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蚕蛊》
1、神秘的田螺姑娘1
吴筠永远也弄不懂,在他们这种人削尖了脑袋往城里奔的时候,为什么那些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公子小姐们,一个个像患上了自虐症似的往乡下跑?
算了,不想了,虽然这样累了些,但是没有这种人,他一个小小的普通本科生,每个月的五千大洋从哪里来?
好不容易又送了一个二世祖公子哥儿到所谓的碧云山庄——其实就一建在半山上的农家乐,因为公交车站还有一段距离,吴筠便踢踢踏踏的劳动自己的双脚走下山。
说起来,这里的风景还真不错。所谓重峦叠翠茂林修竹,也难怪那些人喜欢来这里。
这么想着,吴筠绕了一条小路。从这里,可以看到更好的景致。
就这样顺着小路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吴筠惊奇的看到地上有一个精致华美的小礼品盒,一看就知道里面的东西十有八九是奢侈品。
吴筠左右看了看,没人!很好!手出讯如闪电,一把将把华美的小盒子捞起来,放入公文包里,拉链拉上。至于盒子里什么东西,还是回家再看吧。
******
换乘了两路公交,吴筠终于把自己送到了目前暂居的小窝里,一个临街的老式筒子楼四楼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单人套间。
虽然已经累得不想挪动一根手指头,但是吴筠还是惦念着自己半路捡回来的那个盒子。还是先拆开来看看吧,如果是某个大佬的东西,那就还回去吧。如果没有姓名联系方式,嘿嘿,不好意思,就当做意外之财了。
吴筠趴在床上翻开了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抽出了那个盒子,单手倒腾开来,首先落到被子上的是一块足金的男式戒指,样式很是古板,看样子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然后——
一把灰。
没错,就是一把香灰,飘飘洒洒的落在吴筠上个月刚刚换洗过的被面上。
“我日!”吴筠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
那日捡回来的盒子,因为没有找到任何联系方式,盒子里也除了一个老式的旧戒指外再没有其他东西,吴筠没过多久就将之抛之脑后了。
吴筠现在是一家汽车配件生产厂家西南片区的总经理特助——重点指出,他们公司西南办事处除了总经理就是他了。所以,但凡遇上总经理不耐烦的,或者认为有损他形象的,或者他老大心情不好不想做的,都得落在他头上。
这样的情况下,忙得恨不能把自己掰成两个来用的吴筠自然没有发现自己小窝里的一些变化。
地板干净了。
窗户上的玻璃可以找的出人影来了。
每天吃完饭后锅碗瓢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全部被收拾干净了。
……
总之,当终于把那位二世祖太子爷送出门后,一直忙得像个陀螺的吴筠暂停转动走进家门,然后,被眼前窗明几净东西井井甚至连最旮旯的地方都看不到一丝灰尘的房间惊呆了!
什么时候,他这被朋友戏称为狗窝的地方也可以这么干净了?
左转转右看看,吴筠甚至还用手指点了点门背后的死角,真的是一尘不染!
这房子除了自己就只有那房东有钥匙——理论上。想起那个有洁癖的中年女人,吴筠决定明天买点东西去看看顺便说声谢谢。
看着光可鉴人的灶台,吴筠厨兴大发,决定做两手慰劳慰劳自己被酒精和那些大油大荤的所谓农家菜荼毒的不成形了的肠胃。
从高中时候便在外租房子单过的吴筠在厨艺上很有两手,所以他的冰箱从来不是装饰用的。无论什么时候,他的冰箱总是,瓜果菜肉,一样一格,分门别类的放得满满的。
只是现在,拉开冰箱的吴筠惊住了——
他的冰箱,接待那个二世祖之前还是满满的冰箱,这一段时间他都是陪着那个太子爷在外面四处晃悠,根本就没有在家里开过火,怎么冰箱里的东西全部不见了?
吴筠觉得心底幽幽的冒着凉气。难道,这些日子进了小偷?
吴筠立刻关上冰箱,操起他仅有的一个羽毛球拍,四处探察可以藏人的地方。
床底下、衣柜里、橱柜里……最后甚至连放巧克力的小罐子也掀开来看过一遍确认房间里没有藏人后,吴筠这才有余力检查自己有没有丢失东西。
嗯,钱没事!存折没事!吴筠放下了大半的心!
巧克力被吃光了——来人是个贪吃鬼!
冰箱里所有的东西,包括他不久前刚刚在批发店买回来的二十来跟冰激凌也不见了。现在天气还不算热,他自己都只能偶尔吃一根——来人身体一定不错,至少肠胃绝对没问题,要不然就是个超级贪吃鬼!
……
一路检查下来,吴筠发现自己存储的粮食全部不见了,其他的东西倒也没少多少,除了一张三只腿的凳子也不见了。这让吴筠忍不住怀疑来的小偷是不是从某个难民营里跑出来的。至于卫生问题,吴筠还是一厢情愿的认定是房东太太打扫的——他不认为一个饿得把二十来根冰激凌都全部吞了的人会有余力去他帮她打扫卫生。
因为没丢什么贵重东西,吴筠决定自认倒霉。毕竟派出所不是那么好进出的地方。有那时间闲钱去给人民警察消磨,还不如赶紧下楼买晚饭正经。
在楼下的小吃店买了份河粉打包,附近的卤品店买了只卤猪蹄,然后在路边的小摊子上买了两斤苹果,然后左手两包右手一包的拎着上楼去。
到了楼梯口遇着房东太太,吴筠忍痛送出了那份水果给房东太太表示对她帮忙打扫房间的感谢。房东太太吃惊了。
“没有这回事!你要知道,我是从来不乱进你们的房间的!就是进去,也一定在你们都在的时候。”房东太太是个挺正直的老太太,知道吴筠平白送水果的缘由,硬是将水果塞了回去,“这么着,过两天我让人来换个锁,肯定是遭小偷了!要不要报警?”
“算了,也没丢什么东西。”吴筠摇头,不好意思的推却着已经塞到手上的水果,“这个还是大姐您拿去吃吧,我冰箱里还有呢!”其实,按照年龄,吴筠应该叫这个“大姐”做阿姨的。
彼此推让了一阵,到底是大姐不低吴筠盛情,许下过两天带人来换锁的承诺后,拎着那两斤廉价苹果走了。
回到自己房间,天已经有些黑了。
首先打开电脑,对着天涯三口两口解决了本来就不多的河粉,抹抹嘴,看看旁边的猪蹄,一向喜欢把好东西留到最后吃的吴筠觉得自己还是先洗个澡再来享受这个。
洗澡之前,先把仙剑里的大小号全部挂起,说实话,这个游戏越来越没有意思了。但是好歹玩了这么多年认识了这么多朋友,于是每天吴筠还是照例挂号。但是再要他亲自动手上去杀怪挖宝做任务的,却是不成了。
在浴室里洗了个战斗澡,衣服扔洗衣机里准备等积累到半桶以后再洗去了。吴筠晃悠悠一身轻松的晃到了电脑前。
点开游戏界面,看看峨眉小mm这五分钟的成果,然后伸手——
卤猪蹄呢?
2、神秘的田螺姑娘2
吴筠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转过头,装卤猪蹄的纸袋还在,上面的油印和他进去洗澡之前一模一样。可是,卤猪蹄不见了!
吴筠心怦怦直跳,脊背上丝丝的冒着凉气。他极慢极慢的转身将后背靠在墙上,顺手拿着桌上装着半杯热水的马克杯,预备一有情况就扔过去。
这一刻房间里极是安静,甚至连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都可以清晰的听见。耳塞里依稀响着仙剑三的背景音乐,更显得这个格外安静的房子鬼气森森。
目光一寸一寸的扫描过去,房间里看得到的地方一丝风吹草动也无。吴筠极力按压住心头的恐惧,举起还装着半杯水的马克杯,对着房间角落的衣柜就扔了过去。自己整个人则在把杯子扔出去的一瞬间紧紧贴在墙上。
衣柜是布制的,吴筠甚至没有拉上拉链,马克杯一下子便被扔进去了。
没有动静。
吴筠贴着墙站了许久,终于还是操起一本比较厚的书走了过去,同时在心头提醒自己。如果今晚挨过去了,明天一定要记得买刀子铁棍放在家里。哦,还有防身电击器。
屏住呼吸,吴筠唰的一下拉开了衣柜——
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横着躺在衣堆里的马克杯与它身下被濡湿了的一堆衣服。
吴筠擦擦头上的冷汗,拣起杯子,把被打湿了的几件衣物从柜子里拿出来摊在床上。然后猛然掀起床单——
没有动静。
吴筠还是不放心,慢慢的弯下身子往床底下看了一回。除了自己塞下的几双臭鞋子——哦,现在不臭了——什么也没有。
举着可以杀人的《牛津现代英汉双解词典》,吴筠在客厅里又巡视了一遍,然后是厨房以及里面包括盐罐在内的所有坛坛罐罐,卫生间——为防万一,吴筠甚至还开了冲水器冲了整整三分钟,确保就算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也会被冲下去。
确定房间里面没什么人后,吴筠反锁了大门,然后回到卧室里又把卧室门反锁了。然后蹲在电脑前挂了一个晚上的游戏,直到眼睛再也睁不开才趴在键盘上睡过去。
梦里,吴筠恍惚听见谁咔嚓咔嚓嚼东西的声音。
********
因为头天晚上的诡异事件,吴筠第二天一醒来就火急火燎的催着房东太太叫人来换锁。房东太太不乐意了,她虽然不上班,可是她老公上班的啊。好不容易有个周末,两人可以温馨会儿,不带这么不识趣的!
房东大姐火了,隔着房门扔给吴筠一句话,“我是要后天才找人去了,你硬要今天换,就自己去找人自己出钱!换了之后要交给我一把钥匙!”
吴筠不愿意出这笔钱,可是比起人身安全,钱算个鸟!
通过楼道里到处都是的小广告叫来了一个换锁的,花了大价钱买了个所谓的多功能型智能报警锁,乒乒乓乓一阵鼓捣之后,新鲜门锁出炉了。
经过几番测验后,吴筠对这个锁还算是满意。鉴于到目前为止他的周末已经在惊吓和忙碌中去掉了一半,吴筠决定上超市买些存储粮好好度过剩下的半个周末。
现在菜价涨的离谱。吴筠从来是喜欢吃菜胜过吃肉的,可是现在,也被逼得差不多只吃肉了。菜太贵了,买不起了。
选了三斤排骨,两斤五花肉,最后摸摸钱包,吴筠在蔬菜柜台转了两圈,终究还是忍不住拿了一颗大白菜放进篮子里。
本来还想买些水果的,可是考虑到接下来还有半个月要过,吴筠还是忍住了,最后提着一堆肉食回家。
进门,吴筠顺手把买来的菜放到客厅里的桌子上,然后——
桌子以一种十分迅猛的方式朝着某个放下倒下来,吴筠眼疾手快的扶住桌子,悲催的发现,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根腿!
吴筠郁闷了,有这样的小偷么!太缺德太过分太丧天良太不要脸了!
把桌子上的东西挪到地上,吴筠把桌子搬到一边靠墙的地方,然后在没了腿的那个角落用一张比较高的凳子垫着,勉强保持了平衡,然后回过头来拿放在地上的东西。
吴筠看到了一个神奇的场景!
袋子里的五花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
吴筠觉得真是太神奇了。当然,更神奇的是,看到这样诡异的场景自己居然没有昏过去或者是尖叫,而且还能站在这里思考!
吴筠慢慢的举起旁边的椅子,要不要摔下去呢?摔下去,会坏掉自己接下来三天的食物。可是,不摔下去……
“放下那东西,太蠢了!”一个软糯的童音带着几分不屑的响起。
吴筠惊惧的抬头,而后,看到一个穿着大红色兜肚的小孩坐在桌子上一堆东西中间,一张可爱至极的小脸上满是冰冷,眼底没有任何感情。
吴筠觉得自己居然还能保持清醒真是太神奇了!不管怎样,他还能不打结巴的说话,“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你爸爸妈妈呢?”
“我是金蚕,是被你带进来的,我没有爸爸妈妈。”小男孩一个一个的回答着吴筠的问题,然后沉下脸——其实没必要,他的脸已经够冷了,“我每天都给你干活了,你为什么不给我准备吃的?”
“……干活?”吴筠张大着嘴极为无礼的指着金蚕,“你,你能干什么——”忽然想到这小子出现的诡异方式,吴筠声音戛然而止,“这些地,你扫的?”
“当然!”金蚕冷冰冰的脸上隐约显出一两分得意来,不过吴筠还来不及确认他就又变了,眼底透出几分凶狠道:“我每天都打扫的干干净净!你不是也检查过了,都没有一丝灰尘。为什么还不给我准备吃的?”
吴筠不知道他说自己没给他吃的依据是从哪里来的。他指着桌子上那已经少了一大半的五花肉,然后又点点冰箱,“这些,难道不是你吃的?”
“那怎么够?”
那怎么够?
那怎么够?
那怎么够……
……
吴筠眼底金星直冒,耳边回声不断。一冰箱的食物,一只猪蹄,一斤多五花肉,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孩子,居然还“那怎么够”?
等等——
“你说是我带你回来的?我什么时候带你来的?”
“那个——”金蚕举起莲藕似的手臂直直指向吴筠对方废物的电视柜上面,一个金光闪闪的华丽盒子在一众灰扑扑的废旧物品中格外显眼。
吴筠恍然大悟,“你是那个戒指?”精。还有一个字被吴筠死死咬在了喉咙里没冒出来。
“放屁!”白萝卜似的小胳膊愤怒的挥上了吴筠的脸庞。
吴筠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孩子身体是悬空的,赶紧把他抱起,“小心。”
出离愤怒的小家伙呆滞了。
3、神秘的田螺姑娘3
“这么说你就是那团香灰?”
金蚕有些不自在的点点头,从来没有与人亲近过的他你习惯的在吴筠的腿上扭过来扭过去。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他们骗了我!”金蚕愤怒起来,整个身子虚化成一团黑雾,在屋子里飞来飞去,原本软糯的童音也变得尖细刺耳,“他们骗我!我明明帮他们盈利了,他们硬是说亏了!我要吃掉他们——”
“你吃人?”吴筠的声音比金蚕更大,更尖利,整个人脸色惨白的摇摇欲坠。
“我没吃。”金蚕恢复了人形在桌上装肉的袋子上坐下,“还没来得及吃就被他们送出来了。”顿了一下,“只要你不骗我,我也不会吃你的,只要你给我吃的,我还会努力给你干活。”
吴筠抖抖背上的冷汗,想起自己这几份飞速消失的食物,弱弱的分辨道:“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养你呢。”让这么个“人”干活他可消受不起。
“你从捡我起来的时候开始就是我的主人了,你不养我谁养?”金蚕莲藕似的小手臂交叉抱在胸前,睥睨着吴筠。
强买强卖!吴筠眼前冒出大大的四个加粗红字。想起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家伙惊人的食量,吴筠欲哭无泪:我养不起啊养不起!
“我现在放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除非我把你吃了!”
吴筠一抖,“我养,我养!”可怜兮兮的看向金蚕,“那个,以后我不要你干活,你可不可以少吃点?”多了我买不起。
“那怎么成!你看你这房子,之前那是人住的地方么?我以前的地方,狗窝都比你这干净!”金蚕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不屑的味道,“活我是一定要干的,香火也不能少!”
吴筠脚一软差点摔下去,自己捡回来的是个什么样的祖宗啊!不过,香火?忽然捕捉到的两个字触动了他的神经。吴筠小心翼翼的看了金蚕一眼,“香火,做什么用的?”
“当然是我吃的!”金蚕理所当然的回答,“你不会以为我吃你的这些东西吧?要不是实在没香火吃饿到了我会吃你这些东西?”
吴筠看着他不屑的指着“这些东西”,那是他接下来至少五天的口粮,还有之前冰箱里至少可以坚持上一个星期的储备,心头无声呐喊:既然您不吃,那还我的来啊!
***
香一把,纸一摞,香炉一只,蜡烛——
吴筠心头一动,侧过头悄声道:“我可以不可以用电蜡烛代替?放心,效果不会比蜡烛差的,只要一插上插头,就保证长明不灭!”
尖细的声音从肩膀上出入耳朵里,“长明不灭?拿去哄鬼吧!中看不中吃的东西,要来什么用?”
“对不起,我又错了。”吴筠虔诚而爽快的认错。
“哼,原谅你!”变幻成一只不起眼的小虫子趴在吴筠肩膀上的金蚕低声气高姿态的表示原谅。
***
终于在某只虫子(?)的指挥下采买完毕,吴筠在路人诡异的眼神中提着一大包香纸蜡烛,以假装自己是要补过清明节的姿态,气势赳赳的走回了暂居的小窝。
安炉子。
“错了,不是这个方位!”金蚕又恢复了之前那个可爱的“金童”模样,有板有眼的指挥起吴筠,“别瞪眼,拜蛊也是要诚心的好不好?不诚心乱放,我保佑你个屁!”
吴筠额头青筋直冒,心说你少折腾一点就是对我最大的保佑,但是想到这“非人”之前吃人的威胁,还是碎碎念的挪开了已经废弃了的电视柜上的诸般杂物,把香炉小心翼翼的摆放在上面。
“先烧纸,再点香。”
吴筠从三毛钱的黑色塑料口袋里拿出一摞黄纸拨得松散了,用打火机点燃了扔进香炉前面的小铜盆里,而后拿过三炷香在燃烧的黄纸上引燃了插进香炉。
“点蜡。”
吴筠任命的把自己当做声控木偶,按照童音的指挥把打火机引向香炉旁边早就插好的蜡烛。
好了!
闻着房间里冉冉升起的烟,吴筠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金蚕,“可以了不?”
金蚕突然飘到吴筠面前,一双黑幽幽的眼睛似乎能把人魂魄吸进去,“最后一件,孤、贫、夭三样中,选一个!”
吴筠吓得后退一步,脊背骨撞上了后面墙上的挂钩也浑然不觉痛,“什么意思?”
金蚕素来毫无感情的眸中显现出一丝讥诮,“你不会以为给我些吃的我就白白给你干活吧?金蚕是蛊中之王,你当是这么廉价的啊?金蚕食尾听过没?要占金蚕便宜,总得付出些代价不是?”
吴筠欲哭无泪,明明是你硬赖上来要我养你的,怎么又变成我占了你便宜了?可是,吃人?他不要啊!好死不如赖活着,蝼蚁尚且偷生,他还能怎么选择?
“这三个选项都是什么意思?”
“孤就是你一辈子都别想讨老婆,贫就是你一辈子都别想有钱,夭就是你样样都好,就是年纪轻轻就会死。”
“孤!”吴筠想也没想,直接选了第一个。那斩钉截铁的语气,就是金蚕也忍不住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不过,纸快烧完了,金蚕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掌,“吐口水。”
吴筠的大脑已经拒绝运转了。他把自己当做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声控木偶——吐了一口唾液在小手板上。
金蚕把手凑到自己嘴边,舌尖一探,然后放了下来。“好了。”
吴筠红着脸收回目光,低声但是清晰的表述道:“我对小孩子没有兴趣。”
金蚕诡异的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许诺:“放心,你现在算是正式是我的主人了。只要你不骗我,我不会吃你。”
吴筠瞪大眼睛,“那之前?”
“之前就是了,现在只是正式结下契约了。”金蚕有些心虚的吼了一句,当然面上是看不出来的,至少吴筠看不出来。不过,金蚕还是马上转移话题,“对了,你为什么选孤选得那么爽快?”
“我是gay。”吴筠郁闷的吐出答案。
虽然是蛊中之王,可是金蚕到底是土生土长的中国蛊,因此听不懂吴筠冒出来的鸟文,因此皱着小眉毛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为什么选孤选的那么爽快?不许说我听不懂的话!”
吴筠仰天长叹一声,“我本来就没打算讨老婆。”看着金蚕又有皱眉的趋势,想起吃人的传说,吴筠赶紧解释,“我不喜欢女人,所以我不会娶老婆。”
金蚕似懂非懂。
吴筠突然觉得金蚕这样子爆可爱。他知道自己性向后就没想过娶妻生子祸害别人,所以早就觉悟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有孩子的。正是因此,他对孩子也就特别喜爱。如今眼前有了一个,虽然知道那不过是一层皮,可是还是忍不住被吸引。
这个时候,吃人的恐惧已经被他忘记到了脑后。吴筠神思不属的一把抱起皱着小眉毛沉思状的金蚕,“么么么”的在小脸颊上狠狠印上几个口水印子。
金蚕手足无措的巴着吴筠的肩膀。他从来是被人憎恶惧怕的,何曾有人这么不顾他的身份把他抱在怀里。为了掩饰脸上的不好意思,他恶狠狠的道:“我可告诉你,虽然这里说的只是不可以讨老婆,但其实上门也是不行的!所以,不管是娶还是嫁,你这一辈子都没有老婆了!”
“知道了。”看着金蚕鼓鼓的脸颊,实在是太可爱了,“么——”吴筠又忍不住开始播撒口水了。
4、超市购物风波1
考虑到自己之前“饿”了金蚕许久,齐达晚饭时候给金蚕上了一大炷香。然后——
“那边不是点着香么?”吴筠看着跟自己抢饭吃的金蚕悲愤了。
“你不是也会换菜吃吗?”金蚕理所当然的反问,白白胖胖的小手握成拳头那筷子把土豆排骨里的排骨大部分扒拉进自己碗里。一个不稳,一块多肉的排骨就要掉出碗外去了,金蚕鼓了一下嘴,那个掉出碗沿的排骨就稳稳的飞进了他面前的饭碗里。
吴筠咋了一下舌头,果然不是人!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你知道客厅里那桌子腿,怎么回事吗?”
“昨晚上没吃的了,我啃了点儿。”
“什么?”吴筠手一抖,面前的晚饭立刻就翻出了桌子,然后飘飘悠悠的落到地上,而散出来的饭粒也随后雪花似的慢慢落入了饭碗里。
“吃饭注意点!碗都拿不稳!”对面传来软软糯糯的叱责,因为口里含着排骨,很有几分含糊。
“对不起,我错了。”吴筠认错认得几乎形成条件反射了。
“下次注意。”
***
吃过饭后,金蚕存在的意义就体现出来了。几乎是眨眼的时间,被拿来暂时充当饭桌的小书桌就干净了。碗筷之类的也很快就闪着白光回到了碗橱里。
多好啊,想来那个什么哈利波特里面的家养小精灵也不过如此了吧。
吴筠决定了,从今以后,他要天天洗澡换衣,日日在家里做饭,一个月换一次床单被套。不过——
“金蚕啊,你能不能把那剩下的三条腿桌子也吃掉算了?这样很占地方啊!”
“难吃,要吃你自己吃!”
吴筠汗,那是他能吃的么?
************************************
因为金蚕这个无敌大胃王的加入,吴筠预料的一个星期的食物在星期二的时候就告罄了,不得不跟着一群大妈大婶挤超市。
金蚕坚决要求加入。
超市距离这里有两站距离,还好公交就在楼下。上车,旁边一位巨有觉悟的中年女士站起来,“这位抱娃娃的小哥,坐这里。”
吴筠红着脸推辞,不敌热心大姐的力气,被一巴掌拍在位子上,只得木着脸跟大姐说谢谢。
进了超市,因为金蚕就一身红兜肚,吴筠抱着金蚕直奔童装区。
紧着便宜的选了两套,反正金蚕不挑——吴筠发现了,金蚕是个只要有东西就不管的人。譬如,他饿了,只要你给他吃的,哪怕是根木头,他就没有怨言了。
旁边的阿姨很是不满,不断的啐啐念着这么可爱的小孩居然有这么小气的父亲,连件好衣服都舍不得买。周围的几个服务员也都一脸鄙视的看着他,看得吴筠尴尬不已。
好不容易付了款折回去拿了衣服,再回头吴筠却发现金蚕不见了,顿时慌了。拜托,那位可不是人啊!千万别有人惹到他啊!
问了下收银员,知道了金蚕是往楼下走了后,吴筠多少放了下心。从这里下楼就是肉食柜台,这两天金蚕一直在抱怨没什么肉吃,这次十有八九是被楼下肉食的气味吸引过去的,现在肯定就在那里徘徊等着自己去呢。
虽然如此,吴筠还是收拾起东西赶紧追下去。要知道,虽然看上去很可爱,但金蚕那毕竟是个会吃人的存在啊!
才刚刚走到下到楼梯口,吴筠就被前边的人堵住了。
“请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吴筠问了一个奋力往楼梯上挤的人。
“不知道,不过肯定是出什么事了。”小伙子回答的倒是爽快,可是一点内容都没有。
吴筠瞅了瞅嘴,开始往下挤。
“诶,别下去了,下去什么也看不到。”小伙子好心的拉住他解释。
“他儿子在下面呢。”上面听到动静的收银员也下来了,顺便跟吴筠解释了一下。
“哦,”吴筠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一脸恍然大悟的小伙子举起手大声道:“前面的让一让,这位先生的孩子在里面,让一让啊!”
中国最大的特点,凑热闹之外还有热心。于是,前方的人,从楼梯口开始,千难万险的排开了一条刚好足够一个人走到肉食柜台前的小道——
然后,吴筠就看到了如此众多的人围观的真相:玻璃柜台下,半扇猪肉——应该是,但是现在只剩下三分之二了——正在以肉眼可以看得见的速度飞快的消失。
旁边的热心小伙子提醒吴筠,“快进去看看吧,在不在里边?”
下面的人也很在四处观望,有几个热心的还喊话,“你孩子穿的什么衣服?”
吴筠头上冒起了虚汗,旁边的收银员小姐开口为他解了围,“看样子不在。那孩子不是一身大红色的兜肚吗,很可爱很醒目的。如果在这里一定看得见,也许走开了,先生你还是去广播一下吧。”
吴筠小鸡啄米也似的使劲点头,“小姐你说的是!对了,广播处怎么走?”
“出口那里,旁边就是。要是不知道,问一下那里的收银员就知道了。”小伙子很热心的解说,“要不我带你去?”
“算了算了,谢谢谢谢,不麻烦你了。”吴筠两只手飞快的乱摇着,唯恐这位热心先生真答应了。
那边的诡异画面还在继续。两个肉食柜台的卖肉师傅全身绷紧一脸紧张的以防备姿态对着柜台,旁边是超市全副武装的保安,然后是惊奇兴奋紧张的的围观群众,一个个忙乎乎的拿着手机出来拍照摄影的记录这神奇的一幕。
保安还在用对讲机报告:“……对,对,还有一个小孩失踪,对……”
吴筠全身颤巍巍的含泪看了玻璃柜里熟悉的一幕,观音菩萨如来佛祖,请千万保佑里面的金蚕不要看到我,就算是看到我了也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现身,等回去我这就给你们烧纸烧香供奉香油!
看了眼旁边的热心小伙子和收银小姐,吴筠决定抽身要趁早,“两位,我实在担心我家孩子,我这就去广播处了,刚刚谢谢。”双手合什,对着周围刚才让路的围观人群,“谢谢大家。”
周围的人都露出理解的笑容,“快去吧,不过超市里有保安,不会有事的。”主动的让开一条路。
吴筠双手合什,“谢谢,谢谢大家了。”然后脚下抹油的跑出去了。
到了一个僻静处,吴筠靠在墙上,无力念叨,“祖宗啊,我的金蚕,你留我一条命好不好!”
***
吴筠没敢就这么出去。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到时候超市肯定要调监控录像来看的。自己抱着人进来是板上钉钉的。要是出去的时候一个人的话,到时候被人抓住了还不得怎么往阴谋论里处呢!
吴筠也不敢去广播处广播,万一金蚕别人面前突然出现把人吓坏了怎么办?
吴筠纠结的扯着面前货架上垂下来的丝线。
“这位先生,如果你喜欢这种浴花的话就买一个,不要这样拉,会坏的。”突然冒出来的服务小姐下了吴筠一大跳。
吴筠讪讪的收起手,“这个确实不错,我就买这个了。”
服务小姐怀疑的看了吴筠一眼,吴筠赶紧把刚刚扯了半天的浴花放进篮子里,然后扯开一个纯良笑容,“小姐,请问你知道广播处在哪里吗?我和我的孩子走丢了。”
服务小姐怀疑的脸立刻换成了同情的颜色,“从这里过去,直走,一直到那边的放推车的那里,左转就是。”
“谢谢。”吴筠真心实意的鞠了一下躬,然后转身就走。
金蚕金蚕,你害死我了!吴筠咬牙切齿的走出了那名服务小姐的视线,然后开始啐啐念金蚕的名字。
“你有完没完,吵死人了!”软糯糯的怒吼在耳边响起。
5、超市购物风波2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超市自然没有再营业下去。很快,广播里就传出了超市要提前打烊的消息。
吴筠在出口处急得团团转,方才那一声怒喝后,他就再没有听到金蚕的声音,周围尽是来去匆匆的顾客和超市工作人员。吴筠没办法,突然想起刚才金蚕的抗议“吵死了人”,他分明没有说话,只是在心头念叨,难道金蚕能听到自己在心头对他说的话?
这么一想,横竖也没办法,干脆死马当活马医的在心头默念起金蚕的名字来,终于,在保安过来赶人之前,金蚕挟着一声怒气冲进了他的怀里。
“吵死人了,你就不能安静点吗?”金蚕满脸怒火的用软糯的声音抱怨。
“你不是人好不好!”吴筠也一肚子怨气,担惊受怕这么久,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恐惧了。
金蚕被吴筠的话噎住了,他虽然是蛊中之王,但是以前养他的是农户,对他也是利用与敬畏兼多,很少会与他说话,唯一的说话机会也只是每月一次算账时候的讨价还价,所以他虽然凶悍,可是嘴皮子却实在不利索。眼看说不赢吴筠,于是闭上嘴巴鼓着脸颊生闷气。
吴筠也不理他,刚才他是真的吓到了,这会儿心脏都还在怦怦跳呢,那边保安又要过来赶人了,于是一手提着篮子一手环着金蚕,赶紧加入了收银台前的长队之中。
出了超市,因为担忧超市的工作人员会不会看出什么来,吴筠甚至顾不得等公车了,提着东西埋头就往回家的路上走,旁边的热心小伙叫他“诶,公车来了!”的话完全听不见。
一口气冲回了屋里,吴筠才终于反应过来,两只手臂累得完全抬不起来,只能四仰八叉的摊在床上直喘气。
金蚕还在恼怒之中,尤其恼怒于吴筠居然没有哄他,以前就算再怎么样吴筠都是好声好气的对他说话的,这一次不过是吃了些肉,居然就这样念叨他,还不理他,他也是会生气的。
于是,一向容忍不得半点脏乱的金蚕难得的没有在进门的第一时间收拾东西,而是飘到吴筠的电脑屏幕上坐着鼓起脸颊对着吴筠生闷气。
吴筠在床上喘了会儿气,慢慢悠悠的坐起来,这才发现金蚕居然还在生气!
看看地上那一大摊子——他已经习惯金蚕收拾东西了,然后又看看坐在自己电脑上的金蚕——虽然知道金蚕大概也只是漂浮在上面,可是看着也心惊,吴筠觉得是时候教育一下金蚕了。这次还好,只是在超市吃人家本来就是拿出来卖的猪肉,而且还没被发现,可是下次呢?金蚕是吃人的,要是下次他在路边随便抓了个人啃起来,自己作为他的主人,赔得起吗?
叹了口气,吴筠朝金蚕招招手,“过来。”还是先把他从自己的宝贝电脑上弄下来再说吧。
金蚕还是很喜欢吴筠的怀抱的,因此虽然还在生着气,但还是在吴筠招手的那一刻就毫不犹豫的飞投进了吴筠的怀里,力气之大,把吴筠撞得倒在了床上。金蚕浑然不觉,扑上去搂着吴筠的脖子,“抱抱。”
吴筠拨开金蚕坐起来,然后又抱过金蚕放在自己大腿上,“别闹,今天我们来算下账。”
金蚕眨眨眼,“可是不是要到月末才算账的吗?”
吴筠噤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和金蚕之间的理解差异不是一般的大,决定还是先问一下他所掌握的常识,“月末算什么账?”
金蚕瞪大了眼,“当然是我们的账了!我给你打扫,你难道不付账的吗?还是说,你想赖账?”说到后面,金蚕的声音里已经满是气愤。
“怎么可能!”吴筠怪叫一声,赖账和骗人——错了,是骗蛊——是金蚕的两大逆鳞,他又不是不想活了,怎么可能想去触他的逆鳞找死!
“那现在算什么账?”金蚕惊恐的瞪着吴筠。对于他来说,只有月末年尾的时候才算账,算账之后要是主人家赢利了就会给他买人吃,不赢利就什么都没得吃。可事实是,一直到现在,他都还从没吃过人的。每次算账他之前的主人都骗他不没有赢利,或者说他干活干的不好,唯一的一次赢利,就是被扔出来之前,因为被自己看出了破绽不得不补算了一次,之后就把自己扔出来了。现在月中算账,莫非吴筠也打算把自己扔了?
吴筠哪里清楚金蚕脑子里的这些弯弯道道,他只是想给金蚕上点教训,免得他以后出去又无法无天。而且,以他的眼神,也看不出金蚕的担心惊惧。摸着金蚕的小脑袋,“你知道你今天做了多坏的事吗?”
“我没有做坏事!”金蚕跳起来,虚化成一团黑影,刹那功夫地上的一大摊子物品全部归类整理好了,地上连一点小纸片都不见了,然后金蚕又恢复人形出现在吴筠身边,“我也没有偷懒。”
吴筠啼笑皆非,无力道:“今天在超市里,你做了什么事?”
“吃肉啊,你不是说了超市买肉给我吃吗?我就去吃了!”
“我还没来得及买,你就吃了!”
“你不是说了会买嘛?”金蚕有些委屈。
“可是还没买啊!”吴筠头痛,对这个“非人类”没有道理可讲,“东西都还没到手,你就吃开了。那要是突然被人偷了钱包买不起了呢?以后,除了我亲手拿给你的东西,别的东西不可以乱吃,知道了吗?”
“唔。”金蚕应的不是一般的委屈,嘴里嘀咕着“有我在根本就不会有人偷你钱包”。不过,也放下了心。至少,他不用担心吴筠会扔他出去了。不过,“可是,你刚才买的东西里没有肉。”
“你还没吃够吗?”
“你说了买肉的,没有了。”
吴筠眯了眯眼睛,神情无比冷静的对着金蚕比出一个中指,“你这个月都没肉吃了。”
金蚕伸出白胖胖的小手握住吴筠的中指,“为什么,我每天都有干活!”
吴筠忧郁的叹了口气,“金蚕,你知道我们公司清洁工,也就是和你干一样工作的,每个月是多少钱吗?八百块,不包吃住。你想想,你住在我这里得话多少钱。这里房租一个月就是六百块,分摊下来就是三百块,你每个月也就五百块了!五百块,你知道是多少吗……”
“很多,可以买很多肉!”金蚕迫不及待的打断了吴筠的话,伸出小手比划,“一斤肉八元钱,五百块可以买……六十多……”金蚕的声音小了下来。
吴筠微笑,原来还会算账,再好不过了,“没错,可以买六十二斤半的猪肉。可是你知道你今天在超市吃了有多少吗?”
金蚕抿嘴,在现实面前,就算是蛊王也得低头。
吴筠微笑,“知道了就好。这个月就算了。”捏捏金蚕小巧的鼻子,“以后吃肉要有计划。从明天开始,每天最多——一斤肉。”吴筠咬牙给出了这个答案,这个份,够自己吃一周了。
要不是前两天张老抠(总经理的外号)突然神经错乱给他加了工资,他也舍不得这样大开口。
金蚕委屈的扁扁嘴,太不够了啊,可是还能怎么样呢?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依着他之前的作为,有的吃就不错了,“好。”
6、妈妈来了
不得不说,金蚕其实是个很自律的,呃,生物。说好了一天一斤肉,他就真的每天只吃一斤肉,一分不多,当然,一分也不少就是了。
吴筠很是松了一口气,其实金蚕,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的。于是,松懈下来的吴筠再度宠上了这个内里不知道是什么表面上无敌可爱的金童模样的金蚕蛊。
因为金蚕除了吴筠带他出去的时候,其他时间都是呆在房子里的。吴筠以己度人,觉得把一个三岁娃娃整天关在屋子里实在太不人道了。可是金蚕又不是真正的娃娃,他也不敢放他进幼儿园什么的去残害别人——当然,他也没那个经济实力送金蚕去幼儿园。
于是,吴筠开始教金蚕上网——反正他网费包年的,不用白不用。
金蚕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可惜,他不识字,或者说,识字有限。于是,吴筠又担负起语文老师的责任,买了一本新华字典,每天下班了蹲在窝里给金蚕上识字课。
而在识字的同时,金蚕还是玩上了电脑——虽然不识字,可不是还有电脑游戏嘛。金蚕也不玩那些高级的,他就玩个连连看和泡泡堂。
然后,吴筠就苦了,每天下班回来仅有的一点娱乐时间都没了。上起点看小说就不说了,就是上个msn跟朋友说两句话也被金蚕催促得要死,吴筠后悔了!
鸩占鹊巢!
吴筠觉得自己要迫切需要一个可以转移金蚕注意力的办法。
周末的时候,吴筠带着金蚕出去逛超市。
因为上次的事故,吴筠这次学聪明了,从头到尾抱着金蚕,一下手也不放开,总算平平安安出了来。唯一的小意外,就是上次二楼那收银员看到吴筠,很好心的问了下上次吴筠在哪里找到的金蚕,把吴筠吓出了一头冷汗,差点以为对方是不是通过监视录像看出什么来了。
不过,后来回去上网查了一下,才知道那天的事情,因为最后监控录像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堆雪花点。因此被归类到灵异事件去了。超市因此还请了几个附近有名的一个道观里的道士来做了一场法事。
看得旁边已经认识了不少字的金蚕嗤笑不已,“一群只会骗钱的蠢货!”
吴筠却担心不已,毕竟是道士。虽然听金蚕的口气,这一群道士很蠢,可是既然有蠢的,肯定也有厉害的。要是撞上个厉害的怎么办?
金蚕却不以为意,直言道就算是看破了他的行藏,现在的道士也少有能收的了他的,只是要小心巫师就是了。毕竟,巫师就是他们天生的克星,就像猫之于老鼠,蛇之于青蛙等等。不过,因为巫蛊之道一般被视为邪术,所以现在学习的人越来越少了,会的基本上都是些老头子。而且,一般都是住在深山老林的那种。
总之,只要小心了,安全还是没问题的。毕竟,他好歹也是蛊中之王么。这个蛊王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如此这般的一番安慰,吴筠总算是放下了心。
*******
星期天带着金蚕外出吃早餐。金蚕有洁癖——这也是为什么他收拾房间这么勤快的原因,一连走了好几家店子都没如意,最后考虑到这个城市的餐饮业的发展状况,以及金蚕的洁癖程度,当然还有他的钱包厚实程度,吴筠果断的决定买了东西回去自己做了吃。
“早该这样了!”金蚕轻轻舒了口气。
吴筠懒得理他,这个龟毛的洁癖蛊!
买东西的店子没零钱了,旁边就是一福利彩票店,两家明显是一起的,于是吴筠在老板的热情吆喝下在彩票店抽了张刮刮卡。
吴筠是从来没把彩票当回事的,毕竟从小到大,无论是任何形式的抽奖行为,从来都没有他的份。就是小时候买干脆面,里面那种“再来一包”的小刮刮卡他也从来没得过。所以这一回,他也就当卖老板面子了丢两块钱就是了。可是,接过来后,金蚕趴在他怀里直接刮了起来,然后——
居然是一千元!
一千元绝对不算多,可是在刮刮卡里,也绝对不算少了。
吴筠当即抽出身份证,兑了奖回去。没想到买个凉皮,居然还买出了一千元!吴筠当即抱着金蚕亲了又亲。然后把店老板兑给他的一千元现金装进了自己的上衣内口袋。
旁边的老板娘极力鼓吹吴筠再接再厉多买几张,要知道这种即开型的“点石成金”刮刮卡最高的奖金额度可是有一百万哪!
吴筠是个见好就收的,也就是那种没有冒险精神注定成不了大事的典型小市民。跟老板娘打着哈哈,吴筠以帮小孩子买礼物的理由转身离去。
吴筠只是随口找的接口,金蚕却不干了,“你不是说要帮我买礼物吗?”
吴筠眨眨眼,“只是找的借口而已,要不然那个女人还会缠着咱们花钱的,然后这一千块钱可就没了。”
“没见识!”金蚕先鄙视了一下吴筠的小市民心态,然后板起小脸道:“也就是说,你是骗人的了?”
吴筠一抖,“骗”这个字现在绝对位于他十大禁忌汉字的首位,“没有,我只是打算过些日子再买,毕竟,我们不是得先回去吃早饭吗?”
金蚕抿着小嘴沉吟了一下,“这样好了,回去时候,你在楼下‘伤心兔头’那里给我买只猪蹄做礼物好了,免得害你再跑一回。对了,猪蹄要大的!”
吴筠含泪点头。
***
上楼的途中,电话响了。
吴筠一手提着他们的早餐,一手抱着金蚕,实在分不开手来。于是金蚕原本抱着猪蹄的手分了一只出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反正手伸到吴筠衣袋里摸手机出来抵到吴筠面前的时候是干干净净了,甚至还带着淡淡的橘子香味——吴筠卫生间里洗手液的香味。
“喂?”吴筠看了眼电话,是个陌生号码。
“筠筠啊,我是妈妈,你现在在哪里?”
“c市。”
“还在之前的地方住没?”
“在。”
“现在好不?”声音听着有些近。
“好,很好。”顿了下,吴筠按照惯例问候,“妈你现在好不?”
“好,很好!”上面传来过于兴奋的声音,电话断了,一个爆炸头从上面探下来,“快点上来,宝贝!”
吴筠差点一脚踩空摔下楼梯去,“妈,你——来了。”
“是不是很兴奋?”自觉时髦的方女士慈爱的对着自己与前夫的儿子张开双臂,“宝贝,妈妈来看你了!”
吴筠敏捷的一闪身避开方女士的熊抱,一脸冷淡的道:“陆叔叔呢?”言下之意是你现在男人怎么又把你这个祸害放出来了?
方女士一甩玉米卷儿的爆炸头——吓得吴筠赶紧避退三尺,“那个男人,哼,不要理他了!”目光转到吴筠怀里的金蚕,眼睛大亮,“宝贝,这是我孙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然后染着蔻丹的魔爪就飞快的伸向了吴筠怀里的金蚕,的滑嫩嫩的小脸蛋。
感觉到怀里的金蚕有虚化的倾向,吴筠赶紧掐了下金蚕的小屁股,提醒他在外人面前注意形象,然后在方女士企图来第二下的时候飞快的开了门避了进去。
“要进来吗?”吴筠站在门口不是很有诚意的问。
“臭小子,有你这么跟妈说话的吗?”方女士白了自己儿子一眼,提着大包挤开儿子进了门,然后,吹口哨,“唷,请钟点工了,这么干净?”多少了解一点自家儿子品行的方女士深知,自己儿子是绝对整不出这样效果的。
“算是吧。”吴筠懒洋洋回答,“你要吃什么?”
“妈妈来了怎么可能还让宝贝自己动手呢,我们上饭店吃,妈妈请客!”方女士很豪爽的挥手就要拍板。
“饭店脏!”一直保持安静的极力避开方女士的金蚕开口了。
7、香格里拉
方女士怔愣了一下,然后兴高采烈的扑过来,“宝贝,你真是太可爱了!”
金蚕涨红了脸,忍无可忍的龇起了一口细白的乳牙,然后被一直关注着他的状态的吴筠提着后颈从方女士波涛汹涌的怀抱中解救了出来。
方女士意犹未尽的摸摸金蚕的小手,慨然道:“不用担心,咱们去香格里拉。”香格里拉是附近的一家五星级饭店,也是这个c市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
“香格里拉?”诧异的扬高声音,吴筠看着他妈,“妈,你又和陆叔叔吵架了?”他妈的丈夫,陆树民,是x县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军人出身,最是方正,一辈子做过一件唯一出格的事情就是娶了他妈。
方女士张口结舌了片刻,脸上闪过一阵隐约的红色,不过隔着数层霜霜粉粉,吴筠看不清楚。而且,方女士久经战阵,反应极快,不等吴筠乘胜追击,她已经抱起了金蚕,一脸慈祥的问道:“乖孙,你爸爸不去,咱们两个去香格里拉好不好?不要他!”
吴筠先是大惊,给了金蚕一个“你要是敢……我就……”的眼神,然后惊恐的看到金蚕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略显僵硬的笑,伸出小胖手圈住方女士的脖子,然后在她脸上重重的“吧唧”亲了一下。
吴筠目瞪口呆——他怎么不知道金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情的。
方女士却大乐,抱起金蚕的小脸蛋,“么么么”一阵狂吻,一边亲一边“宝贝”“乖孙”的乱叫,一贯不喜欢生人的金蚕则一脸“既来之则安之”的表情淡然承受着方女士雨点般的亲吻,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要知道平常就算是吴筠都没有得到这样的对待啊!
吴筠愤慨了!
吴筠上前提着金蚕衣服的后领把他从方女士波涛汹涌的怀里拎出来,“不是说去香格里拉吗?走吧。”顿了一下,还是加了一句,“他不是你孙子,以后不要乱认亲了。”
方女士扁着嘴可怜巴巴的看了金蚕一眼,“啊?我不管,反正你都工作了,早点给我弄个孙子,不然——”
“不然怎么样?”
“不然我就到处说这孩子就是我孙子,你不肯对孩子他妈负责。”方女士握拳威胁。
“然后就再也没人愿意嫁你儿子了。”
“你!你这个不孝子!”方女士假装晕倒,“为什么我这么不幸啊,一个二个都当我是空气,一点都不尊重我的意见!我,我要离家出走!”
“容我插一句,其实你现在已经在离家出走中了。还有,你说香格里拉请客的,什么时候去?”吴筠对方女士这一套已经见惯不惊了,只是有时候还是难免佩服一下自己那个后爹。果然不愧是军人出身啊!铁与血中锻炼出来的神经,就是跟常人不一样!
方女士霎时间活了过来,“不孝子,茶都不给你妈上一杯,就想赶你妈我出门,没门儿!”说着雄赳赳的挎着小坤包走进了吴筠的卧室,“让我看看你狗窝成什么样子了。”
吴筠得意一笑,“敬请参观!”然后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啧啧惊叹声,吴筠得意的抱起金蚕举高高:宝贝,有你真好啊哈哈!
金蚕对着吴筠比了下中指——他现在知道比中指是什么意思了,然后从吴筠幼稚的举高高游戏中挣了下来,冲去洗手间洗脸。刚刚那个女人脸上抹了好多东西,他看在那一声“乖孙”的份上——在以前那户人家生活得来的经验,金蚕认定“乖孙”是对自己最喜爱的孩子的称呼,而当有人这样爱称你的时候,亲吻就是最好的回报——勉为其难的亲了她一下,并忍受了她的许多亲吻,这对爱洁成癖的金蚕来说可是个大挑战。
方女士从卧室里面转出来,一脸难得的正经,“筠筠,你这个女朋友不错,贤惠,我这一关算是通过了!”
“啊?”这是哪跟哪啊?吴筠一头雾水。
“还装!”方女士巨灵掌重重落到吴筠肩膀上,“也不看看那房间,是你收拾得出来的吗?我告诉你,我只要看看你们的床底就知道,你们是不是有女朋友了。你们男人家啊,就算是再爱干净,也没有几个能把床底下收拾的干净的。所以……”方女士得意的笑,一脸“瞒我?你还嫩了”的表情。
吴筠突然领悟了全身是嘴也说不清的境界。
方女士还待发表高论,那边厢已经洗好了脸的金蚕端着一盆水晃悠悠走到了她的面前,“洗脸。”
吴筠扑哧一声,笑了。
方女士怒了,“筠筠,你居然让人家这么小个孩子打水!”
吴筠木了,心想如果你知道这屋子里所有的一应家事其实全部是由他干的,会怎么想?
方女士没能听到自己儿子的心声,转过头一脸慈爱的看着金蚕,“宝宝真乖,不过,以后这样的事要让他做,知道吗?”
金蚕摇头,“不要,他做不好。”
方女士星星眼,几欲尖叫,“多乖的小孩,居然还会鄙视人!”转头看向金蚕,“筠筠啊,这是谁家孩子,借给妈去养两天,好不好?”
吴筠压下心头惊恐的感觉,“你先把你自己养好再说吧。”
*****
香格里拉确实对得起她门口的那五个星星。
因为出钱的是方女士,呃,背后的陆先生,所以吴筠点起菜来毫无心理负担。三个人,狠狠的点了一大桌子的菜,而且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荤菜,完全足够金蚕敞开肚子大吃一顿。
当然,鉴于这里是公共场合,而且还有一个虽然神经大条但是仍属正常人范畴的方女士在场,所以吴筠特别警告了金蚕要保持正常小孩的食量。
不过,就算这样,见识了一早上的各色卫生不达标的饭馆后,金蚕对这里还是很喜爱,表现在语言上就是,“咱们以后就来这里吃饭吧?”
吴筠差点摔到桌子底下去,祖宗啊,你这样我真的养不活啊!
8、金蚕也种菜(补全)
吃过饭后,吴筠毫不客气的将桌上所有的菜全部打包,就连包括白玉豆腐汤在内的所有汤菜也一个不放过。看得方女士心疼至极。
方女士买单回来,顺手夹着一张□□。他们都不是能报销的人,所以方女士把□□夹在手里也只是等顺手的时候再扔。
这里的□□是可以刮奖的,方女士看见拉着吴筠的裤腿乖乖的站在一边扮演乖巧小孩的金蚕,本着哄小孩的心理把□□递给了金蚕,“来,刮奖。”
虽然本市地税局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弄了这个□□刮奖,但是,就吴筠所知,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谁在□□这里中过奖,所以也就任由方女士哄小孩,反正出了门就废纸一张,随便找个废纸篓就是了。
这边金蚕却屈着白嫩嫩的小手指认真的在□□刮奖区刮起来。抠了两下,金蚕又把□□递给方女士,奖区内三个大写的汉字“贰佰元”对上了方女士瞪大的眼睛。
旁边大包小包提着的吴筠也侧过头看了一下,不由惊讶,“原来□□是真的可以中奖的啊!”
方女士跟吴筠一样,从来都是中奖无能党。这两百元虽然少,但对方女士来说绝对是破天荒一般的意义非凡,“宝贝,你是招财的吧!”
“嗯。”金蚕一脸认真的点头,肥肥的双下巴随着点头的动作抖了抖,看得一边的服务人员轻笑出声,又马上憋了回去。
方女士心头几欲喷笑,脸上则配合的一脸惊喜,“真的,那你去我家住好不好,帮我招点财?”
金蚕板着小脸摇头,“不去,”手指吴筠,“我是他的!我只给他招财。”
方女士终于忍不住爆笑出来。
因为金蚕可爱逗人的“童言稚语”,前台的工作小姐送了他一枝柜台上的玫瑰,还帮忙叫了车子,甚至还支使了两个保全人员帮忙把吴筠那一堆打包菜弄到了出租车上。
下了车,金蚕刚准备动手参与搬运那一堆菜,就被方女士阻拦了,“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玩就好了,管这些做什么!让你吴叔叔做!”经过一顿饭的功夫,吴筠与金蚕的对外身份,暂时定下来了。
金蚕干活成习惯了,“我拿得动。”
“拿得动也不许,怎么能让小孩子干活!”方女士愤慨的看着帮助金蚕“小孩”养成干活习惯的人——自家儿子,“你吴叔叔平常是不是经常让你干活?”
眼看着金蚕那小脑袋就要往下点,吴筠赶忙上前险之又险的托起金蚕的下巴,然后慎而重之的把刚刚饭店里前台小姐送的那支娇艳欲滴的玫瑰折了长长的梗,别在金蚕的三十块钱一套的廉价童装上衣口袋里。
抬头,对上方女士怀疑的眼神,吴筠一脸诚挚,“这样很好看。”
方女士撇嘴,自家儿子这一套她再清楚不过了:“还不快搬东西!”
于是,这个危险的话题就这么揭过了。
吴筠上下走了两趟,终于把那整整齐齐码了三大口袋的打包菜肴搬运到了自家冰箱里。
方女士满意的看着满满的冰箱,“这下好了,至少你有一个星期不用自己动手炒菜了,不过,你吃这剩菜也就罢了,可别苦着了人家小孩子,知道不?”
吴筠心说只怕这些剩菜到时候都会落入这个“小孩子”肚子里,自己能不能尝到还是一回事呢!不过面上还是一脸认真的点头,“知道了。”您赶紧吧!
“对了,这冰箱是拿来放东西的,我看你刚才打开冰箱的时候,空洞洞的,你是不是天天在外面开伙!”
“怎么可能,我就是中午都是挤公交回来开饭!”吴筠对方女士这样污蔑自己十分愤慨。
“哦——”方女士九转十弯的应和了一声,然后又端起脸色把握这个难得的机会教训儿子,“但是,就是这样,你才更应该在冰箱里存些东西。别的不讲,你这里有个小孩,要是他肚子突然饿了呢?”
饿了他会啃桌子,或者下去街边啃人——吴筠几乎是自暴自弃的在心头这么应了一句,然后又一脸认真的点头,“知道了,以后会记得的。”
“不只是记得的问题。”方女士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你看看这衣服,是你买的吧?”不等吴筠点头,又道:“一点都不上心!要是你自己的孩子也就算了,可是那是人家的孩子,要是人家的父母回来了看到他们的孩子被你这么虐待,还不得找你算账!而且,就算是自己孩子,也没有这么虐待的。孩子是一种娇贵的生物。别人不说,就是你,想当年的时候,我也只不过是……”
吴筠木着脸看着已经完全沉浸入母亲这个角色里的自唱自演的方女士一眼,摸出手机,拨开一个号码,“在哪呢?”
“人民广场。”
“这么慢?”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你来这路上堵堵试试?”
“我宁可被堵。”
“嘟——嘟——”电话挂了。
“筠筠,谁的电话呢?”方女士总算从自己的世界里走了出来。
“陆媛的,她来接您。”
方女士一怔,马上炸毛了,“是你通知她的是不是?”马上开始假哭,“呜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都是一条心的,我走到哪里都被人嫌……”
吴筠咬牙切齿,这一刻他深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毫不犹豫的走上同性恋这样一条不归路,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啊!
方女士就算是假哭也是很敬业的,真的有眼泪流出来了。旁边的金蚕看不过眼了,趁着方女士忙于自己的假哭工作没注意到他,虚化成影弄来一盆水然后端到方女士跟前,“洗脸。”
方女士眼泪立刻收回,眼睛放光的看着金蚕,“看,多贴心的孩子!”说着就想上前抱,金蚕脚下一用力,轻飘飘的躲到吴筠背后去了。
方女士一边洗脸一边赞道:“宝贝啊,你可以去当武打童星了。”
“那是什么?”金蚕从吴筠大腿后探出脑袋。
“那就是——”
“呀,是收菜的时候了!”吴筠一拍大腿,“金蚕快去,不要让别人把咱们的菜都偷光了!”
金蚕一溜烟跑进了吴筠的卧房。
电脑开机的音乐响起。
*****
金蚕玩了多久的游戏,方女士就制造了多久的噪音。
刚开始金蚕还有几分不适应,但是金蚕到底无愧于蛊王的称号,随着吴筠一句“把她当背景音乐”,金蚕很快就学会忽略了。
吴筠可没有金蚕这份功力,虽然有着把金蚕更高的觉悟,奈何空自境界上去了功力却上不去,到底还是没能抵挡住方女士的穿脑魔音,终于还是在陆媛到达之前败下阵来。
***********
方女士快乐的挽着自己儿子,金蚕则坐在吴筠的另一只手臂上,旁边的路人说:“看,人家夫妻这才叫恩爱,你看你,叫你出来陪我走两步就像要你命似的!”
方女士得意抿嘴一笑,飞了旁边的办公室中年妇女旁边的男人一眼。
吴筠看不得方女士这副小人得意的嘴脸,心头恶念升起,刚好前面就是电梯,吴筠装模作样的侧过身子,抬手,“妈,小心点。”
于是,旁边的人石化了。
一直到上了四楼的童装部,方女士都黑着脸不肯再说一句话。
吴筠也知道自己刚才太过分了,年龄本来就是女人的最不能碰触的话题,尤其是过了三十岁的女人,年龄更是一个近乎逆鳞的存在。他这么做实在有些太不知死活了。
他忘了,方女士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物,所以他不应该在方女士恶心他后奋起反击。
都是他的错。
“妈,都是我的错,请您原谅我。”
“妈妈,都是儿子的错,请您老人家原谅我!”
“妈妈,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啊,求您老人家高抬贵手饶了儿子吧!”
“……”
“你有完没完?”方女士终于开尊口了,不过却是被吴筠气的。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年轻了,可是这死小子,连干瘾也不让她过一下,张口闭口都是“妈”“儿子”“老人家”的,是唯恐她忘了自己的年纪么?
方女士一向注重保养的脸孔都狰狞起来。
吴筠倒没有注意到方女士的状态,只要肯开口了就好,“没,妈你觉得这套衣服怎么样?”
方女士随便瞟了一眼,“颜色太沉。”
“这个呢?”
“颜色太花哨。”
“这件呢?”
“款式太丑。”
“……”
吴筠还想问,旁边的年轻女店主已经受不住了,撇着嘴走过来劈手夺下吴筠手里的衣服,阴着声气道:“得了二位,我这里的都是下等货,配不上您等高贵的身份,请走吧,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方女士素来秉承好女绝不吃亏的人生准则,所以扬起下巴,仗着高跟鞋的优势俯视着店主,一副点评的样子道:“下等货倒不至于,毕竟这里是‘熙宁’,能进这里的都差不到哪里去。不过次货倒是真的,到底是混进来的!”
然后,不等年轻女店主气炸,方女士挽着吴筠款款走出了那家小店。
心头的郁气发掉之后,方女士好受了许多。也不和吴筠计较了,到底是自家儿子吗。而且,还有一个金童样的金蚕宝贝等着她去打扮呢。
因此,接下来的时间,方女士又恢复了精气神,拉着吴筠抱着金蚕几乎转遍了四楼的每一家店铺,也就是金蚕,换了个孩子,早就被折腾的见周公去了。
吴筠也被折腾的怕了。他严重怀疑,方女士其实是在报复他之前踩了她的痛脚透漏了她的大约年龄的事情。
女人真是小心眼。幸好,他以后不打算和女人在一起。而且,有金蚕在,他也不用担心今后会再出来个和方女士相像的这么个生物来折腾自己!
当远远看见陆媛的时候,吴筠几乎要泪流满面了。
当上帝不小心关上一扇门,他就会打开一扇窗来作为补救;所以当上帝一时失误制造出了方女士这样的女人祸害世间,他就制造出了陆媛这样的女人来当救火员。上帝,真是太善于制衡了!
彼时方女士正拉着吴筠准备往六楼的男装部赶,此前吴筠已经在五楼的男装部试了三十七套西服了。
“你终于来了!”吴筠简直就想上前去握着陆媛的手狠狠晃上三晃,然后再给一个热泪盈眶的拥抱,道一声,同志,你辛苦了!
陆媛机警的后退一步,然后看到吴筠怀里已经昏昏欲睡的金蚕,“这就是你儿子?”
吴筠脸黑了,方才的激动全部不翼而飞,他侧退一步,右手虚抬,指向方女士,“这是你妈。”言下之意就,赶紧把这女人带走。至于我这里,就不用你操心了。
方女士低嗔一声,在吴筠头上敲了一记,“你小子说的什么话呢?难道我就不是你妈了吗?”然后目光转向陆媛,“媛媛来的正好,刚好帮你妈参谋一下,你哥的衣服,不太好买啊。”
陆媛抬了抬手,看了下手腕上的手表,“好,现在三点五十九,我可以陪你们四十一分钟。”
方女士不满的瘪嘴,“媛媛,你太扫兴了。”
“要不要看?”
“快走——”
不得不说,陆媛是强大的。
在陆媛的目光威胁下,方女士在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内就决定了吴筠的下一季的外套长裤衬衣领带马甲等等所有的购物清单,在下楼的过程中顺带在一楼买了双休闲皮鞋。
于是,在四点四十的时候,方女士一行人顺利的踏上了归途。
下车的时候,金蚕仰着头,对陆媛说出了第一句话,“你很厉害!”
9、巫师1
陆媛其实是典型的面冷心热。光看那张冷脸,就是大夏天的,也会觉得凉飕飕的。可实际上,陆媛极少苛责人,她最多只是给人下限令,譬如之前对方女士。当然,凭她的冷脸,一般也只要做到这一步也就是了。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这么个冰雪女郎其实有着柔软的内心,尤其是超级喜欢小孩子。
可是,根据某国科学家说的,连续二十一天以上的重复就会制造出来一个习惯。陆媛重复面瘫已经不知多少时日了,习惯早就养成了。而习惯的惯性不是那么好容易停下来的,所以,被“习惯”决定了性格的陆媛没能成功的扯开她预想中的温柔的笑,而是僵硬的掀了掀唇角,颔首,“嗯。”表示了对金蚕所说的话的认同。
她确实很厉害的,这点就是陆媛自己也没有否定。
为什么要谦虚?她辛辛苦苦牺牲了自己所有的玩耍时间谈恋爱时间泡吧吊男友的时间才有了现在的成就,当然要承认自己。
因为金蚕的这一句话,对于异父哥哥的这个私生子——陆家人已经认定金蚕的身份了,陆媛决定从现在起喜欢金蚕。
低头在自己车子里翻找了一编,没找到什么适宜送给小孩子的礼物,于是陆媛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面额为二百元的现金券,塞入金蚕手里,“这是我们公司的员工福利,拿去让你叔叔给你买东西吧。”虽然认定了金蚕是吴筠私生子,但是面上总是要顾的。陆媛决定还是假装不知道,就当他们寄居的侄儿与叔叔好了。
不过,等回去之后,还是提醒这个粗心的哥哥把孩子赶紧上户吧。
陆媛是个想到就做的人,而且行动力极强,所以一个月后,吴筠的户口名下就多出了一个儿子,名字叫做吴金蚕。
***************************我是逵猩竦姆指钕*****************************
户口的事慢提,且说金蚕这边的情况。
经过吴筠的悉心教导,金蚕现在已经学会认钱以及钱的相应衍生物诸如优惠券代金券现金券乃至□□(暂时还不认识支票,主要是没机会见识)。所以,乃们不要以为金蚕看着小,就可以欺负!
金蚕对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一种近乎传说中的龙族的独占欲。总之,进了他的手里的东西,除非他自愿,否则千万别想他会吐出来。
就如此刻,吴筠想动员金蚕用陆媛扔给他的那贰佰元买菜,金蚕就死活不肯,就连买肉都不肯。因为在金蚕的观念中,买肉养他是吴筠的责任。而这贰佰元,是陆媛送给他的,他要积累起来买电脑。
是的,你没看错,买电脑。
金蚕现在迷上了电脑游戏,可是屋里仅有的一台电脑是吴筠的。吴筠不在的时候还好,吴筠一回来,他就只能让位了。
所以,金蚕的怨念很深,他决定要自己买一台电脑。
当然,贰佰元买电脑是无论如何不够的,所以金蚕决定把钱存起来等够了再去买。
吴筠反复动员,奈何金蚕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就是油盐不进。而吴筠,作为小市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到手边的东西居然被浪费了,最后只能咬牙发誓,等到他下次发了工资,就给金蚕买台电脑。
“要笔记本!”金蚕趁机提要求。
吴筠恼火了,“没门儿,只能台式机,或者,你喜欢游戏机?”
“笔记本!”金蚕龇牙。
可惜这一套用的太频繁对吴筠已经没有威胁力了,吴筠一边控制着屏幕上的小人捡东西,一边侧目道:“如果你非要笔记本,那么就只能是二手货!”
“不要!”二手货是别人用过的,脏死了,他才不要!
“那就台式机!”吴筠拉下脸,“你再坚持,就台式机也没有!”
再一次,吴筠验证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一千古真理,金蚕被压下了气焰,忍气吞声的接受了台式机。
********************
预支了将来的几大千,吴筠得到了眼前金蚕手里的贰佰元现金券,然后乐呵呵的拉着金蚕去超市购物——准确说,购肉。
如今,超市生肉柜台的大叔已经和吴筠很熟了,一边乐呵呵的划拉下一大块生猪肉,大叔乐呵呵的道:“又来买肉了!养着这么能吃的藏獒,一定很花钱吧?”
吴筠一脸苦闷的揉揉额头,“有什么办法呢,他要吃啊,总不能饿着他吧,饿着了要出问题的。”
“也是,”大叔一脸心有戚戚焉的点头,“听说藏獒饿着了会吃人的,所以千万不能饿着它了。别说藏獒,就是以前我在乡下养着的一条狗,有一天出门忘记给它留饭了,晚上进门的时候我都差点被它咬了。”
“活该!”金蚕鼓着脸颊奶声奶气的评价。
大叔乐呵呵的看着可爱到爆的金蚕,“没错!”漂亮的小孩子说什么都是对的。而且这么犀利的小孩,让大叔也萌了。“你小孩太可爱了。”
吴筠现在对这样的称赞已经听到麻木了,习惯性的扯出一个标准微笑,“谢谢赞美。”
现金券是不兑现不找零的,所以告别了大叔,吴筠就抱着金蚕提着生肉去果蔬柜台——也是他这回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买肉花了一百多块,还有九十多块钱。现金券不兑现不找零,所以吴筠决定要好好的用尽这上面的没一分钱,争取把浪费的钱控制在一元一下。
抱着这个伟大的目标,吴筠提着肉在果蔬柜台每一样蔬菜水果面前反复计算与思量,哪一样水果该买多少,哪一样蔬菜可以少买些,而且还要考虑到存放的问题。
就在吴筠痛并快乐着的在果蔬柜台前徘徊计算的时候,一直安安静静的牵着他的手扮演乖巧小孩的金蚕突然一僵,像是感应到了天敌出现的小动物般惊恐的四处张望了一遍,然后不顾这里是商场,金蚕使出了完全不符合他现在年龄的力气,“快走!”语气里是无可遮掩的惊恐。
吴筠一时不查,也是被金蚕语气中透漏出来的惊恐绝望摄住了心神,就这么一只手提着价钱才到现金券上一半的生肉被金蚕拉扯着到了超市收银台,然后才反应过来,“金蚕,这才一百多块。”还有九十多块钱呢?
金蚕一向红扑扑的脸蛋惨白,还来不及说话,后边已经过来了两个身材高大的保安,还有一身黑色的疑似保镖人物已经不动声色的从出口处包抄了过来。
后面上来的保安一脸冷漠,语气生硬的道:“这位先生,我们老板请您和您的儿子过去一趟。”
“为什么?”吴筠防抱起金蚕,顺便把已经耐不住龇出满□□错犬牙的金蚕强制性的按入自己怀里,防备的用手里的肉挡到前面对着保安。
保安轻蔑的看着吴筠,“抱歉,理由无可奉告。但是我们老板请您与您的儿子过去一趟,先生还是快点走吧。”
吴筠冷笑,“你们老板是什么人,凭什么他叫我去就得去?”
保安点点下巴示意后面的两人已经围上来了,然后才冷笑着道:“您做了什么事还不清楚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先生你难道以为我们老板很悠闲特意找您聊天么?”
这里靠近出口,收银台旁边本来就不少人,而且见着几个保安去围堵一个年轻男子——金蚕年纪太小被他们自动忽略了——中国人骨子里的八卦性子都被挑了起来,然后一群本来打算结账的,已经结账了的,正在结账的,统统都围了上来。
超市,保安,男子——这样的阵仗叠加,会是什么?
鲁迅先生说过一句名言,大意就是说国人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摩别人。如今这句话体现在这里就是,十个人里有九点九个人认为咱们的主角吴筠,是被抓了现行的小偷。细细的议论声开始响起。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
“还带着小孩呢,真是!也不怕带坏孩子!”
“认出了还这么嚣张,这个社会啊!”
“都不知道现在的教育怎么搞的……”
“……”
纷纷的议论声之外,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摸出手机,悄悄的拍着照片。新闻啊新闻,作为一个实习记者,要抓到一条新闻可不容易!
金蚕一直被吴筠紧紧的按在怀里,他听不明白周围这些人绕圈子的话,但是,对于周围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越来越明显的恶意他却是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的。
感受到几个恶意特别明显的人从前后包抄把他们两人围堵起来,金蚕也顾不得吴筠“除非生命危险不得暴露他不是小孩子的事实”这一命令,陡然从吴筠怀里探出头来,转身对着面前的两个满脸轻蔑的保安,眼中红光一闪,一龇牙,满口的犬牙暴露在两人呆滞的眼前——
两个保安一声不吭的倒在了地上。
一个穿蓝色风衣漂亮到了极致的男孩子冷凝着脸从后面转了出来,手里还举着一瓶冰冻了的啤酒,根据啤酒瓶上的水印来看,显然刚才那两个保安的昏迷出自他的杰作。
一起的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衣着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不过跟在男孩子身后亦步亦趋的样子好像是那男孩子的侍从。但是他一开口,吴筠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那男子道:“你好,我是这里的经理。抱歉因为我没说清楚,害得你被误会。不过,我这位朋友对你怀里的孩子很感兴趣,可以请去办公室说几句话吗?”
吴筠怔愣着从那漂亮男孩身上收回目光,“我问问他。”低头,问早在那个风衣男子出现的那一瞬间,就颤抖着再度把头埋进了吴筠怀里的金蚕,“金蚕,你愿意去吗?”
而那个男孩子在听到吴筠叫金蚕名字的时候,眼角极不符合他身上气质的抽搐了一下。
“不……去……”低低的声音,一点一点的从吴筠怀里挤出来。
“抱歉,显然没有兴趣和你那朋友聊天。”吴筠冷着脸,也不要地上的生肉了,抱着金蚕就准备走。
“你打算就这么养着他一辈子吗?”漂亮的不像话的男孩轻轻开口,声音里有一种莫名的韵律,很是容易让人沉溺下去。
吴筠顿住了。
10、巫师2
“坐。”虽然那个叫韩阳的黑衣男子才是这里的经理,可是现在主导场面的明显是眼前这个叫席芮的美青年。而关于他的身份,刚才上楼的过程中,金蚕也透过两人的心音联系告诉他了:席芮是个巫师。
这里的巫师,当然不是那个风靡全球的小孩斗倒大魔王的童话《哈利波特》中的那种挥舞着小棍子的巫师,而是从湘西出来的那种号称东南亚两大邪术的湘西巫蛊的施术者,通常又叫做蛊师。
在外人眼里,湘西巫蛊基本上都是武侠小说中的那种放一个东西进别人肚子里然后就可以于千万里之外控制那人的虫子。真正的巫蛊自然没有那么强大,可也没那么简单。
湘西的巫蛊分为两种,一种就是小说上经常看到的那种,抓来各种厉害的或者不厉害的、有毒的没毒的虫子,用各种千奇百怪的方法养出来的,最后一般还是以飞虫的形式存在的,就叫做蛊,譬如金蚕,就是蛊中之王。而养蛊的人,或者说通过养蛊来为自己牟利的人,行内的人一般称之为虫师;还有一种,则是自己拜师学艺,付出一定代价后换来一定的法力,然后通过一定的媒介施法,这样的人一般鲜为外人知晓,但是其实这样的人在湘西巫蛊中才是主流,而正是他们,被称为巫师。
而巫师,正正是蛊的克星,或者说是虫师的克星。一般来说,只要一个巫师不是过于肉脚,他基本上就能拿下金蚕这样的蛊王——当然,是在知晓金蚕是蛊的前提下。
——以上,是为金蚕临时围吴筠普及的巫蛊科普知识。
吴筠现在也知道对方是冲着金蚕来的了,虽然还不知道是冲着金蚕吃的那半扇猪肉,还是金蚕蛊王的身份,但是来者不善是肯定的了。于是心头一横,继承自吴父的那一分血脉发生了作用:反正他们是那么多人看着走进来的,对方就算是再嚣张,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让他们两个人进去,一个人或者没人出来。这么一想,吴筠也放下了心来,顶多出点血,咱回去后就卷起包袱跑路。中国这么大,难道还能没自己的容身之地?
韩阳从小就跟在韩父身边见惯了各色人等,岂能看不出吴筠心中所想,于是拖过来一张凳子——他从来就不指望席芮能顾及别人所想,而现在办公室又没有其他人,于是韩经理只能自己动手了,“请坐。放心,我们不会追究你们上次在这里做下的事情的。只是我这朋友,他想见你手里这个”韩阳顿了一下,“孩子一下罢了。”
席芮点了一下头,可能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冷凝的脸没什么说服力,于是放下手里的一次性纸杯,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不会收你,你还没有吃人。”
后面的这个解释有点骇人,吴筠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金蚕抖出去,不过还好金蚕不是真正的三岁孩子,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吴筠的手臂,才没有丢脸的在席芮韩阳二人面前表演出那个平沙落雁屁股向后式。
金蚕哆哆嗦嗦的爬到吴筠大腿上做好,对他来说,巫师就是猫对于老鼠般的存在。只要有那么个人,他是动都不敢动一下的。刚才那一下动作实在是太引人注意了,他不哆嗦都不行。不过,吴筠也太可恶了,明知道他怕巫师怕得要死,还不低调点!哼,只要能活着回去,他要把冰箱里所有的东西全部吃了,一点都不给吴筠留!
吴筠却不知道金蚕心头的坏主意,他在乎的只是席芮给的保证,当然还有韩阳的,“真的吗?真的不计较,不追查,也不收金蚕吗?”咳,重点强调一下,吴筠问句中的三个“不”字打头的短语,排名不分先后!
“不会。”韩阳一脸高高在上而礼下于人的表情,“你放心好了。”
人在砧板上,哪能说放心就放心啊?丫的奸商,一看就知道说谎已成本能,你这种人的话能相信才有鬼了!吴筠渴盼的看着旁边的美青年,希冀他能给自己一句话,当然,更多更好!
美青年所有的眼神全部给了吴筠怀里只露出一个屁股的金蚕,目光灼灼,如果是吴筠,早已经浑身发热了。可是他看的金蚕,所以吴筠只能浑身发冷——他可以一定程度上感觉到金蚕心里的感受。
“恢复成原型给我看看。”没有起伏的语调,吴筠却奇异的从中间感受到了美青年的善意。想必金蚕也接收到了,所以一声不吭的虚化,然后,变成一只成人拇指大小的,长度近十公分的暗金色的蚕,摇摇晃晃的飞到美青年席芮的面前,却没敢落下。
席芮手指在金蚕身上轻轻拂过,吴筠清楚的看到了金蚕那一刹那的抖动,然后美青年收回修长的手指,金蚕如同离弦之箭般直直射入吴筠怀里。
吴筠苦苦压制住自己捉住金蚕然后扔出去的欲望,幸而金蚕下一瞬间就恢复了穿大红肚兜的年画娃娃的形象——之前穿身上的小衬衣和小马甲不见了,不过,相较于之前的金蚕形象,这个已经大好了。
“可以给我一滴你的血吗?”美青年把吴筠渴慕已久的目光投向吴筠。
“不……给。”吴筠还来不及答话,金蚕已经开口拒绝了。虽然小小的身体恐惧的颤抖着,但是金蚕依然挺着小胸膛一字一顿的严词拒绝,“血,不给巫师。”
吴筠看着今天这个阵仗,明白要是不给的话只怕就不能走出这里了,而且,一滴血而已,就算自己不给,以对方的情况,如果一定要的话,肯定有的是办法得到,何不卖个面子。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一下,“你要拿来干什么呢?”
“看看。”美青年的回答简明扼要,但是吴筠就是没法抓住要点。
不过,由不得他做主,韩阳已经递过来一个一次性纸杯了。
真狠!
还好美青年发话了,“不用那个,”递过来一张抽纸,“滴在这上面就可以了。”
真是好人!
在韩阳的对比下,吴筠喜滋滋的伸出手指头,用随身的和钥匙串一起的指甲剪把食指划破了一点点皮,滴了一小滴血在叠好的抽纸上面。
“原来是这样!”席芮精致冰凝的脸蛋上第一次明显的表现出了面无表情以外的表情——惊奇。
“怎么了?”吴筠莫名其妙,就连金蚕,也忍不住从吴筠怀里探出头来。
席芮目光灼灼的看着吴筠,“你居然有朱雀的血脉传承,难怪能压制住金蚕体内的戾气。”见到吴筠一脸茫然,席芮难得的解释开来,“金蚕能招财进宝,防百蛊以及一切阴邪法术,这样的东西,除非遭遇 ‘金蚕食尾’的反噬,主人家是不会轻易抛弃它的。而这只金蚕,明显已经爆发过一次了却没有任何食人的气息,所以,是被你血脉中朱雀的阳气压制住了。”
吴筠还是不懂。
席芮难得爆发一次的好心已经用尽,于是简明扼要的归纳道:“你的血对金蚕有好处,可以帮助他避免迷失神志而吃人,就这样。”
吴筠愣愣点头。
席芮顿了一下,他也不指望吴筠能够明白,于是迅速说出他今天叫住吴筠的真正的目的,“还有,金蚕不是你那样养的。照你那样直接拿食物喂他,就算是你再有十倍身家,也不够他填的。”
吴筠精神大振,这个问题一直是他最大的苦恼,“那该怎么办?”
“祭祀。”席芮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摩着面前的桌面,“用祭祀的方式,每次吃饭之前,上香,然后把他要吃的东西每样装一点儿放到供桌前,让他以祭品的方式吃下去。一点就够了。”
上次韩阳找他说起超市的诡异事件时候,他一时还没有想到,直到刚才无意间下楼发现了金蚕的不对劲,然后用席家祖传的方法一试,还真是金蚕蛊。这才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为了下次不再发生这种诡异事件而损害韩阳的利益进而耽误自己的时间,他这才决定提点一下这个一看就知道对蛊一无所知把个金蚕当宠物养的二愣子。
吴筠几乎是感激涕零,好人哪!人美心更美!如果不是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一看就知道心怀不轨的型男,吴筠差点就扑上去了。这年头,这样的美人,还有这样的好心肠,可以说都要绝版了!
不过为防不测,吴筠还是加问了一句,“如果他闹别扭硬是要吃我的东西呢?”
“吃不了!”席芮淡定的回答,“肚子撑了,任谁也塞不下东西的。”
“那样多少才能撑起来?”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只要祭祀了就可以了。”
金蚕讨厌了,这样做,不是绝自己后路吗?以后再也不能随心所欲的吃东西了!席芮他不敢放肆,可是吴筠,他还是敢的。于是,弄—
吴筠脸都扭曲了。他知道,小家伙不高兴了。忍着痛,吴筠嘶嘶的道:“谢谢了,请问,能将那张纸——”抬手指向席芮手边的滴了血的抽纸,“给我吗?”
席芮果然是个心美人美的真正美人儿,他纤长的手指轻轻一推,就把那张纸推到了吴筠面前,笑——虽然只是在嘴角轻轻勾起了一个非常小非常小的弧度,但是吴筠就是知道他是在笑——道:“金蚕是一种灵物,喂养的办法我已经告诉你了,以后要好好约束他。不然,再出事,我会毫不犹豫的收了他然后抹杀。记住了吗?”
吴筠小鸡啄米的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去吧。”
吴筠点头,走了两步,“那个,能问您一下联系方式吗?我怕,万一出了事……”金蚕吃人,一直是悬在吴筠头上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这也是为何吴筠一直纵然金蚕大吃特吃的原因: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可是吴筠是真的担心金蚕因为吃不饱而真的去吃人。
现在,虽然这个担心可以暂时的放下了,可是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疑似专业人士,吴筠还是忍不住把对方当做救命稻草一样,多少想要拽下几根来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一直在一边充当人形布景板的韩阳经理同志终于活了过来,给了吴筠一个恶狠狠的眼神,长腿两步就走到门边,然后,“嘭——”的一声大力甩上门,“没有!”
11、□□1
最后吴筠还是拿到了席芮的联系方式——其实就一个136开头的电话号码而已。
不过,有奸商韩阳同志把关,吴筠这边也付出了代价。那就是,当席芮需要的时候,吴筠这边必须暂时出借金蚕的使用权——当然,席芮保证了,一年最多不过两次,不会给金蚕带来危险,而且保证会付钱。后面这个条件深深的打动了吴筠、
当然,金蚕也从这场貌似公平的交易中得到了好处,那就是席芮答应,以席家的名义保护金蚕,并且当场给了金蚕一个类似于信物的东东——用黑布缝制的三角形的小包包,用黑线穿着,挂在金蚕的脖子上。虽然很丑,但是据席芮说,有了这个,除非金蚕做了什么丧天害理的事情,诸如光天化日之下吃人害人什么的,别的巫师,看在席家的面子上,总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虽然对席家的面子是否真的大到了这个份上心存怀疑,但是吴筠聪明的没有在这个时候提出来。他早看明白了,他等小市民在奸商面前是讨不了好去的,所以不如夹着尾巴做人!
离开了超市,回到家里的吴筠抓狂的发现他只买了肉,浪费了那张现金券上面的九十多块钱!
毛爷爷说了,浪费就是犯罪!吴筠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罪恶滔天!当然,害得自己犯罪的罪魁祸首两人组更是罄竹难书!
不过,想起美青年席芮说的,金蚕是天生招财的灵物,再对比一下之前两次莫名中奖的情况,吴筠决定,去附近的彩票店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把之前浪费掉的补回来。当然,如果顺便能再来一部电脑就再好不过了。
吴筠买的是那种即开型的。
第一张,两元钱,虽然很低,但是,吴筠毫不怀疑金蚕的功劳。吴筠于是爽快的接受了老板的提议“再来一张”。
第二张,依旧是“再来一张”。吴筠决定把刮奖的任务交给金蚕。
第三张,没有钱,不过奖区内清楚明白的印着“再来一次”。
胖胖的店老板开始称赞吴筠的运气,并极力鼓动吴筠一次多买几张,这样中奖的几率更大些。
吴筠差点就被老板鼓动了,不过到底是差点,所以他因循着上一张彩票的要求,让金蚕的小小短短的胖胖手指从那一叠纸片里随意抽了一张出来。
这一回,大写的“伍圆”。吴筠按照老板的建议补了一块钱,抽了三张。
于是,吴筠的好运到此终结——全部是“谢谢惠顾”!
吴筠终于死心了。
回去的路上,吴筠忍不住戳金蚕白嫩嫩的小屁股,“你不是说你招财么?你招的财呢?”吴筠委屈了,太委屈了!他花了三块钱,竟然一无所获,与他期待的相差太远了!
金蚕胖小手环着吴筠的脖子,乖巧无比的趴在吴筠的肩膀上,红嘟嘟的小嘴抿起,看着无比可爱,说出来的话却犀利无比,“天上掉馅饼还要你找准点张开嘴才能接住呢,哪能真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你命中注定没有横财,所以这种事情以后还是死心吧,老老实实工作才是正经!”
吴筠被噎住了。
“对了,你说的电脑,什么时候买?”金蚕在吴筠本来就已经够脆弱的心灵上再加上重重一击。
“等我下个月发工资。”吴筠彻底的丧气了。
得,咱就小市民,这辈子发财没指望了,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存钱买房过咱小市民的生活吧。
有了这样的心理打底,所以当第二天吴筠从本地新闻网上看到自己在超市的乌龙镜头时,神奇的,淡定了。
***************
在没有捡到金蚕前,吴筠的工资分配是,三分之一存定期,三分之一存活期,三分之一花销。没有股票基金,因为吴筠对那些不信任。
作为同|性|恋,吴筠也没打算结婚去祸害别人家的女儿,而真心伴侣可遇不可求,所以吴筠一直在为将来存钱。希望有朝一日老了,至少不要过得太难堪。
抱着这样的念头,吴筠的存钱计划一直进行得有条不紊。工作三年,他的月薪在同学里不算高的,可是存折上的钱却绝对排得上前几名,而且还在不断攀升中。计划里,如果没有意外,他是准备明年就买房的。
可是,这个计划在遇到金蚕后,就迅速破产了。
现在,吴筠只能勉强维持住每个月那三分之一的定期存储不变了。至于活期存储,虽然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他还会象征性的存进去,可是还等不到下个月工资发放,通常就已经又取出来了。
吴筠仅有的底线就是,尽量不碰以前存进去的活期存款。
不过,现在看来,他这条底线也要被打破了。
右手揣着□□,左手抱着金蚕,吴筠穿着家居服以一个貌似好爸爸的形象走进本市最大的电脑城,在一群大小男女青年中奋起厮杀,说的口干舌燥,终于解决了金蚕的电脑问题。
介于电脑城人多,外面也是主要街道,而电脑城的小弟所有的热忱都耗在了买东西之前,而现在东西已经买定了,小弟也就消失了,所以吴筠也就只能一手主机一手显示器的站在外边等车。
抱着这么多东西,还有一个金蚕,自然不能做公交,所以吴筠打算奢侈一回,打的。
不过,因为正是周末,电脑城这里又属于人流高峰地段,街道上空着的出租车几乎没有,好不容易出现一辆,也马上被一拥而上的人群淹没。吴筠等了许久,深感自己这样站在路边只怕等到天黑也不会等到车,于是决定向周边人等学习,前进一步。
眼看着前方又有一辆出租车出现,吴筠转头叮嘱金蚕跟紧自己,然后就一手显示器一手主机不甘落后的下了非机动车行道,正准备招手,突然侧前方穿过来一辆宾利,对着吴筠所在的非机动车道直冲而来,速度极快,猝不及防之下,吴筠在几声低低的惊呼声中被狠狠撞在地上。
吴筠一时没有爬起来,那宾利的司机摇下车窗没好气的吼道:“喂,作死啊,不赶紧起来,还占着地做什么?真想我碾死你啊?”
周围几个同样等车的本来打算围过来看看,听到司机这嚣张的论调,立时知道不是好惹的,一个个提着东西飞快的散开了。
吴筠金蚕倒没怎么察觉周围的变化,吴筠有电脑主机拦在身前,伤倒没怎么伤到,但是脚上痛楚却是难免的,只是电脑机箱被这么一撞,形状都变了,一千多元钱就这么报废了。吴筠委实心痛得厉害,这痛楚远远盖过了腿上的痛苦。
顺着金蚕的手站起来,吴筠瘸着腿退到一边,忍着气道:“喂,你们,撞坏了我的电脑!”
金蚕这边,虽然还没用安装用上,但是这电脑已经被归类到他的东西里去了,金蚕本性里的霸道,可以说快赶得上传说中的龙了。动了龙的东西,会是什么下场?金蚕眼睛都要红了——幸而他还记得这里是公众场所——白胖胖的手指指着司机,糯糯软软的童音愤怒的尖叫道:“下来,赔!”
然后金蚕此刻的形象实在够不上什么威慑,后座上的人甚至隔着车窗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个金童般的孩子,嘴角还带出了几丝笑意。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孩子呢!
这位司机却是一向横行惯了的,兼且担心耽误了后面主子的时间引来一顿训斥,所以也无心欣赏金童发怒的可爱形象,反倒是冷笑道:“赔?你知道耽误我家老板一分钟是多少钱吗?让开!!”说着也不顾吴筠金蚕还站在那里竟是硬要启动车子。
金蚕本来性子就霸道,不然也不会有养金蚕的人动不动就会有食尾反噬危险的传言。他之前一直表现得乖巧可爱,那也只是因为吴筠处处让着他供着他而已。一旦他认为你挑衅到了他的尊严或者其他什么的,那么下场只有一条,成为他的食物!他之前的那家主人,就是因为年终结账的时候欺骗了他,差点就被他吃下,后来才不得不用嫁祸的形式把他扔到十字路口,才有了吴筠的意外之惊。
现在这个老头儿——其实人家正当壮年,不过和三岁外表的金蚕比起来,汗——居然胆敢这样欺辱他,简直是忍无可忍!金蚕也顾不得吴筠关于外人面前要表现得像个三岁孩子的严令了,眼睛一瞪,红嘟嘟的小嘴咧开,露出小扇贝般整齐排列的乳牙,“吃了你!下车!”
司机的眼神瞬间惊惧无比,然而身体却完全不受他控制的熄火,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彭云义,你在做什么!”后座传来萧大公子恼怒的训斥声,然后彭云义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他的愤怒了。
12、□□2
萧铭桓这是第一次来c市。
虽然这是他母亲长大的城市,但是因为萧父与他几个舅舅的缘故,彼此并不怎么来往,而他外公退休之后也回到了b市休养,所以从小到大,他竟是还没有来过这个他母亲的出生城市一次。就是这一次,如果不是他小舅舅出了意外,他外公不放心家里的几个,刚巧回国的他也不会被抓壮丁来这里。
看惯了国外整齐清洁的街道,c市过于热闹的街道使得萧铭桓心头不是一般的烦躁。不愿意再在街道上听那此起彼伏的喇叭,萧铭桓于是催促司机快行,于是便有了方才的一幕。
萧铭桓的外公是开国大将之一的儿子,而萧父是京城里数得上号的富商。钱与权的结合,使得萧铭桓从小就养成了用钱打发一切的习惯。所以,虽然对大舅舅派来的司机有些不满,但是萧铭桓对被撞了的那对父子也没有多在意。
不过,那孩子倒是挺可爱的。萧铭桓隔着玻璃闲闲的想。
但是,事情马上就不对了。
彭云义居然不听他的话打开了车门走了下去。这可不像是他做的事。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也就刚刚从机场来到这里,但是以萧铭桓的目光,自然可以看出彭云义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人,很早就跟在他大舅舅身边,虽然只是个开车的,但是仗着他舅舅的势,也捡了他舅舅的性子,十足的霸道。这从他一路从机场开车过来的就可以看得出来。
这样的人,居然会被一个小孩子喊两声就下车?
“彭云义,你在做什么?”萧铭桓继承自外祖一方的霸道性子发作,不悦的训斥自作主张的司机。他不介意自己的人霸道一些,但前提是要听他的话。可是这个司机,明明是来接他的,却一句请示都没有就下车,实在不是个值得培养的料。舅舅家的人,真是越来越不堪了!
******************
而这边,“金蚕,这是街上!”吴筠几乎是痛心疾首的劝说。现在他才知道,其实被车撞了也算不上什么大事,真正的大事在于你身边有个随时随地准备张开口吃人的东西。
“我没说要在这里吃。”金蚕恼怒的拧起淡淡的小眉毛,“我们回家去吃!”转头看向车上隔着窗子正在看自己的家伙,“开门!”
*******************
“救命——”
接到吴筠的求救电话时候,席芮正准备和韩阳一起出去吃饭。昨晚上睡太晚了,所以都快下午了才醒来。两个人都是饥肠辘辘,饿着肚子也没有体力煮饭,于是决定在外面开伙。
一看是刚结识不久的那个养金蚕的电话,席芮心头一凛,也顾不得韩阳难看的脸色,招手打车就准备走。
韩阳无奈,他总是拗不过席芮的。于是拉住席芮,“你知道上车了要去哪里么?”
席芮一怔,韩阳无奈,“你先打电话问下吧,我开车过来。”
顺便买了两个汉堡,到了吴筠暂居的楼下,两人也解决掉了他们的早午餐。
这里没有停车场,还好这条街不是什么主要街道,极少有车辆行驶,所以要停车的都是靠边。停车的时候,韩阳注意到旁边有一辆宾利mulsanne。
上到四楼,席芮刚刚抬起手,门就开了,满面焦急的吴筠出现在门后。“你们终于来了。”
********************
屋里,壁垒分明的坐着三人。一边是一个满脸不乐意的年轻俊秀男子和一个三四十岁的一看就知道不好相与的中年男子,一边是嘟着嘴满脸不乐意的金蚕。
“怎么回事?”韩阳不乐意了,感情大中午的,打了通电话就是为了过来看他家多出来的客人呢?
“他们……”吴筠指着一边摄于金蚕的威胁而暂时保持沉默的两人,把发生在电脑城前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然后,“金蚕非要吃他们,我劝不住了。”其实不是劝不住,而是不知道怎么办了。毕竟,这两人身份,刚才已经有不下十通电话打过来了,再看看下面的车子,吴筠也知道这两人不好惹,可是他一介小市民,是真的没办法了。
韩阳一眼看破了吴筠的小心思,不客气的道:“你应该叫的心理师,至不济也应该是那种会催眠的。叫我家席芮来有什么用?”
看到来了正常人,饱受惊吓的太子司机二人组终于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开始连珠炮的发射,“喂,你知道我们大少爷身份么?赶紧放了我们,不然,小心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席芮厌恶的瞪了彭云义一眼,冷冷的道:“我怎么死的我确实不知道,不过你怎么死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这位——”萧铭桓自恃身份,准备好好的同这些人说一下,人在屋檐下,暂时低下头也没什么丢脸的。
可是席芮连低头的机会都不给他,“行了!”席芮从小修行巫蛊之术,而且因为他的特殊体质,与鬼怪打交道的次数远远多于人类。鬼怪世界里是强者为尊,从来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所以他某些时候对人类非常不耐,尤其是那些心思九转十八弯的所谓精英。眼下萧铭桓就很荣幸的被他归类到精英里面去了。“你们想走?”
不愧是受过精英教育的,萧铭桓很快就把握到了席芮的说话方式,点头,干脆道:“是,随便你们开条件,要钱的话,可以打1xxxxxxxxxx这个号码。”
席芮眉头一挑,他并不缺钱,不过这是吴筠的事情,于是把目光转向吴筠。
“赔我的电脑——”金蚕挥着白泡泡的拳头尖叫,样子可爱无比,不过这个时候萧铭桓与彭云义已经不敢用之前的目光来欣赏了。
“请放心,你的电脑我们会叫人给你送过来的。”在强大的生命威胁下,一向鼻孔朝天的萧铭桓也学会了彬彬有礼。
“先给电脑。”
“好。”拨电话,然后,“表哥,我铭桓……还在店里……我在xxx,帮我送台电脑过来……嗯……快点。”按下电话,大眼瞪小眼。
电脑送过来还有一段时间,席芮找了个地方坐下,刚刚只吃了个汉堡,实在有些不够,“金蚕,煮饭!”
巫师对于金蚕来说那就是绝对上位者的存在。于是作为金蚕主人的吴筠惊奇的发现,他一直以为的只会清理垃圾的金蚕,居然还能做饭!
看着小金蚕虚化然后指挥着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乒乒乓乓的准备不知道是午饭还是晚饭或者下午茶的一顿,吴筠三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心醉神迷。吴筠是因为又找到金蚕的一个新功能了,而席芮韩阳则是纯粹的因为空落落的肚子马上就要就有着落了。
与此同时,一边的二人组的神色却可以称得上惊恐了。萧铭桓一直欺骗自己这只是一个拙劣的绑架事故,可是现在,看着眼前的一切,萧铭桓脸色雪白了。不管再凶残的歹徒,总会有弱点,再加上他萧家的权势,就没有攻不破的堡垒。可是,一个非人类,一个以人类为食的非人类,这让人这么去攻破?
难道还真的给他献上一个人类作为食品来讨他的欢心?萧铭桓纠结了。
不过,如果一定要一个吃的话,那就彭云义那个家伙好了。没长眼的东西,活该喂人吃!
******************
电脑送过来的时候,吴筠他们已经吃完饭了。因为席芮的提点,吴筠在吃饭前随便盛了一点放到香炉前的小供桌上,然后收获了一冰箱的剩饭剩菜。
就算这样,吴筠也没有一点喂那个二世祖还有他司机的意思。虽然他确实听到了那个二世祖肚子发出的咕咕的抗议声、
反正已经得罪这个人定了,吴筠也不在乎再多一条交恶的理由。
不过,看着金蚕一瞬间就把杯盘狼藉的桌子恢复干净,饶是惊惧之中,萧铭桓也禁不住惊奇不已。
萧铭桓的表哥叶盛昱在本城开了个电脑品牌店,生意还不错,所以过来的时候,时间有些晚了。席芮金蚕他们已经吃完了饭,在卧室里吴筠的电脑前玩上了。
虽然心怀忧虑,但是吴筠还是玩的很投入,甚至连门铃响了都没留意。还是韩阳去开的门。
“韩先生。”
“原来是叶先生。”
两个人都是在c市小有成就的人物,彼此也曾在酒会上见过几面。所以一见面之下气氛竟然还不错。
不过,融洽的气氛很快就破灭了。
13、□□3
打开门见到叶盛昱的那一瞬间,韩阳就知道不妙了。
韩阳自己在c市也算是小有名气,因为他家开着全国连锁的超市,而且韩父也颇善钻营,在c市中也算得上号人物。但是,就算是这样,和那些占据着共和国权力高层的人比起来,他韩阳也不过是一个少有闲钱的小商人而已。也许在那些普通的工薪阶层面前还有些优越感,但是,一旦对上叶盛昱这样来自权力阶层的子弟,就是他老爸,现在也只有摧眉折腰讨好人家的份,或者避着走。
之前只见到萧铭桓的时候,他只以为是个没眼色的二世祖,仗着家里有些闲钱就以为天下老子第一,而后倒霉催的犯到了金蚕蛊的手里。他知道,像是席芮金蚕这样的,因为平素接触到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或者说,基本上都不是人,所以人命权势什么的世人眼中炙手可热的东西在他们眼底都没什么分量。惹恼了他们,夺人性命也只是举手之间的事情。
所以,韩阳虽然嘴上不乐意,但是,他确实是抱着看戏的心态来的。
但是,现在,居然出现了叶家人,韩阳知道,事情大条了!
如果可以,韩阳恨不能现在就遁地离开。可惜不能,而且因为他之前和叶盛昱有过数面之缘,以至于他现在连彬彬有礼的告辞的选择都不能。
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拉着席芮躲进吴筠的卧室里,然后,一边点开桌面上的连连看,一面侧耳听着外面的响动。
**********
“这是怎么回事?”叶盛昱把手里的笔记本递到一脸倒霉相的表弟面前。彭云义在叶盛昱朝这边走过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跳了起来为叶盛昱让出屁|股下的、这间屋子里仅有的两个座位之一。叶盛昱皱眉嫌弃的看了一眼那陈旧的椅子,确定屋子里再没有第二个空着的座位后,才勉为其难的坐下。
萧铭桓自然是不会回答的,而叶盛昱,这话也问的不是萧铭桓,而是他家那个虽然能力不足,但是忠心绝对够的司机。
而彭云义,则是主子来了,正好告状,于是bhlabhla的唾沫横飞的开始说起来。当然,免不了掺杂一些个人主观因素。
彭云义十分年轻的时候就在叶家当司机,因此见惯了,或者说习惯了叶家的威风。在他眼中,只要没出c市,就没有他叶家人解决不了的事情。因此,说着说着,他又开始找回了在外面那种借着叶家名声而威风八面的感觉,于是在本就不够客观描述的过程中加入更加刻薄的评价,“……哼,他们那个两三千块的破东西,也敢叫电脑!真是自不量力!……摆明了就是讹诈!看我们萧少爷是外地来的,好欺负……没开眼的穷酸——”正说得兴致勃发的时候,彭云义突然噎住,不说了。
听得正有趣的叶盛昱抬眼看向彭云义,骇然发现彭云义脸色极差,不过是刹那的功夫,刚刚还颐指气使的告状着的人这会儿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上下汗淋淋的,像是刚才那一瞬间经历过什么极大的痛苦似的。
叶盛昱皱眉,其实彭云义刚刚说了个开头,他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只是还有些不敢置信,毕竟无论是彭云义,还是萧铭桓都不是那种责任心强还善良的人物。这种事情,他们没有在走的时候顺便闹腾点事出来教训一下别人已经够收敛了,怎么可能会主动跟自己要东西来赔偿。
不过,看现在这情况,他明白了。两人还真是被人挟持回来的!
不过,虽然他们有过错在先,但是胆敢挟持他叶家的人——叶盛昱凉凉的目光扫过一边垂手而立的吴筠,看着清清秀秀的一个年轻人,没想到居然还有胆量挟持他叶家的人,必定要给他一个教训不可。至于一边横眉怒目的金蚕,因为个头儿太小,很自然的被叶大公子给忽略了。
叶盛昱之前因为是萧铭桓要,所以带来的就是他店里新进的好货,apple macbook air系列的笔记本,底价一万二的那种。可是现在,不过是一个三千块不到的联想家用电脑,居然还敢肖想他叶家的东西!
这么想着,叶盛昱脸上也就带出了几分不屑,抬头看向吴筠,虽然坐着,但却是绝对的上位者独有的俯视语气,“我表弟撞坏了你的电脑,是他的不是。中山路45号,相同价位的电脑,随便选!不过我表弟说好了中午到的,现在都下午了,也是时候回去了。”话说的很婉转,但是语气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落下,叶盛昱三人已经站起身了——彭云义是怕了想要尽早离开这里,而萧铭桓在世肚子饿了,所以两个人在叶盛昱一露出话头的时候就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金蚕不乐意了。刚才彭云义唾沫横飞的时候,如果不是吴筠死死拦着他,就不只是痛一下那么简单了。而且,这个叶盛昱,他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瞧不起他们。
短短胖胖的手指伸出,“电脑都没到,就想这么走了?”糯糯的童音冷的像是冰渣子,怒气厚积薄发之下,语音里的冷凝几可冻死人,“一个人留下,做我的食物。其他人,可以暂时离开。”
“你,你真的想,吃了我们?”彭云义终于从尖锐的痛苦中缓过神来,颤颤巍巍的扶着椅背指着金蚕,“你,不是人——”
金蚕嫌恶的看了一眼彭云义,“他,我不喜欢,你们两个商量着谁留下吧。”
叶盛昱皱眉,直接拨电话,“喂……嗯,有点小事……我这里遇着一个疯子,是不是刚从你们院里跑出来的……嗯,三四岁的样子,还有一个大的……嗯,快点——”一连串地址出口,“就是这里。”
收了电话,叶盛昱满意的看到对面两人脸色惨白呆滞:惨白的是吴筠,呆滞的是金蚕。哼,有点江湖小手段就嚣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金蚕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叶盛昱打这个电话时散发出来的恶意,但是,出于见识的限制,他不明白叶盛昱话里话外的意思,于是拉扯着吴筠的衣服,“他,想做什么?”
“精神病院,”吴筠牙齿咬得咯咯响,身体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而发抖,“他想把我们关进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是什么地方金蚕不知道,但是“关”字他听清楚了。在以前的那个主人家的时候,他就经常被关在水缸里不放出来。到了吴筠这里他着实尝到了逍遥的味道,当年被关的滋味反而更加深刻。那种被关在黑漆漆的水缸里的感觉,他可不想再尝。
可是,那个巫师就在隔壁,怎么办?
而且,那天从超市回来后,吴筠就拉着他硬说灌输了一些法律知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做了坏事被人发现也是要被关的,吃了人被发现还要被砍头。虽然他不怕砍头,反正他金蚕蛊刀砍不动、火烧不死、水淹不灭,但吴筠怎么办?要是吴筠死了,他哪里找这么好的主人去?
正在纠结时候,卧室门打开了。
席芮挟着一声冰冷的气息站在门口,身后是一脸无奈苦笑着的韩阳。
“金蚕蛊,不准弄死人!”
**********
第二天,《楚城日报》报道,c市第四医院那素来只押送精神病人的车子做了回好事,客串了回急救车,送了三个病人进c市人民医院。奇怪的是,那三个病人均为大面积的内出血,可是身上却不见任何伤口。而记者采访的时候,问及伤势的原因,几位病人都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记者怀疑,此事有可能是本地涉黑社会团体所为。
往下是一段bhlabhla的关于本地几个涉黑团体的介绍,甚至连吴筠老爸所在的那个三流黑|社|会中的三流帮派都提到了,而且资料还颇为详细,什么仅有十一二个人,以收附近摊贩保护费为主都提到了。吴筠严重怀疑是不是有内应。
这么详细的背景资料都被挖出来了,吴筠他们这个小楼自然也赫然在列。不过,席芮到底是有两把刷子的,所以那三人都不记得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有的也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以及深深的恐惧。
但是,所谓有备无患,吴筠还是准备搬家了。房子的信息是席芮友情提供的,位于市中心一老牌大学校园内,连着出过几次事故,据说里面有鬼,真假不知——席芮再次友情出镜:“是真是!”——因此房租特别低。
因为席芮说过,金蚕是蛊中之王,而巫蛊乃诸般阴邪法术之祖,所以金蚕能破百般阴邪法术以及一切阴邪之物到了金蚕面前都会俯首称臣。所有,有着金蚕护身的吴筠,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去住那传说中的鬼屋。而且,为了保证吴筠能够占到便宜,那个屋主关于驱鬼的任务他就不接了。
14、租房子
s大是全国有名的老牌大学,建校颇有些历史了。相应的,校园内的房子呢,也就是十分的古老。尤其是吴筠所在的这个地方为s大的老校区,整个校园内除了学生日常上大课的主体部分有些现代感外,其他的地方都是历史感十足。
房东是个四十来岁微有发福的中年男人。据他说这房子是他从这里一个教授家人手里买来的出租的。房子是他重新装修过了的,还特意开了宽带,所以一开口就要一千二百块钱一个月。不过,房东又惴惴的加了一句,言道如果吴筠愿意租住一年以上可以优惠到一千块钱。
吴筠心头冷笑,这房子确实装修得不错,以这里的环境,如果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确实值得这个价。可是,在知道了这房子的情况后,他还对租房的人来这一套,也太不地道了!
微微皱眉,吴筠装模作样的叹气:“我是想长租的,可是,这个太贵了吧?”手指似乎无意的摸上刚刚换的铝合金窗户,“不能再少一点吗?我就在这附近工作,肯定是要长租的。”
房东苦笑,“老弟啊,你自己都讲你是工作了的,这附近的房子是个什么样的价位你也该晓得。我看看,我这房子,二室一厅的,还有厨房,卫生间,都装修得好好的。好漂亮的啊,和那新房子也没什么差别了!而且这还是在校园里,你看看,外面还有树林,水池,荷花,环境好好的!还有这氛围,到处都是学术性的气氛,不好吗?一千块,真的是低得不能再低了!我是看在你老弟才刚刚工作的份上,知道你们刚工作的都没什么钱,才特意给的优惠价。人家那边,也是二室一厅的房子,和这里差不多的格局。那个老板把房子隔成三间,客厅的四百,两个房间五百。所以,我这里真的不贵了1
吴筠作心动状,“真的吗?”叹气,突然惊恐的叫道,“呀,我的手——”他的手像是被什么黏在窗户上了似的,怎么拔也拔不掉。“老板——”
房东眼疾手快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飞快的拨开瓶塞,“唰——”的朝吴筠一甩,飞红点点溅得吴筠半边衬衣到处都是,更别提巴在窗子上的手臂了。
吴筠清楚的听得耳边金蚕一声嫌弃的“啧”,然后黏住他的那股力量马上就不见了。吴筠一下子没稳住蹬蹬蹬的倒退了好几步才站定了。闻着身上刺鼻的血腥气,吴筠假装惊讶道,“老板,你这是?”
房东干巴巴的讪笑两声,“这个窗子,是有点不太好。不过,如果你诚心想租的话,房租还是可以降点的。”
“真的?”吴筠惊喜,“那,老板你开个价。”
“九百——”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哗啦流水声,房东额上开始冒汗了,“呃,不,八百,八百就好了。”
“八百啊1吴筠不是很情愿的叹了口气,提脚开始往卫生间走,“可是老板,你看你这卫生间水龙头也不太好,我住进来后还得换。你看,你总该让点价吧。”顿了一下,吴筠不紧不慢的道,“要不,等你把这个水龙头换了我再住进来?”说着话,吴筠慢慢走进卫生间把水龙头关上了。
“七百五1房东缩手缩脚的站在客厅中间,听到水声停了脸色才好歹好看了些,哆哆嗦嗦的道,“不能再少了,老弟。这房子,七百五十块一个月,你去附近看看,还有哪家房子像我这么便宜的。”
吴筠点头赞同,“嗯,是没有这么便宜的。”看了看地上开始显现的足印,像是现在才发现一样的摇头道,“可是人家的房子也不会像这房子一样奇怪埃你看——”
“嗷——”四十多岁的汉子像个受惊的小鹿般跳起来蹦到一边,那房东扶着门框作出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五百块,真不能再少了1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
吴筠觉得做人要适可而止,于是点点头,左右看看,开始换了个话题,“对了,你这宽带是开通了的不?”
房东哭丧着脸,“开了一年了,下个月到期。”
“把账号给我吧。”
*************************
房东一走,金蚕便从空气中现出来。几乎是同一瞬间,一阵让人心悸的冰凉的感觉从吴筠身上滑过,然后,吴筠被洒了狗血的半边身子迅速恢复了干净。
吴筠摸摸犹自感觉阴冷的右肩,“金蚕,下次不要这样直接好不好?你好歹等我把衣服换下来啊1
“你太脏了1金蚕毫不客气的开口,“还有,你刚才骗人1
吴筠语塞,顿了一下然后一脸诚恳的道:“你放心,我任是骗谁也不可能骗你。”
“啧——”金蚕小鼻子喷了下气,“你要是骗了我,我就把你吃了1
吴筠点头,“所以我不会骗你。”
“哼1金蚕小脸稍微好看了些,这才开始收拾房间。
定下来之后,当天下午吴筠就开始搬东西。
住在这楼里的多半都是不愿意住寝室的学生,或者考研的青年。总之都是些或多或少还保留着几分热血的青年人。所以见着吴筠往里面搬东西的时候,有几个便上来帮忙。可是等弄明白了吴筠住的那间房,一个个便都开始惊讶,然后便劝阻他不要住进去。
“那间屋子很邪门的,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有个读博的在这里住的比较久,对这些典故比较了解,“那屋子是学校一个老教授的,听说是夫妻争执被他老婆杀死了,他老婆被警察带走了。后来屋子就一直有些问题。空了七八年也没人住,后来那教授儿子便把房子转手卖给了一个专门买房子出租的。那人便把房子装修了拿来出租,可是附近的人谁没有听说过当年的事情,就是没有的来这里蹲两日也就明白了,所以那屋子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租出去。”那青年拍了拍吴筠的肩膀,“我看你是被人坑了。不如先到兄弟那里凑合一晚,明天赶紧联系房东,把屋子退了,换一间正常的1
吴筠心说我就是冲着他的不正常来的,要真照你的说法我就得穷死了0算了,租金都交了,先将就着住一段时间吧。”
几个青年用同情且惋惜的目光看着吴筠,如同看一个将死的病人。不过,就算这样,到底是住一个楼里的,几个小伙热心的帮他把东西搬到了房门口,却不敢进去,只是用看恐怖片的雀跃而又微妙的心情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看,没有一个敢进去。几个人在房门口蹭成一团。
吴筠拿出饮料招待大家。因为彼此年龄相差并不大,所以也没有什么隔阂代沟之类的,几个人站在屋门口说了一会话,相互通报了彼此的名字和地址。因为说的还算投契,所以离开的时候,几个青年都慨然许诺,说是万一有事可以去找他们。
临上楼转弯的时候,梁欢,那个博士生,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骇然发现,他们那么一大群人从外面进来,在门口磨蹭了这许久,吴筠门口居然还是一尘不染!
不敢再想,梁欢收回目光,尽量保持一种比较平稳的步伐以一步跨三级的上了他所在的三楼。
*****************
送走了一群热心的大小青年,吴筠关上门,回头,果然看到刚才招待客人的杯子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倒放在客厅中间刚买的桌子上了。
慢慢走进卧室,金蚕果然正抱着笔记本玩游戏。就是那天的apple macbookair。那天叶盛昱几个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昏迷了,所以这台笔记本也就没人带走。于是就被金蚕顺理成章的当做了之前联想的替代品——金蚕完全没有拾金不昧这种概念。
在金蚕的想法里,弄坏了他的东西就得赔偿,而且这笔记本本来就是对方提着上门准备赔偿他的,虽然后来他们貌似又反悔了,可是已经差不多到了他手边的东西,金蚕怎么会允许对方再拿回去?所以,无关价钱的问题,其实金蚕就是单纯的,进了他势力范围的东西就不想再吐出去而已。这笔记本,在那天进了吴筠的门后就已经被金蚕视为他的东西了,所以,其实就算是叶盛昱后来好好的,金蚕也不会允许他把笔记本提回去的。
于是,吴筠每每在用自己四千元的联想工作或者网游的时候,就能看到金蚕抱着那一万二的笔记本打连连看或者是种菜。对比之下自己那两年前的破电脑,即使吴筠自觉心理已经够沉稳坚强的,还是不由生出一种酸溜溜的感觉。只可惜,金蚕对专属于他自己的东西看得非常紧,吴筠对那台apple macbookair也就只有流口水的份,万万不能染指。
金蚕不屑于偷菜这种不劳而获的行为。只是,隔着网络,即使是金蚕,也不能阻止别人来他的农场偷菜。所以,看着金蚕趴在床上一手飞快的点着鼠标一面锤床,吴筠就知道,他的菜又被别人偷了。
“起来了,我们出去吃饭。”这校园自然是有食堂的,而且现在的大学生都刁得很,于是学校里的食堂也分三六九等。今天搬家,屋子里除了家具什么也没有,而且考虑到金蚕帮忙打扫的功劳,吴筠决定带着金蚕到校园里的相对高级餐厅吃小炒。
金蚕果然马上放下了笔记本,“我也去?”
“嗯,管你吃够。”考虑到接下来的安全就要靠他了,吴筠慨然应允。
“我要吃猪蹄,兔头,鸭肠……”金蚕吃了一个多月的祭品,早就怀念那活生生的血食得紧,当下就把自己最爱吃的东西一一报上名来。
“行,等会儿你炒菜时你少吃点,我们吃完了出去买。”
“你真好1金蚕很感动的站起来,张开小胖手要抱,同时很慷慨的道,“以后我的电脑可以借给你玩。”
吴筠嘴角抽了两下,“嗯,我的也可以借给你玩。”话锋一转,“对了,刚刚那些人的话,现在这屋子,还有吗?”之前听席芮一语带过时还没什么,现在听到真实版的传说,吴筠便觉得心头毛毛的了。因此还是要向金蚕要个保证。
15、外来和尚念经1
“那种东西啊,我们还没进来就跑了。”金蚕不解的双手环上吴筠的脖子,“怎么了,你想我把它们找回来?可是它们很老了,不中用了1
吴筠突然觉得话题似乎开始往不可控的方向滑去,可惜他是嘴贱惯了的,到底忍不住问出,“怎么就不中用了?”根据那几个大学生的说法,还是挺厉害的嘛。不是说屋主曾经请了好几拨道士和尚都没能解决问题的吗?
“它们死太久了嘛,与这个世间的距离太远了,不好控制,当然就不好用了。”金蚕气咻咻的捶打着吴筠的后颈,“快点,我饿了。”
“哦。”吴筠认命的锁门,拿着钱包出门。虽然学校里的大部分餐厅都只认饭卡,但是小炒餐厅还是认钱的,所以倒也不虞没有饭卡吃不了饭。出门之前,吴筠习惯性的问了一句,“控制它们用来做什么?”
“做事啊!难道你不是想偷懒用魂魄来做事吗?”金蚕疑惑了。
吴筠暴汗,他发觉自己之前的那些担心在金蚕这种理所当然面前似乎都白费了。人类与非人类的思想鸿沟果然不是一般的大。吴筠正想转移话题,耳边金蚕又指着一边的小树林说,“其实那边就有几个魂魄,如果你一定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抓几个来。不过不要告诉巫师。”
吴筠顺着金蚕胖胖的小手指看过去,稀稀疏疏的几株枫树形成的小树林里,几对情侣隔着不远的距离有序的占据着小树林里休憩用的石凳或者长椅,以不同的姿势做着各种少儿不宜的动作。本该是旖旎无限的情景,可是想到金蚕说的话,吴筠却忍不住寒毛都树立了起来,“不用了。”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以后也不要。”
金蚕撇了撇嘴,“不要就不要,凶什么。我还不想捉呢!快去吃饭1
********************************
最近公司里来了个文员小妹,作为新人,她理所当然的接过了吴筠之前负责的所有诸如浇花拖地抹桌子上茶水之类的杂务。吴筠解放了。
这个办事处本来人就不多,虽然挂的x汽车配件销售公司的西南办事处,并且最近正在争取把“办事处”改成“分公司”,但实际上x公司的主要市场都在c国东部,他们这个小小的办事处平常做的最多的就是招待总部下来考察或者路过的上级人员。所以没人来的时候,大家的生活其实很是清闲。总经理没事的时候挂着应酬的牌子这吃那喝,吴筠偶尔上阵助酒。美女文员来了后,劝酒的工作也慢慢转移了,吴筠就成了公司的专职司机。
而没有应酬的日子,就是大伙儿一块窝在办公室种菜偷菜玩网游,当然要避开总经理。吴筠与文员美眉相互交流着剑侠情缘里各门各派的练功心得,阶级感情也在蹭蹭蹭的迅速升温。
当然,也只是阶级感情而已。
工作之外,吴筠在s大东门鬼屋内安身也成功摄住了同一楼的大小青年们。于是渐渐的,同一栋楼的除了几对小情侣,其他的几个大小青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都和吴筠交上了朋友。时不时的还会撮上一顿。大家都是单身汉,也没什么好忌讳的,彼此的房间都来往过几回。然后,大家没有丝毫异议的评出了楼内最干净的房间,吴筠的房间。
考虑到平常也没怎么见吴筠干家务活,甚至连垃圾都极少出来倒,大家都好奇的围着吴筠追问保持房间整洁的秘诀。当然,单身汉整洁的秘诀,九成九都是他背后的女人。所以大家的问话其实是相当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一意的都要逼出吴筠身后那个子虚乌有的女人。
吴筠被逼的没办法,说真的他们又不相信,只好满口胡话的来个人口制造。
梁欢却放不下心头诡异的感觉,因此在大伙儿热烈的围攻吴筠的时候细细的打量着屋内,然后惊恐的发现他们进屋这么久了,房间里的地板上居然还是一尘不染的!
梁欢身上的寒毛刷刷的竖起来。看着正在和一群大学生嘻哈打闹的吴筠,只觉腿都软了!
偏偏这个时候吴筠还向他走过来,“梁欢,一个人站在一边做什么,过来喝啤酒1手搭上梁欢的肩膀——其实吴筠是在吃豆腐来着,可是梁欢却觉得对方是在度量自己从哪里下口。某种意义上来说,梁欢你真相了——吴筠不着痕迹的偷看着梁欢清俊的侧脸,“说起来,今天你出力最多,最重的东西都是你搬进来的。我敬你一杯1
梁欢极力按捺住逃跑的欲望,身子僵硬得像个木头,无意识的接过吴筠塞到手里的酒杯,几乎是抱着悲壮的心情想着早死早超生的仰头一口干了,然后亮出杯底,“我喝了。”
吴筠感受着手底下僵硬的身体,得,又是一个没戏的。白费了这么副好身材,扫兴!算了,横竖有金蚕在,自己也不要想在这里419了,还是老老实实向外发展吧。想到金蚕,就不由想到那个巫师还有他的经理。想起那两个人之间的互动,虽然巫师冷漠,但那经理可是绝对的忠犬一枚,真是让人羡慕。
好歹总算看着吴筠离开了,梁欢这才双脚发软的退到一边的木沙发上坐下,这才发现自己后背上的衣服已经透湿了。
稍微冷静了一下的梁欢正在想着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出去才不会显得太突兀,突然听到隔壁响起的噼里啪啦的敲打什么的声音,一转头,突然就看到刚才因为喝啤酒而沾了许多泡沫的酒杯已经干干净净了。而他万分确定从他在这里坐下后再没有人接近过这里!
梁欢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左右看了看,客厅中的人还在那边嬉闹着,追打着吴筠逼问他背后的真正女人,而吴筠也是一面苦笑一面躲避同时嘴上在不停的辩说着,看上去完完全全是个正常人的样子。
或许,还是这屋子的问题?
不过看其他人都无所觉的样子,梁欢也不想打草惊蛇。也许对方就只是针对自己呢,因为自己看破了它的行藏?
不管怎样,这间屋子呆不下去了。
梁欢忍着心悸站起来,尽量有礼貌的跟房子主人吴筠告别,然后不等吴筠说什么,神经已经绷到了极点的梁欢打开房门就冲了出去。
听着房门“嘭——”的被甩上,屋子里剩下的几个都有些尴尬。吴筠干笑了一下,“看样子他受不得吵。”
话音未落,一直紧闭的卧室门又“嘭——”的一声打开。自从他们进来就一直躲在卧室里不出来的金蚕穿着一身短衣短裤板着小脸赤着小脚冲了出来。
吴筠条件反射的举起手,“我们不吵了。”
旁边的几个看着粉嘟嘟的金蚕,赞叹道:“筠哥,这就是你儿子,基因不错啊1
“开门1金蚕糯糯软软的童声在其他几人耳中听得可爱无比,不过吴筠却是如奉纶音,马上什么也不问的上前拉开房门,就在这个时候,楼梯间里一声凄厉的惨叫传了进来。
是梁欢的声音!
屋子里所有人的脸色立刻白了。
“抱我上去……”
不用金蚕下命令,吴筠在金蚕刚张开手臂的时候就一把抱起金蚕,两级一步的向楼上跑去。
身后,五六个大小伙子也跟了上来。
***************************************************
梁欢倒在二楼到三楼中间的转弯处。
昏昏的路灯照耀下,梁欢身周都是黑沉沉的血迹。黑黢黢的树影透过楼梯间的窗户投影到墙上,不断摇晃的影子在这样的气氛下看着分外可怖。
“妈呀——”
不知道是谁先尖叫了一声,其他的人也迅速动作起来。到底是男生,游戏里打惯了boss卡惯了位的,几乎所有人都是背着墙站好了,一时之间就留着吴筠站在中间对着梁欢倒在地上的身体。
“打120。”吴筠紧紧的抱着金蚕,如同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手哆哆嗦嗦的从裤兜里掏手机。
站在楼梯上的一个男生倒是反应过来了,先吴筠一步的掏出手机打通了校医院的电话,“喂,校医院吗?我们这里……”
……
到底距离近,不到五分钟校医院的急救车就开了过来,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妇女一人一边的把梁欢抬上了急救车,然后急救车驰骋而去。
对面楼里的人探出脑袋看完了全场,直到急救车没了影儿了,才缩回脑袋,“又是那个鬼屋1“那些人怎么就不知死活呢?”……
金蚕看着吴筠惨白的脸色,胖乎乎的小手使劲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奶声奶气的道:“不关房子的事,是外面来的。”
吴筠木然发问,“哪里来的?”
金蚕抿了抿嘴,“明天我要两个猪蹄。”
16、外来和尚念经2
“那东西阴气很重,但又还有生气。不是鬼,倒像是魔物。不过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还得问巫师。”
“那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吗?”
“不知道,不过应该有点远。但是又好像很近的样子。还是打电话问巫师吧。”
——以上为金蚕得到吴筠许诺后,与吴筠关于那东西的对话。
付出了两只猪蹄,却只得到了一堆废话似的摸棱两可的答案,而且还要他去问别人!吴筠气咻咻的在第二天下班后穿过了半个校园到南门外金蚕认定的那家名为“伤心兔头”的卤品店买了两只最大的猪蹄给金蚕,心说最好胀死你——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吴筠还是难免在心头yy一下。然后开始给席芮打电话。
“吴筠?”电话那头席芮的声音难得的带了几分感情色彩,“我正要找你呢。”
“啊?什么事?”吴筠这个人就是不坚定,因此轻易就放弃了自己的问题,转而追随着席芮的话题走。
“现在有空没?有空的话,带着金蚕蛊过来一下!我在xx大厦。”
“好。”吴筠对着电话弱弱的应了一声,那边的电话已经挂了。
对着手机发了会儿呆,xx大厦他倒是知道,可是人家好歹一大厦,他要上哪里去找席芮啊?不过转念一想起昨晚上梁欢那个惨样,吴筠决定就算有千难万险他也要找到席芮。还有什么能比生命更重要?
******************
架上还在啃猪蹄的金蚕,吴筠招手叫了一个“小红帽”(三轮车的雅称),出了北门,那里有直接到xx大厦的公交车。
到了xx大厦,吴筠就发现出发之前的顾虑纯属多想。席芮就站在大厦门口等他们,在他的旁边,照例是永远忠心不二的韩经理。
“上车。”席芮显然很急,一看到两人就指着路边停着的一辆很平民的大众让两人上车。
韩阳极有风度的打开车门让吴筠两人先上车,然后让席芮在副座坐好了,这才绕到驾驶座启动车子。
车子平滑的向前驶去,席芮开始跟吴筠讲解让他带金蚕出来的目的。“最近s市郊出现了一个有些棘手的魔物。金蚕统百邪,所以借他去看看。”
“哦,”吴筠漫漫应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那我做什么?”
席芮面上现出一个难得的微笑,精致俊美的脸上顿时现出一种不可直视的光彩,“本来什么也不必做的,不过刚刚想起有个活计正适合你做。”
“什么活?”吴筠呆呆傻傻的问。
驾驶座上的韩阳通过后视镜看到吴筠脸上的表情,不满的哼了一声。
“念经。”席芮嘴角愉快的弯了起来。
“哦。”吴筠呆呆点头,一边的金蚕发出嗤笑声,“你会念经吗?”吴筠这才反应过来,苦着脸道,“可是我不会念啊!”
“没关系,我教你。”
*************************
“杨叔叔,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朋友。他姓吴,你们叫他吴师傅就可以了。有他,小叔叔一定能安然往生的。”席芮俊美冷凝的脸庞一派正经,看着就叫人心生敬意。可是刚刚才受过席芮调|教的吴筠已经不那么想了。
这就是个美人蛇——没有笔误,就是美人蛇。
那满脸悲痛的中年人转过头来,看着一脸正气(装的)的吴筠,勉强笑了一下,作了一下揖,“吴师傅,麻烦你了。”
吴筠一脸僵硬的点了点头,“不麻烦、不麻烦!席芮是我的朋友,只是顺便帮个忙而已。”
一个中年女人提着水壶一手拿着脸盆过来了,倒了热水,“师傅先洗个手。”
吴筠几乎是同手同脚的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水盆走开两步开始木木的开始拧干毛巾洗脸。
那边对完了话的席芮走了过来,“我们走了。”
吴筠惊恐的看着周围一片陌生人,“你们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万一穿帮了怎么办?”
“那就努力不要穿帮。”韩阳酷酷的开口。
“可是,我会于心不安啊!”吴筠觉得自己真的还是社会新鲜人。他就永远练不到韩经理这样八风吹不动七情不关心的地步。
“那个人是被魔物直接吸干了精血死的,魂魄什么的早就被魔障冲得七零八落消失于天地之间了,哪里来的往生。就是我去,也不过是应付一下场面。”席芮面无表情的说出事实,“与其浪费时间在那无谓的事情上,还不如早点把罪魁祸首揪出来,好歹让家人心安。”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吴筠自然也不好再拒绝。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韩阳席芮载着金蚕离去。这个时候,吴筠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这么习惯于金蚕的陪伴了。
“师傅,这边坐。”灵堂里做法事的道士已经出来了。对于这么个乍然插进来的外来者,他们并不是很欢迎。但是所谓吃人嘴短,谁让他们拿的主人家的钱了,对于主人家的安排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了。
吴筠看着眼前披着道袍拿着法器的专业人士,一想到自己的那点子临时镀来的“本事”,心头就忍不住发虚。不过事到临头没有办法,他也只有硬着头皮跟着前来迎接的道士走进灵堂里设在棺木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坐定,然后跟着一群形貌各异的道士开始念自创的“往生咒”。
“吃葡——萄蔼—不——蔼—吐蔼—葡——萄皮,不蔼—吃——葡——萄倒——吐——蔼—出了——葡——萄——皮,吃——蔼—葡萄不吐——葡蔼—萄皮……”
这就是来时车上席芮教给他的“湘西席氏独门巫蛊往生咒”!
此咒一出,吴筠心中所有关于美貌巫师的幻想全部破灭。
可是,现在,他还得在这里硬撑着头皮用各种不同的声调唱这个从他七岁起就不屑于再玩的绕口令。因为他唱的实在与旁边的人相差太大,而跪在棺木前的孝子又是个年近六七岁的小孩,耐不得眼前的苦差,便频频注目吴筠这边,希冀从这个与众不同的“师傅”身上找点子乐趣。只看得吴筠背上冷汗直冒。
旁边的道士们一边敲锣打鼓一边闭目吟唱,看着像是不注意丝毫不关心身外事,其实一个个也都支棱起耳朵听着吴筠的唱词。无奈吴筠实在太狡猾了,也是危境之下潜力爆发智力一下子猛涨,反反复复的两句绕口令中被他插|入无数的叹词,有时候甚至还引进英语日语等等里面没有意义的副词介词——鉴于席芮要求他只能念这两句,他也不敢随便更改了这个绕口令的意思。不过无意义的虚词应该不在此列吧?
一场法事做完,孝子道士歌者中场休息,这会儿是死者的女儿上场哭灵的时候了。吴筠眼看着那个小小的披着麻衣打着招魂幡的孝子向着自己走来,只觉头皮发麻,随便扯了个人问了下厕所在哪,然后溜了。
但是尿遁也只能来这么一回——多了就会引人怀疑了。中场休息时间一到,吴筠收拾起心情带上他仙风道骨的面具回到那八仙桌上去。然后,看着同桌那些明显兴趣盎然的“同行”,吴筠顿觉悲催无限。
小孝子算什么,这才是真正的难关呐!
这个时候,吴筠突然深刻的理解了金蚕对席芮的畏惧之情。湘西的巫师啊,果然值得人心生敬惧。
17、番外1
韩阳一直以为他和席芮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十六岁上高一的时候,但其实席芮第一次看到韩阳那年,他们才十二岁。
那时候小学生的学业还没有现在这样繁重,上初中也不像现在这样左挑右选百般为难。所以小学毕业后的那年暑假,因为难得的没有暑假作业,韩阳便随父母去了乡下的老家。
乡下的孩子暑假没有不玩水的,韩阳也顺理成章的被带坏了,每天没事就到村外的小河里游泳——用当地话来说是洗澡。
然后,出事了。
韩父韩母听到消息赶到河边的时候,韩阳已经没了呼吸。
韩母当时就哭倒在地。而韩父则在村里老人的指点下,与族里的几个堂兄弟驾着当时极少有的摩托车在崎岖的山路上奔波了三个多小时,请出了几十里外的一个村里的供奉老巫公,请他帮忙给韩阳还魂。
所谓还魂,是湘西巫蛊中独有的一种秘术,是指施术人利用本身的法力和咒语把死去二十四小时之内的人的魂魄找回来,使其复活。
当然,死者不是白白复活的,逆天行事,总是要付出代价。不然谁将死之时都来这么一下,六道轮回可就乱了套了。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用这个法术来救的,首先死者必须是横死之人,寿终正寝的不在此列;其次就是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开始法术,过了这个时间,就是大罗神仙来也没用了。这个法术的名字叫做“替杀”。顾名思义,就是活一个人就得用另一个人来抵命。因为法术本身太过邪恶,而法术一旦没有成功就会发生后果极其严重的反噬,所以如今的湘西已经没有几个人会了。
幸而他请的那个老巫公就会。
这样邪恶的法术,老巫公本来是不想做的。到底受不住韩父开出的给他的儿子在城里安排一个工作的条件的诱惑,于是答应下来。
替杀术说起来邪恶,但实施起来却是简单。把死者搬到屋外某个僻静的地方放好,然后由施术者带着死者亲人拿个装了米的碗,烧香诵念过后,就开始四处游走,寻找替死的人。这个时候,施术者一般回到与本村关系不太和睦甚至有世仇的村寨附近去。湘西许多村寨之间的仇恨就着这么结下的。
由老巫公带着,韩父以及几个族里的堂兄弟跟在后面,一行人一边走一边呼唤着韩阳的名字。村里的人家在知道他们进行这个法术之后就一个个把小孩子叫回了家,关门落户,甚至连窗户都不开,唯恐自家的孩子被替了去。因此,韩父他们一行人很自然的就到了临近的杨村。
可巧外边正好有几个小孩子追逐嬉笑着从河边回来。跑在前边的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子,正是喜欢装大人逞能耐的时候,抬眼看到老巫公他们鬼鬼祟祟的行为,便停下脚步叉腰大声喝问道:“喂,你们哪里来的?在这里做——”
小孩子话一出口,一直走在前边老巫公就突然转过身夺过一直捧在韩父手心里的米碗,劈手扔在地上。一声清脆的碗破响声过后,小男孩的声音戛然而止,老巫公抓住韩父的手就往回扯,“成了,快走!”
韩父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倒在地上的小男孩,跟在老巫公身后急急而去。
不远处韩家寨的土地庙中,已经停止了呼吸六个多小时的韩阳胸口开始起伏起来。
******************************
老巫公一行人走的时候,席芮正好结束了一天的巫蛊学习从山上下来。
他家并不是杨村的供奉巫师,只是因为席父能干挣了一些钱才从山上搬下来的,并不是杨村真正意义上的村民,只是花了一笔钱在这里买了地建造了房子在这里住罢了。
因为不是杨姓人,所以虽然花了钱,却还是不能住进村里,所以席家只能住在村外比较靠近河边的地方。隔着一块大田和一道五六米高的坎,就是底下那条名为平溪的河。每天跟山上的爷爷学完了巫术回家,他都会半羡半妒的看到河边那一群洗澡完了的小孩嬉笑着跑回家——虽然是小孩,但是排斥外姓的习惯已经一代代的根植在了当地所有村民的心中。
但是这天,席芮一直走到进村的大路——杨村依山傍水,处在山水之间。席芮从山上的老家走到河边的新屋,正好要穿过整个村子——快要到自己家门口了,都没有听到小孩子们的嬉闹声。
转过弯,然后就看到几个年纪略大的小孩围成一圈,中间一个穿着蓝色短裤的七八岁的男孩倒在地上。旁边,是一地散开的米粒,还有碎碗片。因为来往不多,席芮也认不出那个男孩子的名字。
“怎么回事?”席芮皱眉问一边的一个满脸雀斑的小女孩。
雀斑女孩满脸敬畏的看了眼席芮,缩着脖子指着过河的大桥颤声道:“刚才有几个家伙摸摸索索的从那边过来,一边走一边喊哪个的名字。石头看到了就吼了他们一句,话都没完,就倒下了。”指指地上的米和碗,“这个,是他们的。”
在看到地上的米和破碗的时候,席芮就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不过还不敢确定,因为爷爷说过现在还会用替杀这个法术的已经没有几个人了。而且用这个法术都是要遭报应的,不是今生就是来世,不是自己就是子孙。所以就算是知道,也没有几个人敢用,更是不敢传。所以现在这个法术差不多都失传了。
可是现在,听雀斑这么说——
席芮快去上前,走到男孩面前,摸了摸他的腕脉,脉动果然越来越慢,越来越浅。这么看来,是替杀无疑了。
就在这个时候,背后村子的来路上传来了妇人惊惶的叫声,“石头!石头!我家石头怎么了?石头!石头……”
席芮迅速起身让到一边,给跑过来的妇人让出路,让她能一眼看到路中间她孩子的情况。
一起的还有一个满腿泥水的汉子,估计是那个“石头”的父亲。他没有像那个女人那样惊惶失措的看到孩子就扑上去,只是转头在几个孩子中间转了一圈,然后目光对上了席芮,“是怎么回事?”
席芮抿嘴,吐出两个字,“替杀。”
汉子的脸一下子白了。在场的几个大孩子也惊惶的瞪大了眼睛,倒是几个十岁以下的孩子一个个茫茫然的面面相觑,然后扯着在场的大孩子问什么是替杀。
“人呢?”
席芮摇摇头,把目光转向身边的雀斑,雀斑惶惶然的指着大桥,“他们往韩家寨那边去了。”
“我去追!”汉子地上的孩子交给随后跟来的一个男人,希冀的看了席芮一眼,见席芮根本就没看他,只要咬牙顺着那女孩指示的方向追过去。
“芮芮,”地上的女人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爬起来准备追上去,走了两步又把目光投回来,“你,你去请下你爷爷好不好?”
席芮摇头,“来不及了。”不看那女人惨白的脸色,席芮看向陆陆续续赶过来的村里的大人,“昨天晚上到今天这附近出过什么事没有?”
一个和韩家寨有些亲戚关系的女人在后面小声说,“听说是城里来的那个小孩今天上午在河边淹死了。”
席芮点点头,“看好他,”指着呼吸越来越弱的石头,“千万别让他靠近水。”转过身,也往韩家寨的方向跑过去。
18、番外2
湘西巫蛊,最重一个规矩,那就是地盘意识。某村某寨有了一个蛊师,那么别的蛊师是不能擅入的。就算是走亲访友,也要事先告知,否则就会被视作对别人的挑衅,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引起几个村寨之间的争斗。
如今席芮虽然还不是杨村的巫师,但是他到底住在这里,所以杨村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算是他的地盘了。而如今有别村巫师在他家门前杀了他们村的人,虽然也是因为他不在,兼且年纪小名声不显,别人也不知道杨村是他这么个巫师。但是就算这样,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如果他一点反应都不做的话,将来只会被人看轻。所以,虽然对杨村没什么感情,但是席芮还是毫不犹豫的往韩家寨方向跑了过去。
临走前,席芮在地上抓了把米。
***********************
席芮跑过去的时候,那边韩阳已经醒过来了,只是还有些不清醒,目光有些呆滞。老巫公说这是魂魄还未定下来的缘故。
总之,这次的法术算是成功了。
放松下来的几个人开始有说有笑的往回走,韩母亦步亦趋的跟在抱着孩子的韩父身边眼睛一瞬不眨的津津盯着自己又活过来的儿子,在心惊蛊术的神奇的同时,唯恐儿子的复活只是一个美梦,梦一醒儿子就不见了。
然后,走在前边的老巫公突然停了下来。
兴奋的几人如今见过老巫公的法术正是对老巫公最敬畏的时候,见老巫公一停,他们也就安静下来顺着老巫公的视线方向往前望去。
一个精致得不像话的小男孩站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细细的白米顺着他的手势在道路上撒成一条细线刚好阻住他们前进的方向。
老巫公停下脚步,嘶嘎的嗓音带着几分阴狠,“娃娃,你是哪个家的?”
“席行运是我爷爷。”
“原来是老席家的啊,”老巫公端出前辈的架子,“这不是你娃娃该管的事情。天快黑了,快点回去吧。回去记得代我跟你爷爷问声好,好久没见,有些想他了。”
席芮对老巫公的套近乎不予回应,只是板着脸道,“我住在杨村。”
老巫公眯了眯眼,“哦。”脚下向前进了一大步。
席芮眨了眨眼睛,好像迷惑的样子,突然手指一动,捏了个法诀,同时脚下上前一步踩在白米铺成的线上,口中喝道:“前指朱雀,后指玄武,左指青龙,右指白虎,下指白地,上指青天。天经地脉诸位龙神听我号令,破!”最后一个“破”字出口,犹如惊雷。韩父怀里的韩阳在那一喝之下,立马眼睛一翻,一声不吭的倒了回去。
老巫公大怒,“小娃娃太没有规矩!前辈面前这么放肆,你爷爷是怎么教你的?”他也上前一步,想要推开踩在白米线上的席芮,却发觉席芮脚下生了根般一动不动。老巫公更加恼怒,想到这个法术反噬的后果,也顾不得席芮爷爷的面子了,心头发狠,手指虚引做拈香状,阴测测开口请道:“弟子烧一炷香二炷香三炷香,三牲五礼奉上,青县子弟背篓山田氏门中,山神林神水神为我开道!”请神的同时,老巫公侧头看了旁边的韩家人一眼。
席芮小脸涨得通红,一双脚生了根似的死死踩在白米线上。席家的法术从来霸道,从他的口诀上就可以看出来。这样的法术虽然用起来厉害,可是如果使用的人力量不够驾驭不住招来的鬼神就会被反噬,所以现在的席芮其实已经是在强撑了。
老巫师不紧不慢的催动着法力,席芮到底差在年纪太少,所以败是肯定的了。不过这个年纪能和自己对峙这么久,确实不容易。没想到席行运那个老家伙明明说了洗手不干了的,居然还整出这么厉害的接班人。要是自己家的那几个能有一个有眼前这孩子的资质,他也不用一大把年纪还出来冒这风险。
只是,对峙着老巫师突然发现有些不太对劲,这个孩子明明应该已经支持不住的,怎么他的力量里竟然还给人一种生生不息后劲不断的感觉。
老巫公明显的感觉自己有些支撑不住了。如果不能在自己倒下之前把那孩子复活过来,这场法术就算是失败了,到时候的反噬,绝对不比被得罪席行运来得轻松。
这么一想,刚好又瞄到一边的韩家的人已经从不知道哪里捡来了一根木棒,老巫公加大力道,席芮脚下不稳,一个趔趄退出了撒好的米线,那边的男人手黑的对着席芮后脑就是一棒,然后席芮软软的倒下。
“怎么办,师傅?”韩母刚才一直没敢出声。就在这个老巫师和那个小孩对峙的时候她曾经试图跑出去可以却发现她根本就没能走过那个小孩用米画出的线的范围。如果不是还念着自己的儿子的话,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昏过去,或者因为惊吓过度而死去。可是现在,她真的忍不住了,“我的孩子,他,他又——!”哽咽了半天,韩母到底说不出“没气了”或者“死去了”这种话。
“香纸,快!奠酒……”老巫师虽然累得话都说不太顺了,可还是急急忙忙的吩咐着身边的几人为救韩阳而努力,“不会有事的,孩子的魂魄还没走远,那边的也还没回去。只要没人捣乱,就来的及。”一边忙着手上的动作,老巫公一边耐着性子安慰一边已经开始抽抽搭搭起来的韩母。
就在老巫公忙碌的时候,一名空闲着的青年走到席芮身旁,用脚尖蹭了蹭地上的席芮,“这个小家伙,扔到河里去算了吧?”得罪了巫师可不是件小事,从小在这里长大的韩家人都是知道巫师的厉害的。所以如果可以,毁尸灭迹而后死不认账是个不错的方
老巫公闻言连忙转过头来,阴测测的看着那个已经弯腰下去准备抱起席芮的小青年,“如果你想让整个韩家寨死绝的话就扔吧。”
“只要不说,谁会知道。”那个年轻人有些不满的轻轻嘟囔。
老巫公眼睛里厉芒一闪,吓得那个年轻人呼吸一滞,这才想起眼前的可不是普通的老头子,而是眨眼之间就取了一个小孩性命的巫师。这才诺诺的闭上了嘴。
老巫公满意的哼了一声,低声道:“那个老家伙可不会管你是不是真的,他只要觉得是真的那就是真的!”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这一次没了席芮的打扰,没多久韩阳就醒了过来,是真正的醒了过来,不再像刚才那一次那样昏昏沉沉呆呆傻傻。一睁眼,因为是平躺的原因,他就看到了头上的父母,张口就道:“爸爸、妈妈,吓死我了。我刚刚做梦梦到自己被淹死了!
韩母抱着儿子泪如雨下,“没事了,没事了!”
韩父也忍不住在一边不停的擦眼角,其他的两个小伙子也在围着韩阳激动不已。
趁着韩家人激动的时刻,老巫公走到席芮身边,低下头从自己手臂上解下一个二指见方的四角形黑布小口袋,端端正正放在昏倒过去的席芮的脸上。
被拥在人群中心的韩阳透过几个人身体的缝隙看到这一幕,心头不由好奇的多看了几眼。然后,一张精致绝美的脸庞就这么映入了他的脑海,在接下来岁月里再也没能忘怀。
回去的路上,老巫师他们一行人毫无意外的遇到了正在韩家寨外围乱闯乱骂的杨村夫妇,不过他们一行人和杨村夫妇知道的不符,所以毫无悬念的在杨村夫妇的眼皮子下平平和和的走了过去。
徒劳无功的杨氏夫妇在回去的路上见到了被打晕的席芮,顺便带了回去。而等他们回到家里,迎接他们的是他们小儿子的死讯——以非常离奇的方式自己溺死在水缸里。
而这一次的事件,被席芮爷爷当做了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鞭笞他的反面教材。“如果不是田老头帮你说话,你有可能小命都被韩家寨那群莽汉挑了。看看——”晃动着手里的田老巫公留下的四角黑包,“又欠下他一个人情,以后你自己去还吧!”
19、纠结(抓虫)
金蚕他们终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半了。
这个时间正是道公师傅做法或者说表演的时间,节目,咳,法事有踩碗、走道尝跳火盆等等等等。如果主人家肯出钱,还有更精彩的。这样的法事,与其说是超度死人,还不如说是取悦活人。所以这个时候,念经的唱歌的敲锣打鼓的难得可以休息一下和周围的人一起看热闹。而吴筠这个假和尚,刚巧趁着这个机会混到了周围人群里,逃避了专业人士的盘问。
如今正是走道场的时候。这里虽然名义上属于c市,但到底还是农村的范围,周围还是有不少闲人,大家伙一起围过来,看着披长袍的道公在用毛竹和彩纸搭成的道场里赤着脚飞快的钻来钻去,后面打着招魂幡的小小孝子急呼呼的跟在后面不断的想踩道公师傅的脚后跟,一个个乐得呵呵直笑。如此,整个场面,虽然是死人,但却别有一番欢乐与热闹。
如此,躲在人群里的吴筠,也就没那么显眼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还是不妨碍金蚕从重重人群中辨认出吴筠。大老远的,吴筠都还没有注意到,他就一声尖叫“吴筠!”然后扑了上来。
吴筠一愣,但还是本能反应的伸出手接过飞扑过来的金蚕,眨眨眼睛,木木的看了一眼五六米外刚刚打开后车门才探出一个上半身的席芮,还有刚刚打开正在晃悠的驾驶座车门,吴筠傻傻的道:“你回来了?”应该是他眼花了吧?
“嗯,”金蚕重重的应了一声,“巫师真好,我肚子从来没这么饱过!”
吴筠打了一个寒噤,决定还是不去问他吃了什么的好,“回来了就好,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
“不用了,今天吃很饱了。”为了证明所言不虚,金蚕小小的打了一个饱嗝,略有些得意的道:“我可以给你省几天伙食哦!”
吴筠背上的冷汗下来了。想当初就是在超市里吃了人家半扇猪肉都没见他这么“饱”过,这次到底……不能想了,目光转向下了车的席芮,“咦,和你们一起的韩先生呢?”
“那个啊,”金蚕不屑的撇撇红嘟嘟的小嘴,“他太不中用了。那个东西一出来就晕过去了!啧,看着比巫师那么大那么壮,连巫师一般都比不起!”看到吴筠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已经多少学会了些些人情世故的金蚕又出言安慰,“你放心,巫师很好,可是还没你好。”
吴筠嘴角抽了抽,“谢谢。”
“不用谢。我还学会了开车,以后你买了车,我来帮你开吧。”金蚕毛遂自荐。
“谢谢。”吴筠觉得好冷,想想金蚕最近在电脑上玩疯狂飞车的劲头,悄悄的把前不久刚刚升起的关于买一个小奇瑞的念头打回心底。
“金蚕开车开的确实不错,我们去时四个小时的车程他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就回来了。”那边慢慢走过来的席芮不动声色的拆了下金蚕的台。开玩笑,他现在还头晕着呢。而可怜的韩阳本来车开后没多久就醒了的,又活生生的被金蚕开的车给吓晕了过去。席芮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浅浅一笑,“以后有车给金蚕开,保管你省时又省力。”
吴筠背上的冷汗出得更厉害了,下定决心了,只要有金蚕在一日,以后就坚决不买车。
**********************
接下来席芮跟主人家寒暄了几句,然后主人家看到一边的吴筠,半带着责备半带着歉疚的道:“先生刚刚哪里去了,害我们散红包都找不着人!”一边说着一边硬往吴筠手里塞红包。
吴筠红着脸推辞,连称受之有愧,自己不过是以朋友的身份帮帮忙罢了。可是到底却不过农家人的热情,终于还是不甘不愿的收下了那个烫手的红包。
坐车回到城里——这回是吴筠开的车。金蚕还想开,被席芮和吴筠联手制止了。也是这个时候,吴筠才知道,席芮受伤了。
因此,他们一路就顺便去了s大的附属医院。
席芮的伤并不严重,主要是失血,因此只要输些血就可以了。至于韩阳,更是不要紧,小小的惊吓而已——对于小小这两个字吴筠很是怀疑——护士挂了瓶葡萄糖说完了就可以了。
这个时候,吴筠才从席芮口里得知他们出去这大半天到底是遇上了什么。
竟然是飞降头。
吴筠大惊,泰国的降头术和中国湘西的巫蛊术可是并称为东南亚两大邪术的,可是就算这样,那也是远在国门之外,怎么会到c市这个内陆城市来?
幸好那个降头师的飞降头也才练到第一层——其实吴筠不太明白这个第一层与后面的区别,不过看多了武侠小说电视剧,也知道无论是什么层次低的总是比层次高的好对付些。
所以除了席芮在开头的时候因为轻敌受了些伤外——其实就是被吸了不少血,那个飞降头后来就被金蚕蛊吃了。
听到这里吴筠大汗,所谓的飞降头,虽然不知道,但是顾名思义也可以想象到那大概是个什么东西,居然……
吴筠突然觉得自己抱在怀里的金蚕有些烫手。
金蚕敏感的感觉到了吴筠情绪上的变化,一双黑溜溜的琉璃珠子似的眼眸抬起来带着几分锐利的看向吴筠。吴筠心头一颤,想起金蚕关于“你要xxx我就吃了你”的宣扬,努力咧开一个难看的微笑,“金蚕好厉害,待会儿我们一起去买礼物给医院里的那个梁博士送去好不好?”
金蚕嘴动了一下,淡淡的小眉毛皱起,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没过多久,韩阳就醒过来了。吴筠没有心思呆在这里做电灯泡,再则他也急需一个安静的地方安抚一下自己饱受惊吓的心理,因此在韩阳停了点滴表示一切正常后就告辞了。
这一次,吴筠破天荒的没有主动抱着金蚕。金蚕也没有提出要他抱,而是一步一步跌跌撞撞的小跑着跟在吴筠身后。
出院的一路上不少医生病人对着吴筠议论纷纷,投以鄙视的目光。如果是往常,吴筠早就受不了迫于压力再为难的事情也会做了,可是今天,吴筠一想到金蚕吃下了某种东西,他就觉得毛骨悚然。这样的金蚕,他没法勉强自己靠近。
不过,想到两人这种状态,吴筠虽然知道金蚕不会丢,可是挤公交肯定会很辛苦,所以,吴筠叹了口气,在医院门口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不想和金蚕接触,他直接上了副驾驶座。折回头,准备给金蚕开后面的车门,却见金蚕已经拉开了车门,小小的身躯正短手短脚的往座位上爬。
吴筠心头一颤,想要伸手过去把金蚕抱起,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缩回了手。注意到金蚕已经爬上了座位,在司机鄙视的目光中跟司机说了一声,“师傅,开车吧,到s大东门。”
20、和好(抓虫)
有了上车时候的经验,在东门下车的时候,吴筠很主动的帮忙打开了车门,把金蚕抱了下来。但是金蚕小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完全展开,吴筠就松开了手把他放到了地上,然后跟司机结账去了。
金蚕鼓起了小脸蛋。但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可以跟吴筠讲条件的时候。于是努力迈着小短腿跟在吴筠后面。幸好吴筠走的不快。
他们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九点钟了,又一路坐车过来,现在差不多快十点了。虽说大学校园里夜晚从来不缺幽会的青年男女,但那只限于校园里的中心地带,还有自习室,图书馆等等有人但是相对较少的地方。不得不说,就是大学里的情侣们幽会也从来不辜负国人扎堆的习惯。而他们这个古木森森阴气十足的东门,从来都不是情侣们扎堆的地方。
因此,他们这从来就少人问津的东门到了晚上就更加的冷清。尤其是现在,就连在门口拉客的小红帽都不见了。所以,吴筠原本想叫一个小红帽的念头不得不破产。两个人只能一步一步的蹭回去。
前面说过,s大是个百年老校,而这东门,正好是当年老校区所在的地方。古木森森,遮星蔽月,只剩下路旁明灭不定的几盏路灯,实在是很有鬼片的气氛。
在这样的氛围下,长长的一段林荫道上只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踢踢踏踏的走,实在有些让人心寒。吴筠本来就不是什么大胆的人,而且刚刚又在别人家给死人念了半天的假经,又听席芮说了一下他们的那啥,所以现在吴筠正在胆量最小的时候。
于是乎,吴筠越走心越冷,胆越寒。终于,在走到靠近荷塘的那个小林子的时候,一只惊起的野鸟拨断了紧绷的最后一根神经。吴筠再也忍不住的飞跑起来。
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自己居住的一楼,掏出钥匙正准备打开门,吴筠突然想到,金蚕呢?
慢慢的转回头,身后已经没了金蚕那小小的身影。刚才跑得太急,他竟然忘记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金蚕。
吴筠额上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一时之间他竟然忘了金蚕是蛊王,不怕那些东西的。他想到那么个小小的金蚕被他扔在半路,会怎样的惊恐。回想起进校门的时候他那蹒跚的样子,还有上车时候那短手短脚的样子,心头顿时后悔的不行,再也顾不得对那些东西的害怕,吴筠转身就冲了出去。
“金蚕!金——蚕。”刚刚喊了一声,金蚕小小的身子就显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金蚕仰着头,胖胖的手指有些局促的绞着身上的小外套,“刚刚你走的太快了,我跟不上,所以用飞的了。”
吴筠微微闭上眼,长长的吐了口气,“跟上来就好。”想起刚才发现金蚕不见了的那一刹那的心悸,吴筠现在还觉得心脏狂跳不止。之前的生气,现在想起来,忽然觉得太不值一提了。一伸手抱起金蚕,头埋进他小小的脖子里,“你刚才,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不见了。”
金蚕伸出胖胖的双手环上吴筠的脖子,用奶奶|的声气保证道:“我不会不见的。只要你不扔掉我,我就会一直跟在你身边。你喊一声就可以看到我。”
吴筠听着耳边的保证,忽然觉得心头热热的,说不出的熨烫。有个“人”,能够保证只要你叫一声他就会出现,还有比这更让人暖心的么?
许是看到吴筠脸上的表情够好,吴筠耳边又响起金蚕细细的声音哀求:“所以,吴筠,可不可以,别扔我?”
吴筠抬起头,对上金蚕黑溜溜的眼珠中无声的哀求,心再也硬不下去。用力的把金蚕抱进自己怀里,吴筠斩钉截铁的承诺:“我绝对不会扔你。这一辈子,只要我还活着,我都不会扔掉你!”
金蚕瞪圆了乌溜溜的双眼,许久才反应过来。用力的握住吴筠的手,金蚕也大声的承诺:“我这一辈子,只要还活着,就一定跟在吴筠的身边,做吴筠一个人的蛊!”
注意到金蚕说话的时候看了眼自己的小拇指,想起金蚕最近在看的节目,吴筠伸出手,“拉钩——”
金蚕胖乎乎的小拇指曲着勾上吴筠的,两人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一清朗成熟,一稚气可爱,夜风中却是无比的和谐——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随着两人的大拇指翻上印在一起,一丝看不见的红黑色的光线从两人拇指相连的地方发出,在两人身周饶了几圈,结成了一个朱雀的印,然后慢慢的没入两人身体之中。
*************************
一直到打开房门,金蚕还是带着几分惶恐乐呵呵的缠着吴筠,“你真的不会丢我吗?真的吗?真的真的吗?”
吴筠反手关上门,“当然是真的,我说过这一辈子都不会丢你的!”
“你不怕我了?”进擦脱离了吴筠的怀抱,慢慢的飘向后方。
吴筠小心肝一抖,但是对上金蚕希冀中夹杂着几分惶恐的眼神,心情又坚定下来,“不怕。”顿了下,“不过以后你吃东西还是注意一点儿,不准吃人!也不准吃外面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尤其是这回席芮让你吃的那种!”
“只要我不乱吃东西,吴筠就真的不会丢下我了,是吧?”
“是!”吴筠坚定的点头。
“真的真的!是真的!不丢了,不丢了!”金蚕小嘴大大咧开,整个人开始变得飘忽起来,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原本鲜明的身体也变得有几分模糊,同时发出小孩子的笑声,咯咯咯的一直不断。
金蚕是真的太高兴了。
一直以来,因为养蛊人既贪图蛊王的好处,又害怕蛊王的反噬,所以平常养蛊的时候有什么事是能瞒则瞒,能骗则骗。一旦东窗事发,则马上把他丢弃。所以,到现在为止,金蚕已经换了不下五个人家。而吴筠正是第六个。
这也是为什么他都诞生七八十年了,可是看着还是一个三岁孩子的样子。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一个固定的属于自己的地方进行休养。
不过,现在有了吴筠的承诺,他相信,自己终于可以长长久久的呆在一个地方了。
这样,怎能让金蚕不激动?
吴筠并不知道金蚕激动的原因,不过套用一下人类安土重迁的心思,他也就理解了金蚕的激动。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受不了金蚕的鬼吼鬼叫,还有那碜人的笑声。
就在他即将爆发的时候,显然有人更加受不了上门投诉来了。
拿起沙发上的手机,是楼上一个外国语学院的研究生,接听,然后那研究生细细的声音就从手里里传出来,“吴哥,上来吧!”话虽然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可是隔着手机,却依然存有几分悲壮。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吴筠的语气一下子紧绷起来。想起上一回梁欢的事情,虽然金蚕说那只是偶尔,可依然由不得他不紧张。
“不是。呃,是,是是!”对面的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不过颠倒了一会儿,那边又恢复了正常,不过声音压得低低的听着很是萧瑟:“你屋子里,那个飞来飞去的,还有那个小孩子的笑声,你注意到了没有?”
吴筠被对面传来的语气给弄得浑身僵直冷汗直出,直到领会了那话里的意思才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淡定的回了一声,“没事,我在给公司做创意策划,打搅到你了,不好意思!我这就关了。”
“没事!”吴筠可以清楚的听到手机里传来的长长的吐气声,而且还不止一个,“就这样了,打搅了。拜拜!”
“拜拜!”
收了线,吴筠睁开已经现出蚊香圈的眼睛,对了还在兴奋的不停四处飞舞的金蚕命令:“金蚕,停下!有人抗议了,再飞你这个月的买肉钱就要没了!”
金蚕在空中的身形稍微顿了下,然后快活的飘到吴筠面前,“没就没吧,我这个月不吃也没什么。反正就几天了。”
吴筠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总之,停下来!听到没有?”
金蚕委委屈屈的飘到吴筠面前的桌子上坐下,“吴筠你没有以前喜欢我了。你还在生气,对不对?”
“没有生气,只是我们吵到楼上的睡觉了。”
“那我轻声点。”
“……”吴筠沉默良久,“金蚕你来帮我点钱吧。”很早以前他就发现金蚕对钱特别敏感了。
“钱?”金蚕尖叫了一声,“哪里有?”
“今天念经得到的那个红包。”掏出已经被挤压的有些变形了的红包,厚度还是挺可观的。吴筠开始在心头想也许以后可以改行去做个假和尚。
金蚕乐滋滋的拿过红包开封了倒腾出来——全是十元一张的。
吴筠收回一秒钟前的想法。
金蚕对钱的面额其实没有多重视,他比较重视钱的张数——典型的重数量不要质量的人。
盘坐在桌子上,把所有的钱归拢到他面前,金蚕一张一张的一边数一边拣起来:“一张,两张,三张……”
经过金蚕反复三遍的确认,最后确认吴筠这一次假念经得到十元一张的票子共三十张。也就是三百块钱。
其实这个数目已经相当不错了,可是吴筠先前受红包厚度的误导,所以对上这个数目就很有些幻觉破灭的感觉。而这种感觉表现在现实中就是,当金蚕鬼鬼的问他要三成作为数钱的报答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于是,最后,当他醒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他的票子只剩下了二十一张。
看着金蚕乐淘淘的在空中飘来飘去寻找藏钱的地方,吴筠顺应金蚕的要求闭上眼睛,一边提议道:“金蚕,从明天起我们开始买彩票吧,所得的钱你三我七。”
21、中秋节1
中秋节快到了。公司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总经理对这个节日倒也没有半点轻视的意思。因为中秋这天正好是周末,所以他就提前放了假,三个人,每个人有一箱苹果一箱梨,一提抽纸,一袋月饼,然后还有伍佰元大洋——当然,后面这个数目是吴筠自己的,总经理的肯定不同。
打车到了东门,还没下车呢,耳边就响起金蚕细细的声音,“吴筠,我想吃猪蹄。”最近南门的那家伤心兔头在东门这边开了个分店,买东西的时候再不用穿过半个校园了。
吴筠看了看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认命的在路边放下,转身开了司机钱,然后跑到对面的伤心兔头买了只猪蹄,转身看,还是红灯,再买了个猪耳朵。总不能白来一趟自己什么也不买吧,那样太没效率了。
回到家里,刚刚走到屋门口,房门就开了。然后吴筠就觉手上一轻,然后就只剩下了那一袋月饼放在了客厅中央显眼处。其他的东西,显然都各归各位去了。
吴筠苦笑着反手关上门,果然金蚕已经在卧室里电脑前啃上猪蹄了。在他面前,还有一只胖乎乎香喷喷的猪耳朵。
吴筠打开笔记本,然后伸手拿过猪耳朵,“金蚕,这个是我的。”
金蚕抬起脑袋,怀疑的看着他。没有任何威胁或是撒娇或是其他试图把那猪耳朵抢回去的表现,但是反而就是这样更让吴筠心虚。因为金蚕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啊,你怎么硬说是你的呢”。
吴筠慢慢的缩回了手,“呃,你要是喜欢你就吃吧。”然后迅速低下头不再看金蚕那带着几分指责的眼神。
吴筠在心头哀嚎,那本来就是他买给自己的啊!为什么他连吃自己的东西都会觉得心虚呢?这样下去,会不会有一天他会觉得连他自己本人都是金蚕的,对自己的身体做点什么都要请示过金蚕了?
吴筠觉得自己前途真是一片黑暗。
正在忧郁间,手机响了。
吴筠按下接听键,“妈?”
“是我。”陆先生低沉稳重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中秋回来吃饭不?”
吴筠愣了一下,他和这个继父并不怎么亲热,就算是未成年时也少有在陆家吃饭过,怎么这个时候会突然来这么一问?
不过,虽然交流少,但他对这个继父性子还是了解的,一般他这么问了就是一定有事,想了想横竖中秋节也没什么安排,“回来。”
“记得把娃娃也带回来。嘟——”
吴筠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转过头看看已经开始啃猪耳朵的金蚕,想起前两个月陆媛打电话说的陆先生把金蚕划到他陆家户口里去了,心头忽然涌起一种难言的急切:一定要把现在的金蚕拉回去给陆老头看看。
收起电话,屏幕上刚刚还活力十足的小美眉正在以一种十分优美的姿势缓缓倒在一群丑陋的夜叉中间,与此同时还奉送一声美感十足的惨叫。
吴筠咬牙切齿的点了回城,该死的,他刚刚跑了好久才跑到这里来的。
复活,加血,买药,锻炼兵器,然后出城,跑!
该死的!
正在手握着鼠标握的僵硬的时候,手机再一次响了。
吴筠手一抖,白衣飘飘的小美眉被他引进了怪堆里,然后一堆红色数字往上飘,偶尔夹杂着几个大大的miss。
吴筠赶紧把小美眉拉回来,找了个怪少的地方站好,然后掏出手机,怒了,“爸!”
“儿子,”一听就醉醺醺的口气,“老爸想你了,老爸来看你了!”
“你又喝酒了!”
“嘿嘿,酒,酒算什么。我还,还给你买了礼物,快,快出来拿!”
吴筠气得咬牙切齿,当初方女士到底是哪只眼睛瞎了,看上这么个混账家伙!还带累自己被生出来。
那边手机里又传来了砰砰的拍门声,吴筠打开卧室的房门,气势汹汹的走到客厅门口,嘭的一下拉开防盗门,“别拍了,我这不是开门来了吗?”
“啊?”门口的梁欢吓了一大跳,猛的后跳一步,“对不起,对不起!”还伴随着深深的鞠躬。
“怎么是你?”吴筠吃惊的看着梁欢过激的反应,然后再看看手机,里面砰砰的拍门声越来越大了。眉毛一挑,突然想到自己搬家以来就还没有跟老头子联系过,吴筠把还在通话中的手机放进裤袋里,转而看向梁欢,招呼道:“有什么事吗?先进来坐坐吧。”
“不不,不坐了。”梁欢摇头的动作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激烈,“吴哥,我是过来谢谢你的。那天,多谢你了。这是我买的水果,一点心意,你千万要收下。”说着把手里大塑料袋塞到吴筠手里不等拒绝转身就走了。
“哎——”吴筠看着梁欢近乎逃跑的动作,一头雾水。
“又有吃的。”金蚕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后,乌溜溜的双眼幽幽的看着吴筠手里的塑料袋。
“是水果。”吴筠提起袋子在他眼前晃晃,“没有肉。”
“没关系的。”
吴筠无语的把手里的水果递给喜孜孜的金蚕,掏出手机,那边一片热闹,拍门声,怒吼声,还有以前邻居的无奈辩解。最后,在一声巨大的摔门声后,所以的一切重归于静。几秒钟后,又是砰砰的拍门声。
知道这会儿说话他也不会听进去,吴筠干脆挂了电话,转头跟已经把水果放进冰箱里了的金蚕道:“你一个人在家里,我去我们以前住的地方接个人。”
“我一起去。”金蚕松开口里的苹果,含混道。
“你去做什么嘞?”
“我带你过去,比出租车还快!”金蚕不服气的道。
“你开飞机带我过去?”吴筠挑起眼角笑问。
“闭上眼睛,别睁开!”金蚕不服气的鼓起脸颊,“快点!”
“行啊。”吴筠笑嘻嘻的闭上眼睛,看金蚕到底捣鼓个什么玩意。
感觉很短又像是很长的一段时间过去,耳边似乎有无数喧嚣,偏偏什么也听不真确。然后,吴筠听到耳边的金蚕说道:“可以睁开眼睛了。”
吴筠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耳边的喧嚣是真的。头上,砰砰的声音正在嚣张的宣示着它的存在。而周围昏暗的环境,似乎有些熟悉。
“怎么样?”金蚕得意的交叉抱着双臂,扬起圆圆的小下巴向吴筠邀功。
“这是?”吴筠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对面墙上一个眼熟的炭黑的阿拉伯数字3让他脑中隐隐成型了一个猜想,而楼上传来的吴父的醉酒后独有的咆哮证明了他没出口的疑问。
吴筠低头看了一眼旁边一脸得意的金蚕,心头一笑,小跑着上了一层楼梯,醉醺醺的吴琏出现在他面前。
吴琏喷着酒气转过身,“你倒是开门了啊?有本事就跟你妈学,一辈子就把老子关在外头!”
吴筠不声不响的拣起地上散乱的月饼水果东西,还有两罐滚到一边的啤酒,全部装好后,转头看向金蚕,“还能不能用刚才的办法回去?”
“可以。”金蚕点头,“但是你要他闭上眼睛。”
吴筠直接脱下外衣蒙在吴琏的头上,“可以了。”
“闭上眼。”金蚕抓住两人的手,法术启动。
“到底怎么回事?”吴琏暴怒的扯下头上衣服,却迟钝的发现周围的场景似乎已经变了。毕竟是在道上混的,虽然混的不咋如意,但是一定的危机意识吴琏还是有的,因此在发现周围环境不对劲后第一时间就有几分清醒过来了,“这是哪里?”
吴筠直接掏出钥匙打开门,先让金蚕把东西弄进去,开灯,然后扶着摇摇欲坠的吴琏,“爸,进去吧。”
吴琏推开吴筠,“不要你扶,我自己能走得稳。”说着摇摇晃晃的走进客厅,然后一下子瘫倒在沙发上,发出“嘭”的好大一个声响。
吴筠恼怒的看向后面手里突然多了一个沙发坐垫的金蚕,“金蚕,你把那坐垫拿走做什么?”
“他太脏了!”金蚕不满的看着满身酒气的吴琏。对于爱洁成癖的金蚕来说,吴琏这种不会直接制造垃圾但是会通过污染空气来制造脏污感觉的人最可恶。因为前者他好歹还可以通过及时处理来让自己心气平和,可是后面这种,金蚕暂时还没有驱动风来改善环境的力量。
吴筠也是知道金蚕这一点的,同时他自己也是对喝醉酒的父亲深恨欲绝,所以说了一句就没再说什么了,而是转身进厨房直接倒腾了半碗醋,然后递给父亲,“再来一碗。”
“好!”吴琏爽快的接过碗,仰头一口饮尽,碗口抄下,“干了。”脸皱成一团,“你这个酒,是什么酒?怎么这么酸哪?”
“这是泡酒,酒尾子泡的。”吴筠接过碗往厨房里走,顺口回答了父亲的疑问,转身开了卫生间里的热水器,“爸,洗个澡吧。”
“不,我不洗澡。”吴琏摇手,“今天我还要回去守夜呢。”
“爸,休息一天怎么了,你们那个小帮派,难道还缺你一个守夜的不成?”吴筠不满的看着吴琏,这个人怎么就一条黑的认准走到底了?
“你不懂,”不得不说吴筠那半碗醋还是有点作用的,吴琏说话已经有条理多了,“算了,我来是有事要告诉你。现在这城里有些不太平,你以后晚上千万别出门。”
“怎么了?”吴筠脸拉下来,“你们又要打架分地盘了?”问到后来,吴筠已经决定如果吴琏的答案是“是”的话,就是把他捆在家里也要阻止他去送死。
“没有,早就分过了。”吴琏漫不经心的回答差点把吴筠气死,正在咬牙切齿的时候,吴琏脸色又正经起来,“不过,这些日子,城里很不安分,已经发生了好几起死人事件了,最邪门的就是那些人死后身体里一滴血都没有了。虽然大家嘴上都不说,但是帮派里已经好几个弟兄晚上行路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邪门的很!你自己要注意,以后晚上千万千万别出门。”转头看向金蚕,“还有我大孙子也是!大孙子,过来!让爷爷抱抱!”
金蚕恼怒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孙子这个词,在网上混过一段时间的金蚕已经知道是骂人的话了,“谁是你孙子?你才是孙子!”如果不是这个人是吴筠的爸爸,他一定要把他吃了!骨头都不剩!
“金蚕!”吴筠恼怒的看着金蚕,“说的什么话呢?”
吴琏却一点都不在意,对于这个“据说是孙子”的小孩,心从未有过的宽大,“对对,我就是孙子。来,宝贝,让爷爷抱抱!”说着张开手臂摇摇晃晃的就要上前去抱金蚕。
金蚕惊恐的看着吴琏一嘴酒气对着自己喷来,再也顾不得吴筠的千万哀求与警告,一转身就遁到了吴筠的身后,然后有些惴惴的探头去看吴筠的脸色。
吴琏惊喜的转过头来,“好!好!好!不愧是我吴十四的孙子!有前途!”他的脸色原本因为喝了解酒的醋而慢慢恢复正常了,这会儿又变成了激动的红色,“好孩子,就冲着你这份敏捷,我们帮里那群小崽子没有一个比得过你!这么好的天分可不能浪费……”
吴筠脸色由白色转为红色然后又转为青色,最后定格在复杂的紫色上面,“爸!”吴筠眼底喷出名为愤怒的火焰,“够了,你一个人在那种地方混也就算了,你就放过我们行吗?”眼看着吴琏还要辩解,吴筠一点儿也不给他辩解的机会,“行了,你不是还要去守夜吗,去你的吧!”
“我就知道你和你妈都是一条心!”吴琏忿忿不念叨着,转身走出了客厅。到了门口,转头看向金蚕,“乖孙,爷爷下次再来看你!拜——拜——”搞怪的做了个飞吻的动作,吴琏转身摇摇晃晃的离去。
吴筠跟到门口,没好气的看着他走出了小路的转角处,才忿忿的关上房门,给吴琏帮会里一个叫陈林的兄弟挂了个电话,拜托他吴琏到了给他打个电话,然后才捶着肩膀回到自己房间。
“吴筠,要不要跟巫师说一声?”金蚕一直跟在吴筠身后,直到吴筠在电脑前坐定,他才状似忧心忡忡的问了一句。
“告诉什么?”吴筠一直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你爸爸说的那些啊。”说到“爸爸”这个词的时候,金蚕语音里不易察觉的羡慕。
“那我打个电话吧。”
“嗯。”顿了下,金蚕在吴筠刚才的座位上坐下,手摸上键盘的时候,金蚕似乎不经意的加了一句,“你不用担心你爸爸,刚才他出去的时候我在他身上加了我的气息,那些东西不敢动他的。”
吴筠吃惊的转过身,金蚕已经一头埋进电脑游戏里去了。会心一笑,吴筠低头拨通了席芮的电话。
22、中秋节2(补完)
吴筠继父陆先生是军人出身,早年退伍后就进了法院,然后一步步的爬到了现在院长的位置。在x县这么个小县城,大小也算是号人物。
但凡这种在某地某域排上了号的人物,都有那么一点点唯我独尊的意思。尤其是军人出身的陆先生,习惯了部队里上级对下级说一不二的情况,所以对于迟到失信毁约这种情况更是深痛恶觉。
第十八次看向电视柜上的小闹钟,看到不长不短的分钟终于跨过了数字五后,陆先生终于忍无可忍,拿起了一边的无绳电话,拨通了继子的号码,“吴筠,你现在哪里?”
*****
吴筠满头大汗的看了一眼面前充满了少数民族风情的鼓楼,捏着嗓子道:“爸,我在市郊,车子抛锚了。放心,我们马上……很快……半个小时以内一定到!”
外表严肃冷硬其实内心柔软热情的陆先生被继子那一声“爸”叫得熨帖无比,口气也不自觉的缓和了许多,“嗯,快点,菜都要冷了。”
“放心,一定的!”
“嘟——”忙音。
*****
收好了电话,吴筠转头对着金蚕单膝跪下,双手合什,“金蚕,金蚕,再来一次吧。这次不会错了。你看,我刚刚已经跟人打听清楚了,这里是柳林,距离x县城有八十多里的路。我们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了,金蚕——”
“我累了!不想来了!”金蚕没好气的转过身,用屁|股对着吴筠。
哼,这个该死的连方向都分不清的混账!在心头这么暗骂着的金蚕似乎忘记了,正是因为他看不懂地图上关于方向的标志,才将辨别方向的重任交给了吴筠,才有了现在的乌龙。
“金蚕,”吴筠保持着蹲姿转到金蚕面前,“就一次,就这一次,不管行不行!这一次过后,接下来你想要什么我都随你,”顿了一下,到底还是加了一个限制条件,“只要我负担得起。”
金蚕半信半疑的斜睨着因为蹲下而和他视线持平的吴筠,“真的?”
“说话算话!”反正,以金蚕的见识水平,应该,也许,可能也想不到什么贵重东西吧?吴筠不太自信的在心头揣测着。
“那,”金蚕整齐的小乳牙在红嘟嘟的唇上印出一排牙印,“我要——买车。”
“……”吴筠沉默片刻,“好。”
***
到达陆家的时候,正好是吴筠承诺的半个小时的最后一分钟。到底是从没到过,而吴筠打听路程的那个农人给的答案也不是那么精确,所以两人的降落地点有点超出了x县城的范围。还好不是很远。就在城郊。
打了个出租车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十二点三十五分的时候到了陆家的门口,按上了陆家的门铃。
“这回倒是准时!”陆先生满意的对着吴筠颔首,然后目光转到吴筠怀里因为脱力而显得格外萎靡不振的金蚕,“孩子怎么了?”
“赶路累着了。” 吴筠说的绝对是大实话。
陆先生绝对是典型的老式中国人,抱孙不抱子的。目光在金蚕萎靡的小脸上转了一圈,陆先生之前还略带不满的口气马上就变成了心疼的口气,“知道孩子累,还那么赶做什么?我们在家里坐着,就是等一会儿又怎么了?下次的话,不要这样了,都是当爸爸的人了,也要学会顾着孩子一点!”
“行了行了,还不是你催的!”方女士从厨房里走出来,不满的瞪了陆先生一眼,转向吴筠的时候已经是满脸慈爱,“宝贝,来,让奶奶抱抱!”
吴筠抱着金蚕默默的绕到陆先生身边坐下。两害相较权其轻这是吴筠五岁时就学会的选择题,现在用起来驾轻就熟。
陆先生依旧板着一张棺材脸,但是一双眼睛却放射着与表情一点也不相当的柔情。一向冷厉的嘴唇有些僵硬的弯起,“金蚕是吧,来,爷爷抱?”
金蚕掀开眼皮看了眼陆先生,没有回应,
旁边刚刚凑过来的方女士得意的看了陆先生一眼,然后扬起尽量慈爱的笑容,对着金蚕伸出手,“宝贝,来,奶奶抱——”
金蚕在吴筠怀里撅了撅,翻过身用屁股对住了方女士。
陆先生薄薄的嘴唇愉悦的抿了一下,伸手拦住了准备再接再厉的妻子,“好了,不要闹了。小孩子总是怕生的,饭菜好了吗?”
“吃饭了!”陆媛的声音从饭厅里传了过来。
********
日,方女士这菜准备的挺丰盛的,不仅有鸡有鸭有鱼有肉的,还有一道龙虾——这个在x县这个内陆小县城可算是个稀罕货,整个席面沿袭了国人节日盛宴的特点,整的基本上全是大荤菜,而且绝对的超量。
而且,考虑到儿子单身独居在外,还要带一个小孩,方女士在几个人的节日盛宴基础上还为吴筠准备了回家时候的带走食品。那分量,是按照吴筠食量准备了三天份的。
可是——
刚刚开吃没多久,作为女主人兼主厨兼爱护孩子的好妈妈的方女士就惊奇的发现,桌子上的菜少得太快了!
虽然心喜于儿女们对自己的捧场,可是眼看着开饭才不到五分钟,桌子上的菜,尤其是几个主打的荤菜,都是十去其六,方女士也没有心思高兴了。
再这样下去,还不得啃盘子!
赶紧上菜吧。
没有菜了,就先挪用一下先前准备给儿子的熟食吧。
回到厨房把准备好的几个扣碗装盘,然后还有两个凉拌菜,全部端了上来。
****
这边,陆先生浑然不觉的飞快的给金蚕夹着菜。
在他想来,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孩子能吃多少,所以他也只是基于长辈的责任在小家伙碗空的时候添点东西罢了。
一转手,看,小家伙的碗又空了。嗯,真是个能吃的小家伙!
上了一定年纪的老人都喜欢能吃能玩能跑能跳的孩子,所以陆先生很快就带着一丝僵硬的微笑给金蚕夹了两片刚刚端上桌子的扣肉。
他早就发现了,这个孩子似乎对肉比较感兴趣。
*****
陆家吃饭的规矩是食不语,这是一个强大到就是方女士也不敢违背或者打破的规矩。可是现在,方女士真是忍不住了!
她上一次和金蚕一起吃饭是在香格里拉。那时候金蚕受到吴筠的强令限制,表现得像个正常的三岁小孩,吃了一小碗饭就不要了。
“咳!”清了清嗓子,“章有,你想把孩子喂成猪吗?”
陆先生抬起头来,皱眉看着妻子,“吃饭,说什么话?”
方女士早就对陆先生的所谓冷气场无感了,“金蚕小孩子不知道饱饿也就罢了,你一个半老头子了,这么灌我的孙子,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灌我。”吃了许多东西已经相对恢复了一部分精力的金蚕抬起头来为陆先生辩护,“他在为我夹菜。”
这个时候陆先生已经清醒过来了,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自己至少把桌面上一半的东西夹到了金蚕的碗里,而金蚕这个孩子还在为他辩护,真是个好孩子!
“谢谢小金蚕。”陆先生蹲下身看着金蚕,“不过,金蚕,吃这么多东西下去会肚子痛的。我们再吃个东西好不好?”
“吃什么?”
“斯达舒。”
23、中秋节3
这天,陆家彻底的领教了什么叫做大胃王。事实上,如果不是吴筠阻止,金蚕很有可能会把方女士准备的所有菜肴都吃下去。
就是这样,陆先生一家人还是被吓着了,说什么也要送金蚕上医院去瞧瞧。
吴筠当然不想送金蚕去那种地方,因为害怕一不小心会检测出个什么诡异结果,所以死活不肯。
最后,还是陆媛难得变通了一下,叫了附近诊所的医生上门来检查。
结果当然是什么也没能检查出来。那医生一边安抚着陆先生与方女士的情绪,一边举出那些吉尼斯纪录上才有的奇文轶事来说明其实金蚕这件事真的不算什么大事。
然而,这么对比的结果是陆先生更担心了。最后,一贯强硬的陆先生终于拿出他的铁血军人态度,拿出一大把消食片强迫吴筠给金蚕吃下去,并且还强令金蚕放下碗不准再吃了。
吴筠倒了杯温开水,握着金蚕软软的耳朵承诺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每天都会给他一个猪蹄,才哄得他吃下了这些东西,并且按照陆先生的要求放下碗。
然而,没过多久,金蚕就抱着肚子在沙发上扭起来,直喊肚子疼。
吴筠大惊,摸出手机就要给席芮打电话,还好方女士经验丰富,抱着金蚕摸了两下,就很淡定的说,“刚吃多了,要拉肚子。”然后就示意吴筠抱他进卫生间。
吴筠目瞪口呆,吃生肉啃木头都没有反应的金蚕居然会因为吃了两片消食片就拉肚子——吴筠是绝对不会相信方女士那个吃多了拉肚子的结论的,因为他见过金蚕真正的食量。半扇猪肉吃下去都没反应的金蚕会吃撑?开玩笑!
那边方女士见吴筠没反应,只好自己上前抱住金蚕想带他到卫生间去。
金蚕却扭动着不让她抱,反而一脸警惕的瞪着她,那乌溜溜看着灵动却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眸,即使神经粗大如方女士也忍不住竖起了背上的寒毛。
不过方女士无愧于她的神经,一刹那的惊神过后,她就又粗着神经借着身高的优势硬是把金蚕抱进了卫生间,然后没多久,卫生间里就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方女士神经是有些大条没错,可她的嗅觉神经到底还没失灵,所以没过多久就捂着鼻子冲了出来,然后命令儿子,“吴筠,自己照看你儿子!”
吴筠闻着擦身而过的方女士身上的臭味,自动自觉的走了进去。
金蚕可怜兮兮的坐在马桶上,抬头,满脸委屈的看着吴筠,“吴筠,我好难受。”
吴筠捏着鼻子上前冲水,“没关系,待会儿我就打电话问巫师,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一个猪蹄不够。”
“啊?”吴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金蚕顺着吴筠的手劲站起来,“太难受了,一个猪蹄不够。”
“……那你要几个?”吴筠木然的问。
金蚕沉吟了一下,“至少三个。”
“那就三个吧。”
“吴筠你真好!”
“先洗手吧。”
****************************************
接下来金蚕又跑了两趟厕所,但是因为已经和吴筠谈妥了条件,所以金蚕显得从容多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金蚕的面色还是比刚来的时候更难看了不少,身体也因为腹泻而软软的没了力气,看上去病怏怏的很是可怜。
陆先生也没有心思和吴筠谈事情了。陆先生原本让吴筠过来是想和他谈金蚕的户口问题的。金蚕的户口已经办下来了,以吴筠非婚生子的身份暂时落户到陆家,这次就是准备让吴筠把户口迁过去的,可是现在,心疼“孙子”的陆爷爷显然不认为现在是讨论这个话题的好时机。
当天晚上,吴筠和金蚕歇在陆家。
因为是陆先生是院长,所以陆家住的是一栋单独的二层楼的小房子。虽然房子装修的不怎么样,外面还用白色瓷砖贴出傻傻的“院长之家”四个字,但是住人的房间却是准够的。更别提吴筠本来就保留有一间房在这里。
一进屋,吴筠就给席芮挂了个电话说了这边的情况。毕竟,以金蚕食谱之广,居然还会拉肚子,吴筠也实在有些担心。
结果,被大骂了一顿。
“居然给他吃消食片?你怎么不喂他吃□□试试?金蚕是蛊没错,但是他也是生灵好不好?生灵自然也有他的生活规律。他不择食没错,可是那并不代表他什么都吃!”那边传来席芮的咆哮,没错,就是咆哮,“你不是金蚕,你就没有权利去用你的观念决定他的行为!除非你有意体验金蚕的生活方式!”
然后被怒气冲冲的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的忙音,吴筠严重怀疑,自己成了那个韩经理的送上门的替死鬼了。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吃过了早饭,因为金蚕的抗议,两人就要回去了。
为了照顾仍然病弱的金蚕,陆先生让陆媛开车送两人回去。话说,虽然陆媛年纪比吴筠还小,但是陆媛从大学时候就开始创业,到了现在已经拥有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比吴筠出息多了——这也是吴筠不愿意在陆家多呆的原因之一。
所以,当陆媛开着她自己的mini cooper过来的时候,从昨天中午起就一直保持萎靡状态的金蚕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他摇着吴筠的手,“吴筠,我就要这个车!”
吴筠觉得自己头皮嗡的一下头发全部就竖起来了。“金蚕,你要这个做什么呢?这个太大了,和你的身材不符,开起来不方便。等回去之后我们去买专门给你开的,好不好?”
“好开的。那天巫师家的那个就是我开的。”金蚕举出事实证明。
吴筠头冒冷汗,“可是还有更合适的,难道金蚕不想要吗?”
“我就想开这个。”金蚕指着过来的mini cooper强调。
“金蚕也想开车?”陆媛在两人身边停下,眼眸里带着点点淡淡的调侃的看向金蚕。
“嗯嗯。”金蚕狂热的点头。
“我来教你开,怎么样?”陆媛嘴角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伸出手。无论如何,作为一个已经成年了的女人,陆媛就算再怎么面瘫,对于可爱的小孩子,总是不能抵抗。
“好!”
陆媛很快就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她原本只打算教金蚕一些基本的常识譬如什么是方向盘刹车油门速度表等等,可是金蚕的聪明远远出乎了她的意料。
因为x县人口并不多,而且有车的也很少,所以陆媛才敢放心大胆的把金蚕抱到自己膝盖上慢慢的教他认这些东西。至于吴筠,早就爬到后座上用安全带把自己紧紧系起来了。不过,他也没忘记再三跟金蚕说要控制速度。
金蚕借着陆媛的手认清里车里的布置,然而出城上了高速后金蚕就开始挣脱陆媛的手自己开起车子来。刚开始还挺平稳的,然而速度很快就加了上来,而且,随着速度的提高,陆媛惊恐的发现她控制不住金蚕了。
乳白色的mini cooper开始在因为新开而人数较少的高速上玩起花样飞车来。彪悍的速度使得陆媛坚信只要再加上一对翅膀她这个小小的mini cooper就可以去参加世界特技飞行比赛了。
在放声尖叫一分钟之后,陆媛索性破罐子破摔的开始享受起这样极致的速度来。横竖不过一条命,她又不是没有买保险。而且她后面向来胆子小到什么都怕的异父哥哥都没吭声,她还是不要丢脸了吧!
说起来这条高速因为新开,所以路上行车极少。而且,据说当初开工的时候没有烧香,出城的这一段高速有些邪门,所以本地的人一般都不爱走这条路,宁可绕远路求个心安。
所以,当车到长州——出城上高速后的第一个隧道,车前出现了一个拦路的男子的时候,陆媛刚刚恢复了点点红润的脸马上又唰的变白了。
与此同时,金蚕脚下一踩刹车,mini cooper停了下来。
24、文风1
“冲过去冲过去,不然会出事的——”陆媛一叠声的催促着身前的金蚕,然后惊喜的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动了,正准备伸手越过金蚕启动车子冲过去,
“来不及了!”刚刚拦车的男子已经到了驾驶座侧的窗外,轻轻的敲着窗子,“开窗吧。”
陆媛握着钥匙的手心里已经滑腻腻的满是湿汗,正想着要不要趁此机会一冲而过,坐在她前面的金蚕却已经伸出了胖乎乎的手——
“金蚕!”后面的吴筠已经挣脱了安全带,手从后面伸出,握住了金蚕的准备摇下车窗的小手,发觉上面冷冰冰的,“别开窗!”
“居然是凤血者。”外面的男人一声低语,然后态度强硬起来,“开门!”简短的两个字却蕴含着不容违抗的威严。
陆媛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能违抗这个男人的意思,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打开了车门,正准备抬脚下车,却被后面的吴筠拉住,然后陆媛才陡然惊醒过来:我在做什么啊?
“你是谁?”吴筠发现这个男人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气场,能使周围的人不由自主的听他的话。然而,他自己却刚好能不受这种气场的影响,“你有什么事?”
那男子看到吴筠的时候眸色转柔——当然吴筠并没有发现自己其实被特殊对待了,“我是秦,我找文风,文风在哪里?”
吴筠一头雾水,“文风,什么文风?”
“吴文风!白皇教吴文风,你没听过?”秦看上去比吴筠还要吃惊。
吴筠怔怔的摇头,姓吴,难道是他家长辈?前面的陆媛也是莫名其妙。然而,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金蚕在听到“白皇教吴文风”这六个字的时候,脸色唰的变得比纸还白。
“我们没听过。”
“可是你们身上有文风的气息。”秦的目光定定的盯在金蚕身上,“带我去见他。”
“我见过他?”金蚕糯糯的声音第一次听起来那么无力,和惊恐。
在金蚕心头,说吴文风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存在也不为过。上个世纪文风横行三湘的时候他年纪还小,但是毕竟是金蚕,作为蛊王,也有一套属于他们自己的消息获取方式。所以,当时的他从那些侥幸没死的蛊虫那里听来了许多关于文风的传说。在传说里,文风法术高强,法力强大,杀人不眨眼,当然,杀起妖精蛊物更是眼皮都不动一下。甚至他在的时候,柳林的天气都从来没有过暴雨雪雹类恶劣的天气!当时民间还有俗语说“柳林师傅恶(凶狠的意思,读音哦,第二声),下雨四边落”,说是连天气都要绕着文风走。
可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你身上有他的东西。”秦的口气非常肯定。
“我……”金蚕惶恐了。好半天,才在吴筠的提醒下想到了他身上唯一不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席芮送的那个护身符兼信物。
从领口里抽出那个黑色的三角包,金蚕先回头看了吴筠一眼,“你说的是这个吗?”
秦伸手就握住那个小布包,“他在哪里?”
看着因为布包被拉扯而出现在金蚕脖子上的细小红痕,吴筠皱眉,“上车,我们带你去。”
***********************
接下来的车程由秦主持。
指明了前进的方向,然后不到五分钟时间,车子就开到了c市高速公路出口。
陆媛已经呆滞了。
趁着入城不得作假的功夫,吴筠摸出手机假装打游戏的样子给席芮发了个短信说明了这里的情况。
然后进了c市,吴筠挥别一脸木然的陆媛,秦在吴筠的请求下友情赠送了一个缩地成寸的法术,转眼间陆媛就到了百里之外。而后由吴筠装模作样的先给席芮打了个电话确定他的方位,几个人才打车前往。
席芮住的地方是个高级电梯公寓。
门外的小保安还挺负责的,硬是要他们拜访的人下来接人才肯放行。于是吴筠没办法只得再次打电话,然后没多久就见着怒气冲冲的韩阳下来了。
几句话交涉后,吴筠几个人跟着韩阳上了席芮所在的十八楼。
掏钥匙,开门,换鞋,一切做的极是熟练,显然这里也是韩阳的栖息地。
进门,然后,一个绝对陌生的声音就传入了几人耳里。
“秦,你来了。”
几乎是刹那,走在吴筠前面的秦身体顿时绷直,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无言的激动,“文风老师!”一把推开前面的韩阳,秦三步并两步的抢到坐在沙发上的青年面前,跪下,仰头细细打量面前七十多年没有见过的老师,“老师,您还是和以前一样。”
沙发上,明明顶着席芮的脸,但是整个人却散发着与席芮完全不同的狠厉阴鸷气息的青年,闻言微微的扯开嘴唇,“哼,都二世为人了,哪还有什么一样不一样。”
说了这句,青年,或者说是文风,目光转向抱着金蚕的吴筠,或者吴筠怀里的金蚕,“你就是那只获得了我的承认的蛊?”
吴筠激灵灵一战,根本就不敢迎视现在的席芮的视线,而怀里的金蚕更是浑身僵硬,于是只能点了点头,“是。”
“坐下吧。”文风却轻飘飘的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秦,“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我只是在长州闻到了老师的气味,一时激动,便决定过来看看。”顿了一下,秦提出自己的疑问,“对了,当年师父说了五十年就回来的吗?五十年的时候我们去找,都没有找到。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一个小小意外罢了,”文风意兴阑珊的扬起下巴指了指金蚕,“倒是那个孩子,你要是实在无聊的话,就教教他吧。他和我理当有一份师徒之缘,但被劫运拦住了。现在你来帮他补上吧。”
“是。”秦不太甘愿的应了,然后再接再厉的继续之前的话题,“当时可是有什么人对师父不利?”
青年脸上的表情抽搐了几下,刚好这个家的另一个主人韩阳端着茶水果盘过来,青年顺手拿了一份水果放进嘴里,随意的“唔”了一声。
“是谁?”秦的声音简直可以沥得出冰渣。
“……”文风沉默的咀嚼着口里的水果许久,咽下,然后才一脸艰难的道,“计生办。”
秦默了。在老师死去的那么多年,他虽然由于职位限制只能在x县周围一带行走,但是对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事情还是可以称得上了解的。老师说五十年后,那么显然是投生,而计生办……
于是秦纠结了,“老师当初选择的超生人口?”
“哼!”
“什么叫做超生人口?”一边的金蚕扯了扯吴筠。
“就是不按计划生的孩子。”
25、文风2
“生孩子还要先计划的吗?”金蚕是真的不解。
“是的!”
“怎么计划?”金蚕眼睛开始冒光。
“呃,就像你玩种菜时候的计划。”吴筠勉强找着一个不太离谱而金蚕又能听得懂的比喻,“什么时候种什么时候收,哪块地种什么那样的计划。”
“哦!”金蚕点着小脑袋,“那他就是在收了以后还硬要下种的那个,然后被拔了。”
小家伙的比喻是如此的生动形象以至于那边正在与秦谈话交流这错过的五十年信息的文风都转了过头看了一眼。
金蚕身子一抖,马上把头埋进了吴筠的怀里。
吴筠虽然感觉到了金蚕的恐惧,然而他到底没有亲身经历过文风的时代,而且也没有听说过任何有关文风的恐怖事件,所以颇有些无知者无畏的味道,昂昂然顶着文风的视线,点头回答:“对!”
“要是不按计划会怎么样?”金蚕这次压低了声音,凑在吴筠耳边低低的问。
吴筠其实心头还是有些发憷的,毕竟那也是席芮啊,于是也压低了声音,“你看,种菜的时机不对就是收成不好——”
“生孩子不按计划就会生不出来,对不对?”金蚕几乎是有些兴奋的咬着吴筠的耳朵道。
那边已经决定转过头去和秦说话的文风脸黑了,“秦,你回去之后就把86年碧云乡计生办的那几个工作人员还有当时医院里面负责接生的医生护士给我找出来!“咬牙切齿的语气,文风被踩到痛脚了。
“老师——”秦迟疑了。
“文风先生,这样会让‘席芮’惹上麻烦的。”一直在一边老老实实充当壁花的韩阳止住了嘴边刚刚扯开的笑,抗议。
文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可是——”韩阳还想说话,被秦的目光摄住了,只好呐呐的闭上了嘴。
“老师,”秦小心的开口,“这样确实不太方便。要不,您到我这边来吧。我给您找个法力高强的精怪附身。再不,在我管辖的地区里找个人类身体也可以。我那里是事故高发区,找个身强力壮的年轻身体很好找的。”
“事故高发区?”文风脸扭曲了一下。
“呃,其实就是那里山路难走些,所以……”秦摸摸自己的鼻子,“不过老师放心。我管辖的地方还包括几个城市。现在城里的年轻人流行自杀,吃药还有割腕的都挺多的,身体不会有太大损害,老师可以随便挑就是。总会有比较好的。”
文风把席芮那秀美的眉毛皱成一团,“你管辖的是什么地方?柳林在不在内?”
秦还算轻松的脸色慢慢沉郁下来,“柳林在内。但是柳林和以前已经不太相同了。很多地方都变了。”
“变了?都变了?总不会连老师巷都变了吧?”
秦低下头,“老师巷早就没了,被犁来做田了。”
“犁做田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秦声音低沉下来,“那时候柳林乱得很,管事的都是些外面来的乱七八糟的人,柳林的祠堂都被打倒了。”
“老师巷的那些人……”
“走了,都走了。没走的也都死光了。”
“……”文风长长的叹了口气。
“老师,回去吧。”秦一脸恳切的看着文风。
“去不了。”文风嘴角缓缓的勾起一抹带着几分苦味的笑,“当初被强行拉离母体后,我本来准备重新再找一个的,但是席行运那个老头使用了招魂术硬是把我招回去了。偏生他法力不够强大,只招回了五魂二魄,我就这么被留在外面了。只是离开似乎是不行的。”
“这——”秦瞠目结舌,他还从没听说过这样的情况,顿了顿,“那个,既然他也活得好好的,那么老师你可以通过休养自己的精魄然后独立离开吗?”
文风摇头,“不可能了,我已经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虚弱了,这次出来已经很勉强了。”
房间里静默了。
*******************************
吴筠他们进门的时候才中午,但是当他们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韩阳没有丝毫留下他们吃晚饭的意思,而在他们出门前,文风又恢复到了席芮的状态,而且,谁文风和他们一个下午的相处毫不知情。
不过,显然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所以在问明了情况之后席芮没有再追究,只是和韩阳一起客客气气的把他们送出了门。
因为秦并不是那种“无业游民”的精怪,而是担有职位的正神,还要上班的,所以出了韩阳他们的小区,跟吴筠说了声下周末会按照文风的要求前来教导金蚕后就消失了。
看着天空中突然变大的雨滴,吴筠一边吃惊于秦的那种特殊地方也有周末休息制,一边哀叹着到路边的杂货铺子买了一把十块钱的廉价雨伞。
“怎么突然会下起雨来了呢?”
“之前我们和秦进城的时候就下雨了的,你没注意?”终于离开了有巫师的地方,金蚕终于敢大声喘气了,也有精神吐槽吴筠了。
“没注意。不过下雨关秦进城什么关系?”
金蚕鄙视的看了吴筠一眼,“龙行带雨,就算不知道,你总该听说过这方面的老故事吧?”
“你的意思?”吴筠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是啊,秦是龙。”金蚕没所谓的点着头,“快点,我们还要回去买猪蹄呢!”
“龙?那种头上长角,有长长的尾巴,背上还有翅膀的龙?”吴筠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秦是龙?不是说龙很厉害的吗?怎么会成为文风的学生?文风只是一个凡人,不是吗?”
金蚕不高兴的嘟起嘴,“文风是凡人没错,可是当初他在柳林的时候有几个正神敢惹他?那年蝗神从柳林借道过一下坏了一点点粮食,就被他抓了回来又是赔礼又是补偿的!就算是现在,这么多年了,哪个疫神敢从柳林上空经过?”不高兴的瞪了吴筠一眼,“我可告诉你,秦才不是文风的学生,他是文风役龙。那时候文风要去哪里,都是他驮着去的。”
“那么厉害?”吴筠喃喃。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怕他?”金蚕不满意的拍着吴筠肩膀,“快点,车来了,上车!”
***************************
到了东门下车,吴筠还沉浸在“秦是一头龙”的震撼当中。作为一个自封为“龙的传人”的民族,吴筠心头对龙这种传说中的生物有着不可抑制的敬仰。
于是,当金蚕带着小小的狡猾笑容细声细气的诱使吴筠帮他买三个卤猪蹄的时候,吴筠没有任何意外的中计了。
看着金蚕一脸笑的得意的抱着三个肥美的猪蹄,清醒过来的吴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下周末秦就要来教导你了,你是不是该准备一下?”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吴筠算是看明白了,金蚕就是一典型的天生地养的土精怪——用精怪一词来形容可能不太恰当,毕竟他是人家培养出来的蛊王,保家进财对付敌人用的。但是,金蚕确实没有什么常识。
金蚕嘟了嘟嘴,低头啃了一口猪蹄,含着东西唔唔的道:“我会好好学习的。”抬起下巴在吴筠脸上亲了一口,留下一个油乎乎的口印,“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变大了,那时候我就能帮你的忙了,吴筠!”
“那时候你就会吃更多的东西了。”吴筠一针见血的指出对他而言最要紧的地方。
“别这样嘛,吴筠。”金蚕举着油乎乎的猪蹄,有些受伤的看着吴筠,“你不想我长大吗?”
吴筠头疼,什么时候金蚕变得这么小孩子气了。吴筠觉得自己有些怀念当初动不动就威胁自己的金蚕了。“随便你。”顿了一下,“对了,之前那个什么飞降头的事情要不要跟秦说说?”
“他老师都不管,我们说什么?”金蚕无所谓的开口。
“那就算了吧。”
26、降头1
自从知道了秦是龙后,吴筠就专心的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每天下班后就立刻回到家里,下班后的那些不花钱的公费应酬、还有偶尔张老抠甚至文员美眉的邀约也都一一推掉,一心一意的盼着周末的到来。
其实自从金蚕进入了他的生活之后,吴筠就很少在下班之后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滞留了,基本上都是一下班就直奔家里。不过这一次他更加自动自觉罢了。毕竟,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经和一头龙坐在一起但却居然放过了观摩的机会,吴筠就觉得不可饶恕。
所以,这一次一定要把我住机会啊!只是不知道秦是什么样的龙,不过想到他居然被一个凡人当做佣人仆役那样的役使,就算那个人是文风,没有直接领教过文风厉害的吴筠心头也难免有两份失落。
不过,不管怎么样,毕竟是龙啊,吴筠还是全心的期盼着周末的到来。
但是,金蚕的龙老师还没有到来,吴筠这里先来了一个想要当金蚕老师的家伙。
s大校园内有两个幼儿园,其中一个就在吴筠他们住的楼房附近。由于最近c市幼儿园的数目不断增加,幼儿园之间竞争力不断增大,于是最近幼儿园发明了一种家访制度:就是在附近的适龄孩子上学之前,幼儿园的老师上门家访,一则给学生留下个好印象,为孩子将来进入幼儿园做准备;再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宣传行为,你看我们幼儿园多好啊,老师多负责啊!还犹豫什么啊,就进我们幼儿园了!
总之,一切为了更多的学生,和更多的收入!
于是,这天,吴筠回到家后,一个划着淡妆打扮入时的年轻女人就敲开了他家门。
“先生,你好,我是附近xx幼儿园的老师……”年轻女人的目的很明确,她要抢在同校另一个幼儿园发现之前拿下这个学生,毕竟那意味着一笔数目可观的奖金。
由于张女士过于深刻的印象,吴筠对于女人一贯没辙。于是就被那女人一步步的逼着到了客厅深处。
“吴先生,我们幼儿园可是双语教学,坚持学英语从娃娃抓起,日常生活里的吃、喝、拉、撒、睡都坚持用英语表达——”
“那要是孩子不能用英语表达呢?”从小就是被放养着长大的吴筠突然有些为祖国的花朵们担心了。
那老师噎了一下,随即以斩钉截铁的口气道:“一定能学会的。吴先生,我可以跟你保证,只要你的孩子进了我们幼儿园,三个月之内,他一定能学会……”
吴筠举起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非常没有礼貌的打断了那女老师的滔滔话语,“抱歉,但是我还没有送我孩子上幼儿园的想法。”
“这怎么行!孩子应该有他自己的交际!现在的社会,人最重要的就是交际能力!在这方面,家长的教育再好也取代不了同龄孩子的相处——”
“不劳你费心,他已经有老师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吴筠抬起头,一身暗色西装的秦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门口,俊朗的脸上带着被冒犯了的怒气。居然敢跟一头龙抢东西——就算只是个被硬塞给他的学生,这样的行为也足够秦愤怒了。“金蚕呢?”
吴筠瑟缩了一下,看了眼窗外不知何时开始挂起的雨丝,这才想起今天是周五,已经可以划入周末的范围了。跟那个已经看秦看呆了的女老师点了下头道了声“抱歉”,然后转身推开了卧室兼电脑房的门——虽然有两个房间,但是为了方便,两人的电脑还是安置在了卧室。
“金蚕,秦来了!”
金蚕面无表情的摘下头上的耳麦,转过头,“吴筠?”
“秦来了。”
“金蚕出来!”秦走到房间门口。
“先生,你这样是不对的!”女老师显然还是有着较强的道德心和职责感的幼师,秦对小孩子冷硬的态度一下子把她从对秦的外表的迷惑中惊醒过来,“对于小孩,我们应该以鼓励为主。训斥会伤害到孩子的自尊心,影响到孩子将来的心理发育——”
“小姐!”秦对着已经逼到自己面前的女老师缓缓的展开一个诱惑的笑,顺便放开了几丝一直收敛起来的龙息,“这个问题我们下次再讨论好吗?现在应该回去休息了。”
女老师如秦所愿的双目呆滞起来,还带着几分不自觉的惶恐,“是,是该回去休息了!那么,我不打扰你们了,下次再见。”
“再见。”秦彬彬有礼的把那女幼师送出了家门,然后关上门,对上同样看呆了的吴筠,“金蚕呢?”
吴筠红着脸回过神,对上秦傲岸威严的脸庞,陡然意识到眼前这位可是头龙,不是自己可以花痴的对象。“他正在跟席芮对话,马上就好。”
听到是席芮,秦不说话了。
吴筠殷勤的倒了一杯茶在沙发前放好,“先休息一会儿吧。”然后开始偷偷的打量秦。
眉眼似乎和人没什么区别,除了更帅一些。气质的话,其实吴筠也不是很能分辨这些,但是无论如何他刚刚把那女人迷晕了然后弄出门是事实,所以想来不会差。
不过身材——吴筠抬起手假装揉鼻子趁机不着痕迹的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秦的身材好好啊!
秦微微闭着眼睛无视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的视线。说实话自从他能变成人形以来这样的视线也见多了,不过一般都是来自女人身上。这来自男人身上的,还真少见。
万幸,金蚕很快就出来了。
“师——”
“叫老师就可以了。”秦睁开眼打断了金蚕迟疑的问候,“和你有师徒缘的是文风老师不是我。我只是按照他的意思教导你而已。”
“是,老师。”
“以后我每周五周六周日这三天晚上过来,能学到多少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是。”
“对了,你刚刚和——席芮,”秦不太习惯的吐出这个名字,“在说什么?”
“c市有人中了降头,请他过去看。”
“降头?降头怎么会弄到这里来?”秦皱起了眉头。
金蚕作为一只蛊,实在不能指望他知道太多,而且席芮本身也是只拿他当打手来用的,所以,金蚕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听巫师说,这里有人在练飞降头。”
“放肆!”秦猛的站起身来,一道无形的气劲四散开来,吴筠被一下子掀翻在地。
“哎哟!”腰撞在了茶几上。
金蚕看了眼秦的脸色,虚化移动到吴筠身边,自己飘在空中把吴筠拎了起来放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
“老师——”金蚕带着几分不满的轻唤。
秦闻声回神过来,发现了一脸苦兮兮的躺在沙发上的吴筠,脸上现出一抹不易察觉到红色,“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现在找到人没有?”
“还没有,巫师正在找。”金蚕对飞降头并不像巫师那样定要处之而后快,更没有秦这样强烈的憎恶感。事实上他还蛮喜欢来着,毕竟,那种东西吃起来真的很补,而且口感也不差!
“明天带我过去看看。”秦低声下了结论,“现在先开始今天的学习吧,让你主人先去休息!”
“是!”金蚕乖乖点头,再度漂浮着把已经挣扎着坐起来的吴筠拎在手里,向两人的卧室飘去。
27、降头2
虽然金蚕把他拎到卧室床上摆着了,但却并没有给他作一点点治疗。于是,吴筠只能忍着痛在床上翻了个身,在疼痛中睡着了。
周六惯例是拿来睡懒觉的。但是这天,天刚刚亮,吴筠就被金蚕摇醒了。
“吴筠!吴筠!”金蚕骑在吴筠的肚子上不停的摇晃着。
吴筠无奈的睁开眼睛,哀怨的叹了口气:“金蚕,今天是周六,不上班!”
“要起床!我们去巫师那里捉降头师。”金蚕快活的摇晃着身体,“去吧去吧,你上回不是说以后有这种事你都要去吗?”
“这回不去了,我要睡觉。下回再去吧。”吴筠张大嘴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准备继续和周公的约会。
“起来起来!”金蚕大发神威,坐在吴筠的肚皮上重重的起跳了几下。
吴筠闭着眼睛翻了个身硬是把金蚕从身上掀了下去,“不去!”
“吴筠你是懒鬼!”金蚕从一边的被子团里爬出来。
“是是,我是懒鬼。”吴筠懒得争论,扯过被子的一角把脑袋蒙上。
“你!”金蚕暂时还没学会吴筠这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只能气呼呼的飘到空中,气急败坏的威胁,“起来!起来!起来!再不起来,我就把你吃了!”黄绿相交格子状的被子被他扯起来扔到了一边的沙发上。
吴筠索性顺势趴伏在枕头上,“你吃吧,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我要睡了。”脑袋在松松软软的枕头上拱了几拱,吴筠不在意的睡去。
这个无赖……
金蚕瘪起了嘴巴,眼眶真的红了。
巫师那么坏的人都有韩阳陪;自己呢,对吴筠那么好,什么都帮他做,而且也打算以后不吃他了,可是他居然宁肯在床上睡懒觉也不肯陪他!
金蚕是真的伤心了。
**************
发气把房间里所有的大小被子还有毯子与金蚕自己用的小毯子小枕头全部扔到埋着头睡觉的吴筠头上,金蚕气冲冲的对着已经埋在被子堆里的吴筠嚷嚷:“睡!睡!叫你睡!睡……”突然想到自己是蛊王,就算是随口冲出的诅咒也还是很有可能实现的,金蚕到底是把后面的“睡死你”几个字吞了下去。
于是,狠狠的瞪了眼还埋在被子堆里的吴筠,金蚕用自己最大的力气狠狠的甩上卧室门,明确的感觉到整栋楼轻轻的抖了三下,金蚕这才算是勉强满意的走向已经等在客厅的秦,“老师,走吧。”
秦放下手里的过期《花花公子》——那是吴筠为了掩饰他的同|志身份而特意买的,不过秦倒是看得挺开心的。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正常人,所以双双身形一隐,马上就消失在了这个房间里。
窗户外面,正好打饭归来的梁欢捧着饭盒软倒在地上,滚烫的稀饭泼在腿上也浑然不觉。
********
吴筠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隔着一条林荫道的球场上年轻热血的大学生们的阵阵欢呼终于把他从和周公的约会那里唤了回来。
虽然已经是九月了,可是c市的太阳依旧威力不减。吴筠隔着窗子都觉得球场外面那片片枫叶上跳动的阳光刺眼的很,可是球场上的大学生们就是有心情在那里挥汗如雨。
当然,这也许和旁边几个挥舞着羽毛球拍却在篮球场边喊加油的丫头片子有关。
看着外边热闹的场景,吴筠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曾经他也像这群荷尔蒙过剩的男孩们这样在球场上奋力挥洒着自己的汗水顺便播散自己的荷尔蒙——当然他的动力不是那所谓的业余拉拉队而是同在球场上的战友。
可是现在……
吴筠忧郁的叹了口气,他是真的老了。
洗脸刷牙上厕所,解决完了起床三大件后,吴筠套上凉拖,拿着饭盒向食堂走去。话说,没有金蚕的日子还真有些不习惯!
因为是周末,食堂的人并不多,所以吴筠很容易的抢到了凉拌豆芽与另外两个在s大食堂比较走俏的素菜——没有了金蚕,吴筠可以不用勉强自己买油腻腻的荤菜了。
快步走回食堂,路上遇到了同一个楼里的那个博士生(梁欢,吴筠还没有记住人家的名字),吴筠大老远的咧开嘴笑嘻嘻的打招呼,可是梁欢却假装没有看到他的迅速转弯拐进旁边的一条小巷子去了。而且那转身的速度,就好像他吴筠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看着小巷子里踉踉跄跄迅速远去的背影,吴筠不解的皱了皱眉毛。这什么人啊,就算我曾经垂涎过你,也不用表现得这么矜持吧!真是的!
哼哼,吴筠算是看透了,什么人都不如金蚕好!
气哼哼的撇嘴,吴筠怀着对金蚕的思念捧着饭盒回到房间,起床后乱七八糟的扔在地上的脏衣服还在原地。于是,吴筠更加怀念金蚕了。
正准备开吃之际,手机响了,吴筠打开一看,是席芮。心头一跳,吴筠马上按了接听键,“金蚕怎么了?”
“啊?”那边响起的是金蚕的声音,糯糯的声音带着几分迷惑,听起来很是可爱,“我没怎么啊。”
吴筠长舒了一口气,“有什么事吗?”
“巫师让你帮忙送盒维生素b2过来。”金蚕的声音带着点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们在哪里?”吴筠本来就正在思念和担心金蚕,一听到这么说,立刻紧张了,“现在有没有事?还要不要带其他的东西?”
“不用,一盒维生素b2就好了。这里没事。”金蚕那边的声音明显的明快起来。“对了,我们在xx小区,你过来,会有人在小区门口接你的。”
“那我马上过来。”虽然如此,吴筠还是马上收起了已经摊开的饭菜,把已经抽出来的筷子又放了回去,然后随便找了件可以穿得出去的衬衣,套上休闲裤,蹬了双跑鞋——吴筠想着万一有事跑起来方便,然后跑出去在附近的平价药房买了盒维生素b2。因为金蚕没有说清楚到底要多少,所以吴筠本着保险的原则买了大瓶装的,五元钱。然后跑不出校门,打车。
金蚕说的地址本来就距离这里没多远,再加上吴筠一路不要命的狂催,不到五分钟,吴筠就到了他们说的那个小区门口。
这个小区是c市的老牌别墅区之一。别的不说,就是小区门口的那几株极少见的森森古木就足以凸显出这个小区的不凡。吴筠这等平民,这回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平常走路也是要绕着走的。所以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三四年了,他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在这个喧嚣的城市中心地带还有这么个清静幽雅的所在。
一句话,万恶的有钱有权阶级!
不过,小区门口的那个人怎么有点眼熟。
正在搜索脑子里的面孔存储将之一一与向自己走过来的男子对照的时候,那人已经走过来了,看着憨厚的面孔上现出一种混合着高傲蔑视乃至审视种种意味的表情,“你好,请问你是吴筠先生吗?”
吴筠陡然想起,这不是逼得自己搬家的那个二世祖身边的司机吗?
“——吴筠先生?”彭云义左右看了看,确定这里只有这么一个人符合目标,不耐烦的提高了嗓子。
“啊!”吴筠吓得跳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迎着彭云义的鄙视中夹杂着几分警惕的目光,看着这个人确实不记得自己了。吴筠拍了拍胸口,扯出一个不是那么标准的笑容来,“你好,我的名字确实是吴筠。”
“那么,吴先生,这边请——”彭云义斜斜让开,做了一个请先的手势。
吴筠情不自禁的挺了挺胸口,不愧是专业司机,好有范儿!就连他这个标准的贫下中农出身的,在这样的专业人才的衬托下,居然也有了几分贵公子的感觉。
清了清嗓子,吴筠挺胸收腹的照着彭云义让开的方向走了进去。
28、降头3
吴筠此行的目的地在小区内左转的第八栋小楼,独立的二层小楼看得吴筠眼冒绿光。什么时候,他也能住进这样的房子啊?
小楼门口有几组高大的银杏树,明显是有些年纪了,金黄的扇形叶子不时的打着旋儿落在下面修建的整整齐齐的草坪上,让吴筠很有不顾一切弯下腰去捡树叶做标本的冲动。
鹅卵石铺成的路面旁边还有一个小型的喷泉,估计是全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开的,水花溅在下面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引出一阵阵凉意,然后顺着斜斜的地面流入旁边的袖珍水渠里。
席芮韩阳金蚕还有秦与上次见过的□□之一,一字儿排开站在大门口。见到吴筠进来,金蚕首先迈着短腿跑上前两步,张开手臂作出要抱的样子,只是马上又想起了早上吴筠耍赖的事情,一撅嘴,金蚕又慢慢放下了手臂,垂着脑袋转过身子往回走。
吴筠见着金蚕跑过来的时候已经咧开嘴张开手臂准备接收一颗小炮弹了,可是没想到金蚕转变这么快,愣了一下,马上想起早上金蚕的威胁,苦笑了一下,那个时候他一心只想睡懒觉怕是把这个小心眼的家伙得罪的狠了。
赶紧上前几步,吴筠一把抱起了背对着他气冲冲还在往回走的金蚕,把他转过身,脸贴了上去,“对不起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金蚕扭着小嘴,张开胖乎乎的手掌封住吴筠的嘴,恼怒的皱起小小的眉毛,“你是骗子,不信你的了!”
吴筠偏过头避开金蚕的魔掌,打着商量的口气,“三个猪蹄好不好?”
“再多也没用了,我不信你了!”金蚕一只手撑着吴筠的左脸颊,艰难的在吴筠的怀抱中转过身背对着吴筠。
还好,没有直接往下跳。吴筠小心的抱着金蚕,虽然知道他估计就是摔到地上也不会有有什么闪失,但是毕竟只是估计,所以他还是小心的让自己的臂弯圈住金蚕的小小身子,对着已经走了过来的席芮,“席芮?”确定一下来人身份先。得到了席芮点头的示意,才把手里的东西——那一大瓶维生素b2交到席芮手里。
席芮也不管人家事主的亲戚就在这里,大喇喇的接过吴筠一路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不让人看到的维生素b2,甚至还打开盒子把瓶子拿出来看了一遍说明书,然后才又塞回去,然后点点头,“就是这个了。”
到底还是韩阳通人情世故一些,看到旁边的萧铭桓脸色实在不太好看,甚至已经扭曲了,连忙打圆场,“萧先生,这位就是刚才提到的那位吴筠师傅,”艰难的顿了一下,“他也是巫蛊界的人物。”后面这句是席芮要他说的,就算奸商如韩阳,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实在觉得几分心虚。
转向吴筠,“吴筠,这位是萧先生,事主叶先生的外甥。”
吴筠迎视着萧铭桓审视的目光,有些心虚的伸出手“萧先生你好。”这位不会突然突破席芮的限制回忆起之前的事情来吧?不会吧?
萧铭桓冷淡的伸出手在吴筠手掌上轻轻一握便飞快的收回了手,“你好。”目光转向席芮,“既然席师傅要的东西已经到了,那么是不是可以进去了?”
秦带着淡淡不悦的目光在萧铭桓身上扫过,“进去吧。”
****
叶家客厅是欧式风格的,进入门厅后,首先印入吴筠眼帘的就是对着大门的后墙上的色彩鲜丽的大幅油画。吴筠是个俗人,对油画这些东西并不了解,但是对着墙上那大幅手绘的欧洲风景,还是忍不住流了把口水。
客厅中坐着一个面色灰败的老者,穿着中山装,手里捧着一个刻花青瓷水杯。就在吴筠进门打量的这下子功夫,他已经喝了三次水。
老者旁边还有一个同样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此刻已经站起来向他们招呼,几个小一辈的年轻人站到了两人身后,萧铭桓上前给老者介绍,“大舅舅,二舅舅,这位就是吴师傅。”
吴筠心头一抖,这两人居然是兄弟,他还以为至少也应该是叔侄的,不过那老者的目光已经向他看了过来,吴筠连忙放下金蚕,鞠了一躬,“叶先生您好!”
老者点了点头,“坐吧。”
金蚕不高兴的扯了一下吴筠的裤子,“抱我!”
金蚕在吴筠心头绝对是处于第一位的,就算不是第一位那也是这个看不出年纪的老头儿无法比的,所以他马上弯下腰把金蚕抱起来,然后顺着老头的示意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秦已经在吴筠对面的沙发上大马金刀的坐定了,韩阳则相对拘束的坐在秦旁边。
“把准备的香纸拿上来吧。”席芮倒是没有坐,只是随手把吴筠送来的维生素放进自己的上衣袋里,然后一边叠自己的袖口一边吩咐。
佣人端着放在茶盘上的香烛祭品过来了,席芮拿起三炷香倒过来轻轻在茶盘上一碰,举起来手指在上面轻轻一抹,三炷香就燃起来了,席芮随手插在茶盘中装了米的碗中,然后把分别装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猪、牛、羊肉在米碗后面一字儿排开,米碗前方,是呈扇形排列的五只杯子。
席芮走到门厅外,示意后面的佣人把茶盘放下,拿起一边的酒壶,随手在每个酒杯里斟了一分酒,然后含含糊糊的念着法咒。一段咒语结束后,从裤袋里掏出打火机把放在茶盘里的两只蜡烛点上,然后插进米碗里。
又是一段咒语结束,席芮把放在一边的黄纸拿起来抖开,然后在蜡烛上面引火后放在一边,而后从衣袋里取出那瓶维生素b2在黄纸燃烧的火上转了几转,最后把正在燃烧的香烛全部投入火中。待燃烧得差不多后,把酒杯里的就全部奠在火堆周围。
拍拍手站起来,席芮回头看向沙发上,那个被萧铭桓称作“大舅舅”的老者已经上厕所去了,毕竟任是谁在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喝了将近两壶的水,也会装不下而找地方泄洪的。
拍拍手走到吴筠旁边靠近主沙发一侧坐下,席芮拿出已经去掉了包装盒的维生素b2片,“一日三次,一次两片,吃完就差不多了。”
叶盛昱怀疑的拿过那个瓶子,上面大大的“维生素b2片”几个字印入眼帘,下方还有一排英文的vitamintablets像他这个从英国留学回来的人证明这瓶中确实是他想到的那个内容,瓶子下方还有一排“xx制药有限公司”的字证明它的出处。至于用法与用量,瓶子背面的那一面挤挤挨挨的小字也说的很清楚。
这就是所谓的巫术大师?
叶盛昱不由对那个介绍此人过来的老道士怨念起来。
想到待会儿就要因为这么一小瓶维生素付给那家骗子五十万,叶盛昱就更加怨念了。虽然他家并不少这么五十万,可是这钱也来得太便宜了吧!
叶盛昱决定了,等这个家伙走后,他就马上去请人给这个骗子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他叶家的钱并不是那么好拿的!
叶盛昱有那个耐心等待席芮走后再发作,可这并不意味着叶家其他人也有在这样的耐心。叶静华,叶盛昱的堂妹,两根手指夹起茶几上的药瓶,“五十万元,你就给我大伯开这样的便宜药,师傅们,这钱也未免太好赚了吧?”
秦懒懒的瞥了叶家其他几个蠢蠢欲动的小辈,克制着发出一道龙息,懒懒的道:“药没有什么尊贵便宜之分,只有能治病与不能治病的区别。”目光对上叶静华的美丽暗沉的双眸,秦意有所至的道,“况且,你们自己惹上了这样的麻烦,就应该有为之付出代价的觉悟!”
“你什么意思?”被秦的目光吓住了,叶静华恐惧的瑟缩了一下,然后注意到其他几个堂兄弟姐妹的目光,叶静华怒了,气冲冲的指着秦质问。
秦不怒反笑,“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你——”叶静华指着秦的手直哆嗦,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骗子!你是骗子!唐叔,唐叔,快给我把他们撵出去!这些江湖骗子……”
“够了!”一声大喝,来自扶着叶老爷子叶希水的叶希廉,叶静华的老爸,“静华,这是给你大伯治病。就算是为了他大伯作想,也不能这么没有礼貌!”
席芮敲了敲面前的茶几,“叶先生,我并没有兴趣在这里听你们家的长幼互动,还是快点挂红走人吧!”此间请巫师或者其他会法术的作法,事后付钱都是用红纸包着,称之为挂红。
叶希廉难堪的点点头,“对不起了师傅,要不稍微等一下,吃过饭再走吧?”
叶盛昱接到叶希廉示意的目光,虽然不解,还是附和着说:“是啊,师傅,饭已经在准备中了,马上就好。吃过饭再走吧?”
自从席芮开始作法,金蚕便一直把头埋在吴筠怀里,以便逃避自席芮那里传来的对邪物的驱逐之力的影响,这会儿才回过神来,不由点头,“是啊是啊,我们留下来吃了再走吧。”这里有很浓重的邪恶之气,肯定有好吃的,他好想留下来把那东西吃了。
席芮面无表情的粉碎了金蚕的希望,“不用了,我们马上就走。”
“那——”叶希廉挽留不住,只好转头看向似乎已经恢复了一点点精神的大哥,“大哥,你看……”
叶希水浅浅的抿了一口面前的水,“盛昱,拿支票本来。”
注意到叶希水的动作,叶希廉惊喜道:“大哥,你不渴了?”轻轻一句,满屋的小辈顿时都把目光投了过来,就连已经准备上二楼的叶盛昱也在楼梯口停了下来,惊喜的看向自己父亲。
叶希水灰败的脸上扯出一个没什么精神的笑,眼睛却比作法之前有了神采,“比刚才好多了,谢谢席师傅了。”隔着重重人幕,叶希水遥遥向着席芮点头致意。
席芮面无表情,“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我应该的。”
“话虽这样说,可是之前好多自称厉害的法师都收了钱不办事,所以还是应该谢谢席师傅!”旁边的叶希廉感慨着,“这样好了,为了表示我的谢意,我愿意在大哥的五十万之外,由我再出十万。算是我这个做弟弟的对你救了我大哥的谢意。”
席芮木着脸点头,“好。”
29、降头4
整个客厅静了一静。
还是叶希水老道,马上把焦点转移到自己儿子身上,“盛昱,还不快去把我的支票本拿来!”
叶希廉也反应过来,吞下满喉咙的准备席芮拒绝后劝导的话,转而看向自己最爱的小女儿,“静华,去,把爸爸的支票本拿过来。”
叶静华咬着唇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叶希廉虽然是叶希水兄弟,却并不住一起。他住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另外一栋小别墅里。所以叶静华要拿他的支票本,还得出门回家一趟。
还好叶家两兄弟住得近,所以叶静华拿着支票本转回的时候,叶希水这里也才刚刚开完支票。
眼看叶希廉拿过笔正准备写,席芮在一边开口提醒,“收款人写吴筠的名字。”
“啊?吴师傅的名字?”
“我的名字?”
两个同时发起的疑问,前者来自叶希廉,后者来自吴筠。
“这是你应得的。”席芮先对着吴筠解释,然后转头看向叶希廉,“口天吴,竹头均声的筠,叶先生写吧。”
叶希廉低头写下一个“吴”字,然后却对“竹头均声”这四个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由把目光转向吴筠,“请问吴师傅……”
吴筠还处在意外之财的惊吓之中。他一手环着腿上的金蚕,一只手伸进上衣内口袋里,“等等,我拿身份证给你看。”
“不用了,”席芮抬手制止了吴筠伸手掏身份证的动作,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就见叶希廉的面前缓缓的聚起一些荧光,慢慢的凑在一起,组合成“吴筠”两个字。如果说之前这个屋子里还有至少一半人认为他只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的话,这回,却是实打实的相信了。眼前这个人,真的就是那些只能在电视上或者传说中见到或者听到的身怀法术的人。
直到叶希廉写好了支票,那些荧光才慢慢散去,消失在空气中。整个客厅里都是嗡嗡嗡的轻声议论,就连收拾屋子的佣人都挤在客厅门口好奇的观看并议论着。
叶希水本人其实并不是那种相信鬼神的人,但是这一回,他不得不信了。所以,一向严肃的他难得默认了满屋子的吵闹,甚至连他自己都沉浸在对这种事情的好奇中。
叶希廉写好了支票,因为距离原因,还有席芮之前的表现留给他的强烈印象,下意识的把支票递给了席芮。
席芮接过支票,手指在上面轻轻拂了一下,然后才递给吴筠,却被伸出手的金蚕接过了。
金蚕接过支票先数了一遍上面的零,然后才把支票递到吴筠面前,“吴筠,这上面的钱很多对不对?”
吴筠接都不敢接,“是很多。”
“那,够不够我买那个迷,迷……”金蚕还在念念不忘他的mini cooper。只是他记不住那个名字,也说不来英文,所以只能皱着淡淡的小眉毛苦想当初陆媛提起那个车子时候的发音。只是他这两个字落到别人耳里实在很容易引起异议,所以,当下就惹来了叶静华的一个恶狠狠的大白眼。
金蚕毫不客气的回赠了一枚,然后继续看向吴筠,“那个,那个车子,白白的,有大灯的那个,叫做迷——”
吴筠无奈了,“mini cooper。”
“对对,就是那个。”金蚕兴奋的点头,“够不够?够不够?”他现在好歹知道了钱的多少贵贱。
吴筠无奈的看着那十万,有些为难的看了席芮一眼,却见他正兴致勃勃的看着金蚕苦恼呢。于是只得收回目光,低下头看着金蚕,“这些钱虽然多,但是要买那个mini cooper还是不够的。”
金蚕嘟起嘴,眼珠子灵活的转了两圈,“哪,吴筠,你要是帮我买了那个迷你,我就原谅你!”
吴筠额头上的冷汗冒了出来,“那个,金蚕,车子的事情我们回家再说好吗?你看,是收拾祭品的时候了。”
叶家的佣人正在把那些刚刚用过的祭品收拾起来给席芮他们带走,因为本地规矩是用过的祭品属于作法者,主人家是不能留用的。
一边的席芮低着头拿着叶希廉刚刚留在桌上的笔正在写着什么,头也不抬的道:“对了,金蚕,那些东西你全部可以拿去。”
“真的?”金蚕果然被马上转移了注意力,开心的站起来,“那,我可全部吃了。”
吴筠红着脸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自己的宠物还要别人来喂,太丢脸了!
席芮好脾气,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情绪的点点头,“嗯,你全部拿去吃吧。”
“巫师你是好人!”金蚕兴高采烈的发着他的好人卡。
“嗯。”席芮则毫不客气的接收了。
祭品其实并不多,一碗米,三块肉,另外还有主人家赠送的,虽然没有拿出来作祭品,但是当初确实是买来作祭品的大块猪、牛、羊肉,每样都有十来斤,此外还有奠酒时候开启的一瓶茅台,零零总总的加起来差不多有一大麻袋。叶家人全部分别用口袋装了,然后又用一个大袋子装在一起,拿到了门厅口。
祭品已经装好了,席芮他们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几人便跟叶家人告辞。席芮是开车来的,而且几个人也没有在这里惊世骇俗的意思,所以就由吴筠提了祭品,几个人一起上了韩阳的车。
“那对父女有些蹊跷。”一上车,秦就先开口。
席芮点头,“源头不在这里,作法也没能追到。”
“再等等吧,反正道行也不是很深。”秦无所谓的说,反正这里不属于他的辖地,做了,他的功德;没做,也碍不着他什么。
席芮同样无所谓,“那就等等吧,反正他也不可能缩在洞里不动。”顿了一下,席芮难得的生出了一丝好奇,“对了,你知道我们这c市,归谁负责?”
秦摊摊手,“应该是长琴,可是谁也不知道他哪里去了。”
吴筠听得傻了,“啊,这么说,c市这么大块地盘,竟然没有神官守护?”
“可以这么说。”秦点头。
“都没人管的吗?”
“长琴是四方天帝中的北帝之后,北帝都不管,别人也都不好说什么。”秦摇头,“所以也就这样了。”
吴筠默默地听着,心头感叹,原来潜规则在哪里都适用啊!
***********
因为秦回去也没事,所以秦在出了小区后就直接从车里遁走了。剩下金蚕和吴筠,金蚕抱着一大堆东西也想走,被席芮叫住了。
“这个给你。”席芮递给吴筠一张轻飘飘飘的票据。吴筠接过手一看,整张脸顿时红爆了,那是一张十万元的支票。
“这个,这个是什么意思?”吴筠话都说不清了。
“金蚕上次的报酬。”席芮照例没有表情,“你不是想买mini cooper吗?”
“不是我想买,是金蚕想买。”吴筠愣愣的解释,觉得手上的支票有点烫手。
席芮面无表情,“你是他的主人,可以的话,尽量满足他的愿望。”顿了一下,席芮又解释道,“不过,他出工所得,按道理也都属于你。”
“嗯嗯,我的都是你的。”旁边的金蚕点头,然后又加了一句,“我也是你的。”
“哦。”吴筠木木的应了一声,麻木的把支票装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看看身边渴望的金蚕,最后只剩了一句,“那,我们回去了。”
席芮头也不回,“走吧。”
倒是开车的韩阳对着后视镜笑了一下,“慢走。”
**************************************************
照例是闭上眼睛,然后睁开眼就已经到了自己的客厅了。
金蚕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全部放到客厅的桌子上——因为待会儿他就要吃,所以也不用特别收拾了——然后皱着眉头开始收拾房间,各种各样的垃圾,书本,还有中午吴筠还没来得及吃的早午饭,全部或者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或者归类到垃圾筐里——本来可以直接消失的,可是吴筠害怕过于奇异引来别人的窥视。
一边收拾,金蚕一边不满的抱怨,“吴筠你太懒了,被子都不肯叠!太懒了!我以前就没见过你这么懒的人!”
吴筠四肢大大的摊开倒在沙发上,“嗯,我是有点懒。都是金蚕你太勤快太好了嘛!”
“哼,我要偷懒!我不想做了!”整个房间基本上看得过去了后,金蚕便停了手,回到客厅坐下,享用自己的大餐。
吴筠坐在金蚕的对面手里抱着刚才从金蚕手里抢来的剩饭——主要是金蚕想把剩饭当垃圾处理了,吴筠不许——慢慢的吃,看着很是寒碜。
金蚕看不下去了,“不用这样的,吴筠,我可以分你一些的。”
吴筠看了看金蚕手里已经啃了一半的白水猪肉,坚决的摇头,“不用,说了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不会跟你抢吃的。”
金蚕抱着油乎乎的猪肉咧开嘴,“吴筠你真好!”
吴筠低下头塞了一大筷子凉拌豆芽进嘴里,“嗯,你就放心慢慢吃吧。”
“那我喝酒可不可以?”金蚕举起手里的茅台。
吴筠吞了一下口水,想到刚刚才作出的“不抢吃”的承诺,决定还是先巩固自己在金蚕心中的信用比较重要,点点头,“全部都是你的。”
金蚕眉开眼笑,“吴筠你最好了!”
30、降头5(抓虫)
也许是因为有了酒的原因,一直到吴筠自己吃完了收拾好了碗筷,金蚕还在那里抱着酒瓶和一块白水煮牛肉较劲。
吴筠已经懒得管他了,反正他自己待会儿吃完了会收拾。不得不说金蚕就是有这个好处,在卫生方面,他永远不用你去担心。一个金蚕,胜过十个妻子的效果累加。
钻回房间打开电脑,先登录游戏。虽然现在金山又推出了剑侠情缘三,但是吴筠玩不来3d游戏,那界面看着就头晕,更别说指挥人物打怪了。所以他还是和不少恋旧的老玩家一样固执的留在了剑侠情缘二的世界里。因为基本上都是老玩家了,所以也没什么好玩的,每天就是挖挖矿采采药,组组队闯闯藏剑,然后就是挖空心思打造自己的装备罢了。反正什么炫目就往身上捣鼓什么,横竖到了这个境地,也没什么级好升了,所以大家也就一门心思的图个开心罢了。
照例把人物挂上,武当打怪、峨眉采集、唐门战场,三个人物平均分配。然后和这边的美眉打打嘴仗,跟那边的哥们说说带色笑话过过口瘾,顺便肖想一下网线那边的帅哥。反正明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正是玩乐的时候。
正在开心的时候,卧室门被推开,金蚕摇摇晃晃的进来了,人倒是干干净净的,可是一身的酒气却是无论如何都遮不住的。
吴筠皱了皱眉,放下正聊得开心的网线那边的“可能”帅哥,转头看向已经扑到自己身上来了的金蚕,“金蚕,你喝了多少?”
金蚕抬起脑袋,对着吴筠的嘴呼出一口气,“你猜。”
吴筠满头黑线,对于金蚕突然冒出来的童心不予置评,单手抱起金蚕走到房门口往外一探,嗯,不错,都收拾干净了!
这边没有得到回答的金蚕不乐意了,扬起胖手拍拍吴筠的脸颊,“吴筠,你应该猜了!”
吴筠无奈,“全喝完了。”
金蚕打着嗝,点点圆圆的双下巴,“嗯,猜对了,有奖!”
那边传来“叮——”的一下提示音,电脑屏幕上冒出一个对话框,是申请交易的,吴筠转头点开对话框,然后开始从自己的物品栏里往外搬东西,于是暂时性的忽略了金蚕渴求的目光,胡乱的应了一声“嗯”敷衍了事。
金蚕怒了,扬起巴掌重重的拍上吴筠的脸颊,“吴筠,我说了有奖,快点问我什么奖励啊,你干什么去了?”
吴筠正在兴奋中,发起交易的对方是个难得的菜鸟,在这样的老区实在难得,和菜鸟交易实在属于可遇不可求的际遇,尤其是在这样的老区,所以也就不太在意脸上的感觉,拨开金蚕的手,“别闹,金蚕,待会儿就给你奖励。”
“胡扯,应该是我给你奖励!”金蚕胡乱的拍着吴筠的脸,“快点,让我给你奖励!”
“好好,那你要给我什么奖励呢?”吴筠心不在焉的顺着金蚕的话问下去。
“我允许你亲我一下!”金蚕指着自己胖乎乎一戳一个印的脸蛋,一脸高傲的说。
金蚕那样子实在太可爱了,吴筠只抬起脸斜睨了一眼就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出声来了,于是,惹恼了醉酒的蛊王了。
金蚕一把翻身把吴筠压倒在床上——吴筠是坐在床上玩的金蚕的笔记本,双手揪着吴筠的衣领,“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喂喂,等等!别、别、别这样啊!我的交易——”吴筠哀嚎,“我的交易还没有按下确定呢!你等我确定以后再玩啊!”那是一桩可以大赚一笔的交易啊!
金蚕对吴筠的哀求充耳不闻,俯身趴在吴筠胸口,短短的手指一上一下威胁性的抠着吴筠的喉咙,“在你心中,交易比我还要重要吗?”
“不不,你最重要。没有什么能比你更重要!”吴筠是个识时务的俊杰。
“哼!”金蚕翘起小鼻子满意的喷了下气,然后松开吴筠,“起来吧,不过奖励没有了,而且我要惩罚你!”
只要能起来继续交易就行,吴筠的底线其实很低,“好,随便你惩罚。”
“让我亲你一下,不对,不能就这么算了。”金蚕咬着唇想了一下,“加上利息,我要亲你三下。”
吴筠手指按上了鼠标,先回了已经开始抱怨的买家一个笑脸,然后快活的点下了确认,“随便你。”
于是,金蚕按着吴筠的肩膀,侧着头咬上了吴筠的脖子。
一秒,两秒,三秒……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吴筠终于忍不住了,在送走那个菜鸟后,继续在战场里摆了五分钟的摊,然后战场结束,领完了奖励,可是金蚕还巴在自己脖子上。
“金蚕,可以了吧?”这个样子,他也很吃力啊。
“……”没有回答。
得,没有回答就是默许。吴筠很自动自觉的伸手把金蚕从自己脖子上摘了下来。
“吴筠,你是个不讲信用的混账!”金蚕很愤怒的指控。
“怎么了?”
“你说了随便我亲的,可是这下子又不准我亲了!”金蚕举出实证。
吴筠抬手摸了摸自己已经有些发麻的脖子,“可是你这个,亲得太久了吧?”
金蚕拉近吴筠的脸,喷着酒气道:“没见识,这就久了?你还没见过人家真正久的呢!”
“你见过?”
“当然!”金蚕骄傲的扬起小脸。
“在哪里?”
“电脑上!”
吴筠无奈了,说真的他现在开始理解那些家有电脑电视儿童的家长们的苦恼了。“金蚕,那个是不作数的,电视上的都是假的,只有现实中你看到真正的人亲了才算是真的。”
金蚕不高兴的扬起下巴,“我也在现实中见到真正的人这样做过。”
“哦,谁啊?”吴筠开始给自己的唐门摆摊。
“巫师和韩阳就是这样的!”金蚕底气十足的举出实例。
吴筠张口结舌,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我们和他们不同啊!”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怎么回看到他们两个……”
“就是看到了,秦也看到了!”金蚕无所谓的说着,“所以你也要让我亲个够!”
这是什么逻辑?
吴筠扒拉下身上的金蚕,“睡觉!小孩子就是该睡觉!”说着把金蚕塞进被子里,盖上被子。
“你又耍赖!”金蚕终于爆发了,“你总是耍赖,骗子!”金蚕从被子里翻身坐起,胖胖的手指指着吴筠,“你早上就骗我!以前就骗我!一直都骗我!刚才还骗我!”
一口气说完四个短句组成的排比句,就算是蛊王的金蚕也有些气喘,喘了一会儿,金蚕恶狠狠的抬起头盯着已经被他的爆发吓住了的吴筠,“骗子!我要惩罚你!”
吴筠傻傻的看着金蚕,脑海是一个大大的“骗”字!他还清楚的记得,金蚕曾说过他最讨厌被骗,而自己要是骗了他就会被他吃掉。现在,看金蚕这样激动地样子,是要吃掉自己了么?
吴筠心头一片寒冷,哀告道:“金蚕金蚕,你等我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再吃好不好?”
“不好!”金蚕恶狠狠的否决了吴筠的请求,“我要现在亲!”
吴筠稀里糊涂的被金蚕推到在床上,浑身冰凉的任由金蚕动作。
金蚕这次是真的愤怒到了极点,所以他决定了,不但要收回刚才的本金利息,还要利上加利。
以前的人骗了他是怎样惩罚的他早就忘了,或者说没有想到,反正他现在的想法就是,一定要亲个够!
今天早上他和秦过去的时候巫师就正在和韩阳亲亲。虽然只一下子就分开了,可是那样亲密的气氛,那种无间的感觉,却让孤单单的金蚕一看就羡慕上了。
他也想和吴筠那样好。
可是吴筠是个坏蛋,不肯陪他,只想着睡觉,太讨厌了!
所以,现在有了机会,他一定要补回来!
这样想着,金蚕便模仿着韩阳的动作,趴下身子咬上了吴筠的嘴唇。
好像脑袋还要偏一点。
回忆着当初看到的情景,金蚕一点一点的复制着。不过毕竟只看过猪走路,还没有吃过猪肉,所以没有经验的金蚕也只空得其形。歪着头含着吴筠的嘴唇整整十分钟,直到吴筠终于克服了心中的胆怯推开他,两个人才总算从那种办家家酒的姿势中解脱出来。
“金蚕,换个姿势吧。”吴筠现在算是明白金蚕的意思了,不过他真的没有意思陪他玩家家酒游戏,而且他也没有恋|童的癖好,还不如开着电脑挂机呢,“我还要打怪呢,让我翻个身。”
金蚕愣愣的站起来让开,看着吴筠翻过身又开始对上了电脑里的人物,然后自己一个人闷闷的在吴筠背上坐下,回忆着巫师和韩阳的姿势,还有电脑上偶尔不注意的时候瞄到的一些内容,扒开吴筠的衬衣,对着吴筠的肩膀默默的啃起来。
31、风头1
这天下午的惩罚游戏, 最后以吴筠金蚕双双倒在床上睡倒为结局。
下午起床去食堂打饭的时候, 吴筠才发现,他的两边肩膀上都遍布着细细的齿痕,甚至还起了血丝, 按上去还有些痛。
这个金蚕,看来是真把他当猪蹄来啃了!
把衬衣扣到第一颗扣子, 还是遮不住脖子上金蚕早先啃出来的淤青。吴筠无奈,只得拿了红花油对着脖子狂擦, 最后带着一身红花油的辛辣气味出了门。
还好, 虽然没能成功消灭淤青,但是他身上的气味成功的驱散了他周围的人群,保证了他周围一米的范围内斗没有任何人, 算是间接的达到了他不想让人看见他脖子上淤青的目的。
只是回来的时候, 在楼梯口碰到了正准备出门的梁欢——吴筠这次想起了他的名字,对方看他的眼神非常奇怪。不过这次, 总算是没有像上次一样跑掉了。
回到屋子里, 先装了一份权作供品给金蚕供上,然后吴筠自己才坐到电脑前,点开自己书柜里收藏的小说,一边看着一边慢慢吃起来。
“吴筠吴筠,”金蚕享用完了祭品, 解除了肚子饿的危机,开始过来骚扰吴筠,“我们什么时候去买车?”
“咳——”吴筠一口饭呛进了嗓子眼里, 放下饭碗伏在键盘上惊天动地的咳起来。“车,咳——”勉强自己说话的后果就是咳得更厉害了。
“不要急,慢慢来!”金蚕善解人意的飘到吴筠上方,胖乎乎的手掌模仿着他偶尔从电脑上看到的一下一下的帮吴筠顺气,结果却是吴筠咳得越发的厉害,眼泪都飙出来了。
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吴筠觉得自己都快要去掉半条命了,“金蚕,你想要买车子了?”
“是啊是啊,就是那个迷你。”他还是说不来mini cooper,所以就将之简化成了“迷你”,不管怎样,总是比刚开始的“咪咪”好听了些。
吴筠摩挲着手指,想起那二十万的支票,要是存进银行……
“吴筠,什么时候去买?”金蚕不高兴的摇着又走神了的吴筠。
吴筠回过神,看着金蚕生动的小脸,想想上班时候挤公交的痛苦,似乎,一辆mini cooper也没那么难以承受。毕竟,他原本就打算买一辆奇瑞的么!
而且,这二十万可以算是意外之财,就当是从来没有得到好了。
而且,他只要添上几万块就可以买一辆mini cooper,想想开车时候那些艳羡的目光,也值了。
而且,想到席芮的话,对自己养的蛊就应该尽量满足他的愿望,吴筠一咬牙,下定了决心:“下周末去吧。”
“啊?”金蚕失望的垮下了小小的肩膀,甚至因为动作过大身上的维尼熊t恤还歪了一下露出了半边肩膀,“为什么要下周末啊,明天不也是周末吗?”
“明天的周末只有一天,下周末有两天,我们可以好好的选一款中意的。”
“不用选的,我只要和陆媛的那个一样的就好了。”有过几次购物经历的金蚕也知道购物过程中最麻烦的就是货比三家的那个过程。
吴筠眉毛跳了跳,“我说的选并不只是选颜色,还有价钱。”
“价钱也有选的吗?”到目前为止,金蚕不多的几次购物经历都是在超市完成的,暂时还不知道这世界上购物还有折扣回扣之类的说法。
“当然,”吴筠真诚的点头,“选好了,至少可以省万儿八千的,到时候可以买多少猪蹄啊!”肩膀上的齿痕给吴筠提了个醒,眼前这位可是“食人”属性的生物,所以他也不敢硬来,只是一点一点的用想得到的好处来诱哄。
说到最爱的猪蹄,金蚕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还说呢,你那时候说要给我三个猪蹄的,怎么一个都不见?”
这个可不怪吴筠,“你不是不要么?”
“我哪里说不要了?”金蚕龇着细细白白的小乳牙怒视着吴筠。
吴筠仔细的回想了下,似乎金蚕还真没有说过“不要”这两个字。不过想到周末仅剩的一天还要去看车,吴筠就说什么也不肯松口了。“可是你也没说要,没说要就等于不要!”近乎诡辩的下了个结论,吴筠态度强硬或者说是蛮横的道,“车子的话,要么下周买,要么下个月买,反正二十万是不够的,还要等我什么时候有空了去银行取钱出来再说!”
金蚕没话说了。
*******************
虽然用经济压住了金蚕,但是吴筠还是没敢怎么拖,而且说实话他自己也有几分迫不及待,所以到了第二个周末他就带着金蚕到了本地的4s店买车。
吴筠虽然没有钱,但是作为一个男人,对于车子还是有一份本能的兴趣存在的。而且,在捡到金蚕之前,他就已经动过买车的念头,所以对车子都有几分自己的看法。而且,车子的型号品牌都是指点的,所以也没什么好选的,也就是和卖方谈谈价钱,提车的时候注意一下细节,所以倒也没有什么麻烦。
而且,托最近汽车销售集团为了竞争而打出的一站式服务名头,吴筠只要坐在4s店面里就可以搞定所有的选号上户的事情,前前后后花了还不到五个小时。
一直到开着车回到了s大,看着旁边蠢蠢欲动的金蚕,吴筠心头还充满了不真实感。
他居然就这么成了有车一族了!
把车停在s大校内的停车场,吴筠金蚕两个人把车子摸了又摸。看了又看,唯恐一眨眼车子就不见了。猥琐的行为,引得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停车场管理员也侧目不已。
最后,还是金蚕给车子下了一个诅咒,除了他和吴筠以外,任何没有得到允许的人开这个车子都会全身流血而死,然后才拉着吴筠离开了。
当天晚上,吴筠把他手机通讯录里的所有与工作无关的联系人的电话全部打了一遍,目的就是为了通报他买车了的事情,而且基本上每一次都要把他买的是mini cooper这件事强调一遍,直到以前同寝室的一个哥们说了一句,“mini cooper是二|奶车啊,你干嘛买那个?”才终于使得吴筠兴奋的心情多少降了些温度。
金蚕那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当天晚上秦的授业完全变成了金蚕单方面的炫耀。金蚕甚至鼓动秦和他一起趁着吴筠睡着了开车子出去玩——之所以不跟吴筠说是因为他知道吴筠铁定不同意,还好被秦压制住了。
接下来,金蚕一改他往日的宅男——或者应该说宅蛊——的生活习性,每天清早起来送吴筠去上班,然后在偏僻地方,准确说是应该没有监视器也没有人的地方,吴筠下车,自己找地方搭公交,金蚕开车兜风去了。
刚开始吴筠当然不同意,可是耐不过金蚕提出的条件——要么给他买人吃,要么让他开车。吴筠心惊胆战的给席芮打了个电话,得到一个随便的敷衍答案,没可奈何下,只好随他了。只是在车商赠送的交强险外,咬牙花大力气买了个全险。
不过,好在金蚕还算是有良心,每天将要下班的时候他都会把车开到吴筠上班的公司附近,在僻静处等着,然后由吴筠接手。于是,一来二去的,不知怎么被公司里的文员小妹看到了,大呼有钱人,要求打顺风车——当然是半开玩笑的,也被吴筠半开玩笑的拒绝了。
他不敢不拒绝,不见金蚕的眼睛都冒红光了吗?
但是,经此一事,吴筠买车的事情到底还是在公司里传开了。虽然只有三个人,虽说张老抠是上司,而且名字还是总经理,但是要论车,张老抠其实都没有——他平常开的都是公司里的公车,于是吴筠一跃而成为公司里最露富的人。
就连一向喜欢给他穿小鞋的张老抠也小心翼翼的跟他打听他的家庭背景什么什么的——因为光光凭借吴筠的工资是无论如何也买不起这个车的。
吴筠嘴上跟张老抠和文员小妹打着哈哈,眼底却满是得意,走路都是带风的,一时之间,成为了他们公司所在楼层风头最劲人物。
32、风头2
有句话说, 福无双至——咳, 且让我等忽略后面剩下的那半句。
总之,买了mini cooper之后,吴筠可谓是好运连连。因为他的车, 张老抠对他的耐性提高了不止一点半点。工作上的顺畅反映到生活里,就是吴筠脸上的笑脸出现频率翻倍, 于是在楼层里的人缘也随之翻了两番。
而且,因为吴筠买车之后试图隐藏自己的行为, 在文员小妹的宣传下, 不知怎么的被认为是富二代想要锻炼自己之类的行径。于是,在吴筠不知道的情况,他莫名其妙的就成了他们公司所在写字楼里公认的富二代。一时之间, 上下班和吴筠打招呼的美女骤然增多, 似乎整栋楼里所以的年轻女子一下子全部都冒出来了似的。虽然吴筠自己对女人并不感兴趣,可是这并不妨碍他男性的虚荣心因此而大大满足。
而在公司之外, 吴筠在他租住房子的那栋楼里的人缘, 在开头的热烈欢迎与随后的冷寂过后,也开始慢慢的升温起来,证据就是最近那个博士生梁欢每次见到他都会笑眯眯的打招呼,买了水果什么的路上见着了还要硬塞给他一个两个的说是让他尝尝,弄的吴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还是喜滋滋的接受了。
在小市民吴筠心里,非要说什么东西最好吃的话,那就莫过于不要钱的东西了。尤其是, 这个不要钱的东西还是来自一个身材还不错的帅哥手里。
所以,吴筠一回到屋子里,就迫不急到的把刚刚得来的免费水果洗干净了,用前不久在s大毕业生跳蚤市场上淘来的仿水晶水果盘装了,然后——
刚刚准备伸手去拿堆在顶端的一个苹果,就见眼前一花,水果盘就被金蚕全部抢走了。
吴筠怒了,你要吃我不说你,可是全部抢走是什么意思,“金蚕!”
“这不是你吃的东西!”金蚕面无愧疚仿水晶盘扒拉到自己面前,“只有我可以吃。”
吴筠不悦的皱起眉毛,蛮横也要有个限度,这样的金蚕他很不喜欢。吴筠拉着脸,“如果我记得没错,那梁欢是送给‘我’吃的吧?怎么我就不能吃了?”
金蚕放开鼠标,小脸认真的转向吴筠,“你看——”拿起面前的苹果,五个胖乎乎的短手指用力,苹果慢慢的被捏得变形——所以其实金蚕的力气是很大的,日常跟吴筠打闹根本就没有拿出他真正的实力——一缕黑烟细细的尖叫着从苹果里面升起来,然后金蚕脑袋往前一伸,红嘟嘟的可爱小嘴一张,黑烟被吸了进去。
“所以说这不是你可以吃的东西。”金蚕一本正经的总结。
吴筠感觉到自己背上的寒毛一根一根的竖了起来,周围空气的温度似乎也在急剧下降:
这里,真的是鬼屋!
后知后觉的想到了这个很久以前就知道但是一直没有放在心上的事实,眼看到金蚕又拿起了第二个苹果,吴筠惊叫一声,再也压不下心头那种发毛的感觉,三步并两步的窜回了自己的卧室,一下子跳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包围起来,厚厚的被子多少给了他一些踏实可靠的感觉,让他的心稍微定了下来。但是也隔绝了他对外面的感觉,于是吴筠干脆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
过了很久,金蚕才慢慢走了进来,拍了拍还龟缩在被子里的吴筠,“不用担心了,已经全部被我吃完了。”
吴筠满头冷汗的从被子里冒出头来,“金蚕,你可以不要飘在我头上吗?”
“可是这样你就看不到我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在就行。”吴筠是真的被吓到了。虽然早知道这里是鬼屋,甚至也知道旁边这位不是人,还有秦那英俊的相貌一流的身材也不是真实的——人家真身是龙,可是知道归知道,他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就连见过一次真身的金蚕,也是胖乎乎的可爱蚕的样子,所以他粗神经的忽略了身边人一个个不正常的事实,可是现在……
吴筠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金蚕如吴筠所愿的落下地来,踮着短短的脚趴在吴筠床边,努力的安抚吴筠,“吴筠你不用怕,有我在,那些东西害不到你的。”
我不是怕那些东西害得到害不到我,我就是怕那种东西的存在。吴筠无声的在心头呐喊,不过还是很给金蚕面子的应了一声,“嗯,我不怕。”不过依然努力拉着被子的行为使得他的言语一点可信度也没有。
金蚕握着拳头揉了揉眼睛,揪着床单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床,然后在吴筠躺着的枕头边坐下,“真的不用怕,我会保护你。”
吴筠不好意思再缩在被子里,慢吞吞的从被子里爬出来,恹恹的道:“嗯,谢谢。”
“其实你可以问秦要一片他的鳞片,他是神龙,他的鳞片可以辟邪。”金蚕看着吴筠恹恹的样子,咬了咬唇,不怎么情愿的给了一个提议。
“对啊!”吴筠长舒了一口气,兴奋的击掌,“哈哈,秦可是龙啊!龙!神龙!哈哈!”转头看到金蚕垮着脸的样子,突然想到席芮说过金蚕是百邪之祖,正邪从来是互不两立的,金蚕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吧?
吴筠冷静下来,伸手抱起金蚕放在自己腿上,“那你呢?秦的鳞片会伤害到你吧?”
金蚕鼓着脸颊闷闷的摇头,“不会伤害,就是可能会有点难受。”到底是百邪之祖,还不至于那么不经事,可是神龙的鳞片,也不会让他好受就是了。
“那算了!”吴筠犹豫片刻,慨然摇头,决定放弃。虽然金蚕说得轻松,然而秦作为神龙,谁知道他的鳞片的威力会有多大。要是真正伤害到金蚕,那可就悔不当初了。
“哦,”金蚕闷闷的应了一声,自己的提议没能得到吴筠的接受,有些小小的郁闷。不过金蚕马上又快活起来,“不过吴筠你也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挥了挥胖乎乎的拳头,“以后只要你出门,我都跟着!”
*********************
安全一得到保证,心情也就松懈下来,吴筠随即就想起了送自己水果的梁欢。
“那个,梁欢会不会有事?”虽然对梁欢上次打招呼躲避自己不满,而且这一次梁欢主动赠送问题水果也让吴筠心头有些怨气,但是吴筠还是忍不住关心梁欢。
不管怎样,那毕竟是一个帅哥啊!
而且,到底是曾经救过他一次,吴筠虽然口头上从来不说,但是心头却多少有些吧梁欢的命当做自己东西的意思。对于自己的东西,小市民吴筠自然是要好生守护的。
私人财产神圣不容侵犯么!
跟金蚕说了自己的担心还有想要帮助梁欢的决心,金蚕没所谓的说:“那就去楼上看看吧。”
两个人上楼到了梁欢租住的房间外按响了门铃,开门的却不是梁欢,而是一个穿着球衣带着眼镜的男子,“你们找谁?”
“你好,我是101的,梁欢在吗?”
“等等。”开门的球衣眼镜男扶着门转头,对着里面放开喉咙,“梁欢,有人找——”
“晓得了,马上——”里面传出梁欢的回答,似乎还有乒乒乓乓的撞到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眼镜男对着吴筠还有和吴筠拉着手的金蚕礼貌的笑了一下,没有丝毫让两人进去的意思,“不好意思,稍微等一下,梁欢马上就出来,我先进去了。”
吴筠注意到这套房的客厅是被隔出来了的,听着里面传出来的隐隐的喊杀声,理解的点点头,“谢谢开门。”
球衣眼镜男点点头,随口说了声“不用谢”就急冲冲的冲进去了,然后一阵噼里啪啦的敲打键盘声响起。
球衣眼睛男说的没错,没多久梁欢就出来了,只是他神情有些萎靡,看到吴筠他眼中也马上现出了一种警惕式的恐惧,不过还是强忍着打了个招呼:“吴哥!”他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吴筠,看都不看旁边的金蚕一眼,“有什么事吗?”
吴筠疑惑的看着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梁欢,决定按下刚才的疑虑,试探的笑道:“没什么,就是上来感谢你送我的那些水果,我家金蚕很喜欢,谢谢了!”
梁欢茫然而又谨慎的看着吴筠,迷惑中带着几分警惕的回答了一句:“不用谢。”显然,他并不记得自己下午送过吴筠水果的事情了。
吴筠垂下眼帘,“对了,你送的火龙果真新鲜,可以告诉我是在哪里买的吗?”
梁欢眼神闪烁了两下,“是在外边的小摊车上买的,以前没见过的。”
“哦——”吴筠故作失望,心头十成十的确定了这个梁欢有问题,因为下午梁欢送给他的水果里根本就没有火龙果,“这样啊,那算了。谢谢啊!”
“不用谢!”
“金蚕,来,跟叔叔说‘再见’。”吴筠轻轻的晃着相连着的金蚕的手。
金蚕举起没有被吴筠握着的那只手,轻轻的挥了挥,糯糯的对着听到他的名字就脸色发白的梁欢道:“叔叔再见。”
梁欢眼神四处游移,“小朋友再见!”然后不等吴筠转过身就“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吴筠摸了摸鼻子,弯下腰抱起金蚕,“金蚕,有没有看出什么?”
金蚕双手自动环上吴筠的脖子,“是梁欢,但是他身上带有鬼气。”
吴筠听到“鬼”的刹那,抱住金蚕的手臂条件反射的紧了一下,“那,难道是,”顿了一下,吴筠提出一种可能,“鬼上身?”
金蚕在吴筠脖子里蹭了两下,有些苦恼的道:“不知道,但是如果有鬼在的话,瞒不过我的。”顿了一下——
“还是问巫师吧。”
“那就找席芮吧!噗——”
“笑什么?”金蚕不解的歪头看向突然笑起来的吴筠。
“哈哈——”吴筠正是发现两人同时说了一样的话而忍不住轻笑起来,不过,已经打算收起来的笑意,在见到金蚕不解的可爱模样的以后,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吴筠!”金蚕恼了,两只小手愤怒的在吴筠头上揪出两个微型的冲天小扫帚。
“唉,唉,祖宗,松手!”吴筠哀声告饶,只是那满含着笑意的声音听着不怎么诚心。
“你先告诉我你刚刚是不是在嘲笑我?”虽然不是人,但是金蚕高傲敏感的心并不下于任何一个同龄的孩子——此处仅限于外表。
“绝对不是!”吴筠斩钉截铁的否定。相处久了,他也知道哪里是金蚕的雷池,千万不敢越过。
“那你笑什么?”
“我只是想起了一句话。”
“什么话?”金蚕好奇了。
“有困难,找巫师!”
33、风头3
虽然说了要找席芮, 但是上次联系的教训告诉吴筠, 千万不要在晚上七点以后,早上九点以前随便联系巫师,不然你得不到希冀的答案不说, 还很有可能会被臭骂一顿。而且,日后说不定还有得奸商给的小鞋穿。
所以, 吴筠在抱着金蚕下来之后,并没有马上联系巫师, 而是打算等到周末再找时间联系, 当然,最好还有秦的帮助。
可惜的时候,吴筠愿意等, 时间却不给他机会。
因为, 吴琏出事了。
****
电话是陈林打来的,陈林是个初中都没有毕业的, 所以说话有些不清不楚, 吴筠也没能从他嘴里听出事情的真正情况,只是知道吴琏打了人,而且对方是个女人,还是家里比较有势力的那种。现在对方已经在道上发出了通缉令,而吴琏本人现在正躲在他家中。
吴筠顿时觉得满头都是包!他这个老子, 正事没见他做过几件,就是尽惹祸了!以前在道上打打架也就罢了,这回居然去惹人家富二代!而且, 还对女人动手!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如果这个人不是他老子,吴筠真想给他一大嘴巴,然后毫不客气的帮忙收集证据把他弄进局子里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出来!
可是,为什么吴琏要是他老子呢?
就为了他提供的那个精子,所以他就要一辈子给他收拾烂摊子?
*****
因为公司里也没事,吴筠跟张老抠请了假,然后下楼开车前往陈林家。
“吴筠,你不要担心。”因为梁欢的事情,金蚕这些日子都在对吴筠贴身保护,所以也听到了电话,只是对于人间官场黑道帮派这些道道,金蚕也不懂,只能徒然的说着安慰的话。
“我没有担心!”吴筠冷静的开着车,“我巴不得他去死!”
金蚕无辜的看了吴筠隐隐发红的眼眶一眼,认真的保证:“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死的。就算死了,也可以找巫师帮忙救回来了。”顿了一下,“所以,吴筠可以不要伤心。”
吴筠眨了眨眼,用力的抿了下唇,没有说话了。
*******
一路狂飙着到了陈林的所在,幸好现在正是上班时间,路上的人还不算多,所以吴筠没能惹下大麻烦。
陈林给的地址是s市郊区的一个废旧房子。说实话,吴筠崭新的mini cooper停在这样一座房子之前其实挺打眼的,可是吴琏显然并不在意这些。
车刚停下,吴琏就从房子里蹦了出来,“儿子,你可来了!想死你老子我了!”
吴筠眼疾“脚”快的飞快侧退一大步,避开了吴琏的熊抱。吴琏转而扑向后面下车的金蚕,“爷爷的乖孙,来,抱抱——”
金蚕从吴筠身上学到了对这个人可以不必太亲近,所以想也没想的跳到了吴筠身后。
吴琏乐呵呵的转头看向旁边的年轻人,“小陈,这就是我孙子!怎么样,资质好吧?天生就是吃这行饭的料!”
吴筠满头黑线的看着吴琏恍若无事的耍宝,已经不指望能从他这里得到任何消息,转头看向陈林,“陈林,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方又是怎么个人?电话里说的不清不楚的,我们还是进去好生说说吧!”
“好。吴哥,是这样的……”
*******
事情是这样的。
三天前他们和从市中心搬出来的雀帮争地盘,对方人多势众,他们这边那天去的人又少,于是就被打散了。
逃跑的时候,为了躲避对方的追打,他和吴琏躲进了附近新开发的别墅区,然后随便找了一栋看上去还没有装修的别墅躲了起来。
然后,就在那里,他们遇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女人。
“那个女人可邪门了!看着漂亮,可是周围摆了一圈的白蜡烛,看着就阴森森的。也就是十四叔,才敢跟她对呛,我那时候吓得动都不敢动了!”
想到当初的那个情景,就是大白天的陈林也忍不住瑟瑟发抖,“那个女人还指挥蚂蚁蟑螂的来进攻我们。也就是那个时候,十四叔冲进去把那女人打了一拳,然后我们就跑了!”
“就只有这些?”靠在吴筠身后站着的金蚕开口问。
“好像,就这样!虽然欧文不能动,但是我记得很清楚,十四叔就打了那女人一拳而已。”陈林有些不太确定的把目光投向吴琏,“是吧,十四叔?”
“我是只打了那女人一拳!”吴琏懒洋洋的开口,看到儿子不赞同的目光,吴琏双手叉腰,“而且,我觉得吧,那人虽然胸前还有着两陀,可是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女人’!有女人那样的吗?”
吴筠最看不惯的就是吴琏那股子把什么都不当回事的流氓气,冷冷的道:“只要她胸前还有那两坨,那她就是女人!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跑就跑吧,跑到别人家里,是她罢了,要是我……”
“你怎么?”吴琏嬉皮笑脸。
“我就打死了丢垃圾堆里去!”
“你敢?”吴琏虽然跟自己儿子相处得不多,可是对吴筠的性子可谓再了解不过。
吴筠果然马上泄了气,“说罢,不就是打了个女人,后来又怎么成富二代了?你多大的人了,也混了这么久了,怎么就还学不会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还惹出了道上的通缉令?”
“我怎么知道!”吴琏嘟囔着,“我看只是个疯女人,谁知道转眼母鸡变成鸭,疯女人也是公主!”吴琏也很苦恼,“不就是打了一拳弄乱了她的东西吗,居然就要人来偿!现在的人真是太嚣张了!”
“你弄乱了人家的东西?”吴筠惊呼一声。现在的他,认识了金蚕席芮还有秦之后,已经对玄术这些东西或多或少有了一定的了解。那女人明显是在做某个法术,被眼前的那两个二百五打断了,难怪人家这么愤怒!
叹了口气,吴筠忽然想到之前吴琏说的那些事,“对了,你们现在这还有那种诡异的死人事件不?”
吴琏摸了摸头,“不知道。”
“有,”陈林开口,“前几天又在江边发现了两具尸体,都是被……”陈林说不下去了。
“还有吗?”吴琏惊奇的问,“我还以为它已经走了?难道那个吸血鬼真的打算在这里定居下去了?什么时候——”
“闭嘴!”吴筠暴喝,“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不要去管外面的事情!”
吴筠转头看向金蚕,既然已经怀疑了,他索性让金蚕帮忙看一看,“对了,你看看他有没有中招?”
金蚕头也没抬,“没有中,他命大的很!运势也旺,我都暂时弄不到他!”
吴筠抽了抽嘴,“就他这怂样,也运势旺?”
金蚕在自己的专业上受到怀疑,很不高兴的嘟起嘴,“你不要以为整日里有馅饼从天上掉下来才算是运势旺!真正运势旺的,是不在这些小地方体现的。而且,运势不好的,就算是有馅饼从天上掉下来,也会变成个石头砸死你!”
吴筠嘴角抽了抽,有些惊奇,“连你也弄不到?”
金蚕一脸鄙视,“要是随便谁都能下蛊下咒,那人还要不要活了?你知道为什么许多邪术都喜欢找小孩子来练手,就是因为小孩正气不旺,运势不盛,容易得手!你要知道,邪术一出手就没得收回,总有一个要倒霉!要是遇上那种满身正气的人,人家巫师还要不要活了?邪不胜正,邪不胜正,这话传了这么多年,你不会是以为因为这话好听才传下来的吧?”
“那,以你这么说,那个女人可能倒霉了?”吴筠有些不敢相信,试探的问。
“还用说,不然的话,哪里用得着下什么通缉令,她自己早来了!”金蚕看了一眼还在嘻嘻笑的吴琏,“真是傻人有傻福!”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黑道上的通缉令,他们两个,一个良民,一个小孩——起码看着是这样,能有什么办法?还不如那个女巫直接找上门来呢!
金蚕眼底开始发亮,“还用说,我们直接找到那个女巫,把她吃了不就没人发通缉令了吗?”金蚕作为蛊王,其实是蛊物中攻击性最强的。要知道,他盼着这样有人斗的日子很久了。
吴筠打了个哆嗦,这个金蚕,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吃人不许吃人!可是一到事情关头,他还是念念不忘他的食人大业!
旁边的吴琏对自己儿子还有准孙子这一段话听得糊里糊涂的,不过对于“吃了”女巫这句话倒是听清楚了,顾不得儿子的禁令,吴琏击掌大声赞叹着说道:“好孩子,不愧是我吴十四的后人!有种!不过——”吴琏语气一转,满脸猥|琐的冲着金蚕挤眉弄眼道,“不过,乖孙啊,吃人女巫这种事情,不是现在的你能做到的,还是让你爸爸来吧!”
“不是啦,吴筠不吃人的,我才吃……”
“吴琏!”吴筠暴喝,直到吴琏讪讪的闭上了嘴,才转头看向金蚕,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强调:“金蚕,我说过了,不,许,吃,人!”
金蚕垮下肩膀,“那——”
“飞降头也不许吃!”吴筠几乎是狰狞的说着,“什么都不许吃!”
“长大了才能吃。”吴琏悄悄的用手盖住嘴对金蚕说。
吴筠暂时没有察觉到吴琏的小动作,看到这房子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带着几分怒气道:“吴琏,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要是敢乱走一步——”磨了两下牙齿,“金蚕,我们一起去给他们买吃的东西!”
“哦——”
34、风头4(抓虫)
当天晚上, 吴筠他们就在吴琏这里歇了下来。
虽然是废弃的房子, 但是也许是市郊的关系,这房子有点像是那种农村别墅,上下三层楼, 并不显得难看。而且这房子还带着院子的,院子里还有一口压井。吴筠试着灌了些水下去, 然后用力摇了几下,居然还真让他压出水来了。
接了些水尝尝, 味道居然还不错。清清凉凉中沁着几许淡淡的甜味, 看来下面的水质还不错。
然后陈林才说,这房子是他舅舅留给他的。这房子原本是他舅舅的自建房,后来因为儿女的关系搬到深圳住去了, 于是这老房子也就留给了他这个仅有的外甥。
原来如此, 吴筠更加放心了。
吃过了晚饭,吴筠烧水洗澡。这里房子大归大, 却没有专门的浴室, 更别提热水器之类的东西了。还好这里通电,下面也还有一罐液化气。吴筠懒得下去用液化气,在屋子里一阵乱翻,居然翻找出一个电老虎——也就是热得快,然后打了一大桶水, 把电老虎插电了扔水里,没多久就可以洗澡了。
这里得说一句,虽然金蚕因为洁癖这样的好习惯, 导致了他身上任何时候都是干干净净的,但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怎么可以称得上“爱洁成癖”呢?
金蚕原型的时候是如何吴筠不知道。反正人形的金蚕每天都会和他一起洗脸刷牙做面膜——吴筠每天都做面膜,晚上睡觉之前还会要求洗澡,吴筠每天洗澡的习惯就是金蚕培养出来的。
所以,现在,就算是这里没有浴室没有热水,吴筠还是抵不过强大的惯性,一定要洗澡。
****************
电老虎丝毫不愧对它的“老虎”之名,没多久一大桶水就哗啦啦的开了。
提着水,吴筠发愁了,“金蚕你怎么洗澡?”
“你怎么洗?”金蚕没所谓的问。
“我在院子里用桶洗。”虽然是同志,吴筠还没有把自己弄得和女人一样不能见人。在没有条件讲究的情况下,光着身子在院子里冲洗一下也没什么。
“那我也在院子里用桶洗。”金蚕仰着下巴摇头晃脑。
******************
因为吴筠是提前请假下班回来的,所以就算是吃过了晚饭,现在天也还没有完全黑。
吴琏陈林是标准的臭男人,不臭不洗的那种,吃过了饭就上楼打牌去了。吴筠提着热水到了庭院里,又压了一大桶冷水,然后混合着调好了温度,预备等会儿就直接用瓢舀了往自己身上淋。
金蚕虽然说了和吴筠一样的话,但是吴筠可没敢误会成金蚕也想和他一起人工淋浴的意思。所以,他恭恭敬敬的用另外一个大桶装了大半桶水,温度调的略微高一些,然后把金蚕请了进去。
趁着金蚕在桶里翻滚的时候,吴筠自己飞快的脱了衣服,随便淋了两瓢水,然后开始打香皂。
金蚕正在水里玩的高兴——他还从来没有在这么开放的地方洗过澡,而且头上还有星星——于是一边数着天上的星星,金蚕一边双手拍水拍得满地都是。然后不经意的一转头,吴筠正在给自己打香皂——
金蚕使劲看了几眼,然后低头又看看自己的;再抬头看看吴筠,低头摸了摸自己……如此几番对比之后,金蚕终于忍不住了:
“吴筠,为什么你身上有毛而我没有?”
吴筠正举着水桶往自己头上淋水,猛然间听到这么一句,手一抖,还装着小半桶水的塑胶桶就这么倒着罩在了他的脑壳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楼上的窗户被“嘭——”的一声打开,吴琏探出脑袋大声问:“怎么回事?”
吴筠闭闭眼,把眼前的金星驱散了一些,慢慢的伸手摘下头上的水桶拦在自己面前,长吐一口胸中浊气,才提高声音回答:“没事,我手滑了下,把桶打烂了!”
陈林的脑袋这才从窗子后面露出来,“没事,那桶用好久了,正好换新的!”
楼上的两人缩了回去,吴筠还得面对金蚕单纯好奇但却让他倍觉尴尬的视线。
“吴筠,你痛不痛?”金蚕的目光真的十分单纯。
“不痛,就是有点晕。”吴筠忽略眼前四处飞舞的金星,以尽量小幅度的动作快速而不引人瞩目的穿上衣服。
“那……”金蚕还想发问。
“因为你太小了!”吴筠迅速截断了金蚕的话。
“我不小,我活了很多年了!”金蚕不满的抗议。
“我是说你的身体,”吴筠弯下腰套上裤子,“等你的身体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就和我一样了。”
“哦——”金蚕拖长了声音回答,然后又道:“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是和我一样吗?”金蚕站起来伸开双手向吴筠展示着自己的身体,白泡泡的身体在暮光之中看着十分可爱。
吴筠本来十分困窘,不过转头看到金蚕短手短脚的身体,就觉得自己实在想的太多了。“是的,所有人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的!”这么说着,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似乎也曾问过方女士同样让她尴尬不已的问题,吴筠就觉得其实小孩子小时候都是这样的,于是最后一份尴尬也都飞走了。
“是吗?”金蚕疑惑的皱了皱鼻子。
“是的!”吴筠点头肯定,顺便挽起衬衣的衣袖,开始给金蚕打香皂。
金蚕坐在相对于他的小身体的大塑胶桶里享受着吴筠的服务,舒服的眯起眼睛,“可是我看到有的下面不一样。”
吴筠手顿了一下,他第一次由衷的庆幸自己只是同|性|恋,而且将来也没有结婚要孩子的打算,不然还不得痛苦死!“只是下面不一样而已,上面还是一样的。”
“我知道,那些不一样的都是母的,我们是公的,对不对?”金蚕快活的扬起小下巴。
“对!”这一个字应的吴筠艰难无比。
****************************
好不容易洗完了一个澡,吴筠可以说是心力交瘁。
单手把金蚕抱起,吴筠用右手倒了水,然后把俩人的衣服扔了进去,然后一手提着脏衣服一手抱着金蚕上楼。
“包起来——”没穿衣服的金蚕不满了,“我要包起来!”
在家的时候,每天洗完澡,吴筠都会用浴巾把金蚕包起来送到床上,然后回去把衣服收拾好,然后才两个人一起玩电脑睡觉。可是现在,吴筠手里没有浴巾。
“包起来!”金蚕是那种典型的“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人。
对着金蚕固执的视线,吴筠没办法,只好站在楼梯上放下胶桶,脱下自己的衬衣,然后把金蚕整个包起来,“行了没?”
金蚕甩了甩过长的衣袖,很有几分戏曲里那些演员甩水袖的意思,“可以了!”满意的伸出手环上吴筠的脖子,长长的袖子在吴筠脑后相交着搭在一起。
吴筠动动脖子,把胸前因为凉风嗖嗖而竖起来的两点上的异样感觉抛到脑后,“金蚕,你现在这样子可以学唱戏了。”
“不用学,我本来就会!”
“会什么?”正在打牌的两人听到两人的对话,吴琏笑眯眯的抬起头来。
“唱戏!”金蚕抿了抿嘴,他曾经有一任主人是唱戏的,他跟了好几年,耳闻目睹之下也学会了一些。
“真的?那唱个给爷爷听!”吴琏合起了手里的牌。
吴筠也把金蚕放到了地上。
金蚕回头看了看退到了一边的吴筠,吴筠双臂交叉抱着斜依在门框上,眼底带着几分金蚕不明白的笑意看着他。
不过,既然是笑的,那么就是希望看到他唱吧。
金蚕默默的做了判断,然后一甩长长的袖子,捏着一个花式,便板着小脸用他软软糯糯的声音唱了起来:
“为救李郎离家园
谁料皇榜中状元
……
为了多情李公子
夫妻恩爱花好月儿圆!”
一曲既了,吴琏还有陈林拼了命的鼓掌叫好。毕竟,一个三岁模样的小孩,甩着大人长长的衬衣袖子,嘴里软软糯糯的唱着歌——这个样子,唱什么姑且不管,就是这幅摸样都值得周围人为他把手拍红。
至于那依依呀呀的唱词,谁管?吴琏陈林都是读书不多的人,那什么状元的,才懒得管呢!
金蚕矜持的对着吴琏陈林二人微微弯了下身,然后转头看向吴筠,恼了,“吴筠,拍手!”
吴筠连忙收起嘴角的笑意,大力的拍了几下手,“金蚕,你唱的太好了,我听得都入迷了,都忘记要拍手了!”
金蚕高傲的翘起鼻尖,“就算我唱的再好,你也不能忘记拍手啊!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行!”
“记住了!”吴筠垂头认命的回答。
************************
因为担心天黑后点灯会引人注意到这里,还有就是吴筠第二天还要上班,所以在陪着吴琏打了两回合牌后,眼看着天色差不多暗下来了后,几个人就洗手洗脸上厕所准备睡觉了。
因为这里的厕所是那种老式的,并没有冲水设备,上完厕所后还得自己从水龙头那里接水冲,所以吴筠上厕所的时候就开着水龙头用桶接水,预备待会儿用来冲厕所。
水龙头哗啦哗啦的响着,也就模糊了外面的说话声。而且,说实话,吴筠有很多年没有经历这种大家伙一起洗脸准备入睡的热闹生活了,所以精神也有些恍惚。
就在这个时候,吴筠听得外边传来一声一声的呼唤:
“吴琏、吴琏、吴琏……”
35、风头5
“爸, 有人叫你!”吴筠含糊着嗓子低低的冲着外间叫了一声。
“啊, 什么?要纸?等等!”吴琏在外边含糊着应了一声,然后推开厕所门,从门缝里递进一卷纸来。
吴筠几乎绝望了, 伸手接过那卷纸,“爸, 我听到外面好像有人在叫你的名字。”
“是吗?”打开窗户的声音,“没有啊, 我没听见!”
吴筠心间一寒, 在他的耳边,分明还萦绕着一声一声的“吴琏吴琏”的低唤,那声音轻柔而飘渺, 好像极近又好像极远, 刚刚在水声的混杂之下,他又只顾得担心了, 所以也就没有留意。可是现在听来, 这声音分明鬼气森森的。
大脑里一出现那个“鬼”字,吴筠立刻连解手也顾不得了,匆匆冲了厕所然后跑出来,“金蚕,金蚕!你在哪里?”
金蚕坐在他们之前选定的房间里, 面前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笔记本,一脸茫茫然的抬起头来,“怎么了?”
吴筠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怔怔的指着床上的笔记本,“这个,这个,什么时候出现的?”
金蚕无辜的歪着头,“我想要玩啊,所以我就回去拿了。”
吴筠抽了抽嘴角,看着金蚕那无辜又混蛋的小模样,实在很想给他两下!不过这么一气,他倒是想起了自己的本意,“对了,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金蚕皱起小眉头,拿下头上挂着的耳麦,“我出去看看。”
“哎——”吴筠语音未落,金蚕已经化作一片黑影,从窗户里穿了出去。
吴筠看了看外边远处暗暗的月光下黑黢黢的山影,回头看着笔记本屏幕发出的荧荧蓝光,心头一阵发虚,外边不知道为什么也突然安静了下来,吴筠更是心虚的厉害,抱起笔记本,决定出去和他们一道呆着。万一有个什么,也好有个照应。
就在他准备出去的时候,窗户突然“嘭”的一声爆裂开来,玻璃渣子射的到处都是,吴筠条件反射的蹲下身,用笔记本挡在胸前——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笔记本的价钱了,还是命比较重要一些。
然后一个锋利无比的东西——吴筠猜是玻璃渣,撞到了吴筠拿着笔记本的手腕上,一阵刺痛,吴筠觉得肯定出血了。
然后一阵凉意包围了吴筠,金蚕糯糯的声音在吴筠心头响起,“快去客厅和吴琏陈林呆在一起,用你的血在周围划一个圆!”
吴筠心知那阵凉意肯定就是虚化了的金蚕,显然有什么不是人的东西来这里了。
吴筠心头无比恐惧,甚至大脑已经放空,根本就不知道做什么反应,连回答金蚕一声都做不到。
还好他的身体在金蚕几个月的操练下已经形成了听到金蚕的命令就去执行的本能,所以在可能是金蚕的那一阵凉意离开之后他就本能的打开了房门,进入客厅,找到已经倒在旧沙发上的吴琏陈林二人。
先听从金蚕的话,在桌子上找了一把水果刀狠心割了自己左手手心一刀,然后在两人周围洒了一圈,这才坐下来,然后吴筠才感觉到手心里传来的疼痛。
稳了稳神,吴筠这才发现两人不同寻常的安静,伸手随便拉了一把,却拉得满手的潮湿,抬起手凑到笔记本屏幕前一看,血!
满手都是血!
“爸——”吴筠吓得大叫,伸手死命的摇晃着身边的吴琏,“爸,爸爸,别,别死!”吴筠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个老混蛋在他心中还有这样的地位!可是他宁愿从来没有得到这个机会!“爸……”
“死小子,吵什么!”微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吴筠所有动作定格,然后像是电影里放慢动作一样的一格一格的转过头,对上幽暗的月光下分外闪亮的吴琏的眼睛,而旁边的陈林已经慢慢坐了起来,“你,你们还活着?”
“当然,而且只要你不继续摇我们的话,想必我们还会继续活下去。”吴琏难得幽默一把,最难得的是不二的幽默。
“我以为你死了。”吴筠咬着唇。
“听出来,”吴琏笑声里带着些许虚弱,“不过你也没怎么伤心嘛,看你电脑都还抱得好好的。”
吴筠低下头看着被自己小心夹在腋下的笔记本,“这个很贵。”
“是,比你老子命还要贵!”
吴筠咬牙不语。
“行了,别来你妈那一套!”吴琏最受不得人一副委屈样保持沉默的样子,“开灯!操刀子!”
吴筠咬唇放下电脑——在道上混,没饭吃就饿肚子,有钱时候就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吴琏永远也不能理解他这种因为寄人篱下而特别珍惜自己所有物的心情,不过他也不指望他理解就是了——站起来去开灯。
灯光亮起的那一刹那,一只奇形怪状的东西冲到了吴筠面前,对着吴筠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
吴筠猛的跳开,却撞到了墙上,没能及时避开。就在这时,沙发上本来因为受伤而力竭的吴琏一下子跳起来,手里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逃出来的水果刀对着那东西劈了过去。
“铛——”的一声,水果刀与那东西如同金石相交,居然发出一丝火花,还把吴琏撞了回去。
不过,这一下却是把那东西激怒了。在空中顿了一下后,那东西以撞吴筠时候的十倍速度向着吴琏飞过去。
吴琏却被刚才那一撞,撞回了沙发上躺着,而且伤势也比刚才更严重了,动都不能动一下。
吴筠实在担心吴琏,一时之间也忘记害怕了,随手抄起旁边的椅子就向那东西扔去。
那东西受到干扰,又折了回来,对着吴筠冲了过来。
吴筠这回看清楚了它的样子,是一个脑袋特别大的婴儿模样的东西,但是在应当是两个眼睛的地方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沉沉的筐子,看着好像就有无限的吸力能把人的灵魂都吸了去。身体倒是个正常身体,只是,在四肢的地方,也不是什么柔韧的肢体,而是四根麻杆也似的东西,
吴筠吓得腿都要软了,但还是凭着保命的本能闪过了第一下扑腾。只是到了第二下的时候,他一只脚被卡在了倒翻的椅子腿力,无论如何躲不开了。
那怪物“呜呜——”的怪笑着向吴筠扑了过来——虽然那声音怎么听怎么碜人,但是吴筠就是感觉到它是在开心。
吴筠绝望的闭上眼睛,同时把一直随身保护着的apple macbook air竖着夹在腋下对准了那怪物扑过来的方向。第一次,吴筠没有责怪苹果公司一味的追求轻薄而过分省略了这款笔记本的其他功能:幸好,这款笔记本够薄!
就在那个怪物即将撞上笔记本的时候,一股几乎是凭空出现的黑烟笼罩了那个怪物。
然后,一身大红色肚兜的金蚕出现在了吴筠面前,软软的落到吴筠怀里。
“金蚕!”吴筠这回吸取了教训,没有像刚才那样乱摇,而是先探了一下金蚕的鼻息。还好,虽然弱了些,但总还是有的。
只是,看着金蚕躺在膝上对他的呼唤没有半点反应的样子,吴筠还是果断的摸出了手机,毫不犹豫的就拨通了席芮的电话。
******************
席芮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过了。
这期间,吴筠遭遇了吴琏不下五次盘问,直到最后吴筠忍无可忍,暴怒着喝令两人闭嘴,不然就把二人从楼上扔下去,才总算得了一些安宁。
吴琏两人看着伤重,不过其实就是吴琏出了些血,其他倒也没有什么。想到二人现在的敏感身份,所以吴筠也就只是包扎了了事。反正现在他们还醒着,想来也不会发生什么失血性休克的问题。
为了报答两人的聒噪,吴筠在给两人包扎的时候下了些狠手,所有当席芮下车敲门的时候看到打开门的是个木乃伊模样的东西,本能的放出了些东西,当场就把两人放倒了,倒是为后来的检查省了很多麻烦。
至于金蚕的麻烦——
“救,救什么?他只是吸收了太多邪能一时消化不了罢了,等他消化完了将那些吸收的东西全部化为自己的能量,他就会醒来了。”
“也就是说,他又吃了那些东西?”吴筠的脸拉了下来。
“可以这么说。”
36、追魂1(抓虫)
第二天是周五, 吴筠请假只是请了半天的, 周五起来还得去上班。
临走前看了看依旧保持沉睡状态的金蚕,有些担忧的在他鼻子下探了探,确定还有气, 吴筠这才忧心忡忡的上班去了。
在公司里浑浑噩噩的混过了一天,一到下班时候, 吴筠甚至顾不得张老抠都还在办公室里,抓着公文包就看着秒钟过了十二那个点就冲了出去。
一路诅咒着天朝的交通状况紧赶慢赶, 终于在心脏病发作之前赶到了陈林的那个老房子前。
吴筠刚把车停好就冲上了楼。
“金蚕——”冲进了早上金蚕睡着的那个房间, 吴筠的声音戛然而止。
早上出门时候还在的那个小小的身子不见了!
床上的被子枕头什么的都还在,甚至床中间那个人形的隆起都还保留着——如果是金蚕自己起床他绝对会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单拉的平平整整。
吴筠觉得身子一阵阵发凉。
“吴筠——“软软的带了几分委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吴筠猛的转过身, 一个疑是金蚕的小孩站在客厅门口, 身上挂着一件过大的白色衬衣,正是他昨晚脱给金蚕穿的。
“金、金蚕?”吴筠有些不敢置信, “你, 你,怎么变高了?”吴筠有些不习惯的看着猛然提高了一截已经到了自己腰边的金蚕,吃吃的问。
眼前的小孩看上去约莫五六岁的样子,整个人已经脱离了之前一团奶气的感觉,五官已经初步显现将来的俊秀, 挽起的衬衣袖子下面细细的胳膊已经没了早上离去时候的那种胖乎乎圆滚滚的可爱,衬衣下摆下面赤着的脚也是细细瘦瘦的,看着就像是一下子被人劈去了一半肉一样, 看得人心疼无比。
“吴筠,”金蚕磨磨蹭蹭的挪到吴筠面前,小心翼翼的伸出两根手指拉住吴筠的衬衣下摆,咬着下唇仰头看着吴筠,“吴筠不喜欢我长大吗?”
吴筠本来就在为金蚕突然变瘦的身体心疼不已,再看到金蚕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哪里还忍得住,一蹲下身就把金蚕抱起来,然后一个趔趄——因为力道没拿捏好——吴筠龇牙咧嘴的站起来,“金蚕,你变重了。”
“吴筠不喜欢我了吗?”金蚕眼泪汪汪。
“怎么会,金蚕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其实五岁左右的孩子还是挺轻的,刚才主要是吴筠还是用过去的力道抱金蚕了,所以才一下子没能抱起来。
“真的?”金蚕不确信的睁大眼睛。
“真的!”吴筠侧头亲亲金蚕的脸颊。现在金蚕比以前着实长高了不少,他这样抱着金蚕再想要亲他就得稍微仰起脸来。虽然有些吃力,但是吴筠还是认真的盯着金蚕的眼睛保证,“无论金蚕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永远喜欢你,绝不嫌弃你!”
如果说以前吴筠说喜欢金蚕还只是因为金蚕的威逼而不得不哄小孩的话,现在的话却绝对的出自真心。昨天晚上临危时候金蚕的突然出现,还有眨眼间吞噬敌人的方式,以及最后失去知觉软软落到他怀里的最后,在震撼了吴筠对金蚕的认知同时,还让他真正意识到了金蚕在自己心头的重要性。毕竟,那时候他心急若焚的担忧,绝对不是对一个有些贪吃的小宠物的态度。也许,在不知不觉间,他早就把这个莫名其妙侵入自己生活的小蛊王当做自己的家人了吧。
感受到吴筠从心底散发出来的诚意,金蚕虽然消瘦了不少但是却粉嫩依旧的小脸上绽放出一个可爱的笑靥,“真的!呐呐,吴筠,我让你看我长大了的样子好不好?”
然后,吴筠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手里的金蚕突然就完全失去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肉呼呼的暗金色胖蚕。
吴筠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把手里的胖蚕扔上天空,往后猛退了一大步,然后才慢一步的意识到那只被自己扔出去的肉呼呼的胖蚕就是金蚕,想要伸手出去接住,但是金蚕已经恢复了人形,飘到屋角距离他最远的一个沙发上坐下了。
“金蚕——”吴筠几乎是手足并用的连滚带爬的翻到金蚕身边,“我刚刚,就是太吃惊了!我以为你不见了!金蚕,我,我就是怕那个虫子。我没想到是你!金蚕,金蚕……”
吴筠手足并用语无伦次的解释着自己把他抛出去的原因,就差点没磕头了。这次事件,不管怎么样,他刚刚才给了金蚕无论他什么样子都会喜欢他的保证,转眼就把他丢出去了,这样的行径太多恶劣了!从金蚕之前再三问他保证的行为来看,他在金蚕心中的信用本来就很低了,现在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吴筠真的恨不能狠狠扇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金蚕,金蚕啊,”吴筠可怜巴巴的仰头看着金蚕,“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金蚕板着脸,小嘴抿的紧紧的就是不松口。这一次他是真的愤怒了,才说什么样子都喜欢,还故意满身诚意的来骗他,结果一转眼就把他抛了出去。这个人真的不可信!
他决定了,就算吴筠说的是真的,也决不能这么快就原谅他!所以,任凭吴筠在那里说的唇干舌燥,他就是板着脸一个笑脸也不给。
金蚕现在的身形是五六岁孩子的,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抽条儿长个儿的时候,金蚕自然也顺应了这个规律,所以身子很有些偏瘦,尤其是和他昨天都还是胖乎乎圆滚滚的三岁幼儿身体比起来更显清瘦。于是,相应的,当他板起小脸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就显得分外严厉。尤其是当这种严厉的对比对象是之前胖乎乎的可爱金蚕三岁幼儿的形象时候,吴筠就更是想哭了。
“噗——”门外传来明显是看戏看到可乐时候的笑声。
吴筠恼怒的转过头,发现居然是韩阳那个奸商,而在韩阳后面,还有板着脸的美巫师席芮,这两个无论是谁都不是他可以惹得起的,于是更加沮丧了。
金蚕虽然还不知道阶级仇恨和人民内部矛盾这两个天朝特有词语,但是显然他也明白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
所以,在看到韩阳和席芮之后,他就马上伸出双手,命令:“抱我!”
吴筠如蒙大赦,马上伸出手把金蚕抱入怀中,放到自己膝盖上小心翼翼的观察金蚕脸色。
“坐沙发上!”金蚕鼓起脸颊,不过没能鼓成包子,只是两边稍微鼓起来了一点点而已。
吴筠乖巧的坐沙发上,正好对上进门的韩阳席芮两人。
韩阳脸上依旧带着欠揍的笑——当然吴筠也不敢揍就是了,席芮一贯冷凝的脸上也难得的有了几分松动,走到吴筠面前,抖开手里的口袋,“喏,你的衣服。”
吴筠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这是给金蚕的衣服,接过一看,都是些小夹克小牛仔裤之类的,“会不会太硬了?”
席芮清俊冷凝的面孔呆滞了一下,“啊?商场小姐说没关系的。”
“商场小姐为了让人买东西,死的都能被她们说成活的。她们说的话哪里能信!”
“也是。”席芮脸上现出深思的表情,“行商的人一般都是不可信的。”
“你们……”韩阳不满了,瞪了一眼吴筠,转而满脸诚恳的看向席芮,“芮芮,不和他们说了,我们先去吃饭补充体力,不是说待会儿还要设追魂阵吗?”
“对了我爸怎么样了?”听到追魂这一范属玄学的词语,吴筠总算是想起了自己老爸。
“不会有事,他今年还不该死。”旁边的席芮很好的解答了他的担忧。
吴筠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很奇怪,但是有了席芮的保证,他就是真的放下心了。
眼看着韩阳席芮联袂而去,吴筠对上金蚕又开始绷起来的小脸,举高,讨好的笑,“金蚕,我给你买了猪蹄来。”
“我换口味了。”
37、追魂2
吴筠和金蚕的晚饭是在老房子里面解决的。
还好虽然金蚕口里宣称着换口味了, 但是对吴筠诚心献上的卤猪蹄还是笑纳了, 并且不嫌弃的帮忙洗菜淘米等等,只是金蚕洁癖实在有些过重,吴筠买回来的菜有一半都被他剔出去了, 淘米的话也是淘了三四道才放进锅里。如此煮出来的米饭倒是雪白的,只是吃在口里实在无味。
不过现在正是金蚕得意时候, 吴筠也不敢忤逆了他。于是一切都照着金蚕的意思来,反正动手的也不是他自己, 他只要张张口说一声“好”就有现成的可以吃, 忍忍也就是了。
吃过了饭,吴筠坐在沙发上趴着窗户看楼下席芮捣鼓什么乱七八糟的招魂还是追魂的什么阵。
和吴筠想象的不同,也没有电视上那什么乱七八糟的招魂幡之类的东西。席芮就是在门口摆了一碗米, 然后用一把估计是刚刚买回来的线香杂七杂八的以吴筠看不懂的顺序插在门口, 形成一个小小的树林,然后在林子中央插了一大把线香。
在线香插成的小林子里, 还倒放着四个酒杯, 每一只酒杯顶上都摆着一只短短的白蜡烛,火苗一闪一闪的,看着将灭未灭的,让楼上的吴筠好生悬心。
“那火苗不会灭的,除非是追到了那个人, 并且已经把他杀了。”金蚕看也不敢看,缩在吴筠怀里躲着,顺便给吴筠解释一些他不懂的玄学界的常识。
其实金蚕自己知道的也不多, 很多都是最近跟着秦学习以来才学的,不过能在吴筠面前卖弄,金蚕觉得很得意,甚至连被巫师放开的法力压制的不舒服都顾不得了。
“那碗米又算是什么意思呢?”吴筠见金蚕得意,干脆把心头的疑问提出,顺便满足一下金蚕好为人师的虚荣心。
“那个是敬土地的。要在一方作法,都要先给当地的土地山神供奉,表示强龙不压地头蛇的意思。”金蚕声气已经低下来了。
注意到金蚕面色的变化,吴筠没有再提问,尽量把金蚕拢进怀里,然后把窗户关上,隔着玻璃看外边的情景变化。
席芮还在动作,他在原本的线香林四个角落,对着那四个烛火的方向,插了四把线香。
第四把线香一落下,吴筠就感觉到怀中的金蚕身子重重一弹,然后立刻僵硬的一动不敢动,之前的骄傲自得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吴筠自己也感觉到整个房子里的气息完全变了,感觉之前还流动着的空气突然间就如同固体般凝滞下来,院子四周像是铁桶般被团团围住,只剩下院子正对着门的方向,还有阵阵阴风吹进来。
说起来这种感觉很玄妙,毕竟吴筠还是可以清楚的看见外边的风吹树叶动的,可是就是这屋子里像是胶体凝滞了一半。吴筠甚至有一种呼吸都很费力的错觉——只是错觉而已,毕竟真正的呼吸还是很正常的。
不过,当低头看到金蚕的时候,吴筠就发现这不是错觉了,而是真正的感觉,不过这感觉是金蚕的。
金蚕本来就因为突然长高而不复圆润的下巴此刻格外尖细,之前还能稍微见到的红润此刻已经全然转成苍白,整个人软趴趴的靠在吴筠怀里,动也不动一下。如果不是因为他胸口还有着规律性的起伏,吴筠只怕就要叫巫师了。
“金蚕,你还好吗?”吴筠俯下头在金蚕耳边细细的问。
“好冷,我想睡了。”金蚕头上开始冒出大量的汗珠。
“别睡,陪我说话好不好?”虽然知道蛊的世界里的事情不能以常理来忖度,然而金蚕目前这样子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好,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些悲情电影电视剧,那些第一配角或者主角身边的重要炮灰要出局的时候说的最多就是“好冷”,“好想睡觉”,“我好想xxx”之类的话,然后就一睡不醒的狗血桥段,鉴于艺术来源于生活的理论,吴筠就无论如何也不敢真放任这样的金蚕睡过去,于是死命的拉着金蚕要说话。
金蚕没办法,吴筠到底是他的主人,虽然他平常动不动就威胁他什么的,但是在吴筠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的情况下,主仆之间的分界其实还是有的,起码就是当吴筠要求他做某事的时候他绝对不能拒绝。当然,吴筠本人并不知道这一条,而包括金蚕在内的吴筠周边的人,谁都没有跟他解说这种条件的意思。
吴筠开始缠着金蚕说话,没什么可说的,在干巴巴的说了一遍大学时候逃课抄作业翻女生寝室之类的的蠢事后,看着金蚕面无所动的慢慢闭上眼睛,吴筠开始说自己上幼儿园时候的迨隆
金蚕开始来了兴趣,对幼儿园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滑梯秋千之类的存在问了好几遍,最后金蚕没办法,因为他的解说功底实在太差了,于是趁着金蚕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承诺等回到城里就带他去附近的幼儿园玩。
因为吴筠对未来的美好场景的许愿,金蚕精神又稍微好了一些。然而,随着楼下凄厉的风声响起,就是吴筠自己也有些受不住了,而金蚕的身子开始虚虚实实的闪烁变化。
极力忍住把手里偶尔闪现的金色虫子扔出去的想法,吴筠竭力克制住不美好的噪音带来的恶劣心情,开始回想以前浏览网页时候偶尔听过的佛歌,然后选了一首记得最多的轻轻哼唱。
金蚕的面色稍微好看了一些,身形也开始慢慢稳定在人形状态。楼下的声音却是越发的凄厉了。吴筠伸手蒙住金蚕的眼睛,然后自己露出一双眼睛往外偷开。
一团有点类似章鱼的黑影在席芮插下的线香中左奔右突,四个烛火闪闪烁烁时明时灭的,看着就让人惊心不已。
而且,那团黑影中透漏出来的不祥气息,给人一种哪怕就只是看一眼都会觉得晦气的感觉,让吴筠情不自禁的从心底佩服敢于跟那种东西打交道的席芮。
那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吧。
秦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客厅里,“吴筠!”
吴筠回过头,两眼顿时放光,“秦?”眼前的秦一身玄色的宽袍广袖,袍裾前后上的滚滚祥龙昭示着不可侵犯的威严,再加上他俊美的相貌,英挺的身材,实在是、实在是让人遐思无限!
吴筠吞了下口水。“秦,席芮正在作法,你有什么事可以等会儿再说么?”
秦微微牵动嘴角,“我便是为这件事而来。”敲了敲窗子,吴筠就感觉到一阵无形的罩子把自己和外边的压力隔了开来,不由感激的看向秦,“秦,谢谢你。”
秦摇摇头,示意看向外边。
外面的那团黑色正在慢慢的消散,丝丝黑气从黑影里散出来,漫布了整个院子,不过却神奇的没有散出去。
“真是神奇!”吴筠眼神热切的注视着这一切的主导者——席芮。
“哼!”金蚕已经醒了过来,“这有什么,当初文风还要厉害!他可以不用摆出阵势就做到这些。”
“你知道?”吴筠有些诧异。
“我,我听别蛊说的。”金蚕声气弱了下来,不过马上又恢复强势,“反正,席芮不是最厉害的,秦也不是!”
“那是当然。”吴筠理解的点点头,毕竟强中总有强中手,谁能保证一辈子不败呢?不过,没想到金蚕居然还是那个传说中的文风的粉丝。难道那个时候就流行追星了?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院子里的黑气在小雨中慢慢洗去。除了周围的几户人家也稍微挨了点雨水,雨水的范围并没有波及太远。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年纪极轻的男孩飘飘忽忽的出现在线香的阵中,对着手持线香站在阵外的席芮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谢谢您帮我解脱!”
“去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不知什么时候下楼到了庭院中间的秦说道。
那男孩对着秦又是一鞠躬,然后身形慢慢消散。
最后,场中只留下一张飘飘忽忽的黄纸画成的符,上面扭七扭八的东西无论是吴筠还是金蚕都看不懂。
金蚕掩饰性的咳嗽一声,把头埋进吴筠怀里,“我想睡觉了。”
吴筠低头看着金蚕粉红的耳尖,决定待会儿席芮上来他一定要再问一遍那个纸符的问题。
38、独立
庭院中的东西一一撤去, 线香蜡烛全部拔了堆在一起, 用黄纸引火,然后一起烧了。而后席芮拣起之前飘落在地上的黄纸符,随手揉进了放在院门口的米碗里, 随即就与韩阳、秦上了楼。
秦身上的衣服已经换回了和吴筠他们差不多的日常穿着,标准的三件套, 看上去十足的绅士。只可惜没了之前的威仪天成,吴筠扼腕不已。
早知道, 刚才就应该用手机拍几张照片的啊!
金蚕执拗的伸出手把吴筠的脑袋转过来, 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愤恨:“不就是一套衣服吗,我也可以幻化出来!”
吴筠执着的其实是穿衣服的那个人,但他还是顺着金蚕的话问了一句:“真的?那, 金蚕变给我看看好不好?”
金蚕其实还不能幻化, 毕竟他自己本身就在只长了那么一点点,哪里还有法力做多余的幻化衣服那种浪费法力中看不中用的工作, 翘起鼻子哼了一声, 金蚕不屑的转头看向窗外,“衣服只要能穿不露肉就行了,没事穷讲究弄那些花哨的样式引人注目做什么?无聊!”
吴筠无语了,早知道就不教金蚕上网了,居然还学会了愤青们说话的句式!决定了, 以后不准金蚕上天涯混了!或者,可以引导金蚕换个地方。
“金蚕。”已经换了衣服一身绅士风的秦走过来,神情中略微带了几分不满, “之前跟你说的你都没有好好听吧?刚刚那衣服,难道你都没有发现,那根本就不会幻化的?幻化的衣服有法力的痕迹,你只要稍微一注意就可以发现的。”
“我,我没注意。”金蚕垂着头转过来。
秦走到窗前,看了眼窗外,“从今天开始,每天清心诀三个时辰。”
一个时辰等于两个小时,三个时辰就是六个小时!
在心头换算完毕,吴筠皱眉看向秦,“这个,会不会太长了?”
秦冷着脸,“他不是小孩子了。”顿了一下,“我不想以后别人说我的弟子□□十岁了还使不出一个简单的幻化术。”
金蚕涨红了脸,“我,我还要长大!”
“一点法术都不会,遇事只会上真身肉搏,就算是长大了又有什么用,难道靠着你同样长大的肚子多装几个魔物吗?”
金蚕委屈的咬住了嘴唇。
************************
“好了,秦。不管他的事,是我们自己大意了。”席芮是和秦一起上楼的,但是他手里还有一碗米要处理。而这种处理方法显然也不是平常人那种将之加工成饭而后吃进肚子里的那种处理方法,尤其是米里面还埋着一张来自对方黑巫师的字符,所以席芮更加得小心处理。
于是,当席芮把手里的东西处理完了慢一步进入客厅的时候,就见到了因为计算失败居然放走了那个黑巫师而心情不好的秦对着金蚕撒气。
秦对席芮还是蛮尊敬的,闻言立刻收了口,只是皱着眉看了金蚕一样,然后转头看向席芮,“香烟(线香燃烧出的烟)聚而不散,不肯出去,那烟柱还有反噬的意味。对方的黑巫师狡猾的很,而且还祸害无辜替死逃生。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对方还会再出来。”秦主要是纠结自己居然杀错人了。
“那个人也被控制着做了不少害人之事,这样死去,还有咱们超度他,对他反而是最好的。”席芮对人命并不看重,在他看来,人死后反正还可以投生,因此人的死活不过就像是一个人一天中总要睁眼闭眼的睡觉醒来罢了。死了就是睡觉,投生便是第二天起床,一辈子就好比大自然的一天,总有昼夜变化,因而没什么好牵挂的,“至于那个黑巫师,他想要丢个丝罗瓶出来就算脱身,没那么容易。”
在厨房的灶上,席芮把从那个丝罗瓶——也就是之前的那个黑影——身上得来的带了降头师的血的纸符放在施了法术的米中,然后一起放在高压锅内蒸煮。现在那边的黑巫师只怕是不好受吧。而且,此事过后,那边的黑巫师就算是侥幸不死,至少也得破功然后去个半条命。
从此以后,就算他能端正心态做一个正常人,也会有先前他造下的冤孽回来纠缠,这一辈子不好过是肯定的了。
不过,他居然会使用血咒去驱使丝罗瓶,到底是因为过于自信自己的能力相信自己不会落败,还是因为过于愚蠢竟然不会知道巫师的血落入别的巫师手里会引起什么后果,却是不得而知了。
现在么,遭此重创,谅来对方短时间之内应该是不敢出手的,怎么说也要观望一阵风声。现在,还是先休息一阵子吧。他就等着过段时间看谁家请师傅做法事了。
秦苦笑一声,到现在,他算是真正承认了席芮是文风老师的转世了,“是我太心急了,竟失去了平常心。”
“没事,”席芮对秦若有若无的试探并不放在心上。虽然秦是他的前世的役龙,但是他是他,文风是文风,他并没有兴趣管文风留下的破事,“不过金蚕,也确实应该好好学习了。”
*****
金蚕正在教训吴筠。
刚才秦教训他的时候,吴筠没有支持他也就罢了,毕竟他也知道这人对龙总有一种莫名的狂热!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在秦讽刺他的时候偷笑!
就算,就算秦穿着那个衣服确实很好看,秦坐在沙发上轻牵嘴角讽刺他靠胃吃饭的时候也确实很优雅,可是,吴筠是他的,怎么可以站在别人的那一边去!
刚才有秦在,而且他又是被骂的一方,所以他没敢做什么。可是现在,秦已经转过去和坏巫师说话去了,所以金蚕就开始教训这个立场不分明的主人了!
先在腰间狠狠的拧住了一团软肉——吴筠的六块腹肌早在进入办公室的第二年就消失不见了,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暂时还没有发福的倾向——然后往左边旋转三百六十度,然后复位,而后往右边旋转三百六十度,复位,左边继续……
正在金蚕玩的兴高采烈胸中闷气大解的时候,旁边席芮的话传入了他的耳里,“……金蚕也确实应该好好学习了!”犹如一道惊天大雷,劈在了金蚕身边。
那边的席芮已经开始问话了,“金蚕,你是愿意跟我学习呢,还是继续跟秦学习?”
金蚕转头看了看已经被他拧的面无人色的吴筠,再看看一脸肃杀——其实人家只是没表情而已——的席芮,下意识的往吴筠身上蹭了蹭,轻轻道:“我,跟秦学习。”
席芮把目光转向秦。
秦对着席芮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金蚕,一脸的严肃看得金蚕忍不住往吴筠怀里缩得更深。
“金蚕,既然你还愿意跟我学习,那就听我的吧!以后从下周一开始,每天吴筠上班后你就过我的洞府来,在市区学习玄术毕竟不方便,以后所有的学习都在我的洞府里进行好了。放心,每个周末,你还是能和吴筠在一起休息的。”
金蚕垂着头,“嗯。”顿了一下,金蚕抬起头满脸希冀的看向秦,“那,我可不可以带我的电脑过去。”
“嗯?带电脑过去做什么?”
“我,”金蚕眼珠子一转,“我记性不好,记不住东西,带电脑过去可以帮忙记录。”
“不用了,”秦面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来,不过说出的话却让金蚕伤心透顶,“我会帮你记住的。”
当天晚上,金蚕第一次破天荒的没有抱着吴筠睡觉。
他抱着他的笔记本apple macbook air睡了一晚。
39、独立2
再说吴琏, 他那天晚上虽然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 但却着实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好在他之前也见识了一些,而且在黑道上混的,见识的总是比平常人多一些, 倒也不至于惊恐到神智迷失,只是着实有些害怕罢了, 所以在席芮动手之前,他们就自己请求离开了。
而且, 刚好他们身上有上, 韩阳干脆就安排他们进了医院。
两人倒也拿捏的好时间,他们回来的时候,正是席芮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
因为韩阳安排他们进医院的行为, 使得两人认识到韩阳绝对是值得巴结的对象, 这也是为什么两人竟然没有借此机会躲到医院里的原因。毕竟,躲到医院里只能躲一时, 而要是巴结上了一个大人物那可是受用一辈子的事情。孰轻孰重, 只要是有脑子的人基本上都可以分的清楚。
于是,两人就在身上刚刚好了一点儿,估计那边约莫完事的时候出了院。然后去了本市有名的水果一条街,在那里选了最贵的水果——榴莲——买了一大袋,然后回家了。
毕竟是在道上混过的, 吴琏这个时间拿捏的很是微妙。他们回去的时间,既不会太早而给自己招致危险,也不会太晚而显得不诚心甚至见不到人。
当然, 这种深刻的学问咱们普通人是学不到的,总之结果就是,他们提着那一大袋臭的可以熏死人的榴莲进门的时候,正是席芮他们完事了准备离开的时候。
不得不说,吴琏的时间确实拿捏得妙!
*****************************************************
“怎么这么臭?”秦第一个察觉到臭味,不得不说到底是神龙,感觉神经就是要敏锐一些。
“对啊,好臭好臭!”金蚕点头附和,对于有洁癖的金蚕来说,没有什么比脏和臭更难忍受的了。尤其是脏还可以通过打扫来清除,臭味除了等他慢慢随风消散外就别无他法了——至少对目前的金蚕来说就是如此,所以金蚕最恨的就是臭味。
房间里其他人的脸色也都不怎么好看,显然,这里并没有榴莲的爱好者。
房间里刮起了一阵小型的旋风,窗户什么的迅速打开,所有人都听到了楼下传来的脚步声,而空气里的臭味,也明显的浓郁起来。
秦首先站起来,先朝席芮点点头,“我先走了。”目光转向金蚕,“先好好玩个周末,下周一我会过来接你。”
金蚕厌恶的吐了一口胸中闷气,垂着脑袋小鸡啄米般的点头,“我会的。”
窗外突然荡来一阵凉风,毛豆大的雨粒突然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吴筠清楚的听见楼下传来的满是庆幸的说话声,“幸好咱们走的快一步!”
“唉,天气预报还说没有雨呢!狗x的天气预报!”
……
客厅里的几个人无语。
天空恢复亮堂的时候客厅已经不见了秦的身影,正好吴琏也提着一大袋臭不可闻的榴莲走了上来,“吴筠,还不过来帮你老子提东西!”转头对着韩阳,“韩先生你还在啊,今天真是太感谢您了!对了,这是我在城里买的一些水果。随便买的,您随便尝尝吧。虽然这……个东西闻起来不怎么样,但是据那卖的人说,吃起来很好吃的!”
韩阳面色陡变,他实在消受不起那个味道。多年的礼仪教育使得他勉强忍住了呕吐的冲动,退后一步,韩阳两根手指拈住塑料口袋的提手处,“谢谢了,不过还是你自己用吧。我不吃这个的。”
一边的席芮找跑开去了。他若无其事的走到厨房,熄了火,打开已经足足蒸了一个小时的高压锅,里面的原本半锅子的水已经干得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了。
伸手拿出里面的米饭,原本浅浅一碗的米蒸熟以后已经变成了冒尖的一碗饭,而且还有满出来落到锅底的,甚至因为蒸得太久已经形成了一层细细的粥了。
席芮手指一挑,从米饭里面抽出已经变成白色的纸条,正是之前的纸符。席芮随手将之揉作一团扔出了窗外,然后随手在墙上挂着的筷篓里抽出一双筷子,然后大步走到客厅,屏住气把米饭送到吴琏面前,“你的!”
吴琏早上被半强迫半自愿的诱哄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见识过席芮的冷脸,这也是为什么他只把韩阳定位为巴结人士的原因。可是现在,这么冷淡的人居然主动给自己送饭……
难道是自己儿子做了什么?吴琏不由把怀疑兼担忧的目光转向自己儿子,却见到吴筠比他更加茫然的神情,于是马上就意识到了,这是人家自觉的呢!
只是,父子两人都没有看到,一边的韩阳那一脸怜悯的表情。
******
因为席芮说了短时间之内不会有事,所以看到吴琏陈林回来之后几个人也就告辞了。
虽然已经是晚上八九点的时间,但是韩阳吴筠都是有车一族,所以倒也不在乎这个时间问题,而且明天还是周末,更不用早起。所以几个人都不顾吴琏的挽留开着车走回去了。
车子启动的时候,吴筠听见韩阳问席芮:“那个饭吃了会有什么后果?”
然后席芮淡淡的回答,“没什么,就是他接下来的半个月会比较倒霉罢了。”
吴筠连忙伸出脑袋,“那,会不会出事被他们道上的追杀啊?”
韩阳的车子陡然启动,从吴筠脑袋边射了出去,留下满地的灰尘。
吴筠沮丧的缩回脑袋,手按在方向盘上,犹豫着要不要留下来。
“吴筠你开不开啊,要不开的话,我来吧。”旁边的金蚕不耐烦了。
“我担心我爸。”吴筠烦躁的按着车子上的喇叭,“要不我们留下来吧。”
“留下来做什么?吃那个、那个榴莲吗?”金蚕显然对榴莲的气味深痛恶绝。
“席芮说……”吴筠犹疑的重复了一遍席芮的话。
“放心了,那个时候巫师不是说了吴琏他死不了的。而且我也觉得他的命很硬,这一次不会有事的。席芮顶多就是让他走路摔一下,喝水呛一下而已。”
吴筠还在犹豫。
金蚕从驾驶副座上爬过来,“你过去,让我来!”
于是,不到五分钟,吴筠再也想不起关于吴琏的任何事情。
他所有的精神全部用于维持自己不吐在车上了。
****************************
接下来的周末,金蚕所有的时间都用于玩电脑了。可以说,除了吃饭时候,他再也不跟吴筠说一句话,甚至连目光都很少从电脑屏幕上转开一下。到了睡觉时间,吴筠还得强迫的关上他的笔记本然后硬把他抱上床,不然的话他可能根本就不睡觉!
金蚕的这种情绪到了周一早上的更是达到了顶峰。他几乎是抱着电脑眼泪汪汪的送吴筠出了门,一口一个“吴筠记得帮我挂游戏啊!”“吴筠别用我的id在论坛里乱说话啊!”“吴筠……”差点拖的吴筠出不来门。
然而分别总是要到来,吴筠到底还是看着手表出了门,把眼泪汪汪的金蚕和他的电脑抛到了后面。
天上已经下起雨来了。
想必秦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吧!
40、独立3
这个周一的班上得吴筠眼皮直跳。如果是在以前也就罢了, 不过就是眼皮肌肉疲劳了, 导致该部分的神经不正常兴奋然后引起部分眼轮匝肌那啥的肌纤维在短时间内持续收缩罢了,总之就是一连串的医学名词,然后就是没病, 但是你最好买些药bhlabhla的医师意见了。
可是,自从捡到了金蚕, 吴筠见识到了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一系列事件后,遇事不用常理忖度已经成为他的本能了, 医师意见什么的, 那都是天边的浮云。
于是,趁着张老抠不在,吴筠开始百度到底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还是“右眼跳财左眼跳灾”!
百度是个没贞操的, 结果居然是两边都有!
腹诽了一下度娘的贞操, 吴筠咬牙想了一下自己所有的私人财产,金蚕毫无疑问是不用担心的, 别的不说, 他现正和神龙呆在一块呢,如果那样都受到伤害,那么他就算是担心也没办法了;接下来是他目前最大一笔财产——楼下的mini cooper,借口上厕所吴筠跑下去确认了,没事, 他和金蚕心爱的mini cooper还乖乖的呆在那里;然后么,就是家里的电脑了,这个么, 吴筠确实没办法,而且s大校园里整天可以看到那些挎着手提电脑包到处跑的家伙们,所以要是真丢了也没办法了,就当是破财消灾好了,只希望金蚕能挺住,嗯,大不了给他买个台式电脑好了。
************************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时间,一路回家的时候,因为眼皮问题,吴筠开车的时速差不多一直保持在40km/h,惹得后面的车子大为光火,一路大按喇叭不止,吴筠一路直到进了s大东门才算是从后面的喇叭声中解脱。
以20km/h的速度慢慢驶进s大,在租住的房子路边停靠了车——前几天吴筠在附近小路上发现了一个停在路边的车子,于是有样学样的也开始在外边停靠,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抗议。
“吴哥?”
刚刚下车,楼梯里就传出梁欢略带惊喜的招呼声。
吴筠心头一抖,手指就没能及时从顺势关上的车门里抽出来,被重重的夹到了,“啊——”痛呼一声,吴筠甩着手丝丝的吸着凉气。
“没事吧?”梁欢大步走到吴筠身边,伸手拉起吴筠的手指,一脸关切的问。
吴筠觉得背后开始冒冷气——可惜现在已经是深秋了,不然应该会很舒服——吴筠发散了一下思维,然后强笑着抽回手,“谢谢关心,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都还肿着呢,一定出血了。”
“那只不过是皮下毛细管出血。”吴筠急急忙忙的加上一句。
“那也是出血,去医院看看。”
“不,不去!”吴筠急得头上冒汗,心头大嚎,不要吃我啊!我不好吃啊!
“那好吧。”与吴筠心头的想象相反,梁欢居然放弃了他的坚持,“不过,回去要记得冰敷,不然会很痛的。”
吴筠狂点头,只要能让他从这位冒牌版本的梁欢身边离开,让他做什么都成。
***********
几乎是跑的进入自己房子,一进门吴筠就甩上了门,然后神经兮兮的开始检查整个家里的情况。
先看的厨房里,确定没事后顺手拿了把菜刀壮胆,然后把屋子里所有的门都开了一个个的检查过去,床底下橱柜里,一个地方也不放过,最后他十分确定自己没有损失任何东西。
检查完后已经是满身大汗,吴筠把菜刀放回厨房在,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手上的肿痛,打开冰箱随便从内壁上抠了点霜花然后找了块保鲜膜夹着缠在手指上,倒也感觉好了不少。
回到卧室打开笔记本,看着一边空荡荡的电脑桌,吴筠忽然觉得有些寂寞。
正在感怀之际,客厅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吴筠心头一紧,才见过梁欢,由不得他不紧张。毕竟,金蚕进门是从来不敲门的。
蹑手蹑脚的走到客厅,趴在防盗门上的猫儿眼往外看,不知怎么的正好对上外面提着东西的梁欢含笑的眼眸,吴筠脚一软,差点没瘫倒在地上。
遇到鬼时,千万不可以害怕,最起码不能让他发觉你在害怕,因为鬼只能趁虚而入,胆气旺盛的年轻人却是他们惹不起的,所以,千万要表现正常——这是席芮曾经跟他说过两句的遇鬼经验。
当然,金蚕也有说过,但是他那句“遇到鬼就吃了”等于没说。
不过,想到金蚕那彪悍的说话,吴筠心头没有那么害怕了倒是真的。
压力产生动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吴筠以一种气定心闲的姿态拉开了门,“梁欢,有什么事吗?先进来坐吧。”
吴筠发誓在他话说完的时候他在梁欢眼里看到了一丝笑意,而且还是那种看到孩子犯错以后包容的笑。
梁欢摇摇头,“不了,对了,这是我在食堂顺便给你买的饭,还有创可贴,记得贴上了。”
吴筠满头大汗,“这个,不用了吧。”
“一定要的,接着,”梁欢硬把手里装了一次性饭盒和几个云南白药创可贴的袋子塞进吴筠手里,然后转身上楼去了。
吴筠傻傻的眨巴眼睛,这算是什么意思?
难道鬼也曲线救国,想通过讨好他来达到让他帮忙说服金蚕不要吃了他的目的?
真是什么世道!
鬼都这么精了,让他们这些人这么混啊?
***************
饭菜照例是不敢吃的,可是转眼想到金蚕那无处不在的功力,吴筠也打消了出去吃饭的想法,翻开冰箱一阵折腾,好歹找出了一块蛋糕与一根火腿肠。
将就着吃了晚饭,把梁欢送的东西全部放在了金蚕的小供台上,吴筠一头埋进网游的世界打发寂寞。
于是,当金蚕回来的时候,吴筠顺理成章的忽略了他。
闻着供台上明显的鬼气,金蚕于是愤怒了。转过身,看着正和不知道哪里的网友聊得正欢的吴筠,金蚕大声指控:“吴筠,我才离开一天,你就背着我爬墙了!”
吴筠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嘭——”的一声,吴筠连人带椅的翻了过去。
狼狈的爬起来,看到是谁,吴筠这才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金蚕,你回来了。”
金蚕恨恨的指着供台上的饭菜,“是谁?是梁欢对不对?”
吴筠心有切切焉的点头,“是,就是他,性子又变了,缠着我上医院,又硬给我打饭,害得我不敢吃又不敢出去吃,只好饿肚子!”
“哼!活该!”话虽这么说,但是金蚕明显在听了吴筠的解释后开心了许多,但是同时金蚕心头也提升了警惕,居然还有别的鬼怪觊觎他的吴筠!
吴筠只能有他一个蛊!别的,就算不是蛊,也不能让吴筠养!更不能让吴筠被别的东西赖上!
金蚕扭着小嘴巴,握拳暗自在内心里下了决定。
不过,在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金蚕小手在小外套上面的口袋里摸摸,拿出一张小纸条来,“吴筠,这是秦让我给你的。”
吴筠从笔记本面前抬起头来,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亮光:“秦?”
金蚕点点现在尖尖的小下巴。
吴筠几乎是颤抖着手接过来,居然还递纸条,吴筠首先在心底怀念了一下年少时候的青葱时光,然后才慢慢打开,一排龙飞凤舞的花体英文映入眼帘。
“他说的什么?”金蚕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个,因此在看到吴筠一打开那个纸条就急不可耐的趴过去问了。
“你不知道?”吴筠脸上绽开一个暧昧的笑,侧头看着金蚕。
“我知道还问你做什么?”金蚕不高兴的皱起淡淡的眉毛,谁看得懂那上面扭七扭八的纠结在一起的鬼画符是什么东西?就是鬼画符也比这个好懂一些!
吴筠眨眨眼睛,“他让我监督你不要看电脑,每天睡前打坐练气两个小时。”
金蚕手按在电脑开关上,转过头狠狠的瞪着吴筠,“骗人!”
吴筠扬扬手里的纸条,“你不信可以回去问秦!”那上面确实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只是吴筠没想到那么一身古风的秦居然能写的这么漂亮的一手英文的花体字。
这就是传说中的学贯中西啊!
幸好他大学时候为了过六级而学的那些东西还没有完全忘光,不然要是看不懂的话,可就丢脸了!
金蚕虽然不解世事,但却并不是呆子,拿着纸条去问秦这样的事情到底是做不出来的,只是他也不甘心就这样被吴筠作弄,反正电脑已经打开了,也联了网,于是他干脆去他经常混的论坛问。
金蚕虽然不会英语,但是到底玩了这许久的电脑,二十六个字母还是分的清的,虽然因为花体字而不太好认,但是连猜带蒙的,居然也让他弄了个差不多上去。而论坛上的那些也是高手,居然也就着他这不完全的资料,愣是给他翻译了出来。
果然就是让他每天坐两个小时。
金蚕垮下了肩膀,小小声的嘀咕,“早知道就不带给你了!”
吴筠庆灾乐祸,“谁让你不认识英文呢?现在知道学习外语的重要性了吧?”
金蚕一甩小脑袋,骄傲的翘起鼻尖,“我是中国蛊,我不学外语!”
41、独立4(捉虫)
虽然金蚕依旧对吴筠口里的秦的纸条内容心存怀疑, 但是到底抵不过吴筠的高压政策, 终于还是在吴筠的啐啐念中关了电脑,然后上床打坐。
只是,就算是捏着法诀在床上坐定了, 金蚕的眼睛仍然是时不时的看吴筠的电脑屏幕,甚至时不时的还要出言指点一二:“哎呀, 跑那边了!”
“笨死了,怎么进怪堆了?”
“喝蓝啊, 快点!没气了!”
“……”
吴筠忍无可忍, 随手抽过一遍电脑桌上的鼠标垫给了金蚕一下子,“闭嘴!练你的功去!”
金蚕委屈的瘪起嘴,“我一个人练功, 你却还要在一边用游戏来诱惑我!都是你的错!”
“那我到客厅去。”吴筠很自觉地抱起笔记本就要出去。只要有金蚕在这个屋子, 不拘在那个角落,他就会觉得整个屋子安全无比。所以, 他也不在乎自己在这个屋子的哪个旮旯里落脚。
“不准去!陪我。”金蚕先高声制止了吴筠的离去, 然后又放软声音哀求,“吴筠,我今天一天没看见你了,别离开我好不好?我想看着你。”
好一个软硬兼施!
偏生吴筠就吃这一套,于是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句“不准偷看, 要认真练功”后,就又在金蚕身边坐下了。
金蚕到底还是有几分怕吴筠的,所以在那之后就真的练功了。当然, 吴筠到底不是专业人士,金蚕是否真的练功还是偷懒他也不得而知。
只是,这天晚上,金蚕确实老老实实的在床上保持那个姿势坐了整整两个小时。
吴筠一边敲打着键盘,和网线那边的网友们或者各种或荤或素的话,时不时的看着一边安安静静的金蚕,心头无比安定。
********************************
练功结束后已经是十点钟,正是吴筠在非周末的日子里习惯的休息时间,所以当金蚕从打坐中恢复过来的时候吴筠就指挥金蚕去洗澡。
“吴筠,我就上网看看,我一天都没有上网了。你知道我不睡觉也可以的,让我看看嘛?”金蚕撒娇的摇着吴筠的手臂。
“不行,快去洗洗睡觉!”金蚕的撒娇向来是对付吴筠的不二法宝,可是这回却失效了。因为秦在纸条里提了句不要让金蚕玩电脑,而对于美男向来没有抗拒力的吴筠自然是要百分之两百的完成秦的任务。
金蚕怔了片刻,他原本打算这句话完就去开电脑的,可是吴筠居然不甩他的撒娇,抬眼又看到供台上还没来得及扔掉的饭菜,金蚕炸毛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爬墙了!吴筠你爬墙了,所以你不喜欢我了!”
吴筠顺着金蚕的目光看到供台上的饭菜,满头黑线的看着开始胡闹的金蚕,皱眉,“金蚕,不准闹!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要以为胡闹我就会让你玩电脑!小孩子要远离电脑,不准上网!”
“你爬墙,想当红杏!是坏人!”金蚕坚持他的说辞。
“好,我爬墙,想当红杏,我是坏人!”吴筠无语的顺着金蚕的话应承下来,然后声音提高,“去洗脸洗澡刷牙睡觉!快点!”
金蚕委屈的趴在床上不肯动,“不去!”
吴筠收拾好笔记本,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金蚕,“真的不去?”
“不去!”金蚕也硬脾气上来了。人家好歹也是个王——虽然这个王只能在一堆蛊虫里称霸——但也有自己作为王的不可侵犯的尊严不是!
“很好!”吴筠虽然喜欢小孩子,但是他和大部分男人一样,喜欢是一回事,耐心哄小孩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况且,金蚕还不是真正的小孩,吴筠自觉自己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挑起眼角看着金蚕,吴筠在床边坐下,伸手捉住还在床上耍赖的金蚕,手一翻把他横着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小屁股朝上。
“啪——”一下。
“啪——”两下。
“啪——”三下。
金蚕终于反应过来了,声音里慢慢的都是不可思议,纯粹的不可思议,“吴筠你打我!”
吴筠举起的手悬在空中,“看看你这赖皮样,不打你打谁?”
“你敢打我?”金蚕声音里带上了气愤。
“啪——”
吴筠没有做声,但是他重重落到金蚕小屁股上的巴掌已经再确切不过的回答了金蚕的问话。
“你——”金蚕又惊又怒,一手揪住吴筠的西裤固定住自己的身体,扭转头愤怒的对着吴筠,龇牙咧嘴的吼道:“你有本事就再来一下!”
再来一下有什么了不起,吴筠抬起手如金蚕所愿的“再来一下”。
“嘭——”膝盖上的孩子刹那间变成一只柔柔的暗金色的十公分长的蚕宝宝。
而吴筠刚刚的巴掌,正好落在金蚕宝宝看着肉呼呼,实际上却坚韧无比的身上。
极力忽视掌心传来的古怪感觉,吴筠尽量没事人一样站起来,两只手拎着金蚕放到被子上,假装恶狠狠的道:“就算你变成这个样子,我也不会让你去玩电脑。乖乖洗澡睡觉!”然后不等金蚕有所表示就一头冲进了卫生间。
吴筠在卫生间洗了将近十分钟的手——要说金蚕宝宝脏吴筠是不相信的,但是金蚕那肉呼呼胖软软偏又柔韧无比的身体在他掌心留下的触感实在印象太深刻了,吴筠手掌稍微动一下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触感,实在太难受了。
借着哗啦啦的水流终于调节好心情出来的时候,吴筠先张望了一下。一眼没见的金蚕,吴筠差点惊呼出来。然而,到底有了之前的经验,吴筠仔细用目光找了一下,然后在供台上发现了软趴趴的趴在那里的金蚕。
吴筠知道小孩子在戒网瘾的时候总会有一段时间的愤怒期,然而吴筠已经不想再去纵容金蚕了,这小子的网瘾实在太严重,就连秦都专门递纸条给自己说了——虽然在纸条上只是附带。
所以吴筠决定,一定要帮助金蚕戒除网瘾,至少也要逐步控制住他的上网时间。
假装没有看见金蚕,吴筠装模作样的在房间里叫了几声,金蚕自然是没有回应的。吴筠叹了口气,“看样子是到秦那里告状去了。这家伙,怎么就不明白别人是为他好呢?上网成瘾,难不成以后他打算在网上对着电脑修炼吗?反正在我家里,这种情况绝对不准出现。”
顿了片刻,想起梁欢送来米饭的问题,金蚕自然是知道那是强迫中奖的,但是自己也要说清楚不能让小家伙抓住一个辫子就信口开河,“还有梁欢送来的米饭,哼,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害怕吗?米饭是不得不收下的,我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一个附身的鬼怪!”
“谁说你只是凡人了?”供台上传来金蚕细细的反驳声。
吴筠嘴角咧开,“哈哈,看你,到底还是开口了不是?”
“哼!”细细的一声过后,供台上的金蚕慢慢的在供台上转身,屁股一端对着吴筠,而且接下来任凭吴筠再怎么逗弄也不开口。
吴筠懊恼的用头撞床头的枕头连撞了好几下,嘴里连续吐了几十个“忍”字才终于平静下来,然后看也不看供台上的金蚕一眼,吴筠拖过被子盖住自己,拉灯睡觉了。
42、惊吓
吴筠很快就为自己的一时之快付出了代价。
金蚕不肯和他说话了。
如果只是这样还不打紧, 可是金蚕一直保持着他的原型, 只要吴筠出现就用屁股相对,无论吴筠如何劝告威胁教育都不肯恢复人形了。
刚开始的吴筠还不当回事,毕竟小孩子都有赌气的时候, 而且金蚕虽然有着小孩子的外表和心性,但是他确实不是真正的小孩子, 所以也不用怎么担心那啥身心健康的。再加上吴筠本人也是有几分脾气的,虽然这脾气平常时候都被生活的压力给死死压制着, 但是偶尔的时候还是会爆发一下的。
于是, 前面两天,吴筠看着金蚕保持着肉呼呼虫子形态在面前转来转去的时候,吴筠一般都会看一眼后继续关注自己手头的工作或者游戏。
然而, 这种状态持续到第三四天的时候, 金蚕也不再在他面前晃悠了,吴筠便开始着急起来。
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上网查了下相关的资料, 鉴于金蚕目前的状况, 吴筠随手输入了“孩子”“赌气”这样的相关词,然后收获了一堆“父母不应该跟孩子赌气”、“千万别和孩子赌气”、“宽容理解”之类的专家意见。
于是,当天下班回到家里,吴筠买了一大堆好吃的东西,准备用来跟金蚕道歉。
可是, 金蚕明显对他这迟来的道歉并不感冒,依旧保持着蚕宝宝的状态不肯改变。
吴筠终于没辙了,于是打电话跟方女士求教——吴琏显然是不靠谱的。
电话是陆先生接的, “什么?孩子赌气了?这还得了!这么小小年纪,就学会冷暴力了,这可不行……上网?难怪,网上那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比x县城最混乱的地方还要乱上几百倍……不准孩子上网,这个是无论如何都让步不得的!自古‘棍棒底下出孝子’——”
电话被陆媛抢了过去,“吴筠,别听他的!小孩子,就和那小猫小狗一样,都是要顺毛摸的。上网是不对,但是应该以教育为主,千万别来硬的……”
两番论调各异的长话砸下来,吴筠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最后还是决定从心出发,一个字,哄!
“金蚕,我今天又买了猪蹄哦,唉,我一个人吃不完怎么办?”
“金蚕,南门又新开了一家卤品店,那里的卤肉可好吃了,和伤心兔头完全不一样哦,辣的我眼泪都出来了,你敢不敢吃?”
……
百般心思都用尽了,金蚕还是不开口。
吴筠沮丧的把自己活埋进被子里。
************************************
因为金蚕意外持久的脾气,吴筠烦恼的趴在窗前揪自己头发,一向最爱的剑侠也失去了对他的吸引力。
“什么事这么心烦啊,吴哥?”梁欢鬼魅般的出现在吴筠窗前,手里握着一个羽毛球拍,脸上却半滴汗水也不见。
吴筠愁满心间,一时之间也忘了自己对梁欢的恐惧,苦着脸说,“孩子生气了,怎么哄也哄不住。”
“小孩子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不用担心。干脆你不要理他,等他气过了也就好了。”
吴筠抓着耳边的短发,“已经四天了!”
“小孩子感觉到你对他的在意,自然要拿娇一些。冷落他一阵就可以了。”抬手扬了下手里的球拍,“一起去打球吧?”
“这个时候?”吴筠惊讶,“天都黑了,去哪里打?”
“球场啊。”梁欢满脸轻松的举起球拍指了指一条路外的球场。
“可是今天不是周末吧?”
“今天是周五,你忘了?”梁欢眼底带着几分笑意。
“哦。”吴筠傻傻的点了下头,凝神望路那边的球场看过去,果然影影绰绰的看到许多人在球场上跑来跑去,隐隐还可以听到篮球拍在球场上的“嘭——嘭——嘭——”的声音,不由道,“今天晚上球场好热闹哦。”
话一出口,吴筠脑海中神经一动,“晚上”一词用在这里似乎有些奇怪。他记得,记得,好像这个球场晚上……
“对啊,周末嘛,又是晚上,大家都没课,自然要好生热闹热闹一番。走,我们也去吧。”梁欢稍微提高了一些的声音打断了吴筠的思绪。
“好。”吴筠觉得自己有些不太对劲,不过想到这些日子来一直折磨自己金蚕,就觉得出去活动活动也不错。说起来,自从进了办公室,他当年在球场上苦苦练出来的六块腹肌就慢慢纠结成一块了。
“你要去哪里?”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知什么时候恢复成了漂亮小孩身体的金蚕冷冰冰的站在卧室门口,手里还拿着刚才吴筠苦劝他却不吃的鸭腿。
吴筠脑中一个激灵,“我要去打球。”有些迷惑的扬起下巴往窗外一指,“就在那——”接下来的话语戛然而止。
昏黄的路灯下,黑黢黢的树影那边,球场上一片寂静,除了隔着球场的对面路上几个晚自修归来的学生隐隐约约的说笑声,哪里有什么打球的声音,人影更是一个不见!
吴筠背上的冷汗唰的流了下来,再往窗外仔细看,哪里还有梁欢的身影。
“金蚕——”吴筠也不知道自己要说的什么,“刚刚,是梁欢邀我去打球的。”
“哼!”金蚕连带着骨头吞下最后一口鸭腿,看也不看吴筠一眼,径直走进洗手间去洗手。
吴筠看了眼空荡荡的窗户——窗外的冷风还在呼啦呼啦的灌进了,心头一跳,本来想过去关窗户的脚步都停下来了。
亦步亦趋的跟着金蚕进入洗手间,有模有样的跟着挤了些洗手液洗了手,然后吴筠转头希冀的看向金蚕,“金蚕,冰箱里还有鸡翅,你吃了没?”
“我早就吃光了!”金蚕阴郁着小脸。
“够吗?”
“你说呢?”四天没吃东西了,吴筠居然就放这么点东西,金蚕心头其实很恼火。而且,刚开始的时候吴筠还不理他,后面的道歉也一点诚意都没有。别的不说,就是这两天故意拿到他面前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都是前天下午买回来的了,而且每样都只有那么一点点,跟本就不够他塞牙缝的!如果不是担心东西放在冰箱里放坏了,他才不会这么早出来。
当然,那个梁欢身上的东西也是一个原因,谁让吴筠太弱了太没本事了!
洗好了手,金蚕张开双臂,“过来抱我!”
吴筠乖乖的走过去抱起金蚕。
金蚕一只手缠住吴筠的脖子,想起秦最近两天教他的一样法术,手指一伸,对着刚才吴筠和梁欢对话的窗户一指,窗户果然在他的法力的指引下猛的关上来。
“乒——”
吴筠租住的这个房子因为是老式的,窗户都还是五六十年代的那种向外推的窗户,而不是现在常见的铝合金的推拉窗,所以要关窗户自然是那支在外边的铁窗向内扑过来。
于是,那铁窗重重撞上了窗架,然后,窗户上的玻璃掉了下去。
铁窗架子关上来了,然后又被重重弹了开去。
一片菱形的玻璃碎片轻轻的从窗框上掉下来,发出一声清脆的“叮——”。
吴筠慢慢的松开抱着金蚕的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幸好是在一楼。”
金蚕伸手粉嫩的小手掌,地上的玻璃飞了起来,在空中定了片刻,金蚕似乎在认真的观察了好一会儿才一挥手打了出去,窗户继续关上。
冷冷的风低低的呼啸着从没了玻璃的窗户里穿了进来。
吴筠身子打了几下寒战,抱紧金蚕,“金蚕,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好,”金蚕点点头,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其实你不用怕,今天该死的人已经定了,不会是你的。”
吴筠手一抖,飞快的跳进卧室,砰的甩上门,“什么都别说!睡觉!”
43、金蚕的商业意识
因为第二天是周六, 吴筠不用上班, 金蚕也不用到秦那里报道,于是辛苦了一个星期同时又冷战了一个星期的一人一蛊难得的赖床了。当然,这个难得主要指的是金蚕蛊。
两人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此时已近冬天, c市温度已经很有些下降了,s大内甚至偶尔可以看到有些年轻的女生穿着各式各样色彩鲜艳的俏丽的棉衣在外面的林荫道上走来走去。
隔着一条小路的球场上, 三五成群的大学生穿着球衣,围着各自面前的篮筐把球啪得砰砰响。偶尔见着一两个女生过去, 还会跳起来耍一些花样, 然后一起打球的就发出大声的起哄声,直到围栏外边的女生红着脸走远。
球场大门边是两个守着小推车的女人,推车主体部分是一个冰箱, 然后还有些面包饼干之类的东西。两个女人不时在远处学生的吆喝下拿着矿泉水面包之类的送过去, 或者在球场里四处寻找学生们喝完水后扔下不要的矿泉水瓶子。
整个球场一片欢腾,没有半分昨晚上的鬼魅。
刚刚起来的金蚕一边用他专用的熊猫毛巾擦着脸, 一边也学着吴筠的样子趴在窗台上往外看, 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真可惜!”
“可惜什么?”吴筠问的有些胆战心惊。
“这么多的人,却一个也不可以吃。”
“……”吴筠沉默,自己果然就是嘴贱了。
沉默了一会儿,想到昨晚上金蚕抗议不够吃的情况,吴筠突然觉得什么都没有赶紧喂饱金蚕重要, 那些什么鬼啊神啊的,都没有咱天朝的警察厉害。要是那一天因为吃人落到警察叔叔手里,只怕彪悍如金蚕也免不了落层皮。
而且, 要是万一落到那什么科学狂人手里,得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而他吴筠则是作为池鱼被殃及定了。
所以,还是赶紧喂饱金蚕吧。虽然有要钱不要命这种说法,可是真要选择的话,吴筠还是宁可选择命的。
***************
因为两个人起来的有些晚了,食堂里能吃的好吃的差不多都没了,吴筠便带着金蚕倒食堂旁边的炒菜餐厅吃饭。
选了一个靠近墙角相对不那么引人注意的角落,让金蚕把旁边的盆栽稍微移了移,使得服务员还有附近的食客除非是走到面前不然没人能看得清楚这里。
然后,吴筠就拿着菜单一脸点了十多个菜,水煮肉片、鱼香肉丝、宫保鸡丁、泡凤爪、辣子鸡、干煸牛肉丝、冬菜扣肉……一连串的全部以带肉。
考虑到金蚕只要是肉都吃,吴筠也不客气,全部按照自己的口味来。而金蚕也不客气,没看见吴筠在点菜单上勾一下就小小的欢呼一声。
校园内的餐厅炒菜一般都很实惠,很少像外边餐厅那样偌大的盘子里面只点缀着点点菜肴,每一个盘子上来都是满满的一盘菜。所以当吴筠点的那些菜先后端上来的时候,就摆了满满一桌子。
就连送菜的小弟都忍不住说了一句,“这位同学,你今天请的客蛮多的啊!”
“才……”金蚕含着一嘴巴的牛肉刚刚说了一个字,吴筠就赶紧截断了,“没几个,没几个,只是大家都是爱运动的,比较能吃而已。”
“哈哈,大学生嘛,爱运动,是吃的多些。”送菜小弟明显是个触觉敏锐的,敏感的意识到了这里的气氛不太适合继续待下去,随便打了个哈哈就走了开去。
只是,走了两步,送菜小弟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似乎那两个盆栽有些不太对劲,可是看了一下盆栽还是天天看着的那两个盆栽,也就收回视线不管了。
虽然点的都是自己相对喜欢的菜,可是吴筠是真的不太喜欢吃肉,尤其是现在满满一桌子的都是荤菜,吴筠更加没有食欲了,因此在每个盘子里挑了两筷子后,就看着金蚕吃了。
这里吃饭的规矩是每个餐桌才上菜的时候会配送一小钵米饭,按照吴筠这样普通人的食量来计算的话,这样一钵米饭基本上可以够四个人份的;如果吃饭的人是女生的话,六七个人吃的都有。
可是,就是这样的饭钵,金蚕先后要了四份。桌上的菜也都被他打扫得干干净净。吴筠觉得餐厅的员工可以把这些碗筷直接收回去使用了,完全可以跳过洗碗那一步。
“吴筠,这一顿吃的好饱!”金蚕满足的抱着小肚子,“以后每到周末我们都来这里好不好?”
“你等我结账了以后再说。”
结账之后,看着钱包里一下子出去的五张红太阳,吴筠心痛的不能自已。回头看着金蚕,“如果你能从发票上刮回来的话,明天我就还带你来这里吃饭。”
“发票?”收银台前的小妹抬起头来,眼神还带着几分迷茫,语气也是懒洋洋的,“要发票的话,要多交一块钱。”
“为什么?”吴筠不解了,“发票还要另外收钱?没听说过啊!”
“对不起,这是上头的规矩,我们拿薪水的也没办法。”收银员小姐爱理不理的撩了下眼皮,低下头继续玩手中的手机。
吴筠头上几乎要冒烟,这年头!忍住气,“那给我开张发票吧。”从包里抽出一块钱。
收银小姐从手机上收回视线,不耐烦的开口:“是每样菜一块钱,你一共点了十三样菜,是十三块!”
吴筠手顿了下,正想说“那我不要了”,却看到那收银小姐已经低下头在手机上按了起来。那漫不经心的态度,竟然连敷衍一下都不愿意。
一咬牙,从刚刚找零的那叠零钱里翻出一张二十的,“开发票。”
收银小姐不清不愿的放下手机,给吴筠开了张发票,后面又有人过来结账了,是学生。吴筠自动的让开,看着那学生举起饭卡在机器上刷了下,甚至连卡上刷去多少金额都不看一下,就转身离开了。
对比之下更显得吴筠的不识时务和麻烦,收银小姐又白了一边的吴筠一眼。
吴筠正在把发票送到金蚕面前让他刮,没有看到收银小姐馈赠给他的白眼。
金蚕屈着小手指慢慢的抠着刮奖区上面的漆,吴筠双眼热切的盯着金蚕小手指的每一个动作,心头不断祈祷一定要中啊,一定要中!气死这个狗眼看人低的!
如吴筠所愿的,金蚕的小手指离开之后,大写的三个“伍佰元”的出现在刮奖区。
“小姐,兑奖吧!”
一直到走出那家餐厅,吴筠想起那个收银小姐宛若吞吃了苍蝇的表情,还是忍不住搂着金蚕哈哈大笑。
金蚕并不在乎那人的态度,他仰着头,“吴筠,我们明天还来这吃饭,对吧?”
“……”吴筠摸了摸袋子里还没有捂热的五张红太阳,犹豫了一下,“嗯,还来。”
*********************
因为昨晚上金蚕关窗把窗户上的玻璃弄坏了,而金蚕虽然厉害,到底还不到无中生有的地步。于是回去之前,两人还得去划块玻璃。
尺寸是出门前就量好了的,划玻璃的在南门外就有,小餐厅距离南门也没有几步路,于是吴筠就抱着金蚕走了出去——不是吴筠喜欢在手臂上挂一个沉重的小孩,但是经过了昨晚的惊魂后,吴筠实在是不敢再离开金蚕一点了。
出去的时候走路出去,回来抱着快玻璃自然不能再走了。吴筠倒是想让金蚕瞬移,可惜人太多了,吴筠还没有那个胆量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种引人注目的事情,于是只好掏出三块钱叫了一辆小红帽,但是人家说现在啥子东西都涨价,他们小红帽也要涨价了,现在坐个小红帽要四块钱。
良民吴筠只好忍气吞声的接受了。
成功的欺负到一名顾客,踩车的大叔心情很好,一路絮絮叨叨的跟吴筠说着话,甚至连路面都不怎么看。
“师傅,还是注意一下前面的路吧,到时候撞到了栏杆上,或者别的,我倒是没什么,顶多痛一下就完事了。但要是撞坏了车子,可就麻烦了。”
“哈哈,没得事没得事,我在这里骑了好多年的车了,闭起眼睛都骑得来,不怕!”小红帽的大叔显然很乐于跟人展示自己的技术,甚至还回过头跟吴筠打了个招呼,笑了一下。然后,车子被人拦住了。
“喂,这边不能走,有事绕路。”身材高大配着对讲机的保安一脸严肃的站在路中央,不远处,吴筠眼见的看见几个身着警服的警察。
踩小红帽的大叔显然也看见了,“出什么事了吗?警察都来了?”
那保安显然和这大叔是认识的,叹口气,“还能怎么样?死人了呗!”压低声音,“就在那边的小树林里,听讲是头都不见了!”
“哎唷,怎么又出这种事?还有没有安宁了?”大叔抱怨着调转车头。
“现在的年轻人,读的书越多就越不安分。这大学里想要安宁,不容易啊!”后面的保安叹息。
“也是。”大叔摇头附和着踩车离去。
车座上,吴筠紧紧的抱着金蚕,“就是你昨晚说的那个吗?”
“嗯,看样子就是。”金蚕对卜算这些并不了解,他的长处其实是利用自己的吞噬本领攻击,还有本身作为一个蛊王固有的剧毒作为防御手段。
“那,”吴筠压下声音里的颤抖,“梁欢——”
“你还想着他?”金蚕愤怒的扬高了声音,“他想害你,你还想着他?你果然当红杏了!”
“什么是红杏?”大叔见惯了校园里三五不时发生的这样那样的死亡事件,很快就调整了心情,然后刚好听到后面的半句话,话痨大叔就忍不住问了。
“爬墙的都是红杏!”金蚕愤怒的瞪着吴筠,“你就是红杏!”
大叔在大学校园里耳濡目染也学会了几句酸诗,想了片刻就明白了金蚕口中红杏的出处,“哦,一枝红杏出墙来,我孙子也会背了!以前他在乡下的时候是只知道玩泥巴的,现在到了我这里,整天在大学里面呆着,也已经会被了好几首唐诗了。氛围啊,就是重要!”
“嗯,我也早就会背了!应怜屐齿印苍苔……一枝红杏出墙来。”金蚕绝不放过任何可以光明正大炫耀自己的机会。
“确实很厉害!”大叔也不甘心,“不过我孙子还会说英语,现在已经会用英语跟我们打招呼了,哈罗!”
英语,大叔踩到金蚕的痛脚了!
“停车!”金蚕一下子站起来,愤怒的尖叫。
车子应声停下,大叔带着几分无辜的转回头,“不是要到那边那个房子下面停的么?”
“我们就在这里下车。”吴筠看着金蚕气得一鼓一鼓的小胸膛,赶紧抱着玻璃下车,顺便打圆场。
“已经到了这里了,你们走两步都到了,再讲也是你们自己不坐了,那四块钱……”
“不要——”吴筠话还没完全吐出来,旁边的金蚕已经伸出手了,“要退我们一块,只给三块!”金蚕竖起两道小眉毛凶狠的瞪着大叔。
大叔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了车龙头上的小箱子,从里面翻出一张破破烂烂的一元钱纸币,递给了金蚕。
44、救人1
虽然要回了一块钱, 但是金蚕却并不开心, 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尊严被冒犯了。
鼓着小脸颊闷闷的冲回自己的房间,看着吴筠把玻璃放在窗下,翻出锤子钉子什么的准备安装, 金蚕终于忍不住开口:“吴筠,我要学英语!”
吴筠一手扶着玻璃侧头看了他一眼, “好啊,明天我就给你去买书和碟子。”
金蚕加了一句, “要好的。”
“好。”
“还有外语也要!”金蚕撒娇的在沙发上的靠垫上打滚。
“嗯, 好。”吴筠敲进去一颗钉子,“要什么外语?”
“外语还分类的吗?当然就是我要学的外语了!”金蚕停下打滚,鼓起嘴不满的看着反应迟钝的吴筠, “我要学英语, 还要学外语。哼,叫你们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吴筠一锤子敲到了自己的食指上。
“金蚕, 咱不学外语好不好?咱就学习英语?”
“不行, 我就要学你们都不知道的!”
“那个,外语,其实就是英语的另外一种称呼,所以我们只要学英语就可以了。”吴筠为难的说。
“骗人,‘外语’的前面是外, 是外国的语言;‘英语’的前面是英,是英国的语言。”金蚕怒气冲冲的举出实证驳斥着吴筠的话,随即语气变得阴森, “吴筠,你想骗我是不?”
“不是不是!”绝对不能让“骗金蚕”这个罪名落到自己头上,吴筠拼命的摇着头,甚至连安装到一半的玻璃都不顾得了,“金蚕,我绝对不骗你,不信,”吴筠擦了把汗,情急中想到一个验证的办法,“不信的话,你可以上网去查。”
金蚕双眼直直的看着吴筠,确定了没有在那双眼睛里看出任何狡诈欺骗心虚之类的意味,才转悠着眼珠子慢慢吞吞的说了一句:“他们都说网上很多消息都是假的。”看了眼急得要出汗的吴筠,金蚕又慢悠悠的加上一句,“不过,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可以不怪你了。”
吴筠昏了头,“好,我答应!什么事?”
金蚕小巧的嘴角露出一个甜蜜狡黠的笑,“明天陪我出去开车。”
吴筠张大了嘴,什么时候金蚕这么狡猾了?吴筠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可是,金蚕,明天我们还要去给你买英语碟子和书啊!”
可惜,金蚕和乖巧懂事明理这些词语实在不搭边,所以,“我不管,明天要去兜风!”
吴筠垂下脑袋,还能怎么样,“好。”
********************************
第二天的兜风到底没能成行。
当然,吴筠还没有那个胆子放金蚕鸽子,而是,席芮那边出事了。
因为记挂着期盼已久的飙车之行,金蚕第二天起得格外早,顺带的把昨晚打了半宿游戏的吴筠也给强制起来了。
两个人在刚刚开门的食堂吃了早饭,回来收拾了一下,然后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客厅中的情景一阵变幻,一脸焦急的秦出现在了两人身后。
“吴筠!”
吴筠扒拉开一脸警惕的拦在自己身前的金蚕,“秦,出了什么事吗?”
“是的,老师出事了。”秦恳求的望着吴筠,“你能陪我过去见他一面吗?”
“不行!”金蚕抢在吴筠说出答应的话前先拒绝,“除非你先说出来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秦不说话,目带恳求的看着吴筠,“老师不行了。”
吴筠最不能抵抗的就是别人拜托的目光,尤其是当这个目光来自自己崇拜的神龙,于是再也没有犹豫的,“好,那你带我们过去吗?”还好他没忘记金蚕,所以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把目光移向了一边的金蚕。
金蚕气鼓鼓的瞪了回来。
“是,拉住我。”说话间秦伸手挽住了吴筠的手,另一只手伸向金蚕,却被金蚕一闪身让过去了,然后自己走到了吴筠边上抱住了吴筠的腰,“可以了。”
秦收回手,“好,闭上眼。”
****************
听话的睁开眼的时候,吴筠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客厅,落地窗外的红叶正随风纷纷飘起,隔着窗子绘出一幅极美的秋叶图。
可是,客厅里的人显然没有这份闲情逸致欣赏外边的美景。闻声出来的韩阳双眼熬的通红,“你们来了,他刚刚又吐过血了。”
秦大步走到韩阳身边的房门前,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吴筠,“吴筠,你要先过来看看吗?”
金蚕拉住已经提脚的吴筠,“我先看!”
吴筠迟疑了一下,对秦的信任占了上风,“一起。”
房间里,七七四十九根蜡烛明晃晃的绕床点着,床上是一身花花绿绿寿衣的席芮,身下垫着的是雪白的床单,身上盖着的也是雪白的被子,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个刚死不久的等着收敛入棺的尸体。
吴筠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赶紧收回目光,“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师以前的对手出来了。”
“那,他还活着吗?”
“你没眼睛吗?你哪只眼睛看到芮芮——不是活着的了?”正被说到担心的地方,韩阳火冒三丈。
“你凶什么?”金蚕不高兴了,吴筠是他的人,这个什么也不会的奸商凭什么凶吴筠!“他穿着那种死人衣服,谁看着都以为死了!”
“你!”韩阳此刻正是伤心时候,哪里有耐心去思考别人的心理活动,反倒是郁积了一肚子的火气迫不及待的需要发泄,当下就口不择语的骂起来,“你一个小小的虫子,连人都不是,算什么东西!要不是我家芮芮放你一马,你现在才是真的早死了!烂虫一条,不知好歹,不晓得感恩!口无遮拦,真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你才给我滚!”金蚕最恨人家说他只是个虫子——虽然这确实是事实,但是那也是容不得别人随便说道的事实。所以,他当下就把韩阳骂他的话如数敬了回去。只是,韩阳骂“滚”只是口头上过过瘾,但是金蚕的一出口就成了事实——韩阳在他的话出口的那一刹那,就真的倒在地上,然后就“滚”了出去!
秦小小的惊讶了一下,“金蚕,你最近修炼得蛮勤快的啊!”
金蚕翘起鼻尖“哼”了一下,看都不看秦一眼。
秦也没有精神跟金蚕的这种小心眼计较,只是沉着脸看向吴筠,“老师遭了别人的道,我所知道的只有凤族的精血才可以解除老师身上诅咒。所以,吴筠,我能不能请求你救救老师?”
吴筠心头其实并不排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想法,只是经由金蚕这一系列的动作,他也大概也明白了他们的请求不能轻易答应,于是把目光调向金蚕,征求他的意见。
金蚕鼓着脸颊,“吴筠是我的,凭什么他就得答应救你的人?”
45、救人2
经过金蚕与秦半个多小时的讨价还价, 吴筠听得即将入睡的时候, 两人——准确说其实是一龙一蛊——终于达成了一致,即在秦付出他自己身上一串的龙鳞后金蚕同意他取吴筠的精血救人。
只是吴筠虽然算是凤族遗血,但是他所继承的血脉来自当年二千年前的凤族之王陵光神君。而陵光神君当年因为私情而放弃神格自甘堕落到人间与凡人生儿育女, 因此吴筠体内的凤血早已经是不知道稀释了多少代的,与当年陵光神君作为凤王时候的凤血精纯度根本就不可比。
因此, 要想在吴筠身上获得精纯的凤血,就必须先解除吴筠体内继承的来自陵光神君堕落时候的神力封印。
解除神力封印, 吴筠听着就很激动, 还好多年的职场生涯已经让吴筠懂得了保留,所以他只是很含蓄的问了一句:“解除封印以后我就算是凤族了吗?”
其实吴筠真正想问的是解除封印以后他是不是就算是继承他那个不知道多少代以前的祖先直接成仙,但是吴筠没有那个脸皮。
秦摇头, “凡人之躯是承受不住神力震荡的。我也只是暂时解除你体内的封印。”
吴筠怒了, 感情金蚕刚刚讨价还价那么半天都是为了他自己在。
秦继续开口,“不过这样你多少能沾染一些神力的影响, 以后那些普通鬼魅近不了你的身, 巫蛊诅咒等黑巫术也落不到你的头上来。”
“那我呢?”金蚕突然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刚才只顾还价去了,忘了自己也属于被吴筠血液里带来的神力排斥的范围。
“你们之间有契约联系,不会有事的。”
“好,那么开始吧。”解决了心头担忧的事情, 金蚕很爽快的把吴筠交了出去。不过,回头看了看一脸忐忑的吴筠,金蚕还是好心情的安慰了一下, “吴筠放心,秦跟我保证了你不会死的。”
吴筠更怕了。
**************************************
吴筠是被秦抱出来的。
解除封印是在这个独栋别墅三楼的客房进行的。与吴筠预料的不同,这次的封印纯粹是靠秦不断施加龙威,逼迫得吴筠出于自保的本能把身体里随着血液被封印的凤族的神力解放出来对抗。
只是龙威之下,猛兽尚且匍匐。而吴筠不过是一个凡人,就算身体里隐藏了来自神兽的血脉,但是本质上还是一个人家的普通男子。因此他哪里守受得住秦的龙威,如果不是骨子里贪生怕死的性子发作,再加上本身确实有抵抗一定龙威的潜力,只怕交代在这里也未可知。
秦一手抱着全身好像湿漉漉的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吴筠,一手拿着一小茶杯从吴筠身上采下来的血,慢慢走到自从他们上楼了就一直守在门前的韩阳面前。
“安排个房间给他休息吧。”
韩阳微微的皱了下眉毛,还是站起了身,“随我来吧。”然后把秦引到楼梯左边的和阳台相连的客房里。
一进到房间,金蚕就大皱眉头,“让吴筠住这么脏的地方?”
韩阳面色微微发窘,因为这里就他和席芮两个人居住,而他又不想有人随时来打扰,所以都没有请佣人,只是叫了钟点工每三天过来收拾一次。现在看来,这里显然不符合金蚕的要求——他现在还不知道金蚕蛊这种超级洁癖嗜好。
秦经过刚刚与金蚕辞不达意的谈判,现在已经再不想跟金蚕纠缠了,随手把吴筠放到床上,扔下一句“要是有不满意的地方,你就按照自己的心意收拾吧。”他就带着韩阳出去了。
***********
作为一种领域性极强的生灵,金蚕最不喜欢的就是住在别人家里,因为那给他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虽然金蚕暂时还没听过寄人篱下这个成语,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此的提前感受。
只是现在吴筠明显不适合移动,金蚕只好自己创造条件了。
这么脏乱的房间,要想达到他们居住房间那种光可鉴人的那种程度显然是不成了。反正他们也没打算长住,那么就随便打扫一下灰尘就是了吧。
打扫的过程自不必说,反正等秦那边收拾好了的时候,他这房间里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地板上一丝灰尘也无。如果不是秦神龙身份,对于擅长掌握力量,只怕就要当场摔倒在地上出个大丑了。
金蚕撑着脑袋坐在床头正盯着吴筠的脸看,“吴筠什么时候醒来?我想带他回去了。”
秦走到金蚕身后,手心蓦然现出一串细细的鳞片,“现在已经好些了,要带他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接下来的一周要好生休息,少去人多的地方。”
金蚕抓过秦手心里的龙鳞,随手挂在吴筠脖子上,牵住吴筠就准备走。
“这样不行,他身上暂时还经不起缩地成寸的法力,你——”秦顿了下,侧耳听了下外面的动静,“还是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吧。”
金蚕只要离开这里就行,倒也不在乎怎么走,“好,那走吧。”
********
因为吴筠身上的虚弱症状,金蚕倒没有嚷着要开车,而是任由秦开车送了他们过去。
这里距离s大有些距离,又因为周末,路上挤了些,一路开过去居然用了将近一个小时,而吴筠在也路上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中醒了过来。
“还好吧?”秦首先从后视镜中注意到吴筠的情况,对着后视镜笑了一下。
吴筠瑟缩了下,之前的龙威给他印象太深刻,“还好,这是?”
“送你们回去。很快就到了。”秦对吴筠安抚的笑笑,“再休息一会儿吧。”
“吴筠,你醒了?”金蚕被两人的对话惊醒过来,小脸有些愧疚的对上吴筠,献宝的举起玩耍了一路的鳞片,“这个给你。”
“这个是什么?”吴筠有些好奇的看着手里泛着淡淡青光的黑色鳞片,好像是鱼鳞,却没有哪怕一点儿鱼的腥味。
“秦的鳞片。”金蚕回答得坦率,“这个很值钱的,要是缺钱了,可是拿去卖,听说很好卖的。”
“嗯哼!”前方的秦重重咳了一声。
金蚕注意到了秦,大悟点头,“而且,要是不够了还可以问秦要,他说了可以答应我们一件事的。到时候再来一串,吴筠你就可以买大房子了。”
“嗯——”秦咳得更大声了。
“秦,你嗓子不舒服了吗?是不是拔鳞片拔得太多了?”
吴筠已经一个字说不出来了。
**************************************************************************
到了东门,秦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把两人送下车,然后不顾吴筠的寒暄,掉转车头就走。
秦想起很久以前文风说的话,“欠人什么都别欠人情”。可惜,自己直到老师死后才明白这个道理!
吴筠身体到底还是不舒服,拉着金蚕慢慢往里走。
路边的小树林里有什么细细碎碎的声音,隐隐还有人影在晃动,不过吴筠现在浑身上下疲倦之极,只想回屋去睡一觉,也没有闲心去细看。
反正每年都有一批名为毕业生的生物,他们胆大包天无所畏惧,为了一个精彩一些的纪念照涉足校园里最恐怖的地方也没什么。
只是路边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天清清地灵灵,拜请东方五雷神,雷弹霹雳声,雷响打妖精,打去妖邪并鬼怪,打去邪师在地不留停,吾奉雷声普化尊敕令,急急如律令。”
居然是茅山术士!
最后一个高高挑起的破音将将落下,只听得晴空里轰隆一声,一道电光挟着隆隆的雷声对着吴筠金蚕二人当头劈下。
树林那边,似乎响起了女子不忍的惊叫声。
***************
吴筠一只手抱着头发被劈的竖起来的金蚕,一只手摸摸自己貌似也竖起来了的头发——不过他的头发本来就是短短的平头,竖不竖什么的他也不太清楚——愣愣的看着从林子后面绕出来的披着道袍的年轻人。
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有些呆呆的挠了挠头,“那个,对不起,我劈错了。”
吴筠眼尖的看到小树林间隙中露出来的一点点一看就知道绝度价格不菲的衣角,扯出一个傻傻的笑,“呵呵,没关系!”顿了一下,“您继续。”
年轻人转身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转身举起手里的桃木剑对两人挥了挥,“那我回去继续了。对了,你们走远一些啊,小心别又被雷劈了。”
“我们马上走。”吴筠飞快的抱起金蚕,“拜拜!”
“再见!”
46、想吃&不想被吃
不得不说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 刚刚还虚弱得走不动路的样子, 可是被雷一劈,吴筠马上就抱起金蚕以接近世界竟走冠军的速度飞速离开了那条林荫道。
哦,问为什么不用跑的?刚刚被雷劈了就跑, 不是容易显出他的心虚吗?
一路竞走回自己屋子,吴筠才后知后觉的趴在门上气喘吁吁, 感觉自己连动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偏生楼上又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 于是吴筠只能支使金蚕往自己裤口袋里掏钥匙开门——出于金蚕从来不走门的事实, 吴筠习惯无论什么时候都把家里的钥匙带在身上。
“咦,吴哥,你还住这里啊?”问话的六楼那对情侣中的那个女孩子, 笑容甜美, 很容易引人好感。
吴筠转头,条件反射的在脸上挤出几分痞痞的表情, “是啊, 怕你找不到嘛。”
“讨厌——”女孩高高扬起手中的书,轻轻落到吴筠肩头,“吴哥脸色看着不太好呢,就放过你了!对了,我听学院里的学姐说今天下午, 估计也就这时候了,有学校请来的高人作法。吴哥去看看吧,最好能套个近乎请高人来这栋楼里看看。”
“那可是高人啊, 人家会来吗?”
“重在行动嘛!吴哥,我会在精神上支持你的!”女孩举起纤细的手腕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姿势,然后咯咯笑着跑开了。
吴筠微微摇了摇头,真是美好的青春啊!
“哼!”金蚕小小的喷了下鼻息,被忽视的感觉太不爽了,“自己开门!”
“够不到吗?”吴筠垂下眼帘对比了一下钥匙孔和金蚕的高度,理解的点点头,“是有点难。”
“谁说我开不到了!”金蚕怒,身材矮小也是他的心病之一,天知道他有多羡慕吴筠这样修长的身材,起码看人的时候不用仰着脑袋。尤其是考虑到他活了那么多年还比不上一个才活了二十几年的吴筠的时候,金蚕心头的这种愤怒就更加深刻。
几乎是泄愤般的漂浮起来把钥匙扔进钥匙孔,然后踢开门,金蚕拽着已经完全动不得的吴筠摔门进屋,然后把吴筠轻手轻脚的放到沙发上。
看了看吴筠脸色苍白动弹不得的情形,想想刚才吴筠抱着自己飞走的样子,金蚕决定大度一些原谅刚才吴筠对自己的忽视还有嘲笑,“对了,秦说你一周之内不能外出,不然刚刚解除过神力封印的身体很容易招惹鬼魅。”
“啊?那我上班怎么办?”
“请假呗!”金蚕对吴筠的大惊小怪很不满意。
“……”吴筠无言的挠了挠头,金蚕现在越来越精了。不过,一周的假,也不知道张老抠肯不肯。
*********
支使金蚕拿来自己的手机,吴筠拨开了张老抠的电话;“张总,我是小吴。”
“哦,小吴啊,有什么事?”
吴筠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制造出一种很是痛苦的感觉——其实也不需要多大的功力,因为他眼下身体状态本来就不怎么好,“张总,我想请假。刚刚阑尾炎,要住院一周。能不能准个假?”
“噗——”正在开冰箱门的金蚕很不给面子的笑了。
吴筠狠狠的瞪了金蚕一眼。
“一个星期?”吴筠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电话那边张老抠伴随着说话声中溅出的唾沫星子,“太长了吧?下周董事长要过来视察,你怎么偏生在这个时候得阑尾炎?”
“我也是没得办法啊。”吴筠有些气虚,“身体要生病,我也管不到啊,总经理!啊——”最后制造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金蚕叼着一块巧克力坐到吴筠面前,撑着下巴好奇的看着吴筠如何面不改色撒谎。
吴筠皱眉看了金蚕一眼,重点放在金蚕吧唧吧唧的嚼着巧克力的嘴上。
金蚕偏着脑袋想了片刻,脑中灵光一现,于是恍然大悟的站起身走到冰箱里挖出昨晚买的一把香葱递到吴筠面前——吴筠不是最喜欢吃蔬菜的么?
吴筠愕然的看着金蚕端着一脸正经的表情把香葱递到自己面前,还做了一个“吃”的示意动作,喉结滚了两下,一股气流在他不经意的时候不经允许进入气管,于是吴筠剧烈的咳起来。
一连串的咳嗽声终于打消了那边张老抠的怀疑,但是,“好了,那你就下周再来吧。不过这个月的工资是肯定要扣的了,奖金也是。”
“谢谢张总。”
“嗯,再见!”
“张总再见。”
***********************
放下手机,吴筠发现自己背上又出了一身汗,金蚕已经嫌弃的挪到了沙发的另一端,捧着块德芙吃得津津有味。
感觉到吴筠看了过来,金蚕抬起头,指了指吴筠面前的香葱,“那是你的。”同时伸手把面前的一堆零食圈了起来,“这是我的。”
吴筠眼角抽搐着看着金蚕面前一堆的垃圾食品,他都忘记是什么时候买的这些东西了,“谢谢,我不吃草。”
“可是你以前不都是吃的吗?”
“那是菜,炒熟了的菜!”
金蚕眨眨眼,一口吞下最后半块巧克力,对吴筠的愤怒不能理解。对他而言,生肉和熟肉的区别就如同巧克力之于薯片一样,也就是味道有些差别而已,本质上还不都是用来填肚子的。不过,既然吴筠这么生气,那就顺着他点儿吧。
“哦,那我分点儿吧。”从面前挑出一小包威化饼干,金蚕慢慢推到吴筠面前,“你吃了就去洗澡吧,身上太臭了。”
吴筠觉得自己吃了那包从金蚕牙齿缝里挤出来的饼干肯定会牙疼,“算了,你帮我放水,我现在就去洗。”
金蚕欢呼一声跳起来,飞快的把已经送出去的威化饼干扒拉回自己面前的零食堆里,“我这就去!”然后虚化成影飞快的飘进了浴室。
**********************
放好了水,吴筠懒洋洋的从沙发上坐起来,一边支使着金蚕去给自己找衣服,一边解着衬衣上的扣子往浴室里走去。
金蚕拖着吴筠要的衣服进到浴室的时候,吴筠刚好把全身上下脱个精光,正懒洋洋的靠着墙拿着花洒慢慢的往身上淋水。细细碎碎的水流顺着蜜色的修长身躯慢慢下滑,在略显病弱的身躯上勾勒出条条诱人的线条,衬着室内氤氲的气氛,显现出一种若有若无的勾人魅力。
金蚕咕隆一下吞了口口水,“那个,吴筠,我们商量个事好不好?”
吴筠正被水冲的有些昏沉,脑袋也在水流中的冲击下懒洋洋的不想转动,于是顺着金蚕的话问道:“什么事?”
金蚕紧紧的抱着衣服,仰着小脑袋认真的望着吴筠:“你让我吃一口好不好?”
吴筠对金蚕的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要吃什么?”
金蚕把怀里的衣服放到旁边墙上挂着的篮子里,一脸认真的飘到吴筠眼前,“你让我吃一口好不好,我只咬一口!”金蚕一脸认真的保证,只是说话间露出的点点锐利的犬牙让他的保证显得一点儿也不可靠。
吴筠这下子算是反应过来了,手里的花洒一下子掉落到了地上,他几乎是咆哮出口:“什么?你想吃我?”
“嗯!”金蚕肯定的点了点小脑袋,有些怯怯的道,“不过我不会吃很多的,我只要吃一点点就好了。”说着金蚕伸出胖胖的小手比了一下,看到吴筠的脸色似乎很难看,于是他又把五指合拢一点点,“只要这么多就好了。”
吴筠看着金蚕天真的表情,觉得刚刚被热水冲过的脊背又开始丝丝的冒寒气出来。小心翼翼的顺着管子把地上的花洒拿到手里横在胸前戒备着,吴筠后退了一步,坚定的回答:“不行!”
金蚕沮丧的垮下小肩膀,不死心的伸出小手指比划了一下,可怜兮兮的问:“这么一点点可以不?我只要尝尝味道就可以了。”
吴筠激烈的摇着头,“不!一丁点儿也不行!碰都不准你碰一下!”
“吴筠——”金蚕眼睛里挤出点点湿润,“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可以了!你要是觉得不公平,也可以咬我的。”金蚕扬起短短的小手臂,“我可以随便你咬的。你只要出一点点,就可以随便咬,很划得来的!”
无视掉金蚕可怜巴巴的眼神,吴筠可是记得这小子吃人的扬言。不管这小子的保证是真是假,他都没有兴趣用自己开试验。因此,必须把这小子对自己的“非分之想”掐灭在萌芽阶段。于是吴筠尽量鼓起气势以一种类似于斩钉截铁的语气否定:“也不行!都不行!无论怎样都不行!”
眼看着金蚕还有纠缠下去的趋势,吴筠拉下脸,“不准就是不准!你再说,我就生气了!”
金蚕还是很害怕吴筠生气的,毕竟食物常有,而好的主人却是可遇不可求的。眼看着吴筠脸上已经开始蒙上的淡淡怒气,金蚕垂下了脑袋,“哦,我不吃了。”
“以后也不准吃!”吴筠追加了一句。
“哦。”
47、大M吴筠
虽然当时在别墅里表现的狼狈, 但是吴筠身体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当时会晕过去也只是因为硬抗了秦的龙威震荡后引发了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而已。
所以,洗了澡,休养了一夜, 吴筠又精神奕奕了。
为了避开人群——秦交代了不要去人多的地方,吴筠踩着食堂开门的点——七点钟, 就去了食堂买早餐。
“吴筠,包子!包子包子!肉包子!”金蚕仰着头指着刚刚端出来的热气腾腾的包子, 嘴里不断的嚷嚷, 赢来食堂阿姨善意的微笑。
吴筠其实比较想喝粥,但是他很早以前就已经学会尽量不要与金蚕在公开场合争论了,于是从善如流的买了一大堆包子。
“这么多, 吃的下吗?你们不是打算吃一天吧?”热心的阿姨一边往达达的塑料口袋夹包子, 一边惊奇的问。
金蚕一边手里拿着一个提前要的肉包子,有些含糊不清的回答:“吃得完, 我一个人就可以吃完!”
“哈哈, 小朋友这么能吃!怎么不见长肉呢?”
“他不给我吃饱。”金蚕怨念的看了吴筠一眼,低头狠狠的咬了左手还保持着完好形状的大包子一口。
“那你肯定吃的很多。”阿姨如实评价。
吴筠深有同感的狂点头。
金蚕不满的低声嘟囔:“哪有,我昨天只要一点点你都不肯给!”
吴筠脸绿了。
*****************************
因为时间还早,而初冬的清晨,即使是微风也已经染上了几分凛冽, 天之骄子们暂时都还没有用冷风摧残自己的意向,所以吴筠提着包子回去的路上还是静悄悄的,只听见面前金蚕吧唧吧唧吃包子的声音。
包子的热气在走出食堂没几步的时候就已经慢慢消散了, 吴筠决定还是等回去以后用微波炉热了再吃。不过金蚕可没有这个顾虑,对他而言,只要作为早餐的包子里面的馅还是肉馅,那就万事ok。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林荫道上踢踏踢踏的慢慢走着,以金蚕吧唧吧唧吃包子的咀嚼声作为背景,愉悦的享受着在周一早上难得的静谧。
然而,世界上总有那么多煞风景的人或事的存在。
就在绕过大半个球场即将到家的时候,“轰隆——”又是一声雷,不偏不倚的劈在前边啃包子的金蚕身上。
与金蚕隔着小半步距离的吴筠也顺带的享受了一把脊背酥麻的感觉。
吴筠傻住了。
“我的包子馅儿——”金蚕举着刚被咬了两口就被劈黑了的包子,开口处黑乎乎的一团特别醒目。
吴筠慢慢的走到金蚕身边,然后转头看向刚刚才注意到的,隔着一道防护栏的球场里面的青衣小道士——正是昨天下午劈了他们的那位。
“怎么又是你?”
“怎么又是你们?”
仅差一字的两句话同时从两个人的嘴里蹦出来,最后到底还是小道士棋差一招,败在吴筠谴责的目光下。
“等等——”小道士扔下手里的东西捞着袍角跑出来,“对不起!”
金蚕已经换了个包子,不过还是心痛刚刚没有吃到口的那一大团肉馅,正好小道士看着也是个好欺负的,于是拽拽的翘起鼻子:“要是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小道士虽然看着好欺负,但是本事还是有几分的,他刚刚那一声“怎么又是你们”也不是无的放矢。毕竟,茅山祖传的法术总是有自己的灵性的,他刚刚使出的雷击法术就是在一定范围内攻击范围内最邪恶的邪物,或者占居了别人身体作恶的黑法师。
如果说第一次是出错了的话,没有道理第二次又劈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尤其是他旁边还有一个体积相对大得多的人!
所以,小道士怀疑了。
但是,小道士毕竟是以和为贵的道家子弟,最重视的就是天人和谐,所以在心头的怀疑没有得到证实前他是不会贸然行动的。
当然,试探还是必要的。
于是,道歉之后,小道士从袍袖里面掏出一把尺来长的桃木短剑,递到吴筠面前,“那个——”小道士虽然法术还不错,但是也正是因为他把到目前为止的人生都用来学习法术去了,人情世故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所以心存怀疑的小道士红了脸,“这是第二次劈到你们了,真是对不住!不过,能不能请你们握一下这个?”
吴筠瞪着送到面前的虽然不够长不够锋利但是仍然改不了那是一把凶器事实的桃木剑,防备的拦在金蚕面前,伸手握住剑身,阻止桃木剑继续往金蚕那边送去,“为什么?”
“我觉得你儿子可能被邪物附身了。”小道士只以为小声的说。
“你才被邪物附身了!”金蚕愤怒的伸手扯出吴筠手里的桃木剑扔到小道士头上,“你劈了我两次了!还劈坏了我的包子!说,你要怎么赔?”
“金——”在金蚕伸手握上桃木剑的时候吴筠就吓住了,只是伸手不及,而且他也不敢叫出金蚕的全名,害怕被小道士识破了身份。于是只能在桃木剑落到小道士头上后才伸手握住金蚕的小手检查。
白白的小手掌心有一道浅浅的红痕。金蚕不在乎的缩回手继续啃包子,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直直盯着小道士。
小道士没有看到金蚕掌心里的红痕,其实以小道士的阅历就是看到了也只会当是握剑太用力了才留下的,所以只好垂头丧气的认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小道士伸手在宽大的道袍袖子掏了掏,也不知他怎么捣鼓的,就掏出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来,“喏,这个是赔给你的,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吴筠惊恐的看着小道士还沾着香灰的手,趁着金蚕还没准备动作,一伸手拦住了小道士准备伸到金蚕面前的手,“这个算了,还是你自己吃吧,看样子你也还没吃早餐是吗?”然后挟着金蚕的小肩膀转身就准备离开。
“谢谢你的关心,可其实我还有很多的,所以这个拿去吧,没关系的,真的。”小道士伸手拉住吴筠,一脸真诚。
金蚕也眼巴巴的望着吴筠。对于食物,他向来是多多益善。
于是,吴筠在被雷二次劈过之后,抱着行凶者赔偿的一个包子拉着自觉已经得到足够赔偿而兴高采烈的正牌受害者走开了。
***********************************
虽然得到了赔偿——虽然这个赔偿非常的不够看,但是吴筠仍然不能抹煞那个包子就是赔偿的事实——吴筠心头却很不得劲儿。
国人骂人的时候有一句很凶的诅咒,“你天打雷劈!”吴筠自认除了被养了个不太听话的宠物外自己没做任何违法犯纪的事情,平日的为人处事也一直保持在良民水准线上,可是为什么他这样一个良民要连着被雷劈两次?
好吧,他知道自己是被连累的,罪魁祸首其实是客厅里正在欢快的啃着包子的金蚕。
可是,不是说真正的良民就算是老天爷也会善待帮忙指引避灾避祸的吗,为什么轮到自己就只有连累被雷劈的份呢?
心头郁卒的吴筠甚至连打游戏的心都没有了。
坐在电脑前看着玩网游还不是很熟练的金蚕操纵着自己的角色跑到怪堆里,吴筠心头没有半点周一不上班的洒脱,而是陷入了无所事事于是想入非非的痛苦中去了。
也许,自己就是传说中的m吧。吴筠在心头自嘲。
“我得意地笑,得意地笑……”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吴筠精神大振,几乎是从床上一跃而起,翻到床头柜旁,打开手机盖子,甚至看都来不及看一眼,就直接凑到耳边,“喂!”
48、拜师
“吴筠吗?我是席芮。”有些飘渺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吴筠手一抖, 手机险些从手里掉下来。看了看旁边正在奋力敲打键盘的金蚕, 吴筠自觉的往金蚕那边靠了靠,然后小心翼翼的问:“席芮,你——好了?”话到口边的吴筠有惊无险的把“活”换成了“好”字。
“是的, 我活过来了。”那边的席芮肯定是猜到了吴筠的心思,有些吃力的用因为虚弱而飘渺的声音吴筠解释着自己的情况, “只是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谢谢你了。”
吴筠讪讪的笑了一声,“没什么好谢的, 你的健康最重要。”
“对了, 听秦说你现在家?”
“是啊,我请了一周的假。”
“其实没必要那么小心的,有金蚕在你身边, 等闲精魅不敢随意出现的。”
“秦这么说, 我也就小心为上了。”吴筠挠挠头,“再则我也想借此机会休息一下。”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想休息了。
“这样啊——”席芮的口气有几分沉吟。
“有什么事吗?”
“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帮忙, 报酬为二万元钱, 你愿不愿意?”虽然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但是对于人情世故,席芮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吴筠心头只犹豫了一秒钟,“我愿意,什么事?”
“是去外地。我看的一个香台出了点事, 我想让你帮我去重新上一炷香。”席芮在那头顿了一下,似乎有喝水的声音隐隐传来,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你带着金蚕一起, 不会有事的。”
吴筠被二万块人民币迷惑了的心这才稍微冷静下来,“可是,金蚕待会儿就要去秦那边学习去了?”
“秦就在这里,你带着金蚕过来就好。”席芮声音已经很虚弱了,很快电话那边就换成了韩阳在说话,“如果答应了,就让金蚕带你过来吧,快点。”
“哦,好!”吴筠怔怔的挂断了电话,忽然觉得其实在家里呆着也好,只是现在才后悔却来不及了。
********************
因为已经去过席芮那里,金蚕的缩地成寸难得的没出问题,两人顺畅的落在了席芮的大门前。
开门的是韩阳,吴筠礼貌的对他笑了一下,金蚕假装没看见,牵着吴筠的衣摆走了进去。
韩阳那天确实是急了,不然也不会那样的风度尽失。现在席芮已经醒过来了,虽然身体看着还不太好,可是最起码人是活的,所以他心情很好,也不会跟金蚕这么个根本就不是人的小东西计较,跟吴筠很有礼貌的笑了一下,侧身让开两人进去。
席芮坐在沙发上,看上去除了脸色苍白些似乎也没什么。不过,吴筠却注意到了站在席芮身后的秦正在小心翼翼的护着一盏灯,而那盏时明时灭的灯,显然牵动着这房间里绝对不止一人的心。
席芮注意到了吴筠的视线,“那是我的本命灯,”苦笑一声,“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能亲去而要拜托你了吧?”
吴筠其实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看席芮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于是闷着脑袋点点头,“嗯,那我该怎么做呢?”
席芮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因为你是代替我去的,所以你要先拜我为师,以我的弟子的身份帮我把香台扶正,然后上香。不过你放心,回来后,我会帮你收回身上的法力,解除你的弟子身份的。”
弟子?
巫师的徒弟?
像巫师那样会法术?
吴筠的心脏砰砰砰的跳起来,强抑住胸腔里的激动,他兴奋的问:“为什么要解除呢?能不能不要解除?我,我也想学习……”对着席芮几人诧异的眼神,吴筠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消了声。
金蚕首先按捺不住,不满的跳出来,“吴筠你骗我!你那时候还说你一点儿也不喜欢蛊,你讨厌虫子的?怎么现在又想学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故意骗我?”
吴筠当初一不小心把金蚕扔出去的时候为了安抚小家伙,满口保证了他只是对蛊虫形状的金蚕不适应,因为他讨厌蛊术。
原本只是随口诌的借口,他怎么想到金蚕会记得这么牢?
“没有,绝对没有!我那时候只是不了解蛊术,所以觉得怕。”吴筠首先坚决否定掉金蚕加给自己的大帽子,然后才吃吃的开口解释,“可是我现在看了你们也觉得挺有趣的。”
“蛊术不是有趣的东西。”席芮皱起眉头,对于蛊的了解,没有人能比他更深刻了,“蛊术一旦入门,除非是师傅主动收回,一辈子都摆不脱。学蛊之后就必须定时放蛊,或者害人,或者诅咒,或者通过和别的蛊师斗法来释放身体里积存的蛊力,不然倒霉的就是遭到蛊力反噬的自己。
“为什么说蛊师都好勇斗狠,都是因为身体里的蛊力不定期发泄的话就会噬主。蛊力反噬的时候,说是万蚁钻心也不为过。有时候蛊师为了逃避这种痛苦,甚至会把蛊下在自己亲人身上。过去的时候,除了世代相传的蛊人,其他的人家要是出了学蛊的子弟,家里人甚至会立刻把他们除出门去。
“而且放蛊也不是随便就可以放的。万一遇上一个懂行的破了你的蛊,或者是人家请了道行比你高的压住了你的蛊,放出去的蛊力还会反噬到你的身上来。
“所以,事实上,除非是世代相传,或者是迫于生路,没有人会愿意真正学习蛊术。”
也许是一下子说的太多话了,席芮有些气喘,一边的韩阳急忙捧了一杯水过来轻拍着他的背慢慢的喂他喝下。
喝下一口水,又稍微休息几秒钟,席芮的脸色好了一些。他微微抬起眼帘看着吴筠,“现在,你还愿意学习蛊术吗?”
吴筠对席芮的介绍有些半信半疑的,“那,金蚕也是蛊。按理说我是他的主人,可是也没见他对谁怎么样啊,我也没感觉到什么反噬。这又是为什么呢?”
席芮轻轻地喘了口气,苍白的脸上浮出了几分笑意,“这个,你还是问金蚕吧。”
吴筠把头转向金蚕,“难道你还有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放过蛊?”
金蚕绞着小手指,“放过啊。我每个月十五的时候都要放的。”
这么说他已经放了至少有七次了?
想起自己捡到金蚕的日子,吴筠突然脸色发白,“你都放的什么蛊?”他可是知道金蚕都是有毒的,可别是毒死别人啊!他还不想背上人命。
“你放心,跟了你之后,我就只下诅咒了。”金蚕小脸上绽放出得意的小小笑容,“我知道吴筠不喜欢死人嘛,所以我已经很久没下毒了。”
诅咒和下毒也没什么差好不好?吴筠在心头狂吼。不过就算如此,他面上还是习惯性的没什么表情——自从养了金蚕后,这个是他面对金蚕时候用的最多的表情,久而久之的竟然习惯成自然了:
“你都下了什么样的诅咒?”
“很简单的,我从来都只下一个诅咒。”金蚕有些得意的扬起小鼻子,“那就是‘心想事不成’!”对于这个小诅咒,金蚕是真心得意的。这个诅咒一则不伤害人,二则消耗的蛊力也多,基本上用一次就可以休息一个月。就连秦都称赞过他自创的这个小诅咒!
所以,金蚕扬起小鼻子,竖起耳朵准备听吴筠的称赞。
“你真是——”吴筠果然不负所望,颤抖着嗓子称赞:“真是太狠了!”
*************************************
不管以后怎样,眼前拜师却是必须的。毕竟不论是学还是不学,都要等到吴筠解决了那边的事情回来后才能决定。
所以,在说了几句话后,席芮就指挥着韩阳吴筠摆香案行拜师礼。
蛊术虽然狠毒,但是拜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尤其是眼下席芮有求于吴筠,所以也就只是磕了几个头,跟着念了一段绕口的咒语也就算了。
拜师之后,席芮就给吴筠细细讲解他将要去的地方和将要面对的事情。
原来席芮说的那个地方竟然是方女士和陆先生所在的x县城附近,也就是他上次经过时候陆媛介绍的那条新开的高速公路上,距离x县城十里开外的一个隧道——不是当初秦出现的那个隧道,而是出县城后的第三个隧道。
x县城多山,当初准备高速路的时候,x县这一段最困难的既不是占田,也不是搬迁,而是过山。
因为洞神。
按照高速路的一贯施工规矩,自然是遇水搭桥逢山开路,前者倒还罢了,毕竟高速路通过的地方没有什么大河,架桥的话现在也多的是模板钢筋混凝土之类的东西;可是逢山开路却没那么简单了。
湘西多山,山多就有洞,有山洞就有洞神。而洞神,却不是轻易可以得罪的。
平民搬迁尚且要给安置费,何况洞神那样有法力性格古怪的。
所以,本地的工程队,还有了解这边规矩的工程队一般都会在开工之前请个有名的风水先生或者是巫师帮忙招呼当地的山神洞神。就是不知道这边规矩的,在得了一定教训后,只是不是主事的人太二,一般也都会向规矩屈服。
席芮就是在后面这种情况下被赶鸭子上架的。因为对方托了父辈的熟人来说合,所以就算是不乐意,席芮看在长辈的面子上,再加上对方给的钱还不错,也就答应了。
当时他给出的条件就是他在世的时候保证这里不见血。
而现在,显然是有人钻了他诺言的空子,趁着他本命星动摇的时候,在那边动手脚了。
所以,现在席芮必须保证在那里见血之前,先让人过去加强自己对那里的保护,不然自己的本命星可就真正危险了。
这也正是席芮找吴筠过来的原因。
49、誓言的用处
出行之前, 当然要收拾东西。
吴筠再次挟持着金蚕瞬移回到自己的小屋里, 然后开始打包。
首先是线香烛火之类的东西,这类东西倒是不必特意出门去买了。因为家里养着个金蚕,早晚要祭祀的, 这些城里不常见的东西他这里倒是尽有。
在金蚕的抗议声中卷了一大包,吴筠细细的将之收起来放在背包里。那边金蚕见到抗议无效, 气呼呼的转身收拾电脑去了。
“你要带笔记本去?”收拾好了东西的吴筠叉着手闲闲的站在房门口,目光挑剔的对着正被金蚕往电脑包里塞的apple macbook air。
“难道你想扛那个?”金蚕抬起已经慢慢长了些肉的下巴指指角落里的台式机, “要扛自己扛, 我是不会帮忙的。”
就算他是金蚕蛊,可以缩地成寸,他也有自己的极限的好不好!真当他是大力水手啊, 只要吃两棵菠菜就可以神力无穷了!
吴筠嘴角抽了一下,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带电脑了?我只是想说,你手里的那个笔记本是只能无线上网的, 内置电池也只能用几个小时, 那边荒山野林的,你是打算到时候用这个来切西瓜嘛?”
金蚕低头看了看手里已经塞了一半的笔记本,别说,还真够薄!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金蚕妥协,按照吴筠的提议放下了恋恋不舍的笔记本。不过, 考虑到这次出去可能要几天,金蚕决定把笔记本好生藏一下。
毕竟,万一要是来了小偷呢?
把衣柜橱柜乃至冰柜都折腾一遍后, 吴筠无语了,“金蚕,你还是把笔记本带去吧!”
“你早说嘛!”
**************
除了香烛电脑之外,还有个换洗的内衣裤也是不可或缺的。
自从有了金蚕后,本性里其实很节俭的吴筠本着利益最大化的原则,身上的衣服全部实行了两套轮换制。于是,现在要出门了,吴筠还得去阳台上收昨天刚洗的衣服。
看到窗户上刚刚补上的玻璃,吴筠突然想起好像有好几天没看到梁欢了。
吴筠现在已经十足肯定梁欢是被什么附身了。说实话,他和梁欢除了刚来时候的帮忙,并没有其他任何交集,而且刚开始集下的好感也在他对自己视若鬼魅的行径中耗了个一干二净。可是,吴筠还是忍不住想要叹气。
忽然想起金蚕说的龙鳞有驱邪作用,刚好金蚕不是刚从秦那里弄来一串吗,也许可以试试。
“不行!龙鳞那么贵,他又不给钱!不给!”金蚕一口拒绝。
“没关系啊,我们可以等他好了之后再问他讨要人情。再说了,你不是有那么多吗?”
“这哪里算多,秦那里才是真正的多好不好!不行,反正不行就是不行!”
“看在我的面子上,一片都不行吗?”
“别说一片,半片都不行!”
吴筠恼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串鳞片是秦拿来补偿我的吧?”
金蚕小身子缩了一下,马上嘴硬道:“你的就是我的,龙鳞也是我的!我说不给就不给!”话虽如此,但是金蚕的声气已经弱下来了。
吴筠乘胜追击,以软攻硬:“金蚕给我一片好不好?你看,剩下的都是你的,你还有那么多,给我一片好不好咯?”
“……”金蚕犹豫了许久,“好!”
*****************************
虽然得到了龙鳞,但是真要吴筠为了那么个不确定身份的梁欢去冒险却,吴筠还没有那么大的心胸。
事实上,自己能为了他跟金蚕磨那么半天就已经足够吴筠觉得自己善良了。
所以,得到了龙鳞之后,吴筠随口问了句怎么用而得到金蚕不怎么真心的拒绝后,也就随随便便的把龙鳞用信封装了从下面的门缝里塞了进去。
“好多钱就这样去了!”金蚕还在不满。
吴筠抱起金蚕,在他鼓鼓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行了,这一趟回来,我们就会有二万元的进项了。到时候钱全部给你数!”
“哼!”
*******************************
两人忙完手头的事情后正是食堂用饭的高峰时期,考虑到接下来就算人少了,食堂的菜也没了。于是两个人干脆决定不在食堂吃了。
当然,外面吃更不靠谱。所以,现在唯一一个地方,就指望电话了。
“妈!”
“筠筠,今天怎么记得给妈打电话了?别不是闯祸了吧?”方女士向来不忌以最大的恶意揣度自己儿子——的境况。
“没事,只是我现在到你那来了。”
“快点快点,我们马上就吃午饭了!对了,你现在还在哪里?”
“我在城郊,就等公交了。”
“等什么公交啊,打个的就行了,快点啊!”
“嗯,跟着就过来。”
吴筠挂断手机塞进自己裤袋里,旁边一直竖着耳朵听两人对话的金蚕道:“吴筠我发现你老是骗人!你人都还在这里,却说已经到了x县城郊了;还有上次,你明明就是怕鬼,却说自己是得了阑尾炎。你专门骗人!”
“那个,那个其实不是骗人。那个叫做善意的谎言。”吴筠有些脸红,“善意的谎言虽然说的不是实话,但是它是为了安慰别人,不让别人担心才这样说的。所以这种谎言是应该存在的,是可以理解的。”
“骗人就是骗人,说再多的话也是骗人!”金蚕不满的撇嘴。
吴筠无奈的举起双手,“是是是,是骗人!不过金蚕放心,我吴筠在这里发誓:无论我对别人怎么说,我永远都不会骗你!”
金蚕看着吴筠认真的样子,觉得还不错,正准备点脑袋,心头突然冒起一句前不久在电脑上看到的话,于是赶紧把已经点下去的脑袋抬起来,斜睨着吴筠奶声奶气的道:“誓言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用来违背。”
吴筠大汗。
看着吴筠吃瘪的神情,金蚕得意的伸出了手,“我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一次就算了!走——”
**************************
不得不说吴筠敢于撒这样的谎也是有恃无恐的。
不过是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吴筠周围的景象就从s大的出租小屋的客厅换成了x县城郊的土路。
公交是不能坐的。出租车这里却是没有的。倒是远处有几个拉煤的木板车,
左张右望,眼看连唯一的脚力——车夫拉的煤车——也要从眼前过去了,吴筠忍无可忍,“喂,等等!”
于是,最后吴筠终于还是腐败了一回,抱着金蚕上了人力车。
坐在黑乎乎的煤车上被人指指点点的味道可不太好。一进城,吴筠就下了煤车换乘出租回家。
看看表,十二点过十五分,刚刚好!
按门铃,开门,寒暄,进门,坐!
一系列的动作下来,吴筠瘫在沙发上再也不想动一下了!只是,天不遂人愿——
“吴筠,站起来下!”陆先生一脸严肃的命令。
吴筠手抖脚抖的扶着面前的茶几站起来,整个人摇摇晃晃的犹如秋天打谷后天下剩下的稻草——风一吹就可以倒下。
陆先生显然对吴筠的精神状态很不满意,“立正——”
一屋子的人,包括正在厨房里热菜的方女士,在一声整齐的“嘭——”的鞋子碰撞声后,全部站得笔挺。
“稍息——”
“嘭——”这回是鞋尖碰地板的声音,照旧的整齐划一。
“原地解散!”
房间里一下子冒出了大大的三声出气声。
吴筠也舒了口气,弯下腰正准备抱金蚕到沙发上坐下——就算是金蚕,在不用法力的情况下,五岁孩子的身体限制还是蛮多的。
然后,陆先生阴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吴筠,你屁股上的那两团黑色是怎么回事?”
50、隧道拦车人
煤灰事故教会了金蚕不要随便搭车。
吴筠回房间换衣去了——虽然很少过来, 但是陆家还是有为他单独保留一间属于他的房间。于是, 被留在外边的金蚕就遭了秧。
本来么,像是金蚕这样的鬼魅精怪以人类形态混迹人类社会时,会有一种让周围人等忽视他们身上一切不合理因素的本能。
所以, 就算是他一夜之间长大了将近两岁的年纪,和他们同一栋楼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以为不正常, 一个个依旧和他们维持着“相逢开口笑,转身不认识”的正常邻里关系。
所以, 如果不出意外, 金蚕突然长大这件事也应该像之前陆媛送他们回家时候遭遇秦缩地成寸那件事那样悄无声息的揭过去。可是——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金蚕因为拉肚子而换了一次衣服,当时就是方女士找出的陆媛小时候的衣服给换的。
于是, 当初临时拿来换的小衣服变成了如今的小辫子了。
******
吴筠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正撞上方女士手拿当初穿过的小衣服对着金蚕比划, “你看,我记得你来的时候真的是穿的这个衣服!就是这件, 当时你还不会拉拉链呢……”
吴筠头上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妈, 你在比划个什么呢?”
“衣服啊,你看,那时候你们住这里的时候他是不是穿的这件衣服?”方女士显然也还不是全然肯定,于是转而向儿子寻求支援。
“我不记得了。”吴筠冷汗的摸摸鼻子,“不过我觉得有些不太像。”
“乱讲, 这件衣服你们上次拿出来了我还没有收回去的,就放在柜子上面。你看,是这件!我记得当时穿的时候还好好的, 怎么一下子就小了这么多?”
“可能是衣服缩水了吧。再说小孩子都长得快。”
“再长得快也不是这样长的啊!”
“行了行了,吃饭了!”最后还是陆先生解除了吴筠的尴尬境地,“筠筠赶了一上午的路,也该累了。再说人家下午还有事呢!”
吴筠连忙点头,“对啊对啊,妈,我肚子饿了。”
刚刚一直保持沉默假装自己不存在的金蚕也连忙点头附和,“我也肚子饿了。”
此言既出,吴筠清楚的看到方女士瑟缩了一下。
********************
因为吴筠是突然到来的,事先方女士并没有得到通知,所以仓促之间方女士准备的午饭并不是很充分,尤其是考虑到金蚕的食量,午饭的分量甚至可以用少来形容。
所以,午饭的时候,在吴筠严厉的目光示意下,金蚕只吃了三碗饭两盘菜——两盘带肉的主菜。
就算是这样,吃完饭后,陆先生还是说了一句,“有空带孩子上医院检查检查吧,小孩子长身体是要吃得多些,可是长这么快,吃这么多,还是有些太过了。身体最重要。”
吴筠连连点头。
午饭过后陆先生还要上班。方女士倒是早早退休了无事,但是无论是金蚕还是吴筠都不愿意跟方女士单独呆在一起。
所以吃过了饭,吴筠就抱着金蚕告辞了。
至于晚饭,吴筠决定在方女士忘记金蚕以前有多大之前都不要再来了。
*************************
因为要去的那个路段在乡下,旅店什么的基本上是没有指望的,所以临出城前吴筠买了个双人帐篷——还好x县城最近几年正在发展旅游业,不然要是前几年想在这样的小县城买帐篷还真不好买。
因为在陆家没能吃尽兴,吴筠又在附近的小吃一条街按照金蚕的要求买了一大把羊肉串鸡翅膀之类的烧烤东西,两个人一边走着吃一边拦车。
x县城出租车挺多,可惜的是那些车主一听说是要去高速路,一个个都纷纷摇头走了。
于是,两个人一路从县城中心走到郊外的汽车站,手里的烧烤都吃完了,也没能打上一个出租车。
最后,还是附近一个刚刚出站的中巴上拉客的售票员拉他上了车,说反正他们也是上高速的,只要他出一半的票钱,到时候到那个地方他们把他放下来也就是了。
这趟中巴是跑附近h市的,中间确实是要经过那个高速。吴筠比较了一下打的费用,觉得那三十元的车票也不是那么贵,于是就上车了。
车上的人不多,难怪那售票员这么热心。
吴筠想着自己到前面不远就下车,便选了个前排靠门的位子坐下。
车子慢慢的离站,一把呱唧呱唧的招呼客人的售票员也在吴筠前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车门也合上了。
车厢中开始响起乘客细细的说话声,嗑零食的声音。刚刚活力十足的售票员也在吴筠前排的单座上坐下来,歪着头靠着座位上的靠垫开始休息。
吴筠心里有些没底,甚至前倾靠近了前边的售票员,“哎,那个,卖票的?”
售票员眼神迷茫的转过头来,额头上略长的板寸已经有些翘起来了,“有什么事?”
“我是第一次坐这个车,快到舟山隧道的时候你一定要提醒我啊!”
“放心,我会的!”售票员笑笑,露出不太整齐的一口碎牙,“对了,我看你面生的很嘞,你不是这里人吧?”
吴筠笑笑,“也不能这么说,算是半个x县人吧。”
“哦?”售票员挑挑眉毛,“这里出生,外头长大的,回老家,是吧?”
吴筠笑笑,没有回答。
售票员把这当成了默认,顿时来了兴致,“说起来我外婆还是舟山那边的,不过她是舟山上寨的,你呢?”舟山正是吴筠此行的目的地。
吴筠有心想要探探舟山那边的真实情况,于是半真半假的说:“我不是舟山的,不过我一个朋友老家是那里的,我这次去就是想要看看他。只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住以前的地方。这个路啊!”
售票员点头,“就是,这个路虽然讲是方便了许多,而是真的害得几多人家不得不说让出住了几辈子的房子。房子也就算了,国家建设嘛,再讲老房子去了我们还可以建新房子不是?可是那些被占的田啊!我们这辈子也就是了,反正也没得几十年好活了,只是不晓得没了田地,我们的后班人以后吃什么?”
吴筠从来没有在乡下住过,所以对售票员说的什么占田占地并没有什么直观感受,不过他还是附和的点点头,“是啊!是啊!现在到处修路——”眼前一黑,车子进入隧道了。
吴筠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眼睛习惯了隧道里相对昏暗的光线后,吴筠发现里面其实并不黑。车道两边的内壁上安置着细细的壁灯,然后每隔十米左右有个大灯。因为现在是白天,隧道内的灯并没有全开,而是隔一个开一个。晕黄的壁灯一个个从车窗外闪过,映得隧道内显现出一种诡异的瑰丽。
说起来吴筠还是第一次经过这个隧道——上次的时候刚到隧道口就被秦拦住了,然后就缩地成寸直接到了c市。
车里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感觉刚刚还在耳边的说话声、咀嚼零食的声音、甚至身后的大叔打呼噜的声音都奇异的听不见了。
刚刚还侧着甚至跟他说话的售票员这会儿也转过了头正襟危坐着,头直直的对着前方,一动不动,全然没有了刚才拉他上车时候的活力和刚刚说话的俏皮,看上去如临大敌。
吴筠心头也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双手紧紧的伸出攥住了身边金蚕的小手。
金蚕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紧张,被他握在手心的小手指曲了一下,抠了抠他的掌心,吴筠立时想到身边这个可是跟着真正的神龙学过法术的,心马上又安定下来。
甚至还转头对着金蚕笑了一下。
金蚕当然也回了一个甜蜜蜜的笑。
这么一分神,吴筠再回过头,就看到了前面路中央挥舞着双手请求搭车的年轻男子。
可是开中巴的老司机却没有丝毫停车的意思。
老司机双眼平视着前方,已经有了不少老人斑的双手稳稳握着方向盘,直直的对着前方冲去。
“哎,司机,有人搭车啊!”吴筠急了,那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哪!人命关天,这个时候,吴筠早把上次陆媛念给他听的关于这个隧道的秘辛忘记到了脑后。
车速依然不减。
“司机!司机——”吴筠顿脚。
已经来不及了,车子已经撞上了年轻男子,轻轻震了一下,然后丝毫不停的继续往前。
“你——”吴筠恨恨的踢了一下前边的座位,“停车!”
“别乱说话,在这里!”前边的售票员转过头来,“有本事你看下后面!”
吴筠转起身来。这个车子的卫生打扫得很好,后座也没坐人,他很轻易地就透过车子后座的玻璃看到了后面——
晕黄的灯光下,隧道内空荡荡的,甚至连个车子都没有,哪来的拦车人?
51、可怜的二婚头(捉虫)
眼前突然大亮, 吴筠几乎睁不开眼睛, 只能伸出手去摸索着牵住金蚕的手。
金蚕软软的小手反着握上吴筠的两根手指,软软细细的声音很好的安抚了吴筠惊恐的神经,“不要怕, 他出不来的。”
吴筠慢慢的睁开眼睛,原来他们已经出了隧道。冬日正午明亮的阳光下, 道路两边的常青树飞快的闪过,树上点点水珠带起一串串金光。道路的一侧是个小小的村庄, 几缕袅袅的青烟给过于安静的高速路增加了几分人气。而几只正在高速路边晃悠的土狗被迅速经过的车子一惊, 于是一连串的狗吠又被车子远远抛到了身后。
吴筠贪婪的看着车子外边一切象征着活力的景象:被土狗追赶着得摇摇晃晃的鸭子,咯咯咯的吃着小路边的白菜然后被菜园主人一撵就拍翅飞跑的小母鸡,捧着大陶瓷碗蹲在地上边说话边吃饭的汉子, 挥舞着扫帚招呼不听话的小孩的女人们……这是还属于他的活人的世界。
一方心相印的纸巾递到他的面前, “给,吓到了吧?”
吴筠顺着纸巾看过去, 是前边的售票员。接过纸巾在脸上随便擦了两把, 吴筠有些后怕的问:“刚刚那个,不是人吧?”
售票员笑了笑,“其实我们经常跑这条线的差不多都习惯了。你说有哪个正常人会在隧道里面拦车?”摇了摇头,“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不是吓坏了,不过慢慢的习惯了就好。遇到这种事情, 停车是万万停不得的!一停车就肯定出事,不是你自己翻车,就是后面莫名其妙的出来个车子撞上来。不过要是开车的胆子大些一口气冲过去了就没事了。”
吴筠点了点头, “其实我以前听人说过这里的,可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看着就像是真的一样。刚刚看到车子直接冲过来的时候,我是真的吓到了。”话锋一转,吴筠试探的问:“对了,我听人说那舟山隧道也有些名堂,不会也这样吧?”
售票员索性转过身,把下巴放在靠垫上,含笑道:“舟山?没有!也不能说是没有,听讲原先挖隧道的时候也是挖出来一条大蛇,不过人家那个施工队的经理舍得花钱啊!队里工程一不对头,转头就花了十多万请了个大师!大师一出手,工程马上就顺利进行了,再也没出个岔子。”
想来这个大师就是席芮了。十万多,啧啧!虽然知道坊间流言不可信,但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席芮收到的钱肯定是不少的,真是让人羡慕!
不过目前要紧的问下事情后续,“那后来呢?怎么又听说那里不安定了?”
售票员砸了砸嘴,“大师是厉害啊!可是人再厉害又怎么扭得过天?那施工的已经先得罪了山上的洞神,大师再厉害又有什么办法让人家不记恨?不过是仗着法力高深把那洞神压制着罢了。听说那大师到了舟山,一看那情形,就说了句话,‘你们请得太晚了!我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我在的时候,保证你这里不见血。’然后做了场法事就走了。所以现在,舟山那里虽然时不时的出点小问题,比如这里垮一下,那里崩点土,但是还真的从来没有出个事。”
“那么厉害?”吴筠吃惊的睁大眼睛,一半是因为想听更多的消息,一半却也是真的惊讶。
“那可不是——”售票员话说到一半顿住了,迅速转过头,前方十多米外有几个提着大编织袋的中年男人伸手搭车,司机已经踩下了刹车,车子慢慢的靠边停下来。
车门打开,售票员伸出脑袋,“哪去的?”
“z县。”一个领头的男子仰头回答。z县是此去途中要路过的一个小县城。
“二十五元一个。”
领头男子不满:“二十五元?别人都只收二十元来着!”
售票员歪头看了下老司机,老司机目视着前方无奈的点了下头,“都是这几个熟人,算了吧。”
售票员于是让步,“好吧!好吧!二十元就二十元,上车,快点!”
几个男人这才相互招呼着跨过防护栏一个个开始上车,几个女人站在防护栏外殷殷叮嘱着:“去了要小心啊!”
“记得要多穿件衣服,不要仗着身体还过得去就逞强,都是这么个人了!”
“实在做不下去了就休息点,不要和那些年轻人比!”
“……”
“晓得!晓得!”男人们则无奈又顺服的应答着。
售票员趴在门边栏杆上,“往后面走点,后面有位子。都这个时候,你们还出去啊?”
一个举着牛仔包刚好走过的中年男人无奈的叹气,“有什么办法嘞?我们这种人,也只能是哪里有活路就往哪里走呗。”
“对了,你们上次在舟山做的怎么样?”售票员显然和这几个很是熟悉,说话很是随便。
那中年男人在吴筠侧后方空着的双人座位上坐下,顺手把手里的牛仔包扔在里面靠窗的那个座位上,“那个,快别说了!那个老板人看着年轻的要死,人却唧唧歪歪,精明的跟个鬼似的!要只是这样也好罢了,毕竟一天两百块,在这附近也实在算是高的了。可是你不知道他有刁?做个栅栏,他都要用磨砂纸把每个木头打磨十二遍以上!唉,你是做栅栏,莫讲这里是农村,就是城里头的那些栅栏,也没见哪个有这么讲究啊!”
吴筠听得也来了兴致,“他是做什么啊,这么细致?”
那中年男人听着侧头看了吴筠一眼,见是个眼生的,嘴角一动,将要出口的话也就吞了回去。
旁边的售票员赶紧打圆场,“他是城里的,舟山那有亲戚,这是去看亲戚的。”
“哦,”男人点了下头,不过出口的话还是有了几分保留,脸上的笑容也敛了起来,一本正经的回答吴筠的话道:“那个老板也是城里人,只是想在山上修个小别墅,所以我们几个就在那里帮忙做了几天。”
“这样啊,”吴筠本能的感觉到这是个对自己很重要的问题,不过眼前这个男人很明显的对自己起了戒备心,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了,只好转移话题,“说起来现在城里头房子越来越贵了,像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根本就买不起房子。还是农村好,想建多大的房子就建多大的,只要出点材料钱、工钱,什么样的房子都有了!实在让人羡慕!难怪那些人都说要来乡下修房子!”
男人黝黑的面上浮起了一丝浅浅的自豪,“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被你们城里头的占了吧,我们乡里头的也该有些好处!不过现在那些建筑材料越炒越贵,我们乡里头的也快要买不起了。”
“但是再怎么买不起,你们乡下的,只要有心,建一个自家的房子总是做得到的吧?而且你们的房子只要建好了就永远是你们的,一辈子随便住,然后还可以传给后班子孙。哪像我们,一套房子最多只可以住七十年,而实际上呢?三四十年都不见得能住得上!”开始只是为了引开话题,可是说到后面吴筠是真的有些伤感了。
售票员还只是个年轻小伙,看上去比吴筠还要年轻一些,颇有些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感觉。他给刚刚上车的几个收钱回来,转过身子趴在靠垫上,挤眉弄眼的对吴筠道:“城里不好,不如来我们乡下吧?只要你愿意,房子什么的,都有,而且保管够大,随便你睡!”
吴筠虽然不是乡下人,但是他好歹也随着方女士陆先生在x县城住过几年,对这边的风俗还是算了解的,自然知道售票员说的是怎么回事。
这售票员说的也就是俗称的倒插门,即由女方准备好房子家具之类的,男方“嫁”到女家然后守着女方父母过一辈子。当然,其间小夫妻也还是可以回男方家里过的,但是一般倒插门的都是男方家境不怎么好的,所以就算是回去,过惯了好日子的小夫妻又怎么能习惯穷日子,所以这样的倒插门如果没有意外基本上都会是在女方家里过上一辈子。
说起来这对于现在城里不少男孩子还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如果男孩的自尊心不是那么高的话。只可惜了,吴筠对女人不感兴趣,不然……
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金蚕明显是感觉到吴筠心头的动摇了,不由扯了扯吴筠的袖子,“吴筠,你真的要到乡下来吗?乡下不好了!”
金蚕现在迷上了玩网游,逛超市,还有出门后随时可以买到的各种零食,后面两者还好,可是网游一项却无论如何都是乡下生活满足不了的,就像是现在他们就空有笔记本不能上网,所以金蚕打从心底不希望吴筠到乡下住。
“哦,”中年男人家里是有孩子的,所以本能的对所有孩子都爱屋及乌的抱有好感,尤其是眼前的金蚕冰雪可爱,实在让人不得不喜欢,因此不由探头逗道:“娃娃不喜欢乡下吗?”
“不喜欢,”金蚕摇头,“乡下没有电脑,不能上网。”转而拉着吴筠的手指,“吴筠不要在乡下住好不好?”
吴筠无语,自己果然不应该教他上网的,都是自己的错!
前边趴着看热闹的售票员已经吭哧吭哧的闷笑起来。一边的中年男人也咧开嘴露出了两排洁白的大牙。
“吴筠!”金蚕的声音提高了,小眉毛不满的竖起来。
“好!好!”吴筠无奈的点着头,“不过你以后也少上点网,成不?”
“小孩子是要少上网,上网多了,会变近视的。而且看电视上,还有说小孩子连续上网二十四小时然后突然就死的。”中年男人心有戚戚焉的在一边补充。虽然他还没有见过真正的电脑,但是在家看电视也知道上网是什么意思,而且焦点访谈也有说过青少年上网的问题,关心孩子的男人在家的时候有细细看过,所以说起小孩上网来倒也头头是道。
“我才不会变近视!”金蚕不满的嘟嘴抗议,“是那些人身体太弱了!”
“行,行!你厉害!”吴筠无奈的捏了捏金蚕的脸颊,“不过还是要少玩些网游,不然我就告诉秦,让他教训你!”
“那你也不许到乡下!”金蚕趁机提出自己的条件。
“好!”
售票员笑嘻嘻的看着两人互动,“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担心的,因为你爸爸这个情况,就是想要来乡下也不容易。”
“啊?”金蚕迷惑的眨眨眼,不确定售票员说的“你爸爸”指的到底是谁。
虽然在陆先生那里大家都认定了金蚕是吴筠儿子,可也从来没有对金蚕说过“你爸爸如何”之类的话,而其他席芮之类的更是深深了解二人的关系,更加不会说什么“爸爸”之类的话,所以金蚕还真没反应过来。
售票员却以为金蚕不明白,于是笑笑解释,“因为人家现在农村里的女孩子要招的都是没结过婚的啊,你爸爸——”指了指吴筠,“二婚头,人家不要的!所以,别担心,没人能跟你抢爸爸!”
金蚕这下子明白过来了。他本来就是个聪明的,又因为学了上网,眼界的开阔可以说是一日千里,于是马上明白过来。金蚕于是狡黠一笑,点着小下巴,伸出短短的小手指一下一下的戳着吴筠,“嗯,二婚头!”
52、可怜的交警
吴筠此去目的地舟山隧道并不远, 说着话感觉没多久也就到了。只是到了隧道前的时候, 一辆高速公路上的巡逻车正停在隧道前,于是经验老道的司机一踩油门直接晃了过去。
“到舟山了吧?”吴筠惊疑不定的看向售票员,刚刚入隧道前一晃而过的名字确实是“舟山”, 没错吧?
售票员点头肯定:“是舟山。但是外面有巡逻车,我们等过了隧道再停车。”顿了顿, 售票员面上浮起淡淡的歉意,“如果待会儿那巡逻车也跟了上来的话, 我们只怕就要到z县才放你们下车了。不然被抓到了要罚款的。”
“啊?”吴筠惊吓到了, “那我们怎么回来?”
“我们也是没办法,”售票员摊手,“毕竟要是被抓到了高速路上下客的话, 我们最少都要被罚上千数的款。”
看到吴筠默不作声, 售票员有些歉疚的加了一句,“放心, 这个时候, z县那边我们还有车子上来。”
吴筠是真真实实的郁闷到了。“算了,过了这个点,你们避开交警随便找块地方把我们放下来得了,我们自己走回来。”然后转过头,“金蚕好生记路。”
金蚕乖乖点头, “嗯。”
售票员咬着下唇点头,“好吧,待会儿我们尽量。”
**********
车子还在隧道里穿行。
舟山隧道是由一长一短的两段隧道组成, 前面一段隧道长约一千六百多米,后面一段相对较短,只有六百多米,两段隧道之间只有不到十米的间隙。两段隧道加起来也有两千多米,在附近这一段高速路上也算是较长的隧道了。
较短那一段隧道其实有自己的名字,亮光乍起迅速暗下的那瞬间,吴筠似乎看见不同于舟山的两个字缀在隧道前面,只是车子太快,他没看清。
六百多米的隧道匆匆过去,万幸巡逻车没有跟上来。老司机缓缓的操纵着车子靠边停下。
“快点!”售票员帮忙提着吴筠的大背包,几乎是用推的把抱着金蚕的吴筠推下车。“后面的巡逻车上来了。”
吴筠几乎是踉跄着下车,他实在不习惯这种过于急促的下车方式。转过身接了售票员扔下来的背包,却被那背包的冲击力一下子冲到旁边的护栏上,腰被狠狠的磕了一下。
“oh, shit!”吴筠几乎是本能的爆出了这么一句。
车门已经合上,车子缓缓启动,售票员隔着玻璃看到吴筠嘴唇动了一下,突然想到这人是城里来的,并不识路,于是又伸出脑袋来,“对了,舟山是走上边那条路,下去的那个是去柳林的!”
售票员的声音犹在耳边缭绕,车子却已经绝尘而去。
金蚕小小的打了个喷嚏,有几分懊恼的评价道:“他是个好人。”
吴筠忍痛捡起地上的背包,“怎么说?”
金蚕很自觉的把与自己等高的背包拿过来背上,然后解释:“刚刚他推你的时候我给他下诅咒了。没想到他挨了骂还指路,早知道就不下了。”
吴筠心头小小的欣慰了下,“现在收来不来得及?”
“他跑那么快,我怎么收啊?”金蚕无辜的摇着脑袋,“我现在还没有那么大的法力。”
吴筠心头所有因为那售票员推他而导致被撞的怨气陡然消散,“你下的什么诅咒?”
“心想事不成啊,十天份的。”金蚕小脸上堆满了“夸我吧夸我吧,我的法力又进步了”的字样,要知道最开始的时候他只能下一天分的。心想事不成,这个诅咒看着容易,耗费的法力可是不下于死咒的。
吴筠默默的转身走到前面。
*******************************
因为身体原因,当时席芮只说了香台在隧道入口上方,而隧道入口有两个,所以还得吴筠一个一个慢慢的去找。
首先从隧道旁边的小路爬上去。这里都是荒山野林的,附近根本就没有人家,山上也都是低低矮矮的灌木,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道路。幸好看样子这里前不久刚刚垮过一次,在右边上行道隧道入口那里硬生生的用垮下来的黄土冲出一条道来,于是吴筠便乘着刚好没车跨国公路,从左边道路的护坡爬上去。
因为公路是才开通的,护坡修好还没多久,上面并没有什么青苔之类的东西。吴筠空手空脚的——背包金蚕背着,慢慢的手脚并用着慢慢往上爬。金蚕背着包,虚化都不用,直接飘着在吴筠上方,不时提问:“行不行啊,还是我拉你吧?”
吴筠其实早就累得双脚发软了,可是他实在不想被金蚕小瞧了去,于是强撑着一口气回答:“还好,我自己走。”
“好吧,你要自己爬就自己爬吧。”金蚕背着包很欢乐的在吴筠身周飘来飘去,“实在不行了就喊我一声,我会接住你的。”
“谢谢!”吴筠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两个字。
好不容易爬到顶端,最后还是金蚕搭了把手吴筠才终于从倾斜得让人心肝颤抖的护坡上爬出来。回头看看高达五米倾斜度不下70°的护坡,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厉害。
旁边的金蚕背着包很小心的飘在吴筠外侧,“吴筠,你该好好锻炼了。看你刚刚那样子嘛,猪儿虫爬树都比你好看!”
吴筠知道金蚕说的肯定不是好话,可是从小在城里长大的他还真不知道“猪儿虫”是个什么东西,于是好奇的问:“猪儿虫是什么?”
也不见金蚕怎么动作,反正就是随手在旁边的草上一抓,然后手上就多了个绿油油的肥虫子,“喏,就是这个!”
僵硬的瞪着面前长约三厘米,圆滚滚肉呼呼,还一蠕一蠕绿色恶心虫子,从小打到从来就讨厌软体生物,兼且从来没见过这么恶心的软体生物的吴筠想也没想的就放声尖叫起来。
“啊——拿开!”吴筠惊惶失措,几乎看也不看一眼的就往旁边跳。
然后,几乎是可以预见的,吴筠从窄窄的护坡上方的水泥小道滑了下去。
当然,金蚕不会让这种事情真的发生。
他扔下了手里的虫子,虚化成影飞到吴筠身下,然后包住吴筠慢慢的回到了护坡上方的小道。
绝妙的救助,如果没有下方煞风景的巡逻车突然出现的话。
“嘭——”
下方正对着吴筠他们这里的,下行道刚刚驶出隧道口的巡逻车重重撞上了路边的防护栏,然后从路边翻了下去。
********************
“啊——”别人翻车的还没怎么样,吴筠这个看着的已经代替他们把痛苦喊了出来,“出事了,金蚕,快打电话!”
“打什么电话?”金蚕不以为意,“他们自己都是交警!再说了,巫师对这里下了保护的,说不会见血就是不会见血,他们死不了的。”
“可是——”翻车啊,就发生在眼面前的翻车事故啊!吴筠虽然对席芮敬服,可无论如何还不到盲从的地方。对他而言,只有眼前发生的事才是真实的。
“行了行了,你不见他们都爬出来了吗?”他们这里站得高自然也就看得远,公路对面坎下的荒草地里,确实有人从车子里钻出来了,还很有闲心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顺了顺有些乱的头发。
既然还有闲心顾及形象问题,显然没有真正出事。吴筠也不是傻帽,等着他们上来查自己。抓住金蚕的手,“我们快走。”
两个人沿着泥土冲出来的相对好走的小道——至少没有割人的草,南国的冬天,哪怕是隆冬,山上也从来不少茂盛得足以把人淹没的草——拉扯着路边的灌木一步一步的往上走,当然会做这个动作的只有吴筠。
山上的野草灌木很茂盛,尤其是这里看样子极少有人涉足的,没几步吴筠就成功的把两人用野草矮树遮掩起来,于是他听到了下面的对话。
“该死的,怎么这里也邪门起来了!”
“刚刚我也看到了!跟真的一样!”
“还飘在空中……”
“队长,这个不行了!一定要跟上面反映反映!”
“早就该反映了!”
“下回让那群打扫卫生的民工把上面的草全部砍了!”
“……”
吴筠抱着包坐在草丛里默默地听着下边七嘴八舌的议论和坏主意,,一边轻声问:“金蚕,找到没?”
已经恢复了原型的金蚕在隧道入口上方的那一小块地盘上方盘旋,竭力在那杂草丛生乱石垒垒的地方找出那所谓的香台。
“没找到,不会是你记错了吧?”
“我怎么可能记错,你当时不是也在旁边听着的吗?”
“我哪敢听?”除非必要,金蚕见到席芮从来就如老鼠避猫一般躲得远远的,哪里就敢上前了。
“那,不是还有一个隧道入口吗?过那边看看吧。”吴筠提议。
“再看看吧,万一不在那边,再跑过来可就麻烦了。”金蚕不乐意两头跑。
“那好吧,你慢慢看。”吴筠抱着腿靠在背包上,刚刚爬那么一下实在有些累了,他想休息了。
53、一力胜百巧1
“找到了!”金蚕兴奋的声音传来, 扰醒了半睡半醒的吴筠。
吴筠睁开眼睛, 就见到已经恢复了人形的金蚕晃晃悠悠的站在前边隧道上方左侧和山体相连的地方,因为刚刚由虫形变回,之前身上穿着的小马甲小外套小牛仔裤都不翼而飞, 现在身上套着的是一套交领的v褐,有点像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晚清时候走江湖的艺人穿的那种, 不过他们穿的都是对襟直领的,金蚕这里穿的却是斜襟交领的就是了。
和之前的肚兜一样, 金蚕现在身上穿的这套v褐也是大红色的底子, 不过上衣前后都有暗金色的线条勾勒出的团花图案,领口还有袖口也都镶上了暗金色的边,再加上腰间轻轻系着的暗金色腰带, 以及垂到膝盖部位的衣摆下露出来的半截暗金色下裤, 衬着金蚕俊秀的小脸,整个人显现出一种属于小小少年的华丽, 炫目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来。
“吴筠!吴筠!”久久等不到回应, 毫无自觉的金蚕飘到目眩神迷的吴筠面前,不客气的拍打着吴筠的脑袋,“我找到了!”
“噢,金蚕!轻点,我知道了!”吴筠抱着脑袋躲开金蚕的铁砂掌, 趁机摸了一下金蚕身上的衣服,像是丝的又像是棉的,不知道撕一下撕不撕得破。
“吴筠?”金蚕一扭身避开吴筠的手, 不解的外头,“你脱我的衣服干吗?”
吴筠心头突然升起一种猥|亵|儿童的感觉,连忙侧过脸掩饰,“没事,就是看你衣服好看。”
“你也觉得我衣服好看啊?”被变相夸奖了的事实让金蚕顿时高兴起来,还臭美的飘起来在吴筠面前转了个圈,“其实我是想变出秦那天穿的那个出来的,可是弄不出来。”
“没有关系,其实我觉得你穿这个比较好看。”
“真的?那,比秦还要好看吗?”金蚕惊喜的扬起下巴,一脸希冀的看着吴筠。
当然不能比,金蚕这一身是比较华丽,但也只是就小孩子来说。就像农民穿的再华丽也比不上帝王随手的选择,金蚕这一身和秦那天一身袍服的样子还真的没什么可比性。但是吴筠对上金蚕期盼的眼神,他还真的给不出否定的答案,于是只好点头,“嗯!”
唯恐金蚕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吴筠转而问起刚才金蚕说到的事,“对了,你不是说你找到香台了?在哪里?”
金蚕果然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在这边。”
*******************
原来竟是在他们上来的路旁,并不是在隧道正上方,难怪他们在隧道正上方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
金蚕还沉浸在被夸奖了的喜悦之中,他乐淘淘的坐在刚刚发现的石头香台旁边,双脚不断的在空中踢着,露出暗金色长裤下面红色绣金线的布鞋。“这个石板有些塌了,看样子我们还得先把这个打扫一下。”
吴筠嫌弃的看了看地上倾倒的石板,石板后面有三块石头歪歪斜斜的垒砌成一个,吴筠猜的,屋子的样子,“就是这个?也太简陋了吧?五岁小孩子在沙滩上堆的沙子都比这个精致!金蚕你确定你没有弄错?”
金蚕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敬神重在心意懂不懂?”
吴筠轻咳一声,“那个,席芮这里好像也不是敬神吧?”反倒是压制人家的。
金蚕瘪了瘪嘴,“你管那么多,只要有用就行了!那个谁不是说过了吗,不管黑猫还是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吴筠好笑的眨了眨眼睛,“那个谁是谁啊?”
金蚕皱了皱鼻子,不耐烦的抬起脚轻轻的踹了吴筠一下:“问那么多干什么?干活!”
吴筠还是不相信这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香台,毕竟太简陋了,随便两个玩过家家酒的小孩子砌的房子都比这个好。而且,如果真是香台的话,旁边应该有线香燃尽后剩下的那个香棍才对,可是这里一根香棍都没有。
“金蚕,再去那边看一看。毕竟有两个隧道入口,万一那边还有个香台呢?”
“就是这个!”金蚕对吴筠没道理的犹疑很不满意。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去看看吧!”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金蚕,好金蚕!”吴筠蹲坐在金蚕面前,手上环上金蚕小小的腰,“走吧,过去看看,一下下而已!”
“哼!不去!”
“金蚕,你是好人!”吴筠一脸谄笑。
“你自己说的,我不是人,我是蛊!”金蚕勾起唇角做出一副冷笑的样子,配着小脸小胳膊的,看上去可爱无比。
吴筠把脸埋进金蚕的腰间以掩饰住脸上的大大的笑容,声音却是可怜兮兮的:“金蚕,带我过去一下嘛,反正不要你什么时间,好不好?回城后你要去哪里我都随你。”
吴筠的哀求大大满足了金蚕小小的虚荣心,当然还有吴筠后面的保证,金蚕想想也不能太过火了,“好吧,记住不准睁眼。”
事实证明,吴筠他们的运气确实挺好的,在下行道的那边隧道入口,并没有任何足够引发人联想到香台这个词的东西。
所以,吴筠只得不怎么情愿的承认,那几块乱七八糟垒在一起的石头,就是他要找的香台。
既然香台已经确定,那么接下来的就只是打扫上香祭祀了。
打扫不必说,只不过除尘拔草而已,金蚕一挥手就搞定了。以香台为中心,方圆一米以内,寸草不见。
可是接下来的摆正香案可不能让金蚕用法力解决了,毕竟如果祭祀人什么都不做的话,也太没有诚意了。
于是吴筠搬来石头在坍了一头的石板那边垫下。
然后翻出背包里的线香黄纸白烛等等,再回头,却看到石板垫了石头的那一侧正慢慢的沉下去。
这个?
吴筠畏惧的后退两步,“金蚕?”
金蚕摇头,“我没感觉到什么啊。”
吴筠注意到石板下沉速度已经减慢了,显然下面泥土的松度还是有限的,想来不管什么样的法术都还是要直接作用在实物上的,于是转过头,“金蚕,给我找跟树枝,长点的。”
“哦。”金蚕反手把身边一棵二指粗的树叶掉光了的小树折了,然后稍微清理了一下上面长出来的枝丫,然后递给吴筠,“给。”
金蚕递过来的树枝——准确说其实应该是树干——足有两米长。吴筠干脆再退了两步,然后把树枝对着石板下边蓬松的土地,轻轻一挑——
一只黑色的蚂蚁爬了出来。
然后,几乎是瞬间,更多的蚂蚁从下面冒了出来,一个个重重叠叠的垒在一起的往外爬。
吴筠转过头,“原来是蚂蚁窝啊——金蚕,你怎么了?”
金蚕脸色惨白,小小的身子不住发抖:“快走!有巫师!”
54、一力胜百巧2
不过转眼功夫, 原本的石板香案已经迅速被蚂蚁覆盖, 黑麻麻的一片,层层叠叠的全是蚂蚁,而且还在有蚂蚁不断的爬上去, 然后掉下来,然后又锲而不舍的又爬上去……如此情景, 不由吴筠想到了以前不知哪部电影里看到的食人蚁吃人的场景:也是这样密密麻麻的蚂蚁爬过来,片中的人逃跑不及, 被树根绊倒在地, 然后一阵黑麻麻的蠕动之后,原本的人只剩下一副白骨。
就在吴筠发散思维的时候,已经有蚂蚁撇下了石板向着吴筠站立的这边爬过来, 一个个舞着前边的钳足, 游走的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吴筠脚下。只是不知为什么不敢靠近, 只能围着吴筠在他脚前半米左右的地方不断打转。
吴筠想也没想的后退一步, 再往后就是隧道入口的坎了,再退的话就会摔下去了,不过吴筠也没打算往后退就是了。
“金蚕,给我打火机!”这么多的蚂蚁,不管是什么方式都比不来火烧, 又迅捷又方便。
“不——”金蚕紧紧的抱着背包,“快走,巫师来了。”
“就算巫师来了, 也要先把这窝蚂蚁解决了再说。不然下次来还得麻烦。”
金蚕惊恐的摇着脑袋,“那个巫师就在附近,这些蚂蚁就是他召来的兵,他是想要它们毁掉这个香案。”
“那就更应该烧掉这些蚂蚁——”吴筠声音戛然而止,慢半拍才领会到金蚕话里意思的他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满脸惊恐,声音尖利的问:“这个蚂蚁是那个巫师捣鼓出来的?”
金蚕双腿打着颤,“嗯,吴筠我们快走吧!”
“可是席芮……”吴筠心头还有着良知提醒他不能就这样离去,因为来者很有可能就是席芮提到过的他的那个仇人,如果自己就此离去的话,席芮那边肯定会受到影响的。
“吴筠,我怕!”金蚕可怜兮兮的巴着吴筠的脖子。
其实吴筠自己也怕,那么多的蚂蚁!
回头看了眼来路,似乎隐隐听到什么声音,吴筠心一横,“好!”
****************************************************************
“哄——”
火势陡然变大,哔哔剥剥的火星子一下子窜起来,窜到周围草上,冬天的草本来就干枯,一下子便燃起来,火苗差点没舔到吴筠头上去。
幸而金蚕够眼疾手快,一把捞起吴筠飘到了空气。
结果吴筠一阵呛咳,差点没把肺都给咳出来。
金蚕很体贴的一只手拎着吴筠的后衣领,一只手在他背上猛拍,“吴筠,吴筠你怎么了?”
吴筠好半天才停下来,“金蚕,你,饶了我,吧!咳咳咳——”一句话没说完,一阵飘来的青烟使得他又陷入狼狈的呛咳之中。
金蚕终于想起吴筠跟自己是不一样的,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落下地来,“现在怎么办?”
吴筠找着一棵小树靠着,狠狠的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然后以刚刚点火的地点为中心,虚空划了一个大圆,“挖隔离带,从这里,到那里,把所有的草啊树啊什么的全部挖掉,弄出一个一米宽的——”
“起火了!”对面山上传来惊恐的尖叫。
“算了,快点躲起来!”吴筠马上改变口气,“嗯,在这上面的大树那里弄一条隔离带出来就行了!”
“可是,隔离带是什么啊?”金蚕终于抓住时间提出自己的疑问。
吴筠第一反应是“搜百度”,不过还是及时的把这句话吞了下去,转而直接命令:“你从那头到这里,沿着这条小路,把所有的草全部拔掉,还有树枝也砍走!”
金蚕苍白着小脸虚化成一团黑雾,然后按照吴筠的指示在隧道上方起火处与后面的大山中间划出了一条光秃秃的隔离带。
“要快点,已经有人来了。”
*****
属于高速公路上巡逻车的警笛尖锐的狂啸着向这边疾驰而来,很快的,黄色的巡逻车出现在了舟山隧道之前,几个穿着制服的交警跳下车,抱着黄白色条纹的路障向车子前后跑去。
“快上去救火!”从前面的驾驶座上跳下的男人转身命令着已经下车了的跟车回城的几个负责区段内高速公路打扫的环卫工人。
一群穿着橘黄色的环卫工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谁也没有动。
“干什么?快上去!想看着大火把附近山都烧光了不是?”驾驶座上的交警显然是个相对有地位的,不高兴的挥手教训。
“可是,这里无缘无故的怎么会起火呢?”一个年轻的环卫工人状似无意的嘀咕,“现在也不是烧地的时候,而且这上面也没有沙地,就连柴都没有几根。”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尤其是驾驶员的头上更是冷汗涔涔,刚刚翻车时候看到了什么,他可是最清楚的。
对面有几个农民气喘吁吁的跨过马路护栏跑过来,领头的交警还是比较负责的,连忙喊话:“喂,干什么?有事走涵洞里吗,高速路上不可以乱走的!”
当先一名汉子挥着一根不知在那里捡到的树杈,“山上起火了,你们还是人民警察呢,怎么不去救火?”
然后领着人就要往山上走。
交警呐呐的道:“刚才我们好像看到上面有黑影。”
几个村民也犹豫了。
*****
在巡逻车在隧道口停下来的时候,吴筠就让金蚕把自己弄到他们所在的隧道入口前面的一个山谷中去了。
深吸了几口气,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然后吴筠才抱着金蚕气喘吁吁的跑出来。
可是,一群人,四个交警,五个环卫工人,还有三个农民,居然都在隧道入口上山处仰望着上面熊熊燃烧的山火,居然没有一个上去的。
吴筠后悔了,现在上去重新把那个隔离带弄宽点儿行不行?
可是前边的人已经发现他了,站在后边的几个人已经转过了头来。
吴筠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抱着金蚕跑了过去,一边调节脸上表情。到了交警面前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成功转换成伤心失望惊恐等等种种负面情绪的集合了,然后调节呼吸,尽量吼出歇斯底里的气概:“啊——我的相机!救命啊!我的相机!”转头,“警官先生,麻烦您,帮我看一下我儿子,我的相机还在上面!”
然后吴筠把金蚕往地上一放——金蚕不喜欢随便接近别人,除非是他想吃那人了——然后转头就往山上爬。
“这位先生——”带头的一位交警连忙拉住吴筠,“你的帐篷在上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筠撑着护坡转过头来,一脸悲痛欲绝:“警官先生,我是c市《旅游与时尚》的记者,这次听朋友说x县风光好,所以特意带了相机过来采景。可是现在……”
警官大悟,原来刚才是他眼花了,“记者同志不要着急,照片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没了可以再拍。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回头,“快去救火!”
***************
警官一声令下,包括几个农民在内的自然都是奋勇直前,而且人家爬护坡的那个动作也比吴筠果敢多了,一看就知道出自真心。
和大多数跟风搞旅游的中小城市一样,x县的旅游产业虽然叫了几年,可也是一直保持在半红不黑的状态,说起来也算是不错了,可是正因为这样,x县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挂着,于是对于任何一点能让x县旅游产业有所发展的风吹草动都特别介意。
而相关的记者之类的,更是x县关注的重中之重。
所以,一听到吴筠是旅游杂志的记者,警官立刻客气起来。
“对了,吴记者知道为什么会起火吗?”
吴筠低头作沉吟状,金蚕沉默着走到吴筠身边抱住吴筠大腿,狠狠的掐了一下。吴筠一痛,灵感顿来,“我想起来了,肯定是那个打火机。我出城的时候,我自己的打火机没气了,所以就在路边随便买了一个,和放大镜一起放塑料袋里了!”
“啊?原来是这样!现在市面上的打火机太不行了!吴记者你帐篷里没什么贵重物品吧?”
“贵重物品倒是没有,只是可惜了我一路来照下的那些照片!”
“这个也是没得办法,不可抗力的事故啊,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对了,现在政府对这种旅游摄影还是蛮支持的,吴记者你要不跟我回城,重新买个相机,然后顺便到旅游局填个单子,到时候可以免费住宿的。”
这个?
吴筠大汗,这个牛皮吹得有些大了!
“不了,”吴筠摇头,“谢谢你的好意,可是今天我和我朋友亲戚说好了要去他家里采访这里的风土人情,暂时不能回城,抱歉了。谢谢!”
“没关系的,答应了别人的事情确实要做到,不过我们x县可是很美的啊,吴记者走的时候可不要忘了照几张相片啊?”
“不会的不会的,”扑火的人已经渐渐下来了,“对了,虽然我相机坏了,但是我手机还有摄影功能。警官同志介意我给你们拍几张照片吗?我觉得这个交警帮忙灭火也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宣传题目。”
“哈哈哈,当然,当然不介意……”
于是,皆大欢喜了!
55、姑娘美丽(抓虫)
因为火本来就不大, 吴筠又及时的指使金蚕挖开了隔离带, 所以山火并没有烧开。
而山火的中心,确实有烧化了的一些帆布余料之类的东西,印证了吴筠“帐篷”之类的话, 再加上火确实烧得不大,所以交警很乐和的让吴筠照了几张照片并留下签名后, 就潇洒的开车离开了。
挥别了那一堆过于热情的交警,吴筠抱着金蚕准备回山上去。
帐篷当然没烧, 留在那里的不过是以防万一的一个帆布口袋, 还有里面的一个忘了掏出来的口杯。
不过,吴筠好奇,那里一大堆烧死在那里的蚂蚁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看见吗, 怎么那么多人上去扑火, 都没有人提?
不过转念一想,扑火的都只在外围, 谁会进入到中间去, 想来他们能轻易相信自己的帐篷被烧,估计也是只远远地看了一眼的缘故。
不过,就在吴筠抱着金蚕准备上山的时候,一起灭火的某农民开口了,“这位小兄弟, 我也是舟山的,你要找的亲戚是哪个?”
吴筠手一紧,脸上的表情转为呆滞, 然后慢慢的转过头:“谢谢了,其实我那朋友也是很久没有回老家了,他说的也不太清楚。”
农民眨了眨眼,非常热心的说:“没关系,整个舟山的人我都认识。只要你说出来,我就能帮你找到!”
吴筠现在是真切的体会到了“撒谎要不得,因为每撒的一个谎言都要一百个谎言还圆”这个教诲的深刻哲理性了。可惜他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所以不得不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来圆之前最开始撒下的那个谎,“那个,我那朋友姓张,他家已经搬出舟山很多年了。嗯,其实是他爸爸高中毕业后出去读书的时候就搬出了,现在这里的只有他伯伯。”
“早年就出去的,只有一个大哥。”老农民满脸认真的回想了一下,然后就在吴筠胆战心惊的构想着可能要用到的弥补词语时候,老农民一拍手,“啊,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张树青嘛。他家毛弟读了高中就出去了,好多年都没有回来了。”
吴筠眼睛差点落窗,这样也行?
那边老农民还在絮叨:“可是张树青他家一家人都出去打工了,不到过年是不会回来的。小兄弟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去我家住吧?”
“啊,这,这怎么好意思?”吴筠心头犹豫,虽然农村山清水秀空气新鲜,可是住到陌生人家里,太不自在了!
金蚕趴在吴筠身上,“留下来吧,然后明天早上咱们就把香台打扫了抓紧时间上香完成任务,然后就可以回去了。”
“有必要这样急吗?今天回城里住一夜,明天再来不是一样的?”吴筠压低声音有些含糊的对金蚕说。
帐篷是用不成了,已经被发现了不说,单是想起那些铺天盖地连绵而来的蚂蚁,吴筠就绝了在外面睡觉的心思。
“留下来!“金蚕直接用了命令句。
“好吧好吧!”
***********************
随着农民老伯走了将近一里路到了他的家后,吴筠终于到了老农民的家里。
一路上,通报过了姓名。老农名让吴筠喊他做张叔,吴筠则投桃报李的让对方叫他小吴。
张叔的儿子儿媳出去打工去了,家里就他和他老婆两人,许久没有客人的张家一下子热闹起来,热情的张婶兴奋之下一下子捣鼓出了至少十人份的饭菜。
张叔一边嗔怪着张婶,一边把吴筠往上席让:“你这个老婆子,人家小吴是城里来的。城里人吃饭讲究的是小碗小碟,样样都弄点。你倒好,也不弄点好的来,还大碗大盆的,有你这样待客的吗?”
“不用了,张叔,张婶的菜我家金蚕很喜欢呢。”
“真的吗?”张婶几乎是受宠若惊。自从她儿子一家出去打工之后,她就再也没能见到她那个小孙子一眼,如今看到冰雪可爱的金蚕,张婶觉得自己孙子大概也就是这模样了,于是所有对孙子的一腔挂念全数转移到金蚕身上,甚至连自己丈夫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饭碗也顾不得了,“来,喜欢就多吃点,奶奶给你夹菜!”
“好!”金蚕快乐的点头。
一直到晚饭完毕,金蚕满足的揉着小肚子朝天的仰躺在吴筠腿上细细打呼噜的时候,张叔才终于意识到金蚕吃多了,不过他也没有立场责备自己老婆子,因为给金蚕夹菜的也有他的份。
不过,出于对晚辈的疼爱,张叔蹲在吴筠腿边轻轻唤醒了金蚕:“乖乖,金蚕,别睡哦!待会儿会有漂亮姐姐过来哦,还有好吃的!”
金蚕本来昏昏欲睡的神经一下子被“好吃的”那三个字触动了,马上挣起来,“在哪里?”
吴筠满头黑线,人家是移爱心理,可是金蚕你也未免太不客气了吧!
用力按下金蚕脑袋,“睡觉!”
“哦。”金蚕顺从的躺下,只是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门外。
一旁看着两人互动的张氏夫妇都忍不住笑了。
**************
天色将黑的时候,金蚕期盼的“好吃的”来了。
一个年轻的漂亮女孩敲开了张家的大门,捧着一个竹簸箩套着一个隔筛俏生生的立在门外:“大叔,大妈,我还东西来了。”
吴筠正坐在正对着大门的火桶里(一种南方乡下的取暖用具),抬眼便看到灯光照射下的女孩。
女孩的皮肤非常水嫩,落日的暮辉下甚至有种接近透明的感觉——当然不是真的透明,但是那种水汽氤氲的感觉却是错不了的。
感觉到吴筠的视线,那女孩子也抬眼看过来,对上吴筠的眼神里有一抹诧异飞快的闪过,然后马上转换成了带着几许天真的柔柔媚意,却又在看到吴筠腿上的金蚕后马上转成了惊恐。
吴筠心头一阵怪异的感觉流过,正在这个时候,张婶恰好走到了门前,不偏不倚的隔绝了吴筠窥探那个女孩的视线,“红红啊,你又那么爱好,每回都送这么多东西来!大妈都不好意思了!”
“大妈,”张家夫妇或许不在意,可是吴筠却听出这个女孩子声音非常不自然,“总是借你东西,我们也不好意思久久占你便宜不是?你就收下吧,不然下次我们都不敢来跟你借东西了!”
“好好好!红红总是有理!大妈啊,就怕你们不来!”张婶乐呵呵的说,“对了,今天家里来了两个客人,”顿了下,吴筠几乎可以想象张婶挤眉弄眼的神情——就在刚才,张婶已经问明了并确定了他“离异”的身份,“红红进来烤火吧?”
“不了不了!”那个叫红红的女孩子声音里满是狼狈,“大妈,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再见!”不等张婶反应过来,女孩已经溜了。
“哎,这孩子——”张婶语气里满是遗憾,“就算不喜欢,也没有必要跑这么快嘛!”
喜孜孜转身进屋,张婶把竹簸箕里的几分糕点样的食品检出来,用盘子装了,送到吴筠面前:“来吧,趁热吃,这个冷了就不能吃了!”说话间,张叔就伸手拿了一块吃起来。
吴筠心头有些怀疑,偏生张氏两老口子一脸坦然的吃得欢乐,于是也慢吞吞的伸出手,拿了一块,然后趁着两老不注意,飞快的扔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然后对上张叔了然的双眼。
吴筠脸红起来,正在犹豫着是不是应该舍命陪君子的吃上两块,金蚕的小胖手握着一块绿绿的糕点递到了他的嘴边:“吴筠,吃!”
看来是可以吃的,自己小人了!
吴筠张开嘴叼住了金蚕递过来的糕点,沁甜中透着清香的细腻占据了整个口腔的感觉,简直是人间极品!
吴筠于是伸开手,开始奋力吃起来。
只是,吴筠没有注意到,从头到尾,无论是那些沁甜清香的绿色糕点,还是那软糯可口的金色粑粑,金蚕都没有吃上一口。就是偶有伸手,也不过是拿了喂进他吴筠的嘴里。
56、买大房子的誓言
农村晚上没什么娱乐, 吃过了晚饭就是睡觉。
所以, 吃过了送还东西的女孩馈赠的美味点心,吴筠又陪着老两口在火桶里说了会闲话,看完了中央一套的新闻联播后面的天气预报后, 便由张婶领着去了客房。
然后,吴筠真正的嫉妒了。
张家的房子好大!
除了他们吃饭看电视时候出入的那两个房间外, 旁边的一栋独立的木质的二层小楼也是张家的!
看着前边一边说着寒舍简陋地方狭小之类的话一边开门的人,想起自己目前在s大租住的蜗居, 吴筠身周的空气堪比陈年老醋。
**************
房间可能是很久没用了, 里面有些淡淡的霉味。
张婶拉开了灯说明了电灯开关在哪里后就离开了,留下吴筠抱着金蚕与这个即将要住上一晚的房间慢慢磨合。
房间很大,差不多是他租住的蜗居里客厅和厨卫结合后的面积。而且房间内部高度够高, 比起他之前几次租住的房子都高, 人站在里边很是坦荡。
脚下的木地板显然不是城里的那种经过蒸煮漂白防蛀等等加工程序的地板砖,而是真正的原木地板, 似乎还上了一层淡淡的清漆, 踩上去很是亲切。
窗户是那种吴筠只在电视上看过的老式雕花格子窗,试探着推了一下,居然推起来了,只是一松手,窗户又掉下来了。
“要用这个撑着。”
金蚕从旁边抽出一根短短的木棒递给吴筠。
吴筠再次推起窗子, 然后用木棒在中间撑着,果然稳了。
再回头,金蚕已经脱了鞋子爬到床上去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飞上去的。反正当吴筠看到的时候,金蚕已经慢吞吞的在床上滚起来了。
鲜绿色的被子被推到一边,金蚕横着躺在床上,双手缩在胸前,然后慢慢的从床头滚到床尾,直到抵着床枋,然后翻个身,才有慢慢的滚回来。
注意到吴筠的目光,金蚕眨巴着眼睛,“这个床很好!”以前在农村的时候,一直被养在水缸或者瓦罐里的金蚕就很想体会一下在这样的床上睡着的感觉,就算后来遇到了吴筠有了睡床的机会,但是到底不是这种架子床,金蚕心头总还是有些遗憾的。不过,现在总算是有这个机会了。
吴筠心头羞愧。见多了金蚕人形的样子,他没办法像金蚕以前的主人那样完全把金蚕当做一种工具。在他心头,金蚕更像是他的家人。所以现在,他感觉很是羞愧,因为没办法满足金蚕的愿望。
握着拳头,吴筠低低的保证:“金蚕放心,以后我买了大房子,我会给你买一个比这更好的床!”
“要比这个还要大一些。”金蚕加了一句。
“会的。”吴筠在心头握拳,车子有了,下一步就应该是房子了。
“床也要大一些的!”金蚕快活的在床上翻了个身。
“好,床也要大一些的。”
“所以,”金蚕双眼滴溜溜的转着——
“从今天开始,努力赚钱!”吴筠笑眯眯的接上。
******************************
一夜无梦。
农村的空气太好,吴筠这一觉睡得那是前所未有的香甜,就连四更时候院子里此起彼伏的鸡鸣都没能对他造成半点影响。
最后,还是金蚕眼看着天都要大亮了,院子里已经有了人走动的声音,才坐到吴筠身上揪着吴筠的脸颊把吴筠弄醒。
吴筠痛苦的睁开眼睛,因为木房子窗户较小的原因,房间里的光线比较昏暗,再加上一层窗帘,房间里看上去就好像天还没亮一样,“金蚕,就算是要赚钱,也不用急在这一下吧?”
“起来!起来起来!”金蚕短短的手指硬是在吴筠其实还算瘦的脸颊上揪出一团肉来,口里不容置疑的命令。
吴筠痛苦的坐起来,金蚕已经穿好衣服了,“金蚕,今天又不上班,不就是待会儿去烧个香吗?至于这样为难我吗?”
金蚕鼓着脸颊坐在床尾的床栏上,正好对着穿衣服的吴筠,不满的训斥:“就是上香才要紧!快点!”
“你不是说那个巫师法术失败受到反噬了吗?那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吴筠是那种典型的不到火烧屁股绝不动身的那种人,换句话来说,就是惰性相当大。
而且,巫蛊法术的反噬真的很厉害。只要巫师出手而没能得手,那他使出去的法术伤害就会如数转到他自己身上。哪怕巫师再厉害,也避免不了。
“就那点反噬?”金蚕不高兴的看着吴筠,“哼!要是人家连那点反噬也承受不住,早就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
虽然面对吴筠的时候千催万请凶神恶煞的,但是对上张叔的一句“别走,我们杀鸡”后,金蚕就走不动路了,于是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
吴筠精神萎靡的抱着金蚕在屋檐下的摇椅里昏昏欲睡,一边喃喃抱怨:“明明知道自己抵御不了好吃的,为什么还硬要拉我起来!”
金蚕靠坐在吴筠怀里,双眼紧紧盯着正在给鸡拔毛的张叔:“因为睡懒觉是要不得的行为!”
吴筠郁闷了。算了,口头上他是占不到金蚕任何便宜的,咱一个大人就不要和小孩计较了吧,还是抓紧时间补一下眠来得实惠。
只是,农家人就是太热情了,眼看着吴筠似乎无聊的要打瞌睡了,一直忙着的张婶马上就回屋整出了一盘瓜子过来和吴筠嗑唠。
吴筠没办法,只得被迫清醒了。
不过,白吃亏的事情吴筠是坚决不干的,既然要聊天,自然不可能只被动的陪聊,他又不是三陪。
所以,吴筠干脆主动出击。
至于金蚕,早在张婶拿着小板凳过来的时候,他就跑到张叔,准确说是那只鸡身边去了。
“大婶,对了,我听说那个隧道当初开工的时候是请过师傅的,是吗?”
“是啊,那个师傅可神秘了,我家那口子那时候在高速公路上干活,可是一次也没有见到过。不过听讲是个年轻小伙子,可俊了……”然后话题完全偏了。
“听说当初动工的时候挖出了一条大蛇,是吗?”
“是啊是啊,听说是通体乌黑的,我想可能是乌梢蛇,这种蛇没毒,我们以前小时候穷,经常捉来吃的。说来啊,蛇肉……”再次偏题。
“……”
“……”
如此几回后,吴筠彻底死心。张氏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无论吴筠怎么开口她总能在十秒钟之内把话题引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然后滔滔不绝。
吴筠没有办法,只好如她所愿的问一些她愿意回答的问题,然后话题慢慢转移到昨天来的女孩子身上,吴筠问:“对了,那个女孩子是哪里的?一点都不像乡下……的女孩子,看着很秀气。”
“那孩子啊,是大王洞的,”张婶的语气转为诡异,“怎么看上人家了?”
吴筠拼命的摇头,他可不敢。
张婶促狭的笑了起来,“要是想去的话,从隧道那边往下走的那条山路一直往前走,直到河边的那个山谷,那就是大王洞了。”
“可是——”吴筠回想着当时坐车下来时看到的情景,不由道:“那里好像没有人家吧?我坐车下来的时候一户人家都没看见。”
“没看见屋子并不代表就没人啊!”
57、以和为贵1
老两口是真把金蚕当孙子待了。整整一顿饭的时间里, 老两口差不多就专门给金蚕夹菜了。偌大一只公鸡, 金蚕一个人就吃了差不多吃了大半部分——这还不算老两口特意给他留出来的两只大鸡腿。
而且,老两口似乎也没有担心金蚕撑着的意思,除了偶尔招呼吴筠自己夹菜, 就差不多一直给金蚕夹菜,手都不停一下, 只要金蚕碗里稍微空了些就立刻填上。
一顿饭下来,那边吃的和夹菜的还没怎样, 吴筠这个旁观的已经看撑了。
吃过早饭, 拿了老两口用塑料口袋装了的鸡腿,再没了停留的理由,金蚕催促着吴筠离开了。
这下子是真的急了, 金蚕甚至顾不得还在老两口的视力范围了, 回头一看老两口暂时不见了,就揪着吴筠瞬移了。
******
昨天的那一大推蚂蚁神奇的不见了, 一起消失的还有那蓬松的蚁窝。
昨天屡搭不起的石板香案也一搭就正了。
吴筠拿出背包里早准备好的香烛黄纸白米, 一一铺陈开来,线香点好插上,白米摆好,白烛插好,然后屈膝跪坐, 一边烧黄纸一边念诵席芮教导的咒语。
巫蛊法术的咒语都是有迹可循的,一般开始的时候是介绍自己奉上的贡品,然后是盛情邀请十面八方的山神土地精魅野怪前来享用, 最后就是报出自己的门第与要求,如果巫师能力差点儿,就请求对方帮忙;如果巫师手段高杆,就给对方下令。
然后,只要巫师的要求与他本人的能力差不多太多,基本上事就成了。毕竟,精怪们也讲吃人嘴软这一套的。
而吴筠这里,虽然他本人没有法力,但是他是以席芮的亲传弟子的名义施法,而且这个隧道之前就被席芮用法术镇过的,他现在不过是以席芮弟子的名义前来加固一下,所以法术成功性可以说是百分之百的。
只是事情都有意外。
念诵咒语的时候吴筠就隐隐觉得心头不舒服,不过他一直忍着,毕竟农村的卫生条件都不太好,而做饭的两个老人家都年纪大了,谁也说不准他们在做饭的时候漏掉了什么没洗干净。
反正只要挨到法术结束就可以了。
然而与吴筠预想完全不同的是,在他咒语念完后,胸口气血翻滚的感觉更加严重,他几乎站都站不起来。
好歹那二万块钱总是到手了!抱着这个念头,吴筠勉强从地上站起来,然后还来不及说出一个字,就觉得胸口一阵翻滚,脚下一软,又倒下去了。
当然,金蚕不可能真让吴筠倒在地上。
一手握着啃到一般的鸡腿,一手提着吴筠慢慢放到一边相对干净的草上,金蚕皱眉:“吴筠,你身上是不是乱放什么东西了?”
巫术虽然与道家法术走的不是同一个路子,但是施法之前净身以示心诚却是一样的,有条件的话蛊师通常都会焚香沐浴,甚至如果是大法术的话还会斋戒,总之身上沾不得污秽,不然就会坏事。
吴筠喘着气摇头:“没有。”这些出发之前席芮都跟吴筠强调过的,金蚕也提醒了的。就在刚刚离开张家之前,他还特意要了盆水好生洗了下手。
“没有怎么会这样?”金蚕自己就是蛊,怎么会感觉不到吴筠身上不同的气息?
皱着鼻子凑在吴筠身上闻了闻,金蚕慢慢把手伸进吴筠上衣外套的内袋里,摸出一个用心相印的纸巾包起来的淡青色卵石,“这个是什么?”
“这个是——”吴筠脸色一下子变了,那个纸巾是他昨天用来藏糕点的,后面一直没动过,怎么会一下子变成了石头?
“是昨天的那个粑粑,是不是?”金蚕一下子猜出来了。
吴筠点头,这个时候他也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我不是让你别在身上乱带东西吗?”金蚕气得手里啃了一半的鸡腿都扔出去了,“快去洗澡换衣,然后重新来一遍!”
出来的时候就想着在外边多住两天的,换洗的衣服吴筠倒是有带多的。可是,“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洗澡啊?张叔怕是也不在家了。”
刚刚他们离开的时候张氏夫妇就说了要下地干活的,这会儿只怕早不在家里了。
“谁说洗澡就一定要在家里洗了?”金蚕凶狠狠的指着下面,“那不是有条河吗,就在那边洗!”
“这个天?”
“谁让你不听话?你给我去冬泳!”
*********************
委委屈屈的被金蚕拎到了河边,剥去身上的衣服然后扔进河里,吴筠差点被水冲走。
不是不会游泳,以前大学时候也曾和寝室里的哥们学过几招狗刨,陪同系里的女生下过深水区,可是在河里和游泳池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很重要的一点,至少你在游泳池里不用担心会被流动的水冲走。
呛了好几口水,吴筠才险险在河里站稳,脚底的鹅卵石虽然滑腻腻的很难站稳,却按得脚心痒痒的极是舒服,再加上流动的水流,站稳之后的吴筠开始享受着这与游泳池里戏水完全不同的感受。
只是,还是太冷了啊!
吴筠缩着身子躲进水里。
至少,河水下面相对温暖些,不会被因为充满水汽而格外冰冷的寒风吹。
金蚕抱着小手臂飘到吴筠面前,“躲在下边做什么?洗啊!”
吴筠哆哆嗦嗦,嘴唇都发紫了,“我已经在水里了!”
“在水里就算是洗吗?那是泡!又不是做泡菜!洗,动手洗,用手搓!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里,都要搓到!”
吴筠苦命的按照金蚕的指示在自己身上相应部位搓过来揉过去,“好了么?”
金蚕鼓着脸颊用挑剔的目光在吴筠身上身下胸前背后扫了一圈,勉强点头,“就这样吧。上来穿衣服!”
“哦。”吴筠却发现自己有点不想上岸了,水面上实在是太冷了啊!
***********
“啊——”吴筠惊叫一声,感觉到有些什么碰了一下自己大腿,“金蚕救命,水里有东西!”
金蚕细细感受了一下,再次确定在这片区域里并没有任何鬼魅精怪的邪气,也没有巫师之类存在。抬头却看到吴筠还赖在水里,想起就是这个家伙害的自己在这里担惊受怕,金蚕没好气的龇开细细的小碎牙,不怀好意的道:“知道,水里有鱼有虾,还有蛇!你倒是要不要上来?”
鱼?虾?蛇?
吴筠想起以前似乎在哪里看过水蛇一般是没毒,至于鱼虾,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心头一定,吴筠开始细细感受那若有若无的碰触,细细滑滑的,长条状……吴筠长舒了口气,凝神定气,然后趁着那东西缠上来的时候猛然出手,抓住了!
伸出水面,长条状的生物还在不屈的反抗,不断舞动的银白色身躯很是炫目。吴筠放下了心,“原来是蛇!”
“你才是蛇!你全家都是蛇!你祖宗八代都是蛇!”手里的“蛇”突然发声,吴筠下了一大跳,脚下一滑,歪倒在了水里。
“没用的东西!”
白“蛇”狠狠的挑起一道水流,砸在刚刚从水里冒出头来的吴筠的脑门上,吴筠只来得及发出“金蚕”二字,就又被砸进了水里。
************
等吴筠晕晕乎乎从不深的水里站起来爬到附近的大石头上坐稳后,那边金蚕已经与那条不是蛇的“蛇”大战起来了。
显然,金蚕的战斗经验要丰富一些,一阵阵的黑雾从他那边冒出,然后或者化为黑色的一看就十分恶心的水,或者变成浓的可以和c市最差的公交车的尾气媲美的黑烟,不时还加些咒语,向小“蛇”这边兜头冲来。
小“蛇”也不含糊,虽然从头到尾他都只会用喷水这一招,但是招招通不如一招精。他就仗着喷的水够多,水流量够大,还有速度够快,居然也和金蚕找了个平手,而且还隐隐占了上风。
金蚕最近经过秦的□□,战斗经验那是直线上升——当然是相较于以前他的家养小精灵水平。
所以,眼看着法力方面是拼不过了,金蚕一咬牙,躲开对方喷过来的一道细细水流,化为之前五六岁孩子的样子,然后仗着体型优势往前一扑,探手就往小白“蛇”抓去。
就在即将要被抓住的时候,小白“蛇”在空中一扭身子,然后化为一个六七岁左右的白衣小孩,也不用任何法术,就这么顺势直直下落,压到了金蚕身上。
于是,当吴筠终于走上岸并穿好衣服的时候,那边两个已经变成了小孩子在河滩上的扭打了。
吴筠蹲在两个扭成一团的“疑似”小孩面前,伸手在各自身上戳了一下,“打个招呼。那个,听我一句,大家暂且停下手好不好?”
58、以和为贵2
两“人”最后是被吴筠一手一个分开着拎起来的。
无论那个小孩身上的白衣, 还是金蚕身上的红色v褐都呈现出一种灰扑扑的颜色, 兼还有不少泥沙,就连吴筠身上都沾上了。
两个小孩还不服气,隔着个吴筠还在用眼神厮杀。还好两个都比较懂规矩, 没有再动用法术。不然任是十个吴筠也被他们给折腾死了。
没办法,吴筠只好把之前换下的衣服团成一团扔给金蚕让他去洗, 然后自己留下白衣小孩在一边盘问。
“你叫什么名字?”
“你们叫什么名字?”小孩显然不是s大校园里面常见的那种小孩,戒心重得很。
“我叫吴筠, 他, ”指指正在河边洗衣服的金蚕,“叫金蚕。”
小孩冷笑一声,“原来是个虫子。”
话音没落, 一道浓重的黑烟“嘭——”的在小孩身后炸开, 小孩已经够灰扑扑的白色小睡袍变成了乌黑乌黑的颜色。
小孩炸毛了,一个水球在金蚕头上炸开, 金蚕抱着吴筠的衣服躲过了。
战争, 再次开始!
******
事态终于控制下来的时候,包括吴筠在内,三个人的衣服都变成湿淋淋的了。
小龙只会喷水——经过这一段打闹,吴筠总算知道对方不是一条蛇而是一条龙了,只不过是一条还处在幼生期的小龙。金蚕倒是会洗衣服, 但是把衣服弄干那是属于烘干机的工作,至于吴筠……
所以,最后, 三个人只能穿着湿淋淋的衣服瑟瑟发抖了。当然,真正发抖的其实还是吴筠一个人。
***********
“这么说,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就连顼这个名字都是你自己取的?”
顼,也就是那条小白龙——吴筠现在算是知道人家的身份了——点点头,“嗯,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爹娘,不过我觉得你们身上带的气息有些熟悉。”
顼一脸期盼的看着吴筠,似乎期待着他说出“我就是你爸爸”之类的话。
吴筠被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画面惊到了恶寒一下,然后突然想到一件事,连忙抱起一边的金蚕,从他脖子里掏出一串闪亮亮的用秦的龙鳞串起来的项链,“是不是这个?”
顼狂热的点头,“就是就是!就是这个!”然后不顾刚刚才和金蚕干过一架,还有金蚕脸上明显黑沉沉的表情,顼伸出手就着金蚕的脖子摸起来,“一样的,真的是一样的!”
顼显然很激动,仰头看向吴筠,“你认识这个鳞片的主人吗?如果认识,你可不可以带——”顼声音慢慢低了下来,“可不可以帮我问一句,问他有没有丢过蛋?”
吴筠的心抽痛起来,“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
虽然因为还处在幼生期而许多属于龙的特征都不显,但是却改变不了顼是条龙的本质。所以在决定和吴筠一起离开去寻找秦的时候,天依旧下起了飨赣辍
在这样的细雨之中,吴筠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祭祀仪式。还好老天爷似乎也不准备作弄他,所以祭祀进行得很顺利。
只是顼对吴筠祭祀的谁很好奇。作为一条野生的,从出生起就从没有接受过任何教导的龙,顼所有会的一切,全部来自龙族在出生时候的本能知识传承。这样的传承一般只有属于龙族的,来自小龙父系或者母系的修炼功法,还有一些属于龙族的基本知识。至于人情世故什么的,那是属于凡人的东西,管他们什么事!
所以,眼看着香烛白米里面的精气随着吴筠念诵的咒语缓缓下沉浸入山体,顼觉得很好奇。“吴筠,”他学着金蚕的口气,“这些东西是给谁的?”
“这里的洞神。”吴筠咒语还没念完,旁边的金蚕代为回答。
“洞神?”顼歪着脑袋,“可是这下面根本就没什么洞神啊?那个家伙前不久跑了。”
“……”吴筠震惊的转过头来。
“继续,小心反噬!”金蚕赶紧提醒。
吴筠扭转过头继续念诵咒语,只是语速较之先前快了不止一倍。他已经明显的,非常心不在焉了。
还好,虽然吴筠明显的心不在焉,到底还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故。
收拾了所有的东西——以凡人的名义进行的祭祀不能使用妖怪精美之类的不属于凡人的法力,这也是为什么席芮没有让实力强大的秦来的缘故——吴筠迫不及待的抓住了顼,“那这个洞神到哪里去了?这个法术会不会失败?席芮,就是最开始施法的那个巫师,他会不会受到反噬?”
顼有些懵懂的眨了眨眼睛,吴筠连珠炮的问题让他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他毕竟是龙,很快就知道该怎么办了,于是扳起手指慢慢的一个一个的回答吴筠的问题:“洞神被赶跑了;这个法术不会失败;最开始施法的那个巫师不会受到反噬。”
真像高中考试答题时候的要点一二三!
吴筠傻傻的咳了两声,这才发现紧贴在身上的湿漉漉的衣服实在不是一般的冰冷。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一股寒风从领口钻了进去。
这个时候,吴筠才无比的羡慕的金蚕和顼。这两个都不是人,身上的衣服自然也不是真正的布料弄成的,所以他们的衣服在沾水后没过多久就干干爽爽的了,可是自己这里……
金蚕那边已经收拾好了吴筠扔过去的东西,看着吴筠瑟瑟发抖的样子,“吴筠,你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吧。我和顼再把衣服拧一下!干点儿可能穿着会好受一点。可惜我的衣服不能脱给你。”金蚕有些忧郁的叹了口气。
“你们就拧那一套吧。”吴筠缩手缩脚的扯着衣服,“我觉得那河水还是挺干净的。”
“那个,”金蚕呐呐的对着手指,“刚刚在河边的时候我想把衣服拧干,然后,然后就把衣服拧断了。”
“……阿嚏!”吴筠狠狠的打了个喷嚏,“算了,反正这里回城也不用多久,我还是回去换衣服好了。是吧?”
“嗯,我带你回去。”
***********************
金蚕带着吴筠,还有顼,直接落在陆家门口。
还没来得及按门铃,房门就从里面拉开了,陆媛出现在门口,“吴筠,你怎么了?”
“我,我掉水里了。”自从身边出现了一个金蚕,说谎已经进化成了吴筠的本能之一。
“快进来!”
*****
“吴筠!怎么几天不见,你又多出了一个?”洗澡换衣完毕的吴筠走出浴室遭遇的第一句话,就是陆媛对他的节操的怀疑。
因为秦的影响,陆媛已经完全忘记了上回的事情,倒是对多出来的可爱小龙喜爱不已,尤其是顼一身白色的小裙子——汗,其实人家那是正宗的汉服来着——陆媛突然觉得自己也好像要这么个孩子。或许,是时候结婚了。
吴筠满头黑线,“陆媛不要乱说,我是带他去找他爸爸的。”
“嗯嗯,吴筠带我找爸爸。”那边,顼一边吃着陆先生削好皮送到手里的苹果,一边对吴筠给予语言上的支援。
这个时候就可以看出金蚕和顼的异同了。
顼吃的全部是水果,而金蚕却是专吃零食里和肉类挂钩的东西,譬如泡椒鸡爪鸡翅之类的东西——所有的这些,全部是刚刚回来看二老的陆媛买的,摊在桌子上还没来得及放进冰箱。于是全部变成了现在严肃无趣不会说笑话的陆先生哄小孩的道具。
“还说不是呢,看这护卫的劲儿!”陆媛斜睨着吴筠。她承认这个时候她是真的嫉妒了。她也好想要两个这样的儿子!
“喝了!”方女士端着一大碗刚刚出炉的姜汤摆到吴筠面前的茶几上,然后转头看着女儿,“媛媛啊,你是不是也应该跟你哥哥学学?你看他都两个了。你放心,你爸和我都是开明的,你看你哥哥这样,我们不也一句话没说?所以啊……”
“妈!”陆媛果断的站起来,“我要上班去了。”
“去吧,记着妈的话啊!”
回应方女士的是一声重重的摔门声。
59、解惑
吴筠他们回来的时机非常不巧, 陆家刚好吃完午饭。虽然还有些些剩饭剩菜, 但是拿来招待孙子和疑似孙子显然是不成的。
所以方女士在捏了金蚕小龙各自两把脸后就冲回厨房乒乒乓乓操刀弄饭去了。
陆先生下午还有班要上,而且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善于哄孩子的人,所以在把冰箱里所有可以拿给小孩吃的东西全部贡献出来后, 跟吴筠说了句,“要是可以的话还是结婚了吧, 有个完整的家庭对孩子比较好。”然后就摸了摸两小孩的脑袋,让他们随便吃随便玩后也上班去了。
吴筠歪在沙发里彻底郁闷了, 他就那么像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吗?
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声音, 吴筠冲着正在争电视遥控的两小孩招了招手。金蚕迅速把手里的遥控板往那头白龙手里一塞然后转身一头撞进吴筠怀里,“吴筠,你居然现在才理我!告诉你, 不许见异思迁, 听见没?”
顼拿着终于落到手里的遥控对着电视一阵乱按,电视屏幕闪了几下, 终于受不了顼的蹂|躏, 黑屏了。
没兴趣的扔下手里的遥控板,转头正好看到金蚕揉着吴筠的脸不准他见异思迁,而且一边说还一边警惕的看着他。顼爆发了。
虽然不是很明白见异思迁这个词的意思,但是这并不妨碍顼使用这个词。于是,顼一边用稚嫩的嗓音叫着“就见异思迁!吴筠见异思迁!”的话, 一边还扑过去搂住吴筠的脖子,然后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是他刚刚在电视上闪过的一幕看到的。
“就见异思迁,吴筠见异思迁!”
听到外边吵闹而出来看的方女士怔住了。
见异思迁, 自己的儿子见异思迁!
虽然之前开玩笑的调侃自己儿子说他又冒出来了一个孩子,但是私心里方女士其实是并不怎么相信的。
毕竟自己儿子自己清楚,吴筠心又软,胆又小,还怕女人。这样的人,若说偶尔一夜春风然后接收个意外之子是可能的,但是反复这样就很可疑了。
可是现在,她听到了什么?见异思迁!
难道是两个女人在抢自己儿子,而且还都打的亲情牌?
什么时候自己儿子也这么吃香了?
想起自己强势得接近冷酷的女儿——其实冷酷是方女士个人感觉,人家的员工可是觉得他们老板亲切又大方的——方女士默了。她想,自己果然还是落伍了吧!
不过,看着正在争夺爸爸注意力的两个孩子,白的天真,红的霸道,都是一般的可爱,无论是谁她都割舍不下啊!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反正无论如何折腾,两个孩子都是她儿子的血脉这点是改变不了的。只要她这个做奶奶的多挂牵一些就是了。
**********************
吴筠还不知道方女士那边已经默默的下了结论,并在心底给他扣上了见异思迁、花心等等数顶大帽子。
他按下两个在自己怀里都要打起来的小孩,一边一个的分开坐好,起身拿过前边的遥控器塞进金蚕手里,安抚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转头跟顼问话。
“对了,你说的那个洞神被赶跑了,你知道是谁……什么人赶跑的吗?”
顼隔着吴筠瞪着金蚕手里的遥控,嘴里还是认真回答道:“不知道,不过是个坏人,很坏很坏的人!他身上很脏!”掏了一下肚子里不多的形容词,顼发现最后还是只有一个词最合适,“他很坏!”
吴筠失语了片刻,想起最开始和金蚕生活的那段日子,决定换个问法,“那个人留的是头发是长的还是短的?”
“短的。”
“这里,”拍拍胸口,“是平的,还是——”比划了一个凸起的曲线,“这样的?”
顼收回和金蚕厮杀的视线,鄙视的看了吴筠一眼,“那人是个男的。连这个都分不清楚!”
旁边被冷落的金蚕故意发出扑哧扑哧的闷笑声。
吴筠涨红了脸,终于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小心了,毕竟看着也是七八岁的孩子,人现在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会谈恋爱讨小女朋友欢心了。
“对了,那人大概多大了。”
“和你差不多。”
“这样啊,”吴筠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他是人吗?”
顼瞪了吴筠一眼,“他是巫师,你说他是不是人?”如果是别的精怪,他还能眼睁睁的看着没办法吗?
吴筠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再纠结巫师的问题,转而问起自己刚刚洗澡时候一直担心的问题:“对了,既然那个洞神走了,那谁收的我们祭品,谁管理保证那一块不出事?”
“山神啊。没了洞神,还有山神啊。”顼双手支在吴筠腿上捧着小下巴,“山神人很好的。”
“这么说,那个洞神的地盘不用担心会被那个坏巫师占去了?”吴筠尽量用一种浅显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思。
然而小白龙却不领吴筠的情,他暴怒的跳了起来,“当然不用担心!因为那个坏巫师占了我的地盘!”
“你的地盘?你的地盘不是那条河吗?”
以上的问话为双重奏,同时出自吴筠和金蚕口里。
“谁会住在河里?就算是龙也有自己的洞府好不好?你们会睡在大街上吗?”
“我们当然不睡大街,可是你却睡的大河!”金蚕搂着吴筠的腰挑衅的看着顼。
顼暴跳起来,虽然他因为实力太弱还没能真正拥有一个洞府只能流居在河里与一群鱼虾水蛇为伴,但是仗着龙族的天生神力,他在河里可是从来都横着走的。
而就在前不久他很早以前就看上的一处洞府,被那个显然他短期之内无法赶上的坏巫师占了。因此而积累起来的气他还没有真正发泄出来的呢。现在金蚕踩了他的痛脚,顼哪里还忍得住。
于是两个在陆家的客厅沙发上打起来。
两个目前法力都只是半斤八两的,而且体型都太小了,之前的打架经验证明,以他们目前的法力,个子大才是王道。所以两个很有默契的保持了人形在沙发上翻滚,偶尔加上一个不太出格的小小法术。
于是,那天吃了迟来的午饭离开的时候,陆家客厅的沙发靠垫黑了一大块。
*****************************************
因为顼实在是急于知道自己父母的消息,所以当天下午回到c市后,吴筠甚至没有休整就带着金蚕和顼直接去了席芮或者是韩阳的别墅。
吴筠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会这么热心是因为席芮承诺的那两万块钱的报酬。
席芮的面色好了很多,吴筠私心里窃喜,毕竟这也有自己一份功劳不是?
至于顼,在一开门看到秦的时候就已经冲了过去,“你好,你是我的父亲吗?”
吴筠深深后悔,自己在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上一个相机。或者,哪怕用手机拍下来也好啊!可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秦已经收起脸上那副值得纪念的表情恢复为万年常见的面瘫了。
“不是,我还没有妻子。”秦面色柔和的抱起顼。龙族繁衍不易,每一个幼龙都是族里的珍宝。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龙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既然被他看见了,那么照顾好这个小龙就是他的责任。“我也从来没有和别的龙交尾留下过蛋。”
“真的吗?”顼一路而来支撑着他的兴奋没了,可是还是不死心。
秦爱怜的摸了摸小白龙的脑袋,“真的。”顿了下,想了想小龙出现的位置,还有长琴消失的时间,秦认真的对上小龙因为失望而暗沉下来的眸子,“不过,我知道有个龙,他不见很久了。我们一直找不到他,也许你就是他的孩子也说不定。”
“真的?”顼的眸子一下子又亮起来,“你可以带我去找他吗?”看到秦沉吟的表情,“不找也没关系,你可以告诉我他在哪里吗?”
秦苦笑,“他就是这附近的,可是他不见了,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跟你保证,等找到他后我一定跟你说好不好?”
“那你要说话算话!”顼有些失望的垂下肩膀,不过眼睛还是亮晶晶的。
“嗯。”
那边席芮已经让韩阳拿了支票本来,写了张两万块的支票给他。
两万块钱到手,小龙也送到了他的族人这里,吴筠觉得这一趟出门算是圆满了,牵着从进门就僵硬着不动的金蚕准备离开。
“等一下,吴筠。”秦抱着顼走了过来,“谢谢你找到小龙。本来照顾小龙应该是我的责任,但是最近这边有些麻烦,实在不适宜小家伙居住。所以,我能请你再帮忙照顾小家伙一段时间吗?”
吴筠抬头对上秦满是恳求的俊脸,哪里有拒绝的能力。乎是以一种迷糊的状态点着头,吴筠漫声应答:“好,好!”
秦低下头,哄着小家伙,“顼听话好不好,以后每天还是可以跟金蚕一起来见我的,嗯?”
顼有些难过的扁了扁嘴,为什么这么温柔的龙不是他的父亲?“好。”
60、同居生活
吴筠从来没觉得有哪个假期像现在的假期这么长过!
因为羡慕巫师们的法力, 吴筠在席芮那里的时候委婉的表达了自己想要学习蛊术的愿望, 席芮也不勉强,就暂时保留了他的法力——反正只要他席芮还在一日,吴筠身上那少到可以不计的丁点儿法力那肯定都是随他收放的。
可是保留了法力, 也就意味着保留了他施法失败后的反噬,再加上他被迫冬泳的后果, 两者加在一起,吴筠毫无意外的病倒了。
病人就应该睡觉, 于是吴筠把接待新加入的小家伙的任务交给了金蚕。
然后等到第二天感觉差不多的吴筠起来, 一推开门,鼻子都要气歪了。
整个客厅里宛若台风过境,地面上满满的都是水, 从跳蚤市场上淘来的二手沙发全部都泡在水里, 而露在水面以上的部分也没能幸免,沙发靠背上布满了各种横七竖八的划痕, 有的地方还露出了里面黄黄的旧海绵, 要多难看那有多难看!
而在沙发周围,还漂浮着不少估计是刚刚吃剩下的橘子皮,大大小小或翻或覆的,更是给客厅增加了不少凄惨气氛。
深深吸了几口气,吴筠不顾脑中还残留的眩晕感, 转身关上房门,一把掀起被子,“都给我起来!”
金蚕伸手揉着眼睛坐起来, “吴筠,怎么了?”
“你们昨晚上干了什么好事?”
睡在床另一边已经恢复了原型的顼也从上往下的慢慢变成一个小孩的样子,然后撑起身子,“父亲?”
“我不是你父亲!”吴筠恶狠狠的回了一句,“客厅里的水是怎么回事?”
“是他!”
“是他!”
两个小孩迅速清醒过来,然后在第一时间把手指向了对方。
“这么说,两个人都有份了?”吴筠懒得去分辨真假,决定一竿子打死算了。一伸手,趁着两小混蛋还没有反应过来,吴筠把两个小孩同时按到在了床上,然后抡起巴掌,一个给了五十大板。
两小孩虽然年纪都不小了,但是显然他们的心理年龄都没能跟他们的实际年龄保持同步,所以两个小孩很无耻的哭了。
然后吴筠自己先心软了。
************
接下来是吃饭。
因为犯了错,金蚕很狗腿的提出由他去买饭,反正他食堂跑惯了的,所以吴筠也就由他了。
一起去的还有顼。
然而,也不知那两个小家伙是怎么闹的,五分钟不到的路程,两个小子愣是让吴筠抱着碌碌饥肠等了半个小时。
就在吴筠忍无可忍准备自力更生的时候,两个小家伙一人抱着一个大袋子回来了。
首先跑过来献宝的是顼。出于对长者的濡慕,顼对吴筠很有好感。尤其是加上不怎么对头的金蚕在一边竞争,原本五分的好感也被迫成了十二分,所以只要可能,顼都会抢在金蚕面前给吴筠献殷勤。
“吴筠,吴筠,”他其实是想喊父亲爸爸之类的称呼的,但是被吴筠坚决拒绝了,两相妥协之下,他便随了金蚕,直接连名带姓的喊吴筠名字,“你看,我给你买了我最喜欢的东西!”
吴筠肚子里的鼓早已经敲得震天响了,哪里还在乎是不是喜欢吃的,有气无力的道:“哦,拿过来吧。”
顼喜孜孜的抱着一个差不多有自己半身高的大袋子还蹦蹦跳跳的跑到吴筠面前,然后打开袋子一样一样的摆到吴筠面前的电脑桌上:“喏,这是苹果,这是梨子,真奇怪,现在居然还有这个,不过我刚刚在卖东西的那人那里尝过了,都很好吃的。还有一个,我最喜欢的,没想到现在都还有,超市果然是世界上最好的好地方,”顼一下子拿出一堆单独包装的奇异果,毫无疑问,他是把这个当做猕猴桃了,“我可以分你一半,只能这么多了。”
吴筠觉得本来就饿得发痛的肚子一阵抽搐,咬牙:“不用了,我一个也不要你的。”
“真的?你真是太好了!”顼眼睛都笑弯了。
吴筠只恨自己饿得没了力气。
再然后是金蚕。
反正被顼抢了先,他也就不急着上前了,只是心头还是有些小九九,因为他知道吴筠从来都是更喜欢吃那些不是肉的东西一些的。
所以,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他趁着顼像吴筠献宝的时候跑出去把外边客厅他看不顺眼的地方再次打扫了一遍。
回来就看到吴筠捂着肚子有气无力的趴在键盘上,一只手还在操纵屏幕上的小人儿大杀四方。
哈,看来吴筠没有吃顼的东西。现在是他上场的时候了。
于是一堆烤鸡、烤鸭、卤猪蹄、酱牛肉之类的东西出场,忠厚得几乎腻死人的肉香顿时充斥了整个房间。正在啃苹果的顼都受不了的抱起他那一大堆水果出去了。
吴筠几乎没被那堆肉给熏死。
他本来感冒都还没有好全,正是吃什么都没味的时候,这个时候应当吃一些清淡的但是绝对够味爽口的东西,譬如皮蛋瘦肉粥之类的,可是现在……
对面的金蚕还在讨好的笑,“吴筠,我听说你们生了病的要吃有营养的东西补补,你看我给你挑的全部是又有营养又好吃的。”
吴筠忍无可忍:“你们是想联手把我饿死是吧?”
最后,醒悟过来吴筠还是拖着自己病歪歪的身体去食堂吃的饭。当然,因为抢菜而跟一群血气方刚的大学生挤出一身汗而意外痊愈了身上的伤寒算是这次拜托两小孩买饭得来的意外之喜了,不过吴筠没有丝毫把功劳算到那两个小混蛋身上的打算。
***********************
当第三次被两人打架殃及的时候,吴筠深刻的理解了国家“只生一个好”的政策之英明。现在他这里才有两个就这么能折腾了,想起在他爸爸那一代的时候,在毛爷爷人多力量大的号召下,似乎家家户户都是至少三个孩子以上,更有□□十个超生游击队的。那时候的父母到底是怎么当的啊?
吴筠真想穿越时空回到那个年代跟那时候的父母们请教经验。
当然只是想法而已。
毕竟现在的他连应付两个小鬼都应付不过来了,哪里还有闲心去思考能够让人穿越时空遇见先人的秘法!
而且,穿越什么的那是起|点上大神手下主角们的专利,他一个普通人还是不要肖想了吧。
现在的他,还是努力不要成为“三个和尚没水喝”中的那第三个和尚吧!
而要达成这一宏伟目标,最好的办法就是——坚持!坚持!再坚持!
至于心中偶尔闪过的,那假期过去之后没了自己羁绊的两匹小野马会把这个屋子弄成什么样子的惨象,吴筠决定暂时不去管了。
反正么,咱今宵有酒今宵醉,明日事来明日忧吧!
61、不懂就要问
经过了最开始几天的磨合期后, 诡异的三人行生活终于慢慢走上了正轨。
现在, 每天早上起来,吴筠会习惯成自然的掀开一左一右搭在自己身上的两个小家伙——以前金蚕不会这样的,但是自从跟着回家的顼在这个家里的包括吴筠在内的每一样物事上圈占了一般的所有权后, 金蚕也就自动自觉的把剩下的那一般纳为己有了,并且还时时用各种方式宣扬着自己的所有权。
然后, 两个小家伙会跟着吴筠后面起来,在吴筠做自我清洁的时候通力合作打扫室内卫生。不过, 被两人打扫过的室内总会留有一条格外明显的分界线。
刚开始的时候吴筠偶尔还会动手打扫一下那过于明显的灰尘线, 但是很快的他就见怪不怪了。反正,除了中间部分的分界线上一点,其他地方确实是一尘不染。作为一个单身男士的宿舍, 清洁卫生到了这个程度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早饭之后——早饭自然是吴筠这个主人亲自去食堂买的, 吴筠开着mini cooper去上班,金蚕和顼则去秦所在的席芮别墅上学。
上班的时光是吴筠现在觉得最快乐的时光, 就算是现在因为办事处升级为分公司而被张老抠拼命奴役, 就算是每天中午都要听文员小妹说他们帮里的鸡毛蒜皮,吴筠都可以忍。只要听着外边走廊上偶尔走过的轻轻的高跟鞋的声音,吴筠就忍不住的感悟,安静果然是一种美德。只是,他家那两只太欠缺这种美德了。
下午五点钟, 吴筠准时驾起爱车回家。虽然享受上班时候的安静气氛,但是吴筠并没有兴趣把自己变成工作狂。
回家路上,他会顺便在路经的超市停下车, 然后在当天的特价水果中选那便宜的又不是太差的装上那个三五斤,这个是给顼的;然后还有金蚕也不能忽视了,特价烤鸡,9.9元一只,营养什么的不说了,但是肉味却是尽有的,价钱也还算公道,拿来应付金蚕是正好。
至于吴筠自己,只能辛苦一些了,还是回去吃食堂吧。
等吴筠买了晚饭回到屋里,金蚕和顼也差不多回来了。
晚饭是一定要一起吃的。三个人各自抱着自己的袋子或者是饭盒在客厅里各占据一个沙发,然后本着食不语的原则,各自闷头咔嚓咔嚓的解决完自己的晚饭。
饭后金蚕洗碗——其实金蚕曾经想要把这项工作推给顼,但是奈何他的耐脏能力比不过顼,最后只好投降了——顼则一个人跑到卫生间用吴筠平常盛水的大胶桶装了水,化了原型跳进戏水,当然其间免不了发生小战役数次,但是吃晚饭就钻进卧室玩电脑的吴筠却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
吴筠觉得这样的生活还算可以接受,顼也觉得现在的生活很是热闹,但是有个人很不满意!
那就是金蚕!
因为吴筠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不像刚刚入世什么也不懂的顼,金蚕以前就经手过好几任主人,后来又经过半年网络上各色人手的调|教。所以,现在,相较顼而言,金蚕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个大腹黑了。
所以,在撒娇耍横在吴筠面前跟顼保持平衡姿态的同时,他开始不动声色的寻求解决之道。
而在其中,席芮别墅里那三人的相处之道被他列为了重点学习内容。
因为秦还住在席芮别墅里,所以现在每天和顼一起去学习的地方就是席芮的别墅,每天亲眼所见就是秦、韩阳还有席芮三人之间和谐而又不失距离的共处。
而这其中,金蚕最佩服的就是韩阳,在秦几乎一整天一整天的守着席芮的时候,只要他一加进来,感觉就立刻不同。明明秦和席芮说话也是贴的那么近的,平常也是经常坐着席芮身边的,可是只要韩阳一进来,哪怕只是远远的站在门边说一句话,有时候甚至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和席芮对看一眼,笑一下,整个房间的感觉就是不同。
金蚕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虽然秦和席芮相处时间更多——在他看来——但是明显韩阳和席芮之间的关系较之秦和席芮之间的关系要亲密得多。
考虑到自己的情况,金蚕觉得,韩阳应该是自己的重点学习对象。
金蚕是个热爱学习的好孩子,而且领悟能力也很不错,最重要的是,金蚕深谙不动就要问的道理。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他留心观察三个人之间的每一个互动,每一次对话乃至每一个眼神的交流,尤其以韩阳和席芮之间的互动为重点。只要他看到了,就一定要看个仔细甚至琢磨半天。
然后,金蚕发现了。席芮这个虽然也是三人行,但是人家的三人行明显发展的比较合理。
三人之间以巫师为中心,这点和他家里的吴筠差不多;但是韩阳和巫师的关系明显要比秦和席芮之间的关系亲密得多——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他是望尘莫及;至于秦,他就是衬托红花的绿叶,只要韩阳和席芮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会识趣的躲开——关于这一点,顼就差多了。
如此一对比,金蚕于是发现,吴筠说的没错,自己果然还是太稚嫩了。
但是,经验是可以用学习来补足的!
金蚕握拳,他虽然暂时在这方面比不上韩阳,但是他可以通过学习来补足两人之间的差距啊!至于跟谁学习,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当然是要跟在这方面比自己厉害的人学习了,术业有专攻嘛!
于是,这天秦停止授课之后,金蚕主动留下来找了韩阳问话。
“那个,韩先生,我可不可以跟你请教一个问题?”有求于人的时候,就必须“礼下于人”,所以,金蚕现在的表现还是可以称得上礼貌的。
但是韩阳是个记仇的——没有足够好的记性,韩阳也混不到今天这个地步。所以上次金蚕无意中对他的冒犯他还介意着呢,所以他斜着眼睛警惕的看着金蚕:“什么事?”
“你可以不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和巫师相处的呢?”金蚕一脸诚恳。
“嗯?”韩阳上下打量着金蚕,嘴角拉开一个诡异的笑,“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你问这个做什么?”
金蚕抿了抿小巧的嘴角,想起吴筠曾经说过的,奸商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于是不怎么诚心的对韩阳弯了下腰,“上次把你摔出去,对不住了。只是,”金蚕一双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韩阳,“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跟巫师相处的吗?我想像你们那样和吴筠在一起。”
韩阳挑了挑眉毛,眼睛愉悦的弯了起来:“这个啊,其实很简单的……”
62、金蚕的小算盘
取经归来的金蚕一反常态的勤快起来。
甚至放弃了吃晚饭的时间, 金蚕一回到家就一头钻进了旁边那个空着的, 被吴筠当做杂物间用了的房间,以一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亢奋的态度打扫起来。
吴筠喊了几声不见他回应,也就懒得管了, 自顾自的吃饭。反正,自从顼到来之后, 金蚕也不是第一次抽风了。他都习惯了。
然而,吴筠习惯了不代表顼也习惯。
眼见着吴筠撂下了饭盒就进了卧室。顼知道吴筠去玩弄那个叫做电脑的盒子去了。而吴筠一旦玩上了那个东西, 那短时间之类是不会出来的, 于是抱着一颗大苹果飘到了金蚕打扫的那个房间里去。
房间已经打扫得很干净了,老旧的墙壁变得雪白,本来就一尘不染的窗栏甚至可以印出人影来。现在金蚕以一种半虚幻的状态, 挟着一大块抹布在地上飞快的抹过来拖过去。
顼靠在门框上, 双手托着苹果小口小口的啃着,一边还在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中忙里抽闲的嘲弄金蚕:“千万要擦得干净一些啊, 金蚕!不然, 磨损了你的皮子可是会让吴筠心疼的。”
金蚕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认真的望着顼:“这个房间是给你准备的。”
给他准备房间?
顼虽然因为不解世事而显得有些单纯,但是他绝对不笨,不然以他一个刚刚出世没多久的幼龙也没法在舟山那种周围不知道有多少精怪的地方生存下来,所以他很快就领悟到了金蚕的未尽之词, “你想赶我走?”
金蚕虽然似乎在网络上练得聪明了些,但是他毕竟还没进过最锻炼人的地方——职场,到底还没能练成吴筠那说谎成呼吸般本能的本事。所以, 面对顼的质询,他几乎没什么犹豫就老实交代了:
“不是想赶你走,我只是不想你和吴筠一起睡。吴筠是我的,他只能和我一起睡觉。所以你要过来睡!”
顼暂时停下了啃苹果的动作,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反应过来,“你想把我从吴筠身边赶开?”
“不错。”金蚕点头,一副“你很聪明”的样子。
顼完全不甩金蚕形之于外的夸奖。他尖声叫道:“你休想!”然后扔下吃得只剩下半个的苹果,转身朝吴筠的房间跑去了。
留下的金蚕气得大叫:“你回来!把你的垃圾带走!”
可是顼已经跑进吴筠的房间里去了。
********************************
“吴筠吴筠吴筠!”顼一头撞进吴筠房间里——其实也就是他们几个的卧室,“金蚕想要赶我走!”
吴筠被突然冲进来的顼吓了一大跳,握着鼠标的手不由一抖,于是屏幕上的峨眉琴美眉就被boss发的大招秒了。
不看队伍里冒出来的一片埋怨,吴筠揉着额头转过头,“这个时候了,顼还不去洗澡吗?”
顼泫然欲泣,“吴筠也想赶我走是不是?”
“这是哪来的话?”吴筠站起来,脑中飞快的闪过秦冷峻的面孔,“绝对没有这回事!顼这么可爱,我喜欢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想你走?我巴不得可以一辈子跟顼生活在一起。”
虽然有些夸张,但是吴筠倒是没有撒谎,毕竟,作为龙的传人,对龙的热爱从来都传承在骨子里。
“真的?”顼眼底还含着泪花,“吴筠愿意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吴筠还没有说话,那边刚刚被甩过一次的大门再次重重摔在墙上,金蚕尖利的童音传了进来,“不准!”
“你凭什么不准,吴筠又不是你的?”顼眼底的泪花刹那间消失不见,斗志熊熊的转过了头对着门口的金蚕发出他小小的龙威。
金蚕手里还揪着一块抹布,戴在脖子上的秦的龙鳞项链使得他对所有逊于秦的龙威都免疫,所以就算顼已经发动了他现在能发动的终极大招,对他却是一点影响也没有,反而翘起下巴鄙视的看着顼,“吴筠本来就是我的!一开始就是我的!”
“才不是!吴筠是要一辈子陪我的,所以他是我的!”顼瞪着眼睛尖声嚷着,一边推着门想要把金蚕关到门外去。
“你有没有规矩?先来后到,吴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金蚕赤红着眼睛训斥想要后来居上的顼,却被顼抓着机会差点关在门外,连忙扔下抹布,双手按在门上,“开门,开门!”
顼眼看就快要把门合上了,怎么肯功亏一篑,连忙侧了身子用肩膀顶着,试图把最后一丝缝隙合上。
外边的金蚕在叫了两声没有结果后也不再浪费力气,开始全力推门。
顼咬了咬牙,全力顶上。
*********
音响不断的传出消息的叮咚声,吴筠回头看了两眼,很好,都安静下来了。
点开消息栏,“抱歉,刚刚两个小孩在这打架”,发过去。
然后一堆消息迅速冒了出来,取代了之前的抱怨:
“啊,你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原来是大叔了!”
“大叔这个时候还玩这个啊,当心晚上被老婆踢下床。”
……
吴筠眼见队伍里的频聊开始往少儿不宜的方向偏去,赶紧打了一句,“我还没结婚呢,那孩子是我堂哥的。”但是马上就湮没在了不断冒出的关于吴筠“夫妻生活”的揣测中。
就是有一两个注意到了的,也只是回了一个长长的“切——”表示不信。
由此可见,撒谎是要不得的,说多了“狼来了”以后再说,就没人信你了。
就在吴筠无奈的接受着网线那边的调侃的时候,这边,可怜的房门终于扛不住了两个外表正太实际非人力士的摧残,在“嘭——”的一声巨响后,碎成了几块。
吴筠诧异的回过头,就见到两个刚刚还隔着一扇门互相使力的小家伙已经滚在了一起。而在他们身下,就是他曾经的房门,现在已经变成了几块大件垃圾。
“你们这是?”吴筠觉得眼前所见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好好地一扇门怎么会被两个孩子退一下就烂了呢?虽然,他知道,这两个小孩的力气是要比平常人大了一些,可也不应该就这样啊!
“是他!他使坏想把我关在外面!”金蚕在扭打中刚好处在上边,所以比顼先爬起来,然后抢先一步告状
顼也不甘落后,“才不是,是你硬要推门!”
“是你!”
“是你!”
毫无意外的,两个刚刚站起来的小家伙再次扭打在了一起。
*******
吴筠眉毛跳了跳,看着原本补补还可以用的房门在两个非人小孩的滚动下慢慢分裂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垃圾,终于忍无可忍,一声断喝:“起来!”
吴筠属于不怒则已一怒惊人的那类人,所以他一声大喝,那两个打得正热烈恨不能卡住对方脖子一辈子的两小家伙便迅速分开,并且还迅速整理好了身上衣服抹去了头发上的木渣碎屑。如果不是吴筠那怒气冲冲的眼睛正盯着他们,估计金蚕还会顺便把地上的垃圾给清理了。
可惜这并不足以安抚吴筠心头的怒火。
他坐在电脑桌前,连音响里频频传出的滴滴的提示音也不理了,只是冷冷的看着两个这会儿才来装乖的小混账。
看得金蚕都恨不能当场变成一条金蚕,然后躲到某个吴筠看不到的角落里去。只是他深知,吴筠对变成虫子的他很不喜欢,所以才勉强按捺住了这个冲动。
金蚕是按捺住了,可是顼却没有那么强的定力。
他挨了一会儿,到底没能挺住,于是当着吴筠的目光变成了一条软趴趴的长约三十公分的小白蛇,头顶上两个微微隆起的小包宣示着他不同于蛇的高贵身份——因为还处在幼生期,他的爪子还没有长出来。
“吴筠,我想洗澡了,我可不可以去洗澡?”小白龙虽然单纯,却从来不笨。他老早就发现了,吴筠对他的龙身无可抵抗。
那笃定的口吻,恨得金蚕趁着吴筠不注意,悄悄伸出脚在小白龙的尾巴上狠狠磨了两下。
小白龙大怒,顾不得还在吴筠面前,陡的飞起来给了金蚕兜头一大口水。
金蚕也不是吃素的,仗着他现在是人身的身体优势,他一把伸手抓住了小白龙的龙身,扼制了小白龙变身再打一架的意图,顺便弹出一圈黑雾形成一个屏障把小白龙喷过来的水全部反弹了出去。
然后,只听得“滋滋”几声,吴筠面前的电脑黑屏了。
“金!蚕!”吴筠牙齿咬得咯咯响。
金蚕很没有出息的当场变回了他的原型,耷拉着脑袋和小白龙并排趴在地板上,大气不敢出。
“你们——”吴筠恨恨的走到两“人”面前,抬起脚显然是想往两个小东西身上踩两下的,但是到底还是不忍,“还不快点出去!”
63、诱惑
门铃响起的时候, 吴筠正挥舞着螺丝刀准备拆进了水的插座。听着外边传来的一声一声的叮咚声, 吴筠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音乐意味着什么。
顼在卫生间里泡澡,金蚕还在杂物间里打扫, 吴筠只有放下手里浸水了的插座,自己去开门。这个时候, 一般也只有他的那些个邻居了。
“什么事——”目光触及到门外的陌生人,“请问你是?”
“你好, 你是吴筠吧?我是楼上梁欢同学的辅导员。”门外的陌生男子首先自我介绍, “可以进去说几句话吗?”
当然可以——
吴筠差点儿脱口而出,但是马上想起里面碎成一地的房门,吴筠赶紧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 “那个, 我就是吴筠,有什么事吗?就在这里说吧。”顿了下, “不好意思, 房间里刚刚撒水了,乱糟糟的。”
“呃?”辅导员没想到吴筠会拒绝,赶紧把已经迈出去的脚收回来,还引发了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因此语气不免有了些不满,“好,那么, 可以问一下你最后一次见到梁欢是什么时候吗?”
“最后一次见到梁欢?”吴筠挠挠头,脑中飞快的忆起某个周五晚上的惊魂事件,可是后来,到底有没有见过梁欢呢?迟疑了片刻,吴筠不太肯定的道:“好像是上上个礼拜五晚上吧,在窗户边说了两句话,他就走了。”
“上上个礼拜五?”辅导员皱了皱眉,侧头往后面看了一眼,身后一个年轻的男生马上掏出了笔记本和中性笔记录,“还记得当时说了什么吗?”
吴筠真不想回忆当时那胆战心惊的对话,抖了下身子,这才注意到辅导员后面拿笔记录的学生,心头一沉,不敢敷衍,赶紧把当时的情况说了出来:“他拿了个球拍,说是让我陪他出去打球,可那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就拒绝了,然后他就走了。”
“就这样?”
“对,就这样。”
“能把当时的对话说出来吗?”
吴筠侧头无辜的笑了下,“过去这么久了,谁还记得那么清楚。对了,是梁欢同学出了什么事吗?”
“梁欢很久没来学院上课了,”开口说话的是跟在后面的那个女生,“系里的同学,还有老乡,也都从上上个礼拜开始就再没见过他。”
刚刚拿笔记录的那个男生也加了一句,“到目前为止,你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
吴筠被这突然开口的一男一女吓了个大跳,心头也有些不高兴起来,语气也因此阴沉下来,“那又怎么样?”
那辅导员看着吴筠满脸戒备的样子,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没什么,谢谢你了。”
“不用谢。”吴筠砰地一声摔上了门。
“叮咚——”门铃又响。
“怎么了?”吴筠拉开门。
“这位同学,如果,我是说如果,”辅导员一脸恳切的看着吴筠,“如果梁欢同学回来了,请你帮忙通知他务必到院里报道,好吗?”
“好!”
“还有,房门还是弄个正式的门吧,结实一些,也安全一些。”
“嗯,谢谢提醒。”
等几人走远了,吴筠才反应过来,他们透过自己没遮掩到的地方看到了里面被拆成了几块的房门。
*********************
关上门,回到卧室,面对着一地的木头渣滓,再看看正在往外面流水的插座,吴筠突然就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卫生间传来哗啦哗啦的流水声。顼那个坏小子,肯定是开着水龙头戏水。想起每个月那比房租还要多得多的水电费,吴筠不由一阵肉疼,那都是钱啊钱,忍不住就朝着卫生间大步跨了进去。
小小的卫生间内,水龙头开到一边,细细的水流哗啦哗啦的落到下边的红色大塑胶桶里,正是吴筠惯常洗澡用的大桶。
通体雪白的小白龙此刻正快活的在桶里游来游去,每一个动作都会带出大量的水从胶桶边缘溢出。不过他并不在乎,反正上面不停的有水加入,不是么?
咦,水怎么停了?
“怎么,有意见?”冷哼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小白龙抬起脖子,就看到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比高大的吴筠从高高的地方俯视着他,还慢慢蹲下来,感觉压力无限大,于是一头砸进水底。
吴筠伸出一只手把垂头丧气的小龙从水底捞起来,“顼,你自己算算,你浪费了我多少水钱?”
“我不会算。”顼小小声的抗议,“秦没有教算钱。”
“放心,秦不教,我教!”
“嗯。”顼软趴趴的任由吴筠捏着,甩了甩尾巴表示知道了。
“吴筠!”就在吴筠准备把顼放回水里的时候,金蚕一脸悲愤的出现在了卫生间门口,“你,你居然给他洗澡?”
吴筠诧异的看了看被自己两根手指拎着的小白龙,他哪只眼睛看到自己给顼洗澡了?
“你怎么可以给他洗澡?你都还没有给我洗过?”
吴筠想了想,“我有给你洗过吧?”他记忆中隐约有自己给小金蚕洗澡的情景。
“没有!”金蚕斩钉截铁的否定,“你没有跟我洗过澡!”在吴筠没有看到的地方,小白龙冒出头来吐出一支水箭冲着金蚕嚣张的做了个鬼脸。金蚕狠狠瞪了他一眼。
“有!”吴筠终于在记忆里翻到了相应的影像,“在陆家的那一次,你拉肚子拉到没力气了,就是我给你洗的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正在吴筠身后跟金蚕玩字幕游戏的小白龙喷笑出来,翻着小肚皮在空中上下左右的飞舞,就连刚刚冒出不久的细细小小到几乎看不见的两根龙须也随着他的大笑声剧烈的抖动,而放在地上的胶桶里的水,则随着他的大笑声不断起伏,如同被翻开的滚水。
“我……”金蚕小脸胀得通红,两只变得通红的眼睛也氤氲上了一层水汽,嘴巴扁起,似乎下一秒钟就要哭出来。
吴筠终于反省过来自己在顼面前揭了金蚕的伤疤,让他大大的落了面子。只是话已出口想收也收不回去了,吴筠只好转身制止顼让他不要太嚣张了,“顼——干什么?”
胶桶里顼刚刚洗澡用的水随着顼激烈的大笑升到空中,全数落在了吴筠的头上。
“顼——”吴筠轻轻开口,一反之前在卧室里的盛怒,声音轻柔无比。
顼轻飘飘乖巧无比的落在吴筠面前的地上。
“你今晚就在金蚕打扫开来的那个房间里睡吧!”
**************************
无意被吴筠在顼面前说出了最丢脸的一面,但却因祸得福的得到了和吴筠单独睡觉的权利,金蚕又愤怒又高兴,扭着脸不知道做什么表情的好。
用手扯着脸做了几个表情,金蚕决定还是先就眼下的好。毕竟,无论是丢脸也好,嘲笑也好,那都是明天以后的事去了。而眼前这个机会,却不是那么好容易撞上的。
那么,就按照韩阳说的那么办吧。
不知道吴筠会不会有韩阳说的那种反应呢?
金蚕一边准备,一边在心头好奇的想着。
***
吴筠走出浴室的时候,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转过头,后面确实是自己的客厅——吴筠的卫生间是和客厅相连的,而房间也确实是自己的卧室啊。
只是房间里怎么会多出一个美少年来呢?还是一个看着很是眼熟的美少年。
吴筠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居然没有消失!
这么说是真的了。
金蚕呢?
吴筠左手貌似不经意的伸往身后,然后中指一屈迅速掐了一个清心诀,同时在心头默念清心咒——这是席芮在他表示不愿意去除蛊师法力的时候顺便交给他的一个小法术,能够驱除比他弱的鬼魅(似乎这种鬼挺少的)或者是警示有他看不穿的精怪鬼魅(当然同样只是在一定范围内)。
但是法术没有反应。
吴筠咬牙,决定直来直去:“你是谁?我的金蚕呢?”
“吴筠,你认不出我来了?”美少年一开口,吴筠就知道金蚕在哪里了。只是——
“金蚕,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长大了呀,”金蚕从床上跳起来,蹦到吴筠面前,“吴筠吴筠,你看我好不好看?”
吴筠眼睛都要发直了,咬紧了牙帮才勉强忍住了不出丑,只是声音难免有些嘶嘎,“金蚕,你怎么不穿衣服?”
金蚕张开双臂,少年柔韧青涩的身体写满了诱惑,“这样才好给你看啊。”顿了一下,金蚕仰头看着吴筠,俏皮的眨了下眼睛,满脸纯真的道:“而且还方便你吃哦!”
哄——
热气上涌,吴筠伸手捂住鼻子,转身就往卫生间跑去。
身后,传来金蚕愤怒的尖叫,“吴筠!你个混账!你弄脏了我好不容易抹干净的地板!”
64、补品
吴筠从来还没有这么狼狈过。
直接拧开冷水对着脑袋冲了好几分钟, 直到感觉脑袋有些冷痛了, 吴筠才关上水龙头,打开热水器。
冲了一下热水,身体总算是温暖起来了, 鼻血也止住了。然后,吴筠发现了一件尴尬的事。
他刚刚是捂着鼻子就直接冲进来的, 没有带任何换洗的衣服,而他身上的衣服, 在轮番被冷水热水冲过之后, 显然是不能穿了。
比较了一下围着浴巾出去的后果和让金蚕帮忙送衣服的可能结局,吴筠决定面对后者。
没办法,虽然不想面对现在的金蚕, 但是吴筠也只有向他求助了。
把卫生间的门打开一条缝隙, “金蚕!金蚕!金蚕!帮我送条裤子进来好不好?”
“你要裤子做什么?”金蚕显然心情不太好的回答。
“穿。我身上衣服全部湿了。”虽然没能见到金蚕那满脸不爽的样子,但是吴筠依然觉得底气非常之不足, 隔着一扇门也还是诚惶诚恐。
“……”安静了许久, 就在吴筠放弃准备叫顼的时候,门被推开了,一条被他惯常当做睡裤穿的沙滩裤从被推开的门缝里递了进来,“喏!”
还好,沙滩裤虽然清凉了些, 但总算胜过什么都没有。
只是,刚刚伸进去一只脚,门外边传来金蚕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嘀咕声, “……麻烦,还不是害我脱……”
吴筠直接扑到在了地上。
*********
“让你穿裤子,哼!活该!”
把吴筠放到床上,金蚕伸手使劲戳了戳吴筠的胸口,觉得手感很好,又使劲戳了几下。
吴筠受不住那力道,终于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道:“别闹,金蚕,痛。”
“怎么会呢?”金蚕一脸惊奇,不信邪的又戳了几下,“韩阳明明说了很舒服的。”
“韩阳?”吴筠吸了口凉气,一把扯过被子盖上,同时极力忽视掉胸口被戳得又痛又麻的感觉,说话的声音却已经变了调,“韩阳跟你说了什么?”
金蚕不满的看着被子,无趣的扁扁嘴,“不能告诉你。”
吴筠额上青筋直跳,“为什么?”
“韩阳说了不能告诉你。”
吴筠脸拉了下来,“你到底是我的金蚕蛊还是韩阳的?”
金蚕咬住下唇,跪坐在吴筠面前,坚定的道:“我是你的,可是那个话还是不能告诉你。”
“你——”吴筠凶狠的眯起眼睛,抬眼看到金蚕那看似坚定却满是懵懂的眼神,忽然想起当年自己茫然中夜夜徜徉在夜店的日子,心头一软,重重叹了口气,“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把被子往身上卷了卷,吴筠往后靠着床头,然后伸手把金蚕拉上床:
“金蚕,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周围有多少人,我最喜欢的,永远都是你!所以,以后不要去找韩阳了。我们和他们不同,但是无论怎样,我最喜欢的都是你。
“你也知道,我这一辈子已经选定了一个‘孤’字。所以,这一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一起过一辈子。所以,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们虽然没有韩阳和席芮的那种关系,可是我们会是最亲密的家人。而且,一辈子都不会变。”
摸了摸金蚕的头发,软软的十分顺滑,因为姿势原因,吴筠这个动作是仰着头完成的。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金蚕漂亮却犹自带着几分稚气的侧脸,长长的眼睫毛在一侧灯光的映照下带出一圈华美的光晕,挺翘的鼻子勾勒出少年尚带着几分青涩的俊美,微微嘟起的嘴却是十足的稚气。
吴筠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吞了口口水,吴筠垂下眼帘,勉强勾了一下唇,自言自语般的强调,“对!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家人,永远亲亲热热的守在一起。”
金蚕似懂非懂,歪着头看着吴筠,忽然伸出手抚上吴筠没有对着自己的那一侧的脸庞,“吴筠不用伤心,我会一辈子陪着你。”顿了一下,金蚕郑重补充道,“像韩阳和巫师一样的陪着你。”
吴筠抬手拍拍金蚕的手,“不用了,你能陪着我已经很开心了。”
金蚕不高兴的鼓起了脸颊,“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好好好,”吴筠头疼的拉下金蚕躺在自己身边,“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先睡觉吧。”
“嗯。”
**************************************
吴筠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
整整一夜的功夫,他都感觉自己沉溺在一个溺水事故的噩梦里,还是泰坦尼克号事故的那种,苍茫的大海上就只有他一个活人,全身的热量不断地被冰寒的海水吞噬,而他所有的不过是一块沉浮不定的小木板。
所以,当他终于醒过来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噩梦里。
有人在耳边轻轻问,“你觉得怎样?”
吴筠睁着眼睛认认真真的看了那个人差不多三分钟的时间,才恍惚认出那个人似乎是秦,这才张开嘴无声的问:“我这是怎么了?”
秦脸色很不好看,微微扬起下巴指了指床角,“你自己看。”
吴筠吃力的扭过脖子,然后,一个三四岁的正在无声抽泣着的小金蚕进入了他的视线。
“金蚕!”吴筠终于喊出了声,只是声音暗哑得不像话,如同勉强已经破掉了的鼓面发出的声音。
“吴筠!”变小了的金蚕含着泪惊喜的抬起头来,一下子冲了过来,刚好蹦到吴筠面前,却没有碰到吴筠哪怕一丝儿头发,“你好了?”
“你觉得他这样子像是好了吗?”秦在一旁凉凉的问。
金蚕眼泪又吧嗒吧嗒的掉下来,“对不起,吴筠,都是我不好。”
“我怎么了?”一旦开了口,吴筠觉得说话也没那么难了,只是脑袋还是晕乎乎的难受。
“金蚕强行用法力幻化出自己长大后的样子,法力耗尽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至于你,被法力耗尽的他当做补品了。”秦伸手拨弄着化为原型躺在他膝盖上的小龙,不咸不淡的解释。
“哦。”吴筠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晚的事情,不过现在的他也没有那个体力和脑力去为昨晚的事情脸红了。转而想到另一件事,吴筠有些急促的问,“现在几点了?”
金蚕打着嗝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松松垮垮的套在他手腕上的手表,“八点四十五。”
“呀,要迟到了!”吴筠猛的坐起来,不顾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不用了,我已经帮你打过电话请假了。”秦头也不抬的把小龙缠在自己手上,然后抬起眼看向吴筠,目光带了几分严厉,“做事要量力而行。你觉得你现在这样子能去上班吗?还有,昨晚上是怎么回事?”
吴筠哑哑开口,“昨天晚上金蚕长大了,”转头看了金蚕一眼,吴筠只觉得头疼欲裂:“怎么又变小了?”
一直在顶着秦的手心作耍的顼从秦手掌下探出脑袋,脆生脆气的解释:“金蚕那是用法力变大的,不是真的长大了!是假的!法力用完了他就不能变大了,用多了就变小了。”
吴筠握拳一下一下的敲着脑袋,“喔。”
金蚕眼泪汪汪的扒着床沿,“吴筠,对不起。”
“没事的。”吴筠伸手摸了摸金蚕的脑袋,顿了一下,“其实你这个样子还要好看些。”
“哼!”秦的声音止住了金蚕点头的小动作,冷厉的目光射向吴筠,“吴筠,如果不是你和金蚕之间的同生契,你早就死在了他这个样子之下了!现在,你还会觉得他这个样子好看吗?”
“怎么回事?”吴筠忍住大脑里不断叫嚣的痛疼还有全身的酸软无力,鼓起勇气直直看向他一向敬若天人的秦。
“金蚕昨天晚上使用法力过度,伤了本源,本能的吸收法力来补充。而你,作为巫师,而且还是法力低于他的巫师,作了他最好的补品。”
65、选择
秦给了吴筠两个选择。
第一个, 让席芮以师父身份收了他的法力, 恢复普通人的身份。这样,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凭着主仆契约和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定下来的同生契约, 足以保证金蚕在任何时刻都会将吴筠的人身安全摆在第一位。
第二个,吴筠可以继续做他的巫师, 但是必须辞了工作全力修行,半年之内在金蚕的攻击之下能全身而退。
二选一, 两条路选那一条?
第一个, 收了本来就不属于他的法力,然后继续四平八稳的生活。说不定过得一年半载的,总部关于他们办事处升级分公司的申请批下来, 他便自然而然的升级为元老员工, 之后,只要这个公司不倒, 按部就班的, 一个中层管理的职位总是脱不了的。将来再努力一些,做一个方面的总管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这样乏善可陈的一生,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可是第二个选择的话,辞了现在这个从大三开始做起的做了五六年的工作, 刚刚买了车的他,将来要靠什么生活?毕竟他手里现有的存款,根本就不能支撑他长久的不工作。而修习巫蛊的话, 听秦的话,显然是没有时间再去找其他工作的。等到半年过后,谁知道他能不能达到秦的要求。如果不能,到时候他要靠什么养活自己和金蚕?
而且,就算是真的练成了,到那时候他又能怎么样呢?诚然,席芮的收入是让他眼红,可是世上又有几个席芮?难道要他像上次在田家混饭吃见到的那些和尚道士那样,靠着给死人打醮念经过一辈子?
吴筠犹豫了。
金蚕爬上床,伸出短短的胳膊艰难的环住吴筠的肩膀,还带着泪珠的小脸贴上吴筠的脸颊,用因为哭久了有些哑的声音保证道:“吴筠不用担心。无论吴筠选了什么,金蚕都会一直一直和吴筠在一起的。”
吴筠侧过头看着金蚕粉嘟嘟的小脸,沉默了片刻,道:“我选第二个。”
***************
虽然已经选定了辞职修行,但是在起草辞职书之前,吴筠还有一桩大事要做。
“秦,韩阳在哪里?”
居然设计唆使什么也不知道的金蚕做出这种事来。就算是奸商韩阳,也不可饶恕!反正他现在就要辞职休息了,短时间内也不会出去找工作,算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所以,他说什么都要把韩阳设计金蚕的场子找回来!
秦浅浅勾了一下唇,手指轻轻拨弄着小龙的小脑袋,声音里难得的带出了几丝戏谑:“就在席芮那里,你好了以后过去就可以看见。”
单手拎起卷成一团的小龙,秦拍拍衣服站起来,“小龙我先暂时带走了,你好好养伤,等三五日后感觉舒畅了就过来吧。”
“嗯,”顿了下,吴筠加了句,“对了,麻烦帮我转告一些韩阳,我会过去的。”
秦回答的声音里满是笑意,“我会的。”然后身形一晃,就带着小龙消失在了室内,只是飘渺虚空中,还是留下了一句话,“还有,赶早把房门补上。”
吴筠莫名其妙的转头看向金蚕,却发现小家伙的脸忽然红了。
“我去给你买早餐!”金蚕卷起一阵小旋风,卷走吴筠放在桌面上的钱包,消失在了室内。
吴筠张了张嘴,把一句“小笼包”吞回了肚子里。
还是睡觉吧。
*********
接下来的几天,吴筠一直都有一种大病未愈的感觉。如果不是秦保证说金蚕只是吸了他的法力,并没有伤害到他的生命本源,吴筠只要休息几天就会自然好转的话,吴筠就打算上医院输液去了。
不过,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这种脸色苍白身形瘦削满身病气的形象就为吴筠辞职时候在张老抠那里留下了将近满分的印象。
似真似假的挽留了几句,张老抠丝毫不计较吴筠没有按照程序提前一个月提出辞职的事情,很是热心的给他补发了两个月的工资。吴筠感天谢地的收下了。
只是后来,吴筠在剑侠上遇到文员美眉才知道,原来在他走后,张老抠就立刻把他侄儿安排进公司了去了。
不过,那时候吴筠也只是在网络上感叹两句罢了。毕竟,他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了。
****
辞了职,吴筠便暂时空闲下来。
找了空打了下房东的电话,说了自己要换门的事情,房东大吃一惊。本来还在外地的他硬是带着老婆过来了一趟,在确认了吴筠在这里住的好好的时候,便有他老婆敲边鼓,要求提升房租。
吴筠开始还好言好语的和他辩论,后来见此人实在不通实物,不得已之下搬出了梁欢失踪的事情。本来以为应该可以吓住他了,没想对方根本不当回事,就是要求加租,不然就退租,气得吴筠差点儿七窍生烟。
也就在这个时候,刚好出去买饭的金蚕回来了。看到有人欺负吴筠,还没来得及现身的金蚕想也没想的把一碗热腾腾的冒菜直接从空中倒了下去。
房东老婆吓得晕了过去。
吴筠没办法,赶紧趁乱用死光眼制止了金蚕的现身,然后拖着病歪歪的身体和房东一起送了他老婆去了附近的校医院。
校医院的值班医生是个极其负责的老医生。看到吴筠,拉着吴筠就要去检查。
房东赶紧叫道:“喂喂,医生,要看病的是我老婆啊!”
吴筠赶紧点头,他现在没有了进项,每一分钱都要省着花,哪里舍得把钱拿到医院来烧。
老医生回头看了一眼房东老婆,又翻起她眼皮检查了一些,然后无所谓的摆手,“没事,就是吓到了。”然后老医生伸手在那房东老婆人中那里掐了一下,房东老婆果然慢慢清醒过来。
然后老医生把头转过来对上吴筠,“倒是你,年纪轻轻的,身体就这么差,先挂两瓶点滴吧。”
于是,当天下午,吴筠反抗无能的被挂了两瓶点滴。
害得后面找来的金蚕心痛的要死——现在管钱的是他。
***
加租事件到此不了了之,房东自此再也不肯踏入那房子一步。甚至,回去之后,房东还热烈的跟吴筠讨论了一回卖房的事情,可惜在吴筠告知他目前的失业状况后,再也没有提起。
倒是吴筠被金蚕碎碎念了好几天。
然而房东老婆到底是个厉害的,虽然当时被吓得昏了过去,但是看到那么好的房子只租出了那么点儿租金的不甘心盖过了一切,所以,在回到家里以后,她便托了还在学校里工作的一个朋友,辗转找上了还在学校里的茅山大师。
66、道士出场
因为辞了工作, 没有了工资的进项, 再加上前两天又被医院敲了一大笔,吴筠现在一改之前大手大脚的作风,每天买了菜回家烧来吃。
身体还是有些畏寒, 但是老校医的两瓶点滴也不是白挂的,到底比开始那两天动作稍微大些就眼前发黑的情况好太多了。
吴筠深谙运动乃生命之本, 横竖现在没事,便每天早上带着金蚕到s大南门外的菜市场和一群大妈做运动。卖菜的多半都是些中年女人, 再不也都是二十好几的女人, 偶尔有几个男的也差不多都是知天命的,所以带着金蚕的吴筠总能获得一些优惠,譬如不要钱的骨头, 或者多出来的几个鸡爪, 菜篮子里突然冒出的一把小葱之类的。
于是,吴筠乐此不彼的一天两次的带着金蚕跑菜市场, 每次都必定要从那几个爱心泛滥的中年女人摊边经过。
这天早上, 吴筠照例带着金蚕从菜市场扫荡归来,带着满满一篮子的战利品——其中半数为菜市场诸位大妈大婶们的友情馈送,得意的走到楼梯口,却发现自己租住的地方房门洞开,不由大惊。
跟金蚕使了个眼色, 吴筠放下菜篮子,拿了个个儿比较大的萝卜侧身站在门口,拉了金蚕站在他身后的阴影处, 然后轻之又轻的推开房门。
“你们在做什么?”吴筠声音冷硬地犹如十二月里户外最冷的冰。
***
客厅里,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房东老婆翘着二郎腿大喇喇的坐在沙发上,从下往上的睥睨着吴筠,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微抬指了一下旁边正在摆弄罗盘的青年道士,高高在上的道:“这位是茅山派的张大师。我带他过来检查这房子。你不是说这房子有东西吗?张大师说了,房子里的东西早就走了!哼!你欺骗我家丈夫这房子有东西,趁机压低租金,属于诈骗行为。我可以去告你。”
在房东老婆旁边,那个曾经召雷劈了吴筠和金蚕两次的小道士——张大师抬起脸对着吴筠腼腆的笑了笑,然后低下头继续收拾手里的东西。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手里的那个被布包着的扁平盒状东西,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
小道士脸色一边,“不好,还有东西!”马上动手解开布包。
吴筠眼角一瞄,发现那布包中的东西赫然是个罗盘。
虽然金蚕曾经信誓旦旦的跟他保证一般的道士和尚奈何不了他们,而且他也亲眼见过这小道士的雷劈在金蚕身上——他只是顺带,而且那雷貌似还有分辨对方不殃及无辜的能力——也没把金蚕怎么样,但是,金蚕毕竟是邪的一边,吴筠可不想金蚕就这么暴露在人前而被伤害。
至少,就算是为了他自己接下来的半年能继续住这便宜房子,也不能让金蚕被发现了。
所以,不等变脸的房东老婆说出话,吴筠抢先开口质问,“你们故意趁我不在的时候进门,真的只是检查房间吗?为什么不在昨天提前通知一下?”说着,目光还暗示性十足的在被扔了不少烟蒂的地面上打了个转。
房东老婆果然当场就爆了,“这是我的房子,我想什么时候来就来。凭什么得向你一个小小的房客报道?可笑!”
“就凭当初我和你丈夫签订的那份租赁合同!”吴筠慢悠悠但气势绝对不弱的反击,“当初合同上可是约定了,租住期间,尊重我的绝对隐私权。没有我的同意,房东不得擅入,不然就是侵权。”
房东老婆气弱了一下,马上又嚣张起来,“我没听说过什么隐私不隐私的!房子是我的,我的房子,我想什么时候进就什么时候进!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连自己的房子都进不得了!”
“从你丈夫把房子租给我起,这房子你就不能随便乱进了。”吴筠口里不紧不慢的回答着房东老婆,脚下却三步并作两步的绕过小道士身边,伸手按上了他正准备下针的罗盘,“所以,我建议你们现在收起东西马上出去。当然,如果你们去警察局喝茶那就留下继续吧!”
“你——”房东老婆气得浑身乱颤,开始口不择言的乱骂,“你个骗子,诈骗犯!这里根本就没有鬼,鬼都是你们装出来的,我要告你们,告你们装神弄鬼,扰乱校园,故意生事!”
“咳——”旁边一直摆弄罗盘的小道士终于忍不住插进来说了句公道话,“不是装的,是真的!”
房东老婆一腔怒气找到了出口,气势汹汹的转过头来,总算是看在是她请来的道士的身份上出言没有太过恶毒,“大师刚刚不是还说没有的吗?怎么一下子就是真的了?”
张景初冷静的调着罗盘,“刚来的。”
吴筠心头一跳,急忙运起刚刚跟金蚕学了没多久的传心术——仅限于一定范围内有足够亲密的契约的二者之间——不断的嚷,“金蚕金蚕,快走快走,找秦帮忙!快走!快走……”
直到听到一声轻轻的“嗯”之后,吴筠才停止了传音,但是背上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吴筠甚至可以感觉到,贴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而这边,刚刚还颐指气使的房东老婆声调都变了,“……大师你不是就坐镇在这里吗,怎么还会有东西来?怎么可能?”转过头,那女人双眼赤红的瞪着吴筠,“说,是不是你刚刚带来的?哈,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为了房子,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然后不等吴筠回答,那女人又转头恶狠狠的瞪向张景初,“大师,我可是付了钱的啊,顾客就是上帝,你可要保护我出去!一定要保护我出去啊!不然,许多人都知道我是和你一起来的,要是我出了事,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
“那东西走了。”张景初看着手里平静下来的罗盘,抬头无奈的看着面前狂乱的女人。
“大师,你一定要救我!”房东老婆已经哭起来了,双手握住小道士的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大师,你就当积德好不好?”
张景初无言的想要扯回自己的手,却发现根本就扯不动,只得无力的提高声音:“那东西已经走了!”
“大师——”女人陡然反应过来,满脸尴尬的放开小道士的手,带着满脸涕泪迅速坐回沙发上,捞起被她一连串动作挤到地上的小坤包,翻出两张湿巾随便擦了把脸,然后信手扔在地上,几乎啜泣着低低的道:“大师,算了,走了吧?”
“不准!”一个童音突然爆了起来,随着这个声音的落下,一个身形英挺的男子牵着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在一阵水纹般的波动中出现在了客厅。
67、龙的小算计
“啊啊啊啊啊——”
房东老婆一直尖叫了五分钟, 或许不止。
吴筠难得的有些愧疚。毕竟, 正如那女人所说的,他确实是为了房租装神弄鬼了。不过,考虑到自己的小金库, 生存的压力很快就把这些愧疚压的不见了。
金蚕对自己打扫干净的空间被弄得乱七八糟很不满意,尤其是这两人还是来为难他和吴筠的。之前他没办法, 但是现在有秦撑腰,所以他理直气壮的要求房东老婆和那个道士把房间打扫干净——按照他的标准。
小道士倒还无所谓, 他自从秦出现以后就双眼没有离开秦过, 尤其是在小龙顼从秦的袖子里探出头来跟吴筠打招呼的时候,更是长大了嘴巴,神智完全飞去。所以对于扫地这个活儿一点心里计较都没有, 只是, 如果他不要扫着扫着就会往秦身边凑过去就好了。
可怜的是房东老婆。她哪里干过这样的活,尤其是出处在这种惊惧交加的情况下, 更是抹布都拿不起来, 双脚都是软的跪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抹。
偏生金蚕还不满足,时不时的还要过去威吓一两句,可怜的房东老婆更是吓得差点儿晕过去。只不过每每这个时候,金蚕都会释放一些些邪气刺激她一下, 使得她连晕倒逃避现实都不可能。
秦终于看不过去,无奈开口,“金蚕你不要太过分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就是就是, 打扫就是你的职责,你怎么可以推给一个凡人呢?”几乎跟秦寸步不离的小龙顼也从秦的袖子里探出头来,抖动着长长短短的几对龙须出言挤兑着金蚕。
金蚕狠狠瞪了顼一眼,然后哭丧着脸转向秦,“我每天打扫辛苦得要死,所有的房间卫生从来都是我一个儿负责,自己打扫干净的地方被人折腾成这样,难道就不兴我要他们补回来吗?”
秦抓到了金蚕说话中的重点,“从来都是你一个儿打扫?那顼呢?他在这里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吃饭,睡觉,和我抢吴筠。”金蚕掰着手指头一一列举。
“放屁,我有扫地来着!”顼愤怒的冲出秦的袖口。
“你是扫了,可是你害的吴筠扫第二遍来着。”金蚕撇着小嘴不屑的道。
“吴筠又不是只扫我一个人的,你也有份!”顼不甘示弱的同样揭金蚕老底。
“够了!”秦的脸黑了。
*******************
因为对二小,主要是顼,懒惰的表现极不满意。秦仗着法力高强的优势,免除了房东老婆和小道士张景初的劳役,将之全部转移到金蚕和顼的头上。
房东老婆照例在秦的主持下被抹去了记忆——吴筠一直很想学习这个法术,却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那其实是普通催眠术和一点点魅惑类法术的结合罢了——然后带着一脑袋的恐惧和再也不要主动提起这里地方的暗示,回家去了。
秦本来还想顺带打发小道士张景初的。但是小道士却是个胆大的,而且还有几分眼力,不知怎么的识破了秦的身份,然后死皮赖脸的留下来了。
那边两个小家伙在秦的勒令下打扫客厅去了。吴筠带着秦和小道士进了顼曾经睡过一晚的那间房里,然后坐在门口一边听候秦的差遣一边随时关注着客厅里的两个小恶魔。
瓜子壳烟蒂之类的固体垃圾已经被道士和房东老婆前一轮的打扫扫干净了,现在就剩下拖地了——或者,对金蚕来说,抹地。
经过一番吵闹,两个小家伙在各自付出青了一个眼眶的代价后终于达成了一致,由顼随时提供水,金蚕做抹地的具体工作。
放心的收回目光,经过这么一耽搁,吴筠发现这边秦已经和道士跳过了介绍家门寒暄问候的过程,开始了具体讨论此间事务的步骤。
“这么说,校园里的邪物是附上了人体,消失在了校园之中?”
张景初敬仰的看着面前的秦。虽然猜不出他的身份,但是能这样把缩地成寸法术悄无声息的用到这个地步的,不管是什么,都是值得他十二万分敬佩的。要知道,就是他师父,作为茅山派当代的掌门人,诚然他大部分心思都用在搞宣传广告旅游挣钱方面去了,但是五十多年的童子功却也不是白练的,就是这样比起眼前这位看着也不过二三十来岁的青年人,却还是差远了。
而且,他袖子里刚刚冒出头来跟人打招呼还会吵架的那个,是蛇精吧?原谅吧,小道士虽然厉害,到底是在道观里长大的,还是一个被作为当地名胜的道观。一年到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日子是要做兼职导游的。所以这样的他,真的没有太多时间还作那些与本门功夫无关的工作。而且,作为一条幼生期的小龙,顼远看着真的很像一条蛇。
不管对方到底是谁,但是他这一手突然出现的功夫就值得张景初低头,所以他恭恭敬敬的低头回答:“是的。从十月中旬的时候就很难找到它的气味了,不过那时候还时而露时而隐的,只要想找也不是找不到。可是现在,我怎么搜都搜不到了。我猜它可能是离开了这个校园。只是我也不知都它到底到哪儿去了罢了。”
“问过卦没?”
“都问过几次了,就是没能得到确切的答案。”张景初也是无奈。当初作导游的时候,他一时阴差阳错的给s大校长和他师父搭上了线,于是这次本来没他们什么事的工作,在他师父想要讲义气的情况,他就被推了出来,以收复校内某个连续害人性命的邪物,可是到了现在,除了误劈了金蚕吴筠二人两次,却是连鬼影子都没捞着一个。实在有些丧气。
“这样啊——”秦沉吟着,抬眼看到张景初满眼里的期待,不由一笑,“这个我是不能帮助你们的。这毕竟是你们茅山派的任务。”
“不,这个与我们茅山派无关,”张景初好不容易看到这么个高手,赶紧道,“这个其实只是我师父为了他半生不熟的朋友的情面才接下的一个面子工程,和茅山派本身是没什么关系的。”
秦微微松开嘴角,“那样的话,我尽量看看,能不能帮到些什么。不过,这样的话,能不能请你帮忙照顾一些我的这个朋友,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小孩。”顿了一下,秦决定多说一些,反正以这小子的聪敏,迟早有一天他能找出金蚕身份的,“那个孩子其实不是真的孩子,而是一个蛊修炼成精的。所以很不懂规矩。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能帮忙照拂一下吗?”
张景初想也没想的应了下来,“好。”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秦垂下眼帘,浅浅的笑了。
**********
吴筠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这个,这小道士也太好骗了吧?突然想到自己,似乎,每一次在秦面前的时候,应变什么的,也和小道士差不了多少。看来不是小道士好骗,而是秦太老奸巨猾了。
秦的狡猾,想来就是那种他卖了你还能让你帮他数钱,损了你还能让你记他一辈子好的那种狡猾了吧?
可是,对着这样的狡猾,吴筠发现,他不仅不讨厌,还很喜欢。
客厅里金蚕和小龙不知怎么的又扭打在了一起,水流了满地都是,两个小家伙漂亮的衣裳上滚了一身的水,湿嗒嗒的,头发也纠结成一绺一绺的,看着狼狈的不行。可就是这样,两个小家伙还是互相按着在地上滚来滚去,看着就叫人忍不住微笑。
看着因为个子变小了还没有恢复而被压在了下面的金蚕那气鼓鼓十足生气的样子,吴筠心想,看来他得快些修行了。
至少,等到下一次再遇到这些和尚道士的时候,他可以不用一身大汗的在心头传音让金蚕逃跑,他可以气定心闲的坐在沙发上一边看戏一边或者拐骗或者教训对方。而金蚕,就可以在一边咯咯笑着看戏玩耍,或者因为对方弄脏了他的地盘而大发脾气。
68、错别字很危险
吴筠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高中年代。
不要误会, 吴筠这样说绝对和什么迟来的青春激情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 有一种重新回到高考前黑暗期的感觉。
那天,秦很容易的在获得小道士张景初的好感后与他结成了肃除邪物保卫校园和谐的战阵同盟,然后帮助小道士施展了一个大面积的搜索法术, 锁定了s大校园东南面某个内有浓重邪气的高级社区后,就送走了小道士。
转过头来就检查吴筠身体状况。
吴筠感动得差点儿没落下眼泪。
然后秦道:“很好, 你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正好小龙就再交给你了。”
吴筠差点没噎死, 一句话也说不出, 只能无语指着在地上滚做一团的两个小家伙。
秦对吴筠的手势视而不见,自顾自的发放着在打了一棒后吴筠应得的那颗糖,“还有, 蛊术也可以开始学了。”
吴筠马上转惊为喜, 也顾不得旁边那两个小麻烦了,一连串的发问:“真的, 现在吗?那在哪学?跟谁学?是跟你吗?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咳——”秦打断了吴筠连绵不绝的问题, “不用那么麻烦,就在这里学习就好。”
“那怎么学?”吴筠急不可待的问。
秦手一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本笔记本样式的东西,“喏,就是这个。你先把这上面的咒语背下来。”
于是, 吴筠就此陷入了高三生式水深火热的备考生活中。
吴筠从来都不是什么过目不忘的神童,当年高中时候就是为了逃离背诵才选的理科——当然后来才发现理科也有大量要求背诵的东西,不过那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所以, 面对着这么厚厚一叠的咒语笔记——没错,就是笔记,手写的——吴筠真的是欲哭无泪。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笔迹还算端正,起码吴筠不用打电话过去问xx是什么字。
但是也就这点儿幸运了。
******
捧着厚厚的笔记本,看着那上面几乎没一条咒语前边一系列的山林、土地、江河神仙名字,吴筠几乎是涕泪横流。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中国也有这么丰富的神仙问话。
以前上世界历史的时候,欧洲神话里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神仙已经够让他头大的了,可他没想到咱□□的神仙比那边的更乱。
别的不说,就秦的那一家子,他以前顶多也就知道个四海龙王,还是看西游记来的,里面那个倒霉的东海龙王敖广是他唯一记住的一个名字。哦,似乎还有个井龙王,吴筠隐约记得那是个穷光蛋,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可是现在呢?
什么叫做有水的地方就有龙?
对着笔记本上那一堆的四海龙王、五方龙王、江河龙王、诸天龙王……考虑到吴筠这笔记是席芮传过来的,而席芮前世的时候就以拥有龙役而闻名三湘,所以,吴筠毫无疑问的有一大堆和龙有关的咒语要记。
所以,吴筠差不多是绝望了。
所以,当看到旁边傻呵呵的和金蚕打架的小龙的时候,想到过不了多久这个在自己面前打滚的小家伙可能也会变成自己要背的咒语中的某个词,突然就怒从中来了。
“顼,过来!”
“嗯?”顼一把推开金蚕,乐颠颠的跑过来。
“把这个念给我听。”吴筠点点自己看到的那一页。自己看实在太累了,这个家伙吃自己的用自己的,不用白不用。
“我来帮你吧。”金蚕蹦过来,从后面搂住吴筠的脖子。
“不用,你帮我捏肩膀吧。”吴筠往后面靠了靠,提醒了句,“力气小一点。”
“好。”金蚕盘起腿在吴筠脑袋后面虚虚坐着,开始小小力气的捏吴筠的肩膀。
那边顼也捧着笔记本开始读起来,“弟子烧了一……这个字怎么读?”
吴筠微闭着眼睛,“炷。”
“……炷金香,二炷……这个字怎么读?”
“银。”吴筠想了一下才吐出字,然后又道,“对了,后面要是不认识的字就不要读了,停一秒钟跳过去就是了。”
“哦,那要是两个字呢?”
“笨,这都不知道!”金蚕从吴筠头上探出小脑袋,“当然是两秒钟了!”
顼撩起眼皮高傲的看了金蚕一眼,“哼,你以为我是你啊,这个都不知道!我是故意问出来考你的!”放下笔记本,“我先去拿闹钟。”
“哼!”金蚕不屑的给了顼的背影一个鄙视眼神。
“喔——”吴筠闷哼一声,“金蚕,力气小点儿。”
“嗯。”
顼拿着属于他的顶着一对大耳朵的米奇闹钟跑出来,然后把闹钟放在一边的茶几上,捧起笔记继续念,“(银)香,三炷(黄宝)香,启(诚)心(派请),于今(年)今(月)今日……”
顼读得很慢,每遇到一个生字就要转过头数着米奇闹钟的秒针动了一下才转过头来继续读,还好他没有结巴的毛病,不然吴筠在听到“今今今日”的时候就该无语了。
“……(奉请)子午(酉卯寅申巳亥辰戌丑未乾坤艮巽甲庚壬丙乙辛丁癸)二十四位(尊)神大(将军)——”这一段有些长,中间部分因为不会读的字太多,顼转过头拿着闹钟足足数了二十二秒钟,才转过头继续。
而吴筠,就趁着他停顿的功夫,在心头梳理自己的记忆,和顼念到的部分一一印证。
嗯,感觉有些像做填空来着。
……
顼还在继续,“……天(经)龙神,地(脉)龙神,(如我)号令,千里成——”看着最后一个似曾相识的“冰”字,鉴于前边三个字都说了,顼于是大着胆子念了出来,“水!”
这边,在心头对上最后一个字后,吴筠手捏法诀,双手手背相叠,也在顼大声念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完成了这个法术的手诀。
然后,吴筠睁开眼睛,瞬间呆滞!
几乎是在吴筠手诀完成和顼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客厅里冒出了大量的绿沉沉的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客厅地面,并且不断上涨。
而且,从那暗绿色的乌沉沉的水质来看,很像是附近小小荷花池的水。
******
“这,这,这是怎么了?”吴筠吓住了,他之前也有配合手诀在心头默念那个咒语的,可是从来一点事都没有。
难道,反而是顼那样跳着念出来比较有功效?
“顼,你这个混蛋!都是你,你念错了!那应该是冰,不是水!是冰!冰!冰!”金蚕一把将吴筠从沙发上坐起来,避免了裤脚被打湿的危险,同时大声斥骂着顼。
而随着他的斥骂,不断冒出的水面开始浮现出明显的冰块,淡淡的透明绿色中夹带着点点黑丝,看着无比恶心。
顼也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顼声音里带着哭腔,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以为那个字他认识的,他只是猜测性的念出了一个不大认识的字而已。
水越来越大,已经快要淹到沙发了。吴筠急忙抢过笔记本,哗啦哗啦的翻找着可以破除眼前这个效果的法术。
找到了!
也顾不得因为顼的别字使得法术变成了另外一个,吴筠翻着自己找到的那页,一边按照上面的说明捏出手诀,同时大声朗读着上面的咒语。
可是,没用!
水越来越多了,已经快要漫到沙发的坐垫处了。吴筠赶紧抓住顼——不能是金蚕,不然就不是解咒,而是破咒了,那样顼会倒霉的——然后让他照着自己刚才念过的念一遍。
他则在一边配合着做手诀。
万幸!法术发挥效用了。
因为不是很对症,所以法术并没有发挥完全的效果,地上的水是不涨了,但是也没变少。
整个客厅一片汪洋。
吴筠欲哭无泪。“看来只有找师父了。”自从决定正式学习蛊术,吴筠就不再称呼席芮名字了,而是人前人后都老老实实的称呼他为师父。
“嗯,还要找秦。”金蚕鼓着小脸颊有些不怀好意的建议。
“吴筠,”顼站在沙发上牵着吴筠的裤子,可怜巴巴的仰起头,“不要告诉秦,好不好?”
“不好!”金蚕大声的开口,语气凶巴巴的。
“好了好了,”吴筠伸手抱过金蚕,把头埋在金蚕的脖子里蹭了蹭,“好金蚕,帮忙把这个收拾了好不好?我求你了。”
金蚕昂着小下巴,眼睛却斜睨着顼,大声道:“又不是你弄出来的,为什么要你求我?”
吴筠眼看顼头顶都快要冒烟了,赶紧捧起金蚕的双手,“金蚕,金蚕,捏手诀的是我,你不愿意帮我了吗?”
“念错咒语的又不是你!”金蚕不肯松口。
“金蚕!”吴筠沉下了脸。
“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去找秦帮忙!”顼也不愿意受金蚕的冷眼,红着眼睛嚷着就要走。
吴筠一把抱住顼,“别走!”如果什么事都要过去劳动秦和席芮他们的话,那他也活得太窝囊了!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顼在嚷着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启动了法术,吴筠堪堪抱住顼,就被他带着一并转移,消失不见在了客厅。
“吴筠——”
69、弟子服其劳
一阵毫无准备的头昏脑胀后, 吴筠抱着顼出现在了席芮的别墅门口。
因为事先毫无准备, 吴筠身上穿的还是家居服,那种夹棉的珊瑚绒面料的,穿着是十分舒适, 可是走出门就不太合适了。
所以,吴筠看了看席芮家的大门, 低头,“顼, 我们回去好不好?不要打扰秦了, 好吗?”
顼自己其实也害怕秦问他今天的事情。要知道,秦平时待他确实很好很好,可是在教育方面却十分严格, 若是秦知道他在吴筠家里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虽然不至于被削去一层皮,但是一顿斥责肯定是跑不了的。
刚刚在吴筠那边其实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了一气之下才这么做的, 现在有了台阶下, 他自然是顺坡下驴——虽然他不见得听过这个成语,然而,见好就收他总是知道的——于是委屈的扁了扁嘴,飞快的点头,“嗯嗯嗯。”
吴筠忍不住微笑, 果然是小孩子。
然而嘴角的微笑还没有完全展开,别墅的大门突然打开了,穿着长长的家居袍子的席芮袖着手出现在门口, 满脸诧异,“顼?吴筠?进来吧。”
得,这下走不掉了。
顼轻轻扯着吴筠的袖子,低声哀求:“吴筠,别告诉秦,好不好?”
吴筠抿着笑了一下,轻轻点头,“好。”
抱着顼走上前去,吴筠微微倾了下身子,“师父。”
席芮点了下头,侧开身子,“嗯,进屋吧。”
吴筠走了过去,然后转过身,“师父是在等人吗?”
“不是,等东西。”
吴筠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问,“什么东西啊?在屋里等不就好了吗?”而且,快递的话,应该会有电话通知的吧。
席芮往后退了一步,“以前的熟人送的。”
“哦。”这样的话,等等也是应该的。“师父,那我进去了,不打扰你们——”声音突然顿住。
“——吴筠!”满脸泪痕的金蚕突然出现在席芮刚刚站立的地方,然后对着吴筠就扑了过来,“吴筠你不要我了吗?”
吴筠连忙分出一只手接住金蚕,“怎么会?我正准备待会儿就回去呢。”
金蚕四肢全部缠在吴筠身上,“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吴筠长长的吸了口气,“不过,你们先从我身上下去好不好?”
金蚕和顼警惕的互相看了一眼,见谁也没有松手,于是干脆缠得更用力了。
吴筠甚至忍不住发出一声悲鸣。
席芮淡淡的飘过来一眼。
金蚕马上放手,然后顼也呐呐的松开手从吴筠怀里滑下来,和金蚕一左一右的牵住吴筠的手,“我们进去。”
金蚕曲起短短的手指头抠了抠吴筠的手心,嫩嫩的反驳,“不要!吴筠,我们留下来陪巫师!”
吴筠无奈,只能折中一下,“那,我们先在这里陪一下师父,然后再进去,好不好?”
顼其实也不是那么想进去,再加上他也不敢当着席芮的面说是不要陪他,于是只能委委屈屈的接受了。
金蚕得意的给了顼一声冷哼。
****************
几个人静静的站在门前的草地上。
吴筠不敢去打扰席芮,于是便伸长脖子往小路尽头望,看那个送礼物的人什么时候出现。
于是,等他听到金蚕和顼的惊呼声而转过头时,就看到席芮正弯下腰去捡地上的一个包裹。
包裹是邮政快递的。吴筠视力还算不错,站得也不愿,甚至还看到了包裹上的邮戳,是本市的。
只是,什么时候邮政系统的包裹是这么送的了?
感觉像是直接从地上冒出来似的。
吴筠在心头为自己的想法黑线了一把。
“进去拿三根香来。”
吴筠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席芮在和他说话,连忙应了声“喔”,然后跑了进去。
“要什么?”却是秦坐在客厅边看书,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的问。
“香,师父要三根香。”
“茶几下边的抽屉里,自己拿。”顿了下,“好生看着点。”
吴筠点了点头,想想秦看不见,于是应了声“嗯,记住了”拿起香出去了。
席芮接过香,随手在香上一拂,三根香顿时燃了起来。
然后席芮手腕一翻,那三根香就钉在了地上——他们站的草地,下面是泥土。
吴筠几乎是一眼不眨的看着席芮所有的动作,因为站在后边看不清楚,还转到侧面去看了——当然,正前方是不敢的,那是敬神的位子。
然后,就看到席芮单手拎着那包裹,另外一只手拉住包裹封口处的胶布,随手一撕,而后包裹就自己打开了来,然后一个女人的脑袋从里边钻了出来,咧开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对着席芮森然一笑。
“嗬嗬嗬……”
明明开阔的庭院突然起了回声。
席芮嗤笑一声,右手小拇指扣在手心,手心朝下,一把压在那女人的脑门上,平日里听来就十分冷凝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更是森冷,“进去!”
女人的脑袋如声沉入包裹内。
嫌恶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包裹,席芮随手扔在地下,“打水,洗手。”习惯了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的席芮看了不看吴筠一眼的吩咐。
然而半天不见动静。
席芮不满的转头一看,旁边的吴筠已经不能动了。
******
“吴筠!吴筠吴筠!”
一股寒幽幽的水流落在吴筠头上,唤回了吴筠的神智。
回过神来,吴筠发现金蚕正一脸焦灼的看着自己,而额头上的寒意——吴筠抬起头,眼前盘成一团的小龙正对张开嘴对着自己喷出细细的水流,而那水流正落在自己额头上。
吴筠一个寒战回过神来,一把捞起金蚕紧紧抱住,“金蚕,你在就好了。”
小龙落到吴筠头上绕了半圈,闷闷的道,“我也在!”
吴筠还在惊惧中,闻言点了点头,“嗯,顼也在!”
噗——
盘在吴筠头上的小龙一时没防备落在了吴筠面前的地上,地上刚刚喷过水,小白龙打了个滚,再飘飘悠悠的飞起来,就变成了一条小灰龙了。
“好像条泥鳅。”吴筠一时竟忘了恐惧,忍不住笑了出来。
“其实比较像黄鳝,刚刚从泥水里捞起来的小黄鳝。”金蚕一本正经的反驳。
小龙哀怨的在吴筠面前扭了扭,然后一道清水喷出,落在自己身上,马上又恢复干净了。
“吴筠我们进去了!”按照刚才的约定,现在是属于小龙的时间。
金蚕不乐意的跟在后边进去。
临进门前,吴筠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包裹还在草地上躺着。
吴筠身子一抖,脚下赶紧迈了两步,把草坪上的景象抛在身后。
**********
“你既然决定了学蛊,以后这种东西多的是,怎么才见一个就受不了了?”席芮捧着一盒牛奶,坐在沙发上,皱眉有些严厉的看着吴筠。虽然那盒印着两只蠢得不能再蠢的奶牛的伊利纯牛奶给他的严厉大大打了个折扣,但是吴筠依然不敢小觑。
低着头,吴筠交代真正让他觉得最恐怖的地方,“那个女人的脸,”不敢说那个脑袋,“是我之前在s大校园里看到过,在关于那个无头女尸的告示上。”
话说到这里,吴筠背上额上已经冒出了一头冷汗,面色也转为苍白,甚至连手指有些不受控制的痉挛。
“这样啊,”席芮恍然感叹,一脸的此情可悯,“既然是这样子的话,那这个东西我也就不拿它去造孽了。你待会儿回去的时候顺便把它给拎回去吧。”
“不——”吴筠几乎是瞬间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待接触到席芮的目光,还有一边秦传过来的淡淡不满,吴筠才咬牙解释,“那个东西,她会不会……”
“不会的,附加在上边的法术我已经破解了。”席芮顿了下,看着吴筠还是满脸惊惧的样子,无奈,“要是你实在怕的话,就让金蚕吃了吧。”
吴筠身后的金蚕眼冒绿光,小鸡啄米的快速点着头,但是没敢出声。
吴筠暴跳,“不行!我要带回去!”
“那好,你带回去吧。”
临出门时,吴筠回头,“那个东西回去以后应该放在哪里?”
“哪里出事的就扔哪里,不知道就随便乱扔一个地方,只要不让别人以为是你杀人抛尸就行了。”席芮回答。
于是吴筠明白了,其实人家根本就是拿他当苦力使。
70、霸王花
接下来的几天, 吴筠又恢复了他规律的宅男生活。在真正见识到了蛊术的诡谲后, 吴筠开始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蛊术的学习之中。除了每天早晚的买菜活动,几乎再不踏出房门一步。
如此,吴筠很自然地对校园内近日议论纷纷的某事忽视了。
一直到某天, 吴筠买菜归来,看到蜿蜒着排到他家附近的林荫道上的轿车, 前边居然还有警车护卫,车子附近还拉了隔离线, 联想到最近校园里猛然增多的西装男, 吴筠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校园里似乎又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拦住附近路过的一个男子,“同学, 你好!请问最近学校里是出了什么事吗?怎么这么多的人?”
那高高大大的男子转过头来, “哦,是你!吴……吴筠!”
“啊?”这样也能碰到熟人, 可是, 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吴筠真的没有任何印象,“请问你是?”
男子爽朗的笑了,“我是梁欢的同学,上次来找过你。你忘记了吧?”
“呵呵。”吴筠不肯定也不否认。
还好那人显然也不是个计较的, “这些车子是咱们市生物研究所的,他们是来看小树林里最近突然出现的霸王花的。”
“霸王花?”吴筠心头一跳,想起几日前自己趁着月黑风高干下的事情, 差点儿脱口而出“小树林”这三个字,还好他转变得快。
“这个名字说起来没那么恶心。”男子吐了一下舌头,扮了个鬼脸,“真正的名字应该是阿诺尔特大花,大王花,大花草,或者,也可以称之为腐尸花,原产马来群岛!”
吴筠觉得自己刚刚放下去的心马上又跳起来了!
“对了,如果你要过去看的话,建议你不要吃饭,不然清洁工人会很烦恼的。”
望着那个潇洒离去的背影,吴筠几欲泪奔。
***
“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回到屋里,扔下手里的猪肉水果,吴筠开始跟金蚕和顼讨论这个重大的问题。
“当然要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所以吴筠你一定要去!”最近正在恶补古文的顼首先发言,顺带引用了一个成语卖弄了一下自己的语文水平。
“放屁,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应该是说,‘实践出真知’和‘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金蚕小鼻子喷着鼻息的反驳。
“行了,不许吵!”吴筠头疼的举手要求安静,“我要过去看看,你们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自己拿东西吃。”反正现在吴筠一次都只买刚好够一顿的东西,不用担心他们会多吃。
“我要去保护吴筠。”金蚕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顼把头探进冰箱,“等等,我也去!”
****
因为消息的落后,吴筠赶到小树林那边的时候,那边已经过了最热闹的时候。于是,正好一眼望穿真相。
阴森的小树林已经彻底的变了番模样。树还是那几棵树,但是地上的泥土已经被彻底地翻了一遍,包括吴筠之前的抛尸地点,如今都是黄土朝天。而几个白大褂还不满足,在小树林的另一边挥着锄头努力开挖小树林里唯一一块还披着绿色草坪的处女地。
而在一边的林荫道上,则停着几辆蒙得严严实实的大篷卡车,隐隐约约有些臭味从那里边传出来。不时的,还有几个白大褂从车上下来,拿着小布袋或者其他的容器,用小铲子往里边装土,然后搬到车上去。
至于吴筠担心的他前几天丢在这里的女人头,却是没有任何踪影。当然,也有可能早就被发现而送走了。
“喂,是要看花吗?花在那边。”坐在一边的磕着烟袋的老者见吴筠带着两个孩子在旁边晃来晃去,误会了他们的目的,出言指点。
吴筠想说自己其实是来看他几天前的晚上扔在这里的人头的,但是这个话实在说不出口,又见对方一脸“你快点离开”的表情,心头对那别名与项羽相同的花也有几分好奇,于是就顺着那老人的指点走了过去。
到了地点,几个守在外边的青年白大褂一看到他们过来,就熟练的像是说过千百遍的道:“看花的吗?花在里边,自己进去看吧。”
那熟稔的架势,那淡定的态度,就好像吴筠看过无数次的古装剧里青楼前的那些个龟公鸨母,见到客人就挥着小手绢,“客人,是要找如花吗?如花在二楼。”
吴筠冷汗了一把,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心头对霸王花的好奇,掀起帐篷的帘子,钻了进去。
帘子掀开的刹那,“好臭!”金蚕皱起小眉毛,转头问顼,“是吧?”
在清洁卫生这方面,顼的标准丝毫不下于金蚕。所以他使劲点着小脑袋,难得的没有出言反驳金蚕,“嗯,真的很臭!”
两颗小脑袋面面相觑,同时冒出了疑问,“这么臭,吴筠为什么还要进去呢?”要知道,吴筠也是一枚洁癖男啊,虽然因为后天养成而有些纯度不够。
旁边守着的女白大褂好笑的看着两个小萝卜头满头疑惑的猜测,故意板起脸一本正经的道:“因为里面有好看的花姑娘。”
旁边几个人也都扑哧的笑了起来。他们都是本市生物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因为资历少,所以被派来守这个放了腐尸花的帐篷,顺便看着前来参观的大学生们别捣乱,所以已经在这里憋屈了一天了。
憋屈之后就是爆发,所以,也就怪不得他们使出全身解数的逗弄两小了。
“是啊,里面的花姑娘很漂亮哦,穿着红红的裙子,还会唱歌,”贼兮兮的压低声音,“进去的男人都会被吸走。”
旁边的几人发出吃吃的笑声。
金蚕和顼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怎么办的眼神。
在此之前,因为s大里的学生们还算纯良,再加上两个小萝卜头长得也确实招人喜欢,所以两个人从来接收的都只有别人的善意和宠爱,所以一时之间还真没想到对方是在骗他们。
花姑娘,其实一般都是用来说那些从事某种带色服务行业的姑娘。当然,乡下的蚕农还会用花姑娘来称呼花蚕。但是,无论哪一种显然都不适用于眼前的环境。
所以,两个本身就不太正路的小萝卜头就联想到了花妖木精,毕竟这个才是他们最常见最熟悉的。联想么,当然得从自己身边最熟悉的东西开始。
想到吴筠那练了许久还时灵时不灵,就算灵也威力极小的法术,两个还靠着吴筠吃饭的小家伙挨不住了。
对视了一眼,金蚕咬了咬唇,“我先进去。”不同于小龙靠着自己天生的神力和那些精魅邪物对抗,作为百邪之祖的金蚕对于法力不是特别高的邪物有一种天生的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压制力,倒也不用太过忧虑。
顼也知道这点,点了点头,退了开去。
******
帘子掀开,浓浓的腐臭味从帐篷中泄出,守在旁边的人都嫌恶的皱起了眉毛,一个个用手在鼻子前不断的扇着风。
金蚕却是眼也不眨的冲了进去。“吴筠!”
正捏着鼻子俯身观察腐尸花的花心闻声转过头来,瓮声瓮气的问,“金蚕,你怎么进来了?”
金蚕呆呆的看了一下吴筠,“你没事?”
因为觉得这样捏着鼻子说话实在不清楚,吴筠松开了鼻子,点头,“没事啊,就是这个花太臭了。你不是受不了臭味的吗,怎么也进来了?”
金蚕小脸苍白的摇了摇头,“唔唔——呕!”
吴筠脸色一变,知道金蚕受不起这个臭味,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金蚕身边,抱起金蚕就准备出去。
外边传来小龙的声音,“金蚕,怎么了?”
“没事”两字还含在吴筠喉咙里,金蚕拉了拉他的衣袖,止住了吴筠出口的话。然后金蚕对着吴筠袖子深深吸了口气,转过头对着小龙喊道,“顼,快进来!”
帘子一动,小龙一头撞了进来,然后,“呕——好臭!”
“哼,这叫独臭臭不如众臭臭!”金蚕一脸苍白的躺在吴筠臂弯里,眉眼弯弯笑得很是得意。
小龙拉着帘子,“恶毒!”然后扭曲着脸跌跌撞撞的跑出去了。
吴筠无奈的苦笑,“你啊!怎么这么小心眼。”他已经可以想象今天晚上回到家里后客厅会上演的戏码了。
“你——讴!”金蚕瞪了吴筠一眼,却再也忍不住,扒着吴筠的手臂吐了起来。
吴筠赶紧抱着金蚕冲了出去。
**********
“怎么了?”门口的几个白大褂乐呵呵的看着金蚕白惨惨的小脸。
金蚕臭得眼睛都翻白了,但还是恶狠狠的握了一下拳头,“你们,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好啊,小弟弟。我们在滨江路哦,可别找错了地方。”一个高个儿小伙挤着眼睛冲着金蚕做了个鬼脸。
金蚕恶狠狠的回道:“错不了!”只是他小脸惨白,声音虽然凶狠却中气不足,再加上他鼓起的包子脸,反倒引得一群促狭的家伙们哈哈大笑。
吴筠只能担忧的在金蚕腰下抠了抠,提醒他说话不要太过了。
71、金蚕的不良企图
金蚕这一回是真的被熏倒了。
逞凶骂了两句, 到底没了力气, 金蚕就只能软软的挂在吴筠身上,有气无力的哼哼。
至于前边跑出来的小龙,早已经跑到远处的荷花池边对水呕吐去了。
想到金蚕刚进去时候那担心的表情, 吴筠也不忍心就这么放下金蚕,于是干脆就这么一直抱着。
“你这个孩子倒是挂牵你, 现在这样的小孩很少见了。”旁边最开始逗弄金蚕的那个女白大褂有些感慨还有些羡慕的看着抱着金蚕的吴筠。
吴筠无声的咧了咧嘴,虽然这么久了, 他已经差不多习惯在人前当金蚕的父亲了。
“是啊, ”另一个接口,“你是没看见刚刚他听说里面有吸人的花姑娘时候冲进去那个急劲,”一阵吃吃的笑声, “现在这样的孩子还真是少见。”
吴筠这下知道为什么金蚕会这么急了, 这群人真是,什么玩笑都敢开。不过, “这花是在这里发现的吗?”
“是啊, ”高个儿青年点头,“前天线人报过来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是开玩笑呢,没想到是真的。原产马来半岛、婆罗洲、苏门答腊的阿诺尔特大花(腐尸花的学名)居然会在这里出现。这可真是个奇迹,可以刷新目前生物学关于亚洲生物布置的记录了。”
“这个,”吴筠无语的看着眼前滔滔不绝的青年, 有些无力的道,“你们就没有想过,这里以前从来没出现过这个, 突然之间就出现了,会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你们这些人啊,就是没有学术进取心!”女白大褂毫不客气的反驳了回来,“这学校里能有什么东西?再说了,事实已经证明那些怪力乱神其实都是古代人不了解科学而自己臆测出来的。”
“哼哼!”金蚕窝在吴筠怀里不爽的哼唧了两声。
女白大褂的眼神瞬间转为温柔,“不过小孩子还是让他们留有一些幻想余地才好。”
吴筠彻底无语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显然再套话也套不出什么结果了,吴筠低头看了眼哼哼唧唧的金蚕,再看看那边已经离开了荷花池站在路边等他们的顼——顼被那臭味熏怕了不敢过来——决定还是有话直说,“对了,我听说这一块地方挺邪门的,看你们把那泥土都翻过来,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吗?”
“哪来那么多邪门的东西。是这里突然出现大量的阿诺尔特大花,我们所长决定带些这里的泥土回去做样本研究研究。”另一个人回答。
“可是……”吴筠还不死心。
“可是什么啊?再邪门的东西,也不外是物质和精神两方面的,有什么好可是的?再说了要真有这样的东西,我还想弄一个回去研究研究呢。”
吴筠明确的感觉到怀中的金蚕一抖,觉得再这样谈话下去实在是对小孩子心理健康太不好了,金蚕说不定会形成心理阴影的。算了,还是离开吧。小孩的健康最重要。至于其他,只要警察不找上门来,他就当没这回事。
******************
相互扶持着回到家里,一进门,一路上都软趴趴的挂在吴筠手臂上的金蚕就立刻虚化成黑影射进了浴室。随即顼也化为龙形冲了进去,堪堪抢了一只胶桶出来。
自力更生了一桶水,顼跳进水里,然后转头巴巴的望着吴筠,“吴筠,我身子好软。”
吴筠抬了一下手臂,板起脸坏坏的道:“我刚刚也在里面呆过,还没有洗手的喔。”
顼头一沉,钻进水底,然后有些瓮瓮的声音从水底传来,“那就算了。”
“那吴筠要进来洗吗?”一直注意着外边动静的金蚕闻言把门打开一条缝隙,“进来一起洗吧,快点快点!”
知道自己早晚要被金蚕纠缠得屈服,吴筠也懒得费时间去拒绝了,“好吧,等我去找我浴袍来。”
“我帮你!”话音未落,金蚕化为一道黑影冲进卧室,然后又挟着一件厚厚的白色珊瑚绒的浴袍出了来,“走,进去吧。”
浴室门砰地一声关上。
客厅里,顼寂寞的从桶里伸出脑袋,吐了个泡泡。
他想回去找秦了。
********
浴室里,金蚕殷勤的帮吴筠服着务。
“吴筠,这样舒不舒服?”
吴筠无奈又好笑的斜眼看着背后一脸小意的舞着打了沐浴露的浴花,“都是站着,能有什么舒服不舒服的。”
“我帮你擦背啊。”金蚕一边说一边示意似的举起浴花在吴筠后背上使劲擦了几下。
吴筠差点没喊出来,他这浴花买的是超市里一块五一个的大路货,粗糙得不行了,擦身的时候一个地方稍微多擦几下就会痛的,哪里经得起金蚕这样的力气。
吴筠只得哀哀求告,“金蚕金蚕,我好了。你来洗好不好?”
“不好,”金蚕摇头,自从上次出丑之后他又跟韩阳取了次经,这回他说什么也要把吴筠吃到嘴里。“你还有地方没洗到。”
被那凉凉的目光一扫,吴筠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白大褂说“好想也抓一个来研究研究”时候的目光。
腿一抖,吴筠几乎是一下子跳起来蹦到一边去,“不用了,我自己洗就好了。金蚕你还是先把自己洗了好吧?”
金蚕不作声,屈着短短的小手指在头上挠了几下,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不满的低声念了一句,“该死的韩阳,以后再也不要信你了!”
“什么?韩阳又什么了?吴筠耳尖的听到韩阳两字。
金蚕咬着嘴唇,“没他什么事。是我自己想跟你说一件事了。”
“什么事,说吧。”只要不是硬要按着他给他洗澡就好。
“呐,吴筠,我可不可以吃你?”
“……”
“吴筠,吴筠吴筠!”金蚕飘到吴筠面前,小手在吴筠眼前不断舞来舞去,试图唤起已经石化了的吴筠的神智。
“别晃了,我头晕。”吴筠无力的蹲下身子,避开和金蚕眼对眼的尴尬情况。
“吴筠,你头很晕吗?”金蚕担心的问。
“嗯,非常非常晕。”
“我帮你治!”金蚕兴致勃勃的说了一句,然后不等吴筠拒绝,就对着吴筠的嘴唇扑了过去。
72、吴筠的心思
吴筠绝对不会承认, 在金蚕扑上来的时候, 他竟然可耻的犹豫了片刻,才把金蚕拉开。
他竟然沦落到恋童了么?
还是跨越了种族的!
吴筠的心情非悲催二字不能形容。
当然,这一切都是韩阳惹的!
没有他, 他家金蚕怎么会学得这么坏?
“老老实实给我洗澡!”吴筠提着金蚕扔到莲蓬头下面,“不洗干净不准出来!”然后也顾不得穿衣服, 卷着张浴巾吴筠就走出去了,临出门时还差点摔一跤。
金蚕歪着脑袋, 拿不准吴筠这种情况到底是不是韩阳说的那种羞怒, 所以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追上去。
不过,一抬手,闻着自己身上恶心的臭味, 恶, 还是先洗澡吧。
********
走出浴室的时候,吴筠发现顼已经不见了, 连带消失的还有那只大胶桶。
茶几上放着一张从练习本上撕下来的纸, 上面歪歪扭扭的排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字:“我回去了,吴筠讨厌。”
深浅不一的划痕透过纸面无声的控诉着他对小龙的忽视。
吴筠对着溢满了委屈的留言条内疚了一分钟,然后打了两个喷嚏,为了预防感冒,不得不中断了对小龙的愧疚转而钻进卧室爬到了床上。
缩进被子里, 吴筠从床头柜里摸出许久不用的手机,插上充电器,然后趴在床上开始在通讯录里翻找秦的号码。
“喂——”
“秦, 是我,吴筠。顼在你那里吗?”
“在,你要跟他说话吗?”手机那边传来秦温声征询的声音,隐隐还有顼娇气的抱怨声传过来。
“算了,不用了。他到了就好。”吴筠也不想为难秦,顼那个小家伙生起气来可是很难搞定的。“今晚就先让他在那里休息吧,我明天再过来接他好了。”
“嗯,”秦顿了一下,“记得让金蚕陪你一起。”
“不会忘记的。”
*******
“你在和谁说话?”金蚕的声音忽然从后面响起。
吴筠把手机合上,“秦,怎么了?”
金蚕鼓起脸颊有些不高兴的想要说些什么,眼光一扫,马上又变得高高兴兴起来,“吴筠,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啊!”
吴筠莫名其妙的顺着金蚕的目光一看,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急于打电话居然忘了先把衣服穿上了,眼下被子已经滑到了肩膀以下,露出被冻得冰凉冰凉的肩膀和两只手臂,想起刚刚金蚕在浴室里的行为,吴筠突然觉得万分不自在起来。
清了清嗓子,吴筠强作镇定的道:“是啊,天不早了,明天还要过去席芮那里,我们赶紧睡吧。”
“可是我还不想睡啊,我想吃你。”金蚕滚到吴筠身上,有些烦躁的在吴筠身上滚来滚去。“吴筠,你让我吃两口好不好?”
吴筠挠着金蚕的发心,“不好。”
金蚕眼泪汪汪,“吴筠,我好饿。”
“冰箱里有肉。”
“可是我吃不下,臭死了!”
“那你吃我就吃得下了?”吴筠没好气的拧了把金蚕水嫩嫩的脸蛋。
“吴筠香香的嘛。”
“猪肉才是你应该吃的。”
“猪肉没有吴筠香。”
吴筠差点儿被金蚕嘴里冒出来的话气得笑出了。没想到他在金蚕心里的地位居然是这样的!他应该为此感到荣幸么?
不过吴筠也注意到了金蚕不同寻常的焦躁,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不,出现过,似乎也是上次金蚕说要吃掉自己的时候出现的,只是那时候他远没有那么焦躁,更多的是被自己严词拒绝加教训后的沮丧。但是现在想起来,似乎二者也都没什么区别。
“吴筠,让我吃一口好不好?我保证只要一口。”金蚕还在哀告着请求吴筠让他吃哪怕一口,手已经附上了吴筠的胸膛。
吴筠一个不察,竟然被金蚕压倒在了床上,然后金蚕不顾吴筠的反对,细细的乳牙抵上了吴筠的嘴角,然后——
一口咬下!
“啊——”
吴筠万万没想到金蚕居然真的用咬的,而且还大大的吸了一口,就像是电影里看到的那些吸血鬼。一想到那个景象,吴筠连忙忍痛伸手提着金蚕的后颈把他拉起掀到一边,然后才自己捂着脸坐起来。
枕头上已经染了几滴细细的血花,金蚕的小嘴上还带着点点殷红,在小巧的嘴唇上然出一片艳丽到妖媚的颜色……
糟了!
吴筠捂着脸□□一声,他真是无可救药了!这样的情况下,他想的居然不是自己的安全问题,而是他怎么从来没有发现金蚕这么魅惑勾人过!
他的身体真的有饥渴到这种地步么?
************
“吴筠!吴筠!吴筠!”金蚕咬着唇轻轻的戳着被他吃了一口就脸色惨白目无神光的吴筠,心头担心不已。
他是真的只吃了一口啊!
“吴筠,你别死啊!”金蚕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我再也不吃你了!别死……”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吴筠略微有些变调的声音响起。
金蚕抬起头,“你没死?”
吴筠苦笑着伸手揩去金蚕两边脸颊上挂着的泪水,“你这是咒我吧?你就那么希望我死?”
“那我刚才叫你怎么不应?”收起了眼泪的金蚕立刻凶巴巴起来,“你又骗我,是不是?”
“你试试让人咬上这么一口痛不痛?我刚刚是痛得说不出话来了。”吴筠这句话说的有些心虚,还好金蚕现阶段还不是很能分辨真话和谎言的区别。
“对不起了,我以后再也不吃你了。”一句话出口,金蚕想了想又狡黠的补上一句,“除非得到了你的允许。”
吴筠带了几分宠溺的看着金蚕玩弄着他的小心眼,心头却在为自己目前的状态焦灼不已,“好,不过要记得自己的话哦。”
“嗯,我会记住的!”
“那,睡觉吧。”
“好!”金蚕欢快的往吴筠裹着的被窝里钻去。
“等等——”吴筠拉住金蚕的后领,“因为你刚才不听话,今晚不准你和我睡了。你去睡那边的房间。”
“吴筠——”金蚕眼泪汪汪,“我真的只吃了一口!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如果你留下来我怎么跟我的五指姑娘亲热。
“那,我要你的枕头。”金蚕扁着小嘴,“没有吴筠的味道我睡不着。”
“你拿去吧。”这个吴筠倒不计较,反正他接下来的重点也不在这里。
纠缠了半天,金蚕终于抱着吴筠的枕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吴筠赶紧锁上房门,五指姑娘,我来了!
***********************
男人这回事,总依赖右手也不是话!
吴筠寻思着还是哪天出去物色一个艳遇实战一场,不然总这么憋着,迟早有一天他会憋成变态。
所以,在第二天出门前去迎接小龙的时候,吴筠就开始在心头默默的筛选今晚的度夜地点和要做的准备。
也是因为如此,吴筠第一次破天荒的没有采用金蚕瞬移的方法,而是提前一个小时出门,开出了寄放在附近停车场的mini cooper,在附近的4s店保养了一下,然后才向着席芮家别墅方向开去。
73、偷情&捉奸
作为吴筠现在唯一拿得出手的配件, 不得不说, mini cooper着实是个萌物。
得说一下,吴筠本人并不是时下流行的那种俊酷帅哥。相反,他眉毛清淡, 眼神温暖,鼻翼略显单薄, 嘴唇和下巴的线条都过于柔软,整个人, 从里到外的散发着我是温暖干净的居家好男人的气息。如此, 再加上一个mini cooper,吴筠在某类人眼里的定义可想而知。
在走出停车场到酒吧的过程中,吴筠就已经收到了不下一打明目张胆的欣赏目光。
这使得吴筠对今天晚上的行动更有信心了。
夜色在c市一家对吴筠这样的中等收入同志来说很不错的酒吧。这里环境还算得上是幽雅, 收费却不是很贵。最重要的是, 这里,很“规矩”。
在这里, 没有过于暧昧的气氛, 没有嘈杂的电子乐,没有掺了药的饮料,没有混乱的多人性行为,所有的一切,包括来往的客人, 都安静而低调。
而且,这里每个月的月末还有自己举行的表演节目。所有节目由经常往来这家酒吧的同志自己准备,有反串, 也有秀肌肉秀歌喉秀其他方面才艺的。
而吴筠,就是冲着这个节目来的。
因为有很多人会在这天冲着节目来这里,这样他的筛选范围会比较大。
*****
“我看见了!他就是在这里按了一下,然后走进这个黑盒子,就不见了。”
“那你快按啊!”
“你来按!”
“胆小鬼!”
金蚕鄙视的瞪了一下顼,上前一步,在之前看到吴筠按过的那个按钮用力按下。
“咦咦,这里亮起来了!”顼一脸惊奇的趴了过去,“怎么门还不开?”
金蚕偏着头一脸疑惑的看着面前不听话的按钮,嘟囔着道:“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是你刚才看错了。吴筠根本按的就不是这个。早知道就我看了。”
“我怎么可能看错!吴筠明明按的就是这个!”顼急了,“肯定是你的问题!”
“才不是我的问题!”金蚕睁大双眼愤怒的瞪着顼,“是你看错了!”
“让我来!”顼用力推开金蚕,伸手拍上了按钮。
同样没反应。
“噗——”金蚕嗤笑一声,从一边探出手来,“看我的!”一划拉,所有按钮都亮起来了。
这下轮到顼笑了,“怎么也——”
门开了。
*******
出于对陌生环境的警惕,两个小孩手拉手的进了他们眼中的黑盒子——电梯。
门关上了。
……
“怎么不动?”顼头冒问号。
“我明白了,”金蚕仰头看了看头顶上那一堆写着数字的按钮,脚下稍微用力,飘了起来,然后手一挥,噼里啪啦的那么一划拉,所有的按钮全部亮了。
电梯开始缓缓上升。
开门。
关门。
开门。
关门
……
“太厉害了,他怎么知道我们要在每一层搜人呢?”顼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惊讶,软软的气声里满满的都是惊叹。
“科技,懂不懂!这就是科技的力量!”金蚕久久搜不到吴筠的所在,有些心浮气躁。
“切——”
“闭嘴,我好像找到吴筠了。”
************************
夜色的表演在c市的同志圈里算是一件小小的盛事。
这一天,准确说应该是这一晚,许多各怀目的的男同志——夜色不欢迎女客——都会聚集在这里,观看表演,顺便找寻床伴。
吴筠几乎是刚坐下就有人凑了过来,“一个人?”
吴筠看了看来人,嗯,身材不错,相貌也还过得去,看衣着的话,经济水平比自己高出不止一筹,不过反正他也只求一夜罢了,于是点点头,“是。”
“喝一杯?”
“正有此意。”
“噗——”那男子扑哧一声笑开了,“对了,你是第一次来这么吧?”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从来没在这里看见过你。”男人的手有些挑逗的贴上吴筠的左手掌。
吴筠略有些得意的扬起下巴,“那你可说错了,我可是这里的老客了,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不怎么出来罢了。”
男人也不尴尬,“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凑到吴筠耳边,“不然,我就可以早认识你了。”
吴筠侧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男人,伸出舌尖浅浅的舔了下唇,“现在认识也不算晚啊。”手下毫不迟疑的握住了男人的手掌,还充满暗示的在男人手心里抠了两下。
男人眼里满是笑意,正准备倾身过来,耳边却忽然欢声雷动,原来是台上的节目告一段落,台上作女装打扮的表演者正鞠躬谢幕。
男人不得已的暂时停下动作,抬眼却触及到吴筠满是笑意的眼睛,以及一丝丝不耐——他隐藏得极好,但是男人还是看出来了。
嘴边重新扯出一个微笑,“这期的节目感觉好像没上个月的精彩了。”
吴筠本来就是抱着满身欲念来的,当下也是巴不得马上就离开,于是点头,“是啊,觉得这次的没什么看头。”
“走吧。”男人手从后边抚过吴筠的屁股。
“走!”
******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门。
男人伸出手来想要拉住吴筠,被吴筠避开了。
出了这扇门,就不再是他们的世界了,还是低调点好。
男人却不肯放弃,这个人挺对他胃口的,如果可以,他还想长期交往来着。反正这层楼都是他们的地盘。所以男人干脆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微笑着对吴筠伸出手。
“一起?”虽然是问句,用的却是命令语气。
吴筠头疼,他从来就拿强势的人没辙。早知道,换个人就好了。也不知道现在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男人显然是个强势惯了的。没有给吴筠再多犹豫的时间,一把抓住吴筠的手,半强迫的拉到了电梯前,按下了向下的按钮。
电梯目前正在十二楼,距离这里还有五层楼的距离,而且这层楼全部都是夜色的地盘,就是到这里来的也都是同志,所以男人没有再忍,直接拉过吴筠按在墙上就是一个长吻。
棒极了!
吴筠仰着头承受着男人的激吻,饥渴了许久的身体激动的几乎发抖,脑袋里除了激烈的□□,再也没有一丝任何其他东西。
他双手毫不示弱的缠上男人的脖颈,舌头与男人的死命纠缠着,那纠缠的力道让他舌根发疼,却依然不想放开。
透明的唾液从唇舌相交处不断的溢出,顺着下巴滑落到衣服上,地上。两个人却全然不顾,只是激烈的纠缠着,甚至,男人的手都已经转移到了吴筠的皮带上。
“叮——”
电梯打开的声音。
吴筠总算回过神来,居然在公众场所发|情,真是太丢脸了。
男人低低的笑起来,就着拥抱着吴筠的姿势给吴筠扣上刚刚解开的皮带扣,顺便低头在吴筠唇角牵出的亮色的水线舔了一下。
“嘭——”一击重拳狠狠的落在男人的眼睛上。
男人还来不及看清打自己的是谁,就被那一击打得仰翻在地,眼睛上传来的痛楚彻底的让他暂时失去了视物能力。
随后,耳边响起一个怒火滔天的童音。
没错,是童音。
“吴筠!你怎么可以把我的东西给他吃?”
74、第 74 章
“这是我的, 这是我的, 这也是我的,这些都是我的……”
金蚕的手指一点一点的在吴筠脸上滑动,沿着嘴角溢出的晶亮亮的水线, 从唇角一路滑到下巴,然后是脖子, 然后……
吴筠终于回过神来,看了看周围熟悉的布置——是自己的卧室, 一把按住金蚕的小手, “金蚕——”刚刚吐出两个字吴筠就闭嘴了,声音太暗哑了,满满的都是未曾纾解的情|欲。
金蚕俯身倒在吴筠身上, 一双圆溜溜的眼珠直直的对着吴筠的双眼, 手还充满占有欲的压在吴筠的唇角,“这些都是我的, 你为什么要拿给别人去吃?”
吴筠全身因为欲念而燥热难耐, 勉强吞咽了下口水让喉咙不要那么干涩,才出声道:“金蚕,你和顼怎么到那里去的?顼呢?”
“我在这里。”小龙从门外冒出头来,手里端着一盘吴筠似曾相识的、主体为西瓜的三层楼水果拼盘,“要不要吃?”
“呃, 不用了。”吴筠想起来了,之前在酒吧里,那吧台上摆的拼盘就是这个。
“你出去吃!”金蚕也不高兴。
于是小龙捧着水果拼盘乐滋滋的出去了。
******
金蚕是抓了吴筠就瞬移回来的, 所以吴筠目前的情况和刚才与那男人激吻时候没有多大差别,甚至,因为被金蚕压在床上,胸口的衬衣被无意掀起,看上去比刚才在电梯前要更加可口——此处是金蚕的感觉。
不过,一想到这样的吴筠居然被别人吃了——虽然只吃了一点点——金蚕就气得眼睛发红,并在心头暗暗忖度要用个什么样的诅咒。至于之前在小树林前骗他的那些人,就暂时放过好了。
毕竟,比起欺骗来,还是夺食的仇恨大些。
不过,现在,金蚕觉得他有些饿了。
“金蚕——”
吴筠惊喘一声,抬腿踢开金蚕,然后猛地坐起来,同时把一边叠得好好的被子扯了过来,状似随意的盖在自己腹部,遮住了下|身的变化。“下去!”
“不!”金蚕气鼓鼓的拒绝,“你又想把我们关在屋里,然后去把我的东西给别人吃是不是?”
吴筠现在被满身的情|欲折腾得说不出话,勉强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去洗澡。”
“那也不行!”金蚕霸道的道,“除非你让我帮你洗。”
吴筠慢慢的平复着下腹的燥热,一边眯着眼懒懒的道:“金蚕别闹,嗯?我现在真的是要去洗澡。我身上难受的很,不会出去了。”
“你难受我可以帮你。”
“你知道怎么帮吗?”吴筠几乎是在□□了。
“我当然知道!”金蚕昂着小脑袋,“只要我变大就可以了!”
吴筠强行按压下自己心头陡然升起的犯罪念头,推开金蚕,沙哑着嗓子说道:“那等你变大了再说吧。”
“我可以现在就长大!”金蚕一脸诚恳。
吴筠可耻了停顿了一分钟,终于还是良心道德站了上风,垂头丧气的道:“算了,等你真正长大了再说吧。”
金蚕不解的拉了拉吴筠,“我不长大也可以帮你的。”顿了顿,短短的手指抚上吴筠唇角一看就很可口的水线,“我可以现在就帮你把这些吃了。”
“……不用。”
“真的吗?”
“真的!千真万确!”
“那你就留着吧。”金蚕还是比较有自我控制里的,“所有的东西,只要你爱留就都可以留着,但是不许给别人!所有的东西都要留到我长大了来吃!”
“……”
*************
坚决的把金蚕屏蔽在了门外,吴筠靠在浴室门上一边diy一边在心头诅咒韩阳!
该死的,没事教金蚕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嘛?老子咒你一辈子被巫师压得抬不起头,翻不了身!
吴筠本身并不是什么欲|望强烈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在捡到金蚕以后就专心在家里呆孩子,再也没去过酒吧夜店。
但是,也正是欲|望淡薄的人,挑起的欲望反而特别难得消散。
所以,这一回,吴筠着实在浴室里消磨了不少时间。
当终于纾解出来的时候,吴筠心头对韩阳的那个恨啊!
等他终于走出浴室的时候,那三层的水果拼盘已经被解决干净了,茶几上只剩下三个白晃晃的盘子。
吴筠避开金蚕的眼睛,看向一脸餍足的小龙,“顼,这个盘子,是不是应该给别人送回去?”
“我待会儿会顺便去还。”
“顺便?”
“刚刚秦来过了,他好像有些事要问你,但是你在洗澡,他就走了。”金蚕撅了撅嘴,解释,“他叫我们等你出来了就带你过去。”
“知道他要问什么事吗?”吴筠还是不看金蚕。
“不知道!”金蚕也有些生气了。
“过去问问就知道了!”顼抱起三个盘子,乐观的插了进来。在他心中,秦实在是个脾气好得不能再好的龙——虽然他这一生到这里见到的龙除了他自己就只有秦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认为秦是最好的龙。
“也只有这样了。”不愿意逼问金蚕,这便是吴筠唯一的选择了。
**************************
亲自督促着顼悄无声息的把盘子放在了夜色的吧台上,吴筠趁着没人注意在盘子地下压了一张一百元的人民币,然后假装镇定自若的走出门,在身后吧台工作人员的惊叫声中,吴筠挽着金蚕和顼一起瞬移,消失在了夜色门外。
****
席芮这里吴筠都已经走熟了。
但是,显然金蚕和顼对这里更有熟悉感。几乎是一落地,顼就跑着上前敲开了门。金蚕也跑了过去,却并没有跟顼抢着按门铃。
这次开门的是韩阳,吴筠注意到他一脸疲惫,完全没了过去那种神采飞扬的感觉,“你们来了。”
吴筠心头咯噔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韩阳长长的叹了口气,“你先进来吧。”
75、受训
与吴筠脑海中设想的恐怖景象不同。会客厅里, 席芮一脸健康红润的坐在沙发上, 跟旁边的秦一起摆弄着一张似乎是地图的东西,微微勾起的嘴角甚至给人一种……兴奋的感觉,吴筠不太确定。
“到了就进来吧, 老站在门口做什么?”席芮眼皮都不抬一下。
吴筠松了口气,这才是他熟悉的席芮。
两个小孩已经从吴筠身边挤了进去, 一起爬上了秦旁边的沙发床,然后垂着小腿凑过去看秦手上的地图。
吴筠垂手走了过去, “师父。”
席芮点了点头, 下巴指了指一边的单人沙发,“坐吧。”往单人沙发这边挪了挪,“说起来你也拜师不短了, 我这个当师父的却还什么都没有教过你。”
吴筠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寒, 这个样子的席芮他实在有些适应无能,勉强说道:“没有, 师父让秦教了我许多东西。”
席芮对吴筠的话恍若未闻, 自顾自的摇头道:“可是我一点东西都没教过你。当初我拜师的时候,整整三年,师父一个字都没有教我。最后还是师娘看我可怜,趁着师父出门,私底下传了我几招法术, 并送了我两件法宝护身,打发我离开。我这才算是勉强出师。”
吴筠听着觉得有几分诡异,但是不敢轻易搭话。
席芮还在继续, “可是我那师父回来却很不高兴,二话没说的就驾起法术追来。”微微顿了一下,席芮仰起头,似在追忆当年,“师父法力高深,虽然我当时有师娘送的穿云鞋,可是到底法力不够,终于还是在舟山附近被师父追上了——”
“舟山?”吴筠终于忍不住插了一下。
“是啊,就是舟山。”席芮微微合着双眼笑了笑,“现在舟山已经大变样了吧。一晃就这么多年去了。”
“……嗯,一条高速公路从那里经过,那里有了一条隧道,很长。”
“隧道?”席芮一脸讶异。
“您忘记了?”吴筠比他更讶异。
忽然想起刚刚韩阳开门时候的脸色,吴筠不由心头一颤,眼前的的席芮……
秦淡淡的目光忽然扫了过来。
吴筠于是再也说不出话。
***
韩阳悄无声息的走到吴筠身边,放下一杯茶,“喝茶吧。”
吴筠感激的抬起头,想要冲韩阳笑笑,却被韩阳的脸色吓了一大跳。
韩阳看也不看吴筠一眼,慢慢走到金蚕和顼坐着的沙发床前,把手里的两罐可乐送到两人手中,然后才慢吞吞的走到席芮面前,把一杯热乎乎的红茶送到他的手里,“三年前的时候,你回家了一次,正好k高速x县路段舟山隧道出事,你就去看了,顺便帮忙做了场法事。”
“我想起来了。”席芮皱着眉头不太乐意的接过韩阳手里的红茶,像喝□□一般一口饮尽,然后又把杯子塞回韩阳手中。
韩阳一声不吭的接过杯子走了开去。
“下次要放些糖!”席芮冲着韩阳的背影加了一句。
韩阳脚步一顿,满脸惊喜的转过头来,“嗯嗯,好,要放多还是放少?”
“自己看着办!”
韩阳于是脚步松快的离开了。
席芮把目光转向吴筠,“说了那么多,我让你过来只有两件事。第一,我知道秦给了你个笔记,上面的咒语你背下了吗?”
吴筠有些不好意思的摇头,“才记下前面一半那样子。”
“这么慢?”席芮皱起眉头。
吴筠想起那些咒语里乱七八糟的山神地祗,还有不知从那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xx郎君夫人童子一大堆莫名其妙的称谓,对于理科生的他完全没有任何逻辑可言。所有的这些东西要一字不错的背下来,实在有些难为他。说起来,能够记下这么多吴筠已经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
但是席芮显然不满意,“蛊术可不是可以轻忽的东西。尤其是咒语,如果你法力深厚也就罢了。初入门道就像偷懒,就等着挨打吧!”面色一变,“三天之内,把笔记本上剩下的咒语全部记下来。我回来的时候会检查。如果不能过,”冷哼一声,“我会亲自收回你身上的法力。”
这么严?
吴筠心头大叫,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半毫。毕竟,要是眼前的这位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文风的话,作为一个学习了蛊术这么就的蛊师,吴筠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是!”
“还有一件事……”席芮的语气突然变得迟疑起来,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讲,有点像是吴筠学生时代时候上课被抽答问题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样。
秦不愧是十全好龙,立刻跟进,“上次在舟山,你有没有听说什么异常情况?”
吴筠挠挠头,不太确定对方对异常的定义是什么,“我还是把我一路经历都说一遍吧。”
“嗯,这样也好。说吧。”
***********************
整整一个晚上,吴筠都在跟秦报导自己假公济私的x县舟山全程旅游过程。在这期间,席芮时不时的插进来问一两句。而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表现,也更加坚定了吴筠关于此人必然不是本人的信心。虽然不知道席芮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但是现在的席芮不同寻常那是必然的,所以吴筠所以对现在的席芮更加巴结了。
现在的席芮显然对他的态度很受用,所以在吴筠离开的时候,他又教了吴筠一条救命用的咒语,一条把自己身体上的伤害转移到附近一定范围内的大件物品上去的咒语。
然后,吴筠呵欠连天的抱着金蚕拉着小龙回去了。
至于韩阳,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吴筠也懒得报仇了。
横竖以后多费心罢了。
不过,席芮,应该能变回来吧?
********
第二天一大早,吴筠去了酒吧楼下把自己的车子去了回来,然后刚好撞上楼上新来的房客搬家。秉着本楼传下来的优良传统,吴筠让自己的mini cooper充当了一回搬运车。
一直到送那人上楼的时候,吴筠才发现,那人住的就是梁欢以前住的房子。
吴筠有些不高兴。他记得之前曾听谁提起过,这栋楼里的都是长租的,尤其是那些学生,基本上都是一年一年的,按照学年的开始和结束租住。可是现在距离本学期的期末考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而梁欢只是暂时失去了踪迹。房东就这样把房子租出去了,太不厚道了吧!
想起当初来这里闹的那个房东老婆,吴筠觉得,等这一年过去了,自己还是赶紧搬出去吧。这里的氛围虽好,但是房东们太不厚道了。
新来的邻居按照惯例请帮忙了的大伙儿吃饭,吴筠也去参加了。
只是,站在挤挤攘攘的房间里,看着周围一群比自己年轻得多的帅小伙们靓姑娘们青春洋溢的样子,吴筠想起自己刚刚签订的不平等条约,顿时兴趣大减,随随便便尝了点东西,就找主人家告辞了。
新主人一直把吴筠送出客厅,看着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子,吴筠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自从学习了蛊术,吴筠偶尔也会有一两下热别灵验的预感。所以,虽然还不确定这一回的是真是假,吴筠还是提醒了新搬来的主人要小心。
主人咧嘴直笑,“说实话,我就是冲着s大校园内安全有保障这点才搬来的。要是校园里都不安全,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吴筠没办法,毕竟也只是初次见面,就算是帮了人家一点小忙,也轮不到他来对人家家里的事情指手划脚。
再三提醒了主人小心后,吴筠也就下楼了。只是,下楼的时候,吴筠心头依旧觉得,自己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消散了,因为,他看到了一身狼狈的张景初靠在他的门上。
76、少年金蚕
看到吴筠出现, 张景初打起精神一笑, “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打算在这里睡一觉呢。”
吴筠目光在张景初身旁已经铺平的大包上面停留了一下,然后掏出钥匙开门,一边道:“金蚕就在屋里啊, 怎么不敲门?”
张景初摸摸鼻子,捞起地上的包站起来, 很老实的道:“我不敢。”
“诶,为什么?金蚕虽然贪吃了一点, 但是他脾气很好的啊。”
张景初在听到“贪吃”这两个字的时候身体明显的抖了一下, 已经抬起了的脚也顿在了门外,一脸严肃的问:“吴筠,你老实告诉我, 金蚕到底有没有吃过人?”
“没有——”吴筠陡然反应过来, 结结巴巴的骇道,“你, 你知道了?”
“当初我就奇怪, 我那五雷咒虽不敢说炉火纯青,可是无论如何不该乱劈人的。”看到吴筠的样子,张景初反而定下心来,“你确定他从来没吃过人?”
“没有!从来没有!他只吃肉。”吴筠一脸郑重的打着包票。
张景初长长的舒了口气,“这样就好。想起以前和他在一起这么久, 我真庆幸自己还活着。”
“他不吃人的。”吴筠再度强调。
“我相信他以前没吃过人,但是以后难说。”张景初摇头晃脑的看着吴筠,“鬼怪精魅的话, 最不可信。”顿了下,“我师父说的。”
吴筠默默的汗了一把,帮着张景初把他那一大包的东西拎进去,“你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死沉死沉的?”
“哦,那个啊,是我给金蚕带的礼物。反正我拿着也没什么用,还要害我画符去消灭,不如送给金蚕补充营养好了。”张景初面上一片淡然。
金蚕?补充营养?
吴筠手一抖,张景初的背包便重重落到了地上,发出好大的一声响。
卧室门陡然打开,两颗差不多大小的脑袋一并从里面冒了出来,二重的童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干什么?还让不让人——吴筠?”
“你们在干什么?”吴筠皱眉,鼻子闻到了不太好的气息。
两个脑袋迅速缩了回去,“没什么,我们在玩游戏。”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吴筠迅速上前,一脚插进门粉碎了金蚕想要迅速关门的想法,然后,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吴筠出离愤怒了。
“金蚕!你敢在我的床上啃你的猪头肉!”
******
吴筠给张景初的印象一直是温煦的,和善的,护短的,宠爱小孩的。但是这天,从茅山出来的小道士张景初有幸见识到了温文到接近懦弱的吴筠化身暴龙的一面。
看着传说中暴戾阴毒的金蚕在吴筠这么个年轻和善的普通人面前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被训得瑟瑟发抖,还有旁边应该也不是普通人的小孩同样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张景初突然明白了师父再三跟自己强调“人不可貌相”的苦心。
张景初这次来的目的是给金蚕送他捉住的那几个丝罗瓶。
上次秦帮忙给他指出了邪气所在,结果他赶过去却是一个正在练习飞降头的降头师。虽然有些奇怪外国的黑巫术什么时候传到中国而且还在这里扎下根了,出于天师的职责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对上了对方。
毕竟,练习飞降头实在是一件罪大恶极天怒人怨的事情。尤其是练到第二层的降头师还要吸食孕妇肚中的胎儿,对于他们修习天道的茅山道士来说,如此丧天害理的行径,尤其忍无可忍。
如此行动的后果就是,在收到几个丝罗瓶为战利品后,初出茅庐的张景初受伤了。
受伤自然就需要养伤。
而养伤的地方,张景初在与师父两个小时的电话讨论后,圈定了吴筠附近。
毕竟,师父说了,现在能像秦那种动点手指就圈出方圆数里气数变化的,实在难得一见。就是他自己,虽然贵为一派宗师,但实际上一直忙于扩大茅山派影响的他法力实在谈不上高深,虽然交游方面绝对称得上长袖善舞。
但是这对张景初的天师之道有何用?
所以,结交一个道法高强的人还是有必要的。
而吴筠,自然就成了结识高人的跳板。
只是现在,看着面前连续三十分钟不重复不休息训得金蚕蛊和另一小孩头都抬不起的吴筠,张景初开始觉得,自己师父出的那个主意只怕是不那么美妙。
********
“所以,这些都是那个……丝罗瓶。”吴筠实在不情愿吐出那三个字。
张景初乖巧的点头,“嗯嗯,都是——其实也就只有几个。”小心的看了眼吴筠,“丝罗瓶和第一层飞降头虽然看着一样,但其实是不同的。丝罗瓶只是被练飞降的降头师控制的傀儡,外表看着一样,但是内里找就不算是活人来的,法力也比真正的降头师低很多,对现在的金蚕应该是正正合适的。”
张景初发誓他绝对是诚心诚意的说这些话的,可是为什么吴筠的脸色这么难看?
想了想,张景初决定再解释一下,“丝罗瓶法力低是低了些,但是吴筠放心,我这里有好几个呢。”
吴筠的脸更白了。
张景初发觉自己越说越错,最后干脆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吴筠调整了一下呼吸,才转过头招呼在听到他的名字后就从洗手间探出头来的金蚕,“过来吧。”
金蚕手指绞着衣角尽量以一种不显得很急躁的步伐的从洗手间里走出来,还买一送一的在后边捎带了一个顼。
“呐呐,吴筠,这个是给我的吗?”
吴筠侧过头,“嗯,张景初给你的礼物,跟张——天师说谢谢。”犹豫了下,吴筠决定选择天师这个看起来比较通用的称呼。
“嗯,谢谢张天师!”
“谢谢张天师。”
有口无心的二重唱。
吴筠狠狠瞪了一眼顼,然而到底还是对那什么丝罗瓶的厌恶占了上风,训斥小龙的欲|望很快就沉下去了,有气无力的指了下落在门口的大背包,“快点把那个解决了吧。”
金蚕咬着唇看了一眼那个大大的帆布包,“可是,吴筠,我不喜欢吃布。”
吴筠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谁告诉你那是布了?”
“那上面还有纸符。”顼弱弱的插了一句,企图用这一句扳回自己在吴筠心头的形象。
吴筠彻底无言。
“是我的错!”张景初赶在吴筠发飙之前跳了出来,“我忘了撕下符了。”
*********
纸符一扯,整个房间内的气氛霎时大变。明明隔着一道玻璃窗的外边还是冬日午后的融融暖阳,这一窗之内的房间,却是冷气森森。如果光只是冷还罢了,偏生这冷气里还杂着一种极其邪恶的感觉,就如同那刚刚腐烂没多久后又被挖开的新坟,又如同身处当年那万人埋骨的深坑边上,又好像整个人踩在没有底的血污之中……总之,就是极致的邪恶和从骨子里偷出来的肮脏。
幸好这种感觉只是一瞬,因为得到了吴筠首肯的金蚕马上就成了一团黑雾,迅速把那散发着阴冷邪恶气息的帆布背包围了起来,然后一步步的向内缩进。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已经缩到和背包差不多大小的黑雾又散了开来,然后好像喝醉了酒似的在屋子里飘飘荡荡了几圈,才慢慢飘到吴筠面前,一下一下的撞着吴筠。
吴筠皱眉伸手捉住黑雾团,伸手戳了戳,却只戳到空气,无奈只得开口命令,“金蚕,变回来!”
黑雾团没有变回来,然而在吴筠手臂上打起了滚,从吴筠手掌顺着手臂一路滚到吴筠肩膀上,然后又滚下来。
“金蚕——”吴筠奇异的觉得自己听到了金蚕晕陶陶傻呵呵的笑声,心情也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诱哄道,“金蚕现在变回来,被子的事我就不怪你了。”
话音刚落,黑雾化作了吴筠曾经看到过一次的、十四岁模样的少年金蚕,睁着一双似睡非睡的眼睛扒着吴筠的肩膀,软趴趴的倒在了吴筠怀里。
77、心乱不自知(捉虫)
“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张景初惊慌失措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知道丝罗瓶这种邪物对金蚕大补。但是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个东西会让金蚕蛊一下子变成大人。
“我知道, 没关系的。”吴筠毕竟不是第一回经历这种事情了,而且这大半年来金蚕真的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他的心脏承受能力,所以就算是这回金蚕长大的幅度实在是太大, 在一开始的惊讶过后,他也照样可以淡然处之。
然后张景初却是没有吴筠的这份淡定, 所以在看到吴筠抱着金蚕离开后,面对着客厅里剩下的另一个似乎怒气不少的主人, 张景初禁不住再度缩了缩肩膀, 喃喃的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当然不是故意的,你只是有意的。”顼恨恨的瞪着这个可恨的道士,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看他不顺眼了, “哼, 故意带着一份礼物上门,故意把礼物给金蚕, 故意让他长大, 故意……”说到这里,不知父母何在的小龙禁不住悲从中来,“你们都欺负我!呜——”
“不不——”张景初手慌脚乱,想要张开双手抱住看着很伤心的小家伙可是又不敢,“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我以前来这里的时候只见过金蚕一个小孩。我于是以为这里只有金蚕,所以我来的时候就只准备了一份礼物。我以前没有见过你,要是我见过你的话, 我一定会给你准备礼物的。下次再准备好不好?”
小龙抽了抽红红的鼻子,“我们见过面的。”
“见过面?可是我不记得啊。”
“见过!就在这里,上次你来的时候!”顼不满的点出事实。哼,有些人就喜欢抵赖,总是要你把证据摊到他鼻子下他才肯认账。
“上次……”张景初皱起了眉毛,陷入苦苦的回忆之中。突然,上次对话时候秦袖子里的那条会说话的蛇晃过眼前,张景初恍然大悟,“喔,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上次那个小蛇精,我说的对不对?”
蛇精?
“……”顼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破口大骂,“蛇精?老子哪里像蛇了?你才是蛇精!你全家都是蛇精!你祖宗八代都是蛇精!”
居然说他是蛇精,真是是可忍叔(孰)不可忍!
顼小小的胸膛气呼呼的一起一伏着,恶狠狠的瞪着被自己骂却毫无反应——其实是反应不过来——的张景初,胸中怨气实在难解,想起自己刚学没多久的英语,于是又操着他目前仅能说的半调子外语重新骂了一遍:“you are snake! you 全家 are snake! you 祖宗八代 are snake!”
张景初傻愣愣的道:“you 的名词所有格是your。那个,你后面两个的you应该用your的。还有,后面的两个snake应该用复数:snakes。”
回应他的是一股兜头冲来的冷水。
*****************
因为惹恼了小龙,张景初走的时候几乎没签下卖身契。最后还是吴筠发话,小龙才高抬贵爪让他走人。
也因为这样,张景初最后关于结识秦的话一句都没有说,反倒是赌咒发誓的给小龙许下了一大堆东西,保证xx日前一定送到。
等出了门,他才恍然发觉,自己保证的那些东西根本就无法在约定的日期以前弄到。看来唯一的办法,回师门搬运了。
不提张景初那边出了门就打电话订机票的事情,吴筠这边小小的教训了一下小龙的任性,转头却开始为睡觉的事情发愁。
以前还罢了,无论是金蚕还是顼能谁的地盘都不多,而且现在是冬天,睡觉的时候挤点儿也没什么。可是现在金蚕一下子长这么大了……
挠着头皮转了两圈,最后吴筠把金蚕挪到了小房间的小床上,小小的单人床睡现在的金蚕正好。至于顼,“我要和吴筠睡!金蚕会把我踢下床的。”
看了看那小床,吴筠收回了准备独霸一张床的想法,“好吧。”
“嗯——”顼回答的尾音都是往上飘的,乐滋滋的变成原型在卫生间里的水桶中打了个滚,然后就乐颠颠的铺床起了。
************
“好宽!”
平常都是三个人睡着的,突然间少了一个,吴筠忍不住摊开手脚享受的□□起来。好久没有在床上这么自在的伸手展脚了。
“嗯嗯,好舒服!”顼纯粹是因为没了金蚕而感觉到舒服。
“要是床再大些就更舒服了。”其实吴筠真正想说的是“要是只有他一个人就更舒服了。”
“没关系啊,床没法变大,少一个人也是一样的啊。”顼快活的在床上翻了几个滚,“吴筠,以后就我们两个睡吧,再也不要金蚕了。”
“呃,再说吧。”这个话茬吴筠可不敢接。
“哼!偏心鬼!”
吴筠默不作声。
对于这个问题,他确实没有反驳的立场。“睡觉吧,不早了。”
“哼!”小龙不快的冷哼一声,身子却自发的朝着吴筠拱去。
吴筠习惯了小龙的口是心非,也不说话,只是把小龙捞进怀里。
********
********
因为金蚕一夜之间长大的这件事,,吴筠从第二天起就开始积极寻找房子。
这些日子虽然没有工作,但吴筠毕竟不是习惯坐吃山空的人,投了一小笔钱到股市里,凭着几分运气几分操作,倒也小小的积累了一笔钱,总算从刚辞工作时候那种朝不保夕的心理状态中解脱出来。
而这些钱便是他找房子的资本。
当然,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好的房子也不是一天就能找到的,尤其是吴筠还要找那种又好又便宜的房子,更是难上加难。吴筠也只能慢慢找了。
只希望,能再有一个闹鬼的房子送到他面前。
金蚕在第二天醒来之后很快就适应了他现在的身高。每天没事的时候就乐不可支的搂着小小顼抛来做玩,气得顼哇哇大叫,于是每天吴筠的房子里终是热闹非凡。
然而,更多的时候,金蚕还是喜欢靠在吴筠身边,或者趴在他的身上,软若无骨的用自己的身体把吴筠缠起来。
对此吴筠很不适应。如果是三岁的金蚕也就罢了,随便他怎么玩都无所谓。可是现在的金蚕是个活色生香的美少年,而他这久旷的身体,实在经不起如此诱惑。
虽然金蚕本人并没有那个自觉,可就是这样才叫吴筠更加头疼。
他可不想背上猥|亵未成年人的罪名,虽然对方从的年纪来看已经属于老头子了。
于是,吴筠只能尽量的躲着金蚕,坐着的时候跷二郎腿,站着的时候双臂抱胸前,走路的时候坚决在手里拿个东西,总之就是不给金蚕纠缠自己的机会。而实在躲不过了,他就拉着金蚕大讲特讲社交礼仪。
吴筠做的这么明显,金蚕要再看不出来那就是傻子了。
“吴筠,你决定不喜欢我了吗?”金蚕终于趁着某天吃晚饭的时候抓住吴筠了。
“怎么会,我说了会永远喜欢金蚕的。”
“可是你现在不喜欢我了?”金蚕板着手指举证,“晚上睡觉不和我睡了,白天吃饭不和我吃了,出门不准我陪了,玩游戏的时候不准我看了,就连,就连股票,都不让我看着买了!”最后一句怨气尤其之大。
“呃,”其实吴筠也舍不得金蚕这个活财神,但是,“金蚕,你已经长大了,大人要开始学着独立。我这都是为你好。”
“我不要独立,我只要吴筠。”
吴筠不得不承认,在听到金蚕那清朗的少年嗓音的时候,他的心荡漾了一下,不,是很多下。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反正金蚕什么也不知道,不如就把他拉进来算了。反正怎样不是过一辈子!
不过,这样做太不道德,诱拐,就算对方根本就不是人,诱拐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家伙,也太违背他一贯的道德原则了。虽然自从确认了自己的gay的身份后,他的道德原则就不多了。但是正因为如此,那不多的道德原则才更需要小心呵护。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吴筠伸出手摩挲着金蚕的头顶。与他随身变幻而成的v褐古装不同,金蚕幻化的少年头发却是短短的,刚刚盖住额头的微卷短发看着却十分可爱,手心里的感觉也意外的好。
摸着这样柔软的发丝,吴筠的心也禁不住随着那柔软的触感柔软下来。突然间不想撒谎骗人了,“金蚕,是我的错。我现在有些想不开。等过了这段时间,一切就好了。你就等等,好不好?”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金蚕从后面抱住吴筠的脖子把下巴放在吴筠头顶上。
吴筠心不在焉的拖着鼠标,“等到我们找好了房子搬出去了为止。”
“那好,我等你!”
78、调|教(捉虫)
因着吴筠给出的画饼, 金蚕在接下来的几天也积极地投入到了找房子的工作之中。两人一起, 再加上条没事找事、有事做事的小龙,三个臭皮匠合成一个行动力超强的诸葛亮,于是在两天之内就圈定了三个地方, 接下来就等着看房子决定了。
因为没有工作的羁绊,吴筠这回尽冲着房价看了, 选的三个地方都在城郊的更郊外了,价格低廉没话说, 就等着看附近的购物环境和房东为人了。
然而, 没等到吴筠收拾妥当出门看房,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故阻止了他们短时间之内搬出去的想法。
楼上新搬来的房客出事了。
楼上那房客租住的是以前梁欢居住的房子。
梁欢失踪之前,他是和另外两个男生一起合租的。梁欢失踪之后, 那两个男生也先后离开, 所以这人和吴筠一样,租住的是整整一套房子。
可是, 现在, 这人被发现死在了卧室里。
而现场没有任何挣扎痕迹。
毫无疑问,是熟人作案。
于是,作为和死者还算熟悉的楼上楼下当初帮过忙搬过东西吃过饭的邻居之一,吴筠被要求暂时不得离开居所。
一切为了和谐。
*********
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吴筠从来都没想过和警察对着干。
所以, 他老老实实的留了下来。甚至连原本约好的房子都不去看了。整天就在屋子——菜市场之间来回打转,老老实实的过他的两点一线生活。
空下来的时间,就一心一意的练他的蛊术。
这样的情况下, 他的法力居然也增长不少,已经可以用出一些简单的法术了,譬如缩地成寸,现在的他可以只用两步就从房间的这一头跨到那一头。
当然,郁闷的事也不是没有。
金蚕的纠缠变本加厉了。
原本吴筠还可以用小龙来挡一下,但是自从那张景初从师门带了一大堆玩意儿回来并把那些东西统统奉给顼后,小家伙便一头扎进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道家法器里。
甚至,为了换取一个相对清静的地方玩耍他的那些小玩意儿,顼甚至主动提出由他去住那个小房间。而金蚕,不等吴筠答应,就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帮忙把顼所有的东西都搬过去了,甚至还贴心的把顼最喜欢的那个大胶桶也搬了进去。
于是,等吴筠反应过来,就只剩下他和金蚕一起了。
*********
“吴筠,今晚我们一起睡了。”
吴筠飞快的看了只穿了个小裤裤的金蚕一眼,又立刻把目光粘回了电脑屏幕,含含糊糊的应道:“嗯。”
“那快点啊!”
“你先睡吧,我还要等会儿。”
“不,我想和吴筠一起睡。”
“你先睡还不是一样的。”吴筠这句话说得艰涩无比。
“可是我想和你谁睡!”金蚕环着吴筠的肩膀,身体从后面贴上吴筠的身子,“吴筠一起吧。”说着,还在吴筠背上蹭了几下。
吴筠刷地站起来,有些尴尬的双手交叉放在小腹的位置,声音嘶哑的道:“咳——金蚕,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你先睡吧,我马上就来。”
金蚕看了看吴筠手放的位置,体贴的问:“是吃坏肚子了吗?”
“唔唔。”吴筠含混着应了两声就往卫生间跑。
兄弟,我对不起你!
*******
卫生间里,好不容易安抚下了自家小兄弟的吴筠喘着粗气把头埋进放满了水的洗手池里,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网购些情|趣|用|品的问题。
天知道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不是他把金蚕“吃”了就是他被金蚕吃了。
以上两种,无论是哪种后果,都不是吴筠想要面对的。
门外传来金蚕有些焦灼的敲门声,“吴筠,我帮你把药找来了。”
吴筠从水池里抬起脸,有气无力的回答:“哦,知道了,放外边吧。”
“吴筠,你生病了吗?”听出吴筠声音里的无力,金蚕不由担心起来。
“咳!”吴筠狼狈的清了清嗓子,“没事了。”
“不行,我要进来看看!”金蚕开始用他的蛮力推门。
“不准!”吴筠提高嗓子一声大喝,马上又降低嗓音,“那个,金蚕你还记得上次的事不?上次那个门花了我们多少钱你还记得吗?现在的我们可没有那么多钱可以花在这上面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把龙鳞卖了。我听说这个在黑市上价格很高。”金蚕镇定非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可就是因为太镇定了,吴筠不由生出了怀疑,“那,金蚕,你知道黑市在哪里吗?”
“到时候问问就知道了。”
吴筠绝倒。
************
不管怎样,吴筠到底还是迫于金蚕的yin(河蟹满地爬)威—一个字没错,就是yin威——最后放下了小弟弟和金蚕一起上了床。
但是吴筠很快就发现了古人弄出“威武不能屈”这样的句子来还是有原因的。因为如果你一开始就“不能屈”,就算到后面难堪些,但是一个气节英雄总归是少不了的;而且若是你不听老人劝,一开始就屈了,后面迎接你的只会是越来越过分的威武。
一开始金蚕只要两个人身贴身的睡着就很满足了,可是睡到一半他就开始往吴筠身上攀爬,然后压着吴筠睡,到了最后更是干脆要吴筠抱着他睡觉。
吴筠刚开始的时候总是很不适应,经常半夜起床,然后带着一身冷气和水汽回归,惹得金蚕抱怨不已。
但是慢慢的吴筠就摸出了诀窍,每天睡觉前狠狠的练习几个费力气比较大的法术,然后晚上随便金蚕怎么压怎么滚都心如止水,或者说,小兄弟如止水。
人啊,果然是调|教出来的。看现在,就连他小兄弟都调|教出来了!
只是,每天晚上温香软玉在怀,心痒痒却什么也不能动的感觉更坏。
吴筠觉得,如果他哪天突然死了的话,十成十是因为欲求不满而死的。
所以,还是订购情趣用具吧。
只是,如果一直都是住一起的话,就算订购回来了也没地方用。
所以,当前最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赶紧租个大房子,务必保证他有自己的私密空间。
于是,所有的事情又回归原点,那就是,赚钱!
79、赚钱
新的杀人案在s大校园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和之前的小树林无头女尸不同, 那个毕竟是发生在室外的, 而且还是半夜。正常人有几个会在那个时间在外边溜达的?所以那个女人的死也可以说是自找的。
但是现在的就不同了,这个人是悄无声息的死在室内,楼上楼下的没有听到一点儿响动, 对面的也没有注意到一点儿异常。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就死在了自己租住的房子之内。
房子, 对现今社会的人来说,绝对不只是个睡觉的地方。房子代表着现代人的安全感:天冷了, 关门进屋;天热了, 开窗通风;下雨了,入房躲雨;刮风了,关窗避风;天黑了, 关门睡觉;就连幼儿园的小朋友也知道, “妈妈不回来门儿就不开”……
可是现在,房子不安全了。
一时之间, s大校内校外的租房退租率直线上升。
吴筠他们租住的这个楼, 除了吴筠外都是学校里的学生。由于s大的校规硬性规定每个人都必须住校,所有他们各自在学校寝室是都有属于他们的床位的。之前他们为了能够通宵打游戏或者和女朋友随心所欲的做他们爱做的事情或者一些其他原因而搬出来,但是当这些微不足道的理由遇上生命威胁时,他们想都没想的又都搬了回去。
因为都是学生,而且也都只是搬到宿舍里, 所以警方倒也没什么异议。
于是,一夜之间,吴筠居住的楼里就只剩下了吴筠这么一户人家。
********
清静的生活, 宽敞的活动空间,这一切都是吴筠曾经期盼的。但是现在,真正得到了这些,吴筠发现其实也没那么美好。
不过吴筠现在没有那个心思计较这个,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新的赚钱办法。
兜售护身咒符。
因为接二连三发生的命案,还有之前莫名其妙出现的尸花,s大内有冤鬼的说法开始在校内流行起来。
学生的想象力本来就是最丰富的,再加上大学里从来不少才气纵横又八卦的人。两相结合之下,一时之间s大的bbs上几乎全是关于鬼怪命案的帖子,整个版面看上去一片鬼气森森。
于是,吴筠就在这个时候出场了。
s大的bbs很好注册,随便弄个邮箱上去就可以了。吴筠牺牲了一个qq信箱,就在s大的bbs上面注册了一个“来自龙虎山”的账号,然后开始兜售“最正统的道家护身符”,定价一百元。
关于这个定价,吴筠也是好生考虑了的。这个价位,除了少数实在是困难的学生,s大里面的大学生们基本上都可以担负得起,也不会显得太廉价而让人觉得是水货。
至于这个所谓的“最正统的道家护身符”的做法,则是吴筠用诵念过驱鬼咒语的米加上粗黑布缝制的六角小包做成的,每一个小包里面装了大概几十颗米,然后把布包封口就成了。
而且,为了不使这个护身符看上去太廉价,金蚕还用法术在小包的正面绣上了几根光秃秃的、纠结的、传说中的无根藤作为装饰。
*************
吴筠在bbs上公布了他摆摊的地点和价位、还有护身符的长相后,就在食堂门口坐等顾客们的到来。
果真有不少慕名前来的看客。
但是也只是看而已。
毕竟,吴筠开的价虽然不高,但是一百元对学生来说也不少了。如果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护身符就打了水漂,大家还是会心疼的。
幸好吴筠早预料到了这个场面,他还随身带了东西来。
从包包里掏出一个半透明的磨砂瓶子——是在超市里买的水果葡萄酒喝完后剩下的空瓶子——吴筠晃了晃瓶子里装着的半瓶水,“给大家看看啊,这个东西。大家都知道抹牛眼泪可以看见鬼的事情吧?我这个,(有人插话,‘是牛眼泪吗?’)不,不,不是牛眼泪,是我师兄的符水。这个,可以起到牛眼泪一样的效果。大家谁要试试啊?”
一群人往后退。
吴筠有些郁闷。这些人,在bbs上的时候说的火起,到了这里一个个都成往后退了。
没办法,吴筠狠狠心,“这样啊,今天开张,前面三个免费送,只要你试试这个符水的效果,并把效果告诉大家,就可以免费得到一个护身符。绝对是真的,我这个护身符是掌握正统道术的道士做的,绝对灵验!”
大伙儿又开始往吴筠这里围拢来。
一个男生咬牙走上前来,“我来试试。如果好,我就买一个。如果……”
“如果没有效果不要钱,这里的护身符随便你拿!”吴筠慨然许诺。
“好!”男生在围观人好奇与怀疑的目光中接过吴筠的瓶子,倒出少许在手心,然后涂抹在眼睛皮上。
……
静默。
围观的人开始慢慢散开。
吴筠有些坐不住了。这个,他特意选了这个地方,就是因为这里正对着不远处的荷花池,荷花池近水,阴气重,而且旁边就是前不久发生过命案的小树林,阴气更是重中之重,虽然他因为害怕而没有亲自验证,但是根据金蚕的说法,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看不到东西啊。
“你——”刚说了一个字,那男生突然嗷的尖叫一声,像是突然醒过来一般,由静如处子的状态迅速进入动如脱兔状态,隔着一个两米长,一米宽的摊子用力一蹬,愣是冲进了吴筠的怀里,“鬼啊!道长救——!”
一只纤白秀长的手从吴筠后面伸出,拎住男生扔了出去,“别乱投怀送抱!”
吴筠回头,金蚕那雌雄莫辩的脸庞出现在面前,“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让他尽量不要出门吗?
金蚕弯起杏核也似的眸子甜甜一笑,“我给你送午饭过来。”笨吴筠,这大中午的,哪里来的鬼让他做测试!
把手里的饭盒塞给吴筠,金蚕转过身,滴溜溜的眼珠子看着摊子周围的人,这些就是吴筠要卖给东西的人吗?看了看摊子上一个不少的护身符,金蚕体贴的决定接手吴筠的工作,“你们有谁要买东西吗?”
“买!我要买!”站在前边的一个女生仗着地利首先抢到了金蚕身边的有利位置,“小弟弟,你帮我选一个好吗?”
“我也要买,我要买两个!”另外一个女生不甘落后的从吴筠那边挤了过来,抢占了金蚕另一边的有利位置。
“我也买!”
“我买!”
“……”
刹那间一大群女生蜂拥而上,迅速淹没了处在人海中心的金蚕,顺便拿端着饭盒的吴筠挤到了人群外面。
至于那个被金蚕扔到地上的男生,上帝保佑吧!
**********************
当天晚上,金蚕抱着纸箱数钱,吴筠则上bbs探看风向。
一点开首页,吴筠就辶恕
“今日二食堂门口惊现绝世美少年!”
“美少年和道士大叔,孰攻孰受?”
“道士和美少年!”
……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一堆暧昧不明的标题,居然还配有不知哪个缺德的拍下来的照片,其中那个男生扑到他身上但是被金蚕从后边用手挡住了的照片,也不知是谁拍下来的,尤其被引用了许多次。
然后下面有一大堆“萌啊萌”“大叔受最萌了”之类的跟帖,看着吴筠脸红不已。
身后突然传来金蚕咯咯的笑声,吴筠心虚的迅速关掉浏览页面,这才转过头,“金蚕笑什么?”
“好多钱啊,吴筠!”金蚕眉眼弯弯的把手中装钱的纸箱子托到吴筠面前,里面的钱已经按照一百元,五十元,二十元,十元的面值分为不同的几摞,其中尤以红彤彤的大团结引人瞩目,“我数过了,这个有五十七张,这个有二十二张,这个有九十一张,这个有一百二十八张,加起来一共有,”顿了一下,“九千九百块!”
吴筠心虚的笑着抹去额上头的汗水。
“可惜!”金蚕突然长长的叹息一声。
“可惜什么?”
“吴筠你为什么要送那个人一张?要是卖的话,就又可以多一百块啊!”
80、金蚕的生意
毫无疑问, 金蚕是个财迷。
第一天护身符的大卖给了他巨大的动力, 这样的无本生意不做的是傻瓜,金蚕当然不是傻瓜。所以,当天晚上, 他就把这一段时间来差不多在小房间里生了根从来都不肯挪动一下的小龙,还有一回到家就守在电脑前的吴筠都揪出来一起, 扬言要准备一千份护身符。
吴筠一边给手里的小布包装米封口一边叹息,“金蚕你不要太贪心了。”贪婪可是七大罪之一。
“这就叫贪心?才一千个而已, 我都觉得太少了呢!”金蚕明显对吴筠的数量标准无法苟同, “要不是一下子找不出那么多黑粗布,我原本可是准备做一万个的。”
扑通——
吴筠吞下即将出口的话循声望去,只见一旁被抓壮丁的小龙正努力从地上爬起来, 脸上写满了不敢苟同:“你就贪心吧, 早晚卖不出去你自己全部吃了!”
“我的东西怎么可能卖不出去?”金蚕愤怒的瞪视着金蚕。他们这样的灵物说的话可都是有法力的,这个死小子, 居然咒他!
“别吵!”眼看小龙有爆发的趋势, 吴筠赶紧停下手里的活伸开双臂隔开两人,“赶紧做完手里的事。明天只要卖出了和今天一样的数,我就请你们去下馆子。”
“去香格里拉。”金蚕加上一句。
“……”吴筠默默的吐了口气,才道,“再说吧。”
*********************
吴筠也猜出了那些买东西的小姑娘都是冲着金蚕的脸买的, 所以第二天去的时候,为了更大的利益,吴筠带上了小龙。
龙行带雨。
虽然小龙只是一条小的不能再小的、还处在幼生期的小小龙, 但是龙就是龙,老天爷也不会因为他年纪小就搞歧视,所以从他们走出门的时候,天上就应景的下起了毛毛雨。
说实话,这要是换在六月天,伞都不用打就可以出门——由此可见老天爷还是欺负了一下顼的年幼的。但是——
现在是十二月!
c市虽然在地理上处于江南——长江以南——但是她的天气和人们印象中的江南还是有些差别的。应该说,她的天气更接近北方,除了冬天的时候没有雪,夏天的时候更加热一些。
所以,现在可以想象,北方的温度加上南方的湿度——后者来自小龙的天生馈赠,那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于是,往来的人比起昨天至少少三分之二,而剩下的三分之一中还有大半是目不斜视。
于是,今天的小买卖杯具了。
小龙无聊的撑着下巴坐在小摊后面,因为反正没生意,于是指挥着吴筠来来回回的帮他买这样买那样。
反正昨天刚好赚了一笔,吴筠也不在意,而且对于小龙他总有些愧疚,于是老老实实的听他差遣,把什么锅盔啊煎饼啊凉糕啊醪糟之类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往小摊这边搬,看得金蚕都冒火了。
“喂,你到底是来帮忙卖东西的,还是来吃东西的啊?”
小龙兴致勃勃的往嘴里塞着凉糕,因为嘴里塞满了东西而有些含糊不清的回答:“当然是来帮忙卖东西的啊。可是就算是要卖,也要有人买我才有帮忙的地方吧!”
金蚕有些被踩到痛脚的恼羞成怒,“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来的人怎么会这么少!”截止到目前为止,金蚕一共卖出去了三个护身符,和昨天的成绩比起来,实在有够不堪的。
“关我什么事?是你们硬要我出来的!再说了,天要下雨,我管得着吗?你有本事自己去改变天气啊!”小龙一边往嘴里塞着锅盔一边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顼!”不用看吴筠就知道金蚕现在的脸色肯定是难看到了极点,低声训斥了有些得意忘形的小龙,吴筠马上转过头安抚快要冒烟的金蚕,“金蚕别生气啊,等下子不下雨了就好了。”虽然龙行带雨,但是只要龙安定下来了雨也会慢慢停,毕竟雨水也只是为了在凡人面前遮掩龙的行动而已,等龙安定下来之后那雨也就没必要下了。
感觉到手下的金蚕还在挣扎,吴筠赶紧全身上的抱住金蚕,也顾不得这些日子对金蚕的闪躲,低下头无奈的凑到金蚕耳边,“金蚕别闹了,现在外面呢。”
金蚕撅着嘴仰起头来,“吴——”刚说出了一个字的金蚕消音了,因为说“吴”字而嘟起的嘴正正好的抵着吴筠的双唇。
回忆起曾经学到的片段,几乎是想也没想的,金蚕立刻伸出手环住吴筠的脖子,踮起脚尖对着吴筠的嘴唇就压了过去。
“呀——”吴筠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边的顼已经跳起来了,“金蚕你在干什么?”
吴筠也被这一声惊醒过来,一手往后准备解开金蚕缠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一手往前推金蚕,“金蚕,放开!”
然而金蚕虽然看上去个子小,但是力气却委实不是吴筠可以比的,所以吴筠那几下对金蚕来说无异于蚍蜉撼大树,纹丝不动,反而提醒他抱得更紧了。
小龙看不过去了,“放开吴筠!”尖利的童音响起的同时,一双手也从后边酒上了金蚕的脖子,然后甩了出去。
被打扰的暴怒暂占据了金蚕全部心神,这下可没有一个叫做吴筠的灭火器及时上来灭火了。两个,错了,是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孩就这么在通往二食堂的大门前的路边打了起来。
吴筠本来就特意挑的用餐时间前来摆摊的,于是,食堂大门口热闹了。
眼看着已经有人拿出手机拍摄了,吴筠也顾不得什么丢脸不丢脸了,匆匆忙忙卷起地上的摊子,然后一声厉喝——主要是防止被误伤——大步上前,一手一个的拎起两人耳朵,“收拾东西,回家去!”
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子拿着数码相机从人群里挤出来,“等等,请问,你是来自龙虎山吗?”
“让开——”金蚕蛮横的推开快要凑到吴筠脸上的女孩,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如此丝毫没有绅士风度的行为让吴筠不高兴的皱起眉来,“金蚕,你的礼貌呢?”
转头看向女孩子,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是吴筠还是礼貌的点头回答,顺便给自己的商品打了个小小的广告,“是的,我从昨天起就在这里卖护身符了,很灵验的,全部都是正统的道门子弟亲手做的,一百块钱一个,不贵,很划得来的。”
“呃,”被吴筠过于热烈的态度惊到,女孩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后退了一步,“那个,我没带钱。”
“你就是带钱了也不卖给你!”金蚕不高兴的在后边插了一句。
小龙同仇敌忾的用鼻子哼了一声,表示对金蚕的支援。
吴筠顿觉面上无光,这两个死小子也太不给面子了,居然在外边人面前这么拆台。
正想说些什么来挽回面子顺便推销两个护身符,那女孩儿已经自己兴奋起来了,满脸激动的跟后边跟上来的另一个女孩子低低说着什么,吴筠感觉自己绝对不会想要知道她们对话的内容,还是趁机打一下广告先,总之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潜在的顾客,“真是对不起,小孩子总是这样,不太懂事。小、不过这些灵符他们也有帮手,所以对自己经手的东西,总是有些独占心理。”
“他们?”女孩子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开了。
“是啊,”吴筠笑吟吟点头,“可不要小看他们哦,他们一个是龙虎山当代掌门天师的关门弟子,一个是茅山派掌门最心爱的徒孙。”
女孩子的眼里写满了八卦,虽然口中没说,但是脸上已经满满的排着几个“快点说快点说”的大字。
吴筠却不说了,只是微微的一笑,转头吩咐两个已经把摊子收起来的小家伙,“好了没?好了我们就回去吧。”
“诶,等等!”女孩子到底忍不住了,“我买一个!”
“我也买一个。”旁边的女孩子瑟瑟的挤过来挨在先前那女孩子身边,摄于金蚕从一边发出的冷飕飕的死光眼,两个女孩子面对自己心中理想的yy对象却难得的保持了矜持。
吴筠面上冷静其实心头乐不可支的从包袱里掏出两个小布包,却被金蚕抢了过去,一人一个的扔到了对方怀里,“喏,钱,一个一百!”
奇怪的,两个女孩子丝毫没有生气,反倒是满眼星星状的掏出钱送到金蚕手里。那恍若吃了强效迷魂药的表情,就是金蚕也不禁有几分疑惧不定,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不准吴筠和这些人处一起的想法
“走,回去了!”一声吆喝,甚至连之前吴筠许诺的大餐都不放在欣赏了,金蚕直接把手里的包往小龙身上一丢,然后牵着吴筠的手就往家里走去。
钱财什么的虽然重要,但是再重要那也是身外之物,没有可以再来的。只有吴筠,才是真正独一无二的,所以看好吴筠这个主人才是最重要的!
81、一语道破
回到房子里, 吴筠摸着自己还在不断出血的嘴唇, 决定好好给金蚕上一下卫生课程,无论如何,至少要教会他把食欲和其他的区分开来。他可不想有一天再被金蚕当做食物处理下去。
收拾好那些护身符, 吴筠把金蚕按在沙发上坐好,决定给他好好分说一下属于人类社会的社交礼仪以及相应的生理卫生课程。
不能再让这小子自由生长下去了, 不然十成十的会长成一株恶草。
小龙很适时的提出他想和小道士张景初一起出去玩,吴筠现在全副心神都被金蚕给占着, 点点头也就同意了, 只是提出要小道士亲自过来接他。
小龙毕竟太小了。就算有那么点儿天赋能力,在人类的算计面前,也是点儿都抵不上的。反倒是张景初, 既然能被以交游著称(来自张景初)的茅山掌门派出来, 想来在接人待物方面总还是有两下子的——虽然吴筠目前还没有发现这两下子究竟在哪里。
小龙咋咋呼呼的点头,然后啦啦笑着拉开了门。
张景初带着一脸腼腆的笑就站在门外。
叫进小道士, 吴筠眯着眼围着张景初前前后后转了三圈, 上上下下甚至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放过,就差点儿拿去医院用x光透析了,直到小道士招架不住主动招认了他事先用手机和小龙说好了,吴筠才终于停下他的扫描行为。
小龙和金蚕都有手机,就是移动营业厅里那种充话费就送手机的机子, 除了能打电话和发短信外就没有了任何其他功能。就是这样,这手机都还是吴筠趁着人家搞活动派送下礼物的时候办的。
不过现在,吴筠后悔了。早知道就不给办了。居然拿着他给办的手机勾结外人!
只是看着小龙欢天喜地的蹦到张景初身上骑着他的脖子乐呵呵精力十足的时候, 吴筠又收回了上面的想法。毕竟,对于这个小家伙,他还是太过于疏忽了。
“记得带伞。”
***************
怀着歉疚的心送走了小龙,吴筠转过头来开始梳理金蚕。
“金蚕,你也不小了吧?”
“嗯,”金蚕放下手里的冻肉,“到今年过年,就是七十九岁了。”
吴筠眉头跳了跳,“是很大了。”忍了一下,“而且你人形也不小了。”
“是啊是啊,最近长的好快!”金蚕嘎吱嘎吱的啃了两口冻成冰块的生猪肉,眉眼弯弯的道,“吴筠你对我真好!”
吴筠怔了一下,“这关我什么事?”
“你对我好我才能长大啊!”金蚕乐滋滋的捧着手里的冻肉,双眼闪亮的望着吴筠,“吴筠喜欢我,我也喜欢吴筠。”
吴筠心神荡漾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居然被金蚕引开话题了,赶紧打起精神,顺着金蚕的话接开去:“喜欢分许多种,金蚕知道都有哪些吗?”
“喜欢就是喜欢,还分什么许多种啊?”金蚕不解。
“虽然都是喜欢,但是不同人与不同人之间的喜欢是不一样。”吴筠按住有些急躁的金蚕,让他继续坐在沙发上,“就像是席芮和韩阳之间的喜欢,还有秦对席芮的喜欢,就是不同的。”为了避免金蚕一下子反应过大,吴筠决定先引用一对他相对熟悉但是又和他关联不大的例子来作比较。
“可是韩阳对巫师的喜欢和秦对巫师的喜欢是一样的啊!”金蚕提出自己不同的见解。
吴筠心头不自觉的升起淡淡的失望,金蚕果然还是分不清这些感情的,笑了一下,吴筠正色道:“你还太小看不出来——”
“我不小了!”金蚕不满的抗议。
“好好,你不小。”吴筠如他所愿的改口,“但是你的经历太少了。你根本就分不清那些感情——”
“我分得清!我知道谁是真的喜欢我,谁是假的喜欢!”金蚕再度插言。
“就是真的喜欢和真的喜欢也是有不同的。”吴筠手指封住金蚕又想要张开的唇,粉嫩嫩的触感让吴筠有些意外的吃惊了一下,“你看,韩阳和秦都是真的喜欢席芮对不对?但是,秦就不会像韩阳那样有空就去亲他。”
“会的!”
“啊?”吴筠的声音因为金蚕突然张嘴而轻轻被含了一下的指尖而有些变调。
“秦也会亲巫师的,我就看见过!”金蚕振振有词,“上次我就看见了。巫师睡着了,他就亲巫师唔——”吴筠捂住了他的嘴。
“别说了!”吴筠胆寒的看了看四周,对于席芮,他有一种本能的敬畏,而且这种感觉更甚于秦。就算席芮不在这里,他也不敢随便谈论那些有关席芮的阴私。
金蚕嘟了嘟嘴,唇瓣弄的吴筠手心痒痒的。
“好了,我们不说他们。”吴筠无奈的换了口气,“你还记得在x县的爷爷奶奶吗?”
“记得。”金蚕的记性一向很好。
“你觉得奶奶喜欢我们吗?”
“喜欢。”这个倒是毋庸置疑的的。
“奶奶喜欢爷爷吗?”
“应该喜欢吧。”这个金蚕却是有些不大确定了。
“奶奶喜欢爷爷。”吴筠先肯定了一下自家母亲和继父的感情,然后才道,“可是你看奶奶对爷爷和对我们之间的喜欢一样吗?”
金蚕懵懵懂懂的摇头,“不一样。”
吴筠长舒一口气。
“奶奶会亲我,掐我,可是他从来不亲爷爷也不掐爷爷。”
吴筠沉默了。
半晌——
“你慢慢啃吧,我练功去了。”吴筠终于决定放弃。至于将来的事,不管了。明日事来明日忧,眼前还是先让他喘口气吧。
“诶?”金蚕莫名其妙的看着吴筠离去,赶紧三口两口解决掉了手里的冻肉,然后追过去,“吴筠你怎么了?不是说有话要说吗?”
“现在没了。”吴筠没好气的盘腿在床上坐下,看也不看金蚕一眼。
“没关系,你没有我有。”
“说!”
“我觉得我们的喜欢是韩阳和巫师那样的。”
吴筠扬了扬眉毛,“凭什么?”
“你说过,韩阳和巫师的喜欢是会一辈子在一起的那种喜欢。我们不就是要一辈子在一起吗?”
“……”吴筠无语的盯着金蚕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问,“如果没有意外,说不定顼会和我们一辈子住下去。那样的话你也算是一辈子和他在一起。你会像韩阳喜欢席芮那样喜欢顼吗?”
金蚕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儿,然后小脸一点一点的白了,颤声答道:“不,不会!”
吴筠心头有一种果然如此的轻松感,伸出手安抚的摸了摸金蚕的脑袋,“好了,出去吧。”说着话就闭上眼睛,手捏指诀,准备进入练功状态。
“不对!”已经走到门口的金蚕突然大叫一声,反应过来,“我们和顼是不同的!”
“又怎么不同了?”吴筠保持了指诀状态,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淡淡的问。
“我喜欢吴筠,吴筠也喜欢我。韩阳喜欢巫师,巫师也喜欢韩阳!这些都是一样的。可是我不喜欢顼那个家伙,顼也不喜欢我!这点不一样!”金蚕凑到吴筠的鼻子前边吼。
吴筠眼睫毛颤抖了一下,却依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吴筠……”金蚕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今天的吴筠太奇怪了。
吴筠强忍住抱抱金蚕安慰的想法,却到底忍不住还是慢慢的睁开了双眼,轻轻叹了口气,道:“金蚕,就算是喜欢,也有不一样的。情有深浅,亲有远近。你现在看着小龙吵吵闹闹的不喜欢,可是对比街道上的那些外人,总是放在心上的吧。而且,在一辈子就未必是韩阳席芮那样的喜欢,就是喜欢也未必能在一起。所以,有些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学韩阳了,知道吗?我们虽然在一起,可是和韩阳席芮却是不同的。”
“可是不同在哪里呢?”金蚕满脸不解,“我们也喜欢啊,我们也会一辈子在一起啊,都一样的啊!”
“我们的喜欢和他们的不一样。亲人也会在一起一辈子,可那就和情人不同。”
“我不明白!可是大家喜欢就是为了一辈子在一起啊。我们肯定会一起一辈子,反正都是一样的结果了,我们为什么不干脆和他们一样的喜欢呢?”摸了摸脑袋,金蚕加上一句,“吴筠不是经常说什么要殊途同归吗?”
吴筠噎住了,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挣扎两句话出来,“可是,你不懂……”
金蚕却难得的没有退让,他跪坐在吴筠面前,双眼纯真中带着坚定,“反正我本来就喜欢吴筠,吴筠也本来就喜欢我!我们又说了要一辈子在一起,所以根本就和韩阳巫师他们没什么差别的嘛!”
吴筠被金蚕说得哑口无言,心头却像是有个小虫子在轻轻的撩拨,痒痒的,想要跳出来。只是,习惯了十二六年的道德原则却死死地把那颗心禁锢住了,一起的还有已经到了他嘴边的话,于是,吴筠改口了,“不,我们与他们不同。我们之间的年纪相差巨大。在法律上,你还是……”
“我明白了!”金蚕跳了起来,一脸悲愤,“吴筠你嫌弃我年纪大了是不是?”
82、结婚的问题(捉虫)
双塔山公园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它的园内有两个烈士纪念塔, 一个是抗日战争的, 一个是解放战争的,高高的塔上爬满了诸位先烈们的名字,是c城小学生每年清明节重阳节的必拜之地, 也是c城的进行亲子互动的家长们最爱来的地方。
当然,作为已经超脱世俗——至少名义上是如此——的道士, 张景初带着小龙来这里自然不会是为了那什么爱国教育。
他们的目的,是公园里的海盗船云霄飞车摩天轮等等等等顼这个乡下龙没有见识过的城市玩意儿。
说到这里, 不得不说一句, 吴筠这个抚养人太不负责任了,养着这么久,都没想过带小家伙出去见见世面。张景初这个外人都忍不住为顼感觉生气。
双塔山公园是个集爱国教育场地的双塔, 植物园, 动物园和儿童游乐场为一体的综合公园,鉴于小龙表现出来的年龄, 他们此行的第一站, 自然是进游乐场就必去的摩天轮。
因为是工作日,小朋友们不是在幼儿园学前班就是在小学里受老师的鞭策,家长们也都有自己的班要上,游乐场里人不算多,再加上小龙出门的细雨福利, 在这十二月的天里实在没有几个能消受,所以就算摩天轮是游乐场里的第一热门项目,张景初他们也几乎没等就到了。
张景初其实也是第一次来游乐场这种地方。作为被赋予众望的掌门嫡传弟子, 张景初在出师门之前的日子其实单调得很,除了练功还是练功。所以,这一次,虽说是带小龙出来感受,但张景初未尝没有假公济私的意思。
两个从来没有进过游乐场的乡巴佬在尖叫声中享受了他们的第一次摩天轮之旅,然后又意犹未尽的再来了一回,方才转战云霄飞车。
云霄飞车上照例是一片尖叫。云霄飞车上照例是一片尖叫。这回轮到小龙留恋了。要知道他虽然有天赋的飞行能力,但是这么快的速度,他还真的做不到。于是在小龙的要求下,两个人差不多来了四轮,看得收费处的管理人员都无语了。
最后,还是实在无语的工作人员捧着小心肝提醒两人下面还有更精彩的,小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接下来的海盗船,旋木什么的对刚刚经历了云霄飞车那样刺激的两人来说实在有些不温不火,于是玩过一遍就丢了。然后两人转到了碰碰车区。
然后顼一下子就冲进去不肯出来了。
顼曾经先后乘坐过吴筠和韩阳的车子,尤其是还乘坐过金蚕开的车。每每看到金蚕昂着下巴摆弄着那个方向盘的时候,顼就恨得牙痒痒的。可惜无论是吴筠还是韩阳还是秦都没有任何让自己碰车的念头,所以可怜的小龙一直以来都只能望车兴叹。
可是现在,方向盘就在那里,可以随便碰,怎么由得他不兴奋。
碰碰车五块钱三分钟,这天小龙一个人就在里边消磨了一百块钱,最后还是肚子呱呱叫的张景初强行进去把小龙从碰碰车里抱了出来,小龙扒着碰碰车死活不肯松手,最后旁边的管理人员开玩笑的说了一句“实在喜欢的话就买一辆回去吧”,于是小龙松手了。
张景初的脸垮下来了。
因为午饭吃的早,张景初买了一大把烧烤,小龙则搜刮了小店里本来就不多的水果,然后在小店夫妻的惊恐的眼里把那一大堆时令水果反季节水果的全部吞了下去。
甚至连果皮都没有去。
张景初不得不把烧烤打包了走——再留下去对方不定要报警了。
******************
吃了东西之后,游乐场这边就感觉没什么好玩的了,倒是小龙要的碰碰车,这里有过期处理的,管理员极力推销,小龙恨不得当场就把车子抱回去,但是张景初毕竟是个成年人,哪里肯要他的报废车,而是问出了卖这种车子的地方,然后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于是,等两人回去的时候,小龙要的车子已经送到门口来了,而且还是充足了电的。在此之前,小龙惊跑了竹林里的鸟儿,吓坏了正在开屏的三只孔雀,两头正在表演的海豚死活不肯再露面了,最后整个动物园都随着小家伙的情绪悲催了。
不管动物园是如何的人仰马翻,出了园的小龙这边却是一片大好,因为他终于摸上了方向盘了。
然后张景初后悔了。
他这才明白某些事被禁止是肯定有他的理由的,而他之前太信任小龙委屈的眼神了。
小龙就那么驾驶着刚刚到手的小碰碰车上了公路。
不仅如此,他还强迫张景初坐在他的旁边,共同体验公路上开碰碰车的刺激。
小家伙心头没有任何红绿灯的概念,就这么握着方向盘一路开,沿着他们出来时乘坐的公交车路线一路开了回去。
张景初手里捏着一把遁符,预备随时有事就遁走,至于在凡人面前显法术,顾不得了,小命为重。
庆幸的是小龙没有给他的遁符发挥作用的机会,两个人一路平安的回到了s大。
东门的保安傻傻的看着小龙开着过于小巧的碰碰车从一边的非机动车行道大摇大摆的开进,半个字都没有问。
截止到推开房门之前,小龙的心情指数空前暴涨。
******************
房门一打开,张景初就发觉了房内气氛的诡异。
顾不得检验自己一天陪玩陪吃陪喝外带礼物的“三|陪”工作结果,张景初说了一句,“人送到了,我先回去了”然后就捏了一路上都没能派上用场的遁符,当场遁走了。
“诶,我的车还没拉进来呢?”小龙很不满。
“就你那破车,那也叫车?”金蚕的脸黑的沾点水就可以写字了。
小龙不满,“蚊子再小那也是肉吧?你别自己吃不到肉就乱咬人!”
“你才吃蚊子肉!”金蚕怒视着小龙。
“金蚕,少说两句!”之前表情一直很诡异的吴筠终于反应过来,赶紧趁着两小火气上来之前掐灭所有的火苗,“顼,你那个车子,是怎么来的?”
“我一路开着来的。”小龙回答的很骄傲。
“噗——”金蚕毫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
吴筠淡淡的看了金蚕一眼,转而问小龙,“张景初答应了吗?”
“他开始不肯,后来还是上车了。”
“那就好,”吴筠点头,“金蚕,去帮忙把那个车子拿进来吧。”
“吴筠——”金蚕不肯动。
吴筠无奈的叹口气,“你总要让我想想不是?”
“那你得想多长时间?”
“等搬出来这里再说吧。”
“不行!万一要是你一辈子都不搬呢?”金蚕也长心眼了。
吴筠噎了一下,“一年之内粑。”
“不行,太长了!”金蚕转着乌溜溜的眼珠子,“三天吧,三天想一个问题,够了。”
“想什么问题?”小龙插嘴。
金蚕洋洋得意的扬起下巴,“我和吴筠什么时候成亲的问题!”
“什么结婚?”
这个问句是双重发音,分别来自小龙和吴筠。
“一辈子在一起,难道不是成亲吗?”金蚕一脸理所当然,“那时候我还听到韩阳跟巫师说,要到那什么外国去跟巫师成亲呢。不过他们说那不是成亲,他们是结婚。吴筠,你快点想吧,想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83、答应了
吴筠惊悚了。
他记得之前明明讨论的能不能喜欢和喜不喜欢的道德问题和感情问题, 怎么事情到了金蚕嘴里一转就变成了什么时候结婚的时间问题呢?
金蚕的逻辑也未免太跳脱了。
吴筠深深的觉得自己果然老了, 原来bbs上那些女大学生们称呼自己为大叔果然不是没有依据的。他已经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了。
虽然,吴筠不得不承认,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 他的心真的顿了一拍,然后脑海中不禁出现了自从进了青春期就再也没有想过的交换戒指和誓言的场面。
于是, 他,一个二十六岁的刚刚跨过晚婚线的男人, 被一个外边看着十四岁的孩子, 实际上的一个七十九岁的老虫子诱惑着想结婚了。
他是真的想结婚了!
**********
对于结婚,吴筠一直有着一种与时下青年人不同的深深向往。
从很小很小跟小女孩们玩家家酒的时候,吴筠就最喜欢玩结婚的游戏。牵着小女孩的手, 在稚嫩的嗓音里“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在小时候的吴筠眼里, 是再神圣不过的事。
后来父母离婚, 他跟着母亲住进了继父所在的法院家属楼里,却是再也没有机会玩过这样的游戏。
再后来,进入青春期,他知道了自己喜欢的是同|性,于是从此断绝了结婚的念头, 却也让“结婚”这两个字成了他心头最神圣最不能碰触的字眼。
然后,捡回了金蚕,定下了契约, 选定了孤独一生,于是,结婚成了再也不能奢望的华梦。
可是现在,这个盯着自己选择了“孤”的金蚕,居然告诉自己,他想和自己结婚,而且还让自己快点想好时间?
吴筠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
有那么一瞬间,吴筠差不多就想点头了。
旁边传来小龙的尖叫,“不,不许!你和吴筠结婚了,那我怎么办?”
金蚕估计是想起了先前吴筠扯出来的关于他和小龙的比喻,脸一下子白了,期期艾艾的吼道:“你,你自己去找一个!我只喜欢吴筠,我,我不想和你结婚!”
小龙暴怒,一股冰水泼到金蚕头上,“鬼才想和你结婚!我要和吴筠结婚!”
被浇了个透湿的金蚕长舒了口气,“那就好!”脸色一边,“吴筠也不许!吴筠是我的!”
“吴筠是我的!”
“是我的!”
“我的!我的!我的!”
“我的!吴筠是我的!我的!我的!”
眼看两人颇有用声音把这楼房掀了的趋势,吴筠赶紧出声:“别吵了!”
两双炯炯发亮的眼睛顿时转了过来,一个相对清脆,一个相对稚嫩的两个嗓音同时响起:“那,吴筠你说,你到底是谁的?”
吴筠长吐一口胸中浊气,在两双亮得惊人的眼眸里慢条斯理的道:“你们两个,还不快点去把外边的那个车子搬进来!”
*********
两个小家伙垂头丧气的出门去把那个碰碰车搬到了客厅。
本来就不大的空间一下子被占去了一大块,整个客厅顿时逼仄起来。
小龙还喜孜孜的坐在车上,“吴筠,我也有车子了!我们一起去结婚吧!”
“哼!”吴筠还来不及答话,金蚕先哼了一声,道,“吴筠已经是我的了!先来后到,你懂不懂!要结婚,自己找人去!”
小龙对金蚕怒目而视,待转向吴筠时却满眼可怜兮兮,“可是我只找到吴筠啊。”
“咳——”吴筠呛咳了一下,不自然的避开了金蚕过于热烈的目光,“顼啊,其实你还可以找别人结婚的啊。天下人鬼怪仙那么多,你真的不必吊死在我这一棵歪脖子树上。”
“我没有想要吊死。”小龙不满的抗议,“我只是想要和你结婚。”
“……”吴筠默了,许久,他才在金蚕杀人的目光里挣扎着说道,“其实,你可以去找道士的。”
“道士有什么好?”小龙闷闷的问。
“道士很好啊,他可以陪你玩,给你买车,还会法术,你不高兴也可以用法术打他。他人又老实,说话也实在,还有个很有钱的师门,比吴筠有钱多了。你以后想买什么就可以买什么,也不用担心钱不够……”金蚕一口气不停的列举出小道士张景初的n多优点,或者说,好处。
“真的吗?”小龙征求意见的望向吴筠。
吴筠狼狈的点头,“真的。”同时在心头暗自跟张景初道歉,对不起了,同志!
小龙看了看旁边的碰碰车,藉由实物确定了一下金蚕的话的可靠性,然后点点头,“嗯,好,就道士了!”
吴筠双手合什,长吐一口气。
金蚕凶狠的目光从一旁射了过来。
吴筠脸上轻松的表情收了回去,吃吃道:“我们的事,我还要想想。”
“要快点想!”
“我会的。”
***********************
接下来的三天,吴筠打着他要好好想想的名义,把金蚕赶到了顼的小房间,独自一个人霸占了大房间和大床,还有电脑和笔记本。
然后,趁着没人的时候,一个人同时在台式机和笔记本上挂上七八个号,一边练功一边升级。
不是吴筠不守信用,事实上,这三天里,只要一停下来,他脑子里就不由自主的幻想和金蚕结婚的样子,从结婚的场面、参加的亲友、双方——主要是他——家长的反应、甚至两人身上穿的衣服和交换戒指时候的细节等等等等都想到了,甚至这些天里,他的耳边还会不由自主的响起婚礼进行曲的音乐!
所有的这些应当是臆想的场面都清晰得让吴筠想要撞墙。
他就这么欲求不满到对未成年人下手了么?
吴筠感觉到深深的悲哀。
于是只能越发的用游戏来麻痹自己,用蛊术来消耗掉所有的精力,顺便逃避金蚕。
他害怕自己一个错眼看到金蚕就失言然后沦为自己最不耻的恋童癖。
至于房子那边传来的吵闹打架水淹火烧,他都不管了。反正最后金蚕都会收拾干净的,不是么?
该死,耳边又响起结婚进行曲了!
**********************
“吴筠,你想好了没有?”房门陡然破开,头发七翘八翘,脸上带着几块淤青,却被重重的不满硬是烘出一片艳丽的少年金蚕出现在门口。
“……”吴筠手指顿了一下,然后在键盘上敲打得更快了,一堆不知所云的东西被敲进了队伍频道,惹来骂声一片,不过吴筠可没有耐心去管那个,“我还要想想。”
“还要想?今天都第三天了!”金蚕愤怒的尖叫,然后凑到吴筠鼻子下,“好了没?”
“好!”
“……”少年一脸呆滞。
“我说好,你后悔了么?”吴筠怀抱着几分侥幸问,准备一有回答就冲回自己卧室里。
反应过来的金蚕欢呼着拥抱上吴筠,“你答应了!不许反悔!”
84、猎物
一时口成千古恨!
吴筠恨不能给自己那把不住门的嘴一嘴巴, 叫你没定力!叫你禁不住诱惑!居然真的沦落了!
不知道我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吴筠几欲泪奔。
然而, 面对着金蚕一脸兴奋的询问,“吴筠,结婚要做些什么?”他却半点儿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承认吧, 他很早以前就沦落在了金蚕纯真的笑靥里,根本就不想拒绝!
吴筠, 你丫的就是个恶心无耻的恋童癖!
吴筠在心头低声对自己说。
********
“吴筠,结婚都要做些什么啊?”金蚕撒娇的扒着吴筠的手臂, 预备吴筠要是真的反悔就咬他一口。
“□□、婚宴、进洞房!”小龙跪坐在笔记本前一本正经的念着上面的答案, 然后抬起头好奇的问吴筠,“民政局怎么走啊?”
“打出租车。”吴筠选择最简便的回答。
“可是我想开车去。”小龙有些苦恼。
吴筠还来不及回答,旁边深谙举一反三的金蚕已经开口了, “打出租车, 然后跟着他去。”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吴筠征求首肯, “吴筠, 我说的没错吧?”
吴筠嘴唇都已经不知道扭曲成什么角度了,居然还清晰的吐出了三个字:“好办法。”
金蚕咬着下唇歪头冲着吴筠甜蜜一笑,“吴筠,我们去民政局吧。”
吴筠眼前一片发黑,手软脚软的从沙发上爬起来, “现在还不能去。”
“为什么?吴筠你想反悔了吗?”金蚕眼泪汪汪的看着吴筠,心头暗自决定要是吴筠敢说他后悔了就咬他一口。
吴筠捂着脸,觉得自己真的是走火入魔了, 他条件反射准备的理由居然不是在中国同|性不能结婚,金蚕在户口簿上的年纪太小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暂时还不能结婚。
吴筠在心头狠狠的唾弃了自己一把,才慢慢站起来,“那个,去民政局办结婚证是要户口簿和身份证的,你一样都没有。”
“我有的,你忘记了,爷爷那里有的。”金蚕再一次证明了他的非人记忆力,“吴筠我们打电话跟爷爷奶奶说一声过去拿吧?”
听到那一声“爷爷”吴筠脸已经不知道作何表情了,要是真按照金蚕说的就这么打电话过去,老爷子肯定会不顾自己不是他亲生儿子而掐死自己的。定了定神,吴筠尽量镇定道:“今天不行,今天不是星期五。”
每周的周五,吴筠都会给家里的亲人包括吴琏、方女士、陆先生还有陆媛一一打电话保平安顺便确定对方的平安。这个习惯最开始是在方女士和吴琏刚刚离婚时候养成的,那时候他每周都会给吴琏打电话,后来离家独居了,打电话的对象就扩展到了陆家一家人身上。
金蚕也是知道他的这个习惯的,失望的瘪了下嘴,“那再等等吧。”
小龙看了眼他们这边,掏出自己的手机,“那,你们不打的话,我可就先打了。到时候我先和道士结婚了,你们可不要嫉妒哦。”
“你打吧。”吴筠现在彻底没力了。
***********************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接通了。
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心思,吴筠在小龙按下拨打键的时候就不怀好意的安静下来,并且示意还趴在自己身上想要说些什么的金蚕也安静下来。
所以很容易就听见了手机对面传来的夹带着痛苦的喘息的声音,“别作声!”声音被压得极低,还很急促,似乎是累极了的样子。
吴筠心头一动,几乎是想也没想的扑过去捂住了正准备开口问为什么的小龙,然后瞪了同样想开口的金蚕一眼,把手机听筒转为扬声器,然后那边细细碎碎的声音传了过来,似乎,是在什么地方奔跑?
出什么事了?金蚕蠕动着唇无声的问。
吴筠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手机里开始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似乎是在室内打斗的声音,不断的有类似家具什么的东西倒下来,还有玻璃碎裂的声音,以及越来越粗的喘气声。
被压在下边的小龙开始挣扎,吴筠用手捂住手机,轻声道:“你作甚么?”
小龙抿了下嘴,才不大情愿的开口:“我要去救道士。”
吴筠继续捂着手机,“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小龙傻眼了一会儿,马上又哭丧着脸道:“可是我一定要去救他!不救他,我就没人结婚了。”
手机里传来的喘息声更大了,不时夹杂着几声轰隆轰隆的雷声,显然是张景初在召雷了。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逼得他召雷来对付。
“我要去找他。”小龙在客厅里团团转。
“你这样转再多圈也是找不到他的。”金蚕没好气的揉揉自己有些发晕的眼睛,“要想办法。”
“我有什么办法?”小龙可怜巴巴的扁着嘴,“我的媳妇儿快要死了……”
金蚕也很关心张景初,毕竟要是张景初真的死了那顼可能就要跟他抢吴筠了,这可不行,他想起很久以前无意中在网上看到的,“对了,吴筠,不是说可以用手机定位吗?”
“那个是公安才可以用的。”
“我们借用一下嘛。”
小龙也眼巴巴的看着吴筠。
吴筠吞了一口口水,正想说什么,手机里又传来霹雷声,吴筠心头一松,长舒一口气,“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他在哪里了。”
s大西边,他们上次曾经到过的高级别墅处上空,一道接一道的闪电正从天上劈下来,与手机里不断传出的轰隆声形成呼应。
*************************
确定了地点,吴筠的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给席芮。
居然是不在服务区!
吴筠呆滞了一下,条件反射的拨给秦。
照例不在服务区。
这是怎么回事?
吴筠想要投诉移动。
“他们好像都去柳林了。”金蚕给吴筠提供着他刚刚从自己脑瓜里翻出来的信息。
小龙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吴筠肾上腺激素急速分泌,脑海中鸡血上涌,大声道:“我们几个去!”
小龙眼中含着泪,“吴筠你太好了。”
吴筠打了个寒战。
**************
估摸出了大概位置,吴筠抱着小龙拉着金蚕的手等待瞬移。
在没有确定位置下,金蚕更倾向于瞬移到他自己到过的地方。
所以,当吴筠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之前到过的叶家别墅外。
只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那旖旎的银杏树,整齐的草坪和漂亮的小别墅。
吴筠之前见过一次的,印象中无比低调而奢华的叶家别墅已经变成了一幢疮百孔的危房。
***************
“媳妇——”小龙一落地就想要往里冲。
吴筠一把揽住小家伙,冷不防被旁边不满的金蚕狠狠在手臂上掐了一把,于是手里的法术不免偏了几分准头,哄的一下落在了一边的墙上。
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墙壁马上垮了下来。
几道夹着红色的黑烟从里边冲了出来,目标直指吴筠,也许还有他怀里的小龙?
旁边的金蚕可不管这些,几乎是瞬间虚化成雾,那些冲出来的黑烟连逃避的机会都没有,全数被他裹入雾中,发出细细的但是极其凄厉而痛苦的尖叫声,或许不能称之为声音,因为吴筠并没有直接听到这个声音,而是感觉到他们的痛苦。就好像看着一大锅蚂蚁被直接端到了熊熊燃烧的烈火上,而后转眼被吞噬。没有人听见他们的抗议,但是所有的痛苦都可以想象得到。
吴筠现在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害怕,但还是有些毛骨悚然。那种几乎是直接响在灵魂上的声音,让他胸口堵着呼不出气来的憋闷。
还好金蚕很快就解决了那些黑烟,但是仍旧不准他和小龙进去,而是他一个人化作黑雾蔓延了进去。
小龙毕竟太小了,而吴筠,金蚕觉得他不给自己拖后腿就不错了。哼哼,不要以为他不知道后腿是什么!
天上的闪电已经停了下来,刚刚还因为吴筠的法术而有些响动的别墅也迅速安静下来。此刻,一堵墙洞开的别墅,就像是一个长大了嘴巴等待猎物进入的怪兽。
不过,金蚕并不觉得害怕。哼哼,天知道谁是谁的猎物呢!
85、谁在拔刀
“哄——”又是一块墙从上边倒了下来。
“啪——”一块玻璃落在地上碎裂开来。
“嘭——”几块黏在一起的砖头落下来咕噜咕噜的滚到吴筠他们面前。
吴筠把小龙护在身侧往后退了几步, 开始在脑中回忆曾经看过的一个拦路的法术咒语, 准备把别墅大门口的道路拦下来。
当然,他这里拦路,并不是像那什么施工现场上那样砌一堵墙来拦住过往行人, 而是用咒语和法术请动当地的地祗配合把道路上的气息在某一点完全截断,这样可以阻止对方一定程度上的法咒, 甚至术法高深者还能阻断有法力的外人的进入。当然后面这一点吴筠是做不到的。
不管怎样,眼前吴筠能做到的不多, 也只是尽力罢了。出门之前因为心急, 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带,吴筠随手在路边的绿化带折了枝短短的小树枝除掉叶子插在地上当做香。他没有席芮那手空手燃香的本事,只能尽自己最大的诚意来表示了。
希望此地的神祗能够领略心香一束更胜线香一把的美好意义。
还好面前的是草坪, 吴筠蹲下身把折来的小树枝一一插在地上, 正准备念诵咒语,却听得突然一声爆响, 然后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对着他直直飞了过来。
吴筠下意识的手在地上一撑滚了开去, 避开了那个黑乎乎的东西,然后回头一看,几乎心神俱丧。
那黑乎乎的东西竟然是个人头!
短短的黑色中夹着几许银丝的头发,稍显圆胖的脑袋,吴筠心头飞快的闪过上次来这里时那个给他钱的老人, 这家别墅主人的弟弟,似乎叫做什么叶希廉还是什么的。
来不及多想,那个人头已经冲到小龙面前了, 吴筠惊惶之中也想不起什么咒语术法了,刚巧旁边绿化带边上为了所谓野趣摆了一圈个儿比较大的鹅卵石,吴筠抓起一个想也没想的对着那人头扔过去。
正中后脑勺!
“嗷——”
一声满是怨气的痛嚎,那个人头怒吼着放弃了面前散发着纯正阳气的小龙转而去对付那个不识好歹打搅了他好事的人类。这个人类身上也带着甘甜的来自血液里的纯正阳气,正是再好不过的补品。
哗——
一道小小的水柱从天而降,浇在满面狰狞的人头上,响起嗤嗤的轻微声音,缓了人头的去势。
吴筠这才从惊惧中缓过神来,方才转头间看到那人头面上大大咧开的两排牙齿上居然还挂着红红白白的肉丝,脏乱恶心中带着不能言说的邪恶,他着实被吓到了。
见到吴筠又在地上捡了一个石头做出防御的样子,那人头嗬嗬一笑,本来就咧着的嘴陡然拉长,两排森森白齿之间赫然便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还带着一股子腥臭味,对着吴筠就扑了过来。
吴筠眼疾手快的把石头对着那黑洞般的大嘴扔了进去。
“咔——”
就算是妖魔邪物,那人头毕竟也还是肉身,吴筠手里的那块石头,硬度虽然还及不上花岗岩玄武岩之类的东西,但是也不是一般的什么滑石之类的软石可以比。猝不及防之下,那人头一口咬在那鹅卵石上。只听得一声脆响之后,两颗还带着几缕血丝的牙齿滚落在地上。
“噗——”虽然知道不是时机,但是吴筠还是忍不住闷笑了一声,然后感觉到那人头蓬勃的怒气,赶紧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原来的地方。
“嗷呜——”那人头一声怪叫,嘴巴变得更大,甚至还有涎水从上边滴落下来,看着让人恶心不已。
*************
吴筠一连在地上几个翻滚,平日里记得滚瓜烂熟的咒语已经全数忘记,唯一一个想起来的还是刚刚拦路的那个,可是现在哪里用得出来。
小龙也恢复了龙形,追在人头后边一路喷水,可杯水车薪,哪里济得上什么事。
就在两人危机万分的时候,一道轰雷劈下,险之又险的劈在吴筠身后,刚好把人头隔开。
“媳妇儿——”身后传来小龙细细的尖叫声。
吴筠循声望去,一身狼狈的张景初靠着草地上的银杏树站着,手里捏着一张纸符,另一只手拿着一把短短的桃木剑。而小龙,正扭着身子在他的头上飞来飞去,不时发出急躁的细细的埋怨声音,看着急躁的很。
不过吴筠也顾不得那边的情况了,因为就在他自己的头上,刚刚还耀扬武威的人头已经被一团黑雾包裹住,正在里边左冲右突,圆滚滚的黑雾也随着里边人头的动作而不时的冒出一些不规则尖角,然后又收回去。
吴筠保持着刚刚翻滚的动作双手后撑着瘫坐在地上,手指在地上抠出了深深的泥沟而不自知,只是咬着牙齿紧紧的注视那金蚕虚化的黑雾团,生怕金蚕一不小心被那人头给刺穿了。
*********
终于,在地上的草被吴筠揪光之前,金蚕的黑雾团终于恢复了之前的一团圆润样子,然后在空中飘了几圈,落到吴筠肩膀上。
那边小龙在一阵唧唧歪歪之后已经化为人形投进了道士的怀抱,此刻正一口一个媳妇儿叫得沁甜。
后边的别墅已经彻底的垮了,时不时的还能听到一两声墙头崩坍的声音。但是奇异的,没有一个人出现。
别墅里没人不奇怪,毕竟修炼邪术的,为了能有个没人打扰的坏境,可能会把周围的人支开去。但是这毕竟是在社区内,就算是这里高级社区,彼此之间隔得比较远,又有树木藤蔓隔开视线,但是雷声轰轰专劈这一个地方总是看得到的吧?就算是这里的居民彼此之间注重隐私不管他人事,但是保安呢?
这样的高级社区,出了这样的事情,竟然也没个人过来看一下吗?
一只手扶着肩膀上不老实的滚来滚去的金蚕黑雾团子,吴筠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张天师,这个房子里以前的主人呢?”
“不是刚才那个飞降头吗?”张景初一手按下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兴奋莫名的小龙,诧异的回答。
“那个是飞降头?”吴筠失声惊叫,万万没想到自己刚才居然和传说中极致邪恶的飞降头对峙了那么久。
“就是啊,不过段数还不高,所以我们才能侥幸得手。”张景初一脸庆幸,“怎么了,你认识他?”
吴筠呆滞的摇了摇头,“见过一面,但是不认识。”
小龙拍了拍张景初的脸,插|入两人的对话,“我们走吧,有人来了。”
“好!”张景初单手抱着小龙走到吴筠身边,拉上吴筠的衣角,“走吧。”
吴筠抬起手握住张景初的手臂,“好!”然后闭上眼睛。
没有动静。
张景初诧异,“你不用缩地成寸吗?”
吴筠睁开眼,“不是你用吗?我的缩地成寸不能用的。”
“我们茅山派是正宗道门,没有速成法门,要使出缩地成寸起码要三十年以上的纯正法力,我还不够。可是你们巫蛊不是应该有速成的吗?你怎么会不能用?”
“其实能用,但是只能在一米以内起作用,你要吗?”
“算了!”张景初颓然闭目,他已经听到附近小道上传来的车声了。
“看——啊!爸爸!”一声尖叫,吴筠曾经在这个别墅里见过的,那个名叫叶静华的女子,对着他们冲了过来,“你们这群凶手?说!你们把我爸爸怎么了?”
在她的身后,几个或者眼熟,或者陌生的年轻人从刚刚停稳的奥迪车上下来,然后或者警惕、或者怀疑、或者漠然的围了上来,完完全全的堵死了吴筠他们出去的道路。
******************
“你们误会了!”张景初一脸诚恳的解释,“我是茅山派第三十八代掌门人商衡的嫡传弟子,受s大易校长的要求前来除魔,然后追踪魔物一路到了这里……”不得不说,道士虽然老实,但也还有几分狡猾心眼的。他丝毫不提这个魔物与校园里的魔物之间的区别,只说自己追踪魔物到了这里,一定程度上模糊了自己不请自入的事实。
然而叶静华本来就不是来询问他的目的的,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张景初的话:“什么魔物怪物的!在我们面前,还是收起你那套江湖骗子的嘴脸吧!不要把我们和你那些下三流的暴发户顾客混为一谈了!还是赶紧收拾心头,警察局说去吧!”
“这位小姐,我是真的——”张景初还想解释。
“骗子!”叶静华嫌恶的后退一步,“别想跑,我已经报警了!”
话音未落,平缓的草坪上突然凸起一个大包,一阵接近龙眼大小的雨滴突然噼里啪啦的落下来,叶静华估计是被雨滴达得痛了,哀叫一声,踩着高跟鞋飞快的躲回了车里,几个男人则怀疑中带着惊惧的退后,但还是围在车子旁边,警惕的看着吴筠他们。
吴筠身上的金蚕黑雾团子也被雨滴打得缩小了不少,飞快的钻进了吴筠怀里。
脚下的地起伏不定,吴筠不由自主的伸手拉住了旁边的张景初来维持身体平衡。
眼前景物变得一片模糊,吴筠不自主的闭上眼睛,耳边响起了被金蚕带着走的那种诡异的嘈杂声,待平静下来,睁开眼,已经到了自己的房子门外。
在他的旁边,是一脸诧异的张景初,抱着他怀里的小龙正在和自己大眼对小眼。
86、被通缉了
“刚才多亏你了。”张景初一脸感激, “我就想不起什么应急法子。”
吴筠呆滞了, “我以为是你……”
“我没有。”张景初愣愣的目光转到已经跑到吴筠头顶上的金蚕牌黑雾团子,难道是他?
“不管怎样,还是先进去吧。”吴筠心眼在几个人中相对更活一些, 只是想到之前被那家人看见了他也禁不住头疼。这下子,肯定是麻烦不断了吧。得想办法搬家了。
“我知道。”几个人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来之后一直表现得晕陶陶的小龙开口了。
“是你?”吴筠诧异中带着几分了悟, 想起后来那突如其来的大雨,显然就是小家伙每次转移阵地时候特有的预兆。
小龙嘴畔的几根胡须软趴趴的垂了下来, 看着就十分沮丧, “怎么可能是我。我还没那么厉害呢!”嘴角的胡须又兴奋的抖动起来,“不过他肯定是龙,说不定就是我父亲, 或者母亲。”小龙开始晕晕乎乎的从道士怀里漂起来, 在客厅中扭曲着飞来飞去,不时的用自己身子打个结, 然后又扭着扭着自己松开来,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有父亲了”或是“我有母亲了”之类的话,不时还高兴的喷一朵水花。
吴筠无言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张景初倒是好心情的看着小龙,顺便从他的上衣口袋里翻了两张符出来,随手递给他一张, 然后漫天的水花就落不到他们头上了。
“这个是?”吴筠有些纠结又有些羡慕的举着手里的纸符问张景初,符只是道士们居家旅行必备良品啊!
“辟水符。”张景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之前为防万一带上的。”
吴筠黑线了。他无声的在心头呐喊, 既然你能事先准备好一个根本就没派上用场的辟水符,为什么就不事先准备好一个遁符啊?那样的话,他们哪里会被别人看到!
********
“吴筠——”
弱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呆在吴筠头上的金蚕估计是滚够了,哧溜一下滑下来落在吴筠身边的沙发上,然后慢慢化成一个俊美的少年形象,只是比之前的身形高了不少,看着已经和吴筠差不多高了,五官也没了之前那种奶气的稚嫩,而是真真正正的属于那种少年接近青年时候的那种干净的俊美。
至于金蚕的身上,依旧是那身v褐,不过原本颜色比之前更加深沉了,原本的正红色也变成了暗红色,衣角领口的花纹也更加繁杂,衬着金蚕白皙俊美的脸庞,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华丽。
吴筠看着眼前的金蚕,着实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却还是觉得有些口干,吞了口口水,才温声道:“金蚕,感觉好了些吗?”
金蚕撒娇的把头歪进吴筠肩窝里,“困,想睡觉。”
“是在这里睡还是想回床上睡?”
“就在这里睡,我要和吴筠在一起。”金蚕在吴筠肩窝里蹭了蹭。
“好,那睡吧。”吴筠稍稍侧了下身让金蚕趴得更舒服些,感觉着肩膀上的重量,心头泛起些微的甜蜜感。
似乎,一直这样也不错。吴筠在心头低低告诉自己。
“对了,他们肯定看到我们了,我们应该怎么办?”张景初出言打断了吴筠脑海里的遐思。
吴筠把手指从金蚕头上收回来,叹了口气,“我们得离开这里。”
“现在吗?”
“明天吧。”吴筠有些疲惫的分出一只手来捶了捶腿,有些不太肯定的道,“应该不会反应这么快吧,这都差不多下班了。”
张景初对吴筠后面的自言自语不怎么在意,他今天累坏了。和吴筠后面打雷了才过去不同,他可是吃了午饭就过去的了。和那个飞降头以及他的傀儡纠缠了差不多整整一个下午,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睡一觉。
*************
吴筠也有些累了,和金蚕彼此靠着缩在沙发上慢慢的睡了过去。那边小龙在空中发泄完了他的兴奋劲后,也慢慢的落在吴筠脚边盘成一团睡着了——虽然口头上宣称了小道士为媳妇,但是小龙毕竟更习惯跟吴筠亲近。
于是,吴筠不得不在半梦半醒之间分出一丝意识去关注着小龙不要被自己不注意间踢下沙发去或者压着了。
这样极不靠谱的睡眠一直维持到被一通突然响起的电话打断。
“喂,谁啊?”
“吴筠,我是秦。”许久没有听到过的秦的声音在手机那边响起,“你都没看一下来电显示就接的吗?”
“呃,”虽然隔着电话,吴筠还是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我刚刚睡着了。”
“你倒是放松,还有心情睡觉。”
“呃,怎么了?”吴筠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
“赶紧收拾东西吧,你被通缉了。”
“什么?”吴筠失声惊叫,“通缉?我!”
“你要是不信自己上网看去吧,罪名是入室抢劫杀人。目前还是地方管,但是我估计明后天你就会升级了。”
吴筠这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是知道那什么叶家住在那种高档社区肯定有些钱没错,但是这么快就把他折腾上通缉令,也太那啥了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吴筠对着手机喃喃的道。
“快点收拾东西,我马上过来接你。”秦不理会吴筠的慌乱,直接下了命令然后挂断了电话。
********
“怎么了?”因为彼此间有些距离,刚开始的时候又还在睡觉,直到吴筠失声大叫的时候才醒来的张景初并没能听出是怎么回事。
“我们被通缉了。”吴筠沮丧的垂下头来。
“什么?”张景初一下子从沙发床上跳起来,“那可怎么办?不行,我得去找我师父。”
“他能帮忙吗?”吴筠看到了一丝希望。
“试试吧。我师父法术不行,但是忽悠人挺有一套的。许多高官他都认识。”张景初挠挠头道。
“那就好!“吴筠长长的舒了口气,“我们收拾收拾,等秦来了就去找你师父,怎么样?”
“秦?秦要来?”张景初原本仓皇的眼里几乎是立刻亮了起来,“那快点收拾东西吧。我帮你!”
金蚕还在沉睡。所有的一切都只能自己动手。
因为是跑路,大件物品都不能要了。吴筠收拾了几间常用的随身衣物,还有一些日常用品如牙刷梳子之类的小物件,还有浴花什么的都是用惯了也装了进去。然后还有钱包,里边现金已经不多了。所以,虽然知道通缉情况下□□信用卡之类的都不能用,但还是带着吧。
然后是电脑。笔记本自然是要带的,但是apple macbook air有些事情不是很好用,想到秦那非比寻常的瞬移能力,吴筠又吆喝着张景初把自己的台式机也拆开装箱了。
再看看床上,嗯,那枕头是金蚕最喜欢的,从以前租住的地方一路带到这里来的熊猫枕头,想了想,吴筠又把那枕头装了进去,当然,顺便的还有自己用惯了的枕头。
还有被子——
“你干脆把这房子也打包起来好了。”淡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秦?”吴筠赧然放下了手,“我就是想把这里也收拾一下。现在走吗?”
“当然,早走早好。要收拾就快点。”
有了秦的压力,吴筠不到三分钟就把屋子里留下的东西收拾妥当了。而金蚕,之前吴筠怎么叫都叫不起来的金蚕,也在秦进门后就清醒过来了,帮着吴筠把屋子里的东西收拾妥当,然后由秦带着,在似远似近的嘈杂声和层层泛起的空间涟漪中离开了这间房子。
就在他们离去不久,房子前边的林荫道上,几个人就在校内保安的陪同下,打着手电筒向着这房子走了过来。
******************
睁开眼的时候,吴筠发现他们落脚的地方,并不是之前以为的席芮那位于郊区的别墅,而是一栋破旧得接近危房级别的木房子。
周围倒是好景色,后边是山,虽然还不知山上如何,但是从房子两边看去,净是葱茏林木,所以山上的风景想来总不会差到哪里去;而在房子前边不远处却是一条大河,吴筠看着约莫有五六十米宽,河水青碧,虽然滔滔不见底,到底比c市边上蜿蜒而过的黑水河好上许多。
难怪席芮到了这里就不回去了。就是他,呼吸了这带着清新河风的空气,也不想回去吸那满是汽车尾气的空气了。
87、山居
虽然山上的空气很清新, 从河上吹来的风也很怡人, 但是当吴筠他们呼吸着这样的空气,吹着这样的风整整半个小时以后,尤其是考虑到现在这标准的十二月末温度, 吴筠真的有些消受不住了。
秦把他们带过来,说了句“等在这里”就进了那幢颇有比萨斜塔风格的木屋, 然后就再没有出来。
吴筠实在是忍不住了,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大床——秦果然把他的大床连着被子带过来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们觉得冷不冷?”
张景初保持着他笔挺的站姿, 吸了吸鼻子, “很冷。”
吴筠抖开被子,“我们上床上坐吧。”
“……”迟疑片刻,张景初点头, “好。”
金蚕和小龙两个虽然因着本身皮糙肉厚, 但是见着吴筠两人抖开被子他们也毫不犹豫的往床上爬,然后一个人占了一头, 朝还站在地上的两人招手, “吴筠这儿来!”“媳妇儿这边来!”
张景初现在已经知道小龙这个“媳妇儿”叫的是他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个称呼和他联系到一块儿的,现在的小孩,电视看多了!
虽然心头腹诽,但张景初还是如小龙所言的褪下鞋子到了他身边坐下,“顼, 称呼别人的时候要称呼名字,不能给别人乱起外号。”
小龙扭过身子趴在张景初膝盖上,含含糊糊的答道:“我没有乱起外号。”
张景初无奈的用手指卷起小家伙头顶的一撮头发, 警告的轻扯了扯,“这个还不叫乱起外号?”
小龙在张景初膝盖上蹭了两下,有些委屈的举出两只胖胖的小手护住头,“等我长大了就不是了。”
张景初又好气又好笑,一手拨开小龙护头的胖手,另一手趁机狠狠揉了几下小家伙的脑袋,笑骂了一句“哪里学来的这些?”后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这头的金蚕好奇的看着小龙蹭在张景初手掌下那享受的表情,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吴筠,想了片刻,拍了拍自己的腿,“吴筠,到这儿来。”
吴筠正在努力用被子淹没自己,听到这话莫名其妙的看了眼金蚕,“做什么?”
“快点!”金蚕从来都不是有耐心的人物。看着吴筠还没有动作,伸手往吴筠背上一拍,硬是把靠着床头背后堆了两个枕头的吴筠拍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金蚕的力气绝对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拍下的那一瞬间,吴筠几乎忍不住怀疑自己的骨头是不是被他给拍断了。伏在金蚕的膝盖上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才好不容易缓过来,吴筠气得大骂:“金蚕你在做什么?”
金蚕无辜的一下一下轻扯着吴筠的头发,“我喜欢你,吴筠。”
吴筠顿时像被蛰了一针的气球,泄气了。
********************
正在吴筠“被享受”金蚕那有一下没一下的爱的抚摸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下边的小路传来。
几个人坐在床上拥着厚厚的被子探头往小路边望去,却是西装革履的韩阳,手里还提着一个装得满满的菜篮子。
这形象真是……
不过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正好大家一起丢脸,也不怕五十步笑百步了。
韩阳见到他们倒是没什么惊讶,反而一副一切都在预料中的表情,神情自己自若的打了声招呼,“你们来了?”然后转头向张景初点了点头,“张天师。”
“韩先生。”目前这个状态实在有些丢脸,如果不是韩阳主动招呼,张景初都想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假装自己不存在了。
金蚕按住想要坐起来的吴筠,大大方方的迎视着韩阳,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感觉,“韩阳,你是来看巫师的吗?”
韩阳点了点头,“他还没出来吗?”
“要是出来了,我们会在这里吗?”金蚕有些郁闷的鼓了鼓脸颊,手下再度用劲把吴筠固定在自己的膝盖上。
韩阳扑哧一笑,“你们来的路上没有出事吧?”
吴筠终于挣脱了金蚕的魔掌,理了理已经被抓成鸟窝的头发,“你也知道了?”
韩阳苦笑了一下,抬起下巴指了指对岸,“我就住在那边镇上。”
吴筠想了一下,马上明白了。韩阳显然是追着他那个精分师父目前不知道是席芮还是文风过来的,而看这破屋子,连根电话线都没有,显然不是可以上网的。所以他们网上被通缉的消息只有在小镇上的韩阳可以知道了,看样子,就是韩阳去通知秦然后秦才过去接他们的。至于他的那个精分师父,只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
掀起被子,打了个寒战,吴筠下床穿上鞋子,认认真真的对韩阳道:“这件事,谢谢你了。”
韩阳单手抱着菜篮子,不在意的摆摆空着的手,“没什么,我也是只是顺口一说而已。”
********
刚刚说了两句话,吴筠他们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能等开的门终于开了,换了一身衣服的席芮抱臂出现在房门口。
“你们还要挨到什么时候?”
床上的几个迅速跳下来穿鞋的穿鞋,叠被子的叠被子,拍枕头的拍枕头,吴筠更是头都不敢抬,因为通缉的原意而躲到师父这里来实在是太丢脸了。
不过席芮根本就没有精力注意到他,因为在席芮开口的那一瞬间韩阳就提着菜篮子过去了,像个小狗,就差没摇尾巴了,“芮芮你出来了?这是我刚买的蒜薹,你不是说你想吃蒜薹吗?这是刚从农户家菜地里摘下来的,新新鲜鲜的。这里还有小洋芋,才刚刚长的,是我从人家地里硬掘出来的,很嫩的,和着排骨一起炖汤,你一定会喜欢的。”
“进来吧。”席芮伸了一下手,却又缩了回去,转而看向外边刚刚收拾好的吴筠,“你们也进来。”
这个木房子和吴筠之前见到的有些不同,处于正中的堂屋比两边的房间要退后一米的距离,正好在前边空出一个比较大的空间,方便客人腾挪。而两边的房子的门也是在这外边,而不是像他以前见过的那些木房子那样开在堂屋里边。
席芮已经被韩阳半强硬的拥着往后边走了。
秦站在西边的那头房子前,指了指半开的房门,“你们几个就暂时先住这里吧,东西放好之后就到后面来。”
“好。”
***********
虽然这房子外面看着一派比萨斜塔风格,但是走进去,却是实打实的田园乡野风光。
没错,就是乡野!
刚刚进门,吴筠的脚就被门槛绊了一下,然后险险的跨过门槛,却被屋内的青苔带的一滑,如果不是金蚕的及时出手,不定就那么躺在地上了。
这还不算完。在进屋的过程中,吴筠还不断的踩到小草,整个房间——这个屋子是两间套的,里面一间外边一间,中间有间壁——的地上遍布青苔,其间居然还踩到一只估计是在某个角楼冬眠却被打扰了不得不出来的蟾蜍——好吧,其实就是癞□□。
也是在这个时候,吴筠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秦会那么好心的还给他带床,因为屋子里边除了草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铺床打扫什么的都是金蚕的事情。吴筠张景初在里边转了一圈后就出来了,留下两个小家伙,好吧,现在金蚕已经不能被称为小家伙了,于是两个非人类在里边忙活。
金蚕在打扫方面向来都是天赋异禀的,所以当他打开门请两人再进去的时候,整个房间已经没了先前的那种荒凉,而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就连长久没人居住的那种霉气都已经轻微得几乎闻不到了。
“总算可以住人了,接下来咱们就在这里窝下去了。”吴筠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找到吴琏和方女士头上去。
“吴筠,等下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嗯?”
“我想让秦送我回去。”张景初眼帘微敛,“这样毕竟不是话。我师父还认得几个人,我想回去让他帮忙想想办法撤了那个通缉。”
吴筠挠了挠脸皮,“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师父了?我师父也许可以出点力的。”
“席师傅很厉害,他要出手我想一定能成功。可是有些事我师父能出力的,就还是不要劳烦席师傅了吧。”张景初勾起手指蹭了蹭鼻尖,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你们蛊师出手,总是动静太大了,不太好。”
得,其实就是说他们巫蛊阴毒吧。真要说动静大,还是茅山占先。吴筠心头腹诽着,到底也不敢为看来还处在精分状态的师父争取任务,于是点了点头,“好!”
88、遭厄
秦在你没有冒犯到他的时候还是挺好说话的, 所以他很容易就答应了张景初的请求, 在来到这里的当天晚上,吃过韩阳煮的晚饭后,就送着张景初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韩阳煮的晚饭给吓着了, 秦居然没有回来,于是整个屋子的做饭打扫工作顺理成章的落到了吴筠头上。
而在当天晚上, 席芮和他身体里的文风一道,检查了一下吴筠的咒语法术水平, 然后惊惧的发现, 吴筠居然还停留在硬背咒语的阶段。当然,席芮给他的咒语基本上都背会了,随便挑出一段也都能背下来, 但是, 也仅止于会背而已。
席芮惊讶了。
文风怒了。
席芮七岁的时候正式跟着他祖父学艺,九岁那年就能对上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巫师, 并且如果不是旁人插手, 他未必也就会输了 。
文风那更是了不得。文风他当初跟了他师父三年,没有学任何东西。然后师母因为怜悯趁着师父出门的三天,将她自己会的法术咒语倾囊相授,而后打发他出门。而文风,就凭着这三天所学, 将追击而来的师父重伤。虽然他那重伤的师父也没让他好过,但是学艺三天——或许还应该算上一路奔逃的那半个月——就能有此战绩,怎能不由得三湘巫师不忌惮。也正是因此,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三湘白巫师对他的围追堵截。不然大名鼎鼎的文风何至于此,竟然连转世都不得圆满。
所以,有着如此经历的这两位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吴筠明明学习这个都有一个多月了,居然缩地成寸连间屋子都走不出去,更别提夺人魂魄召唤邪物之类的高深法术了。
无论是席芮还是与此事无关的文风,都深深的觉得有这样的徒弟太丢脸了。
人的脸树的皮,那都是丢不起的东西啊!
**********
“呼呼——”吴筠喘着粗气,一边注意着脚下那些石头的排列,一边尽力保持着手里的一碗水一碗米不被泼出去。
“吴筠再坚持一下,坚持到底就是胜利!”金蚕化身的黑雾团子飘飘悠悠的环绕在吴筠身前身后,不断地鼓励着。
“吴筠,你渴不渴?你要是渴了我可以给你水喝。”小龙也化身原型围在吴筠左右。
吴筠一脸惨白,几乎是麻木的摇头,张开的嘴巴除了呼呼喘气已经不能发挥它的其他功能,他所有的精力都给了手中的一双碗,再也分不出任何的注意力给旁边飞绕的两个小东西、
“嗤——”地下突然冒起一股黑烟,迅速的缠上吴筠的小腿,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胜过一阵的阴冷。
“三炷香请天经龙神,地脉龙神,山神林神,四方土地,蛇邪定!”第一遍没有反应。吴筠强忍着刺骨的阴冷,又把咒语大声念了两遍,蛇一般蜿蜒扭曲着的黑烟才被固定了。
吴筠忍着脑中越来越明显的眩晕,尽量保持着手上平衡,从扭曲的缠绕着的黑烟里抽出脚,继续一步一步往前走。经过几天的蹂|躏——好吧,是训练——他现在的反应能力已经快多了,至少对付这种小陷阱的时候可以不用全部念出那种冗长的咒语了,只要念出请神对象以及咒语对象和要求就可以达到了,但是还不够。
汗水一滴一滴的从额上落下来,手里的水已经在刚才被袭的那下洒出半碗了,小龙又飘过来偷偷的把水注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其实吴筠甚至都想跟小龙说你可以不用那么麻烦,不如干脆等他挨到终点后再一次性注满好了。但是他现在没有力气开口了。
除了刚刚来到这里的当天睡了一个好觉——其实也称不上,因为睡觉之前被狠狠的批了一顿——之后吴筠就再也没能好好休息过。
因为秦迟迟不归,韩阳倒是想动手但是屋子里的几人都不允许,所以做饭的事情从一开始便落到了他的身上。金蚕能帮忙的不多,最多可以帮忙洗一下菜,小龙更是除了吃半点用场都派不上。
所以吴筠每天得天刚亮就起床,然后热水,然后观察随后起床的席芮的表现,以确定他的口味——文风和席芮的口味不同——从而决定当天早餐的菜谱。
但是吴筠虽然也勉强算得上是入得厨房的家庭煮男,奈何技术远远还不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每每一顿饭都要准备上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所以通常一顿早饭下来,就差不多半个上午过去了。
然后就是入后山,在席芮划定的,吴筠一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名字的一个小山谷学习。按照席芮的要求,他必须手里拿着一碗水一碗米一炷香一叠黄纸穿过重重阵势走进最里边的山洞,然后在里面找出刻有诅咒的物件,并销毁掉。
而且,按照不知是文风还是席芮的要求,为了迫使吴筠在最快的时间内突破阵势学有所成,那个诅咒是对着吴筠下的,一朝不拿出来,吴筠就得忍受每天半夜时分钻心蚀骨的疼痛。
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就算明知道那个阵势不在自己目前的能力范围之内,吴筠也不得不拼了老命的去挑战。
几乎是麻木的一步步往前走,同时尽量避开一些已经明显的蛊,譬如篾片蛊泥鳅蛊之类的东西。当然,会知道这些不是因为他有多博学,而无论是席芮还是文风显然也都不是那种乐为人师的人物,所以这一切都来自于吴筠的实践练习。
一块石头从侧后边的坎上滚了下来,金蚕化身的黑雾团子赶紧出声提醒:“吴筠,后边!”
吴筠想也没想的一甩左手手腕,从手上的碗里抖出部分大米来在身后画出一条洁白的米线,然后迅速念出一段拦路咒语,差不多有成年人抱大的石头停在米线以外不动了。
“吴筠越来越厉害了!”金蚕黑雾团子高兴的上下飘忽着围着吴筠转了好几个圈子。
小龙也轻轻的射了一小注水流表示庆祝。
“要不要我回去搬一些米来?”金蚕化身的黑雾笼住了吴筠的半身,发出的声音像是在吴筠耳边低语。
“不用了。”吴筠勉强挤出几个字,继续往前。
自从席芮直白的告诉他,他的通缉令会在十八天后解除的事情后,吴筠就绝了作假欺骗席芮的心思。
现在,他唯一的希望是在两个碗里的东西耗尽之前走到迷阵中心,找到那个诅咒。
****************
心神松弛的刹那,面前的平地陡然变化成一片泥泞的沼泽,一条水泥滚滚的土龙从地底下气势汹汹的向着吴筠冲来。
没有犹豫的,吴筠立刻使出他目前用得最熟悉的一招,拦路,隔绝法力。不得不说,蛊术就是这点好处,只要你能及时的使出法术,就算对手是个比你高出太多的高手,也总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然而,这一次,却失败了。
吴筠碗里的白米抖落在地上,却没有按照吴筠说期望的排成隔绝法力线,而是一粒粒的直立起来,然后在吴筠惊恐的目光中,化成了一个一个龇牙咧嘴的人头。
金蚕几乎想也没想的直扑下去。
小龙也立刻调动体内少少的纯阳法力,凝聚成一条水线,洒向那些明显邪气十足的人头。
然后,他们的反应都迟了一步。
在金蚕触到吴筠之前,他已经被那一圈人头扯了下去,消失在小小的沼泽之中。
89、又见梁欢
一阵几乎让人窒息的扭曲感后, 吴筠像是被人从密不透气的牙膏盒里挤牙膏一下被挤了出来, 头昏耳鸣了好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踩到了实地上。
之前拉他过来的那些人头已经消失不见了,这或多或少的缓解了一下吴筠的过度恐惧心理。触目所及是一片枯黄的草地, 几丝细细的绿色杂在其间,在这隆冬中衬出一片勃勃生机, 也给了乍然遇变的吴筠一点儿安慰。
吴筠忍不住轻轻舒了一口气。
从落地开始就感觉到的背后的视线突然变得强烈起来。吴筠背脊一僵,随即强迫自己放松, 然后慢慢转过身去。
自己的水平自己清楚, 吴筠知道凭着对方隔着老远就能把自己拉过来的那一手,如果老天爷不肯帮他,他就绝对讨不了好去。还不如表现得老实一些, 然后伺机再逃。
出现在面前的居然是一个熟人!
“梁欢?”吴筠实在忍不住尖叫出声。
站在对面五六米外的高挑黑衣男子挑了了挑眉, 赫然便是s大失踪了一个多月的梁欢。“很久没见了,吴筠。”
看着梁欢的笑容, 吴筠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他当然知道眼前的梁欢不是真正的梁欢, 而是那天夜晚叫他出去打球的、送他夹带了阴气的食物的、不知道被何方鬼魅侵占了身体的梁欢。至于原来那个会腼腆的笑着帮忙搬东西的大男孩,只怕早就消失了吧。
然而,想起那诡异莫测的人头,还有可怖的传送方式,吴筠突然不想撕开这层还算温情的面纱, 压下心头颤抖的惊惧,吴筠勉强笑道:“原来是你啊,我刚才吓坏了。”惨白的脸色很好的照应了他的话。
梁欢负手往前踏了一步, “现在见到是我,所以不怕了吗?”
吴筠状似紧张的扭着手,同时右手的大拇指狠狠的抠着左手虎口,极力控制住自己后退逃跑的冲动,随口找着话题:“当然不怕了,我们都在一栋楼里住过,还怕什么怕啊。对啊,你怎么不去上学了?你学院里的辅导员和同学还来找过我们呢。他们很担心你。”
梁欢对吴筠提出的关于上学的问题不置一词,只是诡异的扯开嘴角笑道:“既然不怕就最好了,有人要我请你出来一下,既然出来了,那么我们走吧。”
“有人要见我?谁?去哪里?”吴筠没想到梁欢对他的话题半句都不响应,然而也不敢追问,就害怕真正撕破了熟人的面纱然后就再没了回旋的余地。
“去我这些天住的地方。”梁欢诡异一笑,照例选择性的挑着回答了一个问题,转身就往前走。
就是这个时候了,吴筠嘴唇微动,无声的念着咒语,一股形似金蚕的黑烟迅猛的从地下冒出,猛的扑向梁欢。吴筠自己则转身就准备跑。
要知道,就算是诅咒,也是有准头和范围这回事的。
然而,与吴筠预想的场面不同的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明明应该已经被他的“拟金蚕蛊毒”纠缠在他的身后不能动的梁欢,赫然出现在他的前方五步之外。
“吴筠,”梁欢似笑非笑的扬起唇,慢吞吞的摇了两下头,“你真是太不乖了。我很生气呢!”
最后一个“生气”还没有音落,一阵炙热的感觉迅速窜过吴筠的身体,整个人好像被烧起来了,吴筠甚至有一种听到自己身上的肉吱吱作响的感觉,甚至恍恍惚惚见还闻到了空气中隐约的焦香味。大量的汗水从身上溢出,吴筠蜷缩着身体倒在地上,口里想要喊救命,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发不出声音,只能张着嘴像鱼儿一样无声的吐着气,徒劳的在地上翻滚。
彷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吴筠才感觉回到了现实。
可能是眼球充血的原因,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还蒙着一层淡淡的红色。吴筠注意到自己的衣袖上有几条相对深刻的红色,结合相应位置传来的隐痛,吴筠很容易就辨认出那应该是血迹了。联系到背上同样的疼痛,想来是刚才在地上翻滚时被那些锋利的小石头划伤的吧。毕竟这可不是城市公园里的那些日日有人维护清理的草坪。
视线上调,入眼的是梁欢那淡淡微笑着如同恶魔一般的脸,从上往下的俯视着躺在地上一身灰尘的吴筠,“快点起来吧,我们还要赶路呢。拖延时间可不是好行为。”
吴筠背脊直发冷,咬咬牙齿忍住心头残留的灼热疼痛的感觉,他从地上爬起来,嘶嘎着嗓音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梁欢欢快的握住吴筠的手,甚至还轻佻的在上边捏了一把,嘴里低低的呢喃,“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的凤血者。”
********************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金蚕已经恢复了人形,俊美的脸皱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师父你还没有找到吗?吴筠会死的。要是吴筠死了,我怎么办?”
同样因为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挑衅而心烦意乱的席芮狠狠的瞪了一眼不断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绕得自己头都晕了的金蚕,低声斥道:“坐下!”
金蚕瑟缩了一下,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但是不到两秒钟他又站了起来,“师父,我怕!再来一次好不好?再找一次,一定可以找到的。师父——”金蚕话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我感觉到了,刚刚吴筠好痛。”
“呜呜……”一边盘在韩阳从小镇那边买来的廉价沙发垫子上的小龙也凑热闹似的哭了起来,短短小小的胡须一抖一抖的,“吴筠好痛!我也好痛!”
席芮眼角抽了一下,冷冷的目光挟带着无比强大的杀气扫向无事找事的小龙,不高的嗓音带着无与伦比的迫力:“安静!”
小龙抽着小胡须停下了哭泣,但是小身子一抖一抖的,煞是可怜,“我想吴筠了。”吴筠就绝对不会这样凶他!
因为新近冒出来的强敌而已经考虑和文风融合的席芮现在已经初步具备了大法师文风的气势,冷眼一扫之下,小龙嘴里的怨气立刻吞了回去,金蚕也乖乖的回到位子上坐了下来。只是两个人——一人一龙——依旧用期盼无比的眼神盯着他。
席芮也有无奈,他现在还没有和文风融合。没有文风那十多年的战斗的记忆和他自创的那一部分咒语的记忆,现在的他根本就不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处处针对他的、极有可能是前世文风留下的祸患的家伙的对手。
但是他又不能明言,现在的他就是这几个小家伙的主心骨。就是对秦,他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他说出他现在的实力远远不如前世,只能默默的一个人躲在这里增强实力。
或许,真的是和残魂融合的时候了。不能再任性了。
目光移到两个小家伙写满期盼的小脸上,席芮嘴角轻轻勾起,给他们说出了这一次自己卜算的结果,“放心,这一次吴筠不会有生命危险。”顿了一下,“不过你们要是实在呆不住的话,可以自己出去慢慢找。不许给我惹麻烦!”
“真的?”金蚕和小龙双重奏。
“不许给我惹麻烦!”席芮强调。
“不会麻烦的!”金蚕单手拎着小龙跑了出去。
他一定要找到吴筠!
小龙弯着尾巴勾住金蚕的脖子,细细的跟金蚕打商量:“金蚕,我帮你找吴筠,以后你帮我看道士好不好?”
“然后我们一起结婚!”金蚕很有默契的接上。
“对对,一起一起!”
“好!”
“说定了!”
******************
梁欢七弯八拐的带着吴筠来到他暂居的地方,一幢位于山顶的二层楼的乡村小别墅,与席芮居住的比萨斜塔式风格的破屋子是天差地别。
房子侧面不到十米的地方就是一个悬崖垂直度为九十度的石坎,或者应该称之为悬崖,考虑到那个坎的高度。吴筠目测了一下,大概在四五十米之间的样子。
崖壁下边是一条河,可惜河水不够深,不然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从河里逃走。不过那河水清亮亮的,从这么高的地方望下去都可以隐约看到河底的大石头,比起席芮的破屋门口那碧玉带也似的大河别有一番意趣。
“怎么样?比起s大的那荷花池好多了吧?”梁欢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吴筠想也没想的点头,“是啊!那个水乌绿乌绿的,看着就像是和了毒药似的。实在恶心!真难为那些情侣们怎么会有心情在那种地方谈心下去!恶都恶心死了!”
“恶心死了吗?我可是在那个地方呆了四十多年呢!”梁欢嘴角勾起一丝讥诮,上前一步,若有所思的低头看着下边崖壁上摇曳的虎耳草,因为天气偏暖的原因,居然还有几朵白白的小花努力的迎风招展着。梁欢手虚虚往前一伸,那几朵圆圆的小百花居然到了他的手中。梁欢将手里的小百花揉成一团,然后丢下山崖,拍拍手,侧头看着吴筠隐约现出不忍的脸,“真不知道文风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徒弟!心肠这么软,又怕吃苦,吴筠你可不像是能学好蛊的人呢!广撒网也不是这样撒的!”
“你什么意思?”吴筠记下“文风”二字,心头暗暗发急。现在的他可不是刚刚接触巫蛊什么也不知道的城市小子。现在的他已经知道“文风”二字在巫蛊界的分量。可是这人居然开口就是文风,显然根本就是冲着文风来的,这样的人,他哪里是对手?
不如装傻!
梁欢嗤笑一声,没有回答吴筠的话,反而是伸手摸了一把吴筠的下巴,“不要想着逃跑,这里只有一条路下去。除非你有文风的穿云鞋,不然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吧。我山下的那些小可爱们,可是肚子饿得很呢!凤血者对他们而言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佳肴!”
吴筠脸白了。
梁欢满意的拍拍吴筠的肩膀:“走吧!让客人呆在门外可不是我们阳平人待客的规矩!”
吴筠麻木的跟在梁欢身后,一步一步的向那房子挪去。
90、发现
也许是因为修建房子的原因, 梁欢这房子周围的树木差不多都被砍了, 只留下稍远处一些不是很高的细叶乔木,或多或少的掩映着这山顶的风光。
这倒是方便了吴筠。他恹恹的坐在楼梯间外延的阳台上,慢慢的数着山下的屋子。
自从那天和梁欢进了这个屋子, 他差不多就再也没能走出去过。倒不是梁欢如何限制他,而是换了任何一个人, 在每天都要被放一小碗血的情况下,想必也不会有多少精神出去逛。
所以这两天他唯二的活动地点就只有梁欢安排给他的那间房, 和这可以相对看得远一些的阳台。
山下的村庄是吴筠之前不曾见过的, 零零散散的类似席芮住的那个木房子的木屋,还有现在这个别墅式的砖房子,交相点缀在田间河畔, 加上每天清晨傍晚时候偶尔升起的袅袅炊烟, 这个阳台上看到的景色倒也还算安详。
只是再安详的景色也不能安抚吴筠心头的恐慌。
算上来的那天,他已经被关在这里有三天了。这三天他之所以能不声不响的接受梁欢的放血并且还坐在这里看风景, 是因为他笃定席芮会来救他。
可是现在, 他不那么肯定了。
虽然不知道席芮打的什么主意,但是,至少,短期之内,他是不要指望席芮了。
可是, 这样一天天的下去,那不知道是何方神圣附体的、没有多少医学常识的梁欢日复一日的放血后又不给补,只怕在金蚕他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了。
尤其是他附近还有一个时时刻刻想着要他命的叶静华在虎视眈眈着。
叶静华, 就是出钱拜托梁欢绑他的人。
只是,讽刺的是,叶静华让梁欢绑架他却不是为了替她那个练飞降头的父亲叶希廉报仇,而是为了他身上的凤凰血。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吴筠也变成唐僧肉了。
那天跟着梁欢到了这屋子,见到了之前曾经见过两面的叶静华,原本以为是为了那天飞降头的事情来的,没想到叶静华开口就是向梁欢求证吴筠凤血者的身份。得到确认后,就要带吴筠走。
吴筠这个时候也知道事情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了。
梁欢倒也爽快,明明白白的道出了吴筠确实是凤血者后,便一口拒绝了叶静华的要求。面对叶静华气愤的“收人钱财却不办事”的质问,梁欢用他强大的逻辑证明了他已经完成了叶静华的委托:找到吴筠。但是找到吴筠并不意味着就要把吴筠交给她,所以吴筠目前还是他的。
最后企图硬来的叶静华被梁欢扔到了山下。
想到这里吴筠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为什么叶静华这么不中用呢?听她的口气,她也是练过黑巫术的,而且时间还不短。既然能支使梁欢找到他,为什么就不能好歹和他对上两招呢?
居然一交手就被控制住,那么大的口气,这么小的本事,实在让人失望极了。
害他白白丢失了一个逃出去的机会。
眼下,只有试试最后一个办法了。
吴筠把目光移向北方,这些日子梁欢一直禁止他靠近屋子的北边,看来那边就应该是自己唯一的出路了。
****************************************
太阳渐渐偏西,林间吹来的风开始染上凛冽的味道。
吴筠扶着阳台边上的栏杆小心站起,又定定的靠着栏杆站了一会儿等眼前的眩晕感过去了,才移步开始往楼上走。
“你想去哪里?”恍若幽灵——本来也是幽灵——的梁欢突然在背后出现。
“晒太阳,我冷。”吴筠扶着墙恹恹的道。
“你已经晒了那么久了!”梁欢抱着双臂,“回房!”
“我很冷。”吴筠无力的垂着眼帘慢慢转过头,有些吃力的一个字一个字道:“正常人就算是鲜血也是半年才献一次的,实在穷得没办法的人卖血一次也是要休息最少半个月的。你这样天天放我的血,却还不准我休息,你真的是在大学校园里呆了四十多年吗?你不如一次把我身上的血放光算了。”
梁欢语塞了一下,脸色随即因为被吴筠戳到痛处而脸色变得森冷,“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袖子一甩,转身走下楼去了。
吴筠扶着楼梯扶手站了一会儿,确定梁欢已经走出楼梯间没有上来的意思后,扶着楼梯扶手开始往天楼上走。
此地的房子,因为地处南方,屋顶都是建成角度很有些大的三角形,于是于是在顶楼就会形成一个比较大的横切面为三角形的空间,当地人称之为天楼,因为很少会有人往这里来,什么有碍观瞻的东西他们都会往这里丢,算是一个不小的杂物间。
万幸梁欢还没有染上这个恶习,当然也可能是他没什么东西往这里丢。总之吴筠上天楼的过程还算顺利,没被什么东西绊倒,摸摸索索的到了西边的山墙上开的小门,打开,吴筠弓着腰爬了出去。
这外边是一道外延的接屋檐水的水槽,足够一个成年男子站在上面。因为没阻碍,这上边阳光特别充足,而且旁边的墙体也是晒了一整天的,摸上去有种暖洋洋的感觉,对吴筠目前这种状况而言实在是诱惑力十足。
不过这并不是吴筠的目的地。
因此只是靠在墙体上汲取了一会儿热量,吴筠就又扶着墙体小心翼翼的绕到了屋顶正面对着北方的水槽中,然后扶着一边与屋脊垂直下来的垂脊坐在了瓦上。
瓦上热热的,记得小时候住在隔壁的一个爷爷曾经说过坐在热板凳或者是太阳晒过的很热的石头上会长座疮,不过眼下吴筠却是早忘记了。
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吴筠才开始往北边看,然而这里毕竟不是那最高的山峰之上,他所见的也只有一片蔓延出去的森森林木。再加上头昏眼花的,看了没一会儿就觉得太阳穴处阵阵隐痛,实在不舒服的厉害。
太阳虽然已经西斜,热力却依旧不可小觑,至少是对吴筠而言。然而吴筠不死心,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又攀着垂脊手脚并用的一步一步往上蹭,走一步休息十来秒钟,然后爬到屋顶脊梁上坐着,抱着旁边的鸱尾固定好身体,开始新一轮的扫视。
首先看的是下面的小院,一圈白色的栅栏稀稀疏疏的围着小院,看着很有种中看不中用的感觉,然而吴筠却知道,在那又矮又稀的栅栏上,梁欢很是附了不少咒术,至少当初被扔出去的叶静华在外边怎么叫嚣也进不来。而这道栅栏将是他出逃的第一道有力阻碍。
不知道五雷符能不能对付?
吴筠开始在心头回忆在张景初那里曾经见过的五雷符。只是就算是他画出来了,没有茅山派独传的心法咒语,也发挥不了作用的吧。
不过——
那是什么?
眼光偶然瞥到山那边的一个移动的物体,吴筠的心陡然雀跃起来,甚至因为兴奋而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不过就算这样也不能稍微遏制住吴筠心头的喜悦。
紧紧的抱着身边翘起的鸱尾等眼前发黑的感觉过去了,吴筠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
顺着刚才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那一个个移动的,在视觉上小如指甲盖的东西可不就是汽车。而那长长的、从这里看过去的不时被绿色掩映的白色带子显然就是通往席芮对面那个小镇的马路了。
一旦看到了,想到了,吴筠很容易就把对面的景象和自己想到的对上了。
马路对面还有小半截露出来的碧色,显然就是那大河边沿河栽种的垂柳了。前方极目处,有一丛包围在群山之中的挤挤挨挨的方块儿,显然就是那小镇了。而席芮,就在小镇隔河那边!
吴筠兴奋得几乎抱不住那鸱尾而摔下去,直到脑袋狠狠的磕在上边才被痛醒过来。抬起手一摸,万幸没有流血,不过额头上倒是微微肿起了一小块。
只是这样也足够吴筠清醒了。
如今以他日日放血的情况,虽然才三天,身体却也差不多到达临界点了。只是久晒了些太阳就这样,他要怎样才能走出这个房子?
而且还不能被那同样觊觎他的血的叶静华半路抓了去!
长长的叹了口气,望着那根本就看不见的斜屋,吴筠的心又有些冷了。
*********************************
但凡高处,无论是山还是树,甚至还可以推广到官场职场,总是上去容易下来难。或者还可以套一句晚唐诗人李商隐的诗,“往上爬难下更难”。
总之吴筠现在就是落进了这种困境。
往上爬的时候拼着一口气,还有旁边垂脊的帮忙,爬一步休息一下倒也慢慢爬上去了。可是想要下的时候,看着下边那高高的院子,本来就因为失血而头晕目眩的吴筠更加头晕目眩了。
根本动都不敢动一下。
蜷缩在瓦上,为了不加剧自己头晕的感觉,吴筠只能尽力往对面山上看了。
至少,绿色的树木总比下边那象征着囚禁的栅栏要好些。
只是,看着看着,吴筠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他总感觉有一道隐隐约约的光线从理论上应该是席芮所在的那个地方发出来。只是每每他提起精神去看,却又什么也看不到了。
吴筠不死心,努力睁大已经开始发黑了眼睛,极力提起体内已经近似于没有的法力,慢慢的捕捉那游离与在他眼中已经变成黑色的郁郁草木之间的光线,一道肉眼看不到的细丝出现在他眼前。
“你在干什么?”梁欢暴怒的声音陡然从下边院中响起。同时一股大力发出,一下子把吴筠从屋顶上扯了下来。
吴筠眼前闪过一道白光,重重摔在院中的草地上,终于昏了过去。
91、一拍两合
吴筠是被吵醒的。
再度醒来的时候, 吴筠很荣幸的在自己手背上发现了一个针管, 针管后边拖着长长的塑料管,上面还连着一袋已经打了一半的葡萄糖。
梁欢良心发现了?
吴筠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郁闷,这算是把他当猪正是豢养上了吗?
顾不得思考这其中的意义, 楼下传来的声音就把吴筠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这是搜查令,请你让开!”浑厚的男中音显然已经非常恼怒了, 吴筠在楼上都可以想象得出那说话的人是怎么一脸火气的举着搜查证像房屋的主人宣告着他目前的特权状态的。
可惜他遇上的是油盐不进的梁欢。“抱歉,那什么搜查证我不认识。谁知道它是真的还是路边捡的。”
“那里有血!呜呜……我的男朋友……我和吴筠说好了这个元旦结婚的, 婚房都看好了!”居然是叶静华的声音, 可是这个话里透出的内容,吴筠毛骨悚然了。
“……这是我的警察证!请你让开!”男中音停顿了一下,估计是小声跟叶家出身的叶小姐表明决心了, 然后才转过头跟梁欢义正言辞的亮警察证表身份。
“是真的吗?”梁欢这声音, 吴筠从楼上听着都觉得可恶,楼下那人什么反应可想而知。
“人民警察的证件, 能有假的吗?”气急败坏的咆哮声中夹着几声轻不可闻的咔嚓声, 然后声音转为狰狞,“那么你要试试这个是假的吗?”
吴筠心头一颤,也顾不得背上的疼痛了,几乎是立刻从床上跳起来,一手护着手背上的针管, 一头冲到了窗边,侧身拉起一点点窗帘,偷眼往外看。
梁欢背对着吴筠这里站在栅栏门口, 面对着四个荷枪实弹的警察和叶静华,轻柔的笑声听得楼上的吴筠都忍不住脊背发寒,“说不定还真是假的呢,现在山下的小杂货铺都有玩具手枪卖了。”
对面当中一个警察大怒,一抬手举起手中枪,然后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那把9毫米的92式手枪的枪管一点一点的扭曲了。
在场的所有警察脸都白了。他们此前的经验都告诉他们,只要枪出了枪套,事情基本上就镇下来了。面对枪,尤其是警察的枪,哪怕是亡命之徒也得掂量三分。
可是眼前这个情况……
几个警察胆寒了。
包括枪被扭曲的那个警察在内,四个警察都掏出了枪指着梁欢,却是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叶静华正待出声,梁欢却又突然变了态度,温声道:“当然,几位手里的警察证,我还是相信的。虽然现在造假的多了,但是警察证,相信还没有几个人胆敢造假,不是吗?”
几个警察被梁欢前后反复的态度还有刚才那一手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只是傻傻的点着头。
“所以,几位手持警察证的人民警察们,请进吧。”除非迫不得已,就算在强大的个人,也不会想对政府对抗的。不过——
“这位小姐,你的警察证呢?”梁欢的手拦住了想要一起进入的叶静华。
“这个,叶小姐是和我们一起来的。”之前的警察呐呐的开口解释,“毕竟她也算是这个案子的利害关系人。”
“那,证件呢?”梁欢的口气似乎再正经不过了。不过正是这种口气,才是最讨人厌的。
吴筠已经没有耐心听那两人的掐架了,上次在这幢房子里已经听过一次,梁欢凭着他强大的逻辑和诡异的语言完胜叶静华。这一次,就算是叶静华搬来了警察压阵,最多也不过是延长一下他们吵架的时间罢了。
不过这正是吴筠最期盼的。时间越长越好,不然他怎么逃?
轻轻拔下手背上的针管,吴筠在床边抽屉里翻出一卷纱布——为了放血后准备的,现在正好方便了他——随手往手背上卷了几圈,然后用牙齿咬断,在手心里打了个结,然后拉开房门,外边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估计是终于达成一致,准备和解上来拿他开刀了。
吴筠轻轻拉上房门,然后钻进窗户开在后边的客房,踏上窗台,听得楼梯间里脚步声慢慢上来,吸了口气,对准窗下的一丛草跳了下去。
“噗——”
一声闷响,草丛很好的吸收了音波,声音不是很大。
吴筠眼前金星直跳,一颗一颗的煞是迷人。尽管如此,吴筠却还是在一片星光中摸到了房子东侧面那没有窗户的山墙之下。
吴筠心头还挂念着昏倒之前看到的那一束若隐若现的光丝。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一束光丝和梁欢院子中那个白色鹅卵石嵌成的图形有关。
院子里的那个鹅卵石图形,吴筠在进门的那天就曾经见过,之后偶尔打开窗户看风景的时候也看过无数次,也就是三个个环环相套的大小同心圆圈,以及圆心中引出的三条外延伸的射线而已。而三条向外延伸的射线中,却除了正对着大门的那一条外,其他的两条都没有走出最外边的那个大圆。
之前没注意,也只以为是某种装饰用的图案,毕竟喜欢在自家院子里地上用鹅卵石嵌图案的人不是没有,外边的大公园里也有很多用鹅卵石嵌出各种图形装饰的,所以他也一直没怎么在意。
但是现在想起来,那分明就是某种聚集周边环境灵力然后将之朝某个方向引发出去的阵势。联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一缕细细光线,吴筠说什么也要把这个破坏了再说。
至少,就算不是,能给梁欢添些麻烦总是好的。
*****************************
楼上的检查已经进行到了他所居住的房间。吴筠听得叶静华含枪夹棒的说话声,估计差不多火候了,于是大大方方的走出来,蹲下身开始抠那嵌在地上的鹅卵石。
他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一个人就这么单枪匹马冲出重围然后如何如何大杀四方。那不是他这等良民的梦想。而且,他也没有那个实力。至少,凭他目前的体力和他会得不多的咒语,走出这个栅栏都是问题。
至于这个栅栏,如果吴筠没猜错的,梁欢只有在需要人通过的时候才会允许人通过,平常的时候估计是连普通生命体都不准过的。至少,在这山上这么久,晨起的时候也没少听见鸟叫,但是他从来就没见过什么鸟儿虫儿的进入这个院子范围。
所以,凭他的实力,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让那几个警察带自己出去。
现在,就看叶静华心大不大了。
地上的石头嵌的并不怎么严实,毕竟下边只是泥土地。而如果真是法阵的话,只要破坏了一个石头就可以了。
吴筠保险起见,一连抠了好几个时候,然后才用手拢到一起,装进口袋。
刚刚把石头装进口袋,忽然感觉脑后风动,吴筠想也没想的往地上一滚,一连滚了好几下,一直到了栅栏前才狼狈止住。
“吴筠!”窗帘唰的拉开,叶静华惊喜的脸露了出来,那感动得颤抖的声线,温柔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吴筠被那声音吓得身子一僵,于是,竟然就此错过了难得的一个逃跑机会。
叶静华不愧是练过的,只见前一秒钟她还捧着脸在窗前一脸感动,就听得几声“蹬蹬蹬”后,下一秒她就已经出现在了堂屋前。
人家那四个训练过的人民警察反倒落在了她的后边。
叶静华跑到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吴筠面前,一把抱住吴筠,头埋进吴筠的肩窝,看似无比甜蜜,然而吐在吴筠耳边的却是七个冷冰冰的字:“不想死就跟我走!”
吴筠无力的勾唇,干脆的放任自己无力的身体靠在对方身上,“好。”
很高兴,一拍两合。
92、金蚕的感应
终于走出那道栅栏, 吴筠在一瞬间的狂喜过后, 马上就是溢满心田的恐惧。
今天的梁欢太不对劲了。
刚进门的阻拦还好说,后来轻易的退让,由着叶静华随便说两句就让她带着他出门, 这也太不符合他这几天表现出来的行事风格了。
虽然相处才几天,但是, 梁欢几乎固定到点上的一日三餐还有几乎精确到秒的每日一次放血行为足够他了解梁欢是个怎么样固执的人。而且,作为一个明明已经死了四十多年的、可以说死得不能再透了的老鬼, 他还要挣扎着起来就只为了报仇, 这人的决心和恒心也足够人了解了。
这样的一个人,连生死的距离都不放在眼内,会因为叶静华那个远在京城的近乎背景板的爷爷而忍气吞声?
越想越不对劲, 吴筠冷眼看着几个警察拍着胸膛大声舒气感叹的样子, 还有旁边叶静华满脸的得意形状,吴筠收回了一离开别墅视线范围就跑的想法。如果他猜想不错的话, 梁欢后招马上就要来临。现在跑无异于把火力全部引到自己身上, 只会便宜了叶静华,还不如等到他们两两相争的时候,再伺机逃跑。
有了这个想法,吴筠便把原本压在叶静华身上的重量慢慢移了回来,全身心的开始戒备着不知准备何时出现的梁欢。
叶静华感觉到吴筠的变化, 扣住吴筠左手腕的手又紧了几分,口里也轻柔的提醒:“吴筠,这乡下路不好走, 你脚下小心一些。”
吴筠忍住从手腕上传来的剧痛,嘶声道:“我手上出血了。”
叶静华低头一看,果然,吴筠左手腕上缠着的纱布已经开始浸出淡淡的红色。轻哧一声,叶静华到底还是稍微放松了一点,不过也是因为快要到了。
已经看到停在河那边的黑色轿车了。
太阳已经落山了,河面上已经升起了一层淡淡的白雾,随着水流飘飘荡荡,看着有几分凄清的感觉。
河边有两个年纪不大孩子正从上往下的赶鸭子,一边走一边捡起脚下的石头往这边扔,想把鸭子吓过去。而鸭子们显然不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石头威胁了,而且两个孩子也力气不够大,根本就不足以把石头投到它们身边吓到它们,于是鸭子们丝毫不为所动的拨着红红的脚掌顺着水流往下,没有一点儿过去的意思。
这时候两个孩子看到了河这边的叶静华一行人,个子相对较高的那个孩子便扬起嗓子喊道:“河那边的,帮忙撵下鸭子!把鸭子撵过来!”
孩子用的是本地方言,听不懂的几个人继续往前走。
那边孩子急了,又是跳起来又是比划的把话再喊了一遍。几人这才领会了他的意思。走在前边的那个警察蹲下身,在路上捡了几块碎石,按照那孩子的手势,估摸着鸭子的位置,隔着河坎上茂盛的水草杂树扔了下去。
几只白鸭子嘎嘎大叫着从河这边冲了出来,扇着翅膀的拼命向河中心游去,一边还回头警惕的看了那警察几眼。
几个警察被那鸭子的憨态逗得哈哈大笑,就连叶静华也忍不住抿着嘴笑了一下。
异变就在这个时候发生!
******
没有任何预兆的,头顶上突然一道黑影闪过,几个人下意识的抬头上望,一阵白色烟尘落下,竟然是石灰!
而且还是生石灰!
纷纷扬扬的石灰粉飘飘洒洒,如同这江南冬日偶见的沙雪,在吴筠所见的范围内,美不可言。然而河面上响起的噼啪的爆鸣声却提醒了这“沙雪”的可恶。
吴筠一路都极力保持着警惕,尤其是他还亲身经历过几天梁欢的调|教,所以对任何风吹草动都格外警惕。此刻一感觉到头上风动,几乎是下意识的,一反手握住叶静华的手,然后一扯,两个人双双贴到了山壁之上。因为头顶有足够茂盛的杂树矮竹挡住,所以两人有幸看到了那漫天石灰粉飘落的壮观景象。
还有那个盘旋着扔下装石灰的袋子的黑色鹞子。
几个警察都不慎中了招,走在最前边的帮忙扔石头赶鸭子的那个,因为站得比较靠外,痛疼难忍之下,已经掉进了河里。吴筠这里虽然看不到,但是可以听到下边传来的大喊“救命”的声音,极是痛苦。
剩余的三个警察也没能幸免,好在有了前车之鉴,他们总算是没有也不敢乱动,只是摸出了枪,“砰砰砰——”连着朝天开了数枪,惊起路边山壁上鸟雀无数,却又被天上盘旋的大鸟赶了下来。
好在几个人也知道这么乱放枪不是话,在放了几下空枪后,几个人就摸出手机,开始报警,或者联系这边的熟人。
还有一个则摸了过来,确定叶静华的安全,“叶小姐,你还好吗?”
叶静华一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我,我在这里!我还好!”回答的同时,右手神经质的紧紧扣住吴筠的手腕,本来已经停止渗透了的血迹又开始慢慢在纱布上蔓延开来。
“叶小姐,我的手要断了!”吴筠忍无可忍的提醒,早知道就不拉她那一把了。
“……”叶静华哆嗦着嘴唇转过头来,这才注意到吴筠手腕上又红了的纱布,飞快的松开了手转过头去,然后一声低不可闻的“谢谢”才传进吴筠耳里。
吴筠呆了一下,看着叶静华那微微有些发红的耳根,摸摸自己痛得几乎断掉的手腕,得到这天之娇娇女的一声谢谢的代价也太大了吧。
不过,估计这应该是这位小姐第一次向他们这种“平民百姓”道谢吧。
天上的黑色老鹞子又一次冲了下来,目标是三个警察。
不过这次吴筠没有兴趣去管了。眼看着老鹞子抓住了一个警察衣领想把他扔下河却被那警察反手抓住了,吴筠心说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转身就往山上林木深处跑。
听着身后传来的惨叫声,吴筠头也不回。
*************************************************
凭着和吴筠之间的主仆契约,金蚕这些日子一直在努力感应着吴筠的位置。
然而,离开了柳林,他靠着那主仆之间的感应到了阳平之后,就再也没能感应到吴筠的气息了。
一般这种情况出现在订了主仆契约的蛊物身上,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蛊物依附的主人死了。
然而,一种奇异的感觉却告诉他,吴筠还活着。
所以金蚕这些日子一直不信邪的在阳平游荡,希望能遇到吴筠。
只是,出于蛊物的本能,他下意识的避开了那个让他感觉危险的山崖。
他也曾经怀疑过吴筠有没有可能在那里,也曾经让小龙去看过,但是小龙去了回来也只说没有发现情况。金蚕看他脸色,仔细追问了一下,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也就放过了。
不过金蚕很快就后悔了。
因为,他感应到了吴筠,就在那山崖附近的山沟里。
三天的时间已经足够金蚕这个不用脚走路的家伙逛遍阳平的大部分地点。
所以,几乎没费什么功夫,金蚕就出现在了河边的山上。
顾不上那临空而下的阴冷刺骨的压力,金蚕一眼就看到了河坎上那委顿在地的无头身体,还有那飘飘悠悠的拖着一长串肠肝肚肺的丝罗瓶。
临空的老鹞轻蔑的扫了一眼金蚕所在的方向,然后猛然掠翅低低飞过山路,一把衔住那丝罗瓶头上的长发,不顾那显然是女人的丝罗瓶嘴里发出的长长尖叫,陡然向上飞起,然后将嘴里衔着的丝罗瓶对着那山壁狠狠摔下。
丝罗瓶狠狠撞在山壁上,慢慢往下落,在山壁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却在即将一落到底的时候又飞了起来。
这种行为显然极大的挑衅了老鹞的尊严。老鹞翅膀一扇,又飞了下来。
“这就是那个巫师!”盘在金蚕脖子上小龙突然扬起头咬住金蚕的耳朵,“那个和席芮作对的那个巫师!快去找吴筠!”
金蚕再瞄了一眼那个再度夹住丝罗瓶的头发高飞的老鹞,顾不得那个丝罗瓶的吸引,感应到吴筠的地点,立刻瞬移。
93、凤鸟
吴筠在林木间跌跌撞撞的跑着, 顾不得旁边杂树灌木矮草刮在身上的疼痛, 也顾不得辨别方向,只管对着草木深处跑。
所有的思绪已经冻结,吴筠唯一的意识就是跑, 离开这里,找一个草木足够茂盛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不能让梁欢发现。
脸,手背, 还有其他露在外边的皮肤都已经被刮出许多细细小小的血痕, 吴筠眼睛已经只能看见一团团胡乱飞舞的金星了,但是他还是不敢停下来,依旧本能的往低洼处跑。
“吴筠——”一个身影陡然出现在前方。
吴筠想也没想的, 毫不犹豫的投出手中捏了许久的法诀, 两条剧毒的银环蛇陡然窜出,对着那人影就冲了过去。
吴筠手上指诀飞快捏起, 正准备再来一个拦路咒术, 才刚起了个式,就被那人冲了过来抱住了,“吴筠,你担心死我了!”
“金蚕?”
被抱着许久,吴筠才反应过来, 愣愣的问。
金蚕现在已经和吴筠差不多高了,把头埋进吴筠肩窝里一阵好蹭,“吴筠, 我找你了好久。”
小龙盘旋着在吴筠头顶落下,“我也是!”
吴筠咧开嘴,却只有“呼呼”的哈气声:“没关系,现在找到了。”
金蚕把吴筠的脑袋扳向自己,“吴筠你要是累了我们可以休息一下。”
吴筠摇头,“不累,我还不累!我们得赶紧走。”
“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不觉得太迟了吗?”梁欢的声音突然从上边传了下来,带着一种餍足后的闲适。
在梁欢声音响起的那瞬间,软趴趴的盘在吴筠头上的小龙立刻竖起头来,低低的发出威胁的吼声。
梁欢神情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但是很快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慵懒闲适的模样,怀抱双臂靠在一边的小树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吴筠,然后偶尔分一眼给自从自己出现就脸色变白的金蚕。
金蚕从后边拉住吴筠,低声道:“我们走。”然后就准备发动缩地成寸法术。
然而,法术失败了。
**************
梁欢居高临下的看着金蚕的小动作,只是冷笑着,也不出手阻止,直到法术即将发动,梁欢陡然放出浑身强大法力,然后快意的看着那个准备带着吴筠逃走的小虫子在自己的法力震慑下恢复成它原本的虫态,一只尺来长的金色蚕虫。
昂着头高傲的看着下方,梁欢故意漫不经心的伸出手指,虚虚一拈,立时就将那慌慌张张的在地上扭来扭去的小虫子从地上浮了起来。
真不中用!
梁欢冷哼一声,一伸手就要把金蚕抓上来,不想那条趴伏在吴筠头上的小龙陡然发难,小小的龙爪一挥,就切断了梁欢对金蚕的控制,然后把落到地上的金蚕抓到了吴筠的头上。
*****************************
“金蚕?”吴筠颤抖着嗓子担心的伸出手去。刚刚金蚕被逼回原形的那一瞬间,吴筠真的以为他就要失去金蚕了。“金蚕!”
小龙用爪子把吓得一动不能动的金蚕推到吴筠手上,然后从吴筠头上飞起来。刚刚那一下虽然没有直接打到他的身上,但是金蚕和他一起的,这个人就这样当着自己的面直接把金蚕逼回原形,简直就是对自己一个龙族尊严赤|裸|裸的挑衅。
难道以为他小就可以欺负了吗?
小龙慢慢的从吴筠头上飞起来,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在吴筠头上五十公分处前方一米的地方固定了,然后开始发动他们龙族特有的一招:龙吟。
细细的声音开始在山沟里传了开来,无形的威严开始在荡漾在山谷中每一种动物的心头。所有听到这声音的动物,除了已经变成原型和手里握着秦的龙鳞的吴筠,都忍不住伏下身子表示对这声音的发出者的尊重。
梁欢也不例外!
只是——
梁欢到底是梁欢。在小龙声音停止的那一刻,梁欢当着吴筠的面,突然的,就那么变成了之前的那一只老鹞子。
吴筠惊呆了!
*********************
老鹞子扑扇了一下翅膀,然后缓缓的从地上飞了起来,示威性的在空中盘旋了一周,然后陡然低扑,在吴筠猝不及防的时候,一把探出爪子从吴筠手上抓住了那条虫子。
正如金蚕视丝罗瓶等低等邪物为上佳补品一样,一只相对强大的蛊对巫师们来说也是极佳的增长实力的道具。
老鹞子得意的抓着金蚕飞高,又在吴筠头上盘旋了两圈,然后才往自己山顶上的小别墅飞去。
至于吴筠,就算有那条龙在那,一时半会儿的,他还真不担心他会跑到那里去!
实力差距摆在那里。就算是小龙天生比他高了一个位阶,也不足为虑。
***********************
看着金蚕在梁欢化身的鹞子爪子里痛苦的扭动,吴筠心头涌起巨大的痛苦。
和之前看他对付叶静华不同,那时候他以为“它”只是一个普通的鹞子,就算是受了梁欢的不少训练,到底也只是一只鸟,能厉害到哪里去?
再加上那几个警察和他无亲无故的,所以吴筠才能那样的走得毫不犹豫。
可是现在,他知道了,“它”其实是“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变身而成的。哦,错了,应该说是一个鬼变成的。毕竟,真正的梁欢是不可能有这样把自己的身体变成一只鸟的本事的。
而这只鬼,还是一个巫师鬼,他会对金蚕做什么?
“放开金蚕!”伴随着吴筠的怒吼的,是一道射向半空的闪电。
鹞子灵巧的扇动翅膀避开了那闪电,有些惊奇的垂下眼睛看着似乎突然间厉害了不少的吴筠。难道是被刺激的?
作为一个巫师,梁欢身体里一种追寻强大对手的本能。反正金蚕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一道清粥小菜而已,梁欢决定暂缓下回家的动作,抓着金蚕又绕着吴筠飞了一圈,还故意低低的掠过吴筠的脑后。
然后,被抓紧机会就出手的小龙喷了一头的水。
鹞子可不同于人形的时候,羽毛沾上了水就不太好飞行了。梁欢不得不找了个地方扔下金蚕,然后恢复他的人形。
恢复人形之后,梁欢很郁卒的发现他大半个身子都湿了。
鸟形的时候果然防水才是最重要的!
**************************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半身透湿的梁欢暂时不能飞了,但也只是不能飞而已。
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真正能遏制他的力量。就算是小龙,也只能稍微牵制他那么一瞬间而已。
梁欢靠着树,一边等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干,一边把玩着已经因为本能反应而僵硬得一动不敢动的小虫子。“吴筠,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吧。在这里吹冷风又是何必呢?”
吴筠昂着头,“你先把金蚕还给我!”
梁欢两根手指夹着金蚕晃了晃,“想都不要想!”
吴筠心急若焚,心头从来没有如此过的迫切的需要力量。
他的金蚕,陪伴了近八个月、在他的眼前从一个短手短脚路都走不太稳的小娃娃长成了一个美丽惑人的美丽少年,信誓旦旦的说要和他一起结婚的金蚕,在他失踪了三天没人闻没人问的时候坚持到处寻找他的金蚕,怎么能在他眼前受苦?
金蚕欢呼着扑进他怀里的样子!
金蚕傻乎乎的扭着身子想要吃肉的样子!
金蚕惊慌失措喊着他的名字到处找他的样子!
……
一幕幕的情景从眼前闪过,大大小小的,或哭或闹,或稚气或霸道,各种表情的金蚕飞来飞去,却在最后统统化成了梁欢手里那只动也不动的,僵硬得如同一根小木棍的小虫子!
吴筠眼前的景物渐渐晕染成一片赤红,想要救金蚕的心事如此迫切,他顾不得自己身上的变化了。
小龙首先感觉到了不对,不由出声提醒,“吴筠——”话还没来得及完全出口,一种由心而生的巨大危机感迫使小龙不得不猛然飞起,身后“嘭——”的一声闷响,随后而来的一股巨大的热浪差点儿把小龙掀翻在地。
小龙以最快的速度有多远飞多远,直到感觉安全了才回过头一看,吴筠所在的地方已经湮没在赤红色的大火之中。
“吴筠——”上方自从落入梁欢手里就一直呆呆愣愣的金蚕陡然挣扎起来,并发出凄厉的大叫。
梁欢一个不防备竟然被他挣脱了!
不过,看到那陡然升起的大火,和金蚕如丧考批的感觉不同,梁欢却是满脸的兴奋。
跟在金蚕后面,梁欢笑容满面的御风追了下去。
大火爆开的中心处,一只有着嫩黄色的小嘴火红色细细绒毛的小鸟儿正在奋力站起。
94、秦发威了
仗着法术和巫师对蛊的天然压制, 梁欢后发先至的出现在小凤鸟的身畔。
吴筠估计还不习惯目前的状态, 正站得摇摇晃晃的。梁欢一手伸出去准备抓,一边头也不回的扔了几道法术到身后去。
跟在后边一心只注意吴筠的金蚕一时闪避不及,被一道法术打在身上, 低低的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再度恢复了虫子的形状。
小龙赶紧飞过来想要接住,却还是飞满了, 小小的虫子掉到了下边的石头上, 发出啪嗒的一声。
刚好目睹到这一幕的小小凤鸟愤怒了。他扇着毛还没有长齐的翅膀,昂着脑袋发出“唧——”的一声尖叫,对着朝自己伸过来的大手就是蓬的一丛火星。
当年陵光神君位列四方守护神兽之一, 又属火性。他的火焰所到之处, 哪怕只是无意,妖邪鬼魅诸般魔物无不烟消火灭, 凤凰之火的诛邪由此可见一斑。
梁欢虽然目前用的是肉身, 内里却到底还是个鬼。凤火一到,虽然只是在手背上溅上了几点火星子,但对他而言,却无异于一个加强版的超级驱鬼咒火,被火星溅到的地方立时一阵剧痛, 然后魂体居然开始有离体的趋势,被凤火溅到的半边身子甚至开始脱离他的感觉了。
梁欢顿时急了。
要知道,无论生前再怎么道行高深, 死为鬼魂后还是会打折扣的。而且,生人的身体也不是那么好夺的,毕竟那是天生别人的东西。如果当时不是梁欢本人正在惊惧之中,又被他使了些小把戏镇住了心魂,纵使他再怎么厉害,哪里就能轻易取代原本的梁欢了。
如果被凤火这一下驱离了身体,这身体里还未消散的原本魂体清醒过来,他只怕又要回复到以前的孤魂野鬼生涯了。那样,想要再找一个身体可就难了。
一时之间,梁欢也顾不上吴筠化身的小凤凰了。
反正他也知道了吴筠的身份,而且目前的吴筠也还在幼生期,虽然这次自己大意让他伤了自己,但是幼生期的凤凰实力摆在那里,而吴筠短时间之内想要长大也是不可能的。只要等自己杀了席芮报了父仇,再来捉拿小凤鸟,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当务之急,还是固定魂体,增强实力,为报仇作准备。
这么一想,梁欢也就释然了,
忍痛身魂不合的痛苦,梁欢借着曾经喝下的凤凰血的联系,拼力在吴筠身上下一个追踪的咒语,终于咬牙遁走。
*****************
战斗意外的结束。
梁欢一走,金蚕便感到压力大减,很快恢复人形。只是连着被梁欢打了那么两下,又受梁欢法力压迫,金蚕的法力已经减了不少,人形已经没之前那么稳定了。如果他肯随着体内法力把身体变小也就罢了,但是金蚕珍惜自己好不容易才长大的人身,哪里肯稍微变小一点点,于是咬牙坚持。
小龙也恹恹的落到地上变成他的小少年模样,然后蹲下去小心翼翼的戳着吴筠变成的凤鸟,“吴筠,变回来吧,我们回去了。”
“唧唧唧唧唧唧……”小凤鸟回以一长串急促的没人能听懂的音节。
“吴筠?”小龙疑惑了。
“唧唧,唧唧唧唧!”凤鸟焦急的叫着,还不时的挥舞着两只翅膀,但是就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吴筠怎么了?”金蚕也急得挤过来,顾不得自己身体不适,蹲下身子,“吴筠,我是金蚕,你怎么了?”
小凤鸟摇摇晃晃的走到金蚕身边,亲热的挨着金蚕的手指,却就是不说话,只是唧唧的叫着。
“吴筠,吴筠你别吓我!”金蚕声音里带了哭腔,“我不要你变成鸟啊!”
凤鸟发出一连串的唧唧声,不停地用喙轻轻啄着金蚕的手指。
“快点回去吧,席芮肯定知道怎么办。”小龙对着手指提议。
“嗯!”金蚕抽着鼻子回答。
“唧!”小凤鸟也回了一声。
*****************
回到木屋前边的空地上,小龙惊喜的发现秦已经回来了。
一时之间也顾不得旁边还有人,小龙隔着老远就一头撞进秦的怀里,脆声叫道:“秦你可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别吵!”秦张开双臂接住小龙,轻轻在小龙脑袋上拍了一声,温声提醒,“席芮的法事正进行到要紧时候,别惊扰了他。”
“哦,”小龙有些委屈的在秦胸膛上挨了挨,这才想起自己的“要紧事”,赶紧拉了拉秦的衣袖,“秦,你快来看吴筠是怎么了?”
“吴筠怎么了?”秦随便一眼扫过去,马上注意到了捧着吴筠的金蚕,眉头一皱,“金蚕,你怎么这个样子还强撑着?快去休息!”
金蚕眼泪簌簌的举起手中的凤鸟,“可是吴筠变不回来了!”
秦接过金蚕手中的凤鸟,“你快去休息,不然,当心修行倒退!吴筠的事,有我在!”
金蚕咬着唇,不肯定。
“我不会让他出事的。”秦无奈,“你也不想想,他现在是凤凰,能出什么事情?倒是你自己,再不休息,修行倒退后想要再回复到这个样子,只怕要白费许多工夫了。”
“那你一定要把他治好……”
秦不耐烦的看着金蚕絮絮叨叨的样子,一扬手,金蚕就倒了下去,“顼,把他扔到我那边洞府去!”
“你老早该这样了。”一直站在旁边当布景板的老道士忍不住叹了一句。
“这些小家伙没见过多少世面,一点小事都大惊小怪的。”秦温煦一笑,对和自己有着实际师徒关系的这几个小家伙,他还是挺护短的。
老道士腆着肚子嘻嘻一笑,目光移到秦手上的吴筠:“对了,这个红红的小家伙,就是让他帮忙撤通缉的那个孩子吗?”
秦海来不及答话,木屋门一响,一个青年道士从里边大步走了出来,正是许久没见的张景初,“师父,秦师傅!我刚刚好像听到了吴筠他们的声音?”
“不是吧,应该是金蚕和那个叫做顼的孩子吧?细致!嗯,做事要细致!”老道士对自己徒弟的说话提出纠正。
“嘿嘿,他们不都是在一起的吗?”张景初有些尴尬的解释。
“不对!”老道士轻轻摇着手里的拂尘。
秦打断老道士过于聒噪的说教,直接举起手中的小小凤鸟,“吴筠在这里!”
“啊——”叫声戛然而止,张景初惊恐的抚着自己的喉咙,一分一分的慢慢合上嘴巴。
秦收回自己的目光,浑然不觉自己刚刚乍现的杀气已经把身边的两个来自茅山的客人吓得差点儿没神魂俱丧,只是一下一下的径自抚摸着手中乖巧的凤鸟——其实吴筠也在刚才那一下子吓呆了。
95、金蚕被欺负了
吴筠这些日子实在是遭了不少难了。
先是堪比魔鬼训练的巫师实战练习;然后被囚禁兼大放血, 而且还是连续不断的放;好不容易费尽心思逃跑出来了, 却又在一场胆战心惊的实战观察后被迫——迫于现实强大的危机——变身。
以上无论是哪一项都够人疲于应对的了,再加上变成凤鸟后交流不能的郁闷,也就不怪吴筠到了安全地带后只想要睡觉了。
是人都知道, 将睡未睡的时候被人吵醒最可恨了!
秦他不敢怎么样,但是张景初, 他还是敢发一下脾气的。
所以,从秦的怒气中回过神来后, 吴筠就对着主动凑过来的张景初喷了一蓬火星子儿。
结果, 张景初的狼狈样没能见识到,但是他自己却被突然出现的一张小水幕给围住了。
秦用手指轻轻一点吴筠的脑袋,“你现在要指控住自己不要随便喷火。”
吴筠被那一下“轻”点点得脑袋一头栽到地上去, 想要说两句抗议的话, 出口却只是“唧唧”的叫声,顿时气馁了。
旁边的张景初还不知好歹的伸出手指还戳着他的脑袋, 虽然是隔着水幕, “他是凤凰吗?”
秦微笑不语。
张景初也不是傻子,看秦表情马上就明白了秦的意思,顿时大喜,睁大眼睛惊奇的望着蹲在秦手心上的红色小绒球:“真的?我从来不知道吴筠居然是……鸟?”
吴筠愤怒的转过头,“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叽叽叽叽!”(你才是鸟, 你全家都是鸟!)
“他怎么了?”张景初茫然的看着隔着一层水幕里边火花四溅的小凤鸟,心说眼前这个要真的是吴筠的话,还真可爱。
秦揉了揉吴筠的脑袋, 正儿八经的对着张景初道:“他累了,想要休息了,叫你别吵。”
吴筠一愣,然后就觉一阵沉重的睡意袭来,眼皮面前撩了一下,就倒在秦手心上睡了过去。
*************************************
这一觉吴筠睡得疲倦无比。
睡梦里,眼前流水浮光的不断闪过一些东西,或者文字、或者画面,总之都是关于修行的东西。
吴筠下意识的去记这些东西,可是这些东西像是没有穷尽的,他记完了一样还有一样接着冒出来,源源不断像是没有个尽头。
吴筠在睡梦里恼火了。凡事都有个度,就算是在睡梦里,被逼着这样填鸭子的学习也是会累的,更别提他已经离开学校好多年了。
然后那画面却自动转到他眼前来。就算是他故意蒙着眼睛,那画面上的那些字诀还是会自动呈现在他的眼前,让他能“看”到。
吴筠无奈,他本来就不是心志多坚定的人,就算是面对自己的梦,也只有妥协一条路走。
于是他干脆——准确说是不得不——坐了下来,老老实实的接收那些文字画面,然后按照上面的指点或者吐纳运息,或者按照上边的图示伸展运动着自己的肢体,忙碌中也渐渐的忘记了时间流逝。
等到终于没有新的文字画面出来的时候,吴筠才终于想起,自己这个梦做了有多久了?
这么一惊,吴筠就醒了。
************************************
醒来睁开眼的刹那,吴筠差点儿以为自己还没有醒来,只是到了另外一个梦中。
入目就是缀满了钻石般星子的苍穹——很久以后吴筠才知道原来那真的就是钻石,于是非常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趁着那难得的机会抠一颗下来——吴筠还没从那星子中找到应该很醒目的小熊星座,就被人饱了个满怀。
“吴筠!吴筠!吴筠……”
金蚕的语气里满是委屈与不安,却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一遍一遍的强调自己的委屈,或者逼着吴筠做一些没人能做到的承诺。他只是紧紧的抱着吴筠,颤抖着身子,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吴筠的名字。
吴筠先是无力的承受着金蚕的拥抱,但是很快,他那不知道饿了多久的胃就开始抗议了。而且,说实话,这样躺在床上被人紧紧抱着的感觉实在不怎么美妙。
于是,吴筠开始挣扎着要起来,“金蚕,先让我起来好不好?”
金蚕环抱着吴筠的手先是紧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松开,然后金蚕便低着头让到了一边。
吴筠这才有空注意自己居住的房间——其实说房间不太合适,但是吴筠一时半会儿之间也想不到什么别的合适的词语。
除了头顶上的类苍穹外,吴筠所在的这个房间四周都是岩壁,不过半点也没有电视上播出的那些精怪们居住的洞府或者某武林异人隐居的山洞那么粗犷,反而是精致,准确说应该用闪亮无比,反正除了前后两个有门洞的岩壁外,两边的岩壁上都描绘着各种各样的仙子或者花卉,所有的图案上还都嵌着各种各样甚至他不能想象出来的闪亮亮的东西。
而在两边岩壁和头顶的“苍穹”交接的地方,还一边安着一个外边灯具店流行的欧式水晶大吊灯,此刻正灼灼的发射出实在不怎么温柔的光芒。
吴筠忍不住怀疑他是怎么在这样明亮的地方睡下去的!
还没有打量完整个房间的布置,那边的金蚕已经拿着衣服过来了,抖着衣服就要给吴筠穿上。
吴筠伸手要接衣服,却没能接到,便转头一看,看到金蚕还是低着头,手里却恭敬的展开衣服一副服侍他穿衣服的样子,不由诧异,伸手拉过金蚕,想要扶起他的脸,“金蚕?”
金蚕却犟着不肯抬头。他力气本来就比吴筠大,吴筠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他。
吴筠找就被金蚕折磨得没了脾气,当下便蹲下身子,从下往上的仰望金蚕的脸,却是被通红的眼睛吓了一大跳,“金蚕,你这是怎么了?”
金蚕只是咬着唇不说话。
“金蚕!”吴筠拉下脸,却看到金蚕连鼻子也开始红了,马上心软,慢慢站起来扶着金蚕的双肩,柔声道:“金蚕,到底是怎么了?你连跟我说话都不愿意了吗?”
金蚕慢慢抬起了头,声音里满是哽咽,说话声也是一抽一抽的:“不,不是的。”
“那是怎么回事?告诉我,好吗?”吴筠眼眸里带着温温的的笑意看着金蚕。
金蚕眼睛里水光闪动,却到底咬紧了嘴唇没有流下来。“秦说,你是凤凰,不是凡人,以后,我要好好服侍你。”
吴筠眨了眨眼,慢慢领会到金蚕说话里的意思。凤凰在上古时候还是与龙、麒麟、龟并列天地之间的四大异兽,可是后来由于陵光神君的自堕,累得凤族实力并势力都是大减,也间接的影响到了作为一个整体的四大异兽的利益。
如今他这个算是陵光神君的后人出现了,而且还阴差阳错的觉醒了凤身。不管将来发展如何,但是总也算是有一个机遇,所以秦现在关注总也没错。
而金蚕,在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眼里,之前作为一个凡人的契约蛊,也不关他们什么事。但是现在这个凡人成为他们中间的一员了,于是这个之前没什么的小小蛊,为了不伤着他们的体面,便要提出来整治了。
想到这里,吴筠突然一愣,他是怎么这么笃定的计算并结论出这些想法的呢?
将将动了这个疑问,脑子里又是一大堆东西冒出来,吴筠不得不捂着胀痛的脑袋跌坐回床上。
旁边的金蚕趁机上前帮忙穿衣服,吴筠下意识的顺着他的手劲,伸手抬脚的穿上了。
而吴筠这边慢慢消化了脑子里多出来的信息,才明白原来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全部都是属于凤族的传承。
所以的天地异兽——当然所谓“所有“其实也就是那几个——在孕育后代的时候,都会在自己的血脉里印记下自己的知识,主要是本族修行方面的,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天地异兽生来就比其他族类强大的原因,因为他们生下来就有最好的、祖辈里代代筛选出来的修行方式。
而吴筠,之前作为人类,是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接受这些就传承在他身体里的印记知识,知道他觉醒了凤身,这才有了接受陵光印记在他自己血脉里的凤族知识的机会。
了解了这一切,吴筠兴奋的睁开眼睛。毕竟是男人,天生的征伐着,有哪个会不喜欢自己变强呢?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的水晶帘响了,秦走了进来,见到清醒的坐在床上的吴筠,松了口气微微笑道:“我想着你也是该醒了。”
吴筠有些不自在的一笑,正准备站起来,却发现金蚕还蹲在地上给他穿鞋,连忙一把拉起他,然后才转头看向秦,“那,我先洗漱一下。”
秦理解的点点头,稍稍抬手指了下后边的那个门洞,“后边。”顿了下,看了眼金蚕,“金蚕对这里很熟悉,待会儿洗漱好了就让他带你到外边书房来吧。”
“好!”
门帘清响,秦离开了。吴筠侧脸看着又低下头的金蚕,轻轻拉起他的手,“金蚕,我们走吧。”
金蚕惊喜的抬起头。
吴筠指了指后边的门洞,“去洗漱!”
金蚕眼眶迅速转红,恹恹的低下头。
吴筠闷笑,侧头在金蚕额上蜻蜓点水一下:“总要先洗脸吧?”
96、凤族来人&责任与感情
出乎吴筠的预料, 门洞后边, 居然是一个氤氲的温泉。
吴筠弯腰鞠了一把水在鼻子前闻闻,却是一点儿硫磺气味也没有,不由看了后边的金蚕一眼, “金蚕,你知道这个温泉是哪里来的吗?”
金蚕在池边坐下, 脚垂到水池里晃着,“不是温泉, 是秦从暗河引来的水, 然后在下边加了一个阵法弄成的。”
“这样也行?”吴筠挑高眉毛满脸惊奇,阵法还可以这样用吗?
金蚕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当然可以!不然你以为那些神仙洞府四季如春是怎么来的?”
吴筠讪讪的笑了一声, “哈哈, 我就是一时没想到而已。”顿了一下,“金蚕, 你要现在洗澡吗?”
金蚕慢慢蹲进水里, “当然了,你也下来!”
“可是,秦还在外边等着,这样不太好吧?”吴筠其实有些动摇。
“你都躺了那么多天了,臭死了!”金蚕的脸有些微的扭曲。
“我臭?”吴筠抬起手臂使劲闻了几下, 似乎,确实,有那么一点儿异味, 不好意思的转换话题,“我躺了很多天吗?”
“嗯,从回来的那天开始你就一直睡着不醒,到今天已经是四天,不,五天了!”似乎是想到当时的情景,金蚕的语气难得的沉郁下来。
吴筠心疼的伸手抱住金蚕,“以后不会了。”
“你要说话算话!”
“一定!”
**********************
到底还是担心等在外边的秦——虽然秦未必有等他——吴筠匆匆结束了泡澡,同时也把金蚕强行拎了出来,稍稍抹了把脸,然后走了出去。
一路上每隔几米就有一个华丽的欧式吊灯,而且还盏盏都亮着,吴筠不得不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测:这真的是秦的洞府吗?
吴筠忍不住向金蚕求证。
“这当然是秦的洞府啊!”金蚕到了外边又恢复了那种乖巧的样子,态度转换之自然,让吴筠忍不住怀疑是不是金蚕到这里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这里的一切都是秦亲手布置的呢。”顿了一下,“顼也很喜欢这里。”
吴筠无言,金蚕言语里透漏出来的意思,显然就是眼前的这一切就是龙族们的审美所致了。自己只是被无辜牵连的可怜人而已。决定了,出去以后一定要好好教导一下金蚕正常人的审美观念,千万不能因为近墨者而黑了。
所幸洞府并不是很大,或者说吴筠有幸领略的面积有限,这种过于华丽的闪亮风格并没有荼毒他太久,很快就到了所谓的书房。
金蚕抿着嘴乖巧的到了书房外就不肯走了,吴筠只好自己一个人敲门,“秦,我是吴筠!”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就打开了,秦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吧!”
*********************
书房里除了秦以外,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但是衣着十分华丽到有些超出正常人接受范围的年轻人。
然后秦介绍,年轻人居然是现任凤王派下来照顾他兼教导他凤族礼仪的老师!
吴筠无言,然后这才领会到“陵光神君”这个身份留下的影响到底有多深重,尽管他不过是陵光神君后人的n代了。
但是,谁让他是第一个觉醒的陵光后人呢?
那人似乎和秦有什么约定,在他进来以后就以一种他听不懂的方式快速急促的说着什么,然后秦不紧不慢的回他几句,整个谈话可以明显的看出秦处在上风。
好一半天后,那人终于不情不愿的结束了对话,然后转过头来,一开口就吓了吴筠一跳:“你就是吴筠?给我看看你的凤身!”
那副理所当然的态度,似乎他愿意看吴筠的凤身,是吴筠多大的荣耀似的。
吴筠皱了皱眉,接收自脑海里的知识告诉他,凤族不能轻易在外人面前袒露自己的凤身,除非是对方是他的伴侣,或者法力绝对强过自己的上位者。一边分析着脑海里的情况,吴筠一边皱眉摇了摇头。
那人眼光陡然严厉起来。
秦开口道:“他是危机中被迫觉醒凤身的,今天才刚刚恢复人身,到现在还不能自己自如的控制转换。”
“哦!”对方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先到凤族的封地去吧,也好系统的学习一下凤族法术。”
啊?
关于凤族封地,吴筠脑海里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实在不多,大概也就知道是个凤族小凤凰们生长的地方,未成年的凤凰不准出来,还有里边有专门的人教导小凤凰。如是而已!
虽然没有这个凤族封地的具体地址,吴筠可没那么天真的以为和秦的洞府一样,在□□某个市区郊外的山洞里。而且这点不算,就冲着那个“未成年凤凰不得擅出封地”这一条,他也是死活不愿意去的。
吴筠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秦,希望他好人做到底,送佛就送到西,再度救他一回场。但是秦居然微笑着转头,当没看见了。
没奈何,吴筠只有自己直面这惨淡的鸟生。“对不起,可是我暂时不想去,也不能去那个封地。”
“为什么?”
吴筠硬着头皮扛着那堪比利刃的视线,“我还有把爸爸妈妈,我要给他们养老送终!”
旁边的秦嘴唇勾起一个幅度浅浅的弯角。
那个人滞了一下,估计也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最后绷着脸道:“养老送终之后,就必须立刻来封地报道!”
“好!”
得到了确定的回答,那人身形一晃,就从房中这么消失了。
好厉害!吴筠衷心的发出感叹。
****************
“吴筠?”秦开口。
吴筠从那人居然能在龙的洞府里直接瞬移的惊奇中回过神来,“啊?”
秦端坐在石座上,神情肃穆,说不出的端庄威严,“你知道刚才我为什么不阻止他带你回封地么?”
面对着这样的威严高岸的秦,吴筠心头生不起一丝敷衍塞责的念头,只是老老实实的摇头,低声回道:“我不知道。”
“因为,责任!”秦一字一句的揭开答案。
吴筠愣愣抬头。
“当初陵光神君自堕凡尘,具体的事由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南方朱雀一位自此空缺,而凤族受此连累一蹶不振。所以,你也不要怪之前的凤使对你态度不够好。作为陵光神君的后人,如果你只是凡人也就罢了。既然觉醒了凤身,你就要有担起陵光当年抛下的担子的觉悟!知道了吗?”
吴筠心神一凛,接触到秦隐含威光的目光,几乎没怎么想,就大声答道:“知道了!”
秦微微一笑,“知道就好。身居其位,必尽其责!虽然你还没有继承陵光的朱雀正神职位,但是,朱雀之位,觊觎者众多,这也是为什么朱雀一直悬空的原因。为了将来作想,你可别学你那个祖先,为了一些些私情,就忘记了身上的责任!”说到后面,秦的口气已经很是严厉,甚至还看了外边一眼。
吴筠脑中也是同时闪过金蚕的影子,不过他随即想起了金蚕一贯的乖巧,马上阴霾尽去,没有任何压力的向秦郑重道:“我知道了。”
98、龙洞里的平静生活(上)
金蚕摄手摄脚跑回来的时候, 吴筠已经洗好澡了, 却还没有从浴池里起来,而是懒懒的阖着双目躺在水里休息。
水是活水,随着进水口处的水流注入而一荡一荡的, 映衬的下边吴筠那若隐若现的身体格外诱人,再加上晕红的脸颊, 微张的双唇,眼前的景象让隔着水晶帘偷看的金蚕几乎是立刻发情了。
呜, 现在的吴筠看着好可口好诱人, 他好想进去咬一口,然后……
金蚕急得想要挠墙,如此诱人的吴筠就在眼前, 然而之前吴筠下给他的止步令也还历历在耳, 金蚕这下是真的犹豫了。
“咕隆——”狠狠的吞了一下口水,深深的看了还睡在池中的吴筠一眼, 决定忍痛割舍眼前美景。
毕竟, 顼出的主意虽然好,但是如果真的惹吴筠生气的话,倒霉的只会是他!
然而,心头割舍的念头还没有转完,眼角晃过的一个场景却使得金蚕再也移不动目光了。
吴筠的手在动!
水面下, 吴筠的手摸着那个地方,一下一下的捋动着,水纹一波一波的自此荡开。之前以为是合着的眼睛, 仔细看下,也看出了分明只是微微的阖着,睫毛也不时的扇动。
甚至,金蚕还听到了,或者说是感觉到了,吴筠那若有若无的喘息声。
金蚕刚刚按下去的欲念一下子腾的冒出来了。
顼煽动性十足的话还在耳边,“去告诉他啊,去证明给他看啊!”想起吴筠刚刚明明是对着自己发情的,现在却这样躲在水里自己解决也不肯让自己和他一起,显然就是不相信自己喜欢他的表现。
一想到这一层,金蚕就再也忍不住了。
他想要吴筠现在就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吴筠的!
*****************************
“吴筠,我来帮你!”
吴筠斜斜坐在水里的台阶上,头后仰着靠在旁边的池边上,恼火的发现怎么也到不了高|潮。明明已经差不多了,然而只要脑中一转过金蚕那或者天真或者嚣张的脸,所有的欲望都消了下去。
然而身体上已经被挑起的欲|火却不是那么容易消去的,于是吴筠只得一轮复一轮的重新开头,如此下来,反倒弄得身体更加焦躁了。
正在这个时候,困扰许久的金蚕突然凑到了面前,说了对现在的他来说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惊心动魄的话。
惊吓之下,吴筠反而释放出来了。
看着自己一言既出后的点点白|浊在水面上慢慢泛开,然后一点一点的变淡而后消失在水里,金蚕实在忍不住嘟囔了一声,“啊,怎么这么快?”
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呢!
金蚕本意只是在哀悼自己夭折腹中的计划,可是这话听在吴筠耳里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本来由于之前的种种吴筠就已经够尴尬惊讶愤怒的了,现在金蚕居然还来这么一出,当着他的面这样嘲笑他,吴筠终于忍无可忍了!
出离愤怒,吴筠反而冷静下来。转身捡了一瓶1.8升的沐浴露,顺便又把旁边几瓶400毫升的洗发楼护发素精华乳全部搂了过来,然后吴筠才开始发飙:“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金蚕一边躲着吴筠扔过来的东西,一边争辩道:“吴筠,我过来就是想让你看看,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不信你看,我也可以对你发情的!”
“……”吴筠恶狠狠的瞪着向自己展示某个部位的金蚕,吸了一口气,阴冷的嘶嘶声道,“过来!”
金蚕兴高采烈的走上前去。
“嘭——”吴筠一抬手把那最大的1.8升的沐浴露拍在金蚕头上,装了沐浴露的瓶子应声而裂,乳白色的液体从金蚕头顶慢慢流下,金蚕却连抬手擦一下都不敢。
“到那边去蹲下,不准动!”吴筠随手指了一个角落,把金蚕打发了过去,“要是动了,以后你就再也不要进这个房间来!”
金蚕无辜的看了一眼盛怒的吴筠,不敢争辩,怏怏的走到吴筠指定的角落,蹲下,然后转过头可怜巴巴的望着吴筠。
吴筠被那眼色一看差点儿又倒下浴池去,赶紧扯过一边的浴巾在腰上一围,甚至顾不得穿上衣服,只是拿了放在一边的衣服就走了出去。
***************************
吴筠决定给金蚕找一个房间让他搬出去。
以他目前居住的这个房间的架势,这里肯定还有多出的空房间。而且以前金蚕也来过这里许多次,肯定有他自己住的地方。虽然秦现在不在这里,但是还有两个小妖精不是,他们总该是知道的。
撇下还蹲在浴池边上某个角落的金蚕,吴筠穿好衣服,然后往之前曾经到过的书房走去。
秦的这个洞府设计得挺智能的。别的不说,就是这个路灯,虽然花得让人有些受不了,而且彼此之间也隔得太近了,有浪费电的嫌疑——话说吴筠到现在也算是见识了不少电器,或者说,不少电灯,但是他还真不知道这里的电来自哪里——但是光光他一个人走近的时候能够自动开灯的方便,就足够抵消所有的这些缺点了。
刚刚走出房门没多远,吴筠就看到斜径里插过来的一条小道上突然由远至近的亮起了灯。显然,有人来了!
在这洞府里这么久,除了那天向来在书房里说了几句话,吴筠还这没看到别人。这下,吴筠也忍不住好奇了,站在远地方等着。
进来,却是一个和手提这里各式各样大包的小包的,手里拖着一个和他差不多的筛子,慢慢走到了吴筠面前上下打量。
“嘿,你就是那个小凤鸟吗?”看了一会儿,那个人发问道。
吴筠笑着点了点头,猜测道:“我就是,你是这里面的人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出门去了。”那人举了举手里的东西,“我找人借这些东西去了。”
“借?”吴筠惊奇的看着那人手里的一系列东西,都是他些他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唯一可以认出来的就只有那个叫做筛子的大家伙,还是某此出游看到别人摆出来的纪念品中看到的,“你们借这些东西做什么?”吴筠还有一句话含在嘴里没问出来,那就是,你们作为一条龙的下属,有穷到连这么点儿东西都买不到吗?
那人却牛头不对马尾的感叹了一句,“要过年了。”
99、龙洞里的平静生活(中)
这关过年什么事?
看出了吴筠的疑惑, 那人解释道:“过年之前, 要准备过年的年粑年酒之类的啊,你们难道都不准备的吗?”
“呃,”吴筠干笑一下, 吃吃的道:“会的。但是,我们一般都是在过年前面几天去超市买就行了。”
“这怎么行?自己过年的东西怎么可以偷懒到外边买?”那人谴责的看着吴筠, “那还是过年嘛?”
吴筠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那个, 外面都是这样的。”
“所以你到现在都还没有自己动手准备过过年嘛?”那人显得很惊奇, 随即热情的邀请道,“那,过来和我们一起准备吧。”
吴筠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 “谢谢你的好意了。可是, 我其实是过来找小鱼,想问下这里哪儿可以打电话。”
“打电话?”那人皱了皱眉, “我们这里没有电话, 洞里的手机被秦带走了。”
“啊?”虽然如此,但是吴筠倒也没有多失望,龙洞里能出现这些东西都已经够让他吃惊的了,少一个电话也没什么。
那边又道,“不过小书房里有电脑, 你要有什么事,可是上网说啊。”
“这里还有电脑?”吴筠觉得自己真的不应该吃惊的,毕竟看这一路的华丽吊灯, 还有自己房间后面浴池旁边的卫生间里的冲水马桶,人家秦还随身带着手机,一个电脑算什么?
可是他真的忍不住吃惊了!他可是记得之前金蚕到这里可是不许带电脑的!
“当然有,”那人面露不悦,“我们这里又不是那荒郊野岭不毛之地。”
吴筠嘴角抽了一下,绝对暂时不参与这个话题,“那,如果方便的话,可以麻烦你带我过去一下吗?”
“好。”
********************
小书房和吴筠之前去过的书房很有些距离,吴筠跟着石青——终于问出他的名字了——到达小书房的时候,正好看到小鱼——那个鲤鱼精——在玩星际争霸。
吴筠眼角抽了抽,他算是明白为什么秦严令禁止金蚕带电脑了,对着一个网瘾儿童就够恼火的了,没有人会想要这份恼火叠加的效果。
这边的石青显然也很恼火这样的小鱼,恶狠狠的命令小鱼存了档退出了游戏,让出了电脑前的位子,然后被拎着干活去了。
临走前,石青不知从哪里变出一盘鲜嫩嫩水灵灵的桃子,给吴筠放到电脑桌前,“这是我那树上结的,这隆冬腊月的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东西,就尝尝这个吧。”
然后,吴筠才想起,这个陪他走了一路的,还唤他做“小凤鸟”的男人就是他听说过的“小”妖精之一,那个桃树精。
吴筠郁闷了。
吴筠也没郁闷多久,因为石青离开得很快,而这里的网速也很快,在选择链接宽带后就立刻连上了。
想起自己初搬到s大时经历过的抢号事件,还有后来那校园宽带慢得惊人的速度,吴筠惊得咂舌。
一连上网,吴筠首先登上□□,还来不及做别的,就看到上面那个代表陆媛的兔子头一阵猛闪。
点开,长长的一大串消息立马蹦了出来,反反复复的都是“你现在哪里?”“到底怎么了?”“上来了给我回话!”的几句话。
吴筠还来不及看完,“叮——”的又一个消息发出,页面马上被强行拉到了最下面,又是一个“你现在哪里?”
吴筠再把消息页面往上拉,坚持看完了所有的消息,下边已经多出两条“你是谁”的质疑来了。
想了想,吴筠开始打字,“陆媛,是我!上次没打电话回家,老妈说什么没?”
很快就回过来了,“什么也没说,就是上法安寺抽了个签,差点儿没被吓死!现在正在各路拜访大师中。”
吴筠心头升起了一阵酸酸的感觉,觉得自己的老妈也不是那么不靠谱。
那边又道,“你到底怎么了?老妈不知道抽到了什么签,这几天总是神神叨叨的翻家里的存单。”
吴筠当机立断的截下了陆媛关于自己老妈的后续报道,就让自己沉浸在眼下的感动就好,“我没事。前两天遇到了些倒霉的事情,手机也掉水里坏了,现在才找到可以联系外边的地方。”
“你落到那个犄角旮旯了?”
“我也不知道。”这个倒是大实话,除了知道这里是秦的地盘,吴筠却是对这里半点儿情况也不知道了。
“你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出来?”
“不知道,估计还得一段时间。”
“你那里交通方便不?”
“非常之不方便。”
“金蚕呢?”
“和我一起。”
陆媛又继续盘问了吴筠许多事情,吴筠也都一一老实作答了,然后,陆媛冷不丁的问了句,“你那里天气怎么样?天上有云不?”
吴筠先是条件反射的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然后打出“我不知道”这四个字,可随机反应过来陆媛并不是在问自己天气。
早年严打的时候法院这边判处了好一批人的死刑,那一段时间法院外边整天有不少人谩骂,扬言要如何如何报复之类的。陆先生当时还是法院的副院长,但也有些担心家里的一个继子一个女儿,所以就给他们设计了万一被人抓住了怎么报告身边情况的暗语。就如这句,“有云”就是指身边有人监视不,有几个人监视就是有几朵云。
吴筠心头感动,手也快了很多,“没事,天气好得很啦,艳阳高照的!你还不相信我么?”
“真的没事?”
“真的!”吴筠顿了一下,“好吧,前几天上山玩摔了一下,现在已经好了些了,过些日子就回来。”
“摔到哪里没?”
“没有,就是破了个伤口,出了些血。”想想,“有点多,但是现在好了,休养中。”
“哦,那就好。”
“我现在这里没电话,你帮我跟老妈说一声。”
“你那什么地方?上网可以,却没有电话?”随着这句话一起出现的是一个拎着大锤的小人,在屏幕上对着吴筠猛挥了几下,音响里还传出“砰砰砰”的音效,直截了当的表达了陆媛此刻的心情。
吴筠一笑,“对了,我爸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
“听说他们帮派最近打赢了一个小架,春风得意中。”
吴筠直接发了一个无语的表情过去。
“我要下了。”陆媛其实不是什么好的聊天对象,她太严肃太正经了,而一旦惹到她了,她就化身霸王龙,还是冰的那种,一句话就能把你噎到南极。所以说了一会儿,吴筠就决定离开了。
“等等!”
吴筠听话的暂停了下q的举动。
然而等了好久也没见动静,“怎么了?”
“没事,你下吧。”
吴筠差点吐血。
*****************************
离开了这个其实应该叫做电脑房的小书房,吴筠根据洞中后方远远传来的光亮去看了一下他们做年粑情况,然后决定自己还是等着吃就好了。
揉粑团什么的简直不是人干的活!
吴筠忘记了,他现在其实已经不是人了!
一路揉着因为用力过度而酸痛的双臂回到先前的睡房,吴筠发现金蚕还乖乖的蹲守在浴池旁边的角落里,只是面前却多了一张矮凳,上面摆着从那破屋带过来的笔记本,他的十指正飞快的在面前笔记本上敲来敲去,噼里啪啦的声音甚至让他忽略了吴筠撩开水晶帘发出的脆响。
直到吴筠走到他身后,金蚕才反应过来,一把合上笔记本,金蚕讪讪的转过身跪坐对着吴筠仰起头,“吴筠,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吴筠近乎本能的摸了摸金蚕的头,“我不会不要你的。”眼角瞥得金蚕脸上来不及遮掩的喜色,马上又绷起脸,“不过,你刚才在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网上的朋友给我传些资料。”金蚕虽然竭力掩饰,但是眼睛却亮晶晶,像是偷吃到了蜂蜜。
那么明显的破绽,吴筠自然是看到了,不过吴筠决定暂时不理。
金蚕之前就是圈子太小了基本上只能接触到自己一个人,所以才会那么的巴着自己不放。如果放他出去见识一下不同的风景,不定他就醒过来了。
而且,吴筠也存着这样一个想法。如果金蚕真的见识到了外边的纷乱后仍然坚持最初的心意的话……
吴筠心底有了点模糊的想法。然而他自己也不敢确定,或者说,不敢去想。所以,他决定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
至少,不管将来如何,还是先把自己从眼下这种尴尬的欲求不满中解脱出来吧。要是有一天因为欲求不满而憋死,那也就没有任何未来可言了。
只是,吴筠的心底,在他自己也不确定时候,已经生出了几分忐忑,还有期盼。
100、龙洞里的平静生活(下)
按下心头对金蚕电脑里的东西的好奇, 吴筠让金蚕收起电脑搬到他以前住的房间去。
吴筠已经在心头准备好了要是金蚕不愿意走他该说什么话, 甚至还为强硬程度不同安排了几种,但是没想到金蚕一句话不说的就答应了,甚至还有几分迫不及待!
吴筠心头有些闷, 这个没良心的小子,亏他还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到底是小孩子心□□!小孩子的话果然当不得真!
有些郁闷的给金蚕收拾了本来就不多的东西, 看着小子乐颠颠的抱着笔记本就往外边跑,吴筠终于忍无可忍, “金蚕, 站住!”
金蚕兴奋中带着几许心虚的脸小心的转过来,“怎么了,吴筠?”
“这些东西你还是自己拿过去吧, 我有些累了, 想要休息一下。”
“吴筠你还没好吗?那我,”金蚕犹豫了一下, “我不过去了, 我要留下来照顾你。”
吴筠心头一阵欣慰,至少,这小子还知道关心自己。摸了摸金蚕的头,吴筠面容柔了下来,“不用了, 你过去玩吧。我只是上网累了,想要睡觉休息一下。”顿了下,“对了, 你也不要上网太久了,对身体不好,知道不?”
“知道了,吴筠你也要好好休息。”金蚕接过吴筠手里提着的一些东西,趁着吴筠不注意的功夫,突然在吴筠嘴唇上重重咬了一口,然后嘻嘻笑着跑开了。
留下吴筠一个人捂着流血的唇,呆愣愣的站在门口。
好一半天,吴筠才反应过来,赶紧回到后边的洗手间把血洗了,又洗了把脸,看着隐约还带着红色的血打着旋儿的从洗手池下边的排水口流走,吴筠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操,老子的血!”
然而,摸着还在疼痛的嘴唇,吴筠的心却奇异的安定下来。
********************
金蚕一口气冲到自己位于小龙隔壁的房间才停下来。
旁边的小龙听到动静冒出头来,“这么慌张,终于被赶回来了?”
金蚕小心翼翼的把笔记本摆在床上,然后才抬起头,“开什么玩笑!我是特地回来看些东西的。”
“看东西?看什么东西?”小龙好奇的赤着脚从隔壁跑过来,嘴里还夹着一片薯片。
金蚕打开笔记本,点开暂停的视频,“这个!”
“哇哦!哇哇!喔!”小龙一连发出了好几个感叹词,才反应过来的伸手蒙住一只眼睛,然后尖叫道,“金蚕你怎么看这个?”
“爱看不看,出去!”金蚕不爽了。
“等等!”小龙抓住金蚕推自己的手,“这个就是发情的人类交合时候的样子吧?你哪里找到的?”
“网友给的。”金蚕含糊其辞。
“你的网友可真好,知道你没经验,居然还送这个!”小龙忍不住感叹,然后用手指捅了捅金蚕,“喂喂,待会儿看完了给我一份!”
“你要这个做什么?”金蚕警惕的看着小龙。
“当然是学习啊!”
“你学这个做什么呢?”金蚕有些困惑的上下打量着小龙,“你现在这个样子,还什么都不能做吧?看了又不能用,还是等你能用到这些的时候再来看吧。”
“知识是需要积累的好不好?难道你非要等到上战场的时候才学习战斗?”
“那也要等到你能战斗的时候才学习吧。你现在什么连发情都发不起来,看这个做什么呢?看都看不懂吧?”金蚕不想给顼这个,毕竟,要是秦知道了他教小龙这些,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你!你又不是龙,怎么知道我不是快要可以发情了?”这一句话小龙说的有些气急败坏。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小孩子家家的,就你这个样子,发情?喝奶差不多吧!”金蚕从观看研究视频中的百忙分出一个嘲笑的眼神给小龙。
“你才喝奶!你全家都喝奶!”小龙被刺激到了,“能发情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你对着吴筠去发情啊!跟我炫耀,你很了不起吗?”
金蚕虽然确实长大了不少,但是他的心却没有跟着身体一块儿长大,“起码我能发情!你一个小孩子,”轻蔑的视线上下扫描了一遍小龙那娇小的身躯,“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小龙愤怒的从床上跳下来,“不好意思啊,我一个小孩子就该和大人睡觉!我要去找吴筠睡觉去了!你大人了,你就看你大人看的东西吧!”然后不等金蚕反应过来,小龙撒开脚丫子就往吴筠房间那边跑去。
“顼,你给我回来!”
金蚕放下手里的笔记本并且谨慎的顺手合上后追出来,可惜小龙早跑得没影了。
*******************************
顼其实并没有像他跟金蚕说的那样跑过去找吴筠。毕竟都不是那种只会赌气的小孩子了,而且多少也有了一点“朋友妻不可戏”的意思,所以虽然口头上说的吓人,但其实半路上他就转道去了石青小鱼做年粑的地方。
于是金蚕气喘吁吁的跑到吴筠房间的时候,见到的就只是吴筠一个人盖了半截被子裸着上身躺在床上的样子。
刚刚电脑上看的景象还缠绕在眼前纠缠不去,吴筠又以这样一副任君施为的样子出现在他眼前,金蚕心头发情的冲动再也忍不住了。
三下五除二的脱掉身上衣服,金蚕几乎是立刻爬到了床上,然后,开始思量从哪里下口。
“金蚕?”这么大的响动,吴筠要是还不醒过来就可以直接投猪胎了。
“吴筠,”金蚕火热的身体上下磨蹭着吴筠,“起来好不好?我想干你!”金蚕想也没想的用了他刚才看的视频中的一句话,总算他还记得把名字换了。
隔着被子隐隐感觉到顶着自己的东西,吴筠慢一步的领会了金蚕话里的意思,脸色猛然一变,“金蚕,韩阳又教你什么东西了?”
“不是韩阳。”金蚕喃喃的回答了,然后再不给吴筠说话的机会,用低头用嘴唇把吴筠的唇给封住了——上面还有血痂,他之前真是太不温柔了。
“唔唔——”吴筠力气不及金蚕,在拍打推踢都不管用后,忍无可忍的用上了他一直不太耻于使用的——抓挠。
“嘶!吴筠清点!”金蚕嘶嘶的吸着凉气放开。
金蚕本体刀兵不入,连带的他幻化的人形也不是一般的厉害。但是无论如何厉害也抵不过吴筠的凤凰爪子,虽然眼下因为不是本体而威力大减,但是用在同样因为幻化人身而防御能力大减的金蚕身上,足够了!
吴筠终于用自己的手给自己争取来了正常呼吸的权利,“你发什么疯?不是才刚刚搬走吗,又没事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顼说他要过来!他人呢?”金蚕也想起了自己过来的本意。
“我一直在睡觉,没看到他。”洞里的水晶帘子并不只是安在那里好看的——虽然秦的本意确实如此——还有提醒防御的功能。至少,在一般情况下,任何人只要通过门洞,哪怕一点儿也不触动帘子,帘子都会发出声音来提醒房间主人。
金蚕也不是笨蛋,他很快就猜到了小龙的想法,心头对小龙的识趣很是满意,决定等将来小龙长大到了发情的年纪,就立刻把电脑里的东西拷贝一份给他。不过眼前嘛,“那就算了,吴筠,我们继续刚才的事情好不好?”
“不好——”吴筠摇头。
“——才怪!”金蚕截断了吴筠的话,伸手往被子里一探,“吴筠你也发情了!”
“放手!”吴筠恼羞成怒。
“不放!”金蚕学着在视频中看到的还有之前池子里现场跟吴筠学的,小心翼翼的抚慰着手里的小家伙,嘴里也絮絮道,“一个人发情是很辛苦的!吴筠你看,我也发情了!我们一起不是很好么?”牵过吴筠的手,“你也要帮我!”
吴筠闭上眼睛,被动的听着金蚕的指挥动作,心头催眠自己,不过是打炮而已,不过是和熟人打炮而已!
耳边响起暧昧而温暖的声音,“吴筠,觉得舒服吗?”
“……”吴筠抿了抿嘴,不回答。
101、风波乍起1
说实话, 虽然对金蚕说了要去找吴筠, 但是顼真的没有想过金蚕会有余裕从他的那个片子中分出注意力来关注他的这句气话。
所以,掀开帘子的时候,他是真的没想过他会这么快就见到那个片子的现实版!于是, 几乎是没有反应的傻在了那里。
直到头上挨了一记金蚕扔过来的枕头,顼才闪躲着双手捂上眼睛——当然双手是张开的——放声尖叫, “我不是故意的!”
“滚!”金蚕终于正常反应了,抬手就是一连串的黑雾团子, 追得顼好不狼狈。一连在地上好几个难看的驴打滚, 顼最后不得不回复了自己筷子粗细的龙身,才险之又险的从帘子间逃了出去。而在他身后,金蚕发出的一连串的黑色光箭射在墙上, 激起一串串黑色的火花。
小龙委屈的挂在水晶链子上, 看着金蚕这样大张旗鼓的行径,很是郁闷:“至于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其实什么都没看清楚啊!”
****************
金蚕这边在暴怒的发出一连串腐蚀性的黑雾和光箭后, 转头马上变成了再温顺不过的小猫,讨好的道:“吴筠,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吴筠却默不作声的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了下来,看也不看金蚕一眼,自顾自的扯过衬衣穿了起来。
“吴筠?”金蚕绞着手指讨好的望着吴筠。
吴筠回过头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目光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却看的金蚕讪讪的缩了回去。
“穿衣吧,顼这个时候特意跑过来, 应该是有什么事。”
“对对,穿衣!秦正等着你们呢!”顼的小脑袋从水晶帘子的缝隙间探了进来,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看着正弯腰套裤子的吴筠,可惜,居然已经先穿了衣服!不过,那双腿……
顼哧溜的吸了一口口水,然后对上了吴筠的双眼,顿时一个激灵,整个身体感觉如同在秋天的冷水了过了一遍一样,整颗头脑被强迫的清醒过来,这时他才注意到旁边金蚕已经变红了双眸,赶紧打了个哈哈,道:“啊哈,其实,秦也不是那么急。你们要是快点的话,应该还可以来一回的。我先走了,就不等你们了!”
金蚕愤恨的看着因为顼离开的动作而晃悠不止的水晶珠帘,然后转头拼命的开捶打枕头。
“别打了,秦这个时候回来,还让顼过来通知,肯定是有事情。”吴筠镇定的穿皮带,一边看了眼还光光的金蚕,“你也快点吧。”
“为什么他要这个时候回来?”金蚕愤怒。
“这里是他的地盘,他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他打搅了我!”
“……”吴筠镇定的扣着扣子,“你可以去跟他说。”
“我不敢。”金蚕可怜兮兮的缩起肩膀,然后蹭了过来,“那,吴筠,你觉得刚才舒服吗?”
“……”吴筠低头扣裤头,不吭声。
“难道是我做的不对,所以不舒服吗?”金蚕大胆猜测。
“……舒服!”吴筠低吼,“快点穿衣,出去了!”
“真的?吴筠不要骗我。”
“真的!千真万确!快点!”吴筠咬牙切齿的吐出一个一个的字。
“那我们下次再来好不好?下次我们找个好一点儿的,不会让人找到的地方,好不好?还要换一个方式,这次太不过瘾了!对了,你说我们这样会不会有小宝宝呢?发情后交合都会有小宝宝的,不过你是凤凰,应该会是蛋宝宝吧?或者,会是蚕宝宝?”
吴筠看着眼前两眼放光自顾自的絮絮叨叨的金蚕,突然深深的懊悔,贪图肉体上的一时欢愉果然是要遭报应的!
“金蚕,还是赶紧收拾去见秦吧!”
“那我们的宝宝呢?”
“没有宝宝!”吴筠轻轻喟叹一声,心头忽然升起淡淡的惆怅,“我们没有宝宝,也不会有宝宝。”
“为什么?”金蚕不解的歪头看着吴筠,“是因为我们没有按照那个片子上边说的那样做到最后吗?”
“不是,以后我再慢慢给你说。现在,我们先去见秦。”
“……哦。”
************************************
秦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在秦那间与整个洞府风格完全不搭调,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悖逆的主卧里,吴筠见到了昏迷不醒的席芮。
看着脆弱的如同一个无知觉的布娃娃一样的席芮,想想记忆中那个几乎无所不能的师父,吴筠差点儿没反应过来。
这真的是席芮吗?
“所以,融合失败了?”吴筠看着双眼通红的秦,“那,现在床上躺着的,到底是文风师傅还是我的师父呢?”
“都是,也都不是。”秦颓然靠在床柱上,轻轻抬手触摸着床上面白如纸的席芮,惨笑道,“不过,应该很快我们就可以知道了。”
“怎么分辨?”吴筠心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秦却冷静下来,转头看着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小龙和金蚕二人,“你们出去。”
吴筠几乎是有些惊慌的回头看了一眼,虽然知道金蚕在秦面前没有任何赢面可言,但是有金蚕在身边,他多少回有些安全感,可是现在秦却把金蚕打发走了……
102、风波乍起2
“你说什么?”顾不得还躺在床上的席芮, 吴筠一脸失态的跳了起来, 盯着秦大声质询:“你疯了?这样他会死的!”
“不会死,只要照着我说的去做,绝对不会死的。就算是死了, 我也会把他的命魂揪回来。”秦的声音里满是疯狂,“照我说的, 开始吧。”
“可是——”吴筠手捏法诀,却迟迟不肯行动。接收了血脉里的知识传承的他, 自然知道秦话语里的漏洞。作为人三魂里的主魂, 命魂自然是主宰人生命的,命魂不灭,人确实可以活着, 甚至, 还可以还法师的帮助下吸取天地二魂来补充。可是这样一来,差不多就是一场人为的轮回了, 剩下的席芮, 或者是文风,肯定会变成另外一个人的。
实在不忍心,无菌忍不住小心开口道,“要不,我们再试试?说不定在这里, 他们可以融合呢?”
“来不及了。”秦惨然一笑,“再不开始,等到席芮命魂受损, 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会来了。还不如现在开始,好歹总能活下来一个。”
“那,开始吧。”
***********
啊——
饱含着怒意的锐鸣无声的响彻整个房间,感觉到威胁的文风残魂爆发出来的强大法力震荡得整个房间内的物品都开始摇晃起来,房内唯一的一盏吊灯也在这样的法力震荡下熄灭了,只剩下在吴筠法力支撑下的凤凰真火明灭不定的围在床四周。
“定心明性,外物不迁!”秦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吴筠赶紧凝聚心神,再也不去想这房间的各种动静,反正人家主人都不在意了,他一个客人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凝起心神内视,吴筠小心的控制住丹田内府里不多的火性真元,将之一点一滴的引出体外而后以极高的精神力控制其化为几乎没有温度的冥火,然后让这能燃尽一切邪魅鬼物的凤凰冥火把席芮的身体整个包围。
冥火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并不会对普通物品的被褥床铺之类的普通物品有什么伤害。是以那跳跃的暗红很快缠上了席芮的身体,而身体里的两个灵魂,尤其是文风也不甘示弱,浓重的黑气很快从身上冒出,然后向着因为吴筠体内真元限制而显得分外单薄的冥火扑过来。
然而冥火毕竟是凤族专门克制魔物而传下的技能,即使强大如文风,对上这种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克星般的天敌,也是束手无策。
尤其是秦还在一边帮忙压制着,便是他想抓住吴筠破绽伺机而起也是不能。
席芮还好,他毕竟是这个身体的正魂,虽然因为融合不能转而争斗的时候受了些损伤,但无论如何,至少绝对不会被归到残魂一类,冥火虽然对他有些伤害,但是有文风这么个大目标在前,他总是没有受到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
文风这边,不过几瞬的交手,却是已经到了消散的边缘。勉强在秦的龙威下控制住身体,文风睁开眼睛,一双眼睛在昏暗中发出莹莹绿光直直的瞪着秦,用好似玻璃碎片刮过废铁一般的声音怨声道:“秦,你到底是觉得我拖了你后腿了吗?”
“不,我从来都没有那么想过。”
房间里的压力陡然加大,只听得砰砰几声,头上的吊灯居然被这无形的压力压得炸了开来,而四周摆着的不多的几样家具也纷纷到底,文风冷笑,“果然没这么想?那你找这个二愣子来做什么?是想用钝刀子来给我磨肉吗?”
嘭——
秦跪倒在了床前,“文风,你出来吧,我不想你就这么消散!”
文风在床上挣了几下,却到底没能挣脱秦布下的光带,恶狠狠道:“你不想我消散,还不过来放开我!”
“不,我不能放!”
“那你就是想杀死我!那道禁魂就是你下的,是不是?”
“文风,你知道的,我怎么可能做对不起你的事!”
文风冷笑,“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不想你命魂受损了。”
“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应该把那命魂夺过来给我,而不是让一个毛都没干的小凤鸟乱喷火!”虽然被绑在床上又被困在身体之中,文风却没有一点儿弱势的样子,反而是颐指气使,甚至连房间内的气机都有再次浮动的痕迹。
秦的手温柔的抚上文风已经隐隐浮出席芮身体表面的魂体,顺便稳定下了整个房间内的气机,“那已经不是你的命魂了,文风,我们等下一次好不好?”
“你让我消散,却又让我等下一次?哈,这话也只有你说得出了吧?”
“不是的,只要命魂转世,我一定会帮你恢复记忆!”秦忘情的执起文风的双手。
“哈哈,命魂转世,那还是我吗?”文风魂体上的黑气暴涨,刹那间居然突破了吴筠的冥火,然后闪电般的缠上了秦的手臂,随即顺着手臂蛇行上去,直奔秦的眉心袭去。
眼看秦居然没有反应,吴筠急了,他心中真正承认的师父只有席芮。对于这个文风,他虽然听金蚕说了一些当时的传闻,也知道他就是席芮的前世,但是文风对他而言依然只是个陌生人,而且还会是个跟自己师父抢身体的陌生人。
可以说,吴筠心底,对这个从来没有听过的所谓大法师其实是有几分隐隐的讨厌的。
而这种讨厌在知道文风因为融合失败而性情大变后,更是加深了到了几乎恨的地步,因为现在的文风,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没了理智的魔物。
顾不得再要体内真元流转的平衡,吴筠不假思索的加大了体内不多的真元输出,忍住丹田陡然升起的剧痛,吴筠甚至不用引导,陡然变大的火势猛地卷向了秦手臂上的黑气,然后不等那黑气反应过来,就将之焚烧了个干干净净。
残余的火势卷回床上席芮身体以内,吴筠却是顾不到了。
******************
无论如何失神,秦总是不会让文风的命魂受损的。
秦属龙族,龙主木,最善修补恢复生命。席芮虽然是魂体受损,但是在秦的手里,修补也不过是眨眼的问题而已。
当然,之后的休养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顺手给吴筠输送了些元气,又稍稍修复了一下吴筠受损的丹田——因为不是同族,秦真正能帮的到底不多——秦就让吴筠回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我这里是不能呆了,这次出手扰了席芮命线,想来上面的惩罚很快就会下来了,你赶紧带着金蚕还和顼离开吧。这洞府里有什么你看上的,随便拿好了。记得快点!”
“那你呢?会有什么样的惩罚?”吴筠撑着床柱坐起来。
“大概,禁闭个百十来年吧。”秦抱着还在昏迷的席芮,往外的脚步稍微顿了一下,马上又继续往前了,“这样却是正好呢!”
“什么好?”吴筠不解。
“你还是快去选些东西吧,有不知道就问石青,这个洞很快就要封了。”秦却是大步走着出去了。
103、风波乍起3
也不知道秦是怎么做到的, 吴筠只是耽误了十秒钟不到的功夫, 而等他走出房门,秦已经不见踪影了。
因为也不知道秦说得很快到底有多快,在房门口小站片刻之后, 吴筠眼见等秦是不可能了,于是不再去想心头的疑问, 转身开始往自己房间走。
虽然有秦补足了元气,但是受伤的内府却没那么容易平静下来。一路上, 因为丹田处不断传来的灼烧般的苦痛, 吴筠着实花了些功夫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
“吴筠你回来了,顼呢?”正在收拾包袱的金蚕一边指挥着房间里的各种物品往床上的大包里飞,一边皱眉看向吴筠身后。
“什么顼?顼怎么了?”吴筠有些难受的靠里在门口。
“我让顼去接你, 没遇上吗?”金蚕竖起眉毛探头看向外边, 一边贴心的过来扶着吴筠,“秦对你怎么了?”
“没事, 只是让我帮一个小忙, 东西收拾好了吗?”
“好了!”床上的大包在金蚕法力的控制下自己拉上拉链,还在充满弹性的床垫上跳了两下,向吴筠充分展示了它的份量之重,金蚕得意的扬起下巴,“所有我们带来的东西全部都装在这里边了。”
“秦说这洞府里的东西, 有想要的可以自己拿走。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自己去选几样吧。到时候我跟秦开口。”
“不要,我不喜欢这里的东西。”就好像一只青蛙怎么也不会喜欢蛇窝里的东西一样,作为蛊王的金蚕, 对神龙洞府里的东西也没有多少兴趣。
“那就算了,”吴筠也是看着满洞府里的亮晶晶眼疼得厉害,法术方面,他如今有了自己的传承记忆,也不需要什么,“我们去找顼吧。”
************
不用他们找,吴筠这里话音刚落,那边小龙已经举着双手踢踢踏踏的跑回来了。
“吴筠,准备走了吗?”
“你跑哪里去了?”金蚕不高兴的出口质问。
“石青说这里的东西可以随便我拿,我就在墙上随便挖了两个。”小龙献宝的展开双手,把手心里的东西送到吴筠眼前,“好看吗?”
这里的“两个”显然是虚词。小龙那几乎举到吴筠鼻子下的一双小手掌中,赫然躺着五枚差不多大小的的剔透华美的小石头,正是这洞府里随处可见的岩壁上的“小星星”,此刻在头顶吊灯的灯光照射下,发出可以称得上炫目的光彩。
吴筠记得秦这洞府,除了那些可以搬动也是不是需要移动的譬如书本电脑还有日用品之类的东西外,其他的东西都是施加了护持法术的。小龙居然就为了好看能从被加了护持法术的岩壁上硬生生的挖下这个,该说他不愧是和秦一脉相传的龙么?
************
许是吴筠看的时间有些长了,小龙的手抖了一下,然后慢慢收回了一只手,“呐,吴筠你要是喜欢的话,这些就送你好了。我自己再去挖一会儿。”
看着小家伙满脸肉痛的表情,吴筠心下好笑,伸手从那肉呼呼的手掌中拈了最小的一颗,“好了好了,我只要一个,不要再去挖了,快点走,你也不想被关在这里吧?”
“不想!我还要去找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小道士!”顼飞快的把剩下的几颗“小星星”翻手装进自己衣兜里,然后昂着脑袋大声宣扬自己的态度。
“那就快点吧,别再偷看吴筠的口袋了。”金蚕哼了一声。
小龙飞快的斜睨了金蚕一眼,随即意识到现今两人的高度差距,马上又收回视线,翘着鼻子怏怏的率先向外行去。
***********************
秦一直都没有出现,反倒是之前曾经见过的石青,装了一大袋子水灵灵的鲜桃,还有之前做好的年粑,非要塞给吴筠,然后还殷殷嘱咐小龙要是有是什么,可以上网联系。
吴筠提着水果袋满头黑线。
想起那小书房里并排的两台电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禁闭?
只是,离开的时候,金蚕才说,石青带他们走的是这个洞府的后门。
遥遥望见那据说是后门的黑黝黝的石门轰然落下,两边的杂树驳然合上。吴筠知道,这一辈子,他很难再看到那个沉稳淡漠护短深情的秦了。
心头莫名的空落下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吴筠抱着小龙,拉着金蚕,然后瞬移去了之前席芮居住的那个木房子。
空无一人。
桀骜的木屋坚持着它一贯的斜塔风格矗立在半山腰上,往下是挨着山错落着排下去的各式木屋砖房,配合着不远处的大河上机帆船行驶的隆隆声响,整个就是一副标准农村新气象的图画——
只是要划去这个不和谐的冷清破木房子。
“吴筠,我们现在去哪里?”
围着曾经住过的木房子转了两圈,小龙也没了玩耍漂亮石头的兴致,牵着吴筠的衣角,有些担忧的问。
金蚕左右提着一个巨大的行李袋,右手拎着出洞前石青打发的水果袋,沉默的站着吴筠身后。
“还有五天,”吴筠从眼前的热闹景象收回目光,轻声道,“我们先在这里住下吧。”
********************
出事之前,席芮曾经给他说过,他的通缉令在十八天之后就会撤除。
只是,席芮的话还有一个前提:没有意外发生。
然而,从他说那句话开始到现在,意外早就一个连一个的发生了。梁欢、席芮、秦、莫名出现的叶静华和那几个无辜的警察,一个接一个的卷入,各种诡异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在眼前挑战着他的承受底线,而原本以为是人的不是人,以为成了鬼的也不是鬼。
就连他自己,也在不知道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一只鸟……
“吴筠,我肚子饿了。我们晚饭吃什么?”金蚕的声音打断了吴筠有些散乱的思绪。
“呃?”回到现实的吴筠突然发现一个大难题,“屋子里有吃的吗?”
“没有,一点都没有。”金蚕已经进屋子里打了个转出来了。
想起了以前都是韩阳从河对岸的小镇买东西过来,吴筠不抱任何希望的问,“有看见钱没有?”
金蚕眼睛亮了一下——纯粹是因为钱这个字——然后摇头,“没有。”
吴筠自己身上也没钱,长吁口气,“那,我们吃粑吃桃子吧。”
“然后呢?”
“吃桃子吃粑。”
104、风波乍起4
接下来的五天, 吴筠三个都是在这个斜塔风格的破木屋里度过。
不是没想过去找席芮他们。毕竟, 除了秦,就是席芮最让吴筠觉得可以依靠了。但是考虑到自己目前的被通缉身份,吴筠还是打消了依靠席芮的想法。而且, 当前的席芮只怕也处在自身难保的状态下,根本不可能帮上他什么, 反倒是他的被通缉身份有可能给对方带来麻烦。
而且,因为之前被拘禁的经历, 吴筠心头, 对那个换了里子的梁欢,还是挺恐惧的。想到有可能会见到那个人,吴筠就忍不住先在心头打起了退堂鼓。那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鲜血带着自己的生命从身体里一点一点流失的感觉, 他实在不想再去尝试了。
木屋里和他们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依旧破败而阴冷,甚至堂屋里的草都没少一根, 门槛下的青苔也没有长得更厚就是了。
因为吃的是桃子, 没有生火的必要——年粑是金蚕的主食,显然这位对熟食生食的区别并不在乎——吴筠甚至省略了巡检厨房的步骤,直接住进了离去之前居住的房间就不再去管其他了。反正金蚕看不过去自己会打扫的。
去了后边隐藏在山涧里的训练地,可惜之前觉得堪比魔鬼训练营的训练地在如今升级成为凤凰的吴筠看来,已经变成了跳格子般的简单游戏, 再去过一趟确定对自己的实力增加再也没有帮助之后,吴筠就绝了再去训练的心思。
于是,吴筠能做的事情只有冥想, 和按照传承得来的知识练习法术。
***************
素食好难吃!
以上这句话为金蚕同学这段时间的心声。
桃子不必说了,年粑虽然做法不同,但是其内在成分其实和年糕没什么两样。而且,石青筒子是个传统,或者说顽固,的妖精,坚持年粑就是年粑,决不像外边那些乱七八糟的商人一样在里边弄上或甜或咸的东西来坏了他的原味年粑的风味。
于是,金蚕同学现在就落进了早上啃桃子和年糕,下午吃年糕加桃子的悲催生活之中。
不像吴筠,他原本就偏好素食,现在又一心扑在练功上,仅有的一点空闲也被对席芮和通缉令的担忧占据了,整天啃桃子对他根本就没什么影响;而小龙更是个十足十的水果控,哪怕再吃一年的桃子也只有欢喜的份。金蚕天生就是吃肉食的——好吧,偶尔杂食——尤其是最近八九个月来被吴筠天天鱼肉不断的养着,哪里还受得住?
于是,在坚持两天之后,金蚕爆发了。
不顾吴筠的再三禁令,金蚕在某个月黑风高夜,悄悄地潜入了某个看上去比较富裕的人家,光顾了对方的冰箱,带回了一只冻成冰块的猪腿——注意,不是猪蹄——和不知道具体份量的冷鲜肉。
之所以说不知道具体份量,是因为在吴筠起床后发现的时候,所有的冷鲜肉已经消失在金蚕的肚子里了,只剩下半只猪腿,估计金蚕准备留着当晚餐。
吴筠阴冷的注视着金蚕,小龙在旁边庆灾乐祸的笑着——他已经无聊太久了。
“金蚕,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冰箱里。”
“哪里的冰箱?”
“山那边的冰箱。”
******************
吴筠生气了。
说实话,金蚕受不了吃素而去偷东西他并没有怎么愤怒。
金蚕毕竟不是人,对盗窃这一行为也没有人类社会的概念,说不定他以前的主人还鼓励他出去帮忙偷东西呢,所以并不会有什么道德上的负罪感,顶多就是会担心他拿东西不付钱自己可能会不高兴而已。所以在饥饿的本能驱动下,金蚕会去偷东西可以说在他的预料之内——不是期望之内。
但是,居然跟他打马虎眼玩太极耍心眼就太不可原谅了!
好吧,其实吴筠也是被近乎自我囚禁的乡居生活逼得快要达到底线了。
于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件事做的吴筠押着金蚕要去找人家道歉。
*******
不得不说,金蚕在吴筠身边混迹这么久还是很有些进步的。
起码他学会了兔子不吃窝边草。
翻过山,顺着山道走了十多里的山路,然后继续爬山,其间穿过茂林修竹无数,然后金蚕远远指着山那边的一栋矗立在山崖边的二层白色小别墅道:“就是那里!”
一路因为景色莫名熟悉而不断分神打量山石景物的吴筠闻声抬头,然后呆住了。
隔着一道山涧,在他对面的山崖上,赫然立着曾经囚居了他三天的那栋小别墅!
梁欢!
“我就是在那个房子里边拿的,里边没有人。”旁边的金蚕垂头丧气的招认。
“你为什么选的这个房子?”
“这里离村子远,”金蚕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吴筠一眼,然后又有些迷惑的道,“还有就是,我也不知道了,反正就是觉得,这里边的东西有种奇怪的香味,就是觉得应该很好吃的样子。”顿了一下,“不过吃起来也真的很好吃。”
“没有人?”吴筠沉吟了一下,脑中陡然划过那个小院中的奇怪阵势,和他破坏了阵势之后梁欢非比寻常的愤怒,心头一动,道,“那,我们进去看看吧。”
小龙偷偷地扯了扯金蚕的衣角,“那,金蚕,那冰箱里有别的水果没?”
“没有。要是有的话,我早就给你带来了。”
吴筠的眼光射了过来,金蚕小龙马上一脸“我特端正我特纯洁”的表情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好,吴筠果然又收回视线了。
“你们小心点,我们准备过去吧。”
**************
小小的院子和吴筠离开时并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估计就是院中地上的草更厚了一些更多了一些。
吴筠依稀记得小时候语文还是什么课的老师曾经说过,冬天是不长草的,小草要到春天的时候才会从地下冒出来。当年一大班的人被老师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只有两个从农村转学进去的学生在下边漫不经心的说小话,想来他们那个时候就知道老师错了。
看着那绿油油的小草,吴筠发现他还得一颗一颗的把那些被草盖住了的卵石阵势找出来。
趁着金蚕拔草的功夫,吴筠在小楼上下转了一圈,这屋里果然没有了半点梁欢的气息,不过,对他而言,这里的压抑依旧就是了。
回到庭院之中,金蚕已经把阵势清理出来了,并且正在按照吴筠的吩咐一颗一颗的把那些嵌在地上的卵石挖出来,当然,用手指。
金蚕加上小龙,等吴筠出来的时候,那个阵势已经破坏得差不多了。
不过,因为现在的身体,吴筠还是能隐隐感觉到阵势的势还在,他们还没有破坏完全。
仗着三天里对这里的熟悉,吴筠在小别墅后边的阳沟旁边找到了一把锄头和一把铲子,拿了出来后开始破坏别人家院子里的地面。
不得不说,随着自己变身成为凤鸟后,吴筠的道德观念也弱了许多。
卵石阵势下边的泥土很好挖,蓬松的,就像是吴筠曾经见过的那些农民们翻过一次的地似的。当然这个比那个还是要相对紧实一些,但是只是一些了。
顺着这才翻过没多久的泥土,吴筠很容易就挖到了底,然后一个有着古朴花纹的木盒子在吴筠的锄头下边慢慢的显现出来。
“吴筠!”旁边金蚕和小龙嬉笑的声音忽然停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金蚕有些颤抖的轻唤。
“怎么了?”吴筠锄头不停,准备那个盒子用锄头勾起来。
“你说呢?”一个不同的声音带着轻笑在不远处响起,“主人回来了。”
105、梁欢的变化
“梁欢?”吴筠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叫出了这个名字, 然后猛地跳起来, 下意思的握紧手中的锄头,做出防御的姿势,这才抬头看向来人。
来人确是梁欢, 不过比起十多天前的梁欢又有不同。出现在吴筠面前的梁欢脸色青白了许多,一双原本冷若寒星的眸子如今已经满是血丝, 之前的梁欢如果看着还有五分人气的话,现在的梁欢已经是九分的鬼了, 剩下的一分人气也是摇摇欲坠, 勉强维持着人形而已。
看着吴筠手里的动作,梁欢轻笑出声,“呵呵, 吴筠, 好歹也吃过一回亏了,你还是没记住教训吗?你师父难道是教你拿锄头来对付巫师, 真是笑死人了。”
吴筠脸上一红, 但是这个时候扔下锄头岂不是显得他接受对方的教导了,于是只能不尴不尬的保持着先前的动作,警惕的看着对方,同时脑子里迅速转动思索着对付梁欢的方法,嘴上, 就让他占些便宜好了。
金蚕却不是这么想的,尤其是眼前的梁欢不知怎么的,以前那股让他望而生畏的气势淡了许多, 于是不客气的嘲讽道:“就算是笑死人也不管你的事吧?早就不是人了,管这么多人事做什么?狗拿耗子!”
梁欢气势一凝,阴惨惨的目光在金蚕身上打了个转,森然呵道:“放肆!”
************************
吴筠被梁欢那陡然冷厉起来的气势吓了一跳,眼光下意识地往下一避,却看到梁欢衣角下微微露出来的颤抖的手指,心头不由一动,想起很久以前看到的一句话来。
猎人遇到老虎,猎人固然害怕,老虎却也不是不害怕的。
梁欢之前似乎很威风没错,但是上次他不是从梁欢手里逃出来了吗?而且,当时梁欢的狼狈比起他也没好上多少。再加上现在金蚕的反应,比起上次站都站不稳好了不止一倍,两相比较之下,他们未必就没有胜算。
这么算来下,他根本就没有害怕的必要。
***********************
吴筠的想法说来复杂,但其实真正转念不过是电光火石的刹那而已。
而心念一定,吴筠态度也就淡然了,之前的种种浮躁恐惧不安的情绪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许久不曾有过的无畏无惧的平和心境。
抛下手里的锄头,吴筠一个眼神制止了金蚕的暴跳,拍拍手上不慎沾到的泥土,淡然道:“梁欢,你这样活不了多久了吧?”
梁欢站在吴筠对面,自然注意到了吴筠身上陡然凝练起来的气势变化,心头也是暗自震惊:莫非这就是天生灵兽的好处,一个照面的功夫,就可以让自己周身的气机大变,强行开升至下一阶的境界么?
抱着这样的想法,梁欢对吴筠的凤族血脉更是觊觎了。按下贪婪的欲念,梁欢暧昧的一笑,“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直活到天荒地老哦。”
“可是我不愿意呢?”吴筠唇角微微勾出一抹冷笑,不客气的道。
“没关系,我会让你愿意的。”梁欢脸上笑容不变,手却闪电般的向吴筠抓去!
然而,不等他碰到吴筠,斜刺里猛的伸出一只手,手上卷着一团黑雾,以比他更快的姿态,狠狠地撞了过来。
梁欢的手去势不变,只是手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一层红里带黑的火焰,与即将撞上的那只手上的黑雾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两相撞击之下,“哄——”的一声巨响,一阵黑红相交的火花爆出,伸手拦截的金蚕抱着右臂踉踉跄跄的退了好几步,然后才痛苦的单膝跪倒在地上,半边身子蜷了起来,头深深的埋在双膝之间,在没人看到的地方,金蚕的双眼爆出惊人的光芒。
梁欢,你自寻死路!
那边梁欢却是身形动也不动一下,右手换了个姿势,脚下逼近一步,看也不看旁边半空中喷水的小龙,只是随手一道气刃将之逼开,然后就又继续向吴筠抓过去——只要能把凤族血脉弄到手,就是受些伤也值了。
吴筠早在金蚕拦那一下的时候就退了一步开始念诵法诀,梁欢手伸到的时候,正是他法诀念完发力的时候,一道二尺多长的黑色火焰陡然从吴筠手掌中心发出,直接扑上了冲过来的梁欢,然后顺着他的右手缠上他的肩膀,又继续往他的脑袋缠上去。
凤凰冥火是对付鬼魂类的东西最厉害的,几乎是火到魂魄散的那种,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连秦都求上他这个半调子火凤凰的缘故。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失效了。
黑色的火焰顺着梁欢的身体缠上去,却如同水过玻璃,直接从表面滑过,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反倒是梁欢,几道无形的力劲打出,立刻拘束了吴筠的行动。
吴筠心头大惊,不知道为什么梁欢突然就突破了凤凰火的禁制,居然变得不怕火烧起来。明明上次的时候,他虽然力量强大,还有着鬼邪的局限,对他的火呀血呀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啊!
可是现在,他的专门对付神魂类的冥火居然对他不起作用了!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梁欢已经脱离了鬼魂的身份,现在这个身体,已经是实打实的属于他了!
吴筠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他不知道在这一段日子里梁欢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得到了这个身体的所有权。但是,从金蚕的反应来看,显然他在这样的行动中也不全然是获利,至少,他肯定失去了什么足以制辖金蚕这个天生蛊王的东西。
而能够让他把这样的利益放弃的,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事情呢?
**********************
梁欢并没有给吴筠更多的时间观察,暂时拘束住了吴筠之后,他直接出手迅疾如电的掏向吴筠的胸口下方。看那手势,竟是要就这么直接插进吴筠的内府。
吴筠当然不会就这么让他如愿,只是此刻金蚕在身后一丈多远的地方来不及了,而小龙能出手的法术都是威力太小,杯水车薪,济不得什么事。
所以,他必须自救。
生死刹那间的感觉分外玄妙。死亡威胁之下,吴筠感觉他视线内的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斜上方小龙勉强喷出救急用的水柱在他眼中变成青蒙蒙的一点一点慢慢变色的空气,身后金蚕的怒吼感觉十分遥远。他所能看到的,就是眼前一步一步慢慢拉近的梁欢的脸,已经在拉近过程中梁欢脚步的每一个变化,和身体的每一个颤抖。
吴筠想,他必须一击就中,只有一击就中,才能确保他们三个的性命安全。
奇异的是,虽然明明白白的知道他们三个加在一起和梁欢一个人之间的实力差距,但是吴筠心头一点儿也没有担心他会失败。在那个玄妙的时刻,他感觉自己好像确实超过了梁欢。有那么一个时刻,他甚至觉得,梁欢的生死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这些话说起来繁杂,但其实所有的事情,包括吴筠的那些念头在内,都不过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内。
就在梁欢的弯成钩形的五指即将碰到了吴筠的丹田处的时候,吴筠体内真元流动速度陡然加快,一股炙热的气息在吴筠的小腹和梁欢的手指之间爆出,炸开的气流在两人之间爆出一片白光,然后卷入其中的梁欢半截手臂尽数不见。
梁欢惨叫一声,整个人猛然后退,尚且完好的左手一抬,一道火花落入吴筠此前挖开的坑中,坑里还来不及捞起的盒子化为飞灰。而梁欢则趁着吴筠看那盒子的功夫,迅速化为一只巨大的老鹞冲天遁走。
慢了一步的金蚕化为黑烟,冲到梁欢之前站立的地方,然后化为人形,愤愤握拳,“居然让他跑了!!”
106、曝光的关系
制止了暴跳的金蚕, 知道梁欢短时间之内不会回来, 吴筠带着金蚕小龙把小楼上下里外全部搜了一遍,把所有的疑是诅咒之类的东西全部拿出来,然后用凤凰火烧成灰。
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之后, 几乎真元耗尽的吴筠这才由一直沉着脸的金蚕带着瞬移回席芮的木屋。
不过,虽然真元几乎耗尽, 体力也因此告罄,但是心境突破的吴筠却极是舒畅。看到金蚕依旧阴沉着脸, 不由笑道:“别生气了。你要是实在受不了这些水果年粑, 大不了这两天我放些血给你喝,怎么样?”
金蚕眼睛一亮,但马上脸又暗了下来, 语气低沉中带着几分愤懑的道:“不关水果的事!是那个梁欢!总有一天, 我一定要抓到他把他生吃了不可!”
“梁欢是有些可恨!”虽然已经知道了吃一些东西对金蚕有好处,而且在心底吴筠也默认了金蚕这样的行为, 但是他实在无法兴高采烈的和金蚕谈论“吃”披着人形的生物——就算不是人, 但是在吴筠心头,只要还是人形,总是有几分同类的感觉在里头。
“不是有些可恨!是非常可恨!”金蚕愤怒的扭曲着脸纠正吴筠的话,“他居然敢练蛊,还练金蚕蛊!当我不存在吗?就算是死, 我也要先搞死他!”
“你说什么?”吴筠坐不住了,顾不得身体的无力,整个人一下子从有些破的躺椅上跳了起来。
“梁欢用自己的身体练蛊, 他把自己整个身体都变成了蛊。”金蚕恼怒的拧起眉毛,“所以他现在已经不算是人了,当然也不是鬼,他是蛊!是金蚕蛊!居然用那样恶心的身体来练蛊,还敢把金蚕蛊练成那个丑陋的模样!我要吃了他!”
“呃,金蚕你别太生气了。”吴筠伸出手去抱住愤怒的金蚕,“反正,还有席芮会收拾他么!他也算是自寻死路。好好的巫师不当,自己去把自己弄成蛊,送上门去给师傅欺负。这样的便宜,说起来我们还要感谢他了!”
“不会有便宜占的。巫师收蛊是有专门的法术的。但是所有的这些法术梁欢都知道,他不会让自己被收的。”小龙下半身保持龙形把自己固定在水桶里,露出的脑袋则以严肃的表情跟吴筠分析着梁欢目前的战力,以及钻他空子占便宜的可能性。
这样?
吴筠这下是真的顾不得身体的无力了。
“我们要快点找到席芮。席芮本来就处于弱势,不然他也不会急着融合。偏生又融合失败了。而梁欢和席芮是老对手了,他所做的只有让自己的优势更加增大。所以现在的席芮很危险,尤其是没有了秦,我们得尽快找到他!”
“可是还有通缉令啊,我们不躲了吗?”小龙尾巴挑起一串水花。
“不躲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吴筠爽朗一笑,突破了无惧无怖的心境,吴筠现在整个人变得格外的明爽平和,如同暮春暖日下的山水,温暖明快又不失稳重,“金蚕,你可以准备好了。待会儿看到了想吃的,嗯,就自己小心点别被人发现的弄点儿吧。顺便记下地点,下次咱们路过的时候再补钱给人家。”
“我也要!”小龙从水桶里弹跳起来,在半空中化为人形,直接扑进吴筠怀里,
吴筠无力的被扑倒在躺椅上,然后哗啦一声,躺椅化为木块碎竹片,吴筠怀抱着小龙落到了地上。
***********************
“小气鬼!金蚕蛊是小气鬼!金蚕是个小肚鸡肠的小气鬼!”
一直到收拾好了东西走出了柳林——吴筠现在算是知道这个小村庄的名字了——小龙还在耿耿于怀的碎碎念。
他因为把吴筠扑倒在碎木块竹片上,被当场暴走的金蚕一把抓住甩出了大门。如果不是他见机得快及时恢复龙形并勾住了树枝把自己固定了下来,说不得柳林村民们就可以看见小孩扑河的戏目了。
吴筠想安慰,但是在金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爆发的气势下呐呐不敢言,只能默默地看着小龙口头发泄。
几个人行李不多,准确说应该是没有行李。换了身衣服,金蚕随身带着的笔记本终于没电了,但是金蚕还是本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带上了,然后就是吴筠的证件包,以及石青赠送的桃子——这个是小龙的。
钱是没有的,信用卡是不能用的。于是,柳林对面小镇上的超市老板娘就惊奇的看着自己超市里的东西就这么凭空从货架上飞起来,然后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当天下午,老板娘就去同一条街上的冥品店买了差不多三百多块的东西,三分之二烧给自家去世的老祖宗们,三分之一烧给路过的孤魂野鬼。
吃饱喝足的一行人直接去了席芮在c市郊的别墅,没人。
吴筠这个时候才发现他对席芮这个师父了解的太少。除了这仅有的两个地方,他竟然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不是没试过手机,毕竟席芮之前也留给了他一个号码,但是早在吴筠离开秦的洞府第二次回到柳林小木屋后,或者,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在席芮先他们一步离开秦的龙洞后,席芮的手机就打不通了。
************************************
“现在去哪里?”一路奔波,天已经黑了。吴筠几个人站在席芮的别墅外边,商量着接下来的去处。
“我想去一个热乎乎的有洗澡水和大床的地方。”小龙首先提出自己的要求。
“我想吃东西。”金蚕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吴筠,在暗夜里闪着幽幽的绿光。
“呃,”吴筠瑟缩了一下,“那个,我有个提议。”
“……”
“……”没有话语,但是两双写满期盼的眼睛投向了吴筠。
“我们找个地方混饭吃吧。”连着吃了几天的水果加纯糕点,吴筠其实也有些受不了了。
***********************************
要混饭,还有比自家母亲家更好的去处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
于是,听到门铃响的方女士打开门就看到了最近一直只能在通缉令上看到的儿子。
“快进来!”方女士以内战时候地下党员接头的速度把儿子和两个拖油瓶拉了进来,然后还警惕的探出头上下看了几眼,这才小心的锁门,“你们来没被人看见吧?”
“没有,妈,我肚子饿死了。”吴筠抱着肚子小心翼翼的坐到沙发上。金蚕小龙一左一右的靠着他坐下。
正在看报纸的陆先生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方女士的命令已经过来了,“你,老头子,下楼买粉!”
陆先生放下手里的报纸摸摸拿了钱包默默开门走下楼去。
方女士转头看向依着自家被通缉的儿子坐着的一个有些眼熟的美青年和陌生小孩,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对了,你们两个,吃米粉吗?”
“奶奶,我是金蚕。”金蚕举手,“我要吃肉臊子的米粉,多放些臊子!”
107、蹭饭的惊吓
事实证明, 就算是蹭饭, 也是一件需要技术的事情。
就在金蚕话出口的那一瞬间,吴筠就捂着脸脱力的瘫倒在了沙发上,然后自暴自弃的任由金蚕发挥了下去。
不是不可以岔开话题然后掩饰过去。但是吴筠心境突破, 心性里自然而然的多出了一份洒脱,对于未来的事情, 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怕头怕尾的顾虑。曝光就曝光吧,反正迟早肯定要说出来的, 干脆由他去, 至于曝光后的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再随机应变也就是了。
更别提他现在也可以说是有了一定的能力, 对于俗世间的法则规范, 早已经没了之前为人时候的那种在意。
当然,担忧还是有的。毕竟, 如果被方女士扫地出门, 他们的晚饭就没有着落了——不得不说,在某个方面,吴筠确实继承了吴父那没心没肺的特质。
所以,他开始在心头考虑接下里的去处。毕竟,他现在没钱没证, 不可能去住宾馆。
果然不出吴筠所料,在金蚕磕磕绊绊的表达了自己非人的身份以及想要和吴筠出国结婚的想法后,吴筠一行被愤怒的方女士赶出了家门。
还没来得及合上的大门背后传出了方女士的咆哮。
“居然给我乱伦!说什么没有血缘关系!没有血缘关系那也是父子!户口簿上明明白白的写着的!乱伦绝对不允许……”
陆先生左右手各自提着一大包东西转过楼梯拐角, 和准备瞬移的吴筠三人对视了一分钟,然后目光游移的转开视线,“你妈在发什么脾气?”
********************************
蹭来的晚饭在十分艰难的气氛下到底还是进了吴筠几人的肚子。
一番解释,陆先生的脸色总算是恢复了正常,不过也因祸得福的从妻子那获得了一次喝酒压惊的机会,可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和从北方城市里来的知青方女士不同,她对蛊这类生物基本上没有丝毫了解,又兼神经大条无比,所以对金蚕是金蚕蛊这一条解释根本就是无视了,注意力反倒全数放在父子乱伦这一面了。
而陆先生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是知道民间乡下确实有“蛊”这一类东西的存在的。所以,相较于妻子对“父子乱伦”的重视,陆先生的注意力更多的停在了金蚕身上——其实从某个方面来说,也可以算是对敏感话题的一种逃避。当然陆先生不会承认就是了。
在陆先生脑海里关于金蚕蛊不多的认知中,金蚕是一种邪恶霸道的蛊,身上随便一个部位都可以分泌出剧毒液体,而且极爱干净,会帮主人家打扫卫生。
所以,眼前的这个长相秀气的小青年,就是之前亲亲热热的叫自己“爷爷”的胖小孩,就是一个有剧毒的,随便一下就能弄死人的金蚕蛊?
难怪当初吴筠会给出那么一个古古怪怪的名字!
提着酒壶往旁边移了一下,当然,陆先生是不会承认这样的举动其实也有对吴筠“父子乱伦”的恐惧在内的,他只是有些惧怕那个有着剧毒的金蚕蛊。
小心翼翼的询问了一下金蚕蛊和吴筠的日常相处情景。陆先生毕竟只是继父,对于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平常都是以尽量在慈爱和保持距离中间抓平衡为父子二人的相处之道的。可是现在,毕竟是关系到生命的大事,陆先生难得的仔细盘问了。
“对了,金蚕需不需要定期释放毒液?”陆先生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据说那些养有毒宠物的,都会给宠物定期放毒,以防宠物突然暴起伤人。
“不需要,这方面金蚕会控制住的。日常相处的话,我有教给他一些常用知识,他自己也经常上网,所以和平常人差不多。”吴筠无奈的解释显然不能安慰陆先生。
陆先生警惕的看着懒洋洋的挑着碗里的粉条,以一种与其说是吃不如说是玩的态度进餐的金蚕,然后把目光郑重其事的转到继子身上,压低了声音道:“你把自己的生命安全寄托在他的自我控制上?别说是蛊,就算是人,也有失去自我的时候!我当了这法官许多年了,见了几多的案子,无一不是当事人失去自我控制造成的!事后哪个不后悔,但是伤害造成了就是造成了,后悔有什么用?能让亡者复生,伤者痊愈吗?”
“我会好好教导他的。”吴筠无奈的放下筷子,然后看到两边同样已经停住了的金蚕小龙。
*********************************
虽然知道陆先生是好心,但是在训斥教导质疑中,这一顿蹭来的晚饭吃得还真的是超级的不痛快!
还好陆先生到底还是没有把他们扫地出门。
而经过陆先生和吴筠的半是询问半是讲解的对话,神经大条如方女士也知道了金蚕的厉害,于是终于放弃了“棒打鸳鸯”的意图,并将之化为对金蚕的警惕。
“吴筠,我不高兴!我不喜欢这里!我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喜欢爷爷和奶奶了!”金蚕盘腿坐在这个屋子里属于吴筠的单人床上,皱着眉狠狠的道。
吴筠苦笑着锁上门,然后把提来的水桶放在了床前,看着小龙欢呼一声化为龙形投进去,激起一串不小的浪花,这才在床边坐下,“忍忍吧,好不好?”轻轻地摸着金蚕的脑袋,“等明天,我们就走,好不好?今天先在这里休息一晚。”
“明天就走!”金蚕妥协,顺便提出自己的条件。
“好好,明天就走!”
“我饿了!我刚才都没吃。”金蚕委屈的看向吴筠的脖子。
“……”吴筠噎了一下,然而想起刚才在饭桌上金蚕委屈的样子,还有他之前兴致勃勃的跟方女士提出多要肉臊子时候的贪吃样,心头一软,侧过头,“你咬一口吧,给我留点儿力气。”
“嗯嗯!”金蚕兴奋的点头,全然没有了方才那股委屈样。
************************************
吴筠的本意是让金蚕吸一点儿血,他现在也知道凤凰血的珍贵,尤其是在镇压邪意心魔方面。而且,凤凰本身作为天地异兽,其血液中蕴含着浓厚的灵气,对于金蚕这样的妖邪之物来说,属于可遇不可求的宝物。
所以,出于对金蚕的宠爱,吴筠难得的开放了自己的颈部血管,让小家伙进补。
金蚕果然高兴的扑到吴筠的肩膀上,一把拉开有些碍事的衣领,然后低头咬了下去。
轻微的眩晕带着几分酥麻的轻微快|感传入脑海,吴筠轻轻哼了一声,闭上双眼,慢慢的全身的重量转移到旁边进食的金蚕身上。
吃了我的,总要还点儿回来!
然而,从肩膀处传来的感觉渐渐的有些不对了。
失血的眩晕感已经过去,为什么酥麻的感觉反而更加重了?而且还开始转移?
吴筠只疑惑了三秒钟,豁然睁开眼睛,就看到金蚕的手已经解到他的第三颗扣子了。
吴筠花了一秒钟庆幸那不是拉链,然后在金蚕的手移到第四颗扣子的时候迅速反应了过来,“金蚕!”
“吴筠,我想做那天我们做的事情!”金蚕抬起乌润润的眼珠无辜的盯着吴筠,
“不行!”看到金蚕委屈的眼神,“现在不行!”
“为什么?我想要!”金蚕带着无意的诱惑贴上吴筠的身体,撒娇的圈住吴筠的腰,“我想要做嘛,吴筠。”
“不行,我累了,而且爷爷奶奶就在隔壁,不好!”吴筠尽力忽略金蚕的举动带给自己身体的影响。
“那我们离开这里,到外面去!”金蚕蹭着吴筠的身体提议。
“好好好,我也去!”小龙从水桶里冒出头。
“不准!”吴筠带着几分羞愤的咬牙切齿,“休息,今天大家都累了,乖乖睡觉!”
“我一点儿也不累,吴筠你要是累了你就躺着,不用……”金蚕的声音在吴筠严厉的眼色下慢慢消音。
那边的小龙乖巧的沉下水底。
吴筠解开皮带,脱下裤子,“躺下,睡觉!”
“嗯嗯,睡觉!”金蚕殷勤的给吴筠拉上被子盖好,然后慢慢的躺下,侧身,对着吴筠的耳廓,用气声道,“我们等明天好不好?”
“嗯!”隐隐的,金蚕听到了一声同样的气声回答。
108、都是点心惹的祸
因为考虑到头天晚上大家相处得并不怎么痛快, 所以第二天的时候, 吴筠有意避开了陆先生的活动时间,估量着陆先生应该上班去了才出房门。
外边这个时候却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金蚕和小龙两个倒还没什么,小龙是习惯了在水里居住的, 金蚕则根本就是水火不惧的,只有一个吴筠, 虽然份属天地四异兽之一,而且还有可能成为朱雀, 但是架不住二十六年的人类身体惯性, 冷的只哆嗦。
最后,还是在衣橱里翻找出大学时候的旧棉衣才勉强了事。
出了房门,吴筠预备跟方女士说一声就往他老子吴琏那里去, 现在他这情况, 也只有吴琏那里能“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了。只是,刚刚走到客厅, 还来不及开口, 吴筠就先被一阵香气引去了魂魄。
昨天晚上,因为金蚕的缘故,吴筠几个都没怎么吃东西,又是累了一天的。这么一夜下来,早就饥肠辘辘了。闻到香味, 甚至还没来得及看看是什么菜,几个人的肚子便都打起鼓来。
“都出来了,吃早饭吧。”方女士的声音在沙发上响起, 她正握着个遥控板,眼珠也不转一下的盯着电视。不过以她平均不到三秒钟就调一次台的速度,吴筠实在怀疑她到底是在看什么。
不过吴筠现在肚子很饿,没有心情理会除了食物以外的任何东西。随便问了一句方女士吃过没,得到确定的回答后,吴筠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了饭桌旁,然后,甚至来不及盛饭,先夹了两筷子大肉送进嘴里,才咂着嘴去橱柜里拿碗盛饭。
于是,在三个饥肠辘辘的”非人“的通力合作之下,不到半个小时,满满一桌子的菜,就全部被打扫了个精光。
******************
吃人的嘴短。纵使脾气阴鸷暴躁,除了吴筠谁的账也不买的金蚕,在狠吃了方女士一顿后,也有些不好意思。
方女士在刚才那一顿海吃中找回了记忆力小金蚕的风采,于是陆先生一个晚上苦心培养起来的对金蚕的警惕戒惧之心尽去。
于是,心虚气短的金蚕遭遇好奇心勃发的方女士,惨剧发生了。
“金蚕,我昨天晚上用百度查了下金蚕蛊的资料,可是上面有好几个不同的图片,你可以给我看看你的样子,让我知道到底哪个是真的吗?”
金蚕犹豫半响,“其实就是金色的蚕,有什么好看的。要不你把图片拿出来,我帮你看。”
“电脑不是我的,被老头子,哦,你爷爷,拿去上班去了。对了,你真的想和我家筠筠结婚吗,你们是父子关系,法律上是不准结婚的。”
“我们可以去外国结婚,外国人不知道我们是父子。再说了,只要我们不说,谁知道?而且,我们也不真的是父子。”
“可是,乱伦是不行的啊!”方女士苦口婆心的长叹,但是马上又丢开了,“不管了,你的原型给我看看吧,这样吊着怪难受的。”
“好!”随着话音落下,一阵淡淡的黑雾散开,然后一直约莫三十多公分长的暗金色的肉呼呼蚕,抖着栗金色的胡须,出现在方女士面前的茶几上。
其实衬着下边透明的玻璃茶几,挺漂亮的。
方女士低垂着眼睛定定地直看着金蚕,似乎是欢喜得傻了。
肉呼呼的金蚕蠕动了一下。
“啊——”方女士的尖叫顿时响彻整栋小楼。
吴筠站起来想要把金蚕弄回来,或者让金蚕恢复人形也好,就算刺激了一下,但是无论如何总得止住方女士的尖叫。
可是,没等他走了两步,那边迅速反应过来的方女士就先采取了行动。她一弯腰,随即就抽出了一只底子颇厚的毛线拖鞋,然后对准玻璃上的金色胖蚕就抽了过去!
“妈——”吴筠脸色大变,眼看着那拖鞋带着风声对着玻璃茶几就要拍下,心里顿时闪过他家肉呼呼软趴趴的金蚕被拍成肉酱的情形,顿时想也没想的,隔着还有三四步的距离,就这么对着茶几扑了过去。
“吴筠——”小龙抬眼就看到吴筠腹部对着那玻璃茶几的角上落下,危机逼迫之下,一阵强烈的小旋风刮出,吴筠被吹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避免了一场流血事件的发生。
然而后遗症也出来了,一连串的哗啦声响过后,屋子里的瓶瓶罐罐,还有没来得及收拾好的碗筷锅盆,乒乒乓乓的铺了一地。相比之下,被方女士与瞬间恢复人形的金蚕合力压碎的茶几的一角也就不那么引人注意了。
***************************
陆媛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台风过境般的场面。
“这是怎么了?妈,你还活着吗?”不能怪陆媛这么问,她不是第一次在家里见到这种场面了,只不过这次的场面比较大而已。
“陆媛!陆媛快来!”方女士的声音明显十分兴奋,“哈哈哈,你老是一本正经的什么唯物主义,今天我们来让你看看!小,金蚕,来,给你姑姑一个见面礼。”
刚才在惊吓之中已经恢复了人形的金蚕从茶几上跳下来,闻言看了眼吴筠,得到肯定的示意后,随便捡起脚边的一片玻璃碎片,一晃,玻璃碎片变成了一枝美丽神秘的蓝色玫瑰。
陆家是饭厅比较靠外,转过饭厅与客厅的玻璃隔墙的陆媛正好见着这一幕,脸色不由一凛,目光灼灼投向吴筠,“爸爸说的是真的?”
吴筠不知道陆先生跟陆媛说的什么,不过想也猜到,无非是金蚕的身份之类的,于是干脆光棍的点了点头,“如果你是说金蚕身份的话,是的。”
陆媛脸色莫测的伸手拿过金蚕手里的蓝色玫瑰,一入手,便禁不住笑了,“恩,我相信了。”
“啊?”吴筠莫名其妙。
“你看,”陆媛把玫瑰伸到吴筠眼下,“这个是我刚才看着他用一块玻璃片变的。而这个玫瑰,你摸摸,形状是玫瑰没错,但是一碰就知道是玻璃了。而且,这个花瓣,你看,”陆媛用手指在花瓣边缘轻轻一擦,手指头上立马就蹦出了几粒小血珠,“显然是不可能贴身藏着的,而且他身上也没有足够藏这么大一个东西的空间,所以,魔术障眼法显然是不可能,所以只可能真是他变的。”晃了晃,“只是这么大一坨,居然是那么一小块变出来的,实在是不可思议!”
“你也很不可思议!”吴筠无奈。
陆媛不高兴地瞪了吴筠一眼,目光转向金蚕,“你真的是金蚕?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我送你的是什么?”
“可以买东西的纸,吴筠说那叫现金券。”
吴筠嘴角抽搐,”陆媛你适可而止点!”
陆媛晃晃手里的玻璃玫瑰,“这个可以维持多长时间?”
“你想都别想,以他现在的法力,五分钟已经是极限。”吴筠深谙陆媛的习性,一点余地都没给的断绝了陆媛任何可能招金蚕为苦力的可能。
果然,五分钟都还没到,陆媛手里的蓝玫瑰就枯萎了,然后迅速恢复其玻璃的样子,其速度之快倒是让掏手机准备照片留念但是动作不够快的陆媛扼腕不已。
不过,就这么放过去也不是陆媛的作风。她干脆跑下楼去,从自己车里拿出向来不离身是数码相机,以及笔记本,然后上楼,要求,好吧,请求,金蚕用那些普通的东西变化了给她拍。
开始时候金蚕不怎么乐意,但是在陆媛许诺送他一台小车后,不止是金蚕,就是小龙也乐滋滋的加入进来了。
当然,小龙隐瞒了他的龙族身份——之前和秦在一起的日子,秦教了他一些在人类社会里生存的常识,其中就有这个不能随便暴露身份的要求。
方女士已经麻木了,或者说惊呆了。干脆加入和女儿一起给两个小家伙变化出来的东西照相的活动中。
不过,吴筠也发现了,无论是金蚕还是小龙,两个人对食物的变化掌握得最好。不但可以幻化出食物的真正具体形态,甚至连香味都具备。小龙甚至鼓励吴筠尝一口,保证不会出问题,不过被吴筠拒绝了。
“可以吃的,真的不会出问题!我们都试过很多次了。”金蚕也信誓旦旦的保证。
吴筠摇头,陆媛倒是跃跃欲试。
“真的可以吃,你不信看我吃。”看到陆媛的表情,金蚕想也没想的就拿起了一块幻化的红豆糕放进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含糊糊的道,“你看,真的可以吃。”
陆媛看着金蚕咽下,只垂下眼帘犹豫了不到两秒钟,然后马上用两根手指拈起和金蚕一样的红豆糕,迅速而准确的丢进了自己的嘴里。
吴筠张了张嘴,到底把迟到的劝阻打回了肚子,只是闭着眼侧过了脸,微微的叹了口气。以后,吴筠在心头暗忖,他一定要选个时间让陆媛见识一下金蚕那个超级胃的超级消化能力!
“好吃吧?”那边金蚕还在征求意见。
“嗯!”陆媛点头,“有点芸香老店的味道,是不是吴筠经常买给你吃?”
“才不是呢!”金蚕摇头,“是我自己去找来吃的。”
看也没看儿子那青里透红宛若半熟苹果的脸色,方女士心疼的抱住金蚕,“可怜的孩子。以后来奶奶这里,奶奶买给你吃,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109、陆媛的承诺
因为照顾到金蚕的食量, 午饭方女士没有自己动手, 而是选择了叫外卖。为了表达自己的爱意,方女士大出血,狠狠叫了至少二十道主菜, 便是十个大肚壮汉也够吃了。
吴筠忍不住侧目示意金蚕,‘你能吃得下吗?’
金蚕随手幻化了一根狗尾巴草应付陆媛, 然后腻了过来,“吴筠你不要小瞧我啊, 我可以存起来的。”蹭了蹭, 金蚕硬是在吴筠的单人沙发上挤出一个座位来,然后小狗般的眨着眼望向吴筠,“吴筠, 我们吃完午饭就走吧?”
吴筠瞬间就领会了金蚕眼里的渴盼, 老脸一红,正要说话, 那边一直对他们“父子关系”高度戒备的的方女士却已经注意到了这里。
只一眼, 方女士就决定分开这两人,于是抬高声音喊道:“筠筠,下去看看你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我也去!”金蚕站起来。
“金蚕就别去了,过来陪奶奶坐。”方女士慈爱的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垫子。
小龙不放过一切可以从陆媛魔爪中逃跑的机会,“那我去!”
“咔嚓——”门开了, 陆先生左手提着包右手提着袋水果,身后跟着两个送外卖的小弟。得,都不用去了!
***************************
那边厢方女士指挥着两个小弟把菜一一摆到桌子上, 这边吴筠陆媛快手快脚的收拾散了一地的东西。陆先生把公文包笔记本放到沙发上,皱眉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一切:“你们是要造反吗?”
目光移到摸摸收拾东西假装自己不存在的继子身上,陆先生不着痕迹的瞪了挨着吴筠的金蚕一眼,迅速收回目光,沉声道:“吴筠跟我来一下。”然后转身率先向书房走去。
“吴筠——”金蚕扯住吴筠,不肯放手。
“没事,我去去就回来。”吴筠拍拍金蚕的手,轻轻拉开了金蚕的手,跟在陆先生身后向书房走去。
“拿着!”一进门,陆先生就从上衣袋里抽出个东西甩到了书桌上,“要时刻都带在身上哪!”
“这个是什么?”吴筠小心的拈起那个金线绣着华丽的不知道什么四不像的倒三角形状的小香包,莫名其妙的问。
“可以压制金蚕让他不能害你的东西!拿着了!”陆先生轻轻地叹了口气,“金蚕毕竟只是个虫子,自我控制连人都不一定做得到,何况一条虫子!你还是自己小心点为好。别的我们也帮不了你多少了,这个东西,你还是带着为好。”
吴筠张了张嘴,想说没这个必要,而且您肯定被骗了,这上面半点法力也没有。不过想想到底是老人家一片心,只得闷着头把拿东西收下了。
陆先生看吴筠漫不经心的样子,眉头皱得紧紧的,却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无力得挥了挥手,“你出去吧,别让你妈担心了。”
**********************************
午饭没什么好说的,方女士警惕非常的坐在了金蚕和吴筠中间,彻底阻碍了一切眉来眼去的可能。小龙则被陆媛抓住了在她身边坐下,虽然暂时还没有什么动作,但是也足够小家伙愁眉苦脸了。
饭后,陆媛抓住吴筠帮忙整理照片,吴筠顺便点开网页瞻仰一下自己的通缉照——话说被通缉这么多天,他还没看过自己呢!
“这是谁啊?”经过刚才那一幕,金蚕现在不放过一切可以和吴筠有肢体接触的机会,所以他现在正趴在吴筠肩上,“吴筠,我怎么觉得这个人看上去有点眼熟呢?”
“那就是我好不好?”吴筠很无奈。通缉照上的人留着最常见的平头,一双浮肿的眼睛使得整个人看上去傻气无比,再加上拍摄这张照片时他脸上还留着的几颗痘痘,整个人要有多傻就有多傻。
“我倒还不知道你有这么青春的时候!什么时候的照片了?”陆媛探过头一看,也禁不住乐了。
“大四毕业前照的。”吴筠一向不怎么喜欢照相,而他的身份证也是高中时候办的,说起来,也为难人家办案的警察叔叔了。
“难怪通缉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人!”陆媛于是悟了,含含糊糊的道,“……也太不中用了!”
“这有什么得意的!”陆先生也过来了,拉着脸看着一儿一女,“躲避通缉是件很荣耀的事情吗?”
陆媛讪讪的低下了头。
吴筠摸了摸鼻子,“其实师父早就说过了,明天这通缉令就会撤下。这次主要是我们不小心,得罪了几个练飞降头的黑巫师,才有这一难的。”
“哼!”陆先生明显对吴筠的解释并不满意,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重重一哼,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罢了。
******************
等方女士收拾好了他们吃午饭后留下的那一堆烂摊子,也到了陆先生陆媛他们回去上班的时候,吴筠也顺便提出要走。
方女士挽留了一阵,却到底拗不过吴筠,最后还是陆先生开口提醒,她又往吴筠怀里塞了几百块的现金,勉强自己相信过了今天儿子的通缉令就会被撤销,这才算是依依不舍的放人。
于是大家伙一道出门,陆先生下了楼转过弯就是了,三分钟不到的路程,自然是使用他的纯天然无污染的11路;陆媛却是个远的,从这里去她的工作室还有大半个小时的功夫,于是自然而然的担负上了掩护吴筠一行人出城的任务。
“我说,你们要不去我那里窝一段日子吧?”小县城的车并不多,陆媛可以分出足够的心思闲话。
“不要,吴筠要和我唔唔唔……”
吴筠微笑着用力捂紧了金蚕的嘴巴,自己加上了后面的半句,“我们要去找我师父。”
自从遇到了梁欢,吴筠心头的感觉就不怎么妙,所以这句话,倒也不是他纯粹为了打断金蚕而乱说的,他确实有这个意思。只是,这话茬接在这个当口,可信度不怎么高就是了。
陆媛对着后视镜飞了吴筠一眼,“别装了,我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你现在这个情况,你是知道明天通缉令就会撤销,但是人家警察可不知道。要是他们把你抓进了局子里,那可就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出来的事情。忍一时之气,免百日之忧。”
吴筠何尝不知道陆媛说的是正理,但是心头隐隐约约的危机感却容不得他这么慢慢来。而且,他现在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捏上一把的普通人了,摇了摇头,“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再说了,我们几个都是会一点儿法术的。真遇上了警察什么的,别的做不到,但是逃跑还是没问题的。”
“你跑得了一时,跑得了一世吗?毕竟是活在这块土地上的,总是逃不过那些条条框框的,何必去给自己惹多余的麻烦?”
吴筠窝心地听着陆媛的絮絮叨叨,知道这个异父妹妹是真心为自己着想,禁不住心头一阵暖热,只是他却不得不推却陆媛的好意了。
“放心,毛爷爷不是说过了吗,‘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中国这么大,难道还会没有我一个容身之地吗?再说了,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中国这么一个国家。实在不行,大不了出国就是了。别瞪我,我只是打个比方,情况还远远不到那一步呢!”看到陆媛脸色有些变了,吴筠赶紧打住。
“你想要出国?”陆媛把目光转过金蚕身上,“就为了这点小事?”
“你想到哪里去了!”眼看着金蚕满脸的风雨欲来,吴筠赶紧喝止,“我只是说说而已,说说而已!”
“少骗我,你从来不说这样的话。”陆媛缓缓地把车靠边,然后停下。
吴筠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是抬手搓了搓脸长长的叹了口气,“反正就是你知道的这样了。我只是想求你件事,要是将来有个什么好歹,我那边的老爸就麻烦你看顾了。也不用怎么样,反正他本来就是干那行的,遭什么都只会是他自作自受。只是万一将来他有个什么事,你给他碗饭吃就是了。”
陆媛转过头定定的盯着吴筠好一会儿,却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再发问,只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好!”
110、小龙的身份
在吴筠的要求下, 陆媛在出城的时候买了些水果卤品, 又自作主张地添了箱方便面,然后出了城就放他们下车了。
“现在我们去哪里呢?”好不容易把难得碌穆芥麓蚍15耍鸩咸乇鹦朔, 自动把所有的物品全部挂在身上,然后一双眼睛盯着吴筠直冒绿光。
吴筠有些不自在的避开了金蚕过于直白的视线, 清咳一声,“先找个地方, 然后试试用法术找一下, 看能不能找到师父。”
“可是我们今晚呢?我们要先找个地方睡觉吧?”金蚕对吴筠的回避问题很不满。
小龙绞着手指,小小声地道:“其实,我有一个地方。”
“哪里?”
“在哪里?”吴筠和金蚕异口同声, 双双都是欢欣鼓舞。
“我以前的洞府。”小龙咬着唇, 有些不太情愿的道。
“……”吴筠沉默了半响,终于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以前从来没听你说过?”
小龙小巧的鼻子抽了两下, 终于没有忍住,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下来了,“我的,我的洞府被他们抢走了!”
金蚕伸手拍了拍小龙的肩膀,“没关系, 我们这就去抢回来!”
小龙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可是就算抢回来,我的宝贝也全部没有了!”
**********************************
小龙的洞府就在吴筠初次遇到他的那条小河上流没多远的地方,顺着一条小溪进去, 也就两三里的路程,却诡异的没有一点儿人烟的痕迹。
在一个深约二尺清澈见底的小水潭处,小龙伸出手指点了点旁边的石壁,石壁轰然洞开,裂出一个约莫二尺见方的口子来,而在那裂口后边,则是深不可测的黑暗。
“这里就是了,我们要从这里进去。”小龙有些急切的变回了龙形,然后甩了甩尾巴指着那石洞,“这一段路有点长,你们最好都变成原形飞,快点!”
“可是这些东西……”吴筠有些迟疑的指着陆媛买给他们的那些食品水果,还有他自己的一些随身物品。
“吴筠,你忘了我吗?”金蚕有些郁闷的戳了戳吴筠的腰眼,戳得吴筠身子一软差点儿摔倒,然后迅速虚幻成黑雾包裹住那些行李,“走了!”
吴筠惊奇地发现即使包了那么多东西金蚕体积也不见有什么明显增加,不过还是很快化作了小凤凰——现在他已经可以自由掌握凤身和人形之间的变换了——尾随着金蚕满满飞了进去。而在他进去之后,洞门又轰然关上了。
“这里本来应该有很多夜明珠的!”小龙飞在最前边带路,这里的黑暗对他们三个都不足以成为阻碍,但是小龙依旧沮丧不已,“现在都不见了!我洞里的那些东西肯定也都没有了。”
“没关系,我和吴筠以前住的地方不远处有个卖这些金银东西的铺子,等我们得闲了抢些回来就可以了。我记得那个铺子很大的。”金蚕很好心的安慰,毕竟一起过了那么长时间,他还是很有兄弟情谊的。
“我也看见了,可是都没有我的好!”小龙语气更加沮丧。
吴筠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飞行,再加上他自己的体型,所以有些摇摇摆摆。这会儿适应过来了,也有空开口了,“要不,过些日子,大家得闲了,我们也像秦那里那样,牵上电线,安上灯泡,或者买些华丽的大吊灯,保准比以前更亮。”
“对对,还可以买电脑,安网线,然后我们就可以上网了。”金蚕也点头,然后吴筠感觉一阵凉意笼罩了自己的头部,随即又迅速缩了回去,只留下了一句,“吴筠真厉害!”
得,又被调戏了!
**************************************
正如小龙说的那样,他的洞府里稍微亮堂点儿的东西都被搬走了,就剩下几张石凳石桌石床又丑又笨没人动。
小龙在洞府里转了一圈,差点儿没放声大哭,最后还是吴筠保证他一定帮忙牵电线在他整个洞府里到处安上亮闪闪华丽丽的吊灯壁灯台灯白炽灯,势必让他的洞府随时都亮光闪闪,才总算是止住了洪水。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几个人在空荡荡的大厅吃了顿饭,然后吴筠找了个地方,开始施展寻人法术。
寻人法术其实只是个小法术,但一般的法师蛊师少有不结仇的,这些人为了防止自己被仇家找到,通常都会有一些躲避寻人法术的小窍门。所以,一般情况下,如果寻找对象是会法术或手中有蛊的法师蛊师的话,寻人法术耗费法力便格外可观,而且被找寻对象如果法力够强的话,他便拥有了在法术过程中随时反击的能力。
吴筠正是因为担心在施法过程中引起席芮警觉,这才一直按捺着不用这个法术的。
不过,现在,他觉得是到用这个法术的时候了。
“是小顼吗?”在吴筠施法的时候,小龙感觉到有人闯了进来,于是拉着金蚕前去查看,却没想是个熟人。
“红姐姐?”看到来人,小龙兴奋得一下子就扑了过去。金蚕却皱起眉来。
来人约莫十八九岁,扎着两个大辫子垂在胸前,长相十分的俏丽,尤其是行动间自然而然的带着一股柔媚,这个人,却是他与吴筠到舟山时候曾见过一面的“红红”姑娘。
“红姐姐,我收藏的东西全部不见了!一个都不见了!”重逢的欢喜过后,小龙便鼓起脸颊,哀戚戚的开始诉苦,“到处都光秃秃的,丑死了!丑死了!”
红红看了一眼旁边的金蚕,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两步,然后才笑嘻嘻的一亮手上的小坤包,“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小龙伸长脖子看着红红打开小坤包,然后长大了嘴巴,“好,好漂亮!”在半开的小坤包中,两个拳头大小的水晶球并排躺着,其中一个分明是极品的彩虹眼,偏还在包里发着莹莹绿光,竟然是可遇不可求的荧光彩虹眼,而另外一颗相较这枚荧光彩虹眼也毫不逊色,竟然是一枚极品的粉色水晶,在旁边水晶球的荧光衬托之下,越发显得剔透可爱。
看到小龙的反应,红红把小坤包的拉链拉得更开,然后拿出那两枚水晶球放到小龙手心,“前些日子你洞府被占,我刚好不在,竟然不能帮你一把。这个,算是姐姐的歉意,还有恭喜你回来的贺礼!”
“没关系没关系!我太喜欢了!”小龙美滋滋的举着两枚水晶球,恨不得咬两口,心中甚至暗想,如果每次被赶出洞府再回来都能得到这么好的东西,他真的不在乎再来一次的!唉,怎么他就不能像红红姐那样找到这么好的东西呢?
**********************************
抱着新得的水晶乐了好一阵子,小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金蚕,转过头准备介绍的时候,却发现那边两人已经对上了。
“没想到你们魔界的人这么大手笔,一出手就是这么贵的东西,只是既然这么有钱,怎么连个簸箕隔筛都还要向农家借呢?”作为蛊王,金蚕天生就对阴暗系的生物感觉特别敏锐。当初在老张家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这个红红身上的不对劲,但当时也只是以为她是个小小的妖精,便也没怎么关注。可是现在看来,眼前的这个小小“妖精”身上分明带着魔族的气息。如果不是他与生俱来的“吞噬”对一切实力不是太强的暗黑生物都有效,估计他就只能对面前这个小魔族避而远之了。
而红红虽然对金蚕的“吞噬”天然恐惧,却也表现得不卑不亢,“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人间的一切事情都不感兴趣。我只是奉命照管我家小主人的安全,如是而已。”
“舟山那次,你是故意的吧?”金蚕却不吃她这套,直接点出问题,“敢说你对我家吴筠没有企图?”
“您真的多心了!”魔族以实力为尊,“我在这里已经居住五十余年了,跟附近村民也是素有往来,那日不过是凑巧罢了。”
“哼!”金蚕冷笑。
“金蚕,你鼻子不舒服么?”刚好听到最后一个音的小龙抱着两个水晶球笑嘻嘻的跑过来。
111、完结
魔界, 少主?谁能够得上这个称呼?
金蚕对魔界所知不多, 但是出于黑暗生物的本能,他知道魔界中能够让自己的后代被称作少主的肯定不能小视。别的不说,就是那个红红, 如果不是自己的吞噬能力刚好能够克制住大部分黑暗生物的话,也绝对不会对自己这么好说话。
而且, 听她口气,显然小龙所有的事情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而且像她这样守在顼身边的人还不止一个。
这样的人, 怎么能让她跑了?
眼看着小龙送红红出去,金蚕眼珠一转,就跑进了后面吴筠施法的房间, 正好吴筠结束法术出来, 两个人撞了个对面。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有点苗头了, 就在东南方向, 有点儿距离。倒是你,这么急是怎么了?”
“刚刚来了个客人,是顼以前的熟人。”金蚕眉眼弯弯,“你也认识的哦!”
“谁啊?”
“你还吃过她做的东西。”金蚕继续卖关子。
“……附近哪家小店里的厨师?”
“你——”金蚕气呼呼的给了吴筠一拳——当然力道是控制好了的,“装什么装?是上次我们到舟山时候遇到的那个红红了!你吃过她的东西, 忘记了吗?”
金蚕龇着牙齿露出森森的笑意。
吴筠马上回忆起了让他刻骨铭心的那颗石头,心头一颤,“她来做什么?”
“来确认顼在不在这里, 安不安全。”
“她,是小顼的什么人?”吴筠有些意会出金蚕话中的意思了。
“不是小顼,是小顼的父亲的人。”金蚕双眸不老实地眨了眨,压低声音道,“魔界的哟,今晚我们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情了。”
“……”吴筠迟了一步才领会出金蚕言语下的意思,有些恼怒地伸指在金蚕额上弹了一下,“好好保养体力,明天还要赶路。”
“我不怕累!”
“我怕。”
****************************************************
当晚吴筠到底还是没能抵住金蚕的纠缠,于是让初尝□□之味“累”了大半夜,以至于到了睡前商量的点竟然不能起来。
好在小龙对时间也不怎么在乎,他从昨天下去红红来过之后就一直抱着那两枚新得的水晶球不离手。
金蚕于是趁机跑了附近镇上的一个网吧,上网查了一下,确定吴筠的通缉令果然如期撤下以后,兴奋的跑回来拿了吴筠的卡在附近唯一一个能刷卡的超市里买了一大堆补充体力的东西,笑得那超市的老板娘几乎找不着自己的眼睛了。
吃过了早饭,终于恢复过来的吴筠按照之前卜算出来的方位,和金蚕小龙——后者是被强迫动身的——一起瞬移。
因为地点不确定,几个人瞬移了好几次才终于找到席芮。然而,让人吃惊的是,他们找到席芮的地方居然是之前吴筠暂居过的s大。
“这里是梁欢上身的地方,也是他之前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算是一切缘起的因由地,巫师在这里,看来是想彻底把他了结了呢!”
小树林边,梁欢自身炼化而成的金蚕蛊以黑雾的形态笼罩了差不多整个荷花池,黑气所到之处,草木花叶尽数枯萎,就是没有触及到的林荫道上的大枫树,也开始有枝干枯裂,只是由于冬季树木都是干枯枯的不太惹人注意罢了。
但是也仅止于此了。旁边小树林里席芮发出的无形法力已经牢牢禁锢住了梁欢的黑雾,使得他再也不能扩散。
也亏得现在正是寒假,校园里的学生大都离校了,就是留下来的也因为这刺骨的温度而龟缩在寝室里不敢出来,不然眼前这情状,不知道要吓坏几多人。
吴筠不敢上前打扰席芮,小龙也没有兴趣加入他们的行动,倒是金蚕,见着另一个半同类,在一山不容二虎的本能驱使下几乎是立刻扑了上去。
战斗在一种很诡异的状态下结束,金蚕在席芮的帮助下,贪心的吞噬了差不多整个梁欢,最后好歹意犹未足地留下了一丝微弱得几近于无的命魂。
那是原来那个梁欢的命魂。
目送着那丝小小的命魂之火慢慢的消逝在空气中,几个人都是松了口气。遭遇到这样的事,梁欢显然是活不成了,但是能留下一丝命魂投胎转世总是好的。
异变就在这一刻发生。
***************
就在几人都注目那命魂之火的消逝的时候,位于荷花池中心的已经有了好几十年历史的木结构湖心亭一声巨响,然后一个黑色的巨洞陡然出现。
吴筠几个转头过来,只来得及看见湖心亭的一角弯月般翘起来的檐角上的几片玉色琉璃瓦,然后那湖心亭就整个儿全部消失在了那个黑色的大洞里边。
凄厉的嚎叫声刹那间响彻整个校园,整个荷花池周边的温度刹那间降了下来,没有风,但是小树林的树枝却簌簌动了起来,不断地有残枝败叶被吸入湖心上突然出现的大洞里。吴筠几个,由于在感觉到吸力的第一瞬间就抱住了附近的小树干,倒是暂时没有什么事。
隔着不远的地方,头发散乱面容枯瘦的席芮手里紧紧地握着三炷正在燃烧的线香,空出来的手紧紧拉住旁边的韩阳,倒是比这边的吴筠三人从容多了。
“哈哈,文风啊文风,这次,你逃不了的!你逃不了的!逃不了的!哈哈哈……”
已经完全不能称作人的扭曲面容散乱着出现在黑色的洞口,与洞里传出的嚎叫不相上下的尖利声音嚎叫着在四周散开,话音里的怨毒使得吴筠如今这般心境也经不住骇然,整个湖面更是猛地一变,原本还算得上是平缓的水面竟然硬生生的被吸了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方向朝上的涡流,水里的睡莲水草,更是被连根吸起。
“吴筠,到这边来!”
韩阳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给吴筠指明了一条明路。可惜的是吴筠只能报以苦笑,现在的他可是寸步难行。
他能保持住自己目前还挂在树上的姿势就不错了。
吸力越来越大,湖里的水已经差不多要干了,较小的树枝已经在啪啪声中不断折断被吸入黑洞之中,甚至不时的还有带着枯黄矮草的泥土翻起,凄厉的声音越发的刺耳,开始有黑色条状的东西从飞速旋转着的黑洞里爬出来,与之同来的还有恶心至极的恶臭,较之那堵了十天半个月的下水道还要更胜一筹。
吴筠胃里一阵翻滚,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捂住鼻子,手上一松,几乎是立刻,便被那巨大的吸力吸得飞到了半空中。
“吴筠——”
金蚕比那黑洞里的生物还要凄厉的尖叫声刺得吴筠耳膜一阵暴跳。吴筠下意识的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没捞到,脑子里一阵慌乱,他还不想这么早就死去。尤其是他现在有了几乎不会死的寿命,还没来得及享受,难道就要这么失去了吗?
而且,他还有金蚕呢!怎么可以死?
百般念头瞬间闪过,求生的本能让吴筠驱使全身所有能够调动的真元,没有那时间去念口诀捏指诀了,所有的真元随着意动化为深沉的冥火,在深不见底的黑洞上方爆开,使得吴筠落下的趋势缓了一瞬。
虽然只是一瞬,却已足够。腰间一凉,金蚕的黑雾已经把他整个人网住,终于真正的止住了他下坠的趋势。
但是也只是止住而已。
看了看周围,还是一片安静,倒也真沉得住气。金蚕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小顼,现在要看你的了!”
************************************
因为小龙保镖红红的被迫出手,吴筠一行人终于赶得及在校园保安围上来之前逃走。
金蚕在瞬移结束回到小龙洞府门口的那一瞬间就立刻昏了过去,吸收并强行使用大量不属于自己的能量,这次他有得休养了。
想着保安围上来的那一瞬间的叫出的他的名字,吴筠无奈的抚额,这次,真的得过地下生活了!
小龙除了惊吓过度并没什么问题,倒是听吴筠说红红是他父亲派来保护他的人后,就全然忘记了这一切,只是追着红红问他的父母是谁。
吴筠看着红红窘迫的有些好笑,又有些担心席芮,因为席芮目前的状况实在不是很好,讷讷的想跟他说两句秦的事情,却被席芮止住了。
“人仙殊途,你我虽然有些师徒名分,但是从今以后你是仙使我是凡人,师徒缘分到此为止了,彼此之间的师徒名分再也不用提了。至于情分,我本来也没教你什么,你以后也不用再找我了。”
“师父——”
“这是最后一次了。你的心性本来就不适合学蛊,以后也不用学,以后就不用再叫我师父了。还有,金蚕的话,你最好还是好生管教了,小顼你有空也照顾一二,对你只会有益无害。”席芮挽住韩阳的手,头也不回,“以后见了秦的话,就说我也曾经困过他那么久,这次的事情就都一笔勾销吧。”
“从今以后,,你就不再是蛊家弟子了。”
“……”吴筠上前一步,席芮却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时机,握着韩阳的手腕,转瞬间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吴筠木木的站着,感觉头脑有些混乱,似乎,上次秦让他帮忙的,不是他说的那样一件小事。
小龙一脸兴奋地从洞里窜出来,“咦,巫师他们这就走了吗?”
“走了。”
“啊呀,我忘记问道士的事情了!你有没有帮我问一声啊?算了算了,看你样子就知道你肯定没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对了,吴筠你有没有要去的地方?”
“暂时没有。”
“真的?那和我去魔界吧!对了,你和金蚕不是要结婚吗?我听红红说魔界可以男的和男的结婚的哟!一起去吧!”
吴筠看着小龙狗腿的样子,心情突然大好,弯腰抱起小家伙,“好!就去魔界吧!”
“嗯嗯,不过你们结婚的时候,我要当伴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