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鸟攻略》 第1页 《养鸟攻略》作者:杳杳一言【完结+番外】 文案: 小鸟怀上丞相大人的崽! 古代;妖怪;架空文 不懂爱的小鸟,喜欢上人间的小书生 小书生上京赶考,小鸟扔崽就跑 小书生考取状元,当上丞相 决定忘了这只无情无义的小鸟 可小鸟几年后又飞回来了 他一把推开正在吃虫子的小小鸟 撞进丞相怀里 大喊:你怎么能养别的鸟? 又过了几年 不受亲妈待见的小小鸟长大了 他遇见了自己的心上人 一位不受皇帝待见的可怜王爷 微博:杳杳一言 第1章 锦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鸟。 他化羽为人形之后,走到哪里都会惹来阵阵骚乱,不管是男人女人,看到他都会流连忘返。他觉得人类真没意思,既没有比他好看的,也没有好玩的,狐狸姐姐又催他回妖族。 正要离开人间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小书生。 小书生孤身一人上京赶考,在京城郊外的村子里盖了一座草房,安心念书。 锦羽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白净可爱的男人。 长得好看,连念书的声音都好听。 他有心去骚扰小书生,学着狐狸姐姐的招数,一阵风吹的烛影摇晃,然后他再穿得半遮半露走进去,一步三摇。 小书生又羞又慌,连头都不敢抬。 锦羽觉得好玩极了,拉着小书生的手往自己的腰上摸,小书生吓得连退好几步,说:「公子自重。」 「自重?」锦羽心想:难道他嫌我太胖了? 竟然嫌弃他?锦羽于是发誓要变瘦,什么肥虫子肉虫子都不吃了。 来年再来的时候腰身细了一大圈,小书生这回没缩手,隔着绸衫摸了摸,还心疼地说:「怎么瘦了?」 锦羽气唿唿:又嫌我瘦了,书生真难伺候! 小书生的眼神温柔得像镜心湖的水面一样,锦羽看得有些呆,小书生抿了抿唇,犹豫地问:「要不,以后我做饭给你吃?」 锦羽目标达成,在床上跷着二郎腿,扬着下巴说:「好吧,不过我现在不要吃饭,我要和你颠鸾倒凤翻云覆雨做羞羞的事情。」 小书生连忙捂住他的嘴。 锦羽舔了舔小书生的掌心,然后翻了个身,屁股朝着小书生扭了扭,「快点呀!」 小书生起初还能忍住,连连摆手说:「太早了太早了」,结果眼看着锦羽已经把自己脱了个干净,对着小书生直抛媚眼,小书生咽了下口水,最后还是定力全无。 锦羽其实就是虚张声势,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小书生爬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就有点手足无措了,可幸好小书生很体贴,耐心地吻他,每进一步前都会观察他的神情。 晚风吹在草棚的顶上,发出窸窣的声响,和衣衫散落、床板摇晃的动静合在一起,融进春夜里。 做到一半的时候,小书生问他:「疼不疼?」 锦羽那时已经感受到了甜头,揽着小书生的脖子,说:「好爽好爽。」 「留在这里做我的夫人好不好?等我考取了状元,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小书生趁着锦羽迷迷煳煳,在他耳边说。 「好啊,那你就是相公了。」 小书生感觉一颗心像是开了花,抱着锦羽换了个姿势,「再来一次?」 锦羽没羞没臊地说:「一次不够啊相公!」 …… 锦羽就在小书生的草屋里住下了,同吃同床,形如夫妻。 小书生念书的时候,锦羽就躺在他腿上睡觉,小书生念书念累了,就低头在锦羽的额头上印一个绵长的吻,锦羽在梦里还会呓语「相公抱」。 又过了一年,小书生要进京赶考了。 临走前对锦羽说:「你在家等我好不好?哪里都不要去好不好?」 锦羽歪着头想了想:「不好,这里很冷,我要去南方过冬了。」 「那三个月之后你会回来吗?」 锦羽不明白小书生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自己,赶考、科举什么的他都不懂,三个月对他来说太漫长了,他有点赌气地说:「不一定呢,这里我也玩腻了。」 小书生眼里有粼粼的水光,然后背起行囊走了,锦羽留在草棚里直跺脚,恨恨地说:「我不要你当我相公了!」 …… 三个月后小书生回来,果然没有看到锦羽,意料之中的失落。 但床上的被褥层层叠叠地团在一起,小书生走上前掀开一看,里面躺着一颗鸟蛋。 蛋壳上五彩斑斓的,和锦羽的颜色如出一辙。 小书生诧然不已,手指碰到蛋壳的一瞬间却忍不住红了眼眶,那个小妖精到底还是给他留了个念想。 锦羽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熟睡的时候就会变回原形,而每夜在书生怀里躺着的,都是一只神情安然的小鸟。 他一直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他以为书生什么都不知道。 那年书生二十三,怀里抱着一颗蛋,离开了小草棚。 …… 五年后,锦羽和狐狸姐姐又来到京城。 狐狸姐姐去青楼逛了一圈,没甚意思,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不过瞥到皇宫大门的时候,忽然打起精神来,推了推锦羽,有点兴奋地说:「锦羽,听说新丞相长得十分俊美,所经之地掷果盈车。」 第2页 「所以呢?」 「你不是想吃果子的么?走吧走吧我们去看看。」 锦羽理了理羽毛,打了个哈欠:「没意思,我没兴趣。」 「帅哥你都不看?」 锦羽愣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狐狸姐姐却不依他,揽住他的脖子,爪子一挥,就到了丞相府的围墙上。 围墙高高的,一看就是达官贵人的家。 「快看,那就是新丞相吧!」 锦羽没精打采地抬眸,然后愣住,心头勐地一跳,那个丞相竟然和小书生如此的相似。 「诶?他身边怎么围着一只鸟,还和你一模一样?」 锦羽定睛一看,真的看到一只五彩羽毛的锦斑鸟在男人的肩上蹦哒,男人伸出手,还朝它温柔一笑。 这笑容……小书生以前明明只对他这样笑过。 锦羽连忙飞到男人身边,然后化成人形,喊道:「相公!」 男人怔了怔,然后一伸手把小鸟揽在怀里,他看向锦羽的眼神十分复杂,但他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回了房间。 锦羽跟上去,穿门而入,追在男人后面,指着小鸟说:「他是谁?你竟然背着我养别的鸟?」 第2章 锦羽气的毛都炸了,他看到书生,哦不,现在应该叫丞相的男人,竟然还给那只山寨鸟做了一个豪华窝。 饮食喝水的小碗是纯金做的。 有玉翠竹做的鞦韆。 竟然还有山羊绒的小枕头! 那只山寨小鸟畏畏怯怯地躲在易轩的袖子后面,翅膀紧紧地缩在一起,易轩捂住他的眼睛,把他护住,然后责备地看着锦羽。 锦羽叉着腰没底气地给自己壮胆:「你你你凶什么凶?」 易轩眼中毫无波澜。 锦羽看到那样的相公,心就虚了,他气馁地问:「他又瘦又小,也没有我漂亮,你为什么喜欢他?」 易轩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锦羽,问他:「这几年,你去哪里了?」 锦羽说:「我去南方过冬了。」 「什么冬天要过五年?」 锦羽哑然,他挠挠脑袋,解释道:「其实吧,我这五年一直都在睡觉,五年前你去京城之后,发生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情?」 锦羽指着那只小鸟:「你把他扔掉,我就告诉你。」 小鸟像是听懂了一样,眼泪汪汪地往易轩袖子里躲,还「丫丫」地叫,易轩急忙安抚他。 「你对他那么温柔干嘛?」锦羽眼红得要命。 「谁让你吓他的?」 「他就是一只鸟,你宝贝什么?」 易轩抬眸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你说不说?不说就走。」 锦羽嘟着嘴,「五年前你走之后,我的肚子突然变大了,你知道吗?一天比一天大,我以为是我吃多了,后来我什么都不吃,肚子还是变大了,好可怕的!三个月之后有一天,我的肚子疼得要死,疼得我在床上打滚。」 易轩神色松动,眉间有些心疼。 锦羽边说边表演,指着自己的屁股说:「然后竟然有一个蛋从我屁股后面出来了!吓死我了!那个蛋是热的,还会动来动去,我从来没见过那种东西,太可怕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把他扔你床上离开了。」 小鸟有点瞌睡了,摇摇晃晃的,易轩把手放在桌上让小鸟靠着,然后对锦羽说:「然后呢?」 「我回去之后身体就变得很虚弱,然后一睡就睡了五年。」 「五年?」 锦羽故意装可怜,张开五个指头,幽怨地说:「五年呢!」 易轩不理会他的撒娇,把小鸟放在手心,告诉锦羽:「这就是五年前的那颗蛋。」 锦羽惊呆了,他绕着小鸟转了一圈,「你说这只小破鸟就是从那个蛋里出来的?」 「是,他是你儿子?」 「儿子?我的?」 易轩点了点头,然后把小鸟轻轻放进山羊绒的小床上,摸了摸他的羽毛,然后起身把锦羽拉到一边,「你声音小一点,他要睡觉了。」 「他真的是从那颗蛋里面出来的吗?」 易轩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地更衣洗漱。 锦羽现在床前急得直转圈,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年那颗在他肚子里作祟的蛋会出来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锦斑鸟。 一定是妖怪装出来骗相公的,可仔细瞧了瞧,还真的是只锦斑鸟。 他爬到床上,缠着易轩问他原因,易轩连眼皮都不抬,翻身睡去了。锦羽滚到易轩怀里,易轩不理他,锦羽在床上无聊地转了两圈,身上的衣裳顺势脱了个干净,瓷白的肌肤露在外面,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易轩拿锦羽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被子一拉,把他盖住了。 「你这么蠢,之前勾引我怎么厉害得很?」 锦羽还没反应过来易轩实在骂他,认真地回答道:「狐——我有一个姓胡的姐姐教我的方法,她说古往今来的书生都受不了这样的诱惑。」 易轩把他搂在怀里,在他身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是,我是受不了。」 睡到一半的时候,锦羽突然惊醒。 「相公!」 易轩被他吵醒,支起半个身子来问他怎么了。 「相公,我梦到那只小破鸟变成一个小孩子,那个小孩子白白的肉肉的,穿着小红褂,还喊我娘亲!」 第3页 易轩躺回去,揉了揉额头,「那本来就是你儿子。」 「可是他怎么会从鸟变成人,他是妖怪吗?」 易轩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他是你生的,他怎么会不是妖?」 锦羽吓得差点露出原形,「不是的,我不是妖怪!」 锦羽抓着易轩的胳膊,十分诚恳地说:「虽然我知道我长的好看,好看到不像凡人,但我绝对不是妖怪。」 易轩无奈地按了按额角,把锦羽的手握住:「如果你真是妖怪,你觉得我会把你怎么样?」 「你会把我送到道观里,让黑脸道士剥了我的人身,然后把我的妖灵锁进长生炉,最后被炼成皇帝的丹药。」 听到这番话,易轩怔住了,「你听谁说的?」 锦羽摇摇头,易轩大概也猜到什么原因。 当今皇帝妄想长生,捕杀妖兽炼丹,估计锦羽的族类同样受到了侵害。 易轩把锦羽搂到怀里,摸着他的后背,「我早知道你是小妖怪了,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可是凡人都是怕妖怪的。」 易轩笑了笑,手在被子底下摸到了锦羽的屁股,然后自己身上一按,锦羽的腿就下意识地缠住了易轩的腰。 「我只怕你又跑得无影无踪。」 锦羽长长唿出一口气,「那我和你说实话吧,我确实是妖怪,我是一只锦斑鸟,我家在五石山,我修炼了三百年,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只有一个朋友,她是狐狸精。」 「就是你刚刚说的胡姐姐吗?」 「是,她是照顾我长大的。」 「好,我知道了。」易轩把他捞上来亲了一口。 「所以,小破鸟真的是我生的吗?」 「是啊,他的羽毛花纹都和你一模一样。」 「可是……狐狸姐姐生出来的是毛茸茸的小狐狸,为什么我生出来的是个蛋?」 纵使饱读诗书,易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锦羽的问题。 第3章 第二天,易轩上朝回来,回房之后没看到锦羽的踪影,他顿时心慌如麻,锦羽那个小骗子说不定又熘走了。 床上没有,书房也没有。 易轩正要出门去找的时候,余光里瞥到桌上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他儿子。 小鸟站在桌边,打着瞌睡,脑袋一晃一晃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摔下去,易轩立马把他放在自己手中。 问他:「阿廷怎么不去小床上睡?」 小鸟张开翅膀,指着自己的小窝,然后「丫丫」地朝着易轩叫。 易轩走到他给儿子特意定制的小窝旁边,然后看到变回原形的锦羽四仰八叉地睡在里面。 小鸟委屈巴巴地埋在易轩手心,小翅膀扑腾扑腾地向易轩告状。 看到宝贝儿子这样受欺负,易轩一把拎起锦羽,锦羽迷迷煳煳地在空中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易轩扔在了大床上。 易轩把儿子安顿好,回过身,脸色阴沉地看着缩在床角的锦羽。 易轩边解朝服边说:「很好,不是不明白为什么会生蛋么?多生几个你就该明白了。」 易轩解了腰带,把外衫扔在床边。 「变回来。」 锦羽缩在角落,拿翅膀挡着自己的脸。 「变回来,快点。」 锦羽捂着脑袋拒绝:「我不要生蛋,生蛋我会变胖变丑的。」 易轩脱了靴子爬上床,两手撑在锦羽两边,威胁道:「再不变回来,今晚我就抱着儿子睡。」 锦羽看了一眼笼子里的小破鸟,又看到易轩从领口露出来的紧实肌肤,还有鼓鼓囊囊的裤裆,锦羽莫名脸热,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不可以,你只能抱着我。」话音刚落,易轩的腰上就被两只细白的胳膊圈住了。 锦羽把屁股塞在被窝里,「今天不生蛋好不好?」 易轩把他扑倒,一只手去扯他的裤腰,「不好,你欺负我儿子,我就欺负你。」 「我没有欺负他。」 「怎么没有?你占了我儿子的窝,害他差点从桌子上摔下来。」 「我怎么知道他都不会飞?」锦羽愤愤不平地向易轩比划,说道:「那只小破鸟今天竟然把他在嘴里嚼了几下的虫子往我嘴里送,你还说我欺负他,你看看他怎么噁心我的?」 「他往你嘴里吐料是因为他喜欢你,他想讨好你。」 「讨好我?」 「分享食物,这是小鸟表达爱意的方式。」 锦羽撇撇嘴,「可我明明很讨厌他。」 「可他一定很喜欢你,这是本能,今天的水晶虫是他最喜欢吃的,每次我逗他玩他都不肯给我,结果到你这你还嫌弃。」 锦羽被说的不好意思,挠了挠脖子,主动道歉:「我以后再也不抢他的窝了。」 易轩把锦羽扒了个光,「以后,这里就是你的窝。」 「我不要生蛋!」 易轩把他的手脚压住,「丞相府很大,够养很多只小鸟。」 「呜……」 第4章 锦羽最讨厌下雨,这意味着他哪里都不能去,狐狸姐姐给他叼了一串葡萄放在窗边,然后就跑走自己逍遥去了。 锦羽把葡萄随手丢给小破鸟,却被易轩拦住了,易轩让下人把葡萄洗完了又剥皮去籽,挑了最饱满的几个放在小破鸟的金碗里。 第4页 小破鸟歪歪扭扭地过来吃。 锦羽看不下去,严肃地对易轩说;「这也太娇生惯养了,只会吃,不会飞,你这样养鸟是不对的。」 易轩淡淡地说:「那是我儿子,我只要他健康快乐。」 「可他也是一只鸟,应该学会飞!」锦羽据理力争。 「如果他会飞了,像你一样飞得无影无踪,我该去哪里找他?」易轩用手指摸了摸小鸟的后背,小鸟便舒服地歪起脑袋。 易轩看了一眼锦羽,又说:「我给他最好的食物,他不需要觅食,给他最温暖的窝,他就不需要迁徙,还有最安全的环境,他可以快乐无忧,无需餐风饮露,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他的翅膀是用来飞的,他应该去外面看看大千世界,去百花园,去歌舞坊,去妖族的领土看看,他是一只锦斑鸟诶,鸟妖里面最好看的,怎么能被关在家里呢?」 易轩抬眸,语气冷淡道:「所以你还会在我这里待多久?」 锦羽本来想说,等狐狸姐姐回来接他就走。 可是看到易轩的脸色,又看到小破鸟,心里就打起鼓来,只好先说:「我……我不走。」 锦羽一出生就没有父母,全是狐狸姐姐照顾长大,所以他一直是狐狸的小跟班,可狐狸又是个多情种,喜欢处处留情,狐狸在歌舞坊里和男人贪欢,锦羽就站在瓦顶上看月亮。 狐狸教过锦羽许多勾引男人的招数,可锦羽从来都学不会。 勾引易轩,好像没费什么力气,狐狸以为他学成了,兴沖沖地带着他去青楼玩,可锦羽一看到那些油嘴滑舌的男人,心里就噁心,满脑子都想着易轩。 易轩的温柔乡实在是让鸟儿都骨酥身软,他竟然就在那个破破的小草庐里待了一年,直到一年后易轩要上京赶考,而狐狸姐姐又来找他。 狐狸姐姐问他:「你走不走?」 锦羽有些犹豫:「可是相公捨不得我。」 狐狸揪他的耳朵:「相公什么相公?你是妖他是人,迷惑几日就罢了,难道你还想着长相厮守?」 「长相厮守是什么意思?」 「就是把你关在家里一辈子,给他生儿育女,给他养老送终!」 锦羽吓得连连往后退,「我不要!」 「不要就跟我走。」狐狸去拉他的手。 锦羽却使了点劲挣开了,神色不安道:「相公明天就要去京城了,我、我再陪他一晚。」 第二天易轩走了,狐狸再来接锦羽的时候,才发现锦羽的异样。 锦羽怀孕了,狐狸用手摸了他的肚子,发现里面有重叠且勐烈的震动。 狐狸应该对锦羽说实话的,可是她怕锦羽心里还牵念那个男人,所以她说了谎话:「你现在不能回妖族,你现在身上全是男人的气味,被妖族长老闻见了会起疑心,你且待在这里,等身上没有男人的气味了,再回去。」 锦羽于是乖乖待在小草庐里,可还没等到易轩的气味消失,他的肚子就大了起来。狐狸姐姐不在,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个人捱过四个月,莫名其妙生了一个蛋。 易轩也没回来,锦羽吓得连夜跑回了妖族。 …… 锦羽看到易轩的眼神有些落寞,也不知道原因,只好坐到他腿上喊他相公。 易轩捏了捏他的屁股,兇巴巴地说:「一边去。」 锦羽也不怕,扒在易轩身上扭屁股,贱兮兮地讨好他,还说:「我可以教小破鸟怎么飞。」 「不许乱叫,他有名字的,叫阿廷。」 锦羽最看不惯易轩的那副宝贝样,但还是忍着气说:「我可以教阿廷怎么飞。」 易轩把他拎到一边,给了他两个字的答覆:「你敢。」 锦羽吓得一哆嗦,在易轩的目光下乖乖爬上了大床,全然忘了自己是一只修炼了三百年且法术高强的妖。 第5章 虽然易轩不让他教小破鸟飞,但锦羽还是趁着易轩上朝之后偷偷把小破鸟从窝里扯出来,小破鸟正睡得懵懵懂懂,腿都是软的,还没走到桌边,就一个趔趄趴在桌子上了。 锦羽恨铁不成钢,揪着他的小翅膀就往桌边拖,这是易轩专门为他的宝贝阿廷做的桃木桌,比平常桌子矮一些,锦羽打量了一下高度,心想这么点高就算摔下去也伤不着。 阿廷彻底醒了,眼睛滴熘熘地盯着锦羽,又怕又好奇。 锦羽朝他眯眼笑了笑,然后说:「阿廷,掉下去的时候要记得扇翅膀哦!」 阿廷还没听懂,就看见锦羽的手朝他伸了过来,然后搭在他的屁股上,把他往桌边推,阿廷用两只爪子死死抠着桌上的花纹,可他的力气比起锦羽来说太小了,只能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锦羽往桌边送。 阿廷瞥了一眼桌下,立马「丫丫」地叫了起来。 锦羽也听出来了,这声音分明是在向他爹爹求助!锦羽立马不留情面地弹了下手指。 阿廷一骨碌翻了下去。 锦羽看着阿廷掉下去,然后丝毫不知道扇翅膀,反而用翅膀裹住自己的脑袋,那动作一点都没有锦斑鸟该有的优美,锦羽嫌弃地摇了摇头。 可就在阿廷落地的前一秒,锦羽也不知道哪来的冲动,下意识地伸出了手,让阿廷摔在他的手心。 阿廷可能是吓怕了,团成一个小糰子在锦羽的手心里哆嗦,锦羽挠了挠他的后背,阿廷反而哆嗦得更厉害了。 第5页 锦羽正担心着等易轩回来,这个小破鸟会不会向易轩告状,这时候窗户忽然被掀开,一只火红毛色的狐狸跳了进来。 「姐姐!」 狐狸倚在椅子上,拨弄了几下自己的蓬松长尾,然后看到锦羽正捧着一只小鸟,便问他:「这就是你生的?」 「相公说是我生的。」 狐狸招了招手,「过来让我瞧瞧。」 锦羽走过去,张开手让狐狸看,狐狸把阿廷捏起来,前后左右都看了一遍,笑道:「和你小时候真是太像了,连五彩羽毛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锦羽嘁了一声,「那有什么用?连飞都不会飞?」 「为什么?」 「相公不让,说是怕他飞不见了。」 狐狸一怔,突然想到另一件事,「那他也不让你走吗?」 锦羽有些为难,故意兜了个圈子:「走去哪里啊?」 狐狸知道这鸟心思已经歪了,怒道:「去哪儿?当然是回无歧山了!你难道要在这北方京城过冬?」 锦羽支支吾吾地说:「要、要过冬的,可是,可是相公他会捨不得我,姐姐,你知道人间过年都是要阖家团聚的么?如果我走了,相公就一个人过年了,很可怜的。」 狐狸见说不过他,突然脑筋一转,想到了一个法子,「你知道你相公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 「当朝丞相!」狐狸比划了一个大圈,「你知道这是多大的官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况且他还这么年轻英俊,倾慕他的人数不胜数,你说说,他为什么要一门心思扑在你这只小妖怪身上?」 「因为我好看?」 狐狸立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是是是,你好看,可你到底是只妖啊,你说他心里就没犹豫过?再说了,就算他是真爱你,他会把你关在家里,不让你出去?」 「相公只是想一回家就能看见我。」 狐狸摆摆手,「不是,你太天真了,他才不是爱你,他那是另有图谋,你知道现在锦斑鸟有多稀少珍贵吗?更不用说像你这样五彩羽毛的,作食材可以延年益寿,比什么人参管用多了。」 「要……要吃我?」 狐狸知道这小傻子上当了,于是接着说:「是啊!把你的妖灵抽了去炼丹,把你的毛拔了入药,最后再拿你的肉煲汤!」 锦羽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会的,相公才不会这样。」 「他也许不会,但是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拿你去供奉皇帝呀,皇帝本就到处捕杀妖兽想要长生不老,一旦皇帝知道丞相家里养着两只上好的锦斑鸟,一旨令下,你相公敢不乖乖把你麻绳一捆送到皇宫去?」 锦羽看了一眼阿廷,眼泪就滴到阿廷的翅膀上了,阿廷甩了甩翅膀,却没能把眼泪甩下来。 第6章 「丞相且慢。」易轩刚下朝,就被一个钦天监的官员给喊住了。 「何事?」 「微臣昨日夜观天象,忽见丞相府有异光闪烁,于是连忙占了一卦。」 易轩的神情立即严肃起来。 「丞相莫担心,不是坏事,大概是某位身带仙缘的鸟儿借宿在了丞相家的枝头,近日凤凰归位,百鸟朝凤的消息已经出来,那鸟儿很快就会走的。」 「一定会走吗?」 易轩的声音里竟然有几分慌乱,钦天监的官员觉得好生奇怪。 「那是自然的,朝凤可是千年一遇的盛事,只有极其稀有的妖鸟才可以受此洗礼,一旦被凤凰选作侍从,修为便可数倍增加,谁会不愿意呢?」 「谁会不愿意呢?是啊,谁会不愿意呢?」易轩惨澹地笑了笑。 与官员告辞之后,易轩急忙赶回家中,不知道是不是受方才那番话的影响,他总觉得天空都变得湛蓝许多,万里无云,一碧如洗,正是百鸟朝凤的好季节。 与他厮守,哪里比得上百鸟朝凤的荣耀。 走到卧房门口时,他的手刚碰到门上的铜环,又缩了回去,他在脑中想了许多种可能,无一不是分崩离析的结局。 甚至,锦羽可能早就走了。 半刻之后,他推开门,看到锦羽正趴在桌子上逗阿廷玩。 易轩的心勐烈地震动起来,他冲上去想要抱住锦羽,可还没靠近,锦羽倏地站起来,慌慌张张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连带着木凳倒了一片。 「锦羽?」 锦羽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戒备地把胳膊拦在胸口问:「你、你要做什么?」 易轩本想说我只想抱抱你,可是看到锦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你要走了?」易轩问他。 锦羽心里讶异,明明狐狸姐姐今早才来,怎么相公现在就问他要不要走。 他一和易轩争辩,就吓得牙根打颤,但为了自己这条小命,只能硬着头皮说:「要走的,马上就要过冬了,过冬了,我得回南方。」 易轩心中痛楚,只能最后再争取一下,「锦羽,我已经让人运来久烧不灭的炭火,放在厅中日日夜夜地烧,保证不会让你感到冷,还有,你要是觉得丞相府没趣,你还可以去皇宫里玩,那里有各种各样的花草,你一定会喜欢的。」 锦羽的毛一下子都竖了起来,「皇宫?!」 果然狐狸姐姐说的没错。 锦羽一直往后退,一直退到衣橱和床的夹缝里,四面围城,动弹不得。 第6页 易轩靠近的时候,锦羽还是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但在易轩眼里,全成了厌恶。 和他想的没有差别,百鸟朝凤,多美的神话,人都嚮往得不得了,更何况锦羽这只没心没肺的鸟儿呢? 易轩突然很恨自己,恨自己当年就不该给这只小妖怪开门,让他爬上床,为他一句「要大宅子大花园」,疯了似的读书考功名,等好不容易得了状元衣锦还乡,小妖怪早飞走了,留下一个空空的草棚和一颗圆熘熘的蛋。 第7章 「口口声声叫我相公,你就是这样相夫教子的?」 易轩把锦羽唯一的出口给堵住了,他紧紧攥着锦羽的手,锦羽于是和他攒着劲,被拽着还死死赖在夹缝里。 「我不明白什么是相夫教子,我要走了,你不要拉我!」 易轩把锦羽的两只手压在自己胸口,「走还不容易?你不是有三百年的道行么?法术一施屋顶都能被你掀翻,你怎么就推不开我呢?」 锦羽的手被易轩扯的生疼,再加上易轩的咄咄逼人,他吓得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掉下来,滴到易轩的手背上,易轩也不松开,反而更把锦羽往自己胸口拽。 锦羽的尖爪一瞬间显露出来,抵在易轩的脖子上。 到底是妖,速度快得让易轩都愣住。 再用力一点,就会刺破皮肤,溅出血来。 易轩毫无惧色,反而按住他的手,「刺呀!为什么不刺?」 锦羽浑身都在发抖,可偏偏下不去手。 「相公……」 两个人就僵持着,易轩的脸色愈发难堪,锦羽从没见过这样的易轩,就算是最生气的时候,易轩的眼睛也是温和的。 锦羽就那样可怜地望着易轩,尖爪变回纤白的手,然后慢慢蜷了起来,蜷在手心里。 「我不要你受伤,相公,」锦羽用指头摸了摸易轩的脖子,「流血很疼的。」 易轩拿下他的手,含在嘴里用牙咬了咬,锦羽吃痛,就往易轩的怀里钻,黏着嗓子说:「你咬我。」 「我就咬你,把小妖怪吃干抹净。」 锦羽撇了撇嘴,嘟囔道:「也不知道我的肉有什么好吃的,谁都想吃。」 「你说什么?」易轩没听清楚。 锦羽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把胳膊伸到易轩嘴边,「吃吧吃吧,你可以先吃一个鸟翅膀。」 「还有,只给你不给别人。」 易轩一口咬上去,在锦羽白嫩的胳膊上留下了一圈深深的牙印,然后把他揽到怀里,从后背摸到腰,锦羽愣愣地看着胳膊上的牙印,抬头问易轩:「怎么啦?」 「这么急着让我吃?」易轩的手伸进锦羽的内衫揉了揉,跟他咬耳朵:「你不是最讨厌生蛋的吗?」 锦羽眼睛眉毛都耷拉下来,恹恹地说:「这和生蛋有什么关系?就是因为我不生蛋你才要吃我吗?」 易轩简直搞不懂锦羽在说什么,只能先把他打横抱起,放在床被上,刚要解开他的衣裳,忽然听到后面有声响,两人一同看过去,原来是阿廷站着站着瞌睡了,身子一歪把旁边的茶杯给带倒了。 易轩连忙转身去看看阿廷的情况,然后把他捞在手里送到小窝里去了。 锦羽瞧着易轩和小破鸟,心里又很不是滋味,「为什么相公就要吃我,不吃他呢?」 易轩刚走到床边,锦羽腾地坐起来,手指着阿廷睡的小窝,喊道:「你为什么不吃阿廷?他和我有一样的效用,而且肉还比我嫩!」 「我为什么要吃阿廷?」 「那你为什么要吃我?明知故问哼!」 易轩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说的吃,是个什么吃法?」 锦羽苦着脸,这人怎么杀鸟还要诛心呢?他又气又难受,扳着手指头数:「生吃、清蒸、油炸、爆炒……还有煲汤!」 易轩这才明白过来。 难怪锦羽刚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把胳膊伸到他嘴边的时候还一脸的视死如归。 易轩心想:这鸟真是活了三百年吗?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把所有的情绪独自收进心里,走上去把锦羽的衣裳解开,贴着他说:「我说的吃,是这种吃法。」说罢,手指就挤\进了锦羽的屁股。 锦羽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相公我——」 「不记得了?不是昨天才做过?」 「可是——」 「可是什么?」 「你真的不吃我吗?狐狸姐姐说你把我关在家里就是为了把我养肥然后宰了吃,或者送到皇宫里进贡给皇帝。」锦羽一五一十地把狐狸的原话说给易轩听。 易轩听完狠狠地锤了一下床板,锦羽吓得往被子里缩,易轩还没来得及生气,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他隔着被子问锦羽:「为什么只给我吃不给别人?你不是最怕痛的吗?真不怕我把你的鸟翅膀咬下来?」 「姐姐说吃了我可以延年益寿,我瞧着人的命比妖族脆弱多了,就像芦苇一样一折就断,别说百年,四五十年都活不过,我就想让相公多活些年,不想让相公死。」 易轩听了以后沉默了好久,然后连人带被子把锦羽抱住,说他是小傻子。 易轩抱了一会儿,又想起白天钦天监说的话,他把被子掀开,亲了亲锦羽的脸,告诉他百鸟朝凤的事情。 第7页 本来不想说的,只是他怕以后锦羽知道了,会在留下和离开之间为难。 没想到锦羽「嘁」了一声,很不屑地说:「那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才不去呢!」 易轩心里高兴,嘴上还义正言辞地说:「那可是凤凰啊。」 「凤凰更没什么了不起,我比她更好看,她全身都是金的,一个颜色单调的要死,哪像我的羽毛五颜六色的,还光滑油亮,那些盲目崇拜凤凰的笨鸟,一个个的真没眼光!」见易轩神色怔忪,锦羽立即揪住易轩的领子,问他:「难道你觉得我没她好看?我的羽毛不美吗?」 易轩眉毛一挑,忍不住笑出来,「美、当然美,你是世上最好看的小鸟。」 锦羽得意洋洋地扭屁股,「这还差不多。」 其实易轩想跟锦羽解释百鸟朝凤的意义,可转念又想,锦羽说得对,人统共活不过几十年,何必想的太多,锦羽若是以后知道了,有了成仙的念头,他再放手也不迟。 现在,就该好好厮守。 不用被吃的锦羽现在开心极了,摇头摆尾地唱着歌,易轩觉得这小傢伙真是个妖精,在他身下还不老实,正要压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他按住锦羽,「你刚刚问我,为什么不吃阿廷?」 锦羽愣住,嘴角微微地抽搐,「我没说呀……」 第8章 阿廷后背上还有一层嫩黄色的小绒毛,摸起来又软又滑,一吹就像雪一样地飘起来,再柔柔地落下,锦羽好生嫉妒,但总是忍不住去摸。 易轩说这个是阿廷的胎毛,一直都没换,也不知道为什么。 锦羽把阿廷拎起来仔细瞧了瞧,突然想起来:「对了,换作妖精的年龄,他还很小呢。」 「多小?」 「几个月大吧。」 易轩把阿廷从锦羽的手里夺回来,「难怪一点都不会飞,吃东西也不厉害。」 锦羽缩着脑袋,他才不敢告诉易轩,他曾经一指头把阿廷弹下桌,要是被易轩知道了,他又要被易轩捉去生蛋了。 心虚作祟,锦羽讨好地凑到易轩身边,「相公,你想让他修炼成人形吗?」 「人形?怎么修炼?」 这倒把锦羽给问住了,「怎么修炼呢?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待在树洞里好多年不出来。」 「这么简单?」 「好像也不是,狐狸姐姐足足待了四百年才修成人形,我只待了一百年就修成了。」 「你不是说你修炼了三百年?」 「剩下的二百年我都在人间和妖界转悠,姐姐说修行在心,不是所有的妖都需要闭关。」 易轩笑了笑,「听起来你好像是一只很厉害的小妖怪。」锦羽可能还不知道自己是万里挑一的有仙缘的鸟儿,易轩的话堵在嗓子里,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他决定要自私一点。 「我本来就很厉害!很久之前,我在西枉山打败过一只五百年的狼妖,把他打的跪地求饶。」 易轩挑了下他的下巴,「那为什么在我面前这么乖?我就是一个凡人,可打不过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锦羽揽着易轩的脖子,企图把他胸前的阿廷挤开,「我一见到相公,就什么法术都使不出来啦。」 易轩才不吃他这一招,稍稍往后一仰,先把把阿廷放到锦羽手里,锦羽要是想让易轩抱,就得先抱着阿廷。锦羽撇撇嘴,极不情愿地托着这只小破鸟。 可偏偏阿廷在他手里翻了个身,软软的胎毛卧在手心,锦羽又觉得好舒服。 「所以,做妖怪好还是做人好?」 「唔……以前觉得妖怪好,现在觉得和相公待在一起更好。」 「才这么觉得?」 锦羽摇摇头,「不是,五年前就这么想了。」 易轩有些愣怔,低头听锦羽继续讲:「五年前我一个人在小草棚生蛋的时候,心里很怕,我可以随手变出一棵树,一个暖炉,或者一串葡萄,可我怎么也变不出你来。」 「我那个时候就在想,做妖怪真没意思。」 第9章 很不幸的是,锦羽的修行天赋一点都没有遗传给阿廷,但脾气秉性却分毫不差地复制给了他。 都是傻而不自知。 譬如明明知道锦羽喜欢捉弄他,被欺负了,就跑易轩那里呜呜咽咽一阵,易轩好不容易把他哄好了,结果一听到锦羽在旁边咔擦咔擦吃苹果的声音,又忍不住从易轩的指缝里偷偷看锦羽。 阿廷对锦羽又怕又好奇,本能地被锦羽吸引,可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前一秒刚被锦羽绊倒,后一秒爬起来又朝锦羽颠颠地跑过去了。 易轩也没办法,只能揪揪锦羽的耳朵,让他不许拿阿廷当玩具。 阿廷在二个月后开始换毛,嫩黄的绒毛变粗变硬,慢慢地有了成鸟的样子。 又过了一个月,他开始尝试着从木橱上往下飞,在他眼看着自己就要脸砸地的时候,却感觉自己全身被一片轻云託了起来,一转头正好看见锦羽收回手,而指尖有一簇亮光。 于是阿廷更加喜欢锦羽了。 锦羽偶尔也会变回原形,和阿廷同吃同睡,不过现在他大摇大摆地霸占阿廷的小床时,阿廷也不委屈了,就在旁边守着锦羽睡觉,还会给锦羽盖被子。 有时锦羽的负罪感突然涌上来,生怕易轩看到这种场景,所以他也会把阿廷叼到自己旁边,拿翅膀盖着。 第8页 北方的三月还是很冷,屋子里有烧不完的炭火也没用,风会从窗棂的缝隙里露出来,冷的锦羽打了个哆嗦,把暖乎乎的阿廷抱得更紧一些。 这让他觉得,阿廷好像还有点用处。 其实阿廷本来还有一个用处,就是做锦羽拒绝生蛋的挡箭牌。 但现在也没用了。 锦羽觉得,易轩这个人千般好万般好,就一处不好,喜欢在床上折腾他,折腾完了还弄得他的屁股又鼓胀又粘煳,难受极了。 只是之前锦羽不肯生蛋,易轩就不那么做了,可前几天易轩又旧事重提。 锦羽被他抱来抱去折腾到大半夜,累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易轩拿傢伙事抵着他,跟他说:「乖,好不好?」 锦羽根本没听懂,就只会傻点头。 只觉得易轩当时的表情和狐狸姐姐骗到肉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很快,他的肚子里又多了一颗蛋。 锦羽气的变回原形,整整一个星期都待在树上,没让易轩碰。 第10章 锦羽在树上待了七天,易轩每天上朝之前,走到树下,说一声:「我错了!」 然后就有一捧树叶果子哗啦啦地砸下来,把易轩浇得一身狼狈。 阿廷倒是很欢喜,一路小跑到在果子堆里找他最爱吃的小青果,但还没来得及往嘴里塞,就会被易轩捞起来,「不许乱吃外面的东西,去,到树上陪你娘亲。」 阿廷丢掉爪中的果子,听话地飞到树上去了。 到第七天的时候,易轩又一次走到树下,还没开口,忽然听见上方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再一瞧,就看到一个五颜六色的小东西从叶间掉了下来,易轩伸手接住了他。 果然是锦羽,易轩看着他,笑道:「怎么了?原谅我了?」 锦羽的眼神十分冷酷,一扭头从易轩手中跳了出来,变成人形。 易轩从后面把他抱住,「还没原谅我?」 锦羽哼了哼。 「我不是故意要让你生蛋的,我只是忍不住,你太好看了,」易轩咬了咬锦羽的耳垂,在他耳边说:「特别是床上的时候。」 听到后一句话,锦羽竟然破天荒地脸红了,易轩也觉得惊讶,「小鸟儿还会害羞吗?」 锦羽在他怀里挣扎,易轩偏不松手,还是要追着之前的问题不放:「有没有原谅我啊?」 「那你能保证是最后一次吗?」 「可能……不能。」 锦羽气得甩开易轩就走,把卧房的门狠狠地关上,把刚飞出门槛的阿廷吓得鸟尾一抖。 他朝爹爹望了望,爹爹正看着禁闭的木门露出让阿廷无法理解的微笑。 比第一次时间短一些,第二枚蛋从怀上到生下来,只花了三个半月,可能是因为有易轩和阿廷的陪伴,锦羽丝毫没觉得难受,该吃吃该喝喝,除了睡眠时间长了一点,基本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第二枚蛋降落在易轩事先准备好的昂贵绒毯上,骨熘熘滚出来,安稳地停在绒毯中央。 蛋壳上的花纹颜色和阿廷一样,但更浅一些,大小却比阿廷最初大一些。 精疲力尽的锦羽睡在旁边,瞧着易轩那个高兴的样子,嘟囔道:「你养鸟上瘾啊?」 易轩亲了亲他的额头和鼻尖,温柔道:「嗯,上瘾了。」 等锦羽恢復了力气,他又迎来一个新的问题——他得孵蛋。 他向易轩表示强烈拒绝:「要我一天从早到晚待在蛋上?还要一连十几天?我才不要!」 「很快的,没你想像得那么可怕。」 锦羽指着旁边的阿廷说:「可我当初就没有孵阿廷啊,阿廷不也活的好好的?」 易轩好像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摸了两下锦羽的头,嘆了口气:「你可知我为了让阿廷活下来费了多少功夫?没事,你不愿意就算了。」 易轩说完,转身取出了一个小圆桌,把裹着蛋的绒被放到桌上,然后再把炭炉拎到旁边,用手一次次地感受温度。 锦羽好像能想像到五年前的相公,是不是也在这样照顾着阿廷? 温度恆定,是最起码的要求。 而最适宜的保温方式,就是母体孵化,这个道理锦羽很早就懂,只是他没想过,有一天他也会成为其中之一。 易轩的动作看起来急切而又紧张,这让锦羽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他透过炭炉的铜壁看到里面的火势高低起伏,有细小的火星冒出来,将将落在绒毯旁边。 他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 如果他再聪明一点,他可能会知道那叫心疼,心疼的原因是那颗意外而来的孱弱幼嫩的生命,还有生命和生命之间的註定牵连。 当然,锦羽可能一辈子都明白不了,但这并不妨碍他走下床,走到易轩的身边,挑开绒毯,看到里面的小傢伙。 「我来吧,」他说,「你把炉子拿远一点。」 他在易轩的目光下变回原形,然后有模有样的地坐在了蛋上,易轩注意到锦羽的腹部有一块裸露的皮肤,准确地来说是一块斑。 这块斑不偏不倚地贴在蛋壳上,源源不断地输出锦羽的温度。 他低头去吻锦羽的小脑袋,说:「谢谢宝贝。」 锦羽晃了晃头,像是在回应易轩的吻。 第11章 孵蛋没有比想像中的无聊。 每天早上易轩会给他准备好丰盛的早餐,快到中午的时候,易轩上朝回来,会把绒毯抱出去晒晒太阳,翻翻蛋,让锦羽休息一阵子,然后再继续。 第9页 晚上的时候,易轩在书桌上处理公务,锦羽就卧在蛋上看着他。 易轩的书上都是歪歪扭扭的线条,锦羽就把它们想像成一只只小黑虫子,然后给它们分别取上名字,在脑袋里自娱自乐。 阿廷睡在绒毯的边边上,寸步不离又安安静静地守着锦羽。 易轩时不时摸摸锦羽的头,挠挠阿廷的小肚子,烛光把一切照成很温暖的模样。 有一次下午,锦羽正在打瞌睡,迷迷瞪瞪地感觉下身有些异动,他勐地惊醒,低头一看,他的腹下竟然有两个小圆球。 再仔细瞧,一个是蛋,一个是……阿廷? 阿廷把自己团成糰子的样子,企图用同样五颜六色的花纹以假乱真。 锦羽把阿廷叼出来,用眼神瞪他:你捣什么乱? 阿廷夹着尾巴,怯怯地朝锦羽看了一眼,又迅速埋下头,好像知道自己犯了错误,等着锦羽责罚。 锦羽一开始还不明白阿廷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身下的蛋突然动了一下,他才意识到,阿廷可能是因为很羡慕吧,他在蛋壳里都没感受过娘亲的温度。 同样是从锦羽肚子里出来的崽,阿廷得到的太少了。 阿廷见锦羽没有惩罚它,低着头绕开毯子往旁边走,锦羽看着阿廷的小小身影,胸口突然又开始闷闷的。 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了上来。 最近这种情绪经常光临没心没肺的锦羽,让锦羽不堪其扰。 他叫了一声,喊住阿廷,阿廷的小尾巴颤了颤,委屈巴巴地停住,锦羽没有说什么,直接走过去,把他叼回来,放在蛋的旁边。 阿廷愣愣的仰着头,满眼的不知所措,锦羽用嘴拨了拨阿廷的小脑袋,把他塞成刚刚的球状,然后坐了上去。 阿廷比那颗蛋大了一点,锦羽也不能完全照顾到他,可阿廷已经很满足了,在锦羽的肚子下面翻了个身,学着锦羽的样子,把自己的小肚子往蛋壳的侧面上贴。 锦羽心想:真是只奇怪的小破鸟。 但下一秒还是抖了抖翅膀,把阿廷罩在怀里。 易轩晚上回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把睡熟了的阿廷放回小窝里,然后回身去问锦羽:「宝贝累不累?」 锦羽摇了摇头,然后用鸟喙啄了啄易轩的手指,让易轩再摸摸他。 易轩收手的时候,锦羽还有点恋恋不捨的,易轩便直接坐在他旁边,「知道宝贝辛苦了,我再陪你一会儿。」 日子过得很快。 十二天后,阿廷终于迎来了他的小妹妹。 第12章 阿廷是看着那蛋壳一点点裂开的,他刚把小肚子贴上去,就看到蛋壳上出了一条缝,然后还愈演愈烈,知道一个黑湫湫的小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把他吓得「丫丫」乱叫。 刚出生的小鸟还不够好看,浅色稀薄的羽毛一缕一缕地贴在身上,露出中间细嫩的皮肤,眼睛瞪得像铜铃,张大了嘴巴朝阿廷叫。 她一叫,阿廷就更害怕了,也开始叫。 两只小鸟就这样对着厮喊,把锦羽吵得头疼,只能阿廷拎到一边去,然后托着脸看面前这个奇形怪状的小傢伙,他心想:我刚生下来应该比她好看吧。 易轩急匆匆地赶回来,锦羽已经恢復了人形,百无聊赖地躺在小鸟儿旁边,易轩还没推开门就听见了小鸟儿尖锐而有力的叫喊声。 就像五年前的阿廷,幼弱且鲜活。 五年前的易轩捧起阿廷在眼前打量的时候,听到这只小鸟儿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重合在一起。 当阿廷还在蛋壳里时,易轩偶尔还会自我怀疑,他真的要把这只小鸟当作自己的孩子吗?可当阿廷在他手心叫累了,闭上粉粉的小嘴,用脑袋蹭了蹭易轩的掌纹,还带着潮湿和暖意的软毛滑过他的掌心。 那一瞬间天地万物都归于凐灭,只剩下他和小阿廷。 人,妖,兽……又算的了什么呢? 与爱无关的,就什么也算不了。 更何况,他所深爱的,时隔五年又回到了他的身边,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没有比这更圆满的人生。 他推开门,看到锦羽在小鸟儿旁边打着盹,于是先小心翼翼地把小鸟儿捧起来,还没来得及打量仔细,锦羽就醒过来了。 一看到易轩立马张开胳膊要抱,嘴里还抱怨道:「以前相公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抱我,现在我变成最后位的了。」 易轩连忙放下小鸟崽,然后把锦羽搂到怀里去,感觉到他身上汗津津的,于是把他抱上大床,脱的光熘熘之后,又浸了条毛巾给他擦身子。 从肩擦到胸口的时候,锦羽跟着一抖,还不知羞地往易轩身上贴,长腿勾在易轩的腰上,手伸到易轩的下身,撩拨了几下,易轩虎着脸把他按在床上,仔细擦拭,生蛋孵蛋一点都没有影响锦羽的身材,依旧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他黏黏煳煳地勾引:「我要和相公睡觉。」 易轩给他擦干净之后,掀起被子一盖,把锦羽裹成了个春卷,狠狠亲了一口,然后哄道:「我先去给宝宝餵饭,待会儿来陪你,好不好?」 锦羽朝他扁嘴,一脸的不满足,「好吧。」 「对了,我前几日给孩子想了个名,叫阿宁,你觉得好不好?」 锦羽大字不识一个,只觉得读起来好听,「阿宁阿宁……当然好啊!」 第10页 第13章 可能是因为阿宁破壳第一眼看见的是阿廷,所以本能地亲近阿廷,再加上锦羽这个不称职的娘亲,公事忙碌的父亲,阿廷几乎成了阿宁的贴身保姆。 锦羽看着阿廷跑前跑后地为小妹妹餵食、挠痒,陪她玩,就觉得格外好笑。 「阿廷这是跟谁学的?」 易轩往锦羽脑门上嘣了一下,「没娘的孩子当然要早当家了。」 「我——」锦羽也有点委屈,「我出生就没见过我的父母,狐狸姐姐也没怎么照顾过我,只负责给我捉些虫子,其余的任我自生自灭,我不也一样活下来了?」 易轩捏了捏锦羽的手,歉然道:「我没怪你,我逗你玩的,阿廷从小身边就只有我一个人,没怎么见过同类,好不容易把你等来了,你还对他爱搭不理的,所以他才会那么喜欢阿宁,因为都是小鸟儿。」 「其实他们可以变成人形的。」 「什么?」 锦羽抓了抓头髮,「是狐狸姐姐前几日告诉我的,若他们是妖,自然要修炼百年才能获得人身,可他们是人和妖生的,骨子就有人的精气,化为人形是很容易的。」 「那你不早说?」 「他们是小鸟,你就已经喜欢的不得了了,要是变成小孩子,你肯定就顾不上我……」锦羽自觉理亏,声音越说越小,然后看到易轩不冷不热的眼神,立马讨好地说:「现在就变,现在就变!」 这个法术需要耗费些心神,但好在锦羽灵气深厚,不多时,绒毯上的两只小彩鸟就变成了两个扎着彩头绳的小娃娃。 阿廷手里还攥着小妹妹的手。 可能是视线高度不一样了,阿廷首先反应过来自己的变化,然后他看到不远处的锦羽,突然冒出来一声奶里奶气的「娘亲」。 锦羽一下子愣住了。 阿廷一声童音切切的「娘亲」,让锦羽直接僵立当场,「他叫我什么?」 「娘亲,他是你生出来的,所以叫你娘亲。」 锦羽有些手足无措,往易轩身后缩,硬是把易轩推搡到阿廷面前,「你别让他这样喊我。」 「为什么?」 「他一喊我我心里就怪怪的,」锦羽为难地抠自己的手,「我就觉得好像有一碗热汤打翻了,洒得到处都是。」 易轩笑了笑,走上前把阿廷和阿宁一手一个抱在怀里,阿廷把小手张开,朝锦羽的方向伸,锦羽还是有些抗拒。 他喊易轩「爹爹」,还说:「想娘亲抱。」 锦羽连忙摆手,「我、我不……相公等等……」 话音未落,易轩就把阿廷放到锦羽怀里去了,他也不管锦羽,低头去逗弄小糖人似的阿宁,阿宁一见到易轩就咧嘴笑。 锦羽和阿廷大眼瞪小眼的互相望着,锦羽姿势也不对,只知道夹着阿廷的屁股,阿廷在他胳膊上摇摇欲坠的,下意识地搂住了锦羽的脖子。 虽然变成了小娃娃,阿廷的味道还是原来那个味道,锦羽也形容不出来,只觉得是一种软茸茸的草香味,他看锦羽的眼神也没有变,怯怯的却带着几分不足为外人道的亲近。 这让他想起三百年前第一次来到人间,看到一个女人背着孩子在河边浣纱,那孩子在女人的背上玩拨浪鼓,小珠子偶尔会碰到女人的耳朵,女人也不生气,只是转头朝孩子笑。 那个笑容,把女人算不上好看的脸都映得动人,那时锦羽还不知道原因。 现在抱着自己的孩子,才有了点感觉。 他学着易轩的样子,头低下去,在阿廷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阿廷的眼睛突然变得亮晶晶的,他立马嘟起小嘴,在锦羽的下巴上还了一口。 锦羽嫌弃地撇撇嘴,但手却一点都没松。 易轩问他:「喜不喜欢?」 锦羽把阿廷塞进易轩的怀里,羞恼地说:「不喜欢!」 对于锦羽这种五百年的妖精来说,不管是原形还是人形都无所谓,但对两个从未修炼的幼崽来说,做人可比做鸟累多了。 还没让易轩看够,阿廷就哈欠连天的要往窝里爬了,阿宁更是早睡熟了,锦羽于是再施了回法术,让易轩把他俩放进窝里。 「你是不是更喜欢他们变成人的样子?」锦羽问易轩。 易轩给他的心头肉们盖好小被子,「都喜欢,什么样我都喜欢。」 锦羽「嘁」了一声,「那我也变回鸟啦!」 「你不行,」易轩把锦羽搂住,贴着他往床上走,「你得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儿。」 易轩把锦羽的嘴巴亲得又酸又痛,锦羽感觉自己都要喘不过来气了,头髮已经散了大半,身上的衣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了床下,易轩趴在他身上,把他的两只手分别按住,柔声说爱他。 「爱?」 易轩亲了亲他的鼻尖,「嗯,我爱你。」 五年前还没来得及讲出口,你就消失了,所以要趁着你还在,多说几次。 「这个字,我不懂。」 第14章 锦羽以前听过,在舞坊酒肆常常有男人握着狐狸姐姐的手,说爱她,后来锦羽问她那是什么意思。 狐狸不屑地勾起嘴角,说:「那是人间的最可笑的笑话,你不会懂的。」 可相公说的,肯定和狐狸姐姐不一样,锦羽无来由的这样想。 他等着易轩向他解释,可易轩只是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说:「不懂也没关系,被爱的人不需要懂。」 第11页 易轩灼热粗涨的性器挤在锦羽两腿之间,反覆地抽插,锦羽难耐地咬了咬嘴唇,他觉得相公有点异样。 「相公,在人间做人娘子应该是什么样的?」 易轩顿住了,他盯着锦羽的眼睛看了好久,然后突然托起锦羽的后颈用力地吻住他,牙齿碰在一起,差点硌到嘴唇,锦羽张着嘴,任易轩的舌头肆意出入。 易轩用膝盖蹭了一下锦羽大腿侧的嫩肉,锦羽就自动打开门户,让易轩进来。 易轩拿性器抵着锦羽的穴口时,轻声说:「我只喜欢你这样的,一直做我的小娘子,好不好?」 锦羽的一个「好」字瞬间淹没在嘤咛里。 锦羽在易轩的身下起起伏伏,他看着易轩的俊脸,刚刚思索的事情快要忘的一干二净。 他想:算了,相公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他一直没告诉易轩,前几日狐狸姐姐来,不只是告诉锦羽小鸟变人的口诀,更是来劝他回妖族的。 但锦羽拒绝了,他要在人间陪伴相公。 狐狸说:他只有几十年的寿命,到时候他死了,你怎么办呢? 锦羽愣了愣,然后转而笑道:相公说了,能相守多久就相守多久。 狐狸摇了摇头,留下一串葡萄独自走了。 …… 又过了许多年,皇帝薨,太子继位,太子党为了重整朝廷,使了各种办法逼得原先的老臣们解甲归田,唯独没有针对易轩。 世人一提起易丞相都连声称道,易丞相一生未娶妻纳妾,不贪图富贵,不入太子和楚王的党羽之争,为朝廷和百姓鞠躬尽瘁。 在易轩四十岁生辰这一天,有两个卖糖梨的小商贩趁着热闹,也跑到丞相府的矮墙下张望。 「你瞧瞧,那颗树上有两只好漂亮的鸟儿,像仙鸟一样。」 「是啊,可真好看。」 「难怪世人都说丞相是有福之人,连枝头上停的鸟儿都是仙鸟。」 「诶诶,你瞧,丞相出来了。」 「丞相倒是比年轻时更标緻了些,一点都不显老,咦?他不去宴席,这是往哪儿走?」 「是啊,他怎么往大榕树这边走?」 「诶哟你看,树后面有人……是个男人?怎么长得这般美?」 「和壁画上的天仙似的。」 「比天仙还好看。」 「快看,丞相朝他走过去了。」 「那男人竟然把丞相抱住了,丞相还、还……」 两个小贩吓得从墙头上跌下来,两个人捂着屁股面面相觑,然后异口同声地感嘆道:「难怪丞相这么多年不娶妻。」 第15章 锦羽帮易轩梳发的时候,发现了两根白髮,握着桃木篦子的手停在空中,讷讷地说:「相公有白头髮了。」 易轩从铜镜里看到锦羽的表情,笑了笑,转身把他搂到怀里,「怎么了?没见过?」 「见过,可是没在相公头上见过。」 「我早就该长了,如果不是你这个小妖怪天天赖在我身边,我看上去不会这般年轻。」 「为什么我在,相公就会年轻?」 易轩的手从锦羽的腰一路向下探到圆翘的屁股,拍了两下,「你说呢?」 锦羽似懂非懂地扭了扭腰,然后就像个软骨头一样赖在易轩的怀里,「那我要一直待在相公身边。」 易轩知道锦羽又不想让他去上朝了,每次都会想尽各种办法拖他一会儿,易轩笑道:「再赖着,我就让阿宁过来了,让她好好看看她不知羞的娘亲。」 锦羽一听到阿宁两个字立马坐了起来,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阿宁。 因为阿宁完美继承了锦羽的灵力天赋和易轩的发达头脑,才十二年就破界修炼成了上等的鸟妖,就连狐狸姐姐都说是天纵奇才。 现在在家里,连锦羽都不是她的对手,特别是锦羽又欺负阿廷的时候,阿宁有的是办法为哥哥报仇。 锦羽可怜巴巴地亲了两口易轩,「阿宁太讨厌了!」 「谁让你老是欺负阿廷?」易轩弹了一下锦羽的脑门,又嘱咐道:「今天中午七王爷会来丞相府作客,你要是不想露面应酬,就和阿廷阿宁出去玩吧,告诉管家一声就行。」 锦羽说好,然后法术一施,把易轩头上的白髮给变回黑色。 他可不想相公变老。 易轩去上朝了,锦羽闲得无聊,就去后花园瞧一瞧阿廷。 阿廷比起阿宁,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不仅天赋不如阿宁,就连长的都没她快,易轩也不明白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不过最有可能还是当年没有母体孵化,所以营养跟不上,那也是没办法了。 不过阿廷这样单纯,易轩也不想让他像阿宁那样出去疯,万一碰到什么人,害的自己受了伤,易轩可捨不得。 阿廷在后花园的那棵百年老树的树洞里修炼,他到现在还没完全掌握变成人形的法术,每次好不容易积攒的灵力还不够变一次人形。 锦羽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我来看看小傻蛋今天有没有变身成功啊?」 阿宁守在树下,拦着锦羽,「哥哥在修炼,娘亲不许捉弄哥哥。」 锦羽撇了撇嘴,正和阿宁对峙的时候,阿廷从树洞里走出来。 「灵力又散了?」锦羽问。 阿廷自己也不好意思,埋头重重地嘆了口气,还想拿小翅膀挡着脸。 第12页 「没关系的哥哥,我们明天再接着练。」 阿宁拽了拽锦羽的衣袖,眼神示意锦羽快安慰一下,锦羽于是伸手在阿廷头顶摸了摸,「明天继续呗,走,我们出去玩。」 阿廷摇摇头,一扭身子往树洞里走了。 锦羽指着问阿宁:「怎么了?」 阿宁叉着腰:「哥哥很害怕被娘亲笑话的,娘亲不要再欺负他了。」 锦羽很是冤枉,心想我什么也没做啊。 「我们去给哥哥买衣裳吧,他变成人之后,以前的衣裳嫌小了。」 阿宁二话不说,就把锦羽拉着离开了丞相府。 快到中午的时候,七王爷来到了丞相府。 七王爷和当今太子同为皇后所生,命运却与太子相差天堑,不仅不被皇帝重用,还被派到荒无人烟的边塞多年,近日才回京。 易轩与他曾有私交,所以特地为他设宴洗尘,酒过三巡,易轩又邀请七王爷前去后花园赏花。 「早就听闻易丞相家的后苑比御花园还要气派,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王爷说笑了。」 「前面那颗棵香樟可有不少年头了吧。」 「四百多年了,建府之前就有的。」 七王爷走到树下,「本王真是羡慕丞相,有这样的百年祥物护佑着,不像本王,一无所有。」 话音未落,从树上突然掉下来一个五彩斑斓的小圆球,七王爷一伸手便接住了。 那圆球在七王爷的手心动了动,翅膀偷偷地掀起来,露出两只滴熘熘的黑眼珠,结果看到了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吓得他又缩回了圆球。 第16章 阿廷从没见过这个男人,虽然长得好看,但眼神很冷漠,连手心都是凉的。 阿廷缩在翅膀里瑟瑟发抖,觉得下一秒就要被男人捏死。幸好,一只温暖熟悉的大手接过了他,是爹爹。 阿廷连易轩手心的掌纹都记得一清二楚,他松了一口气,慢慢地抬起头,易轩用拇指揉了揉阿廷的后颈,然后把阿廷重新放回树洞。 易轩回身对七王爷说:「让王爷受惊了。」 「传闻丞相家中常有仙鸟驻足,那该不会是只仙鸟吧?」 易轩眸色深沉,「王爷在边塞听了不少传闻。」 语气已经有了警告之意。 七王爷轻笑,「边塞寸草不生,除了听听京城传来的奇闻轶事,也没有其他的事可做。」 「王爷回了京城,要想留得下来,最好还是少听少说少想。」 七王爷眼梢微颤,面部紧绷,手掌死死地攥成拳头,却在下一秒松懈下来,笑了笑说:「丞相教导的是。」 他接着刚刚的话,圆场道:「看来所谓传闻都是老百姓臆想出来的,丞相府里哪里有仙鸟,不过是一只徒有其表的笨鸟罢了。」 易轩望了望那树洞,也不知阿廷听没听见七王爷的话。 因为七王府尚在修葺,还没收拾干净,易轩便留七王爷在丞相府的暖阁住上两天。 锦羽回来的时候,看到几个从没见过穿着寒酸的僕人在搬运衣物,他暗暗纳罕,连忙跑到卧房找易轩,易轩正在审阅皇帝交代下来的奏摺。 锦羽坐到易轩腿上,问:「谁在我们家?」 「七王爷,他在暖阁住两天。」 「为什么?」 「他的王府在他去边塞之后就一直空着,这么些年也没人管,主屋的檐瓦都破落了,正在命人抓紧收拾,他只待两天,你就忍一忍吧。」 「真是麻烦,」锦羽把易轩正握着奏摺的手拉过来环着自己,洋洋地倚在易轩身上,「你不是说王爷是皇帝的儿子吗?怎么会这样可怜?」 「皇帝也有不受宠的儿子。」 说罢,易轩故意揪了一下锦羽的脸蛋,「这个事情,你应该很了解才对啊。」 锦羽反应过来,不服气地说,「我对阿廷不好吗?我今天一个下午都在给他买衣裳,我还给他买了他最爱吃的桂花酥。」 锦羽胳膊一挥,茶桌上的两包桂花酥就出现在面前,锦羽理直气壮地看着易轩,「喏!还说我欺负他!」 「那你自己拿给他。」 锦羽立马蔫了,「不要。」 「这有什么难的?」 「阿廷的眼神总是很……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很烫,很热,我一看他就觉得很难过,他喊娘亲也不像阿宁那样简单干脆,他总是很害怕的样子,搞得我也很害怕,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他不是怕,他是喜欢你,从你一出现他就想亲近你,但是你总是拒绝他。」 锦羽刚想说没有,被易轩的一个眼刀吓得噤了声,易轩又说:「你俩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阿宁又出生了,他看阿宁那么聪明,不管你教什么阿宁都一学就会,但是他却怎么都学不会,所以他就以为你嫌弃他笨,所以才不敢亲近你。」 「我没有嫌弃他。」 「真的?」 「当然没有,他一直在进步,我都知道的。」 易轩知道锦羽心里一直对阿廷有愧疚,可是锦羽实在是太迟钝了,他连一个爱字都要理解很多年,何况这种更为复杂的惭愧。 「知道没有用,你要夸奖他,今天就练习一下,去把桂花酥送给阿廷。」 锦羽揽着易轩的脖子撒娇,但被易轩狠心地扯了下来,易轩拿奏摺拍了下锦羽的屁股,催促他:「快去。」 第13页 锦羽不情不愿地拎着桂花酥往后苑走,到香樟树下的时候,清了清嗓子,别别扭扭地喊:「阿廷。」 结果树洞里毫无动静。 「阿廷,娘、娘亲给你买了桂花酥,你要不要吃?」 还是没人回应。 锦羽往里面看了看,树洞里没有那个圆圆的小身影,树上也没有。 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决心被泼了一盆冷水,锦羽把桂花酥扔在树下,恼羞成怒地走了。 此时的阿廷正站在暖阁二楼的窗台上,他追循着一阵浓郁的香味飞过来。 是一个银制的小盅,阿廷从上面伸长了脖子,看到里面有好多只又肥又白交缠在一起的大虫子,看上去比爹爹给他买的水晶虫还要嫩。 阿廷刚要张嘴,突然有一只手出现在他头顶上,阿廷觉得眼前一黑,再等视线恢復,发现自己正被人拎着翅膀上下打量。 那人把阿廷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自问道:「果然只是普通的鸟吗?」 阿廷一扭头,一张俊美的脸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 正是中午在树下接住他的那个男人。 说他是笨鸟的那个男人。 第17章 七王爷一手捏着阿廷的翅膀,一手拎起阿廷的爪子,露出白色绒毛盖住的屁股,「公的还是母的?」 阿廷瞬间惊恐起来,在七王爷的手中奋力地蹬腿,七王爷没料到这小鸟会突然挣扎,一恍神没注意就被搔动的鸟爪刺伤了皮肤,他一吃痛松了手,小鸟便直直向下坠去。 突然眼前几束白光交辉闪现,王爷一低头,只见地上坐着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墨绿色的衣衫歪歪斜斜地搭在身上,露出月牙白色的晶莹肌肤。 少年拿手挡着脸,头顶束着一条五彩冠带,和刚刚那只鸟的羽毛颜色如出一辙。 王爷在边关这些年,没见过多少人,倒是见了不少妖怪,不过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矜贵的小妖精。 王爷本来还有点怕,可是这小妖精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看起来更恐惧,怯生生地坐在地上,眼睛还在偷偷地瞥他。 「你的眉眼……和易丞相很像。」 阿廷听见男人在说话,可是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抓住「易丞相」三个字,他乖乖地回答:「他是我爹爹。」 王爷听到这么一句惊世骇俗的话,久久沉默,然后突然大笑了出来,「难怪让本王少听少想,丞相大人的故事可比传闻精彩多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王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把被划伤的地方举到阿廷面前,「这是被你划伤的。」 一道半指长的伤口,还在微微地渗着血。 阿廷为难道:「那该怎么办啊?」 「是啊,那该怎么办呢?」王爷蹲在他面前,挑起阿廷的衣领往中间拢了拢,「丞相有没有教过你,自己犯的错要自己负责?」 阿廷摇了摇头,「爹爹没有教过我,因为阿廷没有犯过错,不过我听爹爹这样对娘亲说过。」 「你的娘亲也是和你一样的鸟儿么?」 「是,但娘亲的羽毛比我好看。」 王爷凑近了,语气温柔:「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 「哪件事?」 王爷耐心地解释:「易丞相的妻儿都是妖怪,这个秘密还有别人知道么?」 阿廷睁大了眼睛,正襟危坐,嘴唇嗫嚅:「我们是不伤人的好妖怪。」 「我知道你是好妖怪,我是怕有坏人伤害你。」 「不会的,爹爹说不会有人可以伤害我。」 王爷心下瞭然,他想了想,又把手伸到阿廷面前,「你划伤了本王的右手,本王平日里都是用右手吃饭看书,现在没法动了,你要负责。」 第18章 「伤口疼么?」阿廷紧张地问。 王爷故意倒吸一口冷气,「嘶……你说呢?」 「像从树上掉下来那么疼吗?」 王爷心里发笑,易轩那样老谋深算,怎么生出来的儿子这般傻? 他一本正经地吓唬阿廷:「像从树上掉下来然后一屁股扎在小树枝上那么疼。」 阿廷没有被扎过小树枝,但是自己想像了一下,吓得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妖怪吗?不是施施法术,我的伤口就能癒合的吗?」 「我还没有学高级别的法术,娘亲说,我现在还小,学不会。」 「你多大?」 「十八。」 王爷眉毛一挑,「看上去还像个小孩。」 阿廷暗自难过,要是他像阿宁一样聪明,这个时候也能手一挥,把这个男人的伤口治好,可是他太笨了。 王爷看着他懵懵懂懂的样子,突然心生一计,他压着声音说:「如果被别人知道,易丞相的儿子把七王爷的手给抓伤了,易丞相可就要大难临头了。」 「大难临头?」 「是啊!他伤害皇亲,这可是大不敬的重罪,是要杀头的。」 阿廷吓得一骨碌站起来,差点没滑倒,他揪着王爷的袖子哆哆嗦嗦地说:「不可以,不可以,求求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带你去我娘亲那里,他很厉害的,他可以把你的伤治好。」 王爷推开他的手,「本王不是说了吗?自己犯的错要自己负责,都这么大的人了,遇到事情还要求娘亲帮忙,可不可笑?」 第14页 阿廷侷促地站在旁边,再一次为自己的笨脑袋感到难过。 「这样吧,伤口本王就自己包扎一下,但你明天得过来服侍本王洗漱吃饭。」 「可是你明明有僕人。」 王爷一噎,板着脸说:「你想想,要是被他们看见本王的伤口,然后到处去传风言风语,岂不是更可怕?」 阿廷点头如捣蒜,「是。」 「那你明天早点过来。」 「可是——」 王爷不耐烦地问:「又可是什么?」 「我变成人身还不太熟练,每次一变都要休息两天,我怕明天我变不了。」 王爷丝毫不搭理他的担忧,只把长袖一挥,「那今晚就好好修炼,明天变不成人身你就看着办吧。」 阿廷垂着脑袋,蔫蔫地说:「好吧。」 阿廷走后,王爷的贴身侍从进了房间,走到王爷身边。 「果然是妖,王爷猜的没错。」 「今日在后苑,这小鸟一出现,易轩的脸色立马就紧张起来,本王本来还不明白原因,没想到这小鸟误打误撞飞进来,把他爹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傻乎乎地全抖搂出来了。」 「王爷的意思是——」 「现在京城乱成一锅粥,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王爷看了看手背的伤口,拿手帕随意地将血渍抹掉,然后说:「太子党和楚王党分庭抗礼,易轩是朝臣中唯一不站队的人,而且最受百姓爱戴,除了他我也不知道还能拿谁做靠山。」 「所以王爷要拿着丞相的把柄要挟丞相?」 「我本不想叨扰易丞相,他对我实在不错,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京城的水太深,我不靠着易轩这座大山,迟早沦为两方相斗的陪葬品。」 「王爷想让那只鸟回去把透露给易丞相,可能没什么用。」 王爷拨了拨手中的茶盖,发出刺耳的响声,「那你怎么想?」 「既然是要挟,口说无凭,王爷得让丞相亲眼看见些东西啊,不然他怎么肯帮忙呢?」 王爷眸色沉沉,「那本王可真成了忘恩负义之人了。」 第19章 阿廷一晚上没睡,蹲在树洞里刻苦修炼,夜间的月光最盛,洒在亭亭如盖的香樟树上,灵气从枝叶间散下来,蜿蜒着进入树洞,环绕在阿廷的身上。 阿廷中途打了个瞌睡,眼皮刚耷拉上,王爷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如果被别人知道,易丞相的儿子把七王爷的手给抓伤了,易丞相可就要大难临头了。」 阿廷勐地惊醒,揉了揉眼睛,重新打坐。 第二天早上,阿宁来给他送早饭,发现阿廷正歪在洞里唿唿大睡,小肚子朝上,翅膀大咧咧地挂在洞口。 阿宁摇了摇阿廷的翅膀,「哥哥,哥哥。」 阿廷从美梦中睁开眼,稀里煳涂地被阿宁拉起来,阿宁给他准备了他最喜欢的水晶虫和桂花酥。 阿宁凑到他耳边,悄声说:「桂花酥是娘亲给你买的。」 阿廷吃桂花酥瓣的嘴停下来。 「昨天娘亲特地跑到城南的梁师傅那里买的,我问他为什么,他说阿廷喜欢吃。」 阿廷看着桂花酥,忘了咀嚼,阿宁朝阿廷笑:「对了,昨天娘亲想自己来送给你的,结果你不在,你去哪儿了?」 阿廷惊讶地睁大眼睛,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阿宁也没有多问,她昨天出去玩的时候路过一个道观,里面有许多新奇的玩意,还跟阿廷说着话的时候,心思就已经飘走了。 送完早饭,阿宁连盘子都懒得收拾,放在树下就走了,阿廷待在树洞里,感受了一下身体里流动的灵力,足够充沛。 他飞到暖阁二楼的窗口时,王爷已经坐在床边等他了,看到阿廷立在窗台上,不怒不喜道:「起这么迟?」 幸亏一夜未眠的修炼,化人形容易了许多,王爷一眨眼,昨天的少年就站在他眼前了。 可真是被易轩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一个男孩,感觉嫩得都能掐出水来。 阿廷歉然道:「对不起,我迟到了。」 王爷指了一下旁边的铜盆,示意阿廷给他洗脸,阿廷走过去,试了一下水温,正好。 阿廷把帕子浸在水里,然后拧干水分,展开了走到王爷的面前,王爷的右手被包扎得一圈又一圈,一副什么都不能自理的样子。 阿廷先用帕子擦了擦王爷的下巴,王爷抬头看他,视线直直地定在阿廷脸上,阿廷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看过,有些不自在,飞快地给王爷擦完脸,然后转身去洗帕子了。 王爷朝着他的背影轻笑了一声。 洗完脸,阿廷把僕人放在门边的食盒拿进来,一盘一盘地往桌上摆,王爷倚在窗边,俯视丞相府的风景。 阿廷端了一碗粥过来,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凉,然后送到王爷面前,王爷没想到傻乎乎的小鸟照顾起人来倒是井井有条,看了阿廷一眼,然后低头喝了粥。 「那个男人是你的哥哥吗?」王爷问。 阿廷顺着王爷的视线往下看,看到锦羽坐在后苑中央的藤鞦韆上,锦羽每次在易轩上朝之后都会来鞦韆这里玩一会儿。 阿廷又舀了一勺,「不是,他是我娘亲。」 王爷剧烈地咳嗽起来,把阿廷吓了一跳,他尝了一下粥,没有很烫啊。 「他不是男人吗?」 第15页 「是啊,可是他也是我娘亲。」 王爷觉得荒唐极了,「他……他怎么生的你?」 阿廷又把粥勺吹了吹凉,餵到王爷嘴里,「就生蛋,然后孵出来啊。」 王爷觉得自己二十四年的人生认知都被颠覆了,好不容易把粥咽下去,他的目光突然从阿廷的脸慢慢下移,然后停在阿廷的肚子上。 「所以,你也能生?」 阿廷愣住了,他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第20章 王爷就这么就着阿廷的手,喝了一整碗粥,罢了还不忘问他:「说啊,你能不能生蛋啊?」 阿廷认真考虑了好久,然后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诶。」 王爷朝他促狭地笑,阿廷不明所以,只是小心翼翼地翻看王爷裹成粽子的手,「很痛吗?」 王爷都忘了自己手上还有伤了。 他刚去边塞的时候,路上遇到雪暴,马车从山崖边摔下去,摔得他浑身是血,那时也没有人这样担心地问他,「很痛吗?」 「傻子……」这点伤还当回事,果然是只娇生惯养的笨鸟。 王爷想去拿桌上的书,阿廷看到了,于是两指并在一起聚集灵力,在空中转了一圈之后再对着书桌一指,那本书就摇摇晃晃地朝王爷飞过来了。 王爷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妖术,回过神后随口夸道:「你还挺厉害的。」 阿廷咧开嘴,想笑又不好意思,只小声问:「真的吗?可这只是最简单的控制术,我还练得很差。」 王爷打量了一下阿廷纤白的手指,感觉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反正跟本王一个凡人比,不是很厉害吗?」 阿廷还是第一次被人说很厉害,心里高兴极了,连脸都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王爷坐在床边看书,他便哼哧哼哧地收拾盘子,其实他也不怎么会收拾打扫,唯一的生活能力还是以前照顾小阿宁锻鍊出来的,可是阿宁六岁之后就不要他餵饭了,阿廷失去了变成人形的理由,常年待在树洞里,所以现在面对着人类的东西就显得有些生疏。 端出来还好,放进去他就拿不准了,盘子磕啊碰的叮铃咣啷响。 王爷在后面幸灾乐祸道:「反正摔的是你家的盘子。」 阿廷刚刚被夸完厉害,现在就当场丢人,心里急得要死,好不容易把盘子放回食盒,还洒了一桌子的汤滷。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幸好这时候王爷喊他过去,「丞相什么时候下朝?」 阿廷看了看天,说:「还要一会儿呢。」 王爷点头,然后继续看书。 阿廷站在床边,有些无聊也有些累,他昨晚一晚上都没睡,只是天快亮的时候小眯了一会儿,现在感觉浑身酸痛,但是王爷说了「要为自己犯的错负责」,他也不敢懈怠。 过了半个时辰,他实在要打瞌睡了,为了打起精神,于是开口问:「王爷,你窗台上的那个小盅里是什么?」 王爷抬眼,然后回答道:「你不是鸟么?连虫子都不认识。」 「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从来没见过那么香那么好看的虫子。」 王爷的眉心蹙了起来,「好看?」 阿廷飞快地点头,心想:那是我见过最肥美的虫子啦。 「那是要给皇上炼药用的。」 阿廷嘆了口气,王爷瞧他那个失落的样子,打趣道:「怎么,你想吃?」 阿廷下意识地想点头,可一听到皇上两个字,又勐地摇了摇头,「不吃不吃。」 「那是毒虫,吃了你会死的。」 阿廷想到昨天他的嘴离那毒虫只有一个盖子的距离,差一点他就要翘辫子了,吓得腿一软,坐到了床边上,手里还攥着王爷腰间的玉佩。 王爷觉得好笑,但也不喜欢有人靠他这样近,把玉佩拽回来,又把阿廷朝床下推了推,嘲讽道:「还没见过胆子这样小的妖怪。」 阿廷觉得委屈,「你刚刚还说我很厉害。」 「你厉害,」王爷低头看书,轻笑道:「本王没否认啊。」 阿廷什么都听不出来,较真地说:「可是王爷刚刚又说我胆小。」 王爷一年的耐心都要用完了,头也不抬道:「胆小不影响你厉害。」 阿廷眼睛一亮,凑近了问:「真的吗?」 王爷一抬头,和阿廷的脸靠的很近,阿廷的脸上尽是从未经歷风霜的稚嫩,眼睛圆圆的,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会有两个浅浅的小窝。 他应该把阿廷推开的,但感觉时候也差不多了,于是一动不动地望着。 阿廷刚要说话,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门被人勐地推开。 易轩走了进来,脸色难看。 王爷轻咳了一声,然后故作坦然地朝易轩笑,「丞相您来了,我和令郎可真是一见如故啊。」 第21章 阿廷被易轩拎到门外,然后大门轰地一声又关上。 也不知道爹爹和王爷在里面谈些什么。 很快,易轩就推门出来了,脸色比一开始进门时缓和了一些,他对阿廷说:「先回去。」 阿廷走的时候偷偷往里面看了一眼,王爷坐在桌边,神色凝重,和白天的样子判若两人。易轩抓着他的胳膊,阿廷就乖乖让他拖着走,易轩问他:「不好好修炼,来客人这里乱跑做什么?」 第16页 阿廷心里打起了鼓,但还是老实交代给爹爹:「我不小心把王爷的手抓伤了,所以要照顾他洗漱吃饭。」 易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阿廷说道:「爹爹刚刚看了,王爷手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他今晚就要回七王府,爹爹会送他几个专门服侍他的婢女,你也不必再愧疚了。」 「王爷今晚就要走了吗?」 「是。」 阿廷觉得爹爹好像很讨厌王爷,也不敢多问,易轩问他要回卧房还是树洞,阿廷说回树洞,他体内的灵力撑不了多久了。 他回头望了望,王爷没有出现在窗边。 把阿廷送回树洞,易轩就回了自己的卧房,锦羽走上来,为他脱去朝服。 「听说你今天训阿廷了?」 「谁的嘴这么快?」 「你女儿。」 和易轩猜的一样,「她今天又去哪儿玩了?一早就不见人影。」 「去城南的归墟观。」 「哪来这么大的胆子,上次把兴谷寺闹得人仰马翻的帐我还没跟她算,这次又出去疯,她一只小妖,没事就往寺庙道观里闯做什么?」 锦羽好久没见易轩这样生气了,连忙揽着他的脖子哄道:「相公不气,以后我会好好管着她的。」 「你怎么管?最后还不是和她一起闯祸。」 锦羽吐吐舌头,然后亲了亲易轩的嘴,「好相公,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易轩搂住锦羽的腰,和他抵着额头说:「我不该把火气往你身上撒的。」 「今天到底怎么啦?」 「七王爷竟然拿阿廷要挟我,让我护他仕途坦荡,亏我还特地为他接风洗尘。」 锦羽听不大明白,只是问:「七王爷是坏人?」 「算不上,」易轩嘆了口气,又自语道:「他不是坏人,是因为他现在一无所有。」 「嗯?」 「七王爷出生的那一天,皇后的寝宫里莫名其妙生了许多蜘蛛网,在民间,家里有清不完的蛛网那是充满秽气的意思,结果没到半月,皇后突然因病去世,皇上气急,就把刚出生半月的七王爷和乳娘打入禁宫了,这禁宫一待就是十六年。」 「就是被关起来吗?」 「是啊,不能踏出禁宫一步。」 「后来皇上听说边塞有一种毒虫,入药可滋阴壮阳延年益寿,可此虫剧毒,从没有人能活着抓住它,皇帝派了许多人都没回的来,最后没有办法,他就把七王爷派过去了。」 「那是他的儿子,他就不怕——」 易轩也有些不忿,调侃道:「七王爷不是秽气之人么?皇上心想说不定能以毒攻毒。」 「七王爷还在禁宫时,因为一些关系,他找到我,让我带些书给他看,因此我上朝时偶尔会去送几本书给他,差不多持续了两年吧,他去边塞的前一晚特地过来拜谢我,这就是我和他的私交,也算不上什么。」 「这七王爷命还挺大的,竟然能活着回来。」 「活着回来又怎么样呢?京城也没他一席之地,就像他自己说的,要么重回禁宫,要么变成两方争斗的替死鬼,一个便宜王爷,最适合做替死鬼……」 易轩知道底下的话锦羽也听不懂,所以只是捏了捏他的腰,嘱咐他:「你去告诉阿廷,以后绝不能再见七王爷,你也别说刚刚我给你讲的,就说七王爷是王爷,他不可以和王爷交朋友。」 锦羽说好,转身跑去找阿廷了。 阿廷竟然没有变回原形,一个人抱着膝盖孤零零地坐在树下。 锦羽有些紧张,还是阿廷喊了他一声「娘亲」,他才走过去。 「爹爹生我的气了吗?」 「没有。」 「真的吗?」 「真的,相公最喜欢你,怎么会生你的气?」 阿廷点点头,脸上这才出现了一点笑容。 「谢谢娘亲的桂花酥。」 锦羽突然觉得耳朵发烫,他别过脸摆摆手说:「诶呀随便买的。」 「对了,相公还要我来跟你说,以后不可以再见七王爷了。」 「为什么?」 「因为七王爷是王爷,王爷是皇帝的儿子,你怎么可以和皇帝的儿子交朋友呢?」 「朋友?」阿廷想起王爷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还不是朋友呢。」 「反正你不要再见他了。」 「可是爹爹说过,人与人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他是王爷,我就不能和他交朋友呢?」 「因为他是倒霉的王爷,可怜的王爷,会变成坏人的王爷。」锦羽特地把「坏人」两个字说的重重的。 「王爷很可怜吗?难怪他好像总是不开心。」 「是嘛?对哦你见过他,他长得好看吗?」 「好看。」 「真的吗?」锦羽摇了摇头,感慨道:「那他可真是太可怜了。」 「还不允许他有朋友,岂不是更可怜?」 「是啊,相公未免也太狠心了。」 第22章 对阿廷这种天资不足的小妖来说,变人一次睡足三天。 自从上次出来服侍了一下受伤的王爷,晚上飞到树洞里,身子一倒就睡过去了,睡得昏晓不知,再醒来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 阿宁不知道又从哪里回来,塞了一堆小珠子小宝石在阿廷的洞口,看阿廷醒过来,炫耀道:「哥哥我厉不厉害?」 第17页 阿廷用翅膀拨了拨那堆闪眼睛的宝石,面色不愉地看着阿宁,阿宁叉着腰狡辩:「是我从蛇妖那里抢过来的,他偷了人家的东西,我这是在惩罚她!」 阿廷低着头不去看阿宁,阿宁立马就没底气了,把宝石放回小袋子,「好啦好啦,我这就把东西送回被偷的人家。」 阿宁刚要走,又想起来说道:「对了哥哥,我今天路过皇宫,看到一个好笑的事情,就是前几天住在我们家的那个七王爷啊,我今天早上看着他被几个人抬着出了皇宫,后背上都是血,可真是够狼狈的。」 阿廷一下子愣住了,叼住阿宁的袖子,让她说清楚,可是阿宁摆摆手,「其它的我也不知道,要不哥哥你去问一下娘亲?爹爹一定会和娘亲说的。」 于是阿廷立马飞到易轩和锦羽的卧房,锦羽正在吃葡萄,看到阿廷来,惊讶了一下:「醒啦?这次恢復得可真够久的。」 阿廷想说话,只好又汇灵变成人形。 「娘亲,我听阿宁说,七王爷受伤了。」 「她倒是什么都知道,」锦羽把葡萄籽吐出来,踢了下凳子让阿廷坐,「是有这个事情,我听你爹爹说,七王爷去给皇帝进献炼药用的毒虫,结果到皇帝手里的时候,虫子全都死了,皇帝大怒,就赏了他三十大板。」 「死了?怎么会呢?几天前还好好的。」 「你见过?」 阿廷点头,要不是那些虫子,他也不会和七王爷有什么交集。 锦羽又说:「相公已经去宫里帮他说话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你放心吧。」 阿廷站在桌边,神色不定,锦羽还没见过傻乎乎的阿廷有这样复杂的神情,于是问:「怎么了?」 阿廷揪着手指头犹豫道:「我想去见七王爷。」 锦羽立即明白了,「你想看看他的伤势?」 「嗯。」 「那你去吧,对了,我这儿有专门治伤用的灵草,你可以带到七王府去用,是你们狐狸姑姑送给我的。」 阿廷有点羞于启齿,为难道:「我还不会疗愈之术。」 「这是灵草,只需要简单的控制术,它就会自己治伤的。」 阿廷欣喜地接过灵草,说:「谢谢娘亲!」 锦羽总觉得他和阿廷的关系突然变得熟稔起来,有些不自在,想想几天前,他和阿廷还说不上话呢,他别开脸,装作无所谓地说:「行啦行啦,你快去吧,晚上早点回来。」 阿廷走了之后,锦羽得意地想:要是相公知道他这样关心阿廷,一定会夸他懂事的。 阿廷其实也不认识七王府,还是找了阿宁带路,才迷迷煳煳地到了目的地。 七王府看起来远不如丞相府气派,连门口的守卫都在倚着门柱打瞌睡,阿廷没通报,直接走了进去,走到王爷的卧房,听到王爷说话的声音,阿廷心里一喜,连忙走了进去。 王爷趴在床上,正和他的侍卫说话。 和阿宁形容的一样,王爷的背上满是血痕,看起来就很痛。 王爷看到阿廷,先是一愣,然后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他厉声道:「你来做什么?」 阿廷还没来得及把手里的灵草给王爷看,王爷就冲着他喊:「你爹来让你看我笑话了是吗?他想让你看看我到底多狼狈多落魄,让我知道我的幻想有多可笑是吗?」 阿廷被王爷兇狠的眼神吓得动都不敢动,也说不出话来,还是王爷骂完了撒了气,看他楚楚的样子好生可怜,说道:「你也看到了,可以走了。」 阿廷忍住哆嗦的手,把灵草拿出来,说:「我是来送灵草给你的,娘亲说这是天底下疗伤效果最好的药。」 「而且,爹爹去皇宫里帮王爷说好话了,他不知道我来这里。」 王爷身子一顿,无意中牵扯到后背的伤口,疼得他直冒冷汗,阿廷连忙走上来,小声地说:「王爷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真的只是想给你治伤。」 王爷闭上眼睛,掩盖住自己的懊悔,「为什么?我和你有关系吗?」 阿廷侷促地解释道:「上次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把毒虫吃下去了,还有你上次也没有把我抓伤你的事情说出去,没有让别人知道,你是一个好人,所以我当然要来帮你。」 王爷听了只觉得发笑,这个笨鸟可不是一般的笨,把他的心计当成善良,还说他说好人。 阿廷凑到他床边,询问道:「王爷,你愿意我用灵草帮你疗伤吗?不会疼的。」 王爷看了看阿廷,然后让他的侍从先出去,转头对阿廷说:「你弄吧,就你那么点功力,别治不好我,把自己给折腾死。」 阿廷鼓嘴,心想:虽然王爷的话没错,可是他上次还夸他厉害来着。 第23章 阿廷没有想到,凭自己微薄的功力,竟然也能操控一株百年的灵草。 碧绿如玉的灵草凌于王爷的背上,像活物一样摇曳跳跃,每一次舞动都有灵气散出来,落在王爷的伤口上,似星光点点。 阿廷有些害臊,像他这样道行低浅的小妖怪,怎么好意思麻烦灵草呢? 但王爷伤的太重了,如果不用灵草,一个月都下不了床,王爷很可怜,而且是个好人,灵草如果会说话,也会想帮助他的,阿廷这样想着,心里就好受了些。 半柱香时间过去了,阿廷渐渐开始发困,胳膊僵硬,手指也开始不听使唤,好在王爷背上的伤口也癒合地差不多了,绽开的皮肉已经变成一道道粉色的伤疤,看上去没有之前那般恐怖了。 第18页 停下手的一瞬间,灵草也变得黯淡了,没有星光环绕,只是耷拉着落在王爷的后背上,阿廷把灵草小心地放回玉瓶里,然后俯身问王爷:「好点了么?」 王爷起初还不相信,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可慢慢地他能感觉到浑身开始放松,血液加速地流动,后背伤口的痛觉越来越小,阿廷询问他的时候,他尝试着动了动胳膊,没什么感觉,甚至牵连到后背的伤口也没有想像中的疼痛。 他怔忪地看着阿廷,然后说:「你还挺厉害的。」 阿廷想说都是灵草的功劳,可是王爷又夸他厉害了,这样的夸奖他只在王爷嘴里听过,他捨不得把夸奖分给别人,就私心地收下了。 阿廷想帮王爷把内衫穿起来,刚套进去一只胳膊,阿廷就觉得自己头晕脑胀,站都站不稳,王爷眼看着他左右晃了晃,然后直直地往自己身上倒来,王爷下意识地接住,把阿廷抱了个满怀。 阿廷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比同样年纪的男孩都要小一些,眉眼也还是没长开的样子,介于稚气和秀气之间,说话时总是一派天真的看着对方,平白又添了几分娇气。 王爷想起易轩一听到「令郎」两个字时的震怒,就知道这个小笨鸟肯定是蜜罐里长大的,吃穿不愁,不知人世兇险。 大概是累了,这小笨鸟一倒在他怀里就跟化了的糖人似的,王爷一松手,就骨熘熘地往下掉,王爷没办法,只好又把他捞上来。 小笨鸟的唿吸全喷在王爷的胸口,又潮又热,王爷没办法,推也不忍心推,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 王爷把他打横抱起来,正在考虑是送到客厢还是放地上的时候,突然手上一轻,有什么东西扑通一声掉到床上了。 王爷低头一看,原来是阿廷的原身,那只五彩小鸟,正四仰八叉地睡在王爷原来躺的地方。 王爷好像第一次看到鸟似的,坐在床边,颇有兴趣地打量这个小东西,拨拨它的翅膀,拽拽它的爪子,然后还捏了一把阿廷的腰,在它的小肚子上弹了两下。 「翅膀这么短,肉还多,飞得起来么?」 阿廷被欺负到不耐烦了,一翻身用肚子压住王爷作恶的手指,轻轻啄了啄,继续睡了。 王爷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突然快了一拍,他冷着脸抽回手,大发慈悲地把小笨鸟扔到团起来的被子里。 阿廷陷在软塌的被窝里,王爷只看得到一双露出尖尖角的小翅膀。 它会不会嫌热? 刚想去瞧一瞧的时候,门被推开一条缝,他的侍从在门口等着。 侍从陪在他身边已经很多年了,陪他从京城到边塞,再从边塞到京城,当年他被雪埋在悬崖下不省人事的时候,是侍从把他挖了出来,侍从算是王爷身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王爷收回手,起身走到门边,「什么事?」 侍从看了看他,「王爷痊癒了?」 「是,好的差不多了。」 「果然和坊间流传的一样,丞相府里的三只鸟皆非寻常妖怪,是有仙缘的。」 「仙缘?」王爷嗤笑了一声,然后摇头道:「可真看不出来。」 「王爷,属下不是在跟您说玩笑话。」 王爷的表情严肃起来。 「按照坊间的说法和属下在丞相府打听来的消息,这只鸟是极其罕见的锦斑鸟,皮肉骨都可以入药,」侍从看了一眼被子里的阿廷,然后低声附耳道:「是皇上最想要的一味药,虽然不知道丞相是如何封锁消息的,但只要让皇上知道锦斑鸟的存在,王爷就能在皇上面前好说话了。」 王爷冷笑道:「皇上?那个为了几条虫子要赐我死罪的皇上?」 「话虽这么说,属下也知道王爷心里不满,但既然回了京城,王爷也要为自己的前途考虑,皇上已经时日无多,一旦皇上升天,不管太子和楚王谁继位,都不会给您好脸色。」 「易丞相会帮——」 「易丞相又能帮您多少呢?他无非是怕皇上觊觎他家的仙鸟,所以捂着秘密不让人知晓,可皇帝不在了,丞相还会受您的威胁吗?退一万步讲,他依然害怕被人知道,可属下听他家的管家说了,丞相早就打算解甲归田了,等到那一天,王爷还拿谁做靠山呢?」 见王爷不说话,侍从又说:「拿谁做靠山都是靠不住的,但是如果王爷能趁着皇上现在病弱,献上珍贵的锦斑鸟,救皇帝一命,皇上定会重重嘉赏王爷,虽不要大富大贵,也不至于活的如此胆战心惊。」 「可是易丞相……他正在在宫里帮本王说话了吗?本王这样做岂不是恩将仇报?」 「丞相也不是为了您,是为了里面的小公子,王爷,无毒不丈夫,在京城就别谈什么情谊了。」 「不是、不是你说的这样。」 「王爷您还要让今天的事再发生一回吗?毒虫为什么会在宫里惨死,就经过陈实壬那太监一个人的手,陈实壬又是太子的心腹,这说明什么您不会不知道,太子已经下手除您了,没时间了啊王爷!」 王爷天人交战了半天,还是没有下决定,「你让本王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王爷坐在桌边,一杯茶早就凉透了。 一直到日落,霞光照在房间里,把桌椅箱柜都染上了橘黄色,王爷忽然听见耳边有水声响起,一偏头,看到阿廷正在桌边替他添茶。 第19页 「醒了?」 阿廷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茶壶,「我以为有灵草,我能撑得久一点,没想到还是很差劲。」 王爷提杯抿了一口,然后说:「不会,今天谢谢你了。」 「不用谢的。」 「你不回去吗?到了吃晚饭的时辰,小鸟不是都要归巢的吗?」 「是啊,要回去的,不让阿宁会着急。」 「阿宁是谁?」 「我的妹妹。」 「也和你一样?」 「不是的,她比我好看,而且很聪明。」 王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出来,「你们吃晚饭的时候,是变成鸟还是变成人?」 「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原身,因为爹爹说,我的灵气要珍惜着用,不要有事没事就变人。」 「那画面……还挺好笑的。」 阿廷扁扁嘴,「王爷又嘲笑我。」 阿廷出门的时候,脚刚踏出门槛又伸回来,扶着门框对王爷说:「王爷,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啊?你一次都没叫过我的名字。」 王爷望向他,「是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易廷,大家都叫我阿廷,」阿廷扒着门框又问道:「那王爷呢?」 「王爷就是王爷,没名字。」 第24章 阿廷熘回丞相府的时候,被易轩抓了个正着。 易轩甫一进门,就看到阿廷站在岔路口,一会儿面朝后苑,一会儿面朝卧房,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阿廷的身量就在易轩的眼皮子底下抽了条,记忆里前两年他还是个孩子,变成小鸟的时候会窝在他手心里睡觉,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一看到锦羽还是紧张,想喊娘亲又不敢,还总是躲在茶壶后头偷看锦羽和阿宁修炼。 易轩总觉得阿廷还很小,却不想他已经到了要飞走的年纪。 担心了这么多年锦羽会不会飞走的问题,现在易轩又要担心阿廷会不会飞走了。 易轩无奈地自嘲一番,走上来在阿廷身后站定,问他:「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阿廷吓了一跳,转过来,「没做什么。」 易轩刚要追问,阿宁突然从房里跑了过来,笑着拉住易轩的衣袖,「爹爹,爹爹,狐狸姑姑送了好多好吃的来,你快来看看呀。」 易轩就被阿宁拽着往房里走,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阿廷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 进到卧房的时候,易轩正被阿宁缠着吃什么无歧山特产的松果,锦羽在旁边托着脸笑,看到阿廷进来以后,锦羽沖他眨了眨眼睛,然后用口型问他:「王爷怎么样?」 阿廷点了点头,然后趁着易轩没注意,飞快地把灵草还给了锦羽。 易轩好不容易把满嘴的松果咽下去,把阿宁抱开,问锦羽:「狐狸今天来做什么?」 「她说她要回苍伏山了,所以今天来向我道别,顺便看看阿宁和阿廷。」 「苍伏?你不是说你的家乡是无岐山?」 「是啊,可无岐山不是狐狸姐姐的家,她是四百年前从很远的苍伏山过来的,因为无岐山天气很好,她便留下了。」 「为何突然要回去?」 「好像只是想回去看看,没什么特别多理由,相公知道的,姐姐从来都是这样,哪儿都留不住她。」 易轩看了看满桌的吃食,心想:她待锦羽倒是和家人一样。 锦羽突然一拍手,「对了,姐姐好像说她们狐族的太子殿下回来了,所有的红尾狐妖都要回去参拜,我怎么给忘了。」 阿宁凑过来,新奇地问:「太子殿下?」 「是啊,狐族也像人类一样,有狐王,有太子,不过我听姐姐说她们的小殿下可不一般,竟然和一位有上万年修行的上仙成了亲,现在一个不做妖,一个不做神仙,反而跑到人间,像寻常夫妻一样生活,已经有好几百年了。」 阿廷听到上万年的时候,一颗松果差点呛在嗓子里。 上万年啊……他才十八年。 修行之路也太漫长了。 易轩听完沉默了好久,然后对锦羽说:「你不也是一样?妖精不做,百鸟朝凤也不去,在这儿给我生儿育女。」 锦羽笑嘻嘻地倒在易轩的怀里,「这就叫心甘情愿啊,陪在相公身边比什么都好。」 易轩把锦羽抱住,没说话,只是和他贴着脸。阿宁偷偷把易轩腰间的玉佩拽了出来,趴在床上拿小剪子剪玉佩的长流苏。 阿廷看着,莫名想起来,今天在王爷那里,王爷好像也这样抱过他。 王爷的手很凉,但胸膛是热的,揽住他腰的时候是用力的。 只是后来他晕过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吃完晚饭,阿廷因为白天灵气耗损过多,又开始发困,和易轩锦羽说了声,去树洞里睡觉了,阿宁也变回了原形,小窝不去,非要挤在阿廷的翅膀旁边,树洞里有些不平整,阿廷便把软绒塞在阿宁的身下,然后张开翅膀盖住阿宁,阿宁玩了一天也累了,砸吧砸吧嘴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过来,阿宁早就飞走了,阿廷打了个哈欠,正要修炼,忽然听见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从洞口探出脑袋,发现是锦羽坐在树下。 他飞到锦羽手边,没出声,只是蹭了蹭锦羽的手背。 锦羽发现了他,在他的脑袋上轻轻地敲了两下:「又睡懒觉啊,小笨鸟!」 第20页 阿廷不好意思地张了张嘴。 锦羽托着脸,小声地说:「阿廷,相公好像生我的气了。」 阿廷愣住了,爹爹怎么捨得生娘亲的气? 锦羽好像只是想找个倾诉对象,也不管阿廷跟不跟得上,飞快地说:「昨天睡觉的时候,他问我,假如我是那位上仙,愿不愿意放弃万年的道行,和一个狐妖做人间的夫妻,我说我不愿意,他就生我的气了,一直到今天早上都不理我。」 阿廷变成人身,坐在锦羽身边,疑惑地问道:「可是娘亲昨天明明说愿意陪在爹爹身边的。」 「是啊,可这和他的问题有什么关系,上仙是上仙,我是我,而且相公也不是狐妖,如果我是上仙,我肯定不会放弃一万年的道行,可是我是锦羽,比起相公,一万年的道行又算什么呢?」 锦羽说的口干舌燥,但看阿廷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我说的你能明白吗?」 阿廷摇了摇头,锦羽嘆了口气,继续托脸独自郁闷。 「为什么爹爹比一万年的道行还重要?修行一万年,难道不辛苦吗?」 「因为……因为我爱他。」锦羽笃定道。 「什么是爱啊?」 锦羽语滞,这个他就答不出来了,只能干巴巴地解释道:「就是你很想很想和他待在一起,一天见不到都会很难过。」 阿廷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第25章 易轩和锦羽的十多年来的第一次冷战,让整个丞相府都为之战战兢兢,阿廷待在他的树洞里,听阿宁飞来告诉他卧房里的新消息。 「怎么样?」 阿宁摇摇头,「不怎么样,爹爹不理娘亲,娘亲也不理爹爹了。」 不过阿廷也没有太担心,他可以赌一百条水晶虫,爹爹肯定捱不到晚上就会去哄娘亲的。 然后他又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就是爹爹现在没空管他,他就可以出去找七王爷了。 到七王府的时候,王爷正准备吃午饭,王爷的侍婢很少,门口只有一个他见过几次的那个侍从候着,侍从看到他走近,躬了躬身,说:「易公子请进。」 那语气神情,好像算准了他会来。 王爷一个人坐在桌边,房间没有开窗户,只有门口照进来的狭窄日光,其余地方都如同入夜,阿廷感觉整个房间他只能看见王爷衣袍上的金线隐隐显现,阿廷不喜欢黑暗,他问:「王爷,我能开窗吗?」 王爷的筷子顿了一下,阿廷又求道:「王爷,让屋子亮堂一点不好吗?」 王爷没说话,阿廷就当是默许了。 哗啦哗啦,是木窗被打开的声音,霎时间,四面都有光洒进来,细小的微尘在空中飞舞,整个屋子都变得宽阔了许多。 王爷适应了一小会儿,然后继续吃饭,阿廷坐到王爷身边,看了看,惊讶地闻到:「王爷,你怎么只吃素啊?」 「和你有关系吗?」 阿廷两手扒着桌子,问:「王爷,我可以在你这里吃午饭吗?」 「本王这里没有虫子。」 「不吃虫子,我不挑食的,什么都吃。」 「也没有多余的碗筷。」 阿廷扁着嘴,坐在桌边可怜巴巴地看王爷吃饭,王爷丝毫没有要款待他的意思,明明听到阿廷的肚子咕叽了好几声,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细嚼慢咽。 还是侍从进来,端了两盘菜上来,阿廷远远地就闻到香味,咽了下口水。 「也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招待不周望您见谅。」 一盘莲子马蹄羹,一盘茄香四喜丸。 阿廷连忙起身向侍从道了谢,侍从又递来碗筷,「上次您帮王爷治伤,王爷一直说要好好感谢您,您就不要客气了。」 阿廷捧着碗筷连连点头,没注意到王爷阴郁的脸色,以及侍从略显僵硬的笑容。 侍从走了出去,阿廷羞赧地对王爷说:「王爷,您不需要感谢我,朋友之间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的。」 王爷放下手里的筷子,「这么馋么?」 阿廷立马端正坐好,「不馋。」 说着视线还是盯着盘子里的四喜丸子不放。 「今天为什么要来?」王爷问他,「丞相府没饭给你吃吗?」 「王爷总是一个人,我想来陪陪你。」 王爷没看他,只是轻声说:「傻子。」 阿廷的筷子已经碰到了四喜丸子,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咬着下唇努力地想夹起来。 王爷把碗筷一推,拉起阿廷的胳膊,「他们做的不好吃,走,带你出去吃。」 门口的侍从走进来,焦急地喊了声「王爷」,可王爷视若无睹,只说:「菜做的这么咸,你从哪里找的厨子?」 第26章 出了王府的门,上了街,阿廷感觉到王爷握着他胳膊的手明显紧了一下。 阿廷突然想起来,王爷是从边塞刚回来的,他肯定不熟悉京城的环境,虽然阿廷也不常出门,但总比王爷要好一些。 阿廷晃了晃胳膊,说:「王爷,我们就沿着这条路走一走吧,遇到好吃的就买一点。」 「谁要和你走一走?」 阿廷在心里嘆了口气,心想王爷怎么这样孩子气,简直比小时候不肯吃饭的阿宁还难对付,他耐心地哄:「是我想请王爷走一走的,我好久没有逛过京城了,王爷,赏个脸嘛?」 第21页 王爷斜眼看他,哼了一声,说:「真是麻烦。」 王爷走的飞快,感觉不是在逛街而是在赶路,阿廷任劳任怨地跟在王爷后头,顺便偷偷地观察王爷。 王爷好像对路两边的小商小贩很新奇,但每当他的眼神在某件东西上留恋超过时间,他就会自动收回眼神,一甩衣袖转身就走,摆出很不屑一顾的样子。 真是奇怪。 阿廷跑到买糖葫芦的老人家身边,买了两串糖葫芦,王爷看到了,嗤他:「三岁么?」 阿廷嘿嘿地笑,然后把糖葫芦递到王爷面前,说:「可甜了。」 王爷拿过来,但只是握在手里,「本王不爱吃甜的。」 「真的很好吃,那个卖糖葫芦的老爷爷已经卖了三十年的糖葫芦啦,他只要一看就知道哪一根最甜最脆。」 「你怎么知道他给你的就是那根最甜最脆的?」 「他说的啊!」 王爷看了阿廷一眼,说:「他跟谁都这样说,也就你这样的傻子信。」 阿廷刚刚还笑容满面的,一听王爷这话立马笑不出来了,他期期艾艾地问:「真的吗?」 「真的。」王爷答的干脆。 王爷才不会像易轩那样,陪着阿廷做一个爱满人间的美梦。 「对了,你买两根,其中一根是最甜的,」王爷拿糖葫芦敲了敲阿廷的脑袋,「被你自己吃了?」 阿廷捂着脑袋为自己辩解:「没有,王爷手里的才是最甜的。」 王爷的手一顿,然后对着阿廷的头顶又敲了一下,很轻很轻的。 王爷望着别处,「笨鸟,以后别信那些陌生人的好话。」 「我有名字,我叫阿廷。」 王爷悠悠地往前走,「笨鸟。」 「是阿廷!」 阿廷气不过,又拿王爷没办法,跺了两下脚又屁颠屁颠地跟在王爷后头了。 一路经过小酒坊,米行,钱庄,最后还看到一个卖烧鸡烧鹅的铺子。 阿廷一看架子上晾着的一只只被拔了毛的鸡,吓得连忙躲在王爷身后,王爷心里发笑,这个小笨鸟估计是唇亡齿寒了。 阿廷躲在王爷的身后,飞快地走远了,然后还心有余悸地说:「它们好可怜啊。」 王爷故意逗他:「不可怜,可好吃了。」 没想到阿廷一听到之后,脸色都变了,眼眶里瞬间变得湿润润的,嘴巴一噘一噘地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松开王爷的衣袖,扔下王爷一个人往前走了。 王爷知道自己说了错话,心里生出了一点愧疚,但他才不会和阿廷道歉,自己随便逛了逛,过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于是朝阿廷的方向追了过去。 阿廷坐在一片清泉旁边,下巴垫在膝盖上,闷闷不乐的样子。 王爷走上去,咳了两声,「呃……阿廷。」 阿廷别过脸,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小小的哼。 王爷蹲到他身边,拿糖葫芦抵着阿廷的脸颊,他记得那里有一个笑起来就会出现的小酒窝。 「阿廷,笑一下。」 阿廷没硬气过半刻钟,就在王爷的命令下干巴巴地咧开嘴,他一笑,小酒窝立马显现出来,正好是糖葫芦压着的地方。 王爷突然笑了,是发出声音的那种笑,从心里发出来的笑。阿廷从来都没有听王爷这样笑过,王爷总是冷笑,讥笑,但没有像现在这样,眉宇舒展,眼尾上挑,整个人都亮了许多。 就和中午,开了窗的房间一样。 阿廷莫名其妙地就想跟着笑,但一咧嘴又想到自己现在还生着气呢,立马又冷了脸。 虽然他这是他第一次生气,还不知道怎么收场,但他想着娘亲和阿宁平日里生气,总是要人哄的,而且最起码要半柱香时间。 他等着王爷哄,可王爷只是拍了拍他的头,然后独自站了起来,催促道:「快点走,本王还没逛完呢!」 第27章 阿廷一下子就很委屈了,明明是王爷说了那样伤人的话,却一句道歉都没有,还拍他的脑袋。 哪有这样的人,一边说他笨,一边还拍他脑袋,阿廷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王爷这样的人。 阿廷把屁股粘在石头上动也不动,王爷拎了两下他的领子,阿廷除了哼哼就是哼哼,王爷想:小傢伙确实是生气了。 王爷也不走了,准备在阿廷旁边坐下来,但他嫌地上脏,于是把阿廷的衣摆朝旁边摊开,垫在屁股底下。 「你中午不回去,丞相不着急?」 阿廷还想用鼻子出气,王爷就又抬起手里的糖葫芦,戳在阿廷软乎乎的脸上,「不许哼。」 「爹爹和娘亲吵架了。」 「吵架?」 阿廷把锦羽的话原原本本重复了一遍,罢了还问:「他们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王爷又笑了,答非所问道:「我现在终于相信那人是你娘亲了,什么鸟生什么蛋。」 「嗯?」 王爷突然转头问道:「人的寿命很短,你知道吗?」 「知道,比起妖实在是太短啦。」 「那丞相……」 王爷说到一半就停住了,阿廷想追问,王爷却没往下说,用糖葫芦在阿廷的酒窝上转了两圈,阿廷觉得好不舒服,就去推王爷的胳膊,「脸好酸啊王爷,换一边吧。」 王爷惊讶道:「有感觉的?」 第22页 「什么感觉?」 王爷揪了两下阿廷的脸,「所以说,你这个肉身是真的?和人一样会痛的么?」 「当然啦,和人一样的,况且我爹爹也是人啊,王爷以为我是什么?」 「我以为妖精都是拿人的肉身做宿主,肉身是死的。」 阿廷急了,他可不是那种吸人精气的坏妖精,也从来没附过人的身,他从出生就待在丞相府里,一直到阿宁开始练习飞行,阿廷才第一次出丞相府的大门。 「这是我努力修炼了好多年才修来的人形,不管是人间还是妖界,都没有人有我这张脸,我的样子从出生起就註定了,但是是我很努力很努力才修炼成形的,没有其他人和我有同一张脸,同一个身子……」他越说越不清楚,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王爷实在瞧不得他的眼泪汪汪的样子,「好了,我知道了,你想说,你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阿廷点点头,重复道:「是世上独一无二的阿廷。」 过了好长时间,阿廷才收拾好情绪,摸了一把脸,觉得脸颊上黏黏的,都是王爷的糖葫芦使得坏,他把怀里的手帕掏出来,放进旁边的清泉里摆了摆,然后擦脸。 阿廷对自己下手没轻没重的,才几下脸颊就通红的了,王爷看他眼角还有没擦掉的泪痕,用手指了一下,阿廷没反应过来。 王爷嫌他笨的要死,把手帕夺过来,命令道:「脸凑过来。」 阿廷听话,半个身子都凑了过去,离王爷只有两三寸的距离,王爷看着他的睫毛扑簌簌地抖了抖,眼睛还是红红的,但睁得熘圆,嘴巴抿的紧紧,等着王爷给他擦脸。 王爷的视线不自觉地就从阿廷的眼角落到了阿廷的嘴唇,阿廷奇怪王爷怎么还没有动作,嘴唇微启,刚想说话,被牙齿咬着的下唇立马变回樱红色。 只比糖葫芦的颜色浅一些。 王爷感觉他和阿廷的脸越靠越近,明明两个人都没有动。 他的心开始快速跳动,有点不受控制。 不该这样的。 带阿廷出来就已经是偏离原轨的事情了,他不能再犯错,不能犯更大的错。 阿廷的嘴唇就快要贴过来了,王爷刚要推开,却没想阿廷直直地倒了过来,嘴唇堪堪地擦过王爷的脖颈,然后倒在了他的怀里。 下一刻,王爷坐在地上,握着手上的五彩小鸟,脸色铁青。 第28章 阿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丞相府的,只是一醒来就在树洞里了。 洞口有一盘水晶虫,阿宁不在。 阿廷饱餐了一顿,修炼了刚小半天就走神了,然后站在树枝上呆呆地往西边看。 他想去找王爷。 他知道王爷不喜欢他,嫌他笨嫌他烦,可是阿廷的心里却总是挂念着王爷,就像是闯进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和静谧祥和的丞相府很不一样的,神秘的黑暗的,阿廷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可管家过来传了话,说:「少爷,丞相命您今天一天都不许出门。」 阿廷的心就像一下子被扔进了泥灰里,但他从来不会违抗爹爹的话,爹爹在他眼里是天,他乖乖地飞进树洞,重新开始修炼。 傍晚的时候,易轩过来看了一下阿廷,确认他在树洞里之后,摸了摸他的脑袋,才放心地回房。 阿廷知道爹爹肯定已经哄好了娘亲,因为他看到爹爹的脖子上有一块红色的印记,每次爹爹的脖子上有印记,娘亲就会特别开心。 既然开心,就说明不吵架了。 阿廷一直忍到第二天的早上,他做了一夜关于糖葫芦的梦。 梦里的王爷还是前天那个颐指气使的王爷,但和前天不一样,王爷不仅吃了自己手里的一串糖葫芦,还过来抢他手里的,阿廷护着糖葫芦转身就跑,不让王爷抢到,结果王爷一下子把他扑倒了,压在他身上把糖葫芦抢过来,当着他的面把他的糖葫芦吃的一干二净,末了还用竹籤戳他的酒窝。 尖尖的竹籤戳在脸上,又痒又痛,阿廷一下子醒过来,王爷的脸在眼前顷刻消散了。 树洞外阳光正好,洒在枝叶间映出斑驳的光影,阿廷在树枝上歪着脑袋想了又想,决定还是去找王爷。 他想着,今天天气好,去帮王爷开个窗户。 他一路往七王府飞,现在这条路线他可熟悉了,闭着眼睛都能飞过去,但是今天的京城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皇宫外围着一群尖甲硬盔的人,像是护卫,可表情却兇巴巴的,街上的人行步匆匆,小商小贩也少了许多。 阿廷疑惑了一下,但没有深想,扇动翅膀往七王府飞去了,七王府比以前热闹了一点,门口换上了两个很英勇的护卫,卧房前还有四个丫鬟站着。 阿廷犹豫了一下,绕到后窗,王爷果然没有开窗,阿廷用嘴刺破了窗纸,看到昏暗的房间里面只有王爷一个人。 他没敢立即进去,站在窗棂上吱吱呀呀地叫。 片刻之后终于把王爷给吵来了。王爷沉着脸打开窗户,看到是阿廷的时候愣了愣,手上都忘了动作。 回过神来的王爷视线有些闪躲,放下窗子的时候差点夹到阿廷的尾巴。 「你怎么来了?」 阿廷飞进房间变成人形,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我来看看王爷啊!」 王爷把食指伸到嘴边,示意他小声一点。阿廷立马点点头,凑到王爷身边问:「王爷,府里怎么多了这么多人?」 第23页 王爷坐回原来的凳子,随口回答:「这是王府,本来就该有很多人,丞相府不也是一堆僕人么?」 「是啊,那为什么我们要小声一点?」 王爷神色一怔,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房间里只有本王一人,你又没从正门进来,如果让外面的人听见了房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声,不怀疑你是妖精才怪。」 阿廷诶了一声,「是啊是啊,我可真笨。」 「你又来做什么?」 是啊,他来做什么的,一看到王爷,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慌乱中他瞥到王爷书案上的笔墨纸砚,灵机一动:「我想让王爷教我写字。」 王爷懒得理他,「丞相府里没有识字的人?」 「爹爹马上要过生辰了,我想写一副字给他。」 「丞相知道你来我这儿么?」 「不知道,」阿廷有点不好意思,搓着袖口说:「我偷偷来的。」 「为什么?」 「因为……我和王爷是朋友啊。」 王爷听罢,无由地想起这两晚都做到的同一个梦,身子燥热起来,可一想起外面的情景,又如同一盆冷水倒下来,他别过脸,「别自作多情了。」 阿廷被拒绝习惯了,倒也不生气,只是嘴角耷拉下去,看上去可怜极了。 王爷端起茶,呷了一口,「你可真麻烦,我只教半柱香的时间,教完你就回家去。」 阿廷傻乐起来,站在王爷的书桌边等王爷教他,王爷拿起毛笔,蘸了点墨,然后让阿廷握住,阿廷不会用手指捏住,王爷于是站到他身后,手臂环着阿廷的手臂,纠正阿廷的手势错误。 「放松一点,手不要抖……」 「手指併拢,然后用拇指按住……」 阿廷颤颤巍巍如临大敌,被王爷握住手,带着在纸上写下了一横一竖。 阿廷的耳边传来王爷的唿吸声。 「王爷,我想看看我的名字。」 王爷于是写了一个「易廷」,阿廷用手指沿着墨痕一点一点地临摹,他欣喜地回头朝王爷笑,两颗眸子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明亮,「原来这就是我的名字啊。」 第29章 「丞相从来不教你认字么?」 阿廷摇了摇头,「爹爹说,懂太多不是好事,他让我和阿宁只要安心修炼就够了。」 王爷没说话,把毛笔塞进阿廷手里,把阿廷的手指头掰好。王爷觉得房间里是有一点暗了,于是点了蜡烛,照亮了书桌,命令道:「先把自己的名字写五十遍,写会了我再教你写你爹的名字。」 蜡烛一亮,阿廷突然看到书桌的角上是昨天的那串糖葫芦,被放在一方手帕上,上面的糖已经化了。 阿廷嘟囔道:「还不如昨天让我吃了。」 王爷也看到了,弹了一下阿廷的脑门,「快写,要是写不会,本王把那个东西全煳在你脸上。」 阿廷像模像样地坐在书桌前学写字,王爷监督了一会儿便回床上睡觉了。 他着实累了,心里的一根弦绷得太紧,阿廷一来,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明明是只让人讨厌的小花鸟,却让他感觉整个身心都松懈了下来。 好像明天会无事发生一样。 只是想闭眼休息,没想到伴着阿廷哼哧哼哧的写字声,他竟然睡着了。 阿廷一笔一划地写自己的名字,其实他根本不懂这横横竖竖是什么意思,只能照猫画虎地描。 过了很久很久,也不知是什么时辰,王爷醒过来,外面有人在说话,王爷刚要起身,突然感觉腰间一阵温热。 一低头,看见阿廷睡在床边,身子蜷在一起,还把脸埋在王爷的腰侧,睡得正香。 而王爷的胳膊正揽着阿廷的肩膀,把阿廷往自己的身上压,意识到这件事情,王爷立马甩开手,往旁边挪,这么一动,就把阿廷给弄醒了,阿廷睡得迷迷煳煳就被折腾醒,平日里藏起来的娇气就全都跑出来了。 王爷越往另一边退,阿廷就理直气壮地往王爷身上赖,王爷一时心软,就被逼到床的最里面,阿廷爬到了王爷的胸口,嘴里还含混不清地说:「好睏。」 可能是妖的缘故,阿廷的体温比常人高一些,贴在身上暖烘烘的。 王爷第一次和人同床,在推开还是抱住之间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再放纵一回,趁着阿廷睡得正沉,什么都不知道。 阿廷在身边,王爷倒做不了那种让人嘴干舌燥的梦了。 在王爷昨晚的梦里,阿廷没有变回小鸟,也没有灵力耗尽,而是不小心掉进了河里,衣裳都湿了,怕冷的阿廷连忙脱了衣裳,光熘熘地钻进他的怀里,王爷解开外衫把阿廷裹住。 阿廷的腰线紧紧贴着王爷的胳膊,过渡到臀部的是一个小小的弧度,王爷的手扶在那里,不上不下。 可阿廷嫌冷,拧麻花似的在王爷的身上蹭,王爷被惹起火来,把阿廷的小屁股掰开,隔着衣布去压自己的性器,梦里的阿廷什么也不知道,闭着眼睛任凭摆布,在王爷的身上颠来颠去。 …… 阿廷是被人摇醒的,他以为是王爷,还想故意装睡,结果下一秒就被一只手狠狠地揪起耳朵。 「笨阿廷!」 阿廷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发现来人是锦羽。 「……娘亲?」 「你怎么睡到别人的床上来了?」 第24页 阿廷无处争辩,眼睛四下打转寻找王爷的身影,王爷就站在锦羽的身后。 「跟我回家!」 锦羽一施法术,阿廷就变回小鸟了,锦羽不容置喙地把阿廷塞进袖子里,然后回身朝王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王爷朝他躬了躬身,「麻烦您回去告诉丞相一声,我在王府里设了宴,还望明日丞相能莅临小聚。」 锦羽回了丞相府,易轩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他看着阿廷问:「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锦羽回答道:「没有,我到的时候,他穿的整整齐齐,一个人在床上睡觉呢。」 锦羽把阿廷拎出来,放在地上,阿廷战战兢兢地用翅膀包着自己,想矇混过关,可还是听到爹爹说:「阿廷,我有话要问你。」 阿廷慢吞吞地变成人形。 「七王爷同你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关于皇上,太子,或者他过去的事情,他有和你说过吗?」 阿廷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 「真的。」 易轩脸色缓和了一些,但还是严厉道:「以后不要再和七王爷接触了,你们不可以交朋友,还有,不管是七王爷还是其他人,你都不可以随便爬上别人的床,要是被我知道有类似的事情再发生,我定会让你罚跪。」 锦羽听到「爬上别人的床」几个字,联想到当年他去勾引易轩的画面,觉得膝盖隐隐作痛。 阿廷还想解释,但是易轩已经不想听了。 阿廷心里难过的要命,心想:他和王爷不仅朋友没做成,以后连面都见不到了。 他连王爷的名字还不知道呢。 他怯怯地询问易轩,却换来易轩更大的怒火,「他的名字与你无关!」 阿廷红着眼睛往外面走,关门的时候差点哭出声来,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爹爹那么讨厌王爷。 他正准备走的时候,爹爹的声音从门里透出来,「……七王爷当面被打入禁宫的时候,皇上一气之下,把他的名姓全都剥除了,这么些年,大家只知道他是七皇子、七王爷,谁都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 「我记得宫人曾经说过,皇后怀着七王爷的时候,皇上很高兴,特地给他取名叫越恆,只是谁知道后来会发生那样的变故。」 锦羽又说:「对了相公,他想让你明天去王府一聚。」 易轩沉默了好久,然后说:「知道了。」 第30章 阿廷有一个自己的房间,很宽敞很漂亮,小时候睡的桃木窝也在里面,但阿廷不常住。 阿廷是有些赌气的,他觉得自己修为太差,每次变成人形的时间还不够爹爹下盘棋的,太丢人了,于是就不想住到房间里,一天到晚地把自己闷在树洞里刻苦修炼。 但是管家先生对阿廷很有信心,每隔几天就会待着下人去阿廷的房间打扫一番。 然后对树上的阿廷:「小少爷一定会修炼得很厉害,到时候像夫人那样来去自如。」 说的阿廷更难过了,他长这么大,只做了修炼这一件事,可还是做不好。 阿廷也不知道原因,更让他不解的是,他连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潜心修炼都不知道,他不像阿宁那样喜欢到处打架到处探险,练的一身灵力,好像也没什么用处。 这天晚上,他被爹爹破天荒地凶了一顿,满心的委屈无人诉说,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自己的房间,正好碰到管家收拾完屋子出来,看到阿廷神色沮丧,连忙走上来,「少爷这是怎么了?」 「管家爷爷,爹爹不让我和王爷见面了。」 管家心下明了,为难道:「七王爷这个人……少爷你还太小了,很多事情你不懂,外面的世界和丞相府里可不一样,外面的人也不全是好人。」 「您怎么也说王爷不是好人?」阿廷摸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不满道:「他明明就很好。」 管家嘆了口气,看着阿廷气沖沖地钻到房里去了。 管家心想:果然,大人把少爷保护得太好了,这样单纯以后总会吃亏的。 阿廷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还是变回了原形,回小时候的桃木窝里睡了,那里的山羊绒还像小时候一样软和,阿廷抽了抽鼻子,慢慢闭上眼睛。 快要睡着的时候,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王爷的样子。 是在王爷的床上,王爷抱着他,很用力地把他抱在怀里,他的额头贴着王爷的脖颈,王爷把脸埋在他的发间,像是很冷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王爷终于松开他,抬起身子盯着他的脸,还用手戳了戳阿廷的脸颊。 可是阿廷睡得很沉,酒窝显现不出来,王爷又开始使坏,两根手指钳着阿廷的小脸,虎口抵着阿廷的下巴,硬是在阿廷的脸颊是挤出了酒窝的形状。 阿廷气不过了,王爷白天欺负他也就算了,在梦里都不饶他,刚要冲上去,却在半路停住了步子。 王爷俯下身,在他的酒窝上亲了一口。 亲了一口…… 就像爹爹和娘亲会做的那样。 阿廷突然不知所措起来,被王爷的唇碰过的半边脸瞬间发烫,他勐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窝里。 不对,这是梦,梦是假的。 阿廷从慌乱中慢慢平静下来。 在没有遇到王爷之前,阿廷几乎没有做过梦,都是一觉睡到天亮。 第25页 这是怎么回事啊? …… 易轩下了朝之后没有回丞相府,而是去了七王府。 七王府门口守卫森严,可易轩是无人敢挡的,他进去的时候,王爷已经坐在桌边等候了。 桌上摆满了酒菜,就像那日易轩为王爷接风洗尘一样。 易轩走到门口,沉声道:「我想你该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 王爷不语,只是起身为易轩斟了一杯酒。 「我这里被太子围得像座铁牢,只有丞相您敢进来,也只有您进的来。」 「我是为了阿廷来的。」 「我知道。」 「如果你保证,从此以后不见阿廷,和他再无关系,我可以救你出去。」 王爷突然笑了,「我不是要求您救我出去,所以保不保证都无所谓了。」 「什么?那你怎么出去?你不知道太子要对你下手了吗?」 「知道,他想杀我,然后嫁祸给楚王,京中无缘无故死了一个王爷,虽说是个微不足道的王爷,但好歹是个王爷,足够引起百姓的议论。太子和楚王的兵马已经在城外聚集,现在终于有了兵戎相见的由头,互相指控对方杀害了亲手足便是了。」 「皇上这病拖了许多年,他们等不及了,你也回来的太不是时候。」 第31章 「我的命不好,记事起我听的最多的话就是这句,七王爷你上辈子一定是个邪祟,所以刚落地就剋死了母后,我一直很不服气,觉得我一定要让世人刮目相看,可现在……」七王爷笑了笑,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所以,你不想逃了?」 「不想了,活够了。」 易轩嘆了口气,也坐下来,「你才多大年纪?」 「二十四,前十六年在禁宫里,后八年在边塞,丞相,您一路顺风顺水,读书做官位极人臣,可能不会明白我的苦处。」 易轩耐心地听。 「在边塞,为了给皇上捉那条罕见的毒虫入药,我一个人上山,被蛇咬伤,高烧一连烧了七天,差点就死在边塞了。好不容易找到毒虫,立刻快马加急地送回来,谁想被太子动了手脚,皇上想也不想就要赐我死罪,还好有您替我求了情。」 易轩也说不了什么安慰的话,皇上当时的确是要杀七王爷的。 「还有啊,我在禁宫的时候,日子也不怎么好过。我的乳娘同我一起被打入禁宫,她很疼我,是唯一疼我的人,那时候宫人都不正眼看我们,每天送来的饭,不是馊的,就是夹生的,可我那个时候在长身体,一饿就不停地哭,我的乳娘就偷偷在墙角掘了一个洞,夜里悄悄跑出去偷吃的回来,她的运气很好,有时能偷一包肉干,够我吃半个月的,就这样持续了好几年,我十岁那年,宫里过元宵节,所有人都跑到御河边看花灯,路过禁宫的时候,我听到有人说,元宵和糖酥特别甜特别好吃,我当时馋的流口水,但没有表现出来,可是乳娘看出来了,她趁着守卫不严,想出去给我偷几块糖酥……」 易轩看到王爷的眼睛已经红了。 「她是被活活打死的,和她相识的嬷嬷告诉我,她临死的时候,手里还握着两块糖酥,后来,我从她掘的那个洞里跑出去,到乱葬岗把她背了出来,埋在了临近的一座小丘后头。」 「再后来,皇上为了让我去边塞找毒虫替他送死,特地把我从禁宫里放出去,还给我盖了一座王府,我出宫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乳娘的尸体挖出来,葬到王府的后院里去,我在边塞这么些年,每每活不下去,就想着,我得回来给乳娘再磕一个头,就这样活下来了。」 「回来的时候还有点野心,想干些事情,所以威胁您做我的靠山,后来毒虫一事彻底让我死了心,」王爷自斟自饮,又空了一杯,他朝易轩笑了笑,突然问道:「您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派我去边塞吗?」 「为什么?」 「因为巫师说,唯有血亲才可能捉住毒虫,他的儿子有十三个,原来只有我是血亲。」 「王爷……」 「我不是故意找您来诉苦的,我只是想求您一件事情。」 「什么事?」 「我的贴身侍卫,叫蒯正,是当年去边塞时赐给我的随从,他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这一路帮了我许多,救过我的性命,若我死了,太子也不会放过他,所以还请您帮我个忙,能给他换个身份,再赐他一官半职,就算是小吏也没关系,以他的才能肯定会有一番作为的,跟着我也是委屈他了。」 「只有这个事?」 「只有这个,我前日已将府里的几个家僕全都遣散,把蒯正安置在西城的同荣客栈,还希望您能帮我这个忙。」 「我这次来,原打算是救你出去的。」 「我以为您巴不得我死了。」 「为何?」 「因为我招惹了阿廷。」 易轩提起酒杯也饮了一口,「我确实生气,但你没伤害到他,就算了。」 王爷的视线落在书桌角上,那串糖葫芦早就化了,他缓缓地收回目光。 「我和阿廷从来就没什么,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得孩子。」 易轩放下酒杯,「我不许他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你。」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允许他爱上人类,不管是什么人。」 第26页 「那您——」 「人的寿命和他们比,太短了,我捨不得他以后难过,阿廷是个很单纯心很软的孩子,从小就很惹人疼。」 王爷神色怔忪地望着桌上的酒菜。 「他六岁的时候,问我,为什么管家爷爷的鬍子会变白,我说因为他老了,他又问我,老了会怎么样,我该怎么回答呢?我不能说老了之后就是死亡,会变成一堆白骨,我捨不得让他知道这些,于是我说管家老了之后会变成山羊,到草原上去,门口的壮守卫老了之后会变成水牛去田间,脂粉铺的老闆娘会变成花孔雀,他问那爹爹呢?我说,爹爹会变成一棵树,像后苑的香樟一样,你累的时候就可以飞到上面休息,爹爹会一直陪着你。」 「他一直都是这样以为的,我不允许任何人告诉他真相。可要是他爱上一个人类,然后陪着他变老,看着他死亡,他会不会崩溃?会不会很痛苦?我难以想像。」 「我要他陪在我身边的这几十年幸福无忧,什么都不需要懂,等我死了,就和他的娘亲,妹妹,回到妖族,忘掉过去重新生活。」 王爷愣怔了好久,然后说:「我不知道我该为阿廷感到庆幸,还是难过。」 「就像我也不知道我该为你的决定,感到庆幸还是难过。」 易轩和王爷碰了一下杯,然后都一饮而尽。 易轩又说:「对了,我一直有一件事想要问你,这几年镇守边塞的袁晟将军的十几篇谏文,是不是都出自你手?」 王爷一顿,这个动作立马出卖了他。 「你当年去边塞之前来感谢我,把书都归还于我,我无意中翻到里面有几张纸,上面是你写的文章,很有见地且文采斐然,让我印象很深刻,后来一看到袁晟的谏文,那文风和你太像了。」 王爷无奈地笑,「不愧是状元郎。」 「若不是身份所限,你——」 「丞相,我这都要赴黄粱了,就别说那些让我退缩的话了。」 「你……下定决心了?」 「活着也是痛苦,还不如求个解脱。」 丞相要走的时候,王爷又叫住他,「丞相,替我谢谢阿廷,告诉他,糖葫芦很好吃,我已经尝过了,那个老爷爷没有骗他,真的是最甜的那一串。」 …… …… 阿廷在桃木窝里足足睡了两天,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七王府夜里突生大火,七王爷被烧死在房中,楚王嫌疑最大,太子为了给胞弟报仇,带兵围剿楚王府,之后两军在城外金鼓连天,血流成河。 一日后,楚王被俘,太子胜,皇帝死于太平宫。 第32章 在锦羽的记忆里,阿廷好像没怎么哭过,尽管他看起来是最脆弱的那一个。 阿廷总是乖乖的,不争不抢的,待在众人身边,锦羽眼里的阿廷,嘴角永远是微微勾起的,不笑的时候也是开心的样子。 所以,当他看到一片灰烬的七王府时,好像也没有太大的触动,只是不说话。 锦羽就把他带回了丞相府,刚跨进丞相府的大门时,阿廷突然把锦羽拉住,问道:「王爷呢?」 锦羽愣住,他以为看到灰烬阿廷就应该明白的,原来阿廷真的什么都不懂。 「王爷……」 锦羽想起来相公嘱咐的,跟阿廷不要说「死」这个字,可他该怎么说呢?王府门口都挂起了白灯笼。 「王爷以后会变成什么?」 「啊?」锦羽问完之后立马就想起来了,他连忙回答道:「是、是会变成什么,你觉得王爷会变成什么?」 「我希望王爷能变成一只鹰,能飞到任何地方,而且能够离太阳很近,四周都是亮堂堂的。」 「是啊,王爷会变成一只鹰。」 「王爷变成鹰之后,会不会嫌弃我翅膀短飞不高?他以前就总是嫌弃我。」 「不会的,他敢?他要是敢嫌弃你,我就把他的毛拔了给你做披风。」 阿廷觉得很好笑,但是他一点也笑不出来,他心里藏了一个问题,有点没想明白。 王爷离开的时候,为什么都不来和我道别一下?难道我们真的连朋友都不算吗? 还有,我以后还能见到王爷吗? 但他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跟着锦羽回了自己的房间。 「对了,娘亲,」阿廷在床上躺好,抻起被子给自己盖到胸口,却突然喊住要走的锦羽,「如果爹爹有一天变成树的话,您会难过吗?」 锦羽愣住了,然后说:「我不难过,这样他就可以每天都陪着我了,不用上朝,不用应酬,我想让他陪我多久就陪我多久。」 阿廷点了点头,然后说:「娘亲说得对。」 锦羽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撒谎。 「娘亲,我想去暖阁看看,你能把我和我的桃木窝带到那里去吗?我浑身没有力气。」 锦羽说好,一转眼就到了暖阁。 阿廷把自己的桃木窝放到王爷曾经睡过一晚的床上,然后变回原形,躺在里面,喃喃道:「我想在这里睡一觉。」 锦羽摸了摸阿廷的羽毛,他的绒毛已经全褪了,现在的羽毛变得油亮了许多。 锦羽出了暖阁之后,途径后苑的那棵香樟,心想:相公如果能变成树该有多好,但也没关系,他早就想好,若真到了那一天,他跟着相公去了便是。 第27页 他一直是这样想的。 直到今天,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他们俩都离开了,阿廷和阿宁怎么办呢?况且,阿廷还喜欢上了王爷,重蹈了他的覆辙。 第33章 阿廷后来一直在努力修炼,为了他能飞得更高更远,他先是出了京城,然后又去了一趟妖族。 阿廷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同类,吓得也不知是变成原形还是变成人还好,狐狸姑姑带着他,去看了锦羽出生的地方。 狐狸指着一棵老榕树,「喏,你的娘亲就是在那里出生的,他和你一样,出生时没有娘亲在身旁。 「为什么? 「姑姑也不知道,谁知道呢?」 阿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嘆道:「姑姑,这里的灵气可真充沛,我只是待了一会儿就觉得通体舒畅。」 「比京城好么?若你觉得好,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阿廷为难道:「可是爹娘都在京城。」 狐狸表示理解,朝阿廷笑道:「你可知道,京城的灵气为什么少得可怜么?」 「不知道。」 「百年前,京城原叫溪川,是个灵气瀰漫的地方,那时皇城还没建,树木茂盛,不管是人类还是妖兽,甚至还有仙族,都各安一隅平安无事。只是后来皇帝把疆土开拓到了这里,北边的人类都搬了过来,一百年前皇帝迁都,溪川便再无宁日,灵气也愈发稀薄。 「难怪只有夜里,月光照在树冠上的时候,灵气才能进入我的身体。」 「其实想让你留在妖族的,京城不适宜你修炼,可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况且这妖界如今也被人类侵犯得厉害,好多灵草灵树都被挖走了,人类也是可笑,一边用着咱们的灵物,一边又对我们赶尽杀绝。」 阿廷听了心里难过极了,他问道:「姑姑,人和妖不是可以共处的吗?爹爹和娘亲,丞相府里的僕人,还有....还有王爷,他们都没有因为我们是妖所以伤害我们。」 狐狸听完,笑了笑,「傻阿廷,你才见过几个人?真正的坏人你还没见识过。」 狐狸又带着阿廷逛了逛,阿廷说:「以后我可以常来这里陪姑姑。」 狐狸的小儿子胡络从树上跳下来,「阿廷你会自己觅食吗?不会自己觅食可没法在妖族待下去。」 狐狸剜了胡络一眼,「就你话多。」 「我说的是实话啊,阿廷根本离不开他爹娘。」 「你离得开,成天去人间勾搭小姑娘,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狐狸变回温柔的表情,对阿廷说:「你想来玩就来,姑姑就住在榕树下,不过,你还是多陪陪你爹爹吧。」 阿廷说好,狐狸又陪他回京城,路过边塞的时候,阿廷盯着边塞的城门愣了愣,边塞的西边就是沙漠。 他现在也见过许多风景了,沙漠、峡谷、高山……阿宁都带他飞了一圈,可他从来没见过鹰。 他很想看到鹰,不是小画书上的那种。 即使不是王爷变的,阿廷也很渴望见到。 他想了想,他和王爷相处过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足五天,可是王爷的样子总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他还记得王爷的名字,叫越恆。 但不是王爷亲口告诉他的。 王爷只喊过一次「阿廷」,可阿廷已经在梦里喊了很多次王爷。 阿廷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事情,他觉得心好重,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害怕看到爹娘,他不想在爹爹面前表现出难过,让爹爹担心。 他觉得自己有了一些变化,但他说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 又过了三年,阿廷今天刚刚修炼结束,从树上飞下来,正好赶上易轩下朝。 他化为人形,同易轩请了安,「爹爹。」 「今日修炼得如何?」 「挺好的。」 易轩正要和阿廷一起回去吃午饭的时候,阿宁像踩了风火轮一样地从后面冲过来,拉起阿廷就走,「哥哥,快点来帮我!」 易轩拦也拦不住,只能嘱咐道:「要小心!」 阿宁在追赶一只野猪精,可这只野猪精十分狡猾,一旦阿宁要得手的时候,他就变成原形到农庄里横冲直撞,阿宁怕误伤百姓,也不敢轻易动手,所以几次三番让他逃脱。 这次阿宁好不容易在离京城很远的一个村庄里发现了他,于是急忙喊来阿廷,同他左右夹击,非要让这只野猪精伏法不可。 到了村庄,阿廷果然看到那只有着长长獠牙的野猪精在作恶,阿宁刚冲上去,他就变成原形,往庄里面沖,下一刻,阿廷就听见了百姓此起彼伏的惊唿声。 阿宁在追赶野猪精,阿廷则负责保护百姓的物什并回归原位,他俩一前一后默契配合,一直把野猪精赶到了村庄的最南边, 那里有一片小菜畦,阿廷一时没注意,那头猪已经冲过去了,把田里的小青菜踩的东倒西歪,好多都烂了。 阿廷连忙去修整,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到有人走了过来,大概是菜地的主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 阿廷低着头道歉:「不好意思,刚刚......」 他想了想,不对,又不是他的错,于是要抬头解释,可一看到眼前的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来人也愣住了,没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僵立着。 阿廷听到自己喊了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字。 第28页 「王爷。」 第34章 王爷不太像王爷了,没有玉冠,衣裳上面没有金线绣的花,手上提着一个小桶,葫芦瓢在水面上打着转。 可王爷确实是王爷,他看向阿廷的眼神还是冷冰冰的,让阿廷有点害怕。 他没有变成鹰,也没有变成树,他还是原来的样子,原来的面孔,原来的身量,粗布衣服也盖不住五官的俊美。 阿廷又看痴了。 一直到阿宁收拾了野猪精兴沖沖地跑过来,却见自家哥哥背着手站在菜地边上,像个小呆子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旁边的高挑农夫给菜浇水。 她大喊了一声「哥哥」,把阿廷的魂儿给喊了回来,阿廷手足无措地给王爷介绍:「这是我的妹妹,阿宁。」 阿宁上下打量了一下王爷,觉得只是一个男人罢了,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王爷沖阿宁点了点头,但对阿廷还是爱搭不理的,阿廷心里又乱又急,明明认出了彼此,但王爷还是摆出一副陌生人的样子,他纠结了好久才开口,「王爷,我以为三年前你就……」 王爷握着葫芦瓢的手一顿,然后继续不动声色,声音清冷地说:「我死里逃生来到了这里,就是希望不要被别人看到,你为什么还要来?」 阿廷急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追着刚刚那个妖怪,无意中到了这里,我也不知道王爷会在这里。」 「那就忘了,假装今天没有来过,以后也不要来。」 阿廷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阿宁看到哥哥表情很低落,怒上心头,「敢欺负我哥哥,你算什么啊!」 她法术一施,轻松夺过王爷手上的半桶水,半句不多说,直接往王爷的身上倒去,阿廷还没反应过来,王爷的衣裳就全都浇透了。 王爷只是有些意外,但没有阿廷想像中的生气,甚至连一个暴怒的眼神都没有。 阿廷连忙按住阿宁,「没有,阿宁乖,他没有欺负我。」 阿宁把阿廷拖走的时候,阿廷还依依不捨地往回望了几眼,王爷在原处不紧不慢地重整菜地。 真实的,活生生的,说话像刀子一样的王爷还在。 阿廷想:这真是太好了。 只是王爷好像很讨厌他,这不太好。 阿廷回到丞相府,阿宁是不知道王爷的身份的,一回去就和易轩锦羽说了这件事,还义愤填膺绘声绘色地复述了一下王爷的话,阿廷拦都拦不住。 易轩的表情有些凝固,他朝锦羽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去提醒一下阿廷,不要犯错误。 毕竟阿廷现在大了,有些话,易轩作为父亲,不太好和他说。 锦羽把阿廷拉到香樟下面,摆起一张严肃的脸,问:「你见到他了?在哪里?」 「在很远很偏的一个小村庄,今天无意中路过的。」 「所以呢?你现在闷闷不乐的是为什么?」 阿廷垂着头,沮丧道:「王爷好像不太想见到我,他让我假装没有去过,以后也不要去。」 「这个七王爷倒是很识相。」 「娘亲也觉得王爷说得对吗?」 「对,很对,你不要和他再纠缠了,相公知道会很生气的,你忘了三年前相公对你发的火了?」 「可是……王爷现在过得很苦。」 「啊?不会吧?」锦羽疑惑,他当时把七王爷救出来之后,明明给了他一包银子的啊。 「王爷住的是草棚,身上穿的是粗布。」 锦羽立马脑补出一个凄悽惨惨的七王爷形象,突然觉得很可怜,长的那么好看,怎么能住草棚穿粗布呢? 「他还在浇水种菜。」 「啊?这么惨?」 阿廷又问:「他不想见到我,是不是因为他现在不是王爷了,所以看到我之后想起了他以前的日子,所以心里很不舒服?」 锦羽想了想,确实有可能。 「他以前是王爷,所以总不把你放在眼里,现在他只是个种田的,而你是丞相儿子,他心里当然不平衡了。」 阿廷点头,急切道:「娘亲,怎么办啊?我见到他了,就不可能假装没见到,我明天很想再见他一面,我有很多话想说。」 锦羽大脑飞速旋转,他回忆了一下以前相公不理他的时候,他经常用的招数,然后附在阿廷的耳边,尽数传授给了他。 锦羽心想:都是对付不理人的人,两者应该差不多吧。 第35章 王爷现在住的村子真的很偏僻,民风民俗比京城落后得多,从村头到村尾还没有丞相府大,但因为王爷在,阿廷就觉得这里还不错。 他走到村口的时候,发现王爷竟然做了村里孩子的私塾先生,阿廷倚在窗边看着王爷教孩子们读书写字,心里酸熘熘的,当年他想让王爷教他写个名字,王爷都很不耐烦。 下学的时候,孩子们一窝蜂地跑出来,看到阿廷都觉得新奇,围在阿廷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阿廷被看的不好意思了,手藏在袖子里变了一把糖,然后伸出来,分给了孩子们。 王爷正好走出来,看到他被孩子们围住,也不帮他直接走了,阿廷看着王爷越走越远,心急如焚地分完了糖,然后迅速追上去。 「王爷……」 阿廷想去拉王爷的袖摆,可是王爷现在的衣裳没有宽大的衣摆了,阿廷捉不到,又不敢凑的近。 第29页 「王爷,你等等我。」 一直走到王爷的家门口,王爷都没搭理阿廷。 「啊呀!」 听到阿廷的一声尖叫,王爷立即转了过来,阿廷正坐在地上,握着自己的脚踝,整张脸皱在一起,神情痛苦。 「怎么了?」 阿廷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瑟瑟抖动,可怜兮兮地说:「我刚刚一着急,把脚给扭伤了。」 王爷在他面前蹲下来,捏了一下阿廷的脚腕,「真扭伤了?」 王爷的脸突然靠得这样近,阿廷突然害臊了起来,眼神一直避让,差点忘了娘亲说的「一定要发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嘶……痛。」 王爷认真地看了看刚才阿廷走的路,是片平地,连块小石子都没有,「你不是会法术么?自己给自己疗伤不就好了?」 「我还不会,我还没有学疗愈之术。」 「那现在怎么办?」 阿廷想了想,还是听娘亲的话,嘟囔着说:「地上好脏,我站不起来。」 「所以呢?」 阿廷鼓起勇气,朝王爷伸出两只手,「抱。」 阿廷平时怯怯诺诺的,看起来很好捏,王爷只会想欺负他,可是阿廷一撒娇,那种娇憨的神情一出来,王爷就有点受不了。 都过去三年了,他以为这孩子早就把他忘了。 他的心里在不停地重复易轩当年对他说的话,他是很想及时止损的,可是阿廷那样看着他,眼神如初见时一样炙热单纯,王爷就怎么也狠不下心。 王爷一只手伸到阿廷的膝弯,一只手从他的胳膊下面穿过去,把他打横抱起,阿廷吓了一跳,害怕掉下去,于是紧紧地圈住王爷的脖子。 王爷踢开门,径直走到床边,把他放下来,阿廷恋恋不捨地松开手。 王爷暼到阿廷的脚在床边晃荡了两下。 可他一看向阿廷,阿廷又立马装出一副很痛很痛的表情,王爷心里发笑,他也不直接揭穿阿廷。 「喝茶么?我给你倒杯茶?」 阿廷受宠若惊地点头,说「好」。 王爷于是走到桌边,拎起小茶壶,阿廷就眼睁睁地看着王爷手腕一转,把茶壶里的水倒在了手上,王爷也假假地「嘶」了一声。 阿廷像箭一样地冲上去,查看王爷的伤势,结果摸到王爷的手,是凉的。 水也是凉的。 他跟着王爷的眼神往下看,然后看到了自己的腿,正安然无恙地站在地上。 阿廷:「……」 王爷的反应怎么和娘亲说的不一样啊。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王爷嘆了口气,劝道:「回去吧,你爹要是知道你在我这里,会生气的。」 阿廷攥着王爷的手不放,执拗道:「不回去。」 「我也不想你待在这里扰我清净。」 「我不会吵到王爷的,」阿廷紧紧地握住王爷的手,委屈地说:「我一直很想王爷,这三年,每天都在想。」 王爷的睫毛扇动了两下,他还能说什么绝情的话呢? 「王爷你和我说说话吧,不要总是对我这么凶,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王爷的声音放软了,问他:「说什么?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 「说什么呢?」阿廷不好意思地说:「我一看到王爷就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 王爷听罢,就要挣开阿廷的手,阿廷立马握的更紧,「对了对了,王爷,西街上那个卖糖葫芦的老爷爷死了。」 「死了?」 「是啊,去年的一天,我去买冰糖葫芦,老爷爷不在,旁边卖菜的婆婆告诉我,他生病死了。」 王爷在心里唏嘘着人事无常,阿廷又说:「幸好王爷尝过老爷爷做的糖葫芦了,对吧?」 王爷看了看阿廷若隐若现的酒窝,说:「嗯,尝过了。」 「很甜吧。」 「很甜。」 王爷好不容易挣开阿廷的手,催促道:「行了,话说完了,回去吧。」 阿廷的眉毛立马耷拉了下去,王爷正把他往门口推,阿廷咻的一下变成原形,让王爷推了个空。 王爷低头,和地上的五彩小鸟大眼瞪小眼。 「你想做什么?」王爷气道。 阿廷很无辜地望着王爷,但做了一件很无赖的事情,他张开翅膀,直直地往床上飞过去,然后一头扎在被子里,只露出一根在空中摇动的长尾,一副「看你拿我怎么办」的样子。 第36章 阿廷最后还是被王爷揪着尾巴从被窝里拽了出来,变回人形的阿廷捂着屁股,气鼓鼓地说:「我再也不要王爷了!」 王爷挑眉,「好啊,求之不得。」 阿廷立马怂了,手试试探探地往前伸,捉住了王爷的袖口,「王爷你不要这样,我真的会很难过。」 王爷现在的心情复杂极了,他现在突然懂了易轩的想法,为什么宁愿一个人独自承受着所有的事情,也不肯告诉对方一句残忍的真相呢? 因为捨不得。 王爷三年前拒绝了阿廷,还不是出于捨不得,只是为了易轩的交换条件,可三年后再次推开阿廷,就真的是为了阿廷好。 王爷明白自己的心意,一场大火烧得他都明白了,那些燥热旖旎的梦,那串化了的冰糖葫芦,还有酒窝上的吻……都不是一时冲动。 第30页 王爷从不是冲动的性格。 也许是心动了。 他把阿廷的手从自己的袖口上抹下来,然后冷冷地看着阿廷,「你再不走,我就亲自把你送回丞相府了。」 阿廷连忙拒绝,「不行不行,京城里都是想要欺负王爷的坏人,你不能去那里。」 王爷怔住,原来阿廷是担心他。 「阿廷,我们可以做朋友,」王爷按住他的手,用一种至少在阿廷听来很温柔的声音说:「但是我住在这里就是想不被人知道,你上次和你的妹妹风风火火来一趟,已经让我在村子里出名了,难道你想让朝廷里的人知道我身在何处?」 阿廷闻言立即摇头。 「所以,如果我们是朋友,你就不要再来我这里了,这才是对我好。」 阿廷的眼睛好酸好酸,他用力眨了几下,还是好酸。 「我知道了。」 王爷很顺利地劝好了阿廷,但是心里并没有很高兴,他甚至很阴暗地想让阿廷再缠一会儿,撒娇耍赖,什么样都是好的。 所以说,过惯苦日子的人不能尝到甜头,就算是一点,也会上瘾。 阿廷这次很乖,都不用王爷催,跳下床,恋恋不捨地看了几眼王爷,就出门走了。 王爷摸了摸刚刚阿廷把被子钻出来的洞,尚有余温,王爷俯身把脸颊贴在上面。 阿廷回家之后就想去找娘亲问问清楚,为什么他教的招数没一个有用。 后苑没人,花厅也没人,大概在卧房里。 他走到卧房门口,却见卧房的门虚掩着,没有关实,里面有窸窸窣窣的人声。 阿廷觉得奇怪,就从门缝往里面看去,只见爹爹坐在床边,娘亲跨坐在爹爹的身上,搂着爹爹的脖子,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娘亲衣衫散落,香肩半露。 阿廷吓得当场跑掉了,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才缓过神,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像被火烧着了一样,心跳得厉害,只能背靠着门坐下,抱住自己的膝盖, 阿廷感觉自己的精神世界遭受重创。 虽然他知道爹爹和娘亲很恩爱,平常娘亲就喜欢像牛皮糖一样赖在爹爹身上,可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那种事情。 贴的太紧了,感觉两个人要合二为一了。 太可怕了。 第37章 锦羽觉得易轩最近对他有点冷淡。 每次锦羽要缠上去的时候,易轩总推说自己正事繁忙,锦羽搞不懂,就跑去问狐狸姐姐。 狐狸姐姐用手指梳了几下自己的长尾,不以为然道:「男人嘛,都是这个样子,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相公才不是普通的男人。」 狐狸「嘁」了一下,「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姐你帮帮我嘛。」 狐狸想了想,把锦羽招过来,「你去城南的旧书坊里买两本龙阳图册,然后好好学学,用在你相公身上。」 「什么是龙阳啊?」 狐狸姐姐翻了个白眼,说:「就是两个男人抱在一起的。」 锦羽大喜过望,立马飞到城南去了,果然有家旧书坊,旧书坊的角落里果然有本龙阳图册。 等等,狐狸姐姐怎么会知道? 他也不多想了,付了钱把书带回家,刚翻开第一页就红了脸。他匆匆看了几页,然后把书藏在枕下,等着易轩下朝回来。 「相公你来。」 易轩刚脱下朝服,还没来得及换上家穿的外衫,就被锦羽拉着坐到床边。 「这是要做什么?」 锦羽坐在旁边的脚榻上,手从易轩的裤边伸进去,摸到那个吓人的东西,像一只在草丛中昏睡的兽,锦羽一边仰头看着易轩,一边用指尖摩挲。 易轩把他拦住,「你从哪里学的这个?」 锦羽把龙阳图拿出来,却被易轩扔到一边去了,易轩把锦羽提到腿上,「我不需要你做这些,是不是我最近忙,冷落了你?」 锦羽点点头。 易轩和他抵着额头说:「我打算辞官了,所以最近在忙着处理一些没做完的事情,等把手上的事情都结束,我就来好好陪你。」 「辞官?」 「是啊,辞了官一身轻松。」 锦羽跨坐在易轩身上,解开自己的衣裳,笑嘻嘻地说:「相公真好,奖励一下。」 「你啊……」 又想起刚刚那个画面,阿廷觉得浑身发麻,没忍住打了个哆嗦,心想还是快变成原形睡一觉,把今天受的惊吓和悲伤全都忘掉。 可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又有嘈杂声,是阿宁在喊:「胡萝蔔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哦,是狐狸姑姑的小儿子。 阿廷收拾收拾情绪,理了理衣裳,起身去迎接他。 「我叫胡络,不叫胡萝蔔!」胡络叉着腰和树上的阿宁争论。 「你又来做什么坏事?」 「才没有。」 阿宁从树上跳下来,「我听说你上次来了趟人间,害的两个姑娘为你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胡络「欸」了一声,「不是,那可不是我的错,我又没说喜欢她,她自己误会了,还逼我娶她,荒不荒唐?」 「这有什么荒唐的?」 「我怎么可能娶她呢?婚姻嫁娶那是人类的事情。」 「可我娘亲也嫁给人类啦。」 「你娘亲不算,他鬼迷心窍,我娘说了,感情就是用来玩的,永远不要把心放在一个身上。」 第31页 阿廷听了他俩的对话,心里不解,走上来问胡络:「为什么?感情怎么能是用来玩的呢?」 胡络瞧着新奇,呆唿唿的阿廷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他笑眯眯道:「看来你有喜欢的人了。」 阿廷坦然道:「我一直都有喜欢的人。」 胡络一惊,阿宁也走上来,两个人齐声问:「谁啊?」 「就……爹爹,娘亲,阿宁,管家爷爷,还有很多人啊。」 胡络一拍脑门,无语地说:「那可不是喜欢。」 「什么是喜欢?」 「我说不出来喜欢是什么,我只能说喜欢是一种冲动,你会想抱她,想亲她,想和她贴的很近很近。」 阿廷的脸又红了。 胡络看出来些不对劲,凑上去:「肯定有问题,你有心上人了是不是?」 阿廷不说话,他把胡络拉着,「你过来,我跟你讲个事情。」 「有一个人,和我遇到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我和他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我想,我可能是喜欢他的。」 「那你跟我讲讲?」 阿廷犹豫了一下,想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算了,我带你去看看他吧。」 转眼间就到了王爷住的地方,他俩躲在树林里,看着王爷从私塾出来,往家里走。 「就是他?」 阿廷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长的倒是很好看,和你爹爹差不多。」 阿廷抿了抿嘴,红着脸说:「不一样的好看。」 胡络扯了扯阿廷的脸,「阿廷,我现在觉着你越长越像你娘亲。」 胡络坏笑,凑到阿廷耳边说:「你也要给男人生蛋吗?」 阿廷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在暖阁上,王爷问他:「所以,你也能生?」 阿廷慌乱道:「我我我不是,我没想过。」 胡络故意逗他,「你知道怎么生蛋吗?你知道你要和男人做什么事情才会生蛋吗?他抱过你没有?他亲过你没有?」 阿廷被胡络一个一个让人脸红的问题问的手足无措,步步向后退,却撞到一个人的怀里。 他转头往身后望,是王爷。 王爷揽着他的腰,脸色非常差。 王爷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胡络缓缓起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王爷,坏心眼地朝阿廷说:「阿廷你想知道怎么生蛋,我可以教你啊。」 第38章 王爷很早就看到阿廷鬼鬼祟祟地待在树林里了,他也不会用草作掩护,傻愣愣地杵在那里,一身靛蓝色的长衫在树旁晃来晃去,叫人装看不见也不行。 阿廷呆唿唿的稚气未脱,穿的衣裳倒是娇矜气派,颜色光鲜又抢眼,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少爷。 王爷原本想视若无睹的,可是隐隐又瞧见草丛里蹲着另一个人,阿廷正和那人说着话,举止亲密,神色悦然。 王爷折返往树林里走的时候,阿廷都没注意到,目不转睛地盯着身旁的人。 「你知道要和男人做什么事情才能生出蛋么?」 「他抱过你吗?」 「他亲过你吗?」 王爷听见那个男人这样问。 …… 王爷死死扣住阿廷的腰,不让他动弹,对面的男子缓缓站起来,眼里全是笑意。 「教什么?」 阿廷还没作答,胡络就背着手幽幽地走上来,「教他这个年纪该知道的东西啊。」 胡络一边瞥着阿廷,一边朝王爷笑:「你知道阿廷是什么吗?你大概知道,他是个会生蛋的小妖怪,不过你肯定不会知道,锦斑鸟化成人形的时候身子比蛇还软。」 王爷的脸色已经变成铁青色了,阿廷感觉王爷握在他腰上的手越来越重。 阿廷被王爷拽到家里的时候,还是一头雾水的。 王爷为什么生气?胡络走的时候为什么要朝他眨眼睛? 王爷把他按在门板上,狠声问:「他碰了你哪里?」 王爷做了三年温和平凡的教书先生,以为过去的七王爷已经翻了篇,可一看到阿廷,骨子里的蛮横无理就又復甦了。 阿廷又惊又怕,两只手抵在王爷的胸口,却又不敢使力气,小猫似的挠。 过了好久,王爷才回过神来,松开手。 「抱歉。」王爷说。 阿廷呆了一会儿,然后伸出胳膊轻轻环住王爷的脖子,把自己靠上去,他用脸颊蹭了蹭王爷的侧颈,说:「王爷,不气不气。」 「那是狐狸姑姑的儿子,算是我的堂兄。」 「关我什么事?」 王爷已经没那么生气了,阿廷从王爷的声音就可以听出来。 可他的眉头还是皱在一起,耳朵也红通通的。 「你给我立刻回家!」王爷命令道。 阿廷把脸埋在王爷的肩上,说:「不要。」 「我上次说的话你都忘了?」 「我没有来找王爷,我躲在树林里,离王爷家那么远,而且我也没有去打扰王爷,是王爷自己把我拉到这里的,我没有错,是王爷错了。」 王爷被堵的没话说,尴尬道:「是,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 阿廷摇了摇头,「我不要道歉。」说完又贴紧了,王爷隔着布料感觉到想念已久的温暖。 王爷感觉全身的血开始奔腾叫嚣,一半往脑子里涌,一半往下身沖,他拎着阿廷的领子,用力把他从胸口撕下来,骂道:「你怎么这么蠢?」 第32页 阿廷不服气地争辩:「我已经很努力地修炼了,现在灵力比一般的妖都要充沛,哪里蠢?王爷你一点都不了解我,也不想了解我,就知道骂我。」 王爷愣住,手上卸了力气,阿廷一把把他推开:「仗着我不和你生气,动不动就骂我,我家人都没有骂过我。」 第39章 「阿廷我——」 阿廷抹了一下眼角,「三年没有见,一见面就赶我走,也不问问我这三年过得好不好,明明没有死,也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那么难过。」 「我以为你会把我忘了。」 「怎么会忘呢?你是很重要的人。」 王爷的一颗心像是被泡进糖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你很重要。」 被抛弃,被厌恶,生死辗转的二十七年,终于出现了一个用真心换他真心的人,可为什么会是阿廷呢? 「我要罚你。」 阿廷气鼓鼓地瞪着王爷。 「罚我什么?」 「罚王爷以后再也不许赶我走了,而且要耐心听我讲我三年的所见所闻,还要看我展示法术,还要夸我很厉害。」 王爷嘆了口气,他真是退步了,他现在对阿廷的撒娇耍赖毫无抵抗力。 竟然……还觉得很可爱? 见王爷没再骂他,阿廷得逞地绕过王爷,爬上了王爷的床,他还没试过在王爷面前挺起小胸脯,趾高气昂地说话,一时间快活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王爷黑着脸说:「你来可以,但不能在这里睡觉。」 阿廷在床上打了个滚,说:「好啊!」 王爷也闹累了,坐在床边听阿廷乱哼不成调的曲子。 「不是说要跟我讲故事吗?还不讲?」 阿廷得意地扬起下巴:「我今天讲了,明天你又不让我来了,所以我要每天讲一点点,哼!」 王爷无奈地嘆了口气。 过了一会,阿廷又爬起来。 「为什么娘亲教的招数对王爷一点用都没有?」 「什么招数?」 阿廷没听见王爷的话,自顾自地思考:「崴脚没有用,变成鸟钻进被窝里也没用,娘亲骗我……」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对了,还有一招我没有用呢,」阿廷突然把眼睛睁大了,他骨熘熘爬起来,拽着王爷的袖子挪到王爷的身边,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跨到了王爷的腿上。 王爷觉得他真的要充血而死了。 「王爷的手要放在我的腰上。」阿廷认真地回忆昨天看到的画面。 王爷不理他。 阿廷把王爷的手按在自己的腰上,「你放一下嘛。」 可他一松手,王爷的手就落到了阿廷的屁股上。 「是腰上不是屁股。」 王爷装作没听见,在阿廷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不是的……」 王爷恶狠狠地又捏了一把,「我就放在这里你能怎样?」 阿廷撇撇嘴,好不容易占到的上风就这样被王爷一个眼神给吓怂了,他挂在王爷的身上,任王爷摸。 又过了一会儿,阿廷凑到王爷的耳边,小声地喊:「王爷!」 「嗯?」 「我感觉好奇怪啊。」 「哪里奇怪?」 「屁股下面有一个硬梆梆的东西硌着我。」 王爷:「……」 「我摸摸。」 阿廷说着就要把手往下伸,被王爷「啪」地一下打在手背上。 阿廷心里委屈,但感觉王爷的脸色已经很差了,他那点小胆量只够刚刚硬气一会儿,也不敢抱怨,隐隐觉得一只手在他腰间作乱,低头一看,才知道王爷在解他的腰带。 王爷单手就扯开了阿廷的玉带,扔在地上,然后扒开阿廷的领口,一口咬在阿廷的锁骨上,阿廷吃痛,细声推阻:「王爷,你轻一点。」 哪有这样细皮嫩肉的男孩,一碰就泛着红,像个初熟的水蜜桃,刚从枝头摘下来,在阳光下连绒毛都闪着光,让人忍不住要咬上去,王爷用舌头代替牙齿,在阿廷的锁骨上吮吸碾磨。 阿廷在微微地颤抖,弓着腰想要逃,王爷的手却挑开阿廷的裤边,挤到阿廷的臀缝里去,王爷的指尖是凉的,触碰到那个地方,让阿廷惊唿出声。 「王爷……」 「你为什么老来勾引我?」 王爷用力咬了一下阿廷的小乳粒,泄愤似的说:「我不想招惹你的,你个小傻子,你知道这些话的分量吗?」 阿廷怔怔的,碰了碰王爷的下颌。 王爷把脸埋在阿廷的胸口,无奈地说:「算了,到此为止,好不好?」 阿廷被王爷放在被褥上,王爷把阿廷的衣裳理好,又下床去捡阿廷的玉带。 阿廷却起身拉住他,紧紧攥着王爷的小拇指。 「别走。」 「怎么了?」 阿廷把王爷的手拉到自己身下,那里已经翘起了小山头,「你刚刚碰到……我……我很难受。」 王爷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把阿廷捞到怀里,让他背靠着自己,分开阿廷的两条腿,又把裤子褪下来些,替他疏解。 阿廷从来没体会过这种感觉,既是折磨又是享受,王爷每套弄一下,阿廷就喊一声。 他枕在王爷的肩头上,能清晰地听见王爷的唿吸愈发粗重,但很快被他自己的叫声盖过去了。 第33页 王爷搂着他闷笑:「小鸟儿好快啊。」 阿廷其实并不懂王爷的意思,但还是能听出来王爷笑声的嘲讽,他低头瞧了眼王爷手上的浊液,莫名地不好意思起来,变出一方手帕,替王爷擦手。 「你还要做什么啊王爷?」 王爷托着阿廷的腿弯,帮阿廷把裤子穿好,「不做什么。」 阿廷在王爷怀里翻了个身,捧着王爷的脸,「我知道我有好多事不懂,爹娘从来不教我,他们只让我修炼,人类的事情我一窍不通,仅有的一点都是王爷教我的。」 「我教你什么了?我只是在欺负你。」 阿廷亲了亲王爷的嘴角,「那就欺负好了。」 王爷却把他按在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说:「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第40章 阿廷回去之后,王爷一个人躺在床上想了好久,情和欲对阿廷来说是陌生的,对王爷来说同样如此,唯一的差别是他没有阿廷坦然。 阿廷不是不懂,他一点也不傻,所做皆为所想,坦坦荡荡,谁说活的清白纯粹不是一种智慧呢?非要心计深沉才称得上聪明,那是最不聪明的想法。 和阿廷在一起就代表着註定的悲剧,人与妖,几十年和上千年,王爷不认为他能像丞相那样,心平气和地接受几十年后的生离死别。 王爷办不到,劫后余生让他格外珍惜现在的平静。 那日锦羽把他从火海里救出来,跟他说:「相公让我带句话给你,生者不谓死,这是你文章里的句子。」 于是他在一个远离京城的小村落住下,盖了草屋,用剩下的钱给村子里的孩子办了私塾,日子过得简简单单。只是偶尔会想起阿廷,那种想起来心口会发烫的感觉真的很好,阿廷来他的生命里走一遭,送给了他一份值得回味很多年的礼物。 他以为这样就够了,可阿廷偏偏又误打误撞地找到了他,也许是缘分,更不如说是一段纠缠的孽缘。 可能在香樟树下接住了这只五彩小鸟那一刻开始,他和阿廷的缘分就系上结了。 易轩当年担心的事情都发生了,他思考的事情王爷也在思考。 他可以和阿廷在一起,十年,二十年都可以,可他离开之后呢? 他变成了一捧黄土,阿廷又该怎么办?他忘掉了还好说,要是忘不掉呢? 爱一个人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一辈子都嫌太短了。 王爷心思太重了,睡也睡不安稳,夜里被风惊醒,突然觉得床板太硬,被褥太薄,明日得在阿廷来之前换上新的棉被,阿廷虽然看起来老老实实,其实娇气得很。 王爷听说过特供给丞相家的水晶虫,价格贵得让人咋舌,一盒就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 可他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怕亏待了小傢伙。 可他等了三日,阿廷都没有来。 又过了几天,还是没有来,什么消息也没有,实在异怪,王爷现在连私塾都没心情教了,每日坐在院子里,等阿廷飞过来,可惜一直没有见到那个五彩斑斓的小身影。 到第十日的时候,王爷实在耐不住了,换了身衣裳去京城找阿廷。 他租了辆马车,加紧了速度还是花费了二十多天的时间。 到京城的时候,王爷也顾不上暴露身份了,一下马车就往丞相府跑去,门口的老管家还记得七王爷的模样,问清了来由,连忙进去通报易轩。 王爷被带到花厅的时候,易轩正好走过来,王爷看到易轩的面容憔悴,眼下尽是青黑。 王爷暗嘆不好。 「丞相,是不是阿廷出什么事了?」 易轩没回答,反问道:「你竟然敢在京城出现,你不要命了?」 「阿廷他——」 易轩勃然怒道:「与你有什么关系?」 王爷没有回答。 「到底还是纠缠上了,我三年前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是我的错,丞相,我只想知道阿廷的情况,只要他好,我现在就回去,搬家,再不出现了。」 易轩眸色深黯,很久之后才开口:「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正在休养。」 「什么?」 「他和阿宁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先帝的长生不老药方被道士偷走,藏在了弃灵山,两个孩子一声不吭地就跑过去了,结果被镇守弃灵山的妖兽打伤,阿廷为了救他妹妹,受了最重的一击。」 王爷觉得脑子里天旋地转起来。 「他娘亲连续三天不眠不休把他救过来了,现在性命已无大碍,但始终醒不过来。」 第41章 变回原形的阿廷蜷在小窝里,翅膀无力地垂在胸口,羽毛通通倒伏着贴在身上,像是瘦了一整圈,唿吸也很孱弱。 没有一点以前毛绒绒圆滚滚的影子,王爷碰都捨不得碰,只隔着空气摸了摸阿廷的小脑袋,阿廷的脑袋就手心大小,小小的脑瓜里可能只装的下他的家人,还有王爷。 锦羽坐在床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你来的好迟,前几天他清醒了一下,一张嘴就喊你的名字。」 「我……」王爷缱绻不舍地看着阿廷,头也不回地问锦羽:「他受了多重的伤?」 「千年勐兽的威力,你可想而知,当时他把阿宁推开,一个人迎了上去,没死就是万幸了。」 王爷瞥到床头的灵草,已经完全变成枯灰色,他想起三年前,他被皇帝赏了几十大板,疼得几不欲生,还是阿廷捧着灵草跑过来,一边被他骂,一边替他疗伤。 第34页 阿廷从来都不柔弱,只是性情温和,喜欢翻着肚皮哄别人开心。 「他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不确定,也许很快,也许还要很久,但你来了可能会有些帮助,毕竟他那么喜欢你。」 王爷抚摸着阿廷的羽尖,感受着阿廷的心跳和体温。 易轩站在门口,沉着脸不动声色,锦羽看到了,悄悄起身走过去,轻声喊:「相公。」 锦羽环住易轩的腰,心疼地说:「相公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阿宁看着,这么多天了,相公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阿廷不醒,我哪里睡得着。」 锦羽用指腹摩挲着易轩的太阳穴,易轩把他揽着走到阶下,问:「七王爷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很担心。」 易轩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我问你,我之前让你去警告阿廷,让他不许去找七王爷,你到底劝了些什么?」 锦羽一愣,然后噤了声。 易轩眯起眼睛,锦羽脖子一缩,立马老实交代,把他教阿廷的哄人招数通通供了出来,「王爷也挺可怜的,阿廷只是想和他做朋友。」 「……然后你就教他爬床?」 「你每次不理我,我就是这样哄你的啊!一招见效!」锦羽得意地说。 易轩气得脑仁疼,他指着锦羽说:「等阿廷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锦羽却会错了意,以为相公害羞了,把易轩腰上的玉佩流苏一圈圈绕在自己指头上,嬉笑道:「你要怎么收拾我啊……」 易轩黑着脸,抽回了自己的玉佩,转头就走,还没走两步又回来,跟锦羽嘱咐道:「今晚不许七王爷守在阿廷身边,防止——」 易轩看着锦羽,话说到一半就停住。 「算了,我自己去说。」 「诶相公!」 …… 阿廷是在两天后醒过来的。 因为看王爷朝思暮想的,实在是可怜,锦羽就把阿廷变回了原形,结果王爷一握住阿廷的手,阿廷的睫毛就抖动了一下。 阿宁跑上来,挤开王爷,扒在阿廷的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阿廷的情况,终于看到阿廷的眼皮动了动,然后嘴唇微启,像是唿出了一口气。 「哥哥,哥哥……」 阿廷一睁眼就看到一张小花脸,阿宁哭的稀里哗啦,鼻子一抽一抽的,扑到阿廷胸口,「哥哥,你吓死我了。」 阿廷费力地伸出手把阿宁环住,「阿宁乖,不哭,哥哥没事的。」 阿宁到底还是小姑娘心性,哭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把那委屈劲过了,阿廷就一直耐心地拍着阿宁的背。 阿宁觉得掉眼泪很丢脸,抹了把脸就跑出去了。 阿廷抬起半个身子,看到娘亲静静地站在床边,神色有些疲乏,锦羽对着阿廷始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学着易轩平常的样子,在阿廷的头上拍了拍,「蛮厉害的啊小阿廷,这么危险都挺过来了。」 阿廷听到锦羽的话,心里像开了花,低头腼腆地笑了笑,「谢谢娘亲,我知道是娘亲救了我。」 「不用谢,你的法力还没有练到家,理应我去帮你。」 「爹爹呢?」 「马上就下朝了。」 阿廷点点头,正准备躺回去的时候,锦羽朝他坏笑道:「你猜猜谁在这里?」 阿廷一愣,然后就看到王爷掀起帘幔,背着光缓缓走了上来。 见到阿廷整个人都打起了精神的样子,锦羽偷笑,心想:还是我最懂阿廷。 阿廷看锦羽走了,朝王爷眨巴眨巴眼睛,伸出手,说:「身上好疼啊。」 第42章 王爷握住了阿廷的手,在床边坐下,问他:「哪里疼?」 「哪里都疼,抱抱就好了。」 王爷便把他抱住了,一点犹豫都没有,连阿廷都怔了怔,倚在王爷胸口还仰头去观察王爷的神情,可惜只能看到王爷滑动的喉结。 阿廷伸手摸了摸,王爷把他捉住,「不许闹。」 阿廷便静静地靠在王爷身上,「这里是京城,王爷你来这里会不会很危险?」 「只要待在丞相府里就没有危险。」 「那王爷就待在这里吧,哪儿也不要去。」 王爷捏着阿廷的腰,说:「好,哪儿也不去。」 「去弃灵山之前,我应该写封信告诉王爷的,可是时间来不及,而且我又不会写字。」 「以后我教你,」王爷的手指从阿廷的发间穿过,另一只手环着阿廷的腰,把他贴的更紧些,「去弃灵山做什么?」 「胡络说,有一个长生不老的药方被道士藏在弃灵山的洞窟里,道士是以前为皇帝炼丹的,就快要练成的时候,皇帝死了,道士为了不让世人知晓这个药方的存在,便把它藏在没人敢去的弃灵山里。」 「那你找到了吗?」 「娘亲去救我们的时候替我们找到了。」 「你……为什么要这个药方?」 阿廷从王爷的胸口抬起头来,和王爷面对着面,「因为我不想让爹爹死,不想让爹爹和娘亲分开,还有王爷,我也不想和王爷分开。」 「死?」这个字从阿廷的嘴里出来,让王爷吓了一跳,「你爹爹不是说过,人不会死,只是会变成花草树木?」 「那是骗我的,我知道。」 王爷愣住,阿廷这三年到底发生了多少他不知道的变化。 第35页 「我两年前就知道了,后厨的柴爷爷病死了,他的家里人来丞相府要把他接回去,爹爹赏了许多钱和一口棺材给他家,柴爷爷被放进棺材里抬回了家,我偷偷跟过去,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棺材埋进土里了。」 阿廷一边捏着王爷的耳垂,一边低落地说:「柴爷爷没有变成什么,他在土里,再没有睁开眼睛。」 王爷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心疼地看着阿廷,「你爹娘知道么?」 「不是的,」阿廷摇摇头,认真地说:「娘亲也不知道,他还以为人不会死呢,我要和爹爹一样瞒着他,娘亲那么爱爹爹,要是知道爹爹有一天也会被埋进土里,他该多难过啊。」 王爷发现自己其实根本不够了解阿廷。 「王爷怎么这样看着我?」 王爷回过神来,朝阿廷笑着说:「我突然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 「真的吗?」 「你每次看我的时候,就像把星光揉碎了,洒在眼睛里。」 阿廷被王爷抱到腿上的时候,还有点晕晕乎乎的,王爷让他张嘴就张嘴,让他伸舌头就伸舌头,王爷亲他的时候,像是要把他嘴里的空气全都吸走,阿廷稍稍动一下嘴唇,都要被王爷惩罚性地咬一口。 王爷掐着他的腰,埋头去吻阿廷的胸口,两个粉嫩的小乳粒早就挺起来了,可王爷使了坏心,故意不光顾那里,还是阿廷自己忍不住了,拉过王爷的手,用王爷的虎口去蹭自己,王爷咬着阿廷的脖子闷笑,说他是「发情的小鸟」。 王爷故技重施,还是先去照顾阿廷的小兄弟,握在手里上下套弄,还时不时轻挠两下顶端的铃口,阿廷眼睛里水光潋滟的,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不要碰那里……」阿廷揽着王爷的脖子求饶道。 王爷却变本加厉,还问他:「不舒服么?」 「舒服,又不舒服。」 「那我可就拿不准了。」王爷用了点力气,指腹在会阴处揉搓,直把阿廷撩拨得发抖,抱着王爷作恶的胳膊弱弱地阻止。 阿廷释放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软了,没骨头似的歪在王爷身上,喘声急促,还伴着满是责备的嗯哼。 王爷趁机把阿廷的裤子扒了,一双光熘熘的腿搭在被子上,像是两棵雨后的嫩笋,腿根上还沾了点浊液,王爷的喉咙动了一下,然后把阿廷翻了个身,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 「屁股抬起来。」 阿廷也不问原因,乖乖地抬起屁股。 「把桌上的蜂蜜罐子拿给我。」 阿廷指尖一动,蜂蜜罐子便飞到了王爷的手里,王爷舀了一勺在手上,然后把手伸到阿廷的后臀上,挤进臀缝里,阿廷受不了刺激,吓得赶忙夹紧了屁股,却被王爷按住后背动弹不得。 「很快,很快的。」王爷哄道。 王爷的手指探到阿廷未经人事的小洞处,磨着褶皱打了个转,然后猝不及防地捅了进去,阿廷在王爷的肩膀上小声地呜咽。 准备了好一会儿,王爷才换上自己的灼热性器,抵在翕张的小口上,说:「阿廷,忍着点。」 阿廷哭的比王爷想像的还惨,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王爷觉得自己的脖子要被阿廷给搂断了,他一边拍着阿廷的后背,一边在阿廷的下身毫不留情的征伐,阿廷被顶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他一说「不要」,王爷就撞得更凶。 王爷也是第一次,不懂什么深深浅浅的节奏方法,只知道往深处进攻,本来打算温柔一点的,可把毫不反抗的阿廷抱在怀里,王爷的脑袋里就只剩下「欺负他」三个字。 阿廷什么都看不清楚了,眼前全都是雾蒙蒙的,帐子、枕头、门窗……都是虚的,只有王爷是真实的。 他吸了吸鼻子,凑上去,在王爷的唇上亲了一口,王爷顿了一下,然后拎起他的腿弯,进得更深。 最后连着好几股温热的液体射进阿廷的身体里,王爷瘫倒在阿廷的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阿廷又懵又羞,躺在床上裹着被子一个人生闷气,不理王爷,王爷也不哄,笑着拍拍阿廷的屁股,下床洗了个帕子,给阿廷擦身子。 第43章 「相公,你先别去。」 锦羽拽着易轩的手,把他按在阿廷卧房前的石凳上,不让他往前走。 易轩把锦羽从腿上拂下来,急切地说:「阿廷醒了我得赶快去看他。」 「诶呀……」锦羽又重新坐回去,眼珠左右滴熘熘地转,然后搂着易轩的脖子,小声地说:「阿廷已经有人陪了,你过一会儿再去嘛。」 易轩僵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他目光如灼地盯着门板,感觉要把那木门烧出洞来,锦羽坐在易轩的腿上,听到易轩恶狠狠地咬牙说道:「这就叫恩将仇报,养虎为患!」 锦羽噗嗤一笑,「原来你不同意阿廷和王爷在一起,是因为他俩人妖殊途,以后阿廷免不了难过,我能理解。但现在不老药也找到了,你还反对什么?」 「七王爷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以前且不论,就拿现在来说,他现在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他哪里配得上阿廷?」 「你真的这样想?」 「怎么?」 「你确定,你是因为七王爷这个人不好所以讨厌他,而不是因为阿廷喜欢你才讨厌他的?」 第36页 易轩语塞,斜眼瞧着锦羽,冷声问他:「这话是谁教你的?」 锦羽笑着说:「狐狸姐姐啊,她说你要是真讨厌王爷,几次三番帮他做什么?你只是疼阿廷,不希望阿廷被别人伤害。」 易轩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撇下锦羽就往自己屋子走,锦羽从后面把他抱住,「相公,你都冷落我好久了,每天只顾着阿廷,明明我也一直不歇息地在照料他,可你一来就只问他的情况,都不关心我。」 易轩最受不了锦羽装可怜,回过身来把锦羽搂到怀里,摸着锦羽的后颈,「又跟儿子吃醋,哪有你这样的娘亲?」 锦羽咬了下易轩的下唇,「那相公以后要好好补偿我。」 易轩本来还有点被蛊惑,可是眼睛一瞥到阿廷的房门就浑身来气,他朝锦羽哼了一声,「补偿?之前教坏阿廷的事情我还没和你算帐,还有这几天,我让你看着七王爷,不许他靠近阿廷,原来你就是这样看的?别以为卖两下娇就能把这些事翻篇,我都记着呢。」 锦羽把脸埋在易轩的肩上,假装委屈,呜咽道:「你怎么这样啊……」 「我怎么了?你敢说你没做错?」 锦羽抬了抬眉毛,叉着腰,一副恃宠而骄的样子:「我做错了你又能拿我怎样?」 「小心我让你生蛋!」 锦羽立马蔫了,举着手发誓:「我一定好好看着阿廷和七王爷。」 易轩嘆了口气,好白菜都让猪拱了,还看什么看。 这厢,王爷帮阿廷清洗干净,又帮他换了身衣裳,系衣带的时候阿廷害臊,说要自己来,但王爷没松手。 「把窗户开开,散一散屋子里的味道。」 「什么味道?」 「你说呢?」王爷摸了一把阿廷的屁股,还挑了下眉。 阿廷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脸已经红到麻木了,只能一声不吭地任王爷占便宜,不多时,刚刚系上的衣带就又解开了。 就在这时,管家过来敲门,在门外说:「王爷,大人让您去正厅一趟。」 第44章 王爷往正厅走的时候,路过后苑,看到正在盪鞦韆的锦羽,他欠了欠身,说:「谢谢您。」 锦羽「嗯」了一声,「你会对阿廷好的吧?起码要像我相公对我那般好。」 「会的,您放心。」 「我不太放心,阿廷长这么大所有的难过和眼泪都是因为你,」锦羽没让王爷辩解,只换了个坐姿背靠着鞦韆绳索,继续说:「但他很喜欢你,那我也只能随他。」 「你不要觉得阿廷不懂,其实他分的清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亲情,是你们人类总是把爱情形容的太复杂太深奥,非要赋予一份感情很多意义,在我看来都没有必要,爱情就是求一份开心,很简单的。」 王爷突然很羡慕,原来在妖的世界里,感情是一件如此热烈纯粹的事情,也是可笑,寿命最短的人类总是想的最多。 「我会好好待阿廷的,我会让他开心。」 「好吧,你可以去见我相公啦,对了,等阿廷伤好了,你带他出去住吧,免得相公见了你心烦。」 王爷刚要说好,就听见锦羽嘀咕道:「终于能和相公过二人世界了。」 王爷:「……」 王爷去见易轩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易轩几次救他助他,他却偷偷拐走了人家的宝贝儿子。 到正厅的时候,却发现是一桌酒席。 和三年前王爷辞别时一样,两张凳子,两副酒筷,易轩坐在左边。 易轩说:「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骂你了。」 王爷提着气,低着头认骂。 「你该听说不老药的事情了,我正在命人秘密研制,你是否想要?」 「我——」 易轩又说:「听说狐族有一种洗涤记忆的方法,我有想过,等我百年之后,就让锦羽和两个孩子去那里,抹除记忆重新生活,你觉得我这种做法自私吗?」 说自私,得罪了老丈人。 说不自私,老丈人一拍桌子,说:好,那你就别吃不老药了。 王爷心想,果然这一关不好闯。 「您作为阿廷的父亲,您有这个权利替他做决定,但我没有,爱与不爱,几十年还是千百年,选择权都在阿廷手里。」 易轩沉默了很久,大概是对王爷这个回答还算满意,但他的脸色并没有恢復正常,因为他看到了王爷脖子上有一处小小的红痕。 易轩在心里骂了一句很不文雅的话。 「不要说的你多正人君子,你要是个君子,就不该勾引阿廷!」 这种时候王爷只能任打任骂,毫不还口。 「你不要只图眼前欢乐,吃了不老药,那就是无端延长了千百年的时间,你无法想像那有多漫长,你周围的一切人都在变,都会离开你,其实是很可怕的。」 「周围的一切?不是的,大人,」王爷惨澹又坦然地笑了笑,说:「我只有阿廷。」 「看样子你做好决定了?」 王爷点点头。 「我不要你做什么承诺,一心一意那种话从来不靠谱,我只说一句话,如果以后你敢对阿廷有二心,不用我出手,阿宁就会先把你打死的。」 王爷:「……明白。」 第45章 后来易轩辞官返乡,过起了归隐的日子,锦羽倒是满心欢喜,每天缠着易轩游山玩水,阿廷在学习看书写字,每天认认真真地坐在书桌前,不写完一千字不睡觉。 第37页 一切都很好,除了王爷有点发愁,关于一大家子的经济问题。 易轩袖子一甩,「这就看你本事了。」 王爷连连点头,说:「当然是我来解决,您玩得开心就好。」 转头就去屋子里欺负阿廷,把他闹得写不了字,抱在怀里揉揉捏捏,「家里没钱了,把你卖了好不好?」 阿廷摇头,「不好。」 「我瞧着蛮好的,送到肉铺里能卖到几两银子。」 阿廷「唔」了一声,歪在王爷身上说:「不要卖我,我还要给相公生蛋呢。」 王爷把手揣进阿廷的下摆,大发慈悲地说:「那好吧,那就不卖你了。」 「家里真的没钱了吗?」 「有,只是开销大用的快,我们还要过好多好多年呢,得开始赚钱攒钱了。」 「那相公加油!」 王爷眯眼看他,「我现在也发现了,你和你娘亲真是越来越像。」 阿廷亲了亲王爷的下巴,「那相公要我做什么?我陪你。」 王爷的要害处早就被阿廷摸得一清二楚,阿廷只要稍微服个软,王爷就立马缴械投降,「算了吧,你就在家安安心心给我生蛋。」 赚钱的主意王爷多的是,他只是单纯地想去折腾一下阿廷而已。 王爷倒腾粮食和铁,赚了数不清的钱,钱又生钱,几百年之后,连王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了,只好一个劲地做慈善。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王爷只想着太阳下山的时候,回到林间小屋,抱起软乎乎的阿廷,亲两口,再挠他痒痒,非把他闹得鼓起嘴巴,然后又没办法地倒在他怀里,说:「相公你怎么这样讨厌啊?」 阿廷被闹得实在不耐烦的时候,就会变成原形,这个时候王爷就不敢再说狠话了,围着鸟窝转了又转,求阿廷赶紧变回来,好几次还无奈施展了美男计。 至于其他人…… 易轩和锦羽去寻找书里的爪哇国了,偶尔会来几封信,表示一切安好。 阿宁救了一只小花妖,没想到这个爱哭的小花妖竟然缠上她了,阿宁才不想要这个小包袱,于是偷偷在夜里把她扔掉,可这个小花妖也很执着,一被扔掉就追上来,再扔,再追,循环往復,后来阿宁也习惯了,就带着小花妖继续行侠仗义了。 每年过年的时候,一家人是必须聚齐的,坐在林间的庭院里,聊聊这一年的经歷趣事,没有谁觉得岁月漫长是件坏事。 后来,庭院小聚又多了许多成员,小花妖,阿廷的儿子,阿廷的女儿…… 锦羽趴在易轩的胸口,看着欢声笑语的庭院,说:「相公,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在油灯下看书,光把你的脸照的特别好看,我见过那么多小书生,偏偏就选中了你。」 「为什么就选中了我?」 「因为我听见你喊了我的名字,真奇怪,我明明从来没见过你。」 「你的名字?怎么可能?」 「你说,锦羽哟。」锦羽模仿了一遍。 易轩反应了好久好久,然后突然醒悟:「我当时是不是在说,进亦忧,退亦忧?」 「对啊对啊!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不过我觉得,这肯定就是狐狸姐姐说的缘分,所以我就进去找你啦。」 易轩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长长地嘆了口气,然后把锦羽抱紧了。 「可真是缘分。」 ——end—— 第46章 阿廷篇番外一 王爷活了一千年,大抵半个神仙的寿命。 世人都说浮生一梦,这场梦未免太长了。 他一直惊异于他对阿廷的感情竟然能够持续这么多年,一千年,是普通人无法想像的时间长度。 他幼时受尽屈辱,成年之后也几次经歷生死关,对人生本没有什么期盼了,更别说爱情。 只是没想到,后来会遇见了阿廷,一只彩色小鸟。 阿廷傻乎乎的,被欺负了还朝他笑,怯怯地叫他王爷,都用不着骗,直接把自己全盘交了出去,甚至不顾生死,为他寻来长生不老的药,让他这个生来不幸的人也尝一下这种别人求之不得的滋味。 服用这神药之前,王爷问阿廷:「若我不吃,等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会随相公而去。」阿廷认真地端着茶碗说。 「值得吗?」 王爷总爱问值不值得,在他的世界里,一切事情都是可以放到秤盘上衡量的,付出和回报,爱与被爱,都应该等价。 他用一个谎言,骗来一个小妖怪,这个小妖怪还是他的小媳妇,小僕人,给他生蛋,成天相公相公的叫,几百年来全心全意,好像除了他的王爷,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分心。 值得吗?王爷不知道。 但这个问题比起千年的长相厮守,实在不值一提。 阿廷总笑嘻嘻地说:「相公,我感觉自己好幸福啊。」 王爷其实想说:「最幸福的人是他。」 但他这么多年只说过两次,一次在易轩和锦羽面前,一次在阿廷睡着之后。 他欺负阿廷欺负惯了,向来趾高气昂,做不到易轩那样温柔似水,任锦羽耍弄。 他偶尔良心发现,把阿廷抱在怀里,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过分?总是欺负你。」 阿廷捧着王爷的脸,亲了亲,说:「没有啊,相公喜欢我就喜欢,再说了,相公也不是真的欺负我。」 第38页 「那什么叫真的欺负?」 阿廷思考了半天,然后苦着脸摇头,「不知道。」 王爷揪了一下阿廷的脸,问:「这叫真欺负吗?」 阿廷摇头。 王爷拽着阿廷的裤边一把扒下来,露出阿廷两瓣圆润的屁股蛋,阿廷觉得冷,就往王爷怀里缩,王爷却按住他,不让他动,「这个叫真欺负吗?」 阿廷低头红着脸,「相公,你干嘛呀?」 「想看你生气,我瞧你妹妹天天跟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着,你却是个闷罐子。」 阿廷为难道:「可是我没有生气的事情呀。」 王爷一挑眉,把阿廷往床上一扔,然后俯下身去扯阿廷的裤子,故意说:「连生气都不会啊,那只能用来给我生蛋了。」 阿廷立马求饶,「相公,我不要生蛋,相公,不要……」 王爷不理他,继续捉弄,把阿廷的裤子扒了个干净,阿廷只能负隅顽抗。 「还敢躲?」 阿廷突然停住了,眼泪汪汪地看着王爷,嘴角一点一点地往下耷拉。 王爷以为这次阿廷总该生气的,生蛋是阿廷最讨厌的事情。 「干嘛这么看着我?」 王爷打算这次之后,就告诉阿廷,不需要太乖,让自己受委屈, 可是阿廷坐起来,半跪在床上,伸出胳膊搂住王爷的脖子,把脸颊贴在上面,糯糯地抱怨:「相公不要闹我了。」 「如果我非要闹呢?」 阿廷撅了撅嘴,王爷以为他又要掉金豆子,结果他只是转了个身,趴在床上,朝王爷抬起屁股,脸闷在被子里说:「那相公来吧。」 王爷心里一动,嘆了口气。 走上去把阿廷抱在怀里,揉他的腿根,把阿廷揉地满脸通红,压着嗓子小声地叫,实在受不了就把手放在王爷胸口乱摸,哪里凉摸哪里。 王爷一边咬着阿廷的耳垂,一边说:「你这个小妖怪。」 第47章 阿廷篇番外二 王爷的醋劲比脾气还大,哄都哄不好的那种,最可怕的是,王爷还喜欢乱吃飞醋。 之前吃胡络的醋,好不容易才翻了篇,最近又开始故态復萌,原因是一幅字。 阿廷虽然修行的天赋不高,但书法的天赋竟然很出色,学了三年不到就已经写的像模像样了,托人放到书斋里,竟然还被夸有笔风。 王爷一开始没当回事,等忙完了粮庄的事情,才听下人说,有一个世家公子高价买了阿廷所有的字画,还到处去打听原主。 阿廷还很高兴,叽叽喳喳地围着王爷说:「你瞧瞧,还是有人能欣赏我的,让你天天说我笨,说我写字像泥鳅,你看别人是怎么夸我的,人家说我的字婉转而有力,落笔如游龙戏凤,趣味盎然。」 「你怎么知道别人是怎么说的?」 「我听书斋的老闆说的啊,他说那位公子每次见到我的新作都赞不绝口。」 阿廷没发现王爷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还兴奋地说:「他还要花重金求见我一面呢!」 「见你?」王爷阴恻恻地看着他。 阿廷摆摆手,一脸小骄傲地说:「虽然遇到知己我很开心,但我是不会见他的,胡络说了,真正的高手都是隐姓埋名不出世的,露脸的都是半瓶水。」 「呵,知己。」 「是啊,这就是知己,」阿廷嘟起嘴巴,委屈地说:「在这件事上,相公还不如一个陌生人和我心意相通。」 王爷气得唿吸不畅,若不是他提前花了钱,京城最有名的诚若书斋,怎么会收一个毫无名气初出茅庐的作品? 他暗地里帮阿廷,却没想被人捷足先登。 「那你就和你的知己过去吧,别理我了。」王爷黑着一张脸,拂袖而去。 阿廷愣在原地,心想:我又做错什么了? 哄王爷是家常便饭,阿廷也不觉得奇怪,虽然王爷生气的理由总是奇奇怪怪的。 王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阿廷便在外面敲门,一边敲还一边说:「相公我错啦,相公你消消气吧。」 王爷在里面问:「你错在哪里了?」 阿廷语塞,他思索了好一会儿,道:「是不是我不去见那位公子,显得傲慢了,这样可能确实不太好。」 王爷气得一脚踢开被子,冲到门口,把大门拉开,恶狠狠地说:「公子?你叫的倒好听。」 阿廷这才有点明白王爷这无名火的由来,他搂住王爷的腰,「那我不叫了,也不见他了,相公还生气吗?」 王爷想挣开他,却被阿廷赖着一步步退到房间里面。 「相公,你怎么总是吃醋啊?」 「谁说我吃醋了?为你吃醋,你想得美!」 阿廷亲了亲王爷的侧颈,「又不承认,没关系,反正你从来都不承认。」 王爷恼羞成怒就要走,却被阿廷一个定身术给定住了,阿廷把门关上,转身看着王爷。 阿廷还是第一次把法术施在王爷身上,王爷也有些惊讶,「你、你想做什么?」 阿廷环着王爷的脖子,「不想做什么,只想让相公好好听我说话,相公一吃起醋来,就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相公为什么要吃醋呢?怕我喜欢上别人吗?怎么可能,阿廷的心里只有相公啊。」 「真的吗?」 「比金子还真,」阿廷蹭了蹭王爷的脖子,「虽然娘亲说,你吃醋是因为爱我,可我也不想相公总是吃醋生气,生气伤身体,我会心疼的。」 第39页 王爷心里动容得不行,这只小鸟真是把他吃的死死的,不然像王爷这样坚强的人,怎么会想要流眼泪呢? 阿廷帮王爷解了禁制,结果下一秒就被王爷打横抱起,扔在了床上。 「相公不生气了吧?」 王爷强装镇定地哼了哼,阿廷笑意盈盈地坐起来,帮王爷脱衣。 「对了,娘亲走之前给了我一样东西,放在我的枕头底下让我,有时间再看,我还没来得及看呢。」 阿廷把手伸到枕头下面,果然掏出了个东西,是一本画册。 阿廷翻开,然后突然脸颊爆红,「这是什么东西呀?」 王爷要看,阿廷还不太好意思,王爷硬是拽了过来。 竟是一本龙阳春宫图,阿廷翻到的那一页上,是两个浑身赤裸的男人反方向地交叠躺着,还把脸埋在彼此的腿间。 王爷把书甩开,脱了衣裳压在阿廷身上,在他耳边低声问:「要不,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