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学者》 1 第 1 章 五月末,初夏时节。 宁城最近接连几天艳阳高照,温度持续上升,晌午气温几次逼近四十度,烈阳将地面烘烤出热浪,蝉鸣声声不绝。 十字路口红灯变绿,等候在斑马线后的三排车辆重新启动,逐渐加速。 一辆出租车停在宁城人民医院大门口,邬思黎下了车,步履匆匆往医院赶,垂在身后的马尾随着她的走动轻晃,她手中捧着的保温袋始终平稳。 踏进医院大厅,凉气扑面而来,驱散从室外携带而来的暑热。不需要指引,邬思黎轻车熟路地上电梯,直奔住院部十五楼。 十五楼是仅次于医院vip病房的双人病房,环境相对安静,正是饭点,医护人员大多在办工位吃饭休息,走廊空旷又寂然。 邬思黎踩在地板上轻微的脚步声密集如鼓点般,护士台的人看到她,熟稔地朝她打了个招呼。 “来了思黎。”一个年长些的护士站起来,打趣:“今天你可是迟到了啊。” “有点事耽误了。”邬思黎笑笑,并没有做停顿:“我先过去了。” “去吧去吧。”护士长习惯性宽慰她:“你弟弟一上午都挺好的。” “好。”邬思黎道谢:“麻烦你们了。” “应该的。” 一旁默默观望的年轻小护士一路目送着邬思黎进到走廊最里面那间病房后堪堪收回视线,凑近护士长小声问:“刚刚那个女生是12号床的家属吗?” 小护士今天才调到十五楼,正是熟悉各个病房人员情况的阶段,上午查房时,其他病房的病人都有家属相伴,唯独12号床的病人是自己一个。 护士长点头:“是他姐姐。” 小护士着实有被惊艳到:“他们姐弟俩长得可真俊。” “长得再俊没个好身体有什么用?” 想起12床人的病,小护士叹息一声:“也是。” 漂亮的人或物总是会引起他人怜惜,在医院工作十几年,见惯生死的护士长都不禁唏嘘:“姐弟俩也是个命苦的,姐姐还在上学,边读书边挣钱,弟弟的病也不见好。” “他们父母呢?” “好像是出车祸去世了,在她高考那年。” 小护士惊讶地张张嘴,女人本就感性,她又才毕业没多久,还不能做到“冷眼旁观”,一时有些心疼:“那他们俩也太可怜了,姐姐打工赚的钱够弟弟治病吗?” 她家境还算可以,揣着一颗善心,想要帮忙:“有没有什么渠道能捐捐款?” “不用。”护士长是个老实人,总觉得背后八卦病人的事情不太好,但是又怕不打消掉小护士的热心,她会冲动,思索片刻,低声告知:“姐姐有个男朋友,挺有钱的。” 小护士眨眨眼。 “应该是,但是他只在12床入院还有做手术的时候来过,也是个很俊的小伙子。”护士长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止住嘴后警告小护士:“别出去随便乱说啊。” 小护士捂住自己的嘴巴,比了个“ok”,示意护士长放心。 …… 邬思黎推开门进病房的时候,邬思铭正端坐在病床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平板,右手握着一支笔,在纸上潦草地算着什么。 听到门口的动静,以为是护士,邬思铭头都没抬一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知道他在做竞赛题,邬思黎没有出声打扰他,站在门口等着他结束。 余光见门口杵着一道人影,迟迟不动,邬思铭抽空瞥一眼,看到邬思黎,骤然扬起笑,放下笔:“姐!” 邬思黎走过去,将保温袋放到桌板上。 邬思铭把草稿纸收到一边,在pad上点几下,找出一张电子版试卷,献宝似的呈给邬思黎:“姐你看,柯让哥给我找的去年的数竞题,我答了138。” amc12的试卷,满分150分,130分以上的人少之又少,邬思铭能答出138的高分,而他才十四岁,说是天赋异禀也不为过。 毕竟他没有系统的学习训练过,几乎全靠自学。 邬思铭是个天才,如果他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学习,一定会有所成就,但是就像大多数天才那样,光辉的人生总要伴随着不幸才算公平。 “挺好。”邬思黎拉开保温袋拉链,拿出里面的饭盒:“先吃饭吧。” 得到夸赞,邬思铭骄傲地扬起脑袋,看到保温桶里盛着的豆芽牛肉汤,他眼睛一亮:“姐你怎么知道我想喝这个汤的?我们俩不愧是姐弟,真心有灵犀。” 邬思黎没说话,递给他一双筷子,坐到他对面,跟他一起吃饭。 本以为牛肉汤是买的,邬思铭喝下第一口汤就尝出来是邬思黎的手艺,他记得她今天上午明明是满课,十二点下课,现在才差一刻一点钟,邬思黎哪来的时间回家做饭又赶过来? 一想到她准是翘了最后一节课,邬思铭心里一阵不是滋味,看见她眼底的青黑色,邬思铭动动嘴唇,压在心底许久的话脱口:“姐,不然我不治了。” 邬思黎一顿,掀起眼:“怎么了?” “挺没必要的。”邬思铭说:“我也不想你太累。” “我没事。”邬思黎吃着饭,嗓音稳到不掺杂任何情绪:“毕竟是我欠你的。” 老话说酸儿辣女,邬母当初怀第一胎的时候,特别爱吃酸,全家人都盼着是个儿子,从名字到孩子出生后的所有用品,都是按照男孩来准备,结果邬思黎是个女孩。 重男轻女的家庭不在少数,惊喜落空后难免有怨愤,邬思黎五岁时,邬母生下邬思铭,总算是如愿以偿。 可惜天不遂人愿,邬思铭在七岁那年查出白血病,对于全家人来说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 邬母尤其疼爱儿子,每次看到邬思铭被病痛折磨,而邬思黎活蹦乱跳,就会将怒气发泄到邬思黎身上,说要不是她抢占了弟弟的位置,弟弟怎么会生病。 这样的话,邬思铭病了多少年,邬思黎就听了多少年。 一开始,她会觉得委屈,时间一长,被锥心的次数一多,她也麻木了,甚至还会产生认同感,如果她没有出生,或许大家都能生活的非常好。 邬思铭厌恶至极“邬思黎欠他”的这种言论,可偏偏现在说出这句话的人是邬思黎,他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极为干涩:“对不起,姐。” 除了一句毫无用处的道歉,邬思铭不知道还能回馈给邬思黎什么,邬思黎还没有放弃他,他就没有权利结束自己。 饭菜突然失去滋味,邬思黎吞咽的动作微不可察一滞,她夹了一筷子菜放进邬思铭碗里:“吃饭吧。” 邬思铭也不想和邬思黎相处时气氛压抑,他重新笑起来,捧场夸赞:“姐你手艺真绝了,你做的菜我一辈子都吃不腻。” 刚才是她一时失控,邬思黎有心缓和,神情放柔:“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 “嗯。” 邬思黎下午没课,吃完饭没着急走,陪邬思铭待了会儿,她下午两点钟要去兼职,一点多医生过来查完房,她也跟着离开。 关上病房门,她朝医生追去:“孙医生,我弟弟情况怎么样?” “最近这段时间都挺好的。”孙朗丰是邬思铭的主治大夫,邬思铭转院过来后一直都是他负责,情况他最是了解:“各项指标都符合手术标准,只要一找到合适的骨髓就能准备手术了。” 邬思铭第一次手术是自体造血干细胞移植,术后两年复发,现在他体内采取不到足够数量的造血干细胞,不能再进行自身造血干细胞移植,只能实施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的措施。 异基因配型成功率极低。 且费用高出自体移植几倍。 邬思黎颔首:“好,谢谢。” 下午两点半,外面日头正毒辣,晒得人睁不开眼,皮肤发紧,邬思黎挑着树荫下走,穿过一条窄路,到达对面的公交站。 等了大概两分钟,75路公交从窄路东边驶过来,公交车上只有零星几个人,邬思黎在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下。 人民医院到宁城大学之前要二十分钟的路程,邬思黎定了个十五分钟后的闹钟,然后靠着椅背阖上眼浅寐。 邬思黎兼职的地方在宁城大学对面的一家甜品店,味道不错,价格实惠,老板娘还有洁癖,一天早中晚各打扫三次卫生,综合条件下,深受宁大学生们的好评。 邬思黎卡点进店,饮品操作台后面忙碌的邹念桐一见到她,眼尾和嘴角齐齐向下一撇:“我们今天下午没有好日子过了。” “我先换衣服。” 邬思黎边扎着松散的头发边往操作台对面的储物间走。 不过两分钟,原本的白t换成甜品店统一的黑色工服,马尾绑成低丸子,戴好帽子和一次性口罩进入操作台。 问:“怎么了?” 邹念桐发出“当当当当”的登场音效,同时左跨一步,露出挡在身后垂落到地面的订单条。 她一脸生无可恋:“我们尊敬的上帝顾客要求两个小时后送到体育馆。” 任卓元补充:“五百杯,三百杯柠檬茶,两百杯泷珠奶绿。” “这他妈手不得捣的冒火星?”邹念桐骤然炸毛:“段骏鹏他们那群人八辈子没喝过水吧,要这么多!” “赶紧做吧。”邬思黎接受良好:“你也说了,他们是上帝。” 邹念桐没好气地踢了一脚那堆订单条,认命地开始捣柠檬片。 他们三个都是宁大的学生,邬思黎和邹念桐同班同寝室,西班牙语专业大二在读生,一起在甜品店兼职。 任卓元是外语专业隔壁院航空院的,读大三。 外卖订单实在庞大,三人没空再闲聊,全都进入到工作状态,一时间店内只有捣柠檬的咚咚声。 甜品店还在正常营业,所以他们一边要忙着制作外卖订单,一边还要接待来店内下单的顾客。 邹念桐现在濒临爆炸边缘,一点就着,为防止火上浇油,任卓元关了音乐,乱七八糟的声音能少一点是一点。 店门口悬挂的风铃又一次响起,两个女生一前一后进来。 “要一杯鲜榨橙汁,一杯多肉青提。” 邬思黎给一杯柠檬茶封完口,站到点餐机前操作:“冰度和甜度都要多少?” “都要正常冰,七分甜。” “好的。”点餐机打印出号码条,邬思黎递给她们:“稍等。” 两个女生就近坐到操作台旁边的那张小桌,等候饮品期间聊起宁大体育馆正在举行的排球比赛。 栗色短发的女生兴致冲冲:“诶你说,这次是你们赢还是我们赢?” 长卷发女生理所当然道:“肯定是我们啊,这还有什么可质疑的吗?” 今天下午宁大和隔壁理工大有一场排球联谊赛,地点在宁大体育馆里,来的两个女生分别是两所学校的学生。 栗色短发不赞同:“不见得,今天的比赛可没有左柯让。” 长卷发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手指卷着头发没吱声。 店里暂时只有她们两位顾客,邬思黎没有按呼叫铃,直接把两杯饮品放在吧台上:“1921的单做好了。” 栗色短发看了眼订单条上的号码,起身过来取走两杯饮品,叫长卷发:“走了。” 门口风铃叮铃铃一阵,店里又恢复到只有他们三人。 被搓磨的没了脾气,邹念桐周身的怨气消散一些,开了音乐舒缓一下心情。 她顺着刚才那两个女生的话题开展下去:“今天的比赛没有左柯让那赢的局面估计不大,段骏鹏他们的水平和理工大的差不多。” 任卓元听不下去:“你们女生给左柯让加的滤镜有点厚了吧。” “打住,我还真不喜欢他们那群二世祖,就事论事而已。”邹念桐讲事实摆道理:“那过去两年大大小小的排球赛咱宁大稳坐第一,还不是因为有左柯让这个主攻手,他不在的时候咱们成绩浮动多大。” 同为航空院的学生,平日里上课任卓元就没少听到老师们夸左柯让,出来打工也逃脱不了他这个天之骄子的光环笼罩。 左柯让这个人挺怪,当年高考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国内top1的京大航空院录取,结果大一开学没多久,转学来了宁大。 按照正常程序,只有等到大二大三才允许办理转学手续。 而且据传,他家里背景挺硬,原本甚至打算出国留学,不知道什么原因使得他现在在宁大读书。 总之他自带神秘色彩,又帅又有型,算是宁大的传奇人物。 任卓元敷衍应和:“是是是,左柯让一人能抵千军万马。” 邹念桐哼哼:“你就是嫉妒。” “我没有。”任卓元不承认。 “说起来好像挺久没在学校里看到过左柯让了。”好歹是学校里的知名人物,邹念桐或多或少会有些关注,跟任卓元一个男生没什么好八卦的,她将目标转移到闷头捣柠檬的邬思黎身上:“梨子,你知道左柯让不?” 他们仨都背对着门口在操作台上一顿忙活,此刻店里播放的音乐正好到一段躁耳的架子鼓演奏,完美盖过邹念桐的声音。 邬思黎侧侧耳朵,表示自己没听清。 “我说,”没听见门口风铃的响动提示,邹念桐以为店里只有他们仨,加大音量重复:“你知不知道左柯让!” 她话说到一半,音乐奇葩的戛然而止,下一首歌前奏又长,一时间店里仿佛充斥着邹念桐问话的回音。 任卓元若无其事地捣着柠檬,细看会发现他速度越来越慢。 邬思黎又做好的一杯柠檬茶去封口,一转身,脚步蓦地顿住。 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她直视着对方,回邹念桐:“不知道。” “你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不知道也正常,喏,我这还有一杯。” 邹念桐正准备将自己做好的那杯交个邬思黎一起去封口,余光瞥到一抹人影,扭头看去,一愣。 男生个高腿长的杵在吧台外,穿着件白t,留着极其考验五官的美式寸头,眉骨犀利,深眼窝高鼻梁,英挺立体,左耳耳骨耳垂各有一枚耳钉。 他插在兜里的左手抬起来,漫不经心地晃两下跟她们打招呼,戴在手腕的那条编织红绳引人注目。 “你们好。”嗓音懒洋洋:“要杯美式。” 2 第 2 章 店内一时之间寂静又喧噪。 寂静的是因为邹念桐那句大声的“你知不知道左柯让”,一转头发现议论主角就在当场,从而衍生出的诡异。 喧噪是因为鼓点密集的重金属音乐正播放到高潮部分。 三对一的阵营面面相觑一阵,还是邬思黎最先上前,沉默着在点餐机上输入信息,将取餐码的小票递给他,然后去制作他点单的美式。 店里目前只有他一个顾客,出餐速度快,左柯让懒得找地方坐,就站在吧台边刷着手机等。 简直社死,邹念桐回过神后第一反应是蹲下去拉开橱柜装作很忙的样子翻找着。 任卓元觉得放任气氛这么发酵下去不是个办法,开口跟左柯让寒暄:“阿让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听他们说你前几天回京北了。” 他和左柯让同专业不同班,一起上过大课,同组做过几次课业,还算熟悉。 左柯让听见自己名字,抬头看任卓元一眼:“你谁?” 任卓元面上划过一丝尴尬,停顿片刻,自我介绍:“我二班任卓元,咱们还同过几次组。” 左柯让隐约有些印象,略点头表示了下。 左柯让脑子灵天赋高,缺课一学期估计也没什么,但任卓元还是客气说:“这几天专业课讲挺多,你要需要笔记我那有。” 他话音落完,来电铃声响起,左柯让滑动接听,手机贴在耳边,对面大概是问他在哪,他回:“门口。” 啪哒一下极轻声响,一次性塑料盖与杯身严丝合缝贴合,邬思黎在置物架里抽出一根吸管,连着美式一起放到吧台上:“您的美式好了,打包还是现喝?” “现喝。”手机拿远,左柯让伸手,五指拎着塑料杯口,骨感修长。 讲着电话转身朝门外走,腔调散漫:“赶投胎呢你,催。” 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橱柜里的邹念桐竖着耳朵,听见门口风铃发出提示,她小心翼翼撤出来,朝邬思黎打眼色。 邬思黎点点头。 邹念桐长松一口气,扶着橱柜站起来:“真是要死了,他是鬼吗?走路都没声音的。” 任卓元笑她:“你又没说他坏话,心虚什么。” “是啊,我又没说他坏话。”邹念桐醒悟,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幸亏我没说他坏话,不然还不得死翘翘。” 任卓元:“哪有那么严重,左柯让他还挺好相处的。” 贴标签是人们一大特点,对于有钱人、学霸,或者不属于自己同类的人,就会自动贴上专属标签。 像左柯让这种有钱有颜有背景学习还牛逼的佼佼者,自然而然就成为普通人眼中“生人勿近”、“敬而远之”的类型。 邹念桐自我定位清晰,在这个庞大的世界里,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npc角色,一个普通小老百姓,学校里那群富家子弟,在她眼中自带一层不好惹的滤镜。 她稀奇:“你刚才不还嫌我们女生把他捧太高了?咋转头又夸起他来了。” 她吊起眼,拱他一下:“人都不认识你,还巴巴凑上去。” 任卓元忽略她的嘲讽:“就事论事而已。” “别学我说话。” “这句话是你创造的?” 左柯让出现得太过突然,大家都有些懵,所以点单时,其他俩人都没有注意到邬思黎并没有询问左柯让的喜好要求。 比如美式是要热还是冰,烘焙度要哪种? 而是直接做了一杯。 邬思黎也是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犯得这个低级错误,同时她又想起另一个失误—— 左柯让不喜欢喝纯美式,他口味偏甜,美式要加奶。 她没加。 * 两小时后,外送的五百杯饮品终于做完,邹念桐因为背后嘀咕人被抓包一事还残留着阴影,所以选择留下来看店,邬思黎和任卓元负责外送。 饮品装进保温推箱里,用推车推过去。 室外气温比正午那会儿降低了些,但还是闷,连送过来的微风都裹挟着一股专属南方城市的热潮。 虽然比不上国内top1的京大,全国高校排行宁大好歹也在前十之列,占地四百多公顷,楼栋鳞次栉比,灰墙白瓦,街道上梧桐树枝繁叶茂。 宁大一共有三座体育馆,一大两小,最大的体育馆位于学校中间地带,一般高校之间联合举办什么活动比赛都在那儿。 在空调房里待久了有些凉,初出来时一回温还感觉挺暖和,时间一久,又热起来。 “这还没正式到夏天呢就热成这样。”任卓元单手推着推车,另一只手扯着领口扇风,他偏过头:“思黎,你还行吗?” 风不大却恼人,碎发斜到眼前,邬思黎指尖勾着别到耳后:“还好。” 她身上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淡然气质,说不好听些,就是趋近于透明,如果不是因为外貌出众,放在人堆里绝不会引起任何关注。 任卓元打趣:“这就是心静自然凉?” 邬思黎回:“可能吧。” 想起之前在甜品店里,邹念桐的那句问话,任卓元握着推车把手的手稍紧,试探问:“思黎,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左柯让吗?” “不知道。”邬思黎再次否认,神情平平:“怎么了?” 任卓元松快地笑起来:“没怎么,就是左柯让还挺出名的,我觉得学校里应该没人不知道他。” “不过你这样挺好的,特立独行。”他评头论足一番:“不像其他女生那样,看见他们那群就走不动路,虚荣又肤浅。” 他这种拉踩行为,邬思黎并不喜欢,没浪费口舌与他争辩什么,笑容减淡,没接话。 还有一两米距离到体育馆,门口人来人往地进出着,旁边花坛前两名高个男生极为突出,两人各自夹着根烟,其中一人的烟没有点燃,只是绕在手指间把玩。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段骏鹏笑骂着给左柯让肩膀一拳,后者吊儿郎当地勾了勾嘴角。 视线范围边缘扑捉到一抹熟悉身影,左柯让侧额看过去,话冲段骏鹏:“救你命的水来了。” 段骏鹏在赛场上野猴子似的跑来跑去,早就渴不行,看到邬思黎,掐灭烟迎过去:“貂蝉妹妹,你再不来我就得成干尸了。” 邬思黎长得漂亮,平常跟人说话相处不急不躁,像是春日潺潺流淌的溪水,挺博人好感。 之前有探店博主去甜品店拍摄过,邬思黎不经意入境的几秒钟被网友截图传播,还给她取了个“奶茶貂蝉”的贴切称呼。 好看的人谁都喜欢,左柯让他们一行人算是甜品店常客,去的次数多了,段骏鹏他们这些性格大大咧咧的见到邬思黎也会打个招呼。 邬思黎还上着班,是甜品店店员,他们的外送已经超出顾客规定时间,她理应道歉:“不好意思,订单有点多,超时了。” “没事没事,理解理解。”段骏鹏掀开保温箱盖子,先拿出一杯柠檬茶,插上吸管猛嘬一大口解渴:“爽!” 他接过邬思黎的推车:“来来来,我来,辛苦了。” 段骏鹏态度强硬,邬思黎拗不过他,推车到他手里,她落得个清闲。 段骏鹏看向任卓元:“哥们这边。” 体育馆门前是五层高的台阶,推车上不去,段骏鹏领着任卓元在体育馆侧门进去。 虽然邬思黎现在手上没活,但她不好丢下任卓元先回店里,于是一起过去。 左柯让手揣兜悠悠抬腿跟上。 侧门通往室内的走廊较正门有些窄,还没开灯,只有走廊两侧尽头的光亮虚虚照进来。四人两前两后的走着,推车轱辘在瓷砖地板上发出“吭啷吭啷”的响动。 段骏鹏跟左柯让同班,记起前两天大课留的作业,他回头:“阿让,张老头留的——” 话说一半,又记起左柯让前半个月都在京北,课都没上更别提做作业:“算了你都不知道这事,我自己来吧。” 任卓元举荐自己:“我做了,需要的话可以发你。” 段骏鹏目光移向他:“你也是我们班的?” “不是,我二班的。” “靠谱哥们,以后还订你们店的奶茶。” “可别这么多了哥,店里今天一共我们仨员工,忙到飞起。” “订单多了你们店收益高了,你们工资不就涨了吗。” “那也架不住你们这么点不是?” 人性或许就是复杂的,前不久任卓元还在吐槽左柯让段骏鹏这群公子哥,转眼间见到面,照常能跟他们谈笑风生。 邬思黎和左柯让并排在后,前者一人规规矩矩地走着路,脑子里在百无聊赖地琢磨着为人处事的方式,后者低颈看着手机,屏幕荧光描摹出他锋锐的下颚线。 过会儿,快要到排球场,已经能听见人群嘈杂的交谈声,以及时不时奔跑晃过的人影。 路过一间空屋子,左柯让瞥一眼前面俩人,动作迅速且无声无息地推开门,同时攥住邬思黎手腕,带着人一起闪进去。 邬思黎猝不及防,门关上,她另外一只手扶着左柯让胳膊才站稳脚,人就压下来。 左柯让也不说话,就把她堵在墙角,漆沉眼眸落在她身上。 “我还在上班。”她无奈提醒。 邬思黎一张嘴,正中左柯让下怀。 他覆上她的唇,舌探进她齿缝,在她口腔里莽撞又急切地搅.弄,邬思黎被迫仰着头接纳他,努力跟上节奏,发梢扫在他手臂,酥酥痒痒,促使左柯让搂她更紧。 唇齿相缠,咖啡的苦香蔓延,体育馆隔音一般,隔着门板,隐约能听见排球场爆发出的欢呼声。 大概是因为段骏鹏激情下单的那些饮品。 察觉她走神,左柯让一个用力咬她,邬思黎吃痛皱眉,急风骤雨般的侵袭又变成温柔舔.舐。 两道交谈声传入耳中,邬思黎听见左柯让的名字—— “诶,刚才过来那寸头男生就是左柯让?” “是不是特帅?我们宁大的活招牌。” “有微信没,给我推下。” 邬思黎能根据他们说话的清晰程度判断出他们所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在门外停下,仅有一门之隔,只需稍微侧目,就能透过玻璃看见里面正在接吻的她和左柯让。 怕被发现的紧张充斥着每一根神经,邬思黎不由推了推左柯让:“别……” 他含着她,模糊回:“就不。” 她越提心吊胆,他就越不肯放过,愈加深入,吮得她舌根都发麻,甚至还故意整出暧.昧的嘬声。 直到脚步声远去,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才结束。 邬思黎呼吸微喘,唇瓣殷红水润。 指腹按在她嘴角,左柯让问:“想不想我?” 邬思黎乖巧点头:“想。” “你就蒙我吧。”左柯让不信:“想我大半个月一条消息都不发?” “怕打扰你。” 左柯让轻哂一声,直起身,居高临下瞅她:“哄我,你知道怎么做。” 邬思黎挺保守,不喜欢在外面跟左柯让亲热,但看他现在的架势,她如果不叫他满意,短时间是别想出这间屋子。 抿抿唇,扶着他手臂踮起脚,去寻他唇,还有一寸时,他蓦地抬头,又重新拉开距离。 邬思黎一六八,左柯让一八八,身高相差二十厘米,他有心为难,她轻易成功不了。 她只好攀住他肩膀,身体靠向他,用力拽下他,如愿贴上他嘴唇,学着他的样子,笨拙又羞涩地吻他。 不一会儿就被夺走主导权,人也被他托着臀抱起来,身后是冰冷的墙壁,身前是火热的他。 又是一记绵长的吻。 再分开,邬思黎脸颊红晕加深,她两条细白胳膊勾着他脖颈:“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左柯让平视着她,态度强硬:“那你把那家教工作给辞了。” 在他回京北前,俩人闹了顿不愉快,起因是邬思黎又找了份家教兼职,左柯让不同意,没吵架,但谁都没妥协,事儿还没解决完,左柯让就被一通电话叫回京北,趁他不在这段时间,邬思黎已经上了半个月的课。 邬思黎抿唇不语,半垂眸,双手在他背后绞着。 两人不对等的身份,致使她很少拒绝左柯让提出来的要求,只会遵从,唯独在挣钱这件事上,她会有反抗。 “辞了。”占有欲作祟,左柯让不喜欢邬思黎接触到太多人:“我们当初说好的,邬思铭那儿有我,你就老实在我身边待着。” “可是我兼职和在你身边,”邬思黎小声嗫喏:“不冲突呀。”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乖乖。”左柯让扬唇,笑得温柔又冷漠:“你赚得那点钱不够邬思铭治病的,你也不想得不偿失吧。” 邬思黎倏然抬眸看他。 她懂他的潜台词,如果她再固执己见,邬思铭手术的事就会发生变故。 她早就知道的, 他不是允许商量的人。 “听话。”左柯让拍拍她后腰,又凑首碰她唇尖:“我不想你太累。” 邬思黎手指蜷起来,嗓子干涩地挤出一声:“好。” 左柯让前倾,额头与她相抵,鼻尖蹭着她的鼻尖:“那乖乖你再亲亲我,这事儿我们就翻篇了。” 邬思黎依言照做。 俩人又腻歪了会儿,左柯让率先出去,隔两分钟邬思黎收到他的消息,小心翼翼拉开门。 饮品发完,下一轮比赛即将开启,宁大和理工大两拨人分坐在看台两侧,给各自的队伍加油鼓劲。 任卓元站在场外一角,邬思黎悄无声息出现在他旁边,任卓元吓一跳:“思黎?你刚干什么去了,找你半天。” 正对面,左柯让没上场,双腿大剌剌敞开坐在看台第一层台阶上,肩背弓起,手肘撑在膝盖处,掌心托腮,嘴里含着吸管,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美式醒神。 一个穿着火辣身材性感的女生停在他面前,众目睽睽下,递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二维码。 左柯让倦怠地掀起眼皮,先穿过整个排球场朝邬思黎不着痕迹地望一眼,复看向女生:“不好意思啊,没手机。” 邬思黎自然听不见他的回答,单看女生颇为失落地离开,能猜到左柯让是拒绝了。 他或许专一, 但那又怎样呢。 “去接了个电话。”她对任卓元说:“我们走吧。” 任卓元合上保温箱:“走。” 两人一起走出排球场,挨得不近不远,瞅着那两道背影,左柯让微眯起眼。 前一秒还在说自己没手机的人下一秒就在兜里掏出手机,点开置顶备注是【amosar】的对话框—— atopos:【晚点老地方等你下班。】 atopos,他微信昵称,古希腊语中的一个词,意味无法被归类的独一无二。 amosar,同样是古希腊语中的词语,意味情有独钟,与atopos相对应。 3 第 3 章 因为邬思铭那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突发状况,邬思黎兼职打工都是按小时计费,时间上来说比较宽松。 还要回去做饭送到医院,邬思黎在甜品店忙到六点种下班。 最初甜品店老板娘并不同意邬思黎的工作要求,当时甜品店正缺人手,邹念桐提出可以将她那份工资减少百分之二十,老板娘才勉勉强强聘用邬思黎。 邹念桐就是一般家庭,出来兼职只是想打发时间,锻炼一下自己,为将来毕业后成为一个社畜提前打好基础。 她少赚一些没什么,邬思黎不同,一分一块都是她的救命稻草。 邬思黎在储物间换衣服,邹念桐逮到机会就摸鱼,跟进去靠在墙上看她:“弟弟最近怎么样?” “挺好,大夫说只要找到合适的骨髓就能手术。”邬思黎两手捏住t恤下摆,上撩。 她背对着邹念桐,一截细腰扩展到整片薄背出现在邹念桐眼前,简约白色文胸贴合着她的肌肤,发尾被暗扣挂住,邬思黎回首下瞥,反手去弄,肩背折出性感弧度。 邬思黎是男女老少通吃的长相,一头柔顺黑长直,瓜子脸狐狸眼,五官精巧细致,肤白身材佳,综合起来又纯又欲,清水出芙蓉。 左耳一枚耳骨钉,增添些许恰到好处的叛逆。 看不见,反而越弄越乱,邬思黎只好求助:“念桐,帮我一下。” “嘿嘿。”垂涎等候已久的邹念桐上前一步,流里流气吹声口哨,站到邬思黎身后:“小美人,我来啦!” 三两下帮她摘好头发,趁机在她腰上摸了把揩油,不禁感叹:“梨宝宝,哪个男人能把你拿下真是他莫大的福气。” 邬思黎弯弯唇,穿好自己的白t,拿上跨包:“我先走了,你下班到宿舍告诉我一声。” 邹念桐送她出门:“你也注意安全。” “好,拜。” 甜品店往东走一百米就是公交站,邬思黎没有在公交站台止步,而是拐进站台后面的一条窄巷,尽头一辆帕加尼huayra停在那儿。 碳纤维紫色车身,低调又骚气,符合左柯让的作风。 邬思黎从车后绕到副驾驶上车。 左柯让没骨头似的窝在驾驶座椅里,眼皮耷拉着,手机横在掌心,拇指在屏幕上滑动着,扩音器偶尔蹦出几声枪/响。 他在打游戏,邬思黎也没催他,系好安全带,在包里找出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提示她新学期的奖学金于一小时前到账。 她点开某个银行app,查看卡里余额。 宁大是教育部直属重点高校,每年的奖学金十分可观,再算上邬思黎兼职打工攒下的钱,卡里已经有五位数的存款。 将那一串短数字默数三遍,她脸上漫出一丝笑。 左柯让打完游戏一扭头就看见他姑娘挺开心地捧着手机,他挑眉,收起手机靠过去,捏她脸:“偷着乐什么呢?” 邬思黎沉浸在存款增多的喜悦中,一时没注意他的动向,被他吓一跳,下意识把手机扣在胸口,撩起眼瞅他:“没。” 她这护食的举动惹得左柯让好气又好笑,手上用力:“还有秘密了?” “没。”邬思黎放松下来,如实交代:“奖学金到账了。” 手机翻过去给他看。 左柯让对她的存款没半点兴趣,不走心地睨一眼,目光最后锁定在她唇上,一口咬住,不轻不重地碾磨两下,滑.入。 贪恋地抵齿深吻。 他总是动不动就吻她,有时候包含情.欲,有时候只是单纯的情绪表达。 跟左柯让两年,通过他动作的轻重,邬思黎就能判断出他心情是好是坏。 比如现在,他眼睛微阖,有技巧地卷着她的舌,指背有一搭没一搭地刮蹭着她脸颊,和之前在体育馆里不同,吻得轻缓。 就证明他心情挺好。 这条窄巷南侧是正在拆迁改造的老旧居民区,轻易不会有人过来,可毕竟离宁大不远,邬思黎不太踏实,小幅度偏头躲开:“差不多了吧,别被人看见……” “看就看呗。”左柯让满不在乎:“我亲我女朋友怎么了。” 她暂时得到解放的唇舌又叫他吞吃。 这个吻持续大概五六分钟才结束,分开时两人嘴唇都有一层湿润,邬思黎则被他吮得有些红肿,左柯让又捏捏她脸才坐回去,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驶离窄巷。 到达第一个红绿灯路口时,左柯让倏然问她:“你们店里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 “任卓元。” “以前怎么没在你们店里见过他?” “上周刚来。” “离他远点。”左柯让右手单手把着方向盘,另只手搁在车窗框上支着脑袋:“我不喜欢他。” 不是征求她的意见,而是通知。 他在体育馆的威胁还言犹在耳,邬思黎不敢再对抗。 “好。” * 左柯让在校外有自己的公寓,滨江稀缺地段的大平层,瀑布式曲线立面设计的巨幕玻璃,是他舅舅送他的十八岁成年礼物。 两人平常都不住宿舍,在公寓附近的超市买了些蔬菜水果,回到家,邬思黎就钻进厨房忙活。 左柯让把东西拎到中岛台,邬思黎将物品一样一样分类归置,左柯让从袋子里翻出一包巧克力味pocky拆开,喂她一根:“张嘴。” 邬思黎也没看是什么,张嘴咬下小半根,剩下半根左柯让塞自己嘴里。 她拿着一会儿要做的几种菜准备去洗,左柯让就像只跟屁虫黏在她后面。 左柯让是一点饭不会做,他又懒得去外面餐馆人挤人,没认识邬思黎之前,他都吃外卖,反正是不怎么踏足厨房。 认识邬思黎之后,厨房成为除了卧室外他第二喜欢的地方,前提是有邬思黎在。 他格外喜欢在她做饭的时候围她身边捣乱,或者什么都不干,只是看着她,就能得到平静。 保鲜膜扔进垃圾桶里,邬思黎揪掉几根蔫巴的菜叶,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啦啦,左柯让一看要洗菜,拉开邬思黎,没吃完的pocky交她手里:“边待着去吧。” 邬思黎体质偏寒,每次来例假小腹都会疼上至少三天,俩人刚在一起那阵儿,左柯让还不清楚她身体状况,她也闷着不说。 有一天早上,左柯让醒来后见人蜷缩成一团,脸色唇色都一片惨白,叫她半天都迷迷糊糊的,床单上又有一片血迹,人瞬间懵逼,脑子一抽蹦出来“流产”俩字,立刻打电话将他外公的私人医生请过来。 一检查才知道根本就不是什么流产,就是痛经疼晕了。 那左柯让也吓够呛,一直给她精心调理着,洗东西这种活都他来。 本来洗衣做饭这种事有家政阿姨干,但是邬思铭爱吃邬思黎做的饭,一人饭是做,两人饭也是做,左柯让还不喜欢家里有别人,家政阿姨一日三餐定点过来也挺麻烦,而且他又挺享受两人一起在厨房做饭的过程,他觉得特温馨,于是家政阿姨的职责就只剩下定期过来打扫卫生。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一开始是干啥啥不行,摘个菜能把一颗白菜摘得只剩下菜心,经过邬思黎长时间的指导监督,现在也挺有模有样。 邬思黎在旁边看着,她连轴转一下午,饿得不行,一根接一根吃着垫肚子。 半晌过去,左柯让都没等到邬思黎喂他一根,幽幽侧目:“你就吃独食?” “嗯?”邬思黎视线从他的手转移到他脸,顿两秒钟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睫毛扑闪眨动:“没了。” “……” 左柯让哼笑一声,关掉水龙头,洗干净的菜丢进沥水篮里,屈指对准邬思黎的脸弹了下,水珠溅她一脸:“小白眼狼。” 邬思铭还在医院里等着,俩人没再耽误,做完饭用保温桶装起来,开车过去。 和中午邬思黎来时一样,邬思铭埋头算着数学题,他大多是独自一人,解密一道又一道难题是他打发时间的办法,还能从中获得成就感。 这次邬思铭没有太过专注,病房门一开他就抬起头,面上一喜:“柯让哥?你怎么来了?” 邬思黎进去后,左柯让关上门:“不欢迎我?” “当然不是。”邬思铭急忙忙否认:“姐说你有事回京北了,还以为得再过段时间才能看见你。” 他问:“事情都解决了吗?” “嗯。”左柯让多解释一句:“老太太做了个手术,我回去看看。” 上个月,左柯让奶奶不小心摔了一跤,人一脆弱就容易想人,老太太念着孙子,电话打过来叫人回去待了半个多月。 左柯让母亲在他六岁时去世,他和父亲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可以说是势同水火,初中之前他在京北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初中后才转来宁城随外公外婆生活。 他对家里四位老人都十分亲近,有事自然得守在身边。 “那奶奶现在没事了吧?”邬思铭没见过左柯让家里人,但左柯让待他好,他怎么着都得关心一番。 “好了。”左柯让递给他两本习题册:“悠着点做。” 京北是首都,教育资源自然是顶尖,左柯让每次回去都会给邬思铭带些资料书或者题册。 邬思铭迫不及待接过去翻看,喜悦难掩:“哥,你真是我亲哥!” “少贫嘴。”左柯让揉了揉他脑袋,叮嘱他:“你身体情况你自己知道,适可而止,别让你姐操心。” 邬思铭合上题册,挺起胸,朝他敬了个礼:“遵命!” 左柯让对自己好,无非是因为邬思黎,左柯让在乎邬思黎,自己是沾光,邬思铭清楚这一点,复又看向邬思黎做保证:“姐你放心,我都有数。” 左柯让笑笑,邬思黎已经把饭菜摆好,他在餐盒里拿出双筷子给邬思铭,朝桌板抬抬下巴:“吃饭。” 邬思铭是个小话唠,吃饭堵不上嘴,拽着左柯让一顿聊,左柯让也特配合,再无聊的话题都会搭两句腔。 邬思黎安静吃着饭,听他们讲。 吃完饭,左柯让帮邬思铭解决完他积攒半个月的难题,又组队打了两局游戏,等他犯困睡下,才和邬思黎离开。 回去的路上,左柯让问了邬思黎几句邬思铭的情况,邬思黎原封不动转述孙朗丰的话。 左柯让听后只点头:“钱不够了跟我说。” “够的。” 俩人交往第一天,左柯让就给了邬思黎一张卡,邬思铭治病的所有花销都走那张卡,这也是促成他们在一起的根本原因。 邬思黎挺惊讶的,他们之间是各取所需,左柯让根本不用也没有义务陪她去看邬思铭,哄邬思铭开心,可他依旧这么做了。 但他对邬思铭好,也不影响他转头就用邬思铭威胁她。 邬思黎斜过身:“你别再往卡里打钱了,用不了那么多。” “没事儿。”左柯让语调漫不经心:“多的你就花呗,甭替我省。” 前方有辆车不知道在干什么,开得慢慢悠悠,左柯让不耐烦啧声,从善如流打转向灯超车:“你男朋友别的优点没有,就人帅钱多。” “哦。”他自恋补充:“活儿还好。” 没个正形。 邬思黎臊得慌,身体摆正,不再看他。 “你这啥意思?”左柯让不干了,幼稚的去戳她脸:“你就说我哪次没给你弄爽?” 两年了邬思黎是没适应他的调戏,羞恼拍掉他作怪的手:“你好好开车。” 被凶了。 左柯让扯唇:“晓得咯。” 接下来一段路他都特老实,一进家门就本性毕露,拥着邬思黎去了浴室,同时用手机连上蓝牙音箱,音量开到最大。 花洒拧开,温水兜头浇下,衣服淋透,他今天第三次吻她,攻.势迅猛,歌声由卧室层层传递进来—— fingeronthetrigger, welikeitlikethat, pushandpassthelimitstothis, nowayback, 喑哑男嗓混合着电音,节奏缓又重。 邬思黎坐在浴缸边缘,左柯让跪在地上。 doyoulikeitlikethat, 你喜欢这样么? i''lllikeitlikethat, 我独享其乐 这部分音乐重复第二遍时,左柯让抬额,睫毛沾着水珠,整张脸湿漉漉的,黑漆眼眸望着她:“宝宝你喜欢这样吗?” 邬思黎说不出话,浑身脱力,全靠左柯让手在背后撑着,看见他唇瓣一片晶莹,用手抹掉。 他直起腰要亲她,邬思黎埋进他肩膀躲开:“不要。” 左柯让一笑,托起她。 浴室里雾气弥漫,水声淅沥沥,灯光在头顶不停歇摇晃,刺得人眼疼,邬思黎手圈着左柯让后颈,脚尖荡在半空,滑落触地,下一秒又被他捞起来。 唇若即若离地贴着,快到时,左柯让低哑开口:“叫我,乖乖叫我。” 小别胜新婚,两人快一个月没见面,邬思黎被他整得有些懵:“嗯?” 左柯让处在临界点,再重复时语气都带上乞求:“叫我名字,快点乖乖。” 是他的一个癖好,得邬思黎叫他名字,他才肯结束。 他极为迫切,邬思黎好不容易集中起来的精神差点再次溃散,指甲受不住地在他背上一抓,她软声:“阿让……” 4 第 4 章 明明出力的是左柯让,结果他神清气爽,什么事没有,邬思黎反而成了霜打茄子,蔫巴巴地趴在他身上。 左柯让心情愉悦地抱着邬思黎出去,把她塞进被窝,又折回浴室。邬思黎又困又累,惦记着自己头发还没干,硬撑着没躺下,环着膝盖单手托腮,支着昏昏沉沉的脑袋。 没多久左柯让拿着吹风机过来,坐到床边,不用多言,邬思黎就卷着被子挪到他身边,枕着他大腿。 左柯让穿着浴袍,反正要换,她不担心弄湿他。 邬思黎这一头长发,都是左柯让在护理。 不止是头发,这两年来邬思黎的衣食住行他都已经全盘接手,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入侵她生活里每一个角落,类似女生小时候会玩的那种养成游戏,邬思黎就是左柯让按照自己喜好精心打造而成的漂亮玩偶。 实在是困,左柯让给自己吹头的时候,她眼睛不由闭上。左柯让这人性子也是恶劣,就像幼儿园喜欢揪女生辫子的厌恶小屁孩,邬思黎一闭上眼他就扯她头发,等她睁开眼看他后又若无其事放手。 就这么恶性循环着,左柯让又一次手欠,邬思黎握住他腕骨,她面露无奈,温吞商量:“别闹我了好不好?” 小拇指无意勾上他手腕那根红绳,指腹划过他内侧筋脉,泛着困意的眼睛雾蒙蒙一片,脸颊潮红未褪,唇微肿。 对视一眼,左柯让就老实了:“哦。” 没再闹幺蛾子,快速吹完,抹好护发精油,吹风机放回浴室,换了身睡衣,上床,掀开她睡裙,给她涂药膏。 “疼不疼?”他问。 她皮肤嫩,他头发短硬,每次都会把她腿根扎红。 “还好。” 涂完药,他还在看,邬思黎放下裙摆,合拢腿。 在浴室,他连续三次,邬思黎现在还没缓过劲:“你以后能不能别那样了。” 左柯让盘坐在她腿边,手掌托腮:“哪样?” 明知故问,邬思黎不上套,蒙上被子睡觉。 左柯让笑起来,关灯躺下,搂她进怀,在她耳边悄悄低语:“我就爱舔我女朋友。” 没个脸皮的这人。 邬思黎权当听不见。 一天不见邬思黎,左柯让就难免焦躁,漂浮大半个月的心在此刻终于踏实下来,他睡不着,又欠逼似的招她。 用她发梢扫她鼻尖,拨弄她睫毛,含她唇尖。 邬思黎再好的脾气都禁不住他这么折腾,爆发前一秒又克制住,好声好气哄小孩一样:“我好困了阿让,我们睡觉好吗?” 仰首亲亲他。 她都这样了,左柯让还能怎么办。 “好咯,我们睡觉。” * 第二天周六,邬思黎一觉睡到快中午,醒来看见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她腾一下起来。 她今天上午九点到十二点有三个小时家教课,现在十一一刻,已经不是“迟到”能形容的了。 她匆匆忙忙掀开被子下床。 路过跟卧室相连的小书房,邬思黎下意识瞥一眼,左柯让坐在桌后,挂着头戴式耳机,单手转着笔,桌面上铺着稿纸,不出意外电脑上应该是电子版。 他们航空院过段时间要进行一场飞行器设计比赛,他最近在忙这件事。 回京北半个多月,进度估计落后不少。 邬思黎没出声打扰他,快步去浴室洗漱,洗面奶泡沫不小心进入眼睛里,一阵刺疼,她赶紧冲洗,刚关掉水龙头,一张洗脸巾就塞进掌心。 她勉强睁开一只眼,还沾着水珠,五官皱巴巴,表情一时间有些滑稽。 一记轻笑散开。 擦干净脸,邬思黎总算看清倚在门框的左柯让。 他双臂环着,耳机落到脖颈上,锁骨在衣领上露出半截,嘴角扬起的弧度懒又痞。 蓦地,他突然弯腰,精准碰了下她的唇。 邬思黎顾不上搭理他,往右侧迈一步跟他错开身要出去,刚擦过他肩膀,手腕一紧,又被人拽回去。 他问:“火急火燎干嘛去?” “上午最后一节外语课。”邬思黎只得停下来解释:“闹钟没响,我迟到好久了。” 左柯让瞅着她一脸焦急,依旧没松手:“不是没响,我给关了。” “嗯?” “顺便替你提了辞职,我也退了一半课时费回去,以后你就不用再跟那家人联系了,下午甜品店那边也先停停,思铭那儿我找了护工过去,你最近太累,需要休息。” 左柯让回京北这阵儿,邬思黎绝对没闲着,他一会儿不盯着她,他姑娘就给自己加工作量,整得他心里挺烦。 他屈指蹭蹭她眼底的青黑,不容置喙又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天热了,下午去带你买几件衣服?再去看个电影?最近有部新上映的片子还不错。” 像邬思黎这种连救命都需要依靠别人的人,休息对她来说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她现在在左柯让身边,一切花销他都自愿买单,她完全可以安心做一只金丝雀。 只是, 万一有一天,这段关系结束呢? 具体是哪天她暂时不知,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们不会一辈子这样。 她总得有离开左柯让后还能养活得起自己和邬思铭的能力。 但也正因为她和左柯让还在持续中,所以她没有自主选择权,连什么时候辞职都不能自己决定。 压下心头涌上的那股熟悉窒息感,邬思黎眼睫轻眨:“好。” 她穿着一条白色棉质睡裙,头发经过一晚上蹂躏有些乱糟糟,小脸素净淡雅,笑容乖软。 左柯让喜欢得紧,他双手捧着她脸,将刚才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加深。 今天不去医院,邬思黎和邬思铭打了个视频,姐弟俩聊了两句,挂断后邬思铭转了两千块钱给她。 邬思铭:【姐,你跟柯让哥好好出去玩,不用担心我。】 邬思黎蹙眉:【你哪来的钱?】 邬思铭:【我攒的,放心花!】 邬思铭成天在医院住着,不是完全不需要花销,邬思黎每个月会给他一千块生活费,他也不乱花,就卖一些习题册课外书。 邬思黎退回去:【不用,我有钱,你自己留着吧。】 邬思铭又转过来:【那你就帮我给柯让哥买份礼物,他那么照顾我,我得表示表示。】 两千块钱有时候可能还不够左柯让买件t恤。 到底没舍得泼他冷水,邬思黎最终收下这笔转账。 左柯让订了餐,取完外卖回来,正好瞧见邬思黎手机显示出已收款的界面。 他歪头靠过去,径直抬手轻触她屏幕,退回到聊天界面,看到对面是邬思铭,才慢笑出声:“怎么还收别的男人钱啊。” 外卖放到桌上,胳膊搭上她另外半边肩膀,从斜后方圈着她,邬思黎没动,随他检查,她在他面前就是白纸一张。看完他们姐弟俩的聊天记录,左柯让啧一嘴:“邬思黎,你这女朋友是不是当的太不称职了?” 话题跳跃幅度过大,邬思黎没能即刻明白:“怎么了?” “你弟都知道给我买礼物,咱俩在一起两年你送过我啥?”他抱怨:“你自己说。” 好像的确没送过他什么,可是—— “我感觉你什么都不缺啊。” 他下巴搁在她肩窝,一字一顿控诉:“不缺你就不送了?” 热气都吹在她颈侧、耳廓,邬思黎痒得瑟缩了下:“那我们下午去买。” “行。”左柯让也好哄,他强调:“但不能用那小子给你的钱。” “好。” 左柯让在邬思黎小巧的耳尖上啄一口:“吃饭。” 做工精美的六角提盒低调宣示着这顿饭的价钱,一共六层,一层装一道菜,少爷嘴刁又任性,吃喝方面都是顶顶好,不止要求美味,还在意就餐环境和菜品包装的美貌。 但也只是对外,换成邬思黎,她无论做什么左柯让都觉得好吃。 这个季节皮皮虾最肥美,左柯让点了两种口味,一份椒盐一份避风塘,邬思黎爱吃海鲜,不过她手笨不会剥,左柯让就负责剥给她吃。 一只接一只,手指灵活翻飞,直到邬思黎吃饱,他才去顾自己。 吃完饭才一点多钟,外面日头正晒,俩人没着急走,邬思黎去赶作业,左柯让收拾完厨房也回书房继续忙他的设计。 等到三四点钟热度减弱,俩人换身衣服出门。 邬思黎其实挺抵触跟左柯让一同外出,他们两个是在谈恋爱,算是正儿八经的男女朋友,但是这段关系又建立在金钱基础上,本质并不纯粹,身份差距太大,只会引来高度关注以及无休止的议论。 她不喜欢这样。 大多数时候,俩人的衣服都是品牌方直接送上门,左柯让更喜欢跟邬思黎在家里待着,只有他们自己,不会被别人打扰。 不知道今天他怎么心血来潮带人出来。 车停进车位,俩人从停车场上六楼,那儿有他常给邬思黎买的几家高奢店。 不需要导购,左柯让眼光高又毒辣,衣服摆在那一眼就能看出适不适合邬思黎,挑选的衣服、配饰总能最大化彰显出她的优势,与她气质契合。 他的姑娘他最了解。 几家店全买了一遍,左柯让填了地址,叫店员装好后送去公寓。 邬思黎时刻谨记着这趟出门携带的任务,一路都在琢磨要送左柯让什么,无果,干脆问他想要什么。 左柯让嘈她送礼物还得问收礼者,忒没诚意。 邬思黎被他说得羞愧,接连几个提议都被否决,她苦恼垂头:“可我真的不知道送什么。” 左柯让掀眼眺一圈四周,落定斜对面一家店铺,跟邬思黎确认是不是要他自己选,得到肯定答案后,把她拐进五楼一家内衣店。 黑粉色系装修,灯光也打得昏暗,处处都呈现出独特的暧.昧。 左柯让牵着邬思黎进去后直奔男士内裤的区域,松开手,朝那一排排整齐摆放的衣物抬抬下巴:“挑吧,照你喜欢的来。” “……” 邬思黎人懵不行,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会索要这种礼物:“能不能换个?” “不行。”左柯让理直气壮:“你要我自己挑的。” 那她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按理说俩人在一起两年,啥事都没少干,给男朋友买内裤的女生她也不是开天辟地头一个,但邬思黎就很难为情。 见她不动,左柯让没皮没脸地催促:“快点啊乖乖,你越磨蹭注意咱俩的人就越多。” 这句话算是点在她神经上了,邬思黎瞅一眼货架,扯下最前面几条,粗糙一卷,转身准备去付款。 左柯让拉住她:“这么急你看清尺寸了吗?” 邬思黎快速回:“看清了。” “没买错?” “没。” “你认真点,都是穿给你看给你脱的。” “知道了。” 左柯让还想再废话两句,邬思黎及时堵住:“你再说我就不送你了!” 姑娘脸红耳朵也红,羞得恨不得冒烟,像是踩了尾巴的炸毛猫。 逗急眼了。 “行。”左柯让见好就收:“我闭嘴。” 攥着她的手却没放开,悠哉悠哉跟她后面,路过女士内衣区,挑了两件镂空蕾丝花边的文胸,一件裸粉色蝴蝶睡裙,报出邬思黎的尺码叫店员拿过来。 结账时俩人分开,邬思黎买单内裤,左柯让买单文胸,就各自负责对方。 这次左柯让勤快了,购物袋拎在手里,一点不嫌麻烦。 找地儿吃了个饭,看了场邬思黎喜欢的明星的电影,俩人打道回府。 电影同步北美上映,来看的人不少,此时快凌晨十二点,商场都关了门,只有电影院人满为患,两部电梯不停歇运作着。 期间有个小孩被家长抱着,手不小心一抖,融化的冰激凌洒到左柯让身上,黏腻的液体逐渐侵蚀干净的白t。 左柯让先拉开邬思黎,以免她被波及。 “对不住对不住。”家长反应过来,连连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赔你一件吧?” “没事不用。”左柯让淡声回完,带邬思黎脱离人群,东西给她拿着,进洗手间去清理。 看电影时手机调到静音模式,邬思黎调回来,边在外面等左柯让边查看有无什么重要信息。 他们班辅导员两个月前请了产假回家待产,前几天平安生下一个可爱的小宝宝,这会儿班群里还在讨论要不要派代表去探望一下。 楼爬到一半,一道阴影罩过来,邬思黎以为是左柯让,抬头。 “好巧啊思黎。” 5 第 5 章 平静一整天的心稍稍提起来,邬思黎下意识越过面前人肩膀,望一眼他身后的洗手间。 见左柯让还没出来,她复看向任卓元:“好巧。” 任卓元穿着一件印有电影院名称的蓝色工作马甲,擦完手的纸巾攥在掌心,跟邬思黎寒暄:“你来这看电影?” 邬思黎嗯声。 “你怎么会来国金这边?”任卓元语气难掩惊讶:“自己一个人?” 他在国金这家电影院兼职有段时间,一眼认出她提着的购物袋印有的logo是商场里一家内衣店,一件巴掌大的布料顶他一个月生活费还绰绰有余。 国金中心是宁城最大的商场,离大学城较远,汇聚各大奢侈品牌,消费极高,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邬思黎家里什么情况,任卓元清楚,父母双亡,有个患病的弟弟,比他家情况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要逛街,也是要去大学城附近地下商场那种地方,怎么都不可能来国金。 邬思黎避重就轻:“跟朋友。” 话说完,左柯让从洗手间出来。 深褐色冰激凌液消失,白t腰腹处一大片水痕,他眉心微拢,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有些躁郁。 看见邬思黎后抿着的唇角有所松懈,继而探到她眼里透露出的紧张,才发现她面前站着一人。 还是一男的。 左柯让认出他来,歪头朝邬思黎笑笑,迎着她明显带有制止意味的眼神缓缓上前,最终在离任卓元一步远停下。 邬思黎想趁任卓元还没注意到他背后的左柯让时,找个借口溜走:“我——” 一道声音与她同时响起:“任卓元。” 任卓元应声回头:“阿让?” “你怎么也在这?”还是惊讶,只不过少了刚才问邬思黎时的不可置信。 左柯让出现在国金不稀奇,任卓元仅是没想到会偶遇他,而邬思黎在国金,在他看来是不应该。 左柯让目光不着痕迹在邬思黎脸上划一圈,挑挑眉:“也?” “哦。”任卓元侧身,确保他俩能看清对方,充当起介绍两人认识的桥梁:“这是邬思黎,咱学校外语院的。” “这是左柯让。”他对邬思黎挤眉弄眼:“咱——” 左柯让打断他,递出手,红绳明晃晃:“你好。” 他这类似示好的举动,任卓元出乎意料。 左柯让这人在学校里风评正儿八经挺好,不仗着自身优势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跟女生接触更是少之又少。 无论是要正式谈恋爱还是只寻思打个炮就散,半点不夸张地描述,想和他发展关系的人,至少一只手数不过来。 但那些人连他微信都没加到,据说这哥们关闭了所有能添加好友的方式,除非他主动,否则别人甭想出现在他列表里。 延伸出来的另一层含义就是,没他允许,闲杂人等一律没有进入他世界的权利。 整个一洁身自好的代表。 当下他向邬思黎抛出橄榄枝,着实稀奇。 邬思黎心头一跳,硬着头皮握上去:“你好。” 两手相触,他无名指在她掌心一刮,没做什么出格的行为,但邬思黎清楚,他是在提醒她。 抽回手,邬思黎装模作样看眼手机,跟俩人道别:“我朋友出来了,先走了。” 任卓元想说送她们回去,转而想到自己还在上班,话咽回去:“注意安全,到家发个消息。” 邬思黎没答,略一颔首,忙不迭离开。 周末夜场电影人不少,不一会儿邬思黎就融入人群。 目送她一段,任卓元收回视线,余光瞥到一抹亮色,偏过头,左柯让垂眸单手打着字发消息,他本无意窥视,就是正好。 左柯让发给对面一句—— 【停车场等我。】 对面是男是女任卓元还没来得及继续观察,左柯让就锁屏,像是知道他在偷看,左柯让不差分毫径直对上他的视线,任卓元心虚躲闪一下,岔开话题:“阿让你衣服怎么湿了?” 左柯让漫不经心转着手机:“刚被洒了。” “哦哦。”任卓元以为左柯让还在等别人,自己现在也没什么事,琢磨着陪他聊会儿,还没想好下一个话题,就听他先开口。 “你喜欢刚才那女生?” 直白又突然。 “还行吧。”任卓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打哈哈:“就挺漂亮的。” 左柯让和邬思黎握手的画面闪过,他觑向左柯让,试探又似是寻求肯定一般:“阿让,你觉得呢?” 左柯让把他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他意味深长地勾勾唇:“是漂亮。” “我也喜欢。”长腿迈开,他擦着任卓元肩膀往电梯那边走,冲后面随意摆摆手。 任卓元立在原地。 反复回味他的意思。 …… 邬思黎背了个小挎包,左柯让的车钥匙都她拿着,到停车场找到车后,她开锁坐车上等他。 前后也就五分钟,驾驶座车门拉开,一股劣质浓郁的洗手液香味飘进来。 紧接着,邬思黎腰间箍上一股力,身体一轻,放在腿上的购物袋噼啪响着掉下去,她被左柯让隔着中控抱过去。 左柯让今天开得是辆路虎揽胜,车顶高,邬思黎双腿弯曲跪在他两侧,裙摆骤然上纵,安全裤边缘暴露,皮肤贴到他t恤湿透的一角,凉得瑟缩一下。 后颈多出一只手,压着她扑向他,唇舌轻而易举被他擒获,他吻得凶,但不粗.暴,搭在她腰胯处的手下移,摸到她大腿,拇指沿着安全裤边缘探进去半截。 她闻见些许浅淡的葡萄柚香,那是属于左柯让的气味,现在却被洗手液的味道盖过。 车厢内密闭又安静,接吻发出的细小动静无限放大,外面一束车灯扫过,邬思黎本能往左柯让怀里钻。 像是被她潜意识的小动作取悦,左柯让亲够了,松开她,不说话,就直勾勾盯着她。 邬思黎伏在左柯让上方,很多时候只要左柯让愿意,她都能凌驾于他,掌根按着他肩膀,直起腰解释:“我没主动跟他讲话,我站在那等你,他看见我过来打个招呼,然后你就出来了。” “这样。”左柯让一手掌着她大腿,另只手上挪,指尖绕着她一缕发:“我打扰你们了。” “你没出来前我就打算要走的,我没忘你告诉我离他远点的事情。”邬思黎耷拉着眉眼,以退为进一顿嘟嘟囔囔:“你不信我就算了。” 她一撑,就要在他身上起来。 “干嘛了我,你就这么凶。”左柯让稳稳按着她:“我啥也没说呢,也没叫你辞职。” “我不想辞,甜品店挺好的。”他挑明,她也干脆直言:“而且当时我跟邹念桐一起去的,她为了我能留下,工资都降了小一半,我走了她怎么办。” “那我不是没说要你辞么。” “那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她小声驳回去,心里挺忐忑,毕竟是第一次用这招。 明白她是在为自己擅自做主辞了她家教的工作而生气,左柯让笑,尾信上扬:“你在跟我闹脾气呀乖乖?” 邬思黎睫毛一颤,抿唇不语。 “咱俩住城南,你家教那地儿在北边,一来一回路上就要仨小时,折不折腾你自己说。”左柯让头头是道地分析着:“有这仨小时你干什么不行?现在天暖和了你乐意跑,等冬天天冷呢?这个钱你挣得值不值?” 邬思黎沉默。 左柯让继续问:“你家教那家小孩多大?” “十二。” “男生对吧?” “嗯。” “你才比他大七岁,万一出点什么事儿,你说不清。”左柯让又摆出一条:“我信你不会,但你会受影响。” 邬思黎之前帮舍友代过几节家教课,感官挺好,了悟过来左柯让的意思,认为他有点小题大做:“他才十二,跟思铭差不多大。” “十二不小了,该懂的不该懂的他们都懂。” 因为我第一次注意到你,就是十二岁。 所以我很难做到无动于衷。 左柯让今天格外有耐心:“这份工作得失不成正例,不值得你浪费时间。” 他好像是天生谈判家,总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 左柯让看她还是不大高兴,不想以她的怨愤作为俩人今日约会的结束句号,厮磨着她唇瓣引诱她坦诚:“你有什么想法别憋着,你说出来我才会了解你。” “告诉我,我保证不生气。” “我不喜欢你不跟我商量。”邬思黎抠着他t恤肩线,大概是快要来例假,最近连轴转,极其消耗情绪,她不太绷得住:“明明说好上完最后一节课的,你这样,搞得我很没诚信。” “怎么没跟你商量,昨天我们不是都商量好了吗?” “……” 那哪是商量,那分明是强迫。 他态度软化果然是她的错觉。 见她又闷起来,左柯让轻哄:“好吧宝宝,这次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捉过她乱抓的手,揉着把玩:“以后都跟你商量着来,以你的意愿为主。” 邬思黎抬起脑袋,瞅他。 “而且我没有不信你,我只是不信别人。” 左柯让知道他有病,别人的男人多看邬思黎一眼,他都觉得是在觊觎,如果可以,他只想把邬思黎关在家里,每天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但是这样大概会吓到她。 压下心中冒头的变态阴暗面,左柯让亲亲她下巴尖:“还生气吗?” 到这差不多了。 再磨下去就是她不识好歹了。 邬思黎摇摇头。 “那我们回家?” “好。” 邬思黎重新回到副驾驶,整理好裙摆,脚底是掉出购物袋散落在的文胸,她迅速俯身捡起来。 都这么久了,他姑娘还是这么纯情。 左柯让看得直笑,靠过去亲一口她脸:“我还挺喜欢你跟我耍脾气的。” 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仿佛消失殆尽。 他为此欣喜。 车里光线昏昧,邬思黎一双眼睛瞧着他:“你癖好还挺小众的。” “你不懂。”左柯让高深莫测回她一句,扯过安全带给她扣好,坐回去发动车子,驶出停车场。 至于跟任卓元的对话,左柯让一个字都没提。 他那种人,还不够格成为他的竞争对手,也配不上他姑娘。 没必要因任卓元和邬思黎闹不愉快。 …… 任卓元兼职到凌晨一点钟准时下班,踏出商场,夜风迎面一吹,带着丝丝凉意。 他拉上外套拉链,走到十字路口,等待红灯转绿。 侧方停车场拐过来一辆车,他不经意一扫,一顿。 车上副驾驶的女生是邬思黎? 主驾驶好像是个男人? 6 第 6 章 周日邬思黎没什么事,准备上午去医院陪邬思铭待会儿,下午去甜品店兼职。 她九点多自然醒,左柯让还在旁边睡着,趴着的姿势,半张脸都陷进枕头里,高挺鼻梁在深色布料的衬托下更加优越。 凌晨看完电影回家,俩人就做了一次,不知道邬思黎闹的那顿脾气戳到左柯让哪个爽点,时间和花样都甚于以往,把邬思黎磨得够呛。 完事后倒头就睡过去,左柯让却跟打鸡血似的,设计遇到的瓶颈莫名其妙突破,钻进书房戴着耳机一个人自嗨到后半夜才上床。 他喜欢搂着她睡,两人每晚都是相拥而眠,但第二天早上醒来,绝对是各自占据一边,谁都不打扰谁,也不知道具体是谁睡觉不老实。 邬思黎轻手轻脚起床,带动被子下滑,露出左柯让线条流畅的背肌,瞥他两眼,邬思黎手一挥,被子盖住他脑袋,把他整个人都闷在里面。 拿着手机去浴室洗漱,戴上耳机,利用碎片化时间收听一些西班牙语的广播。 当初高考填报志愿,邬思黎只想着在不浪费自己分数的前提下,选择一门将来就业最赚钱的专业。 喜欢西语倒是谈不上,不过两年专业学下来,她还算培养出来了点兴趣。 牙还没刷完,背蓦地一暖,洗漱台镜子里多出来道身影,左柯让眯着眼睛,弓着腰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膀,假寐缓神。 吐掉泡沫,邬思黎要低头漱口,挣扎两下,提醒左柯让放开她,左柯让装死不动,邬思黎空闲的那只手反过去摸他脸,又挠挠他下巴。 左柯让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个体,强势又恶劣的性格外,有一副顶好的皮囊。 是漂亮的恶魔,也是幼稚的孩子。 得顺着哄着。 果不其然,这一套流程下来,左柯让就松了手挪到旁边,倚墙站,惺忪睡眼半垂着看邬思黎,在她弯腰时,伸手帮她勾住没绑好的碎发。 邬思黎洗漱时,左柯让就在巴巴地瞅着,她洗漱完他扣着人不许走,非要邬思黎陪着,等他也搞完一切,拉邬思黎到身前,捧着她的脸亲下去。 左柯让每次跟邬思黎亲近前,都会把自己收拾干净,早上起来不洗漱不亲她,不过他不嫌弃邬思黎,好多次都在早上亲醒她。 唇齿间是清爽的薄荷味道,左柯让捂着邬思黎两只耳朵,接吻声放大数倍,像是柔和海水涌入耳蜗,使人面红意乱,邬思黎困在洗漱台和左柯让中间,他吻得越深入,她腰后折的弧度就越大,直至支撑不住,搡他。 覆在她耳上的手撤走,她被左柯让拥在怀里,鼻尖挨着他锁骨,听他在她头顶问:“故意的吧你。” 他是指被子蒙他头上那事儿。 邬思黎不懂,瓮声瓮气问:“什么?” 左柯让哼笑:“你就趁我睡觉打击报复吧。” “什么啊。”邬思黎将装傻充愣进行到底,她掌根抵住他腰腹,往后推:“我还要去医院。” “我跟你一块去。” “你不补觉吗?” “不补了,想陪女朋友。” 左柯让手臂圈紧她腰,向上一提,她踩在他脚背,由他面对面晃晃悠悠带着走出去。 吃完早饭,两人前往医院,不是高峰期,一路都挺顺,等红灯的间隙,左柯让看见街边一家他们之前吃过的店,想起邬思铭好像爱吃蟹粉小笼,红灯结束,车驶过路口,停到路边,他还下去买了一屉。 医院永远人满为患,生死皆在一瞬间。 六部直梯前都排着队,进电梯后,左柯让护在邬思黎身后,手也在她肩头揽着,以防别人挤到她。 护士长今天休班,暂时没事,新调来的小护士整理着桌面,叮一声电梯门开,小护士望过去,看见前日令她为之悲惨命运感慨惆怅的邬思黎,以及她旁边,从长相到气质都不容忽视的男生。 他一手牵着邬思黎,跨出电梯时拎着东西的那只手在电梯门边挡了下。 邬思铭住在医院,成日和医生护士打交道,所以姐弟俩对医护人员都恭敬尊重,见小护士一直盯着自己,邬思黎冲她友好笑笑,小护士摆手回应。 左柯让也妇唱夫随地颔首示意。 打完招呼,小护士就继续低头继续忙,直到他们走远,她又伸着脖子瞅了眼俩人背影。 女生穿着长度到小腿肚的短袖修身白长裙,男生潮t黑裤,俩人色彩相冲,却又相得益彰。 简直是超典型温柔乖乖女和拽逼哥的配置。 快到病房门口,男生突然俯身在女生脸颊亲了下。 小护士平时小说偶像剧没少看,她一脸磕到了的表情坐下,掏出手机给护士长发消息: 【12床姐姐今天来了,还有她男朋友!】 【巨巨巨般配!看得我心里暖暖的。】 …… 病房里,邬思铭难得清闲,没有刷题也没有打游戏,弯腰驼背的盘腿坐在病床上,背对门口望着窗外。 俩人通过房门玻璃见到他无精打采的模样,邬思黎下意识看向左柯让,眼里散开担忧。 “放心。”左柯让宽慰她:“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就肯定不是坏事。” 的确是这样,自从家里只剩他们姐弟后,邬思铭少有这么垂头丧气的时候,即便是被病痛折磨,都能笑嘻嘻地逗邬思黎开心。 邬思黎不在,邬思铭也不会把烦闷挂在脸上,就怕哪个医护人员撞见,跟她打小报告。 这么一想,邬思黎心下稍定。 玻璃窗上倒映出他们推门进来的画面,邬思铭眨眼间整理好表情,笑着回头:“姐,柯让哥。” 姐弟俩最为亲近,他掩饰得再好,邬思黎照样能在他神情里辨别出一丝勉强:“怎么了?” “没怎么。”邬思铭见他姐看出来,没有强行否认,胡诌一个理由:“就是有道题解不出来,卡一天了,烦。” “解不出来就先放放。”邬思黎劝:“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邬思铭点头:“我知道。” “先趁热吃,吃完我帮你看看。”左柯让架好小桌板,买来的蟹粉小笼放上去。 邬思铭是个特别会回馈别人情绪价值的人,闻到蟹粉小笼的香味,声音都变雀跃:“谢谢哥。” 他拆开双筷子塞嘴里一个,邬思黎倒杯温水放他手边。 美食能治愈心情,邬思铭连吃两个蟹粉小笼,想法活络起来,他咽下嘴里东西,央着邬思黎:“姐我想吃草莓了,你去给我买点呗。” “好。”邬思黎问:“还想吃什么?” 邬思铭:“没了,草莓就行。” 医院对面就有一家大型水果店,邬思黎拿上手机出去,门关上,邬思铭又慢吞吞吃完一个,似是在等待着什么,边又酝酿着措辞。 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左柯让就先递出话头:“你姐走远了。” 他坐病床边椅子上,一副看透邬思铭的老神在在样儿:“有啥说吧,非把你姐支开。” 邬思铭撂下筷子,先拍个马屁夸一句左柯让火眼金睛,再切入正题:“哥,你平时跟我姐吵完架,都怎么解决的?” 怎么解决? 当然是床上解决。 但这话跟一位未成年小屁孩肯定不能说,于是左柯让脸不红心不跳炫耀:“你姐我俩从来不吵架。” 这是实话。 姑娘性子软,不高兴都是闷着不吱声,他知道他独断,为达目的甚至会用她在意的事情威胁她,所以她总是沉默。 他们之间也总是若有似无的隔着些什么。 没关系。 她总有一天会理解他的。 暂时将这些念头放到一边,他脑子一转,猜出邬思铭愁眉苦脸的根源:“你跟哪个女孩吵架了?” “什么女孩!”邬思铭急忙忙辩驳:“我没说是女孩!” 左柯让好整以暇瞧着他。 “行吧我承认,是女孩。” 邬思铭别别扭扭地讲述一遍事情经过,就是前段时间他刷完题想放松一下,得到医生的允许,下楼去花园晒太阳,认识了一同龄女孩,俩人加了微信,偶尔聊聊天,昨晚上女孩给他推荐了部电影,今早俩人约着在花园一起吃早饭,期间讨论电影剧情,各抒己见,然后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然后女孩就被气走了。 “就这样,我发微信也不理我。”他肩膀都塌下去:“我知道我不该跟她争,但当时没想起来。” 邬思铭因为生病,没怎么好好上过学,也没什么朋友,现在终于结交一个,分外珍惜。他又不会哄人,只能求助左柯让。 左柯让同样没啥哄女生的经验,就是有经验也都是些不能讲的。 邬思铭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他怎么都不能丢面:“投其所好吧,那女孩喜欢什么?” “我看她前两天发了个玩偶的朋友圈。”邬思铭找出来递给左柯让:“但我出不去,买不了。” “行。”左柯让痛快结下这份跑腿任务:“下午买了给你送过来。” “亲哥!”邬思铭立刻竖起大拇指,下一秒又改口:“不对,你是我亲姐夫!” 左柯让挑挑眉。 姐夫这称呼可比亲哥要好听得多。 这小子挺上道。 邬思铭补充:“但是姐夫,这事你别跟我姐说。” 左柯让问怎么。 “我怕她以为我早恋,训我。”他举手发誓:“我保证我们是纯友谊。” 纯不纯友谊的,左柯让无从判定,他一个十二三岁时就开始惦记邬思黎的人,没资格教育别人不许早恋。 但他还是叮嘱:“你自己有分寸就行,别叫你姐操心。” 左柯让每次过来,都会留下“别叫你姐操心”这么一句话,就像当初邬母总是会向邬思黎灌输“你以后要照顾弟弟”的想法一样。 左柯让对邬思黎的维护,邬思铭感受得真切,他十分感激左柯让,如果哪天他真的坚持不下去,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陪着邬思黎,她不至于孤身一人。 邬思铭欣慰一笑:“我知道。” 邬思黎买完水果回来,哄人话题早就结束,俩男生一人捧着部手机在组队打游戏,左柯让一如既往没啥变化,邬思铭眉眼间的愁郁倒是不再。 第六感告诉邬思黎绝对有猫腻,别看邬思铭这姐控唯邬思黎马首是瞻,但他主意也大,不想说的事情谁都撬不开。 估计问他是问不出来,等下午左柯让送她去甜品店兼职的路上,她以左柯让为切口。 “我出去的时候你俩说什么了?” 左柯让守信用,答应保密就绝不透露半个字:“没什么。” “真的?” “真的啊。” 邬思黎还是不信,可她没有时间再追问,车子停在左柯让经常接她下班的那条窄巷,她解开去安全带,下车前留给左柯让一个狐疑的眼神。 甜品店除了他们三个大学生兼职外,还有两名正式工,其中一位是面点师,周五那天下午两名正式工轮休,只有他们三个,今天人员全都来齐,店里还挺热闹。 面点师在后厨忙着研究新品,其余四人摸鱼闲聊,邬思黎还在想左柯让和邬思铭到底在瞒着她什么事情,没想出个所以然,话题就扯到她。 “思黎,你也抓紧谈一个男朋友。” 另外一名正式员工叫吴敏,年龄比他们还要小一岁,初中就辍学出来打工,性格豪爽,一个月前交了个男朋友,蜜里调油的热恋期,现在逮谁跟谁科普恋爱的好处,跟个恋爱宣传大使似的。 “你们知道恋爱最重要的一个好处是什么吗?”吴敏吊起众人好奇心后暧昧眨眼睛,摸着自己脸蛋:“还能帮你调理内分泌,你们看我皮肤是不是都比之前好了很多。” 邹念桐个老司机秒懂:“我靠我听到了什么污言秽语!” 吴敏嘿嘿笑两声:“不过说真的思黎,多个人帮衬着你也能轻松点。” 要是她承认她有男朋友,绝对会得到“你男朋友是谁、长什么样子”等等盘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邬思黎含糊回:“没事,我不急。” “是不能急。”邹念桐附和:“就冲我们梨子这绝世容颜,男朋友人选必须得慎之又慎!” “也对。”吴敏:“等你啥时候交男朋友了,带过来我们给你掌掌眼。” 邬思黎:“好。” 三个女生聊得热火朝天,没人注意到任卓元将带有探究、怀疑的目光落在邬思黎身上。 她说不急,那就是现在还没有男朋友。 那车上那个男人是她什么人? * 甜品店工作挺自由,人多就晚下班,人少就早下班,老板娘不强硬设置具体下班时间,叫他们自行安排,很人性化。 周末学生们估计都去远地方玩还没回来,这两天店里都很冷清,六点左右他们就闭店下班。 几人道别后,邬思黎照旧朝窄巷走去,左柯让的那辆路虎停在老地方。 驾驶位车窗全降,一只骨节清晰分明的手露在外面,戴红绳,两根手指间懒散夹着根烟,青白烟雾徐徐上升,他指尖轻敲烟身,烟灰扑簌簌下坠。 副驾驶传来咔嗒一声,邬思黎上车,左柯让掐灭烟,在中控凹槽摸出块水果糖丢嘴里,问邬思黎想吃什么,人说随便,他就自己看着办。 即将拐弯,左柯让打转向,随意看眼倒车镜。 下午他替邬思铭跑完腿后,去刷了个车,现在这辆车从里到外都清新非常,倒车镜一尘不染,清晰映出后方窄巷场景。 窄巷虽荒凉,却不是全无人走,倒车镜里出现一抹身影,并没引起什么注意。 7 第 7 章 晚上七点钟,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霓虹为这座城市增添一层繁华。 宁城老城区的巷子纵横交错,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色砖头,电线杆上贴着各式各样的小广告,空调外机架上挂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街头的馄饨店外摆着几张矮桌小马扎,馄饨在锅里热气腾腾翻滚着。 这里是与高楼大厦市中心完全不同面貌的旧城区。 处处充满烟火气息。 任卓元家在这条街最里面,他一路走进去,几乎每家每户都会打个招呼,路过那群聊天谈笑的阿姨太太们时,其中一个短卷发的阿姨叫住他。 “小元你过来。”阿姨朝他招手:“过来过来。” 任卓元不明所以靠近:“怎么了袁姨?” 袁姨用手掌心托托发根:“你看我这新烫的发型好看不?” “好看。”任卓元笑:“我妈的手艺吧?” “就你聪明!”袁姨嗔他一眼:“不过咱们这片区,还真就属你妈活最好。” “您喜欢就好。”任卓元问:“您找我有事吗?” “是有事,还是好事。”袁姨人逢喜事精神爽,眼角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嘚瑟:“孙豪启不是高一就辍学不上,去穗城闯荡了吗,搞了个施工队,一个月赚不少钱呢。” 孙启豪是袁姨儿子,读书时跟任卓元一直是同班同学,就像左柯让现在是学校老师们夸赞学生们追捧的对象一样,任卓元在老城区的大人们口中的别人家孩子。 每一家教育起自己的孩子来,都会以任卓元做正面例子。 次数一多,那些小孩难免看任卓元不顺眼,孙豪启尤为讨厌他,带领着其他同仇敌忾的伙伴们孤立他,初中有次体育孙豪启故意找茬,跟他打了一架,孙豪启发育比任卓元早,那时候他瘦小像麻秆,孙豪启一个顶他俩,说是打架,其实是他单方面挨揍。 闹到老师那里,请来两方家长,袁姨当场劈头盖脸骂了孙豪启一顿,按着孙豪启后脑勺给他道歉。 都是街坊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且男生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任母田云英便没计较这件事。 后面老师把他们俩人的座位特意调成对角线,井水不犯河水两年,初中毕业任卓元考上重点高中,孙豪启到职校,不常见面,生活圈子的重叠部分越来越小。 再次听到孙豪启的消息,是田云英说他在职校读了一年就去了穗城。 袁姨颇为感慨:“当时我还不看好他,想着他能有你一半学习好我就谢天谢地了,一教训他就拿你做比较,结果不成想人家还真闯出名堂来了,可见这学习还真不是唯一的出路。” 任卓元面色一淡,他就说袁姨今天怎么这么热情,拉着他唠家常,原来重点是在炫耀。 当初他考上宁大,人人都来道贺,真心实意的祝福有,但更多的是嫉妒眼热,现在终于逮到扬眉吐气的机会,袁姨通体舒畅。 她见任卓元表情不太好,诶呀一声:“小元你别多想,袁姨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着豪启一起干?他跟我说他队里缺一个工程师,我一听正好,你不就学这个的吗!” “袁姨,我学的是航天工程,不是建筑。” 袁姨不以为意:“都是工程差不多啦。” 她劝说:“要我说你还是赶紧赚钱重要,你妈一个人拉扯你还要照顾你爸,不容易的好伐。” 任卓元不喜欢别人议论他的家事,没耐心再待下去,起身:“谢谢袁姨您的好意,但我专业不对口,我妈还在家等我,就先走了。” “诶——”袁姨白一眼他背影,与旁边人不屑一顾得吐槽:“航天工程有什么了不起的,学了还以为自己能去外太空了不成?” 她声音不小,就是故意想任卓元听见,他握着书包带的手微紧,大步离开。 街尾,黄色的灯泡光秃秃悬在屋檐下,刷上蓝油漆的木条包裹着玻璃窗,灰色石墙空白处印着“云英美发”四个字。 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拿着扫把在清理地上的头发。 “妈。”任卓元跨进门,放下书包,接过扫把:“我来吧,你歇会。” “卓元?”田云英惊讶:“你怎么今天回来了,明天周一上午不是有课吗?” “想回来了。”扫把有些年头,划拉几下塑料手柄就松得不成样子,他拆下来,塞进去一张卫生纸减少缝隙做加固:“妈还有饭吗,我饿了。” “有有。”田云英脱下沾满染发膏味道的围裙,边走去后面厨房边回:“我这就去端。” 没想到任卓元今晚会回来,田云英没做他的饭,手脚麻利地烧水切菜,几分钟就做好一碗阳春面,任卓元坐在餐桌边等,田云英端到桌上,懊恼想起自己没有打鸡蛋。 任卓元说没事,拿起筷子挑起一撮吃着。 任卓元高中就开始住宿,只有周六日或者放假回家,到大学后,回家次数就更少,空闲时间都在兼职打工,难得见到儿子,田云英什么都不想再忙,坐下陪着他吃饭。 细细打量他一番,田云英面露心疼:“好像瘦了。” “最近天热,没什么胃口吃饭。” “没胃口也是要吃饭的,不然身体扛不住。” “知道。” 母子俩本身就有代沟,田云英只会聊家长里短,怕任卓元不感兴趣,也不好意思跟他讲,没有共同话题导致饭桌上只有任卓元嗦面的声音。 吃到一半有些渴,任卓元去拿水壶倒水,看见田云英欲言又止,主动开口:“妈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没有。”田云英还没做好准备,任卓元冷不丁一提,她第一反应是否认,继而嗐一声:“是有这么个事。” 她用抹布擦拭一下桌面:“就你袁姨下午来店里烫头发,跟我说豪启的施工队缺个工程师,问你要不要去,听说有时候一个月就能挣出咱们一年的生活费。” “妈我还在上学。”任卓元看出田云英眼里的心动,一股烦躁腾起:“别人不了解你还不了解吗?我是学航天工程的,不是工地搬砖的。” “了解的了解的。”不知什么时候起,田云英每次跟任卓元相处时,都会不由自主紧张,她搓着手,语无伦次:“不想去就不去,我就是听说你这个专业很难学,你又要打几份工,怕你累,那个施工队来钱快……” “所以你就想我半路退学去给孙豪启打杂,你是不是也跟别人一样认为我学不出名头?是在浪费时间做无用功?” 任卓元是个极其要强看重面子的人,被孙豪启揍过的事情是笼罩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 他一字一顿厉声质问,田云英忙摇头说不是,他神色难看,怒气上头:“我之所以会这么累是因为您没把我生在一个富裕家庭!” 他一个口不择言,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田云英愣怔半晌,愧疚低下头,嗫喏道歉:“是妈妈对不起你。”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任卓元挫败捂脸,他长舒一口气,放下筷子:“我上去看看我爸。” 阳春面还剩下半碗,不再像刚出锅那样烫,白炽灯下,田云英独自坐在餐桌边的身影瘦弱又落寞。 * 左柯让带邬思黎去吃的一家粤式火锅,在店里还不显,吃完一出去,火锅味道挥之不去。 知道左柯让不喜欢,回到公寓,邬思黎先去浴室洗澡,左柯让反倒是不紧不慢晃到厨房,在橱柜里找出红糖红枣生姜,一齐丢水壶里,熟练地煮了杯茶,煮好后放在壶里保温着。 快到邬思黎来例假的日子,她每个月提前一周会小腹酸胀,之前带她去看中医调理身体,一开始症状严重只能先喝中药养着,是药三分毒,喝过一段时间就停,那中医便换了个食疗方法。 每次经前一周用红糖红枣之类的东西煮水喝,暖宫补气。 冲邬思黎例假疼得那副惨样,就说明她对自己不咋上心。左柯让不指望她能记住,每个月她经前都是他煮好看着她喝完。 搞完这一切,左柯让去客卧浴室洗澡。 他在床上挺能折腾人,不过还是以邬思黎身体为主,她不舒服时他绝不碰她。 但他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 他对邬思黎的欲望有时候甚至强烈到他觉得自己像条发.情的公狗。 左柯让的意志力在邬思黎那儿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他可不想闲的没事去挑战极限,眼不见为净。 左柯让速度快些,邬思黎洗完,他已经坐在床边,单手后撑,另只手举着手机,键盘敲打发出哒哒声响,见人出来,手机扔往旁边一扔,朝床头柜抬下巴:“温度正好,喝了。” 邬思黎用毛巾包裹起湿发,拿起那杯姜茶,左柯让起身去拿吹风机,坐回床上,双腿岔开,拍两下空出来的位置,邬思黎坐过去。 两人穿着情侣款睡衣,她尾骨挨着他小腹,腿若即若离的靠在一起,吹风机轻轻嗡鸣,他手指穿插在她发间,邬思黎含着吸管慢吞吞喝着姜茶。 主卧一面是超一百八十度弧形落地窗,可以俯瞰到半个宁城的景色。楼层高,又是单向玻璃,没拉窗帘也不怕什么,光线在落地窗上出两人甜蜜和睦的姿势,窗外万家灯火都沦为陪衬。 左柯让不期然发现描摹在玻璃窗上的画面,调出相机,摄像头对准聚焦,喊邬思黎看他,在她回头那一秒吻她,落地窗上俩人的影子严密融为一体。 快门定格。 拍完,他显摆一番自己善于抓拍的绝佳技能,还非要邬思黎夸他,可能是她不懂欣赏,实在看不出照片有什么特别,但他缠人起来跟三四岁小屁孩没差,她敷衍说句好棒,被他掐着脸咬了一口。 等头发吹到半干,到给她涂护发精油的步骤,邬思黎再次扭过头,嘴唇滑过他下颚,顺势亲他一下,左柯让动作一顿,扬眉。 问:“你想干嘛?” 邬思黎无辜眨眼,睫毛阖动:“不想干嘛啊。” 左柯让挤出护发精油,在掌心搓热,细致抹上她发尾:“有话直说。” 突然亲他, 指定有猫腻。 “思铭你们两个到底说了什么?” “不是告诉你了,没说什么。” 邬思黎不说话,一错不错盯着他。 姑娘眼睛又亮又润,像颗夜明珠似的,左柯让招架不住,轻咳一声,避开与她对视:“真没什么。” 邬思黎信他就有鬼了,她歪着脑袋去寻他正脸,非要跟他有眼神交流,难得见她这么幼稚,左柯让忍俊不禁,掌背抵着她脑门向后推。 “你好好坐着。” “那你告诉我你俩说什么了。” 这事儿看来是过不去了。 左柯让在出卖小舅子还是得罪老婆之间衡量两秒,果断选择前一个选项,但他也没全盘托出,删繁就简,一句话带过:“他认识了一朋友,俩人意见不同闹矛盾了,问我怎么办来着。” 邬思黎一下子就猜到重点,侧过身,几乎是跟他面对面:“女生吗?” “?” 这么神? 左柯让装起哑巴,拒绝回答。 他这一反应彻底使得邬思黎确认自己的猜测:“这有什么好瞒我的?” 事已至此,左柯让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他怕你觉得他早恋。” “不会啊。”邬思黎迷茫懵懂:“有异性朋友不是很正常吗,怎么就一定是早恋。” 异性朋友, 正常。 提取出这些字眼,左柯让眼底温情稍退,亲亲她嘴角:“对于别人来说正常,但是乖乖你不能这样。” 任何一个异性朋友都不允许交往。 他能接受她身边除了他出现的唯一异性就只有邬思铭。 因为昨天他少见的妥协退步而产生出的融洽,又在今天,在此时此刻,因为他的要求而有所破裂。 邬思黎习惯于这时不时涌现的束缚,或许有一天她会触底反弹,她也不确定这一天具体是什么时候,但绝不会是现在。 她还需要他。 邬思铭还需要他的帮助。 在他认真又蹙迫的注视下,邬思黎柔声答:“我知道的。” 左柯让称心笑笑,膝盖撞了撞她的,邬思黎转回去坐好,他接着护理她的头发。 有关邬思黎的每一件事,他都亲力亲为,精心呵护,在她的人生轨迹里刻下专属于他的烙印,于他而言,这份满足感无与伦比。 “想不想出去玩?段骏鹏他们嚷嚷着端午放假去海边。”左柯让用手代替梳子轻缓地捋着她的长发:“想的话找个地方咱俩单独去。” 邬思黎无所谓:“都可以。” “那我研究研究。” 目的地还没定好,只是有这个计划,左柯让就先兴奋起来,吹着哨将她头发完全吹干,吹风机、精油还有邬思黎手里的空杯都拾掇出卧室,返回来上床搂着邬思黎睡觉。 黏糊亲昵地蹭一蹭她脸颊,低语呢喃:“好香啊乖乖。” “好喜欢你。” 8 第 8 章 周末一晃而过,步入六月的第一日,天气预报提示今早九点到中午十二点有雨,气温高达三十五度,闷热潮湿,是南方城市的标志属性。 周一大部分学院上午都有课,且是早八,左柯让公寓开车到宁大不堵车将近二十分钟,但是周一早高峰,道路百分百不会太通畅,预留出充足时间,闹钟邬思黎定的七点半。 结果叫醒她的却不是闹钟,而是锁骨及胸口两处一阵强过一阵,堆积过剩的酥麻,最后软肉骤然一疼,她轻哼一声睁开眼,压埋在她身前的脑袋也随之抬起,嘴角扬着痞浪的笑。 “这么快就醒了?” 他语气蕴含着失望,没个正形地嘟囔着早知道就不咬她,这样还能多亲一会儿。 被子还完好包裹着自己,只不过边缘处探进来一只手,在她睡衣下作怪,神绪迷糊时产生的感触异常强烈,邬思黎脸一热,想去拽他手,不幸被他反捕,连着一起扣住她一侧。 感觉好奇怪。 闹铃划破一室旖旎,像是某种警示,邬思黎一瞬清醒,挣扎起来,眼睛涌现出一层水雾,无措又羞恼:“左柯让!” 左柯让嗯嗯两声,说乖乖你别叫我全名:“超凶,我害怕。” 他嘴里装着可怜,手里动作越来越变本加厉,邬思黎一时没控制住,在他手背上用指甲重重一抠,嗓音柔媚央求:“要迟到了!” 左柯让嘶一声,邬思黎是真不心疼他,这么舍得。按掉她吵个不停的闹钟,低颈凑近:“你亲亲我,咱俩就一笔勾销。” 神经病。 明明是他自找罪受。 不知道他大早上又莫名其妙发什么情。 邬思黎腾出一只手捂住自己嘴巴,闷声闷气:“我还没刷牙。” 她也是挺有包袱一人。 左柯让吻下她手背:“我不嫌弃你呀。” 邬思黎还是不愿意:“等等好不好?” 好不好? 行不行? 商量的语气,泛红的双颊,水润的眼眸,她人就躺在他床上,任他予取予求,恶劣的暴虐分子在体内冲撞,喉结滑动,他表情如常,侧过脸:“亲这儿总行吧?” 不等邬思黎推诿,他先撂话:“再墨迹你今儿一天都别想出这屋。” 这种威胁人的行事风格就很左柯让。 胳膊拧不过大腿,邬思黎只想着赶紧逃脱,仰首照着他径直怼过去,胡乱在他耳廓落下一吻。 还从未被她亲过这个地方,歪打正着碰到左柯让另一个新敏感点,他不禁一愣,邬思黎趁机推开他,着急忙慌跑下床去浴室洗漱。 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急促慌忙的响动,左柯让坐在床边,还保持着原姿势一动不动,好一会儿,伸手摸摸自己耳朵,傻里呆气地笑一记。 啧。 …… 或许是因为邬思黎答应他端午短游的事情,左柯让整个人从昨晚开始就特嗨,六点钟就睡不着起床,健身房泡了快一小时,冲了个澡然后兴致盎然去隔壁那条街买了邬思黎最爱吃的桂花汤圆和虾米小馄饨。 回来看时间差不多,一顿耍流氓式叫她起床,后果就是马屁拍到蹄子上,他姑娘吃着他买来的贴心早饭,吊都不吊他一眼。 吃完饭,该拿的东西都拿好,邬思黎单肩挎着包,站门口玄关等左柯让。 她上面一件无袖t恤,下面一条黑色西装裤。左柯让从书房出来,打眼一扫她,倒退着返回卧室,一两分钟后再出现在客厅,手里拿着一根金属扣腰带和一件外套。 到她跟前,环着她腰,给她扎好腰带,从头到脚又细致打量她一番,俯身在她唇上一亲,直白夸赞:“我女朋友超漂亮。” “走了。”邬思黎是一纯粹三好学生,不迟到不早退不旷课,她在脑子里不停计算着时间,握住他手掌,开门牵着他出去:“真的要晚点了。” 他跟她搞浪漫,她催他去上学。 这频道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够离谱。 进电梯,左柯让勾下她肩膀上的托特包,外套递给她:“穿上。” 邬思黎说不冷。 “你这刚出门是不冷,一会儿到地库就知道了。”左柯让不由分说抖开外套,拎着她胳膊塞进袖子里,把她套住:“今儿下雨温度肯定会降,别全信天气预报,没个准的。” 叨逼叨的像个老妈子。 邬思黎瞥着他只穿一件t恤露在外面的两条胳膊,虽然没明说,但左柯让读懂她内心活动,挑起她一缕头发,搔她鼻尖:“你别跟我比这,有本事跟我比比体力。” 这话邬思黎要是接下去,必然得飙上高速路,于是她聪明地闭嘴不语,偏左柯让又不放过她,明知故问她怎么不说话。 邬思黎觉得他好烦,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亢奋,她早上睁眼到现在,耳边都是他在叽叽喳喳,像只苍蝇一样嗡嗡乱飞。 她越急得像热锅蚂蚁,他就越不疾不徐。 电梯到地库,邬思黎率先跨出,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人勾着肩膀拖回去。 左柯让搂着她,不满臭脸:“你夸父?步子迈那老大。” 邬思黎焦急不已又无可奈何:“可是真的要迟到了啊。” “这样,”左柯让帮她想办法,出谋划策:“你说一句喜欢我,我保证十五分钟内到学校。” 骗人的吧,怎么可能十五分钟。 邬思铭保持怀疑。 左柯让甩着车钥匙拿腔拿调:“不说算咯。” 反正都是得坐他车,邬思黎死马当活马医:“喜欢你。” 左柯让严谨地挑三拣四:“主语呢?” 他真的, 又烦又幼稚。 邬思黎补充:“我喜欢你。” 左柯让如愿以偿,不再为难邬思黎,上车后老老实实开车,在限速范围内开到最快,他开车猛却很稳,坐他车邬思黎还挺踏实的。 行至一半察觉到街景陌生又熟悉,邬思黎坐直身体:“没开错路吗?” “我第一天去宁大啊乖乖。”左柯让好笑于她的提问,解释:“这条路更近,前儿刚修好通车。” 怪不得他一点都不着急。 原来是早就有打算。 就故意惹她着急。 什么恶趣味。 邬思黎特无语,偏过头看窗外,留个后脑勺给他。 十分钟出头,车子停在窄巷,邬思黎背上托特包准备下车,左柯让又拦住她。 “不到十五分钟,我超额完成任务了。”他邀功:“有没有奖励?” 邬思黎被他闹一早上,耐心所剩无几,解开安全带在他脸颊、嘴唇各亲一下算作吻别,然后迅速推门下车。 左柯让坐车里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意味不明哼一声。 越来越敷衍他了。 好气啊。 * 周一课比较满,邬思黎一个上午都是都是专业课,下午还有一节思政课,上午上课地方在四楼,她几乎是踩点到教室,邹念桐已经占好位置,见邬思黎出现在教室门口,挥了挥胳膊。 “思黎!这!” 专业老师紧随她后面,边上讲台边提醒同学们赶紧找位置坐好。阶梯教室座位呈二四二排列,中间是四连座,两边为二,邬思黎快步朝邹念桐那儿走,在第四排靠窗,前一排坐着同寝室其他两位舍友,摆手同她打招呼。 邬思黎坐下后,邹念桐把放她桌上占位的书挪到自己跟前:“今天咋晚这么多?弟弟情况不好?” 邬思黎大一入学前就和左柯让住了整个暑假,开学后他不许她住校,而宁大规定只有到大二才可以搬出寝室,于是邬思黎便以照顾邬思铭为由,找导员申请,住宿费照交,但不住学校。 当然,这个住宿费是左柯让出。 邬思黎的家庭情况在寝室里不是什么秘密,同寝室另外三人都以为她住外面是和弟弟一起。 “没。”邬思黎边掏书本边扯慌:“起晚了。” “那就好那就好。”邹念桐以手掩唇:“我妈给我寄的牛肉丸昨天到了,中午回宿舍你带点回去,弟弟不是爱吃吗。” 朋友圈不见得非要用一道屏障才能划分清晰,有时候一两个话题插不上话,也就融不进那个圈子。邬思黎是慢热型格,她又不住校,缺少和舍友们的交流,邹念桐与其他两个天天住在一起夜聊,也不是说孤立邬思黎,不过是相较起来没那么亲近。 所以大一初入学有段时间在学校里她都是独自一人。 宁大大一新生军训是在十月一国庆结束后开始,为期半个月,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先进行一小时晨练,然后才能去吃早饭,邹念桐他们仨接连一周都因为抢不过其他饿虎扑食的人而只能吃泡面,怨气大得不行。 邬思黎听到她们抱怨,说可以帮他们带早饭,从那以后寝室关系就渐渐密切起来。 邹念桐是个特容易心软内疚的人,因为最初没有主动跟邬思黎交好,后来又知晓她的难处,对她最为照顾,有什么事都最先想着邬思黎。 “好。” 邬思黎小声道谢。 专业课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天生一张严肃脸,挺唬人,上他课少有调皮捣蛋的人,除去他叫人起来回答问题,阶梯教室里只有他的讲课声,还有底下同学敲打键盘的声音。 小老头讲课用的ppt同步发给他们,方便做笔记,邬思黎在pad上勾划重点,旁边手机屏幕时不时亮一下,微信浮窗不断显示有消息进来。 画完最后一条,邬思黎撂笔,拿过手机察看。 意料之中,是左柯让。 atopos:【在干嘛?】 atopos:【在干嘛?】 atopos:【在干嘛?】 …… 足有十条“在干嘛”刷屏,隔五分钟,他终于换了轰炸内容。 atopos:【好无聊啊乖乖。】 邬思黎确认手机调成静音,打字:【你没上课?】 对面秒回:【上啊。】 紧接着发来一张照片,跟她同款书桌,也是坐在窗边,桌面上只有一张白纸一根中性笔,白纸上潦草画着个她看不懂的零件模型。 他出门时一身轻松,啥都没带,估计这纸笔都是找同学借的。 atopos:【夸我,我全班第一个画完的。】 邬思黎回复:【好厉害。】 atopos:【你问问我现在在干嘛。】 邬:【你现在在干嘛?】 atopos:【在想你。】 …… 好土。 邬思黎只敢在心里吐槽他,少爷不禁说的,以她对左柯让的了解,她要把“好土”这俩字发出去,下一秒人就能直接杀过来。 不知道他今天发什么癫,也不知道怎么接,没回。 左柯让脑子都不用动就能猜到邬思黎在琢磨什么,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一米八多的大个缩在这种距离不可调节的连排座椅里憋屈得不行,他敞着腿,后靠椅背,一手撑脸一手哒哒打字: 【你是不是在心里偷着笑我土呢?】 两秒钟不到,姑娘心虚回:【没有。】 左柯让轻哂,想起什么,退出聊天框,点开个人信息界面,修改了一项内容,再次给邬思黎发消息: 【你拍拍我。】 邬思黎暂时没理他,做完课堂练习题,解锁手机,点两下左柯让头像。 一行灰色小字浮现—— 我拍了拍atopos的嘴说:想磨。 邬思黎:…… atopos:【宝宝你想怎么磨?】 atopos:【坐脸怎么样?】 啪一下倒扣过手机,一时没收住力道,动静有些大,专业老师都循声瞧过来,邬思黎抱歉地笑笑,立马趴到桌上,把自己藏起来。 邹念桐见状不明就里,猫下腰,拨弄两下她头发:“咋了你?” 邬思黎说没。 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颊、耳朵,邹念桐明知不可能,还是再靠近些,用气音问:“你刚不会在偷看啥小颜色片吧梨宝宝?” “没有。”邬思黎压低嗓音,急速否认:“不是。” “那你怎么都快烧起来啦?”邹念桐下定论:“绝对没干好事。” 邬思黎没吱声,别过脑袋,后脑勺冲邹念桐,她这副反应,邹念桐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测,发出一阵意味深长地哼笑。 …… 半晌没收到邬思黎回信,左柯让嘴角不住上扬,手指习惯性转着笔,盯着对话框仿佛能想象到邬思黎羞赧的神情。 段骏鹏赢完一局游戏,耸肩活动着僵硬的颈部,一扭头就看见左柯让一脸荡漾,伸长脖子瞅他手机。 字还没看到一个,左柯让就察觉到,咔嗒一下锁屏,笑容敛起,斜觑他:“有事?” “你对着一手机傻笑啥呢?”段骏鹏瞪眼:“你别是谈恋爱了?” 他操一声:“不行,我都还没女朋友你也不能有,得向我看齐。” 笔头磕打两下桌面,左柯让懒散扬颔:“那长得帅这事儿你什么时候能向我看齐?” 新一局游戏匹配成功,段骏鹏翻个白眼。 妈的,自恋逼。 9 第 9 章 今日持续高温,配合着聒噪不已的蝉鸣声,难免使人心浮气躁,不想多走一步路,上午课上完,邬思黎和邹念桐就近在离外语院最近的一号小食堂各自打包两份午饭拿回宿舍吃。 邹念桐还有另外两个舍友昨晚熬夜打游戏,专业课时眼皮子就不停在打架,吃完饭抓紧时间爬上床去补觉,邬思黎不困,坐下面看书。 手机安静摆在桌面上,与她上课时平均一秒收到一条消息的繁忙形成差别,左柯让流氓劲儿耍够了,终于是消停了。 刨除强势不讲理这一点,左柯让还真是个逼近满分的男朋友。 长相身材能力家世,全都无可挑剔,空闲时间就玩玩游戏打打球,不像其他男生那样跟女生聊骚暧昧,他就是犯浑都只对邬思黎一人。 书页上的字渐渐虚化,右手握笔,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写画着。 左柯—— 最后一个字落下一个点,邬思黎笔尖一停,再次晃动起来,速度快,将混迹在一堆字母中的两个汉字涂黑,干净整洁的草稿纸上突兀出现两个黑疙瘩。 背后不禁念叨人,邬思黎上一秒开小差想起左柯让,下一秒他微信消息就进来。 atopos:【找人送了点东西给你,应该放你宿舍门口了。】 ? 邬思黎懒洋洋的坐姿绷直,带动椅子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她身体一僵,看一眼床上其他三人,确认还在睡觉,小心翼翼站起来,跑去卫生间,给左柯让拨过去一个电话。 忙音嘟嘟两下,电话就被接起,左柯让先出声:“没睡觉?” “没。”邬思黎走到窗户边站,斟词酌句片刻,无果,还是直接问:“你找谁送的?” “不知道,你们宿舍门口随便找了一人。” “怎么突然给我送东西?” 什么不能晚上再给她。 又不是见不到。 邬思黎有点焦躁。 他嗓音裹挟着细弱电流声,偶尔冒出几声蝉鸣做背景乐:“中午去吃饭,有家店甜品做挺好,给你买了几样。” “我就在甜品店兼职。”邬思黎不懂他的多此一举:“不用买啊。” “可我就想给你买啊。”左柯让学着她语气,把尾音拖长。 就是想给你买。 哪怕是集市小摊上不值钱的竹蜻蜓,在想到你的那个瞬间,我都想要送到你面前。 料到她在担心什么,喂她吃定心丸:“放心吧,她不会多嘴。” 邬思黎抠着窗台瓷砖缝,垂眼嘟囔:“你怎么知道?” “给她封口费了。”左柯让莫名骄傲起来:“你不喜欢的事儿我什么时候干过?” 没少干。 但是干完要么是拎出一堆理由叫她接受,要么是像现在这样做好善后。 邬思黎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好像只有被通知的权利。 余光里蓦地出现一抹熟悉身影,她在五楼,透过宿舍卫生间玻璃窗,看着左柯让从东面宿舍楼大门那边走过来,他身边的几人侧目朝他投去目光,这边是女生宿舍区,邬思黎这栋楼又是把边最后一栋,就证明左柯让连走错路过的可能都没有。 明摆着是来找人。 还是女生。 而成为焦点那人,头微低,在躲避午后刺眼的阳光,单手插着兜,另只手举着手机贴在耳边,心无旁骛地在跟她打电话。 非教职工车辆不允许在学校内穿行,左柯让顶着大太阳,一路从位于南边的停车场一路走到最北边邬思黎的宿舍楼,热得要死,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的。 他催促:“你别废话了,快去门口看看,别被别人偷走了。” 又补充:“连着你舍友们的一共四份,去冰那杯是你的。” 玻璃窗窄小,范围有限,左柯让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邬思黎视野里。 她垂下眼睫:“知道了。” 挂断电话,她出了卫生间,拉开宿舍门,两包纸袋立在门口,提起来要回屋时,一抬头,不经意看见斜对面楼梯口有一人正巴巴盯着她,眼神热切。 见她发现,嗖一下缩回去。 “……” 邬思黎轻舒口气,关门,东西放到桌上,粗略一扫,四杯果茶外加四份青提切块。 差不多到时间,邬思黎挨个叫邹念桐他们仨起床,告诉她们自己买了甜品,一人一份。 宿舍里开着空调,三人正睡得口干舌燥,一人一杯插上吸管迫不及待猛喝一大口。 邹念桐满血复活,欢天喜地抱住邬思黎:“你真是个贴心的宝宝。” …… 下午一节思政课上完,邹念桐把书本交给另两位舍友带回去,然后跟邬思黎去甜品店兼职。 去校门口会经过一个露天排球场、一个露天篮球场,两个场地都有人在打球,不同类型的运动吸引着不同的观众,欢呼声此起彼伏。 邹念桐挽着邬思黎胳膊,走在两个场地中间那条道上,来回摆动脑袋轮换着欣赏两批正在释放荷尔蒙的男生们,最后做出结论:“虽然在球场上的男生各有各的魅力,但左柯让就是帅的很突出啊。” “对面好像还是理工大的。”邹念桐探头探脑地眺着:“好像是因为上周五那场比赛左柯让不在,理工大觉得胜之不武,非要再来一场。” 她彻底把目光定格在排球场,自己一个人看还不过瘾,手动扭过邬思黎脑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帅哥得一起看。” 邬思黎望过去时,左柯让正好起跳,右手扬高,手臂肌肉绷紧,拉出走势清晰的线条,白色绷带缠着无名指小拇指,穿一身黑色运动装,衣摆上掀,露出一截劲瘦腰腹。 网对面三个人都没能拦下他这一个暴扣,球重落地面,人群随之爆发出热烈呐喊。 一声哨响,宣告一局比赛结束。 宁大vs理工大,20:15压倒性胜利。 段骏鹏上前,跟左柯让象征性击了个掌。 中场休息,两边队员回到各自休息区,左柯让坐台阶上,单手旋着瓶盖,一手拿手机打字,消息发出去后,才有空喝水。 人群里的有几个女生,看向他的眼神蠢蠢欲动。 能想象到接下来会是怎样一副场景,邬思黎收回视线:“走吧。” “走走。”邹念桐啧啧叹气,装出一脸心痛样,话说得嘚瑟又欠揍:“理工大见好就收呗,非带上左柯让,找啥不好非找虐,这还不得被虐到自闭。” 邬思黎笑笑,不置可否。 到甜品店,任卓元在擦拭操作台,吴敏端着一个碟子从后厨出来,看见进门的俩人,招呼:“来来来正好,新品试吃,陈姐刚研发出来的。” 碟子上是切成几小条的蛋糕,一人拿根牙签插了一块品尝,止不住点头称赞,邹念桐和吴敏还没吃过瘾,跑去后厨继续搜刮,邬思黎去储物间换员工服。 想起离开排球场前,手机震动的那一下,她点开微信。 左柯让当时是在给她发消息。 atopos:【我刚刚打球超帅,可惜你没看到。】 邬思黎指腹摩挲着手机边框,发了会儿呆,选择忽略,换好衣服出去到操作台准备着柠檬茶的配料。 一到夏天,柠檬茶就是热销品,多做些提前备着,单多时不至于手忙脚乱。 店里放着舒缓松弛的轻音乐,邬思黎专注做着手头的事情,捣柠檬的力道比平时要重。 任卓元默不作声观察她好一会儿,在她去拿新一个塑料杯时提前一步,递到她手里:“不高兴?” 邬思黎一顿,先道声谢再接过塑料杯:“没。” “没有就好,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你可以跟我说说,我们好歹也是朋友。” 邬思黎礼貌一笑:“谢谢。” 发觉距离过近,借着取配料的由头,不动声色右移一步。 她扎着低马尾,浓密睫毛半垂,周身气质柔和安静。 任卓元侧身看着邬思黎,她几缕碎发垂下来挡住她半边脸颊,不由自主伸出手帮她别到耳后。 陌生的触碰袭上耳际,邬思黎猛地后退,拉开距离,碎发又掉下,任卓元胳膊还停留在半空,与此同时,店门口风铃响起,嘈杂的交谈和脚步声涌入店中。 “渴死了渴死了,点单点单!”段骏鹏大嗓门吆喝:“左柯让请客,大家都随意点!” 冲到吧台,见只有他们一男一女俩人,还面对面而战,一眼瞧出不对劲,肘部杵着吧台,调侃地哟一嘴:“打扰了啊二位,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他叩两下台面,笑着看任卓元:“现在能点单吗哥们。” “当然。”任卓元放下手,走到点餐机前,挨个记录着他们这帮人的要求。 都忙着点单,都聚在点餐机前,唯独一人坐在操作台正前方的空桌边,支着腮,凝眸直勾勾望着邬思黎,笑得人畜无害。 邬思黎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但她问心无愧,转向操作台,还没开始继续工作,口袋里手机就连震三下。 这种时候,这种场合,发消息的是谁不言而喻。 人就旁边,邬思黎只得掏出手机。 atopos:【好】 atopos:【渴】 atopos:【呀】 邬:【想喝什么?】 atopos:【不知道,你随便做。】 atopos:【只能给我做,别人的你别管。】 邬:【只做你的太明显了。】 atopos:【我觉得我现在过去亲你一下更明显。】 又来了。 邬思黎抿抿唇,收起手机。 邹念桐她们在听见外面吵吵闹闹一片,不好意思再赖在后厨,出来帮忙。 邬思黎混在中间,选了杯制作过程最为复杂的全家桶慢吞吞磨洋工,做完偷摸着塞进吧台上那一堆待领取的饮品中间。 反正她按他要求来了,他要是没及时取走被别人喝了,也怪不得她。 所有人都没闲着,就她一个干巴巴站着什么都不做太突兀,邬思黎趁人不注意,溜进储物间。 心头憋得有些烦,键盘按得噼啪响—— 邬:【你那杯35,记得付钱。】 …… 左柯让他们那帮人没逗留太久,每个人的饮品都搞定,他们又歇了会儿就走了。 邹念桐她们没再去后厨,直到六点半邬思黎下班,她跟任卓元都没再有任何交流。 邬思黎收拾好东西,跟其他人挥手再见时,门口风铃响,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体型富态的女人走进来。 吴敏在门口拖地,闻声抬眼一看,面露惊讶:“钱姨?” “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钱姨是甜品店老板娘,手下有好两个出租店铺,就这一个甜品店是她自己在经营,女儿去年结婚生子,她闲暇时间都在家含饴弄孙,每个月会抽出一两天来店里检查,基本都在上午,这么晚还是头一次。 “有点事。”钱姨简单解释一句,巡视一圈店里卫生情况,还算满意地点点头,不厌其烦地叮嘱:“这个卫生一定要保持好,各种材料也都一定要用新鲜的,我这里可不是什么无良商家,你们也别给我滥竽充数。” 钱姨人是有些刁蛮,但心地还算好。 邹念桐蹦蹦跳跳过来,亲昵地揽住钱姨肩膀:“放心吧您,您这当老板都不心疼钱,我们肯定也不偷工减料。” 钱姨戳她脑门:“滑头滑脑。” 邹念桐嘿嘿笑两声,问:“你是办事顺路过来啊还是有什么事要跟我们交代?” “不是跟你们。”钱姨看向任卓元,踌躇片刻:“小任啊,干完今天明天你就不用来了。” 多少有些不太好意思,钱姨补充:“这个月才过去几天,钱姨也按一个月工资给你结。” 任卓元错愕不已:“不是钱姨,怎么这么突然?” “也不突然,最近店里生意不太景气,留这么多人也没用,店里都是女生,就你一个男生在也挺不方便的。” 10 第 10 章 走到老地方,邬思黎拉开车门坐进去,左柯让在打电话,侧目看她一眼,对那端又耐心叮嘱几句饮食休息方面的注意事项后,挂断。 手机扔进中控凹槽,他交代:“老太太打来的。” 就是他奶奶。 邬思黎偏头看着她那边窗户外,嗯一声算作回应。 “我又怎么惹你了,对我这么冷淡。”左柯让嬉皮笑脸地探手过去掰她下巴:“我最近表现挺好的呀。” 至少自我感觉良好。 指腹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就察觉不对,转而覆上她额头,温度果然不太正常。 他蹙眉:“发烧了怎么不说。” 怪不得整个下午都感觉昏昏沉沉的,邬思黎摸摸自己脸颊,还不算烫,但是挺热。 邬思黎体质好,平常不生病,就来例假时一个不注意容易着凉发烧,左柯让记得她这毛病,确认问:“例假来了?” 邬思黎又是一声嗯。 在下班前半个小时。 左柯让上半身倾向副驾驶,在储物盒里拿出一个暖宝宝撕开,整理好她衣服下摆贴到她小腹处。 问她冷不冷,她摇头,左柯让还是把两边窗户都升起来,打开暖风,调整好风向,吹着她小腹。 知道她不喜欢去医院,不喜欢吊水,温度还不算高,左柯让就先带她回公寓,下车前还把自己放在车里的外套给她穿好,接过她的包,牵着她手。 出电梯进家门,人就被他塞进被窝,被子严严实实盖在她身上。 邬思黎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也没挣扎,中途提出想换件睡衣,被否决后就闭上嘴,乖乖由他安排。 耳温枪在她额头测了下,三十八度整。 找出退烧药喂她吃下去,问她肚子疼不疼,她说不疼,问她想吃什么,她说不饿。 左柯让当然看得出她在表达不满,他姑娘不高兴时也不会不理人,有问有答,就是干什么都不太配合,钝刀子割肉似的,偏偏还挑不出她毛病来。 左柯让自己不换掉外面的衣服不上床,他蹲在床边,落眼看她,眼神沉。 邬思黎直接闭眼,被子扯高遮住嘴巴,翻个身背对着他,还不忘撂下一句:“我想睡觉。” 他能怎么办? 左柯让站起来,给她掖好被角,转身出去。 邬思黎迷迷瞪瞪睡了一觉,再次醒来,卧室里黑着,窗帘半掩,外面阑珊灯火照进来小部分,其次部分光源来自身后。 她扭头,左柯让搬了个懒人沙发在床边坐,腿上搁着笔电,亮度降到最低。 听见窸窸窣窣地声音,以为是邬思黎睡觉时的无意识动作,他随意一瞥,对上她眼睛,掌心再次覆上她额头,还是有点热,还没彻底退烧。 他啪一下合上电脑,打开角落里的落地灯,起身去外面,再进来时多个托盘,一碗山药排骨粥,一碟开胃小菜,放到床头柜,觉着她差不多适应,才打开主灯。 他轻捏她脸:“起来吃点饭。” 邬思黎烧得嗓子有点哑:“我不饿。” 左柯让垂眸睨她,那点子为数不多的温柔顷刻见底,眉头皱着,是隐忍不发的怒还有显而易见的躁:“别跟我废话,你不吃饭你弟病也别治了。” 真的很烦。 心口像是堵着一块吸满水的海绵,胀得厉害,连带着太阳穴都一抽一抽的疼。 邬思黎撑着坐起来:“你只会这样吗?” 她一脸倦容,还有几分病态:“你不觉得这种威胁的手段很低级吗?” 她一说话,甭管是骂他还是怎么,左柯让整个人绷着的那股劲就骤然松懈下来,他点头:“低级,我承认。” 唇角漾出一抹笑:“但是管用。” 他端起碗,舀一勺粥送至邬思黎嘴边:“吃饭。” 邬思黎无力再争辩什么,她叹气,含住勺子,嚼两下咽下去,左柯让再喂第二勺。 就这么吃掉多半碗粥,邬思黎是真没啥胃口,不想再吃,左柯让也没再勉强,剩下的小半碗他吃。 还是没忍住,邬思黎终于提及:“任卓元被辞退了。” 左柯让坦荡自若:“我干的。” “就因为下午?”邬思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于是点到为止。 左柯让挑眉反问:“那还不够?” “有必要吗?”邬思黎无奈又无力:“我又不喜欢他,也会跟他保持距离。” “有必要。” “既然不喜欢就当作陌生人,别再提他。” “你会保持距离他不会。” 左柯让逐个回答她每一句。 气氛再次凝固,两人对视着,亮白灯光下,都能在对方眼中看到彼此清晰的身影,神情都挺淡,语气也都挺平,表面看不像在吵架,锋芒都藏在一来一回的话语里。 过会儿,邬思黎先挪开眼,她掀开被子下床,左柯让撂下碗,按住她,问她干嘛去,她说去洗澡。 左柯让挡着她:“你还没退烧。” “我出了汗不舒服。”邬思黎手腕被他攥着,她挣动不掉,看向他,眼眸清泠,尽量做到平心静气地:“你现在对我的掌控欲强烈到连我洗澡都要管吗?那以后我每天喝几口水你是不是都要规定好?” 有点难听。 有点刺耳。 两年,她第一次这么明确讲出她的心声。 他其实没有她抱怨的那么变态,连喝几口水都要定数,但她现在在气头上,左柯让选择不辩解,再僵持下去她又该反复,于是松手:“水温开高点。” 邬思黎:“嗯。” 一两分钟后浴室里响起哗啦啦水声,左柯让将碗筷收拾出去,洗干净手,折回卧室,找出一套干净床单被套换上,没开空调,窗户外吹进来的凉风根本不够,弄完出一身汗,他去客卧重新冲了个澡。 坐在床边等邬思黎洗完出来,按照以往的流程给她吹头发,邬思黎背对着他,双腿并拢屈起来,手机摆在旁边,也不仔细看视频内容,就一个接一个刷着,这次只有吹风机的嗡嗡声与视频的欢乐声横亘在两人中间。 吹完,左柯让把吹风机放回浴室,出来时邬思黎背对着他躺下,人缩在被子里,侧身的姿势都没隆起多大弧度,瘦弱又单薄。 关灯上床,左柯让从后面抱住她,温热掌心捂着她小腹,胸膛紧贴她脊背,鼻尖抵着她脖颈。 “你说那份工作有你朋友帮忙,你不能不管她,我就没叫你辞职。” 邬思黎陈述:“所以你就把别人弄走。” 左柯让真诚且无辜:“你跟他只能留一个,我不想你不开心。” 尾音还没消,邬思黎就接:“可你这么做我更不开心。” “那就没办法了。”左柯让分外为难:“我也没办法的。” 还是死局。 根本没得谈。 邬思黎习惯性沉默。 “我知道我混蛋,但是没有人比我还要喜欢你了,真的。”左柯让亲她脊骨,轻声低语:“所以你不能因为别的男人跟我生气。” 他姿态放低,脆弱袒露:“我会难过的。” * 周二邬思黎上午有两节课,下午满课,左柯让跟她相反,上午满课下午清闲,早上俩人一起起床去学校,邬思黎没搭理他,他也没说什么。 就在出门前拽着她在玄关接了五六分钟的吻,在她下车前往她包里塞了几个暖贴。 邬思黎上午两节课上完,打车去医院陪邬思铭,路上收到左柯让消息,问她走没走,她回一个嗯。 他们两个没在吵架,陷入半冷战状态,谁说话都会有所回应,但是除非必要,没再有其他任何多余交流。 又是两个班并班的大课,张老头在讲台上口沫横飞,左柯让在最后一排无所事事,十次看向他有八次都在发呆,一开始是对着黑板,后来变成看着窗外,张老头忍无可忍,教材往多媒体卓上一扔,示意大家都望向窗外。 “来我们大家伙一起看看,窗户外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吸引得左柯让这么聚精会神。” 原本一头雾水的其他同学闻言,边笑边齐刷刷回头去瞅最后一排。 段骏鹏瞌睡正浓,冷不丁被百来双眼睛盯住,吓得一激灵,桌子下的腿狠狠朝旁边一撞,企图唤醒还在神游天外的少爷。 左柯让不耐烦皱眉,漆沉眼眸直接钉向他:“你睡懵逼了?” “我看是你成呆逼了!”段骏鹏一整个大无语,掩耳盗铃一般遮住嘴,脑袋稍微歪他那边:“你他妈瞎?这么多人瞅你你看不见?” 经段骏鹏这么一提醒,专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左柯让,余光才后知后觉纳进教室前排的百来号人。 面无表情,冷淡视线一扫,离他最近就在他前排的那几人咳嗽两声转过去坐好,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收起明目张胆看热闹的神情。 张老头还没完:“左柯让你来,跟大家分享一下你看外面大半节课,都看到什么了?” 是左柯让上课溜号不对在先,他今天也没心情贫,站起来恭恭敬敬道个歉:“对不起老师,我错了。” 左柯让这人还有一点好,知错就改,但是对于不同的人他还有不同的后缀,比如面对邬思黎,他办事惹她生气,他该道歉道歉,该服软服软,然后下次依旧不知悔改,我行我素。 因为他打心底里不觉得自己有错,低头只是一种他哄邬思黎高兴以此来达到她不再跟自己冷战的手段。 再比如现在,他才是真的在认错。 毕竟是得意门生,敲打差不多,张老头没再揪着他:“坐下吧。” 张老头提要求:“这一个月的ppt交给你了。” 张老头是退休返聘回来的老教授,电脑这种东西用的不是特别多,每次做ppt都得费半天劲,所以每到有学生被他抓住小辫子,惩罚就是替他做课件,根据学生学习程度的好坏,做课件的次数也有区别。 像左柯让这种,张老头恨不得把一整个学期的课件都交给他做。 领完任务坐下,段骏鹏瞌睡不再,一脸幸灾乐祸,见左柯让靠着椅背垂头继续发呆,自讨无趣,老实下来。 过会儿段骏鹏又打起哈欠,撑着脑袋昏昏欲睡,胳膊蓦地一撞,他手肘一滑,下巴差点磕到桌面,下意识要骂操,嘴巴就被一本书捂住。 左柯让捏着书本一角:“你们家那几只萨摩耶都送出去没?” 段骏鹏摇摇头,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意思是还剩两只。 段骏鹏他姐养得那只萨摩耶前段时间配种受孕,生下一窝小萨摩耶,他们家一时间成为犬舍,闹腾得不行,陆陆续续送出去好几只,最近才消停下来。 左柯让直言:“给我一个。” 段骏鹏拨开那本碍事的书:“你养?” 左柯让斜睨他:“不行?” “不是。”段骏鹏掏掏耳朵,险些怀疑自己听觉出门题:“你不是最讨厌狗吗?” 眼前闪过邬思黎从昨晚怏怏不乐到今早的神色,一阵烦闷,压着嗓回:“也可以不讨厌。” 11 第 11 章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课没多久,邬思黎今天再次收到左柯让的消息。 告诉她他现在有点事,她下课前赶不到学校,叫她自己回家,打车的话车牌号记得发他。 他没说自己去干什么,邬思黎也没问,还是一个嗯。 下课后和邹念桐同路一段,顺着人群往教学楼外走,在岔路口分别,正是晚高峰,哪里都是人,学生们成群结伴去校外,邬思黎混在其中。 回公寓的29路公交车恰好到达公交站台,她没上,漫无目的站在原地目送着一批又一批人上车,在暮色降临之前,她终于坐上一辆终点站是老城区的公交车。 暂时不太想回公寓,也不想去医院,她每次晚上去看邬思铭,只要左柯让在宁城他都会陪着一起,要是他不在宁城也会跟邬思铭讲一声,叮嘱邬思铭一定要准时向他汇报邬思黎什么时候到的医院,又是什么时候在医院离开。 她今晚要是自己去医院,邬思铭绝对会察觉出不对劲。 大概半小时后,邬思黎在老城区前两站下车。 也是一片居民楼,每栋楼仅有四层高,建筑有些年头,墙体出现些许裂缝,不影响居住,只是不太美观,不过对面有一所重点初中,学区房的价值高于一切。 这个时间点学校放学,穿着校服的男男女女涌出校门,家家户户开始准备晚饭,天热都开着窗户,一层住户炒菜的油渍声清晰入耳。 邬思黎径直走向小区倒数第二栋楼,上三层,在包里掏出钥匙插进右手边的门锁。 这是她的家,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许久没来,除去家具都蒙上一层尘土,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邬思黎绕着屋子看了一圈,闲着也是闲着,放下托特包找出块毛巾当做抹布收拾起来。 人一有事忙时间就过得快,等她将所有房间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昏暗。 搁在电视柜上的手机亮起,屏幕上跳动着一串熟悉的数字。 左柯让的手机号,她没备注,但是记得。 接起来的同时,门被敲响,听筒里是他辨不出情绪的嗓音:“开门。” 门开,一人在内一人在外,视线对上,左柯让站在略显逼仄的楼道里朝她伸出手:“走了,回家。” 他能直接找到这里,邬思黎一点都不惊讶,他们俩手机开启了位置共享,确定她的行踪对于左柯让而言很容易。 无论怎么样,结局都是会跟他走,邬思黎没浪费时间,拿上包,手搭进他掌心,被他牵着下楼。 楼道不太宽敞,容不下两人并行,左柯让在前,邬思黎在后面,左柯让问她肚子疼不疼,这个问题他在微信上问过三次,她都一样说不疼。 脚步声错落响起,左柯让摩挲两下邬思黎的手背。 回公寓一路上俩人都没再说话,一下车左柯让又牵上她手,十指相扣。 识别指纹进屋,灯开着,还没换拖鞋,先听见一声微弱的狗叫。 很微弱,邬思黎以为自己听错了,没多想,左柯让也没提示她,等她走到客厅,看到茶几旁边多出一个礼品盒,高度到她小腿肚。 盒盖倒在地上,一只通体雪白的萨摩耶冒出头,两只前爪扒在盒子边缘,耳朵耷拉着,胖乎乎的身板挺得笔直。 邬思黎脚步一顿,看着它。 左柯让擦着她过去,蹲下身,揉揉萨摩耶毛茸茸的脑袋,同它一块瞅邬思黎:“要不要过来摸摸?” 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怎么,萨摩耶特配合地又叫一声。 奶里奶气的,听得人心尖泛软。 邬思黎没抵住诱惑,上前靠近,捏着它其中一只爪子的肉垫,左柯让拎着它后脖颈提起来,将它放到邬思黎怀里。 小小一团趴在她并拢的腿上,四条腿用力踩她想立起来,颤颤巍巍一阵,最终失败倒下。 邬思黎嘴角扬起一抹浅弧,从它头撸到尾巴。 左柯让见她笑,心情也跟着好:“喜欢么?” 邬思黎点点头:“你买的?” “不是。”左柯让说:“段骏鹏他姐那儿要的,刚满月没几天。” 怪不得这么小。 邬思黎二次点头,没再说话,心神都在萨摩耶身上,她动作温柔,萨摩耶被抚.弄开心,翻个身露出肚皮,老实躺在她腿窝,嘴角咧开。 左柯让挪到她身边,肩膀挨着她,主动搭话:“起个名呗,它还是个无名氏呢。” 邬思黎沉吟片刻,摇头,她不会取名字。 “那就叫二哈。”左柯让潦草决定:“它不挺爱笑。” “……” 一只萨摩耶,名字叫另一个品种的狗的别称。 邬思黎是真无语,一时都忘记俩人之间的矛盾,瞥向他的眼神都带着一言难尽。 左柯让逮空亲她一下:“叫你取你又不,我取你又不乐意。” “那就二哈吧。”邬思黎不是很有意见:“反正是你的狗。” “你的。”左柯让手肘抵膝,支着脸:“专门要来哄你开心的。” 邬思黎眼睫轻眨,垂着眸子,默不作声搓着二哈的软毛。 她挠着二哈肚皮的手,左柯让探指勾住一根,偌大的客厅安静下来,二哈无忧无虑地发出几声表达舒服的呼噜声。 邬思黎在这片悄然中,蓦地想起左柯让帮她解决的第一个麻烦。 邬思黎父亲年轻时挺有眼光,零几年还没有购房限制,他拿出所有积蓄再贷点款,一次性在宁城比较好的地段买了三处房子,其中就包括学区房那套,另外两套出租,邬思铭得病后,另两套房子都卖了出去。 她高考前三个月,父母带着邬思铭去京北看病,回来的路上遭遇车祸,母亲拼死护着邬思铭,邬思铭才幸免于难。 后来她二叔想夺走这套房子给自家小孩上学用,就是左柯让出手,房子才能顺利过户到她名下。 因为邬思铭的病,家底都快掏空,简单办完父母的葬礼,手头所有的积蓄只够邬思铭一次化疗的钱。 高考在即,父母去世,仅剩的一个亲人还身患重病,邬思黎当时举步维艰,如果没有左柯让,她连高考都参加不了,人生估计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老话说有得必有失,她得到一些,就注定要失去一些,相比于她得到的,她失去的算是微不足道。 所以在她被缠住的小拇指传来一股拉力,她侧过脸,阴影覆向她时,她没有拒绝左柯让的吻。 左柯让挑开她闭合的唇瓣、齿关,抵着她上颚滑扫,他亲得温柔且投入。 实在不是个适合接吻的姿势,两人都蹲着,中间还有一只存在感极强的生命体,进行到一半左柯让干脆跪在地上,比邬思黎高出半截,他捧着她脸,又亲了一会儿,终于舍得放开。 他蹭蹭她鼻尖,倒打一耙:“亲了我就不能生气了。” 再补:“好吗宝宝?” 距离趋近于零,他低喃私语,在征得她的原谅。 邬思黎也小声:“我没生气。” 这次换成左柯让沉默。 邬思黎明白他在等什么,抬下巴亲他一下。 这才是会使左柯让安心的回应,他唇角微掀,正要站起来,t恤胸前的布料往下一坠,后撤,看见二哈前后四条腿分别踩着他跟邬思黎,张着牙还没怎么长齐的嘴咬着他衣服。 手掌再次触到它后颈,把它跟自己衣服扯开,黑色布料多出来小片不太明显的洇涸。 左柯让嫌弃啧声,胳膊一扬想给它丢回盒子里,邬思黎半路截走,重新抱着。对待家里这个新成员,她多少有点喜欢到忘我,左柯让看她两眼,又笑,去沙发那儿拿俩抱枕扔地上,跟邬思黎并排坐下。 还没吃饭,左柯让刷着外卖软件点餐:“想吃啥?” “都行。”邬思黎的手指被二哈放进嘴里嘬着,她问左柯让:“它是不是饿了?” “不饿吧应该。”左柯让专心琢磨着怎么投喂邬思黎,没空搭理二哈的事儿,漫不经心答:“拿回来前在段骏鹏他家喝了顿奶。” 邬思黎不再指望他,偏过身在箱子里看见还有一小箱子,装着饭盆奶粉尿不湿之类的用品,她烧了热水冲泡好奶粉,一眨不眨盯着二哈喝奶。 左柯让订的餐到了叫她吃饭她嘴上应好身体不动,最后被左柯让扛到餐厅。 就, 原本是想投其所好,送邬思黎只狗哄她,结果左柯让后来发现他是给自己没事找事寻了个争宠的祖宗回来。 整得他挺郁闷。 洗漱完左柯让找了部电影,跟邬思黎坐客厅看,二哈挺乖巧地趴在邬思黎腿边,她手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它的毛,另一只手被左柯让把玩着。 邬思黎看到眼皮子打架,左柯让关了投影,横抱起邬思黎回卧室睡觉,至于二哈,不在他考虑范围内,爱干啥干啥去。 沾到床,邬思黎惺忪着睁开眼懒洋洋睇他一下,上翘的眼尾泄出几分媚,左柯让意动,在她闭上眼要睡过去的那一刻,低颈吻她。 他用齿尖磨动,直至邬思黎感到细密刺痛,推他肩膀,他进行下一步,同时捉住她的手,按在枕头上,沿着她腕骨卡进她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邬思黎有点懵,脑子有点乱,明明是要睡觉,不知道哪一步出现问题,左柯让又活泛起来。 他牵着她的手握住自己:“宝宝我送你的礼物是不是很喜欢?” “嗯。” “那送你礼物的人喜欢吗?” 邬思黎还是嗯。 左柯让就笑:“那我是不是能得到点奖励?” 邬思黎觉得他多此一举,在询问之前他就在开始行动,哪里还用得着她同意。 落地窗上倒映出模糊轮廓,左柯让屈膝跪在她两侧,床褥凹陷,他脊背微弓,脸埋在她肩窝,小狗似的蹭着她。 区别在于,他的头发不如二哈柔软,扎得邬思黎只想躲。 夜晚独有的静谧,衣服布料摩擦间窸窸窣窣,天气预报没有提醒今夜有雨,雨点不期而至,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在玻璃上拖出弯曲痕迹。 左柯让偶尔溢出的几声哼只有邬思黎能听见。他几乎没有在邬思黎不方便时越过界,她这项技能还有待开发,笨拙又费力。 邬思黎手腕酸,忍不住催他:“还……要多久?” “不知道啊乖乖。”左柯让嗓子哑,啄她耳垂:“不然你自己来,按你的节奏来。” 说完他就松手,然后邬思黎也罢工不动,真的好累,她脑袋一歪,额头抵住他侧脸。 左柯让轻笑一声,又重新拽过她继续。 卧室里没开灯,担心二哈害怕,客厅里倒是留有灯光,暖黄色光亮晕进来,昏昧朦胧,好像听见客厅里“啪嗒”一下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邬思黎还能抽空问左柯让一句是不是二哈在闹,下一秒被他挺凶地堵住嘴巴。 都到这时候还提什么二哈。 哈屁。 邬思黎恍惚觉得比之前每次真做还要慢,又过去许久,雨势渐小,她也从床边移动到床中央,被子要掉不掉垂在地上一大半,长时间活动的手一个没控制好力道,拢紧,左柯让措不及防一僵。 楼下这时又发出一阵势弱的叫声,邬思黎暂时没有多余精力去想二哈在做什么。 她掌心灼烫又湿.黏。 左柯让保持原姿势,唇贴着她脖颈,感受着她皮肤下脉搏跳动,伸舌舔一下,闷声闷气嘟囔:“好欺负人啊宝宝。” 12 第 12 章 原计划定好端午去海岛短游,结果邬思铭那段时间状态不太稳定,只好暂时搁置。 俩人恋爱两年,还真没一起出去玩过,左柯让为这事儿自嗨大半个月,一朝破碎,他挺不高兴的。 但是邬思铭那儿也是生命攸关的大事,还是邬思黎亲弟,他总不能绑邬思黎走,他对邬思铭没任何意见,就是和邬思黎的旅游梦泡汤,他有点郁郁寡欢。 在外面拽得跟个逼王似的,一回到家,就不能独立行走,黏在邬思黎身后唉声叹气,除去邬思黎上厕所,他就像块橡皮糖一样怎么撕都撕不下来。 嚷嚷着说这是他慰藉受伤心灵的方式,她不耐烦就是虐待他,然后每天晚上在床上又生龙活虎地在她身上收取另一种补偿。 邬思黎就特生无可恋。 二哈也在一天天长大,刚来时它还没熟悉新环境新主人,表现得很乖巧很懂事,半个月过去,它日益活泛起来。 有次傍晚,左柯让在电脑前忙一下午,完事后去骚扰邬思黎。 公寓里一大一小两个书房左柯让都给改造成双人共用,有时候作业做烦了,抬头一看他姑娘就在旁边,心情都明媚不少。 但是邬思黎并不是很想跟他共用一间书房,他总隔三差五闹她,片刻得不到她关注就上蹿下跳,有次还把她课本给弄脏了。 再比如就现在,她写题写得好好的,他非凑过来亲她,压着她躺沙发上亲得投入,门口突然一声狗叫,还挺嘹亮,冷不丁吓人一跳。 他板着脸,赤着上半身过去,揪起二哈后脖颈提溜关到笼子里,还没返回去,邬思黎就理好衣服出来,说到它吃饭的时候了,他又认命地冲奶粉泡狗粮。 不知道第多少次后悔送邬思黎这么个玩意儿。 总之生活还算平稳,任卓元被甜品店辞退那件事也逐渐淡化,木已成舟,邬思黎也做不了什么,左柯让决定的事情,几乎不会有人能改变。 六月末,航空院从学期初就开始策划的飞行器设计大赛同宁大120周年校庆一起举办。 早上八点,校广播站就播放起慷慨激昂的音乐,大门延伸进来的主路被各大社团占领,扎起帐篷,卖力宣传表演着,每一个宁大学子都穿着专属于宁大的文化衫。 本届飞行器设计大赛不止宁大一所学校,国内其余设有航空航天专业的高校皆有参与,包括京大航空院。 九点整,八名跳伞运动员携带旗帜降落在主操场中央,三十发模型火箭齐射冲天,鞭炮礼花绽放,体院的学生们扛着不同学校的校旗围绕着操场奔跑,处处洋溢着青春的肆意潇洒。 宁大本身教职工和学生就不少,今天校庆更是邀请其他高校来参观,盛况空前,人多车也多,隔壁两条街都已经被封,专门用来停车。 校外的甜品店奶茶店忙得热火朝天,人手不太够用,邹念桐把寝室里其他两人都抓过去帮忙,老板娘说工资按每小时三十块钱结算。 揣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好一会儿,没等到邬思黎接起,自动挂断。 她清楚是左柯让打来的,借着去储物间取配料时给他拨回去。 响两下就接通,左柯让那边有点吵,他叫她等会儿,几秒钟后嘈杂渐远,他走到安静地方:“很忙吗现在?” 邬思黎猜他是想叫她去看比赛:“挺忙的。” 左柯让不无失落:“哦。” 就没再有下文。 邬思黎有些诧异,按照他以往的脾气秉性,应该是不管不顾要求她必须要出现,结果他今天就到此为止,邬思黎反而不知所措。 太不符合他的做派。 她说:“我看看吧,要是一会儿订单不多了我看看能不能过去。” 他还是哦,只不过声音更低。 邬思黎张张嘴,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储物间的门就在这时候推开,邹念桐闪进来:“梨宝宝你找到椰果了吗?” 邬思黎心虚挂断电话,手机放回围裙口袋里,转身若无其事看她:“找到了。” “等下等下!”邹念桐拦住搬着东西要出去的邬思黎:“我们歇会儿,外面太可怕了。” 她寻着个空位,一屁股坐下,还是在空调房里都急出一身汗,邹念桐扯着衣领散热,好一通抱怨:“我真服段骏鹏了,就这么几百米的路他走一下是会死吗?非要外卖配送,现在骑手都跑不过来了,半天没人接单,最后还得我们自己去送。” 有五百杯的例子在前,这次段骏鹏就下单五十杯,邹念桐竟然觉得他还挺善良。 真是被虐出毛病来了。 邹念桐愤愤咒骂:“这么大热的天,他懒得跑别人就不啊?” 邬思黎默默听到这,像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她呼一口气:“做好了我去送吧。” 五十杯柠檬茶做好,装进保温箱里,数量不多,店里人手紧缺,所以就邬思黎自己去送。 她背着保温箱,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明媚阳光透过树叶间隙零零散散落在她肩头。 段骏鹏下单时填写的地址只粗略写着送到主操场东侧,具体位置没有,邬思黎打过去电话也没人接,犹豫片刻只得给左柯让打。 这次时间有些久,快要挂断他才接起来:“喂宝宝?” 太阳太晒,邬思黎挪到阴凉处站:“你跟段骏鹏在一起吗?” 他嗓音立刻低八度,老大不爽:“你问他干嘛?” “他订了柠檬水,地址没写清楚,我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 “就你自己?” “嗯。” “找个凉快地儿待着别动,我过去接你。” 邬思黎想说不用,左柯让压根没给她机会,电话啪嗒挂断,段骏鹏在跟别人组队打游戏进行赛前放松,左柯让一脚踹他坐着的马扎上。 “就你他妈有嘴。” 天天吃喝没够,他这么个狗玩意也配他女朋友那么宝贝一人给他送外卖。 段骏鹏一脸懵逼地摔地上,激动的骂声戛然而止,其中一条腿还在半空翘着,不明所以看向左柯让:“你又抽哪门子风?” 左柯让开门出去,撂话:“你长的欠抽。” 段骏鹏气笑,冲他背影喊:“你这脾气比我女朋友大姨妈还阴晴不定。” 回应他的是门被无情拍上的一声嘭响。 有定位连接,邬思黎所处再偏僻左柯让都能找到她,根据定位显示绕到操场南边那栋楼体侧边,长椅上放着一个黑红色保温箱,一人蹲在长椅旁边,逗弄着草丛里一只小白狗,体型和二哈差不多大。 左柯让悄无声息靠近,俯身在她脸颊快速亲一下,邬思黎受惊扭头,左柯让双手撑膝站她斜后方,弯着腰,勾唇笑着瞅她。 带着一顶棒球帽,帽檐阴影不规则落他脸上,五官更加突出。 邬思黎也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怎么,仰头定定瞧着他,没动作也不说话。 比赛在即,实在是抽不出空,左柯让最近一周都住在学校宿舍,邬思黎也同样,虽然都在同一所学校,但是不提前约见,还真碰不到彼此。 左柯让倒是托人给她送过几次东西,有时候是水果有时候是蛋糕,帮忙跑腿的还是上次那个女生,他们之间达成长期合作,几次三番下来,女生从最初把东西放在她宿舍门口演变至后来直接交到她手里。 什么不着四六的调侃都没有,只是看向她的眼神暧昧又戏谑。 宿舍楼十一点钟门禁,有次十点半,邬思黎都洗漱完要上床,左柯让call她下楼,说是有惊喜给她,结果她见到他后,他给了她一包糖。 说是去便利店买烟,看到这糖包装挺好看,就想送她,拆开塞自己嘴里一颗然后低头吻她。 那天晚上,两人在她宿舍楼下的阴影处,接了半个小时蜜桃味道的吻。 左柯让食指拨弄一下她的耳骨钉,当初俩人一起去打的:“干嘛这么看我,不认识了?” “不是。”邬思黎慢吞吞打量着他:“感觉你好像瘦了。” 就这一句话,就戳中左柯让莫名其妙的兴奋点,他说宝宝你关心我呀,也不等邬思黎回,就拉起她,推开这栋楼侧门,拥着她进去,摘了帽子,不由分说一记抵喉深吻。 邬思黎又是担心有人经过又是惦记扔在外面的保温箱,不太配合,但是左柯让一人自娱自乐也挺入迷。 实在没办法,在他腰间挠两下逼着他放弃。 左柯让怕痒,邬思黎清楚知道他敏感点在哪,就像左柯让也对她很是了解一样。 他弓着背,额头压着她肩膀,笑意满满:“干嘛又欺负我。” 邬思黎脖颈被他头发刺得又麻又痒,往另一边偏去:“我还在上班啊。” “你不想我吗?”左柯让搂上她腰,把她整个人嵌进自己怀里:“我好想你的。” 他边说边一个劲用脑袋蹭她,跟二哈的做派极其相似,哼哼唧唧撒着娇,邬思黎不太能招架得住,她伸手扶着他腰,朝后推:“你不要闹了好不好?” 他斩钉截铁拒绝:“不好。” 邬思黎亲下他耳朵,哄着:“你们是不是要比赛了?” 飞行器大赛是小组合作模式,段骏鹏他们早早抱紧左柯让大腿,等着他一人带飞全场。 邬思黎话音刚落,左柯让手机就响起铃声,段骏鹏打来找人的。 “不是哥你人呢?还有两组就到咱们了,你带着飞机上天了怎么着?” 楼道里空旷静谧,即便不是扩音都拦不住段骏鹏的大嗓门,邬思黎听得一清二楚,被段骏鹏相声似的讲话方式逗得忍俊不禁。 左柯让见她笑,两指捏她脸,在她唇上咬一口,对电话那端的段骏鹏说:“这就回。” 邬思黎脸晒得泛红,左柯让把帽子扣在她头上,人说不要,他说不戴就接着在这儿亲,反正他不要脸,那比这点邬思黎没有胜算,乖乖戴好棒球帽,左柯让又整理好她颊边碎发,想牵她手,邬思黎往后一背,躲开。 左柯让也没强求,拎着保温箱带邬思黎去临时休息室。 走过去这一段时间,一组已经完成飞行表演,段骏鹏在休息室门口急得来回踱步,看到左柯让身影出现在拐角,离老远就迎上去:“你干鸡毛去了,咋不等都比完再回来?” 左柯让没废话,保温箱塞给他:“你的。” 段骏鹏这才注意到旁边的邬思黎,嗨一声打招呼:“貂蝉妹妹。” 或许是情况紧急,段骏鹏没问他们俩怎么会在一起,还有左柯让的帽子怎么跑到她那里,把保温箱拿进休息室,他拜托邬思黎:“妹妹你帮忙把饮料都摆桌上,走的时候把门带上,我们要去比赛了来不及了。” 同组其他人已经先去场地检查参赛样品,段骏鹏留下等左柯让,匆匆交代完,拽着左柯让赶紧过去。 俩一米八几的男生朝着楼道出口跑去,段骏鹏还在逼逼叨左柯让差点迟到这件事,后者一脚踢过去,俩人打打闹闹,逆着光,只有身材剪影最为清晰。 邬思黎目送着他俩离开,将柠檬茶一杯杯整齐摆放好,合上保温箱,关好门。 她快走出操场时,任卓元那一组退场,主持人介绍下一组比赛成员,听见左柯让的名字,她不由自主停下脚。 飞行器设计重在能否顺利起飞,在此基础上再增加创意,共设置固定翼、旋翼、火箭三个大类, 左柯让他们组选择的是多旋翼无人机任务飞行,采用3d打印技术制作出机身再拼接,左柯让在主席台上拿着模拟器操控无人机,段骏鹏其他几人在电脑后观测数据。 挨个圆满完成指定任务后,前一刻还像个好好学生似的无人机突然飞冲上天。 湛蓝的天空多出一抹耀眼的红色。 不用猜都知道这颜色是左柯让定的调,他向来是该张扬的时候绝不收敛。 无人机底部喷出彩色烟雾,在半空拖出艳丽烟带,围绕操场上空旋转一圈后停留在正中央,一条红色横幅从上滑向地面。 广播喇叭里也传出男生清冽干净的嗓音,混合着丝丝缕缕的电流,他身姿笔挺站在操场最高处,字正腔圆念诵着横幅上的祝福语: “2019级航工一班祝宁大一百二十周年生日快乐,愿薪火相传,基业长青。” 与此同时,邬思黎收到他在台上发来的一条消息—— atopos:【借此希望邬思黎每天都能多喜欢我一点。】 要怎么形容她对左柯让的感情。 她知道自己与他差距过大,他帮助自己过多,而她能回馈给他的少之又少,不对等的关系迟早会有结束的一天。 她头疼于他的顽劣,时常想要逃离, 却又时常为他驻足。 她也只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凡夫俗子,会被漂亮夺目的人或物吸引。 观赛众人皆再为他们组作品的表演而欢呼鼓掌。 邬思黎低着头,帽檐挡住她整张脸,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做出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