就看到他正前方的黑暗中亮起了两束狼眼手电光。左手边的那束光非常快地向他移来,而右边就显得悠哉了许多。等左边的光靠近,珂父才借由墙壁的反光发现来者是一位身穿暗色防护服手里拎着泛着金属光泽的工具箱的人。珂父下车后原想打个招呼,可那人完全没有理会他的动作,径直地略过他沿着车头旁的梯子翻上了冷运车的顶部。随后,那人将手里提着的箱子打开放在了一边,从冷运车顶部的一尺见方的盖子里取了一些样品出来放到了箱子里进行检测。此时,另一束手电光也来到了珂父身边。“嘿,兄弟。”虽然这人嘴上招呼的热切,但珂父明显感觉到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已死之人。“听说你很喜欢抽卷烟来着。”这人非常自来熟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包装得十分精美的卷烟塞到了珂父胸前的口袋里。珂父认出,这是一家巴伐利亚家庭作坊产出的手工高级卷烟。他们家每季产出的量都非常有限,没点手段和渠道肯定拿不到当季的新烟。而现在这高级卷烟就被这人像递三块一包的红塔一样递给了自己。之前爬上车的那人此时得到了检测结果,他对着另一人点头说:“检测通过,没问题。这次我来开。”待在珂父身边的人先是比了一个拇指,表示自己收到了信息,随后贴心地对珂父解释道:“这里边的材料只要经过一些简单的二次加工就可以达到之前嫂子所用的特效药的效果。”“医院那边你也放心,门路都已经安排好了。”他把手收了回来托在了下巴上,“嗯,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这话问得,就好像是在询问自己的遗言。而事实上,这可能也真的就是自己的遗言了。珂父干脆把人家塞过来的高级卷烟拆了开,顺手卷了两根。将一根叼到嘴里后,他把另一根递到了对面这人手上,问:“蒲千阳知道这些事儿吗?”那人也非常给面子地接过了烟,还从兜里掏了个电子点烟器出来给两人都点了上。他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了烟出来,在缭绕的烟雾中沉声回答:“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不过既然我不认识,那这人估计是不知道的。”珂父乐了一声,仿佛得知了什么令他非常开心的消息一般。“那就留个,麻烦蒲老弟之后多看照珂颖一点,别让她受欺负。”他想了想,又补充:“还有就是,多谢您家老板成全。”那人把吸到尽头的烟掐灭,将两人的烟蒂一并收到点烟器的尾部,转身上了车。随后从副驾驶座的位置传来一句:“我们会转告的。”珂父见车身启动向着远处黑黢黢的深洞开去,便转身往自己来时的洞口走了回去。步履平静但坚定。等回到船上,刚从一个视线的死角转出来他就差点跟蒲千阳撞了个满怀。终于找到了珂父的蒲千阳长出一口气,“珂大哥,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珂父看蒲千阳此时居然还在船上,赶忙催促:“你事儿不是办完了吗?你快走吧。”“你不跟我一块走吗?”蒲千阳愣了,下意识问。“我还有点事儿,没办完。”珂父先是顿了一下,随后就恢复了平常说话的调调,“你先走,回头找你请我吃饭。上次那家馆子的用料也太次了,不算数。”不等蒲千阳回答,一声断喝从两人的头顶响起:“在那!抓住他们!”第190章 炸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蒲千阳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心想:这单都结束了总不能现在才跟我纠结那个什么“前妻条款”的事儿吧?而且自己也从来没说过自己姓什么啊。而且就算这些人勉强算是违反了前两条规矩,那也是在自己的操作下违反的。法律都讲究个不知者无罪,那个什么话事人就算要找事儿,冤有头找有主的,枪口也应该对着自己来才是。而珂父那边却是心中一紧。既然祝云宵决议要抬蒲千阳一手,就绝对不可能让这些外行人看出破绽。之前的车走得也一帆风顺地。那么能让这些人这么反应过度的怕是只有一件事:自己依照要求安装在船底的炸药被发现了。不过,这帮船员都不是正规路子出身,就算是到处闲逛也绝无可能进到那边仪器的背面去。唯一的可能就是被船长本人发现了端倪。那他头一个就会怀疑到自己和蒲千阳这唯二的外人身上。但现在依照说明拼装好的炸药已经进入了正常运转的状态,就算是自己也拆不掉它们。眼前这些跟着船长这人混走私的船员,挨个枪毙或许有误伤,隔一个枪毙一个大概就会有遗漏。这也是当时他为什么没怎么纠结就答应了祝云宵的交换条件。如果这艘船上只有一个好人,那么这个人只会是蒲千阳。现在自己得想办法把蒲老弟送出去才行。“各位各位,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蒲千阳看着从朝着自己和珂父奔袭而来的几名船员,摊开双手示意自己完全配合,“这是演哪一出?”几名船员你看我,我看他,彼此之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们接到的说法就是把两个人抓到船长室去。可这信息口耳相传之间难免失真,这具体的动作是“抓”是“带”还是“请”其实都不一定。尤其是这位对方派来的技术人员此时的表情和动作实在是过于真诚且人畜无害,一时之间搞得他们也有点莫名其妙。 第141章 蒲千阳一时没有防备,整个人重重地砸在了房门正对的墙壁上,发出了“咚”的一声。另一边,珂父反手将这间房门的握柄拽了下来扔在了不远处的地上。缺少了一边的握柄,这种老式的把手是绝无可能在不被破坏的情况下被打开了。“咳!”蒲千阳爬起身后,猛地吸入了一大口混了经年灰尘的陈腐空气。一处缺乏保养的转轴在这次的撞击中终于寿终正寝,掉落在了简单铺了一层绿色毡布的底板上。从它的原本遮挡的位置透出了些许光线。然而此时的蒲千阳还分不出精力去关注这些细节。他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船长,扑到了房门上,试图扳动把手打开房门。可他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这门虽有些晃动,但依然履行着自己的作用。“如果他们给我的说明书没出错的话,那玩意儿被激活后还有个五六分钟才会炸。”珂父笑了一下,往嘴里倒了一些烟叶,“蒲老弟,给我,三分钟。”蒲千阳看着远去的珂父的身影,“珂大哥……”-------------------------------------因为之前珂父的小手脚,原本沉静的船身突然发出了一阵怪异的响动。原本在下方比较近的位置活动身体的船员听到这些动静就回到了船上。其中先回来的几人就碰到了珂父。为首的跟相熟的珂老板打了个招呼:“这船什么动静啊?咋回事儿啊。”“应该是底部发动机没关,外加停在港里没有水流帮忙散热,就报警了。”珂父非常专业地解释道,“船长让我们先把船开出去,大家各自就位吧。”“成。”随后这人就向远处招呼着其他没听到声音的船员都回到船上干活。-------------------------------------这船本身体积不大,外加之前的发动机也没有熄火,所以再次发动也没用多长时间。即便如此,截至现在,早就过去了所谓的五六分钟。也是,依照那个话事人的性格,连安的炸药都要带个通讯功能,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人为的不可控破坏打乱自己的计划。蒲千阳把船长放平后,正在研究怎么给那扇已经被自己拆得摇摇欲坠的门来上最后一击时只觉得脚下一晃。根据他这几次航行的经验,这就是船开始离港的最大特征。之前掉落的转轴后方显露开始加速倒退的景色也印证了他的猜想。蒲千阳明白,珂父这是铁了心要替船长完成那个什么第一条。可是那个第一条里边,还涵盖了一个要求:放了公家的人。这个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所以只要自己赖在这条船上,那人就不会操作着炸药爆炸,那么这船上的人就都能活着。然而下一秒,蒲千阳所在房间的外侧船身就剐蹭在了一处巨大的岩石上。岩石的棱角虽然被船身磕下了一大块,可作为回报,它也硬生生勾走了船身大片的生锈的带漆铁皮。这些铁皮长度大概在十米左右,刚好覆盖了蒲千阳所在房间。这样一来,这个房间一下子就从封闭变成了开敞。而紧随其后的,是一次猛烈的加速。这次加速所带来的巨大的离心力直接把刚刚站稳的蒲千阳从那处因剐蹭而产生的漏洞里甩了出去。在被甩出去的时候,蒲千阳的鞋履被铁皮的缺口绊了一下,导致他整个人几乎是摔在了那块巨岩旁边的土地上,扬起了一阵沙尘。等他抬头时,船身已经跟山体拉远了距离。在没有外力帮助的情况下,凭蒲千阳一个普通人是绝无可能再跳回去的。此时,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蒲千阳的认知了。他正欲大喊点什么,希望一些船员在听到自己的喊话能条船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蒲千阳头顶响起:“往后来一点,那里不安全。”这声音和语调……蒲千阳一瞬间似乎想通了些什么。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猛地回过头向身后三米高的上一层的平台看过去。那里站着一个人。远处的景区的灯塔此时恰好转了过来,一道经由厚重玻璃反射而微微泛黄光短暂地照在了那人的面庞上,是……祝云宵?!!怎么回事?!!见蒲千阳看到了自己,祝云宵微微一笑,用医学生祝云宵面对蒲千阳最惯用的温柔语气说:“这次是真要炸了,请小心,最好闭上眼。”第192章 告别蒲千阳怔怔地看着祝云宵,瞳孔微颤,至于像眨眼这种活动他已经没有心情去顾虑了。此时,无数的问题在他的头脑里碰撞。有些问题之间一碰撞就出了答案。为什么那位话事人要单独跟自己说话,还不让自己看到他的脸。——因为他是祝云宵。为什么那个人的手指那么柔软。——因为他是祝云宵。为什么明明可以当场把自己扔到海里,结果那个人还听了自己那么久的废话。——因为他是祝云宵。有些问题的疑惑却越结越大。为什么你祝云宵在这里?你不是香城大学的医学博士交换生么?你又是为什么会成了私枭的一把手?那之前你在订婚宴的出现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安排?还有,他当时说的不跑的象,到底是在说你,还是在说我?然而现实情况不允许蒲千阳长足思考下去。那边在把他甩下来后,珂父驾驶的船仍然在以最高速度前进。经过一番操作,此时船身距离海岸已经有了大概五百多米的距离。祝云宵抬头一扫,大概用目光估测了一下距离。是时候了。他回望蒲千阳盯着自己的复杂目光以及微颤的嘴唇,无奈地笑了一声,“好吧,不闭眼也行,别直着看过去就好,待会儿可能有流片。”随后他非常坦然地用手机发送了一条草稿箱中提前准备好的全是数字的短信。这条短信先是被附近的信号塔接收到,随后信号塔又将它扩散到了控制着船内炸药的电路板上。在接近光速的电波的传导下,几乎实现了一触即发的效果。首先是那边船体内传来了隐隐的闷响,随即一股浓厚的黑烟从船体的各种缝隙冒出,冲天而上。在黑烟中,一部分尚且活着的船员跑到了甲板上,开始下放挂在两边船舷的救生艇。在这期间,又有几人因吸入浓烟而昏迷倒在甲板上,也有人扶着船舷失去意识直直地坠入海中溅起一朵转瞬即逝的水花。剩下还活着的人几乎是以自由落体的速度将橙红的救生艇速降到了海面。然而不等他们划开多少距离,他们身后的船体就传来了巨大的爆裂声响,高达数十米的火光瞬间从甲板上腾升而起,火舌的势头仿佛就将舔舐到天际。与此同时,大大小小的星火随着这股的势头从火舌的中央四散开来,画着弧线落到海里,像是红场冬日里一场凛冽的疾风骤雨。其中一点细小的星火在失了动势后,擦过蒲千阳的袖口绵绵地嵌在了他的斜下方的土壤中。是一小片被烧红的金属碎片。这也是为什么祝云宵选择在这个距离引爆了炸药。因为只有在这个距离下,自己和蒲千阳才是安全的。那么相比于身处安全区的他们,那些附近的船员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些体积较大的流片在割伤了其中部分人的大腿后还贯穿了他们身下的救生艇。嘶嘶的漏气声像极了他们生命的倒计时。然而比受伤和救生艇漏气更可怕的事情是,他们身后的货轮已经开始缓缓下沉。就像《泰坦尼克号》里所展现的场面那样,下沉的货轮所留下的空间牵动周围的海水,最后在物理规律的作用下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即使刚刚侥幸从灼热的流片群中存活下来的人,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这巨大的漩涡所吞没,发出徒劳的垂死呐喊。即使相隔太远蒲千阳听不到他们的呼声,他依然能想象到这些人的绝望。人类这种有同理心的生物,即使是面对死刑犯,在看到对方死前的惨状多少都会有些于心不忍。更何况这些人本质上也不算坏。况且,在蒲千阳的认知里,就算他们有罪,也应当交由法院审判,而不是死在人为的火焰和冰凉的海水。然而导演了这一切的祝云宵连半个眼神也没分给那些人。他只是那么温柔地看着蒲千阳,轻声催促道:“快走吧,那边的人还在等你。”他说的自然是刚刚把车队开出去的那群人。在原计划中,蒲千阳会驾驶那辆他们留下来的面包车先于他们到达工厂那边,然后组织好对接的人员和设备,以保证在第一辆冷运车抵达的时候,那根连通生产线的管道可以直接插到冷运车中把这千辛万苦漂洋渡海才得到的珍贵材料抽取到原料仓里。 第143章 跟院长、政府代表握手后,他坐在了话筒前:“各位媒体记者朋友,非常感谢大家对3d支架手术应用的关注。”“经过之前那么多次的实践和改良,这项技术已经成为了非常稳定可靠的治疗手段。”“为了今天这场高龄病患的义务手术,我们提前进行了非常详尽的准备。也非常感谢边城集团愿意根据我们的需求一次次调整制造工艺。”说话时,卫教授伸手向蒲千阳所在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许多镜头立刻跟进转了过去。那边蒲千阳抬手回应,顺便也赠以一个灿烂的笑容。致意完,卫教授继续他的讲话:“而这场手术的成功,既是对我们医学工作者前期工作的认可,也补上了这项技术应用范围的最后一块拼图。”“现在,我们可以肯定地说,华国的3d打印支架的实践应用工业体系,已经超越了其他国家,成为了全球第一。”他话音刚落,现场就响起一阵掌声和欢呼声。毕竟大家还是非常喜欢这种,被打压然后逆袭成为第一的桥段的。“同时,也非常感谢医疗部门的大力支持。后续这项技术也会逐步在全国范围内示范推广并纳入医保范畴。”此时,有记者举手提问:“网上有不少博主分析过这样一副支架的造价普遍在六万到八万不等,遇到一些极端病例更是上不封顶,为了这种小众病将其并入医保,这值得吗?”卫教授严肃地说:“华国人多,即使是再低的发病率,都会为这片土地上带来千千万万的病患。”“同时,边城集团工程师也在大力研发低价的替代材料,争取以最低廉的价格让病患得到最好的耗材。”此番发言又引起一阵掌声。后续的问答环节也基本在非常友好的环境中来到了尾声。蒲千阳身后有人窃窃私语:“今年职称一共就两个位置,看来其中一个是没悬念了。”另一人淡淡答:“又是高新方向,又是产学研联合,老中青少全年龄段覆盖,buff齐得不能再齐了。。”第一个说话的声音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小梁啊,卫教授今年过年肯定能给你们发大红包。”“哎,红包不指望了,能早点放我们回家过年就不错了。”一个蒲千阳很熟悉的女声从两排之后的位置传来。蒲千阳微微侧过头一看,是之前跟祝云宵一个研究室的梁楚言。在散会后,蒲千阳特意过去跟她打了个招呼。在寒暄几句后,他不经意地问“祝云宵呢?最近我没他消息呢。”“他一段时间之前就没来过学校了。”梁楚言回忆了一下,“好像是那边他原导师有了新的项目,给他叫回去了。”蒲千阳对于这个回答早有心理预期,算起来那段时间祝云宵确实忙得飞起,但他还是微微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这么突然?”“而且本来他就是交换生。那边政策有变,他人被紧急调回香城大学了。”梁楚言遗憾地说,“感觉挺可惜的,毕竟这个项目其实某种意义上真的是他和你一起开的头,结果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这句话微微刺痛了蒲千阳。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又切换成了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梁同学你真的抬举我了,我充其量也只负责了躺着。”蒲千阳说得谦逊,可梁楚言却着实不敢小觑面前的这位男子。虽然消息都是道听途说而且内容多少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可空穴又怎会来风。蒲千阳本来也没想从她这里获得更多的信息。毕竟凭祝云宵的手段,想瞒过这些学生简直是易如反掌。见时间差不多了,他就跟梁楚言告了别:“卫教授那边估计还要聊很久,你替我带个好吧。”“一定。”梁楚言频频点头。出了医院的门,蒲千阳来到附近的停车场。果然在自己的车附近,看到了一辆边城集团为高层统一配备的高级奔驰轿车。车里,厉麟和季岚分别坐在副驾驶和驾驶座上。在看到季岚的瞬间,蒲千阳的目光几乎是药化成锥子戳上他脖间的血管。发现蒲千阳人后,厉麟立刻开门下车迎了过来。蒲千阳反应也快,立刻收回了充满敌意的目光,换上一脸惊讶的表情握上了厉麟的手:“厉老板?幸会幸会,你最近忙什么呢?在公司都见不到你人。”厉麟先是上下摇了两下手,随后就搭上了他的肩:“哎,瞎忙,上车说。吃了没?”“还没。”“那感情好,刚好我朋友新开了个店,我请客,走走去捧个场。”面对厉麟的邀请,蒲千阳假意推诿了几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在开门进车的时候,蒲千阳自然而然地搭在季岚耳边,用气声说:“怎么?季先生,终于肯说点什么了?”第194章 故地季岚肯定听到了这句话,但他完全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问厉麟:“你哪个朋友?店在哪?”厉麟捋了一把头发,摆手道:“你先开出去,我给你指路。”随后他犹豫了一下,改口:“算了,那边路况复杂,我来开。你俩坐后边吧。”季岚也随他变卦,只是信手解开安全带,从驾驶座中钻出来,经车前绕过整辆车,最后拉开后排车门坐到了蒲千阳的身边。这个过程中,蒲千阳也一直保持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等季岚坐进后排后,蒲千阳还假意往旁边窜了点位置。各怀鬼胎。-------------------------------------时间倒回到走私行动的当晚,凌晨三点。蒲千阳在完成材料的交接后,便只剩下最后一个步骤:将沾有生物材料残余的内胆毁尸灭迹。于是在工厂外不远处的土坑里,在一股塑料烧焦的刺鼻味道混合臭气中,一叠叠的板材在火焰的作用下慢慢熔成一摊暗红的半固体。蒲千阳用手擦了一下被被浓烟熏出的泪液,转过身对工厂开叉车的工作人员说:“剩下的就交给你们处理了,拖到垃圾场伪装成什么大件垃圾还是干脆就地埋起来都随意。”“没问题,您辛苦了。”工作人员点头,然后试探性地提议,“或者我给您随便收拾个房间出来,您直接在这边睡一觉?”其实从原则上讲,这位年纪较大的工作人员不应该留蒲千阳的。可他还有个跟蒲千阳年龄相仿的孩子。看着蒲千阳泛红的布满血丝的双眼和疲惫但坚强的表情,他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然而蒲千阳是知道好歹轻重的,这件事牵扯的人越少越好。他勉强笑了一下,对这位工作人员说:“不打紧,我直接回去就好。”工作人员又劝阻道:“您现在这个状态,开车回去恐怕不得行。”蒲千阳深吸一口气:“好意心领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我早就该做这件事了。-------------------------------------又经过几个小时的驾驶,蒲千阳在天蒙亮的时候回到了城区,自己的家。但他只是简单换了身衣服就又出了门。随后直奔了当年他和祝云宵第一次见到汤彦的纹身店。然而十年过去,这块城区老旧了许多,一些原本畅通的路段被拦了居民私建的瓦房。终于在七扭八拐后,蒲千阳来到了纹身店的原址。意料之中,这里已经换了店家,现在成了一家玻璃上贴着马克笔手写信息的地产中介所。一扑不中,蒲千阳立刻调转车头顺着自己的记忆去到了当初小姨当初带钱赎人的地方。纹身店或许只是汤彦的一点个人爱好卖了就卖了,但与那种级别的地下赌场相关的地界决计是无法轻易变动的。果然,等蒲千阳来到那栋大楼的时候,虽然楼身的设计风格已经老套连外部的墙体都有些碎瓦剥落,可一楼进门的门面却保养得相当好,甚至还打了两刀盘龙绕凤的柱子立在了正门两侧。上方一块匾额,用勉强能认出来的书法字体写了三个字:典当行。行,怎么不算是一种合理的包装方式呢?看到这里,蒲千阳原本几乎是焦躁到极点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他把车停在路边,推开车门,跨过两道护栏来到典当行的大门前。现代的典当行大多数还是保留了这个行当祖师爷的审美,沿袭着古色古香的装饰风格。里边一排排的博古架上摆了一些看着就精奇且价值不菲的玩意儿。这个时间还没到正常的开门时间,整条街上在活动的物件只有早餐铺飘出的热气和零星的滚动在街角的垃圾,街上也只有一位身穿亮橙马甲的扫地工在工作。透过玻璃,蒲千阳隐约看到了里边似乎亮着些许灯光。不等他思考好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他的身体却下意识地行动了。他重重扣响了这家典当行的门扉。一次。自顾自出现。两次。又自顾自消失。十次。你把我当什么?!二十次。你把自己当成什么?!手骨敲击厚重玻璃的响动很是沉闷,但即使是这般低沉的声音放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也依然清晰可闻。原本在远处的那位扫地工人注意到了蒲千阳的诡异举动,在观察了一番蒲千阳的衣着后缓缓靠了过来。 第145章 “没有,就随便问问呗。”厉麟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转折过于明显,为了缓解尴尬随手给三人的水杯满了上,“感觉你平常工作内容太饱和了,可能就没什么时间顾及到个人私事。”蒲千阳轻轻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话不能这么说,万一我是时间管理大师呢?”“不过女朋友也是真没有。”“这么优秀的员工居然没有女朋友,是领导的失职。”厉麟转过头开始对季岚指指点点。季岚任凭他比划,自己不动如山。把自己放到了一个体贴下属的好领导的道德制高点后,厉麟转过头亲切地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公司是允许跨部门谈恋爱的。销售部开朗外向的?研究部文静内敛的?”图穷匕见,但这燕国地图委实是有点短。“你再说下去就会变成过年催婚的讨厌亲戚了。人终究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季岚用筷子指向一个方向,“比起搞这些有的没的,那边好像有之前的客户。”提到了客户,厉麟严肃起来,直起身子往季岚指着的方向望过去。“真的啊。我去打个招呼。”在确认信息属实后,厉麟便离开了三人就坐的卡座,朝着客户所在的桌子走了过去。而且从对方和厉麟的肢体动作来看,这人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于是此时餐桌上只剩下对坐的蒲千阳和季岚两个人。厉麟的座位其实完全背对着客户,双方相识不相见也情有可原,而季岚就算不提醒他也无可厚非。那么他这么做自然是有所图谋。比如创造一个只有两个人对话的环境。蒲千阳心细如发而且从善如流,在厉麟离席后便放下筷子。在确认厉麟确实把注意力放在那边后,他旧事重提:“所以,你现在知道祝云宵在哪吗?”“不知道。”季岚淡淡地答道。听见这个回答,蒲千阳眼神半眯,试图从季岚一张波澜不惊的脸上分析出这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或者是在暗示自己需要再拿出点诚意。“不用怀疑,我说的是真话。”季岚也是聪明的,“现在这个情况下,你我之间相互欺骗除了浪费时间没有任何意义。”蒲千阳姑且一信。“既然刚刚是我问的问题,那现在轮到你了。”“东西有什么问题?”季岚单刀直入。“是假的。”蒲千阳不假思索地答了,随后发出了自己第二轮的问题,“我该怎么找到他或者找到汤彦?”季岚听到前边这三个字的回答,眉头微微皱起。就像数学题的答案推导里写了个“显而易见”一样,你不能说它没写,但用处确实不大。“城东典当行。”经典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有仇当场就报。蒲千阳也被他的回答噎了一下。在那天之后,自己当然也在典当行的正当营业时间里去拜访过。然而无论自己怎么试探询问,对方都会在临门一脚之前把话题绕回到表面看着非常正当的营业内容上。配上业务员的标准营业微笑,任何人对于这里的服务都无可指摘,也可以说是整套话术体系非常完备针插不进水泼不入。重新轮到季岚提问:“假的是哪来的?”“祝潇提前准备的,我也只是跟着他预留的布置在走。”蒲千阳这次在回答之外给出了一定的解释。祝潇……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季岚只是垂了一下眼,随后又恢复到了之前面无表情的状态。“你想要接触那家典当行的真实业务,需要有人介绍才可以。”可以理解,倒不如说这些类型的业务如果没有所谓的熟人牵线搭桥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来做的话才奇怪吧。虽然蒲千阳没有抱什么希望,但问一嘴也不会掉块肉:“介绍一下?”季岚也实事求是地答:“我不建议你走我的渠道。”这家伙,意外地还怪好心的?“真的在哪里?”绕了一圈,季岚终于来到了自己最关心的这个问题。蒲千阳夹起一块煎鱼,并在放到自己的餐盘中后用筷子尖剔掉了上边的蒜末:“半年前它是在我家,可在我手术过后祝云宵去过那里。”这言下之意自然就是,现在自己家里的那东西是真是假,自己也不知道了。不过相比于跟祝云宵断联十年的蒲千阳,季岚对现如今的祝云宵就算没有到了如指掌的地步,至少也能将对方的行为方式猜个大概。不用考虑了,东西肯定是没了,就算有,也不过是另一个假的罢了。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个祝云宵跟祝潇在这个方面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事已至此,自己只能另寻他法。季岚看着面前的蒲千阳,不由得问出了一个疑问:“这个结果对你来说不是最优解么?”蒲千阳在专心挑鱼刺,只是轻哼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在他的帮助下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办成了,你得到了丰厚的奖励不说,可能会带来麻烦的相关人员也被清掉了。”虽然地位不在,但季岚手上多少还是有一些消息来源。深峡海港坍塌相关的小道消息传播速度之快远超普通人的想象,一时之间,港城的私枭人人自危,几乎是把那三条命令当成了金科玉律般执行。“为什么还非得给自己找麻烦呢?”将自己的劳动果实送进唇齿之间细细咀嚼品尝并下咽后,蒲千阳拿起了桌面的水杯。“因为我有比较灵活的道德标准。”做工花哨的玻璃杯和粼粼的水将从窗户透过来的阳光溅在了他掌心的皮肤上。“对一些人,比如无缘无故筑高墙的,和为了点股权就让一个写小说的无关人员活不到第二个落日的。”蒲千阳回忆着自己当初偷听到的汤彦和房惠惠的对话,“那我讲江湖道义和规则就是在给自己上难度,我看起来有这么圣母么?”“对他……嗯,我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还是说有什么地位,但肯定不会是当年他想成为的样子。”毕竟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希望活下来反复改写了时间线,祝云宵可能还会在安安静静读他的书,然后沿着一条再普通不过的路线过活下去。至少怎么都不会发展到先炸货轮再炸海港的地步!“而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有一份责任。”季岚对蒲千阳的言论不置可否,但他意外地有些期待事态会在这位的参与下有什么样的变化和发展。对话的两人并没注意到,他们所在卡座的上方挑空的角落背后,有一人听完了整场对话。-------------------------------------“说好了来给我朋友捧场,当然是我请。”厉麟在回来之前已经把单给买了,“你的小动作已经被我识破了。”“这个月的部门公费开支额度应该还有不少。”结账不成的季岚跟在他身边提了一嘴,“严格意义上,挽留优秀员工也是公事的一种。”厉麟双手插袋往停车场走去:“还是算了。最近不能让别人抓你我小辫子。”可房惠惠那边居然已经将发票准备好了。奈何她出来的时机有些晚,只得由走在最后一位的蒲千阳顺手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发票。然而在他接过来的一瞬间,发现这对折的白色薄纸中居然夹了一样东西。第197章 典当行内间在蒲千阳拇指与食指的作用下,原本对折得整齐的发票错开了一些位置,露出了其中物件的真面目。那是一张镀银的硬质卡片。在这张卡片的正面有一些凹陷的纹样,对着光看过去,可以认出是用龙飞凤舞的字体书写的典当铺三个字。巧不巧了,这家典当铺的牌匾的字体选择居然和城东那家一模一样哎。这世上当然不存在这种巧合,以汤彦的性格也绝对不可能允许这世界上有人能伪造自己发出去的通行证。蒲千阳抬头的时候,房惠惠已经沿着台阶走回了她的私厨店内。只剩下挂着门口的黄铜风铃,在残存的动势的作用下微微摇晃,发出隐约而空灵的声响。-------------------------------------冯小年坐在典当行内间的黄木柜台后方,用铅笔后边的橡皮快速敲打着房在桌面角落的金蟾摆件。坐在他一旁的冯小妹也委屈极了,用橡皮反复擦拭着作业本的纸张,瘪嘴道:“就是不明白嘛……”冯小年深吸一口气,默念:这是亲妹,要有耐心,要给孩子一个快乐的童年。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又变回了那个平日里不辅导作业时候的平易近人的好哥哥。若不是阿姨她这段时间要回老家探亲,辅导作业这种差事当然不会落在自己身上。既来之则安之。“来我们再来分析一次。”他用笔点在习题册上,“题目里边怎么说的?”“一列火车,长600米。一个山洞,长1200米。”冯小妹顺着冯小年的笔尖的位置一排排字逐个念了过去。“对。”冯小年在草算纸上画了一个方块,假装这是那列火车,又在它前方画了一个两倍长的方块,假装这是那个山洞,“接着读。”“火车通过山洞一共使用了一分钟,问火车的行驶速度是多少。”冯小妹乖巧听命。冯小年顺着“车身”画了一个箭头,“所以呢,假如现在这个火车,要驶过这个山洞。”他又画了一个火车完全驶出山洞的示意图,也就是一个新的“火车”在“山洞”的前方。“所以当它开出去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加一个车身的长度呢?”冯小年觉得自己讲得棒极了。然而在他抬眼头再次看到冯小妹清澈的眼神之时,他崩溃了。“啊啊啊啊!为什么啊!”再复杂的棋牌规则自己都能在三局之内摸清其中奥妙,甚至有些时候不需要出千也可以轻轻松松赢一个满贯。 第147章 胜败决断只在一瞬。吼了一句“按住”后,蒲千阳当即起身直奔货箱的开门处。那边冯小年虽然一时没能跟蒲千阳打好配合,但很快也跟上了他的思路,带着另外两人将倒在地上那人完全控制住。相比于从车头出发的另一人,蒲千阳所在的位置比他能少个两米的距离。最终还是蒲千阳先一步来到了后方车厢的开门处,并在那人赶到前落了足足两道门锁。里边的人大概也察觉到了事态的变化,再加上蒲千阳锁门的声响。巨大的撞门声响在蒲千阳手抓上门锁的同时就从货箱里传了出来,门合页也在一次次的撞击声中开始变形,甚至还蹦出了半个螺丝。前有车门摇摇欲坠,后有打手手持钢棍汹汹而来。蒲千阳还没做出决断,只听得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从自己头顶传来:“某年某月某日,预支服务一次,记祝老板账上。”第199章 专业张约翰本来是不想来的,他觉得祝云宵需要为自己的恋爱脑付出代价。奈何朱伯那张嘴实在是烦人,至少跑出来还能图个清净。再考虑到这人现在虽然失了联,但是生是死还不一定。那么按照组织规矩,只要客户没彻底咽气都要维护好客户关系,他才随便攒了个小队不紧不慢地晃了过来。万一祝云宵真没留后手,自己这边还能找个契机替他那个便宜外路徒弟兜底,顺便卖个新人情。相比于没什么经验的冯小年,张约翰一打眼就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他的判断理由与蒲千阳如出一辙——车厢重量不对。只不过蒲千阳还需要亲身上去才能有所察觉,但职业的张约翰只通过车身的吃重高度就已经有了预判。看来今天一场冲突是不可避免的了,早晚而已。他打发跟自己一同前来的人趴在边沿观察情况,自己则跑到一个避风的地方躲清闲。正轮岗的一人啧啧道:“这人穿西装打架,骚的呀。”原本昏昏欲睡的张约翰听到这句话来了点精神。西装?不对劲。谁家专业人士穿西装打架啊,这要是裤子蹦线了不还要花钱补吗?祝云宵安排的后手会犯这种错误么?于是出于看热闹的心态,他揣着手凑过来施施然朝着下方看过去。然后他原本半耷的眼皮在他认出蒲千阳的瞬间突然挑了一下。哎呦,这不那谁吗。行啊。能找过来,这人还不算没良心。那感觉这一趟能值不少,至少保底有个一炮双响。如果当时冯小年成功接收到了蒲千阳的暗示,接上那么一两句话拖延时间,大概驾驶座上那个人也可以被风平浪静地解决掉,至少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情况。张约翰一行人处于场景靠上的位置,也就从最开始便能看到从驾驶舱上下来的人手里是拎了家伙的。这下不得不出手了。在张约翰说出那句登场台词后,一块随手捡的红砖就那么从天而降般拍在了手持钢棍之人的额头上,送了他个满面桃花开。蒲千阳虽然现在不知道张约翰的身份,但秉承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他开始配合张约翰的行动。抬头观察了一下已经产生了形变的车厢门,蒲千阳估算了一下仅剩的几处合页还能撑住的时间,在得出结果后连忙提醒道:“门要开了,闪。”跃下车身给那人补了刀的同时张约翰听见了蒲千阳的话,于是在拾起那人掉在地上的钢棍就往外撤开了两步。果然下一秒,两扇车厢的门就在门锁的加持下齐齐飞了出去。从中跳出了四个头戴头盔,手持不同钝器的大汉。在他们身后,摞着几个箱子,上边贴着印有典当铺标志的封条。想必他们是准备了两套方案:如果祝云宵在场,那么就按照正常的流程交货。如果祝云宵不在场,那么就直接大闹一场。具体他们能获得从这次活动里获得什么暂时还不得而知,但事发之后在一定时间内如果没有相对应的处理,那全港城都会知道祝云宵已经失去了对这里的控制。对于这种你多一口我就少一口的行当,此时不撕更待何时?想通这点的蒲千阳突然有点生气。凭你们这种拙劣的计谋也好意思玩试探反水的戏码?祝云宵,你看看,这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出儿,是你期待的吗?就这?空城计玩砸了吧!就这!十年你就这点长进?!还香城进修呢!别让我瞧不起啊!张约翰正盘算着怎么从这些人中挑个软柿子先把头盔抢过来一个,结果一时不查居然被蒲千阳夺了家伙事儿去。什么人啊!缺武器就抢别人的是吧!张约翰在腹诽的时候丝毫没有想起自己的武器也是从别人手上抢的。然而因为对方有头盔,得到了武器的蒲千阳的进攻多少还是有些不痛不痒。不过,小队的另外两位带着专业设备及时赶到了现场。拿出他们带过来的专业设备,张约翰招呼了蒲千阳一声:“接着!”在听到张约翰的招呼后,蒲千阳在闪避的时候分了一些余光过来,然后顺势就在半空中抓住了张约翰扔过来的短棒。这样一来,蒲千阳就就“单刀流”变成了“双刀流。”虽然“双刀”看上去确实比“单刀”要唬人那么一些,可这又不是打游戏,花里胡哨的招式肯定不如当头一棒来得实在。从蒲千阳的表情中读出了对方的不解,张约翰采用了亲身示范的教学方法。在一阵巨大的电流噼啪声中,他一棒子怼上了其中一人露在外边的皮肤。二者相接触的一瞬间,那人便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直到短棒离了体,那人才停止了抽搐软软地瘫在了地上。“带电的。”张约翰一脸正经地介绍,“有点疼但死不了。”这就叫专业。这就叫降维打击。蒲千阳心领神会从善如流有样学样。在张约翰一行专业人士介入后,原本一场声势浩大的砸场就这么被消灭在了襁褓之中。站在七零八落倒了一地的人中央,蒲千阳搜寻了一番后蹲下了身子,从最开始负责说话的那个身穿黑色羽绒服的家伙的兜里掏出了那人的手机。按亮屏幕后,果不其然,他的手机上已经收到了好几条询问情况的消息。把那人翻了个身,强行掰过他的手指解锁手机后,蒲千阳先是扒拉了那人的聊天记录,确定了他的说话风格,然后打字回复:祝云宵入在,交了。应该是“人”字的,蒲千阳还特意打成了“入”,来契合这人的手写输入法。果然,那边早就在等消息了。在蒲千阳发出消息后,那边立刻回了个“知道了,你们自己躲几天。回头联系。”这个“几天”和“回头”的弹性空间就很大,说不定这一躲一回头,就是一辈子。善后完毕,蒲千阳把手机塞到那人的羽绒服帽子里,顺便用他帽子边缘的毛毛擦了一把手在之前落锁时意外蹭到的机油。等自己起身转回来后才发现周围人在距离自己在两米开外的位置围了一个半圈,独留他一个人在圆心。既然如此,蒲千阳也不装了,干脆当着这一堆人的面问了他最关心不过的问题。不过呢,这次他换了个问法。“冯小年,对吧。”比起泛泛地把问题抛给大众,不如把压力全都给到一个人身上。“祝云宵去哪了?告诉我,我去找他。”第200章 迁怒听到这两个名字,一圈人齐齐后退了半步,把原本混在人群中间之前一直小偷小摸找机会下黑手的冯小年露了出来。冯小年卡巴卡巴眼睛,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大家的面用这种几乎是讨债一样的语气叫老大的全名。这场面自己真没见过。蒲千阳信步走到冯小年面前,仗着冯小年还没发育完自己比人家高出半个头,居高临下地俯视:“别装了,你肯定知道。就算之前的对话你说是你临场发挥不算数,我也在医院见过你。”“当时你那碗排骨面我买的。”“不加香菜多放辣。”“我当时还奇怪他怎么口味变了,现在看来合着是给你的啊。”在蒲千阳的渐渐逼近阴影下,冯小年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气息。这种气息,有点类似于隔壁阿妈做菜缺酱油派孩子到楼下小卖铺买一瓶,然后在等待的期间生闷气回头一锅铲敲在自己正在择菜的老公头上的感觉。论学名,大概叫做迁怒。这场面张约翰看得津津有味。什么兄弟出差后院起火,精彩,再来点。可这场面没持续多久,就被另一人的介入强行打断了。 第149章 原本许隆还只是怀疑,但叶君生轻而易举地把那两块电池卸掉后,她就无比肯定,这人就是当初那个送信的影子。而蒲千阳此时居然当着这个杀神的面说:“我不允许。”“他对你来说不重要吗?”叶君生不解,“至少在我这里,一个对你好的人的命是要比其他与我无关之人的命重要千百倍的。”“所以我不是你。”蒲千阳灿然一笑,“所以我全都要。”-------------------------------------一日清晨,工厂的早班员工开始按照工作条例和夜班员工进行交接。交接条例中有一条规定要求二人在工厂内部共同巡检一轮。原本这两人都以为这不过是又一次例行公事的巡逻,可哪知他们在跨入储藏间的时候却发现异常。“怎么回事?!”其中一人率先察觉到了足感的不对劲。理论上应该洁净无尘的储藏间此时的地面上居然积着浅浅的一层粘稠的液体。在按照表格依次检查过去后,这二人用颤抖的声线向对应部门通报了关键原材料泄露的消息。不多时无数台手机在港城次第响起,所传播的内容只有一条:出大事了,该怎么办?第202章 重量级患者薛魁对着桌面上快要堆成山的文件长叹了一口气。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来到国内的珍贵原材料在清点后发现漏得只剩半吨不到,再怎么节约使用也只能勉强完成当前这一个批次支架的生产。从工厂调取的监控从一个时间点开始就一直在重复播同一段画面,而工厂所在位置也相对偏僻没有设置道路监控,警方想找线索也无从查起。加之对方也没有在任何地方留下类似于指纹之类的可以通过大量检索对比追查的痕迹。而且因为这些材料的来路并不正当,这抓人的声势也得收在最小的范围内以免被抓到马脚大做文章。难上加难。然而抛开其他的不谈,最关键的是,下一个批次支架的患者中有一位非常重量级的人物。之前那位高龄患者的手术其实就是在为这位人物实验铺路,以确保万无一失。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大夫技术如何精湛你没有对应的耗材可用都无解,总不能把人家已经安进去的支架给剥出来吧。畜生也干不出这事儿。这边一天下来已经连开了几轮会议了,但都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不过这种没有结果,其实就是变相暗示了他解决方案。薛魁把亮红的烟头暗灭在烟灰缸里,从微信中找出了蒲千阳的联系方式拨通了微信电话。在经过大概十多秒的等待后,一声绵绵的裹着睡意的“您好”传了出来。“深夜打扰你真是抱歉。”薛魁自知失礼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干笑一声。“薛队长说笑了,您这个时间找我肯定是有急事,对吧。”电话里蒲千阳打了个哈欠,好像真的刚刚才被薛魁的电话吵醒一样。然而,此时的蒲千阳根本没躺在床上。他就在等这一通电话。他的面前的屏幕中显示着下一组接受定制的人员名单,其中那位重量级人物的姓名被他勾了一个红圈。这就是他的“我全都要”。叶君生的想法比较简单,只是想着能不能从结果上多少弥补祝云宵抬的这一手以求得一些大人物息怒,而蒲千阳却想借此契机更进一步。什么抬手不抬手违规不违规的,今天这封了港城的盖子我都要给掀了。如果是您个人的决策,那您角儿再大,能大得过这位吗?如果是您背后力量的决策,那这就是个机会。薛魁擤了一下鼻提神,问:“工厂这边的储存原料被破坏了你知道吗?”“原料被破坏了?什么意思?”蒲千阳心知肚明,但他选择装傻。“就是用不了了,没了。今天早上那边工作人员检查时发现已经漏了一地黏糊。”蒲千阳仿佛才反应过来一般立刻提高了声调反问:“你们不会怀疑是我干的吧?”“已经查过你了。”薛魁安抚道,“放心,你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放下心来”的蒲千阳猜测道:“所以薛队长今天找我是想……”“对,你之前用的门路还行得通吗?”薛魁也不绕弯了,“要得急,可以不用像上次那么多。”蒲千阳肯定地回:“运不了。船沉了人也死光了,我爱莫能助。”薛魁不解:“换人不行么?港城私枭那么多,难不成只有他有船?”“你们可以让海关的人私底下去问。”蒲千阳平静地说,“私枭的消息传得可快得很。而且有这次‘珠玉在前’,现在哪家还敢运什么冷运车。”“不管到底是什么导致了那次山体滑坡,在他们看来,我们就是在卸磨杀驴。”薛魁啧了一声。当初事情可以推得这么顺利,其核心原因还是有蒲千阳牵头,万事巨细地准备了一切事物。而且因为事情本身的性质原因,大小领导只需要看一眼甚至不用签字,事成了分功,事败了也不粘责。就算现在队伍里还有人有能力还愿意去做这件事,先且不说能不能再短时间内琢磨出另一套替代方案,只要这事情性质有变,也就会导致很多的流程会变得异常艰难。可那位重要人物是等不得的啊。“不过,现在或许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达到您的要求。”兜兜转转蒲千阳终于把话题引到啦他想要的方向。“什么方法?”“您还记得之前那个跟我有过一面之缘的话语人吗?”他提点道,“如果有这人来做担保,或许事情还有转机。”薛魁虽然很不喜欢这种事情居然需要一个外人点头,但他也无可奈何。“这人在哪?要什么条件?”“他现在人香城。”蒲千阳顿了一下,“……生死不知。”“香城?”听到这个地名,薛魁眉头紧锁。事情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么?也好吧。或许,是时候有这么一出了。-------------------------------------香城地理位置优越,紧邻江畔,衔接近海。即使是在冬日,这里的气候依然能够让人感觉到有几分舒适。在半山腰上,一栋古色古香的宅邸被掩隐在绿荫之中。区别于几百米开外的现代别墅,这宅邸白砖黛瓦,亭台飞檐斗拱廊桥都讲究得紧。而此时,祝云宵正在后厨看书。没办法,手机和其他通讯设备在进门的时候就交了走,他也干不了其他的。更何况,看书是次要的,他在这里的核心目的是看护着灶台上的那锅汤,让它时刻保持着将沸不沸,汤面高过食材的状态。虽然理论上市面上已经有了各种可以模拟出柴火灶的煲汤效果的家电,可某位老人家的舌头刁钻,还格外偏爱哪一点点柴灰飘洒进饭里的滋味。在院落内植被投下的光影又挪了几度后,他算着时间合上书起身将瓦罐从灶台上挪了下来。用白瓷的大调羹将浮在顶上的零星油星撇去,祝云宵端端地盛了一碗清汤到了手边的薄胎容器中,随后端着它托盘拐了几道弯来到了主宅的门口。透过格窗,一位眉须皆白的老人此刻正躺在摇椅上休憩。他听到祝云宵敲门的声音,哼了模糊的“进。”祝云宵听到了这一腔,才推门进了去。老人也没抬眼,只是又哼了一句:“宵儿啊。”“我在,您说。”祝云宵将托盘放在老人的手边,随后半蹲在了老人摇椅的前方,保持自己的视线比老人低一些,又不至于低太多。老人用双指在碗壁上试了一下温度,随后满意地将汤碗拿了起来,随口问道:“你的婚事定在什么时候了?”第203章 尽人事,全押祝云宵没有向老人纠正自己并无订婚的事实,只是循着记忆回答道:“办酒的日子暂时定的下月初五。”毕竟在自己小时候,每年只有这个日子祝潇是一定会准点回家的,手里还会带着花或者其他什么大大小小的礼物。“下月初五,下月初五。”老人听到这个日期之后喃喃道,随后手指就开始轻轻敲击着碗底仿佛在卜算些什么。半晌后,老人一拍扶手,朗声称赞,“初五好,初五好。阿芸五行缺木,这日子挑得不错。”老人睁开他昏黄浑浊的眼怔怔地望向祝云宵:“宵儿啊,她当初捞了你一把,你可千万不能负她。”原来这“宵儿”应当写为“潇儿”。面前的老人是将祝云宵认成了祝潇。“一定。”祝云宵点头,顺手从托盘上拿起了小调羹递了过去,“太爷,先喝汤吧。今天这汤料是从您最喜欢的酒店里取来的,最后还依着您的喜好在柴火灶上煨了两个小时。”了结这件事的老人心满意足地用调羹舀了一勺汤水送进了嘴里,“不错。”祝云宵见老人开始喝汤,便静静合拢了门,退出房去。在门外观察已久的汤彦下了判断:“老爷子身体状态还不错,可精神上不迷糊的时间也是越来越短了。”不过呢,长开的祝云宵在不做表情的时候与祝潇愈发相像,也无怪老人家没分辨出来。现如今汤彦对祝云宵的情感可以说是复杂。毕竟时隔这么多年又能看到了自家兄弟年轻时候的样子的这种人生体验不是什么人都会有的。这种感觉很奇妙。两人并排向宅邸外走去。“打算再在这边待几天?”汤彦随意地问。 第151章 “他难道就不会在账本上做文章?我看还是回头逼供来得实在。”“此为其一,也是比较好解决的部分。”祝云宵完全没有在意这些打断自己的人,只是继续说了下去,“大不了各位卖几套宅子,再停几个段婚外情,勒勒腰带或许也能过去。”只要他开了口,周围的原本在说话的人就会自顾自地安静下去。好像那人天生就应该被人群环绕,让人群聆听他的教诲。“可接下来的问题,钱可解决不了。”祝云宵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的手指和手腕免于长时间被压迫在同一个位置上。“汤彦出走大陆多少年,各位伯叔姨婶也就吃了多少年的老本。”“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也是,能躺着就赚钱谁愿意下苦功夫练习洗牌,发牌,切牌,换牌各种的手法呢?”一个年轻人小声问:“这些活儿机器不能做吗?非得折磨自己干嘛?”“那人家大客户来干嘛的?”他身边的长辈恨铁不成钢地反问。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各种设备有着日新月异突飞猛进的变化,什么纸牌里边带芯片麻将上边打标记都是过时的东西了。再加上手机app的发展,理论上足不出户就可以实现大量的资金过桥。那么明明在屏幕上点一点,用程序跑一跑就可以完成的事儿,为什么人家会不远千里地来一趟香城呢?这自然是求一个见证,求一个保障。再加上一点可以由荷官操作的商讨的空间。“在我看来,能接住地下的场子的新生代可没几个。至少不在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几位的家里。”“还是说,想把希望寄托在许隆身上?”他嗤笑一声,“不会吧?这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见祝云宵提到许隆,原本还眉头紧锁的几人突然朗声大笑。“看起来我们祝老板千算万算,好像还是算漏了一样东西。”一人止住笑声,讥讽道,“这女人的野心,可不比你想象地小。”“还是说,你觉得一个断联了十年的师徒情谊就能束得住她?”“当年汤彦把中央赌场给了你,分她去了那个御照府就应该想到今天。”还不等这些人抓住这个点宣泄够情绪,一人突兀的手机来电铃声响了起来。在手机自带的土俗来电铃声的冲击下,原本的群起而上的攻讦氛围被冲了个一干二净。被打电话那人此时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他真是又急又恼,只能先掏出手机挂掉了电话。可他的电话在被挂断后立刻又被再次拨打,来电铃声也随机到了另一首最近流行的喊麦歌曲。这次他选择直接长按关机键把手机给彻底关停了。可下一秒与他同行的人的手机又响了起。一副不死不休一定要逼人接的架势。那个低沉的声音说:“接吧。”得了首肯的那人弯着腰捂着手机亦步亦趋地去了门外。那声音又指挥道:“话太多,给他补一针。”周围有人应了他一声,随即就传来了金属箱锁扣被打开,玻璃敲击碰撞,药水被汲入针管的声音。随后,便是几双鞋底敲击地面的声音。这些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祝云宵的身边。然后有一双手暴力地托拽住了祝云宵的下颌,将他的脖颈完全暴露了出来。原本暗淡的滴水针头在月光的映衬下点着寒光,眼见着就要扎入祝云宵微微跳动的青色血管。突然一句“先别动他!”宛若平地惊雷,从之前那人出去的门的方向炸起。那人快步跑了回来,慌张地举着手机对四面展示,后边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收效甚微,又改口喊道,“看手机!看手机!”“你这谁知道要看啥啊?”一人抱怨说。那人急道:“随便什么软件,短视频,微博!有哪个算哪个!看头条!”大堂里的人听到这人的呼叫纷纷从各种地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开始看头条新闻。有些人找得快,其他没找到的也跟旁边找到了的人凑到一块。同一条新闻直接空降在了各大软件的头版头条:“大陆高级官员突然访香,竟只为寻一民间人士报恩。”第205章 民间人士一时间,短视频常用的女声ai、男声ai和真人导读的声音充斥在了这片区域里,再配上香媒特有的夸张修辞方式,让原本苦大仇深的场面一度十分滑稽了起来。这群原本怀着不同目的人此时都拿着手机在刷刷刷,一副过年期间兄友弟恭邻里和睦互不打扰的架势。搞得祝云宵身边的这两位的处境十分尴尬,这手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不多时,终于有一人找到了一条相对权威的长视频,并在现场设备的协助下将自己的手机画面投屏到了某一处显示器上。伴随着经典的七点半档的节目音效,画面展示出了一间金色的演播厅。镜头由远及近地拍摄道了其中坐着的两位香城人民最熟悉不过的新闻节目主持人,而在他们之间所连线的影像上,端坐着一位发型看着就非常专家的人物。女主持人在例行对观众致以问候之后立即发问:“教授,您是如何解读这次对岸官员的突然访问行为的呢?”视频框中所连线的教授推了一下眼镜,缓缓开口道:“首先,我们需要关注的是这次来香两位高官的职位。”节目组快速地在一旁配上了两张蓝白渐变底的个人头像,下方配上了这两位官员的姓名和职级。“因为一些历史原因,香城和大陆并没有使用同一套官员管理体系。左手边的这位,大家可以理解为卫生局的二把手,右手边这位,则可以理解为创新科技局的二把手。”男主持人依照节目要求贴心地为观众朋友翻译了一下图文信息。嘉宾教授见主持人结束了这部分流程,便点点头继续回答之前的问题:“而之前一段时间,在大陆那边这两个部门一起合作办了一件大事,也就是3d打印支架的大规模推广应用。”导播这时插入了一段原版的卫教授采访录像。在视频中卫教授讲话的期间,这位香城专家也同步进行了一定的解读:“对岸作为一个人口量非常大的地区,我们要承认那片土地确实在一些方面具有着独到的优势。”这位教授也深谙讲话的艺术,巧妙地避开了一切可能会引起争议的词汇,只是多少有了一些“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感觉。可是,这毕竟是面向香城民众的节目,不可能允许他一直用同一套话术打转。学术研究或许可以没有态度保持中立,但作为政客的喉舌和手段,他必须有倾向性。终于,教授来到了他的转折:“可是这项技术有一个非常大的限制,也就是原材料。”“目前来说,想要达到最佳的效果,即使其他部分可以有替换的选择,这种核心材料依然必须采用研发出该材料的公司所生产提供的型号和批次。”“然而去年,这种材料的原产国家限制了这种材料的对该地区出口。”女主持人翻了一下手下的讲稿:“网上有热心的网友基于对岸发布的官方数据统计了一下,发现这段时间的手术使用到的累积材料数量已经大大超过了之前公布的进口额度。”“也就是说,这种珍贵的原材料不够用?”男主持人“恍然大悟”。女主持人点头:“至少根据官方发布的数据来看,是不够用的。就算掏空所有设有相应实验室的高校的仓库,也是杯水车薪。”男主持人又看似灵机一动地发问:“有没有可能通过削减每一份支架会使用到的材料的数量,来增加总体产出数量呢?”“做不到。”女主持人否定,“根据相关专家表示,如果想要达到对方专家所承诺的效果,是绝对没法像其他行业一样偷工减料的。”这两人一唱一和,里外里透露着一种贬损的态度。等这出拉踩唱完,采访还是要回到正题。“当然,我们并不怀疑对岸的‘科研创新’能力。”这位教授在其中几个字眼上着重停顿了一下,“但有些技术的代际差距并不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追上来的。”“那看起来,这多出来的合格材料就是来源于这位‘民间人士’咯?”男主持人扮完傻,继续将话题引向尖锐的方向,“那请教一下教授,这位民间人士的行为是不是违法呢?”教授委婉地说:“基于香城的条例,这种行为的确属于自由贸易的一种。这位民间人士是可以选择自行进货和卖出的,只要经过审批合规合法即可。”而在这一方面,蒲千阳之前已经事必躬亲地将其完善地非常仔细,无论是从流程上还是从什么其他的角度都不会被抓到把柄。男主持人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轻耸了一下肩膀:“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我们的官方会如此震动呢?”“因为这两位的来访,相当于把这件理论上一些不太妥当的交易和行为从台下抬到了台上。”听到这句话,导播适时地播放了昨天□□的讲话内容。画面跳转到一所礼堂。刚刚所展示的两位高官中的其中一位正站在讲台前念发言稿。讲稿内容先后讲述了香城与大陆的交好历史态势和未来展望,最后落脚到了那位神秘的民间人士身上。“我们非常愿意看到有人在为这份友好付出行动。”大陆高官面容和善,可眼角的刻痕却显示了其坚如磐石一般的内核态度,“也愿意支持和接纳这样的群体。”教授按下了暂停:“其实这里对岸态度就已经非常明显了。”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有人看完依然不解其意:“啥啥啥,这都是啥?”“看吧,这就是少读书的下场。”一个或许跟他是死党或许跟他不对付的人趁机嘲讽道。一些对当前香城政局稍有了解的人此时已经明白了过来,对方是来要人的不假,但更多的事在用这件事做文章。已知,当前在位的特首想要连任,但不少对立派别的人对其在位期间很多的政策有些不满。甚至公开发表过“放条狗在现任特首的位置上都做得比他好”的言论。又已知,以往支持特首连任的核心力量是某一和大陆相互有些龃龉的国家。而特首的不少政策也是基于此设置的。最后已知,这两位高官的来访旗帜鲜明地表达了对亲大陆势力的倾向性。那么换你当特首的竞争对手,你会怎么选?自然就是,这位“民间人士”的所作所为受到过我的指示。想到这里,不少人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被铁链捆绑在椅子上的祝云宵身上,心中的贪婪逐渐被畏惧和后怕倾轧。然而此时,作为事件核心人物的祝云宵心中也有一百个问号。这突如其来的天降奇兵一下子打乱了他后续的不少计划。可他不能表现出来,也只能随机应变借力打力让事情尽可能保持在自己预计的轨道中发展。他轻笑一下,突然将一只手从原本禁锢着自己的铁链中抽了出来,一把薅住了支在自己颈边的针管,随后一个施力将它摔在了地上。随后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被摔碎的针筒上时,他另一只手攥紧铁链将其抽在了自己身边两人的腰眼上。饶是两人算是半个练家子,也经不住这实打实的两下,当即弯下腰横躺在了地上。 第153章 浅黄的液体从杯中泼洒到了桌面,在接触到蒲千阳按在桌上的手的瞬间又快速地沿着他手指边缘将整个手掌浸润其中。指间的触感黏腻而微凉,像极了他此时的心境。“这位访客登记的信息是,额……”另一边的助理原本还打着哈欠,被蒲千阳的动静一吓,反倒是精神起来了。看到这一幕,他贴心地抽了两张纸巾过来:“要不你先擦一下?”蒲千阳道了声谢,提起手从他那里接过纸巾,下意识地用其擦拭过左手的每一个关节,可眼神却从未从祝云宵身上挪开。回到香城后,祝云宵就没必要再玩什么博士生身份的角色扮演游戏了,于是一众连帽的不连帽的加绒的不加绒的卫衣全被压在了箱底。而他日常挂在外边常穿的衣服则是一件赛一件得板正,价格也是一件赛一件得高,其中甚至不乏一些口耳相传的老裁缝的手工定制款。就比如今天的这件外衣的选择正是考虑到了可能会有的战斗而选择了剪裁宽松但利落布料垂坠不易留痕的款式。正如周助理所认知的那样,他真的不缺钱。只要这世上还有人愿意去以小博大去赌那一个万一的飞黄腾达,就等于对着庄家敞开了口袋。不过现如今,他甚至已经不用自己动手,就有人主动送礼上门投其所好。至于是收还是不收,那就是在另一个层面上博弈的话题了。他的发型也一改之前学生气的偏分碎盖,用发胶将丝丝缕缕齐齐地梳在了脑后,显露出相比于少年时期更加成熟冷峻的面庞。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几番变化叠加下来,他整个人的气质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蒲千阳有一些恍惚,一时之间甚至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他认识的祝云宵。如果说,以博士生身份出现在蒲千阳面前的祝云宵是机敏而无害的大型狼犬,而此时的祝云宵却明显是一只统领连绵数十公里山野狼群的枭首。虽然都是同一个物种不假,但因其成长环境的差异而带来了完全不同的结果。然而,即使已经在正确的时间线中过了这么长时间,蒲千阳依旧下意识地会将那个与自己对话的祝云宵叠在当年坐在自己后座的不爱说话的长刘海身上。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的冒险。蒲千阳没有仔细计算过自己到底跟祝云宵一起在十六岁的那一天呆了多久,但他总觉得久到足以将自己没遇见祝云宵的前十六年的每一个缝隙都填满。可之后自己缺席的十年呢?他究竟是如何变成了这副模样?蒲千阳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纸团,攥得指尖发红。该死的,他为什么精神这么好?当时山崖塌陷你有没有受伤?私底下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你是不是很骄傲,很得意?明明我对你毫无隐瞒,甚至连最核心不过的秘密都会与你分享,可你为什么不愿意向我求助呢?你是不是觉得我帮不到你?少瞧不起人了。你是不是觉得再也见不到我了?不然你为什么要以自作主张这种方式跟我告别?想不到吧,我追过来了。你……过得应该很辛苦吧……对不起。纷繁复杂的情绪在蒲千阳的胸口酝酿,可最后也只发酵成了一句:“他登记的信息是什么?”那边的助理虽然热爱摸鱼划水,但本质上也是万里挑一的人精,怎么可能看不出蒲千阳怪异举动背后的内涵。于是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将手中的电子文档递了过去。蒲千阳接过后就开始快速地翻阅起来。要是按照平常的流程,即使是香城顶级的名流想要见到从对岸过来的这个级别的政要也是绝无可能如此草率的仅仅一个登记就放进来的。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在对方的地盘上会发生什么事儿。还是那句话,不论你级别几何,人的命都只有一条。况且前些年一位异国高级政要在路演时被当场击毙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可现在情况特殊,这种行为本质上就是在追求一个快刀斩乱麻和出其不意。高风险才有高回报,这跟想钓大鱼就得狠下心打窝是一个道理。然而区别于之前几批的有着一些有名有姓的政客陪着来的访客,祝云宵却是孤身一人前来的。而他的访客申请也非常简单,只写了一串化学式和3d生成支架的技术要点。至于其他的内容,都是从香城这边的民政系统中直接调取生成的。什么出生时间、父母籍贯、升学经历等等,一应俱全顺理成章。当然,也是一应俱全地不对,顺理成章地胡编乱造。蒲千阳猜大概是汤彦走了些门路,将某个已经不知所踪的人的生平改换了名字稍加修改后就那么直接地套在了祝云宵身上。看着祝云宵就读高中信息那栏里被写在中间那行的港城一中高二一班,蒲千阳意外地轻笑了一声。就凭这同过窗的情谊,我也得帮帮场子才对。-------------------------------------“前一批访客大概还要一段时间,麻烦您再等段时间。”按照待客礼节,一位明面上的招待为坐在等候室的祝云宵提供了茶水和简单的点心。祝云宵“嗯”了一声作为回复,便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取信于对方并且表达自己的态度。虽然他已经跟周助理表了态,但对方很明显并没有完全相信自己。不过对方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全香城谁都可以拎出一个“民间人士”只有现任特首不可以。那么对于他们来说,最好不过的选择是自己这个真正的“民间人士”站出来,排挤掉其他的假货。至少明面上可以避免其他党派堂而皇之地获得这么大的助力和支持。至于对岸到底是什么想法以及想行动到哪一步,香城所有势力都只是在观望和猜测。前一批访客告别后,两位高官稍歇息了一段时间,随后就开始了下一段的接见。在一声沉稳的“请进”响起后,祝云宵就起身走进了隔壁的房间。那两位高官在祝云宵进门前就从蒲千阳那边得到了确切消息,于是结束一段常规的问询后,他们便开始了下一步的试探。“祝先生看起来也是聪明角色,为什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选择和港城私下合作呢?”高官温和地问,语气仿佛是在提点学生的慈祥教师一般。虽然这问话的语气和善,可这问题的背后却绵里藏针。因为这问的根本不是为什么愿意,而是为什么能够。祝云宵淡然地抛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答案:“正如我之前所说,这一切都是我个人的意愿。”“本就是一母同胞,能帮则帮。”“更何况,于情于理,有些事情都不应该成为政治的砝码被放在天平上称量。”“至于渠道,坦白讲,确实有些不光彩。”“但这世界上总会有一些光照不到的角落,那么相比于任其生长……”祝云宵停顿了一下。“收得拢,镇得住。那为何不用?”两位高官对视了一眼,彼此之间从对方的眼神中验证了自己的想法。一墙之隔,许隆的声音从蒲千阳内耳佩戴的窃听器中幽幽传来:“算这家伙识大体,不然我可白折腾了。”“不过先说好,后续的事情我是不会插手的,能不能在他不在的期间把中央赌场和地下钱庄保下来,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第208章 顽皮坐在蒲千阳身边的助理浑然不知这位特邀专家的耳朵里此刻回荡着什么样的暴论,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看到今日提前下班希望的快乐搬砖打工人。蒲千阳那边收拾好东西跟这人打了个招呼后就先行离开了主外交公馆。按照从自己从路过的嚼舌头的香城本地工作人员那边听的小道消息来说,跟了现任特首十多年的周姓助理此时正守在大门口。再结合祝云宵在之前和两位高官的谈话中吐露的一些只有自己能察觉到的蛛丝马迹,他不难判断祝云宵在到达这里之前跟那边达成了一些交易。否则他没理由拒绝对岸递过来的这么粗壮的橄榄枝不是?多个朋友多条路,起码换成是自己肯定不会拒绝。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或许不见会更好吧。要是又影响到他的决定,自己这“苏妲己”的误国名号怕是真的要坐个十成十了。自许隆、叶君生和自己三个人碰了面,又经过几轮相互试探,蒲千阳终于对于目前的情况有了个相对充分的了解。至少从这时开始,他不再对祝云宵的另一重身份和过去的十年一无所知。当然,虽然说是相互试探,但本质上是自己和许隆之间的较量,同桌吃饭的冯小年乖巧且兢兢业业地负责添茶倒水。一开始许隆对蒲千阳还多少有些不屑一顾,她对于这些死缠烂打的男男女女总是抱有一种怒其不争的态度。就像自己那位美丽但愚蠢的姐姐一样。身体也好,爱也好,付出一切的她,最后连为自己讨个公道都做不到,还要让自己代劳。而那个男人转身就踏着她还温热的尸骸攀上了高枝。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蒲千阳跟她见过的那些人都不一样,至少有个脑子,还胆敢在对话中三番五次地给自己挖坑。再加上这人居然能单枪匹马地摸过来没找其他中间人牵线搭桥,多少还有点本事。就她的经验,如果一个人有脑子有胆子,只要再借他一点助力,就可直上青云。或许这人也可以为我所用,她想。而蒲千阳那边也从许隆身上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一直以来,作为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大好青年,他从来没有跟地下钱庄相关的产业打交道,对它的了解也仅限于一些影视剧中的桥段。然而现在不同以往,若要百战不殆,必须知己知彼。而且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他相信祝云宵不是那种会榨干别人骨血的人。这一来二去,两个人之间意外地达成了共识:先看看祝云宵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第155章 伴随着指甲剪几声咔哒的脆响,一个温和的女声传出来:“嗯,应该没错,怎么了?”“额,我就是觉得这里的画风不是很对劲的样子……”男生左顾右盼。导航告诉他顺着面前的这条路再走上几百米就是目的地,可是即使是在白天,这条路看起来还是鬼气森森的。往后一步还是修得齐整干净明亮的马路,可往里一步,路上电线杆一米八以下的位置都找不到一块没被贴过小广告的干净地儿,路过的老猫身上的毛也揪把着。“就当出去遛弯探险长长见识吧,不然你停学之后天天宅在家里也没事做不是?”说完,对面的女人就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厉若水摸了一把头发,顺便用拇指在自己看似茂密的头发之下头皮秃了一块的地方摩挲了两下,然后走进了这条小巷。这是他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凡是遇到问题就摸摸这里,一般都能逢凶化吉。虽然他已经对自己为什么会秃这么一块没有什么印象了,但据家里人说那是一场临时艺术展电路短路造成的大火。再详细的他也问不出来,后来他也就不问了。难得糊涂嘛。不过呢,这玄学赐福地还是失灵过那么一次。几个月前恰逢大学开学,自己倒霉被辅导员抓了壮丁临时要整理一些助学金的申报资料。聪慧你水哥心细如发,很快就发现一些人填报的信息和他们的日常生活消费水平完全不符。正义你水哥嫉恶如仇,当场在公示期举报这些人谎报家庭信息骗取助学金。然后,就被人下课路上堵墙角了。先把存着作业的宝贝电脑轻轻放在一旁,厉若水摸了一把赐福地求保佑后回手抄起电源线就跟这帮小混子战成了一团。有俗语为证:天王盖地虎,水哥一打五。然后,战绩彪炳还硬挺着不愿意道歉的厉若水就被停学了,很难说这赐福地这次到底赐福了些什么。回忆部分到此为止,现在你家里蹲的水哥要替自己妈妈跑腿来拿一样东西。那么第一步:来到正确的地点。已达成。第二步:找到老妈的旧日朋友。确认自己已经站在了正确的门牌号之前,厉若水找了一圈没有看到门铃之类的东西,只得用最传统的物理方法,抬手敲了敲大门:“您好?”毫无反馈。他又往旁边错开了一步,敲在了贴着红窗花玻璃窗上:“请问有人吗?”依然杳无音信。第二步失败了,厉若水本打算直接打道回府,顺便路上给亲亲老妈买杯奶茶,可就在他转身的时候踩到了一样坚硬的东西。仔细一看,居然是已经被撬落在了一旁的门锁。第210章 来都来了,还空着手这下尴尬了。厉若水又轻轻后退了半步,试图装作没看见这个掉落在一旁的门锁。万一是年久没人住,锁头锈掉自己掉的呢?锃光瓦亮的锁头否定了他的假说,还贴心的掉了一整片漆来证明它确实是被撬掉的。此时的厉若水有点后悔自己没早点看见这个门锁,不然自己就不会敲那个门还补敲了窗户了。不过现在还有机会,可能里边的人已经走了,或者时候没有注意到自己。他深吸一口气,决定直接撤退。然而这世界上的俗语还有很多,比如: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和说曹操曹操到。就在自己猛地转身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身后已经站了一位正在抬着一只手打哈欠的中年男人。这男人身穿一件宝蓝色的厚夹克,两边小臂的位置套着大卖场买菜送的印着logo的大红袖套,袖套上边沾了一些深褐色的污渍。而他的另一只手的小手指正勾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边装着几个崭新的锁头和对应大小的扣环。厉若水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应该先辩解这锁不是自己撬的,还是应该先打个招呼说叔叔好然后抬自己老妈出来助阵。可是这男人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见厉若水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存在,男人大喇喇地走上前来,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来都来了,还空着手。”什么叫来都来了还空着手?一般不都是来都来了还拎什么东西吗!“您误会了,我是……”厉若水连忙解释,并试图躲避男人脏兮兮的袖套。可男人先是结结实实地搂了上来,随后抬起拎着塑料袋的那只手向前示意:“进去坐。”“真不是我……”然而男人原本就完全没打算听他解释,只是用搭在他肩头的那只手重重向前一搂,“我说,进去,坐。”厉若水欲哭无泪。临走之前自己老妈倒是提醒过住在这里的这位脾气可能有些古怪。老妈!你真是我亲妈!你管这叫“有些古怪”是吗?!那到底什么人能在你那里被评价为古怪啊!被男人半搭半扯地带进了房间,厉若水被按着坐在了一个已经破了些地方露出里边焦黄海绵填充物的沙发上。“叔叔你好,我其实是替人来取东西的,锁也不是我撬的。”一时得了自由,厉若水立刻把刚刚打好的腹稿一股脑地吐了出来,生怕再晚上一会儿事情就会走到一个无法挽回的地步,“你看我也没有作案工具对吧,难不成徒手给你那小指粗的锁拽下来不成?”“是哦。”男人把塑料袋放在茶几上,发出咚的一声,“看出来不是你撬的了,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现在还能跟我说话。”原来这人还是可以交流的啊,厉若水松了一口气。“不过呢。”可随后男人又开了腔,顺便吧嗒一声打开了灯。原本昏暗的房间先是响起从头顶响起一声滋啦的电流炸响,随后耀目的光线从落了些灰的高瓦数白炽灯中四散开来,将整间屋子上下层之间的挑空照得明亮极了。厉若水这才发现在这个房间的各个地方都是人。被绑成各种奇怪姿势的、嘴里塞着布条或者其他东西的、动弹不得的人。男人左右看了一下后一努嘴:“他们也是来取东西的啊。”此时厉若水才发现,这男人的一边的眼睛是假体,只是尽量做成了跟另一只完好的眼睛一样的颜色。而他刚刚在环顾四周的时候只有一只眼睛在转,而另一只假眼只能勉强在眼部肌肉的挤压下动了两下。这就显得非常的怪异。再配合上周围这一圈的人,原本的怪异就升级为了毛骨悚然。不管老妈要拿什么东西,我都不要了!我要回家!厉若水行随心至,当即起身拔腿就跑。然后他就摔了个马趴。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脚踝上已经被扣上了一圈扎带,而这一指宽的扎带的另一端正连在他身下的沙发上。男人嗤笑一声,拿着啃了一口的苹果就朝着厉若水走过来。这时,他的微信电话突然响了。男人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立刻换了一副严肃表情,先是对着厉若水做出了一个嘘的动作,随后把苹果塞进了他的嘴里,确定他说不出来话后,这才接通了电话。“哎,乖侄儿,怎么突然跟我打电话啊?”男人一屁股坐在厉若水的背上,顺便压住了他另外还能活动的三肢。“不忙,我就那一个破店有什么好忙的。”“现在来?带朋友?女朋友?”“哦不是啊。”“不是不行,就是家里……有点乱,最近没咋收拾。”男人露出了一副被自己被苹果皮塞了牙一样的为难表情。有点乱!有点乱!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来来来,别下次啊,那得下到猴年马月去?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我立刻收拾!保证完成任务!”挂了电话,男人很满意于厉若水的识相,保持着压人的动作凑到他脸旁问:“小伙子看着有点眼熟,但表现得这么生,第一次?”疼得说不出话来的厉若水根本没听明白这男人问的是什么,虽然感觉这问题不对劲,但下意识点了头。男人咧嘴笑了一声:“真第一次啊,那我温柔点。”下一秒,厉若水嘴里的苹果就被掰走了,不过因为角度问题,他的牙齿还是留下了一小片果肉。然后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甜吗?烟台红富士。”等他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嘴里被塞了跟那些人同款的布条,整个人打横着被放在了一处被填得满满当当让人动弹不得的狭小的空间里。他吸了一下鼻子。这里的空气散发着阴湿木头的味道,而且鼻腔里还有些明显能感知到的粉末颗粒。靠!自己该不会是被放在刚刚的沙发里了吧!好在那沙发有了些年头,其座垫在经过反复的挤压后有了些变形,在厉若水脸前的位置翘了一道缝,勉强透了些许光亮进来。突然这长条的光亮被蒙了几道黑影上来。厉若水猛地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坐在自己上方那人的手指。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只得勉强抬头用鼻息呼在了那人的指尖上。拜托了拜托了,救一下救一下!可令他绝望的是,那手指在被自己呼上热气的下一秒就缩了回去。完蛋,又搞砸了!就这现在的姿势,心中有些绝望的厉若水下意识用手指蹭了一下自己头皮上的赐福地。这次赐福地起了效果。那抽走的手指居然又落了下来,还轻轻向着自己勾了两下。什么叫人生的大起大落啊!厉若水大喜过望,立刻回应了这手指的动作,又朝着它呼了两大口气,差点呼到自己缺氧。 第157章 想到这里,厉若水彻底打定主意把今天这么丢脸的事儿带进棺材。在检查自己脱下来的衣物时,他意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那个叫“杨千”递给自己的湿巾。这明黄色塑料包装的湿巾仿佛又在提示自己今日的糟糕经历。于是,厉若水当场把它摔进了垃圾桶。可过了一会儿,他又给捡了回来。不行,它只是一包没有任何附加属性的湿巾,白给的,不要白不要。更何况爱护地球,杜绝浪费,从我做起。一个成熟的成年人要直面自己的失误并且坦然接受并且消化转化为自己能量。换好衣服回到饭桌上,厉若水虽然刚刚反复默念着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可最后还是没能压住自己的好奇心。“老妈,你跟你这位朋友是怎么认识的啊?”按理来说,自己老妈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想都没法跟那种看着多少就有些不正常的人扯不上关系啊?“年轻的时候在一个地方上班来着。”吴芸随口答了,然后顺势给儿子夹了口菜,“尝尝这个苹果炖猪脸颊,说是用的是烟台红富士,都不用额外放糖。”厉若水看着自己碗中米饭上放着的挂着稠汁的薄肉片,是放进嘴里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他现在对这个品类的水果有了巨大的心理阴影。“爸啥时候过来啊?”厉若水试图转移吴芸的注意力,然后偷偷扔掉这块菜。“他应该不会过来的,你大哥最近也忙,这段时间应该就我们俩住这边。”吴芸歪过头微微蹙眉,耳边挂着流苏的祖母绿坠子在阳光房顶灯的照射下折射出幽邃的光,“我这么久都没回老家了,而且你刚好还有时间,就陪陪妈妈吧。”“好好好!陪陪陪!”在吴芸如波的目光中,厉若水兵败如山倒,抬碗扒饭。达成目的的吴芸浅淡地笑了一下,随后拿起手边的瓷壶替厉若水填满了水杯,“说起来,你有没有想过在停学的期间干点什么吗?”“还没想过,当个艺术工作室的学徒或者摇奶茶锻炼身体?”厉若水强行咽下了那口菜。他确实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大概是因为如果他真的考虑了这个问题,自己就真的在之前那场学校里的正义之战中彻底落败了一样。“志愿者怎么样?”吴芸用新修剪好的指甲轻轻敲了敲桌面,“我看小区的公告栏上有在招人,以后申个学校什么的简历上也好看些。”“都行。”厉若水夹了口其他的菜,继续抬碗扒饭。反正自己人生绝大多数决定都是别人替自己做的,再多一个也无所谓了。不过,他突然发现了一个不太对劲的地方。“妈,你怎么把指甲剪了?”“干活儿不方便啊。”听他这么说,吴芸又检视了一番自己才修剪过不久的指甲,沮丧地发现了边缘一处细小的毛刺。厉若水不解:“你那双细皮嫩肉的手八百年都没做过家务了,怎么突然有兴趣了?”“难得回来一趟。”吴芸轻巧的收回手,将一缕垂在耳边的发丝撩到耳后,“自己家嘛,有些地方还是想自己亲手打扫干净。”厉若水本想再追问一句,可是话都到了嘴边还是被他收了回去。有些事知道了不一定会幸福,不如装个糊涂。这做人呢,就是要开心的嘛!-------------------------------------“少废话,跟你们这些做人就是要开心的家伙不一样,我不蒸馒头争口气呢。”酒吧里,一个套着皮外套自带的帽子的男人正用一只手捂着手机,“今天确实是齐伟承本人在办公室值班,懂吧?”然后不等对面回答,他就挂断了电话,目光如炬地盯着隔了几张桌子开外的一伙人。他摸了一下前胸口袋里高级警员的证件,又确认了一下腰间枪的子弹。虽然有这两样东西在手,可说实话,他心里依然没底。本来自己小警察当得好好地,突然就被拎去顶包进修,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被哪位大佬相了中被拐弯抹角塞到了另一片土地上。不过因为对方承诺了保自己老妈下半辈子无忧,那这交易还算值得。他在香城呆了几年,也算是有了点成绩,只差一个临门一脚的功勋。可是……“不查了?”齐伟承捏着手里的文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茉莉香虽然名字听着像个茶叶,可它确确实实是毒……”“也不是不查,只是暂时放放,就是现在有更要紧的事儿嘛。”他面前的警督眯着眼睛浑不在意地说,“而且愿意接触这东西的有些人,烂了就烂了。命中如此。当警察的就有这么一课要学会尊重他人命运。”警督给这件事一锤定了音,外加上这种事儿不仅要把脑袋别上还没得油水捞,换谁谁都不乐意。可齐伟承不一样。功勋什么先放一边。什么叫烂了就烂了?或许他们真的就缺人拉一把呢?既然如此,即使自己的身后空无一人,那又如何?哪次不是这样?靠山山倒,靠人人走,最终你能靠的只有自己。见坐在那伙人最中间的家伙起身,他也放下杯子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在吧台的另一头,有个人放下杯子的时间比他还要早上一些。第213章 警察叔叔因为之前的工作风向一直摇摆不定,齐伟承便在自己提交的报告中特意留了个心眼,也就是遗漏了某个不起眼的小据点。那么自然相比于已经被发现的,或者已经被警方筛过一遍的其他据点,在之前的清扫行动中存留下来的这里成为新的中心交易场所也是合情合理之事。原先分管这里的小喽啰也自然而然升了级,可以开始负责大一点的单子。齐伟承利用下班时间在这里观察了许久,终于摸清楚了那家伙的交易习惯。今天人赃俱获,他势在必得。只有这样才能倒逼领导必须把之前“放放”的案子拿回案头。他离开吧台后跟在那人身后大概四五米的位置,挤过舞池的人潮,又挤过堆着瓶瓶罐罐的货仓,最后来到了一处没有监控的被简单的水泥土砖围起来的后墙。那边空无一人,只有一扇朝西开的紧闭着的铁门。这确实是这人交易习惯的第一步:等。只是这边地形过于简单,也没什么大件杂物掩体。也就是说,如果齐伟承继续站在当前的角落观察情况的话,就会在西边大门打开的时候被来人看个正着。齐伟承回忆了一下酒吧房屋的整体构造,如果自己在蹑手蹑脚走开到达安全区域后全力奔跑,那么或许可以在三分钟之内回到后院的斜上方的位置。那就先赌一把试试,就算这次不成,还有下次的机会。自己可以失误无数次,但对面只能失误一次。这就是正道身份带来的自信。打定主意后,他便后撤了两步按照自己的规划开始行动。当他跑上二楼后,就听见后院那边传来了“吱——”的一声略微生锈的门栓扭动的声音。来了!齐伟承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因一时剧烈运动而跳得震荡的脉搏,趴伏在半开的窗沿下往外看去,手也按在了腰后的枪上。可映入他眼帘的场景,却是小喽啰连带着来交接的几人统统横倒在了地上。而在倒下的人的中央此时有个人正蹲在小喽啰旁边搜索他的口袋。这人手上戴着大概是从马路对面小龙虾摊位顺来的一次性塑料手套,塑料手套罩着的皮肤泛着诡异的白。什么情况啊?!见此情景已经构成了打草惊蛇,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由不得齐伟承从长计议了。他端着枪当即从二楼的窗口一个缓冲跳下。“不许动!把东西放下。”乌黑的枪口直直地指着那个手里捏着一包刚从躺在地上的小喽啰口袋里翻出来的浅绿色粉末的人。“双手举过头顶,蹲到那边的角落里去。”-------------------------------------叶君生有些时候觉得人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有些人或许一出生就定了型,比如自己。可有些人长着长着就大变样。比如,十年前还会在深夜因为第二天的约战睡不着,一边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一边伏在边缘破损的书桌上冥思苦想的男生和前些天坐在高级住宅阳台手工藤编椅上坦然锐评同一个对手“一个位置待了这么多年居然没什么长进。”的男人居然是同一个家伙。嗯,不过或许在那人的评价里,自己也是没什么长进的那种吧。可是自己很满意现在的状态。别人给自己一个目标,那自己就去实现这个目标。自己何其幸运啊,永远被需要,永远不迷茫,永远在路上。比如今天,自己的任务就是把这里卖东西的小家伙连人带货打包扔到警察局门口。至于为什么他能找过来。从下往上摸不好办,那知道源头从上往下捋那还不是一找一个准。不得不说,有些时候这些等级分明的陈腐规矩其实还挺好用的。之前从一旁的空调外机位置往下看的时候,叶君生感觉很难评价这些在香城讨生活的小年轻是不是一代不如一代。就比如像交易之前观察周围环境居然不检查头顶和身后的威胁,还一漏漏俩。当然,他说的不止是这些在灰色地带活跃的小年轻,自然也包括了那些台面上光鲜或者不光鲜的小年轻。随后他的眼神就扫到了缀在那人身后的齐伟承。好吧,毕竟香城这么大,也不会全是废物嘛。嗅到枪口里的火药味,叶君生非常识时务地按照对方的要求将双手举了起来,并且缓缓转身向墙角走去。 第159章 “舅舅,你来干嘛啊!”童佐外甥无奈,自家舅舅对自己是真的很好,甚至有点好过分了。童佐自知理亏,干声道:“我就来看看。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探班,嗯探班。”童佐外甥也不是那种会拒绝别人过于热切好意的人,便找了个台阶:“那刚好,我给你介绍一下?就当是演练了。”“甚好甚好。”童佐立刻点头。舅甥两人就沿着引导线从店门口转到了内部,完整走了一遍。“这样刚好转一圈不走回头路。最后再分批次听个十几分钟的讲座。”童佐外甥讲演完毕,心中的紧张少了几分,“希望活动一切顺利吧。”“哎呦,我大外甥辛苦了。”童佐一巴掌拍上自己外甥的肩,“我妹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骄傲的。”此话一出,两人顿时陷入沉默。童佐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内什么,给你们拎了点水果。跟你同事分着吃啊。”随后快步离开了店面。童佐外甥也不知道怎么办,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了,可他依然无法释怀。他送走了童佐然后转身在门口看到了如约前来的蒲千阳。“刚刚看你俩在聊天,我就没进来。”蒲千阳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布置,认可道,“执行得不错啊。”与此同时,从店面一侧的小路上传来了厉若水的声音:“齐警官,这边请。”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蒲千阳和齐伟承两人四目相对,看了个正着。第215章 送修齐伟承看着蒲千阳眉头一紧,发现事情并不单纯。这世间居然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还能让自己在另一片土地上碰着了?而对于蒲千阳来说,撞上齐伟承带给他顾虑还没有看到厉若水绑着志愿者小袖标在帮童佐外甥的忙带来的诧异大。毕竟在自己的计划里,接触厉若水至少也是好几步之后的事情。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否则被鱼刺噎到嗓子走路掉进水坑是早晚的事儿。短时间内过于频繁的接触往往会引起不必要的疑心。童佐外甥作为活动主办人,看形式刚好赶上两边人见面,便牵线介绍道:“这位是警局那边应街道办的邀请派来宣讲的高级警员,齐伟承。这位是这次活动的主策划,杨千。”“接下来也请二位多多指教了。”首先有了这样一番介绍,就形成了一人身份在明一人身份在暗的局面,优势在我。其次,许隆办事很周到,即使齐伟承真的回头去查杨千,是确实能够查到这么一个人的。披着马甲兴风作浪的蒲千阳非常坦然地对着齐伟承伸出了手:“幸会。”即使齐伟承再怎么满腹狐疑,也不会初次见面的时候就质疑对方的身份。见两边人握了手,也就算是相互认识了,童佐外甥便继续推进自己的工作内容:“齐警官,那我这边就跟你简单介绍一下流程吧。也请杨先生跟着看一下我布置地对不对。”有了刚刚跟童佐讲解的经验,这次他对于整个展览的定位和介绍也是愈发娴熟。“所以齐警官,这次请你来是想让你负责最后的这个小讲座的部分。”“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是个十多分钟的讲座?”齐伟承表示不理解。“小孩子本身就天性好动,要是跟寒假前安全教育那样上课还一坐半小时多没意思。”主策划蒲千阳替童佐外甥解释道,“当然是类似于趣味和深度并重的形式更让人印象深刻吧。还能提高翻桌率。”齐伟承缩了一下脖子:“工作后平常都是写机关文件多一些,要我写这种趣味和深度并重的,多少有点难为我了吧。”“具体内容我们可以私下沟通一下,我多少也算是业内人士。”蒲千阳编的瞎话几乎可以说是水到渠成,“不是有句话说,人人都可以说十分钟脱口秀?”“不过呢,相比于各种警匪大片,齐警官瞧不上这些比较平淡的工作内容也情有可原。”齐伟承原本飘忽的眼神顿时严肃了起来。“别这么看我啊。”蒲千阳双手一摊,“有没有可能,但凡是个有手机的,都有可能刷到过最近的新闻呢?”啊,这么一来,看来自己上次擅自活动的动静确实不小,也无怪警长会勃然大怒了……“只能说,我尽量吧。”齐伟承叹了一口气,道歉说,“对不起,你长得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连声音都有些像。”“哦?竟有这么巧的事儿?”蒲千阳故作惊讶。“是啊。”齐伟承点头,“不过说实话,我现在对那人感情挺复杂的。”“怎么说?所以我刚刚是被连坐了?”“抱歉。”齐伟承回避了这个话题,“这事儿说来话长。下次吧。”“那预祝我们合作愉快。”蒲千阳对齐伟承展示了自己的好友二维码,“等你的初稿。”-------------------------------------“稳了稳了。”童佐外甥刷着社交平台几乎都要热泪盈眶了。这次活动的反响非常不错,连最严厉的一些媒体都对其赞赏有加,年报上自己肯定能大书特书一番,甚至年终奖翻一倍也不是梦想。他望着自己辛苦布置好的但已经被拆了大半的展览,弱弱地问:“真的,不能再多摆两天吗?”“快闪展览之所以能让人印象深刻正在于其会在结束之后消失,无法追忆不可复制,只能期待着更好的下一次。”蒲千阳将一堆拆下来的展板踩成小块扔进了大型黑色垃圾袋,“而且,就算是外甥薅自家舅舅的羊毛也不能这么理直气壮吧。”“说得在理。”童佐外甥叹了一口气,接着拆卸挂在自己面前的海报。蒲千阳干完自己手上的活,抬头示意了一下:“就是最中间的那个装置得单独送到一个地方去修一下。”“对不起!”一旁厉若水欲哭无泪,“修理费我会承担的。”他虽然非常不理解为什么看着很结实的东西自己只是扶了一下就坏掉了,但事实就是自己通了篓子给别人添麻烦了。这种不理解是合理的,或许故意设计一个物件会在某些情况下坏掉这种事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吧。也就是说,就算不是厉若水碰坏的,这装置也会在展览结束后出故障。最终结果就是,童佐外甥会跟着蒲千阳走一趟。“倒也不用这么紧张。”蒲千阳安慰他说,“来,先搭把手,给它抬车上去。”“童哥杨哥,我跟你们一块去。”厉若水非常坚持,“要是修不好,这赔偿肯定得我出。”蒲千阳心想:钱不钱是小事,如果你知道待会儿要发生什么,就不会想跟过去了。童佐外甥见厉若水态度坚决,竟回过头劝起了蒲千阳:“有人跟我说过,接受别人的歉意也是一种美德。必要的时候我会觉得这话还挺有道理的。”投票结果二比一,蒲千阳,败。那希望你如果有机会知道我要对你做什么以及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也会接受我迟来的歉意吧。上车后,主驾的蒲千阳细心提示:“系好安全带。”“安全起见,后排也系上吧。”厉若水略有不明所以,但选择乖乖听话,“好。”-------------------------------------“来了来了。”原本靠在车里犯困的人在收到消息之后立刻翻身坐了起来,用插在面板充电的传呼机把其他人叫了醒,“各单位准备。”“单位,搞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传呼机传来嘲弄的声音,“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们是什么好人呢。”这人呸了一声,开始发动车辆,“那现在开始开盘,这次被我撞出去的车会停在里河岸多远的地方呢?每一米算五百块,买定离手。”另一道声音提醒道:“开玩笑归开玩笑,里边有个人可精贵了。仔细着点。”“你是说那个童狗的外甥?我当然知道啊,这次不就是奔着他来的嘛。”那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后改了口:“反正你收着点。”“放心,咱专业的。”这人挂了档,让自己所驾驶的货车缓缓地从地库中移了出来,右转驶入主干道,并且开始加速朝着手机上的定位驶去。第216章 真假救护夜色渐晚,在蒲千阳驾驶的车辆右转汇入主干路之后,时间刚好来到了黄昏的分界点,道路两旁的路灯齐齐地亮了起。街边商户的灯箱以及公交站的动态广告牌也随之次第点亮,整个香城的脉搏仿佛就在这些明灭跃动里流淌。坐在后排的厉若水一开始还在饶有兴趣地用后排的触摸屏操控前边的电台,可在玩了一会儿后他的眼神失去了高光。“大选大选大选,要不是每个电台里主持人的声音都不一样,我都要怀疑是不是安排的统一节目了。”他右滑退出了操作界面,“感觉不如连蓝牙听歌。”“听电台可是驾驶过程中难得的体验。”童佐外甥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打趣道,“若水你考过驾照吗?”厉若水回应道:“考是考了,可是这边的右舵车我不敢开啊。”“而且我发现,这边的司机开车都好凶的。尤其是那些开大车的。”随着他最后一个尾音的落下,一声嘹亮的鸣笛声从远处呼啸而来,伴随着的还有尖锐的刹车声。嘀——!碰!在行人的尖叫声中,厉若水和童佐外甥甚至来不及将视线投向声响传来的方向,就感觉整个车打横飞了出去。原来是一辆运输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大车失速撞在了三人所在的车的中间位置。尽管大车来势汹汹,可毕竟几人所乘坐的车也算是个好几吨重的钢架子。这钢架子在正正吃了一击后,先是直直的平飞出去四五米,才落了地却又紧接着撞上了一处街边的石坛。这一撞将原本车身水平的走势转换成了旋转的动态,让原本还勉强保持着轮胎着地的车身彻底翻了个底朝天。车翻后原本的天棚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天窗碎了个彻底。整个车又借着余势滑出去了一段距离,最终停在了离掉进一旁的护城河几乎不到半米的地方。要不是安全带将车上的几人牢牢地固定在了座位上,怕不是此时的车里已经是一片惨状。厉若水感觉自己脑浆都要被摇匀了。“靠啊!!”重新找回平衡感的他眯着眼去摸身旁安全带的卡扣,在人从安全带的保护中解脱出来后推开一旁已经变形的车门从车身里爬了出去。随手摸了一把脸,他立刻连跑带爬地绕到车了的前排,判断了一下两边的轻重缓急后,在童佐外甥所在的位置在变形更加严重的车门上一顿摸索,找到隐藏在车内的机扩拉开了车门。童佐外甥大概是冲击中脑袋磕在了一旁的柱子上,此时已经昏迷了过去,不过好在鼻腔没有流血,呼吸也算平稳。 第161章 可不管他怎么想,蒲千阳还是按照自己的计划调整姿势解开了自己一边的锁眼。这样一来,两人双双可以自由行动了。厉若水将被自己叼住的眼镜取了下来,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还给原主人,最后默默地揣进了自己的口袋。揉了一下被别得酸痛的腿,蒲千阳站起来将眼镜腿换到另外一边的手开始拆另一边的手铐,边拆边问:“怎么回事儿?”“我也不……”后边“知道”两个字被厉若水咽了回去,因为蒲千阳此时的眼神实在是谈不上友善。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厉若水觉得自己真的是有苦说不出。“跟我真没关系啊。”“那天真的是个误会。”“我只是……”装样子吓唬小孩的事儿点到为止,虽然蒲千阳反手开锁不熟练,但最终还是能解开的。“算了,已经不重要了。先想办法出去吧。”厉若水解释再一次被打断。他有些窝火。这是第几次了?其他人不听就算了,你得听啊!你以为你脱得开干系吗?!蒲千阳先解开另一边的手铐,将整条手铐扔到一边,又走过来替厉若水解另一边的锁眼,“小童他人呢?”看他主动靠过来,这厉若水怒气又消失了。“不知道。”厉若水诚实答道。“这里好像就我们俩。”彻底解决手铐问题的蒲千阳着眼辨别了一下房间的布局,随后走到窗前拉开了厚重的窗帘。霎时间,薄凉的月色沿着窗沿散落进了这个小房间。还没适应着亮度的厉若水被刺地眯起了眼。余光中他看到了那个逆光的人影,像一卷无风自动的旌旗。蒲千阳向外观察了一下,离这房间最近的平台也有三层楼的落差,如果不是跑酷专业选手大概得要摔个好歹的。他又尝试这旋转了一下另一边房门的把手。或许是许隆内应留的方便,也获悉是这里的人可能是根本没考虑到这两人居然还能解开手铐,所以这里的房门并没有上锁。在仔细听了一番门外的动静后,蒲千阳招呼厉若水躲到视线的死角,然后自己以极其轻缓的动作推开了房门。房间的外边并不是走廊而是另一个亮着灯的房间。而童佐外甥此时正四肢被固定住地平躺在一张担架床上,而他之前车祸中受的一些外伤也已经给包扎上了。蒲千阳检查了一下童佐外甥的情况,很好,肯定能撑到自己带着他出逃。按照计划,接下来自己只需要……然而不等蒲千阳解开下方滚轮的自锁结构,就听到房间的外侧传来渐近的说话声和脚步声。“那我就连床一块推过去?”“不然你要抱个昏迷的大男人过去不成?”事发突然,而这房间空空荡荡,半个藏身地也无。可若是要退回之前那个房间,恐怕就再难找到童佐外甥了。蒲千阳当即撩开童佐外甥身下的床单对厉若水说:“快进去。”“你怎么办?”厉若水瞪大了眼睛。“听话。”蒲千阳柔声道,“我会去找你们的。”反正按照这小孩的行为方式,不闹出什么动静才奇怪呢。几番经历下来,蒲千阳俨然已经成为了厉若水的心灵支柱。他也就“听话”地躲进了床下。蒲千阳那边刚关上房门,这边房间就进了人。那人用脚解开担架床滚轮的锁扣后,径直就推着车来到了电梯间。在被按下某一层后,电梯缓缓降了下去。厉若水通过忽而闪过的亮光判断这边至少降了五六层的高度。随车被推到一处类似于大堂的宽阔地界后,从他的低矮视角只能看到一堆鞋。担架床停了稳,有一双棕色绒皮小高跟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最后停在了厉若水的鼻尖下方不到三寸的位置。随后他的头顶传来一句:“这不是童姐姐的儿子吗?老哥哥你胆子真不小啊。”“妹子说笑了。”一双拼色皮鞋走过来恭维道,“真要论胆量,这片地上你算第二没人敢算第一。”“要我说,这位置你来坐再合适不过了。”“之前历史上不是有类似的情景吗?”那人似乎终于把那个词从自己的脑海中调了出来,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太后垂帘听政。”第218章 吴妹子厉若水是认识这双鞋的,在他刚陪着老妈回到香城时负责当无情的拎包机器人时在某家专柜里看到过。巧不巧了,自己老妈也买了这么一双。而且更巧的是,这女人的声音也跟自家老妈非常相像。她还知道童哥是跟他妈妈姓的,太神奇了。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厉若水虽然心思比较单纯,但他又不是傻子。一个是偶然,两个是巧合,那三个四个怎么解释?还要骗自己多久?这人就是老妈吧!得出这个结论后,厉若水一边大脑干脆地宕了机,另一边甚至用残存的容量吐槽了起来:话说,香城这边的历史教材怕不是盗版的吧?垂帘听政的前提不是人家是太后吗?我妈就我一个儿子,难不成你要扶我上位不成?吴芸用手背轻轻贴上童佐外甥的额头,确定这人没有大碍后,回过头说:“可老大哥您今天整这么一出,原本有戏的活儿也给你们唱劈叉了。”“吴妹子何出此言?”拼色皮鞋反问。“我确实离开香城好多年不假。”吴芸轻巧地斜靠在了担架床旁,素色的指甲有规律地敲击着床单没有覆盖住的金属支架,“可童大哥的性子我也是了解的。”“如果各位忘了他‘疯狗’这个不太好听的外号的来历,我倒是不介意再给各位讲一次。”吴芸耸耸肩,“反正换成是我,我肯定不去惹他。”“如果你们还想做点什么,就真的假装这是一场普通的车祸。童大哥一向独来独往,就算觉得有猫腻基本上也无从查起。”“至于后续的事儿,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说。”“吴妹子你打小儿时候就牙尖嘴利,没想到结了婚还真学会说人话了。”拼色皮鞋呵呵两声,“有什么事儿不如今天我们就说明白吧,免得夜长梦多。”吴芸扫了一眼那人,“前些天去市中心逛了两圈。嗯,老样子。不过还去玩了两把,那边变化倒是挺大的。”这玩了两把玩的是什么,在场的所有都心知肚明。当然,除了担架床上还在昏迷的童佐外甥和担架床下一头雾水的厉若水。“几轮看下来,我大概猜到他为什么这么做了。”吴芸的嘴角竟然勾起了一丝带有缅怀的笑意。“说真的,按照现在的局势,如果他真的倒了,哪家短时间内能出一位顶他位置的人呢?”吴芸从左到右扫过一圈的人,以不容置疑的语气下了结论:“没有。或者说,不够格。”周围的人中不乏有些不服气的想要出言反驳,但被周围其他人用眼神按了回去。“印象里汤彦的那个小女徒弟勉强算一个候选,不知道最近发展得如何了,但是你们肯定没法用她。”吴芸轻点在自己的嘴唇上,“所以你们才来找的我。”“咱们至少也得算一个双向奔赴才行。”拼色皮鞋听到这里收了之前的客气,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然吴妹子这个时间回来探亲,是不是太巧了点?”“哦?是吗?”她侧过了头,刻意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突然,一人闯进大堂略带惊慌地汇报:“不好,另外两个人跑了!”周围一人喝责道:“跑?他们怎么跑的?”“是手铐锁芯被撬了。那人颤抖着解释说。锁芯被撬?拼色皮鞋混了这么多年,虽然养尊处优了很长时间,但并不代表他完全丧失了对于危险和陷阱的感知。要么那两个赠品中有人天赋异禀,要么就是有鬼。拼色皮鞋会相信哪个解释可想而知。“吴妹子,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见形势有变,他当即送客,“这件事你最好考虑一下,我们回头见。”吴芸点头表示理解,又追了一句:“那童姐姐的孩子?”拼色皮鞋思索了一下答道:“为了展现我们的诚意,就按你的想法来。”“那麻烦帮忙挪一下吧。”吴芸得到了回复,抬手随意招呼了一个站在门边的马仔,“难不成要我亲手搬吗?”-------------------------------------“送到这里就好了。”吴芸抬手撩了一下被耳饰挂住的发丝,“你可以回去了。”那马仔应了一声就转身回了大楼。原本只亮了几层的大楼此刻灯火通明。想必这里今晚不会太平了。吴芸见那人没了踪影,朗声道:“出来吧。我可以假装没看见你们。”“多谢夫人成全。”蒲千阳从大楼左边的石狮子后侧绕了出来,走到担架床的另一边,用腿轻轻抵住了要爬出来的厉若水。“谁的人?配合得还挺有两下子的。” 第163章 齐伟承在指挥交通。齐伟承憋着一股气。打发自己去禁毒讲座就算了,至少还沾点边,现在又被借调到交通这边干一线。岂有此理啊!可领导的意图就是那么显而易见明目张胆:你,别沾边。之前同小组的成员被自己额外生枝的搞得焦头烂额,对他满是怨言。外组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多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看着一个对岸调过来的吃瘪。不能被看扁了啊!终于到了轮班的时间,齐伟承来到路边的便利店坐在微波炉边扒了两口速热奶油意面。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为什么在摸鱼?”摸鱼?什么摸鱼?这大冬天自己脸上被风吹得快要裂开,衣领里全是汗,你跟我说我在摸鱼?齐伟承重重放下筷子,转过头朝着说话那人怒目而视。竟然是那个男人。叶君生那边本以为把事情捅到警察手上就万事大吉,毕竟另一边的警察面对此等功勋可是恨不得打破头来抢。结果换到这边,等来等去好几天一点动静都无。感受到齐伟承的目光,他拉开一边的椅子自顾自坐了下来开了瓶热饮:“省省心吧。你之前有家伙还占着先机都打不过我,现在更打不过了。”“而且这里打坏了东西可是要赔钱的。”“所以,你为什么在摸鱼?”得,这话题又转回来了。齐伟承原本有一肚子腹诽和不忿要说,可在这个情况下,面对这个自己确实打不过男人,他最后只吐了四个字:“你行你上。”叶君生似乎把齐伟承半是戏谑半是挑衅的话语当了真,当场回复一句:“那好,我带你去吧。”!齐伟承差点被面呛到。叶君生全然无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令人震惊的话语,用像是幼师教育小孩子的口气继续说:“但你得跟我保证,这次你得好好干活。”“不然……”叶君生用手势比了一把枪的形状,随后向上一抬。在旁人眼里这人可能是随意比划了一下,可齐伟承知道,他刚刚好表演了自己被收走的那把枪开枪时后坐力会带来的手腕角度变化。“毙了你。”第220章 勿谈政事江边,筒子楼靠外一百多米,私建地下室。地下室天棚顶上吊着一只长年使用烤得发黑的钨丝灯泡,现今这灯泡在下方蒸汽的推动下左右小幅摇晃,映得原本就幽闭的房间更加逼仄。“婶子,我们为什么要造这个啊。”从一张防毒面具下传来以年轻男子的声音,“这不是断子绝孙的活计吗?”“断子绝孙的前提是你有子孙。”一位魁梧的女性扣上了锅盖,拧开通风阀,方才取下她的防毒面罩擦了把汗,“这口饭不一定能吃多久了。”“等会儿结晶了,把东西捞出来打包好,还是给送到老地方去。”年轻男人自认脑筋不灵光跟不上婶婶的思路,但胜在听话而且嘴严。地面上,一堆裹得严实的老年人聚在一块聊天,视角从上往下看能看到这堆人的核心人物是对坐在一张象棋棋盘两侧的两人。啪一声,其中一位落了枚看起来已经用黑色墨汁补了几轮的象棋棋子,“马上我就将军了。认输吧。挣扎什么呢?”“哼,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他的对手不服气,用食指轻轻旋转着一枚已经被吃掉放在棋盘边的红字棋子。不知道里边哪句话触到了周围一位正在织补什么的的老太太的神经,她突然开口道:“我说当年还不如被收了去。”她抖搂了一下身边的毛线团,扯出一段线,“你看看对面,路也修了,墙也补了,该有的都有。”“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马后炮。说得好像当年闹事没你似的。”仿佛终于想好了怎么反制对手,那人提起一红子別住了对手的马腿,“没事儿干就给你在外打工的儿子儿媳多织两条毛衣,免得在外边花冤枉钱买垃圾。”老太太一瘪嘴,又勾了一支线进来。见这话头被牵了起,另有一人小声发问:“要是凑够了什么献金,我们这片儿真的能被划进新区吗?虽然那东西能赚钱,我少读书是搞不懂,可闻着就不像什么好东西。”“那肯定啊。”一人答道,“收钱不办事儿,事情败露了他也得一块死。”“你听那政客走狗吹牛皮。”执红的老人不屑一顾,“都这么多年了,也没人把现在那屁股拽下来过。”“交了,起码有可能。”那人被嘲得有点丢面子,“总比在这里耗着强。”“要不再等等?我听说那老爷子没几天了。”又一人为了缓和气氛提议道,“等那边走了,这口头合约也自然作废,到时候肯定有人来收这片地儿。”“还等!还等!”之前那人彻底怒了,嘶哑着吼,“你不如算算,我们还有几个年可活?好就算我们半截身子入了土,你子辈呢?孙辈呢?世世代代烂在这里吗?”“看棋。”执黑老人又落了子,一锤定音,“勿谈政事。”-------------------------------------齐伟承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如沐春风的探案体验。叶君生如果没当个职业杀手,或许可以成为一位非常不错的导游。“你怎么摸到这位置的?”他爬在墙头用叶君生提供的望远镜观察着远处冒着白烟的用褪色彩钢板搭成的小房子。叶君生打了个哈欠,不知为什么他闻到那个茉莉花的味道就犯困,“从下往上找不好找,可从上往下扒可容易得多。”有道理。齐伟承表示赞同。!“等等,这么说?你知道顶层牵头的人是谁?”他猛然转过头以一种非常震惊的眼神看着叶君生。这个男人实在是带给他了太多的震撼。“知道啊。”叶君生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回答今天吃没吃早饭一样。一时间八百个问题堵在了齐伟承的胸口。最后他勉强从里边挑了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是谁啊?”“现在告诉你有用吗?你们不是讲究个程序正义?”叶君生瞥了他一眼从墙头滑下去,“喏,抓去吧,人证物证都在,还是集体作案。就怕你们的看守所不够大。话说这边是叫这个名字吗?我有点忘了。不过反正就关人的那个地方。”“现在不是这个问题。”齐伟承也收了望远镜跟着滑下去,追上了叶君生。“那还有什么问题!地方我给你带过来了,人也给你指出来了。”叶君生往自己的车身上气鼓鼓地一靠,“你还要怎么样嘛!”“兹事体大,我一个人……”“你就说你干不干活嘛,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什么毛病,好的不学,那边特色的pua话术倒是一学一出溜。“没说不干。”齐伟承几乎是拿出了当年哄小女朋友的语气打商量,“就是这事儿我们从长计议,得想个法子。”“顺便这边叫收押所,挺小的,确实装不下这么多人。”-------------------------------------周助理在窗明几净的会议室里喃喃道:“那边哪来的那么多钱?”古往今来,历朝历代,朝廷愁的都是一样事物,钱。放在古代就是开渠搭桥需要钱,造殿修庙需要钱,养兵肥马需要钱。放到现代就是铺路盖楼需要钱,通电架网需要钱,囤油蓄粮需要钱。反正无论办什么事儿处处都需要钱。就比如最近一位特首候选人在竞选期间率先兑现了他的承诺,花大价钱建立了面向外来务工人员子女教育的慈善基金,借此机会拉了一大波民意和选票。“那边所有的盈余已经被抽干了。”周助理靠在椅背上思考。“他肯定有什么其他渠道能搞到这么多钱。”“会是什么呢?”周助理的目光扫过同在办公室的其他同僚。跟他在同一个会议室里边坐着的这些人,随便挑出一个家事履历都镶着金边,文书写得也漂亮极了,但是实干起来都是绣花枕头。他们在被周助理扫视到的时候,纷纷低头试图躲避这道目光。此刻的周助理甚至有些羡慕汤彦,至少人家手底下还有那么几个忠心耿耿的,愿意干活而且能干成的家伙。“你们不要瞧不上那些赚脏钱的,觉得来路不正还从地板缝里扣钱。”周助理把手上的文件轻轻抛到桌面上,“你们就把他们当成城市的清道夫,负责把一些边边角角的零碎钱回收起来重新运作。”边边角角……这个词好像启发了周助理。好像确实有个事儿是他们这些清道夫一直都不涉足的来着。对对对,就是它,没可能是其他的了。他必须立刻跟祝云宵问个明白。第221章 巧遇祝云宵在这里呆了几天,手机信号被屏蔽,唯一的娱乐活动大概只有看客厅里只有几个新闻台的电视,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意外萌生出一种难得清静的感受。算起来,自己多久没能一个人好好休息过了?一直是一个人又一直不是一个人,就像是身处万盏灯火之间绚烂喧嚣又有些拥挤,然而那些灯所散出的温暖与光热都与你毫无关系,你茕茕孑立。而且虽然自己这里看着是挺风平浪静的,可谁知道那外边水面之下又是如何波涛汹涌。目前来看,事情正在按照计划发展。今天早上新闻报道那位特首候选今日的选票又落在了刚刚发表了演讲的现任特首之下大概3%的位置。而对于祝云宵来说,只要将选票差距控制在5%以内,都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相比于满大街人人皆知的大选,自己更关注的其实是叶君生现在正在推进的那件事。依照以往的经验,那茉莉香至少现在应该有点声量才对,而不是半点讨论度也无。 第165章 “这钱凑齐了,那什么基金会也办起来了。”“是不是该收手了?”“别关键时刻掉链子。”男人没有半分犹豫就驳回了对方的建议,“我们,尤其是我哥哥他花了那么多年走到今天,就差那么一点点。”他用手指敲了敲反着户外蓝紫广告牌的桌面。“就一点点。”对面大楼led屏幕上边显示着实时的支持率,现任特首目前依然以极其微弱的优势领先。今天在主题公园听到的话莫名回荡在耳边敲打着自己。男人啧了一声,下了指令:“继续。”“一切后果我来背负。”-------------------------------------“背得动吗?”童佐外甥看着面前细胳膊细腿的厉若水关心道。“童哥,你大病初愈,这种小事儿我来就好。”厉若水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更多可能是在遮掩刚刚自己错估了这批物件的重量一个起身后差点跪在地上的尴尬。“真是太麻烦你了。”童佐外甥叹了口气,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被舅舅强制裹了石膏静养的胳膊,“还有杨哥,当时我人走得太匆忙,都没来得及跟人家道谢。结果后边就没碰上面过了。”厉若水腹诽:杨哥应该轮不到你来担心,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把东西折腾到目标地点后,厉若水和童佐外甥并排坐在街边的低矮石墩上吸溜从附近店家的奶茶。厉若水思考良久,终于还是出了声:“童哥,我是说如果,就一个可能性,一个比喻。”“叠那么多层甲干什么。”童佐外甥笑着捶了一下对方,“有事说事,咱俩谁跟谁,过命的交情了不是。”“好吧,假如有一天,你发现你的家人干了一些不光彩的事儿,你会怎么办?”厉若水问完这个问题后,立刻吸了一大口奶茶试图将这个真实存在的问题转化为一个不经意的闲聊话头。“比如呢?不光彩也分个三六九等吧。偷菜和偷车肯定不一样啊。”没想到童佐外甥面对这个问题意外地严谨。“那假如他干的事情是非常非常不光彩那种,甚至可能违法的那种,你会怎么办?”“那我应该还是会举报的,但是我会陪他一起承担错误。毕竟犯错就要改正,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童佐外甥稍加思考给出了自己的回答,然后反问道:“怎么会突然想到问我这个问题?”厉若水顿了一下,随便找了个理由:“最近看了本小说,引发了一些思考。”“哦,这样啊。”童佐外甥刚想补充些什么就被手机上弹出的工作消息吸引走了注意力。最后他把喝完的饮料杯抛到一边的垃圾桶里,反手拍上了厉若水的肩头,“小说又不是现实,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完了赶紧收工回家找妈妈吃饭。我这边还有点文案工作,先走了。”“哦,拜拜。”厉若水挥挥手,然后望着童佐外甥离去的身影缓缓把手放回了尚且温热的饮料杯上。虽然说来到香城已经有段时间了,也一直在接触各式各样的人,但他一直没能交到什么能多说几句话的朋友。更何况,就算真的交到了,这种事真的能跟外人说吗?啊啊啊!厉若水感觉自己要憋死了,他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为什么要让他面对如此哲学的问题啊!“小说?”突然,一个他永远都忘不掉的声音自他头顶响起。厉若水听到这个声音后猛地抬起头,心中不知道是欣喜居多还是惊恐居多。他想站起来,但刚刚劳累过度的腿很不配合地径直麻在了原地,使他动弹不得。蒲千阳站在马路边歪头看着双手捧着奶茶的厉若水,见对方没有起来的意思,便抬手将手里的纸包抛到了厉若水的怀里。“我来还东西。”厉若水手忙脚乱地接住那个纸包,然后无意间从它散落的开口看到了里边的内容物。整整齐齐的一大袋钱。什么意思啊这是?似乎是读到了厉若水不解的眼神,蒲千阳简单解释道:“我思来想去,大概只有一个人会给我送‘封口费’。”“不是我送的。”想到自己老妈的行为心里有鬼的厉若水立刻否认。……若不是身份所限,蒲千阳真想拎着厉若水的耳朵教他欲盖弥彰这四个字怎么写。他抬头示意了一下童佐汽修店的方向。“找机会花在你童哥身上,就当是我把钱还回去了。”说完这番话,蒲千阳转身就要走。厉若水的腿此时在他的暗中反复捶打下终于恢复了它们的基本功能。晃晃悠悠站起身后的他抱着这笔巨款想要追上去解释一下。奇怪?他要解释什么?不管了,如果现在在他的交际范围内找到一个可以真正倾诉的人,那么这个人只会是面前的杨千!蒲千阳听到他起身的声音,骤然顿住了离去的脚步。这过于突然的转着让厉若水差点踉跄着撞上他的背。厉若水的鼻尖几乎就停在离蒲千阳不到半寸的位置,随后他反应过来颤巍巍地后退了半步。然后他对上的就是蒲千阳俯过来的双眼。“关于你刚刚的问题,我有跟你童哥不一样的回答。”那近在咫尺的脸光洁如玉,又带着一些独属于男人的硬朗线条。向上看眉眼俊朗,向下看鼻尖挺翘。“想听吗?”那双唇一开一合。厉若水几乎能看到其中呵出来的点点白汽。厉若水啊厉若水!你不能再被这个男人牵着鼻子走了!你要当一个成熟的人,要学会自己思考!然而他的嘴还是快于大脑给出了回答:“想。”第223章 达成共识血缘这种东西真的非常奇妙。蒲千阳看着面前只跟祝云宵在气质和下半张脸上有几分相似的厉若水意外地起了一些怜惜的心态。倒不是在怜惜厉若水,而是在怜惜当年那个更小一些的祝云宵。如果现在自己有机会再往前重生十年,在那个时候跟祝云宵聊一聊,这人会不会重新认识并接受自己父亲和母亲呢?然而这世界上哪那么多如果。更何况,如果自己在那个时间点做了什么,两个人以后的生活轨迹恐怕就不会再有交集了吧。不要。“首先我会看他是因为什么。”蒲千阳主动退开些距离,让自己站在一块稍高的地砖上,“这点上我和童哥倒是没什么出入。”“然后,相比于他只看结果,我一定会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会做那些你说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厉若水。“非常非常不光彩的事儿。”厉若水心虚地向一旁移开了视线。可蒲千阳不允许这口气懈了劲儿。今天他必须要看到厉若水的态度。“一个人做事总归要有个原因。”他挪了半步又站在了厉若水的视线范围内。“可能他就是天生坏种,小时候抓个蚯蚓做实验都竖着切那种。”“一般这种人开始克制不住自己后我是建议直接物理开除人籍的。”“然而大多数人都没那个本事一开始就做什么非常非常不光彩的事儿。”“这又不是去市场买菜,拿了钱就能办成?”“那么为什么他们做了第一次?家族渊源?被逼无奈?恶向胆边生?”“他们又为什么不得不一次次做下去?寻图刺激?利益所在?还是退无可退?”“当然,这世界上没任何一个问题会有一个标准的答案。”蒲千阳抬起头,透过薄薄的云雾看向那位于香城中央的地标建筑。“如果万般事务因我而起,或者是我在其中得到了无法剥离的好处,那么无论他做了什么,我都会一并承担。”“生同往,死同归。”厉若水干笑一声,完全没发现自己眼圈已经开始泛红,“这最后一句是哪家电影的台词啊,还挺酷的。”“多谢赞美,有感而发。”蒲千阳感觉氛围到位了,只需要再多给一点刺激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他抬脚便走。“既然已经物归原主,我走了。”厉若水先是注视着蒲千阳离去的身影,随后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纸包。他突然将价值不菲的纸包非常随意地揣进了外套口袋,然后三步并做两步猛地扑上来抓住了蒲千阳的手腕。 第167章 前些年自己也没少借着人家的身份明里暗里替自己摆平了不少问题。虽然后来两人互惠互利相互帮忙解决麻烦,勉强算是互不相欠。这难得人家真的有求于自己一回,但这天高皇帝远地自己也确实是爱莫能助。“我觉得你有点当局者迷。”张冉阳把原本支在一边的手机拿到了自己的正前方,非常正式地说,“假设你现在从某个神秘人那里得到的消息都是对的。这么大的事儿,凭一个倒腾古董的就能搞定?我才不信。”倒腾古董的……齐伟承原本想纠正一下,人家职位的全称是蒋以升艺术基金会市场部名誉顾问,但想到刚刚这人才将收复香城纳入了解决方案的考量范围,这么一想,那人家可不就是倒腾古董的吗……“你们学院派破案不都讲究个什么犯罪动机吗?”张冉阳用手托住下巴,“那人家的犯罪动机是什么?古董商要是玩出花样,那些破烂玩意儿经他上下嘴皮子一碰,里外里能赚个几十倍差价,不比冒着这么大风险赚得多?人家缺这个掉脑袋的钱吗?”“中策”、“下策”和“下下策”正在齐伟承脑子里打架,基本上占据了他全部的大脑cpu,“那你说会因为啥?”张冉阳淡淡地抛出了她揣摩已久的答案:“我猜是权力。”听到后边两个字,齐伟承原本飞出去的半边魂迅速归位,开始思考这个答案的合理性。权力。如果说在现代社会还有什么能让人直接体会到权力的滋味,可能确实非这类产业莫属了吧。“这么有经验?”齐伟承打趣道。“那没有,不过道理往往是相通的,我举一反三罢了。”说完这句话,张冉阳转头避开摄像头无声地笑了一下。当年外地打工回来的父母发现自己长了个把儿的儿子已经变成了一罐灰,而那个赔钱货却活得好好的的时候。那种愤慨她这辈子都忘不掉。而如今两个人每个月都指望着自己这个赔钱货给他们打点买菜买肉的饭钱,心疼生身父母之余多少有些报复的爽感。哎呀,人嘛,不还是得活着。“考虑好了给我发消息。”这回张冉阳是真的要走了,“我外卖到了,回见。”-------------------------------------虽然张冉阳给出的三条建议都不算靠谱,但确实也有优劣之分。就普遍理性而言,无论是茉莉香还是其他的什么,常规的销赃套路中的每一环都是单向且自上而下的。换句话说,就算勉强抓住了什么蛛丝马迹,也是抓了小的有大的,打了大的来老的。总之就是一个说来话长,没完没了。如果把这件事切实地堆了人力物力去搬,或许还有些成果。但香城嘛,效率和成果优先,政府系统也多少受了些影响。这也是为什么明明齐伟承单枪匹马地抓到了起码在现阶段可以被视为关键人物的小喽啰,还会被分配去搞什么禁毒讲座又被借调去指挥交通。然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又不是人人都在公务系统里供职,他们才不想体谅在他们看来尸位素餐效率低下的蛀虫。于是,一套民间系统应运而生。他们管的,如果表现得当,我可以不管。他们不管的,那么不好意思,承让了。当然,管理和收拾摊子也不是什么轻松活儿,人家付出了劳动总得有得赚才行。当然,现在的都是高级手段了,那些明面上收过路费的家伙早死了两个来回。那么说回正题,为什么这片儿的民间系统不管呢?谜底就在谜面上,因为这片儿确实没有民间系统涉足。“为什么?”厉若水好奇地问。“马上你就知道了。”蒲千阳将车停在一处阴影之下,向远处一抬下巴,“我说的消息都是不知道转了几手的,为什么不直接问当事人呢?”在他示意的方向,是那堆今日依然凑在一起消磨时光的老头老太太。厉若水哽了一下,“我去啊?”“当然是你去,混我的脸熟有什么用?”蒲千阳乜斜了一眼收了那一衣柜花里胡哨衣服勉强打扮得像个靠谱人物的厉若水。看着蒲千阳的表情,厉若水觉得自己进了一个圈套。可明明路是自己选的,人也是自己求来的。于是他在心里给自己鼓了劲儿,推门下车往人群方向走去。“各位爷爷奶奶,晚上好啊,这边跟你们打听个人。”第225章 小淑女之前打毛衣的老太太今天换了一团别的颜色的毛线开始了新的活计。不远处传来了附近小区傍晚工地收工的声音。钢铁与砂土与橡胶的碰撞声就是现代化城市的最底层的旋律,他们会带来温暖带来光与热,带来一个人体面生活所需要的一切基础能源。反观自己住了几十年的地方,虽然在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比周围稍微先进了那么些。可随着时代的发展,这点优势就不太够看了。现在她所在位置头顶斜上方不到三米的位置为了通网线拉了一坨黑压压的电缆,看着就让人提心吊胆。而另一侧众人每日经过的大门为了铺管道挖了埋埋了挖反反复复搞得地面满目疮痍,走路开车都打颠儿。住在这里的人相比于几里之外的楼宇配置一步到位并且在有序优化那些人,简直就像是破落草房里勉强苟活的鼠人。勾完一整排的线,她把手里半成的衣物拎起来看看大小,蓦地叹了口气:“你说当年要是那个小子强硬一点就好了。”虽然不少人都觉得这位老太太平常多少有些啰嗦,像祥林嫂一般总把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挂在嘴边反刍,但她刚刚提到的这事儿也确实是大家共同的心病,“听说人家现在可是总督头了。”一人干笑一声,“如果不出意外,大概是没什么人敢在他活着的时候来我们这片地了。”老太太眼球一转:“可是几年前不是有个年轻人……”“收声。”执黑棋的老人不等她说完便沉声斥道。“一次两次都搭不上,这都什么命啊。”老太太也不敢公然顶撞那人,只得嘟囔一声,继续织毛衣。突然在众人所在地几米开外的地方响起了一声突兀的薄铁皮翻滚的刺耳声音。等那声音由远及近后,他们才发现那是一只被踩了一脚的听装可口可乐瓶。众人沿着易拉罐滚来的方向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的还算得当但整体看来不过半大小子模样的男生略带一丝局促地站在那里。原本厉若水准备好的措辞全被这一脚易拉罐的离谱开局打乱了。他用余光扫了一眼不远处车内的蒲千阳,发现对方并没有来帮自己的打算,甚至还在偷笑。好吧!好吧!人就是要自己成全自己,更何况这决定还是自己做的。于是他暗中吸了一口气,大踏步地往前走了两步。“各位爷爷奶奶,晚上好啊,这边跟你们打听个人。”他这么一发问,一帮鬼精的老头老太太目光一聚,几乎快要将他射个洞穿。对于他们来说,这场景,似乎有点似曾相识。是什么来着?最终还是那位执黑棋的老人先开了腔:“你找谁?”厉若水说出了一个让这些老人分外怀念的名字。“你找他做什么?”老人没有直接回答厉若水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厉若水回忆着蒲千阳交代的话术,照葫芦画瓢道:“受长辈所托,前来拜访。”长辈?*厉若水眉头紧蹙:“这长辈又是谁?”这些天他记了太多人名和历史事件,感觉自己置身于一场大型的老式香城恩怨情仇大杂烩的伦理漩涡里。“现在告诉你,你肯定会演砸。”蒲千阳一脸的高深莫测。“自然而然的表演才是天衣无缝的。”*这就搞得厉若水心里非常没有底气。毕竟但凡对方再追问一句自己扯的这虎皮就会被当场戳破。然而那老人真的没有再问,只是冷哼一声,向西北边指了过去。“那边。第三排第九个。”这么顺利的吗?甚至还得到了地址?厉若水压住内心马到成功的喜悦,向众人微微鞠躬致谢,“谢谢您,祝各位爷爷奶奶身体健康。”另一边,蒲千阳已经在老人指向方向的一处墙角等着自己了。两人并排走着,蒲千阳走的位置相对靠前一些。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让它们在几乎已不可视的尽头交叠在了一起。朝着往老人手指的方向行进了一段距离,道路两边的楼宇逐渐稀疏,连灯泡都时不时会熄灭一会儿。厉若水感觉不对劲起来。直到两人来到了一处起伏的山丘下。“啊?”相比于吃惊且困惑的厉若水,蒲千阳倒是平静得很,倒不如说,这个结果完全不出所料。他用目光从山丘上的墓碑依次点过去。第三排第九个。“名字没错,看来人确实是在这里了。”他抬脚踩上了已经生了青苔和杂草的向上的石板路。然而在来到那人的墓前时,他的目光却被旁边不远处一个小小的坟堆吸引走了注意力。吸引到他的除了这墓只有其他正常墓四分之一的大小,还有因为相比于其他分头供的什么水果烟酒折纸元宝,这个坟头的贡品比较特殊。这打理得还算干净的石碑前整整齐齐码放了一叠半个巴掌大的进口猫罐头,看颜色是什么味道都有。 第169章 不过厉若水不得不承认这个问题确实也让他有点好奇。随即他发现了一个细节:“还是个联名款打火机啊。这艺术家我知道的。”“这人很有名气吗?”蒲千阳来了兴致,毕竟这确实是他的知识盲区。“算也不算,业内倒是挺多人认可的,然后最近和一个什么艺术基金会合作推出了几款专门用于慈善拍卖的款式。”厉若水解释道,“其中就包括了这个。”“你确定吗?”“都是学艺术的,我印象还挺深刻的,绝对不会记错。”“那决定了,追。”蒲千阳点头。既然对方这么说了,厉若水自然也就打算如此行动。可他没有料想到,一直纤长的手轻按在了他的胸前拦住了自己的去路。“是我去追。”蒲千阳将那打火机的残骸揣进另一边口袋,“接下来是私人时间,你去车里等我就好。”交代完这句话,蒲千阳便沿着女人消失的方向大步追去。他在旷野中奔跑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豹。如果把厉若水最讨厌的事情列一个表格,那么被孤立肯定会被排进前三名。尤其是孤立自己的人还是杨千。所以他立刻反骨上身,跟了上去。-------------几分钟前。齐伟承趁着,独自潜入了这出理论上应该很简陋的窝点,试图找到母液并销毁。可恶啊,自己应该让那家伙跟过来帮忙的!不是说土家灶就能完成整个工艺吗?为什么这里会堆了这么多瓶瓶罐罐啊?!而且其中不少罐子里边残余的液体一看就很微妙。于是他随手将一个防毒面具扣在了脸上,继续向内探索。可在他进了内门后,大门处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婶子?你祭拜回来了?”“你要是觉得不安心,大选之后就咱们就收手。”“反正他们要是不兑现承诺,我们就跟他们撞个鱼死网破。”那人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齐伟承所在的房间。“不对啊,我走之前应该是把面罩挂回来了来着?”第227章 意外收获真要论打架齐伟承肯定是不虚的,这就是来自有着丰富打架斗殴经验的专业人士的自信。然而自己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捣毁窝点,而且破坏母液。对,他在跟张冉阳来回扯皮了好几个回合才让对方放弃了把参与人员都按在锅里溶成汤然后冲进下水道的想法,最终得到了一个相对权宜的计划。当然,张冉阳依然坚持在附录里添加了一些补丁式解决方案一事按下不表。所以如果条件允许,他更希望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将自己头上的防毒面具取了下来,放在了一个看似是从桌上滚落过来的位置,随后自己躲进了旁边的矮柜里。那说话男子见无人回应,便自然地以为人会在里屋内,于是抬脚朝着这边走来。他撩开有些腻手的帘幕,打开了里屋的灯。“婶子?”他向屋内张望,然后感觉自己踢到了什么东西。正是齐伟承刚刚丢在那里的防毒面具。自己的防毒面具居然会掉在这里吗?不过男人也没多起疑心,只是把面具捡起来擦拭了一下揽在了腰侧,又顺势打量了一番这个房间所联通的其他房间。那些地方同样也没发现婶子的身影。男人挠了挠头,“奇怪了,婶子今天祭拜怎么拖这么久还没回来?”从表情看这男人似乎是纠结了一下要不要去找那位婶子。可在扫了一眼一侧一根管道里液面的高度后,男人明显改了主意。他先是戴上面具随后从固定在一旁的墙壁上的纸盒中抽出了一副一次性橡胶手套戴在了手上。在红蛛的制备过程中,母液的添加很有讲究,想必这低配版茉莉香在这个方面大概是有着相似的操作步骤。齐伟承微微打开面前的柜门试图让目光紧跟着男人的脚步。快快快,等你找到材料之后我就把你打晕,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里。男人先是对着一处关公像拜了两拜,随后来到供桌的侧边双手施力拆下了一块侧板。那里边是木质的暗格,两排半掌宽的木板上整整齐齐地码着大约十瓶的十厘米高的红棕色药瓶。男人取出了其中一瓶拎到了一个不锈钢水槽前。相比于其他地方摆放相对混乱的瓶瓶罐罐,这水槽可以说是被收拾地非常整齐,俨然一副专业做派。齐伟承虽然高中生涯的前半段不是翘课打游戏就是翘课打架,但还是上过两节化学课的。巧的是人教版化学教材的前两节正是讲得如何进行标准的实验操作。因此,即便外行如他也能看出来这男人的操作却看起来相当地不专业,而且不熟练。其实这也怪不得这男人,因为他婶子为了保证不会有人背着自己额外制备茉莉香,她调制母液的过程是从来不让别人看的。可男人毕竟也帮了婶子这么久,难免还是会看到一些操作的片段。一来二去,他也大概拼了个雏形出来。过于专注在手上工作的男人并没有发现一旁的矮柜中钻出了一个人影,俯身迈着无声的交错步子偷偷来到了藏着母液的关公像旁。化学是一门相对严谨的学科,即使是微小的剂量改变也能反应出截然不同的效果。因此在男人试探性地将自己调制的液体滴入反应釜的时候,反应釜内的液体不负众望地炸了锅。巨大的声响在屋里响起,一股升腾的热气瞬间挤占了整个空间,甚至从通风管道中散逸了不少出去。男人赶紧把这锅报废了的液体囫囵地灌进了下水道。然而民用下水道往往为了避免反味儿上来会在台面的下方单独设置一处弯管。换成是平常生活用水,无论里边裹挟了肥皂泡还是牙刷沫,都是可以接受的。然而这次的液体可不是普通液体。浓郁的花香顺着下水道翻涌上来,呛得齐伟承头晕,脚底打趔趄。而另一边男人因为戴了防毒面具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而且看起来,他打算再试一次。可当他用滴管吸取棕色玻璃瓶里的溶液的时候才发现这瓶母液竟然被自己用光了。男人下意识地便要去关公像那边再取一瓶。可他在转身的瞬间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狠狠地擒了住,随后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就被按在了地面上。齐伟承的膝盖和双手相互配合,施展出了一套标准的擒拿姿势。勉强用一只手按住男人后,齐伟承当即就要用腾出来的那只手摘了男人的防毒面具。可标准擒拿姿势企容随意更改,更何况现在的齐伟承被气味熏得头昏眼花,战斗力不足平日里的三分之一。所以在他抬手的瞬间,挣扎的男人就一个扭动翻了个身,几乎就要挣脱他的擒拿。齐伟承只得把手收了回来。可这么僵持不是办法,随着吸入气体效果的积累,自己早晚会昏过去。自己最多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如果算上运动会导致自己吸入更多的气体,这个时间只会少不会多。难道真的要……常年干架培养出的第六感让齐伟承在看到男人的瞳孔偏移了几分后立刻向侧面闪避而去。果然在他闪开的一瞬,一根木杆铁锹就砸到了刚刚他头部所在的位置。若非他闪躲及时,他大概就要提前躺下了。“什么人?”一时间同一句话从女人和齐伟承两个人口中问出。不同的是,齐伟承在问话的时候下意识摸向了往常他会放着枪的位置。被女人拉起到身后的男人自然没有放过这个细节,他叫道:“婶子!他是警员!”这下好了,事情彻底来到了附录中提到的方向。齐伟承自知时间不多,必须做个决断。可下一秒,一个瓮声瓮气的声调从门口响起:“我就说正常人总不会连点备用的防毒面具都不准备的。”房间内的三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里是一个带着崭新防毒面具的男人。“就是找起来花了点时间。”原本二比一的场面变成了二比一比一。而男人手上还拎着另一个防毒面具。局势愈发复杂了起来。面具下的女人皱起了眉。她认出这人是刚刚在坟前遇到的来送请柬的人的跟班,可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跟过来。如果此时这男人选择将面具扔给那个警员,自己并没有把握能不能带着自己侄儿全身而退。 第171章 说话期间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远处的房子,又示意了一下近处的蒲千阳和厉若水二人。“不是!你等会儿!”齐伟承立刻出声制止,“为什么你每次解决问题的方式都这么简单粗暴啊!”被指责自己的行为美学的叶君生有点不服气,直起身子叉腰:“所以附录你是完全没看。”“三十多页的行动附录谁看得完啊!”齐伟承嘴硬。“你给的你不看?”叶君生发出了鄙夷的声音。那边蒲千阳看到叶君生的第一时间确实有点大脑打结。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还一副跟齐伟承组了搭档的样子。不过不管发生过什么,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我觉得我们可以做另一笔交易。”他站到了一个叶君生能看到自己正脸但齐伟承看不到方向轻轻的将防毒面具揭了开,“就请那边的先生当个见证人。”齐伟承哂笑:“那你恐怕要失望了,这人……”“我同意了。”叶君生利落点头。齐伟承:?怎么回事?你双标。-------------------------------------“我不理解。”刚刚被迫签订了一系列屈辱性略小于不平等条约的齐伟承望着头顶的星空开始思考人生。“你要理解。”已经把防毒面具戴回去的蒲千阳宽慰道,“有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这事儿又不是对你没好处。”“什么好处,比如那张空头支票?”齐伟承不屑道,“不只是空头支票,还是口头的空头支票。连张能用来擦嘴的破纸片都得不到的那种。”蒲千阳反唇相讥:“反正看起来你原本计划已经破产了,帮你处理捅出来的篓子你还不开心了?”“你又知道了?”可恶,这些聪明人总是这么让人讨厌。不过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里,再说其他的也没了意义。毕竟刚刚双方才在叶君生面前达成了合作,凭自己对叶君生这家伙做事风格理解,他应该是真的会把反水的人丢到海里喂鱼的。“既然是合作,那不加个联系方式吗?”齐伟承活动手臂,从衣兜里掏出了自己那屏幕刚刚被摔了个小豁口的手机。第229章 嗯,认识这句话倒是让蒲千阳稍微有些措手不及,毕竟之前在帮童佐外甥搞禁毒讲座那会儿自己已经以“杨千”的社会身份和齐伟承已经加过好友了。这要是自己拿出手机扫码,哦豁,当场露馅。不过找个什么理由推掉别人加联系方式的行为,蒲千阳不知道干过多少次。超熟练的!于是他选择理直气壮地将问题转到对方身上:“我要是把联系方式给了你,你回头去你们什么系统里边一查,我身份不就暴露了?”齐伟承觉得面具男说得有道理,但为什么自己意外地有点不爽。事已至此,多说多错,蒲千阳选择当场开溜:“不用担心,你那位朋友知道去哪儿找我。”齐伟承看向叶君生求证。叶君生先是有些疑惑,随后他顺着蒲千阳示意地方向看到了被安排在边缘留守的厉若水,便想通了其中逻辑关系,遂点了头。“我既然已经‘解决’了你,现在要去跟那边讨债了,回头见。”语毕,蒲千阳便与另外两人分道扬镳,重新往小屋的方向走去。这下原本还算热闹的场景瞬间冷了下来。叶君生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了那份行动计划书,将其翻到了其中一页,指着它对躺在地上的齐伟承说:“按照计划,我们现在应该在这附近找一个据点时刻观望这里的情况。”“毕竟这种东西他们肯定不能交给外人去做。”“所以只要到时候跟着去接头的人走就能……”“不用了,计划有变。”齐伟承回忆着之前,在跟面具男交手过程中他跟自己说的话打断了叶君生。叶君生发出了失望的声音:“啊……”齐伟承自知自己很难用三言两语解释明白这件事,而且凭什么对方站着听自己只能躺着讲啊!“不是,答应你的事儿我肯定做到,你先扶我一把可以吗!”叶君生一耸肩,自己在心里给自己发了个写着大好人的小红花。他伸手拉起齐伟承,然后半背半拖地将这人带回到他开过来的二手座驾旁。将车钥匙从齐伟承口袋里摸出来后,叶君生把人扔到副驾驶座上,自己坐进了驾驶室。在插入钥匙并旋转后,叶君生对着毫无反应的车下了判断:“电瓶没电了。”“应该是你下车的时候太匆忙忘记熄火,原本就不太行的电瓶被烧了这么久一点电都不剩了。”“最近的一班公交两个小时后才有第一班,而且那边我肯定没法带你去的。”“不让监控拍到正脸这是我的职业素养。”“附近的汽修店还有三个小时开门,跟老板借个电池打火比你现在叫拖车可便宜多了。”齐伟承听他说了这么一长串很是头疼,说:“那你就不能把你的电瓶拆下来借我用用?别告诉我你是走过来的。”叶君生的回复非常简单:“改装过,拆不了。”话题走进了死胡同,但叶君生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意识到齐伟承的疑惑,他解释说:“在你们完成交易之前要保证你的安全。这是刚刚我答应的。”好像这确实是之前丧权辱国条约中为数不多的自己获利的条款了。两个人在这里干坐着也有点尴尬,于是齐伟承主动找了个话题:“所以你们认识?我是说那个戴面具的。”“嗯,认识。”叶君生点点头,随后意外地露出了怀念的表情,“从第一次见面算起来应该差不多有十多年了吧,时间过得真快啊。”齐伟承虽然没看到那男人的脸,但从穿衣风格和露在外部的皮肤状态来看,那人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十岁。那么反推一下,十年前那人估计也不到二十岁。再深的,估计这人也不会说了。“那另外一个你认识吗?你是从那边过来的,应该见到他本人了吧?”齐伟承换了一个目标。叶君生非常乖巧地问啥答啥:“哦,你说他啊,见到了。”此刻的齐伟承深刻体会到了当年那些当过自己老师的人的感受,什么牙膏精转世挤一点吐一点啊。“也认识?”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但是没办法,自己打不过人家。“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啊,知道归知道,但没怎么接触过。”又一次得到毫无助益的回答后,齐伟承的怒火来到了顶峰:“我现在跟你们几个都一条绳上的蚂蚱,凭什么只有你们单向了解我,我对你们一无所知啊?!”听到这句话,叶君生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你要不睡一会儿吧,看起来困得都开始说胡话了。”齐伟承彻底气结,向后放倒座位就真的打算睡觉。“要盖点什么吗?我外套脱给你呀?”叶君生体贴关心道。“不用!”-------------------------------------在蒲千阳把齐伟承引走后,另一边屋内女人听着屋外没了打斗的声音,便开了门。刚刚听声音确实是打得有些激烈,而厅里的倒塌的柜门和木桌以及碎了一地的瓶瓶罐罐也印证了这一点。可这是不是多少有些太激烈了?她有点怀疑。不管事情后续会怎么样发展,房子都是要收拾的。她先是从灶台里铲了一些陈年的灰烬撒在了淌了一大滩的母液身上,然后用笤帚和簸箕将吸收了液体打结成团的灰烬扫了起来装进一个黑色塑料袋打了三个结。然后她走到洗手台旁边蹲下拧开了一处阀门,然后才打开了水龙头。在她扭动把手的瞬间,一些裹着铁锈的棕褐色细微水流从管道里流了出来,然后又断断续续地吐了不少,最后才转为了透明中裹挟着气泡的自来水。大概这么猛冲了十多分钟,沤在弯管里的液体终于被稀释到了一个可以接受的程度。“婶婶。”那边年轻男人觉得自己婶子的情绪好像平静下来了,就打算凑过来认个错。挨顿打就挨顿打,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只要婶子能原谅自己就好。没想到女人并没有打他,反而是第一次用一种正式地不能再正式的语气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不可以。”“可是……”男人见状当场就委屈起来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所以不可以。”女人抬手揉上了他的脑袋,“这是为了大家好。”男人还想给自己辩解两句,可此时这屋子的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女人用眼神示意男人接着打扫房间,随后自己摘了面具走到门口去面对来客。来人自然就是蒲千阳。女人开门见山地问:“是真解决了,还是假解决了。”“重要吗?”蒲千阳一改之前的态度冷声道,“你在这里搞这种东西,哪边能留得下你?”第230章 愿闻其详 第173章 牙套男愣了,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转到了这个方向。阿俊爸拿起一张牌朝着两人展示了一下:“我问你,会不会玩这个?”“不会。”牙套男实话实话,他身边的眼镜男也摇了摇头。“规则很简单的,我们带你打两圈你就懂了。”男人起身勾上了牙套男的肩,直接将人拉了过来,“大学生嘛,学习肯定很好的啊,学个这个不是轻松简单?”他的动作非常强势,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今天刚好周围人这么齐,这只鸡他杀定了。牙套男一看就是那种很标准的好学生。一路从重点学校走上来,家和校园两点一线少有在外活动的经历,哪见过这么草莽的架势。此时,一直没说过话的眼镜男竟然主动坐在了那短了一条腿的板凳上:“我来吧。”“行,这小伙子上道。”阿俊爸咧嘴一笑,然后在牙套男的腰上拍了一把,“你可得多学着点。”放开牙套男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后,阿俊爸活动了一下手指:“五姐,你快发牌吧。”他真的是迫不及待想要给这些心比天高的大学生一点颜色看看了。眼镜男用目光扫了一圈,发现每家手边都摆了一些颜色各异的纸片,红黄蓝黑的都有。他冷不丁地问:“各位是在玩钱的吗?”女人立刻解释道:“没有,就记个点随便玩的。”可膨胀得不行的阿俊爸一摆手,夸口说:“别担心,不算你的。”就算这眼镜男知道了又如何?警员来了这陈家村都保不齐能不挂彩地出去,凭他一个毛头小子能翻出什么花?然而眼镜男淡淡地说:“可以。”“祝云宵,你……”闻言,牙套男惊呆了。发觉自己后边的话当着那些人的面说有些不妥,他连忙俯到祝云宵耳边小声说:“大不了我们跟老师求情,换个区域,再不济期中汇报我们不参加了。你成绩那么好,不差这个选修课的学分保研啊。”可祝云宵只是微微竖起食指示意他别说了。见状,一个多少懂点法的人未雨绸缪地打了个补丁:“这可是算你主动参与的,要是真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也逃不了嗷。”祝云宵主动把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在自己手边,回过头对同桌的其他人说:“我们也就带了这么多,输完就算了。”“这么客气。”大杰爹嘴上这么说着,手上顺带就直接拿走了一瓶牛奶拧开瓶盖喝了起来。祝云宵看了他一眼,没责备什么,只是继续说:“那要是我赢了,各位可以帮我们填一下问卷吗?”“没问题。”阿俊爸已经迫不及待了。“呐,这小牌呢,是一种由来已久的玩法,你们这些年轻人没听说过或者不会玩都很正常……”*三局过后。大杰爹略微抬起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小伙子有点厉害啊。”这小子除了第一轮在熟悉规则得了个末位,分了一圈鸡蛋牛奶,在第二局他就拿到了前二分之一的位置,在小牌的规则里,这就是一个不赢不输的席位。而第三局他更是走了狗屎运,竟然直接拔了头筹。祝云宵谦虚道:“新人运气好罢了,各位需要给我的那份筹码就算了。”随后他朝牙套男一摆头:“发问卷。”闻言,牙套男立刻把传单递到了几位输了筹码的人手里,“叔叔阿姨,你们用手机扫这个码,然后填一下里边的问卷就好。”“我就不填了吧,你们大学生研究的东西我也搞不懂。”一人拿着传单面露难色。虽然阿俊爸早就恨恨地磨了一圈牙,可这人是自己拉来的,那就得自己受着。他主动从牙套男手里抽了一张问卷扫了码:“填!咱陈家村的人都愿赌服输。”有了他带头,另外输了的几人也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填写问卷。网页加载出来后,问卷里密密麻麻的字,他们都看得眼晕:“啥啥啥,这都是啥?!”“看吧,都说了让你用白话做问卷。”祝云宵半是责怪半是调侃地对牙套男说。牙套男挠挠头:“那各位扫背面那个码吧。”阿俊爸抓住了漏洞,当即把手上的传单放到了一边:“是你们先变卦的,那就得算是额外的份儿了!”“就是!”其他人附和道。“确实。”祝云宵点点头,“那我们继续吧。”又一轮牌局。这次幸运之神没有再次光顾祝云宵,他只拿到了前三分之一的席位,所以对应的,一桌只有两个人需要填写他的问卷。有了之前的铺垫,这次那两人的抵触情绪没有那么强烈。在扫完码后,那两人开始填写问卷里的问题。一人皱眉问:“有必要这么详细吗?”牙套男解释道:“因为课题的主题是《香城家族宗族组织与现代化社会变迁的适应状态》,所以没有办法。”这课题的一串的长篇大论实在是超出了这些人的理解能力。提问那人立刻讨饶:“师父别念了师父。”“内容各位可以填得简单一些,但还请务必保证真实性。”祝云宵补充道。阿俊爸冷哼一声:“多此一举。我们陈家村的人怎么稀罕骗你们这些一根筋的大学生。”“抱歉。”祝云宵诚恳地道歉,其身姿与态度可以说是让人如沐春风,当真像极了那种古代温文尔雅的君子。*在一间屋内,童佐正盯着屏幕百无聊赖地在按刷新按钮。他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相信这么一个在下级赌场主要负责抓千的小喽啰的话。就算那人考上了香城大学又怎么样?真能套出那陈家村那帮无赖的话不成?突然,他面前原本空白一片的页面上开始出现文字。而这些文字,正是刚刚输给祝云宵的人所填写问卷里的内容。童佐快速扫过了这些文字,并且发现其可信度极高。“来!干活了都!”他踢开房门对着屋内的其他人命令道:“看好我转给你们的消息。”那些人应和道:“好!”童佐调整了一下自己义眼的位置:“别的都没什么,只有一个要求。”“留活的。”第232章 宾主尽欢,吗?一桌人打了几轮,其中不少人输完了手上的筹码就下了桌,他们空出来的座位当即就被周边围观得技痒的人占了去。这些轮次中,祝云宵有赢有输,但总体算下来还是赢面居多,甚至偶尔还能打出一些不错的配合和套路,让这帮臭牌篓子直呼精彩。等一桌人几乎都被换了一圈后,牙套男数着问卷后台的数量点过去,祝云宵竟然是让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把问卷给填了上。祝云宵这运气当真是不错啊,牙套男心中暗暗感慨。不然就算一个人再怎么会打牌也没法这么巧得让每个人都输在他手里一次吧?而在牌局的最后,祝云宵也非常讲究地把他跟牙套男拎过来的鸡蛋牛奶之类的小礼物都给分发了出去。场面看起来其乐融融宾主尽欢。不过,在座的有一个人不高兴,非常不高兴。那个人就是阿俊爸。他拽人过来的初衷就是在这个自己非常擅长的方面打压一下所谓大学生的气焰。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狗屎。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随手拽过来的看着腼腆内向不爱说话的大学生居然还算是个真有两下的硬茬。小牌规则那么复杂他只听完一次就懂了,还在第三盘走运打出了了最高得分的牌型,刚好压自己一分那种。这真的让他有点下不来台。这陈家村里的人,在面对大事的时候会齐齐对外团结一致。这也是为什么直到现在周围的村陆陆续续都妥协了政府直往脚后跟砍的拆迁方案,而这边依然坚持着最高的要价绝不松口。可没了外敌的时候,那最大的敌人就会来自内部。在过去仅凭着拳头就能说话的时候,阿俊爸凭借着过人的体力和耐力,以及抄着碎酒瓶就往别人脖子上戳的狠劲儿,成为了陈家村实打实的话语人物。这人啊,势头大了就会有些得意忘形,行为方式也会有些忘乎所以。所以经年累月下来,这陈家村里的一些人有了些大大小小的过节。而那些没有过节的那部分,也多少会看他有些不爽。随着岁月流转,陈家村的话语权也逐渐交接给了新的一辈。而相比于自己,儿子阿俊就没那么出彩了。无论是做事方法,还是身体素质,都较他爹当年差了一头。更何况自从香城原本的三个流派一番厮杀后,最后一家独大的那家的做事方式更偏向于维持表面的岁月静好,谁惹事那就是谁找死。那么很多以往常用的偏门方法都只能销声匿迹。所以里外里各种因素叠加起来,有不少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都在等着他栽跤。日了,不能让他们这些人看了笑话去。那边牙套男登录网站查询了一下后台数据,激动地说:“各位叔叔阿姨谢谢的配合,我们这边后台数据够用了。”见牙套男这么说,祝云宵也微微点头示意,随后就打算起身走人。看着这人就要走,心怀怨愤的阿俊爸眼球一转,猛地心生一计。 第175章 而他似乎还想再努力劝说一次的同伴也被他拦了下来。“可是……”他的同伴尚且年轻,还怀着几分幼稚的执拗。“嘘。别管。”年长工作人员拍了拍他同伴的肩,“我们仁至义尽了。”那边工作人员前脚刚走,后脚一辆货车就轰鸣开进了陈家村,碾过几个簸箕,然后停在了他们之前聚在一块打牌的地方。“瞎啊!我的菜!”一人骂道。车停稳后,从货车上下来一个人:“不好意思啊,这边来送点东西。其他路太窄了开不过来。”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他的语气中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感觉。说话间,他抬手打开了货车的侧方车厢门的门栓。随着车厢门向侧边打开,从其中滚落了一堆人形黑影,把周围人惊吓到此起彼伏地尖叫。等那些黑影撞周围的物体停下滚动后,村民们仔细一看,这些黑影居然是穿着他们孩子衣服的人体模特。那人把车里剩下的两个人体模型踢了出去,宣布说:“麻烦各位家长来认领一下自己的孩子吧。”全场鸦雀无声。半晌后,终于有一人颤颤地问:“他们衣服在这里,那人呢?”“人?”开车过来的那人仿佛听到了一个非常好笑的问题,“人当然是在我们手上啊。不过各位放心,是活着的。”“你们凭什么抓他们!”一人愤怒地质问,“怎么?大赌场欺负人是吧!”此话一出,不少人反应过来了,甚至抄着家伙就要过来。“喂喂喂。”开车人抬手做安抚状,“各位可能对这些人惹的麻烦没有概念。”“如果只是生意上的事儿,我们是肯定不会来找各位的。要是真能实打实从我们这里分走额度,算他们本事。”“可万万没想到,您这里的人拉人头靠的是歪主意啊。”歪主意?本来都是法外狂徒一丘之貉还分什么歪正高低?“给各位科普一下,目前香城赌场上不成文的规矩是:人除非是主动进的,不然不能主动拉。”“更不能骗人家的读书钱、养老钱和救命钱。”“否则十倍奉还。”开车人从车的手套箱里抽了几张纸出来,随手掷给了离他最近的那人。那人看了一下纸上写的数字,发出了一声惊呼。开车人一耸肩,“当然,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要各位短时间内掏出这么多现金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但真是巧了,你们这里居然要拆迁啊。”“那我们不如简化一下流程。”“一小时内,谁家交了合同,谁家这账就一笔勾销。顺便还会告诉你们去哪里接人。”那人用手敲了敲自己的手机屏幕,示意了一下当前的时间。“拆迁毕竟是按照人头算的,为了这点小事少掉三十多平米多不值当。”那人不再多说,往车身上一靠。计时开始。*时隔多年,阿俊爸再一次成为了陈家村的主心骨,或者说是众矢之的。目前唯一一个还在的子辈阿俊被村民们五花大绑地压在地面,生怕这个始作俑者跑了。对方其实讲得非常清楚了。要么签字,然后拿着合同过去换人,要么就掏几十几百万的现金去“赎罪”。然而虽然看似是给了两个选项,其实这基本等同于没得选。尽管这村里的人已经默认他们在拆迁之后会一夜暴富,但毕竟那也是拆迁之后的事情。阿俊爸被人群围在中间气血上涌,一时间感觉又回到了当年的那些岁月。“别吵别吵别吵!”他推开人群,先是扒拉开压着自己儿子的村民,随后指挥道,“他们绑我们的人,我们就不能绑回去吗!阿俊带路!”乱糟糟的人群挤成一片,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影趁乱偷偷溜走了。第234章 人去楼空大杰爹从小都没什么主见,读书脑筋也平平无奇,总得来说没什么大本事。如果非要说他有什么可取之处,大概就是信奉“大丈夫能屈能伸”,所以日子在他的各种左右逢源卑躬屈膝下过得也总体上算得小有滋润。然而即便是这样的人,也有自己想要坚决保护的事物,也就是他发妻难产换来的儿子。这儿子绝对是他亲生的,一样的从小没什么主见,读书脑筋平平无奇,甚至还从发妻那边继承了些小小的贪婪。否则他怎么会跟着阿俊一块去做“生意”呢?可即便是这样的大杰,依然是大杰爹最宝贝的,愿意以一切代价换他平安的。大杰爹从人群溜走后,偷偷在阴影里从地面捡起了两份已经盖了章却被踩上了浅灰脚印还撕破了个角的合同。翻遍家里的抽屉终于找到一支能写出墨迹的笔后,他用颤抖的手歪歪扭扭地在两处乙方的横线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攥着这几张纸,大杰爹确定躲过所有村民的视线后来到了卡车边上。那人等得是百无聊赖,可出任务时又不能玩手机,甚至已经开始看起了卡车的架势手册。他在听到又鬼祟靠近的脚步声后浅浅撩起眼皮:“呦,第一名出现了?”“嘘!”大杰爹拼命摆手示意这人不要声张,然后将手中的合同双手越过车窗沿呈了过去。那人单手用捏的姿势接过合同,简单扫了一眼确定名字被签在了正确的地方就将它们随手丢到了车的副驾驶座上。“其实上边交代的是要等你们全员交了合同我们再放人的。”他垂目玩味地看着大杰爹。大杰爹听到这话当即气结,“你!”“但鉴于你是第一位过来交合同的。这么配合的公民,我们肯定是有奖励的。”那人看着大杰爹变化的脸色找足了乐子这才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一个地址。随后他直起身向外一挥手,“去吧。这可是昨天就准备好的独家礼物。”先是在人体模特中一眼看到自家儿子的衣服,又是与全村人作对率先签了自己的名字,最后还来了一番被捉弄的戏码,大杰爹的情绪被扯得凌乱,大脑思维也糊成了一团。所以在得知那个地址后,他甚至跑过五条街才想起来自己可以骑车过去。一番折腾后,大杰爹终于来到了那人口中的店面门口。电动门在检测到他的身影后自动地向两边划开。在电子滚轮规律的摩擦声的作用下,大杰爹的思绪终于冷静了一些。等等?什么叫昨天就准备好的……*此时负责看守大杰的祝云宵正在看书。他所拿的书封面上是一长串的英文,而英文下方的插画是一具用血管勾勒出来的正在奔跑的人体。这书正是开学教授提到的推荐书目的英文原版,他托人千里迢迢人肉背回来的。如果场面被其他同行看到,大概得有一堆人大为震撼难以理解。不吃颜值饭就算了,为什么能吃手法饭的情况下还非要吃这读书的苦?对此,祝云宵统一的回答是:你不吃读书的苦早晚会吃不读书的苦。不过确实有些苦其实是可以不吃的,比如现在他已经反复翻看同一页的正反面的内容足足五分钟了。谁家好人在编写教材的时候把图片跟注释拆在正反两面啊,这就跟完型填空文本和选项印在了两面自己还不能撕一样讨人厌。烦躁之下,祝云宵随手拿起一只白板笔,对照这前一页的说明图样用水性笔在大杰的脖子上画出了对应的脉络走向。被冰凉湿润的笔尖戳在脖子上,大杰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随后在白板笔油墨的刺激气味作用下悠悠转醒。他这一动,使得祝云宵原本顺畅的笔迹出现了一道抖动。祝云宵微微皱眉,用清冷的声线说:“别动。”好在这是一道粗血管,就算画歪了一点依然在血管覆盖范围内。他用笔反复勾勒了两下,将刚刚的抖动遮掩在了新的笔触之下。此时大杰终于找回了感官和理智。下一秒,他就开始疯狂扭动试图离正在用笔点着自己的神经病远一点。然而在他动弹的第二下,原本只在体表感受得到的冰凉瞬间深深地沁入了他的皮肤之下。“啊!!——”在剧痛之下他发出了惨烈的叫嚷。鲜红的血液从祝云宵笔点着的地方渗了出来,由滴在凹陷中汇聚成一小汪,最后溢出的一部分划过皮肤滴了下来。“都说了,别动。”祝云宵用着依旧清冷的声音平静地说。原来祝云宵的笔的后方夹住了一片窄窄全新的手术刀刀片。而那刀片此时有大概四分之一的长度插在了大杰的脖子里。祝云宵先是看了一眼课本,随后把书的内容展示给了大杰:“我再往深处切一点就是动脉。”大杰虽然完全看不懂书里说的是什么,可他完全理解了这句别动的含义,所以任凭心中如何害怕,也不敢动弹一下。见这人这么识相祝云宵垂直缩回了刀尖,继续用笔在大杰的脖子上游走勾画。身体上不能动弹,而心理的恐惧又随着祝云宵的笔画一次次增加,两厢因素叠加之下,大杰崩溃了。他的身体维持着不动的姿态,可却克制不住泪腺开始不断分泌液体。“爹……我错了……救救我……”他的嘴唇颤抖着无声喃喃道。此时,两人所在的店铺大门传来电动门往两侧开的马达声。伴随着故作镇定的细碎脚步,大杰爹的声音越过两排货架传了过来:“合同我已经签了,我是来领我儿子大杰回家的。” 第177章 又绕了几折深入赌场腹内,这期间遇到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在没能够发出任何信号的情况下被他们拿下了。一切仿佛非常顺利。然而就在前进的过程中,没有人注意到之前负责指路的那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偷偷落在了人群后边。至此,阿俊爸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异常。就算如今赌场式微,也不至于这么……霎时间警铃大作,一道卷帘门直直地落下断绝了他们的来路。伴随着机械女声的“密码修改完毕”,几盏灼目的大灯发着炽热的光从三层的高度压下来,照得众人睁不开眼。“看!好多鱼!”一道激动的声音由上方传来。奈何根本没有人应和他。为了缓解尴尬,发出声音的他干咳了两声,用手肘拐了一下身边的人:“不好笑吗?我以为你从对面过来能懂这个梗的。”被拐了一下的人无奈地看了同伴一眼,随后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往前走了一步站上台阶:“好久不见。”在大灯的泛光中,那人的脸只被照亮了一半。而即使只有这一半,也足够陈家村的人认出这人正是之前来村中打牌发鸡蛋牛奶的那个大学生了。“仅以我本人,感谢陈家村的各位特地前来,自投罗网。”第236章 大势已去此时此刻,阿俊爸以及其他陈家村的一众村民终于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计谋。什么调查问卷,什么不会打牌,都是演的。这人能出现在中央赌场就足够说明他绝对不是什么一无所知的大学生了。然而还不等下方被隔断在这处空间里的人有什么反应,一束强白光就从大灯照射的间隙中投影到了另一边的墙壁上头顶传来抱怨的声音:“我看电影里边一般现在都会从墙壁中分裂一个大屏幕来投影另一个房间的情况的。怎么换到我们这儿还要手动操作啊?”“老实干活儿,把投影仪拿稳了。”另一道声音敲打了前者一番。那投影仪投下的初始画面在完成对焦后微微闪动了几下就切到了一个奇怪的视角。那视角先是全黑,随后从下方缓缓出现了光亮,最后画面才拍摄到了完整的画面。众人仔细一看,它所投影正是之前他们抓到人质并且找到被绑架的同伴的房间。“是监视器!”终于有人认了出来。奇怪啊!明明之前路过的时候他们特意找寻了一番,根本没看到任何监视器的啊!然而不等他们想明白这个问题,画面中,另一个房间的侧墙上同样被打上投影。投影的内容,正是这边房间的情况。这样一来,原本被分隔在两边的一群人又重新“站”在了一起。相比于现在阿俊爸队伍里的人,愿意留下来照顾伤员看管人质的那批人本身的心性就软弱一些,在祝云宵的那句“感谢陈家村的各位特地前来,自投罗网”在另一边的房间同步响起后,他们的原本还算平稳的心境立刻就被扰乱了。此情此景,不少人想到了报警,可拿出手机一看,半格信号也无。陈家村的一人把事情在脑海里来回滚了一遍后,破口大骂:“好啊!你们跟政府狗都是一伙的!”“大爷,您别冤枉好人。政府是政府,我们是我们。今天完全是因为你们的好大儿坏了规矩。”立刻有声音自上方反驳。那人当即对骂回去:“放屁!只不过你们玩的早一些,玩得大一些,就依仗着这个欺负人!”那声音倒是耐心,被骂了也没还口,只是解释:“虽然大家都是在灰色地域讨口子,但也不能什么都做吧。”“所谓读书钱、养老钱和救命钱,不得动。”这人说出了跟之前送人偶模特的人一样的约束条件,让原本听上去像是虚伪找事借口的“规矩显得”真实了不少。另一道声音就没这么客气了:“这还是有人考虑到各位的家庭条件根本经不起正经惩罚才出的主意。又碍于老爷子对一些渠道的鄙夷态度,否则各位的一些零部件可能已经在路上了。”听闻此言,原本哗然的人群霎时间安静了下来。毕竟这才好像真的是他们动了真格后能做出来的事儿。祝云宵拿过他人递过来的麦克风,非常平静地说:“那位穿红色衣服配了一根银色腰带的女士。”“请你摸一下你身边人的的脉搏。”虽然这群人中只有一位穿了红色衣服,但她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祝云宵点的是自己,直到周围的人推了她一把。她颤颤地伸手摸上了身边人的手腕,惊呼:“怎么跳得这么快!”祝云宵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一个普通的没有受伤的人类,没有水能活几天?”明明他说话的语调非常的平静,声音也很是温润,可是在陈家村人的耳中却像极了魔鬼的低语。半晌,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前一个房间的角落响起:“我签。”看到上方转动的摄像头,那人高举了手,大声喊了出来:“我签!”“这就叫识相啊。”从之前房间人的脚下传来一句无奈的感慨。此时原本被死死绑住的人质,此刻纷纷站了起来,负责看守他们的人被惊吓得立刻退开了几步,给他们让出了一圈的真空。“我已经很久没在地上躺这么久了。”“这次的表演津贴我愿将其形容为窝囊费。”站起身来的员工活动了一下手脚,在墙壁上摸到一处机关。随着几人共同施力,原本严丝合缝的墙壁向上方滑开了一道门。门的对面是阳光。刚刚说话的人搀着自家的伤员走了过来,接过员工递过来的笔,草草地在横线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带着伤员逃也似的离开。他们走进阳光的身影和被关在后一个房间被惨白大灯照得像淋了霜的岩石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了对比,就有了选择,立刻有人跟着前者的脚步倒戈。“放我们走,我也签。”可那边之前负责开门的几个人却非常利落合上了他们刚刚费力打开的暗门。“每隔两个个小时放一批。”其中一人毫无波动地解释,“现在签字的人,下一批走。”“一个小时收拾东西,一个小时消失。”后一个房间上方一道声音感慨,“这考虑真的太善良人性化了,我都有点不适应了。”“那这边的各位,你们还要坚持多久?”祝云宵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种温和又不容置疑的口吻。如果说之前人多压人少,仗着有人质还能拼一波转机。那么现在……阿俊爸夺过阿俊手里的武器,连带着自己的那根一同扔到了脚边。哐当金属碰撞的脆声宣布了结局。大势已去。*“都齐了。”手下人把文件清点好之后,齐整地放在了童佐桌子上。然而童佐看都不看那些加起来数额过亿的文件,只用他的那只功能完善的眼直直地盯着祝云宵。半晌后,他评价道:“你这做法也太缺德了。”祝云宵回忆了当时自己看到的一些一部分伤员的惨状,很难理解面前的童佐到底有什么立场批评自己的做法缺德。毕竟对于大部分陈家村的人来说,他们只是因为自己的错误选择和行为受到了一些精神上的折磨,可以归结于一报还一报。童佐从祝云宵看自己的眼神发现对方会错了意,又补充了一句:“听说他们在对岸的老宅因为在保护区违规扩建,被那边一口气全掀了。”“还有此事?”祝云宵嘴上说得惊讶,实际面上的神色毫无变化。“地上地下,泾渭分明。”他瞥了一眼祝云宵挂在手腕上的那块牌子,“难不成汤彦这个当师父的,没跟你讲过这个规矩吗?”祝云宵没有反驳汤彦并不是自己的师父这样一个事实,只是陈述说:“我考上香城大学不假,有一门社会实践课不假,课程研究《香城家族宗族组织与现代化社会变迁的适应状态》也不假。”“学术研究是没有地域限制的,而基于研究产出的决策是那边下的,人也是那边出的。”“问卷也是真问卷,我只不过在里边加了几个沾亲带故小问题而已。”“所以严格意义上,我没有违反所谓的‘规矩’。”童佐听着听着眉毛都要纠在了一起,要不是他能感受到面前这人真的只是在解释,他真的会把这些掉书袋的人从楼上扔下去。“有些时候,并不需要太复杂的策略就能解决问题。”祝云宵也见好就收点到为止,“但前提是有所准备。”“比如,多交朋友,与人为善。”这点童佐是认可的。倒不如说,他甚至觉得现在的香城地下着实是缺了这么一股带着点原始侠义的气劲儿。“再具体内容,我可以当面跟老爷子解释。”祝云宵将汤彦的当初交给自己令牌从手腕上拆了下来,推到了童佐面前,“而有一些话,他要求我一定要当面传达。”童佐瞥了一眼令牌分辨了一下真伪,随后又把东西推了回去,伸了个懒腰,从抽屉里找出车钥匙揣进兜里,“我这边一向说话算话,走,去主宅见老爷子一面。”*童佐试图回忆一番在自己把人带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了。或许是他潜意识里已经觉得这能够无中生有以非常小的代价就摆平了陈家村拆迁难题还买了政府一个好的祝云宵绝非池中之物,所以这小子后边翻出什么花来他都不稀奇。而下一件祝云宵让他有印象的事情就是:在那年除夕,祝云宵在二楼的位置有了单独的座次,就安排在汤彦曾经坐过的包厢里。再往后一年,汤彦便以非常强势的姿态回归了香城,六成赌场挂了他的牌子,与当年不得不出逃大陆相比的狼狈相比,可以说是扬眉吐气。-------------------------------------在南边第二进的厢房中,一摞丝绢纹样的宣纸正搭在窗台上完成最后一道阴干工序。而相比于蒲千阳多番比较才勉强淘来的替代品,这正品的宣纸质地细腻均匀,边缘光滑整齐,即使是完全不懂造纸工艺的普通人也会觉得这些宣纸绝非凡品。“您看这位置怎么安排合适?”一个年轻人拿着毛笔,在已经磨了松烟墨的砚台中蘸了两蘸,打算面前已经印好了正文的宣纸的空缺处填上受邀人的姓名,“感觉今年没什么变化,那就写成跟去年一样的安排吗?” 第179章 “说起来,你学的什么专业来着?”收拾着收拾着,童佐外甥突然发问。“视觉传达,你可以简单理解为做海报的。”厉若水已经习惯于这样自嘲了。说完这句话,他蓦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毕竟即使是这样最平常不过的对于大学生活的调侃,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当你经历过更加惊险刺激跌宕起伏的生活,要怎么才能再次对平淡的日日夜夜提起兴趣呢?童佐外甥不认可:“哪里哪里!视觉艺术明明内容涉猎地非常广泛啊。”“比如?”厉若水半耷眼皮斜盯着他,看他能说出个什么花来。“嗯……至少能帮单位做海报……”童佐外甥思考无果,试图躲避厉若水质疑的目光。厉若水当即作势要打。童佐外甥举起双手做了个讨饶的姿势,随后话头一转:“话说,最近有个艺术展,要不要一起去看啊?”厉若水轻轻给了他两拳以示惩戒:“什么时间啊?我这边不一定……”“学设计怎么能不看展啊。”童佐外甥闻言当即站到了鄙视链的制高点开始对厉若水指指点点,“就当是庆祝最近工作顺利,门票我请了,”说完,他拿出手机向厉若水展示了自己购票软件的界面。“而且这展览可是蒋以升艺术基金会主办的。听说这次有那个谁和那个谁……完了这外国人名长度超过五个字我就记不住。反正就非常高大上。机会难得,一起去呗。”虽然购票软件的页面是统一规划的,但是展览本身所提供的电子票竟然是动态的。屏幕上疏密相间的大小粒子在明灭间成了不同的图样,它们时而聚拢时而散开,最后像是被蜡油封印一般,化为了一个变体的蒋以升艺术基金会的标志。看得出确实是花了大价钱找心设计过的。连一张门票都这么花心思,可想而知展览本体也应该非常出色。然而在观赏电子门票时,眼尖的厉若水发现了一个细节。“为什么是四张票?”他指着结账页面一个小小的“x4”标记眉头一挑,“另外两人你要邀请谁?”“啊……”童佐外甥表现得仿佛突然从制高点滚落了下来一样,结巴了。最后他还是在厉若水的反复逼问下承认:“好吧好吧,其实我是想让你陪我做个功课,这样我下次约会的时候多少能给人家姑娘讲讲展品的来历。”“可以啊,童哥。”厉若水比了个大拇指,赞扬道,“什么叫两手抓两手硬啊,这下工作和爱情两开花了。”“八字没一撇呢……”童佐外甥不好意思地抓了一把头发,“我那有哪机会去认识姑娘。人还是杨千介绍给我的。”这回轮到厉若水结巴了。“你们,又联系上了?”他小心翼翼地组织了一下自己的措辞。童佐外甥没有注意到厉若水的不太自然地表情,自顾自感慨道:“也是机缘巧合吧,刚好在停车场碰见了。”“一想到之前出了事人家还送我去了医院,最后走得太急也没来得及跟人家感谢一下。”“搞得我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啊。”厉若水听着频频点头。什么巧合!绝对有诈!挥别开心下班的童佐外甥,厉若水一转刚刚的“真心祝贺”面无表情地给蒲千阳发去了“问候”。鬼迷日眼的大卫:【咋回事啊!】玳瑁猫:【没头没尾的,你在问什么?】鬼迷日眼的大卫:【你为什么突然给童哥介绍对象?】玳瑁猫:【羡慕了?】鬼迷日眼的大卫:【……】鬼迷日眼的大卫:【你不要试图转移话题。所以那个什么展会也是你推荐的吧?】厉若水就知道,童哥一个连视觉传达能干什么都讲不出来的人怎么可能关注什么艺术展会!玳瑁猫:【你最近变聪明了,真是近朱者赤。】厉若水气结,有这么夸自己的吗!玳瑁猫:【打火机.jpg】玳瑁猫:【还记得这个吗?】-------------------------------------香城国际会议中心是座有些年份的建筑了。虽然当年在落成之时也是这片地域独一无二的古典美与现代工程力结合的设计典范,可是随着城市化的推进,尤其是以中央赌场为核心的主题娱乐区逐步扩展,各种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一个赛一个得高,尖锐的玻璃幕墙几乎要将上方是天空戳个窟窿,就映衬得这处古典但内敛的老建筑落寞了不少。然而这些日子,这会议中心久违地热闹了起来。远在建筑主体二百米开外的马路边就立起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立牌和巨幅彩绘。无论是下班走过还是开车经过,只要是途径此处的人都没办法不注意到这里正在举办的展览。相比于路边多处开花的宣传手段,会议中心主体建筑的台阶下方依照惯例搭建了一处铺设了红毯的签名台。在签名台的上方,蒋以升艺术基金会的名字明晃晃地写在了第一排第一个的位置,显得其他知名博物馆、画廊等协办单位籍籍无名。此时会议中心宽阔明亮的前厅里,三五成群的人正聚在一起聊天社交,等待后续拍卖会的进场。被一群人围在中央的是一位头发染成渐变紫色的女士。她的长发被一枝镶着黄宝石的凤钗盘在脑后,胸口则戴着一束鸢尾花造型的钻石胸针,这胸针从特定的角度可以看到一个“菲”字。“真是虎父无犬女啊。之前跟老蒋吃饭的时候,他还跟我们说担心你接不了这么大的摊子呢。”一名围在女子旁边的中年男人夸赞道,“可这几年这艺术基金会可以说是运作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年轻化。”“您过誉了。”蒋菲微微低头以示谦逊,“我还有很多要向父亲学习的地方。”“那蒋会长的旧物找回计划进展如何?”另一人提起了一个新话题,“我记得好像十年前你还在读书的时候就在操办这件事了。”闻言,蒋菲露出一个有点无奈的自嘲笑容:“结果差强人意。找回了一两成,买回了五六成。”“哈哈,那也算是成果喜人了。”那人恭维道,“坚持了这么久,不容易啊。这得敬一杯。”“确实值一杯。”其他人也跟着举了杯。蒋菲跟几人了碰杯,浅浅抿了一口后用手心盖住了杯口,“这边不多喝了,要是接下来敲错了锤,那刚刚各位的赞美我是还?还是不还啊?”她的这番俏皮话又引得周围人笑了起来。“尤其是今天可是有大买主的。”她用手中的香槟杯向一个方向示意了一下。浅黄的酒液随着她微黄的手腕澜动起伏,罩在了一个茕茕孑立的人影上。第239章 识相且超乎想象围在蒋菲身边的人朝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自然也注意到了那边独自站在窗前远眺的人影。个别人在认出那人是谁后神色变得古怪了起来。当然,也有胆子大的直接说道:“蒋会长人脉范围真广啊,连这位都能邀请得到。”这有认识的,自然也有不认识的。一位神情看着就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人附到看起来知道内幕的人身边小声问:“那是谁啊?”然而他还没得到回答,就被他人拉了一把用眼神示意他收声。“您这可就冤枉我了。”蒋菲无辜地耸了一下肩膀,“我要是能请得到这位,那这次的展会的举办地就不会是会议中心了。”说罢她跟之前围着自己的人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暂离一会儿,随后踩着高跟鞋走向那个人影。那人虽然看着注意力一直集中在窗外远处风中颤抖的枯黄枝丫上,可却在蒋菲踏进自身三米范围的时候,第一时间移回了目光。“蒋会长。”祝云宵主动打了招呼。“祝先生,好久不见。”蒋菲将自己手里刚刚从服务员手里取过来的香槟递给了祝云宵,“什么风能让你亲自前来参加我这小小的拍卖会啊?”她一只手像屏风一般竖在嘴边,半是调侃半是好奇地小声问:“是有哪个物件志在必得吗?”“蒋会长误会了。”祝云宵接过杯子但是并没有喝,“过些日子有贵客来访,家里的普通礼物可能不会合乎人家的心意。”“刚好赶上蒋以升艺术基金会主办的展览兼拍卖会,那我来这里碰碰运气也没什么问题吧?”“那可太荣幸了。”山不就我我就山,蒋菲抬手主动碰了一下他的杯子,“虽然说术业有专攻,但祝先生你见过的有名有姓的物品,还真不一定比我少。能得到你的认可,那说明我这次的选品是真的挺不错的。”蒋菲那一头紫发实在是招摇,说话风格又爽朗,原本没注意到这边的一些人也纷纷看了过来。在大堂的对角安静处,一人听到蒋菲的话语后向友人示意了一下她与祝云宵所在的方向:“按照常理,这位不应该只会戴着他那双标志性白手套出现在中央赌场最高层的包间里吗?”“你也说了是戴着白手套,那人家要是摘了手套呢?”友人意味深长地说。那人明显听出了友人的言外之意,追了一句:“怎么讲?”“还记得之前对岸高级官员来香城寻找民间人士的事儿吗?”友人并没有直接回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有点印象。”那人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找到了一个什么民间人士,不过最后也没掀起什么风浪就是了,搞得大家虚惊一场。”“喏,‘民间人士’。”友人朝着祝云宵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那人瞬间睁大了眼睛:“真的假的?”“千真万确,我家有人在外交公馆当差。不忙惊讶,关键是人家拒绝了对方伸过来的一切橄榄枝。”友人对于身边人的反应甚是满意,“人家觉悟高得很,‘于情于理,有些事情都不应该成为政治的砝码被放在天平上称量’,这话换我我可说不出来。”那人咋舌:“你说他怎么想的?”“这个倒不难理解吧。”友人眉头一挑,“你想象一下,假如你坐着他那个位置,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虽然大家做的不是一个行当,但本质逻辑上应该没什么区别。无非求进或者求稳咯。”那人这次答得倒是快。“对于白手套来说,还有什么进的空间吗?人家一年见到的大人物或许比我一辈子都多。”友人自嘲般笑了两声,“再往上可就了不得了。”“那就是求稳了。”那人思索了一番,终于反应过来了,“哦,既然是这样,那他还挺拎得清的,没想着借机搞什么小动作。”“而且人家的识相,远远超乎你的想象。”友人把喝空的杯子放到一边,“假如他当初跟那边见了面然后宣称自己没有偏袒任何大选候选方的意思,你信吗?”那人还是有一些政治嗅觉的,“那我肯定不敢信的,这大选局势本来就紧张,现任特首和呼声最高的候选人郑执毅的支持率本就不分伯仲,但凡他表达了对某一方的支持意向……”“所以人家主动被‘软禁’了几天,就在外交公馆附近的高级宾馆里。”友人适时地打断了“但凡”之后的不便于说出口的内容,“一个理论上来说,两方都可以通过系统预约会见到他的地方。”谈话至此点到为止,那人长叹一声:“真是人比人得死啊。”“其实比起这位,我更好奇,为什么那两位会同时出现在这里。”友人朝着另一个方向示意了一下。 第181章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蒲千阳对他的反骨脾气什么时候会发作早就了如指掌,早在他说出第二句之前就接二连三地说道:“正因为危险,我才不带你进去。”“所以作为赔礼道歉,这次我带你来了,还提前交给你了重要任务。”“先不说别的,你之前逛完展会,记住地形了没有?”这转移话题的方式也太过分了……可如今厉若水也不是那个完全拎不清的小孩子了,他低声答:“记住了。”他试图通过这种方式隐晦地传达自己的不满!“真棒。”蒲千阳毫不吝啬地表达了自己的赞许。可恶啊!为什么自己的情绪总是那么轻易地就会被他那么简单的一句话撩动。真烦。“按照节目单,有一个环节是工作人员会给参与拍卖的人员近距离展示这位艺术家的与五感相关的设计作品,作品会提前放在拍卖品准备区。”蒲千阳复述着自己得到的信息,“想要验证消息的真伪,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记住,你只有三分钟的时间。在这三分钟的时间里,你要替换将近十个容器里边的内容物。平均五十秒就要完成一个,手速一定要快。”厉若水在之前跟童哥一同前来的时候,已经了解过了这个装置设计的原理和结构。所以他对于在三分钟内完成替换还挺有把握的。他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那你呢?”蒲千阳将他伪装常用的眼镜架在鼻梁上,转身沿着楼体外侧的玻璃楼梯走到一楼:“你以为你的三分钟要靠谁去争取?”第241章 临时顶替今日是工作日,普通游客人数不多,会议中心的绝大部分员工都被借调去了拍卖会那边帮忙。只有两位工作人员留在了问询台处理一些简单的工作,比如发发讲解书帮忙存一下包裹什么的,约等于摸带薪鱼。蒲千阳从大门走进来,先是抬头假意寻找了一下,随后走到问询台前,张嘴就是:“ciao. mi dispiace molto, dov''è mostra de resurrezione di horus”(你好。非常抱歉,请问请问复活的荷鲁斯这个展品在哪里?)原本在快乐摸鱼的工作人员懵逼了。两人对视一眼,用几乎只有他们两人之间可以听到的声调,飞速地交流:“这是英语吗?”“他打招呼说的ciao,根据我看电影的经验,应该是意大利语。”“我去,我不会啊,你会吗?”“我也不会啊!”“怎么办?用手机翻译器?”“你傻啊!他脖子前挂着便携摄像机看到没?高低得是个什么油管博主。这次展览可是打出了多国语言真人引导的宣传语,你用翻译器砸场子?”“在中国地盘他应该说中文!”“收收味儿!我记得主办方是每天都会安排不同小语种的人来当班的……”或许是急中生智,还真让他给想起来了。今日会意大利语的是一个大学生志愿者,在计划书中被安排去准备拍卖会间隙展示用的装置艺术品了。勉强根据自己看电影学的三脚猫,这位工作人员挤出一句:“aspetta un momento,per favore(请您稍等)”后,立刻朝着推着搬运空载小车“偶然”路过的背着书包看着就很大学生的厉若水招手。“你你你!你是不是也是香城大学今天来的志愿者?”他的眼神中三分焦急,三分担忧,三分求助,还有一分摸鱼被打断的愤慨。被点名的厉若水停下脚步应了声:“啊……”“你们那个会意大利语的同学在拍卖品准备区,一楼会议室往前第三个房间。”他用手示意了一下方向,“快快快,给人叫来!”厉若水频频点头,然后把小车推到一边撒腿就跑。那边蒲千阳听到那句“请您稍等后”,比划了一个经典意大利人的五指并拢手势,顺便配上了一副没关系多久他都可以等的表情。*厉若水一路小跑来到会议室往前第三个房间,大喇喇地推开门:“同学,你是意大利语专业的吧?”正在拆开装置艺术复杂包装的志愿者转过头:“是,怎么了?”“问询台有需求,快去。”厉若水扫过小车上已经被拆装好的几份模样各异的装置艺术,心中飞速盘算着待会儿怎么分配时间。那人皱起了眉头:“啊?可是这边的任务还没……”“这怎么搞?教我一下。你赶紧过去吧!”厉若水根本没给那同学反应的时间,用非常焦急的语气催促道,“人在咨询台等着呢!”最后,他还压上了一句对于大学生来说分量极高的话:“这次实习证明可全靠你了!”听到实习证明,那人当即分出了轻重缓急。他把手里的美工刀交到厉若水手里,郑重嘱咐道:“交给你了!拆开放小车中央别倒了,然后把那边的布料蒙上就行。我去去就来!”说罢,那人拉开门就跑了。虽然本科为了学分蒲千阳选过意大利的选修,但时至今日他也基本上把所学的内容还给了老师。所以现如今,他意大利语也不过临时抱佛脚的水平。不过胜在小舌音发得自然流畅,忽悠住外行人不在话下。但也仅限于此了。所以留给厉若水的时间不会很多。好在同为设计师,虽然领域有些区别但设计意图表达是殊途同归的,所以厉若水上次来参观的时候就把这套装置艺术展品的结构和功用理解了个透彻。所以现在他左手用美工刀拆开保护用纸箱的同时,右手就把从包里取出的茉莉香粉末通过各种预留的通道灌了进去。不得不说,要不是厉若水本身感官就比较灵敏,他当真分辨不出这原有的味道和新调制的味道有什么区别。蒲千阳那边争取到的时间比预想中的要长不少,知道拍卖会那边的工作人员找过来那位意大利语专业的同学也没能回来。拍卖会的工作人员扫了一眼准备室中被摆在小推车上的装饰艺术,“到时间了,上场。”厉若水以为自己当前的任务圆满结束,拿起背包就打算去会议室斜上方的玻璃展厅观察郑二的反应,在得到结果之后前往约定的咖啡厅与杨千汇合。结果没想到却被那位工作人员拽着包带拎了回来。工作人员指了指孤零零剩在房间里的两辆小车,对厉若水说:“志愿者马甲脱了换基金会制服。这边临时缺一个人,你先顶一下。”“啊?”厉若水瞳孔颤抖。这世界果然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吧!*“结束了上半场的拍卖,想必各位已经有些疲惫了。”在负责拍卖环节的蒋菲下场休息后,中场的主持人拿着麦克风热情地登上了台,“作为调剂,我们准备了一套非常有意思的展品。”厉若水混在队伍末位,将自己手上的小车推到了第一排最尽头的角落位置,并学着别人的举动在一侧端庄地站好。只要他微微侧身,从他的视角可以将全场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至少也能轻易看到目标人物的表现。也算是因祸得福吧,他不用跑三层楼然后居高临下但小心翼翼地观察情况了。主持人开始了经典的卖关子前摇:“或许已经有人在展览中或者网络上见过了这位艺术家的作品了,毕竟他的作品确实广受好评,深受观众的喜爱,被分享扩散开来也是人之常情。”“可我们即将展示各位的是蒋以升艺术基金会向这位艺术家单独定制的一套同系列装置艺术。”“按照那位艺术家的说法:视觉,听觉,触觉,嗅觉,这四者共同织就了一个完整的人。他想要做的,就是在此借由它们让人碎了又重组,凝聚成一个更加纯粹的个体。”在主持人说完这这句话后,工作人员齐齐地掀开了盖在装置艺术上的纱布。随着纱布的摆动,装置内部酝酿的气息也随之流动,绚烂的色彩裹挟着繁复的味道伴随着细微气流在装置中震荡发出的回响,直直地撞上了周围的人群的视听嗅感官。早有心理准备的厉若水完全不受茉莉香的影响,立刻集中精力开始观察反应在场人员的反应。正如杨千所预设的那样,郑二对这个味道无动于衷,甚至还微微皱起了眉头。然而令厉若水不解的是,一个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的人,居然也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沉静地像一湾湖。此时,厉若水心中冒出了三个问题:前两个问题是合情合理的:他是谁?为什么对茉莉香没有反应?而第三个问题多少有些没由来:为什么,自己会对他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第242章 还有个人不对劲打杂中紧张“摸鱼”的临时工厉若水同学在听到主持人的那句“工作人员可以把展品带下去了,有兴趣的宾客可以在拍卖会结束联系蒋会长。”之后如释重负,赶忙用余光观察着其他人的动作混进了大部队,将载着展品的小车推向一侧的安全通道。蒲千阳带来的经过调制的茉莉香的作用效果极其短暂,其粉末在揭开纱布仅仅十几秒后就混入周边光影的尘埃再也无法被平常人的感官所捕捉到。所以等现场的人从那种初见茉莉香的冲击中回过神的时候,展品已经基本还原为了厉若水在面向大众展览中嗅到过的味道,虽然主题一致,但那种迎面而来勾魂钓魄的力道却减弱了不少。厉若水莫名还感觉有一些遗憾,至少是对于艺术界限的遗憾。然而当他发现自己居然保有这样想法的时候,他当即甩甩脑袋。自己在想什么啊!即使不少艺术作品都在试图探寻人类感知与表达的边界与极限,但这种试探也绝对不可以落到那种地方去!这是原则,也是底线。在换完衣服从员工通道出来的时候,厉若水远远地还看到之前被蒲千阳用意大利语借调走的那位真正的香城大学的同学正在跟他招手打招呼。虽然此时不回复会显得有些不礼貌,但是要是回多了导致两人之间有了攀谈的机会,那自己肯定会露馅。于是他先是简单挥挥手以示回应,紧接着抬高手臂指了指亮着时间的手机界面示意自己待会儿还有事儿,然后就脚底摸油直接开溜了。左绕右拐终于从会议中心的侧门绕出来后,他当即奔向了提前跟杨千约定好的咖啡馆。那是一家位于街角尽头的装潢非常复古的咖啡店,其铁质招牌在常年的汽车尾气的熏陶以及风吹日晒的磨砺中生了些恰到好处的锈痕。尽管香城已经入冬的天气不太适合在户外喝咖啡,可奈何今天的阳光太过温暖,店主人还是将不日前收入仓库的户外铁质折叠家具又给摆了出来。而蒲千阳此时正坐在其中一张由纤细的铁片焊接而成的扶手椅上,一双长腿相互交叠地搭在同样设计风格的圆形桌面的拱脚上,用贝齿咬着银质小勺,手边放着一杯已经浅下去一圈的咖啡,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如果不是他身侧的手脚架工地搭着的深蓝色衬布实在是太过于破坏氛围,厉若水当真想拍摄一张他的照片然后去给那种街拍杂志社或者公众号投稿。但是脸得打码,他虽然想要炫耀,但并不代表他想跟别人分享这个人。 第183章 “然后我就学着你……”尽管厉若水在那边神采飞扬滔滔不绝地分享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蒲千阳几乎是半个字没听进去。如今他几乎是在凭本能地应答厉若水偶尔抛过来的话头。直起身将杯中最后浅底奶茶收掉后,厉若水向椅背上一靠,双手交叉搭在脑后:“虽然感觉凭我妈的本事早晚会知道我在搞这些东西,不过没关系,打小她就超疼我的,肯定不忍心真的责怪我的。”“那阿姨想必会把火气撒到我身上了。”蒲千阳简单应和了一句。如果说是自己间接导致祝云宵主动走进了这处深渊,那么怎么看厉若水都是被动地由自己因为一个私信带进了同一个漩涡。里外里影响了人家两个孩子,真对不起。厉若水顿住了,“嗯……感觉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呢……不过想必那时候我已经变得很强了,我可以保护你的!”“还有,我想好了,我们学校本身就有交换项目。到时候我就申请到香城这边来念书。”他的语气中带了一些不经意的殷切与向往,“到时候我就租一个学校附近的公寓给你住。这叫房补!”最真心的话往往藏在一些最无心的发言之中,然而无论是说者也许只能在遥远的某一天骤然领悟到此时他的所思所想。下定决心亲自去找祝云宵问个明白的蒲千阳,将手边已经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味蕾上的苦涩转移了一些他精神上的重担,让他重新开始思考当下的行动计划。突然,他仿佛想起什么一般,用眼神打量了一番厉若水的周身,问:“你包呢?”嗳?厉若水愣住了。包?包!包还在准备室啊!原本计划只不过是在两人合作把那个原本负责整理展品的同学支走后,厉若水赶紧将调制完成的茉莉香混合到原本的香源中去。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会意大利语的同学牵制住了蒲千阳,而厉若水又被临时抓了壮丁从这边进那边出。这一来二去,就导致厉若水把那个包几乎忘了个一干二净。厉若水唰地站起身:“我现在去取。”“别去。”蒲千阳一边手指按上了自己的太阳穴轻轻地揉着,另一只手操作电脑上的软件往回倒放会议中心的监控视频。他指着屏幕上不同的监视器的视角解释说:“刚刚中场休息的时候郑二可以说是第一时间离场了。”“结合其他监控显示出的他的动线,不难推断出他是去准备室找线索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这个包应该已经在他手里了。”厉若水有些不解:“这满大街随处可见的包,应该不会暴露什么信息吧?”“包当然不重要,重要的是里边的东西。”蒲千阳摇头,“尽管东西是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了起来,但在你拿取的过程中还是很难保证一点都不撒出来。”“这东西属性特殊只要有残留,那么就有办法检测到。”“绝对不能让他拿到切实的证据,证明这味道就是茉莉香发出来的。”不然那女人一定连带着被灭口的。她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厉若水一定要领着她去除夕大宴才可以得到直面老爷子的机会,然后才有可能获得凭借解决茉莉香的问题坐上二楼的资质。“那我就更得去了。”厉若水一拍铁质茶几。此时他的大脑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飞速地运转着。也是第一次,他对于杨千的判断提出了质疑。他将屏幕上的监控画面集中到郑二身上:“可是你看现在包不在他手里。那肯定也不会凭空消失了吧。”“这么重要的东西,他肯定不会交给场馆的工作人员或者是随行人员收着。”“那就一定是放在什么地方了。”“我去把包找回来。”“这场馆我已经跑得不能再熟悉了,不管他放在哪里,下半场结束前,我一定能给找回来。”听着厉若水的话,蒲千阳第一次有了正视这个理论上的“合作者”的感觉。他微微点头,“那我跟你去。”他也等不及了,他要去找祝云宵当面问个明白。如果换到平时浏览什么与自己不相干人员的新闻时,自己还能义正词严地来上两句理中客的言论。什么程序正义结果正义的。可当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最为关心的人身上时,他真的没办法永远保持理智。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理应接受制裁与审判。那让自己带他走,然后关起来吧。就假装他已经被处以极刑,从此之后只能活在自己为他创造的小世界里,与世隔绝。我忏悔,我承诺,我背负。第244章 白手套难戴更难摘时间倒回十分钟前。明明这展品准备室的中央空调开得足够猛烈,阵阵热意从天花板的出风口喷涌而出,可祝云宵和郑二之间的氛围却冷得仿佛能结出冰碴。“刚刚休息的时候,拍卖间里有不少人都想跟郑先生您聊上两句,打探打探炙手可热的特首候选人的情报。其中也不乏对郑执意先生的竞选大有助益的重量级人物。”祝云宵打量了一番周围的景象,“可即便如此,您依然选择直奔这里,一个除了些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纸箱和泡沫纸之外空无一物的房间。”“还是说,这里并不是‘空无一物’?”祝云宵将目光落在了郑二的脸上。“那想必这令郑二先生抛下那些人物的物件,其价值必然不菲。”在与郑二对话期间,祝云宵手指好似不经意地牵过一张白色的泡沫纸。而正是这一张在这个房间中随处可见的泡沫纸,经他一摆弄就那么刚刚好地挡住了郑二的视线,使得郑二从他目前站定的角度绝无可能看到那个遗落在现场的背包。当你希望一个人忽视掉什么的时候,一定要拿出另一样东西吸引走他的注意力。这是魔术的基本原则,也同样是出千的基础法门。而祝云宵作为千术高手,自然对这些小技巧掌握得炉火纯青,甚至早就达到了融会贯通举一反三的级别。牌桌是缩小的世界,世界是放大的牌桌,并没有什么区别。然而郑二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他第一时间敏锐地发现了祝云宵那看似不经意地小动作。他当即走到祝云宵身边,一扬手将周围一圈沾着透明胶带的纸箱和被撕碎成不同大小的泡沫纸全都掀了开来。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真正的空无一物。祝云宵则在他动作前就主动后退一步。其含义非常明显:请。郑二向来是不忌惮什么空城计的。这城空不空,走进去看了才知道。他同样也不在乎什么自己的面子。你让我查,那我就查,不然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你最好别跟我搞什么花招。”郑二眯缝起了眼睛,“而且我想去哪里,想跟谁说话,难道还要向你一个高级服务生汇报吗?”这言语中的侮辱意味可以说时候非常明显了,然而祝云宵的神色毫无变化。在郑二四处搜寻期间,祝云宵在一旁看似闲聊般说道:“不过话说回来,那套装置艺术确实有点意思,我刚刚已经跟蒋会长把它们都买了下来。”郑二闻言停下了搜寻的动作,重新将目光落到祝云宵身上。“蒋会长交易得非常爽快,如果流程推进顺利的话,那些装置艺术应该已经被打包好装上车运往中央赌场了。”“只是不知道再次相见时,还会不会有初见般的惊艳。”祝云宵侧过头,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郑先生仍对它们感兴趣,不如改日来坐坐?”郑二看着面前表现得过分游刃有余的祝云宵,一股无名的火气冒了出来。“奉劝你不要蹬鼻子上脸。”他站近一步,扬着脖子用充满威胁的语气对祝云宵说,“大哥是对你欣赏有加是因为他人太善良了又喜欢念旧,而我尊重他的想法并不代表我认可你。”“我确实很感谢郑执毅先生的青睐,当然,我自认并没有辜负过他的期待。”祝云宵云淡风轻地答道。看着面前在岁月的历练中显得愈发沉稳的祝云宵,郑二回想起了自己和大哥与面前这个男人初见的那个夜晚,只不过那时候他或许更适合被称为男孩。十年前,还是个官场小角色的郑执毅受人陷害被迫上任全香城最为混乱的北区。然而,用混乱来形容这方土地,也未免太轻了。铁矿开采、土方挖掘、水泥制造,这里汇聚了世界上最为信奉原始暴力的行当。在这里,你什么都没办法相信。明明前脚双方还答应得好好的,后脚对方就能当场翻脸给你照着后脑勺来上一棍。来这里的官员要是学不会在恰当的时候闭眼,短的坐不上三个月,长的也最多坐上一年。而就算是学会了的,也经常需要新人换旧人来保证各方都没法占到便宜。要么走,要么死,没有第三个结局。被哥哥带着长大的郑二倒无所谓,大哥去哪儿他去哪儿,谁要动大哥先过他这一关。凭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霸蛮劲儿,过往中他倒是帮大哥解决了不少麻烦。但要是单比霸道,他那点气力放在北区却是远远不够看的。不仅不够看,还变相导致了一次针对大哥的围追堵截。也正是那次行动,他二人第一次遇到了刚从港城来到香城没多久的祝云宵。可以说这个少年目睹了他们二人最狼狈的一幕,与之相对应的他们也见证了在一个雨夜,一个男孩如何褪去天真与青涩的外衣化身为一座冰冷而精准的天平。 第185章 在获取村民的信任后,村长终于肯向他们交代传说中宝物的位置——一处山崖下的迷宫里。屏幕里村长正捋着胡须向将迷宫的传说娓娓道来,屏幕外的蒲千阳已经跃跃欲试了。“为了提高效率,我们一人搜一边。”他反复开合背包检查人物状态,“我走右边,你走左边。”“如果迷路了或者boss在你那边……”“你就在原地等我,我去接你。”这话说得信誓旦旦,掷地有声。祝云宵看着屏幕上那个活蹦乱跳仿佛有多动症一般的小人,下意识回答:“好。”他也分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在看屏幕里的人,还是在看身边的人。都有吗?都有吧。*蒲千阳主动选了左边,那留给厉若水的自然就只剩下了右边。他来到走廊尽头,推开那扇大门。迎面而来的是大型艺术作品《沉睡的荷鲁斯》的右半边,也是幽夜行走篇。而蒲千阳选择地另一边的展厅内布置的自然就是与之相反的,白昼咏唱篇。阳光洒落,由黑色的布匹拼接堆叠而成的巨大的荷鲁斯像矗立在房间的正中央。此时,房间中一种由特殊乐器演奏的悠扬的曲调高低错落地响起。装置艺术的定时表演居然在这时候开始了。*你上升,照耀,令诸天向一旁滚动。你是众神之王,万物之主,祭司出迎化身与上升的太阳一同飞翔的伟大的鹰!翅膀上闪现着天边,又反照的你的瞳孔。你行过了天顶,你的心喜悦;你的清晨之舟都遇上好风;——《死灵羊皮抄》(白昼咏唱篇)你下坠,沉眠,令无光裹紧你的神龛。你是原初使节,岁华终焉,奴隶哀哭献首与堕尽的草萤一同啁啾的干枯的叶!脉络上汩汩着泪血,又反照的你的灵魂。你行过了无尽,你的心无感;你的高塔尖碑从此寂于黄沙;——《死灵羊皮抄》(幽夜行走篇)*尽管已经在各种地方反复看到过《沉睡的荷鲁斯》运行过程中的效果展示剪辑,可亲眼看到时,厉若水依然会感到震撼。为了配合自己灵感来源的短诗,艺术家选择彻底单向分隔了上下两部篇章的艺术表达。同时为了保证最佳的演示效果,除非走应急疏散通道离开,游客们没有办法在演出的过程中前往另外的房间。两个房间的不同之处还在于“白昼咏唱篇”可以看到“幽夜行走篇”,反过来却不行。像极了短诗里目睹自己既定命运而无力改变的故事主人翁。然而此时厉若水有着非常重要的任务,并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去欣赏“幽夜行走篇”房间里的艺术表达。凭着此间荷鲁斯那只独眼中照出的微光,他用勉强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开始搜寻背包的踪迹。然而,原本他以为会被揉成小小一团塞在某个犄角旮旯的背包,此时居然就那么自然地挂在了围栏非常不起眼的一端。……就好像是有人特意放在那里的一样。在厉若水朝着背包迈出几步后,一个温和又不失气势的声音自厉若水的左耳边响起。“来得有点慢啊。”第246章 命运(补更,二合一)尽管作为关键证物兼自己的目标的背包近在咫尺,可厉若水依然下意识向远离声音的方向错开了两步,保证自己与对方保持在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安全距离。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能令他感觉如此如临大敌。对方也没有对他穷追不舍,而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极了一尊雕塑。《幽夜行走篇》的展厅灯光随着艺术主题的表达而变化着,此时从作为展品的荷鲁斯的最高处一路倾泻而下,恰巧从两人中间的位置滑过。,那颗被缝在西装右肩上的金属饰品被灯光扫到的时候反射出点点辉光,照亮了男人的侧脸。随即,厉若水认出面前的人并不是郑二或者是他今日的随行人员,而是那个令杨千讳莫如深的男人。当时在咖啡店注意到杨千表现不对后,他自然而然的向杨千询问这个男人的身份。可杨千并没有像之前很多次行动中的那样,非常干脆利落告诉自己这人姓氏名谁、祖籍何处、与什么人物有什么渊源、最近在干什么等等基本信息。他只是简单地介绍了这人的名字以及目前在香城的地位,仿佛在说一段难以启齿的辛秘。交代完后,杨千的目光越过附近的会议中心的穹顶,落在了中央赌场的塔尖上。“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永远不要和他直接打交道。”或许自那时起,厉若水心中就酝酿出了一种非常难以言喻的抵触情绪和叛逆想法。又或许是在《沉睡的荷鲁斯》展厅中找到了背包这件事让他恍惚中觉察到,杨千或许不一定永远是对的,这样一个非常基础的事实。他偏要跟这个叫祝云宵的过上两手不可!那边祝云宵没有搭理厉若水的动作,而是径直走过去取回了那个挂在围栏上的包裹。他将包裹拎在手上,表现得像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游客那样闲庭信步般走了回来。但每走一步,他就会抛出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把包落下?”“你为什么现在才找过来?”“你为什么最后才来这个展厅?”几个问题之间的间隔非常短暂,仿佛祝云宵并没有期待厉若水给出回答一样。而事实的确如此,祝云宵在厉若水一米开外的位置站定后,自顾自地依次回答了他自己刚刚提出的所有问题。“因为场馆工作人员缺位是一个突发事件,而你选择以大学生志愿者的身份混进的准备厅,所以你没办法拒绝对方的要求。”“因为你的身份是伪造的,而大概率当时又能够确切辨别你的真伪的人物在场,所以你不得不走得匆忙。”“因为你认为东西是郑先生拿走藏起来的。的确,这里绝对不可能被列入他的选择。”祝云宵的回答条分缕析而且内容正确,简直就如同亲身旁观了整个过程一样还原与严谨。其实,祝云宵那边在意识到来人是厉若水的时候也有些许的疑惑,但他选择将种种不解掩在了平静无波的神色之下。喜怒不动于色,这是他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况且即使一个出色的荷官虽然对于从自己手下发出的每一张牌的花色都心知肚明,而牌桌上最大的变数永远来源于只能通过种种迹象去猜测但永远无法妄下定论的别人的抉择。“是谁让你来的?”祝云宵朝向厉若水,将单手将那个背包拎到齐肩的高度。然而厉若水这次并没有再后退,而是上前一步抬手一把拽住了背包的另一端。手臂和手指共同施力,连带着肩颈于咬肌也膨胀了起来,厉若水“咬牙切齿”地说:“没谁!”“我、自、己!”*蒲千阳原本是一个不相信命运的人,但此时此刻,他的确对于命运是否当真存在产生了一定的怀疑。不然他的确不能理解为什么世界上会出现如此雷同的巧合。又是玻璃,又是一次单向的会面。与《幽夜行走篇》不同,《白昼咏唱篇》一侧的展厅大多时候的表演内容是偏向于明晰且透彻的表达。光影配合上以巨大而纤细的钢铁线条构建的雕塑,整个房间给人的是圣洁与清明的感受,宛若置身其中宛若矗立粼粼的尼罗河河底,听着岸边的吟诵不时卷起几涌细腻的泥沙。可一如黄昏时候白昼与黑夜的分界线往往沿着水面铺陈开来,两边房间之间也如斯泾渭分明。如果换成一个更加中式的说法,那应该是“天人永隔”。尽管这次他听不见那边对话的内容,但他依然能看到厉若水和祝云宵两个人的身影,以及他们之间的动作。他清楚,现在绝对不是让两人见面的好时机。可如今他最好的选择是什么都不做,等待事态的自然发展。不同于不久前满腔义愤与冲动,此时经过一番动作和观察到一些新的事实,他已经重新冷静了回来。任性的行为往往并不会带来好的结果。这句话再三在他的生命中出现,并且每一次出现都会带来血淋淋的教训。世界错综复杂,形势变化万千,好不容易抓到的机会往往转瞬即逝。比如,厉若水会被抓去当充当临时员工上场导致他将背包遗落在现场这种情况自己是万万没有想到过的。而由这个失误引发的后续一系列宛如蝴蝶效应一般的连锁反应更是让他多少有些猝不及防。可即便,目前看来事情仍然走在一个符合预期的设定上,至少郑二确实如那女人所说的跟茉莉香脱不开干系。 第187章 举着手机从游客群中一溜烟地钻了出去,厉若水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重新将手机放在耳边:“喂?”“嗯,我在听。”“你是从……”“一直在听。”祝云宵离开的方向比较讨巧,五分钟的脚程就可以直接前往会议中心的地下车库。就算如今蒲千阳想要追赶大概也来不及了。不过尽管没有听到正面而直接的回答,现在蒲千阳也已经知道自己所求的答案是什么了。他在另一边业已无人的展厅,单手撑着玻璃,缓缓地躬下了身。太好了,他没有。他还是那个祝云宵。真的……太好了。第247章 中央赌场在白天的香城,无论天气是晴是阴,步履无歇的行人不是看着脚下的路就是看着手机屏幕,根本没有那个精力去观察自己刚刚路过的建筑是方是圆。但是当时间转换到夜间,那些原本不起眼甚至有些丑陋的霓虹灯便在通电后发挥出了他们的功效。自上而下交相辉映的蓝绿红粉很难让路过的行人不抬头看一眼。只这一眼,便足以让最刁钻挑剔的旅行家停下匆匆的脚步,驻足欣赏这身体力行地将纸醉金迷这四个字实体化的夜景。在这些争奇斗艳的建筑中,又以中央赌场所在的塔楼最为醒目。不同于其他借助变换繁复的灯光才能博得一些眼神的建筑,它本身的灯光只有纯白这一种色调。但在不同厚度玻璃幕墙的反射下,最为简单的白光也显得有了层次,像是舞会女神碎了钻的摇曳裙摆。衬得另一边同样灯火通明的电视台大楼像是一个疲惫的打工人。“再往前估计也没有停车位了,剩下这点距离你自己走过去吧。”蒲千阳将车停在一处路边的停车位上,然后将车熄了火。“你真不跟我一块上去吗?”厉若水又检查了一眼祝云宵当初扔给自己的通行证。那张通行证做工径直,其表面工艺更是细密到连一丝指纹都沾不上去。这么高级的卡片,背面自然不可能印着什么密密麻麻的游客须知,并且敬告一张卡只能一人使用。蒲千阳看着厉若水的动作有些哭笑不得:“他邀请的你,我去做什么?”厉若水撇嘴。话是这么说,但如果杨千不在,自己一个人面对祝云宵感觉还是会很有压力的……“来都来了,不去玩两把?”他灵机一动,试图曲线救国,“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一只骆驼想要钻进帐篷,最好的办法是先让自己的脑袋放进去,然后再把前半个身子挪进去,一步步得寸进尺。蒲千阳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小九九,更何况这招还是自己教的。“如果你知道你可能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或者没有办法承担后果的时候,那最好的选择其实是……”蒲千阳把自己提前准备的伴手礼递给了厉若水,“永远不要开始。”听到这话,厉若水手上接过那个纸袋的动作顿了一下。因为他觉得这种言论从杨千嘴里说出来半点信服力也没有。尽管从纸面战力来说,在他所了解到的人物中,论赌技评级,那个祝云宵理论上排第一,自己老妈因为退隐江湖多年现在能不能排上第二也两说。然而在自己的亲身体验中,面前这人可以说是他见过的最大的赌徒。毕竟回想起来,当初这人在马路边答应自己的请求这件事就非常的不合情理。一个普通人真的会这么选择吗?普通人会答应一个听起来就极度危险而与自己并不直接相关的委托吗?但是杨千确实就是这么选的。而且现在看来,收获,颇丰?大概算是吧。作为解决“员工失踪了/猫丢了/欠款烂账了/马桶堵了/珠宝被抢了/小姨子和老婆双栖双宿了”的回报,现如今两人手上已经有了不少资产。然而问题在于,厉若水的身份证是对岸的,而当前他香城证件的有效时间不过一年,如果要收下那些“来路不明”的资产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所以现如今,这些东西全都签在了杨千的名下。当然,自己也可以随时查账,钱是怎么挣的怎么花的,一目了然。大概也是对方这种完全不设防的态度,厉若水也天然地拿出了对等的态度面对杨千。你对我好,那我就对你好。这就是厉若水化简到极致的交往哲学。那边蒲千阳把伴手礼交给厉若水后,转手从扶手箱里抽出一本书,翻到了书签所在的那一页阅读了起来。里外里一副绝对不会让骆驼进帐篷的架势,眼看着外边的游客渐渐多起来,自己再拖延下去就很有可能就被人山人海拦在外边而被动爽约,厉若水不得不推门下了车。随后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混在普通游客的队伍里朝着那座高塔走去。*厉若水在踏进娱乐中心的核心区,立刻就能觉察到一种用钱堆出来的强仪式感。无论是脚下找平的石板,还是两侧见光不见灯的照明,无一不在无声地彰显着这里“财大气粗有钱任性,您来了就是人上人”的潜台词。然而手拿金卡理论上是“人上人上人”的厉若水在经过闸机的时候,完全没有感受到“人上人上人”所应有的待遇。他想象中的那种刷完金卡立刻蹦出来十个彪形大汉护送自己来到什么特殊入口的桥段也并没有发生。搞得厉若水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走错门了。那个叫祝云宵的在自己面前逼格拉满,想必也不是会在这里亏待自己的主儿。没道理同一张卡,不同的人刷就是不一样的效果吧?也许是自己刷卡的姿势不对?但被人群拥着的他根本没有再刷一次卡的机会就被推着往前走到了前厅。不是!怎么还要过安检的啊!你们搞这么正规真的让我非常不习惯!你们应该有点身为反派的自觉吧可恶!厉若水一边腹诽着,一边把手里的包括自己身上的外套全都脱了下来放进了深灰的塑料框里。杨千给祝云宵的伴手礼上边没有加什么纸制封条,可尽管如此他也没有打开看过。这原因其一在于杨千办事他很放心。而其二嘛……你给别的男人准备的礼物是什么我才不稀罕关心呢!一顿折腾后,厉若水终于走进了中央赌场的内部。中央赌场的大堂非常热闹,音乐灯光酒精和筹码交错的声响以一种恰到好处的比例混合在一起,游客也大部分集中在这边“小赌怡情”。还不等厉若水的瞳孔和耳膜适应这里的场景,一位身穿制服,胸口别着金色徽章的女士径直朝着他走了过来。“厉先生您好。”她微微鞠躬,朝着一个静僻无人的方向摆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这边请。”厉若水跟着她绕了几转,来到了一处相对于外部的装潢风格过于朴素的电梯间。或许这就是把钱花在刀刃上的精神吧。“非常抱歉,您上去后可能会需要稍微等候一段时间,祝老板现在还有客人没离场。”把电梯叫下来,女士替厉若水按完楼层后再次鞠躬示意,“祝老板还说,您不必拘谨,可以随意走动。”厚重的电梯门在他面前自动合紧,但即便如此,也有不少独属于中央赌场的气息从各个缝隙泄漏进来,让厉若水感觉有些不舒服。好在不多时,电梯内部就响起了提示音:“十七楼,到了。”随着厉若水走出电梯间,他面前的走廊自动亮起了暖黄的灯光,将他指引到了一处宽广的开间。这开间中央有一大块半透明的地面,十六楼的景象在此处一览无余。刚刚厉若水才在头条新闻里看到的两位人物,此时正对坐在赌桌的两旁,谈笑风生。祝云宵则是面无表情地站在荷官的位置,从手中的纸牌中随机抽出了两张,摆在了深绿的桌面上。他面朝左边那人淡淡地说了声:“请。”“哎呀呀。”左边这人倒没急着摸牌,反而朝着右边的人笑道,“这要是让我抽到了同花顺,你可就要大出血了。”“这都是命运的选择。”右边的人笑着对左边的人举起了酒杯,“愿赌服输。”“命运!哈!好个命运!”左边人伸展手臂与右边人碰杯后,将杯中残余的酒液一饮而尽,然后随意地拿起了靠近自己的那张牌。随后,两人同时向祝云宵展示了自己的全部手牌。祝云宵只轻扫一眼,便用一根尾端打横的长柄工具将右边那人的筹码全部推到了左边人的面前。虽然输光了全部的筹码,但右边那人完全没有丝毫的懊恼之情,只感慨了一句:“可惜。”祝云宵则是在一旁收拢残局,将各色的筹码一枚枚归位到一旁的盒子中去。明明刚刚自己手底下过的是穷尽一个普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得财富,可他却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好像真的只是把这件事当成了工作,不动声色,一丝不苟。厉若水感觉那边的收尾工作可能还需要点时间,就“客随主便”地随意转悠了起来。令他意外的是,这个开间的各个地方都放了书,而且绝大多数都是与医学相关的内容,其中不少还是英文的。根据上边的翻看痕迹,他目测它们也不是那种用于附庸风雅或者人前显贵的装饰物。这反而让厉若水对祝云宵产生了几分好奇。毕竟读这些书,对祝云宵来说理论上没有任何的收益。一件事没有收益还去做,这很不像是一个中央赌场的实权一把手会做的事情。另一件让他比较在意的事情是,祝云宵的桌面上摆放了一个沙漏。 第189章 他注意到在提问前祝云宵还提到了一件其他的事情:这里做的是什么生意?赌场做的生意不就是利用人性中写在骨子里的贪婪去提供一张以小博大的门票然后坐享其成吗?可是,如果这个问题的回答这么简单,那祝云宵一定不会特意提到这一点。嗯……于是,厉若水又回忆了一番从两人在拍卖厅初次相见一直到如今对坐在中央赌场最高层的整个过程,终于发现了一点端倪。即使祝云宵作为一个“荷官”无法主动控制发生在十六楼的那场局的长短,以他在这里的身份和权限,让别人将自己引到一个其他的房间待命可是一件如同呼吸一般简单的事情。但他却让自己“随意点”地待在了这里。所以是他特意安排自己看到的那一幕的!当时坐在十六楼桌子两边的人物怎么想都不会缺钱,而且以他们的人生经历丰富程度也根本不需要用赌博的方式去获得什么成就与满足感。那他们坐在这里是图什么?……“你们提供的其实是一项担保与见证的服务。”厉若水佯装镇定实际怀着几分试探性质地回答道,“所以,你不希望茉莉香出现在这里是欲意于展现你们对于这里的绝对控制力?进而表达出你们所担保和见证的业务可以顺利推进?”祝云宵微微露出了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除此之外,你还要知道一个概念,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钱的数量是恒定的。”放下水杯,他在厉若水的想法上进行了一定补充,“人把钱花在这件事上,就没办法再花在另一件事上。”“茉莉香的销售策略中进行了非常恰到好处的分级。”祝云宵拿起了那份看着就高级的溶液版的茉莉香,朝着厉若水示意了一下,“而其中这一种所针对的群体,和当前在一楼的那群客人是一致的。”“我们不是非常在乎一楼的收益,我们在意的是如果没了一层楼的人对于中央赌场绝对公正性的认可,十六楼的生意就撑不起来。”看着在自己面前有理有据侃侃而谈的祝云宵,厉若水恍惚间感觉自己坐回了高中的课堂。一时间一个非常离谱的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如果这个人没走上这条路的话,学习成绩应该非常不错吧?他大概就会是那种坐在班级后排的老师的心头好,但凡遇到没人回答的问题老师就可以点他起来救场的那种。不论这个问题是多么地刁钻甚至超纲,这人都可以按部就班给出一个最妥当最贴近标准答案的回答。厉若水猛然发现自己的思路已经飘到一个过于奇怪的地方,于是他立刻用力闭了一下眼,试图将注意力集中会这次谈话的主题上。“可是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审慎地问。听到这句话,祝云宵确定了一个他的猜测。虽然站在台前的人是厉若水,但他背后一定另有其人负责去把握行动的方向与根据每一次行动的结果见招拆招。而这个人虽然现在身份不明,很明显可以为自己所用。至少两个人的思路很大程度上是一致的。不然对方也没理由挑上厉若水作为台前角色了不是。甚至如果有机会在其他的场合以不同于现在的身份见面,两个人大概可以成为朋友吧。为了避免对方因为一些信息经历若水的传达而导致思路错位,祝云宵摒弃了引导性的语句,直接开门见山的提出了自己了诉求:“暂时不要动郑二。”“作为补偿,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新的行动目标。”他将那份人员名单翻到第一页后推到了厉若水面前。在这一本册子的第一页印着两张照片,其中一张一看就是从某个官网下载下来的经过精修的证件照,而另一张则是一张几乎可以视为正脸的日常照。日常照的时间戳正巧是昨天,厉若水与祝云宵两人初见的日子。两张照片的正下方简单备注了这人身份信息。洪天赐,蒋以升艺术基金会名誉顾问。“如果你们能解决他,再加上那张之前送出的邀请函,除夕大宴二楼可以有一个你的位置。”“毕竟打破规矩添一张桌子很难,但让一张桌子换人就简单多了。”祝云宵这么说着,眼神微动,似乎心中想着的是更长远的事物。-------------------------------------“累死啦。”厉若水拉开车门之后,原本在对峙祝云宵时勉强构架起的气势此刻全都卸了劲儿,整个人瘫在副驾驶上躺尸,“喝水不顶饿啊。”“没给你东西吃?不至于吧。”蒲千阳把自己手上基本看到了结尾的书合了起来收在一边。厉若水摸了几下反手将安全带抽出来插到座位旁边的插销里,“那倒没,是我主动不要的。”“不想吃他的东西,也不想承他的情。”从蒲千阳的角度有点难以理解厉若水的这种别扭劲儿到底从何而来,不过现如今他只能表示尊重。“那有点亏,我看那些社交平台上都说中央赌场现做的舒芙蕾很好吃来着。”蒲千阳启动汽车,让车辆缓缓汇入香城的车流中,“所以,你们谈什么了?”说到这个厉若水勉强打起精神沿着椅背往上坐了些距离,“我觉得这个人就很奇怪,明明是他约的我,结果自己迟到了。”蒲千阳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回应:“哦?想必是故意的吧。”“是的!你说对了!他就是故意的!”以蒲千阳的这句话为引子,厉若水可算是找到了共鸣,一股脑将刚刚发生的事全都倒给了蒲千阳。说完一大顿,他长叹一声:“感觉自己好像在面试,面试官还是那种根本意识不到自己问的问题很过分的那种人。”沉浸在考试复盘情绪中的厉若水没能注意到蒲千阳嘴角发自内心的笑意。“我大概知道他什么想法了。现在先送你回家吃饭,然后好好休息一下。”蒲千阳在转过这个弯的时候朝着即将被楼宇掩盖住的高塔瞥了一眼,轻声说:“有劳你了。”厉若水已经吵到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听到这句话便随口答了句:“没关系。”蒲千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把心里话说出了口,又用口型无声地补了一句,“也辛苦你了,小若水。”*从中央赌场高塔的十七楼目送厉若水乘上一辆车子离开后,祝云宵把目光投回厉若水带过来的伴手礼上。礼物这种东西他是从来不收的。当然,也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不收。很多时候,你要是不把自己搞得跟对方一样脏,对方是绝对不会与你合作的。“自命清高”的祝云宵往往不会参与那些人的饭后活动,所以他必须给自己留下一定的漏洞。收礼已经是他能接受的最大的漏洞了。按照厉若水的性格,是不可能给自己带什么手信的。所以这物件一定是那位“军师”让他带过来的。于是,第一次,祝云宵对于别人送的礼物起了好奇。这里边会是什么呢?第250章 回礼祝云宵将袋子提了起来,轻抖手腕仔细掂量了一番。这伴手礼入手很轻,估计并不是什么类似于重工珠宝之类的物件。外部包装有被特意更换,原本的包装大概早就不知所踪,如今包在外部的是最常见不过的素色白纸手提袋。这包装整体不过二十厘米的长度,而那伴手礼可以说是严丝合缝地被塞在了这袋子里,晃动起来半点声响也无。反倒是这提袋的封条多少有些过于随意了,其随意程度大概类似于但凡拎在身边被路人撞上两下就会散架的那种随意。如果计划送这礼物的人是厉若水,祝云宵大概率并不会在意这点“随意”,但既然送的人是厉若水背后的“军师”,那这封条一定是特意这么做的。不过换句话说,这种“随意”的封条也可以代表另一种含义:偷看后悄悄封回去不被人发现,那就不算偷看了。行啊,既然你有这番美意,那我要是不配合是不是多少有些不解风情了。这么想着,祝云宵拈住封条,仔细将封口揭开了。躺在提袋里的是一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笔盒。笔盒是非常常见地无印良品的半透明磨砂笔盒,而笔盒中的笔则是从自动铅笔到黑蓝红三色的水性笔应有尽有。而其中还有一只蘸水笔被周围的笔牢牢地固定在笔盒的中央。这整套礼物的风格与祝云宵本人以及他所在的中央赌场最高层的办公室格格不入,反而更像是会出现在普通学生背包里的物件。毕竟除了那只玻璃蘸水笔,其他的笔种都可以在寻常街边的文具店里寻得踪迹。祝云宵哑然失笑,应该说自己已经好久没收到过这么朴实的礼物了。但确实也用了不少心思,只不过这心思很难评价是有意歪曲的还是无心插柳的。一时间,祝云宵竟然思考起了一个问题:这人到底是真的想给自己送礼,还是在调戏自己?那这回礼,自己又该怎么处理呢?便宜了,有失身份,贵了,好像自己就在巧思上逊色一筹。转念一想,他有了主意。拿起桌面的固定电话按了几下,祝云宵说:“送个东西,要快。”*蒲千阳驾轻就熟地将车开进香城的这片半山腰的别墅区,并把车停在了距离厉若水家大概几十米远的一条岔路上。他对于这个地点非常满意,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自己看得见别人而别人如果不打起十分精神绝对注意不到自己的风水宝地。此时厉若水家的二层已经亮起了灯光,这代表着吴芸已经到家了。蒲千阳转过头说:“醒醒。”回答他的是厉若水似有似无的鼾声。蒲千阳原本想伸手推他两下,可又缩了回来。 第191章 金元宝:【这人是你自己挑的?还是祝云宵告诉你的?】蒲千阳有点意外,这是许隆第一次在跟他的对话中叫了祝云宵的全名。金元宝:【如果这人是你自己挑的,我会建议你换个人。】金元宝:【打个你比较好理解的比喻,平常小说男主打什么四大天王的五个人都是从排名最末位的一个打起,你这可好,直接剑指魁首。】玳瑁猫:【我愿称之为高效。】金元宝:【步子迈大小心断子绝孙嗷。如果这人是祝云宵选的……嗯,真不知道他这是想帮他这同母异父的弟弟但是有点用力过猛……】金元宝:【还是想直接公报私仇送他去死啊。】-------------------------------------“妈,你要送我去干嘛?”厉若水有些难以置信。他严重怀疑时间太晚了自家妈咪已经困迷糊了。不然为什么她三十六度的体温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语?“我仔细思考了一下,或许国外的教育方法更适合你一些。”吴芸用手指尖绕了几下自己耳边的碎发,“之前你帮忙布置的那个展览我发给一些专业人士看了,人家觉得你挺有灵气的,而且对于成本的把控也很不错哦。”厉若水不敢说这是有贵人帮忙的结果。就像老师点名表扬你的作文写得好的时候,这作文里的好词好句是自己借鉴来的这句话就说不出口了。吴芸继续说着自己为儿子制定的学习计划:“然后你这半年集中把语言考一下,雅思6.0应该就够了,6.5更保险一点,顺便做个作品集,我这边再运作一下动机信推荐信之类的文件。”一口气说完需要做大多数的准备工作后,她抿了一口水,给出了一个评价:“轻松简单。”……轻松。……简单。厉若水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自己妈咪把考语言成绩和做作品集两件事形容地成了一件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或许这就是代沟吧。不过这都不是重点。他弱弱发问:“为什么这么突然啊。”我这边才小有成就,好不容易开始能帮到你了,能保护你了,我不想功亏一篑啊。当然,这话到他嘴边还是变成了其他的模样:“我……我那边的学校也是我辛辛苦苦考上的啊。”见厉若水提到那边学校的事,原本盈着笑意的吴芸的面色冷淡了下来。“这一次打赢了,那下一次呢?”她的语气中难得有了压抑不住的怒气,“虽然你是在做好事没错,但你做好事的事后能不能考虑一下后果?!”“我真怕什么时候被叫到医院去,然后就看到你嘴里插着管肚子上捅着刀。”此时的厉小老板早就今非昔比,他立刻掏出了一套自己已经经过一番实践的操作:“几个小混混而已,我可以先找人调查跟踪一下他们的行迹,确定他们所属的地头,然后找机会从上向下施压……”说着说着,厉若水在吴芸愈发冷冽的眼神中收了声。“我最近看了不少小说,人家主人公就是这么做的。”他彻底闭嘴前补了这么一句。吴芸将信将疑。“反正这事儿先这么定了,刚好你那边志愿到期也别做了。空出来的时间去上雅思补习班。”她转了转手中的水杯。这动作让厉若水有些眼熟。但吴芸过于有冲击力的决策令他并没有在意这一丝来源不明的眼熟。“妈,我都这么大人了,能不去上补习班吗?”厉若水有些崩溃,“一个考试而已,我自学不行吗?”“就你那三分钟都坐不住的性子?”吴芸差点笑出来,“趁高考剩的底子还在,赶紧把成绩考了。不然过两年你大概率就会一个abandon了。”厉若水想要反驳现在词典第一位已经不是abandon而是aback,但吴芸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然后就是你那个小女朋友。”她这句话一下子就让厉若水乖乖坐了下来。“本来我还想着,要是人家愿意,咱家多送一个出去也不是不行。”吴芸看似无奈地摇摇头,“可现在看来,你们还是有缘无分啊。”厉若水微张了几下嘴,可他此时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晚安。”你妈咪永远是你妈咪,吴芸用两个字结束了这场母子之间单方面碾压式的对话。然而她坐在桌前,暂时没有离开的意思。换到平时,这个点她应该已经敷着面膜睡美容觉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厉若水应了一声后,假装若无其事地退下了。然而他出了房门后,先是踏步出声上了楼,又蹑手蹑脚地溜了回来。屏住呼吸,放缓心跳,将听觉的感知放大到极致。吴芸的声音隔着墙隐隐传来。她大概是在跟人打电话:“名誉顾问如何?搭上了官家的线又如何?”“那位置本就是我的,现在我回来了。”“要是他不懂什么叫物归原主,我倒不介意替他老师补上这一课。”第252章 帮忙如果用三个形容词来描述洪天赐的个人经历,大概是:清白、漂亮、无所缺漏。不过也很好理解,他既然能大大方方地出任蒋以升艺术基金会的名誉顾问,那就说明他对于自己不被翻出旧账或者抓出尾巴一事非常有自信。尽管许隆和祝云宵那边都提供了一些信息,但这些信息并没有办法被二次验证,也很难保证其时效性。不过这两边信息源交叉下来,也确实被蒲千阳找到了一个突破点。在洪天赐名下有一处面向公众售卖艺术品店铺,偶尔有几个小网红会去那里线下打卡。店铺售卖的艺术品的种类以画作和雕塑为主,但也包含了不少类似于中古饰品和杂家古董等偏小众物件。在其中一个小网红的博文配图里,蒲千阳发现了一点线索。相比于之前的那些“纰漏”,这次的线索真的只能算作“一点”。所以这次他对于自己能不能真的探出些什么门道并没什么信心。不过,做了总比不做强。收拾好思绪,蒲千阳刚一下楼,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短促的汽车鸣笛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小帅哥,来玩啊?”他回过头,只见许隆一只手支在她那辆落了车窗的帕拉梅拉的驾驶座上,另一只手捏着一杯插着吸管冰美式。当然,为了配合刚刚的这句摇摇车标准语录,她勉为其难地从拿着冰美式的手分出三根手指象征性地跟蒲千阳打了个招呼。将冰美式吸到只剩下冰后,她越过车窗将杯子精准抛进了垃圾桶,“采访一下,不用带孩子了感觉如何?”蒲千阳看着她不说话,眼神中写满了“你怎么在这里”几个大字,顺便还带上了一点小小的嫌弃。“别表现得这么惊讶,一个人只要在香城,活着要吃饭,我就能想办法找到他。”许隆从车上毛茸茸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抽擦了一下手上的水珠,不以为意地说,“更何况,你也没怎么刻意隐藏不是?”这倒是真的。蒲千阳走到她的车边,接过了她手上的纸团替她抛进垃圾桶,“那您今天莅临寒舍,有何贵干?”许隆对于他的识相很是满意,用眼神示意蒲千阳坐到副驾上。“先说好,我不是在帮姓祝的。”“主要是我这边注都投下去了,你要是在帮我成事之前死掉,我不亏炸?”说罢,她一踩油门,带着蒲千阳朝着洪天赐的那家艺术品商店的方向狂飙而去。-------------------------------------一路上,许隆的白色帕拉梅拉不断加速减速并道超车,其气势之凶猛让蒲千阳下意识地抓住了一旁车窗上方的把手。此时此刻他愈发觉察出了祝云宵的那种温和的驾驶风格的可贵之处。许隆手上的操作并不耽误她嘴上说话的线程,于是借这个机会她将香城地下上层的势力构成大致给蒲千阳介绍了一番。洪天赐这段时间人在国外,不出意外的话,大概要几天后才能回国。如果祝云宵所言非虚,那么这位正是负责帮助郑二分销茉莉香的头脑人物。经过祝云宵的一番操作,那郑二便将原本来自蒲千阳的行为归为了祝云宵的试探。尽管中央赌场对外宣称保持中立一心赚钱,但这不代表在有机会的情况下他们不会下场捞一笔。按照香城不成文的规矩,地下的事情只能由地下解决。所以不论郑二此时如何疑神疑鬼心急如焚,他也只能向洪天赐问责,然后由洪天赐向祝云宵施压。凭借着老爷子对这些东西的憎恶态度,若是此事当真被坐实了,可是足以让洪天赐被祝云宵狠压一头下去的。不过,难道这件事真的只有祝云宵知道吗?当然不可能。茉莉香的销售地点分布非常广泛,都是千年的狐狸瞒得过谁?可为什么没人这么做呢?甚至大概率大家都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大抵是因为就硬实力来说,这人是实打实的第一。毕竟香城几乎半壁的安保公司都归他管辖,是真正的一个电话能叫来十面包车打手的角色。老爷子到底还能镇住香城多久谁都不好说,所以大家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这紧随其后的就要数几年前港城归来的汤彦,但他有不少加成都来自于中央赌场和地下钱庄。再往下算就是一些相对来说不是那么显著的角色了。 第193章 “没,我舒缓一下大脑,现在电梯和卫生间哪个都挤不进去,不如等等。”厉若水随意应了一句。“我也觉得学校的安排有些过分。”柳崇文听他这么说,无奈地笑了一下。他随着动作而微微起伏的衣襟下传出的浅淡的药味此时终于在空旷的教室中传到了厉若水的鼻腔里。其实有一些坐在前几排的人早就察觉到了他身上的特殊气味,甚至有些人主动问起这是什么型号的香水。当时柳崇文的回答好像是他最近在喝中药,或许是他自己被从里到外地腌入味了。但厉若水并不是那些能被轻易敷衍过去的普通人。他能闻出区别。这分明是止痛药的味道,还是黑市专卖的那种。第254章 吃冰激凌这下厉若水精神了。怎么回事儿?是自己的错觉吗?于是他认真观察了一番柳崇文。这个男人在冬日开足暖气的教室内身穿一件鼠灰色的低领毛衣,毛衣里边的衬衫扣到了熨烫板正立领下方的最高的一颗扣子。头发大概是早上洗过的,被吹风机吹顺成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耳边鬓角也打理得十分齐整。这样学者气度的男人,怎么想都不应该会跟黑市扯上关系才对,更没有理由会用到那些肌肉止痛药吧……厉若水一巴掌拍上自己的额头。该死的,自己又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了。别人都吃一堑长一智,自己倒好,吃到饱都不长记性。这样的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能达到杨千和妈妈的期待呢?“电梯间已经没人了。”柳崇文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侧身朝外看了一眼,回过头善意地提醒厉若水。“嗯嗯,马上。”厉若水知道自己不能再跟柳崇文待在一个房间了,不然自己怕不是会从他身上挖出更多的细节来佐证自己的已然根植在脑海里的想法。所以他特意在收拾东西的期间拖延了些许时间,这样才可以跟柳崇文错开乘坐电梯。可即便如此,他在走出补习班的大楼之时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正在公交站等车的柳崇文。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柳崇文所等的车辆刚好进站。而当柳崇文抬手去抓固定在车门上的扶手的时候,他的袖口顺应着物理规律自然而然下滑,然后露出了一截他裹在小臂上的绷带。……早知道自己就再去上个厕所再坐电梯下来了啊可恶!“看什么呢?”蒲千阳的声音从厉若水身后响起,与此同时,一个散发着冷气的物件被递到了自己脸侧。厉若水转头一看,随即大为震撼:“什么天气你吃冰激凌?”蒲千阳倒浑不在意,“麦当当做活动呢,新品第二份半价。消费满一百块还送个小玩具。”厉若水这才注意到,面前的人的左右手各拿着一个看着是抹茶粉奥利奥混合起来又加淋了一些蜜色奇妙液体的甜筒,手腕上还挂着一个纸袋。纸袋里坐着最近在网上火得不行的一个财神爷形象的发牌叮当猫。厉若水接过甜筒,却没有立刻舔掉几乎已经淌到边缘的融化的液体。蒲千阳何等心思细腻,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厉若水这略微反常的表现。“那位是?”他用眼神示意了一番载着柳崇文远去的公交车。厉若水诚实答道:“是补习班助教。”“助教啊,真是一个已经好久没有接触到的词汇了呢。”蒲千阳舔了一口自己手上的冰激凌,“兜来转去,是不是觉得还是这样的生活好?”厉若水盯着甜筒已经有些融化了的尖尖,目光有些涣散:“不知道。就是感觉自己回不去了。”“为什么这么说?”“就比如在刚刚那个助教的身上我闻到了黑市专卖止痛药的味道。”面对杨千,厉若水没有隐瞒,他也知道自己什么都瞒不住,“虽然我非常尽力地说服自己那是某种香水,可是我骗不过自己的鼻子。”蒲千阳点头表示理解,“所以你是想……。”“我能打理清楚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不错了。”厉若水当即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并且为了表达自己并不想继续关于柳崇光的话题吃一大口冰激凌。万一自己真是的想法被面前的人说了出来,自己怕不是又有理由和动力去管闲事了。在冰激凌的甜味的刺激下,厉若水的情绪好像涨到了一个临界点。“之前我想着,我只要变强一点点,就能够帮到我妈了。或者说,如果我在举报别人在申请奖学金的时候舞弊的时候,有跟现在一样的能力和判断力就好了。”“现在我想着,要不要停在这里。可如果我止步于此,它又会不会成为我人生中最后悔的选择。”蒲千阳并没有对他的想法做出什么评价,只是说:“人总是会去美化自己没有选择的那条路。”道理是这个道理……厉若水突然开口:“这个洪天赐,是一定要动吗?”“这是自然。”蒲千阳回答地斩钉截铁。“我是说,一定要我们动吗?”蒲千阳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细微的不对劲之处,但依然答:“对。”只有这样,你才有资格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坐进除夕大宴。只有这样,我才能带着祝云宵出逃。厉若水看着蒲千阳,感觉出对方的目的似乎不是很纯粹。可他已经习惯了全身心地相信这个人。就算有些事情他对自己有所隐瞒,但一直以来的结果都是最合适妥帖的。所以这次自己也就当做很纯粹吧。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那我们得抓紧时间。”厉若水三下两下解决了甜筒,呼出一口凉气,“因为我妈也把他当做目标了。”“你确定吗?”蒲千阳目光一凛,“没理由吧,如果阿姨想要从洪天赐下手,她大可以不用拖到现在才动手。”“我不知道为什么事到如今她改了主意。”厉若水微微抬头望向身边的人,恳切地说,“但这件事是我亲耳听到的,绝无作假。”-------------------------------------“你是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郑二烦躁地拨弄着沙发的缝线。“我只能保证这并不是我本人的意图。”洪天赐的左手在一旁的狗脑袋上摸了两把,“毕竟如果当真是底下人犯贱捅了篓子,最终不还是都要算在我头上。”他自顾自乐了一下,“这就是老大的责任,这就是当一把手的代价。”仿佛为了赞同他的这句话一般,趴在他脚边的那条身材壮硕的比格犬大声汪了两下。洪天赐大笑,“不愧是我的小乖狗。”“你这些东西也趁早收了,让人跟狗打地下擂台,真是变态。”郑二心中有了估量,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就往门外走去,“我哥他对于清扫这些,毒瘤,志在必得。”虽被评价为毒瘤,但洪天赐并没有勃然大怒,反而大笑两声:“毒瘤?怪不得你一直亲自抓着货源,原来是上场时就想着撤场了啊。不然你哥要是知道自己弟弟为了帮自己上位成了他要铲除的对象,得多心塞啊。”郑二对洪天赐的评价不置可否。他确实也是这么想的。“清理?打扫?这话你当我没听过吗?我没少听啊!”洪天赐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就算是坐的头等舱也让人腰腿酸痛。他身边的比格犬也顺势跟着他站了起来,随后在他脚边蹭来蹭去献媚。“你那大哥也是现在还没当上特首才能说出这种话。等他坐上特首的位置后,很多事情那可就由不得他了。”听到洪天赐对自家大哥言语中多有不敬,郑二不悦地转过身打算警告一番。而洪天赐毫不在意他的态度,“更何况,现任特首的支持率也没就定死了,就算你们捏着3%的压轴选票又如何呢?”他三两句话就把郑执毅当前竞选特首最大的阻碍摆了出来。“现任特首也是个最大的优点就在于他找了个好助理,该他管的管,想试探的就交给助理去试探,不该管的彻底不管。”说完,洪天赐玩味地看了一眼同样占据着“助理位”的郑二。“我在香城出生,在香城长大,顺顺利利没有缺胳膊少腿地活到现在这个岁数,你以为呢?”“年纪大了,跟你们这帮玩政治的花花肠子说话废我多少脑细胞。”说话间,他用夹子从一旁的从冰柜中捞出一块血淋淋的鲜肉,掂了两下。“休息日还是得欣赏真正的艺术。”他将这块肉奋力向远处一抛。房间里的比格犬在嗅到这新鲜的血腥味道后,一改刚刚的温顺形象,当场撒开四肢奔了过去,一个起跳将那块肉死死地咬在嘴里。它满口的钢牙被鲜肉筋骨尽断而迸发出的血丝浸泡地愈发雪亮。第255章 狗票经过一道道老式石制的拱门步步深入地下,再拐上几个弯,人就进入了豁然开朗的大厅。这地下的空间虽然看着有些年份,但在不断的改造的加成下,也算是贴合历久弥新这四个字。潮气刚从石缝中渗出来就被强力的鼓风机吹散开来,明晃晃的白炽灯光径直照在擂台之上,偶有微微晃动的光亮扫到一旁的简陋诊所和琳琅满目的武器店药店。外侧几圈则是层层加高的观众席,观众席上被钉死的塑料椅的边缘已经泛了白。另外两边早早就结束了今日的轮次,只剩下中间的舞台上还有两个人在角斗。叮叮叮叮叮——!随着裁判的手高高举起宣判了结果,围在擂台周边的人终于爆发出了他们压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情绪。“好小子!” 第195章 当然,作为商业机构不可能真的让辅导老师叫家长,万一叫来的家长是个不好惹的还给自己添麻烦,但人家也的确要为自己的招牌负责任。所以在lisa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诫下,点头如捣蒜的厉若水再反复承诺自己下次一定好好听课之后,重获自由了。等他回到教室拿东西的时候,教室里又只剩下了柳崇文一人。“看得出你家庭条件不错,可是你父母的钱也不是大风过来的。既然来了就好好学吧,不要辜负你父母的期待啊。”柳崇文淡淡说。厉若水心中长叹一声。不仅已经辜负了,还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而已经走到房门口的柳崇文突然在拉开门前停下了脚步,回过头自嘲式地说了句:“这话被我说出来是不是挺假模假样的?”厉若水愣了一下,下意识回道:“没有的事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越界和失态的柳崇文朝着厉若水轻笑一下以示歉意,随后推门离开了房间。哎……一种自从与杨千共事后就很久没有产生过的无力感笼在了厉若水的心头。事已至此,先吃饭吧!吃完饭还要写作业呢,这是自己前脚才答应了lisa老师,总不能第一天就破功吧。正赶上高峰期,这上上下下好几趟电梯经过,厉若水硬是一趟都没挤上去。又气又饿,他一不做二不休,选择走楼梯下去。这cbd的楼梯间的装修就没有那么讲究了,为了将钱用在刀刃上,这里楼梯间的玻璃都是用的单层三毫米的版本。换句话说,就是超级不隔音。也正因为此,厉若水才在自己下到二楼的时候听到了一句:“吴芸小姐,我们已经看到他了。”虽然他的耳力还没有灵敏到隔着玻璃听见电话对面人的声音,但从这几人接下来的行动,他不难猜到自己妈咪在那边说了什么。柳崇文还是照常地在公交站等车,手上拿着一本快看完的英文原著。而此时被他拿来当做书签的,正是那张狗票。也是,这么宝贵的东西,确实是拿在手里最安心。更何况,那狗票背后还有对应解密所用的秘钥,就算是为了第一时间回复洪天赐的消息,柳崇文也得随身携带它才是。吴芸派来的人分散开来朝将柳崇文围在了中间。其中一个身材比较瘦小的家伙率先朝着柳崇文走了过去,然后无意间将柳崇文的书撞了一下。柳崇文一时不察,差点被他把书撞掉到地上。“抱歉抱歉。”那瘦小男人在走远的时候合十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柳崇文看了他一眼,选择将书连带着作为书签的狗票一同放回了书包里。另一个人又出手了,这次是个女人。披着长发一身学生气的她从柳崇文身后挤过假意去看公交站的站牌信息。而手上早就拿着一片锐利的刀片在周围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在划着他的包。如果换成是普通的帆布包,大概在这刀片的切割下大概一秒钟就会散开。可柳崇文的包的材料是那种层层叠叠交织在一块的材质,着实让着女人花了点功夫。然而这布料再怎么紧实也抵不过刀片的锋利,最终她还是成功在他的包的下方切出了一个大小合适的口子。下一秒她用手指轻轻一挑,那本夹着狗票的英文书就从切口里滑了出来落在了她的手里。紧接着,这本书就立刻被交到了骑着电动车经过的第三人手里。这一切的变故是在半分钟内完成的,换成是平常人根本不可能有所察觉。可柳崇文能生生从一千打底的积分拼到三万分,又怎么能与平常人划等号呢?他在身后背包一轻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在转过身的第一时间,柳崇文就锁定了那个远去的电动车的身影,把已经是累赘负重的书包往地上一扔就追了上去。那原本还在正常骑电动车的人从后视镜看到柳崇文追了上来,当即一扭车头,从几道车流中蹿过去,引发了好几道急刹的锐响和愤怒的鸣笛。柳崇文顺着他制造的缝隙继续追上去,可又被下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拦住了去路。那人快速在街巷中开了好几个弯,在确定柳崇文短时间内追不上来后,他取出那本书打算拿走狗票然后交接给负责下一环节的同伙。此时的他过于专注,丝毫没有注意到从头顶袭来的装满着纸笔的书包。“香城法律难道没有规定,当街偷盗违法吗?!”厉若水给自己的登场加了两句自认为超级帅气的台词,“退一万步讲,你妈妈没有教过你,抢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吗?!”第257章 柳助教,说来话长……古有大将军登高望敌军之旌旗,今有厉若水爬楼观察劫匪动向。好在这片区域里的建筑物有新有旧,而旧的建筑偏多,所以这cbd的高楼勉强符合一个瞭望塔的标准。所以厉若水很快地就捕捉到了自己老妈手下的动向。接下来,就是经典的翻窗上屋顶跑酷的环节。等等,为什么这会变成自己的经典操作啊?!就算情况再怎么紧急,自己总能分出心思吐槽。或许,这也是一种个人特色吧。脑海中吐槽归吐槽,可厉若水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在连跨三间楼顶后,他借着几户人家窗外的空调外机顺利地从上方袭击了那个骑电动车的男人。被一背包的书砸在了头颈处,男人手上反射性地松了一下。柳崇文那本厚重的英文原著便从他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面上,原本干净的书脊也沾上了之前被一旁店铺泼出来的污水。厉若水一个翻滚缓冲就把书捡到了手里,顺便用袖口抹了一把那道污渍。……反正都是洗衣机洗,脏就脏点没关系。那人虽然因为没有注意到来自头顶的威胁而被厉若水偷袭成功,可毕竟他也是个老手,很快就调整好了姿态摆出反击的姿势。在这一个行业里,老手和新手的区别其实不在于格斗技巧的强力与娴熟,而更多的是在于经验,尤其是在面临劣势时候的经验。然而就算是再老的老手,估计也少有面临这种问题的时候。这自上而下袭击自己的人,居然是自己老板的,亲儿子?啊?那,自己这是动手还是不动手?这要是动手了但没掌握好轻重,回头人家跟自己老妈一告状可怎么办?作为老板,手下可以有很多个但亲儿子只有一个,孰轻孰重毫无悬念。可要是不动手,看这小伙子的架势是马上就要开溜啊。再加上他刚刚嘴上说的什么“偷窃是违法的”“你妈妈没教过你”之类的话,他该不会是想把这书连带着狗票一起还给那小子吧?这种决策肯定不会是吴芸的授意,关于这点这人还是能肯定的。那究竟是为什么这老板儿子会出现在这里呢?一时间,这人的大脑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拼凑起来的坊间传闻。什么自家老板和丈夫关系常年不和啊。什么老板的两个儿子似乎私下里有过见面啊。老板大儿子早就被老板死对头挖了墙角啊。林林总总不胜枚举,让人浮想联翩。那边厉若水可没想这么多。将书拿到手后,他一边向后撤一边检查柳崇文夹在书页中的狗票是否健在。在翻倒仍然充当着书签角色的狗票之时,厉若水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用跟对方过上两招并分心去翻人家的口袋了。虽然被称了一个厉小老板,他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有点数的。此次能偷袭成功全仰赖于自己预先占据了信息和地形的优势。嗯,或许还要加上一个身份压制。总之,自己得先开溜,然后在被老妈抓住拎耳朵打屁股之前,把书和狗票一起还给柳崇文然后给他安排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度过这几天的验证期。如果洪天赐那边倒霉,先挑了吴芸手下的人回复,那除了柳崇文损失了一个理论上三百万之外万事大吉。钱的问题都是小问题。大不了自己回头再找个什么机会,比如什么家庭一对一辅导之类的,用高额时薪的方式补给人家呗。想必老妈也不会反对的。怕就怕是柳崇文这边被挑中了……那边吴芸的手下终于在五花八门的行动中选定了一个相对稳妥的解决方案。他决定把人尽量毫发无伤留住,然后当场叫老板过来管教一番,直接把责任踢回去,自己三不沾。完美。定了心神后,他立刻就行动了起来。尽管厉若水凭借着自己对此处边角巷道的熟悉成功甩脱那人好几次,可最终他还是被堵进了一个死胡同,藏身在一处木材废料堆里。毕竟自己只有一个人,但对方却是一个至少三人的团体。汇合后的对方几人观察了一番地势,确定凭厉若水一人绝对插翅难逃后,凑在一起商量对策。“联系到老板没有?”骑电动车的男人问。那女人摇摇头:“电话没打通。”负责撞书男人解释道:“老板现在这会儿有重要的客人,她肯定是不会接电话的。”三人齐齐望向厉若水的藏身之地,心中冒出一个共同的想法:先按住这特能钻缝溜边的小崽子,其他的之后再说。 第197章 “不同凡响。”柳崇文之前也许是想骂的,可看到厉若水的诚意后,那口气还是卸掉了,换了一个相对温和的词汇。得到“大赦”的厉若水向后仰躺在床上,伸手去掏自己的手机。“事已至此,干脆把杨千叫过来一起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吧,他总是有办法的。”柳崇文闻言,起身按住了厉若水要去拿手机的动作,缓缓道:“如果你刚刚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会建议你暂时不要联系杨千。”厉若水不解。呃,这人该不会是对杨千之前选择了作壁上观的决策感到不满吧?他刚想替杨千解释一番,房间中猛然响了起来几道突兀的来电声音。听到这陌生的响铃,柳崇文说:“不是我的。”可这也不是厉若水的。随后,两人齐齐看向了之前被放在一旁的狗票和手机。果不其然,正在响动的是那一个厉若水带来的电话。-------------------------------------在香城混了这么多年,甚至混到了几乎等同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这洪天赐自然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他当然会思考:这同一时间卖出的两张狗票,难道当真是巧合吗?不过能在地下场里打出三万积分的人,多少都会让人有些印象。随便找几个相互之间不认识的人打听一下也就基本能把信息收集个大概。最终汇拢回来的消息表示,买走狗票的两个人除了在擂台上有过几次交锋,其余的时间基本上桥归桥路归路,毫无交集。而且各自的三万积分的由来也的确可以查询,如果需要甚至可以精准到每一个场次。这样一来,一切看起来好像都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自己手上的狗的确只有一条,那就要分一个先来后到了。洪天赐思考了一下,从那两张狗票里边挑了一张出来,顺着之前发来短信的手机号打了回去。如果自己的直觉没错的话,这张票背后的指使人,应该是那这段时间风头正盛的吴妮子。几声响铃后,电话就被接了起来,从听筒里传出一声:“您好。”洪天赐神色微动。这声音听着实在是有些年轻了吧。“还是姓张的吗?”他随意地问道。对于他来说,试探在这里是不需要的,甚至是自降身份的。“不重要了,您现在只会联系到我了。”柳崇文不卑不亢地回答。“哦?”洪天赐听到这句话倒是起了些兴致。无论是什么原因使得这人的票无法使用了,对他来说都无所谓。而且这么容易就被劫了票子,非常地不够艺术。洪天赐大笑:“哈!好!既然如此,我们都干脆点,直接明天凌晨三点了结了。地址会发到你的手机上。”电话这端的柳崇文和厉若水有点难以想象,这事情居然可以这么顺利?不过本来所谓的验证都是对方单方面的事情,购买狗票这方的人可做不了主。柳崇文看了一眼一旁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不被察觉到的厉若水,追问:“就我自己吗?”“怎么?没信心拿走三百万,打算带一个人给自己收尸?”那边洪天赐嘲弄地笑了一声。“三百万纸币太明显了,总得有人分摊一下。”洪天赐听到“纸币”看两个字下意识点了点头,这人看起来是做了点功课的。“无所谓。”他简单回了这三个字后便挂断了电话。随后,柳崇文手上的手机就收到了那个写着地址的短信。厉若水凑过来看了一眼,发现那地方距离这件小旅馆也不过二十分钟的脚程。可凌晨三点这个时间实在是诡异……突然这严肃的氛围被厉若水胃部发出的抗议扰乱了。“助教,你是不是也没吃呢?”厉若水试图给自己解围,“我去前台买两桶面咱俩将就一下吧。你是吃红烧牛肉的?还是小鸡炖蘑菇的?”“不必了。”柳崇文设了闹钟后翻身躺倒了床上盖上了被子,“我先休息一下,你自便吧。”听着柳崇文那边逐渐变得绵长的呼吸声,厉若水这才想起来一件事。自己这边一腔奋勇地搅和了老妈的计划不假,自己也愿意去弥补这个疏漏不假。可只凭自己,真的能杀掉洪天赐吗?他这边正想着,那边的柳崇文突然说:“或许你有心理负担,但我没有。”厉若水转过头去吗,发现柳崇文半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如果你真的下不去手。”柳崇文非常郑重地说,“我可以帮你。”“对我来说,杀掉一个畜生和杀掉两个畜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后边的处理可能就要麻烦你了。”说完这些,他又翻了个身,背对着厉若水,正式开始休息。或许厉若水并不是当真做不到,但他总是需要有那么一个心理上的退路。之前承担这个角色的人是杨千,然而这次自己是第一次违背杨千的想法在行动,所以他的身后空无一人。有点期待,但更多的是惶恐。但现在,柳崇文站在了杨千的位置上,成为了他的保底。大概就有点像,有些人长大了依然需要握着那块几经缝补破破烂烂完全走形的小口水巾才能入睡一样。原本绷紧的神经一下松弛了下来,厉若水唰地站了起来,出门朝着前台走去。这次还是吃红烧牛肉味的吧,经典。然后自己也最好休息一下,毕竟在打赢之后的事情也算是个体力活。第259章 人与犬凌晨一点半的时候,两台手机同时在这件小旅馆的房间里响起。厉若水按下手机闹铃的时候心情十分暴躁。很好,他现在真的有点想宰掉那个将比赛时间约在了凌晨三点的洪天赐了。在大学的时候自己上个早八都要死要活,今天直接提前到早三,可喜可贺。另一边的柳崇文起得反而非常地利索,甚至还在浴室里冲了个澡。听着一旁浴室中撞击瓷砖的水流声音,厉若水还是缓缓坐了起来,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醒神。此时,柳崇文在浴室里说:“厉同学,你过来一下。”?一瞬间厉若水的所有困意都消失无踪了。这种场合,这种台词,这种雾蒙蒙的调子,太微妙了!“干嘛啊?”他故作镇定地问,顺便把被子往身上裹了两下。柳崇文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刚刚那句话引起的歧义,反而问了一个问题:“你想过怎么杀了对方吗?”这个问题确实问住了厉若水。他顿住了一下,回答说:“嗯,我计划是用刀来着。”刀也是普通居民唯一能在超市里购买到的而且上手最为简单的凶器了。柳崇文不置可否,只是又问:“你觉得洪天赐这个身份级别的人,会让你带着刀接近他的身边吗?”这好像,确实,是一个问题啊。柳崇文从厉若水的静默中得到了答案。“所以你先过来,我教你怎么用双手达到你想要的目的。”说话间,那边浴室中的水流声停了,随后传来毛巾擦过皮肤的声响。既然有关正事,厉若水立刻滚起身来到了浴室。那边柳崇文已经穿上了下半身的衣服,赤着上半身与厉若水面对面地站着。他的皮肤是那种属于亚洲人的健康的黄,在浴室的照明中还泛着些许的白。但上边那一道道瘢痕凸起着实是让人看着就替他疼。“如果我跟那畜生打完之后还有气力,我一定会来帮你。”他淡淡道,“如果我没办法行动了,那你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到时候,你就打这个地方,可以偏一些没关系,但下手一定要狠。”他抬手指在了自己胸口侧边的位置。“这是连练家子都要防备的地方,一旦被集中,心脏就会收到巨大的冲击,连带着脑神经也会有片刻的晕眩。”厉若水正打算在自己身上小小实验一下,柳崇文又换了一个位置指着。“另一个选择是这里。虽然效果没有上一个好,但至少也能使对方的横膈膜反射性地抽搐,带来暂时的窒息感。”“就算是最顶级的拳手也很难同时护住这两处,就算洪天赐再怎么经验丰富,但老了就是老了肯定不比得你的。”柳崇文的这段言语中带上了些许的不屑。“接下来,就是钳制住颈部的血管。这个我在你面前示范过。”厉若水想起来了,当时自己被堵在死胡同里的时候,柳崇文确实是这么击败的那个骑电动车的男人。交代完毕,柳崇文便将自己的上衣套了上去遮住了那一道道疤痕。“虽然这次的教学实在是太过于简陋了,但还请见谅。”“收拾一下,我们走吧。” 第199章 “大!啊!椅!”他用漏风的喉咙嘶吼道。他的发音太过于模糊,以至于那两位黑衣保镖根本没听懂这指令是什么。趁两人分心之时,厉若水当即一个翻身随后一脚踹上了一人的胸侧。落力点与不久前柳崇文所教授他的位置一分不差。“他说的是,都打死。”随后踏又是一记肘击正中另一人的腹侧。“我都听出来了。”虽然两下偷袭都得了手,但厉若水毕竟也是个勉强学了三招两式的新得不能在新的菜鸟。或者说,刚刚这两下能击中对方都是上天保佑了。于是他没有补刀,而是奔着不远处纠缠在一块的洪天赐和柳崇文而去。洪天赐要死,也只能死在自己手上!因为我是吴芸的儿子。因为是我帮柳崇文拿到的仅剩一张的票!因为我是厉小老板啊!*柳崇文毕竟之前与那比特犬缠斗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此时整个人被形容为灯枯油尽也毫不为过。可是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倒下。他的双手死死地攥着那根腿骨,对抗着洪天赐的向外推的力量,尽可能地向那血肉的深处刺去。深一点。再深一点。然而洪天赐那扼住他咽喉的手也在不断发力。重一点。再重一点。两人一老一伤,在对方的攻势下,生命的流逝速度几乎一致。所以现在比的就是意志力。谁怕死,谁先死。混合着从齿缝间渗出的血丝的津液从柳崇文的嘴角滑落,沿着下颌线淌到了洪天赐的手上,手上的力气也松了几分。洪天赐以为自己胜利在望,便爆发出最后一丝力量,试图将面前这居然敢伤了自己的卑劣鼠人送进地狱。然而下一秒,那根腿骨却再次发力,径直将他的喉部捅了个对穿。原来是厉若水赶到了。他从柳崇文的手里接过了腿骨,也接过了这最重要的任务。那两名黑衣保镖紧随其后。这次他们根本没有再给厉若水和柳崇文任何反抗的机会,非常干脆地把两个人放倒,并四条臂膀全部卸了下来。那洪天赐的喉咙被腿骨戳了个拳头大的口子,但人竟然还精神着。他躺在地上,用双手勉强合拢了自己垮在外的筋肉皮肤,暴怒道:“杀了。”这次的命令非常清晰。那两名黑衣保镖径直朝着厉若水和柳崇文走去,顺便从他们的小臂位置抽出了开了刃的匕|首。厉若水在人生的最后时间转过头对柳崇文满含歉意地说:“对不起啊,搞砸了。”柳崇文还以一笑,轻声道:“不怪你。”然而两个黑衣保镖原本流畅的动作凝滞了一下,随后两人依着惯性齐齐地向前方的地面倒去。两具魁梧的躯体就那么重重地砸在了木质地面上,再无生机。厉若水和柳崇文望去,发现那两人后背上的正心口处各插了一把明晃晃的寸许长的飞刀。看到这飞刀,洪天赐的表情瞬间由一种手刃仇人的快意转为了混合了恐惧和震怒的复杂表情。跟着飞刀到来的,还有一双棕色绒皮小高跟。厉若水大喜。这鞋子他认识的!还是他帮忙拎回家的!“我家孩子不懂事,闹着玩的。”踩着那双棕色绒皮小高跟吴芸从门口闲庭信步般走了过来,“洪大哥,你这么大年龄了,怎么跟小年轻一般见识?”“接下来的场面可能比较血腥,小孩子别看。”厉若水刚想说现在不看是不是太晚了一点,可不等他说话,一双手就按上了他的眼睛。“老板,我觉得如果你不想晚上回家被鸡毛掸子抽得夜不能寐的话,最好还是听话。”蒲千阳的声音从厉若水的耳侧响起,“阿姨找你找得挺辛苦的,都把我翻出来了。”在厉若水看不到的地方,吴芸将自己手上最后一把飞刀竖着插进了洪天赐的心口,随后将她一边高跟靴的跟部平平地踏在了刀柄上。然后重重地踩了下去。*洪天赐眼神中的光渐渐熄灭了。直到他的尸体被吴芸带来的人拖走处理掉,蒲千阳才放开自己捂在厉若水眼睛上的两只手。厉若水重获光明的瞬间对上的是一双左眼到右眼连起来写着“你如果不是我亲生的现在就已经被打死了”的妙目。“妈咪……”厉若水使出了技能:撒娇。虽然对于一个十八岁快十九岁的男生来说,对老妈撒娇实在是一件多少有些难以启齿的事情。但现在是什么在乎面子的时候吗!于是他一个飞扑,就埋进了吴芸的怀抱里。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和委屈。最后默默地哭了。在儿子到了年龄学会装酷之后就再也没被儿子抱过的吴芸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拍上了他的头。“能教雅思,英语应该不错吧。”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另一边几乎浑身是血的柳崇文,“你爹捅的篓子我可以帮他收拾了。父债子偿。今后你这个人就被买断,给我儿子当陪读吧。”完全不在乎柳崇文的回答,吴芸回过头对自己带来的人吩咐道:“带走,这两个都带走,直接带去机场,随便买张票去个有落地签的国家就行。那个留一下。”“那个”指的自然是蒲千阳。就这样,分别来得过于突然,厉若水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倒着抗了起来往外走去。不过就算他反应了挣扎了也没有用,吴芸手下的人只听吴芸的。蒲千阳倒是没表现出什么意外。他只挥挥手,对厉若水说了两个字。但是大头朝下的厉若水鼓膜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到杨千变化的口型。两个字的话,应该是保重。*大概没有人会想得到,一场私下的人狗赛竟然让香城的地下换了半边天。与其说洪天赐是死在吴芸手上,不如说他是死在了自己的傲慢上。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毕竟绝大多数人并不会从别人的经历中吸取教训。迎着晨光,吴芸用两边的中指和无名指抚上了自己的眼角,“为这小子熬了一晚上,这得长多少皱纹啊。”“阿姨要不先睡一会儿?”蒲千阳提议说,“给洪天赐送邀请函的人应该不会来的这么早吧。”吴芸轻笑一声,“不是给他送,是给我送。”“朋友圈可真是个方便的东西,几张照片一发,一分钟后所有人都能看到了。”她随意地给洪天赐办公室中水缸里养的五颜六色的金龙鱼撒了一把鱼食。蒲千阳这才想起,昨天自己捂住厉若水眼睛的时候,吴芸在将脚踩下去后的确掏出了手机拍了不少照片。他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问题:吴芸会用美颜相机给自己修图吗?两人又等了几分钟,果然一辆黑色的轿车就沿着马路开了过来,稳稳地停在了大楼前。一位头发半白的中年人从车的副驾上下来,手里捧着一个包装得十分繁复精美的盒子。几分钟后,这人就按响了洪天赐挂着“蒋以升艺术基金会名誉顾问”牌子的办公室的门铃。吴芸主动过去开门。“管家公,好久不见。”她笑道,“你精神还是那么好呢。”“的确很久不见了,吴小姐。”老管家还以一个礼貌的笑容,然后当着吴芸的面打开了盒子。盒子里边躺着的是一张还没署名的邀请函。老管家拿起一边的毛笔,在受邀人的位置写上了吴芸的名字。看到自己的名字被用正楷端正地写了上去,吴芸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问:“管家公,现在带人去除夕大宴的规矩还和之前一样吗?”老管家点头,“一样的。”吴芸了然地点头,接过毛笔在回执的地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簪花小楷,秀丽典雅。然后她回过头:“你呢,叫什么?”“杨千。”蒲千阳当即答道。可吴芸并没有落笔。“要真名。” 第201章 他的下颌搁在祝云宵的肩颈处,他的鼻尖蹭在他的耳垂上。耳鬓厮磨,莫不如是。祝云宵那边才从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受中缓过神来。隔着礼服他感受着靠在自己胸膛上的温度,嗅着对方发梢散发出的洗发水的清爽味道,还有那种搔在面部肌肤上的微痒。祝云宵轻轻抬起双手按在了自己怀中人的后背上。蒲千阳后背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切切实实的向着祝云宵反馈了一个讯息。这一切是真的。所以不是巧合,那礼物就是他给自己的预告。他来找自己了。一瞬间,祝云宵觉得自己穿越了时光,成为了那个在月夜的海港里一无所有的十六岁少年。但这次不一样的是,自己曾经的选择都被切实地赋予了意义。他所做的一切都有了回应。“说起来,今天是你的生日对吧?”蒲千阳与祝云宵稍稍拉开些距离,用手比划了一个数字二,“我有两件礼物要送给你。”两件礼物?听到这话,祝云宵和吴芸的视线都落在了蒲千阳带过来的那个纸袋上边。蒲千阳侧移半步挡住了祝云宵的视线,“不不不。这礼物要按顺序拆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这个呢,是第二件。”他话音刚落,从屏风位置传来一声轻咳。来人是许隆。她先是向吴芸说了几句常规的恭贺语句后,用一种略带嫌弃的目光看向祝云宵:“校长叫你回去了。”目前主要以白道身份活动的汤彦自然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所以许隆的这句话是在提醒祝云宵注意身份。“知道了。”祝云宵嘴上这么说着,也的确松开了蒲千阳开始往回走,可行动上却是一步三回头。直到两人回到他们的席位被屏风挡了个彻底后,吴芸问:“两件礼物?你哪来的时间去准备的礼物。”自从自己挖地三尺把这个化名为杨千的人找出来并在他的带领下成功找到了自己那叛逆期来得过于迟缓的儿子后,这人就被自己变相地软禁了起来。“阿姨,我给你几个提示吧。”蒲千阳主动坐在了吴芸身边并为二人分别倒了一杯茶。“一、我跟厉若水相处了这么久,难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会在想什么吗?”“一直一来,他都很听我的建议,也取得了蛮不错的成绩。不过在柳崇文的事上,我们可以说是第一次有了这么大的分歧。”“虽然解决问题的方法多少有些幼稚,但一直以来他的出发点都是好的。”蒲千阳对着吴芸眨眨眼。这眼神中包含的意思是:一切都是由您开始的,您绝对脱不开干系。“不过无论出发点是什么,他都需要学会为自己的决策负责。”“所以那几天我就放任他自己去行动了。”“这样一来,我就有时间去准备这两件礼物了。当然,主要是准备第一件,这第二件还是很容易就能买到的。”蒲千阳喝了一口茶,又接着说:“二、我跟祝云宵……相处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过中间因为一些变故导致我们之间断了联系,然后在十年后因为一次奇迹而再次有了交集。”蒲千阳非常满意于自己为那段常人决计无法理解和相信的经历找到的代词。奇迹。可不就是奇迹吗?“本来我还担心,他会因为这段时间的经历有所变,但后来我发现了。”虽然中间有好几重屏风隔断,但蒲千阳还是看向了祝云宵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他一点没变。”“那么话题又绕了回来,既然我跟祝云宵相处了这么久……”难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会在想什么吗?毕竟我可是连他写作文的时候最喜欢用什么事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啊。蒲千阳本想继续说下去,可此时一声清晰的击锣声从三楼传来。依照往年的经验,这声锣响就代表着这场宴席最重要的角色,老爷子来了。一楼与二楼的宾客齐齐起身朝着那古楼的木质楼梯方向弯腰致意。恭迎大驾。第263章 他追他跑,他插翅难逃?从楼上走下来的身穿形制考究的唐装的男人精神矍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把这样一位老人跟那个佝偻在摇椅上手中捧着清汤的人联系在一块?陪在老爷子身边的童佐今天也换掉了他平常的那套与他那家汽修店相得益彰的土气打扮,换上了正经的西装。连那只平常脏了都只是抹两下就拉倒的假眼都被特意地用棉布仔细清洁过。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搭健在古楼二楼西侧的高台,老爷子将一双手轻轻搭在木质的栏杆上,一双秃鹰一般的眼阴鸷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来宾。“诸位。”他沉声开口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像是被砂砾蹉跎过的岩石,有些刺耳。“时光悠悠,又是一年春秋。”他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个小酒盅。“这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人来人往亦是常事,求不得。”在老爷子眼神的示意下,童佐拍开一旁被泥封住的酒缸,从中斟了一杯到他手中的酒盅里。清冽的酒水混合着些微的泥土,倒影着从楼顶灯笼中透出的红光。“且敬各位。”老爷子一仰头,一整杯酒就被他那么灌入了喉咙。随后这酒盅被老爷子倒置过来朝着在座的各位展示。这酒盅边缘虽然湿润,但不落半滴。“愿明年再聚首,莫再新人换旧人。”他话音落后,童佐便安排人将这坛酒搬了下去,分到每一桌上。满楼人鸦雀无声,一些位于老爷子视线死角的人则是面面相觑。你要说这老爷子不知道洪天赐的死因,那是不可能的。那么他今天说的这些场面话自然就带了些其他的含义。简而言之,这次先盖棺定论,不再追究,但下次不可以。一楼的绝大部分人其实也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风声,但总想着只要假装不知道,到头来总会有一个结果。要么老爷子一直被瞒在鼓里,西去之后由下一位“洪老爷子”掌管大局。要么洪天赐东窗事发,然后当即上位。虽然这样做是名不正言不顺,但奈何人家拳头大,别个家全加起来才勉强能跟这家掰掰手腕。所以装傻是最合适不过的结果。反而是二楼的各家没什么反应,甚至有几家直接对着吴芸所在的方向拱拱手以示真正的祝贺。若是论揣摩老爷子的心思,要是吴芸排第二,怕是没有人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排第一。什么兵行险着,其实都是草蛇灰线伏线千里早有预谋。所以单凭人家回来不到一年时间就有这个心气与胆量,这里就值得有她一个位置。吴芸在接过酒杯的同时,特意往楼下的几个方向瞥了几眼。单凭借这几眼,不知道今晚得有多少人夜不能寐了。*这除夕大宴选在这里是有讲究的。至少这家九点的上菜顺序和菜品类别就能看出些门道。先是凉菜,然后热炒,刀工精美的海鲜大菜与烹饪得当的时令鲜蔬交替呈上桌来。至于燕窝之类的补品则是一人一盅,两口的分量把握得刚刚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在后厨的锅里应该还吊着清汤与浓汤,等到前边的菜被消化完之后会与甜品一同奉上。若是换成其他人与吴芸同座,怕不是要心惊胆战地小心着,生怕自己说错什么或者举止不得体惹得这位旧日新贵不满。可蒲千阳却没有这个压力。有什么罪过是比把人家儿子差点送进虎口更严重的呢?又有什么挡箭牌是比被人家儿子当成独一无二之人护在心尖上更有力的呢?所以他吃得超级自然。真香。什么叫一分钱一分货啊。更何况这也是自己的劳动成功。更香了。那边吴芸看着蒲千阳,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大概猜到云宵为什么喜欢你了。”听到这话,蒲千阳有些意外。“阿姨接受得倒是快,换做是其他寻常长辈,怕不是得来上个三五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第203章 女人一时分辨不出是眼前男人的目光热切还是他背后的落日更加耀目。在女人的半是怀疑半是殷切的目光中,蒲千阳说出俩个字:“献头。”女人本来想追问一句:谁的?可这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生生刹住了。这人今天能来找自己剖析这么多利害,那这头还能是谁的?当然是自己的。“他,知道这件事吗?”女人静默了半晌,手指在屋门上无意地敲了两下,问道。蒲千阳也非常诚实地回答:“或许不知道。或许知道,但没法轻易下手肃清。但这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女人把已经打开的锁重新锁拢,两只手在脸上捂了半晌,淡淡道:“总得来说算是好事吧。对我来说也是种赎罪和解脱。”蒲千阳没有装模作样地宽慰面前的女人,只是说:“对了,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请讲。”女人从蒲千阳带来的点心里边随手拿起一块塞到嘴里。嗯,甜甜的,好吃。在没了心理负担后,大概什么都好吃。女人还在猜测接下来这男人会给自己提出什么样的请求,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为面前的男人带来什么其他好处时,蒲千阳却伸手指向了那片坟地。“那个‘小淑女之墓’是怎么回事?”-------------------------------------那位侍应生自然是没有那个权利直接将这邀请函呈给老爷子的,所以他找的是目前尽量二十四小时都陪在老爷子身边的童佐。“童先生,这个邀请函……”他面露难色,双手将那邀请函交到了童佐面前。童佐虽然是只剩了一只眼睛,但他时刻关注着场内各个角落的动向。自然,他不会放过发生在大门口的异常。他接过邀请函,“我看看。”在展开邀请函的一瞬间,童佐明白了为何这位侍应生会表现得如此为难。他手里的这封邀请函上边的每一个字都是老爷子年轻时凭借那一手童子功练出来的瘦金体亲笔书写的,相当有辨识度。其措辞也非常奔放,比如在落款时间处大喇喇地写着“此邀请函在李日耀活着的时候,永久有效”。现如今香城可没有人敢如此直呼老爷子的大名,除了他自己。最开始这除夕大宴可称不上是什么大宴,能凑在一块的宾客满打满算都够不上三桌。可那时候的老爷子也算不得到后来势力逐渐扩张,这邀请函就变成了主体是代笔的,只有受邀人的名字是老爷子亲手书写的。可从前几年开始,连亲手书写名字这件事他都做不到了。英雄迟暮,日薄西山,何等残酷。但迟暮的英雄依然是英雄,凭借着桩桩件件的大事小事,两边都会给上几分薄面,所以他才能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阿佐,怎么了。”老爷子的声音从童佐背后的高台上传来。“没什么……”童佐试图悄悄把邀请函塞进兜里找机会扔掉。“你还是这样,根本不擅长撒谎。”老爷子朝着那位侍应生勾勾手,示意他带着东西上来。童佐只得把那封邀请函放到了侍应生手里,让他将它交到老爷子手里。老爷子在看到邀请函后的神情有了明显的变化。他闭目休息了一会儿,随后仿佛放下了什么一般动手翻开了邀请函,看着那第一行自己最熟悉不过的名字说:“让人上来。”*“小姐,这边请。”女人微微点头后,跟在侍应生的身后,从另一条通道上了楼。在侍应生的视线死角,她悄悄将一颗拇指大小的药丸塞进了嘴里。*“走吧,到我们了。”许隆向老爷子所在的平台张望了一下,用公事公办地语气说。祝云宵将刚刚剥完桂圆的手用湿巾擦拭干净后,带着汤彦预先准备好的礼物就走出了隔间。要是依照着老爷子身体还硬朗时候的规矩,这送礼仪式其实应该是放在吃饭之前的举行的。可如今他老人家已经没办法坚持到后半夜,就干脆调整成为了在吃饭期间二楼的各家依次上来送礼顺便聊上两句。然而等祝云宵与许隆来到平台下方时打算进门时,却被一位侍应生拦住了。侍应生说:“请二位稍等一下,现在里边还有客人。”祝云宵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排在汤彦之前献礼的那几位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隔断里。那会是谁?祝云宵在脑海里迅速地把一楼二楼受邀的人都过了一遍,把他们最近的行动各种可能的动机和矛盾都梳理了一下,还是没什么头绪。随后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绝对的外来人。这个唯一的变数。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在祝云宵把目光投向吴芸隔断的方向的时候,刚好有半个脑袋从那边的屏风后边探出头来。这半个脑袋自然是属于蒲千阳的了。蒲千阳背对着祝云宵,两根手指以一个并不是非常自然的姿势搭在了自己的脑壳顶上。一摇一晃,像猫耳朵。在有了这个联想后,祝云宵脱口而出:“刚刚进去的人是谁?是不是李月琴!”这李月琴是何人?刚刚负责带邀请函上来的侍应生有些懵。那邀请函上写的可不是这个名字啊……然而许隆听到这个名字脸色一变,顾不得自己今天穿的还是裙子,当即抬脚踹开了门。在木门打开的瞬间,外边的人只看见一个身影,缓缓跪倒在了老爷子面前,身下深红的液体已经汇成了一大摊。第265章 今夜看着李月琴倒下的身影,被童佐护得极为周全的李日耀虽然表面上没有展现出任何的波澜,但他的脑海中却在第一时间将另一个人的身影叠在了她的身上。“李日耀!”“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的良心吗?!”一个眉宇与他极为相仿的男人指着自己的鼻子斥责叫骂。“就算你不考虑自己,你也考虑考虑那些跟着你一块来香城的其他人吧。”“这已经是月琴第二次被绑架了!”“这样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日子我们还要过多久!”李日耀完全不为所动:“我告诉你,这口气要是我咽下去了,那今后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骑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这开弓没有回头箭,从你第一次反抗开始,结局只有两个。”李日耀竖起第一根手指。“要么你我死。”李日耀竖起第二根手指。“要么他们死。”“你不当老大你不懂的。”他哂笑一声收回手,“良心弟弟,你今晚别来了,多陪陪月琴吧,我能搞定的。”可那男人还是来了,来为被暗算的李日耀断后。“哥,你快走吧。”那人用碎布条把砍刀绑在了自己手上避免受伤失力导致兵器脱手。“我想了想,觉得你说得有点道理。我可能永远都不是当老大的料。”“既然你是老大,那你一定对保护好大家的。”“对吧?”然而等李日耀重新集结了人手杀回去的时候,只见到那人直挺挺地跪在一处断墙前,整个右手被削去了半掌。死而不倒。身下的深红已经浸透了一片土壤。从回忆中猛然惊醒,老爷子听到了面前女人的最后一句话。李月琴气若游丝地笑着说:“日耀伯,我父亲和我,还有大家,自此和您,两不相欠。”说完这句话,跪倒在地面的李月琴的眼神失去了最后的高光,身体向一侧倒去。有不少的宾客听到李月琴身体跪倒下时发出的异响,朝着楼上看来,隐隐看到了一个人影像一侧歪斜的场景。恰逢许隆破门而入进来,硬是用自己创造的巨强把李月琴倒地的另一段异响压下去了。所以在外人看来,这一幕更像是有人在给老爷子下跪。那这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而楼下的宾客在看到许隆之后,也非常知趣地收回了目光。所以现在目击到李月琴死亡一事的人,只有老爷子、童佐、祝云宵、许隆还有那位已经吓傻掉的侍应生。当然,还有一个策划了这起事件的导演,蒲千阳。 第205章 然后他怒了。“这里要是有八十个包得有七十五个是黑色皮的!”“为了避免重要证物被毁,自然就全给搜过来堆在一块了啊。又不是我去搜的,我不是去给你创造逃跑机会了吗!”“就算你说牌子我也不认识啊。什么爱马仕阿尼玛的!”“我的那些同事马上就要来了!你再拖下去我也帮不上你了。”齐伟承这边正找得心焦,却听到对面传来了一道平静的声音隐隐传来。“我来。”紧接着是衣物摩擦的声音。电话对面这是……换人了?这人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你去找一个挂链上穿着一根粉色短绳的包。”“粉色?短绳?”齐伟承一时间怀疑起了自己的听力。这种东西会在这个场合出现吗?还是出现在爱马仕还是什么阿尼玛上?就算是这是有什么讲究,但不会觉得有点跌份儿吗?然而那人万分肯定地说:“可能它会不太起眼,但一定会有。”见对方这么说,那边正主也默许了,齐伟承也干脆死马当成活马医。他跨过地上堆在一块的外套山,走到放着所有女宾的手包的架子前,将所有黑色的包的包链依次看了过去。运气不错,在看到第八个包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手上的这个包的确在它金属搭扣上方的锁眼上串了一根极其不起眼的粉色绳子。“找到了!”齐伟承将这个包抽了出来。“你拉开锁链,然后沿着底部摸一圈,那里理论上会有一个长度大概三厘米左右的小凸起。”齐伟承不疑有他,直接照做。果然,他的确摸到了一个细微的凸起。“动作轻一点,撕开这个夹层,不要碰到里边的东西。”祝云宵在电话的这一端指挥道,“你拿出来的应该是一个类似于遥控器的东西。”“在我念出数字的时候你同时按下对应的数字。”说完这句话,祝云宵捂住听筒对蒲千阳说:“失礼了。”随后他将两根手指轻轻地从项圈的下方穿过,勾住了那复合锁的背面。“1、9、7……”祝云宵报数的同时,他的手指也在锁的背面快速地操作着。在让对面按下一个数字的同时,他这边至少需要以一定的顺序按下至少五个键。虽然这个时机非常不合适,但蒲千阳的身体感受并不会因此而发生变化。被祝云宵指甲背面滑过的地方有些痒痒的。像调情。在一串长达十六位数的密码报完后,蒲千阳的颈后也传来了咔哒一声。锁解了。重获自由的蒲千阳立刻奖励了自己一次深呼吸。为了给祝云宵的手指腾出足够的空间,项圈的正面紧紧地压在了他的皮肤上。嵌在项圈中的锋利刀片也因为压力的原因弹出了些许长度,丝滑地切入了蒲千阳的喉头。几道细涓般的血流从蒲千阳的脖子上滑落,流经锁骨,被衬衣的布料吸收了。看到被拆下来的项圈上染着血迹,祝云宵的声音都颤了起来,但他还是得先将电话那边的事情收尾。“好了。把包放回去你可以离开了。”“那这东西我怎么处理。”电话那边的齐伟承试图还原自己的作案现场。“一次性的,扔了就行。”祝云宵说完就挂了电话。不仅这解锁工具是一次性的,那边包里的夹层也是一次性的,想还原也还原不了。祝云宵以极其轻巧温柔的动作擦上了蒲千阳的脖颈。先是用手心,后是用手背,最后用十根手指依次擦过去。几轮过后,他终于将蒲千阳的血迹悉数给擦了干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还是说出了那句:“我很抱歉。”听到这句话的蒲千阳噗嗤一下乐了出来,要不是担心伤口崩裂,他还能笑得更大声。“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道歉啊,又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他拽出自己衬衣的下摆将祝云宵的手擦了个干净。然后将第二件礼物从衣兜里拿了出来放在了祝云宵的手上。“呐,多谢大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投桃报李了。”这件礼物入手有些重量,与之前的那次预告时的礼物完全不同。“不打开看看吗?”蒲千阳循循善诱。祝云宵便在他殷切的目光中打开了那个袋子。里边躺着一个手机。一个祝云宵无比熟悉的手机。无论是屏幕上的划痕还是角落的磕碰,无一不显示着,这就是他高中时候用过的那台手机。“别这么吃惊,不是你以为的那一个。”观察到祝云宵的神情,蒲千阳适时地补充道,“你之前那台手机就算没坏充其量也就七八年的寿命,泡过海水还经过几次大修,还被你埋到土里当了陪葬,怎么都不会救得回来的。”“不过想要找到一个一样的手机芯子换进去并不是一件难事,你要相信网购平台的力量啊。”“当然,这个也不是重点。”蒲千阳扣着祝云宵的手长按了开机键。此时,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足够彼此之间听到对方的呼吸声。手机的启动页面照得蒲千阳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十六岁晚自习时窗外飘过的夏夜萤火,又像是港口月夜洒落在海面上的点点辉光。这双眼睛,先是盯着祝云宵,随后又伴着一声轻笑转向了已经来到了主界面的手机屏幕上。“我都说了,打开看看。”第267章 轮到我实现你的愿望了虽然手机还是同一个牌子的手机,但经过几代的系统升级,这开机的界面和音效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不过,蒲千阳已经提前下载好了当初祝云宵手机里用过的所有的app。连位置都不差分毫。看到这个细节,祝云宵的手指突然微微地颤抖了起来。他有一个大胆又冒昧的想法,但他不敢去求证。那个软件,那个他再也没上线过的软件。那个自己发送过的任何消息都没有收到过回复的软件,也会在吗?“你在担心什么?”蒲千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随后整个人伏到了祝云宵的肩膀上,“是在想我记不记得吗?”祝云宵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平稳下来。“他跟我说,你坠海后在医院躺了一个月,然后把很多事情都忘了。”“嗯,我很难否认这点。”蒲千阳无奈地笑了一下。这个命运的补丁打得实在是蹩脚,但或许也是唯一能将自己从十六岁的最后一天开始的时间线修补到正确路径上的方法了。“他们还跟我说,你顺利进入了港城大学,在军训的时候跟体罚军训新生的教官打了一架,受了伤。”蒲千阳本想解释一下自己并不是跟对方打了一架,而是通过挑拨离间的方式让教官之间起了矛盾。至于受伤……那是自己混在附近看热闹的人群里被路过骑小电驴的新手撞到了,纯粹是意外和倒霉……不过算了,说不定让祝云宵继续这样误会着,日后还能卖个乖。“是的。”于是蒲千阳点点头,“当时还挺疼的,不过不严重,很快就好了。”第一次,得到了回应的祝云宵的语速加快了起来。“大一的时候,你在课余时间拉着同学参加大学生创业大赛,结果最后一轮答辩结束后才发现在自己的团队人员登记名单中多了一位关系户。”“你找辅导员讨说法,却被对方劝了回来。说对方有人脉有势力,你也没亏什么。”“你什么都没说,只是要求创业赛的奖金要对方翻倍给,就当时代练费了。”“拿到了资金后,你在大二的时候干脆就跟老师打了招呼只在期末的时候统一参加考试,之后就不怎么在学校待着了而是跟室友一块办了个小公司,你负责全面打杂加跑客户。”“因为你酒精过敏,导致前期市场开拓并不顺利,不过好在还是有人愿意给你一个机会。”这倒是让蒲千阳意外了起来。在没有波及到伤口的前提下,他换了个姿势歇着。能这么快解决项圈的问题是他没想到的,所以现在时间一下子就充裕了起来。“你还知道什么?”蒲千阳并没有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个问题。因为很明显,汤彦是在用他对于自己的生活轨迹向祝云宵证明他们依然拿捏着自己这个人质。 第207章 火柴人:【算了,还是不见得好。】祝云宵到香城的第七年:火柴人:【我好像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了。】火柴人:【我在帮一些人,又在害一些人。】火柴人:【有些人是该死,但是下一个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又未必比这个人好到什么地方去。】火柴人:【千阳,我要怎么办?】祝云宵到香城的第八年:“越界了吧,白手套。你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吗?”“你就应该像个吉祥物一样,待在那城中央的高塔里。把你那生而多余的同理心放在那些大人物身上。”祝云宵扫了一眼身后的李月琴,“等到您能坐到我对面的时候再教育我也来得及。”或许是他的行为激怒了对方,次日他捡回来的那只半放养的玳瑁猫被一刀割断了喉咙,扔在了中央赌场的赌一楼桌正中央。被众人围在中央的祝云宵面不改色,只是轻轻抚摸过小淑女已经僵硬的皮毛,随后亲自带人将那人的家抄了个干净。整个香城都没人敢替那人求情。能让白手套盛怒至此,也算是一种本事。等事了之后,他为小淑女立了一方小小的墓碑。就立在了那片坟地里。既然它是因为这片土地而死的,那它自然有权利葬在这里。在合拢小淑女的棺材前,祝云宵把已经在械斗中被击中彻底报废的手机用塑料袋包了起来放在了它的旁边。一铲土。【香城应该换一番天地了。】两铲土。【无论之后是什么样的,总比现在这样好。】三铲土。【只有我能做到,也只有我会去这么做。】-------------------------------------祝云宵以为这两年他主动将自己的时间塞得满满当当,这样就足以让他忘记自己旧手机中唯一的一个可以安心倾诉的角落。只有得到过的失去才会让人痛心,所以干脆就假装它从未存在过。这样自己就没了那面还能照出自己原本模样的镜子,自己就可以当好一个白手套,也可以在暗中埋下那些足以让诸多大人物倒台的隐患。可在看到自己打下的那些文字的时候,记忆依然如潮水般涌了起来。原来,自己一开始是这般模样。原来,自己的出发点,原本没有那般复杂。然而与他记忆中不同的是,如今在他发送过的信息的下方,多出来了一条到数十条不等的回复。类似于今日保场谈判之类的大事会回,类似于日常衣食住行的小事也会回。一来一回的对话,就好像在演示着两个同居一室的人在最日常不过的对话一样。就像当年一样。火柴人:【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你选谁?】玳瑁猫:【我觉得去找童佐听起来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玳瑁猫:【一来,他是老爷子早年发迹时就跟在他身边的元老,你跟他搞好关系大概就会有机会能够去面见他老人家。】玳瑁猫:【二来,他早有意愿脱离这摊泥潭,守着赌场其实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火柴人:【为什么这边的老板都喜欢喝茶,还是浓茶。不喝没法坐下聊事情,喝了晚上我总是睡不着觉。】玳瑁猫:【要是睡不着觉可以起来学习,或者把这段时间用来想我。】玳瑁猫:【我还有一计,你下次自己带壶上门,那种可以左边出一种液体,右边出一种液体的壶。这样他们喝浓茶,你可以喝自己准备的东方树叶。】玳瑁猫:【哦,香城那边可能没有东方树叶,不二家的应该也可以。这个总归是会有的。】*火柴人:【如果你在的话,会不会有更好的方法。会不会不用有这么多人牺牲。】玳瑁猫:【不见得。无数的历史都告诉我们,新旧政权的交替总是需要流血的,一座矿山,一片土地,一个国家,都一样的,程度大小而已。】玳瑁猫:【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无论是面子上还是里子上都仁至义尽,不要有太多压力。遇到问题要多责备别人。】*火柴人:【迟你两年上学,之后要是再遇见,就要叫你学长了。】玳瑁猫:【叫大点声!听不见!】玳瑁猫:【白天看场抓千,晚上学习看书,还考上了香城大学。听起来就像是那些小说里边的龙傲天啊。果然,后排靠窗,王的故乡。】*火柴人:【今天我捡到了一只猫。长得跟你很像。】玳瑁猫:【什么叫长得跟我很像?是长得跟我的头像很像吧?!它那么妩媚,我可自愧弗如。】火柴人:【它有点怕我,总是窝在床下边不出来。】玳瑁猫:【猫咪这种生物是这样的。你得给它点时间适应。】火柴人:【今天早上起来,卫生间的手纸全都给它报废了,沙发上也出现了不少抓痕。】玳瑁猫:【猫好人坏。遇到问题要多反思自己。】*火柴人:【只有我能做到,也只有我会去这么做。】玳瑁猫:【这话说的,你先准备着等我一下,很快就来。】这段对话过后,长达数百页的聊天记录也来到了尽头。玳瑁猫本尊轻咳了一声:“解释一下,这里的很快是个副词,就像古汉语中的三并不代表三,而是指代了很多很多一样。”不然自己这很快就来的用时实在是“太快了”。“不过接下来的剧情发展,确实会很快。”蒲千阳站起身,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钥匙。按下那钥匙最上方的按键后,离两人不远的一处停车场里响起了一阵引擎启动的轰鸣。蒲千阳拉着祝云宵顺着那边亮起的两道走去,原本隐藏在一众车辆之间的摩托便在两人的视野中显露了出来,上边还挂着两个款式一致的头盔。“上车,一起去兜个风。”蒲千阳主动跨坐在了车身上,将另一个头盔抛到了祝云宵怀里,“这次坐骑的性能比较强,抱紧点。”第269章 厉害厉害,全中今年的除夕之夜必然会在之后的数十年的时间里被各路心有余悸的人口口相传。直到故事的两个主角双双故去不在人世。直到这个故事从所谓的经历变成传说最后被所有人忘记。不过这都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而对于尚且年轻的两位主角来说,今晚的故事才刚刚进入主题。“今晚我们的目标分别是……”蒲千阳调整好自己的头盔,又侧过身去检查祝云宵头盔的佩戴情况。然而不等他说完,祝云宵就接过了他的话。“目标一共五个人,分别是……”祝云宵抬头配合蒲千阳的动作,将自己的头盔的紧固扣亮给对方看。依着顺序将人头一次点过去后,他浅笑地看着对方。蒲千阳也非常配合地双手鼓掌,“厉害厉害,全中。”“你以为我真的是那种被关在高塔上的不谙世事的童话主角吗?”祝云宵抬眼看了一下远处除夕夜也亮着灯的中央赌场,“更何况你这段时间都快把我这些年的布局全给掏干净了不是?”“不敢不敢,我哪敢扒您啊。应该说是心有灵犀。”蒲千阳将祝云宵下颌处的紧固扣收紧到合适为止,然后在祝云宵的头盔上背手敲了两下,“不过别人笔下的童话主角都有个什么神灯啊仙女教母啊王公贵族啊来帮他摆脱困境,我身后的这位不仅得自救还要自己布局。高下立判。”将油门扭转,两个人身下的摩托缓缓加速。它在蒲千阳的掌舵下,如一条隐匿在草丛中的蛇一般朝着第一个目标所在的方向游走过去。或许是这代白手套的形象过于淡薄无害而且很会主动避嫌,使得有不少人在中央赌场十六楼进行交易的时候就非常轻易地将那些足以葬送自己身家性命的消息说了出来。这丧失了警惕之心又身居高位的人,在这一场洗牌中于第一轮就出了局。或许是祝云宵的背后的那些人脉实在是令人艳羡,使得一些人为了搭上他的线儿主动出卖了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人的信息,以换取一个机会。这出卖了别人的人,在别人那里也自然是可以被出卖的对象,于是他们在这一场洗牌的第二轮出了局。或许是祝云宵预留的诱饵太过于肥妹,使得一些人为了勾到那海市蜃楼般的美好虚影而提前透支了太多的筹码。这过于贪婪的人,错误掂量了自己的尽量,在这一场洗牌的第三轮出了局。或许是祝云宵作为难得的从泥泞中奋力爬出来的狠角色,使得一些人为了招他入瓮开出了绝对优渥的条件,而这些优渥的条件往往会遭到他人的羡慕妒忌与觊觎。这忘记了如何去关注与平衡手下狼子野心的人,在这一场洗牌的第四轮出了局。就这样,前四个目标便悄然地被解决掉了。如果换做是其他的日子,恐怕也不会这么顺利。至少这两人一骑的组合就足够引起不少路人的注意。但今天是除夕,无论地位高低,所有人都在这个日子里都会尽量与自己最重要的人欢聚在一起。除了那些被选中的“荣誉”的赴宴者们。 第209章 “十多年前吧,快二十年了。”面对两个才以自己的性命作为要挟的人,汤彦的表现有些过于镇定和包容,似乎料到自己早有此一劫,甚至自顾自回忆了起来,“还记得那件事的人大概也不剩几个了,不然二位也不会赶在祝云宵之前来找我不是?”郑二与周褚壬对视一眼。见到他们如此举动,汤彦更是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十吨黄金。”他仰头看向吊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灯,露出一副怀念的表情。这吊灯是他当初刚发家时特意从一个洋鬼子的什么鬼设计店里搬回来的,大晚上一通电能把整个客厅都找得璀璨,放在当时也是倍有面子。可是以如今的眼光来看,它的风格已经有些过气了。就像自己一样。“祝潇当年给我扣的这口黑锅,我摘了二十年也没摘掉。现在看来,甚至要被带到棺材里了。”然而郑二轻轻嗤笑一声,“十吨黄金?换算成香城币也不到两亿。出几项政策给本地的大型工厂整改,凑一凑也就出来了。也只有你们这些人会在乎这种东西。”“哦?”这倒是引起了汤彦的好奇心。毕竟从他的视角来看,自己一个垂垂老去的人的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价值。他们就算是想在祝云宵所创造的混乱中分得一些好处,也并不应该选择自己这样一个很快就可能会被迭代优化的代言人。他思来想去,理论上只有这自己从来没见到过的十吨黄金还算有些价值。“当年跟着十吨黄金一块来到香城的还有另一样东西。”周褚壬终于舍得开口给出一些解释,“而它的价值远远大于十吨黄金。”“换句话说,当年那十吨黄金都是为了给它当掩护。”“本来想着日后总有机会去找,或者等祝云宵在成长一些也不错,挑来挑去感觉什么时机都不是很合适,结果就拖到了现在。”周褚壬的语气中似乎怀着一些惋惜。“总比不做强。”郑二就没他那么多感慨,“此番合作一了,我们自此两清,接下来就各凭本事了。”*香城不过弹丸之地,如果蒲千阳将油门扭到最大,从最东边骑到最西边也不过几个小时的车程。更何况这别墅区又不是在什么荒郊野岭的地方。山腰处成排的楼宇中,唯一亮着微光的那栋就是两人此行的目标与终点。将车停稳并落下脚撑后,蒲千阳再次打开了自己车身中的存储箱。摘了头盔的祝云宵站在一边看着他的动作。如今,蒲千阳掏出什么他都不会吃惊了。“拿着。”下一秒,蒲千阳将一个双掌并拢大小的银色箱子递到了他的面前。好吧,这个人还是能给他带来新的惊喜……或者说是惊吓。不等祝云宵发出质问,蒲千阳便解释了它的由来。“之前从阿姨那边找机会掉包过来的。”蒲千阳理直气壮地说,“古往今来,装乖和示好总是好用的,很容易让别人放松警惕。”“更何况我看着这么人畜无害,对吧。”祝云宵不评价他的做法和对于自己人畜无害的评论,只是流畅地打开了这箱子双边的锁扣并掀开了它的上盖。这银色的小箱子里边躺着一把袖珍的枪,一旁还有一个压满了的弹夹。看型号和之前抵在汤彦脑袋上的那把是一个型号。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巧合,只是因为这些都是老爷子统一派发的,自然是一样的。“七步之外,枪快。”蒲千阳非常中肯地说道,“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考虑到不想大晚上在这山野之间扰民,最后一段路程两个人没有骑车,而是选择了步行上山。光这么走也多少有点尴尬,蒲千阳便率先提了个话头。他并没有忘记之前祝云宵所说的“有问题要问自己”之事。稍微理顺了一下思路,蒲千阳挑着祝云宵想知道的或者感兴趣的事儿说了起来。说到这人想知道的……“其实我一开始我的计划是让厉若水,这个初始属性相当不错的角色,能在除夕大宴有个位置。”“然后我就找个机会去二楼见你一面,然后试试看能不能带你走。”“不过我要提前说明一下,他是自愿的,我只是起到了一点点的引导作用。”“之后……”祝云宵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只是那样静静地听着。因为之前他为了完成汤彦的要求也走过相似的路,所以他深知身边之人用轻松口气说出来的计划与行动的背后是怎样的艰难。自己当时至少还捏着一块代表着汤彦的牌子,身边还有一个可以用的叶君生。而蒲千阳当真是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祝云宵耳边是蒲千阳那边碎片式的流水账,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我又何德何能值得你做到这一步?等到路途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蒲千阳的故事也来到了最后。“可谁知道这小家伙还挺有自己的想法的,事情到最后一步彻底脱了轨。我也只能将计就计,随机应变。”此时的祝云宵脱口而出,“他只是喜欢你,所以想要证明自己。”啊,奇怪。这句话到底说的是他那同母异父的弟弟,还是在说自己。“看出来了。”蒲千阳浅叹了一口气,“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应该亲口对他说对不起。”很抱歉,没有办法回应你的感情。很抱歉,最开始接近你的目的是利用你去接近其他的人。很抱歉,这世界上并没有杨千。有关于过去的聊天到此戛然而止。因为此时两人已经来到了那亮着微光的别墅的大门口。“我们到了,怎么进去?”蒲千阳看着这外表略显朴实无华的别墅提问。然而,相比于之前的四次行动走的可以被形容为剑走偏锋的路线,这次祝云宵则是直接按上了门铃。第271章 汤伯父叮咚——叮咚——在听到响起的门铃声时,周储壬和郑二同时抬起了头。来了。之前在来的路上他们两个人坐在车里心平气和地算了一笔账。近半年来,香城的地上地下积怨一直都在增加,若不是这明面上压着一个大选的名头,怕是早就相互之间打起来了。这大选听起来跟普通老百姓没有什么关系,毕竟香城这边并没有搞那种人人一票的选举制度,而是选择了一种以一种极其复杂标准判定准入制度的统筹规划政策。换成人话来讲,就是想要投票,先考试,考不过不许投。很多人在看到那长达一百多页的指南的时候就已经头晕眼花了起来,自然也就放弃了属于他们的权利。这种方式让人诟病了许久。有人痛斥这种通过设置门槛的方式天然得就剥夺了一部分人的投票权的方式是完全背离投票初衷的。不过当初力排众议将这套制度写进法案的那位大人物对于这个观点是这么评论的:一个地区的走向,自然不能局限于眼前的蝇头小利。那么作为地区的主人公,甚至不愿意花一点时间去通过一门最基础的考试,那么我们凭什么认为他提出的政策和倾向的人选是他用心思考后抉择出来的呢?说转回来,正因为这套机制的存在,所以导致其实有很大一部分的选票都是被冻结的。之前郑执毅方通过单独补助一些企业的方式,让那些企业家通过胡萝卜加大棒的形式让不少员工通过了那道门槛。因此也算是手上握着大概3%的选票范畴。然而对于一些企业家来说,政策的扶持和倾斜式一方面,日常的运营则是另一方面。这另一方面则是跟香城地下的那些动作紧密关联。而现任特首一直都对于香城地下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一只猫放任老鼠去捡那些粮仓里遗漏的麦穗只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把它当成储备粮一样吃掉。不过对于硕鼠来说,这麦穗能多吃一天都赚到。然而经祝云宵这一番折腾,有不少能切实影响到这些摇摆党的因素直接被清掉了。那么对于他们来说,现任特首连任所能给予的好处就不太够看了。归根结底,最后这些摇摆党还是会选择“谁赢帮谁”。经过这一番计算与估量,周褚壬将这一点看得分明。他心中苦笑一声。真是讽刺啊。自己辛辛苦苦那么多年,好像真正想要的什么都没得到。他甚至都已经不记得自己开始走上的这条路了。是为了让自己所爱之人的生活过得更好一些?好像不是。是为了保住在不进则退的官场中保住那个位置?好像也不是。还是为了让别人瞧得起自己?算了,记不得就不想了。这人啊,还是要为了自己而活,不然在那背靠之树轰然倒塌的时候,才不至于迷失了方向。在产生了这个想法的第一时间,他蓦然回想起了那个姓许的女人和那个因为爱自己宁愿整容的女人对自己说过的话。“阿壬,你可想好,靠山山倒靠人人走,连我也不例外。” 第211章 “他们是不是说里边运的十吨黄金不翼而飞?”祝云宵的问话补充了一些细节。“荒谬。一来这货本身是一些造假做旧的古董。二来所有的东西上船前都要开箱过秤。就算十吨黄金体积不大,但重量总不能也不翼而飞了吧?”汤彦看似不屑地说道。这波澜不惊的不屑下掩盖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闷恐怕只有他本人才知晓。“出千第一要义:如果你想藏起一样东西,就要给你的对手看另一样东西。”祝云宵隐晦地点了一句:“开箱过秤,过的到底是谁的秤呢?”听到他这么说,汤彦在脑海里仔细串联了一遍当年的各种细节。随后,他的眼神亮了起来。“我懂了!我知道了!”“好好好。好你个祝潇。”“原来……”不等汤彦说完这句话,祝云宵便开了枪。在汤彦的血飞溅到背后墙壁上的同时,祝云宵淡淡道:“多谢您这些年的指导和照顾。”“也替我父亲,跟您道个歉。”第272章 接得不错现如今,在场的,还在喘气的只剩下了祝云宵和郑二。如果放在平时,单论战力,祝云宵自认不是郑二的对手。他一个定期都要去手部角质的职业怎么能跟人家半个保镖在武力值上掰手腕。不过好在枪这种武器足以将他们拉到同一个起跑线上。祝云宵突然将枪口垂了下来,整个人坐在了紧挨着汤彦所在的单人沙发的扶手上。“郑二哥。”他叹了一口气,“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们如此挂怀?”说话的时候,他小幅摆动手腕,示意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周褚壬以及窗外市政大楼所在的方向。“无论它到底是什么,能带来怎样的影响。我都不在乎。你可以悉数拿走。”“我已经没有机会亲自我父亲问问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他抛下母亲抛下我,在一夜之间引发那么大的震动然后音信全无。”“我只是想要还原一个真相。”祝云宵此时的眼神非常地真诚,像极了当年那个愿意将自己的姓名压在赌桌之上去追求那个几乎极限的可能的少年。可这人无论外表看着如何纯良,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郑二自己就是个例子,所以他自然推己及人,更何况这人是历代白手套中最出色的那一位。“你以为你在我这里还有什么信誉可言吗?”他冷笑一声。之前这人称了汤彦一声伯父,随即就爆了人家的头。这次他肯定还想耍什么花招。“信誉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摧毁和建立都只在一瞬之间。”祝云宵轻巧摇摇头,“不过,我想你现在需要的,是它。”说罢,他将枪放在了地面上平推了过来,随后整个人站起身摊开双手往后退去。那把仅剩四发子弹的枪就那么摆在两人之间的位置上,在灯光的照耀下的反射出冰冷的银灰色调。对于郑二来说,这或许看起来像是一个陷阱,但他别无选择。右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从那边传来的疼痛不断地撕裂着他的神经。体温也在伴随着血液的流逝还在缓缓下降。他拖不起了。于是他缓步朝着枪所在的方向走过去。他走一步,祝云宵便退一步。踩在之前鱼缸泄露出来的水上,郑二半蹲下了身子试图去将枪捡起来。然而就在他即将摸到枪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指尖微微发麻。是触电!郑二只一侧目就发现了罪魁祸首。是之前那挂在鱼缸侧壁的被打穿了外壳的电动制氧机。情况危急,如果那制氧机但凡有所滚动导致主电源线接触到液体,那自己就不会只感觉到发麻了。于是郑二当即将外套脱下朝着制氧机甩了过去。在这外套的推动作用下,那电动制氧机朝着另一侧偏了些距离,脱离了那挂在柜体上的涓涓细流。就在郑二捡起枪的瞬间,一道黑影从他的余光中掠过。砰——!他当机立断地朝着黑影所在的方向开了枪。子弹在墙壁之间弹射了两下就嵌入了不知什么地方没了声响,好像在说明着一切正常。另一边的祝云宵也保持着双手摊开的无害姿势。错觉吗?可郑二只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扭头一看,另一边原本用于推开制氧机的外套消失不见了!声东击西!等到郑二反应过来的时候,负责执行这个计划的人已经主动现身站在了祝云宵的身边。“你说说,这么危险又违禁的东西还给你们整成标配了。”蒲千阳从郑二的外套中翻出了那五颗子弹,放在手里掂了两下,然后将它们悉数抛到了一楼的室内泳池里,“要不是为了它们,我早就可以登场了。”这五颗黄铜外壳的子弹在划出一个抛物线后于水面上砸出一个细小的水花,随后依照不可违抗的物理规律沉入了人工泳池的底部。做完这个动作,蒲千阳顺手将自己从厨房带过来的武器分了祝云宵一把。“别惊讶,现在是经典且正义的二打一环节。”*郑二的手心微微出了些汗。现如今这枪中还有三发子弹。面对两个动作敏捷的成年男子,一发的容错率实在是太低了。更何况如果对方从两个方向袭来,他一次只能选择一个方向开枪。但凡他攻击一个方向,必然在另一个方向上会门户大开暴露破绽。我,会死在这里吗?如果输了,是不是我死在这里会比较好?他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已经没有回头的空间了。一开始他只是想借由那样东西帮助郑执毅完成连任,而且抱着的事一种试试就试试反正也不亏的心态开始尝试寻找线索。只要那样东西真的存在,而且他能通过祝云宵得知那东西的下落的话,至少可以保郑执毅连任两届特首。这个时长足以让郑执毅实现和实验他在无数个夜里思考过的那些惠民的政策那些限制蠹虫的手段。郑二自知不如自己在政治思考上远不如郑执毅,所以他选择为他这位大哥打下手。至少……也不要拖累对方。*正如郑二设想中的那样,蒲千阳和祝云宵拉开了横向距离从两个方向朝着郑二袭来。杀谁对于郑二来说并不是一件有悬念的事情。但问题来了,以传闻中这个人和祝云宵之间的关系。如果自己选择了射杀他,祝云宵会帮他挡子弹吗?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最佳方式。于是郑二朝着蒲千阳的前进方向开了一枪,但随后他却把注意力放在了另一边的祝云宵身上。那边祝云宵的虽然表情依然不动声色,可神态和步伐中确实带了些关心则乱的扰动。那边及时收住了步子暂时躲在了一处柜体后边的蒲千阳吼了一句:“别管我。”既然如此,郑二就有了决断。枪里还有两颗子弹!去掉那颗他注定会留给自己的子弹,既然只剩下一枚子弹,便只能击中一人。一人吗?郑二调整了一下手握枪的姿势。不见得。*电光火石之间,祝云宵已经来到了郑二周身一米半的位置。只要他伸展手臂,他手中的刀尖就足以将郑二扎一个对穿。但郑二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一边闪躲着祝云宵的攻击,一边暗中朝着蒲千阳所在的方向前进。等到他和蒲千阳之间的距离微妙到足够让蒲千阳与郑二完成一次类似于“石头剪刀布”一般的对赌时候。他对着祝云宵举起了枪。此时,郑二与祝云宵两人之间的空隙刚好足够再容纳下一个人。 第213章 “我以为你已经‘净身出户’了呢?”蒲千阳学长眼神中写着“哪里来的私房钱”这句话,表情看起来很像是最近的那只挑剔猫粮的网红猫。“来源保证正当。”祝云宵笑道,“甚至还交了好多的税。”啊?蒲千阳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不等他发问,下一秒,祝云宵俯身凑到他的耳边说,“世界杯决赛,巴西德国,一比七。”听到这句话,蒲千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回想起来自己确实在重生的那段时间里有意无意提到过一些所谓的暴富契机。可是,以常规理性而言,绝大多数人都只会觉得那时的自己是在胡说八道痴人说梦。祝云宵居然是真的有在听吗?不仅听了,还信了?!好好好,算你有眼光,活该你真的暴富。“那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有人开出了一个很奇怪的条件,要我凭借一件所有人都认为绝对会失败之事打一场逆风翻盘局。我当时也没什么好办法,最后就想到了你。”祝云宵看向窗外起落的飞机回忆道,“然后,结果你应该知道了。”“别省略这么重要的细节啊,多说点,我喜欢听故事。”蒲千阳兴趣盎然地说。“这不是故……”祝云宵下意识地说。然而紧接着,在蒲千阳的目光中,祝云宵意识到了他选择了这个词汇的用意。在蒲千阳的视角中,他已经将现在的自己与不久前的那个自己进行了彻底切割。所以在那个自己身身上发生的,自然就是故事了。祝云宵了然,然后顺着蒲千阳的话接道:“既然你喜欢,那就都讲给你听。这样的故事他有好多,你别听烦了就好。”“怎么会?”蒲千阳轻笑道,“过去十年的故事,一天讲一个也能讲上十年。而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还会诞生新的故事。”“或许之后新编的故事可能就没有那么波澜壮阔了,不过,那样也不错,我都喜欢。”都喜欢。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蒲千阳非常自然地牵上了祝云宵的手。香城机场人海茫茫,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都步履匆匆,而坐在一侧长椅候机的人都专注于自己手上的事务,他们都无暇顾及到在他们余光所及之处有两个十指相扣的人正行走在从香城上空的厚云朵中锐利插下的光束里。正走向着那不可知的,但一定会因长久相伴而美好的,未来。第274章 旧事重提两年后,港城,市政府大楼。在一间朴素的大会议室的外侧走廊中,几波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块。这些西装革履的人看似在闲聊,可他们的目光时不时会投向走廊对侧会议室紧锁的大门,以及大门一侧那只基本上全是年轻人的队伍。如果要梁楚言给这种不友善的审视目光的主人找一个同类,那么无疑她会联想到那些盘旋在半空或者歇落在枯枝上打量濒死猎物的秃鹫。“别紧张。”看着可以被形容为坐立难安的梁楚言,带队的祝云宵难得地出言安抚道。“祝师兄……”梁楚言紧紧抿住了嘴唇。她自知自己反复朝其他队伍张望的举动有些失礼,但她的确克制不住。拜托,虽然这只是一次试点性质的招标,可这背后牵动的可是几千亿的大产业链啊。明明是作为领队兼负责人的祝云宵倒是显得过于气定神闲了些好不好。想来,自己大概这辈子都赶不上人家的气量了。不过再联想到这位的气量的由来,梁楚言宁可不要这份气量。作为学生,她多少都听说过一些离谱的博士退学原因,可因为政府领导换届导致实验室被直接解散这种理由还是头一遭听说。不过万幸的是,自家导师多有惜才,尽管学院里有不少非议但还是非常坚持地把人签了回来。祝云宵也知恩图报,一心扎在心脏支架的项目中。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在祝云宵加入项目组后,很多之前被卡住的节点都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连申请经费的审批速度都比以往高了不少。“苦心人天不负。各位为心脏支架这个课题已经努力了这么长的时间投入了那么多心血。”祝云宵非常松弛地靠在身后被盘出亮面的金属扶手上,“如果不出意外的,于情于理都会是我们中标才对。”港城大学代表队的众人相互之间看了一眼,随后齐刷刷摆出了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刚刚汇报的现场,他们分明认出了不少可以被评价为手眼通天而且的确抢过不少学院派项目的关系户和学二代学三代。即使港城大学在相应的研究中名声在外,汇报时自家的准备也是相当充分,也真的不一定能比得过这些人背后的走动和小动作。果然,在祝云宵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之前那些还勉强有些遮掩的恶意目光齐刷刷地聚集了过来,其中还间杂了一些清晰可闻的不屑声。而祝云宵仿佛根本没听见一样。又或者,他根本没在意。然而就在此时,一直紧闭的会议室大门突然打开,之前负责主持的那位员工走了出来。“久等了。请各位代表回到场内就坐。”他面无表情地用公事公办的声音说道。“我们进去吧。”祝云宵直起身,率先带队经过那人走进了空调打得十足的大会议室。等到各家队伍都入了席,一位面容严肃头发半白领导做派十足的人走上了中央的讲台。一番常见的客套与感谢过后,他终于讲到了重点:“接下来公布各投标单位的评分结果。”“技术分……”随着抬上的人依次公布着分数,梁楚言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握紧纸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计算着各家的得分。“以上,是本次竞标的各个团队的得分情况。”在听到那人说出最后这句话后,她的笔突然顿住了。飞速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计算结果,她的心开始狂跳。“最终中标的单位是,港城大学联合项目组。”台上之人一锤定音,随后仿佛完成了什么重要任务般松了口气,“如有异议,可以在公示期间向有关部门进行反馈。”会议室内十分安静,安静得仿佛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清晰可闻。直到梁楚言身边的男生发出了一声猿类般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中了!中了啊!”“祝师兄!中标的真的是我们啊!”虽然已经听到了结果,但梁楚言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祝云宵再次确认了这个好消息,“是的,是我们。”此时他的语气依然那么平静,仿佛对这个结果丝毫不惊讶。竞标虽然有很多影响因素,但最重要的不外乎两点:一、项目硬实力。二、人脉资源。关于第一点自不用说,港城大学这几年在心脏打印3d支架上研究投入远超其他平台,祝云宵自己也为了这个对自己意义重大的项目投入了十成十的精力,至于这别人家苦心钻营的第二点……祝云宵被其他人簇拥着带离了现场。临走前,他给其他愤恨的竞标对手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真要在这上边掰掰手腕,自己这边也不一定输。他有这个信心。对另外一人的信心。-------------------------------------最初的激动过后,这些港城大学项目组的年轻人开始思考与自己切身相关的好处。“不知道导师能给我们这些苦工发多少补贴啊。”发出猿啼的男生此时似乎恢复了冷静,“之前为了做验证实验我可熬了好几个通宵,得加钱。”“就是就是!”队伍中有其他人附和着他的说法。猿啼男生灵机一动:“梁师姐,你跟导师关系一直很好,你能不能……”“就算导师一时疏忽忙忘了,我也可以先做东请各位吃点好的。至于补贴和奖金,我会去说的。”在他说出那个请求之前,祝云宵淡淡打断道,“这是各位应得的。”“祝师兄,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要说话算数啊!”猿啼男生当场点头如捣蒜。此时,祝云宵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一般,朝着一个方向望了过去。在他的视野中,刚刚他们路过的楼梯间的大门视窗的上晃过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影。祝云宵停下步伐,对其他人说:“你们先回酒店吧。”“怎么了?落东西了?”祝云宵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算是吧。”听到这回答,那人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落了就是落了,没落就是没落,什么叫算是吧?而梁楚言看到祝云宵少见的温和表情,似乎领悟了些什么,主动将其他人的注意力引开帮祝云宵脱了身。“赶紧回去,我要赶紧把这高跟鞋脱了。”她抱怨道。脱离大部队的祝云宵朝着那道楼梯间的门走过去,随后任由一只从门后突然伸出的手把自己扯了进去。下一秒,一双手臂就环上了他的肩颈。“抱我。”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命令道。祝云宵从善如流,“遵命。”他一只手揽过对方的腰,另一只手托住对方的大腿,两只手同时发力将人直接抱到了一遍的扶手上。“哎哎哎,干什么啊!”祝云宵的举动属实是超出了蒲千阳的预料。 第215章 “你要干什么?”他看向朝自己走过来的祝云宵问。他这句问话并不是真的在问这个问题表面的含义,毕竟祝云宵的行为所表现出来的意图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乖,给我。”祝云宵语气温柔,像是在哄一位闹脾气的小情人,而他伸出的手则停在了蒲千阳眼前大概三寸的位置。足够礼貌,足够得体,足够有分寸,也足够强硬。这场景让蒲千阳感觉分外地眼熟。好像上次,两人也有过相似的纠纷来着?好嘛,一回生两回熟。蒲千阳将纸箱朝着自己又拢了一拢,挑眼看着祝云宵:“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他能找到你第一次就能找到你第二次。”“没关系,我会处理的。”祝云宵语气依然很温柔,与他说话的内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我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我们现在的生活。”蒲千阳将自己面前垂落的尚且湿润的发丝撩到后头顶,用非常认真的语气对祝云宵说:“云宵,你冷静一下。”通常在家里,蒲千阳对于祝云宵的称呼是五花八门的。什么学弟、亲爱的、宝贝,淑女他叔不一而足。但当他开始叫祝云宵的名字的时候,就代表他有非常重要的事儿要说了。在这种情况下,即使祝云宵再怎么激动,也是要让步的。“人是没有办法和过去的自己完全切割的。”说话间,蒲千阳伸出一只手搭上了祝云宵伸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上。他特意在祝云宵的几处指节上点了过去。因为常年抵着纸牌边缘,那里已经形成了几道单独的不会消失的浅淡印记。“你想想,难道你的现在的行为习惯能够完全摒弃掉你在香城的种种经历吗?”“我会尽量改。”祝云宵垂眼看着还在摩挲自己手心的蒲千阳,态度依旧十分坚决。蒲千阳听到这话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改?怎么改?祝云宵,最受导师喜爱的手握多篇一作的学生,尚未毕业就收到多家机构递过来橄榄枝的优秀博士,拥有宝贵香城身份的代表角色,重要项目的领军人物,深谙用人之道的管理者……”“少来。”祝云宵合拢手掌紧紧攥住了对方不老实的手指。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祝云宵其实能够理解蒲千阳这段话背后的含义。他身上的许多重要的品质,或者说是特性,的来源与养成的确与那段经历息息相关。而他也隐约能够感受到,面前之人对于自己的爱恋有一部分是源于自己的居于上位时候所沾染到的那种心气。没有一个男人不会为那种帝王般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机关尽出巧算人心,杀伐果决当断则断的气度所折服。“所以,我觉得你得学会接受这件事,而接受的背后自然就是承担。”蒲千阳试图把手抽出来,未果,干脆就着这个姿势晃了晃对方的手,“我都接受了,你有什么好不接受的?”“刀山火海我们都趟过来了……”“上一次是我,这一次也还会是我。”灯光下,蒲千阳眼中流光回转,非常清晰地传达着一句话: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会一次两次,千次万次地,救你于水火。解读出这一点的祝云宵眼神微动,半晌后长叹一口气,松开了对方的手回身关上了煤气灶。面对蒲千阳,他就从来没有赢过。蒲千阳见祝云宵妥协了,便把身子支起来,在灯光下仔细观察起了这一排笔记本,然后从中取出了看起来年限最早的一本。不过他并没有径直打开它,反而是将其递到了祝云宵的面前。“既然对方写的收件人是你,我想还是由你来翻开最为合适。”对于自己的举动,蒲千阳如此解释说。听他这么说,祝云宵抬手接过了这个笔记本。看着侧页上那个两个手写的文字,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正如蒲千阳猜测的那样,他并不是没有向蒲千阳隐瞒一些事情。比如说,当时蒲千阳在医院苏醒后曾委托自己到家里替他取几件换洗衣物,那时候自己便将当年倾倒在蒲千阳母亲灵龛之前的那些土壤掉了包。说来也可笑,当年明明是自己亲手把这盒土倒掉的,结果又灰溜溜地把它们捞了回来。究其原因,还是在当白手套的那些年,自己不可避免地听过那些“前辈”们的光辉事迹。这些“前辈”中,最为让众人印象深刻的,正是自己的父亲。在不了解祝云宵之前,很多人评价他跟祝潇很像。像在宛如古代侠客一样的仗义,像在愿意让人效忠的可靠。而在了解祝云宵之后,又有很多人他跟祝潇不像。不像在祝潇的野心更为蓬勃,不像在祝潇的手腕更为不可捉摸。可只有祝云宵本人才知道,这两种评价都偏颇得离谱。很多事情在亲身经历之前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感同身受。因此直到他坐上了自己父亲曾经在的高度,他方才理解了对方的一些做法以及背后的缘由。祝潇就像是一本参考书,祝云宵沿着祝潇曾经做过的抉择避开了很多的风险。对于当年误解自己父亲一事,祝云宵已经完全地理解了并且在许多个孤身一人的夜晚多次地为此感到抱歉。只是,还有一件事情过不去。就是,如果父亲当真有什么苦衷,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么残忍而激烈地方式,不告而别。正如那一晚他对郑二问出的那样,他只想要一个理由。到底是什么,能让祝潇心中的一端载着自己与母亲天平朝着另一个方向不可逆转地直坠而去。反正,不会是那什么十吨黄金。蒲千阳察觉到了祝云宵心中的恍惚。他的心思本就八面玲珑,更何况在朝夕相处的过程中,他对于面前的爱人的一举一动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已经达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从身后抱住了祝云宵,蒲千阳将下巴轻轻地搁在对方的肩头,探出一只手轻轻地捏住了笔记本封面的边角。“三……”因老化翘起的皮革边缘有些割手。“二……”祝云宵的鼻息和心跳在这个距离下清晰可闻。“一……”两人一同翻开了写着祝潇姓名的笔记本。第276章 日记单看格式的话,这些笔记本里边写应该是祝潇的日记。日记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当你在翻阅一个人的日记的时候,就好像是将折叠起来的回忆铺平,把朝着同一方向旋转的时针倒拨回原点。而此时的蒲千阳与祝云宵,仿佛穿越了时空,站在了和两人年龄相仿的祝潇身边。【那个戴粉色发带的姑娘真有趣啊,为人爽朗和善,长得好看不说,说话还好听。既然她的师弟说两个人是从香城来的,上课的时候教授说香城总体体量并不大。也就是说,如果我毕业之后去到香城的话,就有很大机会再见到她了吧。】读到这里的蒲千阳眉头一挑。自己还挺会挑的呢,这一挑就挑到了一切故事的开端。又往后翻了几页,蒲千阳发现虽然说从内容上来讲是是日记不假,但祝潇也并没有把每日发生的琐事事无巨细得写下来。相反,这人只会捡着重要的部分写。详略得当,好评。【果然是天外有天。当初从县城考学到港城,看着那往来十排宽的车道我人都傻了。那时我以为港城已经是世界上再高级不过的城市了。没想到香城这里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无怪那么多人就算是夜半十分塞在破渔船里也要泅水而来呢。】【厉锋因为听不太懂香城话导致买东西被坑了,这个倔驴他还不跟我说。开什么玩笑,我跟他认识这么久了,他真以为能瞒住我不成?好人就要挨欺负吗?我明天得去找个说法。】瞄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以及跟那个名字完全对不上的形容词,蒲千阳转头向祝云宵求证:“这个‘好人’厉锋是我知道的那个厉锋吗?”“是你知道的那位厉锋,你前东家的大老板。”祝云宵给到了肯定的回复,“他也是祝潇从初中开始就一路同校的同窗,后来大学毕业放弃了编制工作跟着祝潇一同来了香城。”“同时也是厉麟和厉若水的父亲。”祝云宵的表现非常平静,仿佛只是在公事公办地介绍一个与自己不甚相关的人物。但当他说到厉若水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似乎有一丝微微的变化。对于这位自己只有几面之缘的同母异父的弟弟,他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愧疚吗?是有的。毕竟若不是吴芸半路杀出,现在这位厉若水应该会被自己当做顺水人情送给许隆当亲信以便于自己脱身。但其实更多的是一种羡慕。羡慕有自己这么一个先例在前,他被吴芸保护得相当不错。羡慕他入局的时候有一个“杨千”事事扶持指点,晋升速度平步青云。不过嘛。他微微侧目看向正读得仔细的蒲千阳。 第217章 这地方房价得多少钱一平啊?随后,他的视线扫到了路边房产中介贴在外边的价格表。……惹不起惹不起。“祝潇日记里第一个明显的纰漏。”祝云宵回忆着自己梳理出来的疑点,“我们家楼下的早点铺不卖炸酱面,所以他自然没有必要分享自己家乡的配方给店主。”然而这条街上祝云宵记忆中的早点铺的位置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家连锁便利店。毕竟人又不是游戏里的npc一辈子就待在一个地方等待主角前来接受任务不是?但同样,人也不会凭空消失。“我们问问呗,总会有人知道吧。”蒲千阳拍拍祝云宵的肩,“要是有发现我随时联系你。”两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各自寻找线索。蒲千阳思索了一番,选了一家街对面的半掩着门的旧书店走了过去。相比于其他的店,这家店的招牌的设计风格很是明显,而且老化得恰到好处。“老人家,您知道那边做早点的那家店搬去哪里了吗?”蒲千阳恭敬地问。“早点?”原本埋着头的老人听到这句问话抬眼打量了一番蒲千阳。几秒过后,老人家把目光落回了被大号字填满的屏幕上,摆摆手,“十多年前的事儿了,记不得了。”动作像是在驱逐一只恼人的苍蝇。“这样啊。”苍蝇本人也不恼,继续问道,“那您知道这边谁跟那家店的关系比较好,能知道这户人家搬去哪里了吗?”此时的老人警觉了起来,“你是谁啊?警员?”得了,有这一句话,自己该给正主腾地方了。蒲千阳也没再追问,只是掏出手机给火柴人去了条信息。翻了五六页小说的功夫,那位老人便听到了一句耳熟的:“阿伯,好久不见。”第277章 信听到这句话,老人家猛然抬头。看着逆光中的那个人影,他嘴唇微颤似乎有个名字就在嘴边,随后他猛地站起身来,点晃着手指。“你是,小云宵?”“是我。”祝云宵微微点头,“这么多年了,也难为您还能认出来我。”“哎呦呦,这看着长大的哪能认不出来啊!”猜想得到印证的老人家很是兴奋。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后,整个人麻利地从柜台的后方绕了出来围着祝云宵看了两圈。“小伙子长这么帅了。最近在干嘛呢?谈朋友没啊?”许许多多的问题连珠似的从他那嵌着半圈胡髭的嘴里蹦了出来。“你过誉了。”祝云宵浅笑着答道,“在读博士,谈了。”听到他的回答,老人笑得眯起了眼睛,像是在看着自己出类拔萃的亲孙子一样。“博士啊!了不起了不起。读书好啊。”“你妈妈呢?退休没啊?你爹最近又在忙什么啊?这么久了一点音信都没有,该不会发达了把我们这些老街坊邻居忘了吧?”“我母亲她最近被返聘了,忙得都要不着家了。”祝云宵丝毫没有自己在编瞎话的自觉,非常流畅地答,“父亲其实总挂念着各位来着,不过两边来往实在是不太方便。”听祝云宵提到了两边这种隐晦的词汇,老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也是,原来你们突然搬家是因为这种原因啊。”门外的蒲千阳一边听着门内两人的对话,在按下手机屏幕上的确认支付按钮的同时暗暗地笑着。祝云宵没进演艺圈真的是一大损失,这对戏接戏的水平怎么着也得是个金鹅奖候选起步。那边又拉了点家长里短后,老人终于还是想起了问正经事儿。“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给吹回来了?”他的提问感觉很是随意,但他眼光中却包含了几分试探。祝云宵对这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提问实在是太熟悉了。“这段时间刚好这边导师有一个客户在香城的合作项目。别人要过来还要办各种文件不太方便,就派我来了。”“家里长辈知道我有这么个机会回香城之后,跟我念叨了好久,让我一定要专程回来看看。”祝云宵稍一停顿,又接着说:“顺便跟楼下早餐店买一份他们家传的卤汁带回去。我妈妈实在是太想念这一口了。”听祝云宵这么说,老人家一拍桌子,激动地说:“这我记得!因为你妈爱吃,所以你爹天天都蹲第一锅的卤鸽子!”“毕竟有些东西又不是有钱就买得到的。就比如这刘叔家的卤料每日新出的第一锅鸽子,尝着就是比那些大酒店的汤水有味道。”祝云宵恳切地说。“可不是。”老人一咂嘴,转身往店内走去。随后,他从一个角落拿出了一个小板凳,抬脚踩在上方开始在柜面上摸索起来。“所以我总说啊,这人的感情是相互的。你要是挂念别人,别人也会挂念着你啊。”几经翻找后,他手中捏了一个泛黄的信封从板凳上矮身下来,“那家搬走前是给你妈妈留了点东西来着。”听到这话,门内的祝云宵和门外的蒲千阳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果然。“还不让我打开看呢。”老人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这两人电光火石之间交换的眼神,反而是全神贯注地用袖口将那信封尽力抹了了干净。“我一猜里边就是他们家卤子的配方。切,还千叮咛万嘱咐说不可以看。稀罕!”“虽然他说一定要交给你妈才行,不过我觉得给你应该也没差咯。”老人笑吟吟地将信封递了过来,“你妈妈命真好,前半生有你爹,后半生有你。”“多谢阿伯,我一定好好转交给她。”祝云宵双手接过信封,看着封面上写着的吴芸二字,眼神一暗。不过这个眼神转瞬即逝,再抬首他还是那个老人家心中的好孩子。“嗨,我也算是彻底交差了。”老人摆摆手,又坐回了柜台里边,将手机重新拿了起来,“你忙你的,我要看小说了。”祝云宵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快递小哥送来了制冷空调扇。“哎!这孩子!”老人看着半人高的快递盒拍了两下桌子,可等他跑出店面的时候又哪里还找得到祝云宵的影子。不远处坐在咖啡厅里吹冷气的蒲千阳将手机支付界面展示给了进门的祝云宵。“人情已经帮你结了,记得报销。”他笑得狎昵,像极了偷吃猫条成功的淑女二代,“所以这两杯饮料得你买单。”“自然。”祝云宵看着难得主动点了橙汁装乖的蒲千阳,心中一软。这种默契感,真的让他非常安心。*老人交给祝云宵的信封表面没什么装饰纹理,只有被写得横歪竖斜的“吴芸”两个字落在了居中靠右的位置。当初写字的人太用力,墨水下边的纸张上都带上了几道划痕。蒲千阳从祝云宵手里拿过信封观察一番后,招手跟服务员要了一杯热水。这信封是用胶粘起来的,这种胶在常温下非常牢固,但只要被加热就会还原为流动的状态。如此一来,信封就可以被完好无损地打开。在等待胶升温的期间,蒲千阳问:“留信这人什么来头?”“在我小时候的印象中,就是最普通不过的那种人家。”祝云宵没有直接回答,“现在想想,这大概也是表象吧。得重新调查一番才行。”说得也是。毕竟祝潇在小时候祝云宵眼中还是个调酒师呢。蒲千阳用指甲轻轻挑开已经融得差不多的胶,紧接着将整个信封的开口掀了起来。信封里放了一张折了四折的打印纸。祝云宵伸手将打印纸抽了出来,随后打开了第一叠的部分。在这个部分中,第一行的字属实是让人有些触目惊心。【漂亮女人会骗人,但连祝潇你都骗,你有没有良心?】啊这?虽然对方这封信是写给吴芸的阴差阳错之下才被祝云宵拿到了手。但无论如何,这对子骂母的举动也是相当无礼的。可是这信又是不得不看的……蒲千阳当即说:“我先回避一下吧。”随后便打算起身给祝云宵留一些个人空间。可祝云宵并不这么想。蒲千阳还没来得及长沙发上站起身来就被一只手捞着腰勾了回去。原本因为香城这几天天气炎热,蒲千阳出门就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体恤衫,外边简单搭了一件轻薄的防晒服。而祝云宵大概是因为刚刚握着冰饮的原因,掌心带了些潮湿和凉意。就被这样一只手猛然环住腰的时候,蒲千阳被激地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这种时候面对这种情形,“怜香惜玉”这种词汇是不可能存在于一个男人的词典中的。下一秒,蒲千阳整个人就被祝云宵拉回到了身边。“别。”与手上的动作恰相反,祝云宵用鼻音轻声说出了这个单音词。这家伙就是吃准了自己吃软不吃硬啊……“好好好,不走。”蒲千阳拍拍祝云宵揽住自己腰身的手,转身坐正。在两人的目光中,祝云宵展开了余下的信纸。第278章 至少我会需要【漂亮女人会骗人,但连祝潇你都骗,你有没有良心?】 第219章 第279章 翻墙在门前驻足欣赏了一下这个鲜红的泼天富贵象征,蒲千阳锐评:“天降横财啊这是。”上次祝潇给祝云宵留东西的选址勉强还能算得上一个百年风俗不可擅动,可这香城的工厂用地就不一样了,拆与建只在一些人的一念之间。可能……他也没能料到自己的妻子一直都没有来找寻自己的下落吧。锐评归锐评,蒲千阳自然没有忘记两人前来的真正目的。按照金牙男的说法,祝潇当时另外一半没来得及被运走的物件就躺在地下库房里。伸手推了一下工厂紧锁的大门,蒲千阳发现这大门的后方被用什么东西横闩住了,凭今天两个人的气力是肯定没办法打开的。扫视了一番周围的环境,他耸耸肩得出了一个结论:“看起来只能翻墙咯。”说到翻墙,蒲千阳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转过身对着祝云宵调笑道:“这次还要我教吗?”似乎是被蒲千阳的笑容刺激到了,祝云宵甚至没有助跑的环节,只是稍微蓄力后一跃,两边的手就稳稳地扒住了墙壁的边缘。紧接着他上身施力,附着在精干的躯体上的肌肉在他的衣衫下方隐隐凸显出形状,一条长腿轻松提过墙壁顶端后整个人跨坐在了工厂老旧落灰的围墙上。随后他转过身,还了蒲千阳一个略带得意的宠溺笑容。蒲千阳诚心地鼓了两下掌。可以的,没想到这理论上天天在室内待着的祝云宵的运动神经居然没退化。什么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啊。不过呢,自己也不差就是了。观察了一下自己面前的墙壁状态,蒲千阳在一个小小的加速后用前脚掌的掌心快速在上边蹬了一下。伴随着这个动作,他的身子如在家种飞檐走壁的淑女二代一般灵巧地向上窜了不少,只一个转身他便侧身坐在了祝云宵的身边。正准备扭腰把耷在墙外的两条退换一个方向,蒲千阳却只感觉自己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往旁边拽去。这力量的由来除了同样坐在墙头上的祝云宵还能是谁?重心不稳的蒲千阳不得不朝着祝云宵的怀中倒去。“你……”面对始作俑者,蒲千阳刚想问责,可话语刚到嘴边却被一双薄唇给封了住。这个大庭广众之下的吻着实是来得有些猝不及防。蒲千阳本想将重心拉回去,可祝云宵这时却不打算放过他。只见他的手从蒲千阳的侧脸挪开后一路顺着耳后发际的走势轻轻按在了颈后的位置。或许是因为之前那次不算美妙的单向会面,导致每次自己把手放在这个位置的时候,无论之前两人是什么状态,蒲千阳都能立刻乖顺下来任凭自己拿捏。无论时间,无论地点。反正,都是你惯的。被按住后颈的蒲千阳配合着祝云宵的动作微微张开嘴,任凭对方舔舐拉扯自己的唇舌。终于,等到蒲千阳甚至已经有些缺氧而不得不抓住祝云宵胸口的衣襟保持平衡的时候,祝云宵才终于放过了他。在祝云宵微微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的时候,一道极细的银丝稍稍延长后断裂于无形。不知足一般,他又在蒲千阳的额头上补了一个亲吻,又顺势将那人的肩头拢在怀中揉了几下,附在对方耳边说:“不敢忘。”听到这三个字,蒲千阳勉强有了些许氧气供应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突然有此一难。什么人啊这么记仇!同样深谙不给对手报复的机会的原则的祝云宵在报复得逞后,转过身以一条腿的优势先于蒲千阳落了地。随后朝着蒲千阳所在地方向张开了双臂。看着站在自己下方身姿出挑大方的祝云宵,蒲千阳的耳根有些发红。抱就抱,你当我放不开怎么?还省得我自己跳了。*地下库房是一种在上个时代相当常见的东西。毕竟在那个时期个人电脑都还没诞生,电子化信息录入与管理更是天方夜谭。这也就导致了很多厂家为了保护自己的账目都会在厂房中设置一个相对隐秘的地下库房。这旧厂房虽然面积大,但蒲千阳和祝云宵两人根据地面和墙壁上经年累月留下的各种活动痕迹很快就找到了地下库房所在的位置。那道窄门失了人为的使用与保养,在边角处已经生了几乎可以连成大片的锈斑。然而更让蒲千阳在意的是被挂在一边门把手上的锁头。“这安保机制看起来挺别致的啊。”他将锁头取了下来仔细端详,“开个地库还要解孔明锁?”不过无论是什么理由,这把锁很明显都已经很久没有再被打开过了,而这个很久大概要比窄门失去价值还要早上不少。蒲千阳和祝云宵两人一左一右地拉住地库的门把手,齐齐施力便将这久久无人操作以至于枢纽都已经快要被固死的的双开门掀了开来。伴随着在光线中上下飞溅的尘土,一道半边是货运斜梯半边是人行台阶的地道出现在了两人面前。蒲千阳尝试按下墙壁上的电灯开关。或许是因为即将拆迁,这里的供电全被断掉了。无奈之下,两个人只能点亮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一前一后地向下走去。好在这毕竟也只是地下库房,不是什么军事堡垒,转了两弯大概十多级台阶之后两人就踩到了平地上。在这大小不过十平米的空间的一侧堆放了一辆看起来已经报废了的货运叉车,叉车的前端摞着几个大木箱,而另一侧则是摆着一张瘸了腿的长桌以及一个分了几层的架子。看起来,这就是祝潇当年没能带走的货物了。两人合力将其中一个箱子从最顶端搬了下来。蒲千阳打量了一番周围,从一个角落觅得了一把用于钉上木箱上钉子的锤。把锤子的另一端勾入木箱的缝隙,蒲千阳抬脚踩了上去。发力前,他叮嘱祝云宵:“你离远一点,别被木屑崩到了。”听话推开两步的祝云宵看着这几个木箱,突然说道:“对于祝潇当年的行为,其实我有一事一直不能理解……”木头断裂的声音将他的后半句话彻底掩了住。然而紧接着,几道亮得惨烈的手电光自两人身后亮起,伴随它们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句明显不怀好意的话语。“有劳二位。现在二位可以到旁边歇歇脚喝杯茶了。”这个结果并没有超乎蒲千阳和祝云宵的意料。毕竟那个寄日记到家里来的人难道无所图谋吗?最大的可能自然是把自己二人当成用于扫清障碍的工具人,他们只需要实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策略就行了。蒲千阳环抱双臂,转身向声音的来源看过去。“来人,把东西搬出去。我感觉再在这里待下去我就要窒息了。”只见那里站着一个打扮略显夸张的单边耳朵上打了三个耳骨钉的黑发卷毛男子,而在他身后的是一位自己的熟人。“我说怎么这回我的离职申请批复地这么利落呢。”蒲千阳点上自己的唇,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手持手电筒的季岚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黑发卷毛男子的身后,面无表情。*“这是什么东西?”黑发卷毛从刚刚被蒲千阳撬开的木箱里抓起一把零碎放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又对着阳光自己观察了一番。“模具。”季岚答道。这个回答似乎并不契合黑发卷毛的期待,于是他皱着眉追问:“拿来干嘛的?”“造东西。”“废话……”感觉自己受到了戏弄的黑发卷毛深吸一口气。“你手上的以及这一箱里边的都是用来造芥子麻将的。”这次季岚额外增加了一些细节,“芥子麻将是一种从明中期开始到的玩具,因为其体积与工艺便于携带和赏玩民初在高门大户的夫人中流行过一时,但最后因为用传统工艺生产起来太过于麻烦以及战争的影响而没落了。”被“请”到一边休息的蒲千阳用眼神向祝云宵传达了“这个就叫专业”的主题思想。毕竟他之前也试图用一些关键词去搜索祝潇留给二人的那盒麻将的学名应该叫什么。虽然互联网上什么说法都有,但他总觉得都差了那么一口气。只不过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学名是从季岚嘴里得知的。彻底了解了自己手上东西的来龙去脉后,黑发卷毛彻底没了兴趣。只见他随意地将手中的模具悉数抛了回去,站起身子撂了一句:“没劲。”随后看向季岚问:“黄金呢?”季岚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礼雅堂不是都讲究一个风雅有礼吗?”“那都是旧黄历了,跟我可没什么关系。”黑发卷毛摆摆手,“复兴什么的我没兴趣,但借复兴的名义捞钱的兴趣有,还很大。”说话间,他背着手溜达到了祝云宵面前。“那么香城最值钱的东西是什么呢?”虽然这话是个问话,但很明显黑发卷毛并没有期待一个回答。只见他径直朝着祝云宵的身后抬了抬下巴。而此时,祝云宵身后最为明显的事物便是那中央赌场的尖塔。“兄弟,你我素不相识,所以你要承认这是命。”黑发卷毛叉腰感叹,“我姓曾,但名一个铎。因为是礼雅堂曾宏的孙子,所以我就得代表我爷爷回来不蒸馒头争口气。”“而你姓祝,所以只要你还活着一天,就永远要跟祝潇,连带着他的血债绑定在一起。”第280章 真假嘉宾或许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才依稀记得香城中心原来的模样,而对于那些晚些出生的人来说,中央赌场的高塔是无可争议的香城最为璀璨的建筑。 第221章 所以这次节目组能深入的以上区域的噱头在曝光后吸引了极大的关注度。电视台一方在看到节节飙升的收视率的时候简直是笑得合不拢嘴。可另外一些人就不太乐意了。中央赌场是什么地方!岂能容忍寻常人等进入?!不过许隆不在乎,她把狂响的手机关机后随意地扔在一边,由俯身从落地窗的视角检查了一下后门有没有被关好,避免一些没脑子的人坏自己的好事。一切就绪,她悠闲地趴在十七楼的会客沙发上,打开了自从买回来就基本上在充当摆设的投影仪切换到直播的节目,手里抱着一碗冰镇西瓜开始公款摸鱼。*“哇……”几位嘉宾沿着扶梯走上七楼后就被面前的场景震撼到了。倒不是说他们没见过什么更高档的场合,只是看着这以黑红为主色调辅以金色的装修风格仿佛是在用一柄重锤敲击着他们的心脏,将他们的血液连带着热度泵入了每一个层级的血管,让他们指尖发烫。正如祝云宵曾经展示给厉若水的那样,中央赌场的核心营生并不依赖于底部偏玩票性质的娱乐项目。中央赌场真正的核心营生是“公证”。进入到中央赌场上层的人,其实本质上也是在以小博大。与此同时,中央赌场会以一些不那么光彩的旁门左道做到一些银行等机构做不到的事情。久而久之,买卖双方之间就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只要你愿意让中央赌场当一个“中间公证人”那么你的杠杆就可以加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至于具体是多少,就要看你在牌桌上的表现如何了。就像相亲的时候一顿饭就可以看出很多的问题,做生意的时候则需要更加谨慎。恰好,赌桌正是一个能极大地放大人的本性的场合。因此,在那些赌场公证营生最鼎盛的时候,这里的每个房间都会被提前两个月订满。贺主持开始调动气氛:“关辉老师来过这地方吗?”“没来过。”关辉倒是诚恳,“作为艺人,还是要以身作则,拒绝黄赌毒。”这话说得大义凛然,但其他人都心中明了,这分明是在借机狠踩之前才被狗仔爆料出吸毒的对家呢。不过鉴于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争议地空间,关辉完全立于不败之地。更何况,作为马上就有大作即将登上屏幕的关辉是无可置疑的今日主角。关辉自己也是知道的。更何况自己经纪人也跟自己说了,无论现场情况如何,就算这一局自己这方输了,下一局自己也会是绝对的赢家。他转头看向那位炮灰网红笑笑哥,心中竟意外生出了一种可怜见的情绪。就算这人纸牌魔术玩得再怎么精湛,可还是术业有专攻,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好几次,自己的牌型都恰到好处地比对方大上几点。所以根本不是什么运气不运气的事情,都是生意。“关辉老师有没有信心联系拿下这第三局?”贺主持开始引导起了经典的赛点放狠话环节。那关辉必须的借机树人设抢镜头:“胜败乃兵家常事,输在本运气之king的手上,也不用太过妄自菲薄。”“好!很有气势!”贺主持雨露均沾,“那蓝队这边怎么说?毕竟刚刚真的非常可惜,就差了那么一点呢。”这话明摆着就是在点笑笑哥。哪知这次笑笑哥一改之前圆滑的态度,来了一句:“人定胜天。”其中“人”与“天”这两个字被他特意停顿了一下。“噢噢噢噢!”蓝队嘉宾开始起哄。他们其实也得到了消息,这次节目的重心会落在关辉身上,也就是说输是他们已经被写好的剧本,而要是真那么意外地赢了,可能还会被关辉记恨。所以节目组安排了笑笑哥这么一个角色对他们来说利远大于弊。“那么现在,我们第四局的比赛正式开始。”考虑到节目效果,节目组特意选择了双重游戏的比赛方式。也就是说,参与节目的嘉宾会被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人在赌桌上对局,另一部分则会根据赌桌的对局结果在场下进行活动,两边的竞争结果也会相互影响。这样一来既满足了一些喜欢玩脑筋的观众的癖好,也兼容了图一乐观众的娱乐性。这第四局也不例外。作为专家,笑笑哥自然是蓝队当之无愧的出牌手,而红队的出牌手则是关辉。毕竟在关辉那即将上映的作品中,他扮演的是一个智高近妖算无遗策的角色。两个人在长桌的两端坐好。关辉靠在椅背上从容放松地说:“笑笑哥,这次也请多指教,手下留情啊。”另一边笑笑哥在双手搭在桌面上的时候,抚摸般地在木质的边缘上点了两下,回复道:“看情况吧。”听到这句回复,关辉虽然面不改色依然用自己最帅的角度对着镜头,但额头的青筋却隐隐地突了起来。狂不死你,我上边有人啊!提前收到了指示的荷官并没有对两人的对话以及关辉投来的目光有任何的反应,毕竟对于他而言,掌握这场牌局的走势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比赛开始,蓝队凭借着笑笑哥独到的游戏理解以及场下嘉宾的超常发挥逐渐累积了不少优势。关辉那边表现得虽然还算从容,但总是输人一筹的感觉让他很是不爽。端正坐姿,他打算认真起来用实力说话了。裁判员!给我发好牌!贺主持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关辉的变化:“哦!关辉老师好像不那么淡定了,他会不会像之前几局比赛一样凭借着惊人的好运逆转局势呢?!”听见主持人提到运气,笑笑哥随手拿起一张刚刚已经被他弃掉的废牌把玩了起来。荷官看着他的动作微微皱眉。笑笑哥这么做其实不太符合规矩,但毕竟这帮人一来并不是真的客人,自己的主要任务还是把局面控制在一个合理的境况下并保证关辉所在的队伍获胜。至于这个玩魔术的想要炫技,就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了。只见那张标准大小的纸牌在笑笑哥的手下高速旋转,从小指到食指依次按过纸牌的四个角落,最后停留在拇指的正下方。令荷官在意的是,这期间纸牌一直在匀速地旋转。这证明了,在进行交接的时候这人的手指对纸牌施加了恰到好处的力。还行,有点基本功在的。只是,在这里,还不够看。那张在笑笑哥手底下旋转的崭新纸牌的表面非常光滑,连半道由人手角质划过导致的痕迹也无。因此它也清晰地反射出了荷官的表情。“真沉得住气啊。”笑笑哥没头没尾地感慨了这么一句,随后对着荷官所在的方向将纸牌掀起了一个角。那位荷官这才发现,那张原本自己打算发给关辉的牌此时居然在笑笑哥的手下。怎么回事?!*正在看直播的许隆在发牌员发了一张在她看来不太合适的卡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怎么回事儿?是失误了吗?理论上那张方片应该在荷官手里的啊?为什么不发呢?鉴于节目本身是直播,此时的她并不能找到这位荷官进行问询。但就算是没有发出那张恰到好处的牌,关辉的牌型依然不错,事情的发展仍在掌控之中。就在此时,她原本紧锁的办公室大门传来了几声有规律的敲动声响。谁?!因为今天有节目拍摄的需求,她给不用参与这次活动的员工都放了带薪假期。至少能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的人是不存在了。然而还不等她的思考得出结果,那边的大门居然自动打开了。在那人进入房门之前,对方的声音先传了进来。“真沉得住气啊。”随后一双踩着中跟鞋的长腿迈进了许隆办公室。来人的一头长发在办公室冷气的吹动下微微晃动,显露出她戴在耳边的祖母绿的耳坠。“是您啊。”许隆长出一口气,又重新趴回了沙发上。既然来人是吴芸,那么她倒不奇怪了。同为白手套,知道那些中央赌场里四通八达的秘密通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在独处的环境下,吴芸看着年龄与祝云宵相差无几的许隆,原本心中的责难却再也说不出口了。毕竟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儿子,这姑娘现在还是可以在一群公子的围绕下优哉游哉,而不是在力挽狂澜后背千夫所指。更何况,虽然自己和汤彦打一开始就不对付,但作为同行,多少还是有一些惺惺相惜的情感在的。面对因为自己儿子而故去老友的弟子,她作为母亲也有几分责任去料理相关的后事。哪知,还不等她开口,许隆那边先有了动作。只见她往旁边挪开了一下,用手拍拍自己空出来的位置示意吴芸坐。“您现在肯定有很多想要问我的问题,但想必也不急这一时了。”许隆露出一个倩丽的笑容,“等节目结束,我任您处置,有问必答。”第282章 祝云宵没死。祝云宵回来了。瞥了一眼电视上正在播放的内容,吴芸皱起眉。当手下人反应说许隆放任闲杂人等在中央赌场高层区域游荡的时候她还不信,毕竟许隆对中央赌场的重视她是看在眼里的。 第223章 原因有三。一。祝云宵没死。二。祝云宵回来了。*“机位往旁边偏一点,一定要把我和我身后爷爷的画像放在镜头的正中央啊!”终于在几番调试后,曾铎看着取景器里的自己的俊朗形象满意地点点头。那边打板器一响,他便盯着镜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香城的各位,各位早上中午晚上好。”“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重要的事儿我提前说,我们礼雅堂这次回香城,只为三件事。”第283章 蠢死的说话间,曾铎朝前方伸出了攥紧的拳头。“公平。”他伸出了拇指。“公平。”他伸出了食指。“还是,公平。”他伸出了中指。镜头中这人的穿着打扮和比着手势的姿态和后边画像里那位身穿唐装面容肃穆的文雅老人显得格格不入。可只要看到这个画面,任谁人都没有办法否认,这两个人之间绝对有着极强的血脉关联。宣布完这三件事,曾铎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般垂下了手臂,随即翘起了一边的二郎腿。在变换姿势的期间,他还找到了机会朝着自己爷爷的画像挤了下眼睛。“众所周知,就算有些年轻人不知也别急,你们的听我讲完就知了啊。”*将时间拨转到二十年前。彼时的香城的治理状态异常混乱,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可以说是被闷在浸满了苦涩草药的瓷罐中一般,表面看着光洁可个中滋味不可言说。举个例子,尽管通讯十分不发达,但香城当时还是做到了让同一个流程一个月能变更三回,让人多跑好多的冤枉路。再举个例子,当时以外资主导的合资银行在面对商户的借款需求时,能把审核的时间拖得无限长,导致许多明明只要回上一口血就能继续生存的商户关门大吉。不过无论土壤何其贫瘠,人类这种倔强的物种总是能在夹缝之中找到一种独特的生存方式与处世哲学。自然,用现在的标准去审视当时的生存与处世的方式必然会得到它们是不妥当的这样一种结论。但对于那时的人们来说,或许这已经是相对优化的选择了。那个时候,李日耀还没有得到老爷子的统一代称,但也已经是相对有些名气与实力的存在,手下拥有着多名得力干将。吴芸是李日耀旗下风头正盛的抓千手,也是当时唯一一个从白手套位置退下来得了善终的存在。相比于吴芸出身“名家”,汤彦则是自学成才,并且一改那些迂腐的派系习惯广收门徒,让自己的影响力扩散到了极致。但其中最让大家津津乐道的还是那个叫祝云宵的外来人。他的种种跳出常理的做法时常让这些在“草药罐子”里闷久了的人感到不解。但往往有这人参与的各种事件又可以得到一个相当不错的结果。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巧合,那三次四次更多次的偶然累积下来,即使是最不屑于祝潇的一些行为方式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绝对有两把刷子,就算不能与之交好,也至少不要于其为敌。除此之外,祝潇还总是着眼于很多普通人的生活细节,能通融一下的也就通融了。因此,以这些人为核心搭建起来的日月帮在那个时间段的声望其实非常地高。另一个与寻常人家关联较大的组织叫礼雅堂。礼雅堂,这名听着就古拙讲究,他们干的营生也多少沾着点自诩雅士的调调。作为礼雅堂的堂主,曾宏自运营典当行起家,凭借其毒辣的目光以及敏锐的嗅觉将资金的周转压榨到了极致。同时礼雅堂另有一位未曾在公开场合露过面的当家手艺人。这位不知名先生的作品的精巧及考究程度足以以假乱真。因此,礼雅堂收来一份物件,扭头市场上就会多出好几个一模一样的物件。双管齐下,礼雅堂成了名副其实的地下银行。但论在香城如日中天的帮派,却不是刚刚提到的任何一方。地虎。至于为什么是这个看着和听着有点土的名字,那你就要问问为什么有意培养了地虎的执政势力选天鹰作为自己的标志了。*仿佛在表演评书一样,曾铎重重地拍上了身边的扶手。“哎,讲到这里,或许就会有人问了。为什么礼雅堂和地虎最后都销声匿迹了呢?”“地虎是贪死的。”“因为贪,所以中了日月帮和礼雅堂联合设下的陷阱元气大伤。因为贪,所以出手争夺了原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也就是传说中的十吨黄金,导致最后连天鹰都包庇不得。”“至于我们礼雅堂嘛……”曾铎啧了一下。答案同时从两个人的口中说出:“是蠢死的。”其中一人自然是一直在镜头前侃侃而谈的曾铎。而另一人则是此时正坐于礼雅堂古楼三层屋脊上的季岚。*因为常年没人养护,这里的砖瓦已经覆盖着一寸高青苔,摸上去有些绵滑。“因为蠢,所以会只因为意气相投就轻信了祝潇以及他背后的日月帮。”他一边动手无意识地拔着那些苔藓,一边说出了他给到曾铎的讲稿的后续的内容“因为蠢,所以才会被人当做瞒天过海的道具,织了断送自己性命的嫁衣裳。”听着曾铎的讲述,季岚作为整个事件的真正亲历者心中甚至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倒不是他对于这些陈年惨案无动于衷,只是当一件事件刺痛你太多次后,那刻在人类基因中的自我保护机制就会自然而然潜移默化地开始发挥作用。那原本深可见骨的伤口随着年月流逝覆上了一层厚实的半透明芽孢。使得他本人在刻意触摸回忆的时候都会变得滑腻不留手。事发时,曾铎不过一两岁的年纪,加之刚出生就被送到了国外,香城的变化对其影响微乎其微。。若不是季岚主动找过来,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家里居然还有这么有故事。直到那时,他才理解了许多他原本不太理解的家长的做法。比如,为什么明明自己当时在申报大学的时候想着填个什么表演专业,却被原本斯文到在这片土地上略显软弱的父亲强行扭转成了珠宝鉴定。于是秉着凑热闹,啊不,向重振家族荣光的想法,他就回来了。“打起家开始,我们礼雅堂向来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所以这次大家就站在同一起跑线开始竞争。”曾铎稍一抬屁股,从那里的兜袋中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打开之后,里边齐齐整整地码放着一组芥子麻将。麻将的琉璃光泽在镜头下宛如流转不息的水波。就算是对工艺品的门门道道一无所知之人在看到它的模样时也能意识到其价值不菲。“这些天我都会待在这里,有意于尝试去努力一下的都可以来领取一份这暗藏玄机的芥子麻将,以及对应的已经验证过效果的……”曾铎从盒子的一边抽出了一张印有“密钥”的纸张展示在了镜头前。“不过,干这么靠嘴说,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曾铎看似苦恼地环抱双臂,“好在有高人指点,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这高人自然也是季岚。虽然当年事发之时他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但作为最为聪慧也最早被确认为堂主候选人的他尽自己所能地保留了他能保留的一切。他也曾经试图去挽救那个大势已去的礼雅堂,可是一个半大孩子又能做到什么?思来想去,他决定潜伏。大海捞针不如守株待兔。整个香城对于祝潇与吴芸这对伉俪情深夫妻都有目共睹。如果祝潇后续有什么动作,他首选联络人就应该是吴芸才对。可哪知,这一待就待了这么久。久到,他自己都要放弃了。可哪知峰回路转,刚被传回国不久还不太适应国内问话的厉锋被祝云宵和蒲千阳两个人捡了回去,自己也终于在茫茫大海中与那极小的可能性相遇了。*不管上边季岚如何做想,下方的曾铎只关心着一件事。“都说只要过了中央赌场的手儿,那就成板上钉了钉,死了带进坟墓里都会被挖出来完成的交易。”这次的表演终于迎来了他最为期待的最终的也是最重要章节。“我找到的中介人,想必大家都在屏幕上认出来了,我应该也不用再介绍了。”曾铎虽然嘴上说着不用再介绍,但实际上这种行动是在放任别人浮想联翩。明明两年前就“死”了的祝云宵为什么会在礼雅堂的复辟的时间出现在中央赌场?难道礼雅堂对于此事已经谋划了许久?许久是多久?这密钥和什么芥子麻将又是什么东西?“话说回来,总之,这次是绝对的公平竞争。”曾铎打了个响指,“规则也非常简单,谁找到就算谁的。”“除此之外……”他站起身走到一边庭院的中央。在那里,一张深绿色的防水布盖着一座小山大小的物体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第225章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敲窗户?带着疑惑,蒲千阳站起身拉开窗帘,只见一张便笺被粘在玻璃外侧。在香城这片地界,这便笺是给谁的不言而喻。只是现在夜晚的月色不足以让蒲千阳认出写清便签背面的痕迹,更何况这字还是左右颠倒的。于是蒲千阳便开窗将那张便签拿了进来。在室内吸顶灯充足的光照下,他总算是看清了这便签上写的是什么:紫金港的那些人想约你吃顿便饭。这通过便签传递信息的方法以及上边的字迹好像勾起了蒲千阳一些很微妙的回忆。毕竟再往上一次,这个便笺出现的位置是自己的背部,还写了一个“逊”字。“叶君生?”蒲千阳反应过来了,“你跟他还有联系?”“没有。”祝云宵否认,“应该是他主动找过来的。”接过蒲千阳递过来的便笺,祝云宵还补充道:“说实话,就算是在当白手套的那段时间里,我依然没有办法限制他的自由来去。”*“季哥,好久不见!”叶君生沿着屋檐驾轻就熟地来到一处房间,然后连检查都没检查就直接推窗翻了进去。正在打扫古籍以及手艺工具的上边灰尘的季岚头也没抬:“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走门。”“嗯嗯,下次一定。”叶君生虚心认错。下次也不改,反正这窗户你也不会关的。“话我已经带到了,不出意外的话蒲千阳也会跟去的。”季岚点头,“多谢。”叶君生刚想说你我之间什么时候需要这么客气,都是他应该做的,可又想到面前这人向来秉行“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让自己保护祝云宵直到对方足够强大可以站到祝潇的高度是季岚亲口所说的交给自己的最后一个任务。那么现在自己和对方是什么关系呢?看着眼角微微有了些鱼尾纹的季岚,叶君生不再言语,只是像曾经最习惯的那样,乖巧地坐到沙发上,等对方忙完后给自己拿一杯冰镇汽水。第285章 恭迎祝云宵先生揭棺而起!看着面前的人明摆着一副“我有秘密但我暂时不能告诉你”的委屈模样,真是多少让蒲千阳感觉有些抓心挠肝。不过正如祝云宵说的,这里的“隔墙有耳”也是个顾虑。于是蒲千阳只得暂时搁置这个他心中最大的问题,换成了另一个:“紫金港的那些人?”这紫金港他自己也是去过的,还是两次。不过当时因为走私材料的任务属性实在是特殊,加上时间又给得紧,一来一回都匆匆忙忙的,基本可以视为极为纯粹的因公出差。只不过,为什么祝云宵会认识居住在那里的人呢?在自己所听闻的这人的履历应该没有哪项是和紫金港沾边的啊?“算是,朋友吧。”祝云宵停顿了一下,“在进中央赌场之前交到的朋友,普通人那种。”看着祝云宵稍显迟疑的样子,蒲千阳霎时间玩心大起。“哎呦,我们云仔仔居然还会主动交朋友呢。”蒲千阳拎起祝云宵衣帽边缘缘尽头垂下的带子,用手指拨弄使其末端的节在祝云宵的前胸上左摇右晃,“我以为依照你高中时候的那种生人勿近的行为模式,根本交不到朋友呢。”品出对方语气中那淡淡的吃味感,祝云宵用轻轻抬头蹭上了蒲千阳的手心,亲昵地低声说:“朋友零星有几个,但爱人的位置非你莫属。”看着自从两个人在一起后就一改之前的别扭性格进而觉醒了直球属性的祝云宵,蒲千阳有些无可奈何。透过被自己鼻尖顶得微微分叉的指缝,祝云宵抬眼看向位于自己上方的蒲千阳,试探性地问:“你会想见他们吗?”两个人默契地跳过了为什么在在这里以及这个时间节点上,一些“普通人”朋友会了解到假死的祝云宵的回归这个问题。“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这次我肯定是要参加的了。”蒲千阳双手从捂住祝云宵双眼的位置挪到了能托住对方下颌的位置,轻轻拍了两下。其实蒲千阳虽然考虑到对于普通人来说自己和祝云宵的情感状态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接受,为了不给祝云宵的普通读博生涯平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也因此很少参与祝云宵日常的社交。但他的心中多少还是希望有一天能被祝云宵大大方方地介绍给别人的。现如今,这个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有一说一吗,难道相比于祝云宵的爱人是个男人这件事,祝云宵的诈尸行为更容易被接受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得到蒲千阳首肯的祝云宵就像是被老师授予了一朵小红花一样的孩子般兴奋,随即掏出手机给一个号码去了短信:客随主便。好,跟自己卖乖归卖乖,对外还是一副端着的样子。随后原本在蒲千阳手掌下表现地十分乖巧的祝云宵一发力就把原本在思考自己应该穿什么去见对方朋友的蒲千阳掀翻到了床上。-------------------------------------在祝云宵“公开”露面后,曾铎要做的事好像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基本上整天整天不回来。那么作为根正苗红的副堂主继承人的季岚,自然也是要跟在对方左右。这一路被开绿灯的畅通感无疑是让蒲千阳与祝云宵二人确定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邀约饭局必然有诈。可就像面对生活的蹂躏,就算是最喜欢躺平的人也总会先反抗试试,要是实在反抗不了再去享受它。加之,奈何任凭两个人如何拼凑,都没能在祝潇的日记中找到什么可以说是非常明确的线索。因此,与其盲目地大海捞针,不如去碰一碰。两人出发时,前脚刚从大门出来后脚就有人迎了上来。不等两人开口,那人便主动说:“没有别的意思,曾公子只是怕不打招呼怠慢了祝先生。”这话倒是说得好听。“心意领了。”祝云宵冷声道,“若是我当真计较曾先生怠不怠慢的,那就说来话长了。”虽然碰了个软钉子,可那人也不恼,继续带着笑说:“二人早去早回,今晚曾公子有请到一位专做中式甜品的名厨,那一手莲子汤的味道当真是一绝。”听着这车外人与祝云宵的对话,蒲千阳无声地嗤笑了一声。这曾铎说一套做一套,果真伪君子。都是被家里抓回来的海归,至少人家厉麟给人感觉挺好玩的。之前两次来到紫金港蒲千阳走得都是不那么正规的路线,这次在祝云宵的带领下,他可算是从地图上显示的方位来到了这里。在他原本的印象中,这紫金港外部应该没什么居民区,那些从高处俯瞰的视角中足以让八辆重卡同时通过的柏油马路早已将方圆十几里内的居民驱逐得一干二净。然而事实却与他认知的截然相反。从一处贯穿山体的隧道中驶出后,或一层或二层但明显有违规扩建的小楼房就那么大喇喇地歪栽在路边被黄白的灯光照得老旧,但从其中透出的灯光以及映在灯光上孩子挨打的身影又显得它们分外有生命力。当然,这种野蛮生命力也会带来一定的坏处,就是越靠近中心的位置的道路越狭窄。在第三次与对向来车惊险且极限地擦肩而过后,祝云宵找了个位置把车停了下来,语气中略带歉意道:“接下来的路,我觉得我们走过去更合适一些。”“没关系,走点路对身体好。”对着镜子再次确认了一番仪容仪表后,蒲千阳向侧面推开车门,极尽优雅的下了车。颜值与身材与气质,男人最好的嫁妆。两个人就那么穿行在人群之间,走走停停。或许是因为两个高大帅气且盛装出行的男人在这里较为罕见,一路上两人迎来了不少善意的打量目光。在感受到这些目光后,蒲千阳下意识地就要与祝云宵错开一些距离避嫌。作为能够也必须洞察全局宾客心理的白手套,祝云宵心思何其细腻,自然是不可能注意不到蒲千阳的小动作的。如果现在是在港城,或许他也就由着蒲千阳与自己保持一个相对合理的朋友间的社交距离了。但此地是香城,是他的主场,又何必在意这种细枝末节。于是蒲千阳尚未成型的后退动作就被一只揽在自己腰间的手阻拦住了。祝云宵修长且保养得当的手在街边店铺上方灯牌散发出的光晕下仿佛由贝尼尼亲手用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塑像,看似柔软却有着强劲的力道。“快到了。”他的语气温柔又不失一种强烈的引导性。紧接着,道路对侧的绿灯亮起,祝云宵更是用着一种具有极强侵略性的保护姿态在湍急的人流中护着蒲千阳朝着目标方向走去。一如既往。然而在走过这个街角后,事情迎来了转机。远远地看过去,那家看上去装修最上档次的酒店门沿处挂着一根红色醒目的长条的横幅,上边写着:恭迎祝云宵先生揭棺而起!因为内容太过于炸裂导致路过的行人必对其进行一番欣赏与指指点点。在看到横幅的一瞬间祝云宵就打算转身走人,奈何蒲千阳即使自己已经有些笑得岔气也根本不愿意放过他。哪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接下来的几步路,蒲千阳就像是拽着一只不愿意出门的柴犬一样拽着祝云宵朝着那家店走过去。攻守之势易也!在跟前台报上姓名后,两人果不其然地享受了一番服务员群体别样且玩味的注视。作为专业的服务员,无论多好笑他们都不会笑,除非忍不住。终于勉强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后,接待二人的服务员说:“好的,祝先生,上二楼左手边最尽头的包间,您的朋友们已经在等您了。”蒲千阳虽然花心思打扮了一番,但依然只是把这次见面当成是一次普通的会面。可在看到那条横幅后,他就对这批“普通人”朋友有了一定的改观。如果之前他对于这些人是否清楚祝云宵之前的身份还有所疑虑,那么现在他已经敢肯定,这其中必然有知道祝云宵过去白手套身份的人。从以往的案例来看,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当白手套的客户,但最好不要当白手套的朋友。可他们不仅愿意接纳曾经担任过白手套的祝云宵,还用如此幽默的方式解构了祝云宵过往的种种事迹。有点意思。 第227章 将种种心思闷在心里,在对方或许永远不会涉足的角落中把万顷爱意孕育的花朵尽数吐露,是独属于小男生的特权。青春特许,永生珍藏。同时蒲千阳也很好奇,林瑛对于自己这位缪斯还有什么解读,以及会怎么把她的理解转化为作品。在祝云宵出门换装的期间,草莽哥继续负责热络场合:“别光聊天不吃菜啊。”“那你这次回香城,难道不担心你家人又把你关起来吗?”蒲千阳接着刚刚的话题问。林瑛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那就再跑一次呗。”然而她话音刚落,一道冷哼声从门外响起。“再跑一次?呵,你以为你还会有这个机会吗?”随后,蒲千阳感受到了两道类似于食物链上层生物注视其猎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当年没逮到你,现在还敢来?”第287章 顶包“大伯……”林瑛站起身,看向站在门口的人。尽管已经她已经尽力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平稳,但她咬字的末尾处的颤音还是出卖了她。“我看这局也吃得差不多了,该散就散了吧。”男人嘴角下压,几乎要拧在一块的眉头似乎能阴沉地滴出水。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其他三人,最后还是又落回了林瑛的身上。在看向林瑛的时候,他的面容似乎缓和了些,至少那看着几乎如老狗般垂坠的嘴角向上翘起了几分。“瑛,细想来,过往我是对你严厉了些。”虽然这道歉并算不得特别诚恳,但对于香城这片地区的长辈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以至于林瑛听到这话的时候甚至愣了一下,眼角也略微有些泛红。“可就算如此,你也不应当听一个嘴上无毛甚至来来历都成谜的男人的话,还从家里翻窗跑了,音信全无。”男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刻意将“来历成谜”这四个字咬得字正腔圆,似乎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把人钉在墙上。林瑛原本的动容立刻又收了回去,整张脸上又只剩了些许的惨白。另一边,虽然被迫认领了一些自己没有做过的罪责,但蒲千阳并没有为自己鸣冤,反而乐在其中地顶了包。结合他之前的举动,想来这位大伯是没有和祝云宵碰过面的,因此才将明显是祝云宵的“功绩”加在了蒲千阳的身上。倒不如说,这当真是正中了蒲千阳的下怀。还有什么比敌人主动撞到手里更让人觉得心情舒畅的呢?更何况对方还天然地提供了让自己操作的空间,简直是天赐的开局。一直没有说话的蒲千阳突然开口:“我一直以为,在这个时代,严厉是不走心的教育方式的最好托词。”他这么说明摆着就是冲着男人之前那句“服软”的话来的,针尖对麦芒毫不留情。这句话的内容配合上蒲千阳近乎挑衅般的语气,的确多少激怒了那男人。男人抬起左手伸出一根手指点着蒲千阳所在的方向,“你再胡言乱语,可我就没这么客气了。”说罢,男人用放下手的手握住了被立在门口的挂着林瑛姓名标签的行李箱,然后走出了包间。“回家。”他整个人站在门外走廊,就像是一道监狱的界石一般。那边林瑛没有立即动作,眼神却不住地在蒲千阳与她大伯之间游移。她在无声地求助。即使是如同林瑛一般才华横溢的设计师也依然会被不健康的成长环境束缚终生。这种时候蒲千阳会格外感恩于自己母亲对于自己的得体保护,以及后来接了她的班陪伴自己成长的小姨的开朗豁达。不然自己或许就会成长为那种把蚯蚓竖着切的恶劣性格了吧。在林瑛极度不情愿地朝着门口走去的期间,蒲千阳突然开口:“既然林瑛要提前走,那有些话我现在就说了吧。首先,今天见到大家真的非常开心。”乍一听蒲千阳这话似乎是站在了那男人的立场,多少让在场的其他三人多有错愕。“其次……”“我能帮她第一次,我自然也能帮她第二次。”蒲千阳眯起一双笑眼,顺势举起了盛着之前被祝云宵用水斟满的水杯朝着林瑛示意了一下,“不客气。”这一句不客气,一来是正面回击了刚刚男人说的话,二来则是提前敲定了未来林瑛对自己相救的感谢。林瑛听懂了。林启年也听懂了。林启年眼神一凛,他平生最最不喜欢的人,就是如同现在站在包间主宾席的,打扮得像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一般,嘴上巧舌如簧的家伙。尤其是面前这人,以及他之前教唆林瑛违背自己的举动,更是让他联想到了另一个人。活着就让人厌烦,死了也不让人消停的另一个人。不过对于他来说,今天把自己这多年不回家的小辈带回去跪祠堂才是正经事。“那你也大可以试试看。”林启年狞笑一声。只要你敢来,这新仇旧恨,我们一块算。那边林瑛跟着林启年走后,原本环境中热烈的氛围被驱了个一干二净,连声音也只剩下了由盘子下方文火慢炖的汤水偶尔翻滚出的气泡炸裂声响。“还好‘罪魁祸首’不在。”蒲千阳安抚草莽哥和黑框眼镜道,“不然真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呢。”后果……听到蒲千阳用的这个词汇,草莽哥和黑框眼镜的神色有了些许的变化。注意到这个细节后,蒲千阳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断。这个局,绝对是林瑛组的。至于这姑娘到底是受到了谁的指示这么做,虽然还不明了,但候选的嫌疑对象其实也不多。“别担心,坐下聊聊呗。”蒲千阳重新在桌前坐了下来,顺便夹走了路过的盘子中最后一只避风塘酥虾。他一边抖着虾身上多余的蘸料,另一边好以闲暇地支着下巴。“在林瑛伯父进来的时候我就给祝云宵发了消息,让他去买之前路过的一家蛋糕店的点心给各位当伴手礼,看之前那家店排队的盛况,大概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见蒲千阳主动提到自己支开了祝云宵,再加上林瑛已经离场了,草莽哥和黑框眼镜终于表达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草莽哥给自己倒满了饮料。看着从液体底部翻滚上来的气泡以及在杯壁上慢慢凝结的水珠,他说:“蒲老弟你是个好人,我能感觉出来,那我们也跟你说实话吧,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放心。二位跟我说的所有,我都会守口如瓶。”蒲千阳保证道。大概是为了避免和蒲千阳目光相接,黑框眼镜将眼镜取下用饭店配送的湿巾擦拭了一番。在这个过程中,他说:“我们两个其实一开始还多少是不太想来的。”听到这么冒犯而直接的话,蒲千阳也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将虾送入嘴里细细品尝。“我和他,还有林瑛,的确受过云宵不少恩惠。或者说,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们。”将眼镜戴回到鼻梁上,黑框眼镜长叹一口气,“可中央赌场……是什么人才能进得去的地方哦。”“而且能逼得他诈死,又逼得他‘活’过来的事,怎么想我们都帮不上忙吧。”“帮忙什么的,那就太麻烦几位了。不过,别的先不提,两位方便跟我多讲一下林瑛和她这位伯父的事情吗?”蒲千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窗外,“毕竟我可是以祝云宵的身份承诺了要再救她一次的。”草莽哥与黑框眼镜对视一眼,随后将他们知道的当年的边角事宜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待到那段自己未曾参与的祝云宵的行为尚且没那么成熟但赤心诚热的故事来到了尾声,蒲千阳也开始了最后的收场。他首先谢道:“多谢两位提供的重要情报。”草莽哥服务员进来后也没说话,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把结账时机器吐出的小票递给了蒲千阳。“也多谢三位的款待,菜挺好吃的。”蒲千阳用中指和食指夹着那场几十厘米的小票搓动了一下。“接下来,是投桃报李时间。”-------------------------------------等蒲千阳从饭店出来与另外两人分道扬镳并沿着来时的原路返回时,在第一个转角处便找到了祝云宵。不过在打招呼之前,蒲千阳先远远地停下观摩了一番。祝云宵确实是换上了一套新衣服。相比于之前的那套充满着浪漫气息与摄人心魄的美感的服装,祝云宵此时的穿着可以说是不走寻常路。赤红的欧珀石被成串得缀在了衣服左胸的位置,同时几种不同黑红色调的布匹从它所在的位置拼接扩散开来,拟造出了一种从深渊喷薄而出的火山的效果。有点意思,难道这次林瑛对自己这位缪斯的解读是……复仇?如心有灵犀般,在蒲千阳结束了观察正打算跟祝云宵打招呼前,反倒是祝云宵先抬了手随后才抬得头。在他抬起的手上握着正亮着屏幕的手机,而手机上显示的是刚刚突然出现在饭局的男人的资料。蒲千阳俯身看着屏幕上详细到对方穿多大鞋码的信息,一种熟悉感涌上心头,问:“哪来的?”祝云宵诚实地答:“跟许隆买的。”蒲千阳有些惊讶:“你都差点把人家的摊子掀了,人家居然还会卖你?”祝云宵无奈地将自己的手机聊天界面展示给了蒲千阳。上边是他和许隆聊天记录。如果单方面挨骂的对话能叫聊天的话。蒲千阳伸手一将屏幕朝上滑,除却最下方祝云宵提出的信息购买需求以及转账的两条记录,从许隆的金元宝头像发出的长长短短骂人不带脏字的灰条条都拉不到底。…… 第229章 季岚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在送别那人后带着东西进门拐入了一间暗室。暗室的电灯下,季平之正在裱一张字。落款处是一道由不规则纹路构成的印章。因为季平之有一个差不多的印章,所以季岚盯看一会儿便认出了那弯弯绕绕的花纹中属于姓名的纹路。“这人是叫……祝潇?”放下东西的季岚站在一旁观摩自己父亲的动作。季平之点头,但手还在忙着将那宣纸的边缘修剪平滑,“都说字如其人,有机会我引你见见他。”祝潇……季岚微微皱眉。这个名字怎么有些耳熟?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听过?*“行啊,去告官呗。要不要我给你指路?”林启年抬脚将原本撑在路上的门面掀了个底朝天,“别告错人了,林启年。地虎一组的林启年。”等到林启年所带的地虎众离开后,两个人影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帮主你也听到了。”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祝潇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略微粘上灰尘的南果梨,怜惜地放在衣襟上擦了一下,“他们自己都说让我们去告官了。”虽然日月帮是个帮派但内部其实没有什么等级之分,这个名字的存在更多是一种精神象征。但祝潇一直叫李日耀帮主。因为他觉得这个叫法一听就很有查先生笔下豪气江湖的感觉。纠正几次也没能纠正过来,李日耀也就随他去了。“那句电影台词怎么说得来着?‘堂下何人状告本官?’”李日耀冷哼一声,“你从那边来,应该比我更懂他们这双簧唱法的精妙之处吧?”“真是矛盾啊。”祝潇将这颗南果梨对着阳光,看着从果皮之下如丝网般结织的果肉。看着这般自然健康的造物使他的心情甚好,连评价地虎的语气都变得轻松了几分,“他们既想当裁判又想上场比赛。”咔嚓。那颗南果梨的果皮在他的唇齿间崩裂,晶莹的果肉以及其流淌迸溅出来的汁水浸润了祝潇的心肺。“那只好成全他们了。”第289章 “普通”似乎是有感于祝潇刚刚说出的听起来过于平静可仔细琢磨一下又让人不寒而栗的话,连天边正在的流逝的薄云似乎都停滞了一分。李日耀眼神一凛,一巴掌呼上了祝潇的后背。但他接下来的批评和刚刚祝潇的“豪言壮语”并没有什么关系。“多大的人了,还捡地上的梨子吃。”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的祝潇无奈地解释说:“不是,帮主,我这不是舍不得浪费食物吗……”轻叹一口气后,祝潇捏着手中的另外半边南果梨站起身,回过头望向一片狼藉的街道。这条街道的居民的主要收入来源都依赖于后边山间的果蔬种植行业,因而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处水果批发的集中之地。但之前一段时间,政府突然发出公告说计划在此间水源的上游位置修建一座水力发电站。乍一听是一件环保且利民的好事,但对于这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果园主来说就不是那么好的消息了。按照政府公布的规划文件来看,此处的水力发电站是需要在上游地区两边的山谷之间拦上一座巨型水坝来满足发电所需要的蓄水要求。即使将修建水坝期间的种种不便视为权宜之策,可待到水坝建成后,那巨大的蓄水量对于周边山体的影响也是不容小觑的。那些原本适合果树生长结果的土壤可能就此变得过于潮湿或者松软导致减产。这看似又是一起短视民众闹事的典型案例。在当前政府的角度看来,比起教化宣传,他们更乐意使用一些不那么光彩的手段快速获得一个理想的结果。首当其冲被抓典型的店主苦笑一声:“这批被摔在地上的果子大概也卖不出去了。祝先生要是觉得好吃也是我的荣幸。那就再拿点回去,给大家分了吧。”祝潇连忙推拒:“阿伯你别这样。”而那边阿伯根本不管祝潇的动作,自顾自从没有遭殃的店中拿了个红色塑料袋开始装拣不同的水果,然后一股脑地赛在了祝潇手里。“拿点拿点。平常你帮我们那么多,这点心意真的不算什么。”即使李日耀在场,但那位店主依然说的是“你”,他感谢的对象只有祝潇一人。但李日耀听到这话也不恼,因为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日月帮中大概只有像祝潇这样的人才能真正地去体察这些普通人的生活,并提供力所能及职权范围内恰到好处的帮助。那边祝潇虽然牙尖嘴利,但在推让的功夫上还是不如这些日日做生意的摊贩,最终无奈之下还是将那袋子拎在了手里。店主点了一只烟,蹲在地面用手朝后一指。“我们家,至少从我曾爷爷那辈就在这山上种树。”他似乎是在对祝潇说话,又像是在跟自己讲道理,“要是离了这片山,我们又能去干什么?”祝潇下意识地开始捻动手中的红色塑料袋。这代表他正在思考。如果要他说,其实他能说出一万种出路。可是面对这些最为质朴的人,也对于自己的人生以及未来毫无掌控能力的,他说再多也没有用。况且,他还知道这水坝修建不过是一个幌子。有些人只是想借助这个几乎大幅低价从这些果农的手中收走他们的地罢了。反正文件从意见征询到正式敲章,里边是可以有无数的猫腻和变数的。这不公平。李日耀倒是没太在乎这店主的感慨,只是淡淡对祝潇说:“你要是想好了,就去做吧。”“不成功便成仁,日月帮和地虎早就应该有此一战了。”*吴芸把祝潇拎回来的南果梨放到水龙头下边冲了一下,随后将它们放入了果盘端到了茶几上。看着盘中珠圆玉润的荧黄果子,她随手捡起一个放到手中掂量了一下,但没有着急吃。“这次是真想有动作了?”作为与祝潇日夜相处的枕边人,吴芸自然是最能看清他想法的。更何况她再日月帮里虽然负责的项目不同,但地位上与祝潇是平起平坐的。祝潇能得到的消息,她也会得到,而且只会更详细。因此她知道今天所发生的事,无疑只是一根让祝潇彻底下定决心的导火索而已。祝潇下意识地摆弄着桌上的纸牌,那寻常人手中的普通塑化纸板在他的指尖下翻飞,仿佛被赋予了振翅蝴蝶的灵魂一样。“我是有一个计划不假,但只靠日月帮应该是没法完成地。”祝潇面对吴芸也是毫无隐瞒。“那还需要谁的帮助?”吴芸问出这个问题后停顿了一下,试探着回答,“礼雅堂?”祝潇笑道:“芸娘果真聪慧。”吴芸单手环抱在胸前,咬了一口手中的水果,嘟囔着问:“那礼雅堂凭什么和‘臭名昭著’的我们合作呢?”祝潇胸脯一挺,“我平日积善行德,自然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说话间,祝潇的余光看到了出现在小区门口的小小身影。他立刻中断了两人的谈话:“儿子从幼儿园回来了,这事儿我们晚上再说。”吴芸微微歪头:“我倒是要看你能演多久。我当时只是误导你你都那么钻牛角尖,你现在可是赤裸裸地在骗儿子啊。”“他现在太小了,肯定没办法理解的。”祝潇无奈摇摇头,“等他再大一点我会找机会跟他说的。”吴芸支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那我呢?我怎么说?”祝潇面露难色,绕到沙发后方给吴芸揉捏肩膀,“他不问你,你不说。”吴芸斜斜地挑起眉头看向丈夫,鼻腔哼出一句略带笑意的“嗯?”“他一问你……你惊讶!”祝潇俯身在吴芸的侧脸上亲了一口。听到这不着四六的回答,吴芸抬手便要给这人来上一击。祝潇早有预判,随即一个闪避躲开了吴芸猫儿出拳一般的动作来到了房门口按下把手给刚好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祝云宵开了门。“儿子!晚上好啊。今天心情怎么样?有没有仗着老师喜欢你在幼儿园里欺负别人?”带着爽朗的笑容,祝宵弯腰对着祝云宵伸出了一只手。自小就被教育为人正道温良恭俭让的小祝云宵每次在面对自己父亲讨打一般的提问都很是无奈,明明不过五岁的年纪却要承担太多他不应该承担的维系家庭和谐氛围的责任。别给压得长不高了。把小书包从肩膀上取下来,祝云宵垫脚握了一下祝潇伸过来的手,郑重地说:“……没有。”随后他走进家里,在门口旁为他准备的小凳子上换上拖鞋并将脱下来的鞋子沿着正确的方向摆放整齐。洗过手,然后被迫接过祝潇塞过来的水果,吃完再次洗手。最后,他终于能坐在沙发上开始看书了。在累成摞的书的旁边还摆放着一本字典。虽然相较于同龄人祝云宵认识的字已经算是多的了,但这依然不代表他对于每一个字都有把握,更何况他现在看的还是人体解剖科普读物。只见那双肉乎乎的小手将书翻开,从书页之中取出一张工艺精美的书签。那金属书签看似印刷着经典的千里江山图的画面,可要是仔细看过去,在那一片青绿的纹路中隐隐藏匿着四个变体的字:高山流水。-------------------------------------捏着同样以千里江山图为基底但纹样的走向拼凑出的却是“知音难觅”的书签的季岚正倚在柜台上怀疑人生。这处点心铺子是自己父亲季平之为了给自己母亲的那一手相当不错的做点心的手艺找一个发光发热的渠道而特意盘下来的。在母亲的坚持下,这店平日里除了两个后厨的普通帮工外就没有再雇佣什么人。季平之一开始还不放心,是不是还会假装成寻常顾客过来探视一番,再发现妻子并不是嘴硬而是的的确确乐在其中后也就撒手不管了。不过他有些时候还是会带朋友来这里,尝尝点心喝喝茶,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只不过他今天带过来的主,在别人那里可以说是搅了个血雨腥风不停休,跟岁月静好这四个字八竿子都打不着。考虑到自己母亲的接受度,季岚提前找了个理由让她回家自己顶班。 第231章 “就这里。”小警员敲下暂停。“放大。”小警员调高分辨率。“再大。”小警员哭丧着脸:“没法再大了……”林启年端详着这个人物剪影,半晌,问:“还有没有其他的监控视角?”“没了,这是唯一一个还拍了点有用的东西的。”小警员摇头,“其他的监控在着火之后很快就都短路了。”这处仓库当时建的时候都用的市面上最好的设备,如果不是有人动了手脚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齐齐出了故障。林启年又问:“如果我说我知道这会是谁你们能以纵火犯的名义把人抓起来吗?”小警员看着屏幕上满打满算占不上一百个思像素的人影,沉默地摇摇头。“说话!”林启年一巴掌拍在小警员的椅子上,手上的血都溅上了对方的耳垂。“肯定不能啊!”小警员大声回答,“警方抓人是要讲证据的!就凭这个,你怎么证明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啊?!”林启年似乎受到了启发。对啊,他们抓人要讲证据。我们不用啊。-------------------------------------“这一切都来得太巧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林启年喃喃道,“前脚有自称是礼雅堂的人回香城,后脚林瑛就回了国。”“但现在的香城已经没有也不需要地虎了。”林夫人露出同样疑惑的表情,“郑执毅这个家伙跟以往那些人都不一样,他们这么做没有意义啊。”意义吗……林启年攥紧了拳,那道因碎玻璃而永久留在了那里的陈年旧伤似乎提醒了他些什么。突然间,小区你从来没有鸣响过的火警报警器的叫啸划破夜空。“走水了!”第291章 你虚张声势,我浑水摸鱼虽然被关在几乎牢不可破的房间中的林瑛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她反复复习那两人传递给自己的计划时,还是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沿着脊椎骨从她的腰身爬上了颈椎。这计划当真是大胆而且疯狂。不过虽然怀着这样的感受,但她其实并没有感到害怕。因为她了解祝云宵,并通过祝云宵了解到过“缪斯”蒲千阳。这两个人是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无辜之人的行为的。所以这场“火”只会带来救赎。就如同火在各种神话传说中现于人间时他们原初的任务一样。-------------------------------------蒲千阳将手中的打火机熄灭后踩碎踢进了面前正在散发着浓烟的铁笼中。这笼子里装的是一种奇妙的由各种或干或湿的植物组成的混合物,有些是在花鸟虫鱼市场买的,有些是在线上订的。时间有点赶导致成品不够完美,但效果看起来还算够用。它们组合起来之后的产物拥有一个还算知名且典雅的古称:狼烟。再次确认铁笼的周围不会有任何的可燃物后,蒲千阳站起来退后两步,又顺手打开了最大的那扇窗。随着这扇窗户的开启,原本只能从一个方向上涌的浓烟瞬间找到了绝佳的宣泄口并在夜风的作用下朝着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地涌了出去。在那近乎实体化的黑色流过嵌在天花板上的报警器时,原本理应发出尖锐蜂鸣的火灾报警器此时安静地宛如一只被拔了毛的鹌鹑。蒲千阳哑然失笑:“也当是给这里的消防提个醒,别收了两头钱还每年年检的时候只走个过场。”从小屋中出来站到没有被黑烟笼罩的上风口,他对着正在望风的祝云宵说:“那么依照计划,你去虚张声势,我去浑水摸鱼。”祝云宵点点头,又在手机上确认了一番时间。此时距离之前和林瑛在信号中传递的汇合时间还有十分钟。“马甲难得,动作小心点,别被看到了。”蒲千阳再次提醒,“不然这头大费周章把人救出来,那边扭头人家然应过来就来跟你这位大人物当面对质要人,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知道了。”听着蒲千阳的叮嘱祝云宵浅笑一下,“至于现在在香城跟我要人,那算他有本事。”蒲千阳啧了一下。他又忘了,香城这里不是那种完全需要讲究规则和道理的地界了。-------------------------------------待到浓烟终于触及到了一个没有玩忽职守的火灾报警器的时候,林瑛终于迎来那声期盼已久的长鸣。大概是在安逸的环境中生活太久了,在报警器响起后大概一分钟左右的时间里,这小区的居民也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终于有人注意到了窗外的浓烟,这才大叫起来给这件事情定了性:“走水了!”或许是突然反应过来这里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句略显掉书袋的提示,那人又换了个说法大叫起来:“着火了!”这下所有人都听懂了。然后所有人都慌了。因为有风力的加持,浓烟虽然是从同一处升腾而起的,但此时却相对均匀地弥漫在整个区域之中,让人一时之间没办法通过识别浓烟的来源。谁知道着火的是不是自己家的楼啊!总不能这个时候赌谁命好吧?!于是从低楼层的居民开始,大批的人分批地涌了出来,聚在带有喷泉的广场上心有余悸地开始打电话、找人、报火警等等一系列活动。-------------------------------------住在中高层的林启年夫妇一左一右地紧紧牵住了林瑛的两只手。在贴着墙走的情况以及林启年夫妇的保护与缓冲下,三人并没有被几栋楼汇聚起来的慌乱的人群中被冲散。自知道这小区着火了开始,林启年的神经就崩得特别紧,他那双手几乎快要将林瑛的手腕攥红。他喃喃道:“阴魂不散。”混乱中,林瑛并没有听清林启年在说什么,但是她顾不得了。“伯父,你拧着我了,有点疼。”她的语气略带请求。林瑛其实并不在意这点痛感,此时的她必须创造一个机会。但林启年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只是说:“等出去了。”另一边伯母也帮腔:“小瑛,事急从权你担待一下。”被两边的人牢牢束缚住的林瑛此时突然感觉非常地憎恶,憎恶于自己的无力。明明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这如今看来,自己当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甚至还退步了,连别人交给自己的任务都完成不了了。此时嘈杂的人群中一句略带无奈的“每一个n b都是为了‘就知道会这样’而生的。”就那么自然而然地传进了林瑛的耳朵。她一惊,正下意识地要回头找人,又回想起了之前信号中的叮嘱,强行压下了自己的动作。随后,一声带着赞赏的轻笑自她的耳边响起:“放松,准备了。”下一秒,林瑛只觉得两根冰冷的金属物体贴着自己左右侧小臂的皮肤自上而下地滑落,然后重重刺进了那两边擒住自己的两只手。林启年在吃痛的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可是人体在意外受伤时那种下意识地回缩是没办法控制的。只这么微微一松,等到他再回握过去的时候就只握到了一把空气,林瑛那纤细的手腕早就不在原地了。他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林伯母那边了。林启年震怒地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可任凭他如何寻找,在人海茫茫中又哪里看得到林瑛的身影?得了自由的林瑛微微下拽刚刚自己被扣在头顶的黑色帽子,正要出声感谢却提前被打断了。那边用非常绅士地手势引着林瑛的蒲千阳一边在人群中拨开一条前行的路一边说:“一点微不足道的基本战术素养。不客气。”不等林瑛再次张口,蒲千阳又主动补充:“那边云宵在拖延时间。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给他发消息让他撤离的。”两句话把林瑛想问的全都回答完了。但她还是固执地说了一句:“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蒲千阳宽慰说:“不麻烦,你可是云宵非常重要的朋友啊。”-------------------------------------另一边,随着消防车队的到来,蒲千阳所制作的“狼烟”把戏被彻底戳穿。得知真相的一众居民怨声载道,把这个“恶作剧”的家伙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也有居民察觉到了一些不对,跟物业管理人员当场对峙了起来。被抓了正着的物业也是百口莫辩,总不能把消防验收那边收钱办事的事儿拎出来分锅吧?然而任凭那边乱成了一锅粥,林启年心中却只有一件事:找到林瑛。但此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林瑛已经被蒲千阳藏到了一处不那么正规的小宾馆里,单凭林启年夫妇短时间内是绝对寻不得的了。久寻林瑛不得的林启年终于是认了栽。他缓缓坐在了被消防打开来了的消防栓的旁边,低头听着水滴点点滴落的声响。啪嗒——看着四溅的水花,他突然冷笑一声。“恭喜你啊祝潇。” 第233章 -------------------------------------铛——!祝潇的后背重重撞上了立在墙角的座钟。睚眦欲裂的童佐几乎是从牙缝里把字句挤出来一样质问:“风头是你出的,为什么命是我妹妹还的?”原本坐在祝潇对面的刚回香城不久的关亨看到这一幕人都傻了。什么人命?出什么事儿了?没人跟我预告一下啊?但无论如何打人并不能解决问题。而看童佐现在的状态,是真的有可能把人打死的!于是关亨立刻起身拉架。“童大哥,你冷静一点。”关亨将手指插进童佐的虎口,两只手用力地将童佐的手拉离了祝潇的喉咙几分。“冷静?你让我拿什么冷静?!”童佐手上的劲道不松,只是两只眼睛发射出的赤红的目光瞬间从祝潇身上转移到了关亨身上,狞笑道,“假如死的是吴芸?我劝你冷静你什么反应?”这话把关亨噎了个正着。吴芸身为自己的亲师姐,三影手当前主家唯一的传人,也是打小一块长大扮演着长姐如母的角色,对自己意义非凡。如果因为外人而死的话,自己的表现大概不会比现在的童佐冷静到哪里去。可……这不是事情还没发生吗!抛开其他规矩不谈,要是祝潇死了自己师姐可是要守寡一年的!这可不行!“反正你先松手!”关亨也懒得辩经了,把两人拉开要紧。就在三人缠在一块难舍难分之时,祝云宵的房门又一次在没有被敲响的情况下被推开了。“我得说句公道话。”汤彦的话语先于他本人传进了房间。“就你妹妹那个做事风格,出意外是早晚的问题。”伴着这句话,只见汤彦优哉游哉地走进了房间,非常不见外地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次应该算祝潇倒霉,成了导火索。”“汤彦你少说两句。”关亨手上还忙着呢,听着汤彦着明显在火上浇油的话直皱眉。在最后一滴翠绿的茶汤被倒入杯子中后,汤彦将温度适口的茶水送至鼻前闻了闻,“而且,以你这个莽撞的作风,不出意外也会步你妹妹的后尘。充其量严重程度不同罢了。”童佐唾了一句:“你又凭什么教育起我了?”“爱改不改,反正死得又不是我。”汤彦完全不为所动,将茶水一饮而尽后把拎在手上的资料抛到了祝潇身边的桌子上,“你要的地虎残党的情报,记得给钱。”与平日里不一样的是,这次汤彦带来的资料是一式两份的。发现了这一点的童佐愣了一下。随即汤彦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还不懂?”汤彦都这么发话了,这另一份是给谁的自不必多说。终于得了喘息机会的祝潇在咳了几声后说:“关亨,你带童佐出去吧。他来赌场的次数不多,加上最近这里改道装修,他可能会迷路。”关亨点点头,然后把童佐连引带拽地拉走了。汤彦把最后一滴茶收掉后,咂咂嘴道:“要是关亨不在,你不会真的打算不还手生生被掐死吧?”“童佐他不会的。”祝潇略带疲惫地笑了一下。汤彦大概永远也不理解祝潇的这种对别人的迷之自信从何而来,在这一点上两个人永远没有办法达成共识。“帮主之前总是跟我说斩草要除根,但我一直都不是认可。”祝潇拿起剩下的那份资料翻看起来,“可这次童妹妹的遭遇当真是让我受教了。”祝潇修长纤细的手指在资料上轻轻敲动着,而他指尖的落点之处恰好就在最上边这份人员资料的眼睛上。这份资料上写着:地虎一组:林启年。“所以这次,我需要设一个更好的局。”当前状态:疑似存活。“让这段纷杂的恩怨彻底终止在我的任期里边。”第293章 我不想你后悔被死死扼住咽喉的林启年瞳孔震颤。这震颤一半来自于头颅供血被阻断后人体的下意识的抽搐,而另一半来自于他本人对于面前人物的震惊。虽然自己没有亲眼看到祝潇生命了结的那个瞬间,但那祝潇遍体鳞伤地被捆在刑讯椅之上再无声息的模样,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香城黄昏分界时残存的阳光透过密布着划痕的玻璃投射到祝潇的侧脸,那原本光滑的皮肤以及上此时已经布满可怖的血痂与绽开的伤痕。在自己检查的过程中,无论是这人微张的嘴唇还是精致的鼻子前都再无半点气流的翕动。可如果不是他,自己面前这人又会是谁?在暗中听到林启年的自言自语时候,万般思绪与过往从祝云宵的脑海中掠过,几近将他的大脑全部占满。这里边一些是小时候他记忆中带着笑颜的父亲祝潇,一部分是在他回到香城之后从一些细微之处了解到的老好人祝潇,还有一部分是他进入中央赌场成为白手套后所认知到的“前辈”祝潇。当祝云宵将这些从不同渠道汇总起来的信息拼凑起来后,他终于对于自己的父亲有了一个相对完整的认知。当祝云宵亲自站到一个高度后,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当初父亲不愿意对自己说“完整的真话”。-------------------------------------“来,儿子,今天给你一个自主选择的权利。”祝潇一脸鬼祟地从正在搭积木的祝云宵身后探出头来,手中持着成套的注音书册,“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笠翁对韵、唐诗宋词、论语孟子,请选择接下来你想要背诵的选手。”祝云宵虽然年龄还小,但脑子非常活络。于是他回过头用童声问:“我可以不选吗?”父子二人面面相觑。最后是祝云宵先败下阵来,委屈地说:“背东西好痛苦的。”“学习哪有不痛苦的,快乐学习那是忽悠人的。”祝宵的脸上写满了尊重与理解,但嘴里说出的话却非常地令人心寒。“那你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有背这些东西吗?”祝云宵有些不服气,另辟蹊径问。这下可算是让祝潇找到了立足点了。“当然有啊!”他趾高气扬地宣告,“我不仅会背,还会默写呢!”另一边听着父子二人对话的吴芸大概是用尽了自己毕生的信念才维持住了自己的表情。因为她从厉锋那里早就得知,虽然祝潇嘴上说的义正词严,但这人会背会默写的童子功完全是被教书先生课后罚出来的。但是作为妻子,这种时候自己坚决不能拆丈夫的台。祝潇和祝云宵彼此之间僵持不下,最后还是祝潇选择了退让。祝潇将手里看着就厚得可怖的书册收了起来,换了一套街边小店中最常见的扑克牌出来。“这样,我给你一个机会。我们来玩一个游戏。”祝潇将扑克牌的卡套拆开,把大小王以及一张万用牌抽出撇掉后将剩下的五十二张牌拢在掌心之下。“只要你击败我一次,我就允许你少背一本。是不是听起来特划算?”*“这位小哥,太谢谢你了。”一位老人家看着被自家不成器的败家子偷走的养老钱被如数归还后几乎泣不成声。“不客气,也是阿婆你运气好,这钱他们还没动,我才有机会给拿回来。”祝云宵是见不得老人家哭的,但他现在能做的也不多,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他常备的纸手帕抽了一张递过去。接过纸手帕的婆婆擦了擦泪,抬头问:“冒昧问一下,你认识祝是姓祝吗?”听到这个问话,祝云宵一下子警觉了起来。“不是。”此时的他有着另外的化名,自然是不能认的。“那还真是抱歉了。因为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来着。”婆婆叹了口气,“虽然性格和说话方式有所区别,但我能感受到,你们都是很好的人。”好人吗?祝云宵自认自己算不得什么好人。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而且这个人最好是一个“好人”。上一个“好人”是祝潇,下一个“好人”可以是自己。*汤彦正点着鼠标翻看着中央赌场近期的营收,在一个抬眼放松的契机扫视到了正坐在沙发上等待自己下一步指示的祝云宵。“你今年几岁来着?二十二?二十三?”汤彦突然问。祝云宵微微抬头,答:“二十三。”二十三……自己在港城遇到祝云宵的时候,这小孩好像才十六岁。而自己第一次看到这小孩还是在对方的满月抓阄宴上。“时间过得真快啊。”汤彦将鼻梁上的眼睛取下,用手揉了揉眼角,“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到祝潇,他也是二十三岁。”祝云宵并没接话。“在我认识他后过了两年他就跟吴芸结婚了,然后就有了你。”“为了腾时间出来陪你长大,他硬是顶着压力把中央赌场原本七扭八拐的盘根错节的陈疴冗疾给拔了干净。”“这不影响他并不是一个好父亲。”祝云宵冷淡地说。汤彦面露不解之色,耸肩:“如果他还算不得一个好父亲的话,那你这标准可算够高的了。”“爱出风头,喜欢冒险。也不替别人考虑考虑。”祝云宵第一次略微带着怨气评价着自己的“前辈”。“所以有些事只有他能做得到啊。”汤彦微微一笑,把注意力重新移回到了屏幕上。 第235章 fine(好吧),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找了。通过网络上一些被编得神乎其神或者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故事碎片,曾铎对于这个“礼雅堂”也算是有了个初步认知。好像是个倒卖假文物起家的民间借贷机构,风头无两的时候基本上每个海外基金会来自中国艺术藏品都要经过人家的手。什么啊,还挺酷的嘛。“再具体的事情,季岚会跟你交代的。这里我……”曾铎父亲还要说什么,却被球场那边一声“duo!times up!”(铎!时间到了!)打断了。曾铎正愁之前没来得及以牙还牙,此时听到朋友的召唤便急不可耐地要去报仇雪恨。眼看曾铎并没有认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曾铎父亲有些急。一把把人拽住,他快速嘱咐说:“除此之外,我对你还有两个要求。”曾铎被迫停下了脚步。“第一,保证安全。”曾铎父亲死死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第二,做事要有曾家人的态度。”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的严肃与威压,曾铎终于端正了态度,郑重地与他对视,并且承诺:“好,我答应你。”*在这段记忆快速闪回过后,尽管怀着满腔的不爽,但曾铎还是坐了起来,并从季岚手里接过了一条冰冷的湿毛巾擦脸。因为之前有季岚帮忙打理诸多细小事宜,曾铎对于“复兴礼雅堂”这份工作还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实质感受,只觉得自己最近的行动像极了《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主人公,到处溜达见人交谈握手这件事很有趣也很风光。然而现在,在行动的序章结束后,轮到他正式管事当差,他就体会到了什么叫能力的参差。往近了说,自己比不过季岚。这人可以将日程安排间隔控制在十五分钟,并且能记住每一个见过的人的身份背景以及上一次交谈的内容。往远了说……当年自己的祖父到底是怎么在比当前工作条件还恶劣的情况下把家业干得这么大的。“季先生,你知道对于合作伙伴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把冰毛巾从脸上扯下来,曾铎愤愤道。“势均力敌?”蒲千阳试图抢答。抽一般把毛巾搭到床边,曾铎翻身下床,“是尊重劳动法规定的工作时间啊!”然而被指责的季岚完全不为所动,“既然是当老板的。那你的一举一动,往小了说是为你自己积累财富,往大了说是牵扯到你手下上百人的生计。”把毛巾捡起来放进一边的脏衣篓,季岚淡淡地击破了曾铎最后一丝幻想:“更何况这里不讲究你们那套。”另一边蒲千阳又非常配合地补上了最后一记重击:“入乡随俗。”曾铎无力反驳。他抓抓头发,“行吧,我倒要听听到底是什么事儿能让你们大半夜地来找我。”-------------------------------------听完季岚的话,曾铎皱起了眉头。“季先生,你知道对于合作伙伴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他竖起一根手指。“尊重工作时间?”蒲千阳再次试图抢答。“是信赖啊!可恶!”曾铎化指为掌,重重地拍在了膝盖上,“合着你之前给我写的让我通篇背诵一个字不许错的那么那么长的稿子是假的是吧?”蒲千阳严重怀疑后半句才是曾铎要表达的重点。面对曾铎的质问,季岚给出了面对叶君生时如出一辙的回答:“不是假的,只是我真话没全说。”曾铎气结:“我觉得有个成语可以非常恰当地形容你的行为!断章取义!”季岚无奈地看了一眼曾铎,转身朝着另一边的房间走去。另一边蒲千阳放下盛着莲子汤的温热汤碗打抱不平:“对你来说,这算不得断章取义吧。”?曾宏略带不解与不屑地看向蒲千阳这个拉拢祝云宵的赠品。“既然曾宏是你祖父,所以你的叙述必须是从他的视角继承下来的。”虽然蒲千阳目前的身份是曾铎“合作伙伴”的家属兼人质,但他对曾铎说话却没有任何的避讳。“如果你不理解的话,那我就说得更直观一点。趁现在当年地虎的三把手来跟你要人之前,我们来对比一下在两种视角下叙述同一件事会有什么样的不同效果。”或者说,有点过于直来直往了。“当然,你说你的那份就好。”蒲千阳莞尔一笑,体贴地说,“毕竟让一个刚睡醒的人来理顺这个微妙的时间差,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蒲千阳当然知道当前自己在曾铎眼里是一个什么形象,但那时候自己也乐得被轻视来躲清闲。但现在不一样了。事关祝潇所遗留下来的陈年往事。为了祝云宵,自己必须认真起来。听蒲千阳这么说,曾铎开始回忆当时季岚给到自己的那份讲稿。-------------------------------------在明亮的电灯下,曾宏正打着檀木算盘。倒不是他不会用电子计算器,只不过一来他打算盘的本事是从小练起来的童子功,一手点着账目另一只手盲打的速度比他照着账目一下下按计算器的速度慢不了多少。“这个月的当口多了三十三间,人员增幅二百余人。”二来,那些被穿起来的木珠之间碰撞的声音总是能让他或是烦闷或是暴躁的心情平复下来。“算上员工的衣食住行和水电以及上供的额度,整体运营成本支出翻了一倍。”曾宏小声地念叨着,仿佛是在跟另一个自己交流。当他的笔尖落在了账目的最后一行时,他得到了一个令他非常满意的结论:“但收益则翻了六番。”将笔收了起来,曾宏合上了账目,感叹道:“怪不得老祖宗有言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笃笃笃——隔着一扇屏风和木门传来一句恭敬的通告:“堂主,季副堂主来了,正在正厅里等您呢。”曾宏说:“奉茶,就来。”等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后,曾宏转过身拿起三柱线香点燃后对着身后的佛像拜了一拜。“求菩萨保佑,让我礼雅堂更上一层楼。”然而曾宏转身出门时却没有发现,原本在燃烧的线香在没有风吹的情况下熄灭了。第295章 来者不善堂中的季平之正在欣赏一边各式各样配置讲究还会定期更换的陈列物件。他不常来这礼雅堂的地盘。或者说是在帮祝潇给曾宏传话之前都不常来。也许是因为之前的自己还是怀着那种固执守旧的手艺人的情怀,那些出自自己之手的物件只不过是自己对正品充满谦卑的拙劣模仿和学习,并不是能够用来交易和鱼目混珠的西贝货。至少在他这里是这样的以为的。但很明显礼雅堂的其他人不这么想。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但现如今季平之和礼雅堂已经被绑定在了一条船上,能不能相为谋就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事了。那么连带着的,从他手下诞生的这些习作去了哪里,也不是他能掌控的事情了。助纣为虐吗?的确有这样的成分吧。但或许,更多的是劫富济贫。盛世古董乱世黄金,总之都不是普通人玩得起的玩意儿。而那些“流落”到礼雅堂手里的物件,在这个世道里大概也不会再有被赎回的机会了。在杯中茶水被添到第二注的时候,一句“平之兄,久等了”房间侧面传来。季平之立刻起身,朝着来人的方向鞠躬,“堂主。”曾宏连忙将人扶起,“别,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客气。”“上下有别。”季平之还是坚持行了一个完整的礼,“不然让别人看到就又好有想法了。”曾宏非常欣赏季平之“拎得清”的这个性格。因此就算这人有些硬骨头的固执,依然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快请坐。”季平之也没有多推辞,便顺着曾宏的动作坐了下来。“这次我来主要是为了两件事。”他开门见山,“第一件是有关季岚。”曾宏关切地点点头,“哦,贵公子怎么了?”“犬子勉强算得机敏,手艺有几分水平,但心思有些过于活络了。”季平之叹气,“所以如果他将来有一日与我一般为礼雅堂效力,请务必不要让他接触过于核心的事务。”“可以。”曾宏一口答应。他自然不希望核心手艺匠季平之和成长起来后一定非同小可的季岚这对父子破坏礼雅堂的平衡。得到了肯定回复的季平之很明显心情好了起来,接着说:“这第二件,也不能说是大事,只能说是我个人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然而这次季平之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礼雅堂的管家打断了。能在礼雅堂干事的人就算不是绝顶聪明也是至少也算是个人精,所以如果不是有非常要紧的大事,这人是绝对不可能前来打断曾宏与季平之之间的交流的。“打扰了。”正听在兴头上的曾宏虽然很想像那些话本中的大老板一样甩一句威风八面的“退下”,可他毕竟骨子里还是个生意人。西瓜芝麻都是钱,而且有些时候要先捡芝麻才能得西瓜。那边季平之看到管家的表情也知趣地从椅子上起来退了两步回避了。在季平之退到一个绝无可能听到管家和曾宏对话的位置后,管家走上前来对曾宏耳语道:“有鹰人要借季平之去用用。” 第237章 将祝潇的日记翻来覆去看了个滚瓜烂熟的蒲千阳的潜意识告诉他,不可能。但没有证据的话,这个想法他也只能埋在心里。嗯,最多告诉一个祝云宵。既然双方都不是好糊弄的,那就去掉一些弯弯绕绕就走之前自己、祝云宵和季岚商议下来的流程吧。终于再次找回自己定位的曾铎轻咳一声,从自己寡淡的中文文库中淘出了一句:“站着待客,不成体统。”“夫人,请进。”这次他选择学习蒲千阳所使用的讨巧的称呼,并行了一个在他认知中最正统的中式礼节。在跟着林启年夫人进门时,蒲千阳有意无意地提醒道:“夫人,在开始之前,我需要纠正您一件事。”待到她看过来后,蒲千阳勾起一个极具亲和力的微笑:“林启年在我们手上不假,但林瑛不在。”听到后半句话,林启年夫人微微眯缝起了眼。主动埋了这么一个“隐患”后,蒲千阳似乎闲聊般说:“无论是经历还是资历,我都得叫您一声前辈。”“那么前辈您想必是非常能够认同那句……”他用极其隐匿的手势向上指了指天空,“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所以,就算不是这次。下次,我们也一定是会见面的。”此句说罢,蒲千阳不再言语,把主场的控制权交还给了曾铎。-------------------------------------就在礼雅堂主厅地下三尺的地方,祝云宵推门进入了一处完全密闭的暗室。人常说狡兔三窟,这礼雅堂的人比之兔子更是聪明上好几倍。祝云宵曾以为中央赌场内部那些弯弯绕绕的密道已经足够复杂了,可这礼雅堂的地下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可以说为了留下充分的操作和逃跑的空间,当时这些人几乎快要把地下个挖空了。但无论这里被修缮地如何宽广,灯火被应用地如何巧妙,只要是个身心健康的人待在这里就会感觉到一种由土地传递而来的从外及内的压力。所以,这里一直以来最重要的核心作用是,逼供。看着桌边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冰冷刑讯道具以及被死死捆绑在椅子上的林启年,祝云宵的心情非常平静。就算现代社会容不下私刑,可毕竟这些灰色地带本就一直在夹缝生存,见不得光也上不得台面。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约束。直到看到陈列在那些道具尽头的手术刀、风险和酒精的时候,他的瞳孔才微微颤抖了两下。不过相比于过往自己对这类行为的极度排斥,现在他已经全然接受了“总有人掌握暴力”这样一个理念。那么“把握暴力”则是一种最后的温和。拎起手术刀的刀柄,祝云宵熟练地拆开被纸裹起来的锋利刀片。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后,刀柄和刀片就那么顺理成章地固定在了一起,成为了一柄被人执掌着的无往不利的工具。至于,它的诞生是用来杀人还是救人,就不是它能决定的了。从手术刀细窄刀刃的明澈反光中,祝云宵看到了静静站在门口的季岚。“会下不去手吗?”季岚问。季岚当然知道当年那个在海港的凛冽夜风中空有一身家传绝学但内心极其的无助小男生和“白手套”祝云宵早就不可同日而语。可在祝云宵放弃了其他更为可怖直观效果也更好的道具选择了从结果上可以轻拿轻放的手术刀的时候,他心中腾升起了一种极为不解的怒其不争的想法。“你知道为什么,当时我明明可以让人把蒲千阳从吊车上安全放下来可我没有这么做吗?”季岚突然旧事重提。不提起这个话题还好,被一提及这件埋在祝云宵内心深处永远都没法磨平的对自己蒲千阳存有愧疚而且永远无法弥补的事情,祝云宵整个人的气场就有了变化。季岚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也深知现在两方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破坏合作基础并不是很明智的举动,但他还要接着说。“就是为了给你补上祝潇大概率还没来得及教你但他教过我的一些事。”“比如,让你感受并记住,什么叫做失去。”“什么叫,无力保护的痛苦。”然后在祝云宵冰冷的目光中,季岚自顾自地走了过来,斜瞟了祝云宵一眼。“我以为你学会了呢。”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季岚信手从那一堆工具中挑了一把边缘带着不规则毛刺与凸起的奇怪物件,眼都不眨地垂直插入了林启年的掌心。在它宛如昆虫口器一般差互的锋刃的作用下,林启年的手心瞬间就豁开了一道口子。深红的血液立刻从他的掌心渗了出来。然而季岚对于远不满足,又将那物件狠狠一转。原本只有细细一道的深红血液瞬间宛如被掘开的泉眼一般涌动起来,液体很快就盈满了手心开始往手掌的边缘滴落。“季平之的遗物在哪里?”那林启年也是硬气,就算被贯穿了掌心也愣是一声都没吭,反而是在听到季岚的问话后咧嘴笑了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能见到这么多熟悉的面孔。”全然不顾自己的处境,林启年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季岚。“季平之的种。”随后又转而看向了祝云宵。“祝潇的种。”然后他乐了起来。“那这两灾星四舍五入可又算是凑在一块了。”季岚把那物件拔了出来。因为那锯齿般边缘的存在,在那物件被拔出的时候勾带了几条连缀成线的血丝与肉条。随后季岚又朝着林启年手中央的伤口处将它插了回去。“季平之的遗物在哪里?”饶是林启年精神上可以压制住自己的痛苦不让自己服软,可他的身体却开始因为最原始地生理反应机制开始流汗。“遗物?”他咬着牙挑衅地说,“你是说装着那些破工具的箱子吗?”-------------------------------------“遗物?”林启年夫人回忆了一下,给出了这个结论,“因为最后的现场并不是我们收拾的,所以我没什么印象。”蒲千阳与曾铎对视一眼,然后由曾铎问道:“那么是谁收拾的呢?”“这事儿知道了对你们没有好处。”林启年夫人不带任何主观色彩地说,“如果礼雅堂想在香城重振旗鼓,那么知道这些不仅对你们没有助益,而且只会带来隐患。”蒲千阳说:“感谢您的坦诚。但事实对一些人很重要。”等到林启年夫人看向自己后,他又强调一句。“远比一些身外之物重要。”林启年夫人其实早就看出来,虽然曾铎是这里名义上的主人,但至少在当前的谈话中,把控着局面整体走向的是这一个没有任何香城口音的男人。这个男人的洞察与判断超出她的预料。而且相当有风格。不知道如果这样的人如果能早二十年出生在这里,香城又会是什么模样。可是她又一想,那个祝潇也不是香城本地人。要是当真让两个外乡人影响了香城的局势,那包括吴芸在内的自己这些坐地户还真够丢人的。“虽然感受到了你的态度,但抱歉,为了其他的一些人,我还是不能说。”收拢了心思的林启年夫人将蒲千阳的话原模原样地还了回去,“但我可以给你们一些提示,具体能挖掘到什么程度,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第297章 父债子偿在这段长达几个小时的对话中,蒲千阳且问且听,终于是将当年的事情从不同视角下两厢印证了个八九不离十。“所以总结下来就是,当时的地虎残部接到了来自‘官方’的授意,让你们秘密看护一处场所并且不可以放任何外人出入。”蒲千阳最后出面总结道,“那季平之虽然是受了邀前来,但并不在被允许出入的名单上。”……所以他就再也没有出来。这个残忍的结果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就自不用蒲千阳说出来了。“没错,这点我们承认。”林启年夫人阖上眼轻叹一声,“但那秘密场所里有什么,为什么天鹰会要把季平之带来,带来又是为了什么,当时我们全然不知。”听完整个故事已经呆了的曾铎不禁下意识追问:“当真是全然不知吗?”那什么十吨黄金的风言风语可是传得甚嚣尘上,连才回来这么几天的他都有所耳闻。“全然不知。”林启年夫人看了他一眼,再一次强调,“我说了知无不言,那就一定是知无不言。”曾铎自知凭自己的斤两是把握不住这边人心隔肚皮下的弯弯绕绕的,便用眼角余光向蒲千阳寻求场外帮助。看到蒲千阳给自己打出的肯定的手势后,他才将目光重新转回去,郑重地看向林启年夫人:“既然如此,那么礼雅堂相信您。”在曾铎说出这句话后,事件的性质就有了变化。因为有林启年夫人这位地虎尚存的人员佐证了当时季平之的确是因为其他未知原因被请来的,这至少对于礼雅堂来说是杜绝了被认为是卖友求荣的可能性。但蒲千阳却不满足于此。作为祝云宵的伴侣,他有义务替对方排忧解难。“对于曾老板来说,的确到这里就可以了,但我个人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看似随意地变换了一下姿势,顺便撩动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发丝。待到林启年夫人看过来后,他方才问:“祝潇在这里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祝潇?祝潇!听到这个名字从面前的年轻人口中说出的时候,林启年夫人微微皱起了眉。虽然在事发之后林启年带着自己彻底脱离了地虎的身份,但以当时的混乱情况,很多消息并不一定需要身在局中才能获得。比如,礼雅堂被日月帮一夜之间起了底,几乎连半个堂口都没剩下。又比如,香城里再也没有人敢提祝潇的名字。 第239章 把金绣屏风拿出立起,季岚半是询问半是考验地问:“看出什么门道了吗?”祝潇看着因为季岚的动作而微微扭转的屏风脚架,点评道:“这批物件用料够扎实的啊。”在季岚这么大的动作下,这绣着四美图的屏风居然只展开了小小的一点角度。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既然祝潇能说出这句话,那就说明对方并不是一窍不通。那季岚就可以省略很多的细节直接将最重要的部分点出来了。“那如果说,像这样的金绣屏风摆件,有整整一车呢?”季岚轻轻摸过金绣屏风的顶部的木质镶边。“一车?”祝潇的言语之中第一次出现了疑惑,“它们都在这里吗?”考虑到季平之有言在先,季岚也没有对祝潇隐瞒:“家里只有几个,其他的都在店里。”这店,自然指得就是季平之为发妻安排的点心店了。盘算了一下从季平之家此法到点心店所需的时间,祝潇站起了身,叹道:“看起来今天这棋是下不成了。”随后,他反手从季岚的黑棋棋篓里掏出两枚棋子掷在了棋盘上。?在反复提醒自己现在自己是在替父待客后,季岚才强压下怒气,咬牙说:“容我提醒一下,你拿的是白棋。”“对啊,我没拿错啊!”面对季岚的质问,祝潇答得理直气壮。……最终在季岚几乎要掀桌般的目光中,祝潇勉为其难地解释了一下:“随你怎么复盘,反正白棋已经没有赢的机会啦,所以我就帮你投了,不客气。”听他这么说,季岚重新审视了一番棋盘。明明自己的黑棋占优才对啊?难道是这家伙在忽悠自己?然而等他再抬头,祝潇已经走远了,只远远传来一句:“帮我跟平之兄带个好,我明天同一时间再来拜访。”虽然对方已经走远得听不到自己的回答,但季岚还是依照礼节地说:“我会转达的。”只是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别是要修个通宵吧?-------------------------------------“我去,这夜熬得真是痛快,天都这么亮了。”曾几何时,曾铎还抱着速战速决自己还能去睡个回笼觉的梦想。很明显,在天光照在他的脸上的时候,这个梦想就如同喝了巫婆魔药后迎来晨曦的小美人鱼一般般化成了泡沫。蒲千阳无语地看着曾铎,贴心地友情提示就算林启年夫人距离两人有些距离也不代表对方不会听到这句火上浇油的话。不过好在此时林启年夫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做在轮椅上被推出来的林启年身上。“启年……”看着浑身绑满了绷带,脸上纱布的下方还露出了密密麻麻的缝线的林启年,她愤怒地回过头,“你们!”“夫人,这已经是我们求情的结果了。”面对林启年夫人,蒲千阳的言语依然谦和有礼,“至少他还活着不是吗?”曾铎适时地安排道:“放心,我们会安排专车送二位回去的。哪有让客人受累的道理。”林启年夫人嘴唇微动,最后什么都没说。虎落平阳后,打落的牙齿只能和血吞。在林启年夫妇在礼雅堂人员的“护送”下离开后,季岚和祝云宵才现了身。已经得知了父亲遗物去向的季岚表现地非常平静。用毛巾将指缝中残存的血迹擦净后,他说:“蒋以升基金会那边我会去沟通的,两到三个工作日出结果。”祝云宵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你那边……”季岚正要继续统筹调度,却被蒲千阳开口打断了。“我不认为你们两个人现在的状态适合进行下一步的行动。而且如果林启年夫人所言不虚,这件事就更需要好好规划一番了。就这么直接去谈可能会打草惊蛇。”虽然蒲千阳嘴上说的是两个人,可现下他全心全意地注视着的人却只有一位。此时的祝云宵犹如燃尽了的薪火,全凭一腔的气劲才未曾散落开去。“你上次睡觉都是三十二个小时之前的事了。”“就当是我需要休息,好吗?”祝云宵略有失神的目光在他看到迎着自己走过来的蒲千阳的时候才有了些微的光亮与聚焦,“……好。”虽然那边被蒲千阳打断了事项的安排,季岚的脚步却丝毫没有停滞过。在走路的过程中,他甚至还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曾堂主,今天的日程安排比较满,备忘录已经发到你的手机了。稍等我换一下衣服我们即刻启程。”伴随着自己手机提示音的响起,曾铎目瞪口呆。半晌后他将所有的震惊转化为了仰天长叹,“不是,bro(兄弟),你铁打的吗?”然而季岚已经离开了,根本没听到他的这句话。当然,他听到了也不会回的。把人截获下来的蒲千阳得了便宜决定顺手再卖乖,“曾老板辛苦,那睡醒见。”……论火上浇油还是您专业啊。-------------------------------------尽管房间已经被用厚重的窗帘遮罩住,营造出了一种不似黑夜胜过黑夜的效果。可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没能睡着。蒲千阳翻了个身,面向祝云宵喃喃道:“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安心地休息一会儿呢?”不等祝云宵回答,蒲千阳自顾自的开始分析起了当前的情况。“截止目前,有两个非常关键的问题。”“香城虽然不算大,但是放在当时那个年代也算是世界上排得上名号的城市。”虽然声线略带迟滞,可蒲千阳所说的内容却干净利落直达要害。“就算季平之是其中地佼佼者,但也不是完全不可取代。”“所以第一个问题,到底是什么让当时的政府不得不请季平之去修?”“这也是季岚为什么对于季平之遗物这么执着的原因。”“可以从其中缺失的工具中对于季平之最后负责修缮的物品有所判断,能划出一个范围也是好的。”“第二,这个十吨黄金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知,季平之在闲逛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些金线纯度过高的工艺品,心生怀疑,然后进行了一番调查。”“调查结果我们暂且未知,但一定跟祝潇有所关联。”“但目前我们没有任何线索,去调查此事。”一直都在倾听的祝云宵突然开口:“其实还有第三个问题。”片刻寂静后,他继续说:“严格意义上,祝潇不是死在地虎手上的。”“虽然现在不排除有人浑水摸鱼的可能,但当时山雨欲来,我不认为有其他势力愿意来蹚浑水。”原本还有些迷糊的蒲千阳一下子清醒了。他听出来了祝云宵这话背后的含义:当时的日月帮里有内鬼。当时能参与到这个级别行动的人的数量不会很多。汤彦已经死了,吴芸当时不在香城,所以能确定的事件亲历者还有两人。厉锋和关亨。前者是吴芸的现任丈夫一日夫妻百日恩,后者是吴芸的同门师弟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就算抛去蒲千阳与祝云宵十多年前与这两人的过节不谈,祝云宵还要继续追求下去吗?就算得到了真相,这个真相会带来好的结果吗?“知道不说,和不知道,存在着本质的区别。”蒲千阳轻轻地把头抵上祝云宵的肩颈,“最后的选择权完全在你。”轻轻用手覆盖上祝云宵的胸膛感受到其中心脏的搏动,蒲千阳遗憾地说:“哎,要是祝潇叔叔给我们留下什么信息就好了,那套日记我都快给背得滚瓜烂熟了,也没能再找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从最开始的一人奋斗到后来的三人四季……”说到这里,他仿佛触电般回忆起了一些画面,随后猛地翻身坐了起来。“云仔,你知道祝潇,会画画吗?”第299章 别啊,我可崇拜英雄了。“你是说,你之前在洪天赐名下的公共艺术画廊的二楼看到过一幅画。”祝云宵在听完蒲千阳的描述后总结道,“在画的收件人的位置写着一个‘季’字,而这个字的笔迹跟祝潇日记中的如出一辙?”“没错。”蒲千阳先是凭空比划了一下,然后意识到在当前的黑暗环境中祝云宵应该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又将手指点在对方手心的皮肤上重复了一下自己刚刚的动作。顺着着蒲千阳指尖在自己胸口的挪移,祝云宵自动在脑海中形成了蒲千阳动作所呈现的字体。“因为‘季’字的写法在各种行书中都大差不差,都是先写‘禾’再写‘子’,所以我对于祝潇的先写‘千’之后直接写‘子’最后补上一个‘八’的奇妙顺序印象还挺深刻的。”蒲千阳翻身就要下床开灯去拿祝潇的笔记本进行核验矫正,却被祝云宵拉了回来。腰见被环抱住的蒲千阳感觉到自己后背靠在祝云宵的略微充血发热的前胸上。“不用了,就是他的字。”从蒲千阳耳边传来的声音以及气息有些微微地颤抖。蒲千阳轻轻拍了拍环在自己腰间的手,然后将手指顺着对方的指缝的间隙插到了对方的指间。大概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能想到“生”得传奇“死”得炸裂又“活”得震惊的前代白手套居然还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虽然两个人一起生活了很久,但是因为祝云宵一直想过上属于普通人的那种平静的生活,所以在平日里两个人基本从来没有谈论过于香城有关的过往。但实事求是地说,如果将香城从祝云宵的人生中剥离,那么他基本上也就没有了什么可以被评价为值得记忆的人生经历了。 第241章 他甚至还会借坡下驴,借力打力。蒲千阳将硬币抛到半空,然后将旋转的硬币立在了指尖上。他这半路出家的手法自然没有打小连起而且拥有非凡天赋的祝云宵那么花哨,不过小秀一把还是绰绰有余的。“一份?两份?”蒲千阳朝祝云宵眨眨眼。两人上方的穿透五彩玻璃穹顶洒落的天光经过那枚筹码的反射照在蒲千阳的睫毛上,并且随着他指尖的颤抖而微微晃动。看着对方笑盈盈的灵动模样,祝云宵的心仿佛变成了被那点光照笼罩的黄油,软化流淌,又散发着足以勾得人浮想联翩的香气。“那就两份。”叮——从祝云宵的手指间飞射出一枚筹码,正中了立在蒲千阳指尖的筹码的中心。随后在经典力学的作用下,两枚筹码齐齐地倒落进了蒲千阳的掌心。“我速战速决。”-------------------------------------进门后,两人分道扬镳,蒲千阳优哉游哉地走到了餐吧,然后坐上了摆在吧台边缘的红丝绒靠背的高脚吧椅。“你好,两份舒芙蕾套餐,饮料都要无酒精的。”说完,他将那两枚祝云宵给自己留下的筹码排开在了桌面上。在中央赌场,筹码是第二种通用的货币。既然能够当货币使用,那么它就可以出现在牌桌和收银台上。只不过,这么做的人其实相当少。毕竟大多数人来这里都是为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那些圆圆的筹码可就是他们实体化的希望啊。业务能力相当熟练的侍应生从蒲千阳身前划走铸币,自动走完了所有交易的流程,随后又走了回来,“好的,这是您的小票。抱歉的是,上一批舒芙蕾刚卖完了,您可能需要稍等一段时间。”“没关系。”蒲千阳打量了一番这中央赌场的装潢,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挂在大厅上方分了八面的屏幕,“那个屏幕上显示的是什么?”面对客人的提问侍应生有问必答:“是目前在场的游客id的连胜场数。id是每一位进场的游客的卡片上的一串数字。您可以在您卡片的背面找到它。”蒲千阳翻过那张理应属于祝云宵的副卡,果然在后边找到了一串数字。随意地用卡片敲了敲桌面,蒲千阳开始闲聊:“这样啊。我对玩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今天是陪别人一块来的。”“理解。”侍应生微笑道,“自从上次在中央塔录制的节目播出后,很多人对这里有了改观,游客量也增加了不少。我们自然欢迎不同类型的游客来这里体验娱乐。”听侍应生提到节目,蒲千阳便顺着说了下去:“哦?你是说那个很多个大明星在这里玩游戏的直播节目?”“对的。”侍应生点头,“有兴趣的话,您可以在电视台的官网上查到节目的回放。”“那这对于你们来说应该是好事才对。”蒲千阳认真思考,“原本中央赌场在我的印象里其实并不是一个那么正面而且非常死板的地方来着。”“的确是好事。听说中央塔新一任老板是个年轻人,这两年也频繁地在尝试引入更多的经营模式。”“所以,节目里提到的连胜次数超过多少次的客人是能够从中央赌场的库存中买一样东西带走这件事也是真的?”终于,蒲千阳图穷匕见。“准确地说,是十五次。”侍应生很明显没有察觉到这位样貌帅气的普通客人话中暗藏的玄机,“但一直以来我还没见到过有能达到这个数字的客人。目前连胜的最高记录也不过九次。”说话间,侍应生朝着二楼的棋牌区看了一眼。考虑到绝大多数客人都只是来玩一玩,对于复杂规则的棋牌是一窍不通的。那么他们的选择基本上会集中在比大小这种比较简单的项目上。然而想要连胜,当然不可能只靠运气。只可惜以今天在二楼参与棋牌类项目的客人的基数来看,这个记录是很难被打破了。“确实。”蒲千阳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接过侍应生递过来的冰水抿了一口。而就在两个人对话的期间,自己交给祝云宵的那张卡上的数字后边的连胜场数,已经悄然攀升到了“3”。-------------------------------------“哎呀!”“啧!”“可惜可惜。”在荷官掀开公共底牌后,参与到这一局的宾客发出了不同的惊呼。草花三,方片九,黑桃q。在这三张牌的加成下,有半数的宾客都能凑出比当前的组合得分更高的牌型。可这里边通过这三张牌拿到了得分最高的组合的则是一位一直以来都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动作的年轻人。“这位小哥你真厉害。”站在祝云宵身边的中年人赞叹的同时还带上了一点点嫉妒。祝云宵收敛地回应:“运气好罢了。”“这太谦虚了。”中年人摇头。祝云宵只是微笑并没有再回应,并在荷官将自己赢得的筹码推到自己面前之前说:“麻烦帮忙换成大额的筹码吧。”然而在这些人听不到的下方一楼位置,传来了阵阵惊呼声。“十三场了!”“连赢十三场!”“我建议我们直接开一局对赌桌,就赌这人什么时候会断了连胜。”“看着叠层的速度,这人肯定是玩棋牌那块的。”蒲千阳看到已经有一些人开始有意朝着棋牌区张望意图寻找这位连胜十三场的幸运儿,无意识地晃动着手中的盛满冰块的威士忌杯,蒲千阳小声笑道:“看吧,闪耀可是原罪啊。”另一边刚刚的侍应生恰到好处地走了过来,“您的舒芙蕾已经准备好了。”在观察一番后,他还好心地提醒道:“您的朋友还没来的话,可以再给您稍晚一些上。”然而不等蒲千阳说话,从身后传来的祝云宵的声音就替他回答了:“现在上就好。”得到蒲千阳的二次确认后,侍应生便去后厨取餐了。祝云宵拉开蒲千阳身边的椅子随意地坐了下,“楼上空调开太大了,下来休息一下。”蒲千阳笑而不语。明明是再赢下去很容易就被拼凑出自己的身份了才对。毕竟在牌区的人其实没有那么多。就算祝云宵有意识地辗转了不少桌,但只要那些人聚在一块稍微回忆一下,就很有可能把这个十三连胜的人拼凑出来。“还差多少?”蒲千阳问,“我是说钱的部分。”祝云宵心算了一下,回答道:“运气好的话,一局,运气不好,三局。”“那我有机会见证这么精彩的关键环节吗?”“当然可以。”祝云宵微笑,“如果你不会觉得无聊的话。”然而就在蒲千阳和祝云宵闲谈的期间,原本去后厨取餐的侍应生带着此时应该在六楼的高级主管在一处角落对着两人指指点点。“就是他吗?”高级主管看着蒲千阳感觉不对劲,这人不像是那种自己见过的高技巧赌徒的样子啊。侍应生连忙摇头:“不是,是对面的那个。”待看清了刚从三楼棋牌区下来的祝云宵的相貌,高级主管背后瞬间起了一身冷汗。立刻让侍应生该干嘛干嘛去别管这事儿后,他立刻拨通了最近才设立的可以直连许隆办公室的紧急电话。拜托拜托,老板请一定要快点接啊。两声铃响后,一句略微深沉的“喂,哪位?”从听筒里传出。高级主管愣了一下,这女声没听过啊?那声音继续说:“如果有事找许隆的话,她现在不在。如果是什么跟中央塔有关的重要事项的话,跟我说也是一样的。”不过对方既然能出现在许隆的办公室,还能说出这种话,想必地位也不会很低。但保险起见,高级主管还是多问了一句:“请问,您是?”“免贵姓吴。”第301章 别来无恙在用精致的金属平勺将舒芙蕾一分为二后,浅白奶油的下方露出了盘子中央的纹路。仔细看来,其设计是和中央赌场的大厅地砖上的纹路同出一脉。注意到了这一点的蒲千阳真诚地在内心夸赞了一句许隆的品牌化策略做得真是相当不错。除此之外,他同样发现这靠近餐盘底部舒芙蕾似乎有一些特殊的处理方式。蒲千阳回忆了一下,上次经由“快递小哥”送来的舒芙蕾似乎因为没有办法避免的颠簸使得底部这个部分遭到了破坏。用餐勺将软弹的甜品铲起送入嘴中,蒲千阳仔细品尝了一下。“现做的确实好吃。”他偏头看向祝云宵,“那你平常为什么不在家做这个?”祝云宵立刻给出了解释:“不是我不想,是家里的灶台的温度控制不是很稳定。”他用餐勺舀起撒着朱古力粉的舒芙蕾顶壳朝蒲千阳示意:“就很难把表面的脆壳煎得这么均匀。”顺手把餐勺上最为精华的部分递到蒲千阳嘴边,祝云宵又说:“不过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也可以想想办法。”原本打算张嘴收下这份实体化偏爱的蒲千阳瞬间停顿了自己的动作,缓缓抬眼:“打住,其他时候你都挺靠谱的,但每次到这种时候只要你一想办法我就害怕。”祝云宵感觉自己枉蒙了不白之冤。他略带委屈地问:“我怎么了啊。”蒲千阳看着面前像是垂下了“耳朵”的大狗完全不为所动,冷哼一声:“例子可太多了。”一口将祝云宵递过来的部分吃掉,蒲千阳用餐勺蘸着一边从略微融化的冰激凌上流淌下来的裹挟着彩色果酱的液体,在盘子的中间用几条线条绘制出了自己阳台的景象,甚至还用一边的薄荷叶模拟出了那两盆祝云宵实验室统一配发的绿植。“甚至可以用‘罄竹难书’来形容啊。”伸手用餐勺蘸了一下祝云宵盘子中颜色不同的冰激凌,蒲千阳又在“阳台”上绘制了一个蜂箱。 第243章 “恭喜id为7429264的客人,您即将获得进入中央塔礼品室挑选一件物品的机会。”温柔甜美的电子女声在念出程序设定的播报内容的同时,当前在中央赌场游玩的人群也发出山呼海啸般的起哄声。两种声音相互交织在一起,其发出的声浪宛如在国王的加冕典礼上奏响的礼炮般从几人所在的平台下方翻涌上来。“你赢了。”吴芸把手中的牌型往桌面一掷,随后用手指揉上了她的太阳穴,“人要服老啊。”这两局牌中,无论是祝云宵还是吴芸都没有去做任何的手脚,只是像那些最普通不过的游客一般,从荷官手中接过他们应该被分得的牌,然后依靠自己的思考和判断去进退。“运气好而已。”祝云宵把手牌摊到面前,淡淡道,“人也要见好就收。”这句“见好就收”明显是话里有话。刚刚才终于从荷官的角色解放出来的蒲千阳长叹一声,又立刻进入了母子关系调理大师的角色。“阿姨别误会,云仔的意思是有些事情能交给小辈去做就交给小辈去做。”他将两边散落在桌面上的卡牌收拢回来随便整理了一下,“不过今天怎么是您在这里啊?许隆她人呢?”“最近中央塔有不少合作都被礼雅堂撬走了,她着急。”吴芸也不掩饰,非常坦诚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她的中央塔娱乐化策略才起效,不能给别人攻击她不务正业的由头。即使问题根源不在她。”更何况就算吴芸不坦诚也没什么意义,搞得好像这些事瞒得住对面的这两人一样。“这样啊,那她最近应该是相当忙了。”蒲千阳回忆了一下最近一段时间曾铎的出行频率以及这人疲惫条的增加幅度,心中了然。“而我愿意在这里帮她一把完全是出于一种‘前辈和同事的情谊’。”吴芸并没有接过蒲千阳递过来的属于她的芯片卡,只是微微抬首朝着不远处那间从外表上看几乎与墙壁合为一体的电梯示意了一下。“后续的流程没有变化,你们自己下去吧。我就不送了。”说话间,她站起身,走到平台的围栏边上侧身向下望去。那里的人们还沉浸在居然有人能突破十五连胜的关卡的震惊以及下一个突破十五连胜的人或许就是自己的狂热中。但这十五连胜是设给“行业翘楚”的挑战也是旧时中央塔挖掘人才的策略,普通人想纯靠运气逆天改命,还是难了些。吴芸嘴角微扬。即使这里的装潢和设备统统都被换了一遍,她依然能感受到那种熟悉的自人心的野心与贪婪诞生的热浪。“相比于十七层,还是这里热闹,有趣。”吴芸用手了撩了一下碎发,露出今天她戴在耳边的红宝石耳饰,“我喜欢。”蒲千阳见状便主动沿着吴芸递的台阶下了。“谢谢阿姨。”他将两张芯片卡都塞到了祝云宵胸前的口袋里。得了准入资格,祝云宵原本想转身就走,可那边蒲千阳居然用手勾住了刚刚他塞了卡片的口袋硬是把人拽了回来。“阿姨给的,说谢谢。”……祝云宵抬手包住蒲千阳的几根手指,微微施力想把它们拽脱。可平日里对祝云宵基本百依百顺的蒲千阳今天大一副如果祝云宵今天不说谢谢他就不放人的样子。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几番拉扯后,还是祝云宵退了一步。“谢谢。”他轻声说。吴芸注视着下方只微微点头以示回应,随后在听到两人离开的脚步声后就转过身将目光放在了伴着祝云宵身影离去的蒲千阳身上。人年少的时候最好不要遇到太过于惊艳的人,否则终其一生都会生活在那个宛如惊鸿一瞥的掠影中。除非……那边电梯门在缓缓合拢之前,从电梯后侧被搭理的一尘不染的落地镜中,吴芸能看到蒲千阳轻轻将手扣拢在祝云宵的十指之间,上半身凑过去一副非常亲昵的样子。除非那掠影也能够钟情于你,愿意如同流星般自高空万里划过一道明丽的光辉坠落入怀。-------------------------------------拿着真“令箭”的蒲千阳在回到那家艺术品销售处的时候立刻趾高气扬了起来。在祝云宵用吴芸的卡刷开门禁,两人走上楼的时候,他便迫不及待地开始点兵点将。“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包起来。”他早就想试试说这种台词是什么感受了。“好的。”之前的销售主管也没敢纠正按照规矩蒲千阳只能挑选一件带走的事实,便开始指挥员工把刚刚被蒲千阳指到的几件物品取下开始打包。看到这几人认真的动作,蒲千阳立刻意识到自己玩笑有些过火了。“不是,我开玩笑的。”他连忙拦住了那些员工,直直地指向了那张被挂在楼梯拐角处孤苦伶仃的写实画,“我们只要那个就好。”这次轮到销售主管不理解了。为什么会有人把在中央塔中连胜十五轮才获得进入这里以近乎白送的价格买下一件物品的机会浪费在这中明显没什么艺术和商业价值的物件上?但看着蒲千阳的表情,阅人无数的销售主管意识到这人居然是认真地钦点那副作品。“好的。”他再次答道。无所谓,他只是一个只想每天正常上班准时下班每个月能拿到足额工资和可遇不可求的提成的普通人罢了。整个过程中,祝云宵一言未发,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那张祝潇留下来的画。他突然有些想笑。笑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想过来这里看看。对于祝潇来说,香城虽然很大,大到足够让不同的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黄河之水浪滔滔。但香城对他来说也非常小,小到无论他去哪里都会引起一些注视,这些注视如果能化为实体定然能把他从头到脚剐三周下来。所以如果他想要留消息,其实也没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自己就是没想到呢!如果能早一些想到……“又钻牛角尖了?”一声清朗明晰的声音自他耳边响起。刚刚蒲千阳在帮员工将画作搬下来的时候只瞥祝云宵一瞥就猜到了对方当前的所思所想。他将下巴搁在对方的肩头摩挲了一下,“这里光线不好,回家再看仔细。”祝云宵只一轻轻偏头就靠在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这夜夜相伴的熟悉感受令他异常安心。“……好。”他小幅度蹭了一下对方以示自己知道了。等到祝云宵再转回过头,那边手脚麻利的工作人员已经用厚实的白色纸张把祝潇留下的画作封上了最后一个角,并在两人的注视下用宽透明胶带将它前前后后裹了三圈。-------------------------------------等两人回到礼雅堂老宅将画作从车中搬出来的时候,一张被对折起来插在画作后方的打印纸掉了出来。蒲千阳将打印纸捡起,浏览完上边写的字后将其转交给祝云宵。“她写的吧?”祝云宵并没有接过那张纸,只淡淡道,“你读给我就好。”“你确定?”“确定。以及你那边可以先松手了。”把画作彻底交接到祝云宵的手上,蒲千阳清清嗓子,学着吴芸的语调念起了打印纸上的内容:既然你说让我别管,那我尊重你作为祝潇和我的儿子兼中央塔的客人的权利。但同样,在这之后,你也没有办法阻止身为祝潇师父兼妻子的我的行动了。祝好。——吴芸“不回信吗?”念毕,蒲千阳拿着打印纸朝祝云宵挥动了两下,“不回了。”把画立在靠墙的矮桌上,祝云宵从一旁拿起了美工刀。“赶在她之前让一切水落石出,就是最好的回信。”闪着寒光的美术刀的刀刃浅浅地插入透明的胶带,然后轻巧流畅地将其沿着画作的一条长边和一条短边划了开。在那层层叠叠的白纸翘起了一个角后,他抓着那个角向上一掀开。滋啦——纸张沿着一道圆弧状的轨迹被撕成了两半,露出了那深绿的牌桌,以及坐在庄家位置的女人的一片衣角。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下,很快那个身着旗袍拿着水烟斗的女人再次出现在了蒲千阳的面前,相伴而来的还有。她左手边下家黄仙,右手边的灰仙,以及对家的柳仙。可这女人却丝毫没有慌张,反而将玉颈扭转,媚眼如丝地朝外斜眼观着赏画的人。蒲千阳回忆着当时许隆对这张画作的分析,挑拣着重点朝祝云宵复述了一遍。这麻将带着东南西北风,是一套一百三十六张的标准麻将。场上女人能凑牌型基本上被上下家明面上的两碰一杠全拦截走了,而唯一可能凑成一碰的可能性被对家的柳仙拿捏在手里。“无论是被做了局,还是就这么时运不济,她如果不打算变化自己的手牌,那就是在等一张永远不会再出现的牌了。”复述完毕,蒲千阳还特意强调了一下,“许隆当时是这么说的。”“对,也不对。”祝云宵后退一步看着画作,与那女人静静地对视,“你知道牌场如战场,战术和战略同样重要。”蒲千阳没有说话,他在倾听也在欣赏。每当祝云宵开始像一个深谋远虑的帝王一般从全盘的高度俯瞰眼前之事的时候,他就不自觉地会回忆起自己在香城外交公馆见到的那个白手套。“许隆的很多策略和思考方式是从汤彦那里沿袭下来的。”“汤彦的风格是求稳,去利用开盘前的一切契机去营造一个最有利于自己的局面。”“但祝潇不一样。”祝云宵语气非常肯定,“他觉得富贵就是要险中求,一力降十会。”“所以,如果这是他给我留的线索,那么谜底一定就在谜面上。”他话音刚落,恰逢云层翻滚光影挪移,一道强光穿透画作背后的窗户照射过来。“好家伙。同一个思路一以贯之,真是有够狡猾的。”看着投射在地面的那有些亲切的图像碎片,蒲千阳轻笑一声,“或许在另一个时间线里祝潇先生是一个不错的推理小说家也说不定呢。”第303章 是,也不是因为这是画,而画的背后一般都是墙。所以在祝潇将这幅画偷梁换柱地藏进仓库后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里,都没有人发现这其中的猫腻。当真是剑走偏锋,令人佩服。有了之前那次拼图的经验,这次蒲千阳和祝云宵对于拼图的难度已经有了一些心理预期。 第245章 “我不否认这件事的确和祝云宵有一定的直接关系,甚至可以说这次也是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撞上’这件事。”蒲千阳将手中的文件包打开,从其中掏出了祝潇的系列日记中的最后一本。“祝潇。您也许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不过没印象也不太影响。”蒲千阳将日记推到了薛魁面前。薛魁在拿起日记的时候,自然而然地看到了那被写在侧面的名字。“这个人已经死了,但他死之前干了一件大事。”“多大的事儿?”“以一己之力,一夜之间,带着十吨黄金消弭于无形。”蒲千阳在这句话的三个带有数字的地方都用手敲上了桌子。配合过蒲千阳几次异想天开的行动计划的薛魁自然明白这三个词汇代表着什么。一己之力——人力单薄;一夜之间——时间紧迫;十吨黄金——巨大的工作量。换一个说法的话,那就是刚刚被蒲千阳重点强调出来的三个特点相互交叠的地方构成了一个不可能三角。于是他下意识问:“当真?”“至少从目前已知的结果看是这样的。”蒲千阳把其余的自己整理出来的文件也同样摊平在了薛魁的桌面,“如果不是李日耀,也就是两年前去世的香城老爷子镇着,大概香城可有得热闹看了。”薛魁许久未曾被激发的好奇心被蒲千阳勾了起来,“那这人是怎么死的?”“在返回黄金藏匿地点的时候被埋伏抓到的。”蒲千阳悄然把自己的猜测融入了陈述,毕竟无论是林启年还是林夫人都否认他们知道当年自己看护的是什么东西。薛魁虽然从一线退了下来,但这并不代表他损失了那从常年的工作中培养得来的敏锐嗅觉。“为什么他要返回呢?”“这也是我暂时不能理解的地方。”蒲千阳诚恳地说,“不过这种不理解,并不影响结果。那就是传说这十吨黄金的确不翼而飞。”“这十吨黄金又是怎么来的?”“主要来自于传言,但不是空穴不来风。”在薛魁对自己的消息来源皱眉之前,蒲千阳终于把话题带到了今天他来拜访的核心目的上,“十吨黄金不重要。重要的是十吨黄金背后是什么。”?曾几何时,在几次天衣无缝的配合之后,薛魁以为自己终于能跟上蒲千阳的思路了。可今天他发现,自己还是差得远。不对,应该是蒲千阳这人实在是过于一骑绝尘了。“在祝潇行动之前,还发生了另一件事。当时的香城政府联系到了一位当时香城中数一数二的文物修缮的手艺人。”蒲千阳没有给薛魁太多震惊的时间,继续自己的讲述。“这人受邀去修了某种东西,然后就一去不复返了。”“然后最近一段时间,这人的亲属通过一定手段终于寻到了这人当时带去的工具箱。可这工具箱里缺了几样特殊的修理工具。”“经过专业人士的确认,这些工具是用来修理……”蒲千阳用非常凝练的语句配合桌面上的打印纸将目前自己和祝云宵在一通折腾后得到的信息悉数呈现在了薛魁面前,“精密仪器的。”生怕薛魁没有体会到自己想表达的核心,他又强调了一次:“二十年前的,可能会出现在香城的,需要手艺人去修理的,手艺人要消失的,或许会与黄金这类金属相关的,精密仪器。”在蒲千阳把这些关键词提炼出来后,薛魁立刻意识到了这人为什么这么直接地提出了“需要进入国家最高级级机密库的权限”的要求。原本香城这个地点就够敏感了,再来上这么一出……“打住吧,我知道了。”薛魁朝着皮质椅背上一靠,感觉自己头顶的血压要爆了。每次这个蒲千阳都能给自己整点新花样。之前的花样至少都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这次是直接给自己上了个巨大的难度啊。如果蒲千阳所说的信息都是真的,那这件事就很微妙了。等血压终于回落了几分后,薛魁说:“这事儿影响很大,得从长计议。”“长不得。您不会觉得祝云宵那边拖得起吧。我这趟回来的前提可是把他押在香城这个狼窝虎穴当人质呢。”听到他这么说,蒲千阳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自己对面的人的官职远在自己之上,起立拍上桌子,“而且现在如果这事儿的真实面被翻出来摆上台,只会给两边政府带来更大的麻烦。”“不然呢?你觉得这种级别的事情凭你凭我就可以决定了?”薛魁毫不迟疑地对拍了回去。这句话反而提示了蒲千阳。他收回手,施施然坐了下。“不凭我,还有其他人搞得定?”隔着一张办公桌,他露出了狐狸般狡猾的自带陷阱的笑容。“不论是论工作能力,论对香城的熟悉,还是论能调动的资源,难道现在薛队长你能找到一个比我更适合处理这件事的人了吗?”薛魁语塞。还真……没有啊……“这里我向您保证,以我和祝云宵二人的性命为赌,香城事香城毕,绝对不让这边感受到一点波澜。”“你以为你们俩的命上称能算几两啊。”薛魁嘴上冷哼一声,手里却晃动鼠标唤醒了电脑屏幕,开始操作起来。即使薛魁一般的人物,也会有不太擅长的地方。比如用键盘打字。要是换成其他的小事儿,比如出个文件什么的,他现在只需要拿起桌面上的座机听筒手上拨五个数字就能非常轻易地招来人替他把口述内容或者简易手稿扩充整理为一篇正式的文件。但这件事不行,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能经手他人。等到薛魁终于用自己的一指禅把蒲千阳的需求传到系统里,在屏幕上那绿色方框的进度条走到末尾后,他重新拿起了自己的水杯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腰椎。左三圈,右三圈。“等消息吧。”薛魁朝门外走去,目的地应该是茶水间。心思七窍玲珑的蒲千阳敏锐察觉到了薛魁的言外之意,但为了确定自己没有过度理解,他问了一句:“在这里等?”“你不会觉得这种级别的消息是你能在其他地方看得到的吧?”薛魁在将门带拢之前回了蒲千阳一个略带嫌弃的目光,“当然是只能在我的眼皮子下边看了。”听到对方已经开始跟自己开玩笑了,蒲千阳微笑着捧场道:“那要是我得看很久呢?”薛魁正气凛然的声音从走廊尽头的茶水间层层回荡着传来:“人民公仆,奉陪到底。”-------------------------------------“你就这么让他回去了?”季岚难以置信。他甚至很难说清祝潇在一副画里藏了线索二十年都无人发现这件事和祝云宵任凭蒲千阳回对岸这件事到底哪一件更让他震惊。“是。”相反,祝云宵表现得非常淡然,目光始终落在祝潇留下来的画作上不曾挪移。季岚冷笑一声:“你就不怕他不回来了?自从你给出祝潇留下的新线索后,全香城的人都盯着你呢。”“被全城的人盯着又不是第一次了。”祝云宵后退一步,试图通过换一个视角的方式从中再挖掘一些信息,“他不会不回来的。我更怕他回不来。”蒲千阳不在的期间,他一直都待在这张画所在的房间里,试图从中探寻到更多的线索。是构图?是色彩?是材质?或者是,他也是在寻求一个与“祝潇”相处的空间。任凭祝云宵如何云淡风轻,那边季岚的心情已经烦郁到了一个极限。祝云宵挖掘出新的信息交给曾铎,曾铎又在没有通知自己的情况下擅自把信息广而告之,导致礼雅堂的公信力被以许隆带头的诸多势力质疑了起来。大事小事一窝蜂地凑在一堆。而蒲千阳那边……“我回来啦。”说曹操曹操到,蒲千阳推着齐小腿高的银色滚轮行李箱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房间,顺手拿起了放在柜子上的打印纸。“这是解读出来的新信息吗?”看到蒲千阳,祝云宵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对的。”“此系草井刀,就是紫金港呗?”沿袭着之前的解题思路,蒲千阳快速的领会到了祝潇留下的信息,然后就将那张纸随手放在一边,朝着季岚走来。“季岚,我再跟你确定最后一次。”这好像是蒲千阳第一次叫季岚的本名,以往他都要称呼季岚为季总经理。他一边朝着季岚走去,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祝潇的笔记本。“这日记中的缺页和涂抹,是你拿到的时候就如此吗?”蒲千阳直直地看着季岚。“没错。”季岚毫不落下风地盯了回去,“十吨黄金失窃事发之后,我第一时间就去保存了祝潇可能留下的信息。你们在港城收到的日记都是我抢救下来的。”得到了肯定回答的蒲千阳长出一口气,“感谢你的行动与坦诚,让我终于把答案的范围缩到了一个足够小的范畴里。”“那么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当年香城政府邀请季平之去修理的是什么了。”季岚问:“是什么?”“暂时保密。”蒲千阳叉腰转身,“我现在也知道祝潇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来上‘抛妻弃子’‘背信弃义’‘独吞财富’这么一出了。”祝云宵问:“为什么?”蒲千阳答:“保家卫国。”?祝云宵和季岚难得地暂时有了相似的感受的时候。“你看,不说又要问,说了又不信。”蒲千阳一耸肩摊手,“所以,我只能复现给你们以及给全香城记挂着那十吨黄金的人看。”他的身后的窗里容纳了香城的缩影。二十年前的香城很大,大到足够成为诸多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舞台。二十年前的香城很小,小到祝潇甚至连一个可以相信的帮手都寻不到,只能把线索悉数留给当时年仅六岁的祝云宵。现在的香城又变得很大了,大到足够让一个藏匿了二十年的秘密,在一万个机缘巧合的碰撞下,终于得以重现天日。第305章 最得意的项目当蒲千阳还沉浸在与二十年前的祝潇的共鸣以及自己居然有机会帮对方将那无奈藏匿了二十多年的真相大白于天时,祝云宵默默走了过来把人揽在怀里。然后他的下一个动作是用脸颊贴上了蒲千阳的额头。嗯,不带亲昵意味的那种。而那边季岚就直接多了。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烦躁地说:“你疯了吧?”虽然接连两次被怀疑,蒲千阳也不恼,就着祝云宵身体提供的天然支撑向后一靠休息了起来,面对季岚说:“季总经理你是了解我的。” 第247章 要不是有一日在庙门口被一个系粉红发带的女生迷住了心神,此时的他应该会成为一位高级工程师,领着旱涝保收的薪水奔波在不同的大型机器之间帮各种焦头烂额的工厂解决问题。为了一个来路不明还只见了一面的女人,这值得吗?祝潇才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的生活还挺好的。如果这片土地天然有这种规则的制约,那么为什么那个掌握规则解释权的人不能是他呢?但在工科专业领域不一样,不管你理解与否,静默的物理规则就是唯一的法则。金,密度大,延展性好可以被加工为各种形状,导电性虽然不如银和铜但胜在很难生锈和氧化。至于它的价格,在很多使用情况下价格根本算不上个事儿。锡,虽然是一种比较常见的金属,在延展性之外的,种属性都不是非常突出。但它有一个奇妙的特性:对于温度非常敏感。当温度下降到一定程度,锡会逐渐变成松散的粉末,用手指碾过它就如同碾过被烧成灰烬的纸一样简单。而在温度升到某个值以上,它又会变得很脆,变得一敲就碎,宛如被砸在了尖端的鲁伯特之泪一样化为齑粉。而两者结合起来,就会得到一种稳定不会氧化和生锈,但是但凡被暴露在温度变化幅度稍大的环境中就会迅速损毁的合金。诚然,截止目前,合金依照混合金属的种类和比例已经有了万万千千的组合,而每一种合金总会有它适配的场景。但是黄金和锡的合金实在是少见……祝潇记忆力非常不错,甚至能记得住读书期间老师在课堂上不经意间提到的各种拓展性知识。所以他才会在发现这金绣屏风摆件所用的金线的材料组成成分后表现地这么慌张。*“至于黄金和锡的合金的作用。”穿着的确良衬衫的教授把写得只剩下一个头的粉笔抛进讲台的纸盒中,随意地说,“我们学校出去的学生以后工作中大概率是用不到的。”听他这么说,前排的祝潇立刻起哄捧场:“教授!为人师表可不能藏私啊!”教授拍拍手上的粉笔灰,温和地笑道:“不是藏私。我是真诚地希望你们用不到。而且期末我也不会考的。”听他这么一说,对于班内其他的同学来说反正也不考,那过去也就过去了。但在祝潇这里可过不去。看着教授表现,他大概是下定决心不说了。所以祝潇只能私下去图书馆查。在那个还没有计算机的年代,要是自己学校的图书馆没有,他就去别的学校的图书馆查。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还是让他查出了结果。然后他才领悟了,为什么当时的教授会说出,他真诚地希望自己的学生在人生中遇不到也用不到这个材料。-------------------------------------“密码机内部元器件的原材料?”碍于那边祝云宵的威压,人群中一些耐着性子听完蒲千阳的长篇大论,终于找到了机会反讥道,“你怎么不去写小说呢?”“如果我是一个小说家,那我应该安排祝潇用一个极为小巧妙的技巧偷走了这十吨原材料,然后拐弯抹角安排他的儿子拿到十吨黄金然后以此为基础成为香城的王。”蒲千阳轻描淡写地说,“这不比什么无缘无故消失然后被自己儿子记恨了二十多年爽多了?”作为人群的重要代表许隆并没有直接否定蒲千阳给出的解释,只是问:“证据呢?”蒲千阳双手一摊,“如果你是说能给你们看的直接证据,暂时还没有。”听他这么说,人群中立刻发出了哄闹的声音。然而这次不等祝云宵再有行动,广播中就传出了尖锐的电流声。那高频的尖锐声音从停车场的音响中传出,如同尖刺一般扎在所有人的鼓膜上,同时也盖过了一切反驳的声音。“如果这个答案各位不能立即接受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个n b。”把双手从耳朵上放下来的蒲千阳继续了自己的叙述。“退一步,抛去之前我说的所有内容不谈的话,至少目前我们几方应该有一个相同的共识。”他竖起一根手指,“二十年前,在香城,祝潇一个人,在一夜之间,让十吨黄金不翼而飞。没错吧?”人群中不少人都微微点头。“请问在座的各位能做到吗?”蒲千阳化指为掌,以这种邀请的姿势绕着曾铎的车走了一圈。每走过一定的角度,他就会问上一句:“您能吗?”沉默的人群给了他回答:不能。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关于这件事会闹得这么沸反盈天。在李日耀下命令将事情封存翻篇之前,所有人都在怀疑有人在帮祝潇。不然,就凭祝潇一个人想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将十吨黄金从层层的严防死守中带走,没有什么比这更像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了。我怀疑你,你怀疑他,整个香城都快变成了一座黑暗森林,只要有人那段时间的行动有可能帮到祝潇那么这人就会被群起而攻之。后来,祝潇跟十吨黄金本身已经不重要了,这件事更多被当成了一个攻歼别人的靶子。回到原点的蒲千阳先是双手一拍,用清脆的鼓掌声宣布这个问题的结束,然后把一只手按上了胸口,“但我能。”一下子,原本还存有一些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人群彻底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蒲千阳的身上。“但是……”蒲千阳话题又一转,“我现在还缺两样东西。”“是什么?”许隆问。“一、祝潇的日记残页。”“二、还原二十年前的紫金港。”抛出自己的需求后,蒲千阳又打了个响指,“对了,抱歉地告知各位,我们只有十四天,哦,去掉我赶回来的时间的话,只有十三天来满足这两个条件了。”十三天?!开什么玩笑?!先且不说这祝潇日记的残页是什么东西,当年的人都没能找到的物件让二十年后的人来找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而且蒲千阳所要求的还原二十年前的紫荆港更是天方夜谭。紫荆港是香城的重要港口,在这么多年的运营下早就经过了多次现代化改造,想要还原可不是钱能解决的事儿。蒲千阳当然知道这些难点,但是他也只能耸耸肩。“了解祝云宵的人应该都多少知道我吧。”“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告诉你。我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对面政府的‘编外顾问’。”编外顾问。编外意味着这人不受一些普通条条框框的束缚可以自由行动。顾问就是,他发现他提案,别人执行。看着一些人已经反应过来自己这个身份是什么重量,蒲千阳惋惜地摇摇头,“要是我没法交差,各位的好日子怕是也要到头了。”“所以,为了让我交差达到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终极目的,就麻烦各位配合一下吧。”-------------------------------------祝潇全身心沉浸在自己思考中,一反常态地完全没有听见身后传来的敲门声。在敲了几次门都没有得到反馈后,季平之的夫人便自主主张地走进了祝潇所在的房间。她把木质托盘放在一边,“饿不饿?吃点吧。这里还有麦茶,将就解个渴。”意识到自己的失误的祝云宵用手掌将自己的计算结果遮住后,笑着对来人说:“麻烦你了,阿莲姐。”“这有什么麻烦的。”阿莲大方一笑,“而且平平他也提前跟我说了要给你准备好所有你可能会用到的东西。”“阿莲姐的准备确实帮我省了不少时间,不然我今天肯定得不到结果的。”祝潇说着将阿莲拿过来的点心夹起放入口中。当糕点在嘴里融化时,他突然问:“这点心是放了荷花蕊吗?”听他这么问,阿莲惊喜又略带不好意思地说:“你之前说放荷花叶虽然味道浓郁,但整体欠了些回甘。所以平平帮我想了个办法,用晒干的荷叶茎配合荷花蕊作为新配方。”祝潇真心夸赞道:“荷叶茎荷花蕊纤维都粗犷,可这点心却吃起来这么细腻,阿莲姐果真心灵手巧。”“哎,你太夸奖我了。”阿莲用托盘遮住了半边脸,但她上边弯曲的眼睛依然暴露了被夸奖而开心的事实,“比起琴棋书画痒痒精通的你,我这点算什么。”说到这里,她突然说:“对了,你设计的盒子当真是广受好评。附近好多人都会把它们攒起来当针线盒用呢。”“举手之劳,阿莲姐不必挂齿。”祝潇叹道,“只希望小芸发现原型是她后饶我一命。”“不过如果非要被打一顿,那不如我先找卖这金绣屏风的人特定一份。”“一顿好打顶两次,值啊。”被祝潇的话逗得直笑,阿莲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的信封,“这个是平平让我交给你的。”“他说,如果你没有问与金线来源相关的事情,那我就把这张纸扔进灶台烧了。要是你问了,就交给你。”展开纸条后,祝潇眉头一挑,“知我者莫过平之兄,真是帮大忙了。”*季平之并不擅长与文物之外的东西打交道,能查到这批金绣屏风摆件中原料是从紫荆港流出的这件事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但在与人来往这方面,大概没有人比祝潇更懂其中的运营与玄妙之处了。祝潇没费多少功夫就从相识的普通居民那里打探到了近些日子紫荆港周围有些不对劲的位置,然后就顺理成章地在一个距离恰到好处的高点支了一个小据点。据点里放了一台望远镜,而望远镜对着的地方则里里外外被保镖围了个水泄不通。祝潇在这些护卫人群中认出了不少来自于地虎的老面孔。看起来没法再近一步混入人群观察了,但没关系。他就像一只隐匿在黑暗之中的蜘蛛,任凭风吹雨打纹丝不动地在它织就的蛛网上等候猎物的到来。终于,那间被森严守卫住的房间迎来了它的客人。而在那位客人开门的瞬间,祝潇也终于看清了那房间中存放的的物品的外表。是黑色的金属漆包裹着形状奇怪的盒子。他的猜测不假,果然是那些诞生于单片机之前不得不用金锡合金来保护终极秘密安全的密码机。而且足足有二十台。 第249章 把火柴按在盆中确保其彻底熄灭后,郑执毅毫无形象地在墓碑前铜盆的一边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了电子烟。“当特首比我想象地还是要轻松一点。”他陪了一口,“所有人都是好人,所有人都会来配合你。”“但代价呢,就是我需要更加仔细地去甄别和观察,别人跟你说的话是真话还是假话。”他冷不丁笑了一下,“毕竟,连你都会跟我说假话呢。”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原本就阴着的天空飘了细密却温润的雨。骤然落下的水珠把铜盆中燃到最后一个角的纸钱淋灭了。“看,撒谎的人天都要罚你呐。罚你收不到钱,地下没法买烟哦。”郑执毅大笑一声,任凭细雨落在他的肩头。他继续仿佛聊天一般说:“至于工作部分,可以说推进地相当顺利。那些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天方夜谭’都在一步步变为现实。”“你在这里应该是能看到的。”他从左到右地看向那些或远或近的工地,以及在海雾中隐没的巨轮。但在看到一个建筑的时候,郑执毅突然停下了动作,“可是有件事我始终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在他此时的视野中,中央赌场的高塔璀璨醒目地立在那里,一如既往。“虽然以前一直对这以中央赌场为核心的香城黑暗面只是有所耳闻,但到切实接触之后才发现这里边的盘根错节当真是比我们那边只多不少。”“如果当时你别去越过祝云宵的底线,说不定我是可以在任期里让香城变得更干净些的……”电子烟的烟身上亮起红色的电量警示,郑执毅掂了两下把它揣进了口袋,“算了,不说了,反正有劳你在下边多通融走动一下吧。”每次他来跟郑二其实聊的话题都差不多,也不知道这人有没有听腻。听腻也忍着吧,不然为什么连抱怨的梦也不给自己托一个。郑执毅起身朝着园区大门方向下山而去。雨势突然变大,从原本的绒毛细雨变成了针织连绵的小雨。好在路边还有个平日里供人歇脚纳凉的亭子,郑执毅便走了进去打算等这一阵雨过去。他前脚走进亭子,后脚就有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跟了进来。奇怪的是,这人明明手上拿着伞。郑执毅心中顿时竖起了防备。“郑特首,您好。”来人果然直接叫出了他的姓氏与官职,“可以耽误您一小段时间吗?”“有件小事想取得一下您的同意。”郑执毅倒没有感觉惊讶,毕竟求他办事之人多如过江之鲫,要是一段时间没碰上那么几个他反而会觉得奇怪。他毫无感情地开口道:“如果是公事,请走正统的预约平台。政府的工作人员会分流审核。”“如果是私事,恕不奉陪。”被这么直白地拒绝,来人也不恼,反而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将雨伞上的水珠抖落,蒲千阳把伞放到一边,一边从口袋里掏着什么一边用仿佛聊天一般的语气说:“这件事对我来说是算是半个私事半个公事,但对您来说应该算是公事。”“而且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的那种公事,或者说最好没有人知道的那种公事。”在蒲千阳说完这段话的时候,他刚好将自己的证件拿到了郑执毅面前。郑执毅自然是认得蒲千阳证件上的标记的。而带着这个标记的人的到来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有什么公事,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他半是求教半是讥讽地说,“尤其是你们那边不是讲究一个光明正大吗?”蒲千阳宽容地笑了一下,随后一个非常古怪且饶舌的发音从他的唇齿中说了出来。似乎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发音没有错误后,蒲千阳将手遮在嘴边朝着郑执毅靠近了些距离,“这是它在我们那边档案书里的原版本名字,在香城这里,它应该会被称呼为……”听到蒲千阳伴随着成珠儿从屋脊滑落的声音说出的这个隐秘代号,郑执毅猛然纂紧了手中的火柴盒。这件事是香城的无妄之灾,他坚决不能接受有任何势力拿这件事做文章。经过薛魁的敲打,蒲千阳早就将香城政客特有的反骨情绪了然于胸。于是在郑执毅否决自己的任何提议之前,蒲千阳立刻给出了态度。他后退一步,张开双臂,“如您所见,我现在是一个人来的身上也没有带着任何窃听设备,说明对面想给您一个机会。”虽然很想驳斥说香城不需要对岸的“指点”,但郑执毅也知道,绝对不可以给对方留下任何借口来介入香城的优先级远大于其他的任何香城的行动。“说明你的来意,年轻人。”他说。蒲千阳便用最简练的语言将二十年前祝潇留下的谜题与摊子讲述给了郑执毅。郑执毅认真地听着。思考过后,他问:“你打算用什么理由让我批准文件的借调呢?”“所以,您这是答应了?”蒲千阳反问。郑执毅不答,见此时雨暂时停了,便继续朝着山下走去,“按照正常流程,你需要去香城政府服务网站上填写表格,十个工作日内会有回复的。”“十一天。”蒲千阳依然站在亭子里,“那边只给我十一天。”“再扣掉一些布置和实验的时间,您要是觉得十个工作日可以让香城政府想出并执行一个更加妥当的计划的话,那今天我们就当没见过。”听出了对方言语中的言外之意,郑执毅猛然回头。将伞重新打开,并朝着上山方向走去的蒲千阳在郑执毅的视线中轻巧转身,“要是不能,有个方法总好过没有,不是么?”“而且按照原则,要是没能完成任务,我会是先被追责的那个。”“二十个工作日后,应该够各位找到个好办法了,不是吗?”-------------------------------------为了配合蒲千阳的需求,也为了向郑执毅位代表的香城政府表示礼雅堂愿意投诚效忠的态度,曾铎大手一挥,硬是在短短几天时间内从香城以及东亚周边地区集齐了九吨的黄金。另外一吨的锡则是作为添头,被悉数熔进了黄金之中,经季岚的校对与调整后熔铸成了与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十吨黄金”。另一边,祝云宵则是日夜无休地检视着跟祝潇人生最后一段时间有关的点点滴滴。掰开揉碎了地去分析,去寻找那被祝潇撕下的笔记本的踪迹。眼看着其他人那边的进度都推进得非常顺利,只有自己这里卡住了壳,任凭祝云宵心性如何。虽然蒲千阳也宽慰过自己,就算没有找到祝潇的日记原篇,他也能把祝潇当时的行动还原个八九不离十。起码也是能把这件事交代过去永远地不会再被人翻出来做文章的水平。虽然祝云宵可以无条件相信蒲千阳对自己的承诺,可祝云宵心里过不去自己这道坎。如果不能找到祝潇留下来的日记,自己这个儿子,当得真的是太失败了。如果没能将前辈埋下来的隐患彻底根除,那自己这个白手套也是非常不称职的。自以为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践行着最正确的道路却让最重要的东西从指缝间悄然溜去。是夜,祝云宵横竖无法入睡。在确保没有吵醒身边的蒲千阳后,他独自来到了储藏间抬手摸上了那副画。这是祝潇藏了二十年的消息,如果自己是他的话,应该会把它设为……然而只这么一触,祝云宵就发现了端倪。这画的温度似乎太凉了一些?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祝云宵又换了一只手按在了画面上。在他接触到画的瞬间,一种冰凉自画布后方侵袭到了他的指尖。祝云宵试图去扣动画布,可任凭他如何努力那光滑的画布由始至终地都紧绷在画框上。一副如果不彻底破坏这幅画的话就休想把东西从里边取出来的架势。祝云宵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好一个逻辑闭环。自己怎么就忘了,这可是祝潇最喜欢跟自己玩的游戏。祝潇在决定把秘钥留在自己身上就规划出了两条道路。如果自己不被牵扯到香城的漩涡之中,那么着最重要的一道秘钥就永远不会落到别人手里。如果自己选择主动加入了香城的混沌,那么他就相信自己一定会在足够强的时候涉足了解到当年他的布局。进而有那个资格去决定如何处置他留下来的东西。于是祝云宵就找出了一个打火机将画点燃了。只见他面前的画卷被逐渐膨大的火舌包裹了进去。那一桌的宾客在扭曲火光的光晕中仿佛活了过来,对着祝云宵或是微笑或是耳语。等到画被烧被至半身时,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画里掉了出来,在落到地上的时候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响。第309章 跟主谋对答案“对祝潇,我算是彻底服气了。”第二天醒来被祝云宵告知了这个消息的蒲千阳长出一口气,“得亏他自己还有着比较高的道德标准,不然我想香城和港城加起来大概也是没几个人能跟他对着玩心眼的了。”祝云宵把被他收集起来的散乱纸张依照角落的页码整齐排序后交给了蒲千阳。“现在你要的几样东西都得到了。”他坐在蒲千阳的旁边,“剩下几天的时间你打算怎么安排。”蒲千阳也没着急立刻翻看这来之不易的手稿,反而用其轻轻敲着自己的手心,“正如我之前说的那样,就算找不到祝潇的手稿,我依然需要给五方人马一个交代。”祝云宵略有不解:“五方?”“以阿姨和许隆为代表的中央赌场方、以郑执毅为代表的香城政府官方、我们的雇主曾铎和季岚的礼雅堂,还有一个海的对面的那些人。”祝云宵心中清点了一下,“这才四个。”“还有一个你啊,笨。”蒲千阳用祝潇的手稿轻轻刮了一下祝云宵的鼻梁,“不然我放着每天当个带薪街溜子的日子不过非要跑这里来干什么。”虽然祝云宵常年被对方以各种各样的甜言蜜语“攻击”已经多少有了些抵抗力,但往往是这种最朴实无华且不华丽的关怀语句是最能击中他的。“然后第二步,自然是要跟当年的主谋对答案了。”蒲千阳小撩一下立刻回归正题。他伸出手将这来自二十年前的手稿在自己面前摊开。“无论外边传得如何神乎其神,我不相信祝潇当真能一个人在一个晚上的时间里带走十吨的物品,不论那物品是不是黄金。”一边动作他一边对着祝云宵讲解着自己的解题思路,“如果非要我从这三个限定条件中选择一个去掉,我必然会选择所谓的‘一个晚上’这个时间限制。” 第251章 汤彦冷笑,“怎么?你顶我包的事儿回头被别人告发了就开心了?”“咱俩谁跟谁,那是不打不相识打到最后惺惺相惜的交情啊。”祝潇大喇喇往后边绣着鸟叶花树的靠枕上一倚,“别人肯定不会觉得我在给你顶包,最多觉得我又抢了你的功。”又……这个又字唤起了汤彦不少不那么美妙的回忆。在对方彻底被自己惹毛之前,祝潇立刻将自己的解决策略双手供上:“所以这次为了不让他们产生误解,我这边就出我一个人,剩下的员工就用你的原班人马。”“怎么想你都没什么损失嘛,大不了被帮主骂一顿然后不让你再接类似的活儿了呗。”好像……也确实有那么点道理?汤彦上下打量了一番祝潇,最后从手腕上解下来一个卡片抛了过来。在紫荆港这片区域,见此令牌,有如见汤彦本人。接过卡片的祝潇心中腹诽:摊子不大,派头挺足,要么你再往上延续点传统,干脆挂袋子吧。但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人家想怎么规定就怎么规定,再精妙的吐槽祝潇也只能憋心里。拿着卡片,祝潇出门就拐去了港口,询问了几个管理员后三两下就找到了那批要被押送的模具的位置。当着港口的负责人的面,祝潇打开了木箱进行了一番检查,然后又把箱子合上了。他单手托腮,假装沉思道:“这些模具可精贵着呢,我可不想让它们被那些工人扔来抛去。”“所以您是想?”港口的负责人是第一次跟祝潇这位香城现任白手套打交道,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更何况这人现在还拿着汤老板的卡片,两个身份叠加在一起更是自己惹不得的存在,这位负责人此时心中的畏惧远大于好奇,生怕一个说话不得体猜测不到位就得罪了对方。好在祝潇面对普通人并没有那种让对方揣摩自己心思的习惯,非常直白地给出了自己的指令:“架条轨道起来吧。”轨道?负责人不能理解但也不敢多想。于是他顺着问:“这轨道要从哪里修到哪里呢?”“从这里。”祝潇跺跺脚,然后指向了一道不算太高的悬崖,“到那里。”负责人目瞪口呆。祝潇微笑,“一天时间足够了吧。千万别耽误良机。”-------------------------------------把望远镜抛给了祝云宵的蒲千阳在海雾中远远抬首示意了一下,“看出来了吗?”将望远镜平举在面前的祝云宵观察了一番答:“这处山石相比于相邻的凸起的岩石,平得有些不正常。”“那自然是人工修凿过的痕迹了。”蒲千阳点头,“而更巧的是,下边的v型深谷更是刚刚好好地能停进一辆走私船。”这个“天然”结构属实是太让人印象深刻了。蒲千阳似笑非笑地瞄着旁边身体略微僵硬的祝云宵。祝云宵当然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所以他决定不给对方借题发挥的机会,直接开始补充一些蒲千阳可能不是非常清楚的细节:“紫荆港是汤彦发家的地方,在他被逼到对面之前这边大部分业务都是由他负责的。”“在中央赌场的记录里,他接到的最后一项任务是押送礼雅堂计划送到对面的一批用于批量制造芥子麻将的模具。”“你要去找当年的相关人员吗?”祝云宵把望远镜的镜头盖扣起来放回了自己提着的包里,“单独凿出一条用于货物下降的通道这件事他肯定没法独立完成的。先不说他会不会,他肯定是没有那个时间。”蒲千阳立刻问:“能吗?”“有难度。”祝云宵实事求是地答,“但应该能。”“那算了,我又没有那种把别人平静的生活搅得一团糟的恶趣味。”蒲千阳俯身趴在喷着已经略微鼓泡白漆的栏杆上,“毕竟我只需要给出一个恰到好处‘毫无破绽’的解释就可以,至于这解释是真的还是假的,还是真假半参的,并不是我能完全决定的。”祝云宵听他这么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当年“杨千”的很多行为在他看来都属于是过于大胆而且兵行险着的。他曾经多次“后悔吗?”蒲千阳突然问。听到他的这个问话,祝云宵脑海中先后转过了很多个瞬间,最后他还是反问:“后悔什么?”蒲千阳抬眼看着站得笔挺的祝云宵,轻笑一声,“那就是不后悔。挺好的。”他突然站直,回身拉开了两人身后的门。“走,过去仔细看看。”一边沿着塔中的旋转楼梯下楼,蒲千阳一边打开手机,开始思考这手稿上到底什么地方能跟刚刚二人的发现内容对上号。假如这个地方代表着香城的“深峡码头”,那对面这个是不是就可以是港城的“深峡码头”呢?-------------------------------------“我说你怎么开船的。”一个日月帮的小领头在看到从被刮破的船边缘掉入海中缓缓消失的木箱心中火起,当即把船长按倒在了驾驶台上。“不、会、开、船、就、不、要、开、嘛!”小领头咬牙切齿地说,“这手要是不会开船的话,不如干脆不要了吧?”然后任凭那船长如何道歉哀求,这小领头置若罔闻,从短靴中拔出一把刀当即就要将船长的右手与小臂分离。然而之间一个船员用消防锤击破驾驶室的窗户从外边闯了进来,用肩膀将小领头撞了个趔趄。这一撞,小领头的刀就失了准头,原本冲着手腕落去的角度最后只削掉了对方两节手指头。那船员将船长拉起护在身后,恶声道:“本来天气情况就不合格,你们还非要出海。本来这边海港情况就复杂除了船长没人能接这个私活,你们还不知足。”“小柯!别!”冷汗直冒船长忍着从右肢末端传来的钻心痛阻拦道。把刀从桌面拔出来,小领头用刀尖对准那个柯姓船员,嘻笑着问:“喜欢出风头,是吧?”随后他便将那把刀直直地朝着那人掷了出去。第311章 抽一签吧,比上香有用停靠在深峡中的船只随着其下方海水的起伏而晃动,带着船长室中的灯光也摇曳起来使得那刀所反射的白光一时缭乱地让人睁不开眼。然而随行的那些从汤彦“学校”走出来的人只看一眼那出招手势就知道,这次小领头甩刀的方向是冲着让那位船员非死即伤去的。那船员似乎也没有想过自己的绝对正确的仗义执言会给自己招来血光之灾。他想躲闪,可刀的来势实在是太快,快到让他来不及判断自己到底应该往哪个方向躲开。“铛——!”一声清脆金属碰撞声在半空中响起。预想之中的剧烈疼痛并没有到来,那船员缓缓睁开眼。“没事儿剁别人手指头甩飞刀这习惯又是从哪学的?电视午夜台里那些三流垃圾电影?”一声充满威严而且还带了几分讥讽的话从刚刚被船员击破的窗户外侧传来。房间里的几人纷纷朝着说话人的方向看去。只见祝潇单手拖着一个手提箱,另一只空空如也的手则是摆出了一个飞牌的手势。“四箱翻了一箱撒了一箱不假,在雨下大之前动作撒了的那一箱还能捡回来一半。”祝潇从窗户外伸手过来把从房间内部锁住的门大了开,然后走了进来。“那些没了的部分就再让礼雅堂补,这个天气我难道还能让人下海捞不成?”他从两边人之间走过,弯腰从地上捡起了船长的两节手指,以及一张缺了个小角的金属卡片。看到飞偏的小刀上的豁口,大概刚刚那一声“铛”的尖锐声响就来自于金属卡片和小刀的碰撞。小领头不敢顶撞拿着汤彦信物的祝潇,只能在祝潇转身看不到自己的时候给对面那个愣头青小船员补了两个凶恶的眼刀。祝潇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手帕将已经略微发白的两节手指包起来放到自己朝上的手心里,淡淡地问:“船要多久修好?”船长从船员身后走出一步,把自己的两节手指从祝潇手上拿了过来,咬着牙说:“两三天。”“给个准数。”“两天。”祝潇点头,“好,那就从现在开始,四十八个小时我要见到这船恢复原样。”随后他转过身扫视过刚刚对船长和船员泄愤的那几个人,“除了那些负责交接的,其他的人都留在船上帮忙。”“一切听船长指挥。”在离开前,祝潇特意看着那小领头,“叮嘱”了一句。在另一边的通道上,负责交接卸货的成员正在人工搬运一箱货物。没办法,刚刚叉车跟着另一箱货物一同滑落到海水里沉了底,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方式了。把货运箱从架子上搬下来,一个人捶了两下自己过负荷的腰,“模具这种东西有这么沉的吗?”“不懂。”与他一同搬运的另一人就显得少言寡语了不少。那人望着踏着搭在船舷上的通道离开的祝潇,点评道:“乍一看感觉不如我们汤总有牌面有威严啊,没想到也是个狠角色。”另一人再次试图用简短的回答结束对方开启的对话,“别乱说。”那人很明显没有领悟到对方的“巧思”,继续问:“那你觉得,他现在这是要去干什么?”终于,另一人忍不住了。他要以最直接的方式结束这一场危险的对话。“呀屎吧你!问问问,问冇命了开心伐?”-------------------------------------从那长也不长但独自一个人通行会显得空荡独孤的防空洞里走出来,祝潇打着伞拎着箱子走到了最近的一处加油站。在进厕所之前,他还是一个普通的躲雨行人。可几分钟后,从厕所里出来的就是一个戴眼镜的眼神清澈中又带着几分愚蠢的大学生。然后这位大学生凭借着“大哥大哥帮帮忙”的亲和天赋以及“熟练的询价技巧”搭上了一趟货车顺风车。依靠着会因为车身颠簸而产生震颤的玻璃,祝潇看着道路两边的景色逐渐回归到他记忆中模样的熟悉的模样。这趟路他在念书的时候跑过不知道多少次。当时他还以为以后自己会在港城安家,然后逢年过节或者是请个周五周一的假凑上三天假期就会带着妻儿回家看看来着。只不过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出人意料。大概是因为无聊,货车司机开始跟祝潇搭话:“小伙子,你是从香城来的吗?”“是啊。大哥你怎么发现的?”祝潇“惊讶”地问。 第253章 “说实话,无论这密码机对应的是历史遗留的核弹启动器,还是什么对种族病毒之类的东西。我都没什么兴趣。”蒲千阳非常坦诚地看着祝云宵,“这种问题是那些大人物才配思考的。因为大概只有他们被允许将人命放到天平上称量。”“但祝潇觉得这不应该。我很佩服他。”“所以,我单纯是为了转移矛盾。把祝潇和这些大人物之间的矛盾变成大人物和大人物之间的矛盾。”蒲千阳勾起对方的小指摇了摇。“让这位英雄的儿子被允许成为一个普通人。”“冒险迎来了终点,故事到达了尾声。”-------------------------------------走在两位金主兼甲方大人的身前,导演绞尽脑汁地想着话题。“对了,我来给二位介绍一下我们布景的策略,以及后续的节目走向吧。”他灵光一现。原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许隆正打算同样随便地点点头,却在看到一个角度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另一边的曾铎跟着导演又走两步才发现许隆的异常。当曾铎用询问的目光看过来时,许隆翘起食指往一个方向指了指。“哎,真是赶早不如赶巧。”在看到蒲千阳和祝云宵后,曾铎高兴地挥着手,“这边,一块呗。”看着身后逐渐庞大的甲方队伍导演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默默祈祷着几位甲方最好有着相同或者相似的脑回路。“我们的团队非常专业,并且在细节上进行了最大程度的考据,可以说完美还原了符合时代的布局和老物件。”任凭那边导演如何滔滔不绝,他身后各怀鬼胎的几个人是全都没听进去或者是在挑着重点听。挑着重点听的蒲千阳突然提问:“导演,这种当年的老式空调控制起来是不是还挺麻烦的。”见甲方中居然有人有一定的见识并且能欣赏并认可团队的努力,导演表示非常感动,然后解释道:“您的判断真准啊。这款老式空调里边的制冷系统其实是从冰箱改过来的。后来发生过冻死人的事情,后来就被统一废止回收了。节目组想找这么一台原汁原味的机器还是费力好大功夫的……”导演观察着甲方们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补充解释说:“不过各位放心,我们这里的样机是经过改装的,绝对不会发生。”蒲千阳先是优雅点头表示赞赏,然后他又说:“我建议我们改换一个节目流程。”听到这话,导演心中叫苦不迭,他们这个行业最怕的就是这种“建议”,绝大多数的“建议”都是糟糕至极地而且无法忤逆只能捏着鼻子接受的。“按照你们节目的传统习惯你们现在不是会把嘉宾分为红蓝两队。”蒲千阳用双手比了一个一比一,“那这次可以改成非对称对抗的形式吗?比如所有嘉宾单挑一位神秘人。”非对称对抗?导演陷入了沉思。意外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还能解决各种咖位的争夺和明星之间或明或暗的挤兑问题。“争夺的内容也可以更有噱头一点。”蒲千阳双手环抱,“比如,十吨黄金如何?”“我觉得可以有啊。”热爱表演艺术的曾铎最喜欢这种戏剧转折与冲突了。觉得这些狗男人一天天地戏瘾大发给自己添麻烦的许隆阴阳怪气道:“再来个全民参与解密瓜分黄金大奖,多热闹。”“那不行,我只是提供一个道具,回头还要收回来的。”同样热爱金钱的曾铎立刻怂了。“这是自然。”蒲千阳点头。他看似面对着在场的所有人,然而他眼中只凝着一个人影。第313章 自画像“巽风灵动,计谋机张;坎水深沉,智勇潜藏;离火炽烈,光映四方;坤地柔情,德泽悠长。”祝潇简短复述了一下刚刚自己又花了十块从半瞎这里买来的这位天降之人的信息,“所以您的意思是,未来会有一个足智多谋且深明大义的人,帮助我儿子解决他的各种问题?”“可以这么理解。”收了钱的半瞎早就被祝潇三言两语哄得心花怒放,骄傲地说:“你儿子和这个人会因为不可知的力量纠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盘根错节再无分离。”本来还开心于祝云宵这小崽子居然可以交到这等豪杰人物作为知己的祝潇在听到半瞎的后半句话后乐不出来了。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将这句话代入了一下自己和厉锋,祝潇立刻起了半身鸡皮疙瘩。不,这绝对不会是兄弟情。那答案想必只有一个了。蓦然提前了不知道多少年感受到身为亲家的压力的祝潇略有牙酸,在说完“半仙果然有如神算,当真佩服”后小声喃喃道:“不知道哪家的姑娘能这么厉害,那我是不是得提前准备一点聘礼什么的啊。”“嗳——”半瞎大概只听到了前半句,啧了一句,“年轻人这么说就眼皮子浅了吧。”祝潇原本犯愁的表情更加扭曲了。听这话……难道还能是个男生不成?然而不等祝潇在这个诡异但正确的方向上继续思考,就听见外边传来了几声普通游客跟刚刚那位工作人员买线香的声音。这种人间烟火气息自己是无福消受也最好莫要打搅。于是祝潇起身,朝着庙门口指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了啊。饿不饿,待会儿我请客。”“下山可就算咯。”半瞎也不委婉,径直说,“再看到点什么不该看的,我这半瞎就要变全瞎了。”祝潇理解地笑了一下,随后拍上了对方的肩膀,“那这个你肯定能看。”走了两步,见对方没有追上来,祝潇还朝他勾勾手,“我这个伟大的举动要是没人见证可太可惜了。”如果他的手指里没夹着一张百元钞票,这话大概还能更感人一些。半瞎见过的人没有上万也至少有大几千,所以他对自己看人的目光还是有几分把握的。经过这一小段时间的聊天,他早就断定了来人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的质朴。但抱着有钱不赚王八蛋以及大不了自己给自己来上一拳直接打到失意的心态,他还是跟上了祝潇。祝潇在前边走,两人来到了主殿神像前香炉的背面。只见祝潇矮蹲下去,将手背反转过去勾在了香炉的底部。半瞎正要问这人到底在干什么,便只听咔哒,一个有着半掌宽开口的暗格被祝潇拉了出来。“这里我小时候拿来藏过日记。”在半瞎震惊的神色中,祝潇略带得意和怀念地说,“没想到现在又要被启用了。”半瞎鼓掌。他很难评价这人小时候的这个奇妙发现和那些翻狗洞的行为相比哪个更糟糕一些。半瞎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评价一下这位总价值一百十五块的客人的属性。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划分为了鸡鸣狗盗之辈的祝潇先是把自己包中的一个盒子放了进去,随后在一番思考后,又掏出了另一个与前一个盒子包装略有区别的空盒子。在新的空盒子中舀满了炉中的搀着香灰的土壤又给它压实后,他两者一前一后错列地摆放在了一起随后将暗格合了拢。“你放这里别人能找到才有鬼呢。”半瞎操纵着他那双盖着翳的眼勉为其难地翻了个白眼。站起身的祝潇拍落身上沾着的些许香灰,“那肯定得留提示信息啊。”做完这一切,他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观光客一般朝着庙外走去,刚好与赶第一批上香的真正的游客擦肩而过。站在门槛外回望大殿,祝潇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线索肯定是要留的,但也不一定要全留。”“如果他没能开启这段旅程,该他命中无需承受此种负担,当一个老实的普通人也好当一个有点小缺点的人,什么人都好。”“要是他踏上了这条路,那也不代表他有足够的运气走到这里。”“走到了这里,也不一定能发现我的提示。”“如果最后还是发现了……”祝潇对着半瞎的方向比了个赞,“我只能说不愧是我的儿子,我们父子心有灵犀。”远远听着对方这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半瞎乐了一下,“行吧,既然你意已决,那我再送你一句提示吧”“把一切留给时间。”说出这话的半瞎正巧站在神像旁边,从这一时的神态上看两者当真是像极了。*祝潇并没有完全把半瞎的话当真,但是他确实觉得自己应该考虑到很多影响。如果把信息留在石头上,就可能被山风雨水磨损,要是把信息留给什么人,他可没法保证这人能一直在这里值守。所以到底什么能克服时间呢?思来想去,祝潇花钱买了根再常见不过的红色祈福布条,又像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游客一样在上边写了字,然后将其绑在庙中央的树枝上。这庙的工作人员对今日的第一位客人很有印象,所以在祝潇写字的时候他多瞟了一眼。只这一眼,他便被对方行云流水的字吸引住了。这字体好熟悉!等到祝潇绑完红带打算下山而去的时候,这工作人员鼓起勇气拦住了祝潇。“您字写得真不错啊。”他将刚刚自己酝酿了半天的话说了出来,“能给我们提个牌匾吗?”提牌匾?我?虽然心中有这样的疑惑,但祝潇没有多问,只是用眼神示意对方解释一下。见对方听见自己这眉头没到的请求没有拔脚就走,这工作人员的勇气又多了几分。他拿过之前放在墙角无人注意的断成两节的木板展示在祝潇面前。原来它们其实是一直以来挂在庙前的牌匾。祝潇这才发觉,自己登临山顶是感觉到的那一丝不对劲来自于何处。合着是牌匾被摘了啊。只见那木质牌匾“坤庸宫”中的“申”和“庸”都缺了大概四分之一的内容。“这牌匾是我们这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写的意义非凡。”紧张地有些出汗的工作人员解释道,“原本已经有些旧了想着找机会重刻一个。结果前台下雨这牌匾居然裂开了,中间一截还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当天轮到我值班来着,工作出了这么大失误我也不知道怎么汇报……”他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其实有点强人所难,但是他也是没什么办法了,只能病急乱投医。 第255章 祝潇原本对于黄金是没有兴趣的。但在长时间的白手套生涯中,他对于这些政客的小心思有了更多的理解。所以给对方留一个借口,他决定把这批原材料一块打包带走。在祝潇调整的作用下,房间一边的空调开足了马力,空气中的水几乎肉眼可见地被凝结成了冰晶落在了地面。而祝潇准备的“墙”本质上是隔温材料,这样可以制造温度差,使得这批“黄金”在变得足够脆弱之后内部使用了相同材料的密码机还能被保持在正常的工作温度。做完这一切,祝潇便卡着换防结束的时间离开了。另一边在墙角抽烟提神的林启年并没有看到祝潇的离开,但他在望着那被月光投影在地面的摇摆树影的时候反射性地有了那么一些不是很美妙的回忆。思考片刻,他把燃到末尾的烟头怼在墙角令其彻底熄灭后,转身走向了政府鹰人所在的办公室。*所以当祝潇,看到的是更加严密的防守。怎么回事?自己的行动被发现了吗?可听着依然在满负荷工作的空调外机,祝潇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如果自己的行动被发现,一定会有人去查看情况,那么这空调绝对不可能还在制冷。三个小时的时间足够让那个房间降至足够让那批合金在震动的作用下化为粉末的温度。那艘停靠在紫荆港的无名船已经整装待发,明显一副即将启程的样子。机会只有一次。好在祝潇永远会准备一个备用补足方案。尖锐的报警声从离放置密码机的房间对角的位置玩命般响起,原本在后半夜昏昏欲睡的守卫瞬间警觉了起来。然后他们纷纷朝着警报响起的方向跑了过去。但林启年只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有人在声东击西。果然在他来到存放着那神秘物件的房间的时候听到一声怪响。那怪响如一条蛇一般从墙头绕了一道然后就消失了。这响动的声音实在是不够常见,导致林启年一时之间根本没有把它跟任何一种常见的武器或者机器联想到一块。不过跟过去肯定是没错的。*将强力吸尘机停在距离那处院落最近的位置,祝潇只身牵引着被他拼接起来的管道重新回到了放有密码机和合金的房间。刚进到房间里,尽管早已有心理准备,祝潇还是被里边的温度冻到了。不过与之相对的,那些原本坚硬的合金在他的敲击之下瞬间变化为了齑粉。这些粉末在强力吸尘器的作用下,只用得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消失在了管道口。而接下来,祝潇将所有的密码机塞到了将将能把它们包裹起来的管道中,随后把管道微微抬了一个角度起来。此时安静待在轨道上的强力吸尘器的回收管道的按键被一个简陋的定时装置敲了下去。强力吸尘器的机械构造瞬间绞紧,将被抽出放置在外的管道悉数拽了回来。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二十台密码机的动能将强力吸尘器击倒在了运输车里。那原本处于一个平衡状态的的运输车在着微妙的变化中缓缓加速,朝着悬崖的尽头驶去。在悬崖的下方,有一些已经习惯于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问的劳工会依照上头的安排将东西放置到它们该去的位置。接下来,祝潇只需要按照他练习过很多次的那样离开就好。只要跑到尽头……只要跟着船一同离开,再择日把吴芸和祝云宵带走……*“停啊!祝云宵!”第315章 我想……他能伴随着蒲千阳的这一句甚至带上了些微嘶吼语调的提示,祝云宵猛然刹住了脚步。“藏好。就藏在你身后的那个墙角。”他的耳麦里传来了蒲千阳的提示,“千万别有任何动作。”站在直升机上空拥有着全局视角的蒲千阳注视着几位扮演“地虎”角色的嘉宾正朝着祝云宵所在的方向包围了过来。伴随着祝云宵当机立断地后退动作,“侠盗”被一分为二。一个来自二十年后的伪装的真实“侠盗”在来自同伴的远程指挥下停了脚步回身躲在了最危险但又最安全的地方,而另一个来自二十年前的真实的幻影“侠盗”则满怀着对那些许希望的憧憬义无反顾地奔向了前方。*伴随着裁判哨声的吹响,一场几十“守卫”对一“侠盗”的非对称角逐以“侠盗”的大获全胜收场。不论那边弹幕上吵得如何热闹,什么你家哥哥是蠢货路过眼瞎看不到,什么你家姐姐是废物二十追一都能输,坐在中央塔顶端办公室里的几人却是相顾无言。拥有着蒲千阳支援的祝云宵成功溜掉所有追兵顺利逃脱,而当年孤身一人的祝潇则是……最后是厉锋先开的口。“原来如此。”他把台面上的纸抽放到了吴芸身边,但却没有看向她,“确实是他的风格。”“师姐。”关亨则紧张地关注着吴芸,生怕她受到太大的打击。他倒不是担心吴芸没有办法接受祝潇早已不在人世的事实,因为如果祝潇还活着,那么这人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么长的时间跨度里完全不与吴芸联系的。更何况,当时吴芸愿意改嫁给厉锋,一来为了帮助李日耀快速稳定香城,二来就是想要验证祝潇到底是死是活。结局显而易见了。所以最让关亨担心的是,有今日祝云宵和蒲千阳这个对照在,吴芸会不愿意原谅她自己。如果当时她在香城,而不是为了什么友好往来去什么拉维斯,会不会祝潇就不会被抓住。半晌后,吴芸终于抬起头,撩了一下耳边的发丝,“我没事。”虽然她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很明显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些细微的水声。房间里的两个男人听到了,但他们什么都没说。如今什么安慰都是虚假的,只有当事人才拥有原谅自己和放下过去的权力。从身边的纸抽里抽了一张纸手帕,吴芸将其叠出一个弧度按在了自己的眼睑处,“关亨,你当时是第一个找到他的线索,我已经非常感激了。至少还给我留了个有可能找到他念想。”关亨不语,因此屋内另外的两个人也没有发现他微微攥紧的拳。*因为祝潇主动带走了十吨黄金,所以以此为引子,很快政府鹰人就找上了日月帮的门要个交代。虽然对其他的细节含糊其辞,但只有一件事当时的香城政府是非常确定的。“当夜没有任何一艘船被允许从紫荆港离开。”那位嘴角下压面容可怖的鹰人说,“既然东西是在你们的地盘被你们的人带走的,那要是天亮之前没有个交代……”“那谁给了交代,谁就是接下来紫荆港的新主人。”这话的威胁意味相当明显,而且说这话的时候这鹰人也没有任何避讳。因此一夜之间,祝潇带着十吨黄金一去不返的事情就流传在了几乎所有利益相关的人的耳朵里。汤彦当真是百口莫辩,没有人相信如果没有他的帮助祝潇凭着肉体凡胎怎么能带走十吨黄金。最后汤彦选择把身上所有的东西悉数卸在了众人面前。“你们不是说没有任何一艘船被允许离开吗?!那是不是就是说明他和那个什么狗黄金都还在这里?!”手机摔了,手表卸了,钥匙掰断,零零总总不一而足。“那我走!”汤彦撩起袖子,向周围人展示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欢迎各位随时莅临检查,看看我,到底分没分得到那所谓的十吨黄金的半分!”最后他昂首阔步地独自驾驶着一艘小艇离开了香城。那边厉锋难得硬气了一回。“从小他就是个惹祸精。”他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嫉妒,“我就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会不满足于这种生活然后惹出最大不过的祸端。”一拍桌子,厉锋当即就打算发动人员找人,放话说把香城掘地三尺都要把祝潇找出来。然而关亨一直是以师姐吴芸的利益为先,这次也不例外。吴芸不在,谁都不可以动她丈夫。更何况关亨认为就算是祝潇动的手,也肯定是事出有因。以祝潇平日里的人格品信为证,他一不可能抛弃吴芸,二不可能背叛日月帮。刚得知一员心腹大将很有可能会为了自己从没吝啬过的金钱而叛逃,又看着平常虽然表面不常来往但整体还算团结的日月帮干将内讧起来,整个团队几乎就要分崩离析,但李日耀却只用三句话就把所有人拉了回来。“有些事不能这么算了。该罚要罚。”他扫视过几乎就要擦碰出星火的厉锋和关亨,“但罚归罚,怎么罚别人说了不算。”“祝潇的事儿,你们谁先找到,就由谁来定夺。”-------------------------------------在林启年的一声号令中,地虎残党朝着四面退开,露出了那个被捆绑在椅子上的祝潇。十根手指节节扭曲,豁口的牙缝渗血,眼眶乌青,连那笔挺的鼻梁都歪了出去。蹲在面目全非的祝潇面前,林启年和颜悦色地说:“祝潇,只要你告诉我,你把东西都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之前的事情我都可以不和你计较。”“你不跟我计较?那你身后的那些人也不计较吗?”垂着头的祝潇回答的声音虽然微弱,但依然能听出其中的讽刺之意,“你的那些在另一边的狗肉朋友,也不计较?”林启年心头火起,一脚踹上了对方的小腹。看着祝潇又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他狞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身后队伍中,有一人提示道:“林哥,你真不打算跟三把手说这件事吗?”林启年回:“当然不说。毕竟只有不知道才会带来幸福。”那边祝潇清完了卡在嗓子眼里的血,居然还能顺着林启年的话说:“确实。所以,我其实是在为各位的幸福着想啊。”有些时候林启年还挺佩服这位对手的,在这种自己身陷囹吾即将归西的情况下居然还这么油嘴滑舌。 第257章 而这一部分……“哎,你觉得我让那艘运载着黄金和密码机的走私船整个沉在海里怎么样?这样谁都别想找到了。”若不是祝云宵听觉敏锐,大概就错过了蒲千阳这几乎气音的睡前呢喃。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对方身上,祝云宵用同样微不可闻的声量回道:“都依你。”-------------------------------------在一处海滩边上,几个闲来无事招猫惹狗的小青年正在海湾上溜达。其中一人因为回头跟同伴讲话而撞上了一个老旧的箱子,疼得他直蹦跶。恼羞成怒的他原本想把这拦路玩意儿踹到一边,却反被对方弹了回来。终于,这小青年认了栽,但他打算一探究竟。“这都什么破东西,死沉死沉。”他骂骂咧咧地掀开了箱子的上盖,从里边掏出了砖头大小的黑色方块。听着里边传来的微弱滴答声响,他摸遍了机身都没找到什么开关。“大哥大?”所以他抱着试试就试试的心态把它放在地上猛敲了两下。可再拿起来后,那微弱的声音却是彻底消失了。“啊?坏了?”他震惊。与他同行的人看够了乐子,补了一句:“都在这儿搁了二十多年了,肯定没人要了吧?”小青年觉得有道理,于是把手上的东西朝远方的海面抛了出去。“好狗不挡道~”似乎是找到了乐子,这帮人开始比谁能把这玩意儿扔得更远。一个又一个“大哥大”抛在了水里,溅起一个渺渺的水花后下沉消失在了深蓝的海面之下,缓缓躺入了细砂与海礁的怀抱。玩闹够了继续远去的几个小青年路过了一间形状奇怪的庙。这庙的前身其实是一艘因为太老旧搁浅废弃然后被拆得只剩了骨架的船。不知道为什么这船只的骨架实在是太沉了,以至于根本没人能搬得走,占着还浪费地方。于是当地的人就干脆顺着它修了个屋,屋里供了个当地居民信奉的守护神神像。偶尔在海水涨潮没过一些船骨的部分的时候,神像还会被映照出隐隐的金光。第316章 我愿意【大结局】“过来,跟爸爸说再见。”蒲千阳指着懒洋洋躺在猫窝里半睁着眼睛的淑女二代命令道。淑女二代大概是听见了,然后它不以为意地翻了个身作为回应。正在门口穿鞋的祝云宵无奈地说:“这才几点,你让它睡吧。”“溺爱!你这是溺爱!”蒲千阳拒绝了对方的建议,直接跨步过去把猫正一条地竖着捞了起来。“淑女二代同学,你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一件事,因为这段时间你的体重实在是增加得太过分了,所以爹爹我不得不当一个坏人,忍痛调整了你的粮食配比。”蒲千阳托着对方毛茸茸的脸对准了祝云宵,“然而,你爸爸,天天枉顾我的命令给你罐罐吃,被我发现的第二天还要潜逃他国,罪不容诛。”听到罐罐,淑女二代总算是有了点反应。它开始挣扎着向祝云宵示好。“晚了!”蒲千阳痛心疾首道,“你再也没机会见到他了!”顺势用手盖住了淑女二代的眼睛。看着戏瘾大发的蒲千阳,祝云宵无奈地说:“我就去几天,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就回来。”把淑女二代放回到地上,蒲千阳抬手将祝云宵胸口的领带整理了一下,“这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再次检查对方是不是把相关证件带全后,蒲千阳靠在门口挥手,“顺便,记得带点土特产回来。”祝云宵听到这话反问:“我还真不知道拉维斯有什么土特产。”“难不成要我重操旧业吗?”他笑道。原本那些沉重的往事现在已经能被当事人以如此轻描淡写地方式拿来开玩笑。果然,时间和空间是亘古不变的良药。蒲千阳托腮,“准了,我命令你给洋大人们看看我们中国千术高手的实力。”这话当然是蒲千阳胡说的。他知道自己在胡说,他知道祝云宵知道他在胡说,但是他还是要胡说。无他,被爱的人总是肆无忌惮的。祝云宵抬手刮了一下蒲千阳的鼻子以示惩戒,顺势将对方托着脸亲了一下。又蹲身挠挠淑女二代的下巴后,祝云宵终于是出门了。原本两人一猫的热闹的家安静了下来,衬得另一边蒲千阳的手机的响动格外洪亮。把在自己脚边打转撒娇试图弥补过错的淑女二代拎开,蒲千阳看着来电人的姓名感觉一阵头痛。“薛队,您不觉得你最近找我找得有点过于频繁了吗?”“要是您觉得我的报告表演痕迹太重,你让别人重新调查写一份呗。”“什么叫不严肃。明明就图文并茂,生动形象。”“我还希望这种事少让我碰上几次呢。”“我这一生,真是如履薄冰。”“好好好,我给您再出一个标准文件好了吧。您别动手段卡他签证。”几个小时后终于应付完这案牍劳形的苦差事后,蒲千阳起身活动的时候注意到从客厅的窗外传来了课间操的音乐。真是让人怀念,但怀念程度有限。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广播操的音乐都换了两版了。港城一中改版的广播操和新修的围墙宣告属于他的学生时代彻底过去。不过自己这“不同凡响”的学生时代,多少还是留下了很多重要的痕迹。比如刚刚送走的祝云宵,又比如血脉相连的小姨妈。想到这里,蒲千阳拿起手机就出门了。祝云宵不在没饭吃,干脆去骚扰一下小姨妈顺便蹭个饭吧。虽然两边来往走动还算频繁,但出于社交礼节,蒲千阳还是给司晚晴去了个信息。奇怪的是,往常手机不离身什么消息都会秒回的司晚晴这次没有立刻回复他。难不成是画稿太入迷了?还是昨天熬夜赶稿现在还没醒?带着些许的担心与疑惑,蒲千阳出了门。*从自己家到小姨家,如果不是刻意绕远的话,路上必然会经过港城一中。当蒲千阳沿着港城一中新修的栅栏围墙走过的时候,只听得墙内传来作作索索的声音。还有一句“一共就剩七分钟了,抓紧点时间。”七分钟这个时长触动到了蒲千阳的神经,使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从被葱郁枝叶挡了个大半的栅栏缝隙中看过去,是两个身穿港城一中新校服的学生在尝试翻墙。观察了一下对方歪扭得不像样的动作后,蒲千阳突然开口指挥道:“墙不是这么翻的。”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反把那两个学生吓了一跳。“一个先上一个后上。”“后上的那个在下方半跪着双臂交叠抱在胸前给另外一个提供绝对坚实的支撑。先上去的要在确保双腿夹紧墙壁的情况下再把下边的那个拉上来。”不知道是蒲千阳的技术指点起了效果,还是那两人已经是处于临门一脚一点就通的状态。总之十秒后三个人就都在墙外站着了。“呃……谢谢?”那个明显看起来就是主谋的学生说,而另一个“从犯”则是点点头表示对“主犯”的认可。“教唆犯”蒲千阳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这墙我也翻过很多次,经验之谈罢了。”现在的学生真是一代胜过一代乖,连翻墙都要人教。产生了上述评价的蒲千阳丝毫没有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过于特立独行了。来到司晚晴的家门口,他抬手敲门。门没反应,但门里反应很大。从地摊下边摸出备用钥匙开锁后,那门里的反应就更大了。只见白一柠居高临下地站在司晚晴面前,双手叉腰,“我就觉得不太行。”沙发上的司晚晴委屈成了个球,勉强从抱枕堆里探出头来:“凭什么不行啊,我觉得很合适啊?!”蒲千阳倒是奇怪了。这两人平常都是好说好商量的风格,怎么今天吵得这么凶。“千阳,你来评评理好吧。”司晚晴看到蒲千阳就像看到救星一样,一把把人捞了过去按在自己身边,“一柠说,我这个角色设定太悬浮了。”顺着司晚晴的指示,蒲千阳注意到那摊平在茶几上的一叠的画着人物的白色a4纸。司晚晴小脖一梗,“我这可是以云宵为原型设计的主角和金手指,也就稍微夸张了那么一点点罢了!”哦?本来想和稀泥,蹭顿饭就走的蒲千阳来了兴趣,抬手翻看起司晚晴的手稿。这画面上的概念小人虽然从发型到打扮都跟当时的祝云宵有些差别,可从气质上看的确同出一脉。“一点点?亿点点吧。什么玩麻将打牌摇色子都有如神助……”白一柠冷笑,“你怎么不设定他有系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