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炽(美强生子)》 第1章 月华如炽 (美强生子) 作者:风烟幻文案属性分类:古代/宫廷江湖/生子/甜蜜关键字:公良飞郇  薛承远  欢喜冤家 当清冽温雅的太医和傲气霸道的将军相遇,会发生怎样动人的故事?沅西一战中,命运的安排就此拉开了两人纠缠一生的序幕……真正的爱情必然要在烈火之中铸炼,默契与信任也逐渐在战火中得以升华。两人从吹鼻子瞪眼到情有独锺,再到甘愿厮守一生,一路走来已是难舍难分。一个看似冷漠淡泊的人,却有著一颗炽烈澎湃的心,和与心爱之人执手一生的勇气。今生得子相伴,夫复何求?唯愿与子相携,生生世世,朝朝暮暮。楔子  昭远三年 天云国 公良将府内阳光明媚的夏日清晨,在朝露的滋润下沁人心脾。沿著公良将府的宅门向内院走去,随处可见枝叶繁茂的奇花异草,香馥四逸美不胜收。但今日这本该宁静悠然的时光,在天云国京城公良将府内却显得有些令人紧张忐忑,因为全府宅上下都在等待著那盼望已久,终於即将临世的两位婴儿,那是他们将军怀胎十月的腹中骨肉。此刻,向来威风凛冽英武飒爽的天云国大将公良飞郇,正双腿弯曲躺在卧房内的床榻上,骨节泛白的手指紧紧的攥著雕花紫檀床沿,身上盖著镶红金丝的锦缎薄被,被下高高耸起的腹部随著呼吸而上下起伏著。那素日里英武俊美的面庞上热汗涔涔,眉宇不展喘息急促。“薛承远!!!本将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濮阳家的,为……为什麽你也是复姓出身的男子,却……让……呃……让我公良飞郇替你们濮阳家生!!!”公良飞郇呼了口气,望著锦被之後蓝衣素衫清秀儒雅,正在为自己接生的薛承远,虚弱的怒声道。“嗯,这叫善恶终有报,苍天有眼”锦被後的薛承远只是声音温雅的正色回道,拿著棉帕的手又伸进被褥之中,为公良飞郇擦拭著。“呃──最可恨是你……你还让本将怀……怀上两个!”公良飞郇双肘撑著床榻,仰了仰头,几乎有些咬牙切齿的断断续续喝倒。“我说飞郇,你能把骂我的这力气用在产子上,我们现在早已经一手一个抱著了”薛承远这时终於从锦被後探出头来,望著满面热汗的公良飞郇调侃道。 接著转过头拿了块干净的棉帕,继续伸进去给公良飞郇揉抚著产程中的穴口,又道:“怎麽,两个很多麽,将军平日如此神武,怕是一次生上四五个,也当不在话下。”站在一旁伺候公良飞郇生产,原本面色严肃的小厮听到这话也不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笑什麽,没看到将军产程艰难吗?再去给将军端些参汤来”薛承远见状,语调温和的佯装怒道。“是,大人”那小厮马上捂著嘴笑著跑了出去。“呃……,你还敢笑我生不出来?!那换你来生一个试试!” 已经疼了一天一夜的公良飞郇挺著肚子瘫在软塌上,气喘吁吁的恨恨道。这双胎怀的就已经艰难到快要了他的命,更不要谈此刻躺在产榻上的感觉,纵使他此生征战无数,也从未有过这般持久的痛楚和焦灼。“岂敢,将军向来是慢工出细活”薛承远悠悠然的答道,手上还是在为公良飞郇擦拭著下身刚刚涌出的血渍,又缓缓道:“再说我要是能生,又何必要娶你,是不是?”薛承远总有这种处乱不惊的本事,让公良飞郇心中暗暗骂了一句,自己都疼成这个样子了,他却还是那副德行。“你──!!!呃──”突然又是一阵腹内的剧烈缩痛,公良飞郇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已经快被这下身的疼痛快折磨疯了,仰了仰身子又无力的倒在了软塌上。薛承远看了看锦帕上那已经有些无法止住的殷红血渍,不禁皱眉,於是起身在水盆中洗过了手,又拿了一瓶药剂,走到了床榻前,轻轻扶起公良飞郇疼痛颤抖的身子。“飞郇,来,嗅一嗅”薛承远拿起药瓶,放在公良飞郇鼻前。公良飞郇艰难的喘息著,却还是很顺从的嗅了嗅,无奈下体又是剧痛传来,让公良飞郇痛苦的闷哼了一声:“呃──”从昨日午时开始公良飞郇就阵痛不止,现在下身又开始不断的流血,薛承远知道不能再拖了,但在他用药之前,还是想能先稳定一下公良飞郇产程之中的不安情绪。薛承远坐在榻上,揽著公良飞郇在自己怀中,安抚著他不耐的身子,又轻轻将额头靠在了公良飞郇的脸旁。“承远,怎麽这麽久了,还是没有动静──”公良飞郇虚弱而不耐的道,这产子之苦好像永无止境般的向他袭来。“嗯”薛承远点点头,即使产下双胎会有多麽艰难他早已心里有数,但此刻他不愿意让已经痛楚万分的公良飞郇再承受任何负担。“是不是……”公良飞郇心下顿生起了不好的预感,抚著自己产程中的肚子,低声呻吟道。“不是,一切都很好,你多虑了”薛承远十分果断的打断了他,将手抬起覆住了公良飞郇搭在锦被上的手背,握著他的手一起轻轻摩挲著锦被之下的高耸圆隆,又温声说道:“这是我们俩的骨肉,他们一定会平安的出世,茁壮的长大,根本无需怀疑。”薛承远接著又将手伸进锦被,探进公良飞郇的白色丝衣,轻轻揉抚著公良飞郇炙热而硬挺的浑圆腹部,满怀深情的道:“你只要安心产子就好,其它一切交给我,什麽都不要担心。”“嗯……”公良飞郇略为安心的点了点头,额头抵著薛承远的面颊。 这一刻怕是普天之下只有薛承远有能力将这种镇定的意志和决心,缓缓的传递到自己产程之中脆弱不堪的身上。“你现在精气损耗的很厉害,所以要老实点知道麽?把力气放在生产上,等到你安产胎儿後,我薛承远随你处置,任由打骂绝不还手,如何?”薛承远爱怜的伸起另一只手,环住公良飞郇的肩,疼惜的道。“我怕,我舍不得……”公良飞郇虚弱的淡淡笑了笑,随即阵痛又猛烈的侵袭而来,不由的皱起了英眉。“飞郇”薛承远轻声唤道,用手托住了公良飞郇的脸庞。“嗯?……”“我,爱你”薛承远凝视著怀中之人良久,深情的喃喃道,又轻轻的吻上了公良飞郇灼热干涩的唇瓣,重复道:“爱你。”月华如炽 01(美强生子)第一章这一年,年关刚过,在天云皇宫内弥漫著薄雾的冷冷清晨,身著深蓝锦缎官服,神色肃穆的太医薛承远跟随著内廷宫侍走到了宣德殿前,等待宣召。 “皇上宣薛大人进殿。” 第3章 “不错”薛承远扯了扯马缰,抚著身下的棕色骏马,点头笑笑。隋行谦呵呵一笑道:“自然不错,是皇上亲选给你的”,看了看薛承远清雅淡泊的侧影轮廓,道:“看你平时甚少骑射,想不到这骑术倒也不差。”薛承远谦虚道:“不能和你们这些征战沙场的大将相比,不过,这些年虽不常骑马,骑术也到还没退步太多。”隋行谦若有所思的淡淡点头,以薛承远的出身而论,这教养和学识必然都是极好的。一路前行,越过了月阡山脉,天色已晚,风中也骤然感到增添了几分凉意,隋行谦看看大军也跋涉了许久,该是停顿休整的时候,便示意副将停了下来。几位侍从拾柴烧火,很快篝火便熊熊燃起。整顿过军务过後,隋行谦便卸了厚厚的盔甲在篝火旁坐下,啜了口酒水暖暖身子,接著用树枝撩拨著枝柴,对著薛承远道:“承远,我听皇上说,飞郇伤的不轻,这次去沅西还要多劳烦你给他好好医治。”薛承远早已听过这讯息,便轻轻点头,没有多言。隋行谦又道:“你和飞郇似乎一直不和,这我看的出来。”“哪里,没有的事”薛承远淡声否定道。隋行谦道:“飞郇的脾气是古怪了些,但人却是极好的,这些年随著皇上征战,少有失手的时候,谁知这次却会……”薛承远摇头淡笑道:“自古征战,哪有常胜将军,骄极必败。”隋行谦赞同的点头,虽说的是事实,却还是听的出薛承远语气中带有些冷漠和嘲讽。事实上他也拿捏不透薛承远和公良飞郇之间到底是怎麽了,按理说自从起兵征战到定都郢庭,二人根本没有多少交集的可能。可为何每次二人一相见却总是那副客套冷冰的表情,说些针锋相对的对话,这和薛承远平日如何对待他和程宇扬完全是两种态度。看薛承远自从离开郢庭之後便很少主动谈论什麽,隋行谦想大概是归去故土心情复杂,也不愿太过打扰他。“晚了,早点歇著”隋行谦起身向营帐走去。薛承远淡淡的应道,依旧坐在篝火旁,目光还是一直落在面前篝火跳跃的火焰之上。夜已深沈,一片寂静之中,那灵动的火焰中仿佛映出旧日鲜活的一幕幕画面,在薛承远眼前清晰起来。记得三年前,也是同样清冷的夜色里,也是同样在山脚下过夜歇息。那时的他正从古潍行向乾徽玄仁,继续著他的漂泊。不想,却开启了另一段他不可预知的旅程。月华如炽 03(美强生子)第三章三年前寒风萧萧,雪夜中万物静籁,千里山峦尽是一层皑皑素裹,天地肃杀。在燕径山山脚下,相距古道不远处有一间废弃的古庙。斜倒著的残破木门正被寒风吹的发出一阵阵呼啦啦的响声,门台前斑驳的脚印也很快随之被拂来的风雪再次覆盖。空旷的古庙之中,绕过高大的泥塑尊像,此刻似乎能够看到一丝微弱的红红火光。“世子,烤熟了,您快尝尝……”一个穿著灰色布袄,看似十五六岁的小厮,正弓著腰背在面前的小火罐里捣鼓著什麽。突然捞出了一个外皮已焦的番薯,在两手中翻倒了几下,递给了坐在身边静望著面前火光有些出神的青年。青年微微一点头,隔著衣角将番薯接了过来,能看出是个极为洁净的人,却只是拿在手上,似乎并没有心思进食,淡淡道:“福全,你也吃。”那名叫福全的小厮回头笑笑,接著也给自己翻出来了一个较小的番薯,抹了抹干净,便张嘴啃了上去。青年悄无声息的低低叹了一口气,离开古潍已有将近一月,为了逃避沅西人马的追捕,一路上风餐露宿,只能向北行去。如今到了燕径山下,想来便已离著乾徽京城玄仁很近很近了。这青年虽是一身极为普通简约,甚至有些落魄的素色布衣袄褂,却从容貌和行为之中隐隐透著一股清冽高贵的气质。墨黑的长发束在脑後,舒展的眉宇显得淡泊而且柔和,额头开阔鼻梁直挺,犹如渊潭般沈静的双眸似乎聚集著一种柔中带刚的气魄,时而冷若寒冰,时而炽烈似火。“世子,您怎麽不吃?”福全吃了几口,回过头一望,看那青年还是一口未动,便有些焦急的道。薛承远於是伸手剥开了番薯的焦皮,没抬眼的勾起唇角轻声嘱咐道:“快到玄仁了,往後不要再世子、世子的叫,听到了吗福全。”福全有些不满的擦了擦嘴,两步挪到薛承远身旁,叹道:“可您永远都是咱们的世子。”薛承远微微苦笑著没言语,继续剥著手里的番薯皮,似乎只是在消磨著一段时间,而不是腹空无物需要充饥。火罐中洒在木材上爆的豆子劈劈啪啪的响著,冒出了香味,窗外方才还是的漫天大雪渐渐转成了轻飘小雪,这一刻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可以那麽宁静而且自然。“世子,您真的决定去玄仁了吗?”福全吃完了番薯,便继续拨弄著火罐里的豆子,一边问道。三年多前,在父王濮阳历铉被谋害於沅西之後,薛承远便决定从此远离皇室之争,游历大江南北,定居於古潍西南偏临沅西边境的湖恩州潜心研究医理。不曾想,登位之後的濮阳历钧仅仅在位三年便薨逝,长子濮阳承佑继位,残暴血腥不输其父,而对於濮阳皇室中一切对帝位甚有威胁的人物,更是赶尽杀绝或长期囚禁。这其中,也包括了曾经颇得民望的恭亲王长子──濮阳承远,也就是薛承远。随後濮阳承佑派出手下不少善於查访周游於乾徽、古潍二国的探子,搜捕薛承远的下落。终於在古潍的湖恩州发现线索,只是准备捉拿前却因筹划略有闪失而让薛承远趁机逃离。“对,这一次去玄仁”薛承远笃定的点了点头,回道:“都说大隐隐於市,既然隐居於偏僻山居之中还是难以逃脱追捕,不如就去个更大些的地方。”“也好,当年三公主嫁了过去,虽说是已不在了,但万一世子您有什麽事,也能找到人能庇护世子” 福全也同意道。薛承远倒是无意依靠别人,也不愿再端出自己沅西世子的身份去讨得任何好处,於是道:“还不至於,只想找个能够栖身的地方罢了。若是玄仁还无法久留,那我们再向北走。”福全又挑出了烤熟的豆子,递向了薛承远,道:“世子您性子淡泊,其实离开皇室未必不是件好事。况且世子您医术了得,无论到哪里都会受得尊敬。” 第5章 而这些人抓元庭到此,又究竟是为了什麽?月华如炽 05(美强生子)第五章这队人马风驰电掣般的抵达了古庙。庙前等待的几人见状便迎了上去,毕恭毕敬的下跪行礼道:“大人。”看得出这些人对所来之人极为恭敬并且忠诚,薛承远琢磨这人起码也该是个极有威严、老成持重的人物。却不料,待那人的声音响起之时,却完全颠覆了薛承远先前的这番猜想。那是一个极为年轻、而且从音调之中都透著骄傲的男人声音。“审了麽?”那人骑在马上问道。方才下令的男子连忙回道:“回大人,已经审了,但他们什麽都不说。”“是麽?”那人冷笑,一振风氅跃马走了过来。庙外彤彤炙热的火把将黑夜映衬的分外明亮,那火光好似一种不合时宜却澎湃激昂的热情,突兀又真实的相隔在薛承远与那人之间。待到那人越走越近,薛承远也终於看清了他。和庙外先前抵达的人不同,这个男人并没有遮面,似乎毫不在意别人得见自己的容貌。披在肩头的黑貂风氅下是一身暗红色的金丝缎袍,身侧佩著一把长剑,低垂的剑穗闪著耀目的流光,剑柄上镶著一颗通透的碧色明珠。傲立於皑皑白雪中的身姿彷如刀削斧劈般威猛挺拔,全身上下散发著逼人的英戾之气。斜飞的双眉如漆墨般浓烈,面容冷削刚劲,眼眸中迸发著一种慑人心魄的力量。鼻梁直挺唇瓣紧抿,高傲疏离的神态气势之中透著冷漠与倔强,想必是个极有主张、善於独断独行的人。“是不是濮阳承佑派你们来的?”公良飞郇从容的几步走到囚徒面前站定,负手而立沈声问道。薛承远听那人开口便这样询问,心中也登时明白了几分。濮阳承佑向来性格暴躁,有勇无谋又极富野心,自从登基之後,沅西乾徽边境也开始摩擦不断,挑衅事端。想来元庭现在也是为皇室卖命,才会潜入乾徽,而这一切跟追捕自己应当无关。见两人还不回话,公良飞郇便点了点头,极为轻蔑的冷笑了一声,道:“死到临头了,还不回话?”元庭猛啐了一口,愤恨的别过头去,根本不搭理这番逼问。公良飞郇见这两人如此固执刚烈,也不再多问。转过身往回走了两步,突然猛的凌空掠起,抽剑而出划了一道极为精准的弧线,将散著冷光的剑尖隔在了两人喉前,怒道:“本大人没功夫陪你们在这虚耗,要麽死,要麽招,自己选!”谁知此时躲在薛承远身旁的福全却被庙外阵势吓到了,生怕元庭命断於那男人的剑下。身子颤抖著稍稍一仰,身後一块松动的砖瓦便掉了下来,发出了啪的一声响声。在众人都屏息等待的时刻,这啪的一声在寂静中十分清晰。“谁?!”公良飞郇警觉道。瞬时手腕一扬,寒光一闪飞出长剑,将古庙之中那原本挡在薛承远和福全面前早已摇摇欲坠的泥塑劈成碎块,疾飞而过的剑稳稳扎在了薛承远差之毫厘的身侧墙壁上,晃了两晃。“世、世──公子!”福全吓出了一身冷汗,大声疾呼道。“公子?”公良飞郇英眉一蹙,玄冰似的眼神紧紧的盯在远处缓缓站起,却极为平静的薛承远身上。不待公良飞郇吩咐,身後站著的随从便立即带著火把冲进了古庙之中,漆黑破旧的庙宇间登时明亮了起来。公良飞郇扬开衣摆,迈步踏进了门槛。看了看藏身於古庙之中的两个布衣人,一个不知所措,一个淡定自若,心中似有几分怒气,侧过头厉声问道那个先前发令的人:“唐越,这怎麽解释?”“大人……这……”唐越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破庙之中怎麽深夜还藏了人在,深知自己疏忽大意了,忙走过来跪下道:“是属下的过失,抓到这二人後便匆忙到了这里,等著大人前来,却忘了清查这庙宇。”“混账!平时是怎麽教你们的”公良飞郇瞥了一眼跪在身旁的人,挑眉喝道:“在我手下办事居然没有这点自觉,他日就是丢了性命怕也是一番糊涂!”“大人教训的是”唐越也自知理亏,忙点头应道。公良飞郇随後摆过眼神,冷冷的打量著面前这个清秀儒雅却临危自若的男子,与此同时薛承远也在审视著这张不可一世、傲慢而严厉的脸孔。一时间,熠熠火光之中对视的两人都在猜测对方究竟是什麽身份。如果有一天,那个你倾其一生都在等待、能够相伴终身的人就这样随著冥冥之中的安排,出其不意的站在了你面前。你是否能够认得出,就是他?片刻後,公良飞郇似乎是无意再审,一撇头对著身旁随从冷声吩咐道:“都抓起来,和这两个奸细一起带回京城”,交代完便转身走了出去。月华如炽 06(美强生子)第六章唐越见公良飞郇走了出去,忙几步跑进寺庙将还插在薛承远身旁那只剑拔下来,大手一挥对身後的随从道:“将这两人抓起来。”几名蒙面人便拿著绳套,准备将薛承远和福全绑住。福全见这副架势,忙喊道:“凭什麽抓我们,放开!”薛承远想了想,现在这样的状况,难道还和他们这一群人硬拼吗?於是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屈服。“大人,您的剑”唐越走到公良飞郇身旁将剑递上前,恭敬的道。“嗯”公良飞郇点点头,接过剑,看了看渐变晴朗的夜空,道:“明日应当没有风雪,你速将这几人遣回京城。”唐越道:“是,大人,那您呢?”“还有些事,随後回去”公良飞郇淡淡道,无意过多透露自己的行踪。这时几个人正押著薛承远和福全从古庙内踏了出来,庙外雪地上被束缚的元庭倦怠而不经意的抬眼一看,却霎时露出了震惊不已的神色。元庭脸上表情的变化没有逃过公良飞郇的眼睛,原本对这古庙中藏著的两人就有些起疑,这下更是肯定了公良飞郇的直觉。“带过来”公良飞郇转过身,对著押解薛承远和福全的随从勾了勾手指。福全怒目相视著道:“放开我们!放开!”公良飞郇看了看元庭,又看了看薛承远,似笑非笑的狡黠发问道:“你们,认识?”薛承远没有回答,福全也是张著嘴愕然的看著元庭。这时倒是元庭开口了,收敛了脸上初见他们时的表情,低声道:“不认识。” 第7章 “是那个名叫唐越的人,这一路都是他负责押送我等”元庭确定无疑的立即答道。由於车队还未启程,那几名士卒当时都围坐在不远处稍作歇息,因此疏忽了囚车还未封锁。清晨的迷雾充溢著山谷之中,夜晚熠熠燃烧的火把也渐渐熄灭,此时就连辨析方向、出路都是相当困难的事情。三人迅速逃脱出来,只是陈灵伤势颇重,神志还有些不清。薛承远和福全分头去寻找方才倒地的六人之中,究竟哪个才是唐越。不一会儿,终於摸索到这人,福全打了个激灵忙喊道:“世子,找到了!”薛承远快步走了过去,按住倒地之人,测探了一下此人的鼻息,点头道:“好,快去给他二人解锁。”“是,世子”福全应道,正准备起身时又有些迟疑的道:“世子,是否应当加重药力,否则这些人一旦清醒,恐会追上我们。”“这药性颇强,若再加量恐会伤人性命,我意在救人,又岂能伤人?”薛承远摆手阻止道:“再说这燕径山峦叠绵延,路途交错复杂,一旦选道不同便实难寻觅,无需过虑。”话音刚落,薛承远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唇边漾起一丝莫测的笑意,对福全再次吩咐道:“先去庙中,将我们的包袱取来,快。”福全二话不说,立即拔腿去取。包袱取来,薛承远拿出纸笔,蘸了一点焦墨,速速在纸上写下几行字迹。又将纸张叠好,揣近了唐越的衣襟之中。福全此时正巧也为元庭与陈灵解开了锁链,四人於是迅速撤离此地,沿著山脚下一处人烟稀少的狭长小道,徒步向东前行。燕径山隆冬之际极为寒冷,即便日光灿灿普照大地,置身四处皆伏压於皓雪下的丛林之中,也全然没有暖意。“世子,咱们……咱们就在此处歇息一会儿吧……”赶了半日的路,福全扶著陈灵,一步步蹉跎至此早已累的气喘吁吁,全身僵冷,著实不堪忍耐。“不行,不能停步,再坚持向前走两个时辰,否则定会冻死於此”薛承远果断的否决道。元庭也知这种情形之下停步歇息绝非上策,只是对於薛承远要带他们去哪里,心中无数,便问道:“世子,您准备带我等去哪里?”薛承远用长杆为一行人探路,没有转头的沈声回道:“下凌郡。”元庭脸上顿时错愕,睁大眼睛,道:“世子?!那之後,您决定去……?”“不错,玄仁”薛承远停步转身,看似心中早已笃定所去之处的淡淡回道。月华如炽 09(美强生子)第九章“玄仁?!”元庭快步走上前去,有些不可置信的又一次重重问道。薛承远颇为平静的道:“怎麽?”,说著继续向前走去。“世子,近年来沅西和乾徽之间的关系,您应该是心中有数的”元庭听闻薛承远的选择後甚为担忧,随著薛承远的步伐,缓缓叙说道:“自从皇上登基,便一改往日沅西与乾徽的交好之策,这几年在泽浃州与盛阳州摩擦、争端不断。”这些事薛承远在古潍时早有听说,对於濮阳承佑的性情也算了如指掌。“今秋乾徽成亲王奉命亲赴邡宁,为期半月意在商解两国之间的矛盾。皇上的态度曾有软化,明面上是签署了一些有利於两国交好的文书,但暗地里却变本加厉的向乾徽境内派遣更多训练有素的死士。”薛承远并不意外的轻轻点头,却没有多加评述,只是问:“这也是你们潜入乾徽的缘由?”“是”元庭点头道:“这段日子,景纬帝勒令乾徽全国大举搜捕沅西潜入的纤细,玄仁城内沅西而来的商客人人自危,往昔繁盛的沅西会馆也登时清冷了不少。世子,您此时前去玄仁,以您尊贵的身份,怕是会给自己惹祸上身。”薛承远抬头望了望面前渐渐显露於浓雾之中的茫茫山峦,淡淡道:“自从当日离开邡宁,承远便早已是一届布衣而已,又何谈身份尊贵?”“世子!”元庭突然扯住薛承远的衣袖,哽咽的跪下道:“王爷当年冤屈至今未洗,您真的情愿从此远离故土,如此漂泊在外,不再过问朝中之事?”“起来”薛承远扶起元庭,审视著面前容貌憔悴,身上伤痕累累之人,轻叹道:“人各有志,父王即使在天有灵,也定会认同我愿悬壶济世、医救苍生的选择。”“可是世子,皇上施政不得人心,长此以往沅西忧矣!”元庭深深的感慨道。“天命自定,百姓不会在乎究竟是谁家天下,相反只会祈望国有明君”薛承远对於长久陷入皇族利益之争的家国早已心灰意冷。元庭听後默然,转头望向福全和陈灵,心中不堪的强忍下喉中酸楚,重重跪地道:“世子,无论来日你何时归来邡宁,元庭和陈灵若尚存一息,都必定誓死效忠。”薛承远轻轻闭了闭眼,沈默半响,伸手轻覆上元庭的肩头,颇为感动的道:“谢了”,顿了顿,又道:“承远确有一事相求。”“世子请讲”元庭抬头,眼含希冀的道。“母妃可还好?”薛承远问。“还好,王妃心性温雅,这些年一直居住於京畿之西的慈渊寺内为王爷守灵。”“承熙、承婷呢?”薛承远又接著问道。元庭点头道:“昶亲王虽老,却在抚育小世子与公主的事上绝无半点含糊,向来是疼爱有加。”薛承远颇为欣慰的轻叹道:“都说长兄如父,这几年承远却无法尽责的照顾家人,此去玄仁若能安定,便想将母亲与弟妹都一齐接来,合家团聚”,说道这里薛承远语调突变的更为凝重,嘱咐道:“期间若是沅西有变,切记速派人来玄仁告之於承远。”“王爷、世子当年都曾有恩於属下,世子放心”元庭叩首道。山中随风舞动的雾气在清冷阳光下逐渐散去,潮湿冰冷的触感契合著四人心中的孤楚与凄凉。一时间,不再有人言语,只能隐隐听到不约而同的轻轻叹息。月华如炽 10(美强生子)第十章再说两日之後,当那一纸字迹被呈送於公良飞郇手中之时,等待著唐越和其余人等的便是一顿疾风暴雨式的怒斥了。“好!一不做,二不休……”威坐於堂厅正中的公良飞郇,狠狠一拳砸在了案台上,咬牙道:“三不做,结怨仇。”“请大人息怒”唐越以及随行士卒全身瑟瑟发抖的跪满了厅堂。公良飞郇转头,瞪著唐越,双眸散射著沈沈冷光,压低声音道:“可有带人追寻?” 第9章 “大人若是怀疑此人也同是沅西而来的奸细,而想抓捕此人,又有何难?”丛明成揣测著公良飞郇心中所想,献计道:“这件事,尽可交予属下去办。”“不必”公良飞郇抬手,唇边泛起微微苦笑,轻言道:“或许,他朝自会再相见。”这话说的丛明成一愣,想大人今日这是怎麽了?颇有些不解的又道:“大人?”“夜深了,下去歇息吧”公良飞郇收敛了方才若有所思的神情,吩咐道。“是,大人您也早些歇著”丛明成不敢怠慢,立即作揖回道,几步走了出去,轻合上房门。坐靠在椅中,静望著面前烛台上的火光,思绪飘飘然然的不知缘何又一次回到了几日之前,古庙中的那一幕。虽说阅人无数,但回想起那夜咫尺之遥,铮定而幽静的目光,却不知为何让公良飞郇实难忘怀。而这人显然也并不简单,否则无法在大雪封山之际带走囚车之中的两名伤者。哑巴?……公良飞郇暗自低笑道:总有一天,我要听到你的声音。月华如炽 12(美强生子)第十二章抵达下凌郡後,薛承远一行人更换行装,暂时在一家客栈内歇息下来。经过细心的医治,几日後陈灵的伤病已大有好转。此时,乾徽境内还在不断搜捕沅西所来,身份不明的商客。为了不惹祸上身,加之要提早返回沅西复命,元庭决定不再陪同薛承远北上玄仁,四人於是便在下凌郡分道而行。“世子啊,咱们这次前去玄仁,您可有旧识?”宽阔笔直的大道上,福全跟行在骑著一头灰色小毛驴的薛承远身旁。这次停留在下凌郡时,因多有不变未能购买马匹,临行之前好不容易才从客栈老板那里用银两换取了一只磨豆做工的毛驴,福全舍不得骑,便给薛承远在路途中省些脚力。薛承远望著眼前直通玄仁的大道,轻轻点头道:“有,名叫许忠岭。”“许忠岭?”福全对这个名字颇为陌生,好奇道:“邡宁许家所出的公子?”在沅西京城邡宁,许氏算是支脉繁茂名望俱佳的大姓,有驻留於玄仁的後人也不足为奇,只是从未听世子谈及过此人。“是父王昔日的一位至交”薛承远无意向福全隐瞒什麽,如实说道。说到这许忠岭,确实是玄仁城内有头有脸的沅西人,掌管沅西会馆已有多年,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商贩平民,人脉极广甚有威望。“既然是王爷的至交,必然值得相信”福全顿时像吃了颗定心丸一样。薛承远呵呵笑笑,转头问道:“福全啊,咱们还有多少银两?”福全手探到衣襟里,摸了摸干瘪的银袋,道:“世子,大约不足一百两了。”“到了玄仁,开家医馆如何?否则就要宿卧街头了”薛承远不紧不慢的道。虽说日子过的清贫,却也看不出这位世子出身的人有太多的窘迫。其实人生随遇而安,也别有一番滋味在其中。“好啊!”福全兴奋的喝了声,眼睛里骤然闪著亮光,一把拉住薛承远的衣袖,急切的确认道:“世子,小的一直盼望著这一天那!”“瞧你乐的”薛承远摇头淡笑道:“到了玄仁,先带你去吃些好的。”“只要跟著世子,无论吃什麽做什麽,都好!”福全自小没了爹娘,在王府之中长大,由於生性机灵,便分给了当年幼小的世子作为侍童。之後一直伴著薛承远成长,就是比真正的兄弟,也更亲近几分。随著道路两旁的人流车马越来越熙攘,想必离玄仁也越来越近了。一袭青色布衣,骑在毛驴上,慢悠悠朝前而去的薛承远和福全,混杂在人群之中看起来是这样的平凡而不起眼。“福全,这次到了玄仁,我想改个名字”薛承远沈默了一会儿,忽然又开口道。福全想起在古潍时沅西兵马不断的追捕,现今还是心有余悸,摸摸头道:“世子,您想叫什麽?”当年离开沅西时,薛承远便执意不再用皇室之姓,而用母姓薛。自己早已不是当初处尊养优的皇家子弟了,旧时一切的尊荣与骄傲也应随著昔日远去而成为记忆。“就叫,沅成学吧”远处玄仁的城楼在视线之中逐渐清晰起来,薛承远灵光一闪,随口道。月华如炽 13(美强生子)第十三章终於到了气势恢宏的京城玄仁,绕过几条街景,当看见城南沅西会馆牌匾的一刹那,福全只觉得全身疲惫尽散,报喜道:“世子,咱们总算是到了!”“嗯”薛承远淡淡一应,回头看看身後扛著包袱的小毛驴,将缰绳递给了福全,“你在这儿等著。”“是”福全说著,忽然又几步跑向前为薛承远理了理衣衫,嘟嘴道:“世子,等咱们安顿下来,一定要为您再做几身好的衣裳。”“呵呵”薛承远倒是不太在乎,轻轻一笑,便转身走了进去。红木梁柱撑起的偌大会馆之内稍显冷清,门房中的管事正在忙碌著记账。厅堂虽说陈设拙朴,却透露出一种完全别样於乾徽之风的灵秀。“请问,许正公今日可在?”薛承远打量四周之後,便抬手作揖,轻声问道。“您是?”管事听这青年张口便叫到主子原在沅西时的旧称,知道面前之人一定颇有渊源,眼神一闪,立即走了出来,不敢怠慢的回礼道。“呵呵,在下是正公旧识之子,今日偶到玄仁,特来拜访”薛承远道。“公子远道而来,多有辛苦,请坐请坐”管事见这青年礼数周到、气质不凡,收敛了心中防备,回道:“请公子先在此用茶,我这就去请我们主子。”“有劳。”不多一会儿,便从楼上走下一位看似五十开外,蓄著两撇胡须,衣著黑缎长衫,相貌端庄气宇轩昂的男子。 第11章 半个多月的时日,一闪而过。薛承远带著福全在玄仁就这样安顿下来,而那支曾经狭路相逢的肃图队伍,也正巧将所派任务完成,取道宣澜州後顺利返回京城。玄仁的冬日午後,极为严寒,石板铺成了大道上,处处结满了晶莹坚硬的冰茬,来往大多行人都带著皮帽,身著厚厚的御寒冬衣。城西静岳堂的校场门前,此时正站著几位手牵高大骏马,英武飒爽的男子,那领头之人便是公良飞郇。静待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後,才从堂口正门走出了一位头戴金冠,披著一袭白色狐裘,身材高挺消瘦,容貌极为英俊雅致的男人。“臣,参见王爷”公良飞郇见到所来之人,立即下跪行礼道。“参见王爷”身後的随从也跟著跪了下来。慕容定祯轻轻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平身,话音宁和的开口问道:“飞郇,这一次,为何拖延了半月有余?”“回王爷,原本半月之前臣就应当奉命返回玄仁,但事出突然,只因当日盛阳州又传来抓捕到十余奸细的讯息,臣便带著下属立即赶赴了过去。之後,又取道宣澜州以探灾情,才得以今日返回京城,还请王爷责罚”公良飞郇唯有细细道明行程中的变化。公良飞郇就任肃图首领之後,慕容定祯便赋予了他最大的自由限度。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在执行很多任务的时候,公良飞郇有著先斩後奏的权利。慕容定祯微微颔首,倒也无意责罚这一群风尘仆仆方才归来的属下,只是道:“太子那边近来频有动作,三日後,京畿之内便要开始清查沅西、古潍,以及北方诸国的驻京商客,这也是父皇意思。到时本王有意让你带领肃图队内最为得力的十二人,一同查访。”公良飞郇蹙眉,抬眼望向慕容定祯,机敏的道:“王爷,是否您从沅西折返之後,京城有变?”与慕容无涧手下的卫队交涉向来是公良飞郇十分头疼的事,这些人仗著是太子的人马,行事之间常常张扬跋扈,实让人心中有气又碍於身份得罪不得。两月之前慕容定祯亲赴沅西,朝廷之上便起了非常微妙的变化,在对待沅西的立场上,朝中重臣立即分为颇为对立的两派,这是过去多年中从未有过的。景纬帝已老,来日究竟是哪个皇子登基,还是未知之数。而身为生母是沅西公主的成亲王慕容定祯,向来对沅西的态度让人实在难以琢磨,因而朝中重臣凡是站在成亲王阵营中的,对於此次大举清查沅西奸细的事,即便在当朝圣上的重压之下也都有所保留。慕容定祯冷道:“本王这次让你派人随行,意在要保住一人。”“王爷请讲”公良飞郇聆听命令,神色变得更为凝重。慕容定祯沈声道:“沅西会馆──许忠岭。”月华如炽 16(美强生子)第十六章说著慕容定祯迈步向前,公良飞郇忙起身跟了上去,问道:“王爷,这许忠岭虽说在玄仁人脉广博,这几年来却一直行事低调,难道这一次……太子有意铲除此人?”“这许忠岭跟本王并无深交,但眼下两国关系前景未卜,本王也不愿再出任何无端之事”慕容定祯思索著当前肃清各国奸细的形式,生怕牵连无辜。“是,王爷。”自从肃图队被景纬帝分派给皇六子慕容定祯掌管之後,这几年来太子手下便一直与之不大友善。昔日纵使是在京城玄仁,也常有摩擦。“管住你手下这帮人马,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切莫轻举妄动”慕容定祯点到为止,便踩镫上马。无论如何以时下慕容定祯的身份都不能与太子公开抗衡,否则便会引起朝堂之上的非议纷纷。“臣遵命”公良飞郇十分清楚慕容定祯的顾虑,牵过身旁侍从递来的马缰,敬声道:“臣,恭送王爷。”三日後,玄仁京城之内如期开始了此次隐秘的行动。清查的官兵由两支队伍组成,一共二十四人,其中太子慕容无涧与成亲王慕容定祯各派出十二人。公良飞郇下令由丛明廉统领这十二人的队伍,严禁与太子亲信的东宫卫队发生任何争执。而城南的沅西会馆之中,还是一如往常的宁静平淡,没有人知晓将要发生什麽。朝早,在二楼的内馆里,更是坐著两位专程前来道谢的故人。“这次有劳正公遣人将书籍都运返玄仁”身坐在客椅上的薛承远,对著许忠岭作揖道。许忠岭淡淡一笑,道:“世子无需客气,若是还有什麽需要,尽管告诉在下。”“当日离开古潍之时著实匆忙,唯有将一些古籍都寄放於友人那里”薛承远神情平静,却略有不堪的叙说道:“承远孑然一身,这些当日从旧都带出的古籍,便是迄今唯独挂念的事。”“世子自幼好学,这也是人之常情。”许忠岭望著面前的薛承远,不禁回想起当年在恭王府内,那个无论走到哪里却总是手持著一卷书籍,聪颖沈静的少年。薛承远微微感怀的一笑,道:“多谢正公这般相助,来日承远必会还报。”许忠岭轻轻摆了摆手,回道:“在下从未有过任何所图。”说著站起了身子,踱了几步又一次在薛承远的身旁坐下,沈声道:“这一次世子来到玄仁,能来找我许某,已让在下心中甚感安慰。其实,自从当年历铉被毒而亡,这些年,在下就再未曾踏上故土半步。”薛承远抿唇静听,没有任何评述。这段惨痛的记忆,是他最不愿回想,也最不能回想的往事。语罢,许忠岭也无意再多沈浸在过往之中,抬眉问道:“听闻世子近来开了医馆,在城南行医救人,一切可都还顺利?”“还好”薛承远淡淡应道。“世子心性纯良,能有悯天下无依、穷苦百姓之心,实则值得敬佩”许忠岭看著眼前一身素雅,气质卓然的薛承远,有感而发的赞赏道。薛承远含蓄的不予置评,平日里医病救人所听到的美誉已经不胜枚举,如今任何状况之下,对这种溢美之词都能坦然对待,只是道:“行医救人,是承远的本分。”福全站在薛承远身後,也在掩著嘴轻笑。就在这时,原本宁和的气氛骤然被一名小厮的奔跑脚步声打断。“老爷……”只见那小厮推门而入,也顾不得礼数了,气喘吁吁的喊道。 第13章 “那当日,是不屑说?”公良飞郇扫了他一眼。薛承远处之泰然,淡笑而不答。想来方才出了会馆就应早已被他们盯上,这一路已不知被跟踪了多久。福全看著公良飞郇带著随从就这麽冷不丁的出现在了他们身旁,回想起当日放走元庭的事情,心中忐忑不已。可以犹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此,可见肃图人马确实不负虚名,素日里行事诡异缜密。“确实。”既然已经落网,也被认出了。薛承远连称慌都懒得做,淡淡一句话直刺公良飞郇那股傲气而去。“可惜啊,天不遂人愿”公良飞郇点头笑道,抬手示意丛明廉将薛承远和福全拿下。“怕是今日你我可要好好说说了……”公良飞郇那声音冷中带著几分决绝的狠意。月华如炽 19(美强生子)第十九章想到上一次唐越失手,让那两名沅西奸细逃脱,迄今公良飞郇还是怒意难平。不料今日在这玄仁城内,竟遇到了古庙之中的两人。跟著他们从沅西会馆一路走到这里,公良飞郇很是期待看到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公良大人为什麽抓捕我们?”薛承远看著他,镇定而自若。为什麽?公良飞郇睨了他一眼,想说这原因不是很清楚麽?听到那人张口便叫出他的姓氏,公良飞郇倒是有几分好奇,“你认得我?”“公良大人的威名在外,在下还是有所耳闻的。”既然对方看起来是个饱学之士,想带他走,必然也得给个明明白白的原由。“当日迷晕我的属下,放走那两名奸细,是不是你做的?”薛承远淡笑,答道:“确实在下所为。”“你们认识。”公良飞郇笃定的道。“不认识。”薛承远一口否认。“你说谎。”公良飞郇盯著他,缓缓而定的眼神之中忽然闪现出一种逼迫的力量。重压之下,薛承远的眼神却也毫无躲闪,淡淡回道:“在下所言属实。”公良飞郇冷笑,平日里狡辩推搪的人他见的多了,如此镇定自若,连说谎都说的游刃有余的人,确实少见。“你是沅西人。”“是。”在这一点上,薛承远没有避讳。今日这些人既然已经搜查了会馆,又在此时跟踪抓捕了他们,自然心中有数。公良飞郇低低一笑,棱角分明的脸上有著阴冷的气息。“你知不知道放走我公良飞郇的囚犯,会有怎样的下场?”还未等薛承远开口,公良飞郇又道:“若是不认得,又怎会甘冒如此风险,舍命救人?就不怕来日……呵呵,比如今日,落在我手里,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在下一介草民,当日路见不平,自然动了恻隐之心。”薛承远仍然有理有据,答的平静。听著这温和的声音陪著这副儒雅端庄的脸孔,倒也算是延迟了几分公良飞郇素日里稀有的耐性。“罢了,认不认得,有朝一日,我定会查的清清楚楚。”公良飞郇看著他,问道:“你今日去沅西会馆,做什麽?”“本要去拿些药材。”福全看著自家世子和公良飞郇这样对话,心中早已是七上八下。“拿些药材……?”公良飞郇审视著两人两手空空,啧了一声,道:“那药材呢?”薛承远呵呵一笑,道:“拜大人所赐,搜查了会馆,扰乱了民心,今日送药的商家未能如期上门,这药材也自然没能拿到。”“是麽?”公良飞郇沈声一喏,心想这借口说辞真是源源不断,眼前之人思辨的能力确实在他估计之上。“搜查会馆时,你们在哪里?”公良飞郇想起了许忠岭房内屏风前的脚印,心想这其中怕是还有隐情。如若这两人背景清白,行事坦荡,又为什麽要躲藏起来。“在二楼房厅里。”“哪一间?”公良飞郇继而逼问道。“左边第二间,当时我们正在等待前来的药材商人。”薛承远随意捏来就是一段。公良飞郇听後侧过脸,像是等待著身後随从的禀报。“大人,今日咱们刚刚开始搜查二楼时您就下了令……”丛明廉一步上前,在公良飞郇耳旁低声回道。确实,今日为了确保慕容定祯的命令,两队人马都没有能够完整的搜查会馆二楼。眼前这人真是狡猾,方方面面都能答的滴水不漏。公良飞郇暗自咬牙。“你们为何来到玄仁?”“家到中落,无奈四处漂泊,不过是来此找个生计。”薛承远料到他还会接著问,却又不想透露自己的半点身世,不禁又道:“在下若是真存有非分之心,又怎麽会自投罗网来到这玄仁呢?公良大人,您说是不是?”“那可未必”公良飞郇的声音真是从骨子里都透著骄傲。公良飞郇打量著面前两人,到也觉得这衣著清雅的两人,不像是兴风作浪之辈。只是这几年来,濮阳承佑潜派奸细的花样已经是玩的乐此不疲,是谁都不可能对一个具有沅西背景,又撞了几次巧合的人如此掉以轻心。正当公良飞郇开口准备再问的时候,身後急匆匆跑来一名随从,附在公良飞郇耳侧说著什麽。还没等那人说完,远处便传来了疾踏的马蹄声和昼亮的火光。“公良大人,这麽晚了,怎麽还在巡夜呢?”身穿官服的常庆武骑在马上,趾高气昂的问道。“常大人不是同样还没歇著?”公良飞郇回的甚是轻蔑。慕容无涧手下的人马和肃图不合早已是玄仁城内公开的秘密,仅是今年就行事之中就常有纠纷不断。好在,皇上无意压制肃图的力量,慕容定祯也因此给予了肃图一队更多的支持,不愿他们受制於太子的辖制。常庆武今日搜查被拦的那口气还没消,眼见著公良飞郇站在路边审著捉拿的两人,自然不会放过找茬的机会。“这两人是……?”停在两队僵持的人马之前,常庆武提剑一指,问向公良飞郇。月华如炽 20(美强生子)第二十章我审我的犯人,倒是干你什麽事?公良飞郇很是不悦,冷著张脸,愣是没搭理常庆武。两队人马之间的气氛也瞬时变得尴尬。常庆武上下打量著薛承远和福全。这能被公良飞郇拦在半路审问的人,必定有可疑之处,想起今日搜查会馆时的遭遇,常庆武此刻倒是动了另一番心思。“这两人可跟沅西会馆有所牵连?”常庆武直接问道。公良飞郇仍是冷著没答话,看著薛承远,在想该如何处置他们。常庆武仗著太子的庇护在玄仁城内向来张扬跋扈惯了,但对面对统领肃图的公良飞郇却还从未敢造次。这次搜查会馆一无所获,常庆武盘算著若是在这眼前两人身上打探出什麽,倒也是个回头能向主子邀赏的说辞。“没有。”岂料公良飞郇这时终於开口了。常庆武了了一眼身旁的公良飞郇,根本不信。“今日搜查会馆时,公良大人就甚是包庇这许忠岭”常庆武下马,几步走了过去,审视著薛承远道:“这两人可是沅西奸细?”“不是。”公良飞郇否认道。无论薛承远和福全是不是奸细,公良飞郇都无意让他们落在太子人马的手中。尤其此时慕容定祯有意保护许忠岭和其它一些玄仁城内甚有名望的沅西人士,这命令公良飞郇不得不遵从。常庆武冷笑,方才远处还看著公良飞郇煞有介事的审问著这面前两人,怎麽一转眼成了这番态度。“我看他们甚是可疑,既然公良大人认为他们不是沅西奸细,倒不如交给在下,让在下带回去好好拷问一番。”常庆武不由分说就挥手下令抓人,这气势和先前在会馆搜查受阻时已经大不一样。“这世上还没人能从我公良飞郇手下抢得囚徒”公良飞郇更是不给常庆武丝毫面子,抽剑而出,当场就横在了常庆武的脸前,极为蔑视的哧了一声,道:“你常庆武又何德何能认为自己做的到?”“你!”常庆武气的脸上青筋暴起,身後一队人马见状唰唰抽剑而向。丛明廉带著随从也同样毫不示弱,指剑相向。火光下,瞬时一片耀目闪亮的剑影,紧张而危险的气氛充斥周周。福全看著这两拨人怎麽窝里斗,自己倒是打起来了,心中暗笑。谁说没人能从你手下抢得囚徒,我家世子当日不就做到了麽?想著想著,福全倒是乐了,翘起嘴角斜眼看著这两拨人马。薛承远默不做声,在想这接下来的局面该如何应对。“近来玄仁城中风声很紧,以後夜里出门多加小心,若是再丢了东西就去府衙报官,明白了麽?”对持之间,公良飞郇忽然开口,背对著薛承远,沈沈的说道。薛承远眼睫一闪,揣摩出了公良飞郇的心意,看来今日他是有意放他二人一马,而不让他们落在太子的手中。“是,大人。”薛承远即刻恭敬的回道。“行了,去吧。”公良飞郇依旧没有转身,一柄长剑还是横在常庆武的脸前,那凌厉摄人的气势让此刻常庆武除了沈默没有别的选择。“是。”薛承远也没有一点迟疑,带著福全转身就快步向西走去。 第15章 “来人!”院落中几名部下听闻,身影一闪立即走了过来,“大人,您有什麽吩咐?”“城中名医确实毫无遗漏?”公良飞郇盯著面前一干属下,直切主题。“是,东西南三片城区的名医,只要在府上的,都请了过来。”有人回道。为肃图行事多年,公良飞郇早已会习惯性的质疑,张口便道:“是否有十分确定?”“……”几名属下清楚丛明廉兄弟深得公良飞郇的信任,而丛明廉本身在肃图队内也颇有威望,这件事事关重大,大都不敢搪塞。公良飞郇见其中一名属下眼神似乎稍有躲闪,即指著他问:“张固常,我在问你话。”面色稍有紧张的张固常是刚入肃图队不久的新人,连忙站出了队列,走到公良飞郇面前合掌禀道:“大人,属下已经按您的吩咐去寻找了玄仁城南所有的名医,只是……”“只是什麽?”“只是还有一位近来新到玄仁的医者,拒绝出诊。”张固常回禀的声音并不大,公良飞郇的声音倒是铁铮铮的高了八度。“什麽?!”“这人据说是刚来玄仁不久,前些日子曾为不少灾民诊病还免了诊费,医术了得,只是这脾气,就有些古怪,从不登门出诊……”张固常头冒冷汗,答的断断续续:“……所以我等也不能勉强。”“不能勉强?!”公良飞郇狠瞪了张固常一眼,怒他办事不力,喝道:“这根本由不得他,他在住哪?”公良飞郇一边问,已经一边迈步向大门走去。速战速决从来都是公良飞郇克敌制胜的不二法门,今夜为了丛明廉最後的一线生机,就是绑也得把他绑来林涛馆。已经是深夜四更时分了,公良飞郇这说去就去,分毫不带含糊。“回大人,此人就住在玄仁城南,燕渡巷。”月华如炽 23(美强生子)第二十三章玄仁城南燕渡巷,四更天里寂静的只剩下风声。公良飞郇带著一队铁骑在夜色中奔驰而来的时候,薛承远卧房里的小灯刚要熄灭。“世子!”大半夜,门外传来福全急切的唤声。薛承远正在解衣带,听他这麽一喊,皱了皱眉毛,轻道:“怎麽?”夜里一直在伏案苦读医经,这会儿真是累了,听福全的声调却像是出了什麽事。“世子,你听到了麽?”福全打著灯笼问道。经福全这麽一说,薛承远侧耳聆听,寂静之中确实有轰隆隆的暗暗马蹄声。四处漂泊的这几年,不断受沅西宫廷的搜捕,福全和薛承远早已对可能突如其来的危险十分敏感。“世子?!这会不会是……?”福全低低的声音中透著忐忑不安。刚刚才好不容易陪著世子在这玄仁城内安顿了下来,可千万不要再……薛承远深知不可大意,连忙系上衣带,快步走了出来。希望只是过客!福全心里暗自祈祷。谁知那马蹄声越来越来近,竟在自家府宅的小院前停了下来。“世子,我们该怎麽办?”福全一下紧张了起来,手中掂著的灯笼都开始摇晃起伏。薛承远眼神定了定,说道:“是祸躲不过,去看看”不知为何,薛承远此刻倒是显得难得的淡定自若。几日前发生的事情,足以说明这玄仁也正逢多事之秋,今天晚上若是真有什麽变故,本就插翅难飞,倒不如横下一条心,勇敢去面对。“世子……”福全跟著薛承远的步伐向府宅大门走去。“大人,就是这里!”宅外燃燃火把光影冲天,只听有人扯著粗重的嗓子正回报道。看样子来者不善,薛承远心中暗自掂量。正当薛承远一步向前刚踏上台阶,敲门声恰好响起。“咚咚……”福全“扑通、扑通”心跳加速,脊背上冷汗迭冒。宅院内许忠岭送来的两个小厮,这时也正在厅堂拐角揉著惺忪的睡眼,恍然不知发生了什麽。“开门。”薛承远直视著那紧闭的大门,淡淡的说道。“是。”福全屏住一口气,将手中灯笼插在门廊墙上,走去开门。是啊,这些年和世子一起经历了出逃後的风风雨雨,只要陪著世子一起,什麽都豁出去了!只听“吱呀──”一声,大门打开,气势汹汹的两名男子推门而入,身後一副凛冽威武的身影映著火光,出现在了薛承远的视线内。“是你?!”“是你?!”两人对视,异口同声。真是诧异、诧异、诧异!“大人!就是他不愿出诊!”张固常指著薛承远忿忿不平的汇报道。公良飞郇一步迈进薛承远小院的门槛,居高临下的眼神中混杂著诧异与不满。薛承远望著面前这位半夜四更还一身束甲的不速之客,唇边倒是展开了一丝笑意。既然不是沅西派来抓捕自己的死士,眼前这些人真是好对付。“你会治病?”公良飞郇冷眼看著他,眼中犀利的光早已上上下下将薛承远扫视了几遍。“是”薛承远点头道。“那当日为什麽不说?”“当日大人没问。”薛承远不紧不慢的答复噎的公良飞郇胸口怒气腾升。“没问你就不会自己答麽?!”公良飞郇右踱一步,瞪著薛承远,道:“你叫什麽名字?”“在下,沅成学”薛承远依旧答的恭敬。“沅成学?”公良飞郇琢磨,这沅姓可是沅西一大姓氏。望著眼前这衣著清雅,俊美之中透著灵秀之风的男子,公良飞郇语气咄咄逼人的道:“沅成学,知道我今夜为什麽而来麽?”“还请大人明示。”回想起福全为自己拒绝出诊的事情,薛承远心中早已有了大概。“因为有人禀报你是奸细。”公良飞郇轻探到薛承远耳旁,低声道。“大人说笑呢?在下怎麽会是奸细。”薛承远摇头笑笑,否决道。“我说是,就是。”公良飞郇同样直视著他,皮笑肉不笑。咫尺之间,两人眼眸互不躲闪的对视著彼此。“大人半夜四更不休不眠,就是为了来这儿给在下扣上顶如此某明奇妙的帽子?”“莫名其妙?我可是证据确凿!”公良飞郇话音刚落,一抬手,身後立即走上了两名人高马大的男子。连迂回的废话都无意多说,公良飞郇直接下了命令。“都绑起来,带回去。”“是,大人!”眨眼间,福全一看草绳已经捆在了他们家世子的身上,正要挣扎,谁知自己也同样是难逃厄运。“你、你凭什麽抓我们?!”相比薛承远的洞悉世事,福全还在不依不饶的反问著。“凭什麽?”公良飞郇冷哼一声,踩蹬上马,不容反驳的道:“就凭我是肃图首领──公良飞郇。”月华如炽 24(美强生子)第二十四章治病救人的大夫应当怎麽样请到府上?在玄仁,那一般都是轿子抬来抬去,毕恭毕敬生怕有什麽闪失。可到了公良飞郇这,一切可都不是那麽回事儿了。其实要是别的名医,公良飞郇今日就是下跪也无怨。谁知,偏偏就是这张面孔入了视线,不绑他绑谁?夜色之下,林涛馆的厅堂里,身绑草绳的薛承远和福全就这麽被人推拽了近来。“松绑。”公良飞郇跟著踏进厅堂,几步走到椅子前撩起袍子,端端正正的坐下。 第17章 月华如炽 26(美强生子)第二十六章福全被扣留在林涛馆的几日,薛承远每天都会按时来给丛明廉诊病。但公良飞郇却再没露面过,开始薛承远还有些纳闷,这脾气大派头足的公良大人怎麽就舍得浪费了能够如此苛刻蛮横,欺凌自己的机会。後来才从下人口中得知,原来沅西乾徽边境又出事了,对话完的那日深夜公良飞郇就早已带著一队兵马,赶了过去。天下太平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罢了,几国之间相互制衡,包括古潍在内怕是未来也难免一场恶战。想到这里,薛承远心中不知怎的,突然觉得沈甸甸的。经过薛承远精心的调理,十日後丛明廉已经能够略微坐起身子了。丛明成大喜,对薛承远以礼相待尊崇有加。“沅大夫,当日公良大人或许多有冒犯,但……”这一日,看著丛明廉缓缓将药喝下,丛明成坐在榻前,终於开口了。毕竟多日不见,薛承远听他说起了公良飞郇,倒是有些意外。“但……?”薛承远看著他,表情淡漠。“但公良大人的心地是很好的,只是这脾气……”丛明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在他眼中公良飞郇就是匹脱缰的野马,这脾性真是没有人能够驯服的了。不但喜爱独断独行,而且甚为清高孤傲。薛承远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没有评述。自己和福全如今不过是寄人篱下讨生活罢了,能够直起腰背不屈折尊严已属难得,又怎能苛求他人?更何况,是可以掌握自己性命死活的这一帮官吏。“福全这几日可好?”薛承远问道,他现在只是关心福全的安危。“好,公良大人虽将他关在了後院,但每日在下都会亲去探望。”听到这里,丛明廉沙哑著开口了,“沅大夫……”虽说能够言语,但显然丛明廉内伤还未痊愈,说的吃力而含糊。“多谢……您的救命之恩”丛明廉靠在枕榻上,望著薛承远,眼中尽是感激。一向身体强健的丛明廉还从未受过如此重伤,那一日被常庆武一剑刺入胸腹後,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几日里,顿时似乎也想清楚了不少事情。人生短暂无常,何必意气用事招致祸端?“好好歇著,再过几日你就能下地了”薛承远也颇为欣慰的笑了笑,安抚著他的心绪。“沅大夫不必担心福全的安危,在下……”丛明廉艰难的提了口气,断断续续的道:“在下会保他平安的。”薛承远听他这麽说,也算是稍微安心了些。福全年少,实在不忍心他为了自己而受到任何折磨。丛明成也赞同的点了点头,道:“是啊,沅大夫,这几日我们兄弟俩会禀明大人,将福全放回去,您就放心好了。”“嗯”薛承远舒了口气,看著丛明廉兄弟俩,说道:“沅某初来玄仁,还未能结实几位友人,若是你们不嫌弃,那从今往後……。”“沅大夫何须客气,从今往後我们兄弟俩一定会以诚相待,誓死回报大夫的救命大恩。”丛明成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含糊。“多谢”薛承远合掌,端正的回礼。果不其然,两日後的正午,福全平平安安的出现在了宅院门前。“世子……!”又一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福全撂了包袱,撒腿就奔了过去。“让我看看”薛承远拽住他,上上下下打量著,想看看福全有没有哪里受伤。自从当年出逃以来,两人还从未分开过这麽久的时间,能看著福全回府,薛承远一颗悬著的心终於落地了。“世子,我一切都好,他们没有为难我。”“那就好、那就好”薛承远拉著福全就向厅堂里走去,朗郎一笑道:“我让藤儿他们这就去给你做些好吃的。”“嗯!!”福全狠狠的点了点头,脸上映著多日来难得的快活。薛承远本还想问问福全这几日的境遇,和他究竟是怎麽被放回来的。谁知话匣子还没来得及打开,宅院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是谁?这几日薛承远一直忙於为丛明廉奔走医病,医馆已经有多日没有开张了。“去看看”薛承远对著身旁的小厮藤儿扭头吩咐道。“是。”福全刚刚回府,还没来记得喘口气,心中也没底究竟又有什麽事要发生。“公子,是我们老爷派人来了。”顷刻之後,藤儿走了回来,面色如常将一封书信递到了薛承远手中。许忠岭?他会有什麽事?薛承远拆开书信,速阅了起来。原来许忠岭获悉前些日子他被肃图队带去了林涛馆,今日特来请他去沅西会馆叙叙旧。“世子,您要去麽?”当日在城河边被肃图队拦截下情景还历历在目,福全对如此邀约心有余悸。“去,当然去”薛承远将书信合上,叹了口气,道:“正公对我们不薄,如此相约,怎能不去?”月华如炽 27(美强生子)第二十七章真待薛承远到了沅西会馆,上了二楼厅堂,一推门,意想不到的一幕映入眼帘。“世侄,你来了!快来见过公良大人。”前一刻还在攀谈著的许忠岭忙站起身来,招呼道。可正对面的公良飞郇却坐在桌前纹丝不动,连薛承远看都没看,只是轻呷了口茶。原来他已经从沅西边境回来了?怕就是这一两日间的事吧。见过公良大人?薛承远真是没这兴致,今日若是知道他也在此,自己恐怕根本不会前来赴约。“正公今日找我有什麽事吗?”薛承远牵强一笑,行礼作揖问道。“没事,就是找你来叙叙旧而已”许忠岭看这两人相互各不搭理的架势,脸色有些尴尬,赔笑著牵过薛承远的手臂,带著他在桌前坐下。“叙旧?”薛承远握拳轻咳一声,淡笑著在公良飞郇对面坐下,道:“在公良大人面前,怕是叙旧也会无故惹来事端。”公良飞郇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茶杯又呷了口清茶。薛承远却看见公良飞郇那只拿著茶杯手腕上,缠著厚厚的白纱,看似这几日远行执行任务应当是受了伤。别说是让我来为他诊病的,否则就是废了他一只手掌,也不过是小菜一碟。“沅神医,这几日,过的可好?”这时公良飞郇终於抬抬眉,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面前之人,只是薛承远记忆中那副历来肃然的神情,今日有了几分似笑非笑的味道。“托公良大人的福,这几日过的还好。”薛承远有礼有节。公良飞郇听後点了点头,又道:“明廉的病情大有好转,还要多谢……”“不必,医治病者是在下的分内之事。”薛承远无意听这番客套话,端直不留情面的打断了他。公良飞郇倒也没怒,还是看看他,出人意料的微微一笑。别说,当这张历来严肃傲慢的脸上露出笑意,成熟中带著几分诙谐的韵味,倒是挺迷人的。若是平心而论,这真是张可以称的上“英俊”的脸庞。“公良大人很是感激你为丛大人治好了剑伤,今日特地请我邀请你过来一叙。”许忠岭见状忙帮著答圆场。一叙?有什麽好叙的?在叙出各种凭空捏造的口实,被扣上个奸细的名号?薛承远想起那一夜的经历,怒从中来。公良飞郇见薛承远态度强硬,倒是也不想勉强,呷过了满满一杯清茶,便站起了身子。“今日多有打扰,先告辞了。”公良飞郇对著许忠岭作揖行了礼,就端直迈步向厅堂之外走去。“唉……,大人”许忠岭忙快步追了上去,一路恭敬的送下了楼。“世子!你怎麽……”不一会儿,许忠岭返了回来,进门就叹道。“怎麽?”薛承远纳闷,这态度已经不错了。就是一介书生,忍气吞声也是有限度的,更何况这人还无故押福全那麽多天。“公良大人,今日过来,确实没有恶意。”“他的善意承远更是无福消受”薛承远拒绝的直接,突然想起什麽又皱了皱眉,问道:“正公,你是怎麽介绍我的?”这身份的事情万一说漏了嘴,接下来怕是又有一场腥风血雨了。许忠岭压低声音,淡淡道:“只说是个医术超凡的世侄罢了,公良大人也没有多问。”“哦”薛承远倒是安心了几分。“他今日来,只是想问你初来玄仁,有没有什麽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口茶都喝的薛承远差些噎了住,没听错吧,他?!“那你怎麽说?”薛承远还是有几分好奇,这公良飞郇究竟是怎麽了?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到底心里在想什麽?若是真的想帮他,为何当日在众人面前就能如此仗势欺辱他?“我……,我还能怎麽说,世子你也知道近来玄仁风声鹤唳,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19章 “是”二人领命道。说到这里,岳翼想起了那特殊的箖萝叶。於是走到车前,拿起了一个别致的黑色木盒。“大人,这箖萝叶是今日晌午寻得的,也是这单子上的最後一件物品。”岳翼开盖献宝,瞬时盒中飘逸出一股奇特的馥郁。“箖萝叶?”公良飞郇对药材知之甚少,微微皱眉。蓝绿相间的叶中,点缀著暗紫色的几朵花瓣,花蕊是金色的。相比那车里大大小小的树苗,这箖萝叶显得娇小而与众不同。“这箖萝叶十分贵重,而且非常娇嫩,据说花开一日内就会凋谢,是否需要差人单独送去,以保完好?”公良飞郇想了想,也是,好不容易他们的要求都满足了,这最後一项如此贵重而特别的物件,别让些个下人搞砸了才对啊。“我傍晚亲自送去”公良飞郇啪的一声合上了那漆木盒子,拿在了手中。这倒是让岳翼和唐越很是意外,公良飞郇怎麽会想亲自前去?“大人?您?”“明廉康复了,我却一直碍於公务还没亲自登门道谢,不如就今日吧。”公良飞郇抬手扭了扭手腕,前些日子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也好、也好,那这车物件下官就先派人送去。”“就这麽办,去吧”公良飞郇拿著那沈甸甸的漆木盒子,转身向厅堂走去。不知这礼物合不合他的心意?会不是喜欢呢?想到这里,公良飞郇突然对自己的想法觉得有些陌生和可笑。怎麽会突然在乎起了那个人感受?不是一直讨厌沅西人麽?为什麽还要如此想去答谢,或是取悦对方呢?当这些疑问纷纷而至的时候,公良飞郇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但想见一个人的冲动,有时却不需要那麽多堂而皇之的借口。不是麽?公良飞郇将那盒子放在长长的案台上,别有意味的轻敲了敲。静静等待著夜幕降临,和再一次的相见。而一个时辰之後,城南燕渡巷的宅院门口,一辆牛车缓缓停下。“公子!你快来看啊!这……这……都是什麽啊?!”开门迎客的小厮看的目瞪口呆,快奔回後院禀报道。原本在侧院修剪花草的福全闻声先赶了过来,一见那满满一车东西,就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哈哈……,还真中计了……”月华如炽 30(美强生子)第三十章“就笑的这麽开心?!”身後传来了薛承远的声音。“世子”福全扭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前些日子的愤怒看似都被这场恶作剧一扫而空了。送货来的侍卫已经走了,空荡荡的门前只留下一头大黄牛和身後堆满东西的牛车。薛承远看著这门口突如其来的牛车,轻瞪了福全一眼。这玩笑开的也太大了,怎麽能向别人狮子大开口要这麽多东西?真还不晓得,福全被关的几日居然还做了这麽件事,怎麽从来都没听他提起过?“世子,当日他们让我写个单子,我想呢……该写点什麽?於是就提笔……”福全挠挠头,老实交代道。薛承远哭笑不得的道:“就提笔瞎写了这麽多?居然连这素箖子、沅柏的树苗都写了上去?!”“反正他们要答谢您的救命之恩,不在乎的!”“那也不能这样。”“世子,若不是当日他们扣下我,非说咱们是沅西奸细,你说我能这样麽?”福全撅起小嘴,现在倒显得是他最委曲了。“好了,下次再别这麽做了,听到了麽?”薛承远看著面前的这两牛车,想开怎麽处置这一车东西。虽说在外漂泊了这些年,薛承远倒还没真有接受别人接济的习惯。上次许忠岭给的那些银两,福全隔日也都送了回去,唯一是这宅院,现下没暂时没的选择,所以还需要住些日子。福全翻了翻那车里的物件,道:“世子,他们挺成心的,我本以为有些东西他们根本找不到,没想到……”确实很多都是沅西的特产,还有这箱子里的医书,更是十分难得的古潍珍本。薛承远叹了口气,这世上怕是没有不需要偿还的人情,今日若是真的收受了别人这麽多馈赠,他日还需要用什麽去还这份人情呢?“唉,世子,还有一样东西,他们似乎没找到。”“什麽?”居然还有东西,福全啊福全,薛承远有些不快的暗叹道。“箖萝叶”福全狡黠的一笑,在薛承远耳旁道。这可真是出乎薛承远的意料,“箖萝叶?!你怎麽能问他们要这个?”箖萝叶是十分稀少的药材,药性强烈,能够炼制摄魄的迷药。鲜有医治重伤病者时,才会使用少许,一般而言薛承远根本不会碰触这药材。“难为难为他们呗,想来我们沅西有的药材,他们是根本寻不到的。”“你呀!”薛承远戳了戳福全的额头,道:“真是把你惯坏了!”正说著,街角边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落日的余辉渐渐黯淡了,但那身影却逐渐缓缓而来,清晰了起来。怎麽又是他?!薛承远心中叫苦,这牛车还没想好如何处置,又来了位不速之客。“怎样?沅神医还满意麽?”公良飞郇纵身下马,扫了一眼那满满的牛车,问道。“多谢公良大人。”薛承远只能恭敬的道谢。“嗯”公良飞郇点了点头,也不多做客套,迈著步子就不请而入的向院内走去。“这、这……”福全看著公良飞郇那副架势,在身後指著急瞪眼。薛承远倒是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人平日里独断独行惯了,凡事还真不屑於向人请示。“公良大人,今日来在下的府宅,是为?”薛承远跟在身後问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公良飞郇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答道。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有那句请神容易送神难,今日他明明可以遣个下人来此,又为何亲自而来?走进前厅,公良飞郇在桌旁坐下,“啪”的一声,将手中的那个黑色漆木盒子放在了桌几上。“这是?”薛承远微微侧头,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公良飞郇眼含笑意的看著他,伸手打开了那盒子。箖萝迦?!那妖豔绽放的金色花蕊真是看的薛承远吓了一跳。这可是出了名的剧毒之物。放在室内,不出两个时辰,就能足以夺去室中之人的性命。因此这开花的箖萝迦通常都会藏於密闭的木盒之内。在沅西这箖萝迦与箖萝叶虽然只是一字之差,效用却有天地之别。而两种植物唯一的区别就是这花蕊的颜色,箖萝叶应当是暗红色的,而箖萝迦却是金色的。“怎麽?这不是你所想要的罕见药材麽?终於差人给你找来了。”公良飞郇轻推桌几上的盒子,审视著薛承远的表情。他到底是知情还是不知情?是有意还是无意?今日来,难道是大费周章变著花样要我和福全的性命?薛承远唇角轻扬淡淡一笑,也在桌几旁坐了下来。事已至此,倒不如坦然面对。“福全,给大人上茶”薛承远说完看著公良飞郇,在危险之前没有一丝慌张,笑问道:“大人可知这盒中放的是什麽?”月华如炽 31(美强生子)第三十一章盒中放的是什麽?沅成学,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公良飞郇看了一眼站在薛承远身後的福全,笑道:“这是当日沅神医的小厮点名所要的,不对麽?”福全是要了箖萝叶没错,可万万不是这巨毒之物箖萝迦。薛承远拿捏不准这公良飞郇对沅西的草药到底知解几分,但自从第一次相见起,彼此似乎都没有给对方留下好的印象。那如今他这般费尽心思取悦自己,又有什麽所图,难道说是真的有意谋害?拿这箖萝迦来,确实杀人无痕的妙招啊。想到这里,薛承远突然灵机一动,今日有意的谋害也可以变为无伤大雅的作弄,完全看如何处之了。“呵呵,确实如此,福全当日是向大人要了这草药。”薛承远笑笑,点头淡淡的道,秀美的容颜显得甚是清雅。“那大人可知这箖萝叶有什麽妙用?”薛承远说著一招手,福全便走到了身旁,等待著吩咐。“妙用?”公良飞郇真的纳闷,至於这箖萝叶的用途,他还真是不知晓。此时坐在这人的府宅中,说实话,连今日所来的目的,都渐渐在心中模糊起来。是不是,只是为了,想见见他?薛承远见公良飞郇正盯著他看,又道:“大人,若是真的不知,在下今日可让大人体会体会这箖萝叶的妙处。”说完,便对著福全道:“去那地窖里那瓶清玉花酒来。”福全闷头一笑,跟在薛承远身旁这麽长时间,也深谙药理,这其中玄机福全体察的出来。前几次都是他们栽在了这公良飞郇的手里,仗势欺人不就是最好的诠释麽?人算不如天算,今日,嘿嘿……他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第21章 灯火昏暗的街角上,福全拔在薛承远身後,悄悄问道。原本计划是一去不回的,可现在似乎这计划又要有所改变了。薛承远审视著不远处城门下巡查的官兵,摇摇头道:“看来今夜……”四处漂泊多年,薛承远对可能到来的危险早已变得十分警觉。“不走的话,等那公良飞郇解毒之後,可不会放过我们。”福全现在看逃脱无门,便开始担心作弄公良飞郇的後果了。“应当不会,是他无理在先,又拿了有毒的箖萝迦来害我们,就算真告到了公堂上,他也不占理。”薛承远转身往回走,边走边道。福全摸摸头,公堂?福全想说,世子您不会在这个时候还犯糊涂吧!您觉得那公良飞郇还会给我们上公堂的机会吗?岂料薛承远心中早有打算,知道福全怕什麽,又道:“若是真有万一,还可以去找慕容定祯,我想他不会坐视不管的。”“世子,你是说去找成亲王?”福全一听双眼放光,他们家世子终於觉悟了!早去找个亲王帮忙不是什麽都解决了麽,需要这麽苦苦挣扎麽。薛承远这副天生不愿曲折於权贵之下的秉性,真是要多清高就有多清高。薛承远默然不答只是迈著步子向燕渡巷的府宅那走去,形势所迫,万一无法自保便也只有出此下策了。东边的天幕亮出一抹熹微,柔柔清冷的云雾飘浮在那光影之上。丛明成和唐越查访了薛承远的府宅之後,便一条条街巷开始寻找公良飞郇。终於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畅雀大道尽头的拐角处,发现了一个瑟缩在路旁的高大身影。光线很暗,但多年共事的直觉,还是让丛明成仅仅只在睨了那身影一眼之後,便飞奔下马,跑了过去。“大人!”丛明成扶住发抖的公良飞郇,见他全身冰凉,头发凌乱,不知他是否遭遇行刺,急切不已。公良飞郇口中还是麻木,身体也依然僵硬不自如,不过见到丛明成来了,也顿时安心了不少。“呃──”公良飞郇闷哼一声,努力侧过了身子,想依靠著丛明成的力量坐起来。“大人,您究竟怎麽了?”丛明成见他似乎也没有受伤,却被弄的这麽狼狈,一时也有些不解。公良飞郇咧嘴苦笑。怎麽了?能说他只是想见见那人,一番好心带了东西去看望,结果饭才吃到一半,就被人下毒扔了出来?抬眼一看,一群属下都站在自己面前,这番屈辱的过程,公良飞郇还真是说不出来,太有损自己的威严!“大人,您没事就好”丛明成等了等,见公良飞郇态度淡漠,也就不再多问,只是禀报道:“昨夜出事了,古潍派来和亲的几位重臣,用过晚膳之後在馆驿中毙命了,王爷正招唤您速归!”公良飞郇眼睫一闪,意识到这案情的严重性。没想到一夜之间,居然出了这麽大的事情。“扶我起来……”撑住丛明成的手臂,公良飞郇挣扎著站起了身子。月华如炽 34 (美强生子)第三十四章回到林涛馆,又歇息了半日公良飞郇才渐渐缓和了过来。丛明成不放心,专程去请了大夫,大夫说脉象一切如常,或许只是夜里受了些风寒。公良飞郇依靠在床榻上一言不发,等大夫诊完了病,便摆了摆手让他下去。“大人,恕下官冒昧,夜里的事是否和那使臣毙命的凶案有所牵连?”丛明成见眼下只有他和公良飞郇两人,还是期望能够解开心中疑惑。“没有,昨夜我是去看沅成学,之後……”公良飞郇终於开口道。“这事和他有关?”丛明成蹙眉,若是沅成学将公良飞郇折腾到如此境地,还真是出乎意料。公良飞郇抿嘴苦笑,撑坐起来,边提靴子边问道:“怎麽,想不到?”“属下觉得这沅大夫医术高明,心性纯良,实在不像是如此歹毒之辈。”“倒也算不上歹毒”公良飞郇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或许我昨日该有此劫。”“我看那沅大夫是个分外重视名誉和尊严的人,一个外乡人过著寄人篱下的日子久了,难免会……”丛明成感念著薛承远救了胞弟一命的恩德,尽力为他辩解著。“你是说我前些日子,对他们主仆二人过分了?”公良飞郇系上腰带,挑眉冷问道。“大人,您的脾气咱们是知道的,可外人就……”“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公良飞郇不耐的打断了丛明成,歇息了半日,现在让他著急的只有使臣毙命的案子。丛明成知趣的点到为止,反正眼下公良飞郇还顾不上追究这件事,一味的触怒公良飞郇只会更加火上浇油,即使有心想帮那沅大夫,也要走著再看了。“岳翼那边有消息了麽?”公良飞郇理正了衣襟,打开门,明媚的阳光扑面而来。“回大人,还没有。”“咱们一起去看看”公良飞郇迈步而出,想到一夜之间京城居然还出了这麽件大事,很是恼火。眼下居心叵测想挑起乾徽和古潍两国争端的,怕也只有沅西人了。这段日子京城一直都在查处沅西而来的奸细,若这件事还是滋事不断的沅西人所为,这把怒火烧的正旺,公良飞郇真是灭了邻国的心都有。想到这里,昨日还被一个沅西大夫整治的如此屈辱落魄,他公良飞郇这辈子和沅西人犯冲麽?!古潍使臣的命案一时间牵连无数,皇上下了旨意要京城之内严查凶手,出入城池的所有商客都需要记录在案。古潍国闻讯之後,也派了一骑人马专程到玄仁查处此案,两国之间的关系瞬时降入冰点。公良飞郇里里外外忙的不可开交,一时无暇顾及去报自己的私仇。薛承远见乾徽朝廷为使臣命案的事大动干戈,早已料到这命案当与沅西有关,三国之间的势态一时间扑朔迷离。薛承远决定先按兵不动,留守玄仁观察局势,於是关闭了医馆,每日只在家中独自读书对弈,消磨时间,到也过的悠闲乐哉。果不出薛承远所料,又过了几日之後,成亲王慕容定祯突然登门到访,询问了有关使臣中毒的细节。以往只是远远的看过这表兄的尊容仪态,真到两人相对相谈的时候,薛承远还是不由为慕容定祯的风姿所折服。谁知,这古潍使臣的命案一事,似乎也在冥冥中注定了薛承远接下来的际遇和余生的走向。凭借绝伦的医术,薛承远终究是在玄仁留了下来。而沅西大乱,元庭派人送急信来玄仁,慕容定祯在此时重义而果断对薛承远家人的施救,让薛承远立下了终生效忠慕容定祯的决心。也许对於一个热爱自由,喜欢无所拘束的人而言,这并不是薛承远心中最完满的选择。但人生贵在得以至交,薛承远无法对这份信任和倚重视若无睹。家国事大,个人事小。这段恩怨,也就渐渐隐没在了犹如汹涌洪流的战事之中。古潍乾徽兵戎相向,公良飞郇擢升先锋战将,领命出征。两人再次相逢在江城督府时,薛承远早已不是以往可以任由欺凌的外乡大夫,而一跃为慕容定祯倚重的心腹之一。碍於王爷的威严,公良飞郇不得不选择收敛气焰。但那笔提了起来就让公良飞郇恨的牙痒痒的旧帐,却也因此而一直未能清算。两人之间互不搭理的态势,也让公良飞郇与薛承远不合的谣言传的有声有色起来。随後慕容定祯建都郢庭,称帝改国号,古潍虽已覆灭,沅西战乱却依旧未能完全平定。战功赫赫的公良飞郇再次请命出征,慕容定祯钦准。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收复沅西的战役打的异常艰难。日子一晃,也就到了昭远二年年初,失利的战报夹带著公良飞郇病重的消息传回京城,慕容定祯焦心不已。连夜调遣隋行谦前去沅西接管军务,同时也委派薛承远一路同行护送公良飞郇回京治病。月华如炽 35(美强生子)第三十五章大军越过了燕径山便开始日夜兼程的赶向邡宁。几日後,在远处低沈阴霾的乌云之下,路途尽头的邡宁城郭终於渐渐清晰了起来。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眼前那葱郁的翠柳烟堤中,大道两旁虽仍有残破的楼阁,却尽是一派宁静安详的景象。这实在不像是战时的城池,看来公良飞郇抵达沅西以後确实花费了不少功夫治理,而在南峡腹地进行的战事也没有太过侵扰这里的百姓。随著马蹄前行,薛承远望著渐近的景物,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一别多年,再次回到这珍藏著旧日无尽欢乐与伤感回忆的故乡,真是熟悉而又陌生。行军按例先在城外驻扎,隋行谦将一切安排的有条不紊,进城之後便一路向北直奔著沅西总督的府宅而去。薛承远身负慕容定祯的嘱托,知道此来沅西为公良飞郇诊治是重中之重,抵达邡宁之後也还无瑕顾及其它,就与隋行谦一并前去督府见过公良飞郇。说来也巧,这督府就是旧时邡宁府衙的所在。沈沈的日光之下,再一次踏上这府衙前的石阶,记忆中一当年父王毙命时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幕,不觉又一次清晰了起来。曾经以为很多不可能淡忘的伤痛,都会随著时间的流逝而平复。可今时今日,薛承远却突然发现,这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枉然罢了。发生过的,永远不可能抹杀。心上的伤痕,即便结痂,也永远会留下痕迹。“承远,进去吧。”隋行谦将马鞭交给了随从,拂了拂衣袖,对身旁门槛前驻足停步的薛承远轻声道。薛承远默然的淡淡点了点头,收拾起决堤的记忆,和隋行谦一同向庭院内走去。“隋将军!”刚迈过花园的拱门,只见院内一人快步走上前,跪地行礼道。“明成?”隋行谦见是丛明成,赶忙扶他起来。“您终於来了”丛明成难掩激动,看了看隋行谦身旁的人,惊讶中带著几分不可置信的意味,叹道:“薛大人?您……怎麽也来了?”自从当日薛承远为公然留守在江城为慕容定祯诊病起,就早已恢复本来的称谓。而後郢庭建都,薛承远平步青云,年纪轻轻便已凭借著超群的医术统领半个御医辅院,这事实让所有部将都对他尊崇有加。“皇上专程派我前来护送公良将军回京诊病。”薛承远有礼有节的如实答道。相比几年前偶尔还未消退的年少轻狂,此时身居要职的薛承远已更多另一份沈稳与庄重。“是麽?这……这真是太好了!”丛明成怎样都未能想到慕容定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一时间有些哽咽。隋行谦见他消瘦异常,语调疲惫,猜想丛明成近来一定是受著战事的影响,和公良飞郇病情的双重压力,而有些不堪重负。“飞郇的伤到底怎样了?快带我们去看看。” 第23章 侧身躺著的公良飞郇,这会儿终於是没了声音,像是晕过了去。隋行谦坐在床榻边不停的叹息,神色凝重。这件事究竟该怎样向慕容定祯承奏?开国四将之中无论武艺胆识,公良飞郇都出类拔萃几乎无人能够比肩,长久以来慕容定祯对公良飞郇的重用更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迄今慕容定祯之所以还给沅西皇室留下条招降的後路,除了念在已逝母後的面子上,更不想大肆侵扰平民百姓的生活。可是一旦慕容定祯获悉公良飞郇竟有了如此遭遇,会再做出什麽反应,根本不可揣摩。征战两年天下刚刚安定,若这沅西境内再是一番腥风血雨,真是让人情何以堪……?“承远,这件事……”隋行谦看向了薛承远,想问问他的意见。薛承远看他的表情,也已经心知肚明隋行谦在犹豫什麽。“先等两日,再做奏报不迟。”说薛承远并无私心,那也是不大可能的,这里毕竟是他的故乡。但眼下能够扭转局势的关键,还在於公良飞郇的病情。“也好”隋行谦向来尊重薛承远,听他这麽说,也便同意了,道:“飞郇似乎晕了过去,该为他做些什麽……?”“晕了也好,这伤口需要清理,他若是醒著怕是承受不住”薛承远的目光不离手中的药纱,淡声对身旁的丛明成道:“去准备些温水来,我为将军清理伤口。”“是,下官这就去”丛明成忙应道,领命退了出去。隋行谦和薛成远都顾不得一路奔波的疲惫,双双留守在公良飞郇的床榻旁。伤口的清理耗费了整整两个多时辰,隋行谦有军务在身不得不先行离开督府去军营查看。这样一来,入夜之後,这卧房内便只留下了薛承远和两名侍奉的小厮。“大人的医术确实不同凡响,这伤口……和午後已经是天壤之别的变化……”递上手中的白纱,仍有几分稚气的小厮看了看清理後的伤口,不禁感叹道。灯影之下,薛承远包扎好了最後一块白纱,淡淡抿唇看著公良飞郇熟睡的侧影。这实在不像他记忆中的那个永远趾高气昂的人了,此刻在那英挺的眉目之间浸透了多少无助和痛苦。今日只是仓促处理了溃烂的伤口,至於如何解毒和重新为公良飞郇接骨都还要从长计议。想到这里,薛承远也不由觉得有些沈重,按理说他不应对这样的局面有太多感触,毕竟他向来对这个人没有好感。但幸灾乐祸,也是绝对谈不上的。不知为何,今日真的面对这一切的时候,薛承远能够感到心中对此情此景存著一份怜惜和同情。“是谁?……?!”突然,纸窗上映出一个闪过的黑色人影,却迅速没了踪迹,薛承远警觉的道。督府内警戒森严,究竟是谁会在深夜前来公良飞郇的卧房?!月华如炽 38(美强生子)第三十八章身旁伺候的小厮见状也忙去查看,打开门,却见庭院之中空无一人。小厮微微皱眉,心中却不觉有些惶恐。说来,这几日夜里那身影已经出现了不止一次,到底是谁?还来不及再去细想,只听床榻上的公良飞郇幽幽的低吟了一声,转醒了过来。“将军!”房内的几人都凑到了床前,望著公良飞郇,想知道他是否觉得好些了。可谁知公良飞郇刚睁开眼睛,视线中薛承远的身影便瞬时激起了胸中一把怒火。“你……”公良飞郇指著他,不依不饶。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个人。不就是一条命麽?事已至此,公良飞郇早已看透,留下这口气,不过是等隋行谦来沅西,妥善的交接了自己手中未完成的事务。谁还需要薛承远这般猫哭耗子假慈悲?!薛承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站起了身子,著手收拾著药箱。“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公良飞郇猛的撑起了身子,咬著牙低低的道。这从话音中折射出的恨意已经十分清晰。薛承远倒也不想再自找没趣,一路奔波来到沅西本就十分疲惫,眼下如何继续为公良飞郇治病,确实还需要从长计议。“将军若是好些了,承远就先告辞了。”拎起药箱,薛承远头也不回的就朝门外走去。背影之後,“砰!”的一声,公良飞郇狠狠的捏著拳头砸向了床榻。“将军!您──”两名伺候著的小厮高声疾呼道,卧房内的平静瞬时不复存在。晚风习习,走在庭院外的长廊上,薛承远真是说不出的困倦和烦闷。整整一日为他清理伤口,待到醒来了,还是那副冤家嘴脸。这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命在旦夕,不能如此意气用事?“薛大人……”这时,身後突然有人叫住了他。显然这人是认识自己的,薛承远止步,转身一看究竟。“薛大人!”月夜之下,站在幽暗的庭院内并不能将那人看的很清晰。就在薛承远静静审视辨别他的时候,那男子“噗通”就跪在了薛承远的面前,终於抬起了头。丛明廉?怎麽是他?薛承远终於认出了这副面孔。这几年征战奔波,少有在京城停留的罅隙,但薛承远当年的救命之恩丛明廉没齿难忘。刚才在公良飞郇卧房窗外的那个人影,莫非就是他?“薛大人,明廉求您务必救救公良将军。”丛明廉跪地前行,对著薛承远就磕头的恳求道。是什麽样的情谊让他至於如此?又或者,是什麽样的恩德和愧疚?薛承远思量著。“起来说话”薛承远去扶他,谁知丛明廉的身子犹如磐石一样吸附在地上。见他如此坚持,薛承远也不再强求,只是问道:“刚才是你在窗外?”“……是”“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薛承远又问。“我没有脸……,没有脸面见将军……”丛明廉沙哑的嗓音著带著微微的颤抖。看来这丛明廉一定和公良飞郇此次受伤有莫大的关系。薛承远不愿再和他迂回,直接道:“那你找我,是为了……?”“请大人尽弃前嫌,别和将军计较。”薛承远叹了口气,谈不上计较,只是公良飞郇的脾气这麽坏,旧仇未泯加上如此境遇,根本不会配合他治疗。丛明廉见薛承远有些为难,说道:“薛大人,您对明廉本就有再生之德,明廉感怀在心,也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没有资格求您什麽事。可这次,公良将军已经绝望到一心求死,明廉求您……”薛承远抬手打断了他,“别说了。”今日的状况薛承远都看的清清楚楚,公良飞郇昔日那副宁死不屈的臭脾气此时却是用错地方了。“当年攻克郢庭的时候都没有受过这麽重的伤,这一次怕是好大喜功轻敌就范吧。”“不是,不是这样!!”丛明廉摇头急道,他知道这两人从来都看不顺眼对方,薛承远心中必然存有偏见。“……这事怪我和岳翼!轻敌的是我们!”薛承远望著他,丛明廉此刻的痛苦和愧疚绝不是伪装。“当日,是我们轻敌深入玉涛山,将军收到了奏报才带兵去救我们……,谁知……”丛明廉回想当日的一幕,高大的男子也是泣不成声,道:“谁知,我们只是诱饵,将军的双脚就被那路途中设下的机关给斩断了……”原来是这样?薛承远深深的叹了叹。看来确实是自己错看公良飞郇了。“这些日子,我每夜都站在窗外想看看将军,可我……,我实在没有脸再去见将军。”若不是身负著太多的职责和未完成的使命,丛明廉真是将自己千刀万剐赎罪的心都有。“好了,起来吧,治病的事,就交给我。”薛承远义不容辞的道。“谢谢薛大人”丛明成哽咽的磕头,眼中带著深深的感激,“谢谢大人……”月华如炽 39 (美强生子)第三十九章人之将死,这最後的日子,是不是就能蒙上天垂怜,事事顺心?对公良飞郇而言,这答案是──没可能!整整一个早晨,在卧房内公良飞郇和隋行谦交接了将印,和其它所有的相关事务,沅西至此转给了隋行谦来治理。眼下虽说仍旧未能完全平定沅西,但只要能够坐镇邡宁,拿出耐心和濮阳历渊拉锯坚持到底,相信以他们的实力来对抗,也定再耗不过两三年。可惜的是,公良飞郇知道自己看不到这一天了。戎马一生的豪情与荣光,点点记忆,只在午夜梦回的泪中依稀璀璨,峥嵘岁月去而不返。交接完毕,送走了隋行谦,公良飞郇深深的舒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下身不止的剧痛和康复的渺茫希冀,都在残忍的一步步将公良飞郇推向生命的高崖,纵身一跃便粉身碎骨,再没还有回转的余地。 第25章 第四十一章这是,……哪里?眼睫之间充溢著微弱的火光,空气里弥漫著清新怡和的冷香。“……”两日两夜之後,当公良飞郇再次睁开眼帘,周身的一切为何还是这麽熟悉?“你醒了?”锦帐旁响起了公良飞郇最不想听到的声音。薛承远在床榻前注视著他,面色疲惫,但那清澈温润的目光在这一刻看起来却甚是友善。难道又被这个人戏弄了?公良飞郇怒火攻心,抬手就想抓著薛承远的衣襟呵斥一顿。可谁知刚刚抬起松软的手臂,却发觉自己连抓住那人衣襟的力量都没有,口中也似乎说不出话来。“醒了就好”薛承远轻轻推开了那只本想教训自己的手,并没有介意,只是点头淡淡一笑道。“你昏迷两日了,我一直很担心那麻醉的药剂是否下的重了……”薛承远为公良飞郇盖好锦被,望著这副苍白的面孔,对著他道:“你的腿脚断骨都已经接上了,安心养养,一月之後应当就能康复了。”公良飞郇虽然神志低迷,不断传来的痛楚还让他置身於炼狱般的境地里,但薛承远这句话,他却听的清清楚楚,甚至有些怀疑。接骨……?难道说我这一辈子,还能够重新像以前那般站立行走?烦扰复杂的感受在这一瞬间汇聚成了唯一的疑问。“真……的……麽?”公良飞郇开口的异常艰难,断断续续的问道。薛承远看的见他眸子中闪烁著那份祈盼和深深的渴望,微微笑道:“是真的。”在这两日的等待中,薛承远也想了很多很多。作为大夫,治病救人本是职责所在。作为同僚,拯救公良飞郇也是义不容辞。作为一个本就莫名其妙结下的冤家,经历了人生中这麽多坎坷,这笔糊涂账又何必再记。更何况,看在公良飞郇能够善待沅西百姓的份上,也足以证明他心有良知。为了拯救部下而遭此劫难,於情於理都并非公良飞郇所该有的报应。向来骄傲优秀的将领遇到了如此厄难,不想拖累他人忍受屈辱,而决断一心赴死是件多麽无奈而残忍的事。这所有的一切,薛承远都能够体谅。公良飞郇缓缓喘了口气,听到薛承远这麽说,胸腔内哽咽的几乎窒息,眼中也霎的红了。从咽下那一碗药汁到再睁眼这一刻,仿佛已隔过了一世。在这人世间他本就孤身一人,了无牵挂。万念俱灰一心求死的时候,公良飞郇从没有想过,会有回头之路……更没有想到的是,闭眼前和睁眼後所看到的,都是这同一副面孔。这一切,都是命麽?这个人注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逆转他的境遇。寂静的夜里,相处之间这份温存宁和的感觉,是人生至今公良飞郇都从未体尝过的。更何况是如此一个让他可以一世刻骨铭心的日子。有什麽……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公良飞郇问道:“为什麽要救我?”薛承远不卑不亢的答道:“这是皇上的旨意。”“薛承远,你就不怕治好了我,会後悔?”缓了缓精神,公良飞郇蓄积了稍许的力气,腔调似乎又变得强硬了起来。薛承远笑道:“後悔什麽?怕你新仇旧账一起和我算?”公良飞郇睨了一眼他,没说话。“不怕”薛承远拿过身边的药碗,淡淡然然的回道,接著舀起了一勺药汁喂到了公良飞郇嘴旁,“来,喝药吧。”从小至今,公良飞郇还从没被人如此细致的照料过,不觉有些尴尬。“别看了,这几个小厮都累的筋疲力尽,我让他们下去歇著了。”薛承远打断了他寻索著的目光,将药勺更近了一分。公良飞郇双腿不能移动,身子酸痛僵硬,自然只能任薛承远摆弄。“那日你给我喝的是什麽?”咽下了一口药汁,想起昏迷前的事,公良飞郇还是压不住愤慨。“当然不是毒药了。”真是岂有此理!这人究竟有没有将自己的意愿放在眼里?!薛承远再舀一勺药汁,不由分说的就又喂到了公良飞郇的唇边,“啧啧,瞪什麽,难道还真让你求死麽?”公良飞郇气的呼呼,被薛承远硬灌下了一勺药汁不说,连质问权利都被剥夺了。“可那是我的意愿!”公良飞郇擦了擦唇边的药渍,便铁铮铮问道:“薛承远,你有完全的把握,让我能够重新站起来麽?!”这问题确实很难答复,一切都有变数,薛承远不能妄自承诺。“没有。”“那你为何──!”公良飞郇这下是真的火了,一把撩过了薛承远衣领,怒目相视。“只为一线希望而努力。”薛承远坦然的看著他。“既然全无把握,又何必!可你知道,这有多残忍麽?!”公良飞郇冷削的脸侧暴起青色的血管,这种任人戏弄的屈辱和愤怒简直就是不可容忍。薛承远没有作答,只是轻按住他攥紧的拳头,相问道:“你在怕什麽?”公良飞郇强忍在眼眶中的泪水突然决堤不止,再也难掩那份心底深处的彷徨和脆弱,浑身颤抖的道:“希望……,我怕希望!”月华如炽 42(美强生子)第四十二章虽然薛承远与公良飞郇相知不多,相处不长,但从未见过他这般无助脆弱的样子。身为大夫,本就对病者多了一份同情和理解,此情此景薛承远所能想到的,还是尽力安抚公良飞郇的情绪。薛承远按住那微微颤抖的手,轻声道:“公良飞郇,在一个人不足以再相信自己力量的时候,就要学会相信别人。”十指相触,这份肌肤传递的温热含杂著些许无法道明的东西。听出薛承远是期望自己能够信任他。也对,难道自己如今还有别的选择麽……?公良飞郇想著,便别过脸去。真是没用!最不情愿的就是让眼前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谁知,眼前伸来一块干干净净的丝帕。只听见薛承远笑著调侃道:“知道麽?你哭的样子比笑好看。”公良飞郇真想一拳揍扁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可偏偏还要依靠这个人实现自己的那份几近渺茫的希望。“喏?!”说著,那丝帕又近了一分。眼泪这种东西,是会风干的。但鼻涕……,就不一样了。“薛承远,你眼花了”公良飞郇接过那丝帕,抹住了鼻子,淡淡的说道。薛承远看他这副时时刻刻都不忘逞强的架势,不觉中更觉得有趣了。说实话,薛承远从未感到自己和公良飞郇这麽接近过。并不是肢体的距离,而是两颗心间的距离。当一颗心包裹的层层壁垒渐渐消散,真正显现出那最真实的脆弱和痛楚,才是最能打动心扉寻得共鸣的时刻。“你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牵挂人和事?”想起公良飞郇赴死时的决绝,薛承远忽然有些好奇。按理说,能成为一介如此杰出的武将,公良飞郇必定有著很丰富的内心和过往复杂的经历。难道真就能够如此潇洒的,放下这世间的一切麽?公良飞郇冷声不屑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这般婆婆妈妈?”那丝帕像废物一样被无情的随手扔在了床榻下。又来劲了!薛承远暗自叹道。这话这行为和这张英俊到面无表情的脸还真是绝配。薛承远摇头一笑,站起了身子,今夜公良飞郇接纳了治疗的建议,他也可以就此告辞了。“我是孤儿,没有家。”不知为何,就在薛承远动手开始收拾那药碗时,公良飞郇忽然开口说道。以往对公良飞郇一直存有著太多的偏见,薛承远可以说从未好好认识过这个人,而鉴於肃图队在乾徽本就十分神秘,大多人也对公良飞郇知之甚少。听他的态度有些软化,趁这个机会,薛承远倒也愿意更多的了解公良飞郇。“是麽?”薛承远回望著他,微微一笑。公良飞郇敛了敛神情,靠在枕榻上,道:“当年是先帝北巡时救了我,将我带回玄仁,从那时起我就在玄仁长大。而皇上待我情同手足,这份情谊更坚定了我效忠皇上的决心。”“……这麽说,你是北疆布塔纳一脉的後裔?”许多年前,北疆内几大氏族因为争夺领地而大起杀戮,这件事薛承远有所耳闻。可公良氏族分布甚广,相传却只有北疆布塔纳一脉最为机智骁勇。“是”公良飞郇有几分落寞的点了点头。难怪他秉赋如此出众,原来本就是名门之後。据传这布塔纳一脉自古就和慕容氏交好,如此说来乾徽先帝将这孤儿带回玄仁去抚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在这氏族中要有何等尊贵的地位,才能有蒙慕容瑞昊的垂怜?薛承远轻咳一声,笑叹道:“怪不得这麽难伺候。”“是你太狡诈”公良飞郇打量著这个戏弄和拯救自己的人,沈声反驳道。“狡诈……?” 第27章 “怎麽,不想尝尝麽?怕……有毒?”看著公良飞郇有些迟疑的神色,薛承远轻笑著问道。笑话!死都不怕,还怕你毒我吗?!公良飞郇说著就夹起两颗果子放到了口里,酸酸涩涩,这什麽味道?!“这果子要吃十颗以上才有效用。”薛承远端著盘子,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好吧,谁让你是大夫,只要这腿能好,什麽我都忍了。五颗、七颗、十颗……可当公良飞郇将盘中的果子都咽到肚子里,一切突然开始变得不同了。呃……,又是全身一阵麻痹,头晕眼花。床榻前薛承远的那清秀脸孔,在公良飞郇晃晃悠悠的瞳孔里,简直被赋予了“可恨……”的含义。难道说,又被他耍了?!就在公良飞郇准备开口怒骂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栽倒了下去。之後发生了什麽,似乎和公良飞郇根本无关了。昏睡中意识沈沈浮浮,即便後来有些感知也十分模糊,根本无法与现实对应。而等公良飞郇再一次睁眼,已经到了一日後的清晨了。刚刚恢复神志的刹那,公良飞郇只有一个强烈的欲望,那就是不管心中对那人的感觉开始有了怎样的变化,这一次一定要狠狠的惩治他!简直是岂有此理,欺他现在重伤不愈麽?!“将军,您终於醒了。”床旁的小厮看到公良飞郇终於睁开了眼睛,欣喜不已。“……薛承远呢?!”“薛大人在这里守了你一日一夜,方才回去。”怎麽会是这样?难道说……公良飞郇下意识的动了动腿脚,只觉得受伤的部位被重新绑的更硬了许多。“薛大人又为您接对了一次受伤的关节。将军,薛大人说只要您好好养著,十日内就能下地了。”“是真的?”来不及再去整理清醒时的愤怒,这个消息带给了公良飞郇无比的兴奋和激动。“是真的,薛大人为您诊治的极为细心,应当没有问题。”那小厮脸上灿烂的笑容让公良飞郇很难不去相信这一切。公良飞郇靠在枕榻上,沈沈的舒了一口气。经历了这麽久的忍耐和等待,承受了这麽多的痛苦。只要未来还能够呈现一线光明,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多麽想站起来,重回那昔日英武飒爽的风姿,矗立於天地之间,挑起一身责任和重担,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汉子。他真的还能够麽……?生活有时候真的讽刺而可笑。再次赋予他这般重生可能的人,却是一个一而再再而三耍弄他於股掌之间的人。自己该感激他?厌恶他?还是遵从内心最直接的感受……而这感受究竟是什麽?在乎?依恋?……又或者,那就是……爱?曾几何时,公良飞郇曾对天起誓,若是有一日,在他跌落生命中最寒冷的深渊时,有一个人能给予他一线光明和温暖,他一定会奋不顾身的追求对方,然後厮守一生。只是命运弄人,这个人,怎麽就会是……薛承远?老天不长眼吗?!月华如炽 45 (美强生子)第四十五章薛承远曾经以为自己会孤身一人直到终老。不知为什麽,在记忆里这种感觉从当年离开家乡的那一刻起,就十分清晰。漂泊多年的境遇,困顿孤零的体验,更是逐渐向薛承远证明了,这就是天命注定给予他的生活……?安定,从来都是奢望。而温暖,更是缥缈到不可企及的梦幻。或许这世界广阔无垠,却终究没有一个能够相携共老的爱人。漫长的路途中,过客匆匆,却依然无法遇到一颗无华珍贵的心灵。可是今时今日,当再次在邡宁重遇见了公良飞郇。在这朝夕相处之间,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日夜交替,每一次轮换,心底对那人都会增添多一份的惦念。捉弄公良飞郇,并不是刻意为之,而实在是怕他伤重无法承受,性格又太过执拗。这些日子,只要能看到那副面容,看到他的伤势渐渐好转,薛承远发觉自己内心中竟会感到踏踏实实的快乐。这是不是所谓的感情,薛承远有些困惑,有些陌生。人生至此,他从未体验过什麽叫做……爱情。“还在生我的气?”次日傍晚,薛承远踏入卧房,见公良飞郇靠在枕榻上正在看书。公良飞郇了了他一眼,假装没看见。“今日,这腿脚好些了麽?”薛承远径直走了过去,轻轻查看著他的伤口。谁想到公良飞郇那还绑著厚厚绷带的腿端直就撩了起来。“啧!干嘛?”“你说呢?!”公良飞郇沈声反问道。“呵呵”薛承远托著公良飞郇蹬起的一只脚,轻咳一笑,道:“是我不好,可看在我为你医病的份上……”“薛承远!你胆大包天!”公良飞郇可不想放过他,这口气忍了这麽久,再憋真是会出人命的。“是。”薛承远连忙点头,根本不予反驳。这两次接骨对骨都没有提前和公良飞郇打招呼,他就是生气也是理所应当的。“我这一生还没有被人如此戏弄过!”公良飞郇忿忿道。“是将军信任我,才会中了如此招数。”“你清楚就好!”怎麽能不清楚呢?公良飞郇历来在军中甚有威名,建功立业的艰辛绝对不是凭靠一纸空谈。真能如此由著他薛承远作弄几次,也只是因为实在是将内心的这份信任给予了自己,将康复的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身上。公良飞郇本还想骂,可这腿翘的已经痛了,再加上薛承远反省的如此自觉,这怒火消失的就迅速了不少。“疼了吧?”薛承远见公良飞郇轻轻抽了抽唇角,於是问道。又缓缓将他的腿放了下来。公良飞郇气自己的身子如此窝囊,撇了下书,什麽都不想说。两人之间的气氛,宁静中却默然流动著一缕温情。薛承远按例坐在床榻前,一层层的绷带仔细解下,松活筋骨开始为他擦拭药膏。待到薛承远做完这些事,也又已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公良飞郇侧著身子浑身冒汗,今日不知为何伤口十分的疼痛,大概和这次对骨时候的反应很是有关。自小的经历让公良飞郇学会了独自忍耐所有的一切,他是个不善於在别人面前表露脆弱而博取同情的男人。事实上,公良飞郇向来认为这世间只有强者立足的余地。因而为了活下去,活的强悍而且拥有尊严,他除了坚强没有选择。整理好了被褥,薛承远便拿著手帕轻轻为他擦拭著灼烫的额头。这康复之路有多痛多苦,即便公良飞郇不说,身为大夫的薛承远还是察觉的清楚。从没有人这样悉心的照顾过自己,从没有……当那柔软的手帕摩挲著额头的一刻,公良飞郇的内心中,也突然随之涌上了一种用理智根本无法解释的冲动。双手相贴,有人轻握住了那修长的手指。公良飞郇转过了身子,去寻索身旁的那副眸子。无论将要面对的是什麽,都无关紧要了,他只是想告诉对方,他有多麽感激他的存在和陪伴。时间和空间,由这一刻起无限的延展著。薛承远竟也在看著他。清澈的目光,带著暖洋洋的温度,在瞬间包裹住了公良飞郇的整个心房。而公良飞郇发觉自己竟是这般喜欢这份沈静的气质。“你的掌心很热。”淡淡的微笑让薛承远的轮廓在灯火下更加柔和。虽然依旧望著他,那话音中却多了一份甜美的味道。“你也是。”公良飞郇刚硬的唇角微微扬了扬,笃定的说道。看著薛承远的表情,公良飞郇突然悟到有些事情在两颗灵犀相通的心灵之间,原来是不用过多解释的。“飞郇,你笑的样子……” 第29章 其实当年在玄仁望著他救丛明廉的时候,公良飞郇就隐约觉得这男子身上有种莫名其妙吸引自己的魅力。又或者说,是那种绵延舒缓,却也极有定力和广度的生命力。流淌在血液之中的高贵,和那清秀儒雅的容颜,更将这自然的魅力融合的天衣无缝。“飞郇,你想过以後吗?”按捺住爱情带来的喜悦,薛承远终於还是冷不丁的开问了。薛承远很想知道,放纵过今夜一场荒唐,未来两人又该走向何方?“只要我还能站起来,这辈子,我就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公良飞郇说出了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但未来确实很难预测,现实总是无情,谁都没有完全的把握。“如若我再也站不起来了……”公良飞郇的音调忽然黯淡了许多,接著说道:“那就当今夜只是场梦,梦醒了,我们都有各自应当去的地方。”薛承远心底明白,以公良飞郇如此骄傲的个性,如果这两条腿真是废了,他也绝对不会再忍辱而活下去。公良飞郇见他许久不说话,也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什麽,撑起身子看向了他。“承远……”艰难的挪动带来了下肢的剧痛,公良飞郇难耐的皱了皱眉。现在全身上下,只有这颗心还是完整的。除此之外,都是支离破碎。薛承远眼中忽然亮亮的,轻轻抬手托住了公良飞郇消瘦的脸颊。“这一辈子,我也不会让我爱的人离开我。”公良飞郇听他这麽说,心里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份感动。“飞郇,如果真的爱我,就要为我而坚强,无论未来发生什麽……”薛承远坐起了身子,抱住公良飞郇。原本心中存留的顾及再也无足轻重了,他只是想看著公良飞郇重新健康的站起来,恢复昔日那意气风发的英姿。对於薛承远给予他的这份理解和爱,是公良飞郇不曾料所能拥有的。这是一颗多麽宝贵的心灵,而这样的珍宝往往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公良飞郇何德何能……”公良飞郇哽咽的道。天下人都只能看到他威武潇洒的一面,却只有薛承远如此亲近的目睹了自己最不堪和脆弱的样子。在他的面前,再没有牵强的伪装。“承远,谢谢你……”月华如炽 48 (美强生子)第四十八章等待,总是充满忐忑的。接下来的几日,公良飞郇过的有些恍惚。对於这份突如其来的幸福和爱情,公良飞郇不知该如何去好好呵护它,总怕自己做的不够。而事实上,现在腿伤未愈,也实在做不了什麽。薛承远倒是显得坦然很多。既然将爱说出了口,那就一切尘埃落定,无论将要到来的是什麽,薛承远相信自己都能够泰然处之。只是真到了为公良飞郇拆开绷带,重新让他站立行走的这一天,薛承远才意识到,他们将要面临的考验,远比预想之中的更残忍更现实。屋子里站著好几个人,都这麽静静屏息等待著结果。腿上的绷带已经拿去了,公良飞郇双腿消瘦了几圈,曾被斩断的关节也依旧红肿。虽然用了许多薛承远配制的良药,大大提升了恢复的周期,但这双腿是否还能像昔日一般行走,也只有试过才知道。薛承远看著红肿骨节上那一圈细细的紫色线条,神色不易察觉的轻轻一怔。这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脱公良飞郇的眼睛。“怎麽了?”他问道。“来,起来走走。”薛承远摇了摇头,伸出了双手,清澈的眸子望著他。一身雪白长袍的公良飞郇大病将愈,又因祸得福能有心爱的人陪伴,英朗的轮廓相比以往更添了几分动人。公良飞郇修长有力的十指,紧紧扣住了薛承远的双手。“飞郇慢点……”“将军,小心。”隋行谦和丛明成见状也都走到了公良飞郇的两旁,扶他站起来。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公良飞郇受伤迄今而止最艰难的尝试,也是最有意义的转折。只要过了这一关,康复便指日可待了。公良飞郇紧咬著牙,尝试著不让别人洞悉到自己的痛苦,可无奈双脚关节传来针刺般的生生剧痛还是让公良飞郇倒吸了口冷气。就在这一刻,公良飞郇本能的反应到:这根本不是他一直以来所预期的一幕──经过这麽久的医治,他的双腿仍然支撑不住!“飞郇!”薛承远见才刚刚一施力,公良飞郇的双腿就在颤抖,脸色也骤变苍白,连忙紧抱住了他。“……”隋行谦和丛明成见状也是心急如焚,这或许意味著……公良飞郇按捺住心中铺天盖地袭来的巨大恐惧,强忍镇定的侧过头,轻声对著薛承远道:“我……再试试。”其实当看到愈合伤口上存在著那一条细长紫线,薛承远心中早已有了大概,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切竟会真的。越是公良飞郇表现出这种坚持,越让薛承远心疼。听他这般轻声的恳求,也不知他能否承受这现实所带来的伤害,薛承远扶著他的臂膀,不再言语。公良飞郇知道薛承远不大赞同他再尝试,可他真的不死心!我说过,我爱你,所以我一定要为你而站起来。这不是我公良飞郇应有的命运!一步向前迈去,整个身子便随之倾倒。从昔日健步如飞的武将,到今日举步维艰的废人。这从天入地的巨大落差,将公良飞郇原本满怀期待忐忑不安的心撕了个粉碎。“不──”屋内一片冰冷的寂静之後,传来了公良飞郇几近绝望的吼声。怎麽会是这样?!承远……不……不!!!薛承远的医术天下之间已少有名医能够敌过,若是他都医治不好自己的这两条腿,是不是就……“飞郇,你还没有痊愈,不能这麽激动!”薛承远对隋行谦和丛明成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将公良飞郇抬回了床榻上。“行谦,你们都先出去。”隋行谦心中焦急,但也清楚自己在这儿实在也帮不上什麽,公良飞郇一世自负骄傲,恐怕不想让别人见证自己这副模样。“好,有什麽需要,立即叫人传唤我们。”丛明成对这种绝望也几近感同身受,自从公良飞郇病重以来,他和丛明廉纵然有满心的忠诚和关怀,也都无济於事,这身体的康复偏偏只能依靠公良飞郇自己。待他们都走了出去,薛承远轻握住公良飞郇的手,探过身子,怀抱住了他。这颤抖的身躯是这麽消瘦,消瘦的让薛承远心痛。千言万语哽咽在喉中,公良飞郇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反扣住薛承远的手臂,和他紧紧相依。我不能失去你……我还有一辈子想和你好好的在一起,知道麽,承远……“飞郇,不要气馁,再给我些时日。”薛承远轻抚著他的长发,温雅的语调里寻觅不到惊惶和绝望。听公良飞郇没有回话,薛承远清楚他已经被这反反复复的期望伤的遍体鳞伤,不敢再轻易的付诸相信。“这药方中或许独缺了一味与那毒症相克的部分,让我再仔细找找。”两心相连,彼此的痛苦和喜悦便有了传递和感应。薛承远用真心的情感缓缓倾注进的希望和意念,成为了公良飞郇此刻唯一的依靠。“好”公良飞郇深深的叹了口气,回握住了薛承远的手。薛承远搭上他的肩头,静看著他的样子,试探道:“你不会背著我,再……”事到如今,薛承远还是有几分担忧公良飞郇无法承受这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而去寻短见。“放心,我公良飞郇不是懦夫,更何况……”公良飞郇拼凑著内心残存的最後力量,抚摸薛承远的脸侧,沈声说道:“更何况,我有了你。”月华如炽 49 (美强生子)第四十九章虽然能够强装镇定,安慰过了公良飞郇,但究竟心中有多担忧只有薛承远自己清楚。如今并不是独缺了一味药那麽简单的事,而那肌肤中印出的紫色线条原本……就是毒。当日在暗器上下毒的人,看来早就做过了周全的打算。无论怎麽治,都不能治到根本,一旦用药就会中和出一种新的毒素,反复来去只会最终要了病人的性命。薛承远深感时间紧迫,如果还期望公良飞郇的断骨能够彻底愈合,必须尽快为他解毒。而这一次,他必须去见见那下毒之人了──他的皇叔。下定决心前去玉涛山,念在公良飞郇的身体和精神,都需要悉心的照料,薛承远主动去找了隋行谦。 第31章 “你就这麽由著他去了?你知道他身无武艺,会有多危险吗?!!!”公良飞郇回想起当日自己被斩断双腿的一幕,这种恐惧让人不寒而栗。“将军!”公良飞郇的身子实在是支撑不住情绪上如此波动,胸肺之间像炸开一样的疼痛。“咳咳──”“飞郇!你听我说!我……我不是没有劝承远,但他心意坚决,不要任何人尾随他同去。”隋行谦扶住公良飞郇,苦苦解释道。公良飞郇已经被这全身上下的疼痛淹没了,最要紧的是──他心痛!眼看著薛承远为自己身临险境,而自己却像个废人一样躺在这床榻上,对一切可能的危险都无能为力。“他说缺药为你解毒,他想救你,我劝不住,只能让他走。”隋行谦说的哽咽,公良飞郇听的流泪。“南峡腹地还有多少人马?”公良飞郇缓了缓,按捺住心绪。“若是不扰民征兵,还有十多万,但此时不是应战的良机。”近来气候变化十分频繁,若是没有取胜的十足把握,隋行谦不想仓促开战,这也是公良飞郇之前的用意。只是眼下薛承远的安危,却变成了他心中的大事。“可他这麽去了,万一……”公良飞郇不敢去想万一。他是他现在唯一的寄托,唯一的爱。如果他有什麽事,自己做鬼都不会安心。“承远走时说,给他六日时间。”“六日?”公良飞郇目光沈痛,问的恍然。“六日,已经三日了,不如再等等?”隋行谦扶著公良飞郇靠回枕榻上。公良飞郇捂著胸口,提了口气上来,虚弱的道:“派人严守每个临近玉涛山的关卡,一旦发现他,就护送他回来。”“好,我这就去部署。”即便守住全部关卡,也还是保护不住你。既然你孤身一人,就不会走大道而去。可我却只能为你做这些了……承远,为什麽?如果我还剩下了最後的日子,也只是想和你一起度过,知道麽……想著想著,公良飞郇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月华如炽 51 (美强生子)第五十一章怪石嶙峋的玉涛山起伏跌宕,最富盛名的则是山顶那纤尘不染的玉涛湖,一泓清澈的湛蓝湖水环抱於群山间。薄薄的阳光之下,湿润朦胧的雾气弥漫之处,山涧里幽静而迷离。穿著粗布衣裳的薛承远,头戴斗笠,背负药筐,正是一副采药人的模样,在最险峻的山峰栈道上沿著岩壁攀走。既然是一个人孤身而入这玉涛山,便不可走那阳关大道,或者是任何有关卡守卫的地方。曾在这玉涛山的灵虚观中住过不少日子,加上那时常常来这山峦里寻找稀有的药材。薛承远对这里的地质情形和道路都还算熟悉,因此这次决定孤注一掷从山後方攀上那采药的栈道,一路前去濮阳历渊所在的灵虚观。这两日风餐露宿很是辛苦,栈道因为战火年久失修更是险境迭出,只是薛承远心中惦记著公良飞郇的伤势,也就自然对这一切障碍和艰险都视若无物。凌晨攀上了这若汤峰,已经有五个多时辰了,薛承远望著前面弯弯折折的栈道,心中在盘算著还有多久才能接近灵虚观的後方。越接近灵虚观,就能发觉越来越多的士兵驻扎的营帐。这些人的服饰早已更换了沅西兵士固有的棕红色,装束也略显简单和怪异,只是从那营帐外扎著的大旗,能够明显的辨认出这一定都是濮阳历渊手下的人马。薛承远定了定神,继续在吱呀作响的栈道上小心翼翼的前行,只要通过这一段路途,就能顺利到达灵虚观的後方了。可谁知就在一处转弯之地,脚下突然一滑,轰隆隆的碎石瞬时跌落,山谷之间瞬时扬起尘土。“是谁?!”营帐里冲出了几个士兵,指著山上大喊道。薛承远心中一惊,没有停步,继续向前走去。“谁?!”本想这山峦之中迷雾重重,惊起落石的也可以是飞鸟走兽。这些士兵未必就会草木皆兵大动干戈,可事实却出乎了薛承远的意料。“你是谁?”终於绕过了这一处极为艰险的弯道,薛承远的面前突然传来了一个带著厚重沅西口音的声音。薛承远抬头打量他。这所来之人很是魁梧,面色黝黑,穿著一身破旧的戎装,只是精神看起来也有些萎靡。“在下是这玉桦镇上的采药人,今日……”“采药人?”那人盯著薛承远看,似乎不大相信。“确实,以往在这若汤峰上采到过极好灵芝”薛承远说著便卸下了身上的药筐,给他示意。那人摆了摆手,说道:“这山峰已经封锁了将近两年,你既然是这玉桦镇上的人,怎麽会不清楚这禁令?”“这……”薛承远一笑,道:“知道,自然是知道,只是镇上有人重病,需要这灵芝救命,所以还请大人网开一面。”“网开一面?呵呵……你认为可能麽?”那人狠笑,咂了咂唇,说道:“按照王爷的指令,违背这禁令的人都要处死。”说著那人“噌”的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大刀,明晃晃的闪在了薛承远的面前。遇到这麽一只拦路虎,应当怎麽办?很显然,讲理是讲不通的。既然如此,薛承远也只有另想办法了。“濮阳历渊?”薛承远问的随意而淡然。那人一愣,脸上变得很僵硬,沅西境内敢这样称呼他们王爷的人,屈指可数。“大胆!你是什麽人,竟敢如此冒犯我们王爷!”男子大刀一横,恨声问道。薛承远将那药筐一甩,重新背到了身上,弹了弹肩上的落灰,道:“自然是旧识,他曾传於医术给在下。”旧识?王爷向来不传医术给外人,又怎会有这样一个弟子?是真是假?那人正在左思右想,薛承远已经先前一步绕过了他,端直向栈道的尽头走去。“你……站住!”薛承远停步,微微一侧头,却没有看他,只是道:“在下今日有些医术之事恰好想向王爷请教,还请官爷行个方便。”看这人衣著粗朴,身形瘦弱,相貌却是难寻的清雅秀美,别有一番说不出的风韵,似乎……真有些像谁。听他说的如此诚恳,男子也不觉之中动了恻隐之心。只要王爷真的认识他,放他一条生路未必不可。但如果他是天云军队派来的奸细,那就该……“你真的认识我们王爷?”那男子冷声询问道,沿著栈道的边缘走向薛承远身前。“怎麽?你不信?”“我们王爷向来不传医术给皇族之外的人,你说他传於医术给你,那你是……”男子逼近薛承远,低低的试探道。薛承远微微一笑闭口不答。既然这个人并不认得他,此时暴露身份会有什麽下场还很难讲。“实话告诉你,若是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答复,今日你只能做这刀下之鬼。”“你想要什麽答复?”薛承远挑眉睨了他一眼。湿润的云雾缥缈来去,恰恰在两人之间酝酿起了一种玄妙的气氛。“这样吧,如果我问你这个问题,你能答的出,我就会放你过去。”“请问。”“既然你说王爷传於医术给你,那……王爷的另一名字叫什麽?”薛承远听後点了点头。看来这面前之人并不粗蛮鲁莽,这个问题倒是问的极为巧妙,能够区分出皇族与寻常子弟之间的区别。“濮阳裳媛”薛承远淡淡答道。月华如炽 52 (美强生子)第五十二章那人心中猛的一震,这人答的分毫不差,看来确实和王爷有些渊源。“你……”审视著薛承远,如若要放行也必须确定他是个对王爷无害的家夥。薛承远笑问道:“怎麽,还不能走?”看这人笑的如此淡定自若,那人不再迟疑,伸臂一展,道:“请。”一个时辰後,薛承远就在一队士兵的尾随下终於到了灵虚观。方才审问他的男子先进观内通禀,不一会儿便走了出来。“王爷请您先到正堂去候著。”那男子的态度已然成了毕恭毕敬,对著薛承远回道。“有劳了。”薛承远作了一揖,抬步便像观内走去。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踏著长满青苔的石板路,一汪翠绿之中却难掩满目疮痍,眼前的断垣残瓦出卖了这些时日难以为继的坚持。这不再是薛承远记忆之中的灵虚观了,旧地重至朦胧的眼中似乎泛起了当年的一幕幕。“远儿,到了。”煦煦春日清风之中,一辆马车停在了灵虚观的石台前。 第33章 “叔侄……!”濮阳历渊踉跄退後一步,仰天苦笑道。“皇叔,您……”“你听好”濮阳历渊宁住心神,沈声对著薛承远道:“我就是要用公良飞郇这条命告慰将士们在天的亡灵。”薛承远知道濮阳历渊是个向来异常固执的人,既然这话说出了口,多半也就没有回转的余地。正在薛承远思索对策时候,濮阳历渊又道:“至於你,从今往後不许再离开这灵虚观半步。”“不──”薛承远万万没有想到叔父下出如此蛮横的指令。“你既然姓濮阳,就要用这一辈子兑现你对家国的忠诚”濮阳历渊狠声说道。月华如炽 54 (美强生子)第五十四章薛承远走了几日,公良飞郇的心就悬了几日,空空荡荡的没处搁置。本就是个病人,再加上忧虑害的茶饭不思,真是让隋行谦想著就担心。“吃点东西,飞郇。”整顿过军务,隋行谦就带著几个仆人过来探望公良飞郇。“没胃口,放那吧。”公良飞郇靠在床榻上一卷卷的翻著书,心却不在书上,淡淡的说道。隋行谦挥了挥手,示意仆人将饭菜都先放下。“已经将近五日了,承远还没消息。”公良飞郇没答话,也看不清表情。他现在每天扳著指头数日子,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就以为是薛承远回来了,可是现实一次次的蹂躏著他的心。“不过,今日军中却有了特别的好消息。”隋行谦从侍盘里提起了一壶热酒,拿著两个杯子,在床榻前坐下。“什麽消息?”公良飞郇开口问道,目光却还是落在手中的书卷上。“那通天谷後方的几个沅西关卡被丛明廉用计攻克了。”隋行谦说的慢,公良飞郇眼神却变得快。“当真?”公良飞郇一把扔开手中的书,来了精神。“是,而且抓了几名濮阳历渊手下的悍将。”“一共几人?”隋行谦倒了杯酒给公良飞郇,道:“四名,都是咱们通缉的头等要犯。”公良飞郇接过酒杯,眼眸一转,迟疑了那麽一刻。倒是隋行谦说话了,“喝吧,你现在这个神魂颠倒的样子和醉了没什麽区别。”“谁神魂颠倒了?”公良飞郇很是不悦,浓眉一挑反问道。“看看”隋行谦啧啧道:“兄弟这麽多年,你真当我是傻子什麽都看不出来?”“说正事!”公良飞郇饮尽杯中酒,佯怒道。隋行谦笑了笑,道:“丛明廉这次真是豁出来了,只带了三十人不到,攀沿而下偷袭了他们的後方,大获全胜。这通天谷一失守,攻克玉涛山全线就指日可待了。”公良飞郇想想时局变化,沈声道:“之所以和濮阳历渊僵持了这麽久,除了不忍伤民之外,更重要的是这玉涛山的地势确实易守难攻。明廉这次只是胜的侥幸,千万不可大意。”“明白”隋行谦点头道。“可有派人审问,从这几人身上获取更多的信息?”“这事教给丛明成了,你看如何?”丛明成心思缜密,是个不错的人选,公良飞郇没有异议。隋行谦说著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扁木盒子。“这重犯监牢的钥匙和将印都交还给你。”“你这是做什麽?”这下公良飞郇倒是真怒了,这麽重要的东西岂能儿戏,给来给去?!当初交接给了隋行谦,就是意在将沅西的全部军务托付给他,万一自己有变不辜负皇上的心血。隋行谦抿唇淡淡一笑,说道:“这是皇上的意思。也是在告诉你,无论发生什麽,不能再寻死。”公良飞郇心中一窒,这麽大点事,究竟被哪个人快马加鞭传回了京城?看著公良飞郇那能吃了人的眼神,隋行谦一闪身形就站了起来,招供道:“你别怒!都是我通报的!”反正公良飞郇现在动不了,沾他点便宜也不为过,谁让昔日都是他威风。“我呈的是秘折,肯定没有第二个人看到。”隋行谦加了一句。“隋行谦,你给我好好等著!”公良飞郇艰难的挪了挪身子,指著他喝了句。“等著呢。就等你站起来那天好好教训我一顿!”隋行谦端过饭菜,给公良飞郇放在了床榻上。“吃饭吧,飞郇。你现在正待康复,一定要多吃……”“别都像薛承远那样婆婆妈妈的!”公良飞郇挑起筷子,又不耐的忿忿然喝了句。他倒也不是怒隋行谦,天知道他心里怒什麽。想来想去,或许还是怒站在他面前的怎麽就不是薛承远呢?“好、好……”隋行谦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兄弟情谊一马当先,这些小事他都可以无视。“那四人都关在邡宁重犯监牢里?”公良飞郇咽了几口饭菜,突然问道。“丛明廉一直派人守著,不敢有丝毫差池。”公良飞郇听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说过今年就和他们僵持,虚耗了他们的储备,明年开春再战。等过些日子你的腿康复了,再审他们不迟。”“计划是可以变的。”“什麽?”这话让隋行谦感觉到一丝诡异的气息。难道说公良飞郇根本无意休战,先前的一切都只是幌子?“飞郇,你到底怎麽打算的?”公良飞郇最近是又觉得自己在挣扎中活了过来,连那股斗劲都在心里重生了。没错,他是被这些人暗算砍断了两条腿。但他确实不该如此屈辱懦弱的轻易求死,来日就是死,也要拉濮阳历渊下马给他陪葬!“打算?”隋行谦很想知道公良飞郇究竟在打算什麽。公良飞郇冷冷一笑,说的胜券在握:“只要我还能再活四个月,平复沅西不在话下!”月华如炽 55 (美强生子)第五十五章来这灵虚观的一路上,薛承远不是没有想到过将被拘禁的可能。但当它真的发生了,薛承远真真正正感受到自己是这麽不能容忍这种粗暴的方式──掠夺去他的自由。这些年来,自由对於薛承远而言无异於空气一般重要。掠夺他的自由,限制他的行迹,和在扼杀他的生命是等同的。更何况,分隔他和心中那个惦念的人……,不知走了这几日,他怎麽样了?“世子大人,这是王爷给您送的饭菜。”一名小厮小心翼翼的端著饭菜走了屋子,屋外四周站满了兵士,严格限制出入。“别叫世子”薛承远正在琢磨对策,听到这名字就上火。“是王爷吩咐这麽称呼您的”那小厮答的战战兢兢,立即将盘中的饭菜都摆上了。薛承远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那些饭菜,便更深的叹了口气。不知这饭菜中,有没有下毒?叔父的医术如此高明,既然有意拘禁自己在这灵虚观里,暗地使些手段也不是不可能。“世子,您别担心,这饭菜没毒。”那小厮倒是聪明,似乎一眼便看穿了薛承远的心思,又道:“王爷吩咐说您这进山的一路上肯定受了不少苦,专让我们做了几个好菜给您。”薛承远双眼微微一怔,显得落寞而有些无奈。叔父这究竟是做什麽?软硬兼施?折磨自己的同时,也在关心著自己?可这些相比於公良飞郇的病情,对於薛承远而言实在是无足轻重。“皇叔呢?我要见他。”“王爷……”“怎麽了?”薛承远见小厮闪烁其辞,站起身来走到了他身边。小厮见薛承远盯著自己的眼睛看,扯谎也不是那麽容易,於是道:“王爷不在观里。”“去哪了?” 第35章 濮阳历铉念头一转,谎话也倒也讲的自然。说著,轻拢起濮阳历渊的长发,轻轻摩挲在脸前。“小时候就是这股味道,迄今都没变……”他笑叹。尽量让对方看不出自己的情绪。“是麽?”濮阳历渊听他说起小时候,心中顿然暖暖的。“还记得麽,你和裳佳总是让我带著你们玩”濮阳历铉说起往事,微微翘起的嘴角边,漾出一副英朗真诚的笑容。“你最淘气,仗著父皇宠你,总喜欢别人叫你裳媛,闹的这宫里宫外都不知是不是真有这二公主的存在。”濮阳历渊的眼睛很明亮,那明亮的光在时间的河流里徜徉,捕捉著曾经属於自己和兄长的一个个美好而不可言喻的瞬间。濮阳历铉轻托起他的下额,叹道:“也不知为什麽,兄弟姐妹之中就是喜欢你,这喜欢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那我难道就不喜欢二哥麽?”濮阳历渊依靠在他宽宽的肩上,说的极为温柔。“但这是於世不容的感情”濮阳历铉感慨道。放任内心的情感就像张弓射箭,一旦开了头,便不知该如何收尾。更何况现在还有了个即将出世的小生命。刚刚确定这孩子的存在时,濮阳历铉惶恐极了。这意味著他和弟弟这段“不伦”之情再也藏匿遮盖不住。说它“不伦”倒也并不尽然,濮阳历渊并不像濮阳裳佳是父皇和母後的亲身所出。而是多年前在沅西和山南的越希部发生的那一场恶战,战役之後,父皇便将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带回了邡宁。父皇不知为何似乎对这婴儿甚有偏爱,硬说这婴儿是宫中一名宫女所出,同时给了婴儿皇子的尊荣。可八岁随父出征的濮阳历铉,却见证了前前後後来龙去脉。或许也正因此,而多了一份对这弟弟的怜爱,也对他有了一种很是特别的关注。这件事只有当年父皇随身的一个侍卫和濮阳历铉清楚。回宫不久後,那侍卫死了,濮阳历铉变成了见证这事的唯一证人。谁想到,随著年龄变化,这男孩儿姿容出落的无与伦比,迷的宫里宫外一帮侍女嬷嬷们都神魂颠倒。从不设防的濮阳历铉更是对这弟弟没了抵抗,但更重要的是,这弟弟喜欢他。成天腻著他,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出行,都一定要在他身旁。以前还有裳佳在宫里,两人还多少有些顾及。几年前,裳佳奉旨和亲到了乾徽,这压抑多年的炽热情爱,顺时像决了堤的洪流,将两人溺在其中不可抽身。“不容就不容吧,这孩子是上天给我们的礼物”濮阳历渊摸了摸肚子,笑的很是淡然。自小到大,二哥这麽宠爱他,反正这段感情在邡宁也再遮挡不住了。等真生下了这孩子,就和二哥一起远走他乡,从此去过他们渴望的那种生活。放下这皇宫中的一切争斗,放弃他作为皇子的尊荣和地位。这些对於濮阳历渊而言,似乎并不是太难的选择。濮阳历铉轻笑一声,没有说话。只是环抱著怀中之人,感受著那小生命在他腹中的蠕动。他曾以为爱情对他是很重要。但挣扎在理智和情感的纠葛之中,他渐渐意识到,爱情这种东西对他而言,并没有想象中那麽重要。如果说为了来日登基称帝要扫平途中的一切障碍,那麽牺牲爱情,便首当其冲。只是这个孩子,他想要。这无疑是皇位争夺之中最不费力就能获取的筹码。“我已经请了两位大夫和能够伺候人的嬷嬷,择日就让他们过来,伺候你待产。”“这里不缺人”当濮阳历铉为了以绝後患,有意清换这灵虚观里的所有人手时,濮阳历渊显然想的是另一回事。“缺不缺人,都得让他们过来,这里不比宫中,你和孩子对都需要精心的照料。”濮阳历铉扶著他的腰身,慢慢向卧房的方向走去,不容反驳。“那……就按二哥说的做吧。”濮阳历渊听了他的口气,顺从了许多。“至于那本书,你就当真不准备给二哥?”回到了卧房,扶著他在床榻躺好。濮阳历铉又开口了。濮阳历渊托著肚子扬眉一笑,问的很是狡黠:“二哥为什麽那麽想要这本书?”咳……,这还用问麽?濮阳历铉坐在他身旁,脸色变得冷冽。“等过些日子,生下了这孩子,我就将书给二哥,好麽?”濮阳历渊自然是清楚缘由,轻轻抚著他的臂膀。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将这“衍术”相让的。他不愿放纵濮阳历铉这颗为权欲癫狂的野心,那不是他的向往和归属。“好”濮阳历铉听他依然坚持,倒也不气了,凛了凛神色,勉强开口应了一声。作家的话:月华如炽 58 (美强生子)第五十八章过去的这些年,濮阳历铉曾认为这世间的一切都可以为成就地位而利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牺牲一切。爱情如此,他的孩子或许同样如此。但当他第一次怀抱著小小的婴儿在双臂之中,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初为人父的喜悦,他不再坚信自己当初所想了。真是讽刺,一个婴儿的诞生便颠覆了他过去十几年的所有的信仰。而这事实对他的震撼,却一点都不荒诞。他意识到那是一种太过青涩而狭隘的判断,根本没有经历生活的验证,更没有经过自己儿子目光的审判。怀抱之中婴儿的双眼是那麽清澈,清澈到藏匿不住这人世间的一点瑕疵。所有在阴暗之处的计算与筹谋,似乎都无法在这种目光的审视下堂而皇之的存在。“王爷,他长的真好看……”贴身伺候的侍从,正在身旁轻轻的叹道。濮阳历铉笑望著怀中一头浓密黑发的儿子,不知用什麽词语才能恰如其分的形容心中的情感。这种陌生又极其恢宏的情感比他以往体会过的任何一种情感都要复杂、都要豪迈、都要细腻。自己……怎麽竟会这麽爱他?这种从内心升腾起的爱,在他怀抱著儿子的前一刻,都根本无法想象。“儿子……”濮阳历铉紧紧的抱了又抱那怀中的小小繈褓。这几个时辰的焦灼等待有如梦境,他迄今都不能相信自己真的已经成为了父亲。“儿子……”濮阳历铉在灯火下对著他微笑。怀中的婴儿是这样柔弱珍贵,而一个创造生命的过程又是这样奇异而漫长。侍从笑叹道:“王爷,看您乐的。”“裳媛怎麽样?” 没有陌生人在场的时候,濮阳历铉一直还是习惯称呼他裳媛。“一切安好,只是有些累,生下这孩子就昏睡了过去。”濮阳历铉点了点头,脸上方才温和的笑容渐渐消失,望著怀中刚刚诞生的婴儿,想到他所即将面对的命运。濮阳历铉也同样第一次感受到了锥心刺骨的内疚。这是他的儿子,他要像任何一个皇子一样,活的堂堂正正拥有尊荣。他必须拥有名分。“我去看看他。”既然有些事不得不面对,那麽长痛不如短痛。有些话,总要有人来说。濮阳历铉将孩子交予了身边的侍从,摆摆手让他们先退下。一切就按先前计划的行事。“是,王爷。”当濮阳历铉在床榻前坐下,直面著濮阳历渊的这一刻。时光,便在这一刻断裂了,现实从此将过往的甜蜜反衬的不堪回首。是不是真心爱过他?还是只因为不忍拒绝?心头……没有答案。“你醒了?”看著那有些苍白却十分俊美的脸,濮阳历铉的声音轻柔而冷漠。“嗯……”虽说濮阳历渊还没来急的好好看看生下的孩子,睁眼便看到二哥守著自己,却也安心了几分。濮阳历铉的关怀依旧真切,“身子怎麽样?”“还好”濮阳历渊缓缓挪动著手臂,抚住他的手,问道:“孩子呢……”“孩子很好。”濮阳历铉的目光渐渐沈下来,说的很轻。“怎麽……?”这种神态让濮阳历渊警觉,生怕是孩子有什麽事。“裳媛,那本书呢?”当濮阳历铉再次抬眼看他的时候,濮阳历渊的心莫名的开始感到骤然寒冷。“……你在用孩子威胁我?” 濮阳历渊沙哑的问道,有些不可置信。怀胎十月终於生下了他们的骨肉,这就是濮阳历铉对他的还报?濮阳历铉不置可否,最可怕的是,在那清冷的眉目中探寻不到一丝温暖的气息。濮阳历渊艰难的撑起身子,想去找孩子。可就在起身一刹,他的手臂被紧按住,依然是那句发问。 第37章 “皇叔,你爱过一个人麽?”薛承远见他不依不饶,心里难免有些急躁了,横眉冷道。濮阳历渊转身看了看他,轻轻一笑,云淡风轻的道:“没有。若是爱过人,又怎麽会愿意终老在这深山之中。”“皇叔,那我想,你不会懂承远心里的这份感情。”薛承远淡淡一笑,坦言道。“也对,你有你自己的选择,这是你的自由,我本不该过问。”濮阳历渊见他这副倔强坚持的性子真是和年轻时的濮阳历铉如出一辙。“但……这个人怎麽会是公良飞郇?”薛承远明白公良飞郇是他叔父一直以来除之而後快的人,在关键一刻,他一定不能因为自己的立场和处境而动摇。“我要救他,这是我对他的承诺。”濮阳历渊反问道:“那他呢,他对你有什麽承诺?”“皇叔!是您说过,行医救人是为医者的本分。就是承远心中没有这份感情,也一样不会视若无睹,你……明白麽?”“你还真是学而有成。天下这麽多人可救,你偏偏要救这公良飞郇?”濮阳历渊与薛承远擦身而过,瞬间轻挑起他手中的解药瓷瓶握在了掌中。“再拖十日,他这一生都只能爬著走了。昔日的威风凛凛,永远都成了追忆。”濮阳历渊说的狠,薛承远听的真。正如皇叔所说,他再没有时间可以拖延了。“在这个时候说爱上了你,公良飞郇还真是下对了赌注”濮阳历渊不屑的哼道。“皇叔!!”薛承远不知怎样才能撼动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心肠,跪了下来,苦苦哀求道。濮阳历渊挑眉冷看著他,轻轻抚著自己长长的墨色衣袖,心中不受控的抽痛著。“这麽多年不愿回来,却仅仅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就向我跪了两次……”说著濮阳历渊将那瓷瓶打开,在烛台上倾斜瓶口。“不──!”薛承远扑上前阻止道,可却还是无济於事。瓶中的药粉被火苗瞬时点燃,眼看著化为柔柔轻尘。这紫附霜的解药是用稀世药材配制而成,遇火便燃。毁灭了这解药,濮阳历渊无疑断送了薛承远此刻唯一的希望。“不要怕,这并不是唯一的解药。”濮阳历渊抬手就将那无用的瓷瓶扔到了窗外,转身定定的坐在椅上。“皇叔,你到底要怎样?”薛承远被他这起伏无常的个性折磨的不知所措,见他这麽轻易的毁了解药,心中愤慨。若不是为了给公良飞郇的治病,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山中。“怎样?”一绺月光轻轻撒照在薛承远的脸侧,濮阳历渊看著他。看著看著,就不由的微笑了起来,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你的立场已经很清楚。你摒弃了自己的姓氏,抛弃了这个家国,离开故土,就是因为你恨这里。”“没错!父王的死是我心中永远也无法抹平的伤痛!”薛承远直视著濮阳历渊一字字的重重说道。这些年的经历早已铸就了一副淡泊随和的性格,话一出口连薛承远都惊异自己的心中时至今日依然压抑著这麽多的仇恨。濮阳历渊变得没有表情,淡然的道:“没有人让他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是麽?!”薛承远通红了双眼,这让他怎麽相信?推搪、掩饰、丑恶、罪孽……所有薛承远可以想象出的词语都不足以表达他这时的感受。面对这样的质问,濮阳历渊轻轻摇了摇头,转移话题的叹道:“远儿,你的心愿我可以帮你完成。这解药已是三年前的配方,毁了也无妨。”薛承远默然聆听,并不答话。“但我有一个条件。”“皇叔请说。”“这公良飞郇的手下突袭了玉涛山的几处关卡,抓走了几位跟著我出生入死的部将。”果然如此,薛承远暗道,邡宁那边确实有了行动。“我用一半的解药,和你交换这几人的性命。”薛承远双眉紧蹙,这一半的解药既然叔父允诺了,应当不会反悔,但之後呢,他还有什麽索求?以叔父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公良飞郇。薛承远沈声问道:“那另一半解药,你要用来什麽交换?”“另一半?”濮阳历渊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桌台,缓缓的道:“你的余生。”月华如炽 61 (美强生子)第六十一章“我的……余生?”薛承远双眼微微一怔,目光黯淡。他想过叔父一定会提出要求,只是没有想到,会让他以一身自由来交换。余生?这余生本应当是和相爱的人执手相伴,共同偕老的光阴。“救还是不救?”濮阳历渊完全无视薛承远的彷徨,冷漠的道。“救!”薛承远没有选择,沈声肯定。濮阳历渊审视著心意笃定的薛承远,暗自叹息。自十岁起抚养这个孩子,知道他向来是极有主见和尊严的,那铮铮风骨从不愿曲折於权贵之下。只是怎麽为了爱情,竟可以有如此决绝的妥协和牺牲?公良飞郇就真这麽值得他爱?就不怕付出全部到头来心神俱焚,才知这情爱之事不过逢场作戏,虚空而已?“好!这麽痛快,像是我濮阳历渊的弟子。”濮阳历渊勾唇一笑,站起了身子,走到窗旁的木柜前,拿出了两个细秀的月白色瓷瓶。“这解药以山泉融兑,共有两副。你且将它撒在伤口之上,一月之後便可见奇效。”濮阳历渊递给了薛承远手中的一瓶。至於另一瓶药,濮阳历渊看了看,道:“这一瓶,要等你设法放回四名战将之後,我会派人送去给邡宁的督府。”“皇叔,在时间上……”薛承远很是担心这药效不能接连,如此以来就算是第一瓶有效用,还是功亏一篑。“一月之内只要你放回了他们,我定不失言。”濮阳历渊看透薛承远的心思,微微一笑。“还有疑问?”薛承远心头沈重,这意味著若是要救公良飞郇仍然要背叛他,放走军中的囚犯是公良飞郇绝不能容忍的事情。更何况,还要从此远离他。“那若是得到了两瓶解药後,承远不再回来了呢?”薛承远想知道在没有什麽再能够辖制他的抉择,濮阳历渊如何确定他能够重返玉涛山?“我可以用这条命去赌”濮阳历渊了了一眼他,根本不用思索就给出了答案。这算是威胁麽?在用我薛承远心中残存的孝道和感情,威胁我的抉择?薛承远只觉得胸口沈闷压抑不能呼吸。背负著伦理道义,却偏偏要扼断自己内心的渴望,去顺从一种陌生而不能想象的生活。这和行尸走肉有什麽区别?!“怎麽?远儿,事到如今你还认为人生之中可以有很多选择,而不用付出代价麽?”薛承远脸色不堪,道:“承远虽没那麽天真,但心中仍旧渴望他人对自己的感情能有一份善意和尊重。”“这些年,承远孑然一身从未体尝过什麽是爱,也从未放纵过自己的情感。直到真正认识他,不知不觉心中有了改变……”说到此,薛承远苦苦笑道:“只是这份甜美而珍贵的感情,却要用皇叔口中怎样残忍的代价去换取?”“你心中注定不该有情。当初离开玉涛山时,我就告诉过你。”“是!但承远毕竟是人,有血有肉的人。”想起当年苛刻无情的叮嘱,薛承远抬起头,声音渐渐硬朗,说道:“不曾经历便说看透放下,那是懦弱虚伪,不对麽?”“看样子,你是卯了劲的一定要去轰轰烈烈爱上一番。”濮阳历渊摇了摇头,不痛不痒的道:“这公良飞郇治军可是有了名的纪律严明,你说若是让他知道你背叛了他,他又会作何反应?”两难的处境之中,固然只能先保全公良飞郇的双腿,薛承远沈声道:“承远只求无愧於心。”“好个无愧於心,这是我近来听到最有担当的话了,我喜欢!”濮阳历渊踱著步子,合掌拍手,慢悠悠的笑道:“只是远儿,没有经历考验的爱情和人,都不值得你付出如此真心。”“不尝试又怎会知道?承远不是懦夫,也不会轻易去爱一个人。既然爱上了他,我信他。”濮阳历渊心想到:这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薛承远这副脾气,怕是就算撞了南墙同样不回头,断然就能闷著心思一路到底。真是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可只有天知道这份对爱的真诚和付出而换来伤痛,要用多少光阴和寂寞再去平复? 第39章 他们从今往後会有很长的未来,不是麽?即便命运莫测,世事难料。但公良飞郇确信自己永远不会放开这双医治他康复,温暖他的心灵,愿意扶持他走过坎坷的双手。公良飞郇看了看自己的双脚,笑道:“不能只扶我走过这几步。”“还有一辈子,能陪我一起走麽?”公良飞郇轻轻吻了吻这修长白净的手。薛承远享受著这份时光,犹如享受著诀别之前最後的相守。为什麽他会期望彼此还能够拥有这辈子?这是奢望,不是麽?可薛承远实在不愿破坏这份能够永远让他眷恋的宁和与温情。薛承远没有回答,依然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托著他的双臂,给予他力量和支持。“承远”公良飞郇又一次将他揽入了怀里,叹了声他的名字。曾几何时,这名字对於公良飞郇而言那麽陌生而充满敌意。但今时今日,这名字却变的这麽珍贵而唯一。走过这段日子,让公良飞郇极为感慨的不仅仅是自己失而复得的健康,更重要的是,他发觉过去的武断差点让他失之交臂了一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伴侣。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确实如此。“如果只有这样才能相知相爱,我公良飞郇甘愿有这样不忍回首的经历。”坎坷之前总是混沌迷茫看不清方向,终於拨云见日之时,才恍然意识到,原来上天本就给予了自己,更多、更多。公良飞郇将这份感情,倾注在了暖暖的拥抱之中。而薛承远被他的体温所包裹,平生第一次,感到如此安定和幸福。即便这幸福对他而言或许只是刹那,但只有拥有过。这一生就不枉活。“飞郇,我很敬佩你的坚持和勇敢,要知道能撑过这种剧痛的人,在这世上也并不多见。”“我并没有那麽勇敢,我也曾想放弃过……”公良飞郇轻抚著他的脊背,说道:“是你,给了我希望和理由。”作家的话:下章该蒸包子h了~~~ 这俩人……终於啊!多谢大家的支持,是大家的支持和互动给了烟幻向前继续的力量!月华如炽 64 蒸包h~ (美强生子)第六十四章月夜下,暖风熏熏,风中带著阵阵花香。杯中酒水醇香混杂著花香扑面而来,真是不醉也难。更何况熬过了这麽久无望艰难的日子,公良飞郇终於能够迈步行走了,压抑的不安和恐惧都消散而去,心中却存留了一份因爱而生的甜蜜。上次只是轻轻的吻了薛承远,这一夜,公良飞郇却明显想要的更多。他想让薛承远完完全全的属於他一个人。天地之中,唯有彼此才能成为对方心灵和身体最终的归属。公良飞郇喜欢这份完整,也同样敢於追求这样一份完整。天资聪颖如薛承远自然早便看出了这份端倪,可他心中却也有著另一番的打算。真等两人搂抱著滚上了床榻,较量才刚刚开始。“你做什麽?!”不过小酌几杯,公良飞郇却也有些微醺。受伤後身子一直很弱,似有几分不胜酒力。薛承远轻轻撇下了衣带,双手按著公良飞郇的肩,眼中闪烁著迷离的淡淡光亮,“飞郇,你的伤才刚刚恢复不久,别乱动。”情欲,就是这般让人无法控制而又深深迷醉的毒药。尤其是当一个人打开心扉,爱意潮涌的时候,理智开始变得荒谬。漫漫长路中,这些年薛承远从未有过安定的感觉,而在茫茫人海之中更从未寻得过一种心心相惜的感情。可如今真的回到了邡宁,这个他出生成长的地方。飘飘荡荡的心,似乎在昼夜之间便寻到了一种本能和直觉上的归属。而这份情感也恰好发生在了这片土地上。恰当的地点、恰当的时间、……恰当的人选、爱情变得如此自然而然。薛承远厌倦追逐和伪装,却深深喜欢上了这份自然。没错,叔父是质疑过这份所谓“真诚”之後的意图。但薛承远倒是觉得无妨,这世间本就没有毫无动机的行为和追求。情感的路上,重要的只是心甘情愿。公良飞郇的腿伤未愈,轻轻撩起薛承远的墨发,摩挲著他的轮廓。第一次在古庙中的相见、被他下毒时的愕然、而後一次次被他救治的感动……这个人在公良飞郇心中,很是复杂。但最奇妙的是,薛承远本人却恰恰能将一种极为复杂的蕴涵,表现的异常简单。薛承远见他这样注视著自己,心中的情感柔和而温暖。不知道还能和他相伴几日。今生今世,还有没有再次重逢的可能?薛承远只是想好好珍惜这一刻。“飞郇……”源於这份爱意,薛承远轻轻探下了头,吻在了公良飞郇的唇边。他的唇饱满而轮廓分明,合著淡淡的酒味和药味,混杂出一种极为魅人而有力度的真实感。“飞郇”在呢喃的含糊之中,薛承远的动作却甚是分明。他将公良飞郇紧紧拥抱在了自己的怀抱里。身体的直觉告诉薛承远,他要吻他,他想爱他,他必须拥有他。薄薄的衣衫,斜在薛承远的肩头,长发如瀑披散在耳旁,彷如内心的情爱一般肆意。薛承远爱抚著公良飞郇修长的腿,揉捏的力度夹杂著体温,每一次抚触都传递著心底的柔情和爱。这样被动的接纳却开始让公良飞郇觉得有些无所适从。被按在身下爱抚的难道不该是薛承远麽?怎麽会是他……?不对!错位了!公良飞郇哼哼了一声,挪了挪身子,腿脚依然剧痛,在床上动弹都显得有些笨拙。“怎麽了?”薛承远停下了手,怕他不适,关切的问道。“我喘不过气”公良飞郇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微微皱眉。薛承远微微一笑,挑眉看著他,侧身搂住他躺了下来。窗外月朗风清,温润的气候中,在心爱的人面前酝酿起一份柔情蜜意,并不艰难。难的是,如何将这份爱,表达的是恰到好处。公良飞郇见薛承远放弃了主动地位,单肘一撑,立即直起了身子,压在了薛承远身上。“这样就能喘过气了?”薛承远朗声笑叹道,双手撑著他的胸膛。别说公良飞郇虽比他高那麽半头,近来却是太过消瘦,压在他身上,却也不觉的太过沈重。“咱们说好,以後……”公良飞郇还没开口说完,薛承远便轻轻揉了揉他腰上的穴位,瞬时一股酥麻袭来,薛承远不知怎的又压在了他身上。强的不行,软的也不行,谁让他现在还是个病人。公良飞郇突然发觉自己对这份感情的期许似乎有错!这份浪漫甜蜜来的不是时候。正在心中犹豫不决的时候,薛承远的手已经轻轻按在了他的亵衣裤中。公良飞郇健硕而圆挺的臀形柔滑而具有一种致命的吸引,薛承远的指尖顺著那半圆慢慢寻索,直到前端浓密而坚硬的硕物。“飞郇,……这麽想要?”薛承远微笑,俯下身子,紧紧贴著公良飞郇,连带著吻过了他的唇和英挺的鼻梁,咬住他的耳垂,轻吻著道。公良飞郇涨红了脸,一时找不出词来回答薛承远,而身下之物又实实在在的出卖了公良飞郇的欲望。只是你我之间,不该是我要你麽?!公良飞郇努力挣扎起了身子,薛承远却用一种温婉而柔和的力量抵触了这种挣扎,又一次将他抵在枕榻上。公良飞郇喘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身体还未恢复,动作也相当不协调,实在是……有愧他在外的英名。“承远,你……”“我要你,飞郇。”薛承远看著他,眼中坦诚而明亮,用一种男人温雅而焕发著恒久力量的声音,宣告出了他的心声。月华如炽 65 蒸包继续h~(美强生子)第六十五章从第一次吻过薛承远,公良飞郇就料想到两人会有今天。只不过,没想到,是他要在上,而自己在下。薛承远又一次轻吻了他的发鬓,那吻碎碎落落的,气息萦绕有什麽在心头搔痒起来。公良飞郇受伤之後还没有疏解过一次,被薛承远这麽一撩拨,倒是根本忍不住了。薛承远不愧是大夫,对人的身体拿捏的轻重缓和恰到好处。这是一个了解公良飞郇身体和心灵的机会。 第41章 薛承远对这一点,知之甚明。这是叛国之罪,是可以处以极刑的罪责。一步走下去,便再没有回头之路。“飞郇……,原谅我。”薛承远轻轻闭上眼眸,十指相按,压下了手中的印章。月华如炽 67 (美强生子)第六十七章正当公良飞郇的心还没从幸福的余温中醒来,这日傍晚丛明廉快马加鞭回到督府的奏报,却如同当头棒喝一般。让公良飞郇在惊怒之余,细细思量著这件事的前後关联。事情是这样发生的。当日下午,丛明廉奉命返回邡宁重犯监牢的时,被告知早先督府传来一张将军的告令,命遣放了几位当日捉拿的重犯。丛明廉不禁大怒,好不容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捉到了这几人,眼看著玉涛山後山的防线逐渐溃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而却在这紧要关头,公良飞郇为何会这放虎归山之令?!说来这半年,他们也曾遣返过一些个无关紧要的犯人,意在和沅西旧部的那帮子手下换取一些战机的信息和情报。可如今这些囚犯的量级却著实相差太远,容得这些人返回玉涛山,一旦他们再次建筑起了防线来对抗如今刚刚拿下的几个关卡,不等於这些日子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以丛明廉对公良飞郇多年的了解,这绝不应当是他所下的命令,越想越觉得蹊跷,丛明廉策马一路疾行便返回了督府,当面向公良飞郇的请示。而当那一纸盖著自己印章的告令被呈上眼前时,公良飞郇的眼神突然定在告令上了。“将军,这几名重犯事关重大,您为何要下这样的告令?”丛明廉跪在公良飞郇面前问的不解。公良飞郇靠在长椅上,他现在身子还未全部恢复,行走间双脚也才刚刚能支住几步而已。只见公良飞郇面色变得异常冷冽,沈声开口道:“这告令是什麽时候的事?”“今日晌午。”公良飞郇盯著那盖印看了看,转过头,眼神掠过了床榻下方。“将军,这件事?”“是谁送去的?”公良飞郇只是接著道。“据岳翼回报是您的贴身侍卫,李长群。”公良飞郇心口一紧,昨夜一场欢爱,今朝就出了这样的事。隋行谦两日前刚刚去巡视州府边界,最快也要今日夜里才能回来。这督府之内谁竟有这样能耐,不但全数拿到了他的官印,还能委派他的贴身侍卫从这一纸公告前去牢房?可是,怎麽会是他?!为什麽!薛承远怎麽能够背著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就在他刚刚能够重新站立,两人在体温交缠之间打开心扉,憧憬著未来一切美好的时刻。这个人为什麽要这麽残忍的用背叛将这一切击的粉碎?!公良飞郇手中的告令被狠狠捏成了一团,消瘦的手上血管凸起,骨节泛著淡淡的青光。“将军?!”丛明廉见公良飞郇这不言不语,浑身却被气的颤抖,也大概意识到这件事,绝对另有隐情。“既然放了,就随他们去,这件事,不要向任何人再提及。”公良飞郇压住内心的愤怒炙焰,冷声吩咐道。那一纸告令,随之在他手中被撕的粉碎。丛明廉跟随公良飞郇转战些许年,早前又因公良飞郇和薛承远合力救过他一命,如今公良飞郇下了这般命令,即便丛明廉再痛惜自己所做的努力付之东流,却也还是生生的忍住了。“是,将军。”“给本将些日子,攻克玉涛山的事,咱们从长计议。”公良飞郇淡淡的一句话,却透露出了难以掩盖的无奈。他的腿脚何时才能恢复如常还是未知,公良飞郇必须拿出足够的耐心去和濮阳历渊周旋。“将军,属下明白。”丛明廉见公良飞郇撑著桌案站起了身子,连忙上前去掺扶他。公良飞郇双脚刚刚支地便又是一阵刺骨的钝痛袭来,这没完没了的疼痛不知何时才能消停!公良飞郇紧紧皱起了眉宇,这实在不是他想见到自己的状态。如今寸步难行的自己,真的太过令他陌生了。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去那人面前,亲自和他对质。若是别人背叛了他公良飞郇,他可以选择漠然或是用最直接的方式除掉对方,以泄心头之痕。但这个人是薛承远──一个他爱上,而且拯救了自己性命的人。自己给了他全部的心和信任,因而这份爱情之中搀不得半点瑕疵和背叛!公良飞郇要看著他的眼睛,听他回答。无论是出於怎样的原因,他只要听到一句他亲口所说的实话,实话而已!丛明廉扶著公良飞郇缓缓的走了几步,可刚刚踏过门槛的一刹那,公良飞郇就体力不支的扶住了门柱不至於摔倒。“将军,你要去哪?您腿伤还未痊愈,属下推著您去好了。”公良飞郇喘了口气,苦苦支撑的咬著牙道:“去找薛承远。”丛明廉看著他,听言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本想这件事兴许是督府内沅西的奸细所谓,可怎麽会和他的恩人有关……?这绝对并非他所期望!月华如炽 68 (美强生子)第六十八章月色之下,站在薛承远房前,推开木门的一刹那。公良飞郇见到了他最不想见的一幕。房间整洁而宁静,处处被打扫的一尘不染。而那人临窗站著,抬头望著窗外的月光,孤寂的背影和桌几上放著的包裹,足以透出了一个清晰的讯息──他早已决定离开。虽说心中已有所料,但怔怔望著他的背影时,公良飞郇的心头瞬时混杂起了一种难以详述的感情。是伤痛、是愤怒、是因为背叛而起的隔阂,还是那心头不知不觉中缠绕起的柔情,让他如此不舍。“你……要走?”无言良久,公良飞郇终於问的生涩而哽咽。薛承远闻言缓了缓才转过了身来,说实话,他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公良飞郇。床帐内,暖风熏熏情爱交织的一瞬,他曾经认为彼此的灵魂相依的那麽近,彼此的心是那麽相知,而此刻又要重新归於陌生。面前的朗朗英姿明明已是心中今生都难以擦去的印记,但不由己的抉择却总是如此弄人。公良飞郇慢慢迈著步子向薛承远走去,炯亮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薛承远对视著他的眸子。薛承远就这样望著刚刚能重新站立行走的他,一步步的靠近了自己,包涵著疼痛的每一步都踏的那麽艰难,心里真是无尽的感慨和疼惜他的不易。“……为什麽?”当公良飞郇站在他的面前,轻轻托起薛承远的脸颊时,沈沈的沙哑发问仿佛骤然变成了一种心灵的蹂躏。他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他,甚至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容忍和接纳,将自己的身体和心都给了他。可他为什麽要背叛自己?既然相爱,又有什麽苦衷不能直言?公良飞郇真是困惑,困惑!“没有原因。”薛承远轻轻挪开了他的手,声音淡淡的说道。“没有原因?!”公良飞郇猛的拽住他,狠声质问道:“这就是你对我的回答?回来之前,你早已和那濮阳历渊做好了打算,是麽?!”“是。”薛承远望著他,回的冷漠而镇定,丝毫看不出心中存有什麽涟漪。正是这难以想象的理智,更让公良飞郇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已经发生过那麽亲密的事,薛承远此情此景居然能够如此克制冷静。他究竟有没有感情?“那你又为何……”公良飞郇实在问不出口。欢愉之时的委身,现在想来变成了无可救赎和抹杀的耻辱。“你有没有……真的……爱上我?”公良飞郇终於还是开口了。他想知道答案。即使明日分隔天涯,永生不再相见,他想清清楚楚的知道答案。薛承远眼帘低垂,轻轻的叹了口气,再一次抬眼看著公良飞郇双眼的时候,只是用尽心中掩盖住的勇气,答道:“没有。”公良飞郇自嘲的苦笑,无声也无言。笑著笑著就觉得自己全身空空,再也支撑不住,扶著身旁的案几坐了下来。想来自己的一番心意和真挚,到头来不过一场荒唐……?不!薛承远这种强权之下都不曾屈服的性格,又怎麽可能如此勉强他自己?!他究竟在对自己隐瞒了什麽?“你撒谎”公良飞郇坐在桌前,神色黯淡,却说的决然。薛承远不再多言,只是转身提起了包裹。午後到现在,他一直在忐忑不安中等待著这个时刻。他知道公良飞郇定会为了私房囚犯的事来找他,也知道他必须尽快返回玉涛山而为公良飞郇换取那另一半的解药。而这一切,真的都无需再多解释。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履行的责任,遵循属於自己的命运。薛承远拎著包裹,擦肩而过的一刻,对著公良飞郇道:“过去的,就忘了吧。” 第43章 “谁注定?!”马匹踢踏了两声,公良飞郇朝下寻索,单手狠狠的握住了薛承远长袖下的手掌。“是天吗?!还是你那气数已尽的皇叔?!”公良飞郇就这样握著他的手掌,几乎是怒吼著问道。身为大夫,薛承远自知实在不能这样和公良飞郇耗下去,这本就是根本没有输赢的一场争执。公良飞郇不让他走,而他不能留,也不愿将实情告之而让公良飞郇心存愧疚。薛承远一甩手臂,说的决然:“是我自己,请不要勉强我。”“勉强?”公良飞郇苦笑道。他就那麽轻易的甩开了自己的手掌,犹如甩开了自己这些日子建筑起来的感情。公良飞郇向来知道薛承远不是一个会随意妥协的人,但没有想到,他竟会对自己的心如此不诚恳……又或者,他已经很诚恳了,一直以来都只是自己自作多情?!“好”公良飞郇望著薛承远身後起伏的山峦,冷风凛瑟,眉目间潮冷的湿泽说不清是泪还是这空旷之地的雾气。总之,薛承远这个人,在他的眼前,在他的心里,都开始变得模糊。“我公良飞郇只会再问一次……”公良飞郇微微抬起头,唇角微微上挑,淡淡的道:“你有没有,真的爱上过我?”这个人真是执著!都病成这副模样,还要在爱情之中追问一个所以然。人果然不可貌相,退回几年前,就是打死薛承远他也不相信一个冷傲孤戾的人会对爱情有著这般强烈的向往和追求。“没有。为你治病是我的职责,现在你已经好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交予你随身的贾医官为你诊治……”待到薛承远沈声回完了话,公良飞郇的面色开始变得甚为苍白。“飞郇,你的身子不能这麽颠簸,回去吧。”薛承远了了一眼他夹在马腹两侧的双腿,忧心的道。这断骨若是再被折腾的错位,那麽以前的这些努力,都付诸东流了。公良飞郇摇头轻笑了一声,表情变得自嘲而古怪,转过马头扬鞭一甩就疾行而去。是什麽要你这般执意的离开我?是什麽?!若是有苦衷,有原由,有什麽不能和我坦诚相对?公良飞郇一边往离著薛承远相反的方向飞驰而去,一边忍不住留下了泪水。他从没有经历过爱情,更没有想过,爱情甜美的另一面竟会如此残忍的痛苦。薛承远看他终於回去了,苦涩之间,也算是轻轻舒了一口气。回去就好,能忘记他……更好。薛承远调转马头,竟在那一瞬间,也是泪眼朦胧。离别的滋味是这般苦涩,未来又是这般不可预期。没有人知道未来将会发生什麽,相爱一场,到头来擦肩过,而不相识,何尝不是人间最荒诞的惩罚?就在薛承远驾著马向前才刚刚走了几步时,身後传来了丛明廉和丛明成几人的惊呼。“将军!”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麽,但薛承远不能回头。因为他真的很怕自己这一回头,就再也无法将目光从那人身上撤离。而出人意料的是,身为一介武将,公良飞郇同样有表达自己感情的方式,和不畏人言的勇气。刹那之後,“嗖”的一声,冷风中疾速飞来的长箭,十分精准的擦著薛承远身侧而过。紧接而来的,是另外两只相同的长箭。这精湛的技法让薛承远不得不叹谓,公良飞郇想要了他性命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顷刻中,他已经在心中杀死了他三次。三次……!“薛──承──远,就当你我今生不曾相识!”身後,公良飞郇痛彻心扉的吼声在烈风之中迅速散去。山峦之前的回声,却在耳旁不断的隐隐扩大,直到那声音化为一种无法回避的利器。冷风割面,薛承远抵过了心中一阵撕绞般的疼痛,咬住牙,策马向玉涛山行去。月华如炽 71(美强生子)第七十一章真要去适应薛承远走後的日子,对公良飞郇而言并不容易。身边突然就这麽少了一个人,无法感触到他的存在,让公良飞郇心里空的不著边际。但军务在身,也让公良飞郇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沈浸在这样的离别痛苦里,而是要振作精神做他职责内应当做的事。隋行谦对於公良飞郇这种变化深看在眼里,而丛明成和丛明廉兄弟也能够揣测出个大概,那就是他们的将军爱上薛太医了,还爱的十分不可救药,否则那日离别时的嘶喊怎麽竟会那麽痛苦?薛承远回到玉涛山後,便委派人从来了那一半的解药,只不过这解药送到的是隋行谦手里。公良飞郇的病还是要医治的,薛承远明确在信中告诉了隋行谦每日都要安排公良飞郇做恰当的复健运动,而这解药也要让贾晨一日不落的为他擦拭。说到这贾晨,也算是个很有经验的沅西医官,薛承远在督府时常作为副手帮著薛承远调配些药物,薛承远对他的医术还算是信任。隋行谦知道薛承远和他叔父曾为了皇室恩怨而有纠葛,如今真拿到了薛承远亲笔写来的书信和那药物,心中更是蒙上了一层阴沈的疑惑。对於濮阳历渊而言,重新让薛承远回到玉涛山或许只是牵制他们进攻的一种手段?当隋行谦还在犹豫不决时,公良飞郇那里却早已做出了决断。薛承远是回去了,这濮阳历渊用尽了机关手段,先是断了他的双腿,如今夺走了他的所爱之人。这一口气他要是能咽下去,那就枉为公良飞郇!当日被丛明廉攻克的关卡,现在牢牢的被公良飞郇所把握住,战略上这是他们攻陷玉涛山的最好,也是最有力的途径。公良飞郇深知一定要巧妙的运用好这个良机,但究竟什麽时候,怎麽做,却还要等待上天的指示。等待和筹谋之中,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公良飞郇的腿伤恢复神速,除了不能太过劳累奔走和长时间练功之外,日常行走早已没有问题。只是这身子,却总觉得不大舒爽,也说不清原因。在公良飞郇将这感觉归结於所受的伤病时,随身大夫贾晨却在诊脉时发觉了一些不一样的迹象。“怎麽了?”公良飞郇侧靠在长榻上,一手拿著书看,不经意的问到身旁突然停下诊脉的医官。“没什麽,将军,您最近恢复的不错。”贾晨皱了皱眉,心中也是有些忐忑而不知能否确定自己的猜测。因为和公良飞郇身底的功力混杂在一起,这种细微的变化和预兆确实不好区别出来,而且将军毕竟是男子之身,怎麽会……“嗯”公良飞郇淡淡的点了点头。这段日子每当有人在给他诊病的时候,他总是有种错觉,觉得是薛承远还在身边这麽细心的照料著他。可每当回头看到一副陌生的脸孔,心中也骤然就有了一种期盼幻灭的感觉。他很想那个人,但又留不住他,这世间追逐来去的爱情,真是荒唐。“将军,您的腿上刚愈不久,最近还是不要过多的运功练武,等半年之後再加力不迟。”贾晨说出了一个最稳健的方法,既然时下还不能确定,不如等再观察些时间,这样也算妥帖得当。“好,本将会注意的。”说著,公良飞郇轻抚了抚自己的长袍之下已经愈合的伤口,是那人给了他今日重新站立的机会,他不会辜负这番心意,又怎麽敢贸然毁掉这肢体难得的健康。正说著,隋行谦和丛明成走了进来。贾晨见今日自己的任务已做完,便提起药箱,行了礼退了下去。隋行谦笑笑道:“飞郇,你近来的气色可是好了太多。”见证了公良飞郇逐渐康复的历程,让隋行谦也很是感慨。虽然知道他此刻心中还是孤独,还是心有不甘,但毕竟薛承远为他逆转的是命运。“是麽?”公良飞郇撑起身子,素日里冷冽的脸上也算是展颜一笑,请他们二位都在厅堂的客椅坐下。“怎麽样?”看了看窗外淅淅沥沥的不停的雨,公良飞郇沈声问道这两人。“大有进展”隋行谦点头道。丛明成说的便更是详细些,“将军,您吩咐的咱们这些日子都做了,眼看这玉涛湖在雨季里蓄水越来越多,真是天助我们。”“好!”公良飞郇掌拳一击,笑道:“这个机遇我们一定要把握好,一月之内要让濮阳历渊缴械投降。”“可……”丛明成有些顾虑。毕竟薛承远现在还在他们手中,真是按著公良飞郇的计策就这麽义无反顾的执行下去,万一伤到了薛承远的性命又怎麽是好?公良飞郇自从那日回到督府之後便绝口不提薛承远。虽然每个人都能看出他有心事,仍然记挂著他,可国家的利益当前,若是在有限的时间内再不剿灭濮阳历渊的余众,公良飞郇也无法向皇上交代。“可……什麽?”公良飞郇咽了口茶,挑眉笑笑,道:“没有可是,这场终极的对决之中,不会有弱者的栖身之处。”“飞郇,皇上的意思还是……”隋行谦怕公良飞郇被这一系列的事折腾的怒火过头,忘记了慕容定祯当初的吩咐。对於沅西皇室,只在招降。公良飞郇提手止住了他的话,道:“此番决定用水攻,就是还给他们留条活路。但若是这濮阳历渊依然不知好歹,就是杀了他,又何妨?!”这时隋行谦和丛明成两人相视无言,心里却都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公良飞郇这话中的杀气太重了,而真要应验他的话,这後果他们每个人是不是都能够承受。而薛承远呢?他的生死,他的寄托,公良飞郇真的能够无视麽……?看他们两人不发一言,公良飞郇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风中洒落的雨水,向来坚硬勇敢的心被记忆中的什麽突然浇的湿湿漉漉。月华如炽 72 (美强生子)第七十二章而就在山谷之中,薛承远的日子,也和当初有了天壤之别。在他回到玉涛山後,就被变相的软禁了起来。只不过每当他想著公良飞郇能因为这份解药而重新健康的行走时,心中会变得了然了。如果这是他为公良飞郇重获健康所要付出的代价,那麽他甘愿。但相比薛承远,濮阳历渊的心里却很是不自在。这段日子,频频传来讯报,天云大军从当日失手的关卡直入玉涛山,沿著栈道上了玉涛湖。以探子回报的兵力来看,大概是公良飞郇在这湖的一处堤口上动了什麽心思。而这处天然的堤口正好朝向著玉涛山内沅西旧军驻扎的地方,也是灵虚观所在的方向。山上的玉涛湖若是决堤,後果不可设想,这南峡府邸恐怕顷刻之间便会被洪流冲过,一切都再也保全不住。也就是说,公良飞郇这一次是根本不再给他们留下任何的余地,而是要彻底铲除沅西旧部。想到这里,濮阳历渊真是气急败坏,即便想力挽狂澜也是无济於事。他们的兵力在对持之中已经损耗了大部分,若不是上次用薛承远换回了几名得力的部下,如今可能连多一月都难以坚持下去。这心中本就无法化解的恼怒被多日後公良飞郇一纸书信激怒到了极点。信中公良飞郇直言要让濮阳历渊在三日内撤出玉涛山,离开沅西,向南行进,否则就会水淹这腹地,让他们全部兵卒都没有活命的可能。而在这封心中,对薛承远这个人,毫无提及。濮阳历渊将那书信撕扯的粉碎,一拳砸在桌台上。若不是薛承远半途出现,这公良飞郇早已丧命黄泉了,哪轮得到今日他在这里如此要挟自己?!薛承远一心为他,到最後却换来了生死不相顾的结局?!这就是那个人心中所谓的爱麽?濮阳历渊冷笑,三日,三日的时间,处理这腹地之内的所有兵卒,真的可能麽? 第45章 “父王想远离这里,但终其一生,父王知道自己做不到”濮阳历铉自嘲的苦笑道,长叹了一口气又道:“父王有一个心爱的人,想和他一生相守直到永远,不顾及任何他人的眼光和评判,父王也做不到。”“父王是不是很没用?”说完,濮阳历铉甚至觉得有些无颜面对自己的儿子。薛承远能够体察到父王心中无奈,但至於这缘由和真实的感受,确实是他的年龄所不能知晓和领会的。“父王,您也许有自己的难处”长这麽大薛承远还是第一次看到父王如此袒露心扉。“是麽?”濮阳历铉摩挲著他脸庞,想起第一次在道观里抱著他小小身躯一刹那,沈声道:“答应父王,有朝一日,你要为父王做到。”“父王?!”薛承远不知他的父王今日是怎麽了,总觉得这气氛有些诡异。濮阳历铉审视著儿子许久,终於走到宽大的书桌前拿起一个细秀的石筒。那筒子很精致,外面还包裹一层镂空的金丝,在灯火下散发著烁烁光泽。“远儿,你长大了,父王将这个物件托付给你。”濮阳历铉说著,将它递到了薛承远的手中,沈沈的按住。“这是?”薛承远知道这物件一定非同寻常,但为什麽父王要挑在这个时候给他?“这石筒内装的是一本书。”薛承远在脑中搜刮著与之相连的线索,但毫无头绪。“知道它的用途对你而言并非幸事,但它绝对不能所托非人”濮阳历铉说的异常坚决,带著一个亲王与生俱来的果敢和决断,道:“这个皇城之中,没有人配得到它。因而父王将它交给你了,好好保管它。”薛承远平生第一次被托付了这样不同寻常的使命,隐隐约约心中除了不安还同时袭来了巨大的惶恐,他总觉得或许有什麽非常不好的事情会很快发生。就在他迟疑发问的一刹那,窗外的天空突然骤亮的划过的了一条带著银色莹亮的痕迹,将薛承远的目光牵引到了窗外。濮阳历铉此时眼中的余光也看到了,转过身来。“是流星。”沈默了片刻,濮阳历铉低低的吟道。“父王……”薛承远见父王的神色落寞,带著几许凄凉的笑意,心中很是不安。“远儿,你看窗外的浩瀚星空,美吗?”濮阳历铉执起长袖,望著漫天星辰,突然朗声问道。“很美。”濮阳历铉悠然远去的目光清亮如水,笑叹道:“这人世间的每一个人死後,都会化为星辰存於天际。”“……是麽?”薛承远懵懂的看了看父王又看了看璀璨的星空,随後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石筒,那是父王对他托付。“上天会铭记我们每个人都曾来到过这世上,匆匆一世,别留太多遗憾……”“父王,你怎麽了?”薛承远见父王如此感慨,不由问道。“没什麽”濮阳历铉顿了好一会儿,才回过了神,对薛承远道:“最近这京城里的事很繁杂,你叔父一直在宫中为皇上诊病。”“嗯”薛承远点头应道,他已经有些时日没见过濮阳历渊了,想必是皇宫之中有些变故。看著父王的神色,薛承远更加肯定了这样一种猜测。但接下来的话,却是薛承远不曾料到的。“如果这京城里发生了什麽事,父王会安排一些手下迅速带你离开沅西。”“父王?!”薛承远心中一惊,濮阳历铉不像是开玩笑。“离开这里之後,你可以一路前去古潍湖恩州,沅西人在那里的势力较为薄弱,或者就去乾徽。”濮阳历铉心思缜密,说的很快。薛承远虽然也记的快,但对於这种突发的变故,身为一个少年他确实心中没有准备。“你是父王最疼爱的孩子,承远”濮阳历铉忽然声调变得哽咽了,他一直克制自己不想在孩子面前表现的脆弱,可是今时今日想到可能的天人永别,又怎能不感伤?“父王!”薛承远一步就端跪在了地上,紧抱了父王。“好孩子,此生做个当世名医,也未必不是你的福分,父王永远会为你骄傲”濮阳历铉紧紧搂住了薛承远。那怀抱之中的温暖似乎迄今仍长存在薛承远的记忆之中,不曾散去……月华如炽 75 (美强生子)第七十五章“这究竟……是为什麽?”薛承远痛斥道。一转眼这麽些年过去了,怎样才能剥开层层往事去寻得真相?濮阳历渊倒是不再避讳,回道:“因为你的血统。”“血统?!”薛承远通红的双眼微微一怔。这真是始料未及的事,他自然应当是父王和母妃的长子,这些年来所受到的追捕和迫害也全因为自己作为一个世子的出身,血统会有什麽问题?濮阳历渊点到为止,也不再想多说,毕竟多年过去了,如今让他认了薛承远才是真正的不现实。反正自己早已习惯在这个孩子生命中,以叔父和师傅的名义存在著,这也未尝不好。“皇叔,告诉我!”倒是薛承远此刻再也抵挡不住内心中的伤痛和困惑,一把拽住了濮阳历渊的袖袍,苦苦探求道。濮阳历渊侧过头看著他,不言不语,就只是这麽静静的端详他。“我……不是父王的儿子?”薛承远道出了心中最不愿直面的猜测。濮阳历渊忽然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既然父王当初都愿意为保护自己而死,那麽他必定是父王的亲生骨肉,如果是这样……“母妃,她并非我的生身之母?”薛承远又一次追问道。这一下濮阳历渊不再否决,只是轻叹一声,移开了薛承远手中的袖袍,向前踱步而去。二十多年了,薛承远从未想过自己的母妃竟不是生身之母,以至於当年换了姓氏还特意选薛姓以表孝道。即便是父王宠幸了其它女眷生下了自己,对於一名嫡系的亲王而言,这也罪不至死,大不了自己最多算是个庶出的世子。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的生母身份的背後一定隐含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件事足以祸连整个父王和整个家族,所以才有了当年的那一幕惨剧和之後不曾间断的追捕。“皇叔,您真的无意告诉我真相?”“很多事早已尘埃落定,死不能复生”濮阳历渊沈声叹了句。想到接下来要退出这玉涛山,之後的或是被俘或是向南前行,他也永远要离开这片生活多年的土地了。今生是否还能和这孩子再次相逢,实在是命中自有定数。“你的生母并非沅西人,而是越希部的後人。沅西建朝之初曾立下法则,沅西皇室与越希族百代而不得通婚繁衍,你的父王因犯了国法家规,而这件事最终祸及你的性命。祖宗立下的规矩薛承远早有耳闻,虽说只是一山相隔,长久以来玉涛山南北两面的民族却是势不两立,多年之前的一场大仗後沅西获胜而越希部从此衰败。他的生母怎麽竟会是越希人?薛承远突然回想起那一夜,在书房之内父王对自己说过的那段话。“皇叔,我的生母是否还在世?”薛承远真的从未怀疑过自己并非父王和母妃的亲生骨肉,今日近日听到这番话,心中震撼真的不言而喻。濮阳历渊望著面前的孩子,苦涩不堪,自己今生能够告诉他他的真实身世麽?“她死了。”沈默了片刻,濮阳历渊终於看著薛承远的双眼,给出了答案。薛承远全身紧绷神经瞬时松懈了下来,颓然的靠在了座椅上,半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自己的出生竟最终成为了夺去父王生命的理由,这怎能让薛承远不痛苦。更何况这麽多年以来,他对母妃一直恭孝有加,虽说母妃对他和弟妹的态度总有些不同,但薛承远根本从未多想过,只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和弟妹二人在年龄上有著差距罢了。“她真的已经死了?”薛承远轻问道,心中的自责和遗憾几乎能将自己的撕裂。“是。”“既然这件事早已隐没在时间里,封尘而去,皇叔又是如何知道这般多的细节?”就在薛承远觉得万分痛苦的一刻,不知为何脑中突然想起了自己和公良飞郇的那段相爱相处的时光,脑中一个念头随之闪过。“你的父王是与我最亲近的兄长,否则他又怎会在当年将刚刚十岁的你交予我抚育?”濮阳历渊答的平静而合理,看不出有一丝心绪的波动,“因而,他的事情,我自然知晓。”“那麽,父王并非是被人毒毙,而是……自尽,对麽?”薛承远站起了身子,一步步的走向了濮阳历渊。他从来都知道当年毒毙父王的毒药是出自这叔父之手,只是当年他一直以为叔父有夺位之心。如今想来,竟然是叔父成全父王的意愿。“没错。”“而那毒药,是你亲手给的父王?”薛承远问的颤抖。回想起记忆中的那一幕,迄今他都不能忘记那种巨大的恐惧和无助。“是”濮阳历渊毫不回避,答的坦然:“这是他的誓言。”薛承远从来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性格,可就在这个冰冷如寒铁的叔父面前,薛承远真的有种对著他嘶吼将他撕裂的冲动。“他是你的兄长,你怎麽可以如此冷酷,你究竟有没有顾及过兄弟之情……?!”濮阳历渊望著狠狠质问自己的孩子,展了展眉宇,漠然的冷声道:“早就对你说过,我这个人,没有感情。”作家的话:祝福大家圣诞快乐,新年快乐,烟幻恢复日更了呦!为咱加油吧!月华如炽 76 (美强生子)第七十六章细雨纷纷之中,公良飞郇独自站在长廊上,望著南面雾雨缭绕的玉涛山,深沈而带著几许怅然的目光透出公良飞郇的心中此刻并不轻松。长久的对持终於能用一场决战分出胜负,定下结局。但和薛承远之间的这段感情,一向果敢而富有决断的公良飞郇,却真不知如何处置。薛承远自然有他的立场,这一点公良飞郇自知不能勉强,而自己的立场却也无可更改,他有的国家,肩上有他的义务和责任,在万军之前他没有办法逃避。时下他已经收到线报,玉涛山中濮阳历渊的残众兵士在有步骤的向南撤离,但薛承远是否会选择他们一起离开,公良飞郇却真的毫不知晓。如果离开,一旦这部人马撤向玉涛山边境之南的越希属地,那麽今生今世他和薛承远是否还有再见的可能?如果薛承远并未选择离开,那麽一旦玉涛湖决堤……,公良飞郇霎时打住了这个念头,他不敢再往下去想了。水攻的策略其实并非要对沅西旧部赶尽杀绝,而是意在借助天时地利迅速结束这场长久的拉锯。说句实话,公良飞郇不愿再在这沅西境内虚耗生命了,尤其是在经历了断骨之後,公良飞郇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早已大不如前,速战速决才是时下最理智的决定。“将军,今日的山峡之中的战情奏报已经送来了。”身後响起了丛明成的声音,公良飞郇微微回过神,伸手接了过来。“他们确实在持续向南撤离,通向冲蝶谷的关卡”丛明成如实汇报道,转而又问道:“将军,您真的无意派兵拦截这些残余部众麽?”这几日公良飞郇的对於沅西人的态度似乎有所软化,丛明成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又跟随公良飞郇南征北战了多年,自然对公良飞郇的心思拿捏较为清楚。 第47章 “承远──,承远──”苍茫的冷风之中,情急之下公良飞郇对著道观四周不停的喊道。那喊声句句却是触动心间,这种牵挂和想念让他无法不动容。曾几何时,在那耳鬓厮磨肌肤相触之中,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可以信任一生的爱,和相守一生的团圆。可为何到最後却还是般生死两不知的别离?真是造化弄人麽?!一次次的呼唤之中,公良飞郇的声音逐渐变得嘶哑。这处境就有如此刻他的心,即使有再多的思念和爱,却也再也没有回应。叠嶂的山峦里是那麽宁静,那呼唤一波波的远远回荡著,幽幽不止。站在灵虚观的庭院中,公良飞郇叫了不知多少声,从满怀希望到渐渐意冷心灰,看来薛承远确实早就离开了。或许,他的直觉是错的。或许,他早该亲自而来,一切都太晚了。山谷上正在盘旋的一头黑色飞鹰鸣叫了一声,陡直的扎了下来,扑腾著翅膀停驻在灵虚观後方的一颗参天大树上。公良飞郇的目光陡然看到那树後的山壁上,竟然有几间整齐的石屋,而最让公良飞郇心中一紧的是,一间石屋正向外散著嫋嫋烟尘。那是焚香的征兆。若是这里的人早已退去一日,根本不可能有人还在此焚香,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公良飞郇拔腿就向那山壁上奔去,直到他最後一步站到了那石屋之前,颤抖的推开了那木门。在这一刻,时光停止不动了,沈静的仿佛没有任何声音和纷杂的色影。烛光下,那背对著自己,纹丝不动跪在灵位之前的单薄身影即便化成为了灰,公良飞郇也认得。一步步走向前,真真正正站在他身後的一刻,公良飞郇突然觉得自己喉间哽咽的发不出声音。“承远……”可他终究还是伸出了那只缠满白纱的手,轻轻的搭在了他肩头,叫出了他的名字。月华如炽 79 (美强生子)第七十九章感谢上苍,他来了。否则当日玉涛山前的那场分别即成了永远的诀别。“承远……”公良飞郇又一次轻轻唤了一声,单膝跪了下来。公良飞郇凝视著他俊秀的侧影,那白皙光洁的脸庞上透出一股他所熟悉的宁和与淡然。连有些日子没见了,这沈甸甸的思念压在心头让公良飞郇几乎觉得喘不过气。“你不该来这里”薛承远看著面前父王的灵位,没有转头的沈声说道。方才在外的呼唤薛承远一定早已听到了,可他却并没有选择回应。他也知道这里即将被湖水淹没,却独自一人跪在这灵位之前,仿佛能够坦然承受著一切即将到来的注定命运。“我为什麽不该来?”公良飞郇双臂紧紧的抱住了他,再没有牵强的伪装和隔设,无论他们即将面对著什麽,只少在这一刻,公良飞郇想让他知道自己有多麽爱,多麽挂念著他。当然,还有他内心的歉疚。薛承远淡淡的牵起唇角,一抹苦笑却在顷刻间恍然幻灭,他道:“你走吧。”看著薛承远压抑心中所有的感触,公良飞郇不禁问道:“那你呢?”薛承远轻轻摇了摇头。长跪在父王的灵位前是他自己的选择,为人一世迄今只有父王的这份爱与恩德是他无法偿还。若是此刻是他余生剩下的最後时光,他只想将这份时光和父王共处。“这里很危险,跟我走,承远”公良飞郇深知自己不能顺从他这份执拗。“飞郇,放开我”薛承远却推开他的双臂。很明显他对即将到来的危难心中早已有所准备,他是坚定了自己的心意,愿与这灵虚观共存亡。公良飞郇心中一窒,道:“你恨我?”“不,飞郇”薛承远否认。“不恨我就好,没有时间了,你必须和我一起走。”公良飞郇不再苦劝,双手一伸便将薛承远抱了起来。他知道薛承远心里苦,也知道这麽短的时间内去扭转薛承远的心思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就在被他抱起的这一刹那,薛承远才真正的重见了公良飞郇的面容。只是没想到这副素日里英武桀骜的脸,写满了疲倦和担忧,看来他近来内心也同样是饱受煎熬。苍白却微微泛红的脸色让薛承远本能的察觉到公良飞郇的身体状态并不好。抱著他几步走出了石屋,公良飞郇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刺目的阳光让他突然极为不适。以他以往的体力抱著薛承远走段路程根本不是问题,但这一刻公良飞郇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根本无所受控,让自己陌生。才从山壁陡峭的石阶上下来,公良飞郇只觉得体内一阵钝痛,全身顿时失力,一个踉跄跌在了泥泞的地上。见公良飞郇就这样单枪匹马的深入了玉涛山,只为他一人,他至少看清了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分量。“飞郇,你这是何必,人各有命!”薛承远知道他的腿才恢复不久,根本不该忍受这般的颠簸路途,苦叹了一声。“但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知道吗,承远……?”公良飞郇咬住牙,按住自己腹部,低低的道了一句。看公良飞郇难耐的样子绝非伪装,想他一世坚强从不愿在人面前示弱,薛承远终於还是无法无动於衷。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是苦苦支撑,面前的人早已是自己心中磨灭不掉的印记。“飞郇,你怎麽了?”薛承远一手紧紧扶住公良飞郇,本能的握住他的脉搏。本想是他这一路进山在哪里受了伤,可真当薛承远按住他脉搏的一刻,那脉象让薛承远震惊的几乎无法自处。几月前邡宁督府内的那一夜温存在眼前一闪而过,薛承远惊道:“飞郇?!”“……没事,承远,快走”公良飞郇强撑著身子站了起来,可觉得就连多迈一步都极为艰难,却还是紧握住薛承远的手,向前走去。怎麽会是这样?!这是薛承远万万不曾想到的处境,而这件事却彷如一条与生命和责任相连的纽带,紧紧将薛承远缠绕了住。如果说公良飞郇的腹中竟有著他们的孩子,那麽……他薛承远确实不能如此自私,如此决断干脆的了结了自己的这条生命。“父王想远离这里,但终其一生,父王知道自己做不到。父王有一个心爱的人,想和他一生相守直到永远,不顾及任何他人的眼光和评判,父王也做不到。”时光流转,苍茫人世间,静望这眼前人,薛承远的耳畔突然回荡起了当日父王对自己的那句嘱咐。“答应父王,你要为父王做到……”这句话映著此情此景在薛承远心间显现出了一种惊人的力量,一种能够拖拽著他走出无尽深渊的力量。原本他早已觉得自己万念俱灰,没有什麽记挂和牵绊,只想随著这灵虚观的湮灭一起归向一个他该去的地方,去赎因自己的诞生而犯下的罪孽。但他怎麽知道,自己竟和公良飞郇有了孩子……?这是天意麽?孩子的到来,要逆转他所有命运?而公良飞郇显然并不知情。不再有抵抗和迟疑,薛承远明白自己肩头从此之後要担负起的责任,或许还将要以一个父亲的名义。“飞郇”薛承远掺扶住公良飞郇,一时间倒不知从哪说起。看他的行为似乎终於有所软化,公良飞郇也算松了一口气,这或许说明他愿意和自己一起走了。“玉涛湖正午就会决堤,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承远”公良飞郇忍著身上说不出的难耐,皱著英眉,一把紧握住了薛承远的手,想起之前他不理自己,还一直别别扭扭,也不知突然哪来的力气,对著他狠狠的吼了句:“这一辈子,生死不相弃,知道吗?!”“这是誓言麽?”薛承远倒是坦然了,情急之下,公良飞郇的性情是如此的真实。“对,是我公良飞郇对你濮阳承远的誓言,苍天为证!”月华如炽 80 (美强生子)第八十章等到公良飞郇带著薛承远翻上马背,几乎就在於此同时,山谷之内一阵猛烈的地动山摇,轰天巨响传来。“不好!”公良飞郇紧握马缰,迅速的扫视一下通向山谷外侧的几条路。到底走哪条路,向哪里走,他必须立刻做出判断。“走东边的那条路”被公良飞郇紧紧的夹在身前的薛承远建议道。这里的地势他比公良飞郇要更加熟悉,光听山谷传来的声音他也清楚自己将和公良飞郇一起面对什麽。只是两人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薛承远不知为何心里却突然觉得特别宁静,这是便同生共死的信念与默契麽?“好,那就走东边”公良飞郇挑眉看了薛承远一眼,淡淡一笑。这是他选的路,而自己信他。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多年征战,在沙场之中历练出的果断与镇定给公良飞郇凭添了几分说不出的伟岸与风流。终於找到了薛承远,看著他就安然的坐在自己的马背上,公良飞郇再没有什麽放不下的心事了。唯一要做的就是为自己和薛承远拼出一条能够绝处逢生的路。而身为天云第一大将的他坚信,自己可以做到!调转马头,公良飞郇那种豪迈不羁视生死於度外的男儿本性尽显无遗,寒星似的目光睥睨天下,对於危难的挑衅显得这样不屑,发狠的笑道:“承远,生死路一条,我们走。”千暴作为一匹能陪著公良飞郇出生入死的战马训练有素,一声嘶鸣马蹄飞驰而出,呼啸著朝著东边的那条路狂奔而去。公良飞郇双手紧紧的握住马缰,用尽全身力量将薛承远护在自己的胸前,他必须以这样的方式来保持薛承远的稳定和安全。玉涛湖的湖水从身後的峡谷中汹涌而来,波涛卷起的泥沙在顷刻间便遮盖住了整个天幕,奔腾的浪涛彷如张开著血盆大口,贪婪而狰狞的吞噬著所遇到的一切阻挡之物。浓密阴暗的云层中透出几缕金黄色的光曦,几缕斑驳撒照在尘世中的这副画面之上。只见那风沙肆虐,惊涛骇浪彷如人间地狱般的山谷之内,在一骑朝著日光狂奔而去的骏马上,一袭紫色的战袍随风飘拂著。在这天地间,在这如此令凡人胆战心惊的时刻里,它用自己昭示著的坚毅与勇敢,谱写出了一曲属於爱的旋律。而也有人同样站在山巅,俯视著大地,眼看著那一道劈天而出,疾速奔驰的色彩竟然显得那麽悠扬。从此,重若千斤生死相伴的誓言宛如在这一刻化作一缕烟尘,飘荡在风中,倏然远去。“二哥,我想我们的孩子,他找到了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二十多年不能释怀的感情,却终於在这一刻,得到了一个他不曾预料,却如释重负的结局。世间,依然是有爱的。不是吗?濮阳历渊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已是一片朦胧。这山下奔流而去的湖水,势不可挡的摧毁灵虚观,那个曾经积存著自己青春年华之中所有幸福和痛苦的地方。这样的完整的覆灭总要有人来做,可是唯独他自己做不到。“王爷,咱们走吧。”肩头披上了一件厚厚的披风,沈沈的声音中带著遮掩不住的关切,只是那双手同样停驻在了肩头,不再离开。濮阳历渊转过头,静静的看著身後的人。这些年一直是他陪伴著自己,保护著自己,为了自己的一番心愿便能够赴汤蹈火,受尽了艰难与屈辱,这难道……不算是爱麽?“徐言……”就在濮阳历渊轻轻的抬起手,却被那昂然而沈稳的男子一把握住。“从今往後,我们能够一起走了麽?天涯海角,只是去一个能够让你笑的地方。”站在山峰之巅,冷冷风中,徐言对著濮阳历渊笑的那样含蓄。在这一个一切过往都被无情摧毁的日子里,身为沅西的将领,他仿佛也又一次重获新生。平生第一次冲破了身份的隔阂,去表达他心中的所爱所想。如果说人生苦短,那麽他再也不愿默默的守候,在无尽的等待中耗费自己的生命。他宁愿勇敢的,就这样勇敢的追求一次。“你不会後悔麽?”濮阳历渊轻问道。苍穹之上云海变换,阳光忽然变得柔和,而山下的洪波也在奔腾尽去之後舒缓了起来,粼粼水波折射著光影,宛如仙境。“我等了十几年,为什麽要後悔……?”虽然穿著破旧的铠甲难掩一身沧桑,虽然岁月无情双鬓灰白,但作为一个铮铮男儿,却是无损徐言身上这份战将的英姿。时光,只会将人和那颗信奉爱情的心洗练的更加真实。 第49章 曾几何时,这是极为令他不待见不喜欢的面孔,但从今往後,这一张将会唯一留驻在自己心间,用全部生命去爱的面孔。“承远……”公良飞郇牵过他的手,十指交缠的牢牢握住。“嗯?”“……”公良飞郇还没回答,便在他怀里睡了过去,那气息均匀,还睡的特别安稳。薛承远紧靠著他的额头,努力维持著一个姿势,就这样一夜无眠的守著公良飞郇。夜里山林中十分莫测,薛承远要保持著绝对的警觉,尽可能的不让公良飞郇受到伤害。直到天蒙蒙亮,公良飞郇才渐渐转醒。第一感觉就是他胸口的衣服和袍子都被薛承远焐干了,第二感觉就是他没有昨夜那麽疲惫,体内那种莫名疼痛也消去了。这一夜薛承远是怎麽撑过的,公良飞郇不清楚,但这却是别有意义而动人的一夜。算起来,这也是他和薛承远独处度过的第二个夜晚。“你醒了?”薛承远摸了摸他的额头,儒雅清秀的脸上漾起一抹有些疲倦的笑意。“醒了”公良飞郇撑坐起身子,他现在恢复了许多,是该想怎样下山了。“觉得好些了麽?”“好多了,多亏你细心的照料”摸著自己胸前干热的衣服,公良飞郇不忘感激薛承远这一夜对自己的呵护和关照。说起来,和薛承远在一起,他就是这麽安心。他知道薛承远是个博学而性格安定的人,他更知道薛承远是个能够处变不惊而具有极大忍耐和洞察力的人。两人於是开始拽著千暴一点点的向山下前行,山中经过昨日的溃坝,地形早已剧变,以往记忆中的一些道路消失在洪波之下。薛承远和公良飞郇仅凭记忆寻找著出山的路途。相比那昨日那场惊魂的逃亡,今日这场漫长的跋涉显得更加折磨人的意志。直到走过了两个山崖,翻到第三处高崖的时候,他们才突然听到了山林中有人说话的声音,丛字的旌旗隐约闪现在茂林之中。“是丛明廉麽?”公良飞郇本能的意识到这可能是丛明廉来寻找自己的队伍。果不其然,就在公良飞郇刚刚吹响冲锋陷阵时他的部下用来做隐语的口哨後,远出丛明廉和丛明成带著一队步兵快步从密林里冲了过来,惊喜之情溢於言表。“将军!!!”丛明成几乎泣不成声,奔过来踉跄著一步就跪在了公良飞郇面前。要知道从昨日开始他们就一直在巡山,但玉涛山这麽广阔,到底去哪里寻得公良飞郇?他还是否活著?是否救出了薛承远?在山谷中遇到了什麽?这一切一切的问题,几乎快把丛明成逼疯了。“薛……薛大人……”丛明廉见到公良飞郇身旁好端端的薛太医,这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大喜的叹道:“您没事就好!就好!”眼见著和部将汇合了,公良飞郇也算是真的搁下心中大石。看著面前泣不成声的丛明成,一拳砸了过去,笑骂道:“瞧你那点儿出息!牵马去!”丛明成跟了自己这麽多年,出生入死都经历过不知多少次了,从没见他这麽哭过。可见这一次公良飞郇孤身一人进了玉涛山,让丛明成多麽的惧怕那不可预知的後果。就在公良飞郇和丛明成兄弟二人交谈的时候,薛承远避开了这份喧嚣,独步走到了石崖的边上。站在高崖之上,回望著那已经淹没在水雾之中的灵虚观。薛承远忽然有一种难以言述悲哀,和恍如隔世的疏离之感。那是一个寄存著他那麽多记忆的地方,而如今,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公良飞郇见薛承远眼神落寞而哀痛,驻足俯视著蜿蜒的山谷,也能体会他的心情。於是挥了挥手,让丛明成和丛明廉他们先走,自己则径直走到了薛承远身後,伸出一只手轻轻蒙住了薛承远的眼睛,另一只手抱住了他。“往昔已矣,就让它过去吧。从今往後,只有未来……”薛承远的耳畔响起了公良飞郇温柔的声音。从此以後,它成为了让薛承远终其一生都为之动情的声音。月华如炽 83 (美强生子)第八十三章等回到了山下营寨,这时公良飞郇的体力真是已经虚耗殆尽了。原本梳洗过後实在是想歇歇,可碍於自己的身份地位和刚刚进行完的战事情形,公良飞郇还是强撑著在帐内听完了军务的汇报。沅西终於收复,连年的征战也就此告於段落。回想这几年血雨腥风中的一幕幕,公良飞郇实在是感慨万千,漫漫征途坚持到了云开见日的一刻,其中的坎坷不易无法尽数。连日来军队中士气高涨,这一次玉涛湖决堤,赶走沅西残部几乎就是兵不血刃,实在是大快人心。若是不顾及薛承远的感受,公良飞郇确实是该犒赏将士们,大肆庆祝一番这渴求已久的胜利。可他实在没有办法对薛承远心中的伤痛视而不见,也因此免去了那些形式规矩。议完了事,公良飞郇便让丛明廉他们去准备明日回邡宁的安排。靠在长椅上,公良飞郇只觉得全身忽冷忽热,胸口总是有一种想作呕的冲动,这感觉十分陌生真是让他有种说不出的难耐。全身也是酸软无力。到底是怎麽了?“承远……”眼角的余光看到一身素衣的薛承远走进了帐内,公良飞郇侧过身子,轻唤了他一声。薛承远将手中的汤药放在桌几上,走到了公良飞郇的身旁坐下。“我给你熬了些汤药,趁热喝吧。”对於自己身上的不适,公良飞郇倒也不想多说,省的让薛承远觉得自己无用。只是点了点头,握住他的手,道:“明日就和我一起回邡宁,好吗?”事实上,他还能够选择麽?薛承远淡淡笑了笑,拍了拍公良飞郇的手,没有回答。公良飞郇心有默契的看他已经接纳了这个提议,也安心了许多。现在唯一还不能给薛承远一个明确答复的,就是这一次撤退之中濮阳历渊的下落。“你的腿伤不能大意,这几日还是多多休养为好”薛承远侍奉著公良飞郇喝了汤药,温雅的叮嘱道。这有了身孕的事情,薛承远迄今还没想好怎麽给公良飞郇讲,只能再等时机了。现阶段还是先为公良飞郇调养好这满身创伤的身子。“好,你怎麽说,就怎麽来。”公良飞郇对於薛承远的话真是一点都不含糊,现在只要能看著薛承远坐在自己身旁,他都觉得似梦似真。“我方才看军中很多人似乎都在议论我们俩……”薛承远一边给公良飞郇拆换手上的药和纱带,一边说道。“谁敢议论?!我要了他们的脑袋!”公良飞郇怒声喝了句。以薛承远的敏感身份,他真是不忍心看到薛承远再因为什麽闲言碎语受到任何伤害。薛承远轻叹了一口气。说是让人不议论也难啊,公良飞郇一个人闯进玉涛山的事这军营中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若是一定说这其中只是同僚的情谊,真是有些牵强附会。作为执行收复沅西战役的第一将领,就这麽生死皆可抛弃,大义凛然的将他这个沅西世子救了出来,还真是需要一些能够自圆其说的原由。“不要顾虑这麽多,嗯?”看著薛承远的神色,公良飞郇不知怎的,心中顿生怜惜。薛承远欲言又止,他现在何止是顾虑这些。更有公良飞郇腹中的孩子,他们的未来,和真正回到郢庭之後又将面对什麽样的生活和抉择。说实话,去爱眼前这样一个人。成就这样一番惊世骇俗的爱情,确实需要太大的勇气和坚定的信念了。薛承远仔细的将药换好,对著他沈声说道:“你的身子不能再受颠簸,明日不要骑马,乘车回邡宁。”公良飞郇一抿唇,微笑著道:“都听你的。”薛承远看著这副英俊而消瘦的面孔,知道他在努力让自己觉得释怀。这份心意,多少让薛承远觉得温暖不已。可他真的需要一些时间去化解过去这段日子发生的一切。公良飞郇却不愿看到这份疏离。确实,危难当头两人一起挺了过来,如今一切都应该向更好的方向发展才对。“回到邡宁之後,你有什麽打算?”薛承远很想知道公良飞郇接下来的计划。毕竟这和如何保住他们的孩子紧密相联。“我必须尽快回京述职。”公良飞郇说的很果断,皇命在身,这是成功收复沅西之後他必须立刻做的事情。薛承远看著咫尺之间公良飞郇长袍下那还未过於隆起的腹部,眉宇不展。公良飞郇的所有打算都是建立在对自己以往的认知和责任之上,但他并不了解,其实自己已经担负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诞育他们的孩子。而作为大夫,薛承远遵循自己的天职行医济世,又怎麽可能建议或者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你准备什麽麽时候启程?”虽然如此,薛承远还是详细的追问道。“十日内。”“可你的身子……”“没事,最近只是累了。不是累了那麽简单,薛承远苦笑,却还是开不了口。因为,他根本无法预计公良飞郇的反应。公良飞郇是对他有情,但这情感至不至於为他们诞育孩子,却依旧还值得质疑。毕竟这是一个太过颠覆这位天云第一大将形象和颜面的事情。“为什麽总欲言又止?到底怎麽了?”灯火之下,公良飞郇皱了皱眉,牵起薛承远手,问道。月华如炽 84 (美强生子)将军怀孕~第八十四章到底怎麽了?难道能在这个时候告诉你,你已经有孕在身不成?!薛承远看看公良飞郇,心中暗笑道。从知道他们有了孩子的那一刻起,薛承远的心里就突然有了一种特别温馨寄托。这种感觉难以言喻,只是让薛承远从一个侧面了解父王对自己的爱,也同时体会到了皇上当年的丧子之痛有多麽残忍。在这世间但凡有所追求都要为之付出代价,这游戏的赌局越大,筹码也就越多,长久博弈之中其惨烈程度也可想而知。薛承远这辈子是不愿这样过活了,他只想平平凡凡的做个普通人,和自己相爱的人朝夕相守,行医济世淡泊无争,如此足矣。这也是父王对他的期许。“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薛承远扶著公良飞郇站起了身子,安安稳稳的伺候著他躺了下来。公良飞郇这两日被薛承远照顾的已经有些晕晕然了,为什麽薛承远对他这样细心这样好?难不成他心里也是深深的爱著自己,只是碍於薄面不好表达?“承远,你怎麽对我这麽好?”公良飞郇躺在床上,问道正在给他盖被子的薛承远。想到在山里他紧紧的抱著自己,彻夜不眠的守护著自己,公良飞郇心里的征服感油然而生。“因为你不是坏人”薛承远不冷不热的道。“你爱我,对不对?”公良飞郇一把扯过他的手,嘴角带笑,漆黑的眸子盯著他直看。 第51章 这两日薛承远将自己呵护的这麽细致,他一直以为薛承远是爱自己的,现在想起来,不过是因为他是大夫早就先一步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才步步为营如此而已。“你也是为了这腹中的孩子,才甘愿如此忍耐的照料我,对吗……?”公良飞郇怔怔的看著他,眼中突然就通红了。他是真的累了,倦了,恼了,也是真的痛了。他在薛承远心中究竟有几分几两重?!自始至终他都知道,自己爱薛承远多过他爱自己,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可悲的到需要腹中的孩子当作换取薛承远关爱的砝码。“你双腿被斩断的时候,我难道没有日夜不眠的照顾你麽?”薛承远不愿看公良飞郇这麽难过,轻问道。公良飞郇呵了一口气,确实无言以对。如果没有薛承远他早就是个废人了,遑论今日的一切呢。“飞郇,或许我不善表达,但……”薛承远轻轻将头贴在了公良飞郇的胸膛上,道:“自从知道我们有了孩子的那一刻起,我的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包裹住了。”薛承远真挚的话就像一股暖融融的清泉一般,柔柔的涤荡在公良飞郇的心间。“不仅因为那是个小生命,更因为那是属於我们的孩子……”公良飞郇哼了一声,嗤道:“你当然开心了!又不是你生!”心里却暗自苦道:唉……,他公良飞郇这一辈注定是栽在薛承远的手上了!月华如炽 86 (美强生子)第八十六章原本想著一切风波都终於过去了,谁知道半道上杀出怀孕这档子事,愣是气的公良飞郇一夜无眠。自己的身子怎麽这麽不争气?被他上了也就上了,谁让自己喜欢他。可怎麽还会被搞大了肚子?!在公良飞郇看来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更让公良飞郇两难的是他该如何处置肚子里这块肉?!薛承远的态度看似明确,这是他们的骨肉,作为大夫若非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扼杀自己的孩子。公良飞郇清楚,这辈子他若是不想失去薛承远,那麽对这个孩子一定不能轻举妄动。真是越想越气,越想越被动!戎马一生,除了皇命之外,几时受过这等钳制?!天明的时候,公良飞郇下令回邡宁的路上,全部人一律骑马或步行,不许任何人乘车。他自己也当然是身先士卒,没有特例。薛承远这次可真是领教了公良飞郇这副说一不二又争强好胜的脾气。本已经说好了,他身子如此回邡宁这一路还是乘车比较妥当。可此刻那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走在领头的队列里,大有一副这肚子里的东西倒是能把我公良飞郇怎样的架势。薛承远深叹了口气,却又无可奈何。还好一队人马赶路,又没有紧急的战况,速度并不快,想来公良飞郇的身子也应当还能够忍受。可是薛承远对公良飞郇突然改变的态度,却有些难以接受。队列之中,两人因为身份的关系,相隔甚远。一路上,公良飞郇不再见他,也不想和他说任何一句话。这种反差巨大冷冰冰的态度,让薛承远清醒的意识到,怀有身孕的事真是挑战了公良飞郇那面对世俗眼光和自己尊严骄傲的底线。原本这次收复沅西对薛承远心灵上的创伤可谓是多年之後最重的一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根本无暇喘息。终於坚持回了邡宁,薛承远倒也不想在自讨没趣了。进了督府,薛承远简单的整理了行装,将各种事情安排妥当,自己便换下官服轻身而出,他也需要找一个能够宣泄自己情绪的地方。正当他要出门的时候,却未料想有一个人专程来找他。“下官见过薛大人。”看到叩首在门栏之前的面孔,薛承远略有惊讶。贾晨?怎麽会是他?“有什麽事情麽?”薛承远儒雅一笑,走了过去。想必是要来和他说公良飞郇的事情。当初他进山之後,公良飞郇的腿伤就一直是贾晨负责医治的。若是他每日都曾按时给公良飞郇诊病,那麽公良飞郇有身孕的事情他必定知晓。贾晨是个非常具有沅西风采的医官,仪容端庄举止也向来得体。他对於薛承远无论在医术还是医德上都十分崇敬,对於薛承远旧时在沅西的遭遇也多少有几分同情。“您……应当知道了……”贾晨怕自己问的冒昧,很是谨慎。毕竟这对於公良飞郇是大事,对於天云军队也算战报机密。如今虽说大局已定,却还是有可能让沅西边疆各部任何想捕风捉影有所作为的人伺机而动。两名大夫相对,装傻是不太可能的。薛承远淡淡点了点头,不愿多谈,却也没有否认。贾晨心中也因此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将军腹中的骨肉,一定是薛承远的。在这偌大的督府之内,论情分,论地位,论才华,论相处的时机也只有薛承远可能。“下官不敢轻举妄动,因此一直没有给将军用药,还希望薛大人您不要责罚。”“哪里,你没做错什麽。”薛承远摆了摆手,让他无需如此。身为沅西人,以这敏感的身份游刃有余的谋职在敌对的两国之间,本就需要能够的智慧和变通。贾晨是聪明人,自然拿捏的清楚孰重孰轻。“将军的腿治疗的不错,应该奖赏你。”薛承远对他没有辜负自己的嘱托显得很是满意,公良飞郇确实得到了及时而且十分妥善的医治。贾晨俯首作揖道:“是薛大人送来的药有奇效罢了,下官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你很谦虚”薛承远点头笑笑。想到过些日子就要回郢庭了,太医院中他确实想栽培几个看重的人才,也好传授自己平生所学。眼前这个青年才俊是自己的同乡,医术不错,也颇识得大体,到是个不错的人选。於是,薛承远直接问道:“过些日子,想不想和我一同去京城?”贾晨倒是十分意外薛承远会有这样的意思,道:“下官家人都在邡宁,习惯了生活在这里,还是不忍离去。”薛承远轻轻一叹,他又何尝不是呢?漂泊这麽多年,四处为家,总是再找不到那种熟悉的归属之感。说实话,在邡宁住下的这段日子,他都不想走了。可是,不走不行啊。贾晨看出了薛承远有意在朝中栽培自己门生的心思,不失时机的道:“不过若是薛大人有意寻得医术精湛的沅西人士,下官倒是有一人可以推荐。”“哦?”薛承远眼中一亮,很是感兴趣。有道是後生可畏,他还真是想知道沅西战火纷飞的这几年,还有什麽样人才还留守在这里。“此人名为景唯玉,是沅西景家第十三代嫡系传人。”“当真?!景家的传人还在邡宁?”这可真是出乎薛承远的意料。沅西景家世代行医声望极佳,只是这些年政局动荡,颠沛流离家道中落,从此失去了当年的盛况。“他现在人在哪里?”薛承远兴致盎然。薛承远和别人向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今日想到能结识这样一位才俊,切磋医术,心中也是十分向往的。贾晨回道:“就在城外普跃桥。”作家的话:这时让未来的景太医出马,对孕夫好不厚道哦,嘿嘿……月华如炽 87 (美强生子)第八十七章这消息来的真是时候,薛承远十分烦闷,也恰巧想出去散散心。听贾晨这麽一说,便来了兴致,决定亲自去普跃桥见见这名叫景唯玉的人。贾晨作为举荐人自然是不胜荣幸,引领著薛承远便一同去了。再说公良飞郇这边,夜里可就过的不那麽惬意了。这风尘仆仆一路回来,非要骑马和薛承远对著干,强的确是逞了,但现在受罪的确是自己。腰酸背痛,双脚跟灌了铅一样沈重,感觉都要提不起来了。这就是怀孕的感觉吗?!公良飞郇想著想著,胸口怒火呼呼大起。他怎麽竟落到了今天这番境地?“将军,您别忙了,早点歇息……”伺候的小厮看一身黑蓝色长袍的公良飞郇正靠在椅上看卷宗,一直眉宇不展,轻声劝道。公良飞郇是真想歇著,但肩上千斤重担,为了回京述职,必须要尽快将西战情的所有卷宗批阅和整理完。“过来”公良飞郇伸起双腿搭在木凳上,没抬眼的唤了一声。“是,将军……”小厮快步走了过来。“给本将揉揉腿”公良飞郇吩咐道。他浑身不舒坦,却又不知该怎麽缓解,这腿伤复发之後总是隐隐作痛,那清晰痛感时常蔓延到全身。小厮二话不说立即跪在公良飞郇面前给公良飞郇揉起了腿脚。这小厮在督府里伺候公良飞郇也有些日子了,对将军的脸色和心情那是揣摩的十分到位。眼下看来将军心情并不好,因此小厮只是猛干活一句话也不说。公良飞郇看著卷宗,只觉得这小厮手劲越来越猛,本身就痛加上这小厮没轻没重的伺候著自己就更痛了。可小厮哪里会知道公良飞郇现在已经是身怀有孕,全身上下都异常敏感。“算了,下去吧”揉了才一会儿,公良飞郇便摆了摆手让小厮下去,倒也没有责备他。想来薛承远照顾自己,给自己揉腿的时候,那体贴入微真是让公良飞郇觉得很舒服。“薛大人呢?”公良飞郇这会儿惦记起了薛承远。白日一直忙军务,很多事情不能带著薛承远商议,不见他也就算了。现在已经快入深夜,这回到了邡宁薛承远怎麽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这……”小厮咂了咂唇,不知该讲不该讲。他入夜来伺候公良飞郇的时候,正巧看到薛承远和贾晨一起出了督府。该不该如实告诉将军?“怎麽了?”公良飞郇冷声问道,那沈沈的声音不怒自威。“将军,薛大人和贾大人一同出去了。”小厮话音刚落,只见公良飞郇“啪!”的一声将卷宗扔到了桌上,站起了身子。他现在为那人怀著身孕,一路奔波都没来及歇息,还有这麽多繁重的军务要处理,薛承远倒好,这刚刚才回邡宁,就急著出去快活了。“他们去哪了?”“小的、小的……怎麽知道呢?”小厮连忙赔笑道,将军这脾气可不是好惹的这谁都知道。公良飞郇没好气的道:“让岳翼带著人去查,立刻去!”笑话!统领肃图队那麽多年不就是干这个的麽,薛承远还真能翻出自己的掌心?!“遵命”那小厮迅速就退了出去。公良飞郇轻轻按住朝服下小腹,说不出的恼怒。他知道这种情绪於他於腹中的胎儿都不好,但他确实没有办法控制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 第53章 想到刚才在厅堂里那副凌厉的面孔,和现在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公良飞郇在人前从来没有表露过这麽温柔而细腻的一面,但其实他的心里是渴望关切和爱的。尤其是在感情上那一份不能和任何人分享的专注和唯一。薛承远隔著薄薄的锦被轻轻抚了抚公良飞郇那还尚未过於隆起的肚子。“你做什麽?!”公良飞郇对他举动很是警觉。不知道薛承远心里又在打什麽主意。薛承远看看他,微微笑笑,伸手搂过了公良飞郇的身子。“我只是突然觉得很幸福。从没有祈望过这份幸福会来临的如此突然,又如此完整。”“让我堂堂公良飞郇大著肚子给你生孩子,你自然是很幸福了。如果换做你薛承远生!”公良飞郇忿忿道:“那我才幸福!”“呵呵”薛承远笑道:“飞郇,认命吧,嗯?”公良飞郇扭头不理他,却还是一直攥著薛承远的手,一刻也不想让他离开自己。不知为何,自从山谷里九死一生的出来,又知道自己身体里有了孩子开始,公良飞郇莫名的就很想让薛承远一直陪在自己身旁。说是依恋,是愤怒,是惧怕,是珍惜都可以,总之就是很多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或许那就是属於他们的爱。“还记得的麽?第一次在古庙里,你一口咬定我是沅西奸细,还用剑柄劈到了我的腿上……”薛承远搂著公良飞郇那沈甸甸的身子,回忆起往事,目光中闪亮亮的。原来有些事,经过岁月的洗练,即便当初乏味荒唐,如今想来却也意味盎然。毕竟是那一点一点的回忆串联起了这个人在薛承远心中具体的形象。“你如此狡诈,不该被劈麽?!”公良飞郇气势不倒,说的堂而皇之。“那你如此横行一世,不该大著肚子,遭遭天谴,受受苦吗?!”薛承远反唇相讥道。“呃──!”要不是他搂著自己靠在床榻上很是舒服,公良飞郇真想一脚把身边的人揣下去。“我公良飞郇真是,真是──,才会著了你的道!”公良飞郇气的脑中一片空白,想不出用什麽词来形容自己这番实在委屈不已的遭遇才好。“遇人不淑”薛承远果断帮他想了个恰当的词。“你才遇人不淑!当我是娘儿们吗?!”公良飞郇恼道。一展手臂翻身就将薛承远压在了身下。狠狠的压住他的身子,看著他的眼睛。薛承远也望著他明亮的眼睛,说实话,薛承远很喜欢公良飞郇的眼睛。那刚毅,倔强之中又带著几分乖戾的眼神,一旦焕发出一种柔柔的光芒时,有一种说不清的动人。薛承远探起头,轻轻的吻上了公良飞郇的额头。又对著他无言的笑笑。公良飞郇真是不知该拿怀里的人怎麽办才好了。重不得轻不得,他还老是借机挑衅自己。趁著公良飞郇这麽一停顿,薛承远倒是决定借机再开口。“嗨,飞郇,有一件事,应该让你知道……”“什麽?”公良飞郇微微侧过头,审视著薛承远。薛承远双手轻轻环住了他已经有些膨胀的腰身,柔声说道:“从脉象上看,你……”“我……怎麽?”又是关於怀孕的事情?公良飞郇现在一听这个脊背上都冒冷汗。薛承远摩挲著他的脊背,道:“你肚子里应该不止是一个孩子。”“你──你说什麽──?!!”公良飞郇怕自己听错了。“你应该是怀了双胞胎”薛承远的神情很是肯定,也很是淡然。“你──!!!”公良飞郇现在可真是平生第一次,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老天!薛承远到底是他的恩人,还是仇人?!有这样折磨人的吗?!月华如炽 90 (美强生子)第九十章肚子里揣一个已经够让他难以接受的了,更遑论居然还是两个!公良飞郇现在真是恨不得将面前的人剁了,以泄心头之愤!就在公良飞郇欲开口骂薛承远的时候,薛承远道:“有什麽话明日再说,先休息,否则对你的身子不好。”“你是真关心我?还是假关心我?”公良飞郇冷道。“你认为呢?”薛承远直视著他的目光,也不躲闪。这件事迟早是要面对了,公良飞郇怀著身孕,必须知情。薛承远只是一直没有想好该如何一次将实情都抖出,怕他接受不了。今夜算是个自然而然的契机。“我不知道!看样子你只是更想要这肚子里的孩子罢了。”公良飞郇指著自己的肚子,给了冷冰冰的回答,听起来不带一丝感情。事实上他心里莫名因此而觉得很寒冷,若是没有肚子里这两个孩子,薛承远究竟会不会像这样对自己百般忍让和关怀?他公良飞郇自负骄傲一世,现在倒是沦落到需要用未出生的孩子当作筹码来换取一份感情。真是荒谬,真是可悲! “是麽?!”薛承远不再强忍怒火。薛承远见他如此不知好歹,也不想多说了。站起身子,收拾了方才带来的那些药罐和盛饭的器皿,淡淡道:“我薛承远和谁不能生?非要和你公良飞郇吗?”“好啊!这才是你心里真正想要的,不对吗!”公良飞郇猛的撑起身子,指著薛承远就喝了一声。“是!你现在看清楚了,也可以安心了。好好歇息,明日一早我帮你来打掉这肚子里的孩子。”薛承远此刻也是真的怒了,软的不行硬的不行,公良飞郇心里的这把火要怎麽样才能消去?他究竟怎样才能理解这份感情,这两个孩子在自己心中的这种地位?他究竟能不能体会自己漂泊了这麽多年,是多想有一个温暖完整的家?“……”公良飞郇双手撑著床榻,只觉得自己气的全身都在发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生孩子这件事公良飞郇一想起来心就颤颤悠悠的。让他堂堂一个英武男儿怎麽生啊?即便他确信薛承远的医术再高明,公良飞郇还是无法克制心中的那份担忧和惶恐。还有,就是知道自己即将初为人父的手足无措。去年皇上下旨为褒奖隋行谦而赐婚的时候,还笑道等到公良飞郇成功收复了沅西,那时候再为他在京城大族之中,选择个貌美淑贞的佳人赐婚不迟。谁知道,才刚刚过去一年,自己这便如此不可救药的沦陷在薛承远这儿,还被搞大了肚子。人常说,天道好还。看来,这些年不断搜捕,监控直到最後收复沅西的战役,他公良飞郇欠沅西人的这份债,是要用自己的身子和这条命去还了?!可为什麽要用这种方式?真是要多荒唐,那就有多荒唐!薛承远见公良飞郇突然不说话了,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转头看了看他。“这一辈子,生死不相弃,知道吗?!”山谷中情急之下的那一句怒吼迄今还萦绕在薛承远的耳畔。公良飞郇为了连夜追自己双手上的伤痕到现在都没有愈合,想来全部的压力都扛在他肩上,又突然获悉自己有了身孕的消息确实让公良飞郇无法自处。薛承远叹了口气,终於还是走了过去,扶住公良飞郇的身子。“来,躺下歇著。”公良飞郇此刻已经不知该说什麽了,也不想和薛承远再起无谓的争执。薛承远蹲在床榻前仔细的给公良飞郇揉著腿,他知道公良飞郇现在全身上下这腿是最难耐的。“飞郇”床上的人背对著他,依旧不理他。不过,这到也没有碍著薛承远再对他倾诉心声。“你知道你和孩子们对我而言意味著什麽吗?”还是没有回应,但薛承远却想将自己心里的话在这一夜告诉公良飞郇。“我薛承远这辈子还从没为任何人如此低声下气过,你,是第一个。”薛承远苦笑,又道:“成家立室对於我而言,真的很难麽?不过是因为这些年来,我根本没有对任何人动心过。直到几月前的那一夜……”“不说了,快睡吧”薛承远缓缓的拍了拍他,还是尽量安抚著他的心绪。听薛承远如此敞开心扉的说了几句,公良飞郇心里好像也没那麽气了。“你不走麽?”公良飞郇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闭上了眼睛。“你身子不舒服,我等你睡熟了再走。”薛承远在他身旁坐下,对著他微微笑了笑。这算是和好了麽?薛承远爱怜的看著公良飞郇,眼神中带著几许温柔和原谅。“别走了,就在这儿睡。”公良飞郇不由分说的将薛承远揽到了自己身旁,这声音听似命令。他就是喜欢抱著薛承远入睡,知道他完全属於自己的那种感觉。出乎意料的是薛承远也并没有抗拒。公良飞郇的身子原本就没有恢复完全,加上近来又奔波辛苦,夜里争执了这麽一番之後,薛承远确实想陪著他。两个,就两个吧。只要薛承远能一辈子像今天这样疼惜自己,他公良飞郇豁出去了!但公良飞郇很想要一句承诺,於是问道:“你会永远像今天这样,对我和对孩子们好麽?”“会。”薛承远想都不用想,就握住他的手,笃定的道。作家的话:大家要和烟幻的互动多起来哦,这样才有利於激发烟幻持续更文的积极性!^^月华如炽 91 (美强生子)第九十一章薛承远是否真像他说的那样会永远对自己和孩子好,公良飞郇不知道。但眼下却是个考验这份诺言是否真实的机会,因为公良飞郇终於体力不支的病倒了,回京述职的事情也因此暂时搁置。虽说事发突然,也倒是并未出乎薛承远的预料,公良飞郇这种人若是不吃点苦头怎麽能消停呢?小病袭来,薛承远认为这其实也未必是件坏事。第一,公良飞郇终於可以安安稳稳的歇息一段日子,调养好身体,再图回京的事情;第二,他们也能够多出一些时间好好计划一下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这两个孩子的出生。毕竟孩子们需要有身份,光明正大的被抚育成人。第三,公良飞郇这一病,也终於老实了。虽还是仗著自己有了身孕不时对薛承远颐指气使,但总得来说公良飞郇的火气比前几日小多了。对於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小心翼翼。 第55章 这种十指交缠的感觉像是一份默契,更是一份从容坚定的信任。不知什麽时候开始,这种感觉就已经蔓延在了薛承远的心底。薛承远望著他,眼神明亮而动容,“谢谢你,飞郇……”“傻子”公良飞郇淡淡一笑,伸手将薛承远揽在了胸口。月华如炽 93 (美强生子)第九十三章就在公良飞郇休养身体的同时,回郢庭的准备也在进行当中。近来京城往返的信使频频,公良飞郇很清楚,自己能拖延一个月养养身体已实属不易。若不是皇上念及自己的腿伤,恐怕就连这一个月也是推不得的。薛承远对公良飞郇的照顾如今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硬生生在短短日子里让公良飞郇胖上了一圈。不过在薛承远眼中,公良飞郇现在真是怎麽看怎麽好看。公良飞郇也开始真正接纳了肚子里两个小小宝贝的存在。原先薛承远还以为他还要别扭很久,而公良飞郇对角色转变的适应真是出乎他的预料。“其实,他们来的,或许也正是时候”公良飞郇躺在长椅上,轻轻抚著薄毯下那已经隆起的肚子,说的满怀期许。从开始的惊讶,愤怒。到如今渐渐明白自己对孩子们担负著爱和责任,这种牵绊对公良飞郇这个从没有过家和归属感的人来说,真是一种不能用语言来表达的甜蜜。更何况,这是他和薛承远的孩子。“是麽?”薛承远是个聪明人,联想到朝中最近频繁往来的信件,公良飞郇今日突然这样感慨原因也大概再此。“是啊”公良飞郇还是双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半岔转了话题,问道:“承远,从我肚子里生出来不会是怪物吧?!”薛承远站在一旁正给公良飞郇调药,听他这麽一问,倒是笑了:“你怎麽会这麽想?”身为大夫,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身孕的人这麽询问。不过也难怪,男子孕子的事,他迄今也只经历过一次,阅历经验相比那些专门伺候孕产的人自然还是青涩不少。“只是好奇,我……”公良飞郇脸色微红,倒是看起来有几分羞赧。“怎麽会呢?他们是我们的孩子。”薛承远端过药碗递给了公良飞郇,就这麽坐在公良飞郇的身旁,陪著他,“喝了吧,温度正好。”公良飞郇缓缓将药都喝了下去,薛承远这时却轻轻将头贴在了他的肚子上。“你也太心急了,这会儿能有什麽动静?”公良飞郇抚著薛承远乌黑的发丝,爱怜的看著他。他知道薛承远是真的在意,也是真的爱这肚子里的两个孩子。“也许他们是为了保护你而来到这世间的”薛承远抬起头,看了看公良飞郇,淡淡一笑。公良飞郇穿著一身钴蓝色的丝衣,黑发披散在身後,散发著一股英武之气的面容上,那昔日硬朗刚毅的棱角,似乎渐渐被近来薛承远的关怀和爱染上一层朦胧的光华。薛承远说回了方才自己所想,公良飞郇略微点点头,有几分认同的道:“若是当初这腿脚断了,也还好说,皇上终究对我有份恻隐之心。如今沅西收复,而我也康复了,就怕皇上会担忧这……”“不臣之心?”薛承远感慨的道:“皇上会有这样的担忧也很是正常,但我还是相信皇上不会妄下结论。”“你很聪明”公良飞郇看著他,目光幽沈。其实明白人之间的话,说到三分也就足够了,如果他真是需要孕育子嗣再生下他们,这段日子他估计是无暇应付朝中的事情,如果有任何人有意抨击或是陷害他,该如何是好?但薛承远心中担心的,却远远不止於此。作为长在帝王之家的人,皇上忌讳什麽,薛承远很清楚。公良飞郇他并不知道皇上曾亲身失去过子嗣,而这种创伤迄今未曾愈合,眼看著自己和公良飞郇却有了孩子,皇上到底会怎麽做。若是万一心生嫉妒或是敌意,到时又会将临产的公良飞郇至於何地?这才是薛承远不愿也不能轻率陪著公良飞郇班师回京的原因。但他们能够拖延的日子也的确有限,希望不是自己多虑。可是君心难测,薛承远的确没有完全的把握。“别太多虑。你肚子里的孩子,不仅仅是属於你一个人的,还有我”薛承远紧紧握住公良飞郇的手,沈声说道:“你和我相当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我相信皇上不会不近人情。”“嗯”公良飞郇说到底对跟随多年的主子还是有信心的,只是眼下他对自己这副身子如何生下这两个孩子,却是明显信心匮乏。今年真可以说是公良飞郇专属的养病之年了。从断腿到现在有了身孕,这一连串的遭遇让他应接不暇。不过,承蒙上天眷顾,就在这样的处境之中,薛承远陪伴他的身侧,能如此精心的照料著他。“承远,你知道麽?这麽多年来,在这次断腿之前,我一直觉得我公良飞郇根本没有生病的资本,无论什麽样的境遇,什麽样的条件,都只能选择无畏的向前冲。而这肩上的千斤重担,即便是跪著,也要一步步的向前扛。”“我向来知道你很勇敢。”薛承远听的很感动,因为他知道这种付出和追求意味著怎样的代价。说著探下头,轻轻吻了吻他的手指。对於心爱之人的赞美之词,薛承远不会吝啬。“我想,我公良飞郇这辈子最勇敢的却是现在所做的这件事”公良飞郇抚摸著腹部,想著这些年血雨腥风中的一幕幕,没有什麽能够和现在这种感受相提并论的。独自一人的时候,他不恐惧死亡和危险,因为自己来去自由无所牵挂。可是现在,再也不同了。“那为什麽要这麽做?”薛承远知道自己心中愿意追求这份感情,留下孩子的原由。但公良飞郇为什麽甘愿如此,除了能够完全收服他薛承远这颗心之外,是否还有什麽别的理由?公良飞郇侧过头,凝望著他,缓声道:“因为人只有一辈子,我想为自己而活。”月华如炽 94 (美强生子)第九十四章没错,人生在世,只有这麽短短的一辈子,是真正的大丈夫就应该为自己而活。而不是到最後徒留满腔悔恨和懊恼。这种勇气和决断,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够拥有。但庆幸的是,公良飞郇和薛承远在这一点上,两人是有共识的。公良飞郇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会这麽依赖薛承远。不仅仅是因为他现在身子总是觉得不舒服,反应也渐渐大了起来,或许更多的原因是他真的意识到这种绵长温暖的感情缠绕在心间,点点滴滴汇聚在一起,相处於是变成了习惯和依赖。两人这亲亲我我的日子,倒是足足过了一个月。公良飞郇的肚子渐看著就隆了起来,沅西也渐渐入了隆冬,薛承远看公良飞郇素日里穿的太过朴素,特意在邡宁找了一间很是有名的裁缝店为公良飞郇做了几身舒适的衣裳和冬日的袍子。自从沅西开战以来,公良飞郇废寝忘食的一心都扑在军务上,倒是真不像当年在玄仁那样这样在乎自己的穿著。这虽说不是大事,却十分合公良飞郇的心意。从邡宁回郢庭的长途跋涉之中,公良飞郇确实不想让外人知道他有身孕的事情,以免节外生枝发生不测。衣装做的好了,遮掩的概率也就因此而提升了很多,旁人看来他只是养身胖了些而已。谁又会猜想到,堂堂天云国的为威武大将会以男子之身怀上了身孕?  薛承远任职在宫中向来都是如履薄冰一般的谨言慎行,风云变幻的朝野之中能够独善其身已经实属不易,更何况还要保全公良飞郇和他们即将出世的孩子。这样薛承远近来真是感受到了一种空前的压力和责任,但他心甘情愿。著手处理完最後留在邡宁的一些事情,明日午後他们就该踏上行程,归返京城了。就此,他们走後沅西的所有事务都留给了隋行谦处理。薛承远帮著公良飞郇试著刚刚送来的袍子,公良飞郇身材均匀健硕,穿上这做质地和做工均很精良的袍子,看起来倒是更凭添了几分难掩的魅力。“明日就该启程了,你觉得怎麽样?”薛承远一边为公良飞郇系著腰带,一边问道。公良飞郇如今胃口异常不好,也很明显能感到肚子里两个胎儿对他身子的压迫,总是有些不大舒服。“还行”公良飞郇转了转身子,觉得这袍子柔软而且宽松,十分舒服。今日窗外天色突变,此刻风中缭绕著银色的雪花,远处玉涛山的轮廓苍茫混沌。公良飞郇驻足在窗前,轻轻捋了捋袖口,道:“承远,离开之前,你还有什麽想做而没有做的事麽?”这一旦离开沅西,再回到邡宁已经不知是何年何月了,公良飞郇不愿薛承远心中有什麽未了的牵挂。薛承远神色略微有些黯然,却也没有说什麽,只是继续帮著公良飞郇调了调那腰带的松紧,生怕勒的他不舒服。“好了”薛承远终於站起身子,打量著面前的人。公良飞郇双臂一展,踱了两步,大大方方的转了一圈,笑道:“和你来到邡宁时候看到我,已经完全不同了,是吗?”回想起那时见到躺在床上,动也不动万念俱灰的公良飞郇,心中真是感慨万千。这段日子,犹如梦境。公良飞郇走到薛承远面前,轻轻挑起了他的下额,眼中带著柔柔情意,扬唇微微笑笑。而薛承远轻轻环住他的腰身,道:“离开邡宁之前,我想去看看父王,你愿意一起去吗?”“当然,这是我应当做的。”公良飞郇不假思索就给了答案,祭奠薛承远的父亲他义不容辞。“那你……,以什麽身份而去呢?”薛承远拍了拍他的腰身,抬头看他。这个……,公良飞郇挑挑墨眉,他想自己以什麽身份去呢?自己现在这副样子,真是……“你希望我以什麽身份去?”公良飞郇干脆把这个难题重新撂给了薛承远。薛承远低低一笑,顿了顿,正色道:“就以我心爱的人,父王会乐意见到你的。” 第57章 “回将军,草民和沅西皇室并无关系,只是家父曾为皇宫供给过药材罢了。至於行医,一直都是以百姓为先……”景唯玉和颜悦色的慢慢解释给公良飞郇听。可这并不是公良飞郇想听的。这景家行医的事实,在当时为他寻找治疗腿伤的大夫时候他就早已知晓。他想听的,是薛承远和这个人,有什麽他所不知道的牵连。不说不要紧,难道掌管肃图多年,连这点事情我公良飞郇还查不出来麽?“薛大人想带你回京城”公良飞郇笑著问。可那笑容之中并没有多少宽容和真诚,倒是有几分挑衅和审问的意思。景唯玉不敢自作主张,略略皱眉,等著薛承远答复。薛承远忍著怒气,低低道:“身为太医,想选拔人才带回京城栽培,公良大人觉得有什麽不妥麽?”“没什麽不妥,只是要严查这个人的身家底细,现在沅西刚刚收复,不能容忍任何细作蒙混於朝中,危害太平。”公良飞郇冷冷回道,站起身子。这种无可争辩的威严让气氛瞬时降到冰点。腰上却紧随而来一阵酸痛,这该死的薛承远!公良飞郇忍住怒气,却忍不住心里骂了薛承远几声。“飞郇!”薛承远看他这是明著整治自己和景唯玉,怒火“蹭”一下就上来了。那一夜他和贾晨晚归,就已经见识了公良飞郇这醋劲,今日更是领教了。“怎麽?本将说的话,你没听见吗?!”公良飞郇见薛承远还当著外人面如此顶撞自己,横眉冷道。“你!”薛承远拳头握的咯咯作响。这是何苦?!这麽点事情,至於吗?“将军息怒”景唯玉不明就里,看著公良飞郇和薛承远怎麽这就杠上了,连忙上前道:“薛大人,要怎麽查草民的身家底细即刻就可开始,您不用为此为难。”总算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不像这一位如此不可理喻!前一刻还在说自己有多麽爱他,多麽爱这腹中的两个孩子。这一刻,竟是如此蛮横不讲理。“看来你是个比较识趣的人”公良飞郇倒是呵呵笑了,摆摆手道:“行了,先下去吧。明日一早,本将会让人去给你个明确的回复。”“多谢公良将军,多谢薛大人,草民告退。”景唯玉行礼离开,但厅堂中这气氛却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化解开。“你这不依不饶的性子什麽时候能改改?不就是一个大夫,至於如此为难人家麽?”薛承远惦记著公良飞郇的身子,倒也不想和他大起干戈。“是我为难他?还是你们为难我?”公良飞郇轻轻捶了捶了腰,没好气的道。月华如炽 96(美强生子)第九十六章“这怎麽叫为难你了?”薛承远真是被公良飞郇这性子折腾的没了脾气,冷著脸道:“真是不可理喻!”“你说什麽?!”公良飞郇见他护著外人却不护著自己,两步走到薛承远面前,那质问的口气倒是少了些许情分。薛承远看了一眼他那已经渐渐隆起的身型,知道公良飞郇这身体和情绪都一时间没有回到正常的状态上,难免会很敏感,缓了口气,道:“我说,你这性子倒是要改一改,对你对孩子都好。”薛承远说著轻轻拍了拍公良飞郇的肚子,让他知道自己现在早已不是一个人了,不要意气用事欠缺考虑。“薛承远,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在我有身孕的这段日子……”公良飞郇倒是没给薛承远台阶下,抬手指著自己那长袍下凸起的肚子,沈声斥道。“好了!”薛承远抬手封住了公良飞郇的嘴,他不想惹得他不开心。知道他在想什麽,也知道他要说什麽,可就是不能这麽由著他乱猜乱想。“都生死不相弃了,怎麽连这点信任都没有?”薛承远瞥了一眼公良飞郇,嘴角微挑,轻笑道。这句话倒是把公良飞郇顿时噎的没话说。难道真是他不信任薛承远?没有容人之量吗?不是!任凭薛承远和任何人在一起,公良飞郇心中都没有过这种莫名的感觉,但为这景唯玉却已经短短一月之内冲突了两次。为什麽?!真的是他太过於敏感麽?还是时下突然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对自己的状况陷入了一种绝对的茫然无措。“总之今天的话,你记住!”公良飞郇从没觉得自己口舌这麽钝过,可是当著这能言善辩才思敏捷的薛承远,自己怎麽就……“你多虑了,真的只是想带他回郢庭。这一来,他具备许多运用沅西特有药材的知识,可以在我写书立著时助我一臂之力;这二来,以我的眼光来论断,他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惜才之心,想必你也有吧。”薛承远几句话把公良飞郇就哄的服服帖帖,相处这麽久了最知道他冷言冷语的面孔下,却著实是副好心肠。扶著公良飞郇坐回了椅上,薛承远淡淡笑道:“你现在还要执意查他的底细麽?”既然公良飞郇想要查询景唯玉的底细,那这件事秉公办理也没有什麽不好,大家都安心。公良飞郇这下气也消了不少,道:“这是必要的,你不能只凭著一时兴起,就付诸如此的信任。”公良飞郇当年掌管肃图队,对几国之间来往潜伏的细作多有查探和审讯,这办起事来自然是要严密谨慎许多。“那好,这件事,听你的”薛承远无意再和他争执,轻轻抚了抚他的衣袖。公良飞郇点点头,见他顺从了自己,这表情也就释然了很多。这场因景唯玉而起的吵闹也就不了了之了。鉴於明日就启程,查询景唯玉底细的事,被迅速分派了下去。丛明成对这种事可是手到擒来,这些年阅人无数,查人无数,一个小小的沅西大夫实在不足挂齿。薛承远和公良飞郇计划了一下行程,还是决定借著傍晚的罅隙,一起去趟郊外的王陵,祭奠薛承远的父亲。其实,若是没有这两个孩子,薛承远一人只身而去也无妨。但心中却总觉得这次离开沅西,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应当让父王见见他们尚未出世的孩子们,当然,还有他心爱的人。而公良飞郇愿意陪著他前往的这份情义,薛承远很是感谢也很是感动。从王陵回到邡宁也已经是深夜了。公良飞郇身子渐重,来往奔波,加上天气又湿冷,回到督府倦怠疲惫。薛承远吩咐厨房做了几样他平日里喜欢吃的菜,可公良飞郇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公良飞郇靠在两个重叠的素色软枕上,漆黑的长发散披著,亵衣微微敞开,饱满而结实的胸膛从那柔软绸缎之间若隐若现,米色缎被之下覆盖著那有孕隆起的肚子。 第59章 这绝对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仿佛是心灵深处的归属感。轻轻柔柔的一吻,落在公良飞郇的耳畔。常日里公良飞郇那种英戾威武的样子固然很有魅力,但此刻身怀有孕靠在自己怀里静静歇息的他,更让薛承远心中的感情以不可抵挡之势倾淌出来。月华如炽 98 (美强生子)开始h~第九十八章什麽时候开始,他在自己心中的分量竟然这麽重了?薛承远望著公良飞郇,又轻轻的吻了吻他,也将他搂得更紧了些。淡淡的气息交织在锦帐之内,心中渐起的欲火难抑。“啃我干嘛?”公良飞郇摆了他一眼,背过身去,心下却觉得薛承远突然这麽温柔很是有趣。其实公良飞郇很喜欢薛承远这样对自己,这种温柔和体贴是他所向往而从未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得到过的。“这怎麽叫啃呢?我成什麽了?”薛承远笑著,伸手覆上了公良飞郇的肚子。在薛承远的眼中,公良飞郇最近的性情变化很大。以前就是张扬跋扈,难以揣测,如今更是凭添了几分任性和脆弱。两人静静的躺在床榻上,各在想著心事。公良飞郇从来这沅西到现在,战事一直就没有消停过,如今终於能够回京复命,自己却变成了如此“身不由己”。罢了,人生哪有那麽多十全十美的事,即便有什麽不如愿,想想这是为了薛承远和他们的孩子,牺牲和付出也是理所应当。薛承远自从获悉了自己和公良飞郇有了孩子,便觉得是天命使然。他很珍惜这即将出世的小小生命,也许因为自己的性格和过往经历,薛承远自认不是一个能够瞬时打开心扉,热切去爱对方的人。但细水长流的般的感情,对薛承远而言,更是珍贵。“承远……”“嗯?”薛承远听他有话想说,撑起身子贴在公良飞郇宽宽的肩上。“你能感觉的到他们吗?”公良飞郇伸手盖在了薛承远的手掌上,沈声问他。他今天似乎第一次隐约觉得肚子里有些动静,却又不能够确定。薛承远淡淡笑笑,摇摇头道:“还不能,不过……心里能。”“你为什麽这麽喜欢这孩子?”薛承远的话说的公良飞郇全身暖烘烘的,於是他好奇道。薛承远是大夫,性情温良平允,喜欢孩子虽然也在情理之中,可自从知道他们有了孩子起,薛承远对於孩子的这份关注和爱,远远却超乎了公良飞郇的想象。这个看似洒脱无忧,喜欢独来独往的人,在心底深处也如此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家麽?“如果我说,因为是我们的孩子,我才如此喜爱和牵挂,你信麽?”薛承远在他耳旁回道。公良飞郇听後翻过身子,看著他,问道:“你确定麽?”“确定。”“那你是因为爱我喽?”公良飞郇眯起眼睛,微微抬起下巴,这逼供的神态很有男人味道。“嗯──”薛承远笑而不答,环住他的身子,紧紧不撒手。该怎麽答能?他好像迄今还说不口自己很爱公良飞郇这个人,但心中却百分之百的确定自己非他不要了。能相携走过这段路途,看著公良飞郇一日一日的健康起来,这份幸福真是沈甸甸的。“你还是第一次这麽吻我”公良飞郇见他抱著自己这麽紧,清了清嗓子。“是吗?”薛承远装了一把糊涂。今日去祭奠父王的时候,公良飞郇不顾自己的身子,尽到了所有了礼数,让薛承远真的很感激也很感谢他。“怎麽不是呢?”谁想到公良飞郇一展手臂,突然反身将薛承远压在了自己怀下。长长黑发低垂著,公良飞郇那张英武的脸对著薛承远越贴越近,胸膛紧紧顶在了薛承远身上。“承远……”公良飞郇低喃道。灼热的唇寻索著薛承远的接纳。也不知怎麽了,刚刚薛承远那样对自己爱抚和亲吻後,公良飞郇只觉得自己再也抑制不住这蓄积已久的热情了。明日便要启程离开这里,不妨在这里最後春宵一夜。“刚还说不舒服,这会儿就没事了?”“你当我现在更舒服了吗?!”公良飞郇没好气的道,明知他想要什麽,居然这样对自己。“怎麽……?”薛承远挑眉一笑,还别说,他真开始有些喜欢公良飞郇这副坦诚任性的样子。“你现在怀著孩子,不宜……”“别用你那些大夫对付病人的话来搪塞我,告诉你,就是……就是越来越难耐……”公良飞郇拧著眉头,伸手压住小腹,那热切腾腾的烈火简直要烧了一样,根本无处发泄。而他现在肚子里还揣著这两个东西,更是动一动都觉得腰酸,实在没法形容。以前行军要是有这般感觉,自己应对了事也就完了。偏偏现在薛承远就这麽不偏不倚的躺在他面前,你到底是要干嘛?!“你还不帮我?!”公良飞郇哼了一口气,双腿支起,一手撑著床榻,一手搭在薛承远肩上。“帮,怎麽能不帮呢?!要是这点义气都没有,怎麽能行呢?”薛承远灵巧的避开了公良飞郇那有些笨拙的身子,坐在了他身後。“你!净气我!”公良飞郇见他这态度,倒是像看自己的笑话一般。他真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笨拙难堪过,就连到底怎麽疏解,他都没想清楚。薛承远是无意伤了公良飞郇的身子,但能帮他轻解一下,也未尝不是好事。“来,飞郇……” 第61章 他此刻挺著有孕的肚子,这最为隐秘的地方,可真是公良飞郇无福消受的欢爱……月华如炽 100 (美强生子)大肚h完~第一百章那一声声听似求饶又欲求不满的呻吟,让薛承远此刻也竟是欲火焚身。为什麽在床上,公良飞郇会有一种如此令他痴迷的韵味?薛承远托起公良飞郇的双臀,曲膝跪在他的面前,将他的双腿搭在自己的肩上,这样著力不会碰到他腿上的旧伤。薛承远一把将公良飞郇紧抱住,一手托住他的头。“你的声音……真好听,飞郇……”薛承远说著紧紧的贴在他脸侧,两人的呼吸交融和契合。“是麽……呃……”公良飞郇被薛承远爱抚的全身上下一片酥麻,断断续续的的回应著他。“我喜欢你的声音。”“嗯……”公良飞郇唇角勾起一弯笑意,闭著眉目点点头。有时候释放情欲是肯定感情的最好途径,彼此在对方赤裸相对的体温和灵魂之中寻求著最直接的认同和肯定。薛承远能如此待他,也让公良飞郇确信他是爱自己,珍视自己感受的。“我也……喜欢你的声音……”公良飞郇呢喃了一声,轻轻咬住薛承远的耳垂,吮了又吮。薄薄的呵气萦绕在耳旁,薛承远用手从公良飞郇的脖颈触摸到他的脊背下方,直到那日渐丰腴的腰身之上。每进一寸的爱抚,都让公良飞郇觉得舒服而怡然,身体也渐渐觉得有些力气了。“承远,下去──”不知什麽时候,公良飞郇突然动了别的念头,反手一翻就将薛承远颠倒在了身下。“怎麽了?”到底是武将出身,不动则矣,这一动薛承远便注定出於劣势。哪怕公良飞郇现在的身子再不济,压倒薛承远还是不在话下的。“想要你。”公良飞郇懒洋洋的道,但这话确是说的十分肯定。两人玩了这麽久,他能感到自己的後穴已经越来越湿润,想必薛承远倒也同样应当如此。不如……,试试看?“过了今夜,你就是我的人了”公良飞郇眉毛一挑,岔开双腿就坐在了薛承远的身上。“呃!飞郇!”好家夥!虽说公良飞郇近来消瘦,可这分量!薛承远噗哧一声从嘴里唤出了他的名字,看来他可是真没想自己这身子骨的承受能力。“想说什麽?难不成你还有意见?!”公良飞郇不怀好意的低低一笑。本来今夜他确实想放过薛承远一马的,但方才念头一转,就是在这张床上薛承远把自己搞大了肚子,来日再能能旧床重欢还不知是何年何月,干脆在临走之前也干了他,好歹打个平手,也算是不太憋屈了自己。“飞郇,你太重了……”薛承远侧过头,对著身後的人苦笑道。“被你搞大了肚子,能不重麽?!薛承远,你这叫自作自受!”公良飞郇两下便撕裂了薛承远的亵裤,将他扒了个精光,看著薛承远那白皙滚翘的双臀在想该怎麽动手。“你是第一次吧?!”公良飞郇搓弄了两下自己充血膨胀的器具,一手摁著薛承远,漫不经心的问道。其实,这是他从未问过,但极为在意的一句话。他希望自己是薛承远最初,当然,也是最终的唯一。薛承远已经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被公良飞郇干那是迟早的事,尤其现在他有是个有恃无恐的孕夫,自己倒是能将他如何?“什麽第一次?”薛承远双手捏著被褥,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方才他对公良飞郇可是温柔之至,没有半点伤害的心意。可这人……真是没心没肺,片刻而已就将自己双腿就压做酸麻到没有感觉。“我问你,这是不是第一次被人索要?!”公良飞郇提高了声音,一掌抡过薛承远的屁股,整个人都压在了薛承远身上。“当心你的肚子!”薛承远皱眉,哼出了一声。这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根本对自己的身子毫无顾及。“我当心著呢”公良飞郇将自己的分身对准薛承远身下那紧致的穴口,霎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天!怎麽这麽紧?!“除了你,没别人。”薛承远淡淡的一句话,倒是给公良飞郇吃了颗定心丸。“你发誓?!”“有这麽逼人的吗?!”薛承远真是觉得好气又好笑。“我就这样!”“唉……慢点慢点……”“就不慢……”“行,你自己掂量著看,别伤到自己和孩子就好。”薛承远伸手撩起身上的被子,抛起来遮盖公良飞郇和自己。看他这样子,还得折腾一会儿才能消停,可别著了凉。谁知,公良飞郇顶在那紧紧的蜜穴之外使了半天的蛮劲还是进不去。公良飞郇扶著腰,一阵阵的觉得腰酸背痛,这可真是吃力不讨好的力气活。 第63章 “还没到二更,再走走吧。你先睡。”车内昏暗,仅有的一盏火烛也摇晃闪动,两人之间的话语此刻倒是比模样更加清晰。薛承远突然感到公良飞郇那略有粗糙的长指牵引著他,抚触在了那圆隆肚腹上。“我觉得,他们在动……”看不清公良飞郇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和体温却足以让薛承远感到真实的幸福。“这是胎动,很正常,飞郇。”薛承远用手指轻轻按了按他的肚子,探过头吻在了公良飞郇的额头上。“你安心歇著,我下去了。”公良飞郇舍不得他走,牵住薛承远的手。正在两人缠绵犹豫之间,只听马车窗外朝著这个方向疾奔而来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这深夜之中行军,究竟在此偶遇是谁?月华如炽 102 (美强生子)第一百零二章等那一阵马蹄声渐渐停住了,便听到窗外有人在交谈。公良飞郇拉住身上的披风,撑坐起了身子。显然这马蹄声是迎面而来,而并非从身後的沅西。与兵队相遇未经询问,便能如此和丛明成交谈上,应该有些来头。果然,很快窗外就传来了丛明成恭敬的禀报声。“将军,京城特使有书信传来。”究竟发生了什麽事?让皇上派遣特使送来加急传报?“拿进来。”“是。”丛明成掀开帘帐将书信递了进来。薛承远接过那紧封的明黄圣旨,心中暗叹:不好,不好!无论是京城出了什麽事,以公良飞郇现在的身子都难以应付复杂的局面,更何谈千里奔波疾速返京?这会是要了公良飞郇和孩子性命的仓促之举。借著黯淡的灯火,公良飞郇速阅了一番传报,眉头却越皱越紧。薛承远从不过问自己不当知晓的国事,只是坐在一旁等待公良飞郇的反映。看罢,公良飞郇将那传报递给了薛承远, 叹了口气,道:“你看看。”薛承远於是快速看过了那传报全文,心中大石落地。还好皇上并没有让公良飞郇即刻疾速返京,只是传旨让自己先行返京为一位重病的丞相诊治。想来皇上已经知道公良飞郇腿伤痊愈,才做出了这番批示。可是……“飞郇……”薛承远抬眼看他,等待著他的反应。公良飞郇靠在枕榻上,目光直直的望著车帘,眼中混杂著冰冷而复杂的情绪。这刚出沅西还不到十日,若是薛承远就此走了……公良飞郇突然觉得面对这样的抉择,心像瞬时被削掉一大块似的,疼痛难当。“太医院除了我也还有不少医官,这件事还是容我向皇上禀明。”薛承远双手合上传报,对公良飞郇道。“怎麽禀明?”公良飞郇淡声问道,语调中带著无法隐藏的无奈。“难道禀明说你我借著疗伤的日子坠入情网,而我又有了身孕?”公良飞郇冷笑一声,说的很是讽刺。事实上,现实也是如此一般的讽刺。皇上当日能够体恤他身患重病,不远千里委派薛承远来为他医治已属皇恩浩荡,现在病愈了,自己还能以什麽样身份霸著这位深得皇上信任和倚重的太医不放?他公良飞郇和薛承远终究不过是皇上手中的一颗颗棋子而已,实在不敢奢求太多。“这梁闻之当年可是在玄仁朝中力挺皇上的重臣,如今病入膏肓,适逢皇上登基不久,若不施恩於他与其党羽,恐怕……”看著公良飞郇能够如此心存大义的为皇上考虑,薛承远动容不已。一向自诩理智的他,此情此景都不能克制的住自己的心情,更遑论怀著孩子的公良飞郇。“可这世间没有什麽比你和孩子对我而言更重要了。”薛承远放下那传报文书,上前轻抚住公良飞郇的手。手指交缠,体温相触,薛承远真是放心不下,让他一人独自面对这漫漫长路的旅程。公良飞郇还不知道皇上曾有过那样一段惨痛的遭遇,若是他知道了,又会作何感想?同样,皇上也并不清楚他和公良飞郇之间所起的变化,若是知道了,能否设身处地体谅他们的境遇?“罢了,任谁都有不得已的时候,即便是皇上,也是如此……”公良飞郇想了想,微微笑笑道。说著,伸手拖住薛承远的脸颊,目光柔柔的,似乎想记住他的样子。“我……舍不得你”薛承远紧紧的按住公良飞郇的手掌。薛承远突然觉得自己喉中哽咽。他自知眼下的情形真的难以违抗皇命,可是他真的没有准备好这样仓促的分离。 第65章 薛承远将几盒早已配制好的药丸放在公良飞郇马车中的长柜旁,一边仔细的吩咐道:“这些药丸我都准备好了,分量足够回到京城,你按时兑水服用就可以。不要太累,实在觉得不适,就停停车马,休息之後再走。”公良飞郇正在穿长袍,冷冷的道:“我不是在问你意见,这是我的命令。”薛承远在这件事上最好不要和自己冲突,丛明廉必须护送他们回去。“那你怎麽办?你让我能够放心麽?”薛承远见他如此固执,不禁有些恼怒。这个人知道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多月的身孕,万一这路上有什麽差池,可怎麽是好?“这天底下,我怕谁?你有什麽不放心的?”公良飞郇冷笑一声。夜里睡的不错,药也服了,长袍也穿戴好了,这精神头倒是足了几分。“飞郇……”薛承远还想开口劝说,可是问题在於和公良飞郇争执起来,他少有胜的时候。“就这麽定了”公良飞郇侧过身子,对著薛承远挑眉一笑,便撩开车帘走下了车。薛承远连叹气还没来得及叹,抓起公良飞郇的厚重披风就追了下去。这个人……,真是!丛明廉知道自己被分配去护送薛承远回京的时候,意外中带著难掩兴奋。“将军,您真的让我带人马专程护送薛大人他们回去?”公良飞郇唇角微挑,眯了眯眼睛,语气刚硬:“本将向来说一不二,你今天才在我手下做事麽?”“是,将军!”丛明廉对著公良飞郇敬了一个礼,允诺道:“那下官必定保卫薛大人死不足惜!”“记住你说过的话”公良飞郇指著他道。这番回复,他还算满意。“下官一定铭记不忘!”丛明廉性格坦率,对公良飞郇和薛承远都足够忠诚,有勇有谋。历练了这些年,现在心性也比以往更文沈稳。要说到公良飞郇为了救自己差点连双腿和一条性命都搭了进去,薛承远又对自己曾有高天厚地之恩德,如今就算是让丛明廉为他们二人豁出性命,他也绝无二话。可丛明成此刻想的就不这麽简单了。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他觉得将军和太医之间应该早已起了什麽变化,而最让丛明成心怀顾虑的是,将军似乎身体大不如前,这一路出了邡宁就一直在马车里歇著,和以往判若两人。薛承远在这个时候突然离开,接下来的归途中,会不会出什麽事?“将军,是否要留下一名医官?”丛明成走到了公良飞郇身旁,冷不丁的问了句。公良飞郇正在巡视队列,对丛明成这麽一问倒是根本没有防备。他扫了丛明成一眼,丛明成知趣的低下眉眼,目光却正巧落在公良飞郇那厚厚的披风之上。“你看什麽?”公良飞郇不悦的问道。除了薛承远迄今还没人能盯著他的身型这麽看,丛明成就算是和自己再亲近,也终究是身份有别。“下官……”丛明成一时间也处理不了心里这股子疑惑,只是回道:“下官是担心薛大人若是带著景唯玉一起离开,那接下来的路途上,万一将军您身子……,也好有个能够信任的人为将军诊治,不是?”“本将的身子怎麽了?”真是恰好说到公良飞郇正在烦恼的节点上了,公良飞郇没好气的又道。这,这可让丛明成怎麽答?他只是顾及著公良飞郇大病初愈,眼下这状态又有些让人生疑,好心建议罢了。他又不是大夫,怎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将军,您可不要意气用事,要珍重自己的身子……”丛明成跟随公良飞郇多年,对他的脾性早已把握的清清楚楚,自知不能顶撞不能忤逆,只能好言相劝。“明成说的没错,就让景唯玉留下来。”谁知方才走来的薛承远倒是听到了这番劝解,附和了一声。公良飞郇看著他们一齐劝自己这副架势就来气,他怀著身孕的事情除了薛承远迄今没有别人知道,他也绝对不想声张此事。更不要提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给过景唯玉什麽好脸色,现在该是如何让他来为自己诊病安胎?绝对做不到!“本将已经说过不用!带他走!”公良飞郇变了脸色,甩开袖子,喝了一句。丛明成叹气,看了看薛承远,见他的神色也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心中苦叹道:本想一物降一物,看来这薛太医也大有拗不过将军的时候。一行人马很快整装待发,从京中而来的特使对公良飞郇迅速做出这干净利落的决定很是满意。他们本就是奉命来请薛太医速速回朝的,现在途中还多了一队人马保护安全,当然是意料之外的好事。漫天大雪下个不停,相送临别,公良飞郇带著几位部下驻足在风雪中,一一道别。如此一来,他们前後回京便要相差些时日了。“路上照顾好自己。”当著使者和自己部将的面,公良飞郇也不能流露出太多的情绪,看了看薛承远,轻轻叮嘱了一声。“你也是”薛承远终於点了点头,可那颗提著的心却不知何时才能放下。或许只有看到公良飞郇安安稳稳的回到郢庭京师,才能够吧。这些时日在沅西经历的一切,在这弥漫著漫天雪花的清晨,犹如一场如幻如真的梦一样。梦醒的时刻,他们二人又要为各自肩上所担负的职责而分道前行。“公良将军,在下先行告辞了”使者跪拜道。“将军,明廉不会辜负将军所托。”丛明成也随之行礼道。薛承远翻身上马,握著马缰,任凭马匹原地踢踏,那目光却还是迟迟离不开公良飞郇。二十多年来,他从没有这麽舍不得一个人。这种分别的苦楚,真是让薛承远觉得在哑然之中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根本不知说什麽。“走吧”只见公良飞郇对著他微微笑笑。晨光之中,那明亮的笑容里带著豁达和包容,而那温柔的眼神薛承远一生都再不能忘。月华如炽 105 (美强生子)第一百零五章目送著薛承远一队人马渐渐远去,消失在视线之中。公良飞郇觉得心中被掏空了什麽似的,手中还留著那人余温,昨夜缠绵依偎唇边还沾染著他的气息。转眼间……,有只剩自己独自面对一切。肚子里的小东西在这时突然动了动,似乎在应和著公良飞郇的心绪,宣告著自己的存在。公良飞郇低头,轻轻覆住掩盖在披风之下的肚子,脸上浮现了一抹旁人不易察觉的笑容。这是薛承远留给他的最好嘱托和礼物。不是吗?若是如此,他就不应当感觉到那麽孤独,因为他还有孩子为伴。只是公良飞郇心想,这孩子们……既然你们是我公良飞郇的孩子,就要习惯我的生活。送走薛承远之後,公良飞郇上马车在包袱中找出了一条早已准备好的长布带,仔仔细细的绑裹住了自己那已经隆起的肚子。他现在没有选择,必须身先士卒的带著兵马继续前行。没有了薛承远的看管,他也想坐回那个以往的公良飞郇。至於这孩子们,他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他们,之後便只能顺从天意了。等到公良飞郇再次走出来时,感觉自己似乎和以往出征一样精神抖擞,便唤道:“明成。”一旁听候吩咐的丛明成忙走过来,道:“将军。”“把我的马牵来。”公良飞郇下了马车,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和衣袖。“这……”丛明成面露难色,迟疑不已。“怎麽?”“薛大人吩咐了,不让您骑马。”丛明成如实道。真是岂有此理!公良飞郇心中暗骂了一声,刚才心里那种不舍和柔情蜜意倒是也没能阻碍著这般心火。薛承远人都走了,还竟然让丛明成牵制著他的一举一动?!公良飞郇加重语气,不怒自威的看著丛明成:“让你去牵马!”“将军……”丛明成撞上公良飞郇那双眼睛,再有为难,也不得不缴械投降。他是敌不过公良飞郇的,这点自知之明若是没有,也早就没法在公良飞郇手下吃这口饭了。好容易将千暴拉了过来,公良飞郇看看千暴那楚楚可怜的神色,这些天离了自己一定是孤单透了,也不知喂养的怎麽样?对於战将而言,这马匹就是出生入死的夥伴,珍贵之至。公良飞郇也是个出了名的爱马之人,这千暴就是当年不远千里差人从北疆选送回来的宝马,这两年南征北战,公良飞郇最信任喜爱的都只是这一匹身在壮年的马。踩蹬上马,公良飞郇那束裹著的肚子竟然也成了障碍。“……”丛明成见他上马不易,忙上前去托著他的身子。“嗯”公良飞郇好容易才爬上了马背,倒也不想在属下面前显得太没用,冷著脸道:“这几日在车里躺的乏了,腿上没劲。”丛明成点点头,也不多评述,只是道:“看来将军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一切小心为好。”公良飞郇看著这天色,雪是丁点儿没有越来越小的迹象。这百余人的队伍所带粮草也份量有限,情形实在不容乐观。“走吧”公良飞郇神色凝重,一甩马鞭发号施令,骑著千暴向前而去。“是,将军。”望著眼前苍茫风雪之中的道路,公良飞郇想其实人生又何尝不是这际遇未知的漫漫路途?大多数时候除了迎难而上,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话说薛承远、景唯玉,和那送信使者由丛明廉护送著日以继夜的赶回京师。就如同公良飞郇预料,这一路上确实还是出现过一些盗匪和小打小闹的散兵游勇,但碍於丛明廉带的这队兵士,也算是有惊无险。薛承远暗叹还是公良飞郇想的周到,也多亏他的这番设想和安排,薛承远和一队人马才迅速顺利的抵达了郢庭之北一道最重要的关卡。这里离月阡山已经不远了,防范周密,应当不会再有任何差池。薛承远算算日子,自己离开公良飞郇有将近二十多日了。 第67章 丛明成将那几个盒子中的药取了出来,一看这盒子中这麽的药丸显然是经过一番精心的准备,必定是薛太医走前就已经做好的。公良飞郇兑著热水慢慢服了,这腹中也瞬时觉得一阵温热舒缓。薛承远这安胎药制的如此之好,看来经验老道,他倒是有没有给除了自己的别人做过呢?公良飞郇不知为何突然脑中闪过了这个念头。连自己却也觉得好笑。不如来日回到郢庭,好好问问那人。“将军,我让兵士们都在外扎营了,这河垛弯看起来十分清冷,夜里还是要多加小心。”丛明成在公良飞郇的麾下向来属於谋士,箭法不错,但武艺却比他弟弟丛明廉逊色不少。公良飞郇最看重他的地方就在於他的忠诚和聪明变通。“带几个人将这附近查巡查巡。”“是,将军。”公良飞郇轻轻捶了捶腰身,挺挺身子,只见这一直束裹著肚子倒是也在长袍下显现出了隐约轮廓。“将军,您是不是有什麽不舒服?”丛明成上前一步,在公良飞郇身旁俯首轻问道。公良飞郇欲言又止,他是真想和人说说这闷在心里的话,可也真是谁都不能透露。就连丛明成这个於他如今最亲近的人,也是如此。“没事,你别多虑”公良飞郇缓了口气,淡淡的应了一声。“没事就好,若是夜里有什麽事,您唤我一声。”这客栈除了这间像样的房子都已经满了,丛明成见公良飞郇这样子,决定今夜还是就在这门外留宿一宿,守著公良飞郇。毕竟人马都不在这客栈之内,万一有什麽事,他怕以现在公良飞郇的体力应付不来。公良飞郇对他这份心意也觉得有些动容,薛承远走了有些天了,若不是丛明成这一路如此细心的照顾著自己,他和这肚子里的孩子们真不知会到怎样的境地。公良飞郇用了晚餐,也沐浴过後,便早早歇下了。丛明成带著几个兵士将这客栈里外查探了遍。他向来心思缜密,这件事既然是将军交代的,必然一点也马虎不得。丛明成跟随公良飞郇多年,场面那也是见多的了,可在这隆冬时节的孤山野岭中,如此独当一面却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不出事还好,若是出事,那便是大事。丛明成真是一点懈怠也不敢有。或许是路上太累了,公良飞郇这一入梦,也便睡的很沈。丛明成带著几名兵士守在公良飞郇客房的门外,寸步不离。夜里午时左右,突然楼下一阵脚步声将丛明成从昏昏沈沈的疲倦中惊醒。“什麽事?!”丛明成一挑手中的剑柄,让身旁的兵士下去查看。那兵士打了个激灵,正欲跑下楼去看究竟,只见楼梯之上几位拿著钢刀,面露凶光的蒙面匪盗正迎面而上。“大人!大人……是山匪!”那兵士瞠目结舌,这小兵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状况。“大胆,你们是什麽人?!”丛明成怒声喝道。“什麽人?!哼──”那领头的山匪身材魁梧,一看也就是多年为恶做歹练就了这副穷凶极恶的样子,冷冷嘿笑一声,挥手道:“今日取了你们性命的人!给我上!”月华如炽 108 (美强生子)第一百零八章若是打劫普通商客路人也就罢了,要是对待驻扎在此地的兵将也敢如此造次,那这些人可真是不想活了!丛明成为了安全起见夜里已经巡视了一次,未曾料想还竟会有这麽一出遭遇。还好他执意留在这里守护著公良飞郇,否则可让公良飞郇一个人怎麽招架?两拨人在客栈楼道之中混战了起来,丛明成带著几名属下奋勇抵抗,可碍於惦记著房内的公良飞郇无法全心而上,不禁有些受制於人。“呃──”丛明成护主心切在打杀之中手臂受了被那山匪的刀横坎过一处,瞬时血流如注。虽说他们常年征战,但这种短兵相接的拼杀对於一个谋将而言却是不多见的。那领头的山匪倒是大有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步步逼近,刀剑相击的声音不绝於耳。就在时,公良飞郇卧房的门,突然开了。只见身穿一袭白袍的公良飞郇拿著一把长剑,站在了门口,一言不发眼中带著冷冷的愤怒。一群山匪见过来往过客多了,倒是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静立在面前,就带著一种不可抵挡气势的男子,不由愣了愣。“将军!”丛明成见公良飞郇这副模样,想必也是刚从床榻上起来,连忙护了过去。这方才还混战成一片的两拨人,就这麽突兀的暂停了下来,似乎都在等待著这白衣男子的反应。不用多问,公良飞郇已经很清楚他们遇到了什麽。这些流匪的目的通常只在於劫财,在这荒山野岭也向来可以得逞,可是今天,遇上了他公良飞郇,便是他们的死期了。“你是谁?!”那山匪大刀一横,声如洪锺的冲著公良飞郇吼了一句。公良飞郇眉尖轻扬,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冷笑道:“和死人讲话,那是多余。”领头的山匪知道这白衣人必有来头不可小觑,但也实在不至於如此猖狂,张口就说他是死人,一步向前,怒喝道:“你说什麽?!”“什麽?”公良飞郇脸上突然全无表情,就在这时间犹如冰封的一刹那,公良飞郇手中的长剑一晃,以旁人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嗡的一声,直直飞入了那了山匪的胸膛上。那山匪双眼惊秫的睁著,不可置信的看著胸膛上被插入的明晃晃长剑,难道说……他的性命……丛明成见状倒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们的将军果然还是昔日的将军,不禁松了口气。“这麽点人也处置不了,明成啊,你怎麽配做我公良飞郇的部下?”公良飞郇见那山匪错愕之中双腿跪地,浑然之间倒在了血泊之中,没了呼吸。抬脚踢下了那具尸体,伸手拉回那剑柄,握在手中,迈步向前睥睨傲视著面前这些乌合之众。“将军,下官实在是……”丛明成按著不住流血的双臂,答的惭愧。尚且不说这一路他们有多麽疲惫,可这件事终究是自己的疏漏。头儿的尸体躺在面前,转眼之间形势大变,要是和这面前的男子硬拼,究竟有多少胜算,尚且不可知。公良飞郇一步一步向前,这十几名山匪却是步步退後,一路退到了阁楼拐角处。“还有谁,想当下一个?”公良飞郇长剑一挥,对著面前的人问道。“不──不──”这些人可真是欠缺该有的胆识,方才凌厉而凶狠的气势瞬时荡然无存,不过如此受了惊吓,就拿著朝著楼下慌忙抱头鼠窜,逃生去了。公良飞郇蔑视的看了看那仓惶逃窜走的劫匪,转身走了回来。丛明成愧疚难当,若是调集几个此刻驻扎在兵营的战将过来守夜,必定不会出了这等事情。可是自己……,唉!“伤的重麽?”公良飞郇见他受了伤,也没有责问什麽。丛明成的武艺修为他是清楚的,若不是夜里遇到了这麽凶残的一帮劫匪,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将军,明成请将军责罚”丛明成听公良飞郇这样关切自己的状况,羞愧难当,噗通一声就跪在公良飞郇面前。深夜里这一出意料之外的戏码,倒是看的公良飞郇又几分头痛。本想好好的睡个安生觉,却无奈还杀了个人。罢了、罢了。“将这尸体就地处理”公良飞郇不想责罚任何人,只是吩咐了一声,拿著剑便向房中走去。“是,将军。”几名兵士连忙著手处理那横躺在楼道之中的尸体。等公良飞郇坐到了桌前,门房敞开,却见丛明成还跪在门口,皱了皱眉头,道:“怎麽还跪在这儿?”丛明成沈默半响,说不出话。今日,他实在是觉得自己失职。“你受伤了?过来,让本将看看”公良飞郇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过来。公良飞郇也是睡意全无,顾忌著丛明成这手臂的伤到底重不重。“让你过来!”公良飞郇见自己轻言对方根本没有反应,於是沈声喝了句。丛明成这才终於走了进来,公良飞郇撩起他手臂上的伤口,丛明成咬牙不语,清秀的脸怔的通红。公良飞郇轻轻推展著丛明成的手臂,见这衣袖被血染的通红,但幸好筋骨没有伤到,也算是放心了。“坐下。”“将军您,明成……”丛明成听他这语气便知道公良飞郇想要给自己包扎伤口,真是尴尬又难堪。可今夜明明是自己想保卫他,可谁知到了最後,却是公良飞郇在给自己收拾这一副烂摊子。“坐下吧”公良飞郇轻道,拿出了桌上药盒中的药剂和纱带。丛明成也不敢再做推辞,连忙端端正正在公良飞郇面前坐了下来。他们共事多年,公良飞郇四处征战,受伤是自然是难免的。以往他为公良飞郇清洗、包扎伤口也是有的。但作为公良飞郇手下的谋士战将,自己还真是从未受过什麽很重的伤。想来,公良飞郇总是有意将自己至於安全的处境。今夜,便是第一次流了这麽多的血,而公良飞郇却能如此为自己包扎,丛明成心中真是感慨万千……月华如炽 109 (美强生子)第一百零九章公良飞郇仔细的给丛明成包扎著伤口,丛明成在几番收回自己忐忑不安的目光之後,终於将眼神静静的定在了面前这副消瘦而专注的轮廓上。缠绕绷带对公良飞郇而言很是熟稔,受伤受的多了,也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和处理。“你在看什麽?”公良飞郇还是感觉的到丛明成向自己投掷过来的目光,那目光中似乎带著一种让公良飞郇能够触到的温度。被公良飞郇这麽一问,丛明成从自己徜徉著的这番宁静之中惊醒,却无言以对。其实,在他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自己都不能够确定的渴望,他多麽渴望,这一刻能够延续到永远,不再间断。只是他和将军两人,就这样对坐著,度过静静的时光。公良飞郇见他不答,便也不再多问。 第69章 薛承远牵强一笑,道:“让你去找就去找,怎麽这麽多废话?”“得了,我去,明日就去。”福全也不想惹得他们家少爷生气,知趣的收声。自从天云建国之後,他就不再称呼薛承远为世子,而是以少爷代之。可在福全心里,他家少爷却永远是那个尊贵的世子。今日这安宁富足的生活,在陪著薛承远漂泊多年之後,福全可是万分珍惜。总盼著一家人能像当年在沅西那样,团圆快乐。可是他也知道,对於婚事,是万万强求不得他们家少爷的。他为医多年,这愿意投怀送抱的少女真是不可尽数。加上现在又深得皇上的信赖和倚重,官途也是不可限量。只是他们家少爷,究竟喜欢什麽样的女子呢……?这个问题,可惜福全到现在都没有寻找到答案。月华如炽 111 (美强生子)重逢~第一百一十一章至於这宅子,薛承远当然有自己的考量。他想和公良飞郇住在一起,这是他回到郢庭途中就一定笃定的信念。起码在孩子出生的这段日子,他要在身旁陪著公良飞郇。公良飞郇在郢庭有自己的府邸,但那毕竟不是属於薛承远的地方,而让公良飞郇屈就在自己的家里,也不大可能。因此薛承远还是决定趁早做个打算,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他现在先回到郢庭也真是度日如年,只盼著公良飞郇能早些抵达。而自那日客栈的险遇後,这一路上丛明成便对公良飞郇照顾的无微不至。将军若是病了,不愿意向他吐露实情,那丛明成也不便多问,但只要自己力所能及让将军觉得舒服一些,他一定竭尽全力。出了河垛弯,丛明成一直骑马守在公良飞郇的马车旁。汲取了教训,让唐越一等随从兵将也都保护在公良飞郇的车旁。他们再不敢经历什麽闪失了,能够安全的将将军护送回郢庭京师,是他们如今最重的任务。公良飞郇身子不便,不得不又一次躺在马车里。腹中时而隐现的疼痛还是源源不断,只是公良飞郇将自己身子护的得当,加上薛承远做的安胎药确实疗效奇佳,这才慢慢熬过了长长旅程。一行人刚刚过了沅西属地的边境不久,折返回来的丛明廉也来了。这些跟随公良飞郇多年的忠诚手下,硬是安安稳稳的将他们的将军一路平安的送了回来。薛承远知道公良飞郇回到京师的消息,那还是在太医院配药的午後。“是真的?!”薛承远一站而起,顾不得手上还沾著名贵的药粉,那嘴巴都合不拢了。盼了这麽久,他终於回来了!“是真的,少爷,丛大人送急信到府上,小的这就给您带了过来,说是大概傍晚就到。”薛承远勾唇一笑,露出那一副洁白整齐的牙齿,脸上的笑容可谓是明媚灿烂。福全这一刹那看的真是有几分恍然。打从这次回到京城,就一直觉得他们少爷心事很多,曾几何时看到这麽好看的笑容。“少爷,瞧您高兴的。公良大人回来,您这麽高兴干嘛?”福全打趣的问道。薛承远原地转了几步,硬是没找到那擦手的方巾,也顾不得那麽多了,就在自己的朝服上迅速的抹了两把,道:“快,快去准备。”“准备什麽?”“什麽都准备!”薛承远听到这消息又惊又喜,想到能马上就见到公良飞郇和他们的孩子,薛承远真不知谁能够恰如其分体会他现在这种激动而难掩心情。“少爷是想宴请公良将军?”福全只能按照礼数猜想。薛承远听他这麽一说,倒也觉得没什麽不妥。他本就想将公良飞郇介绍给家人,只是一直还没打定主意到底该什麽时候做这件事。皇上是有意为公良飞郇指婚,这件事虽说公良飞郇还不知道,但明日一早朝,也应当就知晓了。而自己的母亲也有意操办自己的婚事,就算不让她知道自己和公良飞郇的感情,孩子们的存在,就当是点提前的暗示,薛承远也觉得这件事情必须立即就做,绝对不能拖延。公良飞郇这回来也就怀孕将近七个月了,方方面面都需要考虑周全才行。“宴请,就宴请。你现在就回去准备,做些个好菜,炖些补养的汤水……”薛承远想了一下,觉得不妥,提起笔就在纸写下了脑中能够顷刻搜集到的菜名。这些菜和汤水都或是安胎宁神,或是有滋补身体的功效,很是适合有身孕的人吃。“少爷,您什麽时候这麽周到体贴了?!”福全看薛承远这副认真样子,真是觉得有几分惊讶。要知道他们少爷自从当年古庙一遇之後,那可是对这公良将军一直看不顺眼。现在是怎麽了?收复沅西之後,既然变得如此不可琢磨?“让你去就去,费什麽话?”薛承远挑眉看了他一眼,将笔搁了下来。“好!”福全笑道,连忙领命去了。薛承远打点好了御医院这摊事情,也顾不得换件衣袍就直奔著马房去了。他现在眼中似乎已经看到公良飞郇站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心房砰砰直跳。都说这小小的离别自有一番甜蜜,今时今日,他才算领教了。沿著月阡山下通往郢庭的大道,薛承远马不停蹄的向前赶去。直到落日余晖洒满天际之时,终於在路上看到丛明成和丛明廉二人护送著的马车。薛承远急切的想见到公良飞郇,扬起马鞭,猛抽下去。“薛大人?!”丛明成和丛明廉眼见著飞驰而来的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看对方。这实在是出乎他们意料,薛太医怎麽一个人来了。这离回到郢庭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可走呢。“明成,明廉”薛承远骑在马上,目光去停驻在了他俩身後的马车帘布上,喘著气道。丛明成见他这样子,知道是赶路赶的太急了,笑笑道:“薛大人,您这是……?”说著丛明成转头看著身後的马车,又道:“为将军而来?”这说话的口气倒是有几分明知故问,在逗薛承远的意味。薛承远给了他一个少废话的眼神,跳下马背,端直走上了马车。也许在这一刻,只有上天才能完完全全体会他的心情。这几年跟随著慕容定祯平定天下,这人世间的离合聚散看的多了,自然心中也就对这不得已的离别觉得分外忐忑,生怕被老天捉弄有情之人。可真当他看到马车内平躺在枕榻上的公良飞郇时,一切的顾虑和担忧都烟消云散了。那人正嘴角带笑的望著他呢,漆黑的眸子像天上的明星一样闪亮。薛承远看著公良飞郇盖著的被子下,那已经无法遮掩的肚腹轮廓。终於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他和孩子们都平安无事。作家的话:情人节要到了,烟幻给大家准备了小番外,大家给不给烟幻祝福和礼物呢...?(^o^)/ 要甜蜜喜庆的喔!月华如炽 112 (美强生子)第一百一十二章“这麽心急,是想见我?还是……想见你的孩子?”公良飞郇躺在他,懒洋洋的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似笑非笑的问道。薛承远见他还有心情如此揶揄自己,心里说不气那是假的。怎麽这人就一点都体会不到他心中的急切和忐忑呢?薛承远几步走到他身旁握住他的脉搏,轻问道:“这一路上,可还好?”这脉象疲弱而紊乱,身为大夫,这比公良飞郇的任何回答更为真实。公良飞郇靠在枕榻上,一路的疲惫和艰难,相信不用说,薛承远也能够感同身受。只是自己终於还是平安的将这腹中的两个孩子带了回来,也算是尽力没有负了他的嘱托和牵挂。薛承远轻叹一声,也不再多问,一手握著公良飞郇的脉搏,一手伸进怀中摸索出一个小小的药瓶。这是他临出太医院时特意带上的,是他前几日为公良飞郇调配的一种新药,能够增强公良飞郇有孕时的体力。“来,吃了它,飞郇”薛承远扶著公良飞郇,给他喂到嘴边。“是什麽?”公良飞郇轻声问道。“专门为你制的药,来”薛承远温声回道。公良飞郇於是也不再多问,缓缓的服了下去。这一路颠簸,他这腰就几乎要酸痛的断掉了,胎儿沈沈的压在腹中,真是什麽样的姿势都不舒服。“辛苦你了”薛承远搂著他,声音温柔而真挚。回想起他们离别的那一刻,直到现在又重新相聚在一起,真是彷如一场梦。公良飞郇微微苦笑,拍了拍他,让他别这麽在意。孕育子嗣这件事,他是心甘情愿如此的。马车一直还在走著,看来丛明成和丛明廉早已心有灵犀知道薛承远这一上马车就不会再出来了,就这样一路回到郢庭吧。“梁闻之怎麽样?”公良飞郇不忘问道。他想知道薛承远提早回来了这麽久,给梁丞相的病究竟医治的如何,朝中是否有什麽变故?薛承远搂著公良飞郇在怀中,如实回道:“不大好,前几日有些反复,这几日我算是刚刚为他稳住了病情。”皇上有意为公良飞郇指婚梁闻之女儿的事情,薛承远决定还是先压一压,迟些时候再告诉他不迟。公良飞郇又问道:“皇上呢?”“皇上也好,放心。”公良飞郇点了点头,轻轻舒了口气,朝中没什麽大事也就好了。否则他挺著这样的肚子回来,真不知用怎样的心力去面对。薛承远搂著怀中人,明显感觉他比分离的时候瘦了许多,感慨道:“你不要想太多,瞧自己瘦的。”这一路奔波吃睡都讲究不得,真是难为公良飞郇这个怀著身孕的人了。“瘦麽?”公良飞郇摸了摸面颊,倒是不大在意。“今晚回到郢庭,我为你接风,就到我府上。”“你府上?”公良飞郇听的有些诧异,薛承远这看似早就安排好了。“我特意让下人给你炖了些有营养的补品,吃过了,我再送你回去。”薛承远看似将一切都安排的很是妥当,公良飞郇想他必定也是费了一番心思,只是刚刚回到郢庭,就这副模样去薛承远的府上,合适吗?毕竟他们的关系,还尚未公开,而自己此刻又怀著身孕,马虎不得。但公良飞郇真是片刻都不想和薛承远分开,一别这麽久,日日夜夜他都想念著他怀中这份温度,贪恋著他身上那熟悉的气息。不知为何,自从这孩子们在体内一天天的长大,公良飞郇发觉自己内心中开始变得越发依赖薛承远,也渐渐发觉了自己那种以往总被忽视的真实和脆弱。 第71章 公良飞郇夹了口菜,却左右都咀嚼不出那菜的滋味,略略点了点头,强扯出一抹生硬的笑容。“多吃些”薛承远在他身旁轻道,又不停的给他夹菜舀汤,那份周到这家里任何一个人倒是从未体尝过。公良飞郇心中苦涩,默默的吃著饭菜,全身却越发觉得不舒服,这屋子里的气氛瞬时也变得很冰冷僵硬。“公良将军这次收复沅西,回到郢庭想必也该成家立室了,是吗?”没想到,薛老夫人又追问道。这下公良飞郇可是真承受不住这种气氛了,腹中隐隐而来的钝痛越来演越烈。他的身子坐直都很难。“是,也该成家了”公良飞郇十分礼貌的笑笑,说著站起了身子,道:“在下刚回郢庭,还有些要事没有处理,告辞了。”说完,便扯住身上的披风,紧紧的掩盖住自己的身子,向外走去。“娘,你这是要做什麽?”只听身後,薛承远忍不住质问道。薛老夫人那权威式的声音没有意思退让,道:“要你成亲。”“我不会成亲”薛承远站起了身子,撂下一句话,就要去追公良飞郇。他们在屋内的争执,庭院中的公良飞郇还听的到。“你要是今日出了这扇门,就是大不孝!”随著薛老夫人喝了一声,便咳嗽起来,紧接著便听人惊呼道:“夫人!”薛承远停在门前留了一刹那,终於还是快步追了出去。他的母亲尚且有人照料,但是公良飞郇此刻除了他,可是谁都没有。“飞郇──”薛承远绕过庭院长廊,快跑了出去,追赶著公良飞郇的脚步。“回去成你的亲”公良飞郇冷冷道,那步伐没有一刻停歇。“怎麽这麽说?”薛承远拉住他的手臂,傍晚在车里那份柔情蜜意还萦绕在心间,反差的此刻到更像是一种讽刺。“你不是要成亲麽?我算什麽?在这里会碍著你的事。”公良飞郇心头的怒火也是异常猛烈,尚且不说他怀著孩子有不容易,这一路的奔波到现在体力已经被逼到极限。而薛承远他们一家人……居然……无论他们知道不知道薛承远和自己的事情,当著自己的面就提这成亲的事,绝非善意。“飞郇!”薛承远知道自己解释也是徒劳,可是他不能不去解释。“薛承远,滚开!”公良飞郇看他还拉扯著自己的衣袖,这下可是真的怒了。“飞郇!!”薛承远一把抱住他,既然解释是无用的,那不如就不解释了。“呃──唔──”就在两人执拗相持的时候,公良飞郇脸色突然惨白如灰,身子瘫软在了薛承远怀中,双手颤抖的捧住那厚重披风下的肚子。薛承远吓的魂飞魄散,却还是阻止不了公良飞郇要摔倒的势态。借著夜晚的灯光,只见公良飞郇右侧腿腕处缓缓倾淌下来了血渍。薛承远意识到发生了什麽,紧紧抱住他,神色冷冽的喝道:“来人!快来人!!”公良飞郇也是被自己这种腹中突然袭来的剧痛吓到了,真个人晕眩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一把拉住薛承远的衣襟。薛承远这一刻可是把自己千刀万剐了的心都有。这绝对不是他所期望发生的。“飞郇,不会有事的,你放松些”薛承远伸手到公良飞郇的胸口里,按住他胸腹上的一处穴位。他绝对不能让自己和公良飞郇失去他们的孩子。绝对不能!“来人!!!”薛承远高声的喝道,福全带著几人已经跑了过来,可那速度在心如火烹的薛承远看来还是太慢。在沅西那麽苦那麽孤单的日子都挺过来,怎麽回到了这个看似是个家的地方,却出了这样的事?薛承远的心简直被这种叫做愧疚的情绪蹂躏碎了。月华如炽 115 (美强生子)第一百一十五章公良飞郇的神志在恍惚之中觉得自己被抬到了床上。接下来这屋子里有人出出进进,自己的衣服也被撩开了,凉风入怀觉得有些冷。薛承远似乎一直守在自己的病榻旁边,若是别人病了兴许还要请大夫,可这天云国中一等一的大夫可就是薛承远了,治病疗伤当然都得他上场。薛承远一直没和公良飞郇说话,但对他却是极为体贴细致。公良飞郇路途上太累,加上怒火攻心,胎儿险些不保,短短时间里流了不少的血。薛承远拿出自己的衣裳给公良飞郇仔细的换上,又松开了他原本束著肚子的那些布带,穴位按压揉捏针灸,都一一用上,只为能给公良飞郇安胎。忙碌直到午夜,公良飞郇才觉得虚脱之中能张口发出声音了。“我怎麽了……?”公良飞郇的脸上也有些自责。毕竟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也是他对薛承远的责任,无论自己多麽恼怒都不该那麽轻举妄动,伤了腹中的孩子。“没事,你就是累了”薛承远坐在床边,握著他的手,淡淡一笑,眼睛很深情的望著他。“孩子……?”公良飞郇吃力的抬起手臂,覆在自己的肚子上,问道。“都好,你好好歇著,什麽都别想。”公良飞郇疲惫的眨了眨眼睛,看看这房子的陈设,似乎不像是在自己的府邸中,“这是在……?“这是我卧房,不会有任何人进来,放心。”薛承远知道他的顾虑,轻声回道。说著吻了吻公良飞郇修长的手指。夜里那一幕真是吓到他了,还好这胎儿尚且能稳住,可公良飞郇却是再也经受不起折腾了。让他爱的人幸福和平安,是薛承远自认应当做的事。公良飞郇回想起薛承远的母亲在饭桌上提及让他成亲的事情,目光也不禁变得黯淡了许多。他们俩经历了生死的考验之後,如今却还要在这人伦礼数之中再一次备受煎熬。薛承远不想再多说,也好蓄积一些公良飞郇的气力。但他真的想告诉公良飞郇,若是这一世我真的要成亲,那也只有和你,和你──公良飞郇。悠悠的,转眼就到了天明。薛承远一直守在病榻前,给公良飞郇喂几次汤药,看著他安稳的睡了过去,这才换上了朝服。公良飞郇现在的状态是绝对不能入宫述职了,一定要卧床静养几日。他必须去宫中对皇上做个交代,顺便,薛承远也想向皇上提及自己唯一的所求。薛承远理好了衣襟,带上官帽,望著铜镜之中的自己。如果说昨夜之前,他还不能完全的确定自己在这京城之中,朝堂之上有没有这番勇气去面对他所想追求的生活和爱情。但看著公良飞郇好端端的一个人,就那样突然无助虚弱的倒在了自己怀里,薛承远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迟疑犹豫了。他必须做出抉择,一个对自己负责,对公良飞郇,也是对他们的孩子们负责的决定。宣德殿内,当慕容定祯听到了薛承远这番请求,几乎有些不可置信。“赐婚?!”“是,臣请皇上为承远和飞郇赐婚。”慕容定祯看著跪在殿中的薛承远一脸郑重,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只是他想不懂,是什麽促使薛承远能下了如此决心。慕容定祯并非不懂爱,只是身为帝王,他注定不可能轻易的拥有爱和一份平凡的幸福。但像薛承远这样明著向皇上请求为自己和一个男人赐婚,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惊世骇俗了。“你们……?”慕容定祯抿唇笑笑,审视著跪在殿中的薛承远。“臣爱他”薛承远大方明了的回道,没有丝毫遮掩。慕容定祯笑著点头,这还真像薛承远这样的人才能做出的事。要麽就不爱,要麽就爱的轰轰烈烈,能够昭示给全下都知道他的这番真情和真心。这个看似冰封的冷冷面孔之下,却有著这麽一颗常人难以察觉,炽烈如火的心灵。“承远,真有你的,居然是和飞郇?”慕容定祯觉得有些出乎意料,却语调一转的道:“晚了。若是你早来请求朕,朕不会不许。”“皇上?!为何?”薛承远心惊,是什麽阻碍了他和公良飞郇,皇上为什麽不能够成全他这唯一的请求。“即便朕有成人之美的心意,可是君无戏言,为飞郇指婚的帖子就在两日前因为宫侍的疏忽被传了下去。”如今朝中众臣已经都知晓,并且议论纷纷了。这件事想必只有薛承远还未曾听说。“皇上?!!”这可是薛承远想都未曾想到的事情。“为什麽当日你不说?”慕容定祯看著他。当日……?当日思前想後,还没下的了这番公诸於天下的心。薛承远握住拳咬咬牙,孩子的事情也必然再瞒不住,不如就全盘托出吧。“皇上,飞郇有了身孕,再过几个月就要临盆了。指婚,万万不可……”慕容定祯这一下可是真被气到了,这两个人眼中还有没有他这个皇上?居然连孩子都怀上了?!“岂有此理!”慕容定祯一怒拍案站了起来,踱步走了过去,斥道:“你和飞郇即便是有感情,纵然伦理不容,朕却也能容的下你们,但这孩子……?”“皇上,您真的不能了解承远和飞郇此刻的心情麽?”薛承远抬眼看著慕容定祯,那目光诚恳之中带著无法言述的无奈。“你们是国之重臣,这件事怎麽能够如此草率?!”慕容定祯联想著自己曾有过的遭遇,说心中没有触动那一定是假的,只是感慨的叹道。“这情之一字,怕是世间最难讲的清楚。”薛承远於是将从沅西到昨夜的遭遇娓娓道来,讲给了慕容定祯听。语罢,薛承远问道:“若是皇上,置於臣的位置,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慕容定祯长叹一声,指婚已经公之於众的事了,可公良飞郇这个梁府的乘龙快婿居然已经大著肚子,不月就要临盆了。这下可怎麽和梁府的人交代? 第73章 “你要是真娶了她,我是无妨。不过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过了门就要给你这肚子里的孩子当娘,我怕梁家小姐心底不会愿意的。”“三妻四妾在寻常不过,就是不娶她,你就信我公良飞郇这辈子只爱你一人?!”公良飞郇指著薛承远的鼻子,没好气的道。刚说完,这肚子却又隐隐抽痛了,真是冤家啊。无论薛承远还是这肚子里的孩子们,每一个让他省心省力的。“又不舒服了?”薛承远看他扶著腰,一手撑在桌案上,眉宇不展,忙扶著他问道。“这还用问吗?薛太医?!”公良飞郇实在是想躺下,搭著薛承远的肩就站了起来,由他扶著向自己的卧房走去。如今沅西平定了,皇上对自己的这份信任和重托也算是有了交代。若是皇上真在这件事上无法退让,那公良飞郇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是念头一转,皇上对他和薛承远的事情到底知晓几分?还是完全不知情?“我们的事你告诉皇上了麽?”往卧房挪著步子,公良飞郇缓缓问道。薛承远点点头,淡淡回道:“我都对皇上禀明了。”原来如此,那皇上为何还要执意指那梁家小姐给自己?正当公良飞郇再开口时,只听薛承远道:“你有了身孕的事情,我也一并对皇上说了。”“什麽?!你!!!”公良飞郇一愣,脑子里想炸开锅一样,这羞愧和尴尬真是无法详述,只觉得浑身都气的发抖。“孩子们要出生,你以为这件事还能藏多久?”薛承远倒是异常的坦然,一手覆上了公良飞郇那垂隆的肚子,一手扶著他的手臂。“那皇上怎麽说?”公良飞郇忿忿道,紧紧握著薛承远的手。“皇上……”薛承远看了看他,眼中尽是温柔,皇上的那段往事该不该告诉公良飞郇?如今他也要做爹了,有些事情还真是感同身受。“我想,皇上终究是会理解你我的。”薛承远望著他,唇边带著笑意。“这麽肯定?”公良飞郇眼中带著几分疑惑。“嗯”薛承远托著他一步步的向前走,迎面而来的暖暖风中带著一股让人沈醉的花香,阳光之下,如今身旁的人,手中感触的体温,都那麽真实和踏实。就这样牵手一辈子,不好麽?薛承远忽然觉得其实人生兜兜转转绕了那麽一个大的圈子,这幸福原来本就在身边,等待著自己去发觉。“你安心养著身子,别太多虑”薛承远说著,想起了梁家指婚的那件事,道:“倘若你真是要娶那梁家小姐,我也不会在意的。”“我在意!”公良飞郇真是气得不打一处来,这人怎麽总是一副这样的态度?知不知道他的心里根本容纳不下别人?!“公良将军这麽英武,怕是这郢庭城内想嫁给将军的女子不在少数”薛承远见他这副模样还如此吃醋更觉得公良飞郇率真可爱。“你想做什麽?!我娶了这梁家小姐你转身就去娶你那表妹?!薛承远,这辈子,你休想!”刚进了卧房公良飞郇便迸出这麽一句,薛承远笑叹道:“这屋子里怎麽这麽大醋味儿?!”公良飞郇的卧房很是整洁,只是有些时日没住了,这温度倒是觉得有些冷。扶著公良飞郇坐下,薛承远亲手给他宽衣,伺候著他的躺了下来。看看时辰,自己也该进宫了。“飞郇,你别多想,这亲事一天没成,就还有一天转还的余地。”公良飞郇叹了口气,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以他现在的身体应对这麽多事,实在有些力不从心。“睡吧,傍晚我再过来,陪你用晚饭”薛承远给他盖好被子,轻轻吻了吻他。作家的话:月华如炽应该再有10章左右就完结啦,烟幻这几天会攒攒稿子,然後一气儿发完~ 多谢大家的支持啊,有大家陪著烟幻走过的日子真是灰常灰常的温暖!^^月华如炽 118 (完结倒数 7~)第一百一十八章薛承远明白皇上有皇上的为难之处,但在见证过皇上和卓允嘉曾有过那段感情,他心中还是愿意豪赌一把,皇上不会眼睁睁的看著他和公良飞郇相爱却不能相守。更何况他们现在孩子都有了,这件事迟早在京城里必是人尽皆知,如何也是遮挡不住的。慕容定祯又何尝不想成全这两人,只是皇命既出,梁家上下也便有了个念想,到如今再说收回似乎也不大恰当。和公良飞郇结为夫夫?亏他薛承远想的出来,做的出来!这可是连自己这辈子都未曾想过能够奢求的事啊。这一日下了朝,慕容定祯在御花园中踱著步子,想著最近朝中的这些事情。“钦格”听慕容定祯这麽一唤,曾钦格从身後跟了过来。他现在是慕容定祯贴身的侍从,也是最为信任的人之一。“朕想去飞郇的府邸看看,你说……?”自从公良飞郇回到郢庭,迄今还没有进宫朝见,慕容定祯知道他身体有碍,准许了他在家中静养。可是现在薛承远提出了赐婚的请求,这件事无论如何要需要办的更加慎重。“奴才觉得皇上若是想见见公良将军,不妨出去走走也好。”曾钦格轻声回道,这察言观色的本领在这宫城之中呆的长了自然是练的炉火纯青。皇上显然看起来心中大有顾虑,怕是只有见到了公良飞郇,有些决断才能真正想的清楚。慕容定祯淡淡笑笑,点点头,看来也只有这样了,於是道:“那就陪朕微服出宫一趟。”“奴才遵旨”曾钦格领命道。既然慕容定祯已经知道了公良飞郇现在有了身孕,那这次出宫探望自然便吩咐曾钦格带著一些上好的补品随行。可真等一行人抵达了公良飞郇的府邸,站在府宅之外,慕容定祯却显得有些迟疑了。不知为何,胸口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像是混杂著疼痛和不舍,一次次的侵袭著他的心房。是因为曾经失去的那个孩子麽?还是因为……即便他有天下至尊的地位却依然无法拥有像公良飞郇所能得到的这样一种平凡的幸福?“皇上……,您怎麽了?”曾钦格见慕容定祯停下了步伐,神色有几分怅然,心中顿感不好。慕容定祯终於还是尽量克制住自己心中这份感触,摆了摆手,大步向将府之中走去。谁都没有想到皇上会亲自前来将军的府邸,这莫大的恩宠让公良将府之内的家丁瞬时惊讶兴奋的有些无所适从。公良飞郇自一早回来之後就一直在卧房歇著,等管家前来通报的时候,还昏昏沈沈的睡在榻上。自从那日伤了身子,薛承远便嘱咐他不要轻易下床走动,一切小心。“什麽……?皇上来了?”公良飞郇听管家这麽一说,撑著身子就想坐起来。“将军,您慢些”“去拿衣裳,快……”公良飞郇全身绵软无力,但想著皇上亲自过来探病,无论如何也要下地行礼才是。“是,是,老奴这就去”要说这肚子遮掩在被褥之下还不易让家丁察觉,但也是迟早的事。公良飞郇想到自己今日要这副模样面对皇上,真是恨不能……这和开赴沅西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这该死的薛承远……怎麽就著了他的道?!“飞郇”正想著,卧房的门却吱呀一声被侍从推开了。一袭便服的慕容定祯迈步而入,面庞上带著有如春风般清亮和煦的笑容。“皇……皇上?……”公良飞郇此刻真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挪开了身上的被褥,也顾不得自己只是穿著居家的亵衣,连忙下地行礼。“无需多礼”慕容定祯一把扶住了他,微微笑笑,目光落在了公良飞郇那亵衣下遮掩不住的肚子上。公良飞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真不知该如何开口。“你们都下去”这时,慕容定祯沈声道。挥退了身後的侍从,慕容定祯扶著公良飞郇坐回了床榻上。“臣……”公良飞郇想开口解释,可又不知如何解释。薛承远人呢?他现在应当再此才对啊。一想到这里,公良飞郇顿时又是一个股无名火。可奇怪的是,皇上对这件事似乎并不那麽诧异,那沈沈的目光之中满是关切。“几个月了?”慕容定祯看著他的肚子,又看了看公良飞郇。这还是那个当初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吗?怎麽竟没有想到,飞郇会和自己又如此相似的境遇,而结局……却又是天壤之别。公良飞郇真不知该如何说,又不能在皇上面前遮掩过去,或是搪塞。“承远都告诉朕了”慕容定祯看著他。“唉”公良飞郇叹了口气,自责的道:“是飞郇荒唐,还请皇上责罚。”“你真的希望朕责罚你?”慕容定祯见他这副模样,理解他是不知如何在自己面前自处,笑道:“还是责罚你肚子里的孩子?”保护胎儿似乎成了公良飞郇现在一种十分本能的反应,他反射性的抬手抚住肚子,道:“皇上……”“什麽都别说了,朕明白。”慕容定祯的话犹如一颗定心丸,公良飞郇能够感到皇上的态度甚为友善。“你,想和承远,成婚麽?”这句话是慕容定祯今日亲自前来的原因,他想亲自询问公良飞郇。在慕容定祯心中,无论对薛承远和公良飞郇都有著一份相似於手足之情的情谊,婚姻大事,一定要两厢情愿才好。男子成婚,这破天荒的事情,也只有薛承远想的出,求的出吧。自己真的想和薛承远成婚的麽?一生一世,就这样相守到老?公良飞郇也在心中问自己。“皇上,您信命麽?”静默了半响,公良飞郇抬眼望著慕容定祯,直直的看著他。“信”慕容定祯颔首,答的从容而简单。“臣想,这辈子……”公良飞郇唇角微挑,倒是显得有几分羞赧,淡淡一笑,道:“臣和承远,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作家的话:完结倒数是咱最喜欢的事哈!大家要给烟幻加油鼓劲哦~~~!月华如炽 119 (完结倒数 6~)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75章 公良飞郇只是拍了拍他,“若是真感动就好好待我,嗯?”薛承远点头允诺了他,又道:“有件事,该告诉你,梁闻之今夜没了。”难怪薛承远夜里这麽晚回来,看起来疲惫而情绪低落,原来是这样。公良飞郇很清楚,梁闻之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了,那麽他和梁家的婚事也一定会就此作罢。是天意如此要成全他和薛承远麽?公良飞郇紧握住薛承远的手,道:“今夜别走了”,他是很想安抚眼前这个疲惫的男人,况且这一夜他也觉得自己需要陪伴。月华如炽 121 (完结倒数 4~)大婚第一百二十一章果然就如同二人预期的那样,三日之後,赐婚的圣旨同时抵达了公良飞郇和薛承远的府邸。薛老夫人听旨之後当时就几乎气晕了过去,这怎麽可以?!她的儿子居然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光明正大的和堂堂一个男子成婚?!这简直就是家门不幸!宿命纵然是有轮回,但短短些许年间就不断的重现在自己的家中,著实让薛老夫人有些无法招架。她一生隐忍了一份有名无实的婚姻,如今这儿子却又要一次重蹈覆辙,深陷在这种不可自拔的泥潭之中。不同的是,她的丈夫怯懦的选择了冷漠和逃避,而这个儿子却选择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处事之道。“你……这是真的要成婚?”薛老夫人气的浑身颤颤发抖,指著跪在面前的薛承远质问道。“是”薛承远应声回道。事到如今,既然他和公良飞郇已经名正言顺的被皇上赐婚,母亲就是不同意,也别无他法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违人伦常理?!”薛老夫人呵斥道。薛承远恭敬的回道:“儿子只知道自己爱他,这辈子想和他一起度过每一日。”薛老夫人听他这麽说,差点噎著一口气没上来。命,这都是命啊。“为什麽要选择这样一个人?他能够和你相伴终身,白头偕老麽?”薛老夫人问的与泪俱下。虽说这儿子并非自己的生身之子,但一直以来,薛老夫人还是对薛承远视如己出。她真不愿再看到儿子在一种扭曲的生活中,葬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我们能够,娘,还请您准许儿子的这意愿。”薛承远声调虽不高,但神情淡定,看得出这些日子经过一番挣扎和思量,如今又有了皇上的亲旨赐婚,薛承远早已笃定这件事一定能够达成他们的心愿。事已至此,薛老夫人还能说什麽?今时今日,连皇上都下旨了,她难道还能抗旨不从麽?只是这件事,於情於理她的心都依然无法接受。薛承远本来还在思量是否应当将公良飞郇怀有身孕的事情告诉母亲,但犹豫之後觉得这件不如另择他日再提。毕竟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圆满的完婚。薛老夫人抹泪不语,良久,站起了身子走出了厅堂。在和跪在厅中的儿子擦身而过的一刹那,她低低的道了句:“你自己的终生大事,自己做主吧。”薛承远知道母亲的心里一定不好受,他长到如今的岁数从来没有做过忤逆父母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或许也是今生唯一的一次。薛承远带著一丝苦涩的笑,默然的接纳了母亲给予自己的这份算不上诚挚的祝福。倏然之间,回想起了当年在沅西时,父王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这番话坚定了薛承远在寻求自己幸福的道路上,不对世俗的眼光所退缩。他深知人只能活一次,既然如此,就别有遗憾。就这样,公良飞郇和薛承远要成婚的事情几日之内便成为了京城之中最新鲜的消息。众人津津有味的议论纷纷,这天云国的威武将军和首屈一指的太医,倒是如何能结成……夫妇?夫夫?这门亲事中,到底谁是夫谁是妻?公良飞郇眼看著肚子越来越大,大病之後身体有些虚弱,行动也不方便。筹备婚礼的事便都落在了薛承远的肩上。薛承远知道这件事皇上能够钦准已经实属不易,断然不能够过分铺张,但给予公良飞郇一份端庄体面的婚礼,倒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愿望。一辈子只一次,他希望他能够过的开心。从一个美好的开端起,延续一辈子幸福甜蜜的生活。大婚之日,公良将府里里外外都是一派喜洋洋的气氛。绣缎红绸,灯笼彩球沿著门厅一直挂到了长廊,暖风和煦豔阳高照。这婚礼虽说薛承远的亲人选择缺席,宴请的宾客也并不多,但最令薛承远和公良飞郇动容的便是慕容定祯愿意亲自为他们主婚。这无上的厚恩是他们之前根本不可想象的。若是这天下最至高无上人愿意赐予他们婚姻的祝福,他们今生真的再没有理由不幸福和睦。当薛承远和公良飞郇穿著大红喜袍拜过天地,再拜面前端坐的帝王时。只见慕容定祯微笑著点头,摆手让一旁的曾钦格拿著一条分外美丽的红缎走上前来。慕容定祯站在这两人面前,伸手拿起了那条红缎,将他们相互扶持的手缓缓的绑在了一起,打上一个结。慕容定祯望著面前两人,沈声说道:“朕祝福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到老。”公良飞郇看著慕容定祯的双眼霎时带著泪光。薛承远也感动的几近哽咽。“谢皇上”薛承远掺扶著公良飞郇一起行礼道。慕容定祯两手分别覆在了两人的肩头,使劲的按了按,点头道:“这世间最是真情难寻,珍惜,珍惜。”在厅堂之中观礼的所有人都被皇上的这句话触动了。或许在今日之前,还有许多人对这面前一对的感情心存疑问,但在这一刻,没有人再会质疑他们的感情。丛明成默默的站在远处的角落里,静望著眼前发生的一切。别人的故事终究是别人的,他知道自己永远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无足轻重,但他还是那麽真心的希望将军能够幸福。而公良飞郇这一日最勇敢的“壮举”并不是和薛承远成婚,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再掩饰自己有孕的事实。他希望他们的孩子坦坦荡荡的来到这世间,拥有名分和他们两人全心的爱。说实话,倒退回一年之前,公良飞郇和薛承远都不可预计他们的命运得以如此的变化,而时至今日,却觉得命中的定数本就是沿著一条路顺其自然的走下去。爱与不爱,聚散离合,皆不是凭人能够强求而得到的。在一片祝福声中,这甜如蜜糖直沁心扉的幸福犹如梦境一般。薛承远和公良飞郇望著他们这两只被皇上用红缎绑住的手臂,默契的相视一笑。为了这一刻,他们携手走过了多少波折和等待……笑容,从此在时光的长河中缱倦而去,在刹那凝结成永恒。月华如炽 122 (完结倒数 3~)第一百二十二章婚姻是薛承远幸福生活的开端,还是无尽噩梦的开始? 亦或者,二者合一?  这个问题薛承远以前没有细想,等到要想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伺候公良飞郇待产的日子,对这个当朝太医而言,真是苦不堪言。“扔出去!统统给我扔出去!”初夏午後,薛承远拿著一盘樱桃,从後院膳房走了过来,还没跨入内院的门槛,就听见里面传出公良飞郇怒气冲冲的声音。  “这又是怎麽了?” 一袭素衫的薛承远抬脚进院,看到烈日炎炎的庭院中,身著暗红色缎袍英挺俊朗的公良飞郇,正挺著高高耸起的肚子叉著腰,指使著几个下人在移动他种在院内的那些花花草草。  虽然这双胎当初是公良飞郇执意要留下来的,但真到肚子大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时候,公良飞郇只要看到依旧悠然自得的薛承远就气不打一处来。  何况近来京城天气异常炎热沈闷,更是让他这个待产的孕夫度日如年。  “没怎麽,就是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扔出去,看的我心烦!”公良飞郇一边揉著腰身,瞪了一眼薛承远,道。  “心烦你扔我的花干吗?!”薛承远快步走了上去,看著自己那些心肝宝贝,已经有好几盆被打碎,其它的正在被几个诚惶诚恐的小厮们默默移向外院,不禁怒道。  “就是想扔,不行麽?”公良飞郇几步走了过来,站在薛承远面前,故意将肚子挺的高高的,好像在说,“你又能把我怎麽样?!” 薛承远看著公良飞郇烈日下满头大汗,身材笨拙的样子,握拳在嘴前轻笑了一声,伸过手挽住公良飞郇的臂弯,扶著他向卧房里走去,“外面这麽热,不是告诉你在里面呆著,别出来麽?”大婚之後,原本慕容定祯决定赐一座更大府宅给他们,但薛承远顾虑公良飞郇身子沈重不宜搬迁这才婉言拒绝了。其实两个相爱的人,生活在哪里都是一样。在薛承远的心里没有那麽多世俗的烦扰,他只是想安安静静的过著平淡的日子。“知道热,知道热就别把你那些稀奇古怪的花草都堆在院子里,烦!”公良飞郇没好气的说道。临产将近,公良飞郇现在全身上下哪都不舒服。本来只是想在院里走走,谁想到烈日下看著原本宽敞的院内到处都是薛承远的那些宝贝花草,越看越碍眼,於是决定支派著小厮们将花草都扔出去。  “行,行,都扔了,扔了!一个都不留!我岂敢让孕夫生气呢,当然是你怎麽舒坦怎麽来”,薛承远一边扶著公良飞郇,一边转过头对著院中忙碌的贴身小厮们道:“记得,现在将军说什麽是什麽,谁都不能惹将军动气!” “亏你还算有良心!”公良飞郇扫了一眼正扶著自己的薛承远,甩头轻嗤一声。  回到卧房,薛承远扶著公良飞郇在床边坐下,将碗递了过去。  公良飞郇靠在软塌上,被伺候的心安理得,伸手接过,气定神闲的吃了起来。  还别说,公良飞郇这吃相可是从来都相当的优雅端庄,薄唇细抿,容止华贵。“喜欢麽?”薛承远问道,他记得公良飞郇前阵子说要吃樱桃,现在公良飞郇有了身孕,便总是喜欢这种酸甜口味的东西。“给揉腿!”公良飞郇根本没接他的话,将腿直接蹬到了薛承远面前,理所当然的道。薛承远笑笑,抚住公良飞郇浮肿的腿脚,仔细的按摩了起来。  他知道公良飞郇受过伤的腿脚著实不舒服,而临产将近怀著双胎身子也越来越难耐,所以无论公良飞郇说什麽做什麽,他从来都不和公良飞郇计较分毫。  “飞郇,这脚腕的旧伤还疼麽?”,薛承远轻轻捏到脚腕的时候,问道。想起那段在沅西时,公良飞郇重伤万念俱灰的样子和现在幸福满溢真是有如天壤之别,薛承远在心里也不由的感叹。公良飞郇没有答话,嘴角却有些抽动,薛承远知道公良飞郇的性格一直比较隐忍,很少会向别人表达自己的不适,於是有些心疼的道:“为了孩子们,辛苦你了,飞郇。” “虚伪!你看我现在的样子不是很幸灾乐祸吗?”公良飞郇英眉斜挑,放下手中的碗,冷哼了一声。虽说两人已经名正言顺的成婚,可是公良飞郇迄今想到自己被薛承远这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搞大了肚子,还是怒意难平。这肚子越大也就越看薛承远不顺眼。 第77章 公良飞郇觉得自己的喉咙都沙哑疲惫的听不到声音了,一波一波的痛楚犹如浪涛一样,毫无停歇之意的冲击著那隐秘之处。“呃,承远!──”此刻又是一阵剧痛,公良飞郇觉得自己快被这无尽的疼痛分尸了,依靠在薛承远的怀里,一刻也不想让他离开自己。薛承远早就料到公良飞郇大概也会承受不住产痛,更何况这次是两个孩子,而公良飞郇刚刚大病初愈。便在昨夜专程从太医院里调配了两位副手来到府中候著,以防不时之需。薛承远抚了抚他的额头,给公良飞郇喂下两颗补气补血的药丸,“飞郇,我一个人顾不过来,不如让别人……”谁知薛承远还没说完,公良飞郇便抬起手打断了他,侧过头,喘了口气,低低的道:“我真不想别人见到我……这副样子,你……明白吗?”说著公良飞郇抚住肚子,痛苦的侧过身去,瑟缩著身子靠在薛承远怀中。谁让他爱的人就是这麽固执?薛承远深知公良飞郇的秉性,也不再想为难他,於是道:“那我不能一直这样扶著你了,已经拖了一夜,必须为你接生了,好吗?”薛承远吻上了公良飞郇炙热滚烫的脸颊,在他耳旁轻轻的说道。“嗯……”公良飞郇颔首同意。他清楚薛承远也确实为难,对自己不敢下手太重,左右迟疑,这并不是什麽好事,万一耽误了孩子们出生的时机,他怕是也承受不了这种打击。公良飞郇很眷恋薛承远在此刻这样亲吻著自己。虽然自己被这无尽的腹痛鞭笞著,但他却能够因此而有幸感受到薛承远对自己的这份深深情意。或许,那就是爱。“一切都会很顺利的,放心,飞郇”薛承远宁和的话音给公良飞郇一种平静而温暖的力量。公良飞郇抬起孱弱的眼帘,看了看面前的男子,终於轻轻岔开了被褥的中的双腿,由他专注的为自己的接生这腹中的胎儿。在山谷中那一次历险,是薛承远将自己的性命交予在了公良飞郇的手中。而这一次,却是公良飞郇将自己和孩子们的性命,完完全全的交予给了薛承远。这种无可比拟的信任,宛如情爱之中最坚不可摧的磐石。“飞郇,我们很快就能见到这一儿一女了”薛承远托著公良飞郇赤裸的肚子,一手拿著棉布给他擦拭著药剂。“为什麽不是两个儿子?或者……两个女儿?”公良飞郇不适的闭上眼睛,轻问道。他怎麽就这麽肯定是一儿一女?!薛承远微微抬起公良飞郇的双腿,笑道:“只要是你生的,我都爱,真的。”“少废话了,快点!呃──”月华如炽 125 (完结)第一百二十五章 完结肚子里的两个小宝贝却似乎恰恰有意为难公良飞郇,整整折腾了一日一夜才羞答答的终於愿意出来了。多个时辰过去,公良飞郇已经被逼迫到忍耐的极限,只是祈盼能够尽快解脱了这种无止尽的折磨。不断袭来的痛楚让公良飞郇的神志渐渐模糊,搭在床榻旁的手不住的想拉住薛承远的衣襟。这真是一种无法详述的无助和脆弱,世间之大,薛承远却成为他如今唯一可以依赖的人。“承远──”撑过一阵令人癫狂的疼痛,公良飞郇猛的挣扎起了身子,伸手唤道。“飞郇,再用些力气,快了!”薛承远对这种痛苦也是感同身受,恨不得能为公良飞郇分担一些。“好痛,痛……”公良飞郇满眼的汗水中混杂著泪,即便凭借著过人的定力一直没有过分的扭动身体,但手指确是再也无法克制的扣在了床边,只见紫檀木上留下了道道触目惊心的指痕。声音越来越低弱,粗重的气息也随之变得淡薄,公良飞郇只觉得自己身体内的气力在一点点的消失,在这个漫长的产程中,胎儿几乎掏空他体内的所有精气。“飞郇!”就在公良飞郇的意识逐渐虚散时,突然腹中顿时觉得空无许多,紧接著便听到薛承远带著喜悦的唤声。“是个儿子。”薛承远召唤近身伺候的仆人抱过刚刚出生的孩子放在公良飞郇身旁,又顺势为公良飞郇接生下了那腹中第二个骨肉。“是……?”公良飞郇已经没有力气仰起身子了,略微侧过头,缓了口气,轻轻问道。他真的很希望这第二个孩子能是个女儿,也好圆了薛承远的心愿。“还是个儿子。”一身疲惫的薛承远将接生下的孩子小心的包裹好,送到了公良飞郇的怀中。“两个儿子……?”公良飞郇望著眼前活生生的骨肉,一刹那几乎有些不敢置信这真是他孕育出来的孩子们。他们看起来是那麽健康茁壮,头上浓密的黑发打著弯弯小卷,细长的眼睛依旧闭著,似乎还酣睡的香甜。“是,两个儿子。”一向平静的薛承远在初为人父的时刻也激动的无法自持,简单的为公良飞郇清洁了伤口,换了一床单之後,便跪在床榻旁,伸手搂过他心爱的人,和他们血脉的延续。人生,大概就是这麽奇妙过程。对於幸福不可预知,但真正在生命的某一刻邂逅到这份期待已久的幸福时,才会发觉,原来先前那漫长的旅程,孤零的寻找,都只是为了增添如今幸福的分量。“飞郇,谢谢你……”薛承远探过头,轻轻吻住了公良飞郇的额头。如果不是公良飞郇的坚持,和那时候看似荒谬的执著,他们大概永远不会拥有这样一个家,和今天的美好日子。公良飞郇沈浸在孩子们初生的喜悦中,久久不能自拔。这种绵长温馨的感受缠绕在心间,每一次心房的跳动就将这种美好的感受向外扩散出一分,直至充溢满整个天地间。“我们有孩子了?!”公良飞郇感慨的表情说不出是哭是笑。“嗯……”薛承远凝望著他,点头微笑,那清澈的笑意中有著一种让公良飞郇看到就怦然心动的眷恋。“辛苦你了”公良飞郇感谢他对自己的照顾和付出,在过去的一日一夜里,薛承远未曾合眼,一直努力的为他接生和缓解疼痛。“应该的,辛苦的是你”薛承远拨开公良飞郇额头旁的长发,又轻轻的吻了吻他,直至他的唇瓣。唇齿相磕,薛承远在呢喃之间,轻柔的道:“飞郇,我爱你……”公良飞郇低眉淡笑,将怀中的孩子们搂的更紧了。这是薛承远给他爱的最好礼物。孩子们的诞生犹如这人生和爱情的里程碑。从这一刻起,薛承远和公良飞郇都觉得自己的生命开始变得完整……几日後,公良飞郇的身子开始逐渐恢复,薛承远特意向宫内告假在家中陪著公良飞郇。孩子们的眉目是越长越开,也越来越好看,先出生的大儿子叫世乐,小儿子便叫世知。薛承远常常就静静坐在床边,这麽看著自己的孩子们。有些时候,他似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似乎寄居在那两个独立的小小躯体之中。他们长大了,又会有怎样的人生?经历怎样的波折和起伏,最终达到幸福的彼岸?所有的疑问都只能等待时间的去解答,而唯有爱和牵挂是时间之中不变的永恒。倒退几年前,这种日子是薛承远无论如何也不可设想和奢求的,但如今他感谢这一切就顺理成章的发生了。他感谢公良飞郇来到了他的生命里,带给他了一种真实而生动的感受,一种在平凡之中随著年华老去更觉得弥足珍贵,相伴偕老的爱。终究是他无上的勇气,成全了自己今日的福气。想到这里,薛承远不禁觉得眼眶湿莹,握著婴儿的小小手指,在那柔柔的体温中,寻找自己一路走来的孤独印迹。公良飞郇靠在床榻上喝补身的汤水,在夏日炽热如火的月光下,薛承远抱起两个孩子走到窗边,摇著两个小小宝贝入睡,哄著哄著薛承远突然皱了皱眉头。怎麽都是儿子呢?再有个女儿,这人生不才是真正的圆满吗?!“飞郇,不如,咱们再生一个女儿吧……?”薛承远回头看著床榻上的人,眯眼笑道。公良飞郇一口汤水差点没呛到,他这才刚刚生产几天啊,薛承远又惦记上女儿了?!“薛承远!今夜本将不废了你,就不姓公良!”随著公良飞郇的一声怒喝,薛承远爽朗大笑,抱著怀中的两个宝贝一溜烟去外面乘凉了。这就是属於他们的日子,有吵有闹,有哭有笑的幸福日子……今生得子相伴,夫复何求?唯愿与子相携,生生世世,朝朝暮暮。  ---全文完---风烟幻於2012年3月8日☆、番外 长相守(1)月华如炽 番外 / 风烟幻(著)长相守(1)接到那封急信的时候,薛承远正在宫中。薛承远将那一纸薄信速看了两遍,信中的讯息让他骤然心急如焚。“薛大人?!” 第79章 薛承远又问。乐儿半年前因为淘气上树打弹弓摔了胳膊,动了筋骨,当时可将薛承远和公良飞郇吓怀了。公良飞郇不顾身子,几夜陪著世乐,直到确认孩子的胳膊无碍,这才放心。为了让孩子能够毫无後遗症的恢复,薛承远精心配了几副药,叮嘱著让乐儿必须每日都吃。即便苦,也得吃!谁让他自己自作自受。乐儿闷闷的点了点头。薛承远看向王安海,目光便是在求证。“都按时服了,将军看的紧,小少爷不敢不吃。”王安海如实的道。薛承远此刻抱著儿子们,有日子没见,儿子们似乎又长大了。现在让他担忧的,只是飞郇和他腹中那个即将出世的孩子。“好了,你们先下去吧,爹有些事忙,晚上再去看你们。”薛承远实在是担心公良飞郇此刻的状况,无法专注陪著孩子们。於是将儿子们交给了奶娘,让先带著下去。“爹,那我等著你……”知儿一步三回头,很是不舍得。薛承远扬唇微微一笑,对著儿子点了点头。顷刻之间,那表情却又消散了。落日已收,这天色渐黑了。公良飞郇此刻究竟在哪里,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正在薛承远思量是不是该立即上路亲自前去京畿营地一趟,身旁的仆人突然指著路前唤了一声:“大人,马车!”薛承远心头一震,快步踏出门槛。即便日前侍奉在宫内,曾经历皇上生死一线的体验和眼下薛承远心头的窒息感也是不同的。这真是一种生命彼此相连的感觉。马车走的很慢,丛明廉带著几个侍从一直跟在旁侧,远远见到薛承远带著下人从府中疾走出来,立即神色凝重的迎了上去。薛承远望了一眼马车上厚厚的墨色帷帐,一颗心狂跳不已。“怎麽伤到的?!”薛承远也不知怎麽的,本是心中有别的话想问,谁知见到丛明廉劈头就如此不自主的怒喝了一声。丛明廉委实愧疚,纵然下马,在薛承远面前噗通就跪下,道:“是下官失职,致使将军不慎跌下马背摔伤了。”正要解释之间,薛承远已经快步上了马车。薛承远此刻哪有心情处置丛明廉,只是急切的想看看公良飞郇究竟怎样了。几个家丁点著明亮的大灯一起靠近马车,照的公良府宅前一片明晃。撩起了帷帐,便见公良飞郇孤身一人坐靠在马车里,身上盖著厚厚的长毯,头轻轻向左斜靠著,借著火光那脸色惨白的骇人,腹部的轮廓也已然不可忽视。公良飞郇的一只手轻轻的覆在腹上,另一只握著长剑的手无力的垂在身侧。那英戾的眉眼,竟是睁著的,只是虚脱般的没了昔日光芒。“飞郇?”在见到公良飞郇之前的一刹那,薛承远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此刻见他竟然还能支撑著坐靠在车中,心中一块大石也算落地。公良飞郇在朝中也算是久经沙场的战将,若不是腹中的胎儿缘故,不致命的伤痛断然不会将公良飞郇折腾到这个地步。公良飞郇见薛承远竟然已经从皇宫回到了家,深知他心中的这份爱和关切。略略挑起唇角,苍白的脸带著些许自嘲的笑意,像薛承远抬起了一只手。指尖相触的一刹,薛承远将那修长又略显粗糙的手紧紧握住,上前扶住他的身子。公良飞郇张口,本想说什麽,薛承远略有迟疑,只见公良飞郇身子颤了颤,突然呕出了一口鲜血。惊愕之间,薛承远一手架住公良飞郇的臂膀,另一手紧紧的搂住公良飞郇。“飞郇!!”腥咸的血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薛承远连忙摸上公良飞郇的脉搏。一定是伤及腹脏了。瞬间中,薛承远的心像被焚烧了一样的疼痛。他是这泱泱一朝的绝世名医,却要眼睁睁看著自己心爱的人在产前遭受这种折磨,薛承远几乎自责的要将自己活剥了。丛明廉和王安海等人见状也是焦急不已。薛承远只想赶快为公良飞郇医治,也深知他此刻根本没有体力下车了,情急之下薛承远竟稳稳将消瘦的公良飞郇抱了起来。公良飞郇腹内疼痛,靠在薛承远怀中,使尽全身的气力才隐隐忍住不再呕吐的冲动。“拿披风来,给将军盖上,别让将军受风。”薛承远一边抱著公良飞郇下车,一边吩咐。丛明廉迅速将披风盖在了公良飞郇身上,一行人疾行朝著府中走去。☆、番外 长相守(3)番外 长相守(3)两人的卧房是薛承远和公良飞郇彼此都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地方,总是令人安心的。至於那胸膛中的温度,也是同样。薛承远将公良飞郇一路抱回到卧房,安安稳稳的放在床榻上。王安海带著几个侍从迅速的进出准备好了为公良飞郇医治的用具。公良飞郇侧过身子,稍稍缓了口气。其实今日他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好好的就猛然间觉得一阵晕眩,接著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或许是最近太累了,透支了体力,才酿成今天的祸事。可这腹中说到底还有著孩子,孩子是两个人的,因而公良飞郇心中难免觉得有些愧疚。“侧著躺好”薛承远站在床边双手抚著公良飞郇的脊背,神情分外凝重严肃,却倒也没有说一句责难公良飞郇的话,“对,就这样,别动……”说罢,薛承远忙在床前坐下,为他细细诊脉。“皇上怎麽样?”公良飞郇低低的问道。薛承远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点了点头,道:“一切安好。”公良飞郇几日来悬著的心也算是有了著落,舒了口气。薛承远心中则是不然。眼前这个人遇事总是先想著别人,究竟有没有把自己的安危和腹中胎儿当一回事?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什麽状况?丝毫大意不得?!可恼他归恼他,此情此景让薛承远去责难公良飞郇,他也是绝对不会如此的。公良飞郇也许久没见过薛承远了,凝神看了看他的模样,只觉得薛承远看起来十分疲惫。“怎麽……瘦了这麽多……?”公良飞郇伸手抚上了薛承远的脸颊,嗓音低弱。薛承远还是专注的查探他的脉象,淡淡笑笑,反问道:“有吗?”公良飞郇本想点头,只是忍不住忽然又轻咳了几声,唇边的血渍涌出不少。薛承远眉头紧皱,立即对著身後的管家唤道:“去为将军拿干净的衣裳来,要宽敞些的。全都退下,在外面等候我吩咐。”摔伤之後这也几近拖延了大半日,还能够保住胎儿已经是极为幸运的事。用药的效果怕会太慢,眼下只能先施针来缓解公良飞郇腹中的状况。公良飞郇身体沈重,腹中又疼痛不已,四肢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气,连动一动都觉得力不从心。薛承远灵巧的为他褪下衣衫,这才看到胸腹上方几块紫色淤血的印迹。一时间想说,又不知该说什麽。这就是他爱的人啊,一个总是最後才顾得上自己安危的人。“承远……”倒是公良飞郇开口了。若是回到几日前,他也万万料想不到这腹中的孩子,竟会将他的体力消减的如此猝不及防。“我在。”薛承远仔细的为公良飞郇更换衣衫,触摸著他熟悉的肢体,那带著疼惜的目光忽然变得柔柔的。这些日子没见,他真是想公良飞郇了。在宫里的时候,便一直惦念著他和孩子们究竟怎样。如今缺失了和家人在一起的每一天,对薛承远来说,都像是一种不可再弥补的煎熬。“是不是在怪我……?”公良飞郇轻搭住他的手。这该让薛承远怎麽答?是,亦或者不是?或许这就是属於他们俩的宿命,也是为人臣子逃脱不掉的责任。“怎麽会? ” 薛承远为公良飞郇换好衣衫,便双手环抱住了他的身子,让他靠在自己的怀中。再一次能够抱著公良飞郇,踏踏实实的感觉到他和孩子都在自己的怀抱之中,这种不可错失的幸福感薛承远怕是会在心中萦绕一辈子。公良飞郇苍白的脸上浮现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覆上了薛承远的手。当年他们俩可是在这京师内光明正大成过亲的,一朝相诺,终生为伴。好一个终生为伴。薛承远从沅西一战开始就是这麽堂而皇之的让自己大了肚子,开始心甘情不愿的和他纠缠一生,之後便又生下了两个调皮可爱的孩子……他怎麽就有这种造化?!可回头想想,公良飞郇只觉得这些年过的太快了。时光,什麽时候能够慢点儿?能让人不觉匆忙的徜徉在幸福之中,那该多好。“我该为你施针了”薛承远在他耳边轻声道。从马上跌落的一刻,那阵剧痛袭来,公良飞郇心中已有大概。只是真的希望,凭借薛承远的医术,他们还能留得腹中这个孩子……“留住他,行吗?承远……”公良飞郇的声音里满含著期待和不舍。“我会尽力,你别太担忧。”薛承远覆住公良飞郇潮热的额头,说的坚定。他是无论如何也会尽全力一试。而後施针的过程有些漫长,将近用了两个时辰。公良飞郇一直十分配合,薛承远的针法和手力自然都毋庸置疑,精准至极。最後几针用上时,公良飞郇的心脉缓和,胎儿也十分安静,本就虚弱的公良飞郇,恍恍惚惚的睡去了。临睡之前,还惦记著乐儿和知儿晚膳用的怎麽样,让薛承远一定要去看看。薛承远轻抚著他的手,看著他熟睡的面庞。 第81章 可管家王安海听後却不屑言道:“薛大人怎麽会惧内呢?若真是惧内,这大了肚子的也不会是我们将军啊?”薛承远感激皇上对他和公良飞郇的谅解与赏赐,隔日专程进宫了一趟,意在谢旨,也在为慕容定祯再复诊一次。慕容定祯刚刚产下简之,恢复不易,只是心情却是大有好转,看来这孩子的出生的确在某种程度上为慕容定祯带来了安慰和希望。“臣和飞郇多谢皇上的赏赐。”薛承远十分详细的为慕容定祯诊脉之後,这才行礼言谢。慕容定祯笑笑,抬手示意让他起来说话。简之这几日一直留在慕容定祯的寝宫内,慕容定祯特让人抱来给薛承远看看。薛承远见著初生的孩子,心中感慨。不久之後,希望他和飞郇也能再这样抱上一个,那该多好。“这孩子的眉眼像足了沅西人。”慕容定祯倚卧在长榻上,十分淡然的道了句。薛承远自然知道皇上对那段不悦的往事根本不屑提及,只是章鄀绍和皇上本就都有沅西血统,这孩子像沅西人,那本也就在情理之中。“是像。”薛承远静望著繈褓中的幼小孩童,点头应道。只是夜里回到府上,公良飞郇听起了这段时,却还是忿忿不平怒从中来。皇上怀胎十月生下了的孩子,怎麽偏偏就这麽便宜了章鄀绍那个弑君犯上的狗奴才?!薛承远默然失笑,倒是想说,章鄀绍那还不是这朝中几年来一等一的美色男子,倜傥风流而且十分能揣摩皇上的心意。这皇子若是遗传到皇上和先父半点风雅,来日长大还不知要“残害”天下多少才俊。谁知转瞬又听公良飞郇靠在床榻上抚著肚子轻言了一句,“也不知这肚子里的孩子将来像谁?”“当然是像你!”薛承远忙附和了一句。乖乖,敢说像我吗?这胎儿将公良飞郇折腾的如此疲惫不堪,再说像自己,那不等著公良飞郇将自己劈了吗?“是吗?”公良飞郇还是摸著肚子,半信半疑。这世乐和世知的模样还都是像公良飞郇多些,尤其是世知,那体格一看就和公良飞郇彷如一个模子刻出般似的。薛承远端著热烫的汤水走了过去,扶著公良飞郇缓缓喝了几口。“承远,这个孩子,你取名了麽?”公良飞郇喝过了汤水,那帕子轻轻擦了擦唇角,缓声问道。“没有”薛承远一边将汤碗放下,一边道:“既然不知男女,等生下来之後再取如何?”“你是不是特别想要个女儿?”公良飞郇轻轻挑眉看著他。薛承远淡笑却不言语。其实这心思怎麽瞒得过公良飞郇?可毕竟怀著身孕的是他,辛苦的也是他,自己怎敢妄求太多呢?“想要,也要看老天给不给”薛承远褪去了衣衫,捻暗了灯盏,上了床榻,搂住公良飞郇,说道:“最想要的,还是你健康平安。”想想在马车里见他呕血的那一刻,自己的心几乎都要停窒了。真是怕他这段日子大著肚子,再出什麽意外。床帐之内一片黯淡,卧房内暖暖的香气却特别宁和。薛承远在公良飞郇生产之前本想分床而睡,却还是怕他夜里身体不适,於是决定每夜都陪著他。公良飞郇被薛承远这般搂著爱著,相比前些时日的孤灯只影,自然是幸福太多。腹中的胎儿此刻缓缓的挪移了几下,公良飞郇拉著薛承远的手一起覆在了他的腹上。公良飞郇这次肚子自然比生世乐和世知时小了许多,也或许正是这样,才让他前些日子有些忽略这腹中胎儿,以至於强撑著身子前去了京畿大营。“飞郇”薛承远紧抱住公良飞郇,任由他鼓胀的腹部紧贴著自己。不知道为何,离上次生世乐和世知已经有些年月了,薛承远想到又要为人父,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和期待。作家的话:写这段的时候俺都笑抽了,飞郇好可爱……☆、番外 长相守(6)番外 长相守(6)即便是大夫,对这个小小生命,薛承远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看著这个孩子就这麽安安稳稳的寄居在公良飞郇的肚子里,薛承远有那麽一瞬倒是希望这段日子能过的稍微久一些。一家人团圆和乐,世上有什麽比这更幸福的事呢?世乐和世知这些日子都十分乖巧,因为知道父亲病了,并且他们很快就会迎来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世乐十分想要妹妹,世知却不然,想要弟弟的澎湃心情真是无法阻挡,抱著公良飞郇使劲的问,这弟弟什麽时候出生?薛承远和公良飞郇听了都笑,於是问他为什麽想要弟弟,只见世知挥挥小肉手说自己也要尝尝当哥哥的滋味。公良飞郇笑问,难道这个宝贝是妹妹,你就不是哥哥了麽?世知却答的稳稳当当:不一样,我要当有弟弟的哥哥,就像世乐那样。薛承远见这孩子小小年纪便如此有自己的决断,只觉得他骨子里似乎更像飞郇多些。公良飞郇靠在床上,家里温暖舒适,左右怀里一边抱著一个孩子,这肚子里还有一个。恍然之间觉得薛承远这出其不意的“手段”早已将自己这辈子栓得牢牢的,心不会再去哪里,这人……如今这个样子,倒还是能去哪里?!一想到这儿,心中的小小火焰山又喷发了。而薛承远自从公良飞郇胸腹受创之後,自然是白日也陪著,夜里也陪著,百般呵护,生怕一个伺候不周,又惹的孕夫大人怒火攻心。为了孩子和飞郇,怎麽忍都是必须的!值得的! 他现在只想让公良飞郇在家静养待产,期待孩子能够足月健康。公良飞郇的身体在精心的照料下,倒也够争气,直到足月後的某夜里这阵痛才姗姗来迟。那个夜里,月朗风清,梁宇之间处处都弥漫著窗外的花草香气。天地间一派宁静。公良飞郇正侧靠在床榻上和薛承远说话,穿著一身墨绿色的宽大袍子,腰腹上随意的系著一根月白色的缎带。英朗的轮廓看上去多了几许柔和,脸颊上都泛著一种健康的红润。两个孩子刚刚才哄的睡去,这会儿才难得有了点二人空间。薛承远喜欢听公良飞郇讲他小时候的事情,相比自己的童年,公良飞郇的经历自然是多了几分命运造化的神奇。北疆几大氏族的故事,薛承远自小就听过,却从想过自己今後会和这样一个出身於公良氏族的男子,结为夫夫,诞育子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刚到玄仁的时候……只觉得一切都很是陌生,那里和大漠完全不同。记得北街大道上的跃居阁,那里的饭菜味道真是特别香……”公良飞郇想起儿时的记忆,话音温和。儿时在大漠的记忆已经十分遥远了,凡事只有隐隐轮廓却并不清晰。为将之後,他也曾想过派人去北疆寻找氏族里遗散的亲人,可终究还是因为战事繁忙而耽搁了下来。接著……接著,他便有了属於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过去,於是越发遥远了。遥远到不可企及,遥远到似乎不曾存在。薛承远看他,怎麽这麽喜欢看他这副乖乖顺顺,安安稳稳的样子呢?听著听著,便身不由己的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发鬓。“薛承远,你倒是认真听还是不听……?”公良飞郇点了点薛承远的肩胛,将两人之间横隔出了一尺距离,挑眉看著他。“听,当然听,跃居阁,那儿的菜实在是好”薛承远笑道:“即便再好,可哪有这儿的味道好呢……?”薛承远逗他。带笑的眼神,不经意间已是满满的温柔。相比自己世子锦衣玉食的童年,公良飞郇孤楚的童年自然更多坎坷,可无论多少历练和坎坷,岁月只将公良飞郇身上这种与生俱来的华贵气质洗练的更加出众。公良飞郇正欲说他,忽然只觉得腹中抽痛了一下。紧接著那种曾经熟悉的痛感顷刻之间蔓延开来。“唔──”公良飞郇一手覆在柔顺的袍子上,摸了摸肚子。“怎麽了,飞郇?”薛承远见他突然皱眉不语,心中突然咯一下。覆上公良飞郇的手,安抚著他肚子里的宝贝。“帮我看看……”公良飞郇觉得不适,便伸了伸身子,躺靠在了床榻上,将手腕递给了薛承远。和大夫在一起,就是有这个好处,没什麽太多事需要自己担忧的,横竖他都知道怎麽处理。孩子已然足月,按理说,任何时候出生都是可能的。只是……真到了这一刻,公良飞郇还是觉得有些忐忑。薛承远自然是责无旁贷,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了?!多久了!大概这次从知道是喜脉的那一刻起,就期待不已了!此刻诊脉诊的都乐呵呵。“是不是……要……?”公良飞郇迄今还是难以张口“要生了”之类的话,事到临头想到自己将要经历的事情,很是羞赧。薛承远一站而起,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在屋子里硬硬转了两圈,才忙去叫下人准备。看来就连这老练沈稳的御医碰到了要接生自己孩子的时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公良飞郇本想笑他,可这笑意刚刚浮现到唇边,心中七上八下的感觉却萦绕不散。这次应该不会像上次那样生不如死吧……?公良飞郇托著肚子,修长的十指左右轻轻安抚著里面的孩子,与此同时这痛感越来越强烈了。薛承远快步走了回来,见公良飞郇摸著肚子又欲言又止的神情,深知他在担忧什麽,连忙抚著他道:“一回生二回熟,别怕,这次一定顺利。”什麽一回生二回熟?!公良飞郇双眉一挑,瞪了他一眼,要不是这肚子碍事,一定一脚踹翻这个冤家解气。唉──这逃不掉的一天,终於还是来了。作家的话:下一章完结……☆、番外 长相守(完结) 第83章 火把下,仿佛重见了当年古庙之中那个英傲伟岸的男子。天地肃穆,恍然间让人有种恒久的错觉。其实时光早已在最美的一刻定格,并再从未更改过。------ 全文完 ------风烟幻 於 2013年3月18日作家的话:有写这段故事的想法那还是2010年了,三年後终於完成,顿觉十分圆满!多谢大家一路支持!风烟幻 ☆、兔兔国番外篇(1)─肥兔远爱飞飞哥 最近太累了,四肢麻木,於是看著屏幕发呆中~~~ 於是,梦游开始了~~~********山的那边,有一片海,海的再那一边,还有一座山。山下有个兔兔国。葱葱郁郁的山下长著很多很多茂密的胡萝卜大树,白云飘啊飘,风里都透著甜甜的味道。”咦~,肥兔远,你你~你在做什麽呀?”树干上一只小松鼠蹦蹦跳跳的问道。原来树洞前有只肥兔远正撅著小屁股,哼哼嗤嗤的拿著小铲子在树坑里挖啊挖的。“我在~~~我在~~~”肥兔远扭著胖胖的小腰身使劲一铲,终於拎起了一个巨大的花生,欢腾的哈哈一笑:”我在给我们家飞飞哥挖花生呢~““啊~,飞飞哥是要……”小松鼠咂著舌头,花生在兔兔国代表能吉祥诞下崽崽,难道说飞飞哥这是要……松鼠的眼睛睁的像松果那麽大。怎麽可能!飞飞哥可是兔兔国里最蟀的兔兔啊,怎麽会被肥兔远搞大肚了呢?还要,还要下崽崽……“是啊,飞飞哥要生了呢!”肥兔远三下两下将花生塞进书包里,跨上土豆车,挥挥手道“我要赶快回蓝莓村去!飞飞哥还等著我呢!“说完一溜烟就开著土豆车绝尘而去了。“看什麽呢?!还不赶快谈恋爱去?!”小松鼠还没反应过来,就老爹一巴掌拍在了头顶上,“连蓝莓村的飞飞哥都给这瘪三肥兔远生崽崽了!你倒是连个松鼠影都没给老爹带回来瞧瞧!”“这就去这就去──”小松鼠大叫一声,捂著脑袋一个跟头就翻下了树干,迅速逃离老爹的魔掌。蓝莓村的那头,一座圆圆嫩嫩的蓝莓房里,平日兔见兔爱花见花开的飞飞哥正挺著毛茸茸的大肚子躺在软软的床上,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气。“肥兔远──我要杀了你──啊!!!我不要生崽崽──““啊──我要花生──啊──”──梦游完──<% end if %> ☆、(7鲜币)兔兔国番外篇(2)─孕夫是种可爱的动物   兔兔国番外──孕夫是种可爱的动物等到肥兔远飞车回到了蓝莓村,好远好远之外都能听到飞飞哥的“杀猪”一样的嚎叫。(说“杀猪”有些言过其实了,兔兔和猪猪真嚎叫起来那分贝可真不是一个量级的^^)“肥兔远,你总算回来了!你们家飞飞哥的嚎叫都快把房顶震榻了……”一只带著白帽子的胖胖浣熊慢悠悠的走了出来,慢条斯理的说道。经常帮兔兔接生,这场景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今天飞飞哥这嗓音,实在是高调的不敢恭维。不就是下个几个崽崽麽?至於嚎到整个蓝莓村无兔不知无兔不晓吗?!“怎麽样? 生了吗?”肥兔远很帅气的一转身,将土豆车在门前泊好,大大的眼睛激动的发亮。“早呢!我看……起码要等太阳下山吧”浣熊大夫扶了扶黑黑眼圈上的眼镜,煞有介事的看了看远处天空中的太阳。还要这麽久才能当爹?!肥兔远已经等的迫不及待了,不再多说,抱著花生几步就奔进了那个房顶正在随著嚎叫而颤抖的蓝莓房。“我回来了!!!”“肥兔──远──!!!”飞飞哥正挺著肚子嚎的声嘶力竭,眼角余光看到飞奔进来的那个肥肥的身影,瞬时猛的坐了起来。“飞飞哥,花生,花生给你挖回来了”肥兔远抱住气喘吁吁的飞飞哥,摸著他肉滚滚的肚子,安慰道。“这几个小家夥还不出来──疼死我了!!!”飞飞哥指著自己的肚子,上气不接下气。肥兔远扶著他的腰身,亲了亲他,温柔的道:“知道你疼,下崽崽有不疼的吗?”“废话!你来生一个试试!!!”飞飞哥真想一脚将眼前这个瘪三兔踢出去,“哎呦──”就是几个月前胡萝卜树下的避雨,结下了这段孽缘。他一生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谁知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居然被这肥兔远翻身压倒,还被搞大了肚子!“嘎!”一声,肥兔远啃下了一块大大的花生,亮亮的兔牙在阳光下很是威武,然後嘴对嘴的喂给了飞飞哥,“吃一口,哦?”飞飞哥揉著肚子,不情不愿的瞪著肥兔远,却还是张开嘴巴,含住了那块青嫩的花生。“吃完花生,就不会那麽疼了,我开著土豆车翻过两座小山,专门给你找来了这最好的花生。”肥兔远一边继续认认真真的为飞飞哥啃著花生,一边说道,两只兔耳旁边汗津津的,也真是看的见的辛苦。飞飞哥就任由他一口一口喂著自己吃花生,肚子里的小家夥们似乎也突然安分了不少。看著他这麽细心的照顾自己,肥兔远忽然好像也没有那麽可恶了。“你准备好当兔兔爹了麽?”“没──”肥兔远被问了个正著,只能如实答道。“没?!没你把我搞大了肚子?!”飞飞哥兔耳一竖,瞪著他,顿时火冒三丈。“呃──”肚子里的小家夥们动的厉害。“我哪有经验嘛!”肥兔远实在是委曲的不得了。这难道是能计划的吗? 第85章 飞飞哥睨了他一眼,问:“你喜欢?”“当然了,我就喜欢你的灰耳朵。”飞飞哥笑。这灰耳朵确实特别,但也少有人说喜欢。肥兔远虽说风风火火,却也是个简单而坦诚的兔兔。“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飞飞哥看著篮子里的小东西问道。“你生的我都爱”肥兔远头也不扭,肯肯定定的回话,又笑道:“咱们有四个崽崽就够了,这辈子不会让你再下了……”“什麽?!居然还想有下次?!”飞飞兔一掌就拉过了肥兔远的嫩耳朵。“你怎麽这麽凶?!都当兔兔爹了,要注意形象!”肥兔远反手一压,将产夫推倒在床上,旁若无人的吻住了他的嘴唇。甜甜的……又是那股胡萝卜味道……第一次相见你身上就是这个味道,所以我一闻锺情的爱上了你……“飞飞哥,我爱你。”肥兔远情不自禁。“咳咳……”浣熊大夫在身後清了清嗓子,“既然已经生完了,我就回去了,有什麽事再派松鼠来找我。”“好,谢谢大夫!”肥兔远这才送著大夫出去,刚关好门,又飞奔回来上了床,躺在飞飞哥旁边。木篮子横在两人中间,四个小宝贝安静的睡著。“亲亲宝贝们……,欢迎你们来到兔兔国。”肥兔远逐个亲了亲他的宝贝们。“亲亲宝贝们,感谢你们来到我们的生命里。”肥兔远看了一眼飞飞哥,感激和喜悦混杂在那眼光里,动兔而温情。“肥兔远。”飞飞哥却笑的有点阴险。“嗯?!”“四个宝贝真的够了吗?”肥兔远一愣,难道不够吗?你什麽意思,刚不是才说不生了?“哦……?”肥兔远正在思索。“你不是也能生吗?!你给咱们生六个,一共凑十个!”飞飞哥摁倒肥兔远,也不顾自己刚刚生完崽崽,说著就要干了。“十全十美就是这个意思!”肥兔远想到大肚孕夫和生崽崽的模样吓的脸都绿了,喊道:“啊──不要──不──”“哼,由不得你!”“不──”第一天当兔兔爹就受到这麽非兔的待遇,苍天啊~~~~~~~──完── ☆、(10鲜币)兔兔国番外篇(4) ─ 甜甜的初h~   兔兔国番外篇(4)-甜甜的初h~打滚!也是一项运动哦,而且是肥兔远最喜欢的运动。忙了好几天,终於得了空闲。躺在嫩绿的草地上,滚来滚去看著天空上的朵朵白云,肥兔远只觉得惬意到没法形容啊。滚累了,闭上眼睛,呼吸呼吸空气。嗯嗯……清清凉凉的风中还带著花香的味道……太美妙了……肥兔远动了动长长的大耳朵。“轰隆隆!”突然一声响雷,也将肥兔远炸的跳了起来,小心肝噗通噗通的跳。什麽?!要下雨了!天色骤变,刚才还是风和日丽,一转眼天边黑压压的乌云汹涌而来。唰唰唰……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雨声,不要说看到回苹果村的小路了,站在雨里现在连看清几步之外都困难。咦?草坡下的南面不是有颗胡萝卜大树吗?我就去那里躲躲雨!肥兔远拔腿就跟瓢泼而来的大雨赛跑,一溜烟的窜向了那颗红色大树的方向。“砰”一声,脚步飞快的肥兔远无意中撞倒了什麽。“……谁?!”肥兔远一惊,雨水糊住了他的双眼,万万没想到这胡萝卜树下还有别的东西……也是兔吗?回头一看,只见一只高高的瘦兔摇摇晃晃的倒了下来,还翻了白眼。“呃──”肥兔远知道莽撞的自己闯祸了,一把去拽他。拽到身边,看清了这兔脸,肥兔远又是一惊,叹道:“飞飞哥?!!”怎麽会是他?他可是蓝莓村也是整个兔兔国公认最蟀的兔兔,追求者无数,下雨天他也跑到这胡萝卜树下做什麽?!肥兔远兔耳一直,双眼一瞪,挠了挠头。“喂!你死了吗?!”肥兔远拍了拍飞飞哥湿漉漉的脑袋。飞飞哥耷拉著脑袋躺在他怀里,什麽反应都没有。不会认错了吧?!肥兔远刚想拽他的兔耳朵,帮他清醒过来,可是一抓住那灰灰的耳朵,肥兔远的心里突然浮现了好久之前的一副场景。“肥兔远!你在做什麽?!”树上的小松鼠扔了一颗松果,砸在肥兔远的头上。肥兔远暗藏在草垛的後面,按著自己两只耳朵,鬼鬼祟祟的看著不远的大道。“我在等著看那最蟀的兔兔……,嘘……”肥兔远示意他小点声。“你是指飞飞哥麽?”小松鼠来了精神,三下两下蹦到肥兔远旁边。“他是最蟀的麽?”肥兔远盯著那大道,心不在焉的问。据说兔兔国的选美大赛今天结束,最蟀的兔兔们要坐著最豪华的土豆车路过这大道。肥兔远获悉了消息,一早就占领了山坡旁的至高点──草垛後面偷看。“当然了!年年都是他,没人比的过,据说他的两只灰耳朵很是不一样呢!”“那等的就是他了”肥兔远哼了一声,动了动自己的两只耳朵,“我的耳朵也有颜色!”“噗──”小松鼠瞟了一眼那两只被染成绿色的耳朵,捂著肚子笑,“你这是……菠菜耳朵吧?”肥兔远一甩兔耳,“反正有颜色!”大白兔在兔兔国是最普通的兔兔,很多兔兔都以身上能有灰色而骄傲万分,尤其是这耳朵,谁的耳朵要是灰色,那简直就是可遇不可求的恩赐啊。肥兔远生来就知道自己很平凡,但是他总想做点不一样的事情。比如……别人的耳朵可以是灰色,他的为什麽不能是绿色?!“来了,来了──”土豆车的滚动声逼近了,肥兔远和小松鼠屏住呼吸。“哇──真是蟀啊──”看著站在土豆车上带著闪闪的顶冠,身披白色的披风的飞飞哥,小松鼠的嘴巴的合不拢了。是很蟀哦,他怎麽能那麽好看……尤其是那耳朵。肥兔远心里觉得有点落寞,自己这两颗菠菜耳朵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相提并论的。“嘿,肥兔远,你没事吧……”“嗯──”对,绝对不会认错,就凭这两只耳朵,可以确定他是飞飞哥。“飞飞哥,你醒醒!”肥兔远托著他的身体,第一次抱著活生生的兔兔,肥兔远手里很颤抖。“你……”肥兔远探过头,想闻闻他的气息。“唔……”这是什麽味道,甜甜的,嫩嫩的……这麽迷人?这是胡萝卜!!!肥兔远对这种味道生来就没有抗拒的能力。小裤裤中的家夥不安分的变硬了起来。错觉!这绝对是错觉!可是看著怀里飞飞哥沈睡时的模样,肥兔远心里像有什麽小蚂蚁在瘙痒。“吧嗒”肥兔远不受控的亲了亲他的嘴巴。味道居然也是甜甜的。这可是我的初吻那,肥兔远喃喃道。你没反应,那我就继续亲了啊!肥兔远又偷偷的亲了一口。还是没反应……不如就把第一次也给了他吧!摁倒!扑上!可能老天注定,这个大蟀兔是属於我肥兔远的! 第87章 “什麽兔?!”肥兔远立即警觉,双眼一瞪。自从他扒拉下自己的小裤裤,占有了飞飞哥的那一刻起,在肥兔远心中飞飞哥就早已经是属於他的了,他还要去找什麽兔?!飞飞哥抿了抿嘴唇,瞥了肥兔远一眼,卖了关子,愣是没答他。肥兔远气鼓鼓的戳了飞飞哥一下,说道:“告诉我……你要去找什麽兔子,公兔还是母兔?”“是公是母重要吗?!”飞飞哥心底暗自笑道。平生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这麽详细的盘查询问自己。“当然重要啦”肥兔远很是不满的哼了一声,道:“你看你,弱柳扶风太阳晒的时间长就倒地,就算你的耳朵再好看,这年头也没有母兔会想跟这样的公兔。至於公兔嘛……”肥兔远的心里好像在挠痒痒一样,说道公兔他好像突然也没有那麽担心了。反正飞飞哥是不会属於任何除自己以外的公兔的。他就是注定属於自己的!胡萝卜树明鉴,天地为证!“村里遇到些难题,派我到鲤鱼谷去找一个兔仙。”“你说的是那只传说中带著长长白胡子的三友兔仙?”肥兔远眼睛一亮。哇……真是没想到啊没想想到,飞飞哥居然是要去找兔仙的。他本以为飞飞哥只是去鲤鱼谷找一些稀有的食物和宝贝。“对,就是三友兔仙,你知道的还不少嘛。”“当我傻子吗?!在苹果村里谁不知道鲤鱼谷有这麽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大仙啊,只是传说鲤鱼谷里居住的兔兔都很是彪悍,而且那里有一种绿色萝卜,很好吃很甜哦。”“那叫青萝卜”飞飞哥嗤笑道,他到底见过比肥兔远更多的世面,是有资格笑话眼前的乡巴佬。肥兔远扭过头,奔波的这些天飞飞哥一直对自己还是不错的,今天怎麽竟笑话自己,於是撅著嘴从牙缝里低低的道出了三个字:“真讨厌。”“唔──”飞飞哥倒是没有太留意肥兔远在说什麽,因为肚子里的感觉让他突然之间觉得很不舒服。“你怎麽了?”肥兔远看著飞飞哥按著肚子斜靠在树干旁,赶紧扶住他问道。“不知道,感觉很奇怪”飞飞哥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轻呵了一声。“是要拉肚子了麽?”肥兔远上手摸了摸他的肚子,在摸同时又有些使坏的按了按,认认真真的问道。“你怎麽什麽都要管啊?!”这麽私密的问题都被肥兔远问的如此坦坦荡荡,飞飞哥真是哭笑不得,他这是成心给自己难堪啊。“你都肚子疼了,不要这麽厉害了,哦──”肥兔远立即开始耍花功,那声音真是温柔又甜蜜,带著几许天真无邪的表情,飞飞哥真是不知怎麽责骂他才对。现在轮到肥兔远得意了,咯咯的笑了起来,“刚才还在笑话我走不动,看,现在是谁难受了……”肥兔远一把撑过飞飞哥的胳膊,让他稳稳的靠在自己的身上。想到几日前两人都那麽亲密过了,肥兔远对这种拉拉扯扯早已见怪不怪,恨不得没事多占他一点便宜,谁让他长的那麽英俊。飞飞哥一手捂著肚子,和肥兔远走过了长长的草地,就连几条小小的溪流两人也是这样一步步相互掺扶著走过的。鲤鱼谷真是哥好地方,清澈的溪流里到处都是红色和金色的鲤鱼,水波粼粼,看它们在阳光下跳跃的很欢腾。肥兔远虽然体形笨重走的不快,但和他在一起,飞飞哥却觉得稳稳当当,无论一路上刮风下雨,走过再艰难的道路,肥兔远都这麽紧紧的陪著自己。“我究竟是怎麽了……?”飞飞哥总觉得这几天肚子好像越来越胖了,今天又头一次突然觉得难受,真是有损他一直以来保持的完美体形。“可能吃的不好,让你难受了,等我们找到了休息的地方,我去给你拔胡萝卜。”“不是……”“那是什麽?”淌过了几条溪流,终於到了高地势的小坡上,肥兔远杠著飞飞哥沈沈的身躯,让他靠在了阴凉大树下。飞飞哥揉著自己的肚子,看著平日里白白的茸毛下有几个不平坦的小肉块。“难道你还能怀孕了吗?!”肥兔远看著他困惑不解的动作,哈哈大笑道。可笑著笑著,突然之间,肥兔远和飞飞哥的表情一起凝固了。真的傻眼了!事实摆在眼前,灰耳公兔相传本身就是可以怀孕的,想到多日前树下的那一幕,这无疑像炸雷一样轰了肥兔远和飞飞哥清醒的意识。“啊!不会吧?!”肥兔远再看著飞飞哥肚子,急的直跺脚。他就那麽乱进乱射了一通,难道还让飞飞哥大了肚子?这简直是天理不容啊!“肥兔远?!”飞飞哥靠在树下双手托著自己的肚子,意识到这完全是有可能的现实,双眼里放著亮光恨不得吃了肥兔远。“你别动!别动!这真的不是我干的……”肥兔远双腿都哆嗦,谁能想到呢?“不是你?!”飞飞哥咬牙切齿。“好吧,是我干的”逃避是没用的了,不如索性承认,肥兔远双眼泪汪汪的一拍胸脯,道:“你就当孕夫给我们家传宗接代吧,我不会亏待你的。”只听一声怒吼:“你给我滚──!”---完--- ☆、(10鲜币)兔兔国番外篇(7)─ 戳肚肚   兔兔国番外篇(7)── 戳肚肚出门的时候还来去一身轻,短短的日子被这只白兔搞大了肚子,飞飞哥可真是欲哭无泪。“飞飞哥,快吃胡萝卜吧,否则你肚子里的宝宝们要饿了。”肥兔远半搂半抱的将飞飞哥拖到了一颗阴凉的大树下,自己则飞奔出去找了挖到了不少胡萝卜回来,在泉水里洗干净,给飞飞哥喂到嘴边。飞飞哥“嘎!、嘎!”的咬著胡萝卜,看看肥兔远气喘吁吁的样子,嘿嘿笑道:“你饿不饿?肥兔远本想点头,飞飞哥吃胡萝卜的样子看的他流口水。可转眼荷叶上只剩下两根胡萝卜了,这是他特意给飞飞哥和他们的孩子挖来的,自己还是忍忍吧,紧著他们先吃。“不饿,你吃吧”肥兔远扭过胖胖的小屁股,在树下找到了一只大大的落叶,呼扇呼扇的给飞飞哥扇风。飞飞哥到也没再推让,就把荷叶上的所有胡萝卜一扫而光。“你……”“怎麽?”看肥兔远欲言又止,飞飞哥好奇他到底想说什麽。“你……嗯……”肥兔远脸红扑扑的,看著飞飞哥那有些圆圆鼓胀的肚子,低低的问道:“飞飞哥,你不会不要咱们的这几只小兔兔吧。”原来他是担心这个?!飞飞哥爽朗一笑,指了指自己白白的肚子,道:“你很想要他们吗?”“嗯!!!”肥兔远使劲点头。他当然想当爹了,想起自己要当爹,有几只小兔子跟在自己身後跑跑跳跳的,肥兔远心里都甜死了。肥兔远不失时机的道:“你想要吗?”飞飞哥睨了一眼肥兔远,撇了撇嘴,“我可没想过这麽快就当爹。”肥兔远看飞飞哥的态度也不是那麽强硬,忙道:“兔算不如天算,看来咱俩注定有缘分呗!”“啥是缘分?”缘分这个词飞飞哥还是第一次听说。肥兔远从哪学来的?“缘分……”肥兔远挠了挠头,吱吱唔唔道:“缘分……,我听说这是个很好很好的东西,兔和兔之间有了它才会遇到,然後发生美好的事情……”肥兔远越说越小声,他其实也不知道怎麽跟飞飞哥解释这个缘分。以前有一次苹果村里几个见多识广的族长在一起聊天,他在旁边无意中听到的,也就记下了“缘分”这个词。“你解释不清楚”飞飞哥惩戒般的点了点肥兔远的鼻子,眯著眼睛道:“那不如我们去问问三友兔仙,他一定知道。”“好”肥兔远打了个哈哈,飞飞哥现在的态度还真温柔呢。“你干嘛?!”看肥兔远顿时的就热帖上来,暖融融的蹭著自己,飞飞哥惊道。“我喜欢你!飞飞哥!我喜欢你!”肥兔远蹭著飞飞哥的脸,轻轻戳了戳他白嫩嫩的肚子。“肥兔远──你给我下去!”飞飞哥被他这攻势弄的没了脾气,一掌抽在他的屁股上。“不下,就不下,胡萝卜你也吃完了,咱们可以躺一会儿了吧。”肥兔远的眼睛像星星一样明亮,阳光这麽好,风也清清甜甜的,搂著飞飞哥在这草地上打滚睡觉该有多麽惬意啊。更开心的是知道自己还和飞飞哥要有几个小崽崽了。他是多麽期待那一刻的到来啊。“唔、唔……”飞飞哥心中暗叹这辈子怕是永远也摆脱不了这只兔了。“你去找三友兔仙干嘛?”肥兔远突然想起了心中的疑惑,他很想知道飞飞哥这麽跋山涉水,如此辛苦究竟是为了什麽。该不该告诉他?飞飞哥打量著肥兔远。罢了,自己都要和他有孩子了。看来以後也是脱不了关系,不如就告诉他,这样以来也算是多了一个帮手。“肥兔远,你知道上个月蓝莓村出了一件奇怪的事吗?”“知道,听说你们村子供奉金萝卜种子的罐子不见了。”蓝莓村胡萝卜庙里专门有一处供奉著金萝卜种子的罐子,可是日前却突然消失。究竟怎麽丢的,一时间流言四起。肥兔远一扭耳朵,“咦?!飞飞哥,你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来的吧?!这件事事关重大,蓝莓村怎麽就派你一个出来找呢?”你知道的倒多!飞飞哥截口道:“不是只派我一个,而是只有我一个抄近道来鲤鱼谷,却恰巧被你撞到。”“飞飞哥,你真是勇猛无敌!”肥兔远笑嘻嘻的道。“拍马屁”飞飞哥不屑的瞥了肥兔远一眼,“勇猛无敌还被你趁虚搞大了肚子?!”“你不是马,你是兔子。”肥兔远纠正道。说著轻轻戳了戳飞飞哥的肚子,趴在他身边看那肚子里小兔兔们的反应。“你没事总戳我肚子干嘛?!”飞飞哥被他挠的很痒痒,怀孕的感觉他到现在还没适应,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这一摊子事情,还有肩上担负的重任,飞飞哥真是有苦没出诉。“喜欢你──”肥兔远倒是大言不惭的趴了上去,紧紧抱住飞飞哥的身子。“肥兔远,你这是干嘛?有你这样的吗?!”“有──”“唔!!” 第89章 “就一个字?”“对,就一个字,远。”肥兔远眨著大眼睛,笑嘻嘻的道:“你呢?能叫你青青吗?眼镜蛇王知道他是在揶揄自己,正想甩起尾巴再抽他屁股一下,可想想还是忍住了。“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去通传,如果兔仙愿意见你们,才能放你们进去。”说著便带著一群小蛇,扭扭哒哒的转身离去了。“肥兔远,你这张小嘴怎麽这麽伶牙俐齿?”飞飞哥被折腾的很累了,肚子里的几个小东西也似乎在蹦蹦跳跳的抗议著。“怎麽?”“你真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没有,装出来的”肥兔远搓了搓两只爪子,道:“不过我可以尽全力保护你和我们的孩子。”飞飞哥笑了笑,对他方才的这份心意还是蛮感动的。“来,给我捶捶背。”“嗯”肥兔远二话不说,一溜烟就到了飞飞哥的身後,左捏捏又捏捏,帮著飞飞哥放松。眨眼间也就过了些许时间,草丛里突然冒出了一条小蛇,对著飞飞哥和肥兔远说道:“青青大人让你们进去,沿著这条路向前走一会儿,就能看到三友兔仙的山洞。”“啊,多谢!多谢!”肥兔远真是喜出望外,没想到一切竟然这麽顺利,真是有如神助。飞飞哥要是能够快些找到萝卜种子,不也就能够快些回村里下崽崽了?那他肥兔远不就顺理成章很快当爹啦?“肥兔远,你又在打什麽主意?”飞飞哥了了一眼肥兔远的神情,捏住他的耳朵问道。“唔,我──我扶著你赶快去见兔仙,求他保佑你平安的下崽崽!”肥兔远紧紧的贴著飞飞哥蹭了又蹭。他现在真是爱上了飞飞哥呢,是真的爱上了。一刻也不想离开他和他们的孩子。两只兔子很快就走到了山洞里,那山洞圆圆的,里面还闪著金光,氤氲著淡淡的紫气。兔仙住的地方果然就是不一样啊,肥兔远感慨的道。颜青青再没出现过,但是山洞周围还是能够听到那种隐约的滋滋声,看来他和他部下真是无所不在。“你们来做什麽?”就在飞飞哥和肥兔远正在适应这与众不同的山洞时,突然山洞之内走出了一只穿著金色长袍,长著长长白色胡须,拄著紫杉木拐杖的大灰兔。这就是所谓的“仙风道骨”吧,肥兔远心中一叹!“飞飞见过兔仙大人”飞飞哥赶忙对著兔仙行了个大礼。“远,见过兔仙大人”肥兔远立即有样学样。“起来吧”三友兔仙那眼神像是能瞬时看穿飞飞哥的身体一样,沈声说道:“你果真怀孕了?!”“啊──你连这个都能看出来?!”肥兔远张大嘴惊异不已,赶忙又加了一句:“真不愧是兔仙啊!”飞飞哥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真是尴尬不已。“告诉你,这是我的种!”肥兔远摸了摸飞飞哥的肚子,骄傲的宣告道。飞飞哥真想一脚将肥兔远踢出去,可他这个孕夫现在也没那了气力。“嗯”三友兔仙似乎早就知道了,点点头道:“那现在你如愿啦?”“岂止如愿,简直就是……啊!!!”肥兔远还没说完,只觉得自己的脚爪子被飞飞哥狠狠的跺了一脚,之後又在上面碾了又碾。三友兔仙笑道:“你们来做什麽?”“来找一件丢失的东西的下落。”飞飞哥恭敬的回道。“金萝卜种子?”“我的天,你又知道?!”肥兔远眼睛一瞪,道:“那你知道他什麽时候生吗?!” 话音刚落屁股上“啪”的又落了一巴掌。飞飞哥道:“是,就是那兔仙大人您可知道它的下落?”三友兔仙慢悠悠的踱了几步,道:“知道,自然知道。跟我来。”说著就返身向那洞内走去。飞飞哥於是和肥兔远一起跟著兔仙大人向那幽黑的洞穴里走了进去。 ☆、(10鲜币)兔兔国番外篇(10)─ 缘定今生(完结)   兔兔国番外篇(10)─ 缘定今生飞飞哥和肥兔远跟著三友兔仙进了山洞。那山洞的正中间闪亮著一块璀璨的黄色宝石,光芒将肥兔远的大眼睛森森的刺痛鸟。“这是……?”突然飞飞哥和肥兔远居然看到那宝石之中是空心的,像是供奉著什麽。“啊──这不是──”飞飞哥惊讶的看著三友兔仙,这不就是他们要找的金萝卜种子吗?“对,它就在我这儿,其实,这种子本就是属於这里的。”三友兔仙轻轻捋了捋胡须,笑笑道:“不必这麽惊讶。”“兔仙大人,您怎麽能偷我们的胡萝卜种子呢?”肥兔远给了他一个很无辜的笑容。三友兔仙“砰”一声拐杖敲到了肥兔远的头上,道:“这怎麽叫偷?”“唔!”“如果这金萝卜种子不到这里,你能当上兔兔爹吗?”三友兔仙瞥了一眼肥兔远,指了指飞飞哥那已经很是明显的大肚子。“啊?!这这这,这是怎麽回事啊?”肥兔远跳脚,摸不著头绪。只见那黄色宝石循循旋转,流溢出的光芒变幻来去。“这金胡萝卜种子要经历十年的各处供奉才会回到这山洞里来,而它就是兔兔国最美好缘分的引子。”“缘分?!”肥兔远和飞飞哥对视彼此。兔仙在说什麽?他们没听错吧?!缘分?!!!“怎麽?没缘分,没有上天庇佑,你们能在大雨的树下相遇吗?”三友兔仙吹了一口气,长须飘飘,只见那巨大的宝石外面呈现出一种十分诡异的光芒,紧接著……昨日重现了。大雨之中,肥兔远迈著小胖腿奔向胡萝卜树下,但忽然之间天上一个炸雷劈了过来,瞬时电的肥兔远四脚朝天,全身冒烟。“看见没有,这才是你本来的命运。”三友兔仙低低一笑,对著肥兔远眨了眨那大大亮亮的圆眼睛。肥兔远错愕的张著大嘴,口水滴答滴的向下滴著,他实在是被刚才那一幕吓到了。怎麽会这样?那一天,那一个地方,他不是遇到了飞飞哥,并且成功播种了吗?怎麽……怎麽竟然是这样?!“那……?”“那什麽?”“飞飞哥!”肥兔远本想大哭著问究竟是谁改变了我的命运之类的话,但一回头看到飞飞哥那张熟悉而温情的兔脸,实在是感动的要流瀑布眼泪了,连忙一把抱住他的飞飞哥,蹭了又蹭。“慢点,当心我的肚子!”飞飞哥见状也只好搂著他,没好气的道。“我们差一点,差一点就遇不到了……呜呜呜……”“不是没差那一点麽?”飞飞哥见他这模样看来是真的被吓到了,安抚著肥兔远。“好了,现在知道了?!你们的相遇是缘分,要感谢这段缘分,珍惜这段缘分”三友兔仙敲了敲他们二人。“兔仙大人,那这金萝卜种子我能不能一并带回去?”飞飞哥还惦记这村里面交代的这件“大事”。“想带回去吗?”三友兔仙咧嘴笑了笑,长臂一挥,一股清风拂面而过,那宝石之中的金色种子瞬时飘了出来,顺势趁著那股清风,闪亮亮的围绕著飞飞哥的肚子飞了几圈,就顺著洞口的光线飞了出去。肥兔远对这魔术般的一幕看的目瞪口呆,半天才回过神来。“你──”肥兔远戳了戳飞飞哥白白嫩嫩的肚子,又戳了戳。飞飞哥是做梦也没想到兔仙竟会和自己来这一招,忙道:“兔仙大人,您这是?!”“别担心,这些种子会在一年之後重新飞回你们村落的萝卜庙。现在他们的使命完成了,也保佑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们顺利出生,我便让它们飞走了。”三友兔仙说的极为淡然,好像这一切都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事情,说罢便转身准备离去。肥兔远和飞飞哥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原来这世界上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是前後串联,而缘分的轮回起止也皆因此而有。“大人,您别走……”飞飞哥叫住了他。“怎麽?”“我们之间……?”“是缘分”兔仙大人含笑的点点头,在一片虚晃的光影之中霎时没了踪影。只留下这三个字回荡在山洞之中,也激荡在肥兔远和飞飞哥的心中。原来,是缘分。是缘分让他们相遇,让他们有了属於自己的宝贝,让他们有了以往只有在梦里才能够感到和憧憬到的幸福。“我们要好好守护这段缘分”肥兔远抱著飞飞哥圆滚滚的腰身,在他的脸上啃了又啃。真是多亏兔仙大人指点他们。飞飞哥靠在山洞里的岩石上,双手搂住肥兔远。看来这只兔子就是和他缘定今生的人了,或许他并不帅气,也不是绝顶聪明,家世在兔兔国里也算不上显赫,有点傻有点呆还有点小胖,但他很真诚,很善良,也很可爱……最最重要的是,他很爱自己,也很爱这几个即将出世的小宝宝们。“怎麽叫好好守护这段缘分呢?”飞飞哥揪著肥兔远的耳朵,把玩著。“就是满足我们所有的一切,即使它不够完美,但却是真真实实属於我们的。”肥兔远狠狠的亲了飞飞哥的肚子一大口,笑嘻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