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八七，悍妻不好惹！》 第1章 敲骨吸髓加挖心 “恭喜两位，心脏移植的手术很顺利，令爱从此以后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恭喜之声不绝于耳，深夜的地下手术医院里，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女人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胸口处没了心脏留下的大洞仿佛人生咧开的嘲弄。 女人的眼角，一滴泪珠欲滴未滴，她的气息渐渐微弱。 她的前夫江裴伟和小三上位的现老婆徐晶晶，正在大肆庆祝他们的女儿成功移植了心脏。 心脏来源于她——袁媛。 八个小时之前，她还守着她的路边摊卖凉拌。后来被骗到这里强行按下了心脏移植同意书，把她身上最后能拿走的东西——她的心脏，换给前夫和小三的女儿。 曾经以为含辛茹苦二十年抚养别人的女儿成为大明星是她吃过最大的骗局，现在她知道了。他们不光骗了她的钱，骗了她的心血，骗了她一辈子…… 还要把她敲骨吸髓，最后，连她的命都不放过！ 如今他们一家团聚，应有尽有。 她就像一个被榨干了汁水的苹果，被丢弃在医院角落里，无人理会，默默等死。 她只是爱错了人，只是为了自己爱的人付出了一切。 没有人告诉她，做了好人，为什么偏生有这样后果？！ 她好后悔！ 她好恨—— “砰”，大门猛烈撞开，然后就是纷乱杳来的脚步响，正在弹冠相庆的江裴伟一干人被迅速控制。 两名彪悍汉子带头，傲然而立！ 一名男子出现在病房门口，他白发如雪，俊朗非凡，被岁月淬炼过的面容威严之气四溢。他的目光，落在袁媛身上。 他疾步上前，不顾血污，握住袁媛的手：“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个男人是谁？ 找了她很久？ 袁媛眼神空洞，涣散的瞳孔内倒影出男人胸牌上的名字——江胄。 远处汉子声音响亮：“报告队长！地下医院所有人全部伏法！！行动胜利结束！！” 眼角的泪水终于滑落，她的气息越发微弱。 “你坚持住！！”在男人急促呼叫中，袁媛挤出一丝微笑，咽了气。 叫做江胄的男人眼神悲怆，长身一弯，俯身抱起已渐凉的袁媛身子。他把她打横抱起，大踏步朝着外面走去，发出宛如绝望野兽般的咆哮！！ …… “不知好歹！” 伴随一记歹毒的苍老骂声，袁媛头顶传来疼痛，她尝试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纸。那纸发黄发皱，并不是刚才被迫签下的器官捐赠同意书，眯了眯眼睛一看，上面手写着《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 她想起来了，刚才那个骂人的声音，不是自己已经死了很多年的前婆婆齐宝莲的吗？！ 她这是…… 重生了？！ 袁媛闭了闭眼睛，适应了一下重新回来的世界。 是的，鼻子里闻到的酸酸臭臭的味道，是独属于江裴伟乡下老家旧房子的味道。齐宝莲是个懒婆娘，江裴伟父子大男人主义从不沾家务，所以家里长年弥漫着酸臭味。 直到她嫁过来，坚持每天打扫坚持了一年，这股味道才消失。 袁媛是没想到，自己还会重生。 而且，是重生到了江裴伟第一次跟她提出离婚的时候。 不，严格来说，是江裴伟第一次用离婚来要挟她，让她拿出她娘家陪嫁给他做生意那时候！ 此刻，江裴伟正挥舞着离婚协议书，在她面前絮絮叨叨的。 “袁媛，好不容易现在年代好了，市场经济到处腾飞。这个香江来的大老板带着我们小兄弟发财。你这样都不帮我，太令我失望了。” “有县城阿飞哥带路，又有大老板关照，只要愿意到鹏城走这一遭，回来稳赚不赔的！” “我娘推了你一把，是我娘不对。撇开这个不谈，你死护着你娘家那五百块钱的陪嫁存折，不觉得太生分了吗？” “既然你不把我当一家人，那就索性离婚算了！” 昏暗的堂屋角落里，把她推倒的罪魁祸首——她的婆婆齐宝莲，正翻着浑浊的死鱼眼睛，死死地瞪着她，没有分毫愧疚之意。 也就是她还没有交出存折，所以齐宝莲强行忍耐罢了。 袁媛很清楚地记得，上辈子她一听到要离婚就着急慌忙地把存折交了出来。从此之后就形成了惯例，当江裴伟对她有什么过分要求的时候，二话不说就提离婚…… 包括但不限于，借钱，让她回娘家跑关系，借口她没有生孩子逼她领养了女儿江津宝……而实际上，江津宝，是江裴伟和徐晶晶的孩子。 江裴伟的要求越来越过分，而她的底线也一再降低。 袁媛闭了闭眼睛，不愿意继续回忆。江裴伟叨叨了半天，看她迟迟没有反应，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道：“我就知道你的心里没我。” 这是他的杀手锏，袁媛对他一见钟情，死乞白赖要嫁过来的，他可是一毛钱没花，白得一媳妇，这件事齐宝莲没少在村子里显摆。 他就是吃准了袁媛不能没有他。 “实在不行，就离婚吧。没有了家庭拖累，我放开手脚跟着老板去鹏城干，以工代本，也不是不行。” “好啊。”袁媛终于开了口，那年轻了二十多岁的声线，把她自己吓一跳。努力控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袁媛很慢，很清晰地说：“离就离。” 江裴伟张大嘴巴，狠狠地怔在原地，还在肚子里一车话，被袁媛硬生生噎住了！ 齐宝莲“噌”的从角落里窜起来，癞蛤蟆叫似的嘶声道：“贱货，敢和我儿子离婚！” 袁媛早有准备，侧身躲过了齐宝莲重重的一推。反而是齐宝莲站立不稳，在地上摔了个大马趴。 八十年代农村的地，全是红泥砖，顿时把齐宝莲摔蒙了。 她趴在地上，捶地哭叫起来：“打人啦！媳妇打婆婆了！没天理啊！” “妈！”江裴伟急眼了，站起身来，对着袁媛就举起手！袁媛冲他仰起脸：“你打啊。你敢打我，那钱还要不要了？” 江裴伟果然不敢打了，眼睛瞪得牛似的大，鼻孔呼呼直朝外喷气。 袁媛话锋一转：“就算你不打我，我的钱也不给你。” 伸手拽过江裴伟放在了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书，她麻溜利索地签了字。江裴伟没想到她竟然顺顺当当地签字，完全不按照他设计好的剧本走，顿时慌乱了：“你、你还真的答应离婚啊？！” 听出了他说话里的慌乱，袁媛觉得好笑，这会儿知道慌了，刚才想啥呢？她说：“对啊，那不是你自己要求的么？陪嫁的钱，是我妈给我的，她说得很清楚，不到我生孩子的时候不许取出来用。” “阿飞哥那边，你要发财，那是你有上进心，难得有机会，就不要错过。我也不想做这个碍眼的拦路石。那索性一别两宽，大家拜拜？” 她拿江裴伟自己说过的话堵回去，那叫一个顺畅利落。 江裴伟傻眼了：“你……” 齐宝莲却在旁边大声叫好：“好啊！离了好！我早就说了，这家人寡母婆带女，就是个煞星！要不是看在你家有几个钱份上，我才不乐意让我家阿伟娶你！” “以后等我阿伟赚了钱，大把女人往他身上生扑！想娶怎么样的没有？！” 齐宝莲一番鼓噪，把江裴伟的震惊给消除了，还为他增添了底气。他看着袁媛的眼神，重新变得漠然生硬：“好，你可别后悔。” 停了一停，道：“想要离婚，把你的陪嫁留下，我就跟你去民政局。” 袁媛：“……” 第2章 一朝重生回到村 一句粗口，在她心头萦绕而过。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必须很小心，江裴伟肯定会得寸进尺！不能让这对母子看出自己一心只求离婚！否则的话，他们肯定会想别的法子来拿捏她！ 袁媛按捺住翻涌的心情，猛地把那份离婚协议书往怀里一藏，扭身朝着屋外就跑。 “打人啊！抢钱啦！江裴伟要抢我的陪嫁啊！！” 正值晚饭时分，下了工的村民都在家里吃饭，只有极少数人家里传出收音机的节目声。 那年月，大多数人是用八卦下饭的。袁媛的喊叫声传出来，顿时引起不少人注意，大家捧着饭碗就往外跑。 袁媛手里高举着离婚协议书，往村妇女主任黎英红家里狂奔，用最大的声音洪亮高喊：“江裴伟抢我的陪嫁不成，逼我离婚啊——” 这两个月来，齐宝莲天天在村子里显摆，村子里无人不知，眼见他们家闹起来了，顿时更热闹了：“才结婚两个月就闹离婚？” “这不是闹笑话么！” “造孽噢，婚姻大事变成了小孩子过家家！” 可是看到袁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浑身发抖的样子，又好可怜。再看到气势汹汹地撵在她身后的齐宝莲，大家越发相信了。 齐宝莲扭着肥肥的大屁股追：“贱货，你给我回来！你皮痒了不是！” 倒是江裴伟还懂两分羞耻，在后面拉着齐宝莲，拼命给齐宝莲打眼色。 袁媛边跑边喊：“他们要抢我妈给我的箱底钱——” 在村民们的指指点点中，袁媛凭着记忆，冲进了一个小院里：“红姐，红姐，你要给我做主啊！” 她一心一意要把事情闹大，最好闹得离婚。齐宝莲眼睛气红了，骂骂咧咧的冲上前撕扯：“还叫！还叫！打得你少啊，快给我回来！” 一记五爪金龙抓在袁媛的胳膊上，深深嵌入肉里，好生疼痛。 袁媛眼泪都痛出来了，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粗壮有力的手落在她身上，她只感受到一股大力气，把自己身不由己的从齐宝莲爪子里拽出来。 那力气之大，直接把袁媛拽得两脚离地了…… 就跟风筝似的，高高飞起，却是轻轻落下，最后的力度透着……温柔？ 破破的小院，小而整洁，一块乱石也无。 却不是黎英红的家。 她走错门了！ 耳边传来陌生的男人声音，低沉悦耳：“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 袁媛错愕地抬起头，以她高挑的身高，这角度只能看到个棱角分明的下巴。她再抬高了一点点，看清楚了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迷彩常服，虽然只能看到个侧脸，也能看出他五官凌厉如刀，气势压人。 齐宝莲早就被吓得倒退了好几步，要不是她儿子在身后给她垫了垫，就得摔个大屁股墩儿。她指着袁媛，颤声道：“好啊！我就说你怎么突然之间不听话了，原来在外面有了野男人！” 袁媛顿时咧歪了嘴，她根本不认识旁边这怪物似的男人好不好！ 江裴伟脸色也不太好看，被亲娘当众无中生绿，那脸色能好看么？压低了声音低吼：“娘！回去再说！” “她的存折还没给我们呢！” 江裴伟声音压得极低，原应只有他们娘俩听见，孰料袁媛身边那男人点漆般的眼眸微微一凝，朗声道：“什么存折还没给你们？” 他的声音很有穿透力，顿时在围墙外簇拥着的乡亲们，全都听到了。又是一顿骚动：“原来是真的啊，母子两个合计儿媳妇的陪嫁？” “造孽了，人家袁媛家里寡母婆带女儿，能有多少钱！” “所以呢，倒贴上赶着，一定没有好下场，活生生的眼前例子！” 那年月民风淳朴，乡亲们鄙夷的眼神箭雨般落在江裴伟母子俩身上。袁媛胆子大了起来，仰着脸哭道：“我才不要跟你们回去，回去就得交存折。不交存折就要被婆婆打死了！” 抬手指着江裴伟鼻子：“还有你！江裴伟，结婚的时候说得好好的，要照顾我一生一世。这会儿只不过是我不乐意交存折，你就要跟我离婚！我现在告诉你，离就离！谁怕谁啊！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理直气壮，把上辈子憋在心里二十年的话，一口气吼了出来！ 痛快！ 就跟油锅里泼进一瓢冰块似的，乡亲们炸锅了！ 江家村地处山区，建村三百多年，宗族势力盘根交错，很是保守。 1987年，离婚，是不得了的大事！ 袁媛呼呼喘气，心口一起一伏地，眼睛怒气十足，瞪着江裴伟母子两个！腰板挺得直直的，俏脸冷如霜雪。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身上迸发的气势，早就压过了齐宝莲八层楼！ 乡亲们指指点点的：“不给钱就离婚啊……图的啥啊。” “才结婚两个月，就算计陪嫁。” “造孽。这什么婆家，这分明是火坑。” 齐宝莲眼神闪烁，怯了，结结巴巴地说：“明明是你不听话，我只不过是摸了你两下，哪里有打了？” 江裴伟自然是无脑护着自己亲妈的：“对啊。娘也是为了我们好。” “袁媛，你快跟我们回家。我们的家务事，关上门慢慢说。你这占着别人家，像什么话。” 他一边说话，一边步步上前，想要趁袁媛不注意，把她硬拖回去。袁媛拨浪鼓似的摇头，一分神，江裴伟扑了上来—— 下一秒，他惨叫着，飞了出去。 他可没有自己娘亲那么走运，有肉垫垫着，直接飞了两米远，在地上摔了个王八朝天！ 袁媛身边那男人皱着眉说：“有话好好说。” “对女人动手，你还是男人吗？！” 神助攻啊！ 袁媛真的太感激这个天降神兵般的男人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好像都很忌讳这男人的样子。就是，由始至终，都没有人敢闯进这个小院里……貌似这地儿是个禁地似的。 “江裴伟！齐姨！”妇女主任黎英红闻讯赶来，冲进了小院。首先试探地抬头看了那男人一眼，然后才叉着腰道：“有话好好说，喊打喊杀的，没王法啦！” 第3章 坚决离婚遇阻力 袁媛这才见到了能做主的人，顿时扑上去挽着黎英红胳膊，带着哭腔喊：“红姐！你给我做主啊，我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那男人悄悄的退到了屋檐下角落去，袁媛仍然能够感受到那双鹰隼般的眼眸，关注着这边。 黎英红递了个安抚的眼神给她，握住她手：“袁媛，你放心。红姐给你做主！” 她拉着袁媛的手，责备地瞪了一眼江裴伟，道：“还愣着干嘛，别占了人家江胄的地方！” “去！去村委调解室！！” 村委调解室，是专门给妇女主任来调和家庭矛盾用的。 不过袁媛现在并不想调解：“红姐。不用了，我已经答应了江裴伟，跟他离婚了……” 黎英红震惊地看着袁媛！！ “袁丫头啊，你是认真的吗？！”黎英红皱着眉，沉重地说，“离婚了，在村子里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夫妻俩还是能凑合就凑合呗。” 掩去眼底失望，也是意料之中，袁媛不死心：“红姐，你刚才不是说，给我做主的么？” 黎英红说：“对啊，红姐给你做主，以后江裴伟母子再敢为难你，你只管到红姐这儿来，红姐给你撑腰！——可红姐不能做这个拆庙拆婚的恶人啊，那得生儿子没屁眼的！” 袁媛道：“红姐，你只要给我开个情况说明，别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 这会儿离婚手续很麻烦，光有协议书没用，还有别的手续。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村里写的情况说明。 然而，黎英红只是拍了拍袁媛肩膀，说：“你啊，就别多想了。红姐给你煮个面吃，吃完就回家吧。懂吗？” 袁媛在心底燃起的一点儿希望，彻底灭掉了。闻着小电炉里传来的香味，她的心一半暖、一半冷。暖的，是终究有人关心自己，跟前世爹不疼娘不爱那画面不一样。冷的，她惊觉自己一人之力，是没办法快速扭转局面的！ 甚至连她想象中很简单的离婚，也很困难…… 袁媛并不难过，只坚定了靠自己的决心。 吃得饱饱的，从调解室里出来，江裴伟居然等在门外。 看样子，应该也是吃饱喝足从家里过来的，嘴里叼着牙签，跟俩村子闲汉吹牛逼：“她爱我爱得要死要活，怎么舍得离婚？！就是作妖拿捏我罢了！我只要勾勾手指，她就狗一样的爬回来！” 闲汉们一脸羡慕：“裴伟大哥牛逼！” 看见一脸失落的袁媛走出来，他更嚣张了，扬起下巴直笑：“袁媛，我就说你离不成婚了吧！你这种克死亲爹的丧门星，除了我，谁还会要你！！” 袁媛在离江裴伟半臂远的地方站定，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一口气，反手一巴掌扇了过去：“妈宝男，离老娘远点！看到你就恶心！！” 江裴伟猝不及防，脸上狠狠挨了一耳光，他嗷一嗓子，原地直蹦三尺高。没等他反应过来，袁媛“啪”的，又给他来了个对称。 顿时江裴伟那张原本还过得去的小白脸，肿成了猪头。 袁媛甩着巴掌冷冷的说：“不是要回家么？赶紧的啊！！” 在出门的时候，她就想好了。 不是不赞成离婚吗？！ 不是对家暴一只眼开一只眼闭吗？ 那当家暴对象换成了江裴伟自己，对方又该当如何想？！ 江裴伟挨了两巴掌，周围人震惊过后，窃笑起来。一片吃吃笑中，江裴伟脸上挂不住了，冲过来要打袁媛，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什么。袁媛矮身躲过了他，闷着头一口气冲向家里。 这年纪的她，身子还没有被疲劳和疾病掏空，跑起来健步如飞。闯进院门，把坐在屋檐底下跟几个老娘们吹牛的齐宝莲吓得一惊。 “死八婆，晓得回家了？！”齐宝莲一声断喝，那几个被齐宝莲吹得一脸不耐烦的娘们儿得了借口，纷纷作鸟兽散，贴着袁媛从院子门口挤了出去。 江裴伟被袁媛拖在身后，杀猪般叫：“妈！妈！这婆娘反了！！” 齐宝莲心疼地冲过来，嘴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反了天了你，敢对你男人动手！今天老娘就给你立个规矩！！” 袁媛用力把江裴伟往前一推，用江裴伟的身子挡住了齐宝莲的视线，伸出一脚，结结实实绊了齐宝莲一个恶狗抢屎。 母子两个摔成一团，哎哟哎哟直叫唤。 袁媛一眼不甩他们，径直进了灶屋，反手闩了灶屋的门。 土灶柴火黑锅底，探手进去一摸，锅里冷冰冰的。齐宝莲母子宁可跟闲人摆龙门阵，也要等着她回家做饭。 这是把她拿捏得死死的了啊！ 这也难怪，从前的自己，确实就是这么个恋爱脑大包子。 被闩上了的灶屋门被母子俩擂得震天响，袁媛冷笑，把叫骂声当唱歌，拉开灶后的破行军床躺下来睡觉。 这个破行军床，就是她在江裴伟家的位置。 就因为齐宝莲觉得自己儿子不花钱还娶到了一个高中生，且还自带五百块钱嫁妆，她觉得儿子有本事，拿捏住了袁媛，用立规矩的名义，把她直接安置在灶屋里。说是要等油烟火熏掉了新媳妇身上的娇娇气，才能允许她跟江裴伟同房。 真是笑话，都是村里长大的，谁身上有娇气了？ 多亏了这点，袁媛至今还没跟江裴伟有过拉手以外的接触。 并且在重生过来的现在，有了个清静的、养精蓄锐的处所。她往灶底下一摸，摸出了那个存折，贴肉藏好，这才放心睡了下来。 黑甜一觉，就连门外的叫骂什么时候停的也不知道。再次醒来，昏白的天光透过灶屋瓦面顶上的玻璃片投落下来，袁媛睁开眼睛，盯着那粉尘飞舞的惨白光柱半晌，方才喃喃自语：“是真的活过来了……” 活着，真好啊。 熟门熟路往门脚槽里加了点水，这样在袁媛轻手轻脚的打开了灶屋门的时候，就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了。 清晨的江家村，萦绕着薄雾，早春时节还没开耕，人少，就连打鸣的公鸡也少。 一直沿着墙根来到村头，看到一百米开外三岔路口那棵大榕树下破旧的站牌，袁媛眼睛一亮，正欲抬脚朝那车站飞奔过去。 身后却传来一道陌生男人的磁性声音：“江裴伟媳妇，你要跑？” 袁媛浑身僵直住了。 第4章 先去镇上验个伤 她回过头来一看，认得叫住她的人是昨天在小院子里帮了她的那个高大年轻人。清晨的一缕缕阳光打在他线条完美的身上，宽宽的肩，劲窄的腰，古铜色的细密肌肤仿佛镀上一层淡淡金边。 ……分明就是三十年后流行的小狼狗。 看着他，袁媛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又想不起来。盯着眼前过分英俊的脸，不知道是惊艳还是恐惧，她麻在了当地，木楞楞不能动。 直到江胄上前一步，她才不由自主向后退一步。江胄停下来不走了，黑水晶般的眸子底下闪过一道弧光，“别怕。” 感觉到他没有恶意，袁媛恢复了正常，她抬起头看着江胄，说：“我不怕你。麻烦你回去，不要跟任何人说见到我，可以吗？” 江胄：“……” 眼见他不动，她想要在江胄身边绕过去，谁知道江胄又拦住了她：“你去哪里？” 袁媛皱了皱眉毛：“去离婚！” 江胄眸子闪了闪，袁媛以为他要跟村子里其他人一样，要劝阻自己。她心头一股怨气冒上来，不由自主从嘴巴里往外冒：“都说家暴很寻常，那特么就是针不戳到肉不知道自己疼！我还真的要较真了，去医院里验一验，让大家瞧个真切……不然不打死人就没人管了是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发现江胄那过分锋锐的唇角飞快地抿了一抿。她开始暗自后悔，是不是说太多了？脑子里只乱了那么一下，眼前多了两张“大团结”，袁媛愣住：“啊这……” 江胄说：“你不是去镇上吗？这是路费。” “这……我跟你不熟吧？”二十块钱，可不少，袁媛震惊了。江胄说：“算我借你的……打女人压榨媳妇的人，我也看不惯。” 接过了那二十块钱，袁媛觉得分量沉甸甸的，抬眼一看，江胄竟转过身就要走了，她不禁扬声问：“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江胄头也没回，只冲着她摆了摆手。 啧…… 算了，反正她知道他家的位置，又是同一个村子，一打听就出来了！ 那年月的公交车车次很少，但不是没有。 江家村往江屯镇的公交车，一天总共有四趟，上午下午各一趟。袁媛坐的是上午的第二趟，这种古早时期的公交车，开起来摇摇晃晃的，车上什么气味都有，难闻得要命。有两个妇人不顾危险，一等车开得慢点儿，就把脑袋伸到车窗外面“哗哗”的吐。 袁媛找了个角落坐下来，闭上眼睛，开始思索接下来要做的事。 这个时候，徐晶晶应该已经和江裴伟认识了，但她不知道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勾搭上的，而且江裴伟奸得跟鬼似的，做事滴水不漏，她一没人二没钱，这年代连科技手段都落后，她没法捉奸。 再说，她也等不到江裴伟和徐晶晶当真勾搭上，再离婚。 好不容易重来一次，她想要好好的爱自己一次，好好的过自己的人生。 现在该有的证明都有了，最后一个关口，就是跟江裴伟到镇上的民政办事处，把离婚手续办了。 可江裴伟不见得会那么乖乖听话…… 想到这儿，袁媛也没辙。 既然想不通的事情，她也就索性不想了。 她还有另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回都回来了，总得利用一下后世信息差，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吧？ 最简单粗暴的，就是多搞点钱。 那可比什么都强！ 一阵喧嚣声传入耳中，既熟悉又陌生。袁媛深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到了……久违了……江屯镇！” 随着公交车发出尖锐的汽笛鸣叫，车子开到了双向两车道的水泥路面上，农村景色被被涂着黄墙面的赫鲁晓夫楼、雪白石灰水的单位筒子楼以及各种高高低低鳞次栉比的居民自建房取代。刚刚开放市场经济没多久、凌乱而生机勃勃的画卷在袁媛面前徐徐展开。 镇医院。 大夫很惊讶：“你要验伤？” 袁媛说：“是。请大夫帮我验伤，出一个验伤证明。这些都是我丈夫打我的。” 毕竟是镇上的大夫，开明许多，很是愤慨道：“太过分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打老婆！” 女大夫二话不说，给袁媛验了伤。很快，袁媛如愿以偿地拿到了验伤证明。 把证明交给袁媛的时候，女大夫还很热心的说：“姑娘，你家庭矛盾闹得这么厉害，要不要去妇联调节一下？你认识去妇联的路吗？就出了医院沿着路一直走，过了一个路口，往右手边看，有国旗的院子里进去就是了。你不用怕。” 来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善意，让袁媛很是感动，她双手合十胸前，对女大夫拜了拜道：“谢谢大夫。我记住了。” 离开了医院，她自觉离婚的筹码又多了一样。把存折里的钱全部取出来，又考察了一遍市场，袁媛绕着市场走了一圈，既有开心的，更多的却是沮丧。 开心，是发现这会儿满地是商机，几乎随地捡钱。郁闷的，是因为现在还不是做生意发家的时机——她还没离婚呢！！ “便宜出让本门脸房，100块，业主急清。” 袁媛口水直流，那业主还殷勤得很：“姑娘，要不要你进去谈谈？自家房子，要不是急着出国都不舍得卖！” 袁媛问：“出国？” 业主两眼放光：“对啊！过大海，挣美元！这条街上好多人走了啦！” “可是没钱，谢谢了哈！”袁媛知道了，这是赶上那阵子出国热呢。上辈子她直到三年后才第一次进城，错过了这波热潮。现在因为她进城验伤，倒是目睹了一个历史时刻。跟那恋恋不舍的业主告别，她暗想：“真是遍地机会啊，随便囤几个商铺，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还有做生意……不过如果现在就开始张罗生意，到时候那天杀的就该不肯离了。好歹忍过了这几天。” 把心一横，忍耐着盘店的冲动，离开了城里。 回到村子里，人都到责任田去了，村子里安安静静的。 第5章 困难就找兵哥哥 路过榕树头的时候，一群三姑六婆聚在那儿聊大天，其中包括了村子里消息最灵通的八姑。老远地看到袁媛走进来，她们停下了说笑，一双双眼睛八卦粘腻又垂怜。不用说，自己肯定是今天八卦中心了。 “那个……阿伟媳妇啊。从哪儿回来啊？不跟老公赌气啦？那不就对咯，小两口哪里有隔夜仇，别闹离婚嘛。多丢脸啊！”八姑的声音尤其响亮，袁媛寻思了一下，凑过去，假装若无其事地指着江胄屋子的方向：“八姑，那边住的人是谁啊？” “江胄？！”八姑一脸惊恐，手里拿着的大葵扇都停止了摇摆，“那是个刺头！袁丫头，你打听他干啥？！” 袁媛瞧了瞧八姑一片雪白的脸，若无其事道：“没什么，昨天我被婆婆打，慌不择路的跑了过去……就担心冲撞了人家。” 八姑说：“原来是这事儿，你快假装啥事都没有发生就好了！那家的儿子，不学好，太难管，被送去当兵了！你离他远一点！不然小心他揍你！” 袁媛傻眼：“哪儿有一言不合打人的啊？没王法吗？” 八姑笑了：“他就是这样的人！那么大的个头，吓都吓死了，还王法！” 告辞了八姑，袁媛转头就直奔江胄家里。 “江胄，江胄，怎么觉得这名字哪儿听过呢？”一路上念叨着，也没念叨几遍，就到了人家门前。 开门的人还是江胄，穿着白背心，那身线条俊美的肌肉，就这样大刺刺的张扬着。他显然正在睡觉被吵醒的，来开门的时候，眼睛还带了点儿眯缝，等看清楚是袁媛，人就精神了：“袁媛？”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袁媛很惊讶，江胄不在意地说，“那不重要。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袁媛说：“这二十块钱，还给你。还有——这些钱，你能不能帮我保管一下？” 低头一看袁媛递过来的一叠钱，江胄黑水晶般的眸子底下划过一丝冷光，他没有接过钱，反而双手抱臂，冷冷地盯着她：“也就二十块钱，不用还了。还有，虽然我不知道你哪里来这么多钱，但这个忙我不能帮！” “不行啊！我不能带回去！这是我的嫁妆钱，我带回去的话，江裴伟他们肯定会抢走的！”袁媛努力扯了扯嘴角，眼皮子一垂，再抬起来的时候，眼角已染上几分楚楚可怜的泪光：“求求你，帮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江胄还是一动不动。 看得出来，他警惕性极高。 没办法，袁媛只能使出大杀器！她深呼吸一口，道：“兵哥哥……” 江胄眼底倏尔染上三分深沉。袁媛赶紧说：“你叫江胄，对吧？我打听过了，你现在在当兵……你是兵，我是群众。群众遇到困难，你得帮群众排忧解难！” 江胄：“……” 视了她好一阵，接过了她装钞票的小布包。袁媛喜出望外，冲着他转身走的身影深深鞠躬：“谢谢你！” 江胄也没说不用谢之类的客气话，只淡淡的道：“我把你的东西放墙根底下棚子里，就那松动的大青砖底下。你要用的时候来取。别进屋子。” 界限分明，也不是不能理解。 袁媛已经很满足了，一口答应：“好。” 眼看着江胄把她的布包压在大青石底下，袁媛一声告辞，转身要走。身后传来江胄的声音：“你是不是还要去村长家里？……我带你去吧。” 虽然江胄自己说，他是帮人帮到底，但袁媛觉得，他真的是个热心人。跟在身材高大、武力值爆棚的江胄身边，她人也格外有安全感，就连走路脚步都轻快了。 走进了村长江入海家的院子，门虚掩着，袁媛深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身上的衣裳，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呢，江胄已单刀直入，敲响了村长家的门。 “谁呀？” “是我，江胄。我带袁媛来找江叔！” 门吱呀开了，村长老婆谢大姐站在门后面，惊讶地看着他们俩：“江胄？！袁媛？！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来来来，进来坐！” “六婶，谢谢了。”江胄摆了摆手，“我就是带个路，袁媛有话想要跟江叔说。我就不进去了。” 谢大姐也不强留，送了江胄，把袁媛带进屋里去。这时候袁媛心里也不那么紧张了，坐下来后，大大方方的接过了谢大姐的茶，对村长夫妇开门见山道：“村长，江裴伟家暴我，这是我才从医院开回来的验伤证明。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我想要离婚，麻烦您给我开个证明。” 从袁媛手里接过盖着大红戳子的医院证明，袁媛有些紧张地盯着江入海，只见他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还戴上老花镜来看，心里就有了三分成算。 谢大姐凑着江入海手边也一起看，愤慨道：“太过分了！还以为是小夫妻俩拌嘴推搡什么的，怎么能下狠手呢！” 袁媛垂下眼睛，说：“村长……江叔，所以，请开证明给我吧！” 谢大姐皱着眉：“这风气不能长。不然传到外村去，我们村的小伙子还要不要娶老婆了！阿海，你开了证明，完事还得去跟齐宝莲他们说说，好好教育教育他们！” “行吧！”江入海把验伤证明叠吧叠吧，交还给袁媛，说，“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你大姐说得对，此风不能长！我这就给你开证明！” 他站起身：“走，跟我来！” 袁媛只觉得天都亮了，响亮地应：“哎！” 捧着那散发着钢笔墨水清香的情况说明，看着上面鲜红鲜红的钢印，袁媛心情很复杂，双手直发抖！谢大姐提醒道：“袁媛啊，东西你可拿好了！这张纸只有一份，毁了就没了！如果你自己要后悔，我们可不会再帮你！” 想起上辈子，谢大姐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站在自己这边说话，帮忙骂过江裴伟母子的。那会儿自己恋爱脑，反而还嗔怪谢大姐，袁媛又激动，又惭愧，一字一顿道：“大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回到江裴伟家，袁媛一走进院子里，就看到自己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扔在院子里，那张行军床摆在屋檐底下，被屋檐上滴落的污水溅湿了大半边：“……” 第6章 要偷存折还打人 齐宝莲在灶屋里探出半边身子来，一看到袁媛，立马一箭步窜出来：“死哪儿去了？！我问你，存折呢？！” 袁媛耸肩，“那是我的存折，关你什么事？” 看了一眼齐宝莲脸上还沾着锅灰，冷笑：“你这是趁我不在，想要偷我的存折？” “瞎说什么呢！”齐宝莲眼睛滴溜溜的乱转，“一大早的不知道浪哪儿去，回来还好意思问我？赶紧做饭去！今天家里来了客，最少得三菜一汤！快去干活！” 一边说，一边上前去，把袁媛往灶屋里推。一看灶屋里什么菜都没有，这母子两还是跟从前那样，想要她自掏腰包倒贴。 现在她可不会这么傻了，完全没有接齐宝莲话头，袁媛说：“江裴伟呢？我要见他！” 齐宝莲不耐烦地说：“你聋了吗？我说了家里有客人！” 她推推搡搡的，袁媛不觉起了疑心：“什么客人？” 绕过齐宝莲，她直奔屋里。齐宝莲急了，上去拉她：“不许进屋子！听见没有！专坏正事的丧门星，不学好的败家精……” 不顾齐宝莲嘴里的不干不净，袁媛一脚踹开了虚掩的房门，屋子里一男一女的尖叫声顿时双双响起！！ 屋子里，两个紧紧贴在一起的人影倏尔分开。男的那个是江裴伟，女的那个生得杏眼桃腮，腰肢细软，天然一段婉转风流的，也是袁媛的老相识——徐晶晶！ 原以为他们是在江裴伟发达之后才认识的，没想到这么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分开的力气大了一点，徐晶晶嘤咛一声，软软地从沙发滑落到地上，眼尾顿时染上一丝水光。 “哥，我好疼。” 自己被袁媛撞破，江裴伟脸都不见红一下，反而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袁媛鼻尖怒吼：“袁媛，你吓到晶晶了，快给她道歉！” 袁媛：“？？？” 什么鬼，莫名其妙的。 她双手抱臂，道：“明明是她自己摔下去的，我离她还三米远呢，这样也能怪我？你今天早上拉不出屎来，是不是还得怪地球没有吸引力啊？？” 九漏鱼的江裴伟不懂什么地球引力，但他听懂了袁媛的阴阳怪气，涨红了脸，冲上来就扬巴掌：“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晶晶可是我们家的大贵人！！” 和躲避齐宝莲时的动作一样麻利，袁媛侧身躲过了江裴伟，抬脚一脚踹他膝盖弯处：“渣男，背着我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还敢打我！？” “咔嚓”，被她一脚踹中，江裴伟单膝跪在地上，发出杀猪一样的喊叫声！ 徐晶晶见势不妙，从地上爬起来，哭着喊：“姐姐，你误会了，我和裴伟哥哥什么都没有！” 袁媛道：“都抱在一起了，你是觉得我眼神不好呢，还是脑子不好？” 徐晶晶对江裴伟说：“裴伟哥哥，你跟她解释吧。我，我嘴笨……” 低下头，就开始哭。 上辈子她也很擅长这一套，一旦做了什么坏事，低着头一哭一撒娇，就有大把人给她善后。如今年轻了几十岁，正当妙龄，那迷惑性就更大了。 江裴伟心疼地看着她，一抬头看向袁媛，那脸就跟川剧变脸似的，严厉道：“袁媛！晶晶是项目里头最最重要的中间人！你乱吃什么飞醋，把她给得罪了！快点扶我起来，再去跟晶晶下跪道歉！” 也就是袁媛迟疑了那么一点儿，一股大力气从身后传来，齐宝莲用力推了她一把，强迫她跪在地上。肥肥的脚一脚踩在袁媛膝盖上，齐宝莲反手拧她的胳膊，疼得袁媛眼泪水直往外冒。齐宝莲咬牙切齿道：“倒贴的贱蹄子，败家的货！好不容易我儿子有贵人提携，偏要祸祸！！快给晶晶磕头！要真的我乖儿子丢了这飞天发达的好机会，老娘扒了你这贱货的皮！！” 胳膊被拧得巨疼，袁媛死死咬住了后槽牙。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用力一顶，一记掀翻王八盖，把齐宝莲顶了个四脚朝天！她手脚并用，在地上爬起，夺门而出！ 一边跑一边高声喊：“着火啦！火灾啦！！” 她学乖了，如果她还是昨天那样喊打人杀人，顶多来几个好事八婆围观一下，作用有限。 但这一嗓子可就不一样了，就跟一块冰摔进滚油锅里似的，几乎小半条江家村都炸了！ 正在煮饭的、下工的、带娃的……统统放下手头的事情，提着水桶端着脸盆，有过分的漱口盅也端了大半盅水冲了过来。正好看到齐宝莲追着袁媛，一前一后飞奔出院子。 黎英红冲在前面，提起中气大喊：“齐大妈，怎么又是你？！” 话音才落，袁媛一头扎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眼见黎英红把袁媛护在怀里，齐宝莲也不好撒泼，生生地停下来，直眉楞眼的道：“我儿子在跟人家谈大生意，这个败家精不好好的煮饭倒茶伺候着也就算了，还把我们家的客人给吓着了！这不就是皮痒了么，我今天非好好教训一下她不可！” 江裴伟紧跟在后面，高高在上，用鼻孔看着袁媛：“袁媛，赶紧过来，跟徐小姐下跪道歉！” 透过江裴伟，袁媛看向站在她家台阶顶上的徐晶晶。徐晶晶双手抱在胸前，一言不发，风吹动她身上白色连衣裙，格外像一朵白莲花，眉梢眼角，高傲气息毫不掩饰。发现袁媛在看自己，徐晶晶身子微微侧过来，对着袁媛，轻蔑得就像看一只蚂蚁。 隔了一世，再见到徐晶晶，袁媛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抖，恨意入骨。徐晶晶那时候既想要事业又想要自己的孩子，于是设计了让她流产，然后把江津宝送到她身边抚养……她既要又要，却踩着自己的血肉往上爬，回头还要瞧不起自己…… 袁媛恨江裴伟一样恨徐晶晶。 见她站在那儿不动，江裴伟脸上挂不住了，大步流星过来，一把把袁媛拽了过来，朝着徐晶晶用力一推：“快！” 黎英红愤怒不平的尖叫：“喂！江裴伟，那可是你老婆！别太过分了！” 齐宝莲叫嚷：“她是我儿子娶过来的老婆，要骂就骂要打就打！轮不到你多管闲事！” 第7章 小嘴抹蜜哄挺好 “你！！”黎英红脸色一黑，怔在原地！！袁媛用力挣扎，没挣脱江裴伟的钳制，急的抬起脚用力踩他脚背，江裴伟嗷呜怪叫着，松脱了手，袁媛发了狠，三连踩，每一下都重重地落在江裴伟脚背上。 江裴伟鬼哭狼嚎，一声比一声高。 打了几下，那张脸跟上辈子的脸重叠了，刺红了袁媛的眼。 眉清目秀，黑发如丝，她当时就是被这张脸迷得失了智。被他花言巧语哄骗着，让她没法上大学，让她众叛亲离。她在公司起步的时候，豁出去跟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昼夜在厂子里促生产，累到流产，然后江裴伟还高高在上地嫌弃，觉得她是黄脸婆。原来那些做小伏低的事情，他不是不会，只是有她冲在前面，给了他做斯文商人的机会！ 现在没有了她，江裴伟用自己这张小白脸提前搭上了徐晶晶，不也小嘴抹蜜哄挺好？ “叫什么叫！”袁媛蜷起五指，在江裴伟脸上狠狠挠出血印子，又解下自己的挎包，用力甩在江裴伟头上脸上身上：“你还有脸叫！都是一家人啊，就许你打我，不许我打你了？丢脸货！” 看着袁媛暴打江裴伟，徐晶晶那张清高美丽的脸蛋裂开了。在她眼睁睁之下，袁媛扭转身，分开两指，由下而上，狠狠叉进江裴伟鼻孔。 周围人静默了一瞬。 直到江裴伟捂着鲜血狂喷的鼻子一屁股墩坐地上，杀猪似的惨叫起来，徐晶晶才捏紧了拳头，尖叫：“怎么会有如此粗俗的无礼的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袁媛活动着手腕子，一步步朝着徐晶晶逼近，“要我告诉你有没有王法吗？” 她一步一步走到台阶顶端之后，比穿着高跟鞋的徐晶晶还要高出大半个头，徐晶晶气势压根不够看，缩了缩脖子，撇嘴道：“乡巴佬。” 抬脚想走，袁媛一把拉住她：“徐晶晶，你跟我法律上的丈夫孤男寡女关在屋子里，难道就没有必要跟我这个做老婆的交代下吗？？” 乡亲们“哄”的一下，炸了！一道道鄙夷的视线落在徐晶晶身上，叫她分外狼狈。徐晶晶挺了挺腰板，冷笑：“你刚才没听见吗？我和江哥哥在商量大生意，就算跟你说了，你能听得懂吗？” 袁媛耸肩，道：“我确实不太懂，不明白为什么谈大生意会谈到你们两个抱在一起，还谈到你的口红跑他嘴巴上了？” 乡亲们炸开了：“什么什么？！什么口红？！” “就是女明星擦在嘴巴上的那个东西啊，哇，这女人真够臭美的。可是怎么会跑他嘴上？” “我懂了！亲嘴了呗！！” 徐晶晶大吃一惊，向后退了一步，心虚硬撑：“你、你别乱说！” 江裴伟应声低头，拼命抿嘴乱擦，他不这么做也就罢了，动作一起来，更加明显，别人不信的这会儿也相信了。黎英红首先不屑地冷笑出声：“大生意？我看是搞破鞋！” 江裴伟擦了老半天，发现手上干干净净的，涨红脸怒视着袁媛：“你诈我？！” 袁媛觉得好笑：“你自己不心虚我也诈不着你啊！” “袁媛你个颠婆！”齐宝莲扑上去又要打她，被人拦住了。 乡亲们眼睛都是雪亮的，看到江裴伟和徐晶晶的反应，哪儿有不明白的。原本乡亲们的立场还是一半一半的，顷刻间全倒向了袁媛。他们拦在了袁媛和齐宝莲跟前，摁住了齐宝莲，嘴里还劝说着“有话好好说”“别打来打去的多难看”“还有外人看着呢”。 正好，袁媛正手反手两个耳光，把齐宝莲的脸直接打肿。拿出今天准备了一整天的材料，甩到江裴伟面前：“你不是要离婚吗，我成全你。以后我们各走各路！” 江裴伟说：“袁媛，你别想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引起我注意！我真的是对你太失望了！” 这人好像耳朵不太好使，不太会听人话，袁媛也不跟他计较，提醒道：“材料已经全了，你签个字，明天和我去镇上！” 江裴伟这才知道袁媛不是开玩笑，眼底闪过一丝错愕，迟疑着，没有接过那叠材料。 齐宝莲在他身后叫嚣：“离就离！我崽又帅又优秀，离了婚大把黄花闺女排着队哭着喊着嫁给我乖仔！” 齐宝莲的话一下子让江裴伟眼底里有了光，他扯过文书，刚要签字，忽然说：“你吃我的用我的穿我的，就这么施施然就离婚，太便宜你了，你得给我赔偿！” 乡亲们大哗：“哇——” 忒不要脸了吧！！ 齐宝莲帮着喊：“对！这丧门星贱婆娘吃得比猪还多，不能白白吃亏！五百块钱！一分不能少！！” 那会儿在当地，农村的五百块钱，可是一家子壮劳力两年不吃不喝的纯收入！ 黎英红忍不住皱眉：“才结婚两个月，能吃得了多少？齐大妈，你这是要为难人家姑娘？？” 齐宝莲不依不挠道：“不然咋地？！让我们母子两个白白吃亏么？！黎英红，我告诉你，袁媛这个烂了逼的，就是个在家克死爹，出嫁克老公的白虎星！就因为她哭哭啼啼拖了我乖儿子后腿，闹得我阿伟丢了多好发财机会！这么多乡亲做个证，五百块钱，一毛钱不能少！不然你就在我们家当牛做马，甭想离婚！” 黎英红打了个噎，为难地看着袁媛：“袁媛，你怎么说？” 不光是她，乡亲们也都一起看着她。虽然袁媛不是本村人，不过人心肉长，看着齐宝莲母子两个这么欺负一个才二十不到的外来小媳妇，乡亲们心底里都很是不屑那母子两个。 更何况这里头还有更实际的——万一消息传出去，坏掉了本村的名声，以后江家村还要不要内娶外嫁了！！ 袁媛却无暇理会这里头许多弯弯道道，在众人注视下，郑重点头：“行！五百就五百！” “什么？！” “她真的答应了！！” “五百块啊！！！我的姥姥诶！！” 一片震惊中，袁媛看着直眨巴眼睛江裴伟母子，说：“那你们也立个字据，我就赔五百块。不然到时候你们坐地起价，我可不当这冤大头！” 第8章 打死要钱不要脸 齐宝莲翻着死鱼眼睛，脸上横肉抖了两抖，“就说你是毒妇，竟然这样来想我孤儿寡母！我只是个可怜的老太婆，像是那样的人吗？！” 袁媛很平静地说：“自信点，把像字去掉。你就是那样的人。” 瞧，长了嘴的好处，就是江裴伟万般不情愿地写清楚了字据。他把字据交给袁媛的时候，满脸自以为是的失望，“袁媛，我以为你是真心爱我的。没想到你到底还是那样现实的女人！” 袁媛还是很平静：“少把我架道德制高点上，姐现在不吃那套！你高贵，你高贵就别吃我软饭啊？” 上辈子她不争不抢，无怨无悔地付出，最后得到了什么？！ 江裴伟被她噎得直翻白眼，在齐宝莲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回了屋。 至于徐晶晶，早就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走了。 现在还不是跟她计较的时候，袁媛也不急，反正上辈子的仇，肯定要一个一个报回来。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掉的。 齐宝莲扶着儿子到了门槛边上，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脸对着袁媛嘚瑟冷笑：“袁媛，这里是江家村，可不是你袁家村。没有了我儿子，你今晚就睡田埂吧！” 黎英红一把薅住袁媛衣袖，说：“不要怕他！今晚就睡我家好了！” 袁媛感激地点点头，嗯的一声，声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齐宝莲见状，恨恨地瞪了黎英红一眼，恶狠狠地甩上了门。 没有了热闹可看，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去。 袁媛跟着黎英红回到她家，黎英红把外出打工的小叔子的空房间在张罗开了，给袁媛暂住。她边张罗被褥边直后悔：“我真是后悔了，早知道江裴伟那么过分，我当日就给你开了证明，这会儿怕是已经办好手续离婚了！白白耽误你，让你多挨一顿打——你没事吧？” 袁媛摇了摇头，说：“没事，都是些皮肉伤。” 她如此平静，反教黎英红又误会了，妇女主任眼角直接红了：“好家伙，你这是伤心过度，麻木了么？没关系的，现在改开了，年代不一样了。就算离婚了，换个地方生活，重新做人吧。” 重新做人…… 袁媛一脑门汗珠。 门外传来女人说话声音：“阿红，袁媛是不是在你家？” 袁媛和黎英红对望一眼，都是一愣。 是谁来找她？ 等看到进门的是个中年妇女，袁媛就更懵逼了。黎英红也同样一脸懵逼，手忙脚乱的给她让座：“董老师，来来，坐坐……要喝茶不？啊，我忘记了，你不喝外面的茶，那，那要水不？加点儿白砂糖？” 堂堂一村妇女主任，竟有些手忙脚乱？！ 不过，袁媛也可以理解黎英红的反应，当她看到来人那严肃的面孔，一丝不苟、板板整整的坐姿，尤其是和那双牛角框眼镜后面的眼睛一对视，压迫感攸然而至，就压力很……大。 黎英红对袁媛说：“她是江胄的妈妈，董老师。” 袁媛嗯的一声，问了句好。又问：“江胄妈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胄妈妈给了黎英红一个眼神，黎英红麻溜利索地回避出去了。她把一个信封递给袁媛：“这是阿胄托我交给你的。” 只一眼，袁媛就认出那是自己寄存在江胄处的现金。她接过来，心里瞬间涌上万千念头，见到江胄妈妈起身要走，竟是一句不问。她不禁脱口而出：“江胄妈妈，你不问问这信封里面装着什么吗？” 江胄妈妈一顿，摇了摇头，说出一句十几二十年之后才流行的话：“那是你们的隐私，我无权过问。” 袁媛：“哈？” 江胄妈妈，倒是停下脚步，扭过脸，拿下眼镜，问：“袁媛，你真不认得我了？” 拿下眼镜的江胄妈妈，齐刘海落在眉毛上，竟多了几分清秀慈爱。 “你是——”电光石火间，袁媛瞳孔地震，“你是，董老师！董老师，你儿子是江胄？！” 江胄妈妈，或者说，袁媛的启蒙老师董月荷，微笑着点点头。她说：“你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放心，再怎么样，江家村里，至少还有老师支持你。” 袁媛嗫嚅着嘴唇，低声嘶吼，“老师！！” 而董月荷已带好眼镜，恢复到那副严厉刻板的模样，推开门走了。 …… 带着震惊，袁媛在黎英红家里住了一晚。 那天晚上江裴伟家一直关着门。 第二天一早，袁媛来到镇上办事处一角的婚姻登记中心。江裴伟竟然也准时到了。看到袁媛，他满脸不自在，还是那样高高在上的：“袁媛，你可要想好了！离婚了你就是破鞋，以后没有人敢要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袁媛理都不理他，说：“你东西带齐了没有？” 江裴伟见她不接自己的话，脸色更难看了，拉长了脸抢先走进登记中心，自己进了门就直接把门扔身后不管了，那时髦的玻璃门差点儿撞到袁媛，要不是袁媛反应快，就撞一脸血了。 袁媛一手撑住玻璃门，重新推开它往里面走，心里直对自己叨叨：“不气不气。别跟傻逼渣男置气，找机会打一顿就好了！” 结婚登记的窗口很热闹，大排长龙。离婚登记的窗口却很冷清，完全没有人排队，袁媛直接就坐到了椅子上，说：“我要离婚。” 离婚登记窗口正在嗑瓜子的大妈楞了一下，蛮不情愿地放下手里的瓜子，丧声道：“谁啊？哪里的？户籍在哪里？东西都带齐了吗？因为什么原因离婚？？” 那年月离婚的人少，他们顿时吸引了好些视线。 江裴伟骂骂咧咧的：“看什么看？！没见过人离婚啊？！告诉你们，是我不要她的！” 知道他面子上挂不住所以破防，袁媛直接把他当成小丑，正眼都不给江裴伟一个，只是客客气气地对大妈说：“感情破裂，过不下去了。” 手里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袁媛提前整理得整整齐齐的离婚文件，大妈忍不住掀了掀眼皮，好歹给了她个正眼：“感情破裂？哎哟，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容易冲动。床头打架床尾和嘛，有什么事情好好商量不就行咯？何必要闹到离婚呢？” 袁媛沉默不语。 第9章 离婚女人何处去 江裴伟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自信起来了，桀桀直笑：“她爱我爱得要死，还要倒贴我。可她又笨又懒，对我妈又不好，根本配不上我！” 大妈皱起眉头。 傻子都能看出，大妈对江裴伟的话感到不满。 可江裴伟压根不是普通人，他转过身，鼻孔看着袁媛：“袁媛，你闹够了没有？没听阿姨说的吗？现在乖乖跟我回去，我就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了！” 袁媛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家里没镜子也有尿吧？从前是我中了邪要嫁给你，谁知道你是个极品妈宝。知道是火坑我还不赶紧往外爬，我是哪儿想不开要虐待自己吗？” 顿了一顿，说：“快点签字离婚吧！” 她自己率先在表格上签好了字，江裴伟拿起笔，却看着袁媛。大妈来了劲：“你看看，小伙子还是不舍得……” 话没说完，袁媛打开包，把那五百块放到江裴伟面前，还故意直接露出钞票：“呐，五百块，一分钱没少你的！” 花花绿绿的钞票放在办事桌上，极有冲击力，大妈瞪圆了眼睛。周围的人更是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惊呼！江裴伟脸都绿了！他咬着后槽牙，狞声道：“袁媛，你非得要做得这么过分吗？！” 袁媛故意惊讶道：“怎么过分了？那要不然就不给咯？凭什么你可以管我要五百块钱赔偿才愿意离婚，我还得顾及你面子啊？你自己都不要脸了，还要我给吗？！” 大妈的表情裂开了，就活活见鬼似的看着江裴伟劝阻的话也不说了，还主动帮着袁媛把表格掉转头递给江裴伟。周围一片议论纷纷，都鄙夷地看着江裴伟。 江裴伟现在还不是上辈子大后期那个老狐狸，脸皮还薄，在大妈的注视下，三两下划拉完了签字，又把钱拿到了手。 那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 终于，袁媛手里的结婚证换成离婚证。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浑身说不出的轻松！！ …… “快来看啊！袁媛离婚了！！”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别靠近她，离婚女人，晦气！！” 袁媛走进江家村，才踏上村道上，就被各种指指点点。她现在内心已经非常强大，到了唾面自干的地步。深知村里人也都知道江裴伟母子两个不干人事，但不妨碍他们对离婚女人有偏见，躲远三尺。 黎英红没有去上班，守在家门口，见到袁媛回来，很是勉强地扯扯嘴角，道：“袁媛啊，你事情办的怎样了啊？” 袁媛说：“办好了，已经离婚了。从今天开始，我跟江裴伟再没有关系了。” 黎英红的笑容就深了些，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既然你事情都办好了……那自然就要回娘家咯？” 感觉到黎英红的小心翼翼，袁媛一转念，明白了，说：“红姐。谢谢你这几天照顾，我这就收拾东西回去。” 娘家？ 记忆中，她是跟家里翻脸断绝关系才跑出来嫁给江裴伟的。 也许现在在外人眼中，她才嫁过来两个月，跟娘家分别不久。但是在袁媛真正的脑海里，娘家人已是好久好久没有联系，而且出于某些原因，她也不乐意回去。 黎英红满脸不好意思，说：“袁媛，你是好女孩，离婚不能怪你。不过我家里还有老人……我也不想的。” 因为袁媛离了婚，不吉利，黎英红家里老人有意见，不许收留她了，还让黎英红做了这个丑人。 袁媛沉默着，她知道不能怪别人。 可是…… 见她低着头，黎英红急了，从裤兜里掏出一卷大团结塞进袁媛手里，“这儿有一点钱，你先拿着，找个落脚的地方。以后我们常来常往。” 她把一卷大团结塞进袁媛手里，袁媛拿着直烫手，眼圈红了，推回去：“红姐，你对我已经够好了！这钱我不能要！村里给你开的工资也不高呢！” 好说歹说，正在互相推搡间，眼前一黑。袁媛应声转脸看过去，看到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黎英红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向后退了一步，“江胄！” 江胄咧开嘴一笑，雪白整齐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袁媛一脑门汗，心里吐槽：大哥，你这样笑法更可怕了呀。 江胄以笑容打了招呼之后，对袁媛说：“我妈叫我问你，离婚了，找到地方落脚没有？” 袁媛一愣，心里纳闷他们消息真灵通，一边摇了摇头。 江胄说：“如果不嫌弃，我妈说，请住我们家。” 袁媛震惊：“董老师……？” 原本已小碎步跟江胄拉开距离的黎英红，喜笑颜开着，大声说：“好啊，那就最好了。不然袁媛太可怜啦！” 事情就这么定了，直到袁媛跟着江胄回到他的家里，她还晕晕乎乎的。 “妈，我回来了！” 江胄的说话把她拉回现实中，袁媛不禁环视一周，看了看周围环境。小二层的房子，也就是七八十平米的宅基地，收拾得干干净净，格局也不是当时农村流行的那种厨房和屋子分开的格局，厨房就在屋后面，跟别家都不同。 客厅里，水磨石地砖阴凉干爽，新粉刷的墙壁雪白亮眼。自己打的柳条木沙发结结实实的。茶几摆着一叠批改好的学生作业，窗台上，破了个洞的不知道原来用途的破瓷瓶里插了一束带着露水的鲜花。 看见董月荷坐在客厅一角批改作业，袁媛叫了一声“董老师”，董月荷忙放下手里的参考书，拿下眼镜，站起身：“袁媛，你来了。” 袁媛点点头：“是。” 董月荷说：“感觉怎么样？” 袁媛想了想，说：“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似乎在厨房里烧开水的江胄向这边看了一眼，略带一丝惊讶？董月荷是实实在在的惊讶了：“你倒是看得开啊！？” 袁媛说：“他们对我不好，趁着年轻，及时止损。不然蹉跎了光阴，更不划算。” 董月荷眼底震惊更浓，“你不会后悔？” “我只后悔自己当时昏了头，没看清江裴伟的真面目，选了个火坑跳。不过，换个话题吧……”袁媛对着董月荷，一个恭恭敬敬的大鞠躬：“老师，谢谢您收留我。” 第10章 小小家里满温情 似乎极轻微地叹了口气，董月荷扶了扶眼镜腿，说：“虽然只教了三年……你毕竟是我的学生。你就住一楼的客房吧。我和江胄都住在二楼，不会不方便。你什么时候找到地方再搬走，不急的。” “是。” “跟我过来。” “是。” 董月荷带着袁媛去了房间，比豆腐块大不了多少的客房，有一个明亮的大窗户，令人精神振奋。被褥都薄了，旧旧的，很干净。床头半新不旧的办公桌面上摆了一个搪瓷口盅，袁媛看到那口盅上印着“比武大赛第一名”字样，不禁多看了一眼。 董月荷道：“这是阿胄带回来的，家里好几个呢。一会儿我叫他到小卖铺买毛巾牙刷什么的。你还有什么要买的，跟他说一下就好。” 袁媛忙道：“不用，我自己去买就好。已经麻烦得够多了……不好意思的。” 董月荷道：“你就别去了，现在村子里传闲话得厉害。” 袁媛一怔，才感悟董月荷细心，千万种情绪涌上心头，她不觉红了眼，咬着下唇，默默点了点头。 “你先休息一会儿。等吃饭了叫你。”董月荷说罢，关上门就出去了。袁媛听着那脚步声去了隔壁厨房，不多久，又有开关门的动静，想来是董月荷打发江胄去买东西。折腾至今，她也累了，和衣倒在床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得不是太好，做了很多梦，梦见自己在逛街，周围货架上全都是二十多年后的东西，想拿啥拿啥。袁媛自己也不客气，直接就拿了，“哇，好多好吃的，好多好用的……好漂亮的首饰……” 她闭着眼睛“呵呵呵”地傻笑着，忽然之间脑门上一凉，把她给弄了个激灵，醒过来了。睁开眼睛，就见江胄站在床头，俯身看着自己，手里还拿着那个搪瓷口盅，冰冷的铁杯底压在她脑门上。 四道视线在半空中相交。 袁媛：“……” 江胄：“……” 把口盅放回原位，江胄说：“我敲了好久门没反应，担心你有事，就自己进来了……东西都买好了，放这儿。” 眼睛一滑看到床头办公桌面放着一个红色塑料袋，袁媛弱弱的道：“谢谢。” 她脸上有些发烧，不知道江胄看到了自己的睡相了没有？ 废话，肯定看到了！ 江胄说：“你刚才做了什么梦啊？一直在笑。” 他一直深不见底的黢黑瞳眸里，此刻跳跃着按捺不住的好奇。袁媛脸烫得更厉害了，讪讪的道：“没什么。” 于是江胄没有再说什么，只道：“饭好了，出来吃饭吧。” 等坐到饭桌旁边，一股强烈的愧疚感包裹住了袁媛。眼前只有一条巴掌大的小鲫鱼，一小碟炒青菜。青菜上见不着两点油星子。另有一个两寸大小的蘸水碟子，上面放了一块霉豆腐。 从进门开始，袁媛就猜测他们家境不会太好——如今眼前的伙食，赤裸裸地证实了她的猜想！ 董月荷用筷子把霉豆腐一划两半，夹了一半到袁媛饭碗里，说：“家里条件不太好，粗茶淡饭，你凑合吃。” 剩下的一半霉豆腐，同样地一划两半，她和江胄一人一半。 饭菜很简单，味道很好，袁媛扒拉了两口，没忍住，把饭碗一放，说：“董老师，谢谢你收留我。我……我给你伙食费吧。” 她把刚才黎英红给她的钞票，往饭桌上一放，推到了董月荷面前！ 董月荷一愣，严厉起来，说：“袁媛，不要跟老师来这一套。快收回去。” 袁媛坚持道：“老师，你们愿意收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再白吃白住你的就不好了。如果你不收我的伙食费，那明天一早我就搬走。” 听她这样说，董月荷才收了钱，说：“好吧。” 又吃了一会儿，董月荷又问：“袁媛，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听说你参加高考，已经考上大学了。现在还准备回去读书吗？如果你真想要去的话，应该还来得及补办录取通知书的。” 那年月要出一个大学生极难，袁媛想到自己考上的只是个大专，不知道怎么传到董月荷耳中成了大学了。现在又口袋空空的，学费、生活费、路费……半点着落没有。就摇了摇头：“不去了，我打算去找个工作。先把自己养活了。再……再回娘家，争取我家人原谅我。” 想到因为自己恋爱脑和跟自己翻脸的家人，袁媛不禁声音发涩。 董月荷赞许地点点头：“你是真的清醒过来了。” 接下来基本上三个人各吃各饭。 袁媛吃了饭之后，主动去洗碗。本来董月荷说不用的，她坚持，说自己不能吃白饭。而且这点家务活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董月荷听她说这两个月在江裴伟家里是包办所有家务活之后，眼神闪了闪，越发不让她干活了，实在拗不过袁媛，就指着客厅角落说：“那你帮我整理一下那些作业本子吧，没批改的放左边，批改好的放右边，85分以上的捡出来另外一叠。” 这个活儿轻松又特别，袁媛干劲十足，特别是重新摸到纸张笔墨的时候，亲切感油然而生。 等她忙完之后，回到自己房间，发现那卷“大团结”，又悄咪咪的压在了口盅底下。 …… 楼上，把门关上，江胄说：“妈，钱……我刚才还回去了。” 董月荷点点头，坐正了身子，打开备课本子，“还回去就好。本来就不能收钱。女人已经够难了，何况离婚女人。” 江胄说：“谢谢你愿意帮她。” 无声地叹了口气，董月荷放下笔，扭脸看着儿子：“这次，妈给你个面子。不过别嫌妈啰嗦，帮人也要量力而为，更加要讲究方法。你懂妈意思吧？” 江胄点点头，眸子闪了闪，垂下眼睛去。 他说：“我还有两个星期就要回部队了。之后也请你包容一下她，她挺可怜的。就……就按照之前我们商量好的那样。” 董月荷拍了拍他的手，说：“放心好了，妈答应了你，自然帮你。”停了一停，又说，“不过，那女孩是个主意大的，她应该不会寄人篱下太久。” 第11章 挖药抓蟹搞酱料 楼上母子两个的悄悄话，半点没传进袁媛耳中。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她就起来了，到厨房里一看，存粮已是极少，就连米缸里的米也就不到半指深了。袁媛没有犹豫，转身就出了门。 趁着蒙蒙星光，袁媛直奔江家村的后山。 江家村在个山窝窝里，后面是一座大山，山势雄浑绵长，方圆极大。她知道几年之后，这处地方将要被划为自然保护区。既是自然保护区，那里自然长了极多可以吃的东西。还有无数山珍…… 抛开很刑的那些品类不碰，剩下的，也够她吃了。 八十年代末还没有经过污染的未来自然保护区，果然生机勃勃，袁媛上辈子就经常进山采药帮补家计，到后来已有了相当专业的医学知识。如今重操旧业，加上完全是为了自己而劳作，更是炯炯双眼，打醒十二分精神，寻摸着能卖钱的东西。 火炭母、五指毛桃、土人参……惊喜的是竟在几株朽木处发现了十几朵山灵芝，每一朵都有掌心大小，袁媛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拔了下来，用树叶子包好。 到了山溪上，山溪潺潺，很清澈。这处地方在十几年后被测出空气负离子含量极高，被开发成全国闻名的旅游度假村，光是淡季房间就得四位数一晚，还供不应求。 而现在……养在深闺人未识，整条小溪都是袁媛的了！ 袁媛在山溪平缓处，打算抓这山溪里特有的一种小螃蟹，带回去腌螃蟹酱下饭吃。 ——老是吃霉豆腐，身子很容易出问题的！ 记忆中，董月荷很早就去世了，似乎就是得了心血管之类的病。重辣高盐的饮食，恰恰是其中一大诱因。 “搞点螃蟹酱，搞点肉，搞点菜，民以食为天，填饱肚子过日子！”袁媛坐在溪边，用随手采的蒲草编抓蟹的六角篓子，手脚麻利，嘴里哼着自己编的歌儿，“啦啦啦啦……” 把山溪里横七竖八的石头掀起，编好的六角篓子往底下一捞，沥干水之后，六角篓子里拇指大小的小螃蟹慌张乱爬——这种叫做“蟛蜞”的小螃蟹，就是做螃蟹酱最好的材料！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当袁媛收获满满地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村子里才升起第一缕炊烟。迎面上山路口，江胄奔着她走过来，只一眨眼功夫他就来到了她面前：“你怎么一声不吭跑山上来了？” “江胄？你怎么知道我上山的？” 江胄黑着脸，看起来很不高兴，动作又很矛盾地，帮她背过沉甸甸的背篓：“我一路沿着痕迹找过来的——别管这个了！以后不要这样了，那山上有豹子，很危险的！” 他的气场太强，袁媛缩了缩脖子：“你们帮了我，我想给你们帮补一点。” 江胄说：“不用！” 他把背篓背在自己身上，那么重的背篓，他却是浑然无物一般，健步如飞。袁媛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得上。等看到小院那青砖门口时候，她已心跳如雷，气喘吁吁。 “我们回来了。”江胄进了院门，看到站在屋子门口的董月荷，袁媛心里就更过意不去了，低着头，说：“我回来了。” 还好董月荷没有责备她，神色平静，说：“回来就好。” 袁媛松了口气，跟着进了屋子。 她怕那些蟛蜞会死掉，到家第一件事，马上进了厨房，找了个大碗把蟛蜞装了起来，一大把盐巴外撒进去之后，再加几滴做菜用的烧酒，蟛蜞们顿时只有原地吐泡泡的份儿了。 看着她行云流水的操作，江胄跟董月荷面面相觑。 江胄迟疑着问：“你在干什么？” 袁媛说：“做螃蟹酱，可以拌面，拌饭，都行。” 她顿了一顿，说：“不让我交伙食费，我做点吃的来回报，应该可以吧？” 一边说，一边冲着董月荷母子露出大大的笑容。董月荷愣了一会，说：“当然可以。” 江胄主打一个不吱声。 看着袁媛忙得不亦乐乎的，董月荷主动留下来帮忙。对于这种蟛蜞酱，她难掩好奇：“小媛，这种蟛蜞平时都是鸭子吃的，你这样捣鼓法，真的能吃吗？” “当然可以！”袁媛这个酱，是上辈子摆摊的时候跟隔壁小吃摊摊主学的，后来青出于蓝做得比原摊主还好。她对自己这方面的天赋信心十足，“是海边人的吃法，我们当地还没有。老师，我还想让你帮我个忙咧。” 董月荷一呆：“帮什么忙？” 手里麻溜利索地把蟛蜞洗干净、沥水，大部分蟛蜞已经被醉死过去了。袁媛干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一边说：“等蟛蜞酱做好了之后，帮我尝尝。味道好，我就带去镇上卖！” 她干劲满满的，传染了董月荷，董月荷一笑：“那当然可以。” 帮不上什么忙的董月荷，也不舍得离开厨房，就在旁边看着。凭着上辈子的回忆，袁媛很快做了满满三大碗蟛蜞酱，又咸又香的，排成一排。董月荷不禁吞了口口水：“这个……多久能吃？” 袁媛说：“六个小时之后就可以了。不过，要隔了夜，风味才最佳。然后温度适宜的情况下，可以保存七天。七天之后就不能吃了。” 说到这里，她不禁叹了口气，说：“可惜没有保鲜技术，不然的话，可以存放三个月呢。” 董月荷没听清楚她后面那句，替她发愁：“这么一点东西，还只能吃七天，你怎么卖掉？” 袁媛说：“我也就先试试看。山溪里蟛蜞多的是，几乎不要成本。就算失败了也无所谓，失败是成功之母嘛。” 董月荷很是赞赏地点了点头：“自力更生，坚强自立，这才是正道。” 虽然不能帮忙做吃的，但董月荷主动帮着袁媛把带回来的草药收拾好晒干了。她还说她有个学生在镇上药店管采购，到时候袁媛可以试着去找一下那位师兄。 袁媛自然一口答应。 这天天气很好，大太阳，晒了一整天之后，草药干了七七八八。董月荷要上班，江胄则是吃过了早饭就躲在二楼再没出现过，据他说，要避嫌。 第12章 再次进城谋生路 袁媛自己也在房间里看了一天的书。算上上辈子，她已经离开校园三十多年，吃够了没文化的苦头。如今不能重返校园，她也要抓紧时间补文化知识。然后她去砍了好些竹子和菖蒲叶，给蟛蜞酱编容器。 忙忙碌碌闲不住，一天眨眼就过去了，江胄掐着时间去厨房淘米做饭。袁媛到院子里去收药材。 “叮铃铃——叮铃铃——”连串不带停歇的自行车铃，在村子上空放肆回响。袁媛本没当回事，埋头苦干手头活计，不料头上飞来一块石头，正正落她头顶。袁媛吃痛，抬起头，江裴伟骑在一辆簇新的自行车上，正看着她：“你看看你，多贱。跑到别的男人家倒贴干活？袁媛，我以有你这样的前妻为耻。” 袁媛：“？？？？” 江裴伟扣了一把自行车铃铛，“叮铃铃——” 他骑着车，离开了江胄家。 袁媛：“神经病。” 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 第二天是阴天，院子里晒不到太阳，袁媛就把三大竹匾的草药拿到楼顶天棚去晾晒。晒完之后，准备动身去 蟛蜞酱做得很成功，得到了董月荷和江胄一致好评，董月荷给它取了个“礼云酱”的雅名。 ——董月荷说，蟛蜞，在古书上有礼云子的雅号。 袁媛佩服得五体投地，翻来覆去的念了好几遍，把名字记得牢牢的。她把蟛蜞酱装在菖蒲叶编的小篮子里，外面套上竹编套子，这样酱汁就不会漏撒到外面了，顶上封上芭蕉叶子，用细麻绳牢牢扎紧，主打一个绿色环保。 江胄看得直撇嘴：“袁媛，你这样搞不卫生吧？” 袁媛说：“是有一点……不过这不是没办法么。反正要放锅里高温煮的，烧过就没问题了！” 江胄也就不说什么了。 婉拒了江胄送她去公交站的提议，袁媛自己挎着一个大提篮，走向公交站。才来到大榕树附近，离得老远，就听见齐宝莲在大声炫耀：“要讲有本事，还得我儿子，别人离婚得亏钱，我们离婚还挣了五百块！簇新的大自行车，不就骑上了？” 周围一群三姑六婆，个个面容扭曲，齐宝莲浑然不觉，得意洋洋，唾沫星子横飞。 “所以娶媳妇就得像我家这样，拿捏住！一不听话，哼，立刻离婚！离婚还必须挣钱，不然想要走？门都没有！” 八姑说：“可说到底裴伟丢了个老婆不是？” 齐宝莲大声说：“什么丢了个老婆？就袁媛那种货色？愿意娶她都是我们大发善心了！实话告诉你们，现在我儿子又有相好的了，还是城里的千金大小姐，长得跟年画里的仙姑似的！我话摆这儿了，媳妇这种东西，跑了就跑了，下一个更好！压根儿不用愁！” 正显摆间，谁知道当头飞过来一个烂果子，“吧唧”落在齐宝莲脑袋上，砸得稀烂，稀溜溜的顺着她脑门流下来，齐宝莲“噌”一下跳得老高。 袁媛拍拍手，说：“齐大娘，一这点小小教训留给你了！” 说完转身就走，齐宝莲破口大骂，可她离得远，又被人拦着，追也追不上。 袁媛一溜小跑到了公交站，正好赶上了公交车，顺顺利利到了江屯镇。 来到董月荷介绍的“仁济”药房，店内生意很好，人不少，但袁媛这种年轻姑娘一走进来，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袁媛落落大方地来到柜台旁边，说：“你好，我找张药师。” 那伙计打量了她两个来回，道：“张药师下乡去了，你是什么人？找他有什么事？” 袁媛也不气馁，她说：“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呢？我可以等的。” “他——估计今天都不回了。下乡回来就直接回家咯。”那伙计也看出点什么来了，态度肉眼可见的怠慢下来，懒洋洋地挥挥手，“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吧。我们这边正忙呢！” 人家说完，再也不理会她了。袁媛被排队买单的客人挤到了一边去，只得离开了药店。 董月荷给她搭的线断了。 摸了摸背篓里的药，袁媛苦笑：“哪怕能见着张药师，人家那么大的药店，肯定有稳定的供货商了。不一定能看得上你这些山里货啊。” 事已至此，不能再想，她往下一个目的地去。 小吃街。 这种地方，袁媛可太熟悉了。 上辈子净身出户的时候，她就是在小吃街里卖凉拌为生的。只不过八十年代的小吃街，设备更加简陋一些，卖的食物也没有几十年之后精致——但相对应地，原生态的小吃也很多。 时候还早，小吃街上的商户忙着张罗支应摊子。 还有些小混混模样的人，在街上晃荡，袁媛知道，这些人都是“看场子”的。但他们一般不会管摆地摊的人——当然也不排除心情不好的时候把摊子踢翻之类的。她把草帽带上，披上董月荷的旧衣服，把自己打扮成中年妇女的模样，在小吃街街口角落里摊开塑料布，摆开了蟛蜞酱。 也就是过了一个小时，饭点到了，附近几个医院学校单位都下班，小吃街上的生意骤然兴旺起来，连带着袁媛左右隔壁卖气球的、卖小鸡小鸭的、卖泡泡水的，都忙碌不已。唯独是袁媛这地方，无人问津。 太阳一晒，蟛蜞酱特有的咸腥味四处弥漫。 旁边卖小鸡的大爷看了袁媛一眼，捂着鼻子说：“你这些黑咕隆咚的是什么东西啊？臭烘烘的？” 袁媛说：“这个啊，闻着臭，吃着香！” 大爷大惊：“什么？！这玩意竟然是吃的？！” 袁媛道：“是啊！” 大爷啧啧称奇，半点不信：“你说这东西能吃，那我觉得我家猫拉的屎也能吃了……” 在大爷的吐槽声中，袁媛眼前一亮：来了！ 她等到了她在等的人！ 一个脸圆圆，身子圆圆，哪儿哪儿都圆乎乎的女青年，带着一队小黄帽，笑盈盈地带路：“请大家往左手边走，对面就是我们这儿的华侨商店特供经销点，专门卖地方特色农副产品的。” 第13章 买买买的华侨团 圆脸女青年用英语、国语、粤语各说了一遍，趁着这当口，袁媛打开了一罐礼云酱，顿时，那咸咸腥腥香香的鲜味越发浓郁，吸引了离她最近的男人注意力。 那个带着白帽子，穿着白西装，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的黑瘦高个男人嗅了嗅鼻子，扭头一看，看到袁媛，径直走过来，蹲下：“小姑娘，你这个是什么？” 男人的国语舌头捋不直，带着浓重的潮汕口音，但又不是严格的潮汕口音。袁媛却很知道，他们是南洋华侨。 她摆出生涩的笑容，说：“这是我自己做的蟛蜞酱，又咸又香，先生，您要不要带一瓶回去？” 男人饶有兴致地用小指头勾了一点点蟛蜞酱，尝了一尝，眼睛一亮，直起身子朝那边招呼：“杰克！干堤！大头东！快来看看，我发现了好嘢啊！” 这会儿又切换成粤语了，很快闻讯围过来几个大汉，“咩好嘢啊？” “让我看看，这味道，这不是礼云酱嘛？” “大炮忠说话车大炮，夸张得很，谁知道真不真的？” 刚来那男人梗着脖子说：“当然真的啦！我尝过！小姑娘，你这蟛蜞酱怎么卖？怎么只是用个提篮来装啊？没有瓶子吗？我们地方好远，不好带哦！” 几个男人这么一闹，直接把那团的人也都给带来了，围着袁媛的小摊子，七嘴八舌，看稀罕。对着骤然而至这么一摊子南洋华侨，卖小鸡的大爷早就吓得瑟缩成鹌鹑，离袁媛老远。袁媛肚独自站在人圈中间，不慌不忙地说：“二十二块钱一份，每份一百八十克，都打过秤的。童叟无欺。买五送一。这是我们自己家里做的，提篮也是自己编的，没办法做灌装，卖完就没有啦。” 大炮忠说：“二十块？人仔吗？不贵啊，要了要了。有没有人跟我分？我请客，全包！” 他手舞足蹈的，他同伴不禁嗤笑：“你要不要那么激动啊，吃了不卫生，小心屙肚！” 但那个叫大头东的站在了大炮忠一边，说：“你们有所不知了，大炮忠老母是疍家人，最喜欢这些淡水水生的东西。蟛蜞酱他也从小吃到大，只不过最近二十年我们那边建起了高楼填了河涌，这种东西不就没有咯。他啊，有感情。” 把议论抛在脑后，大炮忠和蔼对袁媛说：“小姑娘，你这些我们全要了。你算个数。” 袁媛扫了一眼自己的存货，说：“一共十二份，买五送一，二五一十，总共两百二。” 大炮忠震惊了，压低了太阳眼镜，从镜片后面露出精明的眼睛看着袁媛：“小姑娘数口很好嘛！” 他身后，有个花衣服大妈拿出随身计算器，拼命摁。摁了两遍，发出惊呼：“真的一点都没错！小姑娘太厉害了！” 袁媛心里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歪果仁数学太差？捎带手的把大家水平都给拖低了…… 她当然不会说出口，只笑了笑，一脸谦虚的眼睛，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落在了大炮忠递过来的钞票上。 …… “您好，请问这个门脸房还转让吗？” 敲了敲虚掩着的门，没想到门直接被推开了，袁媛站在门槛外面直发愣，没想到这里面竟然一屋子人？！ 冤家路窄，江裴伟和徐晶晶两个人都在。 看起来是中介模样的人，抬头看着她，说：“你要来看房子吗？请进请进！” 同时来看房子的，还有两三拨人，但只有袁媛是独自一个人来的，毫无意外地她又成了众人焦点。袁媛不慌不忙，走进屋子里：“这外面贴着的，一百块转让，是不是还算数？” 不出意料，中介直摇头：“抱歉啊姑娘，我们这个房子地段好，紧俏货，不作数了。现在是价高者得。” 袁媛心里一沉。 江裴伟大声嘲讽：“怎么？没钱？没钱就别学人家看房子啊？” 现在袁媛是看他前面讨厌他后面，看他头顶憎恨他脚跟，翻了个白眼道：“你有钱，你大把钱！跟前妻离婚还倒打一耙问前妻要分手费，软饭硬吃，怎么会没钱？” 刚才袁媛还没来的时候，江裴伟狂妄自大、挑三拣四的，但他穿着打扮入时，大家以为他是哪里来的能人，就没吱声，暗怒在心。此刻听袁媛一顿喷，有憋不住笑的：“噗——” 袁媛骂完之后，转身就走，也不管江裴伟在她身后暴跳。 走出了屋子，才叹了口气：“真是的，瘦田没人耕，耕了有人争。” 前两天还无人问津的房子，今天竟然成了香饽饽！ “小姐，请问，你是不是想要看房子？” 正失落间，身边飘来一句试探性的询问，引起了袁媛注意力。袁媛扭脸一看，是个中年女人，一脸笑容可掬地看着自己，她点点头：“有这个想法。” 女人说：“你要不要来看看我家的房子？” “行啊。” 来都来了。 没想到，女人的房子很合心意。 不是临街门脸房，而是在街道拐角一座有年头的老牌坊拐进去，第一间就是。独门独户的小院，粉刷成白色，门前有个豆腐块大小的花园，院子里种了月季、桂花和使君子，生机盎然。 “请进。” 房子里也没有别人，转了一圈，里面的间隔跟几十年后的网红店出奇相似，而那种网红店光是装修袁媛就十分满意。 站在绿油油的使君子花架下面，嗅着扑面而来的清幽香气，袁媛不禁笑了：“生机盎然的地方，风水好，能旺财。” 她自言自语不知怎的被那女人听到了，女人也乐了：“姑娘嘴巴真会说话。我这儿不是临街，没法做门脸房，所以不贵。你想要的话，一百块钱就转给你了。” 这房子一百块？！ 袁媛震惊：“这么便宜！！证齐全吗？！” 女人说：“都有，都齐全的！我也知道便宜了，如果不是我老公急着出国，我也不舍得卖。” 看了一眼女人低沉垂落的眼睫，袁媛说：“你们这是要出国啊？” 女人点点头。 第14章 天降大饼买房子 袁媛明白了，现在出国热吹得很盛，何况沿海地区，谁能想到国内发展得那么快，到几十年之后，这些润人全都后悔了，要么想办法回来，要么就在外面无能狂怒，拼死抹黑自己祖国…… 袁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表示尊重：“既然这样，那我一百二买了吧？不然你们太亏了。” 她今天总共收入二百二，给了文兰五十，还剩一百七。她的心里上限是一百五——对于一个小镇的房子来说，真的可以了。 女人眼睛一亮，正要点头。突然院子门打开了，走进来个男的，说：“两百。一口价。” 他快步来到女人身边，握着女人的手，让她站在自己身后。女人急了，说：“老公，人家已经主动加价了，怎么还能……” 被那男的一瞪，女人顿时噤了声。 他俯视着袁媛，说：“我看到你从老张的房子里出来，他的房子现在已经涨到二百五了。我们的土地面积和他一样大的，就吃了不临街的亏。两百给你，很便宜啦！” 袁媛眨眨眼睛，这男人出尔反尔又强势，她改变主意了，说：“那行。那我不买了。” 说着，扭头就走。 男人急了，吊高了嗓子：“喂喂！怎么你这人说话不算话呢？！” 袁媛双手抱在胸前，半扭过身子，似笑非笑地睨着那男的：“我说话不算话？亏你说得出口！钱在我口袋里，就允许你坐地起价，不许我不买吗？现在北京的四合院也才卖几千块一套，大把人排着队卖掉等出国，我们江屯镇是啥地方啊，就敢吊起来卖了？银行就在街口斜对面，咋不见你去抢？” 男人顿时涨红了脸，他老婆拉着他，温言软语劝道：“算了，算了。” 眼见袁媛一只手已经拉开了院子的铁门，男人脑门子上青筋一凸：“一百三，爱要不要！” 袁媛脚步一停，应声回头：“行，成交！” 眼见男人嘴巴嗫嚅，袁媛加了一句：“你再反悔我就真不买了！” 女人急得连连拉扯那男人，说：“老公，算了吧。出国之后就是金山银山了，也不在乎这么点！” 男人这才罢了，说：“好。” 双方进了屋子，写了协议，签了名字，摁了手指摸。接下来的手续就得去国土部门办理了，袁媛说：“我有现金，要不然趁着人家没下班，就去办了过户。” 女人摁住了男的，说：“但我们没那么快搬走。” 袁媛说：“没关系，过户之后，可以有时间的。一个月够吗？” 夫妻两个交换了眼神，袁媛听见那女人低声说：“一个月……去姑妈家借住也行……反正机票在两个月之后……” 得到男人同意之后，女人就说：“好。那我们带上东西就走吧。” 眼看她眼神茫然，袁媛说：“要带身份证，结婚证，户口本，宅基地使用证，如果有房屋产权证，就带上，自建房的话，这么些就够了。” 她如数家珍的，把小两口说得一愣一愣的。过了好一会儿，男的去拿齐了东西，直奔镇上的国土部门。 过户手续，说繁琐很繁琐，说简单也很简单。小夫妻两个跟着袁媛，从这个窗口跑到那个窗口，从这个部门跑到那个部门，等轮到最后过户出证的时候，那男的态度已经是180度大转弯，看着袁媛的眼神又敬又畏：“姑娘你可真厉害，办事行云流水似的，是不是有亲戚在这里上班？” 袁媛笑而不答，捋了捋有些散乱的头发，说：“今天运气真不错，每一个地方都不用排队。事情顺顺利利的就办下来了。大哥大姐，那，就祝你们过了大海之后，展翅高飞，前程似锦。” 谁不爱听好话呢，小爱夫妇当场眉开眼笑。 气氛无比和谐。 时候还早，小爱夫妇就说要带袁媛周围转转，然后送她去公交站。袁媛欣然同意，谁知道回到院子里，小爱临时肚子疼，她那个老公为人小气，但也真疼老婆，扶着小爱就往屋子里奔。袁媛就告辞了。 经过牌坊下，看到江裴伟和徐晶晶从老张家的房子里走出来。袁媛还没怎么样，他们已拦住了她的去路，江裴伟拧着眉毛，一脸正经地说：“袁媛，你又何必这样故意要引起我的注意力？我们都离婚了，你再死缠烂打也没用！” 袁媛：“？？？” 徐晶晶还是那高岭之花的模样，面无表情，清高冷漠，主动后退两步拉开距离。袁媛也就转身走。江裴伟却在她身后很大声的说：“别以为你搞欲擒故纵这套，我就会跟你复婚了！” 好家伙！ 袁媛直接好家伙！ 把她给整不会了！！ 为什么他会如此自信？！ 她雷得外焦里嫩带冒烟，眼角余光一瞥，看到徐晶晶虽然白裙飘飘迎风独立在那儿，却是嘴角含笑眼神泛光的，顿时就明白了。 上辈子徐晶晶玩得还要更花一些，那时候她是在江裴伟成立了公司之后才以秘书身份出现的。她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在总裁办公室里，抱着文件夹，穿着恨天高看江裴伟挖苦来找他的袁媛。 袁媛还记得那次要去一个需要携眷出席的宴会，袁媛满心欢喜地换上最好的裙子跟着江裴伟去了。本来约好了江裴伟从公司出发，他们在会场门口汇合的，谁知道袁媛等了半天，穿着高跟鞋的脚疼到发麻，最后终于等来了江裴伟的豪车，从车上结伴下来的，却是穿着一身高定晚礼服的徐晶晶和江裴伟。 当时袁媛就呆了。 而江裴伟那时候也是眉头一皱，呵斥：“谁让你来的？我有晶晶陪着就行了，丢人现眼的东西，回家去！”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江裴伟又说：“也不照照镜子，没事多学学晶晶。邀请函上写明了正装出席，你穿个连衣裙来像什么样子！人家晶晶才叫打扮得体！“ 那时袁媛是真的被pua住了，羞愧地离开，内疚了好久。后来她报了班跟了老师，学会了衣着打扮和礼姿仪态，又才知道，根本就不是她的错。 第15章 前夫质问哪来钱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听了江裴伟的人身攻击，袁媛特么直接气笑了！ 什么欲擒故纵，什么复婚？！ 江裴伟眯着眼看着她，眼底尽是志在必得：“怎么？被我说中了吧？呵，当了我那么长时间的狗，你撅起尾巴我还不知道你想发骚还是撒尿？” 周围传来路人窃笑。 袁媛闭上眼睛，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上辈子那中年江裴伟的脸和此刻江裴伟的脸重叠在一起……徐晶晶嫌弃道：“阿伟，你也不对，人家好歹是女孩子。乡下人不懂礼数罢了。” 江裴伟说：“知道她不懂礼数，这不就在教她。除了我，没人那么好心。偏生她不懂事，天天转圈丢我的人。” 袁媛脑子里一股热血往上冲，扬手打了江裴伟一耳光！ 啪！ 徐晶晶表情又裂开了。 看着捂着脸被定住了的江裴伟，袁媛冷笑：“拦路狗，吠得人心烦，滚开！” 江裴伟暴怒，指着袁媛鼻尖怒吼：“袁媛，你这是对我因爱成恨吗？！” 袁媛一听，乐了：“得了神经病，就快点去精神科。到底谁纠缠着谁啊？我没招谁没惹谁的路过过这儿，是你突然之间拦住我的，我不告你个耍流氓那是我心地善良！你识相的就快让开！” “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她做出要脱鞋子抽打江裴伟的姿势，江裴伟最近挨了几次揍，下意识地缩了缩。袁媛趁机快步离开，还没走远，身后传来小爱的声音：“袁媛，快回来，这钱包是不是你落下的？” 站在巷子中间的小爱，冲着袁媛挥舞手里的格子纹钱包。 正是袁媛的钱包。 袁媛一拍口袋，“是我的是我的，谢谢！” 小爱把钱包还给她，袁媛一叠连声道谢。小爱说：“客气什么，你买我家房子，也是一场缘分。以后不要粗心大意的了。” “什么？”江裴伟不可思议的询问：“她买了你的房子？” 小爱说：“对啊。就牌坊进去第一间，刚才我不是问过你们了你们不要。” 江裴伟尖声道：“她怎么可能有钱买你的房子？！” 小爱一脸莫名其妙的，袁媛把她拉到自己身后，低声道：“我跟他有过节，放着我来处理就好。” 江裴伟盯着袁媛，眼底里竟闪过一丝失望？ 袁媛：“？？？” “袁媛。”某人开始表演，语气很是沉重，就跟看失足妇女似的看着她，“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短短几天就学坏了？你哪里来的钱，你说，你哪里来的钱？我们人穷可以，亏心事不能做啊！虽然我跟你离婚了，可你到底还是江家村的人，你自己不要脸没关系，我们整条村子的名声都被你连累了，那可是大件事！” 袁媛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眯着眼睛，审视着江裴伟：“江裴伟，你这是精神病发作了？？” 徐晶晶又是一脸淡然地站在旁边，说：“江裴伟，这儿的事情交给你来处理。我要先回去了。” 在江裴伟殷勤跪舔的甜蜜告别中，她上了一辆早早停在路边的桑塔纳，车子走了。 一扭脸，江裴伟就换了个表情：“袁媛，你跟我解释，你总共才五百块嫁妆，离婚的时候都给我了，你买房子的钱哪里来的？” 越发有病了，袁媛呵呵，翻了个大白眼给他：“凭什么跟你解释？” 她回身去推小爱：“爱姐，走吧，你先回去。” 小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袁媛自己拔脚也想走，手腕子被江裴伟拉住，江裴伟被她抢白了两句，越发发了疯：“袁媛，你不跟我解锁清楚，今天别想回去！说！你钱从哪里来的？！” 他唾沫星子到处喷，袁媛皱着眉，战术后仰，用力甩手：“放开我！” 江裴伟握住不放，一脸兴师问罪：“你是不是还自己私藏了钱？嗯？！之前还口口声声说爱我，说可以为我付出一切，我就知道你一点都不爱我！如果你爱我，就不会跟我离婚，也不会自己藏着买房子的钱！！” 这人的词典里就没有反省俩字的吗？ “江裴伟，你傻逼啊。你自己没钱买房子还怪我？你是不是男人！” 江裴伟被激怒了，举起巴掌一耳巴子甩在袁媛脸上！袁媛被打得眼冒金星，自己也毛了，弯下腰脱了鞋子，一鞋底子甩江裴伟脸上！江裴伟的脸顿时被打得歪到了一边去，趁着他被那一鞋底子抽失神的功夫，袁媛飞快地一脚踹上鞋子，夺路而逃。 江裴伟拔脚就追，“袁媛！你回来！你是不是偷了我的钱！小偷！你是小偷！！” 颠倒黑白，张口就来！！ 听说有小偷，大街上的路人顿时炸了窝，好几个热心人扑上来，把袁媛摁在了地上！！ 江裴伟以为袁媛会害怕，他想得美！ 袁媛不但不怕，还怒视着他，喊： “你冤枉我！我要报公安！！” “你有种别走！！” 路人不明所以，怒声呵斥：“这女小偷还挺嚣张！” “快按住她，不许动！” “大兄弟，是你被偷了钱吗？快去搜她身，看看能不能找回来……” 袁媛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江裴伟可嘚瑟了，上前去居高临下看着袁媛：“袁媛，快跟我认错。” 袁媛一口唾沫吐他脸上。 “这人是我离了婚的老公，污蔑我偷钱。你们都被利用了！”她大声嘶吼，“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报公安啊！” 说曹操，曹操到，两抹制服人影走进了人群，“怎么啦怎么啦？什么情况？” 袁媛猛地一挣扎，挣脱了身上的桎梏，站起身。江裴伟恶人先告状，指着她大声说：“阿sir，她偷了我的钱！” 袁媛据理力争：“你血口喷人！无凭无据的，凭什么说我偷了你的钱？！” 江裴伟说：“你跟我离婚时已经把钱全部给我了，一转头又有钱买房子，那不是偷了我的钱吗？！” 袁媛呵呵：“真是好笑。合着我跟你离婚了，就得没房子住没口吃的，饿死街头了？江裴伟，我告诉你，立马赶到火车站，扒上五点钟经过那趟火车，走兰新铁路，到阿拉山下车，站那儿张大嘴巴，百里风区都没你能吹！老娘真是瞎了眼嫁给你这种妈宝男，害人精，自己无能软饭硬吃还勾三搭四的贱渣男！” 第16章 飞来横祸火烧房 江裴伟被气得脸色铁青，原地化身复读机，但只会复读一个字：“你、你、你、你……” 公安看看这边，看看那边，一时之间，不做言语。 周围围观的人，却是越来越多。 指指点点的：“原来是离了婚的两公婆，冤家路窄啊？” “我看那女的说话不像是撒谎。这么说岂不是抓错了好人？” “那很难说的啊，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兴许是真的偷了钱呢？” “什么都有可能，先瞧热闹呗。” 这么一来，先前按着袁媛的那几个莽汉，却是往外退开了。没有了武力威胁，袁媛活动着被压得发麻的胳膊腿，说：“你说啊，我怎么偷你钱了？我特么走在大马路上，没招谁没惹谁的，被你拦了下来。我告诉你，今天我犯的最大的错，就是出门没有看老黄历，遇到你这个发瘟男人！” 公安说：“那你到底有没有偷钱？” “没有！”袁媛大大方方地举起双手，“如果不信的话，可以搜身，我愿意配合！” 公安还真的把她带到了墙根处，搜了一回身，自然一无所获。 带着袁媛回来，公安看着江裴伟，脸色不好看了：“老友，你是不是真丢了钱？” 江裴伟眼神乱晃，“倒是没有……” 公安脸一黑：“没有丢钱？？你这是闹着玩呢？！” “不是！阿sir！”江裴伟急了，指着袁媛说，“我这一次没有丢钱，可这婆娘是从我家里偷了钱啊！不然她刚离婚哪里来的钱买房子？肯定不干净！！” 公安问：“那你有没有证据？” 江裴伟顿时支支吾吾起来，半天挤出一句：“我自己就是人证！” 袁媛冷笑：“呵，你这是扯起地皮来做脸皮了么？好大的脸。你就是人证？你算老几？” 公安也是很不满，板着脸对江裴伟说：“不要乱开玩笑。无凭无据说人家姑娘偷你钱，那是诬告。再也不许这样了！” “公安大哥说得有道理！”袁媛打蛇随棍上，大声说：“空口白牙铁口判官，我也可以说我家丢了钱，然后搜你身啊？按照你这么说法，不就天下大乱了？” 大家也不是傻子，都知道怎么回事了，都鄙夷地看着江裴伟。 “原来是离了婚的前夫在瞎说答话。” “真恶心，这不是报复吗？” “怪不得要离婚，要换了我，这样的男人一天都处不下去！” 风水轮流转，不过短短十分钟不到，被指指点点的对象就变成了江裴伟自己。江裴伟爱面子如命，狼狈不堪地躲闪着那些几乎要戳他脑门上的手指头，边阴狠地瞪着袁媛。 公安训了江裴伟一顿，就走了。 公安一走，本来摁住袁媛的那几个大哥纷纷上前跟袁媛道歉：“姑娘，对不起，刚才得罪了。” “我也是，听到有人喊抓小偷就急眼了。在这儿跟姑娘赔罪啦。” 袁媛知道他们也就热心，也没有怪他们，说：“没事。我没有往心里去。青天大老爷有眼，我清清白白的，要信得过我们公安同志。” “哎呀，那可真的太好了！”带头的大哥如释重负，咧开嘴直笑，“走，姑娘你要到哪里去？我们送你。” 旁边一齐耳短发热心大姐也说：“对对。省得你又被人缠上！” 大姐很是露骨地瞥了一眼江裴伟。 袁媛心里暖暖的：“好啊。我要去车站坐车。” 就这样，几个热心大哥大姐自发地簇拥着袁媛，一副保护她的姿势，浩浩荡荡地越过江裴伟，往公交车站去。江裴伟被挤得几乎贴到了墙上，袁媛瞧着他狼狈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 …… 大哥大姐们一直把袁媛送到了公交车站，这才四散而去。 袁媛怀里揣着四十块钱，美滋滋地回到村子。 还有一个月，再等一个月，她就可以搬到镇上。手里这四十块钱正好留给董月荷母子，作为答谢…… “失火了！失火了！” “快去救火啊！！” 治安队的人当当当地敲打着铜锣，沿着村道飞奔。黑烟滚滚，直达天际。 “快救火啊！！” 烧焦的味道弥漫了半个村子，才从公交车行下来的袁媛只看了一眼，脸色刷的变得苍白。 失火的，是董月荷的家！！ 跟随着救火的乡亲们一路飞奔，直奔向家里。只见火势很大，红红的火舌透过窗户往上直窜。袁媛脑子“嗡”的一下，变得空白一片，分开人群就往院子里奔：“老师——阿胄——” “袁媛别担心，董老师在上班呢！” 不知道谁说：“阿胄好像被困在里面还没出来！” 话音未落，人群被一股大力向两边分开。 “是袁媛！” “袁媛，别冲动！！” 已经迟了！！ 袁媛冲了进去！ 屋子里火势很大，主梁已被烧塌了，热量惊人。袁媛眼睛被熏得睁不开，看到花瓶还在，拼命冲过去抄起花瓶往自己头上一倒，插花水兜头淋下，才算是稍微好了一点。她喊高声喊：“江胄——江胄——你在哪儿？” 回应似的，被烧塌了门的厨房里，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袁媛大喜，冲过去，“江胄！” “袁媛！门被压住了！！” 听着声音，江胄似乎还好，袁媛越发松了口气，说：“你等着，我找东西来救你！” 忍着浓烟，眯着眼睛，到处找有没有工具可以把变形了的门劈开。找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找不着，反而是火势越发猛烈，忽然之间头顶传来“喀拉”巨响，不知道烧穿了哪儿，邪风卷着火，越发猛烈呛人。袁媛被呛得大声咳嗽起来，眼泪哗哗直流，心里恨恨地想：“不会吧不会吧，好不容易重生回来，总不会这么快又被烧死吧！！” 强烈的求生意志油然而起，宛如神迹一般，眼前骤然出现一道白光。 一闪而过，周围全世界似乎都要安静下来。 灼热的温度渐渐冷却，变得舒适宜人，眼前斗转星移，一个电子商城在她面前出现。袁媛听到一个机械女声说：“宿主已激活商城系统，请选择兑换奖品。” 第17章 逼出商城化凶险 “什么鬼！”袁媛抓狂，“外头还在火灾呢，哪儿有你这样的，还让人逛淘宝！啥能用的给我上啥！” 疯了疯了，整个世界都疯了，她也疯了，居然跟着那机械女声一起疯！更疯的是，她手里一沉，还真的多了一把消防斧！！ 机械女声道：“宿主兑换斧头，本日兑换次数1\1。兑换完成。” 风骤起，热浪再度袭来，那扇门口重现眼前，袁媛她不做多想，抄起斧子就上，狠命地抡过去！！ 干净利落三板斧，把烧得酥脆的门给砍出三道大口子，再抬起腿来狠命一踹，那门就跟巧克力威化饼似的，稀里哗啦往下倒。被倒下来的橱柜压住的江胄撑起身子，盯着她。他的脸被熏得黑不溜秋地，唯独是眼睛里的光芒，吓人的要命。 袁媛朝他伸出手：“看什么看，快拉着我，我带你出去！” 江胄却说：“不用。你让开，我自己出来就行！” 头顶传来叫人牙酸的沉闷响动，也不晓得是哪根梁柱被烧炸了顶不住，袁媛一斧子把江胄身上的橱柜砍走了半边，江胄趁机撑地用力，腰腿齐齐发力，一个蝎子出洞，把自己从被困的空间里蹦出来。袁媛心有灵犀地，扶住了他：“江胄，你没事吧！” 江胄摇头：“没事，我们快出去！” 这时，房子每个角落都烧起来，就跟活地狱似的。江胄把水池子里的水泼湿了袁媛和自己，弯下腰：“上来！” “干嘛？！” “你腿短，我背你冲出去！” “……” 袁媛趴在江胄背上，江胄发一声怒喊，低着头从熊熊焚烧的门底下冲了出去！！ 当他们冲到院子里的时候，袁媛听到周围发出阵阵欢呼声！！ “出来了！！” “他们逃出来了！！” “快，担架！！大夫！” 董月荷哭得泪人似的，被人架在院子门口，这时飞身扑了上来，先扑江胄：“儿子！” 再扑袁媛：“袁媛！！” 袁媛张了张嘴巴，想要安慰董月荷，嗓子却成了宝娟嗓，嘶哑得出不了声。天旋地转地，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她已经躺在了卫生所里。 袁媛睁开眼睛，看着头顶挂着点滴袋子，闻着鼻子里消毒水的味道，恍惚之间，似乎回到了前世临死时的情景。浑身不受控制地，阵阵发冷，恐惧和仇恨刻入骨髓。 她想起那个突然出现在她脑子里的商城，她看了很多小说，对于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突然发生在自己身上倒也没什么感觉。于是闭上眼睛，尝试着在意识里默念呼叫那个商城。 一开始没有什么反应，念叨了几十遍之后，白光出现了，说是白光，色泽很瑰丽，带着隐约的彩虹刺芒，袁媛身上的疲累紧跟着一扫而空。随着白光消失，那商城出现在她面前，界面类似某宝。 就是货架上的物品全都是灰的，只有三样被点亮了，其中一件就是那消防斧，不知为何它回到了商城里，当袁媛注意力落在它身上时，它就旋转起来。另外两样，是一个炉子和一套书。 袁媛不知道有什么用处，都看了一番，不明所以间，那机械女声又出现了：“玉玦商城绑定宿主成功。欢迎宿主。” 不等袁媛满肚子问话出来，机械女声说道：“玉玦商城使用次数与宿主契合度正相关，目前契合度1，每日可使用次数1……” 那女声说话的时候，袁媛眯着眼睛，努力看清楚那黯淡发灰的部分货架，然并卵，只能看到一些轮廓。 她在脑子里问：“你是谁？” 机械女声说：“我商城客服001，很高兴为您服务。” 袁媛说：“客服001，你怎么跑到我身上来了？” 客服001说：“因为你是命定的宿主。上辈子你把我赠送给你养女江津宝，现在能够回归正轨，替正确的宿主服务，客服001感到十分高兴。” 袁媛：“？？？江津宝曾经得到过你？” 客服001道：“是您把本商城亲手赠送出去的，就是那块平安扣上。现在能够替正确的宿主服务，客服001感到十分高兴。” 看来这客服是真高兴，袁媛想起来了，在刚收养津宝的时候，她曾到寺庙里求过一个平安扣。没想到里头竟另有玄机，更没想到，商城随着自己一起重生回来、重新绑定了。 她眯了眯眼睛：“那上辈子，津宝从小展现的天才，长大进入娱乐圈之后的顺风顺水，其实都是你的功劳？” 客服001甜甜的道：“是的呢，宿主。” “原来是这样……难怪那丫头从来不努力，但却能够轻松得到一切……”袁媛正想要继续问，突然有人声在外头响起，她注意力一分散，那商城化成白光，消失不见。 “袁媛……” 侧过脸，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江胄。袁媛上来就记挂着商城的事情，竟不知道江胄就跟她躺在同一个病房里。现在江胄醒了，睁开狭长的眼睛，黑水晶般的眸子凝在她身上，嗓音嘶哑低沉：“袁媛。是你救了我。” 袁媛想起自己的宝娟嗓，无力地张了张嘴，没想到声音是正常的：“没事。” 什么情况？！ 她怎么突然又好了？！ 好震惊！！ 震惊中，她加了句：“应该的。” 江胄微微侧过脸，视线笔直地落在她脸上。明明两个人相隔距离差不多有一米，且俩人都是动弹不得的状态，袁媛却生生地被江胄瞧得脸上发烫起来。 幸好，江胄及时把视线移开了。 也就这么一会儿，袁媛身子都僵了，脚趾头尴尬得直蜷缩。耳听着江胄说：“你刚才很冷静啊，那把子力气抡起斧子来，我以为阎王爷来收人了。” 袁媛噗嗤笑出了声：“我有那么可怕吗？” 江胄说：“还行。” 又是沉默，卫生所外头连个人声都没有，这儿平时也就只有一个赤脚大夫江素莲坐镇，袁媛抬起头朝着窗外看，江素莲这会儿正在门口跟江大海说话呢。 她抬头看了看自己头顶挂着的点滴，还有小半袋。就重新躺了下去。 江胄说：“你消停点。” 袁媛冷哼：“好啦。” 顿了一顿，问：“你怎么被困在那儿了？” 第18章 烧成白地无头冤 刚才真的好险，搞不好真的要死人。没来由地，袁媛脑子里闪过上辈子最后一次见江胄那画面，他头发花白，威风凛凛，就跟天上的神祗似的…… 对比太强烈，光是想想，就忍不住好笑。 江胄说：“昨晚同学聚会，喝多了。早上才回来，一下子睡死了过去，就那样了。” 袁媛评价：“小伙子警惕性还不够啊！” 江胄：“……” 江胄没话说了，正好袁媛也累了，合上眼睛养神。她不断在意识中练习呼叫系统，但只有一些残余白影在眼前飞舞。她也不气馁，就这么练习着，终于又有一次，商城出现了。袁媛正欣喜间，传来董月荷的欣喜喊叫。 “阿胄，你醒了！” “妈，你声音小点，别吵到人家袁媛睡觉。” “袁媛也醒了？那你好好躺着别动，我去喊医生。” 董月荷叫来了江医生，袁媛正好趁机“醒”了过来。江素莲先给她拔掉了点滴，又做了些检查，不禁啧啧称奇：“真是奇迹，从那么大的火里带了个人出来，除了烧焦了些头发之外，竟然毫发无损！” 冥冥之中袁媛觉得，应该是那个商城起了作用，但她不能说出实情，就笑而不语。董月荷热泪盈眶地说：“袁媛，这次真的是多亏你！我老公死得早，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阿胄出事，我可真的是连命都没有了！” 袁媛温和地道：“董老师说什么呢！这不是应该的吗！” 江胄的伤却要严重一些，要在卫生所多呆一天。袁媛见董月荷口吻极其自然地让江素莲把自己的医药费也算在她头上，心里油然涌起一阵暖。 她换上了董月荷带来的干净衣服，董月荷说：“房子不能住了，入海书记把村委楼上空置的杂物室清理了出来给我们暂时落脚。我刚才就是去归置那边，才来迟了。” 袁媛留意到，董月荷眼角红痕未退，鼻音浓重，她心里想：“房子都被烧了，江胄又这个样子，老师肯定很难过。难为她还要收拾屋子。唉，这次真的是无妄之灾。” 这么一想，对董月荷越发敬重。她说：“辛苦老师了。” 董月荷道：“不辛苦。就是地方狭窄，要委屈你和我挤一个屋了。等明天阿胄回来，让他睡办公室去。” 理所当然的口吻，倒叫袁媛吓一跳：“我还跟你们一起住吗？！……啊不对，我意思是说，你还愿意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吗……好像还是不对……” 乱七八糟之间，董月荷一脸认真地说：“那当然啊。你跟你家里人还没联系上吧？你不和老师在一起，要到哪里去？” 就……挺理所当然的。 袁媛是真的被狠狠地感动到了！！使劲地揉了揉发酸的眼角，说：“老师，我……可我会拖累你们的。” 董月荷说：“别说这样的话！” 江素莲拿了一些药过来，一样一样摆开，有些内服，有些外敷，完事了道：“这次真的是运气好，没有伤着人。那么大的火，也不知道怎么点起来的。我现在想起来还害怕呢。偏生竟然只是意外，哼，我看，十有八九是齐宝莲故意的！以为你拿她没办法！” “算了，算了。说少一句吧！”董月荷脸色很不好看，低声说，“无凭无据的，又是乡亲，不能胡说。” 江素莲高声道：“胡说？！呵，难道是污蔑的不成？！吹南风的天气，就她要站在上风处烧炭！谁说不是故意的？！” 董月荷苦笑道：“对啊，又不违法，还能怎么地？我们家又是外来户，阿胄还在部队上，要出点什么事……嗐，算了，不提了！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等以后阿胄熬过了这几年回来找个好单位，就一好百好了！” 江素莲愤愤不平的。 袁媛在旁边听着，心里也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甜酸苦辣，不是滋味。 等江素莲拍着大腿走了之后，董月荷和袁媛一块离开了卫生所。 江裴伟家，江裴伟正躺在院子里，吹着晚风听电台里的港台情歌，靡靡之音传遍了院子。 齐宝莲在摘菜。 见他无所事事的样子，本来就不耐烦的齐宝莲，越发觉得腰酸背痛难受，直起腰来对江裴伟撒娇：“阿伟，妈妈腰疼，来摘菜做饭。” 谁知道江裴伟漫不经心地说：“腰疼？多的是人腰疼了，多干点活腰就不疼啦。妈，我是男人来的，哪儿有男人做家务活的啊？从前不也是你来做？怎么现在倒娇气起来了？？” 自己一句话，没想到换来儿子十句驳斥，齐宝莲脸色不好看了，说：“之前都是那个谁做的啊！” 其实在江裴伟结婚之前，齐宝莲确实是家务全包，连油瓶倒了都用不着儿子去扶的。无奈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袁媛嫁过来之后，家务活就全都给了袁媛来做，袁媛做事利索，家务活做得比笨手笨脚的齐宝莲要好得多，母子两个就再也回不去了。 江裴伟见齐宝莲有些气鼓鼓的，眼珠子一转，从懒人椅上一咕噜起来，勾住齐宝莲肩膀哄着说：“妈，你别生气。你别看我躺在那儿，实际上正在动脑筋，想着怎么做城里那笔大生意呢！这样的话，要让我去切菜，切断了手指头咋办啊？” 齐宝莲一听，顿时改变主意：“那你坐着，乖乖等吃饭哈。别耽误了生意。” 董月荷的房子被烧成一片白地，江入海好心，把村委上空着的房子给了董月荷住。袁媛一看到那四面墙有三面漏风，仅有两张吱呀作响行军床的屋子，就咧歪了嘴。 坦白说，上辈子离开山村之后，直到被骗进黑心医院之前，她就再没住过这么糟糕的地方。 董月荷却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说：“我跟学校那边申请了宿舍。阿胄的探亲假还有四五天，旁边还有个破牛棚，可以让他凑合过。然后我们就回村小里住宿舍。” 想到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那旧牛棚，虽然被打扫干净了，可味道也够呛的。袁媛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第19章 守望相助渡难关 董月荷说：“马死落地行，只能这样了。倒是你……真的是对不起你，本来想着可以帮助你的，现在倒是委屈了你，让你跟老师一起住烂房子。” 袁媛忙道：“千万别这么说！” 真可惜，小爱他们还没有搬走，不然的话，她就邀请董月荷直接到镇上住了。 晚上洗漱完，一人一张小床躺着。袁媛告诉董月荷，药材没有卖掉。董月荷好生过意不去，反倒袁媛安慰了她好几句，说做买卖心急不得，而且人家药房是有指定收购商的，她们光凭一张脸上去卖东西也不现实。最后董月荷被袁媛说得乐了：“袁媛，你人还蛮乐观的嘞。跟村子里之前传的完全不一样。” 袁媛很惊讶，下意识地问：“他们传我什么啦？……算了，准没好事。” 董月荷说：“是没有好事，所以我也就听听就算了。先睡觉吧，睡醒再说。” 第二天一早，董月荷照旧上班去。 袁媛收拾着新家，哪怕只是暂住，她也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寻思着江胄什么时候回来，想着曹操，曹操就到，江胄还真回了。那高大挺拔的身影，醒目得老远就能看见。袁媛在窗户后面招手：“江胄——这儿！” 眨眼功夫，江胄就上来了。他提着两个大袋子：“我从那边屋里收拢了一点能用的东西。” 袁媛很惊讶：“那边还有能用的吗？” 江胄说：“只是塌了一半。我今天去收拾一下，把它推平了，再重新盖个房子。” 理是这么个道理，袁媛只不是滋味，说：“我听说，是齐宝莲在上风口烧东西，把火星子吹了过来才闹成火灾的。她那人又阴又坏，肯定是故意的。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 说着，站起身来，对着江胄一个九十度鞠躬。 江胄垂了垂眼睛，说：“你别乱把框框往自己身上套，这些都不关你事。” 他这么一说，袁媛反倒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她也垂下眼睛，只盯着江裴伟的两条大长腿，说：“那现在怎么办？” “刚才我已经说了啊。”江胄说，“你就放心跟着我和妈妈生活好了。有我在，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 袁媛心里一颤。 门外传来江裴伟兴师问罪的一声：“好啊！” 引得俩人同时往门外看过去，江裴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口，两眼发红地盯着袁媛，满脸抓奸成功的亢奋，他指着江胄大声喊：“你离婚就是为了他对不对？！” “臭女人，老子就知道你不干净！” 就跟拿捏住什么把柄似的，江裴伟腰板挺得特别直，大步流星来到江胄跟前：“江胄，你不就是个死了爹的臭混混吗？！敢勾引我老婆，老子要你好看！” 袁媛上前一步，拦在江胄跟前，皱眉道：“江裴伟你发什么疯？都离婚了你还来找我干嘛？我现在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谁知道江裴伟就跟没长耳朵似的，伸手要去拉袁媛，大声道：“行了。你要闹到什么时候？快跟我回去！” 袁媛连忙躲开，江裴伟一拉拉了个空。 “袁媛，”江裴伟皱着眉头：“我说了，你不要玩欲擒故纵那套。现在我就给你个机会回来，好好的跟我、跟我妈认个错。我就答应跟你复婚，以后再也不许胡闹了。” 袁媛揉了揉眼睛，“你瞎说什么？” 江裴伟却误会了她意思，嘴角勾起一丝志在必得的微笑：“你看，你看，你还问？是不是高兴傻了？” 确认过眼神，江裴伟是认真的。 她：“……” 她一般不笑，除非忍不住。 袁媛噗嗤笑出了声，好嘛，一下子把江裴伟给搞炸毛了，“你什么意思？！” 袁媛说：“我的意思不明摆着嘛，离都离了，这是没有人当蠢蛋被你娘儿俩吸血了，还想找我回去做大冤种呢？没睡醒就滚回去做梦去！” 活了两辈子，她太了解江裴伟了！ 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货！ 江裴伟就跟被扎了菊花似的，蹦老高，“你说什么？！” 袁媛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她故意笑得很夸张，就是要给江裴伟没脸！江裴伟那张脸五颜六色的，咬牙切齿地想要上前动粗，一直冷眼旁观的江胄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提小鸡崽子似的把江裴伟凌空提起两尺。 “放开我！！”江裴伟无能狂怒，“臭王八，放开我！！” 任由他花拳绣腿在空中乱舞，江胄八风不动，粗鲁中带着礼貌地把江裴伟扯出门外，重重一顿：“好了，人家女孩子都不稀罕你。快滚吧。” 他把江裴伟直接扔到了门外，江裴伟一边撂着狠话“你给我等着”，一边一溜烟跑了。 江胄关上门，低头看着袁媛：“你还好吧？” 袁媛懊恼地对江胄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和刚才刀子般凌厉的模样判若二人，江胄眼神柔和：“没事。如果下次他还来骚扰你，你就直接找我。” 虽然袁媛不知道为什么江胄对自己这么好，但她高兴地接受了：“好啊！那我不客气了！” 被江裴伟来这么一闹，俩人相处的那点尴尬消失了。江胄说：“你饿了没有？我去支炉子，做饭。” “炉子？” 指了指进门的时候放在脚边的没路子，江胄：“呐。” 袁媛才想起，村委这儿没有厨房，要做一口热乎吃的，只能自己烧煤炉。她撸起袖子，说：“好，一起来弄，这样快一些！” 村委办公室有厕所，还有全村唯一的自来水，可以洗漱洗澡。但没法做饭。 两大块青砖外加一块干净木板，搭了个简陋案台。江胄找了块青石头，沾湿了水，就开始打磨从废墟里抢救出来的菜刀。两个人忙活了一大轮，才算把锅碗瓢盆什么的洗干净了。 袁媛蹲在村委小楼后面的背风处，开始烧煤炉。这可是个技术活，没有一点儿技巧，不光点不着炉子，还得熏一脸黑。江胄本来想揽到自己身上，被袁媛推开了，“你去磨你的刀去吧。” 第20章 名声不好算个球 然后袁媛自己一个人，用几支纸捻子，几根木柴做引子，三下五除二干净利落的把煤炉子点了起来。 她没有发现，江胄不经意间撇过来一眼，怔忪过后，男人眼底闪过的一抹亮色…… 干活干到一半，袁媛开始觉得不对劲了。怎么江胄只是磨刀砍柴，平时村子里那些狗路过了都要聊两句的三姑六婆，一个一个一个地绕着道走？ 就很迷惑。 看着齐宝莲挪着胖屁股往这边冲，袁媛都做好了回怼准备，谁知道齐宝莲看到江胄磨刀，脸色一绿，急转弯的往后跑了，袁媛终于忍不住，满脸迷茫地扭过脸：“江胄，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 男人磨好了一面，细细端详，又翻转磨另一面，专注得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一把破菜刀，而是一件工艺品。袁媛注意到，江胄有一个极美的侧脸，线条紧致利落，睫毛又长又翘，鼻梁挺拔得跟雕塑似的。 她不由自主吞了口口水，说：“为什么村子里的人似乎都很怕你？” 也不知道她问错了什么，江胄的眼神有了微妙变化，那骤然一冷，叫她头皮也跟着发紧。 江胄扭脸看着她：“你真不知道？” 袁媛突然紧张起来，不过还是僵硬地点了头：“嗯呢。我是外来媳妇嘛。” “也对。”江胄低下头，继续“刷刷”地磨刀，“你嫁过来才两个月。之前是外村人。你……什么都不知道。” 袁媛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江胄道：“很简单，我名声不好。” 袁媛惊讶了，没想到竟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她脱口而出：“你名声不好？开什么玩笑呢，你是多好的人啊！” 话一出口，才觉孟浪了，可收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她下意识地捂住嘴巴，讪讪地笑。 江胄仍旧是那样，幽深的眸子专注盯着手里有节奏来回的菜刀，就连英俊的脸上也是表情欠奉：“你觉得我人好吗？” “那必须的。”袁媛郑重道，“你跟我完全不认识，可你是村子里最早替我说话的。你乐于助人，聪明能干，能文能武，还……还……” 把脑子里夸人的词搜刮一轮，也就这么点存货，倒把江胄整笑了：“还怎么了？” 看着那张黝黑俊朗的脸，不笑的时候冷峻凌厉，笑起来又分明带着少年意气，袁媛脑子“嗡”的一下，热血上冲，脱口而出：“还长得好看！” 江胄大笑。 笑起来是标准的八颗牙齿露出来，雪白整齐，袁媛见了，道：“你看看你牙齿这么整齐，都可以上电视做牙膏广告了！” 江胄问：“你还看过电视？” 袁媛忽然想起这年头村子唯一有电视的就是江入海的家，还是个黑白的：“……我去镇上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还有人拉鱼骨天线咧，看着可有意思了。” 江胄嗯的一声，袁媛说错了话，差点儿露馅，也不敢再多吱声了。这么一分神，手指就烫了个泡，疼得她眼泪直流：“哎哟！” “怎么了？”江胄放下手里的菜刀，跑了过来，“让我看看？” 袁媛还不大乐意，“没事，小问题！” 话音未落，江胄就半强硬地把她藏起来的右手拧到了自己面前，“都发红了，降温一下，免得起了水泡，到时候就更不方便了。” 他斩钉截铁的，袁媛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打了清凉的井水来，让她把手指泡进去冷却。然后……然后她就傻坐在一旁，看着江胄抄起菜刀，又是切肉又是切菜，用简单的一锅一煲，做了三菜一汤。 “看啊，江家那个打人的混小子竟然会做饭？” “真是稀奇了，长了一张不学好的脸，手脚动作还挺麻利的！” “嘘，人不可貌相，别多看，小心看多了他脾气上来揍你！上次他可是把他中学校长给打到尿血了的！” 最后那个乡亲被这么一说，顿时缩着脖子，不敢多看，一溜烟跑了。闲言碎语，随风吹进袁媛耳中，她看着江胄，开始有点明白刚才他口中说的“我名声不好”是什么意思了…… 和她视线接触，本来对旁人指点置若罔闻的江胄，突然说：“你怕吗？” 袁媛：“？？？” 一脸懵逼。 见状，江胄倒是又微笑了起来：“你倒是不太在乎村里人的指点。” 袁媛被他带动得也笑了，说：“我在乎啥？我可是离了婚，没有人要的女人，如果说你的名声不好听，我的名声也不好啊！” 江胄又是一阵大笑，笑完之后说：“你可真有意思！” 袁媛说：“呐，你这样说，可就没意思啦！” 说笑中，气氛松弛下来，“哈哈哈……”齐声大笑，袁媛好久没有试过这么开心了，从上辈子被江裴伟算计榨干血肉，到重生之后…… 现在，她心里就跟开出了花似的。 江胄问：“你手指怎么样了？” “咦？不痛了。”袁媛把一直浸泡在井水里的手指拔出来，端详着受伤的地方，发现已经没有发红发烫了，白白的，那股钻心的疼痛也消失了。她高兴地说，“我好了。” 江胄说：“好了就就好。你再泡一会儿，让皮肤降温。不急。我去收拾下饭桌，妈妈差不多该下班回来了。” 袁媛这才知道，原来董月荷平时中午一般是不回来吃饭的，因为她得组织学生吃饭。但今天例外，她们家遭了灾，董月荷请了假回来。等江胄把小茶几支棱开，董月荷骑着二八大杠的身影刚好出现在村委门口。 “我回来了！都来帮忙啊！”董月荷骑着几乎比她人还要高，除了铃不响浑身响的二八大杠，气喘吁吁，头发被正午的太阳晒得直冒烟，顺着她看过去，自行车尾架上，搁着一大袋子的米面，架子旁边还挂了两个板凳、还有一些吃的，其中一提腊肉最显眼。 董月荷高兴地说，“这是校长给我们的，还把她的车子借给我骑回来。阿胄，快帮忙搬到我屋里去。这几天吃饭不用愁了！” 本来是好事情，江胄却皱起了眉头，说：“妈，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又预支工资了？” 董月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语气变得生硬：“袁媛，你来帮忙。” 袁媛答应着，到董月荷身边去卸了货，她动作很慢，支棱起耳朵听母子两说话。江胄把口袋里的钱拿出来，递给董月荷，却被董月荷打回去：“你疯了。昨天你没有把钱给大猛他爹吗？！” 第21章 打工？不可能打工的 江胄刻意压低声音：“我给了，这是多的。” 董月荷严肃道：“花不完就存起来！妈有工资，用不着你的！” 江胄说：“妈。你先留下。现在家里不光是你，还多了一张嘴巴吃饭呢。袁媛舍了命的来救我，我们不能亏待救命恩人。” 本来专心八卦的袁媛冷不丁膝盖中箭，忙道：“我不用……” 话没说话，江胄、董月荷异口同声：“你说了不算！” 所以董月荷和江胄，是真的喜欢她。 吃过了饭，江胄包了洗碗的活儿，董月荷又要赶回学校上班。袁媛还要继续寻找弄钱的法子，她又穿上了雨鞋带上了竹竿，江胄问：“你要去哪里？” 袁媛说：“上山，搞点东西卖。” 江胄说：“老妈那个学生，不是帮不上忙么？” 袁媛说：“我昨天在镇上看到有人把草药晒干了，一份一份摆地摊卖。我打算学一下……江屯镇上是‘四九集’，逢四逢九有集市。昨天四号，我攒几天山货，到九号再去卖。多少能帮补点。” “既然这么辛苦，你为什么不去厂里打工？”江胄说，“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开口的话，我帮你说一说？我有战友的关系，我自己用不着，你应该没问题。” 袁媛垂下眼睛，说：“江裴伟他们家，有人在工厂里。我不想被拿捏住，就算了。” “那你这不是逃避吗？” 听了江胄的话，袁媛讶异地抬了抬眼皮：“嗯？” 江胄还是那副眼眸沉沉的老干部模样：“吃饭都成问题了，还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摆地摊确然来钱快，太不稳定了。如果你是担心你前夫的家人为难你，那你就打回去啊。” 就跟当头棒喝似的，袁媛有些昏沉的脑袋，一下子清明起来。 她认真地思忖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就算那样，我也不打算去打工。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攒点本钱，自己当老板，才是王道。” 见她主意坚定，江胄也就不说什么了。 倒是袁媛，看了江胄一眼，说：“江胄，你什么时候回部队啊？” “还有一阵子吧。”江胄说，“你放心，在我回去之前，会把你和老妈安置好的。” ……又是这一句。袁媛是真的搞不懂，满脸迷惑：“你我之前也不认识，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江胄说：“不认识？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啊这……” 这么说，他们之前认识？袁媛还在发愣，江胄抬起头看看太阳，眯了眯眼睛：“走吧，不是要上山吗？” 袁媛：“……” 她怎么老被这人带着走呢？？ 但跟着江胄上山，效率高了好多。这人俨然就一野外生存专家，识别山货草药的效率惊人，质量也很好。袁媛跟在他身后专心偷师，把许多知识牢牢记在脑子里。 看到江胄下山走了另一条路，袁媛才发声喊：“诶，你走错路了！” “没有走错！” 江胄走得极快极熟，不一会儿，就从另一边下到了山脚下，袁媛看到荒野中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小院子，越发懵逼了。一边拍门，江胄一边压低声音，对袁媛说：“呐，这地方是专门收药材的药贩子临时住的地方。人不一定是那个人，但住是一定会住在这儿。我就带你认个门，以后我不在了，你可以自己来。” 袁媛一听就懂了，“就是跟猎人小屋一个道理？” 江胄微微一笑：“聪明。” 说话间，有人来开门了，那人一看道江胄，露出笑容：“小江，是你啊。欢迎欢迎！好久不见！今天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啊？” 边用眼神示意着袁媛卸下肩膀上的背篓，江胄把自己的背篓也卸下来：“我这边真正的好货价钱你也是给不起的。这会儿这点东西，你看着给价吧。” 珍贵的东西有血藤灵芝，一般般的也有宽筋草地龙筋之类，刘药头翻弄了一下，眉开眼笑，按三百块钱一斤来收了那五两灵芝，加上别的林林总总，卖了一百七十块钱。 袁媛一直没吱声，主打一个暗中观察。见状，不由得定住了。 自己靠着华侨团的金手指，才捣鼓了两百块。江胄竟然轻轻松松的就…… 她眯着眼睛，打量着江胄，越发觉得这男人看不透。刘药头过好了秤，看了袁媛一眼，问：“她是谁啊？” 江胄说：“她是……” 袁媛抢着道：“他是我哥。我最近搬过来跟阿姨哥哥一起住。” 刘药头哈哈笑：“妹妹？小江你家不是三代单传嘛？” 看样子刘药头是不相信的了，但江胄的面子很大，他还是答应了袁媛，以后也收她的药。袁媛问刘药头：“刘老好，请问可不可以给我纸笔？我们交换一下通信地址好不好？还有，您这边惯常要什么药材，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清单？我也好照方抓药。” 刘药头打量了两遍袁媛，浑浊的眸子底下闪过一丝赞赏：“可以啊，小姑娘脑瓜子挺灵光。” 他撕了半张账本，写了个满是二简字的地址。袁媛看了一眼江胄，江胄说：“就写我们新家地址。” 袁媛就写了，看了她一笔清秀漂亮的字，刘药头笑道：“小江，你妹妹的字写得真好。一看就是读书人，现在还在读书呢，还是出来做事了？” 袁媛说：“读完高中就没有读了。” 刘药头道：“难怪！你记好了，我这边这个月缺的，有龙牙草、积雪草、水蓼、蛇床、车前草。车前草要肥大的，短过半尺的不要，叶片不囫囵的也不要。次缺的，是鱼腥草、千里光、旋复花、藿香蓟、龙葵。鱼腥草只要鲜根。龙葵要全棵的。这儿有价目表，你可以记一下，我可不能给你，我自己也就只有一张。” 他一边说，袁媛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张价目表看，嘴里念念有词，聚精会神之间，识海处白光一闪，似乎在某一个时刻，那些数字文字就跟印章似的，牢牢印住了。 耳边响起了客服001的播报：“检测到宿主积极联结系统，契合度+1，目前契合度2，每日可使用次数0/1……” 袁媛惊呆了，原来这样就能够增加契合度吗？ 第22章 村里的煞神，村外的财神 只要积极的呼唤商城就行？！ 她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几下，感受脑子里骤然而至的一丝清明。 看来商城系统带给她的不光是道具，还能够强化她的身体，让她的记性变好…… 真是意外之喜！ 袁媛一会儿闭眼一会儿深呼吸的举动，没有引起江胄和刘药头注意。他们在专心过秤，还低声嘀咕着什么。确保了自己记住了所有的药材和价格，袁媛才睁开眼睛，微微一笑。 她扭过脸对江胄说：“哥，可以了吗？我们这边先回去了。” 刘药头很客气：“我送送你们。” 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电线松脱了，江胄二话不说问刘药头要工具，去修理电线。袁媛就套了刘药头的话：“刘大爷，你是怎么跟我哥认识的，怎么那么爽快就愿意高价收他的药材？” 刘药头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你哥哥救过我的命。之前也是在这座山里，我从悬崖上摔下来了，腿砸在了石头上，当时就骨折了。是你哥发现了我留下的痕迹，一路寻摸过来，救了我。在那以后我无论跟多大的药材商合作都好，必少不了你哥一份。本以为是卖个人情……谁知道，你哥好大本事，每次都能拿出好东西。这些年倒是我托他的福气，凭着倒腾好东西，挣了几个。” 他点了支烟，徐徐抽了一口，“不光是我，常驻这药材屋的老李、老唐，也都差不离跟你哥有交结。直到去年你哥去了当兵，才逐渐少了。但我们是一刻都没有忘记你哥啊！” “小妹妹，今天既然是你哥哥亲自带你来，那以后我们老哥几个，是认定你这小侄女的了。以后常来常往，多多照顾生意，大家有钱一起挣！” “是这样嘛？”袁媛不自觉地看向江胄，心里对这人的评价又有所改变。他在村子里就跟煞神似的，连三姑六婆都不敢传他闲话，没想到，在外面是这般…… “咯咯咯……” 叫人毛骨悚然的机器倾轧声音，由远而近传来，刘药头闻声变了脸色，低声咒骂：“那些垃圾佬又来了，成天偷偷摸摸，沟渠老鼠一样！下次老子报公安一个个抓起来！” 袁媛问：“怎么回事呢？” 刘药头指着门外，说：“呐，就山脚下面，来了一群垃圾佬，在城里收破烂跑这边烧电线炼铜，搞到臭烘烘。原本那边山脚下一片药田来的，现在地都黑了！” 袁媛一听，也是拧起了眉头。 江胄低声跟她说：“药贩小屋离江家村已经是另一个方向，约莫是西南向，下面是南江，有码头，运输方便，就有捞偏门的人来，做一些古怪营生。底下那个垃圾场我去年来的时候已经有了，那时候规模还不大，没想到现在越做越热闹了。他们做的事情，恶心但不违法，也是难办。” 袁媛低声嘀咕：“也是，这会儿还没有什么环保法律呢……” 谁知道江胄耳朵却灵：“你说什么，环保法律？” 吓得袁媛原地直蹦：“我不是，我没有！” 没想到江胄眼睛一亮，对刘药头说：“老刘，袁媛提醒我了。公安没奈何，你可以另外想办法啊！针不戳肉不知道疼，他们敢这么干，肯定在当地有关系的。想办法动一动那根关系网，不就可以釜底抽薪，药到病除了？” 袁媛随口道：“对啊。这地方青山绿水的，过两年就要被划做自然保护区了。搞一垃圾场在自然保护区，搞不好，本地的父母官面子也得被削光。把这两处的利益联系起来，不怕咬不进去！” 她话音才落，猛地发现，俩人都用怪怪的目光看着她，看得她背脊直发冷，挠着脸，一脸问号。 “……”江胄深深地看了袁媛一眼，对刘药头说，“你怎么看？” 刘药头茅塞顿开，道：“是这么个理儿！我知道怎么做了。哎哟，后生可畏啊，二位年纪轻轻的，就有这样卓越见识。以后肯定大有前途！” 刘药头拿出一只自己在山里套的兔子，硬要塞给二人。却之不恭，江胄也就收了。 当天晚上，村委小楼里，就飘来了红焖兔肉的香味。 村里开饭的时间都差不多，那会儿虽然大家生活好了，野味还是很少有的，顿时馋哭了好几家小孩子。齐宝莲家也闻到香味了，看了一眼面前飘着菜叶子发绿的菜汤、腥臭的清蒸河鱼，江裴伟实在吃不下，皱眉道：“妈，太难吃了！” 袁媛厨艺好，青菜豆腐也能做出滋味，江裴伟吃习惯了她做的好菜，换回齐宝莲，怎么吃怎么难以下咽！ “你就不能学学人家袁媛，给我做个红焖肉？” “哼！”齐宝莲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搁：“真冤气！破鞋离婚了，还臭嘚瑟，真是不知道‘丑’字怎么写！” 江裴伟深感认同地点头。齐宝莲瞪了儿子一眼，说：“你今天去求她了，她都不愿意回？” 江裴伟撇撇嘴：“由她拿捏着吧！等过几天晶晶带回好消息，她就得跪下求着要回我江家的门。” 齐宝莲道：“那个晶晶也很不错啊，家里还有钱。我觉得，比袁媛好多了。你就先吊着袁媛，主要和晶晶在一起。那袁媛，留个种给她也就是了。” 江裴伟龇牙咧嘴，“你还好说。要不是你那会儿要让她睡厨房，我早就开了荤了。跟过了我，那婆娘还至于如今这样，闹翻天？” 齐宝莲也有些暗地里后悔的，嘴硬不说出来。她说：“现在也在同一个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什么时候你愿意了，还不手拿把掐的就勾她回来了。” 母子两个越说越有信心，就连难吃的饭菜也不觉得那么难吃了。 正在吃兔肉的袁媛：“阿嚏！” “袁媛，是不是穿太少了？晚上天气凉，多披一件衣服。” 看着递到面前的新衣服，袁媛眼眸闪了闪，接了过去：“谢谢老师。” 董月荷把她刚缝好的窗帘挂上，挡住了山村里夜晚那无孔不入的丝丝凉风，说：“快穿上吧，别说见外的话。” 第23章 袁媛的妈妈 袁媛问：“董老师，现在房子那儿，怎么办？” 董月荷说：“不怎么办。先放着吧。阿胄快回去了，我又要上班，家里折腾不开……幸好证件什么的，都还齐全，丢空一年半载什么的，邻居们也占不住。” 袁媛说：“房子垮了半边，剩下的地方不能住人了吗？我总觉得，一直住在这儿也不是办法……” 今天其实董月荷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学校来了两个年轻教师，宿舍安排不过来。于是董月荷高风亮节，把原本准备安排给她的宿舍让给两个新人了。 所以，他们才要缝窗帘，还盘算着要不要从塌了的旧房子里搬出能用的家具过来用。 “这是要从小住，变长住了。辛辛苦苦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啊。” 听着董月荷苦中作乐地自嘲，袁媛把窗帘拉开一条缝，透过窗帘缝，看向地塘另一角的平房，江胄自己住在那儿，一盏5瓦的白炽灯泡，透着昏黄的光，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干什么。 …… “袁媛！你出来！” 一声断喝，划破江家村凌晨的天空，把袁媛从睡梦中惊醒。她一打开门，中年妇女扑进来，举手就是一巴掌。 “啪！” 打得袁媛眼前直冒金星！那中年妇女指着袁媛鼻子破口大骂：“袁媛，好端端的干嘛离婚？！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袁媛捂着脸，好一会儿才看清了眼前人，不是自己的妈妈又是谁？ 旁边的帘子一掀，董月荷冲了出来，想要拦架，袁母叉着腰：“走开！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担心伤及无辜，袁媛拉住了董月荷，低声道：“老师，别担心，让我自己来。” 董月荷点点头：“好吧。” 她的眼神满是担忧，袁媛心里一暖，真切感觉到，自己的老师比亲妈还要关心自己。她抬眼望向袁母，眼里淬了冰：“妈，你又来发什么疯？谁告诉你我离婚的消息的？” 袁母一听，拍着大腿嚎起来：“造孽啊！是真的啊！我还以为齐宝莲那老长舌妇瞎说骗我！我的女儿离婚啦！她成了破鞋啊，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拖长嗓子边哭边嚎，袁媛脑子嗡嗡的发疼，抄起屋角看家用的木棍，咚咚咚咚的敲起了门。杂音压过了袁母嚎叫，这才逼得收了声。袁媛把脸一挂，“你发什么疯！！” 袁母两眼含着泪泡，打了个哭嗝：“你离婚了，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袁媛抱着双臂，说：“离婚又不是死人，有什么好哭的！当初我要嫁人，你喊死喊活的嫌江裴伟穷，不让我嫁，拿了五百块钱就说断绝母女关系。好，我听了你的。这会儿江裴伟那家子就是渣滓，我离婚逃出火坑了，你倒又上门来嫌弃我了！妈，从小到大你都这样，我怎么做都是错的，你就非得鸡蛋里挑骨头来？” 说着说着，袁媛也哽咽了。 上辈子她嫁过来之后，就跟娘家断绝了来往。后来江裴伟发达了，娘家人又找了过来，于是再决裂了一次。当中恩恩怨怨，一言难尽。她以为过了十几年再见已能释怀，没想到，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袁母倒找到了理由似的，突然挺起腰板，声音再次大起来：“对啊！你早听我的不就行了！现在好端端的成了破鞋，我们袁家长房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知不知道你老娘我在袁家村被人笑得脸都黄啦？！错就要认，挨打就要站定！自己选的男人，打死也要过下去，快，跟我走——” 她一箭步冲上前，反手扣住袁媛的手腕，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外走，边走边嚷嚷：“跟妈回去，跟江裴伟道歉，复婚——他奶奶的，老娘自出娘胎没受过这委屈，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臭丫头，把自己攒了四十五年的老脸全丢光了……” 袁媛听着她絮絮叨叨，中间夹杂无数污言秽语，一会问候器官一会问候她自己，越听越难受，越听越光火，用力挣扎：“我不回去！打死我不复婚！” 袁母一听，火冒三丈，往那儿一站，又一巴掌呼过来：“那我打死你好了！！” 她们站的地方是楼梯口，袁母疯老虎般的一扑，袁媛顿时站立不稳，整个人往楼梯滚了下去。董月荷撕心裂肺的喊叫中，袁媛眼睛一闭，护着头脸要害，心里已做好了断手断脚的准备。 ——然而并没有。 她只向后跌落了几级楼梯，就被一团温暖柔软狠狠包裹住，薄荷跟烟叶子混在一起的淡香飘散在她身子四周，江胄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头顶振聋发聩：“有话好好说，打人就不必了。” 袁母眼睛一顿滴溜溜乱转，伸出半空要抓袁媛的手收回，梗着脖子道：“我教训我女儿，外人少叨叨！” 她是女人，又是长辈，江胄不好说话。提溜着袁媛站稳了，自己回身走到楼梯底下，就站在楼梯口处，当起了门神。脚一着地，袁媛才发觉自己脚崴到了，脚踝阵阵刺痛，她忍着痛，说：“我不会回去复婚，我也不回家！你嫌我丢脸，就别要我这个女儿！” 袁母又一巴掌甩过去，咬牙切齿道：“你挺犟啊！” 欺身上前，又去拉扯袁媛：“快跟我走！” “我不走！”袁媛哭了起来，“你放开我！我在家也是被嫌弃！自从爸死了，我就没有家了！我才不要跟你走！” 袁母也哭，边哭边打袁媛，嘴里不干不净乱骂：“臭丫头！死丫头！赔钱货！你爸死了我拉扯你长大你这样对我！！” 董月荷拉住了她，说：“袁媛妈，你先不要激动。我是董老师，你认得我吗？” 看董月荷那眼里带着期待的模样，她是真以为袁母认得自己的——认得个屁。 袁母哭得脑门上青筋暴起：“什么老师死尸的，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姐，跟这臭丫头混在一起，是不是你带坏了她！” 她哭着冲到楼下去，袁媛怒喊：“她要把事情闹大，快阻止她！” 第24章 虽然离了婚，但恋爱了啊 她拔脚去追袁母，才走了两步，脚踝钻心的疼，蹲在楼梯上走不动了。幸好有江胄，江胄一跨步就追到了袁母身后，一把摁住她。他不敢用强，但就那么稍用力，就把袁母固定在原地，保持着往前跑的姿势，又前进不了分毫…… 袁母尖利高喊：“耍流氓啦！哪里来的臭流氓！几十岁阿姨也来咸猪手啊！！！” 江胄的脸色“腾”地涨红了，袁媛急了眼，飞扑下去，一拳头塞进袁母嘴巴里，咬牙切齿道：“人家好心收留我，你就来祸祸！人家可是当兵的，你诬告别人，算啥呢？！你就巴不得我死吗？啊？？” 她发了狠，拳头往袁母嘴巴里直塞，袁母不光发不出声音，过不大一会儿，还涨红了脸，眼泪哗哗直流。袁媛拔出拳头，手背上是几个深深的齿痕，她也流泪，一边流泪，一边大口大口喘粗气，双眼发红，理智尚存，一字一顿：“既然你当时说了不认我，现在我也不需要你认我！江胄是好人，你不许污蔑他！！” 可袁母岂是那么善罢甘休的，往地上一坐，撒泼打滚：“我不管，你就得回去复婚！江裴伟都不要你了，你是离婚破鞋！我们家不能出破鞋！不能出没有男人要的女人！！你下面几个表姐妹呢，都被你拖累，以后怎么找婆家！袁媛你就是个不知羞耻的破鞋……” 江胄冷不丁道：“谁说袁媛没有男人要了？” 他拉起袁媛的手，十指紧扣，举到袁母面前：“虽然她离了婚，但是我和她已经确立恋爱关系了啊。” ——“虽然她离了婚，但是我和她已经确立恋爱关系了啊。” 了啊…… 了…… 啊…… 好一个虽然。 好一个但是。 江胄你是懂语文的。 袁媛的脑子瞬间空白了。 空白到，只能看见江胄的嘴巴开开合合，然后袁母就原地消失……至于袁母怎么个消失法，她完全没有印象了…… 只觉得…… 世界清静。 清静得不得了。 “行了，没事了。”江胄放开了她的手，袁媛整个人都麻了，掀了掀眼皮子，嗓子沙沙的，“我可谢谢你啊，江胄。” 讲真，她不是老封建，最起码从三十多年之后重生回来，她脑子里的观念是新世纪以后的。可江胄在她眼里，就是重生之后对她很好的弟弟啊！ 他的言行举止，属实是意料之外！ 江胄还没吱声，袁媛感觉头顶传来一道视线，炽热，她抬起头，对上了董月荷的眼神。董月荷转过身，回了屋子，关上了门。袁媛道：“不好了。老师生气了！” 她回头瞪了江胄一眼：“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干啥也不能拿这个来开玩笑啊！” 江胄却顺势握住了她手腕，“不然还有别的办法吗？” 袁媛：“……” 千言万语，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江胄放开手，说：“而且，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是开玩笑？” 袁媛尖叫：“我立刻搬走！立刻！马上！！” “你听我说完。”江胄说，“我的意思是，你我可以假扮恋爱关系。一来，你可以隔绝外面风言风语，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二来，我这边也有麻烦，需要一个女朋友，但我并没有喜欢的人，只好拜托你受累。三来，我马上要回部队了，你可以用我女朋友的名义，和我母亲一起生活。你们可以有个照应，我会把津贴费给你，做你的劳务费。” 袁媛一听，觉得刺耳，忍不住反驳：“江胄，要不要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江胄说：“我是认真的，等我退伍回来，我们就可以结束这关系。从此各安天命。” 他想了想，说：“为了表示诚意，你跟我来一下。” 他率先走向屋子，袁媛迟疑了一下，跟了过去。门就那么大敞着，就这一点，袁媛觉得江胄是体面人。他从枕头底下，拿出迷彩服包着的一包东西，说：“帮我看着我妈，这些都是你的。” 袁媛打开迷彩服一看：一叠叠的，全是钱…… 她吓得原地一蹦跶，“嗳”的叫出了声：“这我不能要！” 她把迷彩服卷吧卷吧，抛回给江胄。江胄接过，说：“你考虑考虑。” 袁媛的脑子也在飞快地转，她不是笨蛋，才一转念，就发现这真的是个好主意。具体理由江胄已经给她分析得很清楚了。她只想搞钱然后离开这个地方，到所有人都不认识自己的地方过新生活。而江胄，是最好的挡箭牌。 几乎在江胄说话后的下一秒，袁媛就立马接上：“我愿意。” 男人抿紧了唇，眼神倒没有什么变化。 在他意料之中吗？ 袁媛说：“钱，我收——收一半就够了。我跟你向外就说是恋爱关系。但我们得君子协定好，你帮我挡住我娘家和江裴伟，我帮你照顾老师。除此以外，我做事，你别问。等你退伍回来，就中止协议。” 江胄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眸，这会儿才有了一丝变化，深深地看了一眼袁媛，他说：“你才刚买了个院子。现在手头应该不宽裕吧？” 霎时之间，袁媛半边身子都麻了！！ 她尖声道：“江胄，你怎么知道的？！” “反应不用那么夸张……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江胄说，“那是你的财产，你要保护好它。” 袁媛真是觉得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他到底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啊！定了定神，她说：“我这儿，还有件事需要你来做的。” “这么快就开始提条件了？说。” 袁媛眯了眯眼睛，试图看真切些眼前男人，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她说：“董老师那边，你负责说服她。自己收留的学生勾搭了自己的儿子，呵呵，要换了我，我非得当场爆血管不可。这种误会，我不背锅。” 江胄一愣，咧开嘴笑起来，轻松道：“我以为什么事呢，这必须是我的责任。” 他把钱一分为二，也不仔细数，直接把较大的那包推给袁媛：“这是你的了。” 这人…… 好简单粗暴。 袁媛就觉得……简单粗暴也没有什么不好。 第25章 不动声色成了万元户 趁着江胄去找董月荷的功夫，袁媛把钱数了一遍，竟有两万多块钱。好家伙，一下子她就成了万元户！！ 她真的好想问，江胄怎么会那么有钱。 但江胄已经去了董月荷的屋子里了。 母子两个关上门不见出来，袁媛就先去村子里的小卖铺买点方便食品。重生回来几天，她慢慢适应了相对匮乏简单的物资，进了门，冲里面说：“小兰嫂子，要五包‘华丰’，两包涪陵榨菜。” 又买了些卷纸面巾之类的日用品，临走看到有新鲜论斤称的瓜子，摸了摸闻了闻，香喷喷的。吴小兰笑眯眯地说：“自己家炒的瓜子，要不要带一点？” “要二斤。有没有作业本？要两本。” 袁媛提着东西回到村委院子，二楼窗帘拉上门关紧的，还隐约传来董月荷的哭声：“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妈真的是后悔！就不应该……” 心里升起一股愧疚，袁媛垂下眼睛，把自己当做聋子，不再去听。 等二楼的木门终于“吱”的打开时，袁媛已蹲在蜂窝煤炉旁边，提着呱呱叫的白铁皮水壶往暖水瓶里灌热水了。仰着下巴，对董月荷亮起笑脸：“老师……” 董月荷眼睛猩红，一言难尽地盯着袁媛看，半晌，来到她身边说：“你们好好珍惜自己缘分吧！” 看着董月荷快步进了村委办公室，袁媛扭脸看江胄：“怎么说？” 江胄说：“勉强接受了。” “勉强？”袁媛撇撇嘴，不过她没有多说什么，拿开水泡了泡面，说，“吃点东西再说吧。从大早上到现在还没消停呢。” 江胄有些惊讶道：“你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生气？” 袁媛一听就乐了：“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又不是真的要当婆媳了……再说，大家都成年人了，保持情绪稳定不是最基本操作么？动不动就生气那种，不叫霸气侧漏的女王，而是不折不扣的泼妇。” 勾勾食指挠了挠下巴，江胄道：“情绪稳定是什么意思？霸气侧漏呢？” 发现自己又又又说错了话的袁媛舌头噗噜噗噜，朝天四十五度角吹口哨……某人一拍拳头：“听起来有点奇怪，不过倒也有道理。来，泡面吃！” 这天主要是雇人来收拾了火场的善后。江胄见袁媛皱着眉，就说：“怎么你看着比我心情还糟糕的样子？” 袁媛说：“这个火好猛烈啊。房子还能修好吗？” 江胄：“当然可以，万把来块钱的事情。等过段日子农闲了，方便雇工，我再请假回来修就是了。别的不都安排好了么？” 袁媛扭脸盯着江胄，“真看不出来，你话挺多。” 想起刚见面时那个煞神，跟眼前侃侃而谈的男人，简直判若二人。 江胄没有答。 过一会儿，袁媛就知道自己错得多厉害。 在工地上指挥干活的江胄，又变成了那煞神，眉宇冷峻指令简短有力，不怒而威，把一帮工地油子指挥得飞快卖力干活，最后一天干了三天的活儿，把院子清理得干干净净。把那些烧焦了的房梁朽木废砖清理一空，房子就只剩下两面墙。 把三倍工钱付给工头，江胄对四处打量的袁媛说：“走吧。今天辛苦你了。” 袁媛“嗯”的一声，抱了抱胳膊，打了个冷战：“江胄，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们？” “……”江胄说，“你想多了。走吧，先回去。” 晚饭是江胄做的焖腊味饭，打了个青菜汤，简简单单的。饭桌上的气氛也很僵硬，董月荷是斯文人，但这会儿让她对袁媛再和颜悦色，似乎也很难。吃了两口饭，江胄对袁媛说：“袁媛，你今晚睡我房间吧。” 董月荷夹菜的动作一僵。 袁媛说：“好。” 她现在也没办法面对董月荷。 董月荷听了她的话，叹了口气，放下碗筷，走了。 江胄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袁媛，他抱起了军大衣，“我在办公室里睡，跟大海叔说了的。他们给我留了门。” 袁媛问：“里头没有什么机密文件吧？” 一句话把江胄逗笑了：“怎么可能。行了，别多想了，早点休息吧。明天你有时间吗？” 袁媛说：“有的。” 江胄说：“那你陪我去个地方？” 袁媛点点头：“可以。” 她眨眨眼睛，看着江胄眼神变了，把某人瞧得涨红了古铜色的脸：“你看啥？” “我在想，你该不会把我拐去卖了吧？”袁媛只是开个玩笑，谁知道江胄一下子急了眼，说，“怎么可能。我可是个好兵，有名有姓那种！真要带你去什么不安全的地方，我首先给你赔罪道歉！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害你！” 看着他着急了眼，袁媛“嘻”的就笑了，江胄一愣，不由得也跟着笑。 他摇着头：“你啊……” 好像有些逃避什么似的，抱起军大衣，加快脚步往外走：“我过去睡了。你早点休息。明天想吃什么早饭？别再泡面了，那玩意儿都是防腐剂，吃多了不好。” 袁媛说：“就吃泡面呗，也不是天天吃，凑合一两天没事的。村子里多少皮猴子，得考试考70分才能吃一包泡面呢……” 她牙尖嘴利，可说的也是实话。那会儿村子里还很少零食，泡面这种东西不金贵，可也不是天天能吃的。也就是病重了没味觉的老人病人常常能吃。馋孩子们平时吃得最多的零嘴还是山里采的覆盆子、刺莓、捻子、野蜂蜜……偶尔一包五分钱的无花果，那得三五个好哥们儿分着吃。 江胄无言以对，微微一笑，关上了门。 袁媛在那五瓦的白炽灯下，把作业本撕开一页一页的，分装好了那二斤瓜子。这不是卖的，算是她的一个习惯，随身带点儿小东西小零食。其实最好是巧克力，不过小卖部没有，也没辙。 做完这些，她又躺在床上，冥想了一下联结商城，一直练习到脑子虚空，契合度又增加了1点，这才累透了，昏沉睡去。 第26章 君子协定，逢场作戏 在袁媛看不到的角度，二楼早早就关了灯。但窗帘打开了一条缝，在窗帘缝后面看着的董月荷，扶了扶眼镜，目光变得柔和下来。 “刷”的轻轻一下，窗帘又拉上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袁媛是闻着香味醒来的：“谁在熬粥？好香……” 真的好香，大米的味道，甜甜的，她迷糊着眼睛推开门，看着白白的水蒸气从蜂窝煤炉上的瓦煲里笔直地冒出来，粥沫子咕嘟咕嘟的，顶得煲盖直跳。袁媛一箭步冲过去，掀开了煲盖，顿时水蒸气喷薄而出，香味四溢。 江胄捧着一脸盆洗好的碗筷走回来，说：“袁媛，你起那么早啊——大姐，能不能把衣服先穿好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秋衣，袁媛“毫不在乎”：“要不是我，粥就糊了。” 假装若无其事地把煲盖盖上，下一秒，撒丫子就跑，脚后跟带烟的冲回屋子里穿衣服。 江胄：“……” 把粥从炉子上拿下来，盖上炉门，护好火种。正把榨菜拆开往碟子里挤，袁媛穿上外衣出来了：“这是你煲的粥吗？好香啊，没有一个小时火候开不了花……你几点起来的？” 江胄道：“别问，问了我也不说。” 袁媛：“……你大可不必这么耿直。” 把三碗粥打好，董月荷也洗漱好，换上上班的衣服下来了。江胄喊“妈”，袁媛犹豫了一下，还是喊老师。董月荷道了早上好，看了看只有白粥榨菜，说：“你们今天要出去办事吧，吃这么点不够的。有榨菜，妈给你们炒个小菜吧。” 说着就去取腊肠，江胄想要去帮忙，被董月荷挡了回来：“你去坐着。让妈来就好。” 腊肠……却是袁媛喜欢吃的。 十来分钟后，袁媛看着董月荷摆在自己面前的满满一碟腊肠，傻了眼：“啊这……” 董月荷扶了扶眼镜，拿起筷子：“你们都是大人了，既然做了决定要谈恋爱，就好好谈。妈不是老顽固，不干涉你们，只是你们要认真对待感情，不要儿戏，彼此互相体谅……” “妈！”江胄少有地打断了她，带着斩钉截铁的劲儿，“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的！来，您炒菜辛苦了，先吃！” 他把一大块腊肠夹给董月荷，袁媛紧接着也夹了一大块过去。 看着面前两个年轻人，董月荷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眸子闪了闪，微微一笑，低头咬了一小口…… 吃过饭，董月荷上班去了。 江胄说：“袁媛，你准备一下。我们十点钟出发。” 从窗缝里看了一眼村委会，看看时间还早，袁媛问：“你在这之间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安排，打算去跑个五公里热热身。” “……”袁媛静默了一瞬，说，“既然这样。我们到村口那些搭棚的那儿，找个施工队来搭棚吧。寄住在村集体的房子可以，不过自己的宅基地上不能长期丢空，时间长了会不好的。总得先搭个什么东西，占着。” 江胄想了想，说：“行。” 袁媛抄起衣服就往外走：“那走吧。” 江胄却笑了，把她拉回来：“怎么可以让你去呢，这种小事，交给我就行了。” 袁媛也不勉强逞能，正好趁着江胄外出，她唤出了商城。这一次，她兑换了那套书。她觉得好奇怪，为什么一套书会出现在商城里，等书本扎扎实实落在手里之后，不禁破口大骂：“靠！” 畜牧林场农业种植……《养殖技术手册》《自学中医之路》《赤脚医生手册》《动物植物手册》《简易生产法》，主打一个品类齐全！ 天上飘来五个字，这都啥玩意儿！ 随意地翻了翻，袁媛无语了：“这不是后世某宝卖的那种穿越神书生存宝典指南嘛……9块钱一个电子档合集，有啥用……” 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刚才随意翻阅的内容：“种植秋葵注意事项……1、……” 袁媛：“？？？” 她又翻了两页，这次是灵芝种植技巧，同样地，眼睛看去哪儿，视线所及的知识就扫到哪儿，想忘都忘不掉。袁媛多聪明一人啊，眨巴了两下眼睛，就知道这东西怎么用了：“我去，真的是好东西。只要看过就记得！” 合上书本，她闭了闭眼，发现和商城的契合度也上升了，现在契合度是5点。 道具还是只能兑换三样。 二话不说，袁媛翻开书本，飞快地看了起来。 一个小时之后，袁媛把一本《动物植物手册》翻完，里面记载的知识也全部复制到脑子里。她转了转酸痛的脖子，抬起头来，发现江胄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她吓得屁股离了椅子：“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江胄没掩饰自己的惊讶：“你看书，看那么快的吗？” “呃……” 是一目十行了些。 袁媛道：“怎么，很奇怪？” 江胄摇摇头：“没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走吧。” 收起了书，袁媛换好衣服，跟江胄走了出去。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江胄回头看她：“？？” 拽了拽自己身上的印花布上衣衣角，还有些嫌弃那条洗得发白的棉布灯笼裤，袁媛说：“我这样穿会不会太土气了？需要找个地方换个行头吗？” 江胄摇头：“不用，挺好的。” 他自己也是便服解放鞋，他的身材好，教科书一般的健美，宽肩细腰八块腹肌，披个麻袋在身上都好看。袁媛就又跟在他身后走，并且挺直了腰。 走出了院门，看到江胄把靠在墙根的自行车推了起来，袁媛瞪大眼睛。江胄按了按自行车铃，叮铃响中，“上车。” 袁媛没想到江胄骑车技术这么好，只见他车头把得稳稳的，像一条灵活的鳗鱼，绕过田基土路上的坑坑洼洼，完全不用担心颠簸硌着屁股疼。 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路看着风景倒退，竟有风驰电掣的错觉。路过大榕树，三尺桥上坐着唠嗑的三姑六婆全惊呆了，看着八姑张大嘴巴手里拿着的旱烟锅子都给忘了抽，袁媛乐得哈哈大笑。 第27章 送个自行车给你，喜不喜欢？ 江胄在前面说：“看到什么了？那么好笑？” “没什么。”袁媛直了直身子，双手握在车后尾架上，握得更加稳了一些，“你自行车哪儿搞的？” 江胄说：“我买的，以后我休完假回部队了，就给你用。” 袁媛惊讶了：“难怪呢，我说你这高度怎么买矮了。刚才就想问了。” 无心之语，完全没有留意到江胄耳朵根红了一回。 袁媛说：“这车子不便宜吧，花了多少钱？多破费。” “没关系。我有钱。”江胄说，“不是说了么，你是我对象。这是我应该的。以后这车子就是你的了。” 袁媛打了个突：“哎？！可我们是假的啊！不行，那我不能要，等会儿回去，你就把车子给董老师。” 江胄说：“她用不上。给你，你就收下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袁媛再推辞就矫情了，只得答应了。 “袁媛，你是不是不喜欢啊？”江胄听出她答应得勉强，有些郁闷地问。袁媛没看见他郁闷的神情，沉浸在自己过意不去的情绪中，“怎么会不喜欢，当然喜欢啊！就是觉得……蛮不好意思的。” 原来是这样，江胄放轻松了，再开口，语调明显上扬：“不用不好意思，我喜欢送东西给你！” 这么简单粗暴的嘛！！ 就这，闹得原本坐挺舒服的自行车，倒不自在起来，就跟屁股底下塞进了块烙铁似的。袁媛道：“你这说话好容易引人误会的！” “再误会也不差这么点儿了！”江胄仰起脸，用力蹬了几下，车子飞快地往上窜，吓得袁媛不知不觉搂紧了他的腰。江胄大声道，“别扭来扭去的哈！你坐稳一点，一会儿该下坡了。” 袁媛：“嗯？” 旁边传来一阵欢声笑语：“慢点儿……” 擦着他们身边，经过一家子，也是骑着车，是比他们高一头的二八杠，车头挂着鸡鸭，车杠坐了个一两岁的白胖娃娃，车尾驮着女的，女的搂着前面男人的腰，笑着把脸埋进男人背后：“你慢点儿！咦——他们的车子好漂亮。” 江胄骑的这辆车子比二八杠矮一点，对比之下，袁媛眸子闪了闪：“……” 那男人笑道：“人家车子秀气但不能装，是女人用的车。我们轮子大，我们跑得快，走起——” 一顿发力，两腿风火轮似的转，在男人嘶吼喊叫中，把二八杠蹬到了山坡顶上，又一溜烟往下，很快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女人的尖笑声。 眼角余光在自己屁股底下线条优美的车尾夹弧度以及闪着金属光泽的紫红车漆上滑过，袁媛悠悠的道：“这是……进口车？好贵的啊。” 被拆穿了，江胄也淡定：“靠关系弄来的，不贵。防盗锁也配好了，不会被偷。” 他没有跟袁媛说的是，这辆车子全镇不超过三辆，早就备了案，被偷了也销不了赃。 车尾架上喀拉喀拉，袁媛又坐不住了：“你这样我很没有安全感的。”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江胄笑了笑，发力，轻松几下就蹬上了那山坡：“抱着我！” 袁媛：“诶？” 下一秒，离心力极速袭来，她整个人不受控地猛烈下坠，仓促中袁媛不假思索，一把抱住江胄的健腰！ “哇啊啊啊啊——” 又长又陡的山坡，七拐八弯，直奔而下，一路火花带闪电的到了坡底，袁媛的发型成了爆炸头，脸上凉飕飕的全是被山风吹出来的眼泪，气急之下连害羞都忘了，放开了手在脸上乱抹：“吓死我了！” 江胄扬声道：“那可就不好意思了！” 语气里可没有半点抱歉，袁媛不由得鼓起了腮帮子，冷不防江胄又说：“你这样好看多了，表情多生动啊！” 袁媛：“？？？” 他从哪里看得到她的？ 不等问出口，车子过了山下溪，到了一条小村子旁边。江胄慢慢地骑车进了村子，循着金属砂轮摩擦的尖利响叫，来到一处铁匠院子门口。说是铁匠，也早转型了，一地的废钢管乱七八糟堆着，江胄冲着砂轮机旁带着护目镜的中年汉子一声吆喝：“嗳——” 中年汉子应声停了作业，拿下护目镜，“你来了。” 江胄点点头：“嗯。” 中年汉子看着袁媛，江胄点点头，中年汉子也就对袁媛点点头：“你好。” 袁媛笑了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心里疑窦丛生。中年汉子走到墙根底下，把一大包蛇皮袋装的沉重物件拖拽到二人脚边，“把这些废铁运过去。今天是十四号……是他们老头儿来收数的日子。” 江胄说：“其他人呢？” 中年汉子说：“都安排好了。” 他们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对齐了颗粒度，江胄把那蛇皮袋装到车尾架上，用橡皮带子捆扎好，对袁媛说：“我在前面走，你在后面推，可以吗？” 事到如今，哪怕智商二百五的傻子也知道他们要干点什么危险活儿了。袁媛咬了咬下唇，默不作声地绕到了自行车后面，扶稳了蛇皮袋子。 她低着头，专心使自己突突乱跳的心给稳定下来，迈着僵硬的步子，配合自行车往前走出小院。走了没多远，江胄回过手，拍了拍她肩膀：“对不起，事急从权，把你牵扯进来了。” 袁媛一言难尽。 家人们，谁能想到啊，重生一趟，画风跑偏成这样！ 江胄说：“等回去之后，你想要什么东西，我买给你。” 袁媛越发无语：“……你就只会这样吗？” “不然呢？说一万句好听的也不能顶吃穿。” ……倒也有道理。 “关键是，这件事会送命吗？” 江胄笑了：“那必须不会！抓个特务而已，他们狡猾得跟兔子似的，但论打的话十个捆一块也不够看的。所以我才需要个障眼法。” 袁媛震惊：“什么？！特务？！” 相比起她的震惊，江胄很平静：“你以为和平年代就没有特务啦？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最近这十年，我们可是悄咪咪的抓了不少特务。这一窝，大家也盯了好久才拿到证据，这会儿缺个人去一口气把窝给掀了。我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就帮个忙。” 第28章 和平年代的无名功勋 他坦荡荡的，袁媛听懂了之后，咧歪了嘴：大哥你也真是闲得慌…… 原本推着自行车往前走的，江胄回头望了她一眼，眼底带着隐忧，“如果你害怕的话，就算了。” 看了看周围陌生的村庄和田野，袁媛问：“那如果我算了，你也放弃吗？” 江胄摇头：“怎么可能。” “那就是你自己上了？” 江胄不吱声，袁媛觉得他在默认。她叹了口气，说：“来都来了，难道还能算了？而且我是答应了你的。你会保护我安全吧？” 江胄扬起眉毛，黑水晶般的眸子亮闪闪的：“那必须的。” 袁媛说：“那就走吧。” 于是路上话题，换成了随意絮叨，不过是些晚饭吃什么，今年天热怕是会影响到冬天得闹旱灾之类，无形之中，气氛轻松愉悦，似乎俩人是真的谈对象了—— 臭烘烘的馊味儿夹着辣眼睛的青烟，那酸爽，袁媛用不着看，就知道是前几天那个垃圾场。远远看过去，垃圾堆小了很多，光秃秃的地皮，有几个人在闲逛。她皱着眉头，扇了扇风：“好臭。怎么比之前更臭了……咦？倒是空旷多了啊？” 目光扫过几道在铁皮屋顶上伸出来的鱼骨天线，江胄压低声音，慢吞吞地说：“前两天被那些药材商给找人来收拾了，这窝兔子受了惊，准备撤了。他们乱了分寸，不就特别味儿咯。” 江胄说话，似乎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不知道藏哪儿去了。袁媛如坠云雾里，甩了甩脑袋，问：“这是他们的窝点，那我们现在进去？进去之后要干嘛？” 江胄道：“是。你只管进去就好，等我进了屋子之后，你就骑车往外冲。他们没有武器，你放心。” 袁媛勉强扯扯嘴角，“怎么你一说，我反而害怕起来呢？” 江胄“哈”的一笑，回过身来，温柔地把她垂落鬓边的碎发挽到她的耳后去，说：“那就当我什么话都没说。” 他的指腹划过袁媛脸庞，沙沙的质感，似乎带着电，直接把心跳电得停了一拍。袁媛感觉到垃圾场门口那几个闲逛的肯定发现他们了。不过他们完全没有起半点疑心的模样。 江胄给她理头发的时候，那几个人甚至炽热地看着，还笑。 “走吧。”江胄回过身，继续推车，袁媛跟在他身后配合着，心脏跟擂鼓似的，跳得咚咚响。 很快进了院子，就有人过来盘问。江胄早就有准备了，对答如流的。袁媛自己光是顾着紧张，都没听清楚他们说什么，她脸红红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刚才被江胄碰触过的脸颊，一副害羞小媳妇的模样。 她不知道，这副模样间接地帮了江胄打了掩护。简直就是神助攻。很快那些人就接过了废铁，过秤。看到地磅后面，木门虚掩，露出里面正在专心对账的两三个人，那就是江胄的目标了吗？ 那些人看着都很普通，一点都不像是特务……袁媛知道人不可貌相。她想帮江胄，略一思忖，主动去拉江胄胳膊肘：“你看看秤，车子我扶着。” 口吻轻松自然，低声细语，就是女朋友对男朋友说话的语气。原本就只有一个人来接他们这单“生意”，现在那一个人也低着头专心干活，江胄眸子底下闪过一丝微光，心领神会地悄步移开，到了地磅旁边。 只一闪身，江胄就不见了影子。 有人喊：“哎，不能进去！” 江胄从屋子里面把门给踹上了，门内传来打斗声音。袁媛飞身上了自行车，用力一蹬，自行车脱了缰的野狗似的朝着院门外冲了出去，几个人呼叫着冲上来，七八只大手就要往袁媛身上招呼。几乎同一时间，院子门外面又冲进来四五个便衣，正好跟袁媛里外对了个正着，便衣们趁着袁媛造成的骚动，迅速冲进院子里…… 袁媛骑着自行车，一溜烟冲到了院子外面，扭过身去看院子里的战况。只不到三分钟，便衣们就压倒性地控制了院子。那栋小楼的门也重新打开了，有人冲了进去，却没再听到什么动静。 虽说第一次经历这种场景，但活了两辈子，心理年龄早就把自己当成奔五老太太，袁媛稳如老狗，甚至还记得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罩住了自己鼻子嘴巴。 小楼二楼的窗户上出现了江胄的身影，他一记勾拳，把正欲爬窗的人给ko掉。也就是一分钟后，江胄就出现在了小楼门口。他跟门后面的一个人说了几句什么，又跟那人握了握手，人就走了出来。 夕阳洒在他身上，似乎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肌肤越发熠熠生辉，深邃的眉眼如征战凯旋的神祇，那是笔墨难以描摹的铁血气质。看着那挺拔高大的身影朝着自己走来，一直保持平静的袁媛，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心跳加速了。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江胄从她手里接过自行车，他只说了一句话：“走吧。” 随着他那淡定沉稳的话语钻入耳中，袁媛就回复正常了。 她想啥呢，不过是吊桥效应罢了。 那是正常的心理反应。 她上辈子没有什么学历，但不代表没念过书。该见的风浪，也都见过了，稍微收拾了一下心情，人就恢复了正常，跳上了江胄的自行车后座。 一路上什么都没有问，平路骑车，上坡下车，江胄也没有再玩那套下坡加速的把戏吓唬人，平静得就跟下班似的。足足骑行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江家村路口，那时已是傍晚了，太阳将要下山——他们办这件事，办了整整一天。 袁媛正闭目养神，且练习连接商城系统。听见江胄问她：“累吗？” 狠狠地用意念最后冲击了一把，把契合度逼迫着最终提升了1点，袁媛说：“还行。” 江胄说：“你今天做得很好……有人教过你吗？” 袁媛摇了摇头，想起江胄骑着车，看不到自己，就开口：“没有。全凭直觉。” 江胄惊讶了：“那你很厉害啊。他们说，好多所里的女同志，都做不到你这么机灵，随机应变。” 袁媛倒也没有飘飘然，只老老实实的道：“那我可谢谢你夸奖了啊。” 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村子里升起的袅袅炊烟，袁媛有些发愁，江胄就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袁媛，你不高兴了？” 刚才那么能打的男人，如今却透着三分小心翼翼？ 第29章 猛男爆笑 袁媛长叹一声：“晚饭还没有着落……” 江胄：“……” 江胄发出一顿猛男爆笑：“哈哈哈哈！对对对！晚饭还没着落！” 被他笑得，先是莫名其妙，后是不好意思，袁媛脸上一片滚烫：“喂！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没什么。今天是辛苦你啦！我得请你吃顿好的！”江胄说：“这浑身上下臭烘烘地，也不舒服。一会儿回去，我先烧水，你洗个澡。等我做饭。” “好。” 回到村委门口，却见炊烟袅袅，董月荷已回来了。 袁媛下了车，江胄看了她一眼，不等江胄说话，袁媛说：“我知道，今天的事情……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江胄弯了弯眼睛，点点头。 江胄烧了一大桶热水，坐在煤炉上热着，让袁媛洗澡。袁媛喊董月荷先洗，董月荷要备课，推辞了。江胄就道：“说了让你先洗的，今天你辛苦了，就别客气了。” 袁媛也就不客气了。 借用的是村委会一楼里面的水房，把布围上，再拉了个布帘子，勉强弄了个干湿区。在这种裸露的水泥墙水房里洗澡，袁媛感觉好像去到了九龙城寨里。快速洗过，疲劳还是消除了不少，她擦着头发走出来，发现江胄站在村委办公室门前，就跟铁塔似的。 袁媛眼里缓缓冒出两个问号，江胄却是转过身来了，她正好问：“你站这儿有事？” 江胄说：“没事。就是守着点儿。” 顿了一顿，说：“公家的地方，不那么安全的。前阵子，附近那机械厂才有女工发现有流氓偷看女浴室。到现在还没有逮住。” 袁媛一阵恶寒：“是江屯镇北面那个大工厂吗？” 江胄说：“是。” 袁媛低声嘀咕：“都说八十年代好，没有监控没有天眼……也不见得都好。” “袁媛，你嘀咕什么？” “没什么！”袁媛忙掩饰过去。 真是……江胄的耳力太好了！闹得她跟在他身边，总得小心翼翼的…… 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江胄问：“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袁媛说：“不是要搭棚架么？得去监工啊。” 江胄说：“那个不要紧，我已经总包给江四叔了。如果你没事，就先去镇上把钱存了吧。” 这话提醒了袁媛，是该要做这么件事。她答应了下来，又觉得似乎总被江胄牵着走，面子上过不去。就说：“江胄，我怎么觉得……我一直被你牵着鼻子走？” “有吗？”江胄眸光深邃，顶住那无形的压力，袁媛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呢。” 江胄就笑了：“你放心，我不会害你。” 袁媛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那你也害不了我啊。” 江胄笑得更开心了，结果袁媛当场就后悔了，不，她错了。 家人们，谁能懂——光是江胄那张脸，就能害死人啊！！ 等袁媛洗完澡出来，江胄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只鸡，正儿八经的黄嘴细爪芦花尾的百天带蛋小母鸡。他说要做个新做法给袁媛尝尝。几块辣椒，几朵冬菇，姜蒜先下油锅爆香了再爆炒几块，然后加入佐料……香焖！ 鸡没出锅，隔壁的小孩子，又馋哭了：“妈妈！我要吃鸡鸡！！” 换来他那追着喂饭的老母亲一巴掌：“吃你个头！我看你像个（消音）！” 江胄一脸献宝地把黄焖鸡放到饭桌上，给袁媛打了满满一碗，全都是鸡腿：“来，尝尝味道？” “哈，是黄焖鸡啊。我喜欢吃。” 江胄奇奇怪怪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本地应该没有这做法啊？” 袁媛一怔，脑门子上冷汗下来了，忙道：“收音机里听的。来来，你也吃，以形补形一下，哈哈哈。” 好险！差点穿帮了！！ 垂眸看了一看自己碗里硕大的鸡屁股，江胄：“……以形补形？” “啊啊啊，我搞错了！这个不能吃！！！江胄我对不起你！！！” “……” …… 第二天，江胄还得带着袁媛到镇上。 去存钱。 银行人很少，只有两个人在办业务，唯一一个窗口里，柜员正在嫌来办事的人，虽然没有骂脏话，却也着实刻薄：“那么大个人来银行都不知道带身份证，咋不见你把脑子落家里忘记带过来？！下一位！” 下一位正是袁媛，她震惊地看着头尖额窄唇薄如纸的黑脸柜员，直到江胄轻轻在她背后推了一把，才晓得走上前去。他就跟护法神似的，一直护着她，最后很有绅士风度地站在离黄线一米远的地方。 柜员冷冰冰地问：“干嘛的？” 袁媛说：“存钱。” 柜员问：“有带存折吗？存多少？” 袁媛把皮包往柜台里一放，同时递过去身份证：“两万块。” 也就是刹那功夫，柜员的眼睛瞪得溜圆！！她结结巴巴地说：“多，多少？！” 袁媛重复了一遍，最后加了一句：“人民币。” 柜员那张长脸，“嗖”的一下变圆了，笑容可掬，就连说话的声音也轻柔了七分：“这位大姐，请稍等。我立刻给您办理。” 袁媛：“？？？大姐？” 不知道从哪里闪出来一个同样笑容可掬的保安，拿了张椅子塞进袁媛屁股底下：“请坐，请坐。” 袁媛说：“且慢，两万块里面，我要存一万五定期，买三千块国债券。剩下两千活期。” 想了一想，把口袋里剩下的，也翻了一半出来：“再加上这两千块。都是活期。” 柜员的眼睛笑得都眯起来了，一叠连声道：“好好好，请稍等。马上给您办好！” 看人下菜碟是真的看人下菜碟，这柜员办事也是真快，袁媛在她指导下填了无数表，每一个都清晰明了。也就是二十分钟不到的功夫，就拿到了热辣滚烫的新存折，以及相应的债券凭证。 离开柜台，江胄表示不解：“你存钱就存钱，买债券干什么？” 袁媛说：“利息比定期要高很多。而且现在我们国家发展得很好，以后还要好上加好，债券上涨空间大。” 江胄笑了：“听你分析，倒好像懂金融似的？” 听他这么说，袁媛还真好奇，怎么江胄这个八十年代土著农村兵还知道“金融”这俩字咧。正欲开口询问，面前被人拦住了。 第30章 大客户！ 西装革履，头打发胶，只西装有些不合身，发胶也过于闪，于是带着典型城乡结合风的大堂经理，笑容可掬地九十度鞠躬：“两位好啊，我是这儿的经理，小姓陈。” 接过了名片，袁媛看了一眼上面写着“陈惠”俩字，礼貌地问了句好。 陈惠说：“你们已经是我们的大客户了，有一些小礼物和福利想要送给二位，请两位里面请？” 江胄还满脸戒备，这也难怪，不过袁媛就已走了过去。她坦坦荡荡地，还去拉江胄：“来吧，没事的。” 这活儿她熟，上辈子没少帮着江裴伟跑银行。江裴伟挣了点钱之后就飘了，对着银行柜员饭店服务员这些人，鼻孔朝天大呼小叫的。袁媛就会在他得罪人之后，或送点小礼物，或请客吃饭，补全礼数，挽回失去的人缘。日久天长的，就跟银行和各种部门处的极好。 后来江裴伟勾搭上徐晶晶之后，还把银行关系全部逼着袁媛交给徐晶晶。徐晶晶眼高于顶目无下人，不到一个月就把人全都得罪光了，甚至还得罪了行长。江裴伟一笔放款被卡住，才傻了眼，回过头去哄袁媛，“袁媛，还是只有你才能搞定这些人，你对我最好了，你也不想我们家生意受到影响吧？” 袁媛那时已经死心了，表面上答应去见那行长，实际上是要搜集江裴伟贷款不规范的证据。她还真的收集到了，行长约她三个月之后接头。只可惜她没能等到三个月…… 往事如走马过窗，在脑子里一一掠过，袁媛沉浸住了，混没在意自己眸子里骤然染上的一抹深沉气场。倒是无意中压过了在她对面落座的陈惠，陈惠的商业化微笑里带了三分讨好：“看来两位也是大人物哈？第一次到我们支行办事，之前是在外面做大生意的吗？” 袁媛摇摇头，说：“也算不上。” 陈惠打着哈哈：“谦虚了，谦虚了。这是我们的大客户登记表，两位要不要登记一下？以后存款记得多多关照我们，随时随地为两位提供服务。” 接过了陈惠的表格，袁媛问：“如果成为了大客户，我有什么好处？” 陈惠说：“逢年过节我们银行会提供节日问候和礼物，优先服务，专人随时候命，还有各种贴心理财计划……” 看到他两眼发直的样子，袁媛就知道他在背书，很显然这位也是才开始应对大客户的新手。毕竟在江屯这么一个小小的镇子上，除了单位、国企、工厂之外，私营企业寥寥无几，这种服务也才刚起步。 她垂下眼睛，轻声说：“那些都是常规的。我就想知道，利息能不能给我们提高一点？” 在她身边和她并肩坐着，江胄也是垂着眼睛，岿然不动，但黑水晶般的眸子底下划过一丝微光。 陈惠笑道：“利息都是国家规定了的……本金要达十万，才能够破格向上申请提点。我答应两位，在我能力范围内，可以送最多的东西！” 他站起身，指着自己身后琳琅满目的展示柜，说：“除了一般的米面粮油之外，我们还有和华侨商店一样渠道进来的进口电视机，别看只有十二寸，可是松下的，非常清晰！就作为这次存款的礼物，送给您二位了！” 袁媛就无可不可地说：“行吧。那就先这么定了。” 那电视机确实很小很小，江胄自己就能抱起来了，别的东西袁媛也要了一些，特别是家里需要的，全都没客气，该要全要，看着小山似的东西，袁媛寻思道：“这么一堆东西要带回村子里，太扎眼了，倒容易惹不必要的麻烦。” 这也难不倒她，她直接问陈惠：“你们银行有车吗？——可不可以，送我们回江家村？” 陈惠面露难色：“只有押款车……那车别说是二位，就连我也没资格坐。” 他一拍大腿：“没关系，我来想办法！！” 二十分钟之后，江胄和袁媛坐到了国产之光——五菱宏光里，看着亲自开车的陈惠那后脑勺，袁媛忍不住暗地里比了个大拇哥。江胄低声说：“你怎么知道他可以搞得定？” 袁媛说：“看人啊，这人一看就是精明能干又愿意吃苦的体面人。我敢赌一根黄瓜，江屯镇这个银行，很快会在他领导下被带飞了，他自己的前途也不可限量！” 她总不能告诉江胄，十几年之后陈惠就步步高升直接从银行到了行政，最后更是掌管一方经济大权吧。 提前认识了这人，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江胄微微点头，认可了袁媛的说法，忽地一瞥她，唇角微勾：“精明能干的话，这边也还有一个人啊？你是真的厉害，怎么从前在村子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还要被那对母子欺负得那么惨呢？你该不会扮猪吃老虎吧？” 这话一说出来，袁媛不禁老脸一红，她不可能把重生的秘密告诉江胄的，扭过脸看窗外，道：“你就当我被他们一棍子打醒了呗。” 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她不禁压低声音，似是对江胄说，又似是喃喃自语：“人生在世，想要学聪明，又怎么不能被坑几回呢？” 江胄道：“你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 自己有车，从江屯镇回到江家村也就四十分钟光景，路上陈惠套了好几次话，想要知道袁媛和江胄都是做什么的。不约而同地，袁媛和江胄都避开了。只一人拿一句话的打岔，不知不觉地，竟生出几分默契来。 等到了江家村，村民看到有小汽车，都跑出来看。陈惠放慢了车速，在江胄指路下，向着江胄家房子开去。车子绕了个弯，赫然有三辆黑色小轿车一字排开在江胄家院子门口？！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还有一辆开路的闪着警灯的车子？！ 忽然之间，陈惠就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袁媛发觉那眼神不对，不禁坐直了身子。 江胄“啧”的一下，拧眉：“不是叫了他们低调么！” 陈惠盯着他，肃然起敬：“二位原来是吃公家饭的贵人！以后请多多关照！！” 好家伙！ 袁媛直呼好家伙！ 这误会大发了！！ 第31章 高风亮节也不是这么搞法 看了一眼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巷子，江胄对陈惠的恭敬不置可否，只说：“前面靠路边把车停下就好。” 陈惠立马笑着说：“好的好的。” 那笑得弯弯的眼睛，呲得白白的牙，就差没有拿章子把“我懂的”三个字戳脑门上。他把车子靠路边停下，袁媛拿小拖车把送的米面粮油床单放上，江胄抱着那个电视机。 陈惠想要跟过来，江胄阻止了他：“陈经理，就送到这儿好了。正好这边有位置掉头。” 袁媛这才发现，江胄让陈惠停车的地方，正好是个三岔口。女孩眸光乱闪，再一次被江胄的细心震惊住了。 陈惠车技不错，三两把功夫就把车子给倒了回去，临走之前还把半边身子伸出来，跟江胄、袁媛挥手告别。袁媛感受到身前身后、从墙壁窗缝里透出的无数八卦木管，哭笑不得。 江胄说：“走吧。” 进了院子，几个大檐帽在搭起的棚子里，坐在小马扎上。当先一人，袁媛觉得眼熟，似乎是那日有份带头冲进垃圾场的。没来得及等她细看，那人侧过脸对她，叫她看不清面孔了。 那人径直来到江胄面前，笑呵呵地帮他把电视机接了过去：“小江，让我们等好久啊。原来是去大采购了？” 江胄客客气气地说：“廖队长，真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们要来，出门去了。” 廖队长说：“坐，坐！我才不好意思，反客为主了！” 双方分宾主坐下，董月荷倒上了茶，就要回避。她递了个眼色给袁媛，不等袁媛有反应，廖队长主动说：“这位是袁媛姑娘吧？请坐，功劳也有她一份呢。” 董月荷面露诧异，没多说，就走开了。 廖队长说：“听说你家失火，没想到被烧那么惨。现在住哪里？有什么困难不妨直接说，我能帮一定帮。” “谢谢队长。”江胄谦逊道：“目前还好，村里照顾，给了两间屋子我们住。这边搭了些工棚准备过渡一下……就是，说话不大方便，廖队长有什么事吗？” 廖队长一叠连声道：“没什么，没什么。这不是你帮了我们大忙，上级说不能让你们白白出力，要表表心意，鼓励一下。” 桌子上，整整齐齐放着两个大红本，还有两朵大红花。 袁媛的心跳突然加快起来，说不出的激动。她伸手去拿了一本大红本，打开，“荣誉证书”四个烫金大字，刺得她眼睛热辣辣的。相比起来，江胄要淡定得多，说：“谢谢廖队长。” 廖队长说：“过些天，表扬信也会寄到你们连队的。” 江胄说：“举手之劳罢了。何必。” 廖队长却很严肃：“那必须要的。” 这时，廖队长身后的老者说：“江胄同志的房子毁掉了，为什么不抓紧时间重建？” 袁媛说：“他的休假马上要结束了，家里人手不够。” 她倒是耿直，江胄给她打眼色都没用。倒是把那个老者逗笑了，说：“好实在。女同志，你叫袁媛？我在听汇报的时候，听说了，你胆子很大啊。” 袁媛傻呵呵一笑：“嘿嘿。”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索性不说。老者对廖队长说：“这是个很实在的困难，要不然就帮他们解决了把。大头兵一年才几天假！等小江回来，得等到明年了。让家属一直寄住别人地方，那不行——” 袁媛听着，有些偏了，忙小声纠正：“我们住的是公家的房子。” 老者道：“公家的也不行。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就这么定了！” 廖队长就对江胄说：“我回头找人联系你。” 袁媛打断道：“找我就行，我比较有空。” 仍旧是不顾江胄打眼色。 送走了客人，江胄似笑非笑地，盯着袁媛：“先别急着回去，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把袁媛带到了角落里，放了一张小马扎在地上，指了指。袁媛满脑门问号，眨巴着无辜的眼睛，看着江胄。江胄摸出一支烟，想点，又停下了，把烟横过来放在鼻子底下轻嗅：“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其实没必要。你自己的事情已经很多了，何必要自己找辛苦？” 袁媛坐在马扎上，身子很自然地前倾，俯身向江胄，黑白分明如棋子般的眼睛，一霎不霎落在他身上。 倒是把男人看得放下了手里的香烟。 袁媛说：“那你意思是说，我什么都不用管？把这块空地丢着，等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休假回来再处理？三年义务兵……探亲假只有一次？两次？” 江胄说：“这你就别管了。” “帐不是这么算的啊，江胄。”袁媛说，“我也要住房，现在学校宿舍没了。所以趁着有机会可以找到人来帮忙，为什么不要？那不是大傻瓜吗？高风亮节，也不是这么搞法吧？” 江胄：“……” 看着他似有若无地勾起的唇角，本来挺理直气壮的袁媛，忽然一阵心虚，垂下眼睛：“难道你觉得我做错了？” 江胄说：“你没有做错，就是做事做得挺……孩子气。” 袁媛：“？？？” 她涨红脸：“江胄，你什么意思？！” 江胄说：“没关系，既然廖队长那边答应了，就坦然接受吧。不过这件事是真的要辛苦你了，你盖过房子吗？” 上辈子盖过，比盖房子更辛苦的活儿也干过。袁媛低声道：“没试过，不过我可以试试看。世上无难事嘛。” “这么有信心？” “不然呢？” 袁媛挺直了腰板，那精气神就回来了，看得江胄直想笑。好歹他忍住了，只剩了眸光如水，“好，那就辛苦你了。回头想要什么谢礼，记得跟我说。” 袁媛也没有多想，随意道：“到时候再说吧。这十划没一撇的事情呢。走吧，先回去，不然老师该担心了。” 没两天，他们得了嘉奖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江家村。就连董月荷任职的水塘小学都知道了，校长奖了董月荷一本硬皮抄和一支钢笔，外加五十块钱奖金，高兴得董月荷什么似的。 至于江胄和袁媛两个，就更不用说。 大早上的，江入海和整个村委的人，一回到村委，就簇拥住了江胄。 第32章 表彰大会 “江胄，当了兵果然争气了！” “这不就是生性咯，你妈以后可以放心啦！送你去当兵果然是对的！” “立功了啊！抓了间谍，听说那间谍可厉害了，用垃圾场做掩护，派了好几拨人去都搞不定！江胄一下子就搞定了，真厉害！！” 七嘴八舌的吵吵声中，江入海嗓门尤其大：“别吵了别吵了！这还办公室呢！都到江胄那屋子里说去！” 一句话提醒了大家，于是浩浩荡荡地挤出了大门，江胄拦住道：“上二楼去。二楼是我妈住的地方。院子里的那平房现在是袁媛住着的，人家年轻姑娘，不方便。” 大家伙目瞪口呆：“……” 就跟印证江胄说话似的，袁媛打着呵欠开门走了出来，跟这一群人打了个照面，袁媛呵欠打到一半，嘴巴张开，眼珠子咕噜乱转，肉眼可见地脸皮从里红到外，再到了耳朵根，扭身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嘭。” 黎英红最先反应过来，看着江胄那脸色都变了：“江胄，村子里的人都传说你和袁媛在谈恋爱了。这是闹什么呢？” 男女之事，从来都最吸引眼球的，一时之间大家都看在江胄身上。 不等江胄说话，袁媛又“砰”的把门打开了，主动来到黎英红面前，说：“红姐，别乱说啊。趁着大家都在，我正好澄清一下。我和江胄虽然现在是恋爱关系，但都是守礼的，这段时间他把他的屋子让给我住了，自己睡在村委办公室里。不然的话，怎么你们一来到就看到他在呢？我说得对不对？”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知道谁说：“确实哦。我还嘀咕呢，怎么这两天江胄都大清早的在村委会办公室。倒是收拾得干净。” “江胄，那你一直睡沙发啊？” 江胄点点头。 大家又是佩服，又震惊。想要夸江胄，可江胄在袁媛出现之后，就自动回复到沉默状态，他一不说话，加上那张扑克脸，就相当的难以亲近。 江入海对袁媛说：“你也立功了，都是好事。来，进会议室说。” 进了会议室，江胄很自然地挨着袁媛坐下了。 江入海红光满面地说：“昨天我到镇上去开会，镇长点名表扬了你们。真的是给我们江家村长脸！本来说是要开表彰大会，甚至可以申报个道德模范的。可后来有关部门发了话，说是不兴这么高调，就取消了，你们介意吗？” 一片失望声音中，两个当事人连眼神都没有交换一个，异口同声：“我无所谓。” 话一出口，袁媛觉得怪怪的，忍不住偷偷看了江胄一眼。江胄却坐得板板整整的，眼神都没有回应一个。 江入海左看看，右看看，咧嘴一笑说：“你们倒是淡定啊，就连我都觉得有些失望。” 袁媛轻声说：“国家安全人人有责，我们只是做了一点微末的事情，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我之前看一篇文章，说改革开放打开了窗户，吹进来的不光有春风，还有蚊子苍蝇。现在不过是打了一只蚊子，挂在嘴上倒没有了意思。江叔，你说对不对？” 江入海一拍大腿：“觉悟啊！这就是觉悟！！我发现我们之前都小瞧了袁媛，这丫头不简单啊，说得真好！” 噼噼啪啪鼓掌声，村里的文书江白雁说：“上面有上面的规定，我们村子里也得有表示。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们村集体也有分红收入，一人奖励一千块还是可以的。” 黎英红吓一跳，说：“那就是两千啦？！去年村子里人均分红也就是每人五百啊？” 江白雁说：“这不是小气抠门的时候。村子里啥时候才能出两个能抓间谍能在……那些大人物面前说上话的人物。” 另一个村干部说：“我就支持红姐了，集体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啊。一千太多了。再说了，也没有给我们村子带来什么好处。” 大家都不是什么斯文人，当着两个当事人的面就吵起来，江入海有些尴尬地看了袁媛和江胄一眼，用烟灰缸敲了敲桌面：“好啦，好啦。都听我说一句！” 江入海说：“抓了那群间谍，听说是跟萝卜头勾搭的。那意义跟抓别的不一样啊！村子里是必须有表示，做表率嘛。今年路口的那两块地皮也租出去了，收入会比去年多一些。也就不要纠结钱的数额了，取个中间，每个人奖励八百啦。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然后我们还必须要贴光荣榜！” 江白雁说：“光荣榜要怎么写？” 江入海挠挠脸，说：“就写含糊一点咯，见义勇为啊，举报有功啊，都可以。别写太详细，免得招人报复！要保护好我们的年轻人！”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当天下午，由江白雁亲自用毛笔书写的，红底黑字的光荣榜就贴在了村口。江入海和江白雁一正一副，亲自把奖金交到了袁媛和江胄手上，还放了一挂鞭炮，那场面之大，袁媛直怀疑是故意的。 齐宝莲挤在人群里，看到有信封，一打听到里面有钱，立马红了眼，故意大声说：“老山羊洗香水澡，解不了的骚。谁知道袁媛这骚货用什么手段去抓的间谍，肯定是跟电视剧里头似的，搞涩诱？” 村子里人员乱杂，顿时好些闲汉看着穿着整齐的袁媛，也不知道想到了啥，嘴角勾起淫邪的笑容。“离婚小媳妇，比没结过婚得更好玩啊。” “莲姨说得对，幸亏你们家江裴伟跟她离婚了，不然没准为了几百块钱，头顶就得顶个大绿帽！” “她现在不是跟江胄在一起吗？这是无缝衔接啊，真不挑！早知道这么好上手，那会儿我也去试试。” “现在也不迟啊，江胄很快要回部队了。到时候想怎么试，就怎么试……” 几个闲汉聚在一起小声嘀咕大声笑，被从外面回来的董月荷听见，董月荷顿时火气“噌”的上来了，冲过去指着人就骂：“说什么呢！说什么呢！” 第33章 无赖造谣，张口就来 当先一个叫江二娣的，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无赖，此刻青天大百日的满脸通红，浑身酒臭，别的人都讪讪往后躲了，他独独上前，腆着笑脸：“哟，董老师回来了啊。你儿子立功了啊，不过头上帽子绿油油。反正他们又没结婚，早叫他踹了那离婚女人早好，也便宜下我这光棍佬啦……哈哈哈……” 董月荷的眼睛“嗖”的就红了，那么斯文的人，愣是脸气得直扭曲，扬手一耳光甩到江二娣脸上！ 江二娣捂着脸，立刻突了眼：“你敢打我？！我打死你！” 他可不是善男信女，扒寡妇门挖绝户坟的事儿没少干，扬起巴掌就朝董月荷狠狠抽过去，旁边人忙拉开他：“江二娣别犯糊涂！” 江二娣拳打脚踢的，发起了酒疯，一味朝着董月荷冲过去：“别拉我！这婆娘打我！” 三四个大汉拉不住他，董月荷向后退一步，眼底闪着冷光：“打你就打你，嘴脏心脏！你妈死得早没人教你，老师好好教你！” 江二娣越发发了狂一般，梗着脖子唾沫星子乱飞：“怎么地？偏袒你那破鞋儿媳妇啦？四眼婆，别以为你当老师就了不起啦，不也就是个臭教书的。老子大把钱，一年存银行的利息拿出来都能甩扁你！” 旁边人苦劝“算了算了”，江二娣倒越发变本加厉，一声声叫骂，含妈量极高。 混乱引起了台上注意，袁媛一回过头看，叫道：“老师！” 江胄也早就发现了，江入海一把摁住他：“别冲动！你才立功，寻衅滋事的话就不好了……” 但区区一个江入海怎么可能摁得住江胄，男人眼睛都红了，反手一格，轻轻松松把用尽全力摁自己的江入海拨道一边去，就要朝江二娣过去。江入海捂着眼睛快哭出来了，心里恨透了江二娣，“你何苦惹那怪兽……” 离得台上近的人们纷纷要阻拦江胄，然而最多也就是跟江胄打个照面，就被那活阎王降世般的神情给吓得又纷纷后退。一只细长的女人手从后面挽住了江胄胳膊，江胄猛一回头，哑声道：“让开。” 袁媛仰脸看着他，小脸急得煞白，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江胄，你不行。放着我来。” 让人惊讶的是，江胄还真的停下来了。 袁媛越过江胄，快步上前，一巴掌打在江二娣没有被打的那边脸上。眼看着江二娣要发狂，袁媛先一步开了口：“狂什么狂，有两个钱了不起了是不是？灌两口黄汤就觉得普天之下都是你yy的女人了？那么能发春，怎么不当场脱了裤子干地球？？” 江二娣：“……” 众人：“……” 江胄：“……” 袁媛一脸严肃，揪着江二娣打了能有二两发胶的三七分头发不放：“人在上头领奖，你在下面口嗨。你刚才说的什么来着？敢不敢现在大声再说一遍？！” 江二娣却是哼哼唧唧的，不敢说，看着地板撇着嘴道：“凶巴巴的婆娘，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声音大，你有道理！你有人帮着！老子不跟女人计较！” “啪！”袁媛拎着他头发，另一只手又给了他一巴掌，“我用不着你逼逼叨叨的，现在轮得着你不跟我计较吗？我特么还要跟你计较，好端端地，打我老师？！” “你说话啊！刚才你不是挺凶的吗？不是要打人吗？！你不就是看在江胄要遵守部队纪律的份上，不能跟你动手，所以哔哔赖赖？！现在我跟你动手，你来啊！” 江二娣呼起拳头，“你当真以为老子不敢？！老子弄死你！！” 他忘记了，袁媛还薅着他头发呢！她眼瞅着江二娣抡起砂锅大的拳头，一手就把他搡了出去，江二娣打了两个趔趄，袁媛敏捷地离开了他的攻击范围。 她才一躲开，立刻就又有人拦住了江二娣，这次是村里文书江白雁：“够了！” 江白雁是江二娣的伯父，一声断喝，才算把江二娣吼得清醒了点。江二娣委屈喊：“伯父，这娘们儿骑我们脑袋上拉尿！尿骚味镇上都闻到了！” 江白雁一扬手里的茶缸子，一缸子凉茶泼到江白雁脸上，“江白雁你发癫发够了没有？！尿骚味？！你的酒臭味就差不多！多喝两杯黄汤就来吱哇鬼叫，袁媛和江胄可是立功！给村子里增添光彩的，轮得到你嘴贱？！” 伯父骂人，江二娣没敢嚣张了，蔫不拉几的耷拉下脑袋。 他低声嘀咕：“可是江裴伟是这么说的啊……” 孰料江白雁耳朵尖，高声道：“你说什么？！” 江二娣哼哼唧唧的，不敢说，袁媛双手抱在胸前，冷笑：“算了，白雁叔，一码归一码！先别扯远，就先让江二娣给老师道歉。无论如何——打人不对！” 江二娣他老婆不干了，梗着脖子：“打人不对？那董月荷先打我们家江二娣呢！呸，被女人打了脸，今年还要不要上麻将桌了！” 袁媛一听，气得乐了，这胡缠蛮搅的劲儿，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正准备怼人，江白雁脑门子上青筋都暴起来了，瞪着江二娣老婆大声呵斥：“不拉住你的醉鬼老公就算了，还来添乱！老师为什么要打人，你以为我长耳朵吗？！” “要不是二娣嘴贱拿人家袁媛立功的事儿来说嘴，董老师会发火打人？！快过来给董老师赔不是！” 江二娣老婆不敢吭声了，江白雁押着他们两口子，给董月荷道了歉，又要跟袁媛道歉。袁媛摆摆手，说：“免了免了，我就是替我男朋友出气罢了！” 江白雁：“啊？” 董月荷：“啊？” 就连一直在旁边蓄势待发的江胄，也是瞪大了黑不见底的眼睛，不知不觉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有人低声道：“哈，女人护着男的？！” “有什么不对？”袁媛环视四周，忽地吊高了嗓子，“大家都给我记着！江胄，是我袁媛的男人！他吃国家饭，遵守纪律。我是什么都不怕的，有点什么流言蜚语，当心着点，我一定第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 第34章 我的男人我护着 她一句话一个钉子，原本鸦雀无声的台下，又掀起了小小耸动。江二娣低下头，飞快地捂住青肿的脸颊，好像还在痛。大家看着江二娣，慢慢地意识到袁媛说话的严重性，也笑不出来了。 江胄自己也都惊呆了，盯着袁媛，喉结微微滚了滚，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后来是江入海走了出来打圆场的：“袁媛说得好。都是英雄，为了国家安全出了力气的，我们不能那样丧良心，说坏话，打英雄的家人，寒了英雄的心！袁媛，你别怕，这事儿，我代表全体村委干部，都站你！你不会是一个人的！” 说着，他带头鼓掌起来。 声音稀稀疏疏的，再到密密麻麻的，到最后，台下的村民都跟着江入海鼓掌！江二娣夫妇相互搀扶着，狼狈地分开人群跑了。 袁媛觉得有点什么被误会了，但也觉得这样误会挺好的，就加入到鼓掌的序列里。她朝着人群外面看去，看到躲在角落里的江裴伟和他身边那些闲汉们，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没了踪影。 袁媛回到家里，还余怒未熄。一屁股坐下来，头上笼下一片阴影，她抬起头来，没好气地道：“干嘛？！” “这么凶的吗？”江胄缩回手去，墨眸内却是盈满了笑意。袁媛反倒愣了一下，“是你啊。” 江胄在她对面坐下来，压得行军床嘎吱嘎吱直响：“刚才好威风哈。” 拿不住他是啥意思，反倒脸上渐渐开始发烫，袁媛沉住气：“失礼。” 江胄说：“你闹了这么一下子，以后应该不会有人敢对你嘴贱了。不过你的名声怕也不太好听，在村里做事的话，怕会有麻烦。” 袁媛如坠五里雾中，也就含糊应对：“嗯哼？入海书记不是说，以后可以给我撑腰的么？” 江胄十指交叠，眼眸低垂，盯着自己修长有力、极为好看的指尖：“这话对也不对。” 袁媛眼中顿时缓缓冒起两个问号，支棱起耳朵，听江胄说话：“大家都很忙。如果是你板上钉钉的被欺负了被为难了，自然都会来帮你。可鸡毛蒜皮的事情，你也不好意思老麻烦别人吧？” 袁媛情不自禁点头：“那当然。” 她一拍大腿：“我明白了！” 江胄墨眸底下，笑意深深：“明白了吧？” 袁媛说：“说到底，凡事还是要靠自己。贵人帮扶，也就是那么一会儿。” 江胄打了个响指：“孺子可教。” “江胄，你才比我大几岁啊？轮不到你教我吧？”袁媛争强好胜的一面出来了，她还停留在上辈子四五十岁那心理年龄呢，现在江胄在她眼中，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头兵。江胄在她脑门上打了个爆栗，“才大几岁？我比你大三岁！大你一天也是比你大！” 袁媛躲闪着：“江胄！” 江胄打了她一下爆栗，就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见她眉眼生动的容颜，不由得微微一笑，勾起袁媛下巴，直视她眼睛：“以后不要鲁莽了。” 嘶哑低沉的话语里透着说不清的缱绻温柔，叫人真的难以置信——这煞神猛汉，画风可以巨变如斯。 事实的确如此。 袁媛错愕地瞪大眼睛，过度惊讶让她动弹不得。花瓣般的唇瓣，让江胄突然生出吻下去的冲动。就在那冲动付诸实践之前，他放开了袁媛，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看了一眼不自觉地抱紧双臂的袁媛，江胄开始懊恼，自己好像吓到她了。 “江胄。”袁媛也坐得离他远了一点，双手抱住了膝盖，“刚才我在大家面前说的话，是真心的，不是开玩笑。” 男人瞳孔地震。 他低着头，袁媛却没看到，她也低着头，盯着地板上一行搬家的蚂蚁：“就算是假的也好，名义上你是我的男人，我就要护你周全。绝不能让人欺负了你。” 她怎么想怎么说，语速很慢，很真诚。 这些都是心里话，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反正人长了嘴巴就是拿来说话的，都活了两辈子的人了，难道这点儿道理还不明白吗？ 她倒是不知道江胄在笑什么，笑得很舒心的样子，叫她不解地瞪圆了眼眸。江胄笑道：“真巧啊，我和你的想法一模一样。” 袁媛心念一动：“所以刚才你是真打算动手啊？” “不然呢？”江胄说，“看着你和我妈受欺负？那我还是男人吗？” 袁媛说：“要受处分的呢……” 骤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江胄可不是什么害怕受处分的人。她抬起眼睛，正好和他目光相对，男人眼底波光一片，他在笑，袁媛却是一阵后怕。 …… 那天之后，江二娣成了村子里的过街老鼠，着实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好几天。 袁媛没有再多理会村子里的是是非非，她在和江胄一起重建家园。上次收到了有关组织的表扬之后，很快就有施工队来帮忙。这些人拖来了水泥灌浆机，成车的钢筋，看把式就是专业的，短短几天功夫，就有了个房子框架出来了。 “比预料中快好多啊。”袁媛笑眯眯的，很有成就感，“先把房子搞得能住人。软装什么的之后慢慢弄。” 就连江胄也直比大拇哥：“你这法子好，先建一个三间的平房，然后等我下次休假回来，再加盖。” 袁媛骄傲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我就不喜欢成天住在公家的地方，一点儿隐私都没有。” 江胄问：“隐私是什么？” 袁媛：“……很难解释，你查词典哈。” “我要会查词典，早就考大学了。还至于去当那丘八么？” “当兵也可以很有文化的！不然怎么建设四个现代化？” “袁媛，你说话那语气真像政治老师。” 俩人正在说笑，江入海走进了院子：“袁媛，村委里来了个找你的电话，赶紧去接电话哈！” “啊？”袁媛不敢怠慢，拔脚就往外走，“谁呀？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胄在旁边猜测：“会不会是你妈？” 袁媛道：“那不可能。她现在恨死我了，绝对不会找我——而且也不会打电话找我啊，电话费很贵的！” 江入海嘀咕道：“是一个叫文兰的姑娘。” 袁媛一惊：“啊？！是她？！” 第35章 袁媛最害怕的东西是摩托车？ 难怪说能够查到江家村村委会的电话号码呢！！ 文兰电话里说：“袁媛吗？你的那些蟛蜞酱还有没有啊？真的是不得了，客户们带回去之后吃了都说味道好，很怀念，是儿时的味道。连没有卫生许可证都不介意了，一定让我联系你，找你买。你这边有多少，我要多少，价钱比上次的多三成。就一个要求，包装得好点儿，方便携带就行。马上就要。” 天降订单，袁媛傻眼，她定了定神，还是实话实说：“文姑娘，真不好意思啊。我这些天忙着别的事情，没顾得上弄蟛蜞酱了。这件事，爱莫能助啦。” 电话那头，静默了几秒钟。 文兰再开口，带着些焦急了：“没有？怎么会没有呢？现在立刻做，两天之后带过来华侨宾馆给我就行，有多少要多少诶！你这是放着有外汇都不挣吗？！” “我当然想挣这个钱啦！”袁媛老老实实的道，“关键是人家食客喜欢，我也不能糊弄呀。蟛蜞不能养，都得去山里的清溪上去抓，就现在直接到山里去抓，也抓不着那么多蟛蜞呀！如果你真的需要，我可以给你弄一点，但钱就算了，我供不起那么大批量的货，没法走量。真是不好意思。” “你怎么这么笨啊！”文兰急道，“你知道多少人想要我往华侨们眼前带货，我都没答应吗？！” 袁媛说：“我知道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文兰再开口，透着无力：“那好吧……我把我的电话号码留给你。你如果改变主意了，随时来找我。” …… 挂了电话，袁媛惆怅地叹了口气，自嘲：“只见天上掉馅饼，奈何手小接不住啊……” 身上冷冷的，不对劲，下意识一抬头，就看到江胄又站在对面，看着她。经过这段时间的熟悉锻炼，袁媛已十分习惯他的神出鬼没，淡定地翻了个白眼：“你站门口干嘛？偷听我打电话啊？” 举起手里的钥匙，扬了扬，叮铃清脆响动中，江胄说：“海叔要去带外孙，别的人全都摸鱼去了，让我帮忙关门。” 抬头看了看墙上指向五点的挂钟，袁媛抽了抽嘴角：“呵呵。” 江胄走了进来，开始整理内务，袁媛看不过眼，也主动过来帮忙。他们收拾好了办公室里的垃圾，又把地板打扫了一遍，江胄问：“刚才天上掉什么馅饼啦？” 袁媛没什么好隐瞒了，就简单把事情说了。末了道：“那个文兰姑娘，是天之骄子，大学生。出来做兼职带团的，讲得一口西文。我原本只打算做一锤子买卖，后续再想办法销山货，没想到我还没有找她，她电话就打过来了。唉，我谁都不怪，就怪自己没用，泼天富贵接不住。” 江胄“哈”的一声：“几十块钱的买卖，就成泼天富贵啦？” 袁媛不乐意了，扳起脸，“怎么不算？大哥，你有钱，我可没有。再说了，你自己个再厚的积蓄，现在不也是个拿津贴的大头兵？怎么就瞧不上眼这蟛蜞酱买卖了？这还不是几十块，好歹是几百上千的呢！” “……”江胄试探地看了看她，见那小脸板板正正的，放软了态度，“我不是那意思。” 把烟灰缸里小山般的烟屁股倒进垃圾簸箕里，江胄换了角度：“我之前冷眼旁观，你搞蟛蜞酱工艺也不是很难吧。那你到底为难在什么地方？” 袁媛一拍手：“原料难搞啊！抓蟛蜞很麻烦的！那东西又不能养！” “河滩上不是大把？” “河滩那些不行的，泥巴太多了，得我们这儿后山山溪上那些才是上上之选。卖给海外同胞的东西，不能太次吧。” 江胄沉吟道：“原来是这样。那我们抓紧点时间，还来得及。” 他夺过袁媛手里才打湿的拖把，往水桶旁一搁，拉着她往外走：“走吧。” 袁媛被他一股大力气带得原地起飞，懵逼道：“喂喂，你干嘛？” “上山去，抓蟛蜞！” “晚上上山？！好危险的，你不怕豹子来叼了你？！” “呵呵，真有豹子，还不知道谁赢。” 好吧，江胄的自信是真的……很自信。袁媛得承认，自己的斗志也被他激发出来了。她本来也不想放弃文兰这单生意，最主要是不想才开始合作就给对方留下不好印象。 一个小时不到，他们就麻溜利索地准备好工具，一起往山里走。江胄带了好多自己编的小蟹笼，每个也就是比巴掌大一点点，笼子里有机关活口，螃蟹进去了就出不来。用这种小蟹笼下套子，比人手抓要快多了。 走到半路，江胄要挖蚯蚓、抓蚂蚱做饵，他说用蟑螂做饵效果更好，把袁媛吓得尖叫不止，几乎一脚踹着他下田基。……江胄就这么忙活去了，而袁媛提着两大串蟹笼子站在田埂上等他，好巧不巧，就看到江裴伟从外面回来。 几天不见，他鸟枪换炮，竟开上了摩托车了！！ 男装摩托车，亮红的油漆，乌黑的座椅皮面，硕大的车头灯，老远听见那“突突突”的响声，由远而近，开到袁媛面前。 袁媛脸色忽地一白，向后跌坐在地上。江裴伟越过了好几米，拿车屁股黑烟熏了她一脸，这才停下：“袁媛，我就说你离了我没好日子过的了。天都要黑了还得下地嘛？哎呀，不对啊，你有地吗？别去给人打工做雇农吧？这会儿可不论成分做英雄啦！” 还坐在地上，两腿发软没法站起来。袁媛脑门子上黄豆大的汗珠滚落，眼角也红了，她恨恨地看着江裴伟，咬了咬牙，伸手抓起一块石头就要冲江裴伟脑门扔过去：“江裴伟，你去死！” 他明知道她最怕摩托车！ 袁媛的爸爸就是走夜路的时候被摩托车撞死的！！袁媛闭上眼睛，好像又看到了那血流了一地的恐怖画面，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男人躺在路上，有一些血已经被泥土吸收了，更多的血流了出来……她麻了半边身子，整个人抖作一团：“江裴伟！你好卑鄙！！！” 第36章 江裴伟，好卑鄙 江裴伟侧身躲过那石头，居高临下看着她：“你看，你离开我，过的什么日子。还是快回来吧！不然，我不知道我身边的位置能留多久咧！” 袁媛浑身颤抖着，嘶吼：“江裴伟，你真下作！” 看着她害怕的模样，江裴伟满脸残忍的快意：“害怕的话，就乖乖回来。” 透过她看向她身后，又乐了：“原来你相好的也在！咋了？大功臣没钱开饭，要挖野菜改善伙食？” 袁媛感到一只大手落在她肩上，然后整个人被提起来，腰被一带，她整个人转了半圈，脸被捂在一个宽宽的肩窝里。 是江胄，江胄回来了。 他把袁媛护在怀里，瞪了一眼江裴伟，也只一眼，就把江裴伟的冷汗给盯了出来，气势矮了大半：“就，就一臭当兵的，装鬼呢？” 江胄也不说话，微微侧身，做好进攻准备，黑黢黢的瞳眸如猛兽蓄势待发。江裴伟“嗷”一下，骑着摩托车跑了。 真的就是屁股冒烟的那种跑。 江胄感到怀里抖得厉害，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濡湿一片的胸前：“……” 想问，又不好问，索性不问了。 他说：“江裴伟走了，别哭了。还上山不上？” 怀里传来一声带着鼻音的：“上。” 袁媛从他怀里出来，江胄看到她的鼻子眼睛全红了，特别是鼻头，红得跟兔子似的，就有些心头发疼。抬手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走吧。” 低着头，迈着几乎麻木的步伐，她朝着山上走去。 而且，越走越快。 到了山下，江胄非得摁着袁媛在溪水里洗把脸。那溪水又冷又冰，袁媛一碰一激灵：“行了，我又没有什么大事！不用洗脸啦！” 江胄铁面无私：“不洗不行，你是没看见你那样子，多丑。” 袁媛：“……” 看她脸色不对，江胄及时改口：“不丑不丑，就是挂着眼泪鼻涕，看着年轻了好多。” 外表二十郎当内心已过更年期的袁媛顿时两眼放光：“年轻了好多哈？” “嗯呢。”江胄认真无比猛点头，“年轻得跟小学一年级似的。” 袁媛：“……” 她洗！ 她洗脸不行吗！ 蹲在溪边狠命往脸上泼水，耳边听见轻微的“啪”“啪”响。等她擦干净脸上的水珠睁开眼，看到江胄蹲在下游，正给两只打下来的死鸟开膛破肚。 “用弹弓打的。”江胄说，“蟛蜞食腐，蚯蚓蚂蚱都够不上这些鲜活血肉。” 鲜活血肉是真的鲜活，那情景也是真的恶心，还好两个都不娇气矫情，袁媛帮着江胄把血肉分装到小蟹笼里，搭档着很快就做好了。一直忙活到最后一抹天光消失，江胄让她打开头灯，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山。 爬了一段，江胄以为袁媛会跟不上，反手去拉她：“袁媛，拉着我的手往前走。或者拽我腰带也行。” 没想到一拉拉了个空，袁媛出现在他身边，边往上爬边奇怪地说：“拉什么？我可以自己走啊。” 江胄：“……” 那你刚才怎么哭成了泪人？脆弱如斯？？ 他探究地看着前面被夜色笼罩的纤细人影，袁媛回头对他说：“来啊，快走。前面就是我上次逮蟛蜞的宽溪了。” 那么短的时间，她已恢复到平时能干聪明的模样了，江胄眼神渐渐变得柔软。 迈开大长腿，跟了上去：“来了。” 很快来到了宽溪旁边，丛林在溪水上分开，露出繁星点点的墨蓝天幕。头灯照着溪边，袁媛定睛一看，乐了：“哇，是青蛙！头灯一照就不动了！！一会儿我们逮一点回去，明天打牙祭！” 江胄笑道：“好。” 他一树枝把那一动不动的青蛙甩回水里去，走进水里开始下笼子。袁媛留意到他的走位很奇怪，布笼子的位置似乎有些规律，似乎又没有。等布好最后一个笼子，走回来第一个地方，一收，一笼子的蟛蜞，你夹着我的钳子，我夹着你的脚，叽里咕噜直吐泡泡。 袁媛满心欢喜，“我把它们倒出来，再继续装？” 江胄摇了摇头：“不用了。这段溪流的被我们逮得差不多了，下次要换个地方。” 袁媛微感失望：“喔。” 直接把小蟹笼子收进带来的背篓里，江胄问：“你这种蟛蜞酱打算做多久？” 仍旧是用心地记忆下笼子位置，袁媛听见，随口道：“三天怎么也做出来了。” 江胄就添了三分笑意：“我不是那意思。” 袁媛才算是后知后觉：“啊？你说这个……我也还在想呢。这东西没办法量产，我想弄个小工坊来生产也都不现实。但华侨生意，没道理不好好做。真是发愁。” 静默了几分钟，江胄又收起一个蟹笼子，说：“你有没有考虑过借力打力？？” 袁媛：“嗯？” 江胄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和那边的关系如何，但完全可以反客为主的。不是等她们电话来了，你再给她们提供产品。你可以先直接问他们到底需要一些什么，最好搭上华侨商店的线，进行投喂。这不就变得主动了？” “是这么个道理……”袁媛微微仰起脸，眯起眼睛，思忖着，“之前我是考虑过的，就单枪匹马，觉得不是时机。” 江胄说：“孙子兵法里提过，有七成把握的就可以做了。从来没有彻底准备好再动兵的道理。” 袁媛不禁一乐：“……是。” 她偏着脸，看着江胄：“你不是中学没毕业吗？很有文化啊，孙子兵法都知道……” 她直勾勾的眼光，把个平日煞神似的男人给生生看得脸上发烫了，只是夜色浓厚，看不出来那黑里透红的脸，江胄躲开着她目光，说：“部队是个大熔炉，补了一些文化课。” 袁媛笑眯眯地，也没有深究。 倒是江胄，追着问：“你怎么知道我中学没毕业？你打听我？” 袁媛也找到了一个蟹笼子，沉甸甸、水淋淋的提起来，回过身朝着江胄瞅了一眼，说：“当然了，不知根不知底的跟你同一个屋檐底下，我岂不是很危险？” 江胄：“……你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啊？” “你猜？” 袁媛哗啦哗啦地涉水，去远了。 第37章 前世吃的苦 一直忙了大半夜，北极星转到了天空的另一角，江胄抬头看看天，说：“必须要回去了，不然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段，百兽归巢，头灯没电，下山很危险。” 袁媛说：“好。” 看着她麻利收拾东西，江胄不禁又问：“你怎么那么相信我？就不怕我把你丢山里喂狼啊。” 已经重新扎紧了裤腿，并且把赶路的木棍子握在手里，袁媛很是自然而然地道：“我为什么不相信你？刚我不是说了，我都打听过你了，如果这样还被你坑了，那就是我活该。” 江胄不禁失笑：“你还蛮坦然。” 袁媛道：“那必须的！” 从山上下来，俩人都累坏了。后半程江胄见袁媛体力实在支持不住，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了，就把俩背篓放自己胸前一搭，直接背着袁媛走路回家。 袁媛在江胄的背上睡着了，只觉得又大又宽又暖，等她醒来，正好看到江家村村后的那几座猪圈。天上星星全没了，只剩下一颗启明星高高挂着，村子里公鸡都还没打鸣，猪圈里鼾声巨响，猪味儿冲鼻子，把她熏醒了，她迷迷糊糊的，“到了吗？” 江胄说：“到了。” “我睡着了啊……” “差不多也就睡了十来分钟吧。” 身上挂了那么多东西，包括一个九十多斤的大活人，折腾了一晚上，江胄脸不红气不喘，袁媛惊讶了，挣扎着要下来，江胄就把她放了下来。她一瞅，瞅到他背上一块可疑的水渍，顿时打着哈哈，笑道：“江胄，你好厉害呀！折腾了一晚上，就连说话声调都没啥起伏的……” 这话她说着觉得没毛病，江胄不知怎的，赧然低头，笑着说：“别乱说！姑奶奶，注意下音量哈，人家还在睡觉呢！” “……”袁媛一愣，压低声音，嘿嘿讪笑，“忘形了，忘形了。” 麻溜利索放轻脚步，悄咪咪地摸回了家。 回到家还不能睡，要趁着蟛蜞活着，用清水养起来，让它们吐脏东西。这一次抓得比上回多多了，又没有自来水，袁媛索性去村子里的水井挑了两桶水过来冲洗。把江胄都给看呆了：“看你人瘦得竹竿似的，劲儿不小啊？” 放下水桶，袁媛喘得厉害，手里还在麻利的干活：“托你的福，刚不是睡了一会儿吗。” 江胄说：“才那么一会儿，不顶事的。还是你厉害。精力真好。” “喔。你说起这个，倒是真的。”袁媛颇为自得地说，“我的精力一直很好，能打能熬，都是从小练出来的。” 她没说出口的是，那会儿跟江裴伟创业，除了各种应酬之外，出差也是家常便饭，经常是熬夜坐绿皮车，下来之后在车站略微收拾一下，就去见客户。她曾经试过中秋节去拜访客户，为表诚意，都是当面去的，背着两大箱子月饼，半个月把一个省二十多个地级市全部跑了个遍。 ——最早的那批也是最忠实的客户，就是这么积累维系下来的。 老是想当年也没意思，何况是这辈子还没发生的事情，袁媛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那往事，也就是笑笑不说话。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怡然自得，却全落入江胄眼中。 手里拽了一把茅草，在编着什么，过一会儿，江胄把一个编好了的草盖子递给袁媛：“盖好。第一不怕蟛蜞跑了，第二，这儿人多眼杂，别被人毒死了你的东西。” 袁媛接过了草盖子，扬起一边眉毛：“大家都是乡亲，不至于吧？” 江胄只回了俩字：“呵呵。” 心里不大相信，但袁媛还是照办了。做好了准备功夫，才回屋里补眠。这一天没啥大事发生，她睡醒了之后，借村委的电话回电给文兰，约定了交货的时间。 文兰对她的回心转意非常高兴，连连夸她，“袁媛，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那我们还是老时间，华侨商店见。” 袁媛被她夸得脸红了：“我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好。这次我想办法弄好一点儿的包装给大家哈，不能跟上次那样寒酸。” “那就最好啦。”文兰道，“如果没有也没关系，都知道是土特产，买个新鲜。”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甚至后世还有很多人特意跑到原始地方去买土不拉几的特产，美其名曰“原生态”，还卖死贵。但袁媛出于微妙的自尊心，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她，不乐意被人当成猎奇对象。 挂了电话之后，她在村委屋后准备工具，准备做蟛蜞酱。 才把木锤石捣钵准备好，袁媛觉察不对劲，一抬头，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笼了一圈人。袁媛：“……你们在干什么？” 八姑笑嘻嘻地说：“我听入海书记说，有城里的人来跟你做生意。来看看你有什么好路数啊，有钱大家挣嘛。” 八姑身后，黑压压跟布景板似的一堆人。好家伙，这是村口大榕树开会的全体成员都给来了！ 袁媛为难道：“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东西，不过是搞点土特产。我还没答应收钱呢，走亲戚送朋友的东西，怎么好要钱？” 八姑才不信，说：“袁媛，你这话说着就没意思了。这么些天来，乡里乡亲的多看顾着你啊。现在一个人闷声发财也不带一带大家？没意思啦……” 大家帮着八姑的腔调，发出高高低低的嘘声。袁媛哭笑不得，说：“八姑，你又是听了谁的话啊？” 八姑说：“用不着听谁的话，这不是都有眼睛看的嘛。” “八姑。我不骗你，这东西就是蟛蜞做的礼云子酱，疍家人传来的法子。你去略问问就会做。关键这东西不能乱卖，吃坏了肚子，算谁的？”袁媛扳起脸，认认真真的说，“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不信，就站在旁边看我干活，我绝对不藏私！但还是那一句，你要拿去卖，卖掉了，吃坏了人肚子，回头不能怪我！” 她这么一说，还很张扬的把手里的捣钵往外一亮，八姑等人反倒是面面相觑起来。 第38章 她的嘴替 “好像袁媛说得也有道理。” “袁媛啊，你不能帮我们搭这条路吗？” 袁媛无语了，这都什么话。还好，她的嘴替赶来了，江胄的说话声在人群后面响起：“人家袁媛才离婚，靠手艺挣两口饭钱。怎么就逼着人交出吃饭本事了？这是……乞丐碗里抢饭吃？” 江胄分开人群走了过来，大家明显害怕他，纷纷让开距离。八姑讪讪道：“不就是问问而已，问一问都不行啊？多稀罕啊，城里专门有人打电话来问她要买东西，我们不就想要知道一下？” 江胄说：“那八姑你现在知道了吧？” 八姑只好闭了嘴，满眼不甘心。不过有些人已经准备要走了，息事宁人道：“都知道了，都知道了。” “不就是蟛蜞么，一分钱不值的东西，山里多的很。” “我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好东西呢……灵芝还差不多……黄精也可以。” “就是。原来就是蟛蜞，那东西又咸又腥，也不知道谁好吃。而且很容易拉肚子。走了走了。” 自己给自己找着场子，三三两两的，人就散了。没多久走剩下八姑一个，江胄客客气气的说：“八姑，时候不早啦，还不回家煮饭？” 八姑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袁媛，也就走了。 袁媛松了口气，对江胄说：“幸亏你来了，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江胄对着她一向是柔软温和的：“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办？你动手能力不是挺强的嘛。” “嗨，他们又没有恶意，跟我也没有过节，不能动粗的啊。”袁媛撅着小嘴说，“就是这样才难办，灰尘落在年糕上，摔又不是，吹又不是。” 江胄换了个话题，递了一张小条子给袁媛：“你看看，这个用不用得上？” 擦了擦手里的水珠，把条子接过来一看，袁媛念了一遍：“322县道叶子村附属建筑一号……这不是电子厂附近嘛？”抬头看着江胄，满脑子问号：“啊？” 江胄挠了挠鼻尖，说：“是我战友家里的开的小饭馆……就在鸿杰电子厂门口。我想着他们那边的家伙什齐全一些，总好过你这样糊弄。要是搞坏了品质，真吃坏了人，对别人不好，对你也不好。” 又又又一次地，袁媛被这男人惊到了。 他真的，她哭死。 思维缜密如斯！ 如果她的芯子里不是个中年老女人，铁定心动的了！ 哪怕是现在…… 看着那清隽的眉眼，和煦微勾的薄唇，狼狗脸暖男心，袁媛也是禁不住心里砰砰直跳，一阵热血上脑，飞扑上去，张开双臂就给江胄一个熊抱：“江胄！你真好！” 猝不及防的，把男人扑了个战术后仰，江胄手一圈，搂住了她腰。 扶着她肩头，让她站稳，江胄守规矩得跟原地出了家似的：“姑娘，悠着点！” 袁媛没留意到男人的下盘还是稳稳当当、八风不动的，她被婉拒了，脸上露出石榴姐表情：“哎呦，你拒绝我，人家好伤心！” 眯着眼嘟着嘴，眼睫毛摇得能发电似的，忽闪忽闪，江胄看着直乐：“姑娘，你的表情忒夸张了，你猜我信不信你？” 袁媛也就是想要把他逗笑而已，目的达到，也就规规矩矩站好了。 她说：“不信就不信。你爱信不信。” 江胄哈哈大笑，“你真的很好笑。” 袁媛摸了摸自己脸蛋，眯了眯眼睛：“去做谐星也不是不行。” “开玩笑。”江胄大手一伸，把许多试图跑路的蟛蜞抓进了水桶里，用草盖子封了两层，“哪儿有这么好看的谐星，你第一条就不及格咯。” 袁媛道：“咦？你夸我好看吗？” 江胄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脸色，不过袁媛看到他的耳朵尖尖发红了。男人闷声道：“嗯，好看。” 他站起身：“走，我带你去拜访一下老邱家。” 袁媛看了一眼口袋里的纸条，“啊？你带我去，那你干嘛又把纸条给我？我以为要自己去呢！” 头也没回地，江胄说：“还是带你去吧，不然不放心。” 还是老样子，江胄骑车带袁媛出了村子。走在县道上，好多地方都在修路，他们说，修了水泥路面，以后走路方便多了。“要想富，先修路”，袁媛记得，他们市现在来了个很能干的一把手，在他来的期间，咬着牙把好几条出市区的主干道修起来了，还修到了跟省城连接的地方，后来，他们市这么发展起来的。 现在她重生回来，看着到处都是公路施工工地，又是另一种感觉，心头发热，嘴角忍不住带笑。 远远地听见江裴伟在骂街：“有没有搞错！修路就修路，地上坑坑洼洼的，颠了我的摩托车你们赔得起吗？！” 他的对面站着两个低头道歉的工人。 袁媛说：“江胄，绕开他。” “了然。”江胄灵巧地绕开了，抄了小路。袁媛放下心来，眯着眼睛哼着歌，心情正好，江胄问：“你昨天，为什么那么害怕？” 她不是聋子，听出来了，男人有些试探的口吻。袁媛想了想，说：“我是有点害怕摩托车的。别的都不怕。” 看到江胄又想要说话，袁媛抢先道：“阿胄，别问了。” “阿胄”—— 江胄顿了一顿，说：“好。那我跟你说说，老邱他们家的情况？他们家一边做食店，一边也会卖自己生产的东西，药酒药膳，端午粽清明糍，都做零售。重要的是，他们有食品生产许可证。有了这个，你的东西就不是无证产品了，老邱讲义气，愿意给我们支持。” 他说一句，袁媛应一句好，等江胄说完，袁媛忍不住道：“阿弥陀佛，那可真的是大贵人啊！” “哈！不谢我，倒是念起佛来了？”江胄忍不住乐了：“你别乱念叨啊，幸亏改革开放了，不然就得破四旧啦！” 袁媛也臊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彻底唯物主义的哈！就是顺口罢了，你啥也听不见！” 她一叠连声的求饶，江胄倒不好继续开玩笑了。 第39章 你真的很好笑 低着头专心骑车，风吹过路边水沟子旁的芦苇，芦苇花快开了，白茫茫的，有翠鸟在里头飞起，一片静谧安宁，气氛恰到好处，叫俩人心底都滋生了异样情愫。 江胄正骑得起劲，身后传来袁媛的轻声细语：“我爸爸是被摩托车撞死的。” 江胄眸光顿了一顿。 他嘶哑着问：“你看见了？” 他感觉到身后的袁媛点了点头，江胄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冲动起来，反手抓住了袁媛的手，拉过来缠住自己腰。袁媛没有反抗，脸挨在他的后背，说：“我在他的车后座上，被摔了下来，人晕过去了。再醒过来的时候，爸爸已经不动了，流了好多血。是江裴伟跑过来，把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所以我……” 江胄大概猜到了，说：“所以你嫁给他。” 袁媛急切道：“这话你不要再跟别人说了哈！” “那当然。”江胄一口答应，他不屑地切了一声，“江裴伟真不是东西，明知道你害怕，还故意吓你。” 倒是一直知道江裴伟的为人，袁媛淡声道：“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不过我之前瞎了眼罢了。报恩不等于爱情。” “你的想法……倒是蛮有意思。” 江胄轻轻地笑，车子拐了个弯，上了个主干道。再走了一段，就是一条熙熙攘攘的商业街，街道后面，是几年前刚引进的，本市最大的电子厂——鸿杰电子厂。 这条商业街都是做电子厂的生意。江胄跟袁媛说：“这里是不是比镇上还热闹？光是这些临街小商铺，每年也能挣大几千！当时我差点来这里做钳工师傅了，后来被车间主任的小舅子顶了我名额。” 袁媛震惊：“江胄，你一点儿都不介意吗？” 江胄道：“我名声不好嘛，怨不得。怨，又没用！” 平平淡淡一句话，袁媛细思，竟觉得大有道理，她抬起眼睛看着江胄，道：“江胄，你真的太不容易了！” 女孩直勾勾的目光，把个铁打的猛男给瞧得别扭起来，扭过脸：“有什么不容易，左右不过人死卵朝天。” “可我知道，虽然老师用不着你养，你还在外面帮忙抚养你的战友们……大猛？他们肯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吧！” 江胄眸子闪了闪，伸手打了袁媛一个爆栗：“就你多事。” 他把自行车停好，带着袁媛走进了“邱记小食店”。 “邱叔。” 灶膛红炉火，灶前掌灶人，光着上身只穿了条大围裙，麒麟臂抄着沉重铁锅，正不断转圈晃锅，片刻之间，一道麻辣鲜香的“桥头三嫩”就上了碟。邱叔大手一挥，让邱婶去上菜，抄起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阿胄，你来了！你稍等一会儿哈，我这边马上好了！” 江胄也不急，挑了个空桌子坐了。也就是两道茶的功夫，邱叔亲自端着两道小菜走了过来，“来来来，难得上门一趟，尝尝你叔的手艺！” 江胄拱了拱手，说：“叔，不客气。这是我对象。事情就跟我对你说的那样，然后东西带来了，要借用你的地方。先办了事再说，不然时间长了，怕那些小家伙死给我们看。” 邱叔一拍脑门，笑道：“是了是了。来，到后厨去！” 结果俩大老爷们，看到袁媛一个人提着两桶蟛蜞走向后厨，都震惊了！ “你对象真是个干活人啊。”邱叔对着江胄比了个大拇哥，江胄脸上闪过一抹骄傲，“不光是干活人，还是干饭人。” 邱叔呵呵直笑：“你们年轻人嘴里的新词儿一天一个样，邱叔听不懂。” 江胄也呵呵笑，脚底下鬼使神差的，就跟着袁媛去了。邱叔也一脸好奇地跟在后面。邱叔看到袁媛清洗蟛蜞，惊讶道：“原来是要做疍家人的东西啊？真奇怪，这玩意儿还有人爱吃？” 稀里哗啦地洗着水，顺手把一些想要逃走的小家伙丢回竹箩里，袁媛说：“怎么没有。以前是穷人难得见荤腥，所以但凡是一口肉，甚至有点儿肉味的东西，都想办法做起来。现在改开了日子好了，那些先富起来的大鱼大肉吃腻了，反而怀念起这一口返璞归真的来。这是必然的！” 她也不必提，再过个二十年，蟛蜞酱也好，香椿也好，哪怕如今野地里随处可见的蕨菜桑椹白花菜之流，全都成了能上席面的细菜，价格高昂。 一干起活来，袁媛就忘记了所有心事，格外专心。邱叔的厨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干起活来比家用厨房越发得心应手。足足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把所有的原材料放进了瓷坛子里调味压制发酵，用一块大石头稳稳压着，袁媛才直起身子，松了口气。 习惯性地想要捶捶腰，发现腰不疼腿不算，她乐了：嘿，年轻真好！ 邱叔在旁边直拍手：“丫头，好厉害啊！看你那一身的架势，难道你家也是搞餐饮勤行的？” 袁媛摇了摇头：“不是啊。土生土长，三代农民！” 邱叔纳闷了：“我不信，看你那功架，分明就是干过这一行的……” 才不会告诉邱叔自己上辈子为了生活还在饭店里打过大半年工，袁媛还是摇头，微笑：“真没有。不信你问阿胄。不过我们农村出来的，不娇气就是了，只要愿意学，也没什么难的。您觉得呢？” 邱叔到也被说服了，还赞赏微笑：“说得在理。来来来，干活辛苦了，坐下来喝杯热茶！” “好啊！那等我先洗了这俩水桶。” “放着让你婶婶来。” “那怎么成！” 袁媛坚持着，提着空水桶走到屋后面水池边，打水清洗。 趁着袁媛走远，邱叔对着江胄挤眉弄眼：“小江，你找了个好女人啊。她还有没有姐妹，介绍个给我们家锵裕？那小子今年就退伍回来了，也是到结婚的年纪啦。” 江胄只是笑而不语，被逼急了，才道：“对啊，袁媛是好女人，可遇不可求的。强求可就不成啦。” 邱叔又是咬牙切齿，又是笑。 第40章 干活人 茶过三巡，跟邱叔约好了三日后来灌装取货，袁媛解决了心腹大患，浑身轻松。 江胄说：“时候不早了，要回去了。” 他把一封什么东西压在了茶盘底下，袁媛看见了，眸子微闪，什么都没说。 邱叔并没有发现这些，一直把他们送到小饭馆门口，十分期待地搓着大手：“后生可畏，那我就等着你们三天之后过来啦！” 对着袁媛，挤挤眼睛：“你刚才说的，用甘蔗渣烧猪皮，按碗大小分价，大锅煮肉小锅分，这些小窍门，叔叔都记住了。回头有什么效果，我们再细细商量。” 把自己上辈子摆摊练档的独门诀窍倾囊而授给了邱叔，袁媛大大方方，笑得弯了眼睛：“好啊。” 正说着话，外头来了一男一女俩食客。男的离得老远就嚷嚷：“老板——还有吃的吗？” “有的有的，粥粉面饭，炒菜煲汤，都有！”邱叔赶忙迎了上去。 袁媛身子一震，江胄发现了，低头问：“怎么了？” 闪身到了江胄身后，用他身子挡住自己，袁媛拿眼睛不住偷看那胸口挂着工厂工牌的中年地中海男人，低声说：“江大建……” 江胄眯着眼睛，看了看，说：“你是说，江裴伟的亲爹？不是啊，他的胸牌写的名字不是这个。江裴伟他爹不是早就死了吗？” 袁媛沉了沉脸，说：“不是的，名字可以造假。可是你看看他那脸，那身板，还有走路说话的动作细节……” “袁媛，你学过武装侦搜？” “呸，别打岔！” 江胄果然不打岔，眯着眼睛看了看，几秒钟之内下了判断：“还真像。” 袁媛扯了扯他胳膊，道：“我们快走吧。” 反正，现在她不想要见到这人，相信，江大建也不想见到她。 邱叔忙完之后，浑身累得散了架，坐回到茶盘旁边，烧开水给自己来一壶回魂茶。手一摸，摸到了那厚厚的牛皮纸信封。 拉出来一看，邱叔眼角闪烁泪光：“嘿。这孩子。” 都说了阿邱的伤退和他没有关系了，每次来，还是要留钱。 哪怕阿邱现在已经有稳定工作收入，江胄还是死脑筋。 邱叔把信封放好，打算下次还给江胄。 …… 坐在江胄的自行车后座上，袁媛想起了上辈子江大建回来时那模样。那时候江裴伟的事业已经起步了，齐宝莲办了退休进了城，成为天天跳广场舞的优雅老太太。江大建在外面混得穷困潦倒的回来，跪在地上一顿痛哭，最后变成一家人抱头痛哭。 当时江裴伟立刻给了一大笔钱江大建，让他回家，一家团聚。唯一有点儿怀疑的人就是她，袁媛觉得一个大活人假死了几十年等儿子有出息了再出现，不是事。她才流露出一点点疑惑，就受到了江裴伟不耐烦呵斥：“就你想得多，那个是我亲爹！他不会害我！” 后来江大建在家里住下来之后，没多久露出老骚胡子的真面目，偷看袁媛洗澡换衣服。袁媛发现了，跟江裴伟一说，江裴伟一边嫌她多事一边告诉齐宝莲，反而让她被齐宝莲骂了一顿狐狸精，勾引公公……然后就是那家人自己母慈子孝阖家欢乐，只有她一个媳妇是外人，好长时间的排挤磋磨。 事情直到江大建自己在外面养的女人被齐宝莲发现了，大闹一场，齐宝莲被气死江大建中风而告终。 想起上辈子受到的委屈，袁媛现在还是背脊发凉，不知不觉捏紧了自行车后座…… 真没想到这辈子会提前见到江大建，而且他就生活在这么近的地方！！ 是自己重生之后引起的蝴蝶效应么？想起跟在江大建身边那个亲密女子，袁媛忍不住抿紧了嘴唇，讽刺一笑：和江裴伟可真的是，正儿八经真父子！ 渣得如出一辙！ 如果现在让江大建和江裴伟提前相认，又没有了她这个当牛做马的在旁边烘托他们一家子情深义重。 那场面，肯定很好玩！ 袁媛和江胄忙着重建家园，开拓源头，捎带手抓间谍的这段日子里，江裴伟也没闲着。他拿着袁媛给的钱，在徐晶晶的帮助下，比上辈子更顺利地搭上了飞哥那边的线，做起了村里人都说不清什么行业的生意。 那生意，就跟开了印钞机似的，钱哗啦啦的到账。 听说，他在镇上有了个办事处，带招牌那种。自行车骑了没两天，就扔掉了，换了摩托车。每天早晚在村子里突突突的风驰电掣，那叫一个风光。 所以，尽管齐宝莲在袁媛手边没能讨得了好，在外头还是威风得很。一天一件新衣服，一天一件新首饰，俨然成了榕树头开小会的焦点。 这天快午饭了，大家坐在榕树头做手工活闲聊。齐宝莲怀里抱了个录音机，播着邓丽君的歌就来了，来到一坐下，衣袖往上一捋，手腕上金灿灿的。谢大娘顿时眯了眼睛：“哇，这么大的金镯子，什么时候买的？也太张扬了吧？” 齐宝莲等的就是这一句，中气十足道：“我儿子昨天给我买的！有二两重呢！” 旁边人嗤笑：“二两？是不是猪耳绳啊，夸张了夸张了。” 吹牛皮被拆穿，齐宝莲只脸色变了一变，皮笑肉不笑道：“是，二两肯定没有。不过荷花你家只怕连这么大的镯子都没有吧？” 荷花嫂子皱着眉，看着齐宝莲伸长胳膊拼命摇晃那金灿灿的桌子，哪怕眼红牙酸，也只得乖乖认怂：“你厉害，能生得出好儿子！这算是熬出头啦，不愧你寡母婆带仔，眠干睡湿的苦熬这许多年。” 齐宝莲挺起胸脯，活像刚下完蛋的老母鸡：“那当然！我就说了，我们家阿伟从小乖巧听话省心，长大也是有本事的！现在还是公司刚起步，等到了年底，回村里请大家吃九大簋！” 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三姑六婆们一片奉承，各种吹捧捧得齐宝莲轻飘飘的，眉花眼笑。 偏生有人不应景，叹了口气，说：“阿伟是真的有本事，前面离了一个，现在又有新女朋友了，比之前那个还年轻还漂亮。阿莲姐，他那个新女朋友，看起来不太会做饭做家务，只怕不好拿捏？” 齐宝莲撇撇嘴，大声说：“管她是天上下来的七仙女，要当我的儿媳妇，那必须得好好伺候我！” 那人嗤笑：“是要伺候你。人家小两口，亲亲热热，你还打断人家不成？阿莲姐，你现在穿金戴银不缺吃穿了，就不想男人？” 第41章 父子相认 大家一下子哄笑起来，这些乡野里的妇人，可没有什么好忌讳的，且最好就这口。立马有人拿齐宝莲开起了玩笑，让她“再往前一步”。 “我看村东头那个老李就很好啊，死了老婆不到三年，人在厂里上班拿工资，平时又没啥开支，肯定很肥。” “再肥有我阿莲姐手腕上的金镯子肥？我说都要找了，索性找个俊俏后生尝尝鲜！” “你儿子的女朋友那么好看，问问她还有没有娘家兄弟介绍个给你算了。到时候各论各的！” 闹哄哄中，齐宝莲呵斥怒骂：“作死了，我才瞧不上村子里满身泥味的老汉！别乱拿我来开玩笑！” 这时，八姑开口道：“齐宝莲，不对啊。我听人说在鸿杰电子厂那里，见过你家大建啊，长得一模一样，就是老了！你大建十年前走丢了，年纪也对得上！” 齐宝莲眨眨眼睛，傻眼。 愣了两秒钟，抬起屁股站起来，边走边骂人：“一群八婆，什么话都敢说了！连我死鬼老公都敢拿出来乱说嘴！死八婆，烂嘴角……” 骂骂咧咧地回了家，当天晚上，门一关，齐宝莲却拉住了江裴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就在袁媛去取蟛蜞酱的时候，江裴伟也在齐宝莲的哭闹下，带着老娘去电子厂一探究竟。 邱记饭馆，后厨储物间，袁媛仔仔细细地看着新做好的蟛蜞酱的成色，望、闻、尝，三个步骤缺一不可，正在专注的时候，邱叔已是一叠连声赞不绝口：“这个蟛蜞酱真的好鲜啊！能不能留一点给我，我放着给我的食客尝尝？” 袁媛落落大方道：“当然可以！我可以把配方也教你，就是原材料一定要记得，要用山溪里的蟛蜞，不能用河沟里的泥蟛蜞，不然吃着不但不鲜美，还一嘴淤泥。” “妹子讲究人！”邱叔说，“不能白要你的东西。利利是是，总得要一封。” 他走开去二楼夹层账房了，袁媛看着两个临时找来的小工帮忙把蟛蜞酱装瓶封装，进度令人满意。视线有意识地朝着门口处滑过去，落在了斜对面鸿杰电子厂大门。眼底闪过一丝期待。 风声通过八姑放了出去，这会儿就是观察成果的时候了。 她真的很期待，看看这一世提前重逢的齐宝莲和江大建，还会不会像上辈子那样感天动地？ 放工的电子铃响彻云霄，一群群工人排着队在厂子里鱼贯而出。江裴伟和齐宝莲母子两个坐在摩托车上，双双仰着头，盯着工厂大门。 等人走得七七八八了，就是主管级别的人出来了，这些人衣着打扮明显跟前面的大老粗们不一样。很快，江大建就出现了，今天他身边没有女伴，而是跟两个同事一起，胸前仍旧挂着那个假名字的胸牌，有说有笑的，就有那么一点儿主管风范。 齐宝莲一看到，脸色大变，薄嘴唇嗫嚅了好一会儿，眼泪鼻涕“刷”的落下，一个箭步跃下摩托车，飞也似地跑到江大建跟前，张开双臂抱了过去：“大建！大建！！你没有死！！” 事情发生过于突然，江大建猝不及防，被齐宝莲抱了个正着。身边俩同事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齐宝莲呜呜呜的哭得厉害，把江大建整齐的工衣给抹出一大块水渍来。 “大、大姐！”江大建尴尬道：“你，你谁啊？” 齐宝莲正哭得起劲呢，听见这一问，“哇”的哭得更伤心了，扯着嗓子喊：“我是你老婆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什么我老婆！”江大建大惊，“你别乱认啊！我不认识你！！” 他们动静闹很大，一下子围上来好些人，齐宝莲抓着江大建，又跺脚又扭腰，喊得一声比一声凄厉：“你不认识我？！你怎么会不认识我？我是你老婆，你失踪了十年，大家都说你死了，我还不信！你看看，我们儿子都那么大了！” 她朝着江裴伟一指，江大建视线先落在摩托车上，眼睛一亮，没等他说话，江裴伟站在摩托车旁边，对江大建说：“爸！” 江大建态度变了：“这车子，是……” 齐宝莲说：“是我们家的！你看，儿子多争气啊！” 江大建眼底满是贪婪，嘴角露出笑模样：“还真的是？” 看那阵势，是打算相认了。袁媛在远处看着，耳边传来邱叔惊诧的说话：“哟，这个牛华根，竟然有老婆孩子了？” 牛华根，就是江大建在这里用的化名。袁媛垂眸笑了笑，低声道：“也该过来了。” 邱叔问：“袁媛，你说什么？” 袁媛道：“没什么。” 话音未落，前两天和江大建亲亲热热来吃饭的女人出现了，她也穿着厂里的制服，脚步匆匆的来到门口。看着人群，女人脸色一变，分开人群走了过，不一会儿就传出尖叫：“老牛！她是谁？！” 眼见场面越发混乱，袁媛微微一笑，带着蟛蜞酱走了，深藏功与名。 …… 很快，齐宝莲找到了失踪多年的丈夫，但丈夫已经有了别的女人的事，就传遍了十里八乡。大家因为奇谈……跟前世差不多，只是这次，因为江大建有女人的事被爆出来了，所以齐宝莲一家再次沦为了笑话。 他们一家子撕逼撕得焦头烂额，就再也没有人来给袁媛找幺蛾子。 袁媛顺顺利利地把做好的蟛蜞酱运到江屯镇上，交给文兰，卖了小二千块钱。她美滋滋地闷声发财，默默给自己攒着本钱。 “袁媛！” 这天晚上，好晚了，江裴伟找上门来。 今晚恰好江胄不在，小房子里只有袁媛，江裴伟看着就有底气了许多，一脸找麻烦的模样，“今天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袁媛眯着眼，一脸厌恶：“什么事？” 江裴伟说：“就是鸿杰工厂门口的事情。你别跟我装糊涂，我知道是你，我看到你了！” 本来还有些紧张，以为江裴伟抓到了什么真凭实据。听到最后那句，袁媛反倒是轻松下来，知道江裴伟在诈自己，双手抱在胸前，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她想要关上门，但江裴伟快她一步，伸手拦住她，“你也不想你老师在楼上听到动静吧？” 第42章 你家的破烂事跟我有啥关系 看了一眼二楼的灯光，袁媛嘴巴抿紧，停下关门的动作。 江裴伟说：“袁媛，你快去跟我妈道歉！” 袁媛：“？？？什么鬼？？？” 江裴伟重复了一遍，并且加重了语气，他说：“我爸现在马上要回来了，他已经答应甩掉那个女人，回来我们一家团聚。我知道这里面的事情都是你搞出来的，邱记饭馆有人跟我说了。妈被你气得不轻，你快去道歉，我们还会原谅你。” 袁媛很想把商城里的斧头再拿出来抡一次，她厌恶地皱眉：“不知所谓！你们家的破烂事，凭什么要拉上我啊？我特么跟你现在啥关系啊？啥关系都没有了，你怎么就老爱往我跟前凑呢？你就那么犯贱吗？啊？” 见她又想要走，江裴伟恨得直咬牙。 他在袁媛身后无能狂怒：“袁媛，你不要忘记，当初是你死乞白赖要嫁给我的！” 袁媛关门之前，冷声丢下一句：“是又怎样？我瞎了眼，现在眼睛治好了！” 在袁媛跟前讨不了好，江裴伟回去解决自己家里的事去了。他也是真的有几分本事，没几天，竟真的哄得江大建和外面的女人分了手，回了家。 当失踪了十年的江大建重新出现在江家村里，那场面别提多轰动了！ “哇，还是阿伟有本事，找回了自己亲爹！” “听说就在电子厂里，而且还当上主管了！” “真厉害！虎父无犬子！” 江大建风风光光地回到村子，自己也开着一辆摩托车，就跟什么大人物回来似的，笑容可掬，挥手致意。他买了很多饼干糖果回来，当天，江裴伟家几乎要被挤爆。 “袁媛，你不去见见你的前公公啊？” 袁媛在看书，当然，看的是商城里出来的书，头也不抬：“不去！” 黎英红说：“十年不见，大建长本事了啊！他这次回来，父子相认，听说了江裴伟要做生意，还投了五千块钱给儿子。好生风光。你有没有后悔啊？” 这才抬头看了看黎英红，袁媛很坚定地说：“没有。” 黎英红撇撇嘴，没趣地走了。 袁媛则是收起了书本，回到桌子前面，扯出一张白纸，刷刷刷地写起了什么…… 去江裴伟家看热闹？开玩笑，她花心思把江大建弄回来，除了要看他们热闹之外，更重要的，是引开江裴伟注意力，好专心做她要做的事。 写好了一份协议模板，袁媛来了村委办公室，敲了敲门。 除了黎英红去了江裴伟家里凑热闹之外，村委里别的人都在，江入海看到袁媛，首先打招呼：“袁媛啊，什么风把你吹来啊？” 袁媛说：“书记，村尾那片竹林地，是不是现在还没有人要？我想要承包了！” 江入海一惊，差点儿从椅子上滑落下来：“你？！” 袁媛点了点头：“对。” 江入海戴上老花眼镜，来来回回地扫视她：“你要包地来干什么？” “我有用。就别管了。”袁媛直截了当地把自己写好的文书往江入海面前一放，“你看看，这是我草拟的协议。只要按照村子里行市价给我就好。” 江白雁听了，忍不住插嘴：“不行啊，你不是本村人，不能租给你。” 话没说完，袁媛已经把自己的协议又移到了江白雁眼皮子底下，微微一笑，眼神坚毅，志在必得。江白雁向后缩了缩，摸了摸鼻尖，嘟哝：“每亩每年300块钱，一年3000，这个价钱倒是比市面价要高……” 袁媛说：“我虽然是外嫁过来的，又离婚了。可我再找的对象，不也是江家村人嘛。难道，非得卡那么死板？” “我知道最近租出去的几块地，最高价也就是200块钱每亩，最低的，80块钱成交。我这是高出了三分之一，难道这样也不够弥补我的弱势吗？” 财帛动人心，袁媛不信，江白雁会不心动。 江白雁眼珠子转了两圈，语气软和下来：“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一笔写不出两个江字……” 江入海问袁媛：“按规矩，要交两年的保证金，你有这么多钱吗？” 袁媛点点头：“有的，我最近赚了一点。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立刻办好手续。” “你那么急，干什么呢？”江白雁忽然起了怀疑，“该不是那地下面有金矿吧？” 袁媛笑了：“对对对，地下有矿，要不要过来一块儿开采？” 她轻松一开玩笑，大家反而打消了怀疑，江入海真的给袁媛办好了承包手续，那时候手续都很简单，公章一盖，手指摸一打，就算是成了。袁媛接过盖好章的文件，想到日后这块地将要很快被征用拆迁，建起全市最高学府，心里很激动。 上一世，江裴伟就是买到了这块地，后来拆迁的时候拿了两排临街铺面，成功实现了阶级跃迁。这一辈子嘛，他的好运气，就由她袁媛毫不客气地接收啦。 前脚走出村委会，后脚碰到江裴伟和江大建父子两个一起走进来。袁媛站到一边去，看着江裴伟拎着烟酒糖果走进村委会去，大声说：“海叔！有件事想要求你！” 袁媛勾唇一笑，没事人地做自己的事去了。 江裴伟来到村委会一坐下，套了好一阵关系，说：“海叔，村尾竹林那块地，我想要承包了。行不行？” 村委会里静默了一瞬，江白雁偏过脸，点了根烟。江入海嘴角抽了抽，问：“你打算出多少钱？” 江裴伟嘿嘿直笑，说：“嗨，都自己人，钱不钱的，多生分啊！” 江入海一听，嘴角抽抽：“这么说，就是没有钱啦？想要空手套白狼？阿伟，你都镇上有公司，出入摩托车的人了，不至于吧？” “大海老弟。十年不见，人是当了书记，怎么格局反倒小了呢？”江大建摆出老资格来，语重心长的开口了，“说我们家阿伟是现在村子里最有出息的，应该没有争议吧？我这张老脸不要不要的，在鸿杰里头也能说得上话的。就我们两个人的面子，村委会也不给？” 说话听音，江入海懂了，这俩货是真不打算给钱。 第43章 一毛钱不给，啥意思？ 他拿出一支白沙，也没有点，过滤嘴在桌子上轻轻叩击着，说：“面子是一回事，一毛钱不给，年底开会，我怎么跟村民们交代？那可都是集体收入！” 江大建脸一沉，说：“我们准备用这块地来开发房地产！那是我在厂里跟香江老板学到的绝活！到时候卖掉了房子，光是利息都够我们整条村吃香喝辣的！你这是放走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江入海摇了摇食指，拖长声音：“话不能这么说，最近两年我们村子里承包了那么多地出去，从来没有过不收钱。还有就是，你既然说到鸿杰，应该也很清楚，鸿杰一年要给差不多十万块钱地租给河旁村，并且每年都在涨价，河旁村如今光是吃地租都吃不完，养活了多少二世祖？我们不说是要那么多钱吧，多多少少，意思意思，总得要的。” 脸上的肉抖了抖，江裴伟肉痛地伸出两只手指。 江入海眼睛一眯：“两百块每亩？” “……”江裴伟说，“二十。” 江入海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嗐！” 就连江白雁也忍不住霍地站起身：“江裴伟，你之前不是这样跟我说的啊！？” 江入海黑着脸，说：“二十块钱，打发叫花子呢！” 江裴伟说：“这不是往后赚了钱就再提价么！” “没有以后了！”江入海索性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截了当道，“有人已经早你一步把那块地租走了！人家可是很爽快的！你要搞房地产，另外找地方吧。” 江裴伟大惊：“什么？！被人租了？！谁啊？！那明明是一块毛都不长的烂地……” 江入海一脸晦气，挥挥手道：“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舍得给钱，给得爽快！阿伟，你这人，脑子是够聪明，就是太吝啬！这样怎么做得成大事！走吧！” 被江入海一顿抢白，江裴伟父子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走出了村委会。 一路上江大建很不爽，埋怨道：“阿伟你真是的，也不打听清楚行市价就过来。你爸我的脸都被丢光了。” 江裴伟耷拉着脑袋，也很不高兴，嘀咕道：“可是晶晶明明跟我说是内部消息，怎么就被人抢先了呢？爸，你能不能也帮我去打听一下？机械厂里的那些香江人怎么说？” 殊不知江大建是吹牛逼的，他在香江人面前根本说不上话，这会儿恼羞成怒，牛眼睛一鼓：“儿子的事情，怎么还让我出马？我把辛苦了那么多年的积蓄都给你了，你不好好用，还来说我……” 他确实也是给了几千块江裴伟，这笔钱很不少了，江裴伟拿人手短，只好不说话。他在心里拼命想，到底谁可能截胡，想来想去，人有三急，他这人向来没素质，拐了个弯就到村委围墙后面，拉下裤子解决。 “书记，还是你明智，早知道那江裴伟是个空心大老倌，我刚才就不为难袁媛那丫头了，你说她会不会怨我啊？” 是江白雁在说话，江裴伟一怔，侧耳继续偷听。江入海说：“不会。那丫头是个明理的。她人看着就比阿伟靠谱。” 江白雁嘿嘿笑，说：“出手也大方爽快啊，一口价就把一年的地租给了。是个做事的……” 后面他们还说了些什么，江裴伟已经听不清了，他的脑袋嗡嗡响，只有一个念头：袁媛，怎么又是你！！ “儿子，袁媛是哪个啊？” 江大建还是头一次听到袁媛的名字，不大明白为什么儿子会黑了脸的走出来。这也难怪，自从离婚之后，袁媛的名字就成了江裴伟家里的禁词。 无端端被截胡，江裴伟非常不爽，气冲上头：“那婆娘是我的前妻，水性杨花得很！现在离了我，总不安分！” 江大建瞪圆了眼睛：“嘿？！我的儿子，竟被个女人骑到了头上？！” 江裴伟脸臭臭的：“爸，你这么说，我可不高兴了！我跟你说，那女人之前爱我爱得要死，跟家里闹翻了也得哭着喊着倒贴来嫁我！就是人穷了点，满打满算才几百块钱嫁妆，跟晶晶比起来差远了，我才要了晶晶的！” 他春秋说法，江大建还真信了，不光没有鄙视江裴伟，还比了个大拇哥：“好儿子，有本事，像你爸！” 江裴伟可没见高兴，牙疼似的直咧嘴：“早知道那婆娘这么能搞事，老子就得事前一步，压得她死死地！现在地被抢了，莫非她也收到了什么风声？可是不可能啊……除非是江胄那小子有路数，哼，狗男女。” 江大建问：“江胄，是不是从前村子里那个大个儿啊？” “除了他，还能有谁？你走了十年，还记得他啊？” 江大建眼神闪烁，道：“我怎么会不记得，那孩子从小就难管教，不学好。我都曾经帮忙，在他上房揭瓦的时候抓他下来打屁股。真是三岁定八十，没想到长大了更坏了，还跟你女人勾勾搭搭？” 心里仍旧把袁媛当成自己私有物，江裴伟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一拍大腿，叫道：“老爸，你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江大建道：“走，我去跟江胄说说。然后呢，就让他们识相点，把地给我们吐出来。” 父子两个商量好了，志在必得的，直奔袁媛住处。 …… “江胄，你买那么多衣服回来干嘛呀？” 看着床上铺展开去的、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袁媛好惊讶！翻开一件衣服，看了看价钱牌，只觉得烫手。 “你出去了老半天，就是买衣服啊？这标签，是镇上的商店才有卖的吧？” 江胄特别实诚地说：“对啊。我看你老是穿来穿去都是那两件衣服，都洗得发白了。就问了我妈的学生，她在百货店里做售货员，带我买了这些衣服。你来试试合不合身，那姐跟我说了，让你把合身的留下来，不合身的拿去走后门推掉。” 袁媛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心里暖暖的，眼睛弯弯的：“哪儿能老走后门呢，人情债可是要还的。你啊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第44章 就怕你不喜欢 江胄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低头挑选了一会儿，拿起一条牛仔裤：“这是城里人很流行的……喇叭裤。我觉得料子有点硬挺的啦。但很耐磨耐脏的样子。就带了两条。你试试看？” 接过了牛仔裤，袁媛看到江胄有些担心的眼神，奇怪道：“你担心什么？搞到都催我两遍试衣服了？” “啊？我有吗？” “当然有。” 江胄挠了挠耳根，道：“我嘴瓢了不是。就怕你不喜欢。” 袁媛笑得更欢了，脱口而出：“就两条牛仔裤，有什么不喜欢的。我最喜欢牛仔裤了，谢谢你啊！” 肉眼看着，江胄脸红了，袁媛一愣，“我说错什么了吗？” 江胄摇头：“不不，他们说，有的女孩子不喜欢牛仔裤。觉得是飞女飞仔才穿的。” “喔——”袁媛这才回过味来，八十年代末还不是牛仔裤烂大街的时候，特别是在乡下，流行的还是棉布、灯芯绒之类的衣料。就算是裙子，也很少有人穿，得有红白喜事，大姑娘小媳妇们才会打扮一下。她落落大方地把牛仔裤拿了起来，说，“我是无所谓的啦。” 绕到帘子后面，换上了裤子，很合身，配上新买的荷叶边衬衫，整个人青春活力多了。袁媛拉开帘子，走到江胄面前来：“江胄，你给我看看，好看吗？” 在她心目中，现在的江胄是个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狼狗，真没有往某些方面想。可江胄才恢复的脸色，又涨红了，看了她一眼，快速移开视线，又移回来，又看一眼，才轻哼哼：“好看。真好看。” 袁媛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老布鞋，说：“等有时间，去买两双运动鞋来搭配，就更合适了。上山下乡走路穿，又方便。” 江胄嗯嗯啊啊的，说：“那我回头去跟大姐说一声去。”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袁媛一听，事情要大条，道，“不好麻烦别人的。我自己来就好了。” 江胄轻笑：“你觉得我是别人吗？” 袁媛：“……” 这话没法回答，她有些慌乱地抓起一条裙子，匆匆道：“我试试穿这裙子，我还没怎么穿过裙子呢。” 正绕到帘子后面换衣服，这连衣裙的拉链给卡住了，袁媛努力地奋斗中，听到外面响起江裴伟的说话：“江胄，你怎么在这里？袁媛呢？” 江胄说：“你找她有事吗？” 江裴伟不耐烦道：“你别管！袁媛呢？” 顿了一顿，语气凶巴巴地：“我警告你，袁媛是我老婆，你别一天到晚往她面前晃！不然有你好看的！” 袁媛在帘子后面听了，大怒，不等江胄说话，自己“刷”的拉开帘子，指着江裴伟鼻尖怒骂：“江裴伟，家里没镜子也有尿吧？不照照你自个儿长啥样？你我早就离婚了，你装啥大尾巴狼！” 江裴伟的眼睛瞪大了，嘴巴也张开，袁媛发现那眼光不对劲，顺着一看，看到自己穿着连衣裙。正在纳闷，肩膀一暖，江胄把自己的衬衫脱下来批她身上了，人也挡在了她前面，对着江裴伟道：“听到了没有。人家姑娘不欢迎你，快走。” 江裴伟喉结动了动，吞了口唾沫，越过江胄，看着袁媛，一脸兴师问罪：“你穿那么露身材的裙子，是要勾引谁？真是改不了的骚！” 袁媛的怒火“噌”的就上来了，抢上前去，一记耳光扇在江裴伟脸上！ “啪！”江裴伟整张脸被扇得歪到了一边，小白脸上肉眼可见泛起五道手指印。 袁媛是真的生气了！ “我穿什么是我的自由，轮不到你个外人来说三道四！” “江裴伟，你给我滚！！” “我不想再看到你！！” 年轻女子尖声呵斥，义正辞严，传得老远，把旁边的邻居给惊动了，都纷纷从家里走出来，对着这边探头探脑的。江裴伟有些狼狈地看了一眼村委会的方向，看到里面已经下了班，这才放下心来。 把捂着脸的手往下一放，他涎着脸说：“袁媛，你别生气，我这是关心你啊。一个年轻女人穿成那样，正经都被人看不正经了，你知道别人会怎么在背后说你？” 恶臭言论，属实把袁媛给熏到了。 不等她说话，江胄把她往身后拽拽，护住了她，低着头，看着江裴伟，墨眸底下全是鄙夷：“江裴伟，做人得要脸。人家姑娘要穿什么怎么穿，轮不到你嘀咕。倒是你，上来就对姑娘动手动脚，嘴里不干不净，你这是要耍流氓呢？” 江裴伟是很怵江胄的，被江胄气势一压，矮了半个头去。屋外又闯进来个人，把江裴伟往旁边一拉，正是江大建。江大建上上下下打量了袁媛两遍，嘴上没说什么，那小眼神儿已暴露一切。 就在江胄准备发作的时候，江大建开口了：“阿胄啊，还记得我吗？” 他冲着江胄去，一副倚老卖老口吻，倒把江胄给弄得一愣。 江胄眯着眼睛，看着江大建，“你是建叔。” 袁媛踮起脚边趴在他耳边轻声说：“他是江裴伟爸爸，才认回来没两天。” 江胄扬了扬眉毛，表示知道了。 殊不知这举动又刺痛了江裴伟眼睛，他酸溜溜的说：“袁媛，你怎么谁你都能在一起？你这是没有男人不行了是不是？” 江大建伸手推开他，道：“说正经事！” “对，说正经事。”江裴伟这才道：“袁媛，你承包了村尾的那片竹林地？“ 江胄立马回头，看着袁媛，眸子底下闪过一抹精光。 袁媛点了头。 江大建说：“那就是了。一个女人，还是外姓人，包了我们江家村的地，很难做什么的。倒不如转了给我们爷俩，到时候肯定你有你好处。” 江大建说话很笃定，袁媛注意到，那是通知的口吻。 袁媛：“……” 地铁，手机，老爷爷脸。 江大建见她不吱声，索性拉了张交椅过来坐下，爹味十足道：“叔叔呢，才回来不久。好多情况不熟悉。阿伟又是做大生意的，没空打理。你把地给了我们之后，正好留在这边，打理一下各种琐碎事。” 话都没听完，袁媛的拳头硬了。 第45章 爹味过重 她问：“建叔。那你们打算给我多少转让费？还有，如果让我替你们工作，你们打算给我开多少工资？” 江大建呵呵一笑，说：“都是一家人……曾经一家人，现在也是老熟人了，谈钱，不就是伤感情咯？包地搞事情是能学到很多东西的，学到了本事，哪儿都是香饽饽啦，就别薅叔叔身上的羊毛了。这不是给机会你锻炼？年轻人，吃亏是福嘛。” 袁媛不敢相信，问：“意思就是，不给转让费？” 江大建一脸理所当然：“给村子里也就是二十块钱一亩，你的面子能有村委大？” 话语过于离谱，所以袁媛相信，江大建不是开玩笑。袁媛反而乐了：“那给你们干活呢？” “帮忙的事情，能算钱吗？算钱伤感情。”江大建翘起二郎腿，抖起了脚，爹味十足，“袁媛我告诉你，年轻人不能光看钱，还得有情怀。你老是把眼光放在蝇头小利上，那是不行的。你这种离了婚的女人，已经处境够艰难了，要再没有了事业，就更难了。等什么时候叔叔有空，带你去厂里，跟那些香江老板见见世面。你才知道世界有多大！” 袁媛：“……” 视线一滑，看到江胄的手，不断张开又握拳，张开又握拳。 噫……原来拳头硬的人不止是她。 江大建哔哔了一顿，因为爹味过重，袁媛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看着那两片开开合合的嘴巴，她叹了口气，然后抄起桌子上的搪瓷茶缸，把里头满满一缸凉掉了的茶，兜头兜脸泼了江大建一身。 演讲就此中止，江大建嗷一嗓子惨叫，从椅子上一蹦三尺高。 江裴伟大声夹恶上前：“喂！干嘛动手？！” 话音未落，江胄已上前去，跟他对峙：“因为你们讨厌啊。” 袁媛站在江胄身后，露出半边脸，盯着江裴伟：“你们快滚，做梦还没那么早呢。真晦气！” 是真的晦气！ 她招谁惹谁了，人在家中坐，奇葩天上来！ 江大建抹了抹脸上的水，声嘶力竭喊起来：“好家伙！给脸不要脸，这是逼着我们动手啊！” 江胄傲然道：“你倒是先动手试试看？” 到底是江裴伟心水清一点，扯着江大建道：“爸，不能我们先动手。我们先动手，他就可以动手了！” 江胄的战斗力，那是整个江家村上上下下都不敢估量的存在…… 被儿子一提醒，江大建顿时蔫了，梗着脖子对袁媛道：“袁媛，你就是这么对长辈的吗？” “你这是倚老卖老啊？”袁媛举起手里的茶缸子，“想空手套白狼，肯定是被村委里拒绝了才跑来欺负我这个弱女子！快滚！再敢来哔哔，我就叫人了！” 江裴伟和江大建还真怕事情闹大，江大建先怂，拉着江裴伟，输人不输阵地硬撑着，冷哼：“臭丫头，我记住你了，你给我走着瞧！” 袁媛冲着他们父子两个踉跄离开的背影猛做鬼脸：“劣——” 江胄：“……” 他看着眼前的姑娘，身上穿着的连衣裙勾勒出她健康美好的曲线，腰肢柔软，小腿修长，比往日利利索索的样子平添几分女人味。肩上披着他的衬衫，大，宽，随着她的动作跳动飘逸，脖子肩膀上细腻的蜜色肌肤随之若隐若现。 他移开视线，忍住骤然的燥热，用仅剩下的一丁丁理智道：“袁媛，坐下，我有事想跟你聊聊。” 他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那股和年龄不匹配的强大气场越发厉害了，袁媛坐在了他对面，心里直犯嘀咕：“我明明年纪比他大呢，怎么还害怕……” 江胄说：“鱼骨天线已经弄回来了，你是想要在这里装，还是在家里装？” 原来是说这件事吗？袁媛松了口气，拉家常般道：“在家里吧。你是担心到时候你要回去了对不对？不用担心，那个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上辈子的磋磨，把她练成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能人。 江胄点点头，说：“也好，那明天材料送到，我就直接放那边了。” 袁媛道：“以后我们也可以在家看电视咯！” 江胄笑了一笑，说：“对啊。我们也可以在家看电视咯。妈妈还不大高兴，觉得会分心。我说我们家也没有读书的小孩子，怕什么分心。而且妈妈自己也口不对心，这几天老是往谢大娘家里跑，就是在追《大地恩情》和《霍元甲》。” “这样子。难怪最近总看不到老师人影呢……”袁媛哑然失笑，“那还是自己家有电视比较好，省得麻烦别人。” 她放松下来，笑得正开心，冷不丁江胄突然问：“你承包了村尾那块地，合同多少年？准备干什么？” 袁媛毫无防备，脱口而出：“十年，就堆着，什么也不干。” 话一出口，她立马警觉，硬生生合上嘴巴，抬眼对上江胄那乌沉沉的眸子。那视线就跟要看穿自己似的，叫她心里直犯怵，好像她真的干了什么坏事？江胄说：“那我知道了。” 袁媛眨了眨眼睛，说：“江胄，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所以？” “所以，就算有什么麻烦都好，也不用麻烦你。” 划分得那么清楚，真的好吗？江胄垂下眼睛，也没有跟袁媛说，但他很清楚，她是认真的。江胄想起自己之前打听到的某些传言，看来也不实。 最起码，说她软弱，说她老好人，说她是家里指东边她不敢去西边……这些统统都是假的。 袁媛见江胄不吱声，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就说：“你先出去一下好不好？我把衣服换掉。” 江胄就抬脚往外走，袁媛拉上布帘子，忽然听到江胄在外面说了一句：“你穿裙子，真好看。” 嗯？？？ 袁媛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换上了平时习惯穿的格子衬衫棉布裤，袁媛才觉得自在了好多，可也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在她第无数次无意识地拽身上的衣服时，才从外面回来的董月荷忍不住问了：“袁媛，怎么老扯衣服？” 第46章 她的土地 袁媛说：“没有，就是今天试了一条新裙子，觉得很好看。我好久……我的意思是，之前从来没有穿过连衣裙，没想到是这个感觉。” 董月荷一听，笑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很正常啦！我们学校的新老师，师专毕业的，比你大不了几岁，天天穿连衣裙，可好看了。” 袁媛嘿嘿一笑，说：“等我挣了钱，我就给自己买好多好多新裙子。” 董月荷道：“好啊。到时候老师帮你掌眼！” 看到董月荷批改作业累了，拿下眼镜直揉眼镜，袁媛放下自己手里的书本，走过去说：“老师，我来帮你吧……” 重新戴上眼镜，董月荷微微一笑：“好。还是我们袁媛乖巧。对了，你跟我家阿胄谈对象，他有没有欺负你啊？” 袁媛被问得一怔，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董月荷说：“那孩子脾气暴躁，如果他欺负你，你一定要跟老师说哦。” 老师说话慈爱柔软，袁媛心里暖暖的，说：“没有。江胄很好。” …… 趁着江胄的探亲假还有最后几天，袁媛决定把他的劳动力再压榨一下。 “江胄。来，陪我去看看我新承包的地？” 江胄：“？？？” 破天荒第一回啊，她主动来约自己？放下手里的鱼骨天线组件，江胄欣然答应：“好啊。”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边的小伙子：“邱星，拜托你了哈！” 邱星：“？？？喂！你自己不搞啦？又说要学？？” 江胄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我已经学会了！” 邱星：“哈？？” 眼看着江胄大步流星朝着袁媛而去，旁边两个打下手的，对邱星道：“组长，你战友吹牛皮的吧？组装布线，就连你这个有证有学历的也学了三个月呢，他才跟了一上午，就学会了？” 沉默着，拿起地上一根线，看着整齐漂亮的线头接口，那是江胄的手笔……邱星喃喃道：“不，江胄从不吹牛皮。这厮是真学会了。不，不对，哪怕没完全学会，也学会了八成了。” 真是恐怖，这厮的学习能力强悍如斯。 难怪进了部队不到一年，就成了大家瞩目、呼风唤雨的人物呢！ “所以问题来了……”邱星不禁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院门口，“到底是何方神圣，连我们的江爷，也能一句话叫动？” 打下手的嘿嘿坏笑：“是个妹子！长得蛮高！” 邱星震惊：“妹子？！” 他战术后仰，调整角度，想要看，却只看到江胄用自行车驮着一个妹子，只剩下个背影。 袁媛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的：“那个就是邱叔儿子？你说你们是战友，我以为他和你一样还在部队里呢。” 江胄说：“他退伍回来了，安排在电信局里当技术员，现在是技术组长啦。邱叔很发愁，他的饭馆没有人继承了。可电信局又是铁饭碗，两边为难。父子两个正在扯皮呢。邱星说，他烦透了那些锅碗瓢盆，哪怕以后不在局里上班，也不跟餐饮打交道了，要跟电子元件打交道。” 言者无心，袁媛喜道：“咦，那很好啊！未来二十年肯定是电子的世界，倒腾那玩意儿能挣好多钱！早下海早起步早好啊！” 这是后世人人都知的常识，她现在也有些刻意提点的味道。既然有技术，有人脉，为什么不去鹏城碰碰运气？ 江胄放慢了车速，缓缓道：“袁媛，你想法很多嘛？这才承包了地，地还没看明白呢，心思又飞到鹏城去了？” 袁媛没有看到，男人眼底带了一丝冷淡和失望。但她听出来了，嘴角边笑意一淡：“江胄，有话直接说。” 他说：“有想法是好事情，可世界上从没有鱼和熊掌一起到手的。作为……朋友，我多口劝你一句，你可别跟那谁一样，好高骛远了啊。” 袁媛静默了一瞬，“你可以直接说名字的。” 江胄说：“名字不重要，我希望劝你的话能听进去。” “江胄。我亲爸已经死了好久了。而我没有再认一个新爸的打算。”袁媛说：“你别跟我说教哈！我可是把你当成很好很好的好朋友的！” 说话间，她已经跳下了江胄的自行车尾架，大步流星地往那竹影婆娑处走。 江胄皱了皱眉毛，溜着车，跟她保持肩并肩：“姑娘，你脾气也太大了吧？我就说了一句。” 袁媛侧脸给了他一个白眼：“你这一句里，味道不对。” “人生在世几十年，怎么可能每个人每句话都对味？” “江胄，别跟我说教！” 袁媛语气很冲，走得也越发的快了。江胄比她多了两个轮子，竟要蹬着才能跟得上她。他脾气也有些被勾了上来：“我是真的担心你！” “呵呵，那可真的谢谢你了！” 袁媛索性往前跑了起来，一口气跑到了一丛琴丝竹旁边，她才停下，喘着粗气，从口袋里摸出确权文书，核对着土地标志物和面积。江胄跟在她身后，就跟一条大狗狗似的。 袁媛没有理他，她后悔死了，干嘛要把他叫出来啊！结果忙帮不上，还给自己添堵……她索性低下头来，专心找标志物，“东起琴丝竹丛，西至何木林下，南至铁路，北到环山渠二号水闸，合共10.5亩。哟西，还多送了半亩，厚道！” 哟西！意外惊喜！ 半亩地，三百多平方咧！！ 可以多造一排房子了！！ 大狗狗垂着尾巴跟在袁媛身边，看她拿着确权书往竹荫底下一顿，眯缝着眼睛瞄来瞄去，嘴里还跟神棍半仙儿似的念念有词，江胄没话找话：“你在嘀咕什么？” 袁媛不理他，他又重复了一遍，锲而不舍的，让她不理不行了，就淡淡的道：“我在琢磨着，这儿的地上标识太不清楚了。现在旁边还没有人承包，无所谓。日后如果有人包了那些荒山，就说不清楚了。我想要想个办法，让这边边界清晰点。” 说到这里，她有些失望，看着那稀稀拉拉的竹子，说：“他们老是说这边地是竹林地，我以为是真的竹林呢。谁知道是中年男人发型特色的竹林，稀稀拉拉，屈指可数！” 第47章 时间管理大师 江胄一般不笑，除非忍不住：“噗。中年男人招你惹你了？” 袁媛却没有笑，还很严肃：“真的啊。” 远处传来风声，吹得竹林哗哗响，袁媛眯着眼睛凝视远方，看不清那水闸所在。她站起来想要看清楚一点，后脑勺风声掠过，“啪”一下子，一条三尺多长的竹叶青被江胄打落地上，江胄手里树枝死死摁着蛇七寸，直看到那蛇抻直了一动不动，才放开了手。 袁媛：“卧槽！！” 眼看着江胄接二连三地，把好几条蛇打了下来，袁媛吓得脸都白了。江胄把她拉到一边去，“没事了。” 刚才的怒气飞到了九霄云外，袁媛情不自禁抓住江胄胳膊：“吓死人了！！” “没事。”江胄说：“这些竹叶青最爱躲在高处，偷袭行人。到时候你去兽医站买点驱蛇药回来用上，就会好很多。” 拉着袁媛，跨过已经干涸的排水沟，他带着袁媛走得远远的，一边走，一边低头打草。袁媛跟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满脸又乖又怂的，江胄不禁微微一笑：“还生气吗？” 袁媛：“……” 讪讪地挠了挠鼻子，她说：“我也没有说是很生气啦，就是说话声音大了点而已嘛。” 江胄说：“哈！很好，就是声音大了一些！” 实在是被笑得老脸通红，袁媛麻溜利索岔开话题，指着地上说：“江胄。你看看，这儿地块上还有好多药材，可以雇两个妇女来挖一挖，把能用的东西挖出来。然后随便种点儿什么，把地占住了就行了。” 抬起头，看着那被风吹过的地方，她忽又眼前一亮：“对了。我想起了，这边可以种一些树篱啊！用大树来做墙，这就不怕被人越界了！” 江胄也学乖了，不再说教，双手抱臂，“呵呵。姑娘。你说得好听，知道这里面多大工程么？” 袁媛挺起胸膛，道：“怕什么！我这不是还有本钱么！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怎么的，你觉得我做不成？” 江胄说：“不，我相信你。不过……咳咳，算了不说了。” 袁媛看了他一眼：“你说啊？” 江胄眼底竟然闪过一丝委屈：“怕说了你又不高兴，觉得我满身爹味。” “呃。”袁媛眼珠子转了两转，“好吧，该说就说嘛。” 严肃了脸，江胄道：“还不是担心你精力有限，顾不来。又要弄房子，又要搞田地，你华侨商店文小姐那边，也才刚刚起步而已。就算你有本钱，也没办法把自己劈开三块啊？” 原来他担心这个，袁媛忍不住笑了，一边笑，一边感动。 江胄还是年轻，没见过后世的时间管理大师。 ——恰好，她就是一个时间管理大师，那都是上辈子被江裴伟磋磨出来的！一边管家里的污遭烂事，一边管公司的事，偶尔还得充当工具人，帮江裴伟赶走他身边的莺莺燕燕。袁媛开始还很开心，觉得江裴伟专一，手撕绿茶起来格外起劲。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是江裴伟故意把她推出去的，为的是不能让徐晶晶脏了手，烦了心！ 现在重生回来，虽然交通和通讯都不方便，不过相对应的，人们做事节奏也慢。 她胸有成竹，笑嘻嘻地道：“用不着把自己劈开三块，这些都是为了我们过好日子而做事。为自己做事，不忙碌上心一点，怎么行？” 江胄嘟哝：“就算这样，也比不上身体健康最重要。” “你再能蹦跶，也就是个年轻女孩子，身子骨有多能扛？” 袁媛听了，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不禁鼻子发酸。 这个奇怪的人，原来在关心她啊？ 这一天袁媛和江胄在地上忙了一天，给自己的地标记上。 江胄说，地不能丢荒，真丢了十年，这片地就成了无主地了。所以随便种点什么上去都行。袁媛思考过后，从善如流，她决定种点容易种活的鸡蛋花和金银花。 这两种东西，都是食药两相宜的，市场需求量很大。 从商城里带出来的那套书，所有知识都牢牢地印在了袁媛脑子里，她说起种植、护苗、灌溉、施肥、除虫、仓储……头头是道的。江胄对她刮目相看了，眼神亮闪闪的：“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你懂得还真多啊！” 这么一夸，倒是把袁媛夸得不好意思了：“过奖过奖，我都是纸上谈兵。实际上从前在家里，也是打下手而已。” 江胄手里拿着铅笔头，把需要疏浚的地方在他自己才看得懂的地形图上做了标记：“你娘家是做什么的？” 袁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呃……” 没想到，江胄先歉意道：“对不起，我不该问的。你和你娘家人应该关系不大好吧？” 袁媛苦苦一笑，反问：“你觉得呢？都跑上门来甩我耳光了。” 江胄说：“打是亲骂是爱。” 袁媛一愣，要想发火，看一眼江胄，才醒悟过来他在开玩笑。她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拍了江胄一下，道：“这爱给你你要不要？” “谢谢，我不要。” 嘻嘻哈哈打闹了一阵，袁媛心情好多了，江胄跟她说，在村子里找雇工可以找江白雁帮忙，“你别看雁叔平时笑嘻嘻、软绵绵的样子，他可是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他平时也没什么喜好，就喜欢抽个红双喜，喝点儿好酒。你找他帮忙，比海叔要好说话。海叔太忙了。” 袁媛忙一一记下，道谢不迭。 仍旧骑着自行车回去，袁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出声。江胄在前面问：“笑什么？” 袁媛说：“我突然想到一个笑话，有个女孩子去相亲，然后别人问她想要什么。她说，要找个有钱的。然后还说，‘宁可坐在宝马车上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后笑’。” 可是她现在啊，就是坐在自行车后笑了。 时代不一样，这年头，坐自行车后笑也很不错啊。 江胄听了，问：“宝马车是什么？” 袁媛：“……6” 回忆了一下，这年代宝马有没有传入国内，发现自己钢铁直女，实在不关心车子，无从回忆起来。 第48章 竹林密话 没法回答江胄的问题，袁媛就含含糊糊的说：“听说是个名牌汽车。” 江胄说：“跟桑塔纳差不多吗？” 袁媛汗哒哒的，道：“那你可问到我了。我怎么会懂。” 所以，江胄并不明白她的笑话，她说了个寂寞。 “看啊，袁媛和阿胄两个，感情真好，有说有笑的，跟糖黏豆似的呢。” 在袁媛看不到的树荫底下，正在纳凉干活的三姑六婆们远远看到他们经过，就开始八卦了。袁媛果断离婚，又火速跟江胄处对象，给保守的村子里冲击还是很大的。有个跟齐宝莲交好的阿姑撇着嘴，不屑道：“穿得花枝招展地，成天不是往镇上跑就是往外面溜达。睡完这个睡那个，就不是好人家的女人。难怪娘家人也不要她！” “对啊对啊，春姑，你也看到了吧，那天她亲妈杀上门来，迎面就是一个大耳光！那可真的是被气坏了啊。“ “话说回来如果我家女儿以后离婚，我也打断她腿，我们家的脸都丢光了！不说那么远，就现在，我也叫我家女儿离袁媛远点，别被带坏了！” “不是啊。你女儿不说，你儿子不是在村口木厂里打工？他们这几天在给江胄家干活啊，这不是已经学坏了吗？！” “啊？！那不行，我得跟我儿子说说去！” 众人见春姑起身要走，旁边八姑一把拽住她：“阿春，别冲动。木厂工资可不低，你家还有田要种，又进不了城打工。你就打算没有了那一个月八十多块钱的工资？” 一片称是中，春姑却胸有成竹道：“不啊。我早就想叫我儿子辞工了。东家不打打西家，可以去给裴伟打工啊！” “什么？江裴伟？！” 春姑神神秘秘一笑，道：“你们都不知道吧？裴伟可真的很叻仔，在镇上开了公司，现在每个月几千几千的进账！就这两个星期，已经拿了快五千块钱回家了！我跟他说一声，让我儿子跟他去镇上学本事，哪怕看个门口呢，也比在木厂里流汗流血的要体面啊！” 大家这才明白，一片怨声：“春姑，你不厚道了，有这种好路数不跟我们说！” “阿伟是不是还要人的啊？女的要不要？我大女儿今年初中毕业了，不打算让她念书啦！” 春姑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女孩子就算啦，阿伟不会要的。他说，怕他女朋友介意！” 众人又大惊：“什么？！阿伟也有新女朋友了！” 说曹操，曹操到，摩托车的声音又从村外响起，带着头盔墨镜穿着挡风皮衣的江裴伟带着徐晶晶，风驰电掣地进了村，徐晶晶的白裙子迎风飘扬，瞧得不少人直了眼睛。 春姑挥着手，大声朝江裴伟打招呼：“喂——阿伟——” 江裴伟却理都不理她，径直在大榕树下开了过去，把离最近的春姑呛得睁不开眼睛。哄笑声中，八姑幸灾乐祸道：“喂，阿春，人家阿伟不理睬你呢。你儿子还是先别辞木厂的工作了吧？小心两头不靠岸啊！” 春姑：“……” 摩托车离江裴伟家还有一段距离，江裴伟减慢了车速，徐晶晶道：“人家不想去你家了，找个像样点儿的地方好好聊事情行不行？” 江裴伟道：“之前不都是在家聊的么。这些发财诀窍，我怕隔墙有耳。” 徐晶晶拿出手帕纸捂住鼻子，皱眉道：“可是之前你家里是香香的，最近几次过来，一次比一次乱。难道你觉得人家应该在垃圾堆里呆着？这次我带来的单子，可是五位数的，而且稳赚不赔！” 一听到“五位数”，江裴伟心痒难熬，满脸堆笑：“那，你想去哪里？村子里也没有茶馆。只有小卖部前面有两张凳子可以坐着的，太阳又毒辣。” 徐晶晶指了指远处：“我看那边风景不错，就去那边吧！” 她指的地方，正好就是村尾的溪水旁，紧挨着袁媛的竹林地。江裴伟现在正是对徐晶晶神魂颠倒的时候，一口答应了：“嘿嘿，你说怎样就怎样啦。” 小溪旁，苦楝树下，树影阴凉，抬头看，不远处竹影婆娑，确然是个清雅所在。徐晶晶打着太阳伞，一点点地给身上涂防晒油，这些东西都是舶来货，她涂得起劲，江裴伟也稀罕得不行。 江裴伟要跟徐晶晶吹牛逼，指着那竹林说：“看到没有，那些都是我们村的地。现在没有人要。等攒到了本钱，我就回来包地。就跟香江那些大老板那样，炒地皮，那才叫挣钱。” 徐晶晶笑眯眯地夸道：“裴哥，我就喜欢你这种有想法的男人。比镇上那些只靠吃地租的二世祖强多了！” “公司那边，注册的怎样了啊？法人代表是我不？” 江裴伟眉开眼笑，伸手去搂徐晶晶的纤腰：“那必须是你啊！注册好了，营业执照都拿回来了！你刚才说那笔单子是不是真的啊？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老板？” 轻轻一扭腰，躲开了江裴伟的毛手毛脚，徐晶晶说：“当然，约了后天，在华侨商店那栋楼一楼的咖啡厅见面！你记得到时候穿得好一点！” 她说一句，江裴伟答应一声，末了道：“晶晶啊，这种一百块钱买进来，一万块卖出去的好生意，连飞哥都没有门路。你可真有本事。” 千穿万穿，马匹不穿，徐晶晶欣然受落：“那当然啦。” 江裴伟话音一转：“不过呢，女孩子抛头露面，始终不方便的。找个机会，你带一带我去都见见面，接触一下这些资源。以后交给我，你就不必这样辛苦了。” 原本从小包包里掏出个化妆镜，揽镜自照，时不时抿一抿涂了口红的嘴巴比个嘟嘟嘴的。徐晶晶忽地脸一板，“啪”地一收镜子，说：“我跟你说多少次了，现在还不到时机。” 江裴伟怕她生气，忙俯首帖耳，连连求饶。 徐晶晶对他的跪舔之言似听非听的，左顾右盼地，忽然眼睛一直，“哇，那个男人是谁？长得真好看！” 第49章 徐小姐，你礼貌吗？ 竹林旁边，有个年轻男人正低头看图纸，头发一点点长了，刘海散落在额前，遮盖着他刀锋似的眉眼，身量挺拔得像一棵树，肚脐眼下全是腿。因手是拿着那份大图纸的，整条手臂上肌肉分明，充满了张力。 正好那男人抬起头来——正是江胄。 江裴伟一愣。 危机感重重而生。 徐晶晶说：“咦，那个不是你的前妻吗？” 应声看过去，只见袁媛从竹林里出来了，原来那里面隐蔽处有一条小径，依稀可见一个木板打的门。袁媛把自行车推到江胄身边，跟江胄快速说了几句什么。江胄微笑着回答了，收起图纸，接过自行车。 袁媛就自然而然地跃上了他的自行车后座，动作优美，蝴蝶似的。 徐晶晶脸色“刷”的一下，笼上了阴翕，眼底夹杂着不屑和愤恨的复杂光芒一闪而过。 江裴伟和徐晶晶两个看着江胄用自行车驮着袁媛去远了，他们没有被发现，因为袁媛一直在说，江胄一直在听，他的嘴角始终勾着，带着微笑。 彼此间的气场亲密得插不进任何人。 徐晶晶酸溜溜的道：“裴哥，那男的是谁啊？你们村的吗？” 同样也是酸溜溜地，江裴伟冷哼一声，道：“别看那男的长得有几分狗模样，不过是个初中没毕业的走关系的后门兵！他还有暴力倾向，早几年，把学校里的老师打得尿血咧！” 徐晶晶一听，打了个冷战，眼底刚刚燃起的兴致勃勃瞬间熄灭，道：“算了算了。那配你前妻可真的绰绰有余。” 江裴伟道：“可不是，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他可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什么不妥。 徐晶晶也觉得没什么，她看了看时间，说：“要去村委盖章。我们走吧。” 两个人赶在村委下班之前，去把一份文件盖了章。江裴伟当然没有错过这个吹嘘自己的好机会，把开公司的事情吹得满村委乱飞。 “你看看，海叔，当初大家都说我留下袁媛那五百块钱嫁妆过分。可是现在怎么样？五百块被我滚出一家公司来了！” “这还只是开始。等我做大了之后，就可以上市了。到时候赚钱多过霍英东！” 注册资金三万块明晃晃地刺着村委众人眼睛，大家全都哑了火，对着江裴伟，自是一番夸赞，跟之前完全两样。 “裴伟这孩子，从小就是有想法有出息的。现在加油努力干，以后叔伯们靠你多关照啦！” “裴伟，你公司什么时候开起来啊？缺人就跟你红姐说啊，红姐这边给你张罗。白雁叔也可以。” 江白雁赶忙接上：“那是那是。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哈！” 徐晶晶看到江裴伟在村委里有面子，脸上也就有了光彩，嘴角边有了笑模样。江裴伟散了一圈烟，手续也就办好了，拿着证件，拒绝了村里人挽留吃饭，对徐晶晶说：“我们还是回镇上去吧？最近刚开了家冰室，环境很不错。” 徐晶晶笑道：“好啊。” 黎英红在旁边摇头晃脑的羡慕：“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吃饭也要去冰室，又贵又吃不饱。” 江裴伟呵呵笑着敷衍完毕，带着徐晶晶走出村委会。 一抬眼，看到袁媛坐在地塘斜对面的小平房前面，借着天光看书。 她侧着脸，小圆鼻头，长睫似扇，低垂着，粉圆子般的唇瓣不点而红。挽起裤腿，露出两条又直又细的腿，头发扎成丸子状，低着头，衬衫衣领略有些松垮地向后扯起，细腻修长的脖子优美弯曲着……自从离婚之后，每一次见袁媛，她就更加漂亮一点。 江裴伟看得失了神。 身旁飘来阵阵香风，江裴伟闻着味转脸，看到拿出一张新的手帕纸不断扇风的徐晶晶，又把袁媛抛在脑后了，满脸痴迷笑：“晶晶，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把摩托车开过来。” 徐晶晶摸出墨镜戴上，“嗯。” 摩托车停在院子外面，有点儿远，江裴伟走开之后，徐晶晶看向除了翻了个页之外，一动不动的袁媛，走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 袁媛皱了皱眉头，不想理睬徐晶晶，索性装没听见。徐晶晶一下子不高兴了，故意挡住了袁媛头上的光线：“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啊？什么态度？” 书，是看不下去了。 袁媛合上书本，站起身来。 于是轮到徐晶晶要仰脸看着她…… 徐晶晶还穿着高跟鞋呢。 袁媛低头俯视着徐晶晶，说：“徐小姐，打扰别人学习是很没有礼貌的。你没有人教过吗？” 徐晶晶向后退了一步，仗着隔了墨镜，起劲地瞪着袁媛：“人问你问题，你不回答，你不也没有礼貌？” 袁媛说：“啊对对对，我叫袁媛。行了吧。告辞。” 她是真不想跟徐晶晶浪费时间，她才把原属于江裴伟的地抢到手，要做的事情有很多。现在跟徐晶晶多纠葛一分钟，都是对重生的不尊重。 眼见袁媛转身要走，徐晶晶向前伸手，抓住她衣角：“刚才用自行车搭你那男的是谁？” 袁媛一扬眉毛：“你找他，有事？” 徐晶晶扬起嘴角：“没事就不能认识认识了？” “呃。那你自己去问他啊。”袁媛有些无语，“你来问我干什么？” 天地良心，她是真的觉得那纯粹浪费时间。也不晓得徐晶晶想到了什么，笑容高傲不屑：“你这是害怕了？怕那男人喜欢我？” 袁媛：“……” 她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了自己别翻白眼。淡淡的说：“你高兴就好。” 她又想要走，江裴伟开着摩托车过来了，徐晶晶对着他一扁嘴，道：“裴哥，你们这边的人好没有礼貌啊。我好声好气的问这个姐姐事情，她竟然不理我。” 江裴伟一听，立刻上前：“袁媛，你站住！快给我女朋友道歉！” 袁媛一脸莫名其妙，甚至觉得有些好笑：“脑子有毛病。你女朋友管我问别的男人名字，你还帮着她啊？” 第50章 江裴伟放出的流言蜚语 “江裴伟，你心胸可真够宽广呢！” 袁媛真的很难不嘲讽江裴伟，活了两辈子，他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什么？！”江裴伟一听，脸都绿了。他扭脸质问徐晶晶：“什么男人？！” 徐晶晶却不是好拿捏的，抱着手臂高傲道：“你管得着吗？那是我的自由！” 江裴伟低声嘶吼：“可你答应过，等公司开起来之后，你就和我在一起的！你现在又去问别的男人，难道你还想多勾一条船？” 听着这俩货对话，袁媛心里直吐槽：大哥，上辈子徐晶晶进了公司之后是出了名的茶，跟你妈一个品种！她不勾多一条船就见鬼了！ 不过她这辈子是只想对江裴伟和徐晶晶尊重祝福锁死然后一块儿打包送去地狱的，就不多嘴多舌了，活动一下身子，抱起书本，说：“你二位慢慢耍花枪，我不奉陪了。” 袁媛走进了屋子，关上门还听到江裴伟在外面质问徐晶晶：“你打听的人是不是江胄？” 徐晶晶委屈娇嗔道：“好，你信她，不信我。我就知道，你不爱我！” 不能说蛮不讲理，只能说毫无逻辑，江裴伟秒软：“晶晶，晶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不爱你呢？我最爱你了，你知道的。” 江裴伟还故意喊得很大声，刻意想要让袁媛听到。 然并卵，袁媛又不是从前那个恋爱脑，关上门来纹风不动。 这俩双簧戏唱着没劲儿了，也就骑着摩托车走了。 村委会大院是公家地方，屁大点的事情瞒不过人。等袁媛过了半个小时之后出门煮饭，故意落在最后下班的黎英红凑过来，挤眉弄眼的：“小媛，怎么样，你有没有后悔？” 袁媛：“后悔啥？” 黎英红说：“和江裴伟离婚咯！你看看，车进车出，开公司，赚大钱。很快就可以住洋楼养番狗了。你这是放过了泼天的富贵啊！” 袁媛一脸不为所动，甚至手里淘米的动作都不曾慢半分：“才不会。相反，我很庆幸干脆利落地离婚哦。” “我才不信。”黎英红直摇头，“哎呀，我也明白你感受的啦。放走了个金龟婿，你心里难受，硬撑着面子嘛。” 袁媛把手里的饭煲一顿，认真地看着黎英红，说：“还真的不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如果不是及时跟江裴伟离了婚，我又怎么会跟江胄认识熟络，还处上了对象？” 黎英红目瞪口呆。 袁媛勾了勾嘴角，笑道：“红姐，在我心目中，江胄甩江裴伟九条街。江裴伟啊，给江胄提鞋都不配！” 黎英红半信半疑：“可是村子里的人都说，你是借江胄来气阿伟的。实际上根本就是对阿伟欲擒故纵……” 袁媛道：“谁说的？” 黎英红不语。袁媛心里就跟明镜似的：“我猜，要不是江裴伟自己说的，要不就是他妈说的。” 黎英红嘿嘿笑，“都有，都有。红姐也不是故意给你找不自在啊，就是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些事情，搞清楚比较好，免得有误会嘛。我们村子里的人，比较保守一点，年轻人如果胡搞，传出去，对村里的名声不好。” 妇女主任，有这个婆妈心也不奇怪，但袁媛不嗔不怒，一脸坦诚地看着她，说话口吻也很平静：“那现在红姐认为，我有没有口是心非，我在男女关系方面，又有没有乱来呢？” 黎英红顿时尴尬起来，连连摆手：“那不能够！你是离了一个，再谈一个的，虽然，虽然谈的快了点，你先来后到的分很清哈！——那些风言风语，是真的没有吧？没有就好咯！” 袁媛道：“是真的没有。下次你要再听到江裴伟他乱说，你就来告诉我，我大嘴巴呼他，见一次打一次！” 黎英红没想到袁媛反应这么大，吓一大跳，一双手越发摆得打扇一般：“没必要没必要。大家都是一条村子里的，哈哈哈，红姐知道了，你红姐也会管着村子里那些八婆，让她们别再胡说的！” 送走了黎英红，袁媛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她去找江胄，说：“江胄，有个事情，你能帮我吗？” 江胄正帮董月荷修自行车，两手黑乎乎的，全是油，头也不抬地说：“你说。” “你教我一些适合女人的防身术。”袁媛活动着拳头，“你很快要回去了，家里只有我和董老师两个人。我要想办法保护自己。” 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江胄眸子底下，闪过一丝惊讶：“学那个，很辛苦的哦。你受得了？” 袁媛斩钉截铁道：“当然。都是农村出来的，又不是什么身娇玉贵大小姐，怎么会受不了？” 江胄倒也爽快，“行啊。我教你一些套路，不过想要能够实战，就得靠你自己多加练习。”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第二天一早，江胄晨跑回来，就在院子里吊了个沙包。 被早早叫醒，也跟着跑了两公里的袁媛，气还没喘均匀，看着那沙包，有些傻眼：“啊这？” 江胄说：“一力降十会，任何事情先从体能开始。体能上去了，随随便便一拳就能有雷霆万钧之势。” 袁媛听了觉得有道理，鸡啄米地猛点头。 江胄又话锋一转：“不过呢，跟人死拼其实是最笨的。最好的办法，是找武器，棍子板砖水管什么的，往人身上呼，呼完了跑路。这就对了。” 袁媛：“……” 她翻个白眼，吐槽：“一点也不帅。” “换句话说。”江胄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吐槽，“上次你抄鞋子揍你前夫，那是相当的正确。” 袁媛再次翻白眼：“……啊，那我可谢谢你了。” “不客气。”江胄板着脸，严肃得很，“好了，我们开始吧。你看看我给你示范。假设这个沙包就是敌人，首先要注意身子，要侧身对着对方。脚底下脚步也要相应地斜斜的，然后视线是平视对方眼睛，一般来讲，对方要打你的话，首先眼睛会落在他想要攻击的点，然后再出拳。如果你看着他拳头的话，那就慢了……” 她乒乒乓乓地练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打沙包，整个人累成了汗人，江胄看到了就说：“好吧，今天的练习就结束了。” 第51章 一小笔意外之财 “哎，怎么才过了二十分钟？”袁媛觉得自己胳膊都快要抬不起来了。江胄满脸“这不很正常”的表情，说，“你能坚持二十分钟就很不错了。这才不到八斤的沙包，充其量只能叫沙袋。等往后再慢慢加。” 好吧，听人劝吃饱饭。 袁媛把护拳的纱布拿了下来，这才开始了一天的事。 从此以后，她打沙包养成了习惯，一直坚持了下来。 “各位大婶，大妈，大叔，把地里可以入药的都清理出来。堆在那边的木板上。” 竹林地一角，就地取材地搭起了竹木凉棚，里面贴墙七八个架子，上面摆放着三尺多直径的大圆匾。 这块竹林地，外表看着平平无奇，实际上真是个宝地！竟挖出一二十种药材——不是十分名贵的品种，却长得很肥壮，且纯野生！到时候卖给刘药头，该给不给的，也是一小笔意外之财。 “今天一天，明天下午三点，拖拉机准时进场。所以辛苦大家，中午直落了。饿了渴了，茶饭在树荫底下，直接吃就好。拜托大家啦！” 袁媛话音落，八姑帮着喊：“都辛苦点，都辛苦点。袁媛一个年轻人做事不容易啊！” 袁媛拿了个简易大喇叭，跟着喊：“工钱日结，每人每天八十块钱。收工之后由每个组的组长验收合格了，就去找白雁叔支领！清不清楚？” 来帮工的村民：“清楚！” “那大家去干活吧！” 村民们四散开去，袁媛从垫高脚的椅子上下来，把大喇叭还给八姑，道：“八姑，白雁叔，这次多亏你两位帮忙了。” 八姑笑吟吟道：“哪里哪里，应该的。反正最近农闲，在家门口打工不也是挣钱。” 袁媛看着以小组为单位，四散在周围干活的人们，怅怅地叹了口气：“八姑你说得在理了。什么时候我们村子里的人可以在家门口工作，那就好了。” 八姑怪怪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天方夜谭呢？东南西北中，发财到广东！我们能托生在这省份里，已是烧了高香了。这边去省城也就是四个多小时的汽车，还想要怎样？” 这时，旁边忙着把要干活用的茶几马扎从自行车尾架上卸下来、支棱开了摊子，白雁摸出一根红双喜，想要点，被八姑瞪了一眼，就没有点烟，把烟别在耳朵上：“袁媛说的话听着浅，想着深。她的意思是，有那一天村里人不用出去打工，那就说明可以在村子里工作了，村子已经跟外面一样有钱了呢！是不是这个道理？” 袁媛肃然起敬，“白雁叔想法深远。” 记得前世，江白雁也是村子里首先创业的几个人之一。在新建好的国道旁边做生意，也首先在村子里建起了大楼房。只可惜他身体不好，不到五十被查出了肺癌，两星期人就没了。他死了之后，儿女没有那脑子，只敢守成不敢创新，渐渐被时代抛弃，无声无息。 如今有机会跟江白雁深入接触，袁媛发现，他能够在两三年之后抓住国道通车的机遇创业成功，一点都不出奇。 嗯，看看他时不时把耳朵上别着的香烟拿下来放鼻子前嗅……烟瘾这么大，得肺癌也一点不出奇…… 袁媛思忖着怎么提醒江白雁定时体检，八姑大惊小怪的声音震耳欲聋：“快看看，那是谁家的大老板啊？开小汽车来的哦！！” 袁媛手搭凉棚，看了过去。只见一辆银色桑塔纳，停得老远。车上下来几个穿夹克衫的人，指指点点地，派头十足。八姑说：“咦，那个不是裴伟吗？” 她挥手跟江裴伟打招呼，江裴伟却理也没有理她，没一会儿上车走了。八姑老大没趣，揉了揉鼻子，给自己找脸面：“他们肯定是没有看到我。” 袁媛垂了垂眼睛，心里暗暗思忖：“江裴伟没有拿到地，干嘛还在这边晃悠？” 事出反常必为妖，她太了解江裴伟了，没有好处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做。 刚才他指指点点的，是自己的地？ 一个念头渐渐浮现出脑海里。 …… 桑塔纳小轿车上，江裴伟一脸自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吹牛逼：“曾老板。你也看到了，我们培生公司有地，有员工，有办公室，很有实力的。你选我们合作，绝对不亏！” 他抢着说话，把坐在曾老板左边的飞哥撇一边去了，完全没有理会飞哥那不满的眼神。 曾老板戴着墨镜，看不出神情，只淡淡道：“看起来是挺像样。真没想到，现在内地发展这样快啊……然而，只有一块烂地，那些工人看起来也跟农民似的，素质跟不上。日后还得投入人力物力成本，我得回去跟我的会计商量下，再做决定。” 江裴伟有些不解：“曾老板，你不是要看我实力吗？实力看到了，单子给我就行了。回头我肯定能够完成。你何必再费周折，要往这儿放工人？” 曾老板呵呵一笑，飞哥抢着说：“这你就不懂了吧？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一听这话，江裴伟后背上，冷汗就下来了。正好曾老板要上厕所，车子停了下来，曾老板找了个大树解决。江裴伟揪住了飞哥：“飞哥，之前说的不是那样啊？你知道，那块地不是我的。要是穿帮了，大家一锅烩！” 飞哥脸色也很难看：“你现在知道求我了？刚才你不是挺嘚瑟？我以为你想自己全吃了这单！” 江裴伟忙堆起笑脸，“怎么可能。飞哥你这是误会大了去了！我那，我那不都是演戏么！” 他一边说，一边把个大红包就推到了飞哥怀里。飞哥掂了掂红包分量，板着的脸才算有一丝松弛：“那还差不多。阿伟，出来混，一定要讲义气！如果要过桥抽板……那你做了初一，就别怪飞哥我做十五啦！” 威胁味道可以说很浓了，江裴伟却唾面自干，笑着说：“那现在你帮我说两句？那单子接下来转包给别人，我们就是十倍利润代代平安了。何必要搞那么多玩意儿。这年头，做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谁还傻呵呵的搞实业厂房啊！” 飞哥显然也是赞同江裴伟说法的，拿捏着架子，说：“行吧。” 说话间，曾老板放完水回来了。 江裴伟和飞哥背转身拉开距离，一副不熟的模样，等着司机招呼他们上车。 回到了车里，飞哥果然不动声色地，帮起江裴伟说话来。他拍着胸脯帮江裴伟说他有地有人有实力，之前飞哥又跟江裴伟演戏扮做不熟的模样，就叫曾老板相信了。 “行吧。那前期的订单，就交给江裴伟。” “谢谢老板关照。” “但是陆飞你这个联络人，也要跟紧一点。我是为了降低成本，才选择到大陆的。不意味着对质量要求放松哈。你知道啦，欧洲佬，特别是德国佬，很龟毛的。” 对曾老板的告诫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飞哥和江裴伟两个，沉浸在接到外资大单子，原地飞升的喜悦中，不能自拔。 第二天，那辆桑塔纳车子又来了。 在袁媛的地块帮忙的村民们见过了一次，第二次就淡定多了，该干嘛干嘛。下午拖拉机进场平整地块的时候，掀起了一个全场的小高潮，大家一边跟在拖拉机后面看，一边啧啧称赞：“拖拉机真好用。袁媛舍得下本钱啊！” “现在有钱就能租了，好得很！以前有钱都租不着呢。还是改革开放好啊……” 袁媛对着同样也是租来的拖拉机司机比了个耶的手势，示意他继续干活。她自己一闪身，消失在竹林另一边，朝着那桑塔纳跑去。 “你看，他们拖拉机进场了，效率相当高啊。”飞哥拦着曾老板，说着好话，“平好地之后，就可以开始动工了。” 曾老板点点头：“好。我们先回去吧。可以叫秘书准备合同了。” 飞哥眉开眼笑：“好。” 车子刚发动，冷不防一个女人打横冲出来，司机踩了一脚急刹车，车子停了下来。飞哥探身出来高喊：“你有没有搞错！走路没有带眼睛的吗？！” 袁媛张开双臂，拦在路上：“你们是什么人？怎么鬼鬼祟祟的，一直在盯着我的地？！” 飞哥一听，慌了，打开车门下来走到袁媛跟前：“哪儿来的乡下妹，想要碰瓷吗？” 对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大男人，袁媛丝毫不慌，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曾老板听出点东西了，拿下墨镜，问：“阿飞，这女的说，那块地是她的？” 飞哥道：“肯定不是啊！村子里封建观念重，从来没有说把地租给女人婆的先例！老板，你别下车，安稳坐着，保护好自己。让我来解决这女的！” 袁媛躲开阿飞，对着曾老板大声喊：“你是他们老板？！是不是？！你不下车，肯定有鬼！我们这边才刚抓了一窝间谍！你不会也是间谍吧？！你不跟我解释清楚，我可要报公安啦！” 飞哥急了，对着袁媛举起砂煲大的拳头：“死八婆，你啰嗦什么？！” 袁媛正气凛然，大声呵斥：“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想要动粗吗？！” 他们在地里，慢慢地，有在干活的人从地里冒出来，盯着这边。 飞哥还想要继续耍横，曾老板发话了：“阿飞，你一边去！” 他下车走了过来，来到袁媛面前：“小姑娘，你说那块竹林地是你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那必须是我的啊！”袁媛对着这个明显来头不一般的大老板也是半点不怯，“我出钱，我雇人干活，我请来拖拉机整地。我是活雷锋嘛，不是我自己的地这般上心？” 曾老板：“……” 旁边的人围上来了，在旁边听着，不知道谁说了句：“有道理。” 飞哥扯着嗓门喊：“你上面肯定有老板的啊！拿着老板的钱做事还冒充老板娘……啊，不对，你不就是江裴伟的老婆吗？靠，曾老板，对不起，我错了，这是真的老板娘！” 曾老板拧着眉毛，看向袁媛：“你是江裴伟的老婆？” 曾老板想的是，如果是江裴伟老婆在帮忙打理竹林地，那倒没什么问题。 袁媛飞快地说道：“飞哥，我跟江裴伟早就离婚了！” 曾老板原本都放松下来，在点燃了，被她吼了这么一嗓子，手一晃，打火机灭了。飞哥冲上前去，一把捂着袁媛嘴巴，扭脸对曾老板满脸堆笑：“老板！就算离婚了也是夫妻！没有错的！” 袁媛不乐意了，她一脚踹到飞哥小腿上。飞哥嗷嗷叫着，弯下腰抱着小腿，袁媛一把把他推了个大趔趄，冷冷的说：“动手动脚的，我跟你很熟啊？！” 她迎着张口结舌的曾老板，走了上去，说：“曾老板。我不知道你跟江裴伟有怎样的合作关系。但我跟江裴伟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那块地就是我的，江家村村委会里白纸黑字能够查到手续，你可不要被他们骗了！” 她一口气把话说完，曾老板脸色顿时很难看，虎视眈眈地看着飞哥：“你们在联手骗我？！” “村书记来了！” “主任来了！！” 江入海骑着自行车，飞快地直奔田头。他身后还快步跑着好几个小伙子。他一直来到曾老板面前，下了车，气还没来得及喘均匀，伸手去给曾老板：“老板，听说你想要办厂。我是江家村的书记，我们很欢迎你来我们这儿建企业！” 飞哥荒腔走板地大喊：“不行啊！他们不行……” 被袁媛飞快地说：“怎么不行？明明你和江裴伟做的也是左手转右手的活儿，最终单子还是分包到我们村办厂里的。凭什么你们吃大头？” “再有，你们也是冒用我的地皮来充大头鬼，骗老板！” “所以，你们前骗老板，后骗村子里的人，你们根本就是俩骗子！” 飞哥见这么多人来，气势也软了，膝盖一弯瘫软在地上，声嘶力竭道：“我，我也是被江裴伟骗的！” “别说了！你现在说一个字我都不会再相信你的！”曾老板鄙夷地瞪了一眼飞哥，飞哥冷汗都出来了！ 袁媛趁机道：“老板！请你瞧瞧我们！我们都是这儿的村民，是真心做事的！” 就是现在！她要把单子抢过来！！ 第52章 借圈养猪留贵人 这一次，曾老板终于正正经经地，正眼看向袁媛：“你叫……袁媛？” 袁媛站得笔直，大声说：“是！” 曾老板戴上墨镜，遮住自己表情：“你胆子可真大！” 袁媛说：“老板，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而已。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坐下来细聊？” 再次打量了她一番，曾老板点点头：“好。” 于是一行人移步到了村委会。 关上门，奉上茶，窗户外面一层一层地，来了好多看热闹的人，却是赶也赶不散了。 曾老板问袁媛：“袁女士，你怎么知道我是冲着那块地来的？” 袁媛自然不会说重生先知的事情，她说：“你开着小轿车来，接连来两天。我就留意到了。我在镇上也有熟人，你是香江人，镇上没几个。一打听就出来了呗。” “袁女士真聪明。”曾老板比了个大拇哥，说，“你打算用那块地来做什么？” 不是没看到曾老板那期待的眼神，不过，袁媛确然另有打算，她道：“我打算用来种点东西。” 曾老板哑然失笑：“哈？种东西？！那有多少利润啊？” 袁媛说：“那块土地，我本来就不打算让它产生利润的。” “此话怎么说？” “要说就很长了。也没有什么秘密……我打算用来种经济作物，药材、树木，能活得越长越好。”袁媛说，“土地是不可生长的宝贵资源。特别是我们江家村这种三面环山，一面带水的地方，我们的土地都是肥沃的黑土，气候又温暖潮湿。工厂商场，哪里都能建，绿水青山，没有了就没有了。” 曾老板听了，不觉对袁媛刮目相看：“袁女士很有见识啊。你读过大学吗？今年几岁？” 听袁媛说高中毕业就没有读书了，曾老板很惋惜，说：“你要不要去电大进修？我认识江屯镇的电大校长，可以帮你打招呼。” 袁媛惊喜道：“真的吗？好啊！” “抱歉，打断两位一下。”江入海这会儿打断插嘴，“曾老板这边想到打听的能够承接成衣辅料的工厂，我这边打听到了。是一家国营制衣厂刚刚转型过来的，就在县道边上。曾总如果现在有空的话，可以跟我们去看看？” 曾老板一怔：“我没有跟你们接触过吧？” 他忽然看向袁媛：“又是你？” 袁媛不慌不忙道：“老板这些天，可是镇上的风云人物。真是对不起，我调查得你比较清楚。” 曾老板深不见底的眸子底下闪过一抹幽光，笑了一笑，笑意并没有达眼底：“袁女士，好厉害。” 但曾老板还是答应了去那个辅料厂看看，他被江裴伟骗了，现在手里的好几个不同行业的订单不上不下的，正没有落下处。他没有透露出来的一个点就是——曾老板自己，也是被江裴伟不多不少地，架在了火上。 趁着曾老板走远，江入海一下子激动地抓住了袁媛胳膊：“丫头，你可真有本事！这次要是谈成了，搞不好你希元哥的厂子就可以起飞了！” 袁媛眯了眯眼睛，笑道：“这才是开始。曾老板名下有很多产业，可惜我们现在只能吃下一个小小的制衣。他想要跟江裴伟他们做的开厂、做电子产品，我们就插不进手。当然，江裴伟就更不可能插得进手了。这个单子，他可能会选择别的地方投资。” 江入海拍着大腿惋惜：“都是我们不争气，起步慢啊！” 袁媛道：“不过说完全没有好处，也不至于。鸿杰电子厂旁边，有很多依附它的作坊。不知道你跟那条村子的人熟不熟。如果有两句聊的话，海叔，你可以扯这个线。一来，在两边刷个好感，结善缘。二来，喝茶费多少也有几个。” 江入海茅塞顿开，眉开眼笑道：“岂止几个饮茶费？赚港币，比去镇上打工好多啦。” 说话间，车子开来了。 江入海上了桑塔纳，眼睛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浑身僵硬。曾老板看在眼里，嘴角边不禁浮起一丝带优越感的笑容。但当他看到神态自然、落落大方的袁媛时，又感到意外了：“小姐经常坐车啊？” 袁媛适应着老式轿车上硌屁股座椅，说；“也不是。” 曾老板说：“那你挺习惯坐小汽车的啊。” 袁媛听出了试探的味道，就圆滑了一把：“那大概是天赋吧？嘻嘻。” 于是曾老板不说话了。 有小汽车坐，速度就是不一样，开了一段土路，眼前是一条正在施工的大马路，轧路机来来回回地轰隆，长长的围栏把工地给拦住了。 江入海冲着曾老板大声吼：“这条是国道！预计明年就通车了！国道两边的地，全都是我们村的！都可以用来做商住两用！” 曾老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袁媛看着那些地，两眼直冒小星星：那可都是钱！！ 这就是她的打算！现在她只能小打小闹，吃不下曾老板的单子，但她能够先让别的可靠人把曾老板留住。借鸡下蛋借圈养猪，等她积蓄好了羽翼，自然不愁没有钱赚！ 颠簸了一会儿，饶了一些路才来到辅料厂，这个辅料厂本来是镇上的纺织厂，类似太公分猪肉，临近江屯镇的几个村子，都开起了这种小厂，方便分大锅饭。随着改革开放，好多国营厂子规模小的转给了私人承包，大的厂子仍旧照旧经营。纺织厂产能低下，就被合并到县城的大纺织厂里去了，连机器都撤走了，只丢下一些不重要的东西。 本地有个后生叫做江希元的，首先把厂子盘了下来，改做了辅料。 袁媛跟着江入海走进了这个厂子里，看到的两个老师傅守着一台机器，一颗颗打磨光洁的扣子正流水一般奔涌出来。另外一边，五六个成组的女工在制作拉链。江希元穿着工作服，张开双手走出来：“海叔！你来啦！刚才小胖来报过信了。来来，请里面坐！” 第53章 心怀不忿来报复 袁媛这时候已经充当起了两边联络的角色，对一脸疑惑的曾老板说：“我们这村子，目前只有村委会和海叔家里装了电话机。别的地方沟通基本靠两条腿。” 曾老板一脸新鲜，“真是开眼界了。” 进了里面，分宾主坐下。袁媛说：“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曾老板惊讶地叫住她：“袁女士。你不陪着我们吗？” “没有必要啊。这又不是我的业务。我把人带到这儿来，就好了。” 其实，袁媛只是不乐意江裴伟用自己来招摇撞骗。现在把他饭碗踹掉了，她目的也就达到了。曾老板听了，就打开钱包，拿出五张百元大钞：“既是这样，那么这些钱请袁女士拿去喝茶吧。” 他出手大方，旁边几人眼睛瞪得溜圆。 袁媛也不客气，接过了钱，就告辞离开了。 …… “袁媛！你为什么要坏我好事！！”傍晚，袁媛正在地塘上吃饭，江裴伟瞠目欲裂地冲过来，举着拳头就冲袁媛去。江胄原地蹦起，轻松化解他的攻击，顺势把江裴伟推开：“打女人，你还是男人吗？！” 江裴伟两眼通红地瞪着袁媛：“臭婆娘，就知道坏我的事！你把曾老板拐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你害我亏了多少钱！！” 袁媛把饭碗一放，气定神闲：“江裴伟，你别颠倒黑白！明明是你拿我的地冒充你自己的，去糊弄人。仗着有两片肉当嘴巴，就胡说八道了？我还没告你经济欺诈呢，你还有脸找我凶？” 江裴伟被她气得两眼翻白。 反了反了，真的是反了！！ 之前这婆娘胆敢跟他离婚，他也就当她脑子进水不识货了！ 如今区区一个女人，竟敢在他手里抢走香江老板的单子！！ 这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只是个女人而已！ 妇道人家，能成什么事！！ 江裴伟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抢走的曾老板，袁媛，你必须得给老子吐出来！” 袁媛毫不在乎，甚至翻了个白眼：“哈？给你单子？你个空心大老倌，吃得下吗？我早就打听过了，你镇上的公司是个空壳子，你就是跟陆飞、你爹他们，联合起来搞那种抬桩拼缝的无本生意。现在技不如人，被拆穿了，你是活该！” 江裴伟见说的不行，目露凶光，狞笑：“我就知道你个臭女人多心机。你不就是仗着江胄护着你么？我倒想看看，我这边这么多人，江胄能护几个！” “出来！！” 随着江裴伟一声招呼，从墙根处、角落里，走出十几个地痞流氓，个个满脸横肉人高马大。迅速地包围起来，步步逼近。 董月荷惊呼：“啊！” 袁媛护着董月荷，道：“老师，去墙边！” 江胄护在两个女人跟前，沉声道：“江裴伟，你别乱来！你这是犯罪！！” 江裴伟血红了眼，说：“臭丘八，滚开！我知道你们有纪律，不能对老百姓动手。识相的话就把袁媛交给我！” 把板凳拎起，横在身前做出防御姿态，江胄道：“那不可能。” “敬酒不吃吃罚酒！”江裴伟怪叫，“兄弟们，给我上！！” 地痞们看着对面只有三个人，气焰高涨。 “揍他！” “抓那个年轻女的！” “扒光她衣服！” 有人怪笑：“这么好看的妹子，扒光衣服不知道什么样子的呢……” “肯定雪白雪白的……” 哇哇怪叫着就一拥而上。 十几号人就跟脱了缰的猴子似的，奔着貌似孱弱的袁媛就来了。江胄把袁媛护在身后，袁媛深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商城。这次商城里能给什么东西给她呢？ 这段日子她不断地淬炼契合度，已经上升了十点，兑换的次数也攒到了十次，产品架上丰富多了。袁媛挑了一把弹弓出来，对准了那些人方向就是一颗弹丸飞出去。 人群中依稀传来惨叫声，她看到有人倒地。 江胄扭脸看她，“袁媛，你干什么……” 袁媛飞快地把弹弓送到他手里：“用弹弓打他们！” 江胄：“……” 也就缓了一缓，那些人就又冲上来了，江胄就也不客气，直接用弹弓撒开了打。他的准头可比袁媛强多了，弹丸就跟长了眼睛一般，专往人腿上胳膊上招呼。地痞们咿咿呀呀喊叫着倒地，袁媛自己从商城里又摸出了一把弹弓，跟在江胄后面乱打。 “公安来了！” “书记来了！！” 院子外响起尖锐的哨子声，乌央乌央的人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反包围了江裴伟和地痞们。当先带队的正是谢队长，和他并肩而来的还有江入海。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都抓起来！” 公安们迅速控制了被弹弓打得溃不成军、哭爹叫娘的地痞们，谢队长亲自出手，给江裴伟送上一对铮亮的银手镯。江裴伟慌了，抖着两片嘴唇，强颜欢笑辩解：“警、警官，我们就是朋友们聚一起，开个玩笑！没有别的意思的！” 谢队长面罩寒霜：“哪儿那么多废话！回所里解释吧！” 公安们直接就把这些地痞给押车上去了，塞了半辆皮卡后车兜。村子里的人全都跑出来看热闹，谢队长单独押着江裴伟，坐了第二排座。江裴伟挨挨蹭蹭的，磨蹭着不乐意走，谢队长没好气地说：“快上车吧！” 这时，齐宝莲哭哭啼啼地狂奔过来，又哭又喊。 “我的儿子啊！我的儿子是无辜的！” 就跟发疯的母老虎似的，猛地撞开了站前排吃瓜的八姑等几个大妈，往皮卡车轮下一躺，拍着地板，眼泪鼻涕一起乱飞：“放过我儿子，他还是个小孩啊！” “他是被人教唆的！不能抓他！！” 原本已经准备发动车子的司机，皱着眉拔了车钥匙。谢队长见状，把江裴伟交给手下，来到齐宝莲面前：“大婶，你在这儿哭是没有用的。我们会依法办事，你快起来吧！” “你不起来的话，就当你妨碍公务了！” 可是齐宝莲会听人话那就不是齐宝莲了，她反而一把抱住谢队长的大腿，一个劲往谢队长裤腿上抹鼻涕，又哭又喊：“阿sir，求求你放了我儿子，我不能没有了这个孩子的啊！” 第54章 要抓就抓我好了！ 齐宝莲喊了一会儿，见谢队长无动于衷，趁他不注意，猛地抓起谢队长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掐：“你要抓，就抓我好了，抓我好了！！” “喂喂！”谢队长一大男人手被掐得生疼，用力甩了好几下，才甩脱：“大婶，你别乱来！” 这么一甩，齐宝莲趁机又倒在地上，这次更加泼了：“杀人啦！阿sir打人啦！！没天理啊！！！” 江入海分开人群，赶了上来，看到齐宝莲撒泼打滚发疯，大吼：“齐宝莲，你发什么疯！” 眼见江入海来了，齐宝莲也没先前那样泼了，跪立起来，朝着江入海膝行：“书记，你来得正好，救救我们家阿伟。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呢！如果去了派出所就完蛋了！” 江入海可太了解齐宝莲了，指着她鼻子厉声道：“明明是江裴伟纠结了这么多人来欺负围殴江胄和袁媛一家子，到你嘴里倒没轻没重的了！我呸，整条村的风气，都被你们一家子带坏……你快让开，不然的话，今年分红就别想要了！” 齐宝莲一噎，趁着乱，村委的几个搭档，黎英红等一拥而上，把齐宝莲拖王八似的四脚朝天地从车轮底下拽出来。齐宝莲拼命挣扎，三四个女人才能搬得动。 司机趁机发动了车子，炮弹一般开离了江家村。 …… 江家村派出所，好久好久没有今天这样热闹了。 沿着墙根处蹲了一长溜的人，这些人里，好些都是惯犯街溜子。这一回是被狠狠的收拾了，个个老实的不行。袁媛随后也到了派出所，她没打算纵容这些人，跟他们私了算了，而是选择拿起法律武器，对这些人问责。 她跟在江胄身后，穿过派出所院子，在这些人身旁路过，看到好多人挂了彩，还个个颤抖着抬头看她，她情不自禁挽住走在前面的江胄胳膊：“他们为什么要看我？眼神好可怕……我害怕了。” 江胄无语：“大姐，他们那是在怕你。” 他看着那些被弹子打得鼻青脸肿的人，强忍着没笑出声。 真没想到，那些玩具似的弹子，威力恐怖如斯。 袁媛后知后觉地直挠头，嘿嘿笑：“他们怕我吗？怕得好啊，嘻嘻嘻……” 江胄越发无语，看着现在她略带三分羞赧的模样，加上纤细修长的身形，宛然就是个寻常妙龄女子，完全没办法把她跟刚才那个冷静沉着的女射手联想在一起。 他问：“那弹弓你哪儿来的？” 袁媛早有准备，理由张口就来：“平时就准备了的。你不是快要回部队了么，我要准备好防身的东西啊。” “哈？”江胄哑然失笑，“这么猛？这东西可是山里护林员常备的，你用着也太危险了啊。为什么不跟村里别的妇女那样，用个擀面杖什么的就好了？” 袁媛直摇头：“我才不要。我就问你，如果刚才是擀面杖的话，我们能毫发无伤地站这儿吗？” 皱着眉毛想了一下，江胄说：“那不可能。” 袁媛道：“那不就是咯。到了到了，我们赶紧进去！” 看到她加快脚步往派出所大厅里走，江胄紧上两步，帮她顶住了沉重大门，还问出最后个问题：“还有，你为什么不愿意放走这些人？” 袁媛眼珠子转了转：“这个嘛。” 两年之后，就是严打，按照这些人的德行，到时候如果再犯，那分分钟不是关几天拘留，而是直接枪毙。她现在不放过他们，实质上是为了救他们。 但这些话，袁媛打死也不会跟江胄说的，她只是板着脸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何况他们这一次，并不是做了小恶，理应受到惩罚！” 说罢，就走进了派出所。 “勿以恶小而为之……”江胄念叨着，看着她背影。门里传来阿sir一句威严的传话：“进来！” 袁媛走了进来，已经被公安控制住坐在角落里的江裴伟瞪着她，她正想要讥讽两句，下一秒，江裴伟看到她身后紧跟着的江胄，就麻溜利索收回目光了。 “两位请坐。”公安对他们的态度很友善，袁媛坐下来，谢队长亲自询问。问的是一些细节问题，江胄一直暗地里观察着袁媛，担心她惊惶失措。没想到袁媛十分镇定。 看到她对答如流的样子，周围等着看热闹的民警们刮目相看：“都说两个男人为了她争风吃醋到打群架，还以为是个普通乡下妹，没想到很有气质啊。” “对啊。所以不就说红颜祸水咯。” 对身后传过来的窃窃私语，袁媛置若罔闻，当真做到了坐如松，言如钟。 谢队长自己听不下去了，直起身子厉声呵斥：“都安静点！做事呢！没见过女人嘛？！舌头那么长，回乡下能跟阿妈学车衣去！” 回转身，对袁媛递过笔录：“你说，你本来在吃饭，跟江裴伟无仇无怨。他带人来围攻你，还用语言侮辱非礼你。这些都记录了，你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如果没有，就签上你的名字，按上手指摸。” 对江胄的，又是另外一份口供，也是要签字的。 两个人一桌并肩而坐，江裴伟眼睛发热，往地上呸了一口：“狗男女。肯定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从前袁媛一心一意地喜欢他，倒追了他一年多，心里眼里只有他。后来江裴伟找不到更好的了，松了口答应跟袁媛处个对象试试，袁媛高兴得当场跳了起来，两眼全都是小星星。 袁媛全家反对他们处对象，袁媛整个高三都偷偷地跑出来跟江裴伟约会，就这样，她还考上了不错的大学。趁着暑假，她不惜跟家里翻脸，远嫁而来。江裴伟觉得理所当然。 原以为离婚不过是她欲擒故纵，没想到袁媛是真的再不理睬他。 江裴伟看着袁媛和江胄肩并肩，头碰头的模样，心里酸溜溜的。 他可以不要袁媛。 只能是他抛弃袁媛！ 她怎么敢这么快就找到了下家？！ 江裴伟自己觉得自己头顶直冒绿光，眼里被妒火烧得通红！！ 第55章 摆款摆谱 “呸——” 江裴伟愤愤不平，一口口水，朝着江胄吐过去，谁知道口水飞到半路，打外面跑进来一个人，那坨黏糊糊绿莹莹的玩意儿“吧唧”一下落在江大建身上。江大建一蹦三尺高，国骂破口而出：“我丢你老母，谁？！” 负责看守江裴伟的那公安卷起手里的电话本，一把拍在江裴伟肩上：“管好你嘴巴！当我这儿是你们乡下呢？！” 看清楚吐痰那个是自己宝贝儿子，江大建立马变了嘴脸：“是你啊，小心点嘛！” 江裴伟仰脸看着江大建，道：“爸，快给我想想办法！” 接过了递过来的纸巾擦擦身上，随手把那纸巾一扔，江大建直奔谢队长：“谢队长，这是不是你们公安不对啊？我儿子怎么会犯错呢？肯定是你们搞错了，一定是袁媛和江胄做了错事，才让我儿子发火，找人来教训他们！” 他腰板挺直，梗着脖子，说话铿锵有力，双眼咄咄逼人盯着谢队长。谢队长扭过身来正对着他：“阿叔，你哪位？” 江大建趾高气扬地说：“我你也不认识？叫你们领导来！我这身份，不适合跟你这种底下人说话!” 江胄在底下小声告诉谢队长：“是江裴伟他爸，江大建。” “哦——” 谢队长拖长声音，对江大建说：“不好意思啊，你要见我们哪位领导？” 江大建大声说：“最起码也要副所长吧！不然怎么配得上我副科长的身份！！” 袁媛在底下小声告诉谢队长：“是鸿杰电子厂生产科副科长……” 谢队长挤出个坏笑，说：“行，请跟我来。” 袁媛眼睛瞪溜圆，目送谢队长带着得意洋洋的江大建去了二楼。这一楼大堂和二楼之间还隔着个铁栅栏，当铁栅栏在他们面前关上，跟那吱呀刺耳响您一块儿响起来的，是江裴伟抖起来的笑声：“啊哈！我爸还是有点儿人脉的！” 他仰身向后，枕着自己双臂。 旁边的公安一脸讨厌地看着他。那年月，港资公司也好，外资企业也好，都有光环，江大建在鸿杰电子厂有一点儿职务，足够装逼用。不过袁媛一点儿都不担心，三十多年后她生活的年代，已是国货崛起的时代，别说是曾经威风赫赫的港资台资了，就算是灯塔本塔，也光芒尽失。 她对江胄低声嘀咕：“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江胄说：“赌什么？” 袁媛说：“赌今晚晚饭半只烧鸡。江大建十分钟之内就可以滚下来。” “哈！”江胄笑了，“你想吃烧鸡就直说，我请客。不过我不赌。” 袁媛没趣地扁扁嘴巴：“什么嘛，这么没有自信？” 江胄道：“不是没有自信，而是我想法和你一样。” 他看了一眼袁媛，发现她满眼失望，就不忍心了，说：“要真要赌，我们就赌个时长？” 袁媛嘿嘿笑：“江胄，你别开车。” 却发现江胄一脸不解地问：“什么开车？” 用错了梗，想歪了心，袁媛讪讪地道：“没什么。你赌什么时长？” 江胄说：“很简单啊，你赌十分钟，我觉得还要更快一点，五分钟。” 话音未落，楼上已经传来脚步声。江大建搭头耷肩地拖拽着脚步从二楼往下走，身后跟着嘴角比ak还难压的谢队长。 江胄对袁媛微笑，并打了个响指：“我赢了，半只烧鸡，你请客！” 谢队长经过他们，露出姨父笑：“现在的年轻人就跟我们这些老古董不一样了，感情真好。你们两个啊，别说谢队长老人家多嘴，差不多就好打证结婚了。不然住在一起没名没分的，影响不好。” 袁媛：“……” 啊这，误会了啊。 江胄淡定地接过话说：“谢队长说得有道理，不过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袁媛是我妈的学生，现在无家可归了，暂时住在我家里。不是说跟我谈对象才住过来的，我们之间情投意合，又清清白白。我怎么可能做出不尊重人家女孩子的禽兽行为呢？您说对吧？” 谢队长的表情顿时柔和下来，点点头：“那才是真懂事。” 江裴伟在斜对面阴阳怪气大声道：“嘿，都离过婚的破鞋了，还女孩子呢！真以为自己是镶了钻的金贵货啊？” 谢队长把脸一拉，对江裴伟大声呵斥：“安静点！” 袁媛沉着脸说：“江裴伟，你是不是要我当众说出离婚的原因啊？我为什么答应你离婚，别人不知道，你自己还没点儿数吗？还不是因为你和你妈对我动不动就又打又骂，家务全包，连房间都不让我进，说新媳妇不干净，让我睡在灶台旁边。你自己天天和你妈一个屋，碰都没碰过我。” 周围的公安们，不管是调解夫妻吵架的，还是审小偷的，还是摁住醉酒闹事小飞女的……统统都震惊了。 “不是吧不是吧，我没听错吧，刚结婚就让老婆睡厨房？” “当妈的和儿子一个房间？啊呸！这还清白吗？！” “什么垃圾男人都能娶老婆了？！” 就连那喝多了的小飞女，也突然之间安静下来，一把搂住旁边还在劝慰自己的男朋友，哭着说：“我错了，我爱你，我愿意为你放弃整个江屯……” 她的小男朋友同样地搂住了她，“我也爱你，我们一定要好好的……” 旁边的女公安一脸无语：“你们两个别搂搂抱抱的！没事就把这纸签了，快点滚回家去！” 一边把笔录怼到小情侣眼皮子底下，女公安的目光异常之诚实地往江裴伟身上飘，那是赤果果的鄙夷不屑…… 看到所有人都关注着自己，那笑容眼神还极其的暧昧，江裴伟的小白脸“嗖”地涨红，坐不住了，跳起来就骂人：“你什么东西，张口就来……” 旁边看守他的公安立刻把他摁住：“干啥呢干啥呢，这儿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放开我！！！” 警局里又是一锅粥。 谢队长对江胄和袁媛说：“你们两个签完字没有？签完字就可以走了。” 第56章 不好意思，我卖力不卖笑 俩人把签完字的文件交回去，袁媛却不舍得走，轻轻扯着江胄说：“我想看看热闹。” 江胄：“……” “好。” 反正他也想看热闹。 因为他俩是主要受害人，留在大堂里也没有人请离。 倒是江大建，大声喊：“喂，怎么他们这就可以走啦？那我儿子呢？” 谢队长很严肃地说：“他寻衅滋事，情节恶劣。要么就交五百保释金走程序保释，要么就三个月之后来接人！” 江大建傲慢道：“保释金？你们想钱想疯了，信不信我回我们公司找大老板来，让你们一个个跪着舔？” 没有被他吓唬住，反而脸上添了两分笑模样，谢队长道：“大叔，光会吓唬人是没用的。你刚才也说只有我们领导才配跟你说话啊。这不是上去就被请离开了吗？连面都没见着。所以，你觉得现在我还信不信你？” 反而刚才在二楼走了一转，目睹了江大建在司法铁拳前吃瘪，从此谢队长心目中对香江资本外国资本等等外企光环，消退了不少。 对着江大建说话态度，也恢复了一个执法人员应有的硬气！ 江大建没招了，眼神一凶，跟他老婆一样，耍起了泼：“我不管，我儿子没有做错。你们有说有笑的，分明就是事前认识，徇私枉法！我要投诉你们，我要投诉……” 他暴跳而起，冲向江裴伟，拖着江裴伟就往外跑。 变故突生，一屋子的公安也不是吃素的，迅速包围过去，又把父子两个给摁住了。 这一次，谢队长也被彻底惹毛了。 江大建倒是实现了自己和儿子呆一起的心愿——父子两个都喜提了拘留。 袁媛从派出所出来，笑得肚子疼。 “真是一百岁不死都有热闹看。”江胄说，“没见过主动把自己给送进去的。” 袁媛赞成地说：“对啊对啊……不对啊，难道就连你也没见过？我听说……“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不吭气了。江胄看了她一眼，说：“你听说我是暴力狂，是派出所的常客，村里人都这样说的，对吗？” 袁媛说：“她们就喜欢传闲话！你可是通过了政审去当兵的！想想都知道，不可能是那种混账。” 江胄只是勾了勾唇角：“你还真相信我。” 袁媛语塞。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不要跟江胄坦言，重生以来，只有他才是值得自己无所保留地相信的了。 千言万语咽进肚子里去，袁媛顾左右言它：“快九点钟了啊，烧腊店都关了吧？有拖没欠，烧鸡改天啦？” 香味飘来，抬眼看了看街角挑担卖云吞的流动小贩，江胄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说：“行了，不用烧鸡了，爱惜下你的钱包吧。不如请我吃宵夜？” “成交！” 江胄真的太能吃了，一顿宵夜也把袁媛的钱包吃瘪了不少。 他看着袁媛心疼的小脸，嘴角挂着恶趣味的微笑：“你平时生活费花多少？” 袁媛说：“没花多少，小时候一个星期只花一块钱。妈妈疼弟弟，钱都花在弟弟身上。但是爸爸会给我买好看的花裙子，还给买课外书。高中的时候住在学校，一个星期有十块钱伙食费。” 她越说，声音越小，江胄也开始后悔，不该问这种问题。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说：“但你不像是没见过钱的样子，这段时间来我观察过你，你都是该省省，该花花。” 袁媛笑道：“如果我跟你说，是在梦里学会的呢？” “梦里？” “对啊。我经常做一个重复的梦，梦里我没有和江裴伟离婚，他开公司也成功了。我慢慢学习，学会了做事，做人，最后还培养出一个很乖巧的养女，成了大明星。结果最后江裴伟把我扫地出门了，这养女有先天性心脏病，要换心脏，他们就把我害死了。” 一口气说完，袁媛轻松了很多，她以为江胄会付诸一笑。没想到江胄很认真地听着。前世他那饱经风霜的威严面孔和现在年轻江胄的脸重叠起来，袁媛心情激荡，不禁轻声道：“还有，在梦里，是你给我报了仇。” 江胄正在喝云吞汤，闻言，停下。墨眸深深，内有涟漪微微，几乎不可觉察。 他哑声道：“不说是梦里，哪怕是现在，你有什么……我也一定会帮你报仇。” 袁媛一怔，抬起头来粲然一笑：“好啦，别闹得那么气氛沉重。来来，吃了我的夜宵，给姐笑一个，哄哄姐开心！” 江胄还是那副严肃面瘫模样，说：“不好意思，我卖力不卖笑。” “哈哈哈……” 江家村里重归平静。 水泥框架的新房子建好了，董月荷想要搬回去，受到两个年轻人反对。 江胄说：“妈，刚建好的房子潮气重，你又有风湿腿，不能住。” 袁媛说：“老师，什么都能凑合，住和吃不能凑合。住得不舒服，人也不爽利，千万要对自己好一点。” 董月荷没辙了，只得道：“好好，都听你们的。现在老师老了，得听你们两个年轻的摆布了，是不是？” “那怎么可能呢。”袁媛笑嘻嘻地说，“老师正是教学经验最丰富的时候，当打之年，要做教书育人的工作，没必要在小事上浪费时间。” 董月荷笑道：“好吧。那就听你的。对了，我听说曾老板推荐你去上电大夜校，你有什么需要老师的，尽管开口啊。” 袁媛离开学校太久了，一时三刻也想不起需要什么，就摇摇头，说：“我打算先去报到了，见步行步再说。” 江胄道：“说要帮忙，是真有事情要妈妈帮忙的。我们又要交货去给文兰小姐了，这次还多了好几样土特产，但袁媛没空。能不能妈妈代劳？” 董月荷说：“我没问题。钱带回来给袁媛就是了。” 袁媛说：“我跟文兰说了，因为金额比较大，她会在每个季度给我办一次汇款。到时候我去取汇款单就行。” 董月荷吃一惊，迟疑道：“一个季度办一次汇款？那安全吗？万一她拿了货跑路怎么办？” 袁媛说：“不会的。我信得过她。” 董月荷道：“但都是你们的辛苦钱啊。袁媛我还是觉得你收入不稳定，不如去上班？一边读文凭一边坐班，几年读出来文凭了，找个稳定工作，那强多了。” 袁媛笑嘻嘻地，不置可否。见说她不听，董月荷也就算了。 第57章 牵线搭桥搞实业 第二天一早，董月荷和江胄去送货，曾老板还得过来江希元的工厂，搞一些附属合同之类的东西，需要袁媛帮忙。袁媛就过去了那边，做了一回临时助理。 现在江希元的工厂已经重新改了名字，就叫“四源辅料厂”，取“财源广进，直通四海”之意。厂房里乱乱的地方也连夜收拾整齐，划分好了功能区。办公室还是原来的样子，袁媛拿着自己商城里的苦丁茶来到，江希元就跟曹阿瞒迎许攸似的，倒履相迎：“哟哟哟，我们的袁媛来了！” 袁媛看一眼江希元脚下，道：“阿元哥，你拖鞋左右穿反了……” 江希元赶紧把左右脚换过来，接过袁媛手里的苦丁茶，问：“你来就来好了，你是来帮忙的，怎么还带东西呢？” 袁媛说：“这是我最近在我们这后面山里发现的茶叶，喝着有点意思。你尝尝看？” 江希元掂量了一下牛皮纸包装的茶，听了听里面动静，拆开来一看，笑道：“茶叶纤长，黑黢黢的，跟我们平时喝的不一样。我们那山，什么时候出茶叶了？” 袁媛道：“好吧，骗你的。其实是我在药材商那儿拿的。先尝尝嘛。” 泡苦丁茶有讲究，需得先泡后焖。江希元摆弄不开，索性让袁媛坐了主位泡茶，他在旁边看得入神：“没想到你泡得一手好茶嘛。” 袁媛说：“何止，我还能冲手冲咖啡，还会拉花。” 江希元摸摸下巴：“港剧里那种咖啡吗？没喝过，什么味道的？” 袁媛说：“有机会尝尝就知道了。” 三言两语之间，焖好了苦丁茶，该来的人也全都来了。围着茶盘坐了一圈，袁媛无意间成了中心点，不过现在她无暇应酬，只是专心泡茶。先来一圈“关公巡城”，再是“韩信点兵”，茶壶到了曾老板面前，她手法一变，“凤凰三点头”。 曾老板大开眼界，低头一看，只见茶汤金黄，不见半点渣末，犹如琥珀一般。他眼睛一亮：“真好的汤色。 “袁女士手法真好，香江大都会生活节奏快，我的office里大家都喝袋泡茶，那种玩意儿就是解渴的蠢物。哪里有现在好，既赏心悦目，又养性怡情。” 江入海是这里面辈分身份最高的，代了袁媛说：“曾老板这么夸她，她都要不好意思了。来，请。” 茶一入口，江入海江白雁江希元纷纷喷了一地：“噗！” “好苦！” “这什么东西来的？！” 喷完茶之后，江入海第一反应看向曾老板，他担心曾老板被这茶苦到了发飙。没想到，曾老板口里含着一口茶，没有喷，但也没有咽，就这么鼓着腮帮子，眼睛瞪着。 江白雁嗔怪着袁媛：“袁媛，你搞来的什么东西？廿四味啊？这么苦的？” 袁媛也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大，说：“这是苦丁茶，可以润喉生津的，对烟酒嗓特别好。” “好！好啊！” 突然之间，曾老板爆发出一声大叫！ 他把嘴里含着的茶汤吞了下去，“舌根苦，一点点地往前传递，至舌尖处，却是清甜。就是这点苦后回甘，足以证明这道茶不是凡品！比信阳毛尖要清冽，比大红袍清新，比西湖龙井多一分风味，好，好茶！” 曾老板一番专业品鉴，把乡下佬们说得一愣一愣的。 江入海迟疑着问：“曾老板，这么说，你觉得这道茶是好东西？” 曾老板很肯定地点头：“当然啦。这茶是你们江家村特产？有没有生产啊？如果有的话，有搞头哦。” 江入海就看向袁媛，袁媛朝他一摊双手，江入海眼底闪过一丝失望，道：“袁媛，你这茶哪里弄到的？” 袁媛说：“朋友给的。不过呢，我在山里看到有这个品种老茶树，长得很好。如果条件的话，移栽到近处，搞个茶场，曾老板你觉得怎么样？” 曾老板兴致缺缺地摇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袁女士，我是生意人，没办法放那么长线的。那这点好东西，就留着我们自己欣赏好啦。可惜，真可惜。” 一片失望中，唯独袁媛是早就计划好的，毫不介怀地微笑：“没关系。等以后有条件了再说。我们这个山上有很多好东西。我们来日方长。” 有的钱可以快快赚，有的钱可以过十年、二十年再赚。 再怎么说她也是参与打造过一个上市公司的女人，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这天曾老板完成了全部协议的签署，这个项目才算彻底落了地。到了下午，江屯镇的镇长也赶来了，他和副手骑着摩托车赶来的，风尘仆仆：“曾老板，您也太低调了，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呢！哎，怎么这次合作的年轻人，不是上次那个，那个戴蛤蟆镜的？” 提起江裴伟，曾老板的笑容就消失了：“那就是个空心大佬倌，让我差点上当！徐镇长，你们引荐的人啊，有问题啊！” 徐卫星臊眉耷眼，连连赔不是：“猫头鹰都有看漏眼的时候，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酒桌上面陪三杯，哈哈，哈哈。” 曾老板冷哼一声，道：“这不是三杯的问题。差点误了我的事！亏的可都是真金白银！你知道那江裴伟干了些什么吗？” “干了些什么？” 朝着袁媛一指，曾老板说：“他拿袁媛的地来冒充他自己的，哄得我团团转！我不找律师去起诉他，算我仁慈了！” 徐卫星看了一眼袁媛，看到她正坐在阴凉处嗑瓜子摸鱼，见到他既没有上前鞠躬也没有问好，顿时印象不咋地。碍于曾老板面子，他呵呵干笑：“既然误会解开了就好了。来来，我们进去坐坐，喝杯茶。” 一说到喝茶，曾老板又有话说了，笑眯眯地说：“喝茶，是该好好喝茶。尝一尝这儿的苦丁茶，你们本地出的好东西。” 徐卫星又是一呆：“哈？” 曾老板也没有多说，还是回到办公室里，继续喝茶。让手底下的人干活。袁媛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就去说：“曾总，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曾老板道：“这么快就走了？不喝杯茶再走啊？” 袁媛摇头：“不啦。说了，这些茶送您嘞。我要回家煮饭啦。” 她是彻底无视了旁边的徐卫星，把徐卫星搞得相当之不爽。 第58章 官大一级压死人 徐卫星皱着眉头，看着曾老板拿了一个信封给袁媛：“那我不耽误你正经事了。这是给你的喝茶费，收着哈。以后常来往！” 袁媛知道这是自己应得的，也不客气，“谢谢曾老板，老板多发财哈！” 袁媛走了，看着她纤细苗条的背影，徐卫星扶扶眼镜：“这姑娘怎么那样俗气。” 江入海呵呵笑着打圆场：“改革开放春风吹，现在的年轻人不搞我们后生时那套的啦，要搞经济，搞钱！她这么说也无可厚非！” 徐卫星撇撇嘴，说：“阿海叔，你书记做得好。只可惜啊，村子里的人不咋地。前面出了个骗子，后面出个长袖善舞的，也是时候整顿下村子里的风气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徐卫星分明是找茬，江入海也只能忍了，打着哈哈说：“好的好的，领导的意见，我一定虚心接受！” 徐卫星很不满：“江入海，你这态度，怎么进步嘛？” 江入海愣住：“我不是这态度，还想要怎么样？” 一把把他拉到一旁，徐卫星咬牙切齿道：“你这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江入海，刚才那姑娘分明不把我看在眼内。这么牛逼，要不然我这镇长给她做了啊？” 江入海心里就明白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只得和稀泥道：“镇长，你年纪都能当人爹了，何必跟个小姑娘过不去？来来，整支双喜，别放心上。” 金双喜算是当地比较上档次的烟了，江入海姿态放得那么低，跟着徐卫星的秃头秘书又说：“镇长，曾老板还在里面等着。” 徐卫星就接了烟，随手揣口袋里，说：“记住我今天说的话，以后别让我看到那人了！” 转身进了屋。 …… 袁媛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无意中得罪了人，她在家里美滋滋地数钱，发现茶水费竟有三千块，“加上之前七零八碎的，又有一万了！江胄，你给我出个主意，要不要存起来？” 江胄笑了：“这是你的钱，你怎么问起我来了？是你的你赶紧收好，不然小心我见财起意……” 看着他故意装出凶狠的模样，袁媛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哈哈大笑。 一不留神江胄动作过大，退到了院子中间，凶巴巴的模样被过路的俩小孩看到了。俩小孩当场吓哭：“哇！好可怕！！” “妈妈啊！有个坏人！！！” 俩小孩哭叫着飞奔跑远了，捧在手里的野果子掉一地。袁媛觉得他们好可怜又很好笑，不禁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笑得很开心嘛。” 香风阵阵，徐晶晶走了进来，脸上洋溢着微笑。她还是穿着白裙，长长的，飘飘扬扬，小腰不盈一握，头发烫卷，耳朵上带俩大耳环，跟村子里土包子似的大姑娘小媳妇一比，格外出挑。 她很满意地看到附近收工的后生们盯着自己一眨不眨的模样，径直来到江胄面前，说：“帅哥，我知道你名字了，你叫江胄。在入伍之前因为脑瓜子灵活，做成了好几笔大生意，还垄断了这座山的药材供应……真厉害呢。” 袁媛身子一冰，以她对徐晶晶的了解，知道徐晶晶是对江胄有兴趣了。 江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说：“能不能不要胡乱打听别人的私事？” 语气很礼貌，内容很反感。 徐晶晶眨了眨眼睛，眼圈瞬间红了，楚楚可怜的：“咦，你不要那么凶嘛。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徐晶晶。现在在d市的大公司做商务运营。你这么有本事，我们先交给朋友，以后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哦。” 一边说，一边朝着江胄伸出了纤纤玉手。 江胄没有跟她握手，只是说：“好的，多指教。” 徐晶晶没趣地收回了手，又来到袁媛面前，压低声音对袁媛说：“袁媛，你本事不错啊。以为你离开了江裴伟会活不下去呢，没想到一回头找到个这么好的。” 她眉梢眼角，全是挑衅，袁媛冷漠道：“你特意来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徐晶晶眼睛一亮，笑眯眯道：“袁媛，你是给江希元和曾老板搭了线嘛？” 袁媛眼眸闪了闪，抬眼看着徐晶晶：“你这是？” 徐晶晶嘴角扬起笑，眼里满满的挑衅：“现在这个交接工作啊，归我了。谁让你得罪了镇长。镇长很生气，以后都不愿意见到你。江书记就拜托了我。” 她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袁媛的口袋：“你呀，就好好收着你的饮茶费了。毕竟这是最后一笔了呢。” 明显地感觉到，一旁的江胄拳头硬了。袁媛递了个安抚眼神给他，扭脸看向徐晶晶，眼神平静：“好啊。那你就接着呗。就是以后小心不要被人拿我来跟你比较，然后发现——你远远不如我。” “你！！”徐晶晶表情裂开了，怒吼了一句，看到旁边江胄，硬压下脾气来，维持形象，“你还蛮嘴硬，呵呵，我才懒得跟你吵。我走咯。” 看着她扭拧着离开，走不多远，江裴伟就跟舔狗似的凑了上去，两个人为了气袁媛，还故意手挽手特别亲密的。 袁媛只是非常平静地看了一眼，收回了视线，去做自己的事。 江胄担忧地看着她：“袁媛，你不生气吗？” 袁媛说：“没什么好生气的。江希元那儿已经跟曾老板顺利接上了头了，本来以后也用不着我。至于徐卫星……” 上一世，徐卫星没干多久就被调走了。徐晶晶上赶着去抱他大腿，袁媛看不出有什么好处。 徐晶晶不学无术的本性是不变的，现在能靠着颜值嘎嘎乱杀…… 徐晶晶上一世出现在袁媛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年后了，上辈子，徐晶晶靠颜值杀的都是真正的大佬。 这一世她好多举动都跟上辈子不同，这辈子，却杀徐卫星这种小小的镇长。 是不是太过浪费了呢？ 估计因为没有了自己这个傻子陪着江裴伟奋斗，让江裴伟创业之路不顺利，导致了徐晶晶也跟从前不同了吧。 袁媛不知道这算不算蝴蝶效应，但她觉得挺好的。自己动手报仇固然很爽，看着对面自个儿作死自个儿，也很爽！ 第59章 投资黄金 袁媛说：“徐卫星是镇长，他关注的不是江希元江希分之类的人，更不是徐晶晶江裴伟，他看重的是曾老板那种金主爸爸。曾老板看中的，又是有真本事的人。所以只要我们有真本事，根本不缺金主爸爸。” 垂下眼眸，翻了翻自己面前的书本，女孩语气淡淡，但充满力量：“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跟他根本不足为计较。” 江胄眸子闪了闪，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尊重，还有震惊。 “你一个年轻女人，是看书看得多，让你这么逻辑缜密，充满思辨能力的吗？” 听到这个评价，袁媛自己也惊讶了，目光流转看了江胄一眼，说：“算是吧？” 江胄说：“你一直如此？” “……不。”不知为何，前尘往事被男人勾起了，袁媛心里变得沉重，“也是受过教训的。” “你意思是指离婚？” “……算是吧。” 可是啊，上一辈子离婚的后果，是要比这辈子惨烈很多很多很多倍的。 一时之间，半截身子发凉，半截身子庆幸，袁媛下意识地抱了抱自己，感受到年轻身体的活力和美好，彻底失去了和江胄继续聊下去的心情，她站起身往外走：“走吧，煮饭去。” 江胄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男人的眸子变得深不可测。 …… 最终，袁媛还是把钱存到了银行。 这次去银行，那是真真儿的贵宾待遇了！ 袁媛一只脚踏入银行，保安一看到她的脸，就堆起笑容来，“是上次的大客户来了，快快，去请陈经理出来！” 后脚，陈惠小碎步的，就过来了。瞧他红光满面的模样，袁媛就知道他最近过得很好：“陈经理，好气色啊？” 陈惠笑道：“托赖。还不是多得你关照。最近还来了好几笔大存款。” 袁媛挤挤眼睛，道：“这么说，江希元是来过了啦？” “嘿嘿，上午才刚来过。办了存款之外，还定好了每个月的工资都在我们银行发。还有跟香江老板的业务款项往来账户，也都在我们这儿了。”陈惠那嘴角，压都压不下来，“原以为您只是个能干的万元户，没想到是聚宝盘啊！快快，里面请，里面请，尝尝我们的好茶！” 相比起袁媛带来的存款，她随手带来的每个月的流水业务，才是会下金蛋的母鸡，陈惠这会儿诚心诚意，要把袁媛捧做座上宾了。 就这么喝着茶把存款定了，袁媛一眼看到了挂历上的日期，想了想，问：“这边有黄金卖吗？保险柜可以租吗？” 陈惠不知道她打算，不过如实回答：“都有。但我们这边的都是实体黄金，俗称的小黄鱼。” 袁媛说：“我买一些小黄鱼。直接开个保险柜，存在银行。” 现在还是国际黄金产能提升的阶段，到了1988年的“黑色星期一”，才会跌落。1987年，恰好是在1986到1988年之间的一个小低谷，虽然没有1984、1985那会儿那么低价，也是个买入的好时机。 在1988年的时候抛售出去，那么到1990年海湾战争，金价跌落谷底的时候再买入，就可以一直持有到1996年了。 ——1997年，就是恐怖的金融风暴！！ 多亏了这段时间不断地恶补知识，加上前世的实操经验，袁媛短时间内掌握了让自己躺着赚钱的技巧！ 陈惠鸡啄米地点头：“好好好，那么我马上去准备合同！” 袁媛把一万块全买了黄金，其实折合起来也没多少。没办法，她总不能怪自己没有重生到黄金价格更低的1980年去，也只能如此了。她跟陈惠约定了，以后每个月来一次银行，处理业务。然后提着银行送的一大堆礼品，装在贼拉不显眼的自己缝的帆布袋子里，走了。 陈惠是几乎敲锣打鼓地送她的，又问：“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今天单位的车子也有空哦？” “不用了，不用了，我还有事。”袁媛笑着摆摆手。陈惠坚持道，“不用客气啊！” “我是真的有事。我要去看看我买下来的房子。” 陈惠倒抽一口凉气，肃然起敬：“喲！你还有钱买房子！！” 袁媛笑眯眯道：“运气好罢了！” 陈惠啧啧咂舌：“我算是发现了，这两年啊，风气是变了。从前大家是说自己成分好，现在呢，有本事的人，都说自己运气好！” 袁媛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她是打算，回前去自己买的那个小院子看看。她在心里默默的给那院子取了个名字叫小白院，在心里梦里不知道描摹了多少次把它装扮成自己梦想家园的模样。 上辈子也不是没试过拥有大别墅大平层，然而天天忙着工作，到家要么酩酊大醉要么倒头就睡，享用家里一切的是江津宝以及家里的佣人。后来被扫地出门的时候，徐晶晶恨不得把她身上衣服都给扒了留在家里。 摇了摇脑袋，不去想前世的事，袁媛去了商业街。每一次去商业街，都比之前更加兴旺一些，百变天后梅艳芳和谭咏麟张国荣的歌声街头街尾相互呼应。不过这些录音磁带都是走私货然后转录的，音质差得一匹。 袁媛想起自己商城里新解锁了音像产品，还没有仔细看过，心里存了点心思，哼着歌儿往牌坊走：“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 才走在半路上，远远见到那牌坊，迎面遇到了小爱。 她瘦了好多，衣服宽松无比，几乎裹不住她的身子。一点儿没有快要出国的那种意气风发，所以袁媛跟她擦肩而过都没认出她，反而她认出了袁媛：“袁媛，好巧啊！” “可不是好巧。”袁媛说，“我是想要过来看看房子收拾的怎样的。” 小爱一拍大腿：“哈，我也是想要去借电话联络你，有个好消息，我们的签证批下好了。五天之后就出发去省城，在那边的亲戚家里呆到飞机起飞。我们约个时间提前交钥匙？” 那年月别说坐飞机了，就连见过飞机的人都很少。小爱大街上这么一说，引起不少人张望。袁媛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走，我们去冰室坐坐。” 第60章 八十年代的冰室 来到了多多乐冰室，还是挤满了赶时髦的年轻人。 老板娘赶潮流，烫了个大波浪，穿着大喇叭裤，扭着腰肢送来餐单：“两位想要吃什么？有新鲜的菠萝上市哦。” 袁媛要了两杯菠萝冰水，小爱瞅着她，说：“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时髦多了。是不是处对象了呀？” 袁媛捋捋头发，说：“哈哈，秘密哦。我们聊正经事吧，看看什么时候方便好，约个日子交钥匙。我还得约锁匠。” 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越好了后天上午十点钟交房子，袁媛沉思着，是不是该叫江胄陪自己走一趟。既然有求于人，没点儿代价也说不过去，于是在镇上买了两斤点心和半打蓝带啤酒，半打菠萝啤，提上了公交车。 这东西分量可真的是，死沉、死沉的。几乎提去了袁媛半条老命。 回到暂住的地方，灶冷锅凉，正在关村委会大门锁的黎英红告诉袁媛：“阿胄和董老师有客人，都往房子那边去了！袁媛你买这么多东西，是不是知道家里来客人啊？” 袁媛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 “那就奇怪了。那你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现在的袁媛，又抓间谍立了功，又替村子里稳住了曾老板这个活财神，形象高大不少，黎英红那婆婆也不嫌她晦气了。 袁媛婉拒了黎英红：“不了，谢谢。我在这边呆着吧。” 她把点心啤酒放回屋里，取出两盒泡面泡上，香气中一人枯坐，竟平添几分寂寥。自言自语道：“平时三个人一起吃饭，热闹惯了，哈，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再回不去一人孤零零熬日子的时光了！” 凭空之间，竟有几分恐惧。 从前也没少看各种网文，女主重生，多半都是脱胎换骨，断情绝爱，做一番大事业。 而她只是从不幸婚姻的泥淖里挣扎出来，如此而已。 再往前去，似乎没有什么再大志向了，横竖她知道未来几十年只要买好足够的方子，不行差踏错，那么就可以躺平稳赢。 如果非说有什么需要做的，就是跟原生家庭再做个了结。 那就齐活了。 不止一次，袁媛看到了咸鱼而美好的未来，在跟自己招手。 可如果万一，再添了不必要的羁绊…… “卧槽！”袁媛轻轻给了自己一嘴巴，“太可怕了！不婚不育保平安！想啥呢！！” 她一定是饿了，什么都想吃！ “袁媛！”江胄走进来，“你果然回来了！怎么不过去房子那边找我们？你一个人蹲这儿泡泡面？那多不健康啊！走走走，到外面下馆子去！” 他不由分说过来拉袁媛，袁媛忙躲开：“别别别，红姐跟我说了，你们家来了客人，我凑什么热闹啊！” 一拉拉了个空，江胄原本理所当然的表情些微裂开：“你怎么这样说话的？” 袁媛说：“是真的嘛。你们收留我对我好是情分，我很感激，都放在心上呢。但我再没有边界感胡来，就是不守本分。” 喉结无意识地滚了滚，江胄嘶哑道：“那你我之间的约定？” 袁媛说：“那必须做到的啊。等你结束休假，我会帮你照顾好老师的……不过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对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也静静地摁灭了，后天邀请江胄陪自己去收房子的心思。 江胄墨眸微动，正欲说话，身后响起青年男人的说话声：“阿胄，你这个小女朋友没有你嘴巴里惦挂的那样好说话嘛。我都说，要舅舅亲自登门才够诚意的啦。” “舅、舅舅？”袁媛眨眨眼睛，有些呆愣。 当地风俗，舅代父职，舅舅的地位很高。 袁媛也有舅舅……只可惜，舅舅和她不亲。 没想到，江胄也有舅舅。 袁媛呆瓜似的伫在原地，江胄侧身让开，说：“舅舅，人家袁媛有文化有修养，跟我们不一样的。” 江舅舅长得和董月荷很像，姐弟俩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他手里提着一个溜圆的西瓜，说：“我听说阿胄谈了个对象，所以特意来看看，没想到小姑娘害羞，呵呵！” 袁媛对着江舅舅的笑脸，慌了，一把把江胄拉过来，压低声音道：“喂！怎么回事？！” 江胄说：“就你看到的那回事啊。” 那淡定的语气，袁媛听见要恨死了！她尴尬得脚趾扣地：“刚、刚才你舅舅有没有听见我们说话的……” 话音未落，就传来江舅舅一句：“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袁媛忙响亮地说：“叫袁媛！是袁家村的！” “舅舅，请进来坐！” 江胄看到袁媛傻不拉几地就要把舅舅往屋里请，忙道：“不行，姑娘家的屋子，怎么好进去。我们楼上去。” “不是说要下馆子？”江舅舅说，“来来，我房间都定好了。” 江家村的食店只有两家，分别是县道路口被称为“黑风寨”的土菜馆还有村口大榕树后面的早餐店。 袁媛拿上啤酒，带上门，跟着江胄，一行人往外走。 正想着这局面算怎么回事，冷不丁江舅舅问：“袁媛，刚才舅舅仿佛听见你说什么，江胄对你好是情分，你不越界是本分什么的……你是在跟阿胄吵架吗？” 袁媛心里一顿慌，走路变得同手同脚起来。 “不是啊，就是开个玩笑……嘿嘿。” 江舅舅说：“我外甥冰清玉洁的，你可不能玩弄他感情哦。” 袁媛：“喵喵喵？” 她还是头一次听到用“冰清玉洁”这成语形容男人呐！ 江胄也尴尬了：“舅舅，我哪儿冰清玉洁啦。就是不大想要太早谈恋爱成家。难得有个看上我的，是我要好好对人家。” 江舅舅说：“你确实应该好好对人家。能容忍你那暴脾气。” 江胄就嘿嘿笑，袁媛也跟着傻笑。 到了黑风寨土菜馆，董月荷已经在包厢里坐下了，还点了菜。双方分长幼坐下，一上菜，袁媛发现，全都是自己爱吃的，农家菜分量又大，上菜碟子叠起了两层高。 江舅舅还有些忐忑，说：“袁媛，这些都是阿胄说你喜欢吃的。舅舅都点上了，不知道够不够。你如果觉得还有什么想吃的，就另点哈。” 袁媛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第61章 舅舅 家风摆在那儿，袁媛感受完全不一样了……感动道：“老师，舅舅，你们太客气了。我是晚辈，应该我来点菜才是的。” 基本的餐桌礼仪嘛。 袁媛不是那种整顿职场之类的人，她该讲礼貌的时候，是非常讲礼貌的。 她的修养在那儿摆着呢。 席间，舅舅提起江胄后天就要回部队了，原来他是来送火车票的。袁媛本来正专心干饭，差点儿噎着，咳嗽个不停：“你这就要走了？” 舅舅说：“对啊，部队的纪律很严格的！要不是这样，我的摩托车汽修厂开张，高低要让阿胄过来给我撑个场子！” 袁媛疑惑：“摩托车汽修厂？” 江胄说：“对，舅舅是做摩托车零件起家的，如今生意不错，他新建了个修理厂。准备扩大生意。” 越听，袁媛越觉得耳熟，问：“舅舅的高姓大名是？” 江胄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之间关心起来，就说：“舅舅叫董伟权。” 轰隆！ 就跟一道狂雷在头顶闪过，把她给劈了！ 袁媛目瞪口呆，董伟权！那岂不是日后的汽车大王？！他他他，他竟然是江胄的舅舅！！她很清楚地记得，公司刚起步不久，就是跟董伟权下游子公司接了个订单，就吃得一嘴油，才有了钱来开发那片竹林地！ 如今本尊就坐在面前，袁媛心里惊起惊涛骇浪，她要不要趁机抱大腿？？ 董伟权道：“阿胄，你在部队里有机会也跟老师傅们学学汽车摩托车的知识，等你退伍回来，帮舅舅的忙。” 江胄有些兴致缺缺，说：“再看吧。我对机械类的东西，没什么天赋。” 董月荷见董伟权有些不高兴，忙打圆场道：“儿孙自有儿孙福，阿胄他将来自然有打算的，对不？” 江胄说是，袁媛思来想去，从商城里取出一套书来，放在饭桌上，推给董伟权：“董舅舅，那可真的巧了。我这边正好有一套关于你们行业的专业书，我这边用不着，就送给舅舅。也是我们做晚辈的一点心意。请董舅舅不要嫌弃。” 态度敷衍地扫过了那套厚厚的砖头似的书，董伟权笑道：“看书？舅舅手上的功夫都是跟老师傅们硬桥硬马学回来的，可不是这些纸面上的玩意儿能比！” 但他只扫了一眼，目光定住了。 没有放过董伟权眼底闪过的一丝诧异，袁媛轻声说：“董舅舅，全世界各国主要车辆的模型和参数，这本书都有记录哦。摩托车、汽车……非民用的……” 她的声音似乎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董伟权眼神迷蒙起来，宽大粗粝的手覆盖在书封皮上，轻抚爱怜：“果然是好东西，丫头，谢谢了哈。” 就连对袁媛的称呼都变了。 袁媛又提醒道：“还有，董舅舅现在做的摩托车，是以日系还是苏系为主呢？” 董伟权颇自豪地说：“当然是做苏系的了，老大哥的东西，皮实耐操，经得起时间考验！小日子的玩意儿，轻飘飘纸糊似的，省油是省油，可太不经造了！” “这样啊……”袁媛说，“该说不说，舅舅还是把重点放在日系上面的好。老大哥现在内部有问题，不够稳定。” 她忍了忍，终究没有把几年后才发生的解体事件给说出来——她倒是无所谓，对于老一辈人来说，哪怕曾经交恶过，老大哥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这时候的人，很难想象老大哥会突然有一天四分五裂！！ 饶是如此，她的话，还是震得董伟权一愣一愣，陷入沉思中。碗里一块炒瘦肉拨弄过来拨弄过去，半晌不曾动筷子。 一人碗里布了一箸菜，董月荷说：“别突然之间那么沉重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把自己小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来来，都吃肉啊。今天的瘦肉炒得可嫩了。” 董伟权把筷子一戳那肉，抬头对袁媛说：“丫头，你提点得是。回头舅舅就把厂里的业务调整一下！” 送走董伟权，董月荷也去了洗澡，江胄对袁媛说：“有空吗？要不要出去走走？” 看一眼黑乎乎的村道，袁媛说：“不了。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我要跟你说的话，不方便让我妈听到。” 见江胄坚持，袁媛也就只好拿了外套披上，跟着江胄走出了村委会小院。 村子里很黑，很安静，这些路都是袁媛平日走惯走熟了的，闭上眼睛都不会迷路。谁都没有说话，走到了村口榕树头的三尺桥畔，江胄停下脚步，笑道：“走了这么久，连狗都不叫唤。可见我们是好人。” 袁媛不相信江胄带自己溜达了老远，就是为了开这句玩笑。不过她还是很给面子地，笑了几声。 江胄说：“袁媛，我们认识了多长时间了？” 袁媛心里算了一下，说：“一个月？” “你闹离婚那天，是我刚回到家那天。我坐了三天三夜的绿皮车回来，才刚到家，你是跑进来的第一个陌生人。”江胄道，“我当时就犯了嘀咕，我才走了一年，村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傻子。” 袁媛：“噗，谁是傻子，你再说一遍，谁是傻子！” 她扬起拳头，捶了江胄好几拳，江胄也没躲，反而是她自己累得直甩手，吐着舌头：“你这一身是啥啊，肯定不是肌肉，忒硬了！” 江胄也是轻笑，没有接她话茬，说：“当然啦，现在我知道了，你不是傻子，相反你聪明的很，也有文化。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可以去读大学的。” 袁媛说：“我不读大学了，那不过一纸文凭，比不过在社会大学历练。我现在有地，有钱，有几样稳定销路的产品，还马上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单门独户带院子的城里房子。我读了大学出来，还有机会挣到这些吗？” 眼看江胄张嘴想说话，袁媛又止住了，说：“别跟我说，大学毕业出来肯定能挣比这些更多。我个人认为，人呐就得实际问题实际解决，不能总想太多。有那个功夫，不如多多行动。只在脑子里东想西想，那个叫——内耗。” 第62章 给你抓萤火虫 江胄思忖了一会儿，点头承认：“内耗，哈，好词语。你总是大条道理的，可惜你没有念师范，不然准是个好老师。” 袁媛歪着脑袋，盯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在说反话呢？嫌我啰嗦啊？” “不敢不敢。” 江胄举手投降。 一条鱼从桥底下的溪流跳起来，扬起点点水花。星光下的水花闪闪发光，河岸升起无数萤火虫，好看极了。 袁媛看得入了迷：“哇，是萤火虫！” 她都已经忘记多长时间没有见到萤火虫了！！ 而在重生之后的现在，她其实只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女孩啊！！ 女孩专注而贪婪地看着飞舞的萤火虫，昏暗的路灯照得她肌肤异常细嫩，几乎可以见到脸蛋上细细的绒毛……江胄简直移不开眼睛。 他扭过脸，嘶哑道：“你喜欢萤火虫？我给你抓。” 袁媛还想要阻止，江胄已纵身跳下了石桥，她看着他在草丛里舒臂伸掌，就跟做广播体操似的，不禁被逗得笑出了声。也就十分钟不到的功夫，江胄抓了一大把萤火虫，用掌心拢着，爬回到石桥上。 “你看看！” 他轻轻地合拢手掌，只留出缝隙，透过修长的手指缝，袁媛看到萤火虫星星点点地闪着光。 “好美……”她说。 欣赏了一会儿萤火虫，眼见那光亮慢慢地微弱下去了，袁媛怪不落忍的，说：“放了它们吧。” 江胄依言张开手掌，无数萤火虫在他掌心里冉冉上升，气氛迷幻且迷人。 袁媛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个夜晚。 萤火虫归入大部队中，石桥上重归寂寥，江胄说：“袁媛，我是想要问你。今天的那些话，越界什么的，你是真心这样认为的吗？” 江胄平日说话都是有事说事的，很少问这么虚妄的问题，袁媛沉吟着，倒不知道如何回答。 江胄又说：“如果是真的，给你造成了困扰了……等我后天离开，再过三天。你就可以说已经跟我分手了。你是单身的。” 袁媛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江胄：“你说什么？” 江胄却是误会了，他没有看女孩，垂着眼睛，看着石桥底下黑黢黢的流水，他长长的睫毛在路灯灯光下，一闪一闪的。 “果然是给你造成了困扰，袁媛，之前是我唐突了。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 袁媛歪着头，忍耐着呼吸要停止的感觉，死死盯着江胄。 江胄说：“以后无论怎样都好，我都认定你这个朋友！” 男人说完这话，轻轻吐了口气，好看得过分的纸唇唇角勾起，好像完成了一件什么大事一般。袁媛颤声道：“我不答应！” 她说：“一会儿说是要假扮处对象，一会儿说要分手。你自以为对我好，实际上是不是这样？难道你就不会想一想吗？” 江胄怔住。 袁媛语调快速，如连珠炮：“我才刚刚离婚，然后又跟你处对象，然后又分手。到时候我可真的就成了破鞋了！你觉得你在对我好吗？！” 江胄挠了挠耳朵根：“你说得对，是我多虑了。那么你可以说，是我移情别恋。没关系，我扛得住这个锅。” “我说了我不要！”袁媛高声打断江胄说话，“就这样吧，江胄，就这样维持原状就挺好的！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想浪费时间在无谓的感情问题上！你就行行好，给我一个清静的理由吧！！” 江胄瞪大眼睛，他很是轻微地握住了拳头，又放开。他不是很懂袁媛为什么反应如此激烈，他知道她顾虑是对的，自己一时失去考虑，倒是差点把她架在火上烤了。可她后面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在当兵之前，是混过社会的，不是没有见识的人。 但对袁媛……他是真的看不透这女人。 那么年轻，又好像那么沧桑。 好像受过很重的伤害，又靠着自己倔强自愈。 他看得出来，她的很多举动，只是在给自己疗伤。他不敢想象等她彻底疗愈了自己之后，会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袁媛闭上眼睛，心口急促起伏。 “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我回去了！” 她转身就走，江胄挠了挠后脑勺，跟了上去。 她走得快，他也快；她走得慢，他也慢，走着走着，只把袁媛走得心烦意乱的。她回身警告江胄：“你赶紧回你家里，不然我要叫人了。” 江胄却道：“我们不是住在一处大院里吗？” 袁媛直翻白眼：“别跟我装糊涂，房子那边堆了那么多东西，你不过去睡着看守，到时候一个晚上过去，就得叫人搬空了！” 江胄说：“没事，我今天才问人要了两条土狗放那边，它们比我灵。” “江裴伟，你真没用。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我真是看错了人了！” “晶晶，抛开我被曾老板拆穿的事实不谈，难道你拿走了我所有的钱搞到我没有钱拍村子里的地，这件事又都怪我？” 江裴伟家门口对峙的两个人，正在低声吵架。冷不防撞了个正着的袁媛反应极快，迅速退到墙角边，还把江胄给拉到了身边来。 徐晶晶似乎感觉到什么，回过头来看了一圈，又扭脸对着江裴伟，继续吵架：“我拿走你的钱？之前你打本是谁给你的？只晓得花女人钱，软饭硬吃的货！早知道你这么没用，我就答应徐斯的追求了，人家家里可是开超市的，每个月躺着收钱呢！” 江裴伟脸色一顿青一顿白，“你还提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拿了我的钱去买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他去看电影！还特么是阿飞在电影院看到了告诉我的，你是不是给我戴绿帽子！” 徐晶晶说：“什么绿帽子，那么难听，我有跟你处对象吗？你才离婚多久啊，就跟我处对象，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徐晶晶，你这是嫌弃我？” “呵，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非得这么想的！” “那好，等我有钱了，你可别回头求着我追你！” “必须不会！” 徐晶晶说罢，一甩衣袖，走了。 袁媛低声道：“这么晚了，又是在村子里，又没有公交车。也不知道她去哪里……我们跟过去看看吧。” 第63章 你很好，你值得 结果，他们是多虑了。跟着徐晶晶到了村口，一辆夏利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村口，徐晶晶上了车就走了。 看着袁媛被汽车尾气喷得灰头土脸的模样，江胄不禁好笑，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边说：“你担心人家，人家早有后路。不过，我以为你会很恨她，没想到你这么善良，还担心人家？” 袁媛擦好了眼泪，说：“不是这么说。” 就算要报仇，也必须她亲手报仇。 可不能让徐晶晶现在就出事。 江胄说：“我知道，你是个有道义的人。” “哈？！” 袁媛拧眉，她以为自己在听武侠小说。可是抬眼看江胄，他神情正常得很。她乐了：“搞到好像说我是个女侠似的，太夸张了啊！” 江胄说：“一点都不夸张。” 他那样平静，袁媛倒是不知不觉红了脸，不禁低下头去，捋了一下头发：“你这样夸我，我不好意思的。” “你本来就很好，不用不好意思。” 袁媛越发没话说了。 萤火虫星星点点，安安静静地在夜空中亮着。 一闪一闪的，亮到了她的心里去。 江胄坚持把袁媛送到门口，自己才走。等他脚步声消失，袁媛才合上窗帘，自言自语嘀咕：“骗人的家伙，还说不是回房子那边睡。” 也不知道江胄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每天晚上等董月荷和她睡了之后离开，第二天又在她们起身之前来到院子里，给她们烧早饭。 想到他马上要离开了，袁媛还真舍不得。 第二天，原本定好了要处理地里挖出来的野生药材。袁媛看着八姑等帮工帮忙收，自己无精打采，愣愣地想着要不要给江胄带点礼物的事，想得入了神。 “论理，他也送了我不少东西。礼尚往来，我也应该回报的。”她想着，脑子里呼出了商城，经过这段时间的每晚苦练，现在她和商城的契合度已经有20点了。但她也发现，越往上，越难提升了。现在商城解锁了一套自动喷淋系统，她打算到时候给竹林地装上。 “有什么适合送给男士的礼物呢？” 袁媛在脑子里默念着，商城里点亮了“礼品”栏目，最后她挑中了一块手表。国产牌子机械手表，坚固耐用，也不会很贵重，适合江胄在部队里戴。 拿到了手表，袁媛虽然花掉了一次次数，但很高兴。 有了礼物，还需要有包装。一般的纸盒子包装太俗气了，袁媛看到路边很多纤长的蒲草，灵机一动：“有了。” 拔下蒲草来，她要编个小袋子。 才摆弄得入神，身边什么时候围拢了一圈人都不知道。 八姑开口道：“袁媛，你编什么呢？玩儿吗？” 袁媛说：“江胄明天要结束休假了，我想要送个礼物给他。光秃秃的礼物难看，就想编个小口袋，外面配上草蝴蝶，多好看。” 重要的是还很环保！ 看着她摆弄半天还七扭八歪的“口袋”，八姑笑了：“傻丫头，不早说。让八姑来帮你嘛。八姑家里睡的席子，枕的枕席，全都是自己编的！” 袁媛挠了挠耳后根，讪讪一笑：“大家正在帮我干活呢，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嘛。” 八姑说：“不要‘帮’‘帮’声的，你付工钱，我们干活，那不是很正常吗。编个口袋什么的，太简单了。举手之劳。你什么时候要？” 袁媛说：“今晚晚饭之前吧。” “那等会儿收工之后，你到八姑家里去，我现给你弄。你现在闲着没有事情干的话，就备好料给我吧。要平的，直的，光滑没有疤的蒲草！” “好啊！” 打瞌睡有人送枕头，袁媛越发来了劲。大家在地里给她干活，她自己闲着就在林子边边水涧旁，拔了好多好多蒲草。 收工之后，把草药往晒场上摆好。袁媛亲自蹬着自行车，带八姑回家。 八姑坐在她自行车后座上，搂着她腰，直乐：“哎呀，你这自行车真好，真快！还不响！” 袁媛：“加油努力，八姑以后也有钱买，买比我这个更好的！” 八姑咯咯大笑：“八姑老了，不想了！” 八姑家挨着村尾，小小的院子，矮矮的房子，院子晒着鱼干腊肉。袁媛留意到，鱼干都只有拇指大小，腊肉也是瘦肉多肥肉少的。八姑说：“抢不到五花肉啊，瘦肉好过没有啦。放在十年前，这么纯瘦的肉都买不着咧。” “八姑。你可以把你编的席子给我看看吗？”袁媛问。 她心里勾起一个隐约印象，但没有亲眼见到，不确定。 “当然可以。” 八姑进屋，把一张卷好的枕席拿出来，“席子不好拿，就不拿了。” “行。”袁媛在八姑手里接过那张枕席，一入手，异常光滑软嫩，原色和红色两种颜色交错，呈棱格图形。袁媛眼睛亮闪闪的，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说，“这是金花席。八姑，没想到我们的金花席现在还有人会编？” 她那么激动，八姑却觉得奇怪：“怎么没有人会编？村子里不是家家户户都会吗？对了，你是外村人，不知道，这算是我们村大家都会的手艺。我是我妈教的，我妈是我阿婆教的。” 袁媛眼前阵阵发黑，身子前后摇了摇，脑子里只闪过二十年后的一条新闻：“本地特产金花席申报非遗成功。本地仅存五位金花席手艺传人纷纷自言传承困境。” 而现在，整条江家村的女人都会这门手艺？！ 眼见八姑拉了个小马扎坐下来，直接用手指分出蒲草经纬，那十几根蒲草就跟活了过来似的，在她手底下翻飞起来。也就是两分钟不到的功夫，一个袋子底就出现了，八姑再取出一个竹子做的方形绷子，把底绷住，自己选了一个面，编织出袋子表面。 袁媛一边看着八姑干活，一边逗她聊天：“八姑，这些席子有没有拿出去卖过？有没有人买？” 八姑说：“以前还有。被割资本主义尾巴割完了。现在也没有人干了。一个星期才编一张席子，卖不出几个钱，再往前还得要割草、煮草、晒草，麻烦得很，不如出去打工。” 袁媛说：“为什么卖不出几个钱？” 第64章 一个电话的奇迹 八姑比比划划的说：“当然是卖过啊！刚刚开放那会儿，我还年轻，编了几张席子，到集市上摆了老半天，才卖掉了两张！一张八块钱！连给家里买油盐的钱都不够！” 八姑这么说是有些夸张了，不过，每张八块钱，袁媛略一心算，也就知道性价比着实不高。 她点点头，说：“八姑，那你们是缺一个包装金花席手艺的人。” 八姑笑着说：“我才不懂这个！反正又不指望这手艺吃饭！我的儿女，包田的包田，打工的打工，不劳我老太婆烦心了！” 袁媛看见八姑动作极快，十指翻飞犹如残影一般，编好了四个面之后，再把它们编结起来，手艺之巧，比她强多了。她托着腮帮子，欣赏八姑那犹如艺术表演一般的编织手艺，说：“八姑，你还会织什么？” 八姑说：“要说会，花样很多。基本的席子、枕席、坐垫、凉门帘，还有花巧点的扇面、针线篓子、小袋子，给小孩子的花鸟鱼虫，都会。” 袁媛不禁鼓掌：“您会得真多！” 她再也不嫌八姑贪小便宜个没够了！ “我还不是最巧的那个。村子中间，玉洁堂里的三个姑婆，她们才是最最厉害的。全村上下，无人能比。”八姑被夸得，脸上露出少女般的红晕来。 袁媛一惊：“玉洁堂的姑婆，是那几个自梳女吗？” 八姑说：“对啊。她们都是从南洋回来的。当年大家都没米吃，村里好几个小宝宝，都是靠她们从南洋带回来的奶粉、米粉养活下来。我们村里没死人，也都多亏了有这些姑婆帮衬。她们老了在主家做不动了，落叶归根回来，现在吃着公家米。” 袁媛傻乎乎地问：“公家米，是发工资嘛？” 八姑笑了，放下手里的活计，摸了摸袁媛头发，说：“什么工资。那是皇粮才叫工资。公家米，就是族里出钱养活她们啊。人生在世，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 平日八八卦卦，风风火火，一张嘴能跑出火车的八姑，骤然说出这么温情哲理的话，袁媛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说不上什么滋味。 “编好了！” 八姑把竹绷子、竹夹子一解开，一个小巧玲珑的草编小袋子落在她掌心里，她把小袋子递给袁媛，“你看看合用不？” 抚摸着那柔软的袋子，袁媛不禁温柔微笑：“谢谢八姑。” “八姑，什么时候你有空了，可以带我去玉洁堂，认识一下那些姑婆吗？” “她们一般不喜欢见外人，我尽量啦。”八姑敷衍着，突然疑惑地看着袁媛，“袁媛，你问那么多干嘛啊？有得发达嘛？” 袁媛看了一眼八姑屋檐底下挂着的，琳琅满目的东西，却问了个风马牛全不相干的话：“你这些竹编柳编草编，是准备干什么来？” “下次墟日卖咯。我还没轮得上吃公家饭，帮补一下，也是个买米钱嘛！” 袁媛说：“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你这些东西可以全部变成钱？” 八姑当然不信，并且笑了起来：“别开玩笑了！你骗人的吧？” 袁媛说：“你不信，就跟我去村委会走一趟？” 想想加了一句：“反正你又不亏！” 八姑果真受激，站起来就往门外走，走得比袁媛还快，袁媛要迈开大步子才能追得上她。进了村委办公室，把几个抠脚喝茶聊天的给吓住了。八姑就是八姑，大吼一声：“阿海！借电话！” 理由都用不着一个，江入海乖乖双手捧着电话机送上。八姑看向袁媛，袁媛拨通了文兰电话。文兰很快就接了，熟稔又轻快，“袁媛，找我有什么事吗？” 袁媛说：“我又要来找你这个财神奶奶带发财咯。这次是手工艺品。” “那还不好办，货板先给我看看。车钱茶水费不会少。星期天，华侨宾馆见。” “好。” 袁媛说：“这次有一点麻烦，东西不是我自己的。是我们村几个老阿婆的。” “哈！这样啊！那先垫支百分之十，按照市场价来。回头还有好事情便宜你！”文兰说，“准备一下，我下星期带团过来，抽空见见你们县里的扶贫办的人吧！他们正缺产品呢！” 袁媛笑了：“好。要的就是你这句！” 挂掉电话，她耸耸肩：“成了。城里带华侨团的大导游，大小姐。要让华侨来买你的东西。八姑，这几天把你的货理一理，星期天拿到镇上华侨宾馆门口汇合吧。” 眼见她一个电话轻松搞定一笔生意，还要是卖给华侨的，整个村委办公室里都安静了！！ 一双双眼睛，鼓得老大，集中在袁媛身上。 相比起保持淡定的袁媛，八姑简直表情崩裂，目瞪口呆看着袁媛：“这就行了？你不要骗老太婆啊？” 袁媛说：“怎么会骗你。定金明天就能收到了——不过，你能去邮局去汇票么？” 开心得一蹦三尺高，八姑高声道：“我怎么不会！让我儿子去取就好了！哇，袁媛，你是真的有本事啊！这样，见姑婆的事，就包在八姑身上了！！” 她把胸脯拍得山响，袁媛乐了：“八姑，现在钱还没收到呢，就信我了？”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八姑道：“八姑不认得字，八姑又不是傻子！难道说话听音都不会吗？刚才你一字一句，八姑都听在耳朵里呢，那还能有假？八姑相信你！” 斩钉截铁的，袁媛听见了，心里暖暖的。她心里想：上辈子跟村子里的人关系处不好，一门心思就扑在了江裴伟和他妈身上。其实只要用对他们心意的十分之一对村子里的所有人，那回报就不止一百倍了。 也真的是死过一回才得到的教训！ 上辈子刚结婚，钱全部被江裴伟拿走创业了，她当了一段时间娇妻。在家里伺候齐宝莲，每天早早地做好早饭，筷子放好，等齐宝莲起床，她捧洗脸水到床前，让齐宝莲洗刷干净，拿起筷子就有的吃。午饭因为江裴伟不回来，简单弄一点吃吃，粗茶淡饭，不见半点油星子。晚饭按照江裴伟喜欢的口味，变着花样来吃，偶尔江裴伟喝多了回来，还得熬醒酒汤，伺候他喝下，等他睡着了之后，打扫干净他吐出来的秽物，洗干净他的衣服，才能歇下。 ——这些都是基本要求。 第65章 把对渣男的好分给别人，然后收获百倍 除此之外的进阶要求就是在江裴伟遇到难题的时候，帮忙出谋划策了。所以袁媛在家还在看很多书，最后特么居然自学成材……然后江裴伟大大开恩地，把她带到公司去帮忙。 他说：“你是自己人，老板娘，工资就不开了。反正我的就是你的。” 就这么一个大饼，她又成了公司里的牛马…… 现在想想，她都想要倒回去抽自己两耳光！！ 都是啥玩意儿！！ 送走了八姑，袁媛也想要告辞了，却被江入海拦住：“袁媛，你等一下，就刚才八姑那个事情，你真这么舍得帮人啊？有什么好处没有？有好路数，带上我们大家啊！” 江入海说话不拐圈子，袁媛看了一圈周围，大家似乎也都赞同的。她顿了一顿，斟酌着开口：“怎么说好呢，这些天来乡亲们帮我，我也记在心里的。现在有机会了，就回报一下大家咯。” 江入海听了，脸上有光，喜滋滋道：“哎呀，这算什么！大家好才是一好百好嘛。那以后你有什么好事，记得惦记着我们点啊！” 江入海一顿夸，引起村委会里纷纷赞同，黎英红说：“我跟我婆婆说了，上次她不收留袁媛，回头也是直后悔。说亏待了这个好姑娘！” “袁媛是真的又能干又有脑子，心底还好，江裴伟亏大了！” “这叫有福之人不入无福之家！” “嘿，江裴伟我看也就是个绣花枕头，哪里有江胄好！江胄和袁媛，多般配啊！” 大家夸得袁媛天上有地下无的，袁媛虽然高兴，可也心里很清醒。眼看着江胄来了，朝着办公室大门走来，气宇轩昂的，远远一眼就能注意到。 “江胄来了，我先回去啦！”她找到了借口，飞奔出去。引起众人一阵侧目，黎英红嗤笑，“真是见到对象，就什么都忘记了！年轻真好啊！” 袁媛故意笑而不答，没有理睬他们，主动伸手去拉江胄的手，还要十指紧扣的，朝着后面灶间走。 走了一段，江胄闷闷的说：“你能放开我了吗？” 袁媛本还想着自己心事，被他提醒才发觉，顿时甩开了江胄的大手，手上还有他温温热热的温度残余，让人脸红：“对不起。借你来用了一下。” 江胄说：“果然就是借我来用。” “没办法啊……我帮八姑卖掉了一些小东西。小赚了一笔。但似乎引人误会了。”袁媛简单的把刚才的事说了，低声道，“金花席是有技术含量的，独特的好东西。所以我可以弄成一个小项目。可如果没有点儿门槛，什么都往外面倒的话，只会做坏自己招牌的。” 江胄耐心地听着，已经开始淘米做饭了。袁媛嘀咕了一会儿，也就去帮他做饭。最后被江胄推出去了：“你别忙了。今天让我来吧！” “让我再做顿饭给妈妈和你吃！” 袁媛也就由得他去了。 …… 吃饭的时候，她才有机会把手表送给江胄。 江胄收到那手表，高兴得什么似的，把手表带在自己手腕上，显摆给董月荷看：“妈，你看看，好看吗？” 不等董月荷说话，又自己回答起来：“嗯嗯，我觉得很好看！” 看着他孩子似的，后脑勺都乐开了花，袁媛不禁好笑：“不嫌弃就好，不是什么好表，就一块梅花牌的。” “梅花牌还不好啊？大小姐，那我可真不知道什么才叫好表了。”江胄对那手表爱不释手，就这么带在手上吃饭。 董月荷说：“你回去之后，记得收好。” 江胄说：“我知道了。” 听出了不对劲，袁媛问：“什么意思？” 江胄说：“没什么。” 董月荷却道：“阿胄平时要训练，要出任务。身上不能带饰物。所以我叮嘱一句。” “什么？”袁媛垮起了脸，“扎心了，我不知道。早知道我就送别的了……” 江胄见她不开心，忙道：“没事的。我好好保管就是，我很喜欢这手表，袁媛，你别往心里去。” 董月荷很识趣地说自己吃饱，先一步走开了。 饭桌上剩下袁媛单独对着江胄。 气氛就更尴尬了。 袁媛问了一些，江胄明天几点出发之类的问题，聊了不到十分钟，成功把天聊死。 最后江胄说：“好了，别尬聊了。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我们一起去镇上。你不是还要办事嘛？” 袁媛：“……你怎么知道尬聊这词？” “你放桌子上的小说，我借来看了一下。”江胄扭脸看向别的地方，略尴尬。 袁媛：“……” 她一拍饭桌：“你竟然偷看我的小说！！” 那是她从商城里淘换回来解压用的后世的网络小说啊！！ 里面全是梗那种！！ 江胄嘿嘿乐：“还蛮好看的。特别是那三个知青进大草原冒险的故事，编得跟真的一样……” 袁媛：“……” 她尴尬得脚趾扣出好几个三室一厅。 冷不丁江胄话锋一转：“袁媛，你为什么要送这手表给我？” 袁媛打了个突，就反问：“你猜？” 江胄摇了摇头：“我想了很多种可能性，都被我自己排除了。” 一本正经的模样，叫袁媛气又不是，笑又不是的。她索性翻了个白眼：“我什么意思……你不懂啊？” “我真不懂。”江胄本来收碗收到一半的，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说，“要不你直接告诉我？” 示意了一下凌乱饭桌，袁媛说：“请继续。” 她一扭脸，走掉了。 江胄：“……莫名其妙的。” …… 这一晚上，袁媛睡得并不好。 翻来覆去烙饼似的，直到鸡叫才迷糊了过去，似乎刚合上眼睛，闹钟就响了。她睡眼惺忪地打开门，那抹亮眼橄榄绿差点儿刺瞎了她的眼睛。 江胄穿着熨得板板整整的常服，手里提着一个轻便行李袋，笔管条直，宛如一株白杨般。配上他精致凌厉的五官，巴掌大的骨感小脸，每一个点都帅到了袁媛的心巴上。 “好帅！”袁媛看得眼睛都直了，喃喃自语，嗓子干得要命，好像有火焰从喉咙一直燃烧到心脏。 江胄把行李袋一放，扭头对她打招呼：“袁媛，你怎么才起。抓紧点，我们赶早车。” 袁媛嘶哑道：“喔……” 第66章 你脸红了 用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拿了个包包，两人去跟董月荷告别。 董月荷很伤感，拉着江胄的手，不断地叮嘱着，不过是些注意穿衣吃饭，跟领导们处好关系，用心争取进步之类的老生常谈。江胄一一答应了，没有半点不耐烦。 董月荷又对袁媛说：“阿媛，你进城去，回来的时候自己一个人，也要小心点。” 袁媛点头答应了，董月荷说：“今天老师要看工地，就不送你们了。” 江胄说：“妈，你放心好了。我们又不是小孩子。” 话是这样说，董月荷还是一直把他们送过了村口三尺桥，才在江胄一再催促下回去了。 江胄把袁媛的包也拎了过来，挎在自己肩上，说：“我们走吧。到了镇上再吃早饭。” 公交车准点来了，车上位置很多，袁媛和江胄挨着坐下，他肩膀擦到了她，她突然发现——他们的距离，好近啊。 近到暧昧的地步。 袁媛顿时浑身汗毛竖起，绷紧起来，扭脸看窗外风景，转移注意力。忽然之间耳边传来江胄轻笑：“你脸红了。” 他这么一笑，袁媛更紧张了。 前后排的乘客时不时的给他们来个目光注视，眼神怪异。袁媛轻轻推了江胄一把：“别那么暧昧行吗！” 江胄懂了暧昧的意思，正经道：“不是暧昧啊。我们不是在处对象呢？” 听到穿常服的江胄这么说，周围几个老阿姨露出姨母笑，一脸释然地扭开了脸。 袁媛感到自己的脸真开始发烫了。 江胄问她：“我不在，你自己可以搞得定吗？” 袁媛“嗯”的一声。 江胄说：“如果不行的话，你就写信告诉我。我来帮你想办法。” 袁媛说：“我知道了。” 她不以为然的，江胄离得太远了，远水救不了近火。 大概也猜到她心中所想，江胄叹了口气，说：“没事。先熬过这两年。我一定会让你和我妈过上好日子的。” 袁媛一听，忍不住笑出了声，压低声音说：“你可别把自己都给骗了呀。我们的协议，你忘记了？” “我没忘记。”江胄把自己手腕上的表，对着袁媛晃了晃，“我以为你送我这个表，有别的意思。不是吗？” 袁媛说：“还真不是。” 江胄说：“那好吧。那我不带了。” 他还真的作势，要把手表拿下来，袁媛一把摁住他，脱口而出骂道：“你就这么不待见我送你东西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好好带着！” 她凶巴巴地，江胄反倒真放下了手。 袁媛闭目养神。 真是的，为什么她今天如此反常？ 都好像变得不像她了！ 正在脑海里拼命转移注意力，去构想自己手头几个项目的进度……车子突然之间不受控制地上下蹦跶，袁媛一把抓住前面扶手，公交车跟个肺痨晚期似的扑哧扑哧几下，喷了一车厢黑烟，抛锚了。 司机大声唾骂着，拔了钥匙，下车检查。车上的乘客跟司空见惯了似的，聊着天等着车子修好。 直到十几分钟过去了，车子还是毫无动静的，乘客们才焦急起来。有人大声喊叫：“喂，怎么回事啊？” 司机在车底钻出来，灰头土脸的喊：“鬼知道怎么回事！” “那能修好吗？” “看运气吧！” 车上乘客顿时炸了锅，“我还要去办事啊！” “我媳妇在医院生孩子！” 司机被吵得恼了，光火道：“真那么赶时间，就下车跑步过去啊！担保不会坏！” 眼见司机也是一头烟的，乘客中又有人互相询问：“有人会修车吗？” “不会。”“都不会”“我更不会了！” 有好几个人，不约而同，满怀期待地看向江胄。袁媛心里咯噔一下：江胄这身衣服，太惹眼了！！ 有困难，找兵哥哥！！ 果然，有个大妈问：“小伙子，你会不会修车？下去帮帮忙呗？” “对对，小伙子是军人，我听说，部队里有教技术的！” “小伙子，你去帮帮忙？” 七嘴八舌之下，江胄还没着急，袁媛倒先着急起来了。她很清楚，江胄是真不会修车，可以他那性子，不帮忙是不可能的。果然江胄毫不犹豫地，脱下外套，就下了车。 袁媛急得把所有小情绪都抛在了脑后，跟着江胄也下了车。江胄还对她说：“你下来干什么？回车上去，注意看管好行李。” 袁媛道：“我会修，让我来看看吧？” 一瞬间，周围仿佛安静了？ 本来吵吵嚷嚷的车上乘客们，瞬间噤了声，都跟看怪物似的看着她。但袁媛反而淡定起来了，横竖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她撸起袖子，来到了车旁边。 江胄道：“袁媛，你会修车？” 袁媛点点头：“会一点，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学的。” 江胄倒也没有多问，说：“那我给你打下手。” 司机从车底下爬出来，脑门上全黑乎乎的，油味重得吓人，“小姑娘，你说你会修车？别拿你老师傅开玩笑啊？” 袁媛沉着地说：“我也赶时间，我……我对象还要坐火车呢。师傅，您觉得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么？” 看了看已经三三两两散落路旁的乘客，大家的情绪都不大好。司机心想，这丫头如果真修不好那车，乘客们也得把她给活吃了不可。他就说：“那行吧，你试试？我刚才检查了油路，可能是油路堵塞。可我这儿没有东西通油路，你得自己想办法。” 袁媛说：“好。” 她直接钻进了车底，也不嫌地上脏。 大家见到是个年轻女孩修车，都纷纷围过来看稀罕，很快把公交车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 袁媛一检查，果然，是油路堵塞。她从商城里拿了一根软管来，三两下就把油污堵死的地方戳得松动了，凑了凑，闻了闻，深深吸一口气：“好味道！！” 鼓起腮帮子，含住，吹！！ 江胄不放心，自己也趴下来往车底看，一眼看到袁媛在吹管子，大惊失色：“你在干嘛？！” 第67章 巧修公交 袁媛嘴巴里含着管子呢，不能说话，脸涨得通红，腮帮子高高鼓起。她没有理会江胄，继续吹气…… 江胄一个低位匍匐，嗖的来到她身边，看那样子他是要强硬制止袁媛。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功夫，袁媛猛一放手，油路里的脏东西唏哩呼噜喷了一车底，味道刺鼻。 趴在地上快速地喘了几口粗气，袁媛才缓了过来，同时发现了趴在自己身边，眼睛瞪老大的江胄。 袁媛眨眨眼睛：“你干嘛？” 江胄：“……” “出去吧。”袁媛就从车底钻了出去，顺手扯上了江胄，她对司机说，“师傅，你试试发动车子看看？” 司机半信半疑的，试了一试，一扭钥匙，车子吭哧了好一会儿，着了！ 散落在路边抽烟扯皮扯狗尾巴草的乘客们一个个伸长脖子，全来了劲。司机在驾驶室里探出半个身子，冲着袁媛直比大拇哥：“女师傅深藏不露，厉害哇！” 别的乘客更是没法说。 那年月，修车师傅都跟个宝贝疙瘩似的，属于捧铁饭碗的技术工种，走出去倍受人尊敬！ 这会儿是个女师傅！ 长得还忒漂亮！ 三下五除二把给公交司机师傅都修不好的车子给修好了！！ “女师傅真厉害啊！” “当真人不可貌相，是哪个大工厂里出来的人才么？” “看起来跟我女儿差不多大！人可厉害多了！！” “好想认识她！！” 司机对袁媛说：“姑娘，你帮了我大忙，这趟车的车票，免了！” 袁媛呸了两口带着机油臭味的口水，谦虚道：“不不不，这是另一回事哈！我也就是碰碰运气，没想到修好了！不过这也就是临时通了油路，回头还得拆开来做个彻底整修。” 司机乐呵呵的道：“先别管那么多！能跑就行，高低先到了城里再算！” 售票员站在车门口，大喊大叫：“上车啊！上车啊！6号公交车上车啦！！” 乘客们一拥而上，一窝蜂地上了车。袁媛倒用不着跟人挤了，大家自动自觉让她优先上车。才坐下来，售票员把两块钱退回给她：“姑娘！拿着！” 袁媛忙往回推：“不不不。都说了，不能这样！” 售票员还想要继续把钱退回来：“你就拿着，不能收你钱！” 打横伸出手来，按住了售票员手，江胄那体型力气，几乎没见他用力，售票员的手就不受控制地推了回去。江胄说：“我们纪律规定，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好意心领了。” 见他穿着常服，售票员也就不坚持了，满脸亲切笑意：“战士同志，感谢感谢！这位也是女兵吗？” 江胄摇了摇头，“不，她是我对象！” 他说完，还看了袁媛一眼，满眼自豪，亮晶晶的。袁媛正想要开口澄清，和他眼神一对，忽然就不好说话了。售票员咧开嘴，笑容满面，高声道：“哇，原来是小情侣啊！那什么时候结婚呀？” 又看了袁媛一眼，江胄满脸春风和煦的：“还早呢。等我退伍回来再说。这会儿让她一个人在家打理上上下下，太辛苦。” 不光是售票员，就连旁边的女乘客们听了，也都啧啧称是。 袁媛满脸通红，低声对江胄说：“你胡说什么！” 江胄也是低声回答：“不这样说的话，你要怎么解释？” “你是我妈的学生，我妈当老师的，我带你出门？” “你不觉得这样说法更加让人起疑心吗？” 袁媛：“……” 她竟无言以对。 但她明明是个清白大姑娘啊！！ 正撅着嘴巴闹小情绪，肩膀一暖，江胄把自己行李袋里的外套拿出来，盖在她肩膀上。衣服洗得很干净，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气味清雅，是江胄身上的味道……袁媛才平复下去的心跳又骤然加速了。 她轻轻抖了抖肩膀，说：“我不冷……” 江胄说：“我知道。但你得衣服脏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深蓝色的棉布衬衫变得一块一块，有灰有白，都是刚才钻车底时候弄的。 江胄心真细。 袁媛微感感动：“那先谢谢了。” 车子开起来，公交车没有空调，风呼呼的往车厢里灌，她裹紧了身上江胄的外套，倒是一点儿都不冷了。 “你真能干。”江胄微笑，“很棒。刚才……好像整个人会发光一样。” 袁媛心里一暖，突然想起前世的某些见闻，不由得问：“你不会觉得我太能干么？” “这话怎么说？” “比如说啊，我太能干了，一个人抗住了所有，那么我的男人扛什么呢？女人就应该柔柔弱弱的，要穿好看的裙子，要说话细声细气，吃饭要用宝宝碗，最好上厕所都要男人抱着把尿。那才叫有人疼爱，是千娇百宠的娇妻。” 袁媛话没说完，江胄哑然失笑，失声道：“不是吧，那是什么物种？！还是人吗？” 直男反应夸张，表情都裂开了，倒把袁媛给停下来了。江胄说：“那种人我也见过啊，在重症病房里。那不叫娇妻，那叫废人。该喜欢你的人，应该是看着你成长，成全你，让你成为更好的自己。而不是用这种所谓的宠爱来把人养废。就好像星星失去了光芒，那只是一块顽石，还能叫星星么？” 没想到他有这么一番道理，把袁媛给惊讶了，她眯着眼睛看着江胄：“我以为你不懂感情。” “可能吧。我不懂感情，但我懂人性。” 好吧，袁媛觉得江胄有道理。 其实在徐晶晶把她扫地出门呢之后，江裴伟很快就被发现有了小四小五。……区别就是，袁媛咬着牙，靠自己一双手立足了。而徐晶晶不敢，只好打扮光鲜粉饰太平，并用江津宝和儿子死死抓住江裴伟。 这么一想，哪怕是前世，徐晶晶也不值得羡慕。 公交车进了江屯镇，还得再转一次车，才能到火车站。 但是一路上，江胄帮袁媛打伞，一个人扛着所有的东西，上了公交还帮袁媛占座位。硬是没让袁媛吃一点苦。 倒好像郊游，聊着天，喝着冷饮，舒舒服服到了火车站了。 第68章 忍不住抱了他 早上十一点半不到，两人就到了火车站口，这地方不是什么大站，触目所及，就是一排石阶梯上到个小山岗顶上，上面两排涂成土黄的苏式房子。 没有安检，没有旅客，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工作人员。 袁媛：“……” 江胄打量一下她的颜脸色，问：“你那什么表情？” 袁媛说：“原来这就是火车站啊，我还害怕见到人山人海的场面，然后站台上的工作人员压着人屁股往车厢里塞呢……” 本来在喝水的，江胄没忍住，含着的一口凉白开全喷了出来：“噗——你都从哪里听说的啊？” 没好意思跟江胄说，那是上辈子看怀旧电影看的。那时候她第一次走出江屯镇时，江裴伟已经是个土老板了，直接开奔驰搬家到市区里去。 袁媛感到上辈子的自己，缺失了太多太多真实的历练。她就是一个围绕着江裴伟量身定做的精致零件，功能强大，然而没有自己独立存在的意义和感受。 她说：“没什么，没什么……我买张送站票。” 她忽然很想仔细看清楚一点，看清楚这个时代的脉络。 还真买了送站票来送自己，江胄眼底闪过一丝自己都没觉察的雀跃。他带着袁媛往里走，正好趁机细细叮咛道：“我回去之后，你要坚持练拳，要多买肉来吃。生活规律，定时锻炼，营养充足，这样身子骨才强壮。” “好。” “新房子封顶能住人了。装修的工头我联系了，过些天会来找你。还有，我还申请了拉电话线和电视线。这些都要辛苦你了。” “没事，不辛苦。” “你缺钱记得跟我说。我给你弄钱。” “啊这，不客气啦。” “为什么？”江胄墨眸一凝，冷气冒出来，“你跟我见外了不是？” 袁媛说：“什么见外啊，你我的交情，还没到那地步，不是么？” 江胄沉声道：“袁媛，我江胄还没有下作到那地步，让一个女人帮我照顾我妈，我还一个子儿不给。黄世仁都没那样的。” 他都把黄世仁搬出来了，袁媛心一软，说：“行行行，我没钱了就跟你说哈！” 其实也就嘴上说说罢了，等江胄回了部队，山长水远的，她真缺钱了，不跟他说也就是了。难道他还能查到不成？ 江胄这才罢休，说：“这还差不多。” 汽笛声鸣，火车进站了。 江胄抬眼一看，道：“该死，居然提前到了！” 火车提前来了，简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月台上，列车员飞快地奔跑着，去给进站列车接站。江胄低下头，对袁媛说：“那我这就走了。” 袁媛点点头。 “那……”江胄欲言又止。 候车室里涌起骚动，不知道从哪儿冒出小几十号乘客，纷纷拎着各种蛇皮袋行李包之类的东西，准备排队检票进月台。江胄终于忍不住了，说：“我外套……” 袁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抱着他的外套，就跟小孩子抱洋娃娃似的，不舍得放手。她把外套交给江胄，说：“保重身体，要照顾好自己哦。” 江胄笑了，“当然会！我这是回部队，又不是去什么地方！组织会好好照顾我的！” 袁媛也笑，那可是个大熔炉啊，她担心个啥！可一边笑，一边鼻子酸酸的，有点什么东西不受控制似的，一个劲从眼眶里往外钻。 列车门打开，可以上车了。 小地方人穷，能舍得买送站票的人不多，这趟车送站的人只有袁媛一个。那站在门口的女列车员眼神严厉地不住往他们这边看。 江胄又道：“那，我真要走了。记得有什么事写信给我。” “好。”袁媛小猫叫似的回应。 眼看江胄提着行李袋转身朝着火车走去，她终于忍不住了，主动冲了上去，从后面抱住了他！ “江胄！”男人停下脚步，僵住了，袁媛把脸埋在他的背上，心跳咚咚响，她鼓足了勇气大声喊，“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啊！” 站台上的列车员看着他们，眼睛都要突出来了。 袁媛不在乎！ 全心全意感受他的体温，他的呼吸起伏…… 江胄似乎是轻笑了一下，她感到他的身子轻轻地颤。 他回过身，弯腰抱起了她。袁媛两脚离地，被他整个抱了起来，她吓得不敢动，继续把脸埋在江胄的胸前。 江胄就这么抱了她好一会，把她重新放回地上。 男人笑得很开心，深邃的瞳眸亮晶晶的。 “你放心。我一定会。” 这次江胄终于真正上了车。 袁媛没有等列车开，她只是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车门处，就转身走了。 心里好像被挖了一块什么，空掉了，伸手摸摸，又还有东西在胸腔里跳。 那感觉，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她很忐忑。 也很不喜欢。 袁媛到冰室去一口气喝了三杯红豆冰，才算把心情平复下来。打起精神去找小爱收房子。 今天人很齐整，袁媛来到小白院时，房子里除了小爱夫妇之外，还有两个老人。他们脚底下都放着两个小小的藤箱子，一脸依依不舍的。 袁媛愕然，问：“这两位是……” 小爱说：“是带大我的保姆阿姨和她的老公。我这房子里面搬不走的东西，都送给他们了。你不介意吧？” 袁媛说：“当然。” 反正她计划把房子全部翻新一遍的。但是有一些东西，她还是希望可以保留，说：“门外的花，能留给我吗？” 小爱说：“当然可以。那些老树，都不怎么值钱，还遮太阳影响采光。你不介意就好。” 袁媛说：“我不介意，我就是贪图那一抹绿。” 她和小爱你来我往地聊得顺畅，不知道为什么，小爱那老公插嘴进来了：“我们说好那些花要卖给花王赵的吧？他差不多就该来铲花了。” 顿了一顿，无视了小爱的尴尬，小爱老公板着脸道：“这种一二十年的老树头，很值钱的。” 袁媛：“……” 听了她男人的话，小爱脸涨红了，对着袁媛笑得很忸怩：“那么真的是不好意思啊……袁女士。那些植物不能留给你啦。”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袁媛还能咋地，只好耸肩道：“行。那我回头找些新的种就是了。” 她这么说话，也是为了让小爱不太难做。她是看出来了，小爱人不错，她老公是有点儿斤斤计较的，嫁了这么个男人，已经够受了。 第69章 小气吧啦，锱铢必较 小爱一叠连声道歉：“真的是不好意思，是我没有搞清楚。” 她老公没有再说话，只是不住地往窗外看，渐渐地带着不耐烦。 过了没多久，一辆手扶拖拉机来到了院子门口，拖拉机机头上坐着两个带斗笠的汉子。小爱老公立刻动了起来，往门外去，亲自给那俩人开门：“花王赵，等你好久啦！怎么才来！” 又扭脸对那两个老夫妇说：“张妈！丁叔！来帮忙！” 老夫妇放下箱子就去帮忙，一行人在院子里忙乎起来。袁媛见他们先把使君子枝条砍断，然后绕着圈圈挖那树根，连周围的土也要一并挖起，放入大筐内装走。好好一个院子不到半个小时被翻得跟打过仗似的，她咧了咧嘴，忍不住问：“你们挖走了，负责帮我恢复原样不？” 小爱正欲点头，花王赵大声说：“我们包挖不包填，填土是另外的价钱啊！” 小爱老公立刻说：“那就不恢复了。反正这院子现在不是我们的啦！” 袁媛：“……哈？” 这样都行？ 小爱直扯她老公衣袖：“老公，这样不太好吧？把人家的院子翻得乱七八糟的……” 她老公理直气壮道：“无所谓啦，正好松松土。袁小姐是做大事的人，不会介意这么点细节的，我说得对吗？袁小姐？” 最后半句，挺直了腰板，对着站在门口发愣的袁媛说的。 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袁媛心口急促起伏，那是真的有些生气！她指着院子，怒道：“行啊。你说院子是我的，那么这些使君子也就是我的咯。那你现在找人来挖掉它，卖钱，算是偷我的还是抢我的？” 小爱老公打了个突，拉长了脸道：“你说什么呢？有这样说话的吗？” 花王赵见状，问：“怎么回事啊？” 袁媛摆了摆手，道：“大哥，这不关你事哈！不过请你留在这儿，给我做个人证！” 她转过身，正对着小爱老公，站在台阶上她比小爱老公还要高大半个头，低着头，满满的居高临下味道：“先生，我希望你搞清楚两件事。第一，这房子在一个月之前，已经过户给我了，现在是我的。包括这院子里的东西，一草一木，也都是我的。我留给你一个月时间，不过是让你搬走屋子里你自己的东西罢了！第二，你找人来把我院子挖得乱七八糟，还拿我的东西去卖钱，那属于偷、抢！不要以为我不跟你计较，你就好说话，贪便宜个没完！” “你胡说！”小爱老公变了脸色，怒气起来了，拔高了嗓子：“今天才交房子，现在这房子还是我的！花是我种的，房子是我建的！我爱怎样就怎样！” 他冷冷一笑，威胁道：“我偏要挖，我一毛钱值钱的货都不会留给你。你能奈我何？” 袁媛道：“好，那是你说的。我没法奈你何，那就报警咯！” 她扭脸对早早歇了手，袖手旁观的花王赵说：“两位大哥，你们也听到了。这桩工程有问题。这院子，他们一个月之前就卖给我了，现在要挖走那些老树根。本来我觉得也就算了，谁知道这男人存心给我找不自在。那我也不客气了，我问你们，他卖使君子给你们，收多少钱？” 花王赵说：“50块钱一个树头。这边合共150块钱。” 150块钱…… 呵呵，都要出国移民的人了，却贪这150块钱的便宜。 真的是老和尚卖肉案子前念经，该揩油揩油，该做事做事啊。 袁媛说：“我知道了。我现在给你们一千块钱，现金。麻烦你们去小吃街街口的派出所报个警，就跟他们如实说。他们四个，我一个，我被他们威胁住了，人身受到很大的伤害！” 她简单粗暴，直接拿出一千块现金，递给了花王赵！ 花王赵眼睛都突了，接到钞票的那手，缩都缩不及，倒好像接了烫手山芋似的：“这、这么多？！” 那会儿万元户上新闻，一千块，是他们这类人大半年的毛收入！ 袁媛抽抽鼻子，做了个哭相：“大哥，他这么凶，人这么多，难道我一条命，还不值一千块？！” 小爱老公这时慌了，道：“谁说的！你别在那儿歪曲事实，乱说一通！” “那难道不是吗？万一呢？你可是个大男人，你还有三个帮手！”袁媛嘴皮子叭叭的，直接怼回去，“这院子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你把我杀死之后埋在土里做花费，谁也不知道！” 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花王赵一个猛子原地蹦起来：“别说了！姑娘，快别说了！！阿宇！阿宇！你快去报警！！” 都不用他说，跟着花王赵来的那个帮工一溜烟飞快地跑了，钱也没要。 小爱老公说：“你，你要不要这么较真啊？你以为我怕你吗？” 袁媛说：“当然要较真啊，如果你们杀了我怎么办？” “谁、谁说要杀你了？你别血口喷人！”小爱老公声音都颤抖了。袁媛索性走到院子门口，说，“在公安来之前，我一个字都不会跟你们说话的！” 很快，公安就来了。 小爱老公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又来了精神，趾高气昂地看了一眼袁媛，冷笑：“袁小姐，别把我的斯文当退让！那来的公安是我小学同学，你识趣的赶紧撤了。我们从此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小爱使劲用力拉扯他：“算了算了，各退一步啦！” “小爱，你就是性子软！”小爱老公大声说，“这种乡下来的，你跟她越客气，她越是打蛇随棍上！” 小爱尴尬极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眼圈都红了，看着袁媛的眼神充满歉意。 袁媛扭过脸不看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公安进门问：“怎么回事？谁报警的？” 小爱老公恶人先告状，手里拿出一包进口三个五就过去散烟：“皮龙，是我啊！呢，我卖房子要出国了，买家乡下来的，不懂事，有点儿误会。其实没什么大事，没什么大事！哈哈哈！” 袁媛死死盯着小爱老公。 眼里冒火！ 第70章 我用英文怼死你 看着他把烟送进皮龙手里，眼睛盯着皮龙肩上警号，说：“才不是误会。阿sir，你们认识的吗？如果你们认识，那我没什么好说了，我直接坐车去领事馆说去！” 小爱和她老公两张脸同时“刷”一下，变了脸色！ “什么？！” “你说什么？！” 袁媛冷笑，说：“你在镇上手眼通天，对吧？那好啊，我就去领事馆说咯，反正我记得你们的名字，我手里还有你们的身份证号！我相信移民局的人也不会希望有案底的人出去哦！” “对了，你不是说我是乡下妹，什么也不懂吗？不过我可是刚刚高三毕业，考上了大学没钱去读的。我现在的英文嘛，应该也够用，去领事馆告状什么的，绰绰有余啦！” 袁媛说罢，当着众人的面，深深吸一口气，流畅地背起了大段大段的英文！ 流畅的表达、丰富的词汇、优美的句型…… 上一世袁媛死的时候，强国已是第二经济体，加入世界经济圈多年，跟老外做生意见惯不怪！ 她既陪着江裴伟打拼多年，技能方面，从来不曾落后过！ 她那一口口语，别说是小镇学生，就连镇上重点中学的英语老师，也望尘莫及！！ 现在不过小小地亮了一下实力，做了个即兴演说，震惊全场！！她滔滔不绝地用自己的英文，对准了孤寒吝啬的小爱老公，一顿喷！小爱老公似乎听懂了一些，又听不懂，那一脸吃了屎又吐不的神情，精彩万分！！ 他们为了出国，已经苦练了大半年的口语，没想到还不如这个乡下妹流利！！！小爱老公脸色就跟倒了酱油似的，“you!你，你说什么！” 本来想用英文找回场子的，情急之下，只蹦出一个单词，又变回中文。然而回应他的是袁媛一连串英语质问：“#￥%@&” 小爱老公彻底蒙圈，只能瞪着袁媛两片不断地动的嘴唇，就跟看到许多五彩符号在里头蹦出来似的，他被生生骂得摇摇欲坠，脸皮紫涨，鼻孔一张一合，呼吸急促，小爱赶紧扶住他：“老公！老公！！” 皮龙脸上那不以为然的神情消失了，他大声道：“停停停！” 袁媛停了下来，挑衅地看向小爱老公！ 袁媛说：“你们也不想全副身家买的飞机票白白浪费掉吧？” 小爱老公脸色铁青，这才发现自己踢到铁板！他竟然转过身来拿老婆开骂：“都叫了你不要跟陌生人说那么多自己事！你看惹了多大麻烦！” 小爱躲闪着一声不吭的。 袁媛越发瞧不起那男的了。 她来到皮龙面前，指着小爱老公，说：“阿sir，我买了这个院子。一个月之前就办理好过户了，手续齐全。约定好了今天交房子。然后我来到，这位先生就找了人来，把我院子里的使君子挖了，还卖了！我本来觉得也就算了。谁知道他们把院子挖得乱七八糟的就要走，那我怎么忍？我让他们把院子平整好，他就冲我发蛮耍横，说他在镇上大把人脉，欺负我是乡下人！” 她声情并茂，越说，越可怜，一眼又一眼地瞅着皮龙。皮龙手里原本捏着那支进口三五，不知什么时候揉碎了，散了一地。这一切都没有逃过袁媛眼睛，她就知道了，小爱老公和皮龙兴许认识，然而不一定熟。 这厮在扯大旗作虎皮。 皮龙摆着官腔说：“还有呢？什么情况？详细给我说。你放心，阿sir很公平的！” “谢谢阿sir。”袁媛说，“情况就是刚才我说的情况了。我的诉求也很简单，他们把院子恢复原样就好了！然后以后都不要见到这两个人！不然的话，我就去领事馆！” 皮龙听了，倒是觉得很合理。 他皱起眉毛对小爱老公厉声呵斥：“老何，我就说了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斤斤计较的臭毛病！都要出国的人了，还贪这两棵烂木头的便宜！快点按照人家姑娘说的去做！” 小爱老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皮龙，连你都不帮我了？” 皮龙说：“我怎么帮？道理不在你那边，怎么帮？！” “还有啊！现在法治社会了，你别动不动就人多欺负人少的，刚才那人跑派出所来跟我说要闹出人命了，把我吓一跳！” “快点动起来！” 小爱老公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恨得咬牙切齿的。但皮龙毕竟是公安，在公安目视下，他不敢造次，只得让花王赵把挖出来的老树使君子和别的珍贵花卉重新种回去。工钱也不敢让袁媛支付，忍痛自己掏了钱包。 进进出出掏了小二百工钱，小爱老公掏钱的时候，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袁媛看到小爱站在旁边，咬着下唇，一脸尴尬，她心里竟有些同情这女人。 皮龙看着弄得七七八八了，问袁媛：“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了？” 袁媛摇了摇头，说：“没了。谢谢你。” 皮龙就走了。 他前脚走，小爱老公后脚扯着他老婆也走。动作粗鲁，拉得小爱直趔趄。袁媛站在院子门旁边，冷冷地看着这俩离开，在小爱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袁媛低声道：“跟着这么个小气吧啦又暴躁的男人在国外他乡生活，你不害怕么？” 小爱的脸色“刷”地变得煞白，恐惧地回眸直看她老公，又看向袁媛，情绪复杂。 看那软弱的模样，袁媛就知道她是怎样想法了，扭过脸，冷冷地吐出一句话：“祝福！锁死！” 小爱惨白着脸说：“你很坚强，你不懂。我爱他。” 袁媛点点头：“所以我祝福你啊。” 小爱转身追着她老公去了，不大会儿功夫不见了身影。袁媛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已恢复冷静。她离开了院子，给廖队长去了个电话：“廖队长，你好。我这边遇到了一点麻烦，有一位同事，似乎徇私了。但又没有完全徇私。我想你能不能出个面，给我弄一桌和头酒？” 经过刚才的对峙，她留意到了皮龙。 这人冲动讲义气，脾气暴躁又不是完全的坏人，虽然开篇不大愉快，但……是个可以结交的对象。 在治安不算好的小镇上，她正需要这么一个人，来保护自己。 第71章 原本属于她？ 廖队长也是讲义气的，知晓了事情始末之后，爽快道：“没问题！回头我给你安排就是了！” 袁媛道了谢，就挂了电话，回到自己小院里去，经历了一点波折，房子好歹顺利接收下来了。在房子里上上下下窜了好几圈，心情非常激动。 这可是第一个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房子！ 独门独户带院子！！ 也就是八十年代末，出国热潮席卷沿海，才赶得上捡这个大漏！！ 真是做梦都笑醒！！ 就算房子被小爱那抠门老公搬得空空的，连块木片也没有给她留下，袁媛还是很开心，绕着客厅跑了好几圈，边跑边叫，发泄着心中兴奋！ 疯完之后，一身汗，袁媛才坐下来，开始列清单：“家具、床品、软装……算了，重新装修吧。” 反正这段日子来，攒下了不少钱！ 按照当地风俗，灶头是一定要重新盘的，袁媛见这会儿天晚了，就又回到刚才打电话的公用电话士多，给村子里董月荷去了个电话，“老师。我是袁媛。” 董月荷有些发急：“袁媛，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都不见人？” 袁媛说：“我在镇上，有事要办。大概要三天左右才能回去。” 董月荷并没有松口气，追问：“三天？那你住哪儿？都有什么人和你在一起？安全吗？” 袁媛说：“我就我自己一个，很安全的。嗯……我住女同学家里。” 董月荷说：“你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要小心啊！” 袁媛说：“我会注意的，老师你放心好了。我办完事就回。” 董月荷又叮嘱了两句，才挂了电话。袁媛拿了一张两块钱出来，支付电话费，守电话的大妈见她来了两回，就自来熟，跟她寒暄道：“姑娘，打电话回家啊？你妈很关心你嘛。” 袁媛一愣，才知道大妈误会了，她也不解释，只笑了笑说：“是啊。有人关心挺好的。” 大妈把一块四毛钱递给她：“你是出来打工的吗？口音听着是本地人嘛。” 袁媛不置可否，看了一眼大妈身后贴得密密麻麻的招工启事，突然意识到什么，改口道：“大妈，你这儿还包介绍工人吗？我想要找个装修队，你这边报个价？” 大妈一听，顿时挺直了腰，来了精神：“有有有！你想要找怎样的装修工人？有多少预算？” 袁媛就把预算减掉了一成，报了个数给大妈，说：“是装家里的，要懂盘灶的和扇灰的。最好是桂柳工。” 紧挨着粤地的桂柳一带，盛产装修工人，他们要价低廉，吃苦耐劳，手艺也好，很受当地人欢迎。 听见有生意上门，大妈笑盈盈地，一叠连声道：“有，都有！你明天上午一早过来，我带几个人给你瞧瞧。相中了我就跟你谈，我这边价格公道，抽一成中介费就行！” 一成中介费，算是不高不低。不过这种黑中介，大概率不会纳税，所以大妈属于纯赚。 袁媛只求个方便快捷，也就答应了。 离开了公用电话士多店，袁媛才发觉自己孟浪了些，装修这么大件事，居然找了个不知根不知底的黑中介给搞定了。 看着还在低头专心打毛衣的大妈，袁媛没有走远，悄悄地拐了个弯，躲在墙角。 一直看到有操着本地口音的，似乎是大妈儿子的人放工回家，听着他们家常对答，袁媛才确认放心，悄悄离开。 这一晚，她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打开了商城：“看看契合度有多少？” 契合度显示：20点。 是她努力一个月的成果，客服001告诉她，这个涨势很猛了，因为宿主心无旁骛，心思单纯的缘故。 袁媛对商城下令：“兑换一顶帐篷。” 一顶簇新的帐篷，应声落在了客厅中间。在帐篷原来的位置，一个平安扣显示出来。袁媛一看，不禁怔住：“查看，平安扣。” 平安扣上显示的兑换值是个虚线？ 她点击说明，显示：特殊物品，不予兑换。 袁媛疯了一样，拼命点击，最后把客服001激活了：“宿主，这是通过外界激活商城的道具。您已经和商城绑定了，该道具对宿主无用了哦。” 袁媛震惊道：“可，可它是江津宝的……” 上辈子，就在她流产了两次，被医生宣布永远失去生育能力之后，没多久江裴伟就领来了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那就是江津宝。江津宝长得可爱，雪团子一般，又嘴甜乖巧，袁媛很快喜欢上她，正式收养了她。并且把自己一个家传玉平安扣送给了江津宝做纪念。 ——就是这个平安扣！ 这么说，江津宝跟这商城有关系？！ 客服001道：“检测到关键字：江津宝。江津宝，商城上一任宿主，因利用商城作弊过多，恶贯满盈。死于心脏衰竭。” 袁媛浑身冰凉！！ 原来，上辈子的江津宝拥有商城！难怪，每次她一靠近江津宝，就变得迷迷糊糊的。而且江津宝身上，总能有些神奇的东西，可以帮她一路开挂，成为团宠，然后才十八岁就出道成了国民偶像。 原来她一直用商城来作弊！ 客服001道：“商城原宿主是袁媛，上辈子，袁媛亲口舍弃了商城，赠与江津宝。主人，这辈子能够物归原主，客服001很高兴呢。” 袁媛头晕目眩：“我，亲口舍弃你？” 客服001道：“是你亲手把商城交给江津宝的呢。” 袁媛想起来了：“你是说她十岁生日宴会那天吗？那天她戴着平安扣来找我，却割到了手指。血染上了平安扣，我就说不要那平安扣了。她说，是我送她的东西，我不要，她要。我还很感动。她那是刻意引导我不要商城吗？” 客服001道：“嗯呢，就是那时候，商城正式属于江津宝了。” 袁媛揉了揉眉心，心里的恨意，又深一层。 但江津宝现在还没出生……她把这笔账，记在江裴伟头上。深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情绪：“既然这辈子重遇，那我绝对不会再抛弃你了。以后我会好好利用你的！” 客服001那冷冰冰的语调似乎欢快起来：“好的呢，宿主！” 第72章 给自己的房子装修 这一晚上袁媛睡得不错。 第二天一早，她到街上吃了个肠粉做早饭，然后直奔大妈中介。 一大早的，镇上全是赶去上班、上学的人们。袁媛逆着人群往前快步走，边走边担心：“死了死了，那大妈会不会打工皇帝附体，大中午才开档的？” 还好，大妈的士多店已经开好门了，门口一字排开蹲着五个农民工。大妈坐在门口的竹椅上，嗑瓜子听收音机里的大戏，看到袁媛，瓜子壳一吐：“来了来了。” 袁媛说：“早。昨天让您找的人找了么？” 大妈指着墙根下那几个，说：“呢，都在了。能盘灶的，能做电的，会扇灰的，都有！” 袁媛逐一问过去，“大叔，您是盘灶的？” 大叔a黄牙一咧：“是，大灶老虎灶七星灶，都能盘！” 袁媛往旁边走：“大叔，你会做电？有电工证不？” 大叔b搓搓手：“正在考证。” 袁媛又往旁边一个：“大叔，能扇灰不？” 大叔c比了个大拇指：“绝对会！我带俩徒弟咧！” 看了看大叔c脚下并不专业的工具，袁媛：“……” 问了一圈回来，她不大满意，回到满怀希望的大妈面前：“大妈，还有别的人吗？最好是包工的施工队。这边一盘散沙，我没法弄呢。” 早在她说都不满意的时候，大妈那脸色就阴沉沉的了，听罢，撇撇嘴说：“靓女，你要求那么高，就别消遣大妈了。你这样子，得去找那种装修公司！” “妈，你别急。我有个办法。”店里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小舅他不也是包工头吗，最近刚好在家里闲着。让他带了这五个大哥，临时搭个档。这靓女其实是想要这么个能够在现场指挥得动，协调得了的人而已吧？” 看着从店里走出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年轻，长得白嫩豆腐似的，说话却有纹有路。袁媛连连点头：“是的，能有这么个人就行。” 装修个房子得最少一个半个月，她可没有时间一直蹲在镇上！ 大妈踌躇了一会儿，说：“可你小舅是个心气高的……算了算了，看在我们有缘份上，你等我，我去打个电话。” 她回去打了个电话，很快满面笑容地回来，对袁媛说：“靓女，你等等。我小弟说可以做。他马上就来，你们一会儿见面聊！如果是给他做的话，是我自己人，那中介费我就不收你的了。” 这大妈人看着俗气，却是很懂规矩。袁媛对她是肃然起敬。 小年轻是大妈儿子，帮大妈看着铺子，大妈买菜去了。日头渐高，太阳毒辣，那个小舅却半天不见人，袁媛索性掏腰包买了几瓶汽水，请那几个等活的装修工喝。几个装修工纷纷感谢，又说如果袁媛愿意用他们干活，一定尽心尽力，等等。 袁媛笑而不答，心里却深知他们兴许不会故意使坏，实在是统筹整体的人缺少不得，不能因为一时心软而耽误正事，所以只拿一些家长里短话来敷衍着。 见那小伙子拿出一卷电线来摆弄，袁媛见者有意，凑过去问：“小伙子，会做电话线不？” 小伙子说：“正在考证。” 袁媛问：“考啥证？有啥用？” 小伙子说：“考执业证啊！考上了就能去电信局当机务员了！” 大概是少有人能跟他说这个，小伙子来了劲，指了指外面一排街铺，说：“你看看，他们全都没有装电话。就只有我妈跟电信局的业务科科长认识，给我们装了。他们还在排队，一年多了没轮到。这一年多，我们的电话除了自己用，还额外挣了多少钱！” 袁媛在心里一盘算，不禁狠狠点头：“有道理！” 小伙子有些不耐烦，似乎嫌弃她耽误了他的学习时间，突然指着她身后说：“小舅！你来了！” 大妈的弟弟长得，怎么说呢，一看就知道是姐弟俩。虽说性别不同吧，长得愣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似的。只不过，他明显比大妈多几分书气，袁媛和他握手的时候又留意到，他手上粗糙而厚的笔茧子。 “你好，袁媛。” “你好，我叫游文亭。” “你好，游家小舅。” 游小舅挠了挠鼻子，笑道：“也可以这么叫。” 他的眉宇间透着精明干练，袁媛问：“您是……大学生？” 摇了摇头，游小舅说：“不是。我中专毕业之后就干起了承包装修的活儿。” 袁媛说：“游老板，我有个小房子，带院子，要装修一下。这边师傅们都现成的，线都备好了，缺根针。就想要麻烦你受累。” 游小舅扫了一圈那几个师傅，说：“油木水灰都齐了，我自己那边也还有三四个吃饭的兄弟伙。你的预算多少？要求怎样？工期多长？” 行家一开口，就知有没有，袁媛嘴角微勾：“一听就是内行。我的要求都列在表格里了。预算是这个……” 她随手拿过柜台上的计算器，摁了个数字。另一边，游小舅手脚麻利地翻了一遍她列出来的表格，神情渐渐严肃：“靓女，小小年纪，很懂规矩嘛？” 袁媛笑了一笑，说：“不懂一点规矩的话，怎么好跟行家们打交道呢？成家立业，张罗一个房子可不是小事。你说呢？” 游小舅点了点头：“是这么个道理。这是你家的房子？” 假装听不到，没必要跟他交代那么细，袁媛翻开了自己做的列表最后一页，加了一行，说：“刚才我听你外甥说，你们家有电信局的关系……那么能帮我装个电话吗？” 游小舅眼珠子差点儿给蹦出来了，咕噜噜直转。 袁媛给了他个坚定的眼神，确认过眼神，不是开玩笑的之后，游小舅嘴角直抽抽：“姑奶奶，电话要报装可不容易。好多证件好多申请的……” 袁媛听出出来了，他是让自己知难而退。 袁媛“刷”的一下把本子空白页递给他：“需要什么，列个清单，写下名字，我来跑腿，我来弄，我来出钱。但你要帮我用好你们家的关系，给我装上电话！” 游小舅愣住，看向袁媛的眼神从漫不经心变得郑重。 “你这是认真的啊？” 第73章 和头酒 在八十年代后期，电话是个稀罕物。还有著名的南粤笑匠专门编了个小品《借电话》上台演出，一炮而红，笑爆不少人的肚子。袁媛是后来在网上考古的时候看的那小品，当时乐得哈哈大笑。 “大姐，你这家里是准备干什么，需要用电话啊？电话安装费可是一大笔钱呢。”游小舅一边说，一边试探地看着袁媛。袁媛说：“反正我需要就是了。对了，我要直拨电话。而且，要能打长途的那种！” 游小舅越发震惊，神情越发严峻，刷刷记好了，说：“这一笔帐比较贵，既然你有用，那我会尽力的。” 袁媛说：“那明天可以开工吗？我家在小吃街冰洁牌坊后面第一家，门牌号码是2号。” 游小舅说：“好。” 他起身走开，大声吆喝：“几位师傅，要做工么？要做就过来……” 师傅们应声跟着他去了。 袁媛也还有别的事在身上，也走了。没有走两步，身后电话铃响，看店小弟大声喊：“袁媛姐！你的电话！！” 原来是廖队长回过来的电话，他对袁媛说：“你说的事情，我给你安排好了。今天晚上八点钟，镇上的财神饭店，6号房。” 袁媛点点头，说：“好。记得，我买单。” 廖队长笑道：“什么话，叫吃饭还要女人买单，我是那样的王八蛋么！” …… 到了晚上，袁媛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上了江胄给她买的连衣裙，从商城里换了一套化妆品出来，画了淡妆，用卷发棒给自己卷了个发型。 财神酒家是江屯镇上最好的酒家，模仿着省城里的土豪金风格装修，水晶吊灯光芒金灿灿的，透过落地玻璃窗射出来，在黯淡的小镇上仿佛海市蜃楼般的存在。袁媛一走进包厢，里面已经坐了两三个人。 皮龙看到她，笑道：“靓女，又见面了！” 袁媛也是笑了一笑，在末座坐下，“上次情非得已，只好得罪了。” 廖队长道：“我跟他解释了。” 皮龙也道：“都是各自干活罢了，明白的。老何那人跟我算是中学同学，他人就那样，刻薄小气。我欠他个人情，昨天正好还上。以后也见不着他了，我更加没必要为难你了。” 果然，自己没有看错，这是个能交朋友的。袁媛也不多说，举起酒杯笑道：“龙哥真是爽快人，我也不多说了，都在酒里，来，走一个！” 一杯下去之后，气氛炒热了。 皮龙也话开始多：“我，我今天还有个朋友要来。想要认识一下靓女。不介意吧？” 一个花白胡子带着墨镜，身材修长好看的人，推门走了进来。 袁媛一愣。 皮龙和廖队长一块站起来：“林监制，等你好久啦。” 那人把墨镜拿下，露出一张十分年轻的脸，袁媛不禁脱口而出：“林汉亮，你的少白头，比以前更厉害了啊！！”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林汉亮笑眯眯地说：“袁媛，原来他们口中的商业新秀，是你？” 袁媛眨眨眼睛：“啊？” 廖队长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对她说：“不这么说，拉不到他们来。” 这事儿有古怪，袁媛不动声色，坐下来道：“来来，我们从头聊起？” 林汉亮推辞了廖队长和皮龙的谦让，在袁媛身边坐下，眼底闪过惊艳，“袁媛，你真的是袁媛！女大十八变，出落得这么漂亮了！！” 袁媛乐得哈哈笑：“师兄，你才真的是，我不认得你了！” 林汉亮满脸怀念：“我也离开内地好多年了，现在改革开放，我才有机会回来工作！没想到这么巧，一回来就遇到你。” 袁媛说：“你这是……？” 她不卑不亢，倒出乎林汉亮意料之外。从回来之后，他已经接触了不少刻意讨好他的人，还不乏故意投怀送抱的。袁媛这反应，独一份儿。 他敛了敛神色，倒是正经了许多：“长话短说，我现在在香江的娱乐公司工作。这次回来，是带着一些影视项目过来的，想要找一块经济实惠合用的取景地。这位廖队长很热心，说可以介绍附近几条村子的能干人给我认识，没想到第一个就是你。哈！” 袁媛嘴上谦虚着，“哪里。那，商业新秀又是怎么回事？” “你单枪匹马，让华侨团买你的东西。短短两个月爆发成万元户。那还不叫商业新秀？袁媛，你名气可大呢，可别谦虚啊。” 虽然廖队长手里的高帽一顶接着一顶带过来，可袁媛深深知道，无事献殷勤，总有麻烦。她只吃饭喝酒，不再提工作的事。 散了宴席，朋友也算是交下了。 袁媛独自离开了财神酒楼，林汉亮跟了上来：“袁媛，我送你。” 袁媛没拒绝。 两个人并排在街上走，林汉亮说：“没想到，回到大陆，就遇到了你。你比中学时候好看多了……叔叔还好吗？” 袁媛闭了闭眼睛，说：“死了，车祸。” 林汉亮打了个突兀，讪讪道：“对不起……” 摆了摆手，袁媛道：“没事，已经走了一年多……我早就缓过来了。人总要往前看，不是吗？” 很是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林汉亮说：“是的。” 他顿了一顿，说：“袁媛，你有没有兴趣来帮我？我在这边缺人手得很。刚才听皮龙说，你的英文特别流利，从前你就是个小学霸。我们这需要你这样的人手。” 袁媛问；“那，是正式入职吗？” 林汉亮轻轻摇头：“不是。” “那就是临时工咯。” 林汉亮不吭声了，袁媛就笑了，“我就知道这样。香江人进了内地，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临时雇佣，事后走人，物美价廉的。” 林汉亮急忙道：“不是的，袁媛。我们很人道主义！” 袁媛摇了摇头：“算了，我再考虑一下！” 林汉亮还想要说什么，已经到了巷子口，袁媛说：“好了，送到这儿就行啦。我回去了。” 她竟一副疏离的模样，跟这些日子里接触到的、刻意讨好的莺莺燕燕截然不同，把男人给整不会了。一直到袁媛走了好久，林汉亮才恢复正常，离开了巷子。 第74章 屡屡受挫，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吧？ 袁媛对自己事业的安排，另有打算。不过现在最着急的是装修的事情。 接下来两天，她在镇上各个建材行游走，开始货比三家。很快选好了心仪的用料——那年月，也没什么好选择的，统共也就那点牌子，那点料子。 虽说市场经济起来了，但到底还是八十年代，没有后面那么丰富多彩的材料可以选择。 袁媛口袋有钱，手头宽松，走进哪家哪家都欢迎，把她当成财神奶奶，恨不能供起来。买了地砖买了吊顶买了木料买了最好的进口电线…… 进口？电线？ 袁媛地铁老人手机：“？？？” 那圆脸老板笑容神秘：“是最好的进口货，您看看上面的鸡肠，不是英文，也不是日文，是德文！德国佬的东西，可以用一百多年呢！” 袁媛拧眉：“啊哈？莫非你也看过青岛下水道的文章？” 圆脸老板白眼一翻：“什么青岛下水道，老子不看书的！” 哦，那还好。 袁媛低头去看那电线，“接口齐整，铜线光滑，入手……嗯，沉甸甸的，分量够，没有偷工减料。行吧，就要你们家的了。给我做几个接口，再多留几个插座。全部用塑料管子藏好。” 老板说：“那么多要求，有必要吗？” 袁媛说：“少废话，该多少钱算多少。别耍把戏就是了。” 老板果然收敛了小觊之心，满口应承。 看着她独自一人离开，老板扭脸对自己写作业的儿子说：“看到没有？！这才叫能干人！叻女！不要老顾着玩！！！” 逛累了，经过银行，正好丝丝凉意扑面而来，袁媛也不客气了，直接走进银行里，吹风扇。陈惠小碎步的就跑过来了，笑眯眯地看着袁媛：“什么风把我们的财神奶奶吹来了呀？” 袁媛说：“没什么，就是蹭个风扇吹吹。” “瞧你这话说的。随便吹，随便吹。”陈惠笑嘻嘻地说，“稍坐一会儿，我去倒杯水给你。你喜欢喝什么茶？铁观音还是普洱？” 袁媛人坐在贵宾室的沙发上，命都回来半条，说：“铁观音就好。” 最后送上来的，是一壶热辣滚烫的铁观音，还有一盘饼干花生瓜子。正吃着饼干喝着茶，外头熙熙攘攘，又来人了。 冤家路窄，还是江裴伟，陪着一个新老板来的。 透过门缝打量着，那新老板看着面熟得很，带着墨镜，瞧不真切。袁媛不禁留了心：“这个人是……” 江裴伟说：“唐总，这儿就是我们镇上的分行了。经理姓陈，和我很熟。已经提前约好了。” 唐总很有范儿地微微点头：“嗯。不错。条件呢？” “都谈了个差不离了。这不就是，等您来一锤定音么。” 不得不说，江裴伟真装起来，说话谈吐是很斯文的。加上他今天灰衬衫黑长裤的打扮，看起来就不俗，几个银行里上班的小姑娘，一直朝着他看。 翻起手腕看了看劳力士手表，唐总说：“可我突然有事，要去华侨大厦跟他们聊个事情。这边就全权由你决定了。签字什么的，也授权给你。到时候合同拿回来给我看一眼就好。” 江裴伟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惊喜：“真的吗？！我能担当这个重任吗？” 唐总也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不行。这儿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啊。” 目送着唐总离开，江裴伟的脸笑成一朵花。 当他回过身来，跟袁媛打了个照面后，那笑容又缓住了。 也就缓了一缓，江裴伟扯出一个更加阳光灿烂的笑容，还自以为很帅地一甩头发，袁媛那是真的整不会了，忍着那股恶心劲儿，含着一口茶，看着江裴伟走过来。 江裴伟道：“袁媛啊，好巧啊。怎么搁这儿坐冷板凳呢？这是没有办事员愿意给你办事吗？“ 袁媛：“……” 江裴伟说：“这样吧。叫我一声哥哥，我就带你进去。哎，谁叫我心软呢。” 袁媛：“噗” 旁边有穿着银行制服的工作人员飞快地过来，关切地轻抚着袁媛，说：“袁女士，还好吧？有没有呛到了？” 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袁媛接过那妹子递过来的纸巾，轻轻拭着自己嘴角说：“被茶水呛到了，有点儿烫哈。” 那妹子马上说：“那我去给你换一杯。” 袁媛说：“不客气，我马上就走了。” “那这边带一点东西回去路上吃吧，您稍等。我马上就回。” 看着妹子端着茶水离开的曼妙身姿，江裴伟吓成了斗鸡眼。袁媛随手拿起桌子上一份产品清单看了起来，不愿意搭理江裴伟。 江裴伟歪着头，说：“袁媛，你是故意的吗？” 袁媛很不愿意理睬他，可他一直盯着自己，那眼神叫她很不舒服，只得皱了皱眉，问：“故意什么？” “你一定是打听到今天我会来银行，所以故意提前来这地方跟我偶遇。”江裴伟眯了眯眼睛，很自信，“你从前就这么干过。我不是告诉你了么，我不喜欢你这样玩心机。” 袁媛是真的要yue出来了，“你神经病啊。” 她站起身要走，江裴伟也站起来拦住了她：“袁媛，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回我身边来！” “我想过了，徐晶晶真的不是帮我创业的料。她那人，就是个花瓶！” 本来已经迈出去的步子，硬生生收住，袁媛看着江裴伟，好惊讶。 长进了啊，竟然从江裴伟口中听出徐晶晶的不是来了？ 两辈子头一遭！ 她不由得起了好奇心，想要听听江裴伟这狗嘴里能吐出什么新鲜象牙。江裴伟说：“徐晶晶是城里姑娘，蜜罐子里养大的，从小没吃过苦。你不一样，你是农村长大的，又没了爹，前面十几年都在吃苦，糙，能一起白手兴家创业。” “袁媛啊，你跟了我。这次这个项目，比曾老板那边还要大。等我赚了钱，我们就住洋楼，养番狗。你和我妈好好相处，我不会怪你这段时间三心二意的。” 这话属实太过奇葩，把袁媛给震惊住了，上辈子的江裴伟可没有这么奇葩，大概屡屡失败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吧？？ 第75章 癞蛤蟆梦见逛大观园，长得丑想得美 袁媛竟起了一丝恶趣味，跟江裴伟逗起了咳嗽：“不怪我三心二意？意思就是，不介意我跟江胄在一起咯？听你的意思，像是知道江胄回部队了？” 江裴伟完全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嘲讽，还沉浸在自己画的大饼中，“江胄算得了什么。要不是他痴心妄想要勾搭你，我根本不把他放在眼内！” 袁媛摇了摇头：“不对啊。我发现现在是我旺夫啊。从前村子里的人谈起江胄就跟个恶鬼似的。可我和他在一起之后，最近好事接二连三的呢。我跟谁一起，谁就会变得越来越好……” 江裴伟急了，打断道：“那你更应该回来我这儿，以后才能当老板娘，享福！” 袁媛问：“我享福了，那徐晶晶呢？” 江裴伟生气道：“我都不介意你跟过江胄，你凭什么过问男人的事情？！你知道什么叫白月光吗？晶晶就是我的白月光！不是你的地位，你不能肖想！” 呵呵！ 那岂是呵呵俩字能够形容！ 袁媛一直知道江裴伟普信，可不知道他竟然这么普信！！ 癞蛤蟆梦见逛大观园，长得丑想得美！！ 看着那一张一合的嘴巴，袁媛忍无可忍，抄起桌子上的茶水，兜头泼了江裴伟一脸。江裴伟猝不及防，整个人傻了！袁媛冷笑：“什么玩意儿还想享齐人之福？做梦没那么早呢！” 大步流星地走了，边走边骂：“晦气！” 骂得可大声了，周围好几个人往这边看！！ 江裴伟被泼了一脸茶，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弄得一团糟，气急败坏指着袁媛背影直吼：“贱人，给你机会你不要！你一定会后悔的！” 跳完脚，身后陈惠来了，不卑不亢的：“先生，请问您是预约了三点半钟的唐总吗？” 江裴伟胡乱抹了一把脸，说：“我是唐总的特别助理！怎么才来啊？” 还差三分钟到三点半，陈惠又看了看落汤鸡似的江裴伟，不动声色地说：“先生，怎么称呼？” “江裴伟！” “江先生，我们银行重地，衣冠不整恕不接待。您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水，损坏了文件的话，无法解释。请你先回去整理好仪容，我们另约时间再谈吧。” 江裴伟傻眼：“喂，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是歧视我吗？” 巴结上唐总几乎是他最后的翻身机会了，今天也就是来谈个合同开个户口，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他回去怎么跟唐总交代？！ 还是不卑不亢地，陈惠说：“真不是。银行有银行的规矩。我们这边的文件合约都是真金白银，非常重要的。要真损坏了，谁都担当不起。请互相体谅一下。” 江裴伟见势不妙，这不是自己讲道理能讲通的地方，眼珠子一瞪，袖子一撸，就想要耍横。 陈惠却早有经验，江裴伟才撸袖子，他打了个眼色，两个保安就围拢上来。 陈惠冷冰冰地说：“江先生，请自重。银行不是你可以胡来的地方！” 两个保安就这么直接把江裴伟赶了出去。 江裴伟被推搡到大街上，狼狈得不行，正好碰到唐总谈完事情回来了，唐总的波洛乃兹停下，正好停在江裴伟身边，看到他这个模样，唐总也不高兴了，车都懒得下：“江裴伟，你不会告诉我，你事儿一点没有办吧？” 江裴伟后腰撞车身上，撞生疼，扭过脸看到唐总满脸不高兴的，忙道：“对不起啊老板，我刚才遇到个泼妇泼我一身湿，银行那些只看衣装的势利眼问都不问，就把我赶出来了！小地方，穷乡僻壤，做事都胡来的！” 唐总听了，又看到他湿透了大半边的身子，倒也不好说什么了，白了他一眼：“让开。” 江裴伟夹着尾巴让开，顺势打开车门，让唐总下来。 唐总亲自进了银行，把事情办好了。回头把江裴伟带回车上，丢给他一块手帕。 “下次出门在外，要注意点了！” “等我把你带上手了之后，你就是江屯镇的总经理，要你独当一面的！” “不要让我失望！” 江裴伟感激异常，一叠连声的道谢：“谢谢唐总！唐总宽容！” 他忙乱地擦着脸和脖子，心里把袁媛翻来覆去的骂了一百几十遍。 在江裴伟使劲浑身解数讨好唐总的时候，袁媛的小白院施工队也进场了。 袁媛果然没有看错人，游小舅的组织能力很强，小半个上午功夫，把这么一支草台班子施工队给带得井井有条。更让她开心的是，游小舅帮她拿到了申请安装电话的名额，他递给她一条二指宽的条子，说：“那边需要本人去电信局办理。我没法帮你。你拿着这个条子去，会有人来教你怎么办的。申请安装电话要等好长时间，你马上去，早去早排上。” 袁媛问：“要等多久？” 游小舅说：“快的话一个月吧，慢的话三个月也有，半年也不是没试过。谁让就只有他们一家能做呢！” 袁媛吓得直伸舌头，接过条子，乖乖去了电信局排队。 电信局里人不少，乌央乌央的，不少人一看就是做生意的老板，穿着衬衫却敞开怀，竖着一条腿坐在椅子上，吞云吐雾。袁媛忍耐着二手烟的刺鼻，来到六号窗口，递上条子。窗口里的小伙子立刻说：“请跟我来。” 直接带着袁媛去了二楼办公室，“熊科长。游志平介绍来的。” 拥有光亮m形额的熊科长懒洋洋地抬了抬头，说：“知道了，往这边排队哈！” 小伙子把那张条子熊科长左手边的一个满满当当的便签插里用力一怼，穿了过去。对袁媛说：“行了，跟我到下面去吧。身份证带了没？” 袁媛傻眼，搞不清什么情况，出了办公室才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啊这是？” 小伙子说：“看到那叠纸没有？这是在熊科长这儿排队的人。要这边的人排完了，才轮到一楼报装的那些。你能够在这儿排上队，就偷笑吧！” 袁媛吓一大跳：“这么夸张？！” 第76章 想要装电话 “不然呢？时间就是生命，效率就是第一！都在学鹏城速度，打电话可比寄信快多啦！”小伙子说，“不过没关系，你能排上队的，有人关照嘛……来，走吧！” 才没走两步，古龙水的味道飘来，闻着味看过去，袁媛看到个老熟人——林汉亮拎着两瓶好酒，走进了熊科长办公室。门一关，熊科长的欢声笑语传出来：“林监制，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啊！” 袁媛又不是笨蛋，岂不知道那里面在发生什么！她气得七窍生烟：“这是明码标价了的吗？” 小伙子说：“也不能这么说，美女，你不知道，刚才那个，是在香江回来的贵客。不一样，不一样！” 袁媛一肚子不平，可她也知道，这世界本来就不存在什么绝对公平，只得咬牙忍了。 反正，她只想要尽快装上电话！ 其实商城里面，什么型号的手机都有，她可以选择性地兑换一个。 然并卵，没有信号塔，没有无线通信技术，现在的手机拿出来，也就是一块废铁！就连拍出来的视频和照片，也没有电脑可以导出！！ 知难而退，从来不是袁媛的选择。眼珠子一转，她安安静静地找了个书店呆了下来，等熊科长下班。 随手买了本书，直接借了新华书店的椅子坐了在门口看。其实也没有多少能看下去，袁媛的心思不在书本上。头顶上传来个声音：“袁媛，我在后面叫了你好久，你怎么都不理人啊？” 袁媛一抬头，林汉亮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师妹，刚才我在电信局就看到你了。就不好打招呼。” 袁媛不冷不热的说：“是嘛？是我没看到了，师兄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你去电信局，也是想要安装电话吧？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我们香江人有绿色通道的。” 袁媛吃一惊，扬了扬眉毛，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哦？” 林汉亮做了个很夸张的表情，道：“你这样说我的啊？那你要不要？” 袁媛点头：“要！干嘛不要！”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她麻溜利索掏荷包：“那要我掏多少钱？” 林汉亮说：“掏个安装费啊。那些钱必须你自己负担的。” “还有呢？”袁媛故意拖长声音，眼睛一霎不霎地，近乎逼视着他。林汉亮把墨镜拿下来，无意识地转着墨镜腿，说，“什么还有啊？都老同学了，虽然你不愿意来帮我，我可是很乐意来帮你的！” 他这么一说，袁媛的戒心稍为放下了些许，她缓声道：“行吧。” 林汉亮说：“不用客气。——你现在有空吗？要不我请你吃个饭？你也顺便带我转转这个县城？这些天各种应酬，我都没空看环境，倒是把正经事耽误了，老板骂了我个半死！！” 既然他没有再提工作的事，那就好办，袁媛点点头：“好啊。我请客吧！” 她本就是热情好客之人，惯以善良之心揣度别人。上辈子这性子加上恋爱脑吃了大亏，这辈子恋爱脑拧过来了，热诚的性子没打算拧。 绕着小吃街和商业街转了一圈之后，林汉亮尝了腌好的酸木瓜酸马蹄，吃了红豆冰，啃了比拳头还大的里面加酸梅粉和辣椒面的番石榴……愣是一毛钱没花，全都被袁媛包圆了。 到最后袁媛来到饭馆门口，指着饭馆说：“吃炒菜好不好？有新鲜的茨菇和山牛肉哦。” 林汉亮讪讪地道：“还是我请客吧，我没有吃软饭的习惯。” 袁媛讶异地看着他：“你想吃我软饭？你还没那资格哦！” 林汉亮：“……” 这么耿直的吗？ 袁媛一边走进去，一边说：“这不过是地主之谊罢了！你就别想太多了！” 她一脸坦荡，林汉亮坐下之后，就很难以置信，忍不住问：“袁媛，你是对所有人都这么热情吗？” 袁媛说：“对啊。” “你不怕惹人误会？” “你觉得我这样不好吗？” 林汉亮张口结舌的，他又一次被袁媛给惊到了。原以为只是出一趟苦差事，没想到遇到了这么一个奇女子。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同一个中学的小师妹……林汉亮回来几天，第一次对家乡滋生出感情来。 嗫嚅了一下，他说：“也不是说不好，只是……这边的人，思想保守。别看现在发展得很快，毕竟是县城，跟真正的大都市，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 袁媛嘻嘻一笑：“我知道啊。可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管他呢！” 被她的笑容耀眼到了，林汉亮不由自主拿起茶杯喝茶掩饰：“你说得对。” 随着饭点临近，渐渐地人多了起来。老板趁机打开了电视机，招徕生意。 电视机里正在播《镭射青春》，是讲几个年轻小伙子的故事。有人不满意了，大喊：“老板！有没有《霍元甲》啊？！我们要看《霍元甲》！” 一声吼起，引得周围一片起哄附和。 袁媛却不以为然，她指着电视屏幕上那张宛如漫画般面孔的男主角，对林汉亮说：“你信不信。这个小伙子，日后会大红大紫。就连刘德桦都要给他做配角。” 林汉亮“哈”的一笑：“怎么可能！” 袁媛道：“真的。你在香江，有时间不妨留意他。” 林汉亮道：“我知道他，叫伊米嘛。谈了个比他大好多岁的女朋友，人很乖巧。他是很帅，不过你说他要让刘德桦给他配戏，那就不信了。” “信不信由你。”袁媛勾勾唇角，心里打了个主意，要不要想法子投资一下港股？ 唉！可惜她本钱太小啊！ 先想办法多挣点，把本钱搞大了再说！ 看着电视屏幕上青春洋溢的漫画脸男主角，林汉亮陷入沉吟中。他忽然说：“袁媛。我越想越觉得你说的话有道理。有时候，明星的出现，是突如其来的。我回头就跟公司说，关注一下这个新人。还有，我有个问题哈，想问问你，你是怎么懂这些的？” 袁媛一僵：灵魂拷问！ 第77章 引入剧组，也是开源 他抬起眼睛，疑惑地看着袁媛，“这个县城，我不认为会有人在港台娱乐圈工作过。袁媛，你到底是什么人？” 袁媛笑了笑，故意阴森森道：“我是厉鬼。” 林汉亮脸色刷的变得雪白，向后缩了缩，眼睛下意识地往袁媛脚下瞥！看到袁媛有脚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讪讪的道：“别，别开玩笑啊！” 袁媛道：“你还真信啊？” 没有回答她的，林汉亮岔开话题，说：“袁媛。你是地头蛇，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说。我听听看。” 听了袁媛那万能敷衍的话，林汉亮越发不敢小看她，不知不觉地，用上了老江湖之间的口吻：“取景地的事情，前儿也跟你说了，你知道这边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吗？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在回来之前我跑了一圈东南亚，差点儿被那边的军火贩子给卸了腿……也还没找着。” 看着他的一筹莫展的脸，袁媛沉吟道：“你有什么要求？” “农村的，不过又不能太过原始，还要有河，有山。年代大戏，下重本呢！” 袁媛说：“有河有山的地方不是很多吗？这边十里八乡，什么地方没有河没有山？” 林汉亮苦苦一笑，第一次在袁媛面前露出了脆弱一面：“不光是要河要山啊。还要有村子。我们要开的这套电影时间跨度很大，有几十年。所以村子里，最好还要有一些解放前，民国那时候的房子。而且还不能够是普通房子，要气派的大屋！” 袁媛一口咬在了筷子上，这听着，就是江家村啊？？？ 林汉亮多聪明一人啊，看着袁媛，迟迟疑疑地开口：“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我一开口你就有地方介绍吧？你八字是什么？要不我们去合一合，看看你是不是很旺我？” “我呸。”袁媛翻了个白眼，“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八字能胡乱给人的吗？” 喝了一口茶，说：“说正经的。我老家的村子，可能符合你的要求。村头有溪水，村背有后山。村子里还有两座姑婆屋。” 林汉亮眼睛一亮，喜道：“那好啊！什么时候方便，带我去看看？你们这边之前有人来拍过电影吗？” 袁媛摇了摇头，“没有……有！附近的村子有，应该是付场地租用费就可以了，对不？” 林汉亮说：“差不多是这样。还有我们场地需要用一些工人，也可以在村子里雇。” 忽然之间想到了上辈子看过的一些说是早期两岸合拍剧的时候，工人工钱和演员片酬双标的事情，袁媛说：“可以的。不过，我有个要求。如果你们剧组用我们的地方，我希望给我们这边工人的工钱，跟香江工人一样。” “什么？”林汉亮顿时咂舌，“你这么说可有点过分啊？大陆工人，什么都不会，还要我们教。你怎么好意思两边要一样的钱？” 袁媛说：“那如果我可以把他们带得技术和你们这边一样呢？” 很显然，林汉亮是不相信的，他轻飘飘地说：“如果技术一样，那当然同工同酬啦！这点主我还是能做的！” “那就一言为定咯！”袁媛伸出小指，林汉亮看到那细细长长的指头，又眼神迷离了，伸出小指跟她勾了勾，“一言为定。” 吃过了饭，外面天已经全黑了。 小镇上华灯初上，飘着饭菜香，收音机里，讲古佬的声音传来：“原文再续书接上一回，话说郭靖告辞了江南七怪，独自一人骑着小红马来到了张家口。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肚子饿了，于是去了打尖……” 讲的是郭靖黄蓉初遇的情节，袁媛想起了江胄，已经过去了两天一夜了，也不知道江胄到了他的驻地没有。听说要坐三天两夜的火车，还得没有中途停车的情况。袁媛想起就发怵，当时江胄提起，却是一脸的平常。 “袁媛，要我送你回去吗？”林汉亮很绅士风度地问，袁媛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你。” 她完全没有留意到林汉亮眼底的异样光芒，心里只盘算着如何留住剧组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要说剧组经济，在内地是进了新世纪之后才有的概念名词，在国外，却早就有了！ 袁媛计算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拿着自己算好账的纸，去了电话士多打电话回村子。接电话的是黎英红：“喂，谁啊？” “红姐，是我，袁媛。” “袁媛？！”黎英红说话声音很大，腔调也怪怪的，“你这几天去哪里啦？怎么都不见你人？！” 袁媛说：“我在镇上，办事呢！海叔在吗？找他听电话。” 黎英红说：“你等等。” 然后袁媛就听到黎英红震耳欲聋的一声喊，过一会儿，江入海声音传来：“袁媛，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啊？怎么到了镇上也不打个电话回来？大家都很担心你！” 袁媛又是吃惊，又感动，“没事的。海叔，长话短说，电话费贵啊。我这边有个事情，想要和你商量一下。” 她把林汉亮那事情说了，照着那张账单来念，从经济效益到社会效应，念得跟报告似的，非常流畅。旁边一个一直在看报纸的男人，不知不觉放下了手里的报纸，直盯着袁媛看。 袁媛却没有留意到，只是滔滔不绝的：“香江那边的影视公司，都是抱团的。他们五家有名气的电视台，合称‘五台山’，除此之外，还有电影公司和唱片公司……唱片公司不算，电影是直接卖到米国和欧洲的，口袋里有钱得很。先把这一笔赚了，回头我们再慢慢搞发展。兴许，还可以把村子开发成旅游景点呢！” 江入海静静地听着，一直没说话。 等袁媛说完之后，还过了十几秒，袁媛没忍住，催了两声，江入海才说：“这当然是好事情啊，你带回来聊聊再说。不过，袁媛，这人可靠吗？前阵子才抓了间谍，可别又引狼入室啊！” 第78章 镇上最高大上的商店 袁媛早就想到了，说：“所以，这不就是要辛苦您老人家了。第一，先去跟姑婆们说一下，做做思想工作。第二，去公安报备一下！我们功夫做在前面，就不怕啦！” 她这么一说，江入海茅塞顿开，呵呵笑着，高兴了：“对对对，你说的对！就这么办！” 袁媛又交代了两三件注意事项，江入海记了下来。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今天星期天。不是还约了八姑有事嘛。”袁媛看了看日历牌，说，“办完事就回了！麻烦你也帮我去看看八姑，出发没有。老人家会不会坐公交车？” 江入海说：“不用看了。一大早的我看到八姑和她女儿一块儿出门了！我还说呢，原来是你这件事，我都给忘了！” 袁媛说：“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挂了电话之后，她抬脚就走。那看报纸的人放下报纸，眯着眼睛：“游大嫂，现在的姑娘仔，小小年纪，头脑精明，扯边拼缝的事情手到拿来，不得了！” 游大妈笑眯眯地说：“你这话，怎么好这样说呢。堂堂大男人，背后议论人家小女孩，也好意思的？” 看报纸的人说：“怎么不好意思，我这是夸她呢。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才在哪里高就，我这边正好缺个高级助理。你认识她吗？” “怎么不认识！我弟现在就在帮她家装修房子！” “那你有机会介绍一下。反正我这几天都还在镇上！” “行啊！” 袁媛还不知道自己又又又被人暗地里看中了，她到了公交车站，接了八姑的车。八姑晕车，吐得七荤八素地，下车的时候脸色如同白玉一般，八姑的女儿江小凤扶着她，看到袁媛，一脸嗔怪：“袁媛，你是真的会法术的。到底跟我妈说什么了，搞到我妈这么辛苦都要急着来见你！” 袁媛也没想到八姑会晕车这么严重，愧疚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了。” 江小凤来劲了：“以后不要这样啦！几个篮子箩筐，土里吧唧的东西，你的朋友要，不就去乡下收咯！” 袁媛一愣，没想到自己的退让，会让人得寸进尺？ 她沉下脸，说：“小凤姐，你怪我咯？” 江小凤道：“不是吗？还要我跟工厂里请假出来，真麻烦！” “那你可以不要的。”袁媛也生气了，“我现在给你钱，你包个车回去。” 江小凤没想到袁媛脾气这么硬，愣住了，眼珠子转悠了两下，反倒软了下来：“我也不是那个意思……用不着那样。来都来了，哪儿还能再回去。” 袁媛晾着她们，不惯这臭毛病。 这时，八姑缓过劲儿来了，张口就说自己女儿：“你真是的，什么都不知道就闭嘴！那是跟华侨团卖东西，能一样吗？没点眼力劲儿的东西！” 江小凤被骂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越发气焰下去了。拉着八姑压低声音说：“妈，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呢？我不是帮着你拿捏她么？” 八姑一翻白眼：“连齐宝莲都拿捏不了她，她可是个带刺的！趁早识相点，先把钱赚了再说！” 江小凤不服气，说：“她比我还小几岁呢，能厉害到哪里去？你等着，一回生两回熟。这次我先委屈一下，下次我就自己直接接触这些客人。” 八姑却对自己女儿眼空心大的个性十分了解，撇撇嘴：“你如果真能做到，那就最好了！” 母女两个，跟着袁媛往前走。 走了半路，袁媛没再吱半句声。倒是听到江小凤又主动搭讪：“袁媛啊，这些东西，那些客户，你是怎么认识的啊？” 袁媛说：“运气好，摆摊的时候认识的。” 江小凤一听，越发有了信心，嘴角不自觉勾起微笑：“这么说，运气是挺好的哈！” “对啊。”袁媛不远不近的态度，淡然道，“就今天要见的文小姐，她专门带华侨团的。那日经过我的摊档，一眼看中了我的东西，之后就一直合作了。包括这一次——你们应该已经收到了定金吧？” 说起钱来江小凤可就不困了，满脸堆欢：“收到了收到了，哎哟，第一次收到汇款单，差点不会取。还是邮差大哥帮我们取了！” 袁媛说：“差不多就是这样一回事咯。关键还是我们村的金花席工艺够独特，名声在外。华侨们都是识货的，跟镇上那些卖一块钱跟你还价两毛的人不一样。” 江小凤越发心痒难搔，嬉皮笑脸道：“是是是，对对对。你说得再对没有了。” 眼底里闪过一丝贪婪的光。 来到华侨大厦门口，隔着玻璃门，看到里面穿着一袭亮黄连衣裙的文兰。她看到了袁媛一行三人，挥了挥手，穿着制服的门童推开了门，让袁媛三人走了进去。 凉风送爽，把赤热高温挡在门外。 打从一走进门开始，八姑走路就变得同手同脚的，眼睛都不敢往上抬。江小凤却相反，眼神乱飞，一百八十度的上下翻飞着。嘴里不禁问：“这地方好凉快啊！一把风扇都没有装，怎么那么凉爽？” 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让旁边开门的门童嘴角抽搐，眼底分明透着轻蔑。 “是很凉快。会不会有点儿太冷了？”袁媛指了指头顶的中央空调出风口，“这地方装了空调，很凉。” 文兰领路，回头应和道：“说得对。听说你们这儿全县也就是江屯镇有华侨大厦，也就是华侨大厦才装了空调，这儿的空调是爱国港商霍先生捐的。所以每次我带团来，都住在这里。” 袁媛说：“文小姐，涉外团也只能住这儿啊。” 文兰笑道：“袁媛知道得不少。我们直接去我订好的咖啡茶座包厢里，一来好聊天，二来，等会儿我还有别的客人。” 袁媛问：“那，你的团友呢？” 文兰说：“我这次带了个助理来，助理会全陪的。不要担心。” 闻弦歌而知雅意，袁媛双手抱拳，连连摇摆：“恭喜恭喜，恭喜文小姐升职加人工。” 文兰白玉般的脸颊飞上两抹殷红。 第79章 采购与被采购 她眼睛笑盈盈的，神采飞扬：“升了个小主管啦。不过我马上就要升大四了，快要很忙，就没办法常来了。这次趁机会，我们面对面地，把以后的事情交接好就好！” 瞅准了机会，江小凤趁机插进话来：“文小姐，既然是这样。那能不能也带带我？反正也是新交接。” 文兰有些吃惊，看了江小凤一眼，没有搭理她，问袁媛道：“这位是……” 袁媛说：“这是江小凤，这是她的妈妈八姑，也就是金花席的传承人之一。今天带你看的，就是他们家的尖货。这边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坐下来说吧。” 到了咖啡茶座，一行人坐下。 袁媛摆出专业的态度来，言归正传道：“这种编织工艺叫做金花编，用的是我们当地特产的蒲草。因为织席子最多，所以叫金花席。平时都是日用的多。你看看。” 翻检了一下，文兰疑惑道：“怎么那么小的席子？” 袁媛笑道：“这是枕席。床上用的席子太大了，最小的也得一米二宽，不能背进来呀。都在外面放着呢。如果这边要，我就雇个车，回村子里运。送货上门！” 其实这会儿村子里根本就没有会开车的人，为了促成单子，袁媛顾不上这么多了。 文兰翻来覆去地感受金花席那细腻柔软的触感，赞许道：“果然是好东西。就是看着有些土气。你稍等，阿刘应该快来了。” 正在疑惑她口中的“阿刘”是谁，说曹操，曹操到。 “文大小姐，特意约我来，有什么关照啊？”那人说话声音好熟悉，袁媛抬眼一看，惊讶了。刘昌铭眉眼弯弯，欢然道，“是你啊。好巧啊。没想到姑娘你是文大小姐的朋友。” 正是上午在电话士多里见过的报纸男。 刘昌铭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你好啊。我叫刘昌铭，是这边采购部的经理。” 文兰压低声音问：“那个谁，没来吗？” “没有。上市里开会了。领奖呢。” 没头没脑的话，袁媛知道不是自己能听的，就假装自己是聋子。她跟刘昌铭握了手，自我介绍道：“我叫袁媛，是个个体户。今天多谢文兰牵线搭桥了。” 刘昌铭笑道：“哪里，哪里，这是缘分。谁能想到那位挑嘴的橡胶大王竟好蟛蜞酱这一口呢。给我们县带来了四千多万的投资。这不就今天可以去领奖了。” 袁媛这才知道，为什么文兰会看中了自己的三无产品。她嘿嘿笑着，深知道这不是自己说话领功劳的时候。文兰也及时转换了话题，说：“别说这个了。刘经理，你知道金花席吗？” 刘昌铭说：“知道。这东西现在也不少，但好的东西不多。我们一直在找。” 文兰就笑了：“正好。你看看？” 原本刘昌铭是有点看不上那些枕席的，看在文兰面子上不好太露骨，嗤笑道：“这跟我们之前看的，没什么分别啊！文小姐，你是没有去过我们展销厅看吧？比这个漂亮得多的都有！我可以友情价收了你的，不过下次就不要了！” 文兰笑容越发神秘，说：“刘经理，你再摸真一点？姚司令的老婆，是从北方来的，不适应这边的炎热潮湿气候。身上起了一身痱子。这种席子，我听媛媛说，却是正好对症！” 刘昌铭整个人怔住了！ 袁媛抓住机会说：“是的！金花席的原材料金丝蒲草是一种中草药，有凉血杀菌的功效。我们江家村的老人小孩，长年睡这种席子，都不长痱子！” “是不是真的啊？”刘昌铭眼底闪着狐疑光芒，袁媛刷的，拉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一段雪白手臂，“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刘昌铭笑了：“说不定是你天生丽质呢！” 八姑也拉起了自己的阿婆衫衣袖，说：“我也不长痱子！” 急得江小凤直打眼色，但八姑也不理。刘昌铭看到一把年纪的八姑也不长痱子，陷入了沉吟中。 袁媛抓住机会，把自己早就写好的计划书递过去，对刘经理说：“刘经理。我也知道光凭我们乡下的人单打独斗，肯定跟不上时髦的。但我们有资源，有技术，金花席的手艺在五十年代还得到过首长的赞赏，当时还有师傅被评了五一劳动模范。你要不看看，如果华侨集团愿意在我们这边定点支援，开展定做。师傅们肯定很快可以迎头赶上。我们还占个先手！这是刀切豆腐两面光，一家便宜两家占！” 这种小谈判，袁媛那是手拿把掐，侃侃而谈，不带歇气的。 娓娓道来的模样，不说刘昌铭，就连文兰，也只剩下眨巴眼睛的份儿。 悄咪咪地，文兰歪着头，打量着袁媛，那眼神就变了，透着欣赏。 脸上还是半信半疑的，刘昌铭接过那份企划书，“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可你那么年轻，凭什么有那样底气？还有，你是江家村的村长吗？这么舍得为村里人谋福祉？” 袁媛笑眯眯地说：“我给我自己积德，不行吗？” 文兰瞪大眼睛，刘昌铭也是愣住了。愣了好几秒才尬笑道：“可以，可以。这份方案我看了，很有趣。我认为可行的，关键是成本不高。销路上也可以找到去处。可以签的。” 接下来的手续就顺理成章了。 看到袁媛熟练地签合同，再看到合同上面的数字，江小凤瞪圆了眼睛：“这么简单就……” 袁媛笑笑说：“你行你上啊？” 她本来是个玩笑话，没想到江小凤还当真了，当场陷入沉思中。忽视了江小凤，刘昌铭对八姑说：“阿婆。你的东西都带来了，就直接送到我们陈列部吧。会有人接手的。” “好啊好啊！” 江小凤和八姑欢天喜地的跟着刘昌铭去了，剩下文兰和袁媛喝茶。文兰说：“这就是你平时的环境吗？” 袁媛点点头，端起面前的英式红茶，吹了吹，才抿了一小口。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让文兰心里又有了另一份计较，她说：“你应该不是在乡下长大的吧？我看着真不像，你跟他们，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似的。” 第80章 希望在明天 袁媛笑了，说：“怎么会！我也就是个普通人而已。我……还想要跟文小姐，把合作长长久久下去。” 说到这里，文兰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笑意：“就是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个？” 袁媛点点头：“对啊。你毕业之后，是要去省城g市发展的。还有一年，先把我们的小公司支棱起来。一年之后，我也差不多走出这地方了。到时候我们省城会师。” 文兰收敛了笑容，尖尖瓜子脸上全是郑重其事的表情，凝重点头：“小公司？哈，你这种小公司，全国独一份儿。那我们保持联系。” 袁媛之前想法子递给了文兰一份商业计划，正是文兰这样家庭转型需要的。文兰保持着怀疑，也保持着秘密，直到今天，方才放心。 两个人聊完了工作，无意中亲密了许多。袁媛把安装电话的好消息告诉文兰：“我已经报装了电话了。最多三个月，我就会搬到镇上来。到时候我们做事就方便多了！” 文兰喜滋滋地道：“好啊！那我帮你交三个月话费，当入伙贺礼？” “不不不，怎么好意思！” “要的要的。” 对方一片诚意，袁媛再推辞就生分了，就姑且答应下来。反正电话都还没有装呢，到时候在推辞掉算了。 她问：“那蟛蜞酱，还需要吗？” 她不大能够抽得出时间来做了……偏生这东西商城里又没有得卖！ 文兰咯咯笑，说：“要啊，怎么不要？上次的包装挺好的！你这是打算断了供应吗？刘昌铭那儿，还想要长期采购，放在后厨做特色菜呢！” 看了一眼袁媛的脸色，文兰道：“你，不会，送上门的钱都不要吧？” 袁媛摸了摸自己的脸，意识到失礼了，说：“不会，怎么会。就是我们毕竟小作坊……怕出问题啊。现在想想，还后怕！如果你们真的要，那我就得想法子找可靠厂家合作了！” 文兰道：“这有什么难。华侨大厦里就有餐饮部，你觉得他们会缺合作方吗？” 文兰打了个内线电话，五分钟不到，餐饮部经理和刘昌铭，双双又出现在了咖啡厅。——越发证明了，文兰的身份，比袁媛猜想的来头还要大！ 她假装不知，使尽浑身演技，瞠目结舌惊呼：“哇！文兰！你好厉害啊！！” 满眼星星地盯着文兰，文兰果然得意起来，小嘴嘴角就没有压得下去，“这不算什么！等以后你真的有本事到了城里，让你看看姐姐我的厉害！” 袁媛柔柔的道：“那当然。我也会努力的！” 文兰指着袁媛，对餐饮部经理说：“刚哥，你不是一直想要找会做蟛蜞酱的人么，呐，人我带到你面前了！” 刚哥一脸惊喜，连连抱拳：“我还以为是上了年纪的老师傅呢！没想到这么年轻！失敬失敬！这种蟛蜞酱是解放前的老味道了，我们找了好久都复刻不出来。直到遇见了您这些……真的是意外惊喜！” 文兰说：“刚哥，惊喜还在后面呢！袁媛答应了，卖配方给你们了！” 刚哥越发瞳孔地震：“真的吗？！我没有听错吧？！” 对方这么真诚，倒是把袁媛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羞怯地垂下眼睛，眉梢眼角全是笑模样，说：“是的。我们那边毕竟是小作坊，手作仔，卫生条件有限。倒不如转给你们这些有可靠设备的正规军。我也希望我们的传统老味道可以传下去，还要越传越广啊！” 刚哥顿时生起一股知己之感，一拍大腿：“姑娘啊！你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实不相瞒，这段时间，我们也留了一些来尝味，可是无论怎么样，都少了几分鲜甜回甘。现在能遇到真传的话，我们一定会好好利用！做出更多风味菜式！到时候你来我们这地方，只要有我阿刚在一日，就有你一间包厢，并且打骨折！” 没想到这年月也有打骨折的说法了，袁媛一听，乐了：“刚哥说话好时髦！那么价钱方面……” 财神爷刘昌铭一拍腿：“价钱好说！我能定！你是买断还是分成？” 袁媛问：“买断是什么？分成呢？” 刘昌铭说：“买断，就是我们给你一笔过买了蟛蜞酱的配方。以后你就不能再用来做商用了。我们会跟你签合同的……三千块钱，买断这个方子。这很高了。” 文兰瞪大眼睛，到抽一口凉气：“这么高！！” 刘昌铭说：“分成呢，就是我们给你三百块钱买配方的钱。日后卖掉多少蟛蜞酱，就按照三七分你。你三，我们七。” 袁媛笑了笑，说：“那当然是买断了。我家不做餐饮的，留着没用。” 这话显然也合了刘昌铭的心意，他也笑了，说：“你是真爽快人，跟你的乡里完全不一样……扯远了。那我现在去准备合同。两位请先稍等一下。” 他叫人送来两碟点心，让两个女生吃喝打发时间，自己去了写字间准备文件。 刚哥也坐了下来，开始套袁媛的话：“袁小姐，家里做什么的？不是做餐饮的吗？” 袁媛摇了摇头，说：“不是。都是我自己学的。” 刚哥不敢相信：“这种小品类小料，没有师承，怎么能够掌握得了里面的各种诀窍？而且我一连看了三批货，全部都品质稳定，那是要相当严谨的品控能力才能做到的。” 袁媛说：“这算是天赋？” 刚哥分明是不相信她的，不过袁媛不愿意说，也就罢了。刘昌铭送了合同过来，一式两份，规规整整的。袁媛认真地一条条核对，看到她垂头专注的模样，文兰眯了眯眼睛，那是迷妹的眼神：“好帅啊。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帅。” 袁媛且抽不出空来回答，专心看好了合同，款款签下名字，摁好了手指模。 刘昌铭递给她三千块支票，袁媛接过。 小金库里又多了一笔，真是美滋滋！ 告辞了文兰，袁媛脚步匆匆赶到华侨大厦门口，要跟八姑他们汇合。谁知道那个保安跟她说：“那两个和你一起来的女人？她们已经走了。” 袁媛：“？？？走了？有什么话留下没有？” 保安说：“没有。” 袁媛觉得怪怪的，不过也不好说什么，走了就走了，反正她明天就要回村了。 第81章 脏死了，和她说话要洗嘴巴 第二天一早，袁媛交代了游小舅一些注意事项，约好了三天后再回来。就赶上了公交车。好巧不巧，上车就碰到上次那个公交车司机，那司机也认出来了袁媛，朗声笑道：“女师傅，又见到你啦！快快，往里面走，不收你车票了！” 袁媛拿着已经掏出来的零钱，笑道：“那不行。多不好啊。” “哎哟，那有什么！”司机坚持道，“上次你可是救了一车人啊！回头我进了车厂检修，好几个地方有大问题，就连大轴都有隐裂。麻溜利索的大修去了！就冲这，免个车票都是正常的。再要不然，我们再送你张锦旗？” 大叔说得这么夸张，袁媛也不敢推辞了，乖乖进了后排落座。 回到了江家村，小石桥上正在照例聚会，看到那两排白发苍苍的脑袋，袁媛生出一股亲切感。谁知道还没有走近，那些三姑六婆发现了她，收敛了说笑，一个个看老鼠似的看她。 袁媛：“？？？” 莫名其妙，但并不在意。 在安静中通过了石桥，袁媛听见身后传来说话声：“脏死了，要回去洗眼睛。” “原以为是改好了的，离婚女人就是破鞋，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跟她打个招呼，都要漱口咧！” 有个和她同路回来的小媳妇，一屁股坐下，加入了讨论：“她啊，在镇上不知道睡了多少人。就连公交车司机都不放过！” “哇，太脏了吧。宝莲嫂子说得没错啊，这女人就是个松裤带子。” 袁媛脑袋“嗡”一下，热血上头！ 她停下脚步，身后越来越大的议论声也停下了。后背炽热，一双双眼睛盯着自己！袁媛嘿嘿冷笑两声，倒是引得身后的三姑六婆一阵眼神乱晃。 然后她迈开长腿，直奔江裴伟的家。 院门虚掩着，被她一脚踹开，齐宝莲拿着锅铲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袁媛一阵风冲了上去。 齐宝莲嗷呜一口怪叫，袁媛冲过去一把夺走她的锅铲，重重扔下。揪着她衣领就打耳巴子，左右左右，噼啪不绝。齐宝莲嗷嗷怪叫：“贱人，破鞋，打人啦！” “啪！” “打人啦！杀人啦！！” “啪啪啪！” “救命啊，我家儿子不要的破鞋扫把星打人了！我要找书记！我要找主任！！” 袁媛嫌她吵，影响自己发挥，随手提起屋角的油壶，怼着齐宝莲的嘴巴，咕咚咕咚灌下去……腥臭的豆油味飘得满院子都是，院墙外围拢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可没有一个敢进来的。 直到拿豆油灌得齐宝莲肚子鼓起，奄奄一息，豆油壶也空了，袁媛才扔了油壶。 心里邪火呼呼直烧，左右看顾想要找东西继续揍。 不知道哪个圣母叫道：“袁媛，你怎么可以打老人？” 袁媛一个眼刀飞过去，随手抄起锅铲一甩，那圣母被锅铲打中，当场晕了过去。 说来也奇怪，她直接动手，动得那么凶狠，那些人倒是一个个闭上了嘴巴。 ——除了一个人。 “臭婊砸！”江大建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朝着袁媛打了过去。袁媛抬眼，冷冷看着他：“就是你，对吧？” 江大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歹毒冷笑：“一个女人，不是到处和人睡，凭什么做成那么多事？外面的乡亲们知道，我会不知道？我可是见过世面的，什么事情不知道？” 他油腻无比地盯着袁媛，每一个动作都叫袁媛恶心。 江大建张开双臂抱向袁媛，不光是想要打她，还想要趁机揩油。 袁媛弯腰抄起锅铲，打横扫过去。 噗！沉闷地响动，正中江大建的膝盖骨。 江胄教过她，这儿是人体的要害之一——能够判断轻伤又打得非常疼痛的位置之一！ 江大建发出尖锐爆鸣，抱着膝盖滚地上。袁媛面无表情，就连眼神都不带分毫变动，举起锅铲，又狠狠打在江大建腿肚子上，专门挑着肉厚的地方打，下手又狠又快，不带歇的。江大建一开始还嗷嗷叫，后来也边得跟他老婆似的，躺在地上成了咸鱼。 外面的人保持着安静，都在看袁媛表演。 异常安静。 袁媛看了看，豆油用完了，啧的一声，到了厨房角落里找了找，在熟悉的地方翻出了一瓶鱼露。这鱼露是过了期的，本来闻着就不咋地的玩意儿，打开瓶塞，恶臭无比，正合袁媛心意。 袁媛走到还在地上蠕动的江大建身边，扯起他的脑袋，惯性地江大建嘴巴就长大了，袁媛把整整一瓶过期鱼露灌进了江大建嘴巴里。 难以言喻的腥臭恶味在院子里飘开，江大建直翻白眼，yueyue作呕。 袁媛把鱼露瓶子往地上一摔，满意道：“好了，味道好闻多了。” 她站起身，院子宽阔，脚边是半死不活浑身伤的齐宝莲和江大建，抬起头来，目视院子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乡亲，袁媛内心竟然十分平静。 无形中，她似乎成了江胄。 体会到了那日她冲进院子里的时候，江胄对着外面一大圈乡亲时，那心情。 也不过是眼皮子微微往上一掀，外面围着的人齐刷刷往后退了半步。 不知道谁发一声喊：“怕什么！她一个外姓人，欺负到我们自己人头上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立马响应：“就是！不能让她嘚瑟！” “还包装得自己是英雄！” “就是荡妇，叫我们村名声都坏了！” “赶她出去！” “谁说都不好使！！” 大家喊叫着，越来越多人无脑加入那些带节奏的人当中。袁媛想起了上辈子看过的一本书——《乌合之众》，再这么下去，节奏就要被完全带偏。 而罪魁祸首，就是她脚底下这俩人？ 她闭了闭眼睛，揪起江大建，一巴掌打过去：“你到底传了我什么闲话？” 江大建鼻青脸肿，眼底下闪过慌张：“别，别打我。我错了，我错了……” 袁媛又一巴掌打过去：“大声点！我听不清楚！” 江大建只得放大了声音：“我错了！我不该没事找事，传你闲话！” 袁媛第三巴掌，声线平稳：“你怎么没事找事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镇上睡完这个睡哪个了？你说啊？嗯哼？” 第82章 又怕同村苦，又怕同村开路虎 江大建哭起来，尖锐爆鸣：“我没有！我真没有见到！我就是想象的！我觉得你一个女人，没有靠山，凭什么能挣那么多钱！！” 袁媛第四巴掌：“那现在你知道我凭什么了吗？！” 江大建眼泪鼻涕一块往外冒：“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姑奶奶你靠自己！” 人群里有人喊：“不对啊。江大建，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啊！不都说好了赶走她的吗！” “就是啊！我们这么多人，难道打不过她？！” 几个壮汉冲进了院子，手里还拿着锄头扁担，一个个对袁媛虎视眈眈。看来江大建的谣言洗脑得非常成功。袁媛眼底染上杀气，脑子里已唤出商城，准备亮武器…… 剑拔弩张！！ 江大建抱着头哀叫：“姑奶奶你看到了，不关我事！！” 江大建的谣言只是个种子，归根到底，是这段日子来自己太出风头了，又赚钱又出名，引起了别人心底里莫名的嫉妒和恶意！ 又怕同村苦，又怕同村开路虎！！ 何况她还是一个外姓离异女人，在村子里生活！！ “袁媛！！”人群分开，董月荷骑着自行车，狠狠地撞开人群，在人群猝不及防的时候闯了进来，下车、打横、拦住，飞快地用自己单车跟人群隔开一个距离，神情凌厉，“都不许动她！！” 董月荷话音未落，一个壮汉手里的竹竿招呼过来，正中董月荷脑袋。董月荷当场头破血流，软倒在地上，连人带车倒下，发出巨大声音。那壮汉擎着手里的竹竿，满脸蛮横，“就算是董老师的面子也不行！！” 袁媛大叫：“老师！！” 董月荷倒在地上，额头上鲜血汨汨而出。 袁媛的脑子“嗡”的一下，变得空白！ 她彻底疯了，直接跑进厨房，拔出两把菜刀，对准那壮汉：“狗男人，敢动我家人！！” 袁媛抡起菜刀，一刀劈过去，壮汉闪开，袁媛劲儿还没使老，回转刀锋，第二刀贴着壮汉头皮削了过去。壮汉吓得脸色刷白，腿一软，跪在她面前。 大家看到袁媛是来真的，都怂了，那几个大汉吓得后退了回去。 “车来了！！” “外面来了好几辆车！！” “还有警车！！” 警车开路，带着三辆黑牌车冲了进来。当先从警车上下来的，正是廖队长和皮龙，“都干什么呢都干什么呢！！” 人群分开两边，露出袁媛，她搂着头破血流的董月荷，高声发喊：“廖队长！有人诽谤我！我老师护着我，他们还打伤了老师！！” 她恶狠狠地瞪着那几个人，“我要告他们！我要让他们坐牢！！” 廖队长来到那壮汉面前，厉声问：“什么名字？干什么打人？” 那壮汉早就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抖得跟筛子似的，突然之间，指着地上的江大建说：“是，是他，是他花钱雇我们几个来的！！” 村民们顿时炸了锅：“什么？！” “我就说怎么那样面生呢？！” “我们都被带偏了？！” 那壮汉指着人群，一口气不带歇的：“他、他、他……都是我们的人！这人给钱我们，让我们混在村子里起哄！” 廖队长带来的人一个一个地把壮汉指认的人从人群里揪出来，沿着墙根蹲着。袁媛冷冷地看着这些人，恨意滔天，踢了一脚江大建，她提醒廖队长：“还有他！” 廖队长问：“你和他有什么过节吗？” 袁媛道：“没有过节，他就是我前夫的爹！” 于是廖队长不再问了。 他指挥着，把人带走。江入海带着村子里的村医跑了过来：“袁媛，对不起……一场误会！快让大夫看看董老师吧？” 袁媛心里，对这些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也是生气的。但董月荷的伤势未名，看到江入海的行动，冷静理智占了上风，让开。村医给董月荷检查了之后说：“是皮外伤，先扶她进去，我给她包扎，然后针灸一下就好了。” 更多的村民跑过来帮忙，有些人愧疚地对袁媛道歉，更多人心虚地不敢和她对视。袁媛站到一边去，离这些人远远的。 “来根烟么？”袁媛抬起头，看到皮龙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了，手里捏了包大红双喜，她：“……不要了，谢谢。” 皮龙指了指那些车，说：“你的客人哇。还要不要招呼？我看你好像挺忙的。” 袁媛：“……挂港澳牌的客人？谁啊？” 黑色的车牌，是那年月的港澳车牌。 皮龙说：“还能是谁，拍电影那个啊，林汉亮。如果不是涉外的，能动得了我们开路嘛？” 话糙理不糙，袁媛现在的心情，就只能听得进这样直白的了。她深呼吸一口，说：“等我五分钟……先让村长把他们带到别的地方去，喝杯茶，歇一歇吧。” 皮龙深表赞同，点头不已：“没错。家丑不外扬，让外宾们在这旮旯看六国大封相，我也觉得不大好。” 袁媛没忍住，勾了勾唇角，心头的阴翕消散了些许。她朝着江入海勾勾手指，江入海走过来了，老实人搓着手，满脸不安：“袁媛啊，真是对不起。我们都被江大建给利用了。不过大家其实也就是碎嘴皮子，这不是没有真正难为你么，这件事能不能先……放放？” 袁媛说：“别的人可以，带头的不行。海叔，我问问你，我这段时间，给村子里做了事情么？“ 江入海点点头。 袁媛又说：“我是不是给村子里拉了投资，是不是开发了那片竹林地，然后，是不是还有影视项目要进驻？这些项目，能够给村子带来多少收益？简单来说，能给村子里的人挣多少钱？” 江入海说：“能挣好多，人均几千块，应该是可以的。存银行里光是利息也够花了。” 袁媛说：“我已经做到这样地步了，图的就是个一双两好。可这家人还是跟我过不去，既然他们做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海叔，你想一想，我和他，在村子里谁的好处大？以及……难道公安说话，也不好使？” 第83章 仿佛置身事外 入情入理丝丝入扣，江入海咬着牙不吱声了。 他卑微地对皮龙说：“阿sir，这边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接过江入海地给自己的烟，随手别在耳朵上，皮龙说：“看看吧，他们打伤了人，寻衅滋事免不了的！” 袁媛沉声说：“走，我跟你们录口供去！” 用不着到别的地方，一行人直接站在警车旁边，开始录口供。眼见警察来了，齐宝莲又想要卖惨，哭着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在家里煮饭的煮饭婆。一把年纪了。她仗着年轻力壮，欺负我……” 负责记录的是个女警，被她唠唠叨叨的不耐烦：“本来就是你不对，人家没招你没惹你的，你却背后传人坏话。女人最要紧就是名声，传出去闲言闲语，就别怪人兑你喝豆油。” 齐宝莲一下子被扎了心，扯着嗓子叫：“你这是帮着她咯？肯定是收了钱办事的！” “我才没有！” “没有你为什么护着袁媛？” 任凭女警怎么好言相劝外加解释，就是没有用。反而被齐宝莲发现了，女警由于纪律限制，不能对自己怎么样，一下子气焰起来了：“黑警，联合着别人来欺负我……等我儿子来了，要你好看！” 女警被她骂得快要哭了。皮龙看不过眼，走过来说：“阿婆，得饶人处且饶人，说少一句啦。” 齐宝莲看到他耳朵上还别着江入海的烟，突然伸手就挠，“你也是跟袁媛站一边的！你们都是故意为难我！我就说两句闲话而已，谁没有说过，你们针对我……” 皮龙猝不及防，耳垂被挠破，鲜血一滴滴滴落下来，红得吓人。 这一下子，可不光是教育的问题了。皮龙迅雷不及掩耳地掏出银手镯，拷住了齐宝莲：“袭警！走！！” 齐宝莲还想要撒泼，被公安摁在地上。刚刚清醒过来的江大建见状，立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退到一边去：“不关我事哈！” 齐宝莲一听，绝望了，尖叫：“江大建，你还是不是男人？！” 她都是听了江大建的撺掇，才传出那些流言的，没想到真有事起来，江大建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齐宝莲一口唾沫朝着江大建吐过去，江大建擦了擦脸，大怒： “臭婆娘，不上台面的东西，让你别撒泼，成天给我坏事。你可别乱说话，到时害得我们家宝贝儿子名声受损了做不成生意，我就为你是问！” 听到事关江裴伟，齐宝莲顿时成了泄了气的皮球，被押上了警车。 袁媛冷眼旁观，看着闭嘴不言，仿佛要把自己置身事外的江大建，心里对这男人充满鄙夷。 当年江大建生完娃之后提裤子跑路，生而不养，让齐宝莲一个人带大江裴伟。江裴伟成了妈宝，齐宝莲也被生活磋磨成了奇葩，母子俩固然可恶，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江大建！ 袁媛从来没有打算放过他，她直接看着江大建，说：“队长，我还要告他。他才是背后怂恿的人！” 江大建一愣，“关我什么事？你自己一个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不自爱。我儿子有眼光，早早抛弃了你，你可不能因为对我儿子因爱成恨，就来针对我这前公公啊？” “你就别痴心妄想了！我们江家，家风很严的！我儿子又是在镇上开公司的大老板，看不上你这种农村出身的水性杨花！你识趣的话就乖乖洗干净屁股当二奶，我儿子还会考虑一二！” 那话难听得，比厕所还脏，周围几个人顿时皱起眉头。 袁媛不气不恼，勾起嘴角笑了笑：“你说完了没有？” 江大建：“……” 袁媛说：“你说完，可就轮到我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进口录音笔，说：“刚才你说的话，我全都录下来了。你不光在村子里故意传播我的流言蜚语，损害我名誉。还直接对我人身攻击。这一切都将会作为证据，我会请个律师告到你坐牢为止！” 江大建傻眼了，旁边一直坐在后面车子上面的林汉亮，却拍了拍手：“哈哈哈，好啊！就该这么办！！” 大家都不知道他是谁，可是看到他坐在港澳拍照的小汽车上，也就知道大有来头。眼看着林汉亮下了车，穿着时髦，模样出众，走在人群里鹤立鸡群一般。众人纷纷后退，个个面露恭敬。 袁媛仰起脸，直视着他：“让你看笑话了。不过……还得让你稍等一下哈，我得去做个笔录。” 林汉亮做了个“请”的手势：“悉随尊便。” 他看了一眼江入海，江入海带着村委众人，个个搓着手站那儿，被林汉亮一眼扫中，既忐忑又无措。林汉亮温和问：“谁是这村子里的话事人？” 江入海走了出来：“我。” 林汉亮点点头，指着袁媛说：“袁媛小姐之前一直跟我推介你们村，说很适合剧组进驻。我是被她的诚意打动而来的。” 江入海眼中闪过欣喜，脸上笑容禁不住的绽放：“那，那是我们的荣幸！” 剧组进驻啊！那带来的油水，能吃满嘴油！！ 谁知道林汉亮话锋一转，说：“但你们对袁媛不好。” 江入海急了，急切地打断道：“不不，不是的。我们都对她跟自己人一样！这次是受到了江大建一家子挑唆，才有误会！对不对？袁媛，帮我们说句话啊！” 林汉亮冷了脸，说：“用不着袁媛解释，我有眼睛，我会自己看！江村长……这是第一次，也就算了。如果你想要跟我合作的话……” 江入海道：“当然想！” 不光是他，周围的村民也都七嘴八舌的附和。 等他们安静下来，林汉亮道：“既是这样，那就对袁媛好点！人家虽然只有两个女人在家里没错，但在我们眼里，她们的能力，比全村人加起来还要强！” 看着村民们一下子又敬又畏的盯着自己，录完了口供回来，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的袁媛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说不上什么滋味。 这就是碾压啊！ 她挥起菜刀，不如此刻林汉亮一句话管用！ 因为实力差距太大了！！ 第84章 在商言商，你说得没错 她和林汉亮，虽说小时候曾经同校，但也就仅仅有过一次交集。这次重逢，也不过见了几面，来到林汉亮身边，轻声道：“林师兄，你用不着这样吧。” 林汉亮同样也是压低声音说：“不这样，好不容易找到个合适的地方可以开工了。我连导演和投资方都带来了。难道你还让我吃白果？” 又看一眼始终没有动静的另一辆车，车窗放下来了，里面坐着长相个性的一男一女，袁媛就知道林汉亮没有说客气话。她叹了口气，道：“在商言商，你说得没错。你放心，这件事廖队长会帮我们摆平，这会儿请先下车，跟我来吧。” 皮龙亲自押着江大建夫妇上了警车走了，齐宝莲看着袁媛带着光鲜亮丽的一行人，被人前呼后拥的，而这个人前不久还是被自己呼来喝去的儿媳妇，恨得牙齿都要咬碎！！ 然并卵，这会儿她撒不起泼来了，因她袭警伤人，银手镯都伺候上了！！ 另一边，袁媛和江入海在林汉亮带来的大项目面前，迅速冰释前嫌。主要是江入海立马对袁媛认怂认错，直捶自己心口：“袁媛好丫头，是我老糊涂了啊！早知道你是好孩子，还听信了齐宝莲那长舌妇的，差点儿走了宝！你放心，这次回去，海叔让你谢大婶支棱起耳朵听着，保证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去！滋长不起来！！” 他道歉那样诚恳，袁媛倒是不好穷追猛打了，反正这也不是重点，就说：“那好。别的事情还可以放后，这回连累了董老师，她可是我未来婆婆，不能就这样算了。村子里得找两个勤快可靠的大妈大婶，帮我照顾好她。” 江入海拍着胸脯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看着正在和自己带来的人低声商量的林汉亮，江入海又压低声音，问袁媛：“袁媛。他们这些人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到我们这山旮旯来拍电影？” 袁媛说：“不奇怪的啊！拍电影挣钱，这么一点辛苦，算什么？” 她想起自己是从几十年之后重生过来的，见到了内娱一路发展的盛况，自然不足为奇。如今的内地，却是一片空白。 她心念一动，想起了江津宝。 前世……江津宝是被自己精心培养到了十几岁，然后才被江裴伟郑重地推荐给已经是娱乐圈大佬的林汉亮。老乡见老乡，一起挣银两，江津宝确实又是可造之材，林汉亮当即找了金牌经纪人和专业团队，签下了江津宝。签约之后又不忙着出道，而是封闭训练了好几年，这才捧到公众面前，一炮而红，瞬间成为炙手可热的顶流。 这一世，林汉亮变成了和她相遇…… 有些机遇，她可就笑纳了。 至于江津宝？ 这一辈子江裴伟早就错过了最少两次发达的机会，和徐晶晶的发展似乎也不尽如人意。 江津宝，还有机会出生吗？ …… 镇子上，新落成的华侨新村里，这里有徐晶晶和江裴伟的爱巢。 在别的地方，没结婚的男女住在一起会受冷眼。 在华侨新村这里不会，这儿出入的人非富即贵，非港即台，还喝过洋墨水，同居是很时髦的做法。 徐晶晶趴在洗手台吐了好一会儿，吐出一大滩黄水，没有化妆的小脸上异常苍白。江裴伟开门走了进来，没见到她人，问：“晶晶，你在哪里？今晚的宴会很重要，你打扮一下，好好陪陪那个老板。” 徐晶晶没有理会江裴伟，眼底里闪过一丝厌恶，她茶里茶气地说：“哥，那些人好讨厌，我不想去……” 江裴伟说：“现在公司才刚刚支棱起来，虽然有唐总在中间撮合，让业务稳定下来了。不过他不在，该去的应酬，还是要去的。你不会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徐晶晶说：“道理我懂。关键是他们还不配我。如果我爸爸妈妈知道我在这儿陪老板喝酒，肯定会生气的，到时候我怎么带你回去啊？” 她眼睛闪闪地，充满暗示看着江裴伟，江裴伟顿时明白了，打了自己一巴掌，道：“嘿，我糊涂了。你爸妈都是市里的干部。确实。那今晚我自己去好了。” 徐晶晶开心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顺便说：“我最近看中了一个包包，是我朋友在省城的友谊商店看到的，也不贵……这……” “多少钱？” “一万块。” 江裴伟倒抽一口冷气：“一万块？！你这是要买颗卫星呢？！” 徐晶晶撅起小嘴道：“那可是华伦天奴的啊！” 江裴伟牙疼似的，直呲后槽牙：“那可真的太贵了，我们村子里好多人一年到头也就一千来块钱的收入……” “那关我什么事？”徐晶晶小嘴撅得更高了，“他们穷又不是我连累的。又不是我的亲戚！这世界上什么地方没有穷人？” 江裴伟哄了她好一会儿，又是赌咒又是发誓的，“现在是真的买不起。等我买得起了，立刻给你买。现在先给你买条金项链好不好？再加一对耳环！” “黄金太土了，俗气！我要钻石！” “钻石就钻石。” “还加一条配套的裙子！” “行。我明天就开车带你去市里买！” 徐晶晶这才稍为满意，勾起唇角：“行吧，这次就算了。正好带我回市区，我回家里住几天。” 她竟然怀孕了，要趁早尽快拿掉。 泡好了徐晶晶最喜欢的咖啡，送上精致的进口曲奇，江裴伟又打起精神，说了一堆甜言蜜语，哄得徐晶晶笑容重新回来。江裴伟也是真心喜欢徐晶晶，看到她笑了，自己也笑了，眼睛里全是光。 “晶晶……我……”他正想要开口求婚，电话响了，江裴伟只得去接。 徐晶晶等他一走开，就收了脸上笑容，显得心事重重的，手不自觉抚上小腹。 ——“喂，找谁啊？” ——“我是。” ——“什么？” ——“我马上就来！” 江裴伟挂了电话，匆匆地去拿外套，“晶晶，我出去一趟。你乖乖在家等我，保姆一会儿来，吃完饭的碗等保姆来洗。” 徐晶晶出其不意，问：“什么事？” 第85章 开始收地租咯 想到来电的是派出所让他去捞人的，江裴伟眼里闪过一丝犹豫，选择了隐瞒：“没什么，就是公司有急事。我先走了！！” 江裴伟一路紧赶慢赶到了派出所，一进门，气氛很差。他硬着头皮，虚张声势道：“阿sir，我是江大建的儿子。我父母一直都遵纪守法的，不知道他们二老犯了什么事，会被请进来？” 皮龙面无表情地把一份卷宗递给他：“没事？那个女的，袭警。那个男的，买通了社会上闲杂人等，在村子里造谣生事，还把一个无辜女人打伤流血，人现在还躺在病床上。” 嘲讽浓浓地一笑：“遵纪守法？我读得书少，不知道这算哪门子的遵纪守法咯！” 听出了皮龙在阴阳，江裴伟暗暗记下了，拿过了卷宗一看，眼底里小火苗“噌”的起来了：“这个袁媛是我的前妻，她一向记恨我们家。肯定是故意的！” 皮龙说：“派出所里轮不到你狡辩。反正你父母都承认了，你看看这份东西，然后签字交保释金吧！” 江裴伟交了一笔钱，保释了齐宝莲和江大建出来，心里恨毒了袁媛。从派出所一出来，江大建说：“儿子，现在你爸妈没脸回村子里去了。你那边收拾个地方出来，给我们住吧。” 江裴伟才不愿意，说：“你来跟我们住？晶晶不会同意的，她身体不好，需要安静。” 齐宝莲逆耳了，酸溜溜地说：“阿伟，你是有了媳妇忘了爹娘么？不要忘记谁生你养你那么大的！” 江裴伟说：“妈，晶晶和我还没打证结婚，随时可以翻脸走人的。你好歹忍一忍这几天。等鸭子煮熟了再说。” 齐宝莲说：“现在不也睡一起了，跟煮熟了有啥分别？闹出去丢脸的是她。我们是男人，还会吃亏不成？” 她振振有词的，江裴伟无语，说：“反正现在就是不行，不方便！你们别闹着我，到时候公司开不起来，你负责任吗？” 现在齐宝莲的死穴就是公司开不起来，怕回道村子里丢脸。她顿时瑟缩下去了：“不去住就不去住，对自己亲妈都这么无情，阿伟，你变了。” 她说得凄凉，江裴伟说：“行了。真要住镇上，也有地方的。我刚在万福街买的那栋二层楼，还没有住。一楼租出去了，二楼还空着，正好给你和爹住。这不就是自己房子，又舒服又自在了？” 一听说有街上的楼房住，齐宝莲立刻来了精神，一叠连声叫好！ “好好好，我就说我儿子有本事。走，带妈看看去！” 由始至终，江大建就跟个废人似的，在旁边不说话也不吱声，眼光只顾着跟街边来来去去、衣着清凉的年轻妹子们走。 就这样，江裴伟一家人，在镇上住了下来。 江家村里同样气氛很紧张，村委众人看着袁媛一条一条地跟林汉亮商讨条款，嘴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懂但结合起来完全不知道什么异常，就只剩下了斟茶倒水跑腿递烟的份儿，完全插不入手。 黎英红崇拜道：“原来袁媛这么厉害，真的，我们村子里全靠她了。幸亏我一直站在她这边，帮着她说话。这不然的话，得罪不起……” 江入海说：“就是。这又给村子里带来好处了。以前我们江家村又穷又远，狗经过都不撒尿。这两个月是真的风水轮流转，好事一件接一件，嘿嘿，接下来，轮到我们扬眉吐气啦！” “海叔，白雁叔，麻烦过来一下！”袁媛招手叫唤他们了，两人应声过去，袁媛把一份文件递过来，说，“海叔。这是我们《少年粤港十虎》拍摄基地进驻江家村的合作合同。你看看租金这里，没有问题的话，就签了字，盖了章？” 白雁一扫，惊叫起来：“我的天啊！这么多个零！！” 袁媛对他的反应早就有预料，微笑着说：“这是行市价了。外面也都这样的，人家是彻底的市场经济。你们看看有没有不符合村规民约的地方，好及时改过来哦。” 林汉亮也说：“没错，没错。各处村规各处例，有什么需要忌讳的地方，尽量白纸黑字注明。我们也好注意点。我们公司一年开差不多十几二十套戏，如果这次合作愉快，以后常来常往的呢。” 看着那六位数的收入，村委会众人全都眼冒金光。 从几千块到十几万，这收入跃升太厉害了！！ 黎英红呻吟一声，软倒在椅子上：“海哥，我头晕！” 就连江入海，也是双手颤抖，一支烟点了好几次，愣是没点着。 还是江白雁最镇定，主持了大局，把合同看完了，报了几条疏漏的村规民约。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就弄好了合同，江家村的人固然喜气洋洋，人人笑得一朵花似的。林汉亮也很高兴，对着身后跟来，一直不吱声的俩人说：“朱导，老李，明天安排了财务打钱，争取下个月就进场开工，半个月搭好棚，下半个月就能够进场了！” 朱导，也就是朱导演。 他一脸放下心头大石的模样，说：“好，最好还可以更快一点！这两天，编剧和制片就都要过来了，开剧本会。演员们也已经在学拳练武术。还差男女主角没到位。时间宝贵，我们抓紧点！” 姓李的那个，是投资方，“没关系，预算充足，慢一点也无所谓，难得出来一次，又是我们自己的地方，一切尽善尽美一些。” 他们几个语调轻，语速快，把江入海搞得一脸懵逼，低声道：“他们这就开始工作了？” 江白雁说：“我听说他们的节奏是很快的。” 袁媛见惯不怪：“对啊。没有去过香江，也看过港剧啦。那边就是他们的都市生活，节奏快，压力大。不过没关系，我们跟得上，最要紧的……” 停了一停，众人一起追问：“是啥？” 袁媛道：“是打钱。” 众人：“……” “好实在。” “可我觉得好有道理。” “袁媛这精神状态，真美丽。” 袁媛哼哼唧唧。 爱打钱怎么啦？ 这年头，谁不爱收钱的快乐？！ 第86章 新房子，收拾好了 来到了卫生所，江素莲面带喜悦地走出来，说：“袁媛，用了进口药果然不同。董老师人看着就精神多了。” “她人怎么样了？” “醒过来啦。你可以进去看看。” 袁媛快步走进了留观室，董月荷歪在病床上，正在打点滴。看到她走进来，董月荷苍白的脸上努力扯出一丝微笑，说：“袁媛，你……没事吧？那些人，没有……没有难为你吧？” 都这个样子了，还董月荷还牵挂着自己。袁媛心里一暖，坐了下来，握着董月荷的手：“没事。都好了。公安来把他们都带走了。我刚处理了一些别的事情，所以来迟了。” 董月荷明显松了一口气，眼睛焕发出光彩来：“那就好。” 袁媛问江素莲道：“江医生，我想让老师在这儿多歇两天，可以吗？” 江素莲道：“当然可以。有我照看着，你放心去做你的事好了。——今天村子里来这许多人，是不是有大项目啊？” 看了一眼袁媛脸色，江素莲把话题中止了，说：“算了，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往后慢慢聊。你先在这儿陪陪月荷。我出去了——你要在这里吃饭吗？我让我女儿送多一份饭过来？” 袁媛确实饿了，一口答应：“好啊。谢谢江医生！” “你太客气了，叫我素莲阿姨就好。” 果然，到了晚饭时分，江素莲的女儿白思佳就送了两份饭，一份粥过来。还直接送进了留观室。一看到白思佳，袁媛突然明白了江素莲刚才的欲言又止。白思佳年纪和自己相仿佛，听说高考落榜之后一直在家里闭门不出，只是帮衬一些家务。 吃着白思佳做的色香味俱全的饭，袁媛心里有了主意。 她主动去找江素莲，问：“素莲阿姨，村子里引进了一个项目，可能需要一些人。到时候他们来收简历的时候，如果思佳姐姐有兴趣，就递一份过去试试看？” 她说得十分诚恳，正在抄写病历的江素莲一怔，眼底里涌上了微芒，点点头：“好。谢谢你带过来消息啊！” 袁媛说：“你帮我，我帮你而已。” 这话是掏心窝子说的，江素莲看着她，眼神柔软，欣赏无比。 到了晚上，袁媛就回去了。 她不在的这几天里，董月荷已经把新建的房子收拾好了，可以住人。每个房间门上，还贴着名牌，袁媛走进写着她名牌的屋子，陈设、布置，跟之前一模一样。 窗台上插花的瓶子，也是一样。 也不知道董月荷是怎么一边上班，一边做到的。 袁媛眼眶一热，坐在了床边。 “老师……” 一晚上迷糊了过去，她竟然梦见了江胄。看着面前笑吟吟的江胄，袁媛很过意不去，脑袋恨不能低到双膝中间：“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妈妈。” 江胄似乎是安慰着她，但是并没有让她好受一点。于是他走上前来，抱住了她。 “江胄！不行！”袁媛霍地惊醒，太阳却已上了半空，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在她的被窝上，暖暖的——跟江胄的怀抱一样温暖。 难怪她会做那样羞羞的梦呢！！ 袁媛刚起床，屋外传来喧嚣声，其中江白雁的声音最大：“袁媛！袁媛！起来，大家请你去喝早茶啦！！” 袁媛打开门：“怎么啦……” 话音未落，眼前“哗啦”簇拥上一堆人，一张张脸喜气洋洋的。袁媛越发傻眼了：“啊这……” 会计大姐开心地喊：“收到了一大笔首付！这就到账了！天啊，到了年底，村子里人人都能添一部大彩电了！得麻溜利索的去跟供销社订货！” 袁媛：“啊？？？” 见她还是一脑门转不过弯来，江白雁说：“黄莺娱乐公司！把钱打过来了！三成首付！！” 他竖起三个手指头，晃来晃去的。 袁媛懂了，拖长声音：“哦——” 去喝早茶，这会儿赶不上了。但江入海一声令下，村子里开了酒堂，买了半扇猪、一口羊、几大筐鱼虾，把村子里得闲的男女老少全都动员起来，大宴全村。 村委请客！！ 一开始大家都觉得好奇怪，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回事啊？不时不节的，突然之间开酒堂？” “酒堂可不是那么容易开的啊，村委请客，这是发大财啦？” “发大财？是不是指希元那个辅料厂啊？是接了一些订单，可不是才开工吗，没那么快回款吧？” “二叔婆，八姑不在，你耳朵聋了不成？不是希元那个厂啊，是另外一个事情！有个香江的娱乐公司，要来我们村拍电视剧。而且是长期包了一片地，五年时间，十几万呢！今天到账了，三成的首期！” “十几万？！我有没有听错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钱？！” 村民们议论纷纷，等证实了是真的之后，又从变得欢喜。有人拿出鞭炮放了起来，村子里热闹得跟过年似的。 袁媛在应酬了一会儿之后，就自己溜了，来到诊所里陪着董月荷。 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董月荷，面带微笑道：“袁媛，你又给村里做好事了。你今天一定很忙的了，先不用陪我，你去忙你的吧。” 袁媛说：“没事。其实我是来躲清静的。” 董月荷才不信：“你拿老师来开玩笑？” “真的啊。”袁媛认认真真地说，“我一边躲清静，一边才能好好的想接下来的事情怎么做！” 随手拿起床头的苹果，开始削起皮来，董月荷边说：“世间事情哪儿有那么多事先计划的。我年轻的时候读《实践论》时就知道了那个道理，一边实践，一边学习。一边学习，一边实践。只要不是跟生死有关，世间万大事不过是那句老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得太多，反而容易纠结犹豫，最后什么都做不到。” 说完了话，苹果也削好了，董月荷切下一块果肉来，用刀尖插了递给袁媛：“先吃个苹果垫垫肚子，再出去应酬吧。老师不懂你们年轻人闯世界的事情，不过呢，有我，有江胄，你可以放心大胆往前冲。” 袁媛愣住了，坐在床边，呆呆地半晌不动。 第87章 偏爱是毫无理由的 董月荷索性把苹果送进她的手里，刀柄冰凉的触感把袁媛唤回现实中，咬了一口苹果，清甜凉爽的滋味直透心脾。 袁媛说：“离开学校那么久，又听了老师上了宝贵一课。” 她没有问，为什么董月荷那么坚定地站在自己一边。 有些时候，偏爱就是如此毫无理由。 活了两辈子，这种偏爱终于降临到自己身上。 是她的幸运。 …… 随着喧闹声走去，就可以看到江家村的酒堂，照例门前开阔，一大片空地，祠堂前立着旗杆石，石柱森然。祠堂旁边就是酒堂。 这一组建筑物正对着一个半月形的人工池塘，现在竹子搭的凉棚已是遮天蔽日，从酒堂门口一直延伸到了池塘旁边，白乎乎的水蒸气裹着肉香、菜香，氤氲升腾。 袁媛一出现，立刻掀起一阵高潮，所有人都冲着她亮出笑脸，举起酒杯。一开始袁媛还有些不习惯，这样成为人群的焦点，而且是出于好的一方面，她也是两辈子没有生受过的。 不知道谁说了一声：“袁媛多好啊，江裴伟真是走宝了。” 又有人附和：“本来就是好女孩，当初嫁过来的时候，谁不多看两眼，说她长得好看又乖巧，是个过日子的。后来齐宝莲欺负得她那么狠，大家帮她说话说两次她自己还不争气，这才渐渐死了心。结果啊，泥人都有几分土性子，总算硬了起来。一硬起腰板，就这么争气！” 袁媛没想到，身后还会有闲言碎语，不过似乎大家都在，夸她？ 黎英红拉着她落座，坐上首：“袁媛，来来，你坐这儿！” 袁媛忙推辞：“那怎么行，我辈分低……” 黎英红说：“哪里的话，你该的！” 别的人也一块儿来劝说，最后几乎硬摁着袁媛坐下。一张主桌上，全都是村子里辈分大的，袁媛这张年轻脸面在其中，就格外显眼。 不过，袁媛很快就适应了，在席面上得体应酬，酒没有喝多少，礼貌是做到了十足十。 大家见到，又窃窃私语：“齐宝莲口口声声人家没有了亲爹，没有家教，我觉得很有教养啊，笑容好看，又有礼貌！” “嘿，以后齐宝莲说的话，我再信一个字我就是狗！” 酒酣耳热，八姑和江小凤回来了，原来她们当日离开了华侨大厦之后，八姑的儿子家里大孙子发烧，她儿子就在镇上，八姑就去照顾了两天。她们走得匆忙，又口齿不清，华侨大厦的保安就听讹了。八姑一回来，拉着袁媛衣袖就是一顿哭：“袁媛啊，恩人啊，多亏了你！我们家瑞瑞才得救了啊！！” 袁媛被八姑擦了一衣袖鼻涕，懵逼了：“怎么回事啦？” 江小凤也哭了，说：“我哥的儿子瑞瑞，发烧烧得人都迷糊了抽抽了，那天我妈做主，叫了救护车，连夜转到了市里的人民医院。后来才检查出是患了肺炎，我哥那两个死工资，哪里叫得起救护车！多亏了我妈手头有定金，不然的话……都不敢想……” 江小凤把袁媛另一个衣袖也全都给擦上了鼻涕。 袁媛：“……啊，没事，都是你们应该的。” 大家在旁边，你问一句我答一句的，很快弄清楚了袁媛如何发现金花席，如何带着八姑去牵线搭桥卖了东西，如何跟华侨大厦那边签了包销合约，诸如此类，等等等等，都震惊了！！ 江入海是最震惊的那个：“原来你让我去跟玉洁堂的姑婆们打招呼，是为了这个啊？！真是牛逼大发了，袁媛你去一趟镇上，不光拉来了黄莺娱乐的进驻，还谈成了华侨大厦的生意……你这不是人，你是神仙！” 袁媛赧然一笑，讪讪补充：“我在那边买了一间小房子，已经在弄装修了。等搞好了之后，请大家过去玩，给我旺旺人气啊！” 江入海：“……” 村委众：“……” 村民众：“……” 时间管理大师！！ 真.时间管理大师！！ “袁媛，你真的在镇上买了房子啊？那多少钱一间啊！？” 袁媛回避了后面那个问题，说：“就是一个普通的居民屋子，有个落脚的地方啊。不然我这样的人，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娘家不疼我，我得给自己弄个娘家。” 有几个知道她家世的，很是同情，帮着她说话：“是这样的，没错。袁媛的亲妈也不怎么疼她。” “现在不是有江胄了么，女人要那么厉害干嘛，最后也是得回去相夫教子的啊！” 用不着袁媛说话，有人替她反驳：“这话怎么说的，清朝时还许女人自梳不嫁呢，现在改革开放了，脑子倒把裹脚布裹上了？” 那被嘲笑的人，脸色讪讪的，低着头不说话了。袁媛笑嘻嘻地打圆场：“都别说了，今天好高兴，是个好日子，有钱大家一起挣，来来，走一个走一个。” 她有意搅热气氛，话题迅速被盖了过去。过一会儿，江入海和江白雁也开始被人灌了起来，敬酒的人络绎不绝，都着落在这为村子里带来巨富的俩人身上。就连负责打下手的黎英红和新来的出纳白桂花，都给灌了好几杯。不过农村女人都海量，几杯下去之后，这俩女人反而拍着桌子跟人对吹起来。 袁媛是不喝酒了，一眼看过去，看到姑婆屋的主人，村子里辈分最高的江大姑太坐在对面，旁边围着一桌子热热闹闹的，全都是她的侄儿侄女侄孙，她趁机走了过去，坐在了江大姑太身边，主动打招呼道：“姑太，你好，初次见面，我是袁媛。” 江大姑太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得满脸褶子，头上戴着抹额，身上穿着薯莨布的圆领大襟衫，压根看不出年龄，眯着眼睛，看着袁媛，咧开镶了好几颗大钢牙的嘴巴笑：“你好啊。你是嫁来我们村子的吗？” 袁媛说：“是。” 江大姑太说：“是谁的老婆啊？” 袁媛说：“我现在的男朋友是江胄。” 在座好几个原本蛮八卦地支棱起耳朵听的人，顿时面露惊讶。袁媛澄澈的眸子平静无比，就连脸上表情也不带半点变化的。江大姑太皱着眉道：“江胄？是董月荷生的那个大个儿吧？那孩子可不学好，你这么好个大姑娘，就跟着江胄胡混啊？” 第88章 好铁不打钉，好儿不当兵？ 顿时，席面上说话声停了。 原本蛮和谐欢乐的气氛，出现了一丝裂痕。 江大姑太的大侄女——也是个五十出头的大妈了，柔声细气地对江大姑太说：“姑妈，现在江胄长大了，去当兵了，跟之前比不一样了呢。” 江大姑太大声说：“什么不一样，还是一样。好铁不打钉，好儿不当兵，他要真能学好了，至于去当兵吗？！” 在座越发尴尬了。 一双双眼睛，看向袁媛。 袁媛倒是心平气和，对姑太说：“姑太，从前是好儿不当兵。现在是好儿才当兵，人民子弟兵！” “我实际一点说一句，当兵回来就是干部，当兵也没什么不好的。要不是他们赶跑了萝卜头，又赶跑了美国鬼子，保家卫国。才有我们今天的好日子，你说是不是？” 江大姑太说：“我老了，听不懂什么高觉悟的事情。姑太觉得，最好就是下南洋，当老板，赚黄鱼，回来盖大房子，养番狗！” 尴尬之上，还有尴尬。 就差一串黑乌鸦没有在头上飞过了。 大家都看着袁媛，想要看她怎么应对？江入海匆匆走过来，俯身对袁媛耳语：“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姑太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你怎么跟姑太呛起来了？！这样后续还怎么弄金花席？” 江入海很严肃，袁媛明白，全村编织金花席技巧最高的就是江大姑太，早年她还下过南洋，见过大世面的。江入海急促地道：“不是还想要挣华侨商店那一笔吗？得罪了大姑太，谁来当这只领头羊？！剩下的那些姑婆阿婶，都抗不起来的！” 袁媛垂了垂眼皮，说：“我知道了。不过，海叔，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也不是说吵架啊。你放心。” 江入海一愣，袁媛趁他愣神的功夫，扭脸向江大姑太笑眯眯道：“姑太啊，下南洋固然是好事情。不过现在不用下南洋也可以当老板了。你知道今天为什么村子里吃席吗？” 江大姑太一怔，说：“不是有人结婚吗？” 周围人倒…… 江大姑太左看右看：“对啊，为什么现在还没见着新娘子新郎官的？” 众人：“……” 她的大侄女提醒她说：“姑妈，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是我们村子招来了大老板，要投资。村子里全部人都分到了钱，所以大家吃一顿好的庆祝庆祝！” 江大姑太满脸迷茫，嘴里说：“喔，这样啊。什么老板啊？意思就是坐在村子里不用做工也有钱分吗？” 她大侄女鸡啄米似的直点头：“对啊，对啊。不用做工也有钱啊！” 江大姑太大惊：“那岂不是变成二世祖？！” 一桌子人哄笑起来：“怎么会变二世祖，这才刚开始拿钱呢，就算是二世祖也不是我们这一代啊。你放一百个心好啦。” 江大姑太瞪着袁媛：“呐，你听到没有，我们现在不用做工也有钱啦。还是做生意比当兵好！” 旁边人笑得更厉害了，她大侄女说：“姑妈，快别说了。这些赚大钱的老板，就是袁媛带来的。她才是我们村子的财神奶奶。现在又是恋爱自由的年代，和你年轻时不一样了，人家喜欢跟谁谈对象，就跟谁谈对象咯！” 江大姑太震惊：“什么？你一个小丫头，那么好本事？！” 直到这时候才缓缓拿起酒杯，袁媛说：“本事谈不上，女人靠自己。姑婆，你自己当初不也是独立自主，自梳不嫁。然后一个人做了家里的顶梁柱？这不是跟着榜样学么？只不过你那个年代，自梳女只能下南洋。现在不一样了，南洋的人也回来寻根归乡咧！我们小老百姓，自然跟着形势走，在家里把钱挣了。你觉得呢？” 不卑不亢，好言好语，始终如一的气定神闲。 江大姑太眨眨眼睛，跟袁媛碰了碰杯子，一边喃喃道：“现在的姑娘家，不得了了！姑婆说不过你。你厉害！” 一边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眼见气氛正好，化敌为友，正是开口说话好时机。袁媛准备提要求了：“姑婆，有件事我想要跟你谈谈。” 听得袁媛有事要跟江大姑太谈，她侄女第一反应就是摇头加微笑：“袁媛侄女，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姑妈都快九十岁了，有什么事情要跟她谈？倒不如跟我说来听听？” 袁媛说：“没关系，反正这件事大家迟早都要知道的，那我就要说了……” “请问，董月荷在这里吗？” 几个不速之客闯入了酒堂，把大家给打断了。酒堂里还没有喝多的人，齐刷刷看向这几个人。那几个人穿着衬衫长裤，皮带皮鞋，显然都是知识分子。村民们带着天生敬畏，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袁媛站起身，迎上去：“董老师不在这里，请问几位找她有什么事吗？” 那几个人有一个算一个，脸色都跟黑面神似的。袁媛直觉觉得不对劲，脸上的礼貌性笑容也消失了，澄澈的眼睛，疑惑盯着他们当中为首的高个儿。 飞快地环视了周围一圈，高个儿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请换个地方吧？另外，最好能够让我们见到董月荷本人。” 袁媛越发凝重了，她点点头：“好。” 她把几个人带离了酒堂，一边走，一边套话：“董老师是我男朋友的妈妈。请问几位是哪里人，找她有什么事呢？还有，不知道几位怎么称呼？” 那瘦高个说：“我姓吴，单名一个丰字。是河旁村小学的副校长。” 袁媛顿了一顿，河旁村小学，就是董月荷教的学校啊？ 她问：“原来是吴校长啊。我老师前天遭到了意外，脑袋受了伤，现在在卫生院里休养。你们是来探望她的吗？” 吴校长惊讶道：“受伤了吗？” 旁边一个胖乎乎的戴眼镜中年女人扶了扶眼镜，说：“校长。就算受伤这几天不算。之前也……” 她暗示性很浓厚地看了校长一眼，校长微微点头。 很快来到了卫生室，董月荷对这些人的到来也都很惊讶，忙招呼大家坐下。坐下之后，就是寒暄，寒暄过后，戴眼镜女人递了个眼色给吴校长。 一时之间，屋子里眼神乱飞。 第89章 董老师，你被劝退了 董月荷忍不住了，说：“主任，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那女人拿出一份文件，说：“董老师。你长时间缺岗，现在学校通知你，不再予以聘用。” 说话越短，信息量越大。 病房里骤然安静。 董月荷脸色一白，咚一下，向后一仰，晕了过去。袁媛一跃而起，冲出去喊江素莲，江素莲进来给董月荷急救之后，董月荷很快醒了，睁开眼睛之后也不说话，只是躺在那里流眼泪。 吴校长面露不忍，说：“董老师，我们也不想的。你是代课老师，又不是正式工。我们纪律在那里。请你另谋高就吧。” 袁媛听不下去了，霍地站起来，说：“校长，法律不外乎人情。最近我们家里确实事情比较多，但老师一直在坚持批改作业，按时回去上课，我就想问，她怎么违反纪律了？是教学任务完不成吗？是有家长来投诉吗？还是说对学生有什么打骂体罚了？麻烦你具体说一下，让我们做个明白人！” 江胄不在，只有她，才一天天的亲眼看到董月荷是如何兢兢业业地对待老师这个职业。哪怕房子失火被烧的这段时间，董月荷也没有耽误过一天的课，每天晚上寄居的村委会二楼，灯光一直亮到很晚，闹得江入海都差点儿心疼电费有意见了。 为了跟几个后进生补课，董月荷经常很晚才回来，饭菜都放凉了。还有袁媛亲眼看过董月荷的备课本子，那叫一个详细齐备，好多内容，是领先课标好多的。也不知道在这个没有网购没有网络的年代，董月荷是怎么掌握那么多新的知识…… 面对袁媛的质问，学校的人讪讪地，不作声了。吴校长说：“袁媛，这是学校规定。不是我们针对董老师。她身为代课老师，本来要求就跟在编的不一样。” 袁媛冷笑：“呵，我知道，双标嘛。” 戴眼镜胖女人厉声道：“你怎么说话呢？！” 吴校长却爽快承认：“没错，就是两套标准。但这也是正常的，代课老师要多少有多少，能进编制却不容易。你要怪，就怪董老师这么多年来也没有点上进心，教了二十年书还是个代课民办吧！” 他扭脸，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董月荷，说：“董老师，当年你十八岁就出来工作，又年轻又有才华又会教学生，这一区的老师谁不知道你的名头？闹到今时今日这般田地，你怪谁都没用，只能怪你自己。” 面无表情地，把一个牛皮纸信封推过来，说：“这里是学校对你受伤的慰问金。学校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你知足吧。” 说完之后，一行人拔脚就走。那胖女人走到门口，回过头看了一眼董月荷，眼底闪过一丝嘚瑟：“董老师，我都说了，你只埋头教学是没用的！现在，你终究是输给了我！” 说完之后，那胖女人就走了。 董月荷整个人就跟灵魂出窍似的。 袁媛打开信封一看，里面夹着五张十块钱，怒得往地上狠狠一摔：“欺人太甚！！” 她这个举动，把董月荷给惊动了，她擦了擦眼角，抬起头来，反倒是笑：“没事，别生气。袁媛。没事。董老师我啊，不愁没有学校聘用。这么多年来都习惯了，这个吴校长算是人怪好的了，还给慰问金。” 袁媛看着董月荷，问：“老师，当年你教了我三年就突然之间调走，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 董月荷身子一僵。其实不用她说话，光看她那表情，袁媛就能猜到事实真相。 果然，董月荷轻声说：“在袁家村小学时呆得时间最长的了，竟然有四年。那四年对于老师来说，也是非常难忘安逸的四年啊！！” 看着董月荷那逆来顺受的平静面孔，就跟一把刀子似的，狠狠扎进袁媛心口！！袁媛不懂了！！ 她失声道：“老师，我现在还记得你的讲课，生动又有趣。同学们都很喜欢你。为什么你竟然……竟然……” 话说到一半，竟不知道怎么问了。 董月荷微笑道：“竟然连个编都没混上？” 袁媛点点头，“这是她怎么都想不通的。” 难怪前世的时候，董月荷很快就下落不明。 董月荷说：“傻孩子，那你就别问了。反正老师自己选的，老师不后悔。现在失去了一份工作，再去找一个学校就是了。” 袁媛说：“可是无论在哪个学校都好，代课老师就是二等公民啊。老师，你没有考虑过直接弄个编制吗？” 董月荷眼眸闪了闪，说：“怎么会不想？可我也不认识人，也没有那个精力，就算是有试课的机会名额，也都是照顾关系户的。什么时候轮的上我？老实说，只要有机会站到试课的讲台上，我是有信心我讲的课，不会比任何人差的！” 她说的，也是事实。那年代招考没有后世那么公平，“封进必考”。老师又是香饽饽，工作稳定，环境单纯，有两个假期……好多人照顾家眷，首选就是当老师。 袁媛说：“老师，镇上最好的小学，是中心小学吧？” “是的。”董月荷道，“不过那边不需要代课老师。那边自己的优秀老师，都安排不过来呢。” 袁媛说：“如果，有一个直接去试课进编的机会。老师你会怎么样？” 微微一怔，董月荷说：“那必须要抓住的啊。中心小学，能去那边读书的学生都不一样，谁不愿意教聪明伶俐的孩子？” 袁媛明了了，眼神一闪：“老师，孔夫子说，‘有教无类’。你这不大正确哦？” “是不大正确。对着学生，我会尽可能一碗水端平。不过……”董月荷看着袁媛，满脸慈爱笑，“又有谁不愿意教聪明伶俐的孩子呢？” “既然这样，那我给老师想办法。老师现在伤口感觉怎么样了？还头昏吗？” “偶尔有一点，但不妨碍。想什么办法啊？去中心小学？袁媛，那个去不成的，老师知道你有心了，但没必要费那个力气。” 对董月荷的消极，袁媛不气馁，她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第90章 人争一口气，代课要转正（1） 她去给董月荷拿了一些药，又跟江素莲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卫生院——村子里的卫生院，没有住院出院这一说。只有一个留观室，能权当病房使。董月荷这两天睡的就是这个留观室。 江素莲十分关心：“董老师虽然自己说没什么大碍了，可毕竟伤在头部，不能儿戏。你多照看点儿，有什么不对劲的，立刻来找我。对了，你现在家里还有没有那些中药？我这儿缺一些药，你能不能给我匀一点？” 袁媛现在还在卖中药，不过那药材都是商城里现取的，质量杠杠好，还能提升默契度。刘药头那边给的价格，也越发美丽，成了一笔稳定收入。 她二话不说道：“还有，还有。你写给我，回头我拿给你。” 江素莲于是写了单子给袁媛，说：“过半个小时，我叫我女儿去你家拿。不劳烦你跑腿了。” “好咧，没问题！” 回到家里，袁媛把自己关在了储物间里，按方抓药，从商城里把药兑换出来，写上标签分好。出来跟董月荷言语了一声，“老师，一会儿白思佳来取药，我都按照标签分好了放在桌子上了。我这会儿去村委打个电话，很快回来。晚饭等我回来做。” 董月荷答应着，说：“晚饭我做得了。反正我现在闲着没有班上了。你想吃什么？” 袁媛说：“随便。” 就出了门。 她直奔村委会，村宴早早就散了，村委办公室里只有黎英红，见到了袁媛，好惊讶：“你怎么过来了？对了，刚才那些人干什么的？” “没什么。我要借个电话。”袁媛说着，十分熟稔地去拿电话机。拨了两个数字，抬头问：“他们人呢？” 黎英红说：“都喝多了，回去睡了呗。我也差不多不行了，但徐卫星那厮说下午要来看黄莺娱乐看中的那块地，我就留下来看家。” 她打了个呵欠，说：“我后悔了，留我在这儿也是白搭。徐卫星那厮，就看不得女人做事。恐怕连白眼都懒得给我一个！” 袁媛一拍大腿：“是这么个道理。所以，你现在赶紧去叫海叔来换你吧。我在这儿看门口就行。” 对袁媛，黎英红是彻底放心的，当真打着呵欠，站起身往外走：“好主意，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去。” 趿拉趿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袁媛这才拨了文兰的电话号码。 文兰接得很快：“喂，你好？” 袁媛说：“文兰，是我，又要麻烦你了。” 她也不客气，长话短说，把董月荷那事儿说了。文兰很气愤，说：“怎么能够这样呢？！代课老师也是有贡献的啊！这学校分明就是找借口赶人！肯定是有人在刁难你未来婆婆！” 袁媛老脸一红，说：“结不结婚还两说呢，你还是叫老师吧……我习惯一点。这不是重点！镇中心小学，最近不是正在招老师么？我想要一个名额，能够有机会交简历和面试就行。你能帮忙吗？” 文兰说：“我记得好像是这几天的。你稍等，我帮你问问。打这个号码能找到你吗？” 袁媛说：“可以。这是我们村委的号码，你打过来，我会一直在电话机旁边守着的。” 于是文兰就挂了电话，袁媛安坐在空无一人的村委办公室里，时而翻开报纸看看，时而打开老黄历查查……时间分外难熬。就跟熬了好几年似的，终于等到电话铃响，而这时候，墙上的大挂钟才走了二十多分钟，黎英红走得人影都不见，而江入海他们也还不见人影。 正好方便了袁媛接电话：“喂，我是袁媛。” 电话那边，文兰为难地说：“袁媛啊，我问过了。他们明天就截止交报名表了，得去镇上，现场交表。你现在在哪儿呢？” 袁媛说：“我在村子里。” “哎呀！”文兰在电话那边直拍大腿，“姑奶奶，你得领了表格，填表贴照片，再交。这怎么来得及啊！” 袁媛说：“没事，地方在哪儿？你告诉我，我去把这件事搞定！” 文兰报了个地址，说：“你先把资料交上去吧。他们设计得时间那么紧迫，就是为了让那几个人才能交资料。你先卡进去，卡进去之后，再想办法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袁媛感激得直接给了文兰俩飞吻：“文兰，谢谢你！我真的是太喜欢你了！” 文兰在电话那头楞了一下，笑声透着娇羞了：“袁媛，你呀……” 她觉得袁媛这个女人，有意思极了，挂掉电话之后，脸上笑意还没消退。文柏从屋外走进来，看到她容光焕发的样子，不禁问：“跟谁打了电话啊？心情那么好，谈恋爱了？” “才不是呢。是个漂亮妹子。” “漂亮……有多漂亮？！” 文兰警惕地抬起眼睛，看着自己出了名乱搞的哥哥，“你别乱来，没有平时陪你‘蹦擦擦’的那些女人漂亮。而且，人家离得远，在西边的小城镇。” 文柏立马很不屑：“叫你别老往乡下跑了，小心这些人给你惹麻烦。” 文兰说：“还好。这个人是之前弄了蟛蜞酱给我们叔公的。怎么说，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欠人情。” 一听她说那件事，文柏收敛了脸上儿戏的表情，肃然道：“原来是这样。那你拿捏好自己分寸啊。” 文兰说：“当然啦！而且，z市那边的网，也差不多该收了。哥，你知道该怎么做啦？” 文柏喜道：“你证据收集好了？” “易如反掌！” “那好，什么时候收网，你跟我说。” “下一次我过去的时候吧。我会提前跟你说的，你部署一下。” “行！”文柏磨拳搽掌，“爸妈总说我们年轻没经验。这一次，我们可以证明给他们看咯！对了，你那边帮了人家忙的，能不能叫她做事啊？” 文兰犹豫了一下：“我没想过。” 文柏毫不犹豫道：“本地有人好办事。你可以跟她说一说，让她带个路什么的。大不了多给钱就是了！” 第91章 人争一口气，代课要转正（2） 见她还在犹豫，文柏道：“我们会保证她安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哥哥会害你？” “那……我试试看哈。” 兄妹二人聊完了，文柏还要去新开的舞厅跳舞，文兰也要回学校去了，就分别出了门。 …… 江家村里，袁媛对董月荷说了领表填表的事，董月荷大吃一惊：“镇中心小学？！转正？！这……” “老师，你不愿意吗？”袁媛有些失望，她苦心铺好的路，如果董月荷试都不试，那以后就没必要继续帮了，给钱就是了。 董月荷眼神乱闪：“怎么可能不愿意！不过那边都是关系户才能去的！” 袁媛说：“哎呀，有枣没枣打三竿再说嘛。” 董月荷脸一板，说话调调也硬了：“你说得对。我水平又不比他们差，凭什么就因为一个身份，就平白被欺负？！这次更加是尿我头上来了，我年纪大了，不代表我脾气好！” “哈！”袁媛乐了，她可算知道江胄的脾气从谁身上遗传的了。 董月荷虚劈一掌：“干了！明天就进城！” 袁媛很开心，说：”老师，别忙。还得准备点资料。填表可以现场填，关键是你现在有照片吗？报名表需要两张红底的一寸证件照！” 董月荷马上去翻抽屉找，找了老半天，只找到了白底的。她道：“不知道明天一早去照相馆拍照来不来得及？” 袁媛摇头：“肯定来不及。” 她想了想，从商城里拿出一个拍立得，说：“用这个来拍吧。马上就有！” 拍立得、相纸和打印机是一体的，插上电就能用。这个年代没有网络，不影响它们使用。袁媛找来一块红布，让董月荷坐好，给董月荷拍了照。拍立得自带美颜效果，把董月荷拍得文雅无比。 很快，一整张相纸打印好了，整整八张一寸证件照。袁媛开心地把相纸递给董月荷：“老师，来，把它们剪开就好了！” 董月荷一直在旁边看她捣鼓这些仪器，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有些机械地接过了自己的一寸照片，低头看了一眼，董月荷被自己惊艳了：“这是我吗？怎么忒地好看？” 袁媛说：“难道还有假的？” 原本应该高兴，董月荷却是蹙起了眉头，说：“袁媛，你这机器肯定很贵重吧。是哪里来的？可不能贪了别人的小便宜啊？” 袁媛一怔，没想到董月荷这么正直。 也是这个拍立得太划时代了，董月荷很难理解。 她说：“老师，你放心。这个叫拍立得，是我们自己的东西。它虽然稀罕，但也不是那种价值连城的机器，是东洋人研究出来的。说是相机，又不是正宗的相机，只能用几次。属于图方便的玩意儿。之前我跟别人做生意换回来的，原以为用不上，没想到今天晚上就用上了！” 她娓娓道来的，可董月荷还是一脸半信半疑。 两眼狐疑地盯着相纸打印机：“外面照相馆拍照，一张都要两块钱，加急的话还得加钱。你这两个机器，这边拍照那边就有照片出来了，再便宜也有成本在，袁媛，你可不要哄骗老师啊？” 袁媛：“真的没有啦。” 董月荷严肃地看着她，说：“对着外人，老师会护着你。现在，你得跟老师说实话。你在城里跟人做的，到底是什么生意？是不是正经生意？阿胄当年是走过歪路的，我可不能看着你也走歪路！” 袁媛三只手指指向天：“老师，我真没有。如果我在外面干坏事，那我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她那么郑重其事，董月荷勉强相信了她。 气氛有些僵硬，袁媛默不作声地拿过了那张相纸，用剪刀剪好，叠放在一起。 董月荷见她低头专心做事的模样，想到之前她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不免暗暗后悔自己刚才说话太过严厉。虽说村子里的流言蜚语传得厉害，可那不都是齐宝莲两口子放出来的吗？齐宝莲一家跟袁媛的过节，她是最清楚的了，这么说来，倒是不应该怪错袁媛。 袁媛收好了照片之后，递给她，“老师。” 接过照片，董月荷说：“明天……我们几点出发？” 袁媛说：“八点吧。进城就得九点了。还要去县教育局。赶早不赶晚。老师你这是紧张吗？” 摇了摇头，董月荷说：“不紧张。都教了几十年书了，怎么会紧张。” 袁媛道：“那，就早点休息吧。” “嗯。” 袁媛回房间去了，董月荷暗自懊恼，自己该说出的话没有说。她低下头，自言自语：“袁媛啊。你是好孩子。何必要跟阿胄串通了演戏骗老师？” 无意识地摊开了那些照片，看到那横平竖直的精细手工，董月荷不禁一愣。 第二天一早，袁媛还在睡梦中，就被飘进来的香气给香醒了。 “唔……好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袁媛肚子叽里咕噜乱叫，饿得烧心。她起了床，走出了房间，却看到屋子里空无一人，饭桌上放着满满当当一屉包子，那包子雪白松软，并且特别大，比她拳头还大。 袁媛最爱吃包子了，忍不住吞了口馋涎，愣住：“这是……” 院子里传来动静，她忍着抓一只包子在手里的冲动，迎出了门口，正好看到董月荷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沉甸甸的鸡鸭鱼肉。她还没有完全恢复，提着这么些重物，侧着身子，一脑门的汗，气息也很粗重。 袁媛忙走出去：“老师，我帮你。” 董月荷侧过身子，躲开了她：“没事，我自己来。你吃了早饭没有？” 原本袁媛就猜想那些包子是做给她的，不过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她说：“老师，我还没吃呢。等你回来一起吃。” 董月荷说：“我已经吃过了，那些都是给你做的。阿胄跟我说过，你喜欢吃包子。你看看我，真的是老了，我还是你的老师呢，连你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还不如才跟你认识没多久的阿胄！” 袁媛说：“不不，那没关系的。老师教我的时候，我才多大啊……这么多包子，我吃不完呢。我们还是一起吃吧？” “那你先吃，留一个给我就好了。”董月荷果然还没有吃早饭。 第92章 进城报名 本来嘛，做包子就要费功夫的，和面调馅，上蒸笼蒸熟……那热气腾腾的包子，一看就是才出笼。董月荷又要赶着去买菜，怎么可能来得及吃？袁媛不依，弯腰去拿董月荷手里的菜，“我帮你放好，我们一起吃。” 到底年轻动作敏捷，被她轻轻松松的，拿过了东西。 董月荷拗不过她，袁媛拎着菜进厨房，边走边问：“老师，一大早买那么多菜干嘛啊？家里要来客人吗？” 董月荷说：“不来客人，我们娘儿俩不能吃好点？” 袁媛没有留意到，董月荷对自己的称呼变了，“也不是不可以。可我们不是进城嘛。” “进城了，辛苦了，更应该吃好一点啊。”董月荷说，“今晚回来，我们加菜！” 袁媛更惊讶了，她知道平时董月荷对自己是很俭省的，饭菜都是简简单单的就好。而江胄也是遗传了她的习惯，生活简单到毫无要求的地步。这大鱼大肉，画风不对啊？ 董月荷见她半天不动，还以为她会高兴的，不禁一顿：“怎么，你不喜欢吃这些吗？” “不。不是。我都可以的，不挑食。”袁媛说，“不过就是觉得太破费了。平时老师很俭省的。” 董月荷说：“俭省也不能吝啬，今天可是大日子。我们吃好一点。成了的话就当庆祝，不成的话就吃一顿好的出气。” 袁媛没忍住，笑出了声。 于是安置好了小菜，俩人一起吃包子。董月荷做的包子非常好吃，袁媛一口气吃了三个，肚子都撑圆了。 …… 有了照片就好办了，一路坐公交直奔县教育局。 途中转了三趟公交车，路况很差，人也杂，俩人都出了一身油汗，足足折腾了快两个小时，才到了地方。这时候俩人都衣服皱了，头发乱了，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抬头看着那栋石米外墙的楼房，视线滑过“宁县教育局”字样的不锈钢牌牌，董月荷难掩激动，抬脚就要往里走，袁媛忙叫住她：“等一下！” 她变戏法般拿出一把梳子，给董月荷梳好了凌乱的齐耳短发，又递给董月荷一包得宝餐巾纸，“老师，擦擦。” “这是……”董月荷接过了东西，还有点不明白。袁媛打开一个梳妆镜，说，“第一印象很重要。” 董月荷现在基本上对她是言听计从的，依言擦干净了头脸，擦了擦眼镜，还整理好了身上的衬衫。这边袁媛也整理好了自己，俩人并肩走进教育局。 袁媛直奔人事科，里面果然坐着几个人，正在整理表格资料。袁媛说：“请问，报考中心小学老师，是不是在这里报名？” 一个办事员模样的女人头也不抬道：“填表，交资料。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有实习吗？” 袁媛推了推董月荷，董月荷上前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请问报名表在哪儿呢？” 那大姐这才抬起头，惊讶道：“什么，你来报考？你多大岁数啦？” 董月荷原本挺沉静的，被她这么一问，顿时自卑了，眼神肉眼可见的畏缩起来：“我……四十了。” “哎哟，四十，都快要退休啦。还来考公办老师？大姐，不是我说你，把机会让给年轻人吧？”办事员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了。笑声中，董月荷越发犹豫了，才向后退了一步，袁媛顶上前去，拦住了她的退路。 早就从吴校长他们出现的时候，袁媛就知道了代课教师和正式教师之间的区别，简直就是天上地下。而董月荷这种不争不抢，只求教学质量的性子，又注定是被欺负的。 如果说吴校长他们只是明目张胆的看不起，那这个办事员的笑就更加可恶。 似乎理所当然地认为，董月荷在痴心妄想？ 这是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啊！ 如果是从前，袁媛没准也跟董月荷那样了。不过她都已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了，神经变得强大了很多，到了唾面自干的地步。相反，她下定决心要争气，对面越当她们是笑话，她越要考上教师编制！ 她沉稳地开口道：“同志，我们来之前看过文件了的，这次招考年龄限制在五十岁以下。我婆婆拥有中专学历，年纪也没有超过五十岁，完全符合规定。” 办事员的笑容减淡了，一脸不以为然，“我好心劝你而已。你这个样子，一看就是代课老师吧？大姐，我好心劝你一句，代课老师能够考上编的，一百个都出不了一个！” 董月荷说：“一百个出不了一个，那么五百个总能出一个吧？” 在大家震惊的目光中，她走上前去，轻轻拿起了表格。 “但凡有一线可能，那就是有可能的。我是年纪大了，我是代课了几十年。可我的教学经验和水平，不会比任何人差。而且，会比很多人好。” 董月荷和声细语的，话语中充满力量，就连站一旁的袁媛，也感受到了那股力量，源源不断地从董月荷身上传到自己身上这边来。办事员无话可说，撇了撇嘴，让董月荷拿走了表格。 董月荷轻声道：“谢谢……请问，在哪边填表？” 办事员说：“这儿是办公室，没地方让你填。你自己出去找个地方填好了，回来交吧！我们下午五点钟下班。今天最后一天报名，过时不候！” 董月荷说：“知道了。” 拿着表格，师生俩走出了教育局。烈日当空，晒得俩人眯了眼睛，董月荷说：“你饿了吧？先找个地方吃饭？你们年轻人，是不是喜欢去冰室？” 袁媛说：“我无所谓，看老师。” 灵光一闪，道：“对了，有个好地方可以去。又可以吃好点，又安静可以填表。” 她把董月荷带去了华侨大厦的咖啡厅。 董月荷在雅座里一坐下，紧张地东张西望：“这地方吃饭会很贵吧？要不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好了，多多乐冰室就挺好的。” 袁媛却已经打死狗讲价，先点好菜了。她交给服务生说：“待会儿再上菜，把茶斟上就好。” 服务生离开了，袁媛给董月荷斟茶，让董月荷安心填表。表格上面的信息也不复杂，很快填好了，取出照片沾上。董月荷看着报名表，端详了半晌，眸光闪动，情绪复杂。 第93章 显摆扬威 她说：“从前学校里这些表，都是掌握在领导手里，我连报名表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做梦都没想到，我会有资格报名。” 袁媛说：“老师，从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想现在。这会儿表不是已经拿到手了么。肯定没问题的！” 董月荷眼里闪出光芒来：“对！老师老了，但还能打！” “老师加油！” 给董月荷鼓劲，看到董月荷回复了自信，袁媛说：“还有，老师，四十岁才不老呢！孩子大了，经验丰富，体能充沛，正是人生当打之年。别听外面的人瞎说！” 董月荷一怔，嘴角泛起淡淡微笑：“你真会安慰人。” 喝了一口咖啡，袁媛很认真地说：“不。不是安慰，你想想，我说得不对吗？” 她不知道董月荷经历了是什么，是不是被学校里的人pua习惯了。不过董月荷是个好人，更是好老师，她能帮，必须要帮一把。 董月荷陷入思考中，袁媛让她一个人安静，去让服务生上了菜。 董月荷端上来三菜一汤，汤是清炖鸡汤，三道菜分别是牛柳炒蛋、素炒西兰花和蘑菇肉片，都是清清淡淡，咸鲜可口的。董月荷一看，说：“这里的菜好精致啊，做法也和外面不一样。这个汤喝下去，胃里暖暖的，好舒服。” 袁媛舀了舀碗里的汤，喝了一口，火候十足之余，舌底透着一丝回甘，满意地眯起眼睛，道：“难得有机会到镇上来，又是做大事，当然要尝一尝华侨大厦大厨的手艺了！这儿还有西餐，要不要试一试？” 那会儿为了适应县城里的顾客需要，有很多这类中西混杂的餐厅。 董月荷笑着摇头：“我吃不惯那些带血的牛肉什么的，还是以后你和阿胄来吧。” 袁媛道：“我也不知道江胄吃不吃得惯，他好像也比较喜欢吃中餐。” 董月荷说：“阿胄不挑食，什么都喜欢。” 话题不知不觉，到了江胄身上。冷不丁地，董月荷收敛了笑容，很严肃地看着袁媛，说：“袁媛，你和阿胄，是真心相爱吗？” 被董月荷打了个措手不及，袁媛卡壳了：“啊这……老师，你是不喜欢我？介意我离过婚吗？” 董月荷摇了摇头：“怎么会呢。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齐宝莲那家人……我不好背后说人是非，只能说，你能够两个月就识破了他们，并且干脆利落的离婚。老师反而十分佩服你这魄力。” 好家伙，老师你这不说比说还厉害啊。 读书人的骂人，果真不带脏字的。 袁媛说：“那你为什么这样问我？” “因为老师觉得阿胄配不上你，那孩子……妈妈知道的，他是个刺头，很难管。就因为这样，我才把他送去当兵。假如你是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跟他在一起的话，趁着他现在在部队里，你跟老师说。老师帮你，就对外面说，你么已经分手了，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有那么一瞬间，袁媛真怀疑董月荷之前在家里安装了监听器，不然怎么几乎原封不动就把他们的计划给知道了？ 心里惊涛骇浪，全靠城府装着，她镇定自若地给董月荷夹了一块牛肉，说：“老师，你不要多想了。郭靖和黄蓉刚在一起的时候，还有人说傻小子配了小仙女，鲜花插上了牛粪呢。后来怎么样？郭靖成了郭大侠，天下第一！这种故事，你不是很喜欢看吗？” 董月荷脸上飞过一抹晕红，忸怩道：“那是高年级学生上课的时候看的小说，我没收的！” 袁媛嘻嘻一笑，说：“我的意思就是说，我和江胄之间的事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们会有分寸的。只要你不反对就好了。” 董月荷还想要说什么，餐厅门被推开了，一群人动静很大地走了进来。 江裴伟的声音很大：“爸妈，你们看看，豪华不？气派不？一般的人，来不了这餐厅吃饭！江家村那些乡巴佬，做梦都梦不着这里，所以不要不高兴了，满足了哈！” 也是巧了，服务员引着江裴伟一家三口，径直朝着这边隔壁的雅座走来。 一边走过来，江大建一边奚落手足无措的妻子：“阿莲，你收收你的眼睛啦。东张西望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失礼人。” 董月荷和袁媛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别过了脸，躲开了这三口。 这一家子也没有发现他们，沉浸在装逼的兴奋中。只见齐宝莲脖子上带着大金链子，手上带了个大镯子，手指上几个大金戒子，整个人就像一棵会动的圣诞树。而她身边的江大建，是一身港台标配的花衬衫蛤蟆镜，一走起来，古龙水的味道浓得叫人呼吸不畅。 相比起来，这一家子里最正常的，反而是江裴伟，也是打了发蜡，油头粉面的。还好他是小白脸的长相，肤色白净鼻梁高挺，俊俊秀秀的样子，很能吸引几个小姑娘的目光。 齐宝莲冷哼：“阿伟。你有本事，为什么不回村子里去？我和你爸受的委屈，还没有讨回呢。” 江大建低声呵斥：“你懂什么！我们儿子是做大事的！怎么好让他回去跟乡下佬打交道？等过了这个风头，我跟你回去，不就是随随便便就打得他们跪下叫祖宗？！” 齐宝莲说：“我们要回去投资开厂吗？” “没出息。投资开厂，好处不就都给他们了吗？”江大建说，“让他们看得见吃不着，才算是本事。我还要让江入海乖乖的把村长的位置捧上来！” 齐宝莲两眼放光，笑得脸跟一朵花似的。 冷不防服务员手一滑，滚烫的茶水撒了出来，吓了江大建一跳的同时，也撒在了服务员自己的手背上。江大建一蹦三尺高：“哎哟，死靓妹，你想要吓死我啊？！” 服务员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训练有素，嘴里道歉，手里已拿出抹布飞快地擦桌子上横流的茶水。江大建不依不饶的，手指敲打着桌面，嚷嚷起来，“叫你经理来！什么态度！” 第94章 这脑子长得，就跟没长似的 不光是他，齐宝莲也是差不多的反应，并且嘴巴里冒出来的一连串脏话，污言秽语，带着下三路，把年纪不大的服务员小姑娘给骂得眼圈泛红，擦桌子的动作也慢了。 江大建越发得了理似的：“笨手笨脚，这没用！” 抄起茶杯，把里面的残茶泼了小姑娘一脸。 小姑娘捂着脸尖叫起来，这一下子终于惊动到了经理，经理小碎步跑过来：“对不起，对不起。她今天才第一天上班，小女孩手脚笨。给几位道歉了。” 今天的值班经理是个中年女人，她拉着小姑娘道歉，一鞠躬，西服外套领口微微垂落下来。江大建顺着那衣服领子往里面一看，眼底闪过一丝猥琐：“道歉？道歉有什么用？你们给我把衣服擦擦干净，就算了！” 他挺起胸膛，把几乎没什么水渍的身子往前顶，笑容猥琐。 经理脸色变了，向后退一步，郑重道：“先生，我这就拿干净的纸巾给您。” “我不管，得亲自擦，才算有诚意啊！”江大建极其油腻起抓起经理保养极好的手，往自己胸口拉扯。旁边齐宝莲不光不制止他，反而帮着说，“能给我老公擦衣服，便宜你啦！不许想入非非啊！” 江裴伟更加，就跟个死人似的，在旁边看窗外风景，就是不说话。 那经理被逼得满脸通红，又怕事情闹大饭碗不保，只憋屈着，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袁媛看不下去了，把筷子一放：“我过去一下。” 她大步流星跨过去，直奔江裴伟，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啪！” 袁媛可是使了劲儿的抽，江裴伟脸被打歪了，小白脸上现出五道红印，非常显眼。事出突然，直接把他给打懵圈了！ 袁媛先声夺人：“吵什么吵！鸡毛蒜皮的事儿闹得要死人塌房似的！吵到我吃饭了！” 那一家三口看到袁媛，齐宝莲想起喝油之苦，江大建想起脚踹之痛，江裴伟……江裴伟现在脸就火辣辣的疼。一家子齐刷刷地，瑟瑟发抖。 趁着他们愣神的功夫，袁媛扭脸对那经理说：“这儿没你的事了，先去忙吧。” 经理还犹豫着，袁媛叹了口气，说：“公司给你开工资，一半让你干活，一半让你受气。可没有让你让野男人揩油讨便宜！” 经理顿时明白了，直了腰杆，感激道：“靓女，谢谢，谢谢你！” 她拉着小姑娘，转身飞快走了。江大建气急败坏对着她们背影喊：“喂！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我，我要投诉你！” 故意格挡在他面前，袁媛嘲讽冷笑，“就是打翻一杯茶，要不要上纲上线啊？大叔，你这不是讨公道，我看你是故意讨人家小姑娘便宜吧？也就是人家姑娘好脾气，不然闹大了，报个公安，高低告你个耍流氓！” 江裴伟现在对“公安”俩字严重ptsd，脸皮抽抽两下，怂了：“怎么又是你？你这是专门跟我们家作对呢？” “我知道，我知道，她还深深地爱着我们儿子呢。这不就是为了讨我儿子注意，想要把他抢回来！”齐宝莲跳出来叫唤。 袁媛无语：“……” 这脑子怎么长的，长得就跟压根儿没脑子似的。 她见经理带着小服务员转到了后面去，安全了，自己也打算抽身，转身要走。江裴伟却跟得了圣旨似的，长腿一跨来到她面前，满脸深沉自信：“袁媛，你就不要装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不惜倾家荡产到华侨大厦来，也是为了偶遇我。” 袁媛：“……” 当妈的没脑子，遗传着了儿子了。 她说：“江裴伟，没带脑子可以先回家去取。这边是个正经对外营业的饭店，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反而是你们一家，进来就吵吵闹闹，就跟八辈子没见过世面似的。吵到我们连饭都吃不成，真是影响心情！” 江裴伟被她噎得直翻白眼：“你，你还在强词夺理！我知道你口是心非，你乖乖的过来跟我认错！” “你真是有病！”袁媛一扭脸，正好看到闻讯赶来的刘昌铭，招了招手，道，“刘总。你来了。” 刘昌铭穿着工作服，胸口挂着华侨大厦的工作证，高管身份，一眼无遗。他是听到楼面经理报讯，匆匆赶来处理的，没想到见到了袁媛，大步流星来到袁媛身边：“袁女士，我们又见面了。” 江裴伟抢着说：“你是华侨大厦的管理？来得正好，你们餐厅的服务员，烫伤了我爸，经理的服务态度又不好，我要投诉她们。你快给我炒了她们鱿鱼！” 刘昌铭拧了拧眉，“……” 袁媛说：“刘总，真是巧了，我也想要投诉。” 刘昌铭问：“袁女士想要投诉谁？” 有意无意地，他对袁媛的态度和蔼得多。袁媛指着江裴伟一家，说：“我要投诉他们。进了餐厅之后就大声喧哗，刁难服务员，还要非礼人家。影响我们这些客人吃饭了！” 她话一出口，江裴伟一家子炸了！ “袁媛，你不要再闹了！我都说了我留意着你了，你就非得要引起我注意吗？！” “袁媛你怎么敢投诉我们？！你算老几？！” “死妹钉，你敢投诉我，出门我让你好看！我们鸿杰厂里几千个人都听我使唤！！” 袁媛一听，扭脸对刘昌铭说：“刘总，你听到了吧，这个大叔是鸿杰厂的，似乎有点儿职务。难怪那么嚣张。你确定不正经对待？” “对了，我刚才还看到了，他用茶水泼你们的服务员。可别把人给烫伤了。小姑娘家，脸可是很重要！” 刘昌铭一听，忙扭脸吩咐身边人：“快报公安，鸿杰厂有个人在我们这儿闹事。还有，去问问小梅，看看她有没有事。如果什么地方受伤不舒服，马上送去医院，算工伤！” 一听到“报公安”三个字，江大建条件反射，腿肚子开始转筋，态度也软了：“喂，我就是说说而已，怎么当真啦？” 刘昌铭很认真敬业地说：“不好意思，先生。在华侨大厦上下人等的服务理念里面，以客人为上帝。没有开玩笑这个说法。” 保安部的人也来了，围拢过来。 第95章 请出去，再不接待！ 江大建似乎这才意识到，这地方不是自己能撒泼乱来的，躲到了儿子身后，颤着声音说：“儿子，你快帮帮我！” 江裴伟脸都扭曲了，咬着牙，对着刘昌铭赔笑脸道：“都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现在没事了。” 刘昌铭摇头，说：“可是，袁女士投诉你们大吵大闹，影响到她了。其实，还有别的客人也在投诉。” 江裴伟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这边已经成了餐厅焦点。好几桌食客带着恼怒谴责看着他们，只不过只有袁媛冲了出来罢了。他慌了，后退一步，道：“这也是误会，我爸妈从乡下来的，没怎么见过世面。大家各自退一步，就这么算了，行吧？” 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往刘昌铭口袋里塞。 飞快地把他塞烟的小动作挡了回去，刘昌铭脸色温和，且表情欠奉，不卑不亢：“先生，很对不起。为了别的客人有好的用餐体验，这边要请你们离开了。” ！！！！ 江裴伟一家子傻眼了，齐宝莲先跳了起来：“这什么意思？！要赶我们走？！有生意也不做？！这饭店是傻子开的吗？！” 冷眼旁观这一家子出洋相，袁媛直叹气，老公儿子都识趣不说话了，也没有阻止齐宝莲乱舞。 如果说齐宝莲是无脑撒泼，那么江裴伟父子两个真的就是，蔫坏、自私。 特别是江裴伟，连自己亲妈都坑那种，自私。 齐宝莲嘴上抹了粪，吐了一大串芬芳，刘昌铭再能忍，也没忍住眼眸凝冷，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 齐宝莲终于骂累了停下，刘昌铭挥挥手，说：“把这几位请走，以后不许踏入华侨大厦半步。” 早就手脚发痒快按捺不住，终于听到命令，保安们一拥而上，温和而坚决地把这一家子“请”出了餐厅。 仨人一边被赶，一边还大喊大叫。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之间，又全都安静了。 袁媛见事情解决了，就回到自己雅座上去。董月荷给她倒茶，说：“袁媛，你胆子真大。刚才老师真怕他们人多欺负人少，都几乎要冲出去了。” 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袁媛说：“没事，他们又打不过我。” 董月荷：“……” 袁媛做了个鬼脸，笑道：“那是事实嘛！” “是啊。没错。”董月荷笑道，“女孩子还是凶悍点好，不会被欺负！” 眼见都吃饱了，袁媛叫服务员买单。谁知道服务员一过来，说：“这位女士已经买过单了。” 袁媛吃一惊，不好意思地看着董月荷说：“老师！这边餐厅很贵的，不是说好了我来买单的吗……” “没什么，老师还是付得起的，阿胄可是给了很多钱老师呢。”董月荷笑道，“你见义勇为，老师能做的，也就只有买单了。你用不着跟老师计较这个。” 袁媛是真的过意不去了，哪儿有她请客，别人买单的道理。但是对着董月荷那和煦的微笑，心里暖暖，嘴巴也笨拙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时，另一个服务员也来了，端来了两个精致小蛋糕：“两位女士，这是我们刘总送的。” 刘昌铭用意，不言而喻。袁媛也就笑纳了，道：“谢谢。” 服务员对着她，态度极好，笑盈盈的：“姐姐，你刚才真的很勇敢。太谢谢你了，为我们说话。” 一边说，一边把蛋糕放在她和董月荷面前，还细心地把碟子摆好。 送人玫瑰，手有余香，袁媛帮了那个叫小梅的服务员说了话，别的服务员也因此对她们态度友善了许多。 送的蛋糕，不光有精致漂亮的裱花，而且芝士香味浓厚，入口即化。 董月荷吃得几乎要把舌头吞下去：“这是奶油蛋糕吗？味道真好，冰冰凉凉，跟吃冰激凌似的，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蛋糕。” 袁媛说：“这边为了接待外宾，有专门的西点房和西点师傅。用料也是不计成本，纯进口的。我们吃的这一种，叫纽约芝士蛋糕。别说是镇上了，就算在市区，也就只有几个华侨大厦有。” “这么说，刘经理是为了感谢你，所以老师沾了你的光，吃了好吃的蛋糕。”董月荷笑弯了眼睛，很是以袁媛为豪。 去交表格的时候，董月荷精气神好了很多。 袁媛暗自纳闷，同时也替董月荷高兴，毕竟人要发挥主观能动性才好走得长远的。 看到董月荷坚定地把表格交了上去，表格上面字迹工整娟秀，那收表的大姐似乎也受了感染，没有上午那样吊儿郎当了。甚至一边收下了表格，一边淡淡然地对董月荷来了一句：“交了表，那就祝你好运了！” 董月荷很开心，连声道谢，跟袁媛一块离开县教育局。 袁媛问：“老师，那人不过是顺口人情，你是真有礼貌。” 董月荷道：“顺口人情，也是人情。她没有刻意刁难我，就已经是好人了。袁媛啊，老师刚才看到那一幕，才想得清楚一件事……” 袁媛：“嗯？” “如果我一辈子只是个代课老师，到了退休的时候拿个一千几百退休金……兴许还拿不到。到时候就要给阿胄好大的负担。我更加不愿意，到时候像那几个人那样，为儿子媳妇丢尽了脸。”董月荷长顿了一顿，想起了刚才丑态百出的人，就跟一面镜子似的，照得她自己触目惊心。 她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了村子里的人，脱离了村规民约和邻里道德约束，可以露出这么恶心无耻的嘴脸。 董月荷自己的修养，不允许这么做。 …… 试课的日子在两周后的星期一，时间非常紧迫，袁媛却知道，这是故意的。为的是尽快走完正确的程序，好让外人摘不出错处来。她们这种精准切入的，算是一个变数，分分钟就会在试课这边被人刷下来。 董月荷也知道这潜规则，所以一回到家里，就格外认真地准备起试课来。 袁媛拿出两本书，神秘兮兮地递给董月荷：“老师，给你。” 第96章 迎接试课面试 牛皮纸封面，a4大小活页册，看起来格外平平无奇。 董月荷接了过来，随手翻开，“这是什么……咦？？” 她的眼睛渐渐睁大，透出惊喜光芒，牛皮本里面，竟然是手抄的笔记，里面简单扼要地写明了义务教育阶段所有年级的重点课备案，思维导图画得清晰明了，一看就懂。好几处不同颜色的笔标注出来，是某种话术，用更加简便的方法，调动课堂气氛！ 内行看门道，董月荷这个大内行，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宝贝，翻着翻着，不禁忘了形，一屁股坐下，细细地看，嘴巴里还念念有词，把这里面的东西默默记诵。 袁媛见了，也不禁嘴角上扬，笑道：“老师，你觉得，这东西对你有帮助吗？” “有！那帮助可太大了！是从什么地方买回来的吗？”董月荷爱不释手，“是那位经验丰富的老教师留下的宝贝？能卖吗？” 袁媛说：“那些你就别管了，如果你觉得有用，就留着。” 董月荷还想要推辞，几个来回之下，拗不过袁媛，只得收下了。收下之后，她很开心，说：“那可真的多谢了。你想吃什么？老师给你做，鸡汤喝不喝？有山里新拾的菌子，用来炖鸡汤，可鲜了！” 山里拾回来的鲜菌子，加上农家放养的走地鸡，炖出汤来，香浓鲜滑，袁媛一碗汤下去，浑身疲乏烟消云散，享受地眯起眼睛：“呜呜，好好喝，好幸福。” 董月荷却捧着那两本牛皮纸册子，手不释卷，吃东西也敷衍得很。 吃过了饭，袁媛主动包揽了洗碗，董月荷钻进房间里，一直用功到深夜，才关灯歇息。 …… 时间一晃，两个星期飞快地过去了，到了试课的日子。 袁媛特意给董月荷从商城里兑换了一套西装套裙，千鸟格，浅咖色，裙长刚刚过膝，露出董月荷修长纤细的小腿，衬托得她风韵犹存。 董月荷照着镜子，都快要认不出自己了：“天啊，这是我吗？我有这么好看吗？” “当然了。江胄这么帅气，老师你怎么会难看呢。” 袁媛说的是真心话，以她两辈子所见，江胄是从皮相帅到骨相。年轻的时候眉眼如利剑出鞘，上了年纪两鬓斑白，也还是线条硬朗棱角分明，魅力十足。 董月荷在镜子前面比比划划了一阵子，恋恋不舍地把外套脱下来，还给袁媛：“袁媛，谢谢你。你的好意，老师心领了。” 她竟是要把衣服还给自己，出乎袁媛意料之外，她双手捧着那外套，看着董月荷往屋里走，边走边往下扒拉裙子，结结巴巴道：“老师，这都送你了！” 董月荷毫不留恋道：“真的，谢谢你。老师也是识货的，衣服的料子剪裁这么好，肯定很贵。老师不能要。老师穿平时的衣服去就好了，就那件格子衬衫，你觉得怎么样？” 那件格子衬衫，袁媛看过，黑底红格子，虽还没有洗掉色，但早就变了形了，软趴趴的。穿上不说有碍观瞻，最起码是平平无奇。 她追了上去，对董月荷说：“老师，没关系。你先穿着。等过了面试，别说一套衣服了，十套衣服的钱都回来了！” 董月荷其实也知道这里面的道理，就说：“那这套衣服多少钱？老师把钱给回你。” 袁媛哪儿肯要，直摇头：“不用，真不用！” 董月荷就说：“不用，那老师就不要了哈。” 可这套衣服是商城里兑换出来的，压根儿就没有价格！袁媛窘了，被逼得急了，只得咬咬牙，杜撰了个数字：“这……这是我托朋友带回来的外贸货。剪标大牌，连衣服带裙子，两……两百块钱……” 被迫虚构，不免做贼心虚，说话声音也低沉，眼珠子往地上乱瞟，不敢跟董月荷对望。董月荷却舒心了，笑了起来：“早就应该这样了。你等着。” 她进了屋子，把压箱底的存钱包拿出来，数了两百块给袁媛。那钱有十块，也有五块，连一块钱都有，零零碎碎一大摞，袁媛拿在手里，直烫手。 她涨红了脸：“老师，真不用！我有钱……我是想着你能用得上，才买的。” 两百块钱对于她来说是小钱，对于一个月工资只有几十块的董月荷来说，那得是多大一笔啊！ 她这不是好心办了坏事么！ 董月荷说：“你有钱，老师也有。阿胄那小子，早年不学好，歪门邪道搞钱的法子倒不少。老师不放心，就问他要了过来，存着呢。买衣服这点钱还是有的。” 啊不对，老师你演技要不是那么差，就差点被你演到了。 袁媛说：“可是……” “袁媛。老师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董月荷温和又果断地，让袁媛无话可说，她只得把钱收了，寻思着以后找法子还是把钱花回这个家里，看着她不情不愿的样子，董月荷又怎么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嘴角一勾，道：“你也少打鬼主意。你好好的工作生活就好了。老师看到了就开心。” 董月荷一个字都没有提袁媛和江胄的关系。 袁媛忽略了这细节，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中，用力点头：“嗯。” 第二天，董月荷一出门，穿着西服套裙的她风致楚楚的模样，立刻引来全村人惊艳的目光。 “董老师真好看啊！” “平时灰扑扑的，没想到打扮起来真养眼，又有气质，又有书卷气。” “董老师，打扮成那样，去相亲哇？” 董月荷一听，涨红了脸，正要实话实说解释，被袁媛一把摁住。袁媛做出泼辣的模样，对一脸八卦的八姑说：“八姑，你就少句啦。金花席又要交货了，准备了多少啊？” 八姑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快了快了。正在学新花样，肯定耽误不了我们赚钱！” 袁媛抓着董月荷的手走远，董月荷面红耳赤的道：“袁媛，怎么不让我解释？听着多没意思啊。” 袁媛道：“老师，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你可是要去考公办老师，如果被那些坏心的人知道了，举报你，那就节外生枝，好事变坏事了！” 第97章 关系户包圆 董月荷眼神闪烁，道：“哪里会有这么坏的人……” 袁媛道：“就算没有，那也很烦的。大事当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啦！” 细细一思量，董月荷不禁嘀咕：“你这番话难听得很，可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她们仍旧是坐公交车到镇上。 董月荷一上了公交车，就把西装外套脱下来，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直到下车，才又拿出来穿上，就算是这样，衣服也皱了好几处。 师生俩走路到试课的镇中心小学，大太阳晒着，又出了一身油汗。等走到了中心小学大门，门口等候着的十几个人，目光“刷”一下子，落在了二人身上。 不过她们都没有说什么，就是冷冷地看着，那种眼底里透出来的轻蔑嘲讽，毫不掩饰。心理素质差一点的人，就要从地上找道缝钻进去了。 袁媛心理素质强大，把她们统统当透明。董月荷挽着她胳膊，一开始走路顺拐，后来也就好了。来到门口，门卫大叔问：“干什么的？” 董月荷轻声说：“来试课的。” 身后顿时响起了一片笑声，又惊讶，又带着些意味不明。 门卫大叔看向袁媛，带着责备道：“小姑娘，都这么大个人了。来见工还要妈妈带着，真是娇生惯养！” 袁媛眨眨眼睛，蒙圈。董月荷上前一步，说：“同志，是我来试课。” 身后的笑声，骤然止歇。 有个年轻女声不可思议道：“不是吧，这么老了，还来试课？” 那年轻女人没打算避讳谁，音量很大，所有人都听到了，并且引起一片附和：“穿得皱巴巴的，一点儿仪容仪表都不注意，还想在中心小学教书？” “这一次真的是什么人都能来面试。” “没关系，反正也是陪跑的。” 议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董月荷脑门上的冷汗又冒出来了，刚在门卫那儿填好了出入表的袁媛，给她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董月荷冷静下来，笑了一笑，不说话。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一行人走进校园里。中心小学是全县最有实力的重点名校，校园又宽敞又漂亮，沿着笔直的林荫道一路往里走，路过两个宽敞的硬底篮球场，迎面两排楼房，一栋三层，一栋两层，都镶嵌了漂亮的马赛克，这儿就是教学楼了。 教学楼后面，还有楼梯沿着山坡而上，听说上面是游泳池。全县仅此一个小学拥有游泳池。 到了教学楼楼下，有工作人员拦住了：“非试课教师本人，请留步。” 于是袁媛和三四个陪人的，一块儿被截留在教学楼下。袁媛发现董月荷走进教学楼之后，反而不紧张了，整个人轻松自如起来，就连步子都轻快了许多。她想要找原因，没找着，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呢，有人叫她：“你妈年纪那么大了，还来试课？之前是干什么的？” 她一扭脸，看是个不认识的中年妇女，衣着打扮很时髦，一副养尊处优的县城贵妇模样。她就说：“没干什么，一直做代课老师。现在有机会了，就想要转正。” 中年妇女很夸张地张开了嘴巴，圆乎乎的下巴几乎要掉地上：“代课老师要转正？你们家里，认识什么领导吗？” 袁媛摇了摇头。 那中年妇女却不信，“我知道，肯定是不好说的。没有关系的代课老师想要转正，那可比登天还难！肯定是找了人才能报上名的啦。对不对？” 袁媛：“……” 她笑了笑，说：“我们家还真没有关系。不过我……我婆婆，她教学质量很好，桃李满天下。” 中年妇女眨眨眼睛：“教学质量好？小学生还不是教那几页书，需要什么教学质量。不过，你们家家境是不是不太好啊，穿得还像个样子，但挤公交过来，再好的衣服都挤坏了。不该省这点钱，坐个蹦蹦车嘛。” 县城里出租车还是稀罕物，不过已经有大量的黑出租，和三个轮子的俗称“蹦蹦车”的客运车子了。袁媛说：“我们是从乡下过来的，蹦蹦车不到。” 中年妇女越发震惊了：“啊？！乡下过来？！你们这真的是疯了！不自量力！乡下来的代课老师，就想要进中心小学啊？！” 她说话声音很大，顿时把另一边闲聊的几个陪人也惊动了。袁媛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中年妇女很熟稔地跟那几个人打招呼：“张太，陈太，谭太，这个妹子真有意思，乡下里来的大龄代课老师，不知道怎么的得了个试课资格，竟然就敢真的过来试课了。” “这不就是陪跑么，刚才已经说了啊。” “妹子，你妈也太不自量力了。今天可以去试课的，要么就是今年的师范生，要么就是县城里的儿女们。真的是痴心妄想得很！” “以后吸取教训了，不是自己的东西，别想。这次走个过场就得了。” 几个中年女人把袁媛围在中间，大声嘲笑起来，就连开始那个胖女人，也改变了还算和善的态度，加入嘲笑袁媛的序列。袁媛逃不掉躲不开的，就很无语，索性也不装斯文了，柔声细气地说：“你们口口声声关系户什么的，我年轻，什么都不懂。但我婆婆一定可以通过试课。” 陈太说：“凭什么啊？凭她穿得寒酸？凭她一身泥巴味？” 胖太太说：“应该是凭她讲课讲得好？我就说了，讲得再好，能抵得过师专毕业的师范生吗？” 张太说：“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那种讲得好吧！” 正好下课铃响了，一个引导员带着试课众人，鱼贯而来。 袁媛一眼看到董月荷，她走在引导员身后，脸色平静。她们的目光遥遥相对，忽然之间，董月荷朝她飞快地眨眨眼睛，袁媛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一下子落下，小嘴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眼见引导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领着人，径直往前面走，胖太太拦住了引导员，“小刘啊。现在干什么呢？” 人头很熟的样子。 第98章 第一名 对那胖太太，引导员也很客气：“去那边等着，侯分。要等分数全部出来了，所有人一次过放人。” 胖太太皱起眉毛：“哎呀，那可太麻烦了啦。怎么现在那么麻烦啊？” 引导员说：“今年的新规定，没办法。再稍等一会儿吧，还有半个小时就好了。很快的。” 胖太太无奈，只得撅着嘴巴，站在了旁边。看她一把年纪还不谙世事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平日被家里保护得很好。袁媛羡慕之余，还蛮好笑的。她也跟着多等了半个小时，只不过这半个小时里，她再没有跟胖太太这些人说话。 索性掏出一本书来，坐在树荫下，看着就把时间打发了。 半个小时一晃而过，考生们都出来了，手里捏着成绩条，一张张脸上，有人欢喜有人愁。董月荷最后一个走出来，到底年纪大，脸上波澜不惊。 一个和胖太太长得一个模样的胖少女冲了出来，一头扑进胖太太怀里就哭：“妈！妈！我怎么可能不行！他们说我不行，肯定是有黑幕！” 胖太太抱着女儿，一脸心疼：“哎哟！不是已经跟老邓打了招呼么！” 母女两个就跟一根藤上的苦瓜似的，旁边的陈太太女儿却握住了陈太太的手，笑得放肆张扬：“妈，我成了。而且我还是第二名。” 说话声音传入袁媛耳中，倒是叫她一怔，这不是刚才那个公然取笑董月荷年纪大的人么？ 没想到成绩不俗。 陈太太开心得眯起了眼睛，“我家阳阳就是优秀！不过怎么才第二？谁是第一？” 烫卷发的张太太从旁边迎了上去，迎接自家娇娇弱弱，瓷娃娃似的女儿，越过陈太太身边的时候，还不忘似笑非笑地瞥了陈太太一眼，笑道：“你们家阳阳啊，从小就比我们嘉欣要差上那么一点。小升初差五分，中考差三分，也就是高考那次最接近，差了一分。不过就这么一分，差得远了去了。呵呵呵……这次第一，肯定是嘉欣啦。” 把个陈太太，说得脸都黑了。 扑在陈太太怀里的陈阳阳却说：“不是哦，阿姨，这次我比嘉欣分数高。嘉欣才考了第四名。” “什么？！”张太太大惊失色，扭脸看向女儿，本来很和气的脸就跟翻书似的，变得严厉无比，“嘉欣！是真的吗？！你竟然被陈阳阳赢过去了？！” 一直苍白着面孔不吭声的嘉欣，眼泪夺眶而出，哇的捂脸哭了起来。陈太太越发嘚瑟了，满脸容光焕发，比之前知道女儿考了第二名还要再高兴三分，大声说：“张太太啊，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这次才录取三个人！你有空再这儿骂你女儿，难道不是赶紧想办法筹谋另一条出路吗？这老师，是当不成咯！” 张太太那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的，越发难看了！！ 她猛地甩开女儿想要挽过来的手，厉声道：“哭！你还有脸哭！成绩都退步到第四名了！” 她女儿被吓得打了个嗝，泪水收回去了。陈太太问：“奇怪了，你才考第二，嘉欣考第四，那谁考第一？” 话一出口，两个年轻妹子，都是一脸一言难尽。四只年轻的眼睛，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董月荷。 彼时的董月荷，已经和袁媛肩并肩，往门外走去。 陈太太的脸“刷”一下，喜色全部消失，只剩下震惊：“是她？！” 张太太也是，惊呆了！！ 陈太太的女儿小声道：“对啊。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她，年纪又大，还是乡下小学代课过来的。妈，你得问问校长去。凭什么给她打了个最高分……” 很显然，陈太太的女儿很不服气。 张太太更不服气了，满脸表情肉眼可见地扭曲了，她道：“她凭什么拿第一？没有经验没有学历的，年纪又一大把，比我还老！不行，我得找人查一查，她是不是靠手段进来的！” 说着，拉着女儿，回身冲向了学校办公室。 董月荷沉浸在开心中，平时沉静的她，难得对袁媛絮絮叨叨：“真的是没想到，我竟然可以拿到全场最高分。每六个班一批，一起试课的。我压根不知道别人讲得怎么样，只能放在后脑勺里，先顾着自己。不过一开始讲课就不怕了，脑子里全都是以前的经验，还有最近恶补的知识，学生们边听边笑，回答问题也积极，课堂吸收也好……真的是从来没有上过效果这么好的课！” 袁媛笑吟吟地，耐心听着，她知道，这个时候，只需要安静倾听，分享董月荷的快乐即可。 董月荷说：“那本思维导图笔记，真的太有用了。这个法子太好了！以后我上课，也要用起来。对老师好，对孩子们也好。不是死记硬背填鸭一般的，是真的吸收了进去了！” 袁媛插了一句：“那听课领导们呢？” 董月荷眉飞色舞道：“老实说，我上课的时候，就没有留意过他们。直到下课铃响了，才抽出空来关注，不过看到他们全都脸上挂着笑，就连校长也过来听课，我就知道这一把稳了！” 她那最后一句，还是平时不知不觉地跟着袁媛学的。袁媛不禁莞尔，比了个大拇哥：“老师真棒！我就说你一定可以的！接下来是等公示吗？” “对。公示马上就出来，过了五天公示期，就正式办手续录用了，他们的动作很快的。” 袁媛道：“那可就要恭喜老师了！走，我们吃大餐去！” 她挽上董月荷胳膊，俩人欢欢喜喜往外走，来到校门口，却被两个先一步来到的校方人员拦住。 “两位，请留步。”当先一个穿衬衫西裤公务打扮的严肃男人说，“我们是招聘监察组的。请董月荷老师跟我们进去聊两句。” 口吻很客气，但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袁媛：“！！！” 董月荷：“？？？” 监察组的人把董月荷请进了门卫岗里间的收发室里，袁媛想要跟着进去，却被那严肃男人挡在了门外：“你在门外等着。” 第99章 到底谁违规？ 他动作坚决，就跟铁棍一样屹立着。袁媛争取道：“我是她的亲人，陪着她一起也不行吗？” 严肃男人摇了摇头：“不行，这是规定。” 她拿出商城录音笔藏在裤兜里，正要反唇相讥，被董月荷拦住了。董月荷脸色平静，说：“袁媛，没事的。也就是聊几句。我——身正不怕影子歪。是我的东西，谁都抢不走。” 袁媛点点头，说：“好，老师。我在这儿等你。” 看着董月荷跟着那几个男人走进门，她来到了传达室的电话机旁边，做好了随时打电话给文兰的准备。 为什么好端端的试课，分数出来了，怎么就突然之间惊动监察组了呢？！ 为什么监察组只拦住了没有任何背景的董月荷呢？！ 呵呵，都是一个山里的狐狸，唱什么聊斋？！ 这不都是明摆着的——有猫腻？！ 恰好，几个陪人的也都带着各自家属走出来了。胖太太正眼不看袁媛一眼，径直出了门，上了一辆夏利走了。张太太和陈太太在传达室里站住，张太太看了袁媛一眼，故意大声说：“怎么？被留下来了？” 袁媛盯着她，不吱声，把她的脸一点点的，刻进脑子里，记下了仇。 张太太笑着说：“有些人啊，没有本事，想要往上爬，耍尽手段。却不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袁媛这才开口：“我竟然不知道天网恢恢这个天网，是被人放出来的。有人放就放，有人收就收。” 张太太眼神一闪，冷冷地上下一扫袁媛：“凭什么那大妈顶掉我嘉欣的岗位？不过给你们点教训尝尝。我已经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你叫袁媛，刚搬进商业街牌坊后面的万福里2号院子里。你等着，我会去找你的。” 袁媛看着她，好生气，她脱口而出：“大妈，你的鼻毛亮出来了，好长！” “啊？！”张太太大惊失色，捂住鼻子。袁媛哈哈大笑，张太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扭着屁股走了。 身边传来保安大叔拖长声音说话：“小姑娘，你这次真的是‘走运’了。居然得罪了张太太？这一位可是本地的名人啊，自己娘家有实力，老公家更有实力，几个儿子都在各个部门。在江屯镇数一数二有实权的！” 袁媛抿了抿唇，不吱声。 长睫毛一眨，挂上了泪珠。 她故意示弱，果然引起了保安大叔的同情，叹了口气，又说：“你说你，到底怎么得罪人家了？” 袁媛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 走到角落，蹲坐下来，双手抱膝盖，埋头下去，说：“对不起，我想要静静。” 她想让保安大叔自己猜想，这类人，看着不起眼，其实手里捏着的信息巨多。不出所料，保安大叔说：“我听着，是你们考老师，是不是考太好了，把她女儿刷下来了啊？” 袁媛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吧。” 保安大叔一拍大腿：“原来是真的啊！可能……反正，你们小心点啦。” 大叔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还答应了给袁媛他们做证人。捎带手的，打开了话匣子的大叔，还跟袁媛说了很多八卦，袁媛一一记在脑子里，现在用不上没关系，将来总有用得上的那天。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监察组的人就跟董月荷一起出来了。 那几个人脸色黑黑的，看起来都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董月荷倒是看着还好。 组长对董月荷说：“董老师，坦白从宽……” 董月荷打断道：“我已经很坦白了。不过，如果坦白是由你们说了算的话，那么我会一直反映上去的。张屹，侯乔琪，董良舒……你们的名字，我记下来了。如果监察组因为手执监察权而滥用权力，那么我也会让你们自己尝尝权力的滋味！” 监察组的三个人脸色越发黑沉难看！ 为首那人审视着袁媛：“你胆子很大？！是哪个单位的？！” 很是光棍地一笑，袁媛说：“我无业！” 那人脸黑黑道：“无业游民，还那么嚣张？！信不信我报公安抓你？” 袁媛说：“行啊，可我犯了什么罪？！你说抓人就抓人的，有本事你弄死我，弄不死我，我就让你丢官！！” 眼见弄不动她，倒是把为首的那人弄得下不来台。他只好转而对着董月荷威胁：“董老师，不要闹情绪。大局为重。你就算这次应聘失败了，只要保持良好的记录，还是有机会去别的学校的嘛。” 摇了摇头，董月荷盯着他，目光耿直而无畏：“不。我年纪大了，今年都四十了。这次不成，就要一辈子当代课老师了。到时候连退休金都落不着……既然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为什么不为了自己拼一把？” 她很坚定，反而逼得比她高大一截的大男人后退了一步，身子摇摇欲坠：“你、你们这两个泼妇！一窝泼妇！！无药可救！！” “我们是泼妇，才不会被你们这种拿着二两权力就欺负人的官油子欺负！”袁媛脸色“刷”的一变，也不跟他们逗咳嗽了，指着门外说，“做完你们的事情了吧？！做完事还不赶紧给我滚？！” 随手抄起门卫室里的防身铁棍，她咬着牙嘶吼：“趁着姑奶奶还没有发火，赶紧给老娘消失！！” 那些人没想到袁媛说动手就动手，他们平时都是在办公室里动笔杆子嘴皮子的，玩的是软刀子杀人那套，没见过这样纯物理输出的。都怯了。其中一个低声道：“头儿，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快走吧！” 领头的那个，撕破了斯文脸皮，恶狠狠地瞪了袁媛一眼，转身才走。 那劝说的跟班，则是阴恻恻的道：“小姑娘，你到时候就知死活！” 袁媛侧身而立，由着那三个人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从自己面前走过。 两个人仍旧去了华侨大厦，坐下慢慢聊。 “老师，到底是什么情况？” 搅和着面前的红枣姜茶，董月荷反问：“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情况？” 第100章 小县城的暗箱操作，猖狂如斯！ 不知不觉间，董月荷已经把袁媛当成了一个可以平起平坐商讨事情的自己人。 袁媛说：“我曾经仔细阅读过他们的文件，他们是按顺序录取的。如果第一名的成绩作废，那么就依次往下补录。他们只找了你谈话，也就是只需要挤下一个，所以不敢碰有背景的第二、第三名……监察队那么快可以到场，那肯定是当场就知道成绩的人。那很容易排除出来了，是第四名考生的人在作妖。” 她娓娓道来，越说，越暗自心惊。 回到了八十年代，司法还不健全，小县城里的人，竟猖狂如斯！！ 话说完，袁媛也停下，心情沉重。 董月荷说：“是啊。他们一进门，一跟我说话，我就知道了。呵呵，吃相这么难看。我之前本来觉得听天由命的，这会儿，反而偏要争一争了！” 袁媛说：“刚才你说得就很好。他们上面，还有更大的铁拳。针不戳到他们的肉，他们那是不会感同身受的！” “成绩将会在一周之后公示。公示结束，就是体检和录用。”董月荷垂下眼皮，说，“别人顺理成章的事情，到了我这儿，倒是关关难过关关要过了啊……” “没关系的，老师，你有我。” 袁媛握住了董月荷的手，倒是叫董月荷抬起了眼皮，眼底下全是诧异。 袁媛说：“老师，你不说，我也能够感受得到，你还把我当小孩子呢。不过……我想说……” 她一字一顿，认认真真道：“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我还是江胄的对象。——这次，换我来报答你了。” 董月荷摇了摇头：“不。老师不用你报答……或者说，你好好的生活，就是对老师最好的报答了。没关系，老师有预感，这一关，我们过得了！” 董月荷的话，还真灵验了。 一个星期之后，袁媛特意到教育局门口的公告栏，看公示情况。人才到呢，迎面跑过来一大一小两个胖乎乎的身影，竟是那胖太太？胖太太认出了袁媛，一把抓住她手，兴冲冲道：“恭喜恭喜！同喜同喜！” 袁媛：“？” 啊这，什么情况？ 可是胖太太笑眯眯地，什么也不说，拉着她女儿走了。难为那么胖的身子还能跑那么快，浑身肥肉一颤一颤的。 很快袁媛就知道了原因。 董月荷的名字，高高地位列第一。 反而原本排第四的那位，如今名字被抹掉了。 “第五名顶上来成了第四，第三名主动放弃了名额，所以根据递补原则，第五名获得体检资格。”袁媛太过震惊，忍不住念出了声，“啊这。体检通过了，政审通过了，就可以正式录用了哦。这个第三名怎么回事？” 同样地候在门口看公示表的人搭腔：“第三名那个去了县府，搞行政了，所以放弃了这边。” 袁媛直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公务员肯定比事业编好。” 那人却一脑门问号：“什么公务员？” 袁媛才想起这年头还没有公务员事业编之类的名词，一顿撸舌头噗噜噗噜，示意自己嘴瓢。笑着说：“我意思是说，搞行政当官，肯定比做老师当孩子王要好。有前途。” 那人说：“人各有志咯。” 旁边围拢了好几个人，都在看公示名单，有人看完之后，就回办公室里打电话去了。又有人问：“这个第一名的是谁家的孩子啊？看着眼生得很？” “这个分数，遥遥领先。” “不是谁家的孩子，听说是个代课老师，年纪还很大，四十了！” 这消息在狭小空间里炸开了锅，大家都纷纷传说着，这一次中心小学招考新老师，有一个四十岁的大婶考上了。而且之前还只是个代课老师！ 纷纷攘攘的，什么传说都有，袁媛趁机退到了人圈外面。她转身走的时候，还听到有人打听：“怎么没见张嘉欣？那孩子不是也报考了吗？她妈妈之前志在必得的哦……” “别问了。嘉欣自己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张太太沉不住气，动了关系。结果不知道怎么的，这次踢到了铁板。监察队的几个人都吃了挂落，被察看了。顺藤摸瓜地摸到了张家！” “哇——我就说，怎么这几天没见她人呢？” “就算见到了她人，也别触霉头了！” 袁媛一脸无辜地背着手，离开了，她年轻脸嫩，跟应考生年纪仿佛，没有引起任何人主意。 到了路口拐个弯，一辆五菱之光停在路边，袁媛打开副驾驶座上了车，司机是江白雁，把烟圈吐向窗外，说：“怎么去那么久？” 袁媛说：“人多。就耽误了时间。” 把烟屁股往车窗外一扔，江白雁说：“走吧！我都等不及去华侨大厦见世面了！” 原来今天正好也是第一批金花席交货的日子，就在几个礼拜之前，华侨集团方面聘请的工艺师傅到了江家村，就住进了玉洁堂里，教三姑六婆编织时新花样的金花席。经过了几个礼拜的辛勤劳作，第一批货赶出来了，送去华侨大厦交货。 与此同时，黄莺娱乐公司第一批人，也来了，就在村尾搭建起了摄影棚，拖来了几个大卡车的设备，成天施工，说要打造一条新的村子用来拍摄。等拍摄完毕之后，这条新村就留给江家村使用。 江家村如今红红火火的，一派兴旺气象。 没有了江裴伟一家人从中作梗，袁媛在这里的地位，逐日飞升。 开了一会儿车，江白雁咳嗽了两声，看了一眼他发乌的嘴唇，袁媛说：“白雁叔，你最近觉得身体怎么样？” 江白雁说：“能吃能睡，好得不得了！” “你要不要去检查一下身体啊？我刚才听着你一路咳嗽。” 江白雁多少有点讳疾忌医，黑了脸，不高兴地说：“袁媛，你这是咒你叔？” 袁媛当然也知道农村人忌讳这个，硬着头皮说：“不是咒你，这不是为你好嘛。现在看病可不便宜，如果有点儿什么小毛病，拖成了大毛病，那不是更糟？就跟手里刺个木刺儿似的，当时不挑了，非得沤了脓水，去砍手指嘛？” 江白雁不吱声了。 袁媛也不说话，靠在车椅背上，闭目养神。 话都说到这份上，她也算够意思了。 上辈子，江白雁就是心梗死，早早走了的。 车子往前开了一段，看到华侨大厦那门前大院喷水池了，江白雁忽然瓮声瓮气道：“去医院体检，要多少钱啊？” 第101章 把自己变成刀，交到别人手上 袁媛闭着眼睛，忍不住扑哧一乐：“白雁叔，你真是越有钱越小气。光是这个季度，你自己外头跑工程，村子里头分的，家里责任田里收的农产品卖掉的，那收入就超过了四位数。你搁这儿计较体检费？到县人民医院去，找个熟人安排，做个全科的检查，也就是百来块钱的事！” 江白雁吓一大跳：“什么？！不治病不吃药的，也得百来块钱？！” 袁媛撅起小嘴：“你自己定夺咯。我就是听你咳得厉害，嘴唇又发乌，我听说有一种富贵病，很容易晚上睡觉人就没了的。现在天天村子里大鱼大肉大酒地，搞不好，好日子没过几天，穷人得了富贵病，就不好咯。” 江白雁又不吱声了。 袁媛心里，也是百感交集的，在后世，有新农保，有完善的社保医保，可以给农村人兜底。可现在……国内百废待兴，一切刚刚起步，连wto都没有加入，连衬衫换航母的时代都还没降临。 他们唯有靠自己，好好的熬过去，未来才是一片光明。 到了华侨大厦，因为他们是送货的，这一次只能从后门卸货区进去。两个人人手不够，刘昌铭派了两个手下来帮忙，卸好货填好了单子，到年底才回款，两人就回来了。 路过县医院的时候，江白雁才说：“袁媛啊，如果是别人叫我，我是不信的。不过既然是你，叔得信你。过些天我就还是进一趟医院吧。” 袁媛一怔，随即笑弯了眼睛：“嗯。一定会健健康康的。” 她在路口就告别了江白雁，说是还有事，没有跟着他回村。现在江家村的人已经知道袁媛在镇上有个房子，只不知道在哪里。说来也奇怪，她原以为的仇富没有过来，反而大家都觉得她有本事，甚至开始有人巴结她。 袁媛一开始不明白，后来才搞懂了，大概是在镇上买房子，已经超过了村里邻居们一大截，超出了嫉妒范围。 所以，她反而开始受人巴结了。 就挺……世事难料的。 回到小白院里，三个星期，装修已焕然一新，全都按照袁媛喜欢的风格来布置，一楼是打通了的大开间，全部都是书，有她从商城里兑换出来的咖啡机和咖啡豆，打开半人高的大窗户，能看到修复一新的绿色院子，喝着咖啡，对着院子看书，别提多舒服了。 二楼有两个客房和袁媛自己的主人房，都是小小的房间，但很精致。家具全都是实木打的，按照袁媛自己的要求，游小舅还寻摸了一套大红酸枝的家具，放在了袁媛的屋子里。进屋，就是淡淡的红木酸香，格外提神。 这套红木家具，放上二三十年，将要比这套房子还要昂贵。 袁媛关上门，盘腿做好，凝神在商城中，把契合度恢复到60多，才兑换了一部子母机电话。她自己楼上楼下跑了一趟，对接线头，把子母机安装好。 怀着激动心情拿起电话，听着熟悉的延长音，袁媛深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是文兰：“喂？你好，哪位？” 袁媛笑道：“是我，文兰。我家的电话终于装好了。” 文兰开心地叫：“哎哟，真好啊。号码是多少？跟我说一下，我记记！” 袁媛果真就报上了电话号码，然后道谢：“今天我去看了公示了，还是第一名。这次真的多亏了你。感谢，感谢。” 文兰笑道：“别客气。本来就是不公平竞争，我只是保护了应该得到第一名的人保持在第一名而已。话又说回来，得多亏了你，把教育那根线扯出来了。这阵子我会很忙，忙过了之后，我回县城请你吃饭。” 至于忙啥，袁媛也不敢说，袁媛也不敢问。 她笑嘻嘻地说：“好啊，好啊。我等你。” 没错，是袁媛打了电话给文兰，跟她说了监察组那三个人的名字，还告诉她，招考当天，张太太明目张胆潜规则。也是她自己，亲手把录音和证据，走了银行的押运专线，把证据交到了市里文兰手上。 她知道文兰有个哥哥，正在查一个保护伞，这个保护伞之前是老师，桃李满天下。老师弃文从政之后，挑选得力的桃李，渐渐结成一张利益输送的网。 袁媛主动提出在董月荷的这次招考里，去当文家手里的钉子。 ——她做到了，做得很漂亮。 没有任何人怀疑到她的头上。 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土生土长的乡下妹子，连大学门口都没有摸过的，谁会去怀疑呢？ 袁媛回到家里，把喜讯告诉了董月荷，董月荷才放下了心。她轻轻拍着袁媛的手，说：“袁媛，真是多亏了你。如果没有你时刻提醒着我，老师抓不住这次机会。” 董月荷对自己的滤镜很厚，一直对她只有夸的，没有说不好的。袁媛都被夸得不好意思了，拨了拨头发，笑道：“这是天时地利人和。等阿胄回来了，知道老师已经转了正，肯定很高兴。” 江胄是董月荷的软肋，一提起他，原本淡淡然的董月荷，顿时眼底亮了起来：“那是。” 董月荷非要让袁媛歇着，她自己去做饭。 袁媛就坐在院子里，收拾起自己从镇上带回的东西来，除了几套时新衣服之外，还有好些小家电。比如说吹风机，比如说护眼台灯，比如说电饭锅…… 一样一样摆放好，在家里转了好几圈，就连外面什么时候来了人都不知道。 “那个……江胄媳妇？”董伟权叫了好几声，袁媛才回过神。“江胄舅舅？” 董伟权看着袁媛，不自禁皱起眉头，脸色很难看。袁媛满脸莫名其妙的，自己上次见面，不是气氛还挺好的吗？她心里纳闷着，还是很客气地把董伟权往里面请：“舅舅，请坐。稍等会儿，我去给您倒茶。” 董伟权坐下来之后，问：“我姐呢？” 袁媛指了指厨房：“在里面做饭呢。我这就叫她出来。” 第102章 舅舅误会了 董伟权两道又粗又黑毛毛虫似的眉毛又是一拧：“你让长辈做饭，然后你自己在家里闲着？” 这话不大礼貌了，袁媛不高兴，碍于辈分在，还是礼貌客气的道：“我们家的家务都是谁有空谁做的。” 董伟权就换了个眼光似的，盯着袁媛看。 袁媛也不怕他，就坦然跟他对视。 上辈子她就过过家务活全包的日子，最终的结果就是——还不如家里的保姆。保姆还能拿工资，而她是一毛钱都没得，还被齐宝莲挑剔嫌弃。重活过来，她就跟自己定下了规矩，家务活可以做，但不是必须做。 董伟权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年轻女孩，反倒是招架不住，先收回了眼光。袁媛也见好就收，回身去要去找董月荷，身后一阵风声传来，袁媛下意识地扭身躲开——却是一叠钱，掉在地上，散落了一地。 袁媛瞪大眼睛：“舅舅，你这什么意思？！” 董伟权冷着脸，“捞女，拿了这些钱，离开这个家！” 袁媛：“哈？” 她是真的震惊，却被董伟权长误会了，他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钱，重重甩下：“还嫌不够？！加上这些呢？！要不——你自己给我开个价！” 袁媛浑身热血上涌，好生气！ 对方是江胄的舅舅，她还是努力压下了火气，放缓语调：“董舅舅，你说什么啊？你的意思，我不明白。我可是答应过江胄，他不在的期间，照顾好董老师的！” 要她和江胄分手，还得过两年呢！ 董伟权彻底误解，眼神变得淬了冰：“好，好个心机女！小小年纪，偏不学好，仗着我外甥不在，就搬出来威胁我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离了婚的二手货，这段时间背着江胄在外面乱搞，给我外甥带绿帽子！我们董家世代清白，容不下你这种女人！” “阿权。是不是你来了？我怎么听到你说话声了呢？” 厨房里响起董月荷的说话声，一下子让剑拔弩张的俩人顿住了！董月荷手里抓着两块抹布，端着一煲靓汤从厨房里走出来，董伟权生硬地跟她打招呼：“姐！” 董月荷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汽修厂不忙吗？也不先打个电话过来？哎呦——地上怎么那么多钱？” 她发现了散落在地上的钞票。 董伟权牛眼一瞪，正想要开口说话，袁媛抢着说：“没什么，刚才我笨手笨脚的，不小心弄的。” 她弯下腰，一张一张地把钞票捡起来，董伟权说：“姐。你工作那样辛苦，怎么还腾出空来做饭？身体会累坏的，交给年轻人做就得了。” 董月荷说：“我不辛苦，而且我这段时间也没有上班。在家里闲得慌，袁媛工作忙，我不就正好帮轻她了。” 董伟权大吃一惊：“你不上班？！为什么不上班？这会儿离寒假还早吧？” 袁媛急了，董月荷被炒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她猛一站起身子，正好看到董月荷傻呵呵的开口道：“我本来就是个代课老师，学校把我炒了。没关系，我已经……” “舅舅！借一步说话！” 袁媛一把把钞票塞进董伟权手里，同时反手把他猛地拉到了门外，情急之下，把董伟权个壮汉拉得一趔趄。绕到了门外，董伟权气呼呼地瞪着袁媛：“臭丫头，最好给我个解释！” 袁媛说：“老师代课那学校，欺负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把她给炒了。现在中心小学正在招老师，老师去了试课，成绩排名第一，现在正在公示期——舅舅！你也不想你姐姐在这个关口出什么意外吧！” 董伟权眼神顿时变了，既惊喜：“中心小学？！排名第一？！那岂不是很有希望录用？！” 惊喜完，又厌弃地看了袁媛一眼，他觉得袁媛在威胁自己，虽然袁媛本意并非如此。 没有觉察到董伟权的厌恨，或者说，注意到了也不在意，袁媛用力点头：“对啊！阿胄如果在的话，也肯定希望老师可以转公办的！舅舅，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听到了我的什么流言蜚语，我袁媛得罪的人确实也不少，但我得跟你说，好歹忍耐过了这段时间！等老师被录用了再说！” 董伟权冷静下来了，他在社会上沉浮多年，早就学会了怎样理性地权衡利弊。 他得承认，袁媛说得没错。 很是有几分憋闷地，吞下了那股愤懑之气，董伟权万分不情愿地点了头：“哼，那老子暂时先放过你！你给我老实点！” 他的威压吓人，袁媛腿肚子是发软的，输人不输阵，硬撑着甚至挤出一丝微笑：“我一向很老实！” 没想到她这么有胆色，董伟权反倒一怔。 屋内，董月荷又问话了：“阿权，你在不在这儿吃饭啊？我要打饭了！” 董伟权愣了神，踟蹰着没有回答，袁媛压低声音说：“老师可是很聪明的，舅舅，你如果不在这儿吃饭的话，老师转头就知道你是来找我麻烦的了！” 她这么一说，董伟权立马高声应：“吃！给我多打点饭，压实一点！！” 时间仓促，董月荷除了煲了个鸡骨草猪骨汤之外，菜倒是做得简单。一道菜干焖肉脯，一道干煎豆腐，一碟小葱炒鸡蛋。 董伟权坐下之后，还真觉得饿了。 董月荷把打得满满一大碗饭，递给他：“你突然来到，也没什么好菜招待你。随便吃点。多喝汤。” 饭菜香喷喷的，热腾腾地，白雾弥漫，董伟权吃了一筷子菜干焖肉脯，顿时眉飞色舞：“姐，这个菜脯味道真好！是你自己晒的吗？” 董月荷笑呵呵地说：“不是，是袁媛做的。” 董伟权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原本狼吞虎咽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董月荷还不没有觉察，一边给袁媛夹了一大筷子鸡蛋，转头又给董伟权夹了一筷子菜脯：“你喜欢就多吃点。袁媛这丫头啊，心灵手巧，懂得又多。真是江胄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才得了这么好一姑娘做对象！” 她满脸姨母笑，还带着骄傲。 董伟权：“……姐，你可真单纯。” 第103章 扔下钱就跑 袁媛低着头，默默扒饭。 不过，最终董伟权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吃了董月荷夹给他这筷子菜脯之后，再没有碰过那菜脯。喝汤的时候，他又是一脸惊艳：“这个汤味道浓郁，也是好喝！姐，还是你厉害，再是寻常不过的鸡骨草到了你手里，都胜过山珍海味！” 董月荷又是抿嘴一笑：“鸡骨草是袁媛在山里挖的，她和阿胄两个人，捣鼓了一片中药田，等张罗好了。过两年，我们就能够吃上自己种的药材了。” 听了这话，董伟权差点儿把含在嘴里的一口热汤给喷出来。 “咳咳咳……”他呛咳起来，董月荷忙给他拍背，袁媛去给他倒了一杯水，“舅舅，喝水。” 董伟权眼底里闪过一丝挣扎，不过最后还是接过了袁媛手里的水，一饮而尽。 董月荷满脸莫名其妙：“阿权，你今天怎么了，古古怪怪的。” 董伟权揉了揉鼻子，掩去了自己的尴尬，低声说：“没什么。就是没想到，袁媛看着娇滴滴的，还挺能干。阿胄去了部队，剩下你两个女人顶着门户，肯定很辛苦。” 打开公文包，把刚袁媛拾起来归还的钞票拿出来，送到董月荷手边，“这点钱，帮扶一下姐姐。” 厚厚两叠钱，得有一千块。董月荷吓一大跳，忙不迭的往外推：“使不得，使不得。你做生意要钱周转的啊，别有两个钱就胡乱烧包！快拿回去！” 姐弟两个在饭桌上你推我挡起来，用的劲儿都很大。 袁媛眼见饭桌咯咯乱摇，桌子上的碗碟摇摇欲坠，索性张开双臂，把最占分量的汤煲端了起来，扭身向后厨走去。 她本意是要把地方让给姐弟俩发挥，也不知道哪个举动提醒了董伟权，他竟趁机把钱向董月荷怀里一扔，道：“我还有急事，我先走了！” 从椅子上跳起来，脚后跟带烟尘地，往门外窜走了。 边走边喊：“姐！我过些天再来跟你庆祝！” 余音袅袅。 董月荷：“……” 袁媛：“……” 董月荷下意识地看向袁媛，征询似的问：“丫头，咋办？” 袁媛叹了口气，说：“凉拌炒鸡蛋。” 凉拌炒鸡蛋，那是不可能的。 董月荷把钱收了起来，娘儿俩很默契地，没有再提这件事。 第二天一早，袁媛出了门。她骑着自行车，去了刘药头现在的驻扎点交货。 刘药头这一次在山脚边驻扎，倒方便了她。看到她带过来的十来种成色上好的中药材，刘药头很满意，说：“你比小江还能干，这一批货八十块钱收了。以后再有好的，我继续。” 袁媛想了想，把贴身背囊取下来，翻出背囊最底下小心珍藏的灵芝王，问：“好的，这种算不算好的？” 这一批灵芝王已经压在手里好一阵了，她始终不愿意轻易拿出来。 现在经过了清洗风干，越发的色泽油亮，药味浓郁。 刘药头顿时眼前一亮：“这也是你们鸡笼山一带产的吗？？” 袁媛道：“是我在林子深处找到的，那一带听说有豹崽和大蟒蛇，所以没有什么人去。我就找到了这么些。本来想拿到镇上集市变卖，卖了一回，没有人愿意收。我也就算了。” 刘药头顿时呵呵笑起来：“你单身寡人，又不是熟面孔，猛地带着这些尖货过去，当然没有人敢冒险了。万一是假的呢？我这里却敢收你的，熟人嘛！我先去称称重哈！” 一称，这边是两斤多的分量。 刘药头就说：“现在市场上灵芝炒得正热，价格是五百块一斤。你这货是成色上等的了，就可惜个头小，分量也不多，我只能给你四百五一斤，两斤一两，那就是九百四十五。算上刚才的八十，一千零二十五。” 他打开腰包，开始往外哗哗数钱，当场数够了，袁媛接过了钱，想要抹零，觉得不合适。二十来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灵机一动，从商城里摸出两盒华子，递给刘药头：“刘叔，多谢你照顾我，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刘药头是个老烟枪，当场眼睛一亮：“噢哟！这可是好烟啊！我还没尝过呢！” 袁媛眨眨眼睛：“不就正好尝尝么。” 如果她送别的东西，刘药头不一定会守，可是烟就不一样了。他老实不客气地收下来，笑道：“听说你最近很是发围了啊？出手就这么重礼，以后还要不要继续照顾你刘叔我的生意？” 袁媛也在踟蹰，思忖了一下，道：“其实我在弄一块药田，约莫就是十亩大。想要种中药来卖。刘叔你有没有兴趣来参股？我很需要你对中药的知识和销售渠道。如果你来当我们顾问的话，只要指导一下市场的方向，我们就受用不尽了。你也有了个可靠的货源，省得年年这样，东奔西跑的，辛苦。” 这些话，是她糅合了江胄跟她提过的情况，综合判断出来的。 刘药头眼神闪烁，是真的被她说到了心坎上，他今年已经奔着花甲去了。早年是家里的土方郎中赤脚医生，七年前趁着东风下了海，钱是挣了不少，到底年纪大起步晚，差不多同年出来干的，如今要么退休，要么找个药店栖身去。就剩下他带着两个年轻搭档，还跑在一线。 他早就想有一个安定的处所了，没想到这小姑娘如此厉害，一眼看穿了他的需求。 袁媛主动递了橄榄枝之后，也没有急着追问他敲定，毕竟上赶着不是买卖。她按照平常那样，告辞要走，才来到门口，突然冲进来一群人：“有人吗有人吗？能不能来帮个忙？！” 这些人看起来就不像本地人，个个急得满头大汗：“我们家大少的车出了车祸，陷进田里了，司机爬了出来，可少爷跟车被卡住了。你们这儿有没有车，能不能帮忙拉他出来？” 刘药头一听，好生为难：“车子有，但我不会开车。司机去村子里买菜去了。要不然你们去村子里叫人帮忙？” 第104章 女人开车怎么啦？犯法啊？ 离这儿最近的村子，走路得好几公里。 那领头的一听，就急了，瞠目欲裂的：“等走路过去，我们少爷早就被淹死了！哪儿来得及！！” 旁边人七嘴八舌：“你这是要见死不救吗？！” “有车子，车钥匙在哪儿？我来开！” 好家伙，竟然软硬兼施起来了！一看就不是善茬！ 本来退到一边冷眼旁观的袁媛，主动走了出来：“你们少爷这不是陷进田里，是陷进了池塘吧？！实话都不实说，让人怎么帮？” 她一发话，那几个又凶又急的汉子顿时安静下来。也就是安静了不到两秒钟，为首那个转而瞪着她。不等他发话，袁媛说：“我会开车，我去帮你们吧！刘叔，车钥匙在哪里？” 在她说出“我会开车”四个字的时候，所有人又都惊呆了！！ 眼见她真的从刘药头手里接过了车钥匙，为首那跟班头儿满脸不相信：“小姑娘，别胡乱吹牛逼！如果耽误了救人，我们可不会饶过你！” 袁媛淡定道：“你们再不相信我，那才真的是耽误救人！” 车子沉塘，可大可小，时间就是生命！ 所以袁媛不再废话，扭身就朝着门外走去。 那几个人忙追上来，跟班头儿大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袁媛说：“怎么？” 跟班头儿冷笑：“救得回来，报恩。救不回来，你懂的！” 寻仇呗！ 袁媛才不怕，直接说：“我叫袁媛！家在江屯镇上，万福里2号！” 她自报家门得爽快，跟班头儿扭脸对旁边人说：“快记下来！跟上！” 袁媛上了车，花了两分钟熟悉了手动杆的操作，脚松离合换踩油门，左手拧方向盘，右手换挡，一套操作行云流水一般，车子就跟炮弹一样，开上了路。 在跟着江裴伟吃苦的年代，她学了一身本事。江裴伟经常应酬喝大，他戒心又重，总不放心司机来接，已经数不清多少次，袁媛随时候命，等着他的电话，把烂醉如泥的江裴伟从酒场上拉回来。江津宝的身体也不好，三天两头发烧，长大之后还要上才艺班，江裴伟不可能带娃的，也全都是袁媛一趟又一趟地跑医院，跑培训机构，接送孩子……久而久之，她练就了一手在大城市里出神入化的车技。 现在的乡村公路上，几乎没有什么机动车，路况虽烂，对于袁媛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很快就到了出事的泥塘旁边。 袁媛一看，就明白原因了。车后轮压到了松软的塘边，滑了进去，车头翘了起来六十度对着天空。这张鱼塘并不深，也就是一米不到，但是是软基塘底，车屁股被车子自身重量压进了塘下的淤泥里，成了这么个狼狈光景。 一个年轻人跪在车头上，正在玩命往外拽另一个年轻人。 跟班头儿一见，人都要疯了，跑到鱼塘旁边拔高嗓子尖叫：“小肖！你别乱来！！少爷怎样了？” 跪在车头上的年轻人咬牙道：“你们叫人来了没有？再来慢一点，我们就得陷下去了！！” 也难怪他惊慌，如果仔细一看，就能看到那车子还在往下缓缓下陷。而年轻人拽着的那人，则头破血流，很明显失去了知觉。 袁媛取出绳子，说：“这不来了吗。赶紧把绳子勾保险杠上！” 她带来的，是商城里取出来的专业汽车安全绳，一团的扔过去，正中年轻人身边，年轻人愣住：“怎么叫来个娘们？” 他一怔之下，大喊大叫起来：“我叼你个老头儿，你特么是想要害死少爷吗？！让你去搬救兵，你给老子搬来个活菩萨？！我这是挣不开手，等我上来了，你就知厉害！！” 袁媛打从心里翻了个白眼，气沉丹田，大声叫道：“女人怎么啦？女人都能开坦克了，女人开个车犯法啊？！” “你来不来？！你不来老娘就开车回去了！” “晦气！” 那年轻人被她震住了，气得嗷嗷叫：“哪儿来的泼妇！” 这么一有动静，车子沉得更快了，还传来奇怪的声音，年轻人慌了，身子抖了起来，嘴巴紧紧闭着，脑门子上黄豆大的汗珠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众汉子此起彼伏地喊叫起来，有人安抚他，有人出主意，有一个算一个地，都透着慌乱。 这些声音里，袁媛沉稳冷静的女声格外清晰：“赶紧把绳子勾上保险杠，然后另一头扔给我！！” 年轻人原本已经闭上了眼睛，这会儿睁开了。 袁媛催促：“快点！你要拖着你家少爷一起死吗？！” 这一句话才算是真真正正刺激到了年轻人，他咬了咬牙，抓起了那困救生绳。拿起来就傻眼，怪叫：“这什么东西！！” “别慌！我教你！”袁媛说，“尽头的金属扣，看到了没有？用那个扣子，扣住车子前面的保险杠！” 年轻人还算醒目，摸索了一会儿，成功的扣好了。 袁媛喊：“看到前面的那个金属龟龟没有？把龟龟也给扣上！然后绳子的另一头扔给我！” 年轻人嘴唇翕动，似乎是吐槽什么，袁媛没空理会。 他到底是把龟龟也给套上了，并且把另一头奋力抛向岸上。 “咯吱——”这么一用力，车子又往下陷落了半尺，腥臭的鱼塘水冲进了驾驶室里，几乎淹没了那昏迷青年。岸上水中的人一起大叫，袁媛猫着腰一窜，把掉地上的救生绳捡起来，飞快地扣在自己的车子上。一个箭步窜到了车上。 “1、2、3、——” 发动车子，踩油门！！ 救生绳“嗖”的一下，绷得笔直，袁媛不是一味下死力气，而是有节奏有技巧地控制着油门。渐渐地，池塘里的车子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起来。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跟班头领喊得最大声：“成了！成了成了！！” “这姑娘真可以啊！！” 随着车身晃动，鱼塘里的水溅湿了年轻人半身，他四肢着地趴在车前盖上，目瞪口呆：“真，真的成了……” 袁媛在后视镜里看到他壁虎似的，故意顿了一顿，刚刚离开池塘的车子往后一滑，吓得那年轻人伏身猛叫：“别！别啊！！姑奶奶别开玩笑！！” 吓得他够了，袁媛这才又缓缓地把车子往前开。 第105章 断了腿 花了足足十几二十分钟，才算是把池塘里的车子给拖到了安全的地方。 一群人就跟蚂蚁嗅到蜜糖似的，“呼啦”全围拢上去了。 有人扶着那抖成一团的年轻人下来，更多的人忙着去抢救昏迷的青年。袁媛在自己的车上下来，迅速回收安全绳，生怕被人发现这不属于现时代的东西。 头顶一黑，多了一大坨黑影。年轻人被那跟班头领搀扶着，脸色苍白近乎虚脱，拦在了她面前，“谢谢你。” 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人的时候，带了某种威严。 袁媛回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忙活自己的：“来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救援成功，援助费一千块钱。” 年轻人：“……” 他斜眼看跟班头领，“乐叔……” 跟班头领说：“别看我。难道你觉得不应该给钱么？” 袁媛鸡啄米地点头：“对呀。难道你家少爷的命就不值一千块么？” 年轻人眼底里的谢意荡然无存，唇角上勾，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没想到你这样市侩？倒是不出我意料！” 袁媛岿然不动，抬起眼皮子，却是径直向乐叔：“乐叔……” 乐叔就去掏钱：“都准备好了。” 他递给袁媛的，竟是簇新的连号100块人民币，一共十张，拿在手里挺刮刮的。袁媛微微一笑，收在了钱包里。她知道这些人肯定大有来头，但自己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不沾因果，不抱大腿。 救人，收钱，撤退。 主打闷声发财！ 眼见她喜滋滋地把钱包往腰包里藏，年轻人又忍不住嘀咕了：“不是都说乡下人淳朴的么……” 这特么什么不切实际的期望！ 袁媛不高兴了，正揣摩着怎么好生辩解一番。人群里又慌乱起来，有人荒腔走板的喊：“少、少爷的腿，断、断了！！！” “乐叔！肖少！快来看看！” 人群让开两边，露出躺在地上，依然昏迷不醒的青年。跪在青年旁边负责抢救的人，满脸绝望地看着乐叔，说话声音都颤抖了：“乐叔，少爷的腿断了！怎么办？！” 那青年还昏迷着，侧着脑袋，嘴角对下的地面上一大滩水渍，都是刚才抢救吐出来的。这一块应该没有大碍了——有大碍的，是他的右腿，稍为一抬起，就跟软面条似的往下挂，显然里面的筋骨全断了。 倒是没有怎么流血。 周围人全都慌了：“有没有木板！快，找木板来，固定！” 很快有人折了几根树枝过来，有两个跟班当场脱下衣服，撕成布条，给那青年紧急包扎。那青年还是昏迷着，但脸上血色越来越淡。乐叔年纪大经验丰富，紧急喊道：“停！停！别乱动！有人带了止疼片么？给他两片，不然会活活疼死的！” 可是谁身上会带了药啊，还是止疼片。 袁媛道：“我有。” 平平淡淡两个字，又把大家的目光吸引聚焦到她身上了。她回身到车子里，假装找东西，从商城里掏出一瓶布洛芬片。还把标签上的日期撕掉了，谨防露馅。 当她把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茶色玻璃瓶子递过去的时候，小肖忍不住犯起了嘀咕：“没头没尾的药，会不会吃死人啊？” 袁媛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不信的话，可以不吃啊。” 和布洛芬片同时递过去的，还有一瓶云南白药喷雾剂，她打开瓶盖，拆出里面的保险子，说：“先吃红的。疼得受不了了，再吃白的，白的一个小时之内起效，一片管用十二个小时。” 小肖满脸怀疑，不过乐叔却欢声叫了起来：“这是云南白药保险子啊！哎哟喂，有了这个可就好办了！快给少爷喂上！” 乐叔的威望似乎比小肖要高，他一发话，别的人就照做了。 有人忙着给青年喂保险子，袁媛来到了青年脚边，剪开了青年湿透的裤管子，把喷雾剂给青年的腿喷上，最后再用树枝和布条固定起来。 众人见她手脚麻利，技术熟练又细致。就算是急就章的树枝布条，也是捆条均匀细密，精致得跟艺术品似的。 之前有人对袁媛见钱眼开，收钱就走的行为不满的，这会儿也悄咪咪地改观了。 这姑娘，是个良善之辈。 至于要了一千块钱的事…… 难道少爷的命，还不值一千块钱吗？！ 袁媛忙好了，挺起了有些酸累的腰，吁了口气：“行了。送医院吧。” 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的事情只有医生才能做。 周围却没有动静？？ 乐叔搓着手上前来，说：“姑娘，帮人帮到底。我们这边人生路不熟的，麻烦你前面带个路，把我们带医院去？” 不等袁媛说话，乐叔伸出一个指头：“到了医院，再给一千。” 袁媛其实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不过没办法，他们给得太多了。 1987年的1000块！ 不对！是合共2000！！ 坐在车子上，踩着油门哼着歌，袁媛眼前看到的，不是乡村坑坑洼洼半截水泥半截土的路，而是金光闪闪的小钱钱…… 足足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才把这一行人带到了江屯镇，直奔县医院。 接下来就没有袁媛的事了，青年被抬进了手术室，那会儿他已经恢复了意识，和袁媛擦着身子过去。袁媛感觉到他在看自己，那眼神专注而怪异，就跟带着电似的，刺得人很不自在。 她微微地侧了侧身，背对了那青年。 乐叔又数了一千块钱现金给她，仍旧是簇新连号的100块钱新版人民币，说话也是越发的客气：“袁媛小姐。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袁媛还是那句话：“没什么，就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 乐叔又跟袁媛客套了几句，还是袁媛看他事情多，各色人等跑过来大事小事的请示他好几回，主动提出让乐叔先回去。 独自穿过医院，很明显地，医院比之前又繁忙了。经济发展之后，似乎生病的人也多了起来。路过妇科的时候，袁媛看到徐晶晶鬼鬼祟祟地走进诊室里，她好奇心起来，忍不住跟了过去。 门虚掩着，贴着门边，可以听到徐晶晶和医生对话。 第106章 不想要 “你这孩子多健康啊，怎么就不要了呢？”医生满是惋惜，“人工流产很伤身体的！” 徐晶晶说，“医生，我现在工作正在升职要紧关头，不能要这个孩子。麻烦你，帮我处理掉？” 窸窸窣窣的声音，透过门缝，袁媛看到徐晶晶递了个信封给医生。医生把信封推了回去，说：“别闹这些。如果你真的不要，那就尽快约个时间做手术吧。” 徐晶晶很高兴，说：“可以可以，我后天就来，可以不？” 医生说：“都行，要打麻醉的话，最好找个人来陪。” 徐晶晶答应了。 袁媛在外面听着，一阵冷笑。原来无论她怎么改变时间线都好，江津宝注定是徐晶晶的孩子，她们的缘分这么深，袁媛怎么可能会任由她们的羁绊断掉呢？ 离开医院，她特意绕了一圈，来到了商业街。她很顺利地找到当初第一间看中的那房子，果然不出意料，看到了齐宝莲，正坐在房子前面的骑楼下，跟几个大妈闲聊打屁。 如果齐宝莲知道自己很快有孙女了，会怎么样呢？ 袁媛都开始有些期待了。 下了车，顺手买了两大袋零食，找到路边正在玩的小孩。袁媛抖了抖手里的糖果，那几个小孩顿时渴望地看了过来。袁媛笑眯眯地说：“想吃糖吗？” 在小孩们一哄而上的围拢中，袁媛轻而易举地贿赂了这些小家伙们。她如此这边地说了一番，为首的孩子王擦着口水，胸有成竹道：“阿姨，你放心，交给我黑皮好了！” 阿姨…… 袁媛擦了擦脑门子上的冷汗，挤出一点笑容：“嗯，好。话传到了，这些糖你们自个儿分。” “奶奶，怎么不见徐阿姨啊？” 小孩子粉粉糯糯的话，打断了齐宝莲跟街坊们的八卦龙门阵。齐宝莲说：“你们找徐阿姨？她今天不过来，你们另外找地方要糖吃吧。” 黑皮说：“奶奶，徐阿姨是不是生病了啊？刚才我看到她去了医院哦。我以为眼花看错了人呢！” 齐宝莲一怔：“好端端的人，去什么医院？” 黑皮摇头：“那我可不知道了。阿姨对我们好，经常给我们买零食，我们才特意来看看的。既然不是阿姨，那就好咯！” 旁边他的小弟扯着他喊：“黑皮哥，走啦，我们跳飞机去！” 一群小孩又咋咋呼呼的要走，齐宝莲是经过事的，经过黑皮的提醒，顿时想起了这段日子徐晶晶脚步沉重，疲倦渴睡……一个大胆猜想浮现在脑海中！齐宝莲一把拽住黑皮，问：“黑皮，你老实跟奶奶说，在什么医院见到过徐晶晶？！” 黑皮故意很不高兴地说：“还能在哪里？当然是每次我发烧我妈带我去挂水那儿！” 整条街都知道，黑皮千顷地一棵苗，他一生病他妈就带他去县医院挂水。 又整个江屯镇的人都知道，县医院里，跟儿科同一层的，就是妇科。产科还得再上一层楼。 徐晶晶不可能去儿科，那么就只会出现在妇科了。 童言无忌，没有人怀疑黑皮说的话。齐宝莲和她身边的三姑六婆们全安静了。有个人开口道：“齐大姐，恭喜你啊。看来我们很快就有红鸡蛋吃了？” 她一开口，引起一片附和：“就是。你儿子一表人才，找的女朋友也漂亮，真是羡慕。” “恭喜恭喜啊。” 但这些说话里，怎么听，怎么干巴巴，因为有个铁一般的事实就是——江裴伟和徐晶晶，还没有结婚呢！！ 1987年，还没有开放到2017年那样，未婚生子见惯不怪！！ 齐宝莲听着这些表面恭维，脸上热辣辣的，环视一周过去，好几个人掩饰都没有掩饰地，眼底流露出鄙夷。有个耿直的，撕破了皇帝新衣：“齐大姐啊，你儿子这是还没结婚就搞大了人肚子，那是不是要赶紧补票啊？不然晚了来不及了啊？” 从这句话开始，风向来了个180度转弯，“对啊。男人要负责啊，得登记咯。彩礼有没有准备好？” “听说徐小姐是市里来的千金大小姐，怕是不好当媳妇拿捏。要辛苦你伺候月子咯。” “齐大姐，这儿也没有外人，掏心窝子说一句，是不是故意的？肚子里揣了货，就板上钉钉了嘛……嘿嘿嘿……” 黑皮一溜烟地跟着众小孩跑了。 齐宝莲自己也冲破了重围，直奔向江裴伟的公司。 江裴伟凭着灵活的脑瓜子和不俗的相貌，也在镇上支棱起了一个外贸公司，做一些雁过拔毛，肉过留油的无本买卖，倒也是慢慢地起来了。 齐宝莲上门的时候，江裴伟刚送走了一个客户，江大建陪在儿子身后，成了儿子的跟班跑腿。 “儿子！儿子！！”齐宝莲道，“正好，老公，你也在。你知不知道徐晶晶怀孕了？！” 两个大男人齐刷刷震惊：“什么？！” 齐宝莲一拍大腿：“造孽啊！原来就连你都不知道！还是街上那些小孩在医院看到了她，回来告诉我，我才知道的！她揣了个馅儿，不告诉你，却跑到妇科，这怕是不想要这孩子了吧？！” 这话还得最了解女人的女人才能说得出来，江裴伟原本半惊半喜的脸色，刷的一下阴沉下来了：“妈，你说啥呢？” 齐宝莲说：“哼，你不信，不信就当面问问她啊！” 江裴伟说：“好。问就问！正好，一会儿下班的时候她要来公司，我们晚上还得去应酬。就在办公室里问！” 一家人一起往公司里走，齐宝莲边走边问：“妈就问你。如果是真的，有了娃，你们是不是就定下来了？” 江裴伟毫不犹豫地点头：“那当然。徐晶晶背后还有好多关系，之前藏着掖着不给我。现在正好栓牢咯！” 齐宝莲说：“妈不是那个意思，妈是问，那彩礼怎么办？我记得之前她曾经说过，要‘万里挑一’？” 所谓的万里挑一，就是一万零一块钱的彩礼。 江大建吓一大跳：“好家伙，一万块！万元户镇上才几个？！” 齐宝莲看着自己老公，又是另一种柔情蜜意了，甜蜜蜜道：“老公，这事儿你不用操心。交给我就好！” 第107章 袁媛的拳头硬了 江大建果然心安理得地当甩手掌柜去了。 齐宝莲对江裴伟说：“既然怀里揣了个娃，那彩礼就不必提了。把她给拿捏住，让她也不用上班去，把手里的资源交给你，安心在家里当少奶奶咯。” “妈。你说的道理我都懂。”江裴伟皱着眉头说，“就是晶晶主意很大的，跟袁媛不一样。我先探探她的口风。” 相比起仍旧把儿子当成皇太子的齐宝莲，江裴伟有逼数得多，知道自己二婚的身份在镇上算不得优势。 一家子喝着茶聊着天，左等由等，等不到徐晶晶来。江裴伟脸色越来越难看，说：“我先回去看看！” 一回到家，发现徐晶晶的东西不见了。 打传呼，没有人接。江裴伟急了眼，正要往外走，却在路口见到了袁媛。 袁媛是故意等在这里的，这地方两辈子都是江裴伟和徐晶晶的爱巢，真是一点惊喜都没有。江裴伟放慢了脚步，皱着眉头：“你懂事点，让开，不要纠缠我。” 袁媛开口道：“你是去找徐晶晶？” 江裴伟说：“你现在才知道后悔啊？想要回头了？” 袁媛没吱声，主要是没整明白他那蜜汁自信从何而来。 江裴伟却是误会了，冷笑：“行了。你既然知道回头，那就还有得救。你先一边等着去，我现在要去找晶晶。那个晚宴可不是你这种乡下妹能去的。以后晶晶做大你做小，晶晶在外你在内，家里活儿照旧你全包，争风吃醋你少来。也就这个样子，该给你的荣华富贵，才少不了你！” 袁媛的拳头硬了。 忍住给江裴伟脸上一拳的冲动，她深呼吸了一口，说：“我今天在医院里看到徐晶晶，她怀孕了。” 一句话，把江裴伟给打得安静下来。 江裴伟鼻孔张了又合上，合上又张开，“你怎么会去医院？难道你也有了？” 他想起自己没碰过袁媛，变了脸色：“是江胄那小子的！？你给老子戴绿帽子？！” 袁媛懒洋洋道：“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不要乱罩绿帽子。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就是看到徐晶晶跟医生商量要打胎，我记得你家三代单传来着？就来跟你说一声，算是给自己积德！” 这一下，轮到江裴伟硬了。 哪儿哪儿都是硬的。 硬得笔管条直，绿油油的脸色，越发像一棵枯朽老树：“打、打胎？！” 袁媛耸肩：“我刚才看到你走进了小区里，脚步匆忙。在后面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结果没一会儿，你就出来了。我猜啊，肯定是徐晶晶不在家，你出门去找她，对吧？” 江裴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嗷地冲上去，双手扳住了袁媛肩膀低吼：“你见到她了？！你一定知道她在哪里？！她，她怎么胆敢没有经过我允许就去把孩子打了！！” 袁媛强忍着被摇得头晕脑胀的不适，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江裴伟，说：“行了。做人流手术规矩是在哪儿就诊在哪儿做。徐晶晶十有八九就是在县医院里！话我带到了。你呢以后还是好好的养妻活儿，别再做什么外面彩旗家里红旗的美梦了！” 她转身就走，江裴伟看着她背影，一咬牙一跺脚，向县医院的方向奔去。 回到家里，袁媛给刘药头打了个电话，说明了今天的情况，又道：“老刘啊。真不好意思，现在天太晚，我不敢开夜车。得明天才能把车开回来还给你了。不过今天他们给了很多谢礼，到时候我们俩分钱。” 刘药头爽快道：“没问题！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你明天再慢慢开回来就好。横竖我这几天都还没走的！” 其实，袁媛多呆一天，还是好奇心作祟，想要知道徐晶晶那肚子的下文如何。 一边努力搞钱变富，一边逮着机会就报仇，那就对了。 总有一天可以把这仇报完的。 她知道这一带也有三姑六婆的聚脚点，而且不止一处。其中一处是游家的电话士多，那是男女混杂的地点，还有很多野鸳鸯。另一处，就是万福巷和商业街交界处的那个大牌坊。 清晨，袁媛溜达着到街口去打包了一份肠粉，趿拉着木屐，呱嗒呱嗒走在青石板路上，果然就看到有几个大妈阿婆提着刚买的菜，在牌坊底下聚着聊天了。 根据经验，能值得提着菜就八卦上的，肯定是大新闻。 袁媛放慢脚步，支棱起耳朵来听。 “你听说了吗？齐大姐的儿媳妇怀孕了又不愿意生，偷偷跑去医院要打掉。被她儿子当场抓包，在病房里吵架打架，撕扯得很难看啊！” “听说了。这是说人家不愿意给她儿子生崽咯？天哪，是不是这个人家有问题，哪儿有当妈的舍得打掉孩子的啊？” “别扯远了，现在怎么样？” “我也就是听说的啊，说是他儿子赌咒发誓的，要把女人留下。什么万里挑一啊，大彩电啊，全都安排上了！” “好家伙，这是娶了皇母娘娘！！” 也就是一上午的功夫，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了，刚搬来定居的齐宝莲一家子要娶媳妇。想要趁着人家怀孕要拿捏，又拿捏不住，反而被媳妇敲了一大笔彩礼，外加“三转一响”，这个转的，还得是摩托车，不能是自行车，外加大彩电！！ 商业街，又是当时宁县江屯镇的核心旺地，每天都有无数人来做买卖的。这桩新闻就跟长了翅膀似的，用比以往村中传播快十倍的速度，飞遍了每一个角落…… 知道江裴伟和徐晶晶成功锁死，并且保住了江津宝，袁媛就放心了。 一抬头，小肖和乐叔两个人，就跟俩铁塔似的，站在街口。 袁媛礼貌性地问好：“两位吃了吗？” 乐叔微微点头，说：“吃过了。” 小肖一脸警惕地看着她。 他拿出一个大信封，交给袁媛，说：“少爷已经转到上一级医院去了，这是一点意思，请收下。” 袁媛没有急着借，就说：“昨天已经给过了啊。我也没有做什么，收那么多，不好吧？” 第108章 想买车？ 乐叔坚持把大信封往前送：“昨天那是我擅作主张。这些……是少爷的意思。” 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袁媛再坚持就矫情了，接过了信封，道了谢，也没有拆开看信封里有啥，就收下了。 乐叔拱了拱手，说：“袁小姐，告辞。” 这人说话行事，规矩太大了，要不是袁媛还算是见过世面，都不知道如何应对。她也拱了拱手：“一路顺风。” 送走了两个怪人，袁媛跑到肠粉店吃了顿饱的，买了些村里人爱吃的点心饼干，乐呵呵地锁好了小白院，开着车子，离开江屯镇。 “countryroad,takemehome，totheceibelong……啦啦啦，歌词不记得啦……” 车屁股烟尘滚滚，袁媛兴高采烈，几个路边玩水的小孩指着那蹦跶得兔子一样快的小皮卡喊：“那个姐姐好颠啊！” …… 袁媛把车子开回去，还车给刘药头，刘药头很关心她，问：“你去哪里了？一去那么久，我以为你出事了！” 袁媛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把车子拖出来了之后，那人被夹断了腿，所以又跑了一趟县城。这不就耽误了时间。” 她把事先包好的红包递给了刘药头，说：“用你们的车子做了好事，来，利利是是！” 刘药头把红包往车子里一放，算是全了规矩。 再回头来，脸色和缓多了：“袁媛，没想到你还会开车啊。既然这样，就买个车子开着吧。那相当于多两条腿，快多了！” 袁媛道：“我也想啊，直接买个小货车。可是……买车容易，养车难！那宝贝疙瘩往地上一放，就是烧钱。我一个月才用得了几回哦。有个自行车足够啦。” 这自行车还是江胄送给她的，她爱惜得很！ 刘药头沉吟片刻，说：“那你可以跟人合伙买啊。你们村子里有没有跟你差不多情况的人？合伙买了，几个人轮流用，养车钱平分，停车也不要钱，最划算了！” “哎……你说得对啊！” 说干就干，袁媛一回到村子里，就去邀人来跟自己合伙买车。谁知绕了一圈，一个响应的都没有。原本最抱希望的江入海、江白雁都说老婆不让买车，要把钱存下来建新房子。这是农村人有了钱之后最朴素的需求，袁媛吱声不得。 许是她脸色太过难看，江白雁呷一口茶，给她出了个主意：“我听说江希元最近买了两辆车。你如果真的要用车子，其实可以去跟他借。姑娘家，就别有买私家车这么大想法了。那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怀着权宜一试的想法，袁媛答应着，没忍住问：“车子而已，有那么夸张吗？” 江白雁也不吱声，在凌乱的办公桌上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一份杂志，丢给她：“你自己看看！动不动十几二十万啊！还要每年花钱养它！这就是个吞金兽！” 袁媛觉得自己对吞金兽的理解跟江白雁不大一样。 狐疑地，翻开了那本杂志，看了几页，吓得一激灵：“妈耶！真的好贵！” 印象中那些只要几万块钱，后世就跟买菜似的随手就能买的经济用车，居然好贵好贵。袁媛整不会了，江白雁呵呵一笑，道：“对吧。小女孩不知道天高地厚。自己人面前开开玩笑就好了，可别到外头去说话，闹了笑话。” 袁媛说：“好，谢谢白雁叔提醒。” 自从袁媛搭成了江希元和曾老板之间的线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江希元。虽然红线是她扯的，中间也没少出力气，但她就再也没有过问过，也没有在外头自吹自擂过这件事。 她提了一些茶叶和土特产，去希元机械厂拜访江希元。江希元正在车间忙活，一听说她来了，立刻请她喝茶等候。没多久，他就风风火火的赶了进来，“袁小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稀客啊！我还想着，您再不出现，到了年末我就要亲自带礼物上去江家村答谢您嘞！” 袁媛说道：“客气了，江老板。最近挺忙的哈？这一大片厂房，之前都没见到有的？” 江希元说：“都是新建的，不是托你的福嘛！现在厂里单子做不完，新买了一些机器，这两天才组装好。还新买了车子。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袁媛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想要借车。” 她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盘算说了，江希元倒是很爽快，说：“你这个请求倒是稀罕，之前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的。还是女人……不过，看在袁小姐面子上，我就答应了。就只有一条，你有没有驾照？” 袁媛说：“这是第二件事了，你有没有渠道可以快速搞到驾照？我开车技术没问题的，不过程序总得走对路。” 江希元沉吟一会儿，拿出一张名片给她：“你找这个人，在镇上刚开张了个驾校。不过只是培养专职司机。你看看他肯不肯收你？” 袁媛笑道：“好啊。那就真的多谢了！” 跑了这么一趟，把借车和学车两件事都搞定了，袁媛觉得，真值！ 从江希元处回来，袁媛买了好多好吃的回家。和董月荷娘儿两个躲在家里，今天扯个拉面，明天烤个面包，玩得不亦乐乎。 她请盘灶师傅在院子里盘了个烤炉，传统带烟囱那种，然后定做了一批工具回来，教董月荷做烘焙。 董月荷学得很快，失败了两次，第三次就烤了一炉精致可口的曲奇出来。 第四次，直接烤了一炉子鸡尾包。 开炉的时候，白烟弥漫，香味冲天气，要把人给香晕咯。 “哇，好香啊！”董月荷带着厚厚的棉手套，用力往外一拉铸铁托盘，只见四排十二只鸡尾包，黄乎乎，胖嘟嘟地排列整齐，散发出轻微的沙沙响，甜香味盈满整个院子。 袁媛已经沦为在旁边打下手的了，对着董月荷比了个大拇哥：“老师好厉害啊。一次就成功了！” 董月荷又是羞赧又是骄傲，笑道：“以后就算没有老师做，也可以盘个店去卖面包了。以前我以为做面包很难，没想到这么简单，只要看好火候和配料比就好。” 第109章 突发急病 袁媛说：“可千万不要小看烘焙咯，这是易学难精的。入门的曲奇、戚风蛋糕、鸡尾包、披萨很容易，再做那些精致的就难了。” 其实她的商城里有很多半成品，比如说，蛋挞皮，披萨皮，等等。就是默契度还不够，每次只能兑换一盒两盒，自己吃着解馋可以，商用远远不够。 她也问过客服001，能不能把商城里的东西拿出来分人、教人。客服001查了半晌之后告诉她，现阶段可以给别人用了，但如果用来教人，那么就要倒扣她的默契度。 果然，世间一切馈赠，都被命运暗中标注了价格。 就连金手指也不例外。 就过分。 袁媛只好悻悻地死了心。 董月荷道：“你别以为老师小孩子不懂事嘛，人家能够凭这个手艺吃饭，自然不是我们这种半桶水能够比的。肯定有他专研精通之处。不过这一套真的好玩，就是费钱。我们弄了半天，打了多少个鸡蛋，放了多少黄油了？都是贵东西。” 袁媛说：“没关系，反正浪费不了。可以放好久的。” 董月荷笑道：“是。我们这就装起来。” “袁媛！不好了！”黎英红气喘吁吁的冲进来，“你是不是会开车？！快过来帮忙！！” 她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袁媛忙上前去，握住她手，说：“怎么回事？” 黎英红说：“姑太她突然晕倒了，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会开车？赶紧送她去医院！” 袁媛说：“我是会开车，可我没车啊！” 黎英红说：“开村委的面包车！快点，不然人要没了！” 人命关天，袁媛忙跟着黎英红出了门。 谁知道一进玉洁堂，就跟进了幼儿园似的，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围着姑太，大点儿懂事的在哭，小的一团孩气，傻呵呵的啃着手指看。袁媛惊呆了，问：“怎么这么多孩子？” 黎英红说：“放学早，父母还没收工，就都放来姑太这里，反正都是亲戚……” 她上前去吩咐了几句，几个年轻点儿的姑婆把孩子们带开，袁媛上前去给姑太摸了摸脉搏和脑门，说：“可能是中风了。赶紧送去医院吧。红姐，你在这儿守着，我把车子开过来。” 属于江家村集体的，也是一辆小货车。这几乎是八十年代粤地乡镇标配了。 村道狭窄，袁媛看了看地形，索性直接把车子倒到玉洁堂的石桥畔，抱着昏迷的姑太守在路边，黎英红看得眼珠子都快要突出来：“袁媛，你怎么车屁股朝后就怼进来了？多危险啊……” 袁媛停好了车子，下来帮忙黎英红搬运姑太，说：“没事！我心里有数！我这样开过来是麻烦，一会儿直接车头向外开出村子就方便了！” 她把姑太安置在二排座，又叫：“红姐，你也坐在后排座。把车窗打开吹着风，就不怕晕车了。一定要保护好姑婆，不要让她被颠簸着，不然就麻烦了！” 黎英红嗯嗯啊啊的。 袁媛从倒后镜一看她脸色，满脸不以为然的，就直接说：“姑太这个样子，可能是脑梗，也就是脑子里出血。如果再保护不好，磕磕碰碰的话，那么就会造成新的血管破裂，到时候神仙都救不回来。我们可就造了大孽咯！” “啊？！这么严重啊？！”黎英红吓一大跳，果然规规矩矩坐好，扶稳了姑太的头，正经起来。 风驰电掣，袁媛使出最好的车技，用最快速度把姑太送到了县医院。 到了医院，她先打开车门，冲进急诊室，大叫：“医生，医生，救命。有人脑梗啦！” 一听“脑梗”俩字，急诊室的医生也不敢怠慢，很快抬着担架车出来了。袁媛看着姑太被医护人员转移到担架车上，这才松了口气。 医生问：“这老人家叫什么名字，你们是她的亲人吗？” 袁媛却答不出来，黎英红说：“我们是同村的，我是江家村的妇女主任。她是我们的老姑太，名字叫江秀芬，不过我们都不是她直系亲属。” 妇女主任关键时刻冷静下来了，还是靠谱的。医生皱眉：“不行，要用舒张血管的药，必须亲属来签名。” 袁媛说：“可她是自梳女，没有父母儿女了……” 妇女主任却一拍大腿：“叫她侄孙子来行不行？！她侄孙子叫江希元！” 袁媛眨眨眼睛：“啊？” 她竟然不知道，江希元还跟江姑太有这么层关系！ 世界可真小！ 医生说行，可黎英红自己犯了愁：“我不知道怎么找江希元啊？” “这个。”袁媛缓缓举起了手，“我会。我有他电话号码。” 她打了个电话给江希元，江希元格外的震惊，二话不说赶来了。 因为送医院抢救及时，大姑太性命保下来了，江希元做主，让医生给用了最好的昂贵进口药，按照医生的说法，那就是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偏瘫、语言不清之类的后遗症。 然后江希元展示了一把他们家的家族势力，一个一个电话摇出去，就跟葫芦娃救爷爷似的，一家一家人往医院赶…… 等姑太被转移到特别护理病房的时候，这一边已是挤满了乌央乌央的人。 袁媛可算知道，他们家为什么可以建起那么大规模的姑婆屋了。 恐怖！！ 这些人都围着姑太嘘寒问暖，还有专人接待黎英红。袁媛见没有自己什么事，悄咪咪的把车钥匙往桌子上一放，自己不动声色地出来了。 心头大石落了地，做了件好事，她觉得很满足，决定奖励自己一把。想起医院门口的沙士可乐很好喝，秋老虎高悬的时候，喝一大口冰可乐，打个冒着凉气的嗝儿——美滋滋！ 袁媛想起来就馋涎欲滴，抬脚就要往外面走。 却被江希元叫住：“袁小姐！” 他加紧脚步，跟过来：“真的是多亏了你，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袁媛说：“不客气，这是应该的。再说了，应该去感谢红姐啊。谢我干什么？” 江希元说：“没有你这个女司机，也没办法几时把姑婆送到医院啊。” 袁媛龇牙咧嘴的：“江希元，我咋觉得你在骂我呢……” 江希元：“？？？？” 第110章 想流没流掉的孩子 袁媛说：“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有时候有些词语啊，过几年就不是原来的这个意思了。嘿嘿……你不用客气啦。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就是等姑太醒了之后，跟她美言我几句。让她不要再带着偏见看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她知道，哪怕姑太接了金花席的活儿，其实姑太对她的偏见一直没有消除过。有些闲言闲语早就传到了她的耳中，只是她从不特意辩解。 不特意辩解，不代表她有机会了却不辩解。 毕竟她不是那种人淡如菊百口莫辩的人设！ 江希元说：“那是自然，我一定会帮你说好话的！大家都是同个村子，同个太公的，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对了，你这是要到哪里去？我送你？” 袁媛说：“我回家去。” 江希元说：“那你等等，我去拿个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我自己坐公交车就行！” “那怎么行！你救了姑婆，我们家却让你挤公交回去，我们还要不要再村子里混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油钱事小，面子事大，袁媛也就答应了。 江希元听说她想要喝沙士可乐，还专门跑到医院门口，给她买了一提。先递了一瓶开了瓶盖插好吸管的给她：“你先喝着等我。剩下的带回家里慢慢喝。” 一提沙士可乐有六瓶，够喝一阵子了。 袁媛就答应了，一边喝着沙士可乐，一边站在门口乖乖的等人。 “我不要生孩子啊！这孩子不能要，你怎么就听不懂我说话呢！真是烦死了！！” “晶晶，你听我说！我会好好对你的，求求你，你就生下他吧！” 袁媛一口可乐差点喷出来，骂道：“妈蛋！” 一闪身，转到了柱子后面。过不多久，江裴伟和徐晶晶两个，拉拉扯扯的，出现在门口。江裴伟就差给徐晶晶跪下了，徐晶晶迈着步伐往医院里走，“现在我们都是事业上升期，要不起孩子！” 江裴伟嘶声道：“怎么会要不起？是我养不活你们吗？” 徐晶晶索性站住了，挂满冷笑：“呵，江裴伟，你说的养活是哪门子养活？让我跟你爹妈一起住，伺候你爹妈，带着娃，变成黄脸婆，每个月从你手指缝里头讨点儿生活费。你管这个叫养活？！”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的，江裴伟被当众数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低声道：“不是的。昨晚的事情，我保证不会发生。我妈也是为了我们好……” “为了我们好？意思就是说，把我哄到你家里，中午给我吃冷饭青菜，晚上你回来才大鱼大肉。这种叫做为我们好？？” “还是说，把我自己带过来的进口奶粉医院营养品藏起来，回头给我喝白开水。等你一问就哭哭啼啼说要节省下来过日子，这种是为了我们好？？” “又或者说，是怂恿着你先把我哄着，等我月份大了再一毛钱不花把我娶了。顺手把我手头的客户给抢走，这种是为了我好？？” “说好的彩礼迟迟不给，三转一响影子不见，你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我不知道吗？无非就是想让我月份大了不好打掉，好拿捏我！” 门口为了一堆人，都指指点点的，徐晶晶一锤定音：“你以为人人都是袁媛那样的大冤种？为了爱情冲昏头脑倒贴着要嫁给你？” 突然被cue的袁媛：“……” 真是没想到啊，为自己说话的竟然是上辈子的敌人。 这话她早就想对江裴伟说了，徐晶晶成了她的嘴替。 她可得谢谢嘞。 路人越来越多，一双双眼睛闪着八卦的光芒，而且还分成了两派争论起来，有人站徐晶晶，有人站江裴伟，不过出乎意料，站江裴伟的比较多。 毕竟八十年代大家还是蛮保守的，觉得女人有了孩子就是被男人套牢的观点占了主流。 指指点点中，江裴伟涨红脸甩起威风来：“好！你不爱要就不要！我那么爱你，一直为了你努力奋斗。为了给你花钱，我一个星期陪好几天客户，喝酒喝到胃溃疡。到头来你就是这样对我的，为了你自己，连我们的骨肉都可以不要！你真那么狠心，我们索性分手！我就不信我江裴伟除了你之外，找不到好女人！” 他说话是很有煽动性的，掺上三分真情之后，就越发的震撼到周围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了。 不知道谁，高喊：“说得好！” “好啊！男人老狗，哪里会愁找不到老婆的！” “这么狠心的女人，不娶就算了！” “小伙子，我女儿今年刚好20岁，长得一朵花似的，你愿不愿意来给阿姨当女婿！！” 众人大哗！齐刷刷扭脸看着那菜花头大妈，大妈激动极了，看着江裴伟，两眼直发光。 袁媛：“……6” 江裴伟就跟得胜了似的，扭脸看着徐晶晶，英俊的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微笑：“晶晶，你看，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就跟我回去吧。我们好好聊聊，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众人又做起了空头好人：“对咯。夫妻两个，床头打架床位和，有什么不对的，就好好聊聊嘛。” “孩子都有了，为了孩子，好好过下去就是了。” “我看小伙子长得很周正啊，还是开着车来的！我如果有个这么有本事的女婿，做梦都笑醒咧！” 七嘴八舌地，压力来到了徐晶晶这边，就连袁媛都好奇心被吊得足足的，默默地看着他们。 徐晶晶不愧是徐晶晶，高跟鞋一跺，头一扭——竟然继续往医院里走了进去！！！ “这特么是，铁了心不要孩子啊！那么为什么上辈子又要偷偷摸摸的生下来呢？”袁媛真的觉得很奇怪，脑瓜子一转，回过味来了，“因为上辈子有我这个冤大头帮忙带娃呗。这辈子要徐晶晶自己带娃，她就不乐意了。宁可打掉，也不要生下江津宝。” 不过，如果按照时间线，江津宝也得再过几年才会来。徐晶晶怀孕的时间提前了，也不知道来的还是不是江津宝？ 第111章 影视基地 随着徐晶晶背影消失，江裴伟追都追不上去，且议论风向又变了：“不对啊。小伙子，是不是你做得真的太过分了啊？不然怎么人家铁了心要去打掉孩子？” “当妈的哪儿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打胎又伤身，人家姑娘宁可打掉孩子都不要跟你。你是要反省一下咯！” “小伙子啊，快点回去追人家啦……” 江裴伟被人群围在中间指指点点的，不禁涨红了小白脸，百口莫辩。 袁媛还想要看热闹，江希元回来了，还很聪明地绕到柱子后面找到她：“袁媛，原来你躲这儿来了啊。真聪明，门口那儿好像有人闹事，围了一大堆人。我还怕你会去凑热闹，找不到你。” 袁媛捋了捋头发，笑道：“怎么可能。我又不爱凑那热闹……走吧！” 江希元把袁媛送回村里，董月荷站在家门口，伸长脖子等袁媛呢。袁媛一下车，她就迎上来，问：“姑太怎么样了啊？刚才村子里去了好多人。” 江希元在车子里大声说：“董老师，你放心，姑婆没事了！这次多亏了袁媛！” 董月荷这才放了心，娘俩一起回了屋。 袁媛见面包和曲奇全没了，觉得奇怪，董月荷说是送去了玉洁堂给孩子们吃了垫肚子，袁媛就没有再说什么。董月荷本来还有些惴惴不安，就跟做错事似的，偷瞄袁媛。直到袁媛再三表态没事，她不介意，董月荷才松了口气。 第二天，袁媛起床的时候，看到门口安安静静地放了五十块钱。她傻眼了，拿着钱去找董月荷：“老师，你钱掉了。” 董月荷说：“没掉。昨天那些面包曲奇，用了许多材料去。这是材料钱。” 袁媛哑然失笑，更加要把钱还给董月荷了：“那才吃得了多少钱，用不着用不着。你赶紧收回去！” 董月荷跟她推拉上了：“不能这么说，那不成了拿着你的东西去做好人了么？没有这种混账的道理。” 有时候啊，董月荷就是太较真了，让袁媛哭笑不得。她最后只得把那五十块钱给收了，打定主意回头买成水果大家吃掉。 董月荷却迷上了玩烘焙，接下来的时间里天天琢磨，她又有天赋，水平肉眼可见地一天比一天提高。那句“可以拿去卖”眼见着就要从玩笑变成了真的。 袁媛弄来很多漂亮的包装袋，把曲奇包装好，借车的时候带去江希元的工厂送人，很受欢迎。 下一次再去江希元的工厂时候，大家就带来了自己家里做的腊肉、笋干、菜干、霉豆腐，装了小半车！ 袁媛和董月荷一合计，家里嘴巴少，吃不得这么多东西。索性借花献佛，把这些土特产送去了影视基地。这主意还是董月荷出的，说：“人家离乡别井的，我看他们几乎住在工地上了。那么短时间，活活的多搞了个村子出来，肯定很辛苦。林汉亮是你中学的同学吧，多少有点交情，你去送东西给他，算是个心意。” 她还叹了口气：“那孩子，看着都比刚来那会儿黑瘦多了！” 袁媛见到她母爱不自觉地往外洋溢的模样，抿嘴一笑：“老师，你这是记挂着江胄了？” 董月荷别开脸，只说：“说什么呢……” 没有否认。 袁媛也想起了江胄，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忙碌，没有刻意去想他。但这个人，讨厌得很，总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偷偷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就好像给她下了蛊似的。 她说：“老师，他回去到现在，怎么不写信，也不打电话回家？” 董月荷说：“他在的部队比较特殊……从新兵连下来之后被选拔过去的。然后从那会儿开始，就只有他找我，没有我找他了。不过，写信是可以的。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信而已。” 袁媛心里打了个：这么说，江胄所在的部队，还挺特殊的？！ 戛然而止，两人彼此默契地换了别的话题。 袁媛开着小货车把东西送到基地门口，门岗拦住了她，一口港普：“做咩啊？” 袁媛说：“我找林经理。送东西给他。” 门岗狐疑地看着她，问：“小姐，有没有出入证？” “没有哦。”袁媛没想到这边要求那么严格，正好林汉亮从里面经过，打着招呼说，“不好意思，是找我的。袁媛，进来吧！” 用林汉亮的工作证，袁媛这才顺利地进了基地。 林汉亮上了她车，问：“什么风把你吹来啊？” 袁媛说：“我得了些土特产，都是村民自己晒的。我吃不完，就给你们送来，帮我们消化消化。” 林汉亮说：“那就去食堂交给师傅吧。” 车子开到了食堂，一些当地雇佣的人正在忙着洗菜备菜，大墩子剁得山响，几个白帽子大师傅袖着手，指点学徒干活。袁媛仔细观察细节，又觉得佩服起来了：“所有人都穿着统一的制服，带着口罩，袖套、围裙一尘不染。可见细节抓到十足了，看得我心痒痒的，都想过来打工，学东西。” 林汉亮说：“打工很欢迎，不过就不用做这些勤行的事情了。不如到公司里帮我带明星接项目，让你看看什么叫做钱生钱，什么叫做资本，怎么用看不见的手来搅动风云。” 袁媛骇然，笑道：“你开玩笑呢。我何德何能，要做资本？就算是带明星，现在大陆也没有娱乐圈啊！” 一不留神，说瓢了嘴，林汉亮顿时玩味十足地看着她：“你看看，这话就不是一个普通女人说得出来的。袁媛，都是一个山里的狐狸，就别装什么聊斋了。大陆还没有娱乐圈，香江有啊，我们可是东方好莱坞。” 任凭林汉亮怎么说都好，袁媛是不为所动的。 现在是东方好莱坞，未来的九十年代，更是如日中天，巨星辈出。但同时也是大陆人备受歧视的年代，只要这会儿过去了，等熬出头，都得十几年。 十几年时间，留在国内，一切皆有可能。 第112章 重要的朋友 她假装话从耳边过，停好车子下车，打开车门，送上东西。林汉亮叫来后勤主管，把东西带走。后勤主管为难道：“我们的采购都要经过正规途径的，这些土特产，有没有生产卫生许可证的啊？” 袁媛：“……” 林汉亮说：“袁小姐是我的朋友，不做给大家吃，就放进小厨房。今天给经理食堂加菜。正好。” 后勤主管见他面色不虞，不敢说什么，带人把东西搬下车来，送入库房。 不过最终，不加任何添加剂的肉干菜干，还是凭着自己的味道，征服了这些嘴刁人的舌头。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林汉亮邀请袁媛道：“要不要参观一下我们的基地？” 袁媛也是好奇心起，爽快答应：“好啊！” 就当是长见识了。 林汉亮领着她往基地里走，说：“前几天演员和导演们都来了，很快正式开始开工。他们都是公众人物，所以呢……门岗那边，会谨慎些。你不要介意。” 袁媛很惊讶：“我理解的。你不用主动跟我解释啊？” 林汉亮回头对她笑了笑：“当然要啦。你是我重要的朋友，如果有什么不必要的误会，那就不好了。” “呃。重要的朋友吗？”袁媛有些卡壳，“这话说得，我倒觉得不对。” “怎么不对？” “我觉得，你和你的公司，都是我们的金主爸爸。” 林汉亮笑了：“好现实啊。好吧，金主就金主。我还有事情让你帮忙。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袁媛：“？？什么忙？” 林汉亮却卖了个关子，不说了。先领着袁媛参观这个刚刚搭好的外景基地。黄莺娱乐财大气粗，真的把一条富有民国特色的街道给搭建出来了，就连满洲窗、骑楼，都做得一模一样。几个看样子是建筑专家的人，还在街道上走来走去，抠各种的细节。 基地不大，绕一圈也就是三十分钟，再次回到原位，林汉亮抛出问题：“袁媛，你猜到我有什么东西需要你帮忙了吗？” 袁媛咬着大拇指指甲，沉默不语。 林汉亮微笑：“猜不到？” “想到了一点，不过不确定。”袁媛说，“你是需要软装？” 林汉亮打了个响指：“聪明啊。你看着我们这民国村，就连青砖都养好了青苔，算是可以了。就是缺一些当地特色的摆设，好比说，床上的凉席，门上的门帘，桌子上摆着的笔墨纸砚，脚边用的夜壶。这些东西，能找到合适的不容易。我发愁了好几天了，你刚才送东西来倒是提醒了我……你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袁媛没有急着回答，只是一味沉默，“让我想一想。考虑一下。” 林汉亮压低声音，很诚恳地说：“我知道你是个讲诚信的商人，跟我们合作购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效率低利润也不高……在剧组项目里，时间就是金钱，这件事蛮急的，这一次也是想要请你帮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想想未来三年时间里乡亲们手里的可观分红，袁媛叹了口气，心软了：“你说吧。要怎么做？” 林汉亮说：“很简单，我会让负责这一块的副导演出个单子给你，你按方抓药就行。难点就在于，非常急着要。” 袁媛问：“非常急？急到什么时候？” 林汉亮说：“要不我们先看看单子再说？” 当袁媛在副导演手里，看到一百八十多页的清单时，不禁破口而出：“我靠，这么多东西？？？” 林汉亮笑得眉眼带着讨好，狐狸似的：“老同学，靠你了。预算在后面，你看看，能不能接受？” 预算数字倒是非常让人心动，袁媛垂眸一看，思忖着说，“我是不信天上掉馅饼的，所以……直接说吧，你刚才说的非常急，到底是有多急啊？” 林汉亮嘴角边的笑容淡了下去，眼底光芒透出原本属于他的精明。 他亮出一个巴掌，说：“五天之内，越快越好。” 袁媛歪着脑袋，打量一番，说：“越快越好，是什么意思？” 副导演插嘴道：“加钱咯！” 简单粗暴，袁媛喜欢。 副导演噼里啪啦说开了：“明天就是良辰吉日要开机切乳猪啦！第一场戏还能出外景，等往后开始棚景越来越多的。所以，你提前一天送货，就可以等比例拿到奖金。” 林汉亮点头证实了副导演的话：“没错。比起停工一天的损失，多给点奖金算不得什么。” 这是实话了，袁媛满意了，小嘴勾起，有了笑模样：“那好。我明天就可以给你们凑齐这本册子里的东西。” 副导演和林汉亮愕然，副导演失声怪叫：“唔系讲笑吧？！” 袁媛特别接地气，道：“看在奖金份上，拼了！” 副导演：“……” 林汉亮：“……” 俩大男人竟无言以对。彼此你看我我看你，基里基气地好几个来回，林汉亮说：“那好吧。”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离开之前，袁媛交代道：“记下我的车牌号码，明天我照旧开它来。” …… 袁媛把车子开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钻进车厢后面，开始按方子抓药。商城里的东西应有尽有，那份一百八十多页的清单，需要的品类尽管很多，但需要的数量每一样都很少，袁媛就跟网购似的，手指点点放入购物车，然后一键清空，默契值清掉的同时，小货车车尾箱里满满当当的，全都是小商品。 再来就是清点货物了，这是个水磨活儿，袁媛慢慢干，来来回回清点了三遍，确认无误，外面天也已经黑透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开车直奔影视基地。 快到影视基地之前，她特意扯乱了头发，眼窝子底下也抹得脏脏的，整个人显得凌乱又憔悴。门岗大叔还是昨天那个，认出了她，“靓女，这么早啊？” 袁媛递给他一包烟，说：“赶着来交货，请行个方便。” 门岗大叔没有收她的烟，不过放了她进去，还帮她去叫来了林汉亮。 趁着门岗大叔走开，袁媛就直接把车子开到了场地中央街道前，人下了车，靠在车门上，一脸深沉地抖出一根烟仔糖，叼在嘴里…… 第113章 你能搞到多少？全部。 也就是嘬了两口烟仔糖，提了提神的功夫，林汉亮来了。他穿了一身亮橙色运动装，整个看起来就跟个会移动的大橙子似的，醒目得不得了。袁媛见状，差点把嘴里的烟仔糖喷出来：“噗嗤。” 而林汉亮见到袁媛这个样子，也吓一跳：“袁媛，怎么来那么早？” 袁媛还没来得及说话，他来到她跟前，一脸怜香惜玉温柔笑地发话了：“看看你，眼圈都黑了，好憔悴……我看着都心疼。昨晚肯定一夜没睡吧？是不是搞不定啊？我也知道一天时间太赶了，没事，我帮你周旋……” 他话多，袁媛反而不急着发话了，只不声不响地来到了车尾厢门前，“吭哧”一下，打开了车门。 她力气好大，直接把两扇车门一左一右打开，露出满满当当的一车货。 林汉亮还在说：“再宽限几天也不是不行。这事情我还是能够做主的……什么？！” 他的眼睛瞪大了！！ “这……这是搞到了多少？！” “全部。” 林汉亮眨眨眼睛，又揉揉耳朵，傻呵呵地，重复了一遍：“多少？” 袁媛也重复了一遍：“全部。” 拿出了那本清单，哗啦哗啦地，晃了晃：“不信的话，清点下？” 林汉亮道：“我信！我信！！怎么会不信你呢！！你等着哈！” 他转身朝着剧组办公室跑去了，是真的跑，屁股后面冒着烟尘那种。袁媛又在专心地嘬起了烟仔糖。嘬了几口，还是低血糖，索性拿出一块纯黑巧，放在嘴里咽下。 过一会儿，心不慌手不抖，后背的冷汗也止住了。袁媛舒服多了，伸了个拦腰的功夫，副导演声音响起：“你刚才在吃什么？可以给我看看吗？” 袁媛跟练如来神掌似的，两手高举掌心朝天咧，冷不丁被一吓唬，差点儿闪到了腰！哼哼哈嘿地调整了好几个姿势，才在副导演迷惑凝视下站稳了身子，袁媛讪讪地笑：“没什么。低血糖，吃点儿纯巧。” 看了她递过去的纯黑巧，副导演激动了，说：“你，你还有没有？还有多少？我全要了！” 这玩意儿是从商城里兑换出来，看家用的，哪儿提得上有多少啊。袁媛也不好回答，就把自己裤兜里的一小板拿出来，说：“家里也就只有一盒了。是朋友送我的，没有多啦。你们要这个干嘛？” 副导演说：“不是我！是剧组里的女演员们，你不知道，她们为了上镜，是不能吃饭吃主食的。但拍戏又需要体力，这种无糖又能够快速补充体力的纯黑巧，就是剧组里必备的。没想到大陆没有，我们从香江带来的，又没有多少！正好你有……不就打瞌睡有人送枕头咯！” 袁媛就笑了：“原来是这样。我这边还有一盒，都送你了。多的也没有，不过我可以介绍你个好去处，镇上有华侨大厦，都属于华侨集团的，差不多的进口食品应该都有。需求量大的话，还可以订购。你有需要可以直接过去，那边采购部经理姓刘，是我的朋友。我回头把他的名片拿给你。” 副导演果然很高兴，一叠连声道：“谢谢，谢谢袁小姐，真的是在家靠家人，出门靠朋友，多亏了有你这个朋友啊！” 袁媛说：“别客气。先做事吧，清点一下车上的货物，看看够不够数？” 副导演忙道：“对对对。赶紧干活！” 其实，无论是林汉亮也好，副导演也好，都是不相信袁媛一夜之间是真的集齐了清单上的货物。他们都认为，顶了天了也就找到一大半，那已经是解决大问题了！别的东西，可以边拍摄边慢慢补充。 这车零碎杂货，足足清点了快一个小时。 当负责盘点的助理，在清单上划拉下最后一道红杠杠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惊呆了不到半秒钟，又欢呼起来：“齐了齐了！” “都收集齐了！！” “场务！道具！！干活啊！！” “灯光！灯光是不是还要这种转换器，快拿去！！” 就跟遇上开仓赈粮的饥民似的，剧组里的人闻风出动，一哄而上，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袁媛这个正主倒是被挤到一边去，傻眼了。胳膊上一热，她被林汉亮拽着臂弯拖离了货车，“到旁边来，小心挤着你了。” 袁媛后退几步，正好在一个院子门口屋檐底下站好，檐顶遮盖了阳光，觉得阴凉了不少。她扭脸对林汉亮笑了笑：“谢谢。” 眉花眼笑的副导演，嗖一箭步冲上来，“袁小姐，真的是谢谢你！帮了我们的大忙！” 他双手握着袁媛的手，拼命上下摇晃，后脑勺都要乐开花。副导演激动的样子，让袁媛哭笑不得，“先别激动呀，导演，你看看这些东西能收货不？缺点啥需要补充的，我麻溜利索的去安排上！” 副导演激动了一轮，叫来两个助理，“你们点好了没，都能用吧？” 助理说：“可以用的，接下来就是各自领用了。需要一些时间，不过您放心，耽误不了开工的吉时！” 副导演说：“好！你们先去忙！” 挥挥手打发走了助理，副导演对袁媛又是一朵花似的笑：“袁小姐，真的是帮了我们大忙！” 袁媛都要被夸得不好意思了，说：“别这样客气……我是很实在的啦，不是有奖金嘛……就是为了奖金……” “没问题！”副导演大手一挥，“走，我亲自带你去领钱！对了对了，一会儿中午12点钟是我们的开机仪式，袁小姐有没有兴趣留下来看看，吃个乳猪再走？” 袁媛说：“愿意是愿意的。不过，开工乳猪，我可以吃么？” 娱乐圈里，玄学讲究还挺多的。 什么女人不能坐镜头箱啊，什么择日开工啊，什么开夜戏之前要先杀公鸡洒狗血啊。花花绿绿一大堆，袁媛想起就挺心烦的。 副导演说：“叫我姚利云就好！说起来不怕你笑话，剧组里的道具难题卡了好久了。谁知道袁小姐你一来，就圆满解决！你这是旺我们剧组啊，你愿意来参加，吃我们的乳猪，相当于给我们的新戏加持。我求之不得咧！你如果答应的话，我立刻去跟我们导演说！” 第114章 人仔和港纸 袁媛这才明白，啼笑皆非，说：“好啊。那当然没问题！” 能白吃白喝，她不答应才有毛病！ 到了财务，涂着指甲油带着玳瑁眼镜的财务小姐见到了姚导，笑眯眯地说：“姚导啊，外面好热闹哦。听说道具组搞定了世纪难题？” 世纪难题？倒也没那么夸张……袁媛心里想。 姚利云喜滋滋地说：“是啊！你收风真快，来，结账啦！记得用人仔啊！不能用港纸！” 财务小姐咯咯笑：“准备好啦，按照汇率算好了。给支票？还是现金？” 姚利云转脸问袁媛：“袁小姐，你要支票还是现金？我比较建议支票，现金，太扎眼了！” 袁媛说：“那就支票。我知道怎么兑换的。这里是我的进货单子。” 她递上自己手写的收据，章子用的还是她和文兰新创办的那皮包贸易公司。财务小姐顿时脸色难看：“靓女，手写收据，我们这边很难做账啊……” 她这般拧巴，早在袁媛意料之中，袁媛笑吟吟看了一眼姚利云，说：“姚导……这……如果货不合用，那就算了。” 姚利云顿时急了，帮着袁媛说话：“穷乡僻壤，是这样的了！阿may，你就别鸡蛋里面挑骨头了。都是剧组里急用的东西，今天开机了，误了吉时，你我都担当不起！” 果然还是姚利云说话管用，财务小姐也没说什么了，埋头做支票，“今天的汇率是1.27：1,七万八千元的港币，折合人仔九万九千零六十。” 姚利云说：“提前了四天，每天七百八十奖金。记得算上。” 财务小姐说：“加上奖金二千三百四十，一共……十万零一百四。哇，靓女，你发达啦。” 她把支票递给袁媛，满眼羡慕。他们这些一般剧组工作人员，每个月也就是几千块工资而已——就这，还是跟了香江的薪酬水平才有的！那些原地雇的工作人员，收入越发低了！ 袁媛笑道：“一笔过，算是横财。横财就手啊。” 她谦逊而不卑微，不自觉的，让人喜欢。 姚利云带着她离开财务室，不禁跟她打起了商量：“袁小姐，我看你在本地吃得开，很有办法的样子。有没有兴趣跟我们长期合作啊？” 且不急着先答应，袁媛反问：“怎么合作？” 姚利云说：“我们剧组开了这个头，往后从香江、濠江两个地方来内地拍戏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类似今天这样采购包销的项目绝对少不了。不如你我合伙，做个赚过渡船钱的人。” 袁媛迷惑：“什么意思？” “老妖，让我来解释吧。”林汉亮不知什么时候，从另一边走了过来，“你听说过淘金者的故事吗？” 必须听过，可必须装没听过啊。 这会儿她的人设是乡村无知少女呢！ 袁媛眨着可爱的眼睛，满脸清澈愚蠢。 林汉亮果然满意，开始打开话匣子：“是米国那边传过来的故事，在几百年前，米国正是往西边扩展的年代。传说在大峡谷底下，藏着金矿，于是无数人涌向那边淘金。通往大峡谷的必经之路，是一条河，有个聪明人看到大家都在为了渡河发愁，他灵机一动，带着伙伴原地驻扎起来，专门做起了渡河的生意。” “过一河收人十块钱，就这样，十年过去了。淘金的人十死无生，反而是这个聪明人，赚得盘满钵满。成了大富翁。”林汉亮娓娓道来，悦耳动听地讲完了故事，大有深意地看着袁媛，“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这个聪明人。这个市场很好做。” 仍旧是没有急着答应，袁媛垂下眼眸，走路。看着她休休闲闲地踢着路上的石子，姚利云沉不住气，说：“袁小姐，你表个态呢。我们有这个计划好久了，一直没有合适的内陆的合伙人人选。现在上天让我们遇到了你，也是缘分。” 袁媛抬起头，看着他，澄澈的眸子一闪一闪的：“你们是打算人还在剧组里呢，还是说脱身出来做？” 林汉亮说：“我们还得继续在剧组里的。不然的话，怎么拉业务？” 袁媛说：“然后，公司呢？” 林汉亮说：“公司挂我们三个的名字，做合资企业。可以减免很多税款。还有地方优待。” 袁媛又问：“那，钱呢？” 姚利云说：“钱你不用担心，注册资金什么的，都是我们的。你就是渠道和技术入股就好。” 渠道和技术入股？如果袁媛是一般的小姑娘，就真相信了。不不，她到不是认为姚利云和林汉亮存心坑她，她绝对相信现阶段他们是真的需要她的。但是，技术入股也是被踢出局最快的那一波，这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她大脑飞快分析着跟林汉亮合作的利弊，一时没言语。 “铛铛铛——”敲起了锣鼓，两个师傅一起合力，挑着个大烧猪过来了。 “准备开机仪式咯——” 整个基地里的人都躁动起来，朝着“村”口大榕树集合。袁媛飞快地对林汉亮说：“我们可以合作，不过，我已经有一个公司了，我们可以合作，但不是合股。这玩法你看怎么样？你答应，我们就接着往下聊，你不答应，这事儿就算了，我们还是朋友。日后你们来拍戏什么的，需要用得上我来帮忙的，我还是义不容辞。” 林汉亮呆了一呆，“袁媛，你什么意思？拒绝我？” 袁媛说：“不是拒绝，是平等合作。” 林汉亮没想到，她主意那么大，劝说：“我不知道你们开的什么公司啊。但合资不是更好？袁媛，你别冲动，别做傻事。” 袁媛扬了扬眉毛：“我不傻。你考虑一下，想和我合作，这是唯一的一条路。” “你……”林汉亮很为难，可那边有人大声喊他名字了，那人众星捧月似的，一看就是剧组里举足轻重的人物。林汉亮就告了罪，“我先过去。这件事，我们以后从长计议。” 他们一起过去了，另有专门负责接待客人的助理带着袁媛，来到了开机仪式现场。 第115章 向编制又近了一步 好多明星！ 这是袁媛第一反应！ 他们都做了戏里的装造，一个个又瘦又小，纸片人似的，浑然没有镜头里光彩照人的模样。但，仔细一看，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长得很讲究。带着袁媛的小助理一开始还有点紧张，怕袁媛没见过世面，拦住那些明星要合照要签名什么的，丢脸。 结果发现袁媛极其淡定，不光没有扑上去要签名要合照，甚至眉毛都没有动一下。除了台柱子汪荃在她身边走过，她稍稍流露出一点儿波澜之外，整个人就跟老井似的动都不动一下，不禁惊讶了：“小姐。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你不认识这些明星吗？这个可是大阿姐，港督都很喜欢她的！” 袁媛微笑道：“我认识啊！谁不认识阿姐！我婆婆还特别喜欢她的《万水千山总是情》《京华春梦》呢！我也很激动啊！” 小助理一下子又紧张了：“啊这……” “不用这样紧张。”袁媛笑眯眯地瞥了她一眼，说，“我开心，可我也懂分寸！我在这儿就是个客人，长长见识就好了！” 小助理眨眨眼睛，笑了：“原来是这样。” 她肉眼可见地，对袁媛客气恭谨起来，一边给袁媛端来润嗓子解渴的罗汉果茶，一边拿出纸巾给她擦汗扇风，跟那边的生活助理伺候明星一般上心。 吉时马上到了，硕大的香炉上，点上了手臂一般粗的大香，还有婴儿小腿一般大小的大红蜡烛。那头烧金猪四仰八叉的放在大盘上，穿着经师袍的师父带着裱文，已就位。 摇着法器，高声吟唱写好的裱文。 在场雅雀不闻，所有人都虔诚非常。袁媛站在主嘉宾的位置上，也被这充满仪式感的一幕给感染了，心脏不由自主地跟着跳得越来越快。 最后导演带着主演们，一起切金猪，鞭炮响了，片场上一片欢腾。 “开工大吉！” “票房长红！” “黄莺出谷！” “所向无敌！” 袁媛不禁莞尔：“还真押韵！” 开机仪式结束之后，金猪被食堂师傅大卸八块，今晚加菜。袁媛急着要回家，就去找林汉亮告辞，林汉亮惊讶道：“你不留下来玩玩啊？今晚还有金猪吃啊。” 袁媛摇了摇头：“不用了。” 林汉亮和姚利云都没有再提起那件事，她自然也就认为他们没办法接受自己的条件。做生意讲究的是个两厢情愿，她也就不再过问了。 回到家里，把货车加满油，还给了江希元。这件事就被放了下来。董月荷只以为袁媛又去送了一次货，也没有多过问什么，更没有问她收入了多少。倒是让袁媛没法分享刚刚入账十万的喜悦，挺没趣的。 她把支票放进商城里，这样就彻底安全了。 打算过几天有空了，再去银行兑掉。 …… 日子一晃，她们刻意低调着，终于成功地度过了公示期。等来了体检通知。 这天晚上，娘儿俩庆祝了一晚。 “体检了！体检了！！”董月荷喜极而泣，“我真的没想到，我董月荷这辈子还能转公办老师，而且还是中心小学！！” 袁媛也很激动，握着董月荷的双手，手心里的汗濡湿滑溜：“老师，我就说你一定可以的！” 董月荷捂着心口，闭上眼睛：“多亏了你……” “老师，你又来了！” “我是说真的。” “可是，就我自己知道的，所有你教过的学生，都很喜欢你。好老师是不能离开讲台的。”袁媛说，“老师。是中心小学的学生有幸。” 为了防止作弊，公办教师的体检也是集中一起的，时间就定在第三天上午，指定的医院是县医院。 袁媛和董月荷商量好了，这次就不挤公交了，她开车送董月荷去，顺便再去送一批货。 现在的汽油好便宜，习惯了破烂的马路路况之外，开车就方便多了。 董月荷答应了，并且仍旧听袁媛的，保持低调，没有跟村子里的任何人说自己即将要上岸的事情。 第二天一天，董月荷都在家里按时吃饭，早早上床睡觉，要保证一个最好的体检结果。 这也是袁媛要求的，她知道董月荷年纪大了，身体指标容易出这个那个的毛病，一不小心，就会被人用莫须有的借口给刷掉了。文兰的关系在一件事上只能用一次，上次已经用掉，这次就只能靠自己小心。 还好，董月荷平时不抽烟不喝酒，饮食也健康，还早睡早起生活规律，袁媛相信，体检一定会顺利通过的。 下午，她去借车。 三天两头来借车，跟江希元也混熟了，江希元见到她就笑得眉眼弯弯的：“女强人，天天用车，要不然把我的车买下来得了？” 袁媛笑道：“也行啊。我买下来，不用的时候借给你。还放你这儿。” 江希元啧啧道：“这嘴皮子。太厉害了。我说不过你，拿去拿去。” 他把车钥匙丢给袁媛，袁媛道了谢，掉头就走。 看到袁媛把车子开到村口，接了董月荷上车，那车技越发圆转自如，娴熟无比。村口开会的三姑六婆们啧啧称羡，“袁媛啊，好厉害，后生女，会开车，十里八乡你是这个啦。” 对着一个个比起来的大拇哥，袁媛没有丝毫嘚瑟，还很冷静：“谢谢各位了哈，不过今天我们有正经事，没空帮大家带东西了。出去耍更不行。下次先啦！” 三姑六婆们被拆穿，一阵阵讪笑。 空气中充满了快活。 袁媛开了车就走，还把音乐放很大，放的还是她自己录的时代曲，百变天后梅芳那沙哑磁性的女中音在低质量车载音响里放出来，嘶嘶沙沙的很难听，袁媛也不在意，要的就是氛围感。 董月荷被她感染了，一路上笑容没有停过。 开到半路，突然说：“袁媛，我看到那边有代办驾照。你要不要搞一个？整天这么开车来回，有个驾照好点。” 这个关键问题，袁媛一直没有主动提及，也不知道董月荷怎么知道的。 她无奈道：“老师，我会去考的。这些路边店不靠谱，说不定是办假证的呢。千万别乱信！” 董月荷才不吱声了。 第116章 坑不了她就去坑别人 袁媛知道老师一辈子循规蹈矩，之前江胄叛逆，总是打架，已经把董月荷的心性给磨得很敏感。现在自己也不听话，董月荷难免挫败感。就换了话题，要转移董月荷的注意力：“老师，等会儿体检过后，你有什么地方想去吗？难得进城一趟，我带你逛逛？” 董月荷说：“我想去书店，买点参考书。” “没问题！” 说话间，到了县医院。 十几个拟录取的人，都已经等在门口了。原来除了中心小学之外，还有另外两所小学拟录取的新老师也都一起体检，大家统一由教育局的办事员带领。这些人里，中心小学拟录取的胖女孩和陈阳阳，俨然成了大家羡慕的对象。 看到董月荷从车上下来，原本围着胖女孩和陈阳阳一下子转脸看过来。 “就是她吗？那个老的。” “那个老阿姨，考了第一。之前是个代课的。” “人家家里环境挺好啊，还有私家车。” 陈阳阳脸臭臭地看着董月荷，倒是那个胖女孩主动上来了：“阿姨好。以后我们就是新同事咯。我叫庞欣欣。” 董月荷友好地跟庞欣欣握了握手，算是认识了。 教育局的办事员拿了一叠体检表过来，说：“请大家跟我来哈。除了尿检，全程都要跟着我。” 董月荷对袁媛摆了摆手，跟一群年纪可以做她女儿的年轻人，跟着办事员进了体检科。 又剩下自己一个人自由活动，袁媛踌躇着，要不要去把支票给兑了。 真是冤家路窄，一抬头，特么的又见到江裴伟和徐晶晶了。江裴伟走在徐晶晶外侧，肩膀上挂着徐晶晶的包包，一脸小心翼翼又欣喜的模样。这表情，袁媛很熟悉，是初为人父的喜悦。 这么说，江津宝是要出生了？ 谁知道江裴伟一开口说话，就把她的三观给震碎了。江裴伟对徐晶晶说：“晶晶，一会儿我要去相亲，不能送你回去了。你自己回去可以吗？我安排个司机送你。” 袁媛傻眼：之前不都把彩礼说好了吗？一转眼，又不结婚了？？江裴伟还得去相亲？被自己男人当面这样说，徐晶晶也是强悍，一脸淡定：“可以的，你放心好了。” 也没顾及周围人来人往的，江裴伟伸手摸了摸徐晶晶小腹，眼底里全是深情：“晶晶，你别吃醋。妈不是不舍得你开的价钱，实在是现在家里困难，出不了你要的条件。我这是为了给我们的孩子找个合适的名义上的妈罢了。我的心里，你的地位无人能比。” 顿了一顿，道：“等过两年我有钱了，就离婚娶你。” 徐晶晶满脸矜持地略一点头：“我知道的，记得哦，跟我们商量好的一样。除了新婚夜，别的时候都不许碰她。还有我们的约法三章……” 江裴伟说：“我当然记得。” 他扳着手指头数起来：“第一条，家用费用我全包；第二条，逢年过节要陪你……” 袁媛低声道：“第三条，你说你怎样就怎样，一切大小全听你。” 不远处，江裴伟说：“……第三条，你说怎样就怎样，一切大小全听你。” 袁媛冷笑，这个约法三章，是后来东窗事发的时候，徐晶晶舞到她面前，跟她一字一句说的。那时候她已积劳成疾，被气得当场吐血，休克了过去。这几句话，也深深地烙进了她的脑海中。 徐晶晶眼底闪过一丝满意，回过身，小手蛇一般缠上江裴伟脖子，对着他脸轻轻吹了口气：“你对我真好。” 俩人黏糊了一会儿，这才分开。 袁媛犹豫了一下，跟上了江裴伟。 事情没遇上就没遇上，要真遇上了，这事她不能不管！！ 她不能让另一个姑娘重蹈覆辙！ 江裴伟还蛮会约地方，把相亲的地点约在了新开的一家茶餐厅。茶餐厅里，所有东西都是新的，模仿着港片里的流行风格低配版，白绿格子的桌布上，摆着雪白的瓷器，每个桌子上还配了一支假玫瑰花，情调十足。 刚过了早市，没有到饭店，青黄不接的时间，正好省了吃饭钱。适合相亲。 袁媛看到江裴伟走进了茶餐厅，自己过了一会儿才跟过去，在角落里坐下，要了一杯咖啡慢慢喝着，冷眼旁观。 另一边，相亲正在顺利进行。 坐在江裴伟对面的，是个长得很秀气的姑娘，年纪和袁媛差不多大小，两条麻花辫子又黑又亮，一直垂落到胸前。姑娘垂着眼睛，嘴角含笑，盯着面前已经没有丝毫热气的红茶，手边放着江裴伟作为见面礼的一块女式手表，听江裴伟说话：“如果你不喜欢和父母一起住，我可以买一栋街边屋，我们分开住。不过我的工作比较忙，经常要出差。我怕你介意，所以先摊开来说。你考虑清楚，千万不要勉强。” 姑娘轻声说：“你的情况……我来之前，妈妈也说过一点。我爸爸也是最先下海的那一批人，我知道这里面多辛苦的。没关系，我能理解。” 江裴伟大喜，扬起一张笑脸来，配上他俊俏帅气的五官，在明净的阳光里熠熠生辉，显得尤其干净。姑娘抬起头，眼睛移不开了，小嘴微微张开。 江裴伟说：“来，试试这块手表，看看合适不？” 他主动拿起那块女式手表，一手执起了姑娘的手腕，温柔无比地准备给姑娘戴上去。姑娘只是微微挣扎了一下，就没有动了。 袁媛心里大急，“妈卖批的，这江裴伟泡妞，简直就是老母猪带胸罩，一套接这一套，一般小姑娘谁顶得住啊！那小姑娘准保要沦陷了，我现在要是冒冒失失闯出去，恐怕不光不能提醒到她，还得平白落人怨恨。” 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呼呼的，脑门子都觉得灼热起来。可是这会儿茶餐厅里人已经开始多了，如果大吵大闹，只会让事情变糟。 正着急呢，窗外骤然一亮，一个穿着荧光执勤背心的交警路过……袁媛也是眼前一亮：“有了！！” 第117章 只管生不管养的外室 她来到了户外，那年月还没有收费停车场，车位也不讲究，车子乱停乱放的。大概为了显摆，江裴伟的二手桑塔纳就那么随意地停在茶餐厅门口显眼处。 袁媛蹲下来，掏出工具，毫不客气地扎进了车轮胎里……直到肉眼可见车身矮了半截下去，又如此这般一番，这才收起家伙什，回到原位。 就在她走后不久，交警又回来了，看到了桑塔纳的异样，走了进来：“门口的桑塔纳是谁的？” 茶餐厅里的食客注视中，江裴伟举起手：“是我的，怎么啦？” 交警说：“你那车胎漏气了，你快出来看看吧。该找拖车找拖车，别堵在路中间哈！” 一听说车子有问题，姑娘着急地说：“你快去看看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推了江裴伟一把，手腕上的女士手表闪闪发亮的。江裴伟就走出门去了，那姑娘犹豫了一下，主动结账之后也跟了上去。 看到斜斜地矮了半截的车子，江裴伟看了半天，懊恼道：“车胎漏气了！你等一下，我进店里借个电话叫拖车。” 姑娘点点头，同意了。江裴伟进了店里借电话打，一张纸滑落到姑娘脚边。 姑娘捡起来一看，脸色大变！！ “这……这……” 她突然转身，对着墙角说：“你出来！我看到你了！” 袁媛从墙角里走出来，说：“好聪明。不愧是园林场大王的独生女。” 姑娘冷着脸，把徐晶晶的孕检单子往袁媛脸上一甩，说：“这份东西，是你放进车里的吧？你说，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你和江裴伟是什么关系，要破坏我们的好事？！” 连珠炮般的发问，倒是早就在袁媛意料之中！ 直到激动的姑娘停了下来，她才说：“我是他的前妻，怀孕那个是他的相好。你好端端一个女孩子，还要掺和进来吗？” 姑娘就跟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 “袁媛！怎么又是你！！” 江裴伟色厉内荏的怒吼响起，袁媛抬眼一看，好家伙！从来没有见过他跑那样快！！ 带着风般停在她面前，江裴伟一眼看到姑娘手里的孕检单，劈手夺了过去，三下五除二撕得粉碎！！ “小婉！那都是假的！！” 袁媛拿出了一大叠，笑眯眯地说：“我复印了这么多，你撕，撕得完吗？” 江裴伟瞠目欲裂：“袁媛，你怎么总是来破坏我的好事！！” 袁媛也是拔高声音：“我这是做好事！你这个再婚回锅下头男，仗着自己有两个臭钱了，就好意思找个黄花大闺女！” “祸祸人家闺女也就算了，外头还藏了一个怀孕的！你特么是癞蛤蟆爬牡丹花，长得丑想得美呢！” 小婉姑娘脸色“刷”的变了，巨难看！转脸看向江裴伟：“她说她是你的前妻，是真的吗？！” 袁媛说：“别提了，嫁个人简直把自己嫁成了人生污点！还好这厮听他老母亲的话，要给我立威，没有碰我！不然我可就亏大了！” 小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你结婚了还不碰人姑娘？！你想啥？那外面那个怀孕的呢？” 江裴伟被逼问得步步后退，脑门子上冒出一颗颗黄豆大的汗珠。 袁媛冷笑：“外面那个怀孕的，是个属杜鹃的！管生不管养！姑娘，我刚在医院里撞破了他们，听到他们商量，跟你结婚之后，就想办法让你生不出孩子，把孩子抱回来给你养，让你当大冤种！” 小婉大骇：“什么？！” 事情过于离谱，实在不像编的！ 周围凑过来看热闹的人也炸了锅，纷纷被袁媛这番话震裂了三观！ “我没有听错吧？让外面的女人生孩子抱回来给原配养？” “我觉得太离谱了，一般人编不出来，所以这话我相信是真的。” “这男人谁啊？还有私家车，肯定很有钱啊！” “我认得他啊，不就是商业街上开公司的江裴伟，人家可有本事了，跟着香江老板，几个月就发达了。没想到背后这样龌龊啊！” 江裴伟想跑，被人墙自发地拦回去了。这事儿过于毁三观，一般人都看不过眼，“回去，回去，跟人家姑娘交代清楚了！” “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想要上车，车子轮胎被袁媛事先放了气，跑不动了。 江裴伟急了，狗急跳墙起来，直着嗓子嚷嚷：“假的！都是假的！这女人就是见不得我好！” 小婉陷入了沉思中，扭脸对袁媛说：“姐妹，我不是不想相信你。不过你说得真是太离谱了，很难叫人信啊。他这么好，有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也是有的。” 江裴伟顿时咧开嘴就笑：“啊对对对，就是这样！这女人当初倒贴嫁给我，后来离了婚，对我因爱成恨！就是这么个情况！” 一盆污水，就这么不出意料地往回泼。 众吃瓜群众狐疑的眼神，又落在了袁媛身上。 江裴伟嘚瑟了，直接怼到袁媛面前，语气很冲：“听到没有！人家选择相信我！你还不快滚？！” 袁媛看向小婉：“你真的选择相信他？” 小婉说：“他确实年轻有为，你看看这辆车。整个江屯镇，有几个人有私家车？怕是不超过二十辆。” “……没错。你说得有道理。”袁媛点点头，“意思就是，你愿意忍下这口气了？” 小婉没有说话，态度犹犹豫豫的。 “不急。你听完这录音，然后就随便你自己决定了。我就当日行一善咯。” 袁媛拿出录音笔，开始播放。江裴伟和徐晶晶的对话，一句一句地清晰播出来： “晶晶，你别吃醋。我这是为了给我们的孩子找个合适的名义上的妈罢了。我的心里，你的地位无人能比。” “记得哦，跟我们商量好的一样。除了新婚夜，别的时候都不许碰她。还有我们的约法三章” “我当然记得。” “第一条，家用费用我全包；第二条，逢年过节要陪你；第三条，你说你怎样就怎样，一切大小全听你。” 从录音刚播出第一句开始，小婉那脸就难看透了，身子摇摇欲坠的。 第118章 小姑娘讲义气 录音还在继续播： “你怎么还给她准备了见面礼啊？你很重视这次相亲嘛！” “傻瓜，你乱吃什么干醋。你就没有认出来吗？这块手表，是前两天买给你那包包的赠品，不值几个钱的。正好拿去哄哄她。不然以后怎么甘心嫁给我，帮我带我们的娃？” “哼，这还差不多。对了，医生那边我打好招呼了。记得婚检一定要来这儿做，一做一个女方不孕不育！” 小婉听到这里，再也没忍住，原地蹦起来，抬手给了江裴伟一个耳刮子：“贱男！” 人群也炸了！！ 刚刚才粘合起来的三观，再次碎裂一地！！ 粘不回来那种！！ 江裴伟捂着脸，满脸涨成猪肝色，主打一个无言以对。人群分开，一对中年夫妇怒气冲冲地冲过来，男的那个直奔江裴伟，抡起巴掌就一耳光：“你个口花花的死靓仔！敢骗我女儿！老子打死你！！” 那男的穿了个白衬衫西装裤，斯斯文文一脸干部相，这会儿气得脸上五官直扭曲。江裴伟被他一巴掌打得跌坐在地上，男的冲上去一顿踢，“敢骗我！敢骗我！！敢欺负我女儿！” 他气势就跟猛虎下山似的，周围没有人敢阻拦。那中年女人则一把抱住小婉，正好让小婉软倒在自己怀里，“女啊，女，爸妈都看到了，不相亲，我们不相亲了！” 小婉窝在母亲怀里，嚎啕大哭：“妈！！让我出国留学吧！我不嫁人了！妈！！” “都是听了你们的，我才回来相亲，结果一相相到个烂灯盏！” 中年女人一脸心疼：“好好好，你说什么都依你。我们再不相亲了！” 另一边，众多路人，终于把狂怒的男人从江裴伟身旁拉开。江裴伟死狗似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 不知道谁报了警，来的人正是皮龙。 他看了一眼乱糟糟的现场，抬眼看到一脸无辜地站在旁边袁媛，就走过来了解情况：“袁媛，这是怎么回事？地上躺着的那个，不是你前夫吗？” 小婉在旁边听了，又哭起来：“哇——原来你说的都是真的！” 袁媛无奈道：“当然是真的，我跟你又不认识，闲着没事干跑过来骗你干什么！” 皮龙拿出笔记本，低头飞快划拉：“来，说吧。如实交代，发生什么事了？谁是当事人？” 小婉飞快地说：“阿sir！我来说，我是当事人，我叫袁婉怡，今年19岁，刚中专毕业！被家里安排了和江裴伟相亲，谁知道这个男人在外面已经有了个怀孕的相好，是存心骗我，让我去帮他养孩子的！我气不过，就打了他！我爸爸知道了，更加生气，就没忍住，揍了他一顿！” 一个字没有提袁媛，倒是叫袁媛暗暗吃惊，“小姑娘有义气，给我免了麻烦”，这么想着，忍不住偷偷看了袁婉怡一眼。 皮龙皱眉，还没说话，小婉爸爸举着双手高喊：“阿sir，我认错！打人是我不对！但这个男人存心诈骗，要骗我女儿结婚！我这也是气昏了头啊！！周围这些街坊，都是我的人证！！” 那会儿的人都还很淳朴，也很热心，当场就举起密密麻麻一片巴掌，纷纷嚷着：“我愿意作证！” “我也愿意！” “算上我！岂有此理，这男的太离谱了，简直坏了我们江屯镇男人的名声！” 皮龙见状，连连抬手虚按：“别激动！都别激动！” 他点了四五个人出来，跟着别的兄弟去做笔录。自己则来到江裴伟跟前，蹲下：“能站起来吗？” 江裴伟奄奄一息地瘫软着，气若游丝道：“阿……阿蛇……他……他蓄意……蓄意谋杀……我……我……啊……” 声音模模糊糊，有气无力的，真就好像下一秒钟原地蹬腿。 皮龙说：“你振作点。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啊？” 那中年男人也有点慌：“阿sir，我没有下重手啊！我学过医的，保证只是打痛他而已，全都是轻伤来的！” 皮龙：“……” 鉴于那中年男人也是有钱有势的，皮龙难做了，捏起了对讲机开始摇人。 江裴伟则耷拉下了脑袋，嘴角边淅淅沥沥的，沁出血迹来。 小婉被吓到了，把脸埋到妈妈怀里，害怕道：“妈，他，他是不是要死了？这么坏的人，怎么就那么容易就被打死了呢？” 大家看着中年男人，就有些嗔怪。 中年男人懊恼道：“不对啊！不应该啊！！” 趁着没有人注意，袁媛绕开了大家，从背后来到江裴伟身边。飞快地从商城里兑换了一根银针，狠狠一扎！！ 江裴伟“哎哟”，杀猪似的高喊起来，原地蹦起两三尺高！ 所有人都惊呆了！！ 霹雳舞一般手脚并用蹦跶了好几个套路，落在地上，抱着膝盖，江裴伟这才结束了自己的表演！！ 袁媛收起了牛毛细针，背着手，笑嘻嘻地对眼珠子都差点儿脱离的皮龙道：“这不是很精神嘛。一点儿事都没有！” 皮龙张大嘴巴，手里一用劲，对讲机摁灭了。江裴伟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个不休，看着皮龙，讨好地笑：“龙sir，开个玩笑。不过这人下手重，刚才真的好卵痛啊！” 皮龙忍住了亲自动手揍江裴伟两拳的冲动，手指关节拧得咔咔响，皮笑肉不笑道：“呵，这么爱开玩笑？那就留着回派出所开吧！把他带走！！” 小婉和她的父母也要跟回去协助调查，擦肩而过的时候，小婉对袁媛说：“姐，刚才那个录音，你能给我吗？” 这支录音笔是商城来的，放这个时代也是极罕有的尖货了……袁媛有些为难。 小婉看出来了，就说：“算了，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小姐姐，谢谢你。” 袁媛把徐晶晶的孕检报告复印单递给她，说：“没事，我是这个机器精密昂贵，不好给你。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录音我会转录到录音带上，交给你的。这个你也拿着，应该也有用。” 接过了孕检报告单，小婉苍白的小脸才算有了一丝血色，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好。我叫袁婉怡，现在在商业街3号的百货公司当会计。我平时就住那儿，如果你找不到我，就到袁家村西约3号找我。” 袁媛微微一顿，袁家村？不就是自己老家吗？ 第119章 百货商店 等她回过神来，小婉已经拿着孕检报告单走远了。 …… 袁媛回到医院，正好体检结束，一切正常。大家回去等通知就好了。 董月荷很开心，袁媛更加是放下了心头大石，笑吟吟地挽着董月荷胳膊，说：“走，我们买买买去！” 董月荷说：“袁媛，什么叫买买买？” 袁媛：“就是买东西呗。” 董月荷就笑：“你们这些八十年代的新人类啊，老师老了，总赶不上你们的时髦。” 袁媛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打了个马虎眼胡混过去。 先去了新华书店买了董月荷需要的书，还有一些比较少的品类，还得订货。董月荷是教语文的，认真地研究过中心小学的教学标准，和乡村小学领先很多，具体就是古诗文学得不少。所以她给自己立下了非常高的标杆：在正式入职之前，不光要赶上中心小学一般老师的水平，而且还要在一年之内拿下自考本科！ 这两种门类的参考书，都可贵可贵了。没关系，反正袁媛财大气粗，一个字：买！ 买了差不多两米高的书，幸亏自己开车，直接放在车尾箱就好。 新华书店的店员见状忍不住问：“你们是不是帮村子里的乡亲们带货？” 袁媛也没多想，脱口而出：“带货？不，我们不带货。” 店员没说什么，只“哦”了一声。直到董月荷一句：“袁媛，你说的带货跟他说的好像不是同一个带货？” 袁媛眨眨眼睛，才醒悟过来，忍不住：“噗——” 属实不是同一个带货！ “不管是那种带货，反正都不是帮人带货。我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嘻嘻嘻。”袁媛快乐地开着汽车，带着董月荷去百货公司，“走，买几身好衣服去！” 江屯镇上除了华侨大厦，就只有一间百货公司，剩下的都是居民自己开的个体户小店。由于华侨大厦名义上只对外宾和华侨服务，仅有一点儿关系户有资格进内，于是东风百货公司成了最高端的所在。 三层楼高的百货楼，里面吃的穿的，家用电器，应有尽有。外面秋老虎肆虐，晒得人皮肤发疼，宽敞无比的百货大楼里，却是百八十把大吊扇疯了一样狂转，清凉无比。 董月荷朴素惯了，走进百货大楼里，浑身不自在，加上站在附近的几个售货员不知道为什么，目光“刷”地，一下子落在她身上。董月荷顿时有些炸毛，拉着袁媛就要往外走：“我们不买了，不买了。这里东西多贵啊。家里不缺这两件衣服穿，省点钱买参考资料不好嘛？走走走……” 话音还没落地上，一个售货员率先奔上来，热情招呼：“来来，不买也来看看。新到的牌子货，有裙子有裤子。” “我这边也有，西装外套，开领衬衫，鸡心领t恤，靓姨你这么斯文，很适合的。” “来看看这边啦，这边也有啊。” 这么多售货员热情招呼，把董月荷给整不会了，手忙脚乱地客气着：“我们自己看，自己看。” 袁媛护着她，一边往前走，一边说：“我们慢慢看，不着急。” 好不容易突出了重围，董月荷压低声音对袁媛感叹：“真的是市场经济了，一天比一天不同。我之前来这里买东西，他们不是这样好态度的。一个个鼻孔朝天，宁愿聚在一起聊天，都不过来招呼一句。” 她一边说，袁媛一边笑，看着董月荷眼底里真诚的不解，她说：“老师，你上次穿的什么衣服来啊？” “就普通的咯。” “那今天呢？” 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身上得体的套裙，董月荷也不笨，顿时明白了，“呵呵，原来是先敬罗衣后敬人啊。” 她有些嘲讽，知道董月荷骨子里是有点清高的，袁媛拉着她胳膊，说：“老师，你都说了，市场经济啦。大家都要挣钱吃饭。穿得好的人，说明有更强的购买力，能买更多东西，她们能挣更多钱。所以，凭什么不先敬罗衣后敬人？” 一套歪理，倒是把董月荷给逗笑了。 拔出了心里的刺，董月荷投入到愉快的购物中。袁媛比着她的身量风格，给她买了好几身衣服，穿上去精精神神的。 路过首饰柜台的时候，袁媛看到一对金子做的水滴耳环很好看，又停下了脚步：“老师，你看。这对耳环很斯文，很适合你。” 董月荷眼底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摇了摇头：“不买了。现在外面治安不好。我们在村子里还好，在镇上，听说有赌仔粉仔骑摩托车抢劫咧！带着这些金子银子，太显眼了，不安全。” 袁媛却知道，这些不过是托词罢了。 她说：“老师，不怕的。我们现在有车用，而且你又不是爱显摆的性子，不显山不露水的，很安全。” 董月荷听罢，就不说话了。 她端详着那鸡心耳环，说：“你这么说，这对耳环又真的很漂亮……” “是啊。老师，趁着你还年轻。再不打扮就老啦。”袁媛说罢，扭脸对柜员说，“麻烦可以给我们看看吗？” 耳环一上了董月荷的身，越发好看了，董月荷是标准的鹅蛋脸，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人，如今四十整了，也就只是眼角稍稍有几条细纹而已，把头发挽到耳后，带上了耳环，随着她摆头的动作，金光闪闪。 袁媛很满意，对店员说：“把它包起来哈。” 谁知道董月荷却抢着给付账了？！ 不光买了耳环的单，而且还买了一条又粗又长的纯金项链！！把项链连同盒子一块儿递给袁媛，董月荷说：“来，这是给你的。” 袁媛的脸“腾”地，涨红了。 “这、这不好吧？！” 董月荷很坚持：“你和我儿子处对象，我都没有送什么像样礼物给你。反而是你一直在帮我们家。这只是一点心意罢了。” 啊不是，老师，我和你儿子谈的是个假对象啊！ 一时之间，袁媛百口莫辩。 董月荷见状，把装着项链的红丝绒盒子直接送进了袁媛手里：“你就收着吧。” 她旁的话，也没有多说了。袁媛只好收了项链，暗地里下定决心，等日后江胄回来，一定原样归还。自己绝对不能占了他们的便宜去。 第120章 电饭锅，电冰箱，大彩电！ 她见董月荷还往楼上走，跟了上去：“老师，上面是卖电器的。你想要买啥？” 董月荷说：“不知道有没有电饭锅，我想买个电饭锅。不然到时候，你又忙，我又忙，总不能辛苦一天还得自己劈柴煮饭吧？” 没想到董月荷的观念如此超前，袁媛精神一震：“好啊好啊！” 这年头能选择的小电器品牌很有限，都是本地的牌子，功能也很单一。本着支持国货的心态，袁媛买了电饭锅、电熨斗、吹风机、小台灯、电冰箱……林林总总一大笔，让售货员结账的时候，直接精神状态奔向美丽。 “一共一千七百元。需要开发票吗？”售货员神秘一笑，“什么发票都能开哦。知道两位一定是公家的人，开多个几百块也可以的哦！” 袁媛：“……” 董月荷：“……” 袁媛扶额：“发票……是要开的。开我个人的就行。虚报就不必了。” 主要是不想让他们有偷税漏税的机会。 真没想到啊，现在的人，胆子忒大！ 售货员也乖巧，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噢”的一声，没忘记多加两句话找补：“原来是个体户大老板，还是女老板，真的是太厉害了！” 袁媛敷衍着，眼睛却一直留意那些人装货。 她对售货员说：“我们自己有车，一会儿直接过来拉货，行不？” 售货员更惊讶了：“啊？！你们自己的车？还是公司的车？” 袁媛说：“这你就别管了。告诉我装东西的地方就行了。” 售货员就报了个地方给袁媛，那小眼神儿盯着她，简直快要冒出小星星来。她亲自报了主管，找了两个师傅，帮忙把东西全都搬到了袁媛的车上，还留了个电话：“小姐，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们百货公司。有什么好货尖货，我们都给你留着。” 董月荷一脸受宠若惊：“现在百货公司还有这种服务了？” 售货员格外和蔼可亲：“只有贵宾客户才有哦。” 袁媛倒是一脸习以为常：“好的，我记住了。谢谢。” 她随手把名片夹进记事本里，也没有当回事。 上了车开走，董月荷说：“这么多次购物，这一次服务最好。” 袁媛笑眯眯道：“老师以后会慢慢习惯的。” …… 回到村子里，娘儿俩关上门来，把小家电一件一件的摆上去，看着家里渐渐充满了现代气息，袁媛心里美滋滋的。 又过了几天。 这天一早，袁媛正在跟电信局的人来看点，准备给村子里的家也拉一条电话线。这就够引人注目的了，大家简直不敢想象什么人能在自家装电话，一个个榕树头都不坐，跑过来看稀罕。 “袁媛，你最近干什么啦？这么有钱了啊？” “电话都装上了，下一步是不是要装大彩电啊？” 袁媛没吱声，大大方方地指了指屋顶的鱼骨天线：“那玩意难道是装着看黑白片的？” 众村民一片哗然：“哇！真的是大彩电啊！几寸的？” “18寸！熊猫牌的！！” “太厉害了，得凭票才能买到吧？” “不用，不用，到百货公司去，直接现金就好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凭票！” 大家看着袁媛，都没想到几个月之前还被凄惨兮兮赶出家门的袁媛，现在谈着个当兵的男朋友，做着生意，盖了新房子，还买了大彩电！还想起大姑奶也是她出手帮忙，才捡回一条命，对她都是刮目相看，从之前的怜悯轻蔑，变得羡慕敬仰。 也就是袁媛特意叮嘱过江入海，千万别把她牵线影视基地落地的事情太过宣扬，这才保留了一点儿情感空白。不然的话，就越发不可收拾了！ 就这样，围在江胄家外面，看师傅装电话的乡亲们，里三层外三层的，越围越多…… 袁媛见状，索性也不低调了，和董月荷娘俩，烧开了一大锅白开水，一部分兑上麦乳精，一部分泡上自己晒的野菊花，拿出来招呼乡亲们：“大家都别干晒着，多猛的太阳啊。来来。来喝口水，进来坐坐！” 在她的带动下，本来有些内敛的董月荷，也跟着一块儿出来。 没想到，董月荷平日沉默内敛，号召力却比袁媛大得多。袁媛招呼人，也就是两三成人进来了，大家嘴上还都客气着，脚下一动不动的。轮到董月荷一声招呼，村民们呼啦啦的，全进来了，热热闹闹地分起茶水喝起来。 袁媛都惊讶了。 八姑看出她惊讶，乐呵呵地说：“董老师呆过很多学校，教过很多学生。我们很多人要么孩子是她的学生，要么自己是她的学生。当然，不包括我。” 袁媛诧异：“啊这。那大家对江胄好像又挺，挺那啥的？” 她做了个往脖子抹的手势，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 八姑就笑了：“阿胄是那孩子自己不学好，我们常替董老师可惜，这么好的人，生了个讨债的。” 袁媛没忍住：“噗——” 八姑叹道：“对啊。要不是他闯祸太多，太不生性。最后还把镇上一个大人物的儿子打穿了肾，眼见不可开交了，董老师也不会搭尽了人情和老脸，把他送去当兵！这次休假回来，看他是改好了些，希望不要只是一时改好吧！” 八姑说着说着，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抬起眼睛看了袁媛一眼，捂住了嘴巴：“哎哟，袁媛，八姑多口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脸皮扯得紧紧的，袁媛知道，自己现在的脸上一定全都是震惊。很用力地扯了扯嘴角，算是扯了个笑容出来，掩去震惊，她说：“没什么。” 八姑眼珠子咕噜噜的，就偷偷看她：“袁媛，没关系的。就算阿胄不学好，董老师这个婆婆，也绝对一等一的好。她一定会好好对你的，跟齐宝莲那种泼妇不一样！” 八姑，你这个安慰倒不如不安慰咧…… 袁媛无语，干巴巴一笑：“呵呵……” “董老师！董老师！！”门外飞也似地窜进来一人，却是江入海？！大家全都吓一跳，八姑脱口而出：“阿海，你小心点啊，一把年纪了还学年轻人跑那么快！” 江入海依着门框喘了一会儿，直起脖子来嘶声喊：“董老师！电话！县教育局打来的！！” 第121章 正式录取 县城！ 教育局！！ 那可是衙门啊！！ 妥妥的衙门！！！ 院子里聊得正热闹的乡亲们顿时“刷”的一下，就跟向日葵朝着太阳转似的，二三十个脑袋齐刷刷朝向了董月荷……眼见董月荷愣住，才喘匀了气的江入海连男女忌讳都忘了，跑过来就要拉她：“快点，快点，去接电话……他们要你本人接听！说你被录取了。你要去中心小学当老师了？！” 江入海那是真的忘了形了，也没留意到自己老婆谢大妈就坐在院子里，那脸色肉眼可见阴沉起来。 还是袁媛动作快，斜着身子上前一步，隔开了他，满脸堆笑对着董月荷欢呼：“老师，恭喜你！” 江入海也回过神来了，一个急刹脚步，站在原地，满脸挂着傻笑。袁媛见董月荷还呆呆地，忙去腿她：“老师，快点啊。那是正式录取的电话，没听到吗？需要你本人去接听！” “中心小学！” “有没有听错啊？中心小学啊！那不是全镇……不对，全县最好的小学？” “那是要出状元的地方啊！” “不得了，我们村子里，要出一个教状元的老师？！” 院子里，一片窃窃私语。却没有人再喧哗，就连八姑也刻意压低了她的招牌大嗓门。袁媛又催促董月荷：“老师，快啊。人家还等着你呢！” “是、是吗……”董月荷嘴巴机械地动，“可，可是我腿，腿动不了……” 得，董月荷欢喜傻了，路都不晓得走了。 最后还是袁媛骑自行车把她带到了村委会，黎英红正站在办公室门口，焦急地东张西望呢。一看到袁媛，主要是看到袁媛自行车后座上带着的董月荷，眼睛“叮”的亮了：“董老师，你可来了！人家催好几回，马上要挂了电话了！” 几个人前呼后拥地，挤着勉强走得动道的董月荷进了办公室。董月荷拿起电话，轻轻地：“喂。” ——“是的，我是。” ——“我同意入职。” ——“好，我知道了。下个星期一，中心小学办公室报到。” ——“谢谢，再见。” 啪，电话很短，三言两语的，就挂了。 董月荷挂了电话之后，眼神是空的，直的。 袁媛关心情切，忍不住小小声叫了声：“老师。” 董月荷的眼泪“刷”的，就流下来了。 村委办公室里一顿忙乱，才算是安抚好了痛哭失声的董月荷。等董月荷再次走出村委办公室的时候，两只眼睛肿得如同桃子一般，但情绪已平复多了。 村委门口的地塘里聚了一堆人，都是从江胄家赶过来的，独独少了八姑。袁媛一怔，谢大妈说：“八姑在帮你们看家呢。” 袁媛这才想起，装电话机的师傅也还没走，就道了声谢，扭脸对董月荷说：“老师，我们先回家再说。” 于是两个人推着自行车，带着后面浩浩荡荡一长串尾巴，朝着家里走去。 一路上，恭喜的人不绝于耳。 事到如今，袁媛倒是没有想象中的欢喜，看董月荷的形容，她甚至带着麻木。倒是得知喜讯的乡亲们要开心得多，纷纷传着这个好消息： “董老师要去中心小学了！” “是啊，太厉害了！” “我们村子里也要出文昌星了吗？” “呸，封建迷信！” 回到家里，八姑一只脚蹬在门槛上，也在伸长脖子朝外头看。袁媛道：“八姑，谢谢你了。” 八姑笑道：“客气什么！我看你们家装修得真好，等年底存够了钱，我也重新弄一下我家的房子！” 袁媛欣然道：“好啊。那到时候记得让我也来参观一下！” 电话师傅装好了电话机，留了电话号码，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走。原本在自己家里安装私人电话，放村子里，搁谁家谁家是个喜事的。如今跟董月荷当了中心小学老师这个大喜事一比，也算不得什么喜事了。 电话师傅这个外人一走，乡亲们就开始炸了锅了，都缠着袁媛和董月荷要摆两桌，贺一贺。 这属于村中少不了的人情，董月荷赶紧答应了，袁媛又拿了好些糖果饼干出来，先分发给贺喜众人，一直热闹了老半天，快要到晚饭时分，大家才纷纷散去。 结果这么一闹，娘俩吃着晚饭，没多少时间分享喜悦，反倒得商量摆酒的事情来。 董月荷早就有了主意，说：“江入海说，最近结婚办事的人少，酒堂空余时间多。选个日子，直接开了酒堂，再联系做宴席的人上门来做，就好了。这样最省钱。” 袁媛说：“你不打算去饭店弄吗？” “不了。饭店的话，门面看着光鲜，谁知道准备的材料新鲜不新鲜？宁可吃一口好的，也别打肿脸充胖子。”董月荷这么打算，袁媛觉得也有道理，说，“那就这么办吧。” “还有。”董月荷看了她一眼，说，“你可别抢着买单了，这些钱，让老师出。你和阿胄还没结婚呢，再说，就算结了婚，当婆婆的也没有花儿媳妇的钱的道理。懂么？” 袁媛是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呢，就被董月荷给预判了。董月荷跟自己无亲无故，却时时处处先替自己着想，她的心里暖暖的，低声“嗯”的答应着，默默扒饭。 眼角有些热热的。 …… 晚上，董月荷回房间去了，袁媛坐到电话机旁，拿出了江胄的电话号码。 没有多犹豫，就拨打了出去。 这个号码，之前已经打了好几次，得到的答复都是：“他们出任务去了。” 这一次，袁媛也做好了江胄接不着电话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她一开口，“我找江胄……” 话音未落，那熟悉的低沉磁性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袁媛？” 世界好像停止了转动了。 江胄又在那边“喂，喂？” 心跳如雷，袁媛才回过神，“是，是我。” 她没想到自己这么不争气，怎么搞的，光是听到个声音，就如此的不淡定了？ 明明，跟他朝夕相处那会儿，不是这样子的啊。 第122章 电话传情 她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那就是电话造成了距离感。这么一想，就好多了。也没注意听江胄在那边说了什么，袁媛打断了他，说：“江胄，家里装了电话了。你记一下家里的电话号码？” 其实，她没有留意到，江胄自己也是在没话找话说的。因为江胄自己也在不淡定，只不过他不会允许任何人看穿他不淡定。 听到袁媛这么一说，他顿时卡住：“家里装了电话？” 袁媛说：“是啊。你快记一下号码。” 这下子两个人都找到事情做，等袁媛报了电话号码，江胄也记下来了之后，彼此气氛就自然多了。袁媛听到那边动静很大，问：“江胄，你那边很多人吗？” 江胄道：“噢。不用管他们。” 他捂住了话筒，对正在高亢唱歌欢呼胜利归来的战友们说：“都小声点！” 战友a心领神会：“小声点小声点！老三在和他媳妇儿打电话呢！” 战友b坏笑：“知道知道，我们远一点儿。他守着电话都守俩天了，别人回来休整，他回来当望妻石。” 嘴里揶揄着，损个没完，大家却很配合地走远了，不打扰江胄。 江胄问袁媛：“现在还吵吗？有没有好一点？” 并不知道那边的详细情况，袁媛笑道：“好多了。” 听到她的笑声，脑海里想象着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模样，江胄也忍不住笑：“那就好。” 袁媛说：“阿胄，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哦。妈妈……我是说，老师，转公办老师了。下星期就去中心小学报到。以后考职称啊什么的，就都跟别人一样啦。” “嗯？什么情况？” 袁媛深深吸一口气，说：“老师考上了公办老师，还是中心小学的呢。” 电话的那边，江胄不自禁握紧了电话线，手背上青筋都爆起了。冒着敌特子弹绕着圈圈跑路的时候，他都没有此刻紧张：“哈……” 袁媛道：“江胄？” 江胄沉了沉气息，说：“我在呢。” “你，你该不会欢喜得傻了吧？”电话那头，女子的声音透着忐忑。 江胄说：“没有，我没那么弱。” 袁媛松了口气：“那就好啊。” “袁媛。”江胄忽然道，“你刚才叫我妈做什么？” 袁媛道：“老师啊。一直都是叫老师。” “不。没有一直。” 袁媛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嘴瓢了一下下，难道江胄介意吃醋了？她窘迫道：“刚才……有点嘴瓢。” 江胄说：“如果妈妈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妈妈的。我不介意。” 袁媛想起了自己的亲妈，垂眸，黯然。听着电话那边沉默了，江胄没来由地一阵慌，他也想起了袁媛的亲妈，立刻后悔了。喉结滚了滚，道：“算了，换个话题。妈早就该是公办老师了，这些年来……是我连累了她。让她失去了很多机会。袁媛，你跟我说，这件事，是不是你在里头花了心思，出了力？” 袁媛一下子呆住了，——她没想到，这个江胄，猜得真准！！ 撅起小嘴，不自禁有些撒娇地，她说：“什么都瞒不过你！” 江胄低低的笑了起来：“谢谢你。” 男人原本就富有磁性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增添了与别不同的味道，叫人唇干舌燥。袁媛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紧张起来：“客气啥啊，又不是外人！” 江胄就更开心，笑得更欢了：“喔，不是外人。” 他的笑声让她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她说不出来。脸阵阵发烧，热得烫手，袁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画面，区区一个电话叫她手忙脚乱的，她结结巴巴道：“我，我挂了啊！” “等等！”江胄叫住了她，袁媛本来已经把话筒快放到座机上了，听到了，硬生生收回，“还有什么事吗？” 江胄流露出一丝委屈：“没什么事，就不能多聊一会儿？我回来快两个月了，这才第一次收到家里的信息呢。” 思念之情，丝丝缕缕，在这个铁打一般的男人话语唇边流露出来。 袁媛心一软，说：“当然可以。其实我们也想要写信给你，可家里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也琢磨着马上要装电话了，联系方便了。就打算给你一个惊喜。” 江胄呵呵笑，说：“确实很惊喜。以前妈都是借村委的电话打过来的，我又不是经常在营地里，接电话只能随缘。现在有了自己的电话机，就方便多了。” 袁媛纠结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把自己小白院的电话号码也告诉江胄。不过也就是纠结了一下下，就选择了坦诚，说：“那，你再记一下另一个电话号码。” “好。” 等江胄记下了号码之后，袁媛才坦白了小白院的事情，说：“当初是刚离婚，想着有个落脚地，所以就买了。现在我打算把那边用作工作室，还有就是等老师入职之后，看看是住分配的宿舍，还是在那边和我一起生活，让老师自己选择。” 江胄并没有什么意见，只问明白了地方，说：“我不在你身边，你最好想办法给那房子，还有村子里的房子，安装个防盗警钟。江屯镇上并不太平的。” 袁媛听懂了，在江胄看不见的地方猛点头：“好。我这就去办。” 一说正经事，两人就恢复到默契十足的状态。 又聊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袁媛还坐在沙发上，不自觉的嘴角上扬了老半天。 这天晚上睡觉，却梦见了江胄。他和自己坐在一个教室里准备上课，走进来的老师却是董月荷。董月荷走进来，把怀里抱着的书本往桌子上一放，视线威严，游弋四方：“我们班上，有同学早恋！” 袁媛心里咯噔一下，小手一暖，江胄握住了她的手。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十指交扣在一起。头顶一麻，董月荷的目光就投下来了，破口大骂：“就知道你们谈对象是真的，你们还骗我说是装的！你们快分手！！” 董月荷举着书本扑下来，要打袁媛的头。 “老师，对不起！” “我不想和他分手啊！！” 袁媛一激动，把自己激动醒了，猛地坐了起来。 第123章 大宴乡亲 “呃……原来是做梦啊……” 真是个怪异的梦。 摸了摸还在发烫的脸，确认自己不是发烧，袁媛哭笑不得：“真是的，想啥呢。还担心老师会分开……” 想到江胄，总是怪怪的，心跳是奇异的快。 袁媛用手轻轻按着心口，安抚着自己：“反正，迟早会分开的。” …… 虽然董月荷本身想低调处理，但她的学生真的是太多了。一传十十传百，都想要讨一杯喜酒喝。就算准备时间只有一天，报名的人数却迅速从五桌增加到十桌，十桌增加到三十桌，三十桌增加到五十桌……等到了六十八桌的时候，江白雁发现酒堂连同外面的地塘全都摆不下了，这才紧急叫停。 “停停停，不能再多啦！再多就到镇上去，把市民广场给包了咯！” “白雁你开玩笑了，别说市民广场的事，加一桌，再加一桌！我们家就一桌够啦！” 江白雁看着连大带小的十几口人，气得扔了毛笔：“十五个人挤一桌，你特么以为挤猪笼啊！鸡鸭鱼肉不要钱啊！一桌一桌往上加，你以为吃村里阿爷数啊？！这可都是董老师自己掏腰包的，你别把人家董老师娶媳妇的本钱都吃了！” 那家人一听，二话不说掏腰包：“你早说啊！又不缺这口吃的，我们家这桌子饭钱自己掏了！” 现在改革开放差不多十年，再不是过去困难那会儿了。一桌子饭钱，多多少少还是掏得出来了，有了这家人带头，现场报名还没有走的人，呼啦啦地围过来，又开始交钱…… 这么着忙乎了一天，董月荷请客变众筹，当然那年月还没有众筹这说法。反正也差不多了。 江白雁跑去家里，对董月荷和袁媛一说，袁媛哭笑不得：“还有这种事？要不把钱退给人家吧，千儿八百的，我们家也不是掏不起这个钱。” 那会儿物价低，摆六十八桌村宴，也就是一两千块钱的事——戏钱不算。 江白雁震惊：“原来你们这么有钱了？！” 袁媛忙掩饰：“不不，也没有。” 江白雁道：“那可是要一千三百多。” 毫不犹豫地数了一千五百块钱出来，递给江白雁，袁媛说：“你快把钱退了。就说这些是我们全部的钱，拿出来请大家吃个饭，谢谢大家多年照顾。” 江白雁不解其意，不过还是接了过去，答应了。 袁媛想了一想，补充道：“你现在退回去，估计人家会不收。等吃了之后再退，挨家退。这样就会比较辛苦……” 江白雁道：“不辛苦的，你这个办法好，依你说的办。” 为了感谢江白雁，袁媛又另送了他两包好烟。 送走了江白雁，袁媛思忖了一会儿，写了两份东西。一份是办村宴的菜单，荤素搭配，还加了两道海鲜硬菜，办得更加好看一些。另一份是请柬，送给影视基地的林汉亮和目前人不知道在哪里的曾老板。 她这样煞费苦心，也是想要借一借这些大佬的势，以防日后董月荷会被吸血。 上辈子，她遇到过很多类似的情况，一开始的时候没有摁死，江裴伟和齐宝莲要做好人，对上门求办事要钱的乡亲们来者必应。后来事情变了质，上门来的从真心有事相求的变成了耍无赖要钱要东西的，江家人自己处理不来，索性一缩脖子躲了，把袁媛推了出去。 袁媛用了雷霆手段，才算是止了这风气，却也把自己的名声搭进去了。 村里人都怪江裴伟媳妇，“一阔脸就变”，烂名声是她的，好名声是江裴伟的。 袁媛计划好了，必须要事先防范，划好了界限，这样反倒能够保持相见两好的和谐局面。 …… 第二天上午，刚吃过早饭，江家村酒堂厨房就热闹开了。从县城里请回来的村宴师父们，开着摩托车，把一桶桶秘制调料带过来，宴席用的鸡鸭鱼青菜，乃至姜葱蒜芫茜，都是村民自家种的。 村宴设在中午，十一点半刚过，就坐了满满当当的人，嗑着瓜子聊着天，话题离不开村子里第一个能去县中心小学教书的董月荷。那可真的第一个能够去县里吃公家饭的人，体面！ 还好，邻村出了个刚在县里实权部门升了正科的年轻局长，多多少少，算是把董月荷的风头给压下去了。不然的话，还要比现在更加强劲。 等第一道菜——白切鸡上了桌，江家村陷入一片欢乐海洋中。 白切鸡、芋头扣肉、笑哈哈（白灼虾）、青椒炒牛肉、清蒸游水江鱼、横财就手、榨菜清蒸排骨、炒青菜，此外每桌一煲老火靓汤，每人一位甜蜜蜜红豆沙，外加可以带走的花生瓜子巧克力水果糖…… 横财就手，就是红烧猪手。按规矩是用发菜，袁媛不吃那不环保的玩意儿，转而建议厨师用了湘派做法，并且提供了一大包外婆菜。把外婆菜剁碎了，加入豆豉，加一点点辣椒，跟炖软烂的猪手一起再红烧。这样做出来的助手，外皮用筷子一划就分开两边，肥而不腻，格外下饭。 白灼虾，在城里是宴席必备，在村子里却很少。虾要活吃，离水又容易死，一死了超过二十分钟就风味全失了。 这一味，是袁媛老老实实，花了大价钱，从河旁村渔船上订回来的。 村里人吃得眉开眼笑，不多久，林汉亮和曾老板都来了，而且都是开着车来的。 两辆黑牌进口小汽车联袂而来，吸睛十足。 首先送过来的四个大花篮，更是鲜艳夺目。 董月荷又惊又喜，“两位到来，蓬荜生辉啊。请坐，请坐。” 这两位被安排在首席宾客位置上，江入海、江白雁、江希元亲自作陪。酒过三巡，气氛越发热闹。曾老板和江希元合作得很愉快，正好趁这个机会社交一下。 袁媛也是忙着到处社交应酬，她发现，这次给董月荷庆祝的村宴，竟出现了很多沉底鳄。这些土老板大多数都是董月荷的学生，都是乘着改开东风，通过种种途径发家致富的，不说是万元户，身价十几万的，也大有人在。这次相聚，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同学聚会。 第124章 娘家人 在董月荷的引荐下，袁媛在一大圈土老板面前刷足了脸，这些以后都是她的人脉资源。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袁媛笑得合不拢嘴：“老师，这算不算好心有好报？” 董月荷一抿唇，笑得斯文温婉：“算。老师知道你打算开公司做生意，正需要人脉。你还想要认识什么人，跟老师说，老师帮你。” 袁媛就挨着董月荷撒娇贴贴：“老师，你就先别操心我了。在新的岗位上，一定要好好努力哦。” 上一世她惨死的时候，年纪比现在的董月荷还要大，所以说话口吻上，不知不觉就用了对平辈的语气。 董月荷只当她喝多了，啼笑皆非：“这丫头，有些酒意了啊！” 她摁下了袁媛，要了一罐醒酒润喉的国宴椰子汁，打开来插上吸管，放她面前。 这一天一直吃到了晚上，人人酒酣耳热，尽兴而返。 袁媛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里的，一觉睡到大天亮，才被自己饿醒。迷迷糊糊地起了床，董月荷外出了，不过做好了早饭，都留在桌子上。是她爱吃的煎饼和炸小鱼干，还有一大壶热腾腾的现磨豆浆。 袁媛眯着眼睛，含了一大口热乎乎的豆浆，正回魂，门外响起了动静：“袁媛在吗？” 竟是她亲妈？ 也就是愣神了这么一下子，袁母敲门更急了：“袁媛，我知道你在家，快开门！” 袁媛穿过院子，透过门缝看过去，袁母带了几个人，站在门口，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她赶紧搬过自行车，打横拦在门里头，说：“我不出来。你们有话在门外说！” 袁母没想到袁媛态度这么坚决，连门都不给她开，顿时气愣住了，叉着腰仰起脸：“你出来！是不是亲妈都不要了？！” 袁媛说：“当初不是你说要断绝关系的吗？” 袁母嚷嚷：“你一定要跟家里翻脸，嫁给江裴伟那个小白脸，是你说要断绝关系的，关我什么事？！” 话很刺耳，却是真的。 这是袁媛一辈子的污点！！ 听见门里没了动静，袁母得了意，说：“我说我一辈子聪明，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糊涂女儿！成天就为了男人，着三不着两的！” 袁媛心情沉重，闷闷的：“你说够了没有？如果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那你可以走了！” “才没有说完呢！之前不听我的话，非要拿着家里存折，寻死觅活，倒贴着嫁给那个小白脸江裴伟。你看看人家现在，离婚了转脸就花了万紫千红娶了个带肚子的！”袁母那张嘴，能活生生扎死个一米八大汉不带见血的，“你再看看你！这头才离了那小白脸，又找了个当兵的继续倒贴！这回还长进了，都能给你那婆婆找到中心小学老师的工作了！你说你，咋就那么贱呢？有啥好事都不懂得带着娘家，一天天的净知道倒贴！” 她句句诛心，句句难听，就让袁媛很难受。 周围的邻里也出来了，见到是家务事，也不好帮忙，也就只能那么看着。 有了观众，袁母越发嘚瑟：“你出来啊，瞧你这点出息！” 如果袁媛真的只有二十岁的话，现在肯定被伤得站都站不起来了。还好她的芯子里是个经过事的中年人，纵然难受，也还在可控范围。 闭了闭眼睛，她甚至挤出三分笑意：“对啊！你说得都对！我就是要帮着江胄，帮着老师，那又怎么啦？！” 她的嗓门也不小，清清楚楚地传入了袁母耳中，气得她睁圆了眼睛：“嗬——还敢驳嘴？！” “我这哪儿叫驳嘴，我这是跟你讲道理！” 隔着铁皮门，袁媛公开跟自己亲生母亲叫板。 “我承认！我之前是看错了人，跳了火坑！这不是就及时止损了么！我离婚，你却又跑上门来，嫌我丢脸！怎么地，你是我亲妈，难道你就为了你自己的面子，要眼睁睁看着女儿在火坑里活活烧死？！” 村子里还是讲究百善孝为先的，袁母没想到袁媛直接就把话说穿了，顿时愣在在原地。 袁媛又道：“多亏了你不认我，我才正式跟了江胄在一起。他家帮了我，我也就帮他家，这是你来我往，涌泉相报的事情！我又做错什么啦？资源在我手里，我爱给谁就给谁！反正我给了你，也不会落个好的！你自己想想，从小到大，我做哪件事情可以得到你夸奖了？！就连走路进屋，都会因为我先迈左脚来损我一顿！我为什么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袁母身后带着的几个女人，都是她从袁家村带过来帮腔的，这会儿算是长了眼界！ “三姐，你女儿嘴巴好厉害，这是要倒反天罡了！” “你还是她亲妈吗？对自己亲妈也这态度，真是不得了！” 最爱面子的袁母，这回结结实实丢了一回面子，眼睛气红了。她叫道：“就凭我是你妈！你快给我出来！” 她冲上去，开始拼命捶门。袁媛不开门，反而又拖了一个柜子来，把门堵得严严实实。袁母又从锤门变成砸门，把大铁门砸得哐哐乱晃，水泥沙子下雨似的往下掉。 刺耳的噪音吵得左邻右里围观的人越发多了，不少人直皱眉。 袁媛在门里面，拿出扩音器高喊：“你走吧！别再来烦我了！你再吵吵我就报公安啦！！” 袁母怕官警，一听袁媛这么说，果真怯了。旁边撺掇的人说：“三姐，她就是吓吓你而已！当妈的教女儿，天公地道！你又没有做错事，你怕什么！这样被她压了一头过去，你这辈子也别想翻身了！哪儿还有当妈的威严！” 话音才落，头顶一黑，从围墙里落下一个装满水的塑料袋，正中那人头顶。塑料袋四分五裂，里头臭烘烘的花瓶水到处飞溅，臭不可闻。 那人尖叫起来，连同周围走避不及的人，门外面顿时多了几只落汤鸡。 袁媛大叫：“都是你们这些八卦长舌妇！教坏我妈！滚！！” 她浑身发抖，快崩溃了！！ 第125章 你有本事你就上 “妈，你总是这样，宁可听这些娘家姐妹，也不在意自己的老公女儿！！你那么听她们的，就去跟她们过啊，还来找我干什么！！” 面子丢光，袁母火冒三丈，把脸上腥臭的水珠一抹，高声叫骂：“这是对你阿姨、姨妈的态度吗？！你这个死脾气，跟你死鬼老爸一样，死倔死倔的，就是不乐意给我长脸！你快出来！” 双方僵持不下，董月荷却骑着车，从外面办事回来了。一进村她就听到人报信，说袁母来闹事，吵得鸡犬不宁，还好还没动手，董月荷忙赶了过来，见状问：“袁媛妈，你怎么来了？” 袁母一看到董月荷，眼神闪烁，“董老师？” 董月荷来到门前，说：“有什么事，值得这么大吵大嚷的吗？” 她眼神沉静，说话间带着职业性的威严。袁母眼睛咕噜噜乱转：“董月荷，你别得了便宜卖乖。你靠着我女儿，可以去中心小学当老师了，你这下威风了吧？” 董月荷说：“你有本事，你也去啊。你能去得了吗？” 一句话，叫袁母哑巴了。 她当了一辈子的家庭主妇，现在靠着儿子打工养活，她凭什么去？？ 她一跺脚，索性耍起了赖皮：“我不管，袁媛是我生的！她给得了你找工作，就不能也帮我找了？我干不了老师，去中心小学做个后勤都可以吧？你们不帮我，我就在村口坐着，天天把你们干的好事儿唱通街！” 她以为这就是拿捏住了袁媛和董月荷了。 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挑衅来！ “凭你们再有本事，都得在村子里吃饭的。坏了名声，我看你们怎么嘚瑟！”袁母越说越高兴，手舞足蹈起来，“不孝女，关系户！我叫你们没有好果子吃！！” 谁知道舞了好一会儿，除了她带来的几个娘家姐妹，别的人半点反应没有？袁母没趣，加上也累了，就停了下来。 董月荷还是很平静，甚至表情欠奉：“你说完了？说完就走吧，要不然就去大榕树底下，开始你的表演？” 袁母：“……” 袁母的跟班们：“……” 董月荷还真的让开了路，下巴点了点大榕树的方向，微笑致意。袁母反倒是迟疑了，没有挪动半点。 董月荷盯着她，说：“什么关系户，你说话可得小心点。如果流言蜚语惊动了纪委，上头是要派人来差的。如果差到这是假的，那就要反坐了。原样不动的，怎么罚我就怎么罚你！” 不愧是基层小学里呆了几十年的，知道怎么把法律法规说成大白话，袁母秒懂，并打了个冷颤。 她身后那人又撺掇了：“三姐，你别听她的，她在吓唬你呢。” 董月荷视线转向了她，平静说：“你是袁媛的小姨吧，一直就听见你的逼逼，烦死了。你小女儿今年师范毕业了，也要找工作，所以听到了我的事情，心里不平衡吧？” 袁媛在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这才豁然开朗！ 就说呢，怎么平白无故的，她亲妈又跑出来舞！！ 被说破了真相，袁小姨脸皮倒是厚，面不改色道：“你别光说得好听，得了便宜卖乖！我是袁媛的小姨，你谁啊？凭什么娘家人都不帮，要帮你这个还没过门的未来婆婆？这事儿，说破了天，都是袁媛不对！” 袁媛急了，董月荷可别落入了她们的话术里面去，自证起来，那就是中了她们圈套了！ 董月荷说：“你们一群神经病，脑子都不好使，什么都不懂就来吵。难怪袁媛不愿意跟你们来往。真有什么好处，都不能给你们，谁知道你们会怎么祸祸掉？” 袁小姨炸了：“什么神经病！你说谁呢！” 董月荷淡淡道：“谁对号入座，就说谁啊。” 她拱火的功力是一流的，袁小姨迅速冲上去，扬手就要去打董月荷，被董月荷闪开了。眼见她们动手，邻居瞬间奔出几个人来，拦在了董月荷跟前：“喂！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我们江家村的人也是你们说打就能打的？！” 反正村规民约，约定俗成，吵架骂娘没人管，动手动脚就不行！ 得护着本村人！ 就是这么护短！！ 董月荷向后退了几步，拍了拍身子，说：“我没事。倒是你——袁媛妈，你看看你自己，像个什么样子？当年你老公在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脑子就跟被洗过了似的。你那一身，是袁媛泼的吧？” 刚才袁媛从院子里往外扔水炸弹，被淋得最狼狈的是袁小姨，而袁母也被沾上了。臭烘烘凉飕飕的，正不舒服。被董月荷一说，袁母面孔发白：“你——” 董月荷冷着脸说：“你什么你？如果我是你，我就回去关上门想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值得帮忙的！” 袁母怒道：“我当然清楚！你不知道我寡妇婆多难，要不是我姐妹帮衬，我这两年早就死了！” 眼见形势对自己不利，她环视一圈，悻悻道：“这件事我记着了，我们走！” 袁母带着那些人走了，邻居们见没事，安慰了几句，四散开去。 董月荷来到门前，一推门，推不动，才发现里面被堵住了，就道：“袁媛，开门。没事了。” 袁媛把堵着门的重物移开，放了董月荷进来。 她的心里也是堵堵的。 董月荷偷眼打量，知道她心里不好受，说：“袁媛，没关系的。如果你觉得烦恼，过段时间我们搬到镇上去。他们就找不到了。” 袁媛说：“不会找不到的，她们这是盯上我了。……我爸，自从我爸死了之后，我妈就变得厉害。只有一件事始终如一，就是不喜欢我。” 董月荷叹了口气，这是家务事，她不好置喙。她轻轻拍了拍袁媛肩膀，说：“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你饿不饿啊？我煮个面你吃？” 缓缓摇了摇头，袁媛说：“我不饿。让我冷静一下。” 董月荷说：“那好。你……你要记住，凡事有老师呢。老师答应了阿胄，要好好照顾你的。” 袁媛心里流过一阵暖意，不禁笑了。 很快就要到重阳节了。 当地的习俗，重阳节拜山祭祀。 今年，袁媛想去拜祭一下父亲。 第126章 江胄找来保护她的人 自从袁母来闹过一场之后，她就更想了。 初九这天，天气清朗，空气中已带了点秋凉。袁媛早早穿了一身朴素衣服，白衬衫，牛仔裤，白色运动鞋，带着早就准备好的祭品，去取车。 希元工厂门口，站着两个铁塔般的青年。门岗大爷缩在里头，一脸苍白，瑟瑟发抖。 袁媛：“？？？” 青年之一走上前：“你是胄哥的对象？” 胄哥？江胄？？ 袁媛点点头，“算是。” 另一个青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张照片，上下看，“是她，没错。” 声音清越响亮，却是女音。袁媛越发的一脑门问号，眯起眼睛仔细打量那人，才发现对方没有喉结，胸脯饱满，只是穿得很中性，似乎还束胸了，所以不明显。但的而且确，是个女人。 她的戒心少了些许，女青年主动上前介绍：“我叫邱玖，这是我哥哥邱伍。你还记得鸿杰机械厂旁边的老邱小吃店吗？” 袁媛想起来了：“你们是邱叔的儿女？” 邱玖笑了笑，说：“对。我哥和胄哥一样，不过先退伍回来了。我是女民兵，都受过训练的。胄哥让我们来保护你。” 袁媛骇然，转而笑了：“那也太夸张了吧。我就回家扫墓罢了，不至于不至于。” 邱玖说：“没关系。就当秋游呗。” 话都这样说了，袁媛也就从善如流了，她是没想到江胄这么夸张，自己也就昨天电话里提了一嘴要去扫墓，但袁母来闹过，村里人怕是不欢迎自己。江胄就直接找了俩练家子战友过来保护她。 也不敢把邱氏兄妹真当成保镖，袁媛还是自己开车，前往袁家村。 袁家村离江家村约莫六七公里，在一个山坳里，这地方说的是客家方言，民风彪悍，动不动就打架，宗族观念很强，也很保守。在这个地方，女人离婚是极其丢脸的，生不出儿子也是。 也有优点，袁家村的女人，长得都很漂亮，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村，男人也是个子高皮肤白眼睛大，很少有不好看的。传说袁家村祖上还出过皇后，那皇后后来葬在这边，旺了这边的风水宝脉。袁媛却知道，这传说是假的，文物倒是真的，后来还弄了个文物保护区，于是袁家村彻底发展不起来了。 所以，此刻她站在轰轰烈烈地推山填地，开建厂房的袁家村山脚下，就直想笑。 当她的车子开过来的时候，引起了身边一堆堆过路上坟的乡亲们艳羡眼神，都以为是谁家孝子贤孙从外面发了大财，衣锦还乡了。等看到从车上下来的是袁媛，袁家村村民们又变了脸色，嫌弃厌恨嫉妒，什么都有。 怪话纷至杳来： “哟，那不是袁媛吗？” “离了婚还敢回来上坟？也不怕她爹从坟里爬起来打她一顿！” “算了算了，别看她，晦气！” 比起江家村里笑脸相迎的乡亲们，正儿八经同宗同族的袁家村村民，躲避袁媛就跟躲瘟神似的。袁媛也不在意，她芯子里是个几十岁的女人，又不是真正二十出头脸皮薄小姑娘，她怕什么？ 倒是觉得，把邱氏兄妹带来，是带对了。 好歹这两个人往她身边一站，那些村民不敢明目张胆地凑过来吐唾沫，都不约而同绕着走。 邱伍一直没有说过话，就跟一截会动的大木头似的。邱玖活泼些，对袁媛说：“这村里的人对姐你没有什么好感啊，我都感觉到有杀气了。接下来怎么弄？” 袁媛说：“不怎么弄。先去祠堂上个香。然后直接到半山上坟，完事就走，不惹事。” 邱玖说：“好咧。来，我帮你拿东西。” 邱伍不声不响地，把最重的烧乳猪并果篮等等，挑成担子扛到了肩上。 才来到祠堂门口，就被拦住了。拦住的是袁家村的村长袁十壹，一脸嫌恶地看着袁媛：“袁媛，你一个出嫁女，回来干什么？上坟这种大事，也是轮得到你的？” 袁媛平静地说：“壹叔，我就回来给我爸上个香就走。” 袁十壹赶苍蝇似的，用力挥手驱赶：“走走走，阿朗有你这种不孝女，就连救命恩人都敢离婚！” 任凭袁媛怎么求情都好，袁十壹就跟个门神似的，拦在祠堂门口。不光他自己拦，还叫了好几个村子里的壮汉拦着。袁媛没办法，只得点燃了香烛，直接插在祠堂门口的土地上，虚空拜了三拜，这才走。 她前脚一走，后脚袁十壹就两脚踩灭了她的香烛。 “什么晦气玩意儿！” 眼见袁媛默默忍耐，邱玖都看不下去了，说：“他们这不是明着欺负人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破四旧都破完了！还不让女儿拜祭自己亲爹！” 袁媛淡淡的道：“袁家村就这样，规矩很大。我出生的时候，听说是个女孩，我奶奶看都没来看过。鸡蛋都是我爸借了邻居的，煮给我妈吃。后来有了我弟，才好点。就因为坚持供我读书，我爸还受村里人耻笑了好久。”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一晃神。 她不是没有人爱，正因为得到过爱，但不多，所以，爸爸死了，董月荷走了，她遇到了江裴伟，才想要不顾一切地抓住他。 她想要回到被爱着的日子里去…… 思绪翻涌，袁媛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父亲袁晴朗葬在半山腰，一处孤坟，俯览面前广袤的原野，左青龙右白虎，后带靠背，是个“敞口布袋”的地形。传说，这种地形，会出巨富。 “爸爸，我重新回来了，我离婚了，你，会怪我吗？” 袁媛亲自扛起锄头，把坟头上的青草藤萝打理干净，翻新了石碑，红油描边。最后才上香焚纸，三牲酒礼，寄托哀思。她直挺挺地跪在坟地上，山风吹动她身上素白的亚麻衬衫，素雅冷艳，光华内敛。 良久，她才默默地磕了三个头，站起身：“走吧。” 邱玖见她走路缓慢，肌肉发抖，就上前去搀扶她。忽然发现坟上有东西黑乎乎的往外冒，她出于职业敏感，上去用手指一抹，说：“姐，怎么你父亲的坟峦上，还有摩托车的机油？” 第127章 坟峦上的发现 袁媛一怔，跟着上前去看。看到那黑乎乎臭烘烘的一滴一滴的东西，就跟油珠似的掺在土中，不禁拧起了眉毛：“这是谁在搞破坏吗？” 可恨这年代没有监控。 一直沉默着的邱伍，东翻翻西弄弄，还揪起土块磋磨了半天，就差没有用嘴巴尝一尝了，开口道：“这是从土里自己渗出来的。” 从认识他到现在，第一次听他说话，声音出奇年轻。袁媛错愕道：“什么？” 指着土堆，邱伍说：“估计是下葬的时候，参杂了什么东西在一起。时间一长，反渗出来了。成了这样的东西。死者，死得可能另有隐情。” 袁媛的身体，一下子麻了半边！ 这么明显的事情，难道是真的么？！她曾经暗地里查过，但是没有证据的“那件事”……从前世逃避到现在，最终还是要处理掉？ 袁媛嘴角，反而挂上了诡异笑容，“呵。我知道了！” 把邱伍、邱玖给看愣了！ 袁媛低声道谢：“谢谢。” 她下了山，决心去一趟派出所！ 在前世的后期，她已经隐约开始怀疑了。 爸爸的死，不简单！ 袁晴朗是村子里最早拿到摩托车牌照的人，出事的那条路，也是经常走的。虽然那天晚上天黑，又没有路灯，凭他的经验，也不会出事。 就算出事，也不会立刻车毁人亡的地步。 可他偏偏就那天出事了，还直接死了。死了之后，家里就四分五裂了，她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不断地怀疑自己、厌恶自己、恨自己……而江裴伟，就是深处黑暗里照亮她的唯一的光。后续她很多次想要回来祭拜袁晴朗，都被江裴伟各种理由pua住了。 再再后来，她就没有回来过…… 每年，都只敢在家里遥遥拜祭而已。 袁晴朗墓地上的异样，她是半点不知情。 “伍哥、玖妹。你们知道什么原因会导致墓土变成这样吗？”袁媛装了一袋子墓土，交给邱伍，邱伍小心地接过放好，说：“我要交给实验室去化验了才知道。” 至于为什么他们可以联系到实验室，袁媛也就不问。她说：“摩托车撞人，有没有可能直接把人装得脑浆崩裂？” 邱伍摇头：“理论上，单次撞击是不会的。有意碾压就是另一回事了。” 说到这里，袁媛的脸色“刷”的，变得很难看！！ 邱玖女孩子，细腻一些，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忙给邱伍打眼色：“哥，先别说了。查清楚了再说！老大是让我们来保护姐的，可不是让我们给她添糟心的！” 邱伍就不吱声了，恢复了沉默。 袁媛想起了江胄，她真不是依赖江胄，不过情不自禁地想起，如果现在在身边是江胄，兴许很多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了。论头脑、论能力、加上江胄从不挂在嘴边的神秘身后实力……如果江胄可以帮她查出袁晴朗死亡的幕后真相，哪怕只是搞清楚单纯是意外都好，她不介意以身相许。 “打住！袁媛！”她收住了纷乱的思绪，低声警告自己，“你怎么可以这样没出息？！不是下决心了，绝对不再把希望放在男人身上吗？！” 只可相互利用，合作获利！ 一路无话，下了山，才走到山边路口，旁边的树丛窸窸窣窣地，袁母带着一个跟袁媛长得很像的青年走了出来，迎面跟袁媛撞上，袁母脸色大变，冲着袁媛飞扑上来就是一耳光：“袁媛！你还有脸回来！！” 猝不及防地，袁媛脸上吃了这巴掌，邱玖飞快地把她拉到自己身后，一手攥住了袁母手腕！ 旁边的邱伍，也做好了打架准备！ 袁媛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说：“妈，你别激动。我有话要跟你说！” 袁母疯了一样，拼命把她往外赶：“滚！才不稀罕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女儿！你就不是我闺女！” 倒是她的弟弟袁远帆，拉住了母亲：“妈，今天大日子，少说一句吧。” 袁母恨铁不成钢道：“小帆，你懂什么！要不是你姐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你现在至于在工厂里当个普通工人吗！都怪她！” 袁远帆看起来很尴尬，打了个眼神给袁媛，示意她离开。袁媛才不走，她站在原地，冷冷看着袁母。她现在的气场很强，被她盯了那么一会儿，也就是一分钟不到的功夫，袁母委靡下来，只是眼睛仇恨地看着袁媛，嘴巴无声嗫嚅，却没有之前那么泼辣了。 袁媛说：“妈。你这几年，也没有去祭拜老爸吧？” 刚才她看见坟头草老高，就知道肯定好久没有人打理过。果然，袁母垂下眼睛，心虚了，嘴巴说：“我哪里有空！带着你两个化骨龙，我寡母婆就够苦了！我哪里还有闲心打理袁晴朗那个死鬼！！袁媛，都是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你害得我们家好苦！！” 眼见她又要借题发挥起来了，袁远帆打断了她，说：“姐，你不记得了？” 记得？她只记得自己坚决要跟家里翻脸，断绝关系，带着家里最后五百块钱嫁给江裴伟。这混账事儿，是袁媛一辈子的污点，想要忘记都很难！ 至于再前面的，真不记得了！ 随着袁媛摇了摇头，袁远帆叹了口气，说：“算了。那就不说了。说了也没意思。反正你以后也少回来，就别让妈生气就是了。前几年是真没有时间来看老爸，你放心，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袁媛沉吟了一下，想起跟袁远帆的关系。 上辈子后来彻底断绝来往之后，也没有音讯了，印象中袁远帆是个很平凡的人，在小镇上平平淡淡地过了一辈子。人不好也不坏。 不好不坏，却血缘上剪不断。 她对袁远帆说：“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袁远帆不解，不过他比袁母明事理，就跟着袁媛来到一边，皱着眉：“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快说吧。我跟你说，现在我可压不住老妈。” “你放心，我说完就走。”袁媛单刀直入，“远帆，如果我说，我怀疑爸爸当年出事之后还有隐情，比如说，不是单纯的意外什么的。你支持我查下去吗？” 第128章 暗地追查 其实，不管袁远帆同意还是不同意，她都是要把这件事查下去的。 袁远帆错愕：“你什么意思？！” 袁媛说：“就是字面意思……” 她把刚才坟地上的发现，一长一短的说了，袁远帆脸色渐渐凝重，袁媛说：“兴许我会找人来开棺检查。我跟你先打个招呼，主要是需要你帮我摁住妈妈。这么多年来，她最爱的人都是你。” 袁远帆尴尬了，摸了摸鼻子，这小动作跟袁媛一模一样。他说：“你自己离家出走，跑了这么长时间。又离婚了，还跟妈妈闹得那么难看。现在突然跟我说这个……我凭什么相信你？” 没有说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之类的话，就算是袁远帆跟袁媛还有几分亲情了。 袁媛咬了咬下唇，说：“我之前是恋爱脑，被江裴伟利用了，所以我才离婚啊！袁远帆，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这件事，你同意不同意？” 她志在必得的语气，袁远帆自然听出来了，他说：“好。老爸大家都有份，必须要查。” “不过，你查归查。不要总在村子里晃来晃去的，我们家出了个离婚女人，我丢不起这个脸。” 袁媛说：“行。我就要你这句话！” 她飞快地写了电话号码，交给袁远帆：“打这个电话可以找到我。不要让妈知道！” 如果让袁母知道，就要生出好多麻烦！ 袁远帆收了，面无表情地挥挥手，让她快点消失。 …… 回去之后，邱伍就去了送样本化验了，袁媛让邱玖想办法弄到出事地点附近的线索。这件事不好办，毕竟袁晴朗都死了三年了，但邱玖说她有她们的方法，然后人就消失了。 这件事，袁媛瞒住了董月荷。 …… 董月荷第一天报到回来，虽然路上来回通勤时间两个多小时，到家都已经晚上七点了，她却很高兴。跟袁媛分享中心小学的经历：“中心小学果然跟乡镇学校完全不一样，老师校长们的专业水平都很高，有好几个名牌大学生，都是这几年分配来的。学生也很整洁干净，也很聪明。我被分到了教一年级，正好趁着课业还不忙，熟悉情况。” 她就像个第一天上班的小孩子一样，尽情跟袁媛分享喜悦。把袁媛也给感染得欢乐了，袁媛含笑听着，看到董月荷衬衫背上全被汗水打湿了，说：“老师，那你坐公交来回上班，会不会太累啊？今天你可是早上六点半就出门了，天黑着出门，天黑着回！” 董月荷摆摆手，说：“是有点晕车，还吐了两次。不过无所谓啊，那可是中心小学，现在我是公办老师咯。” 袁媛说：“学校有没有宿舍分配？” “有。校长还问我了，不过我说家里还有人，就婉拒了。” “老师你傻啊，你应该要了的！” 董月荷眨眨眼睛：“我住宿舍，你一个年轻女孩子住在村子里，你不害怕？” 袁媛摇头，指了指门口：“那边门上，装好了监控，还装好了警铃。警铃直通派出所。我们还有电话。这个村子里，除了村委，最安全就是我们家了。我害怕什么？老师，你明天赶紧去跟校长说，要一间宿舍住。我去给你布置，担保你住的舒舒服服的，以后就可以好好工作了！” 她好说歹说，董月荷却横竖不放心。 被逼得急了，袁媛只好说了实话：“老师，实不相瞒，我在镇上也买了房子，是个独门独院的居民房。才花了两百多块钱就买下来，这会儿都装修好了……所以，其实我过段日子，也是要两头跑，村子里镇上两边住的。” 董月荷被她惊呆了！瞪大了眼睛，瞪着袁媛：“什么？！” 把袁媛给瞧得怪不好意思的，“没什么。就买个房子呗。” 瞳孔再次地震，董月荷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问：“这件事，还有谁知道？阿胄知道吗？” 袁媛摇了摇头：“没有，江家村范围内，只有你我知道。如果不是今天这情况，其实我也没打算告诉你的。” 董月荷点点头，握住了袁媛的手，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好。你要记住，财不外露。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老师听你的，明天就回去跟校长说，申请宿舍。如果申请不到的话，就在镇上组个房子住，也是可以的。” 袁媛喜道：“这是正理！不然通勤时间太长了，影响生活质量的。” 她们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包括在几个地方生活要准备的东西，等等，幸亏现在市场经济了，采买方便，不然这样的两地日子，在过去是想都不敢想的。 …… “袁媛，曾老板想要请客。说是之前中秋节宴请你，你没到。这会儿他的新公司开业挂牌，这顿饭你怎么也得赏脸。” 袁媛原本是来借车的，听得江希元这么一说，楞了一下，答应道：“行啊。时间，地点。告诉我，我准时赴约。” 江希元说：“我来接你就是了。” 袁媛想了想，一口拒绝：“不了。我到时候估计在镇上，我自己去吧。” 江希元：“……” 不等他说什么，袁媛又道：“你有相熟的路数，能给我弄个指标买车吗？我没想到我用车频率那么高，老是管你借车，我都不好意思了。” 江希元：“……” 再次瞳孔地震。 袁媛说起买车的口吻，就跟说今晚去买菜一样轻松——比一些特困户买一只鸡开荤还要轻松些。 江希元唇角抖了抖：“小姐，买车，可不是买白菜。最便宜的南京130小货车，都得三四万，还不算购置费。” 袁媛甩了甩头发，问：“那，桑塔纳呢？” 这回江希元不是唇角抖了，是整张脸都在抖，比出俩手指：“20！万！” 换做袁媛脸皮发抖了：“日，这么贵！！” “你以为呢！” 迎着江希元玩味的目光，袁媛狼狈了，上辈子哪怕她破产了，摆了一个月地摊还是花三千块买了辆二手桑塔纳代步。她对那车有感情。 第129章 两个得力助手 经过江希元一番解释，袁媛知道了，这年头虽然名义上开放了个人买车，不过像大众这样的品牌小汽车全国产能只有一万多辆。想要买桑塔纳，得先去工商所要指标，要到了指标，还得送到上海那边总公司去核批。等到做完一系列证明了，才能拿到车。 ——这个过程，堪比后来的订购爱马仕限量版皮包！ 也怪这辈子挣钱速度比上辈子快多了，上辈子江裴伟买得起第一辆私家车的时候，都已经九十年代中期了！私家车很少，但手续简便得多，又是在省城g城购买落地的，一线城市，千年商都，大开方便之门。袁媛就一直觉得，买车很方便，只不过价钱问题而已。 却没想到，提前了区区几年，却繁琐了好几十倍！！ 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模样，江希元反倒没忍住笑了起来，觉得袁媛很可爱：“姑娘，你这么能干，没想到这点常识却不懂？难怪看你平时坐曾老板他们的小汽车，就跟坐自家椅子似的那么自在呢。原来你是什么都不知道，无知者无畏啊？” 袁媛一下子气红了脸：“谁说的！你这是取笑我吗？！” 却是又一次打消了买车的念头。 两年！ 两年之内，她一定要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桑塔纳！ …… 关于袁晴朗的事情回音，约莫在三天之后，邱玖打电话回来，告诉袁媛：“姐，我找到了当年的目击证人。他曾经捡到你爹掉落的挂钥匙上的五帝钱。她说当时看到你爹还活着，还能爬起来。当时她就转身回去想要报警，还有另一个同伴被留下来看着了。我正在设法找那个人。你先别急，等一等。” 袁媛的眼泪，当时就忍不住。 “我爸他还活着？那他到底怎么死的？” 邱玖叹了口气，说：“姐，我也不知道……这件事过去太久了。现在查，很难。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来的。你节哀。” 邱玖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妹子，三言两语过后，反而被袁媛的情绪感染，自己难过起来，就要挂电话。袁媛缓过劲儿来，说：“阿玖，你给我一个地址。我给你寄点东西，兴许你会有用。” 邱玖就给袁媛留了个地址，袁媛记下来，从商城里兑了录音笔、跟踪器、指纹显形液之类的常见刑侦用品。 这些东西在后世已经转成常规民用，但在八十年代末，比一般公安用的还要先进些。 就是这么不讲武德。 袁媛原本打算走邮局，来到邮局门口才想起，这年头还没有四通一顺五大高僧，就转而去了银行。 陈惠殷勤接待：“欢迎欢迎，什么风把你吹来啊？” 袁媛说：“上次那张十万的支票，兑出来了吗？” 提起这一单，陈惠笑得合不拢嘴：“兑好了，兑好了！听您的，存了八万块。剩下两万活期，存单给您妥妥当当收着呢！” 收好了存单，袁媛又说：“我下个月是不是就可以取利息了？” 陈惠笑道：“是的。我都说，三个月一存是不是太短了，利息亏好多。要不然改一改？半年，一年也可以。” 袁媛说：“到时候再说吧。陈经理，我这边还有点小东西，要送到z市市区里去，你方便帮我捎带一下吗？邮政那边太慢了！” 她故作嫌弃地撇撇嘴，果真激发了陈惠心里头的优越感，他拍着胸脯说：“那还不简单！包在我身上好了！我们每天都有车子来往市区的！你这东西，合法吧？” “合法！绝对合法！就是一些家用小电器，录音笔什么的，外加一封信。拆掉了电池的，你放心！” 亲自检查过袁媛的东西，陈惠放心下来：“怪是怪了一点，不过没关系，不影响安全。行，交给我了！” 至于最关键的，写了说明情况的那封信，陈惠倒是没有检查。 就算陈惠跟她大开方便之门，袁媛基本上在这个银行的额度，也就是控制到这地步了。 十五万的存款，外加一些零碎活期，别的——她打算下次换个银行，错峰存钱，错峰取，不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所有的金融节点，都记录在笔记本里了，什么时候金价到顶，什么时候股市开市，都做好了准备。她要完成的，就是原始资本的积累。 话又说回来，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在这年头要合法合规地挣第一桶金，难度真高。她也知道，像江裴伟那样搞灰产，配合自己的金手指，那发家速度绝对比现在快一百倍不止。 无奈……她是真的做不到。 良心不允许。 那就按自己的准则行事吧。 反正就现在而言，一分一毫全都是自己的，那就比从前强多了！ 从银行里出来，迎面就见到老熟人，文兰。一段时间不见，文兰更漂亮了，一见袁媛就笑：“袁媛啊，我又来送钱给你花咯！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闻弦歌而知雅意，袁媛却是耍赖皮，“请你一杯红豆冰，不能再多了！” 俩人笑成一团，经过的人看到一个白嫩城里姑娘和一个黝黑乡下姑娘勾肩搭背的，纷纷投来奇怪的目光。 两人到了多多乐冰室坐下，文兰觉得很新鲜，不断地东张西望：“每次来，这里都不一样，到处都是机会。现在在镇上开个小工厂，灯都发黑那种，那钱就哗哗的流进来了。我哥还看不上，啧啧啧，眼大心空。” 袁媛听见她这么奚落自己哥哥，也不是第一次了，她虽然没见过文柏，也觉得不好。打着圆场说：“文少是做大事的。上次帮了我的大忙。我还没感谢呢。” 文兰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要不是知道你有个当兵的对象，我就把你和那些初心积累往我哥床上爬的女人放一块了。” 袁媛笑了笑，并不在意。 倒是文兰，有些讪讪地往回找补：“不好意思哈！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袁媛道：“很正常。就鸿杰机械厂那边小小的生产主管，升职之后都被老婆看得死紧，唯恐厂里的小姑娘跟他多说了几句话，勾了魂去。就这几个月，就出了好几个小老板的大婆和二奶打架扯头花的事件了。更何况是你们文家……家大业大，还要往省里更走一步的……”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 第130章 提升学历 文兰听完，笑了笑，嘬着吸管看了袁媛一眼：“被你说中了。我爸正在公示呢。好了，换个话题。你的药田现在打理得如何了？方便的话，带我去看看？某医药公司转型，要出口一批中药，期货性质的。这种外贸单可不是谁都能做，我第一时间想到了你。不过如果不亲眼看看你的规模我不放心交给你。” 袁媛一听就明白了，说：“那很好办啊！我带你去就是了！正好，还能去拜访一下影视基地的林总，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合作。”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这些琐琐碎碎的事情，极其耗费心力。一天下来，袁媛去借董月荷下班，觉得自己累坏了，开车的时候没忍住，直打呵欠，差点儿撞到了人行道上。董月荷心疼道：“这么累，就别回去了。要不今晚住旅馆吧？反正，现在住旅馆也不用开介绍信了！” 这话真是破了天荒了，袁媛打起精神：“别闹了老师，你知道住一晚上旅馆多少钱吗？我们这是骑驴逛窑子，该省省，该花花！” 董月荷哑然失笑：“你这什么形容，真是，合着该你去教语文。还是带高三那种！” “哇，老师，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何苦这样咒我！”袁媛直伸舌头，“我才从高三过来没几个月呢，可不想再过那暗无天日的日子！” 说着说着，突然瞪大眼睛，一拍大腿：“坏了！” 把董月荷吓一大跳：“怎么？” 袁媛瞪直了眼：“我该到夜校报到了！” 曾老板找关系把她送到了电大去，当插班生。她忙来忙去的，把这事给忘一干净，竟然连报到时间都给耽误了！！ 董月荷听了，哭笑不得，严肃地批评了袁媛一顿，最后说：“先找个旅馆住下来吧，然后就去夜校报到！” 袁媛耷拉着脑袋，沮丧道：“不嫌弃的话，就住我家吧。” 事已至此，只能住小白院去了。幸亏已经商品社会了，她们又不缺钱，所以去找了个小百货买了内衣裤和替换衣服。 董月荷进了小白院，就震惊了：“袁媛，真的才花了两百多块钱买下来的吗！” 袁媛点头：“嗯呢，是不是很划算？那个屋主急着凑钱买飞机票出国。” 董月荷道：“难怪。如果再有这么便宜的，可以多买几套啊。” 袁媛笑眯眯道：“我还想多存点钱到省城、京城去买。大城市的房子才值钱，才值得投资！” “好啊。等你有了想法，也提点一下老师。老师现在稳定下来了，也想要让钱变得值钱一点。”董月荷心里，已经对袁媛相信了个十足十，某些比较保守的观念，也在潜移默化中，被袁媛改变了。乃至说出了这种从前怎么也不可能说出来的话。 袁媛爽快道：“好啊！那必须的！” 等到董月荷里里外外地，又再参观了一遍小白院，就越发的震惊钦佩了！ “院子设计得真好……还有书房！” “一楼好通透！！春天的时候，使君子花开，坐在这边窗户下，泡一壶绿茶，看两页好书，舒婷或者海子都好……人间值得。” 完全没有发现，老师还有女文青的一面，被这个充满文艺气息的小白院，给感动得热泪盈眶。袁媛带路：“住的房间在二楼，老师，请跟我上来。” 二楼是个公共区，放置着商城兑换的彩色布艺懒人椅，彩虹一般的颜色衬托着雪白的墙，旁边是袁媛从野外捡回来的马醉木，三尺多高的马醉木，叶子绿得能往下滴油。非常好看。董月荷一看之下，眼睛冒起了星星：“二楼就很有品味。袁媛，这真的是你自己构思的吗？” 袁媛被夸得老脸通红，都不好意思了，嘴角比ak还难压，眼睛亮闪闪：“老师，你别这么夸我啦，我会害羞的……对啊，我自己看了一些书和电视剧，琢磨着改的。是不是很棒？一楼可以做工作室，也可以用来租给别人开会。二楼就完全属于我们。对了，我还把这个设计方案给画成图纸，卖出去了，赚了几百块。” “什么？你竟然还能搞到钱？！”董月荷嘴巴长大，能塞下个鸡蛋，过好一会儿之后合拢，“也是，这么好看的房子，不说设计图纸。如果找个画家来画成画，估计也可以卖钱。” 袁媛把董月荷安顿在客房里，晚饭煮了个面草草填饱肚子，冲去夜校。 八十年代末，电大的含金量是非常非常高的，甚至有独立的学校大院和教学楼。袁媛一走进电大教学楼，看了看学生们的衣着打扮和精神状态，就知道他们不一般。那种养尊处优的神态，俨然全是小镇二代。 当初她报名的时候，因为曾老板亲自出面，还是校长亲自见她，给她出了个选择题：“你要读本科还是专科？本科四年，贵一点，考试也难。专科，以你高中的基础，有手就行。” 看了一眼课程表，袁媛问：“这个工商管理，学的啥？文秘专业呢？” 校长说：“工商管理是新课程，从师大校本部来的教授直接授课的，有两门全英文授课，基本上是给华侨集团里的工作人员量身定做。文秘有上机课，是我们的拳头专业了，都很火爆。” 袁媛说：“那我选工商管理。” 她不怕难，就怕无效付出。这年头的工商管理，还是个吃香职业，跟几十年之后的烂大街专业不一样。 校长好惊讶地抬眼看了看她：“小姑娘很有想法啊，不是混学历的混子。如果你读这个专业，就得下苦工咯！” 袁媛笑眯眯地说：“我老板托了这么大的人情，我当然不能辜负他啦。” 就这么着，明明可以混学历的袁媛，选了个最难的专业。来到了教室里坐下来之后，听了几耳朵周围人聊天说笑的内容，就知道了：除了三分之一华侨集团里的骨干之外，混子也不少，基本上都是顶了父母班的二代们，学历不够，再来镀金的。还有一些是单位准备要提拔的青年才俊，但学历不够，所以来补票的。 第131章 邱玖留言 不过，袁媛心里想，她自己也只管拿学历学东西就好，人脉什么的，该来总会来。这么一想，也就淡然了。离开校园多年，袁媛索性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静下心来听课。 没想到这年代的电大老师，竟是有真材实料的，袁媛读的是文秘专业，一节课下来，干货满满。袁媛记了小半本笔记，自觉收获满满，不禁很满意：“真没想到，电大里还有这样专业水平的教授。” 跟上辈子接触过的学术大牛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后来袁媛才知道，电大里的大牛，还真的都是大牛。原来在改开之前，无数大牛要么被打下来，要么毕业了被分配骨过来，边缘的城镇、乡村，都遍布他们奉献的身影。 等到改开之后，这些人要么年纪大了成家立业不能走了，或者别的种种原因，还留在乡镇……那时候，一线城市里还没有对边缘地方大肆吸血，越到后来，这些大牛退休的退休，走的走，渐渐地，乡镇凋零，吸血吸光。 能够学到真东西，袁媛很满足。 下课时间是晚上九点半，下课走出校门的时候，门卫叫住了袁媛：“你是袁媛吗？” 袁媛点头：“我是。” 低下头来寻觅了一番，门卫递给她一封信：“刚才有人来让我转交给你的。” 袁媛有些莫名其妙，道了谢，接了过去。落款是邱玖，她打开来，一看，邱玖写道：“所查之事已有眉目，明天下午冰室见面详谈。” 袁媛知道，那是查出袁晴朗真正死因了，心里不禁一阵雀跃。 这一晚上，袁媛辗转反侧，直到快天亮，才勉强合上眼睛，迷糊了一会儿。第二天就连什么时候董月荷去上班了她都没发觉，起迟了的她急急忙忙的，出门去办事。 谁知道冤家路窄，来到牌坊处，就看到了齐宝莲。齐宝莲挡在董月荷必经之路上，满脸挑衅：“董老师，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啦？昨天住在哪个野男人家里？” 这么无知又这么没礼貌，董月荷沉着脸说：“你别胡说。我上班快迟到了，快让开！” 可是齐宝莲要真能听人话，那就不叫齐宝莲了。 她叉着腰，岔开腿，圆规似的站在那里，尖着嗓子道：“你装什么呀装！以为去了中心小学就了不起了？一个寡母婆，守也守不住，儿子也没带好，神气个什么呀！鬼知道你是靠了哪个野男人，才落得个好差事！！” 她可没有掩饰音量的打算，顿时引起人的注意力。这商业街上，颇有好几间个体户，经营肠粉猪肠粉牛腩粉之类的早餐品类，如今正是营业高峰期，坐满了食客。董月荷脸皮薄，被那些食客好整以暇的注视着，脸就涨红了。 袁媛在后面看不下去了，快步上前，高声道：“什么野男人不野男人的，齐宝莲，一阵子没见，你还是狗嘴里冒不出象牙来！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变成男人了？啊？” 齐宝莲看到袁媛，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了躲，心底里害怕，嘴上死撑：“袁媛？你怎么在这街上？这地方不欢迎你，你快滚！” 袁媛把董月荷往身后扯了扯，示意她先去上班，自己留下来跟齐宝莲对线：“我怎么在这街上？我比你儿子还早在这街上。怎么地，这街是你的了？只许你走？不许我来？” 三言两语，把齐宝莲怼得溃不成军，她一咬牙一跺脚：“牙尖嘴利，活该你被我儿子抛弃之后没有人要！也就是江胄这种当兵三年，母猪见了都当貂蝉的乐意要你！” 一边骂人，一边往后撤，越骂人闪得越远，到了一定距离之后，人转过身，跑了。 袁媛被她那无赖的嘴脸给气笑了：“行行行，你有道理。你儿子不当兵，你儿子捧着个绿茶当貂蝉！” 旁边很明显地有人笑出了声。 袁媛也不在意，转过身来，却发现董月荷还没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袁媛惊讶了：“老师，你怎么还不去上班？快迟到了——你吃了早饭没有？没有我给你买去！” “吃过了。”董月荷还是充满担忧地看着她，“你没事吧？这样齐宝莲会记恨你的。她怎么也在这条街上？” 袁媛才不在意，说：“没关系，她早就记恨我了，我这是虱子多了不痒，无所谓！” 董月荷皱着眉：“之前老师还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我就找我的学生来帮忙看一下门户。” “不用，老师真不用。你才入职中心小学，先低调点。” 好说歹说，袁媛把董月荷送上了公交车，她自己又去华侨大厦照看了一下生意，跟住在那边客房里的文兰会了一会面，谈了一些新公司的细节。 到了约定的时候，就来到了多多乐冰室。 邱玖已经坐在角落里了，牛仔外套喇叭裤，蛤蟆墨镜大红唇，宛然一个港剧里走下来的甜酷女孩。袁媛走了过来，坐下：“妹子。” 邱玖拿下墨镜，露出遍布红血丝的眼睛：“姐。” 袁媛吓一跳：“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 邱玖说：“没什么。” 那憔悴的模样，分明好久没有合眼，人是疲倦到了极点，说话声音都有气无力了。叫袁媛直皱眉：“你这是多久没有睡觉了？” 邱玖只好说：“从你吩咐了任务给我之后就没有合过眼——这不是重点。姐，你看看，这是我查到的，你父亲出事那天的情况。” 她递给袁媛一个厚厚的信封，袁媛接过，心跳骤然加快，却是迟迟没有勇气去打开。 邱玖说：“姐，如果你受得了的话，我就先直接告诉你了？” 袁媛抿了抿唇，无比沉重地，点了点头。 她合上了眼睛：“你说吧。” 邱玖说：“其实，这真的是一桩意外。没有凶手，也不是他杀，就是你父亲打滑，摔跤了。不过，这里面还出现过另一个人，这个人……跟你有很深的关系。” 倏尔睁开眼睛，袁媛看着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邱玖说：“这信封里面的，有当时的新闻，通讯，还有公安的笔录。你看了就知道了。” 听邱玖这么说，袁媛终于克服了恐惧，撕开了信封。 第132章 死亡真相 如邱玖所说，信封里装着的，主要是公安笔录，以及一些翻拍的照片。时隔多年再一次看到那惨烈的车祸现场，袁媛的心还是跟扎穿了似的痛，泪水就跟决了堤似的，扑簌簌直往下掉。 她狠狠地擦了一把脸，透过泪水模糊的视线，努力看清口供上面的字迹。 ——“我是目击证人一号，看到了那辆摩托车打滑，撞了树。当时伤者自己爬起来，走到路边去坐下。我过去询问那位大叔需要帮忙吗，他拜托我去请公安，我就去了找你们（指公安）。等回来之后，树被拦腰撞断了，摩托车也被压成了废铁，大叔已经死了。这就是我看到的全部。” ——“我是目击证人二号，是一号的男朋友。这天我和我对象轧马路，见到了这起车祸，接受了大叔的请求帮助。我对象去派出所，我留下来。过一会儿大叔说口渴，他的腿受了伤，走不了路。我想起附近有条山涧，就去给他找水。我才走开，听到一阵巨响。我赶紧往回跑。只见半山落石，砸断大树拦腰被撞断，摩托车碎了，大叔被碾压，当场死亡。” 袁媛的手不住发抖，差点撕碎了那份口供！ 邱玖担心地看着她，递给她一杯红豆冰，袁媛嘬了一口，仗着嘴里那点清甜冰凉定了定神，继续看下面一份。 ——“收到李某、张某二人报案，本所派人前往处理。死者袁某某，江屯镇辖下袁家村第三经济社副队长。家有一子一女。民警编号xxxx号接见其亲属，办理相关死亡证明。” 袁媛眼泪夺眶而出，喃喃的道：“是我，是我……” 邱玖说：“这些是你自己的口供。你要看吗？” “不看了。”袁媛发泄一般，说，“就是那一天，我失去了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又因为江裴伟的安慰，爱上了江裴伟。我真是瞎了眼……咦？江裴伟？江裴伟，没有在上面的口供里出现？？” 她醍醐灌顶，返回去看。结果核对了三遍，那是一对情侣发现的袁晴朗的死亡，跟江裴伟没有任何关系？ 袁媛麻了，狠狠愣在原地！！ 抬起头来，发现邱玖在惊讶的看着自己，满脸不解。袁媛问：“你，你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邱玖摇了摇头，说：“没有。江裴伟，是你前夫吗？” 袁媛点头。 看到邱玖面露难色，袁媛就说：“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我跟前夫已经没感情了。” 邱玖这才慢吞吞地说：“江裴伟当时在现场，公安局有监控，拍到过他。但他……呃，怎么说呢。那块石头，你记得吗？” 袁媛心乱如麻，胡乱点头。 没想到接下来邱玖说的事情，才是叫她大吃一惊。邱玖说：“那块石头，是江裴伟在山坡上倒车，碰下来的。所以在命案现场看起来，纯属意外，就是落石砸到了，造成了二次事故，导致了袁先生的死亡。公安查了悬崖下面，却不知道上面还有一辆货车，那车子跑了。” “江裴伟当时已经离开了现场，发现撞下来的石头砸死了人，就跟到了公安局。拍下了这第一张照片。他又去了事故现场，看到了哭泣的你，于是顺水人情，安慰了几句。这就是为什么他出现的真正原因。然后他陪着你，又去了公安局，录口供。所以公安局的摄像头，拍了两张照片。” “因为之前他已经出现过，又出现。并且跟你很熟悉，你是死者的女儿，所以没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那辆出事的货车，我也找到了，它被转手卖到了云贵线上跑运输。只受过那一次事故，车况还很好。现在还在跑，有一次车主举报了毒贩，还立功了。现在成了功臣车。” 袁媛浑身颤抖，抱紧了双臂。 眼睛紧紧闭上，好一会儿，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响：“你说。我现在追诉，证据还充足么？还可行么？” 邱玖说：“不行了。一方面是证据不够。另一方面，是你亲自给江裴伟做了不在场的证据，并且还有了事实婚姻。这些都能够成为他逍遥法外的护身符。” 袁媛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 “可恶！” 红豆冰洒了出来，流淌了一桌子！正在收银台后面看小说看得津津有味的老板娘被吓得抬起头来，看向这边，邱玖示意无妨，老板娘才又低下头去，继续看手里的《水云间》。 邱玖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脏污了的桌面，说：“姐。你放心。老天是公平的，你能够跳出那个火坑，说不定就是袁先生在天之灵在保佑你呢。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以后肯定会有报应的！” 有报应？！ 等虚无缥缈的老天爷给江裴伟报应？ 那也太不靠谱了！ 袁媛心里狠狠发誓：这报应，只能我亲手给他！ 不过她没有说出来，狠话放出来，就不叫狠话了。 邱玖给自己带来了这么重要的信息，袁媛很感谢她，从包包里摸出一个大信封，递给邱玖：“邱玖，谢谢你和你哥哥。来，这是你们应得的。” 邱玖吓一跳，下意识推回来：“不行。我不能收。” 袁媛坚持道：“收下吧。办事也需要活动经费。还有，其实你可以请五哥进来，我们一起坐下喝东西的。外头太阳毒辣，他多辛苦啊。” 邱玖的脸色“刷”的就变了，她讪讪地笑：“你眼神真好。不过，谢谢你的好意，我哥他还有事，这会儿得走了。” 邱玖收下了信封，袁媛眼尾一扫，果然，门外骑楼柱子后面的邱伍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没了。 她不禁奇怪，江胄，哪里认识这么有本事的朋友？ 他不就是个大头兵吗？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邱玖又是讪讪一笑，她是真的经不起这么笑，一笑，冷艳风华荡然无存，成了个憨憨美人：“姐，有什么事，你以后亲自问阿胄。别的我们不会开口的。我们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心底里疑惑越发深了，袁媛不动声色，笑道：“我能有什么不安全的啊，真是……还有。我年纪比你小呢，不要叫我姐了。叫我袁媛就好。” 邱玖却很认真地说：“那不行。叫你姐，不是因为年纪，是因为辈分。” 袁媛：“……” 好吧。 你高兴就好。 第133章 母女……有没有隔夜仇？ 知道袁晴朗的真实死因，袁媛也知道了，为何袁母会这么厌恶自己。特别是在她对江裴伟一往情深之后。 袁母当时，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什么吧？ 于是，下午，袁媛就出现在了袁家村村口。 袁家村村口没有小溪，不过，照例有大榕树，并且是两棵。树底下照例长满了三姑六婆，她们看着袁媛，都是一脸鄙夷轻蔑。 用客家话很大声的说闲话：“崖一早起来听见老鸹叫，就知冇好野。原来是阿朗个佗衰家女返来咯！” “鬼打哩！” 袁媛抿着唇，目不斜视地，从这些三姑六婆面前径直走过。 走进了村子里，尴尬了。她不认得回家的路了。 “这房子咋都长一样啊……” 诚然，外人看起来她是只嫁出去几个月，但事实上，她离开村子已经二十多年没回来过了！而且客家人习惯房子建得大同小异，外人走进袁家村，就跟走进迷宫似的，压根走不出来！ 袁媛满脸懵逼，在村子里转来转去。转到一个房子前，门打开了，露出一张熟悉的脸：“你是什么人，怎么在村子里转来转去的……” 看清了袁媛，那人瞪大眼睛，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咦？！大姐？！” “袁婉怡！”袁媛也认出了面前人，那个差点儿被江裴伟骗婚了的妹子！ 袁婉怡跑出来，热情地拉起袁媛的手：“大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是来找我玩的吗？” 袁媛笑道：“不是。我也是袁家村的人啊！我是想要回家的，没想到太久没有回来，迷路了。” 袁婉怡没忍住，“噗嗤。” “大姐，你也太逗了吧！” 袁媛道：“是很逗，可我真的迷路了，哈哈哈……好尴尬……” 袁婉怡就道：“那没关系。你家住哪里？我带你走。” “好啊！” 有人带路就是好，在村子里七拐八弯，很快把袁媛带到了家门口。正好看到袁母和两个同族婶母坐在门槛上剥豆子，一抬头看到袁媛，笑容都僵了。 袁婉怡一无所知，甜着嗓子喊：“三婆，看我把什么人带来了？” 袁母看到袁婉怡，又是一愣，随即转嗔为喜：“原来是小婉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爸好吗？你妈妈呢？今天不用上班啊？要不要进来喝杯茶？三婆之前请你多少次了，你总不答应！” 那亲热劲儿，好像袁婉怡才是她的嫡亲闺女似的。 旁边的两个同族婶母也是一叠连声附和着，巴结奉承得不行不行的。 袁婉怡不卑不亢地对答着，好教养表露无遗。她拉过了袁媛，亲热道：“之前我也不知道袁媛姐是您的女儿啊！如果知道，早就亲热了。袁媛姐可是帮了我大忙呢！我早就想要跟她做好朋友了啊！” 袁母眨眨眼睛，眼底下闪过一抹懵逼。 袁婉怡道：“你的那个女婿，真不是东西。别看他好像开公司啊，挣大钱啊，其实就是过了十五的年桔——表面好看里面烂！他啊，在外面养了个小的，都大了肚子了，还来花言巧语哄我爸给他相亲，就连我爸都上了他的恶当。要不是袁媛姐及时出现劝阻，我一辈子就毁掉了！” “什么？！”众女人大吃一惊，有人道，“小婉，那不是明欺负我们袁家村么？你干嘛不早说？早说我们给你打那小子一顿出气！” 袁婉怡道：“得了吧，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要不是听说，袁媛姐和三婆因为那个男人有误会，我才不乐意拿出来说呢！” 大家也都纷纷附和，有多少真心的倒不一定，主要因为袁婉怡有个园林大王的亲爹，在村子里说话分量重。村子里九成九的人，都得奉承着他们家。 袁母看着袁媛，眸子一阵一阵乱闪。 袁媛想起自己是要来和好的，就低声说：“妈，借一步说话？” 袁婉怡是个上道的，左顾右盼一会儿，忽然说：“三婆，我口渴了，讨杯茶喝喝，行不行？” 袁婉怡这个大贵人出声，袁母自然满脸堆欢，殷勤道：“行行行，来，进来。” 一家子进了屋，茶过三巡，袁婉怡应酬那两位婶母去了。袁媛和袁母来到了厨房，袁媛看到厨房里的用品还是自己读高一时候，袁晴朗在世时候的，不禁心情沉重。 改革开放的春风，似乎没有吹到过来这个家。 袁母说：“你倒是有本事，园林大王的路子你也能搭上！不过搭上了也没用，什么好处都不会给娘家的……你这次回来，又要干什么？” 前后矛盾，错漏百出的说话，袁媛听在耳中，忍不住直接拆穿：“妈。得了。该给的面子，我会给你。你也别演戏。我和江裴伟离婚，让你丢脸，也让你松了口气，对不对？你早就知道那厮跟爸爸的死脱不了关系，但你查不出来，没有证据……可我查出来了。我都知道了！” 她说话音刚落，袁母就跟被雷劈了似的，狠狠地愣在原地！直到热水漫出了茶壶，烫到了她手，才忙不迭地缩回来，狠狠瞪了袁媛一眼！ 袁媛说：“反正，这件事各退一步吧。弟弟也出来工作了，只要你可以一碗水端平，不再干涉我和我弟，我们就可以和平相处。打断骨头连着筋，妈，难道你又希望我们一直见面就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该说不说，其实那个样子的亲骨肉，在外头才是最丢人的！你觉得呢？” 袁母眼神直发愣。 熟门熟路地拿起晾在钩子上的干净抹布，袁媛擦干了桌子上四溢的茶水。 袁母开口道：“你，是怎么查到的？你爸是怎么死的？” 袁媛思忖着说：“前面那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但后面那个，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你知道了之后，只许放在心里，不许去找别人麻烦，不许轻举妄动。不然的话，我就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以后都不再跟你说。” 知母莫若女，她太清楚袁母冲动无脑爱面子的性格了，如果她因此去找江裴伟麻烦，反倒是打草惊蛇。 袁母顿时露出纠结的表情来。 第134章 能不能和好？ 袁媛也不急，端着茶水走出去，招呼客人。居易体，养移气，上辈子养成的强女人风度仪态，落落大方的态度，轻松征服了所有人。那两个婶母其实之前都跟她撕扯过，并且已经做好了再次撕逼的准备，没想到最终面临的是如此场面，不禁都怔住了，话语拘束，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摆…… “袁媛，你跟传闻中一点都不像。” “哎呀，这是吃一堑长一智，经历多了，人也成熟老练了。” “三嫂，你那个女婿，真的太不是东西了，简直不算男人。我看袁媛跟他离婚，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反而一直被那种烂人缠着，才叫你头疼呢！” 真没想到，袁媛撕逼了好几次没能扭转过来的印象，几碟子点心一壶好茶，给办成了。 可见还是糖衣炮弹打人疼，鸡腿揍人牙齿软。 袁母站在厨房和客厅连接的门洞处，听着婶母们的话，渐渐转变了想法，脸上柔和了些。她说：“女生外向，就是爱胳膊肘往外拐。但凡她能够替家里多着想一点，最起码不要把家里的存折偷了出去嫁人，我也不会生这么大的气。你看看，这才嫁了人两个月就离婚，多丢脸。” 袁婉怡插嘴道：“三婆，我要多嘴说一句哦。嫁错了人是姐姐不对，但及时离婚真的很果断。而且她还把自己的嫁妆存折护住了。我年纪小，你就当我童言无忌好了……一家人，哪里有隔夜仇呢。三婆还是跟姐和好吧。姐这么好的人，我跟她素不相识的，她都还出手帮我。如果跟她这么好的人都处不好，换了我，我会怀疑跟她处不好的人人品的。” 袁母眼珠子咕噜噜直转。 其中一个婶母见状，道：“好了，袁媛肯定还有话要跟三嫂说。我们先回去吧。小婉，我家新做的娘酒今天开坛了，要不要带一点回去喝？可以美颜丰胸啊！” 袁婉怡欣然答应：“好啊！” 三个客人告辞，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二人。 气氛又僵硬，又诡异。 袁媛也没有抱多大指望，她只是想要解开这个误会，让自己母女关系缓和。不至于跟前世似的，生死不复相见。现在能做的全都做了，剩下也不强求，就说：“妈，我……” 袁母却一屁股坐下来，说：“你爸那个事情，跟我好好说说。我不会嚷嚷出去的，也不会告诉你弟。” 她做了保证，倒是个意外之喜？ 袁媛扯了扯嘴角，想到袁晴朗的死因，又眼圈红了。忍着悲伤，她尽可能清晰地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袁母，这中间袁母落泪了好几次，最后用手帕捂住了脸，泣不成声…… “老公……” 袁媛说完了，许是之前已经伤心过，此刻反倒平静。袁母抽抽噎噎好一会儿，忽然抬起眼睛开口就骂：“你个没良心的，你爸死那么惨，你一滴眼泪都不流！” 袁媛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谁说的？” 话到嘴边，生生忍住。她想起自己从前无数次的自我证明，最终却反倒落了不是。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落入自证陷阱了，她垂下眼睛，抚上心口，难过地说：“妈，你说得对。我不是不想哭，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儿光堵得难受，闷闷的，却一滴泪都落不下来。” 袁母愣住，她知道有人难过极了，眼泪是掉不出来的，那就是吐血伤身的了。看到袁媛那模样，反倒是慌了，动作别扭生硬地搭上袁媛肩，道：“你别这样啊，你哭啊，你哭出来就好了。千万不要憋坏了自己！” 越说，越放声大哭起来。 袁媛垂下眼睛，说：“妈。反正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我不是想要证明什么，或者挽回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和弟弟应该要知道这里面的真相……这件事就此揭过吧。往后我们要好好地生活，才对得起爸爸在天之灵。” 她说着，默默地对着袁母鞠了个躬，转身要走。 “慢着！”袁母叫住了她，“你给我站住！” 袁媛还真站住了。 袁母说：“你离婚了，丢脸了！在外面如果没有混出个人样来，就真的不许认我这个妈了！” 仍旧是凶巴巴的语气。 但，已经是袁母做的极限了。 袁媛心里一宽，耳畔仿佛听到了枷锁碎裂的声音。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行。” 她走了。 和袁母的关系修复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极限了。 才来到村口，被袁婉怡拦住。袁婉怡看起来已经等了她好一会儿了，看到袁媛，迎了上来：“姐！” 袁媛有些惊讶，停下脚步：“有什么事吗？” 袁婉怡说：“姐。我有事想要请你帮忙。” “你才帮了我大忙，别客气，直接说？”袁媛也不含糊，正好现场还了恩情。袁婉怡脸一红，忸怩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在镇上开公司啊？你们需要会计吗？” 袁媛一愣，“你有朋友要找工作？” 袁婉怡摇摇头：“不，是我要找工作……我想要找一份兼职。可是镇上的企业太少了，又多数都认识我爸。我不想让我爸爸知道，所以嘛……姐，你能不能帮帮我？” 袁媛明白，但大惑不解：“你要干什么事情，得绕过你爸啊？你爸爸可是全县出了名的明星企业家。” 袁婉怡犹豫了一会儿，袁媛说：“你不愿意说，我就走咯。” 眼见袁媛真的要走，袁婉怡拉住她，说：“因为我托福考砸了。我不敢跟爸爸说，我得重考。可学费好贵，我需要钱……” “哈！你还是没有说老实话！”袁媛毫不留情揭破，“虽然我没读过大学，但托福也知道怎么回事。考好几次不过的人多了去了，也不是什么死人塌楼的事情。小婉，你这态度，可不是对帮过你的人的哦？” 在她的压力下，袁婉怡最终还是松了口：“好吧。我交了个男朋友，他要办工作调动，需要钱。我的存款不够……” 袁媛：“……” 这孩子，在江裴伟身上还没有吸取教训啊？ 第135章 什么才是靠谱人 她很想告诉袁婉怡，说这种还没确定关系就问她要钱的男朋友，百分之一百不靠谱。想了一想，这年纪的女孩子，恋爱脑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也就放弃了。她说：“原来是这样……早说哈。不过我就是个个体户，自己没有公司。暂时还不需要人做账。我帮你留意一下，有合适的兼职，我介绍给你。” 袁婉怡喜出望外，就跟看到了希望似的，眼睛亮闪闪地：“好啊！等我上班了，记得过来找我玩。你知道我在哪里工作的！” 袁媛答应着，就离开了袁家村。 知道她和母亲关系修复了些许，董月荷倒欢喜。她始终还是心地善良，希望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袁媛反倒觉得好笑，觉得老师一直这么单纯也挺好。 她们就这么在镇上住了下来，董月荷迅速适应了中心小学的生活，很快成了受欢迎的老师之一。袁媛白天打理贸易公司的事情，晚上上夜校，十分辛苦。 时间如白驹过隙，过了重阳节不久，天气正式凉下来了。 小白院里的桂花开了一树又一树，香气冲天，趁着天气好的时候，袁媛把桂花摇了下来，晒干了，做成桂花糖浆，又香又特别，当做伴手礼，到处送人。 曾老板、江希元、林汉亮、刘药头……这些都收到了。礼轻情意重，反倒是得人欢喜。 华侨商店里兴起了蟛蜞酱，带动了市里、县城、镇上风气流行，一路病毒一般蔓延开去。邱叔趁机联合附近的几个同行，一起搞起了蟛蜞酱的商业生产，产能跟不上，就去弄了咸虾酱、鱼露等等，满足了饕客们的口味。于是市面上的售货店现在多了好多蟛蜞酱，都是经过了专业保鲜和商业包装的，竟做成了产业！ 这个产业，上辈子是没有的，上辈子的江屯镇，搞的是代工、机械，被上游产业吸血。后来大厂搬走，人工也跟不上，小镇就慢慢凋零了。袁媛没想到自己这个小蝴蝶扇了扇翅膀，竟然带出了另一番新局面，还蛮有成就感的。 这天邱叔作为年度杰出创业新锐企业家，被县里邀请去接受表彰。 他死活要拉上袁媛一起，加上邱玖再三游说，袁媛没办法，只得答应了。 表彰大会，在县委大礼堂举办，活动在下午，袁媛吃过了中饭，换了身得体打扮，带着邱玖和邱伍，就去了。 来到大礼堂，大会还没开始，满场地都是人，走来走去的忙着社交。 县城里圈子很小，大家几乎拐着弯都认识，场面上聊得热热闹闹的。反倒是袁媛年轻脸嫩生面孔，人不认识几个，她也没有急着上蹿下跳，就那么乖乖坐在一边，微笑着看热闹。 “小玖，五哥，邱叔怎么还没来啊？”坐一会，她看着园林大王袁少东都来了，就悄悄的问邱玖。 邱玖说：“路上远，还得先把铺子的事情处理好了再来。他们几个人凑了一台车过来的，不用担心，迟到不了。” “都已经是公司了。怎么还叫铺子啊？” “习惯了。”邱玖说，“对了，姐，我明天开始，要请两个星期假。我要去参加女民兵的训练。” 邱玖没有当过兵，她的功夫都是跟着邱伍学的，不过，她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女民兵。据说她有个太婆，还参加过游击队，打死过鬼子，枪法特别好。邱玖的枪法也很好，袁媛看见过她玩气枪，打鸟儿就跟闹着玩似的，吓得她再也不许邱玖在城市里玩气枪了。 袁媛点头：“好啊。去呗。记得练好本领。越南人才消停没几年呢。” 邱玖笑道：“姐姐好血性，你放心，那必须的！” “哇，侄女好血性啊！”不知什么时候，袁少东来到了她们面前，还听见了她们说话，满脸欣赏钦佩，拍着袁媛肩膀说，“怪不得系崖客家女，打仗行头冇执输。” 邱玖一脸莫名，袁媛却知道袁少东是去蹲过猫耳洞砍过老山甘蔗的，遂扯出了个浅笑，拱了拱手：“东叔。我们都是小女孩而已，东叔才是真正为国家做过贡献的。” 袁少东大手一挥：“都过去了，过去了，现在和平年代，要搞经济建设。你怎么一个人坐这儿？是不是不认识人？来来，跟东叔到处转转，东叔介绍一些领导和大老板给你认识！” 袁媛欣然答允：“好啊！求之不得！” 有了袁少东带路，袁媛在当地关键人物面前刷了个脸熟，这个长那个长，这个局那个局，也不一一细数。袁媛谈吐斯文乖巧，长得又好看，大家对她的印象都很好。 从商务局局长面前离开，袁少东去给袁媛拿了一杯茶，拍了拍脑袋，笑道：“我真是年纪大了，都忘记了！袁媛啊，你今年几岁了？” 袁媛说：“刚满20，才高考完出来做事呢。” 袁少东说：“也就比我小碗大一岁……有没有谈对象啊？趁着现在人齐，给你介绍几个青年才俊？” 袁媛顿时乐了，不假思索道：“谢谢伯伯了，这个不用……” 有个尖利的声音，透过人群传出来，嗤笑轻蔑：“那个女人，我认识啊。她叫袁媛，是个人尽可夫的骚货。我男人不要她，她就到处睡。没想到竟然被她抱上了袁少东的大腿。” 袁媛皱了皱眉，看了过去。 徐晶晶竟然也来了，穿着一套宽宽松松的丝质裙子，项链、戒指、手镯，一个不少，整个人活像个圣诞树似的，浑然没有了上辈子清雅高贵的模样，竟俗不可耐起来。她正在一群妇人围拢中，眉飞色舞地编排着袁媛。 “她就是个乡下婆，没有什么见识的。人也粗俗，整天大大咧咧地，看她穿着打扮就知道了。这么隆重的场合，穿的还是杂牌货。连件金的都没有。寒酸得要死。” 袁媛被袁少东领着到处认识人，出尽了风头，早就引得这些只能作为丈夫配角出现的女人各种不顺眼。听了徐晶晶的话，都点头不已，“原来是个运气好飞上了枝头的。” 第136章 孤狼和抱群绵羊注定不一样 “确实一件金都没有。也就是靠着那张脸讨男人喜欢吧，一副狐狸精样子，就看她不顺眼。” “你看不顺眼，人家园林大王看她顺眼啊。是不是他的——小蜜？” 那会儿刚流行起小蜜的说法，这些人好话没学会，怪话学得飞快。 “不至于这么猖狂吧，小蜜？那被他老婆知道，还得了？” “男人有钱就变坏啊！没见电视上演的吗？” “晶晶。你知根知底，你再说说？”听了那烫卷卷头的太太撺掇，徐晶晶一脸尽情知晓机密的模样，勾着唇角说，“我才不要知道那么多呢，反正大家小心一点就是了。不然那天在座各位的老公，就被那狐狸精勾了去咯。她那种肮脏手段，是我们这些清白人家好女人不屑于使用的！” 徐晶晶充满嫉妒地看了一眼站在袁少东身边的袁媛，脸都扭曲了。 她这表情，自然很容易误导身边原本就妒火中烧的人，那卷卷头太太说：“所以，她就是袁少东的小蜜咯？那还得了，县里的表彰大会，怎么会容忍这种狐狸精进来发骚？” 她音量不小，袁媛也听得差不多了。 别说她，袁少东也听到了，脸色难看：“哪儿来的长舌妇，闲着没事干瞎几把胡说？” “是我前夫的现任老婆。”袁媛淡淡的道，袁少东一怔，还没捋清这中间关系，“你前夫？那不是……” 袁媛说：“对，就是那个假装单身哄骗小婉相亲的渣渣。那边的，就是他娇气养身边的女人。估计没有人接手，所以还是转了正，带了出来。” 袁少东对江裴伟印象极其恶劣，脸色“刷”的，黑沉沉，变得很难看！ 看了一眼骤然轰动起来的礼堂，又一大波人到了，似乎还有什么重要人物。袁媛说：“东叔。你不用管这边了，我自己能处理好——都是女人，你出手，不方便。” 袁少东骨子里还是那种很传统的大男人，好男不与女斗之类的观念，深入骨髓。殊不知这种观念其实很容易吃亏——比如现在。 他也知道这些女的不好应付，里头还有好几个官太太，就说：“行。袁媛。麻烦你了。” 袁媛拱了拱手，“您先忙。回头有好资源介绍给我。” 袁少东忙去了，这件事过不久，他果然给袁媛的新贸易公司牵线搭桥，弄成了一桩大工程。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那边的几个女人，围绕着徐晶晶，小声说大声笑，时不时的丢几个大有深意的眼神给袁媛。袁媛看到服务员刚在茶水台加完水，走开，她走了过去，捧起一杯茶水。 嗯，热辣滚烫。 笑了笑，大步流星，抡起膀子，一大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兜头兜脸泼向徐晶晶！ 徐晶晶发出尖锐爆鸣，不少正在交际的人都被吸引了目光。趁着徐晶晶还没回过神，袁媛一步跨到她面前，揪着她的头发，左右左右甩了十几个耳光！ 如她意料，周围那些跟徐晶晶商谈甚欢的女人们，没有一个上前来拉架的，相反都直接往后退。 徐晶晶被茶水烫得哭了起来，袁媛仰着脖子，睥睨着她，冷笑道：“背后说人坏话很爽吗？怎么县委的上好铁观音就漱不干净你那臭嘴？” 徐晶晶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乱讲！” 那些官太太们皱着眉头，凑成一团，一边打量着一边窃窃私语：“这丫太粗野了。” “有什么事情不好好说，得动手？” “可能徐晶晶说的都是真的呢？” 徐晶晶听见有人帮她说话，眼底里闪过一丝得意，眼泪流更凶。袁媛看她不顺眼，又甩了一耳光过去：“看到没，她们都信了你的鬼话了，你说你该不该打？” “怎么只会哭了？你刚才说我是袁少东小蜜的时候不是很大声的吗？你说啊，袁少东就在那边，就在县长面前，你过去说啊！你够不够胆子？！” 袁媛破口大骂，声音震耳欲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袁媛骂得越尽兴：“我凭本事受邀请过来，怎么就碍着你了？值得你拉了一堆三姑六婆的围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说我坏坏？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毁掉我了？光天化日的你做白日梦呢！” “袁媛，你为什么就是要为难我……”徐晶晶装可怜，茶香四溢，她以为她那一套还见效，要让周围人帮自己说话，装得越发可怜，“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上来就打人。也不看看这什么场合，有什么事，不就慢慢说……何苦要为难我……” 袁媛一巴掌又过去了：“我又没有时间口才又不好，还没有你那么大把时间拖着人打麻将斟茶递水慢慢磨屁股，我是不是傻，用自己不擅长的去碰你擅长的？打了你又怎么样？好歹落个痛快！” 不知不觉把心里话给喊出来了。 她也没有扩大战线，一心一意揍徐晶晶，也没干什么别的，那些女人却是停了下来，一个个跟鹌鹑似的。就连围观的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也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替徐晶晶说话。 那卷卷毛妇人低声嘀咕：“好像也有道理，都气到人不顾场合打人了，难道她说的全是假话？” 那几个有份八卦的妇人，都恐惧地看着袁媛，并且不约而同微微点头，那一颗颗脑袋看上去整齐极了。徐晶晶看没有人帮她，这才开始彷徨起来，向那卷卷毛求助：“岑太太，你帮我说句话啊。你不是说，你姐姐张太的女儿被她使手段丢了中心小学老师的工作么？这是你亲口跟我说的啊！” 卷卷毛被她点名，很尴尬，向后退了一步，嘟哝道：“你肯定是听错了，我才没有这么说。” 江裴伟收到消息，匆匆赶来，看到徐晶晶惨状，顿时冲了上去，一把把徐晶晶夺了过来。心疼地搂着徐晶晶，对着袁媛兴师问罪：“袁媛，你怎么又惹事了！” 袁媛撇撇嘴：“真搞笑，你老婆没事找事的造我黄谣，又做得不干不净的，被我抓了现行打了一顿。怎么就成了我惹事了？” 周围那么多人围观着，有人就开口道：“是真的。这女的造谁的谣言不好啊，还造袁少东的，说另外那女的是袁少东小蜜。得亏人家袁总在忙着，没听见。” 第137章 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发疯 “小江啊，你也得管管你女人了，嘴上没有个把门的不行啊。她刚才还说人家岑太姐姐家的事情呢。” 张局才出事没多久，还是被纪委在会议中间带走的，县城里正是人人自危、讳莫如深的时候。徐晶晶那一句溺死人抓稻草似的喊叫，才算是真的犯了这些人逆鳞。 江裴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原本抓着徐晶晶的手，不知不觉放下了。但毕竟是他的女人，在外面就是利益共同体，他沉着脸对袁媛说：“再怎么着，她也是个孕妇，你跟个孕妇计较什么？要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拿你是问！” 这是玩道德绑架？ 袁媛才不吃这一套，她冷笑道：“她怀孕了，又不是我干的！谁的种谁带回家宠着呗，偏偏又不安分，带出来转着圈丢人！” 江裴伟没想到她不吃套路，气得面孔更白了：“袁媛，你这是故意伤害，我要告你！” 袁媛道：“那你告啊？我给你报警，要不要？门口就有公安哦！” 因为是重要的大会，所以派出所派了人来现场维持秩序。这会儿，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就连主席台也差不多要上人了。 有人就说：“你们都各自退一步吧。大会快开始了！” “就是，被领导看到不好！” “快看啊，那边有人下车了，是领导们来了吗？” 礼堂门口又是乱哄哄的，而且，已经有便衣朝着这边走过来了。袁媛看了那边一眼，回眸看着江裴伟：“怎么样？要不要过去聊聊？” 江裴伟听见要报公安，又怂了，无能狂怒地瞪着袁媛，把自己能够想到的狠毒词语往她身上扔：“真是泼妇，一辈子的穷酸命，上不得台面的乡下妹。我就不信了，你在这县城里还能横着走？你自己怎么勾搭上那些人的，你自己清楚！” 袁媛说：“我当然清楚，靠的是我灵活的脑子，勤快的腿。我每天晚上写方案写到凌晨一两点，你在干嘛？我自己骑着自行车去收药材，跑到路边去摆地摊，你在干嘛？我爬到深山老林里去挖药抓虫，在火灶旁绞尽脑汁尝试新配方，你又在干嘛？” “我连一棵树都是自己争取回来的，当然配得上站在袁少东身边，让他给我介绍生意伙伴，你这个先靠着压榨我，连我五百块嫁妆都要贪，后假装单身跑出去跟人家白富美相亲的软饭硬吃的假男人，凭什么能跟我平起平坐？更别说你这个在我们离婚之前就跟你勾三搭四，怀孕了还不乐意结婚怂恿你去欺骗别人小姑娘，自己自甘下贱当二奶吸血鬼的相好了！” 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发疯！ 家丑不可外扬，袁媛这会儿扬得可欢乐了！ 毕竟，扬的是江裴伟的家丑！！ 人群炸开了锅：“哇……” “她说的是真的吗？” “好像很可信！” “我来作证了！”袁少东越过人群，走了过来，身边竟然还跟着江希元林汉亮邱叔等等……袁媛的合作伙伴们？！这几个人，如今都是县城里有名字的人物，齐刷刷的往袁媛身后一站，就跟个人墙似的！ 无形中，袁媛自己都觉得自己腰杆子发硬！ 硬得不行！ 袁少东鄙夷地看着江裴伟，说：“袁媛说的，都是真的！因为这位小江总啊，他假装单身去相亲的，就是我的女儿！多亏了袁媛机灵百变，给我女儿提了醒，我女儿才没有落入他的火坑！就冲这，我袁少东要是对袁媛不好，我就不是人！何况我们还同村共族，按辈分，她还得是我堂侄女，同声同气！” 袁媛不失时机地补上一句：“东叔，我是被江裴伟坑过的。自己淋过雨，自然得给别人打个伞！” 叔侄俩一唱一和！ 加上袁媛身后，那加起来gdp得顶十分之一个江屯镇的人们！ 江裴伟肉眼可见的，委靡了。 会场安保人员姗姗来迟，袁少东挥挥手，说：“这里有人捣乱，请出去吧。” 安保人员看到重量级人物都汇聚在这儿了，原本要摸鱼的这会儿炸鱼的心都有了，纷纷上去赶人。江裴伟突然扑通跪下，嘴脸全变，对着袁少东哀求：“东叔，东叔对不起啊！那是我错了！求求你，原谅我！这次是我女人不懂事，得罪了袁媛！我让她回避出去，不要赶我走行不行，东叔！求求你……” 他那模样，是真的要磕头了。 毕竟这个会议很重要，是他花了心思才拿到名额的！ 袁少东也没见过这样没脸没皮的人，都惊呆了！！ 一时之间，竟让江裴伟真的磕了下去！不等江裴伟脑门子磕到水磨石砖地面，袁少东已侧过身，满脸厌恶，道：“神经病！” 林汉亮也一脸不忍卒目的模样，用自己身子挡住了袁媛，说：“走吧走吧，开会去！今天是邱叔的大喜日子，别扫兴了！” 邱叔身后，是邱氏兄妹，反正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也都是满脸无语。邱叔摇着头叹气：“我倒是无所谓，没想到请了袁媛来，反而让她受委屈了！” 袁媛道：“不委屈不委屈。” 回头看一眼正在被安保人员拽着往外走的江裴伟和徐晶晶。 她扭过脸，说：“有点什么委屈，这会儿全都报回去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簇拥着袁媛，来到会场中心坐下。并且都七嘴八舌地，看起来无心，实际上刻意地，哄袁媛开心。 徐晶晶和江裴伟被撵到门口的时候又撕扯了几句，江裴伟不知道跟徐晶晶说了什么，徐晶晶哭着跑了。江裴伟自己却溜了回来。不过这一次，整个会场再也没有人搭理他了。别的人知道了他们干的好事，都躲瘟疫似的，躲得远远地。 江裴伟也是脸皮厚，打了一圈招呼套近乎没有得到理会之后，回到有自己名牌的位置坐下，他旁边的人二话不说拿着自己名牌就走开了，江裴伟也不在乎，一副打死都不离开的赖皮模样。 袁媛默默地在心里写了个服字。 第138章 立功 表彰大会开始了，冗长的仪式不消细述，领导讲话一二三四点的，听得袁媛直打瞌睡。 直到激昂的音乐响起，才把她给吵醒了。 “哗啦啦……”热烈的掌声在周围响起，袁媛擦擦嘴角的口水抬起头来，跟着大家一块鼓掌。只见带着大红花的邱叔和其他代表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上主席台。 邱叔那张平凡的面孔，在灯光映照下，笑得红光满面的。和平日在小店厨房里忙活的勤劳身影，似乎判若二人。在邱叔旁边的，是林汉亮，这是空降性质的了，但他长得帅啊，又年轻又帅，一副香江凯子的打扮风格，让不少年轻妹子牢牢盯着看得移不开视线。 看到满脸光荣自豪地从县委书记手中接过盖着鲜红钢印的颁奖证书，袁媛巴掌拍得更厉害了：“哇，好厉害！真希望下次我也可以站到领奖台上！” 邱玖说：“姐，你是谦虚了。如果你愿意，这会儿站在领奖台上的人就是你了。” 袁媛乐了，说：“我还真不是谦虚，实在是我不知道还能得荣誉，否则的话我就报名了。成不成是另一回事，有枣没枣打三竿嘛。” 说着笑着，颁奖典礼圆满结束。 晚饭邱叔请客，在财神饭店摆了一大桌，盛情邀请之下，袁媛却之不恭，也就去了。 上桌的时候，邱叔又推着袁媛上主位：“袁媛，这个主位必须你来坐！不然就空着！” 袁媛看了一眼，在座各位就数她最年轻脸嫩，也不含糊：“空着就空着！” 还真的空着了主位，酒过三巡，聊完了正经事，也就开始了八卦下半场，有人就说：“其实今天的表彰，原本有十二个人来着，谁知道后来只有十个人正式上台了。你们猜猜，被抹掉的两个是谁？” 袁媛好奇了：“是谁？” 那人微笑道：“其中一个，人没有在本地，叫做文兰。就是平时带团到华侨大厦的那个小导游呢，谁知道她年纪轻轻的，家里背景很深厚，带团也就是图个刺激玩儿，实际上整个摊子都是她支棱起来的。这一两年功夫，靠着往县里镇上拉那一车车的归国华侨，挣了多少外汇，关键是还把广告给打出去了，现在那边要来大陆玩儿，我们z市是必来的。” 他说了一顿，大家纷纷称奇，袁媛实际上就是文兰的合伙人，对这里头的细节心知肚明，在旁边挂着一脸无害的笑容，礼貌性地扮演着忠实听众。 有一说一，听到别人满眼星星地崇拜议论自己的合伙人，心里还是蛮开心。 邱叔问：“那另一个人呢？是不是就是我们大家都猜到的那个？” 袁媛一愣，看了一圈周围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挂着“你懂的”的笑容，她的头顶“叮”的一亮，忽然之间也猜到了，被抹下来的人是谁了。 嘻嘻，本来就开心的，现在更加开心了呢！ …… “风俗，6千米\时。能见度，8米。雪停了，厚度32厘米。适宜行动。” 细微清晰的报数通过无线电传入耳中，雪窝子底下隐蔽的行动小队队员，注视着拐角处的山口。 一大群绵羊如同翻滚的棉花浪潮，朝着山口处翻了过来，当中簇拥着几个羊倌。耳麦中，江胄听见小羊倌不屑笑骂：“这帮孙子，装也不会装，哪儿会有牧羊人在大雪天赶羊翻山的！活该咱们全灭他们！” 几个战友发出低声轻笑，中间夹杂着微不可闻的咳嗽。 江胄打断：“谁在咳嗽？” 小羊倌说：“是二胖，他有点儿感冒。” 二胖说：“抱歉，我忍着点。可不能引起雪崩。” 江胄语调一变：“不是这问题。守约，你看看羊群进入狙击范围没。条件允许的话，提前三分钟展开行动！” 须臾，守约声音传来：“风速过快！不具备狙击条件！” 那一片滚滚羊群，裹着人，以及里头不可言说的东西，已到了山口，徐徐地呈扇形铺开。顿时整个山口都被绵羊充斥着，那些人都翻转了皮袄来穿，几乎跟羊群混成一体，越发肉眼难以分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二胖果真没有再发出一声咳嗽。 但在这处海拔高又低温的地方，感冒且埋在雪窝子里有多危险，大头兵们都心知肚明！！ 二胖啊，你可一定要顶住！！ 终于到了预定的位置，随着八一杠尖利的啸叫，一名“羊倌”脑袋冒出血雾，应声而倒。绵羊是很麻木的东西，它们无知无觉地继续往前走着，只有倒下羊倌附近的那三五只羊好奇地停下来舔舐带着咸味的血液。剩下的敌人迅速蹲下，以羊为蔽，同时进行反击。 他们甚至有大家伙，火箭炮炸向狙击手的方向，脆弱的山石就如被砸了一锤子的蛋糕般坍塌下来，夹冰带雪的……那地方本来应该是二胖的，二胖本来应该从雪窝子里出来突击的…… 可那地方现在无声无息…… 大家明白了什么，江胄抄出家伙什，红着眼跃出来，就跟发了疯的蛮牛般冲了过去！！敌人大骇，呼喝分开羊群，扛在肩上的火焰喷射器喷出长长的火舌，足足五十多米长的火焰朝着江胄燎去。 江胄手里的枪更快，一连串点射，对面那人倒下了。火焰喷射器从水平到了朝天，烧死了一大片羊之后，原地掉落。山口充斥着烧焦了羊毛的奇特气味，行动小队迅速跟上。 …… 全歼。 但二胖牺牲了，他在山体垮塌之前，就已死于肺水肿。他是活活憋死的，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一直在雪窝子里憋着。直到挖出来的时候，他还保持着随时准备子弹上膛的匍匐姿态。 …… 江胄醒来的时候，病床周围，围了一圈人。他的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老营身上，老营对他比了个大拇哥：“小江，你又立功了。” 江胄扯了扯嘴角，行了个军礼，“谢谢首长。” 老营对江胄说：“小杨和你一样，被烧伤。在隔壁病房，他比你轻，下午就能出院了。你们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好。我稍后会打报告，对你们表彰。还有另一个好消息，等你养好伤了，再跟你说。” 江胄垂了垂眼皮，嗯了一声。对二胖的事，老营什么都没说，但他离开时那踉跄的脚步，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 第139章 调动 数日后 “接上级单位命令，要在南方沿海地区设立一系列的办事处。由当地军区直管。其中……江胄，你是z市人吧？” 江胄打了个激灵：“嗯？” 老营深深地看着他：“你，想不想回家？” 江胄笑了：“还有不想家的吗？我想得要命。” 老营说：“你运气是真的好，z市是第一批设立办事处的地级市。可以安排你回去，以后你就在家门口服役了。要不是你立功了，如此美差还轮不到你。” 江胄双脚并拢，立正敬礼：“是！” “只可惜，邱二娣牺牲了。如果他在的话，也是可以一块回去的。”老营把表格填好最后一笔，叹了口气，“你跟他家里关系怎么样？” 江胄说：“邱叔对我很好。” 老营说：“邱家过几年就来个人。邱伍是好样的，邱二娣更是。满门忠烈。等有机会到南方去，我一定要好好的去跟他们喝两盅。” 江胄从指挥部里出来，信步由缰地乱走，一阵鸡惨叫传入耳中，把他拉回到现实中。 “江胄啊，你来了！我有只鸡落水感冒了，今晚做白切鸡啊，过来加餐！” 抬眼一看，很明显是刻意“偶遇”的炊事班班长老婆，江胄笑道：“姐。你再这么给我们加餐法，你过年就没有鸡吃了。” 被拆穿了，大姐也不生气，坦然地笑：“这不是因为你们都受伤了么，要补一下的！” 江胄说：“大姐，能不能借用一下电话机？” 大姐说：“当然可以！” 家属区里唯一的供销社，是几个随军家属轮流管理的。经年累月生活在一起，早就亲如一家人了。江胄去拨打了电话，还以为这样不黑不白的时间里，袁媛不会接听。也就是拨过去听两句忙音，聊加抚慰。 没想到电话才响了两声，袁媛就接了：“喂？请问哪位？” 江胄顿时呼吸粗重起来，喉间咯咯，只出了个“我”字。 袁媛惊讶了：“江胄？！” “袁媛。”隔着电话线，听着那永远翘不起舌头的普通话口音，江胄嘴角不知不觉爬上笑意，“我没什么事，就是有空了，打个电话回家。想……想聊几句。” 他竟有些忐忑，生怕袁媛说他无聊，浪费电话费。营区里不是没有人试过这样。 袁媛笑了：“好啊。你想要聊什么？你们那边现在天气怎么样了？我这儿下雷暴雨了，我赶回家收衣服，正好赶上你打电话回来，不然还真接不到你电话。” 平平凡凡唠家常，仿佛一把熨斗，抚平了江胄这些天来颇不平静的心情。他闭了闭眼睛，想象着电话那边的袁媛，那张笑脸灿烂如花，就跟小太阳一样。 他心一热，“袁媛，我……” 差点把要回去的事说出口了，才想起需要保密，硬生生忍了下来。 改口道：“袁媛，我，有点想念你。” 话一出口，坐在供销社门口正在给鸡拔毛的大姐，手一滑，咔的揪出一大把鸡毛来！ 电话那头安静！！ 江胄觉得电话烫手，想要挂，又懊恼。袁媛在那边倒抽一口冷气，还好没挂，反而笑了：“是的，是的。我也想你。阿胄，最近事情很多，如果你在那就好了。” 袁媛坦坦荡荡的，就跟自家宿舍那几个兄弟似的口吻，江胄就还……还挺失望。 他干巴巴地笑了笑：“是嘛。” 又没忍住，主动关心：“什么事情挺多？” 他这么一说，原本只是顺嘴一提的袁媛，卡住了：“呃，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诶。” 江胄说：“用中文说。” 袁媛呱呱大叫：“江胄，你觉得很好玩嘛！” 江胄哈哈大笑，笑完之后道：“你可以用英文说，不过我听不懂就是了。” “啧啧啧。”袁媛翻了个大白眼，“还不就是那些事儿，搞生意啦，开店啦。邱叔拿了个表彰，很高兴咧。请我们吃了顿大餐，现在搞水产养殖的也真挣钱，桂花鱼卖到5块钱一斤了，还有有鲈鱼吃，那个更贵，饭店里15块钱一斤。靠，我都想去干了。” 江胄笑眯眯道：“你有那个精力吗？” 袁媛说：“没有，所以就想想。想一想又不要钱。” 江胄说：“那你就想想好了。” 聊了一会有的没的，最后怎么挂电话的，江胄都忘记了。离开供销社的时候，只觉得夕阳都是亮堂的。 …… 袁媛哼着歌，挂掉电话，回到自己的账本子上，又充满了元气，给自己鼓劲：“加油！努力！袁媛，不就是一份新方案吗，你可以的！” 用纸笔来写方案，是重生回来的一大挑战，但连金山都没有开发出来的现在，袁媛也不知道全英文的电脑文档能不能处置得来。而要熬到95年开发出windows，那是真的好久好久…… 袁媛给自己鼓劲：“没有过不去的坎，为了小钱钱，冲啊啊！” 电话又响了，这次是文兰，并且在催方案：“小姐。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方案出来了没有？这次想要拿靠近市区的地块，没有拿村子里的地那么简单哦。” 袁媛说：“很快了。我们明天到镇上碰个面，碰一碰细节？” 文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袁媛和文兰经过三个月的磨合，基本上已达成了默契。商贸公司代理了两个外贸品牌，进驻各处百货，数据反馈很好。刘药头被医药公司收编了，袁媛跟他吃了顿散伙饭，结束合作，成了普通朋友。她大着胆子跟医药公司签了药田供货的单子，万事俱备，只等药材收成。 文兰退了旅行社的职务，不带旅行团了，只留了干股拿分红。 姑婆们的非遗金花席，订单不断，是袁媛除了收村子里分红之外另一笔收入。 慢慢地，她们主要精力，就集中在这间天颂经贸公司上了。 只一时三刻，尚未见到收益。 袁媛对即将到来的大基建时代很有信心，所以，大着胆子，准备囤地！ 第二天袁媛准时到了镇上，居然有点儿堵车，她看着前面的私家拍照小汽车，馋得直流口水。特别是那种桑塔纳，真的是想要。 第140章 从天而降硬骨头 一直到跟文兰面对面坐在一起，袁媛还在想买小车的事，想得入神。文兰看着她手写的策划案，击节赞赏，“袁媛，现在的夜校还教这个吗？你这个水平，随便找个单位办公室呆着，都前途无量啊！” 袁媛这才回到了现实中，笑道：“算了算了，勾心斗角的地方，不适合我。” “开玩笑，你以为我们现在不需要勾心斗角啊？” “我们现在的勾心斗角，是讲究回报的嘛！” 文兰大笑，“我说不过你！不过，我觉得你这个计划真的可以，直接拿z市东郊的地块。那边现在还在种番薯咧！但听说，四年之后，全运会就要在那边开了。新的体育场馆，都在东边搞。袁媛，你是不是找你们后山庆云庙的神仙给你们算过？” 袁媛傻笑：“是啊是啊。” 重生一回，这点信息差还掌握不了，那岂不是白活？上一世，这个囤地还不是江裴伟的，是原属于江裴伟现在大腿唐总的。这一世……不好意思，既然她实力够了，那就笑纳了！ 她大大方方承认，倒是有几分滚刀肉那味儿了，叫文兰很无语，“你啊你啊。我总觉得你没有跟我说老实话的，也不知道藏起了多少。我是没想到，这辈子除了文柏之外，还有人能给我好果子吃！” 袁媛顺势举起面前才洗干净的覆盆子，送到文兰唇边：“没想到，得到不就行了。来，吃个好果子？” “你！唔，好甜……” 文兰咬了一嘴巴香甜汁水，贪婪地伸出小舌头舔干净嘴边的果汁。袁媛见她馋猫似的，就拿了餐巾纸去给她擦了：“当然甜了，我山里摘回来的，也就是仗着脸熟了才能自带食品。你喜欢，下次我给你带一袋子。” 文兰很向往地说：“听说你们山里好玩，上次你跟我说到山里拾板栗，摘柿子，我就好想有机会去玩玩。” “那很容易啊，什么时候你有空了，到村里找我就好了。”袁媛说，“那种拇指头大小的小柿子，圆圆的，打了霜之后，又红又甜。一包蜜似的！现在正是时候！等再冷一点，就没有了，就只能拾风干板栗了。不过可以套鸟，那是个粗活，套了鸟回来，煮煲仔饭吃也可以，晒干成腊味也可以。都很好吃。” 文兰不争气的眼泪都要从嘴角流出来了，擦擦嘴巴，低头翻动策划书：“还是先做正经事吧！等这块地的合同签了，我们请上那些贵人们，一起到你老家玩玩，返璞归真一下！” 才看没两行，文兰的传呼机响了。 她借了饭店前台电话打回去，文柏急吼吼道：“老妹，事情不顺。买肉要送骨，还是一块狗都嫌难啃的硬骨头！” 文兰一愣：“什么？” 在旁边听着的袁媛，已光速做了决定：“文兰，电话里说不清楚。约个地方，我们当面问！” 约，是来不及约了。袁媛听见文柏电话那头：“哈，文兰，是你那个小朋友吗？把电话给她，我跟她聊聊？” 文兰犹豫了，她太清楚自己哥哥什么尿性，除非泡妞，不然绝对不会主动跟40岁以下的雌性生物说话。但文柏在电话那边催了好几声，且态度越来越严肃。文兰只得把免提关掉了，递给袁媛：“我哥要和你谈谈。” 袁媛接过了话筒，传入耳中是个极低沉悦耳的男声：“你好，上次多亏你帮忙了啊。” 袁媛就知道他说的是扯下了张局那事儿，就说：“哪里哪里，过奖啦，是我们广大市民应该做的。” 文柏就笑，“你真好玩。难怪把我妹迷得七荤八素的。都快要把你当偶像了。” 袁媛道：“没有那么夸张吧？” 不管谁信，反正她是不信的，而且，觉得这个文柏，略油腻。她把话题拉回正轨：“文先生，你刚说的买肉送骨头，是什么意思？” 文柏说：“你叫我文柏就行了，什么先生后生，把我给叫老了。” 袁媛只好道：“好吧，文柏。让我猜一下，是不是甲方那边想要把什么烂山芋丢过来？这年头，便宜贱卖的不良资产，要么就是烂尾楼……不对，烂尾楼没那么快，要么就是烂工厂，或者经营不善的商场。对，是烂工厂，肯定是！” 文柏的声音听着就变了，惊讶道：“你好聪明。是的，那边说拿地可以，他们甚至可以帮我们把地块上的那条排污水管和通信电缆弄走。不过，附带条件是，我们要一块儿把北山毛巾厂给承包下来。自负盈亏。” 在脑子里搜索了一轮，没找到北山毛巾厂的信息，袁媛问：“不好意思，我乡下妹没见过世面，北山毛巾厂是什么玩意？” 旁边的文兰却皱起了眉头，啧的一声插嘴：“什么鬼！北山毛巾厂？那不是早就快破产了吗？本地第一个走破产流程的国营工厂，你说丢脸不丢脸！” 知道事情不那么简单，袁媛抿紧了唇，道：“毛巾厂，轻工业，承包国营厂子，倒没什么。” 她成竹在胸，倒是叫文兰冷静下来，文兰试探着问：“袁媛，你有办法？” 袁媛没有急着回答她，而是问文柏：“文柏，那边是一定要我们承包吗？” 文柏说：“对啊。实在是维稳的部门都被毛巾厂工人们闹得怕了。所以就要我们来搞。” 袁媛不由得冷笑：“也很正常。我们要地，他们就把地上物给我们解决咯。” “你说什么呀。”文柏哑然失笑，说出来的话让袁媛更震惊，“我们要的地在东边。北山毛巾厂却是在宁县。相差了四五十公里呢！所以你说，这是不是很混账？！” 袁媛抿紧了嘴巴：“呵，确实……” “那是真的被逼急了啊！”文柏叹息，“现在怎么样？要不要那块地？如果要的话，那么北山毛巾厂，连同里面的几百个工人，几条生产线，负债，不良资产……全都是我，不对，你们的了！” 袁媛道：“既然甲方立场这么硬，那是没办法。现在我们是求人的那个呢。那就先答应吧。” 第141章 百万等级！天文数字！ 文柏沉声道：“袁媛，事先声明，我和我妹妹都没有时间精力去理会这个烂摊子的。哪怕是搞地块也是，这种事情可做可不做。我们给你担了风险，你得给我们回报。否则的话，有一次没下次。” 不谈风月，男人现实功利的嘴脸就露出来了。袁媛不以为意，淡定道：“这个自然。毛巾厂的事情，到时候我来看看怎么处理，我来扛就是了。关键是地要拿到手。过两年等全运会来了，就是发达的时候了。” 长期持有？不存在的。 文柏没想到她这么淡定，就连说话调调都不带变化的，隔着电话也没法观察她是个什么人，倒被袁媛反将了一军。他用低声轻笑掩饰尴尬：“好吧。那可是你说的。” 把电话交还给文兰，略聊几句，文兰挂了电话。 转头看着袁媛，就跟看外星人似的：“袁媛，你可以啊。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一个女的跟我哥说这些。” 袁媛眨眨眼睛：“这些，是哪些？” 文兰很惊讶，歪着头打量她：“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的啊？” “我们还是想想毛巾厂的事情吧。”袁媛却把话题岔开了，“有没有企业黄页？我得查一下这个工厂怎么回事。” 看到她专注工作，文兰也就跟着她节奏走，商议好了之后，文兰带着所有材料，风风火火的跑了。 袁媛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用脑过度，真不好受。 门外花车开过，那年月花车很少见，而且还是一长溜全都是小汽车，豪华气派得不行。吸引了好多路人围观，就连华侨咖啡厅里的服务员也纷纷跑到茶色玻璃旁的窗户往外看。 服务员a：“哇，谁家结婚啊？好大排场！” 服务员b：“听说是个年轻企业家，跟着香江大老板赚大钱的。人长得又高又帅，新娘子也很漂亮！” 有人看到了已经有些显怀的徐晶晶，在俩花童簇拥下上了婚车，不禁侧目看服务员b：“新娘子很漂亮……是很漂亮，不过，好像买大送小哦？” 服务员a：“啊！这不是上次在我们这儿大吵大闹的那家人吗？” 服务员b：“什么什么？我新来的，不知道。” 服务员a就巴拉巴拉的道：“这家人没错是很有钱，可是很没有教养，上次来我们餐厅吃饭，屁事儿各种多，最后被刘经理请走了，恕不接待了啦。切，我以为哪个大款这么了不得呢，原来是他们啊。再多钱给我，我也不稀罕！” 旁人就取笑：“是不是真的不稀罕啊？你试试，用桑塔纳接你哦！” 袁媛只看了两眼那街上的热闹，看到徐晶晶坐上了婚车，还把车窗摇下来，对着外面的人挥手，不知道的以为是戴安娜王妃巡街，就转过脸去，继续做自己的事，不再关心了。 江裴伟的婚礼非常盛大，在最好的酒楼里摆了五十多桌，酒席上还见了龙虾。新娘子穿着白色婚纱，走了花拱门，桩桩件件，全都是江屯镇有史以来头一遭。 这件婚事，把江裴伟之前表彰大会上丢掉的面子找了回来。 更重要的，是彰显出来的财力，让他的合作方失去的信心也回来了。 婚礼第二天，江裴伟的公司就又剪彩了，传出消息，接了好几件大工程，利润直逼百万。 百万等级！！ 天文数字！！ 整个江屯镇都震惊了！！ 各种人，踏破了江裴伟门槛！！ 嘚瑟坏了齐宝莲和江大建，齐宝莲买了一大堆金银珠宝，成天金光闪闪的在外面显摆。江大建则凭着儿子的关系，火箭一般坐上了厂子里供销科长的位置，恨不能走路都横着。 齐宝莲故意把龙门阵摆在了小白院前面，说：“中心小学的老师又怎么样？不就是拿几个死工资，一辈子都出不了头！就连儿媳妇也捡我儿子不要的，真是收破烂都比你强。” 董月荷正出门准备上班去，听了她的挑衅，面不改色穿过她：“你有本事，你上班也没人要，摊开手心向上跟儿子要钱。赶紧回家伺候你那身娇玉贵的媳妇去吧，听说昨天她还要你给她打洗脚水来着？” 三言两语就把回旋镖扔回去了，旁边的人注意力顿时回到了齐宝莲身上：“不是吧，居然要你这个家婆打洗脚水，什么媳妇？” “看来媳妇找太漂亮的也不好啊，日子是一家人过的。这找了个活公主回来，一般人家怎么伺候？” “齐大姐，你伺候吗？” 齐宝莲忙自证：“才不是，才没有。我媳妇对我可好了！” “怎么个好法？说出来听听？” 齐宝莲吹起了牛逼：“她那个肚子啊，找人照过是男胎，我们家才松口娶她过门的。吃饭的时候，我坐着她得站着，出门的时候，我在前面她在后。家里车子的副驾驶位置，永远都是我的，没办法，谁叫我晕车呢！” 吹着吹着，唾沫星子乱飞，眼睛亮闪闪的，齐宝莲自己都相信自己说的是真的了！ 董月荷转移了注意力，快步去了上班，浑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 当天晚上回家，齐宝莲看着在家里沙发躺着的徐晶晶，想起自己吹过的牛逼，就想要落实。 开始各种不顺眼了：“晶晶，天天躺在家里没事干，就去煮个饭。不然锣那么大个肚子坐那儿，像个猪一样，像什么话！” 徐晶晶正在烦恼自己脸上莫名浮现出来的孕期黄褐斑呢，听到齐宝莲说话难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妈，我显怀得快，站着就腰疼，干活就腿累。你多担待点。” 齐宝莲不自在了，道：“你怎么这么懒，我当年怀孕，可是一直干活干到生。你这才几个月啊！” “我几个月没关系。阿伟说了，不用我干活。”徐晶晶也是烦了，站起身来就走，“婆婆，你怎么干活，那是你的事。你吃过的苦，可不关我半毛钱的事！” “你！你怎么能够这么说话！”齐宝莲气了，叉着腰，调调也提高了，“我儿子娶你过门，可不是为了伺候你的！” 第142章 仙女不仙了 徐晶晶挑眉：“不对啊。阿伟求着我嫁给他，就是说家里的活儿用不着我做半点的啊！那我今晚可得好好问问他！” 齐宝莲冷笑：“问就问，谁怕谁！——反正，这房子是我家阿伟买的，要看不顺眼了，就一脚把你踹出门！” 徐晶晶翻了白眼：“神经！” 她进了房间，关上了门，气得齐宝莲站在客厅里自言自语，咒骂了半晌。骂到后面，一拍大腿：“草，不是要叫她煮饭吗！” 江裴伟回到家，看到齐宝莲坐在沙发上抹眼泪。 “妈，发生什么事了？晶晶呢？怎么不见人？”他把手里提着的水果放茶几上。齐宝莲看了一眼塑料袋里装着的进口蛇果，一大袋，肯定不是给她一个人独享的，越发心中酸楚，抹眼泪抹得更用力了。 江裴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着了忙，扶着她肩膀连连追问：“妈，怎么啦？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给你出头去！” 齐宝莲一甩他，走进了厨房里，开始做饭。她的动作很慢，但眼泪掉得很多，一滴滴的，落入洗米水中。江裴伟心疼坏了，追了过来：“妈，到底怎么啦？” 齐宝莲这才呜咽着说：“没什么，妈命苦，劳碌命。原以为你娶了老婆，来个人帮轻一下，有口热饭吃。结果这么点心愿都达成不了。我好声好气劝她说，大着肚子活动活动手脚，对生孩子有好处。她还给我甩脸子。” 江裴伟皱眉：“你是说晶晶吗？” 齐宝莲抹眼泪道：“难道你还有第二个老婆？唉，有就好了。比如之前的袁婉怡，人家家里可是花不完的钱，自己还是会计，在百货公司上班，有份收入，人还光鲜。” 江裴伟道：“别这样，晶晶可比袁婉怡漂亮多了。漂亮女孩子总有脾气的，而且她还怀着孕。妈，你别生气了，我们今天出去下馆子。我再去劝劝晶晶。” 可齐宝莲是想要下馆子吗？齐宝莲要的是拿捏徐晶晶啊，她把饭锅往灶台上一扔，放声大哭：“原来你也嫌弃妈妈煮的饭了？！哇……我不活了啦！！” 江裴伟吓一大跳：“妈妈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齐宝莲趁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儿子，你做事辛苦，妈就是想让你吃好点！吃口家里做的热饭！横竖里面那个祖宗我是叫不动了，你去帮我叫她出来，我们婆媳俩一块做饭给你吃，不是好？” 她这么一说，江裴伟还真的脑子里浮现出母亲媳妇一起伺候自己的画面来，他忙不迭道：“好。妈说的对，我这就去跟晶晶说。” 他进了房间，徐晶晶见进来的是他，侧过身子，用最优美线条的半张脸对着他，撅起小嘴：“你回来了呀？” 江裴伟看见她脆弱易碎的模样，心都酥了半边，关上门道：“是啊。这不是惦记着你和宝宝嘛。我买了进口的蛇果，就在客厅，快出去吃。” “吃……吃完之后就……” 徐晶晶转过身，看着他：“吃完之后干什么？” 江裴伟涎起笑脸，说：“吃完之后，去厨房帮帮我妈做饭。妈年纪大了，辛苦。” 徐晶晶皱眉道：“那不行，我现在怀孕，闻不得油烟味。我知道了，你请我吃蛇果是假的，找个借口哄我出去，跟你妈干活是真的。江裴伟，不是说好了吗，我结婚之后，是不干家务活的。不然手粗了，皮肤也不好了，我怎么见人啊？” 说到最后，她搂着江裴伟，撒起娇来，柔柔弱弱娇娇软软的，江裴伟又心软了，说：“今晚不做饭了。我们出去吃。过段日子我请个阿姨吧。” 徐晶晶也就是不想做饭而已，高兴地点头答应：“好啊！” 还奖励了江裴伟一个香吻，江裴伟自觉事情解决，兴冲冲地拉着徐晶晶出去找齐宝莲：“妈。换衣服，我们出去吃饭吧。” “什么？”齐宝莲震惊过后，满脸不高兴，指着江裴伟眼泪“刷”的出来了，“你个败家儿子。我不是说了要做饭吗，怎么听了这狐狸精吹了两句枕头风就又要出去吃了？多糟蹋钱啊，这日子还过不过了，这是败家丧门了呐！！” 她拍着大腿哭了起来，就跟死了亲爹似的，江裴伟傻眼了，“妈，你别这样！” 徐晶晶却知道，这不是要做饭，这是要立规矩呢。她不甘示弱，抱着肚子，缓缓坐倒大声呻吟：“哎哟，我肚子好疼……好吵……” 齐宝莲见状，哭得更大声了…… 这一晚，半条商业街的人都能听见这边热闹。 就连小白院这边都听见了，董月荷诧异道：“这都谁在吵架啊？” 袁媛埋头书堆中：“不晓得，不关心。” 董月荷出去了一会儿，回来道：“竟然是江裴伟在打老婆。不对啊，他那个小姑娘，长得很漂亮啊，仙女似的。怎么嫁了人之后变了个人。” 袁媛翻过一页书：“那就说明了两个可能。” “啥？” “第一，那个仙女是假仙女；第二，江裴伟克妻，谁跟他在一起都过不好。” 董月荷木楞了半天，说出一句：“有道理。” …… 就在江裴伟被齐宝莲和徐晶晶闹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袁媛趁机截胡，截了一单本来应该唐总的外销单子，接回来给了自己公司，把公司喂得肥肥的。 她忙得脚不沾地，董月荷索性把原本应该分配给自己的宿舍推掉了，专心住在小白院里，当起了后勤部长。 这样每天袁媛工作回来，都能吃上合口味的住家饭，喝上应季的清润汤水。天气冷了，见炒菜容易放凉，董月荷还想办法买了好多巴掌大小的小瓦煲回来，学会了做啫啫煲。有时候是啫啫鸡，有时候是啫啫羊，再不济，也有啫啫紫苏豆角，上面铺上豆豉调味的瘦肉。 一个月不到，袁媛的脸蛋圆了一圈，肌肤莹白，吹弹可破，气色红润。 出去谈合作的时候，来人都朝着她瞪直了眼睛。 这天去某个公司里谈合同，那位仁兄直接送了她一束玫瑰花：“袁媛，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第143章 正式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袁媛抬起头来：“啊？” 这段时间，她身边，开始出现或明或暗的追求者。暗地里示好的那些，袁媛不声不响地疏远，除了工作关系之外，不再联络。久而久之，人家也就知难而退了。 对明着来的，比如眼前这位，袁媛笑了笑，打开了钱包：“你看，这是我男朋友。如果你想要跟我谈恋爱的话，要先征得我男朋友同意哦。” 照片是问董月荷要的，上面是刚当兵时的江胄，剑眉星目，眼神带着杀气，非常的好看，非常的……不好惹。 对面人呆住了，笑容僵硬：“哈，是个当兵的啊？” “嗯呢。”袁媛垂眸看着江胄，眼底带了一抹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他对我很好，我们感情也很好。所以，李总，只能不好意思了。以后你一定会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的。” 李总见她笑容温暖，小太阳一般，眼神顿时染上欲色，上前张开双臂道：“袁小姐，我喜欢的人就是你啊！你年轻有才华，生意做得好，长得又好看。当兵的一个月才几个钱津贴，怎么配得上你！要不然你跟他分手了，我们在一起，我发誓，我会对你好的。” 袁媛后退了一步，又一步，语气沉了下来：“李总。那就没意思了哈！” 李总说：“怎么会没意思？和我一起，会很有意思的！”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拦在了门前，反手关上了门。 袁媛沉下脸：“请让开，我有事，要先走了。” “有什么事也不差这半个小时一小时的。”李总倏尔上前，抓住了袁媛双手，“你长得这么好看，不要浪费了自己的本钱！” 袁媛一脚踹在他膝盖上，李总闷哼，松开了她手。她趁机跑到门旁边，李总气急败坏大叫：“袁媛，你走，走出这门，就别再想签单子！你也不想你搭档跟着你亏钱吧！” “砰”的巨响，门从外面被踹开了，飞出来的门板正中李总屁股，李总朝前扑在地上。一个袁媛做梦都没想到的人，宛如天神般威风凛凛地出现在她面前！！ 男人居高临下，睥睨着李总：“人家姑娘都明确拒绝你了，还死缠烂打？丢不丢人？” 袁媛的心跳都要停止了，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江胄！！” 李总双膝跪在地上，捂着屁股，原本尚算英俊的脸，疼得扭曲不已：“你……” 江胄把袁媛拉过来，护在身后：“我来接我女朋友下班！” 李总抬着头，恶狠狠地喊：“你哪个单位的，我，我要投诉你！！” 江胄淡声道：“呵，有本事你就告啊。没见过耍流氓还穿西装的，真是给生意人丢脸！” 有人给自己保驾护航，袁媛腰杆子一下子直了，盯着李总说：“李总，现在发现你缺乏专业的合作态度，我们天颂不愿意跟你继续合作！你就等着收律师函吧！” 她主动挽上江胄胳膊，雄赳赳气昂昂，走出了李总的办公室！ 一直来到了大街上，袁媛还挽着他胳膊，软乎乎的。江胄耳朵根子就红了，自己抽回了胳膊。心里担心袁媛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吓到，正想要安慰她，袁媛却兴奋地对他道：“江胄，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我都被你吓了一跳！” 江胄是没想到这样子的。 他看了她一眼，看到那双澄澈的眸子底下，毫无惧色，“你不害怕吗？” 袁媛说：“不怕，道理在我这儿，外面又坐了这么多人。哪怕我打他一顿，道理也在玩这边。” 江胄：“……”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袁媛呆毛乱飞的头顶，露出姨父笑：“啧啧，一阵子没见，我觉得你比我更像男人……” 话音未落，袁媛扑上去就是一顿捶。 “江胄！！” 袁媛发誓，她是真的想要捶江胄一顿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捶着捶着，就抱住了。结实的腰腹抱在怀里，一起一伏那样真切，充斥口鼻是他清冽的气味，她只在江胄身上闻到过这种气味，忍不住小猫似的在他怀里到处拱：“你用古龙水了？” 江胄把她掰扯开，宠溺又好笑：“什么古龙水，我才回来就赶过来见你，哪里有空捯饬自己？” 袁媛已经平复下来了，周围左右擦肩而过的路人纷纷侧目自己，她松开了江胄，和他面对面站着。抬眼看着他，嘴角止不住上扬，江胄也是，低着头看着她，深邃如海的眸子底下，全都是笑意。 袁媛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江胄说：“回来看你啊。” 明知道他没有说实话，袁媛还是生气不起来，她捋了捋头发，不细问了，说：“那接下来干嘛去？” 江胄说：“你饿不饿？要不，先吃点东西？” 他们去了常去的小馆子，晚饭饭市还没到时间，老板和服务员都在打瞌睡呢。看到有生意上门，一顿忙乱的。 江胄问：“有吃的吗？” 老板堆起笑容来：“有有有，里面坐。新到菜干煲猪骨，冬笋炒腊肉，要不要试试？” 江胄说：“那就来一份。” 袁媛听着他们俩对答，自己用开水烫了碗筷，嘴角还是很难压下来，心头轻飘飘的，就跟有云朵飞起来似的，她也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就一直忍不住。 直到上了菜，江胄才说：“我们单位在这边设立了办事处，就在z市军分区。我就买了到县城的火车票，先回家看看，然后再去新地方报到。” 袁媛一听，脑子“嗡”一下：“啊这？来得及吗？” “那你就别管了。”江胄说，“幸亏我回来早了那么一点儿。你现在的客户……路子都这么野了吗？” 袁媛知道他在问李总的事情，说：“那是特例。我回头会处理好的。” 话这么说，想起辛苦多日的方案，很可能因此付诸流水，她不禁皱起眉头。要承接北山毛纺厂，她需要大量后备资金，这段日子接了许多李总这样的短期快速赚钱的单子。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这一桩估计能亏个三五万。 愁人。 第144章 江胄回来了 面前暖烘烘地，多了一碗白米饭，江胄给她打的。袁媛吁了口气，说：“算了，不想了。你要不要回家看看？” 江胄说：“来不及了。你帮我给妈带个好。” 对了，江胄还不知道她和董月荷已经搬到镇上的事呢，袁媛说：“现在我们已经住到镇上了，我有房子，你知道的。” 江胄扬了扬眉，却是知道他想要说什么，袁媛说：“董老师每天下班回来都给我煮饭煲汤，是我离不开她。” 江胄眨眨眼睛，再开口，竟然有几分委屈：“这话说的，就跟我是外人似的……” 袁媛笑眯眯地挤挤眼睛：“怎么会呢？” 袁媛不知道江胄是怎么从紧张的日程里，硬生生挤出半天一夜假期来的，总之，江胄明天才去新单位报到，他打算坐夜车走。掐指一算，够回家吃个饭，见个面什么的。 按照她的意思，是把钥匙给江胄，让他先回家休息。可江胄一脸理所当然地，跟着她到她公司去了，理由非常光明正大：“我去看看你那边的安保情况如何。” 袁媛：“？？？？” 说是公司，其实是买下了某个清静地方的门脸房，做了个不锈钢牌子往门口一挂，里头添置两张办公桌，就是个公司。袁媛带着江胄走进来，正好碰上袁婉怡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把一叠整整齐齐、五颜六色的单子分门别类夹好，说：“姐，你回来了。这个月的账做好了，你看一下有没有遗漏的，然后原样放好就行。明天我拿去银行和税务……咦？？？” 袁媛顺着袁婉怡惊讶目光看向江胄，笑道：“介绍一下，这是我对象。” 袁婉怡张大嘴巴：“哈？！我以为你说你有对象，是为了堵住外人嘴巴呢！没想到是真的啊！” 袁媛笑道：“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怎么能够说谎呢！” 袁婉怡打量了江胄一番，两眼闪闪发光：“姐夫真帅！” “喂，还不是姐夫呢！”袁媛道，“辛苦你啦，先回去吧。李总那边的项目估计要黄了，先把资料抽出来。” 倒是没有怎么惊讶，袁婉怡“噢”的一声，依言抽了一些单子出来，就走了。临走，还一直朝着江胄看。袁媛给江胄倒了茶来，挤挤眼睛：“你看看，一回来就招蜂引蝶的。” 江胄接过茶，老神在在地喝一口：“不关我事，眼睛长在她身上啊。” 袁媛直摇头，自己坐到最后面的那张办公桌上，把材料给抽走。重新回到没有电脑办公的年代，一开始她还不大习惯，经过刻苦的练习，现在可算能够用一手漂亮的硬笔书法来写好各种方案和材料了。干了一会儿活，她不知不觉沉浸了进去，忽然听到一阵怪异声响，不禁抬起头，看到江胄爬在排气扇的位置，吓一跳：“大哥，你在干嘛？” 江胄捣鼓着手里的螺丝弹簧等小工具，头也不抬：“你这地方，大门四处开，会计的位置就在厅里。随便来个小贼，就能直接让你破产。我给你完善完善，今天来不及了，先弄个防盗的小机关。过些天我回来，再把新的安全系统给你弄上。你要记得，千万不要在这边摆太多现金，知道么？” 俨然一副老父亲的模样，袁媛听了，不禁乐了，“知道了，知道了。” 他一回来，她就又有人管了！ 江胄在公司里外进进出出的，布置完正门的小机关，又捣鼓洗手间和后门出口。袁媛打了个长长的电话，跟文兰聊了李总的事，文兰对李总那嘴脸很不齿，叫着“不要就不要，不做他姓李的那张单子，我们又不是没饭开”，这件事情就算是交代过去了。 到了下午四点半，袁媛把文件夹收好，“走吧。” 江胄问：“去哪里？” “买菜。回家。” 江胄和袁媛去了菜市场，袁媛其实很少到菜市场买菜，所以一进了市场就格外的无所适从。看了看正在拼命拿阴沟水往生菜上泼的卖菜大婶，再看看割下一条猪肉之后小手指往秤杆上略一抹那秤杆就立马高高翘起的卖肉大叔，最后目光落在手里倒提着一只毛色黯淡拼命垂死挣扎的发瘟鸡的阿婆身上。 那阿婆大声说：“正宗走地鸡，养了八个月了，要不要啊？” 不等对面的小媳妇发话，那鸡突然腿一蹬，死了。袁媛听见阿婆大声说：“哦！你搞死了我的鸡！这一下不买也要买了！” 小媳妇急急忙忙分辨：“喂，我就问个价，你的鸡就死了，这不是打死狗讲价么？！” 阿婆道：“你把它看死了，当然就是你的啦！买不买啊，处理价10块钱一只给你了！” “你有没有搞错，我去那边的鸡档活生生的抓一个才4块钱一斤，还包杀。你这看一眼就死的发瘟鸡还要10块钱一只，银行还没下班呢，你怎么不去抢？” 看到小媳妇炸毛了，指着阿婆破口大骂，袁媛止住了走上去的脚步，吐了口气：“都是狠人。” 江胄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说：“怎么慌慌张张的？” 袁媛说：“是很慌，我不太擅长跟人讲价。至于市场上的小手段，就更不会了。” 江胄说：“那不应该啊。你做饭很好吃。” 袁媛哪儿能告诉他说，这都是上辈子沦落练摊之后，留下了不好的记忆钢印。她垂下眼睛，沉浸在不好的记忆里，手脚都冰冰凉凉的，哪儿哪儿都不舒服。江胄却拉起了她的手，说：“别担心，有我呢。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他的手又大又软，手指长长的，手心暖暖的，包裹着自己的手，袁媛那原本冰冰凉凉的感觉就散掉了，好像从半空中有了实实在在的落脚点。她跟在江胄身后，跟着他买了小排，买了瘦肉，买了半边鸡，还买了许多水灵灵的小菜。 在菜市场这个师奶为主的地方，她反倒是成了陪衬跟班那个，帮着拿东西，帮忙算钱。她发现，特么的，“江胄，他们居然不骗你秤？” 这就很难置信，一个大男人去逛菜市场，居然不会被骗秤？ 第145章 生活技能满分 江胄接过老板娘笑盈盈地送的一把小银鱼，随意放进其中一个塑料袋里，说：“他们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谁经常买菜不好骗，谁不常来是傻白甜，都一眼看出来了。看第二眼都算不专业。” 袁媛觉得有道理，点头道：“好像是这么说……等等，你说谁傻白甜呢？！” 江胄冲她眨眨眼睛：“谁对号入座就是说谁咯。” “啊这。”袁媛怀疑他在内涵自己，可她没有证据！江胄把她手里的菜接过，她傻乎乎地小跑着跟在他后面，“你走慢点儿嘛！” 江胄看了她一眼，放慢脚步：“抱歉抱歉，习惯了。” 看他刻意地放慢了脚步，让自己跟上，袁媛小声嘀咕：“你在部队里也是这样的吗？” “什么这样？” “走路那么快，而且好像，生活技能满分？” 这话说得，袁媛自己听着，都有点儿不伦不类。江胄又笑了，他今天笑得好多啊，他一笑起来，冷厉的眉眼很柔和，眼眸深深的看不到底，叫人心慌又着迷。 江胄说：“什么叫生活技能满分啊，你不也是满分吗？” 袁媛：“？？嗯？” 江胄说：“不过是一些买菜做饭的事情，谁有时间，谁多做，都是一样的。知道你平时工作很忙，我又不是常常在家里，难得回来一趟就多做一点应分之事。袁媛，你其实不用想这么多的。” 明明是铁一样的男人，骤然说出这么体贴的话语，叫袁媛猝不及防的。她捋了捋垂落鬓边的碎发，低了头：“是吗？我想得很多吗？” 那个她想了很久又没有问出来的问题，还是问了出口：“江胄，那你这次回来，还会不会走啊？” “哈，袁媛，你的那个小白脸，真回来了啊？” 江裴伟的车子贴着他们身边开过，江裴伟对江胄说，“我不要的女人，你带着好玩吗？” 江胄脸色一沉，袁媛已经手腕一翻，刚买的豆腐块在半空中画了个弧线甩了过去，吧唧一下摔江裴伟头上。她怒斥：“江裴伟，你不招惹我没有人当你死人！” 江裴伟眯着眼：“袁媛，给你机会你作死。反正等我发了大财，你就后悔去吧。”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豆腐渣，狠狠地开车走了。 江胄看白痴似的看了他一眼：“你前夫有点毛病。” “哎哎哎，你骂谁呢！”袁媛双手在面前打了个叉叉，“我特么这是结婚把自己结出了前科对吧！这人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了，他就是个路人甲！” 江胄笑了笑：“呵呵，路人甲，说得很好。就是路人甲。” 他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前面。 来到了家门口，袁媛闻到从家里飘出来的汤香味，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咦，家里怎么有人？” 树篱后面，董月荷站了起来：“袁媛，你回来啦——阿胄？！” 董月荷的嘴巴，惊讶得几乎要掉下来！袁媛笑眯眯道：“老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董月荷瞪着江胄，也没有搭腔，就跟江胄做错事似的。袁媛忙进了院子，挽着她胳膊说：“老师。阿胄立了功，回到当地的办事处了。就在z市市区，以后不用天各一方了！” “这是多少军属们日思夜想的大好事，怎么会落到我们身上呢？”董月荷不敢相信，江胄道，“进屋去，我跟你们慢慢说。” 进了屋子，江胄却对袁媛道：“袁媛，你先出去一下。” 袁媛回避了。 江胄背对着袁媛的身子，缓缓撩起了自己的衣服，只见宽宽的背上，肌肉结实，然而皮肤上烧伤的疤痕狰狞斑驳，董月荷一看，捂着嘴巴，眼泪夺眶而出。 江胄把衣服放下，回转身：“妈，别哭，这是男人的勋章。” 董月荷咧开嘴，泪水就跟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往下，打湿了衣襟，又滴落地上。江胄给她不断地擦眼泪：“好了，不要让袁媛知道。好吗？” 就是因为添了这一身伤疤，他，才能够回到家人身边来！ 看到董月荷母子两个一前一后鱼贯而出，已经守在烤炉旁边的袁媛，抬起头，看到董月荷眼尾的红痕，不禁一怔：“老师……” 董月荷吸吸鼻子，说：“袁媛，这么香啊，又在烤曲奇吗？” 袁媛说：“是啊。没事找点事情来做。” 她装修的时候，特意在这边的房子也做了烤炉，方便自己做烘焙。热乎乎、香喷喷的曲奇一出炉，江胄就忍不住问：“这饼干用什么做的？好香！” 他顾不得曲奇烫手，伸手去拿了一块送入口中。一吃之下，瞪大眼睛：“真好吃。” 袁媛说：“它叫曲奇饼，是用面粉和黄油做的，我还放了梅子干，比一般的饼干要松软些。我想着你一会儿要赶路，就把这个带上，当做干粮也好。” 她朝着还在工作中的烤箱，扬了扬下巴：“除了曲奇，还烤了小蛋糕。时间太紧了，没法做别的了。” 见她如此，江胄走进厨房里，二话不说，亲自下厨做饭。 在部队里呆过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半专业厨子，江胄做出来的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袁媛连吃了两碗饭，董月荷打了一碗才煲好的海麻雀猪骨汤出来给袁媛：“袁媛，你这几天咳嗽老不断尾，这是我从中医院托人买到的海麻雀，放了无花果、南北杏和海底椰来煲，他们说清心润肺最好了。你多喝点。” 煲了两个小时的汤，肉都煲烂了，又香甜又诱人。董月荷笑眯眯地看着袁媛喝，江胄问：“妈，我的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袁媛错觉，总觉得这大个子好像故意撒娇？ 董月荷努了努嘴：“那边不是有，你自己打啊。” 江胄：“妈，你偏心了！” 董月荷笑弯了眼睛，看着袁媛：“那必须的。妈没有女儿，现在平白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还不掏心窝子的疼。你就算以后不跟袁媛谈对象了，妈心里，还是把袁媛当女儿。” 袁媛猛的一听，不禁心虚了，朝着江胄看过去。江胄涨红了脸，说：“不可能的事，我们感情好得很咧。袁媛，你说是吧？” 压力来到袁媛这边，袁媛忙低头喝汤：“别问我，我随缘。” 第146章 妈妈躲在暗处角落 吃过了晚饭，面包也烤好了，袁媛拿牛皮纸一个一个包好，放在备好的纸盒子里，中间撒上好多撕成细碎的纸丝。她反复试验了好多次，可以保持面包的形状不变，就是提了个纸盒子有点大。 江胄在旁边一个劲地看着，看稀罕似的：“这面包能放多久？” 袁媛说：“现在天气冷了，两三天肯定没问题的。” 江胄就很满意：“很好很好，能吃能放。方便。新单位里还不知道情况，这个可以做应急口粮。” 装好了干粮，袁媛去把自行车推出来，说：“走吧，我送你去车站！” 才回家没几个小时，又得出发了。她心里又是开心，又是伤感。坐在江胄的自行车尾架上，江胄说：“抱紧我。” 袁媛毫无异议，乖乖照办。 蛇一样的小手，缠上了男人结实的腰，晚风熏熏，微冷。江胄身上的气味让袁媛心跳越来越快。 经过巷口的时候，江胄忽道：“那不是你妈么？” 袁媛也没想到，袁母大半夜的，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被发现了，还特别的拧巴，抹头就走：“听说你在镇上买了房子，哼，没想到离婚了还真给你爬起来了。也好，不用在村子里丢人现眼的……” 袁媛一听，火气“噌”的就上来了，脑子嗡嗡的。难听的话张口就要来，肩膀上猛地被一拍，江胄按住了她。江胄说：“阿姨，你放心吧。袁媛过得很好。” 没头没脑一句话，袁母却站住了，肩膀微微颤动着。 袁媛觉得奇怪。 江胄继续道：“我说过了，我会好好对她的。离婚不是她的错，是江裴伟不识宝。她只是及时醒悟跳出了那火坑。有一说一，袁媛才离婚六个月，江裴伟那老婆已经有了七个多月身孕了，而他们两个月之前才结婚。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阿姨你想想就知道了。” 袁母转过身来，颤声道：“小子，你说什么？！” 江胄说：“阿姨，你是过来人，脑子也很聪明，你一定会明白的。江裴伟不还坑过你们村袁少东的女儿吗？他就不是什么良配。你别看他表面风光，不出三年，肯定就败了。袁媛才吃了两个月的苦就跑出来，是她有福气。” “有福之人，不入无福之家。” 不同了上次碰面时的威压，这一次，江胄又诚恳，又诚心，墨眸看着袁母，是个再可靠不过的年轻晚辈。 袁母身子摇摇欲坠：“这，我怎么不知道呢？” 江胄说：“因为袁媛心里有愧，她宁可自己承受一切，也不愿意你为她担心。” 袁媛在心里默默地补上一句：还知道你死要面子。 而这时袁母已经看了过来，袁媛就轻轻点头，表示江胄所说的没有错。她看了看手表，说：“妈，时候不早了。江胄还要回单位去。你有什么事，往后我们再聊吧。” 一直到他们离开，袁母还站在路灯底下。 回到了车上，袁媛习惯性把脸贴在了江胄背上，江胄很担心袁媛会哭，把稳了自行车把，伸手向后摸了摸她脸。袁媛就闷闷的道：“我没事。谢谢你，把话帮我说出来了……我对着她，总觉得很难开口。说话驴头不对马嘴的。” 江胄收回了手，把稳了摇摇欲坠的自行车，说：“每一家人都有不同的沟通方式。你妈，还是关心你的。” 就在袁媛以为江胄要说那些老生常谈的“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之类的话时，江胄却道：“如果真的处不来，就别勉强。给钱，养老，就好了。也别顶嘴。也别放在心上。” 袁媛好震惊，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哽住了好一会儿，才道：“不把她放心上，那把什么放在心上呢？” 江胄道：“人生在世几十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当然是把重要的人放在心尖上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袁媛再听不出弦外之音就有鬼了，索性前进一步，试探道：“比如，什么才叫重要的人？” 江胄却没说话了，哼起了歌。袁媛还想要追问，突然之间他严肃道：“你一会儿回来，不要走这条路。绕另一条路走，那边安全点。” 几个醉醺醺的二流子，勾肩搭背地，从一家音响震耳欲聋的舞厅里走出来。看到江胄带着袁媛，还发出鬼哭狼嚎的喊叫声，江胄一个眼刀飞过去。 “哟呵，硬茬子！” “走走走！” 那几个二流子作鸟兽散，袁媛吓得搂着江胄腰更加紧了些。 江胄道：“你一个人的时候，尽量晚上不要出门，不要冒险。现在外面乱得很。” 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了八十年代末的几次严打，袁媛脱口而出：“不要紧，上面很快就会狠抓治安这块的了。我会小心的。我还买了电棍和防狼喷雾在家里呢！不会有事的！” 江胄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嘴角边露出笑容来：“好啊。你懂得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以后我每个月都可以回一次家，你和妈妈在家里，有点什么事留着等我回来弄。不要勉强。” 又来了，又来了，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语气，袁媛忍不住捶了一下他的背，“知道啦，你好啰嗦！” 却不知道为什么，让江胄不自禁地歪了车头，拽出了一溜蛇行，吓得袁媛抱着他身子尖叫。 车站说到就到了，已经晚上九点，车站门前的路上却正兴旺，灯光夜市里好多摊贩收了档就转场来这儿再挣一笔钱，卖水煮玉米茶叶蛋的，卖煎饼果子小烤串的，卖橘子苹果香蕉的，卖甘蔗水鲜榨橙汁的……应有尽有。袁媛见江胄把装着面包曲奇的纸盒抱在胸前，忍不住道：“你小心点。手拎着吧，压一下不要紧的！” 要是钱包什么的，被贼划拉了，那可更麻烦了，这年头的小贼，是动刀子的！ 江胄浑不在意道：“没事，一般的小贼偷不到我身上。你先回去，我看着你走了，我再进站。” 袁媛道：“你不放心我吗？” 江胄无语：“袁媛，什么话都往外说，只会害了你。” 第147章 这厮就是嘴硬 好吧，这厮就是嘴硬，袁媛也就扶着自行车，蹬出去了几步，回过头，看到江胄还站在原地，看着她那方向。他挥挥手：“你先走！我到了给你电话！” 袁媛就走了。 绕了一条安全的路，回到了家，这一晚藏在枕头下面，心情又是怒放，又是伤感。 “哎呀，我这是怎么了呢！” “都活了两辈子的人了，还会上头？？” “袁媛，还是麻溜利索的工作吧！！” …… 说到做到，第二天，她又变成了那个全心全意扑在工作上的干练女人。把手头所有项目拾掇干净之后，她就要去啃那块最硬的骨头——北山毛纺厂。 真正的下岗大潮要在好几年之后才来，但春江水暖鸭先知，在改开最前线的东南粤省，八十年代末已是许多工厂纷纷改名换姓。 北山毛纺厂就是这么个所在。 开着借来的捷达，跑进了位于江屯镇和z市市中心国道真中间的北山毛纺厂，门外是新修好的簇新平坦的国道，进了门就是另一个世界。 袁媛减慢了车速，叹气：“多好的厂房啊，还有好几百个工人，听说还有好几个是拿过省里劳模的。有十几条生产线呢，怎么就落到了欠债停产，开不出工资的地步。” 在她眼里，这块地其实也很值钱，不过得千禧年之后。 看到坐在停工厂房门口，神情惶惑的工人们，袁媛低声嘀咕：“幸亏我出来了，不然，一辈子做个娇妻，这样的人间疾苦我哪里有机会见到？又哪里会有机会，为他们做点什么？”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文兰冷不丁插嘴：“袁媛，你在同情他们吗？” 袁媛道：“啊？” 文兰翻着手里的资料，说：“时代的大潮底下，谁能全身而退。你说什么为他们做什么，是不是想多了？” 袁媛笑了笑，说：“难道你不觉得我们是来帮他们的吗？” “我没你那么伟大！”文兰翻完了资料，扬了扬，“一百亩地的厂房，十五条生产线。如果把工人全部清理掉，说有东西卖掉，把说好的八十万往上面一交。剩下的就是我们的。z市市区是肯定要往东边进的，这么一块在国道旁边的地，就是抱着个聚宝盆。这不也是个办法？” 她一边说一边笑，露出又白又尖的小虎牙。袁媛道：“对。也是个办法。你不用吓我，这办法你早就帮我顶回去了。我们要走的，是个窄道。我们要把它改成能够符合市场需求的，可以生产出达到出口标准的东西。换句话说，想要把聚宝盆变成下金蛋的金鸡。” 文兰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副驾驶上，说：“真没趣，到底怎么才能吓到你嘛？你的策划书，我找到计算机和打印机，帮你打印装订好了，好贵的！拿好了啊！！” 她把资料朝着驾驶台上一放，清新的油墨香味扑面而来，袁媛微笑：“好。接下来你就安心坐一边，看着我喊666就好！” 文兰不懂：“你说什么？” 袁媛道：“我是说，喊加油。做我的精神支柱，好不好？” “好！”文兰舔舔嘴唇，看了袁媛一眼，笑道，“幸亏我不喜欢女人，不然的话，我就要和你那个兵哥哥抢女人了！” 袁媛撇她一眼，忽然恶趣味发作：“那不行。我喜欢胸大的！你的胸还没我男人大！” 文兰一把捂住胸口，涨红了脸，感到车轱辘从脸上碾过去了！ 惹不起惹不起，离过婚的女人，就是惹不起！！ 随着她们停好车，进了厂长办公室，整套班子都在，每个人脸色都不好看。虽说袁媛已经竭力往成熟里打扮，西装外套，格子西裤，小皮鞋，一样不少，但是除了少数几个之外，大部分岁数比她大一大截的工厂管理层看着她那眼神，还是既惊讶，又轻视。 赤裸裸的，毫不掩饰那种。 袁媛淡定地来到人们中间，叫跟车来的袁婉怡把自己印刷好的资料发下去，说：“大家好，我叫袁媛。相信你们当中有一些人已经见过我，也认识我的了。前期的沟通我们都在电话里面完成，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谢谢大家愿意配合我，来开这个职工大会。——资料，都拿到了吗？” 袁婉怡和文兰一左一右，在厂长办公室里喊：“拿到了\发下去了！” 旁人在她们带动下，才稀稀拉拉的道：“拿到了。” 袁媛道：“时候不早了，那么就开始吧。” “叮铃铃——” 工厂里响起了开工人大会的铃声，震耳欲聋。 偌大的礼堂里，坐满了工人，墙根处还有一些人，袁媛一看那阵势就知道这些人是刺头，类似这种工贼耍滑之辈，每个厂子里都有，她也不在意。 主要是看到皮龙带着人来了，而邱玖、邱伍也都带着人来了。 看到袁媛身边有人保护，那些刺头也就知道袁媛不好惹，哪怕还没有立刻回到座位上坐下，也三三两两的散开，不再聚成一团。 袁媛坐到了主席台上，接过了麦克风。看了一眼铺好了的大红地毯、讲究桌子，她却站了起来，走到了主席台下面。 离她最近的几个工人个个都很惊讶，冷冷看着她，警惕又戒备：“这人还挺会装逼。” “不用理她，黄毛丫头，还想要接我们的厂。谁知道是哪个有背景的子弟来赶我们出去的。” “赶我们出去不要紧，就给钱爽快点就好。外面那么多下海发达的，我早就不想拿这几个死工资了。要不是我老娘寻死觅活的不许我砸了铁饭碗，我早就走啦！” 各种各样消极丧气的言论，传入袁媛耳中，她微微一笑，犹如清风过耳，不当回事。拿起来话筒来，朗声道：“大家好。我是袁媛，是天颂公司的运营总监。国家刚刚把北山毛纺厂交给我们天颂公司运营，交接手续前阵子已经完成了，有关的文件，贴在了公示栏里，大家可以尽情观看，留底！” 听得她开口不同凡响，会场里的议论声渐渐小了。 第148章 全厂职工大会 发觉看向自己的人多了起来，袁媛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工人们注意，就继续说：“我不知道大家心里什么想法，我来到这儿，看到了厂子里这么好的环境，这么多的地皮，我是觉得还很有发展空间的。人要吃饭，要穿衣，要住房子，我们生产的是毛巾，是纺织品，是大家日常需要的东西，所以一定有市场。暂时的困难不是困难，只要撑一下，就可以过去了。” 议论声大了起来，有人冷冷的说：“袁总，听说厂子欠了银行好多钱，全都是负资产。是不是真的啊？” 袁媛说：“是有负资产，不过不算全是负资产。相关的明细，什么抵押了，什么还留着是我们自己的，这里面统共一百八十六项目，全都列支得清清楚楚，一块儿贴在公告栏上面了。怎么，难道大哥你没有去看吗？” 那人被她反将了一军，在一片哄笑中讪讪然坐了下来。 听袁媛说话的人，明显多了许多，最起码前面三分之一座位上的工人们，动作都整齐划一盯着她了，袁媛继续道：“没有疑问的话，我就继续往下说了。我这边的复兴计划，归结起来也就统共三条。” 又有人在远处大吼：“三条？是不是三条下面还有三条，三条下下面，还有三小条啊？那不就跟我们老书记讲话似的，又长又臭嘛！” 有人哄笑，但也有人说：“不就三条么，就听听了。反正今天整个下午都是开会，不用开工又有工资拿，这么好的事情，我巴不得天天开会！” 袁媛把麦克风对准了扩音器，“吱——”高频飞麦的尖利声音响彻全场。大家纷纷捂着耳朵，袁媛见安静下来了，说：“我说三条，就是三条，不会有多。等我说完之后，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再来问我。我会竭尽所能解答。我没办法做主的问题，会收集起来，代替大家向上反映，解决。” 气定神闲的态度，和年龄远不相符的强大气场，震住了这几百号人。 她高高举起手，竖起一只手指：“第一条，我将会在本周内，关停所有设备，同时清理卖掉变现。接盘的乙方已经找到了，是北方西江省的同行。我们产业升级，他们也需要我们淘汰下来的设备。设备所得的资金，会采购新的生产线。这一块业务，还是交给厂里原本的同志们来负责，按照原来的流程走。母公司不干涉任何流程，只管在最后验收结果。设备验收，将会引进专业的第三方来负责。” 有人道：“开玩笑，什么第三方，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事先找到的？说得大条道理，结果第一条就是变卖我们的家产！” 袁媛抖出一份纸，上面红印殷然，冷静道：“负责验收的第三方公司，是德国的费氏农机评估公司。已经有一百五十年历史。目前全国唯一一家办事处就在鹏城，我们近水楼台，邀请了他们来做验收。有没有什么问题？” 她大大方方地把那份德文文件给大家传阅，鉴定为真之后，大家小心翼翼地看着，传了一圈回来，还是簇新的，连手指印都没两个。 并且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会场前方三分之二位置的工人，切换成了正襟危坐的姿势。 袁媛比起两个手指：“第二点，就是我们将会收回之前的下岗合同。把所有工龄超过二十年，又在本次清退名单中的老师傅留下。特别是周见明、罗建设、陈一大三位老师傅，请你们继续留在厂内，发光发热，今后北山厂的前途，还得有劳三位多照顾！” “什么？！” “我没有听错吧？！” 就跟滚油里洒了一把冰块似的，会场内一片哗然，几乎要炸裂！！ 也就是在上个月，北山毛巾厂下了第一道下岗令，清退了一大批老工人。这里面尤其以三位坐镇本厂的老劳模为首，虽然他们收到下岗令的时候，毫无怨言地表示了服从。 可他们的徒弟们不服啊！ 这么多年，三位老师傅带出来的徒弟，可是遍布整个z市，只要是纺织行业的，都扯得上师兄弟关系！ 闹了几次之后，事情就僵持住了，还是三位老师傅自己出马，把徒弟们震住，不许他们闹事。但这三位，也都是寒了心，缩在单位宿舍里，没有再出过门。 有人大声叫嚣：“丫头，什么请回师傅？之前不是说，我师傅的观念落后了，做出来的产品落伍卖不掉吗？现在又嫌弃了？怎么神又是你，鬼又是你？” “就是！一句话没出门就改了三回，鬼才信！” 那些人也不管袁媛才第一次出现，把之前对厂方的火气，全都倾泻到袁媛头上！ 生受了一轮集火轰击，就连邱玖都开始同情了，妹子甚至摆出了随时动手的姿势，准备保护袁媛。袁媛递了个安抚眼神过去，示意无妨。 袁媛说：“没错。之前是管理层操之过急，伤害了大家的感情。这件事是管理层做得不妥当，在这里，我代表管理层给大家正式道歉。” 远处，厂长扶额：“哎呀！这姑娘，咋就乱来了呢！面子都丢光了！” 文兰淡淡的道：“不然呢？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厂长助理说：“可以先说一些话来转圜一下，拖着嘛。” 文兰说：“那效果呢？有吗？” 厂长助理语塞了，更驳面子的话，文兰有一堆，不过她不说。她只道：“那我们看看袁媛的道歉有没有用？” 厂长助理还想要说话，厂长忽地摆了摆手：“小黄，你看，他们安静了。看来不知所措的不止是我们啊。” 会场上，长达一分多钟的安静，直到袁媛挺直了腰，不知道谁带头，鼓掌起来。 掌声阵阵，如同潮涌。 好多人眼泛泪光，袁媛也是，她擦了擦眼角，哽咽道：“这两天，大家都不容易。辛苦你们了！” “不不不，不辛苦。你怎么这样说话呢。哎哟，这么嫩一姑娘，比我女儿还小。” “这姑娘看起来是很有诚意的。我有亲戚嫁在江家村的，她说这位可厉害了。今年年底就给村子搞到了人均过万的收入。” “你把几个师傅请回来，好好安置，就好了。空口说说谁都可以，说完之后可说到做到。” 第149章 三条承诺 礼堂后门，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身影，原来是那三个老师傅。他们当中年纪大的已经需要徒弟扶着走了，最年轻的一个周见明也有四十大几奔五了。以他们为中心周围十来号人簇拥着，都朝着袁媛这边望。 周见明说：“贺厂长，之前不是说我们落后了么？技术跟不上么？” 袁媛说：“技术落后很好办，千金难买过来人。现在整个厂子的技术都落后了，确实是跟不上市场。不过这个问题，我可以解决。三位师傅的丰富经验，是我们厂子谁都比不上的。所以还是需要继续有劳三位留着，在这儿当我们的定海神针。” 听她这么说，有些人相信，有些人不信，但气氛归根到底好了许多。 周见明又道：“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我们都在墙外头听着呢。那你第三条又是什么？” 袁媛说：“第三条刚才已经捎带着说了啊。工厂需要技术革新，这一条，由我来负责。技术改革，将会在三个月之内完成。” 其实该明白的人还是心里门儿清的，要说到最最难办到的，还是第三条。 散了大会之后，厂长对袁媛说：“袁总，麻烦你来一下，我们还有一些问题，想要跟你理清楚。” 文兰不耐烦了，袁媛轻轻按住她手，安抚住她，说：“好。我知道你们心里肯定会有很多疑问。在项目开始之前，全部说清楚了，会好很多。” 文兰不解地说：“你之前定军心，那很正常。我爸也这么教过我。可我以为你是为了安抚民心罢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要跟他们三口六面说清楚？袁媛，我得提前告诉你，有些事情让底下人知道得太清楚了，不一定是好事。” “嗯。我知道。”袁媛也没有否认，她胸有成竹的，“不过这次你就放心好了。不是说了吗？所有的责任都是我来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文兰也就不再阻止，她只是说：“那我也丑话说前头了。之前说过，如果这摊子事情你搞不定的话，立刻就做股权分割的。往后在天颂母公司里，你就拿工资过日子。再想参与公司决策，就算了哈。” 袁媛点点头：“知道。” 文兰看了看手表，说：“我在市里还有个会议要开……晚上开会，牛逼！先走了。有什么消息，你回头打电话告诉我。” 文兰走了之后，袁媛进了厂长办公室，还是原来的人，不过多了三个师傅。 贺厂长也不绕弯子，关上门，就对袁媛说：“袁总。很抱歉占用了您的宝贵时间。不过我们还是想要听一下，您是怎么打算更新我们的纺织技术的？” 袁媛想到了自己那个很冒险的计划，挠了挠脸蛋，说：“暂时保持秘密，不行么？” 贺厂长说：“不是不行，是实在不放心。” 袁媛也很明白他们的顾虑，大几百号人的工厂呢。虽不比东三省的那种超级大厂，但在南方，特别是z市这种地方，已是很大规模的了。她说：“我知道，大家不开工，厂子里的生产线还要拆掉变卖，特别像草台班子卷款跑路的姿势。那我就跟大家交个底，我知道h工大刚刚和米国有合作。他们拥有最先进的技术，我打算去碰碰运气。” 她随手扯过一张废纸，蒙在厂长办公桌的地球仪上，涂画起来： “如果可以拿到他们的技术，那么我们就拥有全国最先进的油毡布技术。这油毡布的市场是在——” 大家眼睛跟着她转：“在哪里？” 袁媛笔头一勾：“在米国！我们要做出口！挣美元，不是更香？” 大家眼睛都直了！ 袁媛把笔一放：“那么问题来了，大家，愿意跟我一起赌吗？！” 几乎也就是犹豫了那么一下下，周见明师傅带头举手，“豁出去了，反正事情黄了也是个下岗的命！” 紧接着，更多的人跟在他身后举手。 最后，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袁媛目光如炬，眼神坚定，笑了。 …… “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你要去市区？” 江胄换了个姿势，让两条大长腿在袁媛设计的布艺豆豆懒人沙发上，交叠得更舒服一些。衬衫扣子最上面两粒解开，露出古铜色肌肤。 袁媛不自禁吞了口口水，一张报纸盖下去，盖住那叫人想入非非的精致锁骨和双开门胸肌，“对啊。你去不去？你最近对z市市区摸熟了吧？给我带路呗。” 江胄抬眸看她，眼底闪着奇怪的笑意：“行啊。那你怎么谢我？” “我请你吃饭？” “不够。” 袁媛眯了眯眼睛：“难道还要给向导费嘛？没关系，你给我保管的钱，我没怎么花来着……” 江胄说：“最近电影院里新引进了一出大片，叫《终结者》，你陪我去看。” 袁媛一愣：“看电影？你这么有闲情逸致？” “那你去不去？” 袁媛说：“去！怎么不去！你等会儿，我去借车！” 现在她借车的对象，从江希元变成了游小舅，方法照旧：日租租金外加油钱自负。一回生二回熟，这事儿懂的都懂，就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江胄好像也就是到电话士多里喝了两次饮料的功夫，他竟然和游小舅混得比她还熟？ 游小舅把车钥匙递给她，“星期六还不陪陪对象，轧马路喝冰，还要往外跑？” 袁媛说：“什么对象啊？” 游小舅笑容暧昧：“那个兵哥哥，不是你对象？都住在一起了，快扯证了吧？” 袁媛正经脸：“喂喂，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我们不叫住在一起，我是和我老师一起住，江胄就是个附带的。” 游大姐坐在店里面打毛衣，闻言，狠狠白了游小舅一眼，“不会说话别胡说，人家年轻姑娘名声要紧！” 袁媛拿了钥匙就走，才没走几步，迎面差点儿撞到了江胄。 “阿胄……”她有些窘迫，低了头，躲闪着。她害怕江胄听到刚才的对话，幸好江胄接过了她车钥匙，说：“让我来开车吧。” 坐到副驾驶座上，她习惯性地把安全带扣好。 出乎意料地，江胄开车的技术很好。 第150章 求贤若虚上市区（1） 袁媛不禁好奇：“阿胄，你在部队里什么都学吗？” 江胄说：“基本上是吧。我们的单位，要求我们是全能型。这种车子还比较好开。” 想起上次遇到公交车坏掉，仿佛也就是在昨天，那时候的江胄妥妥的还是个车辆白痴。袁媛就更好奇了：“你好像也才回去了半年吧？怎么就脱胎换骨似的了？” 江胄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是不是忘了？” 看了一眼袁媛，发现自己已经把天聊死了，江胄就找补道：“你今天去h大，我是在门口等你，还是说差不多约个时间，我们汇合？” 袁媛问：“你有事吗？” “也没有。我想去几个战友家里坐坐，探望一下他们家人。” 袁媛说：“你现在一共有多少家人？” 江胄没吱声。 袁媛道：“你说吧，我不介意。” 江胄道：“我正在心里数呢。” “……” “六家。”江胄说，“我是他们的儿子。我们几个，都是他们的儿子。” 袁媛听了，打开包包，拿出一叠钱放在换挡处，“空手去不太好，拿去给他们买点好吃的。” “我有钱。不用。” “江胄，不用客气。”袁媛见江胄一脸死硬，索性把话说绝了，“那些都是你牺牲了的战友家人！” 江胄抿紧了唇，但黑黢黢的瞳孔深处，不亚地震。 到了h大家属区门口，他放下了袁媛，约好了下午六点来接她。听着车子开远，袁媛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远处正拎着两袋子小菜往家属区里走的矍铄老人，咬了咬嘴唇，迎了上去。 “请问，您是王义教授吗？” 老人停下脚步，和蔼道：“我是。你是哪个系的同学？” 袁媛自我介绍：“我叫袁媛。不是本校学生。这是我的名片。” 她把名片一递过去，王义却接都没有接，只就着她手瞥了一眼，淡淡道：“原来是外面企业的啊。我是个读书人，不打算到外面发财。你请回吧。” 袁媛心里暗叫：糟糕！ 是她鲁莽了，只调查了王教授的生活作息规律，一上来就打草惊蛇！！ 识趣地退了下去，不再多做纠缠，却也没有就此放弃，袁媛只是站在那儿，一脸讪讪然的笑着。三楼阳台突出一个头发花白的阿姨脸：“老王，你在跟谁说话呢？快回来，猫跑了。” 王教授一听，立刻道：“我马上就来！” 他急急忙忙要上楼梯，反倒是一趔趄，差点儿摔跤。袁媛抢了上去，从他手里拿过了菜篮子：“我帮你！” 王教授扶着楼梯扶手，另一只手扶了扶眼镜，说：“别以为这样就能讨好得了我！” “怎么会呢。就算是在马路边看到别的人摔跤，我也会扶的啊。” 袁媛态度极其自然，王教授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也就罢了。他不用提菜篮子，轻松很多，袁媛又年轻力壮，三楼转眼就到。王太太已经打开门等着了，看到袁媛，楞了一下：“这位是……” 王教授冷淡的道：“在楼下，膝盖又疼了，差点摔跤。这小姑娘好心，扶了我一把。还送我上来。人老咯，没有了。” 王太太一听，满脸堆欢，迎上去道：“谢谢你啊小姑娘，来来，进来坐，喝杯茶再走。你叫什么名字啊？是我们这里的学生吗？” 和性子古怪又倔犟的王教授相比，王太太热情健谈得多。袁媛也没有再继续亮身份了，老老实实的说：“我叫袁媛。袁崇焕的袁，名媛的媛。” 王太太就拉着袁媛，“袁媛，名字真好听。来进来坐。” 王教授说：“猫呢？” 王太太说：“肯定又是追着邻居金教授那小三花跑了，你快去把它抱回来。” 一边说，一边递给王教授两条小鱼干外加一个手摇小铜铃。接过了家伙什，趁着王太太去泡茶的功夫，王教授临出门之前，警惕地看了袁媛一眼，说：“你老实点，别想打我家属的主意。” 袁媛坦然道：“您放心。” 虽然，从表情来看，王义教授非常的不放心。 无奈妻命难违，他得去找猫。 袁媛恪守承诺，喝完茶就走了。两个小时之后，王义教授抱着他家大橘回来，边把猫放下，边问太太：“那姑娘走了多久了？” 正在练八段锦的王太太：“快两个小时了吧。我汤都快煲好了。” 厨房里飘来阵阵汤香，火候已有七八分，王义眼镜片一闪光：“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王太太说：“没什么。就聊了一会儿，就走了。对了对了，她教了我新的逗猫棒做法，说是用黄布条效果更好。我给小二试了试，真的很好使！” 她小孩子似的，拿出袁媛新给她做的逗猫棒，在空中挥舞，过一会儿她家小二狸花跑出来，追个没完。大橘也过来了，两只猫玩成一团。 …… 江胄很准时。 傍晚六点半，江胄来接到了袁媛，袁媛在学校里转悠半天，两条腿被蚊子咬成了红豆冰棍。江胄很惊讶：“你这么快就搞定了？” 袁媛闷闷的道：“才不是，吃了闭门羹。全过程不到20分钟就被打发出来了。” 江胄给她鼓劲：“没事，失败是成功之母。还有别的办法的。” 袁媛道：“哈，还真没有别的办法了！所以啊……” “所以？” 袁媛拧着眉毛：“你在城里有没有相熟的招待所？我要在这儿住一段时间。” 江胄说：“招待所？要介绍信的哦。你有单位吗？” 袁媛眉毛皱得更紧了：“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我哪儿有单位……” 江胄说：“军分区的招待所，也可以接待家属。不过要打了结婚证才行。也是很麻烦。最好是去华侨宾馆。” 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个很好的办法。最后江胄道：“我们先回家，我再来帮你想办法。你如果要住得时间长，也要带几件衣服什么的。” 袁媛想起这个年代不是后来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的时候，也就答应了。 回到家里，已经晚上九点，两个人都累坏了，倒头就睡。 第151章 求贤若虚上市区（2） 半夜，救护车的“呜呜”响，划破天际。 袁媛一骨碌爬起来：“怎么回事？！” 她冲出房门，迎面撞上同样被吵醒的董月荷，董月荷还在戴眼镜：“好像是江裴伟家出事了！！” 袁媛道：“去我房间看！那儿可以看得到他家！” 董月荷担心的道：“要不要过去帮忙？好歹是同村搬出来的……” 袁媛说：“先看情况吧。” 一楼，传来江胄说话声：“妈，袁媛，你们也醒了？快去睡吧，我出去看过了，是徐晶晶进医院，现在人已经上了救护车了，没大事！” 董月荷和袁媛大眼瞪小眼，正在愣神呢，江胄上来了，说：“没大事。你们都去休息吧。” 他赶着两个女人去睡觉了。这一晚，袁媛做了一晚上的梦，她梦见了江津宝，津宝哭着对她说：“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看到自己亲自陪伴长大的养女，袁媛不是完全没有感觉，更多的，是心冷如死。袁媛说：“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没有大耳巴子甩过去，是她对江津宝最后的仁慈！ 江津宝却哭着在她面前跪下了：“妈妈，我知道错了！我换了你的心脏之后，我痊愈了。可是……可是我亲生爸妈只把我当做摇钱树。他们拼命给我接通告，我每天只能睡一个小时。他们还不许我谈恋爱，随便给我配cp。后来，后来我得罪了投资方的女儿，那人把我的黑料全部爆出来了，包括我不愿意认你的事，然后我就塌房了！” 她在说上一辈子自己死后发生的事情吗？ 这转变，袁媛只能说，有点被爽到。她说：“你们家有的是钱，让你进娱乐圈，也就是眼红日入208万，想要挣快钱。快钱挣不到，你回去继承家产也是可以的。” 没想到江津宝哭得更伤心了，她抽抽噎噎的道：“你知道的，我亲妈还有个弟弟，她能够登堂入室，也是因为有弟弟啊。我一回到家，就被他们带去相亲，联姻了。我怎么反抗都不好使，后来我求了江伯伯帮忙。江伯伯帮我逃出来了……” “我在外面花光了钱，没有办法，家里人又把我抓回去了。这次没有人帮我，我只好嫁给了相亲的那个纨绔败家子，他爹私生子都有十几个，我老公排行第四，要我赶紧生孙子给他增加筹码抢家产。我从嫁过去之后，就被关起来一直生一直生，五年生了四个娃，最后心脏受不住，活活死在产床上。” “妈，我错了，我真的错得离谱！我那时候才知道，你对我那么严格要求，让我念书，让我学习，让我靠自己开公司，这些艰苦的路，才是正道！我还帮着他们害你，我不是人……妈妈，你别不要我，求求你……” 江津宝的模样也才二十八九，可是很憔悴，她跪下来朝着袁媛拼命磕头。 袁媛不禁退后一步：“江伯伯是谁？” 江津宝抬起脸，泪眼婆娑：“他说他叫江胄，和我们同村的。可我不认识他！他说他认识你！” 江胄？！ 上辈子，有认识吗？！ 袁媛追问：“那，他后来怎样了？” 江津宝哭着说：“他就帮了我那么一次，他说，只能帮我一次，因为我是你带大的。然后他就去了西部，再也没有回来了！” 袁媛浑身冰冷，就仿佛从高处掉下来似的。 江津宝模模糊糊地，喊叫着：“妈妈，原谅我，我知道错了，妈妈……妈妈……你别不要我……求求你……” “妈妈——” 袁媛大声喊：“我不会原谅你！你走吧！” “你不是我女儿！！” 声嘶力竭地喊叫着，人就惊醒了，整个坐了起来。 是真的在做梦吗？！ 为何那个梦境如此真实？！ 门外，董月荷敲了敲她门：“袁媛，你怎么了？” 袁媛高声回道：“我没事。做了个噩梦。” 董月荷不放心道：“你要不要喝杯热牛奶？我给你冲奶粉。” 袁媛道：“不，不用了。” 董月荷坚持：“我去给你冲奶粉，放你门口。你自己出来拿哈。” 袁媛只好答应了，听着董月荷脚步声远去，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冷冰冰的全都是泪水。 …… 第二天早上起来，袁媛脸上老大俩黑眼圈。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看到江胄穿着大裤衩子拖拉板走过来的时候，她脑海里没来由地浮现起昨晚梦境里的话，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 看到江胄自己都纳闷了，咬着馒头问：“我脸没洗干净吗？” 袁媛摇了摇头，说：“不是。” 她低下头喝粥，结果，因为过分沉默，饭桌上就更加尴尬了。董月荷给他们两个一人冲了一杯奶粉，说：“都要多喝牛奶，你看看你们两个，一个瘦一个黑，加一块以为三年困难没过。” 袁媛拿起奶粉喝了一口，皱眉。江胄倒是一口一口的，全喝完了。 董月荷笑道：“阿胄小时候身体不好，我托了学生从香江带了奶粉回来冲给他喝，结果他乳糖不耐受，一喝就拉肚子，早上起来一床的……” “妈！”江胄耳朵尖都红了。 董月荷意识到自己口快说多了，讪讪一笑，飞快换了角度：“没想到去了西部几年，倒是练了一副铁脾胃回来。喝奶吃肉，什么都能吃了。” 江胄道：“那边是牧区，只能吃肉喝奶。我这叫强行脱敏。” 袁媛没忍住了，问：“听说，你是在阿勒泰一带？” 江胄点头：“嗯。阿勒泰风景很美，但是条件也很艰苦。我们这些后来去的还算好了。早年过去的那些前辈们，真的就是只能睡地窝子，吃饭一嘴沙。人跟蚊子抢肉吃。坎儿井里那些冰水，喝得大姐们月经都不来了。” 袁媛头皮一麻，说：“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 “哈哈，你去的话，要哭鼻子的。太辛苦了。而且，阿勒泰地方很大。”江胄顿了一顿，说，“其实我自己，也不想再回去了。我也不是自虐狂，没有那个自讨苦吃的兴趣。” 可是江津宝说，他后来还是回去了，而且再也没回来。袁媛问：“那，如果你回去，会因为什么原因呢？——我意思是说，非上级命令的原因。” 第152章 车站反诈 江胄还真被问住了，思忖一会儿，道：“那肯定是遇到了很大的打击，没有办法靠我自己来消化。人只有遇到这种情况，才会物理隔绝自己和从前的一切牵连。” 董月荷听得如坠五里雾中，喝了一口稀粥，吃了一口咸菜，说：“一大早的，你们两个在打哑谜呢。袁媛，你是不是要去市区出差啊？你的衣服我给你收好了，行李箱也拿出来了，都放在沙发上。你待会儿自己看看。” 袁媛忙道：“好的好的。谢谢老师。” 她真的很感激董月荷，名义上是师生，实际上，妈妈该做的事情，董月荷做得比她生母还要好。 …… “老师，你这个藤箱子，能进博物馆了吧……” “哎呀，锁头是我新加的，能用！而且藤箱子能抗压，还能减震！东西放里面，安全！你摸摸，溜光水滑，多滑，一点儿毛刺都没有！” “可是我还是觉得它能进博物馆了啊。老师，这箱子是你小时候用过的吗？” “对啊。还有江胄他外公去省城读高中的时候，也是用的它！” 袁媛：“……” 在家里走来走去干家务的江胄，抱着一坛刚摘好的卜豆角走向厨房，路过插一嘴：“妈，袁媛说得对，这箱子确实能进博物馆了。比我们仨年纪加一块都大！” 董月荷：“……” 最终，袁媛还是用上了这个藤编的行李箱，这么古朴又有年代感的东西，她很喜欢。 这次因为要去好久，没办法借车了，只好坐班车去城里。 江胄背着自己的背包，再帮袁媛提着箱子，提了这么多东西，他还是没事人似的。袁媛看着他精精神神的模样，忍不住笑，“来，我给你带个帽子。” 她踮起脚，把早就准备好的男士帽子，给江胄戴上。 江胄配合着她，乖顺得像只顺毛大狗狗。 两个人走了半个江屯镇，才来到车站。穿过布满小商贩的车站广场，有江胄在前面开路，袁媛被护得毫发无损。投桃报李，她到候车室坐下，打开饭盒，把准备好的司康拿出来投喂江胄。 江胄吃了一块，说：“这次的饼干不一样了？” 袁媛说：“这不是饼干，这个叫司康，不用揉面和打发，坐起来比较简单又比饼干耐饿耐存放，我就做一些带过来。” 她还在惦记自己的烤箱，如果可以带过来就好了，她还大有用处呢。 算了，回头再想办法。她自我安慰着，反正对王教授，她是志在必得的。脑子里翻来覆去盘算各种计划细节，脑子渐渐开始发沉，挨着江胄肩膀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胄轻轻推了推她：“车来了，上车。” 袁媛激灵着醒了过来，脑子醒了身子还沉甸甸的，江胄把她拉起来，一手拉着她，一手提着她的行李箱子，背着他自己的背包，随着人们移动方向走去进站口。外头寒霜挂冷，候车室里热得人人头顶冒起了水蒸气，袁媛才醒过来又被熏得脑子晕乎了，车站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站在出口来回重复：“到z市汽车总站，尾号371的车子已经到站了。请乘客们带好随身行李，有秩序排队上车！” 念两句还得插一句：“哎！别挤啊！都别挤！！” 袁媛快不行了，肩膀上忽一沉，江胄圈着她肩膀，他身上特有的温馨香味冲淡了周围异味，她精神随之一振，江胄低声催促：“快走，快走。” 他们排队通过了进站口，上了大巴。 四个半小时的旅程，袁媛在半梦半醒中度过，有人在大巴上玩赌红蓝的把戏，江胄掩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到。有人凑上前去想要上当，江胄厉声道：“滚！” 那俩骗子眼见煮熟的鸭子飞了，顿时不干了，那当托儿的梗起脖子道：“小哥哥，不要多管闲事！” 江胄淡淡的说：“都是跑江湖的骗子，我看不到也就罢了，我看到了就得管。” 托儿走上前：“带着女朋友坐长途车，要在妹子面前逞英雄是不？你知不知道这条路都是我们罩着的？” 那原本要上前参加赌博的农妇，见势不妙，捏着小钱袋子回座位上去，低着头不吭声了。骗子被坏了好事，注意力集中到江胄身上，主骗跟在托儿后面，掀开外套，露出里面刀尖的寒光，故意对着江胄眼睛晃来晃去。 江胄皱眉：“你们搞诈骗，还搞出了道理？真以为没有王法了吗？” 托儿说：“王法？在这条路上，咱哥俩就是王法！” 袁媛伸手去拉江胄，江胄垂眸看向她：“别怕。我有分数。” 托儿狞笑道：“你看看，你看看，你的漂亮女朋友倒是识时务的。小姑娘，长得白白嫩嫩大明星似的。你老公耽误了我们今晚发财，要不然你陪我们玩玩，哥们儿看在连襟份上，就不追究了？” 一边说，一边伸手想要摸袁媛脸蛋，袁媛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江胄已经出手握住了那托儿的咸猪手，托儿拼命往后缩，脸皮涨得紫红，小臂上青筋都凸起来了，却是纹风不动。 而江胄的脸色黑沉，分外怕人。 主骗慌了，拔出小攮子朝着江胄脸扎过去，江胄飞快一扯，托儿大声惨叫，凄厉无比。主骗的攮子深深没入到托儿小臂，只露出个刀柄。好家伙，血都不流了，主骗往回撤，攮子尖卡在了骨头缝里，江胄寸着劲儿往上一送拳头，击中的是托儿的手腕，推出来的是卡在骨头缝里的攮子。 “噗嗤——”鲜血喷出来，溅了主骗一脸，主骗黑眼珠往头顶一插，晕了过去。托儿疯了，江胄站起身，拎着他后衣领，“司机，停车！” 司机靠边把车停下，江胄把两个骗子扔下了车，扭脸对司机说：“这两个乘客突发疾病，一个晕过去了，一个受了外伤，我们让他自己去找医院治病，没问题吧？” 驾驶座上昏暗的司机灯位照得司机脸色苍白难看，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江胄回到座位上，把外套罩在自己身上，闭目养神。 第153章 带介绍信住招待所 袁媛压低声音说：“你怎么知道那司机跟他们也是一伙的？” 江胄说：“上车就知道了。” 袁媛道：“你就不怕回头被报复？” 江胄说：“我怕什么。” 袁媛转念一想，豁然开朗，笑道：“哈，是不用怕的。你那单位，神仙来了都不敢冲。何况区区小贼，江湖骗子！” 江胄闭上了眼睛，说：“十个亡命之徒，九个贪生怕死。那两个骗子的遭遇在眼前摆着呢，最起码在行车路上，司机不会作妖。等到了地方，我就更不怕他们了。都说了，我看不到也就罢了，被我看到了，不能不管的。” 袁媛越发敬佩他，想起梦里他的样子，心里眼里，全热热的。 一路上果然彻底消停了，下半夜的时候，平安无事地到了z市车站。 门口很多拉客仔，他们坐了一辆三蹦子，到了招待所。 江胄拿出介绍信，递给前台服务员：“你好，这位妹子要住店，介绍信开好了。” 那妹子满眼戒备地瞥了袁媛一眼，生硬道：“结婚证呢？没有结婚证不能一男一女住店，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轧姘头啊！” 江胄和蔼地说：“姑娘，我不住店。只有她一个人住。我在门口椅子上凑合到天亮就行，天亮我宿舍一开门，我就走。” 妹子说：“那她是你的谁呀？值当你特意带来？” 江胄道：“她是我对象。” “那不行。我们是对军属开放的招待所。没有打过结婚证的外来人士，我们不接待。”妹子拒绝得那叫一个干脆，就差没有拿章子在脑门上戳上“我就是故意为难”七个字了。 袁媛最讨厌这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火气“噌”的往上冒，正想要拉着江胄到门口蹲路边去。江胄把介绍信往妹子面前推了推：“妹子，请看看落款盖章和签名。她是立功过的女功臣，可以住我们招待所。” 妹子一愣，接过了介绍信细看一番，臭着脸扔回来，给袁媛办好了手续。 袁媛就这么在招待所里住下了，第二天一早醒来，匆匆洗漱，仍旧赶到大学里去。 在学校林荫道里，遇到了文兰，袁媛一边问好，一边说：“第一次在学校里见到你，好像跟在外面不一样了似的。” 文兰今天扎了个马尾巴，穿着白体恤牛仔裤，听她夸赞笑了起来，捋了捋头发：“谢谢呀！在学校当然要有个学生的样子啦。我今天是回来跟教授敲定毕业论文的，要准备答辩咯！” 袁媛听了，心里一动，问：“现在，教授们是不是很忙？” 文兰说：“是，每年大学里最忙的，就是这个季节了吧！然后等到了五月份大家答辩完了，就好了。王教授也是因为这样，才把出国访问都定在了春节前后的嘛！” 袁媛心里思忖：“现在他们忙碌，那么跟他们谈技术合作的事情就不太合适了。没关系，事缓则圆，我先去看看再说。” 她打定了主意，立刻去了王义教授家里。 王教授果然不在家，教授夫人认出她来了：“啊，我认得你，你是前儿来的那个女孩子。今天老王一天都要在实验室里，不回来呢。” 袁媛说：“没事。我知道最近教授们都忙，我就是来帮忙干活的。” 教授夫人听了，就说：“好啊。我正好缺个伴呢。来，帮我绕一下毛线圈，你会绕吗？” “会的，会的。” 袁媛就在王教授家里，帮忙干了一天活，直到太阳西下，估摸着王教授快要回来了，才告辞：“我这边还约了同学，先走了。明天我还来，可以吗？” 经过一天相处，教授夫人跟她已聊得十分投机，笑吟吟地说：“好啊。我一个人闷得很。正好你来给我做伴儿。” 一回生二回熟，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袁媛每天都去王义家里，帮忙做事。她手脚麻利，说话讨人欢喜，知道王义教授子女都出了国公费留学，就挑一些海外见闻来跟教授夫人说，正好投了教授夫人思念儿女的心事。 教授夫人就更加喜欢她了。 这天终于搞定了你招待所的后勤大婶，找到了地方安置小烤箱。袁媛从商城里兑换了烤箱和原材料，起了个大早烘烤出香喷喷热腾腾的司康，带着它直奔王义教授家里。 人没到，声先至：“阿姨。我来了。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迎接她的，是大橘狸花二猫组合：“喵喵喵？” 袁媛站在门口，举起双手接受猫猫检查，王义教授背着双手从屋子里踱出来：“小姑娘，果然是你！” 袁媛被两道冷冰冰的视线笼罩着，人先是麻了几秒钟，回过神，咧开嘴笑：“王教授，早上好啊。今天不去实验室啦？我自己做了点西点，叫做司康，就寻思着带过来给阿姨尝尝。我……我把东西放下就走。哈哈哈！” 她挪动着螃蟹步，把手里精致的食品盒子轻轻放在茶几上，脸上挂着讪笑，倒退着到了门口。转过身就想溜人，听见王义说：“你那个工厂……很不好么？让你这负责人天天往我这儿跑，不用上班啊？” 袁媛说：“厂里有别的同事在打理，生产力是提升生产的关键，这不是想要请您去掌个眼，指点一二，这才是头等大事么。” 她灵机一动，临时临急，在商城里兑换出一本纺织技术学术二手书，递过去给王义教授，恭恭敬敬的说：“这儿有一本书，我从收破烂的地方捡到的，想要送给您。” 王义教授接过那本满是英文的专业书，随意翻了翻，两眼放光：“诶？” 他摸出老花镜，带上，“哎哎哎？” 不自禁一屁股坐下来，细细的看，这上面花花绿绿全是外文，王义教授却阅读流畅，毫无阻滞，越看脑袋耷拉得越低，入迷不已。袁媛也没有再说话打扰他老人家，站在旁边，忽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她抬起头来，看到教授夫人从屋里猫似的无声蹑出来，袁媛和教授夫人相视一笑，默契地保持安静。 第154章 请您破例 一口气把书按照章节目录的翻完，尤其在附页引用处，端详良久。 王义教授吁了口气，合上页面——页面下面，放了一页薄薄的纸，袁媛适时补上：“这是我们工厂现在的产品目录，后面半段红笔增补的，是即将生产的油毡布。技术主要参考的就是这本专业书里的东西，生产线这两天落地了……买的米国ri159型号。” 王义教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道：“那个型号是70年代的款了，日产量只有300米，怎么够？从哪儿买的啊？” 袁媛道：“这不是条件所限么。不过我想，先完成再完美，事事做到100分也是不可能的。” 王义教授微微颔首：“先完成再完美，这话听着倒是有两分意思。” 气氛和缓了，袁媛趁机道：“教授。之前我太着急了，没有把话说清楚。兴许因此让您对我有了些许误会。其实我们北山厂也不是说想要占用您太多宝贵时间。您一个月抽个两天到我们厂里来，走一走，看一眼，那就是传经送宝了。” 看了看墙上的挂历，王义教授沉吟：“两天的时间倒还是可以抽出来。最好就是周末。你们那边，怎么联系？地址在哪里？” 袁媛知道事情成了，大喜：“我们就在北山一路101号，挨着321国道。不过不用麻烦您舟车劳顿，这产品单子上有我们厂办电话号码。您什么时候能来，提前一天打电话到我们厂办公室，我们安排车子来接您。” 王义教授视线回到她身上，带了两分刻意考验般，说：“那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正好明天我有空。当天来回的话，来得及。” 袁媛一锤定音：“好！明天就明天！” 她把司康放在桌子上，也没有马上就走，而是如同往常一般，帮助教授夫人干活。 王教授看了看包装精致的食品盒子，鬼使神差地，拿起了一块司康，咬了一口。 “嗯，味道不错。” …… 袁媛当天晚上回去，就借了电话，打回厂里。跟贺厂长一说，贺厂长立马道：“那可真的是太好了！我原本说得最少要三个月呢，或者干脆失败。这一个多星期就搞定了，妥妥的啊……明天上午六点我们就出车，八点之前准能到教授楼下！九点半到厂里！” 袁媛也是认认真真的，跟他们对好了时间：“那明天准时见！” 挂了电话，前台服务员小妹热情地喊：“江胄，你又来了！” 江胄走了进招待所大堂，眼睛落在袁媛身上：“不是说好明天要去看电影的吗？这是要爽约了？” 袁媛这才想起，之前答应过江胄的，心里愧疚，歉意道：“对不起，突然发生了点情况。我跟你解释……王教授答应了去厂子里看看了，可时间只有明天一天。实在是没有办法，真的不是我故意的。” 江胄垂眸看着她，也不说话也不动，弄得袁媛压力好大，低着头不敢正眼看他。 江胄说：“那你准备怎么办？” 袁媛小小声道：“凉拌。” 江胄扬起眉毛：“嗯哼？” 袁媛心虚地搓着小手指：“真的是没办法。你知道我为这件事付出了多少的了。很重要。江胄。” 男人放缓了表情，说：“既然是很重要，那你准备功夫做了多少？可不能把别人拉去了，却看到工人散漫，机器过时，生产管理混乱。” 袁媛挺了挺腰板，自信回来了：“这一层你放心，我早就做好准备。我每天都有跟工厂通电话，对那边发生的大小事统统了如指掌。再加上现在有三个老师傅坐镇，不会有问题的。” 江胄说：“好。工作要紧，这一笔，就记下了。回头忙完之后，要补偿的。” 他少有地，带了点撒娇的感觉，袁媛心一软，轻声道：“那是必须，算我欠你的。” 反正，她欠江胄的多了去了，不差这区区一场电影。 两个人也就是在角落里聊了一小会儿，江胄就走了。前台小妹伸长脖子，盯着他背影，袁媛才转身要走，那小妹叫住了她：“哎，袁媛姐。你跟江胄，到底什么关系呀？他成天来看你，很关心你嘛？” 听出了那妹子试探的意思，袁媛出于自我保护，说：“同村的。他妈妈是我的小学老师，所以比别人熟悉一点。” 妹子顿时热切起来，俯身凑近了一点：“哎，你过来。” 袁媛纳闷，不过还是走了过去。 妹子说：“他有女朋友了没有？” 袁媛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妹子指着自己说：“你觉得，我配得上他吗？” 不等袁媛说话，妹子扳着指头数起来：“我爸爸在参谋部，我妈妈在供销社当售货员主管。家里有两栋自建房。来这边当服务员只是过渡一下，等过段日子后勤处有空缺了，我就调过去了。他一个农村出来的男青年，肯定很想少奋斗十年吧？” 袁媛安安静静地听她说完，问：“姑娘，你那么好的条件，为什么又偏偏要看上这么一个农村出来的大头兵？” 她眼尾在姑娘胸前的名牌一扫：叶天姝。 叶天姝抬起头，满眼星星：“当然是他长得帅啊！还有，他可不是大头兵！他早就转干了！立了功啊！然后回来这边的办事处，又提了半级。整个大院里放眼看过去，25岁的副营，哪里找？前途无限！我跟他如果可以在一起，那是强强联合。” 说到得意之处，叶天姝逮着袁媛追问：“你觉得呢？过几天就是三八妇女节了，我正好有半天假期，我打算约他看电影。他喜欢看电影不是？刚才我都听见了。” 袁媛老老实实说：“我还真不知道江胄有什么业余爱好。或者你可以试试去邀请他？” 叶天姝满意地眯起眼睛，说：“好。就这么办。等我们成了之后，请你吃喜糖哦。” 袁媛无可不可的，说：“好啊。” 这件事如同划水无痕，她转眼就放后脑勺最后面去。因为袁媛还有一身工作要忙，回到了已经被她东西塞满了的招待所房间里，她又烤起了司康，还做了一些纸杯蛋糕。 第155章 教授下厂 一半司康放葡萄干，另一半放核桃仁。 纸杯蛋糕上面，洒了碎碎的彩色巧克力碎。 蛋糕的香味飘满了招待所走廊，不断有人探头出来问：“什么东西，这么香？” “有人在做点心吗？” “哪一家住户？” “我饿了，能不能出钱买？” 袁媛对此一无所知，关掉了烤箱，收拾好简易桌子，把做好的食品打好包装，忙碌到两点才睡下。 …… 上午八点，三路人马准时汇合，启程出发去北山毛巾厂。 路上袁媛取出司康，递给贺厂长一块，又投喂教授。王教授接过了她的司康，乐呵呵的：“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倒是一身本事。你做的这个司康，比我们学校教师食堂做的还要好吃。跟国外吃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话音才落，贺厂长一口点心渣喷出了车窗外面：“这么难得的吗？” 袁媛递了一瓶水过去，说：“悠着点悠着点，别激动。这道点心确实是西点啊，西点不做得跟洋人的一样，难道跟中国人做的一样？” 贺厂长吃完了一个，反手向后：“还有没有？太好吃了，吃起来没够。” “有啊！当然有！”袁媛又给了贺厂长一个。 王义教授只吃了一个，就不吃了，拿出自备保温杯喝水：“袁媛。你家里原来是干什么的？你什么时候不读书了？” 袁媛道：“我家啊，是务农的。有个弟弟，出来打工了。我读完高中就没有读了，现在在电大上夜校。这边马上就要去学校报到了，在江屯镇上。” 王义教授听了，点头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不过你已经市区呆了有一个星期了吧？电大不要耽误了。马上要道九十年代，文凭越来越珍贵。” “是的，教授，我知道了。”袁媛清澈明亮的眼睛盯着王义教授。 贺厂长说：“袁媛是个好姑娘，为了忙着工作，连嫁人都耽误了，像你这么年纪的女孩子，都在谈对象呢。就是没听说过你有对象？” 袁媛羞红了脸，低了头，不说话。 此举映入王义教授眼中，不知为何投了他心意，微笑点头。对贺厂长和蔼道：“厂长少说笑了，年轻女孩子面前开这种玩笑，不合适，你看袁媛都害羞了。” 袁媛心里毫无波澜，表面还得做娇羞状。握了握脸，迅速调整，对王义迅速且专业地说：“王教授，趁着还有一点时间，我简单地跟您介绍一下我们工厂的情况好么？” 王义扶了扶眼镜，“我们学校以前也有老教师下放去过北山毛巾厂，熟悉那边的。花里胡哨的东西就不必说了，直接说你的计划吧。油毡布国内还没有多少地方用得上，你专门搞外贸，你有那门路吗？有那批条吗？不然……生产得越多，死得越快。” 袁媛自不能说，盘活北山厂，是拿下城东地块的附加条件。 批条，早就在文家兄妹手里。 她微一思忖，道：“批条已经正在争取了。可我是这么想的，有了生产线，时刻准备着，能出货马上就可以提交了。如果拿了批条再动，耽误了交货期限。我听闻说鬼佬最忌讳言而无信，且我们自古以来，就有尾生抱柱而死的忠义传统，要是坏了‘诚信’二字。是千金买不回来的。” 娓娓道来一番话，暗合了王义老派知识分子的心事，他思忖着，看着袁媛的眼底里闪过一丝赞赏：“有道理。你懂的典故蛮多啊？庄子都看过？” 袁媛沉稳地说：“我喜欢听电台讲古，都是杂七杂八听回来的，算不得正经学问。” 于是王义不再追究，只说：“把你那条ri159型号机器说一说？” “好的。”袁媛不慌不忙，从手提包里拿出资料，说，“我没办法做到倒背如流，就看着资料介绍，可以吗？” 王义已经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闭着眼睛点点头说：“行。” 袁媛翻开资料，把那晦涩的语言融合了自己的话语，绘声绘色介绍起来。这种一对一汇报，还要加很多专业词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 贺厂长在前面开车，副驾驶座上陪同的厂长助理耳朵贴着椅背，听入了神。 车子进了厂区，袁媛才停止了说话，王义教授睁眼观察厂里。他看了片刻，说：“直接去车间。” “好。” 一行人直接去了车间，王义教授扫了一眼，道：“拿本本来记着，先不说工艺的问题。流程上就能够优化。” 首先是干净卫生，其次是专人监控，轮岗提效。 贺厂长如获至宝，叫厂长助理好生记录下来。袁媛比他们更先一步，拿出了录音笔，“一边记，一边录。回头两两对上，更加稳妥。” 贺厂长看着袁媛那眼神，恨不能跪下来拜。 王义教授优化好了流程，又换上了防护服，带上护目镜，去看机器。袁媛一直紧跟着他，分毫不落后。厂长助理吐着舌头，一脑门子虚汗跟着，说：“袁总的精力也太好了，我都快要跟不上了。还有刚才她说的那些，我以为她背稿子的，谁知道又不是。她竟然这么厉害，我以为是个别人家送下来锻炼的呢……真是小看她了！” 贺厂长道：“你才知道她厉害啊？职工大会你白开啦？” 厂长助理讪讪地笑着，挠了挠耳朵：“我看走眼了。没想到她是货真价实的厉害。” 贺厂长看着袁媛的背影，说：“怎么说呢，我觉得，我们厂这回是真的有救了……” 厂长助理垂眸：“是啊。之前大家都认为不过是嘴炮。没想到她真的请来了真佛爷。我们也要加油努力了。总不能把这偌大产业，败在我们手上吧。” 这一天王教授呆到下午四点才走，临走之前约好了十天之后再来。 一厂子人簇拥着，依依相送，三个老师傅更加送了又送。王义教授之前在学校里对袁媛态度很坏，对着三个老师傅，却是满脸微笑，谦虚柔和，特别是对年纪最大的陈一大师傅，他眼睛不好使了，王义教授一直搀扶着他：“师傅，您别送我了，先回去，我回头给您带点眼药水，进口的。我们厂子还需要您的眼睛掌舵呢。” 第156章 突然倒追 陈一大师傅激动得声音都嘶哑了：“王老师，真没想到您这种大知识分子都愿意纡尊降贵……到基层来……我老啦，没用了。就替大家站好岗。您瞧我有什么用处，尽管开口。我的徒弟徒孙们，也都听您的。” 王义教授说：“听我的，那就先把眼睛治好。身体是工作的本钱。” 贺厂长说：“师傅，您别担心，现在我们卖了机器，账上有钱了。您的医疗费用，全都记在公家。” 袁媛打断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出就行了。这点钱我垫上。” 她的义举收获一片赞叹，王义教授看着袁媛，说：“我还有话要嘱咐你呢，袁媛，你既然还在念书，就不要成天往z市跑了，回头老实拿你的学位去。三年之后如果你能够拿到学位，我就还跟你合作。如果拿不到，也就别说认识我了。” 袁媛两脚一并拢，站直了腰板，认真道：“不需要三年！两年，我两年就可以提前修完学分拿到学位！教授你就等着瞧吧！” 王教授一愣，乐了：“好啊。有志气！” 送走了王义教授，厂里一片欢腾。宴席上，厂长对袁媛直比大拇哥：“袁总，你是真的太厉害了，我代表我们全厂上下职工感谢你！” 袁媛认真纠正道：“是我们全厂。” 厂长恍然：“对对对对，是我们全厂！油毡布明天可以投产了，下个月出货，三个月内可以完成今年指标。毛利可以达到150%，乐观估计，我们可以偿还30%的债务。明年就可以全部还清，然后就全都是盈利了！” 一桌子人喜悦溢于言表，唯独袁媛镇定如常，举起杯子到唇边：“大家好好努力，我会把曾经许下的诺言，一点一点兑现。未来的九十年代，属于我们！” “对！属于我们！” “干杯！！” 无数杯子一起举起，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酒足饭饱，袁媛是没法回去了，厂里给她在干部楼安排了宿舍。临散场之前，厂长递给她一串车钥匙，说：“袁总，这次真的辛苦你了。这是厂里面的公务用桑塔纳，算是我们这个穷厂最后一点拿得出手的东西。以后这车归你用了，油费路桥费回来报销就行。” 袁媛也不客气，接过车钥匙，微微一笑：“谢谢厂长。” 现在要三个地方跑业务，她越来越需要车子了，这相当于给她增添了两条腿。袁媛深知自己的事业现在才算正式展开，不可矫情，所以，这辆桑塔纳，她就笑纳了。 …… 办妥了王义教授的事情，袁媛也就没有必要继续住招待所。她开着新车回去办退房手续，前台又是叶天姝值班。 叶天姝一脸莫名敌意，“桑塔纳？厉害啊？” 袁媛：“？？？” 身后，传来江胄低沉声音：“袁媛，你过来，我有事情要和你谈谈。” 袁媛想起自己房间还有一大堆东西没有收拾，就说：“那去我房间聊，好不好？” 江胄跟着她去了房间，东西收拾了一半，到处乱糟糟的。江胄也不挑，直接拉了张椅子就坐下来了，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 袁媛见状，也就只好坐下。 “袁媛，是你鼓励叶天姝来跟我表白的？” 袁媛不知道江胄从哪儿学到表白两个字，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江胄，说：“怎么啦？你不欢喜人家？那女孩挺好的，家里条件也好，如果你和她结婚，可以少奋斗二十年呢。” 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眼前一黑，江胄霍地站起到她面前，“谁让你自作主张了？我喜欢谁，不喜欢谁，我自己心里清楚，用不着别人替我做决定！” 袁媛吓得倒退两步，迷惑：“江胄，你不喜欢她？” 江胄抿着唇，重重点头：“不过是点头之交，我连她的脸都没看清楚过，怎么可能会喜欢？” 昨天他被叶天姝半路拦着，约去看电影，着实吓不轻。 更要命的是，拒绝了叶天姝之后，大小姐还很不高兴。她是黑着脸走的。然后今天一早，江胄就被上级挑了好几个错。 更更让他受伤的是，叶天姝说，是袁媛撮合他们的？？ 江胄看着袁媛，眼里的倒映全是她，这个傻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心里真正装着的是谁？！ 要不是看到她兴冲冲地满脑子搞事业，他深知结婚生子对女人事业的摧毁。 他恨不得现在就拉着袁媛去打证结婚！ 千言万语在嘴边翻涌着，死死克制，不能说出口。 袁媛愧疚道：“对不起，是我莽撞了。她那么真诚，向我打听你。我就鼓励了一下，心想万一事情成了呢……那，她有没有给你造成什么困扰？需要我去跟她解释么？” 她清澈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江胄顿时哑了火。 喉结滑动了一下，男人道：“没事，不用。现在已经没事了。不过……” 袁媛道：“不过什么？” 江胄说：“不过，以后不要自把自为了。如果你找到了喜欢的人，你跟我说。我带着妈妈搬走。但我这边，你不要在替我操心了。” 他知道自己心底里装着谁。 而且，那个地方，再也挪不出空位给别人了。 袁媛道：“好。” 江胄转过身子，找别的事情做，转移注意力：“走，我帮你搬东西。你跟我说要怎么弄？” 袁媛也深深吸了口气，收拾好了那异样的心情，跟了上去。 多了个人搭把手，收拾的进度快了很多。那些从商城里兑换出来的小家电没办法再隐藏，还好袁媛早就准备好了借口，跟江胄搪塞了过去。 林林总总，装了十几个纸箱子，她又住在招待所三楼，她跑了三趟就耗尽了体力，接下来是江胄一个人的表演。江胄又多跑了四五趟，才把东西全部搬下来，塞得小汽车满满当当的。 袁媛看到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就去打了一保温杯热茶，等江胄把最后一个蛇皮袋放进后排座里，递上去：“辛苦辛苦，喝口热的，解解渴。” 第157章 无妄之灾 江胄看着那是她平时用的保温杯，愣住了。 “怎么？嫌脏？”袁媛把保温杯盖子拧下来，倒了茶，示范给他看，“你看，这个盖子可以用做杯子。不会脏的。” 这个虎牌保温杯是她在商城拿出来的，非常好用。 特别是现在春寒料峭，出汗之后倒吸汗水容易感冒，喝一口热的，还能预防感冒。 江胄一口气把热茶喝完了，笑弯了眼睛：“好喝。” 袁媛很开心：“好喝就好！” 江胄说：“我去再打一点开水，路上喝。” 他去了水房，袁媛对车子里的东西做最后检查。 “你们等一下！”叶天姝带着几个警务员走了过来，冲着袁媛过来。 “我们怀疑你偷了招待所的东西，现在要开箱检查！” 袁媛好声好气的分辨道：“我没有，这些都是我自己带过来的东西。我住得时间长，差不多有十几天，所以东西比较多。今天打包带走。” 为首的那个队长林奇说：“我听小叶同志说，你不是本单位的人，也不是家属。属于流民，你的车子上这么多进口货，还开着好车子，确实非常可疑。请你配合我们检查。你放心——如果你真的没有，我们也不会冤枉你的。” 一边说，旁边的人散开成扇形包围了袁媛。 袁媛后退一步，背靠车门，觉得嘲讽：“哈？你意思是说，我不配开车？还是不配用进口货？同志，大清都亡了，你们怎么还拿阶级目光看人呢？” 林奇皱眉，语气凶狠：“袁媛，我们调查过你才来的。你乖乖配合。不然我们把你扭送公安机关去！” 叶天姝也帮着说：“我观察她好久了！她身上的东西，比我家的还漂亮昂贵。一个村姑出身的投机倒把分子，怎么可能手脚干净？！” 她说着就上去，推开了袁媛，猛地伸手探进车窗，从里面打开了桑塔纳车门。 “林队长！快来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偷了我们招待所的公有财产！”叶天姝昨天在江胄那里受到拒绝，搬了家里叔伯来压江胄，反而被江胄顶了回去。一股子邪火全都撒在袁媛头上，觉得是袁媛害她出丑。 林奇大手一挥，警务员们就把车子上的东西一件一件往下扔，动作极其粗鲁。 真是欺人太甚！ 袁媛生气了，冲上前去，一把拉开离自己最近的警务员，大声喊：“不用你们怀疑我，我自己来！” 她噌的亮出美工刀，迅速划拉开脚边箱子。 那是装着烘焙材料的箱子，顿时，低筋面粉混着酵母，“哗啦”地，泄了一地。袁媛红了眼睛，手里美工刀挥舞不休，很快，衣服、烤箱、调味料……她没有留力，每一件都大力甩老远。 围绕着桑塔纳车子，甩了一地狼藉。 警务员们都惊呆了，正值中午，招待所门口来往的人很多，都停下来看。 林奇眼前一黑，被柔软的布料罩住了，他拿下来一看，是一条女式内裤，顿时涨红脸，甩烫手山芋一般甩开：“你，你这是故意要耍流氓吗？！” 袁媛收起了美工刀，冷笑：“什么耍流氓，你们不是怀疑我偷东西吗？我这是配合检查啊！你们来检查检查，这些东西是不是偷你们招待所的？不过，我倒是忘记问你们了，你们来搜查我，有带搜查令吗？把你们的搜查令给我瞧瞧？！” 几个人顿时狼狈起来，纷纷躲闪着她。 江胄拿着洗好了的杯子走了过来，被人群挡在了外面。 看了一眼那些人，他默默地回到前台，打了个电话：“喂，翁政委吗？招待所这儿出了事，麻烦你过来处理一下。” 电话那头道：“什么事？这边正在开会呢，差不多该通过关于表彰你的决议了呀。” 江胄说：“开会吗？正好，叫齐人过来吧。不然的话，事情闹到出大院外头，怕不好收拾。” 电话那边顿时严肃起来：“行。马上来。” 挂了电话，江胄抬眼，看着人群中间的袁媛。几个大汉被袁媛闹得手足无措，林奇苍白无力地威胁：“你好好说话，不要把你乡村野妇那套带到咱们机关大院来。信不信我们把你抓去关起来？！” 可恨这年代没有网络，袁媛牙齿直痒痒。 没有网络有没有网络的反抗，她指着他鼻子，一字一句，用尽力气最大声音：“大家听到了没？他们没有搜查令，搜我的东西，还骂人呐！” “乡村野妇怎么啦？乡村野妇吃你家大米了？让你家吃亏了？这个大院里写着不许乡村出身的人进入了？农村人不能住招待所了？那怎么不在招待所门口挂个牌子：乡下人和狗不得进入呢？” 她知道这些人要脸，做事一套说一套，所以故意把事情明明白白摆上来。果然周围的人都皱起了眉头，觉得叶天姝做事太过分，就算有特权也不嫩能这么做吧。 叶天姝浑身发抖，被两个警务员护着，她虽然是个小小前台，实际上一直受人尊敬礼让，没有吃过亏。不由得哭了起来，“呜呜，你骂人。你凭什么骂我？” 袁媛说：“那不是明摆着吗，凭你无缘无故的看不起人，来搜我的东西啊？我问你们，这里头有一件是你们招待所的没？” 招待所的负责人这时候也赶来了，知道事情原委，不免上前拉偏架：“袁姑娘，我们小叶也是爱岗敬业。你不要那么过激。来来，收拾好东西，收拾好东西，这就走了。当没有事情发生。” 这什么态度？ 袁媛不接受，“好，除非她给我当众道歉，否则我不走。” 叶天姝一听，梗起脖子喊：“道歉？我凭什么跟你道歉？！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上前去猛推袁媛，把袁媛推进了车子驾驶座上，“你走！走！以后有我叶天姝在一日，你一日不许踏入这个大院！！！” 什么玩意儿？！还动手！ 袁媛拉着她胳膊，顺势往自己身上一带，举起巴掌来来回回，扇了叶天姝十几个耳光。 叶天姝尖声哭叫起来：“你敢打我，你害我丢脸，你还敢打我！” 第158章 你不怕被报复？不怕 林奇大骇，上前就要动手，袁媛手一扬，亮出美工刀，指着叶天姝：“不许动！你们逼我的！我死了烂命一条，她可是你们首长的千金大小姐！！” 林奇怒道：“你敢动手！” 袁媛森然道：“是她先动手的！你们有权有势，欺负老百姓！趁着今天人多，我就要大家看着，看看你们首长的女儿，是怎么莫须有地，逼死一个无辜良民！！” 大家没想到袁媛一副亡命徒做派，竟然纷纷转脸，假装看不到！ 袁媛早在意料之中，心里冷笑：“想要捂住？怕是捂不住！” 她还有撒手锏！ 只听她高声道：“你们装聋作哑无所谓，可以查一下我的车牌，我可是有很多——海外关系的！你们有本事捂住大院里的人嘴巴，能捂得住外面的吗？！” 大家顿时慌了，林奇更是，眼睛乱转。他是叶天姝的舔狗，今天跟着叶天姝过来，原以为手拿把掐，没想到一脚踢到个铁板！ 叶天姝却还不知道事情已朝着自己无法控制的地步发展，嚣张依旧：“不听她瞎说！她就是个村姑！我可是大小姐！我要怎样就怎样！还有江胄，我先弄死你，回头今晚就去跟我爸爸说，让江胄被处分！” “处分谁呢？！”威严的暴喝在人群外面响起，本来看热闹看得正欢的人群自动分开两边，让出路来。十来个明显上了年纪的中年人迈着整齐划一的脚步来到她们面前。 叶天姝咧开嘴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啪”脸上挨了为首中年人一耳光。 “真是反了天了！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大家不安宁！！”中年人厉声呵斥，头发气得一根根直立，旁边一个黑皮肤中年人安抚道，“老叶，别生气。这件事是小叶不对了，小叶，快去跟人家道歉！” 在一大群威严中年怒目金刚般的注视下，叶天姝的气焰彻底消了。 她哭丧着脸，来到袁媛面前，来了个标准九十度鞠躬：“对不起，是我错了。” 语速快得惊人，几乎就是含糊而过。 袁媛眯了眯眼睛，说：“听不清楚，再来一遍。” 叶天姝满眼屈辱，可是她爹那杀人的眼光正盯着她呢，她只得放慢语速，道：“对不起，袁小姐，我错了！” 袁媛说：“错在哪里？自己说，不许别人帮忙！” 叶天姝又只好说道：“我不该平白无故怀疑你偷东西。” 这当然还不够，袁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奇等人，还没说话，对面站着的老叶突然上前，生气呵斥林奇：“林奇你也是，跟了我多少年了，怎么这样糊涂！对一个无辜老百姓动手！真的是岂有此理，你自己说说，违反了那条纪律！” 林奇双手反在身后，两脚分开站直，说：“违反了为人民服务原则！” 他双眼目视前方，两眼猩红，嘴里报出一串详细的纪律条文。 老叶脸色铁青，并没有释然，“既然知道自己犯了错，那就直接关一个星期禁闭！再每人写三千字检讨！要思想深刻的！” 林奇他们下去了。 老叶来到袁媛面前，袁媛双手抱臂，退离他好几步，背脊撞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回头看，是江胄。江胄轻柔地扶着她，“没事的。” 袁媛给了江胄个眼神，意思是问：“这些人是你叫来的？” 江胄也就是微一颔首。 袁媛说：“你不怕被报复？” 江胄笑而不语，袁媛见他一脸淡然，知道他并不在乎，她的心里也就轻松下来，心想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活了两辈子，这小丫头都收拾不了，我就算白活了。” 老叶对她说：“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您这边损坏的东西，我会照价赔偿，除此以外，姑娘有什么条件，也可以尽量跟我们提。” 在他身后，已经上来几个人，手脚麻利地收拾地上的狼藉。 袁媛说：“谢谢您，您真是个大公无私的人，您知道吗，刚才我真害怕。” “怕什么呢？” “他们这样无法无天，就跟旧社会的地痞恶霸似的。我第一怕我死了也没处伸冤，第二怕这样的人在我们部队里坏了风气，第三怕事情传出去了，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来中伤我们。” 袁媛娓娓道来，话音刚落，旁边站着的上年纪的人们，纷纷大为震撼！ 老叶也不例外，虽然身子纹风不动，眼底的剧震，瞒不住人，抿紧了刀锋般的唇角，说：“后生可畏，你说得有道理！” 他“刷”的立正，给袁媛敬了个军礼：“姑娘，你提醒得对！差点被我那不争气的女儿破坏了军民鱼水情，我回头也会向组织写报告，自我检讨，接受处置！” 袁媛惊讶，睁了睁清澈的眼睛，心中堆积的不满这才尽数消散，对老叶恭恭敬敬鞠躬：“老人家言重。我不过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罢了。我们乡下人，没读过什么书，脾气直。” “脾气直好啊！就是要脾气直的！”老叶朗声道：“刚才小叶说的胡话，不要放心里去。什么乡下人，哼，她爹我就不是出身乡下的了！要不是工农打天下，哪儿有她叽叽歪歪的嘴脸！你放心，我回去绝不轻饶她！” “那么，请问，您们会因此处分他吗？”袁媛指了指江胄，歪着脸，睁着眼，无辜盯着老叶。 老叶一愣，江胄轻轻咳嗽了一下：“你别管我。” 袁媛摇头：“不，我不能不管你。你一直在帮助我，照顾我。如果我得了便宜还卖乖，对你受苦受罪自己抽身事外，首先我自己就过不去我自己这关。” 江胄垂下眼睫，遮掩住闪动不已的眼眸。老叶愣了一下之后，说：“你放心好了，我们是讲原则的。如果轻易给人穿小鞋，背处分，那不是混账吗？” 袁媛要的，就是听见老叶亲口承诺。 到时候在场的这么多位，都是见证人。 她亮出了笑容，说：“好，你们都是大官，说话算话！谢谢老人家！” 说罢也是双脚并拢，再给了老叶等人一个鞠躬。 第159章 这算是表白吗？算 江胄心情复杂，没想到自己要给袁媛解围，最后反而被袁媛护了一次。看到工作人员把东西收回袁媛车上去了，就说：“东西都收好了。你赶时间，我开车送你吧。” 袁媛点头道：“好。” 江胄开车，袁媛坐在副驾驶上，一路各怀心事，相顾无言。袁媛正在脑子里打着给王义教授的聘用书腹稿，没留神江胄跟她说话：“袁媛。刚才你不害怕吗？” 袁媛随口道：“怕啊。怎么不怕。我怕得要死。你看，我录音笔都打开了，全都录下来了。我是真想着如果他们只手遮天，那我就拼个鱼死网破的。” 江胄诧异地瞥了她一眼，道：“你这动不动就掀桌子的，比男人还刚啊。不过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叶首长已经亲口答应过，又有那么多人证，这件事应该可以到此为止的。” 袁媛欣慰了，她最担心的，就是江胄的前途。她事业心重，推己及人，她也很重视江胄的事业。如果说毁掉了别人的事业成全了自己全身而退，那么，她宁可不要。 江胄顿了一顿，说：“袁媛。我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就复员了。到时候……你要不要和我正式谈个对象？” 腹稿骤然消失，脑子变得一片空白，袁媛：“诶？” 直到江胄又重复了一遍，袁媛才发现自己耳朵没有问题。她震惊了：“你说什么？不是说，只是搪塞一下外面的人吗？” 江胄苦苦一笑：“好吧，你不愿意，就算了。” 他眼神失落。 袁媛心情剧震，失去了语言功能，嘴巴就跟被浆糊糊上了似的。 突然之间，一条狗打横穿过了马路，江胄猛打方向盘躲避，袁媛朝前扑了过去，江胄躲过了那狗，腾出一只手抓住了她。 “你没事吧？”他问。 “没事。”袁媛摇了摇头，手腕上一松，江胄松了手，要撤回去。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反手握住了他，“阿胄，我愿意。” 江胄的手心，突然变得渗出了一层薄汗？？？ 袁媛把他手放回档杆上，“你先专心开车。” 江胄反手，握住了她，他转过脸，对她坚定一笑：“袁媛，我今天真高兴。” 他的笑容和平时一样，但又和平时不一样，袁媛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同了，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底下炽热融化。握着那只大大的手，袁媛自己也心跳得厉害，她把他手继续放回档杆上，“我也很高兴。你……先开车。” 这算是表白吗？ 算是。 袁媛以为，再活一辈子，是不会谈感情的了。 没想到感情比从前来得还要更加猛烈一些。 如果对方是江胄，那么袁媛愿意再试一试。 回到了江屯镇，董月荷并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事，只是单纯地对袁媛回来了感到开心：“袁媛，过两天有空吗？村里你海叔打电话来，说影视公司林总邀请你们回去，说之前拍的那套戏卖了大钱，除了香江本地票房收了三千万之外，还高价卖到了东南亚去。公司老板觉得这地方是福地，又要再开两套戏，追加了投资。林总就说，要提前几天过来，先摆一桌子跟大家庆祝一下。” 这是好事，袁媛欣然答允：“好啊！我回个电话回去，跟海叔定一下时间！” 她们说话的时候，江胄直接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传来了锅碗瓢盆响动，某人直接开始做饭了。袁媛就想去帮忙，被董月荷按着肩膀坐下来：“你不用忙，让他来就可以了。” 袁媛想起，村子里别的女人，都会把男孩宠得油瓶倒了都不扶，特别夸张的那种，就成了江裴伟。刚才回来的时候经过他们家房子，看到徐晶晶蓬着头，一手抱着才出生没多久的孩子，一手站在路边炒菜，那画面跟她上辈子一模一样，比她那会儿还要惨。 但同样没有爸爸，江胄，似乎是例外。董月荷不怎么惯着他。 她起了好奇心，问：“老师，江胄是什么时候开始学做家务的呢？去了部队之后？” 摇了摇头，董月荷说：“哪儿啊，我工作那么忙，又一直没能够转正。有过几年很难的日子，上午在一个学校教语文，下午去另一个学校教数学。阿胄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他从出生的时候，块头就比别人大一圈，吃得也比别人多，学校里搭伙饭吃不饱，就回家煮饭。很小就会炒一手好菜了。” 袁媛张了张嘴巴，偷偷瞄了一眼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她说：“他原来这么乖巧啊，可是，之前村子里那些流言……就是说他爱打架什么的……” 董月荷垂眸道：“你介意吗？” 袁媛一愣，董月荷说：“阿胄确实名声不太好，我一直觉得我家傻儿子配不上你。如果你介意，想要跟他分手。老师会理解的。这话从前老师就说过，现在还一样。” 袁媛窘迫道：“老师，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好奇，问问。想要……想要知道得多一些他的事情？” 董月荷说：“他打架，其实是为了我。那时候他初中刚毕业，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开学第一个星期，我送他去上学。那里的一个副校长对我没礼貌，被阿胄看到了，阿胄就……打得那人内出血了。然后阿胄就被开除了。反正，寡妇门前是非多，我都习惯了，阿胄却说，他已经长大，要保护我。” “老师，你不用愧疚啊。江胄说得对，那这件事我要站在江胄这边的。”袁媛很坚定地看着董月荷，她的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生根发芽。 “你们在聊什么呢？准备开饭了。”江胄端着两盘炒菜，从厨房里走出来，“袁媛，家里这个电饭锅真好用，好方便，感觉自己的厨艺涨了一大截呢！” 袁媛和董月荷相视一笑，她转而高声说：“厨艺涨了好啊，多做好菜给我和老师尝尝……来，我帮你！” 她起身去帮忙装饭端菜，并且再没继续刚刚话题。 直到回村赴宴，袁媛才又知道了江裴伟的消息。 第160章 颁奖典礼直播 “他们那家公司啊，原来是捞偏门啊！那个唐总拿了个空批条，到处招摇撞骗。然后被香江警方联合我们公安，抓了！抓的时候，还在县里开什么招商大会，当时唐总做嘉宾上了台，才接过了那个奖牌，底下的人就冲上去直接摁住！那场面，就跟警匪片似的！”黎英红喝得满脸通红，又给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上，眉飞色舞地。 袁媛道：“红姐，你怎么说得跟你亲眼看到似的？那后来呢？” 黎英红说：“我还真的亲眼看到，我是村招商代表，和你白雁叔一起去开会的啊！那个负责抓捕的，也是老熟人了，廖队长你记得不？就是他！” 袁媛拖长声音：“哦——” 黎英红笑嘻嘻地说：“所以，你下次见人家，不能叫廖队长咯。要叫廖所长啦！” 有人说：“那阿伟呢？老板都进去吃免费餐了，他岂不是冚家铲？” 不光是他，更有些人看向了袁媛，都知道她和江裴伟的关系。袁媛淡定地喝了一口面前的果汁，说：“有八卦我就照听，他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原本有些忐忑的黎英红这才放了心，笑道：“那几天，村里来了一些人，到处问，调查了一圈，连那些老姑婆都没有放过，说是……怀疑我们村的发达，和江裴伟有关。我们跟那些人解释清楚了，我们是跟曾老板和你搵食的，就没事了。至于江裴伟怎么样，谁知道呢，他之前已经房子卖了，村子里的股份也退了。跟我们村没关系咯！” 袁媛淡定的道：“这就最好，这家人以后都用不着在村子里丢人现眼了。” “林总来了！” “林总！” “看看这边，看看这边！” 人群一阵耸动，袁媛抬起头，看到入口处走进来的林汉亮。他身边还带着好几个人，看起来是升职了。林汉亮直奔她跟前，举起手里的酒杯：“袁媛，快开电视！我们那套戏的男女主角，双双入围电视奖最佳男女主角。我们自己入围了最佳影片，现在正在直播！” “什么？！” “电视！快打开电视！！” 很快，大家把江入海家里的电视推了出来，派出手脚灵活的小伙子装好了鱼骨天线调试好。一阵雪花过后，电视机上呈现出画面。 伴随着欢快音乐响起，彩色电视屏幕里出现了颁奖典礼现场，镜头扫过那些穿着晚礼服的女明星身上，酒酣耳热的村民们纷纷伸长脖子，看得眼睛都要突出来了！ 悠扬惆怅的调子中，烈焰红唇，穿着民国旗袍的百变天后来到台前，唱起了《胭脂扣》：“誓言幻作，烟云字，费尽千般相思……” 婉转动人的歌声从电视机里也可以牢牢抓住大家的心，都听傻了。 什么叫绕梁三日，这就叫绕梁三日。歌声中，袁媛擦去了眼角溢出的泪水。司仪在电视里营造气氛：“接下来宣布最佳影片奖项得主，让我们看看入围的都有谁？去片——” 播放完所有入围影片的片段之后，到了最紧张的环节，“咚咚咚”鼓声起，酒堂里也安静如鸡。 “这次最佳影片是——《小山村艳阳天》！” 瞬间的静默之后，酒堂里沸腾了！ “是我们！” “是在我们这里拍的！！” “我们的电视剧拿大奖啦！！！” 林汉亮一下子被他带来的手下们紧紧抱在中间！！欢呼声响彻云霄，大家又叫又跳，比电视机里面的主创人员还要开心。 所有人中，唯独袁媛这里最淡定，她给自己倒了一小杯老白干，喝下。喃喃道：“这是最好的年代，这也是最坏的年代。” 林汉亮挣脱了手下们的簇拥，在她身边坐下来，用英文念了一遍她的词，然后道：“你也看过《双城记》？文学素养很好啊。” 袁媛翻了个白眼，不理会，直奔自己关心的主题：“那么接下来，是继续用我们这基地咯？管理费什么的……可以仔细算一下啦？” 林汉亮眼底里的才浮起的暧昧情愫一闪即逝，化为失望：“你真现实啊，管理费明天算不行吗？我跟你说，这次有三个剧组要进驻，两部电视剧，一部电影。你们要发达啦。” 袁媛扬起一边眉毛：“所以？” 林汉亮说：“所以，老规矩，当地采购，你的。首期订金10%，只要你按时交货就行。” 袁媛点点头，“明白。” “另外还有件事，算是福利。我们准备邀请十个人去香江玩一圈，作为答谢。名单也是由你定，后天写好叫过来就可以。” 林汉亮话音才落，周围顿时围拢一圈人，村民们全都激动得跃跃欲试，这个福利诱惑力巨大—— “去香江玩？！就是电视上那么多高楼大厦的那些？？” “哇，全村上下几百个人，只有十个名额，怎么够啊？” 黎英红最激动，挤在前面，两眼闪闪看着林汉亮：“林总，那我就老实不客气了，你们也认识我的啦。觉得我行不行？能不能出个门，长长见识啊？” 林汉亮微笑道：“当然认识啦，《小山村艳阳天》拍摄期间，我们剧组里的女同事各种私人麻烦多亏红姐你照应。没问题，你和海叔、白雁叔，加上袁媛，肯定是板上钉钉在名单上的。” 他一口气点了四个名字，都是毫无争议的，有些自忖在村子里有头有脸的人，就越发各自打起小算盘。 “我不去。”袁媛发话了。 众人：“什么？！” 一双双惊讶目光，落在袁媛身上，袁媛淡定道：“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我走不开啊，所以，我就不去香江啦。” 林汉亮瞳孔地震：“袁媛，你不是开玩笑吧！” 袁媛才不是开玩笑，香江，上辈子她去得够多了，如果单纯观光玩乐，这机会倒不如给别人。现在内地日新月异，一走半个月，她才不乐意。她很认真道：“怎么会开玩笑呢，我还年轻，以后出去的机会有很多！这次机会……我倒是另外有个人选！” 第161章 让出去香江的名额 大家又是一片哗然，不过袁媛做事，往往出人意表，乡亲父老们多少也习惯了，甚至有些不以为奇。林汉亮洗耳恭听：“好，你说。” 袁媛说：““我们姑太，年纪也不小了，80多啦。她当年自梳之后，第一个伺候的人，就是香江一家姓李的太平绅士。三年之后又去了星加坡……七年前才回来。她常常念叨，想要再回去故地重游。能不能让她去？就是带了个老人家，恐怕会添加好多麻烦。” 林汉亮耸然动容，“我真是没想到你这么大公无私……姑太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吧？你之前离婚的时候，她还鄙视过你呢？” 袁媛笑而不语，清澈的眼睛只一霎不霎，盯着他，林汉亮就说：“好。没问题！你放心，香江是国际大都市，什么都有。所有机构景点门口都有方便老人家上下的便道，就连洗手间都是坐厕。我再安排专人照顾姑太，绝对让她老人家玩得舒心。” 袁媛又说：“还有一件事，麻烦你……安排个医院，带白雁叔检查一下他的心脏。” 江白雁突然被点名，忍不住叫道：“袁媛！我还没有去体检，不过很快回去的啦！” “我才不信！”袁媛怼了他一句，扭脸对林汉亮说，“我很少求人，算我求你一次？” 林汉亮踌躇了，香江的医疗很先进，当然，也很昂贵。他试探着问：“白雁叔是你哪位？” 袁媛摇头：“非亲非故，但，江家村需要他。江家村的将来也需要他。你也不希望这个花大价钱建起来的基地，建立起来的合作，往后就没了吧？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她淡定的语气态度，有感染力。 感染了林汉亮，他也回望着她，重重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袁媛错觉，那天之后，林汉亮对她态度，端正了许多。他对她开始有了真正的尊重。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去，“可以去香江参观学习游玩15天”这个消息，在村子里传得飞快，从这天晚上开始，负责制定名单的江入海家里，就没有断过人。 而袁媛，乐得清静，第二天一早先是去了基地找林汉亮和财务订好了道具单子。 林汉亮现在有了这方面的实权，直接就把道具采购清单给她了，不是一本，而是两本，封面上还有一张支票：“来，这是预付款。” 袁媛接了过去，说：“阿亮，上次听说，你们后勤医务团队需要小笔采购成药。从香江带过来麻烦，是不是啊？” 林汉亮说：“你消息很灵通嘛……怎么知道的？你好像在村子里的时间也不多啊？” 袁媛卖了个关子：“那你就别管了，就先问你，现在还需要解决这个麻烦么？” “需要当然是需要的。你又有办法？”林汉亮拿下了办公时候习惯性戴上的金丝眼镜，盯着袁媛。 袁媛说：“就像你当年去香江之后，搏杀到现在终于熬出头一样。我在这边，也不是白混的啊！风华医药公司，你听说过没有？正好认识那边的人，想要认识你，抱一抱你的金大腿。” 林汉亮笑道：“金大腿就是过奖了。不过如果是你介绍来的，那么我愿意合作。” 似乎是正中下怀一般，袁媛笑了，扭脸对外说：“请进来吧。” 刘药头就敲了敲开着的门，走了进来。 和他进来的，还有文兰和黎英红。狭小的办公室里，顿时拥挤起来。林汉亮“哈”的笑了，问：“袁媛，你现在有团队了？” 袁媛笑盈盈道：“对啊。他们都是我的人。其实在我们大陆，有的是人，有的是人才。只要有一点机会，我们就会发展起来。接下来的日子，林总，请把香江经验多多传授，我们要借着你的阳光，好生灿烂一番！” 林汉亮扬眉：“那你把他们带过来，是——” 袁媛指着刘药头，说：“他是代表他的公司来的，具体的合同，他们来谈，我就牵个线。这两位女士，如今工作都要劳烦她们。” 刘药头的药，黎英红的土特产，文兰的特批货。 除此之外，还有袁媛的商城。 她手头的四把尖刀，见谁杀谁！ 看过了两份清单之后，文兰和黎英红迅速划定了各自的任务，光看外表，任凭谁都看不出来这两个人出身悬殊。 剩下没有人认领的那部分物资，全部归了袁媛。 谈完了事情，文兰还想要留下来追星，黎英红步行散步就回村去了，袁媛跟上她：“红姐，六月份有没有什么水果瓜菜当造？” 黎英红说：“有很多啊。早一点的荔枝都有了，妃子笑和桂味。香蕉是一年四季都有的。我娘家白沙村里有白沙笋，那个过了五月就有，中秋之后就没了，可以吃一整个夏天……不过，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怎么，你有大客户？” 袁媛说：“你回去帮我联系一下村子里几个成规模的园林场主，我弄一个组合礼包，礼包里面，要有鲜货，有干货，有特色。每个的预算在100块钱左右就行。要一千份。七月初的时候收货。谁愿意接的，直接联系我。把我的名片散出去。” 她递给黎英红一盒刚刚印制好的名片。 黎英红知道她一向主意大，这是又有盘算了，笑道：“好啊。包在我身上！” 一路上，向她们问好的人很多。 黎英红恍然道：“之前你闹离婚，大家都把你当成笑话。现在好了，成了红人。真是现实。就我那个家婆啊，现在也成天念叨着，什么时候请你到我家去吃饭，她说当时不好意思，不是她不想留你，想要跟你道歉什么的。” “那你怎么说？”袁媛随便乱踢着路上的石子儿。 黎英红说：“知道你性格，当然是回绝了。我说你不会把这事儿往心里去，但人也忙碌，就别多打扰你了。” 袁媛很满意，笑了：“红姐懂我。” 其实她对村民们很了解，带着他们挣钱，自己又能够一直往高处走，这些好话好印象，自然源源不绝的。大家都很忙，很现实，没有时间去弄那么多家长里短，更没有时间惦记着一年半载之前的一点儿勾心斗角。 第162章 对，就是这样 黎英红说：“分红的时候，海叔还说，幸亏江裴伟把户口迁走了。不然平白无故的分给他们大几千，真不值得。有些人啊，天生没有发财命！你这么好的老婆守不住，村子里的分红也拿不到手，活该！” 袁媛漠然道：“对。就是这样！” …… 黎英红送她到家门口，看到家门口的瓦檐下站着两个陌生人，一脸正气看起来就不好惹，黎英红就识趣告辞了。袁媛走上去，对面人亮出工作证：“袁媛小姐，我们是被上级有关单位派来，给你送奖状和奖金的。” 袁媛打开门，让他们进去，斟茶倒水，闲话寒暄过后，方才双手接过了他们送过来的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和一张巴掌大的、异常低调的奖状。 来人很客气：“来之前我们查过资料，您这是第二次立功了。两个案子的具体情况不一样，没办法给您开表彰大会，需要低调处理。请理解。” 袁媛说：“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呀。只要可以拔掉那颗走私毒瘤，就是好事。我只是尽一个市民应该的而已。” 来人道：“等待唐某的必定是法律严惩，他的境外境内势力，也会一网打尽的，请放心。我还想要问您一件事，他在镇上的白手套公司负责人江裴伟，最近消失了行踪。听闻他也是本村人，你们这里有见过他吗？” 袁媛惊讶，摇头道：“他跑路了？没有啊，他村子里的房子已经卖掉了，股份也退了。不过没理由啊，我在江屯镇跟他也是邻居，前两天才见到他老婆和老娘啊？” 来人道：“他和你在江屯镇还是邻居？” 袁媛说：“是的，我住在商业街后巷，他住在当街。他的房子当初还是截我胡的呢。” 两人对望一眼，说：“好，我明白了，谢谢您。” 送走了两个人，袁媛点了点牛皮纸信封里的钱，竟然有一万块。现在的她身家当然远远不止这些，不过想到这是连根拔起了江裴伟背后的金主，顺便还能送江裴伟进去喝一壶，袁媛心里就是暑天喝冰水，舒服透了。 …… 春雷响动，暴雨倾泻，大半年前袁媛捞蟛蜞的山溪，短短几个小时之内从平缓变得狰狞咆哮。 原本躲在山石缝隙下面的江裴伟，被迫随着水位不断上涨，不断往上爬。就像一只野猴子，狼狈、可怜、龇牙咧嘴。 终于爬到了一个稍安全的暗岩洞里，躲了进去，捡回一条命。 暗黄的山洪水在他脚下流过，头顶电闪雷鸣，擦亮了暗黑深处的江家村，江家村温暖灯火，在这恐怖的雨夜里格外显眼，仿佛地狱深处的一处避风港……江裴伟猩红着眼睛，仇恨入骨地怒吼：“袁媛——都是你——” “都怪你一再坏老子好事——我要杀了你！！” 大雨止歇，江裴伟迫不及待地攀援着石块，冲向山下！ 袁媛已经睡着了，突然之间激灵而姓，今天晚上，家里只有她一个人，门口上了防盗锁，可是，楼下厨房的窗户，却似乎被人暗地里推开了？？ 有脚步声，极轻微，传到她耳朵里！！ “有贼！！”袁媛第一反应，她想要去开灯，又放弃了，“不行，打草惊蛇反而不好。先看看什么情况。” 把江胄给自己的狼眼手电筒拿在手里，反手从空间里抽出防身电棍，她轻手轻脚下了床，贴着门后面站好。脚步声越来越近，到她房门口，停下，江裴伟的声音响起：“袁媛的房间？装神弄鬼，骗谁！” 他抬脚走了，走向走廊尽头——那里是江胄的房间。 袁媛悬着的心松了口气，反手打开了门锁，一箭步冲了出去！不等江裴伟反应过来，她左手打开电筒，照着江裴伟眼睛，右手电棍打开伸出去，直戳江裴伟胸口。 吱—— 一股焦糊味在江裴伟身上传出来，他只来得及翻着白眼喊出一声：“袁媛——” 袁媛冷笑：“呵呵，我可谢谢你了，还记得我啊？” 用力一捅，电了第二下，飞快地把电棍收起来，这才开灯，找绳子，把江裴伟五花大绑。又冲到门口，摁下了警铃。 巨大刺耳的铃响吵醒了左邻右里，也把江裴伟给吵醒了。他看到自己被袁媛绑在了二楼栏杆上，挣扎了一下，威胁道：“放开我！” 袁媛不动，并且在楼下仰脸看他，“不放，你觉得我长得很像傻逼吗？” 江裴伟气得要死，他死活弄不明白，怎么自己接二连三的，在这个弱质女流身上吃亏，他崩溃了，想到什么说什么：“你别以为你能脱身，孤男寡女在屋子里，一会儿要来人了，看你怎么解释！” “袁媛，发生什么事了！”说曹操，曹操到，江入海带着村里人赶来了，看到江裴伟，都吓一大跳，“江裴伟，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裴伟大声说：“当然是袁媛对我旧情未了，勾引我啊！谁知道这个贱妇求爱不成，反而偷袭我，等会儿她说什么你都别信！” 真是满嘴胡话，张口就来！ 袁媛面无表情地冲上楼，抄起大扫帚，劈头劈脸狂揍，江裴伟一开始还左右扭动着躲闪，可袁媛下手又快又狠，不一会儿就疼得没力气躲了。扫帚头被打断了，掉落一边，“咚”的一响，袁媛一棍子敲在他头上，鲜血长流。 袁媛这才解了气，扔下手里的木棍：“我什么都不说，你们自己看！” 江入海哪里还有不懂的，沉下脸，说：“江裴伟私闯民宅，被我们见义勇为制服了。快报公安，让他们过来处理！！” 众多江家村的村民早就看不惯江裴伟这种发达的时候不顾乡亲，落魄了又潜回来添乱的行径了，立马齐声应道：“是！” 公安很快就来了，把江裴伟连同几个关键证人一块儿带到了派出所。 直到到了派出所，江裴伟还不知道死活，坐在那儿梗着脖子叫嚣：“她是我前妻！一直暗恋我！！就是她约我来私会的！！” 听的旁边给袁媛笔录的女公安直皱眉。 第163章 大姐，我可以打他吗？ 袁媛把关节扳得咔咔响，说：“大姐，我可以打他吗？” 大姐皱着眉头，握紧的拳头也因为太过用力显得关节青白：“对不起，不行。有纪律……不过，出了门另说。” 袁媛摇头：“那还是争取不要让他出门吧，这人呢，是个经济犯。他的上线是个香江人，刚刚被抓，江屯镇上因此经历了一场打黑除恶风暴。他为了打击报复我，所以趁着我男朋友和妈妈不在的时候，偷偷潜入我家里，想要杀死我。警方需要我们怎么配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听说是经济案件，在场的所有办公人员都严肃起来了。只有江裴伟还在垂死挣扎：“你别胡说！就是普通的桃色纠纷！你对我因爱成恨，整个村子谁不知道！你去年才倒贴我要嫁给我……” 还在纠缠！ 袁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去扬手一巴掌打在江裴伟脸上，“到底谁缠着谁不放！从我跟你离婚那一刻开始，我就早已经放下你了！反而是你，结了婚生了女儿，还死缠着我，一直妄想我还喜欢你！你是不是精神病！鬼才要喜欢你！” 正好，江胄急匆匆地从门外赶紧来，身后还带了两个人。 袁媛也不看他身后跟着谁，江胄来得正好，她一把拉过江胄，圈着他胳膊：“看清楚了！他才是我喜欢的人！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江裴伟，你给阿胄提鞋都不配！” “袁媛，是真的吗？”江胄垂眸看着她，黑黢黢的墨眸内流动着万千情愫。 袁媛坚定无比道：“那必须是真的，我没有必要委屈自己啊！我喜欢你，江胄，我最喜欢你了！你愿意和我一起过一辈子吗？！” 周围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惊呆了！都知道江家村的袁媛做事大胆，没想到这么大胆！ 江胄垂眸，深深地看着她。 袁媛反倒是满心豁然。 突然之间，她的下巴被勾起来，唇上火辣辣的被封住！ 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走。 派出所内的现场，却跟火山爆发无疑！！！“哐当”一响，江裴伟跌坐在椅子上，手铐撞到了前面小桌板，发出好大声，他人就跟被抽走了魂魄似的，脸青唇白。 袁媛的脸涨得熟柿子一样，烫得吓人，只听见江胄在她耳边说：“剩下的，我们回家去再谈。现在先把事情办好吧。” 袁媛眼珠子转了转：“呃，把事情办好。那么继续录口供吧。” 江胄大步流星，来到还满脸震惊的副所长面前，淡定开口：“同志，你好。我是某某单位派来的江胄，也是袁媛的男朋友。关于唐某专案，我知道事情有新进展之后，立刻叫来了专案组的人。” 副所长在听到经济案的时候，就知道事情很严重，不是自己能够处理的了。江胄打瞌睡送枕头，他心里松了口气，表面上微笑礼貌的道：“好，真的是太感谢了！来，两位同志，这边请。” 专案组的人告别了江胄，和副所长一起带着江裴伟进去了。 袁媛录完了口供，跟江家村众人一起被放了出来。到了门口，才发现晨光微熹，已是大早上，一辆小汽车停在大院门口，江胄打开车门：“来，请上车。大家都辛苦了。” 江入海打着呵欠，老实不客气地上了车：“阿胄，你来得太及时了。如果不是那两个人带来了证据，江裴伟说不定真的会逃脱。他就是死抓着袁媛不放手，这个人啊，是坏透了！以后我们江家村要加强安保，还有就是，把他从族谱啊，刻字上面抹掉，永远不许提这个人！” 跟着江入海来的两个江家村人齐声称是。 袁媛累了，加上江裴伟落网，精神放松，她坐在车上就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村子里的，反正等江胄叫醒她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家门口，而且车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回到家里，侦察现场的公安刚刚撤走，家里一片狼藉。 江胄看到袁媛房间门锁坏了，说：“你先去洗个澡，然后去妈妈房间睡吧。这里交给我来收拾就好。” 温和低沉的说话声音，带有抚平情绪的作用。 袁媛“哦”的一声，走了两步，忽然抬头问江胄：“阿胄，刚才我的话，是认真的。” 江胄扬眉，“意思是你不愿意和我结婚？” 袁媛一窒：“我不是这意思，结婚不得两个人同意？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也不行啊？” “好，那我现在同意了。”江胄微笑，“我回去马上打报告。” …… 袁媛是没有想到，江胄速度如斯。也就是几天功夫，他带着批下来的结婚申请，回了家，“走，袁媛，我们结婚去！” 袁媛说：“这么急吼吼的吗？” 江胄轻描淡写的：“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处对象都是耍流氓啊。” 既是如此。 袁媛还是踌躇：“今天我还要去厂里呢，第一批产品成品出来了，要验收。这结婚要搞好多仪式什么的……” “没关系。婚礼交给我来筹备。今天先去领个证就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领证……就领证呗。 一直到了结婚登记处，因为是军婚，动作很快。 重新拿到红本本时，袁媛还有些发愣。江胄却把红本本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嘴角上扬，压都压不下来。他把红本本珍重放好，说：“走，我送你回单位。” 登记处的阿姨赞许不已：“年轻人真不错啊，很敬业！” 袁媛笑了一笑，多谢过后，心思早就飞到了今天要出厂的产品上去。 一路紧赶慢赶回到了北山厂，甲方爸爸的两个金发碧眼洋鬼子就到了。袁媛看到不少人朝他们投来稀罕目光，打起了精神，匆匆向前走去，对方带了翻译，她也就不动用自己那点儿早就还给了老师的英语，直接上前伸手出去：“我叫袁媛，是北山厂母公司的运营主管，欢迎你们来到北山厂进行验收。请跟我来。” 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态度，打动了两个甲方。 第164章 初次验收 他们一路上被人老是围观，早就浑身不自在了，难得一个对他们一视同仁的，觉得很新鲜，其中一个长得帅气的，微笑着跟袁媛握手：“你好，我叫亚当。他是我的搭档贾斯汀。我们是通达汽车公司后勤的驻中华南地区专干。” 一边走一遍彼此自我介绍，半点时间不浪费。 袁媛把他们带到了车间里，贾斯汀说：“你们的工作人员，年纪很大啊。能够胜任繁重的劳动吗？会不会太不人道了？” 看了一眼拄着拐站在屋角做技术指导的陈一大，再看看另一个角落里的周师傅，并别的工人们，袁媛淡定道：“上年纪的师傅经验丰富，可以更好地指导工作。我们这里，只以水平论英雄，不会简单粗暴按照年龄来区分。来吧，请把注意力放在产品上。” 两个洋鬼子没想到她敢直接顶回来，都惊讶。亚当是真的拿出仪器来，去开箱验货，那时候验货的水平还比较原始，不过是眼看、口问、采样送回，等出了及格报告之后，就可以大批量交货了。 亚当采了样之后，说：“验收报告要带回香江的实验室检验，最快一个月内可以出来。” “既然这样，那么看看这份验收报告可以做参考吗？”袁媛从包包里拿出一份验收报告，双手奉上。 验收报告同样出自香江权威机构，中英文双语对照，盖章鲜明。 贾斯汀银灰色的瞳孔地震：“你怎么会有办法出到香江那边的第三方报告？！不会是造价吧？！” 袁媛说：“是不是假的，你们不是带了仪器？检查一下水印和印章，不就知道了？我就是想要确认一下，这份报告，能够用得上么？” 两个洋鬼子还真的拿出小手电来，一点点地扫那个水印，确认是真的之后，震惊不减反增。就连相对淡定的亚当，也张大嘴巴，夸张地爆出一连串英文，什么“不可思议”“奇妙”，之类的。 “那两个洋鬼子那么夸张，是被吓着了吗？”贺厂长在旁边低声对袁媛嘀咕，袁媛淡淡定定地站着，等他们回话，边说：“当然，本来打算拖着不办然后等我们进贡的。如今被报告逼得必须要办了。中国人也能够出报告书，他们能不被吓着吗？” 贺厂长低声道：“多亏你找了关系，去香江出了这一份质检报告单。如果他们那边可以采用，那么足足缩短一个月的回款周期。我们的欠债一下子可以还上一大半。用不着按照原计划的到明年，今年年底，就可以扭亏为盈了！” 亚当和贾斯汀一页一页地读过了那报告之后，交头接耳了一会儿，亚当对袁媛说：“袁女士，你们真厉害。这个出报告的机构，是在我们公司合作白名单上的。所以，它能够作为验收依据使用。我们现在只需要传真回去，等莱斯利确认过后，就可以验收了。” 翻译说完，车间里涌起小小耸动，大家脸上洋溢着笑容，压低声音，相互庆祝着。 袁媛微笑着道谢：“那劳烦两位了。如果有好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送走了两个甲方爸爸。 袁媛坐在财务办公室里，看着财务大姐们加班，把带来的水果往面前一放：“大家加班辛苦了，来吃点水果。” 财务大姐笑着抱怨：“没空啊。你没看到，我们计算器都摁冒烟了！幸亏你提前采购了二十多个计算器，不然拨算盘，就更得翻倍时间咯！” 话虽这么说，这样的加班，人人乐意，肉眼可见的，年底不光不用愁发不出工作，还能得到一大笔奖金呢！ “呵呵呵，袁总真是福星啊！大家记得，按照美元来结算。市领导今天打电话给我了，关心着呢。”贺厂长全程坐镇，笑得跟二傻子似的，“大家千万要保证质量，冲刺一百天，按时交货！” “是！” 江胄跟袁媛登完记之后，就又回单位里去了。 但有个好处，登记了之后，可以不用住招待所，袁媛到市区的时候，可以名正言顺地住江胄的宿舍。她来到第一晚，惹来楼上楼下无数好奇目光。 原来，她敢打老叶掌上明珠的事情，早就在大院里穿开了，现在她的名气大得很。 江胄带着她，一路落落大方地介绍：“这是我的老婆，她叫袁媛，漂亮不？” 袁媛一开始是跟在他身边一直营业的，走着走着咂摸过来了，有人是在显摆？她就不好意思了，拉着江胄手，低声道：“阿胄，你显摆什么啊？我又没什么特别的……” 江胄笑而不语。 不过，等到关上门来，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江胄又很君子了。他指着单人床，说：“你今晚自己睡，我在外面睡沙发就行。” 一室一厅的房子，其实十分逼仄。 一时之间，把袁媛给整不会了。 她说：“要不我们挤一挤？你工作挺忙的，这样儿哪能行？” 她也没有说什么啊，江胄的脸就红了。 他摇着头说：“不了。那种事，还是得等回家之后，才好方便的。” 看着那形容，袁媛懂了。 唉，混了两年社会，又经过了血与火的考验，江胄竟然还是个纯情少男。震惊过后，袁媛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些事倒不必急在一时，就尊重了江胄：“好。那就委屈你了。” 江胄笑得跟个铁憨憨似的。 这一晚上，他们还是分两个屋子睡。 第二天，袁媛去了家具城，给江胄的单身宿舍添置了好些家具，还买了个洗衣机，电冰箱。拉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回去，楼下营长老婆高大姐瞪直了眼珠子：“小江同志的老婆真会疼老公啊，不来也就罢了，来到买这许多家具。” 袁媛也瞪直了眼珠子：“大嫂，你不嫌弃我不会过日子，乱花钱嘛？” 高大姐笑呵呵道：“钱不都是挣来花的吗？你又不是乱花钱，我早就跟小江说了，要好好收拾一下屋子，对自己好一点，他总是笑笑就过去了。这会儿正好！” 高大姐的话就像春风，温暖了袁媛的心，她也就释然了，越发起劲地收拾江胄的屋子。 第165章 收拾出个温馨小家 就这么折腾了一星期，等甲方爸爸的验收报告通过的时候，袁媛也把江胄的单身宿舍，收拾成了一个温馨小家。 绿植低垂，彩布沙发，碎花布饭桌上摆着随手可拿的小零食，屋子各个角落里，栀子花香包散发着柔和香味。 江胄下厨，做了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馋得高大姐的儿子乐乐在楼下直喊：“哥哥，能蹭饭不啦？！” 江胄无情拒绝：“不行！” “乐乐，别去打扰你哥哥嫂子二人世界！”高大姐拎着乐乐耳朵回屋里去了。 袁媛吃了一口江胄炒的小炒肉，锅气十足，又香又辣，眯起眼睛：“真好吃！” 江胄眼眸深深地看着她：“每次都这样，小馋猫似的。” “是你做的菜，我才馋的。”袁媛理直气壮。 江胄看她的眼神，愈发深邃。 这一晚，江胄留在了房中。 再不做点什么，他就不是君子，是废人了。 袁媛也早就有所准备，并没有怎么忸怩。她大大方方的，接纳了江胄。 只是没想到，那件事竟然很舒服。比上辈子为数不多的经历要好得多得多得多。 最后她没忍住，一口咬住江胄肩膀，哭了起来。 江胄异常小心地轻吻她：“没事，没事，轻点来就好……” 他没敢折腾太狠，该走的程序走了一遍，就很满足地抱着袁媛结束了。 饶是如此，第二天袁媛还是起了个大晚，差点儿误了上班。并且开车上班的时候，踩油门的腿都是酸软的。恨得她边开车边骂人：“袁媛你个好色之徒，特么的忍着留回家吃不行嘛！就你馋！” …… 她带着黑眼圈，拖着疲惫身子回到了北山毛巾厂，厂子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特别是生产车间里，大家铆足了劲干活。 厂长助理挥舞着写满洋文的验收报告，冲上来：“袁总，袁总，可算是盼望到你来了。我们通过验收了！” 袁媛敏锐地发现，那份热闹，并不止通过验收那么简单。她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带着安全帽和口罩，往车间走去，一拍大腿：“我真是大意了！今天是王教授来厂里的日子，他这是才来吗？” 厂长助理说：“这是已经溜达完了，也就是鸽子转一圈的功夫。他说我们忙，就不多待了。跟三个老师傅一起开了个短会，这会儿准备走啦。” 果然，也就三言两语的功夫，王教授从车间里出来了，跟袁媛碰了个正着，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回去了。 厂长助理还很担心：“王教授这样，是不高兴吗？” 袁媛说：“才不是。没有意见就是最好的意见。走吧，我们去看看生产进度，别误了交货回款。” 有了第一次成功，接下来就好办了，源源不断的油毡布生产出来。文兰跟交通部门沟通好，开了一列往海港的专线，专门运出口货。出口货回来的时候，也不会空车回，进口的服装、食品、小家电……运回来，一部分进了华侨集团之类的国企，一部分进了天颂公司旗下子公司进行零售。 …… 一个月后，由林汉亮亲自带队，江家村，不对，江屯镇改开之后第一支农村出埠考察的香江考察队，出发了。 吃了海鲜，逛了中环，游了黄大仙，看了电视城，还去红馆听了演唱会。 林汉亮专门预约了著名西医给江白雁检查了心脏，是有点心肌缺血的征兆，开了特效药吃了，半年之后在当地检查即可。 看到了百佳超市里卖一百块钱四个的“新奇士橙”和“米国蛇果”，震惊了江家村所有人。 “我们村子里的东西是有差距，不过，差距也没那么大啊？” “林总，我们的东西怎样才能来到这边卖场来？” 林汉亮想起袁媛给剧组里采购到的东西，那个品质，比百佳的要好多了。他说：“也不是很难，跟着袁媛干就行了。她那边生产品质完全符合出口要求。只不过还需要日子。” 有了眼前路，江家村众人眼睛就有了光。 这一次出门，人人收获都很大。有两个给力小伙子，直接被黄莺娱乐的高层看中了，递了橄榄枝。 不要误会，不是出道当艺人，而是留在公司里当见习经纪。 后来这两个小伙子在港娱里闯出了一片天，又在三十年后，带着自己的班底人马经验，挥师北上，融入内娱。 又有一个，看到了金融市场的盛况，留了个心眼，回家就存钱。几年后两个交易所国内开放，这位早就准备，杀入股市，几番漂亮操作下来，成为赫赫有名的股神，比所有人都更快地实现财务自由…… 勤劳智慧如他们，就如久旱大地，一逢盛世甘霖，立马蓬勃生长！ …… 这一年年底，袁媛在国际金价暴跌之前，抛售了手里所有黄金，套现离场。 她成了百万富婆。 她卖掉了小白院，重新在镇上买了一套正儿八经的三层带院子小别墅，带着董月荷搬了过去。搬家当天，徐晶晶抱着女儿，呆呆地站在巷口，看着工人们忙碌装车。 她头发枯黄蓬乱，脸瘦得凹了下去，显得两只眼睛灯泡似的，又大又亮，蜡白的嘴唇干涸起死皮，满脸黄褐斑，身上还是穿着那条白裙子，那白裙子早就洗得发黄了。 齐宝莲挑着一篮子菜回来，冲着徐晶晶一耳光打过去，骂骂咧咧的：“看什么看！很羡慕吗？！叫你洗衣服你洗了没有？！没用的东西，拈轻怕重，让干事业干不成，让干家务干不好……” 徐晶晶躲避不及，脸上当场浮出一个大红印子，女儿也被惊醒，哇哇哭。徐晶晶怒了，边晃着孩子哄边回怼：“干什么事业？你那好儿子尽干阴损事儿，人进去吃牢饭还连累我找不着工作。工作都没有做个鸡儿事业？难道学你那样到市场摆摊卖阴沟水洗的青菜？” 她骂着骂着，没留神孩子哭得嘴唇发紫，开始惊厥。 “哎呀，津宝，津宝！”徐晶晶大惊失色，江津宝却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哭不出来了。 徐晶晶道：“我要送去医院！” 齐宝莲却拦住了她：“去什么去，赔钱货，白费钱，每次都要吸氧，要花钱，死了扔掉算了……” 徐晶晶一巴掌打回去，把齐宝莲打到一边，抱着孩子风也似的跑了。 第166章 年底，答谢时刻 “徐晶晶，你别跑！把我的钱还给我！！” 齐宝莲追着也去远了。 有人目睹这一幕，啧啧道：“这一对可真极品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当时婚礼很风光，现在男人坐牢了，这家老男人又跑了，剩下婆媳两个天天打架。” 又有人跟袁媛说：“袁总，听说她们跟你是同个村子的。你认识她们吗？要不要去帮一把？听说那小姑娘是先天性心脏病，好可怜的。” 袁媛已经很久没有理会这一家人了，平静地看完这闹剧，扭脸道：“她可怜，你给钱治她啊。干嘛要我掏钱？难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那慷他人之慨的，噎了一下，分辨道：“那不是。你可以做善事，回馈社会嘛。” “回馈社会可以帮别的人，干嘛要帮徐晶晶。帮她当三儿？帮她陪老板？帮她怀孕了还算计别家姑娘？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来帮忙搬家的袁婉怡一顿训斥，把那些圣父骂得灰溜溜地散了。 袁婉怡来到袁媛身边，道：“姐，我来帮你搬家。” 袁媛道：“好啊。” 袁婉怡犹豫一下，道：“还有，我正式辞了那边的工了。姐，以后我就专门跟着你混了。” 百货公司那边是国企，工作稳定，袁婉怡却愿意辞职过来跟着袁媛在私企里，袁媛笑容一暖，道：“好啊。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的财务总监了。过段日子，公司送你去进修。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哦。” 袁婉怡眼睛一亮，站直了身子，响亮道：“是！” 到了年底，北山毛巾厂扭亏为盈，曾经死气沉沉的传统纺织品厂不光没有倒闭清算破产，还扩了一条生产线，专门做出口品。 它，成了震惊全市的奇迹！！ 袁媛把台前接受表彰以及种种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了贺厂长。 她自己回了一趟村子，把年头时预订的两车土特产拉到了大学，一车让司机送去实验楼，一车她自己亲自带到家属楼楼下。 “教授，我们村子里今年大丰收，这边有些土特产，给您送来了！”袁媛人没到，声音先到，笑盈盈的。 教授夫人探头一看，吓到了：“这么多？！快带回去！” 袁媛说：“怎么能呢，这些都是乡亲们的心意！不值得几个钱的，就是图个新鲜。” 她一边说，一边自己先拆开了其中一份，新收柑橘清新香味洋溢在客厅中，芬芳馥郁。袁媛又拿出一包封装好的煲汤药材：“您看看，这是我承包的药田里出产的药材，晒干之后，包装好。随时拆开就可以拿来煲汤，是不是很好？” 她的显摆落落大方，笑容纯真自然，倒不会令人讨厌。 教授夫人笑了，说：“你可真会说话，你家还有药田？” 袁媛说：“对啊，承包了十亩呢。我们自家种的东西，不要嫌弃哦。” “嫌弃肯定是不会。不过这事儿我做不得主，你问问老王去。” “袁媛，楼下那些东西，怎么回事啊？实验楼里的学生也打电话给我，说有人在派橙子，是不是你搞出来的鬼？”说曹操，曹操到，王教授满脸严肃地走了过来。 袁媛笑嘻嘻地说：“必须是我啊！” 王义说：“你又乱来了！快点不许搞这些！” 袁媛才不听呢，说：“老师，你可误会我了。这些也就是个土特产嘛，是为了感谢您对我们厂子里的技术意见的一点点心意而已啦。而且不是光你有，整个学院人人有份的。不患寡而患不均，我不会让您有出风头惹口舌的麻烦的。” 王义其实也就跟她开个玩笑，刚才一路回来，他是一路长脸。他说：“好吧，你坐下，我也有事想要跟你商量。” 袁媛依言，乖乖坐下，王教授家的大橘顺势跃到她膝盖上趴下，发出巨大呼噜响。 猫咪呼噜声中，王义缓缓的道：“下个学期，我这边有一批学生要实习，你能不能安排一下？大概十个左右。” 袁媛心里一喜，“可以啊。大学生，可都是活宝贝！欢迎欢迎！” 王义道：“你先别急着高兴，丑话说在前面。现在的大学生，念了四年书，眼高手低，动手能力可能还不及你们车间里的熟手技工。他们过去了，你别惯着他们，该怎么用就怎么用。让他们积攒好了经验，以后分配工作，到了单位上，才不会丢我们学校的脸。” 袁媛仗着跟王义教授熟悉，顺口接过去：“更不会丢了教授您的脸。” 教授夫人笑得直打跌。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袁媛送好了东西，又带着新的任务回来。 …… 日子一晃，到了实习生们来报到的日子。王义教授亲自带队，并且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另外两个教授来的，一个是机电工程的左教授，一个是材料工程的余教授。 什么情况？！ 而且一个个，客客气气的！ “来来，快上坐！”来都来了，袁媛赶紧招呼，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高级知识分子，她动作都文雅了许多！ 教授们倒也是开门见山的，其中左教授是里头唯一一个女的，年纪也最轻，才三十多不到四十。她开门见山道：“袁总，我们学院也想要跟贵单位合作。这些，是我们手头最精尖的技术，看看有没有哪一样适合投入实际生产？” 材料学院的余教授说：“我这边是想要委托你们生产一些特种材料的，国家有拨款，预算很充足。” 贺厂长一听，就对袁媛投去求助的目光：“袁总，来，你全权代表？” 袁媛捋了捋头发，撸起袖子就上，“来，我们谈一谈。” 她现在名声在外，大家都没有因为她年轻而小看她。她谈判的技巧就是没有技巧，懂就懂，不懂就虚心讨教，能够做到什么，不能做到什么，全都实事求是地摆出来。 聊了几个小时，和大学的两个学院的合作也就敲定了。 大家都很满意，教授们还聊了几个学院之间的合作，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工厂。 第167章 融入另一个圈子 这天，袁媛去文家赴宴。 是文兰生日，特意邀请她去的。 袁媛稍微打扮了一下，画了个淡妆，准备了一份小礼物，开开心心就去了。文家的小楼，在一个幽静的地方，这里每家每户都是自己的房子，前面有院子，后面也有院子，种着有年头的芒果树。 她漫步其中，庄严肃穆的感觉，油然而生。 摁了门铃，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欢笑声，原来已经有人比她要早到了。文兰亲自来开门，“袁媛，欢迎光临！哇，你今天好漂亮啊！” 她今天穿着红色的羊毛外套，下面一条灰色百褶裙，黑色小皮鞋，明眸皓齿，笑起来眼底闪着星星般的光芒。 袁媛笑道：“你更漂亮，寿星，生日快乐，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文兰带着袁媛进来，大家看到她亲自迎客，早就投过来稀罕目光。文柏站在两个年轻女士中间，穿着同样鲜红的毛衣马甲，里面是黑衬衫，好看得有点过分，特别是笑起来，又亲和又温暖。他说：“来来，我们介绍一下，这一位是我们重要的合伙人，她叫袁媛。” 掌声一片。 文家兄妹，左右护法一样，簇拥着袁媛在客厅中间坐下。袁媛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送给文兰，文兰打开一看，“咦，好可爱的黑珍珠耳钉。我好喜欢。谢谢你！” 旁边有人说了：“这种黑珍珠，看起来很普通啊？都不是正圆的？” 安静了一瞬，袁媛抬眸看了看那个一脸被保护得很好模样的年轻姑娘，早就料到会有人找不自在。她也不再是为了鸡毛蒜皮小事争吵打脸的人了，只淡淡的道：“这不是珍珠，珍珠里面，是个定位仪。无论去那里都可以追踪到。它可以保护文兰。” 大家倒抽一口冷气：“嘶——”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一脸羡慕！ 文兰还以为袁媛来到自己这个圈子里，会各种不适应。没想到在那个小插曲之后，袁媛迅速融入了这一群人，如鱼得水一般。她惊讶得蛋糕都不记得吃，对文柏说：“哥，你看，袁媛好厉害，她还能跟外贸总公司的孙经理聊得那么开心，小孙那人，平时多难搞啊。” 文柏说：“真是奇怪，你带她进来的，怎么反而酸溜溜起来？” 文兰讪讪地抹了抹鼻子，说：“就是觉得神奇，这么一个底层起来的女孩子，怎么那么厉害？特别是北山厂的那个事情，做得好漂亮。连老爷子都留意到她了。” “那，你有举荐的大功劳咯。”文柏笑眯眯地看着妹妹，眼底下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 文兰心情复杂：“可是风头出太过了，会不会不太好啊？尤其是我们还准备要搞房地产，本来就是喝头啖汤的，学香江佬的做法。闷声发大财比较好。” 深深地看了妹妹一眼，文柏忽然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笑容欣慰：“我家兰兰，是真的长大了。” “你们二位都在啊。那就太好了，我有话想要跟你们说。” 袁媛走了过来，她找了兄妹两个有一阵子了，只是被两个对她感兴趣的公子哥儿缠住了，拖了好一会儿。文柏对袁媛举了举酒杯：“来来，请说请说。” 文兰满眼期待地看着袁媛，说：“这是又发现有什么好项目吗？” 她刚才嘴上还说着担心，但一想到项目带来的滚滚金钱，就还是忍不住，又活泛了心思。 谁会嫌钱少呢？何况她们还那么年轻！ 出乎意料之外，袁媛却道：“任务完成，我们可以跟上头交代了。所以，我打算年末退出北山厂的业务。之后具体谁来管理，我再不涉及。” “什么？！”文家兄妹大吃一惊。 文兰急切地问：“怎么了袁媛，是做得不开心吗？” 文柏也道：“如果是有什么实际上的困难，提出来，我们一起解决掉就好了。北山厂扭亏为盈这事儿干得多漂亮啊，不光市里立了典型，就连省里如今也是有了名号呢。我跟你说个内部消息，就在这十天之内，会有省里的人来视察了。” 这消息原本打算等领导来之前再跟两个妹儿说的，现在一着急，文柏就说了出来。 文兰失声嚷道：“哥！真的吗！” “珍珠都没那么真！” 然并卵，袁媛纹风不动，眼神坚定：“这真是个好消息，好事情。不过我心意已决。省里有人来，市里，厂里，大学里，肯定不缺人来处理招呼的，我就不掺和了。” 文柏脱口而出：“不是吧，姑奶奶，你这是种了果树，好不容易果子熟了，你就丢下树跑了？？你这是跟别人反着来的嘛！多少人转干摘桃子不种树的事儿！” 话音才落，对上袁媛聪慧狡黠的眼神，文柏恍然醒悟，当即噤了声。 袁媛笑眯眯地说：“所以，文哥，你懂我意思了吧？” 文柏道：“我懂了。那……期待我们下次合作。等那块地开发出来，还是按照我们之前签订好协议那样，分红。” 一句话，意味着袁媛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她拍了拍手，欢然道：“好呀！” 眼看她转身要走，文柏心底不舍，眼睛不听话地，一直粘在她身上。明知道不应该，还是忍不住开口问：“袁媛，你说你要休息，准备干什么呢？出去玩吗？” 袁媛讶然回眸，不过还是回答：“我有些私人的事情，要处理下。” “好吧……”文柏看她一脸不想细说的样子，既不甘心，又不好追问，只得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啊。” “好咧。再见！” “再见！” 袁媛走后，文兰还一脸懵逼：“哥，你们刚才打什么哑谜啊？什么桃子种树的？” 文柏敲了敲她脑壳，说：“袁媛把北山厂弄起来了，现在的北山厂，最起码在未来的五年之内，会是个下金蛋的金母鸡。各级摘桃子的人都盯着呢，她猜到了，所以决定退出不干，让那些摘桃子的人自己打个头破血流去。” 第168章 文柏的情愫 文兰这才懂了，眼神清澈起来：“难怪，她张罗着把工人的社保给补上了，转到了地方。然后又给好几个北山厂的产品申请了专利保护。她自己早就盘算着要退出，这些看起来似乎节外生枝的东西，其实是为了保护工人们。万一以后北山厂再被什么人给折腾坏了，工人们也有个保障。” “嗯，你也聪明了。”文柏说着，见文兰被夜风吹得发抖，脱下自己外套披在她身上，说，“院子里冷，回去吧。北山厂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我们占主动，跟市里谈开发东部地块了。袁媛打好了当头第一炮，接下来，轮到我们为她努力咯。” “好……哥，你怎么那样眼神？你是不是失恋啊？” “胡说！” 尽管文柏嘴上否认得斩钉截铁，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天晚上，有些从来不曾有过的情愫，在他的心头萦绕上了。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又仿佛什么都发生了。 …… 袁媛抽身得毫不留恋，一干二净。 把桑塔纳洗干净，加满油，钥匙归还到厂里，轻轻地她走了，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带着分红的一大笔钱。 她要整理好她的家，准备和江胄的婚礼。 江胄说过，婚礼的事情交给他了。 一开始袁媛还真的没有理会，原因很简单：某人平日各种朴实简单，衣服有穿就行，鞋子长年人字拖，全仗颜值和身材硬撑。 所以，同样地对仪式感已经没有啥期待的袁媛，误认为江胄也就是筹备几桌子喜酒，简简单单走个过场就算了。 结果她发现，她错了。 错得很离谱。 所有该有的程序，一点不少，所有该有的东西，一点不差。并且全部都准备了最好的。袁媛问江胄，他人在单位里，哪儿抽得出时间，把所有事情做得完美无暇？ 江胄笑了笑，说，只要愿意就可以抽得出时间了。天大地大，结婚最大。 于是袁媛觉得，她不能袖手旁观，多少也该做点儿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好。 她接手了筹备婚礼，两个月里，亲自跑场地，定菜单，定流程，请嘉宾，一点一点地筹办起来。 转眼到了结婚前三天。 重金买的进口婚纱到了，由专人专车护送到，架着到了客厅中，流光溢彩，好像大厅都照亮了。 董月荷看到了，好奇又稀罕地，摸来摸去：“真好看啊，你穿上一定更好看，来来，穿上给老师看看？” 她甚至没有问袁媛这套婚纱花了多少钱。 袁媛换上了婚纱，董月荷跑前跑后，给她整理裙摆头纱什么的。袁媛说：“老师，还给你买了一套婆婆的晚礼服呢，你也试试穿去。” 她和江胄都登记了，还是没能改过口。 董月荷笑眯眯道：“哎。我也沾一次我学生的光咯。” 董月荷去了换衣服，袁媛等待着，屋外传来江胄的说话声：“远帆，你在这儿站着干嘛呢？” “哥，我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这是妈妈要给姐的……我知道，姐不想看到妈妈，麻烦您转交好不？”是她弟弟袁远帆的说话声。 提着裙子，去打开门，袁媛大声道：“有什么东西直接给我就好了，男子汉大丈夫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江胄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困窘低头的袁远帆，说：“你姐都这么说了，我可是最听你姐话的喔。” 大半年没见，袁远帆长成熟了许多，褪去稚嫩，眉宇间有了男人的英气。 他来到袁媛面前，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袁媛：“姐，这里是我打工攒下的三千块钱。祝你和姐夫新婚快乐。” 袁媛落落大方地接过，说：“妈呢？” 袁远帆错开了目光，说：“妈还是那样子，她说，反正你也不稀罕她，她来不来都一个样……” 袁媛：“……” “这话就错了。”江胄说，“结婚大事，没有父母怎么成样子。我正想要去邀请岳母呢，麻烦你带个路？你放心，我知道岳母对你们两个都没有好脸色的，所以你就负责带路，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袁远帆还在犹豫，袁媛却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她率先点了头：“好，阿胄，交给你了。如果你能说得动妈妈来，远帆给你磕头。” 袁远帆忙不迭附和：“对对对！我给哥磕头！” 袁媛把江胄拉到一边，低声说：“阿胄，你不要勉强。我妈自从爸爸突然走了之后，性格变得厉害，对我和弟弟都很严格。我那会儿大了好一点。远帆还小，有很严重的阴影。她那人，一辈子就坏在嘴巴上，以后我也打算只给钱，尽赡养的责任就好了。不能过多牵扯的。” 江胄说：“我明白。但还是那句，该尽的礼节不能少。她毕竟是你妈妈。以后怎么处理母女关系，我们一起面对，但是现在，不一样。” 他语气寻常，寻常而坚定。袁媛抬眼看着他，发现江胄不是在客套，她也发现了，江胄的办法更好。就说：“好吧。不过，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江胄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说：“怎么会委屈呢？为你做的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他放开了袁媛，对瞧呆了的袁远帆勾勾手指，道：“磕头就算了，小舅子给姐夫磕头，辈分全乱了。走吧。” …… 出了门，江胄大步流星往前走。他身高腿长步履大，袁远帆要小跑着才能追上，边追赶边气喘吁吁道：“哥，您等我一下。我，我有话跟您说。我，我要谢谢你……” 江胄减慢了一点，瞥了他一眼，说：“我舅说你每天绕着厂区跑步呢，就这么点体能？” 袁远帆道：“姐夫，你可是体能标兵。” 一句姐夫叫得江胄很舒心，就再减慢了一点：“谢我什么啊？谢我让你当学徒，吃苦？” 袁远帆道：“那不是吃苦，那是为了我好。我跟着江老板，三个月学到的，比我之前两年学到的还多。他说等过了年之后，交给我一个门市，让我全权负责。我准备北上，找我的高中同学一块儿干！” 第169章 真正一家人 少年跟袁媛七分相似的清秀面孔上，写满了意气风发。 江胄说：“那就好啊，不用谢我。你自己争气，就是最好的感谢了。” 袁远帆说：“姐夫，姐和妈妈两个都是别扭精，你别往心里去。劝不动妈也别勉强，这边有我呢。你和我姐姐好好过日子就好。” “所以，那三千块钱，其实是你自己自把自为来送的，根本和妈妈没关系？”江胄意味深长地看着袁远帆。 袁远帆讪讪地挠了挠脸，说：“也不是完全没关系。哎，这么说吧，去到你就知道了。” 袁母和袁远帆现在也住在河边，也就是步行个二十分钟的距离，很破旧的苏式楼，江胄惊讶了：“你现在工资不低吧？单位没有给你分宿舍？” 袁远帆说：“有，不过我让给别人了。妈妈想要离你们近一点，我也是，就找了仪表厂里的她的老工友，租了个房子。” 这傲娇劲儿，就很难评。 江胄就没有评，跟着袁远帆上了一个单元楼。 “妈，我回来了。”袁远帆打开门，江胄看到一屋子的塑料花，袁母正在手脚麻利地加工塑料花，她周围还坐了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妇女。 “儿子回来了。”袁母透过袁远帆，看到江胄，笑容开始变得不自然，“你啊……进来吧。” 袁远帆对几个妇女说：”几位阿姨，今天辛苦了。来我这边，结算工钱。” 几个妇女到他面前来，清点筐子里的成品，按量结算。结好了帐之后，袁远帆把加工好的成品小心收好，才回到客厅中坐下，原来他们母子两个都没有闲着，袁远帆上班，袁母就做小包工头，干来料加工的活儿。 难怪短时间内能攒出三千块钱。 袁母看着江胄，一脸戒备：“你们不是准备结婚吗？怎么有空过来？” 她的敌意似乎对江胄无效，甚至连他的笑容都不曾影响半分，江胄大手交叠在一起，身子前倾，说：“岳母，袁媛很想念你。我们诚挚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结婚仪式。” 袁母撇撇嘴，没说话。 江胄也不急，拿出烟，散给了袁远帆。看到他抽的黄鹤楼，袁母眼底闪过一阵微光。 江胄说：“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去世了。” “就是咯，没点背景。以后都不知道怎么混。”袁母低声刺了一句。 江胄置若罔闻，说：“我是他的心肝宝贝，妈妈工作忙，我是我亲爸带大的。在他去世的前几天，他第一次打了我，原因是我调皮，去了快要排洪的山涧河沟里玩。赶上了排洪，等我爸赶到的时候，我已经趴在河岸上，抓着两把草固定着自己，哭的力气都没了。” “我爸把我带回家，打了我一顿狠的。又过了几天，他自己砍柴受了伤，小伤口，我们都没当回事。没想到他会得破伤风，家里打不起五块钱一支的针，他就这么没了。” 不知什么时候，袁母听得入了神，眼神柔和了许多。只还嘴硬：“你跟我说这么多，你爸也活不过来了啊！” “岳母，我只是想说，我和袁媛的境遇是一样的，所以，我能够体谅她。我爱她，和你们爱她一样。请放心把她交给我，我会照顾好她一生一世。”江胄诚挚的眼眸，看着袁母。 袁母没有吱声，眼泪分明在眼眶里打转。 江胄抽完了一支烟，摁灭了，告辞离开。 走到门口，袁母叫住了他：“后天，吉时在几点？我穿什么衣服去比较好？”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喜悦，说：“明天晚上就到家里来住吧，不用您操心，我们会准备好一切的。” 袁远帆摇头道：“不行。哥，姐姐是出嫁。我的意思是，接她回来住，让她从家里出门比较好。” 江胄道：“谁说我们只有一栋别墅？” 然后袁远帆就知道了，隔壁的别墅才是真正的新房，是江胄的。他刚才找上门去的房子是袁媛的，两个房子门挨着门。 少年裂开了。 江胄忍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努力干，很快你也能够住上大别墅大房子。” 后来袁远帆果然没有辜负他们，跑了三年业务之后，自己跳出去单干，又熬了三年，搭上了九十年代的时代顺风车，买下了人生第一栋别墅。 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 婚礼前一晚上，袁母带着袁远帆，袁远帆挑着两担嫁女饼，来到袁媛家里。 袁媛惊呆了：“妈……” 袁母说：“女儿出嫁，娘家没有点表示，说出去我的老脸往哪儿搁。来吧，进屋。” 进了屋子，袁媛才发现，嫁女饼只是开始，袁母从小包包里，一样一样地往外掏的金子，才是重头戏。金耳环，金戒指，还有一对细细的虾须镯。 金光灿灿，满屋子都亮了。 袁媛心都要跳出来了，不是她见钱眼开，实在是正儿八经的金子跟存折里的数字比起来，冲击力太强了。不等她反应过来，指尖微凉，袁母已经把戒指套进了她中指，满意道：“大小刚刚好，这个款式也算看的过眼，不是很老土吧？我问了金匠，他说仿香江大品牌的。” 是一朵漂亮的莲花呢。 袁媛点点头的功夫，袁母又把镯子给她套上了。两个镯子交叠在一起，叮叮清脆，很养眼。袁远帆眼睛亮闪闪的：“姐姐真好看！” 袁母说：“镯子小了一点，我们家底子薄。尽力了。” 袁媛道：“妈，不要这么说。我能自己挣的。” 一家子三双手，握在了一起。 他们终于团聚了。 在亲友的祝福下，袁媛和江胄完成了婚礼。第二次结婚，袁媛没有自卑，也没有嘚瑟，她比自己想象的更自然，在袁远帆的护送下，来到了江胄面前，袁远帆把她的手交到了江胄手中，“姐夫，姐姐，祝你们比翼双飞，走向更远的地方。” 素日沉稳的江胄，接过了袁媛的手，声音竟是微微发抖：“好，交给我吧。” “新郎新娘，看这边！”摄影师高声喊叫。 他把袁媛拉到自己身边，两张脸贴贴在一起，对着镜头，留下甜蜜的青春影像。 后来这张照片被照相馆高价买去，挂在橱窗上当样片，当了好久、好久…… 第170章 这辈子绝不会错过你（大结局） 一年后，江胄原地复员，放弃了留在体制内，拾起了自己的生意。他们约好了，不把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各自奋斗，相互支持。 江胄看中的，是文旅产业，把黄莺公司留给村子里的影视基地开发成了旅游景点。他带着袁媛走了国外一圈，回头着手改造，园区里做演出，做体验，做游戏，然后卖小吃，卖饮料简餐，卖大学生们设计的有趣好用周边产品。 别人都没见过这个模式，说哪儿有景点不卖门票的，不看好。 然后到了第二年年底，江胄成了本市第五纳税大户。 第一到第三都是国企。 第四纳税大户，是北山纺织厂，人美元结算，没得比。 江胄做成了景点之后，移交给了国家。他打算歇一歇，跟袁媛造个人。 造人成功之后，他又回头继续创业，这一次搞农家乐。 袁媛生完孩子，交给袁母带，自己终于可以圆梦，回到校园读书。从大学读到博士毕业，也就花了五年，提前修完的学分。 也就是三年不到，江胄把“老班长农家乐”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还带了一大班战友复制同样模式，许多跟他一样回到社会之后无所适从的退伍兵们，纷纷来取经创业。江胄也从不藏私，倾囊相授。 说来也奇怪，他毫无保留地教会了别人自己的商业模式，却没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反而生意越来越好了。 袁媛拿到博士学位那天，许多教授到场了，王义教授亲自给她拨的穗。老人家亲切地对袁媛说：“袁媛，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 江胄送给她一大捧花，新鲜还带着露水那种。 他说：“袁媛，你大胆往前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会一直陪着你。” 袁媛骄傲地翘起鼻子：“那必须的！” …… 他们就这么互相陪伴着，走了几十年。 江胄陪着袁媛走过了九十年代前期，因海湾战争带来的外资危机。 袁媛陪着江胄，一起顶住了九十年代中的下岗破产潮。 曾老板受邀出席了回归典礼，在此之前，他听了袁媛建议，把大部分资产转入了内地，躲过了惨烈的金融风暴。比较惨的是江裴伟，他好不容易才出来，想要去香江重新开始，结果唐总当时送他的两套唐楼全部成了负资产，江裴伟回来就跳了深圳河，新闻还是袁媛在电视上看到的。 “今有一名华国籍男子遗体被发现，经警方调查，初步排除了他杀。有目击者声称，死者曾经在河边徘徊长达两个小时，其中一度情绪失控，大喊大叫，下面接入现场采访片段。” 袁媛喝着女儿端来的，江胄亲手煲爱心汤，满口香甜回甘，扭脸看向电视机。上面的烫头大妈满脸惊悸：“那个佬啊，痴线噶！一大早的在河边走来走去，又叫又跳！说他是大老板啊，坐宾利的啊，几十个亿身家，老婆都有七八个……又说什么不应该这样的啊，他早就应该发达，叫着叫着，声音沙了，人也癫了，等我买菜再经过，就跳了河了！” 袁媛愣住了，心里浮起一个想法：“难道江裴伟也想起了上辈子的事？” 她心里冷笑：“呵呵，想起了就最好，这样死得就活该了呢。” 她把电视切换到经济频道，心思转到了新项目上去了。 喝完了汤，袁媛去洗碗。 虽然家里也有保姆，不过，闲着的时候，该做的家务她还是会做的。做家务的时候，她可以整理纷乱的思绪，比如说，投资成立扫地机器人产业这个灵感，就是她做家务的时候想到的。 江胄走了过来：“袁媛，周末有空么？” “你约的话，就有空。别人约，没空。怎么啦？” 袁媛的区别对待，让江胄很受用，他走过去，没有从后面抱住袁媛，而是直接拿过她手里的碗，接着洗：“村子里的新祠堂落成，你我都榜上有名。要回去揭牌。” 被挤到一边去的袁媛扎着俩手，扬起眉毛：“啊这，你江家村揭牌，关我袁媛什么事？” 江胄说：“带着村人发财的，是不是你？最早搞项目的，是不是你？他们单独在族谱给你开了一页，还在石碑上给你勒了字。你就不去看看你自己上墙之后是什么样子？” “好吧……确实……” 应该去看看的。 江白雁没有早死，五年后，接替了年事已高的江入海，正式成为江家村一肩挑的书记兼村长。他们守住了房地产商的诱惑，保住了村子里的青山绿水，于是，在新世纪之后，获得了丰厚的回报，江家村保持了绿水青山，受到嘉奖无数，先富起来的江家村民，家家户户富足殷实。 早上九点，江家村家家户户大门敞开，待客用的圆桌从家里摆到了祠堂门口，红色塑胶凳摆成了红色的河流，提着酒水或者水果零食的访客们走街串巷，遇到了认识的，进门一坐，酒一倒，就能吃能喝！ “看，那边有辆大众来了！” “大什么众！那是辉腾！” 车子在祠堂前面的停车场专用停车位停下，小孩点着了鞭炮，鞭炮声中，江胄先下车，绕到另一边给袁媛开了车门。 “老夫老妻了，还搞这仪式感啊？”袁媛被江胄搀扶着下了车，笑靥如花。 江胄说：“不是仪式感，是习惯。” 一身唐装的江白雁迎了出来，身后跟着的，是已头发全白的江入海和谢大娘，是穿着旗袍身材胖成了桶桶的黎英红，是成了帅大叔依然白净的江希元…… 声声问好，“好久不见，恭喜发财。袁媛，阿胄，你们两个怎么都不见老？” “海叔的孙子今年大学毕业啦？” “对啊对啊，没有留在大城市，到了镇上，在帮忙呢。” 谢大妈握住了袁媛的手，“来，让你海叔带你去看看你那一页？外姓女，能上族谱，是我们江家村几百年来第一个呢。” 江入海说：“不忙，先舞狮啦。” 疾迟顿挫的鼓点声中，一玄一黄两只威武南狮摇头摆尾地出来了，蹬上通天桩，腾挪跳跃，极尽奇巧。阵阵叫好声中，玄狮猛跃，叼下高挂屋梁的梁上青，“耕读传家代代兴旺”的挥春从狮子口中滚轴而出。鞭炮齐鸣，才又到了上乳猪、烧肉、点香敬祖的环节。 “好！好啊！” “家业兴旺！” 《走进新时代》和《好日子》两首曲子交替响起的欢庆气氛中，江入海这才笑眯眯地把红绸子交到了袁媛手里：“来，袁媛，一起剪彩啦！” “1、2、3——”左右两边各五个人，代表“十全十美”，一同发力，红绸子落下，亮出了簇新“江河万古”四个大字。 另一面墙的红绸子，是江胄和袁媛自己拉下来的，上面是他们二人单独的名字职务简历。 袁媛歪着头看了半晌，觉得没啥特别的，江胄倒是摸了摸，道：“还是这种刻在墙上的留名比较好。” 他声音很低，袁媛听不清楚，歪着脑袋问：“你说什么？” 江胄说：“没什么。走吧，他们等我开席呢，一块儿切乳猪去。” 他牵了袁媛的手，另一只手牵着女儿，一家三口往酒堂走去。 他没有告诉袁媛，他曾经做过一个梦。 梦里全都是反的，电视机里发疯的江裴伟说的全是真实，而他的袁媛，被江裴伟害死在地下医院的手术台上。他拼了命的赶去也没能赶上。他帮她报复了所有人，却无法挽回她的命，最终他回到了当年他当兵的地方，那个遥远的省份，那个精神的故乡，一点一点地枯萎死去。 醒来后江胄出了一身冷汗，而袁媛真真切切地睡在他身边，他们刚刚完成了第一次生命大和谐。 她温顺乖巧地窝在他的怀里，柔软得像只小猫。 江胄就从那时候开始下了决心。 这一辈子，绝对绝对不会错过她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