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拿稳黑月光剧本》 第 1 章 图谋 往南去的码头边上,一艘乌篷船正随水流荡悠着。船头有个小丫鬟愁眉苦脸的看着药炉,棚子里还隐隐有着哭声。你道是为甚?却原来是住在船上的那位大姑娘杨晚照病了。 这病也不是没原由,天高地远,正是秋风染层林的时节。却说前个半夜,杨晚照被噩梦惊醒,这便坐在窗户前看了半宿的月亮,可不就着了凉。这一着凉不要紧,一路紧赶慢赶到了码头边,到底是耽误了,等大夫赶来的时候,人已经病入膏肓。大夫勉强开了个药方,打发了奶嬷嬷和小丫头子,人就去了。言语里,未必没有让他们早些料理后事之意。 杨晚照平日里向来跋扈,赏月的时候也没人敢劝,这会子可不就互相埋怨了起来。只也不敢大声说话,以免扰了她休息,到底人还没死不是。此去金陵,若是人真没了,她们也不用活了,刘嬷嬷和大丫鬟杨梅皆如是想。千错万错,都是她们这些当奴婢的错。 哭了好一阵,杨梅总算是抬起了头,看了眼仍自昏迷不醒的杨晚照后,这才下决心一般的问奶嬷嬷刘氏:“刘嬷嬷,这回给金陵的信可寄出去呢?” 刘氏这会子眼睛已经哭肿了,闻言摇了摇头:“还没,等旺儿回来,我就让他寄去。” 旺儿是刘氏的儿子,这会子却是去拿药了。平日里就宿在蓬外头,连着下雨亦是如此。 杨梅起身握住了刘氏的手,“要不这信就不寄了。” “你说什么?这怎么行。”刘氏失声道。 杨梅凑到刘嬷嬷耳朵边上小声道:“嬷嬷这么激动做甚,横竖姑娘也活不成,不如我们狠心些,早些送她去了干净。待会子,我就把我的衣裳给姑娘换上,等旺儿回来就走。夜里到了野地无人处,我们再弃船上岸,只当我们都跟着姑娘淹死在水里了。杨家本家离的远,虽寄了信回去,人听说我们去了金陵,想来也安心,该是不会来找咱们。金陵那边更是多年没联系,出发前虽寄了信去,但我们这都走到半路了也没个人来接,想来那边也没把姑娘当回事。野地无人,真被发现的时候人都泡发了,再加上她身上穿的衣裳,人只以为死的是个小丫头子,想来并不会多费心思。即便真有人来找姑娘,也不怕。我们找药的那个大夫都说姑娘不行了,人只会以为我们急着去金陵,一不小心翻了船都栽进了河里。至于为何只有个小丫头的尸体,想来也没人追究,不知道冲到哪去了呢。嬷嬷,你觉得我这主意好不好?” “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逃奴的下场?”刘氏哆哆嗦嗦伸出食指道。 “我知道。我这也是没法子不是,姑娘便是去了金陵,怕也是讨不了好,我们就更不用说了,我可不得为自己打算。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嫁给旺儿吗?我同意了。” 刘氏回头瞥了一眼脸色雪白的杨晚照,面上几经挣扎后,才咬着牙道:“就听你的,就当是我老婆子对不起大姑娘了。” 杨晚照对她不错,可旺儿还年轻。宁家虽不喜夫人,甚至断了联系。可若是大姑娘也死了,那边兴许又会想起夫人的好来,哪怕是为着脸面,也得惩治他们。不打杀了,也得挨几十大板,甚至还会被发卖,将来不知如何,倒不如博一博。 杨梅轻嗤一声道:“姑娘对我们也就那样,说句大不敬的话,她死了倒是好。就她那性子,去了金陵一准讨不到好。” 刘嬷嬷闻言朝外面看了一眼,“那杨兰她?” “她是个没甚注意的,你若是不放心,到时候让旺儿把她也娶了。”杨梅不在意的道。 刘嬷嬷点了点头,盯着杨梅道:“往日是我看低了你。” 杨梅头一昂道:“你才知道,若是我的计划真成了,以后我们也不用再奴婢来奴婢去。有了余财,自是要送人读书去,兴许以后还能做个诰命夫人。” “我们这样的人也能当夫人?”刘嬷嬷眼神闪烁起来。 杨梅呵呵一笑,“瞧嬷嬷你说的,我们怎么就不行,你看这是什么?”杨梅说着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纸来,却是他们几个的卖身契。 刘嬷嬷看的心惊:“这…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可不是我偷的,是姑娘让我收着的。”杨梅得意的道。往日里,她一味的讨好买怪,这才得了杨晚照的信任,连着卖身契都让她自个收着。 刘嬷嬷讳莫如深的看着杨梅,杨梅的主意很好,简直太好了。可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危险,更何况是杨梅这样野心大的。旺儿娶了她,以后还不都得被她辖制。且先把姑娘送走,再解决这小蹄子。倒是杨兰,老实好拿捏。想到这里,她笑着道:“嬷嬷我年纪大了,没你们年轻人会想,以后旺儿就靠你了。他脑子笨,没你脑子活,你以后多指点指点她。” “嬷嬷放心!”杨梅的话才说完,杨兰就掀了帘子进来了。 “药熬好了。” “你喂姑娘,我出去透透气。哭了这么一阵子,我眼睛难受的紧。”杨梅说着就出去了,正好见着旺儿回来了。 旺儿今年刚好十八,中等个子,瞧着倒也健壮。杨梅点了点头,觉得嫁给她也还算不错,最起码她拿捏的住。她一个女人,到哪去都不容易,还是得有个听话的男人才行。 这样想着,她就抬头对旺儿道:“旺儿,嬷嬷说姑娘怕是不行了,说是现在就走,好早点到金陵。” 旺儿愣了一下,杨梅可没给过他好脸色。很快,他就高兴的应下了。 一路急行,夜里果然歇在了野地里。杨梅和刘嬷嬷才把杨兰支出去煮水,就想着悄悄把杨晚照给推进水里。那知道,两人才将人给搬起来,杨晚照就睁开了眼,吓得两人差点就把人给丢下了。 “姑娘,你醒了。”杨梅有些慌的道。 杨晚照先只还是打量着蓬顶,这会子听到声音,眼睛才在刘嬷嬷和杨梅之间转了一圈,“你们在做什么?” 第 2 章 松了口气 刘嬷嬷嘴唇蠕动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倒是杨梅故作惊喜的道:“姑娘,你醒呢?你总算是醒了。太好了,我们还以为,以为…嬷嬷,快,快把姑娘扶到床上去。” 杨晚照只觉得头晕的厉害,虽知她没说实话,却也没多问。下午那会子穿过来的时候,眼睛怎么都睁不开,她还以为在做梦呢。根据听到的只言片语和她们的行为推断,这两人分明是想谋财害命。如今的她,应该是某个落魄家族的大姑娘,两人是她的奴仆,如今正跟着她去金陵投靠外家。至于她为何穿到这里?说来倒霉,她在现代是个律师,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她被对方当事人推了一把,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躺下去后,杨晚照自觉舒服了不少,再次开口道:“水,我要喝水。” 刘嬷嬷没动,杨梅却是乖觉,立马冲外面喊道:“杨兰,杨兰,水烧好了没?” 杨兰正跟旺儿说话,听见喊声,立马掀了帘子走了进来。 见杨晚照醒了,眼泪立马涌了出来,“姑娘,你醒了!” 杨晚照现在谁都不敢信,只点了点头,并没多言语。喝了水,才觉得活过来似的道:“这会子我们走到哪呢?” 杨兰掀帘子进来的时候,她趁机瞄了眼外面,啥也没瞧见。小小的棚子,硬是隔了里外两间。 杨兰见杨梅没说话,只得回道:“回姑娘,为着早日到金陵,今个赶路又赶的急,不知走了多远。天又黑,左右无人能问,却是不知道到了那里。” 杨晚照点了点头,“夜深了,天凉。你也别在外间待着了,且陪着我说会子话,也叫嬷嬷和杨梅歇一歇。” 刘嬷嬷和杨梅对视了一眼,以为杨晚照不知道她们的打算,心里一时复杂难辨。尤其是刘嬷嬷,做诰命的心还没熄了。杨梅亦是,可她到底还年轻,有了转圜之地,她却是又犹豫了。 不管她们两个心里怎么想的,面上却都谢过杨晚照,双双去外间歇着了。 杨兰见人都走了,面上有些局促的问:“姑娘,你想听什么?” “就说说我病了这两日发生的事吧?”杨晚照看了眼帘子对面的人影道。 里间说起了话,外间里,刘嬷嬷和杨梅却是都没睡,而是相坐无言。 两人是既担心,又有些不甘心。眼神几经交锋后,刘嬷嬷忽然凑到了刘梅跟前,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旺儿的声音。刘嬷嬷掀开帘子一看,就见河面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艘船。那船比他们这船大的多,有上下两层不说,瞧着装饰也豪奢的紧。船上挂的灯笼,更是把附近的水面照的大亮。 杨梅推了推刘嬷嬷,“刘嬷嬷,你才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刘嬷嬷说着话就朝旺儿喊道:“旺儿,你在跟谁说话?” 旺儿高兴的回头道:“妈,他们也要去金陵,我们跟在他们后面一起走吧?也有个照应不是。” 刘嬷嬷却有些不耐烦的道:“我是问你在跟谁说话?你想跟着人家,也得人家愿意不是?惹怒了贵人,有你好果子吃的。” 旺儿抓了抓头才道:“不会的,我问了的,他们家少爷跟王家那边是亲戚。听说我们家姑娘是王家的外孙女,人还请我们姑娘过去坐客了,他们那船上还有位太太在。我说姑娘病的厉害,他们这才作罢,说是等姑娘好了,再请她过去坐坐。” 刘嬷嬷听的只皱眉,这下,她的如意算盘是彻底被打碎了。心底甚至有些庆幸,幸好他们做的事杨晚照不知道,不然他们这会子怕是不得好,谁知道就这么巧了。若是不认识,等那船走了,她们再行筹谋也不是不行。可这会子既然叙了亲,那边自然不好坐视不管。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抬头看向杨梅,杨梅亦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里间,杨晚照也听到了母子二人的对话,为此很是松了口气。她这会子病还没好,自是得多休息才是,如今不过强撑着一口气。想了想,她让杨兰喊了杨梅过来,让她收拾一份礼出来,让她跟旺儿给那边船上送去,再把他们想跟着人往金陵去的事说一声,过了明面才好。又嘱咐下去,说是那边的船要走,他们就跟着一起走,不在此地过夜。 杨梅觉得杨晚照变了,转念一想,只以为她这是病了的缘故。当既收拾了点东西出来,出去让旺儿送去。 刘嬷嬷张了张嘴,到底没有阻止。心里有点气旺儿多嘴,要不是他把他们的底细给泄了个底朝天,人也不会叙上亲。那边的大船显然只是过路的,并不准备在这过夜。可如今说什么都迟了,要是姑娘没醒也罢,人醒了她们很多事就不好做了。 杨梅很快就回来了,而且不是一个人回来,身后还多了一个大丫鬟。这丫鬟叫金环,进来后见着杨晚照身上的衣裳,心里有些惊讶,面上却什么都没露出来,依然笑吟吟的道:“我姓金,姑娘叫我金环就是。我家太太让我过来看看姑娘,姑娘可好些呢?” “已是好些了,多谢太太挂念。等我好了,再过去给太太请安!杨梅,给金环姐姐倒茶。”杨晚照说完才扶着杨兰的手坐下了,红楼梦她是没白看呢。 “不急,离着金陵还有些时日,有的是机会。听说姑娘染了伤寒,我家太太特命我送来两丸逍遥丸,治伤寒最好。太太原是想着请你去我们船上住着的,因着三少爷也在,多有不便,这才作罢。大家都是亲戚,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只管让人喊一声就是,千万别跟我们客气。”金环不紧不慢的道。 “太太有心了。对了,才我没听清,贵府上是?”杨晚照抿了口茶才问。 “我们老爷姓宋,太太姓王,跟姑娘你舅妈是堂姐妹。”金环笑着解释道。 “原来是姨母,晚照当真是失礼,原该亲自过去拜见姨妈才是。”杨晚照说完还咳了两声。 金环笑意渐浓,“姑娘不必多礼,太太并不看重这些,再者你又病了不是。瞧我,尽顾着说话,扰了姑娘你休息,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就站了起来。 杨晚照忙道:“杨梅,替我送送金环姐姐。” “是。”杨梅忙应了一声。 第 3 章 没得选择 金环才走,杨晚照就屏退众人,迅速躺下休息。这会子,她已经属于强弩之末,再撑不住了。 外间的几个也歇下了,只除了杨兰,其他人却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旺儿也没睡,一来他得守夜,二来他也得盯着前面的大船,人要是走了,他得跟着一块走。 大船上,金环才回到船上,就朝三少爷宋安知的房间看去,里面的灯还亮着,想来还没睡。只看了一眼,她就飞快的低下头,往宋太太的屋里去了。 宋太太也还没睡,她有晕船之症,每走一段路必要让船停下来歇上一歇。这会子她正在假寐,身后有小丫头子给她捶背。金环让小丫头子下去,她自己替了上去。 宋太太眼也不睁的道:“你瞧着她如何?” 金环手不停,“瞧着是个知礼的。说来奇怪,杨家虽落魄了,杨大姑娘好歹也是官家小姐,不知怎的却穿了件下人衣裳。” 宋太太眯着眼道:“不是遇见了什么事,那就是奴大欺主,以为她不中用了,有了别的想头。先前人不是说她昏迷了好几日,怎的就忽然醒呢?” “杨姑娘没说,我也没好多问。”金环摇了摇头。 “罢了,到底是亲戚。没遇见也罢,遇见了却不好不管,你让赵三注意着他们点。” “太太仁慈。杨姑娘还说等她好了,要过来跟你见礼呢。” “又不是什么正经亲戚,见不见的也没甚要紧。”宋太太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金环意会,专心捏起了肩。 俗话说的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第二天一早,杨晚照自觉好多了。吃了一小碗白粥,觉得没吃饱,又要了一碗。吃完,又将昨日金环送来的药吃了,这才有心思掀开窗户帘子往两岸看去。两岸都是荒地,除了野草,当真是无甚可看。于是,她放下帘子,又找了个理由将人都谴了出去,想着先整理下原主留下得东西。 看了眼对面的帘子,她这才背对着帘子坐下,从枕头底下摸出个砖头大的匣子来。这匣子不仅是用红木做的,而且还配了锁,锁也设计的极精巧。她稍微琢磨了下,就将脖子上戴着的金药匙给取了下来,按照左二右一左三的顺序,成功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除了一颗大拇指大的绿宝石戒指和一张旧嫁妆单子外,剩下的全都是银票和地契。她没细看那些地契,而是仔细翻了翻上面放着的银票。发现银票都是一千两一张且有两百多张后,她的心立马定了下来。 抽出三张银票放在一边后,她这才将剩下的银票妥帖放进匣子里,锁好匣子,复又塞到了枕头底下藏了起来。待将三千两的银票塞进了妆匣的隔层里后,她这才又看了看原主的首饰。原主的妆匣盒子不小,里面放着满满当当的首饰,钗环戒指什么的都有。杨晚照只略看了看,记住了里面大概有哪些东西后,这就将匣子给盖上了。 正想再看看别的东西的时候,外间忽然想起了杨梅的声音。 “姑娘,马上就要到扬州地界了,刘嬷嬷让我问你,可要再请个大夫给你看一下?” “不用,跟紧宋家的船才是正经。”杨晚照想也不想的道。她是不知道,为何原主敢带着几个家仆就往金陵去,便是不怕下人们起心思,难道不怕遇见水匪。他们这船上,除了旺儿,皆是女人。能一路走到这,也算是顺利了。想来原主也不傻,不然也走不到这。只这其中的缘由,还是得找机会搞清楚才是。可惜,她没原主的记忆。身边的几个人又全不可信,连装失忆都不成。自个暂时还得依赖他们,不能立即将人撵了去,只能日后徐徐图之。 说来,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穿越,毕竟她对古代可没什么好印象。她对古代最深的印象,那就是封建社会是真的会“吃人”。如今她身处在这,自该万分小心,避免被同化和驯化的同时,努力的为自己争一分生机,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谁叫她没得选。 “是。”杨梅答应了一声后就往棚外走了。 旺儿晚上要守夜,所以白日里撑船的是刘嬷嬷。见杨梅出来了,她忍不住问道:“姑娘怎么说。” 杨梅瞥了眼嘴角流口水的旺儿,这才看着水面道:“姑娘说不用,还让我们跟紧宋家的船。嬷嬷,你说姑娘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我总觉得她变了。” 刘嬷嬷镇定的道:“你这是心虚!你也不想想,就姑娘那性子,要是真知道些什么,哪里忍的住,早打杀了我们。这些时日,事连事,小姐变了也正常。” 杨梅小声道:“也不知道姑娘认出她先前身上穿的衣裳是我的没有?那衣服样子倒还罢,却只是棉布做的。” 刘嬷嬷抬了抬眼皮道:“姑娘要是问起,你就说大夫说棉布吸汗,所以给她换了你的衣裳就是。她那个时候病着,我们没了主意也是有的。倒是我们的卖身契,你找个机会放回去,可别露馅了。” “知道了。”杨梅无精打采的道。 刘嬷嬷见她如此,忍不住瘪了瘪嘴,这点子事都经不住,她还是高看她了。旺儿老实,她还是给她选杨兰吧。 杨梅正两眼迷茫的看着水面,忽然听到有人说话。抬头一看,就瞧见大船船尾多了个年轻人。瞧那穿着那身姿,应该是金环嘴里的三少爷。她的眼睛猛的亮了起来,她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了。侯府的少爷多,但凡攀上一个,做个姨娘也算是半个主子了。若是个儿子,以后照样能读书。譬如二少爷,虽是庶出,到底是个爷们,任姑娘是嫡出又如何。老爷一去,家里最大的就是他了,杨家的家产大半分都分给了他。姑娘算是厉害的了,却也只分了五千两的嫁妆银子。想着二少爷分去的铺子和庄子,杨梅就心痛的紧,那对母子这会子怕是高兴坏了吧。想到这,她又想到日常拿银子的小箱子,那些可差点就都成她的了。 第 4 章 套话 杨梅正想的出神,就见着年轻少爷旁边忽然多了个绿衣少女。她只觉的心里酸的不成样子,好似自己的相好被人抢了一般。刘嬷嬷是过来人,哪里不知她在想什么,她年轻的时候也有过做妾的念头。可惜她容貌不显,夫人又太过精明厉害,她又没那个胆子,最终还是嫁给了夫人的陪房。想到旺儿他爹,也不知道他跟大儿如今怎么样了。要不是老爷突然去了,他们一家子现在还在一块。夫人的嫁妆铺子也不知道出手了没,总不能一直这样让他们一家子两地分隔吧。 想到这里,她就有点怨杨晚照。好好的做甚非要来金陵,二少爷瞧着不像是个容不得人的,莲姨娘也只是个妾,做不得姑娘的主,在家待着不更好。便是想着嫁个好人家,也得金陵这边愿意帮忙不是。说起来,也是老夫人心狠,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这么多年硬是没来一封信。连着亲闺女去了,也只是派了个庶子过来看了看。如今姑爷跟着去了,他们早早去了信,竟然也没派个人来接。这一去,还不知道怎么个景况。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旺儿就醒了。 “妈,有没有吃的?我饿的很。”旺儿擦了下嘴角才道。 杨梅在边上瞧着,越发的看不上他。 刘嬷嬷从怀里掏出个帕子,解开后,取出个巴掌大饼子递给他,“天还早了,你先吃了这饼子垫垫肚子。” 旺儿应了,这才拿着饼子坐到了杨梅的旁边。 “小梅,你今个怎的有空坐在这里?” 杨梅没好气的回他道:“这两日没什么事,我还不能松散点了。” 刘嬷嬷在边上皱了皱眉,喊了旺儿过去,“旺儿,你快些把饼子吃了,吃了帮着看下船,我胳膊疼的厉害。” 旺儿是个孝顺的,闻言三两口吃完饼子,走过去道:“妈,我来,你快去歇着吧。” 刘嬷嬷的心立马就顺了,旺儿虽然不聪明,好在孝顺。这样想着,她就掀了帘子进了棚里,戳了戳睡的正酣的杨兰道:“还不起来,那家的丫鬟当的有你们容易,你们也太不拿姑娘当回事了。” 杨兰红着脸睁开眼,赶紧起来洗漱去了。 刘嬷嬷见她起了,这才站在内间的帘子外道:“姑娘,我拎了茶过来。” “进来吧。”杨晚照放下手中的书道。 “姑娘身子虽好些了,却也不敢劳神,不如等好彻底了再看书的好。” 杨晚照点点头,接过茶抿了一口,她还真有些渴了。见刘嬷嬷不打算出去,她这便看着对面的椅子道:“嬷嬷坐吧,这两日辛苦你了。” 刘嬷嬷顺势坐下后才道:“老身这点子辛苦算什么,姑娘你保重身子才是。” “日日待在船里我也闷的慌,嬷嬷捡些新鲜的事说与我听听,也替我解解闷。”杨晚照盯着面前的茶杯道。 “姑娘想听什么?” “不拘什么都可以说与我听听。这几日病着,我忽的有些后悔来金陵,也不知将来如何?”杨晚照故作惆怅的道。 “姑娘这是想家了,这也正常,我也想我家老头子和福子了。可恨莲姨娘不做人,教的二少爷也不尊长姐,才迫得咱们不得不来金陵。” 原来如此,爹娘都没了,只剩关系不好的姨娘和庶弟,急着投奔外家倒也说的过去。 这样想着,她斟酌着道:“还提他们做甚,去了外祖家总比在家里看他们脸色的好。” 刘嬷嬷却露出抹忧心的神色,“只望老太太能看在姑娘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的份上,多看顾些姑娘才好。”说完,她有欲言又止的看着杨晚照。 “刘嬷嬷,你有什么话直管说就是,我现在能依仗的也就你了。你懂的多,多教教我才是。这些日子我病着,多亏了你们照顾。我现在也已明白,娘没了,爹也不在了,往后也不可再像从前那般,得学着自个立起来才是。” “姑娘,你能这般想可就对了。老奴不是要说别的,就是想着劝你去了那府上后能收着点性子。若是能哄着老太太给你找一门好亲事,以后也就不愁了。”刘嬷嬷这会子是彻底放了心。 杨晚照伸出手握住刘嬷嬷的手,“嬷嬷,你先前跟我说那府上的情况的时候我没仔细听,劳你再跟我细说说。也说说我娘跟那边的事,我心里也有个谱。咱们的信是早就寄去了,那边却没派人来接,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我正担心着了。” 刘嬷嬷高兴的道:“好好好,我这就跟你细说说。” 你外祖母外祖父如今都建在,你外祖父是保宁侯,老太太也是王家的姑奶奶,大太太是老太太的亲侄女,如今当家的也是大房,所以去了那府上,这两位你是切不可得罪的。不仅不能得罪,还得小心讨好。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也说不准老太太如今是怎么想的,谨慎些总没错。另外,老太太一共生了四个孩子,太太行三,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太太处在中间,并不怎么讨老太太老爷喜欢。所以姑娘,你得有个心理准备,若是不受老太太喜爱,别难过,也别硬往上凑,省得惹人厌。宁家家大业大,是要脸面的人家,为着名声,也得为你找个好婆家,等你嫁了人就好了。”刘嬷嬷有句话没说,这要是能嫁进宁家那就更好了。可杨家勉强称的上清贵人家,姑娘又只是个孤女,那府上怕是看不上。 杨晚照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对了,我听说高门贵府最是重规矩,不知跟我们家有何不同?” “自是大有不同。只我离开侯府也有多年,如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等我们到了那府上,要是老太太有心,必会指个她身边的大丫鬟给你。便是不给,咱们跟着其他人行事也无妨。对了,我听说五姑太太如今也带着孩子住在侯府里,她记得离她们远一点。”刘嬷嬷出神的道。 “五姑太太?” “老爷有三房妾室,五姑太太是三姨娘所出。因着老爷喜爱,母女性子都娇纵的很,三太太以前没少受她们母女的气。”刘嬷嬷愤愤不平的道。 杨晚照有那么一刻想着打道回府好了,却也知道不可能。若是她穿来的时候还在杨家倒也罢,现在都快到金陵了,再回去是怎么回事。于是,她打起十二分精神,继续套刘嬷嬷的话。只把个刘嬷嬷的嘴巴都讲干了,这才作罢。 第 5 章 表哥 眼见着宋家的大船停在了扬州码头,杨家的小船也停在了附近。杨晚照没有上岸,而是派杨梅去宋家大船上问宋太太有没有空,她想着过去拜见一下。杨梅很快就回来了,说是宋太太要上岸拜访亲戚,让她不必多礼。这已是宋太太第二回拒绝她的拜访,杨晚照意会,没再提过去拜访之事。 杨梅亦失望的很,她原还想着偶遇下那位三少爷的,谁知道两次都只见着个小丫头子,连着金环都没见着。都是当丫鬟的,金环穿的跟小姐似的,她却穿的像个乡下丫头,这让她攀高枝的想法越发的急切。于是她朝杨晚照道:“姑娘,要不我让杨兰在船头盯着,宋太太回来我们就过去。” 杨晚照摇了摇头:“不用。” 杨梅:“宋太太又是赠药又是派人来看的,姑娘不去不好吧?” 杨晚照抬眸道:“你是在教我做事?” 杨梅委屈的低下头:“奴婢不敢。” 杨晚照却盯着她头上的梅花簪子道:“你头上的簪子我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杨梅下意识捂住了簪子,“姑娘,你别误会,这簪子...是我让旺儿帮我买的,是假的。我见你那枝梅花簪好看,就想着也打一枝来戴,这才做了枝一模一样的。我,我这就把它摘下来,以后再不敢戴了。” “我不过是问问,你这么紧张干嘛?量你也不敢偷我的东西。”杨晚照说着收回了眼。 杨梅松了口气,“是。姑娘,你还有别的事吗?要不我喊杨兰进来伺候,我肚子有些疼。” 杨晚照摆了摆手,“去吧。” 杨梅快步出了里间,那枚梅花金簪紧紧的握在她的手中。正想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簪子还回去,就跟杨兰撞到了一处。她立马生气的道:“做什么慌慌张张的?惊着了姑娘怎么办。” 杨兰后腿了半步,这才满脸高兴的道:“宁家来人了,宁家派人来接姑娘了。” 杨梅闻言立马忘了金簪的事,提声道:“哪呢?来的是谁?”说着她回身将帘子拉开,“姑娘,快,周家来人来接你了,我们出去迎一迎吧。” 杨晚照往下压了下手,“杨兰,你来说。” 杨兰有些紧张的道:“是旺儿跑回来说的,说是他跟刘嬷嬷在街上遇见了表少爷,刘嬷嬷就让他先回来给你报个信。还说表少爷正跟宋家三少爷叙旧,晚点才能来码头见你。” “知道了,人来了再说不迟。”杨晚照说着低头看起了书。 杨梅才只听到表少爷三个字,这会子就劝杨晚照:“姑娘,要不我们给你收拾下?虽说你还病着,可到底是第一次见不是。”她算是发现了,姑娘自从病了后,就不怎么爱打扮了,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不见客倒还罢,可如今要见客,再这般打扮可不就是失礼。 杨晚照想了想也是,当既让她们两个给自己打扮了起来。这期间,她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任两人摆弄。不过,她倒也没有真闭着眼当佛爷,她可是瞧见杨梅将那枚金簪悄悄放回了妆匣里。她不过是觉得杨梅一个丫鬟戴这种金簪太扎眼,没成想还真是她偷的。 正想着,耳边就响起了杨梅的声音,“姑娘,好了!” 杨晚照普一睁眼,就瞧见了镜子中的自己。好陌生的脸,她忍住没伸手去摸。好清丽出尘的一张脸,配这一身白衣简直是我见犹怜。这样想着,她自己捡起桌上的眉笔改了改眉形,整个人顿时英气了不少。末了,她又让杨兰给自己换件绿裙子。理由是,她本就病着,再穿这么一身衣裳,瞧着就丧气。虽说她如今尚在孝期,倒也不必整日里穿一身白衣。 杨兰有些惊讶的看了眼杨晚照,姑娘一直不都是这般打扮的,怎么忽然就觉得晦气了。她虽如此想,却也没说什么,当既翻了件绿裙子给杨晚照换上了。杨梅正自心虚,亦是什么都不说。 才收拾好,刘嬷嬷就从外面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大包药材。她整个人都洋溢在一股子喜气里面,说话都带着笑。 “姑娘,却原来是我们误会了老太太。是送信的人出了岔子,她普一得了信,就让在外游学的大少爷来接我们,差点就跟我们错过了,幸好我们在街上遇见了。哦呦呦,我差点就没认出来。我还是在他小的时候见过他一回。姑娘你幼时也见过他一回,你还记得吗?” 杨晚照并不信这话,只道自己不记得了。 刘嬷嬷立马接着道:“待会你见着了兴许就记起来了,我记得,大少爷还送了姑娘你一对瓷娃娃。只可惜,我们走的匆忙,没有带来。” 杨晚照当然不记得什么瓷娃娃,只好问她道:“大表哥可也是坐船来的?身边带了几个人?” 刘嬷嬷显然不知道,闻言也只摇了摇头,“是大少爷身边的宁二叫住的我们,当时大少爷正跟宋少爷在庆丰楼上说话,想来是宋少爷告诉的他。” “那就等他来了再问问他吧。若是有大表哥带我们去金陵,倒不用再跟着宋家的船。”杨晚照想了下道。 杨梅立马接道:“这样好,宋家太太也就嘴巴上说的好听。真有什么事,怕是也不会多问。” “休要胡说!”杨晚照斥道。 刘嬷嬷亦对杨梅道:“如今不比在苏州的时候,你再管不住嘴,迟早会被撵出去。” 杨梅心里不服气,却也没反嘴。 杨晚照不欲多说她,杨梅她迟早要换掉,但不是现在。正想着再跟刘嬷嬷打听下,就听到旺儿在前面喊了声:“妈,表少爷来了!” 刘嬷嬷立马看向了杨晚照,杨晚照点了点头,扶着杨兰的手走了出去。 才出去,就见着一个头戴玉冠、身穿白色箭袖轻袍的年轻男子迎面走来。在这男子的后面还跟着一群人,紧跟着他的是一个年轻小厮,再就是个穿着布衣的年轻女子,女子旁边还有个有些体面的中年仆妇。再后面,就是一群壮汉。 第 6 章 过明路 这边,宁彦元也瞧见了杨晚照。只见她一袭碧衣站在船头之上,袅袅如风中轻摆的碧荷,引得人神往。他忍不住快走几步,朗声笑道:“意浓,你可还记得我?” 意浓?原主的字吗?杨晚照心里这般想着,身子却是微蹲了下去,“大表哥!” “好好,我听说你病了,还病的不轻,现下可好些呢?”宁彦元盯着她道。 杨晚照微垂下眉,“好多了。” 宁彦元收回眼,“是我来晚了,表妹可是在怪我?” “意浓不敢。”杨晚照说着看向宁彦元旁边的仆妇道:“这位是?” 宁彦元偏头看了眼翠枝,“她啊,先前伺候过姑姑,老祖宗怕你去了府上不习惯,就将她一家子都指给了你。” 那仆妇也就是张翠枝亦到了前面,朝杨晚照躬身道:“张翠枝见过姑娘。” 杨晚照双手扶起她,“快起来,以后有劳张妈妈了。” 张翠枝顺势起来,走到了杨晚照右边站着。 杨晚照这才又看向了那姑娘,“这位又是?” 宁彦元笑道:“她啊,是我在路上救的,名字叫白栀。因着她没地方去,我才让她跟着我。表妹要是喜欢,让她跟着你如何?” “少爷,我…”白栀有些急的看着宁彦元,见他压根没看自己,只好看向了杨晚照。 杨晚照笑着摇了摇头:“我瞧着白栀姑娘更想跟着表哥你,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表妹,你别误会。我正愁回去怎么说了,她跟着你才是她的造化。我娘的性子你不知道,那里容得个外来的在我身边。”宁彦元大剌剌的道。 白栀闻言脸立马变的惨白,几欲落泪。 杨晚照只好道:“事在人为,若是表哥你坚持,舅母想来会同意的。” 宁彦元见白栀落泪,有些后悔的道:“怎的就哭了,那里就有这么多的泪水。快别哭了,不把你给人就是。” 白栀这才擦了泪道:“少爷救我的时候,我就在心中发了誓,以后誓死跟着少爷。” 杨晚照看的无趣,只好在边上道:“表哥,不知你坐什么来的扬州?此去金陵,你可有什么章程?” 宁彦元闻声这才没继续哄白栀,看了眼杨家的小船,这才道:“表妹,我瞧着你们的东西也不多,不如搬到大船上去,这样也能走的快些。至于你这小船,我让宁二安排个人看着就是,你看如何?” 杨晚照点了点头:“就按表哥说的办。不过我们东西不少,还得收拾会子,不知表哥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不急,我们明个跟宋家的船一起走。这样,让张妈妈带人带你们过去。宋三几个还在庆丰楼等我,我还得过去一趟,晚些再回来。”宁彦元说完就带着宁二往岸上走。 白栀跟着走了几步,又转身折了回来。 张妈妈不屑得看了她一眼,这才笑吟吟的看着杨晚照道:“姑娘,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我。” 杨晚照点点头,吩咐杨梅道:“杨梅,你陪白姑娘坐会子。刘嬷嬷带张妈妈收拾箱笼,杨兰跟我进来。” 杨梅有些不情愿,却也不敢忤逆杨晚照。此一时彼一时,姑娘如今又有了依仗,不是她个丫鬟能说的了。 因着在船上,除了平日里用的东西,大部分东西都还在箱子里,所以也不用多收拾。很快,所有东西就都归拢好了。等小船靠近了宁家的两层大船后,杨晚照施施然的上了二楼分给自己的房间。感觉到怀里的银票还在,这才安心的坐了下来,喝起了茶来。 眼看着张翠枝拿起了她藏在枕头底下的匣子,她也没阻止。她身边就没离过人,刘嬷嬷几个肯定知道匣子的存在,是故她将一半的地契和三万两留在了匣子里面,其他的都取出来藏在了别处。才进屋收拾东西的时候,她趁杨兰不注意,悄悄的取出来藏进了怀里。好在银票地契好放,加上已近深秋,身上的衣裳穿的也多,原主又够廋,倒也看不出来。这会子,东西都过了明路也好,省的去了那府上被惦记。她才不相信老太太突然发了善心,要发善心,原主她爹去的时候她就该派了人来接她。原主娘的嫁妆可不少,光嫁妆单子上就有十万之多。剩下的,估摸着是原主娘这么些年挣下的。 张翠枝掂了下手中的匣子,又看了看匣子底部的缠枝印记,确定这就是出来时老太太说的东西。于是,她笑着问刘嬷嬷:“这里面是?” 刘嬷嬷看了眼杨晚照,见她没说话,只好道:“这里面装的是太太出嫁时的压箱钱,这么多年下来,如今也不知道剩下多少。” 张翠枝奇道:“你别唬我,我听说三太太的压箱钱可不少。” “再多也经不住花用,你难道没听说,诺大的杨家,只分了嫡姑娘五千两嫁妆,可不就是没钱了。你不信,让姑娘打开你看看就知道了。”刘嬷嬷生怕上面以为他们把钱贪了去。毕竟姑娘年纪小,钱财都是他们掌着的。他们的确贪了些去,也只是从花用里省的,也不过几百两而已。 果然,就听张翠枝厉声道:“莫不是你们这些奴才骗了姑娘的钱去?姑娘,你别怕,有甚事只管告诉我,自有老太太给你做主。” 刘嬷嬷立马朝杨晚照跪了下来:“姑娘,冤枉啊!这匣子的钥匙一直都在你身上,即便是匣子也都是藏在你的枕头底下,我们根本就没挨过。” 杨晚照故作惊讶的道:“刘嬷嬷,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平日里花钱我是不管的,都是杨梅管着的,刘嬷嬷只管采买。张妈妈不如把她叫了来,对一对就是。至于这匣子,的确如刘嬷嬷所言,一直都是我拿着的。母亲去了后,我因着伤心也没打开过。不如我现在打开来看看,看看里面究竟还有多少钱。至于家里分给我的银子,都被我放在了妆匣的隔层里,应该都还在里面。” 张兰闻言,打开妆匣,果然从隔层里取出来六千两银票。连着他们平日里取花用银子的匣子,也被她拿了过来。 张翠枝闻言,心里想着到底还小,这就把底给露了出来。虽如此想,她还是接过杨晚照递过来的钥匙,照老太太说的打开了匣子,“见着那枚绿宝石戒指,外带薄薄的一挞银票和地契,心里往下沉了沉。照老太太估算的,怎么的也得剩下六七万两银子,可这里却只有三万多两,地契也少了许多,铺子更是没有。 刘嬷嬷见了立马道:“太太那些铺子,因着我们急着来金陵,留着我家的和王二在处理。” 张翠枝心里微宽,三小姐陪嫁的铺子虽然一般,却也值不少钱,谁让那时候的侯府,银子都不当钱花,那知道短短十几年就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她将东西都放进了匣子里,又将钥匙还给了杨晚照,这才对杨晚照道:“姑娘,你别嫌我多事,我也是怕你年岁小,被奴才们糊弄。嫁妆可是咱们女子的依靠,你可得守好了。” 杨晚照满脸感动的道:“我知道,张妈妈你也是为我好。” 正说着话,杨梅也被杨兰给叫进来了。 第 7 章 劝言 杨梅普一进来,就朝杨晚照跪了下来,“姑娘,冤枉啊!” 张翠枝冷笑一声道:“姑娘还什么都没说了,你就知道冤枉呢?” 杨梅不敢跟她顶嘴,只泪眼婆娑的看着杨晚照。 杨晚照淡淡的道:“你先起来,这会子还没定你的罪了。不过是叫你进来问问,你慌什么?难不成你真贪了银子?” “我没有,记账的册子我都带来了。”杨梅忙将账本给掏了出来。 杨兰接过来就要递给杨晚照,杨晚照却笑着对张翠枝道:“张嬷嬷,我不耐管这些,你替我看看吧。” 张翠枝闻言有些得意,自以为杨晚照看不懂,当即应了,拿了那账本细细的看了起来。看了半天,倒真让她看出了几处纰漏来,却也都不是什么大事。 杨晚照以杨梅跟了自己多年为由,罚了她几月的月钱就将这事给揭过去了。至于账本,也暂时让张翠枝拿着了。张翠枝得了重用,很是得意,比着先前对杨晚照越发的讨好起来。杨晚照只做不知她的盘算,一副好糊弄的样子,任她给自己画各种大饼。 杨兰还好,刘嬷嬷和杨梅却是不岔的很,却又无可奈何。杨晚照瞧见了,也只当不知。即便过后刘嬷嬷在她面前说张翠枝的坏话,她也只说她想多了,把个刘嬷嬷愁的呦,嘴巴里打了好几个泡。 杨梅见了,干脆讨好起白栀来。自见了杨晚照后,白栀一下子没了信心。这会子杨梅讨好她,虽知她这人不怎么样,但还是与她亲近了起来,目的自然也是套话。 杨梅为了显示自己的能干,将她知道的不知道的说了不少,末了还点了把火。白栀到底只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儿,被她这么一说,可不就心动了。于是这天晚上,宁彦元酒气熏天的回来,两人不知怎的就滚到了一处。这事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不知怎的就漏了风声,第二天满船的人就都知道了。 张翠枝却生气的很,惩治了好几个嚼舌头的下人。杨晚照知道的时候,也不觉的意外,只当个八卦听了听。谁知道,宁彦元却跑过来跟她解释。 “表妹,我跟白栀的事你都知道了。”宁彦元小心翼翼的坐在对面问。 杨晚照眨了眨眼,“表哥,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说完,还点了点头,一副懵懂的样子。 宁彦元见了,有些失落的道:“是我的错,表妹你还小,我不该拿这事来污你耳朵。” 杨晚照闻言没有说话,只低头喝茶。 宁彦元自觉无趣,这才起身出去了。 才到门口,人就差点跟杨梅撞上了。杨梅正要往他身上倒,张翠枝不知道从那冒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嘴里更是斥道:“杨梅,你也不小了,还这般毛毛躁躁,怎么照顾的好姑娘。等回去了,我自会禀明老太太,给姑娘另找个好的。” 杨梅见了,立马学着白栀昨日的作态,跪下来对张翠枝道:“张妈妈,你就饶了我吧。我不过是因着昨日犯了事,心里不安夜里便没睡好,这才晃了下神,我以后再不敢了。” 宁彦元想着她是杨晚照的贴身大丫鬟,即便要撵也得杨晚照撵,当即出声道:“张妈妈,我没事。不过些许小事,倒不用抓着不放,你们快进去服侍表妹吧。”说完,他就大步的往自个屋中去了。 张翠枝见他这个样子,有些忧心。来的时候,老太太就让她盯着点,说是大少爷是个情种,让她多注意些,别出什么事才好。毕竟,外孙女哪比的过亲孙子,何况还是个不受宠的外孙女。昨个见着杨晚照的相貌,她就开始担心了。谁知道让白栀那个外八路来的钻了空子,且等着瞧吧,等回了府自有她好果子吃的。倒是杨晚照,瞧着还是一团孩子气,应该没有别的心思。这样想着,她也没再管杨梅,而是进了屋中对杨晚照道:“姑娘,才宋家那边打发了小丫头子过来,说是晚上请你跟大少爷过去吃饭,你看要不要收拾下?” 杨晚照点了点头,“叫杨兰进来服侍就行,妈妈你且坐着歇会子。” “多谢姑娘体谅。”张翠枝说完对低着头的张梅道:“没听见姑娘的话吗?还不去叫了杨兰过来。姑娘心慈,纵的你们不知尊卑,好好的,不在姑娘跟前伺候,整日里不知道跑那去躲懒。” 说完,她就打开衣柜,给杨晚照挑去见客的衣裳。 等杨梅出去了,她这才又对杨晚照道:“姑娘,杨梅心大了,活该早日撵出去的好。” 杨晚照没答应,“到底跟了我一场,又没犯什么大错,且再瞧瞧吧。” 张翠枝想了想,边给杨晚照换衣裳边对她道:“姑娘,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妈妈直言就是。我年岁小不懂事,又没了爹娘在跟前,正需要像你这样的老人多指点指点才是。”杨晚照垂着眼道。 “那我就说了。大少爷和你都大了,以后万不可像今个这样独处,传出去于你名声不好。大少爷天性烂漫,想不到那么多。他又是个男人,顶多落个风流得名声,于你却是大不同。以后有了人家,也怕人多心。”张翠枝这话倒是真心的。 “妈妈说的是,是我疏忽了。”杨晚照点头道。 “我的好姑娘,你能听进去就好。我再说句不该说的,大少爷于你来说可不是良人。”张翠枝说着还看了眼门口,就见杨兰出现在门口。 杨兰看了眼张翠枝,这才小声道:“姑娘,我进来给你梳头。” “梳头就梳头,做这副样子作甚。抬起头来,谁还能吃了你不成。”张翠枝生气的看着她道。 杨兰求助似的看向杨晚照,杨晚照却在照镜子,好似没听张翠枝在说什么,她只好应了声是后,进来给杨晚照梳头。 杨晚照这才像回过神来似的对张翠枝道:“张妈妈,你多指点指点杨兰,到时候去了侯府,也好叫她别给我丢脸。”说完,又对杨兰道:“杨兰,你可得跟张嬷嬷好好学。” “是。”杨兰依然声如蚊蝇的道。 张翠枝:“姑娘,你放心,我肯定把她给你调教好。我瞧着她倒是老实,调教好了肯定比杨梅那丫头好用。以后于你也勉强是个助力,到底是从小跟着你的,别人比不了。” 杨晚照一脸感激的道:“张妈妈,那就有劳你了。自我爹去了后,再没人与我说这些。你不知道,我以前也是个脾气大的的,可自我爹去了,我又病了一场,倒是明白了些许事。正自彷徨,外祖母就将你派了来,我心里感激,却又不知该如何感谢你的好。” 张翠枝一脸不赞同的道:“姑娘,这是我该做的,你以后万不可这般客气,免得叫下边的人小瞧了去。” “哎,我都听妈妈你的。”杨晚照垂下眼道。 第 8 章 各人前程 张妈妈自以为拿捏住了杨晚照,很是得意的将杨兰指使的团团转。杨晚照只当不知,对于杨兰求助的眼神亦视而不见。刘嬷嬷和杨梅的谋划,她不信杨兰一点不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存世之道,既然杨兰选择坐视不管,她也能。 很快,杨晚照就装扮好了。因着时间还早,也没急着往宋家的船上去,反而选起了礼物来。 宋太太爱茶,送盒子西湖龙井就是。宋三是外男,不用她送,自有宁彦元准备。至于宋家那位小姐,倒是得斟酌一下。若是普通小姐妹,送个帕子戒指也就罢了。但杨晚照不想欠宋家人情,就打开了自己的妆匣让张妈妈挑。听说这位是宋太太从宋家族地带回来的,颇得她喜欢。 张翠枝最后挑了一枝顶莲蓬的碧玉簪来。俗话说的好,破船也有三千钉,这匣子里的首饰即便拿到候府去也是顶好的。想了想,她就对杨晚照道:“我瞧着姑娘这匣子里的首饰都顶顶好,不如自己留着,另备着些普通的戒子镯子拿来送人才好。不是我说,姑娘还小,得节省些才是。若是正经亲戚,送也就送了。那种外八路的,送了也是白送。”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从宋家的船上下来后她就打听清楚了,那位比之她家的表小姐还不如。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得了宋太太的欢心,这才一并带了出来。 杨晚照没说话,而是对杨兰道:“把我们平时用来送礼的那个匣子拿过来给张妈妈瞧瞧。” 杨兰应声抱出个更大的妆匣来,打开一看,亦是金玉满箱。细看的话却也就那么回事。张妈妈点了点头,将先前挑的那个莲蓬簪放了回去,另挑了一对水头还行的白玉镯子出来。 杨晚照点了点头道:“张妈妈,我还是带这簪子去吧,先时你们没来的时候,宋家对我多有照顾。我听说宋姑娘颇得姨母喜爱,我们送个好的,姨母看着也高兴不是。” 张妈妈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杨晚照,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很快,天就暗了下来。宁彦元那边让人来问,杨晚照就带着张妈妈和杨兰往宋家船上去了。 杨梅为此很是不岔,不敢说杨晚照和张翠枝,只一个劲的说杨兰的坏话。刘嬷嬷正是心灰意冷的时候,听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 “嬷嬷,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杨梅气狠的道。 刘嬷嬷瞥了她一眼,“不然还能怎么办?像你一样去讨好白栀?” 杨梅闻言一愣,立马咬牙切齿的道:“那也是个白眼狼,亏得我为她出了那么些主意,竟然翻脸不认人。我是说你,我是看出来了,自从被张妈妈抓住我贪银子,姑娘就不信我了。但嬷嬷你不一样,你不仅是太太的陪房,还一手将姑娘带大,姑娘跟你的情分不是那个才来两天的张妈妈比得了的,你该多往姑娘跟前去才是。” 刘嬷嬷:“你知道什么?张妈妈背后有老太太,连着姑娘都要敬她几分,我拿什么跟她比?我看我们还是识相点,总比被撵出去的好。即便是姑娘,去了那府上,也得靠着老太太的喜好生活。笼络张妈妈,她是对的。” 杨梅:“可姑娘是主子,张妈妈不过跟我们一样是个奴才。” 刘嬷嬷:“不受宠的主子还比不上受宠的奴才了。你虽有几分聪明劲,却见识太少。先时我们在老太太房里的时候,有一个叫香雪的大丫鬟,平日里除了陪老太太说话,啥事也不用做,那吃的穿的比府上那些不受宠的姑娘们好多了。即便是下面的小主子们见了她,也得叫她一声姐姐。” 杨梅听了却道:“那有比做姨娘好。” 刘嬷嬷摇了摇头:“姨娘也就半个主子,还没我们做奴才的自由。不过主子终归是主子,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一个不好就会被撵出去。去了外面,再想着找个好主家可就难了。” 杨梅自顾自的道:“那还是做姨娘的好。” 刘嬷嬷却警告他道:“我知你瞧不上旺儿,你要是有那能耐,自去攀高枝就是。但要是让我知道你利用旺儿,我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得把你拉下水。” 杨梅被刘嬷嬷的眼神吓的往后挪了两步,“嬷嬷,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何时利用过旺儿。” 刘嬷嬷收回眼道:“没有更好。” 这边,白栀亦在跟新来的小丫鬟说话。小丫鬟是宁彦元才从外面买来的,白栀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怜儿。 怜儿是被她爹卖了的,说是家里弟弟病了,她爹不得不卖了她。怜儿原还很是伤心,可自从上了船,换了身上那烂衫,又洗干净了身上的脏污,还吃饱了饭,她却是高兴的哭了起来。原来做下人竟这般好?原来她爹说的是对的,他这是送她来享福了。虽说是伺候人的活,却也比家里的活轻省多了。最重要的是,能吃饱饭。天可怜见,她从出生就没吃饱过一顿话,饱腹的滋味实在是太好了。 白栀知道她的想法后,忍不住笑了几声。她刚被宁彦元救了的时候,何曾没这般想过。人都是不知足的,她先前也想着能当宁彦元的丫鬟就好。可慢慢的她就不这么想了,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凭什么她就得做人丫鬟,所以她得往上爬。她并不觉得这样是错的,奴才与奴才之间也是不一样的,比如她跟张妈妈都是奴才,但张妈妈明显比她更得体面。如今吗?却是不好说。所以她得拢住大爷,等她有姨娘的身份,怕张妈妈做甚。只候府高墙,她真的能如愿做上姨娘吗?要是没成,是不是还不如做个乡女? 且不谈白栀和怜儿如何,这边,杨晚照已经到了宋家船上。跟宋三打了个照面,这就被金环先领进了屋里。 “意浓见过太太。”杨晚照先道。 “我的儿,快过来。旧年我也见过你母亲几回,你们母女俩恁的相像,可怜她年纪轻轻的就不在了。”宋太太说着话还拿帕子擦了擦眼。 宋忆薇赶忙起身,嘴里道:“太太,快别难过了。你这么一哭,表妹越发的难过了。” 宋太太当即笑道:“是我的错。意浓,快过来坐。这是你表妹忆薇,我底下一溜的小子,没一个贴心的。如今有了你忆薇表妹,我总算是如愿了。你们年纪相仿,以后多来往。” 杨晚照笑着点了点头,正要说话,金环就进来说宁彦元在外面。 第 9 章 能苟就苟 宁彦元进来后,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宋太太跟前的宋忆薇,眼睛亮了亮后,这才朝宋太太作揖道:“文才见过姨母。” 宋太太笑着朝他招手,“快过来我瞧瞧。” 宁彦元忙过去,扶着她的胳膊坐下,“我听三表弟说你晕船晕的厉害,现在可好些呢?” 宋太太拍拍他的手,“好多了。”说完,指着王亿薇道:“这是你表妹亿薇。” 宋忆薇大大方方的抬头道:“表哥。” 她这一抬头,当真是满室生辉,宁彦元心中一动,从腰上解下块玉佩道:“出来的仓促,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玉佩你且拿去玩吧。” 宋太太见了就要给宋安知介绍杨晚照,宁彦元就道:“姨母不用忙,才我已经给他们二人介绍过了。你们说话,我跟三表弟先出去了。”宁彦元说着就拉着宋安知出去了。 等到了宋安知的屋里,他这才笑道:“你说说,苏杭二地怎恁的养人。先时我见着意浓表妹就惊为天人,如今瞧着忆薇表妹也不妨多让,倒显得你我逊色了。” “表哥,你这话在我屋里说说也罢,到外面切不可说得。”宋安知提醒他道。 “你放心,我也就跟你说说。姑娘家的名声何等重要,哪是我能浑说的。”宁彦元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这边,宋太太亦拉着宋忆薇跟杨晚照说话。宋忆薇活泼开朗,有她在,根本就没有冷场的时候。只不过也没说几句,金环就进来说饭好了。大家族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自然也不言语。杨晚照知道自己是沾了宁彦元的光,饭后照旧没怎么讨好宋太太。宋太太以她身子没好多久为由,早早就让金环送她回去了。 出来的时候,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上,随着水流一荡一荡的。 杨晚照朝天上看一眼,又往水里看了一眼,这才深深吸了口冷气。正准备往自个屋里去,白栀就迎了出来。 不等她说话,张翠枝就一脸厌恶的看着她道:“你不在屋里待着,跑出来做甚?” 白栀见宁彦元不在,有些失望的道:“我以为少爷回来了,就想着出来迎一迎。” 张翠枝毫不客气的道:“少爷有宁二跟着,有你什么事。你个没名没份的,也不嫌臊得慌。” 白栀用指甲刺自己的手心,这才忍住没反嘴,而是低声道:“我只是怕少爷喝了酒难受。” “哼,少爷有的是人关心,显的你。”张翠枝说完不再理她,扭头对杨晚照道:“姑娘,天寒,你身子才好,快进屋歇这吧。” 杨晚照点了点头,越过白栀,往二楼去了。 白栀羡慕的看了杨晚照一眼,这才又往宋家的船看了过去。 怜儿见杨晚照几人进了屋,这才小声对白栀道:“白栀姐姐,我们也进屋吧,少爷怕是一时半会不会回来。我爹以前出去喝酒,多是三更半夜才回来。” 白栀被张翠枝抢白了一通,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闻言转身啐了怜儿一口:“呸!你爹是个什么东西,如何能跟少爷相比。别说等这么一小会,就算是等一晚上,也是你我的福气。” 怜儿怔怔的站在那,不懂白栀怎么突然就变了个模样。 白栀见她要哭不哭的站在那,心里越发的生气。手才伸出去,就听到杨梅道:“好好的,你拿她出什么气,你也太急了些。” 白栀一转身就见杨梅站在旁边的屋子前,立马扬起笑道:“姐姐帮我。我是个乡下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受了气,可不就往她身上发了。”说完,她又对怜儿道:“我一时没撑住,怜儿你别往心里去,快进屋里擦擦脸吧。” 怜儿有些害怕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应声进了屋里。 杨梅凑过去小声道:“你也是的。我听着杨妈妈也没说什么,以后比这更难听的还多着了。你如今半点根基也无,可不敢这般猖狂,不然怕是还没到金陵,你就会被表少爷给厌了。你有所不知?我们家姑娘以前不知有多任性,如今不也夹着尾巴做人。” 白栀立马道:“我正奇怪了,杨妈妈到底是个奴才。即便再体面,姑娘还没说话,那有她说话的份。” “张妈妈背后是老太太,你说呢?” “多谢姐姐告诉我,我真不知怎么感激你的好。” “感激什么,我这也是为着我自己。我跟你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表少爷的心,其它的都别管。只要表少爷愿意为你做主,张妈妈算得什么。”杨梅说着拉着她进了屋里。 白栀却道:“可我冷眼瞧着,表少爷对我并无他意,昨夜也只是个意外。” 杨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如今你不抓紧,等你去了那府上,那你更没希望。如表少爷这般的,光是身边的大丫鬟就够你受得了。” 白栀深以为然:“正是因为这个,我才想着多在少爷跟前献殷勤。哪知道张妈妈防我跟防贼一样,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 杨梅摇头:“你那是得罪她了,怕是她出来的时候,老太太或者大夫人吩咐过。” 白栀有些茫然的道:“那我该怎么办?” 杨梅拍了拍她的手道:“慌什么,有我了。” 这边,张翠枝将杨晚照送进屋里后,就找个借口出来了,却是为了防着白栀。 刘嬷嬷见她下了楼,这才过来敲了敲杨晚照的门:“姑娘,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杨晚照坐在梳妆台前,杨兰正帮着她拆头发。 刘嬷嬷犹豫了下才道:“姑娘,你也太纵着张翠枝了。她如今跟着你,代表的就是你的脸面。大少爷房里的事那是她能管的,她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让她那样做的,岂不是坏了你的名声。” 杨晚照似有深意的道:“嬷嬷,你说的是。可你也知道,张妈妈表面上是我的人,背后倚仗的却不知是谁?她既敢如此,想来有人授意。我初来乍到,却是不敢说她。且如今在这船上,我说白了就是个客人,我说的又有谁听?” 她如今的想法是,她现在一无所知,自然是能苟就苟。 刘嬷嬷却道:“要不你跟大少爷说说?” 杨晚照摇摇头:“嬷嬷,你怎么糊涂了。他一个爷们怎好管这内宅之事,且看着吧,等到了金陵自有人理论。” 第 10 章 初来乍到 刘嬷嬷没劝动杨晚照,顿失争荣夸耀之心,自此没再主动找过杨晚照,也不再冒头。每日里蹲在厨下,给杨晚照单独做吃食。倒是杨梅,依然上蹿下跳。除非杨晚照找她,几乎见不到她人。杨晚照也不管她,没得人在跟前她还自在些。 张妈妈见她不管事,渐渐的也松散了下来。每日里在她这里点卯后,就自去歇着了。一应大小事都落在了杨兰身上,她也不争就是。 要数最快活的,自然是宁彦元这位大少爷。他不是来杨晚照跟前献殷勤,送个花儿朵儿的,就是去宋家船上找宋安知聊天。兴致来了,还会教白栀弹琴,快活的很。有时候,宋忆薇也会到这边船上找杨晚照。每每这个时候,宁彦元必会凑上来。两人谈天说地,颇有知己的感觉。 大多时候,杨晚照都是只听不说。但两人显然不愿放过她,每每谈诗说词的时候还要她说。这时候,她就会念一些忧国忧民的诗句来,顺便再劝劝宁彦元多读四书五经之类的圣贤书,以后也好走仕途之路。说起来,她这也是从宝姐姐那得来的灵感。读过《红楼梦》的都知道宝玉不喜读书,宝姐姐劝他他还让人别处坐去。相处这些时日看来,这宁彦元亦不是个爱读书的,还是个多情种子。果然,她这么一说,宁彦元就有些不自在,往后也不叫她陪他们谈古论今了。 无论是教白栀弹琴作曲,还是跟宋忆薇谈天说地,张妈妈都觉得于礼不合。狠劝过几回,就被宁彦元斥了几回,自觉没脸。连着白栀她也不盯着了,每日里都是躲在自个屋里躲懒。 白栀见宁彦元跟宋忆薇和杨晚照说笑,先也吃醋来着,后经杨梅点拨,倒也放开了。却原来,杨梅告诉她,不管宁彦元是娶杨晚照还是宋忆薇,对她都大有好处。说是她两个身世都不显,脾气瞧着也还行,最重要的是能容人。这要是宁彦元娶个妒性大的,必容不下她。 快到金陵的时候,杨晚照往岸上去逛了一回。买了些布和新棉花回来,缝了个丑丑的布猴子。在船上的这些日子,她因着无聊,有时候也会跟杨兰一起做会子针线。你问她为何会缝,当然是因为原主的肌肉记忆。好在原主的手艺应该也不怎么样,杨兰见着她缝的蹩脚荷包后,眼睛都没眨一下。至于为何要缝布猴子,当然是为着藏她的银票和地契。为此,丑娃娃缝好后,她还特意拿出去炫耀了一翻,叫大家伙知道这是她做的,她又有多么喜欢这只布猴子。怕猴子脏了,她还让杨兰给猴子做了好几身衣裳。 十月初的时候,他们总算是到了金陵。一大早,她就被杨梅和杨兰给叫了起来。洗漱停当,张妈妈和刘嬷嬷这才露面,一起往船头上去等着。没站多久,宁彦元也带着宁二几个过来了。至于箱笼,昨个就收拾好了。 张妈妈这会子又来了精神,不像先时那般惫懒。见着码头上的来人后,立马挺直了背,扶着杨晚照就往岸上走,一边走一边低声介绍来的有哪些人。 杨晚照是姑娘家,自然不用跟管事的打照面。人低着头跟她行完礼,就去跟宁彦元说话了,倒是随管事一起过来的中年媳妇子,崔家的笑吟吟的说了好些话。杨晚照听完,这就被送上了一辆小轿里。晃了好一阵,人都快要睡着了的时候,张妈妈这才掀开帘子告诉她,说是到了。 杨晚照下了车,一抬头就见着一个小门,再就是长长的巷子,并没见着旁的人。 崔家的正要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却是个老婆子,见着她们,这才笑道:“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老太太昨还谴人问来着。这就是杨姑娘吧,快进来。”说完,她就朝院子里面喊道:“杜若,快出来。杨姑娘来了,快领了她去栖云馆。” 说完,她又回头对杨晚道:“姑娘,你先去栖云馆。老太太她们都出去吃酒去了,这会子都不在家。明再见也是一样。” 杨晚照想了想还是道:“舅舅们也都不在家?” 看门老婆子摇了摇头:“都不在,如今家里就剩坐月子的三奶奶在家。这会子才睡下,你去了也见不到人,不如先去栖云馆休息,等老太太们回来了再说。你也别往心里去,老太太原以为你们昨个就能到的,谁知道晚了一天。” 杨晚照闻言,点点头没在说话,而是看向了跑过来的杜若。 “见过杨姑娘,请随我来,我这就领你去栖云馆。”杜若说着做了个请的动作。 杨晚照点了点头才问她:“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不等杜若回答,崔家的先道:“她不过是老太太跟前的二等丫头,姑娘你喊她杜若就是。杜若,姑娘我交到你手上了,我这就回去了。” 杜若才应了,一直没说话的张翠枝又开口问她,“老太太他们去那家吃酒呢?先前怎么没听说过。” “郑国公府,那府上添了金孙,可不都去吃酒了。”杜若口齿伶俐的道。 张翠枝瘪了瘪嘴,想着自己要不是被分到杨晚照这里,兴许也能跟去喝杯喜酒。瞧老太太这安排,那是根本没把这外孙女放在心上。栖云馆在园子里最西边,离着老太太住的最远,比五姑太太他们住的都远。不行,她的想法子调到别处去才好,跟着这么个不受宠的表姑娘有什么前程。往前,她也是冲着三小姐的嫁妆来的,谁知道只剩那么点子,再被府上一搜刮,她们这些做下人怕是半点好处都沾不到。 想到这里,她眼珠子转了一圈后道:“姑娘,现下也无事,我想着先家去一趟。” 果然如她所料,杨晚照立马答应了,还让杨兰给了她一份路上买的特产。 张妈妈才走,杨梅酒忍不住道:“姑娘,你也太好性了。我们初来乍到,要收拾的东西多着了。她不过是个奴才,有什么事比的你的事重要。” 杨晚照瞥了一眼前面的杜若才道:“我们东西也不多,待会子你们多辛苦些就是。” 第 11 章 惊讶 第二天一大早,杨晚照就起来往宁老太太那去了,却被大丫鬟婷枝给劝了回来。她本欲往别处去拜访下,人告诉她不用忙,说是老太太已经说了,让她吃中饭的时候一块见就是。说是昨个吃酒,这会子都没起来,去了也是白去。至于她大舅舅和二舅舅,两人都在朝中做官,一大早就去上衙了,得等到晚上才能见到。 对此,刘嬷嬷和杨梅很是不岔。张翠枝,则是昨个回去了就再没出现过。杨晚照倒是不在意,毕竟来的时候她就有心理准备。 直等到快中午的时候,杜若这才过来喊她们过去,说是老太太已经起来了。 早上的时候,虽没见着人,各处的礼却是都送了去,这会子只需要人过去就是。 因着初来,主仆四个都去了。才到春熙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笑声。 坐在大门口的小丫鬟花红见着他们,立马掀开帘子,朝里面喊了一声:“杨姑娘来了!” 里面应了一声,从里面走出来个细腰丫鬟,却是婷枝的妹妹婷叶。 只见她未语先笑道:“姑娘快进来,老太太和几位姑娘正等着你了。” “不知姐姐如何称呼?”杨晚照笑着点了点头道。 婷叶立马回道:“姑娘喊我婷叶就是。” “婷叶姐姐。”杨晚照喊了一声后,这才徐徐往屋里走着。 一抬头,就瞧见坐在主位上的老太太。瞧着倒也慈眉善目,穿着打扮也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那就是“雍容华贵”。 杨晚照来不及多想就快走几步,跪到了老太太跟前:“外祖母!” 老太太原本笑着的脸立马多了抹哀色,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道:“可怜见的,快起来,以后在这安心住着就是。婷叶,替我扶扶她。” 婷叶就在杨晚照后面站着,闻言忙扶起她:“姑娘,地上凉,快起来。” 杨晚照扶着她的手站了起来,这才看向坐在老太太下首的姑娘们。左边的两位稍大些,一个鹅蛋脸,一个圆圆脸。右边的三个瞧着跟她差不多,身量也还小,依次是瓜子脸、丹凤眼、高鼻梁,个个貌美如花。坐在最下面的那个,见她看过去还瞪了她一眼。 宁老太太顺势指着她们道:“彦凤、彦珍,比你略大些,是你大舅和二舅家的。彦珠、彦玉跟你同年,却是比你略小些。贞贞是你五姨母家的,比你略大些,你得叫她姐姐。” 姑娘们听到老太太点名,皆站起来和杨晚照见了礼,就连那叫贞贞的亦是,动作都挑不出半丝错来。 待她们认识了,宁老太太这才指着彦珍下面的位子道:“快坐下。你大舅母她们忙,怕是还得会子才来。如今管家的是你六舅母,有什么事你只管找她就是。你住的那地方也远,平日里无事也不用过来请安,府里也不讲究这些。你要是跟彦珍她们合得来,自找她们玩去就是。我听说翠枝病了,病的还不轻。你初来乍到,正是用人的时候,我另拨一房人给你用就是,加上你娘先时的陪房,倒也够了。杜若我也给你,有甚不明白的问她就是。除了你住的那院子,后面的外院我一并也拨给你,你自己看着安排,不用再问我们。只需要过年过节的时候,到这边来应个景就行。你也不小了,也该立起来才是。你也别觉得我不疼你,府里倒是不差养你那点子银子。只府里人多口杂,我又老了,就怕顾及不到让你受了委屈。再者,你花你杨家的银子,说出去好听不说,也不用看人眼色。我算过,你手里的钱节省着些,除了自己花用,还能办一份很不错的嫁妆,比你这些表姐还要强些。我能做的就是有人欺负你的时候给你撑撑腰,等你及笄的时候再给你寻个婆家,多的就没了。你记住,若有那奴才仗着你年纪小不听话,你自来回我。我虽不喜你娘,到底她也是我亲生的。外头那些风言风语,你听听就行。” 听到老太太这话,不止是杨晚照,就连几位姑娘也颇为惊讶。 杨晚照一直低着头,这会子却是站起来,一脸如慕的看着老太太道:“谢外祖母垂怜!” 宁老太太点了点头:“你这性子倒是比你娘好不少,她总觉得我不疼她,岂不知她自个也不讨喜。温良恭让才是做女子的本分,如你这般正好。” 正说着话,就听见小丫头在外面喊:“大太太和二太太、六太太到了。” 宁老太太笑道:“叫她们进来就是。”说完,又对杨晚照道:“你几个舅母都是好相处的人,没事的时候你多走动走动。” 杨晚照朝她点了点头,这才站了起来,朝门口望去,就见着帘子掀开。一个满头珠翠的年轻妇人先走了进来,在她后面,还站着两个中年妇人。一个不怒自威,一个满身的书香气,身上的穿戴皆透着一股子贵气。 宁老太太指着头前进来的妇人道:“这是你六舅母,家里的大小事如今都由她管着,有什么事你只管找她就是。” 杨晚照赶忙行礼:“六太太。” “好孩子!”金灵香笑盈盈的牵起她的手,指着身后的两位夫人道:“你先拜见你大舅母和二舅母。” 杨晚照依言屈身道:“大太太。” “到这里就跟在家一样,别拘着了。”大太太李婧瑶说完,将腕上的一枚青玉手镯褪了下来,套在了杨晚照的手上。 “谢太太。”杨晚照忙道。 李氏笑着点了点头,坐到了老太太左边的位置上。她们才进来的时候,姑娘们就都站了起来,这会子已经换了位置。 二太太章婉容等大太太说完,这才从头上取下一枚竹形的银簪来,“我偏爱竹,你要是也喜欢,多戴一戴。” 说完,也不等杨晚照说话,她自顾自的坐到了大太太的下首。虽如此,杨晚照还是道了谢。 等她们见过后,金灵香就将一枚大金镯子不容推脱的套在了杨晚照的右碗上,“我是个俗人,最喜欢金啊银的,你莫嫌弃。” 说完,就拉着杨晚照坐到了章婉容下首坐着。 等她们都坐下,宁老太太这才问大太太:“彦元也就罢了,意浓初到,彦番他们也该过来见见才是,没得亲戚间都不认识。” 李氏笑着回道:“昨个酒喝多了,这会子都还没起来。等他们起来了,我再打发他们过来见他们表姐。” 说完,她又对杨晚照道:“你这几个表弟性子都有些顽劣,他们要是惹了你,你只管来告诉我,我打他们板子就是。” 杨晚照不敢应,只能笑而不语。宁老太太却接过话去道:“我看他们乖巧的很,你就是对他们太严了些。我听下人们说,元哥带了个丫头回来?” 李氏微抿了抿唇道:“可不是,说是救了人姑娘又听说人没处去,就带了回来。为着这事,昨个我回来,他就到我院子里跪着去了,倒叫我不好发作。” “不过是个丫头,带回来就带回来了。只你也得派人盯着些,别叫她带坏了元哥。”宁老太太嘱咐道。 “哎。”李氏忙应了。 宁老太太这便不再跟她说话,眼睛跃过章氏,直接看着金灵香道:“老六家的,今个你怎么变成个锯嘴葫芦呢?” 金灵香忙笑道:“这不是表妹新来,我得装着点,别吓着她了。” 宁老太太笑着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她,这才对李氏和章氏道:“你们两个回去吧,你们在这,她们都不自在,叫孩子们陪着我就行。” 李氏和章氏闻言,双双起身,嘱咐了杨晚照两句,这就带着丫鬟们出去了。 第 12 章 有何深意 李氏和章氏去了后,金灵香立马活泛了起来,就跟有了水的鱼,说话跟说书一般,逗的大家哈哈哈笑了起来。杨晚照虽不觉得有甚好笑的,但大家笑她也跟着笑。因着初来,她也没贸然开口,只坐在边上当个壁花。笑了一阵后,婷叶就进来请她们去饭厅。杨晚照扫了一眼桌上,花样不少,只每一样菜都只有一小碟,想着原主这风一吹就倒的身子。她在心里道,等她们自己开火后,她可得每天敞开了吃。这会子吗?自然是浅尝辄止,毕竟原主是个小鸟胃,暂时还得养着。 吃过饭,宁老太太要午睡,众人自是散了。杜若早让小丫鬟把自己的铺盖搬去了栖云院,这会子见杨晚照要回去,忙别了同屋的青黛,小跑了过来。 “姑娘。”杜若恭敬的站在杨晚照身后道。 杨晚照朝她点点头:“走吧。” 如今就剩她和杨兰,其他人在外面给宁老太太磕完头后就回去了。 只没走两步,原先走在前面的宁彦玉忽然回过头道:“杨姐姐,我就住在离你不远的沉香阁。你要是无聊,可以找我玩去。” “过两日我肯定去。”杨晚照点了点头。 “哼,马屁精。”李汝贞说着还甩了下帕子。 宁彦玉闻言依然笑嘻嘻的,“我只当贞姐姐在夸我。”说完,又朝杨晚照道:“杨姐姐,你一定要来哦。” 说完,她就蹦跳着往前走。 只走了没几步,就被前头的宁彦珍训了,让她好好走路。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后,总算慢了下来。 出了春熙院,几人又说了几句场面话,这才各走各路。 虽是正午,但有风雨廊,倒也不晒。杨晚照一边走一边欣赏风景,一边问身后的杜若:“我瞧着彦珠跟六太太有些像,她可是六太太生的?” 杜若点头,口齿清晰的道:“可不是。大姑娘和三姑娘皆是大太太所出,二姑娘是二太太所出,贞姑娘是五姑奶奶的女儿。” 杨晚照没有再说话,而是仔细想着今个见到的这些个人。刘嬷嬷跟自己说起宁府的时候,只说老太太生了两儿两女,这位六太太想来是庶出媳妇。杜若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状似无意的道:“六老爷自小伶俐,他姨娘去的早,是老太太带大的,就连六太太,也是老太太给他选的。不知姑娘听说过江南金家没?我听说他家主子屋子里的地砖都是白玉做的,为的不过是让屋子亮堂点。” 杨晚照点点头,心道这可真正是个伶俐的丫头。 这边,宁彦凤没回自个的院子,而是径直去了她娘李夫人的屋里。 进屋的时候,李靖瑶正准备歇息,见她来了,复又坐了起来。 “怎么这会子过来呢?”李氏招手让她过去。 宁彦凤坐到床上才道:“我就是有点事没想明白,过来问问你。” “什么事值得你急忙慌的跑过来?刚从老太太出来吧?”李氏摩挲着女儿的头道。 宁彦凤先将老太太先前说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娘,你说老太太究竟是何意?” 李婧瑶温声道:“你管这些做甚?横竖又不与你相关。阿凤,你是做宗妇的人,无需在意这点子小事。” 宁彦凤坚持道:“娘,你跟我说说吧。” 女儿难得同她撒娇,李靖瑶只好道:“老太太不是告诉你们了,你三姑到底是她亲生的。以前有再多的嫌隙,这会子你三姑已经去了,你杨家表妹看着又那般可怜,老太太又想起你三姑的好了呗。” “我先前也是这般想的,又觉得没这么简单。老太太要是真那么容易打动,三姑去的时候她就会派人去扬州了。”宁彦凤不信。 “你也算长进了。”李靖瑶顿了下才道:“刘家的回来说,你杨妹妹手里不过三万多两银子。为着这么点银子,落个苛待外孙女的名声可划不来。你三姑嫁人的时候,那也是十里红妆,明明是杨家败的,难不成要我们宁家背这锅?咱们这样的人家,活的就是一张脸,现在你可明白呢?” “不是说三姑陪嫁的那些铺子都还在?” “怕是也败的差不多了。你道你祖母当初为何不同意你三姑的婚事,还不是因为你三姑父是个农家穷小子。偏你三姑死活非要嫁,说是个状元,翰林院的状元还少呢?也就名头好听些罢了。”李靖瑶微眯着道。 “三姑是怎么认识三姑父的?” “还能什么时候,状元游街的时候呗。回来就害了相思病,还作天作地逼着你祖母让她嫁过去。” 宁彦凤低着头道:“我瞧着表妹模样甚好,想来三姑父应该生的不差。” “模样好又如何?看看你表妹如今的境况你就知道了。更何况,富贵养人,我们这样的人家又有多丑的。” 宁彦凤点点头,又有些担心的道:“我听大哥说,他们回来的时候碰见了姨母的船,你说姨母会不会…” 李靖瑶闻言立马冷下脸来道:“你忘了我先前跟你说的?你放心,你姨母绝对看不上你表妹。” 宁彦凤红着眼道:“娘,我真不能选我自己喜欢的人吗?” 李靖瑶冷声道,“你是要做宗妇的人,你要怪就怪他生的太晚。” 宁彦凤难得生气道:“娘你这般的看的起我,怎么不让我进宫?” “你说说,做宗妇有什么不好的?别人抢着做还做不成。这些年为了培养你,我费了多少心思。你要是不干你早说啊?话又说回来,要是彦珠比你早出来,我哪里需要逼你。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大哥二哥难道待你不好?你也得为他们想想才是。你事事都占大头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彦珠可不止一回说我偏心你。你要是实在不愿,我也不逼你,但是先前许诺给你的东西我就都得给彦珠,我看她愿意的很。你道我没能力送你进宫?不过是你是我亲生的,我不忍心罢了,倒叫你来讽刺我!”李靖瑶说着就用帕子抹眼睛。 宁彦凤见一向说一不二的母亲哭了,有些慌的道:“娘,你别哭,我听你的就是。” 第 13 章 人在屋檐下 这边,李汝贞也回到了自个院里。她娘宁瑶见她回来,立马问她:“我没到,老太太也没问你?” 李汝贞摇摇头:“没有。不止了,她还拿话点我。那意思就差说我们吃府上的的喝府上的,活该看人眼色。早知道,我们就到金陵来了。爹虽然不在了,可叔叔还在,住在自己家也自在。” “她说什么呢?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们上京是为了给你找一门好亲事。你叔叔虽然不至于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但他就是个芝麻官,能给你找个什么好人?你是侯府的外孙女,有这关系为什么不用?再说了,我们到了这后吃穿不愁,光是省下来的花用也不老少。你娘我又没多少嫁妆,你爹更是个穷鬼,省下的钱还不是留着给你做嫁妆的,你以后嫁人也体面不是。”宁瑶不以为然的道。 “我知道,我就是气不过罢了。”李汝贞说着就将宁母说的说了。 “如此说来,那位还不如咱们了,我们还有姨娘不是。不过,杨家再落魄也比李家强,三姐的嫁妆也比我丰厚,想来她的日子也不会过的太差。没事你别跟她争,若是你愿意还可以捧着她,要是能哄着她给你点子东西就更好了。”宁瑶推了推她。 李汝贞不以为然的道:“娘,你说什么呢?我犯的着去讨好她个孤女吗?我比她差那呢?我瞧着大姐姐和二姐姐都挺瞧不上她的,也就彦珠那小傻子喜欢她。” 宁瑶却道:“你这傻孩子,彦珠才不傻,我看她就是个人精。你跟那孩子比什么,便是赢了又如何?你要是敢跟你大表姐比,我才佩服你了。” 李汝贞闷声道:“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好像谁欺负了她的样子。” 宁瑶闻言笑道:“这么说那孩子比你聪明,你这性子随了你娘我。以前你外祖父还在的时候,我那性子是何其张杨,外面都说我们母女俩恃宠而骄又如何?你现在再看看,是不是觉得姨娘她是个再柔弱不过的人。岂不知,这是我们吃了多少亏才变成这样的。要是有所倚仗,自是怎么张杨怎么好,可人在屋檐下,有时候也不得不低头。” 李汝贞不解,“娘,我为什么一定要高嫁?要是我找个地位比叔叔低的,又有侯府再倚仗,让人家捧着我不好吗?做甚要来这看人眼色?我不喜欢这里,我想回李家。” “傻孩子,你以为嫁个比你差的就能过好呢?照样一大摊子麻烦事等着你,比如你娘我,比如你三姑,这就是做女人的命。往常我还羡慕姨娘,你外祖父对姨娘那是真的好。可即便如此,姨娘她也没过几天安生日子。你现在瞧着老太太慈眉善目的,对你也还不错,以前那手段可厉害着了。可即便她再厉害再贤惠,你外祖父还不是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不管嫁给谁都要面对各种麻烦事,为什么不嫁个有钱有权的,最起码人前显贵不是,人活着不就为一张脸吗?”宁瑶颇为感慨的道。 “可我瞧着二舅舅的姨娘们就过的很舒心,二舅母也不管她们。”李汝贞自顾自的道。 “那是你二舅母读书读迂了,不会讨好男人。岂不知,无论是外头还是这内宅,没了男人那就是无垠之水。她自己倒也罢,我瞧着她也没多喜欢二哥,只可怜了彦珍那丫头。不过,她再可怜也没你跟杨丫头可怜,没爹的孩子最可怜!你杨家姑父出身虽不好,却也有不少人赏识,只运道不好罢了。若是他还活着,未必没有起来的时候。可惜他跟你爹一样是个短宁鬼,便是同病相怜,你也没必要跟杨丫头争。”宁瑶提起自己的死鬼丈夫还忍不住掉了两滴泪。 “我没有想跟她争什么,我就是觉得她生的比我好,怕她以后抢我的亲事。”李汝贞扭捏着道。 “以前娘也这般想,可后来遇见你爹,我忽然就豁然开朗了。在你爹那,我比其他女子都好,也就不跟人比了。” “娘,你不是后悔嫁给爹了吗?才你还不是拿自己举例子劝我。” “你爹是不错,但是你祖母祖父包括他那一大家子却都不怎么样,这才是我后悔的原因。事实上,你爹已经是我最好的选择了。我后悔,是因为结婚后的日子不如我曾经畅想的那般美好。” 李汝贞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我以后对她好些就是。” “也得看看她如何,若她不是个好的,你便是讨好她也没用。” “哦。娘,你别哭了…” “娘还在哭吗?我就是想你爹了,也觉得对不起你。要是娘托生在太太的肚里,你兴许就不用懂这些。” “杨晚照她娘还不是外祖母生的。” “那是她娘傻!也是因为她高估了自己。娘活到这般岁数才明白个道理,人不仅得有知人之明亦得有自知之明。” “娘,你是在说我没有自知之明吗?” “娘是说你心比天高?” “还命比纸薄?” “那倒不至于,比起丫鬟们,你也算命好的。” “你怎么拿我跟奴才比。” “姨娘她也是半个奴才。” “她是不得已的么?” “没得选,说是我外祖父做主将她送给你外祖父的。姨娘说,兴许嫁给你外祖父于她来说也是一种幸运。姨娘她爹是马奴,因着姨娘嫁给了你外祖,一家子才脱了籍,还有钱送了孙子去读书,以后兴许也算是官宦世家了。” “我们回来这么久了,怎么没见他们来见你?” “见什么?又不是什么正经亲戚。即便是见了,不是问我要钱就是要我帮他们去跟哥哥们求情,姨娘现在都懒得理他们。” “娘,你怨姥姥她吗?” “以前怨过,谁不想托生太太肚里。现在不了,姨娘她也不容易。” “我以后也要做正头娘子!” “这就对了,能走阳关道就别去碰独木桥。” “娘,你对我真好。” “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嘿嘿…” 第 14 章 安排 宁府有一大一小两个园子,连着看像是一个卧倒的葫芦。宁母的春熙堂就在葫芦嘴边上,府里的小姐们也多挨着小园子住着。穿过勾连前后园子的长廊,就能到大园子。大园子比小园子大的多,亭台水榭都有不说,还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平湖。湖的东边还种着些莲藕,如今只剩下残枝败叶在里面。 大园子里只有三座院子,除了东边的荷香院,也就是杨晚照如今住着的栖云院。至于宁母说的外院,还在栖云院的后头。西边这边地势略高些,杨晚照目测,栖云院比着湖面略高出一丈左右,却是在一个缓坡上,也难怪取了这么个名字。她自个倒是觉得这地方不错,清静。还未到院门前,就见着好几个人站在院子门口,似乎是在等她们。不等她们到近前,领头的老嬷嬷就带着人迎了过来。 “见过姑娘!”老嬷嬷说着就跪了下来。 杨晚照忙道:“快起来。” 不等她吩咐,杜若就过去将人都扶了起来。 “周嬷嬷,老太太将你们这一房分给了姑娘了吗?”杜若有些惊讶的道。这周嬷嬷,原就是大园子里看门的。一家子都是老实人,无一个出挑的。 “可不是,我们这一家子都笨头笨脑,姑娘莫嫌弃才是。”周嬷嬷说着话就拿眼睛殷切的看着杨晚照。 杨晚照微微笑道:“怎么会,只要你们安心做事就行。” 说着,看向了周嬷嬷身后。一个中年妇人,外带一大一小两个丫头。 周嬷嬷见了,忙给她介绍:“这是我儿媳妇花氏,你叫她花家的就行。她们跟我一样,都是嘴笨的,不会说好听的,以前也都在这园子里干活,帮着照顾花木。” 杨晚照点了点头,这才看向花氏,“你可会做饭?” 花氏一直低着头,闻言却是看向了周嬷嬷。 周嬷嬷叹口气道:“她会,不是老婆子我吹,手艺还很不错。当初我就是看中了她这一点,哪知道是个锯嘴葫芦。” 杨晚照点点头:“如此,你以后便在厨房帮忙吧。”说完,她又看向周嬷嬷,“周嬷嬷,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周嬷嬷讪讪的道:“我以前是看这园子大门的。” “如此,你以后还是看门吧,顺便带着你这两个孙女管着院子里的花草和卫生。”杨晚照想了想道。 “哎,好。”周嬷嬷忙点了点头。 犹豫了下,她又朝杨晚照道:“老奴斗胆请求,姑娘一并给我家老头子和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安排个活吧?他们如今也闲下来了。” “他们现下在何处?” “还在府里下人们住的巷子里住着。” “且先住着,等铺子里的管事回来后再做安排。有何难处,你自回杜若就是。” “是。”周嬷嬷这会子彻底安心了,姑娘年纪虽小,瞧着却是个沉稳的。 想到这里,她忽然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姑娘,张翠枝她不是病了吗?她派家里的丫头把这东西送了来。这边院子锁着,所以就送到后面院子去了。对了,我们四个还都住在后面院子里。姑娘,你看,我们要不要搬到前院来?” 杨晚照接过她递过来的账本,交给了杜若:“以后就由你管账,有甚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杜若有些惊讶的接过,刚要谢过,杨晚照已经回过了头去,对周嬷嬷道:“不用,你们还住在哪里就是,省得搬来搬去也麻烦。只一个,白日里可以由你这两孙女看门,晚上则必须你守着,不可忘了。” 她虽没去后院,才过来的时候,远远看了一眼,也就是个一进的小院子,里面建着四五间屋子。想到这里,她又想到一个问题,再次出言问道:“后门外面平常可有人守着?” 周嬷嬷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平常那门轻易不会开,却是怕贼人躲了进来。我们在后面开了一大片菜地,还喂着几只鸡,平常吃菜什么的都不用买。若是想吃肉什么的,也都会托了府上的人帮忙采买。便是家去,也是从前面走。” 杨晚照点了点头,回头对杜若道:“待会子,你寻把新锁去后门上换了,钥匙你亲自拿着。” 杜若神色一凛,当既郑重的道:“是。” 周嬷嬷羡慕的看了杜若一眼,同样是才分到姑娘这,人就得了姑娘信重。不像自己家这几个木头人,好容易见着姑娘,也没见说两句好话。 杨晚照见她们说了这么会子话,院门还没打开。复又问周嬷嬷,“你们没敲过门?” 周嬷嬷犹豫了下才道:“里面没人,姑娘走了没多久,院子里的那个大丫头和那老嬷嬷就都出去了。”觑了觑杨晚照的神色,她这才又道:“姑娘,我斗胆说一句,你这两个奴才实在是不像话,哪里有主子都回来了,奴才还在外面晃荡的。” 杨晚照点了点头,“我们先去你们那院子坐坐,让你这小孙女在这瞧着,等她们回来了再说。” 刘嬷嬷还不能动,杨梅却是不能留了。 众人依言正要过去,周嬷嬷的大孙女彩竹忽然出声道:“她们回来了。” 杨梅和刘嬷嬷是在回来的路上碰见的,原本也没当回事,只以为杨晚照还在老太太那,那知道这会子就回来了,还等在院子前。 两人一路小跑,好容易才到了跟前。 “姑娘恕罪,我这就开门。”杨梅赶紧取出钥匙打开了门。见杨晚照没有当场发作,就想着把这事糊弄过去。 “我以为刘嬷嬷在家了,谁知道她也出去了。” 刘嬷嬷不岔的道:“你这小蹄子,明明我走的时候,你还在屋里,钥匙也是你拿着的。” 说完觑了眼杨晚照,这才跪了下来,“姑娘恕罪,是老奴疏忽了。” 杨梅见了,这才也不情不愿的跪了下来。 杨晚照静静的看着她们,“我这人一向赏罚分明,既有错,自然是要罚,不然也难以服众。刘嬷嬷年纪大了,就罚你两个月的月奉好了。至于杨梅,张妈妈还在的时候就说你心大了想撵了你去,我念着你从小跟着我,一再容忍,谁知你却变本加厉。现罚你掌嘴三十,周嬷嬷你来打。还有,你不是喜欢白姑娘吗?不如我把你送给她如何?” 她们初来乍到,她想不出杨梅还能去找谁。还在船上的时候,她就在想该怎么处置杨梅和刘嬷嬷。原主发烧去的没错,但这两人想杀她夺财也是真的,可惜她没证据,说出去也未必有人信,没有大错却从重处置还会寒了新来的心。且未遂就按未遂处置,她也不会要她们的命,但是轻轻放过也不可能。以杨梅的性子,在这府里迟早会闯出祸来,自有人收拾她。至于刘嬷嬷,只能徐徐图之,毕竟她们家还管着她的铺子。 “是。”刘嬷嬷心中一松。她是去看旺儿去了,她们初来乍到,杨晚照又不受宠,她就怕有那踩高捧低的欺负她儿子。她是侯府家生子,这边也有老家人,来了后自然得好好联络下,也让他们帮忙照顾下旺儿。 杨梅她正想求杨晚照放她去白栀那,谁知道杨晚照就遂了她的心意。可挨打却不是她所愿,只能哭道:“姑娘,我错了,求你原谅我吧。” 见杨晚照没说话,周嬷嬷二话不说,上前啪啪啪的就打了起来。很快,就把杨梅的脸打成了个猪头。 杨晚照这才慢悠悠的道:“如今,你可还愿意去?” 杨梅大着舌头道:“任凭姑娘处置。” “这么说你是愿意的?也罢,等我们进了院子,就让杜若送你过去。”杨晚照说着就往院子里走去。 杜若闻言从杨梅手里拿过钥匙,快步往院子里,赶在杨晚照前面开了屋门。 见她们进去了,周嬷嬷小声问杨兰,“姑娘,我们是跟着进去,还是先回我们自个屋里去。” 杨兰想了下才道:“留你大孙女在外面候着,其他人先回去吧。” “哎。”周嬷嬷说着嘱咐了彩竹几句,这才带着媳妇和小孙女回去了。 她们走了,刘嬷嬷这才用手拂了拂胸,姑娘这是又有了倚仗了吗?这样想着,她就瞪了杨梅一眼。杨梅正呜呜呜的哭着,也没瞧见。心里想着自个一定要混上个人样,日后也好报今日之褥。又想着白栀虽没名没份,待遇上却比肩姨娘,等大少爷娶了妻肯定会提起来,倒也不算埋没她。 第 15 章 心软是病 进屋后,杨晚照示意自己累了,让丫鬟们都出去了。只人才坐下,外面就有人敲门,却是杨兰。 “何事?”杨晚照抬起头道。 杨兰犹豫了下还是道:“杨梅在外面闹,求你明个再送她去白姑娘那。还有,她还想见你。” 杨晚照略想了下就同意了,“让她进来。” 杨梅进来后也没急着说话,而是看向了杨兰。 杨晚照朝杨兰摆摆手:“你先出去,有事我自会叫你。” 杨梅关上门,这才扭头看向杨晚照道:“姑娘,你不能这样对我。” 杨晚照挑眉:“哦?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待你?” 杨梅心一横道:“姑娘,你说我要是告诉老太太,你骗了她,你手里的银子多着了,她会怎么想?” 别人不知道,她做为贴身丫鬟,还掌着账本,杨晚照手里有多少钱她还不知道。 杨晚照心中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如果我是你,我当天就会找杨妈妈说清楚,兴许还能卖个好。现在可是已经晚了,你在船上做的那些事,包括我今个又打了你这么多嘴巴子,怕是没人会再信你。即时信了,我也不怕。还有,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刘嬷嬷都已经告诉我了,在船上的时候你撺掇她害我。杨梅,我没打杀你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要是非要把仅剩的这点子情分也弄没了,那你就睁大眼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她把手边的茶碗“啪”的砸到了杨梅的脚边。 杨梅猛的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惨白的道:“你,你都知道了。那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说?不,不是的,是刘嬷嬷,是她的主意,不是我。” 杨晚照却道:“你觉得我更信你还是更信刘嬷嬷?” 杨梅瘫倒在地,心道原来姑娘知道了也没准备打杀她,还一直装做不知,是她不是个东西,辜负了姑娘的一片真心。虽如此想,她又怕杨晚照是诈她,于是她又杨起头问:“你真的不会再追究这事吗?”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呢?你要是心不甘说了出去,走着瞧就是。滚吧!”杨晚照摆摆手。 “谢姑娘不杀之恩。你放心,我肯定什么都不说。”杨梅说完给杨晚照磕了个头,这才爬起来走了。 出去没多久,就瞧见刘嬷嬷担忧的坐在转角的廊檐下。她阴沉沉的走过去道:“姜果然是老的辣!刘嬷嬷,我们以后走着瞧。” 说完,她就走了。 刘嬷嬷想抓住她问个清楚,又怕吵闹间杨梅说出合谋的事来。想进屋问问杨晚照又不敢,一颗心当真是煎熬的很。半响,她默默的回到了自个的屋中。她想,人可真不能做坏事,她老实了一辈子,谁知道临到了了却被富贵迷了眼。便是杨梅没将那事捅出来,等老头子来了金陵,她也得求姑娘放了她家去。 杨晚照在屋里坐着等了会子,见刘嬷嬷没来找她,她也没喊她过来,而是先去睡午觉。 等她再起来的时候,这才让杨兰把刘嬷嬷给叫了过来。既然已经捅破了,她也得先下手为强。 “姑娘,是老奴对不起你。你要打要杀都行,但这事跟旺儿他们无关,求你饶过他们吧。”刘嬷嬷进来就给杨晚照磕了几个响头。杨兰说杨晚照找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事情败露了。 杜若闻言,看向一边的杨兰,杨兰摇了摇头,示意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刘嬷嬷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杨晚照都不为所动。半响,她才幽幽的道:“刘嬷嬷,你也别哭了。这样,看在杨叔这些年不辞辛苦的为我娘打理产业的份上,我也不打你板子什么的。这么多年,你们一家子从我和杨家得了不少银子吧。只要你拿出来,等杨叔将手里的差事交接清楚,我可以将你们的身契还给你们,你们自去别处奔前程吧。” 刘嬷嬷张了张嘴,想求情却也不知如何开口,这已经是算好的,好歹恢复了自由身。背主是个什么下场,她早知道的。所以,她终是朝杨晚照磕了个头:“谢姑娘。” “如此你便下去吧。”杨晚照朝她摆摆手。 等刘嬷嬷佝偻着背出去了,杨晚照这才对杜若道:“让彩琴盯着她点。” “是。”杜若说着就出去了。 杨晚照这才看向了杨兰,杨兰噗通一声跪下,“求姑娘恕罪!” 杨晚照病了的时候,她不是一点异常都没发现,只她不敢想,也不敢做什么。 “起来吧。如今我身边的老人,只剩你一个了,望你能有个善终才好。”杨晚照抬了下手。 “姑娘,是奴婢对不住你。”杨兰哭着道。 “行了,这事算是翻篇了,以后不许再提。便是杜若问起来,你也只做不知,明白吗?”杨晚照眼神凌厉的看着她道。 “知道了。”杨兰点了点头。 “行了,回去收拾下吧。”杨晚照说着朝她摆摆手。 等人都走了,她这才揉了揉眉心。她知道自己心软了,以前做律师的时候,带她的师傅就说过她,说她不适合这一行。但是她没当回事,硬是一头闯了进去,所以后来吃过很多亏,走了很多弯路。没成想,换了个地方,她似乎又回到了原点。自身都难保,还想着人当奴才也不容易。心软是病啊,得治,她提醒自己!提醒完,她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来。 后面院子里,周嬷嬷正在数落自个媳妇。 “你这木头脑袋,好不容易给我们换了门新差事,你也不知道抓住机会,说几句话你会死?”周嬷嬷一边说一边伸出一根指头去戳花氏的脑袋。 花氏不敢躲,只小心的道:“我想说来着,就是忽然忘了。” “这你都能忘,你怎么没忘记吃饭。人问你会不会做饭,你答个会也行啊,当真是气死我了。”周嬷嬷气呼呼的道。 “娘,你别生气,下次我一定说话。”花氏赶忙保证道。 周嬷嬷点了点头,这才转过头,笑眯眯的摸了摸小孙女的头:“今个,彩琴和你姐表现的都不错,晚上我们杀只鸡庆祝下。我瞧着姑娘年纪虽小,但心里明白着了。跟着这样的主子,以后也算是有前程了,总比照顾园子里的那些花草墙,一点油水都没有。” 彩琴高兴的道:“我想吃鸡腿。” “行。不过以后喂鸡的时候,注意些,别让它们跑到前面去了。省得它们乱拉屎,污了姑娘的眼睛,知道不?不行,得杀那只公鸡,每日里打鸣,还不吵着姑娘休息。”周嬷嬷嘱咐道。 彩琴:“大公鸡的尾巴好看,我想拿来做毽子。” 周嬷嬷却道:“让你娘做,先前不也攒了些,到时候问问姑娘要不要。我瞧着她年岁也不大,平日里踢踢毽子也能强健身体。” “哎。”花氏忙应了。 第 16 章 不甘 这边,杨兰才回屋,就见杨梅爬在被子上哭。她正准备退出去,杨梅忽然坐了起来,嘴里恨恨的道:“这下你可得意呢?” 杨兰原是个泥人脾气,本不想搭理她,又想着自个也是得变了变,当既小声道:“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我怎么就得意呢?你自个犯了事,倒是埋怨起我来呢?” “呦,瞧你这嘴皮子利索的,感情以前你都是装的。我呸!以为我走了,你就能成为姑娘身边的第一人呢?你也配?人宁愿用个外来的也不愿叫你管账呢。” “你不用挑拨,姑娘愿意用谁就用谁,总归都是给姑娘做事。我可没你厉害,早早就攀了高枝。”杨兰捏紧手里的帕子道。 “你...我不活了我,连你都敢说我,可见我是没脸了。”杨梅说着又扑倒在被子上。 杨兰见了,也不好再多说,又想避出去。谁知道才走到门口,又被杨梅给叫住了。 “好妹妹,才是我有气没处发,才朝你发了邪火,你担待则个。你我原也是一起长大的,我平日里虽然嚣张些,却也没真欺负你。你陪我说说话,好赖我明个就要离开这了。”杨梅软声道。 杨兰抿了抿唇,这才走了回去,“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 杨梅眼珠转了一转道:“你知道的,在船上的时候,因着我没记好账,赔了不少银子进去,如今手里所剩无几。我就想着,你平日里也没用银子的地方,想来攒了不少,能不能借一点我?你放心,我一定还。” 杨兰闻言却是松了口气,她知道杨梅是个心眼多的,就怕她又糊弄自己。看了眼杨梅那肿的老高的脸,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怜。一冲动取了十两银子过来,“出发前,我娘来了一趟,这是我所有的了。” 杨梅见只有十两,差点就翻了个白眼。但也知道形势比人强,当既一把接了过去,“杨兰,我就知道你会帮我。你放心,我以后要是发达了,肯定不会忘了你。” 杨兰却道:“白姑娘被提为姨娘了吗?” “也差不离了,虽然没有名分,但是跟姨娘差不多。大少爷已经同意了,说是等他娶了正妻,就把白栀提为姨娘。我告诉你,白栀如今就住在大少爷旁边的小院子里,哪里原就是留着给大少爷的姨娘住的。”杨梅得意的道。她之所以帮白栀就是为了有机会接近宁彦元,白栀可以她自然也可以。这样想着,她又忍不住得意的道:“她能被提为姨娘还是我出的主意?你要不要听听?” 杨兰本就听的心惊肉跳,闻言立马摇头:“不用了,这些事你不用告诉我。我劝你还是悠着点吧,我们只是奴婢,哪里能做主子的主。” 杨梅不屑的道:“瞧把你吓的,难不成你真甘心当一辈子的丫鬟?哦,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是想着以后被姑爷收房是吧?可惜啊,姑娘又不得宠,以后嫁个什么样的难说。再加上姑娘那性子,怕是别人可以,你我偏不行。” “我没有,你胡说。”杨兰赶忙否定道。 “放心,我又不会告诉姑娘。你要是真有想头,就得防着杜若些。别看姑娘把账本给了她拿着,我看未必真信她,看姑娘以前是怎么对张妈妈的就知道的。我如今也算是知道了,咱们这位姑娘心里那是门清,也狠的下心,你瞧瞧我就知道了。我有什么错,那时候连大夫都说姑娘没救了,谁知道后来又缓过来了,我想为自己争一条活路不对吗?”杨梅振振有词的道。 “别说了。”杨兰恨不得去捂她的嘴。 杨梅扒开她的手,“瞧你那点子出息。哎呦,我这脸还疼着了,你帮我打点子井水上来,我敷一敷,也不知道明个能不能消肿。” 杨兰点点头,拿起她的手帕往外走。才出去就见着杜若坐在院子里的树下。见着她出来,她这才站了起来。杨晚照自病了回后,除了守夜的时候,白日里并不用她们时刻在边上陪着,倒是自由了不少。 杜若什么都没问,只笑着朝她点了点头,这才进了屋里。才她出去换锁了,见杨兰和杨梅关着门说话,这就没进去。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呢?要用井水才好。”杨梅一回头,见是杜若,这便当没看见一般,又回过了头去。杜若也没说话,自顾自的往自个的床铺走去。到了这院子后,她放松多了,再不用再像在老太太那里提心吊胆的。想着出来的时候,大家伙明里暗里的惋惜,她忍不住想笑。 她不说话,杨梅倒是不乐意了。好在杨梅这会子学乖了,也没阴阳怪气,而是凑过来道:“杜若,你来府里几年呢?” 杜若看了她的脸一眼,这才温声道:“我是府里的家生子,七岁就进府了,如今已有七年了。” “那你认识婷云吗?”杨梅大着舌头道。 “怎么不认识,先前她也是服侍老太太的,后来被老太太指给了大少爷,你问这些做甚?” “我就问问,这不是我以后也算大少爷院子里的人了,所以就想着提前问问,免得冲撞了姐姐们。对了,她人怎么样?” “为人不错,对我们都挺照顾的。”杜若也没多说。 “倒是挺会收买人心,玉墨呢?你认识吗?” “认识,她先前是太太的丫鬟,不过我跟她不熟。” 杨梅闻言脸有些黑,大少爷身边这两大丫鬟都有来头,看来得先避避锋芒,等白栀真提了姨娘再说,总归大少爷的亲事已经提上日程了。 正说着话,杨兰就拎着湿帕子进来了。 “要不要我给敷上?” “哎,要。” 见杨梅又躺了回去,杜若摇了摇头,自顾自的收拾起自个的东西来。想着过会子再过去问问杨晚照,要不要喝茶。 那边,白栀正躺在床上。细看,脖子上还有一道细细的勒痕。杨梅这主意好是好,就是太危险了。要不是怜儿来的及时,她差点就真吊死了。 第 17 章 不许 天还未黑,杨晚照就带着杜若和杨兰往前面去了。虽然几个舅舅未必想见她,但是她如今住在人家家里,自然得主动拜见。她先去的是她大舅舅宁愈唐那。彼时,她这位大舅舅才下衙回来,得知她来了,就将她叫过去说了几句说,又赏了些东西,这才留她吃饭,听说她还要去她二舅舅那,这才摆手让她去了。等到了宁愈街和宁愈严处,也没甚不同。都是第一次见面,她又是个姑娘,也没甚好说的。见完她要回去,却被金灵香给拉住了,吃了饭,眼瞧着天晚了,这才派了个仆妇送她们回去。 没走多久,就见白栀在前面等着她。跟在她身边的却不是怜儿,却是个不认识的小丫鬟。 到跟前的时候,杨晚照见她没说话,这便开口道:“你这是在赏月还是等我呢?” 白栀咳了两声才道:“杨姑娘,我有一事相求,还望你成全。” “你想要杨梅?”杨晚照直接道。 “嗯,我听说你如今已经不大用她了,我又与她能说上几句,所以就想将她要了过来,也能做个臂膀。”白栀说完还用帕子捂着嘴咳了两声。 灯光虽暗,杨晚照还是看到了她脖子上的勒痕,心道这也是个狠的。当既点头道:“下午我已经问过她了,她也愿意跟着你,我也已经答应,明就将人和身契给你送过来。” 白栀有些惊讶的看着她,虽说杨梅一再强调她被杨晚照厌弃了,但是她却仍觉得杨晚照不会答应,没想到她一口应下了,只好道:“多谢杨姑娘成全。” 杨晚照点点头,“没事,我就先回了。” 这边,白栀才回到自个屋里,宁彦元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着白栀脖子上的勒痕,有些心疼的道:“脖子还疼吗?” “已经不疼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莫生气,杨姑娘已经同意了。”白栀犹豫了下才道。 “表妹?这两天忙,我也没来的及去看她,不知她住的习惯不习惯。”宁彦元没当一回事。 “我瞧着挺好的。今天中午,她的大丫鬟杨梅过来求我,说是她被杨姑娘厌弃,连着出门都不带她。因着她与我还算说的上话,就求到了我这。所以趁着杨姑娘过来拜见大老爷二老爷的时候,我就问了问她,谁知道杨姑娘一口就答应了。”白栀一边说一边瞧宁彦元的反应。 宁彦元也没当一回事,“既然表妹同意了,你就让她来呗。不过,我恍惚听张妈妈说过,这杨梅不是个安分的。等她来了,先让她从小丫头做起。” 白栀笑道:“就按爷你说的做。” 宁彦元点点头,站起身道:“行了,你好好养着,我先回去了。”说完,他就大步出去了。 白栀跟着出来,瞧着他进了前面的院子,这才折身回了屋里。 这边,宁彦元才回到自个院子里,就见他娘身边的大丫鬟金书坐在屋里。 见着他回来,金书立马站了起来,“大爷,太太让你回来后过去一趟。” 宁彦元接过婷云递过来的茶喝了,这才回道:“找我去又是为着什么事?白日里不是才见过吗?” 金书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太太只叫我过来喊你。” 宁彦元看了眼屋里的几个丫头一眼,这才无奈的道:“走吧。” 还没出屋,婷云就从屋里走了出来,“爷,夜深了,把披风穿了再去吧。” 宁彦元听了,还真觉得有些冷,当既由她给自己将披风系好,这才跟着婷云往上房去去。 等到了上房,李氏正坐在桌子前等着他。 “太太,你找我有事?”宁彦元说完就开始解披风,金书见了忙给他帮忙。屋子里暖烘烘的,穿着披风反倒热的很。 李氏将手里的茶碗放下才道:“你又去看那丫头呢?” 宁彦元有些心虚的道:“你不是说好不再管这事吗?” “那你怎么不说你答应了我什么?”李氏有些生气的道。 宁彦元缩了缩头:“我知道了。” 李氏语气放好了些道:“你要是真为了她好,暂时还是离她远些才好。她一个乡下丫头,做你的屋里人都是抬举她了。她倒是心大,哄的你答应让她做姨娘,还一时半会都等不了?” 宁彦元解释道:“是我主动去看她的,娘你别怪她。” 李氏被他这话气笑了,却也没说别的。男人吗?别看这会子赶着往上凑。要不了多久,他有了新人,这个就丢下了。 “我跟老太太都属意郑国公府二房的那位大姑娘,你也是见过的,叫你过来是想着问问你的意见。到底是你的正妻,娘也希望你能找个喜欢的。”李氏缓缓的道。 宁彦元沉默了半响才道:“能不能换个人?” 李氏惊讶的道:“你这是有了意中人?你跟娘说说,要是门第相当,娘也不是非要棒打鸳鸯的。”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我,我想娶杨家表妹。”宁彦元犹豫了还是说了出来。 李氏闻言猛的拍了下桌子,“胡闹!早知如此,我就不让你去接她了。就凭你三姑那德性,我就不会让你娶她的女儿。”说完,她又警告似的看了旁边的金书和银画一眼。 宁彦元无所谓的道:“你不同意就算了。换个人,我能不能娶雨薇?” “雨薇又是谁?”李氏见他没有坚持,这才松了口气。 “安知的堂妹,我们回来的时候不是碰见了宋家的船,我跟她挺聊的来。” 李氏叹了口气,“你姨母来信也没说,想来不是什么台面上的人物,她要是愿意给你做妾,我没甚不同意的。” “那还是算了,太太你以后也别跟姨母提。至于我的亲事,太太你跟老太太做主就是。”宁彦元有些无奈的道。 李氏:“芝芝有甚不好的?她除了模样一般些,才情家世那样配不上你。” “太太说的是。”宁彦元有些难受的道。 李氏见了就道:“你先回去,我跟老太太两个人再寻摸寻摸。” “是,我先走了。”宁彦元朝她行了一礼就出去了。 第 18 章 各人 这边,杨晚照进屋后才坐下,就见着杜若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 “你可是有话说?” “下午出去换锁的时候,听到点风声,跟才见着的那位白姑娘有关,不知姑娘你想不想听?”杜若开口道。 杨晚照:“我们初来乍到,不认识几个人,又住在这最后头,可不就是耳目闭塞。只我们住在这里,也不能真就什么都不知,没得什么时候就得罪人而不知。难为你想着来问我,你做的很好。现在,跟我说说吧。” 杜若闻言有些高兴的道:“我是听小丫头们说的,也不知真假。说是白姑娘今个上午上吊了,好在被人救了。又说,是为着提姨娘的事。只大少爷还未娶亲,这事自然没成,如今也只说是大少爷的屋里人。” 杨晚照点点头,“罢了,这事总归与我们无关,我们知道就成。我饿了,杨兰,你去后面院子问问花家的,看看有甚吃的,让她做点子送过来。”要说来金陵后,杨晚照最不适应的就是吃饭,尤其是去别处吃饭。端上来的东西倒是多,可每样都堪堪几筷子,她硬是好几顿都没吃饱。平日里没动弹也就罢了,今个来回走了好几趟,可不就饿了。 杨兰闻言应声出去了,杨晚照这便让杜若帮她把头发拆了,也好松快点,头发太多太长也让人烦恼。 很快,杨兰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提着食盒的周嬷嬷。 见着杨晚照,周嬷嬷立马笑着道:“姑娘,这是我们晚上才炖的鸡汤,杀的是后院我自家养的鸡,你尝看,看符不符合你的口味?” 杨晚照点了点头,让她端了上来。估计是杨兰跟她说过,这回端过来的鸡汤确是份量十足。见汤有不少,杨晚照抬头问杨兰和杜若,“你们两个饿不饿,要是饿的话也吃点?” 见两人双双摇头,她这才低下头喝起汤来。别说,周嬷嬷先前还真没夸张,这鸡汤的味道当真没话说。 “不错。杜若,拿半吊钱给周嬷嬷,让她拿回去给花氏,就说是我赏她的。”杨晚照说完又低头喝了起来。 杜若闻言,立马回头去拿钱去了。 周嬷嬷的眼睛恨不得粘在铜板上,只觉得这铜板的声音可真好听,嘴里更是连连道:“这是她该做的,哪里就要姑娘赏钱了。” 话虽这么说,她却是一把就接过杜若递过去的钱,塞进了怀里。 杨晚照见她讨喜,这便朝杨兰道:“给嬷嬷搬个凳子,我跟她说说话。你们也累了吧,自找地方坐就是。” 周嬷嬷闻言,立马大着嗓门道:“不用,我自己搬。”说完,她又有些担心的道:“我是个粗人,在园子里说话习惯了,没吓着姑娘你吧?” “没,我就喜欢嬷嬷你这样爽利的。”杨晚照说着将手里的碗放了下来,刚要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又觉得这样不雅,又将手给拿开了。 “姑娘还要喝吗?”杨兰见她放下碗,立马站了起来。 杨晚照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这才摇了摇头。眼见着杨兰开始收桌子,她忍不住想,一直这样下去,难保她不会被这个时代同化啊。虽然她在心里骂着封建社会,可是做为既得利益者的时候,她用起下人来可是相当适应,这也许就是人性吧。你要是问她要不要给丫鬟们普及下平等的概念,她肯定会摇头。不是因为她也喜欢奴役人,而是时代不允许,说了也只是害了她们。养大了她们的心,自己又护不住她们,不是害她们是什么? 杨晚照见周嬷嬷醉陶陶的坐在那,忍不住笑道:“周嬷嬷可也是府里的家生子?” 周嬷嬷摇了摇头:“我不是,我家那口子才是。我是逃荒来的,活不下去了这才自卖己身,因着模样齐整,这才被选进府里。不怕姑娘你笑话,我年轻的时候是个大嘴巴,惹了主子们不喜,这才给我配了我家老头子。” “那你还记得你的家在那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我那时候已经不小了,有十三了。嫁人后我还让我家老头子回去看过,给送了几两银子回去。那个时候,我跟家里走散了,他们都以为我没了。”说到这里,周嬷嬷的眼里泛起了些许泪花。 杨晚照赶忙对杨兰道:“给嬷嬷倒杯茶。” 杨兰应声去了,她这才又接着道:“你家里都还好吧?” 周嬷嬷点点头,这才有些自豪的道:“我那兄弟是个老实人,有了银子后就做了个做吃食的小生意,如今日子也渐渐好过了起来。可怜我爹娘,辛苦养我那么大,到头来没享我半点福。”说着说着,周嬷嬷擦了擦眼道:“看我这老婆子,跟姑娘你说这些干啥。” “没事。眼瞧着日子过好了,嬷嬷你该高兴才是。”杨晚照劝她道。 “可不是,我这就是高兴的。”周嬷嬷点了点头。 见周嬷嬷这个样子,杨晚照也不好再多问,这便看了眼杜若。 杜若意会,朝杨晚照道:“天也不早了,今个又走了那许多路,姑娘早些洗漱歇息着吧。” 周嬷嬷闻言站了起来,“老奴我出去了。姑娘放心,这边位置虽偏,但有老奴在,自会给你把门守的好好的。” 杨晚照点点头道:“嬷嬷要是困了,也可进门房里睡会子,警醒些就是。” “哎,我知道的。老了,本就觉少,倒是不怎么困。”周嬷嬷说着就出去了。 杨晚照洗漱过后,就拿了本书看了起来,顺便让杨兰和杜若都去歇着。 这边,杨兰才进屋,杨梅立马道:“回来的时候,你们遇见了白栀吗?” 杨兰点了点头:“遇见了,还跟姑娘说想讨了你去,姑娘同意了。” 杨梅又问她白栀怎么说的,听杨兰说完,她恨恨的捶了下床,“且等着,等我…”说着说着,她猛的闭上了嘴巴,看向杨兰和杜若道:“没什么,我就是太高兴了。” 杨兰和杜若对视了一眼,纷纷撤了。杨梅瘪了瘪嘴巴,复又躺了下去。她早知道白栀在利用她,可她也在利用她不是。 第 19 章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第二天上午,李氏就打发了金书过来请杨晚照过去吃饭。杨晚照也不好拒绝,当既就同意,只心疼自己的腿。她如今这身体当真是弱的很,昨个许是走的路多了,晚上疼了半宿。时下,上层贵族家的小姐多会裹小脚。原主一家子许是不在京城,又或者是因为原主他爹是农家子,原主她娘又是个叛逆的,反正没让原主裹小脚就是,不然她真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只当是锻炼了,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她原是计划好了的,先养身子,再把先前学的撒打捡起来,锻炼身体不说还能防身,不然这身体肯定受不住。谁知道住的这般偏,来去走一趟都得好半天。埋怨归埋怨,收拾好后,又将昨个李婧瑶送她的镯子带上,这才认命的出门了。 才到,杨晚照就瞧见个熟人,正是宋太太和宋雨薇。 金书出来迎宋太太,见着她也到了,笑着道了一句:“杨姑娘你也来了,快进来,太太正等你们了。” 宋雨薇闻言回过头,瞧见杨晚照,立马朝她招了招手:“杨姐姐。” “雨薇。”杨晚照朝她点了点头。进屋后,就见着宁彦珍和宁彦珠也在。大家彼此打过招呼,这才找位子坐下。 李氏叫杨晚照过来,原是想着敲打敲打她。谁知道妹妹突然上门,这才不得不歇了心思,把注意力放在了宋太太和宋雨薇身上。 “你要来也不先送个帖子。”李婧瑶假意埋怨宋太太道。 宋太太笑道:“却是忙忘了。我出去的久,回来就是一大摊子事。要不是雨薇劝我出来散散心,我现下还在家里忙呢。” 李氏却道:“你也该放手了,孙子都有了,还操那些闲心干嘛?” 宋太太叹口气道:“我倒是想放手,那也得安和他媳妇能立的住才行。你不知道,那个蠢东西...”眼见着几个丫头还在,宋太太猛的闭了嘴。 李氏见了就朝大女儿道:“阿凤,你带妹妹们去你们院子里坐坐,我跟你小姨说说话,等吃饭的时候再过来。” 说完,她又对杨晚照和宋雨薇道:“别拘着,只当在自己家里就是。” 杨晚照和宋雨薇应了,这才跟着宁彦凤往外走。 宁彦凤住在小园子西边的水榭边上,往下一溜的院子,住着彦珍、彦珠、彦玉。 宋雨薇挽着杨晚照的胳膊,好奇的问道:“杨姐姐,你也住在这吗?” “我住在大园子里边。”杨晚照摇头。 “待会子无事我可不可以过去看看?”宋雨薇忙问。 “当然。” 正说着话,宁彦珠就回过头对两人道:“我也要去,顺便叫上彦玉,也算是给杨姊姊暖房了。对了,大姐,你去吗?” 宁彦凤摇了摇头:“我昨个没睡好,这会子头还有些晕,我就不去了。”说完,她就进了院里。 宁彦珠见了就小声对杨晚照道:“她就是懒得动弹!” “你说什么?”宁彦凤忽然回过头。若是平时,她肯定当没听见,不会真跟妹妹一般见识。可昨个李婧瑶说的那些话,让她开始正视宁彦珠,原来她一直都对自己占了家里的大部分资源很不满。可她身为嫡长女,这不都是她该得的吗?难怪,她总在背后阴阳她,也不喜欢跟她这个大姐亲近。 宁彦珠头一昂,“你不是都听见了么?你看看你这满脸红光,哪里像是头晕的样子。” 宁彦凤直视她的眼睛道:“宁彦珠,你可真幼稚。”说完,她施施然的往院子里走。 宁彦珠本就心虚,这会子也没反嘴。以前宁彦凤不跟她计较,她说两句也没事。宁彦凤真计较起来,骂她她都没处说理去,谁叫她是长姐,大家又都站在她那边。 她们这边说着话,宁彦玉就从旁边院子里走了出来。 宁彦玉:“三姐,这位新来的漂亮姐姐是?” “她是我姨母的侄女,你叫她雨薇表姐就是。”宁彦珠说完又指着宁彦玉给宋雨薇介绍。 宁彦玉好奇的看着宋雨薇:“雨薇表姐,你跟杨姐姐以前就认识吗?” “嗯,我们在船上的时候见过,还一起聊过天。”宋雨薇点点头。 “哎,我也好想去外面看看,可太太不让。”宁彦玉哀叹道。 宁彦珠却道:“说的你好像没出去过一般?重阳节的时候我们不是才去过灵谷寺?你还夸山上的松树长的好呢。” 宁彦玉:“那能一样吗?灵谷寺我们每年都去。路上我想掀帘子看看外面,大环都不许。” 站在她身后的大环赶忙解释道:“哎呦,我的好姑娘,你到现在还记着了。下次出去,我许你悄悄看两眼好不好?” 宁彦玉:“我又不是没看过,等元宵节的时候,许我们去街上逛逛才好。” 正说着话,里面就走出来个小丫头朝她们道:“大姑娘让我喊你们进去。” 众人闻言,这才进了院里。 宁彦凤的小院位置最高,住的屋子也是座两层的小楼。二楼后面还有一个小平台,小平台上撑着一把大伞,伞下面有一个大圆桌,圆桌上摆着一束菊花,旁边还有不少水果点心。站在小平台上,大园子里的景色顿时尽收眼底。 宋雨薇指着李汝贞她们住的院子道:“杨姐姐,那就是你住的地方吗?” 杨晚照摇了摇头:“不是,湖对面的才是。” 宋雨薇只好道:“那座院子好大啊!” 宁彦玉亦在旁边道:“我先前想住哪里来着,偏太太不许,我最喜欢那一角的荷花了。” 宁彦珠却道:“就你?你要是住那?还得专门给你配两个粗壮婆子或轮着背你或抬着你走才行,凭你自己走,你又得喊,脚疼,脚好疼!”说完,她还看了杨晚照一眼。如果她没看错,这位应该没裹脚。 “怎么可能?我那有那么娇气!杨姐姐能走,我怎么就不能走。”宁彦玉不服气的道。 宋雨笑道:“杨姐姐没裹脚,自是不疼的。不像我们,走不了几步就累的慌。” 她这话一出,座间一静,大家伙齐齐看向杨晚照。 杨晚照不以为意的道:“我的确没裹脚。” 宁彦玉立马道:“没裹好,你不知道裹脚有多疼。我原是不想裹的,可太太说不裹以后嫁不出去,我才勉强同意的。”说完,她立马打了下自己的嘴巴,“杨姐姐,我不是说你嫁不出去,我真不是有意的,我...” “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杨晚照眼神无比真诚的道。裹脚又不是什么好事,她包不得不裹。 第 20 章 都是姊妹 大家见杨晚照当真是不介意,又有些好奇的问她苏州那边是不是都不裹脚。 杨晚照那知道,只好含糊其词的道:“也有裹的。我怕疼,死活不愿意,爹娘也就随我了。” 宁彦凤不赞同的道:“姑父和姑母也太疼你了些,忍一忍就过去了,耽误了终身大事却是不好。日后要是出门,你注意着些,别叫人瞧见了,免得被人取笑。” 宁彦玉在旁边道:“难怪杨姐姐走路那般快,不像我们一步三摇的。” 宁彦珠道:我昨个也发现了,只不过跟杨姐姐还不熟,所以没说。” 杨晚照点点头:“你们放心,我以后在外的话会注意的。” 宁彦玉眼睛亮晶晶的道:“那你还得学学走路,你走路的姿势也跟我们大不相同。杨姐姐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教你?” “那就多谢阿玉了。”杨晚照点点头。 宁彦玉头一昂道:“我可是很严厉的哦!” 宁彦珠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自个走路都不能看,还教杨姐姐。可惜汪夫子不在,要是她在,让汪夫子教杨姐姐才好。” 宁彦珠:“汪夫子晚些回来才好了,她一回来我们就得早起。现下天气又冷,我巴不得多睡会子。” 宁彦凤:“这话要是叫汪夫子知道了,定要打你手心。” 宁彦玉:“三姐你不许告诉夫子。” 宁彦珠:“胡说什么,我是那样的人。” 宁彦玉:“你就是。” 宋雨薇见她们要吵起来了,忙出声道:“你们都学些什么?” 宁彦珠:“还不是琴棋书画那些。” 宁彦玉:“我画画最好,汪夫子说有灵气。” 宁彦珠:“那你怎么不说你的字不行。” “三姐” “声音这么大做甚,我听的见。” 宁彦凤伸出一只手插进她们两个中间:“停!” 见两小的头偏到了一边,她才笑着问宋雨薇:“雨薇你擅长什么?” 宋雨薇微微笑道:“族里也给我们请过夫子,不过肯定没你们的好。我最擅长的也是画画,大表姐你要是不嫌弃,回去我画一副送你。” 宁彦凤还没说话,宁彦珠立马道:“我也要,你捡你拿手的画就行。” 宁彦玉却看向杨晚照:“杨姐姐,你呢?你有没有什么拿手的?” 杨晚照摇了摇头,“你们说的这些我都不擅长,不过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做个小玩意送你玩。” “好啊。不过,你能先告诉我是什么吗?”宁彦玉忍不住道。 宁彦珠插嘴道:“那有你这样主动问人要东西的?” 宁彦玉:“你才不也问雨薇姐姐要东西,杨姐姐又不是外人,我问问怎么了。再说了,我又不白拿,到时候我再回她个好东西不就行了。” “玉珠要是也想要,我可以多做一个。”杨晚照在边上道。 宁彦玉:“她不想要。” 宁彦珠:“谁说我不要,我要。” 看她们聊的热闹,宁彦凤朝宋雨薇招了招手,往旁边的房里去了。丫鬟们要跟着,也被她制止了。 宋雨薇还觉得奇怪,正要问问她,就见宁彦凤掏出一本书来,“我听大哥说,安知表弟在找这本书,正好在我这,你帮我带回去给他。” “这…大表姐,要不你直接让大表哥给三哥?”宋雨薇不敢接。 宁彦凤却看着她道,“你喜欢我大哥?” “没,我没有,我真没有。”宋雨薇慌的直摇头。 “你瞒不过我的眼睛。放心好了,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不过以你的身份,家里绝不会同意你做正妻,除非你愿意做妾。便是你愿意,姨母怕也不会同意。至于这本书,你可以翻开看看,并无旁的。不过是先前安知表弟帮了我个大忙,我又不想让人知道,这才想着借你之手,你不愿意就算了。”宁彦凤说着就要将手里的书放回去。 宋雨薇闻言松了口气,“表姐且放着吧,等我回去的时候再带上。” “也行。”宁彦凤点了点头,这才饶有兴致的看着宋雨薇道:“你喜欢我大哥什么?” “大表哥愿意同我谈词说赋,也愿意听我说话,还尊重我,言语间也不曾轻慢,不会因为我是女子而看不起我的一些想法,我想我们应该称的上是知己。”宋雨薇红着脸道。 “嗤…要是我跟你说,他跟谁都聊的来,你会不会伤心?他那个人就是那样,不然人怎么都说他是情种。”宁彦凤轻笑道。 宋雨薇没有反驳,不过,宁彦凤的话她也没听进去。 宁彦凤:“罢了,随你吧,兴许过一阵子你就忘了,且可不是那么好做的,你多想想吧。咱们出去吧,彦珠在喊我们。” 宁彦凤说着就打开了房门,就见宁彦珠讪讪的收回了手,“你们不是才认识?能有什么悄悄话可讲的?” 宁彦凤:“就不能是我跟雨薇一见如故?” “那也不用关着门说话,你们肯定有事瞒着我们。”宁彦珠说完还探头往屋里看了看。 宁彦凤懒得跟她掰扯,拉着宋雨薇出了屋子,朝宁彦玉和杨晚照道:“这里风大,坐久了不好,且到楼下去,我给你们看看大哥给我从外地带的瓷娃娃。” 宁彦玉立马捧场的道:“我要看,走走走,我们快下去。” 宁彦珠:“宁小玉,你跟谁是一伙的?” 宁彦玉:“我当然跟大姐姐是一伙的。”说完,她自顾自的挽住了宁彦凤的胳膊。 宁彦珠气的跺了跺脚,率先下楼。 才下去,就听见了李汝贞的声音。 “阿珠,你果然在这里。你们玩的开心,怎的不叫人去喊我?”说完,她看向了宋雨薇,“这个姐姐是?” “她也是我表姐,你叫她雨薇表姐就是。”宁彦珠觉得自己总算来了个帮手,过去挽住李汝贞的胳膊,颇为挑衅的看了宁彦玉一眼。 李汝贞见了立马道:“阿珠,你又吵输呢?不怕,我帮你。” 宁彦玉:“贞贞姐,我怕我把你也气的跺脚,嘿嘿嘿…” 杨晚照莞尔,正准备进屋,就听李汝贞道:“杨姐姐,你要入那伙?” 宁彦玉笑道:“这伙那伙,你们是土匪不成?杨姐姐肯定是我们这边的,杨姐姐,你说是不是?” 宁彦珠立马道:“我让丫头去把二姐姐也叫来,她肯定找我们这边。” 宁彦凤被吵的头疼,“停,都闭嘴。都是姊妹,和和气气的才好。” 第 21 章 大可不必 眼见着自个说了一大堆,大姐也只偶尔附和一两句,宋夫人总算是住了嘴。也就在这里,她能吐吐苦水。其它时候,她都要维持当家夫人的体面。接过李婧瑶递过来的茶水,由衷的道了一句:“还是大姐你的日子好过。” 李婧瑶嗤笑道:“好过什么,不过都是面上光罢了。我是懒的管那些子事,不然也不能叫老六媳妇管中馈。” 宋夫人点点头:“也是,眼不见心不烦。对了,彦元亲事有着落了吗?” 李婧瑶摇了摇头:“我正为这事发愁了。对了,雨薇那丫头是怎么回事?” “她爹娘都不在了,在族里立不住。知道我回去了,就求到了我这,我见她可怜就将她带了回来,想着留在身边逗逗趣也好。你知道的,我一直想要个姑娘。”宋夫人轻飘飘的道。 知道了她的态度,李婧瑶顿时没了顾忌:“前个我问彦元,他竟想娶雨薇为妻。我想着,她做不得正妻,做妾倒是可以。要不,你替我问问她。她要是有意,且等着就是。” 宋夫人不以为意的道:“这个不用问,她肯定乐意。族里先前原是想将她嫁给一个秀才,我派人打听过,那人学问很好,考上举人不在话下,只那丫头死活不乐意,估摸着是嫌人家家贫。可她那家事,父母又都不在了,要想往高门大户去,也只有做妾。她运气也算不错,遇见了元哥儿,又有大姐你撑腰,以后日子也不会差。” 李婧瑶恭维了她一句,“也是遇见了你,不然她那有这么一翻际遇。” 宋夫人笑道:“我那样说,倒也不是说她心大,谁还不想嫁个好的。我就不喜欢那种看起来什么都不争的,那有真不想争的,不过是不敢或者不能罢了。” 吃过饭,宋夫人独自回去了,却将宋雨薇留在了宁府,说是让她在这玩两天,过几天再派人来接她。 宋雨薇很高兴,高高兴兴的在宁彦凤的院子里住下了。下午的时候,大家本来约好去给杨晚照暖房的。谁知不凑巧,天上下起了雨,外面骤然冷了很多,宁彦玉几个一时都打了退堂鼓。最后,只有宋雨薇坚持去了。 等到了栖云院,宋雨薇看着诺大的院子,忍不住羡慕的道:“这院子好大,且只住了你一个,自个也能做主,不像我...”说到后面,她声音几不可闻。 杨晚照哪里不知道她的难处,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当没听见道:“你要是喜欢,以后常来就是。” 宋雨薇抿了抿嘴道:“我来了金陵才知道,这里的规矩竟是这般多。我倒是想常来,只怕是不能。” 杨晚照心里叹气,这才短短几天,难怪她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宋雨薇自言自语的道:“我有准备的,只没想到我准备的远远不够。” 杨晚照觉得自己跟宋雨薇没什么交情,还没到交心的时候,闻言也只保持了沉默,再加上请她喝茶。 宋雨薇见她不接茬,脸上露出些许失望来。不过很快就隐了去,换了话题,开始问起杨晚照进府后的生活。得知她不仅独居一院,院子里的一切事宜都由她自己安排,一应花销用的都是她自个的,她越发的羡慕了。她倒是想,可她没那个条件。她倒也不是一点钱都没有,只没多少就是,她也舍不得拿出来,宋夫人也不让。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可不就得受点气不是。不过,相比待在老家谁都能踩她一脚,她一点也不后悔跟着来金陵。 两人正说着话,彩琴跑进来说李汝贞来了。 杨晚照和宋雨薇忙站了起来,迎了出去。 “才我在院里瞧见雨薇姐姐往这边来,这会子雨停了,我就想着也过来瞧瞧。”说完,她看向了身边丫头手上的一盆菊花道:“这是我自个养的,送给杨姐姐你。” “多谢,我很喜欢。”杨晚照让杨兰收了,这才领她们往屋里走。 宋雨薇在边上有些窘迫的道:“我来的匆忙,什么也没带,日后我再补上。” 杨晚照笑道:“无需这般多礼。” 李汝贞挽起宋雨薇的手道:“雨薇姐姐,大姐那会子叫你进屋做甚?” “没什么,她听说我喜欢读书,就将她的藏书拿出来给我看了看。”宋雨薇微微笑道。 李汝贞叹气道:“你不说就算了,何必拿这话来哄我。若果真如此,你们把门关那么紧干嘛?” 宋雨薇尴尬的笑了笑,没有接话。 见宋雨薇不说话,李汝贞又问杨晚照:“杨姐姐,你怎么把你的大丫髪给白栀呢?” “她犯了事,我打了她,且不准备再留她了。她想往白栀那去,我就遂了她的心愿。”杨晚照简单解释道。 李汝贞却道:“你这性子也太软了,这要是我的丫头,我可不管什么情分不情分的。白栀也是的,大表哥好心救了她,她却陷大表哥于不义,还上吊,当真是叫人不耻。” 杨晚照有些无语的看着她,这也是能说的。 宋雨薇面上有些不好的问:“白栀是谁?” 李汝贞:“大表哥路上救的一个乡下丫头。”眼见杨晚照朝自己摇头,她立马懊悔的道:“这事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了,要是知道是我说的,我娘还不骂死我。”话虽这么说,她却更担心大太太会知道。这要是误了宁彦元的亲事,这府里那还能容得下她。 宋雨薇正色道:“你放心,我谁都不会说。” “这就好,这就好,我这是没把你当外人才说的,你可千万别说漏了嘴,就算是宋家的表妹表兄们也不能说。”李汝贞还是不放心。她现在当真是后悔的很,怎么当着一个外人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宋雨薇又保证了一翻,她这才心安。只也没心情再待下去,让丫头去外面看了看,听说没下雨了这才离开。 杨雨薇见她走了,这才对杨晚照道:“杨姐姐也觉得我是个外人?刚才为何对贞妹妹摇头?” 杨晚照有些心累的道:“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的好,不论是谁传出去的,知道的都有嫌疑。你我又都是些没倚仗的,自然得比旁人更小心些。” “你能对我说这话,想来是没把我当外人,我也愿意与你亲近。我有句贴己话问杨姐姐,你觉得我嫁给大表哥怎么样?”杨雨薇忍不住道。 杨晚照:“?” 大可不必啊! 第 22 章 几多心酸 见宋雨薇眼神迷茫的看着自己,杨晚照斟酌了下才道:“雨薇,你现在想这些是不是太早呢?何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原不该是你我能想的。” 杨雨薇摇了摇头,看着窗外的琵琶树道:“不小了,明年我也要及笄了。我父母都不在了,没得人为我张罗,还不许我自己为自己考虑不成?” “那也可以再等等,何必急这一时。” “别看大伯母对我很好的样子,待我也就跟猫儿狗儿差不多。如其她随便给我找一个,我还不如自己找一个,总归大家都是亲戚,再怎么也不会闹的太难看。我想嫁高门大户,除了做妾也没别的路子,也没人会为我去筹谋不是。何况,我跟大表哥认识,性情还颇为相投,总比嫁个不认识的强。”宋雨薇苦笑着道。她更怕宋夫人拿她当讨好人的筏子,嫁个老头子或者不着调的可就完了。她没娘家人撑腰,届时还不是叫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杨晚照沉默了下才问:“你为何非要嫁高门大户?找个门当户对的不好吗?” “你竟会问我个这问题,想来你的日子比我好过多了。也是,虽然你和我父母都没了,到底你还有侯府为你撑腰,便是出身也比我强不少,自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难处。没个人撑腰,是人都能来踩你一脚。便是同族,亦是如此。”宋雨薇说到后面面上甚至带了一丝恨意。 “如此,我便也不多劝你。只妾氏难为,你还是再考虑下的好。”杨晚照犹豫了下道。 杨雨薇奇道:“杨姐姐,你也瞧不上大表哥?”说完,自觉失言,不好意思的对杨晚照笑了笑。听到这个结果,她很是松了口气。她之所以向杨晚照吐露心声,未必没有试探之意。她见过的姑娘里,就没有比杨晚照还生的好的。 “大表哥如何,不是我能置喙的,自然也谈不上瞧不瞧的上。”杨晚照到底将话圆了过去。 “好姐姐,都怪我口无遮拦,你千万别生我的气。看在我们同病相怜的份上,原谅我则个吧。我之所以问你这些,不过是因着我也不知我选的这条路对不对,又没个人能商量一二,这才想着问你。你我虽同年,但我瞧着你比我稳重多了。我这人顶多有些小聪明,你却是有大智慧的人,可千万别因此厌了我的好。”宋雨薇嘴里好话不停的往外跑。 “行了,我没生气。日后可别再说这些了,这要是人听到了还以为你多恨嫁了。便是真的恨嫁,也不能叫人知了去,不然怕是不得好。”杨晚照到底被她先前的话打动了,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唉,我这话也只同你说。才见着贞贞那般惶恐,我就跟见到我自己一样。杨姐姐,你说我们怎么就这般命苦呢?要是我们有个兄弟就好了。”宋雨薇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她何尝想与人做妾,可这已然是她能想到的好出路了。她又没娘家人撑腰,若是遇见个中山狼,无异于羊入虎口。嫁到大户人家,总归人家家大业大,想来看不上她那点子嫁妆。可那点子嫁妆,却是她仅有的依靠。 杨晚照却道:“我倒是有个兄弟,却也没得依靠。事已如此,想开些的好。” 宋雨薇摇了摇头:“我也想想开些,我也觉得我已经想的很开了,可每每遇到难处,却又忍不住自怜。” 杨晚照将她揽进怀里道:“那你就痛苦哭一场吧!” 宋雨薇闻言,立马哭了起来。先时她们说话,让丫鬟们都去院子里玩了。这会子听到里面有哭声,外面立马喊了起来。 杨晚照扬声道:“没事,雨薇想起了些许旧事,让她哭吧。” 被这么一打断,宋雨薇却是再也哭不出来。抹了下眼睛,这才朝杨晚照道:“让她们进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了。” 杨晚照闻言,扬声将丫鬟们都叫了进来,还让杜若打水给宋雨薇洗了脸,让杨兰给她重新上妆。见她喜欢自己妆匣里的一枝玉钗,亦送给了她。宋雨薇感激不尽,正要说几句,外面就有人进来,说是那边要开饭了,她们是来接宋雨薇回去的。她来时,就是被两个中年仆妇轮流背过来的。 杨晚照见了,忍不住又庆幸了一回。 等宋雨薇走了,她让杜若裁了一张不大不小的牛皮纸,用先时做的鹅毛笔画起了格子。没错,她准备做跳棋。 正画着,彩竹从外面走了进来,“姑娘,我娘让我过来问你,你今个想吃什么?今天下雨,天黑的早,她就想着早点做晚食,夜里也能早些歇着。” 杨晚照抬起头道:“杨兰你去瞧瞧,看看厨房里有什么菜,让花氏看着做就是。你跟杜若要是有喜欢的,也可以跟花氏说说,这点子银子我还是有的。” 杜若笑道:“那我就点个白菜肉圆子,这样的天吃着也暖和。” 杨兰见杨晚照看着自己,摇了摇头道:“我不拘吃什么都行。” 杨晚照点了点头,“都行。” 等杨兰跟着彩竹出去,杨晚照这才嘱咐杜若道:“才宋姑娘在我这哭的事,别说出去了。” 杜若笑道:“我晓得的。不过,杨姑娘也是,偏在我们这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你欺负她。便是人不误会,也晦气不是。”说完,她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瞧我这话说的,姑娘,我不是说你…” 杨晚照抬头看着她道:“没事,没外人的时候,我这没那么多规矩。只有外人在的时候还是得注意些,不然我可护不住你。你这话倒也提醒了我,我尚在孝中,没事还是少往人院子里去的好,免得惹人忌讳。另外,我们家的规矩略有不同,我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妥的,你悄悄的告诉我,我不仅不怪你还要赏你呢。” 杜若松了口气,“姑娘不怪我就好。我这也就是在姑娘你面前,要是还在老太太院里,我可不敢这般说话。不怕你笑话,我虽只来了几日,却也感觉到你跟别的主子不同,这才现了原形。” 第 23 章 少年游不等白头枉回头 夜里又下起了雨,雨滴打在瓦檐上,淅沥沥的响。这原是最好的催眠曲,可惜杨晚照依旧睡不着,这会子实在是太早了。 于是,她翻身下床。 外间榻上,杜若听到动静,忙跟着起来了,“姑娘可是要如厕?” 杨晚照忙道:“不是,我睡不着,想着起来看会子书。不用你,你自歇着吧,我自己来就是。” 话虽如此说,杜若依旧披了衣裳进来。帮着把近处的灯点着了,这才问杨晚照:“姑娘想看什么书?” “就在桌上,白日里宋雨薇她们来,我把它放进屉子里了。” 杜若帮着取了书,一转身见杨晚照正跟衣服较劲,忙过来帮她穿好,跟着又道:“夜深露重,姑娘身子又弱,还是多穿些的好。要不你先用被子裹一裹,我去箱子里把夹袄翻出来你穿上。” 杨晚照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用,屋子里烧着炭,倒也不冷。再加上我这些日子肯吃,身子比先时好多了。你快回去歇着吧,我看会子书就自个睡觉。” 杜若这两天也算是摸清了点杨晚照的性子,知道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是那等要人猜的性子,当即听话出了屋里,自去睡了不提。 杨晚照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这才坐到了桌下,桌子上放着一本《大成律集解附例》。没错,她现在所在的这个朝代叫大成。根据她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这个时代的历史走向跟她先前的世界历史大差不差,如今应该对应的是明清时期。这本大成律,她已经翻了一些。只剩几卷没有细看,不是没时间,而是不敢。对于古代的律法,她也是有研究的。正因为如此,她对于古代女性的困境了解的更深,且越是了解越觉得不寒而栗。这也是她自来到这里后,一直都畏首畏尾的缘故。 今个她要看的就是户律,这一章涉及到的婚姻也是大成律的重中之重,几乎站了本书的一半。 除了大家熟知的“七去三不去”,亦有“女归前夫,若前夫不娶,女家还聘礼,后夫婚加法。”且女子只有在“无同宗应继承者”的情况下才能继承家产,这也是原主为何只分到五千两嫁妆,宋雨薇又为何无法在族里立足的原因。另外,这个时代严重的夫尊妻卑,“同罪异法罚”。1 例如,妻子打丈夫,会被打一百板子,打伤还会罪加三等。丈夫打妻子,只要没有折伤就没事,且“妻不举官不究”,还得妻子亲自出面去告状才行。丈夫就是打伤了妻子,也是先问愿不愿意离婚,只有夫妻两个都愿意离婚,才会叛丈夫的罪。如果不愿意离婚,丈夫就可以拿钱抵罪。2 说白了,在这个时代,妻子就是丈夫的私人财产,妻子的生命得不到任何保障。即便丈夫过失杀妻,一番操作下也可能没多大事。若是出身贵族还好,要是底层庶民,女子活的只会更加艰难。在过去的案例中,因为妻子比丈夫先吃一口饭,或者妻子只是争执两句就打死的案例亦有不少。这些妻子都被贯以夫姓,用某某氏来代替,淹没在时间长河之中。这也解释了《红楼梦》里为何贾琏出轨那回,无论是王熙凤还是平儿都只敢打多姑娘,却不敢打贾琏,贾琏却敢拿剑喊打喊杀。即便是七去三不去,实际执行的时候也多有猫腻。便是老公死了,没生孩子要改嫁,遵循的也是“合承夫分”,意思就是女子的嫁妆得由前夫家做主,只有守节才能继承丈夫的遗产。原主之所以能保护她母亲的嫁妆,却是借了侯府的势,也是因为杨家除了原主他爹就没几个出息的,这才没做的太过。 杨晚照深深的叹了口气,不忍再看,合上书后,这才看向了窗户外。窗户关着,风把窗户吹的呼呼做响,纸糊的窗户像是随时都会破一般,就如同她如今的处境。半响,她深吸了一口气,吹没了蜡烛,回床好生躺下了。便是前途艰险,也得一步一步来。不争一争,她也不甘心不是。如今这地方,置身事外只怕更糟。 … 姑苏的一家客栈里,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将一个十六七的少年从外面背了进来。这少年便是今年乡试的解元李越安,才参加鹿鸣宴回来。 见两人回来,小二立马朝里面大喊了一声,“掌柜的,李解元回来了。” 王掌柜的早等着了,立马朝小二道:“嚷嚷什么,还不去给李解元端碗解酒茶。” 李大将李越安小心放在大堂里的椅子上,又拿手擦了把脸,这才朝小二道:“我跟你一起去,顺道打盆热水来。” 他才走,李越安就睁开了眼。王掌柜见了立马凑上前道:“李解元,你醒了。” 李越安坐直身子后,又左右看了看才问:“李大呢?” “小川,我在这了。你先喝杯解酒茶,再擦把脸。对了,你饿不饿?要不再来碗粥?”李大端着一盆温水高兴的跑了过来。 小二在他后面,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李越安接过李大手里的帕子擦了下脸,又喝了解酒茶,这才对王掌柜道:“麻烦王掌柜了。” 王掌柜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这是我们福来客栈的荣幸。对了,李解元,你看你能不能留一幅你的墨宝,也让后来的学子们瞻仰瞻仰?” 所谓吃人手短,李越安也没拒绝。 王掌柜高兴的朝小二道:“快将笔墨拿来。” 题完字,李越安就站了起来。也不用李大扶,自个走着回了客房。有那学子跟他打招呼,他也笑朝人点点头。李大以为他酒醒了,谁知道他回到屋里,就倒在了床上。不到一息间,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李大挠挠脑袋,帮他盖上被子后,这才关好门出去了。好吧,是他饿了,他得再喝碗粥才行。 第二天天没亮,李越安再次在李大的鼾声中醒来的。他看了眼天色,过去叫醒李大,“我们该回去了。” “啊?小川,我是不是又把你吵醒呢?”李大揉了揉眼睛道。 “不是。”李越安说着回身开始收拾东西。 李大一边收拾地铺一边道:“你放着,我来收拾就是。” 李越安没听他的,有条不紊的将自己的东西都收进一个包裹里,又简单洗漱了一翻,这就趁着没人,跟李大一块出了客栈。 李大坐上了出城的牛车,这才一拍大腿道:“小川,住店的银子还没结呢?” 李越安笑道:“你忘了,昨个我写了那幅字后,王掌柜说我们一应的花费他全免了。” 李大一摸脑袋,“对啊。不是,你那时候不是醉了吗?怎生现在还记得?” 李越安笑而不语,李大也没多纠结,转而问李越安,“你这么急着走为啥?是为了避着什么人吗?” 李越安点了点头,也没解释。 李大这便自顾自的道:“幸好,我昨天就把要带回去的东西都买了。小川,你说族里知道你中解元了吗?” “应该已经知道了。”李越安看着山道上的黄叶道。 “你说你咱这般聪明,一考就考中了解元,嘿嘿...”李大喜不自禁的道。 “哈哈哈...”李越安被他的情绪感染,也哈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时惊起了树上不少鸟雀。 少年游,不等白头枉回头。 第 24 章 喜悦 李越安原就是苏州本地人,不过他不住在城里,而是住在苏北的村子里。牛车走了大半日,两人才回到李家庄。还没进村,一个半大小子就从旁边的草丛里蹦了出来,朝着村子大声喊道:“回来了,回来了,小川回来了。” 李大闻言立马冲他喊道:“李小二,小川也是你能喊的,小心我揍你。” 李二立马咧开嘴道:“我一时高兴给忘了,是李解元。小川哥,你千万别生气。” “我没生气,你怎么知道我今个会回来?”李越安说着从牛车上蹦了下来。 李大跟着蹦了下来,嘴里却嘟囔道:“小川,你小心些。你现在可是解元,你要是有什么事,我爹还不活剥了我。” “我不知道,我爹让我过来这边守着,看见你进村就通知他们一声,他们不仅准备了炮仗还喊了锣鼓队守在村里。”李二话才说完,耳边就响起了锣鼓的声音。 李越安往村口一看,果然见着一群人正往这边走,走在前头的可不就他爹娘。 李大见李越安走了,忙跟了上去。没走两步,又回头对李二道:“你跟着牛车在后面慢慢走,东西都在牛车上了。” 李二立马道:“哥,你给我带吃的没有?” “带了,带了桂花糕,回去就给你。”李大头也不回的道。好容易黑子病了,他才有机会陪李越安去考试,这还是他过五关斩六将抢来的机会。李越安考上了解元,他也算有功不是,怎么得也得跟着露露脸。 却说李越安很快就到了村口,来到了爹娘跟前,一掀衣摆跪了下去,“爹,娘,小川回来了。” “好好好。”周心雅推了推丈夫,“老爷,快把小川扶起来。” 李守成正沉浸在族人们羡慕的眼光中,被推了个趔趄后,忙弯腰扶起了儿子,乐呵呵的道:“好啊,小川。你爹我不争气,没成想生了你这么个争气的儿子。这要是你太祖父还活着,还不乐的从床上蹦起来。” 他爷爷原先也在朝中当官,奈何他跟他爹都不争气。他爹还好,虽然资质平庸,好在努力,努力半生总算考了个举人,只可惜,读书伤了身子,中举没多久就去了。他就不行了,死活读不尽书,到如今连个秀才都没考到。所以他爷爷致仕后,就让他带着一大家子都回了乡里。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儿子争气,如今他也能被人喊一声老爷了。 这样想着,他猛的一挥袖子,朝身后的管事道:“李忠,撒钱。” 李忠早准备好了,闻言立马朝身后的两个小厮点了点头。紧接着,就见着一把把的铜子被抛上了天。 “哦,捡钱了,捡钱了。”小孩子们欢喜的叫嚷着。 李越安跟他娘说了几句,就被族老们叫去说话了。李守成没跟过去,而是欢喜的跟族人们炫起了小儿子。 至于,李大,却被他爹和叔叔们缠着在讲苏州府的见闻。 总之,大家都很高兴就是。 众人热闹了一阵,正要往村里走。县令得到消息,也往这边来了一趟,又是一阵忙。等人都散了,天已经黑了。 李越安到家的时候,周心雅立马拉着他道:“小川,累了吧?”说完,朝李守成瞪眼道:“你也不拦着点,小川还小,怎么让他喝这么多酒。” 李守成心虚的缩了缩头,“今个高兴,下不为例。再说了,小川也不小了,喝点酒算什么。以后入了官场,酒量不行可不行。” “以后是以后,现在就是得少喝。你也是,看看你的大肚子,收都收不住。”周心雅说着还溜了一眼。 李守成下意识的收腹,努力让自己的肚子显的小一点。那滑稽的样子,连李越安看着都笑了。 周心雅这才又记起儿子来,“越平,你快扶小川进屋休息。” “我不用扶。”李越安笑眯眯的推开了大哥的手。 李守成见了,满脸羡慕的对周心雅道:“这小子也不知道像那个祖宗,醉了跟没醉一样,怎么就没传给我了。” 周心雅揪了他一把,“这样就好糊弄我对吧?” “疼,疼,心雅,你快放手,大山还在了。”李守成龇牙咧嘴的道。 李越山乐呵呵的看着他娘治他爹,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直到周心雅瞪了他一眼,他这才念念不舍的走了。 才回到屋里,就见妻子周月儿迎了出来,“你怎么才回来?稀奇啊,你竟然没醉。” “爹这回没让我帮小川挡酒,多是他自己喝的。”李越平说着摸了摸妻子的大肚子。心里期盼着,孩子能像他小叔一般出息就好了。 周月儿显然也这么想,“我跟娘可说了,等孩子出生了,就让小叔多抱抱他,也能沾沾文气,娘说就该这样。” 李越平却道:“你别抱太大希望,孩子平安就行,几代人中也就出了太祖父和小川俩。” 周月儿点了点头:“我知道。对了,小叔也不小了,娘有没有跟你说过会给她娶个什么样的?怎么的也是个贵女吧?到时候我这个大嫂可怎么当才好?” 李越平却道:“你忘了,爷爷给小川定了个娃娃亲。你别瞎操心,爹都说了,等小川娶妻后就分家。到时候我们在老家守着爹娘过日子,又不住在一处,你担心什么。还有,娘可是你亲姑姑,你怕什么?” “那我们不去金陵吗?” “不去,我觉得苏州就挺好。金陵居,大不易。家里底子薄,我们不能给小川添负担。” 周月儿点了点头,“不去也好。不是,你知不知道小叔定的是那个?自小叔中了解元后,不少人都在问我他的亲事。” 李越平:“我恍惚听爹提过一回,爹说那人如今已经去了。只不知为甚,那人去了后,家里却没派人往这边来发丧。等我们听说的时候,人已经下葬了,那家里的姑娘也往金陵投靠外祖家去了。爹想的是等小川去金陵后,再让他去问问。若是人有意,我们就娶。若是人无意,我们就当没这回事。” 周月儿:“可交换过庚帖?” 李越平摇了摇头,“爹说只交换了信物。” 第 25 章 演技 第二天虽出了大太阳,杨晚照还是起晚了。不过也没所谓就是,她又不用给人请安。目前,她还没想好未来的路怎么走,就想着还是跟先前一样,一边养身体一边继续观察。可惜她想苟着也没那么容易,这不,李婧瑶又派人来请她了。想着往前面去一回得走半天,干脆让杨兰将昨个做的两副跳棋带上了,想着回来的时候给人送去。 照样还是金书在外面迎她,只这回迎的只有她一个人。来的路上,杨晚照就在想李婧瑶找她干什么。想来想去,只有两个可能,除了图钱,就是让她离她的儿子们远点。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就跟着金书进了屋里。昨个李婧瑶见她的时候,是在客房,今个却是在她住的上房里。屋子里的摆设挂画无一不精致,却摆放也极讲究。可怜杨晚照不擅此道,只能看个皮毛,对于各个物件的出处和价值一概不知,纯欣赏罢了。李婧瑶原本歇在内室,这会子听说她来了,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意浓,在这住的可还习惯?”李婧瑶说着就坐到了塌上。 “挺好的。”杨晚照微微笑着道。 李婧瑶点点头,等金书端上茶来,这才又道:“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跟我说。或是你不好意思跟我说,也可以跟阿凤说。” “谢舅母关心。”杨晚照起身谢道。 “快坐下。瞧你这孩子,只当在自己家就是,这般客气做甚。我是你舅母,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先时你娘还在的时候,我们关系也还好,谁知道她年纪轻轻就去了。留下你孤苦伶仃的一个,当真叫人惋惜!”李婧瑶说话的时候还拿帕子压了压眼角。 “舅母别难过,母亲自是希望我们都好。”杨晚照面上不显,心里却越发的警惕了。 李靖瑶见杨晚照不为所动,也没心情在演戏,开口问她:“我听说你把你的贴身丫鬟给了白栀,这却是为何?” “不是我给的,是她来要的,那丫头也愿意去,我就同意了。到底是大表哥的人,我也不好拒绝。”杨晚照说完低下头看着面前的茶水。 “你这性子也太软了些,说什么你大表哥的人,不过一个丫头罢了。你大表哥心软,我这才让她留了下来。”李靖瑶顿了下又接着道:“我听说你手里的有几十万两的银子,却骗张妈妈只有三万多两。意浓,你这是在防着我们呢。我们也就罢了,你却不该骗你外祖母。老人家昨天还派人来跟我说,说她年纪大了,让我帮着看顾你一下。你这样防着我们,岂不叫人齿冷。” 杨晚照似乎被吓住了一般,手一颤,面前的茶碗就甩了出去。她也不管,起身越过小桌抓住李靖瑶的双手,哭着道:“舅母,你快告诉我,你听谁说的?这是要逼死我啊!我但凡有这个心,我就一头撞死算了。侯府家大业大,别说我没几十万两,便是有,在你这又算什么。我要是真防着你们,就不会千里迢迢来投奔你们了。你是不知道,路上的时候,我病了那会子差点就被下人们丢下了,吓的我什么似的。谁知道我才来侯府,又有人要害我。这世上竟无我立足之地,我不如早些死了干净,省得担了污名,连得父母在底下也不得安宁。父亲,母亲,意浓不孝!” 杨晚照飞快的说完,也不管目李靖瑶的脸如何阴沉,扭头就跳下了塌,往墙上撞去。 李靖瑶大惊,伸出手道:“快拦住她!”这要是杨晚照撞死在她屋里,她在府里还有什么脸。 杨晚照头才碰到墙上的时候,银画就抓住了她。她本就不是真的寻死,自然是收着力的。不过,为了效果逼真,到底是把额头上碰了个大红包,瞧着吓人的很。 杜若和杨兰被吓的目瞪口呆,一时都怔在了原地。这会子反应过来,跟着去拉她。实在是杨晚照这些日子都温温柔柔的,忽然疯了般寻死,一时都跟着落下泪来。 “放开我!放开我!让我死了算了!母亲,你来接我了吗?让我跟你一起走吧,我太累了。”杨晚照使劲挣扎了几下就晕了过去。 李靖瑶捂着胸口,手指着杨晚照,半天说不出话来。她那里想得到,她不过是问了一句,杨晚照就要死要活。 “太太,你别急。杨姑娘怕是一时迷了心,我瞧着应该没甚大事。”金书安慰了她一句,这才喊了个小丫头进来,让她快去请大夫。人走时,她还警告了人一翻。言明此事不许外传,要是有丁点风声传出去,就掀了她的皮。 等小丫头跑出去了,她又命杜若和杨兰将杨晚照抬到了塌上,让两人给她收拾下。 等李靖瑶缓过气来,她这才叫来银画小声说了几句。 银画闻言,这就走了出去,却是去训外面那些个丫头婆子了。 大夫很快就来了,杨晚照也适时睁开了眼,故作迷茫的捂着额头问:“我这是怎么呢?” 金书见她醒来,很是松了口气。杨晚照叫的大声,估摸着满上房的人都听见了。这要是她真有什么事,太太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见她好像不记得先前发生了什么事,她想了下才解释道:“姑娘,你太想三姑太太了,太太才提了三姑太太几句,你就跟发癔症一般要随三姑太太去。我们这才请大夫过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呢?” 说完,还看了杜若和杨兰一眼。 “头好疼!”杨晚照摸了摸额头上的包才道,心里想着这事不能经常做啊,不仅考验演技,这度也不好把握。嘶,真疼! 金书见了忙对老大夫道:“劳烦金大夫你给看看。” 老大夫隔着帕子把了脉,半响才撑开道:“无妨,这是受了惊吓,吃两三副安神的药就能好。至于额头,擦点膏子就行。” 金书这下是彻底放心了,忙让银画付了银子,打发小丫头送大夫出去了。 等人走了后,她这才笑着对杨晚照道:“才太太也被姑娘你吓着了,这会子正在里间躺着了。姑娘,你才可真是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 杨晚照闻言忙坐了起来,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道:“我这就去给舅母赔罪去,请她原谅我则个。” 金书忙按住她道:“我的好姑娘呦,快躺下,你好好的就行。” 第 26 章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杨晚照没有听金书的话,坚持要起来去给李靖瑶道歉。 这边,一行人进了屋里,李靖瑶侧躺在被子上,头上搭着个帕子,比杨晚照还像个病人。 见着她进来,立马出声斥金书几个道:“姑娘才好,你们也不劝着些。她要是有什么事,仔细你的皮。” 杨晚照忙道:“不关金书姐姐的事,是我自个要进来给舅母你道歉的。意浓鲁莽,给舅母你添麻烦了。还望你看在意浓还小的份上,不要跟意浓计较。不过,意浓还是要说,我真的没那许多银子。”说完,她就用帕子捂了眼睛,呜呜呜的哭了起来,且还有越哭越大的架势。 李靖瑶见了,忙道:“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小了些,我不过白问一句。没有就没有,我还能不信你,那里就到了寻死的地步,日后万不可如此。罢了,这事我也有错,你没事就好。” 杨晚照立马露出一幅感激的表情道:“谢舅母教导。我这都是在船上被吓的,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说的。我原本念着幼时情分,想着撵了她去算了,那知她竟如此恨我!” 李靖瑶没接这话茬,正头疼了,外面就传老太太、六太太来了。 李靖瑶忙从床上下来,迎了出去。 “意浓,你这是又闹什么?我不是让你好生待着的吗?”宁母才进来就敲了敲自己的拐棍,对她头上的包视而不见。 “意浓错了,外祖母恕罪!”杨晚照说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李靖瑶忙道:“不怪杨丫头,是我被底下丫头挑唆了两句,冤枉了杨丫头。” 金灵香闻言扶起了杨晚照:“瞧这可怜见的,快起来吧。” 杨晚照犟着没起,抬头看向宁母。 宁母拍了下椅背,“你看我做甚,还要我去扶你?” “意浓不敢!”杨晚照忙站了起来。 宁母这才看向李靖瑶:“究竟是何事?值得你特意叫意浓来一趟?” 李靖瑶知道这事瞒不住老太太,又想着她是自己姑母,干脆说了实话。 宁母闻言半天没说话,反而扭头看向了杨晚照:“你倒是比你太太聪明,只没用在正处。这次就罢了,若是下回再寻死寻活的,我索性就不管了,没得活人被死人给憋死。”说完,扫视了屋里众人一眼,“这事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许提。” 说完,她就站了起来,由婷枝扶着她往外走。 金灵香见了,忙对杨晚照道:“意浓,你受了伤干脆别走路了,坐轿子回去吧。”说完,看了身边大丫鬟一眼。 “谢六舅母。”杨晚照说完,回身给李靖瑶打了个招呼,这才带着杜若和杨兰跟着金灵香出了屋,坐着轿子回自个的栖云院去了。至于跳棋,自然是没送出去。 她们才走,得了消息的宁彦凤和宁彦珠都往李靖瑶这来了。 “太太,你还好吧?”宁彦凤有些担心的看着满脸疲惫的李靖瑶。 “没事,以后小心点杨丫头,那是头会咬人的狼。她这样的,我看她以后嫁个什么人。”李靖瑶恨的道。 “太太,你是不是误会杨姐姐呢?我瞧着她挺好的啊。”宁彦珠不明所以的道。 李靖瑶没同她解释,而是看向了大女儿,见她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她那法子瞧着像有用,却也自损八百。你们记住,与我们这样的人家而言,名声比命重要。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跟那乡下丫头一个样,就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就你祖母年纪大了心软了,不然你们看我怎么收拾她。” 宁彦珠见她面色有些狰狞,有些害怕的道:“太太,你这样子好可怕!” 李靖瑶反应过来,“你也不小了,也该知些事。没得总和你大姐争风吃醋,却不长半点脑子,以后嫁了人可怎生是好?” “太太,你偏心。”宁彦珠见李靖瑶好的很,这就转身走了。 见她走了,宁彦凤这才问李靖瑶道:“太太,究竟是何事?” 李靖瑶倒没瞒着大女儿,让金书给她说了一遍。 宁彦凤闻言却道:“太太,你何至于如此?不过区区二十万两银子罢了,那里弄不来。” 李靖瑶苦笑道:“你好大的口气,区区二十万两。家里…不说也罢,以后你就知道了。” 宁彦凤闻言又好奇道:“杨妹妹真有二十万两嫁妆银子?太太,你要是真想要,不论是大哥,还是二弟,娶到家里来不就是了。” 李靖瑶摇头:“她那样的儿媳妇我可不敢要,这事到此为止,你也别跟旁人说。老太太说了,以后不许人再提。这事,说来是我小看了杨丫头,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她那招数虽烂,却也好用。若是个普通丫头也罢,到底是老太太的嫡亲外孙女。” 宁彦凤眼神有些异样,往日里,李靖瑶教给她的都是些阳谋,这还是第一回跟她说这些。 李靖瑶被大女儿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自觉在女儿心里的形象有损,忍不住在心里又骂起了杨晚照。想了想,她给自己找补道:“我这是被杨丫头给气糊涂了,你当我真想打她嫁妆的主意?不过是想着我们好心接了她来,她却防我们什么似的,心里不舒服才问她的。” 宁彦凤心里好受了些,挽起她的胳膊道:“我就知道太太你不是那样的人。” 李靖瑶点点头,“家里如今虽然确实不比先前,却也没到夺外嫁母嫁妆的程度。” 宁彦凤又道:“我瞧着杨妹妹不像那等有心计的人。太太,你是不是误会呢?” “误会不误会的,这事都过去了。”李靖瑶不想再提。 宁彦凤又陪着李靖瑶说了会子话,这才回到了自个的院子。才进去,宋雨薇就迎了出来。 “大表姐,杨姐姐她没事吧?” 宁彦凤摇了摇头:“别担心,她没什么大碍。你跟她也相处过一段时间,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雨薇想了下道:“我觉得杨姐姐性子有些软,你不知道,在船上的时候,她身边的嬷嬷和大丫鬟都不大把她当回事。就连…” “就连府里派过去的妈妈,都能随意拿捏她。这要是我,我早将人都撵了去。” 宁彦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第 27 章 不讲武德 轿子才出上房,当头就碰到了宁彦元和宁彦番。两人原在学里读书,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迟了,这才来晚了些。 “里面坐的可是杨妹妹?”宁彦元扬声道。 杨晚照原本靠在杜若身上,闻声坐直了身子,“是我,表哥可有什么事?” 不等宁彦元说话,宁彦番先开口道:“表妹可是有所不便?” 杨晚照估摸着宁彦元对她的那点子心思纯粹是因为她这张脸,如今头上肿了个大包,还抹了绿绿的膏药。早上出来涂的白惨惨的脸蛋,被眼泪洗礼过后肯定不能看。不如趁此,去去他心中的滤镜,省得以后再惹事端。于是,她轻轻掀开帘子一角,露出小半张脸来,阴森森的笑道:“表哥们知道我如今不好见人,做何还拦着轿子?” 宁彦元果然被吓了一大跳,先前她见到的杨晚照,都是淡扫峨眉,还是第一次见她浓妆时的模样。许是这会子妆花了的缘故,加上她头顶上的大包,看着活像个女鬼。 宁彦番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他比宁彦元稳重些,率先回过神道:“是我们的不是,表妹你先回吧。” 杨晚照故作伤心的看了眼宁彦元,轻“哼”了一声后,脸色冷了下来。头一收,手一松,帘子就落了下来,“回去。” 宁彦元想解释,又碍于二弟在场,只得作罢。虽然他不知道太太跟杨晚照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他们两个是彻底没可能了。一时间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宁彦番却不管他,他早习惯他这般了。于是,他若无其事的道:“大哥,我们走吧。” 宁彦元沉默的点点头,才走了几步,人就被白栀给拦住了。 “大少爷,你快去救救杨梅吧?太太要撵她出去。”白栀满眼泪珠儿道。 “太太为何要发卖她?”宁彦元不解。 “大哥,太太自有她的道理。”宁彦番提醒他道。 宁彦元点点头,安慰白栀道:“你为她做的够多了,随她去吧。” 白栀如今还用不得丫头,她自个名义上也只算宁彦元的大丫头,杨梅说是她的丫头,还不如说是宁彦元的。杨梅的心思她那里看不出,有碍于她是个善良的人,这才不得不跑这一趟。听宁彦元这么一说,她立马就坡下驴道:“我听大少爷你的。” “你先回去,我还要去太太那。”宁彦元说完就带着宁彦番走了。 白栀等他们走了,她这才慢悠悠的往宁彦元的院子走。她伤才好些,就搬回了宁彦元的院子里。至于杨梅,被安了个洒扫丫头的活计。她自然不甘,这才将杨晚照有银子的事告诉了她,想借着她的手去讨好大太太,谁知道翻了船,那位杨姑娘看着好性,却是不好惹,连着大太太也惹一身骚。这事,也只能怪她活该,想着小房间里被打的皮开肉炸的杨梅,白栀嘴唇微微勾起。 杨梅这会子后悔极了,怨自己太心急了些。可这会子后悔已晚,大少爷显然对她没甚意思,自不会为她求情。至于白栀,怕是巴不得她早些被撵出去的好。 虽如此想,白栀普一回来,她立马问她道:“大少爷怎么说?” 白栀露出个歉意的表情道:“大少爷说太太自有她的道理,他不好置喙。” 杨梅欲哭无泪,又求她道:“那你能不能帮我去求求我家姑娘?” 白栀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往外面看了一眼后才道:“我听说杨姑娘头上撞了老大一个包,你觉得她还会要你?况且,你觉得她猜不出是谁告诉的太太?” 杨梅眼底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不过她很快又扬起头来道:“我要见刘嬷嬷,你去把刘嬷嬷叫来,就说我有话要对她说。” 白栀有些不悦的道:“大少爷快要回来了,我是他的丫头,到处跑不好。” 杨梅眼里发狠道:“你忘了我教你做的那些事呢?” 白栀如今却不怕她,“你信不信,我保准你连大少爷的面都见不着。你现在还留在这里,全是因着我顾念旧情。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威胁我?” 杨梅语气软下来道:“就算你帮我最后一次,你可怜可怜我吧。” 白栀到底还是同意了,无她,她们两个也算同病相怜不是,都是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只不过她运气好吃到了罢了。 于是,她出去找了个小丫头去叫刘嬷嬷。 刘嬷嬷自从上回杨晚照找她谈话后,就一直深居简出,再没冒头过。加上栖云院又离的远,这会子自然不知前头发生了什么事,毕竟杨晚照这会子还没回来。闻听杨梅找她,她自觉没好事,不想去。可想了想后,她还是跟了过去。 等见到杨梅,就见她趴在床上,正呜呜呜的哭了。 杨梅离开栖云院前又找了杨嬷嬷一回,自然知道杨晚照对刘嬷嬷一家的安排。见到她后,立马哭道:“刘嬷嬷,你也算府里的老人了。你疏通下,找人买下我吧,我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 刘嬷嬷无动于衷的摇了摇头,“我如今是自身难保,那还有余手保住你。” 杨梅却道:“我手里有二少爷的把柄。只要你愿意救我,我就给你,刘叔也可以拿去谋个前程。” 刘嬷嬷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白栀在边上听着很是庆幸,庆幸这丫头要走了,这心眼子也太多了。 刘嬷嬷坐了半响,终是答应了,“能不能成我也不知,你且等着就是。” 说完,她就佝偻着身子走了。 这边,杨晚照已经回到了栖云院,谢过两个抬轿子的仆妇,这才进了院子。谁知道才进去,周嬷嬷一家子就都跪在了地上,屋子上的锁都开了。 “这是遭了贼?”杨晚照阴沉沉的道。 “姑娘恕罪,是我们一家子没守好门。”周嬷嬷又磕了个头道。 “是谁?”杨晚照按了按自己头上的包道,疼的她“嘶”了好几声。她得记住这疼,省得以后不长教训。 “姑娘!”杜若和杨兰在旁边看的心惊。 “说!”杨晚照盯着周嬷嬷道。 “是张妈妈,说是府里丢了东西,来我们这查看。她们带了不少人,我们拦不住,只能由得他们进去。”周嬷嬷飞快的道。 “丢了东西?原来不讲武德的不止我一个。周嬷嬷你悄悄去前面打听打听,是只查抄了我的院子,还是都查了的,记得跟人说说我们院子里的情况,去吧,其他人也都起来吧。”杨晚照摆摆手道。 说完,她就进了屋子,她倒也不急。既然是找东西,明面上的东西,人不会动,就看那布猴子有没有事就知道了。 第 28 章 丟没丢 进了屋后,屋里的东西虽然都还在,却明显被人动过。 杨晚照先对杜若和杨兰道:“杜若轻点下东西,看下有没有什么丢了的。杨兰,你先帮我把妆卸了,头发也要拆了。搞完,你再去帮杜若。” 杜若和杨兰见杨晚照镇定的模样,也不再哭了,抹了泪后开始干活。卸了妆,拆了头发,还重新上了药,又重新铺了床,杨晚照这才让杨兰出去了,自个躺下了。早在进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了被扔在床脚的布猴子。嗯,猴子的衣服还在,看起来也没被拆过。 虽如此,杨兰出去后,她还是将猴子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确定没被拆过,她这才放了心,安心躺下了。这一上午,她实在太累了。她又不是专业演员,演像今天这样的大戏,为了逼真,那真是全心投入,当真是累人。很快,她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到了正午。 杜若进来喊她吃饭,她问有没有丢什么东西。听说杜若丢了两个玉镯子外加几枚金戒指、杨兰也丢了两根银簪子后,杨晚照意味不明的道:“倒是我连累了你们,他们不敢拿我的东西,偏动了你们的。上午我已闹了一场,我是个客人,也不好为这点子东西再去闹。你们两个往大妆匣盒子里看看,有甚喜欢的一人挑两件吧,只当我补偿你们的。你们且看着吧,下午就有人来给我赔罪了。” 说完,她这才让杨兰摆饭。 彩竹提东西进来的时候,周嬷嬷也跟了进来。等杨晚照吃完饭,这才小声对杨晚照道:“几个姑娘的院子都查了,不过其他院子都没我们院子里查的这般细,只是翻了翻丫鬟的箱子。” 杨晚照点了点头,对杜若道:“门上的锁都用不得了,你记得都换了。” “是。”杜若忙应了。若是昨天,她还只当找了个和气的新主子,这会子,她却是不敢怠慢。 杨晚照点了点头,等周嬷嬷和花家的走了,她这才又问杨兰,“刘嬷嬷呢?” 杨兰摇了摇头:“她不在屋里。” “罢了,且等她回来再说。算算日子,刘叔和杨叔一家子也快回来了,届时再说吧。对了,杜若,你家里可是都在府里做事?” 杜若闻言有些紧张的道:“我爷爷原是跟着太老爷的,太老爷去了后,我爷爷就闲了下来。后来大老爷施恩,让我们一家子赎身出去了。出去了后,家里的日子越发的难过,我爹就托关系,带着一家子又进了府里。如今我爹带着我几个兄弟在老太太其中一个庄子里做事,我娘在大厨房里做事,我还有个妹妹,如今也在府里,只年纪还小,所以没领差事。” 杨晚照闻言点了点头,并没解释为何问这些。原主她娘在京里有一个田庄,外加两个街边铺子,如今都租了出去,只每年拿租子。等杨州那边的铺子卖了后,她就准备让那位杨叔管田庄,另外再按两个人过去,也能起个监督做用。至于铺子,掌柜的可以从外面请,却也得有自己人看着。等杨叔那一家子进京后,她再看看。卖铺子的银子也得用了得好,省得又被人惦记。要是装修和铺货没用完,就再买个庄子好了。 眼见她低头沉思,杜若和杨兰也不敢打扰她。只到彩琴进来通报,说是李汝贞和宁彦玉来了,她这才回过神来。 李汝贞普一见到她,立马盯着她头上的包“啧啧”两声道:“你也是够狠。不是,你究竟丢了东西没有?”说完,眼睛还眨了眨。 宁彦玉拉了拉她的袖子,“贞贞姐,你怎么能直戳人心口,我们明明是来安慰杨姐姐的。” “安慰什么,她也需要你安慰,一看她就是厉害的。”李汝贞不以为然的道。 杨晚照笑了笑道,“却是没丢什么东西,都是误会。多谢你们两个来看我,昨个我不是说要送你们两个小玩意吗?已经做好了。原是上午就要给你们送过去的,可不就耽搁了。” 李汝贞不信,“你别嘴硬,想哭就哭吧。那许多银子,谁没了不心疼。” 杨晚照闻言冷下脸道:“我装什么,你会不会说话,你不信就算了。” 宁彦玉忙道:“杨姐姐,你别生气。贞贞姐她就是心直口快,没什么坏心的。” 李汝贞却依然嘴硬道:“你还说你没装,刚来的时候你多软和一个人,现在是想发脾气就发脾气,就跟变了个人一般。” 杨晚照似笑非笑的道:“兔子急了还要咬人,何况是人。” 李汝贞别过脸对宁彦玉道:“她这个样子好吓人。” 杨晚照被她这话给气笑了,“原来你们两个是过来看我笑话的!” 宁彦玉忙摇头,“杨姐姐,我们真不是。都怪贞贞姐,好好的事到了她嘴里都变了味。别人不信你,反正我是信杨姐姐你的。杨姐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快别难过了。还有,你这样笑真的好渗人。” 杨晚照闻言一愣,扭身去照了下镜子,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难不成她还有当病娇的潜质?揉了揉脸后,这才回头看着两人道:“都坐下吧。”说完,又露出了个笑容。 宁彦玉:“杨姐姐,你不想笑就别笑了。” 杨晚照闻言收了笑,“都别提了,事情都过去了。杨兰,上茶。杜若,你去把那两幅跳棋拿来。” 宁彦玉好奇的道:“杨姐姐,什么是跳棋?” 李汝贞却指着床上那些布娃娃道:“那只丑猴子是谁做的?你怎么没扔了,也太丑了些。” 杨晚照面无表情的道:“我做的。” “啊?哈哈哈…我就知道,其他的都是丫鬟们做的吧。谁做的,我让她教教碧桃。除了那只丑猴子,其他的都挺可爱的。”李汝贞大喇喇的道。 碧桃扯了扯自家姑娘的袖子,又指了指杨晚照。 “啊?那什么?那猴子看着也还不错。”里汝贞添补道。 正尴尬间,杜若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就是跳棋?我瞧着跟我们平时玩的都不大一样。杨姐姐,你快告诉我,这跳棋怎么玩?”宁彦玉决定不管李汝贞那蠢货了。 杨晚照也懒得跟个小孩生气,打开跳棋起盘给宁彦玉讲了起来。 李汝贞眼睛依然盯着那些布娃娃,见杨晚照不回她,她就问杨兰。得知是杨兰做的,忙让碧桃像她请教,她这才去看跳棋。 第 29 章 悲从心来 杨晚照才跟宁彦玉玩了一局,就被李汝贞推开了,嚷嚷着她要玩。杨晚照巴不得,实在是宁彦玉太喜欢耍赖皮,老后悔重来。 正高兴着,彩琴进来说婷枝带着一大群人往栖云院来了。 婷枝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代表的是老太太的脸面。闻言,宁彦玉和李汝贞忙扔了手里的棋子,跟着杨晚照往外面去。 才出来,就见婷枝进了院子。 见着她们,婷枝先行了个礼,“四姑娘、贞姑娘、杨姑娘。” 宁彦玉忙道:“婷枝姐姐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来的?这般大的阵仗。” 婷枝闻言,一脸歉意的看着杨晚照道:“杨姑娘,老太太命我带她们过来给你道歉来着。说是什么要紧东西,需要往亲戚屋里去搜,实在是不像话。来之前,老太太已经罚了她们半年的月俸,说是再有下次就全撵了出去。”说完,她回头看向了身后的仆妇们。 众人被她目光一扫,齐齐跪下来道:“求杨姑娘恕罪!” “哼。”杨晚照冷笑一声道:“搜都搜了,现在道歉有什么用。也是,这是你们宁家的院子,连着屋上的锁你们都有钥匙,自然是想进就进。既说丢了东西?怎么不说丢的是什么?又为何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来搜?难不成我脑门上刻着个贼字不成。别人屋里都只搜丫鬟的东西,偏我屋里连我的箱笼都翻过了。如今又来这一套,做给谁看呢?” 婷枝面色不变,语气十分恳切的道:“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奴才们的错。主子交代的清楚,他们却错把鸡毛当令箭,这才坏了规矩。姑娘,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只你可千万别生气,为着这起子人,气坏了自个的身体不值得。” 李汝贞闻言,也凑到杨晚照耳边小声道:“快见好就收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倒是可以就此离开侯府,可她这样的,出去了也无异于小儿抱金于闹市。如今,她只能忍。所以她一只手掏出帕子,学着人按了按眼角,一只手朝前挥了挥道:“婷枝姐姐,你快带他们回去吧,我可不敢受他们的跪,兴许下回就是来捉我要打杀我呢。” 婷枝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上前哄她道:“我的好姑娘,你可别胡说。你放心,老太太说了,旦不会有下次。你是她嫡亲的外孙女,谁敢打杀了你。”说完,朝院子里跪着的人摆了摆手。见人都走了,她这才扶着杨晚照往屋子里走。一边走一边对杜若道:“杜若,快打盆水来给你家姑娘洗把脸,瞧把妆都哭花了。” 李汝贞和宁彦玉一头雾水的跟着进了屋,两人对视了一眼,双双摇了摇头。刚才不还挺威风的吗?怎么转眼就哭上了。 杨晚照原本只是装哭,哭着哭着就想起来古代后的憋屈日子,眼泪立马不住的往外跑。虽然她在现代很宅,但是随时想去那就能去那,在古代却只能困在一小方天地里,可不叫人难受。 宁彦玉见杨晚照哭的眼睛通红,忙过去抱住她道:“杨姐姐,快别哭了,我心里难受。”说完,她自个也仰着头哭了起来。 “哎呦,我的四姑娘,你说你添什么乱。贞姑娘,你快帮我劝劝她们两个。”婷枝颇有些无奈的道。 李汝贞却用帕子捂住眼睛道:“可我也好想哭,你们可真讨厌,我不想哭的。” 婷枝无奈,只好朝杨兰道:“还不劝劝你家姑娘。” “姑娘,快别哭了。”杨兰虽这般说,眼泪却也不住的往外流。她们姑娘是个多骄傲的人,可自从病了以后,就变的谨小慎微起来,还不都是被逼的。 婷枝还待再劝,忽然瞥见跟她一起来的小丫头手里的匣子,赶忙接过来道:“杨姑娘,快别哭。快瞧瞧,老太太知道你受委屈了,赏了你一套头面了。可都是好东西,快看看你喜不喜欢?” 她这话一出,杨晚照没什么反应。李汝贞和宁彦玉却立马不哭了,都羡慕的看着她手里的盒子。 早在宁彦玉和李汝贞哭出声的时候,杨晚照心情就好受了不少。这会子,也适时擦了擦眼,看向了婷枝手里的匣子。 杜若正好这时候回来了,“姑娘们,先洗把脸吧。” 这话,只有杨晚照听进去了,李汝贞和宁彦玉都没过去,而是拿起匣子里的首饰在自己头上比划,还要杨兰给她们拿镜子。见她过来,还朝她头上插。 杨晚照照常觉得首饰都挺好看的,嗯,看起来也都很贵。挤出抹笑,她这才对婷枝道:“替我谢谢外祖母!” 婷玉点点头,转而笑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在姑娘你这多留了,先回去了。” “杜若,替我送送婷枝姐姐。”杨晚照扭头对杜若道。 杜若应声跟了出去,走到院子外的时候,婷枝才悄声问她:“杨姑娘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杜若笑着回道。 “那就好。没事的时候也回去坐坐,大家都挺想你的。行了,你回去吧。”婷枝说完就带着小丫头回去了。 才回到春熙院,立马就被宁母叫了过去。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听说那丫头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宁母皱着眉道。 婷枝笑道:“杨姑娘不过说了几句实在话罢了,我瞧着有气发出来倒也好。老祖宗你是没见着,杨姑娘哭的可伤心了,我在边上瞧着都不落忍,可见今个是真吓着她了。便是这般,她也没忘了让我谢你赏她头面呢。” 宁老太太叹了口气道:“婧瑶早前瞧着倒还好,如今越发的不像话了。也是老大不争气,彦元几个又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她才慌了头。” 婷枝闻言没出声,无论是大老爷还是大太太都不是她能说的。 宁老太太见她没出声,这才又道:“我老了,记不住事。你帮我看顾些那丫头,有甚事记得来回我。” “哎。”婷枝应了一声后。见她仍皱着眉头,这便开口道:“老祖宗,你这是又头疼了,要不要我给你按按。” “按吧,你按的好好,婷叶才按的就没你按的好。”宁老太太笑着赞了一声。 第 79 章 不寒而栗 两人在山顶上看了一阵,最后决定暂时停下来,就算要往山里去,也得做足了准备才行。就这么贸贸然进山,纯粹是送菜。毕竟山里面可不止有大梦教,还有猛兽。所以两人找了个能看到村子的地方躲了起来,只到夜幕降临,这才想着离开。 谁知道人才站起来,就瞧见山道上多了一群带着兜帽穿着黑袍的人,跟幽灵一般的往山下去。两人对视了一眼,悄悄的跟了上去。 这群人最后停在了打谷场上,随着村人们的吟唱围成了一个圈,将其中一个人围在了里面。村民见状,纷纷朝他们而来,结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圈。这还不算,还有不少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来了后就在外围结圈,很快就将打谷场给站满了。可吟唱还没停止,人也还在增加。只等到月亮挂到了柳梢上,人们才停止了吟唱,从里到外,慢慢的盘腿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站在最中间的黑袍人,忽然掀开了兜帽,露出了如乌云一般的秀发,却是一个女子。就在这时,林中的方向忽然响起了缥缈的乐声,那声音由远极近,仿佛仙乐一般,声音越来越大。女子忽然如蛇一般的扭动起来,随着她的扭动,身上的黑袍缓缓脱落,露出了着由白纱裹着的曼妙身体来。风将她的长发吹起,让她似仙又似妖,说不出的魅惑。 周围的吸气声此起彼伏,女子也不在囿于圆圈里,而是像一条鱼一般游弋在人群中。最后,她选定一个年轻的男子,和那男子一起再次回到了最里面的圈里。这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大床,两人随着那诡异的乐声,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上演了一出春宫戏。周围的百姓仿佛见怪不怪一般,还再次吟唱了起来。 杨晚照坐在树杈上,只觉得不寒而栗。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真正看见了,还是觉得接受不了。好在,人群很快就散了。两人商量了下,决定继续跟踪黑袍人。谁知,这些人并没往山里去。而是坐上了马车,往县城里去了。两人只得放弃,又不敢往村里去,只得调头往县城的方向走。 两人先还会说两句话,走到一会后就什么话都不想说了,沉默着走在黑漆漆的路上。杨晚照因着天天锻炼,倒也勉强撑的住,倒是李越安,走到半路就受不住了,不仅找了根棍子撑着,还不停的喘粗气,惹的杨晚照笑了他半天。他也不生气,还时不时要求停下歇会子。只到天微明的时候,两人才回到县衙后院。好一通收拾后,总算是躺下了。 又累又困,杨晚照以为自己躺下就能睡着。可事实是,她却怎么都睡不着。所以,她忍不住戳了戳李越安,“你睡着了吗?” 李越安强自睁开眼道:“没,有什么事吗?” “你说那些人去那呢?”杨晚照双手交叠在头底下问。 “我猜是织梦楼。”李越安揉了揉眼睛道。 “你是不是很困?”杨晚照转过身子面对着他道。 李越安不答反问:“你睡不着?” “嗯。我困的很,可就是睡不着。我很少这样的,可能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杨晚照无奈的道。说完,见他眼睛跟打架似的一会睁一会闭的,立马道:“你睡吧,我躺会子就能睡着了。” “没事,我不困,我陪你说说话。”李越安说着却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瞧你都打哈欠了,你还是先睡吧。”杨晚照说着将手放到他的眼睛上,强行让他闭上了眼。 李越安只觉得一股暖意从她的手上流进了自己的心里,上眼皮才碰到下眼皮,人就睡着了。 杨晚照翻了个身,看向了窗外。窗户关着,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见着摇晃的树影。她不愿闭眼,一闭眼她的面前就会出现打谷场上的场景。她就这么强撑着不去想,还想着在现代碰见的案子来转移注意力,总算是在太阳出来后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 吃过饭,李越安才从外面回来。见着杨晚照,他立马告诉她,黑袍人昨个一行的确是进了织梦楼。还告诉她,县里有一个富商在织梦楼请客,请他晚上去喝酒,他已经答应了。另外,他也已经派人前往小河村后山,寻找大梦教圣殿所在的位置。 杨晚照夸他行动迅速后,也将自己先前想的法子告诉他,那就是以毒攻毒。对付这种邪教,要不就是用武力强行镇压,要不就是建立一个新的教派,把信众抢过来的同时,揭露大梦教的真面目,不然很难叫醒这群装睡的人。李越安只是个普通县令,武力镇压肯定别想。上报给朝廷?就怕信还没递上去就被截住,他们也会遭到对方的疯狂报复。 李越安倒不是觉得建立新教派不行,他就怕这新的教派成长起来后会成为新的恶龙。前期还好,有他们把住龙头。可后期,人多了,他怕他们也无能为力。 杨晚照觉得他的担忧是对的,就说她再想想。李越安让她别急,说是这事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不然前头也不会死那么多县令。杨晚照点了点头,问他累不累,要不要再睡会子。李越安摇摇头,才陪她说了会子话,杨五就过来找他,说是有事要向他禀告。 他走了后,杨晚照坐在椅子上没起来,瞧着后窗外的竹子发呆。半响,她忽然一抚掌道:“我想到了。” 宗教的盛行,不仅跟政治相关,跟经济也有关系。人们之所以容易信教,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日子太苦了,他们又无力挣扎,加入宗教可以让他们在精神上得到抚慰。除了以毒攻毒,他们可以发展阳武的经济,有了钱,他们也可以做很多事。至于牢房里的那个孩子,他们可以想别的法子先保下来。这样想着,她就坐到了书案前,想着该怎么让阳武富起来。为此,她还写了个计划书。这计划书她还是参考后世一些经济政策写的,就想着等李越安回来跟他讨论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