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在年代文吃瓜看戏》 1 第 1 章 苏谕是被耳边几道凄惨的哭声给吵醒的。 他皱了皱眉头,费力的睁开双眼,入目的就是一间从没见过的破烂茅草屋。 茅草屋没有窗,房内阴冷昏暗,他身下是硬邦邦的冰冷土炕,而哭声正是来自他身旁的一个年轻妇人,以及三个年纪不大的小童。 年轻妇人与小童的衣衫破旧,补丁上覆着补丁,不知穿了多久。 苏谕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死了么?就在父皇身边的大太监,于东宫当众宣读废太子圣旨的那一刻,心如死灰的泣血而亡。 突然一阵眩晕感袭来,苏谕脑内快速闪过了现在的这具虚弱的身体,在过去三年内的记忆。 稍微缓了片刻,苏谕明白了。 他当下的这种情况,应该算是画本子里写的借尸还魂! 曾经皇宫里的那个—— 为了父皇帝位安固而多次与群臣激辩,甚至不顾自身安危代父御驾亲征,披挂上阵远赴边疆战场; 为了母妃后位稳定和幼弟能在深宫中平安长大,而勤奋刻苦不敢言弃,而呕心沥血昼夜不休,把自我完全抛诸于脑后; 实际上只是感动了自己,完全没有得到任何挚亲之人的真心关爱,可怜又可悲的愚人——废太子苏谕,是真的死了。 他死之后,魂魄来到了一具近千年后的身体上,借尸还魂了。 这具身体的名字也叫苏谕,当下只有3岁,身体消瘦,手短脚软,极度的营养不良。 正是前两天的一场初雪,带走了小苏谕的性命。 苏谕再次睁开双眼,发现身边的年轻妇人和三个小童,其实没比小苏谕的身体要强上多少。 他们是小苏谕的新寡妇母亲,以及三个年幼的兄姐。 四人身上也是一样的干枯瘦削,破衣服不大,却能在寒风中乱晃荡,脸颊上没有肉,骨骼的轮廓格外亲的清晰,抬头时,暗淡的双眼大得吓人。 好似再来一阵寒风,就能继续带走这剩余一家四口的脆弱性命。 看来,这后世的平民生活,也并没比他那个朝代要好到哪里去。 苏谕虽然有了原身小苏谕的三年记忆,但其实没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小苏谕由于营养不良,大脑和身体发育迟缓,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呆呆的,被村里人戏称是废物小傻子。 这导致了苏谕借尸还魂后,继承的记忆模糊且断断续续。 苏谕目前知道的重要情况,就是这个家里的男主人前段时间去世了,停灵过后,上午刚下葬,寡妇娘带着四个小娃娃艰难度日,连保暖的冬衣都还没有着落。 而且这后世好似已经没有皇帝了,他那对权力近乎偏执的父皇,机关算尽了一辈子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和他一样一杯黄土埋人间罢了。 所谓的辉煌王朝,所谓的英武帝王,早就不知被人给遗忘到历史的哪个犄角旮旯里去落灰了。 想到这里,苏谕的嘴角似笑似哭般讽刺的抽动了下。 但很快,刚刚的用脑过度使他的身体不堪重负,浑身的虚脱无力和寒冷眩晕再次袭来。 苏谕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艰难的把左手搭放到了自己的右手腕子上。 他粗通一些医理,检查出自己现在仍旧发着低烧,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饥饿和寒冷。 身旁,年轻小寡妇哭的撕心裂肺,三个小童哭的呜呜咽咽,可苏谕实在没精力管了。 他甚至连自己都懒得管了。 什么活不活,死不死的,爱咋咋地吧。 他现在的小身体要是没能熬过去,大不了再去地府走一遭,只希望地府的鬼官,这次别再忘了给他喝孟婆汤了。 谁愿意记着上辈子的糟心事啊,碍眼至极! 而且这个家里情况如此困苦,也许没了他,小寡妇能拉拔活剩下三个还算健康的娃。 或许,他们心里也正暗自的这么想着呢吧。 毕竟食物有限,给他这个废物小傻子多分一口,他们岂不是就得少吃一口了? 不过无所谓了,苏谕不想在乎了,累。 他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没什么聚焦的盯着正上方的漏风茅草屋顶发呆。 “妈,小弟好像醒了,我去煮锅白薯汤吧,地窖里还有几个的,您和二弟三弟也吃些。” 苏谕右侧传来了一道哭哑了的女童声音,正是来自小苏谕9岁的大姐苏颖。 前阵子是村里秋季抢收,苏颖的父亲苏老三就是在抢收的过程中累死的,停灵加上村里抢收和晾晒粮食,正好昨天过了头七,今天一大早,在村里人的帮助下,苏老三这才刚下葬完成,埋到了七八年前就去世的苏爷爷和苏奶奶的坟头旁。 此时正值深秋的半下午,一家人刚从山上回到家没多久。 原本在山上就哭嚎了大半天,回家没忍住又哭了一回,到现在,一家五口连饭都还没顾得上吃一口。 父亲死了,家里的顶梁柱没了。 苏老三跟苏大伯和苏二伯早都分了家,谁家的日子都难,没人会平白帮扶她家。 是以除了发烧得迷迷糊糊的3岁小苏谕,就连5岁的老三苏诚都知道,这个家里现在正面临着巨大的困境,或许他们一家五口,全都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也正因为这样,小苏谕不清醒,其余清醒的人哇哇哭,谁也没想起来做饭吃。 这会苏颖瞅见小苏谕醒过来了,担心他的身体,才想起来去地窖拿仅剩下的一点儿粮煮汤水,好歹给肚子灌个水饱,多少能好受些。 但他们不知道,这会儿睁开眼的小苏谕,身体里待着的已经不是原来的小苏谕了。 其实也不怪家里人不上心,现在村里的娃都养的糙,偶尔感个冒发个烧,没人会专门带着上卫生所看病拿药去,那不得花钱呀,谁家有那个闲钱啊。 多数都是看情况差不多,就自己在家养着,一般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但坏就坏在,小苏谕出生的时候原本就先天不足,后天又营养不够,底子亏空得不行。 前几天还眼睁睁的看见父亲,一头栽到在田地里再也没能起来,吓着了。 再加上深秋的风雪降温,小苏谕反反复复的发烧,最终就没能熬过去。 听大女儿苏颖提起做饭这茬,新晋小寡妇刘兰香这才停下了哭声。 她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开口应道:“你去吧,妈去把炕烧起来,今天在山上大家都冻得够呛,尤其是老四,好不容易好转了,可别再严重了。” 说着话,刘兰香就穿鞋下了地,朝着院子里的小厨房走去。 小厨房里的灶台子底下砌了烟道,直通茅草屋里的小土炕,只要灶台子烧了火,屋里就能暖和许多,虽然在这漏风严重的破茅草屋里,也就是聊胜于无的程度吧。 原本每年的这个时候,该是苏老三拿干稻草各处的查漏补缺,糊墙搭房顶,保证冬季的大雪不会压塌了屋顶。 可今年,苏老三人没了,这活儿还不知道怎么弄呢。 刘兰香很快出了屋,家里的老二苏茂跟老三苏诚说:“我去帮妈烧火,你看着小弟!” 老三苏诚用力点了下头:“嗯!” 这时候烧火麻烦极了,实心的木头不好点燃,得劈开了再用干燥的细草木枝子引。 但这几天化雪潮气重,厨房门口又风大,老二苏茂去帮刘兰香挡风煽火确实能省下不少功夫。 母子俩分工合作,灶台子底下很快就燃起了不大的橘黄色暖光。 刘兰香感觉到自己冻到麻木的脚趾开始回温,麻麻酥酥的又疼又痒,胸腔里又是一阵悲从中来,险些没忍住,当着老二苏茂的面又哭起来。 其实刘兰香平时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还真不是担不起事儿的人。 她能在十年前闹饥荒的时候,全家人都死绝了的情况下,按照父亲的遗愿,一个人艰难逃荒来到青山村,途中横跨了好几个大省,就绝对不是不能扛事养家的性子。 只不过,当时刘兰香弹尽粮绝,饿的仅剩下一口气在的时候,是苏老三救了她,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还生了四个可爱的小娃娃,夫妻两个相濡以沫十年,从来没红过一次脸。 可前几日苏老三突然离世,人说没就没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跟刘兰香一起承担,一起奋斗,一起激动喜悦孩子们的成长,一起知心知情的相伴到老。 刘兰香心里苦啊,是那种比吃不饱穿不暖更要孤独无依,干嚼了黄连般令人胆寒心颤的苦。 她其实也想过一了百了的。 可她自己死也就死了,剩下的四个孩子怎么办。 没办法,刘兰香只能忍痛,咬碎了牙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从今以后,四个孩子就是她的命,她就是为自己的孩子而活!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一定要把孩子们好好的拉扯大。 就算只剩下一个人,刘兰香也想要完成这个,和苏老三共同的愿望。 土灶台子里的火已经烧旺了,刘兰香往大铁锅里头扒拉了几片子姜,然后让7岁的老二苏茂看着锅里的热水,自己则去找来泥盆子,捡了些烧实心了的滚烫红木头进去,最后端着盆子朝透风的破茅草屋里走去。 但突然,刘兰香听到地窖里传来了大女儿苏颖的叫喊声。 “哎呦——” “大丫?你咋啦?”刘兰香赶紧放下火盆子,说着话就要下地窖去看情况。 可还没等她爬下梯子,苏颖就很快回了话:“妈,我没事,磕到头了。” 刘兰香下地窖的手脚顿了一顿,还是有些不放心,就试探的问道:“那妈不下去啦?你自己能行?” 苏颖回:“不用不用,我这就上来了。” 刘兰香听大女儿的声音洪亮,也就没再起疑,爬上梯子端火盆子去了。 可地窖里的苏颖,其实并不像是她自己说的那样一点事也没有。 此刻,苏颖瞪大了眼睛瞅着周围,表情充满了不可置信! 她发现,这里还真是记忆中的那个昏暗阴冷的地窖,不远处是几十年前早就被换掉了的破木梯子。 再看看她自己的小身子小手,又想到刚才她听到的,原本只会在梦中才出现的母亲的温柔关切声,苏颖的眼泪刷拉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事情大条了,她重生了! ——从2023年头发花白的63岁泼辣老太太,重生回了1970年的深秋,又成了那个一身反骨的倔强9岁黄毛小丫头! ... 2 第 2 章 她重生了,这可真是太好啦! 苏颖偷偷的躲在地窖里,一边无声的裂着嘴大笑,一边发疯似的哭。 她记得这个时候,她可真是记得太清楚了,哪怕是后来老糊涂了也忘不了。 就是从这个深秋开始,她家断断续续的发生了一系列的惨事。 虽然根据脑子里的记忆,当下老爹已经去世了,再无法更改。 但小弟苏谕还活着,三弟苏诚还没因摔断腿而辍学,导致根本没机会高考,二弟苏茂也没为了救她而打死人蹲笆篱子,错过猪都能飞上天的黄金十年! 最重要的是,那个为了他们几个而无怨无悔辛勤付出了一辈子的母亲,那个永远爱护信任自己孩子的母亲,仍旧健康的活着,还没有因为操劳过度而早早的撒手人寰,甚至都没有度过50岁的生日! 捋顺清楚事情之后,苏颖不敢再过多的耽搁,她收拾好情绪,拿着手里的几个白薯就爬出了地窖。 是了,几个白薯,这应该是家里仅剩的粮食了。 不过苏颖记得,生产队今晚应该就会分粮了。 没错,就在父亲下葬的这天。 这次可不能再让大伯给搅和了,个不要脸的臭老头子!面子都让他挣去了,苦都让他们家吃了! 当时9岁的苏颖看不懂,可63岁的老太太苏颖,那可真是太懂了。 苏颖决定,自己这辈子,一定要想办法带着家人过好生活,赚钱给弟弟们买好吃的,买麦乳精,买糖块,买鸡蛋买肉,还要给母亲做好看的衣服,每一个季节都要做好几套,羡慕死村里那几个碎嘴的臭婆子! 还有村里那几个不要脸的极品,以及害了她家的那些人,一个都别想逃过去!不把你们收拾得服服帖帖,她苏颖的苏字就倒过来写! 她可不是曾经那个光会瞎咋呼,却抓不着重点的小豆芽菜了,她现在可是经历过几十年后的繁华,那个打遍小区无敌手的泼辣老太太,钮钴禄·苏颖! 哦对了,还有她家的老头子。 她这辈子,可不能再听别人瞎搅和,就自己率先放弃了,徒留她家老头子打光棍到三十好几,俩人才修成正果。 不过,当下她最先要干的,就是养好小弟的身体。 苏颖记得上辈子,小弟就是在这两天去世的。 虽然当时小弟发烧反反复复,可都不算太严重,是以谁也没想到小弟会真的抗不过去。 应该就是在这两天,分了粮食没多久,那天早上一起来,小弟身子都凉透了。 这事,后来她反反复复的琢磨,几十年后还经常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苏颖老觉着对不起小弟。 凭啥一母同胞的出生,他们三个大的都能长大活到老,只有小弟一个人早早的就死去,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人世间。 村里人都说小弟是傻的,其实傻个屁!她自己后来养了孩子还能不知道吗,小弟就是饿的!缺粮食缺营养,那么小个娃,整天的吃不饱穿不暖,都3岁了骨头还没长硬,走一步还要晃三晃,这脑子能发育好吗!能长成聪明的娃吗! 苏颖拿着白薯加快了脚步。 等着的,大姐今儿晚上就去弄好吃的去! 苏颖拿凉水把三个白薯洗干净,带皮切成丝,一股脑的全都倒到锅里去了。 切成丝,主要是为了出数显多,而且熟得快省火。 苏颖煮白薯的时候,老二苏茂一直在灶台子边陪着她,不能白瞎了灶台子周围的热乎气儿。 家里的粮食都是有数的,苏茂瞅见大姐把仅剩的三个白薯都煮了,7岁的小娃忍不住开始担心明天吃什么。 苏茂嘴巴张开又合上,最终也没开口说什么,反而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同时下定决心,明天他一大早就上山找吃的去! 上个月二伯家的堂哥驴蛋还偷偷跟他说,后山有棵栗子树要成熟了。 虽然那颗栗子树有些靠近深山了,苏茂原本还有些犹豫,不过现在他决定了,自己是这个家里年纪最大的男人了,必须得顶门立户! 靠近深山什么的,完全没在怕的!摘栗子就交给他苏茂吧! 7岁的苏茂内心的一系列心里活动,苏颖猜不出来,但左右就是那几件事儿罢了。 苏颖一边盛出做好的白薯汤,一边故意板起脸来撂狠话威胁道:“少给我往后山去,天冷了,野兽的凶性都给激出来了,你要敢跟着驴蛋瞎跑,妈不揍你我也得揍你!” 苏茂的小心思被戳破了,但在自己个儿的大姐面前也是真的硬气不起来,全村的小娃娃,有一个算一个,谁能凶得过她大姐去!那可是打架敢拿石头砸的主儿! 苏茂撒娇的拽着苏颖的破衣摆子:“哎呀姐~我就去一上午,驴蛋都跟我说了,后山的栗子树要熟了,别人都不知道呢!得赶紧去摘了!晚了就成人家的了!” 苏颖哪能不知道三弟是担心家里粮食不够吃了呢,但她又不能说不用慌,晚上村里就分粮食了,这解释不出来她咋知道的呀!好家伙,大队长都不知道呢,她就知道了,这传出去可要惹事的! 苏颖眼珠子一斜:“你消停点儿,妈身体不好,你没事就去山根儿底下捡柴去,粮食的事儿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别老拽我衣服摆子,拽烂了不得花钱补啊!” 苏颖的衣裳是刘兰香穿剩下的,缝缝补补的,得穿了个十来年了,洗衣服的时候儿都不敢太用劲儿,就怕布料糟了给扯破了,苏茂这么个半大小子,手上没轻没重的,确实有可能给拽破了,这还真不是苏颖瞎说诓弟弟的。 苏茂一瞅大姐动真格的了,也不敢再叽歪了,怕挨揍,大姐揍人可疼可疼了,只能老老实实的帮着拿碗筷。 这要不说三岁看到老呢,苏颖打小儿性子就凶,长大了才能成泼辣的老太太。 说苏颖泼辣,倒不是说她蛮横不讲理,而是苏颖不吃亏。 该是别人的她不惦记,但只要是该她的,那就谁也不能给抢走了。 其实这性格的形成也是有历史原因的。 苏老三跟刘兰香两口子都老实,老实到家了,吃苦耐劳,不发牢骚,还勤奋肯干。 要不人家秋收双抢都想法子偷懒,苏老三就能给活活累死了呢。 这家里的大人太老实,孩子们要想不挨欺负,就得有敢出头的。 苏颖就是那个给家里孩子出头的,村里但凡有谁敢欺负她几个弟弟,再算上二伯家的驴蛋,那苏颖是绝对不能轻易放过的,必须得道歉。 要是不想道歉,就揍服了再道歉。 所以苏颖的名声,在村子里是有些闲话的,都说她又倔又拧,一身的反骨,丁点儿没个姑娘家的样子。 但苏颖上辈子都不在乎这些个不痛不痒的,现在重来一回,就更不在乎了。 什么垃圾名声,过日子得是自己舒坦了才最重要。 苏颖都想好了,这辈子她不但还得朝着泼辣的方向发展,而且得早早的发展。 省得她以后要是想法子弄钱了,被人给找麻烦,屁大点儿事儿就揪着不放,说这说那的,费那功夫跟他们闲扯淡呢。 嗯,没错,其实苏颖重生前有点儿更年期。 现在就...就有些收不住脾气了。 不过好在她小时候脾气也不咋好,苏颖完全不担心有人能看出来啥不对。 白薯汤端上桌,刘兰香要帮着盛出来,苏颖没让,她要自己盛。 要是让刘兰香分配食物,她敢给四个孩子碗里添得冒尖儿,自个儿碗里就稀汤寡水的。 这个家里,苏老三在的时候,小事上就是苏颖说了算的。 如今苏老三不在了,小事上还是苏颖说了算,刘兰香是拗不过苏颖的。 哦,不过家里也没啥大事罢了。 刘兰香跟苏颖苏茂苏诚几个吃的唏哩呼噜,但小苏谕还躺炕上起不来呢。 刘兰香抓紧几口吃完了碗里的汤水,就要去喂苏谕,不过让苏颖给拦下了。 秋收这些日子,家里大人是最累的,一整年的粮食抢收,可全指着这几天呢。 再加上双抢之后又办丧事,刘兰香现在还能支撑着保持清醒,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苏颖想让刘兰香多休息休息,年轻时候不注意,到时候老了病痛就都找来了,上辈子不就是吗。 其实这秋天收粮食,就怕有个下雪下雨的,那粮食就全完了,到时候冬天吃什么,明年春天吃什么。 所以前段日子,村里有老人说怕是要下雪,大队长就赶紧召集队里的几个干部开会,最终决定连夜收粮。 这连着熬了几个大夜,苏老三就这么熬没了。 其实苏颖上辈子怀疑过,苏老三是不是有什么先天性心脏病一类的,她老记着有时候爸爸嘴唇发紫。 但后来想起来找原因的时候,苏老三骨头都化成渣了,啥都查不出来了。 不过按说,村里都是安排各家轮流在夜间收粮食的,不会可着一波儿人造,那人也不禁造不是。 但苏老三除了自身病理性的原因,之所以会累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人太老实,抹不开面儿,但凡谁说句家里有事,苏老三都同意跟人换班。 这一点,苏颖是恨过苏老三的。 恨爸爸为什么要当一个滥好人,结果把自己给耗死了,外人才不会因为以前的帮忙就真心实意的照顾他们几个呢,最终只能是他们孤儿寡母的来承担后果,过的万般艰难。 可她又忍不住心疼苏老三,要不是为了这个家,壮年的大活人哪至于就能累死呢,还不是平时把粮食都省着给他们几个孩子吃了。 唉,都是穷闹得。 不过要说到穷,呵... 想到这里,苏颖脸色立刻黑了下来。 苏老三的真正死因,可以说都怪他家那个人模狗样的好大伯! 要不是苏大伯不做人,瞒着爷爷留下的遗产,苏老三至于穷的平时连饭都不敢吃饱吗! 苏颖的脸色愈发的不好,吓得喝白薯汤的苏谕眼角子直抽抽。 这个大姐不过是出去做了回饭,怎么好像整个人都变得吓人了? 明明是才9岁的小姑娘,这眼神凶的...跟太子妃宫里的老嬷嬷似的。 果然女人都不好惹啊,不分年龄大小。 苏谕决定继续装作病弱小傻子,踏实吃饭,嗯,咱啥都不知道。 其实苏谕是没见过这所谓的叫做白薯的东西的,至少他上辈子死之前,没听说过哪里有产出白薯的。 不过根据小苏谕的记忆,这东西好像是现在家家户户都会当粮食吃的。 煮到软烂的白薯丝,味道是甜滋儿的,汤水也是甜滋儿的。 前任废太子苏谕没吃过,不过他觉得挺好吃。 讲实话,让一个9岁的凶凶小姑娘伺候吃饭,苏谕也挺别扭。 宫里的人调-教好之后,年纪再小的,也得过了十四五才能上岗。 但...苏谕现在手上没劲儿,是真的握不住筷子。 算了,反正他都决定躺平了,无所谓啦,不过白薯汤水真好吃。 上一章还觉得后世不怎么样的苏谕,此刻就被啪啪打脸了。 苏谕面无表情的暴风吸入:吃一口,再吃一口,嗷呜呜的再吃一大口,嗯,真香。 苏谕面无表情的心中疑惑:咦,为什么不给吃了? 碗里还剩下一半,苏颖就不再给苏谕喂了:“吃多了烧心,缓一会儿再给你喂。” 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其实苏颖心里想的是,姐的小傻叽弟弟呦,晚上你就能吃白白的大米粥了,那个才养胃呢。 苏谕:“?” 行叭。 作为一个不能产出的小废物,当然要乖乖听话啦。 不过原来白薯这种作物食用量大了,会引起身体不适吗?这要是引进给上辈子的朝廷...啊呸呸呸!说好的要躺平当咸鱼,怎么又不自觉的开始瞎操心了!真是闲的你! 苏谕在心中严肃的自我唾弃。 “老三家的!老三家的!他三婶...” 院子里的破烂大木门外,传来了苏老二的声音。 苏颖用干净的碗扣在苏谕吃剩下的半碗白薯汤水上,嘴角抑制不住的向上勾起。 她心说来了!这就要分粮食了! ... 3 第 3 章 其实上辈子的这个时候,苏颖是不怎么喜欢苏二伯的。 原因嘛,大概是苏二伯整天皱着个眉头抽旱烟,还不怎么爱跟孩子开玩笑,说起话来也是一板一眼的,瞅着忒严肃。 所以虽然苏老三家的孩子跟苏二伯家的孩子们处的很好,但苏老三家的孩子们都不怎么敢跟苏二伯说话。 不过后来,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却是苏二伯紧皱着眉头勒紧裤腰带,把粮食借给她家,最终她家才平安度过了许多个冬季。 而反观在村里风评很好的苏大伯,那场面话说的可是好听极了,说要帮扶弟弟一家,结果自己家吃香喝辣,却连点儿稀汤都不愿意剩给她家喝。 打那以后,严肃的苏二伯在苏颖心里,不知不觉的就成了可以依赖和信任的长辈。 再后来,各家情况都好多了,苏老三家的孩子,那是把苏二伯当亲爸爸来孝敬的。 不过那都是许久以后的事儿了。 当下,苏颖听见苏二伯的声音,心里又高兴又激动,她一把放下手里的碗筷,在刘兰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嗖”的一下子就窜出了院子。 破木门“吱压”一声开了,里头露出了苏颖笑成菊花的干巴瘦小脸:“二伯,啥事?” 苏二伯:“...” 苏二伯心说,这娃不会是太过伤心,哭坏了脑子吧? 要不然为啥刚才家里的哭声还能嚎出二里地去,这会儿就把脸给笑得跟捡到牛屎了一样的灿烂! 苏二伯不解,但苏二伯很担心。 他弟弟刚死,这家里最大的娃要是也出了事,一家子可怎么活啊。 苏二伯眉心的竖褶子皱得更深了:“你娘呢?队里要分粮了,二伯找你娘有事说。” 苏二伯是大队的会计,有啥最新消息,都会第一时间传达给大哥和三弟家。 但这会儿苏老三新丧,家里不是年轻貌美的小寡妇就是不大的娃,苏老二不好意思进去,所以才站在门口喊。 其实除了分粮食的事儿,他还要跟刘兰香说一下大队要给苏老三补偿的事,但这话不好跟一个小娃娃说,苏二伯想直接找刘兰香接头。 这事上辈子都发生过一遍了,苏颖自然知道苏二伯想干啥。 但这事跟她妈说没用,她妈刘兰香太老实了,要想家里不吃亏,还不如直接跟她商量呢。 而且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苏颖也要在苏二伯心里留下一个印象,那就是她已经长大了,以后有事可以直接跟她接头,省得以后村里老有人钻她老实娘的空子,拦都拦不过来。 苏颖骄傲的拍了拍小胸脯:“二伯直接跟我说吧,现在家里是我当家。” 苏二伯犹豫了,老三家大丫头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但这么大的事,真的不用三弟妹做主吗? 正好这会子,刘兰香不放心也出来看是什么情况了,苏二伯见了人这才开口道:“他三婶,过会儿队里要分粮食了,每人四百斤,杂粮豆子十斤,然后五斤白薯顶一斤玉米,你看看你家要不要多换些白薯,我好先跟大队长打招呼。” 这个时候,每年每人发放的四百斤粮食,不是那种脱好了壳的大米或者碾碎了的白面,而是半湿不干带着外壳的粮,白薯也是没有晾晒成干的原始模样,玉米则是带着里头的硬芯子算重量,小孩子都不够吃,更何况每天要干大量体力活儿的成人了。 所以一到来年开春,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要跟生产队借粮食,之后再拿公分抵扣。 这种情况下,谁家都想多换些白薯,好歹量大。 苏二伯作为大队会计,苏老三家又是这么个特殊情况,跟大队长提前商量下,村里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刘兰香都嫁过来十年了,具体什么的情况自然也懂,她赶紧点头道:“要的要的,我家肯定多换白薯的。他二伯,这可真是谢谢你了。” 苏二伯一听刘兰香说话,就知道她是明白人,连眉间的褶子都松快些了。 虽然这个弟媳妇嫁给三弟挺久了,但当时苏老三跟刘兰香一结婚,苏老大就闹着分家,大家不在一块住着,以前有事又能直接跟苏老三说,所以苏老二其实不怎么了解这个弟媳妇。 这第一个问题解决了,第二个问题也就好开口了。 苏老二快速轻瞥了下左右,见没人过来,才小声的跟刘兰香道:“老三的事,大队有说法了。 现在的意思是,补给你家600块钱。但就算有了这钱,你家肯定还是不好过,这做人呐,也不能忒实诚,你家是真有困难,这该跟大队反应,肯定要照实了反映的嘛。” 其实苏二伯这话说的,是真正掏心窝子了,这要不是亲弟弟家,他肯定不能这么撺掇刘兰香上大队去闹。但不闹怎么办,不照实了反映,一个寡妇带着四个小娃要怎么活? 原先苏老三就是个老实性子,苏老二瞅着刘兰香也差不多,这才冒险出了这么个注意,他是真怕大丫几个吃不饱饭啊! 刘兰香从来没干过这事,她虽然犹豫,但想到自家的情况,也还是咬了咬牙同意道:“我晓得的,他二伯你放心,关系到几个孩子,我肯定上心的。” 苏二伯两件事都沟通完了,心算是基本放下了。 这时苏颖突然插嘴道:“二伯,到时候村里人不乐意怎么办啊?” 其实苏颖是在给她妈打预防针,因为上辈子就是这样,各种闲话都出来了,那意思就是她家发苏老三的死人财,不要脸,毕竟粮食就是农村人的命根子,这多给她家粮食,来年自家借的粮食不就少了吗,这也才给了苏大伯充好人的可乘之机。 苏二伯心想小丫头还是嫩了些,解释道:“那人家说几句又掉不了你身上的肉,你就听着嘛,自己得了实惠才是真的!” 刘兰香刚听苏颖说村里会有人说闲话,脸一下子白了一个度。 但苏二伯劝过之后,刘兰香又若有所思,她跟苏老三从来没从这个角度想过事,都只知道想大队是一个集体,不好意思仔细分个你的我的。 苏二伯事了就先回大队了,苏颖见刘兰香上心了,便转身进院子里,跟躲在门后偷听的三个小萝卜头嘀嘀咕咕。 没几分钟后,刘兰香回过神,就带着几个孩子去大队领粮食了。 各家分的粮食就是按照苏二伯说的那个量,分好之后按户堆放在大队的晒谷场里,然后5岁的苏诚领着摇摇晃晃的苏谕在晒谷场看着,刘兰香带着苏颖和苏茂把粮食一点点往家里扛。 大队要给苏老三家补偿这事,开始分粮食之前大队长就提过了,所以这会儿即便是运完了粮食的人家也没回去休息,全村人都在晒谷场里等着待会儿开大会。 等到各家的粮食都运完了,天都黑透了,大队长站在晒谷场的高台子上,扯着嗓子公布了大队给苏老三的赔偿情况。 大队长刚一说完,果然台子底下的人就开始嘀嘀咕咕,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一来对于村民们来说,给钱到底是好过给粮食的。 他们这里偏,去公社就得走4个小时,要去县里还得再坐2小时公交,说实在的,想花钱都没处花。而且他们又没票,费劲巴拉的进城去,还得浪费体力浪费粮食,没那个必要。 再有一个,人家里毕竟是真的死了人的,而且苏老三怎么死的村里人都有数,那就是帮这个帮那个,活活把自己给累死的。 对于一个累死的好人,哪怕是再穷的人也愿意留些口德。 所以这回虽说大队大出血,一下子给苏老三家600块钱巨款,但村里人也就是嗡嗡嗡的嘀咕嘀咕,发泄一下自己的嫉妒和眼红,但还真没人敢站出来,大声的说自己不乐意。 这时候的事情就是这样,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大队长一宣布,要是没人表态说不同意,一般这事情也就这样了。 大队长王大力见事情还算顺利,不免暗自松了一口气。 其实苏老三这个事,可大可小。 苏老三家确实是不好过,但只要是刘兰香不闹事,大队赔偿600块钱不少了,顶得上一个壮劳力四五年的工分了。 他们这本来就偏,翻过几座大山就是老毛子的地界了,人均收入都不高,他要是再往多了给,村里其他人该要闹意见了。 但要是刘兰香真豁出去了向上反映,那他这个大队长也基本算是当到了头了,毕竟连夜抢收是他拍板的,苏老三连着跟人换班干了好几宿,他知道了也没阻止,总归是有责任在的。 可大队长王大力的心还没放到底,眼皮子就忍不住突突突直跳,因为他瞅见刘兰香拉着几个孩子下跪了。 这这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大队长王大力急得直跺脚:“兰香大妹子你...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呀!” 王大力是男同志,正值35岁年富力强,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上手拉呀! 可让一个小寡妇和几个娃就在这跪着也不像样子,王大力回头给苏老二使眼色,想让他劝劝自家弟妹。 可苏老二多有主意呀,早就扭头抽旱烟去了,根本不给王大力对视眼神的机会。 大队长王大力:“...” 苏老二你个王八羔子瘪犊子! 王大力赶紧在人群中找寻,给妇女主任朱嫂子使眼色。 朱嫂子本来不想出头的,这孤儿寡母的,她作为妇女主任,不帮着跟大队要补偿就算是支持大队长工作了。 她知道队里也难,钱要是都给刘兰香了,明年村里粮食不够吃,拿什么去跟外头买。 但大队长发话了,朱嫂子也不好让他太难做,于是就过去扶着刘兰香拉偏架。 朱嫂子看似是用力的拽刘兰香胳膊呢,但实际手上根本就没使劲。 她先是大声喊:“哎呦兰香大妹子你快起来吧,这大冷的天要是冻坏了可咋整?” 然后嘴上借着天黑周围人看不清,小声的提醒道:“哭!赶紧使劲的哭!”这女人孩子家家的,这时候不卖惨还等什么时候?就这么干巴巴的跪着,谁往心里去啊! 被抱在刘兰香怀里,全都听得清清楚楚的苏谕:“...” 眼角子直抽抽.jpg 这个村出人才啊! 不过话说回来,朱嫂子人还是不错的。 苏颖看时机差不多了,张开嘴就开始嚎:“呜哇哇!我可怜的爹呀!你把我也带走吧!这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要怎么过活呦!” 600块钱是不少了,但能花个几年呢?几年之后呢,他们家又该要怎么办?到时候家里四个孩子都要上学,三个半大的小子,光是吃穿就得是好大一笔的开销。 她确实是有法子弄到钱,但现在气氛还很紧张,她这么小个人,要是去黑市上太频繁了,免不了要让人给盯上。 所以必须得闹,至少得让大队把他们四个的学费给免了,一人一年3块钱,四个人上完小学初中就是108块钱的巨款! 老二苏茂和老三苏城看大姐开始了,也赶紧跟上:“呜呜呜...爹!啊爹哇!!” 他俩不会说那么许多,但扯开了嗓子眼猛嚎还是会的。 上辈子也有这一出,但刘兰香根本就不会闹事,所以这回,苏颖提前跟两个大点儿的弟弟们通过气了,三人配合的极好,哭出了人间悲惨,哭出了要把事情闹大的决心,哭得惊天动地鬼泣狼嚎。 苏谕眼角子抽抽得更厉害了。 大姐苏颖说的其实挺好的,挺贴切,但不像是一个9岁的小娃娃嘴里会出现的话术,倒是像他们寡妇娘应该要说的话... 几个孩子一哭,刚才还在默默抹眼泪的刘兰香也受到感触,哭得越发的凄惨了。 但打从刘兰香一跪下开始,周围说闲话的人就变得的大声了。 毕竟村里的产出就那么些个,分给苏老三家多些,分给他们其余人家的不就少了吗? “要我说,苏老三这回死的可真合适嘿,咱们农村人家一年也存不下几个钱,他家这一回就得了600块钱呢!” “可不是,600块钱,我一辈子都见过这么多钱呢!苏老三自己愿意连着干好几宿,谁逼着他了?村里给钱就不错了,还想怎么着啊?” “嗐,想多拿好处呗,借着自己的小寡妇身份,给大队长施加压力呢!” “我看他们就是想多要钱,哪里是真心疼苏老三呢?没瞅他们家那傻小子都没出声儿吗?指不定是装装样子呢!” 傻小子苏谕:“...”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真得上心了! 苏谕悄么声的瞄了一眼说他的大婶子,吊三角眼嘴里还缺了颗大门牙,心脏人也长得丑,嗯,记住你了。 苏谕觉得他也得哭,虽然没打算努力奋斗,但绝不能给家里拖后腿! 可想到家里其他几个娃都是在哭老爹,苏谕就完全没有悲伤情绪,毕竟他又没见过苏老三,没什么感情在的,而且他现在可是恨死上辈子的父皇了,恨不得回去夺位造反呢。 但没关系,他也很惨的,他可以哭他自己嘛。 都什么事来着,哦对了,他也是当人爸爸的,但孩子却不是他的种,是太子妃跟他的亲弟弟搞出来的,说起来怪丢人的,活脱脱喜当爹了七八年呢。 还有什么来着,噢,这个事他母后也清楚,还多次给他们俩掩饰,啧,他可真惨。 而且他一死,估计他的好母后应该会以这个为由,趁着父皇可能产生的那么一丢丢的愧疚,给她和弟弟争取更多的利益,或者借助他曾经的好名声,扶弟弟上位也不一定。 而他的好父皇呢,应该很快就会生龙活虎的去找第二百房美人去了,老家伙可是很好色的,儿子也多了去了,死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 唉,他上辈子可真真是一个大怨种,自诩聪明,却从来没看明白过,帮这个帮那个的考虑,替这个替那个的谋划,到头来谁在乎他呢? 苏谕想着想着,忍不住悲从中来,他怎么这么惨啊呜哇! 苏谕脑子里补充了大半天情绪,实际世界也就过去了半分钟不到。 刚才说苏谕的是村里的长舌妇马婶子,马婶子说完还洋洋得意,觉得自己说到点子上了,结果很快就被身边人拽衣服提醒了:“你别说他们家老四了,那孩子脑子不灵光,但爹没了心里肯定也是难受的,你瞅瞅小小的娃哭的,这确实是没出声音,可人都快厥过去了!他本来就身体不好,你再给他气出个好歹来,刘兰香得跟你拼命!” 马婶子不信,这没哭出声儿来能是哭得多狠?但她眯着眼仔细一看,好家伙好家伙,还真是,刚才这孩子低着头她没瞅仔细,原来哭的脸都憋紫了! 马婶子:“...” 马婶子后退一步,算了算了不蹚这趟浑水了,反正大队就算是不给苏老三家赔偿,也不会把钱和粮多给她家多少的,刘兰香有多看中几个孩子村里谁不知道,万一真有点啥事儿讹上她就不好了! ... 4 第 4 章 村人的这些话说的太难听了,刘兰香只能死死的咬住嘴唇不松口,又看见小儿子脸色青紫的模样,她自己也抑制不住的哭嚎得更大声了。 苏茂脾气冲,这时候已经要忍不住了,想起来冲上去跟这些人理论,但被大姐苏颖一把子抓住,给塞到自己身后头去了。 苏茂:“...”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姐手劲儿果然很大! 苏颖跪得后背直挺挺的,开始直线输出,精准打击:“胡婆子,你这话说的可不地道,咋的我爸不是替你儿子干了一宿吗?胡五叔不是说你腿脚不好晚上得照顾你,所以才央求我爸替班的吗?这是第一宿,剩下的几宿都是谁,要我一个个的说吗?怎么的我爸是自己非要上赶着替大家干活是吗?你们就不怕晚上做梦我爸去找你们吗?再说了,我爸是因为团结友爱社员才出事的,要是这样的事都不能得到认可,那以后谁还敢做好人好事?” 妈了个叉的胡老婆子,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又当又立,等你知道自家儿子大晚上跟知青搞破鞋,看你老脸往哪儿搁? 胡婆子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惯是个尖酸刻薄,胡老五也是村里有名的懒汉,干活顶顶垃圾的那种。 要是往常,胡婆子肯定要扑上去撕烂了苏家大丫的嘴,可胡婆子迷信,叫苏颖这么一吓唬,还真不敢再多嘴了,现在说是破四旧了,但她老婆子这这这...心里头发虚啊! 胡婆子瞪着怨毒的眼神拉着胡老五不停的往后退,同样被苏老三替班过的人家,以及曾经得到过苏老三和刘兰香帮助的人家,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了。 其实一开始就有些人觉得苏老三家的人可怜,队里多给些帮扶也是应该的,不过这话说出来要得罪人的,是以刚才没敢发声,这会儿苏颖大道理一套一套的,都上纲上线到做好人好事不被承认了,大帽子扣下来,压得大队长脑仁子直突突,而那些原本就有些可怜苏老三家的人也敢站出来帮着说话了。 “要不就多给他家二百斤白薯吧,二百斤白薯也没几个钱,孤儿寡母的不就是图个能吃饱肚子嘛,我看兰香大妹子也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 “是嘛,冬天多给些萝卜白菜的,咱们村里好几百户呢,每家也分摊不了几个子儿,总不能让做好事的人家把孩子给饿死了。” “原先苏老三在的时候,那帮这家帮那家的,活儿可没少干,这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这个年代的人穷是穷,但大多数人的正义感还是很强的,苏颖把前因后果说得清楚明白,很快就得到了许多村人的支持。 苏颖赶紧趁热打铁,想把补偿给定下来,她“砰砰砰”在水泥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大队长,您看这样行不,我家每年多要二百斤白薯,二百斤白菜萝卜,村里再免了我们姐弟的学费,这些钱分摊到每年是不到二十块钱,再过6年,等我长到15岁成了人,村里就不用再出东西了。” 当下的物价是很低的,不要票的东西他们村里人自己私下里换,又要比供销社更低一些,像白菜萝卜白薯,基本上都是一分钱一斤。 苏颖多提出来的这些个补偿,按年算就是吃的4块钱,四个娃的学费12块钱,相当于大队每年一共多出16块钱,要是再算上青山村好几百户人家,上千社员的总数,平均到每个人头上,也就是每年少得到8厘钱而已,还不够一分钱呢,连一斤白菜都买不了。 大家心里都有杆秤,老婆子小媳妇们心里头稍微一算计,也就都有数了,可以说苏颖提的这几个条件,确实是不算过分,人家要的也不多,就是个最基础的保障。 再说学费这个事嘛,总归也落不到他们普通村民的兜里,许多人都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大队长王大力见村里有多一半人都愿意,就打算答应下来,毕竟他也不想看孤儿寡母的犯难,之前不敢多给补偿,主要是怕村里人不乐意。 但眼瞅着大队长神色松动了,又有个别人开始抓着苏颖说话难听不放了。有些人就是,我可以没有,但你也不能有,管你惨不惨呢! “你看这没了爹就是不行,苏家大丫这么小就嘴上不饶人,真是没家教!” “他家惯来是这样的,原先苏老三在的时候大丫就这样。” “将来谁要是娶了苏家大丫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得叫她给呛呛死喽!” 这些人嘴上说的是苏家人,人群中默不作声了半天的苏大伯听完站不住了。 他也是苏家人啊,他在大队的名声可惯来是好的!这女人带孩子就是不行!你瞅瞅这刘兰香都把孩子给惯成个什么样子了!那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能出头呢?真是伤风败俗! 苏大伯还想着运作运作,将来进大队的领导班子呢,他可不想让苏颖坏了苏家的名声。 苏大伯也不躲了,正义凛然的向前大踏一步:“咳...三弟妹你这样做就不对了,干什么要给大队添负担呢?老三不在了,这不是还有我这个大伯呢嘛,我们一家子相互帮助,有多大的困难那也是能够度过的。” 苏大伯这话说的,多么的冠冕堂皇,多么的漂漂亮亮,正和了那些不想吃亏帮扶苏老三家的人的心意,当下就有人顺着苏大伯的话拍巴掌夸了起来。 “没错!苏老大说的对!这才是大好人呐!” “可不是嘛,不给集体添麻烦!” “还是苏老大有正义感,大老哥就是不一般!” 苏大伯得了夸奖背着手得意洋洋,觉得此刻自己有面子极了:“大家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但对于苏大伯的这个神操作,大队长王大力是看不懂了,这村里大多数人都同意了,怎么你们自家人还能不乐意了呢?这到底是要他这个大队长怎么样! 苏二伯刚才一瞅苏大伯出场了,心里就直觉要遭,都是一个锅里抢过饭的亲兄弟,谁不知道谁啊?但这会儿全村的人都在,他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一口口抽着旱烟,眉头皱得愈发的拧巴了。 苏爷爷跟苏奶奶生前一共生了三个儿子,其中苏二伯比苏大伯没小上几岁,那是结结实实在家里有过竞争关系的,小时候可没少挨苏大伯欺负。 但等苏奶奶怀苏老三的时候,前头两个儿子都十来岁了,所以苏老三不懂苏老大的套路,经常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苏老三以为苏老大是个好的,导致刘兰香就也以为苏老大是个好的,所以苏大伯一说互相帮助这话,刘兰香还真有些动摇了,毕竟她原本就是不愿意麻烦外人的性格,这会要不是为了孩子,她也不能闹这出儿。 但刘兰香动摇了,苏颖是不可能动摇的,苏大伯这个人,她家上辈子就挨过一遭骗了! 只不过苏颖没想到,上辈子她没说这么许多的时候,苏大伯站出来了,可这辈子她都输出完成,大半的村里人都同意了,苏大伯竟然还要站出来显示正义? 不过好在苏颖早有准备,她无声的冷笑,脸上的表情装作惊喜万分:“真的吗大伯?你真的愿意养我们姐弟吗?那行,村里不用多给我家粮,也不用免学费了,等以后只要我们四个姐弟饿了,就上大伯家吃饭去,要是没钱上学了,就找大伯要去,要是我大伯不小心忘了这事,大家可都得给我家作证啊!要不然,今天都谁夸奖我大伯了,我可都记心里了,我大伯要不认账,我可是要带着弟弟们上你家去吃饭了啊!” 苏颖这小嘴一顿叭叭叭的突突,连珠炮似的,当下就没人敢再搭茬了。 苏大伯的媳妇儿苏大婶一听,好家伙,这几个小崽子居然要抢她家的粮食,那哪能同意呢?立即就开始猛掐苏大伯的胳膊肉!那可是三个男娃!三个啊!都说半大的小子吃死老子,多养三个男娃她家还活不活了! 苏大伯没想到苏颖居然这么不敬重自己,竟然还敢反驳?还敢质问!他一时间也没想好要怎么应对,只能硬撑着支支吾吾:“这...这个...你看...这话怎么说的...” 苏大伯抬头看向苏二伯,想让亲兄弟给撑撑场子,可苏二伯早就撇过脸抿着嘴笑去了,该了吧苏老大,今天让大侄女给扒下了脸皮子,看你还怎么装! 刘兰香就算是人再老实,再没有心眼子,到了这会儿也看明白了,感情他大伯竟然是忽悠她家呢?这怎么可以!她家老三可是苏老大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 其实也不怪刘兰香跟苏颖上辈子大意,苏大伯这狗东西一般人是真想象不到。 当初苏爷爷十几岁就成了孤儿,走南闯北的跑商,攒下家业后遇上动乱的年代,就直接落户到青山村娶了本地的苏奶奶。说起来苏爷爷也不姓苏,是他一个好兄弟姓苏,但替苏爷爷挡刀死了,苏爷爷从此就说自己姓苏,要给好兄弟延续姓氏。但苏爷爷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原先姓甚名谁,家乡是哪里人,苏奶奶又去世了这么多年,所以在青山村,只有苏家三兄弟才是至亲血脉。 总之,刘兰香此刻心里的翻江倒海是万般的难以言喻。 苏颖看着她妈脸上的震惊和失落,抿着嘴没说什么,上辈子她不也是经过了许许多多,才看清楚苏大伯的真面目吗?嗯,不过这辈子不会了。 事情发展到这儿,其实已经没什么可再争辩的了,大队长王大力也看懂了苏大伯根本就不会帮扶苏老三家,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看村里人都没什么意见了,大队长王大力就出来拍了板儿,算是应下了苏颖刚才提的要求,之后又安排人去仓库再抬出来二百斤白薯,二百斤萝卜白菜,帮着刘兰香送回了家去。 今日村里的这一番风波,各人心里都有各自的感慨,有人觉着这家里没了男人日子是真的难过,有人说没爹的孩子懂事早,没瞅苏家大丫小小年纪就得算计着柴米油盐了,还有人说苏颖嘴上不饶人,以后难找婆家,又有人说苏大伯为集体着想,也有人说苏大伯没有人性,有人说小寡妇刘兰香会来事,有人说刘兰香倒霉克夫... 不过这村里的事就是这样,大家议论着议论着,也就过去了,谁家不是一大堆的活计等着干呢,哪有闲心思专门盯着别人看。 但苏颖苏大丫经此一役,算是在村里同龄的小娃娃们中一战成名了,好家伙,苏大丫敢当着全村人的面,把大人都给怼的哑口无言,那可真不是一般的猛娃! 不过苏颖心里此时,正盘算着这刚到手的600块钱怎么花。 按照上辈子的经验,这钱会搁到她妈手里留到发霉,可这辈子,苏颖不想这么干了,这早花出去早享受,再说她还能挣回来呢! 家里的粮食都已经收拾到地窖里了,苏颖一边琢磨着该怎么跟她妈提花钱的事儿,一边人工捣完了一小把稻谷,然后又把白白的新产大米专门放到一口小锅里煮。 她家一般不吃大米,一斤大米顶得上十斤白薯了,不划算,所以根本就没有备下石碾子,只有一个苏老三自己凿出来的石碓子能手工去壳。不过就算是偶尔跟人换个一斤大米解解馋,也是不会轻易去掉外层的糠,那东西以后是喂鸡使的,但这会儿人都吃不饱,是不可能给浪费掉的。 今天的一小把去壳的大米,是苏颖专门给苏谕弄的,谁让苏谕人小肠胃弱呢。 晚饭时候,苏谕看着自己碗里白白的粘稠大米粥,以及其余人碗里带壳的稻谷汤水,陷入了沉思。苏谕已经有力气自己拿勺子吃饭了,下午那半小碗白薯汤还是管事儿的,但他这会儿却有些下不去手。 刘兰香问:“怎么不吃饭?要不妈待会儿喂你?” 苏谕抬头,看向刘兰香的碗说:“不白。” 他以前见过大米没去壳的样子,但没见过周围有人吃这种没去壳的大米,就连宫里最底层的小太监也是不会吃这种米的。 刘兰香没有起疑,儿子这个年纪,正是对什么都懵懵懂懂的,她解释道:“你人小,胃里受不住那种带壳的,就得吃这种的,赶紧吃吧,可香了。” 老二苏茂从饭碗里抬头:“小弟你赶紧吃!咱家过年也喝不上一回大米粥呢!可好吃可甜了!” 苏颖没说话,但老三苏诚的头已经点得快把自己脑袋给晃晕了。 他人小,所以吃不一样的,可老三苏诚不也才5岁吗? 苏谕攥了攥自己的小手,依旧软绵绵的,没有多大的力气。 他看刘兰香和三姐弟都吃的呼噜呼噜的,香的不得了,便也拿起了勺子往嘴里送。 当没完全晾干的新大米一入口,苏谕就明白二哥苏茂为什么说是甜的了。 因为没有经过阳光暴晒,也没有经过长期的谷仓存储,做出来的大米粥,就是甜滋滋香喷喷的。 苏谕吃了小半碗,觉得身上热乎乎的,他把碗朝着刘兰香那边一推:“饱了。” 妈的,他上辈子叫进贡的官员们给骗了,他们给他呈上来的根本就不是当年新产的大米!连味道都不同! ... 5 第 5 章 苏谕也说不好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要说是叫那些狗官员们给气得吧,倒也不至于。 但反正他就是不开心,要闹脾气! 苏谕抹了把小嘴儿,回身就躺到了暖呼呼的热炕头上,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平:“困,睡。” 炕头是整铺土炕最暖和的地方,底下就是连接厨房灶台子的热源,向来是小苏谕的领地。 这会儿苏谕吃饱喝足,疲劳劲头又上来了,眼皮子眨巴眨巴的想往一块儿黏。 刘兰香伸着脖子瞅了一眼小儿子的状态,估摸着这是真累了,就把苏谕吃剩下的半碗大白米粥推给了剩下的三个娃:“你们仨分着吃了吧。” 打从苏谕说吃饱了开始,老二苏茂和老三苏诚的嘴就忍不住的开始吧嗒。 他们碗里带着糠的大米已经很好吃了,这没带着糠的大米,那可就更好吃啦! 只不过俩人再馋也知道,这是生病的小弟的口粮,不能抢的。 可这会儿妈都发话了,那可不是心里头跟存了只小兔子似的待不住了嘛,屁股直在椅子上来回磨蹭。 但是不行,妈发话了也不好使,得看大姐的... 苏颖把碗拿了过来,瞅了一眼估么着量,一个弟弟的碗里擓了两三勺子进去,又给自己碗里擓了两勺,剩下的碗底儿,不等刘兰香反应过来,就都一股脑的倒到刘兰香的碗里去了。 刘兰香本来都吃完了,瞅着大闺女给自己也分了,忍不住嗔怪道:“你这孩子,还给妈分啥呀,妈都吃饱了,你们几个吃就行了!” 说是那么说啦,不过大闺女知道心疼自己,这当妈的心里头能不高兴嘛,所以刘兰香的嘴角是一直带着笑的。 苏颖凶巴巴:“咋滴粮食还有嫌多的呀,您不吃就倒掉。” 刘兰香可是知道自己拗不过大女儿的,只能又好笑又欣慰,带着点儿不好意思的把碗里的几口白净大米粥用勺子刮干净了。 等桌上各人都吃完了,苏颖指着刚才苏谕的碗说:“小石锅里还有粥底子呢,你俩把碗筷收拾了,就去兑水喝了吧,喝完就洗脸上床,不许出去瞎跑了。” 老二苏茂跟老三苏诚一听还有这好事儿,窜起来就“噢噢噢”的叫闹着要去喝粥底子。 苏颖抻着头喊:“回来,把碗筷收拾了再去!” 苏茂跟苏诚就又叽叽喳喳的回来拿脏碗筷,然后风似的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去了糠的大米粥黏糊,会挂壁,像是刚才几个人碗上的残留米汤子,几人早就都给舔干净了,就连刘兰香也不例外。 这年代,细粮就是这么金贵,谁都不舍得浪费。 苏颖探着身子,瞅着俩大点儿的弟弟跑进厨房去了,才回头跟刘兰香商量:“妈,这600块钱您打算怎么花?” 不过她这话给刘兰香问懵了。 还怎么花?那不存起来不说,咋还能往外花啊? 别的事刘兰香可以听苏颖的,但这一涉及到了钱,就涉及到了姐弟几个以后的保障,刘兰香是不可能轻易答应的。 苏颖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开始给她妈洗脑:“妈您想,咱们今年冬天的粮食是不缺了,但衣裳呢?咱家都多少年没做过新棉袄了,就说您那件吧,那还不是您跟我爸结婚的时候做的吗,这眼瞅着都穿了十来年了,早就不暖和了。” 刘兰香想都没想就回道:“咋就不能穿了,那都还没穿坏呢,再说了,今年我不是还能穿你爸的那件吗,大一些,正好我学大寨的时候套外头。” 这个话题说起来有点儿难受,刘兰香顿了片刻,又松了口:“要不给你和老二做一身吧,这样你俩明年长身子了,还能给底下两个小的。” 苏颖跟她妈讨价还价:“妈我是这样想的,趁着这两天还有太阳,把咱家的棉袄还有铺盖啥的,都一块堆儿的弹一弹,要不板硬板硬的也不暖和。完了把您跟我爸的两件棉袄里的棉花,都续到我们四个的衣裳里,我们四个去年都长个儿了,这样匀一下正正好。至于您的,就直接新做一件,一个是您身量不怎么变了,能穿好几年,再有就是您现在是家里唯一的大人了,要是学大寨的时候真给冻病了,我们几个怎么办?” 他们青山村算是全国最冷的地界了,全年的雪能从10月一直下到来年4月份,等到过年的那俩月,基本上就是大雪封山,外头的人进不来,里头的人也出不去。 所以家里有什么要准备的,必须得趁着年前的这俩月都给备齐了。 而秋收结束以后,各家都累的够呛,村里会给一周的假。 一周以后,各家各户就得开始照常上工,学大寨整土去了,得一直学到腊月之前,土地都冻得硬邦邦,实在没法弄的时候。 学大寨不像是秋收那么紧迫,有事可以请假,但学大寨其实不咋累的,还给算工分儿,所以苏颖是打算到时候跟着她妈一块儿去的。 至于家里储备冬季柴火的活儿,交给两个大点儿的弟弟就行了。 现在这秋收后的一周假已经过去三四天了,苏颖要想上公社跟黑市倒腾东西,那在过年之前,之后的这几天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要不等学大寨结束了,村外的路况还能不能允许出村,那就不好说了。 刘兰香听完大闺女的分析,其实心里已经动摇了。 主要是苏颖说的最后一句,万一她要是因为衣裳不暖和给冻病了,到头来还得吃药浪费钱,耽误挣工分不说,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几个孩子可怎么办。 但要让刘兰香花钱给自己买一身新棉衣,她又舍不得,光是棉布就要一块二一米,棉花也要好几毛一斤,全都算下来,那不得花个好几十啊!关键是他们家还没有票,还要再花钱令外买! 她滴个亲娘唉,这么算下来,光是想一想刘兰香就要心疼的厥过去了。 但瞅着大闺女殷切的眼神,再捋顺下实际情况,刘兰香也知道,苏颖说的是最合适的法子了。 于是她忍着心在滴血的痛,咬了咬牙跟苏颖道:“行,那妈给你拿三十块钱,你正好上公社把鸡蛋卖了去。” 刘兰香自己还得趁着这几天放假,拾掇自留地,积酸菜,腌咸菜,找法子修补房屋,晾晒粮食,活计是着实不少,实在是抽不出空闲来,只能把这事交给苏颖去办。 苏颖见她妈终于松口了,这才放了下心,但她明天还得找隔壁村的下放老神医给苏谕看病,所以就顺势道:“明天我把小弟带上吧,他在家也帮不上啥忙,跟着出去还能换换心情,兴许这病就好了呢。” 这会儿苏谕几乎已经退烧了,刘兰香想想也是,就直接点头同意了。 苏颖跟她妈商量钱的事以前,光顾着吧二弟苏茂跟三弟苏诚给打发出去了,但没想着防苏谕,主要是苏谕太小了,多半听不懂,而且这会儿瞅着也睡着了。 但她不知道,苏谕不过是闭着眼睛休息呢,把她跟刘兰香的这段对话给听了个全程。 苏谕的小耳朵尖尖不自觉的晃了晃。 明天好像可以出去玩儿了唉,他都二十多年没有专门去游玩过了。 但公社是个什么意思,或许就是这个时代的商铺? 村里晚上是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为了避免待会儿就饿得睡不着,也为了省煤油灯的灯油,一家人很快就早早的躺下了。 但到了半夜,苏谕突然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紧皱着眉头,用力的捂住腹部,感受着肠道里不停的抽搐与轻颤,就知道事情要糟。 他这是要窜! 十月底的夜晚已经低于零度了,刘兰香为了孩子们夜晚上厕所方便,是在屋里搁了尿盆的。 苏谕是知道这点的,但他觉着,自己要是窜在了屋里,待会儿可能就没法再呼吸了。 虽然外面极其寒冷,但苏谕一咬牙,捂着肚子猛地坐了起来,下地穿鞋穿衣,以极其迅猛的速度飞奔到了门口,开门之前又弯着腰回来拿了手纸,然后就朝着院子里冲刺,一去不再复返了。 茅房是建在院子外头的,而且没有灯,小孩子晚上去茅房容易掉到粪坑里,所以苏谕按照身体的记忆,直接就蹲到了墙角的一小片菜园子旁。 嗯,据记忆中的他大姐苏颖说,窜在这里能让菜长得更好。 片刻之后,苏谕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 用手纸的时候,他还有闲工夫瞎捉摸,这东西确实是比他那个朝代的厕筹要刮得干净多了。 在菜地旁边儿窜了一回之后,苏谕不但没感觉身体变得虚弱,反而感到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好得多了。 他自己摸了一回脉象,发现不是错觉,身体确实是变得强壮一些了。 就好像,是更有生机了。 苏谕回忆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尝试分析原因,觉得或许是这具身体换了魂魄的缘故。 魂魄是一个人的根本,他的魂魄是十分强健的成人魂魄,所以借尸还魂之后,连带着这具身体的状况也变好了。 不过这些也只是他自己琢磨的罢了,这会儿是没人能给苏谕一个准确的答案。 但他觉得挺好,能省钱看病了。 只是今天这半天时间,苏谕就已经听大姐苏颖叨叨了好几回费钱了,脑子想不往上边儿联想都难。 真是颗户部尚书的好苗子,苏谕想。 院子里没灯,今晚的月光也不咋亮堂,乌云太多了。 苏谕有点儿害怕,但他还想在外头冻会儿。 因为身上臭臭的,他觉着,也许多冻一会儿,就能把身上的臭味儿给冻掉一些。 唉,想他以前何曾受过这种苦啊,只要是想出恭,即便最后只是小解,那也是要沐浴更衣的。 不过苏谕觉着,这里的日子其实还成,起码脑瓜子轻松。 于是院子里的小冷风吹得嗖嗖儿的,苏谕躲在墙角小身子抖得嘎嘎得。 正当他想着,再坚持一会儿就进屋睡觉的时候,茅草屋的门突然打开了。 苏谕:? 难道是他刚才太着急了没关好吗? 但很快,他就知道不是的,因为门里头,钻出来了一颗毛绒绒的小脑袋瓜子。 小脑袋瓜子的主人,正是刚才还在炕上熟睡的大姐苏颖。 院子里黑了吧唧的,苏颖探出头,来回的扫视了一遍,正好没瞧见暗处靠墙蹲着散味儿的苏谕。 苏颖感觉没啥异常之后,就悄摸唧的端着煤油灯,拿了院子里的镐头,快速下了地窖。 苏谕:“...?” 这位小姐姐,你引起了孤的兴趣。 虽然院子里很冷,但敌不过苏谕想要探寻小姐姐秘密的好奇心。 他开始老实的等待,坚实的忍耐,像一只想要偷腥的猫,发挥出了十足的潜伏精神。 其实苏谕隐约有感觉,这个大姐可能不太对劲。 就算再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大姐苏颖也忒能干了些。 今天去闹事时候的有好些话,恐怕连当妈的刘兰香都不能那么快的想到吧。 嗐,不过无所谓了,他自己都不正常,人家凭啥不能有特殊情况不是。 管他呢,只要不影响他,凑合着过吧。 苏谕静静的听着,感觉地窖里,模模糊糊的传来了刨地的响动。 又过了一会儿,还隐约穿出来了一阵压抑的哭声。 然后没多久,苏颖抱着一个包袱上来了。 但她爬梯子的时候没抱好,意外从包袱里头掉出来一块儿金砖。 苏谕:金砖... 苏谕:金砖!!! 苏谕:金砖??? 金砖磕到院子里的泥土地上,发出了不大的沉闷声响。 苏颖也发现了,赶紧弯腰捡了起来,又塞回到了包袱皮里。 影影绰绰的,苏谕感觉,大姐苏颖的脸色阴沉的吓人。 那绝对不是一个9岁的孩童能表现出来的表情,更像是一只从地狱里爬上来,打算复仇的恶鬼。 苏谕没出声儿,静静看着苏颖在院子里把镐头摆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然后又抱着包袱,端着煤油灯进了柴房。 一阵子左挪右藏的轻微响动之后,苏颖出了柴房,不过手里的包袱不见了。 她转头又钻进了做饭的厨房,这回倒是很快就出来了,但手里却多了一把寒气森森的菜刀。 苏谕很费解,这大晚上的,拿菜刀要干嘛。 不会是去杀人吧? 当下苏谕还是很淡定的,毕竟他打过仗,死人什么的也没少见,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马上,苏谕就淡定不起来了。 因为苏颖一扭头,正好瞅见了乌云间乍现的一缕皎洁月光之下,苏谕瞪圆了反着光的一对亮晶晶的大眼珠子。 苏谕:“...” 呵,这惯会玩弄人心的命运呐。 ... 6 第 6 章 上辈子,苏颖是在苏大伯都入土了的许久以后,才听人说,她爷爷曾经给自己的三个儿子都留过好些金子。 一开始苏颖是没当回事的,心想她爷要真留东西了,她爸还能为了口吃的干活给累死喽? 可好些原先同是他们这块儿的人,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苏颖开始上心了。 她打听到这话最先头,是她大伯家的大堂姐夫有次喝醉酒给嘚瑟出来的。 不过那时候,苏大伯家的儿子们早就发大财移民了,苏颖还一直以为是苏大伯家走了什么狗屎运。 结果后来辗转多年苏颖才搞清楚,妈的她爷是真给她家留过东西! 而不要脸的苏大伯一家,是发得她爸的死人财! 她爷原先是旧社会跑商的,能从一个没爹没妈的穷小子起步,攒下不少家业,还在乱世中全身而退,改名换姓的落户到青山村安享晚年,那就不能是个没有成算的性子。 刚来青山村的时候她爷就娶了她奶,算是成了本地人。 但婚后,她爷除了给家里盖了青砖大瓦房之外,就只买了几亩薄田,对外说是手里攒的家业花完了,此后也从没露过富,衣食住行都跟普通的村民一个样。 等到几十年后苏二伯结婚,家里的房不够住了,苏爷爷也只是给二儿子盖了便宜的石头房子。 再轮到她爸苏老三结婚的时候,建国都已经好几年了,反正苏爷爷给三儿子盖得是最普通的茅草土坯房子。 但这就有了个问题,三个儿子三处房子,分别散落在了青山村的不同地方。 而且苏老大住的是最好的青砖大瓦房,苏老二住的是次一些的坚固石头房,苏老三住的是最次的土坯茅草房。 虽然苏老二跟苏老三没闹过啥意见,但苏爷爷心里是有杆秤的。 再说老两口跟着大儿子住在一起,平时免不了要补贴一些个。 所以对于遗产的分配,苏爷爷虽然也是分了三份,但每个儿子得到的遗产数量,是跟自己的房子好赖成反比的。 她爸苏老三的房子最破,得到的遗产也是最多的,比苏老大的要多上好些。 而且苏爷爷存家产不爱存别的,什么陶瓷玉器的,破损了贬值了不好脱手了的,苏爷爷见得多了,老人家就认准了一个死理儿,金子它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都会发光! 其实苏颖是佩服她爷的,能躲过一波波军阀的剥削,顺利把金子给留到儿子们的手里。 但有一点苏爷爷没算计到,他当时为了怕走漏风声,这事儿是连苏奶奶都瞒着的,本打算等世道平稳些再跟三个儿子们说,结果没成想死亡来的挺突然。 1962年的一个深夜,苏爷爷突然就感觉自己不行了,完后只来得及把这事,跟住在一间院子里的苏大伯悄悄说了。 苏爷爷那会儿是嘱咐过苏大伯的,要是二儿子和三儿子家里有难要用钱,也可以早些跟他们俩人说。 苏大伯多会装啊,平时跟苏爷爷住在一起,也能猜测出来老爹手里有东西,早就装的孝顺至极,友爱兄弟。 反正苏爷爷是挺信任大儿子的,但没成想自己一死,苏大伯就打上了俩弟弟手里遗产的注意。 其实苏爷爷留给三个儿子的金子,都一直在儿子们自己的手里,就埋在各家地窖的同一个位置。 但苏老三不知道,还把苏老大当成好大哥,每天惨兮兮的吃糠咽菜挣工分养家。 苏颖重生之后,最先解决了大队给苏老三的赔偿问题,然后今儿晚上找准机会,立刻就去地窖里开挖了。 毕竟上辈子,苏大伯都能想出来用儿子结婚家里住不开的借口,来借用她家的破房子并趁机把地窖里的金子偷偷挖走,这辈子也保不齐也能想出其他的损招来,早转移走苏颖也能早放心。 当苏颖在地窖里试了好几个地方,终于挖到一个破烂的木箱子,又砸开锁头,打开木箱子里土不拉几的包袱皮,亲眼见到所谓的爷爷的遗产的时候,她再也抑制不住不停向上涌起的泪水了。 就差那么几天,她要是早重生回来几天,她爸也就不用死了。 虽说在苏颖的记忆里,苏老三已经去世了五十来年了,父亲的面容身形早已经模糊,但能有重新长大的机会,谁不想爹妈都在自个身边呢,哪怕是63岁的老太太,那也是愿意跟爹妈住在一起的。 无条件的包容与偏爱,谁不想要? 不过遗憾之所以会称为遗憾,那就是因为无法再弥补。 苏颖稳了稳心神,她爸的死已经无法更改了,那就只能利用这些金子,去改变亲人们身上,那些还没有发生的惨剧了。 苏颖提落着破包袱皮颠了颠,估摸着大概得有个好几十斤的样子。 绝大多数都是金砖,而且还不是后来大家常见的那种大黄鱼小黄鱼。她爷落户到青山村的时候是1928年,那时候还没有大小黄鱼呢。所以包袱里的这些大小不一的金砖,全都是旧社会时候苏爷爷跟金铺里头订制的,有一两的,二两的,半斤和一斤的这几种规格。 虽说苏爷爷存的大部分都是金子,但也是有一小部分袁大头的。她爷跑商那个年代,袁大头可是硬通货,吹一口搁耳朵边儿能响上半天,嗡嗡的,连洋人做生意都认的。 苏颖心里头快速的换算了下价值,就这一包袱皮的玩意儿,搁她重生前,至少也得值个上千万。 妈了个叉的,怪不得苏老大一家子能有钱移民呢!这还光是她家的,再加上苏老大自己家的,苏二伯家里的,那得是多少钱呐! 可仅仅是拿出这里头的一个袁大头,就能救回她爸的命! 气死她了气死她了! 苏颖表情狰狞的抱着包袱出了地窖,暂时先给东西安置到柴房里,然后转头就从厨房里拿了把又厚又沉的大菜刀出来。 但当她准备朝院子外走的时候,竟然看见她那本应该在炕上踏实睡觉的小弟,正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向她...手里的刀! 苏颖:“...??!” 苏谕:“...!!!” 苏颖努力稳定下自己的情绪,她告诉自己要淡定!不要慌!你有六十多年的人生经验!这事儿是可以解释清楚的!而且小弟才3岁,还啥都不明白呢!很好糊弄的! 苏颖尽量和蔼的露出了狰狞的微笑:“小弟你咋在这儿待着呢?院子里多冷啊,你发烧刚好可别又严重了。” 苏谕也努力稳定下自己的情绪,他告诉自己要撑住!不要慌!你有三十年一国太子的人生经验!你可以的!你现在只是个3岁的小傻子而已!小傻叽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没看晚上大姐跟妈说话都不背着你!稳住!当一个废物点心而已,很好装的! 正好苏谕的脸已经冻得有些麻木了,也省得他再费力做出天真无辜的表情,这样子木呆呆的就很贴合实际。 暗自深吸一口气后,苏谕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指向了七八米开外的菜园子里的一小滩硬邦邦金黄色农家蔬菜营养素。 苏颖扫了一眼,心下了然,她就说怎么感觉院子里一直有股子若有似无的臭气。 不过小弟到底搁这待多久了,怎么不回屋睡觉去? 苏颖义正严词:“拉完了就赶紧回屋睡觉,都叫你睡觉前不要吃那半碗剩下的白薯汤了,你非不听,窜了吧?” 没错,虽然是她大晚上的不睡觉还在手里拿着菜刀,但苏老太太就是可以这么的理直气壮! 苏谕:“...”害羞ing。 太子殿下没吃过甜滋滋的白薯很奇怪吗! 太子殿下发现自己很爱吃甜滋滋的白薯汤但他自己没控制住很难理解嘛! 苏谕继续木呆呆着一张毫无血色的惨白小脸,指着自己身上:“臭。” 苏颖:“...” 苏颖:“你拉裤兜子里了?” 苏颖拿着菜刀就冲苏谕走过来了,说着话就要上手亲自查看。 苏谕:“...” 苏谕:孤不是孤没有你不要过来啊! 但柔弱苏3岁抵抗不能,苏颖很快就扒掉了苏谕的裤子,当发现弟弟真的没有拉裤兜子之后,这才放过了他。 苏颖看着神情愈发呆滞的小弟道:“嗐,这有啥不好意思的,你小时候尿戒子都是你姐我给洗的,不光是你,老二老三的也都是我洗的。” 苏谕:孤人没了孤人没了孤要尴尬得消失了...孤是谁孤在哪儿孤要干嘛? 苏颖琢磨了一下,这小家伙应当是饿了,就晚上那半碗米粥能顶个啥,唉,还是这时候副食亏空得严重,要不哪至于一口白薯汤就馋的要死要活的。 苏颖直接把苏谕给提落到厨房去了,晚上灶台子是不能熄火的,灶台子熄火了屋里的土炕就该凉了,大冷天的人睡凉炕受不住。 她把土灶的封口处稍微打开一些,让氧气循环得更快速,这样火烧得汪,待在厨房也不冷,然后跟苏谕说:“你就坐板凳上,搁这屋老实待着,姐出去一趟,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苏谕眨巴眼:好、好吃的! 忍不住开始吧唧嘴.jpg 那点点头叭。 苏颖本来都要走出厨房了,然后又突然回头:“对了,顺便看着院子里,瞅着别让小偷啥的进来,知道不,尤其是我放柴房里的东西。” 苏谕:呵,考验孤是吧? 苏谕继续眨巴眼,木呆呆傻乎乎,不点头也不摇头。 苏颖一瞅小弟这反应,心下暗自点了点头,嗯,小弟看来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啥。 还好是叫小弟看着了,要是二弟跟三弟,那可就不好糊弄了。 苏颖霸气侧漏:“老实待着等我。” 然后这回是真的走了。 苏谕:“...” 菜刀还带着呢,不会是去弄人肉来给他吃吧? 自家看似傻乎乎实际聪明极了的小弟脑子里都胡乱脑补了些啥,苏颖不知道,她离开家里之后,趁着夜黑风高,飞速的跑到了村子另一头的苏老大家的砖瓦房外头。 然后大菜刀往裤腰带后头一塞,踩着外墙边儿上胡乱堆放的高高柴火垛,三两下就翻进了苏老大家的院子里。 进院子之后,苏颖也没过多耽搁,径直就冲向了角落里的破鸡窝。 趁着两只肥肥的老母鸡还在沉睡,苏颖俩手一左一右,迅速的各自捉住了一只老母鸡的头,然后使劲儿的往一块儿撞去。 一下,两下,没两下子,两只平平无奇的肥肥老母鸡就速速归西了。 来都来了,苏颖又伸长了右胳膊,使劲朝着鸡窝里够。 一颗,两颗,三颗,嘿!有一只母鸡好勤快,居然下了两颗蛋,一般母鸡一天也就是下一颗蛋罢了! 赚了赚了,苏颖把三颗还温乎儿的鸡蛋都揣进了棉袄里,然后这回直接开大门,大大方方的走出了苏老大家的院子。 出了门之后,事儿还没算完,苏颖又拿腰后头掖着的菜刀,把两只鸡的脖子都给抹了。 两只老母鸡刚死,血还是热乎儿的,流动性很好,苏颖手起刀落之后,鸡脖子上迅速就开始滴滴答答的往下流血。 这可是吓唬人的好宝贝,苏颖攥着两只鸡的脚,开始在苏老大家的大木门上激情创作。 怎么凄惨怎么来,怎么瘆人怎么来,一定要达到冤死的恶鬼着急索命的影视效果! 大门上霍霍完了,还有大门两旁的青砖上,一直到两只老母鸡的血液耗尽,苏颖才停手,然后她正好顺势用手上被蹭到的鸡血,在苏老大家的大门外头,写了一个大大的“奸”字。 全都弄完之后,苏颖还借着微薄的月光,站大门口欣赏了片刻,等再回头,两只鸡的身板子都冻硬了。 不过正好,省的她离开的时候血液会在地上留下痕迹。 前段时间下的雪还没化呢,一丁点儿血点子就老明显了。 之后苏颖没再过多的耽搁,手里拿着两只鸡和带血的菜刀,“嗖嗖嗖”的窜向了村外的茂密小树林里。 ... 7 第 7 章 苏颖拎着两只嘎掉的老母鸡迅速跑到了村口,然后朝着土路右侧小树林的方向,斜着数了38棵树。 她把其中一只冻得直挺挺的老母鸡往树底下的厚厚积雪堆里一戳,老母鸡就只剩下一对儿鸡爪子露在外头了,再从旁边的雪堆里匀几捧雪过来盖到鸡爪子上,齐活儿。 之后苏颖又快速的清除了从村口的土路到小树林里的脚印子,就拎着另外一只老母鸡,绕村外围的小路回家了。 哼,留下证据什么的,对她苏老太来说是不可能的! 苏颖都想好了,杀人放火这种事儿犯法,她是万万不能干的。 但碍不着她隔三差五的给苏大伯家找麻烦,嘿嘿! 苏大伯家生了四个孩子,一个堂姐已经嫁到城里去了,家里还剩下一个正在相看的堂哥,一个上初二的堂姐,以及一个上小学二年级的堂弟。 再算上苏大伯跟苏大婶俩人,有一个算一个,她轮着番的找机会报复,心情好了一三五,心情不好二四六,还怕不能把她爸的仇给报回来嘛?不可能的! 说起来,她大伯家的二堂哥这次相看的对象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懒馋奸滑是占了个遍,但脸蛋子长得好看,嫁妆也还成,反正上辈子她二堂哥是死活非要娶,应该是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吧。 估摸着她家地窖里的金子,应该就是上辈子的那个时候丢的。 不过后来村里传出来她二堂哥的娃,是二堂嫂跟村长家的小儿子搞破鞋生的,八十年代那会儿俩人还离婚了呢。 啧啧,真惨,被绿的懒汉二堂哥,祝你新婚快乐哈哈哈,她才不会插手管呢,看她大伯家人的笑话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苏颖心情欢快的回了家,轻轻推开院子门,里头还是她刚才离开时的那个模样。 再走到厨房,好家伙,她小弟苏谕都已经靠墙边儿上睡着了! 苏颖摸了摸苏谕脸蛋子和身上各处,感觉到全都热乎乎的,不是发烧那种热,就是正常保暖做好了的体温。 看来小弟的病应该是快好了,但是还是去找老神医看一下吧,不然上辈子为啥病的那么严重,还是看看保险。 苏颖把怀里的鸡蛋和手上的老母鸡先放下,然后转身去了柴房里,拿出之前藏在那儿的包袱后,又回了厨房里。 她准备趁着这会儿小弟睡着了,把金子什么的都给埋到灶台子里头,就是平常添柴禾烧火的地方。 虽说小弟平常连话都不咋说,最常见的就是一个个的往外蹦字儿了,但以防万一呢,小孩子啥时候就给说漏嘴了咋办? 苏颖不放心。 她拿镰刀把灶台子里的土先刨出来一部分,大概有个三十公分的深度,然后把金砖一股脑的都放了进去。 现在把金子拿出去太扎眼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苏颖不想动,容易出事儿。 之后她把土又填了回去,再在上头盖回去了些着火的木头棍子,没多会儿,土灶台子里头就差不多恢复了原样儿,烂木头草木灰混做一堆,完美。 苏颖数了数剩下的袁大头,大概是有个二三十枚。 她揣了一枚在怀里,剩下的都埋在距离土灶不远处的厨房墙根处了,方便以后随时拿取。 苏颖原本打算把之前包金子和袁大头的包袱皮给烧了,毁尸灭迹。 可拿起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她手指头好像是摸到了什么硬东西? 苏颖借着灶台子的火光看,才瞅见原来爷爷装金子的包袱皮里头,还缝着一层内衬小口袋! 刚才是因为包袱皮装着东西,她没看见! 苏颖直觉是有好东西,她激动的在小口袋里掏呀掏,果然摸出来了几个金戒指和银戒指,一共八个,样式有男有女! 她爷可真是个宝藏老爷子,也忒能藏东西了! 苏颖高兴极了,这可真是避免了大麻烦了。 其实就算是拿袁大头出去也是很扎眼的,主要是他们这地儿穷,露点儿财出来就容易出问题。 但金银戒指的性质就不一样了,戒指的重量本来就轻,几克而已,拿出来不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毕竟就算是在这个年代,那还不兴谁家传下来个金戒指银耳钉的啊! 苏颖满意极了,她把怀里的袁大头又藏了回去,还放了六个戒指进去,只在身上带了两个戒指,一金一银。 就这俩戒指搁到黑市上卖了,就能够她家花好久的了。 其实她爷死的时候,她才两岁,根本就不记着老人家啥模样了。 她奶是隔年死的,苏颖多少有点儿印象在,是挺慈祥一老太太,就是也爱抽旱烟,去找她奶玩儿的时候,每回都满屋子的烟雾缭绕,估计她二伯后来抽旱烟,就是跟她奶学的。 两位老人家为了儿女那可真是操碎了心,连没出生的子孙都早早的就给筹谋上了。 想到这里,苏颖把包袱皮塞到灶台子里烧了,又来到了院子里,冲着她爷她奶祖坟的方向磕了几个头。 苏颖磕头的时候,苏谕悄悄睁开了眼,扫了两下灶台子底下和墙根埋袁大头的地方,然后又默默的把眼睛闭上了。 他刚才确实是睡着了,但上辈子留下的机警习惯还在,有点儿风吹草动就要醒过来,怕有人刺杀。 所以其实刚才大姐苏颖藏东西的地方...咳,反正他可不是有意要偷看的啊! 等苏颖从院子里再回厨房的时候,后半夜已经快结束了,估摸着有个凌晨三四点的样子。 她没再耽搁,火速的给老母鸡拔毛烤上,把鸡毛都塞灶台子底下烧了,又在锅里煮了五颗鸡蛋。 嗯,三颗来自她大伯家,又大又圆! 瞅着老母鸡烤得差不多了,苏颖把苏谕晃悠醒了:“吃烤鸡。” 苏谕表情呆愣愣,眼神直勾勾,吧嗒吧嗒小嘴唇水润润,仿佛一只刚被弄醒的奶萌乖乖小狗勾。 但实际苏谕内心:...孤谢谢你啊,被迫闻了半天烤肉香了,能闻不能吃,楚汉十大酷刑有你一席之地! 不过以上心里活动苏颖全都不知道,她谆谆善诱耐心哄骗道:“大姐对你好吧,不过可别跟妈或者老二老三说哦,不然以后大姐再也不给你吃了!” 苏谕盯着烤鸡看了一会儿,抿着嘴缓缓的点了点头,然后手里就被苏颖给塞了一个大鸡腿。 很快苏颖自己也掰下一个大鸡腿啃了起来:“快点儿吃,待会儿周围人家起来做饭,闻着味儿就不好了。” 当下好些地方是不让披麻守孝的,但他们村又偏又穷,连红袖箍都不稀的来,所以各家悄悄的守一守倒是没人管。 但你要是想吃肉,不想守孝,那也没谁敢说闲话,说了就是原则问题。 不过今天这鸡不是来源有问题么,这就不好叫邻居家知道了。 至于苏颖不让她妈跟老二老三知道,那一个是怕她妈问东问西,再有就是怕老二老三在外头说吐露嘴了。 反正肉食一类的副食品,苏颖打算隔三差五的就想法子弄一些,总归不会叫家里人再把身体给亏空了的。 所以今天这鸡肉,不分给他们就不分了吧。 俩人狼吞虎咽,没两刻钟就把一只大肥鸡给解决了。 当然主力是苏颖,但苏谕的小肚瓜也不可小觑! 说实话,苏谕以前哪怕是在战场上,也没吃过这种带着腥气,连盐粒子都没抹匀乎的烤鸡肉。 尤其是他大姐这会儿着急,干活儿就糙,有的地方还烤焦了... 但不得不说,刚才苏谕吃的可是真香,连从来不碰的肥腻腻鸡皮都给吃光光了! 苏谕吃完就开始犯困,苏颖帮他擦了手,又给按到灶台边儿的小板凳上烤火眯着了。 苏颖自己则是把鸡骨头什么都给扫土灶里去了,还往土灶里头丢了一大把晾干的野花椒。 等野花椒一烧着了,登时就满厨房都窜起了强烈的花椒味儿,什么鸡肉味儿都闻不出来了。 再叫院子里的小冷风一吹,厨房就完美恢复了原先的家徒四壁和一清二白,村里的野狗进来都找不着食儿。 刚好天已经蒙蒙亮了,正是各家各户都起来烧火做饭的时候。 苏颖干脆就直接把早饭给做了,也让她妈也能多休息会儿。 早饭是野菜干儿混上棒茬子熬的粥和煮鸡蛋。 其实煮鸡蛋是苏颖私自做主的,刘兰香的意思是把家里的鸡蛋都给卖了换钱。 但苏颖不乐意。 刚秋收完就跟之前一样稀汤寡水的,铁打的人身体也受不住啊。 粥跟鸡蛋都将将要出锅,刘兰香就起床推门出来了,她一瞅大闺女跟小儿子都在厨房呢,满脸的疑惑:“你俩咋起来这早?不嫌冷呐。” 苏颖回答的无比自然:“小弟昨晚上拉肚子了,拉完又饿,我给他弄了点吃的,怕他着凉又煮了花椒水,这会儿刚又睡着了,正好您给他抱炕上去吧。早饭我都弄好了,老二老三起了就能吃。” 刘兰香一听小儿子闹肚子了,赶紧过来摸这摸那的四处查看,手法跟苏颖如出一辙。 哦不,应该说苏颖就是打她妈那儿学来的。 刘兰香查完之后才放下心:“还好还好,烧都退了,我说昨晚上不让他吃那白薯汤,非要吃,这下好了吧,看他还敢不听话!” 村里娃只要不发烧,闹肚子没啥大不了的。 这时候老吃生水,还吃大量的吃野菜和粗粮,给肠道都刮得干干净净的,拉肚子什么的太正常了。 刘兰香给小儿子抱回了屋,又把老二和老三叫起来洗漱,完后自己就先去井边上挑水了。 他们村是几户人凑在一块儿用一口井,早去把水缸挑满,省得待会儿排队耽误功夫。 等刘兰香挑完水,苏颖都把早饭端上了桌,然后桌上四个人里有仨都瞪大了双眼。 刘兰香和苏茂苏诚:竟然有鸡蛋! 苏颖义正严词:“要省钱也不能把身体给省坏了,往常每年秋收之后,咱家都得杀只老母鸡补一补的,今年爸出事了,鸡咱就先不杀了,但鸡蛋每人吃一个不过分吧。” 刘兰香这么一想倒也是,几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可得吃够了,但一个鸡蛋6分钱,5个鸡蛋就是3毛!不行了不行了,光是想想就心肝疼! 刘兰香:“妈就不吃了,你们几个吃吧,妈不爱吃这个。” 上辈子,刘兰香找的理由是给苏老三守孝,所以一年没吃荤腥。 可这辈子就改成自己不爱吃鸡蛋了。 老二苏茂和老三苏诚看向大姐苏颖,这还能有人不爱吃鸡蛋?5岁跟7岁的娃也不能信这瞎话呀! 俩人用眼神疯狂示意:大姐你赶紧劝劝妈! 苏颖无情脸:“您剩下多少,我待会儿就给都扔粪坑去,您看我敢不敢扔。” 刘兰香:“...” 倒是也不用这么糟蹋东西! 刘兰香立刻改口:“妈这就吃,今儿早上就都给它吃光了!” 苏茂苏诚:大姐威武! 一家几口吃完早饭,也就是早上6点来钟。 之后刘兰香开始晒粮食,积酸菜,腌咸菜,拾掇自留地。大队发的粮食都是晾晒的半湿不干的,不趁着现在有太阳赶紧晾干了,回来放地窖里头搁发霉了,那是要吃死人的。 老二苏茂跟老三苏诚去苏二伯家找驴蛋了,一群小伙伴准备一起上后山捡柴和找野果子去。 苏颖则抱着还在睡觉的苏谕,上了村口的骡车。 青山村大队是有骡子的,骡子就是驴和马生出来的物种,天阉还吃苦耐劳,很受老百姓欢迎。 等农闲的时候,负责养骡子的胡老六就会把骡子套上车,一大早到村口拉人,送村民们去公社,等下午时间差不多了就往回赶。 这样一个来回是1分钱,多少也算是大队的一个进项。 骡车比人走路要快上许多,从青山村徒步走到公社单程要4个小时,但坐骡车只需要1个多小时,来回就是省下了5个小时,统共才只要1分钱。 可即便是这样,村民们也不怎么舍得坐骡车,多数情况下是知青们爱坐。 不过今天胡老六赶的骡车上倒是坐满了人,四五个青山村的村民,剩下六个是知青。 赶秋收后去公社的,都是要置办过年的东西的,等回程的时候大包小包的,这么算下来,这1分钱就花得很值得了。 骡车上,苏颖抱着睡着了的苏谕,自己也合着眼眯着。 她看似是睡着了,但实际早就把耳朵给竖得高高的。 不出她所料,苏老大家的事情果然传开了。 苏老大家跟苏老三家不住在一条街上,所以苏老大家那边闹出来的动静,苏颖早上没听见,但不妨碍她这会儿偷着乐。 “妈呀,你是没瞅见,苏老大家的大门跟门槛子上血呼啦的!瞅着老吓人了!说是他家对面的王大妈出来到尿盆,结果一大早上的给吓摔了,尿盆撒了一地,整条街上那个味儿呦...本来我还想过去看热闹,刚拐进去就给我熏出来了呕...唉妈呀不能想,太恶心了!” “我也听说了,好像他家门上还让人写了字儿了,但苏大婶一直挡着不让人看,大队长一大早就给叫过去了,到现在还没出他家呢!” 村里的小媳妇儿们唠闲嗑,女知青们一般插不上话,两边儿人即便是坐在一辆骡车上,也有点儿泾渭分明的意思。 但这事儿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城里来的知青们都没见识过啊! 已经来青山村三年的老知青刘扬忍不住问道:“这这...不会是死人了吧!要不要咱待会儿找公安汇报一下啊?” 万一她们知情不报,到时候会不会受到牵连影响回城呀! 说闲话的小媳妇儿摆手道:“没死人没死人,说是丢了两只鸡,门上跟墙上的血道子都是老母鸡血划拉出来的。” 刘杨跟身边的几个女知青对视一眼,这才放下了心:“没死人就好,这苏老大家怎么回事啊,原先他家名声还是挺不错的?” 另外一个聊瓜的小媳妇儿:“嗐,这哪里说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人类都是热爱吃瓜的生物,不管是城里来的还是村里当地的,只要是涉及到了各种小道消息和桃色花边新闻,那就没人能抵挡得住体内疯狂觉醒的八卦之魂,原本不熟悉的两拨人火速热聊了起来。 苏颖伸长了耳朵听了半天,确定自己是没留下什么破绽,苏老大一家确实是在愁眉苦脸没有头绪,这才踏实的睡了过去,毕竟她半夜起来搞事也是很累的。 等到了公社,胡老六把骡车停到了公社门口的大柳树下,又把车上的各人都和了醒了:“就等到下午3点啊,晚了就自己想办法回去。” 苏谕也被胡老六的大嗓门给弄醒了,苏颖抱着他下了骡车,又给他手里塞了颗鸡蛋:“吃吧,家里每人一个。”说完就拉着苏谕往远处走去了。 苏谕一边把鸡蛋往嘴里塞,一边回头望,商铺好像是在后头吧?同车人都往那个写着红字儿的大房子里去了。 但小傻子怎么能有这种观察力呢,苏谕乖乖当做不知道。 苏颖领着苏谕七扭八拐,也不知道怎么绕的,很快就来到了一片安静破乱的小平房民宅区域。 苏颖瞅准了门口摆着一个大石头的人家,伸出右手有节奏的敲了三下门。 很快,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内探出头来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太太。 老太太身形瘦小干枯,一双眼睛却锐利的盯着苏颖和苏谕来回的扫动。 苏颖开口时的语气严肃低沉:“天、王、盖、地、虎。” 老太太的双眼微微睁大,但仍是先谨慎的朝着门外两旁瞅了片刻,确认没有异常后,才用同样严肃低沉的嗓音回道:“宝、塔、镇、河、妖。” 老太太和苏颖俩人对视片刻,又抿着嘴,状似找到了组织似的相互重重点了点头,然后老太太这才把苏颖姐弟迎进了门内。 苏谕:“............” 有要干坏事儿那感觉了! ... 8 第 8 章 刚才开门人的是赵老太,苏颖找她是来买碎布头儿的。 等冬天大雪封山在家待着没事儿干的时候,做做针线活儿最合适不过了。 关键是碎布头儿便宜呀,虽然到时候得拼接了之后才能做衣裳,但自家穿穿或者是穿在外衣里头,那是完全没什么影响的。 要说这赵老太可是个谨慎人,也沉得住气,打从领着姐弟俩进门之后就没开过口。 先开口的人是有风险的,虽说这小孩儿知道她的暗号,那肯定是熟客介绍来的,但万一是有人叫俩小孩儿来钓鱼执法呢?总归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不过苏颖看上的就是赵老太身上的这股子稳妥劲儿,就说从服装厂倒买倒卖碎布头儿这事儿吧,反正上辈子等到服装厂都倒闭了,赵老太都还是安安稳稳的。 要不是因为这点,苏颖也不敢就这么领着苏谕直接过来。 她没多耽搁,当下就表明了来意:“有布头儿吗?” 赵老太心下放松了些:“十斤1块5,不挑色,要的话得先给钱。” 先给钱是防着到时候买家不要了,货砸在自己手里头。 再有一个,就算是碰上钓鱼执法的,那也得钱跟货物同时在场才能抓人,到时候真有个什么,赵老太直接说是送给亲戚朋友的,谁也不能拿她怎么着。 这个价格,即便十斤全是小块的碎布也非常超值了,更何况一般卖碎布头的,里头多少都会掺着些稍微大点儿些的布料子。 苏颖身上是带着背篓的,为的就是今天多倒腾些东西回去,她很干脆的就掏了钱:“我要二十斤,今天能拿不?” 赵老太接了钱,脸上立马喜笑颜开,心说这小娃还真不是拿她开涮:“中午就能有!” 苏颖点头:“行,那我过中午饭时间来拿。对了,借你家后门走行不?” 赵老太开了张心情大好,答应的很痛快:“成,我给你开门。” 俩人谁也没提为啥要走后门,但各自的心里都清楚。 因为从赵老太家后门出去,正好就是黑市。 苏颖拉着苏谕到了门口,突然想起了自己怀里的俩戒指,她又回身问要关门的赵老太:“找谁收首饰靠谱儿些?我这有个银戒指。” 其实上辈子的这个时候,苏颖是没去过黑市的。 那会儿她可是真小姑娘,也怕叫人举报了给送去劳改,虽说她是买方问题不算大,没多久就能给放出来,里头还管饭,但这事儿总归是好说不好听的。 哦,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手里头没钱。 现在苏颖是有钱了,但黑市的水可深了,她也怕碰上黑心的买家,到时候看她年纪小就死命的压价怎么办,索性就先问问赵老太。 赵老太确实是有门路的,她直接伸出右手:“1毛。” 苏谕:“...” 这老太太真会赚钱! 苏颖倒是早就知道赵老太的尿性,痛快付了钱。 赵老太梅开二度,笑得眼角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了:“你放心,这1毛绝对不让你白花,你去找紧西头儿右下巴上有个大黑痦子的刘大栓,就说是我介绍过去的,他肯定给你实在价。” 苏颖得了消息,告别了赵老太,拉着苏谕就马不停蹄的去找刘大栓了。 今天要买好些东西呢,她得先有了进项心里才踏实。 一大早晨的黑市就人来人往,买家卖家都不老少。 虽说这还没进腊月呢,但各个村分粮食基本上都在这几天,俗话说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不慌了也就敢花钱买东西了。 苏谕上辈子可没有什么逛街的机会,这会儿他小脑袋瓜冲着这边儿卖肉的摊贩看一看,又扭头朝着那边儿卖果子的摊贩瞅一瞅,反正是觉得哪一个都很有意思,俩眼珠子都不够使了。 不过苏颖是直奔目标刘大栓的,她拉着苏谕走的“嗖嗖嗖”的快。 虽然这会儿人挺多,但下巴上长着颗大黑痦子这个特点,丑得太有辨识度了,姐弟俩很快就发现了刘大栓的所在。 苏颖停下来,带着喘气声儿的问道:“你好,请问是刘大栓不?” 刘大栓低头扫了一眼小矮个儿苏颖:“...” 他都三十多了,这小娃不该叫他叔叔吗? 刘大栓沉默了一瞬,然后问道:“找我干啥?” 苏颖扫了眼左右,确认没人关注她之后,从怀里掏出了个银戒指:“赵老太介绍我来的,这个你多少钱收?” 刘大栓接过戒指后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呈色,戒指挺旧的了,表面都氧化得黑乎乎的,他用指甲盖用力的刮了刮,戒指就透出了亮晃晃的银白,估计是家里压箱底儿的老物件,款式老掉了牙,不过确实是纯银的,又掂了掂重量后,他回道:“3块5,不能再多了。” 3块5,价格还算可以,苏颖说:“成,你再瞅瞅这个。” 她伸手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金戒指。 刘大栓:“...” 小丫头家里的压箱底儿挺多啊。 金价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要比银价高上许多的,刘大栓看的跟仔细了,反复的里外检查之后,他还拿后槽牙在金戒指的豁口处咬了一下,看到确实有牙印儿后,他才估了个价:“120,这东西现在不好出手,你要两个戒指一块儿卖,我给你125。” 苏颖眉心没忍住跳了跳,她不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金戒指到底能卖多少钱,毕竟那时候她没有嘛,不过125块钱的购买力可着实是不小的,肉才几毛一斤呢。 但苏老太太可不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主儿,她拧了拧眉毛,为难道:“我家可就剩这两个了,之后好几年都得指望着这钱吃喝呢,125也太低了吧...” 刘大栓盯着小丫头的脸看了看,确实啥破绽都没有,心说装得还挺像,我信了你的邪才怪! 他瞅着金戒指的花纹造型以及氧化程度,在心底又估了估自己能卖出去的价格,最后道:“两个戒指130,再多我就没钱赚了,没那个必要倒腾一手。” 其实苏颖心底已经同意了,但她表面上还是扭扭捏捏的犹豫了半天,总之最后俩人顺利且愉快的借着背篓的掩饰达成了交易。 苏谕:“...” 两个戏精! 钱到手后苏颖的心情好了不少,至少万一给小弟看病需要啥珍贵药材也能想想法子了,但她仍旧打算薅一薅刘大栓的羊毛:“你知道谁卖布票不?还有棉花票。” 刘大栓:“...” 还要买布做新棉袄?刚不是说家里好几年就指着这钱吃喝了吗!那哪来的闲钱做新棉袄?他都好几年没做新过棉袄了! 不过这俩戒指,只要金戒指卖好了,他至少能赚个三五十的,所以刘大栓痛快的道:“你去黑市正中间找钟顺,就说我介绍你去的,他给你实在价。” 同样的话术,同样的实在价,苏颖又问出了同一个问题:“你好,是钟顺不?” 钟顺:“...” 为啥不叫叔儿? 其实公社门口是有卖各种票的人的,但那些人一般都是有关系的,甚至就是从公社的领导家里头淘换来的票,所以就算是派出所要抓人,也是不会抓这些个关系户的,总的来说找他们换票比较安全,相应的价格就也要高那么一些。 刘兰香以为苏颖带着苏谕是要去公社门口换票,所以还比较放心小姐弟俩独自去,他们村里人要票都是去那里换的,刘兰香哪里能想到,这俩孩子竟然敢去黑市呢。 不过这也不能怪苏颖冒险,她想给刘兰香做新棉袄,为的就是不想让刘兰香挨冻,可三十块钱根本就不够花呀。 就像现在,苏颖光是买一把票就花了大十几块钱呢,更别提还得上公社去买布料买棉花了。 戒指和票的事儿都落实了,时间还早得很,接下来小姐弟俩就开始在黑市里闲逛了。 苏颖道:“你想要啥吃的跟姐说,但不管谁问起来,你都得说咱们今天只上公社了,知道不?” 苏谕:“...” 说不知道就是啥都不给买了呗。 苏谕按照小树懒的节奏缓缓点头。 为了好吃的低头不丢人! 昨天吃鸡的事苏谕没露馅儿,苏颖很满意,所以今天干啥事儿就也都没瞒着苏谕。 而且上辈子苏谕就是最近这段时间出事儿的,所以保险起见,过年前苏颖都打算把苏谕带在身边,好以防万一,可这样一来,很多事就没法瞒过苏谕了,所以还不如干脆一开始就培养好默契。 姐弟俩溜溜达达,买了些糖块儿,小米和猪肉,小米是苏颖打算给苏谕熬粥吃的,猪肉则全是大肥膘,打算回来熬油使。 虽然黑市买的确实贵,但全都不要票!只要你有钱,基础的生活需要都能买到。 苏颖正打算再看看其他的东西,可苏谕突然捂着肚子不走了。 苏颖:“...又要窜?” 苏谕皱着眉颤抖着小身子点头。 苏颖赶紧一把给他抱了起来:“你夹紧了腚!绝对不能窜出来!你就这一条裤子,要窜出来就好几天都没裤子穿了,老二老三的裤子都大给你也穿不了!” 本来苏谕的肠道正在疯狂抽搐,他就心理压力巨大,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发生了什么黄色惨案,毕竟现在他的身体小,不是那么的听他脑子的控制啊! 但听完苏颖的话,苏谕的压力就更大了,急的他一脑门子的汗! 苏颖也顾不上买东西了,赶紧问了周围人谁知道哪有公厕,然后飞一般的带着苏谕窜出了黑市。 穿过两条街,终于找到了厕所,苏谕下地之后捂着肚子弯着腰,恰好在热浪喷涌而出的前一刻找到了正确的突破口。 苏谕狠狠抹了一把汗:...好险! 其实他早上从骡车上醒来的时候肚子都没事了,结果吃完鸡蛋就稍稍有了那么一些些的感觉,但还可以忍耐,可刚才又连续吃了好几个甜滋滋的硬糖块儿之后,没想到肚子里的反应竟然这么剧烈! 苏谕在厕所里噗噗噗,站在外头等的苏颖待着无聊,就在心里盘算着时间还早,一会儿还能再回黑市去买点儿啥,就是不好再从赵老太家走了,从黑市的正常入口进去得交1毛钱的入场费。 过了会儿,苏颖突然听见隔壁几条街好像有什么响动,人来人往的。 她垫着脚扭头瞅了一眼,啥也没瞅见,就没往心里去,接着待在原地。 可又等了半天,苏谕还没出来,苏颖着急了,她冲厕所里头喊道:“小弟你没事吧?拉完了不?” 苏谕磨磨唧唧:“...完、完了。” 苏颖:“完事儿了就赶紧出来,咱还得干别的呢!” 苏谕委委屈屈:“...没带纸。” 苏颖:“...” 这可咋办?她也没想着带啊! 苏颖:“你在里头稍微蹲会儿,姐去给你找个石头。” 苏谕更委屈了:“...” 他什么时候后用过大石头啊哇呜! 等苏谕完成了人生第一次用石头做人体清洁,已经是半拉小时以后了,苏颖赶紧拉着苏谕朝黑市赶。 这黑市的东西也不是无限量的,你要是去晚了,可就都让别人给买走了! 可姐弟俩紧赶慢赶,等赶到黑市那条街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竟然空无一人! 苏颖:??? 苏颖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也就离开了最多四十分钟啊,难道黑市这么快就散伙啦? 倒是也有可能,这回是她不熟悉规矩,看来以后还得再早点儿来。 苏颖正往前走呢,苏谕突然不动了。 苏颖刚想问不会是又要吧,却看见小弟的右手定定的指向了不远处的几个大石头墩子。 苏颖走到近前,才看见在两个大石头墩子的缝隙之间,夹着一块折叠起来的粗布。 粗布的颜色白里透着淡黄,跟几个墙根儿处的大石头墩子完美的融为了一体,不仔细看绝对瞅不出来,也不知道小弟是怎么发现的。 苏颖把手伸进缝隙使劲儿的掏呀掏,终于把小粗布包给拽了出来。 刚拽出来的时候,她就感觉粗布包的形状有些眼熟,规规整整的长方形,没比手掌大多少。 但当苏颖打开粗布包之后,她只看了一眼就“嗖”下子又给合上了。 然后苏颖把粗布包往怀里一揣,抱起苏谕头也不回的飞奔出了这条巷子! ... 9 第 9 章 苏颖心脏剧烈的噗通噗通跳,好像马上就能跳出嗓子眼儿去,但实际她手上把苏谕抱得稳稳的,两条小细腿儿跑的“嗖嗖”的。 等一口气跑出去得有二里地,苏颖把苏谕往地上一放,自己一屁股墩儿就坐到地上开始疯狂喘气。 苏谕见此到是也没瞎问,也跟着一屁股坐到了苏颖旁边儿。 小布包儿里头装的啥苏谕没看见,但这其实也没啥难猜的。 刚才他们去的地儿应该是不受这边官府管制的集市,看大姐的反应,里头装的不外乎就是银票...啊不是,钞票一类的东西呗。 嗯,应当数目还不少,嘿嘿他眼神可真好使~ 也不知道苏颖是朝着哪个方向跑的,明明刚才周围还是一大片民房,这会儿都能看见苞米地了。 苏谕瞅苏颖跟那儿“呼哧呼哧”喘半天了,好像还没缓过来,干脆给她嘴里塞了个糖块儿。 苏颖心里头正乱着呢,嘴里突然尝着甜味儿了,她低头一看,原来是小弟给她喂的。 她虎摸了一把苏谕黄不拉几的毛茸茸短寸头:“嘿,姐还真没白疼你。” 其实刚才苏颖打开小布包儿的时候也没看仔细,但这玩意儿它不用看得忒仔细呀,打眼一瞅就知道必需得揣怀里头赶紧的跑! 她滴个亲娘哎...整整齐齐一沓子大团结! 大团结什么概念,大团结就是当下普通人之间,能流通的钞票里几乎最大的面值了,一张是十块钱整。 而对于他们农村挣公分的人家来说,辛辛苦苦干一年,兜兜里头能凑出一张大团结的钱,那都是算赶上好年景了。 所以苏颖哪顾得上数啊,不跑还待在原地等人家回来逮她吗? 这头一回干黑吃黑的活儿,反正是给她累得够呛,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一开始,苏颖还以为是人家黑市散场子了。 但现在想想应当不是,散场还能一下子散的干干净净?一般不都是得等东西卖得差不多了,才各人走各人的吗。 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叫人给举报一锅端,全都拉走了... 哎呦苏颖心里头这个后怕呀,这要是赶大过年的给逮她进去,那她妈刘兰香不得难受死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啦,但下回要是有机会去黑市,估计她还敢。 那不去怎么办,他们农村人没有票啊! 其实要是布包里装得是小钱,苏颖多半是不会拿的,倒不是她老太太有多高尚,而是那挣个块八毛几十的,多半是里头做小买卖的摊贩,人家也就是冒险混个温饱,跟她家也差不了多少,苏颖不好让人家血本无归。 但这布包里装得全是大团结,一张零碎的都没有,还摆放得整整齐齐,瞅着怎么着也得有个三五十张,那就是三五百块钱呐! 能这么有实力的,也就是黑市的组织者没跑儿了。 黑市的组织者也不是谁都能干的,胆量,资源,人脉,少一个都不能成。 这种人也不是像他们这样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状态,而是拿手里头的闲钱冒险赚大钱的。 这事儿给闹得你说说,她不拿都觉着对不起自己了。 薅富人的羊毛,她苏老太太可是义不容辞的! 苏颖跑之前就看过了,刚才那条巷子里除了他们姐弟俩,确实是没有其他人在,应该是不会有人知道这钱在她手里的。 稳了稳心神,苏颖扭头跟苏谕道:“布包儿这事儿,回去谁都不许说,给懒到肚子里能做到不?说了咱家要有大麻烦的。” 苏谕软乎乎的乖巧点头,又惹来苏颖一顿的虎摸。 苏颖抬头瞅了眼天,大太阳还没挂到正中央,但估么着应该有个11点的样子,就拉着苏谕站了起来,不打算接着歇了,嘿嘿,她要再杀回那条巷子去! 虽然这事儿是让她苏老太给干了,但一定要让任何人都察觉不到端倪。 没错,她苏颖清清白白一老太太...啊不,一小丫头,人设必须得立住喽! 苏颖又拉着苏谕回了赵老太家,依旧是节奏中富有韵律的三下敲门声,但赵老太这回是过了一小会儿才开的门。 当看到是苏颖姐弟俩,赵老太还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你来早了,布头儿还没到呢。” 苏颖:“我不是拿布头,我打听消息。” 赵老太点了点头:“那进来吧。” 等姐弟俩进来后关了大门,就听见赵老太朝着院子里头轻声喊:“都出来吧,是自己人。” 苏谕:“...” 敢问大娘,这里是什么英雄好汉的聚集地吗?一会儿不会有官府的来剿匪吧! 没多大会儿,就从各个屋子里出来了一堆抱着包袱的大汉。 姐弟俩一瞅,好家伙,倒卖金银首饰的大痦子刘大栓,倒卖各种票子的钟顺,倒卖糖块儿的,倒卖小米的,倒卖杂粮各种豆儿的,倒卖河鱼的... 感情这些个黑市干小买卖的都是赵老太帮的? 怪不得这老太太来钱的路子广呢! 家里待着这老些人,赵老太却好似习以为常,十分的放松悠闲,她安抚完众汉子,就回过头问苏颖:“你要问啥?” 苏颖:“...” 这么多人瞅着,怪不好意思开始表演的。 苏颖:“刚才我本来正逛着呢,但我小弟要拉肚子,我就赶紧抱着他找厕所去了,哦,那厕所的地儿,还是你家屋檐子底下蹲着那卖小米的给我指的路,反正我弟拉完稀之后我再回去,就一个人都没有了,那我还没换完东西呢,这咋回事啊?” 赵老太听明白了:“哦这事儿呀,那我还真知道,1毛。” 苏谕:“...” 这很难评,但好像已经开始习惯了。 众汉子:“...” 赵老太你咋啥钱都挣啊! 嗯,不过习惯了,真的习惯了。 苏颖乖乖递过去一张毛票儿:“下回啥时候开市?我还要换红糖呢。” 大痦子刘大栓:“...” 不是你个孩崽子嘴里到底有没有真话啊?这买完棉袄还要买红糖,就这么花125是不够你家花几年的! 赵老太揣好了钱才道:“年前反正是没戏啦,攒黑市的强哥后台倒了,他人已经给拉青海开荒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以后要再开市,那就是别人攒的了,具体啥时候儿现在还不知道呢。你瞅我院子里头这些个人,都是要等信儿的,反正怎么着也得是年后了。”赵老太说着还朝院子里的那群汉子努了努嘴。 苏颖用力的皱眉,实际上为了不让自己乐出声儿来,正疯狂用手指头使劲扣自己后背上的软肉:“那这可咋整,我嫂子等着红糖坐月子呢。” 啊哈哈哈强哥给拉去劳改了,至少短时间是不会回来的,那小布包儿里的钱她可以放心的花了! 这可是白给的白给的白给的! 苏谕:“...” 咱家最大的娃不就是你嘛?你哪来的大哥!哪来的嫂子! 当下物资紧缺,过年前大家都走亲访友的,他们这的公社里红糖早就卖光了,你有票有钱也买不着,更何况普通农民没票了。 所以这会儿要是着急要红糖,只能想办法跟人换。 苏颖今天确实是在黑市上找来着,但没找到,倒也不算是现编的瞎话。 不过她是买了给刘兰香滋补身体的,而且不着急,这会儿不过是个套话的由头罢了。 赵老太想了想,问:“你要多少?” 苏颖本来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竟然还真有戏?赵老太神通广大呀!不过要是有红糖,那她必然是要拿下的,她可是刚眯了强哥好几百呢,咱有钱! 苏颖回:“能有个一斤二斤的最好,要是少的话,就有多少要多少,放心吧,不让赵老太你白当介绍人。” 看小丫头这么上道,赵老太喜笑颜开:“成,这事儿搁我身上了,年前你再来一趟。” 事儿都问明白了,苏颖不打算跟这耽搁了,她要带苏谕找地儿吃饭去:“行,那我先走了,等中午饭点儿过了我再来。” 可她刚要转身,就让大痦子刘大栓给叫住了:“唉小丫头,你刚去巷子里的时候,还有人在哪儿守着不?” 当时情况发生的非常突然,刘大栓几个都没想到强哥能说完蛋就完蛋,反正他们一瞅见大檐儿帽,就都疯了似的赶紧揣上家伙事儿往赵老太家的后门跑。 其实黑市选择开在这儿,就跟这条巷子四通八达还住户儿多有很大的关系,方便逃跑嘛。 众人当下跟赵老太家,就是躲抄黑市的大檐儿帽呢。 苏颖照实了说:“啥人?没人啊,我跟我弟过去的时候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听说巷子口都没人在了,赵老太院子里的汉子们就都打算各回各家了。 大痦子刘大栓率先道:“成,那赵大娘我先回去了。” 说着话他掏出了1块钱递给了赵老太。 这1块钱,是赵老太收留刘大栓在她家躲着的掩护费,虽然不算多,但她其实也不担什么风险,因为赵老太早就跟众人都说好了,万一有人来查,她会说他们都是突然翻她家墙进来的,她老太太什么都不知道。 但对于在黑市倒卖东西的这些汉子们来说呢,赵老太家可是最方便的躲藏地方了,一般抄黑市的人都只是在街面上找人,是不会进入各家里头搜的,才1块钱而已,只要他们人跟东西没事,那是很快就能赚回来的。 总之这算是一个双方都很满意的价格和交易。 苏颖跟苏谕本来都要拉着手出大门了,就瞅见赵老太这说话的功夫儿就进账十好几块钱! 姐弟俩不自觉的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感叹:赵老太太是真牛逼! 苏颖回过身接着往外走的时候,还听见正交掩护费的钟顺招呼道:“哥儿几个谁有要票的,我给你们便宜些,我这好些张票要过了年就得到期了,短时间黑市是开不起来了,这就数我的损失最大。” 钟顺愁眉苦脸的,院子里的这些汉子们都是老相识了,再加上要是有便宜票买也不赖,于是多少都帮着分担一些了。 可就算是大家帮忙,钟顺手里还是剩下了好些快要过期的票。 原本这秋收之后,年根儿底下的,票是最好倒卖的,大家手里头都宽裕些,也舍得上个澡堂子什么的,干干净净的过年,钟顺根本就没想过这些票还能给砸在自己手里头。 强哥这突然一倒台,可是给钟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公社门口他是去不了的,他家没有门路,一去保准儿让公社的人给举报喽。 钟顺臊眉耷眼的,想着实在不行,就只能想法子上县里的黑市去瞅瞅了。 可他年初都给强哥交过场地费了,这赶着年尾再到县里的黑市交上一笔,那实在是不划算,而且他又不熟悉县里头,万一让人给诓去笆篱子里头咋办?到时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唉,真他妈的倒霉,愁死个人了... 正当钟顺耷拉着个脸蛋子烦躁的时候,突然听见巷子口的墙角处,有人冲他:“噗呲噗呲!” 钟顺扭头,瞅见苏颖朝着他勾了勾手指头:“钟顺,你过来一下。” 钟顺:“...” 个丫头片子没礼貌!为啥不叫叔儿! 钟顺不耐烦的溜达过去:“干嘛?” 苏颖:“你手里还有多少要过期的票,你打个包都换给我呗?我们村里人上公社门口儿那换也不划算,这样我帮你倒腾一手,我赚一点儿,你也少亏点儿,多合适。” 苏谕:“...” 就论搞钱这事儿,其实我姐比赵老太也不遑多让! ... 10 第 10 章 钟顺听后,先是瞪了大眼睛不可置信:“你?” 但很快,他又喜上眉梢,对了对了,这小丫头片子有钱!刘大栓买她的戒指给了一百三呢! 正所谓有奶的就是娘,给钱的就是爷! 钟顺也不管什么讲不讲礼貌的了,麻溜儿的狗腿子似的颠颠儿小跑了过去:“大姐,您真的都要了?我这可不老少的呢!您要是砸手里头了,不会来找我退钱来吧?那我这都钱货两讫了,到时候我可是不认账的啊!” 苏谕:“...” 能屈能伸,真狗熊! 想想他上辈子,要是有人钟顺这心性,何至于就能给气死喽! 苏颖倒是还挺习惯这种称呼的,毕竟前两天人家还都叫她老太太呢,这今天就变成大姐了!咱也越活越年轻了嘿! 她大手一挥:“那咋滴我不要还搁这跟你瞎耽误功夫呢?这大中午的,我不得着急吃饭呐?你赶紧的找地儿都倒腾出来瞅瞅,要合适我给现钱。” 苏谕瞅着俩人小小声的叹了一口气:“唉...” 不得不说,还是她姐在气势上完全压制住了对方,这钟顺,不咋行啊。 于是钟顺跟苏颖这俩老少配一合计,很快就又来到了刚才的那个苞米地。 这个村儿里估计是懒汉多,都秋收结束了,苞米地里的苞米杆儿都还没给砍倒呢。 苏颖在心里头默默的吐槽,一村儿人都是干活的小辣鸡儿,不过这倒是方便她跟钟顺倒腾票儿了。 一行三人迅速钻到了苞米的地正中央。 苏颖催道:“你赶紧的这头儿没人来,待会儿我还得吃饭呢。” 钟顺狗得斯哈斯哈的:“唉唉,这就拿这就拿,我这可是专业的,品种齐全,数量众多!” 不多时,钟顺就从身上各处掏出来了一大堆的各种票子,什么咯吱窝底下的隐藏兜兜里呀,什么脖颈子后头的小褶皱啦,反正全是人体极限位置。 眼瞅着他还要脱鞋,苏颖受不了了:“臭脚丫子底下跟裤衩子里的我不要啊!臭死了!” 钟顺委委屈屈的瘪了瘪嘴:“这有啥碍事儿的,那都跟钱一样,反正到时候都是得花出去的...我这不是防着让人给抢了或者一下子就搜出来了嘛,嘿嘿。” 一大堆票据全都铺到了苞米地里,苏颖就开始上手挑了。 有各种类型的糖票、布票、油票、粮票、工业品购物券,好好扒拉扒拉,还找着一张自行车票,虽然皱皱巴巴的,但这可是自行车票唉!要是有了自行车那以后上公社就方便多了!可是不行,自行车一拿出来可就太扎眼了,她家保准让人给盯上,苏颖只能含泪放过。 苏谕待在旁边没事儿干,就瞅他姐跟钟顺叨叨叨,顺便记一记各种票据上的文字。 他上辈子可是满腹诗书的,但那会儿的文字跟当下的完全不一样,发音都对不上,苏谕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他还成了个小文盲了。 这不管是在哪个世代,会认字儿都是很重要的。 这辈子苏谕也不图自己能有个什么大出息,他学认字儿,主要是防着以后在这上头被人给骗了。 苏谕天生的过目不忘,没多大会儿就把各种常见的票据给认得七七八八了。 苏颖这边儿呢,当下也是不管什么过不过期的了,反正见着了粮食票她都往自个这边儿哗啦,平常的哪有机会让票贩子全都摊开了随便挑呢,趁现在量大多要点儿,待会儿好砍价。 钟顺见苏颖要的不少,自己心里头也是乐意的。 之前在黑市虽说他可以要价高多赚钱,但那样儿一天才能倒腾出几张票去?干他们这个行当的,讲究的就是一个流动!钱换票,票换钱,一手倒一手的,他这才能赚到钱,最怕的就是票砸自己手里头半拉月不动弹,那样式儿的保准完蛋。 而且在黑市那可是把脑袋给别到裤腰带上了的活计,就像今天强哥似的,往日里看着风光,可后台一倒还不是分分钟让人给拉去开荒! 现在这样一对一的大量换给这小丫头,虽说她待会儿肯定得砍价,但他自己还不用风里来雨里去的担风险了呢,今天出了这一大单子,年前他就都能松快些,回家陪老娘跟老婆孩子去了! 没两刻钟过去,苏颖就挑完了,她要了一大堆的粮食票,各种副食品票,还有布票棉票之类的,这种生活类必须的票据,只要她钱够数,那囤多少都是不嫌多的。 现在各家都是缺钱缺粮食缺衣裳,反正是啥啥都不够使的状态,那东西还能有嫌弃多的吗?不可能的。 其实今天早上时候,苏颖没想着花太多钱,钱花出去了东西就多了,拿回家肯定得让她妈给看出来,到时候一问钱打哪儿来的,苏大伯坑她爸的事儿就瞒不住了。 她妈刘兰香沉不住气,要知道了她爸是让苏大伯给坑死的,那是要拿菜刀过去拼命的。 苏大伯是个不要脸的,打算坑死她家人好吃绝户,但就算是杀了苏大伯又能怎么样呢?她爸也回不来啊,还可能会暴露了她家里有金子的事儿,总之不划算。 倒不如像是她现在这样,细水长流的想法子折磨她大伯家,反正仇早完是能给报完的。 可这会儿的情况又是不同了,她捡到了那一沓子大团结...哦不,是她弟看见的,但无所谓啦,反正都是她家的。 最关键的是,这钱花着它安全呀!强哥短期内是回不来了,钱上又没有记号,到时候谁知道都让她家给花了?死无对证的事儿。 苏颖这会儿要的都是整个省通用的票,打算忽悠她老娘等学大寨开始之后,请假跟她跑一趟县城,要是一下子跟他们这的公社买太多东西太扎眼,而且这边公社的东西品种也不多,还老缺货。 反正都是年前要花出去的,苏颖也不顾及什么过期不过期的了,钟顺正好就给了她一个实惠价格,一大堆票据统共是35块钱,还附送了好些很快就要过期的什么理发票和洗澡票子,全都是他们公社旁边儿机械厂员工发的票。 苏颖一瞅这厂子名称,嘿,这不是她上辈子的工作单位吗?他们这的机械厂是省总厂的分厂,主要是生产轴承什么的,现在工人不多,但等到78年扩招过一回,她正好初中毕业考进去了,一直在那儿干到95年厂子倒闭呢。 交易完了,仨人一起往公社走,苏颖问钟顺:“你住机械厂的家属院啊?” 钟顺笑眯眯:“嗯呐,你要是有着急要的票子可以上我家找我去,一说老钟家的小儿子就都知道,回头我给你想办法倒腾。” 这么大方的主顾,值得拥有他家庭住址的秘密! 苏颖点点头:“成,我估计年后黑市要是不开,我还得找你。” 然后顿了顿,她又问:“那你怎么不在厂里上班啊?” 钟顺脸上露出了些许无奈:“嗐,前年我老娘生病着急用钱,我把自个儿的工作给卖了。” 其实钟顺家里兄弟俩人呢,他大哥跟他分别顶替了爹妈的岗位,但当时他大哥不乐意卖工作,眼瞅着老娘要不行了,钟顺赶紧的就把自己的工作给卖了。 不过好在,现在老娘身体倍儿棒!还能给他看儿子,说以后就跟着他们这房过了! 所以钟顺心里是不后悔的,工作哪有老娘重要。 苏颖瞅钟顺那个样子,没多说什么,过了会儿又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是几级工啊?” 钟顺红着脸骄傲一笑:“嘿嘿,我那会儿马上就要考三级工了,一个月能拿好几十呢!” 苏颖点点头,状似无意的说道:“那你可得好好瞅瞅文化课,听我们村儿的知青说,这厂子要是扩招,肯定得先从熟练工里头选。”唉,大兄弟,姐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钟顺听了也不知道往没往心里去,他又是嘿嘿一笑:“你还挺好学!” 两拨人分开之后,苏颖看时间差不多了,正好上赵老太家把二十斤碎布头拿了,然后又拉着苏谕赶紧上国营饭店买了六个大白馒头,现在她有票子了,想吃就买! 把包好了的大白馒头往后背的背篓里头一塞,再盖上遮挡视线的破布,姐弟俩又“嗖嗖儿”的去了公社。 到了公社一看,赶骡车的胡老六正躺骡车后头,一边儿晒太阳一边儿抠脚呢。 苏颖拉着苏谕走过去,悄咪咪的勾搭道:“噗呲噗呲!胡六叔儿!你先拉我回趟家,正好下午3点前能赶回来,一个大白馒头俩鸡蛋,干不干?” 胡老六拉人上公社,中午都是不带饭的,反正赶骡子又不是啥体力活儿,没必要浪费一顿粮食。 但正常该饿还是会饿的,他这会儿就是又困又饿得迷迷瞪瞪,突然猛地听见耳边子有人说啥大白馒头跟鸡蛋,胡老六半眯着的眼睛“咻”的一下子就睁了开来,正好瞅见苏颖掀开了背篓上头的破布盖,露出了里头大白馒头的一个小角儿。 苏颖热情的营销道:“国营饭店出品,品质有保证。” 这会儿国营饭店的东西味道是真正不错的,总归是比个人家里头要舍得放油放粮食,纯白面的大馒头得有苏谕的脸大小,发得暄腾软乎,又不是那种一捏就瘪了的,冷了之后芯子里是瓷实的,算上票还得卖5分钱一个。 对庄稼汉来说一个馒头肯定是吃不饱的,但问题是,往常也吃不着啊! 这会儿瞅太阳的位置,也就是刚刚12点的样子,骡车上要是只拉仨人,其中还有俩人是小孩儿,完全能在下午3点之前赶回来。 胡老六给大队养骡子拉骡车,自己除了公分啥也没有,但一个大白馒头俩鸡蛋,那可是小2毛钱呢!而且他没有票买不了国营饭店的馒头啊! 胡老六“蹭”的就坐了起来,手里的骡鞭子一甩:“上车!” 苏谕:“...” 他姐好厉害! ... 11 第 11 章 骡车“吧嗒吧嗒”的出了公社附近,眼见是已经没啥民房了,全是大片的苞米地,苏颖掏出了大馒头跟鸡蛋:“胡六叔,给!” 胡老六又照着骡子屁股上抽了一鞭子,回身接了馒头鸡蛋就裂开了大嘴笑:“嘿嘿,这大馒头真白!还冒热气儿呢,刚买的吧?” 苏颖:“那可不,中午新出锅儿的!” 至于苏颖的钱和票子哪来的,胡老六是不会瞎问的,这就跟他借着大队的骡子拉私活儿一样,嗯,不能说的秘密。 胡老六把俩鸡蛋分别揣进衣服左右的兜儿里头,照着圆溜溜的大白馒头上就是“吭哧”一大口:“真香啊,肯定是今年的新麦子磨的面。” 香软中还带着回甜,陈年的麦子可没有这么好的味道。 一大口白面馒头,胡老六得仔仔细细的反复嚼了足足有两分钟,才不舍的把嘴里这口面咽了下去。 再看手里的大馒头,胡老六有些下不了嘴了,他家里也有爹娘跟老婆孩子呢,好不容易得一个纯白面的馒头,还是国营饭店新出锅的,正好回村里也能给家里人尝一口。 胡老六忍着肚子里被勾出来“咕噜噜”叫唤的馋虫儿,把白面馒头给塞怀里头去了,很快,胸口就变得热乎乎的,他摸了把前头骡子同样圆滚滚的屁股,一甩小鞭子,咧着大嘴无声的乐呵。 苏颖对胡老六的行为见怪不怪,这时候人都是这样的,别说白面馒头了,就说二合面的馒头,过年时候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能吃的上的呢。 她扭过头问苏谕:“饿不饿?” 苏谕多精啊,瞅她姐没吃,就明白搁外头吃这东西,让人看见了不大好,他又不是真的3岁娃,这点儿自制力还是有的,而且他也怕吃点儿啥进去再窜喽,真是不想用大石头蹭了,表面忒糙。 苏谕想了想,呲开了自己的一口小白牙,给他姐瞅自己嘴里头还没含化的一大块儿水果糖。 苏颖看见了,就点头道:“成,等回家姐给你熬白菜汤喝。” 骡子又接着“吧嗒吧嗒”的跑,没多久就快到青山村了。 青山村外头是一大片的树林子,粗细都有,密密麻麻,非常适合隐藏点儿啥。 苏颖正琢磨着,她昨儿晚藏得鸡不能让野狐狸野狼之类的给叼走了吧,就瞅见树林子里走出了俩熟悉的身影。 其中一个,是跟早上一起坐骡车的女知青刘扬,同一批来他们村的女知青张晓娟,走起路来俩腿晃晃悠悠的直打颤儿。 另外一个,是他们村有名儿的老光棍,油头粉面还自视甚高的陈大刚,那满脸的春风得意是藏都藏不住。 苏颖一瞅这俩人那踉踉跄跄的小模样儿,马上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她心里头乐开了花,昨天胡婆子不是还说她家风凉话呢吗?这事儿赶上得正好,瞌睡来了就送枕头! 妈了个巴叉的,她爸给胡老五替班儿一晚上,到头来胡婆子跟胡老五还觉得他爸累死了活该,她爸是该他们老胡家是怎么的?你瞅瞅,这不干人事儿就是不行吧,嘿嘿,今天胡老五跟胡婆子就得丢大脸! 前头这女知青张晓娟,就是跟胡婆子的儿子胡老五搞破鞋的那位。 而赶骡车的胡老六,整好是胡老五的堂弟,俩人是同一个亲爷爷的关系。 好家伙,这事儿不赶巧了的你说说,她不收拾胡老五都不合适了! 先不说胡老五本来是有媳妇儿的。 现在的问题是,很明显,刚才跟张晓娟搞在一起的,那是老光棍儿陈大刚啊,不是胡老六的堂哥胡老五! 苏颖一把搂住了苏谕,用手把他眼睛给捂上,不让这脏乱事儿糊他弟一脸屎,又装出了懵懵懂懂9岁天真小姑娘的模样,状似不经意般的跟胡老六说道:“胡六叔你看,那俩人是不是张知青跟陈大刚啊?他俩来小树林儿里干啥呀?好奇怪,陈大刚为啥一边儿走一边儿系裤腰带?张知青还在旁边儿呢,真是不要脸!咦?张知青的衬衫扣子也没扣好!陈大刚还摸张知青的脸呢!” 苏谕:“.........” 手拿开让孤看看! 胡老六:“..........” 完蛋他堂哥让人给绿了! 这半下午的,张晓娟跟陈大刚是显而易见的没想到,他俩搞破鞋的事儿还能叫人给瞧见了,所以摸摸索索的光明正大。 而胡老六由于着急赶回家送馒头,心里又惦记着待会儿还得再次上公社,所以骡车是赶得飞快,小树林里的香艳画面很快就一闪而过。 张晓娟跟陈大刚俩人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但胡老六的心却是久久的不能平静下来了。 他也顾不上回答苏颖刚才的那老些问题,现在胡老六满脑子里都是——这事儿可咋办啊,他到底是该不该告诉他五堂哥啊! 其实胡老五跟张晓娟的那档子事儿,胡老六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的,有一回胡老五跟胡老六借了一块钱,就是为了给张晓娟花,哦,这钱到现在还没还上呢。 胡老六跟胡老五的关系一般,但到底是自小吃过一个锅里的热乎饭的,胡老六的心里头纠结死了。 苏颖悄咪咪瞅了一眼胡老六满脸菊花似的便秘样儿,就知道这事儿多半算是成了。 骡车很快到了青山村,苏颖跟苏谕姐弟俩在村口儿下了车,跟胡老六分道扬镳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苏颖赶紧拉着苏谕往家赶,这中午饭点儿都过了,饿死她了。 她倒是不着急现在就去知青住的地儿看热闹,这事儿今天下午是闹不出来的,胡老六还得赶回公社去呢,而且看样子,他还得需要纠结一段时间。 要是闹,最早也得是等晚上黑天了,各家都吃完晚饭的时候,嘿嘿,到时候她再去! 苏颖拽上苏谕“嗖嗖儿”的就小跑回了自家,唉,她现在最需要担心的,是她妈刘兰香的心里承受能力。 瞅瞅她家的破烂大木门,又瞧瞧她家的破烂茅草屋,苏颖深吸了一口气,冲着院子里头喊:“妈!我回来啦!” 刘兰香刚把白菜都拿出来晒,等半湿不干了的才好积酸菜,转头儿就听见大丫头的呐喊声。 刘兰香起身:“你不上公社了吗,咋这么早就回来了?棉花跟布买了吗?” 苏颖拉着苏谕进了院子,关上大门,插上门栓,回头儿就把刘兰香给拽屋里头去了:“妈你先别问,听我说哈。” 苏颖刚要坐下,想想还是觉得不安全,又回身把茅草屋的门也给关上了,还点上了煤油灯,然后把苏谕往刘兰香怀里肉一塞,以防止她妈待会儿暴起打人。 刘兰香怀里搂着有股子莫名臭气蔫了吧唧的小儿子,纳闷儿的问道:“你干啥?神神叨叨的?” 完后没忍住,低头儿又仔细闻了闻:“你弟身上什么味儿啊?” 苏颖抬头回了句:“又窜稀了。” 然后她一把拉开了背篓儿上盖着的破布,先是拿出来了五个白面的大馒头,嗯,还热乎儿呢:“妈,你瞅,国营饭店的大白馒头!” 刘兰香:“?” 然后苏颖又变戏法儿似的往外掏东西,先是一大包儿的水果味儿糖块儿,再是三斤多的金黄色小米,然后是十斤的大肥膘儿猪肉,二十斤的各色碎布头儿,早上没来得及卖的自产鸡蛋,一大把的各种票据,还有一个淡黄色巴掌大的粗布小包儿。 呼,背着这老些东西,可累死她了。 刘兰香:“??” 苏颖瞅着她妈能够直接塞进去一个煮鸡蛋的嘴说:“妈你把这小布包儿打开。” 刘兰香抱紧了怀里的小儿子,伸手一层层的掀开了小布包,很快就看见了里头的一沓子大团结。 刘兰香:“???” 刘兰香大口的呼呼吸吸好几次,胸口起起伏伏的停不下来,完后努力咽了口唾沫道:“你去抢钱啦?” 苏颖:“妈你淡定!就我跟小弟俩人这小身板儿,能抢得过谁啊!” 刘兰香刚要稍微放下心,苏颖又接了一句:“我俩去黑市啦。” 刘兰香:“...” 心再次提了起来。 苏颖小嘴“叭叭叭”的,把这一天姐弟俩的行程,隐去了赵老太家的那段儿,全都跟刘兰香讲了。 刘兰香听完后没说话,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把怀里的小儿子搁到地上,然后脱鞋上炕,满炕的开始摸笤帚疙瘩。 苏颖:“...” 失策了,没想到她妈能镇定到先把她弟放下来再打她! 苏颖尔康手:“妈,妈,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她老娘的手速咋这快,她都还没来得及狡辩呢! 苏谕往旁边儿蹭了蹭,省得被战火波及,然后老实的靠着热乎炕梢儿不动了,嘴里含着糖块儿甜滋滋,认真的看他姐挨打。 滋,他妈好凶,他姐真惨! 刘兰香胖揍了一顿闺女,心情也终于平复了下来,把笤帚疙瘩往炕上一扔,她压低了声儿的训娃:“我平时太惯着你了是吧?什么地儿你都敢去!那黑...那是你个小丫头片子能去的地儿吗?啊?” 苏颖:“...” 她就说不想跟她妈说实话,可不说实话,以后就不能正大光明的花这钱了。 再有一个,回来时候她又跟骡车上琢磨了,要不说去黑市还真糊弄不过去,毕竟哪家供销社能给你拿十斤的纯纯大肥肉啊,现在肥肉多抢手,那都是一大堆瘦肉里头,掺着不丁点儿的肥肉,而且正规生产队养出来的猪,它也没有这么胖啊! 她从背篓里拿出来的这块大肥膘儿,一瞅就是吃粮食长大的猪身上割下来的,没准儿这猪吃的比她家里头还要好呢,反正生产队各家里按指标养猪,那是养不出这么多大肥肉的… 说了去黑市肯定得挨揍,但她妈还是很疼他们几个的,气一气也就不气了,要不然她熬出猪油来能瞒得住邻居,那吃饭时候还能瞒得住她老娘吗?不可能的。 唉,她妈这会儿的手劲儿有这老大的吗?不过手劲儿大些好,说明身体健康。 苏颖捂着屁股,抱着苏谕当挡箭牌,趴炕上装模作样的哎呦哎呦:“哎呀可疼死我了,妈你别打我了,今天可惊险了,要不是小弟窜稀了,我俩没准儿这会儿就得蹲笆篱子去了...” 刘兰香黑着张脸:“你还知道惊险?知道惊险你还敢去!” 苏颖赖唧唧:“哎呀好了妈,你别气了,这买都买回来了,那又不能给退回去,黑市都没了,以后想去也去不了了的。” 嗯,仅限今年,明年指定还得有! 苏颖撺掇刘兰香:“妈,妈你数数呗,当时太紧张了,我都没来得及数呢,还有那两大包的碎布头儿,说不准能给咱家人做好些东西呢!” 提到钱,刘兰香抿了抿嘴儿,其实她也想知道这钱到底有多少。 而且就像是大丫说的,这钱跟东西反正是退不回去了,孩子揍也揍了,该教训的也教训了,还真不能再咋地了。 刘兰香气不过,又瞪了一眼苏颖,开始坐桌子旁一张张的数钱。 数了一遍又一遍,苏颖跟苏谕都跟旁边儿数清楚了,刘兰香还是不敢信,非要再数一遍。 又过了半天,刘兰香道:“我滴个亲娘你的姥姥唉...统共四百六!” 苏颖抱着苏谕再接着撺掇:“妈,咱回头上趟县里呗?” ... 12 第 12 章 刘兰香心里头的气还没消呢,那去黑市换东西,让人抓着了可不是小事情!这破孩子,还敢带着她弟也去?俩人万一要是出点儿啥事儿,那可咋办呐! 刘兰香攥着钱,没好气的道:“去什么去!手里有点儿钱就想着往外花,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啦?” 当时的村里人都是这样儿的,根本就没有花钱的意识和习惯,主要是一年到头也摸不着两毛钱,攒个十块八块的,恨不得留给孙子辈儿的传家使。 不过苏颖才不怕她妈呢,笑嘻嘻的讨好道:“嘿嘿,妈,您瞅瞅,桌儿上那好些票据都要过期了,尤其是粮食票子,这堆票儿我花了35块钱呢!要过期了多可惜~” 刘兰香一听35块钱,那心跳跟血压又开始狂飙!随后是手痒,下意识的还想去找笤帚疙瘩。 她滴个亲娘唉! 她刘兰香都26岁了,娃都生了四个,可还没一下子花出去过35块大钱呢! 这可是整整35块大钱! 刘兰香捂着胸口,心疼的都要晕过去了。 苏颖瞅她妈那揪心的小模样儿直想笑,原来她妈年轻时候也是这么个活泼的性子。 不过笑着笑着她又想哭,哭上辈子后来的那个,一头花白头发,满脸褶皱,说话办事儿都木了吧唧的小老太太。 苏颖把眼泪给憋回去,拉着她弟苏谕从后背抱住她妈刘兰香:“哎呀妈,你就别想了,这花都花了的,您赶紧把这些快过期的票子都挑出来,等过两天学大寨开始了,咱偷偷上县里去一趟,把粮食给买回家里头才是实在的。” 苏颖这些粮食票子可不老少,全买了得有好几百斤呢,这么大的量,让同村人看见那必然是要说闲话的,要不就是今天你家来借一碗米,明天我家来借一碗面,反正是有去无回了。 苏颖打算等学大寨一开始,就让她妈跟大队说是上县里给她弟苏谕看病,到时候谁也说不出来什么的,他弟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的闹病,那在村里头都是有名儿的。 然后等黑天了,她家再偷偷的把粮食给运回来,就全都齐活儿啦嘿嘿! 刘兰香让俩孩子给搂着,软乎乎热乎乎的,心里刚才那股子紧张劲儿好悬给顺下去了。 但她挑了半天,发现还有好些洗澡票儿跟理发-票儿什么的,刘兰香拧眉头:“你这孩子,咋还换这老些没用的票子,咱家洗澡啥时候儿出去过了,你想洗澡跟妈说就行了,到时候妈给你烧热水,还有这理发-票子,这这...去一回就要2毛钱!哎呦不行我看不了这个,一看心肝儿脾就直抽抽...” 苏颖给她妈捏肩:“妈这理发-票跟洗澡票不是买的,是那个票贩子白给的,黑市不是抄没了嘛,我买的多跟他砍价来着,唉妈你瞅,我还给你挑好几张这个票子呢,你以前肯定没使过!” 刘兰香低头一看,嘿,好没,原来是几张粉红色的月经带的票儿,她怪不好意思的:“你个小丫头家家的,还知道这个呢!” 刘兰香右手“嗖”下子赶紧给揣兜儿里了,这让人给看见了多臊得慌... 一家三口捋顺票子得花了有两刻钟的时间,苏颖总算是把她妈给说动了,等学大寨一开始,就跟大队长请假。 刘兰香把钱跟票子都收好之后,又马不停蹄的赶紧去拾掇那二十斤的碎布头儿。 哎呦这里头怎么还藏着红色的呢!这么老大一块儿!哎呦呦这可真是难得!唉,不过她家现在使不了,咋着也得给老三守个一年半载的。 嘿这块儿军绿色的好,回来给几个孩子缝鞋面儿使! 眼瞅着她老娘已经开始上头了,苏颖给她妈嘴里塞了一块儿糖,完后拉着苏谕去做饭了。 这说会儿话的功夫,天上大太阳都开始往下走了,今天难得的有大白馒头可以吃,苏颖就烧水切白菜,简单弄了个白菜汤。 不过她往里头悄咪咪放了几块儿指甲盖儿那么大的猪肉,拿菜刀给切得稀碎,全放锅里头了,稍微熬那么一小会儿就闻着喷香! 苏谕蹲灶台子边儿上帮着烧火,全程都在止不住的咽唾沫。 这真不赖他馋!他上辈子什么龙肝凤髓没吃过!都是这具身体的锅! 苏颖做好之后,就把碗筷拿给苏谕,让小不点儿帮忙端进屋,自己则是盛了一大盆子白菜汤跟在后头。 进屋之后,刘兰香果然还跟炕上左右来回的琢磨这些布头儿要怎么使呢。 苏颖道:“妈,先吃饭吧,待会儿再弄,馒头都要凉了。” 刘兰香依依不舍的叫俩孩子给拉上了桌:“唉,你妈我都好几年没买过新料子了,这猛地一瞅见这么老些新布,这心里头高兴呐!” 苏颖给她妈盛汤:“这布头儿买的划算,两大包一共才花了3块钱。” 刚才苏颖汇报的时候,就说了今天一共花了多少钱,没仔细说每样儿具体花了多少,这会儿刘兰香一听,好家伙,这么老大一堆布,虽说都不是大块儿的吧,可也不是那种一条条稀碎的玩意儿啊,居然只要3块钱! 刘兰香不敢置信:“真的假的啊!这么多才只要3块钱?还不要票?” 要让刘兰香说,这一大堆的布头儿,拼凑拼凑,给全家每人缝一身夏装都有富裕,不就是不一个色儿嘛,这有什么的呀,都是簇新簇新的好料子呢! 黑市的物价简直是刷新了刘兰香的三观,真是贵的死贵,实惠的忒实惠。 苏颖一个大馒头掰开两半,一半递给她妈刘兰香,一半递给她弟苏谕,防着她妈不舍得吃:“那可不,我觉着今天这碎布头儿买的是最超值的!” “唉,对了妈,咱这洗澡的票子跟理发-票子也使不完,我想给二伯家分点儿,还有那碎布头儿里头鲜亮的颜色,也给二伯家吧,我香绣儿姐不正相看呢嘛。”苏颖刚都瞅着她妈把鲜亮色儿的料子单放一堆儿了,估计就是给她留着的,可苏颖也想给她爸守满一年,这吃肉是没办法,身体需要,但衣裳是可以穿些素色跟黑色的。 刘兰香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那成,等晚上你给你二伯拿过去。” 刘兰香是新寡妇,村里头讲究些的人家,近几年是不会上她家里来串门子的,也多半是不欢迎她上门的,嫌晦气。 这事儿刘兰香还是挺注意的,都是街里街坊的,做人也不能惹人烦不是。 但提到了苏二伯,就想到了苏大伯,刘兰香心里头犹豫了几下,开始跟俩孩子瞎叨叨:“大丫你说,你大伯他昨儿晚上是那个意思不?妈这琢磨来琢磨去的,怎么心里头这么不得劲儿呢。” 苏颖冷哼一声:“切,这还有啥不是那个意思的,我看他就是那个意思,根本就没安好心!妈你就是心眼子忒实在了,你瞅我爸这出事之后,我二伯家的人是一趟趟的过来给帮忙,我大伯家放了个屁没有?咱家以后少跟他们家来往吧,一群自私鬼!” 刘兰香不习惯把亲戚往那么恶毒了想,但她也知道苏颖的话根本就没法反驳,只能唉来唉去的又叹了几口气才作罢。 苏颖买大馒头是照着家里每人一个来买的,但一顿饭下去,仨人给熬白菜吃了个精光,大馒头也就吃了一个半,还剩下了三个半。 苏谕人小,吃完饭就开始靠着热炕头儿犯困,母女两个把碗筷端了下去,三两下就给涮干净了。 苏颖一边擦碗一边跟他妈请示:“妈,等二弟跟三弟要回来了,你们仨先吃,我带小弟上山溜达溜达去,晚上饭不用等我们俩了,我前天上山好像看着有黑木耳了,待会儿瞅瞅还在不在。” 老二苏茂跟老三苏诚中午没回来,估计就是跟后山或者大河边儿上耍呢。 其实现在已经算是农闲的时候了,各家又都恢复了一天两顿饭的习惯,早上一顿,晚上一顿,中午是不做饭的,所以苏茂跟苏诚这俩小子中午压根儿就没回来。 苏颖嘴上说是要上山摘黑木耳去,但其实她是打算带着苏谕去找老神医的。 不过这话还是不能跟她妈刘兰香说,因为那老神医是挨批斗了,才给下放到隔壁村的,就连隔壁村本村的人,平常都是要绕着那附近走的,生怕着上边儿给牵连上喽。 不过苏颖是知道的,这老神医可是个人才,上辈子她重生之前,老神医可还活得好好的,一礼拜好几回的上医院看诊去呢,身体倍儿棒,啥毛病没有! 刘兰香一听摘木耳,二话没有就答应了:“成,那你们俩早点儿回来,别在山里待得太晚了,深山的地方不许去啊。” 苏颖满脸诚恳的编瞎话:“那肯定的!” 等苏颖擦干了手,回屋里一看,她弟苏谕早都睡着了,小猪崽儿似的缩成一团,打鼾声儿胡噜胡噜的。 苏颖把苏谕往怀里一抱,又背着已经清空了的小背篓儿出发了。 这会儿已经是快要下午4点了,现在天黑的早,又还在放秋收假的时期内,所以各家各户差不多都要开始弄晚饭了,要是再晚些做饭,等吃饭时候就得点煤油灯了,浪费钱。 苏颖带着苏谕赶这个点儿去找老神医,时间上正正好,大人不会在外头瞎溜达,孩崽子们也知道该回家找食儿吃去了,谁也不知道她偷摸走村外的小路绕进了村口的小树林里。 没错,就是张晓娟跟陈大刚搞破鞋的那个地儿,也是苏颖藏苏老大家老母鸡的那个地儿。 苏颖前后左右的都扫视了一圈儿,确认没人在附近之后,才低头数了38棵树,很快就找到了她埋老母鸡的那个树根儿。 她拿树杈子把树根儿底下的雪都划拉开,老母鸡果然还跟昨儿晚上的姿势一样,屁股跟脚丫子冲天,老嚣张了。 苏颖裂开嘴无声的乐了两下,然后把冻得梆硬的老母鸡往身后的背篓儿里一甩,再遮上破布盖,齐活儿! 再次查看左右,确认是真的没人之后,苏颖才哼着小调儿朝隔壁村走去了。 嘿嘿,她之所以是把老母鸡藏在从村口的小路,往小树林儿里数的第38棵树下,就是在讽刺苏大伯是个不要脸的老三八! 老母鸡是没错的,但苏大伯有错,哼! 去邻村老神医住的地方,可以绕山下的小路,也可以翻山走。 山下的小路走起来要平稳些,但是慢,而且容易碰上两个村儿之间串门子的,不安全,所以苏颖选择了翻过两座山去老神医家。 他们这边儿的山多,树也多,大雪一盖更是白茫茫一片,要是外来不熟悉地形的人,没两三下子就容易跑偏方向找不到路了。 但作为土生土长的青山村本地娃,那是不可能会迷路的,大家都是打小儿还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在山根根儿底下撒尿活泥巴玩儿了,走山路而已,分分钟的事儿! 尤其是苏颖还比别人多了一辈子的经验,那爬起山来小腿儿倒腾的“嗖嗖儿”的,等到了老神医住的破窝棚,天还没完全黑透呢。 这破窝棚就搭在山根儿底下,一般没人过来,偏僻又清冷,但苏颖仍是等了一小会儿,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才到窝棚的破栅栏那儿叫人:“刘老头儿,你在不在家啊?” 没过多大会儿功夫,里头蹒跚着出来个佝偻腰的精瘦小老头儿:“找我干啥?” 苏颖小小声儿:“看病不,一只老母鸡!” 她一手抱着苏谕,一手把身后的背篓布盖给掀开了一个小角儿,露出了里头冻得邦硬的腚朝天嚣张老母鸡一只。 精瘦小老头儿打眼一瞅,嘿,还真是有老母鸡!他原本还眯得睁不开似的一对儿无神小眼睛,突然一下子就瞪得锃亮!完后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瘸了,挺直了腰杆子,整个人得高了足有小半米! 小老头儿迈大步,三两下子就蹿到了破栅栏儿旁,那阵势比苏颖还急迫:“快进来赶紧的!一会儿别让人给瞅见了!” ... 13 第 13 章 苏颖:“...” 她就说,上辈子快一百岁了都还精神抖擞的老神医,怎么可能这会儿还不到五十岁呢,就完蛋成刚才那个熊样儿了呢... 原来是装的! 嗐,不过倒是也可以理解啦,为了活下去嘛,不丢人。 苏颖跟着神医刘老头儿进了窝棚,这才发现,里头并不像是外面看上去的那么冷。 窝棚四周虽然连个像样儿的土墙都没有,只在四脚的木柱子之间,用干稻草给堵上了,但这刘老头儿也不知道是打哪儿找来了好些厚塑料布,又自个儿给糊了一层“墙纸”,层层叠叠的左拼右接,反正大冷风是吹不透的。 苏颖觉着,在这破窝棚里待着,好像比她家的茅草屋还要暖和呢... 再低头儿瞅刘老头儿睡觉的地儿,虽然没有土炕,但是他给地上垫着三层木板子,完美隔绝了地底窜上来的阴冷湿气。 最绝的是,这当做床架子的三层木板之间,还给弄出了隔断!隔断的正当中放着带盖子的炭火盆儿,炭火盆儿烧的热乎乎的,在木板子隔层之间一烘烤,好家伙啊好家伙,这比老佛爷还嘚啊您! 苏颖抱着她弟跟窝棚里傻站着,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要先问啥。 她想问你这满墙的塑料布是哪儿弄来的,还想问炭票儿是跟谁家换的...哦不,她是来给她弟看病的,怎么给搞跑偏了? 苏颖再去看那乐滋滋精神抖擞的老刘头儿,嘿,人家已经烧上热水,正等着水开之后好给老母鸡拔毛儿呢! 苏颖:“刘老头儿...” 刘老头儿眼睛盯着烧水的大锅不挪窝儿,开口问道:“你们俩谁看病啊?” 苏颖直接把苏谕给搁老刘头儿自制的老佛爷床架子上了,她回:“我弟,昨儿晚上窜一回稀,今天上午又窜一回,这两天都吃了巴拉巴拉...” 苏颖就跟带小孙子上医院一样,事无巨细的把苏谕这两天的情况给汇报了,然后又说了些她上辈子推断的出来的那些猜测。 刘老头儿听后回了个“嗯”,终于舍得把眼珠子从老母鸡的方向给挪离开了,他小步小布的慢吞吞磨叽过来号脉。 老刘头儿闭着个眼摸脉象,苏颖也不敢瞎逼逼,只能跟旁边儿守着。 过了会儿,老刘头儿拿开了号脉的手,嘴里发出了一声遗憾的叹息声。 苏颖一听这叹息声儿里的悲凉和无奈,心都要沉到了谷底,完了完了,她弟不会是没救了吧!她就说她就说哎呀,上辈子她弟就是这两天没的,妈呀这可咋办呐... 苏颖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神医,我弟这这...还有救不?” 刘老头儿抬眼皮子:“什么有救没救?你弟这小身板子是虚了些,但他窜稀是身体排毒呢,明儿就没事儿了,不过他娘胎里带着虚,往后营养得跟得上了,让他多去山上河里的跑跑跳跳,过了七八岁就算是立住了。” 苏颖:“...” 苏颖左右手攥紧了不敢松开,试探着追问道:“那您刚才叹气是因为...” 刘老头儿:“嗐,我那是叹息我自己,你弟没多大事儿,那以后,我不就吃不上你家的老母鸡了嘛!” 苏颖:“...” 你滚蛋行不行! 妈了个巴叉的,吓唬死老娘了! 苏颖强忍着想抽这老头儿一顿的冲动,不停的给自己洗脑,这是老神医老神医老神医,本事老大了老大了,以后还用得着呢,抽死了就活不过来了.... 呼,总算是把心里的这股子邪火儿给压下去了。 苏颖和颜悦色的假笑:“那您瞅我弟以后还需要注意点儿啥不?这孩子打小儿就身子不好,老闹病。” 刘老头儿捋了捋下巴上不存在的长胡须道:“要是有条件,适当吃点儿核桃红枣儿什么的,年前可以再来看一趟,要是问题不大,往后每到换季时候,再来号一回平安脉就行。” 苏颖听明白了,他弟这是真没大事儿了,这可是大好的消息嘿!虽然不知道为啥上辈子她弟没能扛过去,但总归现在是没事了,阿弥陀佛感谢各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阿门玛卡巴卡,多谢老天爷保佑! 苏颖也不计较刘老头儿刚才的大喘气了,她欢欢喜喜的道:“行,那您老先吃鸡,我带我弟这就回去了。” “哦对了,您能看妇科病不?”苏颖这是想起了她妈刘兰香,刘兰香虽然现在瞅着没啥大问题,但她记得上辈子她妈临走之前是遭了大罪了,身上各处儿的毛病都找来了。 苏颖又絮絮叨叨说了她妈刘兰香的一些身体状况,什么腰酸腿疼爱咳嗽一类的。 刘老头儿想了想回道:“得注意保暖,想法子多吃些肉蛋,那光吃菜肯定是不行的,听你说的情况,应当是问题不大,要是下回给你弟复诊的时候,一块儿带来看看也行。” 苏颖这回是真放下心了,她说:“成,下回要是没鸡,我就给您带粮食来!” 刘老头儿听了,毫不含蓄的露出了满含期待的“嘿嘿”一笑。 出了老神医的破窝棚,苏颖简直是容光焕发,哼着小曲儿就要往山上走。 这时,她怀里的苏谕悄悄睁开了眼睛。 苏谕其实在刚才被号脉的时候就醒了,他应该是对睡梦之中,任何人的身体碰触都十分的警惕,这是他保命的本事嘛,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苏颖抱他过来的时候没能醒过来,估计是身体太虚弱也太疲劳了吧。 听刚才的老头子说,他的身体没什么大事了,这跟他自己诊脉的结果差不多,苏谕当下也是放心了些,要不然老是随时随地的窜,实在是太奔溃惹! 然后苏谕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他姐这是带他来看郎中了吗? 苏颖没注意到怀里的小弟已经醒了过来,还在哼着小调儿爬山,既然跟她妈说了今天要去摘木耳,苏颖打算按照上辈子的记忆,先去经常生长木耳的地方看看。 感觉到怀里的小身子晃了晃,苏颖低头:“你醒啦?” 苏谕两条小短腿儿晃悠的幅度更大了些:“自己走。” 嗐,他姐也不过是个9岁的小丫头罢了,内里的芯子具体多少岁不好说,但身体情况确实是这样儿的,要是后头背着筐子前头还得抱着他,那得多累呀,他睡着了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他都醒了,还让人抱着走...就怪不好意思的。 苏颖确实是有些担心的,她怕苏谕人小,爬这种还没化雪的山容易摔着,但刚才刘老头儿都说了,她弟得跑跑跳跳的多锻炼,身体才能健康,所以苏颖犹豫了没两下就同意道:“行,那你自己走一小会儿,要累了再跟姐说。” 苏谕被搁到了地上,这才发现到处都是新奇的景色,他上辈子是没怎么爬过这种野山的,好不容易出宫一回,每次都得被皇宫内卫给保护的严严实实,说是去游春,实际就是看宫门外头的小土坡,就连出宫打仗代父御驾亲征,那也是待在后方的大营里,从来没有说让他真上前线去跟敌人肉搏的。 所以这会儿,苏谕跟着苏颖一会儿过小溪,一会儿穿松树林子的,还真有重回儿时的那股子惬意劲儿了。 傍晚的天黑的挺快,刚才还有夕阳的余晖呢,姐弟俩走了没多大会儿,就连脚底下都快看不清了。 苏颖有心先直接回家,不去摘木耳了,她也怕走夜路出点儿啥事儿,完后就瞅见她弟摔了个大马趴。 苏颖:“...” 就说不放心让你自己走吧! 苏颖刚要问她弟没事儿吧,就看她弟状态不对,不但趴在地上不动换,脑袋还冲着右前方的树根儿一直望呀望的,满脸的震惊。 苏颖顺着她弟的视线往过瞅,好没,原来是一只灰溜溜的大肥兔子! 说实话,下午那半拉大白馒头早就消化光了,现在她瞅着兔子都开始不自觉的分泌口水! 嘿嘿,好在她弟反应慢,栽倒了也没叫唤,要不着兔子就得给吓跑了。 苏谕:“...” 孤才不是反应慢!孤这是没想好用哪个帅气的姿势抓兔兔! 苏颖悄摸唧的把背篓儿往身后的地上一放,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儿”下子就扑向了那树根儿底下的大灰兔! 肥肥的大灰兔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立即就落入了苏颖的手掌心里。 苏颖右手攥着一对儿兔耳朵,左手叉着腰哈哈笑:“看!你姐我的手艺不减当年!” 苏谕:“...”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最厉害你最棒,咋着现在是当着孤的面,连装都不稀得装了吗? 苏谕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拍打了两下膝盖上的土灰,伸着手就要抱兔子:“兔!” 他还从来没摸过活兔子呢!活的!软乎乎肉乎乎的!嘴巴会一下下嚼草根子的大肥兔子! 苏颖说:“你等会儿的啊!” 她从脚边儿上薅了几簇枯草,给大灰兔子四只脚丫子绑的严严实实的,这才塞到苏谕怀里了:“抱着吧。” 苏谕一手抱着毛茸茸的兔子身体,一手还忍不住的摸呀摸的感受兔子皮毛的柔软触感,但他那爱惜欢喜的小模样儿,看得跟他身侧走的苏颖心里头直发虚。 苏颖觉着,她弟应当是没有后来那些没吃过苦的孩崽子们的那种,什么“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之类的奢侈想法吧...她要是回家就给这大肥兔子宰了炖肉,她弟不能哭着说不行吧?不能吧不能吧? 苏颖哪知道,她担心的事儿在她弟身上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因为她弟脑子里想的玩意儿更可怕。 苏谕想的是,这兔子长这么老胖,皮毛的面积也大,要是做个小围脖儿小手套儿什么的正正好,嘿,屁股上的肉也多,拷完之后,肯定比早上那只老母鸡要香!但他妈会同意把兔子给杀了吃肉吗?虽然才过来了两天,但他都已经瞅见过好几回,她妈心疼钱心疼得不要不要的了。 嗯,扒皮炙肉废太子苏谕,老狠心了! 姐弟俩心里怀揣着不同的问号与担忧,没多久就下了山。 进村子之前,苏颖还是把苏谕怀里的大灰兔子给要回来丢背篓儿里头了,这让人给瞅见了,到时候是吃进谁的肚子里可就不好说了。 苏谕依依不舍的在心里跟大灰兔说再见,觉着其实这后世的日子看起来好像也还行。 虽然吃不饱穿不暖吧,但相比于以前,他总得担忧是不是什么时候自己的脑袋,就得叫觊觎太子之位的兄弟们给搞搬家了的日子,现在这种,他只需要担忧大肥兔子的脑袋今天到底能不能搬家的日子,还是要好上一些的。 姐弟俩手拉着手的进了村儿,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但与往日吃完了晚饭就该回屋儿睡觉的平静夜晚不同,今天村儿里好像是发生了什么轰动性的大事件! 苏颖瞅见村里好些人都朝着知青们住的地方走,心里头就开始“噗通噗通”的疯狂跳动! 等听见有人嚷嚷什么:“胡老五跟陈大刚打起来了!” 苏颖这心里算是完全确定了,就是胡老五搞破鞋的事儿给捅出来了! 她赶紧蹲下抱上苏谕,然后两条小细腿儿倒腾的飞快,“嗖嗖嗖儿”的就跑回了家。 一进院子,瞅见刘兰香正带着老二苏茂跟老三苏诚吃饭呢,苏颖张口就喊:“妈!我去知青住的地儿看热闹了!” 完后她把苏谕往地上一搁,后背的背篓儿朝着墙角一摔,回身就要往外跑。 但没跑动,苏谕在苏颖身后头死死的拉住了她的衣角子。 苏谕:孤也要看孤也要看孤也要看热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