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想本座的都得死》 第1章 肖想本座的都得死 作者:不问潘安  文案:微博,晋江不问潘安。  林星夜是一本主角升级流小说中心高气傲的反派boss,被主角一剑弄死,意外得知所有剧情后,他觉得自己能磋磨死主角,走上人生巅峰。  可是他多了一项技能——能听到主角的心里话。  在他踩着主角的脸面霸气出场时,他听到主角在想:“星夜,名字真好听,他的眼睛就像星星那么闪亮,容貌比夜光还要皎洁。”  在他和主角争夺丹药时,他听到:“他的眼真媚,手真白,在我面前晃时,我好想多接近他……”  在他一剑想戳死主角时,他听到:“真帅,出剑真浪,他为什么要穿一件白衣服,是不是想勾引我?”  论得知一个变态无时无刻不在对自己进行全方位的肖想是什么感觉?林星夜发奋图强,力求将痴汉主角斩于剑下。  到后来,就变成了:“他居然在看别人,他怎么可以这样?我完全不能接受星夜的眼里有别人呀,不如把他关起来,让他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好了……”  林星夜听得一清二楚,啊!事情越来越过分了,已经不只是单纯肖想了,居然想要束缚自己,这个畜生!不杀他难消自己心头之恨!  事后,有人问宁隋:“您究竟是怎么追求到星夜少君的?”  宁隋道:“他太单纯,知道我的心里想法后不止不跑,反而很热情地制造和我单独相处的机会……”  内容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星夜 作品简评:林星夜是一本主角升级流小说中心高气傲的反派boss,重生之后,他就致力于打脸主角,以报前世欺辱之仇。可他觉醒了一个金手指,能听到主角的心里话。林星夜去找主角比试时,他听到主角在想:他又看我……他眼睛好大,皮肤好白……他有这样的容貌又何需这样的剑法;他恶狠狠地踩上主角胸膛时,他听到主角在想:他就这么想和我接触吗?就连他走在路上,也能听到主角在想:也不知这路是否会铬到他的脚……林星夜羞耻万分,梁子越结越大,直到被狼子野心的主角叼回家。本文语言诙谐幽默,深刻讲述了有关仇怨与爱情的种种纠葛,行文一气呵成,富有强烈感染力,读来令人欲罢不能。第1章   碧绿的植株静静躺在花盆中,叶子尖儿成嫩绿色,害羞地合拢在一起,叶片上还沾了新鲜发亮的水珠儿。  林星夜抵触这些花草之物,认为它们脆弱无用,除了移性的观赏之用外,一无是处。  不过想着培育这花草的人,林星夜唇角冷冰冰一勾,眼中带着志得意满,稍稍倾下身,轻佻地伸出手指,要去弹这株含羞草,就像弹压草的主人一般。  哪知这蔫哒哒的草像是瞬间来了精神,小小的叶片一张,无耻地抱住了林星夜修长的手指。  屋内低头站着的弟子见状讨好:“这草好强的灵性。”  林星夜眼眸结结实实冷下来,毫不留情抽回手,厌恶地拿手绢在手指上擦拭:“什么灵性?一株含羞草,见人来不躲,反倒倒履相迎……”  “林师兄的意思是?”弟子惴惴。  “让那外门继续培育含羞草给我送过来,直到我满意为止。”林星夜以手叩在桌上,一旁的花架错落有致地摆了许多含羞草,少说也有几十盆。  弟子不敢和内门师兄争辩,只隐约觉得这位天仙似的师兄,是否在针对宁师弟……  不可能的,内门和外门弟子差别犹如云泥,平时连见一面都困难,更别说相互起龃龉了。林师兄定是要求太高,而不是有心针对。  这位弟子勉强说服自己,领命去找外门的宁师弟。  林星夜目送他远去,眼眸低垂下来:“宁隋,你给我的屈辱,我字字句句都记得,并会……逐一奉还。”  林星夜纵观自己前世,他是堂堂天下第一剑,剑招之下不余寸魂,同时出身优渥,是年纪轻轻的不夜城少君。不夜城游走于正邪两道,因此林星夜即使身为正道魁首归元宗弟子,别人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正是邪,走到哪儿都无人敢挫其锋芒。  偏偏宁隋敢,不只视他做对手,还处处同他针锋相对。若林星夜仅仅是败给宁隋,他只会觉得自己剑术不精,更勤奋地练习剑术,可宁隋不只要打败他,更要落他的面子,在众人面前当众逼问他:“少君,你败于我,你可认?”  “少君,你是天之骄子不假,别人也不是泥塑的,你为何总视人如无物?便连对对手的基本尊重也不给吗?”  “少君,你不懂阵法,还踩到我的阵盘了……”  林星夜天生高傲,众目睽睽下败给宁隋本就觉得难堪,宁隋何苦要质问他是否认输,又何苦多次叱责他?  甚至林星夜若倔强的不认输,宁隋便会一直不放他离开,几个阵盘一摆,大罗金仙也逃不了。  林星夜恼恨得无法,他又不是温和的性子,被欺辱了便想着找回场子,可阵盘完全压制了他,连碧空剑都几乎变作凡剑……  那是林星夜过得最屈辱的一夜,他终究为了长远的计划,哑着嗓子对宁隋道:“是我……输了。”  林星夜自认修为卓绝,剑术第一,这是他第一次认输,不甘不愿又只能认怂,他无法面对般把头别开,半点不看宁隋,后面半句声音也极小:“现在你可以放我走了。”  林星夜表面认了输,心底却结下了深深的梁子,他甚至想宁隋最好不要放他走,不然之后他必报今日羞辱之仇。  可宁隋那个只知修炼的呆瓜阵修,当真什么话也不说,直接收了阵盘。就像真是个死心眼的阵修要对手承认自己的胜利那般。  林星夜没了阵法约束,片刻都不想多待,化作云龙直奔不夜城。  之后,他便走上了处处同宁隋作对的路,直至身死,直至重生。  因此,林星夜根本不是喜欢所谓的含羞草,那般柔柔弱弱羞答答的草,他多看一眼都觉得腻,只是为了借机折辱负责培育植株的宁隋而已。  现在的宁隋只是一个外门子弟,林星夜连剑都不用出,一个手指就能将他捏死。  但他偏偏不捏,只因他得了一个机缘——一个于修习之路上没什么用处,但于折磨宁隋上绝对是天助的机缘。  林星夜思及此,心情舒畅,便是练剑时也更觉天人合一,酣畅至极。  接下来的几天,宁隋精心培育的含羞草一盆盆地送进林星夜的院子,又一盆盆地端出去。  原因要么是:“太绿,有些伤眼。”  要么是,“这般蜡黄的颜色,我倒以为是拿外边的狗尾杂草来糊弄我。”  再则,“连花都不开,也好意思被叫做精心培育?”  负责递花的弟子叫苦不迭,他日日操心这事儿,头发都掉了好几根,也不知自己是造了什么孽,碰上个古怪的喜爱花草的剑修:“林师兄,过段时日就能开花了。”  林星夜丝毫没被说服,冷冰冰道:“那就过段日子再给我,不过——”  他转头,耀眼的容貌清晰地落入那弟子的眼中,迫使小弟子马上后退一步,心底不住默念清心诀。  这是位内门惊采绝艳的剑修师兄,他的剑能一招削断你的子孙性命,你要是想活命就离他远些,颜色都是枯骨,生命才最是可贵,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丑就是美,美就是丑。  那弟子废了老大力气,衣衫被汗打湿完,才成功洗脑了自己:面前这师兄是世上最丑的人。  结果他一抬头,便撞见林星夜目似寒冰,桃花眼眨也不眨,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这弟子脚一软,只觉适才的心理建设白做了。  林星夜不知怎么回事,在刚才那一瞬间瞧这弟子不顺眼,不过他也没多想,只当是自己脾气所致,冷冰冰说了句甩锅的话:“同宁……同那人接触过的人,行为都这般鬼祟吗?”  递花弟子听不懂他的意思,死死垂着头。林星夜继续说正事:“含羞草开花之后,要立刻给我送来,花不能太淡,也不能太浓,若是颜色多了一分……”  好好一个仙人似的师兄,怎么那么事儿精?递花弟子叫苦不迭:“林师兄,我让培育含羞草的宁师弟来找您聆听细则可行?他是养花人,更能理解您的意思。”  递花弟子想,还好养花的宁师弟之前给他提了一次,想亲自和这位喜好含羞草的师兄谈一谈,不然这折磨人的差事,又要经过他手了。  林星夜却不许,他不到最能打压宁隋的时刻,绝不愿意见那个下作之人,“我日日练剑,并不是闲到刻刻有空,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我。他养花,便是他的专长所在,若连这都要人提点,岂不算是白活?”  林星夜说完便走,停在原地的递花弟子从这几句话中品过味儿来,总觉得咂摸出了恶意针对的味道。  但想着适才那师兄如九天冰莲的高华气质,递花弟子仍是觉得自己思想龌龊,将人曲解得那么坏。  他怀着对林师兄的歉意,来到花棚,连着转了几圈都没看到宁隋的身影,不禁咕哝一声:“这师弟看着诚恳老实,原来也是个惯会偷奸耍滑的。”  递花弟子索性放开声音:“宁师弟!宁师弟!”  他话音刚落,宁隋便恰好从棚外进来,一袭灰衫将他普通的容貌衬得更为平庸,要是他不说话,没人能从人群中发现他。  递花弟子叉腰上前:“你走哪儿去了,花棚时时都离不得人,那位师兄说了,他要会开花的含羞草,花朵要不浓不淡,你自己好好琢磨。”  宁隋平静地听着,半点都不意外,果然是被针对了……  一个素未谋面的内门师兄,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刁难他?宁隋彬彬有礼地询问递花弟子:“李师兄,我可否见那位林师兄一面?”  递花弟子半点不客气,撂下话离开:“那位师兄说他没空见你,你自己把差事办好就行,别连累了我。”  宁隋无奈,只怕他这差事并不好办。他势单力薄,便是被针对了也没处说理,只能做好本职工作,让别人找不到刁难之处。  花不要太浓,也不要太淡,谁知他心中的浓淡界限是什么?现在正是外门弟子晋升成内门弟子的关键时刻,宁隋既要准备比试,又要照顾花草,要是换做旁人,早破口大骂那作妖的内门师兄了。  宁隋脾气极好,沉默地将这次被退回的含羞草细心地放回花棚原位,手指往花棚底处探去,拨开棕色的泥土,便能见到几块方形的灵矿,这些灵矿灵气微弱到几近于无,属于仙门子弟看了也懒得捡的下等品质,现在却规矩有序地排列着,为这片花棚持续不断地输送灵气。  宁隋全靠这个小四象环生阵打理着花棚的灵气,他才能抽出时间练习阵法。  现下日暮西垂,外门弟子各管各的产业,都收了劳作回屋,只有宁隋的花棚里燃着微微的灯火。  宁隋喜欢安静,不愿意回外门子弟混居的屋里研修阵法,他又没什么闲钱,夜晚花棚点的灯火都不敢太亮。  一整个夜晚,他都坐着钻研新阵法,背影微弯,如一道最坚定的虹。  漫天繁星坠着,月影消失不见,碧空剑自繁星中斩过,一剑又一剑,剑势越来越快,在最后一剑时——  剑如水中,水中繁星连动也没动。剑出水中,连波澜都未起。  林星夜这才稍觉满意,他虽重活一次,上辈子辛苦练就的剑术却并未跟来,他现在是在练习挥剑,务必要保证自己手稳。  归元宗现在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林星夜额头上已带薄汗,目中如芍药含露,两颊略带薄红,只有淡色的薄唇毫不受影响,冷淡异常。  他收了剑,从一旁茂盛的绿藤架子那里取出方巾,冷敷在自己脸上,细细擦拭汗水,薄唇轻启:“他在做什么?”  等候已久的暗卫现身:“一直在花棚,具体做什么不知道,他出乎意料地警觉,属下不敢过近查看。”  “他在修阵。”林星夜闭着眼,感受冰凉的气息缓解面上的燥热。  暗卫蒙着面,迟疑道:“阵修传承稀少,且能入阵修之门者皆是天赋顶尖之人,少君,我们何不趁他势弱,拉拢他为我们效力?”  四周空气倏忽一冷,林星夜陡然睁开眼,眼里繁星璀璨,满是凉意。  “不。”他语气中没丝毫转寰的余地,霸道地连理由也不给,“此人绝不可能入我麾下。”  暗卫心知失言,将头埋下,不再多舌,直到林星夜挥手,他才隐匿行踪,没入黑茫茫的归元宗。第2章   林星夜来归元宗的原因很多,其中很多原因都见不得人,因此他此时并未大放异彩,仅仅挂了个内门弟子的头衔,在归元宗完全算不上有名。  也正因为他算不上有名,考校新晋弟子的差事才会那么隐秘地被他截下。  归元宗这次招收新弟子,为的是不分贵贱传扬道统,招的全是出类拔萃的散修和外门子弟。  宁隋也是其中一个。  林星夜特意挑在这段时间让宁隋培育含羞草,为的就是分他精力。可惜,林星夜看着薄纸上的字迹:宁隋,全胜。 第3章 “要真是何师兄就好了,总不能真让这人一路打败三位内门弟子。”  许是坐镇此次比试的执事也听到了场下的发言,他宣布宁隋下一位对手是:“下一战,宁隋,林星夜。”  林星夜三字一出,底下立刻议论纷纷,“这人谁啊?”  “宗门究竟在做什么,这人名不见经传,我在内门从没听说过他,让他打这一战,是要成全那位宁师弟的全胜?”  宁隋不理会这些纷纷扰扰,习惯性地开始修缮阵盘,只是总忍不住抬头——楼阁最顶层已经放下了窗纱,闭紧了窗门,唯独余下空空的画檐、镂空的窗桕。  还要打一场呢,他不看了吗?宁隋如是想,连修缮阵盘的手都变得慢了好些。  他此时觉得时光都变得悠长,同以往研究阵法时的低头天黑、抬头天亮完全不同。  宁隋不懂这种奇怪的情绪,索性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羽毛一样在心间划过,留了痕迹却并不算深刻,宁隋立刻专心修缮起阵盘,顺带恢复自身灵力。  一刻、两刻……这下不只宁隋觉得时间太慢,场下的弟子也是这般觉得,“超过三刻不来就算弃权认输了,那林星夜怎么还不出现?”第4章   难道这最后一战,归元宗的内门弟子竟要不战而弃?  所有内门弟子的脸色都不好看,他们都是天之骄子,哪里有过这么丢脸的时刻。  场下最前排有人愤愤道:“天下居然还有这般没血性的修士?实在不行,我替他上了又如何!”  “师兄所言极是,这姓林的怎么是这般德行……”  前排人纷纷扰扰的嘈杂声正闹得起劲,后排的声音却一点一滴消了下去,像一锅煮得正沸的水,陡然间被抽了柴火,咕嘟咕嘟的热气全部褪去,化作雪一般的寂静。  “怎么忽然这么安……”最前排那人回头,未出口的话统统卡在喉咙里。  修真界的人什么样的美景美人没见过?无论是飘渺如圣的蓬莱轻烟,仙画般的兰山紫府,还是月光下倾城的瑶宫仙子……昔日觉得高不可攀之物,在这一刻都变得平淡起来,如心里最感惊艳那处,已经有了别的影子。  来人仅着了内门弟子统一穿的白衣,稍显呆板的颜色被他穿得像高山上最凉的雪,但是没人会去注意他的穿着和气质,看到他的那刻都被他的模样摄去心神——一个有着极寒双眼的男人,却生了副烟聘媚妆的容貌,桃花眼形状微挑,肌肤瓷白胜雪,唯有嘴唇颜色极淡,脸上表情极冷,方将那股媚色全然压下。  也正是唇色和五官间极致的反差,反将人的视线都吸引到唇上,最淡的唇色反成了最惊心动魄的艳丽。  除开容貌之后,别人看到的才是他高不可攀的冰凉气质、周身萦绕的独属剑修的锋锐。  美人,剑修,惊鸿之影。  喧闹的试炼场霎时静得能细听针尖之声,所有人都没说话,林星夜也当惯了高高在上的少君,根本不觉得不自在。  他快走到试炼场上时,才有人轻轻提醒他:“那是试炼台,不能去……”  没人会想到这名修士是林星夜,美貌一旦过剩,世间便有许多俗人会因貌而忽视实力。  要是这名修士是林星夜的话,难道宗门打的算盘是靠脸打败宁隋?  林星夜听了提醒,脚步未顿,声音犹如冬日的雪落在寒潭中,汇做清泉冰流,“我正是去试炼台。”  他拾步上台阶,看到宁隋还拿着之前的阵盘,“灵力运行十二周天的时间不到半刻,我上台时间推迟了接近三刻,现下你的灵力应当充盈无碍。”  林星夜厌恶宁隋不假,但他并不屑于打败一个才经历过两场恶战的宁隋,他要让宁隋心服口服地输在他的剑下。  宁隋还有些手足无措,听见林星夜傲气十足又光明磊落的话后,不知为何,周身更觉奇怪,阁中人不是提前离开,而是成了他的对手?  这么想来,他盯着自己看也是为了熟悉招式吗?宁隋心中有隐隐的失落,又情不自禁想到他明明不只看招式,还可以将目光黏在自己身上……  林星夜看宁隋在这种时候发神,更为不满,他也不爱出声提醒人,径直左手食指将碧空剑鞘往外抵了整一寸,继而龙吟声清啸而起,一柄秋水似的长剑便刺在宁隋喉前。  这样霸道的剑气总算将场下弟子的心神给渐唤了回来,“这……这是本门师兄?”  没人应答他的话,剑意像大张旗鼓的风,铺满在台上,台下人也被剑意感染,纷纷在身前张开了护身罩。  宁隋是最直接感到剑意压迫的人,他每一个感官都被剑意激发调动,既感受到危险,又感受到不一样的天地。  剑尖离喉咙仅有一寸之遥。  林星夜只要稍微将剑尖往前一送,就能刺破宁隋的喉咙。现在他心中盛满了将胜者的快感,似乎已经看到待会儿宁隋的惨败。  “将你的旧阵盘收起来。”林星夜睨了眼宁隋手中的阵盘,尤为不满,他可不是追风刀那种货色,能被一个损耗得七七八八的破阵打败。  林星夜骄傲到就连只要宁隋拿旧阵同他比斗,他都会觉得是受了折辱。  自从林星夜出现,宁隋便从未想过再用旧阵盘同他打。他丝毫没有被剑指着的怒气,顺从地将旧阵盘收进袖中,再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崭新的阵盘,声音略沉:“……我叫宁隋,不知师兄名讳是?”  林星夜看见宁隋手中的阵盘花纹便想起自己曾经的遭遇,心底的怒意反弹,哪还管得着面子上的寒暄。  反正,宁隋前世今生,打斗前都格外爱介绍自己,听来听去都是那套说辞。  于是宁隋没等来这位剑修师兄的只言片语,双眼便被照了一道银白剑光。  他被剑光稍晃了眼,林星夜手腕便一翻,长剑出其不意地变刺为竖,挟着风云般迫近宁隋的面门。  宁隋反应很快,不等眼睛看清,手指便几下拨动阵盘,多柄竹剑闪耀着橙光凭空出现,剑柄围拢成圆形,剑尖却朝着林星夜长剑的方向,“当啷”一声,碧空剑被拦下。  竹剑看似挡住了碧空剑的来势,宁隋却并未放松,他不认为这位师兄会像其他人一样好对付。  果然,林星夜抬眸,潋滟的桃花眼似幽寒的星谷,直视宁隋的眼睛:“这软趴趴的东西,也能算剑?”  宁隋有些惭愧,完全不敢直视这位师兄这般……对,这般骄矜的眼睛,一眼都不敢,在他还未完全挣脱林星夜眼中的神采之际,立刻明白了这位师兄为何要用竖剑:碧空剑尖上传来一股强大的威压,竹剑微颤,碧空剑自下而上一挑,原本金城般牢固的竹剑墙立时被击飞四散。  宁隋身法也极好,见状往后一仰,避开剑锋。林星夜却在察觉他身法的那刻,一招未完立刻变招,欺身横扫,既快又稳,无论是剑法还是应变,半点错都没有。  宁隋左臂被割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林星夜眼眸顿时更亮,获胜就在眼前!  宁隋却在反思,这位师兄剑意如此强悍,他的竹剑剑意同师兄剑意一比,便相形见绌,犹如小兵见王,光辉完全被掩盖。  那是剑修之间,对剑意的压制。  宁隋仅有两个阵盘,一个是万叶朝生阵,一个便是眼前的五行生剑阵,剑主杀戮,本来这套阵法攻击力最为强悍,偏偏碰上了剑意能完克他的煞星。  万叶朝生阵则更不是眼前这位师兄的对手。  宁隋想,难道他真的只能认输?他也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尤其不想在这位师兄面前认输。  他需要一个其余的阵法,来压制这位师兄的剑意,压制……剑属金,五行相生相克,土克金,可惜宁隋没有土属性的阵法。  他只能被动防守,被一个剑修近身的下场便只能是被压着打。  林星夜倒十分满足,他享受于玩弄昔日宿敌的感觉,却也不想让这般低俗的趣味被人瞧出来,便端着张冷淡的俊脸,如雪山如群玉,剑招看似在正经对敌,实则却是猫戏老鼠,不给宁隋最后一击。  这给了宁隋机会,宁隋感受到林星夜的游刃有余,忽受启发:这位师兄在阵中不止没受丁点影响,反而如鱼得水,难道不是因金助金的缘故?他的竹剑本属木,因被他赋予了剑的意志而属金,石头本属金,被赋予了树叶的灵态而属木。  那么,竹剑为何不能再属土呢?  宁隋本就是热爱阵法,现下有了这个想法,更是急于测试,一边避开林星夜的“杀招”,一边脑中推算阵法演变,将手上的阵盘改来变去。  原本的竹剑慢慢变得古朴起来,利剑之息慢慢减弱,雄浑的大地气息透露出来。  林星夜见宁隋这般,哪还不懂发生了什么,眼中一片晦暗。  宁隋将他当成什么?进阶的踏脚石?  林星夜一旦察觉自己的攻击反使得宁隋顿悟,心中的屈辱便怎么也化不了。他是来杀人的,并不是来做人师傅的。宁隋在他的剑气中成长,便是对他和他的剑最大的侮辱。  林星夜当下收起了之前轻佻的心思,重新动了真手。  宁隋成长的速度却极为可怕,竹剑要么聚成成一排“土墙”,看着薄,碧空剑一斩,不到片刻又聚拢了起来。  生生不息,烦不胜烦。  林星夜心情则越来越低,他也不急躁,剑招倒是越发加快,碧空剑成了光影,同宁隋的阵盘不断对抗。  宁隋正要领悟新的阵势,他改变了几块灵石的方位,“轰”一声,“竹剑土墙”自动炸开,从中间生出几根“竹土刺”。  竹土刺突破重重阻势,朝林星夜攻去,要是碧空剑被这土刺一污,土势就能完全克制金势。  胜败在此一举。  林星夜完全处于不利地位,四周都是克制他的土墙,还有竹土刺咄咄逼来。  他的碧空剑从未如此钝重过,林星夜深厌,宁隋总有稀奇古怪的方法克制他,就像是生来同他作对一般。  “刺——“两道声响一前一后响起。  竹土刺向剑而去,林星夜冷脸避开,握剑的左手衣袖却被”刺—“一声,划破一大片,同时碧空剑自空中西斜而下,将竹土刺拦腰斩断。  战局已定,林星夜胜。  这是林星夜第一次胜过宁隋,并且没用任何魍魉手段,他顿感前耻被扫了大半,刚才的不快都忘得一干二净,就连左臂袖子残破,露出一片白皙细腻能晃花人眼的肌肤也不在意。  林星夜是个男人,一个任何人都没胆子骚扰的剑修,他的感情经历为零,只知男女之防,不知男男间也有大防。  他只是想起自己得的奇遇,迫不及待要试验一番。  林星夜的奇遇是,他能听到宁隋的心里话,这个奇遇在实战中没什么用,原因之一是因为高手过招,念头都是一闪而逝飞速成型,并不能轻易被捕捉。原因之二则是林星夜也不乐意赢得那么龌龊。  他从一开始上台就刻意忽视这项能力,直到现在胜了才主动建立他和宁隋之间的连接。  照林星夜想来,他前世和宁隋一见面就成宿敌,今世定然也不例外,而宁隋好好的全胜被他破坏,指不定现在心里如何怒恨他,说不准还在策划如何反击。  林星夜定要听一听宁隋的心声,他冷冷淡淡地站那儿建立连接,看着就像早预料到了胜券,现在还要等着对手先低头一般。  宁隋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这位师兄又来了,总这样骄矜地看着他……像是目光全粘在他身上一般。  连接建立成功,林星夜顺带想再刺激一下宁隋,嗓音极冷,姿态极傲:“区区一个阵盘,也想胜我?宁……师弟。”他随手将烂了的衣袍绑在清瘦的手腕上,以免太过随意,淡色嘴唇轻启,眼中盛着冰凉的风姿,迫近宁隋,“我叫林星夜,论理……你该叫我一声师兄。”  要叫刚刚打败自己的宿敌为师兄是一种怎样酸爽的感觉?反正林星夜想想都觉得不可忍受。  他期待极了宁隋的反应,表面冷淡高傲实则一肚子坏水地站着,仔细聆听心声——  却听得一个低醇的男音响起,“星夜?名字真好听,他的眼睛就像星星那么闪亮,容貌比夜光还要皎洁……”  林星夜一愣,他,不夜城少君,一剑荡九州的铁骨铮铮剑修,头一次听到有人有胆子以什么女气的星星、月亮来形容他。  要不是眼前的人是宿敌宁隋,他几乎都要以为是个轻狂不长眼的登徒子敢在他面前放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发生了点急事,现在才更新。好困啊,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而且明天还要上班555555。  另外,连接一旦建立,不可断开。之后不想听也得听。  然后,攻其实很帅。长相也不平凡。第5章   林星夜是个只爱修习的剑修,说他比他手中的剑还要直都不为过。 第5章 他也不是甘愿委屈自己的性子,无论什么原因,只要让他感到不舒服,他便要走。  林星夜见最后一片含羞草叶子被解开,马上抽回自己的手指,才觉得心里毛毛的感觉消除了好些:“等师弟再寻到真正的、懂得矜持的含羞草再找我。”  宁隋指尖触感消失,心中便抑制不住地失落,他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得很好,“是,师兄。”  原来师兄是喜欢像他自己一样的草……在宁隋看来,这个冷冰冰的师兄很是矜持了,经常定定地看着他,既不说话,又不行动,总让人想主动和他交流。  林星夜等宁隋回答完,转身便要走进院门。  宁隋真不想看着他走,又苦于没有挽留的理由,最后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师兄,今日比武,你觉得我的阵法如何?”  宁隋平时是个内敛的人,只爱阵法不爱俗物,他也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现在这样急于求得别人的肯定,还是头一遭。  林星夜的脚步戛然而止,本清浅得如盛满碎冰的眸子里浮上几丝晦暗。  宁隋又开始问他阵法了。  这是第几次了?前世,林星夜每一次落败,宁隋都会问他两个问题。  “少君,今日败于我,你可认?”  “少君,你看我这阵法如何?”  仇人之间询问对方阵法如何是什么意思,除了炫耀之外,还能作他想吗?  林星夜心底的仇恨浮上来,对宁隋更是远了几分。  他瞥向宁隋,淡色薄唇轻启,声音极冷:“不过尔尔。”  宁隋闻言,心里便如针扎一般,他最得意的就是他的阵法造诣,师兄居然连他的阵法都看不上……不过确实,他的阵法目前是不如师兄的剑招。  但一日不如不代表一生不如,宁隋对自己的阵法有着长足自信,阵法以五行规律为依托,以相生之势相克之力进行攻防,之后即使不能胜过师兄,也不会败在他手上。  “师兄,我定会努力,今日的阵法还有很大的改进。今日倘若我灵力够足,身法够快,将乾方位的灵石撤下,一并放在坤位,这样竹土剑抛却攻击,全加防御,那么……”宁隋一说起阵法之事,便滔滔不绝。  林星夜打断他:“那么我便会输,对吗?”  他面无表情,薄唇抿得更冷,艳色更显无双,同时袍袖里的手紧紧攥起,将心里一切翻江倒海般的波动都压下,杜绝在人前失态。  宁隋闻言顿住,林星夜是个不知风月的剑修,感情经历一片空白,宁隋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阵修,同样也同样一窍不通。  没有任何恋爱技巧,不懂怎么跟他很喜欢的师兄说话,一不留神就会把人惹生气。  宁隋只是没有相关经历,不代表他很笨,他敏锐地察觉到眼前的师兄在生气,急忙补救:“师兄,我并非此意……”  “是吗?”林星夜冷冷道,语气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林星夜早就习惯了宁隋的虚伪,宁隋前世便是这样,目的被他戳穿,便会虚假否认,等他多戳穿几次,他才会认。  到了这世,宁隋那股讨厌的性格还是没变。林星夜握上自己的剑柄,保卫自己的自尊心:“战斗之后经过反思,当然会寻找到对阵时的不足,甚至找到应对之法。可若人人都以战斗后假想出来的结果为准,世上可还有胜负?”  林星夜克制着自己,从侧面说了这么一大段话,终究还是忍不住,冷冰冰总结道:“今日,是我胜了。”  ……好骄傲的师兄。宁隋将林星夜的一切表现尽收眼底,心肝乱颤。  【师兄,为何这般可爱……】  林星夜说了胜利宣言,原本还以为同样心高气傲的宁隋会在心底反驳,没想到又双叒叕听到一句不成体统的混帐话。  他一个剑修,屡次被这般形容,怎么忍得了?林星夜宁愿宁隋和之前一样,跟他大打出手,也不乐意被他这般腹诽。  崇拜也得有个度!曾经的宁隋好歹知道他是不夜城少君,凶名在外,不敢造次,到现在,居然敢将形容女人的话拿来安在他头上,当真无礼之极!  但林星夜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难道他说:“宁师弟,师兄的长相同你无关,你不用时刻惦记。”  这般像朵低俗的水仙花才会说出来的话,林星夜是断不会说的。  宁隋还在想着安抚师兄:“今日本就是师兄胜了。”  林星夜面色仍是不好,宁隋再次低头,恳请道:“其实,今夜我来寻师兄,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入内门需得学习内门心法和礼仪,需要一名师兄从旁指点,如若师兄不弃,可否为我良师?”  指点宁隋心法、礼仪?林星夜当然不会拒绝,他和宁隋间的仇比海深,有任何能光明正大折磨宁隋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我答应。”  林星夜本以为,接下来的几天都是他折磨宁隋的日子,没想到反而惹了一身腥。  “师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如果内门心经以此句为结语,会否显得太过空泛死板,不若改成产在坤,种在乾,但至诚,法自然?”宁隋抱着学术探讨的心态,去问林星夜。  林星夜不好这些理论,他天资极高,再晦涩的功法都能看懂,更别说入门级别的心法,因此完全没有任何改进它的欲望。  “随你。”林星夜冷冷道,比起心法,他更关注宁隋的心里动态。  果不其然听得,【师兄的声音真如环佩清鸣,更胜落雪寒泉,可惜又只和我说一句话,仅仅两个字。不知为何,他总是不爱说话,但他一静静坐在那里,我便总想逗他说话……】  这已经是林星夜今日听到的第几十句堪比骚扰的话,他几乎都要怀疑他是走进了哪个酸儒的课室,而不是阵修的教习课。  林星夜无法想象一直以来和他势同水火的宁隋,暗地里居然这么想他。  他见宁隋又要借故问问题,不给宁隋机会,也不敢再坐着,起身练剑。  剑影如龙,杀气凛然间,林星夜听到,【师兄剑意精妙,模样如天月,以他如此风姿,又何须如此剑法,以他如此剑法,又何须如此风姿】  便是林星夜练剑完毕,衣服微乱,他也听得,【师兄的衣襟有些松……脸颊也比之前稍红,唇色倒是如之前一样淡,怎么办……现在只有我和师兄两个人,我现在不敢过去,我是否该提醒师兄……】  如此一天下来,林星夜的脸彻底黑了。他再看一脸正气,专心修习的宁隋,便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之前他还觉得宁隋是崇拜他的长相,可这一天下来,宁隋都在想些什么?想逗他说话……看他的衣襟……甚至连唇色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正常人该有的想法?  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是对师兄应该有的态度?宁隋究竟想对他怎样?第8章   宁隋究竟想对他怎样?  这个问题一出,林星夜满腔的怒火都被冰块浇灭,四肢百骸都泛起凉意。  林星夜根本都不需要思考这个问题,便能得到答案:宁隋是想打败他,迫使他承认他不如他,承认了一次还不够,还要再打败他第二次、三次,反复折磨他,以此来扬名立万的目的。  至于现在宁隋心中所想,也不过是一时被皮相所迷,等他渐渐成长为之后那个阵法鬼才宗师,他便会重新开始对他的欺辱。  怀着这样的仇恨,林星夜便将刚才身上升起的危机感都压下去。潋滟的桃花眼重新冷淡地看向宁隋,将碧空剑收起:“你的礼仪练好了?”  宁隋根本不敢走过去看衣襟微敞的林星夜,端的是君子自持,垂头道:“师兄,还差一礼。”  林星夜因为心里恼宁隋,宁隋做什么他都觉得不顺眼,当下便看不惯宁隋隔他那么远,是瞧不起他吗?  他声音极冷:“并不只差一礼。”  宁隋虽不知哪儿差了,也虚心请教:“还请师兄明言。”  林星夜盯着他看:“你我既为师兄弟,以伦常秩序来看,便是我为尊,你为卑。现在我教你心法,授你课业,问你话时你却隔我三尺,这可叫有礼?”  宁隋不知该如何答话,他并非不尊重林星夜,相反,他正是因为太尊重才不过去。  宁隋骨子里极传统,他自认本来一对上这位师兄便心神激荡,何况眼下这位师兄刚练完剑,眼角都还带着运动后的润意,气质却如冰雪之原……宁隋光是想到此,都觉得心肝要跳出来,他暗下决定:  【师兄衣襟不理好,更加引人遐思,我绝不能过去,以免我再多思,玷污了冰清玉洁的师兄。】  引人遐思……冰清玉洁……林星夜死死捏紧碧空剑,本来屡次听到宁隋这般“恶言”,他心里的警觉早已当啷作响,差点控制不住转身就要走。  但林星夜被仇恨蒙了眼,他想,这也只是宁隋变相地侮辱他罢了,他要是因此就懦弱地后退,还报什么仇,修什么剑?  林星夜天生骄傲,绝不愿意被宁隋心中三言两语吓走,他反而被激起了傲性,偏要跟宁隋作对,“你愣着做什么,过来。”  宁隋为难,“师兄,我……”  林星夜不想听他敷衍,将剑尖抵在他脖子上“我不想再多说一次。”  【师兄怎么这样霸道……】宁隋的心怦怦地跳,【他衣襟都不理好,为何就一定要让我过去?之前也一直爱看着我,连含羞草也指定我给他种……难道,师兄一直在蓄意接近我?】  他再不抵抗,沉默地走到林星夜面前。  林星夜的确是蓄意接近宁隋,但他总觉得宁隋这个蓄意接近的意思和他的本意不一样,“你抬头。”  宁隋挣扎半晌,抬眼看面前的林星夜。衣衫将乱而未全乱,执剑的样子轻狂风流,让人骨头一酥,极寒的表情又将人拉回现实,宁隋便想到了他在比试台上,最后破开竹土刺那一剑,也是这样冷冷淡淡,剑气却猖狂如龙。  【师兄别这样……快把衣襟理好,你这般衣襟半开,锁骨半露……我,我会……我不能这般……】  “你会什么?”林星夜听完宁隋全部想法,冷冷问道,他中途还不自在地低头看自己的衣着当真如此暴露了不成?结果他的衣服只是因衣料太软,稍微往旁边挪了点,精巧的锁骨也只露出了一丁点,哪里有所谓的衣襟半开?  他分明是个正经人,到了宁隋心底,倒成了那些不自好的狐狸精不成?  “师兄,我会阵法。”宁隋心中所想是感性所至,全不是理智所为,因此他的回答十分正常。  林星夜却没被安抚到,他被宁隋几次三番的‘挑衅’弄火,倒怀念上辈子的宁隋,至少恶心人的套路他很熟,不似现在这样的轻浮。  林星夜本就铁了心要和宁隋结仇,他再也不想听到宁隋再在他的容貌上做文章,干脆想趁此和宁隋划下道来,将他打得以后只想着找他报仇,再也想不起什么引人遐思之类的混帐话。  因此,碧空剑刺开和平的空气,如星光般滑向宁隋。  宁隋没料到他突然动手,往后面退去,林星夜冷着脸封死他的去路,“你会阵法,那么,入宗门后,你的师尊是荣虚真君?”  宁隋还未问师兄怎么知晓,林星夜眉眼便闪过一丝冷色:“他的规矩是入门后百天内必须做出他满意的东西,于你来说便是做出阵法,你说,若是你的手伤筋动骨一百天会如何?”  他说完便不留情,当真招招向着宁隋的手刺去。  以宁隋现在的造诣来说,根本打不过林星夜这般的顶级剑修,左支右绌地闪躲,心底也当真无暇再去肖想这位师兄。  林星夜松了口气,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不怕宁隋反击,反而怕宁隋那些轻浮又奇怪的话。  林星夜不会选择此时杀宁隋,他要等宁隋真的成了一名阵修,再杀了他。  所以,他此时的目的只有两个,第一,再次打败宁隋,让他尝到落败的滋味。第二,让宁隋瞧清楚他真正的实力,并予以相应尊重,再不敢拿他的长相说事。  林星夜其人,孤僻自傲,行事皆剑走偏锋。他要做一件事,便要做好,既不给自己留退路,也不给对方留退路。  因此,他见宁隋毫无反击之力后,便冷着脸,左手执剑攻击,右手伸到衣襟旁,像是觉得战斗太火热,像要透气一般,指尖一动,将衣襟给分开些许——真真正正的锁骨半掩,精致无双,露出一片毫无瑕疵的雪肤,明晃晃地招人眼。  做完这一切,他冷冷地盯着宁隋,眼睛眨也不眨,碧空剑剑势更强。  宁隋不是喜欢在心底夸奖他的容貌?不是想看他的锁骨?他今日便给他看,然后将他打到半残,看之后他还敢不敢那般乱想!第9章   林星夜曾一剑动九州,天下的星光璀璨曾都聚集在他剑尖,一己之力使得万剑朝宗,所有的荣耀都曾匍匐在他剑下。  因此,他极为自信。在他的剑术倾轧下,宁隋只会疲于保命,心中污浊的想法也很快会被生死忧惧冲淡,此后,再不敢在心底胡乱想他。 第7章 林星夜现在又何须给宁隋留脸面?他敲门无人应答后,便推门而入。  宁隋在这一刻醒来,不知是谁闯进了他的屋子,手里已经握上五行生剑阵。  林星夜淡淡地看向他:“反应很快。”  他容颜如醉虹般自带风情,唇色却如冰雪上擦了抹极淡的微红,气质如雪光,宁隋一瞬间觉得自己眼花。  现在是早上,师兄来他房里做什么?  宁隋现在只着中衣,对着林星夜是当真不好意思,他道:“师兄,你来此有什么事吗?”  林星夜道:“找你比试。”  他看向宁隋,见宁隋只着里衣时觉得不成体统,还想先让宁隋穿好衣服再说,没成想宁隋一向沉稳的面容居然眼神闪烁,还下意识地敛了下被子,连看林星夜一眼都不敢。  林星夜颇觉古怪,“你在藏什么东西?”  他本是随口一问,也没有探究宁隋隐私的好奇心,没成想宁隋的心声马上响起,【不能让师兄看到。】  林星夜本就对宁隋抱有极大的偏见,当下更觉得宁隋心中有鬼:“把东西拿出来。”  宁隋如何肯答应,林星夜思考一瞬,他本来是站在门口,离宁隋很远,不会唐突到他,现在被激得直接抬步,朝宁隋床榻边走去。  宁隋原本想拦,可惜现在他的状态实在尴尬,五行生剑阵压根没发挥作用,林星夜便如入无人之境般走到他跟前。  宁隋心念如电转,马上转身背对林星夜。  林星夜岂能让他得逞,手指按住宁隋的肩膀,想强迫他面对自己,冷冷道:“宁师弟,你躲什么?同是男人,你还怕师兄轻薄你不成?”  宁隋还在抵抗,可惜他一个阵修,并不擅长近战,林星夜完全占据上风。  他刚把宁隋的身体转到一半,还没完全面对自己时,便隔着被子发现了异样。  林星夜在这一瞬间,手脚都似乎僵硬起来。  他冷淡的桃花眼里头一次不加掩饰地浮上不可置信,同宁隋的目光对在一起,然后迅速放开宁隋,脚尖一点,轻飘飘地往后跃去。  宁隋为何会这般,难道他喜欢男人?第11章   林星夜手心都还有些热,被气的。  宁隋的手上功夫其实也不错,林星夜压制他也不是那么容易,刚才一番交手,林星夜完全是抱着戳穿宁隋秘密的心态,才往死里招呼宁隋。  结果却隔着被子都发现了那等肮脏的东西。  林星夜也是个男人,要只是看到那东西的话,他根本不会惊讶,顶多觉得辣眼,再呵斥宁隋赶紧穿好衣服。可千不该万不该,那东西不该竖起来朝他致敬,连隔着被子都形状清晰。  林星夜从来没受过这等冒犯,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从宁隋现下对着他一个大男人都能有反应的情况来看,立刻便想到难不成宁隋喜欢男人?  那么……之前宁隋心底那些想法实际不是羡慕他的容貌,而是什么意思?  他当打败宁隋,给了宁隋好几剑时,宁隋背后看他,说他腰细。  他从宁隋手中接过含羞草时,宁隋的眼神直接将他的手看得灼热。  甚至他同宁隋比剑,剑都快刺到宁隋咽喉,宁隋还在关注他的衣襟。  林星夜想到这些,脸色顿时十分难看,他不会认为只和他见了几面的宁隋会喜欢他,只能想到宁隋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看到点容貌好看的男子,就在心中想那些龌龊之事。  尤其,宁隋所肖想的男子还是他。  林星夜从来没感觉那么难堪过,他一直以来都是受人或敬仰或惧怕,而宁隋作为前世羞辱过他的敌人,此世对他居然不只是羞辱,还……  宁隋真恶心!他拿剑指着他他居然都能想歪……  林星夜再忍不住,碧空剑清啸一声,银光自空中一划,森寒的剑尖直指宁隋:“宁隋!你……”  宁隋忙了一夜,不过在家好好休息,就遭受这等飞来横祸。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将被子一扯,盖住尴尬之处,同时也是真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杀意,五行生剑阵光华大作,灵力碰撞间,才算拦下了那一剑。  林星夜气得握剑的手都在微颤,他还欲呵斥宁隋,却也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被人意淫的丑事,压低了声音,语气极凉:“宁隋,你身在归元宗清修之地,居然不知清心寡欲,反而做这种肮脏之事。”  他不愿意直言宁隋是在肖想他,直接用语言艺术给宁隋扣了个大帽子。反正,宁隋做得出这种事,本就肮脏。  宁隋百口莫辩,声音极哑:“师兄,你听我解释。”宁隋也冤,他不想让林星夜看到自己的状态,是因为觉得会让双方尴尬,他根本没想到林星夜不过隔着被子见了一眼,就对他拔剑相向。  他们这是归元宗,又不是法严寺,师兄是从来不懂这些吗?  宁隋一边驱动阵盘抵御剑气,一边道:“师兄,我这只是天地伦常之下,晨起正常的身体现象,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星夜盛怒之下也存有理智,闻言险些信了,结果他短暂地思考了一瞬,便瞧见宁隋……形状有所变化。  林星夜瞬间没了理智,再刺过一剑,剑气映照着容光,光彩照人:“你再狡辩。”  他怒恨极了,“若是正常现象,我倒也理解。但我现在将剑刺在你面前,而你对着我一个男人,居然也……宁隋,你当真无法无天。”  宁隋也真不想这般,但是他师兄生气的样子,虽然很吓人,但也真的可爱。  本来就是清晨,宁隋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反应,可他心理上当真没有一点龌龊的想法,“师兄,这当真只是误会。我若是真有那等想法,又为何见你要躲?我若是真如你所言那般,之前又怎会提醒你整理衣物?”  宁隋承认他不争气,看见这个师兄便心猿意马,但当真从未有个一丝涩情想法。  他此时急于求得林星夜的谅解,一时之间心都凉完了,那等恼人的状态也终于消下去。  林星夜还有些犹豫,一方面宁隋之前心中所想实在太出格,一方面宁隋前世便同他相识结仇,要是有点非分之想,他早都知道了,何必等到今日?  林星夜陷入挣扎之中,冷若冰霜地握着剑。宁隋叹气,反省自己实在不够自律,不然今日也不会惹出这乱子,他想了想,壮士断腕般道:“师兄若还不信,可现在再看一眼来验证。”  林星夜今日是来找宁隋比剑的,偶然撞到这种事情,已经算他倒霉,宁隋还要让他主动看一眼?  可是不看的话,他又实在无法下定结论。  林星夜从来没处理过这种事,他仍端着脸,保持自己的风度,心中却早已纠结成团,冷冷道:“你先转过去。”  他可以看,但是不能让宁隋观察。  宁隋也想顺他的意,但——  “师兄,我若转过去了,你如何看?”  ……林星夜平时当真没那么傻,他只是被气昏了头,当下死死捏住剑柄,不让心中的屈辱透出来半分,想必宁隋此刻定在嘲笑他,冷冷道:“那你闭眼。”  “是。”宁隋哪里会笑他,顺从地闭眼。  心里默默想:【师兄这是什么习惯?他来看我,我不害羞,他倒反而羞起来叫我闭眼。】  林星夜剑柄捏得更紧,可恨他又不能将宁隋如何,毕竟宁隋面上一派正经,这些心里的嘲笑之语,半点都没透露出来。第12章   林星夜是个理智的人,知晓当下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他很快克制好自己的情绪,不再管宁隋心底的奚落,再做足心理准备,预备望向宁隋尴尬之处。同时,林星夜左手食指在剑柄上轻轻摩挲,压低语气威胁宁隋道:“我看之前,先说好,若我再见到它……冒犯我,即便是渎剑,我也会令它后悔来到这世上。”  林星夜难以启齿,只能用“它”来代替。  宁隋却听得他声音如清雪,说到“它”字时刻意的挺缓也极为缠绵。宁隋在这一瞬间觉得脑子发热,像是极欣喜师兄唇齿间滞留他的气息。  “任师兄便。”宁隋闭眼,心中什么都不想,只牢牢地压制生理反应。  他这时尚未意识到自己的情感,心怀坦荡,一身正气。  林星夜快速看了一眼,见到并无之前的异状,才勉强放下心来。  他活了那么大,还是头一次主动去看男人的那种地方,林星夜现在既无法面对自己,也更不想看到衣冠不整的宁隋,他暂歇了今日要折磨宁隋的心思,长剑一收,欲要离开。  宁隋闭着眼也感觉到他的气息在走远,不舍地出声:“师兄,你便这样走了?”不是说好要找他比剑?  林星夜脚步一顿,不知道宁隋为什么要留他?  许是刚才受了刺激的缘故,林星夜现在犹如惊弓之鸟,思路也不在线上,他想:现在是清晨,宁隋衣服都没穿好,卷着被子裹住重要部位挽留他,说的话还是质问他“师兄,你就这样走了?”  这样的套路,像极了修真界流言中的渣男和纯情修士春风一度后,无情地穿好自己的衣服,不顾纯情修士被糟蹋得像个破布娃娃的身体,绝情离开。纯情修士捂着自己受伤的身心,发出质问的嘶吼:“你就这样走了?就这样抛弃了我?你还是不是人?”  ……林星夜被自己的想法所震惊,他之前从不是胡思乱想的人,想必是这几日被宁隋折腾得有些疯魔。  他高冷着脸,一副高不可攀的闲适之态,只有握剑的手指关节泛白,泄露了他的心绪,“为何我不能走?”  他看了宁隋几眼,也不是故意的,宁隋难道还要他给钱不成?  林星夜并不缺钱,只是不乐意拿钱给宁隋,仿佛就像他真的和他的宿敌宁隋有了首尾,还要付给宁隋女票资一般。  宁隋则是诚恳道:“师兄不是说要比剑?师兄可稍待一会,我穿好衣服便来。”  林星夜握剑的手顿松,他哪还有比剑的心思,大清早来寻宁隋,人没欺负成,龌龊的东西看了满眼,什么心思都歇了:“不比,之后再提。”  宁隋心中按捺不住的失望,但他也的确累了整晚,当下和林星夜道别,重又休息。  林星夜原本要回去修炼,归元宗云雾丛中却飞来一只通体灰白的灵鹤,灵鹤振动着翅膀,细长的尖嘴叼着一只玉简。  林星夜伸手,自灵鹤嘴中取出玉简,却是他极少相见的师尊的传书。  不管林星夜来归元宗是为了什么,他挂了清虚真君徒弟的名义一日,就得一日尊师重道,眼见清虚真君传召,便御剑朝他主峰而去。  灵鹤本来在旁边等着载人,见人自己就能飞,也不愿意骑它,鸟眼里划过不满,毫无尊严地想去蹭林星夜的衣角。  林星夜低头看了它一眼,碧空剑疾速而前,远远将灵鹤甩在后面。  “星夜,你来了。”清虚真君是个法修,和荣虚真君的年纪不相上下,“你同荣虚徒弟的比斗我看了,你习剑的天赋卓然,为师一个法修,虽有爱才之心却无教习之力,为师再问你一遍,你真不选择拜入哪位剑修门下?”  林星夜是清虚真君白捡的徒弟,这个徒弟明明是个剑修,却选择他一个法修做师傅,性子实在太拧。  林星夜身姿挺拔,站在清虚真君面前:“是。”  清虚真君皱眉:“星夜,你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古怪。修真一途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是剑修,如果有个剑修带领你,你的路途会顺畅许多。便如和你比斗的宁隋,别看他开始败给你,但他有荣虚教导,万千阵理都有荣虚循序渐进说给他听,他要胜过你,也只是时间问题。”  又是这种话,林星夜握住碧空剑,“弟子说过,不拜剑修为师。”  清虚真君被他又冷又硬的态度气得抚额,只觉这个天仙似的徒弟,比他一生所收所有徒弟加起来还要难管教:“原因呢?几年过去,你还像之前一样短视不成?”  林星夜闻言,冷澈的桃花眼一抬,直视清虚真君:“于剑一途,无人可做我师尊。”  清虚真君被他的狂妄气到,犹如眼睁睁看着一块璞玉自愿蒙尘一般,“你这般做法,迟早会落后在和你同样天赋的修士身后,比如那日的宁隋。”  他的话如字字带血,戳进林星夜心里,让他想起之前次次被宁隋打败的怒恨。  但林星夜表现得十分平静,失态从来不会出现在他身上:“我不会输给宁隋。”  清虚真君还想敲醒他的榆木脑袋,林星夜便打断他:“师尊不信,看之后的弟子大会便是。宗门内资源分配也全靠比斗,我同宁隋相争的日子还长,绝不会令师尊失望。” 第9章 的确是美得令人目眩神迷,但同时也让人瞬间清醒,萌生出只可远观的心思。  郑元条件反射地握上自己的阵盘,以此获得安全感。  林星夜目光从阵盘中划过,最后落在宁隋脸上:“我等着见识你,所谓能克制剑修的阵法。”  宁隋被那目光望得心神一荡,那日师兄闯入他房间,也是为了看他的阵法……  宁隋一被林星夜望,就会不争气地忘记反应,等他回神时,林星夜已经拿着蓝色木牌走远。  郑元咽了咽口水,有些担忧:“师弟,那位林师兄刻意不和我们一组,是否是针对你?”  “而且据说那日和你比试的不该是他,而该是门内的修罗剑……这位林师兄之前在门内并不出名,他能和你比试,想来是主动去求了执事长老才行的。他这般行为,想来是故意针对你。”  林星夜耳聪目灵,隔得远他也能听见宁隋他们的谈话。当即有些满意,想必宁隋听见那个郑师兄的话,会在心里醒悟,知道他在针对他。  林星夜今生欺负宁隋欺负得一点都不得劲,他是想要听宁隋每次败给他后心中的屈辱感,而不是听宁隋每次都夸他腰细。  宁隋听见郑元的话,本想反驳郑元,说林师兄经常偷看他,教他心法,清晨便找他联络感情,只是性格骄傲了些,绝对算不得针对。  可他转念一想,【师兄之前便对我发小脾气,说他就是讨厌我。我要是给郑师兄说我不觉得师兄在针对我,师兄若是知道,定然又会发脾气。虽然那日师兄在我房里生气、羞恼的样子很可爱,但我也舍不得他生气。】  林星夜在远处听得清清楚楚,他,居然又被宁隋说可爱了?  他是个男人!还是宁隋的宿敌!  林星夜虽气,也不可能回头揪着宁隋的衣襟威胁他:不许说我可爱。  他被宁隋的心里话折磨得浑身上下都浮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难受,干脆乘剑远走,往逐鹿之林而去。  蓝荧草性喜凉,遍布在森林里最阴暗的、富有营养的角落。  比如菌堆旁、兽洞内,林星夜对蓝荧草的气息了如指掌,顺着味道走过去,一路上只轻松地解决了几只妖兽,便得了三十余朵蓝荧草。  如果他愿意,他还能得到更多蓝荧草。  但林星夜来参加弟子大会便是为了击败宁隋,他悄无声息地在林间穿梭,碎屑般的阳光落在雪白的衣角上,带着阳光自身的暖黄,映照着树林中的微绿。  孤影如鸿。  宁隋此时处于落单状态,郑元分头去找了另外的蓝荧草,他则在寻找蓝鹿。  宁隋于阵法奇门之道确实精通,他能通过蓝荧草的分布,大致估算出蓝鹿的活动范围。  蓝鹿是没什么攻击力的妖兽,但是胜在行动敏捷,感知力极强。  它通体幽蓝,头上顶了一对漂亮的蓝角,角上分岔,眸光纯真,十分美丽。  【这蓝鹿,倒有些像我师兄,只是没师兄那般绝色。】  林星夜隐在暗处,眸光动了动,他十分想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宁隋心中的师兄不是他。可是不是他,还能有谁?  林星夜捏紧碧空剑,大为光火,宁隋见到个鹿,都在心中这么想他?  他等宁隋全神贯注捕获蓝鹿时,冷着脸将身上的威压一放,一股极淡的龙威泄于林间,其余妖兽感觉不到,但对蓝鹿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蓝鹿瞬间撒丫子狂奔,让宁隋捕获的计划夭折。  宁隋陡见变故,马上便要回防,以防意外发生。  他动作够快,林星夜却比他更快。几道剑影瞬间扫过来,将宁隋逼到后退。  同时,林星夜持剑而出,剑尖招招朝宁隋攻去。  最后在宁隋左支右绌时,一剑鞘过去,将宁隋拍在地上,  剑修在前期,对阵修有着压倒性的胜利。宁隋本想起来,林星夜却瞧着他,想起宁隋轻薄的说他可爱、绝色之语。  今日,我便叫你知道,我可不可爱。  林星夜心中颇怒,为了羞辱宁隋,他冷着脸,微微抬了只脚轻轻踩在宁隋胸膛,冷声:“宁师弟,你的阵法呢?”  在林星夜的观点里,踩在谁身上,就是对谁最大的侮辱了。尤其是像宁隋这样传统的阵修。  宁隋也的确在林星夜踩上去那刻,脸和脖子泛红,额间沾了密密的汗珠,呼吸瞬时粗重——第15章   宁隋能感到胸膛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有些沉,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压迫在上面,让他几乎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踩着了。  否则,怎么会跳得如此之快?  宁隋初见这位师兄,他便坐于半空的楼阁,二人遥遥相望,中间隔了几多清风几多浮云,而这位师兄也如瑶池之月,一副遥不可及之态。  之后师兄以剑胜他,也不爱多话。便是入他房间,看到他的尴尬之态,师兄也像受了极大的侮辱,冷着脸拂袖而去。  宁隋自那时起,就觉得他这位师兄性傲孤洁,高不可攀,旁人不可染他纤指。可是现在,不染纤尘的师兄却主动和他接触……  宁隋此刻能感受到师兄的玉足踩在他身上,并不疼痛,反而如同稳稳踩在他心上,让他连挣走的心思都生不起。他自下而上,能看到师兄雪白的衣角,颀长的双腿也包裹在衣袍里,半点不露。  修真界风气并不古板,许多修者都会穿些能展露自己风姿的衣物,比如将细细的脚踝露出来,可这位师兄却反其道而行,衣袍如密密的云,将他笼罩得极好,不教人窥伺一点。  宁隋目光往上移,艰难地略过长腿细腰,等目光触及衣襟往上,才终于看到雪白细腻的脖颈,没有任何金石之物装饰,直白地裸露在空气中。还有淡色的嘴唇,不苟言笑,足够冰冷足够诱人。  宁隋忽然有种感觉,若不是将脖颈和脸都包裹起来太奇怪,他这师兄定然会连脖子和脸都不露……如云端之花,不教亵渎。  但是现在云端的师兄正冷着脸,主动和他接触,还是用那么亲密的足底……要知自修真界有史以来,无论男女,在大防之处都将足底看得极为重要。  有修士因为被人看了脚,便两颊生晕,和那人互生情愫。  宁隋不由自主地想,师兄要是又想对他发脾气,有千百种方式可以选择,何故定要选这般亲密的方式……足底与胸膛亲密相接,亲近、依偎、引人遐思。  他一思及此,便感觉周身血液直往师兄踩他那处去了,周身都热得紧,额间细汗越出越多。  林星夜观他神情,以为宁隋正忍着屈辱,不由冷着脸,足下更用力了些,碾在他的胸膛,轻轻摩擦。  他一门心思要从此结仇,宁隋脸色果然更红。  林星夜还以为侮辱成功,正要出言时,听得【师兄这般,真像踩在我心底。他又那么轻,所谓莲花足、步生花便是如此……我也不知师兄为何又发小脾气,但他履上足如霜,本该踏雪来,这树林地面多残枝败草,不知师兄另一只脚踩着地,会不会铬到他?】  林星夜听完整段话,险些以为自己再次听错,莲花足……那是什么东西?他走了那么多年的路,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路会硌到他!  他颇觉宁隋无礼,心中震动间,面上丝毫不显,脚上又重了几分。  宁隋险些闷哼出声,【唔……师兄……师兄若要拿我撒气,那便撒气就是。只是……为何师兄施力越重,我越不觉得身上疼,反而感觉身上越热,也更加不敢看师兄。】  林星夜听得心里一惊,心下狐疑,难道他不是在羞辱宁隋吗?  宁隋不痛,反倒热?!  他再细看宁隋,便从宁隋那张万年不变的脸色中,看出忍耐,看出欲言又止,甚至看出一点乐在其中,独独看不出丁点难受和屈辱。  这样的情形,林星夜反倒觉得自己白费心机,格外羞耻。  他到底是在羞辱宁隋,还是帮宁隋取乐?林星夜低声,没忍住气恼,声音如雪微动:“宁隋,你……”  宁隋也哑着声音,“师兄。”  心里却在想,【师兄的声音平时要更清越些,现下压得略微有一些低,若不是细听绝听不出来,师兄为何要发出这种声音,难道……他此刻和我一样,也在喜悦吗?】  宁、隋、在、喜、悦。  宁、隋、被、他、踩、得、身、体、发、热。  林星夜面无表情,执剑的手仍如白玉,纹丝不动,微风吹过他的衣袍,更显清冷之姿。他的唇色却比以往都要更淡,如果细看,能从寒冰幽幽的桃花眼中找出一丝难以言说的……震惊和羞恼。  宁隋……这个变态,丝毫没有作为人的道德廉耻之心。  即使林星夜知道宁隋不喜欢男性,也不喜欢他,林星夜也被骇来觉得脚底像踩了一堆尖刺,扎人得紧。  他冷着脸,眸光中如水微动,甚至举一反三,想起了前世。  前世林星夜其实险些赢过宁隋一次,那次他被宁隋阵法所害,从地面直落千丈,掉到地底阵法中央。  宁隋以阵法封住他回去的路,和以前一样,一个不擅近战的阵修猖狂地近了他的身,握住他的手腕,沉沉的目光一直盯着他:“少君,现在四周都没多余的人了。”  林星夜恨自己被一个阵修挟制,冷冰冰嘲讽:“是,没了别人看我输给你,你该极为失望。”  宁隋沉默了好一会儿,在林星夜以为他要默认时,他道:“那少君,此次可认输?你,输给我了。”  又是这句话!宁隋究竟要说多少次!他当着别人的面说还能解释是为了面子,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还要羞辱自己?  林星夜大为光火,他外表再如谪仙,看着不为外尘所动,实则从小长在妖修盛地不夜城,脾气并不那么温和。  宁隋再次羞辱他,林星夜气得心里颤抖。他的剑被压制,便冷着张脸,抬腿一脚向宁隋踢过去。  林星夜原本以为他又要被克制,只是宁隋让他不痛快,他也不乐意让宁隋痛快,所以才不管得逞与否,也要踢那一脚。  没想到,他的剑术打不过宁隋,随意一脚却正不偏不倚踢在宁隋身上。  林星夜一身龙骨,他这一脚可并不是那么好受的,所以他见宁隋即使一把抓住他的脚,也晃了神,连反击的动作都不会。  林星夜不只会用剑,当即以手攻向宁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再把宁隋击倒在地,一脚踩上了他的胸膛——  当时宁隋并没失去还手之力,却不知怎么回事,躺在地上并未还手。  林星夜当时还以为他是被自己踢伤了……  现在想来,却……莫不成宁隋前世其实就在暗爽?拿自己的反击当作供他暗地里淫乐的资本?  自己唯一一次险些胜利,却是宁隋心底在对他胡思乱想,林星夜被自己的猜测弄得心里大乱,更加羞耻,之前他只以为宁隋是个恶心的阵修,现在看来,还是个不知廉耻的变态吗?  要不是林星夜上次试探过,确认宁隋不喜欢男人,他几乎都要以为现在宁隋是对自己产生了色心。  可,看宁隋这样,即使他没对自己产生色心,也对自己的脚,产生了不可描述的……欲望。  林星夜心中既产生了被冒犯的怒意,又产生了面对变态是人都会害怕躲避的心态。他暗自决定,宁隋再不喜欢他,他也要和他保持距离,除了复仇之外,不要和宁隋有多余的牵扯,免得又被他这般乱想!  林星夜现在不自在,真的觉得自己的足底都因心理原因而微微发烫。  他想立刻把自己的脚从宁隋身上挪开,可又觉得无缘无故挪开十分丢面子。  毕竟宁隋要是问他原由,他不可能说:“你在心底乱想我,我害怕,才挪开。”  这般没尊严的事,林星夜绝不会做。  他忍着心底的异样,还是踩在宁隋身上,心中思考如何顺理成章地放开宁隋。  【师兄的力道变轻了,他在想什么?难不成……也是在享受和我的独处时光吗?】  林星夜一字不落地听完所有不堪的话,还得维持着面上的高冷,不能表现出半分。他心底越来越毛,正要呵斥宁隋一句,借故放开宁隋时,异变陡生。  蓝鹿从林间跳跃过来,郑元的声音高高的:“师弟,快捉住它!”  与此同时,树林里还响起其余法器飞行的声音,是归元宗其他弟子也来了。 第11章 他说话时冷冰冰的,万分眼高于顶,宁隋更觉得他可爱,控制不住自己想亲近他的心思,主动不着痕迹地朝林星夜挪了一步。  “师兄,陈师兄,唐师姐,杜师兄。”宁隋见过诸位师兄,他也是少言寡语的性子,但是他比普通阵修好得多的地方就是,他自小因为家世缘故,漂泊无依,独自打拼间对人情世故还算应对得大方。  陈江他们也纷纷回礼,只有林星夜只淡淡地看了宁隋一眼,并未出声回礼。  宁隋被看得心中都有些不好意思,他已经摸清楚了,师兄最爱用这种骄矜的眸光看他。  宁隋不管心中怎么想,面上总是一派稳重。他再情不自禁地向林星夜靠近一点,仿佛多闻到师兄身上的冷香,他就能越心情平和。  “师兄,我们如何出发?”宁隋借故问道,心里则在想【我这般轻微地靠过来,应当不会令师兄发现,也不会吓到他。】  林星夜也没想到宁隋的胆子现在如此大。他连宁隋的想法都听得一清二楚,难道还发现不了宁隋的小动作?  林星夜冷着脸,立刻就想退开一步,和宁隋拉远距离,却又难堪地想到为何他要退?  他迟早要同宁隋兵戎相见,要是现在连这点轻佻的话都受不了,还谈何对宁隋的复仇?  林星夜忍着心里发毛,唇色浅淡,冷着脸倔强地站在原地,真像是没有发现宁隋的举动,暗地里却早将碧空剑握得死紧。  陈江这时道:“我们还是快些去流霞村,宗门准备了代步的飞云马,不爱乘马的可自己飞行。”  林星夜不好骑马,闻言正有机会光明正大地离开宁隋,碧空剑射出,平稳地飘在空中。  他踩上去,碧空剑流星般疾射而出,只剩下背影白衣猎猎,墨发飞扬。  宁隋也自有飞行法阵,唐悦则将白绫往空中一张,踩在轻飘飘的白绫上,带上杜三江一同飞远。  落到最后,只有陈江不愿踩钩,骑着宗门的飞云马跟上他们的步伐。  流霞村其实离归元宗很远,林星夜倒是不怕疲惫,队伍中的符修杜三江却没那么好的身体素质,到了晚上便摆摆手,说要休息。  一行人只能落于林中,暂时休憩。  林星夜重新将碧空剑挂于腰间,寻了处干净的地方站着。唐悦他们则安营扎寨,打算在此地露宿。  陈江拍了拍地上的毯子,笑着招呼他:“林师弟,你为何不坐?这里宽敞得很。”  林星夜看了眼灰扑扑的毯子,尽量用了最好的语气,声音低低的:“我喜欢站着。陈师兄不必管我。”  陈江倒觉得他这爱好古怪得很,但毕竟美人的性子总是特立独行的,尤其是高岭之花般的冷美人,脾气更难以捉摸。  陈江也没多劝林星夜,师兄弟各自从乾坤袋里拿出干粮果腹。  林星夜也不吃干粮,只冷漠地看了一眼,便闭上眼睛。  没成想他身后总有个人在喊:“师兄、师兄。”  林星夜辨认出是宁隋的声音,颇为不悦地睁开眼,拿上碧空剑传音入密:“宁隋,你又想做什么?”  他现在没想去找宁隋的麻烦,宁隋反而来找他不痛快?  【师兄又叫我名字,宁隋二字从他嘴里说出好听多了,像是格外留恋缱绻。他从来都只叫别人称呼,唯独叫我名字。】  林星夜眼神一暗,他同宁隋仇比海深,不叫宁隋名字,难道还虚与委蛇地叫师弟?宁隋这般想他,实在过分。  “师兄,你往后面走。”  林星夜随手解开剑鞘,也当真听了宁隋的话,他被宁隋梗得心里不痛快,便干脆想着再打宁隋一顿。  林星夜走过去,刚看到宁隋的背影,便要提剑。  宁隋却转身,手中捧着一株碧绿的含羞草,极正经道:“师兄,你看这草如何?是否能达到你的预期?”  原来宁隋是去找含羞草去了,说实话,林星夜本就是要拿含羞草折辱宁隋,他见宁隋还傻呆呆的不懂,这段时间以来被宁隋折磨的心终于愉悦了一些。  他当着宁隋的面收了剑,去接含羞草:“难为你有心,你在哪里找到的草?”  这草身无灵性,却品相绝佳,因为没灵性,也不会选择缠在他手指上。  林星夜拿手微微碰了碰含羞草,还冷着脸弹了一下,含羞草顿时蜷缩起来。他心中也终于畅快,就像是欺负了宁隋的草跟欺负宁隋本人一样。  宁隋不想去看林星夜洁白的手指,他喉咙有些发紧,【师兄当真纯洁善良,不过一株草,他也能那么爱护。】  正准备弹第二下的林星夜:……  他只觉这草都要被自己弹秃了,不知宁隋从哪里看出来的他爱护弱小。  他一个龙族,怎么可能有那种心思?  林星夜也不会去解释,甚至他心中隐隐有一个计划:  宁隋要在心里乱想他爱护弱小,总用可恨的心声骚扰他,那他何不反其道而行,宁隋喜欢什么,他就往反方向去做。  林星夜思及此,矜持地收了手。他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多谢,便拿着含羞草回去。  天光微亮,一夜很快过去。  宁隋几乎一夜都在修阵,天亮时才回到扎寨地方。  他一眼便看到高高在上的师兄有些不甚熟稔地待在唐悦的小石锅面前,冰凉的目光盯着石锅,一手握着碧空剑,风姿潇然。  宁隋上前:“师兄,你这是?”  林星夜等了宁隋好一会儿,闻言抬眸看了宁隋一眼,准备下手去捞锅里的东西。  他动作实在太生涩,像是冷冰冰地要练剑,而不像是下厨。  宁隋连着想了好几句【可爱】、【可爱】,在林星夜差点绷不住脾气时,主动伸手替他将锅里的东西捞起来。  “师兄煮的是什么?”  林星夜等的就是这句话,他面无表情,微微启唇,蒸腾的热气染红了些许淡色的唇瓣:“含羞草。”  宁隋不是认为他爱护含羞草?他便将这草给煮了,看宁隋还能如何自欺欺人。  宁隋果然一愣,眼里划过许多复杂的情绪。  林星夜正高冷着脸,心中暗自得意间——  【我只是送了含羞草给师兄,师兄居然珍重到要将草吃掉、永不抛弃的地步,便是如此看重……我吗?】第18章   林星夜握汤匙的手渐渐僵硬。  他的手本就极为修长细白,常年执剑也未有薄茧,骨节分明、力量俨然。此刻手指捏着汤匙不动,容色如媲漫天灿烂晚霞,唇色淡如远山,面色岿然不动,极静极寒。  林星夜并非没听到宁隋的话,相反,他是听得太过清楚,才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的确是极为看重宁隋,看重得恨不能亲手剖开宁隋胸膛,以报多次羞辱之仇。  可,宁隋那般轻浮的语气,说的看重明显不是他心里那个看重!  林星夜冷着脸,不叫自己露出屈辱及犹豫之色。  他看向手中汤匙,青绿的草叶漂浮在汤水中间,看着也并不太难吃。林星夜犹豫的是,他究竟还要不要吃这个含羞草。  他若是吃了,宁隋就会胡乱想他,认为他对他有什么割舍不掉的想法……  他若是不吃的话,林星夜自幼养成了贵公子的脾性,他从没有过拿起一样事物,因为嫌弃难吃就把它放下的。  况且,他此时要是放下了这汤匙,岂不证明他连宁隋一句浑话都受不住?林星夜自认他是宁隋一生最大的对手,绝不可能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林星夜稳了稳心神,冷冰冰的样子像没听到宁隋无礼的想法,将汤匙递到自己唇边。  他喝汤的动作优雅矜贵,和修真界许多修士风卷残云的速度比起来算得上很慢,温热的汤汁细细地滑入口中,漂亮饱满的喉结上下一动,禁欲感满满,牵动着宁隋的心神。  宁隋这时候觉得心里的悸动又来了,呼吸不稳地错不开眼,他看见师兄浅色的唇上沾了些汤水,湿润微亮,就像是在替冷淡的主人说:任君采撷。  宁隋觉得自己这般的想法太疯魔,强行压抑了心中一时喷发出来的强烈炽热感情,却还是浇不灭那团余火。  【师兄这般唇如朝露,剑比天光……当真令人挪不开眼,令人想要……】  想要什么?林星夜险些想要质问宁隋,他捏稳碧空剑,面色如雪,生生将恼怒的情绪给压下去。  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哪儿惹了宁隋,让宁隋不同他用阵法比斗,反而多方在心里乱想他。他一个剑修,能让仇敌铭记的,居然不是剑术,而是毫无用处的脸……  这只能说明,他的剑术在宁隋眼中比不过他的脸,当真是奇耻大辱……  林星夜如梗在喉,仍未放弃要吃掉汤匙中的含羞草。  他也被激起了脾性,倒真想听听宁隋适才未竟之语,究竟是想要什么?之前污蔑他对他有意,现在又想如何折磨他不成?  林星夜心中,他和宁隋结下的梁子太多,二人是宿敌的观念根深蒂固。即使宁隋多次在心里瞎想他,林星夜也觉得宁隋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说不定还是拿他当作取乐的玩物。  龙族之中,豢养玩物的现象屡见不鲜。便是林星夜的父亲,也在不夜城中豢养了七八十位姬妾娇郎,没名分的入幕之宾更是数不胜数。  林星夜抬眸,眸光如冷星淬雪,直直地望进宁隋眼中。  宁隋不敢和他对视,生怕自己一时唐突,极快地别过头。  林星夜眼中冰凉,心中想道:懦夫,虚伪。刚才什么不敬的都想了,现在才别开脸,又有什么用。  宁隋要真是懂礼,根本就不该在心底那般乱想他。  林星夜气不过,借宁隋胆敢别开脸的动作,呵斥道:“放肆。”  他这话并不算乱说,修真界规矩森严,师弟照例是必须尊重师兄的。唯有宁隋,才能前世欺辱他不说,半句师兄都不叫他。今世还罔顾尊卑伦常,在心底胡乱编排他。  宁隋也自知自己失礼,但他并不想做出更无礼的举动,听闻师兄呵斥,甘愿领罚:“师兄,是我失礼,愿领师兄责罚。”  林星夜倒当真想罚他,但宁隋明面上只犯了一个小错,便是罚也该去归元宗的善恶堂,不该他越俎代庖。  林星夜忍下脑海里转过的多种惩罚宁隋的法子,准备下次等他寻个足够责罚宁隋的理由时,再亲自动手。  他此时根本不想再见宁隋,将汤匙放到石锅里,扔了个净化术便自行离开。  宁隋有心想问他去哪儿,但想也知道这位师兄不会回答他,只能作罢。  他们二人一个沉迷修阵,几乎没睡。一个不好在野外餐风露宿,也一夜没睡,因此即使他们谈了好一番话,陈江他们也还在休息。  林星夜孤身执剑,就着清晨的微风走入山林深处。  他眉宇间一派冷色,雪衣在长风间微动,即使只有他一人,山林间也没有妖兽敢寸动。  等到了一处无人也无妖兽的、林星夜真正觉得安全清净的地方,他眉间的雪色才一动,稍微皱眉,以手扶住旁边大树,微微弯腰,青丝遮掩住脸颊。  龙族并不食草,林星夜用那含羞草,根本比嚼蜡还难吃,更重要的是,他的胃根本没法消化没经过特殊处理的草食。  尤其他吃了含羞草,不止没达到本来的目的,还被宁隋新一轮污蔑。 第13章 他林星夜谋求的是宏图霸业以及宁隋的性命,才不屑和宁隋所想的这等小事计较。  林星夜并不乐意一条条杀蛇,而是观察蛇堆和战场,发现宁隋的万叶朝生阵确实生生不息,是蛇群最怕的。  林星夜为了风元珠,不惜稍微缓下冷脸,与宿敌合作。  他伸出没握剑的右手,朝宁隋递过去。林星夜要借宁隋的阵盘,他本要开口,但从来没对着人的侧脸说过话,正要提醒宁隋。  宁隋本聚精会神看着蛇潮,但他对林星夜的一举一动极为敏感,马上侧头:“……师兄?”  宁隋忽而一愣,师兄此时并不如往常孤冷,反而眼中藏了些羞涩……对了,师兄害怕蛇。  他是在向自己寻求保护吗?宁隋心中飞快划过这句话,在林星夜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伸手握住了林星夜的手。  要强的剑修师兄倔强地站在他面前,满脸冷淡也藏不住眼底的羞涩,向他伸出了求助的手。宁隋心里软成了一团棉花。  他完全能保护师兄的。  掌心的触感细腻柔滑,冷如温玉。宁隋心中早抨抨直跳,面上却一派整肃,像是握着的是石头。  林星夜渐渐僵硬,“蹭”一下,心里羞耻到滴血。  他语气艰涩,被握住的手像是已经失去知觉,一字一顿道:“你、在、做、什、么?”  宁隋……不是只想想?他岂敢对他动手?!  尤其是,林星夜清清楚楚听到两个字:【好细】。 第21章   好细……林星夜脑中轰然翁鸣一声。  他的视线极艰难地挪到宁隋和自己握着的手上,宁隋作为阵修,经常需要自己刻一些阵盘,他的手形虽也很标准好看,但是整个手掌比林星夜的要大一圈,指腹有些粗粝的薄茧。  林星夜的手指则修长细白,同宁隋健康的肤色相比,他的手白得像凝脂,每一寸都毫无瑕疵,的确担得上“好细”二字。  但是再如何细,也不是宁隋该胡乱想的,林星夜昔日和宁隋交手,二人打得如火如荼之际,林星夜尚且连片衣角都不会给宁隋碰到。可现在,他的手不只被宁隋握了,宁隋还在心里侮辱他。  林星夜胸腔升腾起怒火,让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烧了起来,他条件反射地就要先强行挣脱手,不再被宁隋这样折辱后,再拔剑教宁隋何为师兄弟间的伦常。  可惜他刚一动,宁隋的大手便一紧,将他的手完完全全包在掌心。  林星夜呼吸顿时不稳,宁隋怎敢在光天化日下如此猖獗?  即使不管二人前世如何,他目前也是宁隋的师兄!  师兄弟之间,何为尊,何为卑,何为有序的伦常?宁隋难道不知道吗?  说起来,宁隋前世拿他当扬名的踏脚石,也没叫过他一句师兄,反骨早就存了,当真轻狂。  宁隋也似乎感受到林星夜的激动,他本来就不是很敢多瞧师兄,在握着师兄手的情况下就更内敛,连望一眼师兄都不敢。只能根据掌心中挣扎的手来判断师兄的情绪,哑着声音,一派正经:“师兄。”  他得安抚被蛇群吓到了的师兄,宁隋心里装了一摞安抚的话想哄,但一句都说不出口,最后只说了句:“别怕。”  这般简短的二字,完全看不出心里有多热切。  【师兄这个样子真可爱,他怕蛇,又不表现出来。只敢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求助我,便是求助成功了也觉得不好意思……】宁隋心里热得快融化了,【他怎么能这么可爱?】  林星夜现在桃花眼里确实泛着水汪汪的冰水,只不过并非可爱,而是凌寒的杀气。他再没办法忍耐这等调戏,左手将碧空剑剑鞘一抵,刹那间,寒气凝结,霜色剑身露于空气中。  任谁和剑修的剑隔得那么近,都会赶紧拉开保命距离。宁隋曾在归元宗比试中立于不败之地,他的战斗经验相当丰富,哪里不懂此时应当后退。  他脚下却如扎根,手似磐石般坚定不移,一步不挪:“师兄,无需你亲自出手。”  【我真的能保护你,你不用亲手杀蛇。】  林星夜心中生怒,他挣不开宁隋的手,便想着我不亲手杀蛇,亲手杀你就够了。  宁隋此时心乱意迷,根本感受不到林星夜的杀机。他空着的手变阵,万叶朝生阵忽然变了个阵列,半空漂浮的叶片如生幻影,一生二,二生三,几欲交织成网,铺天盖地朝怪蛇而去。  林星夜更是气得几欲将剑柄捏碎,从前世开始宁隋就是这样,每次他要和宁隋动手,宁隋都会托大,假装感觉不到,直到他的剑锋到了宁隋的脖颈,宁隋才装作如梦初醒般,挡住他的碧空剑。  哪里有修士感受不到别人的杀意和剑气的?何况是宁隋。  林星夜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冷眼锁定宁隋全身的破绽。宁隋无论是站位还是灵力的防御都毫无破绽,唯一有漏洞之处,就是二人握着的手。  他挥剑,直指宁隋右臂。  “风……”唐悦那边传来声被打断的惊呼,林星夜心间一动,立刻转了剑锋,向攻击唐悦的怪蛇一挥。  他同唐悦间隔了几丈远的距离,雪白剑光在空中划过,怪蛇的行动没任何变化,唐悦咬着贝齿,正要受了怪蛇一击时,怪蛇的动作忽然顿在空中,轰然间,身体被剑气充斥,化作湮粉消散在空中。  没有风元珠掉落下来。  林星夜心底难掩失望,此时宁隋的万叶朝生阵却也击退了蛇潮。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师兄是怎么看他的,【若是师兄用崇拜感激的眼光看我,我该怎么告诉他,你平时离我近些就好了?】  林星夜两剑就能杀了群蛇,他只是实在不愿脏污了自己的剑。他心中极气,宁隋将他想成什么连蛇都打不过的弱者?而且……什么叫做离他近些,他离宁隋那么远,宁隋已经在乱想,他再离宁隋近点,宁隋还想怎样?  于是,等宁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看向林星夜时,林星夜的表情便一如既往的冷漠,他衣衫未乱,清寒胜高云,同所谓的崇拜感激差了不知多少。  林星夜冷着眸子想,这下你总该失望死心了吧。  【师兄真坚强,即使刚才被吓到了,现在也很快恢复过来。真不愧是师兄,强大、美丽、令人折腰。】  宁隋看了林星夜一眼,看得心里发酥,在心底浅浅赞叹一番。  当真没被吓到的林星夜被冤枉得不知道该如何洗刷自己的冤屈,而且,他从来不知自己一个剑修,一个男人,会被用美丽来形容。  宁隋,当真欺人太甚。  可惜林星夜之前最怒的时刻已经过去,他要动手却未成功,现在心底就余了几分理智。他还需要拿风元珠,不能当着陈江他们的面便无理地和宁隋起冲突。  林星夜脾气虽大,但有多余的人在场,他克制脾气的功夫便极好。因此按捺住怒意,把目光瞥向被握着的左手,低声冷冷质问:“宁隋,你在做什么?”  他再不对宁隋动手,也要悄悄敲打宁隋,之后不得再对他动手动脚。  宁隋一愣,【师兄为何要刻意压低声音说话,难道是不想让别人听见我和他之间的私密谈话吗?】  林星夜不知宁隋哪儿来的脸,也就不管他,只等宁隋回答他,他便好敲打宁隋。反正现在陈江和唐悦他们都在几丈开外的地方。  没有师弟保护师兄的,宁隋的行为本就是越俎代庖。  宁隋却不知自己该说真话还是假话,【之前师兄对我生气过好几次,每次好像都是因为面子问题,我要是说了真话,师兄保不齐又要生气,现在还有旁人在,我也不知道哄不哄得好他。】  林星夜哪里需要人哄,正忍无可忍要说话时,宁隋便微垂眼眸,声音如常:“我以为师兄伸手过来,是要和我携手作战的意思。”  【我不能说师兄是要我保护他,他一定会发小脾气,这里那么多人,师兄的小脾气还是别给别人看的好。】  林星夜自认他没那么无聊,有什么事基本都用剑解决,怎么可能会发所谓的小脾气。  宁隋这人,当真是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谎话连篇,人品低劣。  他对宁隋冷冷道:“是么?你最好说实话,宁隋,我……”  “林师弟,宁师弟,你们觉得这次怪蛇是什么导致的?”陈江查看了许多蛇尸,提着其中一条走过来。  宁隋原本要说自己的想法,就见一旁冷冰冰的师兄突然抿唇,毫无预兆地朝自己靠过来。  【师、师兄……忽然靠我这么近,难道是要……他一直喜欢亲近我。近距离看,师兄的睫毛好翘,像蝶翼,唇好淡,好想给他染红……】  宁隋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却连伸手揽住他师兄都觉得唐突,局促地放着手。  林星夜则更不想听宁隋这些骚话,他的唇色是淡,却也不需要用女人用的胭脂染红。但他没别的办法。陈江就要过来了,宁隋却还牵着他的手。  难道他要被陈江发现他被宁隋调戏了?还是要被陈江发现他被宁隋调戏却没法解决,只能在此同他理论?  林星夜绝不愿这么丢脸,他忍着宁隋的骚话,用身体半遮住陈江的视线,直视宁隋的眼睛,张开嘴无声命令道:“放开。”  他们此时挨得比较近,宁隋的心乱得没法形容。  林星夜便眼睁睁看着宁隋红了耳根,不知道是在想什么龌龊的事情。定然比之前的还要龌龊,否则宁隋怎么会耳朵都红了?  照他本来的脾气,他早气得和宁隋兵戎相见了,现在却因为没办法修理宁隋,只能当作不知道,甚至眼底深处爬上了一丝慌张。  陈江越来越近,林星夜有些急,生怕被看到自己的落魄,他眼底强撑着高傲,矜持而无声道:“你放开。”  他动了动自己被握麻了的左手,宁隋掌心顿时划过异样的感觉,定定地看着和自己很近很近的师兄,然后仍选择了顺从。  林星夜之前怎么用力也挣不开的手便这么轻易被放开,手背和手心都红了一片,并不疼,只是十分热。  宁隋看了一眼便错开眼,【给师兄捏红了,好想给他吹一吹。】  ……吹什么吹,他一个剑修,哪里那么脆弱了?!  林星夜心里不得劲儿,他属于典型的过河拆桥,手被放开了,便更不对侮辱自己的宁隋有好脸色,转身走向陈江。第22章   陈江手里提着一截腥臭的蛇尸,蛇尸七寸处有一道翻开的伤口,露出里边白花花沾着血的血肉。  它死于宁隋的万叶朝生阵,死法利落,连反扑的机会都不曾有。  陈江不怕脏污,空手提着蛇身,还生怕林星夜看不清楚,朝他走近好几步。  林星夜万般嫌弃那条肮脏的死蛇,正冷着脸欲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就看到宁隋朝前走了一步,半挡在他和死蛇的中间。  【师兄那么怕蛇,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敢一个人悄悄地怕,真令我心疼。我绝不能让那死蛇惊扰了那么乖的师兄。】  ……林星夜听了这一耳朵话,将剑柄越捏越紧,面上没什么,心都羞恨了半截。  他此时要是退的话,岂不坐实了宁隋心里的想法,是个又乖、又胆小的修士,然后被仇敌宁隋默默心疼着?  在林星夜的心目中,只有天生敏感细腻的姑娘家,才会怕蛇虫鼠蚁之物。他一个剑修,碧空剑削铁如泥,剑招名动四海,怎么会怕一条蛇?别人又怎么能误会他怕一条蛇?  林星夜才不愿被人当弱者,忍着胸中对那条蛇翻天的呕意,轻轻抬步上前,换来宁隋下意识的一眼。  林星夜脸色如冰胜雪,察觉到宁隋的目光后,桃花目中携着淡漠,静静地盯着蛇尸,以行动向宁隋表明:他真的不怕蛇。  仅仅是一个冷冰冰的侧脸,宁隋都不敢多看林星夜,神色“正常”地收回眼,然后心里夸奖:  【师兄真坚强,他眼里分明有光在动,说明他在强忍着害怕,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一直克服自己的弱点,紧盯蛇尸。】  一直在强忍着想吐看蛇尸,就为了能让宁隋知道自己真的不怕蛇的林星夜:…………  他这下眼里的光当真被气得动,妙目流光,清逸生姿,像是璀璨星汉间铺了一层轻薄的白纱,薄纱如广寒,藏着冰天雪地的冷色。  林星夜不堪受此辱,侧过脸看宁隋的同时,手指稍微抵开剑鞘,当真想不管不顾在这里同宁隋大打一场。  就算打不成,也得让宁隋知道,他现在心情糟糕,不要再在心里乱想他。 第15章 宁隋沉默,【不知道师兄为何总发小脾气,但我除了哄,还能做什么呢?】  又是哄!林星夜如何告诉宁隋,他真的不需要人哄。  宁隋想开口说话,林星夜生怕从中听到一丁点“哄”他的话,冷叱:“闭嘴。”  要是平时,宁隋早顺从了师兄,可现在他要是闭嘴,谁来哄师兄?  宁隋一边防御,一边从乾坤袋中摸出一个透明的盒子,里面装着一坨血肉模糊的蛇肉,“师兄,送你。”  宁隋从林星夜回头的一眼中,猜测师兄也许会对蛇肉有兴趣:“这个盒子能隔绝气味,而且你要是不喜欢看它的样子,你按这里。”  宁隋单手示范,按了盒顶上的一处花纹,透明的盒子转瞬变成漆黑色,完全能隔绝外面的视线:“这样你就看不到蛇肉带血的样子了。”  本来用心打架的林星夜:…………  他猝不及防又看见了那恶心的蛇肉,胃里一阵翻腾,只觉宁隋故意同他作对,之前还在心里想他怕蛇,现在转眼就要送蛇尸给他,这不是挑衅作对难道还是交好?  林星夜原本擅近战,宁隋的蛇尸一掏出来,他便嫌恶地拉开二人距离,往后一跃,重新交织剑意:“你自己都知道不要看到蛇肉带血的样子,又拿他来给我,宁隋,你究竟要如何?”  宁隋一边在心底乱想他,一边又挑衅他,林星夜感到一种被玩弄的愤怒,让他寒着脸,手中剑意更盛。  宁隋也被问得沉默,他其实也不懂师兄怎么会对蛇尸有兴趣,但他总无法拒绝林星夜的任意一个想法。  宁隋在师兄面前不懂争辩,收了盒子,重新换了种哄法:“是我思虑不周。师兄,你若真拿我当敌人,回宗门后你我痛痛快快打一场就是。现在陈师兄他们在前边,我们打也打得不尽兴,师兄胜也胜得不开怀。”  林星夜听见宁隋说他胜,心中一时便没刚才那么愤懑,他的执念就是彻底胜过宁隋,一雪前耻,宁隋说他赢,他当然心中稍显愉悦。  但很快,他心中就警醒过来,心中暗怒,觉得自己不够谨慎,差点中了道貌岸然宁隋的奸计。  宁隋才在心里想要哄他,他要是此时被安抚下来,岂不正说明他被宁隋欺骗,被哄成功?  他林星夜,绝不是宁隋口中那种爱发脾气,喜好被哄的人。  林星夜于是冷着脸,再将剑尖往宁隋胸前一抵:“胡言乱语。”  宁隋明明见师兄动摇了,当然继续选择哄师兄:“师兄,我说的字字真心,师兄要是不信,我可以发下心魔,回归元宗内,师兄胜过我,我便自愿答应师兄任意一个要求。”  修士将心魔看得极重,宁隋话说到这份上,林星夜当然不会推脱。  他本来也就觉得这样打并不尽兴,便冷冰冰地收了剑,也不乐意占宁隋便宜:“我并非不讲理之人,你若胜我,我也可答应你一个要求。”  他有自信不会输给宁隋,宁隋的心,却顿时跳如擂鼓。  【师兄,正直得可爱。】 第24章   林星夜出生于不夜城。  不夜城难分好恶,行事没有固定章法,将时间推溯回几千年前,不夜城便凭借着神秘强大的实力,在修真界处处开满了繁花一样的商行。  无论是耗金如铁的赌坊,还是温香软玉的天香阁,甚至和修士息息相关的武器、灵符、秘宝、消息买卖间都有不夜城插手。  它并不像归元宗等正道宗门,以匡扶天下为己任,因此,许多人甚至认为,不夜城偏邪,林星夜这个不夜城少君,在许多人眼里也是个邪道头子。  林星夜猛然间听到宁隋说他正直,原本挺正常的一句话,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宁隋偏偏要硬加一个可爱在他身上。  林星夜又不是唐悦那样的姑娘家,他个性极傲,最听不得宁隋乱想他。  毕竟,他一不正直,二不可爱。  林星夜心底恼怒,冷冷地想,归元宗宗主观自在一身天罡正气,虎头熊臂,能从十万魔兵中杀出一条血路,周身还不留下伤口,在宁隋眼中,岂不可爱死了。  他才和宁隋打过一场,现在也只是又被乱想了几句,没真发生什么,还不至于连压制自己的理智都没有,当即将碧空剑收回腰间剑鞘,同宁隋拉开极远的一段距离。  宁隋心中有鬼,感到师兄远去,竟连跟上都不敢。  他站在原地,将一派狼藉的阵法复原,同时慢慢平复自己心底火热不安的情绪。  刚才清冷的师兄薄唇微启,说他要是输了,也能答应他一个要求时,宁隋心底的战火像是忽然被点燃,有一种强烈的、要胜了师兄的冲动。  宁隋几乎能想到他胜了师兄的模样,【若我赢了,高高在上的师兄一定会抿着唇,冷冰冰地看着我,虽输得不服气也会认下赌约,纤长睫毛像是能落雪:“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林星夜耳力极好,听到远处宁隋心底飘来的心里话,桃花眼里浮动着一片暗沉的光,像是深夜的星河,在圣洁的星光底下藏着无尽的黑夜。  宁隋……现在居然就那么细致地想着赢他?林星夜听着那大堆大堆如同说书的描述,不知是该恨宁隋狂妄,还是嘲讽他不自量力。  便是要幻想胜利后的果实,好歹也要先问过他手里的剑。  林星夜不知他的睫毛能不能像宁隋所说的那样能落雪,他仅能确定,他的剑能光耀万里,使雪都自惭黯淡,斩宁隋不在话下。  【师兄一直那么傲娇,我就算提些……难以启齿的要求,他也肯定不会拒绝我。】  林星夜听到“傲娇”两个字,俊秀脸上冷静的瞳孔一缩,他并非不懂傲娇两个字的含义,典籍有载,“古有女子,貌美性傲,极娇,惯以气颐使他人,时人既爱又恨,称之为傲娇。”  林星夜曾是天下第一剑,是不夜城少君,他自认他是骄傲,也有足够骄傲的资本。他哪里对宁隋颐指气使了?宁隋要污蔑他……傲娇。  林星夜还未来得及发怒,说你说谁傲娇呢!便又听到宁隋说要对他提难以启齿的要求,不由攥紧袖子,想听宁隋究竟要做什么。  宁隋那边却忽然没了声音,大概是林星夜刚才往他阵盘挥了一剑,他正忙着修阵盘。  林星夜没听到,心情也仍是不好。  宁隋前脚说了他傲娇,前前脚盯着他的唇不放,后脚又说他的要求难以启齿……几条一综合,愣生生将林星夜心底的危机感给勾了出来。  连宁隋这般不要脸的人都觉得难以启齿的要求,会是什么……林星夜又气又羞又怒,只觉自己今日衣衫太薄,恨不能当场提剑杀了宁隋。  他不想将事情往那么龌龊的方向去想,毕竟他并没真切听到宁隋的打算,而且宁隋之前也从未想过要对他做什么。  但林星夜是真有些被吓到,他握紧剑柄,想着自己绝不能输。  否则,倒不像是输了一场比试,反而像是主动把自己送给宁隋肖想、玩弄一般。  林星夜是当真骄傲且自负,他不过被内心的危机感胁迫,稍稍怕了一会儿,便马上又觉得他定能立于不败之地,届时,他想如何折磨宁隋便怎么折磨,想怎么报这些天的羞辱便怎么报。  林星夜认为此时的宁隋不足为惧,他定了定神,冷着脸重新走入冷风中。  流霞村因为山中多妖兽袭村的事情,村中人都在归元宗的帮助下搬离了此地,现在小小的流霞村,只余下了荒凉的老房子。  有的家门前甚至挂着一串串红彤彤的干辣椒、萝卜丝儿,看样子是搬家太慌张,没来得及带走。  陈江道:“现在事急从权,没那么多繁文缛节。诸位可随意找处看得惯的房子,稍事歇息一晚,明日我们再出发去寻秘丹。”  宁隋的追踪阵探测到的是那团黑漆漆的生物往山林深处走,夜晚的山林是妖兽的天堂,对修士来说并不友好。  林星夜找了处相对来说最干净的地方,进去的一瞬间,便布了结界在门口。  他在众人眼中都是高山仰止的高岭之花,每人都觉得他就该是同人疏远的性格,根本无人来打扰他。  等到深夜,山中便亮起了一盏一盏或绿油油、或红彤彤的眼睛,一阵长啸声蜿蜒响起,这些眼睛里的野性便渐渐弱下去,像是极怕地畏缩着。  “咚!”  “咚!”  数十名黑甲人拿着铁筒般的武器,往山壁上撞,一名黑袍男子抱手站在那里,满身煞气,嘴角勾着笑意,看他们撞山。  山林深处的妖兽没一个敢动,都悄悄地看着他们这边。  一双云白的靴子踩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同黑袍男子身上的煞气不同,来人周身如雪,剑意如带着九天上的冷气,容色盛光冠绝天下,只唇色格外浅淡。  他身上没有杀气,甚至清冷孤傲,像是莲华月光化作的仙君,全然不该出现在深夜的山中。  然,所有的妖兽眸子在看到他的那瞬,都因本能而惊恐得眨了好几下,很快,妖兽眸子便彻底闭上,四肢跪伏在地上。  撞山的黑甲人察觉到来人,将铁筒放下,整齐划一地行礼:“少君。”  黑袍男子顿时脸色极差:“少君,夜寒露重,您不好生休息,来这外面做什么?”  林星夜淡淡地看着他,并未发怒:“我不能来?”  黑袍男子思及传闻和不夜城主君的态度,勾唇无声笑了笑,他在不夜城经营多年,身边也有了忠心的爪牙,爪牙领会上意,道:“少君,君上让我们给您带话,您多休息,殿主知道把风元珠带回去。”  黑袍男子也道:“对啊,兄……对,少君,一切都有属下。”  他刻意说出那个字,想要刺激林星夜,没成想,林星夜未动,夜空中倒飞来几只长箭,往黑袍男子爪牙喉间射去。  黑袍男子见状,从鼻子里粗粗地哼了声,右手青筋暴露,成龙爪形,往箭枝抓去。  “叮”一声,一截剑鞘挡住他的招式,林星夜冷着脸,左手随意用剑鞘一挡。  “噗嗤”一声,空中的箭枝便夺走适才说话那人的性命。  黑袍男没料到他这般无所顾忌:“少君!你残害下属,不怕义父知道怪罪?”  林星夜收回剑鞘,俊眼往黑袍男一扫,将他看得心中一凛:“我为君,他为臣,才是下属。若认错了人,不如用黄泉水洗洗眼睛,再说其他。”  他说这些嚣张的话,也仍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衣白如雪,周身无任何瑕疵,唯有右手指尖因压抑龙族天生强大的复原力,仍没恢复,还有今日被宁隋捏出来的浅红,像是一簇儿白玉沁透水般活泛的胭霞。  除了这点红色,愣是全身上下没一点烟火气。  黑袍男长得刚毅,他有龙族天生的暴脾气,本想和林星夜撕破脸,又想着不夜城主君叮嘱的话,生生忍耐下来。  他心中极恨,他也是不夜城主君的血脉,就因为这个林星夜,只能屈尊被认作义子,甚至又因为这林星夜冷着脸一句话,他连义兄都不能叫。  同样是兄弟,一个生来就是众星拱月的少君,一个拼了命才当上殿主,这其间差别,不能让人不恨。  黑袍男想着义父对风元珠的重视,铁了心要先得到风元珠回去邀功,龙性本淫,义父有多少个义子,非得这个林星夜才能当少君?  只要他得了义父的宠幸,那么不夜城就是他的。  “……少君所言甚是。”黑袍男子忍了气,“少君,风元珠的事属下已有眉目,少君不必多管,待属下得到风元珠,再呈给少君。”  林星夜从袖中拿出一张信纸,扔给他:“魔界有人来此,你先去处理他们。以免为他人作嫁衣裳。”  黑袍男子眼睛闪了闪,他要是又要找风元珠,又要和魔界的人周旋,最后岂不元气大伤,反而被林星夜捡了便宜?  “是,少君。”他拱手道,他想的是将计就计,林星夜要他处理魔界的人,他便把魔界的人往他们归元宗那里赶,看究竟谁被分心?  林星夜也不同他多说,说完必要的话便转身回去。  路上,空中有暗卫毕恭毕敬道:“少君,凤栖饮等都准备好了,少君是否需要现在用?”  林星夜一天只吃了一点含羞草,还吐得昏天黑地,他看了眼天色,断然拒绝:“幕天席地,不用。”  暗卫沉默,他跟了林星夜许多年,也习惯了这位少君的怪癖。  林星夜走回流霞村,快走到自己暂住的屋子时,忽然发现他屋子斜后方的房间已经有人住了进去。  此时里面灯火未歇,宁隋坐在窗边,面前摆了好几个阵盘,眼睛却一直往他暂住的房间看。  ……林星夜询问其他暗卫:“他这般多久了?”  另外留守的暗卫回答:“回少君,已经一晚上。” 第17章 他眼底微冷,看向宁隋,宁隋却已经一派正色地在摆弄阵盘。  难道是自己感觉错了?林星夜的感知力从来没出过错,他正冷着脸想看出宁隋身上的破绽时,便听到:  【师兄今天换了身衣服,他身上这件衣服虽然款式、颜色、料子都同昨晚那件一模一样,但是细细看,袖子上的针脚要比昨夜那件更密一些。而且香味也不一样,师兄身上的衣服,总要比他脱下来的要好闻得多,师兄真是最爱干净的人,好想时时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针、脚、要、密、一、些?  林星夜的衣服都是不夜城中号称“织云娘”的女修亲手织就,织云娘的衣服万金难求一件,以天衣无缝而出名,宁隋居然能看出这件衣服比昨夜那件衣服阵脚要密一些,他究竟是看了多久?  林星夜浑身不得劲儿,甚至恼羞成怒,想立刻将身上这件袍子脱下扔了,重新再换一件。  他现在也完全能确定刚才是可恨的宁隋在看自己,否则宁隋怎么会知道他换了衣服?  林星夜心烦之际,宁隋却取了指尖精血,圆滚滚的血珠飘到半空中,分散成九粒小血珠,按照方位落在阵盘里,汇聚成一线。  宁隋有心向师兄解释不是自己无能:“千里追踪阵因限制太少,属禁科。我虽能用,但如果对方同我之间的距离相距五百里以上,便要用精血催阵,才能找到对方所在。不只千里追踪阵如此,万里追踪阵也是这般,如果对方超过我三千里,我每次也只能取精血才能知晓对方的位置。”  林星夜听得暗中握紧衣袖,他前世岂止才和宁隋相隔三千里,宁隋却次次都能找到他相斗,难道次次都用了精血?  若是从前,林星夜仅仅会想到宁隋为了拿他当踏脚石。不惜不择手段。  可现在,林星夜经历了这心惊胆战的一段时日,不禁有个猜测:难不成……宁隋是为了狎玩他,羞辱他,才那般像个变态般跟踪他?  这个猜测一出,林星夜脸色煞白,玉雪般的肌肤半点血色都没有,唇色淡得生生出了一点脆弱之感。  若宁隋前世当真是那么待他,他岂不更悲哀?更被羞辱得彻底?  林星夜宁愿之前宁隋是真心实意认为他强,才想要踩着他上位,他强行压制心绪,紧紧地捏住碧空剑,同宁隋距离拉得更开。  宁隋继续看阵,他已经习惯了师兄时不时就要发些脾气,虽然现在他也很想去哄,但是现在还有别人在。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爱冷脸的师兄喜好被哄,一点也不想。  这处山绵延得极深,宁隋他们走到一半,黑怪物的气息便极为分散,宁隋倒也能从分散的气息中找出本尊,只是没必要了:“它一直在周围打转,我们找到它也只是打草惊蛇,不能找到我们想要的。”  陈江也懂他的意思:“它消灭怪蛇的尸体,该是和怪蛇有联系,唐师妹,你感受一下周围有没有秘丹气息?”  唐悦深呼吸,将身心投递在自然中:“有,很浓烈,就在那边。”  她指着南边一处山壁,带着众人一起赶过去。  山壁上有些被损耗的痕迹,陈江神色沉重:“有人比我们先发现了这里。但是应该没有得手。”  归元宗派出的人都不是无的放矢,唐悦感知能力强,阵修宁隋属于全能型人才,剑修林星夜虽然是后面被补进来的,但应该是为了补全战力。  毕竟剑修从来都是一个打一百个的疯子,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林师弟也一看就不好相与。  陈江也不是无能之辈,他有搬小山之能,双钩自怀中飞出,一左一右钉在山壁上,手中抓着中间的铁链,脸上手上青筋暴露:“你们退后!”  林星夜便跟着唐悦他们退到安全的位置,被袖子遮住的手心多了一个白玉牌。  他看着神色冰冷地站那儿,白玉牌却有条不紊地发出指令:“先拖住他们。”  紧接着又是下一条:“一刻钟。”  陈江那边还在发力,他两边手臂和腿脚都在抖,咬紧牙关,自喉间发出一声有力的嘶吼:“——啊。”  一刻钟刚到,山壁发出轰隆隆的声响,从山体中间撕裂出一条缝,一个造型古朴的绿盒子静静躺在中间。  唐悦见状,腰间白绫马上飞过去,要卷住盒子往这边带。  正在此时,空中传来数道强烈的压迫,一半是魔息,另一半气息则极为复杂。  “嘿嘿,宝贝归我啦!”一道尖利的声音传来,空中那魔速度极快,几个腾飞就到了这边,他想去拿绿盒子时,被身后紧跟而来的黑怪物一角撞在山上。  这黑怪物极大,额上有角,爪子又大又利,浑身都有股庄严之态。  “……龙?”唐悦惊呼。  她还没来得及把绿盒子带回来,空中其他身影就已经朝他们飞过来,三股势力混战成一团。  符修杜江一时间扔出数十道符咒,也因为交战人数实在太多,力量激荡太可怕,从而没坚持多久。  宁隋的阵盘倒是第一时间护住几人,但攻击他的魔族好像十分多,一涌而上的打法,阵法也支持不了多久。  空中那个魔族却在此时已经占了上风,按着黑龙的角一甩,“嘭”一声,黑龙便被扔到山壁上。  混战已经开始,除了被许多人和魔无故往死里攻击的宁隋,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  空中的魔族嚣张地长笑,抓着绿盒子,张扬地离开。  林星夜望了眼他,不再留恋战场,足尖一点,左手握着碧空剑,身轻如燕地往上空飞去。  空中魔族速度本来十分快,林星夜起初慢慢追,等彻底脱离陈江他们的视线了,速度才陡然变快,剑气很快就贴着空中魔族的脸。  空中魔族“咦”了一声,“藏拙?那你今日不巧,要死在我的手里。”  他尖利地长啸一声,两边山体里便出现许多个浑身黑气的魔修。  魔族在剑下也怪笑一声:“嘿,留活的。这种正道剑修,冷冰冰的还怪有个性,给我绑回去。”  魔修得令,从四面八方往林星夜这边冲,只听“刷刷刷”几声,数十道黑衣暗卫现身,同魔修纠缠在一起。  空中魔族惊讶:“你也是魔?”但身上没有魔气啊。  林星夜眼里冷光流动,短短几句话,他便极厌恶面前的魔族,第一,此魔话语轻佻,对他不敬。第二,在他剑下不思专心动手,反而敢托大说话。桩桩件件,都让这个少君不高兴。  林星夜不发一言,剑锋往下一压,一股迫人的寒意逼近魔族脖颈边,只差一丝,他便会人头分离。  魔族的身躯却突然诡异地一弯,像是从腰部扭曲成两截,以这种姿势险险躲开剑刃。  林星夜一击未得手,马上挥出了另一剑。他剑意精纯,像是雪峰飞来,伫立在战场上,压迫、寒冷。  空中的魔族眼里浮现惊恐,却又马上嬉皮笑脸起来,故意刺激林星夜:“唉,好可怕。可是这种程度,这种千篇一律的剑招,没办法杀我呢。你还是跟我回魔族,我教教你怎么突破剑修的灵窍期。”  千篇一律?回魔族?林星夜眼中极冷,再度横剑。  他的暗卫们都是不夜城暗卫中最出色的那批,已经解决了魔修,正要上前保护少君,林星夜却清叱:“退下。”  他要亲手将这人斩于剑下,根本无需别人的保护。  空中魔族见爪牙都死了,便想着赶紧开溜,却被碧空剑意织成的网牢牢挡住。  他想换个方位跑,四周却都是密密麻麻的剑网,而且剑意比之前强得多,像是每一剑都能刺中他要害,他自己避无可避,奇怪的是,剑招每次都会主动偏离半分,生生要放他一条生路一般。  ……这是什么古怪的打法?空中魔族之前完全看不出正派小剑修已经突破灵窍,更没想到喜杀的剑修领悟到的剑招居然反而会避开杀机。  他一边躲,一边拿眼看面前的剑修。  衣袍猎猎仙人之姿自不必说,最动人心弦的是,他极冷的眼里现在溢了些挣扎,如同在克制着什么,冷玉般的脸有些红。  这个年头,剑修都靠脸和合意宗的抢饭碗了?空中魔族道:“怎么,舍不得杀我?你一个剑修,我看你的剑怎么那么温柔啊——”  他坏笑一下,决定拼死也要突破剑网,反正这个剑修不知道为什么不杀人。  林星夜死死封住他的去路,他灵窍期领悟的剑招的确如此,根本不是杀人之剑,但这不代表他能任人羞辱。  林星夜呼吸已经有些重,却在最后关头,将左手剑递到不常用的右手,他眼里冷冰冰的杀意一闪而过,迅疾出手,那空中魔族的脖颈处便开了串血花,血花连流下来都来不及,便随着他的尸体一起轰然消散,什么都没留下。  左手慈悲,右手往生。  做完这一切,林星夜右手已经流出鲜红的血,一点一滴,顺着手腕往下滴。  与此同时,他手上,锁骨往下,以及脖颈处都泛上了少许银白、透明的龙鳞,闪着圣洁的光泽,和雪一样的肌肤相映相辉。危险而美丽,如身披雪光。  空中已经响起雷鸣声。第27章   中午的天原本晴空万里,山谷里多少拼杀血色都没能污染一碧如洗的天空。  现在,天幕上空却轰然炸开几道雄浑的雷鸣。一时间,山谷间雷鸣回响不觉,天威之下,飞禽走兽俱伏。  暗卫们见状,想向林星夜聚拢过来,却被一道森寒的剑气挡住。  林星夜眉眼冷淡,碧空剑尖斜指在地,不容分说道:“退下。”  暗卫们面露难色,明显是不愿在此时离开。  林星夜目中隐隐含怒,现在事态紧急,他御下的手段便不那么温和,纯粹的龙威从他身上透出来,带着天生的阶级威压碾在暗卫们心间:“退下!今日不得靠近。”  龙族伫立在妖族之巅,暗卫们又都是不夜城统治者的家臣,现在更不敢反抗一身龙压的少君,互相看了看,全都交出保命法宝,放在地上再离去。  林星夜没管那一地的法宝,冷着脸将碧空剑重新插回腰间,微抬眸子望了眼天色——天际,几道粗壮的紫雷竟纠集在一起,朝他头顶劈来。  这般天崩地裂的威势之下,林星夜眼里却只蕴含着锐利与不服,天道的紫雷有无尽威势,他的眼中也自有万般风华。  山风拂过,白衣微动。  适才惊艳的剑修美人已经消失不见,一条雪白威风的龙腾风而上,它的龙鳞像披了天上的星星,在光下一照耀,点点醉人的波光能完全吸引住别人的心神。  其他龙族化形,首先让人想到的是威势,这条龙最能让人想到的,却是它的美丽。  力量与美完美结合,身形矫健,龙威天成,同紫雷纠缠在一起。  这并非劫雷,而是罚雷。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的雷声才渐渐消失,银白色的龙转头,从空中直直飞下,它漂亮的龙鳞上已经沾了好多血,“噗通”一声,栽到远处的寒潭中。  平静的寒潭泛起丝丝血色,染红了整潭湖水。  林星夜闭着眼,沉在湖底,借冰寒的潭水减少身上的痛楚,神态间是少有的脆弱。  他杀了一个不长眼的宵小魔族而已,天道若是真有本事,就该劈死他。  若让他只做条岁月静好,一味蠢善连血都见不得的无能的龙,他绝不愿意。  不夜城主君是条嗜杀的混沌帝龙,最强时有吞天之威。就连他那些义子,血脉再被削弱,也都是好战强大的霸龙之类,天性就富有龙族的侵略性。  唯有林星夜,他周身雪白,有不亚于混沌帝龙的龙威和天赋。  在林星夜十岁第一次化龙前,他都以为自己是混沌帝龙,在不夜城内看尽了权势和王道。  化龙后,他却成了一条雪白色的龙。这条雪龙看见血,一改平时的高冷,眼里会溢满害怕,飞扑到他父君混沌帝龙的怀里,尾巴都害怕地蜷缩起来。  林星夜化龙前就不爱看到血,但是他觉得自己是威风凛凛的混沌帝龙,一直强迫自己看,从没叫任何人知道过。  直到他第一次化龙,天性压倒他的个性,让他变成了自己最不齿的懦夫。  林星夜绝不乐意这般。  他爱好的是修剑,耳濡目染的是父君曾告诉他的:“星夜,你是九州最顶尖的天才,不夜城未来的君主,不夜城会在你手中大放光芒,比太阳还要璀璨。”  他曾摘过星星,又岂可再做游鱼。 第19章 “师兄,陈江师兄他们也离此地极远,你根本通知不到他们。”  ……林星夜心中极恨,的确,他若被宁隋这禽兽欺辱,隔得很远的陈江他们根本赶不及过来帮他。宁隋是在警告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师兄,我会很轻,不会太痛的。”宁隋知道师兄怕痛,只求打消他的疑虑,他又心疼师兄受了疼也强忍着的性子,道:“而且,你若吃痛,完全可以叫出来。这里没有别人,他们听不到。”  林星夜艰涩闭眼,只觉自己两世为人,从没听过这等粗话,受过这等欺辱。  他心里掀起滔天骇浪,只道宁隋这畜生虚伪,他既然已经要强行对他……何苦管他痛不痛,他越痛,宁隋不该越觉得高兴吗?  林星夜心底恨意滔天,他想宁隋要撕破脸,干脆撕破得更彻底些,等来日他杀宁隋时,也更好教宁隋受尽苦楚。  林星夜是条自尊自强、单纯没经历情事的龙。他被天雷劈伤了肺腑,又从高空落下,现在怎么也打不过宁隋了。  但他若真被……他也不会寻死觅活,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只要他活着回去,他定要废了宁隋的修为,断他四肢,切他皮肉,让他后悔来这世上。  林星夜冷着脸,告诫自己要坚强,不能害怕,不能懦弱。尤其是,不要去求宁隋那个混账,免得助涨他的气焰。  宁隋看师兄那么乖地听他说话,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夸师兄才好。  他从来没见过如师兄那么强大、那么优秀、那么乖的人,宁隋一腔为了师兄好的心思:“但其实有时也需要痛点好,甚至越痛越好。”  有些伤口如果伤及骨头,便要彻底清理干净,有的甚至需要刮骨,可不是越痛越好?  林星夜紧紧握拳,果然,宁隋没想他好,甚至想要他痛,来满足他不可告人的龌龊目的。  说不定他越痛,宁隋越兴奋。  林星夜是真的告诫自己不要怕不要怕,可还是没忍住,右手诚实且不着痕迹地捏着自己胸前衣襟。  宁隋继续哄师兄,想让他同意治伤。他见师兄拉着衣服,自己的耳朵默默一红,心想,【师兄真是矜持,自尊自爱,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可爱的人。】  林星夜甚觉讽刺,宁隋要欺辱他,还要赞叹他自尊自爱,怎么,是越自尊自爱的,宁隋欺辱起来越高兴吗?  他冷冷抬眸,直视宁隋:“你若敢过来一步,必死无疑。”  不说林星夜自己日后如何折磨宁隋,即使他被宁隋杀人灭口,不夜城和龙族的报复也足够让宁隋滚下黄泉。  宁隋继续劝说师兄:“师兄,我们同是男子……”所以只是上个药,不会唐突师兄的。  林星夜心道你连龙都不放过,何况男人。  他脸色如霜,半分松动都没有,实在是倔强。宁隋夸奖了一句师兄真有原则后,也逼不得已,准备强行上药。  哪知他刚一走过去,林星夜的反应便极大,碧空剑稳当地朝宁隋脸颊刺过去,再狠辣地向下一移,朝下盘削去。  林星夜很少用这样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剑法,他的剑意倒是极纯粹,可惜体力流逝太多,剑都拿不稳。  宁隋不像别的阵修那样不懂近战,他反应过来后,脚下立刻生了个法阵,助他克制林星夜的行动,再一个擒拿手,将强弩之末的师兄捉住,大手贴着细滑的手臂,揽在怀间。  林星夜呼吸间都是宁隋的味道,气得浑身血气上涌,他完全不能接受自己被敌人揽在怀里,俊脸白得令人心疼。  宁隋也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他从没想过,他能这样抱着师兄。  “师兄,我帮你。”宁隋的声音哑得不像话,他不敢看师兄,也就没注意到师兄眼都被吓红了,准备从乾坤袋里拿药膏和灵药。  林星夜看宁隋低着头,不知要从衣服里拿什么,更是想起了之前他进宁隋房里,看到的宁隋的丑态。  林星夜手都在抖,他睁大眼睛,暗暗告诫自己是剑修,不能怕不能退缩,可他被宿敌揽在怀里,误以为要经历从来没经受过的事情,天性就不可抑制地开始冒头。  林星夜一脸冷冰冰,不想露怯,眼里却有光在动,他声音都有些低,再度道:“宁师弟,我不要。”  他虽然这辈子没对宁隋安过好心,甚至多次欺负他,故意在选拔外门弟子时让宁隋培育含羞草,故意让属下在混战中将宁隋往死里招呼。  但他一次没成功羞辱宁隋过,还被宁隋在心底乱想……  林星夜再怎么坏,都是堂堂正正地坏,他能接受宁隋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回来,甚至像前世一样打败他也不是不行,只要宁隋别这么折辱他。  他怎能被自己的仇人给……  林星夜的声音很清澈,平时自有冷冽玉石之感,现在在一贯的清冽中,却多了丝微妙的颤音,如果不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宁隋连他师兄穿着衣服有腰窝都观察得出来,更别说细微的声音区别。他连不好意思都忘了,马上关切地低头,去看师兄。  这一看,宁隋的心便疼了大半。  师兄的脸白得想像纸,虽然一脸冷淡,但是眼中的惊慌根本掩盖不住。  宁隋不知道师兄怎么会那么抵触上药,但是有伤,怎么可以不治?  “师兄,我们必须……”宁隋话还没说完,林星夜听到他仍要坚持对他动手,长能落雪般的睫毛便颤了好几下。  林星夜的脸本就是极致的惊艳,要不是他平时周身气质够冷,剑意够利,早便被人误认为是个风流的人物。现在他因惧,一身的冷气如同被割了一道缝隙,压不住美色,高冷便成了让人想摘他的催化剂。  万物有灵。需知灵性越强的妖兽神兽,都会有和自己本身天性贴近的情态。九尾猫在害怕时会竖着尾巴撒娇,混沌帝龙没有害怕这种情绪,只会想要摧毁挡在前面的事物。  而林星夜,一条致力做个高冷剑修的连血都不敢见的龙,还不如九尾猫。  林星夜压抑自己想哭的冲动,冷着张脸,也不让身上颤抖,重复发号施令道:“你不许。”  宁隋真是被他这种又撒娇又怕还高冷的样子给磨到了,心里极度挣扎:【师兄这个样子实在太……我不能被他弄得心软,但他待会若是扯我衣服求我,我该怎么硬下心肠?】  林星夜听得清清楚楚,说实话,他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剑,宁隋曾经的敌人,怎么乐意那么娘兮兮地求宁隋?  宁隋也只是想想而已,他不可能不给林星夜上药,当即再度探向乾坤袋。  林星夜的心抖了抖,他记得上次宁隋粗略的尺寸……而且宁隋说要越痛越好……林星夜来不及在心里骄傲,一手扯上了宁隋的衣摆,他深吸了口气,别开脸不看宁隋,声音又低又冷:“你别……宁师弟。”  宁隋:……他的心都快烧起来了,连所有的反应都忘了。  林星夜现在已经从本能中反应过来,他对他求宁隋这件事感到万分屈辱,恨不能时光倒流。他绝对不是自愿的……他是剑修,宁愿真被宁隋给羞辱了,也不会求宁隋的。  可是他已经做了这件丢脸的事情,不如索性先保全自己。  林星夜见宁隋没有反应,眼里还流动着可怕的暗光,他的危机感一丁点都没消失,又如宁隋的愿扯了扯他的衣服:“……宁师弟?”  【师兄又摸我……】宁隋艰难地从巨大的幸福中回神,却一脸正色:“师兄至少先吃粒丹药。”  这是他所能做的最大让步。  林星夜厌恶宁隋讨价还价,但现在受形势所迫,没像之前一样反驳,“嗯”了一声。  宁隋便拿出一粒复元丹,林星夜认得这种丹药,他在短时间内确认无毒后,便接过丹药一口吞下去。  宁隋的心声适时响起:【师兄真坚强,即使是吃丹药也面不改色。当真是我辈楷模。】  林星夜便差点被复元丹梗到,这复元丹最出名的一点就是,毫无苦味。修真界或许有怕吃草药的,但绝对没人怕吃复元丹。  林星夜吃完丹药,不想让宁隋再有机会提条件,道:“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只要回去……他的暗卫就会出现,宁隋便没法威胁他了。  宁隋说可以,但他并不放心师兄的伤势,毕竟外伤还没被处理:“可师兄现在应该无法御剑回去。”  “解决途径只有两个。”宁隋十分紧张,险些说不出话来,还是道:“第一,我御阵,抱师兄回去 。”  他一说到和师兄相关亲密的字眼,真是觉得完全没法说出口,“第二,稍等一会,我重新刻个飞行阵盘,师兄上去,我帮师兄操纵,便能回去。”  林星夜觉得哪个都不好,他根本不乐意和恶心的宁隋多接触,更别说依赖他。就他而言,他宁愿稍等一会,自己恢复些了再御剑回去。  但这个方法有个弊端就是,他需要再和宁隋在山里边独处至少一个时辰。  若是宁隋再次对他有所觊觎的话……林星夜万不想再求第二次,他瞥向宁隋,暂时把今日的耻辱都压下,只等回去再算账:“你刻阵盘需要多久?”  宁隋道:“飞行阵盘需要两个半时辰。”  林星夜眉头微皱,他记得前世宁隋特意来告诉过他,说他制作九转七曲阵只用了半个时辰,当时林星夜被深深恶心到了,和宁隋打了一场便分道扬镳。  现在的宁隋做个飞行阵都要两个半时辰,林星夜却完全高兴不起来。他再也不想待在这里:“第一个。”  宁隋深深惊讶,他没想到师兄会选第一个。师兄的性格,一看就是不愿和别人多接触那种,怎么今天又是对他撒娇,又是要他抱抱?  宁隋现在连师兄那身白衣都不敢看,只觉自己太过浮想联翩。  他耳朵再次红完,林星夜一看,不知道他又在乱想些什么。但林星夜今日是真累了,也从来没这么委曲求全过,当下只默默把仇记着,一点也不说话。  宁隋做好心理准备,声音极哑:“还请师兄闭眼。”  林星夜深深看了他一眼,把眼睛闭上,天旋地转间,便落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平地风乍起。  林星夜被宿敌抱着飞行,心底万分难堪。他不知道他怎么次次都被宁隋欺负,还险些被……他一定要杀了宁隋,一定要。  林星夜闭着眼,衣服和宁隋的衣服纠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他静默地闭着眼,宛如一朵睡去的冰美人,冷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宁隋有心宽他的心:“师兄,只是情势所迫而已,你不必挂怀。”  他的理智这么说,心里所思却完全控制不住:【师兄身上好香,他被我抱着,轻飘飘地像没有重量,但又让我感觉心涨涨的,十天阵法传承给我,也不外乎那么重。】  林星夜闭着眼,更是懒得搭理宁隋。宁隋嘴上说的都是假的,他心底的亵渎才是实实在在的。  宁隋抱着师兄,本来就紧张,不被搭理后更是不知道怎么办。  【师兄习惯真好,飞行时不说话,更加专心安全。】  【师兄今天怎么总是对我撒娇呢,他也不让我给他上药,难道是害羞不成?那师兄刚才要我抱他,我说只是情势所迫,师兄是否生气了?觉得我伤了他的心?】  宁隋刚才没反应过来,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惜他说不出那等亲密的话。  宁隋面对师兄时,总说不出话。他对着流霞村和山月想了那个师兄多少次,流霞村和山月也不能帮他说话。他在每个阵盘里密密地刻上师兄的名字,阵盘也不能帮他说话。  还好,两人是师兄弟,师兄也总来亲近他。不然宁隋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世间苦果有千百种,唯你不知我,最令我苦恼。  宁隋一路上,心都是沉甸甸的,他想着要是他和师兄不是师兄弟,师兄不主动接近他,不理他,他该如何做?  也许漫长的岁月里只能将思念一笔笔地刻入阵盘中,时光飞逝,他人永不知。  宁隋沉默了一路,等到流霞村快到了,才鼓足了勇气找话:“师兄,刚才在外面,你怎么那么抵触我为你上药,当时只有我们二人。”  “陈江师兄他们也不在,师兄你为何……”  林星夜听明白了宁隋的话,然后便觉得人生艰难到无法见人。  他居然误以为宁隋是要强行……还怕得像个鹌鹑,主动求了宁隋两次,还被宁隋抱了一路回来!  林星夜不乐意被任何人知道这个丑事,他也没脸回答宁隋的话,侧头不看宁隋。  宁隋被他偏头的动作煞到,心底默默想:【师兄连歪头都那么好看,他不回答我,一定是因为刚才真的是在害羞,不好意思让我帮他上药。】  林星夜瞬间觉得待不下去了,他现在完全清醒,什么多的话都不说,直接睁眼,从宁隋怀中跃下,同时从腰间抽出碧空剑,光华万丈地踩在脚下。  “多谢复元丹。”林星夜看向宁隋。  他现在心情不怎么好,觉得也不全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宁隋平时就像个变态,对他的想法也古里古怪,他也不会判断失误,犯下笑话。 第21章 林星夜险些捏碎剑柄,他现在真觉得宁隋油盐不进,怎么都不觉得他在欺负他!  林星夜抱着这样憋屈的心情,眼眸极凉,等唐悦回来后,御剑回归元宗时便飞在最前面,根本不想和宁隋一路。  奇怪的是,宁隋仍然像条尾巴一样跟了上来,但是离得他有些远。  【我不能靠师兄靠那么近。】  【我不能对师兄那样。】  【我……我不能这般想师兄。】  宁隋昨夜想了师兄所有不该想的整一宿,觉得自己对不起师兄,今天再见到师兄,满心都是对自己的告诫。  林星夜在前边听得一头雾水,又有些心惊肉跳,宁隋究竟在说什么?怎么那么奇怪。  他也算是有些熟悉宁隋,现在就不再做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事,宁隋要离他远点,他正好懒得生气。  林星夜冷着脸回了归元宗,他需要时间完全吸收风元珠,好几天都没出门。  宁隋却每天都会到他房门外。  要么给他搬一株含羞草过来,心里想一句:【我不能对不起师兄。】  要么深夜在他门口一直徘徊,心里想无数句:【师兄是世界上最好的师兄,我当真不能拿他做那等事。】  【我不能靠师兄太近,一点也不能。那等不堪的思想,我不能强加给师兄。】  不堪的思想……林星夜是真的被想得发毛,他吸收风元珠,也完全没管行踪诡异的宁隋。  直到宁隋有一天,敲开了他的门,眼底有着淡青色:“师兄,你可还记得上次你说回宗后我们比试一场的事?”  林星夜当然记得,他没想到宁隋居然会主动提这个事情,一时不知宁隋究竟是想做什么。  他心里的危机感又浮了起来,简直觉得宁隋有什么阴谋,冷冷地看向宁隋,剑气锋锐:“记得。”  宁隋道:“师兄记得就好,我们何日比试?今日下午……不,明日可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定是个鸿门宴。可林星夜的骄傲令他做不出出尔反尔的事,他也坚信自己不会输,宁隋有什么计策,也使不出来。  他忍着令他想退缩的危机感,薄唇轻启,一诺千金:“可。”第30章   林星夜面色极凉, 璀璨容色下是浅淡薄唇。顺直的黑发自然而然垂在腰间, 黑发同白衣相接,高冷得如远方似现非现的雪山。  他的声音和他本人一样寒凉,生生让宁隋心里跳如擂鼓。  宁隋不由自主地想:【师兄现在对我说“可”的样子, 和昨晚梦中一模一样。他冷着脸, 骄矜地看着我,拿剑顶在我胸膛,对我说:可……】  林星夜面无表情,暗地里,手指一根根缩紧。  宁隋就连做梦都不忘了编排他?而且……究竟是什么内容的梦才会让他一边拿剑抵在宁隋的胸膛, 一边又对宁隋说可?  林星夜冷着脸, 眸光微暗, 任他如何想来, 他也只会在要杀宁隋前,问问宁隋有什么遗愿未了, 借以羞辱他。若是宁隋的遗愿他举手就能办到,他也不介意答应宁隋,对他说“可”。  但是宁隋真的是做了这样的梦?林星夜有些不信宁隋是个这么正常的人。  他也真不是泥捏的性子,真想知道宁隋究竟又梦了他什么, 不惜抬眼,直视宁隋。  林星夜眸光如冰, 暗地里将剑柄捏得死紧, 他已经做好准备, 哪怕宁隋又在心里乱想他……说他盯着他看, 他也要从宁隋身上找出蛛丝马迹。  宁隋果然被看得心慌神乱:【师兄又开始看我了……他总是看我,眼里没有其他人,满满的都只有我……】  是,当然只有你。我这两生之中,你是我最想杀的人。林星夜忍住心底汹涌的对宁隋拔剑相向的冲动,冷着脸看着宁隋,模样高傲,连眼都不眨。  他不信宁隋一个想象力那么丰富的人,一会儿不会在心底“回味”昨晚的梦。  宁隋这边却是真的被看得骨头都酥了,他的心跳得比兽潮下妖兽的奔跑还快:【师、师兄今日怎么这样……以前他看我一会儿,都会害羞地别过眼睛,今天却怎么……师兄这样坚持不懈的样子真可爱。他欲语还休地看着我,难道是要向我说什么重要的事?】  曾经林星夜看宁隋一瞬,就会被宁隋无耻的心声弄得赶紧别过头,没法忍受那等羞辱。  今天他别有所图,硬生生地顶着宁隋无礼的话,哪怕心里毛得不行,也死活不别开眼。  宁隋于是渐渐误会,【现在只有我和师兄两个人,师兄难道当真是要对我表露心意不成?】  宁隋只觉多日来心里的猜测要成真,一贯波澜不惊的面上都显现出了丝不易察觉的惊喜:【师兄若当真如此,我……我怎可教师兄先说出口,师兄皎皎如天上月,他等在那里就好了,我要亲自对他做……】  林星夜听到“表露心意”四字时,心里狠狠跳了两下。  他同宁隋八竿子打不出什么亲密关系出来,哪有什么心意要表露。  他本来还强行撑在那里,结果听到宁隋越想越不对劲,甚至想要对他做点什么……他能做什么?!  林星夜心里不由警铃大作,还是没忍住败退,在宁隋开口前,身长玉立持剑往后一退,再将剑尖往宁隋一指:“宁师弟。”  林星夜声音低低道,冰冷的声线一压低,带着某种蛊惑。他怕宁隋想对他做什么,隔得要多开有多开。  宁隋本来要说话,可他看着师兄时说不出口,听到师兄用好听的声音说话就更说不出口,只能沉默隐忍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怎么他钻研阵法时,灵感能滔滔不绝,想着师兄时,也觉得能成师兄知己。可一到要和师兄说真心话,便怎么也说不出来。宁隋此时思绪繁杂,完全不能成语,乱得连他自己都抓不住。  林星夜见宁隋没有要动手和说话的意思,心里才稍稍好过。  因为有了那日他让宁隋抱自己回来的乌龙,林星夜现在生怕自己误解了宁隋的意思,不由为宁隋开脱:宁隋一定不是那个意思,他要是图谋不轨,早都不用等到今天。  林星夜内心想做个越挫越勇的剑修,就连天性也是有些胆小、但爱欺负小动物的龙,他此时一觉得宁隋毫无威胁,便恶态复萌,自心底冷哼一声,将剑鞘往宁隋胸膛一抵,还原宁隋之前想的场景。  “宁师弟。”林星夜唤他。  宁隋下意识毕恭毕敬地回答:“师兄……”  林星夜听他声音都有些沙哑,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单观声音和动作,宁隋简直比他那些暗卫对他还要恭敬,可背地里却……  林星夜这些日子吸收风元珠和练剑,什么娱乐都没有,他也早被宁隋在他门口瞎晃的举动给勾起了好奇心,只是因为一来他和宁隋是敌人,二来他不想听宁隋乱想他,才一直不肯放下高高的身段去问宁隋在做什么。  现在他满腔好奇心都转移到宁隋的梦上边,既觉得不是好事儿,又觉得自己不能不清不楚地就被肖想了,冷着脸还原宁隋梦中的场景,以没出鞘的剑抵上宁隋胸膛,还微微顶了顶,诱导道:“宁师弟,你现在在想什么?”  宁隋被师兄的剑抵着,真的宛如在昨夜梦中。  他差点忍不住浮想联翩,却到底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对,尤其是当着师兄的面,更不能在心底亵渎他。  ……但师兄总这么看着他,还一脸冷冰冰,傲娇地拿自己的佩剑和他玩耍逗乐,跟梦里一模一样,宁隋怎么忍得住?  他深吸一口气,为了不在心里过分唐突师兄,甚至忍心暂时隔师兄远些。  宁隋头一次没了师弟的礼貌,快速对林星夜一稽首:“师兄,明日比试再见。”  他说完就退开,走出好几步远  林星夜冷眼在后面看着,不禁疑惑,他不过问了宁隋一句话,宁隋何至于这么大的反应。  所以,宁隋究竟是想了他什么?才能心虚成这个样子。  林星夜心情极差,觉得那个变态肖想他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儿,他看着宁隋远去的背影,面无表情将碧空剑抽出,森寒的剑气让周遭的空气一冷。  他对着宁隋,随手划出一剑。剑意如碧波,幽幽地推进到宁隋周围,看似无害,却在刹那间,将院子里的阻挡剑气的花枝齐齐折断。  宁隋感受到危险,也很快将护身阵打开防御,将剑气拦截下来。  他刚刚还一腔不得不走的心,现在一感受到师兄危险的剑气,真是恨不得插翅飞回去,可惜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只能落寞地悄悄夸赞师兄:【师兄的剑意真是精妙绝伦,世间上如果有人能让我心甘情愿地受伤,一定是师兄和我过招,如果有一个武器能让我甘愿被刺,一定是师兄手中的剑。】  纵观林星夜两世单身,出生又高贵,从来没哪个人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  林星夜心里的羞耻当真是要溢满出来,他是要用剑气伤宁隋,不是为了让宁隋在那里舒服的。  他当真是片刻都忍不了嚣张的宁隋,只觉宁隋是除了最开始那一架后,没认真地被他削过,才这般不把他放在眼里。  林星夜望向宁隋:“既要比试,何须等到明日。”  宁隋回头:“……师兄?”  林星夜眼中极暗:“现在就比。”  他没想过宁隋会拒绝他。  因为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从宁隋的表现来看,宁隋都是个喜好和他约战的性子。  前世林星夜同宁隋第一次打架,便是在宁隋追了他三千里后。  当时的林星夜忙着去不夜城清除几条不听话的兄弟,他们龙族内乱打起来十分可怕,因此虽被尾随,也生生忍住气不想节外生枝。  结果宁隋死活都要追着他跑。他当时也不能暴露自己是不夜城少君的身份,实在没办法,便停了下来,问这位同样穿着归元宗弟子服的男子:“阁下跟了我一路,是有什么指教?”  面前的男子面色沉沉地看着他,认真道:“我想同你比试。”  林星夜虽好剑,好比试,但也不是连正事都不做就去比斗的鲁莽之人。  他还算有礼道:“抱歉,我现在无空。”  任谁这样被拒绝都该走了,可惜面前的男子沉默了一下,十分执着:“我……我叫宁隋,你给我一刻钟,和我比试。”  他还稍稍顿了顿,格外诚恳:“我只用一只手和你打,你给我一个机会。”  这人是特意来羞辱我的吗?林星夜当即桃花目一凉,幽幽地看向他:“阁下当真自信,可惜,我现在无空。”  他气不过,冷着脸嘲讽回去:“若来日有空,我让阁下一只手又如何?”  宁隋却还是拦着他,不让他走。沉默了好半天,才道:“你是不是记性不好,我刚才告诉了你名字,我姓宁,叫做宁隋。”  宁隋忍着自己快跳出来的心,和面前的人说话。  他想,世间万物皆有常,有长有短,有圆有缺,所以万物才能运行,此消彼长,不会出现太过强盛的事物影响平衡,也不会有太弱的事物出现。  面前的人实力强大,长得好看,声音好听,人品也好,脾气也好,看他一眼也那么好……哪里哪里都好……宁隋都要以为他完全没有缺点,所以听见他称呼他阁下,才会下意识地想难道这就是他唯一的缺点?并且还问了出来。  嗯……这个仙师身上的怎么能叫缺点,那叫可爱,让他更惹人心爱。  林星夜的眼神已经不只能用淬冰来形容,他像冰雪皑皑的雪山上盛放的一株冰莲,极冷道:“我不知我记性如何,只是,阁下的名字,我并不想去记。”第31章   他不想记我名字……  宁隋满心都是黯然, 他足足跟了一路才鼓足勇气向这位仙师搭话, 却被那么冷漠地对待。  宁隋难受地想, 这位仙师真是光风霁月, 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一点也不虚伪。他的心灵就跟他的外表一样好看。  林星夜眼见这人沉着脸挡住自己的去路,心里便不怎么耐烦, 甚至在脑中过滤他是否同面前的人结过仇:“阁下还不让开?” 第23章 第32章   比试台上下都一片寂静。  台下的弟子们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纷纷瞪大了眼看台上的发展:那位容色极盛冰凉如雪的林师兄面无表情, 桃花眼中似烟水一线, 盛着最清冷的月亮和最朦胧的天。  他浑身都散发着雪一样冷冷的光辉, 周身无暇,平抬着握剑的手玉骨天成,白皙有力, 握剑时极稳, 再挑剔的剑修都挑不出他的错。  碧空剑没进宁隋的胸膛。  底下的弟子们纷纷惊讶,尤其是对林星夜有点别样心思的弟子,更是觉得自己心口痛。  这师兄一脸的高冷镇定,伤起人来怎么一点不手软?  归云宗到底是正派宗门之首,片刻后便有弟子轻轻提醒:“林师兄, 宁师弟,比试胜负已分,可以治伤了。”  林星夜听到这话,才强自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准备抽出自己的碧空剑。  他冷着脸,右臂稍稍用力, 将碧空剑往外一抽, 一线鲜血便顺着碧空剑剑身滴到地上。  林星夜不是没听到过血滴落在地的声音, 血声滴答滴答,轻微而有韵律, 从未让他这般心颤过。  林星夜仿佛回到了他第一次变龙的时候, 触目的鲜血就像此刻那么红。  他心里有些抖, 又不想露怯,冷冰冰地想要顺畅地完全将剑拔出。  宁隋却终于做好心理准备,出声想和林星夜说话:“师兄,你先别慌。”  ……别慌什么,林星夜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慌,现在受伤的是宁隋,就算是宁隋真要怎样,他也能顺手再补他一剑。  他一个剑修,哪里可能那么轻易就被吓到?林星夜嘴唇微微发白,他的唇色一向淡,给人一种高冷疏离之感,要是稍微再浸点胭脂色,就完全压不住风情如云霞的五官。  林星夜想,宁隋究竟要怎样?身上插着一把剑很舒服吗?为什么不让他拔剑?  林星夜被宁隋变态的内心吓到,根本不看宁隋,冷淡的视线只看着自己的剑,道:“嗯,叨扰了。”  他觉得他还是不要打断宁隋的喜好为好,宁隋那么想插着他的剑,那就随他去。  宁隋看着师兄脸色变好了些,想着【师兄刚才眼里都有光,他一定是不想见到血,甚至怕血……他的剑插在我胸膛,我才不会流出血来吓到他。】  林星夜听着,生生被骇到想化龙飞回不夜城。  他觉得宁隋这种想法,已经完全超越师兄弟、甚至仇人的关系。  林星夜根本不承认自己怕血,他觉得宁隋只会在心里妄想出不存在的东西,然后再安到他身上污蔑他,还想对他做变态的事情。  林星夜想走,但是现在周围都是归元宗的弟子,他要是被宁隋吓到跑了,之后还有什么颜面做人?他才不是那么胆小的剑修。  宁隋却忍不住了,他怕自己再不说出口,又没了勇气,瞬间抬手就在二人周围布下一个结界,挡住外面人的窥探。  林星夜心里惊恐,不知道宁隋怎么要布结界,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身上连血都没干,他……他难道就这么等不及吗?  林星夜不愿自己在宁隋面前露下风,哪怕他害怕得不行,也一脸孤傲,声音十分低,像冬日的羽毛划过冰湖:“宁师弟,你布结界做什么?”  宁隋将拳头握了又放,放了又握。  【我到底该不该说,我要是说了,师兄会不会觉得我孟浪?】  ……会,你的举动岂止孟浪,简直大逆不道。林星夜便是在作风放荡的不夜城也没见过如宁隋这样的人。  他不想和宁隋独处,手上当即生了一簇灵光,要飞到宁隋的结界那里融了。  宁隋却急得马上出声打断:“师兄!你……你可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果然是这个约定,林星夜现在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无助感,他当时若提前警醒,知道宁隋这么古怪,他绝不会把自己搭进去。  林星夜心里难受,万般不想忍下这个赌约,又做不出来现在毁约离开的事,只能冷冷地站在原地,既不说记得,也不说不记得。  宁隋此时已经心跳如鼓。  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宛如要他命一般。可是……可是师兄怎么没回答他?难道师兄忘了?  宁隋身上还插着碧空剑,他想【师兄日夜练剑,本来就无比辛劳,他一时忘了也很正常,绝对不是有意不认账。】  林星夜当真不敢认账,可他从来都是一诺千金,从没有不守承诺。  他的骄傲让他做不出背信弃义的事,哪怕心里已经又怕又悔,快被无助填满,他也冷冷道:“……记得。”  宁隋瞬间心花怒放,被喜悦冲昏头脑,抬眸直直看着他家师兄。  林星夜被看得浑身发麻,又恨又怕,恨在自己没用,输给宁隋。  怕在宁隋现在越发猖狂,之前还不怎么敢直接看他,现在居然当着他的面,那么无礼地打量他。  他又没脸让宁隋别看自己,免得显得他真的怕了宁隋,因此只睫毛快速颤了几颤,就冷着脸想去握剑缓解紧张情绪。  他的剑还插在宁隋胸膛上,林星夜只摸到了剑鞘,他不动声色,漂亮的喉结却因紧张,微微上下滑动一下。  宁隋的心思便被勾了过去,不由自主地想:【师兄……昨晚我亲的就是师兄喉结……他被亲到的时候还发出一声又冷又短的叹息,十分模糊……若我真的亲到师兄,他也会发出像那样的声音吗?】  林星夜觉得自己的喉咙快要烧起来了。  他身为龙族,血脉里该流淌的少许天赋传承一样没少。这也导致了林星夜没经历过情事,单纯而直,但是他却隐约知道,男女之间会发生什么。  而且因为龙族性淫,许多龙族根本不拘男女,不拘种族。林星夜甚至从血脉里零碎的记忆得知之前有一龙族,在情潮时赶不及回龙族,路上碰到一棵树,便对那树做了不可描述之事……  林星夜每每想起这些,都恶心得不行。而且即使如此,他也不知道居然有人能变态到看着男人的喉结都能想歪。  他一个男人,就算被咬了喉结,也绝对不会发出那种脆弱的声音。  现在林星夜完全将宁隋当成荤素不忌的龙族,暗暗想宁隋要是敢趁着这个机会亲他,他定要折断他的手脚。  可他到底答不答应宁隋?  若是不答应,那就是他失信。  若是答应,那就是失……失去尊严,宁隋现在想的是亲他,要是得逞之后呢?又会乱想他什么?  林星夜陷入纠结中,却并不表现出来,任谁看着都是个经得住风雨的高岭之花。  宁隋还在思索:【但我不能亲师兄……也…不仅仅是只想亲师兄。】  林星夜心里震惊到无以复加,宁隋这话是什么意思?  龙族性淫也就罢了,宁隋可是个人……林星夜之前有多不赞同他的同族所为,现在就有多怕宁隋。  他觉得宁隋跟他那些荒唐的同族一模一样,甚至还有过之无不及……林星夜止不住的害怕,现在已经不是他答不答应的问题了,而是他要是真答应了,能不能从宁隋手里活着出来。  龙族每次作乐,必在三天之上,林星夜只有这个记忆,他稍稍一代入自己,就觉得可怕得不得了。  他内心难受得无以复加,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不愿意做一条逃避的龙,冷冷问道:“你想对我做什么?”  林星夜警告宁隋:“若你太出格,有失归元宗宗训,我绝不答应。”  宁隋当然不会违背宗训,就是怕唐突师兄。  他脑海里想了好几句:【我不能那样做。】  【我忍不住要那样做。】  这种反反复复的话,生生将林星夜吓得心脏一点点揪起来,只觉宁隋多想一句,他的心也就跟着多跳一下。  宁隋的心理情绪虽然变得快,但实际上也就几个眨眼的功夫,他收拾好情绪,朝林星夜恭敬道:“师兄,我师尊要我搬迁住处,搬到更静些的弟子住处,我观师兄住的地方极为清幽,旁边又有处闲置的弟子住处,不知师兄可允许我搬进去?”  林星夜听完,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宁隋在这里纠结半天,就只是为了一个住处?  归元宗的弟子住处,只要是内门弟子都可以住,宁隋完全可以自己住进去,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跑来和他比试,还想那些出格的东西来吓他?  林星夜刚才有多害怕,现在就觉得自己有多丢脸。  他又不能说你不能搬进来,只能颌首:“可”  他说完觉得自己今天白紧张了,又因为丢脸,飞快融了宁隋的结界便走出去。  他根本不担心碧空剑,碧空剑只要被宁隋拔下,会立刻飞到他身边,重归剑鞘。  宁隋听到师兄的应允,真是觉得甜蜜到无以复加,稳着张脸却连人都不敢拦,他一想到自己和师兄要比邻而居,就像想到了以后两人一起修炼、谈天。  师兄那么爱独处的性子,却一下子就答应了他搬过去的要求。宁隋的心都要热得融化,他甚至想到了师兄那次清晨主动来找他玩耍……师兄真可爱。  他甚至连碧空剑都放心放在我这儿……师兄怎么这么单纯,这么信赖我。  他这边一想到之后和师兄关系更近一步,也不好意思再那么快地去找师兄,默默回去疗伤。  林星夜却一个人离了归元宗。  他已经被宁隋弄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甚至完全猜不透宁隋的真实目的。  宁隋明明对他多方折辱,却又不对他提过分的要求……  林星夜再次动用白玉令,找到他侍卫的所在地,御剑飞过去。  他作为不夜城少君,并不只有暗卫,还有两个侍卫本该一直随身保护他,却被他派出去处理其他事物。  林星夜不想回归元宗,找到侍卫所在地后,翩然站在云中,朝地下望去。  这里是一个城镇,现在却像是出了官司。  “哥哥!哥哥!你别看着我,我害怕!”  林星夜被那尖叫震得耳膜疼,他的两名侍卫却跟着赶过来:“少君。”  林星夜还是觉得下面的事情有些奇怪,一直望着下方。  余廣负责情报收集,看了眼下方解释道:“少君是在看底下的官司吗?这说起来也是一桩惨事,城北胡家的女儿不知怎么的,惹上一个疯子,那个疯子将那胡家女儿看得如珠似宝,含在手心怕化了,捧在掌中怕跑了。”  “听说,就连胡家女儿休憩,那疯子也舍不得不看她,要去偷窥别人睡觉。”  ……这些事,听着怎么那么像宁隋对他的所作所为?  林星夜道:“之后呢?”第33章   “这疯子能做什么?他日日夜夜守着胡家小姐, 起初还只是远远望望,发展到后来, 就变成了无处不在的骚扰。像是……”  余廣正要一鼓作气说下去时, 一旁的柳常忙向他摆摆手,示意他看少君的脸色。  林星夜的脸色极差, 他冷着脸, 眼里流转着春风凉雪,神色间极严正, 一见便知心情不好。  余廣瞬间噤声,“属下万死, 污了少君耳朵。”  林星夜捏着碧空剑, 更觉得宁隋放肆。他的属下在他面前多说一句话都觉得逾越,宁隋却胆敢在心里那般侮辱他。 第25章 一室人都沉默,还是有好些人认得林星夜,他们虽然捧着志燮,但是志燮只是个殿主,再得主君宠信,明面上也越不过不夜城少君。  他们感受到这位少君来者不善,眼光一转,决定两边都讨好。  他们为了不得罪志燮,便不向林星夜行礼。为了不得罪林星夜,便用十分热情的态度向他寒暄:“少君大驾光临,我们这群人有失远迎,先在此罚酒三杯。”  志燮心中生妒,他在明月阁经营那么久,这些老东西还是那么圆滑。  林星夜有的不就是一个少君的头衔?同样是父君的儿子,志燮并不觉得少君的位置他不能做。  志燮还是傲慢地甩着尾巴,盘踞在殿上的主座:“少君来这里做什么?前几日君上还问我风元珠怎么还没找到,我说是少君最后见到的那魔族。君上便让我告诉少君一声,让你择日回不夜城给他解释,看是你办事不力呢还是你私自瞒下了风元珠。”  林星夜没有站在殿下和志燮说话的习惯,他一言不发,缓缓将碧空剑拔出来,同时道:“郑经、徐志才、上官宏……”  他的声音如冰似雪,响起那一刹,似寒泉流淌进每个人心间。  被念到名字的人都面面相觑,他们之中好些人连林星夜的面都没见过,对他一无所知,可他很显然对他们了如指掌。  志燮觉得气氛不对,瞳孔一竖:“少君这是做什么?”  林星夜没理他,对身后的柳常道:“可漏了些人?”  柳常负责的是刑讯,看着是个文弱佳公子,实则极为阴狠。他道:“都在这儿了。”  明月阁本是林星夜的势力,正因为这些仗着资历自傲的“长老”存在,才导致他的人不能在明面上掌控明月阁。  林星夜早忍了他们许久,这次志燮插手明月阁的事,林星夜便干脆放权,等志燮自以为将亲信都安插到了明月阁的重要位置,他再动手,杀掉志燮的亲信,同时以长老们同志燮结党营私的罪名,杀了这些长老。  林星夜的亲信都是明月阁中真正做事的青年才俊,他们私下投诚林星夜,能力极佳,缺少的只是资历。等这些长老一死,他们就能顺理成章地接管明月阁,即使不夜城主君发疯,重新派人到明月阁做长老,他派的人也没法服众,真正的权力还是在林星夜手中。  林星夜听到柳常确认人齐,眉眼中便划过一丝冷色:“那么动手吧。”  林星夜和志燮不一样,志燮不过才接触明月阁半年时间,他想做明月阁主人就得讨好这些长老,明知道这些长老都是墙头草也只能供着他们。  林星夜则一直在经营明月阁,明月阁的发展壮大同他息息相关,这些蛀虫一样的长老,他除了看不起外,便是让这些无能的人继续坐在长老位置上稳定局势,等他的人成长起来,他就会设法除掉这些长老。  柳常和余廣听到林星夜下令,一个手中生出漆黑长鞭,鞭上带了密密麻麻倒刺,从空中蜿蜒而过,甩向长老席;一个则掏出一柄折扇,扇面缓缓张开,扇中杀机笼罩向长老席。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上一刻还歌舞升平,下一刻这个少君走进来二话不说就要人命。  上官宏拿出他的八方鼓,将鼓面敲得震天响,借以防御:“少君,你这是做什么?你难道当真生了反意?”  他们年轻时都是威震八方的人物,现在却被两个小辈欺负,而这位少君甚至还没出手。  上官宏心下讶然之际,便联合起其他长老,召唤自己的护卫。  “少君,你面善心毒,无缘无故坑害我们,我们必定向君上揭发你的罪行!”  上官宏他们的确无辜,他们甚至从来没忤逆过这位少君,今日就招来了杀身大祸。  柳常冷笑:“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们有什么冤的。”  志燮的心则怦怦直跳,他千方百计想扳倒林星夜,正苦于没足够的理由时,林星夜便自己送了那么大一个把柄给他。  他从虎皮上腾空:“少君谋逆,请诸位长老同我一起擒拿反贼。”  志燮以为以他和各位长老的实力,再加上他们的护卫,一定能擒拿林星夜。  到时候这个高高在上的少君就会沦为阶下囚,真是令人心情愉悦。  志燮已经想好了无数折磨林星夜的办法,龙身一涨,就要变大。  “叮!”一道剑气贴着他的龙角斩过去,恰恰阻止他变大。  霸龙体型太大,林星夜不会让志燮捣乱,左手执剑,亲自对上霸龙形态的志燮。  他们兄弟相残间,长老们的护卫才进来,每个护卫身上都有血,看样子是在外面就经历过一场恶斗。  上官宏惊疑不定,他长期处于安逸中,连感知危险的能力都退了许多,还下令道:“还不快去擒拿这些逆贼。”  回答他的,是护卫毫不留情的一刀,斩断他手臂。  血腥味弥漫在整个殿内,鲜血让所有长老都明白,他们的人已经倒戈相向。  屠杀单方面开始。  林星夜则引了志燮出去,志燮想的是“擒贼先擒王”,林星夜则纯粹是想亲自击杀一条霸龙。  一人一龙一路疾飞,最后在城外的树林中落脚。  志燮发出粗犷的一声吼叫,体型立刻变大,乌压压的将太阳都遮住。  霸龙光凭着飞行间带出的罡风,就能将树木刮得呼呼作响,树身东倒西歪。尤其是霸龙咆哮之时,引得林星夜也想跟着吼回去。  他不想变龙,只冷脸执着剑,一言不发,剑剑刺在霸龙的死穴处。  剑光大作,避无可避。  地上掉了许多龙鳞和鲜血,志燮痛得神智不清,只知道用蛮力摇晃着龙身。  他不甘心折在林星夜手下,明明君上说了林星夜根本不是征战的龙,不夜城的未来需要他们这些霸龙来出力的。  他极度不甘心,咆哮声震天一响,尾巴狠狠一甩,同林星夜的碧空剑正面相撞。  灵力激荡间,志燮的龙身被剜掉一大块肉,林星夜也没承受住那个力道,被力道推着往后退去,即使他卸了大部分力,也还是“嘭”一声撞在树上。  他的后背上顿时火辣辣的一片疼,因为脊骨被撞到,他又不是霸龙那种皮糙肉厚的龙,顿时被伤得差点变了龙形。  林星夜压制着自己的本能,饶是如此,他脖子上也闪现一些浅淡的、像星星一样的龙鳞,虽然转瞬即逝,却还是被志燮瞧了个正着。  仅仅一眼,志燮就认出了这种龙。  志燮惊诧到无以复加,这种龙只存在于古籍之中,少君他怎么可能是……  而且根据性格来看,根本不像。  林星夜观他神色,知道自己的秘密被发现,眼里杀意越发浓重,将碧空剑握在胸前,对着志燮的七寸欲斩。  志燮躲不开去,呼道:“少君,我知道君上的意思了,你根本没法子统领不夜城,不夜城的未来还是要靠我们,你杀了我们,谁去为你征战?”  林星夜咽下一口血,眼眶有些发红,什么话都没说。  他七岁接触不夜城事务,九岁立功,十岁化龙,之后不夜城的明月阁、天机枢等都是由他打理。  志燮他们只会争权夺利,毫无建树,有什么资格说不夜城的未来靠他们?他辛辛苦苦壮大的势力凭什么让志燮他们来分权?  林星夜的杀意已经没回转余地,碧空剑一挥,天地间都仅剩了白茫茫的剑光。  志燮的尸体还剩下一只龙角,躺在地上。  林星夜靠在树上歇息,等背上的痛慢慢过去。  柳常他们也处理好了那边的事情,带着一身血味过来。  林星夜心里一皱,没让他们隔远些,就当闻不到这种血味。  柳常看向地上的龙角,道:“少君,志燮的尸体……”  他想的是将志燮尸体带走,同长老们的尸体放在一处,反正人都死了,就上报说志燮作乱,长老们忠心护主,同志燮同归于尽便是。  虽然主君不一定会信,但是怎么都不可能在没证据的情况下,为了一个死去的儿子惩罚少君。  林星夜了解柳常,他道:“其余的说辞不变,另加一点,志燮犯上作乱,由我亲自杀他,抽他龙筋剥他龙角。再着人将志燮的龙角一并带回去,呈给我父君,告诉他节哀顺变,若多有思念,便日日看着这对龙角便是。”  ……不说柳常,出格如余廣都觉得震惊,他们都知道志燮是主君的儿子,少君此举,岂不在明晃晃告诉主君:我杀了你的儿子,而且你儿子死状极其凄惨吗。  柳常悠悠道:“少君,三思而后行。主君若怪罪下来……”  “不用三思,按我说的做。”林星夜深恨他父君,父子间的仇恨不足于外人道,他忽然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气息,“你们先下去,归元宗有人过来。”  林星夜心底震惊,这个气味,明明是宁隋。  宁隋早上才被他刺了一剑,怎么现在就出现在此地?  果不其然,宁隋没穿归元宗弟子服,一身黑衣从云中踏下。他从出现那刻,视线就从林星夜身上看了一番,确认师兄完好无损后,又立马不敢看师兄。  林星夜先冷着脸出声:“宁师弟,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里同归元宗离得那么远,宁隋有那么巧,刚好出现在这个地方?  林星夜忽然想到余廣说的,那个觊觎胡家小姐的疯子便是这样时刻守着胡家小姐。  他离了宁隋不到半天,宁隋早上差点被戳死,现在就已经找到了他……  宁隋心中想道:【我不能让师兄知道我是特意来找他的,不然师兄一定觉得被我轻视,或者嫌弃我太烦,师兄一直都那么自强……】  宁隋便镇定自若道:“我出来做任务,察觉到这边的灵力波动颇像师兄,便过来查探一番。”  林星夜目光灼灼地看着宁隋,宁隋面上那么正经,要不是他能听到他的想法,一定不会想到宁隋在撒谎。  林星夜忍不住嘲讽:“宁师弟早上才受了伤,现在便出来做任务?这般勤勉?”  分明就是对他不怀好意,宁隋这个禽兽。  宁隋一脸正色,心中极软:【师兄这是在肯定我吗?得师兄一句夸赞,真叫我付出任何东西我都甘愿。】  他心里想了一堆,面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我辈分内中事,师兄谬赞。”  林星夜被宁隋的想法弄得气血翻涌,他根本不是在夸宁隋!不由冷冰冰道:“的确是谬赞,因为若是我,那等小伤我根本不会休息。”  宁隋也丝毫没有露出一丝伤心之色,十分正常道:“师兄一向优秀。”  心里则已经在想:【师兄怎么那么优秀,他会否觉得我太过惫懒?我该如何再得师兄一句夸赞?】  【若师兄经常夸我,我又和他住那么近,……师兄和我的关系,会否更近一步?会不会每天和我一起练剑?】  宁隋果然是打着觊觎他的主意!林星夜气得手抖,握着碧空剑。  他完全不敢想,照宁隋这样发展下去,之后宁隋会怎么对他?  林星夜不想现在被宁隋气得变龙,他稍微垂眸,掩盖差点变龙时眼中闪过的灵光。  没成想,他一低眸,因为险些变成原形,他一直压制的天赋便冒了小头。  真实之眼,勘破一切幻象……林星夜便看到宁隋竭力压制的异状,和那天早上一模一样。  林星夜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怕还是震惊,现在光天化日,宁隋在和他说话,叫他师兄,怎么能对他那么不敬?!  实际宁隋也并非故意,他本来就心悦师兄,和师兄相处的每时每刻都觉得十分幸福,尤其今天师兄还夸了他。  他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只是身体上的本能反应,心里半点都没有龌龊的想法,甚至在用幻术的基础上,还刻意站得离师兄远了好些,就为了不唐突师兄。  ……林星夜则完全不知这些,他现在只觉得宁隋道貌岸然,是个无时无刻不发情的混账东西!  那么大一坨……当真会死人。  而且宁隋表面上什么反应都没有,将一切龌龊的心思压下,幸好被他发现了,若是他没发现……余廣说的,这种疯子压抑得越狠,以后发作起来就越可怕。  像宁隋这种内心阴暗表面若无其事的,也不知他压得有多狠。 第27章 林星夜接了药回去,准备在紫山秘境里对宁隋用。  秘境里奇怪的事物有许多,宁隋即便之后发现了他不行,林星夜也能说是因为秘境导致的,彻底将自己择出去。第36章   紫山秘境开放那日, 归元宗作为正道魁首, 也有许多个名额。  除了拿出一部分名额来供门下弟子公平比试争夺,也还有少部分名额直接被扣下,分发给门内最顶尖的弟子。  这样的举动看似不公正, 实则才最能保证普通弟子的利益。原因是那些顶尖弟子如果也要参与争夺,在压倒性的实力下, 不幸对上顶尖弟子的修士就会毫无反抗之力,继而落败。  而落败的弟子对上其他修士,也许还有一战之力。  因为这个缘故, 归元宗的人对这个决定也没有半点不服,反而还很希望看到顶尖弟子免试。  林星夜早就接到了清虚真君给的免试玉简,同时还有清虚真君的来信:你非法修, 入我师门, 全你我师徒之缘。为师数次劝你另谋高就,你每每拒绝,为师虽憾, 却也心喜, 能得你为徒。今后剑修之途, 无人匡扶, 必千难万险, 为师虽非剑修, 也定尽师长之责。  林星夜一直是清虚真君的徒弟, 前世即使林星夜最后暴露了自己是不夜城少君, 来归元宗完全是别有用心, 清虚真君也没对他有半分指责,反而力排众议,告诉归元宗宗主:这是我一直教导到大的徒弟,他是不夜城少君,难道就要欺师灭祖?我这些年的谆谆教导,难道就不作数了?  因有这个原因在,林星夜前世也颇为尊敬这个师尊。除了清虚真君有时会在他面前提宁隋外,并且欲言又止外,林星夜对他没其他任何不满。  按照林星夜的认知,宁隋也该接到免试玉简。  没成想他一早就收到暗卫的禀报,说是宁隋已经去比试。  林星夜颇觉奇怪,他虽然讨厌宁隋,也不得不承认宁隋的阵法造诣极深。宁隋的师尊荣虚真君是个阵法大能,没理由看不出宁隋的实力,为什么会不给宁隋免试玉简?  他心中生疑,便歇了再睡一会儿的心思,隔着帘子让暗卫下去,自己起身,穿戴整齐后朝朔风阁走去。  朔风阁居高临下,能一览比试台的全貌。  林星夜进入最高那层楼,命人支开窗子,桌上仅仅摆了一壶清酒一个玉杯,他自己倒了杯酒,酒香瞬时溢满整个房间,便是连香气中都蕴含着精纯的灵力,更别说酒内。  露华酒,取九种灵花花蕊,九种灵草草芯,再辅以天池初落的雪水踉造,价值千金不换。  现在清晨,林星夜没有喝酒的习惯,倒那杯酒全是为了把屋子染香。  他醒了醒自己的睡意,朝台上的宁隋望去。  宁隋正在同一个使双刀的修士比斗,在林星夜看来,那个双刀修士虽然强,但也破绽百出,宁隋完全能很轻松地就赢。  而台上的宁隋,虽然的确占据优势,但是优势并没那么大。  这时候的宁隋,林星夜想打败他,只需要一剑。  林星夜冷脸,心中极为不快,宁隋这是在做什么?同他比试时便强得从不出错,越战越勇,同这修士比试时,便弱得不像话?  他对自己是有多大的意见?林星夜紧紧捏着酒杯,水剪般双眸含着清寒的冷意,望向宁隋。  宁隋原本发挥并不稳定,归元宗的内门弟子都是罕见的英才,他们也都忌惮新秀宁隋,纷纷做足准备,找到最克制阵修的方法同宁隋打。  宁隋再强,他现在的战斗能力也没那么高,阵法也需要在实战中慢慢摸索,才能转化为真正的战力……这便是荣虚真君没给宁隋免试玉简的原因。  宁隋正要条件反射地避开一处刀锋,从旁边进攻那个刀修,这样的打法他也能赢,但是未免赢得狼狈。  宁隋忽有所感,觉得有一道清清冷冷的目光黏在他身上,他抬头一望,不期撞上师兄冷如寒潭的眼眸。  宁隋心中一窒,他经常早上去师兄门外,想多看看师兄住的地方,当然清楚师兄经常都起得很晚……  【师兄表面上是个高冷的剑修,实际居然还喜欢赖床……师兄的才不叫做赖床,师兄每夜练剑,一定非常辛苦,他今天早上怎么不多睡会儿?】  林星夜身为龙族,听力极佳,他曾经一直为自己五感灵敏而骄傲,现在却恨自己怎么把宁隋的想法听得那么清楚。  他冷着脸,听见“赖床”二字时,心中羞恼快溢出来。  还好,宁隋下一刻就主动为他找好了理由。林星夜第一次觉得宁隋也不全是在说胡话,他深夜练剑,本来就勤奋刻苦,早上没事时多睡会儿怎么能叫做赖床?  宁隋此刻一颗心乱蹦,想道:【难道是因为今日我要比试,师兄才特意早起来看我?师兄,对我真是情深意重。】  他一想到师兄在看着他,原本要避开刀锋,现在也不避了,脑海中飞速计算,一瞬间就得出了对战斗最有利的举动:  宁隋不避不移,脚下如生根,凶悍的刀半点没对他造成影响。  他快速变阵,完全不再防守,全力向刀修攻去。数柄小剑合成一股,披荆斩棘般突破刀修的防御层,精准地找到“气”之所在,一戳,刀修攻势尽破,刀锋也偏移宁隋的心脏。  宁隋胜了。  林星夜眼睁睁见着宁隋的实力又恢复正常,在之后数场比试中滴水不露,没有判断错过一次,像是他本人就是一个精准运行的阵法。  林星夜暗道宁隋奇奇怪怪,他起身,不想再看宁隋大放异彩,重新回去休息。  宁隋眼睁睁看着他师兄的身影消失在窗边,心中万般不舍,又没法追上去,只能发挥更好,才不负师兄特地来看他鼓励他。  宁隋如愿拿到去紫山秘境的玉简。  紫山秘境内危险重重,宁隋的阵盘必须准备得足够充足。除开以万叶朝生阵为首的攻击阵法外,宁隋还需要恢复型阵法、控制形阵法……  这些他早都做好了阵盘,但是阵法的运转需要大量灵石来维持。  荣虚真君虽然身家丰厚,但是他对宁隋越看重,也就越严苛。他看得出这个弟子并不乐意做哪个世家大族供奉的阵修,为了锻炼宁隋,也不会给他任何灵石。  阵修修炼一途除了天资外,还需耗费大量灵石,一个阵法宗师的崛起,背后搭上的也许是一条矿脉。  宁隋必须学会如何赚取灵石,作为自己修炼的资本。  宁隋也懂这个道理,他一路修行过来,也从来都是自给自足。  为了应付紫山秘境里的种种危险,储存更多灵石,宁隋便挑了好些阵盘,拿到归元宗底下的山市去出售。  现在紫山秘境开放在即,宁隋需要灵石,其他修士也需要更多保命的法宝。  宁隋出售的,是一个恢复型阵盘,上面用木笔刻出繁复的纹路。  宁隋刻阵不只用玉刀和金刀,他会根据每个阵盘的特性,挑选不同的材质刻阵。因为阵修懂阵,阵盘的威力怎么都能发挥出来,但是其余修士也许不像阵修那么精于计算,宁隋便会在其他方面补足,让其余修士也能尽量发挥阵法的威力。  他这个阵盘一摆出来,很快便有人前来问询。  阵修花费高,同样的,阵盘也十分珍贵。  宁隋拒绝了好几波世家大族请他去商谈的请求,最后将阵盘卖出两百上品灵石的价格。  他这个价格不高也不低,要是拿去拍卖行,估计会高一百。  但是像这种山市,这个价格已经足够。  宁隋一身黑衣,虽然面貌普通,但一身气质深邃沉稳,显得他格外出众。  他要回宗门时,身上的玉佩忽然亮了亮。  这玉佩是归元宗宗门内弟子联络的法器,宁隋还以为是郑元找他,结果打开一看,是一道如冰似雪的气息。  这样特别的灵力,一定是师兄……  宁隋捏紧玉佩,因为师兄主动联系他而喉咙发干,他镇定下来去看:宁师弟,今夜找你有事相商。  宁隋呼吸微紧,师兄有什么事?一定要在晚上才能和他说……  林星夜本要白天去找宁隋,但他一去,宁隋并不在家,便约了晚上。  林星夜很少主动和宁隋联系,他担忧以宁隋那龌龊的想法,如果他让宁隋来他住处说话,宁隋会想歪,以为他是在邀请他。  林星夜一个没感情经历的剑修,想到这层已经格外不容易,他再给宁隋发了一道讯息,补充道:我去你房间。  宁隋:【…………师兄待我,这般主动吗?】  宁隋想想他师兄傲娇高冷的性格,觉得现在师兄拿着玉佩给他发讯息的样子可爱极了,一时之间,心都化成了水,更加紧张。  宁隋也开始回讯息,他看着山市上琳琅满目的东西,以灵力在玉佩中写道:好。师兄喜欢喝什么茶?用什么饭?我的住处鄙陋,恐对师兄招待不周,若师兄有什么心仪之物,我可替师兄寻来……  宁隋写了一长串,又实在不敢真传给他师兄。  最后将那些字全部抹消,只剩了一个字:好。  宁隋回复完,因为太过激动,觉得手指都僵了。  他的住处的确鄙陋,因为一心钻研阵法,便连茶都是归元宗一致发放的灵茶,更别说其他东西。  宁隋不免又卖了个阵盘,买了好些精致的茶点、陈设之物带回去。  他布置好一切,便心如擂鼓等着师兄过来。第37章   林星夜本在练剑。  他每日的作息极规律, 赖会儿床起来执笔处理不夜城的事,等到傍晚又开始雷打不动地练剑。  剑意如银光河汉, 在墙壁上刻下道道痕迹, 每一道都极深, 上边剑气流淌, 让人感觉碰一下都疼。  暗卫忧心忡忡地守在门口, 袖子里揣着主君的信纸。  暗卫都世代忠于不夜城统治者,本来只会服从,不会多想他们龙族的事情。  可今天的暗卫心里已经打了好多个嘀咕,少君杀了志燮殿主的事情传到不夜城,主君大为光火,听说气得连摔了好几个白玉金盘, 毁了整一座宫殿。  毕竟, 大家都心知肚明,志燮殿主是主君的亲生儿子, 而非义子。  龙族性淫,子嗣众多本来就是最正常的事情。  只是主君他子嗣再多,也不能大肆分权,他动摇了少君的利益,少君和其他儿子, 岂不要打得头破血流?  志燮的死仅仅是一个开始。要是少君性子稍庸也就罢了, 忍忍也能过, 但从少君几年不回不夜城, 又牢牢抓住不夜城权柄的事来看, 少君并不甘愿被其他的龙欺负,哪怕一点也不行。  暗卫不知道主君的信纸里写的是什么,只猜测是叱责少君的话。  他担忧等会少君定然生怒,又没其他办法,只能煎熬着守在门外。  良久,练功房的大门才被打开。  林星夜已经将碧空剑插回剑鞘,面如冷霜,唇色凉薄,额间有些浅浅的汗。  长长的碧空剑挂在他腰间,会将人的视觉重点往他腰上引,然后注意到他腰肢纤细勾魂,幸而一身剑意锋锐,才让人不敢往歪处想。  暗卫垂头,反正早说晚说都是说:“少君,君上让属下带信给您。”  他递上信纸,林星夜却不接:“拿下去,烧掉。”  ……这好歹是主君亲手所写,主君还才失了个儿子,少君哪怕是为了讨好主君,也该打开信看一看。  暗卫一直跟着林星夜,平时少君进退有度,从来不让人担心,可一到他和主君间的矛盾,便半点不知服软,真是令人操碎了心。 第29章 林星夜想,你若不是个变态,我也不至于喝你的茶。  喝你一杯茶就算是对你撒娇?  林星夜自认从不会撒娇,他顺着宁隋的话,冷冰冰道:“你的茶吗?抱歉,是我没注意。”  他唇上还沾了湿润的水迹,将茶盏重新还到宁隋面前:“物归原主。”  【……师兄,怎么喝了茶,还把茶杯给我?是让我接着这杯茶喝吗?】  宁隋被这猜测弄得心跳加速,几乎完全不敢看他师兄。  只觉隔着那茶杯,他就仿佛碰到了师兄的唇……宁隋浑身僵硬,面色更沉稳,连呼吸都没变化。  林星夜自己有洁癖,不会喝别人喝过的茶,别人倒是也从没喝过他喝的茶。  但是他也完全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宁隋自己没洁癖的话,随便他喝不喝。  林星夜来找宁隋是为了正事:“宁师弟,紫山秘境一行,我想和你同路。”  紫山秘境虽然入口只有几个,但进去之后,很少有人能被传送到一起。  宁隋显然也知道这点,他照例默默想了师兄怎么那么好,主动邀请他同路后,便红着耳朵答应:“嗯。”  林星夜现在最见不得宁隋红耳朵,谁知道宁隋红着耳朵是在想些什么龌龊的事情。  林星夜早就发现了,他听宁隋的心声,并不能听全,会有很多漏掉的信息。  宁隋平时想他已经想得够过分了,他此刻红了耳朵,还不知道是在想多么过分的事情。  林星夜防宁隋如同防贼,他可以不趁宁隋弱时杀了宁隋,但必须得保证宁隋之后不会压他辱他。  他和宁隋分明是敌对立场,那等恶心之事,绝不能出现在二人身上。  林星夜要对宁隋用药,紫山秘境中就必须同宁隋一路。  他也是个男人,虽然觉得自己的手段太过残忍,但更不想被更残忍的宁隋压着欺负。  林星夜一不乐意像他父君那样,做那种恶心的事。他自从被他父君的行为恶心到后,身为一个单身龙族,从来没想过那种事,也从来没自渎过。  二来,他也不乐意被宁隋欺压,即使让他欺压宁隋,他都不愿意。  林星夜想着,他可以给宁隋最后一个机会。毕竟同是男人,知道要是连人道的能力都没了,内心会多么难以接受。  他同宁隋一路时,会假装受伤,假装失去反抗能力…  要是宁隋忍不住,一再对他伸出毒手……那就别怪他心狠了。  紫山秘境中不夜城也有名额,林星夜早都安排了下去,就等着看宁隋的反应。第39章   林星夜今日来找宁隋, 便是为了和他说紫山秘境内一路的事情。  若不提前说的话,难道他还要舍下身段, 主动巴着宁隋走吗?  林星夜作为一条傲气的龙, 根本做不出那样的事来。  他现在一向寒凉的桃花眸十分不习惯地刻意减缓了几分冷意, 幽幽地看向宁隋, 明显是为了让宁隋同意自己的提议, 但又做不出讨好宁隋的事来。  宁隋则被他师兄看几眼就觉得被哄得团团转,他压下心底过于澎湃的情绪,再次说了句:“嗯。”  林星夜目的达成,便径直起身:“之后便叨扰师弟了。”  宁隋心底马上接了句:【师兄要和我一路,怎么能叫做叨扰?他不知道他有多可爱、多迷人,他站在我旁边我都觉得心情愉悦……要是师兄能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  林星夜差点绷不住冷淡的脸色, 宁隋现在越来越过分了, 之前只会污蔑他可爱,现在已经开始污蔑他迷人。  在林星夜心中, 歌姬的嗓音如出谷黄莺可称得上好听,舞姬的曼妙身姿也可勉强被称作动人,然而这种种娱情歌舞,仅仅会消磨人的意志,使人耽于安乐, 不思进取, 也根本没什么迷人的。  更遑论林星夜他自己, 不好歌舞, 也不像歌姬那么温顺。  他自认他的腰比铁还硬, 剑术更是名动天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宁隋都该拿他当对手,而不是幻想对象。  林星夜得知宁隋可能喜欢男人后,便特意去找了些关于男子和男子间的书来看,再结合龙族的传承,便知道男人间,也是一个为主动方,一个为被动承受方。  林星夜认为自己性格强势,不可能当承受方。他即便瞎了眼,失了智,被宁隋拐上了床,也只有和宁隋比拼刺刀。  拼刺刀也是他赢,区区一个人族,拿什么资本和他竞争?  林星夜现在既气怒又自傲,他为人不多话,暗地里再怒,表面上也权当没听到宁隋的心声,准备出门回房。  宁隋却有些不舍,他说不出挽留的话,没话找话道:“师兄觉得今日的茶如何?”  这点茶叶便花了宁隋半个阵盘的灵石。修真界虽崇尚实力,价高者也通常是真有大作用的法器,但也总有些物品,并不能转化为相应实力,却十分昂贵,供给那些世家大族中人做享受之用。  那茶名唤白鹭尖,萦绕醇厚灵气,口感清新不涩,引用可涤荡心尘。  但是再如何,也没有半个阵盘那么珍贵。  阵盘能救命,能攻击,在修真界一个好的阵盘一直有价无市。即使是林星夜坐拥不夜城财富,他后面不说招揽不到一个像宁隋那样强的阵修,便是要寻一个差不多的阵盘也寻不到。  可想而知,这白鹭尖的价格能抵半个阵盘有多么可怕。  宁隋是个清苦的阵修,平时也不好享受,他自己是不会花这样的冤枉钱,但是为了师兄……凤栖梧桐饮甘霖,宁隋觉得师兄完全能值得上更好的。  而且,这是师兄第一次到他房间来……宁隋不愿意让师兄觉得他一贫如洗,连道侣都养不起。  林星夜从小就是泡在富贵仙乡里长大,他虽然没被养坏成纨绔公子哥儿,但也不会觉得白鹭尖有什么稀奇的:“尚可。”  【师兄夸我……】宁隋更加激动,却再不好意思说话,看着林星夜离开。  等林星夜的身影看不到了,宁隋才看向桌上的茶杯。  清澈的茶水还散发着袅袅热气,淡淡的茶烟直上,香气沁人心脾。  宁隋的视线落在其中一盏茶杯上,师兄刚刚……碰过它。  宁隋如被蛊惑,抬手端起那盏茶杯,他满念都是师兄刚才骄矜地看着他的样子,师兄的唇色已经很淡了……他的唇抚过杯沿,除了淡淡香气,什么都没留下。  宁隋忽然有些嫉妒这个茶杯,他明明一直以来,对师兄有过幻想,有过深沉的喜爱,但从来没有起过占有之心。  可是师兄会主动来找他,师兄那么喜欢他……师兄的唇也能碰到他……  现在天气那么凉,茶杯那么冷,师兄饮茶时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冷到。  如果是他来喂师兄,唇齿相接,师兄就一点儿也不冷了。  宁隋越想越出格,差点动了邪念,他猛然惊醒,默念清心咒,像被烫了一般赶紧放下茶杯,强行压抑住想把剩下的茶水都喝了的渴望。  他将剩下的白鹭尖收好,师兄坐过的狐毛也收好,最后没有动那个茶杯,却将它珍而重之地放在床边暗格上。  林星夜完全不知道他用过的每一件东西都被宁隋给藏了起来,他今夜回去没练剑,反而养精蓄锐,早早就躺在了床上,预备休息。  暗卫守在屋门外,看着另一个刚从不夜城回来的暗卫想进门禀报,慌忙拦住他:“你做什么?”  “主君来了信,让我宣读给少君听。”  暗卫顿时皱紧眉头:“少君昨日才发过火,主君给的信纸也被他烧了,还说之后主君的任何东西都别往上传,他今日连剑都没练就在休息,你要是不怕出人命,便进去。”  那暗卫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些,仔细想来,除非主君传来的是些不夜城的机要,其余信纸,少君从来没看过。  而且今天的信纸里想也没有好内容。  志燮刚死,少君又要进紫山秘境。之前主君都会送许多东西来给少君的,现在少君要进这么残酷的秘境,主君什么东西都没送过来。  两个暗卫不约而同地叹气,没有进去通报,自己退了下去。  林星夜一夜好眠,清晨便来到传送阵门口。  宁隋精通阵法,他要不和林星夜失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只用了一个阵中阵套在二人身上,便如愿进了紫山秘境。  紫山秘境也是青山绿水云雾缭绕,除了浓郁得多的灵气外,看着和外界并没什么两样。  林星夜冷脸执剑,他一进这幻境,雪肤更为通透,面无表情的样子比天山雪还要高不可攀。  一只兔子蹦蹦哒哒地从远处跳过来,看见他就想往他怀里扑。  林星夜脸色更冷,心念一动,在他周围加了个屏障,阻隔了这只兔子的靠近。  这已经是今日第三十多只倒贴的灵兽了。  林星夜不想做条和这些小动物厮混在一起的龙,他的父君混沌帝龙,还有那些霸龙,哪个不是被小动物深深忌惮?  林星夜恨不能放出龙压让它们滚,但又顾及到身旁的宁隋,怎么也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宁隋在一旁也不好说什么,默默想:【师兄真是人见人爱,连灵兽都那么喜欢他。但师兄对那些灵兽都不假辞色,和对我半点都不一样】  前世死在林星夜手下,恨林星夜的人数不胜数,林星夜不知他哪里人见人爱了,憋足气不说话,  他们向东方行去,林星夜暗中用了白玉令,将他灵识察看到的地形地貌发给他的属下,让属下过来实施计划。  紫山秘境内随时都有可能会出现突发情况,林星夜也不知道他那些属下什么时候能赶过来,只一直和宁隋待在一起。  他听了一路的骚扰。  宁隋问他要不要歇息时,他说不要,宁隋马上在想:【师兄真是坚韧,走了那么久他也不歇息,其耐力毅力均非我所能比。】  林星夜忍不了这种夸,等宁隋再问他是否歇息时,他就冷着脸说需要。  【师兄真是可爱,累了就一点都不强撑着,他那么直白对我说需要休息,一点也没有把我当外人。】  林星夜被折磨得烦不胜烦,他不管做什么,宁隋都会夸他。  这样下去,林星夜都不知道到底是他要对宁隋做坏事,还是他是为了成全宁隋,故意让宁隋和自己独处。  好在紫山秘境果然爱出突发状况,原本在给林星夜找水的宁隋突然便遇到了幻境。  那是个极强大的幻境,林星夜不用自己的本能都能感受到幻境张开时巨大的爆发力。  他佩着剑赶过去,便瞧到宁隋周围有一团云雾。  林星夜眼睛一闪,幻境最能考验人的心魔,他想知道宁隋会不会真的要欺负他,利用幻境是再好不过的方式。  林星夜想着阵修不惧幻境,他怕这个幻境很快会被宁隋破解,干脆头一次用了龙族灵力,掌心生出一团白光,飘飘荡荡地和宁隋周围的云雾融为一体。  幻境实力更强。  林星夜一般都不会用龙族灵力,他紧紧握住碧空剑,以积年累月练下的剑气压制一用龙族灵力便冒头的天性。  他实在是被宁隋给肖想怕了,投身便进了宁隋的幻境中,想亲眼看到宁隋的所作所为。  毕竟他也没什么特殊爱好,给男子下药这种事,轻易他并不愿意做。  幻境中的宁隋本在渡幻,一重重心魔考验上来,他不止没被迷惑,反而在逐渐摸清楚这个幻境的规律,准备一举破幻。 第31章 他的下属们都沉默,甚至没觉得不对,根本不会想到那么强悍的少君被人欺负了。  林星夜格外难受,一时之间伤感得连话都不想说:“你们下去,等要实施计划时我再叫你们。”  暗卫依言退下。  林星夜睫毛垂了垂,宁隋却正好在此时出幻境。  他看向师兄的背影,一时之间紧张得连心都跳出来:“师、师兄……我刚才被一个幻境所迷,你当时也在幻境内吗?”第41章   紫山秘境中有团团白雾飘在空气中,将人影遮得朦朦胧胧。  即使如此, 宁隋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林星夜的气息, 他身上的剑气着实太强,穿云拨雾地刺在宁隋心上, 又高冷如雪山,云缎般的乌发垂在腰际,白衣如流云,没一丝褶皱。  “师兄……”宁隋许久都没听到林星夜回答,好半天才鼓起勇气提醒。  他心中想, 【幻境里的,会是师兄本尊吗?为什么我像是真的亲到了师兄, 他的手好滑, 我亲一下,他起初还害羞地躲一下,到最后才不再那么羞涩……师兄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眼里好像有泪, 他哭得好可爱, 看我一眼我真想把心都掏给他。】  林星夜背着宁隋站着,他的左手藏在袍袖里, 满是暧昧的红色。他的手微微发抖,宁隋这个变态,刚才亲了他那么多下也就罢了, 现在是在心里逐字逐句回味吗?  林星夜刚刚藏好的泪又差点忍不住, 他垂眸, 卷翘的长睫毛上盈着滴泪水,怎么也掉不下来。  林星夜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设想的情况中,要么他今生大展抱负,将宁隋踩在脚下一雪前耻,要么他还是打不过宁隋,继续被宁隋多次打败。  但他从来没想过,宁隋不是想用阵法要他的命,而是想用那般恶心的手段压他,然后折磨死他。  胡小姐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林星夜现在不想承认幻境里的是他,他需要的是宁隋毫无防范,而不是打草惊蛇。  因此,他冷着脸抬眸,晶莹的眼泪在睫毛上滚了几下,再颤巍巍地掉下去,声音响起如雪落寒潭:“未曾。”  宁隋眼中一动,【不是师兄吗?这么说来,我没有唐突师兄……】  他心中的声音低下去,【师兄没被我唐突,我本应觉得高兴,可我……为何会觉得如此失望?】  林星夜听得后背发凉,宁隋的意思是,他没唐突到他?反而失望?  果然,他就知道,宁隋平时心里想的克制都是假的。他平时虽然想着不能碰他,但是一到关键时刻却……手都给他亲红了。  林星夜低眸看向自己的衣袖,衣袖白得像雪,他却知道他的手现在很热很热,都是宁隋干的好事,林星夜习剑,他和他的碧空剑一样偏冷,无论练了多久,他的手最多也像一块微微凉的白玉。  林星夜眼中一冷,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何况这个他人还想对猥亵他,他不解决掉这个畜生,必当寝食难安!  宁隋听师兄否认,心中的落寞无法言说,他宁愿自己真被碧空剑戳了个窟窿,也想吻师兄的手,亲一下夸一句师兄,夸一句师兄又再亲一下。  何况,当时的感觉那么真实……  【我到现在都想得起吻师兄是什么感觉……】  亲了就罢了,回味一道也罢了,你为什么非要反反复复地想?林星夜恼羞成怒,真想捂住宁隋的嘴,不再让他说话。他忍无可忍,低声叱道:“宁师弟,既已从幻境出来,我们便快些赶路。”  紫山秘境内有一默认的规则,越往中心走,天材地宝便越多,同时也越凶险。  林星夜进一次紫山秘境,当然要往最好的地方走  宁隋回答他:“是,师兄。”  他回话的声音四平八稳,低醇有力,林星夜本以为自己躲过一劫,没成想宁隋一边回话,一边默默想,【亲师兄的时候,就像在亲一片云朵,隔着远处看云朵,云朵很冷。若碰到云朵,便知碰上去软软的,令人食髓知味。】  ……你才是云朵!他是一条硬气的龙。林星夜的下属中也有儒修,说话酸邹邹的,但他本着礼贤下士的原则,都能忍。他的其他属下可没那么大度,经常和那酸儒打架。  林星夜现在总算懂了他属下为什么忍不了。  他暗中捏拳,不再等宁隋,往前边走去。  宁隋本来跟在林星夜后边走,到后来便想和师兄并驾齐驱,他稍稍走快几步,和林星夜平齐,用余光去打量师兄。  这一望便不得了。  他师兄满脸冰冷,长长的睫毛上沾着凝露,侧脸秀美无双,剑气锋锐胜月明霜雪。  宁隋心中大震,刚才师兄背影挺拔,走路的步伐也极快,结果是躲在前面偷偷哭吗?  他一时极是心疼:“师兄,你怎么了?你的眼……”  他只是进了一趟幻境,难道有人来欺负师兄?  宁隋完全没想过林星夜骗他的可能性,林星夜则怎么可能叫人知道他会哭,没有哪个剑修是会哭的,他冷冰冰道:“雾气太多,化成水汽。”  宁隋再看他,发现他确实神色和往常一模一样,像一朵冰山上的雪莲沾了水分,娇艳欲滴。  【师兄这般坚强优秀,怎么会哭,看来的确是我瞎猜。】  宁隋确定林星夜没被人欺负后,心中便升起了诡异的情绪,他脸色不变,【可是师兄哭泣的样子真可爱,我看着又心疼想哄,又想逗他多哭会儿,最好是上一刻师兄在哭,我便立马去逗他,等师兄气得眼泪汪汪,我便再去哄他,任他打我也好骂我也好……】  林星夜听得心里颤抖,不知道宁隋这是什么诡异的心态。  他强行稳住心态,握着碧空剑走在宁隋旁边,每一步都像与虎谋皮。  二人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不好,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凶险,自然也没什么奇遇。  他们行到丛山出口,能望到一望无垠的戈壁时,异变陡生。  林星夜知道紫山秘境内气候、地形都没按常理来分布,宁隋却若有所思,将所行之处的地形都记在心里。  戈壁滩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尸体穿着各色宗门的衣服,带血的武器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上。  林星夜的目光从一具尸体上划过,他穿着黑色的衣物,面上带了一个漆黑的云纹面具。  “呼!”空中巨大的破空声响起,远处十多个人影跃过来,均气喘吁吁,一看就经历了场恶战。  “林师弟,宁师弟!”其中一人正是归元宗的陈江,他看见二人后便点跃过来,“你们也在这里,太好了。我们刚好可以一起走,现在紫山秘境里并不太平。”  林星夜想着刚才那具尸体,并没说话。  宁隋问道:“还请陈师兄明言。”  陈江指着地上的尸体:“师弟可认识这个标志?”  宁隋看那标志,只觉得眼熟,但忘了是在哪看到的:“不认识。”  陈江有心说服他和林星夜加入进来,又问林星夜,“林师弟呢?”  林星夜道:“不认识。”  陈江便一起解释:“这是不夜城暗卫的标志。不夜城你们应该知道,就是那个寸土寸金永不夜的不夜城,城风奢靡,财富无数。他们虽称为城,实则势力极大,就连许多宗门宗主见了他们的城主,也是以君主相称。”  “不夜城亦正亦邪,修真界和魔修的关系也一直紧张,因此大家虽忌惮不夜城,但也不会主动招惹它。”陈江苦笑一下,“可现在,不夜城的人胃口好像越来越大了。”  宁隋道:“愿闻其详。”  陈江继续道:“我们一进紫山秘境,最开始还好好的,结果不一会,便有不夜城的暗卫大肆屠杀修士,他们人数众多,训练有素,我们活下来的修士只能聚在一起,才能和他们相抗衡。”  林星夜正面无表情地听着,便见陈江担忧地望了他一眼:“不止是屠杀,就连合意宗的貌美修士也被他们掳走……下场不知。”  他这句话说得极妙,既突出了貌美,掳走,又没说生死不知,而是说的下场不知,充满了暗示。  宁隋也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心中打起鼓,若论貌美,谁有他师兄好看?  宁隋便细细询问陈江一些细节:“陈师兄可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虽然不夜城势大,但也没有和整个修真界作对的理由。”  陈江面色严肃起来:“根据我们聚在一起的人交换的信息来看,他们的少君似乎来了紫山秘境,这些暗卫杀我们,便是为了给那个少君清路。”  那个少君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杀那么多人来给那少君铺路,也不怕折寿。陈江冷笑:“就连他们掳走的修士,听说也是那少君喜欢,必须得天天不重样。”  他说到这,格外诚恳地看着林星夜:“林师弟,你定要小心。那狗贼男女不忌,只爱长得好看的,你小心被他捉去玩弄,污了清誉。”  林星夜冷着脸,不知他该如何自己把自己捉去玩弄?  他又不是宁隋。  林星夜当然认识不夜城暗卫的标志,他比陈江他们知道得多的多,也能分辨得出云纹真假,确定地上的尸体真的是不夜城的暗卫。  林星夜的确有让暗卫进紫山秘境,他们不夜城也有名额。但他并没吩咐暗卫在紫山秘境内屠杀,不知是他哪位兄弟的手笔。  调动这么多暗卫,一定伤筋动骨,林星夜眼底暗了暗,等他出紫山秘境,便杀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兄弟。  陈江还在道:“那狗贼虽是不夜城少君,但也没有那么猖獗的道理。等我们出去了,定要联合各个宗门,向不夜城讨一个说法,看不夜城是保那淫魔一样的少君,和各大宗门作对,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林师弟,你说是不是?”  林星夜莫名其妙被骂了一堆话,脸色更寒,但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林星夜坚信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能冷冷道:“是。”  宁隋离他师兄更近一点,【师兄真是正直,富有一颗匡正除恶的善良的心。我一定要保护师兄,宁愿不敌被抓的是我,我和那少君同归于尽,也不要师兄受到一点伤害。】  林星夜不知该如何打醒宁隋,他即使真是所谓的淫魔,也不会抓宁隋去玩乐,否则的话究竟是宁隋亏了还是他亏了?宁隋想得倒挺好。  林星夜先是谢过了陈江的好意,再答应和他们一起行动。  陈江便为他介绍起队伍中的人,其中有三个都是归元宗修士,另外的人则分别是一对年轻道侣,一个使双刀的男修,还有些零零散散的修士。  这队伍里有整整三个归元宗的精英,照理说是陈江说了算。其他人虽然摄于林星夜的容貌气质,但更多的则是担忧,不夜城的人要捉貌美修士,有这个修士跟在队伍里,他们的际遇岂不更凶险?  绝大多数人觉得拧不过归元宗,便一言不发。只有其中一个面色白净的娃娃脸男修指着林星夜道:“怎么能让他进来?他长成这个样子,只会给我们惹祸。这个队伍又不是你们归元宗的人说了算,要招人进来,也该经过我们的同意。”  林星夜没被人指过,他觉得这个举动格外冒犯,侧一步身,避开那手指,同时稍稍抵开碧空剑剑鞘。  陈江脸色也不好:“何怜,你的意思是让我师弟流落在外?你们难道不是我们聚集起来的,我们要是没聚在一起,现在你还敢说你有命在?你不要我师弟进来,是想害我师弟去死?”  何怜一脸不屑:“你也说了他最多会被捉去,又不会死。那个长得一般的男修可以留下,这个修士绝对不行。”  他说这话,队伍中的好多人居然也赞同。何怜带头,其他人便纷纷小声附和。  陈江气道:“你们……”  林星夜从来不是看着别人为自己出头的个性,他看向何怜:“依你之见,是认为我会拖累你们?”  他嘴唇淡而薄,容色高远如九天冷月,这样凉薄的话,从他的口里说出来,让许多人听得脸红心跳的同时,也更加剧了他们不要林星夜入伙的决心。  这种高岭之花,最令人想折辱。  那位不夜城少君,说不定就好这一口。  林星夜说完话,何怜才慢慢反应过来这个人身上的锋锐剑气,一瞧就不好惹。他皱眉,这个人长得出色,任谁见了也会被他外貌吸引,忽略他的危险。  “是!你走吧,不要拖累我们。”何怜更怕不夜城的人,当即朝林星夜凶道。  从来只有林星夜凶别人的,没有别人凶他的。  他不管是龙族的天性,还是自己的性格,都忍不得这种话,当即抽出碧空剑,向陈江道:“陈师兄,辜负你的一番美意了。”  他容色极盛,像极了正道剑仙,说出的话则冰冷无情:“既然你认为我该独自上路,被不夜城的人掳走,那我自然也要拉一个人同我一起上路。”  他剑尖生辉,对着何怜,陈江见状眼皮狠狠跳了跳。他对这位师弟的战力很了解,怕等会见血不好收场,便要阻拦:“林……” 第33章 他什么原因都不解释,任宁隋去瞎猜。他们赶了几天路,他还不洗澡,最好宁隋会认为他是个邋遢的人,从此绝了他那些心思。  林星夜向来在意自己的形象,现下因为不堪受宁隋骚扰,宁愿被宁隋误解也没关系。  宁隋的眼渐渐深了,【在这样危险的地方,师兄不洗澡才是对的。他想得深远,并且还隐晦地提点我,师兄对我这片心意,我该如何报答才好。】  用你的命报答我吧,我哪里对你有过心意?  林星夜被宁隋气得不行,再也不想看到宁隋,蹭一下起身,就去了宁隋搭的帐篷。  他才不是那么软的性子,因为宁隋多番无礼,已经准备霸占宁隋的帐篷。即使帐篷简陋,他不在里边睡,在里面修炼一夜也不能让宁隋休息。  宁隋则见师兄没和他分你我,主动去了他搭的帐篷,内心别提多么喜悦。  他虽然觉得师兄说得对,紫山秘境确实不是洗澡的好地方,但宁隋也实在受不了多日不洗澡,再在周围布下几个大阵,确保师兄这边有任何动静他都能回来后,再去湖边洗澡。  他出去又回来,林星夜在帐篷里也感觉得到,他甚至能闻到宁隋身上的水汽。  哪有龙不爱水的?  林星夜心中蠢蠢欲动,察觉到宁隋在一旁打坐休息,似乎已经陷入睡眠后,便轻手轻脚撩开帐篷,再去了湖边。  湖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风一吹,星子一样的波光在水面浮动闪烁,格外吸引人。  这湖里的灵气很足,全是水属性的灵气,争先恐后地跃进林星夜的身体,让他周身都泛着圣洁的白光。  林星夜看了眼地面,有些脏,但还是没忍住湖水的诱惑,褪去衣物后,慢慢进入水里。  冰凉……像柔风。  水属性的灵气一感受到林星夜心情愉悦,比之前要活泼得多,争先恐后地在林星夜面前嬉戏,想勾他玩耍。  林星夜冷着脸,他是不想在湖水里变龙的。  那天他杀志燮,一是因为志燮必须死,二则是因为志燮说他是癞皮龙,见不得人。  林星夜知道他不是丑陋的癞皮龙,但是他也的确不敢变龙。  混沌帝龙、霸龙等都是威武的龙,体格粗大英武,和他的原形完全不一样。  小时候还好,林星夜虽然脆弱,但也没那么敏感谨慎,所以他当时会和他父君一起变龙。等到大些,他便再也不想看见自己和别人的不同。  混沌帝龙他们亲水,但是水并不亲他们。  而林星夜的天性本来就很喜欢水,水属性的灵气又喜欢他,在他旁边各种萦绕打闹,林星夜便忍不了,他闭上眼,因为自尊心作祟,不看自己化作龙形的样子。  一条美丽的银龙出现在水里,它身上的龙鳞比水波还要亮,龙角雪白莹润,像是自然将一切钟灵毓秀都聚集在了它的身上。  林星夜去扑其中一缕灵气,扑到后一起沉进水里,尾巴尖儿去勾其他灵气。  宁隋知道师兄出去,他从今天师兄一出戈壁滩高兴的样子便可以看出,师兄很喜欢水。  虽然在紫山秘境内洗澡危险,但他们二人都有足够实力,不用那么小心。  宁隋怕师兄不好意思,察觉到师兄出去那时,便并没出声。  他等着师兄回来,结果过了好一会儿,师兄也仍然没回。  宁隋没察觉到阵法有异,也放心不下师兄,起身朝着湖泊走去。  他刚走到湖边,便在地上发现了师兄的衣物,然后便在淡白的月光下,看见水里有一截尾巴,圣洁美丽,转瞬即逝。  那是妖兽或者灵兽的尾巴,从它的动作来看,它是在水底下追逐什么。  追逐师兄吗?宁隋当下陷入恐惧,他不知道师兄在那妖兽爪下撑了多久,现在是否还安好。  宁隋眼中涌动着黑沉沉的怒气,一挥手,在整个湖面布下一个阵法,防止那妖兽逃跑,继而,冷着脸跃入水中。  外人的到来很快让林星夜清醒过来,一旁的水属性灵气还舍不得离开他,被林星夜无情驱逐开。  水属性灵气才终于安分下来,安静地萦绕在一边。  宁隋水性很好,他给自己的眼睛施了层避水咒,便睁眼向那妖兽游去。  他只能看见妖兽的尾巴,有些像龙,龙已经不能被称为妖兽,至少也是灵兽、神兽级别,若有其他修士看见龙族,第一反应绝对是用金钱财宝讨好龙族,若能收为己用,便可抵多少载的修行。  宁隋现在却只想让这条龙把师兄交出来,他没有看到师兄,也没有闻到血味,不禁想要是这龙把师兄吞了,他便是开膛破肚,也要让它把师兄吐出来。  宁隋震怒之下,手上速度便极快。数个阵法齐齐抛出,结合着湖面那个大阵,将林星夜堵了个结结实实。  林星夜原本想一爪挥出剑意,把宁隋的阵法破开,可他龙形时下不了死手,而剑修最忌的便是剑意有所余留,可想而知,他失败了。  宁隋近在咫尺,林星夜心念电转,强行以龙躯蛮力撞开其中一个阵盘,搅起水下翻滚的水花,往湖面上游去。  再来一世,林星夜不想被宁隋知道他是龙。这样的话,即使以后他打不过宁隋,也没他变态,等归元宗的事务完成后,他完全可以假死离开,宁隋难道还能到不夜城来找他吗?  林星夜快速游往湖面,同时赶上来的宁隋毫不客气,一掌揪住他的尾巴,想把他扯下来。  林星夜吃痛,他挣扎一下,没挣脱开,也就暴怒。  水底本来就是他的战场,林星夜卷起水波,尾巴一用力,“啪”一下抽在宁隋身上,把他抽飞到岸上。  同时,他跃出水面时,就想从龙变人。  本来在林星夜的设想中,宁隋会被他抽晕,他也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完成身份的转换,没成想宁隋被他拍在岸上,吐出一口血后,歇都不歇,马上就朝他这边过来,然后手里开始结大阵,引雷。  林星夜被雷劈得多了,也就怕再挨一道,他现在只有上半身划了人形,下半身还是漂亮的龙尾藏在水下,迫不及待钻出水面,黑发飘扬在水面,冷面呵斥:“宁隋,你做什么!”  无缘无故揪他的尾巴,无缘无故拿雷劈他?  宁隋满目都是师兄,一个完整的师兄……身上没有一点伤口一点血。宁隋被失而复得的狂喜淹没,大步过去,噗通一下跳下水,在林星夜惊恐的目光中向他抱过去:“师兄……”  林星夜得注意着不要被宁隋碰到自己的尾巴,他一小心翼翼,就被宁隋抱了个满怀。  ……林星夜龙形时敏感得多,他现在能感受到宁隋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侵略的意味,他心中的危机感已经爆棚,不由格外惧怕:“宁隋,你在做什么,放开我。”  宁隋现在怎么愿意放开,他其实连师兄上身没穿衣服都没注意,只是想感受到师兄的存在,宁隋安抚林星夜,声音平稳道:“师兄,我刚才见到了妖兽,我以为你出了意外。我们师兄弟情同手足,师兄若出意外,师弟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手足之情?宁隋你对你的手足都敢起那种心思吗?林星夜气得满眼冰凉。  他不想吓到林星夜,心底还有一半未竟之语,【我必将伤你的妖兽开膛破肚,扒皮抽筋,让它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宁隋不知道为什么,他说那句话时实在太痛,就连心底想的报复,也没经过任何思考,像是他之前就已经做过那种事。  林星夜则被宁隋血淋淋的想法吓得不轻,他变成龙时,完全没人形那么大的承受力,人形的他还会大着胆子推开宁隋,惹急了就给宁隋一剑,龙形时他就连尾巴都害怕得发抖。  以前林星夜化龙时,都有他父君抱着安慰他,林星夜的龙形能够缩小,他哭得眼泪汪汪时,他父君经常会让他变成和人差不多大小。  林星夜当时才十一二,变成那么大小的龙后,他父君就把他抱在怀里,用手摸他的龙角,他的尾巴则缠在他父君身上。  这几乎成了种习惯,林星夜现在被宁隋吓到,居然差点想用尾巴去勾宁隋的腰。  林星夜抑制自己的天性,身体往后仰去,然后便发现了他和宁隋的不同。  宁隋穿得整整齐齐,而他下身是龙尾,上身则……  现在夜黑风高,孤男寡男,宁隋一向对他有不轨的心思,林星夜脸都吓白了,他的东西都在另外的岸边,现在去拿来不及。  要是他往水下躲,宁隋肯定会跟着他潜下水,然后发现他是一条龙。  林星夜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夜风一吹,他的自尊和贞操都摇摇欲坠。  宁隋近在咫尺,二人虽然说是拥着,但宁隋并没贴紧他师兄,很有风度地留了很大一个空隙。  林星夜病急乱投医之下,便看到宁隋身上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有好几件,脱了一件也不会像他现在那么失礼。  林星夜脸色如孤高之花,如果细看,能看到他眼底深处全是挣扎,最后化为勇气,左手抚上了宁隋的衣带。第43章   林星夜抚着宁隋的衣带想, 他再怎么尴尬, 也尴尬不过现在上身不着寸缕地“依偎”在宁隋怀里。  不夜城中也有人鱼,上身人形下身鱼尾, 以妩媚妖娆著称。  人鱼作风大胆, 男性人鱼便喜欢像这样不穿衣服来释放自己的魅力, 女性人鱼也只会着浅浅的纱衣,若隐若现间极为撩人。  林星夜和人鱼接触最近的一次是在有一年的春朝节, 春朝节为期七天, 不夜城载歌载舞,真正做到七天七夜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便是城中蜿蜒的河水上,也有数万盏河灯漂流其上, 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繁华。  别人只以为春朝节是传统, 却不知道春朝节的由来——龙族的繁衍期。  林星夜彼时年纪还小,比现在青涩得多, 他除了觉得这些天不适合外出外, 也没多余的不适感。  他的父君则要挑选美妾,作为春朝节的夫人,同他渡过这一关。  不夜城中美人如云,林星夜从试炼场回屋时, 途经花园, 便看见他父君坐在上首, 似乎是在挑选侍妾。  被撂了花枝的就算被选中, 林星夜便看到有好几个美人面前被扔了花枝,有男有女,荤素不忌。  他极为瞧不起他父君的行径,冷着脸望那边一眼,便要握着碧空剑回去。  没成想,他父君眼尖地望向他:“星夜。”  林星夜和他父君关系再不好,此时他也保持了君臣之礼,闻言走过去,冷淡执手行礼:“父君。”  他父君好像有些尴尬,本来要再递出去的一截花枝都收了回来,轻咳一声:“星夜,练完剑了?可用过饭了?”  林星夜握着剑,他没用过饭,却道:“用过。儿臣不打搅父君,先行离开。”  他父君便重重地咳了一声:“正好,父君这里也选完了,本来只用选一个,但志燮他们也到了这个年纪,父君便多挑了几个,给他们预备着。”  当真是父慈子孝。林星夜比志燮他们都要年长,他父君却半点没把他放在眼里,林星夜心底生冷:“父君慈爱,儿臣先退下了。”  他们父子间不过说了几句话,剩下待选的美人们在这寥寥数语中,便听出了自己算是落选了。  没人不想成为龙族的侍妾,尤其是不夜城主君……修为、财富、势力、模样都是顶尖,落选的美人们皆一脸黯然,有心思活泛的便把眼勾上了一旁的林星夜。  这位少君长得可比主君好看更多,也同样是强大的龙族,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但这种男人要是宠起人来,可最是戳心。  一个人鱼族的美人便大着胆子直起身子,用妩媚多姿的眼看向林星夜:“君上选完了,妾有一言,想斗胆对少君言明。”  龙族和人鱼族都属于关系混乱那一挂,父亲没看上的美人,被儿子收了的事情屡见不鲜。  人鱼族的美人对着林星夜暗送秋波,搔首弄姿,上身穿得格外清凉。  林星夜不想理会,他还没来得及拒绝,他父君的脸色便陡然沉了下来,混沌帝龙强有力的威压弥漫在场。  林星夜还好,他勉强能受得了这威压,其余人已经完全趴在地上,不知是哪里触碰到了主君的逆鳞。  等他父君命人把所有参选的美人都带下去,才对林星夜道:“星夜,不是父君不为你选,只是这些庸脂俗粉容貌鄙陋不说,还个个野心极强,你还小,等你再大些,父君亲自为你挑选。”  林星夜心内浮上讥诮,他是父君的长子,志燮他们都能挑选,为什么他不行?他父君要编谎言,也不知编像一些。  好在他也并不想像他父君一样做那些事,不置可否地对他父君道:“儿臣先行告退。”  这次会面给林星夜印象最深的,除了他父君偏心偏到没边外,便是那大胆的人鱼族美人。 第35章 宁隋眼睛一闪,师兄知道外边是魔龙作祟?刚才他们连是什么东西在作怪都没看清。  宁隋想,师兄不愧是师兄,他真是观察入微,心细如发。  宁隋现在虽然伤得没法站起来,但他一个阵修,也不靠体力来攻击。他一边给自己疗伤,吃了几粒丹药,一边将阵盘拿出来,随时准备补上。  外边的吞天魔龙则实在太想见到这条小龙,它活了数万载,从来没闻过这种令龙兴奋想亲近的味道,就连吞天魔龙传承里记载着的美味龙族银虚雪龙味道也没这么美妙。  银虚雪龙体呈白色,性格柔顺胆小,而且和其他龙不一样的是,每一条银虚雪龙都十分贤惠,擅长打理家务,管理财宝,每一条龙不论雌雄,都想找到一条银虚雪龙做伴侣。  但是,银虚雪龙早就作古,因为太贤惠,又滥好心,不懂拒绝其他龙族,便给了那些龙族暧昧两可的态度,有的还迫于无奈脚踩几条龙。  这种事情发生得多了,有银虚雪龙的地方就有战争。银虚雪龙本来便胆小怯懦,长此忧惧,渐渐灭族。  吞天魔龙最喜欢吃银虚雪龙了,他不想吃混沌的儿子,足可见里面这条小龙不是银虚雪龙,那么这究竟是什么龙?  吞天魔龙想立刻让林星夜变回原形,让他舔一舔,然后辨认清楚。  他睁着硕大的龙眼,龙头想移到地洞那里,但是他的头没有那么小。再缩小也没办法进去,只能被卡在地洞外面,  吞天魔龙张大嘴,想把地洞里面的林星夜吸出来。  林星夜也没那么无能,他的碧空剑是本命灵剑,堪比他的龙骨。吞天魔龙并不能用阶级龙压来制服他,只能用修为来恐吓他。  在危急关头,林星夜的龙性差点被压出来,他又怕又气,想甩过去一尾巴,让外边的龙安静些。  碧空剑被他定在门口,隔着石头,借一旁的山体,抵抗吞天魔龙。  碧空剑剑身在颤抖,很明显,是他们之间实力相差太大。  林星夜那点血统优势便完全没用。他不想被吃,灵力和剑意全部向碧空剑灌输而去。  他本来抵抗得很辛苦,忽然,一道阵光飞过来,呈古朴圆形,圆形中间结着奥秘文字,以林星夜的碧空剑为阵眼,霎那间,源源不断的大地灵力被调动,用以对抗吞天魔龙。  宁隋的阵法,怎么进步得这么神速?  林星夜心中惊诧,又因为觉得自己无能升起自卑,但总体还是松了口气,他回头想多谢宁隋,就见宁隋已经强撑着站起来,嘴角血迹都未干。  他的眼睛,有点泛红,像饿狼一样紧盯着林星夜。全身肌肉紧绷,似蓄势待发。  二人之间只有几步之遥,林星夜直觉不对劲,想往后退。  可是他再退,就要抵着地洞门口的大石了,真真是退无可退。  林星夜全身上下都在告诫自己危险,他努力镇定心神:“宁师弟,你看我做什么?”  宁隋已经尽力在忍,事实上他新刻阵盘时便差点忍不住,只是忽然福至心灵,像是那么简单的阵法,他已经画过无数次。  宁隋哑着声音:“……星星。”  林星夜震惊,没想过宁隋居然敢这样叫他,之前都是肖想,现在直接变成行动了?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宁师弟,你在胡说什么?”  就连他父君,也只是叫他星夜。  宁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来了,他一说出口,就觉得星星二字是多么亲密,多么适合师兄。  【师兄的眼睛,就想星星那么闪耀;他的剑法,也像星光那样大盛,夜间的天幕上只有一轮月亮,月亮的光辉柔和且淡,只有当星光大盛时,才能将天幕照得透亮。】  【夜光,古难国的文字里记载,夜光也做月光,师兄的容貌真是比月色还要皎洁,比雪莲还要动人。难怪师兄叫做星夜,换成另外任何一个名字,都不能完整地诠释他的优秀。】  ……  林星夜出生于一个星光明亮的夜晚,所以他叫星夜。  宁隋想的实在是天马行空,根本不相及。林星夜白着脸想,宁隋今天敢叫他星星,明天就真的敢对他不敬了,人的胃口养刁只需要很短的时间。  林星夜绝对不能忍:“宁师弟,你糊涂了。我是你师兄,你不要叫错了。”  宁隋还在强忍,他叫都叫出口了,虽然难为情,但也不想再否认。  师兄就是星星,他那么可爱,自己怎么会叫错?  宁隋盯着林星夜的衣服,和他露在外面的细白脖颈:“我未曾叫错。师兄莫要瞧不起我,虽然我没你那么聪明,善于判断,拥有最真实的眼,但是我绝对不会叫错。”  骚,宁隋是真的骚。  林星夜之前从来不会用那么粗鄙的词形容一个人,他觉得那个字是侮辱人骂人的,只有到今天,他才明白,这也许不是一个贬义词,而是一个形容词,专为宁隋量身打造。  他本来以为宁隋心底的想法已经最为可耻,今日才知道,宁隋用平稳的声音,像是公事公办的念出这些话,才是最可耻的。  林星夜心都已经揪起来,他虽然自傲,但也知道自己没宁隋说得那么夸张。  宁隋这么认真地在他面前胡乱夸他,即使现在没有旁人,林星夜作为当事人也羞耻得不得了。  他简直不敢想,要是在外面宁隋也是这个德行,当着所有人的面瞎捧他,他该怎么办?  不,不会有那一天,宁隋正常时还是有分寸的。  林星夜正想强行压下恐惧,外边的吞天魔龙却已经等不及了,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舔小龙的龙角。  他这也不能算过分,小龙是混沌的儿子,虽然他不乐意承认,但混沌也算是他大哥,他就相当于是小龙的叔叔。  叔叔舔几口侄子怎么了?就算是混沌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吞天魔龙张大嘴,努力一吸。门内的阵法和碧空剑齐齐一黯,林星夜差点朝后栽去,宁隋沉着脸,一把揽住他师兄的腰,然后按照所学修缮阵法。  【师兄的腰好细,一吹就倒,真可爱。】  林星夜想说那是吞天魔龙的同类召唤,是他看家的本领,想吃龙时一换一个准,这是普通的风吗?  宁隋则揽着林星夜不放,他忍得是真的很痛,但是也舍不得把源头给放开:“师兄,你看这个阵法如何?”  林星夜听他发问,心里打鼓:“……我不懂阵。”  宁隋道:“这个阵法借大地灵气,以师兄的剑为承载灵气的载体,生金土之意,外边的妖兽攻击阵法时,不止会受到灼金的反击,还会加剧阵法的防御。因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灵气,要把它们糅合在一起极难,更别说成这种大阵。”  宁隋一停顿,林星夜想,这是要等着自己接话?  他硬着头皮道:“然后?”  宁隋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这样的阵法,便是我阵法宗的精英弟子来,也无法刻出来。”  阵法宗是个凋零的门派,门内都是阵法大师,但是因为收徒严苛,整个门派不过八十人,精英弟子不过三人。  “而我,刻这个阵法只需要半刻。”  …………林星夜忽然说不出话来,他的一切语言在面对宁隋时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力量。  林星夜已经够自傲,但是他也没像宁隋这样……  宁隋鼓足勇气介绍了一番自己的阵法,瞧见师兄无动于衷,便觉得是自己不够好,但同时也心有不甘。  “星……”这个字一出,林星夜的眼睛当时便一凛。  宁隋心中悲伤,立刻改口:“师兄……你现在安心吗?还满意这个阵法吗?”  林星夜不想刺激明显不正常的宁隋,他偷偷在袖子里给余廣传令,问他用了那个药人会变傻吗?而且宁隋身上怎么这么烫?  他传令完毕,还没回答宁隋,宁隋的阵法就蓦地一黯。  林星夜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宁隋在这里炫耀吹嘘了半天,这个阵法还是个残次品?  他想从宁隋怀里出去,宁隋却霸道地按住他的肩膀:“师兄,我能修好。”  只是他现在忍得太过,脑子并没正常状态下那么好,修好一会儿,又继续黯淡。  宁隋沉默,【师兄会不会看不起我,觉得我说大话,无能?】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正色道:“师兄,你稍等,我平复一下心境。或许多有冒犯,请你多担待。】  他要清醒,就必须放下对师兄的欲念。  林星夜听见冒犯这两个字就想往后躲,但诡异的是,宁隋只是一直看着他,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林星夜还以为宁隋转了性,下一瞬,他就知道他想多了,他在宁隋脑里,听见了源源不断未曾间歇的数万字……风雅话本子。  话本子的主人公分别是他,以及宁隋,现在宁隋的想法已经进行到脱他衣服。  宁隋想的是,他多想想师兄,说不定能缓解他现在的情况。  林星夜真觉得这里不能待了……那是头发,宁隋对他的头发都有想法?这个畜生!!  他想挣脱出去,可是吞天魔龙还盘踞在外边,门口大石不断作响。  现在只能依靠宁隋恢复正常,快些修补完阵法,好躲过这一劫。  现在林星夜的感觉格外酸爽,他忍不住想给宁隋一剑,彻底打断他那些龌龊的想法,但又害怕被吞天魔龙吃掉,只能不刺激宁隋,甚至纵容他想下去,好早些修补阵法。  余廣的讯息也来了。  他以为少君终于忍不住对主君下手了,想着二人毕竟是父子,不用少君问就自己说了解决办法,免得之后他遭殃。  “少君,此药先是激发龙族‘凶’性,性致之后,再发挥药效。期间中药者神智不清,若要解决,首要先得助他凶性施展,再辅以净化明心法宝,方能彻底解决。此外,无药可解。”  余廣倒是知道少君在紫山秘境,但少君属下众多,派几个人给主君下药这种事少君也不是做不出来。  不夜城内,主君不缺侍妾,解决凶性根本不算事儿。净化明心的法宝不夜城也完全拿得出来,解决起来很轻松,全看少君到底怎么想的了。  林星夜辨认出这个讯息,再看看眼睛越来越红,看着他目光越来越炽热的宁隋,只觉天都塌了。第45章   林星夜的目光和宁隋可怕的目光撞在一起。  这在之前是几乎没有的事, 宁隋这个斯文败类,不会露出那么富有占有欲的目光。林星夜又如冰山雪莲,使人觉得多望他一眼都要么被他身上的冷意刺痛, 要么反而亵渎他。  因此, 林星夜从来没直面过宁隋这么直白露骨的眼神。宁隋的意图直接到,他站在那儿一言不发,眼神也像最锋利的刀, 一寸寸地剥开林星夜身上的衣服, 侵略犹如无边暗夜,要来临时再自傲的太阳也没法阻止他。  林星夜瞬间想把碧空剑给召回来,他终于懂了, 这一世为什么他从一开始听到宁隋的心里话就有挥之不去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不关乎于性命, 而在乎于男人的尊严和贞节。  宁隋不是随随便便夸他,而是真存了想上他的心思, 并且他善于伪装,平时半点也看不出来,要不是他能听到他的心声,也许早就遭了毒手。  林星夜心中的恐惧胜过一切, 嘴唇苍白着紧紧握住拳, 警戒地宁隋的眼睛就要朝后退去。  吞天魔龙张大满是尖牙的嘴巴, 守候在洞外, 他一闻到小龙的味道, 龙涎都忍不住滴下。面对这种诱惑, 不爱思考的吞天魔龙难得动了脑筋:“乖小龙……吸溜。”  他吸了下龙涎,嗓音笨重沉厚,极具穿透力,用古奥的龙语道:“你快出来啊,给叔叔舔舔……吸溜……叔叔有一堆亮闪闪的、发光的宝物送给你。”  林星夜脸色更是苍白如纸,外边的魔龙是真的想吃他,就连哄骗的手段都用出来了。  洞内,是压不住情绪的宁隋,想欺压他。  洞外,是一条喜好吃龙的魔龙,想拿他果腹。 第37章 宁隋将他师兄揽在怀里,感受到师兄一会亲一会重地推他,一会躲一会又不躲,真真是磨人。  【原来,师兄喜欢这样吗?那么我可以配合师兄,和师兄玩游戏……】  林星夜只是迫于生存,他听宁隋满脑子龌龊思想,更是气怒。宁隋亲也亲了,想也想了,抱也抱了,怎么还没好?他到底行不行?  林星夜作为一条龙,资本傲人,也就难免对人族男子有些轻视。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人而已,我自己是龙,宁隋这些都是小打小闹……根本算不得什么……他想的什么亲哭我这些事,根本都不可能实现……  他再安慰自己,也实在骗不了自己的内心,和自己颈间的湿漉,不免忍不住在心里骂宁隋:这个变态……  林星夜想快些解决眼前的危机,也不想被亲,他被宁隋侮辱得现在心神恍惚,连呼吸都不劲,何况声音。  林星夜担忧自己一出声,声音就会变化,因为他现在都觉得自己不对劲,便使劲儿压低声音,冷声道:“宁师弟……”  他以为自己现在声音压得又低又冷,算是勉强正常,可哪里正常得了?  他的表情冷淡,以为自己隐藏得好,实际暗藏无助。声音在一贯的清冷中多了些撩人的喑哑,他不想展现自己被宁隋侮辱得声音发软,强行压抑的结果就是声音虚弱冷淡,配合着他一脖子的红痕,仍然淡色凉薄的嘴唇,便令人想忍不住欺负他,让他无法伪装,露出心底最真实的情绪。  宁隋的眸子深了几深,把自己的手捏紧,死命把目光从他师兄的嘴唇、脖子、衣襟处移开,忍耐住撕了那衣服的冲动:“星……师兄。”  知道叫师兄了,总还算有些用。  林星夜不知该庆贺宁隋没刚才那么痴还是该难受自己被轻薄得彻底,他把脸别开,说话时一点儿也不想给宁隋亲:“宁师弟,你可好了?”  宁隋根本没好,从他的身体状况就可以看出。  他沉默一下,想坚持修缮阵法,以失败告终,甚至激得外边的吞天魔龙大吼几声。  林星夜真的有些崩溃,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宁隋也亲了他了,怎么还是不行?  若宁隋敢白占他便宜……林星夜心中生起暗火,他便是在被吞天魔龙吃掉前,也要拉着宁隋去死。  宁隋见他师兄慌乱,闭了闭眼,终究艰涩道:“星星……师兄,我自己动手……只怕唐突你。”  自己动手?林星夜一想,就懂了宁隋的意思。大敌在前,他也管不了什么冒犯不冒犯的事了,只是仍然觉得羞耻,他怎么能看着宁隋做那种事?  林星夜压着心里的紧张:“那……师弟你……你自己勤勉些。我进去等你。”  他想脱开宁隋的怀抱,总不可能宁隋一边抱着他,一边做那种事。  宁隋怎么舍得师兄走?他怎么也不放手:“星……师兄,你不在,我会慢很多。”  宁隋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刚才他抱着自己又亲又啃,也没见他速度变快。  林星夜想说服自己宁隋是在说谎,不过,他往下看了一眼,宁隋的状态又实在吓人,吞天魔龙还在外边挠门。  林星夜条件反射地去摸自己的碧空剑,仅仅摸到剑鞘,他忍住紧张和恐惧,闭着眼睛不看,苍白着嘴唇,迫于形势低下自己心中的傲气:“宁师弟……你不要弄到我身上。”  这就是默认了。  宁隋方才开始动手,他尽量隐蔽,林星夜闭着眼,只感受得到宁隋抱着他,完全感受不到宁隋在做那等事。  宁隋则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星夜。  【师兄的脸都比刚才红了一些,他的睫毛好长,在微微颤动……师兄真美。】  【师兄不敢睁眼吗?他真是守礼,若是以后,我一定要让师兄眼里有我,他不知道,他眼中有我的时候,不管看着离我有多远,我也想过去抱着他,捉着他的手亲亲他。】  【宗门内也有许多人喜欢师兄……他们私底下说到师兄的语气我都受不了,师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星星。我会亲他、抱他、保护他,以后还会和他……】  【刚才亲师兄,他真甜……令我食髓知味,魂牵梦萦。】  林星夜听完全程,还和宁隋挨得近,便实在是受不了。他真怕宁隋想着想着就凑上来,把他给……或者再跟发疯了一样的亲他。  可是宁隋没有动,他脑子里已经想出了花,却死活没动手。  林星夜更觉得他这人阴狠能忍,不能按常理揣度。他甚至怕到希望宁隋再像刚才一样亲他几下他都能接受,不要像现在这样隐忍,沉默、阴郁、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什么。  宁隋不是圣人、更不是清心的佛修。  他很快就在心底给了林星夜答案:【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么想亲吻师兄,可是现在师兄的表情太美,他明明很矜持,很害羞……却偏偏一脸冷淡傲气,师兄……他不知道这样他有多美味,多令人移不开眼,想一直这样看下去。】  这意思是,宁隋为了看他害怕,特意忍着不亲他?  如果不是林星夜亲耳听到,他真没办法想象归元宗这样的正道有这种变态存在。  宁隋的视线果然一直盯着他看,林星夜感觉身上都烧了起来,他完全不想满足宁隋,催促:“宁师弟,你还要多久?魔龙就在外边。”  师兄果然知道外边妖兽的名字,宁隋想,他可真是优秀,令人想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宁隋哑着嗓音:“谨遵师兄令。”  他忍不住道:“师兄的话,我从来都不敢违背。”  林星夜想一剑戳过去,宁隋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同他装忠诚好人?他分明一肚子坏水,不只觊觎他,还沉迷于看他害怕、受辱。  林星夜咬紧牙关,不想功亏一篑叱责宁隋败性,免得又要重新来过。  可是他却不知道,他对宁隋的吸引力究竟有多大,宁隋在要紧关头,忽然长臂一揽,再将林星夜大力抱得死紧,同时身体热得像烧红的铁块儿。  林星夜一个男人,基本该懂的他还是懂,他又有些爱干净,生怕宁隋不小心将东西沾到他身上,全身上下都是抗拒,想不管不顾推开宁隋。  他推拒时一看宁隋的脸,彻底惊了。  宁隋现在,完全不清醒,眼瞳已经发着暗红的光泽,甚至没了之前伪装出来的老实诚恳,反而吓人得紧。  他看林星夜的目光里没有以往的珍爱,是毫不掩饰的掠夺的意图,在定定看了林星夜一瞬后,用手箍着他的腰就把他往地下压。  林星夜震惊!他条件反射般用左手扣住宁隋的手腕,再抬起长腿一个膝盖给宁隋顶去。不料,他龙族的强大体魄,居然只是将宁隋踢得吐了口血,反而被宁隋捉住膝盖,瞬时摸到脚腕,然后就不放手了。  林星夜沦落到这个境地前,他还在水里沐浴,连衣服都是借的宁隋的,导致他一没穿足袜,二没穿靴,修长如玉的脚踝就这么被宁隋捉在手里,足形优美,脚趾白嫩,如同清水出芙蓉。  宁隋神智不清,目光流连其上,也不忘想,【饶是我用阵修挑剔的眼光看,用世间万物必有优缺点的规律来观察,也不能挑出师兄的一丁点瑕疵。他或许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他太好看,强大……总是去偷人家的心。师兄……你是我的。】  林星夜手上用力,不断和宁隋博弈,却就是没挣脱开。他不知宁隋是个什么人,不是不清醒吗?怎么还记得想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他还摸自己的脚!要知道修真界虽然风气算得上开放,也仅仅是在穿衣上,穿衣可以露些脚踝,不必完全遮住,但是足底仍然被视为大防,并不是说风气开放就哪哪儿都能看。  要是以往,林星夜根本不会想到奇怪的地方,他和宁隋都是男人,别说看个脚,就算一起睡他都不会想歪。但是现在……林星夜脚踝发热,宁隋的手握在上面,火热、粗糙,林星夜无力承受宁隋的变态,他本来就倒在地上,宽大的袍袖散了一地,他自己则想往后躲去,别的不说,先从这么尴尬的境地中脱身才是。  林星夜之前都觉得自己不得已被宁隋亲都是他自作自受,现在这刻,却真的想把余廣揪出来扔给宁隋折磨一番。  宁隋什么不该做的都做了,怎么还没发泄,反而还在发疯?  他不知道的是,这药的原理就是促人兴奋,结果有两个,第一是发泄完后,亏了精血,从而达到虎狼之药的药效。第二,则是心理发泄了,身体却发泄不出来,最终还是使得药效成功。  林星夜见宁隋眼珠暗红,他强迫自己忽视自己现在的处境,想想有什么被自己遗漏了的,忽而想到余廣的后半句话:“发泄完后,要清心净化之法宝,方能解除药性。”  林星夜怔了怔,他自己从不会佩戴清心净化的法宝,而且……这意思是他今天被宁隋亲了抱了侮辱了,还要给宁隋解药?那他可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林星夜脚腕动了动,他还是想把宁隋踹开,宁隋却已经忍不住,低头就朝他的足尖俯去。  林星夜不知道宁隋想做什么,直到宁隋的唇碰到了他的足尖……  此题超纲了。  之前亲手亲脖子林星夜都能理解,毕竟他知道宁隋想压他,但是现在吻脚?这么脏,宁隋怎么做得出来,他怎么可以这么侮辱自己?  他为什么连脚都要亲  林星夜的足尖细嫩白皙,现在却慢慢地浮起粉色,就以宁隋亲那点为中心,逐步往外扩散。关键是宁隋得了甜头,不满足于那一点,还要去吻其他地方……林星夜的脚像是有火烧,他这下是真的怕得不行,完全不想再用人形面对宁隋。  瞬间,林星夜的下半身白光闪闪,长而直的双腿在宁隋手中,直接变成闪闪发光的龙尾,柔柔地放在宁隋手里,美丽而圣洁。  林星夜的脚刚才被折辱得软了,他的龙形本来就受不住事儿,现在龙尾更是显得柔弱,仿佛除了好看外,一无是处。  林星夜想等自己恢复,他想,宁隋敢轻薄人,难道还有兴趣轻薄一条龙不成。  抱着这样的想法,林星夜将刚才的的害怕和怒气都想发泄在宁隋身上,他漂亮的龙尾一甩,就要打在宁隋的手臂上,不期然,就连龙尾也被宁隋捉住,暧昧抚摸。  …………林星夜没想过这样的结局,他冷淡的表情差点完全龟裂,讶然抬头,就见宁隋一瞬不瞬,死死盯着自己的龙尾。  【师兄……星星……好美。我想吻他。】在宁隋眼中,林星夜上半身仍然冰冷高傲,下半身的龙尾却妩媚地搭在他的手上,无助而又亲密。  这、可、是、条、龙、尾。和人族,根本是两个形态。  宁隋他……就当真连龙也不放过了吗?他对着龙的尾巴都能起感觉?林星夜吓得不行,想要抽回自己的龙尾,宁隋却怎么也不舍得让他如愿,大手细细地抚摸过每一片龙鳞。  林星夜的龙尾便这么被磋磨得没了力气,他见宁隋想把自己的龙尾捧去亲,更是眼中含着冷怒,以指为剑,击向宁隋:“宁隋!你……敢……你放开我。”  他没说完,宁隋就轻轻弹了下他的尾巴,瞬时,龙尾一片酸软。  吞天魔龙也闻到里面的味道,小龙的味道,比之前要浓了些,他抓心挠肝地去拿头去撞击石头,一声声道:“小龙、乖小龙……你化形了吗?快出来给叔叔舔一舔,不……是抱一抱。”  你那么想舔,去舔宁隋好了,这两个混帐,士可杀不可辱,他们怎么能这样对自己?  林星夜被吓得想卷起龙尾,宁隋却阻止他的动作,大手卡在龙尾上一处,龙尾便抽不动了,他感受着上边师兄不一样的温度,当真密密的、细细地亲上了美丽光滑的龙尾,他亲一下,林星夜就颤一下。  宁隋现在头痛,不知道是药物作祟还是什么原因,他依稀记得,之前他也见过这条闪闪发光的龙尾,当时他好像是说地上凉,想去为龙尾的主人拿一双鞋过来,便被那人冷声以对:“本君只有一条尾巴,你去拿什么鞋?是想劈开我的尾巴吗?”  宁隋当时想:【他真直率,有什么就说什么】,于是便说了句:“是我考虑不周。”  那人却握着他腰间的长剑:“不是你考虑不周,即使本君要穿,也绝对不会穿你拿的。宁隋,你多次欺……你多次与本君作对,本君平生最厌恶你。今后,你再敢来不夜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宁隋现在都恍然记得当时撕心裂肺的痛感,那人……不是一直有些喜欢他吗?怎么说讨厌他?一定是他在和自己闹别扭。  宁隋这样自欺欺人,可到后面,却多次被打醒。他才明白,那人一直就是个坚韧的人,一开始讨厌他,后面也一直讨厌他,感情专一得弥足珍贵。  可是,我不是要劈开你的尾巴,我只是怕你娇嫩的龙尾被地面硌到,你怎么不知道?  宁隋现在终于握到了梦寐以求的人、梦寐以求的龙尾,他亲遍龙尾每一处,手掌也珍惜地一直抚摸,流连忘返。  若是他也是条龙还好,关键他是个人,一个人族对一条龙做这样的事,确实会令龙害怕。  龙族全身上下都是攻击的武器,没有哪条龙的龙尾会像他的一样被亵玩,龙性本yin,林星夜不管愿不愿意,他都被亲得尾巴酥麻,无力地勾在宁隋的手上,脸色冷淡,眼里却已经开始蓄泪。  他反抗了半天都没成,现在衣襟敞开,无力地躺在宁隋怀里,就想飞回不夜城躲着。  龙族自有埋骨之地,死了都要回族地,足以证明龙族恋家。林星夜平时觉得不夜城里一堆烦心事,他又恨他父君,半点都不想回去,现在却只想回不夜城,一个人也好,只要能躲开宁隋就行。  可是现在,吞天魔龙还在外边。  林星夜冷脸咬着嘴唇,不叫自己发出声音,他心下一狠,便用了自己的天赋。  他的天赋之一,是净化、洗涤。妖兽待在他旁边,能净化杂质,渐渐改善根骨,修习速度更快。  林星夜从来不会用这种鸡肋的、无法作战的天赋,他眼底深处闪烁着浩瀚的星光,浑身都变得比雪还通透,龙鳞亮光点点。  源源不断的圣洁灵力从他体内透出,尤其是宁隋在亲他的龙尾,直接相触感觉更是明显。  林星夜用了自己的天赋,天性更是抑制不住,他一边“大度”地给宁隋治疗,一边神色间透出脆弱,眼泪就这么像水里断线的珍珠一样掉了下来,漂亮的龙尾甚至勾住了宁隋的腰,在轻轻颤抖。  林星夜恨自己这副样子,他又没有办法,哭得更可怜。  宁隋彻底慌了神,师兄,突然哭了……  师兄一直冷冰冰的,最是好强,现在却哭了…… 第39章 花草有芳香,流光携微尘,本来十分正常,可是远方又跑过来一只小小的猫,猫长着獠牙尖爪,追着一只巨大的独角兽跑。  荒诞和真实融为一体,真正做到将规律运用于无形。  宁隋去探草,草的脉络、触感在他手中清晰浮现,一旁的土中结出来一把利斧,斧头锋利,如同一个斧修站在那里咆哮。  这是真正的幻,也是真正的真实。  宁隋心中有了推想,他走到河边去看自己的脸,剑眉朗目,丰神俊秀,双眼沉如暗夜。  这是一个真实的虚妄之地。  就像宁隋,他现在没解开自己的幻术,他从河水中照到的脸就是假的。可说他是假的,这张脸又才是宁隋真正的脸。追着独角兽的猫体态瘦小,但是独角兽食素,当然是猫追着他跑。然而在外面,猫再吃荤,独角兽也能轻易制住它。  宁隋心中有了个想法,要破这幻阵,就造出一个同样的虚妄之境和他反着来。  他在雪峰上方用火灵石布出烈焰之阵,又在河水上方扔出个干涸之阵,中间过渡的地方,宁隋则想起紫山秘境外的地貌,他当时就看在眼里,只是不懂,现在有了想法,便大量推算布阵。  宁隋可不像林星夜般受天道厚爱,林星夜能轻而易举出紫山秘境,可他不行。就连混沌帝龙强行打破紫山秘境的结界进来,也被天道制约,关在树山中,等着紫山秘境真正再开放才把他放出去。  宁隋即使靠着本事破阵,天道也要横插一脚。  幻境深处,一个高大威严的身影走出,身上龙威赫赫,不容忽视。  宁隋心知这是紫山秘境中最强者的幻影,被幻境造出来阻挠自己。  他不可能放弃,不然师兄在不夜城中若是受辱……师兄又性烈,若玉石俱焚的话……  宁隋不敢想,他将自己的所有灵石、阵盘全都拿出来,拼命制造其余幻阵,有归元宗宗主,有荣虚真君、甚至宁隋小时候碰到的面具怪人。  可是,他毕竟刚学,这么多的人,到底被眼前的中年男子打败。宁隋也受了反噬,浑身伤痕累累,他痛的时候,便想到师兄的手筋,心中便被恨意填满。一狠心,便用刚才这怪物流的血和着紫山秘境的灵土,刻了个新阵。  阵法又缺个阵眼,宁隋没有多的灵石,便以自己做阵眼。霎那间,他的眉眼变成苍敖的样子,虽是幻象,但是真假又怎么分得清。  苍敖的幻影冷哼一声:“小辈,狂妄自大。”  他们战在一处,过了几招……幻境便没法承受两条毁天灭地的混沌帝龙的龙压,自行解散,所谓以力破万法便是如此。  与此同时,苍敖的幻影消失,宁隋吐出一大口血,借着光壁打开的一瞬间跃出去。  光壁外,是林星夜打开的通往不夜城的空间隧道。  宁隋掉在那个隧道里,只能进不能出,等他通过隧道时,赫然掉在一个蝶香四溢的花园中。  这花园极其奢华,围着湖的栏都是用玉石打造,花园里随处可见珍稀灵植,皆随风摇曳,各展美姿。  宁隋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廊下就来了一列美人,对着他盈盈一拜:“妾见过君上。”  君上?宁隋可不是什么君上,他想出去找师兄,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就过来,见他没挥退那些美人,便弯腰提醒道:“主君,少君回来了。”  主君?少君?宁隋心中一惊,他暗暗查看自己的身体,便瞥见一双漆黑带云纹的靴子,不是他的装束……是幻境中那人的,难道是幻象没解开?那么他的模样难道也……  宁隋第一次学那阵法,会用不会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第48章   宁隋在这一瞬间惊诧万分, 他试着解了下自己身上的阵法,却毫无作用。  宁隋便知是自己之前太过冒险, 紫山秘境内展示出的天地大阵包罗万象是何等精妙, 他能侥幸破阵已属不易, 暂时被这阵法反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宁隋到底是从散修到归元宗外门弟子再到内门弟子, 他经历过许多, 心态也就如山般平稳,很快就镇定下来,全力面对面前的情况——  紫山秘境内的幻影实力太强,连归元宗宗主都不是他对手。面前这些人也有不俗的修为傍身, 尤其是这名老者, 修为应该不在归元宗长老级别之下。  若是他们知道自己不是那位主君,定然以为他是什么歹人, 可不会听他解释什么。  宁隋现在便只能顺势装下去, 寻着合适的机会离开去找师兄。  他根据那名老者的话, 再想想秘境里的幻影性格,负手沉声道:“你们退下。”  那列美人闻言,虽然想贴上去, 但也怕他身上散发出的龙威, 柔柔齐齐地应了声喏, 再从廊下退走。  田寿一眼都没看那些美人, 继续道:“君上可要现在去看少君?”  唉, 少君这次回来时身上带了一堆伤, 也不要人医治, 将自己一个人关进寝宫。田寿是看着林星夜长大的,少君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傲,要知道人这一生哪有全是赢的,输一次还是几次其实都不打紧。  少君就是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些,城中那些殿主都说君上不属意少君继承大统,也猜测少君性子孤傲,不讨君上喜欢。只有田寿知道,这对父子之前的关系有多么好,完全看不出龙族亲情淡薄。  即使后面主君又有了好些儿子,少君也是主君的长子,那等父子情谊岂是说散就散?  现在少君受了委屈回城,主君定然知道了这个消息,田寿才揣测上意,主动搭桥给主君,让他去看少君。  “少君离家多年,想必也想主君得紧,主君若要修缮父子关系,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  宁隋一个冒牌货,怎么敢去见别人的儿子,他端足姿态:“不必,他既受了伤,便养养再说。”  田寿一顿,难道志燮的死真的让主君恼少君到这个地步?  也对,毕竟志燮是主君的子嗣,尸体都被寄到主君跟前,当时主君便大发雷霆,混沌帝龙的威压一起,差点毁了一座宫殿。  田寿是苍敖的管家,顺从的本该是苍敖的意思,可他担忧苍敖后悔,还是忍不住冒着被罚的风险劝道:“主君,志燮殿主之死并不能全怪少君,少君只是雷厉风行了些。志燮殿主虽是主君血脉,可只有少君才是正统,主君,望您三思。”  田寿也只敢在少君的事情上劝劝主君,要是其他的事,主君做了决定后别人再置喙,他是一点也不会听的。  唯有少君的事是例外,为着这点例外,田寿才敢斗胆多说。  宁隋从田寿的三言两语中大致猜了猜:好像是这张脸的主人生了至少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地位高些的儿子杀了另一个儿子。  这般子嗣相残的事情,试问天下哪个父亲忍得了?宁隋便道:“你不必多说,也不用管他。”  田寿便不在此事上多言,在主君的诸多儿子中,田寿无疑是喜欢林星夜的。  少君小时候虽然也总爱学大人绷着脸,但是每次主君忙不过来,田寿去比武场接他去主君殿内用饭时,少君都会带着一额头的汗,冷着脸,实际开口就软:“寿叔叔。”  少君是最可爱的龙了,主君之后的那些儿子,一个个的只会逞凶斗狠,嘴上说出来的话也气人,生生将少君气离不夜城。  田寿有分寸,不会在主君明显有气时为林星夜说话,免得起了反作用。  他恭敬道:“那主君现在是要?”  宁隋什么都不了解,淡淡道:“同往日一样。”  田寿便懂了,同时又有些为难,主君以往这时候都会去少君的宫殿处理政务,但是现在少君在宫殿啊。  少君在宫殿养伤,主君却要占他的宫殿处理政务……田寿总觉得今日要出大事,现在又不能多说话,只能沉默地跟在宁隋后边。  一路上穿花越柳,步伐极快,田寿终究眼皮跳得太快,道:“主君,夜里寒凉,老奴去为你拿件披风。”  龙族都好享受,实力再高都一样。  宁隋也不会反驳田寿,应允后状似看向田寿的背影,实则在暗暗观察此地。他要记在心里,寻机会赶紧离开。  宁隋忽而,在一面气派的大鼓上发现一个漆黑的图腾,龙爪飞扬,威严煊赫,旁边书了二字:不夜。  主君、少君……这里是不夜城?  再联想到田寿说的,少君刚刚回来,岂不是对应了紫山秘境中发生的事情?  他的师兄,正在这里被那位少君折磨吗?宁隋的双眼暗得不像话,心脏一下就被撕裂开,还好苍敖本来就威严不多话,他这样反而更符合了久居上位的主君模样。  田寿则拿着披风不快不慢地出来,他想能拖一时是一时,等少君多休息会儿,心情稍稍好些,一会儿父子倆才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主君的其他儿子,确实都会小意奉承主君。唯有少君,倔强、冷傲,在手中第一道权柄被分化时,没有去奉承主君,让主君收回成命,反而从此离主君更远,父子不像父子,倒像是公事公办的君臣。  谁都能看出来,少君在远着主君。  这种情况下主君跑去占少君的宫殿,两条龙岂不得打起来?主君随便占谁的宫殿也不能去占唯一不买他帐的少君啊。  田寿操碎了心。  等他走过去时,赫然发现刚才还心情平静的主君面色沉沉,威严俊美的脸上一派冷肃。  田寿心中一咯噔,宁隋便压抑着声音:“你说,志燮是我爱子,他怎可做那样的事情?”  田寿听这话锋不对,骇然:“主君……”  他担忧起殿内的少君,若主君真要向少君问责,少君还不如不回来。  宁隋此时恨不能杀了不夜城少君,将他受苦的师兄救出来。那么,不夜城主君的身份就是他目前最有利的武器。  “你带路。”宁隋语意中暗含风暴,气势昭昭,即使忽略他身上被幻阵伪装出来的龙威,田寿他们也不会怀疑主君换了一个人。  田寿忧心忡忡,仍是毕恭毕敬道:“是。”  宁隋步伐极快,田寿也不敢刻意拖延时间。很快,就到了那个淫棍少君的住所。  宁隋现在对不夜城的印象极差,觉得那少君无恶不作,真是枉为修者。  光从外表看,这座宫殿气势恢宏,碧瓦飞檐,构思精巧。从外边也能看到殿中院子里种了棵生海潮树,生海潮树叶子翠绿,直冲云霄,在修真界,一棵生海潮树的幼苗都有价无市,即使千辛万苦找到一株,养活它也不容易。  生海潮树能生灵气、平心静气,香气悠然,被誉为圣树。  看样子,这个少君住的地方,比那位主君住的地方都要难得得多。  田寿道:“主君,老奴去禀报少君出来迎接。”  宁隋可等不及,他觉得多拖一刻,他师兄都会下场不知,便道:“不必通报。”  田寿心中叹气,宁隋继续道:“他偌大的宫殿,半个活着的人都没有?不过是没把本座放在眼中。”  宁隋大步,走了进去。  他进了殿才知外面看到的都是凤毛麟角,这位少君宫中,当真是白玉为地,月色为光,抛开一众珍稀花草不谈,除了月光石做灯,发出浅淡的光晕,大殿四周还有夜明珠,镶嵌成一扇巨大的山水屏风,以夜明珠做桂树点缀,上边的圆月不知是什么做的,更是灵气十足。  宁隋对这些都没兴趣,他只想找师兄,就见里侧月光纱内,多了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  月光纱虽薄,但隔绝视线的效果极好,宁隋只能看到那人身量高挑,宽肩窄腰……  宁隋便越想师兄,越恨不得食这少君皮肉。  直到那人的手撩开帘子,他穿的是雪白的宽袍广袖,撩月光纱间,手臂上的衣袖也往手腕处滑落,露出一截细如霜雪的藕臂。  月光纱在他的手面前,黯然失色。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唇色淡薄,眼如冰雪,腰间佩了把碧空剑,周身剑意凌然。不是他师兄还是谁?  宁隋再和师兄重逢,冲上去的心都有。  师兄受苦了,他虽然看着没什么外伤,但是步履比平时要慢,腰也比平时多了弱不禁风之感,不知师兄遭了什么罪。  师兄实在太坚强,这个样子了都还面不改色。  宁隋今日一定要将师兄带走,林星夜则看着他久违的父君,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但混沌帝龙的龙威绝不可能被仿造,林星夜便冷声开口:“父君。” 第41章 林星夜握紧了碧空剑,宁隋则将心中的柔软全部压下去,道:“之后做什么?”  “之后我便再不回不夜城,不再碍父君的眼。不夜城的权柄,父君能夺便夺。”  林星夜自己也能力非凡,他若执念于王冠,大可自己打造一个国度,何须死皮赖脸守着不夜城。  宁隋想了想那场景,他师兄一人孤苦无依漂泊在外,有家不能回……他心里痛惨了,不再多言:“你受伤了,先上药。”  林星夜早就知道他流血了,但是并没管。  “我再不济,也是父君的儿子。父君再厌恶我,动手杀我时也难免心中有犹豫,若我自己受的伤,悄悄流血死了,父君岂不更开怀?”  师兄……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这么好,谁舍得你悄悄一个人死去?谁又会对你的死感到开心?  宁隋的心已经疼得很了,他现在完全不敢强行上药,以免刺激此刻情绪不稳的师兄。  他只能先稳定师兄的心绪,师兄现在这样,不只是因为他那几句话,而是因为和他父亲间早有隔阂。  宁隋清楚师兄有多傲,他现在是师兄父亲的脸,若父子隔阂不消,师兄只会越来越自伤,不会让他给他上药,甚至会赌气自己也不上药。  但若让师兄知道,面前的人是他……师兄不止不会让他帮忙上药,反而会因少君的秘密在他面前败露,再也不会回归元宗了。宁隋终究有私心,他对师兄既爱又疼,有极强的占有欲,完全无法想象再也见不到师兄会成什么样子。  到时候,无妄峰的月色都会是苦的。  宁隋骑虎难下,他不是师兄父君,再安慰师兄也是假的。可是,师兄心里真的在哭。  宁隋心内有些颤,便决定铤而走险,没人能看着师兄在自己面前伤心成这样,还不去宠着他:“星夜,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是我的继承人,我怎么会像你说的那样对你。”  林星夜眼眸极冷:“父君还有许多个继承人,多我一个是父君的耻辱,少我一个父君更高兴。”  宁隋从来没想过师兄会觉得自己是耻辱,他道:“纵然我子嗣众多,你也是我最优秀的继承者。”  宁隋已经快要失声,要不是幻阵撑着,他已经没办法说话了。  他说出来了,将赞扬师兄优秀的话说出来了……师兄,可会嫌弃他孟浪?  林星夜才不相信宁隋说的话,他父君要是觉得他优秀,怎么会这么对他?不过是突发奇想玩弄他罢了。  他冷冷道:“父君还有心情玩笑?你之前是如何待我,现在还来愚弄我。”  宁隋道:“我并未骗你,星夜,你打不过我,我没有骗你的必要。我之前或许对你不够好,那是因为你尚需历练,方能执掌不夜城。志燮他们,都是你的陪衬。”  宁隋确实觉得其他人都是师兄的陪衬,有什么资格欺负师兄?  他说的话,却恰好击中了林星夜。  林星夜许久都没和父君说话,他本质上,到底是崇拜混沌帝龙,何况父君还说那些龙都是他的陪衬,但是……他父君对他差了那么久,现在不过几句话而已,谁都能编出来。  林星夜便不接话,眼中仍有敌意。  宁隋则当真想先上药,至少止了血和痛再说其他,他继续道:“星夜,我……”  宁隋本想说我先给你上药,但他心思并不纯洁,也就担心师兄会不愿意,便寻了个冠冕堂皇的身份:“先让父君替你上药。”  林星夜小时候练剑,手受伤了都是他父君亲手给他上药,还会安慰他不要哭。  所以,林星夜被欺辱了、被雷劈伤了,才会在潜意识里想找父君安慰。  但那是之前的父君,不是现在一直伤害他的父君。  林星夜道:“小伤,无需劳烦父君挂怀,何况我现在还是待审判之身,更劳驾不了父君。”  宁隋想立刻说不用审判,结果林星夜眼色忽而一冷。  父君……仍然觉得这么小的伤都要治,他要是答应了,父君岂不更觉得他是没担当没能力的软弱的龙,从而更夺他一切。  林星夜瞬间从幼龙孺慕的心态中清醒,他道:“父君不必多言,审判完后,我立刻离开不夜城。父君有欺骗我的时间,不如去看看其他儿子,他们才是你的希望。”  林星夜根本不相信宁隋的表现,觉得一切都是在骗他。诱惑他上药,从而断定他没用……第50章   林星夜完全是一副不合作的姿态, 拒绝宁隋给他上药。  他腰间的血都已经已经沁红了大片衣衫,神色也仍是一派冰霜,握剑的手因用力指节处微微泛白。剑尖所指,尽是锋芒,可宁隋生生从他眼底看出了比以往都要明显的脆弱。  师兄拔剑时,有剑封青山之能, 袖手时, 有惭风愧月之态……他的脆弱和平时的傲气一样,能抓人心弦,让人将所有目光都献给他,从此任他予取予求, 反而怕他对自己毫无所求。  宁隋就算一直被林星夜强硬地拒绝也不生气, 若不是现在是师兄受伤,必须尽早上药, 宁隋甚至希望师兄能多拒绝他几次, 这样他就有借口一直哄师兄。  师兄一向坚韧独立, 平时也不好出门,宁隋在归元宗时,一天最激动的时刻就是师兄冷着脸走过来, 说他们是敌人, 要和他比试之时……  可是现在不行,师兄再坚韧也得赶快上药。  宁隋估计了下现在师兄的心情, 便决定要么师兄自己上药, 要是实在不合作, 他也只能强制冒犯一次。  林星夜看着他父君的脸,不知为什么他父君刚才有一瞬间虽然面无表情,但看他的目光富有诡异的侵略性,简直和宁隋肖想他时一模一样。等他再细看时,他父君又恢复正常。  林星夜心底更抵触,他都到不夜城来了,还不能摆脱宁隋带给他的阴霾?宁隋……等他回归元宗之日,定和宁隋决裂,日后叫宁隋跪着向自己求饶。  林星夜现在既气父君,又恨宁隋,见到他父君眸中顿下的强硬时,更是按住心底微弱的渴望,冷冷地先开口:“父君今日要么审判我,要么现在离开。这等小伤,上药绝无可能。”  师兄,你的手指都疼得曲起来了。宁隋早就发现,林星夜受疼时面无表情,右手尾指却会微微曲起来,泄露他的心绪。  宁隋了解林星夜,知道他一直都专一,坚持自己的看法,现在更是绝对不会合作了。  宁隋已经开始考虑用哪招能最快速地制住林星夜。师兄平时专一坚持说明他品性好,与他的摩擦更是情趣,但受伤时,宁隋哪怕做个强制霸道的小人,也要让他师兄上药。  他心中的“阴谋”一触即燃间,田寿却担心父子二人在里边斗得你死我活。  他赶紧找了借口进来,正好打断宁隋:“主君,临启殿主求见。”  宁隋现在可不管什么殿主:“不见。”  他只等田寿退下,再对师兄出手。  林星夜则握紧剑柄,之前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别的儿子找父君有事,父君都会立刻过去。即使林星夜当时也在父君旁边,二人还在商议事关不夜城的大事,父君也不会管  他父君对那些霸龙儿子,真是厚爱如此。  刚才还说其他儿子都是他的陪衬,真是谎话连篇。林星夜眼眸一冷,低声道:“父君平日最信赖临启,今日舍得不见?”  他话语虽冷,语意中却包含了万千冷嘲热讽。林星夜对那些兄弟有深沉的敌意,想胜过他们的心思仅弱于他想胜过宁隋的心思,因此,他刚才的脆弱自伤全都敛了干净,像条蓄势待发的小龙,随时准备比过临启。  宁隋的心却咚咚咚地跳,师兄没有刚才那么伤心了?  他真棒……那么快就调节好了情绪,宁隋想,要是他自己的话,一定连师兄一半的速度都没有。  他脑子一晕,又被林星夜好言好语地说了一句话,心都飘了起来,沉声:“我最信赖星夜,星夜说不见他就不见他。”  宁隋潜意识里在哄林星夜,只想把人哄开心了,能顺顺利利上药。  他一边被师兄撩得心神荡漾,一边还是担忧自己先死在不夜城,不能陪师兄一生,便同时暗地里观察田寿的反应。发现田寿虽有惊诧,但同时松了口气后放下心。  宁隋的判断是,师兄因为被兄弟欺负,杀了兄弟。做父亲的不可能一点不怒,但怒之后,师兄这般可爱,又哪有人真舍得罚他?  若他判断失误,露了馅儿,没能逃出高手如云的不夜城,那他死前至少也说出了一句:我最信赖星夜,虽然用的不是他的脸。  宁隋其实一直以来都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他想拉着师兄,把对师兄的赞美全部告诉他,让他高冷的脸因自己染上羞红……  林星夜根本不信宁隋,他想说我半点不想见那等恶心的龙,但又思及这样好像他怕了临启一样,便道:“我想见,父君便要宣?”  宁隋应允:“宣。”  田寿顿了顿,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少君的剑都没放下去,他去宣临启进来。  宁隋看向林星夜,再次提议:“星夜,若不趁现在先处理你的伤口?”  林星夜本仍然不愿意,但他听到临启的脚步声时,指腹微微摩挲剑柄:“尚可。”  宁隋心中紧张:“父君替你上?”  林星夜闻言,鼻子一涩,被他很好地掩饰。他才不要父君给他上药,父君早就不会在意他,他之前那种不成熟的想法,更说明他是条没用的龙,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林星夜握紧碧空剑,精巧的喉结上下滑动,他可是个顶天立地的剑修:“不用。父君不等着见志燮吗?”  宁隋便只能黯然,放弃给他师兄上药,眼睁睁看着师兄走进月光纱中,在朦朦胧胧的月光里,将碧空剑插回剑鞘,然后背对着他解开剑鞘挂在一边。  随后,美人冰影醉卧,如一座玉山倾倒,平时冰清玉洁的发丝都好像刻意变得风姿醉人,从美人榻上柔柔地垂落于空。  宁隋其实什么都没看到,但他心跳加速,觉得自己什么都看到了,正唾弃自己,要收回眼时,蓦地一下,月光纱处,从上而下齐齐垂下数帘月光纱,这下,便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参见主君。”临启穿着身白进来,不夜城主君尚黑,殿主们为了讨好他,也都爱穿清一色的黑衣。今日临启的装束倒是十分少见。  宁隋“嗯”了一声。  临启的目光半点没往狼藉的地面打量,垂首道:“属下今日来,有要事禀报主君。”  殿主们名义上是不夜城主君的义子,但是因为林星夜的缘故,便连父君都不能叫。  临启从袖中拿出一卷纸,里边暗藏玄机:“主君,志燮殿主剩下的尸骨都封存于此。三十个殿主,如今只剩了二十七个。”  林星夜在里边听得清清楚楚,临启不就是想再告他一状?利用父君对志燮的宠信,来达到害他的目的。  他卧在美人榻上,白衣将身子遮了大部分,一脸霜雪,还带着对临启的敌意,丝毫没反省他杀了三个兄弟的事实。  临启没在殿内感受到林星夜的气味,便道:“主君,少君实在是太张扬。他这样,许多殿主对他都心怀怨怼,主君,临启斗胆讲一句话,少君此举,只能导致众叛亲离,兄弟相残。如果再放任下去,又有多少殿主能心甘情愿为不夜城效力?”  “况且,暗云枢中人都只识少君,不识其余人……少君一家独大,别人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  林星夜在里边听得心中冷笑,临启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吧,所以他父君才会次次夺他的权。  林星夜已经做好准备,父君再夺他的暗云枢交给临启,他便再杀了临启……林星夜了解他父君,他父君一定会听临启的挑拨……从来不把他放在眼中。  宁隋看着那卷纸,里边就是冒犯师兄的人的尸骨吗……师兄不知是气得有多狠,被冒犯得有多难受,才会冒着被责骂的风险杀人。  宁隋道:“本座已经训斥了他。”实际他恨不得没能亲亲他。  只是训斥?临启抬头:“主君,少君从来不在意那些话。”他的潜台词就是训斥没用。  宁隋却皱眉,他师兄怎么不在意了?刚才都差点哭了。  “本座早有主张。”  林星夜听见临启挑拨未成,一时之间心情都好了很多,趴在那儿都不痛了。  临启怎么甘心:“可是暗云枢?”  宁隋也不是不懂这些,他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更心疼师兄:“你们私底下难道没夺暗云枢?没一个人成功,处处要本座为你们出头。”  宁隋想,临启敢明目张胆地说这些挑拨的话,一定是平时就说惯了。同时他只敢挑拨,不敢明着说,又说明还是顾忌师兄的父亲会维护师兄。  那么他现在偏向师兄也没错,宁隋的心本就偏,现在更是完全拉不回来,在临启难堪的目光中沉声道:“你们如此无能,倒更显得他突出优秀。自己退下反省。”  林星夜趴在里边,满耳朵都是:他更突出优秀、他更突出优秀…… 第43章 林星夜还没飞到宁隋跟前呢,人就打算走了。他身上的伤口本来结痂,也在对抗龙压的过程中裂开,本来便疼,极度需要安慰。  林星夜人形时遇到这种情况,他只会越加傲气,看着宁隋走,甚至还会动手送他一程,眼不见为净。  可他龙形加受伤,便压不住天性。  林星夜拼命压抑飞上去拦住宁隋的冲动,也没了飞行的劲儿,从空中悠悠降到泉水里,雪白的龙头倔强地搭在水面,清澈的眼里满是泪水,也不发出一声声音。  宁隋觉得不对劲儿,那条龙怎么没动静了?他回过头,正和林星夜的泪眼对在一起。  他眼里的泪,像一片星光被打碎成一片银河,皎洁空灵。  宁隋更加想拥抱师兄了,他暗道自己禽兽,看见条龙都要想抱师兄。师兄这么好,天地间本来没有一物能和他相媲美,即使是面前这条龙。  以宁隋作为阵修挑剔的眼光来看,这条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妖兽,但是,和师兄相比,便如萤火之辉,丝毫不能掩盖日月之光。  林星夜知道自己现在眼里有没用的泪,他的自尊怎么能容许自己被人看见哭,便闭了眼,泪水全部流进泉水里,同时调转身子,用尾巴对着宁隋。  林星夜现在背上腰上的伤口都在疼,他不想再被人看见脆弱的时刻,声音清冽如雪地开口:“父君,你不是走了吗?回来做什么。”  宁隋以为自己幻听了,他怎么听到了师兄的声音?  也许是最近太想师兄的缘故?  林星夜想赶走宁隋,继续道:“龙泉我已经泡上了,父君要用,只有等下次龙泉自净完成了。”  真的是师兄的声音……宁隋心念电转,即使他觉得不可思议,也仍然在脑海中迅速联想到了师兄往日种种不同。  流霞村时,师兄落难,他先是碰见了一条龙,再碰见师兄。紫山秘境时,他去找师兄,却找到一条龙……  噢,只有龙族这样集天地神秀的神兽才能出师兄这样优秀的龙。  师兄人形时风姿美甚,练剑时翩若惊鸿矫若游龙,龙形时也晶莹剔透,令人过目不忘。  龙族已经有了如此强大的体魄,师兄还会这么精深的剑法,他这般优秀,自己该怎么赶上才好。  宁隋半点都没有人龙有别的心态,他甚至因为知道了师兄的真身,觉得和师兄的关系更近一步,离他们结成道侣也仅仅只有几步之遥。  宁隋现在脑子发热,已经想到了他和师兄之后的生活,晚上睡觉时,师兄可以人形躺在他身边,他环着师兄。也可以龙形趴在他身上,他一只手就能搂住。  宁隋是当真不清醒,沉声:“我回来看你。”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花言巧语,林星夜咬紧牙关:“我龙形鄙陋,父君还是离开,免得父君又嫌弃自己有个没用的儿子。”  宁隋真心实意夸赞:“若你鄙陋,天下的龙都要羞惭。你是我见过最好的龙。”  他一时情迷,连伪装的父君自称都没用上。  林星夜又听父君夸赞自己,还说所有龙都比不上自己,当然也包括临启那堆龙……  他有些骄傲,但又有些不信,还是想先赶宁隋走:“父君先离开,我要先行疗伤。”  疗伤?宁隋的心咯噔一下:“什么伤?”  林星夜尽力不让自己再哭,冷声道:“背上的一点伤。”  宁隋被担忧充满:“让我看看。”  怎么又受伤了?  林星夜踌躇,他们龙族的鳞片就是衣服,变作龙形时被看一般不会羞耻。何况对方是抚养自己长大的父君。  林星夜本来就是没控制住脆弱的内心,回不夜城找父君安慰的,他其实没抱多大希望,毕竟父君对他的冷待众人皆知。  可是,父君突然变得像是回了小时候……  林星夜便没忍住,一边垂眸,声音尽显冷淡,随时都不堕了自己身为剑修的傲气:“好。”  他觉得自己那么大的龙了,被雷劈哭回家很羞耻,更是把头给埋进清澈的水里,同时诚实地配合舒展身体,把身上的伤口摆在最明显的位置。  圣洁的雪色和鲜艳得微带残忍的伤口形成鲜明的对比,在空气中展露出一切。第52章   林星夜身体紧绷, 他本不习惯在人前展露伤口, 可对方若是不嫌弃他的父君,那就没什么。  毕竟, 混沌帝龙比他强得多。  林星夜想要成为顶尖强者, 他去过归元宗,行过御剑门,归元宗宗主一身铜墙铁壁, 造化万千, 林星夜也觉得他不能算顶尖强者。  在林星夜心中,能确切被他追上的,都不算顶尖强者,无法让他叹服。  他只认为他父君一身实力深不可测, 是真正的顶尖修者。  而宁隋……林星夜眼眸暗了暗,宁隋的确强, 可他的阵法古里古怪,前世欺负他, 今生折辱他, 林星夜便靠着一身傲骨, 和他手中永不服输的碧空剑, 绝不向宁隋低头,也不承认能多次打败他的宁隋是顶尖强者。  他想起宁隋,被按住狂亲的屈辱感又涌了上来, 因为恨意全身格外紧绷。  这苦了准备给他上药的宁隋, 宁隋还以为是他痛, 下手越来越轻微:“星夜,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林星夜当然感受到宁隋的动作变化,他想证明自己真的是强大的龙,却因想到宿敌兼yin贼宁隋十分烦,林星夜不好将气撒在父君身上,只道:“父君,重点也无妨。”  林星夜是真的想不明白,他觉得即使是重活一世,人的性格也不会发生变化。  怎么上辈子一直爱好打败他看他笑话的宁隋,到了这辈子就想……就想在另一个层面看他的笑话。  林星夜不愿意接受自己上辈子实际也被宁隋调戏了的设定,再加上之前的宁隋的确沉默寡言,即使掳走了他一次,也半句话都说不出来,逼迫他认输后就放任他离开。  虽林星夜说了能重点,宁隋也不愿意粗糙对待他。  他在上药途中,从沉默雪白的龙身中,不知怎么的就看出了满怀心事,“星夜,你在想什么?”  林星夜不乐意说让自己丢脸的事情:“没想什么。”  宁隋用手掌的温度将药膏捂热,心中一动,试探道:“星夜是在想什么人吗?”  宁隋以为师兄也在想他,心中紧张,他一到这时候就不怎么说得出话,只好换了个说辞:“你去了归元宗那么久,有没有认识些朋友?”  朋友没有,敌人倒有一个,林星夜冷然:“没有。”  对,师兄从一开始就不是拿他当普通朋友,会一直看着他,三番四次主动找他,多次关注他,对他那么好……绝对不是朋友关系。  宁隋要开始上药了,将药膏均匀地抹在手上,说话分师兄的注意力,同时也…也打探一番师兄的想法:“我听说你在紫山秘境内,和一个同门师弟走得很近,你们是……”  宁隋想问你们是什么关系,但他想着师兄清寒的眼睛,觉得这样套话实在太过卑劣,话都没说完便立刻转了话锋:“他可有欺负你?”  照宁隋想来,他平时哪里敢欺负师兄,唯一欺负师兄的那次,就是在洞穴里亲师兄。  那次是他错了,要是师兄说被欺负了,宁隋也心甘情愿受着。他当时不该亲那么多下的,最多一下,太多了师兄一定被吓到了。就算是以后,他也得徐徐图之,不能把师兄吓跑了。  宁隋从来不是完全的正道,从他前世虽无法向师兄挑明,却从未停止过霸道的追求便可以看出,他心性极左,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这样的人,会用点计谋来追求心上人再正常不过。  林星夜想说,宁隋无时无刻不在欺负他,身体和心理……全都被他想了个遍。  但林星夜怎么说得出口?他是个剑修,剑修怎么能被人折辱成这样?同时他还是父君的儿子,虽然林星夜没有娶道侣给父君添个儿媳的想法,但他更没有嫁出去的想法!  届时如果他被宁隋得手了,结道大典上别人都来恭贺不夜城的喜事,本来要说:“恭喜少君喜结良缘,得遇如花美眷。”最后岂不都成了:“恭喜少君喜结良缘,得觅如意郎君。”  ……林星夜丢不起那个龙,更不想被父君知道这种窘境,他道:“未曾。”  林星夜口不对心,这句话可谓说得极冰冷,宁隋的手一顿。  林星夜便冷着脸补救,誓必不被发现秘密,不惜说谎掩饰:“我同他关系亲睦,从未有过摩擦。”  宁隋的心又惊又软,师兄从没被他欺负过,那么在洞穴内……师兄也不认为是那是欺负吗?  师兄……难道心里也是愿意的?  宁隋无可抑制地冒起这等念头,被他好不容易压下去,揪着心赶紧给这个话题做结尾:“那看来你们算得上是朋友。”  林星夜才不拿宁隋当朋友,他连掩饰都掩饰不下去,冷冷道:“不是。”  ……师兄,不拿他当朋友,不把他的亲吻当作是欺负,那是什么还用说吗?  宁隋的心都快跳出来,林星夜却觉得奇怪,父君从来不是那么多话的人,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他思及父君这几日种种反常,无缘无故的态度转变,对他重视许多,甚至可称得上予取予求……  就连夸他的方式都那么地浮夸。  林星夜心中一冷,无端想到了一个人——黑衣少言内心变态的宁隋。  林星夜的心中浮起点点震惊和不可置信,宁隋怎么可能会在不夜城内,现在紫山秘境根本没有开启,宁隋想出来也没办法。但实在是太像了……  林星夜身体绷得更紧,他的龙身也实在好看,在月色下闪着耀眼的光泽,像是白雪生辉。  宁隋陡然仿佛被师兄表白了心迹一般,他心里一热,看着师兄雪白美丽的龙身,已经上好药的伤口还有些红……  宁隋觉得身上热,他快控制不住自己,只能尽力镇定,想把林星夜身上多余的药膏抹下来。  免得药膏粗鄙,令师兄不适不快。  宁隋尽量镇定,但他又不是林星夜真的父君,而是一个狂热的暗恋者。他此刻心中有鬼,就不怎么敢碰到师兄,手指抹药时只轻轻点一下,拿起来,又点一下,再拿起来。  林星夜的尾巴尖儿都快羞红了,他身体敏感,这样有种奇怪的感觉。林星夜转身,准备冒着风险开启全天赋的真实之眼。  如果是真的父君,他看到的就会是混沌帝龙,如果不是,那就……  林星夜现在顺从地趴着,已经任那人在他后面摸来摸去,还把伤口都给暴露出去了,若这人不是他信赖的父君,而是宁隋……  林星夜便是不要命,也要杀了他。  他其实在化作龙形时,真实之眼会自动开启一点,仅仅是那一点,应该也能窥破幻象。  林星夜之前没发觉“父君”的不对,照理应该是真的父君,但实在太像宁隋了。  他便回头,想开启真实之眼,结果宁隋是弯着腰给林星夜上的药,林星夜转头抬头,正好看到一处……庞然大物。  他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回过头去,又羞又无奈,不知道该怎么说。  龙族性yin,尤其是高阶龙族,就算是对着一棵草,都能有反应。林星夜只道快到春朝节,他父君才会这样。  说实话,林星夜讨厌他父君连这些都不能控制,但是他作为人子,既没心思也没立场去管这些,只觉得实在是失礼。  但这也有个好处,就是能证明后面的是真的父君。  否则若是宁隋的话,他现在对着的可是一条龙,宁隋能对他的龙尾亲,但那时他上身还是人形,听闻人族以人鱼为美,喜好的就是那一款,林星夜虽觉得羞耻,但也知道他比人鱼好看太多,宁隋作为变态亲亲他的龙尾巴,他虽不能接受,但也觉得勉强正常。  而现在的他,完完全全是条龙,一条雪白威风的龙!  宁隋再怎么,也不会对着龙起反应。  龙角、龙鳞、龙身、龙尾……人族怎么欣赏得来。 第45章 不等宁隋回答,林星夜就又迅速变成了雪龙,搭在他身上,亲昵地用尾巴在宁隋手上缠成一圈,同时眼里倒盛满了傲然,像是那么主动的不是他一般。  现在星光正好,佳人再三邀请。  宁隋如被蛊惑,抬手靠近林星夜莹润的龙角。  真好看,真强,真可爱……师兄,你只需要有其一就可以了,怎么三者都有?  宁隋触上林星夜的龙角,他手心发烫,心跳加快,立刻就要收回手。林星夜则不满,主动蹭过去,用龙角顶他的手,“父君……”  宁隋不想答应,在月色下不说话。  林星夜再顶一下,满眼傲气:“父君……”  我想当你夫君,你这几日叫了我多少句父君了?宁隋还是不说话。  林星夜有些生气,以为关系还是无法修复,“蹭”一下,就要箭一般射出,离开宁隋的手。  宁隋眼疾手快,把他捉回来,沉着眼,心中滴血地应道:“嗯。”  林星夜性子有些乖戾,他眼中倒是一片冷色:“父君迟迟不应,现在也应得那么勉强。”  宁隋能不勉强吗?好好的师兄弟算是平辈,忽然就差了一辈……他现在不得不安慰师兄:“星夜怎么才能信?”  林星夜不想再被提问,他要宁隋自己想,于是冷着脸不说话,眼神又冷又倔,尾巴也不缠在手臂上了,大有你不让我满意我马上就飞走的意思。  宁隋对于平时哄师兄非常得心应手,现在身份一换,就往上增添了难度。  宁隋只能猜,他沉声道:“乖星夜……”  林星夜并不满意,眼中雪色未化。  宁隋想想师兄生气的症结,他万般不愿,却还是不想让师兄现在飞走,只能心中悲哀,丧权辱国般地道:“父君永远……认为你是我的好儿子。”  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林星夜的尾巴又重新缠上了宁隋的手,冷淡、骄矜又可爱。  人的底线都是会变的,且只会一降再降,不会再往上升。  宁隋自己主动叫了他师兄为子,心伤欲死的同时,传统底线也放开,他这时就不想再压抑自己,开始觊觎林星夜的龙角,循循善诱:“星夜不要摸龙角了吗?”  宁隋心中的魔鬼被释放出来:“现在天色已晚,不知星夜饿没饿?星夜可和我一起回寝宫,用夜宵的同时,我替你摸龙角。”  林星夜答应了。  他虽然觉得父君会邀请他去寝宫很奇怪,但是一想到摸龙角也就顺从地用尾巴缠着宁隋的手腕被带回寝宫。  一人一龙无比和谐。  林星夜一被摸龙角,脸都发红,他干脆趴在白玉几上,被摸得昏昏欲睡。  和猫舔毛一样,这种动作在龙族中只是表达亲近的意思,没半点多余的遐思。  林星夜只觉得父君怎么摸了那么久,他现在都不怕了,再忍一会,他就要回去休息。  紫山秘境内,树山终于解开。  苍敖睁眼,没了树山,他身上的龙威便传播得更远,能探查到的地方也更远。  没有星夜的气息?  苍敖皱眉,吞天魔龙懒洋洋地趴在另一边:“别找了,小龙的气息早就从秘境里消失了,朝你家那边……不对,朝你们家那边飞去了。”  苍敖没想到宝贝星夜会主动回家,一时沉默,就要化龙飞回不夜城。  吞天魔龙假装不怎么热切地转过头不看他,一只眼眯着,一只眼心机地睁开:“你们父子也好久没见了,快回去多留小龙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增进父子感情啊。”  他半点没有展露对侄子的觊觎,只想让混沌回去留住小龙,别让他乱跑。等过段时间,他能出去了,才好去不夜城找小龙。第54章   林星夜被摸龙角时, 从龙角处传来极舒适的感觉,痒痒的、腻腻的。  他无疑喜欢这种感觉, 但又有些抵制, 他可不是贪图安逸的龙……林星夜尽量让眸光变得清醒, 想支着尾巴坐起来。  宁隋眼中一动, 他之前理智充足到能三番五次拒绝林星夜求摸的举动, 现在一摸上手,看着师兄本要坐起来, 结果他摸一下,师兄的腰就软一下,愣是气喘吁吁,眼里溢满星星点点的水光,诱惑而傲娇。  真可爱的龙,宁隋被心魔吞噬。  他在林星夜差不多要坐起来时, 眸子沉沉, 大手稳定地找到龙角尖儿, 比刚才捏得稍重一些, 刹那间,林星夜憋紧了喉,才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无力地继续趴下, 龙爪爪心都因刺激而出了些薄汗, 不知道今天父君怎么那么奇怪。  只是摸龙角而已, 父君怎么要摸那么久?  这要是做这件事的人是宁隋, 林星夜定然能通过联想, 猜测自己是不是又被宁隋占了便宜?  但现在做这件事的人是父君,林星夜便有些怔愣,趴在白玉几上思考龙生,想找出原由。  宁隋垂着眸,满脑子都是师兄这个样子真可爱,他在那里静静趴着,像是在想东西,也许下一刻就会想到异处,继而毫不拖泥带水地给自己一剑。  危险、美丽、强大。  杀人不费话,真是他学习的楷模。  宁隋眸色极暗,他不想放手,但再不放手便要压抑到极点,继而做出自己不想做的错事。  “星夜,现在你还怕吗?”他收了手,实际袖子里的手紧握着压制情动,因太用力,青筋都有些暴起。  林星夜声音本清澈,现在多了丝低哑:“父君,不怕。”  宁隋一听,就知道他师兄现在实际上说话都困难,他死死握紧手,垂眸:“那今日就先结束,星夜,我给你把手上的汗擦一下。”  林星夜觉得这样不妥:“父君,我自己来就可以。”  但宁隋已经拿了一方白色丝帕出来,林星夜也不坚持,放任宁隋细致地给他擦手。  一时间,气氛极静。  宁隋道貌岸然的外表下,包藏着狼子野心。他不摸龙角了,擦着师兄的手也舍不得放开,既不舍得摸一下,又不愿意放开,只能慢慢擦手,想多握一会儿。  林星夜趴在白玉几上闭目养神,忽而,便感知到了一股龙威。  这股龙威磅礴而精纯,勾着龙族血液里的臣服因子,要是现在感受到龙威的不是林星夜,随便换一条龙,都会伏在地上等候差遣。  混沌帝龙,敢取一个帝字,绝非浪得虚名。  林星夜倏然睁开眼,看向面前的父君,心中生疑,怎么有两股混沌帝龙的气息?  外面的气息也是父君的,只是似乎在发怒。  宁隋也感觉到了,他没想到这天会来得那么快,一时之间倒也并不显得慌乱,因为慌也没用,仍然不疾不徐地给林星夜擦手。  同样都要被揭穿,他绝对不会给师兄留下一个经不住事的小人形象。  宁隋眉眼平静,林星夜心中却没那么好过,他被两股混沌帝龙的气息弄得有些懵,但是面前的宁隋又实在淡定得不像假的。  林星夜只能先化作人形,他之前从龙变人时没穿衣服,那是因为他是去沐浴,自己除了衣服。刚才去角斗场,林星夜穿得好好的,他的衣服又是特制,因此现在雪白的衣服笼罩着无暇的身体,因为一直趴在白玉几上,现在衣襟松开,露出了好些白雪般的皮肤。  头上的龙角被摸得比较久,体现在人形上,就是他脸色虽冷,眼神却没往常的冰雪那么刺骨。  他这副样子和平时大不一样,说来奇怪,若是个普通人这样,别人都不会瞎想。可若平时一贯冷冷清清的高岭之花稍微有点点衣冠不整,别人就会觉得他发生了什么,格外诱人。  宁隋还握着林星夜的手,沉默不言,眸色深深。  他即使被拆穿,也绝对不会泄露身份,只要他活着回归元宗,一切都不会结束。  “吼”一声震怒的龙啸传来,紧接着,就是龙族破风而来的声音。  苍敖的原形很大,他一回来就察觉到不夜城多了一道自己的气息,那道气息在他寝宫,星夜也在那里!  苍敖周身龙鳞黝黑,如身披坚甲,头上的龙角又粗又大,象征着他在龙族中无上的权柄。  “轰”一声,苍敖口中吐出一团混沌龙息,寝宫的门便灰飞烟灭。  宁隋下意识地挡在林星夜面前。  苍敖震怒,他在空中,隔得远也能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衣衫都乱了,纤纤玉手都有些红,还被那个冒牌货牵着。  苍敖也知道云间雪色龙的天性,难道星夜被摸龙角了?  苍敖自从有了其他儿子,他的宝贝星夜就不再和他亲近,别说摸龙角,父子间就是见面也少。  苍敖心中既恨且妒,他一定要杀了对面的小人,来他不夜城,占他身份,骗他的掌上明珠……  “吼。”苍敖咆哮一声,“星夜,过来。”  林星夜感受到苍敖身上外放的龙威,再比较一下身前的宁隋,心中大体有了判断。  他脸色白了一瞬,他叫了几天的父君其实不是父君?  林星夜语气艰涩,一字一顿道:“你、是、谁?”  宁隋沉默,他没有办法解释他不是故意的,他若来不夜城,冒然暴露身份逃出去找师兄,定会招致追杀。而他当时忙着去不夜城救师兄,根本不会冒险。后来得知师兄是不夜城少君,他更不敢透露身份。  只能说天意弄人。  宁隋看似斯文,实际他半点不信别人说的天意要我死之类的话,他进了这个死局,但是得知了师兄的真实身份,他便能抓住这一点,在之后的局面中建立优势。  若他不进这死局,反而什么都发现不了。宁隋心态十分稳,他现在也不想用苍敖的声音和林星夜说话,薄唇张开,无声道:“你很强,等我。”  林星夜辨别出宁隋的唇语,心中惊起滔天骇浪,握紧拳。  他眼中晦涩一片,只觉万分可笑。  怪不得父君会突然转变对他的看法,原来都是……都是假的。  林星夜喉咙发紧,他才被摸了那么久的龙角,也是在骗他!他现在既难堪又失望,只觉得自己当真是蠢得被人愚弄。  苍敖目眦欲裂,那个小人还敢和星夜说话?他低吼一声,龙身冲刺过去,尾巴在门框上一扫,连带着墙壁都裂了好大几条裂缝。  宁隋现在还有身上的幻阵保命,但他到底是假的,光是铺天盖地的龙威,就足够压得他心血潮涌,唇角溢出鲜血。  即使躲过杀招,跃到空中,宁隋的胸口也一直痛。  苍敖本要彻底击杀他,但是旁边的林星夜面色惨白,他到底放心不下,自己留在原地,同时大吼一声。  龙吼传遍整个不夜城,一瞬间,不夜城便亮如白昼。  宫殿中的灯火全部打开,训练有素的侍卫、暗卫们倾巢而出,手执长木仓,瞬间包围了此地。  临启他们也都瞬间出现在这里,一见阵势便看向苍敖和林星夜,“主君,少君。”  苍敖一挥手,“杀无赦。” 第47章 林星夜垂眸一忖,如果他今日要离开不夜城,仅仅靠他一人和暗云枢的人接应恐怕离不开他父君的掌控,若是有了这些深恨他,恨不得他赶紧离开不夜城的义子相助,那么事情就好办得多。  他刻意现身,冰冷的白衣在月光下流转冷色,云缎般的乌发直直地垂在腰间,原本极冷极利的气质,因为模样生生让人忽略他的气质,被他的长相摄去心神。  林星夜指腹抵开剑鞘,冷冷道:“诸位在说什么?”  ……束南他们都惊了,不知是今夜月色太美还是日子太好,能从这里见到林星夜。  他不是从来都不从这里过的吗?从来都骄傲得对他们不屑一顾的吗?  束南他们瞬间停止相互挑拨,语气好了不知道多少个度:“少君今日怎么有雅兴来这里?我们都在品茗,少君可要一起?”  就连心机最深,刻意想让束南不要喜欢林星夜的奇封都暂停了教唆,麻利地拿出一个新杯子:“少君请。”  林星夜暗道真是一群虚伪的龙,明明厌恶他,背地里不断说他坏话,见了他还这么虚与委蛇。  林星夜道:“不要,我今夜要暂时出城,诸位回见。”  他说是说暂时出城,但林星夜认为束南他们应该明白他的打算。  果然,奇封道:“今夜出城?少君明日可要回来?”  他们也有点心理阴影,曾经林星夜被逼走,其实并不是因为什么事,不过是一次宴席而已。  当时的宴席时间太敏感,正是他们想谋划得暗云枢的时候,林星夜本来便对他们积压了许多不满。宴席当日,林星夜去的便比较迟,束南他们在宴席现场,谈到林星夜时,不免争风吃醋,为一会谁挨他挨近点而争斗不休。  但他们没一个嘴上承认的,都谦虚道:“少君脾气古怪,谁那么倒霉一会儿离他离那么近啊?我听人说他最喜欢吃竹笋,他一会一定会坐在竹笋面前,你们可定要离这竹笋远些,可别挨到他”  其他龙暗道不要脸,他们早都悄悄打听过了,少君从来不吃素,这人安的是什么心思,大家都懂。  不过没一个人愿意挑明,都顺着话说,想让冤大头坐到竹笋面前去:“对啊,对啊,大家千万要小心。”  但是人一多,心思越多,越容易发生变故,总有人的脑回路和大家不一样。  一个殿主见状笑道:“我最不喜欢他,一天到晚冷着脸,就像谁欠了他灵石。他最讨厌八宝美珍鱼,我就坐在这道鱼面前,尽量离他远点,各位可千万别和我抢。”  众人沉默,林星夜挑食,爱吃的菜很少,八宝美珍鱼恰恰是其中一道。  但这种情况,他们该怎么说才能挤走那个殿主自己上?  “正起你讨厌他,我们也讨厌他,我也想坐八宝美珍鱼面前。”  “巧了,我也厌恶他得很,我也想……”  “除了八宝美珍鱼,还有这道凤凰敛翅他也最讨厌,勉强让我坐这儿吧。”  所有人都因为林星夜和苍敖没来而争执不休,一边嘴上诋毁林星夜,一边想找到心仪的座位。发展到后来,谁也争不过,推搡间,那道八宝美珍鱼便打翻在地。  正起怒恨,笑意狰狞:“看来我是不能坐这道鱼面前了,罢了,林星夜再不对,也是少君,我们怎么能这么对他。这道凤凰敛翅,他厌恶得很,我就做个好人,不让这道菜碍他的眼。”  正起抬手就是一道龙息,凤凰敛翅打翻在地。  看中凤凰敛翅的眼睛也红了,好好好,他挨不到那条骄傲得要死的龙了,大家都别挨了。霸龙刺水龙这些龙脾气本来就糟糕,几十条聚在一起,更是灾难。  等林星夜好不容易起来了,克服恶心走到宴席间,看到的便是一桌子素菜和普通肉菜,他能果腹的半道都没有。  正起他们没一个人说话,极有默契地不多话,一起无视他。  林星夜瞬间就觉得自己被欺负到家门口了,他才是少君,这些人便猖獗到这种地步?他也不能去找父君,找了父君难道说他饭都吃不上?林星夜才不是这种被人欺负到去告状的龙!  他冷着脸,甩袖就离了宴席。事后听属下禀报那些殿主在宴席上说他:长得又丑、脸色又臭、大家都讨厌他。  当时正逢林星夜的暗云枢差点被父君夺走,他本来就恨,那件事一激,他便再不想在那种恶心的地方待着,收拾东西就借着任务去了归元宗。  等到其他人反应过来时,林星夜已经完全不回不夜城了。  所以,现在奇封才担忧林星夜一走就又不回来。  林星夜以为这不过是奇封特意一问,好用来之后脱罪,他便道:“明日我当然要回来。”  奇封不疑有他,因为他们这次什么都没做,林星夜怎么可能再被气走。奇封肚子里有些小九九,刚才林星夜也不知道听到多少谈话了,万一对他印象更差……不行,他现在要补救。  奇封便格外主动、全力配合林星夜,甚至主动请求送他到城门口。  另外两条龙阴测测地气炸,也跟着献殷勤,林星夜以为他们果然恨不得自己早点走,半点没多想,朝着宁隋逃走的方向追去。  宁隋此刻待在一个山洞里,苍敖没派人追捕他,不过是因为他早就打入一道混沌帝龙的龙息在宁隋背后。  混沌帝龙霸道无比,龙息腐蚀着宁隋的经脉,他因为和不夜城的人作战,阵法灵力被用光,反噬也不再存在,恢复了自己原本的脸。  果然,师兄所在的龙族真强,也只有那样的龙族,才能孕育出师兄这样的人。  宁隋双手合一,全力化解那道龙息,他身上青筋暴起,如随时要炸裂开,也愣是面无表情,没发出一声痛哼声。  这道龙息他完全没办法化解,宁隋心中有了这个认知,却也并不等死。  他预备放手一搏,不再浪费灵力去化解龙息,反而尽力牵引龙息,往自己未开拓的经脉出走。  以龙息之力开拓经脉,过程中,龙息便会自然而然有所损耗,但这个法子的缺点在于他不一定能够忍得了那种痛楚,生生疼死。  宁隋嘴角全是血,他从一声不吭忍到全身浴血,终于忍不住睁眼,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刻东西,疼一次,刻小半条线……  然而,宁隋很快发现,经脉也不够了。那道龙息的主人……师兄父君实力太强,龙息还是没办法消弭。  宁隋疯了一次,便能再疯第二次,他干脆打开识海,将龙息引到他怎么也无法打开更多的阵法残片。  “轰”,宁隋脑中金光一闪,他吐出一口血,晕死在原地。  等到半夜,宁隋才稍稍有意识,他知道此处不能久留,愣生生不顾身上的伤,赶紧回了归元宗。  林星夜一路疾行,靠查看路上的蛛丝马迹,寻到宁隋所待的山洞。  但山洞里早已没了人影,林星夜冷冷地看着一地的血,还有那个规整遒劲的字:星  林星夜心中一皱,最近他当真觉得奇奇怪怪,无论什么都能和他扯上点关系,就连这个暗号也是,叫什么不好,偏要叫他的名字。  林星夜脸一黑,暗道自己被宁隋和那个摸他龙角就不放的混账吓到了,一个星字而已,根本和他无关。第56章   现在是深夜。  山洞内一片幽暗, 唯有皎白的月光从天外洒进来。林星夜借着月光,弯腰想去查看地上的暗号。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居然会被人戏弄到这个地步。  林星夜因为古籍中记载云间雪色龙好摸一事, 从来不乐意让别人摸他的龙身, 就连小时候也最多是在他太恐惧时,会允许他父君摸几下他的龙角。  至于他会温顺地趴着,任别人摸得浑身发软,像谄媚的猫这种事, 他从未有心理准备。  他便是翻江倒海,也要将那个胆大包天的禽兽找出来。  林星夜掏出一张雪白的方巾, 包着自己的手指, 欲要去触碰地上的字。  他眼中晦涩一片, 左手抽出碧空剑往山洞外一扔,碧空剑发出一阵龙吟,稳稳地扎在山洞门口形成结界, 隔绝外部一切打量。  做完这些,林星夜才低眸,指尖微现雪光。  他的天赋之一:洞察。  云间雪色龙生就真实之眼, 全盛的云间雪色龙能勘破世间一切幻象, 勘破幻象之后,随之而来的天赋是洞察,能看破对方在那一瞬时, 心中是恐惧还是欢喜, 恐惧的原因又是什么。  若是作战, 云间雪色龙使用洞察,便能知己知彼,完全了解对方的弱点。又因真实之眼的缘故,即使对方刻意想瞒也瞒不过。因为这样的天赋太可怕,所以云间雪色龙无法杀人,即使杀的是魔,也会招来制裁。  雪光在林星夜指尖闪烁,仅仅是星星点点,也将满室月色衬得寡淡无光。  林星夜没练习过自己的天赋,他闭上眼,全力感受留字者心中的所想,在那等危急的时刻,那人至少会想着逃生的方向或者方法。  时间点点滴滴流逝,林星夜细白的指尖忽然泛红,他睫毛一颤,继而睁眼,幽幽的冷眸下盛满惊诧和羞恼,连脖子都有些红。  他……林星夜简直不可置信,他从字中的血里,感受到的不是恐惧,也不是疼痛,而是铺天盖地的占有欲和……欲念。  欲念所至的地点和对象是……不夜城、龙泉、龙泉山下、角斗场、寝宫,雪龙……林星夜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这个禽兽,当时他口口声声自称父君,居然想着的是那等龌龊之事,那么他摸自己的龙角……也当真是在猥亵自己?  畜生,就连龙角都不放过。若说宁隋觊觎他的龙尾,林星夜想着人族对人鱼的追求和喜爱,也能勉强理解,但龙角……究竟哪里戳了他的点?  林星夜手心握紧,恨意和恼意滔天,他当真觉得对方禽兽不如,若是想杀他都还好……偏偏是又想欺辱他。  这等变态会是谁?血量太少,林星夜的洞察已经没办法再继续,他在脑海中想这个人的身份,这么变态的,要么是魔族,要么就是可恨的宁隋。  不夜城龙威赫赫,魔族并不敢来犯。可宁隋当时又应该在紫山秘境……  林星夜想不出来,他连这方帕子也不要了,手中升了团白色的火焰,手帕顿时化为乌有。  他拿出白玉牌,下达命令:“全力追捕不夜城贼人,另,备三株灵草放入归元宗。”  天大地大,林星夜再恨,也不可能亲自去追杀那人,他还要回归元宗去得剩下的几颗元珠。  归元宗的规矩是,每个进了紫山秘籍的弟子,都需交三件所得,珍贵平凡不拘。不过越珍贵的,考核分数也就越多,门内资源也就相应越好,甚至能成为核心弟子。  林星夜不在乎门内资源,但他在乎归元宗剩下的元珠。  他将碧空剑召回来,收回剑鞘,踏着迷离的月光飞行。  天边皎月清辉,似情人默默拨弦,温柔的乐曲一碰到林星夜翩翩的衣袖,便像被冷冷清音同化,温柔不再,只余下坚固的霜色,冻得人望他一眼都不敢。  这般行了小半夜,林星夜并未化龙,等到归元宗时已经是下半夜,天光欲亮。  他自觉行路时身上沾了灰尘,早就命人备好水欲要脱衣沐浴。  暗卫隔着屏风,小声说话不吵他:“少君,主君那边来人,请您回家。”  苍敖下半夜便起来找自己的宝贝儿子,理所当然扑了个空。  林星夜怎么可能回去,他想着父君明明知道自己的抱负,却仍然轻视他,刻板地认为他无用,终究气不过:“让人回去告诉他,若他养的是公主,成年后也该嫁为人妇,便是归家,也不是归不夜城。”  暗卫一时沉默,虽然他低着头,但也能从地面上影影绰绰的影子窥见少君腰细腿长,比例完美,模样也是生平仅见。但是,少君再好看,也是个男人,不是公主。  暗卫咂摸了下林星夜这句话,一翻译出来就是:别说我是男子,男子志在四方,怎么可能一出门就回去?即使我是个女子,是你养在深闺的公主,我也宁愿嫁人都不回去。  暗卫在心里感慨,少君和主角的关系真是势同水火。  他只是个传话的,听林星夜发完话后,便悄然退开。  林星夜则沐浴完就寝,月光纱隔绝了外边的夜光,室内一派静谧,暖玉床温度适宜,贴着肌肤不冷不热,流转着淡淡灵气,唯有这样,林星夜才能勉强安睡。  他闭着眼,云缎般的乌发柔顺地垂在身后,有一缕垂在身前,薄唇冷淡,连睡着时也不温柔,但若往下看,笔直的双腿虽然好好地放着,没有一点逾越,却总感觉像一条龙尾惬意地柔柔地搭在那里。  宁隋在自己屋内,他抱元守一,识海内的阵法残片已经被龙息冲开。那是一片浩渺的天地,金色的阵法卷宗浮于空中,上边用古奥的文字写着精妙的阵法,一个个原本从未见过的文字主动钻进宁隋的脑海中,不过片刻间,宁隋就能看得懂这些文字。  这些阵法,随便拿一个出去,都能引起阵法宗师的狂热。  宁隋无端地觉得熟悉,他从来没接触过这些阵法,但此刻竟觉得那些阵法原属于自己的一部分。  宁隋忍着卷宗对阵修的吸引力,不去看这些精妙卷宗,他并不想复制别的阵法宗师的路子,只想自成一派、开创渊源。 第49章 宁隋本想随意交出三个阵盘,但他看了看旁边那些师兄弟们在偷偷看他师兄,心中便格外不自在。  师兄从来都只和他说话的,那些人为什么总要看师兄?  宁隋眼中闪过一丝暗光,他走到林星夜面前,将自己的乾坤袋递给林星夜:“师兄,你想交哪几个阵盘?”  宁隋的心咚咚直跳,林星夜莫名其妙。  宁隋强行克服心中的恐惧,哑声:“师兄,这里……是我所有的阵盘……”  林星夜曾经确实被宁隋用全部阵法对付过,他当时不知宁隋是哪儿来的深仇大恨,同时驱动那么多阵盘,简直像是存了同归于尽的心思。  一会儿归缴宝物后,还有场比试,用于观测紫山秘境后众人的实力变化,以及,夺归元宗的奖励。  林星夜的暗卫中也有归元宗的中高层,虽然元珠这样的事务他们接触不到,但也大概知道这次的奖励是关于土元珠的。  林星夜势在必得。  林星夜以为宁隋要重现前世的光景,他此刻也并不怕宁隋,无所谓宁隋用多少阵法。  宁隋则见师兄丝毫不为所动,内心想着【师兄当真高风亮节,我这样是否太俗,太侮辱师兄,不配师兄的风骨?但这已经是我的所有……】  宁隋垂眸:“师兄,你点点。”  这些东西,以后都交给师兄保管,师兄想拿什么阵盘出去交都可以。  宁隋呼吸紧张:“这些阵盘虽然也许不是声名远扬的那些阵法,但是都是我亲手所创,若师兄你看了,就知道他们很强。”  林星夜手下也有阵修,他自己也和宁隋常交手,知道宁隋的阵盘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精品。  但林星夜也不觊觎宁隋的东西,他现在不想和宁隋有一点点言语以及肢体上的接触,干脆不和思路明显迥异的宁隋说话,顺了宁隋的意,想随便从宁隋的乾坤袋里拿出三个阵盘交出去。  他的手纤细洁白骨节分明,探进宁隋乾坤袋时,宁隋就就像师兄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娶一样,完全不敢看师兄,把头别过去。  林星夜面无表情,拿阵盘时不小心拿到一本书,他本要将这本书放回去,却瞥到书面无书名,只有在书籍侧面,有极小的几个字《师兄秘事》  字迹极为轻佻不庄重,一股浓浓的艳情味。  这不过是现在市面上最流行隐秘的读物,若林星夜稍稍和那些事有点接触,都该知道。  宁隋在买书时,因看见书上的师兄二字,大觉刺眼,便将那里的这类书籍全都买了回来。  他烧了其他所有,独独留下了这本,偶尔翻阅,用于学习。  但林星夜不知道,他只觉得这东西古怪,又写了师兄两个字,还是从宁隋的乾坤袋里拿出来的。  难道是宁隋写来编排他的?  林星夜冷着脸,在宁隋面前翻开这书,宁隋根本不敢看林星夜,完全没发现。  林星夜正好翻到一章一句:他狠狠地顶到师兄的腰,师兄在他身下瘫软成泥。  ……林星夜不笨,稍稍瞥了眼前后文,立时就懂了是什么意思。  同时,他也懂了宁隋今天想的那句顶撞是什么意思。  宁隋之前再过分,也只限于亲,最多不过扯点衣服,林星夜还有遮羞布。现在那么赤裸,林星夜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面上半点不露出怒气,只高冷着脸,轻抬眼皮,声音极低,若寒泉落雪中携带着剑锋上的薄薄杀气,不显山露水,但足以割下皮肉。  那本书在林星夜手中化成灰烬。  “宁隋,你该死。”第57章   林星夜从来没想过顶撞是这个意思。  他之前面对宁隋诸多肖想, 想的最多最惨的也不过是他会被宁隋欺压, 被宁隋猖狂地为所欲为, 但是具体怎么为所欲为, 林星夜从没想过。  顶撞这两个字实在是太过具体、嚣张,林星夜原本就敏感多思,一瞬间便想到了他被宁隋制住顶撞的样子……  林星夜曾见过宁隋的“样子”,他虽然觉得自己是龙,完全有资本瞧不起宁隋, 但他一想起宁隋的尺寸, 便止不住地觉得心凉。  只怕到时候他不只会被宁隋践踏尊严, 就连性命也保不住。  林星夜心中既有被冒犯的屈辱, 又有性命被威胁的怒恨, 他哪里受过这么直白的气, 心中杀意一激荡, 眉眼一冷,碧空剑霜雪似的剑身清啸一声, 层层叠叠的剑意蔓延开来。  变故发生就在这一瞬间, 一旁的修士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公然同室操戈?  “林师弟, 休得胡来!”有年长的师兄看不过去, 忙出言阻止。  归元宗禁止内斗,何况在众目睽睽下对师弟公然出剑?  林星夜置若罔闻, 满心都是宁隋看这些恶心的东西, 然后肖想他……他容色出尘, 哪怕是盛怒也只是让眸子里多了更荡人心弦的恼色,像是漫天的星光不再沉静,光华璀璨地从天幕降下神罚。  宁隋险险躲过林星夜的剑尖:“师兄?”  “轰”一声,林星夜心中怒气更炸,他之前觉得宁隋叫他师兄是他占便宜,可刚才的书里写得明明白白——  “他舔着师兄的耳垂,露出一个邪笑:师兄,你地位尊崇,日日责打我,此时不还是在我身下?像师兄这样的天之骄子,师弟弄起来,可真受不住诱惑。”  林星夜于是明悟,他被宁隋叫师兄,不是他占便宜,甚至宁隋会因为他是师兄,产生一种身份上的禁忌的快感。  ……世间竟有如此变态之人。  林星夜不理宁隋叫他,碧空剑再度往宁隋的弱点一送——  实际这书又不是宁隋写的,宁隋买回来只是想学男子间该怎么亲密。他这种阵修,看的秘籍古方多了,根本不会去关注书中无用的剧情,只看具体该如何做。  怪只怪在,这书本就是无聊者的意淫。清冷剑仙地位尊崇,平日对我不屑一顾,最后还是不得不对我投怀送抱的情节本就是许多人心中所想,林星夜只是完美地符合了书中的幻想。  宁隋的乾坤袋此刻都在林星夜手里,他身上仅有一个护身阵盘,催动之后完全没办法抵御剑气,迫于无奈往后退去。  宁隋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师兄连生气都那么好看,但旁边还有这么些人,若别人误以为我同师兄不睦……我得立刻哄师兄。】  宁隋想着,别人以为他和师兄关系不好,就会见缝插针,趁机去向师兄献殷勤……  林星夜气白了脸,宁隋在心里胡乱想他已经够糟糕了,难道宁隋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以此来哄他?  他才不会被宁隋这样哄好!  林星夜此刻完全是气糊涂了,若是平时,他一定清醒又冷淡地说:我一个剑修,根本不用被人哄。  林星夜一剑刺向宁隋,宁隋再往后躲,衣服也被刺破,擦出一丝血。  宁隋再退几步,他不知林星夜是为什么生气,只能从别的地方夸奖他:“师兄的剑法真是精妙绝伦,当真是我辈楷模。”  原本想要上前阻拦林星夜的其余师兄弟闻言纷纷沉默,这两位师弟不是在私斗?  林星夜则憋了一股劲儿,他完全不理会宁隋的胡言乱语,只知出剑收剑,剑光璀璨间,将一旁观战的师兄弟们都迫得往后几米远。  宁隋还想说话,他情真意切地想将师兄里里外外都夸一通,把发小脾气的师兄哄好。  林星夜却一剑刺过去,桃花目冷冷地看着宁隋,声音压低:“宁隋,你再胡言乱语!”  他的碧空剑剑意昭昭:“我在同你动手,你……不得说那些浮夸之语。”  林星夜还要脸,他这边追着宁隋打,宁隋那边一直不分青红皂白地夸他,别人还以为是他无理取闹。  可明明是宁隋先调戏他在前。  林星夜此刻和宁隋挨得近,他身上的幽香静静地萦绕在宁隋周围,宁隋一下就觉得刚才挨的几剑都值了。  【师兄身上好香……他不想我夸他,更说明他低调单纯,不生夸耀之心。我被师兄刺几剑,若能得师兄些微照顾,我真恨不得每日都被刺上几剑。】  两人挨得近,宁隋的心声就像呼在林星夜耳边,他的孟浪之语,全被林星夜听得清清楚楚,林星夜心尖发颤,举着剑还要刺宁隋。  林星夜之前为了练剑,也同不少人比试过,没一个人像宁隋这般发痴,受了一剑还要一剑。  林星夜第一次觉得,他的剑并非无往不利,就像此刻,他刺了宁隋,究竟是满足了宁隋还是伤了宁隋?  他本来就因宁隋的不按常理出牌羞愤万分,深感自己无用,不能刺激宁隋。  结果一旁观战的弟子中,陈江也在其中,疑惑道:“宁师弟实力不止如此,我怎么觉得他在让林师弟?”  林星夜“唰”一下就白了脸,宁隋的确从刚才开始就没还手,但是他在宁隋没还手前也没用真正的实力……但这样看下来,别人反倒觉得宁隋在忍让他?  林星夜日日都忍着宁隋心底的调戏,现在还被误会,他眼中神色冷下来,碧空剑上薄薄的杀气便渐渐铺开,神色高冷如雪,他不信,在他全力一击之下,宁隋仍不还手。  剑出寒山,一往无前。  “滋……”林星夜的剑锋破开宁隋的护身阵,宁隋的阵盘虽在他这儿,但没有哪个阵修身上会只携带护身阵的,他想把宁隋其他的阵盘都逼出来。  他万万想不到,宁隋将自己所有的阵盘都放在了乾坤袋中,预备拿去求娶他,身上当真只有一个护身阵。  林星夜的剑却抵到一层金光,金光大作,比日月还要耀目,是荣虚真君给宁隋保命的护身阵。  这阵不只能护身,还会应激攻击。荣虚真君是当世第一宗师,林星夜却没有前世天下第一剑的水平,他的剑尖一下被缠住,连抽都抽不动。  可怕的阵压弥漫开,林星夜面色一变,便要弃剑往后退去。  他的剑是本命灵剑,和他的龙骨一样坚不可摧,但他的身体却没那么扛揍。  林星夜往后退时,荣虚真君的阵法也在往前追,眼看着林星夜就要被裹挟入金光之中。  千钧一发之际,宁隋强行收了阵盘,再往前一扑,手臂揽向林星夜。  林星夜在思考躲还是不躲,若他躲的话,万道阵光就会把他刺成筛子。林星夜终究没有找死的心情,高冷着脸假装躲了一下没躲开,任宁隋轻易抱了个满怀。  荣虚真君的阵法不会伤宁隋,宁隋紧紧抱着林星夜,残余的阵光一触到宁隋,全都消散。  然而,即使如此,林星夜不想和宁隋的身体贴太紧,稍稍留出了个缝隙,就是那个缝隙,便惹得阵光寻摸而来,在他的小腿上割了好长一道口子。  林星夜吃痛,却白着嘴唇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静静地待着,就像没受伤一样。  他伤宁隋不果,反而被宁隋所救,还在大庭广众下被抱了满怀,他还有什么资格再呼痛?  林星夜输人也不想输阵,甚至冷着脸悄悄给自己加了个止血诀。  宁隋才从刚才的惊险当中回过神来,他师尊的阵法有多大威力,宁隋最清楚不过。他只是没想到师兄居然会触发到那层阵法,还好,并没踉成大祸。  【怎么办……现在师兄被我抱着都没反应了……师兄这么骄傲,他现在一定觉得难以接受。可这根本不怪他,师尊比我们多了几千年修为,定然比我们强……师兄已经很强了,我该怎么安慰现在心灵受伤的师兄?】  宁隋越想,就越是在提醒林星夜他刚才输得有多可笑。  林星夜睫毛微颤,因杀人不成反被救,也没脸再动手了。  “师兄……你别伤心。”宁隋颤声道,他现在又心疼又享受,毕竟师兄之前从没那么安静地待在他怀中过,【师兄的耳垂好晶莹,脖子也好细白,他静静地被我揽在怀中,我就像摘到了生命里最珍贵的阵盘。】  林星夜只是输了一场,又不是把自己输给宁隋了。况且,他从刚才被宁隋救下到现在,不过扎眼的功夫,宁隋就能想这么多?  他冷淡的眸子微抬,继而伸手欲将宁隋推开。  林星夜的手一碰上宁隋的肩膀,纵使他神情清傲,摆明了不想让宁隋抱自己,宁隋也觉得:【师兄……当真是连推开我都那么可爱。】  我要是杀了你,我更可爱。林星夜不知宁隋要怎样,若他刚才还对宁隋的好感度回升了一点儿,现在因宁隋的疯狂也全都掉了下去。他被宁隋的想法已经折磨得连出门都不敢,感觉一出门就会被宁隋盯着看。 第51章 但是尴尬的气氛并未得到缓解。  宁隋心情激荡:【我原是想先娶师兄,还担忧师兄不愿和我在一起,原来师兄实际已经对我……】  【我……我知道了师兄的想法,若还不敢向师兄剖白心迹,那当真不如做个佛修。】  宁隋准备鼓起勇气表白:“师兄,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说,我……”  林星夜怎么可能会让宁隋说出口,他觉得现在能拦住宁隋的也就是明面上的师兄关系了,宁隋要是挑明了,他之后的处境岂不更艰难。  林星夜立刻打断他:“宁隋,闭嘴。”  宁隋沉吟,不愿放弃:“师兄,你让我闭嘴,可照心壁……”  宁隋的耳朵完全红了:“师兄,你喜欢的……我都可以。”  他都可以……他可以什么?林星夜又气又怕。  他现在最羞愧的就是照心壁的事情,飞快道:“你听我解释。”  林星夜还未被现实打垮,坚强道:“宁隋,我是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吗?”他有些难堪,艰涩道:“我一个剑修,怎么可能雌伏于人下,我根本不喜欢那些。”  “那师兄为什么会想?”  林星夜没想到宁隋咄咄逼人,暗道宁隋果然是狼子野心,之前装出来的种种听话行径,都是假的。  他不得不说实话:“宁隋,你给了我乾坤袋,你的乾坤袋里有一本书,你忘记了吗?我只是被那本书影响,才偶尔多思。”  【师兄看到了那本书?可书中主角又不是我和他,他也能想到我们身上,师兄,还不承认他的心迹吗?】  林星夜哪里来的心迹承认,他只是敏感多思。  他现在怕宁隋误会,真的对他出手,不由吐露出一直以来心中隐隐的自尊:“何况,我是师兄,你是师弟,我即使真有想法,也不会在你之下。毕竟,剑修身体素质远高于阵修。”  林星夜是龙,云间雪色龙性娇,林星夜在自卑的同时,也从来没想过会被谁压。  他是强大的剑修,才是上位者。何况宁隋只是个普通人族,真的不幸发生了什么,也定然是他占据上风。  宁隋沉默,【师兄果然在心中想过,甚至猜测过具体事宜。】  林星夜瞬间被戳了心,嘴唇惨白,死都不愿认下他想过这么污秽的事情。  他的确在心里想过,但是那是宁隋天天乱想他,他才偶尔想着真到了那天,他该怎么自保,反正绝对不能被宁隋欺负。  林星夜怕宁隋的尺寸,他再不承认,照心壁却不会说谎。  刚才安静下来的照心壁又缓缓启动。  画面中清晰地映出二人的动作。  林星夜紧紧抓着被子,身体完全紧绷。  他像一叶扁舟,沉浮在波涛诡谲的海面,最开始只发出压抑的闷哼声,到后面则低声哭泣,婉转悠扬。  打脸来得太快,自认身体素质远高于宁隋的林星夜,实际怕的是被宁隋欺压顶弄,照心壁诚实地记录了一切。  林星夜渐渐僵硬。  他耳边是自己的声音,发出奇怪的音调。  旁边是居心叵测的宁隋完完全全听到了一切,而且大家都熟知规则,知道这就是他的心思,让他连抵赖都做不到。  林星夜瞬间灰了心,他从来没遭遇过这种事,就连龙族的发情期都没度过,没成想,现在要亲眼看着自己和仇人宁隋的“大戏”,他还是求饶那个。  林星夜垂眸,他现在不能哭,死都不能哭。  被欺压已经够像个女人了,他要是再哭,岂不更像?  “随你怎么想,总之,那不是我的想法。”林星夜扔下这句话,就朝房间后面走去。  背影萧瑟、落寞。  宁隋渐渐心疼,【我自己想着冒犯师兄时,我尚且不好意思,不敢表露。师兄的想法也……他也定然不想被我知道。我不该逼他。】  林星夜万念俱灰,他自认是一条骄傲强大的龙,可照心壁照出来的,却是那么无能的龙。  没有什么比让一个原本笔直的直男,认识到他心中居然一直想着自己是个承受者还更残忍的事情了。  他有两个,难道还抵不过宁隋的一个?  能不能有点出息?林星夜恨自己无能,恨到没了力气,只想逃避。  宁隋则不忍见他这个样子,追上来:“师兄,你去哪儿?”  林星夜不答话,心情空前沮丧。  宁隋大概知道这种逃避的心情,他梦到冒犯了师兄时,也因觉得自己龌龊而不愿承认。  他哄林星夜已经是本能:“师兄,你不必挂怀。你被书籍影响,才会多想那些。照心壁到底是个死物,哪里能真的反应出人的想法?”  林星夜不说话,此地简陋,他没办法坐卧,便寻了处最干净的冰墙站着,不看宁隋。  宁隋继续循循善诱:“何况,师兄是剑修,我只是个阵修。若真发生什么,也是我胜不过师兄才是。”  林星夜仍然不说话,他实在是被吓到了,也被自己气到了。  宁隋觉得默默面对冰墙的师兄格外可爱,但是也想赶紧把人哄好:“师兄的声音也和照心壁里的不一样,师兄平时的声音如冰泉冷雪,怎么可能会发出照心壁里的声音?”  宁隋平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一到要哄林星夜的时候,心咚咚地跳,但是能勉强说出一丁点好话。  林星夜从未觉得宁隋说话如此中听过,他这时也不嫌弃宁隋乱夸他,更不嫌弃宁隋是在哄他,也很坚强地想从沮丧的心情中走出来。  林星夜捏着碧空剑,宁隋因为守礼,并不怎么敢看照心壁,林星夜则仔仔细细看了清楚。  他有很多不能接受的地方,全都需要宁隋开解。  林星夜道:“被子上有血,我的血。”  他因为想着宁隋变态偏执,一定有折磨人的癖好,因此在照心壁的幻象中,林星夜身后已经被折磨出了血。  宁隋沉默,【师兄居然想得这么粗暴……我梦中冒犯师兄时,顶多也只是想着师兄可能会哭……师兄不愧是师兄,他想得比我远,也想得比我深。】  林星夜一字不落地听着了,羞耻万分。他现在羞耻得连听到宁隋乱夸他都没力气生气了,只想宁隋赶紧给他找理由圆回来。  宁隋的心果然完全偏在林星夜这里,为了哄他完全无视事实:“这更说明照心壁出错。师兄修为高强,怎么可能被弄出血?”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林星夜心中肯定道,他从来没觉得宁隋那么顺眼过:“我一直在说痛,说无法忍受。”  林星夜之前常找人比试,也不是没受过严重的伤,他都从来不会呼痛。  宁隋要是真那么对他,他到底得有多痛……才能流着泪求宁隋。  宁隋立刻安慰道:“修真者都能忍痛,何况……师兄怎么可能因那些小事呼痛,定然是照心壁出错。”  林星夜低声道:“你说得没错。”  宁隋被林星夜肯定,心中的爱意和暖意更要喷薄而出。  正在这时,照心壁再次启动,房间内再次响起林星夜的呼痛声和哭泣。  宁隋敏锐地察觉到师兄身体一僵,心中立刻顿悟,装作完全没听到,面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照心壁中,二人似乎到了要紧关头。  宁隋低吼一声,林星夜一下压着嗓音,痛苦而迷离:“……太大,出血了,你滚出去。”  …………  林星夜听着自己的声音和反应,宛如在受酷刑,冷淡的表情一下空洞起来。  宁隋握紧拳,他也被师兄现在的表情吓到,不惜伤害自己:“这也定是假的,师兄,我一点也不大。”  林星夜:…………  照心壁中,被林星夜丑化过的宁隋则低声调笑,极尽侮辱之能事:“我滚出去,你舍得?刚才不还说我石更?”  这句话一说完,照心壁又短暂地没了声儿。  不等林星夜难过,宁隋反正都伤害了自己一次,不惜再伤害自己一次:“师兄,我也一点都不硬,这是假的。”  宁隋这样疯狂的安慰,林星夜怎么都会被哄好很多。  他睫毛微颤,宁隋才终于觉得师兄又像之前一样有了活力。  宁隋不怕撒谎,也不怕伤害自己,他只怕他的星星、他的师兄出事,即使心情不好也不行。  宁隋想,若师兄真的出一点儿事,则我的夜晚也都星光黯淡,无光无亮,万古长悲。  现在已经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外面的罡风也都止住。  康南飞被关了五年,现在就想和活人在一块儿,他走到宁隋和林星夜的房间,还没敲门就听到什么软软硬硬的。  他不解,现在仇人之间还要说这个?  不止要比修为还要比这种?修真界的流行真是日新月异,他都有点跟不上了。第59章   康南飞敲冰墙:“二位师弟, 罡风停了。你们要不要出来解解闷儿?”  林星夜现在迫切需要出去,再和宁隋待在一起,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化解尴尬。  宁隋这次说的话确实很中听,但林星夜又不是没见过宁隋的尺寸, 他上次隔着被子,都见到好大一坨……宁隋好一个名门正派的阵法宗师, 说谎连眼都不眨。  林星夜欲要走出门,临出门前,忽然抽剑在照心壁上布下一个结界,冰霜覆成一道纯白的灵璧, 阻隔住别人的打探。  他得防着这个照心壁, 千万别被康南飞撞到。  宁隋的视线同林星夜撞在一起, 林星夜愣了愣,便觉得宁隋的目光看透了他的内心,让他无所遁形。  林星夜道:“你看什么, 宁隋,照心壁内丢脸的不只是我, 你也在其中。”  林星夜性傲,但并非不通俗务,瞬间想同宁隋结盟:“若是被瞧见了,你的形象也会受损。”  宁隋虽然恨不得告诉全宗门的人, 师兄已经有主, 但是那种私密的情态, 他不可能让别人看见。  宁隋也跟着抬手, 在林星夜的结界上再覆一层结界。  可惜,照心壁完全没将二人的灵力放在眼里,双重结界开裂,马上便要土崩瓦解。  与此同时,照心壁中的幻象再次启动,春光再次透露出来。  林星夜面色一变,下意识地就要抽剑向照心壁斩去。  他是幻象中的绝对主角,慌乱之下自乱阵脚。 第53章 宁隋却低低一笑:“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师兄,你难道不知道吗?就连你睡觉,我都一直在你门前望着你。曾经是我没把握胜你,才一直蛰伏到现在。”  “师兄,你身后的血将被子打湿了。”  林星夜心中的惧意已经达到顶峰,他似感同身受,在这幻象中更觉得宁隋就是个这样的人。  林星夜自认,他在宁隋面前从没有半点好脸色,即使宁隋像个疯子一样一直夸他,但宁隋又不是傻子,等之后能像之前一样胜过了他,说不得就会回过味来,将之前种种压抑的欲望全发泄在他身上。  林星夜现在都记得他前世是怎么一次次败在宁隋的手上,他更想变强,心中一发狠,就抬起脸,朝床上望去。  他要克服这些事情,早些出照心壁。  林星夜的眼瞳很黑,像是一汪盈盈的冷泉中沁了黑月,现在,即使他有了心理准备,眼瞳也仍是瑟缩一下。  ……被子上全是血,大团的小团的,有新染上去的鲜红,也有已经干涸了的暗红。  隔着纱帘,林星夜见到自己被宁隋换了个姿势,动作转换间,他的血顺着笔直的长腿,蜿蜒成线流下来,滴到被子上,晕出一团血迹。  林星夜死过一次,他怕死。  他是云间雪色龙,却性傲,怕被人玩弄。  现在两者都占全了,照心壁不只能照心,更擅长共情,牵动人的情绪。一般弟子进来了,如果不是诚心悔过,绝对出不去。  林星夜也受了好些影响,立刻就想不忍耐了,破幻出去要紧。  幸好他还记得康南飞和宁隋的叮嘱,林星夜心念电转,他趁着床上的宁隋还没有重新覆上去的空档,迅速附身到床上的自己身上。  附身成功那一瞬间,林星夜就感受到了痛。  浑身都在痛,像是散了架一般,连隐秘处也被折磨得似乎连动一下都不敢。  林星夜可从来没受过这种苦,他现在也记不得幻不幻象,怒火顿时烧到极点,忍着剧痛,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蹭”一下就变成了一条雪龙。  林星夜的龙形不好杀人,但是他的龙身确实要比人身强悍得多。  他想,他不是害怕吗?那么只要在幻象中杀了宁隋,他就不怕了。  林星夜的尾巴酸软无力,但胜在是在床第间突然袭击,他用酸痛的尾巴卷住宁隋的腰,用力地往地上一甩。  宁隋被偷袭个正着,下落的过程还想反击,林星夜马上就一整条地扑了过去。  他的龙尾巴上都是血,爪子按住宁隋的肩膀,利爪嵌进宁隋的肉里,想把宁隋按到地上去。  宁隋身上也开始出血,明显是被这条龙伤到了,但他还能战。  林星夜心中的宁隋远远比目前真正的宁隋实力强得多,他身体突然一重,林星夜便连推着都费劲儿。  龙眸里含着愤恨,剧痛和折辱让眼里清澈的水滴了下来,雪龙咬紧牙关,他毕竟近身战斗经验丰富,当即整条一卷,“碰”一声撞进宁隋怀里,靠着龙身的重量去压垮宁隋,同时张开龙嘴,“嗷”一口就咬上了宁隋的皮肉,生生带下来一块儿。  林星夜一个没动心的直男,现在身体里都留着宁隋的味道,他恨成这样完全正常。  林星夜是一条修剑道的龙,他从不吃人,云间雪色龙也娇气得吃不下人。但是,哪怕林星夜被嘴里的血味恶心得想吐,他也冷着龙脸,吐出宁隋的血肉,再度咬了上去,谁让宁隋敢欺压他!  一个阵法宗师,一个龙族身躯。  这只是林星夜心中的幻境,宁隋的实力并不能展现,所以,赢的人最终还是他。  林星夜筋疲力尽,也不想再维持雪龙的样子,默默变回人身。  他现在就连衣服都没穿好,松松垮垮地系着,皮肤上满是青青紫紫的痕迹,还有别咬出来的血印,狼狈万分。  林星夜头发都被弄乱,白衣完全皱得不能看,他却并没崩溃,反而神情中带有丝如释重负。  幻境中的宁隋死了,他能出照心壁了,他撑着无力的腿起来。  结果,在林星夜讶然的目光中,四周被毁坏的陈设全都恢复原状,就连床榻上,也又多了一个宁隋和一个自己。  他们重复着之前的折磨,甚至越来越过分。  林星夜脑海中忽然一痛,破幻失败!  照心壁倒是给了解释,意念传达进林星夜脑海里,大抵是即使宁隋死了,林星夜被关押折磨的阴影也没办法完全去掉,仍会给他修行带来极大阻碍,所以,心魔未除,不能出去。  林星夜气得揪紧了衣袖,他从来都没有因为这些事耽误过修炼,现在耽误他修习的明明是可恨的照心壁。  若不是照心壁,他也不会那么疼……  林星夜薄唇微抿,怒不可遏,蹭一下化龙,朝着照心壁幻象的弱点攻去。  照心壁摇摇欲坠,却完全没有崩溃的迹象。要知道,这是连归元宗神兽饕餮都无法奈何的圣器,林星夜即使凭借着真实之眼找到它的弱点,也根本奈何不得它,除非他成长为一条独当一面的成熟大龙。  林星夜角都撞疼了,照心壁也没有被毁。  甚至,床上的宁隋还在不停地折磨林星夜,就连喝一杯茶都要求他才能喝。  林星夜受了满身伤,还饱受心理摧残,他觉得自己当真无用极了。  林星夜极度自卑,现在全盘否定自己,他一个剑修,为什么要去想被宁隋折磨的事?还不是因为他心志不坚。  如果……如果他不是云间雪色龙,没了恼人的天性作祟,今日也不是这个下场。  幻象内,林星夜久久不出去,幻象外的宁隋脸色却越来越沉。  照心壁在有人破阵时,外面都会朦朦胧胧,使人看不清里边发生的情景。  宁隋的幻象已经破了。  他似乎沉闷了许多,并未单独出照心壁,一直守在房间内。  其间无聊的康南飞也来过好多次,每次都没能进来,都是宁隋出去同他说话。  康南飞好奇道:“那位师弟还在破幻?这都一天了,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宁隋道:“师兄一直勤勉。”  实则,他内心的担忧已经快溢出来,若不是想着林星夜的幻象太特殊,进去太无礼,他早都闯了进去。  康南飞道:“诶,师弟,你和那位师弟真是敌人啊?”  康南飞说不出哪里奇怪:“我感觉你们之前挺好的,感觉不像是敌人,倒像是……”康南飞绞尽脑汁,终于想到,“倒像是亲密无间的兄弟,比一般师兄弟和睦多了。”  宁隋的心漏跳一拍,他和师兄亲密无间……  “是。”他不想多辩解什么,以免之后林星夜出来生气。  康南飞一肚子疑问就更憋不住了:“既然是兄弟,怎么那个师弟说你们是敌人”  “他在同我闹别扭。”宁隋淡淡解释。  康南飞却恍然大悟:“怪不得,其实那位师弟一看就像是没吃过苦头,脾气也有些大,不过还好,你性子比较沉,倒是也能包容他。对了,他破幻,你不去破?”  宁隋道:“师兄脾气其实很好,只是爱……”撒娇两个字宁隋没说出来,“只是爱玩闹。我的幻象已破,正等着他出来。”  康南飞在这儿五年了,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来第一天就破了幻,他有心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诀窍,又想着各人心境不同,问了也无济于事。  康南飞敬佩又羡慕道:“照心壁环境恶劣,你能在这里等他,可真是可歌可泣的兄弟情。等那位师弟出来了,我必替你美言几句。”  宁隋不是爱在人前炫耀的性子,但此刻他微微一顿:“多谢康师兄,若康师兄不弃,我这里有一个阵盘,能抵御寒气侵袭。”  康南飞瞪大了眼,他自认为自己看人勉强算是准,这位师弟看着沉稳,实则也是不好接近的,和之前那位师弟不相伯仲。  真是没想到,只要他说几句好话,就能得个阵盘……  修真界的阵修稀少,连带着阵盘也格外珍贵,康南飞真没想到现在兄弟之间也能为对方做到这样,他道:“放心吧,我必定替你言明。对了,你们是亲兄弟吗?”  从长相上看,不像啊。  宁隋顿了一下,面无表情解释:“并不是。”  哦,不是亲兄弟也能做到这种程度,真是感人至深的兄弟情。  罡风再次侵袭而来,康南飞再次躲进自己的房间。  宁隋则深深的望向照心壁,照心壁现在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  宁隋的眼格外的暗,他的幻象里,除了和师兄的成亲典礼,就是师兄那一身伤。  宁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担忧师兄死去,明明师兄自身强大不说,还和他一直在一起,宁隋自己死了也不会让他涉险。  但照心壁中照出来的景象确实是师兄伤痕累累,眼看着就要化龙后死去……  宁隋经历了那个照心壁,即使知道林星夜幻境里是他自己,他也无法再忍,冒着林星夜生气不理人的风险投身入照心壁。  他一进照心壁,立刻引来了苦思破幻方法的林星夜注意。  林星夜吓得心中大石半悬在空中,他赶紧收拾好自己的自卑,冷着脸飞到院中:“宁隋,你来做什么,出去。”  宁隋细细打量林星夜:“师兄,你受伤了?”  林星夜根本不乐意被宁隋现场观摩屋中发生的事,他只想赶走宁隋,冷冰冰道:“破幻受了一点小伤,你快出去,不要打扰我。”  宁隋鼓起勇气看向林星夜,却在和那双冷淡眸子对视的一瞬间,马上别开头,但死活不走:“师兄,你破幻已经超过十二时辰,按理,你现在进入瓶颈期,苦思也无用。不如先和我出去放松下心情。”  和宁隋一起出去……林星夜眸子一瑟,他一直看着自己是如何被宁隋折磨的,现在和宁隋说话都已经是强撑着,更别说出去和宁隋共处一室。  林星夜无情拒绝,高傲地隐藏自己的内心:“我就在幻象内休息,你自己出去,不得窥探幻象。”  宁隋怎么舍得出去,他和师兄短暂分离一次,师兄又将自己弄伤了。  宁隋察觉出林星夜在抵触他接触这个幻象,但实际上如果他来助力,林星夜破幻会简单得多。这个道理康南飞也告诉过他。  “师兄,若有不妥,我可助师兄一臂之力。”宁隋深深地看着林星夜的衣袍,“我不会冒犯师兄,师兄尽可放心。”  宁隋想来,不管师兄的幻象考的是什么,他都能配合师兄过关。  林星夜本也有些心动,土元珠还在外面等着他,但是想着幻境中那些更可怕的事情,林星夜终究怕被宁隋发现:“不必。”  林星夜破幻失败后,幻象的确进阶了,现在发生的许多事情,林星夜根本没办法接受。  二人对峙间,紧闭的房门却“吱呀”一声打开。  林星夜知道定不是什么好事,马上要拔剑赶走宁隋,宁隋却注意到,林星夜没拿剑的手在微微发抖。  【这是出了什么事?师兄再坚强,我也不可能让他独自面对,哪怕他恼我。】宁隋自从经历了林星夜濒临死亡的幻境,便更加谨慎。  林星夜则拔剑,二话不说白着脸向宁隋刺过去。  他必须保住自己最后的尊严,林星夜无法承受他受的这些痛,更没办法承受这些都是他心中感想而化。  他被吓了这么久,旁边又是自己细碎的声音,出剑没了平日的冷静。  宁隋不知道师兄怎么吓得这么厉害,虽然那个幻象的确有些出格,但那都是师兄喜欢他才想的。宁隋甚至反省自己,是不是平时话太少,才让师兄觉得想想都害怕。  但是很快,宁隋就知道林星夜被吓成这样绝非偶然。  他看见自己抱着师兄,胸膛袒露:“师兄,你不是想出去吗?师弟现在带你出去,你开不开心?”  说话间,林星夜神色也痛楚而迷离,很明显是在经历着什么。 第55章 宁隋震惊!  他没有立刻回答,觉得这个法子明显不靠谱,林星夜却冷冰冰道:“师弟不同意吗?看来我只能一直待在照心壁,每日看着幻象中的自己被欺辱,无法正常行走,无法正常用饭、修炼。”  宁隋艰涩道:“此法应当不行……”  林星夜只觉得宁隋是不愿意被压,心中生怒,宁隋每每在心底想的那些千依百顺都是假的,就是个要欺负自己的变态而已,说不得照心壁里的之后都会发生。  “不要找借口,宁师弟,你只需说你是否愿意。”林星夜给自己加大筹码:“你若答应,则算我欠你一次人情。你若不答应,现在就立刻从幻象出去。”  宁隋还想劝:“师兄,我、我不是……我只怕此法用了之后,同样会失败。并且,师兄你这般怕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林星夜冷冷道:“我闭着眼睛。”  闭着眼睛欺负宁隋,难道不行了吗?  “若我失败,也算是我自食恶果。”  宁隋想这肯定得失败呀,不过他想的那个法子也是必须要自己附身到幻象才能成功。  他垂眸:“好,我答应。”  宁隋不可能看着林星夜独自在幻象中挣扎,也不可能真让幻象再次提高难度,他并不是传统正道中人,也懂得什么叫做顺势而为,再谋求其他。  林星夜听见宁隋答应,顿时开心起来。  但是他也完全不想对宁隋出手,林星夜觉得宁隋脱光了躺他面前,他都不可能有半点反应,估计还有得磨合……  但是他能行的,他可是龙,龙族都是强势的上位者。  林星夜带着宁隋,趁着幻象中宁隋和自己换姿势的间隙,双双附身于幻象中。  附身成功那一瞬间,林星夜便感觉自己像是被人从身后活活劈成了两半,痛得他连力气都没有,下意识就差点因为警戒而化龙。  幸好他想到真的宁隋还在旁边,才堪堪阻止了双腿成尾。第62章   林星夜修习剑法, 起初心急想证明自己强大却又不得要领时, 常常也会受伤。  他基本也就是受些皮外伤,顶天会伤及肺腑, 但是吃些灵丹妙药也就好了。  林星夜从来没受过这种痛,让他觉得龙族强大的自愈能力都没法愈合内里的伤口,他即使是静静趴着, 也能感受到火辣辣的、钻心蚀骨的疼痛。  林星夜之前看幻象时,便知道他会很痛很痛, 痛到用眼泪浇灌宁隋的快乐,自己却遍体鳞伤, 伤痕累累。  ……他绝对不要被这样对待, 一定要勤勉修习, 将妄想欺负他的人都踩在脚底下。  林星夜心中越惧,便越倔, 他清楚自己不想被强迫,就一定要忍受现在的苦。  他要出照心壁,集齐所有元珠……摆脱云间雪色龙的天性。  林星夜雪白的衣袍半垮在肩下,劲瘦的腰部用力,上面细细的伤口全都险些裂开,皮肤上的青青紫紫如烙在细白的雪肤上,看着惊心动魄。  他感觉自己的腰都快断了, 也强行直起身子, 朝宁隋靠去。  林星夜不想再在幻象里多等, 他现在就要对宁隋做那种事, 破幻后立刻出去。  宁隋不是幻象主人,要附身花的时间比林星夜多。  他清醒后睁眼,就见师兄满脸痛楚地朝他挤过来。  宁隋下意识抬手,想揽住林星夜的腰。  他眸子漆黑,不说话也不在心里肖想时的样子极为唬人,真的有阵法宗师的风度。  林星夜心尖却一颤,立刻想到幻象中宁隋就是这样面无表情,一下下地打在他的身上,逼着他哭……  他动作一顿,差点想逃跑,又深觉自己不经事儿,实在丢龙得紧。  林星夜想压在宁隋身上,又不敢真的靠近,他的黑发垂在宁隋颈侧,稍稍一顿,声音微哑:“宁隋,你是宁隋?”  宁隋听他虽然强自镇定,但声音都在抖,立刻道:“师兄,是我。”  是幻象外的宁隋就好,林星夜实在害怕如果宁隋没附身成功,他就会面临幻象中无穷无尽的折磨。  林星夜尽力想让自己别怕,但是一对上宁隋的眼睛、胸膛……他就抑制不住地想退缩。  他冷着脸,痛得连汗水都出来了,也仍抖着手去拉宁隋的衣服。  幻象里的宁隋是个十足的畜生,就连在床上,他也很少脱自己的衣服,反而把林星夜弄得衣衫不整,满足他诡异的爱好。  但是林星夜得脱了宁隋的衣服,他太紧张了,隔着衣服他根本没办法做。  宁隋的心一颤,想去握林星夜作怪的手,林星夜立即缩开手。  宁隋眸子沉了沉:“师兄。”  【师兄额上汗都疼出来了,他还要坚持下去?】  林星夜生怕宁隋变卦:“宁隋,你答应了我的。”  他外强中干,全身每寸肌肤都在抵触宁隋,却还是要继续欺压宁隋。  宁隋道:“师兄不先治伤?”  这样的幻象,林星夜怎么可能多待哪怕一刻,他道:“不治,都是虚妄!”  说完,他便像下定了决心,连宁隋的衣服也真的不敢解了,就想学着幻象里宁隋的动作朝宁隋压下去。  但是一来,他很害怕,哪里真能压下去。二来,他的腰都快被压断了,躺在床上都痛,更别说主动用力。  林星夜俯下身的一瞬间,腰部便窜起密密的针刺一样的痛,一直蔓延到脊椎骨,一抽一抽得疼,连带着身后也一阵紧缩绞痛,甚至还有温热的东西流了出来。  是血?  他都惨烈成这样,也固执得不愿放弃,宁隋却全然看不下去他这般不顾自己。  宁隋眼神一闪,下定决心将之前一直悬空的大手握在林星夜腰以上的位置,一触上去,便是细腻微热的触感……  林星夜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宁隋握他的腰,那么下一个动作是什么?  他情不自禁便想到幻象里面,宁隋钳住他的腰,疯狂地折磨他。  他被深深吓到,要是有尾巴,定然一尾甩向宁隋,现在没有尾巴,也拿手攻向宁隋。  他现在的身体被宁隋折磨了许久,修为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更别说打赢真正的宁隋。  宁隋眸色极暗,制住林星夜:“师兄,得罪了。”  林星夜的心顿时一凉,然后就被宁隋往怀里一带,结结实实地被宁隋揽了个满怀。  这和被压有什么区别?  林星夜一时后悔莫迭,觉得自己轻信于宁隋。他能有被宁隋欺压的心里想法,肯定是受了宁隋的暗示,宁隋一定也是那么想的,他和幻象里一模一样,骗他……  林星夜死死挣扎,又冷又烈,生生让宁隋没办法下手,无奈只能给他施加了一个束缚术。  林星夜不动了,直直地趴在宁隋身上,以为自己今日必遭大难。  他闭着眼,眼里泪水滚动,就是不流出来。  宁隋胸膛坚硬如铁,他的心跳得很快,既有强迫了师兄的愧疚,又有和师兄亲密接触的紧张。  “师兄,若你真要……那我先给你渡些灵气,否则你无法撑过去。”  林星夜暗道假好心,他才不信宁隋会这么做。  宁隋早就想欺负他了,他知道……都怪他太蠢,才相信了宁隋。  宁隋却认认真真为林星夜渡了灵气,【这些灵气,应该够师兄用了。】  宁隋没有完全为林星夜渡过充足的灵气,两人灵气不同源,如果一次渡过太多根本无法接受。  宁隋从来不认为他单纯的师兄真的能欺压到自己,他即便是同师兄玩游戏,前提也是师兄不会损害身体。  渡过灵气后,宁隋解了束缚术。  林星夜一怔,他现在的确要比刚才的状态好一点儿,他瞬间眼泪不流了,就这么含在冷冷的桃花眼中,秋水盈盈,自令人心折。  宁隋清楚如果现在不教他师兄暂时死心,这个幻象永远也没法破。  宁隋道:“师兄,我答应你的并不会反悔。你现在可做你想做的事。”  林星夜心中的邪火便一起,他再怕宁隋也抵不过对变强的渴望,就想狠狠地去欺压宁隋。  可想而知,他没有成功。  这次宁隋根本没有阻止他,完全是身后太痛,腰一用力就带着后面更痛。如果是打架还好,要是做那种事情,可真的没有心情也没有能力。  直白点说,就是因太痛,石更不起来。  宁隋健壮的胸肌、硬得像铁块一样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体完全没办法让林星夜起兴趣,更何况林星夜现在身心疲惫,又深感对宁隋的恐惧,怎么可能硬得起来。  但云间雪色龙自卑了。  林星夜想着幻象里宁隋对他日日夜夜不停歇的欺辱,和他现在的有心无力……  林星夜原本就痛,只是一直强忍着,现在遭受身心重创,顿时撑不下去了,纤细的腰都在发抖。  【师兄,怎么这么撩拨我……】宁隋呼吸粗重,只觉得林星夜每一颤,都让他深受心里折磨。  林星夜听见宁隋的想法,又感受到了宁隋的火热,顿时惊吓万分。  他想,一定是现在他受了伤,才没能如愿,等他好起来,就不会这样了。  林星夜想从宁隋身上下去,他声音都变了调:“宁隋……你先放开我。”  宁隋不知道师兄怎么忽然想通,“师兄,先上药。即使是幻象,你在此地伤重太久,也会对真身有碍。”  林星夜知道这个道理,他忍到现在也确实疼得受不了了,“你给我药,我自己上。”  林星夜感觉身后实在不对劲儿,“拿止血的药,我在流血。”  宁隋的心一紧,从刚才起,他就一直想给林星夜上药,可是他师兄实在不是个能强迫的性子,他便一直强忍到现在。  可是,师兄说他流血了。  宁隋便想起幻象中的师兄一身是血,在他怀里险些没了呼吸的样子,他这时半点也不好说话,强硬道:“嗯,师兄先翻过身来。”  林星夜不解,瞬间冷冷地警惕道:“翻身做什么?”  宁隋不言,他现在比平时强势得多,不顾林星夜的阻拦,强行将林星夜翻了个身。  他刚才面对的是师兄正面,身上没有血渗出来,那么,只能是后面。 第57章 宁隋在心里刷了一堆的【可爱,可爱,可爱,可爱……】,险些将林星夜吓得现在就不顾一切起来。  他没给林星夜这个乱动的机会,自己轻手轻脚下了床,将地面上的狼藉施了个术整理好,再轻轻理好被角,搭在林星夜身上掖了掖而后出去。  宁隋很不舍离开师兄,但也知他现在要是在旁边,师兄定然无法安眠。  他未曾走远,而是在门外仔细观察起这个幻象。  林星夜则是真累狠了,他附身的身体实在被伤得太厉害,宁隋为他疗伤后,他便抑制不住困意,昏昏睡去。  宁隋在看幻象究竟进阶到哪一个程度,这事关之后怎么破幻。  他再怎么看,怎么推算,也少了一个最重要的值——幻象的初始数据。  说得更简单些,就是他得了解林星夜原本在心里有多么怕,而幻象又将这种怕拔高了几分,他得大致清楚。  宁隋等林星夜醒过来时,天上的星子都已经明灭了两次,初升的太阳照在大地上。  没了月光纱遮挡日月光辉,林星夜醒来时觉得眼睛有些不舒服,他静静地躺了会儿赖床,才伸手挡在自己眼前。  【美人春睡,我心甚念】宁隋就站在门口,沉默地抬手,想去遮挡刺眼的阳光。  林星夜陡然清醒,意识到现在的处境。  在幻象中,宁隋也不是没说过类似的话,可他每说一句,接下来就会跟发疯一样折磨林星夜,有多少次,都让林星夜承认只和他一个人好,只看他,哪里也不去……他才罢休。  林星夜作为云间雪色龙,害怕被某些别有用心的龙发现身份抓去囚禁,更怕宁隋将他禁锢在身边,照心壁里,确确实实都是他最害怕的东西。  他害怕的原因是觉得这些都很有可能发生,现在,林星夜听到宁隋说差不多的话,便身体僵硬,随时做好扑过去打一架的准备。  【师兄那么怕我,也没出声赶我走。】宁隋那张平凡的脸一红,在林星夜忍不住要满足他赶走他时,他从乾坤袋里拿出热气腾腾的云光千层糕。  “师兄,这是我刚才去膳房领回来的。”宁隋上前,“我本要之前去,但考虑到太早取并不新鲜,师兄尝一尝,看是否满意。”  林星夜饿了好久,不由自主地瞥向白白的糕点,冷淡道:“果腹之用而已。”  他这样说着,但是诚实地想起身吃糕点。  宁隋端着糕点走上前,“师兄,先吃小的这一块。”  他不让林星夜起来,递过去最小的一块,【师兄那么独立坚强,一定不会顺我的话要这块小糕点,他定然会拿最大的那块,那他就能多吃些。】  宁隋早就发现,林星夜吃东西吃得少,就算是小龙,也不该只吃这么点儿。  难道长条的不利于消化吗?  林星夜本确实想和宁隋唱反调拿最大那块,听见宁隋的心声后默默僵硬羞恼,然后面无表情接过小糕点:“多谢。”  宁隋愿望落空,心中叹道:【师兄,怎么什么都听?他这样子,真让人想亲。】  林星夜脸色顿时一变,宁隋怎么回事儿?之前宁隋虽然是个变态,但是也不会那么理直气壮地说想亲他!  林星夜也不想想,他都说要上宁隋了,宁隋怎么可能不再多点想法儿?  胆小却妄为的云间雪色龙更惊讶,本想摸自己的碧空剑,却压根没摸到。  他不知道幻象中的宁隋将自己的剑藏在了哪儿,便想召剑来。  宁隋虽然想亲,但完全没越界,正经地和他商量事情:“师兄,我想询问一个问题。”  你不许亲!林星夜心中想道,如果宁隋是问他能不能亲他,那根本不可能。  “你问。”他面上镇定道。  “师兄,幻象最开始时是什么样子?幻象中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宁隋已经格外含蓄,他本想问师兄究竟怕到什么程度,但想也知道,师兄不可能回答他。  林星夜的手渐渐握紧,他根本没脸说出来:“你想知道这些做什么?”  他怀疑宁隋是在骗他。  宁隋则真不是骗,【师兄对我仍是有防备,他这样完全正确,更利于修习,不愧是强大冷静的剑修。】  ……林星夜现在已经无暇管这些吹捧之语,满脑子都是宁隋想探查他的秘密。  好在,宁隋实在了解林星夜。  “师兄别慌,之前我不是说了助你出幻象?我首先要了解,幻象里有什么东西,为什么幻象要这么布置,才能帮助师兄。”  林星夜冷冷地看着他:“你不是答应了我让我对你……”  林星夜有些忐忑,握紧手:“你难道要反悔?”  宁隋摇头:“并未反悔。师兄,我给你举个例子,即使你欺负我……”  林星夜的脸有些红,还是聚精会神地听,宁隋的心都软了,师兄真要那样,吃亏的也是他自己啊,怎么那么可爱。  “即使你欺负我,你也不知道该欺负到什么程度才能破幻。假如你并没完全解开心结,破幻失败后,幻象难度还要增加。”  ……的确是这个道理,林星夜本来只想对宁隋意思意思,差不多就行了,现在想想好像确实不行。  他一想,有些骄傲道:“不论是到什么程度,我都可以。”  他可是龙,身形健壮、体力充沛,“就算是十次,我也没有关系。”  【师兄一来就想十次?】宁隋悄悄记下,“若十次不行呢?师兄,你应当也发现了,照心壁有很大不足,十分古板,通关的难度实际上还要再往上升,一点都容不得马虎。”  林星夜深恨照心壁,也知道宁隋说的是真的。  他脸色变了变,难道他真要将一切都告诉宁隋?  宁隋轻声提醒他:“师兄?”  林星夜壮士断腕般下定决心,冷冷道:“我能告诉你,但你必须答应我,到时候你不得反抗,而且,全程由我主导。”  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林星夜可以接受丢脸。但是丢了脸,他就一定要成功,容不得半点差错。  宁隋根本不需要条件就能答应林星夜。  “是,师兄。”他将空空如也的云光千层糕碟放回桌上,“师兄,幻象和阵法类似,看似各个部分毫无关系,实际却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幻象里清晰的地方,我们都要去看看。”  “嗯。”林星夜答应了,便爽快颌首。  宁隋本要给他沏茶,让他先用点茶水再去看,去拿茶叶时却发现里面全是些粗劣的茶梗。  宁隋记得,师兄第一次来他房间,他是卖了阵盘才买回来的珍贵茶叶,怎么在师兄的幻象里,连茶叶都变了。  宁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回头问林星夜:“师兄,茶叶有变,这是什么缘故?”  他虽然不富裕,也绝不可能这么亏待师兄。更甚者,也不会自己吃烂的茶叶梗。  林星夜见茶叶都被翻出来了,呼吸一窒,颇为羞耻。  但他都已经答应宁隋了,林星夜硬着头皮,假装冷着脸半点不在意的样子道:“幻象中,你因为想折磨我,嫌弃我虚伪高傲,故意将好茶叶全部销毁,剩下烂茶叶给我喝。”  什么叫幻象中这样,林星夜说得那么顺畅,一看就知道这是他本来心里想的,不是照心壁进阶的幻象。  宁隋沉默,又看了眼茶叶:“但是茶叶没动。”  林星夜一想到幻象中自己所经历的,便忍不住心中生闷:“你要我求你,才肯拿茶水给我喝。我虽然被你折磨了许久,但也只说了一次,你嫌弃我不够听话,便没给我茶。”  【喝杯茶,师兄都能想那么多?】宁隋越看周身剑修锋锐气质的林星夜,更觉得可爱,他也迫切想为自己辩解:“师兄,我当真不是那样的人。”  林星夜眼神一变,不敢完全相信宁隋,只是因为之后还要欺压宁隋,礼节性地回了个“嗯”  这个屋里其余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满床的血也早被宁隋施术清理干净了。  他却不知道外边还能有什么。  师兄的幻象里,整个归元宗可都是清楚的,说明在那些地方也一定有重要线索。  宁隋和他高冷而紧张的师兄一起去外面查看,第一个地点便是林星夜的院子。  院子内还没有什么,一进房间,推开门宁隋便看见四周全是光滑可鉴的镜子,将每个角落都照到,二人站进去,镜子上全是二人的身影。第64章   林星夜看着镜子脸色有些不好。  他现在的身体受了幻象中的宁隋许多折磨, 哪怕是再被补了些灵力,看着也清瘦不堪。  林星夜有个习惯,他越弱时,脸色便越冷,刻意放出更强的剑气, 不教人轻视。  他已将碧空剑召了回来, 剑身挂在腰间,看见满室的镜子时才想起他之前是怎么想的。林星夜冷冷道:“宁师弟, 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出去看其他地方。”  宁隋环顾四周,镜子将二人身上的神态衣着都照得纤毫毕现,就像无数个师兄站在自己的面前。  尤其是师兄一说话,满耳都只能听到师兄清冽的嗓音,【他真好看, 声音真好听, 持剑的样子最为强大动人,真让人想事事顺着他。】  林星夜听得真切,脸色更差, 他在和宁隋说正事,宁隋在想些什么?  这种轻浮的、每天就知道情情爱爱的变态,即使是在他们龙族, 也是被压的。  林星夜越发觉得自己破幻的契机就在宁隋身上, 却听得宁隋正色且清醒道:“师兄, 现在不能离开。你的住处最为清晰, 说明在此地一定经历了较为重要的事。师兄可否直言?”  林星夜道:“此地是我的住处,我当然印象最深刻,多余的事情并没发生。快出去,看别的地方。”  【师兄说了好长的一句话……他一直看着我……】宁隋心慌神乱,却仍是尽职想将林星夜带出去,头脑万分清醒:“师兄不可。若是你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就能投射于幻象,那幻象中的一切都该极为清晰。师兄是剑修,一直长于归元宗,不管是论作为剑修敏锐的观察力还是习惯,都该记得归元宗的一草一木,可我之前观察了幻象,幻象里的草木,风动而不动。”  “……你想说什么?”林星夜语气不怎么好,颇有种被宁隋揭穿的恼怒。  宁隋这个畜生,一边在心里肖想他,一边还那么反驳他。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林星夜真难相信有人能分裂至此。  他一条正常龙,面对宁隋时确实有很大压力。  “师兄的幻象里,只要是清晰的地方都发生了些重大的事。师兄,为了我们能成功破幻,还请师兄不要隐瞒,比如……”宁隋顿了一下,“这么多镜子是做什么的?”  这种幻象里的镜子,能是做什么的?  林星夜瞬间扎心,他要是说出来,岂不显得他思想龌龊?可那些都是龙族的传承,并不是他刻意想的。  林星夜冷着脸,一时进退维谷。  宁隋看他师兄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在犹豫,猜测道:“是幻象中的我给师兄的房间安上的?”  林星夜高冷地瞥了眼宁隋:“是。”  “用途是?”  “为了羞辱我。”林星夜想想幻象里的场景,都无法接受。  “镜子如何能做到?”宁隋费解,他为了得知真相,不由再次保证道:“师兄,这幻象本就不是全准,师兄直言便是,我绝不会多说。”  镜子怎么做到的?当时宁隋为了打压他,折辱他,把他关在简陋的屋子,又觉得他总想着回来,便想彻底摧毁他的希望,让他牵挂的地方也充满痛苦的回忆。  宁隋在他房里安置了无数面镜子,再抱着他……让所有的镜子清晰展现那场景,无论林星夜失神地望着哪儿,都逃不开那折磨。 第59章 照心壁是圣器,锁龙柱是神器,说不得照心壁知道锁龙柱,能自动补全锁龙柱是如何锁龙的。  林星夜身为龙族,对锁龙柱有天然的敌意,他握紧碧空剑,思忖着记下待会儿的场景。这样的话,即使哪天消失了的锁龙柱现世,他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锁龙柱据说是上古一位大能的法宝,当时龙族强盛,没人知道知道这位大能为什么要铸造锁龙柱,这般神器一出,引得龙族纷纷敌视,搅风搅雨,险些引起风波。  同锁龙柱神秘的来历相对应的,是它莫名其妙的消失。自此,龙族独尊,若非后来天道干涉,将龙族的数量控制在一个范围内,只怕世间早已被好侵略的龙族占据。  锁龙柱的幻象慢慢清晰。  林星夜闻到了一股清凉的香味,继而传来的,是截然不同的雪莲香气。触目之间,清澈洁白的雪莲花开满大片,随着清风吐露芬芳,清风徐徐花朵摇曳间,另一股清清冷冷的香味直入心脾。  继而,林星夜就在雪莲中央的露台上,看见了自己。  这仅仅是一个虚影,虚弱地躺在露台上,闭着眼睛休息。  锁龙锁龙,锁的就是他。  这就是照心壁进阶后加升的难度,幻象中的宁隋知道他是龙,将他的一缕神魂囚禁在锁龙柱中,这样的话,他和宁隋的仇更大,要出去就更难。  林星夜冷着脸,在这一刻厌恶的不是宁隋,而是恶心的照心壁。  他捏着碧空剑,控制着自己想再给照心壁一剑的冲动。  宁隋却心中艰涩:“师兄,你的尾巴……”  【师兄说他是黑龙,但是他的尾巴露出来一截,是白色的……】宁隋艰难地想,这下师兄又要恼羞成怒了。  林星夜一看,他躺在那儿,下半身确实是一条雪尾……但他刚才才说过自己是强壮威风的黑龙。  “原来龙族也会掉色,当真是奇特。”林星夜冷着脸镇定道。  宁隋:…………  【师兄真是有急智。】  林星夜没那么厚的脸皮,觉得有些羞耻,他也不想再看了,反正宁隋不在旁边捣乱的话,这个锁龙柱现在想锁他也锁不了。  他道:“宁师弟,出去吧。我要着手破幻了。”第65章   着手破幻?  宁隋还没从师兄的尾巴掉色中彻底回神, 耳边就响起师兄清冷的低语。  师兄想的破幻是什么意思, 宁隋是懂的。  宁隋做梦都想和林星夜亲密, 但他并不想是因为破幻,“师兄, 会否太急切……幻象中还有些地方没去查看。”  林星夜不喜欢看自己那无能的尾巴, 更不喜欢自己的尾巴被别人看,他没法动锁龙柱, 便对宁隋先道:“你将机关关闭。”  宁隋即刻将床头的机关还原, 锁龙柱幻象消失,金身银纹的锁龙柱周身携着肃穆的金光, 在林星夜暗含敌意的目光中缓缓沉入地下。  林星夜这才觉得心头稍霁,桃花眼一抬, 秋水似的波光直视宁隋:“宁师弟,今日我也和你去看了许多地方,你判断出了什么?”  林星夜今日将自己的脸差不多都丢尽了,要是宁隋什么都没判断出来, 他必然会觉得被宁隋白看了笑话。  他生得秋水做骨玉做魂的模样,腰间携剑,冷冷的剑气萦绕于周,宛如云中冰莲在宁隋面前静默绽放。  宁隋满脑子都是一会师兄要是真拉他破幻怎么办, 【师兄他要和我做那种事……】  宁隋既有着心上人要和自己亲近的激动紧张, 又清楚地知道千万不能这么做, 千言万语, 在他心中都化成了【师兄的声音真好听, 他这么主动坚定地邀请我,但我当真不能……】  林星夜听得一清二楚,眼底一凉,生出了果然如此的愤怒:宁隋果然是在欺骗他,不过,宁隋都进了他的幻象,还窥探到了他那些秘密,让他丢了那么大的脸,还想置身事外?  晚了,林星夜冷淡地想。  要是之前,他或许根本不会做这种事,但是他心底想的所有被宁隋欺负的场景全被宁隋知道了,林星夜觉得心底扭曲,底线一降低,更想不择手段早日出去。  宁隋想安抚林星夜,两人走正道破幻:“师兄,幻象没看全,贸然破幻会加剧幻象难度。”  呵,又拿借口来骗我。  林星夜也颇有心机,并不揭穿宁隋的心中想法,反而冷冰冰地顺着他的话:“你之前说查看幻象,是要判断出我究竟要欺负你几次才能破幻?”  宁隋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哪有这么破幻的,但他现在也只能镇定道:“是,师兄。”  “那你不必担心。”林星夜眉眼间带着傲然,言语堵死宁隋的嘴,垂眸,“无论需要多少次,我都可以。”  他作为龙族的天赋,难道是拿来看的吗?  林星夜就连春朝节时都未情动过,从没经历过那档子事儿,他万万没想到,他龙生中的第一次,居然是和老仇人宁隋。  不过想想他也能勉强释怀,毕竟,宁隋作为他的老仇人,前世今生从未听说有过露水情缘,第一次被身为仇人的自己给……宁隋才是最亏的。  林星夜心中甚至想到,他这次欺负了宁隋,让宁隋知道那宛如身体被劈开的滋味并不好受,也就不会再在心里肖想他了。  宁隋看着自信无比的师兄,心中颇为复杂,【师兄的腰那么细,哪里可能……】  林星夜一听,心底的怒气便更炸开,他觉得宁隋是瞧不起他,挑战他作为雄性龙族的尊严。  他的腰的确细,林星夜自己也曾偷偷自卑过,但他修剑之后身体素质大为提高,腰部的爆发力不可小觑,宁隋凭什么瞧不起他?  林星夜如何能忍,现在的幻象里是白天,他本来要用碧空剑做封印挡在门外,但思及宁隋的实力和幻象中之前发生的一切,到底有顾虑,仍佩着碧空剑:“总之,宁师弟,你答应过我。”  林星夜持剑走向宁隋,白衣翩翩冰清玉洁,又带着十足的高傲。  宁隋呼吸急促,他面对这样主动、美丽的师兄,真担忧自己克制不住做出错事,又不可能同师兄动手,只能往后退。  “师兄,一切可从长计议。”  林星夜眼神闪了闪,前世今生,他都没在宁隋手里讨到好,现在宁隋避他如蛇蝎的模样,让林星夜心里暗自舒坦。一时之间,就连担忧宁隋反击的心都淡了淡。  龙族的骨子里都有天然的侵略性,林星夜身为云间雪色龙的天性倒是没有,但作为剑修,他也霸道强势。  他抽出腰间的碧空剑,碧空剑身闪着璀璨的雪光,继而剑意激射而出,形成一道结界,结结实实封住其余的路,这样,宁隋再退也只能往床边退。  “宁师弟,归元宗有训,言必行,行必果。”林星夜将碧空剑插回剑鞘,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碧空剑,他的气质一向冷淡,抚过碧空剑时宁隋甚至嫉妒那柄剑鞘。  “师兄言出必行?”宁隋虽觉得林星夜光风霁月,但也抱着一线希望,【若师兄偶尔会因事做不到,那今天我还有个理由可以拒绝,又不惹得师兄厌弃,等替师兄破幻后,师兄就会重新喜欢我。】  林星夜听得这想法,冷冷道:“自然。难道你不是?”  实际,他除了自己愿意认下的承诺外,从不言出必行。不过是恶劣地为了让宁隋顺从他。  宁隋便不好说话,觉得自己更加鄙陋,【我真是配不上师兄,他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皎洁、坦承。若他身上有一丝污泥,倒更增加了他的光辉。但他没有,光芒更冷冽璀璨。】  ……林星夜猝不及防被夸了一通,宁隋这话太浑太痴,弄得好像他不说谎则优秀得像什么星星,他说谎则光辉更甚,总之,无论他做什么,宁隋都能在他心底夸他一通。  林星夜忽而觉得自己举步有些艰难,宁隋这个样子,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打败宁隋,却总觉得压不下去。  这种感觉就跟有人崇拜他,他却转头就把人睡了还不负责差不多。林星夜虽是龙,但也没一般龙族那么没节操。  他站在那不动,又听到宁隋在想,【要是这不是幻象,我定和师兄亲近,并且一点也不叫他累着。】  林星夜适才的心软全在这话下碎成渣,随风一吹连灰都不剩下。  宁隋这混账,从来没放弃过欺负他的念头。而且,他之所以被罚到照心壁,还不是受了宁隋心中想法的刺激,又看到那本话本子,二人才斗殴被罚。  林星夜冷声道:“你既然说不出话来,就按我说的做。归元宗宗训,凡弟子,必言出必行。”  宁隋也是为了将他师兄带出照心壁才用的缓兵之计,没想到这才第一天,师兄就那么等不及……  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他一时根本说不出话,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星夜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像幻象里发生的那么对你。”他并没有施虐的爱好,“并且,只是幻象罢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迫近宁隋,冰凉的幽香直朝宁隋鼻子里钻。  宁隋的心跳得比兽潮下的蹄子还快,光是克制让自己不要冲动,就已经费了他大部分力气。  林星夜则已经走到他面前,还想做最后的商量:“若你此次顺从我,出去之后,我必定报答你。”  他作为宁隋的对手,也了解宁隋:“宁师弟,你是阵修,又不乐意投靠世家大族,修习耗资极大。我们不妨做个交易……”  林星夜即使是在说这些话时,也冷冷清清似雪莲微绽,世间半点尘土都沾不到他的衣角。他声音冰冷而略带蛊惑,光是声线,就足以让宁隋目眩神迷。  【师兄、师兄、师兄】宁隋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犯错。  林星夜心内一皱,宁隋哪里来的习惯?在心里一直说说说说,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现在在念师兄,说明他说服起来应当容易许多。  “这不过是幻象,只要你顺从我助我出去,你今后五十年的修炼资源,我都能替你出。”林星夜没做过强取豪夺的事儿,但他作为不夜城少君,深谙以利诱人。  宁隋没反应,连心声也没有,林星夜以为他没听到,上半身微微朝他探去。  其实林星夜并不意外宁隋不答应,都是男人,宁隋也是一代阵法宗师,谁乐意被欺负?  这也没关系,林星夜想,他还能再说服宁隋。  没成想,他刚朝宁隋靠近,腰间就多了双手,大手火热地贴着他的腰,即使是隔着衣料,林星夜也能感受到手上传来的炽热。  是宁隋?林星夜心一抖,差点想抽剑给宁隋一下,不过马上他便镇定下来,他要破幻,本来就要欺负宁隋。  他只是没想到宁隋如此没节操,答应得那么快,让他还没准备好。  宁隋则实在难受,心心念念的师兄步步紧逼,还在清醒的状态下蛊惑他和他……  【师兄,你这样,谁能忍得了。】宁隋差点忍不住,还是强行压抑想将手抽回去。  林星夜则老大不高兴,明明现在他才是占据主导地位的人,宁隋的心里想法,怎么总是奇奇怪怪?忍不了想出照心壁的该是他才对!  他忍着腰间的不自在,一脸冷淡:“你答应了就好,接下来我们进入正题。”  宁隋的眼差点忍红了,【师兄明明没纯情而没经验,还那么镇定,师兄他真可爱……】  林星夜本就是一条没经验的龙,但是,别说龙,就算是人族男子在这时候被说没经验、可爱也忍不了,这可是事关尊严。  林星夜也生生忍了和宁隋接触时本能的惧怕,在心底告诫自己:宁隋和幻象中的宁隋不一样,根本没必要怕他,出照心壁才是最要紧的事。  同时,他也在思考,二人究竟能去哪儿?  宁隋的房间实在太简陋,林星夜根本不想往床上去,但要是在地上……更脏,而且宁隋估计不乐意,要和他拼命。  罢了,反正他们又不过夜,也就勉强将就。  林星夜道:“去床上。”  ……宁隋艰涩:“师兄……”  林星夜冷淡地扫了眼他,想强行将他带上床,他出手前都会打量对手的状态,现在也不例外。结果一看,就看到了宁隋那一坨可怕的东西。  林星夜脸一白,继而在心里默念是他欺负宁隋,根本不会受那个苦。 第61章 ……他怎么能光亲手都亲这么久,林星夜本来就是第一次产生这种反应,既遭受宁隋的心理攻击,身体上也被迫承受,在宁隋亲了手又亲上他喉结时,便喷薄而出。  他毫无准备地失神了一会儿,宁隋似乎也察觉到了,抱着他不再作怪。  林星夜万万没想到,他的计划便这么无疾而终。  他可是……龙族,如今不过被宁隋亲了几下,就成了这样?  现在宁隋定然在心底嘲笑他,林星夜握紧拳,在听到宁隋心中想的:【师兄真敏感】时,羞愤欲死,差点气得憋出眼泪。  要是宁隋在他叫住手时停止,他也不至于会这样……  宁隋也知道事情有变,赶忙安慰:“师兄,你别担心。你从来没经验,本就正常。”  林星夜什么都听不进去,他之前还想着欺负宁隋十次……实际这是林星夜不懂,前后本来就耽搁了好些时间,他已经很厉害,只是他拿成年龙族的几天几夜来同自己相比,自然觉得失望。再加上被宁隋亲来这样……实在是没满足林星夜的高要求。  宁隋看他师兄难受得脸都白了,心中也难受:“师兄,你别着急,我第一次想你……我第一次想那些时,比你还快。”  【我想师兄时,在梦中便……】宁隋想起之前种种,已经觉得现在颇为满足,他之前只能远远望着师兄,现在能和师兄说话,亲近……  林星夜听到宁隋的想法,才稍觉安慰,但他听不得那个“还”字,“宁师弟,什么叫做‘还’?”  宁隋从善如流:“我曾经比师兄快。”  林星夜听他这样说,自卑难受之下,连发火的力气都没了。毕竟这次,宁隋可以算得上无辜。  为什么别的龙都不像他那样?  林星夜面色惨白,他连春朝节都没过过,难道是当真有问题?  林星夜思来想去,便想到了他的天性上边,云间雪色龙,性娇易怯,天性敏感……若他没那么敏感,是否就可以如愿。  林星夜一时没说话,带了碧空剑回自己房间。  他不可能一直这样,他人形时比不过宁隋的大小,但他一直认为耐力上他比宁隋强了几倍。  林星夜对自己要求太高,想一次就压宁隋几天,这样才能百分百破幻,便想要锻炼自己进步。  宁隋见他郁郁寡欢,猜来想去也想到了症结,不由献计:“师兄,你已经十分优秀。但你若是因无法忍受太久我亲你……只要多练就好。”  林星夜已经一夜没出房门,连眼都没合过。  “如何练?”他想事事都做到最好,实在无法忍受自己如此一般。  宁隋道:“取决于师兄的要求。”  林星夜直言:“三天三夜。”  【师兄……要求这么高?】宁隋欢喜又担忧,欢喜于师兄喜欢做那种事,担忧则是怕自己无法满足师兄。  “我有一计,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幻象必破。”宁隋到了现在完全不想瞒着林星夜,之前是和林星夜说不通,现在事情有了转寰余地,他觉得他也能循序渐进追到师兄,便半点不想隐瞒。  “你说。”林星夜直直地看着他。  宁隋道:“师兄之前交给归元宗的都是珍稀灵草,想必师兄是想多得比分,争取土元珠。现在我们进照心壁已经接近两天,夺土元珠的比赛共三天,师兄的时间只有一天。”  林星夜不怎么高兴,他不愿意让宁隋知道他的想法,但还是没打断宁隋。  宁隋接着道:“师兄若想更久,那么平时就要习惯和我接触,才不会再发生上次的事情。并且,即使此法失败,师兄只要在平时和我的接触中卸下对我的恐惧,幻象也会破。我们最多只有一天时间。”  “时间不够。”林星夜直截了当道。  宁隋有些微失落,师兄就这么怕他吗,但他还是很高兴师兄能对他直言,这便是他成功的标志。  宁隋道:“我刻了一个阵盘,能抵挡照心壁的窥探,只要师兄卸下一半恐惧,便能出去。”  林星夜没说话,就当默认了。  宁隋说起阵法来倒条理清晰,现在便有些说不出口:“那,请师兄现在和我一道去用饭,交流感情。”第67章   照心壁内的幻象栩栩如生, 风从发梢划过,连空气中的青草香味都隐隐约约扑鼻而来。  归元宗去往食府的路是一条大理石路, 宽阔平坦,路上风景盎然,视野极广。  原本,同门师兄弟相约去食府用饭是司空见惯的事。  可林星夜一个吃饭挑剔、不与人接触的剑修, 加上宁隋这个沉默少言, 只知修阵的阵修,两个人都没和人一起去过食府。  林星夜握着腰间碧空剑, 面色冷淡地走在宁隋身侧。他看着熟悉的景物,闻着熟悉的清香, 只觉世事无常。  不久前, 他也走过这条路,目的是为了磋磨宁隋替他培育含羞草。  现在,他再走这条路,身旁则跟着一个虎视眈眈的宁隋。  林星夜有些后悔自己去招惹宁隋,早知宁隋是这样的人, 他绝对不会和宁隋见一面。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宁隋不敢去看林星夜, 心底默默想着:【人比月美。】  林星夜悄悄握紧碧空剑,宁隋在吟什么诗, 不过是去吃个饭, 被他想得二人像是要去苟且一般。  “师兄。”宁隋鼓起勇气, 朝林星夜大踏步走过来几步。  林星夜桃花眼微挑, 一脸防备:“你做什么?”  宁隋道:“师兄不是应允了?答应和我配合。”  林星夜的确默认了,他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因此就像刚才没有过戒备一样,冷着别开脸,不看糟心的宁隋。  他的脖子上还有暧昧的红痕,肌肤冷白如玉,疏离而雅致,衣服薄薄地贴在身上,既美且冷。若非周身的剑气,定然不会有人允许他正大光明地招摇在外,而恨不得将他关在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地方,静静欣赏。  宁隋的眼深了些,一时什么都没想,就觉得这样近近地挨着师兄也挺好。  宁隋终究忍不住,想和林星夜说话:“师兄,你之前说想要多久才勉强满意?”  林星夜冷淡地回他:“三天三夜。”  【师兄真自信……】宁隋继续试探道:“若是少了一天或半天,师兄会不开心吗?”  他真担忧自己没办法没办法满足师兄的要求。  林星夜要做就做最优秀的龙,无论什么都一样,他有些不满宁隋犹豫的语气:“你觉得呢?”  龙族第一次发情一般都要七天七夜,林星夜能把要求降低到三天三夜,已经是看在宁隋一个人族可能承受不了他的情况下。  宁隋默然:“便是一点都不能少?”  林星夜没说话,事关男人尊严的事情,他不想再多说。  宁隋仍做最后的试探,小心翼翼道:“若是少了一刻,师兄会觉得怎样?”  “不怎么样。”林星夜身上差点落了一片花瓣,他侧身恰好躲开,不想再和宁隋纠结这个问题,声音如冷泉:“若连三天三夜都无法做到,想必也是意兴阑珊,毫无乐趣,不如练剑。”  只要没到三天三夜就是意兴阑珊?毫无乐趣?不如不做?  宁隋心中泛起危机感,再想想师兄幻象里的场景,更觉得肩上担子有些重。他颇有些忧心忡忡,【师兄真是精益求精,也许,我该去学一门体修的功法。】  宁隋也从未实际演练过,梦中也不知渡过的是多少时间,他只怕没法满足师兄,然后师兄怒而远走,再不理他。  宁隋有些入了魔障,只要能和师兄在一起,别说是三天三夜,就是十天十夜,他也甘之如饴。  两人并排而行,行路悠悠间,很快便到了威严耸立的食府。  宁隋照例万分主动地想去为林星夜拿云光千层糕,林星夜拦住他:“你去做什么?我难道不会自己动手?”  他现在好手好脚,宁隋又不是他的下属。  宁隋道:“师兄,我们不是要交流感情?”  他的耳朵有些红,在心底偷偷想道,【能帮师兄拿吃的,再看着他一口口吃掉我为他拿的东西,天下再也没有比这更令我满足的事了。】  林星夜听得脸有些烫,真想揪着宁隋问他到底是想给他破幻,还是想趁机满足他自己的私欲。  宁隋这样的行为和雄龙追求雌龙有什么不一样?  林星夜面色不善,无法想象他被当做雌龙的样子,因此不发一言,就是不松口让宁隋去为他拿云光千层糕。  他又冷又傲,青丝似云,雪白衣衫不染纤尘,碧空剑似乎随时要破开冰水,掀起杀人的滔天海浪。  宁隋心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快,【师兄第一次见我时,就是这个表情,他当时还敬我酒……真恨不得师兄之后所喝的每一杯酒,都由我替他倒。】  “师兄,我去拿糕点。”宁隋佯装心如止水,实际林星夜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像打雷。  林星夜面无表情,他哪里需要别人替他倒酒,宁隋绝对是在假公济私:“不用你给我拿。”  宁隋道:“师兄想自己动手,我知道。可若我们还是之前的相处方式,又怎么破幻?”  宁隋觉得自己掺杂私心想和师兄接触有些鄙陋,既羞愧又坚持道:“还请师兄稍稍忍耐,我们稍微亲近些,才能破幻。”  林星夜一个被关在照心壁的人才需要破幻,宁隋身为自由身那么热衷,无非是别有所图。  林星夜怎能容忍他被人当作雌龙一样献媚:“亲近些,可以。”  他起身,衣袍微动,行动间冷香阵阵,同宁隋的身高相仿。  宁隋喜出望外,不敢相信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哑声道:“……师兄。”  林星夜颇为恶劣道:“既然是亲近,自然该我去为宁师弟拿菜。毕竟,师弟才要忍受人下之苦,受许多委屈。”  宁隋听见这话稍稍清醒,师兄说这话时有几分真切的心意,他其实再了解不过。  【师兄就连和我的玩笑话都说得那么好听,动情。】  林星夜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宁隋知道他不过是在说玩笑话,还能想到动情?这个人的脑子里除了阵法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外就没别的了吗?  林星夜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半,要是再玩笑,宁隋又要想他是动情。要是任宁隋去拿糕点,则更不应该。  林星夜纠结间,宁隋拦住他:“师兄,你别去。”  林星夜一被阻拦,那点犹豫的心思就消了,坚定要自己去拿东西,冷冷道:“别挡我。”  宁隋面上现出一丝古怪:“师兄不是不能去,只是……食府后的幻象也有些清晰。”  林星夜瞳孔一缩。  他之前认为宁隋会不给他饭吃,也许真的想过他凄惨地逃到食府,然后被宁隋用阵法捉住教训……  林星夜镇定地坐回去:“麻烦宁师弟了。”  宁隋心间一柔:【师兄真是能屈能伸,真实得可爱。】  林星夜万分羞赧,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不大好,但并不认下是自己的错。如果是平时,他根本没什么怕的,就不会出现这样胆怯的情况。  等宁隋去拿云光千层糕的间隙,林星夜拎着剑坐那儿。他一人独处时,身上锋锐的气息才没那么强。 第63章 “你们这风气,和传统的归元宗有点不一样啊。”康南飞讷讷道。  宁隋最先清醒,他五官平凡,看过去的一眼却让康南飞嘘声:“别吵他。”  康南飞一时觉得这和之前温和的师弟不大像,不过下一刻,宁隋周身气势便收起来,以口型解释道:“麻烦康师兄了。”第68章   康南飞用手在嘴上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同样以口型道:“我不吵。”  同时,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宁隋挽着林星夜的手臂。  兄弟间是这种相处方式?  兄弟累了的时候互相靠一下康南飞能理解, 但是半抱在怀里会不会有点奇怪?  康南飞一腔想要探寻的心思, 满眼都是好奇热辣的情绪。  林星夜感受到这股探寻, 从温柔的梦乡中清醒, 他还未睁眼, 就感到自己好像贴在谁的胸膛上。  他睫毛稍稍颤了颤,像羽翼划过宁隋的胸膛, 再传递到他的心湖。  【师兄醒了?】宁隋下意识低头, 正好撞上林星夜沉静的眸子, 里边氤氲着雾气,也丝毫不影响他给人疏冷的感觉。  【师兄怎么不多睡会儿?他在幻象里休息的时间刚好两个时辰,我亲自数过, 绝对没多一分。】  林星夜还没完全睡醒,就又听到宁隋的扎心之言。  宁隋就连他睡了多久都知道?他难道又像之前一样深夜不睡站在他门外?  不, 现在已经不是站在门外了,他居然迫于照心壁和宁隋亲了几次,林星夜想想都不能接受。  幻象内都罢了,幻象外他可完全不想躺在宁隋怀里, 林星夜低声道:“放开。”  宁隋眼神一闪,顺从地放开揽着林星夜的手, 同时习惯性地去帮林星夜理衣服袖子。  他们两人在幻象内亲吻时, 虽有绳子绑着, 也不免弄皱衣服。  林星夜又有些近乎于偏执的洁癖, 他衣服一乱,连亲都有些分神。宁隋便即使被捆成了麻花,也用仅剩的手掌,帮林星夜理衣服。  林星夜起初最烦宁隋做这些小动作,他认为宁隋要专心亲就专心亲,动什么手?  可惜他不想在被宁隋亲的时候说话,否则实在太奇怪。要知道,他之前和宁隋说话时都是他持剑,宁隋催动阵盘,稍不注意就要死一个。忽然之间,他要和宁隋边亲边说话可真是丢人。  林星夜困于面子,并没太出声呵斥,宁隋便屡屡替他理衣袖。  现在宁隋习惯性地做出理衣服的举动,林星夜也下意识地没躲,甚至稍稍抬手,雪色流光的袖子垂在空中,宁隋再去理好本就不多的褶皱。  康南飞的目光炯炯有神。  现在兄弟之间,不只要靠着一起睡,还要为对方理衣服?  他目中带着严肃的质疑,沉吟一下开口:“两位师弟……”  林星夜瞥向康南飞,康南飞眉毛拧成结,望着他们纠缠的袖子:“你们这是?”  林星夜瞳孔一缩,方才注意到他和宁隋在做什么。  林星夜面上有些烧,既觉得自己太大意,又觉得宁隋真是……为什么要给他理衣服?  林星夜收回袖子,拉开同宁隋的距离:“康师兄。”  他声音冷淡,明显不欲多说,康南飞不像宁隋,他忍不住一腔八卦之心:“两位师弟,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林星夜见越不过去,捏住碧空剑:“幻象之中的切磋而已。”  因为在幻象中切磋,所以挨得比较近吗?康南飞似懂非懂:“那……师弟,你脖子上怎么颜色要深一点?”  林星夜身为云间雪色龙,敏感能勘察人心,同样的对照心壁这种精神类的圣器感应更深。他神魂进去被宁隋亲了,体现在他身上,就是脖子上好几处地方比周围肌肤稍深。  林星夜太了解他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天赋,眼神一冷:“既然是切磋,受伤自是正常。”  康南飞“哦”了一声,转头对着林星夜身后的宁隋道:“师弟,你这下手也真重。”  康南飞正义值爆棚:“这位师弟看着脖子上都没一块好肉了,你未免有些过分。”  林星夜自觉羞耻,回头望了眼宁隋,眼中碎冰底藏着指责。  宁隋无声地回望过去:【我又把师兄亲成那副样子,师兄现在下不来台,一定不会理我了。】  林星夜袖中的手握紧,他本来就不会理宁隋,关下不下得来台什么事?  他再也不想带着这一脖子的痕迹在这儿,一甩袖离开照心壁。  宁隋本要抬步追过去,却硬生生停住,垂下眼。  康南飞见林星夜走了,也说出了心底的疑问:“诶,你们不是好兄弟?怎么在幻象里真是在打架?”  宁隋忍住气:“我不小心,惹了他生气。”  康南飞点头:“原来是这样,你们这关系也真够扑朔迷离的,真兄弟哪有这么冷战的,不都打一架就好了?”  宁隋对咋咋呼呼让师兄下不来台的康南飞无语,一时薄唇紧抿,“他不一样。”  说完自己也跟着出去。  康南飞看他步履匆匆,这才反应过来,追出去:“你们这就破了照心壁?这才几天,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师弟,回来啊,我拿东西跟你们换秘诀。”  回应他的,是宁隋扔进来一个清心阵。  林星夜匆匆出来,并不完全是因羞怒,而是因为土元珠。  他因谨慎没用袖中的白玉令,直接奔往比试台。  林星夜其实早吩咐了人帮他留意土元珠,如果土元珠被归元宗的其他人得到,那么他的属下也会暗中埋伏,强取土元珠。  但林星夜并不想闹出这么大动静,土元珠这等宝物,即使能洗经伐髓提高资质,但因许多人根本承受不了那种苦楚,便没什么人会使用。  也正因为此,土元珠足够珍稀,也足够鸡肋。林星夜不想让别人知道有人在夺元珠,以免节外生枝。  他赶到比试台时,正逢比试的最后一场:一名用双笔的男修正同一名使鞭的女修战在一起,无论从灵力还是从招式来说,都是高手。  照理,林星夜该找到主事长老,申请再加一场。  可他刚到比试台,便察觉到空气中的不对劲儿。  比试台上下的确人声鼎沸,但要是细听,就能察觉到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看似正常,但总有几处安静得可怕。  林星夜足尖微点,从远处云中降下,他就这样静静站在远方,观看等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能发现的东西,归元宗不可能发现不了,而现在场中归元宗精英弟子许多都在,说明归元宗一定有把握在这一局中胜利。  场上的比试已经进展到白热化阶段,终于,男修手中大笔在空中挥就一个镇字,锁住女修。  比试胜利。  男修带着骄矜的笑去领颁发的土元珠:“不巧,我赢了。”  他领取土元珠的过程风平浪静,直到离开比试台,也什么事都没发生。  林星夜注意到那几股安静的气息随着男修离开,也跟着下宗门。  那男修刻意走的弯弯绕绕,往偏僻处走,林星夜就这么稍稍落远些,正大光明地跟,完全不怕被人发现。  他们已经走到归元宗底的山林处,那名得了土元珠的男修在前面走着,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侧方出现一名腰肢如蛇,媚眼如丝的女子:“这位仙师。”  她身上透出一股子合意花的味道,如果是换个修士来,说不定就会被迷住。林星夜面色顽固如冰雪,只握着剑去跟那男修。  女子柔柔地过来:“仙师,奴是山中花灵所化,受天灾穷困,不得修炼之法。恳请仙师垂怜,施舍奴一些灵石,奴愿为仙师端茶递水、共赴鸳帐。”  她靠过来,一脸温顺妩媚,却在快靠近林星夜时,惨红的利爪伸出,想抓向他的脖子。  “刺——”红甲女脖颈间多了一条血线,林星夜从容不迫地将碧空剑插回剑鞘。  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死在他面前他没看一眼,红粉皮囊化作枯骨他也没看一眼。  林星夜一步都未耽误,跟上男修。  那名男修那儿也有一个容貌差不多的红甲女,不同的是,红甲女衣衫袒露,挂在那男修的身上,吸食他的精气。  见了林星夜,红甲女眼中划过惊艳和贪婪,笑道:“又来一位。唉呀,长这副样子都不用换脸了,归元宗的弟子,质量倒是不错。”  她嘴上说得轻佻,手里却握紧土元珠,生怕被抢走了珠子。  林星夜看她不过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魔族魅灵,根骨脆弱不堪,根本受不了土元珠。  他道:“杀归元宗弟子,夺归元宗至宝,你是鬼修?”  魅灵笑呵呵道:“我可不是低贱的鬼修,不过,我的双修之法可不比鬼修差。仙师要试一试嘛?”  林星夜看那男修死透了的模样,忍着对魅灵泛起的恶心:“土元珠交出来。”  魅灵眨眨眼睛:“才不,不过是一颗珠子,看你们紧张得这样。有人要我夺它,你又要我把它给你,你和我睡一觉,我就给你。”  她三句话不离一个睡字,林星夜听得心中不虞,正抵开碧空剑,头顶上就落下一张雷光大网,缠住魅灵,正是埋伏在此地的归元宗弟子。  为首那人正是陈江,陈江掏出一张手帕,塞住魅灵的嘴。与此同时,魅灵的花容月貌全部散去,网里多了个浑身披着青黑骷髅皮、长着红指甲的怪物。  林星夜并不意外,他光明正大过来也是因为知道归元宗肯定早有准备。  他倒不怕魅灵嘴巴被堵,反正之后林星夜总能差人查探究竟出了什么事。  陈江上前:“林师弟,当真有缘,我们又见面了。”  林星夜容色冷淡:“陈师兄正出任务?抱歉,我并不知晓,现在离开。”  陈江看他冰冷守礼,又有剑修的正气傲然,看见同门出事便跟过来,心中真是叹恨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林师弟哪里的话,你见人落难,仗义跟随,何错之有?我确实是来出个宗门任务,师弟你刚才斩杀了一只魅灵,功劳也有你一分。”  “魅灵?”林星夜声音微带疑惑。  陈江道:“对,魔族的魅灵,受了指使想偷归元宗的宝物,哼。”  魔族天赋都高,而且土元珠这类灵物同魔族相克,不知道魔族为什么上次要抢夺风元珠,这次又要拿土元珠。  林星夜并没去问陈江,以免引起陈江警觉。  他这么懂事真是让陈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感动地提醒:“林师弟,你受累今夜要在这里暂歇了,魅灵之前在林内布下迷障,我们第二天天亮后回去要安全些。”  林星夜自然答应。他从幻象中出来没睡多久,十分累,自去休息。  陈江和其余师兄弟们各自扎营的扎营,点火的点火,围在一起聊天之际,一个弟子说道:“林师弟长得的确绝色,魅灵见了别人都是说她美貌无双,勾引别人和她一起,见了林师弟,就连话都掉转个儿了。”  他们自以为林星夜在休憩,只是微微小声了些。 第65章 我、送、一、个、阵、盘、安、慰、师、兄。  当时秘境之中风雪猎猎, 青草尖儿上凝结着冰霜,冷意凛然,同林星夜所修冰寒剑气相辅相成。  林星夜在这样的环境中,可谓是占尽天时地利。他相信面前这个自称“归元宗弟子第一人”的宁隋不会看不出来。  那么,宁隋看出来了, 还那么狂妄地踩他?  林星夜身为剑修, 除了处理不夜城的事务, 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找各个剑修比试。每次比试之前, 剑修之间也会爆发几句言语上的针锋相对,诸如:“等比试完成, 道友你还未作古, 我可为你讲解我的柳叶剑之妙。”  林星夜对这些情况,从来都只需一剑,剑挑霜花,出游龙之势,令万千轻视者闭嘴。  但那些剑修虽狂, 也不会在林星夜的主场放肆。  林星夜当即抽出碧空剑,秘境中的风雪落在碧空剑身, 冷意溶溶,“与其送阵盘给我,不如留着给你自己。”  宁隋持着阵盘严阵以待, 听到这位师兄冷冰冰的话心头发热。  他发现这位师兄平素都不和人多说话, 宁隋和他交谈时, 得到最多的回应就是冷淡的“嗯”, 或者连“嗯”都没有,直接做事,雷厉风行,半句废话都没有。  但有时他的话又要多一点,能达到十个字以上。每一次师兄多说几个字,宁隋都如同钻研出了一个复杂的阵盘,让他激动而狂喜。  “师兄,留给我做什么?”  “为你治伤。”林星夜眼如寒波,淡色薄唇无情吐出这几个字,便抬手一挽风雪,朝无礼的宁隋刺了过去。  等着他的,是冰天雪地上一个金色阵法光芒大作。  阵芒同剑芒交织在一起,一个守一个攻。  宁隋也同许多人交过手,他从没感受过那么凛冽的剑意,更觉得师兄厉害。他那么厉害了,喜欢的人一定要更厉害才行。  宁隋沉着眸子:“师兄剑意精妙,但并不能破我的阵法。”  林星夜心道狂妄,剑尖用力,漫天风雪狂掀,金色阵芒一下暗下去,可惜,金光深处忽地生出一滴翠绿,生机源源不断地流转其间,“噗嗤”数声,地面处破开数道缠人的藤蔓,一条绕着一条几乎是贴着面朝林星夜攻来。  林星夜削断几条最烦的藤蔓,藤蔓落地即生,又长成新的藤蔓攻击过来。  林星夜眉心处稍笼疑惑,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些藤蔓没去缠他的手腕,反而都朝他的腰、腿去了。  呵,宁隋果然阴险,剑修擅剑,手腕处不好缠,他就来缠自己的腰。  林星夜最烦这些生生不息的藤蔓,刺破之间冷冷说了句:“魍魉之技。”  宁隋听他这么说自己,不由反省……他阵随心动,藤蔓确实总是去碰人家师兄的腰……太无礼了。宁隋眼一黯,他可不能让师兄觉得自己心思龌龊,宁隋强行控制藤蔓,不去攻击林星夜的腰。  “师兄,这是木阵,属生机之杀。你要么斩断生机,要么先入死地才能胜。”宁隋不着痕迹夸自己,想扭转师兄的看法。  本来宁隋心阵合一,阵法威力最强,像这样刻意扭转心意,阵法威力减缓时,便被林星夜觉察。  林星夜脸一冷,觉得宁隋是在让他。但他又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再次挥剑。  宁隋怕再拖下去,师兄会觉得他不够强,干脆将之前被破了的金阵也重新催动,再在头顶施加一阵,三阵并出——  漫天风雪停滞,取而代之的,是沉醉的花香。  甚至有一朵花的虚影,堂而皇之地开在林星夜唇边,差点就被亲到,被林星夜一剑斩碎。  他衣袍上落了花影,陡然之间,所有花朵连成明明灭灭的光影,将林星夜困在里边。  林星夜暗道不好,忽然,一片微小的花朵落进他微开的衣襟里。  林星夜觉得没威胁便并不理会,着手破阵,对面的宁隋倒是好像有些不对:“师、师兄……你的衣服?”  那些花影,和宁隋神魂有着单向联系,现在宁隋好像看到师兄的衣内……一片雪肤。  “师兄,你快把花拿出来。”  林星夜最烦被人吩咐:“比斗便比斗,不拿。”  宁隋有些窒息:“可它……师兄,你拿出来。”  林星夜冷冷道:“我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四个字一出,宁隋的心便炸了,似乎想到之后他和师兄在一起,他抱着师兄,另一边他的花阵催动,几片花影落在师兄身上,挑起师兄的欢喜,然后师兄害羞地闭眼……  这是宁隋第一次想得那么具体,还是当着林星夜的面。  轰然间,他就连头脑清醒地维持阵法也做不到,花阵自动分崩离析。  林星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冷眼向宁隋望过去。  宁隋后悔万分,他本能赢了师兄的:“师兄,刚才阵法出错,我们可否再比一次?”  林星夜又不是阿猫阿狗,冷声嫌弃:“不能,你连最基本的维持阵法都无法做到,还想和我打?”  宁隋本是要向师兄证明自己,反遭这样的结局。他一时心酸:“师兄,之前是你被我困在阵法里,本来按你说的,你该……”  你都该和我结为道侣了。  宁隋有些说不出口,他觉得这样有点像要挟师兄,但是是师兄自己说的,师兄一定会主动记起来……  “我该给你留个阵盘让你治伤?”林星夜忘得一干二净,无情嘲讽宁隋。  宁隋想,师兄还是没想起来,他那么强,估计是我还不够好,不能让他承认。  但宁隋还是心有不甘:“师兄,刚才的阵法,你没法挣脱开。”  林星夜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他的确没有把握挣开,但他怎么可能认输:“是吗?胡言乱语。”  ……  宁隋见他师兄满脸的倔强不认,失望的同时想着师兄真是迷糊得可爱,忘记了之前的事情。  师兄,是那么强大认真的剑修,同时记忆稍稍有些不好,让他更加可爱迷人,令人心驰神往。  宁隋就这么被安抚下来,决心等着下次再寻机会找师兄。  林星夜觉得宁隋奇奇怪怪,一会儿斗鸡一样踩他,一会儿莫名其妙平静下来。  他没多说话,反正他也赢了,转身离开宁隋。  宁隋拿着乾坤袋上来:“师兄,现在汤还没冷。”他虽然输了,但总想表现自己,“我之前计算好了时间,要是阵法没自崩,师兄现在也能喝上汤。”  林星夜的心都被扎了无数次,宁隋的意思是他必输?  林星夜受不了这个闲气:“手下败将,无需多言。”  他说完甩袖而走,正巧被寻来的归元宗弟子们涌上去挡住,宁隋一腔夸耀自己的心便碎了个干净。  ……他不止没让师兄觉得自己强,反而让师兄认为自己是手下败将。  师兄真的很喜欢强者,手下败将连和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宁隋暗下决心,从此要多和师兄比试,让师兄承认自己是强者。  师兄是剑修,首先他就得做出克制剑修的阵盘。  剑修都直来直往,凡事以力破巧,他就得向师兄展示另一种方法。  师兄平时练剑时,他也可以过去……让师兄多对自己眼熟。  宁隋脑海中制定了一系列计划,并从此之后,按它执行。  林星夜现在围在篝火边,脸色奇差,他有种万分不祥的感觉……宁隋之前的行为,居然和现在差不多?  对,一切都能解释得清楚。  宁隋最爱无缘无故找他打架,他以为宁隋是要来欺负他,原来……他是真长了副狼子野心,想娶他一个男人?  林星夜想起宁隋的花阵,他前世和宁隋交手多了,也知道宁隋的花阵有什么作用。  花影相当于宁隋的分身,那么,那片花影落到了他的衣服里,岂不意味着……  难怪宁隋当时就连阵法都崩了!  一个阵法宗师,阵法说崩就崩,宁隋怎么这么痴?  他……林星夜现在感觉实在太过复杂,和他斗了一辈子的敌人,不是要杀他,是要睡他……  林星夜一下起身,觉得在这儿待不下去,就要离开。  宁隋也跟着起来,林星夜现在看他不顺眼:“你起来做什么?”  宁隋心道:【我要强势、要霸道,师兄才会喜欢。】  “师兄能起,我就不能起?”他说完还是怕用力过猛惹师兄生气,补充道:“师兄深夜若想离开,定然不能没了我的保护,毕竟,师兄并不擅长勘破迷障。”  林星夜是云间雪色龙,他要用了他的天赋,世间没什么迷障拦得住他。  他被梗了好一会儿,宁隋这个说辞,竟然不是纯粹的挑衅?而是想向他示好?  除了宁隋外,上一个敢跟林星夜这么说话的人坟头草都几米高了。  林星夜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江他们见势不对,忙道:“师弟要离开我们就一起离开。魅灵被抓和迷障被破都有二位师弟的功劳,请二位同我去见归元宗长老。”  有了陈江的调和,这个事儿才算揭过去。  他们一齐到了归元宗长老的面前,林星夜在归元宗待了许久,归元宗尤为信任他。宁隋也是知根知底的外门弟子晋升的内门弟子,都受到长老的信任。  几位白须飘飘的长老聚在一起,目带慈爱:“……事情就是如此,五行元珠忽然入了魔族的眼,不知他们拿去有什么用。”  林星夜也不知道魔族究竟要干什么,只道:“魔族天生阴邪,惧怕元珠正气,许是想自己得到元珠,再毁了它,以免受制。”  【师兄真可爱,富有正义,那么操心宗门的事情。但他怎么没看我?】  宁隋道:“我认为并非如此,魅灵性秽,若是为了毁去元珠,定会首先污浊了土元珠。但她并没那么做,想必拿土元珠有其他用处。”  他转头:“师兄觉得呢?”  【师兄会不会夸我……】  林星夜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只是不愿在归元宗扎眼,宁隋这样,就像是故意踩他。  【我刚刚会不会说得还不够好,师兄没理会我的意思,我要不要重新说一遍,才能让师兄对我刮目相看。】  【师兄这样离我好近,师兄……我何时才能娶你……】  林星夜生生白了脸,既气又羞耻,谁能想到宁隋一边一本正经地和长老们谈话,一边在心里想这些。  他也不表露出来,也正常和长老们交谈。  但他说一句,宁隋总要在他面前现,他提一个方案,宁隋就给他细细增添新的东西……  最后连管门内要务的奇岸长老都看不下去,以为他们有过节,挥挥手放他们下去。  林星夜出了门,宁隋就跟上来。  “师兄,稍等。”宁隋拦住林星夜。 第67章 师兄之前从来不会在对着他时,看其他地方的东西。  “师兄,你在看什么?”宁隋强忍醋意。  林星夜看那人有些眼熟,随口道:“没看什么。”  ……师兄,撒谎。  【师兄在看刚才那个外族人,定是因那外族人长得独特不丑。师兄许久都没这么望过我了,可我明明也该是师兄喜欢的英俊类型。】  宁隋道:“师兄,你觉得我的模样如何?”  林星夜默默回头,看着宁隋平凡得没有一丝突出点的五官,实在不知宁隋怎么有勇气问这个问题,也不知自己该怎么说。  妄议他人长相,并不是林星夜的习惯。  林星夜只能道:“周正。”  他没说假话,宁隋的确长得……眼睛像眼睛,鼻子像鼻子,没缺点也没优点,扔在人堆里,不看气质的话根本找不出来。  【师兄夸我!】宁隋心花怒放,之前压抑的心情一扫而空,接着问道:“比起那个金发人呢?”  他真的很想听师兄对自己的看法,【我就知道,师兄一定能管中窥豹,看见我的优点以及长相,比起那个一身俗的金发人,我定然更符合师兄的审美。】  林星夜闻言,不禁想:在宁隋心中,我的审美就差到这种地步?第72章   谁比较好看?这个问题林星夜根本都不需要思考。  林星夜身为龙族, 虽然是个冷澈的剑修, 平素从不依赖灵器宝物, 但龙族骨子里的喜好却没法改变。  他的确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但并不乐意承认他有这样的天性。  龙族典籍有载:我族好金银秘宝, 云间雪色尤尤甚, 昔众龙献宝, 以期侧目……  在林星夜看来,这句话的意思便是云间雪色龙比其他所有龙都喜欢宝物, 但云间雪色龙又没有战斗的能力, 只能靠其他好战的龙送宝物给他。至于别的龙为什么愿意送宝物……林星夜眸子一冷,想到典籍上记载着的“性娇易怯”。  他林星夜,只愿一心向剑, 追求力量,就算是一辈子没有一件满意的宝物, 也绝不会向别的龙讨要撒娇。  他把目光从金发人身上收回来, 死不承认他喜欢金色, 静寒无波地看向宁隋:“你好看。”  宁隋心神荡漾万分:【师兄认为我最好……他观察入微, 心思聪敏, 果然知道我好看。】  林星夜冷眸微动, 他真不知道自己不过说了句宁隋好看,怎么就能扯到心思聪颖。  “诶, 那个人头发眼睛居然都是金色的, 你看他的眼睛, 阳光照进去就像一块金色宝石, 透明澄澈……真是看他一眼都觉得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远处声音传来,林星夜冷着脸,稍微侧目去看所谓的剑宗宗主之子。  那真是一片耀眼的流金,在太阳底下散发着夺目的光泽,的确极度具有观赏性。  宁隋的视线跟着林星夜的目光,强忍着心中的妒意:“师兄,你在看什么?是在看那个外族?”  “不是。”林星夜不舍地收回目光,准备拎着剑离开归元宗。  宁隋看他师兄的样子,便什么都明白了。  【师兄他还是被那个外族的皮相给欺骗了,他喜欢那种颜色?但我也不差。】  宁隋幼时,易容阵法并未精通时,他为避免引来多余的查探,便一直用的是自己真正的容貌。当时他一贫如洗,为了生计也得去找些事做,同时为躲避追杀者,只能做些短时间的活计,诸如去码头卸货,当天就能结账。  宁隋即使当时刻意让自己变得灰头土脸,也总有人说他生得气宇轩昂,不像要长期做粗活儿的。  宁隋只压低了头,避开别人打量的视线,继续沉默地工作。  他不需要所谓的气宇轩昂,也不想因为外貌被人注意从而引来追杀者。等到宁隋的易容阵足够精通无破绽时,他才改头换面,换了新的普通的脸。  宁隋从没那么庆幸过自己容貌不差,想必定能得师兄欢喜。  【师兄,以后他必定会知道,他喜欢的类型我都有。师兄现在被那个黄头发的蛊惑了,这不怪他,师兄本就是个单纯的剑修……而且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已经十分有自制力。同时也说明那个黄头发不怎么被师兄重视。】  林星夜握着碧空剑,面上高冷一言不发,心中已经有些飘忽,宁隋之前还说那个剑宗宗主之子是金发,现在转瞬之间,就变成了黄头发?  而且,他不过是站在原地,到宁隋口里都变成了有自制力!  林星夜想着宁隋在照心壁尽力帮助自己,努力忍着一剑给宁隋戳过去的冲动,玉白的手指捏着碧空剑剑柄,关节处都在泛白。  他发现刚才见到金色的好心情,已经完全被宁隋那莫名其妙的风格给冲淡了。  林星夜还要去明月阁,和宁隋礼貌地说了句“别过”就要离开。  宁隋也不会拦他,他爱重林星夜,更知道林星夜是不夜城少君,他定然有很多不能被别人知道的事情要处理。  宁隋只要能保证,万里千里,他都知道师兄所在,保师兄无虞就够了。  林星夜白衣翩翩,足尖轻踏上碧空剑。碧空剑身如秋水,空气中都带着冷寒的味道。  宁隋垂眸,心跳加速,不敢再看。  【若可以,我真想成为师兄足下的剑,同他亲近接触,哪怕是鞋袜俱在,也不妨碍我们成为彼此的唯一。】  林星夜差点想从碧空剑上下来,剑修御剑是件多么正常的事情?  宁隋就不能稍微正常些?  他气得想御剑离开,不远处却传来一句:“道友且慢!在下乃剑宗萧云涵,有事同道友相商。”  剑宗萧云涵身上是一股浓烈的金气,脚下的剑身上都刻了一抹流金。  他的金发金眸看着像是外族人,其实不然,他是清秀文雅的长相,只是发色眸色有些不同。  林星夜顿住,他对剑宗两字的确有些触动,“何事?”  萧云涵御剑而来,林星夜的风度让他做不出在剑上同人商议事情的举动,便要走下剑身。  宁隋面色沉沉,心里却不那么平静。  【师兄太单纯了,有人无缘无故叫他,明显居心叵测,师兄还暂时没有防范……】宁隋知道他师兄是条优秀美丽的雪龙,龙族都好金色的发光之物……宁隋忍着醋意,更加紧张师兄。  既怕师兄摔了,又怕师兄被抢了,还怕师兄被骗走。  因此,在林星夜足尖点地时,宁隋紧张的心情快跳出来,瞬间扔了个阵盘在地上,地面结了个阵法:“师兄,小心地上。”  【这地那么硬,万一崴到师兄的脚怎么办……】宁隋心中全是这种担忧,但是面上冷峻少言,半点看不出内心的情绪。  林星夜:……他是真不知道那么平坦的地,为什么会崴着他?  他没理会阵法,从另一边下来。  萧云涵正巧也下了剑,见状温文笑道:“二位道友这是在做什么?”  他的目光在林星夜身上逗留片刻,从他冰寒的眼睛看到如云青丝,又见他如往常般淡漠……  萧云涵笑着看了眼宁隋,又看向林星夜:“这位道友未免太小心了些,剑修身强体壮,哪有小心地上的道理。”  宁隋一瞬间就确定,来人不善。  他目光微深,丝毫不让:“我和师兄同门师兄弟之间相谈,道友隔得远,听得倒仔细。”  林星夜很少听到宁隋这么说话,但也不怎么惊讶。  他之前一直认为宁隋心机深重包藏祸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前世宁隋也是公认的名门正派、阵法宗师,但是上了战场,屠尽一方魔头。  他在归元宗做长老时,即使不问俗事也地位稳固,无人敢惹。  此刻宁隋说话不卑不亢,既不过分地盛气凌人,又带着地头蛇般对林星夜的熟稔,就差将林星夜圈一圈起来。  但是看他的样子,仍然一身正气,就连萧云涵都怀疑自己感受到的敌意是否作假。  萧云涵微微一笑:“在下耳灵,多听了几句。我来此,是有事要找这位道友。”  他看向林星夜,金色的眸子一亮:“道友用剑,我之前就看到道友一身剑气锋锐不俗,近距离观察果然如此。”  他作揖道:“在下萧云涵,身无长物,只余剑痴,恳请同道友比剑,望道友赏脸。”  林星夜本来就喜欢找人比剑,何况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萧云涵总给他一股熟悉的感觉。于情于理,林星夜都不会拒绝。”  他颌首,声音冰凉如落雪:“何时?”  宁隋暗道不好,【师兄好剑,这人心机如此深重,果然是处心积虑接触师兄。他要是真好剑,剑宗的人还不够他比试?不过是借口罢了。】  可惜宁隋又知道现在不能打断师兄,生生憋着,握着阵盘站在一旁目光深深。  林星夜就当没听到,他一个男人,宁隋以为人人都跟他一样?对同为男人的自己穷追不舍?  萧云涵听他应允,轻轻一笑,微微仰起头,那双金色的眸子更加通透,流光溢彩,堪比最美的宝石:“不如明日?道友方便时都可。”  林星夜喜欢这种颜色,不禁多望了一眼:“好。”  ……宁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神一暗后立马恢复正常,只是就连心音都沉了许多:【师兄、师兄、师兄、师兄……】  他默念师兄,才能让自己的心潮平静。  萧云涵看事情如此顺利,心情大好,忽然话锋一转:“多谢道友。光看道友身上的剑气,便知道友剑意不俗,能和道友这样的剑修比试,是每个剑修所梦寐以求的。”  林星夜确实以自己是剑修为傲,他垂眸,淡淡道:“谬赞。”  宁隋知道,能得师兄“谬赞”二字,就很能说明他现在心情算得上轻松愉悦。  宁隋这时心中只能狂念:【星星、星星、星星……】  他正心中滴血间,萧云涵却意有所指道:“并非谬赞,道友的剑意定然高深。道友要谦虚,那这位道友呢?”  他温和地看着宁隋:“道友刚才说你们是师兄弟,那你该知道,他的剑法如何?可否请道友透露一二,也让云涵了解一番。”  林星夜听这话有些紧张,宁隋对他的吹捧已经到了他这个当事人都完全无法承受的地步。  他真怕宁隋有了理由,就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然后他就丢尽脸面……  宁隋果然在心底想了一堆:【师兄的剑法精妙绝伦,是我生平仅见。他出剑时如云霞初生,光焰万丈,似雪龙摆尾,优雅而富有杀人的剑意。危险美丽……】  林星夜心尖都有些颤,没法想象宁隋当着萧云涵的面说出这些话会是什么样子。  他正要阻止,宁隋却已经开口。  “师兄的剑法……”宁隋多想开口,展现他对师兄的夸赞和了解,让那个黄头发知难而退,但他当着师兄的面,再当着外人的面,觉得多说一句都是自己轻浮,对师兄不尊重。  宁隋最后只沉声憋出来一句:“师兄的剑法,很好……”  多余的再说不出来了。  林星夜松了口气,萧云涵却大为快意,对着林星夜:“原来只是很好吗?好,在下知道了,道友,明日见。对了,不知道友名讳为?”  林星夜道:“林星夜。” 第69章 林星夜有些被吓到,往后退了一步,寒着脸:“宁师弟,既然如此,你可独自治疗,我先行一步。”  宁隋听了这话,加快破幻速度。  不过瞬间,他的五官就隐约发生了变化,连带着气势也更加明显。  林星夜这时终于知道宁隋为什么要让他走近点,因为这样他就算立刻走,也要费些时间。  宁隋的真脸就在眼前。  林星夜是怕了宁隋无时无刻都想和他结为道侣,为此完全能抵住好奇心,立刻闭眼:“宁师弟,别过。”  他为自己的急智感到自豪,他不愧是最机智的龙族,宁隋没想到吧,他能闭眼不看。  就让归元宗的后山和宁隋结为道侣吧。  宁隋解了身上的幻象,剑眉朗目间英俊逼人,气势沉稳而内敛,往那儿一站,都能吸引目光。  他看着师兄,心中极柔:【师兄居然在我眼前闭眼,他难道不知道,这样让人更想吻他?况且,他闭眼,不怕我伤他,师兄真是信赖我……】  【他的嘴唇颜色真淡,让人想为他抹上颜色,我的师兄、珍贵的星星……】  林星夜心间生起一股股战栗,十分发毛,嘴硬地想着他才不是信赖宁隋,只是确定闭上眼宁隋也无法杀他。  但是宁隋万一强行亲他……  林星夜蝶翼般的睫毛颤了颤,他现在面临两难的抉择,睁眼则看到宁隋,闭眼则有可能被亲。第74章   林星夜何曾面临过这种抉择。  昔年他同人比试时, 面临最多的选择是要么化龙使出自己领悟到的剑意,要么就背水一战,也许是死, 也许是胜,都说不准。  他做的抉择都有关生死, 无关风月, 现在却让他要么被亲,要么和宁隋结为道侣?  若是宁隋藏着自己的脸不让他看,他非要强行去看宁隋,那么是他自己无理,宁隋想让他负责也还算有些逻辑。  关键是, 宁隋的脸, 是他自己非凑到林星夜面前来暴露的, 林星夜想不看都不行。  林星夜冷面含霜, 似清冷孤月, 心想这和耍无赖有什么区别?  他正气恼间,宁隋则想离他更近些,让他更看得清楚他真正的脸, 然后萧云涵那种模样的,就被他远远地甩下去。  宁隋越凑越近, 离林星夜越近, 他就越爱胡思乱想:【远看师兄已经似冰冷皎月格外动人, 近看师兄, 则更令人迷恋, 怪不得师兄身上永远笼罩着森冷剑意,他要是没这剑意傍身震慑人,真是不知道会招致多少人觊觎,师兄,他现在闭着眼,但我知道,他的眼里一定如秋水中落满了星星,若我吻上,该……】  他闭着眼,宁隋都能说他眼睛好看?  林星夜被宁隋无脑夸到想一剑给宁隋刺过去,他自觉他要是再不睁眼,真能被宁隋按在树上亲。  他陡然睁眼,冰冷的双眸一下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  如果说林星夜眼中总似含着万年不化的冰雪,冰天雪地中也绽放着冷傲的白梅,为他增光添彩,星辉淬于其中,更显绝色无双。宁隋的眼则如一望无垠的暗夜,沉静幽远,极具包容力。  无论什么易容术,都无法改变眼睛,宁隋的阵法居然连眼睛、气势都能变?  林星夜一愣,脑海中忽然一闪,想起宁隋这样的眼神气质,似乎在前世也出现过。  当时正逢魔族作乱,林星夜的不夜城少君身份也暴露,无法以归元宗弟子的身份前去争斗历练。  他又不会愿意以不夜城的名义前去,让中立的不夜城卷入纷争。  林星夜便只持着剑,去战场远远望了几眼,顺道杀了几个不长眼撞上来的魔族。他去的正是宁隋所在的战场。  宁隋所抵抗的是数以万计的除心魔和魅灵,浓黑的魔气猖狂地肆虐于战场,地面被腐蚀下陷。  林星夜看见宁隋布下大阵,一个足以覆盖全战场的金色阵法稳定地飘浮于空中,宁隋站在最中心的位置,明明是最平凡的脸,他往下俯视战场时,却眼眸深邃,游刃有余地分析地面形势,继而掐诀变阵,一个个金色的光柱随着他的阵势从天而降,魔气从活跃到死气沉沉,最后全被他禁锢于阵中不得作乱。  除心魔、魅灵的身躯分崩离析,化作新的魔气再被镇压。  没留一个活口。  林星夜看着那个场景,更加忌惮宁隋,同时也不服输,想再度回不夜城练剑。  宁隋却发现了他,心中一紧张,干练的气势就消失殆尽:“少君,你来做什么?不夜城要参战?”  宁隋紧张地看着林星夜,要是以往,他定然会想师兄来这里是不是关心他,可是师兄不是……师兄讨厌他。  宁隋现在既觉得不夜城有些托大,虽然师兄足够强大,但他是不夜城少君,若被魔族不计损伤地抓去逼迫不夜城倒戈……那师兄不知道要受什么苦。  同时,宁隋又怕师兄是来看魔尊的。  林星夜见被宁隋发现,道:“不是,个人私事来此。”  个人私事……宁隋更担忧:“今日我的战场已经处理完了,宵小魔族,不是我一合之敌。”  他想,这等卑微弱小的魔族,怎能得你眷顾?  “少君要是有事,我可替少君分忧。但需得少君再和我比试,这次……”宁隋垂眸,鼓起勇气再次越战,“这次少君输了,可莫要抵帐。”  林星夜脸一冷,之前宁隋次次找他比斗,次次逼他认输。  林星夜并不是输不起,他输了就再也不会出一剑,已是认输的意思,宁隋偏要他亲口说出来,他大觉恼怒,常常甩袖便走,走到一半时受不了自己次次都输,直接化成雪龙飞回不夜城,竟是半点都不想面对。  他以为宁隋是要让他补齐之前认输的话,语气便不好:“既没比斗,宁隋,你别太自大。”  他们的关系已经恶化到连师兄弟都不称呼。  宁隋也听出了师兄不高兴,并且是不满他说他要赢。  宁隋想,师兄喜欢强大的,看来我还不够让师兄信服,师兄才觉得我是自大乱说话。  宁隋道:“比斗之后少君就知道了。少君,这是我新做的阵盘,你要拿回去看一下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在林星夜看来,宁隋都和他约战了,还这样瞧不起他……  他冷着脸:“不要。”  林星夜转身就御剑飞走,徒留宁隋在原地暗自伤怀。  但是宁隋总想着,这次比斗隔了很久,说不定他能成,他要多准备些聘礼给师兄。  宁隋便搜肠刮肚地寻找龙族喜好的宝物,最后宝物倒是送给了林星夜,却不是以聘礼的名义。  林星夜想着前世宁隋偶尔展露的气势,确实同眼前的宁隋极为相似。  龙族的确好美色,林星夜喜好金光闪闪的宝物,但也不是不能欣赏宁隋这样的长相,毕竟他父君混沌苍敖,也是条黑龙,在龙族中也无龙不说英俊。  尤其是,宁隋这样同闪亮宝石截然不同的长相,更让林星夜有新奇感。若是宁隋手捧着宝石,宝石在他的衬托下,定然更加闪闪发光,星光万丈……  林星夜一直盯着宁隋,宁隋喉咙一动。  【师兄当真喜爱我的模样,这样的话,那个黄发就完全不足为惧。】宁隋呼吸急促,【师兄这样盯着我,实在是令人想吻……】  又要吻?林星夜瞬间清醒。  他什么好看的没见过,宁隋的心声实在变态得能够碾压他的容貌。  林星夜想到宁隋之前想的看了他脸就要娶他,先下手为强,冷声道:“宁师弟果真一表人才……”  【师兄居然这么夸我,我的师兄……】  林星夜仅仅是礼节性地夸赞,他赶紧闭嘴,换了个说辞:“今日看了宁师弟真颜,我心中总有些不安,我也看了些话本,常看见有人被看了真脸,就要赖上人娶他的,宁师弟,这种陋习你可有?”  宁隋当然没有,他之前想那些只是面对师兄时的意动,当然不可能真做这么儿戏的事情。  他道:“师兄,我没有。”  【师兄真是正直,这些确实是陋习,真没想到,师兄光是看话本也能领悟到这些道理。况且……师兄只是看了我的样子,怎么就会想到嫁娶……师兄,他是否也……】  林星夜万万想不到宁隋会这么想,不是宁隋先想的看了他就和他成亲?现在不过过了一刻,宁隋就认为这是陋习了?  林星夜更觉得宁隋不管脸怎么变,都是一如既往地令人难以理解。  他道:“宁师弟没有就好,我还有事,先行别过。”  宁隋心一紧,师兄要走?  【我在归元宗内只能继续易容,黄发却一直顶着他的黄头发,这样下去,师兄天天看到他,岂不会影响到我?】  宁隋道:“师兄,可否暂为我护法?”  他道:“我这个模样回了归元宗就得遮起来,师兄,从没人见过我的真容,我也想和人真诚相待。”  他都将梯子给林星夜递过去了,林星夜眸中一动,宁隋确实不像个正常人,但是若这样的脸只能见一次,还不如多看会儿。  林星夜薄唇轻启:“好。”  宁隋默默开心,原地疗伤,期间一直用正脸对着林星夜。  林星夜稍稍站远些,看宁隋的模样,想象宁隋捧宝石的样子……可惜了,宁隋不是不夜城的人,他没法差遣他为他捧宝石。  一夜很快过去。  萧云涵预备去找林星夜比剑,出门前,收敛好自己的魔气,格外注意了自己的金发金眸。  他温和的脸上暗含狰狞的恨意和绝望,爱意交织在脸上,更显悲凉。  “林星夜,时隔多年,你还是喜欢这些,金发金眸剑术……你从来不甘做云间雪色龙,真可笑,我那么恨你,还是得迎合你。”  “宁隋也跟之前一样虚伪恶心,你不知道吧,他爱你爱得发狂,但永远不会成功。”萧云涵流金的眸子里如装着天空,嘴角浮起讥诮的弧度,“但他也是可怜人,可悲可叹,林星夜,你最薄情寡义……我只恨不能生啖你,食你血肉,看你怎么骄傲。”  萧云涵嘴角的弧度放平,又恢复了谦谦君子的模样。  他要出门,“哐”一声,一道无形的气墙将他拦住。  宁隋的阵法无声地伫立在萧云涵面前,萧云涵面色一变。  宁隋在阻止他赴约!  他这边恨意深沉,宁隋那边已经治好伤口,他重新启动幻阵,恢复了平凡的脸要和师兄一起回归元宗。  林星夜眼睁睁瞧着宁隋的脸变得普通,倒是什么话都没说,但是在宁隋主动挨过来那一刻,万分冷酷道:“我们先后回去,否则别人定会起疑,不利于你的秘密。”  他说得冠冕堂皇,宁隋却心中一凉:【师兄定是因为我变丑了……才不愿和我走在一起。】  林星夜全当没听到,自己转身就走。  实际宁隋想的没错,林星夜虽然认为自己的脸最无用,最自卑他是云间雪色龙,但也没对自己的脸做点什么一劳永逸的事情。  而且,在他小时候还没想到云间雪色龙那么讨厌时,也最爱在镜子面前照自己的龙身,若是尾巴粗一圈儿会怎么样,若是龙角更威风些会怎么样。  “师兄,你认为我的真脸如何。”宁隋跟上来,准备唤起师兄对他真脸的好感。  林星夜顿住脚步:“我一个剑修,并不怎么在意容貌。” 第71章 从他的脖子往下,是浓得化不开的血,几乎分不清皮肤本来的颜色。  他引以为傲的碧空剑碎裂,眼中无尽的星光寂灭,死在自己的怀里。  宁隋不愿相信,将林星夜越抱越紧,声音颤抖:“少君……师兄……你不是讨厌我?不想我挨到你,我现在碰到你了,你不睁眼杀了我吗?”  林星夜不说话,静美如画。  宁隋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你不愿意睁眼,我知道,你最骄傲了,怎么可能我让你睁眼你就睁眼。师兄,你现在尽可在心中嘲笑我,想着绝对不听我的话。”  宁隋想想,平时的师兄早就一剑给他刺过来了,还会冷声叱责他胡言乱语。  现在的师兄……是太想睡觉了。  宁隋小心翼翼地给林星夜理好衣服,除掉他身上的血污,还他本来的颜色:“师兄,初春时节,小心着凉。”  他身边的阵法自启,将大地生机源源不断注入林星夜体内,身上纯正的阵意染上狂暴的魔气。  饶是如此,林星夜也连人形都没维持住。  他化作了一条雪龙,无力地躺着,好强的雪尾没像之前一样富有攻击性,反而满是僵硬。  与此同时,不夜城中传出浩浩荡荡的声响。  “吼——”数十上百道龙鸣声响起,这是不夜城内所有的龙了,他们颜色各异,身形有粗有细,倾巢而出遮天蔽日。  这些龙低头看了一眼,悲痛的龙鸣顿时让天地都变了色。  “嗤、嗤、嗤”几十声,带血的龙鳞全部从空中扔下,龙族的护心鳞自动聚集起来,牢牢护在林星夜周围。  它们做了这些也不够,每条龙都充满悲痛的怒意,朝着一个方向齐飞而去。  宁隋看着梦中的自己抱着师兄,心如绞痛,他也想不顾一切上前,却到底清楚这是梦,跟着龙群的脚步。  宁隋能肯定,即使师兄是死在他怀中,也绝不会是他动的手。  他宁愿自己被师兄杀,也不可能还击师兄,害了师兄的,定然另有其人。  宁隋跟着龙群疾行,便看见一条龙口吐火焰,将地面砸了个大坑,萧云涵的身影出现在地底。  萧云涵已经重伤,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剑伤,饶是如此,龙群似乎也有些惧怕他。  但这样的惧意被恨意抵消,每一条龙都生扑上去,和萧云涵厮打在一起。  一条龙咬碎衣服,一条龙咬断手臂……群起而攻。  宁隋还要继续看下去时,梦境戛然而止,天亮了。  他睁眼的第一件事,不是梳理思路,而是立即要去找林星夜。  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真实得宁隋现在都在后怕。  他敲了敲师兄的门,无人应答。  要是平时,宁隋会紧张地等上师兄很久,生怕会扰了练剑至深夜的师兄睡懒觉,现在他却满脑子担忧,径直推开门。  院内空荡荡,师兄的禁制明晃晃地结在房屋门上。  宁隋立即想起,师兄那日是要离宗,只是被萧云涵耽搁了。  宁隋不敢耽搁,立刻以阵寻出林星夜所在方位,一刻不停地赶过去。  林星夜现下在作战。  柳常、余廣已经化作原形,二人作为林星夜的侍卫,一个是腾蛇,一个是白虎,均张牙舞爪地守在林星夜旁边。  他们对面是上百个巨塔一样的骷髅,要想得胜颇为棘手。  林星夜额间已经带了薄汗,桃花眼却流转着熠熠星光,他曾作为天下第一剑,并不是连几个骷髅都打不赢。  林星夜碧空剑轻刺,在空中虚点几下,步法快速移动,已成一道残影。  骷髅摸不到他,便想同时出招,靠尸海也能将他砸死。  可惜他们刚动了一下,便发觉肋骨处有些奇怪,骷髅们低头“它们白森森的骨头,从中间被割裂开,风一吹,轰然一声化为粉末。  林星夜的碧空剑不知何时已经换到了右手,脖颈处闪着并不明显的雪光。  天空中响起炸雷。  林星夜便知道,这是又要挨劈了。  他没兴趣让柳常他们看见自己的窘境,一道白影迅速掠过,去远点儿挨劈。  柳常他们也善解人意,准备稳一会儿再跟过去。  林星夜结结实实挨了几道雷,更想拿了归元宗内的土元珠,他龙尾处挨了一道紫雷,感觉自己的尾巴都要被劈得分岔了。  身上还染了一些灰。  林星夜准备歇会儿化人,去找柳常他们,宁隋的气息却忽然从远方而至。  林星夜顿时一惊,他现在是条那么大的龙,碧空剑还在旁边,若又被宁隋发现了……宁隋再蠢也该怀疑他和龙有关系了。  林星夜当机立断,他也不想那么狼狈地化人,看了看旁边的地形,心念一动,化成一条自己讨厌的雪蛇,准备藏起来。  龙族天生比蛇强,哪怕是受伤的龙,化作低级的蛇也能暂掩身上的伤痕。  没成想,他躲得好好的,宁隋却直奔他的藏身之处而来,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地拨开林星夜身上的青草,将他一条给提了起来。  宁隋的动作快如星火,林星夜简直要以为他就这么倒霉,宁隋难道今日要吃蛇羹?  没成想,宁隋提着他,迅速用手拍了拍他身上不幸染上的灰尘。  …………林星夜要祛尘,一个术法就完成了,他哪里被人这样拍过灰?当即整条差点呆愣当场。  没成想,宁隋下一个动作,更令他意想不到。  宁隋他,拍干净了灰,便将林星夜奉在手心,立刻低头,捧着就亲!  从头部亲到尾部,连着几十下,虽然很轻,一点也不痛,但林星夜还是渐渐石化。  他,现在,是一条蛇。  宁隋疯了吗?对着一条素昧平生的蛇都能下手?!  林星夜大觉宁隋这个死变态,他尾巴都气到差点抽搐,宁隋却只能靠亲遍师兄全身,来告诉自己师兄真的没事。  他亲完背面,翻面还想再亲。  林星夜忍无可忍,张开嘴准备反击,他咬不死宁隋这个随时随地对万事万物都能发情的混账。  宁隋看着雪蛇的动作,觉得宛如见到了师兄充满活力拿剑指着他的样子,更为高兴,他眸子一深:【师兄,真像……】  师兄化成蛇,也和他本人一模一样。  林星夜气得鳞片都差点炸开,一条蛇像他又怎么了?这就是宁隋光天化日对蛇出手的理由?  他张开嘴,准备用幻化出来的尖牙咬宁隋。  然后,宁隋飞快凑过来,在他嘴上亲了一下,要不是林星夜闭嘴得快,险些被舌吻。第77章   林星夜整条都是懵的, 陷入惊惧之中。  他还是人形时,宁隋要来亲他,他姑且算是他人形的确符合人族的审美;他是龙形时,宁隋抱着他的尾巴亲,他也可当作宁隋当时神智不清,而且虽然云间雪色龙没用而不威风,确实也算是符合人族的审美。  但, 他现在不是龙形, 是蛇形。  一条还没胳膊粗的小白蛇, 躲在青幽幽的草丛里,宁隋也能把他揪出来,亲遍全身也就罢了!伸舌头未免太过分!  林星夜羞愤欲死, 自觉他是全天下最倒霉的龙了。  他刚才差点被劈焦,现在又打不过宁隋,气得连张嘴都不敢, 生怕宁隋又凑过来。他直起身子, 眼里冰冷的色泽似乎蕴含了羞怒的水光,做出攻击姿态, 紧闭着嘴, 雪色鳞片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万分不好惹地看着宁隋。  他在威胁宁隋, 别过来。  林星夜此刻有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 他一个剑修, 即使是前世, 宁隋也不敢轻慢他,怎么现在落到这种地步?  他全身都是刺,宁隋深海般的眸子和他的眼一对视,林星夜便听到两个低沉的字:  【可爱】  一条蛇,都能看出可爱?林星夜眼睛睁大,直觉宁隋这样的状态很不好,他痛定思痛,觉得反正现在宁隋也不认识他,他战略撤退一下也不算丢脸。  林星夜想游下去,鳞片上却多了一个温热的触感,是宁隋的手!  宁隋才经历了林星夜的死,现在便更加痴狂。  师兄怎么会死呢?师兄那么强,萧云涵那种奸邪小人,根本不是师兄的对手。  宁隋的手抚过林星夜美丽的鳞片,觉得每一寸触感都令自己心悸,【他真美,鳞片闪闪发光,看一眼便挪不开……雪一样的色泽,比月光还要美丽。他的眼也那么生动,真可爱……】  蛇形林星夜生生被吓到险些呆滞。  宁隋对蛇都能这么夸?  他当真想张嘴咬宁隋,但是想着刚才的下场,僵硬地直着身子,颈上那圈鳞片都发怒般的微微张开。  宁隋完全不想看着手心里的师兄僵硬,他闭眼,什么都不顾了,凑上去细细吻着林星夜的身体,想用温热的吻软化他。  他的第一下就是林星夜的脖颈,微开的鳞片本是发怒,为了展现自己的威力,现在热气一灌进去,触到细嫩的肌肤,林星夜生生颤了几下。  他眸子一动,心中怒极,该死的云间雪色龙。  林星夜不敢张嘴,用头去撞宁隋,他现在不过胳膊粗的一条雪蛇,和宁隋相比,简直可称得上“柔弱可怜又无助”。  宁隋欣喜被他这样对待,【他这样动起来,真有活力,总比一动不动的好。他再用力些也好,让我能感受到他……】  林星夜奋力推宁隋的动作就这么顿下,眼里溢满了不可思议,身上都席卷了一种又气又酸的感觉,让他差点崩不住想哭。  宁隋到底要怎样?  他、他还不喜欢一动不动任他亲的,就喜欢他这种反抗的?是爱好吗?  林星夜现在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张嘴被舌吻,反抗被当调情……他觉得今日变蛇就是一个错误,让他受尽屈辱。  宁隋还在吻他,从脖颈顺着脊骨,一寸寸吻下去,密密麻麻,没放过一点地方。  林星夜浑身颤抖,又不想再让宁隋快乐,只能把尾巴尖儿都蜷起来,像一条乖巧的假蛇,怎么亲都不动。  他想着,反正他现在也是条蛇,宁隋还能吃了他不成?  索性,宁隋除了最开始想伸舌头,后面的吻都可说得上蜻蜓点水,虔诚地碰一下,停一会儿就拿开。 第73章 余廣没那么细心,听着宁隋的话就刺耳:“你岂可胡言乱语,我家主人瞪你,你不思退缩,反倒得寸进尺!”  他作为侍卫,自然见不得林星夜吃亏,正要上前,胳膊却被柳常死死拉住。  柳常一脸严肃,拿着折扇:“主人自己能解决,我们先下去等候。”  他们可以退到不远处,既不打扰龙族发情,又不会让少君置于险地。  余廣满是不可置信:“柳常,你哪根骨头放错位置了?”  柳常暗道这只愚蠢的虎精,少君那么大了,没发过一次情,主君对此乐见其成,他们又作为少君朋友又作为少君侍卫的,哪里能看着少君蹉跎下去。  不管对面这个人是美是丑,但凡活着能动,只要少君勉强能同他搭话,柳常就觉得可以。  反正,龙族的发情对象,又不只一人。  难道区区一个人族,还能满足龙吗?  柳常虽一派斯文,林星夜同他一道长大,又怎么看不出现在柳常有些诡异地看着他和宁隋。  林星夜不笨,稍稍一想,就懂了刚才宁隋说的话和调戏他有什么分别?柳常这条腾蛇,大概率是误会了。  他冷声叱责:“谁敢下去,都在这里待着。”  他现在迫切想证明他和宁隋根本没那种关系,冷冷道:“我和这位宁师弟不过是旧识,多说了几句话,你们要弃主而逃?”  林星夜的确同宁隋亲过抱过,他和仇敌之间做到这份儿上,自觉丢尽了龙族的脸,有些气短心虚,更以指抵开碧空剑敲,摆明了色厉内荏地威胁柳常。  宁隋连想了好几句:【可爱、可爱、可爱】  他万事都顺着傲娇的师兄:“是,我们是旧识。”继而深深地望了林星夜一眼,眼眸虽沉,却有着无限包容。  不说柳常,林星夜都被那肉麻的一眼看得浑身不对劲儿。  宁隋说话就归说话,这样看他一眼,倒像他是在撒谎,宁隋是在顺着他一样?  林星夜本想说你别看我,但他又觉得那样的行为实在是太像云间雪色龙,便冷了脸,“宁师弟,你来此地做什么?若是宗门有事,你还不先去执行?”  林星夜还陷在宁隋会“老实巴交”地说是宗门有事,然后被迫远走。即使是偷偷跟在他后面,也比被柳常他们误会来得好。  宁隋却下定决心,他不能再说不出话了:“我是来找师兄的。”  林星夜一惊,便看见柳常的表情更加奇怪,连余廣都有些变了态度。  林星夜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还想挽回局势:“是找我有归元宗要事相商?”  他不等宁隋回答,飞快道:“宁师弟,我现在有些不舒服,可否等之后再说。”  林星夜想着,只要他说他不舒服,宁隋绝对不会揭穿他,说并不是有归元宗的事情要找他,这样他就能成功躲过一劫。  宁隋果然神色一变,黑眸里满是担忧,到底没再说话。  【师兄不舒服……】宁隋心里极闷,【即使师兄这样说了我能正大光明地跟着他们一起走,我也宁愿不要。】  林星夜差点再次僵硬,他说话时根本没想到那层,宁隋……居然反应得这么快。  他忍了气,不愿在原地疗伤。  林星夜是条骄傲且脸皮薄的龙,他现在待在原地,就会想到他是怎么被宁隋莫名其妙地吻了一整条的。  他带着宁隋和柳常他们离开,等到天黑,也不愿意听他们的话治伤。  他伤了最重要的尾巴,其他地方都能他尽量自己上药,即便是背部,林星夜身材比例好,反手就能摸到想要摸的位置,继而上药。  但是他伤的尾巴那处,要治疗便比较麻烦,得以尾巴的形态治疗,否则的话若是留了后遗症……  林星夜要治疗就得变龙,但是宁隋在,他并不敢变。  柳常和余廣也在,他那无用的龙身,林星夜并不想给任何一个人看到。  宁隋若不走,柳常他们定然也不会走,林星夜思前想后,决定先赶走宁隋。  他想着要赶走一个人,自然要那人讨厌他,但宁隋莫名其妙,他无论做什么宁隋都只会夸他,根本没法讨厌他。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侮辱宁隋喜欢的东西,宁隋看不过眼,自然就走了。  林星夜又不可能侮辱自己,他眸中一动,忽然想到一个突破口,叫来余廣吩咐一番。  等到晚餐时分,一条蛇便出现在几人面前。  柳常是腾蛇,不是凡蛇,他也挺想吃蛇,眼睛都差点变成竖瞳。  余廣拿着蛇,那条蛇浑身都是白色,看着还算活泼机灵。  林星夜看向宁隋:“宁师弟,你说今夜以蛇做羹汤如何?”  他满脸骄矜,宁隋不是喜欢蛇?看见蛇都狂亲?  他就当着宁隋的面杀了这蛇,看宁隋走不走。  宁隋只担忧师兄的伤,闻言道:“好,都听师兄的。”  林星夜顿了顿,觉得事情不该这般发展,他认为宁隋是还没反应过来,冷声再提醒:“又或者,烤着吃?”  宁隋不知道师兄怎么连问自己几遍,“师兄想怎么吃?我……可为师兄做。”  柳常脸色更奇怪,林星夜心中暗恨。  林星夜口味挑剔,宁隋这种门外汉的厨艺,他怎么会吃,但他现在仍道:“好。”  他真的不信宁隋舍得杀了这条白蛇,说不定宁隋是要偷偷放跑他。  林星夜等着宁隋拿了蛇走远,便要悄悄跟上去。  他特意对柳常解释:“我和他虽是旧识,也有些仇怨,我去看看他是否会趁机下手。”  柳常也不好说,少君,你非要自己去?不能吩咐一下我们?  看来主君说的没错,少君当真娇气而别扭。  林星夜顺利跟着宁隋,他特意缀得远,只待宁隋放跑那白蛇,他就能顺理成章地赶走宁隋。  可惜宁隋眉眼内敛,在河边拿着蛇,手中聚起一道灵刃,欲要真杀了这白蛇。  林星夜眼睛睁大,白蛇要是死了,他拿什么赶走宁隋,当即拔剑欲阻止。  剑光似银龙,宁隋却早发现了林星夜,【师兄怎么悄悄跟着我……是想和我多相处一些吗?】  他没继续杀白蛇,趁着夜色,想将一腔心意都表明出来。  那日萧云涵攻击宁隋性格不讨喜,宁隋并非全然无动于衷,他连见了师兄,一点夸赞的话都说不出来,怎么能算是讨喜?  宁隋不想只有阵法能给林星夜。  他认真地看着他:“……师、兄……你的剑法,像龙。”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剑法,也没见过师兄这样的人。】宁隋坚持继续夸赞,“若师兄刺我一剑,我必不躲……”  林星夜生生听得面红耳赤,他想说,宁隋,你都不知羞吗?怎么能这么说。  幸好,柳常他们不在此处,否则……他真是跳河也洗不清,林星夜尤其爱面子,他拿宁隋束手无策,眼底挣扎了一瞬,“宁隋……你过分。”  林星夜捏紧剑柄:“你若在柳常他们面前说这些,我如何能做人?若在归元宗人面前说这些,我又将自己置于何地?若是别的剑修知道,更不知该如何嘲笑于我。”  他不说别的剑修还好,一说宁隋就想到萧云涵。  宁隋的心陡然平静下来,当杀机如同深夜里的海水一样时,海面风平浪静,连涟漪都不起。  他道:“不能在剑修面前说?”  “不能。”林星夜斩钉截铁道。  【可我想说,师兄是我的。】宁隋心底如是想,林星夜便以为宁隋不答应,他脸色变了几变,想想如果宁隋在众人面前夸他……他痛下决心般道:“宁师弟,你要怎么才能不说?”  宁隋根本不想不说,但他尊重林星夜:“之后,若我想说时,可单独说给师兄听吗。”  单独说那就不会丢脸,林星夜丝毫没察觉到这里的陷阱,颌首:“可以。”第79章   林星夜刚点头应允, 宁隋的目光便缠在他身上放不开。  【师兄答应了我,他怎么这般善良好说话, 也不知我对师兄说那些时,他……他若憋不住脸红,会不会恼了不理我。】  宁隋想得格外长远, 他想着师兄也许会恼, 满心都陷入哄师兄的缠绵之中,目光虽如深海,却像能将林星夜整个包进去。  林星夜被他这种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 眼眸一垂,暗自思忖, 届时即使宁隋再出格,他就算将碧空剑捏碎, 也绝不会在宁隋面前脸红。  林星夜平时喜怒不爱形于色, 但那仅限于别人的挑衅,或者说生死搏斗时。像是宁隋污蔑他要脸红……林星夜当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脸红,他讨厌他自己这么经不住事儿, 脸色便更加清冷,眼底都是抵触, 却好风度地没拔剑相向。  宁隋的心都被涨满, 【师兄怎么又别扭起来了,他这个样子, 我真想抱一抱他, 什么都顺着他的话说, 等师兄高兴起来,才能吻一下他。】  林星夜握紧碧空剑,他好好地站在这里,宁隋为什么又要污蔑他别扭?  在林星夜想来,他可以被人污蔑没用,因为强者不一定能被所有人理解。也可以被人污蔑心肠狠毒,因为不夜城本就不是良善之地,但是,谁都不能说他傲娇别扭。  他林星夜,怎么都是枭雄。  他前世身份败露后,不夜城那几条义子后也曾去嘲讽过他,他们一条条都在他面前展露出龙形,特意用粗壮的龙身来灭他威风。  一条说:“少君,终于舍得回来了。你出去那么久,原来还是知道恋家?”  林星夜本来就和他们争权夺利,又讨厌他们,自动代入阴谋话术,翻译成:少君,你心不系不夜城,出去那么久也不知归家,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有什么资格来竞争不夜城?  他冷冷道:“关你们什么事?”  他就算是一辈子不回不夜城,也是不夜城少君,这堆龙想怎么样?  另一条龙摇了摇自己威风的龙角:“不关我们什么事,但是少君……你出去也是挨欺负,还是别出去丢不夜城的脸了。”  没有哪条龙,不想多看一看云间雪色龙。  哪怕他们看不到,但只要想着云间雪色龙还在身后的城池,都会更有守护城池的动力。  而且,都是兄弟,说不定还能舔一舔龙角呢?  林星夜听他们说的极度讨人厌,极度羞辱人,纵然心里已经气急了,面上都不显露半点。  那种羞辱林星夜都能忍下来,但是宁隋所言,实在戳中了他的软肋,让他周身气息都明显一变。  林星夜强行忍了气,再看宁隋的视线,更觉得哪里哪里都不对。  宁隋这种眼神,柳常是瞎了才会信他们是普通师兄弟。  林星夜低声,“你一会,不得用这种眼神看我。” 第75章 柳常道:“少君一起去的,也不知道?”  林星夜心中有鬼,但是表现很稳:“我以为这些事,该你们为我做。原来,要我回答你?”  他这话就是想先压倒柳常,使得他不好再逼问。  柳常果然噤声。  宁隋这时正好从外面回来,他已经把鱼给打理好了,还拿了个阵法用作保鲜之效。  柳常忽然也觉得这男修也没那么丑?但等他看清宁隋的五官,还是略带嫌弃。  “道友。”柳常道:“你去了哪儿?”  他不能问少君,问这个男修总可以。  林星夜冷冷看了宁隋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别说。  宁隋便道:“我一人在河边。”  柳常愣住,林星夜却暗暗高兴,第一次觉得宁隋的城府不令人讨厌。  柳常仍然不死心:“你手里的鱼是怎么回事儿?我家主人也最爱吃这种鱼。”  林星夜挑食,绝不会吃蛇,这条鱼一定是他捉的。  这次都不用林星夜示意,宁隋就道:“是我捉的。”  他说话完全不像撒谎,都不用林星夜提醒,柳常完全失策,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师兄真可爱,我好想夸他,可是现在又有人……】宁隋不敢看林星夜,沉默地去烤鱼。  林星夜的高兴便没持续多久,宁隋这次怎么又想他可爱?他一句话都没说。  等着宁隋烤了鱼,林星夜却没吃,他口味挑剔,宁隋又不是什么大厨,他吃不下去很正常。  林星夜现在尾巴受伤,也不能在树下站着,柳常他们拿出随身携带的画舫给他暂住落脚。  半夜时分,林星夜还没脱衣,就感觉到门口有一个人影。  宁隋!  林星夜默默拉紧衣服,打算出去同宁隋交流,他才不可能引狼入室,邀请宁隋来自己的房间。  结果宁隋深深地看着他,低声道:“师兄,我是来给你说今晚的事的……之前你说的,可以单独找你说。”  林星夜一惊,这种事情他肯定不可能和宁隋在外面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咽,让宁隋进屋。  他想,今天也没做什么能让宁隋吹捧他的事情,宁隋总不可能太过分。  宁隋则深深看着他:“师兄,你真机智,早就知道柳常要这么问,才提前同我说。为什么你会那么聪明……”  阵修宁隋说自己机智,要是其他林星夜真正机智的事情,他估计万分开怀。  可现在宁隋大半夜在他房间说他机智,就为了那么小一个事情,林星夜羞耻万分,高冷着脸,连寒暄的谬赞二字都说不出口。  宁隋又道:“师兄还会抓鱼,什么都会做,是我见过最有为的修士。”  …………夸赞太过,就是吹嘘。林星夜被一顿吹嘘,脖子有些红,只是强撑着,想撑过去这波。  他心中发紧,宁隋却没说话了,一直看着他。  林星夜喉咙一动:“宁隋,你还要说什么……一并说了,快点。”第80章   林星夜反正都羞耻到这地步, 也就想着宁隋一次性说干净,不要再无时无刻都念叨他。  他觉得宁隋只有答应的份儿, 绝对不会拒绝。  宁隋却站在夜明珠面前,为林星夜挡了稍强的光,诚恳道:“师兄, 我要说的, 哪怕是今夜过完,都定然说不完。”  林星夜冰冷的桃花眼险些被这话打击得失了锐色,浅淡的薄唇上颜色更淡了几分。  他倍受打击之下, 气质也仍如空山雪雨,甚至在脆弱底下多了分坚韧之感。林星夜因模样原因, 幸而他的唇色浅淡,才更像冷冰冰的剑修, 只要他唇色再红一分, 便只需遮了寒凉的眼,就能说是万种风情欲说还休。  他完全没办法想到,宁隋居然会这么回答他。  说不完……怎么可能说不完?  林星夜想了想自己的优点, 他剑法卓绝、心性坚韧、人形也英俊……优点虽多,几句话就能说完了。  他想, 还是别让宁隋说了, 免得气到自己。  林星夜道:“那你别……”  宁隋的心漏跳一下:“师兄,你这样文质彬彬地说着拒绝的话, 不知道多有涵养, 我自幼在外, 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没有一个有师兄一半优秀。”  宁隋现在心中的情潮汹涌,【师兄在我面前好近,真想去吻师兄,或者一直抱着他……但我不能这样,这样做师兄定然会跑,我只有多和师兄说话,才能暂缓我心中的邪念。】  什么邪念?林星夜眼睛睁大,危机感再次席卷了他。  他冷声道:“你出去。”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师兄越这样让我出去,我越想抱抱他,看他先是推拒我,再愿意接纳我的样子……哪怕师兄因此以剑刺我也没事。】  林星夜只觉呼吸都有些不稳,宁隋这是什么爱好?他还想看他拒绝他的样子?  林星夜不知道再让宁隋出去的话,是让宁隋高兴了还是败兴了?  他不过犹疑一瞬,宁隋便按捺着跳动的心:“我知道,师兄不喜欢和别人相处,归元宗的人师兄都不想理。师兄原本就是最孤傲的剑修,谁都不用理。”  宁隋平时说不出什么话,是因为他心理把师兄想得实在太珍贵,潜意识里害怕多说一句话,让师兄不满意了,师兄就会离开他。  结果梦中师兄的死让他醒悟,再加上师兄也让他说出来,宁隋心中一直积压的火山就喷发而出。  “……师兄从云端御剑飞过去时,我看见了师兄的一截衣袍,整洁美丽,比白云凤羽更甚。”  “……师兄每夜练剑,都要练到天色快亮,师兄这般心性,实在令人动容。我之前就在想,哪怕是以宗主观自在的修为,之后师兄也绝对在他之上。我从来没见过师兄那么优秀的剑修。”  “……师兄还极爱干净……不止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还有勇有谋,谦虚冷静……”  宁隋说了一堆,眼里跳动着热切的火焰,林星夜则已经晕晕乎乎,既羞恼又不自觉升起警戒。  林星夜有一个特点,他觉得毫无威胁的人夸他,比如说他父君夸赞他,林星夜就想做得更好,让自己变得更强,还会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要沉迷于这些虚无的夸赞。  而若其他人夸他,尤其是富有威胁性的宁隋,总让他心生戒备,有一种对方是在迷惑他,随时准备伺机欺负他的感觉。  但林星夜又觉得自己真的很优秀,剑术一流,心性一流……偶尔会在心中夸赞自己,眼高于顶地觉得谁都不如他。  他现在被宁隋夸得又怕又有奇怪的感觉,冷着声音,想强行阻止宁隋:“你别再说了。”  【师兄真的很喜欢听我说这些,但他怎么又要抵触?】宁隋发现师兄一露出这样不知是拒是迎的情态,他就会一改之前万事都顺着师兄的想法,开始变得有些想强行和师兄接触。  就像他亲师兄的雪蛇形的时候,师兄最开始怎么咬他,他都没放手。  宁隋便继续夸赞林星夜,“师兄的优点太多,我说一夜、两夜、一年十年都说不完,但我总要让师兄知道,师兄你有多么出色……”  林星夜所在的画舫,是不夜城耗费巨资打造而成。  可栖息云上而丝毫不颠簸动荡,可沉于水下而避阴寒水汽,也可立于陆地之中,供林星夜做小憩之用。  画舫内常年空气不冷不热,是最适合居住的温度,现下林星夜却觉得空气中的温度在升高。  宁隋每说一句话,他就多羞耻一分,前所未有地庆幸前世自己没听过这些话。  柳常和余廣这时候也收到了明月阁发来的求助讯息,他们相当于林星夜的左膀右臂,林星夜负伤,这些事情都该他们去打理。  余廣神情凝重:“我去叫少君一起回去。”  柳常虽然觉得这是林星夜的计策,但他们作为林星夜的侍卫,首要任务就是保护林星夜。  既然明月阁的事情推脱不掉,那么他们就该带着少君走,以免出事。  柳常和余廣走到林星夜的画舫前,丝毫听不到里边的声音:“主人。”  他们是想等林星夜出来,林星夜却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宁隋在他房里的事儿要是被知道了,这算什么事儿?  他示意宁隋闭嘴,躲到屏风后面后,自己再出去,瞬间带上门。  “有事?”林星夜镇定道。  余廣看见林星夜的模样,大为奇怪,怎么少君脖子红了一片?  他想开口询问,柳常却眼疾手快拉住他:“主人,阁内出了些事情。”  林星夜觉得凉风吹在他脸上,才能缓解面上的热气:“你和余廣去处理,我之后回去。也别让我父君那系的暗卫知道。  ”  “是。”  柳常二话没说,拉着余廣就走。  等到了远处,腾蛇才放开白虎。余廣还想冲回去:“柳常,你就让少君一个人待在那里?”  柳常冷笑:“少君若是发情变龙,我们在那里,平白令少君嫌弃。”  而且龙族统领腾蛇,勉强算得上有些关系,龙族近距离发情,定然会影响腾蛇,到时候少君又不可能和他怎样,为了不发生那种关系,以少君的性格一定是先打昏他,再折磨自己。  余廣不信:“你怎么知道?”  柳常嗤笑一声:“我是腾蛇,少君是龙,我们习性有相似之处。少君没经历过那种事情,他才不知道罢了。”  龙族发情之前,全身火热、口干舌燥不得解,要想彻底解决只有渡过发情期,所以才有那么多龙做出和各个种族的荒唐事儿。  余廣也信柳常,毕竟二人中间,柳常常常是决策者。  “可即使如此,少君也会遭遇危险,这里没有不夜城的条件。我要去带少君回来。”  柳常阻止他:“你不如消停会儿,龙族发情,定会变成原形,战斗力只增不减。你要担心也是担心那个男修。”  柳常不知道云间雪色龙多余的信息,他以为林星夜也和其他龙一样,霸道而强势。  毕竟在传说中,那条云间雪色龙也是剑修。  “我们先把明月阁的事情处理完再回来,龙族时间都长,到时候不会赶不及。你放心吧,难道我还会害少君不成?”  余廣便这样被说服,赶紧去处理明月阁的事情。  林星夜此时在画舫之外,月色照在他身上,瞳中盛着一片星河。  他现在前所未有的心烦意乱,也不知道是被宁隋逼的,还是怎么回事儿?  “道友!”萧云涵万里奔袭,也终于赶到这里,他瞬间看到月下的林星夜,满身的冰雪,满身的……别人的味道。 第77章 林星夜这时打开画舫,从外表上看,根本看不出一点憔悴。  他完全没听宁隋和萧云涵的对话,也因为心里的情绪,想静静去练剑,和谁都不说话。  宁隋心中咯噔一下,【师兄究竟怎么了?又不看过来,他好像没睡好,师兄……】  萧云涵却最清楚,他改变了林星夜发情的速度,这么压制下来,这几天这条龙都会十分难受。  反正他难受也只会看不顺眼宁隋,萧云涵反而能趁虚而入,何乐而不为?  林星夜静静去练剑,他现在只有依靠练剑才能令自己平静,不去心烦心忧。  宁隋迷恋地看着他师兄,想走过去关心他,没成想,林星夜收了剑,额间沾了薄薄的汗水。  他看向了萧云涵的方向。  宁隋在这一刻,心中充满妒意。  【师兄怎么了……他之前只看我,现在怎么能看别人。】第82章   萧云涵今天特地挑了身白底金线的袍子穿,袖边的金线被初升的太阳一照, 流金的光泽闪耀发光。  林星夜望向萧云涵, 总觉得他能使他心情平静。  宁隋随着林星夜的目光望去, 陡然发现萧云涵不只穿了金色的衣服, 细看的话, 他连头发长度、腰间长剑倾斜的角度都和师兄一模一样。  他在迎合师兄的爱好。  宁隋心中极沉,【师兄的长发是天河瀑布,长剑是出水游龙。他是什么?东施效颦, 画虎不成反类犬,以为能得到谁的注意?】  宁隋心底压抑,虽然将萧云涵贬得一文不值,却到底担心喜欢金色的师兄会被吸引走, 诚实地上前, 想挡住林星夜的视线。  宁隋一挨近林星夜,林星夜便更心烦。  他压制不住心里的火气, 冷声叱责:“让开。”  师兄是为了看萧云涵,然后叱责他?  宁隋心中狂念:【师兄、师兄、师兄】  他唯有这样, 才能压制心底渐生的占有欲。  “师兄, 我……”宁隋面色不变, 却很快从犹豫到坚定, 他直直地看着林星夜,坚持道:“我不想让。”  林星夜被他直接的目光弄得衣服底下的肌肤更热了几分, 他一向修的剑道, 连带着身上也偏向冰冷少温。  林星夜不懂现在他为什么会这样, 他现在分明没有想杀宁隋,怎么感觉像是对宁隋起了奇怪的杀意?  他还没说话,宁隋又心里忐忑,萧云涵现在有脸能欺骗师兄,他现在该做什么来讨师兄欢喜?  宁隋想了想,师兄喜欢被夸赞。  “师兄,你刚才的剑意真厉害,似龙击长空、锋芒毕露,归元宗那么多剑修,没有谁的剑意比你更出众……”  林星夜一听宁隋的夸赞,心中的烦躁更甚,更想让人摸龙角龙尾,他这下完全忍不住:“关你什么事,让开。”  宁隋顿住。  林星夜现在也没心思和宁隋纠缠,宁隋不动,他便自己转了脚步,明晃晃的无视宁隋。  宁隋实在忍不住,【我绝不可能让师兄再和萧云涵接触!】  他跟着林星夜的脚步,无论林星夜走哪儿,他都挡在前面,不让他看萧云涵。  林星夜被这么挡了几次,更是有些暴躁。  他现在本就处于被宁隋惹起的发情期前,还被萧云涵强行压制了下去,情绪便更容易激动。  林星夜想,宁隋口口声声心心念念在心底乱夸他、肖想他,把他捧得上天去,实际还不是要和他作对,虚情假意、虚伪至极。  他以指抵开碧空剑鞘,抬步便走,准备宁隋再跟上来,他就和宁隋打一场。  【师兄要为了萧云涵和我兵戎相向?】宁隋心底一伤,看着林星夜换了个离萧云涵远的方向,到底没再跟上去惹怒他。  林星夜持剑走远,雪色背影如梦似幻。  萧云涵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快意,宁隋能使那条龙发情又怎么了,二人还不是针锋相对?云间雪色龙这种生物,本来就只有他们龙族能捧。  萧云涵迈着优雅的步子过来,刺激宁隋:“宁道友,刚才真是精彩。”  宁隋目中暗色一点一滴累积,杀意不断滋生。  萧云涵就是要他这样,他无比厌恶宁隋,宁隋原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在那条没眼光的破龙面前装什么忠犬?  他就是要让这两人彻底决裂,只要宁隋被妒忌吞噬,向那条实际胆子小还怕被害的龙展现出疯狂的占有欲,他们就绝对不会再在一起。  萧云涵继续道:“宁道友,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是星夜师兄主动看着我,可不是我要看着他。”  宁隋眸底如海面下翻腾的巨浪,他一字一顿道:“只要你死了,他就无人可看。”  萧云涵挑衅道:“你敢当着他的面杀我?并且……你处心积虑那么久,别人根本不理会你,没了我,他也会看其他人,绝对瞧不上……”  萧云涵没说完的话憋在喉咙里,面前宁隋的目光一下子森寒如夜狼。  他脚下,一个暗黑的法阵差一步就绽开。  萧云涵在这样的处境下,不免想到了自己的死。  他死过几次,一次是被汹涌而上的龙群撕裂至死,浑身没一块好肉,痛入骨髓。但都比不上曾经宁隋杀他的那次,那个时代,还是龙族全盛的时代。  他的龙身生生被宁隋抽了筋,扒了皮,却始终保持元神清醒。  萧云涵在那种极端的痛楚中,都想吃了躺在地上的林星夜。  ……云间雪色龙,活着他不能一亲芳泽,死了他还不能把他的龙角一寸寸咬碎吃掉?鲜美的龙血全都喝干?  萧云涵的龙身,因为害死云间雪色龙而眼中掉泪,被抽筋也甘愿。可萧云涵的元神却早已扭曲,只恨不能把林星夜吃光。  他害死林星夜,彼时的宁隋尚且能压制整个龙族,何况一个他,最后自然死得凄惨。  萧云涵想着曾经死去的痛楚,到底没再刺激宁隋,他要死也不是现在。  宁隋也不想现在被师兄发现自己黑暗的一面,他从小漂泊,能活到现在,并且一路都达到自己的目的,哪里是什么好人,哪里……配得上光风霁月的师兄。  宁隋知道师兄性子有些娇,不想他怕自己,便没在此刻杀萧云涵,而是再抬步去找林星夜。  他给萧云涵下了一个束缚的阵法,去找不知走到了哪儿去的师兄。  宁隋往河边走去。  林星夜果然在那儿,手持碧空剑,冷淡的桃花眼看着滔滔河水。  他口渴,嘴唇都有些干涸,但这种野外的河水,即使他化龙也不会喝。  林星夜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按照他的年龄来说,最有可能发生的异常就是他现在在发情。  但是龙族发情,从传承里看,是看着什么顺眼的东西都想苟合。  林星夜却是想被人摸龙角,他否定了自己是发情。  “师兄。”宁隋的声音从后传来,林星夜并没回头。  宁隋走上前,手中拿着几颗闪亮的灵石,他没有宝石,这些灵石都是他自己灌注灵力,来让他们变得更亮。  “师兄,我刚才不该拦你……”宁隋再次低头,怀着一腔爱意,“我给你带了赔罪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  林星夜不喜欢收别人的东西,想回头让宁隋离开,就见宁隋剑眉朗目,眸似无边夜色。  他恢复了本来的面目,眼神像能把林星夜吸进去,手中灵石熠熠发光。  这都是林星夜喜欢的,但林星夜现在反而越看越不喜欢看。  宁隋的脸他看了就觉得想卷尾巴,宁隋拿着灵石的样子更使得他心生恼意。  宁隋还不知道林星夜的情绪变化,沉声道:“师兄,你喜欢什么颜色的?之后我照着颜色去星海为你寻宝石,虽然宝石没你好看,但也算能入眼。”  “都不喜欢,你别再说这种乱夸人的话。”林星夜有些迁怒宁隋,他发现宁隋一说奇奇怪怪的话,他就越和平时不一样。  林星夜一秒都没多看宁隋的脸,越过他朝后走去。  宁隋从没想过,就连他的真脸都会被师兄无视,而且,就连夸赞师兄也讨厌了……  【师兄不看我了……】这个猜测让宁隋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惶恐,他想着萧云涵和自己截然不同的金发,心慌神乱:“师兄,你要过去找萧云涵?”  林星夜被提醒,才想到了还有萧云涵。  他烦宁隋叫住自己,冷冷道:“是。”  【师兄……师兄……师兄】宁隋被这话伤得五脏剧痛,他守了师兄多久?没敢有一丝不敬,一点猖狂,可师兄给他的目光却有限,现在更是想去看对他有威胁的萧云涵。  宁隋痛过,语气便平息下来:“我陪师兄一起去。”  林星夜理都不理宁隋,径直往前走,直到看到被宁隋的阵法困住的萧云涵。  林星夜顿住脚步,宁隋适时出声:“他被我阵法困住,如果不是我自动撤阵,他要今夜才能出来。”  林星夜听他语气不对,“你困他做什么?”  【师兄……他怎么这样,刚才不和我说话,现在为了萧云涵,才舍得多和我说一句?】  宁隋压抑着心中的妒忌:“他做了不该做的事,当然要被困,师兄觉得呢?”  林星夜一听宁隋的心声,哪里还有不懂的。  他气得衣下肌肤更红,也更没力气,宁隋是拿他当什么玩物?  他林星夜,又不是宁隋的附属物,他和谁说话,和谁不说话,宁隋凭什么管?  林星夜语气不好:“什么不该做的事?”  宁隋听师兄居然还反问自己,真是难受无比。【师兄单纯,终究被人骗了……都怪萧云涵,夺走了师兄的目光。】  宁隋道:“他接近师兄。”  林星夜声音极冷:“你没接近我?”  他身体出现这些反常,都是从宁隋进了他房间之后。  宁隋的心完全沉下去,【师兄将我和萧云涵比……萧云涵接近他是不怀好意,我哪里害过一次师兄……师兄,你看了萧云涵一次,难道就满眼都是他?我们在照心壁内的种种,你都忘了吗?】  林星夜听到照心壁,完全是又羞又气,他不知道身上怎么这么热,全怪在宁隋身上:“回答不出话,就放开他。”  “不放。”宁隋斩钉截铁道,“我之后会将萧云涵传送回归元宗,师兄请放心。” 第79章 他这时穿好了衣服,全身都没力气,还自以为是饿的,一本正经地想吃那条鱼。  林星夜心底像有蚂蚁在啃咬,他想耐着性子将鱼刺挑出来,下一秒,面前的碟子就不见了。  林星夜震惊:“宁隋,你做什么?”  他虽然是说鱼是给宁隋的,但是宁隋都放到他面前了!  宁隋没敢违背林星夜回头,他迅速挑了刺:“师兄,刚才忘了挑刺。”  宁隋重新将碟子轻轻放回林星夜面前,林星夜脸上有些挂不住:“你不吃吗?”  宁隋心底轻笑了声,林星夜顿觉羞耻,还好,宁隋道:“我刚才吃过了,给师兄带了些。”  林星夜这才享用这条鱼。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原本想着身上的难受消下去,没成想,反而越来越难受。  尤其是宁隋给他挑鱼刺时,那种难受达到巅峰。  林星夜头晕目眩,宁隋这时也在感应萧云涵那里的阵法,他将水光镜召唤出来:“师兄,萧云涵在运功。”  林星夜这时正觉得自己越来越热,他抬头一看水光镜,脸色一变。  林星夜要是这都认不出来,就白做了那么多年的龙。  萧云涵用的是针对龙族发情的秘术,这种秘术基本没有龙会用,因为虽然可以短暂压制情欲,但不止会反扑,让欲望更剧烈,还也许会导致今后的繁衍能力下降。  林星夜桃花眼睁开,冷光流转熠熠生辉。  萧云涵的身上没有龙族气息,这里身上发生了奇怪事情的龙族,除了他一个,还做他想吗?  林星夜此时陷入慌乱,甚至还有些不可接受。  别的龙发情都是想抓着人欺负,他却想被摸龙角?该死的云间雪色龙。  林星夜来不及生气,鱼也不想吃了,立即运功反制萧云涵。  关键,萧云涵早都成功了。  林星夜现在一抵抗,情潮反而汹涌而来。  他嘴里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闷哼,继而,脖子上、衣服下,全都布满胭霞。  宁隋听见这声音,急忙转头:“师兄……”  他看见林星夜满脸痛苦之色,虽被妍色惊艳,却差点吓得可以撤了幻术,都不会对师兄不敬。  宁隋上前,一把扶住林星夜,发现掌心温度高得吓人。  “师兄。”宁隋拿出阵盘,准备先为林星夜安抚下灵力,再寻求解决之法。  林星夜却深知没有阵盘能够解决,他勉强睁眼,到了这个地步都不想像个没用的龙一样,待在宁隋怀中。  他推拒宁隋,也还不想断了繁衍之路。  虽然他不想,但是不想和不能是两回事儿。  林星夜气喘吁吁,声音诱惑入骨,带着丝丝冷意:“宁师弟……没用,劳烦你为我找棵树来。”  林星夜想了想,此处应该没有什么能承受得住他云间雪色龙的生物。  难道他要去祸害兔子、老虎、山猪?  山猪鄙陋,他就是死,也不会做这种事!  还不如像龙族的前辈一样,先用树顶着。  宁隋此时万分着急,师兄还要找树,他问道:“师兄,你找树做什么?”  林星夜羞于启齿,又怕宁隋不给他找,“我族血脉奇怪,一旦进入某个时期,就得……现在只有树能解我燃眉之急。”  宁隋的惊讶,已经从心底浮到了眼睛。  师兄是龙族?发情了……他就在师兄面前,师兄却宁愿找树也不找他?  宁隋目中晦涩难当,一边布清心阵,一边安抚林星夜:“师兄,恐怕不行。”  【不说别的,树木表皮粗糙,若是伤到师兄?】  林星夜就算现在不清醒,也觉得这是奇耻大辱,他肯定比树强得多!  林星夜羞怒之下,用手去推宁隋,想要站起来,但是他并没有力气,宁隋又不配合他,林星夜便又重新跌了回去,柔软的唇瓣擦在宁隋脖子间。  是宁隋诱使林星夜发情的,林星夜鬼使神差,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下宁隋的脖子。  咸的。  他做完这个动作,又清醒过来:“你让开,否则别怪我……待会对你动手。”  待会他可是要化龙的。  万一宁隋承受不住,又不懂反抗,死在他身下可怎么办?  ……师兄宁愿找树也不找我,现在亲了我也不认。  宁隋,血气方刚大好儿郎,暗恋明恋林星夜多年,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他眸色一深,看着林星夜一开一合的淡色唇瓣,就这么覆了上去。  浅浅的吻,并不敢太深,也将云间雪色龙亲得没了力气。  林星夜的手动了动,他这个动作原本是握剑,现在却怎么也用不上力,反而怕受不住这种刺激变龙,而揽住了宁隋的腰。  白衣和黑衣交织在一起。  林星夜被亲一下,就颤一下,他感觉他实在快忍不了化龙了,“宁隋……你快走。”  “师兄为什么要我走?”宁隋道,“我不会害你。”  他连深吻都没有,绝对不是趁虚而入的人。  林星夜压着声音:“你……你不要以为现在亲我有用,待会儿……”  他现在是人,退一万步说,宁隋还能和他合欢,等一会儿变成了龙,宁隋肯定不行了,难道他要去找画舫里的凳子?  林星夜腿上细鳞闪闪,圣洁的光被雪衣掩盖,他见宁隋不放手,忍着变龙难受无比:“你快摸我角……摸我额头上一点儿……快。”第84章   林星夜周身都进入一种缠绵的状态。  理智像是深陷漩涡, 将他的肺腑都搅热。他被宁隋紧紧抱在怀中,以往嚣张的碧空剑也仿佛彻底沦为了装饰, 静静地挂在林星夜腰间。  宁隋大气都不敢出, 他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火热的。  宁隋天天幻想师兄对他有意, 等到师兄第一次那么配合地躺在他怀里,他却被幸福砸晕, 沉着张脸不叫自己显得太过平庸轻浮。  林星夜因为难受,轻轻仰了仰脖子。  宁隋条件反射地轻吻他的脸颊,以做安抚。  林星夜心里憋着气,他就知道,宁隋真的不知是和他天生犯冲还是怎么回事, 不管宁隋心里怎么夸他捧他,落实到行动上, 都会和他作对。  林星夜叫宁隋摸他的龙角所在之处,宁隋却一点也不动。他自尊心挂不住,也没脸再说一遍,秉着求人不如求己的念头, 自己用手去摸自己的额头。  他抬手,雪白衣袖便往手腕上缩去,露出一截霜雪似的皓腕。  林星夜极为羞耻,摸龙角算是亲密的动作,他却要自己在宁隋的面前亲自做, 林星夜脸颊上也染了些红意, 他想着宁隋不是龙族, 也不懂他在做什么,尽量面无表情,高冷得和他平时练剑累了,偶尔揉揉眉心一样。  即使他脸上的表情掩饰得再好,在冰凉的手指触碰到额间龙角所在处时,仍然有一股异样的感觉,从额间直窜到心底,在脊背上带起一阵战栗。  林星夜咬紧牙关,死活不说话。  宁隋看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师兄……明明做的正常的事情,怎么会这样?  宁隋心中涨满,【不知道是否是我一直肖想师兄的原因,我总觉得师兄此刻……在愉悦。】  林星夜心里一梗,宁隋也知道他无时无刻不在肖想他?  知道这种行为不对,还要瞎想?  若非林星夜现在处境艰难,定要和宁隋打上一架。他只摸了几下自己的额角,便觉得手上当真没力气,断断续续地无以为继。  林星夜正艰难间,宁隋的大手捉住了他的手。  林星夜一惊,下意识想挣脱:“你做什么?”  “师兄,我帮你。”宁隋嗓音低沉,他轻轻地将林星夜的手拿下,紧紧握着,另一只手如愿以偿地按上了林星夜的额头。  林星夜手指冰凉,宁隋的手指却火热无比,因为常年需要刻阵盘,他指腹有些粗糙,和林星夜光滑细嫩的手指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龙族都想舔云间雪色的龙角,足以证明,龙角确实是龙族极为敏感的一个地方。  林星夜在刹那间,脊背绷直,被宁隋握住的手也握住,完全不能克制地从喉间逸出一声轻吟。  像是雪化了,被阳光照射,终年的雪峰也带上了暖意,春暖花开,不胜动人。  在那声音出来后,林星夜和宁隋都一顿。  林星夜羞耻万分,丝毫不能接受自己这样,他生生抑制住剩下的尾音,紧咬牙关。  宁隋满脑子都只剩了一个念头,【师兄的声音真好听。】  他把林星夜抱得更紧,同时一心二用,用灵力操控着萧云涵处的束缚阵,不叫人来打扰。  宁隋摸龙角处,最开始的确让林星夜愉悦。  但,龙族发情怎么可能仅仅止于此。  林星夜毕竟被摸的不是真的龙角,他最开始认为摸这里,会让自己不变龙,现在,变龙的欲望却还是增加。  宁隋的抚摸,反倒成了折磨。  林星夜说不出口,他真的不是这种贪图享受的龙。  “宁……宁师弟。”他的声音压得再低,声线再塑造得冷淡强硬,也掩盖不了现在无助的处境。  林星夜拿手去推宁隋的胸膛:“你放开我……这样根本没用。”  林星夜难受之际,心底便得找个人来迁怒,萧云涵这个人,会龙族功法,如此害他,等他挺过去此次难关,定将他碎尸万段。  现在,想要碎尸万段别人的云间雪色龙雪衣已经完全皱了,宁隋的抚摸对他来说没用,因此现在既难受,又分神转移注意力。  宁隋怎么能忍……  他不能让师兄嫌弃他无用。 第81章 “师兄?”宁隋轻轻叫林星夜。  林星夜意识都有点恍惚,他倒是也不想那么丢脸,关键是,毫无办法。  谁连着she几天几夜,都会这样的,绝对不是他没用。  他已经很棒了,林星夜还是发冷,意识模糊,他觉得自己像是渡了一次劫,偏偏余韵还不肯放过他。  林星夜脑中白光一闪,彻底晕在宁隋怀中。第85章   林星夜沉醉于虚无的梦中, 不知今夕何夕。  他累得意识昏沉,梦中什么都没有,陷入最沉的睡眠, 雪尾无意识地放在床榻上。  宁隋则没睡, 他一直看着林星夜冷淡的脸色、水润浅色的嘴唇。  师兄的唇有些肿,是被他亲的。宁隋再怎么轻, 也是几天几夜的耳鬓厮磨, 唇齿相依得多,肿了就再正常不过。  宁隋热络的心就没平息过,他再次被蛊惑,凑过去, 离林星夜的唇只剩一指之遥。  【亲不够……再亲多少次都不够。】因林星夜毫无防备地在睡觉, 宁隋眸底的偏执全然浮现上来。  偏执来源于无可挽救的迷恋, 又因不想吓到自己的心上人, 平时全部被深深隐藏。  宁隋多想把师兄揉进他的身体里, 这几天几夜, 他不可谓不煎熬。  他现在还想亲师兄,却想到最后师兄身体颤抖, 但累得半点液体都没出来的景象……宁隋眼一沉,隔着空气就算吻了他的师兄,没有直接的身体接触, 但仅仅只要想到师兄、看到师兄, 就足够令宁隋沉迷。  宁隋的吻从嘴唇游离到眼睛、全身, 最后, 才真正落到师兄长长的发丝。  【师兄的头发,像云缎。】宁隋想着亲发丝不会吓到师兄,一寸寸地将林星夜的发丝亲遍。  也幸而林星夜现在没有意识,否则定吓得要持剑自卫。  宁隋亲完头发,又想去看师兄的尾巴。  林星夜因受雷刑,尾巴上被劈了一道伤痕,哪怕是经过治疗,现在那道口子也没完全愈合,还有些红,为圣洁脆弱的雪尾增添了妖异的美感。  宁隋想用最轻的治疗术给师兄治,他的手还没挨到师兄的尾巴,仅仅是灵力先至——  师兄的鳞片又打开了。  龙族最脆弱的地方不设防地向宁隋打开,宁隋只能以极大的自制力,才没让自己动手。  林星夜昏昏沉沉中,理智便被天性压过,他在这几天几夜中习惯了宁隋的抚弄,才条件反射地一感受到宁隋的气息,就打开最脆弱的鳞片,想让宁隋更加方便。  龙族的天性展露无遗。  宁隋哪里不懂师兄的意思,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师兄,在我手里释放出了每一滴,现在又主动邀请我……】宁隋垂眸,看着师兄高冷的、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的脸色,越爱师兄的同时仍然自己解决。  做完一切,他躺在林星夜身边,将他整个人都环住。  宁隋不舍得睡,一直看着静悄悄睡着的师兄,他心情紧张,不知等师兄醒来是个什么光景。  这些事……都做了,师兄难道还能逃避不成?  宁隋正在想事,云间雪色龙却不是安分的,林星夜的雪尾忽而化作双腿,一腿笔直紧贴在床榻上,一腿随意搭着屈膝,雪衣掩盖了双腿的风光,但是宁隋知道他双腿未着一物……  宁隋默念清心诀,免得功亏一篑把师兄吃掉。  他一边念清心诀,一边把师兄搂在怀里,既不伤害也不放开。  忽而,白光一闪,人形的林星夜又完全变成龙形,和人形差不多大,但晶莹的龙角,雪辉般的鳞片……整条龙貌美无依地依偎在宁隋怀里,龙角轻轻顶在他的胸膛,雪尾缠在精壮的腰间。  这已经是第三个形态了。  人形、半龙半人、龙形……  宁隋被磨得没法子,师兄的每一种形态对他来说都是诱惑,哪怕是龙形。现在三种形态被来去变换,真是令宁隋出了一身汗。  长夜漫漫。  宁隋阖眼次数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林星夜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继而,不甚清醒的桃花眼睁开。  林星夜花了很短的时间来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就是他没she出来,反而还晕了过去。  林星夜完全无法接受他这么没用,哪怕他再给自己找理由,也没办法接受这么无能的自己。  别的龙,也没有渡过发情期就晕倒的。  实际上,云间雪色龙和其他龙族本就不同。况且,其他龙族都能靠自己憋着,一次就渡过发情期,只有林星夜是被宁隋掌控着,宁隋以为他要发泄出来才好,便不断地刺激他,把他刺激得想哭,更别说憋着了,生生成了那种不可控的局面。  林星夜唇色发白,他想坐起来,不过一动,后腰就传来剧痛,让他浑身紧绷。  一双大手按住林星夜的腰,林星夜周身一窒,宁隋的声音传来:“师兄,你伤了肾水,不能妄动。”  伤、了、肾、水。  林星夜的龙脸便这么丢了个干净,他一点不想认,因为自尊而拂开宁隋的手,冷声道:“不要胡说。”  他强忍着痛,要起来下床,脚尖刚一踩到地,就觉得双腿都是软的,使不上力气。踩在地上和踩在棉花上没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从脚底开始一阵抽疼,直直传到腰间……  这是真伤了肾水。  林星夜脸色极寒,又不好意思坐回去,宁隋哪里不懂他:“师兄,我还有些不好,你能不能陪我稍坐会儿?”  【师兄又可爱又好面子,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开始别扭。】  林星夜心底已经要羞耻得滴血,宁隋嘴上说的再好听,但心里却认为他会傲娇别扭……林星夜的一颗龙心惨遭戳中,还不能不顺着宁隋给的梯子爬,他敛眸:“好。”  林星夜坐回去,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林星夜是高冷着脸,尽量别让自己脸红,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宁隋则想正式向师兄告白,他差点不敢直视师兄,仍然鼓起勇气,直视师兄美丽的桃花眼:“师兄,你可还记得你晕过去之前……”  林星夜现在正是最敏感的时候,他以为宁隋是要拿他最后一次没射出来的事做文章。  “我故意的。”林星夜喉咙一动,“我并不想次次都出来。”  ……宁隋秒懂他师兄的意思,【师兄还有这个爱好?他一定是在骗我,真可爱……】  “嗯,的确。次次出来不好。”宁隋应和林星夜,什么都捧着他。  林星夜心中艰涩,明明宁隋嘴上如了他的愿,但配合着心里截然不同的想法,生生将林星夜梗到话都说不出来。  宁隋则坚持想表白,他身随心动,因为也是刚起,没有添加幻术,身体的反应便被林星夜看了个结实。  林星夜瞬间懂了宁隋想说什么。  他不愿意。  林星夜现在有阴影,宁隋光用手,就能将他折磨成那个样子,要是之后不用手,他该多惨?  林星夜可从来没信过宁隋说的,他又软、又小、又快的鬼话。  要是平时,林星夜一定会打断宁隋,不要说出来令他烦忧。但宁隋才帮了他,所谓一饮一啄,他还没那么狼心狗肺。  林星夜强忍着打断宁隋话语的欲望,冷着脸想着该怎么拒绝  “师兄,实不相瞒,我……从见你第一面开始,就心生爱……”宁隋这句话说得磕磕绊绊,他又怕师兄误会,“我并非肤浅得看脸,师兄的剑意、气质,性格,一切都令我着迷……”  林星夜没有不信宁隋,宁隋却因太过喜欢,太过小心翼翼,觉得自己说得还不够充足,想证明他对师兄真的是真爱,而不是随意看脸。  “师兄,哪怕你变成完全的龙形,我也想和你结永世之好。”  ……这句话直白地翻译一下,就是即使你变成龙,我也想欺负你!和你颠鸾倒凤!  要是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话,林星夜矜持敏感的心便接受不了。  宁隋连龙都不放过,实在是个变态。  林星夜冷冷道:“宁师弟,你也知道我是龙族了,龙族和人族的差异,你难道不知道?”  林星夜本来是瞧不起人族只有一个,但他又想到宁隋的尺寸,和宁隋对自己的帮助,不由委婉地换了一句说辞:“在人族看来,龙族身体该是畸形,宁师弟,我们不适合。”  宁师弟,我们不适合……  这话一出,宁隋的心便一堵,丝毫不退却:“师兄,你这么好看,哪里是畸形?我们一起渡过的几天几夜,你难道还对我有所怀疑?”  他现在又是伤怀于那句不适合,又心疼师兄说他自己畸形。  “师兄万般高傲,今日为了不让我太难受,居然宁说自己畸形……师兄。”宁隋绝不是真的懦弱的人,尤其是在夸林星夜方面,“你是我心中最好的人。”  林星夜不喜欢被这么夸,“我一个龙族潜进归元宗数年,也能叫做好?”  他冷冷道:“宁师弟,若我拒绝你……我不喜欢别人喜欢我。”  林星夜话音一落,他就脊背发麻,从宁隋身上感到危险的气息。  林星夜的直觉从未出错过,他感觉说下去,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而且这样不好的事情,似乎他曾经遭遇过一样。  林星夜是傲气,但不是傻气,他总担心自己被害,求生欲令他闭嘴。  宁隋不知道师兄怎么忽然不说话了,他在刚才的确心中深恨,深恨不知道师兄遭遇了什么,才不喜欢别人喜欢他。  【师兄现在不说话,是否证明对我尚有一丝回转余地?】宁隋心底升起更多希望,他没想着一次告白就能把那么好的师兄带回去,但……师兄没彻底拒绝他,总令他高兴。  宁隋现在也不想让师兄真的立刻回答他,他转移话题:“师兄,你可要去审问萧云涵?”  萧云涵……林星夜眸色一冷:“要。”  他深恨萧云涵,立刻要站起来,又因为后腰痛而僵在那里。  宁隋道:“师兄,你这样的情况,只能静养辅以食疗按摩。”他低声,“都是我不好……太过火。”  林星夜差点红了脖子,因强烈的自尊心作祟道:“宁师弟,之前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们都是自愿的,你别再说这种话。”  宁隋这话,说得林星夜觉得自己被占了多大便宜一样。  他一条龙,才不是被占便宜的那方。  虽然宁隋的确过火,林星夜记得,虽然他不好意思说话,但是当时全身都在颤,宁隋都没停下手……  宁隋也懂了林星夜的意思,听见“你情我愿”时,心中也热得不敢看林星夜。  林星夜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他没宁隋博闻强识,十分自如地问宁隋。  宁隋道:“现下两个办法。第一个,我做一个代步工具,可助师兄暂行。同时辅以食疗或药物,令师兄早日恢复。但此法较慢,师兄的两个下属不知何时会回来。” 第83章 林星夜率先飞回不夜城。  这次不比他上次独自回不夜城,而是带了自己的护卫队,浩浩荡荡飞回去。  他这次回来,就不会再回归元宗了,未免他那些兄弟多言,林星夜才摆出那么大的阵仗。  他带那么多人,那堆龙应该没那么没眼力见儿,跑来烦他。  林星夜从不夜城上空飞过,雪色的尾巴上辉光闪耀,哪怕是有障眼法,也在还没进不夜城时,就吸引了城内所有龙的注意力。  临启正在研墨,感受到心脏加快跳动后,一个忍不住,衣衫爆开,化作一条大龙,冲向高空。  不只是他,血统最好、感知力最灵敏的龙都在往空中飞。  他们气息灼热,就像要打架,瞬间给了云间雪色龙压迫感。  林星夜暗自皱眉,并不后退,柳常他们则带着人上去阻拦,“诸位殿主,少君远归,若有要事还望之后再说。”  余廣脸色也不好,对这群常常和少君作对的龙没什么好说的。  霸龙束南飞在最前面,龙族性格霸道强势,尤其是见到别人拦住他们和林星夜接触,更不高兴:“主君闭关,城内一切事务暂时由我代管,少君回城,由我迎接何错之有?”  林星夜闻言,目中一冷。他父君闭关,凭什么让束南代管事务?  他正不高兴,就听到后面有龙在小声说话:“他是白色的,还在发光……”  另一条龙心里一咯噔,由于龙族独占的天性,道:“对,白色,真丑。我们都是深色的,主君也是黑色,只有少君连颜色都不对。”  林星夜耳聪目灵,听见差点整条龙都颤抖起来。但这也是他在不夜城生活的常态,林星夜之前在不夜城,每一次出现,都会有龙说他丑……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养成敏感自卑又万分骄傲的性子。  林星夜冷冷道:“你们在说什么?”  他现在不比之前,有什么就要说什么,其他龙令他不高兴了,他就要欺负回去。  ……他和我们说话了。  每条龙心里都直接开花了,不由心中喟叹:少君回来就是好,只要在城里,总能说得上几句话,总比他在外漂泊,万一被其他人族欺负可怎么办?  每条龙曾经都想去找林星夜,把他带回来,可惜主君不让,一直压着他们,才搁浅到现在。  奇封为了彻底打消林星夜出去的念头:“少君,你这次忽然那么大阵仗回来,是在外面受了欺负?我们龙族怎么能受这种屈辱,你还是待在城里,一直别出去好了。”  柳常作为腾蛇,毒性斐然:“少君才收服天极阁,能受什么欺负?诸位殿主以己度人,也要有适当分寸,嘶……”  余廣没什么拐着弯骂人的话,只是随时做好了变成原形的准备。  “我们是少君兄弟,我们和少君说话,你们多言做什么?”  “就是,不知尊卑,不知少君怎么教的?”  那堆龙只是为了和林星夜说话,见林星夜不说话,不由七嘴八舌开始讨伐柳常他们,一条龙还道:“听闻少君在归元宗和一男修不对付,却每每都是险胜,从来没讨到便宜,这不是被欺负了是什么?”  林星夜知道,他们说的是宁隋。  宁隋从前世开始,一直赢过林星夜,林星夜因此也受到许多龙的嘲笑。  他现在龙心极冷,觉得不夜城实在不是个好去处,可惜外边也不是他的家。  林星夜才不是那种受了委屈就要默默离开的龙,他之前一直都不会表现出来自己的委屈伤心,从来都是揍那些龙一顿,今天却不一样。  林星夜身体还没完全好,本来就百般自伤,闻言声音冷淡:“我要怎么教他们,轮不到你说话。之前我不在,不夜城才给你们代管,现在我回来了——你们自当谨言慎行,若觉得我霸道,自去向父君禀报便是。”  他说了那么长一段话,所有龙都眼发光地看着他。  柳常他们也以为今日必定要先给几条龙下马威,暗暗准备好了,林星夜却完全没心思,飞向自己的宫殿。  又不是他想输给宁隋的,也不是他想被宁隋欺负的……  他背影落寞,雪色尾巴被遮住,什么都看不清楚,林星夜知道这些龙都是自己的敌人,绝不会在他们面前脆弱,以至于亲者痛,仇者快。  半晌,龙堆里小声地响起一句:“少君是不是……伤心了?”  所有龙的心都咯噔一下,嘴上说着“怎么可能,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实则每一条都悄悄回去,翻出了自己珍藏已久的宝石。第87章   林星夜回了自己宫殿。  月光纱随风而动, 屏风上的夜明珠如星光点点, 冷冷的光华照耀在室内,同时又有瑞兽香炉上凤凰展翅, 不叫室内毫无暖意。  林星夜也不是第一次因为输给宁隋而被人奚落, 他冷着脸,任心里堵了好一会儿后, 于案上提笔:父君亲启,魔族入侵,操戈不断, 修真界魔界均内囊中亏, 此为不夜城发展之良机……  林星夜提着雪白的袖子, 不叫沾上黑墨。他俊秀的脸庞因为思考而格外动人,满心都是不夜城外的广阔海域。  林星夜的心其实有些揪,他不想承认自己不如宁隋,可事实的确是他没法在和宁隋的战斗中占据上风。也罢, 他会的也不只剑术,只要他在其他领域带领不夜城走向辉煌, 他就还是最厉害的龙。  林星夜正思索该怎么部署, 他的亲卫就走进来:“少君,束南殿主前来觐见。”  林星夜搁笔, 声音一冷:“不见——”  亲卫小声说了一句话,林星夜才勉强同意, “让他进来。”  林星夜想, 不管束南耍什么花招, 惹了他,大不了就打一顿扔出去。反正……林星夜眼眸一黯,被奚落的场景历历在目。  “少君。”束南精神抖擞地进来,见了林星夜,端正地行了礼,“少君,今日他们实在是太不会说话,颠倒黑白无中生有,我已经警告了他们,休要再在少君面前胡说。”  束南睁着眼睛,想要看林星夜是不是哭过?都是那些龙的错,人家少君心思细致,哪里有那些龙那么豪放?说话一点弯子都不绕,要是林星夜又被气走了,看他不把那些龙串起来红烧。  林星夜心里一伤,他本来都在刻意忘记那些事,束南偏偏要提起。  他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异样,眼角星光冷澈入骨。  束南便可以断定,那群蠢龙果然把林星夜给弄哭了!  林星夜则不认今天的事情羞辱到了他,冷冷开口:“你说的是什么事情?我并没印象,你不是要来禀报人鱼族的事情?”  林星夜话音还未落完,声音就一窒。  束南一脸隐秘,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块硕大的纯白色亮晶晶的宝石,“啪”一下放在林星夜面前的案桌上。  “少君,你看这个怎么样?”束南万分满足,他给林星夜宝石时,有一种成功养了他的成就感。  林星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毕竟,他从来都和这些龙不合。  是贿赂吗?  林星夜瞥了眼那块宝石:“拿走。束南,别动这些歪心思。”  他们不夜城根本不需要有这些歪风邪气。  束南并不气馁,大手往宝石一按,宝石瞬间变了许多种璀璨的颜色,将室内都照得光华万千。  “少君,你看,它还会变色。”  林星夜脸色差点没挂住,束南……束南是拿他当什么,这种没有内涵的宝石,只有年幼的龙才会喜欢。  他忍无可忍,正要说话,亲卫又进来禀报,说是不夜城外有魔气入侵,正在试探不夜城的结界。  林星夜正要让亲卫领一支队伍出去,束南就道:“少君,我可替少君分忧。”  林星夜沉默,他觉得束南今日疯了。  他和父君的那些儿子和义子从来都不对付,见面全是争权夺利,束南会有那么好心?  林星夜刚道:“不必。”  另外就又有人前来禀报,临启殿主已经出城迎战。  束南咬牙切齿,林星夜则更加不解,若是他和那些殿主换位,他绝对不会出城迎战,定要让新归的少君出城去,好借此刁难他。  林星夜只觉,今日的事情太不对劲。  他哪里知道,他以往都瞧不起临启他们,再难受都不会表露出一点儿。今天他刚回不夜城,又因为发情失利心中悲伤,被临启他们一奚落,难受就表露在了面上。  他一个远去的背影,就成功地吓退了那些争风吃醋的龙。  林星夜担忧临启别有所图,亲自去城门口观看战斗。  他一出去,束南也要跟着出去,两条龙以人形站在城墙上,分别收敛龙息,不打扰城外的战斗。  刺水龙的龙角尖端呈现刺形,他的体型没有混沌帝龙那么大,也是呈黑色,龙身蜿蜒,飞行速度极快。  他从黑雾中穿梭,能吞噬灵力的魔气根本刺不透龙族的皮肉,反而,炙热的龙息让所有魔气都不敢靠近。  龙族的种族天赋可见一斑。  林星夜观察着战斗,确认临启没耍花招后,倒开始了观察临启的龙身。  临启是刺水龙,龙身确实强过云间雪色龙,不管是爆发力还是爪子的锋利程度。  林星夜眼神幽幽,若他不是云间雪色龙,也能拥有这样的龙身……  临启本来在战斗,感受到林星夜的目光后,整条龙更是猖狂。  龙族都具有天生的表现欲,当发现被人关注后,只有别扭的林星夜会害羞,不想被看,其他的龙都恨不得多方面地展现自己,临启也不例外。  强壮的刺水龙原本能直接一爪,将魔气撕裂,现在却腾空而上,在空中把自己的龙身拉直,确保每一点都被看到……  林星夜的眼皮差点跳了跳,他又不是不懂战斗,实在看不懂临启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腾空飞起。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临启裸露在外的肚皮,要是临启现在的对手是龙族,早就被龙族扑上去踩着肚皮撕咬了。  临启见状,以为他是喜欢自己的肚皮,在空中翻了个身,把肚皮露在空中,然后龙身陡然用力,展现出强劲的力量,以龙头龙尾同时击向魔气。  束南暗道不要脸。  就连其他龙,也受不了他这样展现自己,纷纷出城,原本抱着想把临启打下去的冲动,最后都变成了花式展现自己。  龙族实在是得天独厚。他们没一条认真,偶尔抬抬爪子,就能震慑魔气。  林星夜看这群龙看得伤眼,同时也有些受打击。  只有强壮的龙,才敢这样展露自己。他的龙身,是绝对不敢显露在人前的。  林星夜看了会儿觉得无趣,自己再次离开。  其余的龙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难道还没好好表现?怎么又伤心走了?  他们心里一嘀咕,苦的人便是林星夜。  总有龙借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扔宝石财物给他,让他烦不胜烦。 第85章 他的桃花眼有一瞬间变成血红色,莹白的指尖也染上红意,眉心多了一点弯月,云间雪色龙纯净的龙息开始变得暴虐而浑浊。  林星夜不断和暴虐之意对抗,瘦削的肩膀都有些摇摇欲坠。  宁隋吓得目眦欲裂,更想快些让林星夜输掉,好给他疗伤,他的阵法极快,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林星夜全身骨头都在痛,他知道没有进阶,他有可能打不过宁隋,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可惜,他还是打不过宁隋……林星夜一个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黑衣宁隋正破了他最后一剑,箭步上前,接住林星夜:“师兄!”  他情急之下,叫的永远是师兄。  林星夜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变红了,忍着痛,手中凝出剑刃,被黑衣宁隋劈手夺下:“师兄,我给你疗伤,你别怕。”  林星夜咽下血,这次,他终于没因为云间雪色龙娇弱的肠胃而恶心,可能是因为全是血,恶心不过来吧:“你不让我凝剑刃,难道要我用碧空剑自戕吗?”  林星夜有些忍不住龙骨的挤压,手指紧紧攥住宁隋的衣服。  黑衣宁隋手都在抖:“师兄……你乱说什么。”  “你才是乱说!”林星夜才不想被自己的宿敌教训,顶了一句,下一瞬,他又万念俱灰,或许是人之将死,总想找个人倾诉,“你别浪费灵力了,根本无用,我……我吸收了五颗元珠,本想进阶,却没想到会丧失心智,成为堕龙,我才不愿那么不体面地为祸人间。”  黑衣宁隋才不想相信他说的,“师兄已经是龙族,还想怎么进阶?你别骗我了。”  林星夜痛得发抖,也死活不变成云间雪色龙的形状,而是以人形强撑着:“我是龙族,却不是有用的龙。否则的话,宁隋,你以为我会输给你吗?”  他是云间雪色龙,处处拉后腿的龙。  “可我现在不想进阶了。”林星夜从未感受过死亡离自己那么近,他的死已经是定局了,他根本没法接受自己堕落,丧失心智,“可什么都回不去了……宁隋。”  宁隋一个个治疗的阵法打在林星夜身上,毫无作用,最多只能减轻痛苦。  林星夜眼角含泪,他想起之前为了得到五颗元珠,他费尽心机……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真的怪他吗?但凡他不是最没用的云间雪色龙,只是只普通龙族,他都不会剑走偏锋。  林星夜怕痛怕血,他以为进阶后,自己就会不怕了。没成想,倒是再没流血的机会了。  他手中再度凝出剑刃,宁隋继续给他打消。  林星夜却只求速死,他怕死,又不得不死,天性崭露,流着泪靠在宁隋的胸膛,一脸倔强:“你不让我死,最后我只能生不如死。”  他声音微冷,清冽而脆弱:“我从没想过,我是这样失败的龙。误入邪道,毁了自己一生根基。”  林星夜想,如果他不迷失了自己,凭借他的天赋,根本没有龙胜得过他。  黑衣宁隋已经快疯了,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抱着师兄,会是在这样惨烈的情况下。  “并未被毁根基。”黑衣宁隋颤着手,“师兄,我迟早能想到法子救你。”  林星夜却等不下去,仙界的不夜城有事,他父君只能飞升去处理。不夜城目前的龙族中,没一条龙能救他的。  他宁死,也不要丧失心智。  林星夜闭上眼,害怕将至的死亡,把脸埋到宁隋的胸口,继而,功法逆行,剧痛过后瞬间没了呼吸。  他就这样死在宁隋怀中。  黑衣的宁隋不信,抱着他要去不夜城救治,却在不夜城外,林星夜的身体就彻底凉了,鲜血流了满身。  宁隋感同身受,即使他现在是虚影,也上前和黑衣宁隋一起,抱着林星夜。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明明他足够保护师兄,师兄却走了……  他早都给师兄说过了,阵法、功法、师兄要的一切,他都能给,可师兄不信他……宁愿去用那害人的五颗元珠,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宁隋敛眸,心中越来越冷,魔念滋生,难受到麻木。  黑衣的宁隋若有所觉,抬头望他一眼,身形渐渐透明,化作一道光,飞进宁隋的身体。  他不是宁隋的记忆,而是宁隋刻意封存的一切不甘的情感,诸如求而不得、悔恨万千……宁愿强取豪夺。  魔渊内。  萧云涵回忆着林星夜的死,不知是愤恨还是心痛。  他上辈子没打算杀了林星夜的,他只是撕了元珠进阶的秘籍,那个秘籍本来就没用。都是那条龙咎由自取,连残破的秘籍都要修炼,以至于走火入魔,他总是那个样子……既然他那么想死,不如死在自己手里。  他可不是宁隋,林星夜做了那么大的错事,宁隋还怕他觉得自己失败,担忧他会伤心,主动篡改了他关于死去的记忆。第89章   天边太阳的光从浓黑的魔气中渗透出一丝, 照亮了厚重的云层。  梦魔王笨拙的身躯绕着宁隋,拍拍手, 学着宁隋的话,一声接着一声怪叫:“星夜少君!星夜少君!”  他的步伐都是轻快解恨的。  这个人族困在梦境几天了,梦魔王原本要趁机以此战场为中心,将魔气向外辐射,可惜, 他们还是被宁隋的阵法牢牢困住。  “嘻嘻嘻, 嘻嘻嘻。”梦魔王拍手,学舌宁隋忠诚、卑微的话, “星夜少君,你惩罚我。”  魔族都是如此。他们杀不了宁隋, 也想用各种方式戳宁隋的心, 借此达到心理上的愉悦。  梦魔王手一招,将身上多余的魔气分给其余梦魔,梦魔有了魔气,浑浊的眼珠一转,齐齐开口:“星夜少君、星夜少君。”  万千魔族, 同时知晓自己心中的秘事, 并将此以歌谣形式传唱……  魔渊中的萧云涵看见此异象,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真想让那条龙也来听听, 别人一直叫他名字, 他是什么感受?  “哈哈哈。”萧云涵心中快意, 只觉梦魔王这个法子好。  他之后就天天让魔族在那条龙和宁隋面前吼星夜少君,同时羞辱他们二个……等宁隋羞惭难当,实力下降,他就把脸皮更薄的林星夜给卷走,放在魔渊里天天看。  “哈——”萧云涵笑声一窒。  同时,以梦魔王为首的所有梦魔,肚皮上都多了一线金色的线条,震天的声响也陡然停滞。  继而,除了梦魔王外,所有梦魔的身躯分崩离析,宁隋睁开了眼睛。  梦魔王大惊,他在魔族那么多年,自认见过的心理阴暗魔族不在少数,却没一个魔有宁隋的眼那么无视生死。  魔尊萧云涵,杀人时会感到快意。  传闻中的不夜城少君,杀人连碎末都不会留下,剑下亡魂连伸冤的地方都没有,但他也有明确的目的,诸如胜利和极端的整洁。  唯有宁隋,他杀人就是以杀人为目标,似乎生命在他面前,不过是他路上的绊脚石。他不会因杀人而心喜,也不会因杀人而觉良心不安。目的明确,无丝毫波动的情绪。  梦魔王想,这真是个普通人族?  他的子民都没受住宁隋一击,宁隋复又抬手,梦魔王尖叫,魔音贯彻大地:“星夜少——”  金色的阵法光芒大作,所有金光汇聚成一柱,贯穿梦魔王的眉骨。  梦魔王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宁隋一言不发,收了阵盘,沉着地将战场上的尸体清理干净。  他收拾完,还得去找他师兄。  萧云涵一脸不虞地看着战场,心道蠢货。  梦魔王即使擅长神魂攻击,也不该在宁隋面前叫星夜少君。星夜少君这四个字,承载了宁隋所有不甘和失败,多听一声,他只怕下手越狠。  萧云涵长长一叹,他多想去看那条龙在做什么,可惜不夜城结界由历代不夜城主君所设,根本没法破开。  林星夜现下冷着脸,他原本要练剑,连衣服都特意换了一身,平时的清冷高洁少了半分,多出来些英姿勃发。  可惜,现下武场却不只他一个人。  束南那些龙,现在全都在武场。人形的在练兵器,龙形的则在练习肉搏战。  林星夜脸色不可谓不差,从小开始,这个武场就是他一个人的,他父君现在根本不用这个武场,而他在练剑时,这些龙都没生出来呢。  林星夜讨厌这些龙,小时候束南他们毕竟小孩子心性过重,大抵抱着一种“我喜欢你你居然不喜欢我,那我绝对不和你说一句话,看你最后要不要和我玩”的心态,也不掺和林星夜练剑之事。  加上林星夜个性霸道,这个武场,虽没有明文规定,却一直以来就是他一个人在用。  然而,现在被抢了。  束南他们平时也不会抢林星夜的武场,每条龙都有自己本身的练武场所,谁都不愿意在别的地儿练武,今天是因为他们觉得林星夜又伤心了,得好好和他多接触交流。  他不是喜欢看龙身吗?他们就吃点亏,给他看好了。  奇封是一条红龙,他翻了个身,露出长长的肚皮,鳞片都发出炫目的光泽。  林星夜身后的亲卫都察觉到了少君身上气息不对,硬着头皮在那儿不敢动。  云间雪色龙愤怒的龙息稍稍透出来些,所有龙,都高兴得像是受了鼓舞,露肚皮的露肚皮,一群最强大的龙族,宛如魅猫,求人抚摸。  林星夜看着那一堆肚皮,只觉过分。  他们在他的武场上,做出那么私密的动作,岂不是将他的武场看作是私有物?  林星夜忍无可忍,以指抵开剑鞘,继而,碧空剑清啸一声。  他可没留手,一道淬寒的剑气朝着众龙击打而去。  云间雪色龙的剑气……束南他们都暗自高兴,想要上去和这道剑气正面交锋。可惜,大家都想做这个正面交锋的人,一时之间你争我夺,反而像是上赶着往剑气上凑。  临启一爪拍开一条龙,接住剑气,龙族坚硬的爪心被剑气割得鲜血淋漓,上面还残存着林星夜的龙息。  他被剑气冲得老远,其余龙族看林星夜没再补一剑的意思,也跟着凑上去,闻那道强烈的龙息。  他们都不敢对林星夜太过分,像是把林星夜抱过来舔龙角的心思,确实是有。  但是……那是他们大哥啊。  大哥性子娇,脾气暴,别说看在兄弟情上舔龙角了,哪怕是□□都不会同意的。  临启倒想不到那么多,天知道,他是刺水龙,天生的鼻子不好,这些日子,林星夜回来,其他龙或多或少都能闻到他的味道,就他闻不到。  现在有了这道剑意……临启转身,要去把剑意封存下来。  其他龙也跟着一起去,他们见林星夜重新活泼起来,就被味道吸引,跟着临启去想分一杯羹。  林星夜见状,以为是他的剑意起了震慑作用。  他让人重新打扫一遍武场,将其他龙的气息去掉,才愿意去练剑。  林星夜没练多久,陡然间,觉得头晕目眩,心中有一阵的恍惚。  他若有所感,目光锐利,眺望远处,淡色的唇毫无温度。  “星夜。”苍敖威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也感受到了?” 第87章 “师兄,是我。”宁隋沙哑的声音响起,他这下不只周身是血味,是真正有为躲避不夜城结界,受的一身伤。  林星夜万万没想到是他,“你没在正魔战场?”  “嗯。”宁隋舍不得垂眸,一直盯着他,“战场上暂时并不需要我。”  实则,他调动全身精力,想着【战场有千万个正道中人,我已留下了许多阵盘,万里奔袭,不过是为了见师兄你。】  ……林星夜听见这话,桃花眼中浮上晦涩,衣下的皮肤都红了。  宁隋从战场上下来,就来见他?还宁愿闯不夜城结界,他怎么这么过分。  林星夜的情态逃不开宁隋的眼睛,宁隋只觉自己猜测成真,这是龙族的秘法吗?  “师兄,你脖子红什么?”他沉声道。  林星夜从不觉得自己脖子红了,他万分冷硬:“你看错了,不许胡说。”  宁隋回忆梦中,有多少次,他分明能向师兄告白,都因为师兄一句“不许胡说”,而顺了他的心意,敛下自己的一切想法。  又有多少次,他送阵盘给师兄,师兄次次伤怀难受,说他“浮夸炫耀”,他见师兄难受,就什么都不敢辩解,任师兄说个痛快,再把阵盘送给他,自己重回无妄峰。  宁隋不是不能慢慢来,他之前苦恋不得,也没觉得要怎样强硬。  可是,师兄死在他怀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一切都不可挽回。  宁隋心中恶念滋长,只觉师兄需要强硬地被亲,把他整条龙端起来亲,他说不得才能正视自己。  宁隋引导着心里本就极强的想法,疯狂吹捧林星夜,全身上下任何一点都不放过。  【师兄的睫毛真长,像是雪花落在上面……】宁隋观察着林星夜的表情,林星夜羞恼,宁隋又要说他的睫毛长得能盛落雪了,当真过分。  宁隋手一紧,【师兄的睫毛,我真是看了就想亲,一分都不放过。】  亲睫毛?!  林星夜面色一变,宁隋根本不放过他,吹了睫毛吹锁骨,吹了锁骨吹剑气,直将他吹得是万载剑神一般。  甚至,宁隋的心中,邪念根本压制不住,他看到他说师兄的睫毛,师兄睫毛就颤抖几下。说师兄的剑,师兄就握紧碧空剑,还将剑往回收。  他想,【就连师兄的脚趾,也是莹润可爱,令我想一亲芳泽。】  亲脚……林星夜从未这么慌乱过,宁隋能避开不夜城的结界,他前世就知道了。  这人一身阵法出神入化,他要是能拦住,前世也不会被追着比试。  林星夜一直担忧被害,心思敏感多疑,此刻更是想到若是宁隋深夜潜进他房间,趁他熟睡,对他的脚做点什么……  他偷偷把脚往里缩了缩。  宁隋目光深邃,根本不让林星夜再有任何逃避的机会,“师兄,你的脖子完全红了,你还不认?”第91章   林星夜目中一冷, 不用宁隋多提,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脖子一定红了。  宁隋整日肖想那些不入流的事情,他既知廉耻, 有反应难道是不应当的事情?  何况, 林星夜实在没想到,宁隋居然会咄咄逼人地反驳他, 继续说他脖子红了。  林星夜冷着脸,努力想将自己脖子上的红意压下去,同时避开这话题不谈:“我没什么不认的, 宁师弟, 此处是不夜城,你强闯我的宫殿……”  他目中一片冷灼的光华,斥责道:“你还不出去。”  宁隋对林星夜的反应了如指掌, 在那个梦中,师兄就一直是这样的。  要么斥责他不许胡说, 要么能赖则赖……常常赶他走。  或许枭雄都是这样子?  宁隋此时,可满心都是把林星夜提着亲的冲动, 他喉结一动,目视下方。  【师兄原来爱赤足。】宁隋早知不夜城的繁华,【之后, 我也定为师兄修筑明月高台, 不使他罗袜生尘。】  林星夜生气, 古有君王爱重美人, 才做得出这种无道的事情。宁隋是将他一个剑修, 当作是美人?  “师兄,你要是不认脖子红了,那你……你的足尖也红了。”宁隋沙哑着嗓子,他从来都不会说这么冒犯的话,可现在一说出来,见到师兄避无可避、满心羞恼的样子,居然也觉得格外舒适。  这位师兄,终于不能再逃避他了……  林星夜僵在原地,他在他自己的宫殿玉床上,又没打算出门,自然是赤足。宁隋忽然闯入,他以为是有其他宵小,才生了好战的心思,不穿鞋袜就下了床。  要知道是宁隋……林星夜心中升起难堪,事情到了这地步,他根本对宁隋升不起半分作战的心思,哪怕宁隋是个剑修,他也没心思和这种满脑子风花雪月的人打。  如果知道是宁隋的话,他定会将他的脚包得好好的。  林星夜觉得宁隋此刻目光太火热,他有些无措,冷着脸稍微后退一步,雪色衣角蹁跹,继而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赤着的脚缩进衣下遮着。  宁隋一眼看透他的想法,垂眸想道,【我说师兄赤足好看,师兄定会害羞,想把脚藏起来。他真可爱……】  林星夜渐渐僵硬,只觉里外都不好做。  他要是把脚藏起来,宁隋就会污蔑他是害羞,他怎么可能会害羞。  他要是不把脚藏起来,宁隋这个变态,又会东想西想。  照林星夜想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宁隋的心重点也无可厚非,宁隋看他的脸、手,他都觉得勉强能理解,但是脚……  踩在地上的脚,宁隋居然都能有想法!  林星夜羞耻得脸都快烧起来,打死也不回复宁隋,“这是我的宫殿,你再不出去……”  林星夜语意暗含危险,宁隋则道:“若我不出去,师兄要和我比试吗?”  【这样也好,师兄要是比试输了,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让师兄践行约定。】宁隋不断想着这点,以让林星夜听得清楚,实际,他现在认为等着师兄践行约定,不如等着他强娶了师兄。  宁隋甚至想逗林星夜,格外想看他害羞的样子,【师兄践行约定后,那我岂不是每天都能看到师兄完美的脚……】  林星夜本来就认为他和宁隋比试,除了一肚子气之外,他什么都得不到。听宁隋的心声,甚至他还会把自己搭上去。  林星夜恼怒,“你想得倒好,谁要和你比试!”  “宁师弟,除了我动手,你以为不夜城没人了吗?”林星夜骄矜道,“你避开结界,应当受了些伤,我念及同门情谊,并不愿和你计较,你现在立刻出去。”  宁隋万里奔袭都是为了他,差点入魔障也是为了他,怎么可能走。  宁隋顶着张沉稳的脸,反问道:“同门什么情谊?”  ……林星夜简直认为宁隋这是在调戏他,但宁隋一直以来,除了想法太过出格外,从来不会真的在行为上表露出来。  林星夜便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冷声冷气:“同门师兄弟情谊,否则宁师弟觉得是什么?”  “嗯。”宁隋听他怎么都不认,想道,【同门师兄弟情谊……那次师兄缠了我几天几夜,看来是把我看作最看重的师弟了。】  林星夜想到那次发情都觉得是自己的耻辱,他现在听宁隋的心声,也无端听出一种讽刺的感觉,羞愤得冷着脸不说话。  宁隋以为他想吗?要不是宁隋拦着不让他走,他何至于之后落到那种下场?  二人正交锋间,殿外有人申请禀报事务。  “少君。”  此刻月黑风高,孤男寡男,林星夜是不夜城少君,宁隋却只是个入侵者。  云间雪色龙今晚羞耻了那么多次,小气劲儿就出来了,林星夜淡淡地瞥了眼宁隋,朗声道:“进来。”  侍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星夜好整以暇地看向宁隋,桃花眼流转着骄矜的冷光。  宁隋看着都觉得可爱,师兄的表情就像在说,我是不夜城少君,我一点都不怕被看到,那你呢?  巧了,宁隋也不怕,并且求之不得。  宁隋去拿自己的乾坤袋,林星夜稍稍紧张,以为是宁隋要用什么攻击手段。没成想,宁隋从乾坤袋内掏出一身衣服和面具。  林星夜眼尖,一眼认出这是不夜城侍卫的衣服。看这个样子,这套衣服宁隋之前也穿过。  宁隋稳重地将衣服穿上,面具戴上,施了个幻术,瞬间,他身上的血味就被掩盖。  林星夜被他熟练的动作弄得一惊,冷着脸:“宁隋,你在做什么?”  他瞬间就想宁隋难道是要对不夜城不利?马上,林星夜又想到,宁隋真要不利,就不会一身伤出现在他面前。他这身衣服,八成是因为要躲不夜城的结界,又怕碰到侍卫,特意装扮的。  那么……林星夜眼一暗,宁隋衣服换得好好的,跑来见他还特意脱了衣服,露出身上的血迹?  当真是城府深重。  宁隋则声音喑哑:“师兄,麻烦配合我一下。”  林星夜还没来得及拒绝,宁隋就朝他走来,满眼都是侵略,继而伸手,想执起林星夜的手。  林星夜被这个动作弄得发毛,碧空剑一抽,就要和宁隋打起来。  宁隋同时也展开阵法,算好角度,二人缠斗仅一瞬,就很自然地打到床边,月光纱风雨飘摇。  宁隋故意失了手,林星夜觉得莫名其妙,没来得及收势,一剑刺来,宁隋蹲下身,堪堪避过这一剑,衣服被挑破一段,黑色的衣屑随着剑气,被冲到宫殿中央。  林星夜还没来得及反应,腰间就一麻,他立刻作出应激反应,趁势向玉床上一坐,想格剑回防。  宁隋等的就是他的反应。  林星夜刚来得及将剑指向宁隋,周身就一僵,他的脚……被宁隋摸了。  现在的姿势是林星夜半躺在玉床上,雪色衣衫系得好好的,因为战斗稍稍有些皱。他左手持剑,差一寸就抵在宁隋脖子上,白嫩的足放在玉床边上,宁隋半跪在床前,双手捉着他的脚。  宁隋是个阵修,掌心微微粗糙,带着薄茧,和林星夜的脚形成鲜明对比。  林星夜脸色瞬间涨红,低声怒道:“你疯了,放开!”  宁隋没有说话,侍卫正在此时走到殿内,“少君……”  侍卫的声音从平稳到迟疑,他能看到殿内碎裂的衣衫,月光纱内,一个身着侍卫衣衫的人正跪在少君面前,似乎在伺候他。  侍卫第一次觉得,是他逾越了。  他不该因为少君没有夜生活,就每次一有事情就找少君禀报,好歹也得等到白天。真没想到,清俊禁欲的少君并非表面那般自持,原来是让其他侍卫给他……  宁隋被剑气挑破的衣服,到这侍卫眼中,都成了情趣的证据。  他不可能会想到有刺客,哪里有刺客能近少君的身,还捧了少君的脚……  林星夜现在头脑一片空白,他不想被宁隋捉着脚,便想蹬他,细嫩的足一用力,踹上宁隋的胸膛。  宁隋此刻,心中所想完全不受控制。  【师兄,他蹬我……我愿意…他踩在我胸膛,就像踩在我心上。我只恨,我胸膛会否太硬,硌到师兄的脚。】 第89章 林星夜的队伍出现在静海海面上,静海瞬间拨开,分出一条通道。  “少君光临,有失远迎。”一个灰胡子的老者出现在海面,林星夜瞬间想起不夜城的老管事,那位管事常常致力于修复他和父君的关系,却在半年前飞升。  一般来说,修士到了要飞升的地步,就不得不飞升,否则会受天道不容。  只有苍敖这样实力的,才能压制飞升。  林星夜被一堆人簇拥着,并没搭话。  余廣替他说了:“少君来此,你们的海君呢?”  人鱼老者干巴巴地笑道:“海君正准备宴席恭迎少君殿下,请殿下随我来。”  余廣嗤笑一声,人鱼族生了异心,不夜城已经掌握了消息,现在这么装模作样,不过是跳梁小丑。  林星夜却道:“可。”  这话一出,不只余廣,连宁隋都向他侧目。  宁隋发现,一旦师兄有可能遇险,他就浑身发紧,一点都不想再顺着他。  现在有他在旁边……宁隋勉强压下心中紧张,守在一旁。  他们进了静海海域,包括宁隋,也服下了避水珠。  人鱼族也富丽堂皇,各个妖娆的人鱼在海中穿梭。  “少君。”人鱼族的海君是个中年男子,笑着迎上来,“当年我见少君时,少君还不到我半腰高,现在都这么大了。”  “来,这是我们人鱼族的佳酿,少君、诸位都可赏脸一品。”  同时,他拍拍手,各个美姬都迎上来,想分别靠在不夜城的人身上。  林星夜知道,这酒只怕穿肠,美人只怕手中刃冷。  他道:“海君,本君来此,这里是人鱼族所有人了?”  海君不知道他怎么这么问:“是,您的意思是……”  这里当然是所有人都在,不夜城少君在这里,他们肯定要集合一族之力擒住他。  林星夜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没喝酒,懒得虚与委蛇,直接道:“余廣。”  余廣颌首,猛然变成白虎形状,扑向人鱼族的美姬杀手,其余侍卫也纷纷变作原形。  他们陡然发难,海君没想过事情会败露:“少君!”  林星夜抵开碧空剑,“海君,动手吧。我虽不才,暂不如我父君,可海君要想自立,我也是不答应的。”  宁隋无声地站过去。  林星夜铁了心要拿人鱼族杀鸡儆猴,静海海域顿时一片刀光剑影。  人鱼族最擅长的魅惑,在不夜城的准备下毫无用武之地。  人鱼族纷纷下狱被关,林星夜当夜歇在静海海域,只为暂定人心。  宁隋一直默默跟着他。  就连余廣都不明白那个面生的侍卫怎么一直跟着少君,就像是扯都扯不掉……  林星夜则没发现,他以为宁隋一直就变态,喜欢和他待在一块儿,半点没发现之前宁隋都张弛有度,从来不会不给他私人空间。  他借故随便找了个理由支开宁隋,让人将之前寻好的人带过来。  林星夜有些紧张,却不得不做那件事。  他一个正常雄性龙族,因修剑不想发情,但发了情也不会忍。  林星夜现在虽然没有,但是今早的反应弄得他要未雨绸缪,他不可能每次都没有准备地迎接发情期。  林星夜特意从不夜城中找了个信得过的妖族,准备先告知她这件事,让她之后随行待命。他因为害羞,不好在不夜城中说此事,还特意来静海海域再说。  等一下,那个妖族就要来了。  那个妖族不会也跟宁隋一样变态,热衷欺负他吧?林星夜心烦意乱。  他此时处理事情都处理得有些心烦,紧张万分,索性暂搁了笔。  “少君。”一个柔媚和顺的女声响起。  林星夜忽然就不紧张了,他就像平时处理公务一样,平静道:“进来。”第93章   静海海域的人鱼族水产丰富, 宫殿也建造得富丽堂皇。  林星夜在此地有专门的行宫,内设奇珍异宝, 平时也不让人住。他现在便住在这里, 虽然比不上不夜城内的宫殿, 但比之归元宗内的住处, 还是要强上几分。  珍珠满目,香风细细, 更衬得美人夺目。  林星夜礼貌地望向门口,用于对那妖族的尊重。林星夜虽然崇拜他父君的强大, 但也觉得他父君私生活混乱, 才弄出那些龙兄弟跟他争抢。因此,在私生活作风上,林星夜完全和苍敖相反。  这从苍敖是选妃渡过发情期,而林星夜私底下叫一个妖族都不习惯便能看出来。  门轻轻地开了。  林星夜触目所及, 水红色的纱裙如风中露水,裙摆颤起浪花般的弧度, 她的头低着,不能看出全貌, 但想也知道, 是个温柔和顺的佳人。  林星夜冷冰冰地想着, 腰比宁隋细, 看着也比宁隋温柔多了。  最关键的是, 应该是是个正常妖。  他心如止水, 重新去拿案上的玉折, 声音如冰似雪:“种族?”  来人声音娇腻:“少君,妾是九霄狐……”  林星夜冷着脸,心中有些反感:“别用这种声音说话。”  来人停了一下,试探地清了清嗓子:“少君……”  林星夜这才觉得稍稍顺耳,但转念一想,觉得这声音有些低,和讨厌的宁隋有些像,便有些气闷。  林星夜也不是那种因自己不喜欢,就再一再二让别人改声音的人,他算是接受了这声音,“过来些。”  来人听话地上前,一直垂头,不敢看林星夜。  林星夜也有些尴尬:“余廣告诉你本君找你是什么事了吗?”  九霄狐似乎是紧张,两手绞着袖子,半天才声如蚊讷:“知道。”  林星夜看她胆小成这样,心情更加平淡,甚至有些懊悔,要是这样的妖族,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他还不如去找棵树?  怎么他碰到的总是这些人?宁隋胆大狂野得比魔族还吓人,这个狐狸妖又懦弱无趣得令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林星夜道:“你不必烦忧,本君虽是龙,但也会克制,更不会采损你修为。”  九霄狐的手捏得更紧,林星夜几乎都能闻到血味。  他微不可见地皱眉:“你若不愿,就退下。”  说完这话,林星夜重新低头看玉折。  他其实一颗龙心都羞赧红了,龙生中第一次邀约,居然这样惨淡收场。  半天,九霄狐也连动静都没有。  林星夜正欲呵斥人离开,九霄狐便咬了咬红唇:“少君,妾愿意……”  愿意也没用了,林星夜对这种磨磨蹭蹭的妖没好感,桃花眼一片冰凉:“出去。”  谁知,刚才还一副怯懦模样的九霄狐却悠悠上前,像是狐狸精的劲儿都从骨子里透出来了一样,“少君,让妾为您磨墨……以免之后我们不熟,坏了少君兴致。”  你现在就挺坏我兴致。  林星夜手中张了个结界,刚一丢出去,九霄狐却刚好擦着结界边过来。  巧合?林星夜眸色一冷,他才不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儿,这个狐狸,难道是别人派来的刺客?  林星夜反倒冷静下来,看着九霄狐在那里磨墨。  美人的手臂丰腴而美好,层层水红纱搭在光裸的手臂,格外妖艳。林星夜一眼都没离开过九霄狐,九霄狐眼神美而幽怨:“少君,妾就这么好看?”  丑。  林星夜无情地想着,连宁隋都比不过,所谓狐族,就这点长相?  但他要看这只狐狸究竟要做什么,便虚伪道:“是。”  九霄狐低头,彻底看不到脸了,身子微微颤抖。  林星夜心中一暗:“你在抖什么?”  九霄狐怯怯道:“少君,妾是高兴。少君天人之姿,能得少君垂怜,是妾之大幸。”  可是你抖得狐狸毛都快掉了,林星夜有些洁癖,他低眸看了眼案桌,虽然知道人形的狐狸不会真的掉毛,但还是异常嫌弃。  九霄狐又扭捏道:“少君,妾一直思慕少君,可否问一句少君为何单单选我。少君如此风姿,定有许多追求者,为何是我呢……”  这是余廣选的,不是林星夜选的。  他们虎族不知道为什么,对狐狸情有独钟。  林星夜道:“你看着害怕,胆子倒不小,能问本君这么多问题。”  九霄狐颤得更厉害,与她的胆小相比的,是她走向了林星夜的床榻,“妾不该多问,妾这就住嘴,服侍少君。”  林星夜怎么能看着她去自己睡觉的地方:“回来。”  九霄狐动作一顿,乖乖地回来:“妾忘了为少君更衣。”  说着,她的手就要来碰林星夜。  林星夜也不躲,准备在九霄狐出招时杀了她。  九霄狐的手已经碰到林星夜衣襟,却还没动手,林星夜则忍不了,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手心用力,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九霄狐眼色更幽怨:“少君……这般等不及吗?”  她做出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同时抬起另一只手,林星夜这才看到,这只九霄狐的手心鲜血淋漓。  林星夜一怔,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间。  九霄狐一副柔弱的样子,却单手揽住林星夜的腰,一个用力就牢牢封住林星夜后退的路,将他抱着走向床榻。 第91章 林星夜一阵天旋地转,他龙眸睁大,完全没搞清楚状况。  他是龙,不是蛇,谁敢这么把他提起来?  宁隋将雪龙轻轻抵在墙上,眸色深沉,翻滚着暗沉的占有欲:“师兄,这样就不会闷了。师兄你趴在床上,不过是为了躲我,若是九霄狐在此,你还会这么躲吗?”  林星夜尾巴都险些气卷,这个姿势让他有种被宁隋完全欺负着的感觉,格外不适,  林星夜不断挣扎,本杀伤力十足的雪尾却又被宁隋的手握住,粗糙的手心一直或轻或重地抚摸着娇气的尾巴。  他体型修长,柔韧度极佳,雪尾甚至被宁隋盘到前面,重重地亲了一口。  宁隋眸色深沉:“师兄,之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现在你还恶心吗?”  林星夜从没想过,宁隋知道他闷,不但不住手,反而这样玩弄他。他心中升起一股被背叛的感觉,咬紧牙关不说话,尾巴也因紧张变得格外僵硬。  林星夜用实际行动表明他的立场,柔软的尾巴还能说亲着口感好,硬梆梆的冰柱有什么好亲的,  宁隋哪里感受不到师兄的抗拒,他更为伤感,师兄愿和九霄狐亲近,却连被他亲一下都这般不愿。  他被冲昏头脑,面无表情道:“师兄,你觉得这样有用?曾经师兄在我怀中,只靠我用手……师兄就发泄到极点,连最后一次的发泄都没法做到。师兄,我了解你,比了解我自己还要多。”  林星夜从来没被宁隋这么说过,宁隋这话,岂不就是在说他没用、无能?  他觉得自己的自尊都被宁隋撕裂开,一颗骄傲的龙心千疮百孔,尾巴都在宁隋手中气得发抖,冷声道:“宁隋,你是在嘲笑我?”  宁隋从没见过林星夜以龙形说话,只觉这么通透雪白的一条龙,浑身都是冷意,龙嘴说出这么娇的话,实在是……  “可爱至极。”宁隋沉着声音,目光极富侵略性地盯着林星夜。  林星夜震惊,宁隋他……到底要怎样?  林星夜低冷着嗓音:“你胡说谁可爱?”  他以为宁隋会退却,没成想,宁隋低头,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二人近得连对方睫毛都能数清。  林星夜想往后退,宁隋的手却紧紧箍住他,手掌没用力,手腕上的青筋却都暴起几根。  “说你。”宁隋声音不带一丝抖,他不管是梦中还是现实,对师兄都不敢不敬,知道师兄要面子,连师兄可爱都不敢说。可是……师兄却还是因为一句话就反问他是否在嘲笑他。  宁隋步步紧逼:“师兄不信自己可爱?我来向师兄解释,师兄你拔剑时剑意出尘,可爱。你冷声斥责我时,气度万千,可爱。你对我温柔时,可爱。就连你等九霄狐时,坐在案前风度翩翩处理折子,也可爱。甚至,你连支开我去找九霄狐的计谋,也天衣无缝,可爱异常。”  他低沉的声音似乎贴着林星夜的唇擦过去,语调平缓,内容却让林星夜心惊。  “师兄,你还能找得出你不可爱的地方吗?”宁隋反问。  林星夜语塞,宁隋都这么说了,他实在找不出还有什么能反驳宁隋的话。  宁隋见他沉默,“所以,师兄,你那么可爱,我怎么会嘲笑你?你在我手中发泄,我,荣幸之至。”  林星夜真的被这样的宁隋逼得想躲,他尾巴更加僵硬:“我不荣幸,宁隋,你走开。”  “……你没有快乐吗,师兄?”宁隋看着林星夜,【我要看着师兄的眼睛,师兄一撒谎,我就能看出来。】  林星夜完全被逼急了,他不想被宁隋的眼睛看着,闭上眼:“并不,你走开。”  “师兄一直骄傲,不愿承认这些,我早就知道了。”宁隋道,“可我想让师兄承认,否则……我拿什么和九霄狐比,毕竟,我是个男人,不像女人一样得师兄青眼。”  林星夜怎么也不可能说宁隋之前给他带来了愉悦,他不说话,周身僵硬,一副和宁隋泾渭分明的姿态。  宁隋眸光一闪:“师兄,你现在真紧张,我若是让师兄软化,师兄的身体,也就算是承认了。”  他说完,手指在林星夜的尾巴上戳了戳,林星夜硬着尾巴,冷眼道:“你觉得可能吗。”  接着,他就整条龙都被宁隋端了起来。  林星夜马上收紧鳞片,紧紧闭上眼,一副不配合的姿态。  要是一般人,的确拿他没办法。  宁隋想到,【师兄这样子,可真是清冷禁欲岿然不动……】  林星夜觉得可笑,他现在是一条龙,宁隋能从龙脸上看出他清冷禁欲?  宁隋则提醒道:“师兄,你的角该怎么藏起来?你的鳞片哪一块能开,我也一清二楚。”  哪块鳞片会开……林星夜被这句话的意思所慑,仍是倔强地假装没听懂。  他又不会那么快到发情期,绝不会再在宁隋面前打开龙鳞。  宁隋吻上了他。  诚如他所说,他了解林星夜,林星夜感觉他的吻如同火星,快把自己的鳞片都给燃烧掉。  僵硬的尾巴,很快就要软化。  林星夜绝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他现在在空中,尾巴一软就能被看清楚,要是他趴着就不会了……趴着就是一个长条,怎么都不会被发现。  他道:“宁隋,把我放下去。”  林星夜这时声音没那么疏离,宁隋便心中一柔,将他放下去。  一放下去,云间雪色龙就又不动了,柔软的尾巴趴在床上,又静又美。  宁隋还想让林星夜承认,他们僵持了好一会儿,余廣到底怕少经人事的少君出事,在门口轻轻叩了叩。  一直装假龙的林星夜听声,龙目一睁,“啵”就被对着眼睛亲了一口。  宁隋亲得心满意足,短暂离开一瞬,声音如冰似雪:“退下。”  林星夜分明听到,宁隋的声音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林星夜瞬间想提醒余廣,宁隋却以手捂住他的嘴。  “十日之后,再行启程。”宁隋说话的声音、腔调甚至用词都和林星夜一模一样,余廣只以为九霄狐魅力果然大,应是后退下。  等着一切风平浪静后,宁隋才恢复本来的声音,对林星夜道:“师兄,之前三日三夜不够,不知十日能否令师兄餍足?”  他看着林星夜已经软得一塌糊涂的尾巴:“我比九霄狐,更能令师兄满意。师兄,难道九霄狐能令你这样?”  林星夜不说话,他绝对不要再和宁隋说任何一句话,反正说了宁隋也不会听。  宁隋则不想被无视,但也不想把师兄逼得太紧。  他压下一切情绪:“师兄,你如果非要我证明自己,我们还有十日。今日先养精蓄锐。”  他道:“我们一起睡。”  宁隋想揽着林星夜,将他的尾巴缠在自己身上。  林星夜没反应,他不想被说上次连发泄都发泄不出来,也不想宁隋非要把他尾巴亲软,宁隋那个样子,和打脸他有什么区别?  宁隋看他静悄悄的样子,沉默片刻:“我们一起睡一个屋,你只能和我在一起,不要想任何九霄狐。”  他本是要挨在林星夜旁边的……现在则自己去案边。  等到深夜,林星夜没察觉到宁隋的危险气息,他才静静地从龙变人。  宁隋是个骗子。  之前想的说的都是假的,他不能再被宁隋看见龙身,免得宁隋变成他雪龙的模样,对不夜城不利。  况且……林星夜自知他龙形鄙陋,之前宁隋花言巧语想他龙形好看,他才屡次在宁隋面前露出龙形。可宁隋定是骗他……就连这次,宁隋举例他可爱,不也没说他龙身可爱吗,想来是他的龙身丑到别人连骗都骗不出口,他这么丑的龙身,绝对不要再丢人现眼了。第95章   林星夜静静变成人形,修长的身形趴在床上, 自觉未免不雅。  他冷淡的桃花眼往在案边闭目休息的宁隋处一勾, 确定宁隋没动静后, 轻手轻脚地翻身, 变成正面仰躺在床上。  林星夜觉得嘴唇有些肿,伸手去摸自己的唇,他眸子一暗,宁隋那个畜生!  还妄想和他睡在一起……  林星夜正思考该怎么利用静海海域的特性逃走, 宁隋那边的气息就传来波动。  林星夜自伤于现在的处境,他重活第二世,还是打不过宁隋, 甚至被他囚, 禁在自己的宫殿。  他闭上眼宁隋理自己的机会, 一动不动,假装无知无觉。  宁隋轻轻走过来,恢复了真容的脸配着侍卫的黑衣,光看长相就知他本人光华内敛, 不是能轻易招惹之辈。  高大的身形被宫灯一照, 极容易予人压迫感。  宁隋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免得打扰林星夜。  他往床上望去, 无法抑制地想着, 【师兄的嘴有些肿, 最爱整洁的白衣也皱了, 都是我强迫的师兄……】  他想, 【我真坏。】  林星夜本就委屈,心道原来你也知道你坏,若你现在放了我,早日悔过,也还不算太晚。  宁隋终究敛眸,他怀中林星夜的鳞片贴在离自己心脏最近的位置,冰凉的龙鳞也已被体温捂热,他心生坚定,不带一丝转寰余地,【哪怕是坏,我也不会放走师兄。】  林星夜未料事情这般发展,他刚升起的希望再度破碎,气得睫毛颤动。他不想被宁隋发现还醒着,装作难受的样子把脸往里侧偏了偏。  宁隋眼神一闪,师兄这是没睡?  他故意想道,【师兄在梦中都这般难受,是因为感受到了我的气息,他就这般讨厌我?既然师兄都这么厌恶我,我更要将师兄抱在怀里一起睡,增进感情,反正也不会再坏了。】  林星夜周身僵硬,幸好他能忍,假装睡觉按兵不动。  宁隋真是不知道他师兄怎么僵硬都僵硬得那么可爱,深黑的眸子底沉溺着数不清的柔情,【可师兄现在睡着了,我怎么也不能打扰他,等他醒来,若仍这般逃避我,我只能强制抱着他,一诉衷肠。毕竟,我不是九霄狐,没被青眼,就只能自己主动。】  林星夜现在完全不想听到九霄狐的名字。  之前柔顺美丽的九霄狐,在他面前清楚地变成宁隋,给了他极大的心理阴影。  他对宁隋强硬的心声感到又怕又气,闭着眼也能瞧出他脸上的冷色,宁隋则从乾坤袋内拿出一些伤药,放在一旁,准备等明日再半哄半强硬地让林星夜上药。  他现在离开,不打扰林星夜休息。  林星夜感受到宁隋的动作,心底冷笑,就那点小伤,不过一夜就好了,宁隋当他是什么?  不过,宁隋这个举动到底稳住了林星夜害怕而脆弱的内心。  云间雪色龙今天惨遭被压在墙上亲,又遭遇宁隋“性情大变”一事,身心皆疲,闻着静海海域的微咸花香,渐渐沉入梦中。  等到清晨初至,海域的温度也渐渐回暖,  因为静海海域的地理原因,海水一半温一半凉,林星夜顿觉不适,没法儿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休息,心情不好地睁开眼。  宁隋端着洗漱用具过来,“师兄,昨夜睡得如何?”  林星夜一顿,声音胜雪:“我有什么好睡的。” 第93章 宁隋道:“师兄,还有四天四夜,如果再像之前一样不知节制,你又会晕过去……然后讨厌我。”  林星夜现在正到要紧关头,恨不能给作怪的宁隋一剑,“放开……”  宁隋无动于衷,林星夜全身都泛起粉红色,实在没了办法,他快要变龙了,但是变龙……会被嘲笑。  林星夜走投无路,抓紧宁隋的手臂:“宁隋。”  宁隋只想让师兄难以忘怀此次,再也不会找别人,“师兄,你喜欢现在这样,还是之前那样?”  他堵着林星夜,林星夜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因难受带了泪水,但他还是不肯……  宁隋也真忍得住,一边轻吻安抚他,一边却寸步不动。  林星夜没了任何办法,他的腿都快变成雪尾了,只能暂时放弃尊严,气息不稳:“之前……”  宁隋这才放开,抱紧他,不让他颤得太厉害。  林星夜则忍不住,不只如此,他委屈心伤,更觉得此番遭遇屈辱,尤其还觉得宁隋是个畜生,羞愤之下,眼泪已经快憋不住。  林星夜从未遭受过这等事情,他一个男人,却……宁隋当真是混账!他现在想给宁隋一剑,又因太难受而暂时做不出其他事。  宁隋稍稍等了他一会儿:“师兄,你要是难捱,可以变作龙形。龙形会好受些。”  【师兄应该很喜欢变成龙形,他睡觉都会几种形态转换。之前每次之后,也都会变成龙。】  没人回答他,师兄怎么也不变龙,还没了动静。  宁隋的胸膛,忽然沾染到湿润的泪意。第96章   温热的泪水打湿了宁隋的衣服。  殿内一片沉寂, 静海海域里反叛的人鱼被关押, 没了人鱼妩媚的歌喉, 海域更显寂寞。  宁隋被林星夜的泪水烫到心底。  师兄哭了……  师兄是高远的剑修, 冷冽的剑意能压制他眉眼间芍药笼烟般的艳色, 他说一不二,作风强硬。那位自称他伯父的海君至今还在牢底关押着等他审判。  他把这样的师兄惹哭了……  宁隋四肢百骸都泛起愧悔, 被九霄狐一事掩盖的理智也渐渐回笼, 他实在过分至极,明知师兄骄傲,重视面子, 还这么对他。  宁隋低头去看,师兄现在衣袍下摆微皱,被人拨开的痕迹十分明显,他上身的衣服多整洁, 就越衬得宁隋有多么荒唐。  宁隋艰涩道:“师兄,是我畜生……”  没人回应他, 就连怀中的泪意也少了。  林星夜不是那种一直哭的龙,至少不是甘愿被欺负到哭的龙。他除了最开始伤心屈辱,忍不住云间雪色龙的天性而流泪,现在就怎么也不愿意因此而哭泣。  他趴在宁隋怀里, 竭力压制泪意, 紧紧咬着牙关, 脖颈处青筋毕露, 就连脊背, 也僵直得像是随时能进入战斗状态。  宁隋感受到师兄的手在微颤,哪怕颤成那副模样,他也没有再哭出一滴泪,也没发出一声声音。但是,手上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了。  想想也是,宁隋侧眼看向自己混账的手,像师兄这样的天之骄子,又没有特殊爱好,怎么能接受连喷薄欲望都被别人掌控。  宁隋不知自己的占有欲一旦发作,会这般可怕。  他道:“师兄,是我不对,你别强忍。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伤心欲绝时的哭泣,不叫丢人。”  林星夜咬紧牙关,还是死活不哭。  他甚至想把已湿润入眼的泪意憋回去,不去想云间雪色龙脆弱的天性,靠着回忆冷雨似的剑,要将心中的酸楚憋回去。  他是龙,是剑修,绝对不能再哭。  哪怕他今日被宁隋给睡了,甚至被宁隋折腾得功力全失,一直被他囚禁,他也不该哭,而该把泪水咽下去,以思来日复仇。  林星夜咬紧牙,巨大的屈辱和难受混合在一起,他又倔得一点响动都不出,别说手了,身上都在抖。  宁隋深觉师兄这样的状态危险,怕他憋出好歹,握住他的肩膀,想把他翻过身来。  他觉得定会受到师兄的抵触,本准备好了一堆话要说,没成想,轻而易举地翻动了师兄。  “师兄……”宁隋心底害怕。  林星夜完全没做抵抗,他在被宁隋碰到肩膀那刻的确想过抵抗,可转念一想,他这般无能,打不过宁隋,反抗也只是徒劳,反使得自己白白丢脸。  宁隋把林星夜翻过身,便见到他脸色极苍白,偏偏耳下颈上留了一抹浅淡的、像是用清水晕染过粉红,嫩粉色一直延伸到衣襟里。  宁隋呼吸一紧,知道这是他适才畜生,一直逼着不让师兄发泄,才留下那么深的后遗症。  林星夜紧闭双眼,面上带了泪水残痕。  宁隋后悔万分,下意识想去为他把弄乱的袖子理好。  宁隋想师兄睁眼呵斥他,或者召来碧空剑,一剑向他刺来。  可是,林星夜也还是极安静,因为面向宁隋,他连咬牙都不愿意,只闭着眼,半点不露怯。  他的悲伤谁都能看出来。  “师兄……”宁隋心乱尤甚,“我今日犯下大错,你随意处置我都行……你这样,实在令人担忧。”  林星夜沉浸于心中负面情绪,除了想报复宁隋外,一点都不想搭理他。  他是没用的、爱哭的龙,龙形鄙陋,受人制约,连发情都得靠别人帮忙,还做什么不夜城少君?  宁隋仔细看着林星夜,便从他脸上看出除了脆弱伤怀外的自卑。  他的心一颤,【师兄这般好,实力性情乃至模样,都是万中无一,是我见过最好最优秀的人,他自卑什么?】  林星夜身为云间雪色龙的万般凄楚,在听见这句话时,险些没忍住掉泪,他哪里是最优秀的龙了……  他是云间雪色龙,见不得血,父君对他亲情深重,尚且觉得他难以担当大任。  他是剑修,从来都破不了宁隋的阵法。  甚至,他还……  林星夜睫毛一颤,到底此时不信宁隋,闻言更增了几抹自伤。  宁隋见状,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在想师兄有可能自卑的点到底是什么。  宁隋关心太过,只把刚才发生的事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遍。  他忽然明悟:“师兄,师兄……你别难受,我本就了解你的身体,熟知怎么让你开心,你能坚持这么久,比我要厉害得多。”  他以为林星夜是又像紫山秘境里那样,伤怀自己太快。  谁能想到他这般好看,还嫌弃自己没用又丑呢。  林星夜闻言,嘴唇更白。宁隋道:“师兄,我所言一切为真,你要怎么才能信我?”  林星夜早被自卑淹没,声音极弱,这要是在不夜城,他一定会躲起来偷偷哭,谁也不让看。  他冷对宁隋,身上的坚冰极厚:“你不用解释,我知我是龙族之中的最差。”  林星夜满心都是自嘲,不想听见半点虚伪的假话,反正他什么丢脸的时候宁隋都看到了,说了也无妨。  他桃花眼中一片嘲讽,他确实什么方面都差:“我连三天三夜都没法做到,第一次发情便晕倒……随便找条龙,都比我强。”  宁隋听林星夜这样自伤,更加难受。  师兄何等骄傲,要不是他今日这般行径,师兄绝对不会那么自卑。  宁隋道:“师兄,那是因为我不好,我故意刺激你……从第一次开始,我便想让你离不开我,所以没节制,只想让你发泄痛快……都是我做了手脚。”  林星夜的手握得更紧,压制颤抖。  他怀着对宁隋的怨,压制想哭的悲伤,冷冷道:“是我没用。你再想动手脚,我若能坚持,也不是这个下场。”  宁隋道:“师兄,不是……”  林星夜自强了两世,绷了两世,现在自尊终于被打开了一个口子,呼啦啦地触底反弹。他觉得说出来也好,他不说,难道就不无能了?不过是掩耳盗铃,徒添笑柄。  他陷入荒诞的怪圈,闭着眼像沉入了自己的世界:“我被你所困,是我剑术不精……”  林星夜自得他的剑法,他的骄傲几乎都系于上边,现在亲口否定自己的剑法,眼里的泪快要溢出来,幸好闭着眼才不会露馅。  “师兄,你的剑术已经很强……”  林星夜听不进去任何话,自顾自道:“我被你挑起情欲,是我剑心不坚。”  “师兄,你本来就是龙……”  “最重要的是,我连一点难受都忍受不了,向你求和,更加无能,丝毫不见尊严。”他道,“我是条死乞白赖的龙,父君若是知道……定会将不夜城给那些龙管理……”  宁隋现在后悔死自己做的错事,“师兄,男子在那种时刻,什么都顾不了,你哪里向我求和了?只会是我向你低头,你怎么会……”  林星夜想到不夜城,泪盈于睫:“我成为不夜城主君第二日,静海海域便发生叛乱……或许真如父君所做的那样,我那些兄弟,才适合继承不夜城。”  他说到这里,当真什么都忍不住,眼泪从紧闭的眼里流出,沾湿睫毛。  林星夜眼睛发酸,想着最多就只能流这么点儿了。  “宁师弟,你看。”他知道瞒不过宁隋,像是什么都不在意那样,“我还会哭,哪个男人会哭,哪条龙会哭。”  “师兄,你别这样,哭又如何。”宁隋想为林星夜拭泪,被坚定地躲开。  “师兄,要是人人都不会哭,世上早就没了泪,眼睛也只剩下视物之用。”宁隋尽力让自己不被师兄扰乱心神,平和地解释,“世间人有百种,兽有千种,物有万种,各有不同。青金石遇火易融,锻炼后则为无坚不摧的神器,难道会有人说青金石遇火化是无能?”  宁隋说完一段,巴巴地看着明明近在咫尺,又远在千里之外的师兄,“我爱重师兄,归元宗内,喜欢师兄的也数不胜数。”  他怕林星夜还不信,不惜剖白自己:“为了不让他们打扰师兄,我特意做了阵盘,放在我们峰下。师兄,喜爱你的人只是被我拦住了,实际有很多很多。”  林星夜从来不知道这个事,他并没把那些风月之事放在心上,之前也是让暗卫侯在峰上,发现有那些人,就由暗卫假扮他,赶走他们。  “为什么我不知道?”林星夜道。  他能听到宁隋的心声,这些事他应该知道。  宁隋也知道林星夜疑惑什么,“不过是些过客,师兄不会在意,我拦了也不会在意,更不会在师兄面前提起。”  他道:“师兄,你当真十分优秀,引人迷……折腰。”  林星夜内心苦涩,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那只是他们不了解我,他们只看到我作为剑修的一面,看不到我身为云……身为龙的一面。”  他睫毛上的泪快掉下来了,林星夜侧过头,一滴泪珠流下,避开宁隋的眼睛。  他哭得无声无息,宁隋又怎么不知道。 第95章 林星夜袍袖中的手握紧,淡色薄唇轻启:“第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变蛇的事情。”  林星夜的心砰砰跳,说实话,他从来没求过夸奖。  但是负面情绪一堆积,实在是想被夸。可被夸完,他又怕别人会觉得自己难当大任。  宁隋点头,对此毫无异议。  【师兄只喜欢悄悄被夸,我懂。】  林星夜闻言,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机智地没管这话,【第二,你是以九霄狐的身份进来的,你必须……】  他们商谈好一切,便走到门口。  林星夜看着宁隋,用眼神示意他收起阵盘。  宁隋立刻照做,收起这个罪恶的、用来囚禁师兄的阵盘。  他低声:“师兄,这个阵盘用的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你越强,它就越强。”  林星夜面色冷淡,他对宁隋稀奇古怪的阵法早已经绝望。  林星夜不是没碰到过擅长借力打力的修士,没一个打得过他,都会被他一剑教作人。只有宁隋的阵法,让他头疼欲裂,恨不能沾都不要沾上。  宁隋一边收阵盘,一边止不住地想【我不只会收拾生活杂务,阵法也还能看,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守恢复,我都可以……也不知我的优点能否让我在师兄心中挽回一点形象。】  林星夜彻底找不到话说,他看着宁隋也确实觉得分裂,一面,宁隋事事吹捧他,另一面,又囚禁他这么多天,在床上也有那种爱好……  他不再去想这些,推开门出去。  林星夜身长玉立,乌发胜云,模样惊艳,他出去那一刻,亲卫们全都低头行礼。  余廣也立即行礼,惊艳过后,才忍不住去看林星夜旁边的九霄狐。  也是个柔弱的美人,不愧是狐族第一,但召寝她的人是少君,无论是模样还是修为,她都占了大便宜了。  林星夜不想宁隋露馅,虽然宁隋幻化之术俨然。  他阻止余廣:“静海海君有招供吗?”  余廣一谈到正事,收回视线:“没有。”  林星夜道:“我亲自去一趟。这么些天了,他应该冷静不少。”  林星夜不信,他父君飞升不假,但不夜城实力并未下降,同样能庇护静海海域。能让海君做出悄悄叛变的事,想必是有其他东西促使了他。  林星夜让余廣带着他去,宁隋也随之跟在后面。  余廣为难:“少君,这……”  宁隋学着九霄狐的声音,又柔又怯,抬起眼水汪汪地看着林星夜:“少君……妾不愿离开少君,妾在门口等少君便是,不会耽搁少君的。”  林星夜:…………  他可不是余廣,他知道面前的人是宁隋,颇觉辣耳朵辣眼睛,又不好揭穿。  余廣则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只在心中惊叹,少君不愧是少君,把九霄狐族都给征服得服服帖帖,这才几日呢,就一刻都离不开了。  林星夜拒绝宁隋:“你不能去。”  宁隋怎么也不会放任他师兄离开自己的视线,一面是要保护师兄,另一面则是想跟着,找机会让师兄惩罚自己,他泫然欲泣:“少君……”  他细细的嗓音在林星夜耳里不啻于魔音催耳,实在受不住,冷面道:“闭嘴。”  宁隋根本不是这种类型,他是个沉默寡言的阵修,居然装狐狸装得那么像……  他没说可以跟,也没赶走,宁隋便知可以了,跟在旁边。  余廣只觉自己碍眼,稍稍后退。  这一退,就退出毛病,怎么九霄狐走得那么快,不是好几天吗?难道少君他,不行?  余廣一时面色复杂,林星夜正要回头问他事情,便看到他诡异的表情。  林星夜顺着他的视线看,一下就看到了宁隋。  他的心“咯噔”一下,他是龙,绝不能让人误以为他不行。第98章   林星夜目如寒星, 注视着宁隋的走姿,之前还嫌弃宁隋装起九霄狐来惟妙惟肖, 不像个正经人,现在就开始倒戈,觉得宁隋装得还不够。  九霄狐身为狐族中最貌美的一支, 走路也是莲步轻移,香风阵阵。像宁隋这样,虽然走得勉强也算是大家闺秀, 但没一点儿弱柳扶风的感觉, 更不像是事后了。  林星夜面上挂不住,在余廣面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实际上悄悄捏紧袖子, 转过头去。  他脊背挺直, 背影满是冰冷的锐气,桃花眼微瞥向宁隋,无声以口型道:“过来。”  宁隋辨认出来, 眸色一沉,【师兄让我过去!】  他喜不自胜,走过去时也没忘记伪装九霄狐, 把步子走得摇曳婀娜。  林星夜眼皮一跳, 他第一眼看到九霄狐时, 就看不惯这个劲儿, 只是那是别人的性格, 他也不好太过纠正。现在知道居然是宁隋假扮的九霄狐, 就想逼着他正常点儿。  何况,宁隋走得这么婀娜多姿,活力十足,岂不更侧面印证了他不行一事?  林星夜握住碧空剑,以嘴型道:“你,慢点。”  宁隋一时没懂,他再怎么了解师兄,也没什么经验,想不到事后那一层,就更不知道林星夜的症结所在。  林星夜见他不懂,白玉般的脖颈染上绯色,幸得余廣在他后边,有头发挡住,才不至于露馅。  他再强调道:“你走慢些。”  宁隋不明所以,听话地放缓脚步,但是仍是步子稳健。  林星夜第一次觉得宁隋笨成这样,之前不是他说半句,宁隋就能自动揣测到整段话?现在怎么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宁隋还不知道?  林星夜碍于余廣,不好和宁隋多纠缠,只能压下心底的急切,冷静地往海牢走去。  反正宁隋现在也走得慢了点儿,他可不是没用的龙……  几人穿过静海海域的红金紫珊瑚回廊,回廊外是大大小小的游鱼,鱼身上有色彩各异的花纹,甚至有的鱼能张嘴吐珠,和别的鱼绕珠嬉戏。  这等美妙的奇景,林星夜早都见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的宫殿内本也要设一处相似的水域,用以随时观赏美景,但林星夜嫌弃鱼类太腥,最后才作罢。  林星夜不知道的是,当时知道这事儿的苍敖和龙兄弟们都结结实实地惊了,龙族……水空霸主,尤其擅水,居然会嫌弃水里的鱼腥?  林星夜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让苍敖和其余兄弟认识到了,雪龙究竟能有多娇气。  纵然之后林星夜再怎么好剑,再怎么凶残冰冷,他们也时刻谨记着“雪龙和他们不一样,雪龙连鱼腥味都闻不了。”  穿过回廊,便来到关押静海海君的海牢。  说是海牢,但里面陈设也算清幽,只是和富丽堂皇沾不上边儿罢了。  林星夜让人打开门,独自进去,让余廣和宁隋在外面守着。  他走入黑幽幽的海牢,宁隋脚步一动,眼睛都直勾勾地粘上去,听到海牢里传来一句“少君,你来了”时,才硬生生止住脚步。这么近的距离,即使真有什么事,他也可以马上控制。  宁隋把眼中危险的光掩下,重新恢复九霄狐的媚色。  余廣看得好笑,宁隋刚才的狠色也被他当成了狐狸的天性,他揶揄道:“姑娘,少君虽仪表堂堂,却也不只有颜色好,你别那么担心。你看见那道铁门了吗?少君小时候,就能单手拧断比它还粗的机关。”  宁隋应景地以袖掩面,做出小女儿的情态。  林星夜则在和海君交涉,那位海君油盐不进,“少君,我比你年长几千岁,鱼也该化龙啦。我吃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你要审问我,还欠点资历。”  林星夜心底冷笑,声音如雪:“那是本君不吃米。”  海君一噎:“我说的是少君年纪还轻,要审问我,还是让你父君来。”  林星夜目色凛冽:“我父君飞升了,海君也想‘飞升’找我父君?”  他说的飞升明显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飞升,林星夜现在少年意气,是不如他父君成熟稳重,但别人想借此来处处压制他,他也绝忍不了。  静海海君身为一条老鱼,见林星夜行为光风霁月,关他几天都没用大刑,还以为他那些凶残的传闻都是苍敖给他立威用的,不免就想在气势上压倒他。没料到,他连口头上的亏都不吃。  海君冷哼一声,闭紧嘴,一副“我就是不说,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林星夜见状,眼中波光一漾:“海君,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叛乱的原因本君不知道?”  黄毛小儿,你当然不知道……海君正暗自得意,胸前就一凉。  淡雅的雪光没入他的身体里,雪光温柔如月,让整个海牢都变得朦胧雅致。林星夜闭着眼,睫毛纤长卷翘,月光洒在上面,把他冰冷的气息完全掩盖……  这是云间雪色龙的天赋,探查。  海君只感觉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流逝走了,“你在做什么?竖子,凭你也敢?”  他知道龙族天赋强大,但都是战斗天赋,这个少君他之前也见过,经常佩着剑,一看就是战斗型的龙。  林星夜没说话,一心探查静海海君的秘密。  他不爱用自己的天赋,人心最过龌龊,要探查一次别人的内心,林星夜不免会受负面情绪所影响,他倒不如持着剑,是输是赢光明正大比一场,赢得光明磊落,输得坦坦荡荡。  但现在,必须得用。  这条老鱼连他的亲族儿女都不在乎,也不知道是捂了什么秘密。  林星夜拨开静海海君脏污的内心,翻到里面有对他的欲望时,险些要中止这次探查。人心就是这么可怕,静海海君面上什么都没展露出来,谁能料到对他一条龙都有想法呢?  他浑身都不舒服,云间雪色龙的探查还包括共情,静海海君的脏污思想像是泔水一样,淋了林星夜满心。他忍着难受,再把静海海君想一统海族的欲望翻开。  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  探查并不是无限制的,只能探查被探者当时心中所想的三个事件。  要是林星夜探查宁隋,那就是自讨苦吃,最后被调戏得灰头土脸,只能含恨退出。  他关了静海海君那么多天,刚才又和他寒暄好一会儿,就是为了让静海海君尽可能地把自己翻身的希望寄托在秘密上,只要他多想,林星夜才更有机会探查到。  终于,林星夜翻到了秘密:竖子,不过仗着自己是龙,欺压我们水族。等本君化龙之后,定要叫你们好看。  林星夜蹙眉,鱼类化龙,绝不可能,所谓鲤鱼跃龙门,也不过是谣传。  他再继续探查,就见到了所谓的能让鱼类化龙的功法,这个功法说白了,是进化。  只要修炼有成,就能重塑骨骼血肉……引导着骨骼向自己期待的方向变化。甚至可以叫做重生。  但是骨骼再变化,也不能无迹可循,若是猫妖的骨骼,再如何也变不成龙,最多变作白虎神兽。而蛟、蛇、水族的确有可能变成龙。  林星夜仔细看了看功法,一颗龙心破天荒地发颤。 第97章 他用过的茶杯,这都多久了,宁隋难道不洗?  他那次抢风元珠时受伤,迫于性命躺在宁隋怀里,这就算沾了他的味道?味道不会散的吗?  宁隋马上为他解惑,【幸而我上次做的阵法够久,能一直存住师兄的味道……】  “啪”一声,林星夜脑海里的弦断了,手上用力,扯过自己的衣服,“不用你洗。”  宁隋道:“师兄,你还在生气?”  他道:“我之前被邪念所困,才对师兄做了错事,幸好未踉成大祸。师兄若能原谅我,我愿意为师兄做任何事。”  宁隋做梦都在和林星夜云雨、生活不假,但他从没动过粗,这并不是值得夸耀的点,只是做人最基本的品格。  他目光沉沉,眼中暗夜无边,面对林星夜的冷眸,也一点都不退缩。  林星夜不禁再次感叹,宁隋的眼,真是盛放宝石的最完美的幕布。  静海海域的殿内没有月光纱,也没有林星夜殿中那么多品相绝佳的夜明珠,但是,林星夜的玉戒里有。  他喉咙一动:“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宁隋点点头,林星夜犹豫了下,还是没忍住:“那你这样……”  他从玉戒里拿出宝石和佩饰,递给宁隋。  片刻后,殿内所有的灯光全都熄灭,宁隋手捧着鸽子蛋大的宝石,虽然宝石小了些,但是光晕模样,无一不是上品,仅一颗,就能照耀整个宫殿。  这种朦朦胧胧的幽光,清醒而美丽,令林星夜心醉神迷。  龙族,最爱这种宝石。  尤其是宁隋气质极暗,眉眼深邃,哪怕被宝石光辉照耀,也不能看尽他的眼底。就像是一条一望无垠的银河。  林星夜目也不眨地盯着他,面前摊开了一张宣纸,静静研墨,悉心作画。  他偶尔低头看画,也必得先盯着宁隋好一会儿。  宁隋能听到自己心跳如擂的声音,奇异的是,他心中的躁动,在师兄这样的注视下,渐渐归于平静,只剩满腔爱意,不带一丝俗念。  林星夜作完一张画,从来没觉得宁隋这么顺眼过。  他声音有些低:“换个姿势。”  宁隋依言照做,林星夜静静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对,宁师弟,你真聪明。”  他再度作画,容色清浅,目中却一派沉迷,脖子还有些红,就像是大型上瘾现场。  半天,林星夜才觉得够了。  他也不能老是一直这样看着宝石,尤其是,宁隋又不是专门给他捧宝石的,虽然,他要是让宁隋一直捧,宁隋肯定也不会拒绝……  林星夜按捺自己的天性,声音低哑:“可以了。”  宁隋还想师兄继续看他:“师兄,你原谅我了吗?”  林星夜颌首,满心都是去把这画装裱起来,挂在不夜城的殿中。  “你可以下去了。”他现在有点控制不住想变龙,趴在画上休息,顺道就想让宁隋先出去。  宁隋点头,也不觉得师兄过河拆桥的行为过分,只顺势把宝石往自己袖里一揣。  他的动作简直像要偷走宝石,林星夜瞳孔一缩,还没反应过来就朝宁隋飞去,劈手夺过宝石的同时,自己也被搂住腰。  宁隋沉静的眸子看着林星夜,他师兄喜欢他的眼睛长相,可他却觉得,他自己没有师兄一点好看。  宁隋低头,温柔地舔上林星夜的唇瓣。  也许是他才捧过宝石,林星夜还没从刚才的情境中回过神来,并没躲开,被宁隋的手收紧腰,从浅到深一直吻着。  林星夜被宁隋亲了那么多次,潜意识就知道换气,因此一点儿没被憋着,被吻了好长时间。  等到宁隋没忍住,伸手碰他的锁骨时,林星夜才陡然清醒。  他,在清醒状态下,被宁隋亲成这样。  林星夜自觉脸都丢光,一把推开宁隋,夺回宝石,将他赶出门去。  他做完这一切,片刻不敢停,抽出碧空剑便开始练剑,以冰冷的剑意冲淡之前的旖旎。  魔渊内。  萧云涵还泡在深渊之中,听人禀报消息时,唇角勾起。  那条龙果然忍不住了,这次不自己找五元珠了,而是动用不夜城的力量也要找回五元珠。  萧云涵想,不愧他派人提前把功法透露给静海海君。  只是,萧云涵眉头一皱,怎么宁隋知道了前世的一些事,还没有对那条龙动粗?他就这么怂,连一点原则都没有?  萧云涵想想之前宁隋杀魔之时,又觉得不像。他思前想后,决定提前从深渊中出关。第100章   所谓的正魔大战, 其实并不怎么大。  这从不夜城悠哉悠哉的状态可看出来, 从魔尊还有闲情逸致泡在深渊里也能看得出来。  林星夜深夜练完剑, 又将殿内的烛光全部打开, 准备选一个信得过的人暂时统领静海海域。正魔大战一事, 现在完全没放在他心上。  柳常、余廣两人身上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他们没有多余的精力。苏放他们掌管明月阁,还分了人手去接管天机阁……其余的人, 虽忠心有才,却没有统领之能。  林星夜自顾自地越开不夜城里那些龙兄弟。  他们本就是竞争关系, 林星夜打算的是慢慢分了他们的权柄, 就当养一群闲龙也就罢了。至于他是云间雪色龙,于单打独斗上无碍, 但若是混战,他能招招杀人不见血, 别人却不能, 何况, 罚雷永远都悬于他的头顶。  林星夜需要更多能征善战的手下, 在他成长为完全不惧杀人的龙之前, 都需要他们守卫不夜城。  他思考这些,有些伤脑筋,揉了揉眉心准备洗浴后休息。  主君令却在这时发出异样的光芒。  令里的金龙被唤醒,闻到林星夜的气味后, 欲顺着他的衣服爬上去, 林星夜冷着脸, 一只手指把金龙弹回去。  主君令有异响,说明是仙界的不夜城在联系他。  林星夜转瞬就想到锁龙柱,他父君也是因锁龙柱才飞升的。  林星夜读取主君令中的消息,看了开头就一愣,上面写的是:星夜吾儿。  是父君的来信……  要是是正事,绝不是这样的开头,现在的明显是一封家书。  苍敖身为混沌帝龙,连飞升劫雷都全然不惧,到了仙界不夜城,主君继位仪式也办得妥妥当当,无龙不服。  甚至就连龙性本yin,仙界的长辈们为他挑选的三宫仙妃,也比不夜城的人鱼要姿色上乘得多。  苍敖却没一点享受的心思,他一直强势霸道,帝龙的个性在他身上显露得淋漓尽致。早在底下的不夜城时,那些长辈就领略过了,因此都没强求,笑呵呵道:“主君,是还牵挂不夜城内的人?”  妄语尊龙道,“是星夜吗?他出生时,我们这些老家伙早都飞升了。之前听你说星夜天资聪颖,比你更甚,怎么没带他一起飞升?”  他道:“要是星夜能飞升,就该带他上来。下面的不夜城本就是作为我龙族历练之所,随意找个人做主君也就是了,你不是还有其他儿子?”  苍敖淡淡道:“星夜自己要历练,他有自己的主见。”  苍敖摩挲仙界的主君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飞升之时,渡过最后一道雷劫,能看到曾经最重要的事。  他看到的是曾经他去归元宗找星夜同他回去,星夜一剑斩碎了他给的见面礼,眉目冷淡,毫无之前的一点孺慕,他说:“父君事务繁多,还有诸多龙子要教养,来归元宗何事?”  苍敖知道他的心结:“星夜,他们都是你弟弟。之后不夜城事务,都需要他们辅佐你。”  星夜的声音冷如寒冰:“他们辅佐我?还是我为他们做嫁衣裳?父君,明月阁你想给谁?”  苍敖心中早判断得明明白白:“星夜,你不适合。”  之后,便是星夜化作雪龙远走,他似乎气急,极需发泄,见到山体都不绕开,直接以龙身撞过去,穿过山体的同时,浑身也鲜血淋漓,他还倔得很,连一声痛都不叫。哪怕苍敖减了相撞的大部分力道,伤势看着也可怕得很。  他甚至不敢追上去,前面还有好些山,要是星夜慌不择路,一路撞过去……  至此,苍敖怕再出现这种状况,再不去归元宗找林星夜。  他送过去的家书,也一封接着一封地被毁。  苍敖不是不知道林星夜生气了,只是,他怀着父亲的心,认为星夜终有一天会明白,他都是为了他好。云间雪色龙,需要助力。  此刻,苍敖坐于仙界不夜城,坚毅的脸隐于王座的阴影之中。  他在修真界时,纵然和星夜一个在不夜城,一个在归元宗,但好歹他能知道星夜的绝大多数动向,没人敢越过他,害了星夜。可现在,他在仙界,和修真界的联系,仅仅靠一块主君令。  所谓父亲的拳拳爱意,以及对儿子的担忧,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哪怕强如苍敖,已经修炼到连发情期都能可过可不过,却还是没割舍掉自己的宝贝星夜。  苍敖曾经以为,修炼便是要修炼到万事万物皆可抛,强大淡漠,方为无懈可击的龙神。自从星夜越长越大,他才知道,要是万事皆可抛,修炼到最顶层,又和什么为伴?  苍敖之前认为是星夜不懂,现在却不免后悔。  本来就是小龙,性子极拧,他若说得更清楚些,也不至于浪费这么多父子相处的时光。  苍敖拿出主君令,一字字地斟酌语句。  林星夜也拿着主君令,面色由紧张到恍惚,最后冷清清地看着上面的字,眼眸由防备到不自觉柔和。  他父君其实没写太多,就简单介绍了他的名字来由。  龙族崇尚自由强大,固从无姓氏的制约,比如苍敖、束南、临启……  唯有林星夜,苍敖想给他冠上自己的姓,可惜龙族不许。哪怕只取一个苍字,也不行。  苍敖便左思右想,苍者,木之繁……他给他最爱的儿子取名叫做林星夜,为他倾注所有心血。  哪怕只有一个林,配一个夜,或者配一个星字也不行,苍敖担忧别人读不出用意,不知道星夜是他的儿子。  苍敖的信末,附了最后一句:爱子之心,从未有变。待得来日,共交心扉。  林星夜默默拿着主君令,精致的脸被烛光照耀,殿内此刻不需多的一点灯火,完全怕破坏了此时的意境。  林星夜静静出了口气,闭着眼,终于提笔而就,在任静海海君书上,写下束南的名字。  他今夜彻底没了休息的心思,仅仅闭目养神。  林星夜想起他曾经身陨,也不知父君作何感想……  他记得清清楚楚的是,宁隋杀了他。可宁隋那副样子……林星夜信他能反手自己给自己一剑,也不会用剑杀他。 第99章 萧云涵甩了下软鞭, 林星夜看见, 心中判断宁隋这下攻击只是试探, 那个师弟要挡,也就是挥一下软鞭的事儿。  结果,萧云涵只轻飘飘地挥了下软鞭,任刀叶缠上自己,足尖再轻点一下,生生飘到空中,归元宗白色的制服随风而动,在空中开出一团花。  他将软鞭挥得密不透风,像是挽出了花儿,飘逸无比。  林星夜看了一会儿,都不知他做那么多繁复的动作来做什么,明明是一鞭子的事儿。  宁隋倒觉得不对劲儿,双手一合,变阵要结束这次比试。  萧云涵哪里能让他得逞?他刚才在空中时看了眼林星夜,那条龙分明是没看懂发生了什么!  萧云涵面上一笑,在宁隋的刀叶还差一点过来时,假装不敌,从空中摔在地上:“唔……宁师兄阵法精妙,师弟甘愿认输。”  “嘘……”此话一出,台下均响起嘘声。  这还没到必须认输的时候呢,这个师弟含羞带怯假装摔下来的模样,再结合之前的话,明显是对宁隋有意思啊。  修真界并不排斥男人和男人相恋,在修士们看来,追求大道途中,孤独寂寞,若能得一知心人,又哪管性别呢?  除非是道不同,才不相为谋。  宁隋听闻嘘声,也岿然不动,将刀叶全都召唤回来。  萧云涵稍微大点声,刻意让林星夜听到:“宁师兄,你的阵法真厉害,我还是外门弟子时就听过你的故事,我一直都拿你当我的目标……”  林星夜静静听着,脸上冷淡无欲,看不出心绪。  宁隋担忧林星夜多想,欲要下台,等待下一场比试。  萧云涵又道:“宁师兄,待会我能否向你请教一些事情,就是……我才成为内门弟子不久,许多规则都不清楚,连礼仪也不会……”  萧云涵得的新皮囊,及不上林星夜的冰冷国色,但是也柔美似鹿,说句雌雄莫辨都不为过。  宁隋的求生欲令他心慌,沉声道:“我的礼仪全是林师兄教的,我只学了他一半,不配为人师。这位师弟,请另请高明。”  他赶紧侧面夸了师兄一波,生怕师兄误会。  萧云涵闻言,正中下怀:“林师兄?就是那位冷冰冰的师兄?他看起来好没有礼貌……”  萧云涵用语言打击了下林星夜,看到宁隋眸色变得危险,又装作失言的样子:“不是,那位师兄虽好,但不适合我。宁师兄,你可否教我,我觉得你比他好得多……”  宁隋已知他师兄骄傲而敏感,赶紧望向林星夜。  林星夜还不至于为一个路人的几句话伤心,但……宁隋怎么老向他望。  林星夜觉得自己被小瞧了,连带着也不喜欢那个师弟的发言。  他心中不舒服,冷冷地回望宁隋一眼,便持着剑往外走。  宁隋有心要追过去,耳边响起林星夜的传音:你还要比试,不许跟过来。  林星夜心想,宁隋要是现在过来,岂不说明他是个小气的人,事事都需要宁隋来宽他的心?  他才没那么脆弱。  宁隋闻言,也不好众目睽睽下跟过去,但他马上传音入密道:“师兄,你是我见过最优秀,也最有礼貌的,那人不了解你,才胡言乱语,我们不要听他的。”  林星夜继续往外走,脚步没带一点儿停顿。  他容色出众,好些弟子也跟着往外走,想伺机和他多说几句话。  林星夜冷冷地回音:你别这样……  没等他说完,宁隋格外低沉有力的话响起:师兄,其他事情你都能反驳,只有这点,你不能多说。  林星夜陡然听到宁隋那么强硬的一句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打算再传音。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他那边休息,宁隋则继续等待比试。  萧云涵作为落败之人,佯装崇拜地看了宁隋好一会儿也看够了,再多看一瞬,他只怕就要忍不住把那条龙捉过来洗眼睛。  萧云涵假装有事离去,实则去了林星夜的住处。  他知道林星夜这里都有暗卫,为了不被暗卫驱逐,早早开口:“林师兄,我是白空,我找你有要事相商。”  林星夜听到暗卫禀报时,他还在处理不夜城的事。  他的兄弟们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父君飞升后,就像变了条龙,现在更是无比殷勤地向他汇报一些事情。  林星夜身为不夜城主君,自然该有他的气度。他是锋锐的剑修,同时也是统治者。  那些年少时的仇怨,于情于理,他现在都不该再抓着不放。因此,林星夜冷着脸,能屈能伸地没计较少年时所受的讥讽,也提笔,认真地一一回复他们。  林星夜正提笔而就时,暗卫在门外禀报,说白空来了。  怕林星夜不知道白空是谁,暗卫又特意解释了白空就是和宁隋比试的那个修士。  林星夜眼都不抬:“不见。”  萧云涵吃了个闭门羹,脸色都差点扭曲。  这条龙怎么回事儿?他最没道理可讲的追随者宁隋有了别的追求者,他都没点急迫感?  萧云涵恨不能现在就把林星夜打击一通,逼他去学功法。等他那些骄傲都碎了,就会安安分分地跟着他,做他的龙后。  萧云涵心中愤恨,对林星夜的杀意又涌了上来。  他总是这样,林星夜活着时要是不和他好,那就让他死,他总不会再高高在上不理人。  萧云涵长呼一口气,他等不到林星夜看他,那么,就等宁隋回来好了。  他就不信,宁隋会不让他进去。  等到傍晚时分,宁隋夺得了最后的胜利。他们阵修是动脑,不像别的修士一样会满身伤,但宁隋身上也没有疲惫感,他拿着奖品中的一株珍异含羞草,准备回来林星夜。  师兄之前吃过草,真没想到,龙族会吃草。  宁隋之前还以为,龙族都是食肉的。师兄真可爱,连草都吃。  宁隋拿着含羞草,归来时,就见到萧云涵。  萧云涵恨林星夜不见他,阴着脸朝宁隋走过去,抬脸时又惊喜道:“宁师兄!这草好漂亮,我可以摸一下吗?”  宁隋道:“不能。”  他越过萧云涵要走,萧云涵压低嗓音:“宁师兄,你不想知道林师兄更多的事情吗?他前世出于何种原因才自寻死路的,你不想知道吗?”  宁隋闻言,手指根根发紧,危险地看着萧云涵,灵力一触即发。  萧云涵笑了,道:“宁师兄!多谢你答应教我礼仪!我可以进你房间?这怎么好意思。”  他说着这话,也想着林星夜的反应。  那条龙,最忠诚的追随者移情别恋,曾经的追求还抵不上第一天见面的人,他一定很难受吧。  萧云涵小声道:“宁师兄,不要传音,我大概能感受到些,你要是传音,我们就不用交谈了。”  宁隋望了眼林星夜的方向,揽住怀中的含羞草,面色沉沉和萧云涵一起进了屋。第103章   萧云涵本是龙族, 龙族擅情淫一道,何况他被宁隋拆了龙身后堕入魔道,就更是放浪形骸。  他皮相实力均不错,又会逢场作戏,多的是愿意春风一度的美人。  萧云涵白日纵酒, 夜晚欢歌, 只觉周身麻木, 像是任何刺激都不能再使他有半分感觉。  要是那条龙能刺他一剑就好了,他的剑那么冷,要是刺过来, 一定能把骨头都冻僵……  那是林星夜死后多久呢……萧云涵想, 林星夜不知道死了多久了,日子久到他都记不清了。他以为他害死了那条龙,只会高兴、得意, 在和魔女的纵情中一直快活,哪怕失去龙身, 他也不亏。  那么久了, 他可从没想过那条龙,他本以为已经忘了他, 直到今日。或许是伺候的舞姬随口说了句今夜的魔昙真白, 萧云涵端着的酒便洒了。  酒水泼在衣服上, 胸腔渐渐撕裂, 刻意封存的疼痛侵占到四肢百骸。  萧云涵喉咙发紧, 嘴角却勾起一抹笑, 让人替他满上酒。他扯着自己心底的伤口,推开一个舞姬道:“你们知道吗?本尊本是龙族,本尊所在的龙族中有条龙,呵……他蠢笨无比。”  舞姬面面相觑,因惧怕他实力而捧着他:“世间总有蠢笨之物,像尊上这样的,毕竟是万中无一。”  萧云涵笑着看那名舞姬一言,眼眶已经有些发红:“是,那条龙,不对,那条孽龙,破龙……你们不知道他有多可笑,好好的名字不要,让别人不许叫他雪龙,要叫他云龙……他真可笑,别人叫他云龙,他就是云龙了吗?他越让我们叫他云龙,我们越觉得和他关系好,觉得他这龙真别扭。你们说,连名字都不要,自欺欺人的傻龙,是不是蠢笨?”  之前接话的舞姬含情脉脉地望向萧云涵:“是呢……尊……”  这话生生卡在喉咙里,她面皮涨红一瞬,又唰地惨白下来。  萧云涵将手从舞姬脖子上移开,嫌弃地擦了擦,没了呼吸的舞姬顿时被人抬了下去。  萧云涵继续道:“他若只是蠢,也就罢了。他还不自尊自爱,那个姓宁的阵修,把他掳走,日夜都不分开,他平时自诩骄傲,最后却只刺了那阵修三剑……这不是手下留情是什么,他分明变了。枉我那么纵容他……你们说,他是不是变了?”  剩下的舞姬连望他都不敢,身上发抖,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萧云涵似乎恍然大悟,自己倒了杯酒:“你们是在害怕?你们怕什么,那条孽龙,虽满身缺点,不配做人不配做龙,但也不是你们该骂的,你们别骂他,我也不想杀你们,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  他说完这句话,又饮了杯冷酒,嘴里半点酒味都像尝不到。  舞姬这时懂了,小心翼翼道:“他……他虽那样……但尊上也不是不能教化,教化得好,还是尊上您的囊中物。”  萧云涵漠然道:“没用了,他死了。一条死龙,值不得我们谈他。”  舞姬们此刻均怕他,不知往日平易近人的魔尊,怎么变得这么古怪。她们垂头,该捶腿的捶腿,捏肩的捏肩。  一丝血味忽然浮起,萧云涵背后捏肩的舞姬双眼睁大,眼睁睁看着前面的舞姬身首分离。  她捂住嘴,喉间一甜,眼神直勾勾地往底下倒去,竟是死不瞑目。  萧云涵坐在一堆尸首间,喃喃自语:“你们也配提他……他死都死了,谁都不能提。”  风度翩翩的魔尊,从这时候起性情越变越古怪。  可直到他找到再寻到那条破雪龙的方法,成功夺舍,那条雪龙还是瞧不上他。  那个姓宁的阵修,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也又和那条破雪龙有了交集。萧云涵好害怕,他看着林星夜和宁隋势同水火,更是担忧,生怕发生像前世那样的事情,生怕林星夜又对宁隋留情。  萧云涵故意接近过林星夜,没了龙身,那条龙更不看他。  萧云涵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再次用五元珠内的功法,害死了林星夜。  他世世追逐,那条龙都不喜欢他,他只能一次接一次地杀。再重新找到那条龙,穿越重练肉身,在他周围以新身份生活。直到有一世,林星夜爱上他,这样的循环才不会重复。  萧云涵虽每世害死林星夜后,都会被宁隋处以极刑,但他展望着林星夜爱上他的那天,展望着称霸龙族那天。  到了现在,林星夜一有半分冷淡,他就觉得没法子接受,不可抑制地想立刻杀了林星夜,开始下一次轮回。  萧云涵现在伪装成白空,他曾混迹风月场所许久,最知道如何能戳人的心。 第101章 萧云涵耐着性子解困阵,他的实力在数次被杀和穿越中,早就所剩无几。  宁隋往林星夜的住处走去。  留守的暗卫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没拦。  宁隋倒也守礼,只隔着门:“师兄。”  门内静悄悄,连回应都没有。宁隋想起师兄发过来的,“宁师弟,我今日身体不适。”  他心内焦急,师兄这么坚强的人,都忍不住给他说不舒服……想来,必定是太过难受。  宁隋这时不管什么礼仪与否,也全然忘记林星夜身边暗卫一堆,要是真的不适,哪里会这样静悄悄的。  他“蹭”一下推开门,在门口透过月光纱,也能看见床榻上空无一人。  宁隋了解林星夜,看到床榻虽整洁,但月光纱是往下放的,便知他一定在床上躺过。  宁隋焦急之下,便想师兄虽爱睡懒觉,但从不会在中午上床歇息,他定是太难受了。  那师兄现在去哪儿了?  宁隋有个不好的猜测,他视线下移,想看看林星夜会否痛得变成小蛇,凄凉地趴在地上。  床下空荡荡一片。  宁隋转念一想,师兄会否变成小蛇,疼得抽搐,在地上爬行,最后孤独无助地缩在墙角。  宁隋爱屋及乌,现在更是将理智都挤到了犄角旮旯,他专挑不好发现的地方望,皆没看到师兄的影子。  都怪他被那个白空缠住了脚步,若是他一回来就送花给师兄,师兄身体不适时,他就能立刻带着师兄去寻医修。  宁隋对白空起了杀意,他强行压制下去,思考师兄可能在哪儿。  师兄疼得很,估计会变成原形或者蛇形,但他不在房里……他也肯定不会冒险逗留在归元宗内。  他身体不适,走不远,又要隐藏自己……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后山。  宁隋想了这么多,实际只有一瞬。他往后山赶去的同时,启动万里追踪阵,要精确定位师兄的位置。  宁隋就是靠着这一手,孜孜不倦地精准捉到林星夜比试,才成功在前世逼得林星夜对他仇恨深重。  后山青山隐隐,绿水迢迢。  林星夜脚下踩着一截白骨,碧空剑被他插在腰间,面前以灵力凝了几根琴弦。  琴弦散发着幽幽白光,其间冷意大作,琴音徐徐。  他整个人都是剑修的锋锐,眼中一派冷冽,但素手拨弦,琴音似春风。  黑雾弥漫的白骨林内,渐渐现出一个女子身形。  她所在的白骨林遮天蔽日,外面的青山绿水照耀不进来,她自己也面色惨白,着一身破败的黑裙,只有头冠看得出她曾是归元宗弟子。  白骨女闻着凄凉琴音,面色从茫然,再到欣喜。  她面前好像出现了那个负心郎,他拉着她的手,对她说生当同衾,死当同穴。  琴音继续。  林星夜被困在白骨林中,本也不想杀这身带怨气的厉鬼,可惜她怨气太强,鬼打墙无差别使用,令他没办法出去。  他要想出去,首先就得引出冤鬼,再杀了她。  白骨女此时闻着春风似的琴音,向林星夜越走越近,哪怕林星夜眼再冷,她也满心沉醉在琴音里。  林星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琴音忽转而下,悲怆凄凉。  白骨女眼里的怨恨逐渐增多,那个负心郎……负心郎拉着她的手,说宁愿和她共赴黄泉,也要违抗师命,绝不另娶她人。  他准备了两杯毒酒,一人一杯。  白骨女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们一起喝的毒酒,怎么只有她一个冤魂呢?  “你骗我,骗我……为什么要骗我!”她受琴音影响,身上怨气大增。  白骨女哀嚎一声,直勾勾地盯着林星夜的“琴”,这个音乐,能让她变得更强,杀尽天下负心人。  她手中利爪伸出,抓向林星夜,同时,强大的怨气令她复刻了林星夜的琴音。  有了琴音助阵,白骨女利爪又生生长了一截。  她招招致命,林星夜连躲都不躲,只抵上碧空剑剑鞘:“用我的琴音来杀我?”  碧空剑出鞘,发出一声清脆的龙吟,光是龙吟,白骨女身上的怨气就被生生削下一层。  林星夜道:“可惜,我是剑修,不是乐修。”  他只是少时好胜心太强,认为他既然是不夜城少君,就该无所不能,不论是刀枪剑戟,还是琴棋书画……  林星夜的琴音再厉害,也没他的剑气锋锐。  他杀白骨女,甚至不需要化龙,薄薄的剑身擦着白骨女的利爪,“铛”一声,利爪处传来折裂的声音。  与此同时,剑主威严杀伐,是世间一切邪祟克星。  白骨女胸前破了一个大洞,她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怨恨,鬼打墙却已然被破……山的清香,花的芬芳,照耀进白骨林。  她直勾勾看着天,像是连蓝天的颜色都认不得了。  林星夜抽回碧空剑,左手指间弹出一粒雪光,没入白骨女的体内。  那是云间雪色龙的灵力,有净化之能。  “师兄!”宁隋从空中落下,焦急地要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林星夜顿时不悦,若非这白骨林,他早就走远了。  “不许过来。”  宁隋万分紧张:“师兄,你哪里身体不适?”  林星夜冷冷道:“我并未身体不适,你看,我才斩杀了一只厉鬼。”  宁隋一对上林星夜,便似猪油蒙了心,【师兄那么不舒服,还被厉鬼纠缠,都怪我无能。】  林星夜眼一冷,宁隋这个虚伪的人。  他忍不住,冷冷道:“宁师弟,你以为我有多脆弱,连厉鬼都杀不得?是否我见了蛇,也要央求你帮我拿开。”  他说话一直都那么冷淡,现在站在宁隋面前,宁隋哪里听得出话中带刺。  “师兄不喜欢蛇,我定会为你拿开它。”宁隋道,【我为你做事情,哪里需要你央求我,替你做事,我高兴还来不及。】  “师兄,我带你去找医修。哪怕只是一时的身体不适,也不能姑息。”宁隋还以为师兄是之前不舒服,现在又好了点。  林星夜看他格外不顺眼,睨他一眼:“我又不是那等柔顺脆弱的人,哪里用你在这里多言。”  有这功夫,你不如去照顾那位惹人怜的师弟。  虽然宁隋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了他,看得出没有耽搁,但,林星夜还是万分不爽。  宁隋看师兄睨他那一眼都那么冰冷而风情,不知道世界上怎么有那么优秀的师兄。  林星夜冷哼一声,转身便走,宁隋跟上去。  他们走到一个水潭边上,林星夜身上雪光一闪,瞬间化作雪龙,盘在水潭里。  宁隋惊了,师兄龙形很美没错,但他这样,他怎么带他去找医修?  宁隋弯下身,用手指探了探水温,以灵力加热冰冷的潭水。  “师兄,你哪里不舒服?”  他完全没想到是因为白空的事情,因为比试时,白空言语轻浮,宁隋便着急地向师兄望了好多眼,还特意夸了师兄,未免他多心。  当时师兄毫无反应,宁隋还以为自己太过多心。  林星夜盘踞在潭里,温热的水温接触到鳞片时,他在水底下冷冷道:“宁师弟,龙族盘身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按照顺时针盘身,说明心情喜悦。”  “师兄……”  宁隋闻言,想看清师兄现在是怎么盘的。  林星夜舒展了下龙身,他现在是逆时针!  宁隋也瞧见了,一时心里万分难受:“师兄,你现在不是顺时针,你不高兴吗。”  林星夜往水底沉了沉:“勿要胡言乱语。”第106章   天边的白云丝丝缕缕飘浮在空中, 倒影映照在寒潭里, 更衬托得寒潭通透处更通透,云朵映照处也像是静美的花纹。  雪白的龙盘踞在水下, 龙身填满整个寒潭。  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倘若没这条雪龙,此间水色不知减色多少。  宁隋看着林星夜,只觉师兄每一块龙鳞都闪耀着忧郁的辉光,令人心疼。  “师兄, 我天资驽钝, 你哪里心情不愉快了?告诉我。”宁隋道, “无论是什么,我都能为你找来。”  除了五元珠。  这个寒潭有些太小了,林星夜盘着觉得有些挤,稍稍动了动尾巴, 都觉得尾巴有些淤到了。  他睁着琉璃似的龙眸:“我好手好脚,想要什么东西没有?需要你为我找?”  说完这话, 他又觉得有些不对。  现在他是龙形,并没有手……似乎说出来的话都变得格外没说服力。林星夜不是个信口雌黄的人,他现在羞赧,往水里又沉了沉, 幸而潭水足够冰凉,才没让龙脸太烫。  宁隋眸子更深, 师兄再往水里沉下去, 都快触底了。  【只有在伤心时, 才会这么抵触和人接触,想要独自承受。】  “师兄,今早你还好好的,是我没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林星夜闻言,什么话也不说,但是逆时针盘得更紧。  他的龙鳞在水里折射出清透的雪辉,落在宁隋眼里,就是师兄更加伤心的证明。  师兄不说话怎么办?  宁隋垂眸,开始快速地解腰带。 第103章 对龙族来说,龙鳞就相当于人族的衣服。  宁隋这个举动,跟调戏林星夜也没什么区别。  林星夜气得差点把牙齿咬碎,关键在于他还不能责怪宁隋,毕竟宁隋不过是一番好意……  他死死克制自己,宁隋见一块鳞片下完好无损,细致地又去翻第二块。  再度被调戏了一脸的林星夜:…………  他纵然全身麻木,现在也气得想颤抖:“宁师弟,你、翻我鳞片做什么?”  宁隋翻了好几块,都没发现异样,现在格外严肃。  “师兄,你别说话。”  ……你这样对我,还叫苦主不要说话?  林星夜趴都趴得不舒服:“你……我是龙族,你这样对我的龙鳞……”  他语气是一贯的冰冷,宁隋只道师兄骄傲,不习惯这样。  他道:“师兄,我并没恶意,你现在身体不适,我暂时为你检查。”  林星夜简直不知该怎么说他,为了不被翻鳞片,只能说了实话:“我只是全身有些麻,你要想帮我,不如想想其他办法。”  宁隋恍然大悟,【刚刚的寒潭确实太小了,师兄盘在里面时,满满的,就像他在我心底那么满。】  林星夜:…………  这都能扯到?  宁隋思量一番:“师兄,我有一计,可让你早些恢复。”  他凑到林星夜跟前,低声说了自己的想法,林星夜再三考虑,认为此法可行。  他再这么趴下去动弹不得,当真是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宁隋得了应允,先是走到林星夜尾巴处,握住尾巴,用手轻轻揉捏。  他一本正经,心里则抑制不住地想些出格的事,林星夜也不断默念剑诀,就当宁隋的想法不存在。  毕竟,宁隋虽然什么都想了,但是没真正对他做一点坏事。  林星夜再怎么偏激,都不会怪到别人的心里想法。  他自己年少时,还想过要带着不夜城,碾压魔界和修真界,让人人都钦羡他……  可事实却是,林星夜绝不会主动掀起令生灵涂炭的战争。  他就当自己没听到,尾巴被宁隋握着,一直弯到后背,用这样拉伸的动作,来加速身体恢复正常。  林星夜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本来就是龙,习惯了这样。  但宁隋却心情复杂。  他这样好像在对师兄为所欲为一样,师兄……都快被他打结了,师兄的身体真柔软……  宁隋满脑子不明思想,慢慢用灵力帮林星夜疏导。  雪龙在草地上被做出各种形状,林星夜渐渐昏昏欲睡,麻木的身体也恢复了一点知觉。  宁隋这时走到他前面,想再换个形状,林星夜条件反射地张口,用刚才恢复的灵力呼出一口龙息,云间雪色龙的灵力一出,宁隋身上的衣服重新变得整洁,身体上的乏累也全部消失。  宁隋心中一热,看向林星夜,林星夜却已经将眼睛都闭上了。  他觉得还有些舒服,尾巴勾向宁隋,示意他继续。  林星夜渐渐睡着,随着宁隋的治疗,林星夜的灵力也大都能再使用,他在梦中变小,变成一条小龙,按住宁隋的胸膛,趴在上面。  山风习习,寒风吹过来,原本睡得礼貌矜持的小龙十分自然地翻身一滚,用龙角顶开宁隋的衣服,钻了进去,重新睡得矜持有礼。  宁隋觉得心上揣了随时能化的明珠,他要是不趴在那里,你不放心。他趴在那里,你又觉得仅仅是呼吸大了点,都会吵醒他。  他便这样一边快乐一边痛苦地躺着,最开始还算能忍,结果,林星夜变成了人形。  高冷俊美的师兄乌发全散,穿着身白衣服,伸手揽着自己。明明是依赖的动作,却一脸守礼。  他还在宁隋的衣服里,就像用宁隋的衣服当被子。  宁隋呼吸顿时急促,额间的汗水直冒。  他费尽力气没做多余的事,但是手臂揽着林星夜的腰,越缩越紧。  等林星夜醒来,就发现宁隋衣襟都快湿了。  他直起腰,乌发从宁隋胸前离开:“宁师弟。”  宁隋呼吸不稳:“师兄,睡得可好?”  林星夜睡得不错,正要道谢,就瞥到宁隋腰间的乾坤袋。  他便只道:“很好。”  宁隋感知到他情绪变化,犹豫一下:“师兄,你现在身体还麻吗?”  “不。”林星夜桃花眼流转冷光,“宁师弟,我可没其他人温柔善良,你帮了我,但也看了我出丑,我不向你道谢,你会如何?”  他想到宁隋帮白空的事情,不自觉就要欺负宁隋。  宁隋被他看得脸红:“师兄……你没有出丑,你怎么都好。”  “怎么都好?”林星夜召来碧空剑,抵在宁隋脖子上,“我恩将仇报,杀你好掩埋我出丑的事,也好?”  他冰冷而有杀气,宁隋更加心慌意乱:“师兄,你才好,小心些。”  【师兄这样,叫我怎么忍下去……】  林星夜听到宁隋的心声,倒第一次没觉得多么苦恼,宁隋果然还是夸他……  他又拿着剑,同宁隋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和宁隋一前一后回归元宗。  林星夜御剑飞过花园,萧云涵的脸出现在花丛后。  林星夜望都没多望他一眼,径直飞走。  萧云涵留在原地,满脸阴沉,那条龙身上龙息都剩了点,说明他才化过龙。  云间雪色龙,他都没怎么看过,凭什么宁隋能!  这条破龙,宁隋看他龙身他都愿意,却连人形都不愿意多望自己一眼!  萧云涵万分恼恨,他拿出归元宗玉佩,传讯:林师兄,师弟今日被宁师兄欺负,还请师兄做主。  发完,他直接伸手,在自己脖子上、胳膊上拧出个个暧昧红印。第108章   林星夜回了自己住处。  他出去那么久, 按照他的习惯,必定在外面过得不如意,没有能入口的饭菜, 也没有可供栖息的地方。  毕竟,外面没有白玉床, 也没有月光纱, 就连可供他站在树下小憩的梧桐都没有。  负责林星夜生活起居的暗卫清楚他的习惯, 早在屋中备好了热水和饭菜, 等他回来就能享用。  林星夜却什么都没动, 他现在不饿,也在宁隋那里睡得不错。进屋后照例去练了会儿剑, 再去处理不夜城的事。  还是束南他们的信。  林星夜捏着手中信纸,容色在明珠照耀下泛着冷玉般的光辉,他一手摩挲着碧空剑,略微沉吟,实在不知道为什么束南他们仿佛变了一个人。  之前林星夜没做不夜城主君时, 他在归元宗收到的讯息都是束南他们暗地里又动了什么手脚, 几次三番都差点将他逼回不夜城。等到现在,他成了主君,束南他们反倒事事都会禀报他。  前后反差大相径庭。  林星夜虽有剑修的冰凉锐气,但也更有身为统领者的风度。他就像之前没发生过任何不愉快那般, 挨个回信, 哪怕他出门前才回过。  直到他看到临启的来信时, 笔尖才一顿。  信上除了洋洋洒洒的正事外, 最末附了一句:“少君多日未归,臣下担心尤甚,望少君腾飞宇内之时,勿忘不夜城,勿忘兄弟挂念。启盼同少君,来日一见。”  这还是林星夜第一次收到来自兄弟的关怀,不管这是真心还是假意,处在他目前这个情况,他都顿了顿,玉面上有些热,稳稳地下笔回复:“来日相聚。”  这种和“敌人”言归于好的感觉,令林星夜再怎么掩饰,也躲不开内心的羞赧。  他倒不知道不夜城的龙们也觉得他性格冷淡,应该不会回复。看到意外的回复后,每一条都愉悦万分,更有甚者没忍住,直接变成了龙形。  萧云涵的讯息这时候也到了,林星夜以神识打开玉佩一看,便是萧云涵发来的“求助”。  “林师兄,宁师兄实在太过欺负我,素闻林师兄行事仗义,求师兄为我做主。”  “魍魉之技。”林星夜冷声道。  他不去管萧云涵的炫耀,继续低头处理事务。  林星夜现在心绪没半点不平,宁隋……宁隋白天时对他做的事还历历在目,他现在心情平静,根本不受萧云涵的挑拨。  林星夜这样的龙,云间雪色龙的盛名对他来说只是负累。  他心思敏感,别人若是觉得他长得好看而夸耀他,不只不会引起他的好感,反而会引起他的自卑和警觉,就像他曾经对宁隋的态度。若别人是夸他剑法,林星夜倒是觉得不错,可惜夸耀剑法总不免带了比斗之心,让他无法卸下心防。  从林星夜少时想得到所有人的钦羡来看,便知他这龙自恋又好出风头。喜欢别人折服于他的人格魅力,但他话语少,不好出门,再多的目光追随他,也并不纯粹,哪怕他眼如冰雪,剑如寒月,也无法阻止那些充满各式各样绮念的目光。  而宁隋……宁隋觉得他样样好,人品好,魅力好,修为高,龙身强壮……虽然误以为他善良胆小,但总是夸他更多。  林星夜在他面前,不用担心自己表现得弱了一点,就被人想云间雪色龙果然是这样的,平时的强大冷淡都是他的保护色。也不用担心他做了什么坏事,就被人拿出来念叨,反正,宁隋只会夸他,说他是最好的龙。  林星夜想了一圈,觉得宁隋其实当真不错。  他想,反正两人之间交情也那么深了,互相夸夸也没什么。他之后,也会拿宁隋当兄弟,也会夸奖宁隋。  林星夜想完这点,又觉得之前生受了宁隋那么多夸奖,虽然符合事实……但,宁隋那么真诚狂热,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一句话都没夸过宁隋,未免过分,不像是对好兄弟应该有的态度。  林星夜处理完最后一封信,拎着碧空剑出门。  夜风和煦,峰上灵气充足,树叶被凉风轻拂,散发出浓浓的叶子香,清新怡人。  弯月挂在夜空,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宁隋正在刻阵,抬头望了眼窗边的月亮,它没有师兄好……  刻完这个阵,离天亮应该还有半刻,他可以再去师兄屋前,看他整整半刻。  脚步声由远及近。 第105章 深夜,肌肉,体力……宁隋如何能不多想?  他再怎么尊敬师兄,再怎么不敢……都没办法掩盖他对师兄的肖想。  宁隋有十分的不敢,那是因为他底下藏了千万分的肖想,为掩盖这些凶兽,他才不得不全力克己。  可现在,师兄这么说他……宁隋内心松动。  他紧盯着林星夜,逆光之中,眸色如沉沉暗夜:“师兄,体力增加又怎么了?”  林星夜是剑修,向来重视体力。  他道:“体力增加自然好处颇多,尤其是战斗之时,若胜负难分,体力便格外重要。”  【师兄……他深夜找我,对我说这些话,若说胜负,他其实完全不用担心】  宁隋从未想过他和师兄会分不出胜负,师兄要的,他都有。  之前宁隋还会担忧师兄是龙,嫌他无能可怎么办?可他梦回前世,眼见着自己创了专门炼体的功法,日日不辍。可惜,师兄讨厌他,并不看他。  今生师兄和他关系和缓,宁隋也把炼体功法换成了前世那套。莫说三天三夜,反正,绝不会让师兄失望。  宁隋面色难辨,伸手解衣,林星夜不知他要做什么,正要后退呵斥,宁隋就道:“师兄,你不是想要这样的身材?我给你看。”  林星夜不怎么敢看,却又不好拒绝。  他要是拒绝了,宁隋会否以为他之前说的都是假话,继而功亏一篑。  都是兄弟……看看也没什么。  林星夜唇色浅淡,自带疏离之意,他这样静静站着,任谁都觉得是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不会想到他现在居然面临着这样的处境。  宁隋的衣服也很简单,解开之后,林星夜出于礼貌,不得不将眼神瞥过去。  仅仅一眼,林星夜便觉得,他今日夸宁隋,当真没夸错。  宁隋虽还着了中衣,但是身上线条流畅,极富力量感,尤其是腰腹部,哪怕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硬梆梆的触感。  一个阵修,倒和体修差不多。  林星夜不自在地别开眼,宁隋走过来,“师兄,你要碰一下吗?”  “不了。”林星夜想后退,宁隋却大胆地握住他的手。  他们的手一个粗大,一个细白,相触那刻,都觉得手心一颤。  林星夜手一动,继而脸色更冷,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宁隋见他方方面面都有意,哪里舍得放人,握住不撒手,以低沉嗓音道:“师兄,你深夜来寻我,就为了说我身材好?”  【师兄深夜亲至,说我身材好,体力好……】  林星夜听着觉得不对劲,宁隋说的好像是其他意思。  “师兄,距离上次过了许久,你难道又到了龙族的情潮时刻?”  林星夜恍然愣神,宁隋是以为自己发情了?深夜来找他是为了那档子事儿?  他哪里是那样的龙!  林星夜又羞又气,愣神时宁隋却被蛊惑,拉着他的手触上了自己的腰,“师兄,你喜欢吗?”  林星夜手中传来坚硬的触感,像铁一般……他脸上一热,继而莫名真生气了,甩手没甩开,冷脸道:“宁师弟,我之前对你偏见颇多,态度颇为恶劣,而你一直待我如初。我林星夜并非寡义之人,今夜我是来夸你……并不是你乱想的那些。”  他看向被宁隋紧握的手:“放开我。”  这次,林星夜倒没翻脸就提动手。  “师兄。”宁隋见他这样说,一时心里柔了大半。  【师兄善良又好,为人胜过光风霁月,之前虽不言语,但从来待我不同,今夜一过来,便坦荡地直言心结。】  林星夜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别扭的龙,他虽然别扭了一路,但现在完全不认,听见宁隋夸赞后更道:“我从不撒谎,宁师弟,我今夜来不想同你动手,你放开。”  林星夜觉得他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龙,哪怕是承认自己之前对宁隋有偏见,也是格外坦荡。  但……但宁隋这人太爱瞎想,他不过是夸他,他就能多想出那么多东西,还拉着自己的手不放。林星夜想,他还是不适合夸宁隋,夸不了。  就做正常兄弟好了。  宁隋舍不得放:“师兄,现在是深夜,你连明日都等不到,非要今夜前来,连喜欢的睡觉都省了。”  他声音喑哑:“师兄,你喜欢我吗?”  林星夜脸上“腾”地一烧,左手差点去摸碧空剑:“宁师弟,天色太晚,我要去休息了。你放开。”  【师兄没再说我胡言乱语,也没让我闭嘴。】宁隋清晰判断出林星夜的变化。  林星夜听见后,更加慌乱,恨不得现在补一句你休要胡言乱语。  但他现在这么说,未免太没气势了些。  林星夜索性不说话,他面色孤高,也不像是被逼迫了的样子,半点都看不出心慌。  幸好,宁隋虽衣服脱了大半,还没把良知脱掉。  他就连曾经被林星夜厌恶成那般模样,见一面都难的情况,都没有黑心肝地用自己的修为强夺林星夜。这等性格,对旁人手再狠,却是怎样都没办法对林星夜黑起来。  宁隋不再逼迫林星夜,恋恋不舍地放了他的手,从乾坤袋里拿出一盆碧绿的含羞草送给林星夜。  他道:“师兄,你拿回去随意养着。我分了一株到别处养,你那盆若是养死了,我再给你补。”  【师兄爱弹含羞草,他好像很喜欢冷着脸把含羞草弹得卷住他的手指,最后又说草不知羞。师兄真可爱,傲娇,别扭……】  林星夜被说得无地自容,心道宁隋胡言乱语,根本不了解他。  他虽这么想,现在却连和宁隋多说一句话都不敢,连拒绝都懒得拒绝,伸手接过含羞草就要走。  宁隋要送他回去,被他冷冷地回眸一睨:“衣服穿好,不许出来。”  林星夜抓着含羞草盆的手指根根发紧,眸色冷淡,里边含了万千紧张,宁隋见他一副你敢过来我就敢拔剑的样子,妥协地不跟过去。  只是,今夜的阵盘,他是别想刻了。  林星夜踩着冷风回去,左手拿着含羞草,腰间挂着碧空剑。他眸色冰凉,脑中回旋着宁隋那句“师兄,你喜欢我吗?”  萧云涵蹲守在他院外,见他深夜从宁隋房间出来后,满眼邪戾,打量到衣衫头发皆没乱才放心。  萧云涵迎上来,佯装委屈道:“林师兄。”  他都撞到跟前了,林星夜也不能无视,冷冷道:“有事?”  萧云涵道:“求师兄为我做主,或,或者……”  “或者为我做媒……”萧云涵仰头,露出脖子上的红痕,撩开衣服,露出手臂上的痕迹,“今天白天宁师兄对我……他想让我抱他,林师兄,我好难受……宁师兄在我心中多么伟岸高明,却想对我做那种事,可我心里却还有丝甜蜜,林师兄,我是不是很失败。”  萧云涵面上唱念做打俱佳,实际内心阴暗。  他想着,林星夜你看吧,你的追随者,不过是个这样的货色,他们两厢情愿,你这条骄傲的、不识心意的龙只有妒忌。五元珠,就是你的归宿。  林星夜目露思考。  萧云涵见状,道:“素闻两位师兄关系亲厚,师弟求师兄为我做媒,与宁师兄结为道侣,死生不弃。”  林星夜则在想,对啊……他身为龙族,天赋异禀,不管从体型还是什么来说,都该是他占据主导。  是他之前想岔了,之前每次他都身体不好,才让宁隋占了上风。  要是在正常情况下,绝对是他比较厉害……况且,只要他提出来的事情,宁隋肯定都会答应他。  林星夜想,他和宁隋,也许可以试试?  宁隋除了做兄弟外,做他唯一的妃子也可以,脾气好,性格好,实力也强。第110章   萧云涵说了半天, 期待看见林星夜怒不可遏却强忍的双眸。  他喜欢那样的表情。  萧云涵自花间走过, 深知林星夜这样清冷孤高的性格有什么妙处,若在床第之间、或在温情之时……虽意动却强忍的模样最是令人血脉偾张。可惜这条龙眼瘸,看不上他, 就不会在他面前露出此态。那么, 在别的地方强忍着生气也是一样的……  萧云涵抬眼, 要看林星夜的表情。  他夺舍的这具身体没林星夜高,仰头时,能看见月色沐泽之下,林星夜乌发垂在腰间,唇色浅淡, 满眼的……不在状态。  他就连不在状态, 也像是高高在上, 满是不屑。别人不会责怪他走神, 反而会自检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萧云涵受够了他永远被林星夜吸引, 林星夜永远不理他, 火气登时一冒, 他就连和他说那么重要的事, 这条龙都能走神?  萧云涵心中生怒,身上不免外泄一丝阴狠的杀气。  林星夜登时握上碧空剑,冰冷的桃花眼浮上锐利, 俯视萧云涵, 似在以满身剑气询问他要做什么。  萧云涵的实力随着转生而消弭, 要是打得过林星夜, 他何至于那么迂回地想害死他。  “林师兄,你……你有在听我讲话吗?”  “没有。”林星夜淡淡瞥他一眼,萧云涵心中一惊。  “宁隋要真想对你怎样,你此刻还会在我面前吗?”林星夜冷冷解释,他既不关心萧云涵身上的痕迹哪儿来的,也不关注萧云涵要做什么。  他并不是时时刻刻有时间要关注这些微末小事,林星夜事务繁多,大多事情都有暗卫替他办理查探。  前世时宁隋莫名其妙拦住他要和他比试,林星夜也是交由暗卫处理这事儿。  最后要不是宁隋总纠缠他,触了他的逆鳞,他也不会多关注宁隋。  萧云涵惨被戳穿,更让他不悦的,还是林星夜提及宁隋时的熟稔,他快速调节了心态,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道:“林师兄!你何故这么羞辱我!我知道……你和宁师兄关系匪浅……宁师兄要不是顾及你,也不会半路退缩。”  他字字句句都直指宁隋对林星夜不忠。  林星夜算了时间线,那天宁隋找到他,可谓是神速至极,在他面前时身上也没其他味道。宁隋要真对面前的人不轨,哪来的时间快速消灭味道再到找到他。  林星夜懒得回答萧云涵,他又不是来陪萧云涵聊天的,这些无意义的似八卦般的飞短流长,他根本不乐意回应。  林星夜拎着剑转身,他风度翩翩,却是要折返到宁隋的住处。  现在是深夜,你一条单身龙族,去别的男人的房间,像什么样子。萧云涵百般看不惯,最后还是安慰自己:按林星夜的脾气,他定是去寻宁隋吵架。  因此,萧云涵半点没作妖阻拦。  林星夜的住处同宁隋的住处隔得不远,他却走得越来越慢,步子从最初的坚定到了有些犹豫。  宁隋会答应他吗? 第107章 第111章   林星夜往下坠, 他提上来的气抵不过底下吞天魔龙的吸力,下坠的速度快而狠。  现在四周漆黑一片, 林星夜骤然从夜月下落到此间, 哪怕是龙目,也没法适应此间的黑暗。  他根据四周空气的滞涩, 顺手将碧空剑往旁边一插, “叮”一声便触到石壁。  碧空剑剑尖堪堪触碰到石壁,林星夜左臂再往壁间一送,这才顺利刺进石壁间。林星夜下落的力道使得碧空剑生生划开石壁,拖行了好远一段距离才没继续往下落。  林星夜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剑太过锋利, 也不完全是件好事儿。  他吊在空中,“咚”一声, 底下传来什么东西落到地上的声音。  林星夜开口:“白空?”  底下没人应答,渐渐地,就连呼吸声都变得微弱起来。  林星夜顿了一会儿,他全靠左臂支撑着自己不往下掉:“白空,还活着吗?”  “呼……”萧云涵肩膀都在抖动, 身下已经积了一大滩血:“死不了……你不跳下来,是怕死吗?这底下没有尖刺陷阱, 你下来, 死不了咳咳。”  林星夜没理会他,等到龙目适应了现在这个地方的黑暗, 能看到底下的地貌后, 才抽出碧空剑, 借势往下飞。  他刚一踩到地面上,斜下方就砍过来一刀,刀风呼啸,直指林星夜的腹部。  龙族的腹部,一向是弱点。  萧云涵曾经做梦都想摸林星夜的腹部,或者仅仅是让他翻身给自己看看,他不摸都可以。  现在,他只想送林星夜归西,开启下一世轮回。  林星夜抬腿,一脚踢在萧云涵的手腕,脚尖往下一压,萧云涵的腕骨“咔嚓”一声,寒刀顺势落在地上。  林星夜冷声道:“命都没了,还想着杀我?”  他脚尖再用力,萧云涵疼得汗都出来了:“……你妨碍我和宁师兄在一起,我当然要杀你。”  林星夜想起刚才在上面,萧云涵拼着不要命,也要把他拉入这个深渊。  他垂眸,将自己的脚从萧云涵手腕上移开。  萧云涵没了龙身,看不到昏暗的地底是个什么场景,便是刚才刺林星夜,也是仅仅凭着直觉。他现在看不到林星夜在哪了,唯一能感受到他的地方也被移开。  萧云涵道:“咳,你做什么?不杀我了?”  “你弄脏了我的鞋。”林星夜声音冷淡,“此地封闭,哪怕我不杀你,你也活不了。”  真没想到我还有弄脏你鞋的一天,林星夜。  我曾想过替你端茶递水,想过你鞋子脏了,我就替你清洗,你身体乏了,我替你恢复。  可你从不看我,你连宁隋都看……宁隋剥了我的龙身,断了我和你接近的路。  那我就自己生造出这路,哪怕路上布满你的鲜血骸骨,我也在所不惜。  萧云涵感觉自己体力在流逝:“林师兄,你最好别让我现在死了,你不是要得元珠?火元珠只有我知道在哪儿,要是我死了,你永远也找不到。”  林星夜没问他怎么知道自己要找元珠。  这个叫白空的人对他似乎有着滔天恨意,林星夜现在不杀他,早晚也会送他归西。  “乖小龙,叔叔的乖小龙……”吞天魔龙浑厚的嗓音响起,“你在哪儿啊?在和叔叔玩捉迷藏吗?这可不是乖小龙能做出来的事情。快出来吧,不要让叔叔久等。”  吞天魔龙造出的地缝很大,他却隐隐只能感受到林星夜的方位。  地下缝隙又蜿蜒曲折,吞天魔龙不爱动脑,找的火冒三丈。  林星夜的脸瞬时一白,他龙生中第一次被吃的阴影就是吞天魔龙给他的。吞天魔龙……这种守护天地秘境的魔龙,居然要吃他。  萧云涵看不到林星夜的表情,只知道林星夜肯定要走。  他道:“林师兄,你要是不带上我,我死在这里,你要的火元珠就永远也没法得到。”  林星夜冷冷地看着他满身的血:“你无法视物,带着你走不远,我也没法逃生,到时候,元珠于我更无用。你留在这里,魔龙只会追我。”  萧云涵怒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留在这里出不去也只有饿死,届时你甩开魔龙后再回此地,等我死后魂魄未灭时搜魂,一样能得到你想要的。林星夜,只要你今日敢走,我就在此地毁魂,让你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  林星夜不喜欢被威胁,见状危险道:“你既然拆穿我,我不如现在杀你搜魂。”  萧云涵冷笑,他实在太了解这条龙了,当初宁隋那么挑衅他,他尚且没用不夜城的力量杀宁隋,现在又怎么会杀他夺宝。  色厉内荏的胆小龙。  “林星夜,我和你仇深似海,但火元珠是我的并非你的。我白空在此以心魔起誓,你若带我走,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我都将火元珠的下落告诉你。事成之后,反正我也杀过你,你再要寻仇,便师出有名。”  林星夜果然不爱强取豪夺,他又确实不想再做云间雪色龙。  这条吞天魔龙那么执着地想吃他,想必也是云间雪色龙比别的龙更符合它的口味。  林星夜不再犹豫:“将你的腰带解下来。”  萧云涵面色一变,这条龙要做什么?  他动作快速地解腰带,比在任何一个美姬的床边都要快:“生死之际,你还想着那种事?”  林星夜看了眼他身上的血,从自己的玉戒里拿出一套衣服,扔过去:“穿好。”  与此同时,他自己抽出一条新的腰带,和萧云涵的旧腰带拴在一起,从中间打了个结,拖着萧云涵便往另一处小道走。  萧云涵:…………  他的伤口在地上摩得有些痛,但第一次和林星夜这么接触。  以往,这条龙都是高高在上,正眼都不瞧他。  现在……萧云涵看不到林星夜,大概也能猜出他脊背挺直,随意地拉着这条腰带,也不知到底操不操心自己的生死。  “身上的血不要再渗出来。”林星夜低声提醒萧云涵。  他不像宁隋一样精通阵法奇门,只能以目尽力寻找地缝里有没有其他生物,照着它们行动的路线走,妄图走出去。  林星夜早受了伤,耳朵上的血迹被他悄悄止住。  他再如何也是龙族,体力不错,哪怕带着萧云涵,步子也没一丝停顿。  林星夜尽量挑小的道走,吞天魔龙龙身伟岸,越复杂的地形,他越没法子进来。  萧云涵被拖着前行,脸色阴晴不定。  这条龙带他轻轻松松,之前分明是不想带他……  这条龙带着他那么稳妥,倒像是两人在并肩作战一般。  萧云涵也运行体内魔力,欲要减轻自己的体重,他咳了一声,想说林星夜要是累了,歇会儿也好。  林星夜却在他说话前冷冷打断他:“第一,不要咳嗽引来魔龙。第二,不要运功,我懒得和你动手。”  林星夜心眼不大,为人谨慎,还记着萧云涵刺杀他的举动。  萧云涵也明白他的意思,脸上表情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他压住声音:“林师兄,我都成了这模样,你还怕我杀得了你?”  林星夜没回答,他耳力比萧云涵好太多,能听到远处吞天魔龙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口水滴落在石头上的声音。  林星夜惧怕被吃。  他身为云间雪色龙,总担忧自己被害,何况吞天魔龙早就想吃他。林星夜面无表情,步子稳妥,满身少君风范一滴不漏,但握着腰带的手却连骨节都在泛白。  他在害怕,只是沉默而隐忍,又要带着萧云涵,一点都不敢说。  萧云涵这么小声地说话现在倒也行,至少能暂缓他内心的恐惧。  萧云涵继续道:“林师兄,你这样拖着我,是否心里恨极了我?早在心里讨厌我恨不得我去死?”  林星夜没说话,周身突然一僵。  魔龙的气息宛如一瞬千里,瞬间就到了他们附近。  继而,“轰隆隆”一声,吞天魔龙一爪踩向地缝小道,满是龙涎的嘴巴凑下来:“叔叔的乖小龙……吸溜。”  他精准找到林星夜的位置,伸舌那么一舔。  林星夜左手拉着萧云涵,右手一剑刺过去,吞天魔龙的舌头吃痛,往后一缩,正好结结实实地卷在萧云涵身上。  萧云涵:……  他想吐,这条魔龙说的舔,原来不是要吃林星夜?而是实实在在地要舔他?  萧云涵虽恨不得林星夜去死,但也不乐意看他被其他龙亵玩。  他拔出刀,运转魔气,狠狠扎在吞天魔龙身上。  萧云涵的魔气历经几世,其实十分厉害。只是林星夜和宁隋都不会被他砍中,而吞天魔龙习惯了什么都吞,半点不躲,舌头立马被魔气腐蚀了一些。  这样的小伤,只能让他吃痛,不能有实质地损害。  林星夜见状,挥出数道剑气,带着萧云涵往前面逃。  吞天魔龙龙眼里满是怒气:“乖小龙,叔叔没有舔到你,反而被扎了,一会……叔叔要多舔几下你的角角,叔叔才能高兴起来。不然,叔叔可就饿了。”  吞天魔龙饿时,连整个归元宗都能被他吞掉。  他又将舌头往前面一送,差点舔到林星夜的背,林星夜往前一躲,才堪堪躲开。  饶是如此,他也被吞天魔龙口中浓重的死气所克,脸色一白,险些吐出一口血。  云间雪色龙主净化,死气魔气若胜不了他多少,都会被他尽数净化,是万魔克星。  相反,若是死气远远胜过他,死气就会变成他的克星。  仅仅是环绕在列,就能让脆弱的云间雪色龙无法呼吸。  萧云涵见状,不顾身上的伤,猛地一推林星夜,二人齐齐摔进坍塌地缝中一个死角。  林星夜受死气侵袭,加上本来就受了伤,还要负担萧云涵,现在白衣上染着血,虚弱地靠在死角上,双腿开始紧绷。  他快要变成云间雪色龙了。  要是变龙,想也知道外边的吞天魔龙会更受刺激。  萧云涵全身发抖,他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可是,他打不过宁隋,打不过吞天魔龙……以至于在和林星夜独处时,总会被人打扰。  萧云涵杀不了吞天魔龙,便想杀林星夜,不让他受辱。  可是,林星夜怎么可能甘愿被他杀…… 第109章 甚至,在战斗时,每人多多少少都心有怯意,林星夜冷淡而低柔的声音就在他们心底响起,“你害怕水,但是临启御水,水只会攻击吞天魔龙。”  “你的手腕有旧伤?没关系,我会时刻关注你的手,不会让它牵制你。”  这是云间雪色龙的天赋,洞察。  雪龙环绕在每条龙心间,冷淡地发号施令,温柔地为他们提供灵力、复原伤势。  这是真正的龙族瑰宝,战斗时若得云间雪色龙,战力将会量级翻倍。  吞天魔龙有些微狼狈,“小龙,你真厉害,但可惜,你还是太小了,你的这些帮手也太弱了。要是换些龙在这里,叔叔就打不过你了。不过有了你,叔叔相信,叔叔连你父君都能打败了。”  他张开嘴,龙爪一震,刹那间,遮云蔽日。  吞天魔龙,吞天之势,现在才开启。  林星夜见事已至此,大概知道今日是逃不过了,反正,他不会愿意被舔。  林星夜咳嗽几声,睁开眼,将腰上的主君令解开,扔给束南,瞬间执起碧空剑,化作一道雪光,朝吞天魔龙眼睛刺去。  他要是没能刺中,就反手给自己一剑便是。  我林星夜,生为云间雪色龙,没你吞天魔龙战斗天赋强,但我也不是你的玩具。  他白衣胜雪,衣上沾血,红梅点点……然而在此刻,没人能看到身上的红色。  仅仅是一剑冲天,气腾山河。  “师兄。”宁隋的声音忽然响起,林星夜却已经听不到了,他此时此刻,心中只有剑,只有一往无前的杀意。  天雷的声音轰隆隆响起,宁隋满手刻阵盘流出的血,他此时没用幻术,若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无妄峰的夜夜孤独,快深刻地隽进他骨子里。  宁隋现在满眼平静,平静底下有多伤心,倒只有他自己知道。  只有亲眼见过师兄死,才能在此刻,连悲伤都没力气。  他把自己做好的阵盘祭上半空,宁隋恢复记忆,难的不是做这样的阵盘,而是如何用归元宗现有的阵盘材料,隽刻出他的阵法。  所幸,他做了出来。  天雷被阵盘所引,呼啸而至,劈在逃窜的吞天魔龙身上。  吞天魔龙都快被劈焦了,这种雷罚他不是第一次受,但次次受,都记忆犹新,有不同的痛法。  吞天魔龙逃出紫山秘境,本就有惩罚,只是雷罚还没到,现在宁隋将雷罚提前引了出来,吞天魔龙顿时被实力相当的雷劈了个透心凉。  这些雷偏还知道他爱造口孽,逮着嘴就劈,直把他劈得欲生欲死。  因此,在宁隋打开一个连通紫山秘境的阵法时,吞天魔龙毫不考虑地就钻了进去:“小龙,叔叔先走了,下次叔叔再来看你。叔叔真的不是吃你,就是舔舔你,你不要给你父君说啊。”  宁隋面无表情,将阵闭合的速度慢了一瞬,吞天魔龙再被劈了一道,彻底去舔舐伤口。  最惨的是,林星夜挨得近,也从一道雷上擦了过去。  他和吞天魔龙一样,都是被雷罚劈得比较熟练的龙,林星夜条件反射地卷起尾巴,想借此让天雷打击面窄一点……  “呲拉”眼看着天雷要劈到林星夜,他都做好了又要被劈到伤筋动骨的准备,猝不及防就被拉到一个宽阔的怀抱。  宁隋的衣服被夜风吹得冷,怀抱却比火还要热,他的衣服上是平淡的皂角香味,悠长普通。  宁隋看事情平息,收了这两个大阵,声音又变得暗含紧张:“师兄,你还好不好?”  林星夜没说话,宁隋低头。  一条小龙被他抱在怀里,牢牢地扒在他身上。  黑的……  师兄刚才被劈到了吗?都被劈黑了。  宁隋默默把林星夜抱紧了点,林星夜也还没从被吃被舔的恐惧中回过神来,但他的兄弟和不夜城的人都在,被人抱在怀里,成什么体统。  林星夜挣扎出来,抬起头:“宁师弟,你先放开……我。”  他没说完,声音越来越低。  林星夜从宁隋的眼里,看见一条小黑龙,又黑又小,丝毫没有别的黑龙那么霸道威风。  林星夜:…………怎么会这样?  原来黑龙要体型大些才好看?  宁隋看他师兄的模样,便知道他是对现在的样子不满。  宁隋好想亲一下,又不敢,只能按着自己怦怦跳的心:“师兄,你的黑色比夜空还要明净,深邃而英俊。”  林星夜依稀记得,之前宁隋夸过他的雪色是最漂亮纯净的颜色?第113章   林星夜知道宁隋素来喜欢夸他的秉性。  他一时不免也想, 许是他自己对自己要求太高,毕竟,不管是他父君的黑色还是别的黑龙, 莫不霸气威风。  林星夜现在便以为现在自己实际也真是威严英俊的。  他眼瞳极黑, 像是山川云泽的精萃都蕴含在其中, 眼波又盈盈如冷波,以往这样美的眼睛, 哪怕是披了高冷的雪龙皮, 也让人在心生寒意的同时起上觊觎之意,可现在……他一身黑得不能再黑,全身上下也就只有灵动的眼睛能看见,像是空中凭白多了双眼睛在那里一眨一眨。  底下的龙们这时恢复力强的也站了起来,林星夜刺杀吞天魔龙时, 并未净化他们身上的魔气, 所以他们全都负伤。  临启最先站起来, 四处环顾寻找林星夜,最终将目标锁定在空中的宁隋身上:“阁下, 可曾见到我家少君?”  林星夜明明趴在宁隋怀里,照理,临启怎么也该看到他。  林星夜有些庆幸,幸好临启没看到他趴在别人的怀里, 他往宁隋怀里挨了挨, 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小声道:“宁师弟, 你先放我下来,快点。”  宁隋面无表情,但是心都化了。  师兄主动向他靠近,用龙角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宁隋心道:【我怎么舍得放?】  林星夜心中一紧,以为宁隋真不会放他,正要用龙尾去拍拍宁隋时,宁隋却已经松开了收紧的手,摆明是不会禁锢他。  林星夜未免被临启发现,顺着宁隋的衣袍往下滑。  忽然,他感到如芒在背。  是临启的视线?  临启直勾勾地看着空中的宁隋:“阁下,你衣服里揣的是什么东西?我家少君不见踪影,难道是被你藏了起来?”  林星夜有些麻爪,看样子,临启明明看到了他,他就在宁隋身上,怎么临启反而说宁隋是衣服里揣了东西呢?  林星夜正思考,龙眼里一片静默。  宁隋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神情,师兄的雪色好看,黑色也别有一般韵味。他道:“师兄,你不用那么小心,你现在太黑了,我穿的黑衣,又隔得远,你的属下们看不到你。”  林星夜:……他现在就黑到这种地步?  做惯了雪龙的林星夜不习惯,惊讶地回头去看临启。  临启猝不及防间,见到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凭空出现,吓了一条,往后退了一步。  林星夜:…………  他成年之后,哪里还遭遇过这种事?  林星夜成年后,哪怕是兄弟们争风吃醋,也舍不得从他面前退开。因此,他到了哪儿都是众星捧月。  林星夜有些不悦,但想想临启他们冒死来救他,他便将自己受的打击都吞了回去,正欲开口打招呼。  临启此时大声道:“阁下!你怀里哪里来的黑蛇?”  不夜城龙族出行,一般的蛇类怎么敢出行?少君究竟去哪儿了?  林星夜闻言,逐渐僵硬,他,一条雪龙,被说成是黑蛇?  宁隋安抚地用袍子半遮了他,沉声道:“他不是黑蛇。”  临启冷笑:“不是黑蛇是什么?敢在龙族出行时出现的黑蛇,应当也不平凡。阁下能斗过吞天魔龙,救了我们这些人,想必也是神通广大,我们本该感激。但我们来此就是为了救我家少君性命,适才,阁下奔向我家少君……哼,阁下若瞒下少君行踪,或是对他不轨,休怪不夜城,不识救命之恩。”  林星夜堂堂龙族,怎能被人认成黑蛇。  他这时也顾不得是在宁隋怀里了,以爪掀开宁隋的袍袖,露出全身。  临启皱眉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原来不是黑蛇,是条黑龙。”  他致歉道:“阁下,是在下眼拙。”  林星夜这时再忍不了,出声道:“临启。”  他声音如冰似雪,辨识度极高,到哪儿都不会认错。  临启果然惊喜万分,目光从林星夜身上无情地掠过,开始寻找雪龙的踪迹。  林星夜之前自卑,不爱露出云间雪色龙的真身,因此临启他们只远远地看过一两次,以至于现在林星夜不过全身换了个颜色,他隔得远就认不出来了。  “少君。”临启找了一圈儿没找着,出声询问林星夜。  林星夜这时满是不可置信,他没办法想象自己现在那么没存在感,趴在宁隋身上差点气得鳞片炸开。  宁隋一片一片鳞地摸平:“师兄,你这个样子好看得和以往都不一样,他暂时没认出你。”  林星夜没被完全安抚,“蹭”一下从宁隋怀中飞出去,飞到临启面前:“临启,我在这里面,你认不出我吗?”  临启惊讶得没法言语,实在没注意到面前的黑龙居然是少君。  少君是雪色的……但,这条黑龙身上传出来的,让龙止不住的心生好感,想要把他捧在手上的感觉,确实是少君无误。  临启暂时没法接受林星夜变成黑色,一时没说话。  束南这时候也从后面爬了起来,赶紧走过来:“临启,你在和少君说话?”  他醋意大增,结果一瞧,就瞧到了黑黑的林星夜,也顿时愣住,争风吃醋什么的半点不见了。  林星夜此时哪里不明白,这群龙,是又嫌弃自己丑了?  其实他并不丑,那么纯粹的黑色,比之他父君也不逊色,关键是,他原本是那么美的雪色。两相比较下,确实显得黑色太丑。  他再冷静,现下也未免浮起一丝慌乱。  哪有龙不自恋,不看重自己的龙身的呢?  林星夜的龙眸里浮满震惊和失落,临启他们都那么大了,当然也没有小时候幼稚。纷纷转移话题道:“少君,你没事就好。” 第111章 他说的分明是鱼类若死亡,就会漂浮于水面。  宁隋心一紧:“师兄,别这么说。”  林星夜懒得理他,逆时针将身体盘得更紧,却恼自己恼得自己都不想碰自己漆黑的龙身。  宁隋看透林星夜的想法,沉声诱哄道:“师兄,你想变回雪色吗?或许我能帮你。”  他言辞恳切,同之前对林星夜的态度别无二致,也不像其他龙一样,误以为他是陌生黑龙。  林星夜自认自己可不是那等乱发脾气且小气迁怒的龙,他稍稍冷静下来,语气清冷,带着丝温柔:“宁师弟,你真有办法?”  宁隋“嗯”了一声,“但师兄要答应我一件事,再不许说刚才那样漂在水面的话。”  这有什么难的?  林星夜从善如流,甚至悄悄的、主动的朝宁隋挨近一点。  宁隋时时刻刻关注他的举动,见状……自知这是最能走进师兄心防的时机,鼓起勇气伸手按住师兄的龙身,倒是一点不旖旎,就像关系好些的师兄弟手搭肩那般。  林星夜身体一僵,不习惯宁隋这样,但他现在需要宁隋帮自己,便努力放松龙身,“宁师弟,我再也不会说那等话,你有什么法子能帮我?”  他可真是一条能屈能伸的好龙。  宁隋得到师兄的承诺,开始以灵力疏导林星夜的龙身。  时间过了好久,林星夜见自己还是一身漆黑,有些沉不住气:“宁师弟,你在做什么?”  宁隋道:“师兄,体表均源于内……”  林星夜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内源半点问题都没有,只是颜色变了。宁师弟,你的灵力可不做深层疏导,只要让我变回去便是。”  “是。”宁隋应允,师兄是龙鳞变了色,那么就该将重点放在龙鳞上。  他一边用灵力疏导,一边从乾坤袋中拿出药丸,捏成粉,隔绝水汽准备抹在林星夜的龙鳞上。  林星夜浑身不自在,他虽然一身黑,但又不是真不会脸红。  宁隋明显那么喜欢他,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成什么体统。  林星夜忍无可忍,从玉戒中拿出一柄似玉如意般的东西,只是上面有细细的刷毛。  “宁师弟,你用这个上。”  林星夜基本不会用这种龙族的清洗工具,他要么泡个几天几夜,要么化作人形洗浴。  宁隋有些不舍,他不能摸师兄了……但还是接过来。  他一点点为林星夜上药,林星夜的感觉……倒并不糟。  他觉得龙鳞被刷得很舒服,难怪那么多龙喜欢这样清洗。  林星夜昏昏欲睡,宁隋刷到哪个地方,他就自动打开一处的龙鳞。  等到刷到腹部时,宁隋心旌摇荡,还以为会一帆风顺下去,没成想林星夜陡然睁开眼:“不能碰。”  他翻了个身,觉得今天差不多了,再刷就成了贪图安逸,干脆尾巴一卷,把宁隋卷住休息,自己也沉沉睡去。  昨夜他在疗伤,几乎没怎么睡。  宁隋做梦都没想过,师兄会让他睡在他尾巴上。  龙族的尾巴……定然极被珍视。  他这时又万分懊悔,自己那夜没明白师兄的意思,要是他明白了,他们说不定现在已经在一起。  宁隋也一夜没睡,想着这许多,感受着师兄静静平稳的呼吸声,身上的幽香,美丽的龙身……安心地靠着师兄的尾巴睡。  即使如此,到了一人一龙都睡着时,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姿势就从林星夜的尾巴卷着宁隋,到宁隋困住林星夜的尾巴。  水下世界,平静宁和。  水上峡谷,鸟语花香。  等林星夜差不多睡醒时,一睁眼就见到宁隋沉黑的眼睛,他心一慌,便发现连尾巴都被牢牢抱住。  林星夜万分不习惯,但现在最引他注意的,还是自己的颜色。  宁隋最擅长这些古里古怪的东西,他应该变回了雪色,林星夜动动尾巴,一看,雪辉耀眼,将清澈的水波都衬得如瑶池琼浆,受月辉滋养。  他强忍着心喜,矜持而有礼地抽回雪尾:“宁师弟,多谢……”  话音未落,他便从宁隋深邃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全貌,他……他的尾巴是雪色的,但是只是侧面是,另一个侧面仍然是黑色。不只是尾巴,整个龙身都是,从左面看,他是条雪龙,从右面看,他是条黑龙,从上面看,他便是条黑白相间的龙。  林星夜见惯了自己原本的模样,一下子变成黑龙又变成杂龙……他再坚强也忍不住,龙身都有轻微的颤抖。  宁隋自知是一次不行,还需再多治疗几次,当务之急还是先哄师兄:“师兄,你别着急。你这样只是暂时的,只要多治疗几次,你总会变成原来的模样。”  林星夜听不进去,龙生遭逢大变,只觉自己是天底下最令人生厌的龙。  就连龙兄弟们,都说他是陌生黑龙。  他真丑……  宁隋一边哄,一边又看到心爱的师兄在自己面前这么不设防,这么真实,不由控制不住地想:【师兄这样真可爱,可他要怎么才能信他这样很好看,既有黑色的深邃英俊,又有雪色的纯洁美丽,黑白结合得无比完美。】  林星夜:……  宁隋道:“师兄,而且你根本不必担心,你这样也很好。之前其他龙认不出你,只是他们对你龙身不熟。”  他一边说一边靠近林星夜,看见林星夜有些发抖,抑制不住地伸手揽他。  林星夜正是脆弱的时候,他活的两世,和人比试被刺得肩膀见骨都冷着脸没哭过一次,所有的脆弱伤怀都因少时阴影,导致对雪龙身份、对外在颜色格外在乎而起。  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一路走到今天,凭的根本不是所谓颜色。龙兄弟们不管是否针对他,都斗不过他。但……若他当真是刀砍不伤,剑刺不痛,他也就不是林星夜了。  林星夜靠在宁隋怀里,冷淡的声线微颤,不自信地轻声道:“宁师弟,我当真不丑?”第115章   林星夜现下不敢看宁隋, 桃花目只望向水底。  他既无法接受自己那么在意外表, 又害怕听到宁隋否定的答案。  宁隋第一次感受到师兄主动往他怀里靠, 别说区区颜色,就连他上一世的无边寂寞伤怀,都生生被柔化,又夹杂着心疼。  宁隋的心跳如擂鼓,又将自己身上的幻术施好:“师兄,你若算丑,其他人该怎么算?我不及师兄万万分之一,又该怎么算……”  林星夜听着觉得宁隋太夸大其词,宁隋的真容要是不如他万万分之一,那他何至于让宁隋替他捧宝石, 他自己生生画了宁隋一夜。  林星夜深吸一口气,宁隋对他的人形一向偏爱有加,他是说不通的:“宁师弟,我不要和人比,我说的是在龙族之间。”  他龙眸水润, 冰凉的水光似万古冷冬,和温泉的凡水分隔开来。林星夜稍低头,龙角硌在宁隋胸上:“龙族中,根本没我这个颜色。之前倒也罢了……不是白就是黑, 现在黑白相间, 奇奇怪怪, 哪里有龙像是我这副模样……”  曾经有人揣测林星夜是丑陋的癞皮龙, 他虽嘴上没说,但心里完全称不上高兴。  “这是师兄独一无二。”宁隋的心快跳出来,“师兄,你又好看又强大又特殊,会否嫌弃我太过普通,不提娶妃的事情了?”  林星夜一愣,他都快忘了那天的事。  他这么一僵硬,宁隋更恨不得将他端起来哄,【师兄怎么暂时变个色都那么可爱。】  可爱两个字,一下令林星夜警醒。他是想被夸强大好看没错,但是可爱这种词语,根本就不适合他,曾经的不夜城少君,现在的不夜城主君。  林星夜现下丑陋,不敢提娶妃的事情,宁隋一想他可爱,倒是给了他借机离开的理由。  林星夜心想,他又被宁隋污蔑可爱了……他眸光微闪,推开宁隋,雪色的光晕顿时包裹了他,等光晕散去时,云缎似的乌发垂在腰际,桃花眼冷淡无情,五官极艳,气质绝清,唇色浅淡,在水下也不妨碍别人千方百计要睁大了眼看他。  宁隋一眼不错开,热切无比。林星夜被看得觉得自己就算在水里也像要烧了起来,宁隋……龙形他也看,人形他也看,还有什么是他不喜欢的?  林星夜自觉自己的人形比现在一半黑一半白的龙态要高冷多了,假装心绪平静地望向宁隋:“大丈夫壮业未竟,谈什么娶妃?那夜,我只是闲聊。”  “师兄……”宁隋双眸一暗,师兄分明是已经意动,却还不承认,难道他还要再等一世?  “宁师弟,我脸上可有黑色?”林星夜忽然响起他龙形都变了,万一人形也一半脸黑,一半脸白可怎么办?  “没有。”宁隋哪怕担忧,也照顾着林星夜的情感,“师兄和之前一样。”  林星夜放下心来,宁隋又面无表情吐出四字:“让我心动。”  林星夜大惊,他克制地抬眸看向宁隋,宁隋耳根熟透,却沉着脸,目中透着股侵略性,盯着林星夜。他等了太久,从以为二人情投意合到认清师兄讨厌他,最后生生等到师兄身陨……  宁隋是要摊牌了?  虽然林星夜不是第一次被宁隋表白,但还是不适应。  他本来就想和宁隋在一块儿,林星夜和他父君不一样,他父君后宫佳丽无数,林星夜却是条专一的龙,专一到爱被夸奖,却不适应听情话。  宁隋不只想当他兄弟,而是想和他在一起,林星夜也很乐意……但,他可是天赋异禀的龙,怎么也得他占据上风。现在这种情况,林星夜自卑到不敢提娶宁隋的事情,也不乐意嫁给宁隋,只能拖,不接这个话茬儿。  等他好了,恢复他本来的颜色,他再求娶宁隋,现在还是避开得好。  林星夜就当自己没听到“让我心动”那几个字,足尖一点,雪白广袖翻飞,跃出水面。  宁隋沉默地跟在后边儿,现在师兄都不会让他别说那些孟浪的话了……  宁隋的心渐渐活了,他尸体般冷漠地过了许久,除了寻求让师兄复活的方法外,再追寻不到人生意义。  就连阵法,也只成了每日的习惯,无法让他的心起半点涟漪。只有在攻克一个难题时,他会想着离师兄更近了一步,继而有活着的感觉。  宁隋只要看着林星夜是活着的便好,不管林星夜活着,是拿剑指他,还是不看他,他都甘之如饴。  两人一起回归元宗。  林星夜为躲避吞天魔龙,很是走了些路,加上后来的打斗,此处离归元宗有些距离。  林星夜一路上虽不说,宁隋也知道他的心境,刻意道:“师兄,你看天上的燕子,有黑有白,倒称得上灵动。”  现在有黑有白的林星夜:…………  宁隋一路上将世间同时黑白兼具的事务夸了个遍,还夸了林星夜头发黑,肤色白……生生将爱好被夸的林星夜都夸羞,到了归元宗就把门一关,不再理他。  宁隋只能回去研究阵法,师兄能听他心声的阵,他现在都不能解开。  要是不解,宁隋担忧自己哪天忍不住,真的在心里彻底亵渎了师兄,将人得罪了,再追回来定是千辛万苦。  他专心修阵,林星夜则带着信纸,去找了师尊清虚真君。  清虚真君是林星夜在归元宗名义上的师尊,是个极厉害的法修。  “师尊。”林星夜上了峰,清虚真君仍像往日那般,平心静气,养气功夫极深。也是,若是不深,怎会收一个只修剑的剑修做弟子。  清虚真君望着林星夜过于姣好的脸:“星夜,为师已经不知该叫你不夜城君主,还是该叫你什么。”  他自嘲道:“为师早该知道,你这样的长相,不该是人族。” 第113章 林星夜有些不能接受,愣愣地躺着,露出自己雪白的腹部。  宁隋心里疯狂夸林星夜,自己也意乱情迷,不禁再次表白:“师兄,我……我爱重你,你可能接受我?”  林星夜全身发烫,仅仅靠着一丝理智保持清醒:“宁师弟,我上次不是说了大业未竟,暂不娶妃?别人会误认为我荒淫无道……”  他现在娶宁隋的话,宁隋估计不会答应,他要再等等。  宁隋则道:“师兄,我们先不说出去,别人又不知晓。”  他坑蒙拐骗的手段都用了个遍,林星夜本身也意动,闻言道:“宁师弟,你是在引诱我。”  宁隋呼吸紧张,等着林星夜说下一句话。  这条龙挣扎了一下,到底是被追了那么久,该做的不该做的也做了一堆,心理防线极低。他道:“我们都暂时不要说出去。”  宁隋头脑一片空白,夙愿得偿,就连思考都不会了。  师兄……师兄……师兄说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我们……此后,他们就紧紧相连了。他能正大光明站在师兄旁边,师兄也能依偎在他怀里,而不是故作坚强。  林星夜面上都快烧起来,被绑住的尾巴也微卷,泄露出他此刻有多害羞。第117章   幸而林星夜现下是龙形, 自认他再怎么脸红, 宁隋也看不懂。  这条龙强行掩藏心绪, 黑白的身躯微微起伏,龙鳞披泽圣光, 虽光辉耀眼却极度锋利, 谁也不太敢越过强大的龙族去肖想他。  【师兄尾巴卷起来了,脸也好像有些红。】宁隋斩钉截铁地想,【他害羞了。】  林星夜真觉得一点退路都没有了,他一条龙, 宁隋都能看出他脸红, 他还能说什么?  林星夜马上把自己的龙尾放平, 他身上燥热,又和宁隋确定了关系,龙族的本性便想……  下一瞬, 他阻止自己不甚清醒的想法。  林星夜是条喜欢深思熟虑的龙, 他一想自己现在被绑, 肯定打不过宁隋, 若是再有些异动, 强压宁隋不成反被……  林星夜龙心一凉, 端正自己的龙身,忍着难受:“宁师弟, 你把眼睛闭上。”  【才确立关系, 师兄就要我闭眼, 难道他要吻我?】宁隋一分都不耽搁, 顺从地闭上眼。  他的手还挨着林星夜的肚皮。  林星夜被调戏了一脸,身上雪光闪过,便从一条冰凉的龙化作人形,他看向自己的腹部,宁隋的大手还搭在上面,没一丝挪开的意思。  林星夜面上划过一丝羞恼:“宁师弟,你摸不出来我现在不是龙了吗?还不把你的手拿开。”  宁隋的手碰到的确实已经不是龙鳞,而是柔软的肚皮,往旁边一点,就是细瘦的腰,他不知多少次在梦里握住师兄的腰,同他拥抱亲吻。  宁隋现下手上发烫,也认为自己宛如个登徒子,尴尬又不舍地要抽回手。  林星夜又不爽了,他正处于发情期,当然想要和宁隋多接触。  但……肯定不是这个接触法儿。  林星夜眸中闪过一丝挣扎,在宁隋的手完全抽回去前,冷声道:“宁师弟,我发情了。”  宁隋的手一颤,即刻睁开眼,要去看林星夜。  林星夜着白玉冠,云缎似的乌发披散,明明桃花眼似冷星,却显得眉目多了些微柔和,比春雪还要惹人心醉,暧昧的气息流转在二人之间。  林星夜不愿直视宁隋的眼睛:“你看我做什么?宁师弟,闭眼。”  他默默想,宁隋真出格,明明听见他现在生理特殊,还特意睁开眼看他……  【师兄害羞了。】宁隋艰难地闭眼,不知师兄想怎么办。  林星夜则抬手,悬挂于一旁的碧空剑瞬间听从主人的号令,朝门口射去,稳稳地扎在地上,布下一个牢固的结界。  林星夜这才回眸看向宁隋,他伸手,将自己的玉冠解开,乌发没了束缚,青丝瞬间倾泻。  林星夜轻声道:“宁师弟,我们和之前一样,先渡过此次难关……多余的事,之后再说。”  他搭上宁隋的手,继而闭上眼,室内春光溶溶。  归元宗的人自从九霄狐的事发生后,都知道自家少君算是成了真正的成年龙,见林星夜几天几夜不出门,也心领神会,知晓他是在做龙族都爱做的事,并无人敢去打扰他。  这般过了几天几夜,林星夜同宁隋休息够了再出门。  他这次纯属清醒状态下自愿为之,因此也没全让宁隋动手,自己也卸下尊严,隔着衣服帮了宁隋一次。  林星夜可没想过自己会做这种事,幸而是右手,否则他还有颜面去握碧空剑。  “宁师弟,我好了。你可还需要休息?”林星夜不敢看宁隋的脸。  宁隋知道师兄现在肯定别扭,师兄他……矜贵自持,居然会为他做这种事,哪怕隔着衣服,宁隋也觉得死而无憾。  “不需要,师兄,你呢?”  林星夜腰肢发软,却像被宁隋戳穿了心里的痛处,他……云间雪色龙,的确要比别的龙敏感,不容易恢复,但这又怎么了?  林星夜就当自己是同宁隋比试了一场,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整理衣襟:“我也不需要。宁师弟,出去吧。”  他们都收拾得体,林星夜挥散一屋子的味道,再让人将饭菜呈上来。  这么多天了,不补补怎么行?林星夜冷着脸,实则羞于见人,他居然会荒唐那么多天连饭都没吃。  宁隋就坐在他对面。  林星夜叫人呈上饭菜来时,也没让宁隋先避开。反正,他那些下属并不敢多问他,也不会去乱传绯闻。  林星夜吃饭挑食,呈上来的饭菜无一不是精挑细选。  宁隋坐在他对面,注意的却不是这些美味佳肴。  他现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亢奋而甜蜜的状态,和师兄在一起了,还和师兄待一屋待了那么久,师兄的脸真白,比玉还好看,他吃东西的样子也万分优雅,使人目不暇接。  宁隋克制不住地要帮林星夜,将面前的软糕推过去。  林星夜一愣,他吃饭时不会说话,现下也破例道:“宁师弟,快用饭。”  他白皙的脸染上一抹红晕,要是宁隋不吃饭,饿得精神不济地走出去,别人还误以为他对他做了什么,毕竟龙族的名声一向不大好。  但,林星夜这次当真没做过分的事。  宁隋被师兄催促,什么都听,拎着筷子开始吃饭。  此时林星夜就在他面前,雪光照人,秀色可餐四字无法比拟出一二风姿,宁隋便一边吃,一边欣赏师兄,不舍得落筷。  林星夜身为主人,宁隋不落筷,他就不会落筷。  这与他自身教养有关,在林星夜的认知里,一般都是客随主便,若是主人吃饭时落了筷,客人也不会再吃。  他担忧宁隋吃不饱,便也一直用餐陪宁隋。  哪知,宁隋来一碟吃一碟,就是不舍得放过和师兄独处的时光。  林星夜已经叫人新加了几次菜,都没经得住宁隋的吃法,他内心惊讶,还是舍命陪君子地陪宁隋吃下去。  他堂堂不夜城主君,没道理连自己伴侣都养不起。虽然宁隋吃得的确有点多。  林星夜已经有些撑了,宁隋还在看他,还在吃,他伸筷去挟一块云糕,都不想将它挟回来吃。  ……林星夜有些黯然,再吃下去,他只有变龙才能陪宁隋了。  难道他要变成一个长条陪宁隋吃饭?  林星夜一口都吃不下去,右手似有若无地触碰自己的腰带,那里好紧……生生胖了一圈儿。  “师兄,你胃口不好?”宁隋关切地望着林星夜。  分明是你胃口太好,林星夜道:“没有。宁师弟,你慢用……”  他思前想后,又觉得让宁隋一人吃饭不大好,便起身,打算变龙,仗着体型大,多吃一点。  宁隋担忧他:“师兄,你准备变龙?是身体不适?可是刚才我们……”  “并未。”林星夜不去想刚才的事,“我陪你吃饭。”  宁隋一惊:“师兄要变成龙吃饭?”他万分激动,“正好我用好了,我喂师兄。”  对宁隋来说,吃饭不如看师兄,看师兄又不如顺师兄的鳞摸他,和他互动。  林星夜如释重负:“你用好了,我也不再吃。”  他冷着脸,难得揶揄宁隋:“宁师弟,你饭量不错,不过……”  宁隋听他师兄拖长的声音都觉得格外悦耳,林星夜桃花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春光,“不过,你吃得再多,我也养得起。”  宁隋“嗯”了声,“今后,要仰仗星星师兄了。”  他在心里坚定道,【我也会一直保护你,谁都不能伤害你。】  包括你自己,师兄,你若害你自己,便先用匕首,穿过我的胸膛,踏着我的尸体才能成功。  林星夜的心则咯噔一下,冷面道:“什么星星师兄?我们都那么大了,谁还叫叠字?”  事实上是,刚才二人纠缠时,林星夜冰凉的龙尾缠在宁隋身上,别说叫他一句星星师兄,就是十句,他也霸着宁隋不松尾。  宁隋知晓师兄傲娇别扭,从善如流地改口:“我知晓了,但……师兄,我们还以师兄弟相称?”  这可真是麻烦,林星夜一个剑修,哪里弄过这种事情,连称呼都要改。  他提议道:“你叫我林星夜,我叫你宁隋?”  宁隋则提议道:“我叫师兄星夜,师兄随便怎么唤我都可以。”  怎么这么亲密……  林星夜道:“从小到大,只有我父君才唤我星夜。”他有另外的想法,等他娶了宁隋,让宁隋唤他夫君……  现在先不要打草惊蛇,林星夜暂时稳住宁隋,说下次再决定二人称呼。  他送走宁隋,自己命人收拾东西。  身份败露,林星夜再不会待在归元宗了。  等他处理好不夜城的一切,再来找宁隋。  他带着暗卫御剑飞行,衣袍猎猎,拿出玉佩要告知宁隋一声。  前方忽而传来浓重的金气,林星夜的暗卫以为有人要找麻烦,纷纷拿出武器防御,林星夜却没动。  果然,云层分开,露出古奥的阵法,宁隋从阵法中央走出。 第115章 “都不必换。”这条龙暂时还没搞明白是什么事,遵从内心道。  宁隋的眼渐渐深沉,他完全了解林星夜,刚才师兄主导时,师兄只有紧张,根本没怎么沉浸。现在他主导,师兄才……尾巴都缠到他腰上了。  宁隋俯身,在林星夜耳边说了一句话,林星夜“嗯”了一声。  之后的事情,便水到渠成。  林星夜没想过会那么痛,他整条龙都清醒过来,又被宁隋安抚。  继而,再度卷入漩涡。  他是最敏感的云间雪色龙,但,也是最坚强的云间雪色龙,林星夜糊涂了一次,被……他不愿意再糊涂第二次,所以再有充沛的感觉,也高冷而隐忍,只有尾巴展现最真实的反应,勾着宁隋。  可是,有一就有二。  到底有了多次,林星夜觉得自己的尾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上面的龙鳞都酸软得仿佛随时能掉。  他到后面时气若游丝地质问:“宁师弟……你之前说……你又小又快……”  他一问,宁隋就得分心,不免想了些关于现在的感觉。  林星夜的脸瞬时全白,“宁师弟,你继续,不要再……”  什么紧不紧的,他是男人,宁隋能想他硬,怎能想他……不要再想了……他还是条要脸的龙。  林星夜到后来认为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不如向宁隋学习,筹谋下次反攻回来,全身心地感受和学习……不免泪湿衣襟。  “嘭”天空传来一声炸响。  苍敖将一身修为压制到不足百分之一二,从空中飞来,黑色的龙身携风而来,像要撕裂整个空间。  几条粗壮的紫雷跟在他后面,劈在他身上,龙鳞坚硬,一无所伤。  他身上传来暴怒的龙息,飞入不夜城。  所有人都惊醒,束南他们大惊:“主君!”  苍敖飞向林星夜所在之地,他还未到,窗门就承受不住威压,砰然碎裂。  林星夜着一身雪白衣衫,碧空剑挂在腰间,望向苍敖,冷淡中克制喜悦:“父君。”  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才让父君特意下界?  苍敖仔仔细细地观察爱子,龙威赫赫,只是不将更多的威压放出来。他道:“星夜,父君才离开多久?”  林星夜不是没感受到父君的怒气,只是他不认为自己有哪里做错的地方。  宁隋倒看得一清二楚,朝林星夜走去,挡在他的面前。  时间仿佛静止。  苍敖心痛地看着林星夜,他的宝贝……被人欺负了,才欺负没多久:“星夜,你今夜累了,好好休息。”  “父君……先为你杀一个登徒子。”随着这话落下,混沌帝龙的龙域展开,所有威压和力量,全朝宁隋攻去!第119章   混沌帝龙是龙中帝王, 或许在血统上被云间雪色龙以极微弱的优势领先一筹,但, 无论是战力还是体力,云间雪色龙都不如混沌帝龙。  直白些说,混沌帝龙是龙族的顶尖战力,有了云间雪色龙的帮助,他的战力更会呈几何倍增长。  而苍敖, 从未叫林星夜帮过他,纵然他知道星夜定然不会拒绝他,但……星夜不想只做帮人的云间雪色龙。  他才离开多久,星夜就被人给哄骗走了。定是此人花言巧语,妄图偷窃……  苍敖压抑着心里磅礴的怒火,不,他不需要压抑——  混沌帝龙生生开辟出一个空间, 海浪铺天盖地掀起,对着宁隋的头, 重重地砸下去。  这样的高度、这样的气势,哪怕是归元宗的护山神兽在此, 也要被拍个粉碎。  宁隋抚上腰间阵盘,在海浪拍打下来那刻, 往外面一甩, 同时轻身往天空跃去。  傻子才会在水里和龙族争斗。  可惜, 龙族这样的生物, 不只是水中霸主, 连空中也是他们的领地。苍敖的龙身巍峨如巨山,有他在,海浪就不可能停歇,万丈海浪冲天而起,光是海浪声,就让此方天地轰隆作响。  林星夜身为云间雪色龙,连紫山秘境的空间屏障都不会拦他,何况是龙族的空间领域。  他在屋中环视一圈,仅一瞬锁定父君的龙域藏在什么地方,手掌触碰到龙域边缘。  “宁师弟,父君。”  他声音不大,但清清楚楚传到龙域中的苍敖和宁隋耳中,滔天的海浪声也没减弱他一丝声音。  苍敖尤为不悦,星夜他居然先叫这个登徒子再叫他?  曾经的星夜,眼里可是只有他这个父君的。  星夜一直最乖,最孺慕他,今天这样……定是面前这人搞的鬼。  苍敖冷哼一声,更加不留情面地按着宁隋打,宁隋顾念林星夜的身体,加上苍敖是林星夜父君,一时躲得左支右绌。  林星夜全然是认为父君在和宁隋发难,才先叫宁隋,确保他的安全。  见没一人答话,他便想进龙域。  苍敖龙域被触碰,眉头紧皱:“星夜,你别进来。父君先为你杀他。”  林星夜声音清冷:“父君为何要杀他?他是儿臣选中的伴侣。”  苍敖闻言,更觉心中泣血,爱子被骗。  他倏忽从巨龙化作一个俊美威严的男人,立于高空不败之地:“星夜,父君飞升没多久,就有人妄图骗你。他若是个好的伴侣,会在父君飞升后不久,趁你无依哄骗你?”  “父君,我和他早就相识。”林星夜要穿过龙域。  苍敖哪能让他如愿,沉声喝道:“束南、奇封,还不阻止你们兄长?”  束南他们此时早已赶到,见到这般状况,只能阻止林星夜。  林星夜并不怕他们,可惜,现在他才受了罪,面对的又是一群龙。  宁隋眼中渐渐聚集黑沉雾气:“你们别动师兄。”  宁隋声音缓和许多,对林星夜道:“师兄,我不会有事,你先休息等我。”  休息……若不是这个畜生,他的星夜需要休息?苍敖被实实在在刺痛了,“狂妄小辈。”  他手中凝聚冷焰,仅一株就使得海浪全部蒸发消失。  苍敖认为面前的男人配不上他的星夜,招招不留情,宁隋思及外边师兄的处境,也不再留情,他在苍敖手下艰难走了几招,继而,再度刻阵。  宁隋此时的修为比之苍敖或许要低,但是战力绝对不低。  他的阵法精髓从紫山秘境中领悟,当时便战胜过苍敖的幻影。而前世的宁隋,更是无往不利,连全盛的林星夜都不能在他手里讨到半分便宜,被追着错误告白。  宁隋阵法凝结成功那一刹,身形也在发生变化,正化成了苍敖的模样。  他此时也还不想打,道:“伯父,师兄在等我们。”  “谁是你伯父?”苍敖轻视宁隋,完全是要开打的架势。  “那,父君?”宁隋跟着林星夜叫道。  “不自量力!”苍敖哪能容许爱子被玷污,彻底发难,同宁隋斗在一起。  现在相当于两个苍敖水平的人在争斗,可怖的威压使得龙域摇摇欲坠,苍敖可不是紫山秘境中的幻影,哪怕宁隋能完全复制他,他也不会出一丝差错,混沌帝龙的龙身更比宁隋强得多,几次都占了上风。  宁隋也不是平凡之辈,在苍敖手中走下,好几次都差一点能和苍敖打平。  他和苍敖的境界差得太远,虽有前世的一切领悟,一切心境,但是并没庞大的灵力来支撑自己的阵法。  这要是平时,宁隋必然会输。  可惜苍敖本已飞升,下界便不得不压制实力,而宁隋曾经同他的幻影交过手,对他之前的实力有印象,也能完全复制过来,宁隋攻防之间,渐渐如鱼得水。  “轰”一声,他和苍敖同时击掌,龙域承受不住这灵压,轰然坍塌。  龙域外,林星夜已拔出了碧空剑。  龙性本淫,他这些兄弟们,早都做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现在一看他,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冰清玉洁的大哥,就这么被人玷污了。  尤其是临启,更是气得眼发红,他还以为那个大能心如止水……没成想,早就暗渡陈仓。  奇封脾气最火爆:“少君!你……”  他视线往下一移:“你连尾巴都黑了,是他强迫的你?”  他们的云间雪色龙,被人欺负得黑了尾巴,他们这些龙,有何颜面存活?  林星夜深觉尴尬,假装此事很平常道:“不过情趣。”  ……他们的大哥,被人哄骗得要用尾巴变色来迎合人?龙们纷纷不忿,宁隋和苍敖正在此时出现在此。  无论人再多,宁隋第一眼看的永远是林星夜。  他马上要走过去:“师兄。”  不管多少次,林星夜都会被宁隋炙热的双眼弄得不好意思,尤其还当着自己的父君和兄弟。  “放肆。”所有龙齐齐拿出武器,对着敢去摸林星夜的宁隋。  林星夜不悦:“放下。”  他是不夜城主君,龙们都该听他的。更不要说,宁隋什么都没做。  可惜,苍敖还在此,苍敖道:“欺瞒主君,不得放过。”  龙们听令,并不放下武器。  林星夜暂时忍了这气:“宁师弟,你可有伤到?”  他虽知道宁隋强盛,但是毕竟对手是父君……  宁隋宽他的心:“没有,师兄,你别担心。”  他万分愧疚,师兄第一次……不仅没得到休息,还有面临这样混乱的局面,都怪他没三思而后行。  苍敖脸色越来越沉,那个被称作师弟的小子,还能被伤到?厚颜叫他父君罢了,复制他的能力也就罢了,对着星夜时,倒是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  这就是人族男人! 第117章 他上了床,却并不变成雪龙。林星夜还记得刚才他是人身龙尾,他的尾巴被宁隋压在身下,尾尖还缠着宁隋。  哪怕是他为了气势装出来的黑色,宁隋都照亲不误。  林星夜最后无奈恢复雪尾,察觉父君来了后,又因为紧张,再度伪装为黑尾。至少,黑色时一些痕迹看得不那么明显。  现在父君就在他面前,林星夜也没脸伪装成黑尾。  但是,他要是以雪尾休息,难免想起和宁隋的“不愉快经历”,干脆和衣而卧,并不变龙。  苍敖神色也变了:“星夜,你不变龙,难道是……”  苍敖明显比爱子懂得多,已经下定决心若是星夜掉了一片鳞,他就将宁隋千刀万剐,若是尾巴上有淤青,他就将宁隋送去给吞天。  苍敖道:“星夜,你现在……不适?”  林星夜自觉他和宁隋具体做了什么又无人知晓,按照体型,他也该是上面的那个,便道:“父君,我很好。”  他看着也确实不像受了大折磨的样子。  苍敖道:“星夜,你该知道父君的想法,父君不愿你和那个师弟在一起。他修为古怪,遇强则强,只怕你要受制于他。他虽在你面前看似顺从,但父君看得出来,他为人偏执,缠上了你就不会罢休,并且不会大度,不适合我们龙族。”  林星夜同父君无法谈论这个问题,闭目浅寐,但眉宇间并未舒展。  苍敖皱眉:“星夜,你不高兴,在想那个男人?”  林星夜条件反射道:“有点想……”  话音未落,他便发现父君周身气压一沉,林星夜只能转移话题道:“父君,还有事吗?”  苍敖无奈,他现在的心情就是想杀了宁隋,一了百了。但苦于星夜维护,并不能对他下杀手。  苍敖仔细想想,暂退一步:“星夜,你非要和他在一起也可以,父君只希望你循序渐进,一切等飞升后再说。”  “在不夜城这段日子,他可以成为不夜城的贵宾。但你不能再被他欺负,星夜,父君不在你身侧,担心尤甚。”  林星夜知道父君说的欺负是什么意思,眼中冷光潋滟,再度强调道:“父君,是我欺负他。”  这次只是意外罢了,他龙身比宁隋大,之前只是没经验,才向宁隋学习罢了。  苍敖痛彻心扉,星夜是单纯的云间雪色龙……而那个宁隋,在龙域里敢直面他的威势叫他父君,哪里是好相与的。  可惜苍敖也不好直接戳穿爱子,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咽:“嗯,父君的意思是……星夜,你也不要欺负他……”  苍敖用尽力气说完这话,再不容林星夜反驳:“我会叫束南他们监督他……和你,你们若要在一起,都等飞升后在说。”  林星夜道:“父君,可我的发情期。”  苍敖拿出一个瓷瓶,“服用它,便可压制。”  这是仙界不夜城的东西,苍敖之前从不会用,也不会给其余龙子用。只有对于林星夜,苍敖实在不忍见他被欺负。  林星夜接了瓷瓶,虽然这次被中途打断,他没和宁隋折腾太久,但精神也稍有不济,闭目睡去。  苍敖守在他身边,给其他龙子发令,让看住他们大哥和那个人族,不得让二人多接触。  他又分了一缕神识去找宁隋敲打一番,才在第二日天光乍亮时,不得不返回仙界。  宁隋等苍敖离开,便要去找林星夜。  一路上几乎碰见了所有龙子,有的横眉冷对,让他别去勾引少君。有的则宛如笑面虎,东扯一句西拉一句,就是要拖延他的时间。  哪怕林星夜醒来,也没能阻止这种情况。  不夜城龙族对云间雪色龙的看重程度,让他们都觉得被宁隋剜了心。  林星夜找宁隋谈事情,旁边永远都会站一个拉长了脸的龙借机汇报事情。  林星夜一个人处理公务,都会有龙担心独处的少君会被宁隋乘虚而入,特意无事找事,要去汇报或者商讨些什么东西,以守护少君。  林星夜一个正经龙,天天被防贼一样,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气。  他冷着脸坐在王座,训斥了几次束南他们,摔了不知多少次龙们送来的奇珍异宝,他们还是被骂得灰头土脸后继续我行我素。  林星夜被这般管制,叛逆心也起了,他气得都不想在不夜城待,自从重生以来,林星夜还没去找过剑客比剑,不免动了心思。  他这边不好过,宁隋更是不好过,他总想和师兄相处,总是被打断。  龙们对他就没那么客气了,最爱做的事就是借机带着宁隋去比试,他们一个打不赢宁隋,那就一群一起上。  宁隋最开始还顾及着师兄的面子,被打断几次相处后,也开始下黑手。  今日宁隋新做了一个阵盘,本要拿给林星夜看,又被人打断。他沉着脸,用新阵将所有龙都打败。  龙族是好战的种族,龙基本上都精力充沛,临启他们虽然输了,但是倒也很久没打过那么酣畅淋漓的架,一时之间都不顾形象地变成原形,有的躺在地上,有的则好好趴着,还有的盘起来。  宁隋一个人族,并不会觉得神兽有多美。  他越过这些龙要去找师兄,路过时瞥了眼,发现他们盘的有逆时针,有顺时针……毫无规律可言。  宁隋找到林星夜时,他正在王座上处理事务。  雪色的龙眸里漫不经心,尾巴卷着折子,碧空剑插在王座一旁,剑意昭昭。  宁隋细细看了一会儿,师兄他……现在是逆时针,看样子是不高兴了。  宁隋有个猜测:难道龙族怎么盘身其实并没讲究,其余龙那么放纵随意,只有师兄……规律而又可爱,他自己不高兴时是逆时针,高兴时是顺时针……  宁隋走上前,哑声:“师兄……”  他好想念师兄。  林星夜见到宁隋熟悉的、高大沉默的身影,也有些意动,他化作人形,黑发冷清清地披在身后,他好像……也有点点想念宁隋。  毕竟,好几月没完整地说过几句话。  林星夜望向宁隋,目中如带了清清的琉璃,宁隋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步子都不敢加快。  林星夜低声:“你走那么慢做什么?”  林星夜被那些龙气得心生叛逆,他非要和宁隋亲近,就在这个王座。  这次,他要用人形。第121章   林星夜坐于高高的王座。  不夜城势力雄浑,积攒了龙族数万年来收集的财力物力。不夜城每条不起眼的街道都堪比修真界、魔界最繁荣的地方, 何况是象征着权势的王座。  然而, 即使如此, 殿中最夺人眼球的还是林星夜和他的剑。  也许是自身颜色的缘故, 林星夜和宁隋以及他父君的喜好都不一样, 他们都喜欢着稳重的深色衣服, 尤其是宁隋,一身玄衣时似要融入浓墨般的夜色。  林星夜原本是条雪龙,故此爱着白衣,除了今日罕见的戴了金冠, 身上其余处无不素净。  他在王座上时, 身上不只有剑气, 还有身为不夜城之主的难以捉摸的秘密。  林星夜好剑,好不夜城,他将时间一分为二, 一半用来修剑, 一半用来处理不夜城事务。纵然他靠着勤奋和天资, 能胜过绝大多数人, 但这不包括同样天资、时间都拿来练阵的宁隋。  宁隋走上前, 没走上王座, 而是站在阶下:“师兄……你可要走下来?我很……想你。”  林星夜桃花眼微挑:“你上来。”  “师兄……”宁隋认为这样不好。  林星夜却存了大逆不道的心思, 他索性站起身, 面向宁隋:“你不听我话了?宁师弟。”  他的声音又清又冷, 带着低低蛊惑, 宁隋已经没法想其他事情,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到了最高一阶台阶。  “师兄!”宁隋闻到林星夜身上的冷香,迷醉前陡然清醒。  不夜城虽是妖修之地,但等级严明,王座不会让除了不夜城主君外的人上去。  林星夜可不等他反应,伸手将宁隋的手腕一扣:“走到这里才反应过来?”  他冷着脸,嚣张地将宁隋往王座上推去,再欺身上去,偌大的王座,容纳两人绰绰有余。  林星夜直视宁隋的眼,黑发垂到宁隋胸膛上:“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宁隋的心砰砰跳,林星夜听着简直像打鼓。  “师兄……”事已至此,宁隋也不再假装矫情,克制不住地伸手揽住林星夜的腰。  ……又是这样,林星夜双眼一暗,上次他就是这么栽的,千万不能让宁隋主动碰他,把主导权夺了过去。  林星夜在宁隋耳边道:“宁师弟,今天在王座,我是君主,你是臣子。只有我碰你的,没你主动碰我的份儿。”  宁隋一愣,师兄这是?  林星夜担心他不同意,挨他更近,在他耳边快速道:“宁师弟,你不听我的话了?”  他的声音只要没了平日的不疾不徐,宁隋听着,便像是在撒娇。  宁隋饶是百炼钢,也化作了绕指柔:“听。”  林星夜便再度恢复了平时的高傲冷漠:“那么,把你的手拿开。”  宁隋听话地挪开手。  对,就是那么顺从,这样……自己才有成功的机会。林星夜大受鼓舞,低头吻上宁隋。  他让宁隋不许回应,不许纠缠反击,强硬地把宁隋按在王座里亲。  林星夜的手搭在宁隋的背上,虽然按着他,但没让宁隋被坚硬的王座硌得疼。  林星夜再如何,也是龙族,在宁隋刻意配合之下,直将宁隋亲得呼吸微乱,深邃的眸子里情潮涌动。  宁隋知道,师兄喜欢这样……  他愿意配合他,让他高兴,所以连擅长的控制呼吸都没去做。  林星夜果然开心,他随手将头上的金冠取下,想起这几日被防贼般对待,索性将金冠往王座下一扔,顺着台阶滚到大殿中央。  他将宁隋的束发之物一并取下,面上仍然一派冷淡。  “师兄……”宁隋稍稍换气:“你不开心?”  林星夜道:“没有。”  他垂眸:“上次说的是学习,宁师弟,这次该换我了。”  “……嗯。”宁隋更想做攻,这是天性使然,他更想看到师兄为自己失神的模样。但是师兄也想……  宁隋曾为哄林星夜,说自己不大不硬还快。 第119章 “不是。”林星夜冷冷掩饰,他怎么可能是这种龙。  “宁师弟,你应当也累了,我们一人一半。”林星夜建议道。  师兄那么关心我……宁隋的心又化了,自乾坤袋里取出用具,林星夜见他那么爽快,便觉得自己有些卑劣,在倒药汤时,不免多留了些苦药给自己。  他坚强地仰头喝完药,又用清水冲淡嘴里的药味。  宁隋喝药也像喝水一般,林星夜盯了他好一会儿,见宁隋真不觉得药苦后,更坚定自己不能表露出异样。  他其实真有点累了,几天几夜,龙也扛不住。  林星夜想休息,往里侧移了移:“宁师弟,不夜城的人不会再来了,你需要休息。”  宁隋喉间一动,他和师兄……因种种原因,并未同床共枕过。  宁隋当然想和师兄更亲密,但是师兄的性格,并不像是喜欢两人挤一张床的。  林星夜见他没动,揪着被子:“你若是不困,便罢了。”  他说完便背过身,长长的青丝铺在软榻上,腰肢纤细,背影如云,宁隋怎么受得了这么别扭的师兄,他走过去:“师兄,得罪了。”  林星夜身子微微一僵,宁隋已经稍微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二人都能彼此触到对方的体温。  林星夜生生听着宁隋的心声比打鼓还大,闭上眼睛,默念剑诀入睡。  这样简陋的环境,林星夜根本睡不着,但他又想睡,记起上次缠在宁隋身上睡得不错,便想试试宁隋在他旁边,他能不能勉强入睡。  事实证明,真的可以。  云间雪色龙喜欢享受和安逸,一直都爱在那种环境中生活,再加上性格敏感,只能在熟悉的、喜欢且安心的环境入睡,林星夜才养成连梧桐都不栖息的习惯。  次次外出,无法赶回自己的住处,便找个相对最顺眼的地方站一整夜。  现在,有宁隋在旁边,林星夜潜意识里便觉得,他不会被伤害,不会被龙抓去嘲笑,或者被抓去像对银虚圣龙一般,强迫在一起。  他不自觉地翻身,将脸靠在宁隋身上。  林星夜睡得不错,宁隋则激动地睡不着,最后还是沉浸于此静谧温馨的气氛,相携着一起睡去。  灵马飞车不断前行,向着广袤的修真界而去。  其间,林星夜到底不可能忘了不夜城,每日除了找人比剑,就是通过白玉令处理不夜城的事务。  灵马飞车也越渐豪华,已成了一处灵舟画舸,上刻着简洁的阵纹,虽说简洁,但无比优美,每一条都不累赘,以最简单的阵纹制造出最强的阵法。  内部的月光纱、夜明珠等更是不用说。  除了这些引人夺目的东西,最惹人注意的,还是林星夜腰间的碧空剑,长剑胜秋水,穿魂夺魄,终于能差不多和他的模样气质争些眼球。  林星夜找人比剑时,都是令暗卫先为他下战帖,再乘着飞舟而去。  宁隋虽觉得师兄剑术精妙,理智之外,却也极怕出什么意外,他每次都想跟着去,林星夜认为他这样,有堕自己雪龙的威严,便每每令宁隋能观察他,但不能出飞舟妨碍他。  林星夜一路比剑,冷淡张狂地比过去,如前世那般,赢得了天下第一剑的称号。  虽然当着宁隋的面,他没表露出什么得意,但是早听了无数遍宁隋夸他的心声,还特意多和宁隋挨近点儿,多在他面前不着痕迹地提这个事儿——  他知道每次一提,宁隋都会在心里夸他,便想多听几遍。  结果,这日,林星夜又拐着弯儿冷冷提了一次,就被宁隋沉着眼盯住。  林星夜有些发麻,宁隋这是怎么了?  宁隋实在是忍不住了,师兄这般傲娇,屡屡在他面前犯可爱,他忍了好久。  宁隋没说费时间的话,吻住林星夜,继而,满飞舟的光亮全熄。  林星夜成为天下第一剑的第一份礼物,是宁隋给他的五天午夜没下床的大礼,这次过后,他足足半个月没有脸带着一脖子的痕迹出去。  林星夜疯狂比剑提升自己的同时,宁隋也没闲着。  他擅长阵法,到了哪个秘境时便会做上能持续运行的空间传送阵,或者为哪个宗门筑护宗大阵,归元宗阵法宗师的名头,响彻修真界。  比起林星夜不夜城主君亦正亦邪的身份、高冷不好接近的外表和明为天下第一剑暗为第一美人的名头,宁隋更受修真界推崇。  到了这种程度,宁隋完全不用再发愁修炼资源的问题。  他穷只是暂时的,因为阵修耗费大,宁隋又不愿投靠宗门,之前才会万分拮据。到了现在他一阵难求的地步,修炼资源怎么也花不完。  今日,林星夜带着宁隋一起去看丹阵大会。  二人在不夜城名下的酒楼用餐住宿,林星夜和宁隋用餐完毕,一起去丹阵大会。  林星夜因宁隋的缘故,对阵法一道一直颇存敬畏之心,这种丹阵大会几乎能鉴赏天下成名的丹修和阵修,他当然不会错过。  宁隋见师兄这般积极,原本有些吃味,转念一想,【师兄是因阵法而对他们感兴趣,等他看了之后,便更觉得我好。师兄这般优秀,还这么富有进取心,真可爱……】  林星夜忍了这波吹捧,细致看人比试。  他本来以为至少有能入眼的,看来看去,那些阵法,无论是攻还是守,最厉害的,也不能在他手里走过三招。  其一是这些阵法既没宁隋的巧,又没宁隋的力,再则,许多阵修只擅长做阵盘,如何将阵法炉火纯青地运用到战斗之中,并不擅长。  宁隋那般的,宛如凤毛麟角。  不,龙鳞龙角,林星夜冷着脸想。  他们二人在外游玩得开心,酒楼却被不速之客闯入。  “大哥,咱们快点,不夜城的人很吓人的,一会我们被发现就不好了。”  另一人压低声音:“你慌什么,我们把看家的本领都用上了,撑个小半刻没问题。你放心吧,那两个人绝对大有来头,其中一人好像是阵修,咱们要是能得到阵修的阵法或者手札拿去卖,便发达了。”  林星夜和宁隋只是暂时入住,出去时并未设下结界防御。  本来,这里该什么都没有。可惜林星夜昨夜太害羞,慌乱掩饰间便将东西随手藏在枕下,今早出门时,也没想起这事儿。  那贼王在枕下摸了摸:“哥,我发现了个好东西,我们快走吧。”  另一个大贼王找了所有地方都没找到东西,有些心烦,也生了撤退的意思。闻言还是冷静道:“虽说贼不走空,但事急从权。我们仔细看有哪些东西,太过重要的不拿,免得被大能仇恨。”  他认定从这个房间里拿出去的都是好东西,怕就怕在太好了。  贼王点头,麻利地摊开纸张,大贼王也凑过去看。  他们以为会是什么手札之类的东西,没成想,第一页写的是:“星星,自你我此生初见,你敬我饮酒,虽身体不适,将薄酒倾洒于天地,然你之潇洒坦荡,深深印刻于我心,自此,永不能忘。”  贼王抹了把脸:“什么东西,把酒倒在地上这是对死人的礼节吧,这哪是敬,是欺!”  大贼王也沉默:“估计另有玄机,我们看下一张,别着急。”  “星星,之后我多番想你,然多想一分,也觉无法幻想出你一分风骨,更是对你的亵渎。然若我不想,又情难自抑,更觉愧对你的风月之姿。”  大小贼王:…………这真是今天看到的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写的?假的吧。  “我曾多次想你敬我酒,或许第一次时你是讨厌我孟浪,特意拿酒戏弄我。”  大小贼王点点头,对,就是这样,终于能正常点了。  哪知下一句就是:“这般想来,不觉更爱重星星你,为人坦荡,喜怒随心,从不虚与委蛇。世间竟有你这般可爱可敬之人……”  大小贼王:…………艹  大贼王抹了把脸,不信邪地继续看之后的信纸,内容越来越肉麻。  这是宁隋苦于无法说出口,便写在纸上,不小心被林星夜发现的……像林星夜这种一直听差不多话的人,都害羞恼怒得一夜背对着宁隋,更别说这两个贼。  宁隋,他以为宁隋心里是最出格,没成想,宁隋写的东西才最过分!  两个贼偷东西未成,被强塞一把狗粮,怀疑人生地把东西放回去,萧瑟离开。第123章   林星夜好歹没彻底忘记了宁隋写的东西。  虽然言语轻浮孟浪, 但留在别处也不好,若是被不夜城的人拿到了, 他还有什么脸面做龙?  林星夜和宁隋一起回不夜城的酒楼,一进屋, 林星夜的脸色就变了。  这间屋子有别人进来过,不夜城的人知道他的习惯,不会闯进他的房间, 那么, 究竟是谁?  林星夜产生股不好的念头, 几步上前, 从枕头底下将宁隋的信纸翻出来, 也被动过了……  林星夜双眸极寒, 脸色极差,捏着信纸的手稍稍用力。  宁隋写的东西要是流传出去, 天下人会怎么看他林星夜?  宁隋宽慰他:“师兄, 并没发生什么,东西也没掉,若是掉了, 我自有阵法找回。”  林星夜见他一副镇定的模样便来气,冷怒道:“对你而言当然没发生什么, 对我……”  宁隋写这么肉麻的话,把他写得这般……不像个以剑凌人的剑修, 还被别人翻动知道了。  他, 没脸做龙了。  林星夜既恼且羞, 捏着信纸一副“我不高兴”的模样。  宁隋哄道:“师兄若是不放心,我能找到闯入者,师兄再可质问他们。”  现在找到闯入者有什么用?还能抹了别人记忆不成?  林星夜想,宁隋这样紧着他,要是到了闯入者面前,岂不更坐实了他被宁隋疯狂吹捧、疼宠的事?  “此事就这么算了。”林星夜跃不过去心里那道坎,说完话便转身,背对着宁隋走出门。  师兄生气了……  宁隋要追上去,刚到门口,林星夜便折返回来,站定脚步,冷冷道:“你出去。”  他刚才太生气,考虑事情不周到。  林星夜想,吵架了往外走的行为,在龙族中一般都是雌龙拿来要挟雄龙的。他又不是弱势的雌龙,没想要挟宁隋,就是单纯现在不想看到他,所以,该出去的人是宁隋。  宁隋还想再为自己争取,林星夜却又侧过身,侧脸如霜雪,一副不理人的模样。  都怪宁隋,他们朝夕相处,有什么肉麻话宁隋不能嘴上说,非要写,若是真流传了出去……  宁隋还要哄师兄,“嘭”一声,林星夜雪袖一挥,房门便紧闭,将宁隋拦在门外。  “宁宗师。”不夜城的人接到林星夜的命令,立刻有人赶上来,对宁隋道:“请随我们来,少君为您准备了新房间。”  宁隋知道师兄是动真格的了,问道:“师兄准备的房间距此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