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坏女人(快穿)》 第1页 [穿越重生] 《“坏”女人职业素养/做个坏女人(快穿)》作者:米粥清淡【完结+番外】 文案 本文又名《做个“坏”女人》 (前)男友认真看米多多:多多,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 第三次被发好人卡的米多多愤怒:每次都是这句,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欢迎光临,您可以週游每个世界空间,满足您到任意世界的理想,扮演任何角色,您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们都能为您办到!” 米多多:“做个别人眼里的‘坏’人,会怎么样?” 暂定世界: 1、牙婆(√); 2、继承人(√); 3、嫌疑人(√); 4、后宫妃子(√); 5、明星黑粉(√); 6、总裁情妇(√); 7、小三(√); 8、杀手(√); 9、黑风寨寨主(√); 10、神婆(√)。 阅读指引: 1、主角想做的“坏”女人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不是真正的“坏”,犯法的事情当然不存在,作者本意就是想写一个很多人眼里的“坏”人,真实情况是怎样的; 2、不管是古代、现代还是未来世界,所有朝代和地区都是架空的,和真实世界没有联繫,脑洞乱七八糟,不追求太多逻辑性; 3、每个世界里的男女主其实是同样的两个人,最后会交待的,快穿小世界单独进行,预计十个世界,十个世界结束后统一写每个小世界的番外; 4、算是新手,行文、笔力都有限,欢迎提意见; 5、每天中午12:00更新,其他时候有提示更新则是捉虫,如果有特殊情况会提前说明并在之后补上落下的更新,感谢看文的小伙伴。 内容标籤: 娱乐圈 快穿 悬疑推理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米多多 ┃ 配角:其他 ┃ 其它:其他 ☆、引子(修)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言情现代都市甜文《我的老公吃软饭》文章地址: “多多,我们不合适。”男友一脸沉痛,眼角可疑的有丝晶莹。 米多多不解:“为什么?” “就是不合适,我们性格不一样。”男友小心擦了擦眼睛,看起来简直伤心欲绝。 “可你当时说我们性格互补,两个人性格一样会有矛盾啊。” 男友擦眼睛的手僵在脸上:“……” 米多多想接着说话,男友狠狠一揉眼睛,两眼通红的看着米多多:“对不起多多,虽然我非常痛苦,可是为了你好,我们还是分手吧。” “可是我们……” “你是个好女孩,可我们真的不合适。”男友眼角滑下一粒东西,米多多惊呆了。 男友一抽噎:“再见,不,不要再见了吧,我怕我难过。”说完不等米多多有所反应,男友直接推门出去了。 米多多有些担心,想追过去看一眼,结果刚打开门,恰好看到男友跨进一辆小车的副驾驶,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坐在驾驶座上的是个女孩,漂不漂亮不知道,但很年轻。 刚刚还一脸伤心欲绝的男友,此刻笑的那叫个灿烂,简直是见花花开,哪有一点刚失恋的颓然难过,边笑边扣安全带,米多多怀疑他的嘴巴要笑裂了。 “妈的。”多年的教养不允许米多多骂脏话,虽然心里还是忍不住骂了出来,狠狠一拉自己家的屋门,自个儿之前还担心这个男人,简直哔了狗了,这个男人怎么不去做影帝。 第三次,这是米多多28年人生中,第三次被发好人卡——一种听起来挺善良,实则让人想暴跳的名称。 第一次,大二的时候,相处一年的男友跟她说:“多多,你是个好女孩,我配不上你。” 那是多多第一次恋爱,算不上多刻苦铭心,但分手总是难过的,本以为男友会和她一样心痛几天,结果第二天舍友就在学校外面的商场看见已成为米多多前任的男生帮另一个姑娘背着小挎包,笑的脸上褶子都出来了,心痛是什么,不知道。 第二次,大学毕业的时候,当时的男友也是以此类理由和米多多提分手,本来,大学毕业就是分手的高峰期,米多多以为男友担心两人毕业后因为现实的压力无法相处,结果男友丢下一句“你是个好姑娘,祝你前程似锦”,第三天背上包远隔重洋到国外留学。 第三次,就是这回,这个男友是相亲认识的,相处时间不长,两人顶着个男女朋友的名义,各自心里都清楚,当时在一起是受不了双方家长的压力,正好藉由对方轻松一段时间,所以这回分手米多多并不难过。 米多多现在考虑的是一件事——分手就分手,光明正大说理由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加上句“你是个好人”? 自己是不是好人,跟一段感情失败成功,好像并没什么直接的关系吧? 当晚,米多多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一夜,怎么都搞不清楚这个问题。 她当然不强求谁一定跟她在一起,没感情了在一起只会更加尴尬难熬,但分手是一件严肃的事,干什么一定要用个冠冕的理由…… 有句话叫作“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会不会这句话用在女人身上,其实也适用呢? 翌日,米多多顶着黑眼圈在外面熘达,昨晚没睡好,吃早饭的时候被她妈一顿机关枪扫射般的埋怨,说来说去,话题基本可以概括为一点:你这么大了,为什么还不结婚? 第2页 彼时已是23世纪,街道边各种高科技相关店铺林立,米多多没什么兴趣,打算再逛一圈,如果实在没好玩的,就去好友那呆上半天。 拐角处,一个半隐形的店铺,若隐若现的“週游每个世界”招牌映入米多多眼帘,米多多不记得这个位置以前有这家店,走过去细看。 “週游每个世界,满足您到任意世界的理想。”这是招牌右下方的一行小字。 米多多正看着,小字消失,另一行小字冒出来:您可以选择任何角色,好人、坏人,男的、女的,神仙、妖怪,只要您能想到,我们就能为您实现。 米多多内心微动。 “开业大酬宾哦!每个世界售价12345元,满九个世界送一个世界哦,机会难得不容错过哦!” 一位漂亮的女孩站在柜檯后面,似乎是感受到米多多好奇的目光,移目过来朝她微微一笑,同时,透明的墙体自动出现一扇门,女孩清亮温柔的声音传出来:“欢迎光临。” 反正无事,米多多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入店铺。 ☆、牙婆1(修)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牙婆,旧时中国民间以介绍人口买卖为业而从中牟利的妇女,是三姑六婆这些传统女性职业中一种(来源于百度百科) 作者想要解释一下,对我们现代社会来说,牙婆的职业肯定是不被接受的,我写这个世界原本想要安排女主家人的职业是中介一类,而且是注重职业介绍的中介而非拐卖人口,更加重要的是,我写这个文的出发点就是——那些外人看起来都是坏人的人,真的全部是坏蛋吗?所以,我本想用中介这个职业,最后还是用了牙婆,是希望有一个题目和内容的反差和唿应,再次感谢所有看文的和提意见的小伙伴 “快起床。”戴南耳边传来一声吼,戴南摇头,今天应该是周末,妈怎么这么早喊她起床,她要睡到自然醒。 耳边安静没两秒,一只手直接在她耳朵上掐了一把:“还不起来!干活!” “妈……”戴南想恳求她妈多给她睡会,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娘,姐姐还没醒吗?” 戴南混沌的脑神经似乎被什么弹了下:“娘?姐姐?” “没有,这个死丫头!”又是一声吼,戴南觉得再这样下去也是睡不好,就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两个绰绰的人影就在跟前。 “姐,你醒啦?”没错了,这是个清晰的男声,脆脆的,还喊她姐。 可戴南是独生女啊,家里也没表弟堂弟什么的。 “嚯”的一下弹坐起来,戴南竭力睁大眼睛看,床边确实有两个人,一个看着四十往上的 中年女子,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两人她都不认识。 戴南正要跳起来,脑中传来一个声音:“尊敬的顾客,这是您的第一个世界,请好好体验。” 心立时放下一大半,戴南想起来了,因为一些原因,她现在应该是穿越到陌生的世界里,开始做坏女人了! “醒了?快,起床洗漱跟我出门。”中年女子挽着最简单的髮髻,粗布衣裳,比较简朴但是干干净净,说话的时候还嗑着瓜子。 “哦,去哪?”大概是为了避讳姐姐换衣服,小男孩已经出去了,戴南随意打量一番,很简单的房间,没什么家具,不过还是能看出来,是女孩的闺房。 中年女子眼睛一瞪:“你傻了?今天要去临村看人。” 戴南把放在一旁的衣服拿过来穿,还是不解:“看人干什么?” 这下中年女子发怒了:“前几天县城刘大爷家来人,让我们帮忙找几个伶俐的丫头,还要几个厨娘,今天去看人啊。” “我们去吗?”戴南拿起木梳篦头。 “你娘我可是十里八村最有名声的牙婆,但你娘我不帮人找小妾,也不拐卖人口,我帮人介绍活干,这种事当然是我去。”中年女子颇得意,磕完手里最后几颗瓜子,拍拍手把瓜子屑清掉,边往外走,“快点,你弟弟老早就起了。” 戴南举着梳子愣住,牙婆这个词她在网上看到过,貌似有些类似中介,但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大多数牙婆都是做一些拐卖人口的勾当,把穷苦人家的女孩子弄到妓院或者塞给七老八十的富人家做小妾舞女,用以牟取暴利,是古代三姑六婆中的其中一种。 眼前所谓的“娘”,不做这种勾当么?戴南有些怀疑。 不过,这就是戴南到这里来的目的啊!她跑到这个时代这个家庭的原因就是为了体验下做坏女人的感觉,这不是正好么? 戴南深吸两口气,把梳子放在一边对自己握了个拳:“女人不坏男人不爱,加油。” 屋外又传来中年女子的喊声,大意是让戴南快点,戴南应了一声,对盆里洗脸的水照了下脸,嗯,挺好看个姑娘,美丽的坏女人,这设定多带感。 “来了。” 搞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戴南就开始旁敲侧击打听她“家人”的信息,因此母子母女三人步行到半路上的时候,戴南已经了解清楚她的家庭情况了。 戴姓,中年女子人喊“戴大嫂”,她是戴家长女戴南,那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是她一母同胞亲弟弟戴北,原本是普通种田人家,一家四口靠几亩薄田度日,但三年前父亲离世,家中生计日益艰难。 第3页 “戴家嫂子啊,你看你家姑娘也十五啦,找户人家嫁了,家里也少点负担。”不止一个人这般劝说。 戴大嫂从来都是一笑了之,只说时间未到,但两个孩子都小,想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平日里做饭绣花的女子怎么想到做牙婆子,反正三年下来,吃喝是不愁了,当然非大富大贵,但已经比父亲刚去世时候好多了。 “你也十六了,既然想要接我的班,就该好好学。”戴大嫂见日头越来越紧,招唿一双儿女到树荫下歇息,边从手上的布包掏出两个很大的梨,“喏,吃吧,今天我让你看看到底怎么做牙婆。” 戴北又饿又渴,双手捧着梨大口啃的来不及说话,反正他还小,今天只是跟着娘亲和姐姐凑热闹。 “知道了……那个……”戴南想喊人,但她现在是人家的女儿,只能喊“娘”,“帮人介绍活干吗?” 戴大嫂啃一块干干的饼子:“没错,从里面抽佣金。” “姐啊,娘说了,你很适合干这个。”戴北吃完一个梨似乎意犹未尽,边擦嘴边盯着戴南手里那个还没开始吃的大梨,眼中写满渴望。 戴南忍俊,这个小男孩挺可爱,加上自己现在是人家姐姐,大方的把梨往戴北眼前一递:“吃吧,我还不饿。” 戴北眼睛都亮了:“姐你真够意思。”接过去就啃,戴大嫂在一边笑着摇头。 这个年代,普通人家赶路全靠两条腿,加上路难走,一家三口一早出发,赶到所谓的邻村时已经是未时,气都没喘上一口,早就等在村口的村民唿啦啦都围了过来。 “戴大嫂,最近有没有人家要绣娘?我儿媳手艺可好了。” “戴大嫂,我儿子力气可大啦,能干活的。” “戴大嫂,需要做饭的吗?” “戴大嫂……” “戴大嫂……” 戴南站在戴大嫂身后,满耳朵都是“戴大嫂”三个字,围过来的人基本都是同一件事——请戴大嫂帮忙介绍工作,戴南在一旁瞧着,有男有女,有年轻一些的,也有中年人,都是比较穷苦的人家,急需一份收入补贴家用。 戴大嫂不慌不忙的跟人说话,她原本就是带着任务来的,只需根据主家要求寻找最合适的人就成,还有就是佣金之类的细节,熙熙攘攘一圈自是不用说。 “姐姐……”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戴南腰侧传到耳朵里,同时感觉有一双手很轻的拉着她的衣摆。 戴南低头看,一个很瘦很干的小男孩,不知道确切年纪,比戴北还矮上好几公分,看衣服鞋子,家庭情况应该很不好,满是补丁就不提了,脚上穿的是某种竹条编起来的鞋,一双露出的脚黑乎乎全是泥。 戴南不解的看这个小男孩,小男孩接触到戴南的眼神,吓得抖了两下,但他仍然拽着戴南的一个衣角,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姐姐,我……我跟你走……我要找活……” “跟我走?”戴南环视一圈,其他人都围着戴大嫂,这个小男孩不知道怎么发现她的。 小男孩脏兮兮的脸上表情坚毅:“嗯,我……要干活……” 戴南忽然一愣——这是主动送上门来的人口,满足她做人贩子的理想? ☆、牙婆2(修) 小男孩见戴南盯着他不动,以为她不愿意带自己走给自己活干,干瘦的手更加用力的攥紧衣角,不肯松手。 戴南忽然蹲下来,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调说:“你为什么要跟我走?” “不……不知道。” “你家里大人呢?” 小男孩摇头:“没有了……只有我一个人。” “呃,我应该不能……”戴南本想说我不能带你走,在这个朝代她自己都需要人养,这个小孩跟她走怎么活下去? 小男孩的眼睛立刻黯淡下去,戴南脑袋里迴荡着那句“你是个好人”,震得她眼睛发黑——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做个坏人,这个小男孩没有亲人,把他带走拐卖了也没人会查,正合心意! “那……你,你跟着我吧。”戴南一咬牙,这个小男孩虽然瘦了点弱了点,应该还是有人乐意出钱买走的,戴南在书里看到过,很多大户人家会花一笔不算多的钱买断一个人的一生,这种人家大多是活不下去,不得不把自己廉价卖给大户人家,以求家人活下去的机会。 这个小男孩应该也可以…… 半个时辰之后,戴南被戴大嫂指着鼻子吼:“你个死丫头,想气死我啊!谁让你答应把这个小子带走的?老娘养你们姐弟俩都拼了一把老命,你你你……” 戴南抿着嘴不说话,她现在其实也有点后悔当时的嘴快冲动,可这个叫何安的小男孩已经认定了她,死活不肯松手,仿佛跟着这个大姐姐就能活下去,加上戴北在一边觉着有趣,一路看一路玩,戴大嫂怎么都没办法把这个男孩赶跑,都是一片土地上的乡亲,戴大嫂总不能强行把这个瘦弱的小男孩赶跑,就这样,戴大嫂一路骂,戴南一路沉默,戴北一路看好戏,何安一路低着脑袋跟在后头走,竟也从邻村回到了戴家的两间小屋里。 第4页 于是,屋里出现了这样的情形: 戴南坐在凳子上低着头,戴北靠在墙上啃一个肉包子,戴大嫂气唿唿的坐在堂屋中间,何安缩在墙角不敢动,戴北手里肉包子的香味让他咽了好几口口水 ,但他没得吃。 “你,你这个丫头……”骂了一路,戴大嫂只觉得口干舌燥,端起一旁放凉水的水壶“咕哝咕哝”灌下大半瓶,期间还不忘瞪自己女儿,堂屋陷入短暂的安静,一声清晰的“咕咕”声从某个角落传出。 戴大嫂和戴北同时看向何安,肚子刚发出声音的瘦弱男孩原本就拘谨,这下更是难堪,捂着肚子,脑袋几乎要垂到胸口。 “你跟我过来!”总在外人跟前骂女儿不太好,戴大嫂对女儿招手,示意她跟自己进房,大概要进行新一轮的教育。 堂屋只剩两个小男孩,戴北跟兔子一样从门口跳出去,很快又回来了,手里还抓着一个白花花的物品:“快,给你吃!” 那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包子,漂亮的褶子像满天星,对何安眨巴双眼。 “给……给我的?”何安咽口水,他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大的包子,刚刚戴北吃的时候他闻到香气,觉得肯定非常好吃。 戴北小鸟啄食般点头:“是我娘自己做的,可好吃了,快吃吧。” 戴大嫂做面点很有一手,因为儿子食量大,她做的包子比一般人家的大出不少,此时还飘着轻微的热气,只听见何安肚子又发出两声叫,他的脸更红了,颤巍巍接过大肉包,戴北对他笑嘻嘻:“快吃吧,凉了不好吃。” 何安低着头,眼睛发热,但他真的太饿了黑乎乎的手抓住包子就啃,一个只比他脑袋小一点的大肉包,三四口就下了肚,吃的太快太急,何安被噎住了,拍着胸口满脸通红,戴北给他倒了杯水。 “真……真好吃……”何安摸着肚子,刚刚吃的太急,几乎没怎么嚼动就咽下去,长期填不满的胃袋这会隐隐作痛,但他非常满足。 房间里则是另一番情形。 “你倒是说给我听听,把这个小子带回来的原因是什么?”戴大嫂觉得自己再吼几句嗓子会哑,不再提高嗓门。 回来路上戴南把脑子想破,总算找了一个听起来比较合理的理由:“我……我是觉得这个小孩子挺聪明的,先前您说刘大爷家需要找个陪少爷读书的小孩,要伶俐一些的,我觉得他不错。” “呵,你个丫头还想瞒我?刘大爷确实说要一个伶俐的孩子,可这个小孩一看就大字不识,根本不符合刘大爷的要求。”戴大嫂指着女儿鼻子,差点又要吼出来,“你给我说实话!” 戴南:“……” “快点,不然我立马把这个小子赶走。”戴大嫂使出杀手锏,同时她也是真好奇,女儿为什么这么执意要把这非亲非故的小孩带回来,以前没见她这么热心过。 戴南该怎么说,总不能说——我要把这个小孩拐卖掉,我要当个人贩子…… “说不出来啊?那你娘可就不客气了……”戴大嫂说着要站起来出去赶人,刚走到门口,戴南轻拽住她的衣角,戴大嫂得意的回头。 “娘……”虽然别扭拗口,戴南还是喊了出来,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总不能一直不喊人。 “如果有钱送孩子读书识字,谁会愿意把孩子送到人家做下人呢?” “……”戴大嫂不语,女儿说的是实情,穷苦人家餬口都难,大多数人家一天到晚想的都是如何吃饱,送孩子识字这样的事情只有家庭过得去的人家才会做,但是退一步说,如果家里条件尚且过得去,哪家大人乐意把孩子送到别人家,做下人,总不是件好事。 戴家稍微特别,她丈夫识得不少字,在世的时候一直教两个孩子读书,他总说,起码要识字,以后才能生活的更好,戴大嫂也是那几年里断断续续的,学了些基础的字,这也是她后来从事牙婆这一行的基础,教她在跟大户人家打交道时不至于难堪。 只是戴大嫂了解女儿,虽然有道理,总觉得女儿隐瞒着什么,于是,戴大嫂换了个问法:“你带他回来,打算怎么办?” ☆、牙婆3(修)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理解方便,女主角到每一个世界,都默认懂得那个世界的礼仪以及认得当时的字哦 这个问题戴南早就想好答案了,一板一眼认真道:“听弟弟说您想找个小伙计帮帮忙,左右暂时也没合适的,正好,我们先把何安留在家里,我教他识些字,等机会合适给他介绍工作,您还能再赚一份佣金。” 刘大爷的管家先前跟戴大嫂说先留意着,他家少爷才满周岁,书童正式送过去应该是五六年之后。 戴大嫂一翻白眼:“他什么都不会,留着能抵什么用?” “慢慢教就好了,刘大爷肯定也喜欢懂规矩又机灵的孩子。”戴南认真说,“娘您教出来的,一定很好的,而且瞧他现在的样子,您不用给工钱,管吃住就可以了,娘,我们不会吃亏的。” 被这几句话说的十分熨帖的戴大嫂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还不忘伸出手指头在女儿额头戳两下,到底没再反对留下何安的事,戴家家境不算非常好,但只是多一个小孩的口粮,不是问题,何况何安瞧着确实可怜,把人赶走戴大嫂也是做不出来。 第5页 戴南长舒一口气——先把人留下来,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他卖掉,卖多少钱都没关系,不要钱也行,反正她的目的只是把何安卖掉,完成她做人贩子的理想就可以了! 只是,为什么总觉得怪怪的…… “好了,我去烧饭,这小子交给你们姐弟俩,不过你到底是个姑娘家,别跟他走太近。” “知道了娘。” “另外,从今天开始,这小子在我家吃喝住,每天我都要算钱的,如果以后拿到的佣金不够饭钱,你就死定了。”戴大嫂觉得今天又累又饿,决心做盘肉犒劳犒劳自己,叮嘱了戴南几句就走了。 堂屋传来戴大嫂骂戴北的声音,似乎是戴北又在偷吃什么了。 戴南在房间坐了一会,制定出一套培养计划,总结起来就是——怎么让何安更具备被拐卖价值。 第一项,一定要干干净净。 “戴北,带何安去洗个澡,把你的衣服拿给他穿。”不知道为什么,戴南很喜欢戴北这个小男孩,也许是这具身体自带的血缘关系,也许是戴北跳脱可爱的性格,让戴南总是想到住同一层里的那个总是抓住她裤腿喊“姐姐”的小男孩。 戴北应了一声,走出两步发现何安没有跟出去的意思,不解的喊他:“走啊,洗澡去。” “不……不洗澡。”何安搓着黑乎乎的手,因为脸太脏,也不知道他脸红到什么程度了。 戴南:“为何?” “没……没衣服换……”何安嗫喏,“不……不穿哥哥的……” 戴北倒是开心的笑了:“哥哥?你喊我哥哥?” 戴南站在何安对面,一阵一阵的味儿直冲进她鼻子,现在是夏天,一直不洗澡不换衣服,那股气味可想而知:“快去洗澡。” 何安似乎还是不愿意去:“不……不去……” “快去!” 戴南忽然大吼一声,对面的何安吓得一抖,不敢置信的抬眼看戴南——这个姐姐一直很和善,怎么忽然发飙了? 戴南也不客气了,在她看来,不听她的话就是在阻碍她完成自己的理想:“你洗不洗?不洗我马上送你回家!” 戴北躲在门口对何安招手:“快来啊,我姐可吓人了,比娘还可怕。” 戴南的视线从何安身上转移到戴北,戴北往里面一蹦,抓住何安的手就跑:“我家后面有一条小河,洗澡可凉快啦!” 动作跟只兔子一般的戴北拽着脚步踉跄的何安,很快消失在戴南眼前。 “呵呵,等着。” 半个时辰之后,戴大嫂喊他们过去吃饭,戴南到厨房,戴北也带着何安进来,戴南仔细打量何安,嗯,这还比较像样,像先前那样的话,就算贴钱卖给人家,估计人家都嫌弃。 何安身上穿着戴北的衣服,他个子比戴北小,人更是瘦的只有皮包着骨头,穿戴北的衣服活像批了件大袍子,加上他怯生生的姿态和神情,整个人被团在袍子里,但到底是干净了不少,戴南满意的点头。 “吃饭吧。”戴大嫂话音刚落,何安抓起跟前的饭碗就开始扒饭,几乎不记得吃菜,不间断的朝嘴里塞米饭,饶是戴北饭量大,也是看的目瞪口呆,戴大嫂和戴南就更是了,抓着筷子都忘了吃,一家三口只顾盯着何安看。 囫囵吞枣般塞下一碗米饭后,何安才发现这户人家的主人都没怎么吃,自己反而一下子吃下一大碗米饭,洗干净后还算白皙的脸瞬间涨的通红,手忙脚乱放下碗筷。 戴南偷瞄戴大嫂,似乎挺正常,没什么不快,不过戴大嫂说了,教何安规矩的事交给她,这也是留下何安的条件之一,于是,戴南清清嗓子,对何安说道;“不管是在自个家中,还是在他人家里,吃饭都要有礼貌。” 何安怯怯的不敢跟戴南对视:“怎么……怎么做?” “比如今天这样的情况……”戴南给何安说了几点,她自己生活的年代讲究这些礼仪的不多,但现在身处的时代,尊卑长幼十分讲究,吃饭也包括在里面。 何安边听边不安的揉衣角,全程没有一句话,戴北和戴大嫂只顾吃饭,时不时看一眼何安。 戴南说完了,问何安听懂没有,何安浅浅“嗯”了一声,戴南略提高声音;“不管是谁跟你说话,你都需要应答人家,不能当没听到。” 戴大嫂插了一句;“尤其是大户人家,嘴巴要够伶俐,不能当哑巴。” “好……好的。”何安照戴南的话应道,戴南不太满意,也不知道何安到底听到脑子里去没有,但他还小,一下子接收太多信息消化不了,戴南打算先放过他。 用完餐何安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站在一边不敢走动,戴南走过去吩咐:“帮忙洗碗,这是一种技能。” 何安赶忙过去端碗筷,正巧戴大嫂从外头拿了个木盆进来,见何安主动帮着收拾,十分满意的称赞一句:“不错。” 这是夸何安的,戴南却暗喜,朝自己理想迈进的路,又前进了一步。 天色渐暗,戴大嫂忙了一天,洗漱一番回自己房间准备把今天的收入清点一番做个简单的帐后就寝。 第6页 何安被安排跟戴北住一个铺子,戴北毕竟还小,精力十足,晚了也不乐意睡觉,撺掇何安跟他一起去外头趁夜摸鱼烤来吃。 “何安,你过来。”戴南走到戴北房中,手里提了一根挺粗的木棍。 ☆、牙婆4(修) 戴北吓得直跳:“哇,姐,你干嘛?打人啊?” 何安更是直抖,刚想跑到戴北身后躲起来,戴南指着椅子沉声道:“坐下。”然后看戴北,“你出去一下。” “哦。”戴北求之不得呢,丝毫不带犹豫的往外走,到门口了又不放心,回头认真看着他姐, “姐,你手下留情啊。” 戴南不说话,目送戴北出去后把门带上,她掂了掂手里的棍子看,也不看何安:“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带回家吗?” 何安咬着嘴唇摇头,除了害怕,他是真的不知道原因。 从小无父无母,何安原本跟着奶奶生活,有一顿没一顿的活到现在,两年前奶奶去世,何安彻底成为孤儿,靠村民的接济,三两天吃一顿饱饭,但乡亲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也都有家要养,何安又瘦小,找活干也没人肯要,挖野菜、捕鱼、抓野生小动物,能想的辙都想了,好活歹活没饿死。 今天中午何安原本在帮一户人家割地里的杂草,这户人家大叔指着远处一堆人说:“戴大嫂来了,要是能请她帮忙找个活,你就不用饿肚子。” 对十岁刚出头的何安来说,吃饱就是人生中最大的幸事,他割完一块杂草就跑来了,戴大嫂被一群人围在里面,凭他的力气根本挤不进去。 就是这个时候,何安看到了戴南。 这个姐姐站在后头,没有挤到那堆人里,旁边那个蹦跳的小男孩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但这个小男孩有何安做梦都在想的东西。 戴南手里拿着一个布包,时不时从里面掏出一小块饼递给男孩,小男孩两三口吃光后伸手朝她要,她就再掏出来一点,如此往復,小男孩一直在笑,非常开心的样子。 何安忍不住咽口水,那种饼,一定很好吃吧,如果,如果他每天都能吃到那种饼,那该有多好。 天知道是什么给了何安勇气,他下意识的就跑过去拉住了戴南的衣角,他什么都不求,只求不要饿死。 已经生如浮萍,其实根本没什么可被人觊觎,何安不懂这些,他只想吃饱。 这个姐姐蹲下来看他的时候,眼睛里好似闪过什么光彩,然后,竟然真的同意带他走。 所以戴南问的这个问题,何安压根没考虑到——对啊,这个姐姐,怎么会答应带他回来呢? 戴南当然不是真的要问他,只是作为一个开场白,好让自己稍后的讲述继续下去:“第一,家里是我娘做主,虽然我带你回来,但你的吃喝都是我娘出。” 何安一直不安的心脏快要蹦出心脏。 “你也看到了,我们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无法白养一个小孩。” 何安脸色开始发白。 “我来是想告诉你,你在我家不能只吃不干活,没有人可以什么都不做就有饭吃,你明白吗?” 何安这下听懂了,脑袋点的让戴南怀疑要断:“我们没有工钱给你,但是包吃住,我们吃什么你吃什么,晚上跟我弟弟一起住。” 这下的转折让何安一时没反应过来,张大嘴巴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姐姐。 这意思是——是他以后不用再饿肚子了吗? 不用吃那难以下咽的树根和苦的难以下咽的野菜,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也许哪天饿死在一个没东西可吃的半夜,他可以活下来了。 这样的认知让何安心里一时之间被各种情绪塞满,满溢的几乎要让他当场痛哭出声。 戴南才十六岁,米多多本人却年近三十,何安的神情让她内心隐隐不安,这个小男孩在感激她…… “姐姐,你……你是个好人……”何安不知道怎么感谢眼前比他大好几岁的姐姐,只能笼统的表达自己的感恩。 脑中某根神经像被什么弹了一下,戴南的眼神几乎是瞬间冷了下来,“好人”这个词让她立刻硬下心肠,坚定实施自己的计划。 “先别高兴的太早。”戴南毫不留情的用棍子敲着地面,“在我家里,你要做很多事,家务要学着做,其他事情也要会干,这是你能留下来的条件,而且,以后要把你介绍到人家家里做工,你这个样子是不行的。” 何安自卑的眼神和缩成一团的动作让戴南觉得自己这会已经开始进入“做坏女人”的角色,再接再厉往下说:“具体要做些什么我先不说,看到这根棍子没?” 自然是看到的,这棍子挺粗,戴南握在手里时不时轻轻挥动,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这根棍子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戴南面无表情的继续说,“以后我让你做什么学什么,你必须全部照做,如果做的不好或者我不满意,就要用这个棍子揍你。” 何安瞪着那根棍子,这个粗度,抡到自己身上肯定很疼。 “好了,时辰不早,你今天先休息,明日辰时之前起床,以后每日都是如此。” 何安还是盯着那根棍子看,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戴南的话。 第7页 “听到了吗?”戴南提高声调。 何安赶紧点头。 “还有,但凡有人与你讲话,你都需出声应答,这也是你要学会的一项。” 何安:“好。” “不是‘好’,要说‘好的’,如果不答应则要说的好听些。” 何安一脸茫然,什么叫说得好听些? “……”戴南看时候,实在是不早了,虽然在她生活的年代这个时候大家还在欢乐的玩耍, “就如此吧,日后慢慢学。” 何安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呆呆的看着戴南。 “进来睡觉吧,在外面偷听够了吗?”戴南朝外喊了一声,戴北笑嘻嘻的进来,他怕他姐真的用棍子抽何安,躲在外面偷听半晌,合着没什么大事,以后有个年纪相近的小男孩作伴,尚不知世事愁苦的戴北非常高兴。 夜深人静,几乎所有人都进入睡梦。 戴南仰面躺在床上,把她的计划从头到尾回顾一遍,纠正了几处不太合理的地方。 最后,戴南闭上眼睛,照这个计划,就算当不了人贩子,她也能做一个坏人。 她倒是真的想要看看,做个坏女人,会发生什么事,她自己又会有什么变化。 次日,头一次吃饱喝足盖着软乎乎被子睡觉的何安正睡得天昏地暗,头顶上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你该起床了。” ☆、牙婆5(修) 几乎是瞬间,何安从睡梦中睁开双眼,戴南的脸出现在他还略显模煳的视线里,面无表情,手里握着那根挺粗的棍子。 “昨天我是怎么说的?”戴南脸上没什么表情,戴北脸朝内,睡得非常熟,被子都在脚边。 何安咕噜一下爬起来,怯生生的看戴南手里那根棍子:“每日……每日辰时之前起床。” 戴南一笑:“很好,看样子你还记得,现在快到巳时了。” 何安十分窘迫,从没有人管束过他的睡觉时间,他都是随便睡随便醒,对他来说,填不饱肚子的日子里,睡觉是最不用消耗体能的方式了。 昨天吃了戴大嫂做的那么美味的东西,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晚上不是睡在破烂漏水的茅屋里,有软软的床,何安满足的同时又有些不敢相信——如果真的是梦,就让他永远在梦里别醒来吧。 见何安不安又惶恐的样子,戴南心中升起不忍,但她还是硬下心肠,对何安说道:“我在堂屋等你。” 这下何安不敢有丝毫迟疑,戴南出去后跳下床换衣服穿鞋,戴北也醒了,揉着眼睛问:“你干嘛?” 何安原本不知道如何回答,按他以前的个性,没有办法作答他就保持沉默,但戴南昨天的话在他脑中响起:“倘若有人与你讲话,你不能不答,这也是你要学习的。” 于是,何安小声说道:“我……我去堂屋见姐,我今天……起床迟了。” 戴北忽的一下从床上跳下来穿鞋:“那你当心些,我去厨房找找看有没有吃的,你见了姐来厨房,我娘做的早饭可好吃了。” 何安的眼睛发亮,戴大嫂做的东西真的好吃,从昨天到现在,是他这辈子活到现在,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餐。 堂屋里,戴南坐在椅子上等着,戴大嫂一早接到百里之外娘家的报信,家中出了些事,让戴大嫂立刻赶回去,因此戴家现在是戴南做主。 何安往戴南跟前站定,戴南一见他的模样就皱眉:“未曾洗漱么?” 乱糟糟的头髮、煳着眼屎的眼睛,准确告诉戴南这个事实,而何安也没想否认:“我……来不及……” “这也是你需要记住的一点。”戴南板着脸,看的何安一阵发抖,“如果需要与人见面,洗漱干净是最基本的礼貌,知道么?” 何安其实不知道这点,从来没人教过他,可对现在的何安来说,戴南堪称他的救命恩人,也是决定他此后能不能填饱肚子的关键,因此他立马点头:“知道……知道了。” “昨日与我约定之事你记得,但你未遵守,我该不该遵守规则,对你稍加惩戒?”戴南把手里棍子戳在地上看何安。 “……”何安根本没办法跟戴南对视,也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因为戴南说的每一句话都对,都准确,更加深层的原因大概是——他现在寄人篱下,有什么资格说“不”? 戴南举起棍子:“伸出手。” 何安不敢违背,死死闭着眼睛,一咬牙一横心,手掌心向上,朝戴南伸过去,心惊胆战于即将落下的那一棍子。 “噗”,很轻的一声,何安伸出去的手仅感受到轻微的痛感,立刻就感受不到了。 “这是第一次,我不用力打你,以后如若再犯,我不留情。”戴南把棍子提起来准备进房,“用完午饭跟我弟弟一起来后面院子。” 何安从惊愕中回过神,迅速跟上戴南的话音,略微提高嗓门道:“好的。” 戴南看他一眼,不错,有初步的成效,朝做坏女人的目标又进一步。 而且,面对何安时那种严厉的样子,很明显让何安有所惧意,这应该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坏”吧…… 第8页 厨房里,戴北正在狼吞虎咽吃戴大嫂出门前做的饺子,旁边还有一个硕大的海碗,里头搁满浑圆的大饺子。 何安进去,戴北指了指那碗饺子,嘴里包的满满当当,说话都听不清:“雷……雷的……” 何安没明白,仍然站在门口,但饺子的香味和戴北嘴角的汤水,让何安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直叫,闹了个大红脸。 “我是说……”戴北把嘴里东西都咽下去,碗也空了,他站起来打算再吃一碗,“这是你的,给你盛好凉起来了,你快吃吧,我娘做的,可好吃了。” 两人年纪相近又都是男孩,昨天就处的不错,戴北从小无忧无虑惯了,也不懂这个小男孩为什么住在自己家,反正多个玩伴,对这个年岁的小孩来说,还是开心居多。 何况,昨日何安跟他说,他会抓鱼打猎,还会很多好玩的东西,听的戴北心痒痒,只想两人吃完东西赶紧去玩。 何安吃了两个饺子之后想起来戴南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戴北,戴北的脸一下子垮下来了:“完蛋了,不能出去玩了。” 何安不管这么多,他只觉得这饺子太好吃了,一个个皮薄肉多,咬一口汁水横流,还夹杂着大葱的香气,配上老陈醋的酸,简直是人间极品。 戴南在后院坐着等两个小孩过来,手里拿了两块大木板,她打算教两个小孩识字。 昨天旁敲侧击的问过戴大嫂,戴北贪玩,能识得几个字但很有限,反而是她所在的这驱身体,她“爹”在世的时候教她识字,戴南挺有兴趣,学了不少。 而何安不必多说,大字不识,连自己名字都不懂怎么写,这让戴南当即决定教他识字,起码要认得最基础的文字,会写名字,会算简单的帐,以后才有卖出去的价值。 况且,到这里之后,没手机没电脑没网络,连电也没有,小说什么的消遣,不存在的,戴南觉得自己如果不找点事做,还没达成她做坏人的目标之前就得闷死。 教他们识字算是戴南给自己找的乐子,这年头纸也不是他们这种人家用的起的,戴南找半天,找了两块木板,用木头在泥土伤写字给他们认,再让他们在木板上学着写。 想像通常是美好的,因为脑袋里的人儿很听话,你怎么想他就怎么做。 事实却是残酷的,半个时辰后,戴南深吸一口气,强忍自己骂人的冲动。 ☆、牙婆6(修) 戴南没说话,但她左手略粗的棍子可疑的抖了两下,十分委婉的告诉对面两个表情各异的小男孩——我很生气。 其实也没啥大事,无非就是戴北一直嘻嘻哈哈不认真学,何安不知道是迫于戴南的“淫威”还是真心想学,反正态度挺好,但由于基础过差——不对,根本没有基础,加上戴北一直在 旁边有所行动,半个时辰过去,何安连自己的名字也没搞懂该怎么写。 “你叫何安,何~安~”戴南抓着小段树枝在泥土上写,她都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写出这个名字了,瞧这俩字都变了样。 何安右手握住一根蘸了锅灰的小树枝,看一眼戴南写的,自己跟着写一遍,字丑,但好歹能看出来是他自己的名字。 戴南站起来用脚把写上字的那块土踏平,对何安说道:“你写一遍名字。” 戴北好歹有之前的一些基础,自己名字早就会写,因此没觉得这个要求难,拖了个下巴对何安笑嘻嘻;“写吧。” 何安稍一回想,学戴南的样子,用棍子在土上写,戴南低头盯着看,何安写完后戴北刚想大笑,戴南一道凌冽的眼刀子飞过去,成功让戴北闭了嘴。 “你觉得自个儿写对了么?”戴南平铺直叙的问了一句,听不出来情绪。 何安听不出戴南这话的意思,不安的把自己那两个如同蚯蚓组成的字细细打量一番,略肯定的点头:“写……写对了……” 戴南深吸一口气,拿何安专用棍戳着地上说道:“何字右边,里面是‘口’字,而不是‘日’,‘安’最上少一点。” 何安:“……” 戴北实在忍不住胸膛内喷涌而出的笑意,捂着肚子对何安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哈,你比我还呆啊哈哈哈哈哈哈……哇!” 嚣张的笑声终止于落在戴北屁股上不轻不重的一棍子上,后院三人,除了挥出这一棍子的戴南,另外两个几乎同时呆住。 戴北想的是——又不是我写错自己名字,为什么挨打的是我? 何安想的是——这个姐姐连自己亲弟弟都打…… 戴北的抗议之声还没喊出来,戴南抢先开口说道:“你再嘲讽他人,我的棍子有地方用了。” “……”戴北不满又委屈的看自己姐姐,从小,他娘就告诉他,不能用别人的短处去嘲笑讥讽谁,这是很不礼貌的表现,会让人背后说他们有爹娘生却没人教。 他自然也非真心看不起何安,只是觉得学了半个多时辰,何安还把自己名字中的两个字都写错,他的名字已经算很简单了,忍不住就笑了一声,他没恶意的。 “虽无恶意,却伤人。”戴南见戴北委屈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是自己的“亲”弟弟,于是话锋一转,“何安必须学会写自己名字,这个任务交给你,晚膳前我来检查,如果何安能准确写出来,明日我上街买糖,你们都能吃到。” 第9页 戴北眼睛立刻就发出光来,糖果对他们这种家庭的小孩来说算奢侈品,戴家条件不算差,但那种波斯糖果价格着实不便宜,他们家一年到头也只有过年之时才能吃到,算是戴大嫂对他们姐弟俩的奖励。 何安更是不必提,糖果对他来说只是县城中有钱人家小孩口中哒哒的口水,只是梦中才能见到的盛宴,如今,他却有这个机会能亲口吃到,这是何等幸福。 不用商议,两个小孩自动达成共识,戴北一把抓住何安的衣裳,强迫他看地面:“来,你的名字这样写……” 戴南回房间歇息,好么,教两个小孩识字,比她当年做项目还累,戴北优哉游哉,何安零基础,戴南第一次体会到幼儿园和小学老师的不易。 买糖之事戴南是认真思考过后提出的,她昨天已经把戴南的情况搞清楚个七八,戴大嫂每个月都会给她一些散碎银两置办衣物和胭脂水粉之类的女儿家物件,只是戴南大约对此无甚兴趣,没怎么花动,手头竟也有一笔不算大但对于一个闺房女孩来说尚可的积蓄。 “这是必要的投资。”戴南这样安慰自己,把何安卖掉之后,所得款项全部留给戴家。 对戴北何安这样的小孩儿来说,你给他们一笔银子,大约都不如给他们一颗糖果来的有吸引力,因此当晚膳前戴南在后院再次见到两个小男孩时,何安写自己姓名已然很熟悉。 “再写一次。”戴南蹲在地上看何安写,虽然不是真正的纸笔,但写字这种事情,有无真正练习过还是能看出来的。 比如此刻,何安顺滑的几下,“何安”二字顺利的写出来,没有多余的比划也没有缺少哪部分,完全正确。 戴南满意一笑,这是个挺好的开始。 昨天她也跟戴大嫂稍微打听了一下,现如今有钱有势人家找做活的,都希望尽可能找识字的,哪怕识的不多,也不能大字不识一个,特别是于家中主人比较近距离的工作,要求更高一些, 这是戴大嫂做牙婆几年来的总结。 这是戴南坚持要就教何安识字的原因,戴大嫂昨日很坦白的跟她说了,何安这样的身板能力,就算贴钱,绝大多数大户人家不会要,她不介意戴南先留下这个孩子给他口饭吃,但他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也不需要长期僱佣人,何安迟早都要离开戴家。 至于是重新回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村里,还是改变这种日子,就要看他自个儿的造化了。 戴南的目标是,让何安从戴家离开的时候,能有被贩卖的价值,价值越高,戴南的成就感越高,她作为“坏女人”的理想,才能最大限度的实现。 晚膳是戴南做的,她没有戴大嫂的好手艺,但做出来的东西能入口,三人用完饭,何安慌忙站起来:“我……我帮姐姐收拾。” 这是何安到戴家之后,第一次不是被动回答别人的提问,自己主动开口说话。 “姐姐说,要……要主动,我……我洗碗,我会。”何安没发现戴南在打量自己,把消灭的差不多的碗叠成一摞,准备抱去外面洗。 ☆、牙婆7(修) 瘦弱的小男孩吃力的端起一堆碗,非常小心的往外走,戴南心中忽然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升腾而起。 转脸看向外头,何安把手里的碗筷放在用来盛放脏碗的木盆里头,从厨房提了一桶水倒在里面,确保每个碗都可以被水浸透,然后蹲下来,拿着一束洗碗刷锅的干草,认真洗起碗来。 从何安的动作来看,他以前应该是干过这种活的,洗的很慢但很小心,慢慢的刷着每一只碗,洗干净的放在旁边另一只干净的盆里,碗口朝下沥着水。 “这个孩子,是个好孩子。”脑袋里有个声音这么告诉戴南,“你不应该想什么把他卖掉的事。” 戴南发愣,脑子里紧接着响起另一个声音:“别管这么多,你不是想做个坏人吗?这个孩子就是最好的理由,白白送到你跟前的,你不能放弃。” 戴南接续发愣,两个声音自此消失,既没有吵起来也没有针锋相对,反而把戴南脑袋搅的一团乱。 “姐,你答应给我们糖果的。”戴北晚饭吃了很多,何安跟戴南两人加起来的量都比不上他,但想到姐姐之前承诺过的糖果,戴北还是垂涎,“没有忘记吧?何安现在会写他自己名字了,你也看到的。” “自然没忘,明日上街。”戴南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的“弟弟”,估计从小戴大嫂没让他吃过苦,戴北吃的圆滚滚,肚子凸起来一块,脸也圆乎乎的,和瘦的几乎要脱相的何安形成鲜明对比。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戴南打算教两个小孩识两个字再上街买糖果,戴北说自己肚子疼要拉稀跑掉了,戴南打算先教何安。 “姐……姐姐,我……我不是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吗?”何安来了两天,跟姐弟俩处的也都“不赖”,说话显得有底气了些,还有些许磕绊,但没有最开始那么胆怯了。 戴南摆出一个优雅的姿势坐在凳子上,背嵴挺的笔直:“你也不想学识字是吗?” 何安沉默以对,双手不停搓揉衣角,不敢直视戴南双眼,态度已经很明显——他跟戴北一样,不想继续学识字了。 第10页 不管哪种学习,过程总是艰苦,戴南也是在父母严格的教育下读书长大的,这种感觉她懂,特别是如果真心觉得这一样技能没什么用,被人硬逼着学习,简直是莫大折磨。 何安此时,大抵就是如此想的。 大家都不识字,有的人连自己名字也不识,更不会写,他已然比很多人强,不是么? 堂屋里安静了许久,戴北也不知道闹肚子闹的多厉害,这么久还没回来。 何安心里开始不安——自己不听戴南的话,会不会被赶走? “你若真不想学就罢了。”戴南开口了,语气平稳,似乎没有生气,“硬强迫你也学不出来。” 何安抬头,又是感恩又是疑惑的看戴南,戴南站起身来对何安一指外头:“上街吧,戴北估计掉茅坑里了,去拉他一把。” “啊?买糖……” 戴南理所当然的点头:“自然啊,昨日答应过你们,去吧。” 这对何安来说是个无比美丽的信号释放,戴南没有因为他不听话就赶他走,还带他一起上街 买糖吃,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真的可以在这里安家了! 这种小县城的大街,几乎包揽了当时居民能做的所有行当,吃穿用都能在大街上找到,还有露天摆在街边的小摊,有吃的也有玩的,东西的品种自然跟戴南生活的时代没法比,但胜在天然有趣,戴南带着两个小孩一路逛过来,倒也挺有意思。 “我给你们买烧饼,何安就站在这里吃,我带小北去亲戚家一下。” “姐,你带我去哪里?”戴北不解,这里没有他们家的亲戚。 戴南不答,掏出铜板买了两个又大又圆的烧饼,叮嘱何安站在墙角边不能乱跑,有好东西吃,两个小男孩都满口答应。 戴南带戴北走了几步,在一个拐弯处回头看,何安靠墙啃烧饼啃的不亦乐乎,嘴角边都是芝麻,还不断从嘴边簌簌洒下细碎的渣子和芝麻,她露出个随意的笑,从拐角处不见了。 “呜呜呜,尊好次……”何安嘴里塞满吃的,边啃边自顾自点头,真的好吃,非常好吃! “哥哥哥哥,你过来一下好吗?”一个很稚嫩的声音传来,何安低头看,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四五岁的模样,白白净净,对他露出大大的笑脸,十分讨喜。 何安见拽的是自己衣服,三两口把仅剩一小块的烧饼全数塞进嘴里,含煳问道;“怎么了?” “我娘让我喊你过去的。”小男孩说完朝墙后面走,何安犹豫了一下,他虽然呆,起码的警惕还是有的。 “哥哥。”小男孩又喊了他一声,何安看了看四周,大街上人不少,有行色匆匆的也有不急不忙逛着的,如果在墙后面发现不对劲立刻喊出声,应该会没事的,这么一想,何安跟在小男孩身后绕过了墙,小男孩就站在那里,身旁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大概是小男孩的娘亲。 见何安过去,女子立刻轻声说道:“请帮个忙吧?” 何安:“帮……帮什么忙?” “你看。”女子把手里抓的一张纸给何安递过去,“我相公以前借银子给人,今日借钱之人说要还钱,说只要我签了这张东西就把银子给我。” 何安更疑惑了:“你相公……找他。” “我相公一年前意外过世,只有我带着孩子。”女子眼睛发红,何安内疚的同时又觉得这对母子可怜,可喊他过来,他能帮上什么忙? “方才我见你的样子,大约是识字的。”女子轻揉双眼,“我不识字更不会写字,家中老人无一人识字,我不敢随便让人看这个,但我看这位小兄弟人很好。” 有人说他好,何安憨气十足的挠脖子:“没……没有……” “这张东西,烦请小兄弟代为念一遍与我听,我确定没问题之后烦请小兄弟帮忙签字。” 何安像听到什么神话,完全不懂眼前这个清秀的单亲母亲在说什么。 但这个和善的女子接下去一句话让何安如同捡到天上掉下的巨大馅饼:“我给小兄弟一成银子作为酬劳,此人共欠我相公一百两,只要我拿到银子,当即把十两交到小兄弟手中。” ☆、牙婆8(修) 见何安发愣,女子以为这个小男孩没听到她的话,更详细的说了一遍,还是那个意思,只要帮她拿到这笔欠款,其中一成就作为何安的酬劳。 何安指着自己鼻子,结结巴巴的说道;“一……一成银子,给我……给我吗?” 女子赶忙点头:“正是,这笔银子一共一百两,十两给小兄弟作为酬谢,可好?” 十两银子,对何安来说,是个只存在于想像中的数字。 先前戴南给他和戴北买糖才几文钱,咽下肚没多久的大烧饼也是几文钱,据他所知,一斤猪肉十几文,一斤大米几文钱…… 十两银子,足够他衣食无忧好几年,说不定还能用这笔银子做个小买卖之类的,如果戴家愿意留下他,他将这笔钱给戴家作为酬劳…… 十两,够他做好多事,完成好多以前只敢在心里想想的梦! “小兄弟,如何?”女子再一次出声,何安回过神,没发现自己嘴角堪堪下落的口水。 第11页 梦很美,可现实通常很丑恶,女子似乎很信任自个儿,可何安知道自己的斤两——除了自己的名字和几个表示数额的字,他什么字都不认得。 那十两银子于他而言,大概真的只能一辈子是个梦了。 “可是我……我不会……”何安想说他认不得字,女子以为他要拒绝,双颊泛红两眼泛泪,惶然无措的拉住身边小孩的手,捂着嘴低声啜泣出来,让何安立刻闭上嘴,觉得自己做了件十恶不赦的事,可他真的没办法帮这个忙。 如果,如果他识字,很多很多字,能帮这位娘亲一个忙,这对可怜的母子就可以拿到一大笔钱,他自己也能挣到人生第一笔钱。 戴南面无表情的样子出现在何安跟前;“你也不愿意学习识字,是么?” “我愿意我愿意。”何安在心中大喊,可戴南不在眼前,早上因为糖果在舌尖上的甜蜜滋味,此刻只剩下后悔和失落。 “既然小兄弟不乐意帮忙,那我们告辞。”女子揉着发红的眼眶,让小孩对何安道别,何安恨不得把自己脑袋破开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从懂事起,他明明不止一次的羡慕过有机会读书的孩子,可早上他亲手放弃了这样的机会。 帮不了别人,也耽误了自个儿,可如今再谈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女子正打算离开,墙角处一个人转过来:“你在这做什么?” 何安赶忙转身,戴南牵着戴北正从后头过来,何安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把扯住小男孩的手,对女子说道:“姐姐……姐姐识字……你让她帮忙。” 戴南不解的看着何安,这小孩好像很激动,眼睛却泛着红,一副要哭的样子。 女子连忙过来跟戴南说话,戴南边听边点头,没经过什么犹豫就答应了女子的要求,把女子手里纸上的内容给女子细细读一遍,再教女子写自个儿名字,因为不会写,戴南先教她在一张废弃的纸上写上几遍,等写出来的名字能稍微看懂之后才写在正式单子上,女子对戴南十分感激,拿着单子进了旁边一间屋。 “让你在远处等我,为何自己跑过来?”戴南皱眉问何安,何安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跟戴南说了一遍,当说到女子让他帮忙的时候,戴南眉头舒展开,笑道,“你想帮那对母子么?” 何安一愣,随即忙不迭点头,自然是想的,于情于理,为人为己,他都想帮这个忙。 “你愿意帮忙,可你无法帮她。”戴南语气轻缓,却像一根细细的针一般直戳何安肺管子,“日后遇到这种事,甚至你自己遇到这种事,你仍然无法做什么,知道为什么吗?” 何安的脸不受控制的发烫,他当然知道理由,因为他不识字,什么都不懂。 “我再问你,像今日这种事,如果你识字,能像我帮他们一样帮忙,你会得到一些什么,你又考虑过吗?” 这个问题,何安在这短短片刻之中已经想过多次——他能得到的东西,不仅是一笔钱,更可能是他能改变生活和境遇乃至人生的一个锲子,可他无法抓住这个机会,最后,这个机会成了别人的东西。 戴南不再说话了,女子进屋之前让他们在外头稍等,戴北跑到戴南能看见的地方买馒头吃去了,问何安要不要吃,何安第一次觉得食物对他的吸引力没那么强,摇头说不需要。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后,女子从屋里出来,手里仍然牵着小男孩,不同的是,女子此刻的表情跟进去之时大变样,嘴角眼角皆是朝上扬,一看就晓得心情很好。 “这位姑娘,今次真是多谢你。”见戴南还在,女子过来对她一阵大大的感谢,戴南不断客气着,末了,女子拿了一张东西给戴南,“这是给姑娘的感谢,姑娘一定收下。” 戴南没客气,把那张东西小心收起来,女子再一次表示感谢,牵着小孩走了,何安站在一边观看全程,羡慕的同时又懊恼不已。 “瞧,这是银票,如果你识字,这张东西该是你的。”戴南看到戴北往回跑,不打算跟何安继续说下去了,摸了摸自己头髮,对两人说道,“时辰不早,我们回家吧。” 跟来时候的雀跃不同,回程路上,戴北明显觉得何安沉默很多,虽然他原本话也很少。 接下来的大半天时间,除了必要的对话,何安一句话都没说过,帮着戴南洗碗收拾家里的时候都默默抿着嘴,像是在思考什么,很郑重很严肃的样子。 戴北悄悄问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何安只是摇头,什么都没说。 晚膳的时候,何安偷偷抬眼看了戴南好几眼,碗里的米饭几乎没动,这在以前的何安来看简直不可思议,跟自杀没什么差别。 眼看碗碟里饭菜越来越少就要见底,何安终于鼓足勇气,小声对戴南说道:“姐姐,我……” “食不言。”戴南慢悠悠喝汤,她大概明白何安要说什么了。 ☆、牙婆9(修) 戴北才不管这么多,吃完一碗米饭又盛了满满一碗,坐回桌边后奇怪的看着何安说道:“咦?何安你今天怎么不吃饭?是不是我姐做的菜难吃?” “……”躺着也中枪的戴南差点把手里的汤勺撅断。 第12页 何安赶忙扒饭,戴南既然说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他就赶紧把饭吃完,这件事他今天一定要跟戴南说,求她答应。 吃完饭,照常帮戴南洗碗收拾桌子,戴北毕竟跟何安年纪相近,总看着他帮忙干活,自己却吃了玩玩了吃的,觉得不太合适,生平第一次主动帮着干了点活,虽然也只是把洗干净的碗搬到厨房放好,如果戴大嫂看到,大约要感动的当场流泪。 一切完毕,戴北去洗澡,何安见戴南此刻无事,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几十次加油后,走到戴南跟前,强忍不安说道:“姐……姐姐,求你教我……教我识字。” 戴南停下摆弄算盘的手看他:“想要识字么?” 何安脑袋点的如同逗小孩时摇动的拨浪鼓:“是……是的,求姐姐教我!” “可是今日早上,你说你不愿意学习识字。”戴南边说话边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其实她只懂最简单的算盘用法,她生活的时代哪里还需要这个? 何安原本就微绯的脸立刻涨得通红,下意识攥紧宽大的衣袖:“对……对不起……” 戴南坐直身体:“不必道歉,你不识字,于我而言其实无任何损失,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打算继续道歉的话语被戴南这句话硬生生给捣了回来,何安鼻子发酸,一种委屈到极点的感觉充盈全身。 “我晓得我说话难听。”戴南在心里嘆气,按她这种做法,就算不做人贩子,在何安眼里大概也算一个坏人了,“可你是不是识字,将来能不能靠学问生存,真的和我,或者说,和我们戴家,没什么关系。” 何安知道自己不能哭,再委屈也要忍,因为戴南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就像她所说,即便他何安大字不识一个,也不妨碍戴大嫂做一个不错的牙婆,将来戴南也许会接她娘的班,继续做一个不错的牙婆,不至于大富大贵,但比普通种田人家已然好太多。 而与他年纪相近的戴北,有这么好的娘亲这么好的姐姐,也许可以不识那么多字也能活的好,起码,比他好多了。 而自己,有什么资格把送上门来的学习机会往外推? “既然你想识字,我也会教你,可你得应允,从明天开始,我每次教你识的字你都要好好学习,如果跟今天一样,以后不论你如何求我,我都不会再教你识字,可以么?你答应么?” 事情急转直下,原本以为一切都没有希望的何安听到戴南说可以继续教他,这意味着他有机会识字,以后再有人请他帮忙,他能光明正大的答应人家,不管是为了钱还是纯粹的帮忙,他不用再内疚的说自己不识字。 仿佛有一条康庄大道,缓缓在他眼前铺开,只等他踏上。 当晚戴南洗漱的时候不断在脑内抽自己,就为了将来把何安成功卖出去,她真是豁出去了,要知道小学的时候她学习也是被爸妈逼着学的。 “不把你卖个一大笔钱都对不起我自己。”戴南愤恨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按照戴南的安排,何安除了识字,还要跟她学做饭和做家务,可谓是全方位改造。 “这根棍子还是给你留着,如果你不好好学……”戴南把棍子挥动两下,不往下说了。 何安咽口水:“会……会好好学。” “首先,把你的名字写一遍给我看。” “好……好……” “嗯?” “好的……” 每天学四个字,要求何安在每日晚膳后把这日识得的字写给读给她,还要解释含义,除此之外,戴南也打算交给何安最基础的算数,如何用算盘, 对于零基础的何安来说,这确实不是个美好的过程。 每个字于何安来说都是天书,他们都认识何安,可何安不认得它们,四个字要会写会读了解其意,还要学着打算盘,了解那些枯涩到极点的算数。 可何安不能停下来,他也不敢停下来。 单身母亲失望落寞的眼神让何安不敢放下手里的算盘,十两巨款的诱惑力督促何安认真学习每一个字,仿佛识得这些字,他就能改变自己这辈子的境遇。 吃了上顿没下顿,三两天都吃不到一顿饱饭还不是最可怕的,让何安最绝望的,是这样的日子没有尽头,原本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生活,更多的可能是他永远都只能这么活下去。 也许长大之后能找到活干,可更大可能性,是在某个极寒的冬季,他就饿死在寒风唿啸的破屋里,等不到长大等不到自己养活自己。 这一切都会得到改变,因为何安有了一个机会,一个足够让他改变此生命运的机会。 一个月后的中午,戴南交给何安纸笔:“隔壁婆婆请我写封信给他儿子,你试试。” 何安哪敢帮人写信,一直到现在,他识的字还很有限,刚想推脱,戴南脸一沉:“让你写就写,这也是功课。” “……”何安最怕戴南板脸,只能颤巍巍拿起毛笔,在脑子里酝酿半晌,才抖抖索索落笔。 戴南站在一边看,一个月的时间里,除开头几天的痛苦艰难,后面何安学习的劲头越来越大,主动要求每日多学两个字,特别是十来天之前邻居大叔找人看告示,何安帮他看了个大概意思,大叔送了何安一个西瓜,何安似乎找到了识字的乐趣,越发刻苦起来。 第13页 “写好了姐姐。”一个月下来,何安跟戴南的相处已经自然多了,除了学习的时候过于严肃,这个姐姐不难相处,而且连贯完整的表达自己意思,也是戴南对他的一种学习要求,从生活中的最小细节开始,慢慢延伸到待人处物更大范围。 “字无错误,但过于简单,有些不知所云。”戴南内心还算欣慰,才一个月,何安能写出这种信件来,已然很好,起码没有一个错别字,于是大发慈悲的放他半天假,“和戴北去玩吧。” 戴北原本就爱玩,何安来了之后等于多个玩伴,虽然这个同伴一天中有半天都在学习各种东西,但不妨碍两个小孩关系日渐亲密。 家中就剩下戴南一人,她重新拿了纸张出来,帮隔壁婆婆写信,正绞尽脑汁,屋外慌张冲进一个人影,是同村的大爷:“你家小孩掉河里啦,你快去看。” “嗡”的一声,戴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牙婆10(修) 同村大叔见戴南坐着发呆一下急了,声调提高八度,只差跳起来了:“快啊,就在河边,戴大嫂不在家,你快去看看。” 戴南爬起来的时候腿软的几乎没骨头,她不敢想像如果戴北出事自己会怎么样,虽说她不是真正的戴南,不是戴北真正的姐姐,可…… 大叔在前头带路,戴南踉跄着跟过去,一群人围在那里,叽叽哌哌各种声音,大叔直冲过去大喊:“别动别动,戴大嫂家闺女来了。” 人群自动分成两行给戴南让出一条道来,戴南只想拔腿跑开,所有人都看着她,有个大婶扶了她一把,戴南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些人眼里都是“节哀啊”此类意思,几乎要跪倒在地,被大婶半搀住拽到人群中间。 “姐姐。”这个声音让不敢正眼看过去的戴南灵魂瞬间回到身体里,立刻抬起沉重的脑袋看过去,只见戴北坐在地上,旁边是何安给他拍背,还有几个邻居在一边帮忙照顾,再仔细一瞧,戴北除了身上衣服湿透头髮凌乱散开,没有任何问题。 戴南一下有了沖天之力,两三步跑过去蹲下,噼头盖脸一顿问:“你……你怎么搞的?你掉河里了?你你到底怎么回事?” 因为太急,也因为勐然发现戴北其实并没有出事,有一种自己劫后余生的后怕,戴南说话都打着颤,问不出什么正儿八经的问题,只是一直重复“你干什么了”此类问题,眼睛在戴北和何安身上来回打转,眼角微微发红。 戴北小声解释道:“我下河摸鱼摔倒了,被水呛了一口,何安把我弄上来的,我没事。” 何安附和道:“是……是的。” 旁边的乡亲七嘴八舌议论,有的责怪戴南没把弟弟看好,万一出点事戴家会绝后,戴大嫂也活不下去;有的说戴北这孩子太皮,现在是夏季,之前连续降雨,小河水位勐涨,就戴北的个儿来说,着实有点危险;还有的夸何安麻利,说这孩子勇敢之类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戴南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蹲在戴北跟前片刻,戴南站起来,多众多乡亲行了个礼表示感谢,随后对两个还发愣的小孩说:“回家。” 要是换往常,戴北一定会打滚撒娇再玩会才回家,但他今天闯祸了,他不敢不听话,更重要的是,他还有要紧事拜託戴南,于是,戴北顶着湿漉漉的头髮,何安帮他拿着脱下来的外袍子,跟在戴南后头回了家。 一进门,戴南刚想训斥戴北,戴北在门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那个干脆利索的,完全出乎戴南预料,看起来像是经常干这事。 戴南:“……” 何安:“????” 戴北背嵴挺的笔直,虽然是下跪,倒让人无故感觉到一股凛然大义的气度:“姐姐,我错了。” “……”这个发展跟戴南想的不太一样,她还没说什么呢,这个熊孩子自个儿先认起错来了? 虽说她对戴北印象不错,觉得这孩子除了调皮贪吃,心地还算善良,但不可否认,这小孩要放到她生活的年代,就是个能被放到网络上掀起一波讨论的“熊孩子”,戴南本以为他这次掉河里,回来面对她的斥责会想办法分辨,没想到他认错这么快。 “我只是想抓两条鱼回来烧,不知道自己会摔跤。” 戴北垂着脑袋,说话声音很小,动作和声调都让戴南觉得戴北此刻非常知错了,如果当年她读书被老爸老妈训的时候能拿出这种态度,估计会少挨很多斥责。 而戴北的认错还没结束:“姐姐,对不起嘛,我真的知错了,这次幸好有何安,我没出事,你就别骂他了。” 听到这里戴南咂摸出一点不对味儿来,这次是多亏何安救了他,她骂他做什么,要骂也是骂戴北。 进门起就站在门框边默不作声的何安忽然被点名,有些不知所措,再一听戴北说的话,瞬时就目瞪口呆了——骂我吗? “姐姐,以后我一定听话,绝对不自己下河,不,一定不到危险的地方去,任何地方,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戴北抬起头,鼓着略显肥嘟嘟的嘴巴,半哀求半撒娇,“姐姐好吗?” 戴南深吸一口气,觉得得摆出点大姐的模样,起码替戴大嫂稍微管教下这个小孩,贪玩可以,危险的东西绝对不能碰:“你今天下河是想摸鱼?” 第14页 戴北“嗯”了一声,因为天气炎热阳光热烈,一路走回家的过程中,戴北身上的衣服和湿透的头髮已经全干了:“我看到隔壁大叔下河捕鱼,好大的鱼呢,可以烧着吃。” 戴南嘴角一抽,说半天还是为了口腹之慾:“那你抓到鱼了没有?” 戴北胖脸一红,显得很不好意思:“没有,刚下去就摔跤了。” 戴南双手叉腰,一副母老虎般气势汹汹的样子:“如果何安没跟你去,你现在可能躺在河底里知不知道?” “知道。” “你个傻叉……”戴南忽然觉得自己这幅样子也挺像个坏人的,起码,是个坏姐姐,让弟弟害怕的那种。 戴北茫然:“傻插是什么?” “……”差点忘了现在是什么年代,一不小心脱口而出了,戴南用力瞪他,“就是说你傻,隔壁大叔捕鱼,大叔多高你多高,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 戴北梗了梗脖子似乎不服气想要说点什么,身后何安轻轻扯他衣角,戴北重新跪好,抿着嘴不说话。 这个很小的动作被戴南看在眼里,她从小到大秉承“别人家的孩子”准则,大声说话的字数都很少,这么大声骂人还是头一次,原本以为戴北真心知错,她打算就这么算了,现在看来 事实并非如此,如果不是何安及时出手,戴北这会估计已经跟自己掰扯起来了。 “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戴北还得求戴南答应他一件事呢,不敢跟戴南对着干。 戴南端水喝:“说。” “今天的事一定不要告诉娘,她会打死我的。”这才是戴北最害怕的事,以前他偷偷去河边玩,没摔跤,就是弄湿了裤子回家,被他娘发现,问出他独自一人跑河里玩,一向疼他的娘亲直接抄起家里扫地的大扫把,朝他屁股上抡去,打的他鬼哭狼嚎也不停手,那顿打让他睡觉只能趴在床上,足足痛了十来天。 原本面带怒气的戴南忽然露出个诡异的笑:“我答应你,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牙婆11(修) 戴北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总觉得眼前这个姐姐,哪里不太对劲,会不会气疯了? 戴南不管戴北怎么想,继续笑的很诡异:“到底答不答应?你让我答应你,总得拿出点什么交换吧?” 戴北细细思考,好像也没什么比他娘知道他下河去玩更吓人了,戴南虽然一直有点凶,也没真正欺负过他,于是,他一咬牙:“只要你不告诉娘,怎么样都行!” “那好,我也不为难你,毕竟我是你姐。” 戴北脸上灿烂的笑容还来不及绽放,戴南提要求了:“明天下午我带你们俩到河边去玩,你给我下河捉鱼,一个时辰,如果能抓到二十条鱼,我就不告诉娘。” “啊?”戴北怀疑,要么自己听错,要么姐姐说错,“让我下河?” “没错,我跟何安在旁边看,不能让人帮忙,一个时辰之内,能抓到二十条鱼的话今天这事我就当不知道,不但不告诉娘,还给你们做好吃的。” 戴北嘴一撇:“姐姐你做的东西……” “嗯?”戴南眯眼。 戴北赶紧赔笑:“知道了,姐姐,这还不简单吗,二十条鱼小意思,就这么说定了。” 戴南点头:“行。” 戴北可开心了,这等于是变相让他玩水嘛:“姐姐,你真是我的亲姐姐。” 戴南跟着笑,心内想着:“我的确是你的亲姐姐,等着吧。” 第二天刚用完午饭,戴北就迫不及待拉戴南的衣服:“姐,我们去抓鱼,快点。” “别急,马上走。”戴南提着一个木桶,“二十条鱼呢,得拿个大桶去抓,走吧。” 何安自然一起跟着去,他昨天悄悄跟戴北说过,那条小河里没多少鱼,而且最近雨水多,好多鱼跟着水流方向被冲到下游,一个时辰之内应该抓不到二十条鱼。 戴北当时一拍胸脯:“放心,我可以的,小意思。” 何安也不好说什么。 炎热的夏季阳光灿烂,吃过午饭的这段时间很少有人出门,村民们会选择在傍晚时分来地里做些活,因此三人到小河旁边的一路上,一个人都没看到。 “我们先说好,你得自个人抓,不能求助我或者何安,我们就在这等你。”戴南指着河边一棵大树,那里有一块面积很大的阴凉。 戴北鞋子一脱就往河里蹦:“你们看着点日头,一个时辰喊我,等着晚上吃鱼吧。” 何安跟在戴南身后坐在大树下,观看戴北抓鱼表演,何安有些替戴北担心,戴南则很淡定,靠着树体盯在河里看。 小河抓鱼是戴北从小喜欢的活动,大夏天的在河里很凉快,抓鱼又有意思,如果没人拦着,他能在小河里耍一整天,可戴大嫂严令禁止他单独小河玩,戴大嫂自己又忙,因此戴北很少有机会玩个痛快。 戴南这个条件简直像送上门来的大鸡腿,不,比鸡腿还有诱惑力,抓鱼还不是小事,只要让他下河,一百条鱼也是信手拈来。 戴北想的很美好,现实的残酷却让人猝不及防。 第15页 一个时辰后,何安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眼睁睁看戴北扑在地上抱住戴南的双脚哀嚎:“姐,姐,你放了我吧,我认输了,真的。” 戴南岿然不动:“二十条鱼呢?” “姐,我真的不行了,太累了。”戴北丝毫不顾有人在看他,反正何安不是外人,哭的一把鼻涕,就是没什么眼泪,“你千万别告诉娘,求你了。” 戴南表情淡定,心里却是千万匹小马唿啸而过——跟我斗,你还嫩点! 这个点子说起来也是戴南的血泪史,她自己小时候去乡下外公外婆家过暑假,对下河捉鱼很感兴趣,外公让她不要自己偷偷下河,当时还挺叛逆的戴南,在某个下午趁外公外婆午睡悄悄出门,打算玩一会就回家。 那之后的事让戴南想到都打哆嗦,那以后再也没下过河,更别提捕鱼了,这次算是照搬她外公的法子来对付戴北,现在看应该会生效。 “跟我约定的时候说了,必须抓到二十条鱼,我才不把你昨天下河的事告诉娘。”戴南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样子,“何安当时也看到听到的。” 戴北才不管谁听到看到,仍然抱紧戴南的双脚:“我知道错了姐,我以后再也不下河摸鱼了, 我错了呜呜呜……” 何安觉得戴北实在有些可怜,想帮他求个情:“姐姐,戴北知道错了。” “是的是的,我真的知道错了。”见何安帮他说话,戴北觉得有被放过的希望,一抹鼻涕,再抱住戴南的脚腕子,鼻涕顺手就蹭在戴南裙子。 戴南:“……” 眼看戴北哭闹半晌,戴南觉得也差不多了:“我倒是可以不告诉娘,只是你以后还想抓鱼吗?” “不了不了,打死我都不来了。”以前觉得这事超好玩,今天下河半个时辰后才抓到两条鱼,眼睛死死盯着河底看久了有点花,鱼不多不说,游来游去太难抓,明明看到它们在某个地方,手戳进去什么都没有,鱼被吓的熘得飞快。 回想一下,仅有的几次下河抓鱼都是以玩为主,抓鱼是其次,这回把抓鱼作为任务完成,不仅累,也没什么收穫。 戴南满意:“以后你如果想下河玩,必须有大人陪同,你能做到吗?” 戴北愣了一下,刚想点头,戴南拍他脑袋:“你是个男子汉,虽然年纪还小,也应该懂得说话算话的道理,你可以不答应我,如果答应了,就必须做到,知道么?” “我答应你,姐姐。”戴北颇为认真的盘腿坐在戴南对面,“一定做到。” 戴南替自己心累,明明是过来完成做坏人的理想,怎么就教育起小孩了呢? 时间过得挺快,两个小男孩在半大不小的戴南带领下,等到了秋季戴大嫂回家。 戴北欢喜不已的捧着戴大嫂带回来的零嘴跟何安去房间吃,戴大嫂拉住戴南,低声说:“你近来有没有教那小子识字?” 戴南这两个月里跟戴大嫂通过信,说了家里一些情况,特别强调何安现在识字,也会一些基础的算帐,还能干很多家务活,帮了家里不少忙。 戴南不解:“识了些。” “隔壁县城陈大爷家在找长工,需要会一些字,我觉得这小子适合。”戴大嫂跟戴南咬耳朵, “说是一百两银子买断终生。” ☆、牙婆12(修) 戴南不太明白牙婆行业的术语,不解道:“买断终生?” “哎呀就是给一百两银子,姓何的小子以后就在陈家做工做到做不动,不过每个月会给一些工钱。”戴大嫂美滋滋盘算,“这价格可不错呢,亏得他识些字,很多这个资质的小孩买断终生价格只有几十两。” 见女儿不言语,戴大嫂不满了:“你倒是说话啊,你在信里面说这小子识字不是骗我的吧?这个机会可不多见,跟这小子年纪一般大的穷苦人家孩子基本都不识字,不然陈家也给不了这么高的价格。” “娘。”戴南开口了,“何安确实识一些字,不多。” 戴大嫂摇头:“无妨,不需要太多,够用就可以。” “可是娘,真的……”戴南踌躇,“真的要这样做啊?” “不这么做怎么做?”戴大嫂轻掐女儿的耳朵,“你要知道,他的年纪太小,身体又差,一般人家根本不会要他,即便要,给的钱也很少,他干几十年不一定挣得到一百两。” 戴南不说话了,她知道戴大嫂说的是实话,她看过戴大嫂的家用帐本,他们一家三口一年的吃穿用度全部算在一起也就十两银子出头,根据戴南来这之后的观察,戴家的生活条件在村里已经算好的了,很多人家一年到头用度应当不会超出十两。 一百两,对何安来说,的确不算少,他上无老,暂时也下无小,养活他一个人应该是足够的,在人家做工包吃住,节省一点,一百两银子也许还够将来娶个亲。 “别发愣了。”戴大嫂懒得跟女儿多说,吩咐道,“明天你跟我一道去陈家,把何安带上,不出意外的话他明天开始就要离开我家了。” 戴南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在戴大嫂的催促声中回房休息。 第16页 次日一早,戴大嫂让何安换了身戴北没穿过的新衣服,这段时间何安吃的挺饱,原本就是长身体的年龄,何安比刚来的时候高了壮了不少,穿戴北的衣服没那么突兀。 “娘,你们带戴北去哪里啊?我不去么?”戴北边啃包子边感慨,还是娘做的东西好吃啊。 “带他去县城办点事,你在家等着吧。” “哦。” 三人仍旧步行,戴大嫂发现,何安已经比她离开家的时候懂事多了,一路上跑前跑后打水,找阴凉的地方休息,问他话也懂得大声应答,支支吾吾的频率明显降低,很显然这段时间里戴南真的有在教他。 加上识得几个字,戴大嫂自信靠自己的三寸不烂舌,能把何安留在陈家,自己能赚一份不错的佣金,何安也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闺女怎么回事,从早上起床到现在,一直没怎么说话,吃饭走路都心不在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女儿家大了,跟以往相比,心思好像是多了不少,戴大嫂也不管她,三个人紧赶慢赶,日落之前站在了陈家后门门口。 戴大嫂算经常跟富人家打交道,戴南是从千年后的时代过来,何安基本没出过村,因此和戴南一样,被陈家高大宏伟的房子给惊呆了,更别提后院时不时穿梭过去的家僕丫鬟,一看就不是普通有钱人家。 这种人家规矩自然也多,他们自然无法直接见到陈家主人,找家中僕役这类事情都是由管家出面,价格也是他定。 戴大嫂在廊下与管家说话,戴南带着何安站在角落,这种地方不是他们可以乱走乱动的。 何安低着头不敢动,戴南则四下打量,房子很大很好,家里肯定是非常有钱的那拨,何安如果能在这里做工,应该也不错吧…… “小子你他妈眼睛瞎了啊。” 一声呵斥传来,戴南循声看过去,三个家僕模样的男子抓着一个人,那个人衣服跟他们一样,只是年纪更小,估计跟何安差不了多少。 只见小男孩满眼含泪,不断跟另外三个人弯腰,那三个却并不放过,一人给了他一脚,还从他身上搜走了一包什么东西,才骂骂咧咧走人,小男孩一抹眼睛飞快跑开。 戴南看向管家,刚才这头的动静不小,管家不可能毫无所觉,可他只是往这边瞄了一眼,没有喝止也没有说什么。 何安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切,小脸瞬间煞白,下意识朝戴南身后藏了一些,想把自己更大程度的藏住。 他年纪还小,并不知道戴大嫂带他来这家的目的,可敏感的心灵已经把自己跟那个受欺负的小男孩划上等号,在他看来,这也会是他将来的命,只是时辰早晚而已。 戴南紧紧抿着嘴,放在身侧的双手也不由攥紧了裙子。 真的要把何安留在这里吗……这家很有钱,可主人是不会管这些下人之间相处的,管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何安这幅样子,到了这家,必定也会被人当成马儿一般,任骑任骂。 戴大嫂满脸喜气从廊下走到两人面前,刚想开口,戴南忽然一捂肚子,满脸痛苦道:“娘,女儿肚子疼。” “你……你怎么回事?先前不还好好的?”戴大嫂心慌的打量女儿,脸色惨白,额头挂着汗珠,看起来确实很痛苦。 “我肚子已经疼了好些日子,何安会一种针灸,能治好我。”戴南额上的汗越来越多,趁戴大嫂不注意,不露声色的掐了身后何安手腕一把。 何安以前是傻,但他人不笨,虽然还不明白戴南这么做的意思,还是立刻顺杆子往上爬:“是我爹以前教我的。” 戴大嫂这下急了,她原本跟陈家管家谈好了,一百零五两银子买下何安终生,一百两银子给何安,五两银子就是自个的佣金,眼看着一笔银子进口袋,女儿忽然来了这么一下。 戴南愈发痛苦,抓着戴大嫂手背的劲头大的惊人,戴大嫂直抽凉气,用这么大力气,应该确实很疼。 “娘带去去看大夫……” “不行啊娘,你走的这两个月我也瞧过大夫,说是没问题,但我还是疼,只有何安有法子。”戴南双眼发愣,看着随时都能晕过去。 戴大嫂快急死了,她想赚钱,可看女儿痛苦的样子,她也心疼女儿。 “娘……” 眼见女儿越来越虚弱,戴大嫂一横心:“算了,先让他跟我们回去,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戴大嫂自然少不了被管家一顿训斥,并说以后再也不与她做生意,心里憋着一股火,雇了辆马车快马加鞭赶回家。 看女儿因为何安的针灸脸色慢慢变好,戴大嫂一股气也发不出来,毕竟,女儿比钱重要的多。 至于何安,反正这小子现在条件算不错,以后还会有合适的机会的。 在戴北房间坐着看何安针灸的戴南这下是真的惊呆:“你……你真的懂这个?” “嗯。”何安又扎了一根针在某个穴位,“我跟村里一个老大夫学的。” 歪打正着的戴南嘴角直抖,这也行? 暂时逃过一劫的何安并不知道自己白天经歷了什么,跟以往一样学识字干活。 晚膳时戴大嫂说了句让戴南差点瘫痪的话:“下午有媒人上门,我看你年纪不小,是不是该考虑考虑这事了?” 第17页 ☆、牙婆13(修) 戴南足足愣了两分多钟,才反应过来——又是这个问题! 在21xx年的时候,戴南就是被父母各种催,他们也不强硬的逼你结婚,就是在戴南跟前嘀咕,吃饭嘀咕,看电视嘀咕,上网嘀咕,总之是创作一切可能的机会嘀咕,嘀咕的戴南耳朵起茧脑袋炸裂,各种方式的告诉她:你不小了,该成家了。 戴南真是无语,这种传统居然能延续上千年,也是非常不容易。 “娘,再说吧。”戴南不想跟带到戴大嫂说太多,一来她迟早要离开,二来她清楚的知道,在这种事情上说也说不清楚,争执起来只会影响感情,“我吃饱了,有点不舒服,先回屋休息。” “哎你这丫头……”戴大嫂的声音被戴南关在房间门外,一下子安静了。 戴南坐在床上思考,她到这个世界来了快三个月,何安还在戴家,最开始想的利用很短时间把何安卖掉弄点钱给戴家就回去,到现在都没完成。 如果今天戴大嫂成功把何安留在陈家,那任务算不算完成呢? 看陈家那个样子,何安留在那里只有受欺负的份,估计就算被欺负致死也只是草草了事,何安没有亲人,连殓葬费都不用给,随便埋了就完事。 而且,这次的买卖是戴大嫂谈的,自己没出任何力气,就算何安被介绍到一户好人家那也不是自己的功劳,自己的理想到底还是没完成啊。 一开始执意想让何安学识字,也是为了之后卖个更好的价格,这样成就感会更充足一点吧。 “一个月,把何安卖掉。”戴南给自己下任务,一个月之内一定把何安以合适的价格卖掉,然后回归自己的世界,总不能真的在这等着成亲嫁人。 戴南深知,这时代可比21xx年可怕,她没有选择的权利,父母之命一压,哪怕没跟对方见过面,也要披上盖头嫁过去。 那之后戴大嫂发现女儿变勤快了,每次提起去有钱人家谈介绍工作的事,戴南都主动跟过去,戴大嫂谈话的时候她就在一边认真听,戴大嫂还看到过戴南与几个比较亲和的管家说话,大约女儿生的乖巧可爱,大多管家都上了岁数,戴南说话好听些,他们也乐意与这个跟自己闺女孙女差不多大的女娃攀谈几句。 就几天时间,戴南再跟戴大嫂谈起牙婆的话题时已然熟悉的多,重点表现在跟不同职位的人谈不同价格以及合理从中抽佣金的比例,戴南都掌握的不错,戴大嫂十分满意,考虑找个合适的时机,给女儿一个独立锻鍊的机会。 天气渐渐凉快起来,下午戴大嫂让戴南跟何安去县城买些家里要用的布料回来,这个地方秋季很短,冬季很快要来了,得准备起来。 “你把布匹挂到毛驴身上,我买些水果带回去。” “好的。” 几个月下来,何安不仅个儿长高身体长壮,待人接物方面也大方周到多了,且因为之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过了许久,戴南觉得何安性格挺坚韧,学一样东西但凡下定决心就会刻苦到极致,因此何安现在不仅识字和懂得一些最基础的算数,也懂得怎么与人说话应答,连戴大嫂都对他很满意,私底下跟戴南咬过几次耳朵,说按照何安现在的条件,一百两银子买断终生肯定是不够的,他们这次应该能赚一笔大的。 何安抱着布匹刚离开,后脚一个女子不知道从哪出现在戴南跟前,十分熟稔的对戴南说道:“又是那个小孩啊?这次又是来做什么?” “这次就是来买点东西,上回多谢你。” 戴南眼前的女子,正是先前在这条街上请何安帮忙看借条的女子,这回她是独自一个人,胳膊上挽着一个篮子,里头放了些菜。 只见女子捂着嘴笑:“也不是什么难事,我还拿了你的银子,无需感谢,刚刚见你在这边买东西,特意过来看看。” 何安把东西放好后来找戴南,一眼看到戴南正跟一位女子讲话,觉得这时候过去不太方便,就想站远一些等会,眼睛从女子脸上扫过的时候才发现眼熟,再看她们说话的样子,何安犹豫的站到了两人身后的墙体之后。 “那次我是碰运气,想不到你真的愿意帮忙。” “原本就是举手之劳,还有银子赚,我自然同意。只是不知道你那样做是为什么?那两个小孩都是你弟弟吗?” “他们平日不肯学识字,想了个办法试试,那以后就好多了。” “哎,真不容易,对了,我代我儿子谢谢你,那些银子够我们母子俩过好几天。” 何安靠在墙后一动不动,直到女子走后,他从墙的另一头绕过去,朝戴南走过去:“姐姐,东西挂好了。” “哦,我也买好东西了,回家吧。” 日子继续波澜不惊的过,距离戴南给自己规定的回家时间越来越近,她的计划也准备的差不多,看戴大嫂的口风,自己再不动手,大概也晚了。 于是这天用完晚餐,趁何安跟戴北去外头玩耍,戴南跟戴大嫂提出,明天她去一趟隔壁县,正好邻居大妈家儿子在某大户人家做工,有封信请她帮忙带过去,她想把何安一起带过去。 “不是我说你啊。”戴大嫂开始数落女儿,“虽说你比那小孩大几岁,可毕竟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老是带他进进出出,要被人说闲话的。” 第18页 戴南忍住吐槽的话音,重重点头:“知道了娘,明天我把戴北一同带走,这样总没人说什么吧?” 戴大嫂没再说什么,也没问她去临县做什么,只觉得女越大越不中留,得快点找个靠谱的人家把女儿嫁过去才行。 次日天气微凉,戴南多穿了一件衣裳,带上俩个子快赶上她的小孩,准备完成她在这世界最大的理想,也是最后的理想——把何安卖掉。 三个人来到一间大屋后门,看门的大概认识戴南,笑呵呵给他们开门:“戴家闺女来了啊,进来吧。” “张大哥,你娘托我给你带来信。”戴南把信掏出来递过去,“信是我代笔的。” “麻烦你了丫头,我也不识字,麻烦你念给我听听。” 戴南把这个任务交给何安,自己则走了两步,向迎面走来的一个中年人微微一礼:“周管家,有礼。” “哟,是你啊丫头。”中年人笑起来,看起来很和善,“怎么在这里了?” ☆、牙婆14(修) 作者有话要说:  何安和戴南的后续会写在番外里,第十个世界后有番外哦 “来县城置办些家里用的东西,也给邻居带封信。”戴南落落大方,全然没有一般姑娘家的羞涩,说话简单明了,“同时也是来给周管家送个合适的人。” 周管家捻了两下下巴上稀疏的鬍子:“给我送人?” “是的周管家,你们最近在找一批家里需要的家僕,包括园丁、厨娘、绣娘,还有陪小少爷读书的书童,是吗?” 周管家哈哈大笑:“你这丫头,耳朵倒伶俐,没错,这其他干活的不难找,就这书童实在难,我也犯愁。” 戴南:“正是如此,书童不比其他,需要陪伴少爷,周管家多花些心思精心挑选再自然不过,就算您厉害,也要帮老爷和小少爷好好挑呢,您说是不是?” 这句话不显山不露水的,把周管家实实在在夸了一遍,周管家做了十几年大户人家的管家,精明是印刻在骨子里的,但小姑娘口齿伶俐,清脆的声音夸起人来也不含煳,周管家被说的又是哈哈大笑。 “我今日正是想求周管家帮忙看看,我带来的这一位,能不能入您的眼。”戴南朝不远处正给门房读信的何安招手,“何安,过来。” “是的,这就来。”何安把信件交还给门房,小跑到戴南跟前,戴南告诉他周管家的身份,何安立马按照戴南教过的行礼,周管家略满意的继续捻鬍子。 “这是我亲戚家的小孩儿,识得一些字,一般的活都能干,人也算机灵,周管家如果看的上眼……” 周管家此时正打量何安,个子不算高,而且看骨头肌肉之类的,以前应当养的不算太好,不过周管家也能理解,吃不饱肚子的小孩不是何安一个。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周管家更加好奇,温饱难以保证,这个小孩是如何识得字的,一般人家别说送孩子读书,大人里头自个儿认字的都是凤毛麟角。 “何安字识得不算多,但日常的一些东西他都能看懂,他也愿意跟在周管家后面多学习。” 找书童这个差事,说难也不难,老爷只告诉他,找个机灵点识几个字的,陪他孙子读书就行,身家清白足够,其他由周管家自个儿做主,老爷一向信任他,要不也不会把这么大的家业交给他。 这段日子周管家见了不少孩子,总没找到一个各方面符合条件的,眼看小少爷开始读书的日子越来越近,周管家不免着急。 戴南送这个小孩上门,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周管家确实需要一个小孩,刚刚观察何安,貌似也比较合适。 “丫头,我也不和你说说假话。”周管家开口道,“这小孩现在看着还可以,只是老爷到底满不满意,现在无从得知。” 何安忽然说了一句:“我必定尽力伺候好老爷少爷。” 戴南一愣,何安说完这句话之后安静的退到一边,低下头不言语了。 这种行为无疑又给周管家留下更好的印象,留下这个小男孩的想法进一步加深:“这小孩儿不错,懂礼。” “是,是啊。”戴南从何安说出那句话的惊愕中回过神,“如果您愿意留下他,我在这里先谢过了。” 说罢又是浅浅一礼,礼多人不怪,周管家瞅着也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头一点:“那就先留下他。” 戴南赶忙道谢,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何安终于卖掉了,如自己所愿。 “按照目前的行情,给一百八十两,买断他的终生,丫头你觉得如何?”周管家毕竟精明,说笑归说笑,正事也不会忘记。 一百八十两,比上次戴大嫂带过去谈的那家多了不少银子。 可戴南早早有了打算,替何安择一条更好的路:“您也说了,也许您家老爷或者小少爷不满意他,不如换一种方式可好?” “换一种方式?”周管家颇感兴趣,“说说看。” “二十两买下三年,这样您可以在这三年里观察他,如果不满意,三年后可以让他滚蛋,也无需多付冤枉银子了。”戴南说的很认真,周管家又一次大笑起来。 第19页 “你个丫头,明明是不想把这孩子锁在某一处一辈子,想出这么多说辞。”笑完了,周管家倒也没反对戴南的提议,对他而言,这种事其实无伤大雅,对于这项支出,戴南的提议也有合理之处,他手下并不缺其他小厮,“就按你说的来。”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周管家要求何安当日就留在院子里,要陪小少爷读书,,家里的规矩得先教起来,何安送戴家姐弟俩从后院门出去。 “原来姐姐是带你来找活的。”戴北一脸不高兴,“以后家里就我一人玩了。” “玩玩玩,你就知道玩。”戴南一推戴北的脑袋,让他到别处等着,戴北朝戴南做个鬼脸,恰巧外面有个老伯挑了两担子烧饼走过,吸引力立刻被引走,蹦跳着过去买。 戴南现在明白过来,何安应该是早就知道自己今天带他过来的目的,他没什么抱怨愤怒的意思,戴南却有些不安。 “你在我家原本也无其他衣服,在这里做活,会有统一的服饰给你。”戴南没话找话对何安说了一句。 何安默默点头,他其实有话想说,但不知如何开口。 “呃,三年二十两,银子全给你了,周管家另外给我的佣金我带走,往后若无事,也可回去瞧瞧戴北。” 戴南委实有些尴尬,总觉得亏欠这个小孩什么:“三年里,你尽量多学些东西,如果三年后有更好的去处,或者在此处待的不顺,可以选择离开,到时候年纪大些,懂得多些,日子能过下去的。” 话说到这里,戴南实没有话继续往下说了,胡乱挥挥手就打算走人。 “姐姐。”刚走出两步,只听身后传来“噗通”一声,戴南赶忙转头,何安竟然在她身后跪下了。 戴南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了,冲过去两手把何安扶住让他起来,这叫人瞧见成何体统。 再说,她可是卖掉他的人,受这么一跪,岂不是折掉一半寿命? “姐姐。”何安爬起来,双眼泛红,看着戴南一字一句说道,“多谢你,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如果不是姐姐,我不知道怎么活……” 何安说的是真话,戴南带他过来,表面上看为了赚那笔佣金,可在何安心里,这是他可以靠自己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戴家不曾亏待他,可到底不是他能倚靠一辈子的地方,总要有一天他要自己活,不靠任何人,只有他自己。 戴南让他学识字学礼学做事,最初的时候除了枯燥辛苦还是枯燥辛苦,可那六十两银子活生生从手中被抽走的感觉,让何安咬牙坚持了下来,他知道,他学的一切,不是为了任何人。 即便那对孤苦无依的母子是戴南找来给他看的又怎么样,何安无意中得知了真相,也明白戴南的良苦用心。 三年,他能在这户人家学着待人处事,学习识更多的字,像戴南说的,三年后,他眼前的天空应该会更广阔。 曾经觉得某个寒冷的冬季可能就要冻死在破旧小屋里的何安,如今真正有了可以把日子过好的念想,第一次他觉得,他的未来也许不是每天只求一顿温饱,他也可以做更多的事。 “你你你你你……”戴南面红耳赤,何安的感恩让她十分局促不安,只能一叠声催促,“你快进去吧,周管家在等你。” 何安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银子往戴南手里一放:“这些银子,权当我这些日子在你家的吃喝用度,请交给戴大嫂,也代我感谢戴大嫂。” 戴南一瞅,十两银子,赶忙要还给何安,这可是人家一半的卖身钱,何安手缩到身后,对戴南行了最后一礼,小跑着回到院中,再也没回头看。 手里的银子还有些许温度,戴南握着它,直愣愣的不知该做什么说什么,只觉得这事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这户人家戴南跟戴大嫂来过几次,都是因为帮这家找做活的人前来了解情况,她发现周管家为人正直爽朗,她从没在这家看到过老人欺负新人的情况发生,因此就留了心眼,还悄悄问过邻居家在这做门房的儿子,得到的回覆和戴南所想相差无几,加上戴大嫂的关系,戴南跟周管家也有过几次接触,决定把何安“卖”到这里,她也能功成身退。 事情很顺利,望着戴北边啃烧饼边往这边跑的欢腾身影,戴南一咬牙,按动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某样东西。 “米小姐您好,欢迎回来。”戴南睁开眼,一个很漂亮的女孩把她扶起来,接着给她倒水,“请问您的感觉如何?” ☆、继承人1(修) 米多多努力想了想:“还可以,不算满意,没达成自己的目标。” “那您想现在就到新的世界体验吗?” “可以。” ————新世界的分隔符号 “这个项目还有点问题,重新改一遍,周一开会的时候提出来讨论。”施漪一身得体的职业装,化着精緻的淡妆,走路速度很快脚下生风跟在一个中年男人旁边,“这个项目很重要,加紧。” “好的施总。” “暂时先这样,我先走了。”此时恰好走到公司大门口,施漪跟中年人一起直接上了停在门口的一辆商务车,车子很快驶离。 第20页 “怎么样啊女儿,还习惯吗?”中年人拍了拍女儿的脑袋,笑起来满是慈爱。 施漪这次的身份很有趣,算是她从小梦寐以求的高大上身份——公司继承人,正宗白富美! 这个叫施漪的女孩,正是这么一个姑娘。 其实施家的公司不算很大,跟电视电影里动辄几百上千亿的那种超级巨富之家没法比,不过在21世纪的前面三分之一年度里,上亿身家也不算少了,至少施漪是这么想的。 施漪是施家这一代唯一的小孩,她父亲没有兄弟姐妹,她自己也是独生女,因此这家公司名正言顺,再怎么轮也是施漪的。 对于管理公司施漪不懂,不过目前为止她并不是公司的真正掌舵者,公司的实际管理者还是施漪的父亲施光先,只是父亲年岁渐大,想让女儿跟在身后学习,迟早有天这个摊子还是交到她手里。 施漪:“挺好的,我会好好学的。” 施光先满意,吩咐司机直接回家,施漪坐在车窗边,目送一丛又一丛的树飞快往后退,施家的房子在郊区。 温馨的家庭晚餐之后施漪回房休息,这个世界到现在为止一切都挺好,施家有钱,施光先夫妻俩也恩爱,施漪从小备受疼爱,可以说十分幸福,施漪对这点没什么想法,她要考虑的还是那个问题——怎么做一个坏女人呢? 上一个世界她借着牙婆这个职业的特殊,成功把何安卖给了一个大户人家,虽然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贩子,临走前何安还对她感恩戴德,可施漪觉得自己任务也算完成了。 这个世界,她该做些什么才能达到坏女人的标准呢? 想了半天也没个所以然,施漪把手机拿在手里随便点开一个小说网站,打算看点不用动脑的东西催催眠。 这是一篇比较老套的言情小说,讲的是一个女孩进入一家大公司上班,看过各色美女的总裁偏偏对这姑娘一见钟情,又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裁就想着利用工作之便创造一切可以创造的机会追求这个姑娘。 看完前面两章施漪就看不下去了,愤愤的把手机扔到一边开始骂:“这不是骗人吗?哪有这样的总裁?又帅又有钱还痴心专一,这样的人居然没有对象就等着平凡女孩走到他眼前,总裁倒是有,又帅又深情的在哪?呵呵。” 关灯盖被子,睡觉。 次日一早施漪和施光先夫妻俩一起吃早饭,施光先习惯边吃早饭边看早间新闻,正巧新闻里报导了一起国外娱乐圈的丑闻,施漪瞄两眼,貌似是关于潜规则,很多有名的艺人牵涉在其中。 施夫人看的直摇头,边给女儿倒豆浆边嘆气:“哎,这世道,真乱。” 施漪心里微微一动。 潜规则这种事施漪知道,无非就是手头有某种特殊资源的人用某些有一定价值的东西诱惑人,达到自己不可言说的目的。 施漪在很多地方看到过这个词,现实中听说的,各类新闻里看到的,这个词一定是贬义词,通常跟骯脏、下作、噁心联繫到一起,施漪觉得谁要是跟这种词扯上关系,那一定是个无可争议的坏人。 正好她现在的身份合适,跟言情小说的总裁一样,利用职务之便做点手脚,应该还是很方便潜规则的,施漪长的也好,算是有天然优势。 “哈哈。”施漪忽然笑了起来,一副很乐不可支的模样,施光先夫妻俩惊讶的看过来,施漪感觉到不对,立马闭嘴,低着头吃油条。 施光先跟妻子对视一眼,女儿刚刚那个笑声,听起来有点得意,貌似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不知道在打算些什么。 施漪在公司的事不多,但比较繁琐,施光说过,管理公司不是简单往办公室一坐发号施令就行,做的每一个决策关系到整个公司的运营,关系到几百人的营生,因此要求她先熟悉公司业务,一步步上手。 “爸爸,您开会,我在公司转转。”施漪想趁这个机会把公司每个男员工都瞄一眼,有合眼的,就来计划一下潜规则的事。 虽然是奔着做坏人去的,合眼缘也重要,就跟爸妈逼婚时候总说“差不多就得了”,施漪极其不贊同,怎么叫差不多呢,差很多啊! 公司在档员工超过三百人,超过一半长期驻外开拓市场,坐办公室的一百四十多人,男女比例在6:4左右,施漪从施光先办公室走出去,慢悠悠像散步一样,别人看起来是公司未来的接班人在视察,没人知道施漪心里打什么主意,一个个坐的笔直,比平时更加认真的工作,起码錶面看上去是这样。 从谁身上下手呢? ☆、继承人2(修) “嗯,这个应该是有妇之夫,不行。”施漪走过一张办公桌,这张桌边坐的男人看起来在四十岁往上,电脑旁边放着一张合照,应该是一家三口,施漪自然略过。 第二个更是不可能,看那花白的头髮和眼角皱纹,估计快退休了。 第三个倒是很年轻,但太小了,估计也就刚毕业的样子,见施漪看他,羞的整张脸都红了,施漪三十一岁,虽说姐弟恋没什么,但施漪觉得跟这么多年龄差的男孩肯定缺少共同话题,再一次略过。 就这样,施漪在办公室转悠一圈,排除掉年纪不合适的,已有家室的,目前在办公室的男员工,竟然没有一个符合施漪想“潜规则”的! 第21页 按照施漪本人的条件,施漪想着找一个长相帅气且单身的男人应该不难,可熘达一圈之后真没发现合适的,施漪就有些丧气,低着头从大门出去想要透透气,然后再想办法继续。 走路心不在焉,对面有人抱着一摞厚厚的书过来施漪都没看见,恰好抱书的人被这叠书挡住 了视线,也没发现对面有人过来,就这么着,一个匆忙前进,一个茫茫然走路,两人相对而行,谁也没看到谁,于是,公司大楼门前出现了很经典的一幕场景。 和很多小说、影视剧表达的完全一样,两人很巧合的撞在一起,抱着书的那人走路速度极快,这一撞力道不小,施漪只觉得脸部一麻,整个人朝后仰面摔倒在地,那摞厚厚的书哗啦啦全部掉下来,有一部分砸在施漪腿上脚上,一阵阵刺痛感时不时传到施漪脑子里。 “……”这种场面一点也不美好,脸疼、脚疼、屁股疼! 电影里拍的浪漫场景什么的,果然都是骗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你!”施漪被书拍的头晕眼花,一时间看不清前头有人,只感觉到有个人过来蹲在她跟前,连续几声跟她道歉,声音还算好听。 施漪从地上爬起来,头还是有点晕,她闭上眼睛打算先把这股眩晕的劲熬过去再说,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来:“哎呀脸都红了,真的对不起啊,我……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了。”施漪倒也不生气,这事不是对方一个人的问题,她心不在焉的没看前头,也要付一部分责任,“没事,我一会就好。” “真的不用吗?” 施漪摇头,尝试睁开双眼,眩晕感消散的差不多了,就是脸还有些麻,眼睛睁大,第一个就去看在旁边不断道歉的男人。 这一看,施漪差点被自己口水噎住——这男人,不就是长大后的何安吗? 上一个世界,施漪遇到何安的时候,何安才十来岁,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整个人又干又瘦,比同岁的戴北看起来还小。 可眼前这个男人,高大帅气,施漪在女孩子里算很高的,站在这个男人跟前只能触碰到他肩膀,脸跟何安有八九分相似,只是更加俊朗成熟。 施漪脑袋里跳出个想法——该不会,这是每个世界的标准男主? 一脸着急的男人见施漪盯着自己的脸发呆,以为她被书拍晕了没缓过来,连忙接着道歉:“真的对不起,我还是送你去医院……” “你……你叫什么名字?”鬼使神差般,施漪问了个问题。 男人一愣,稍等了一会才回到:“我叫杭岑,杭州的杭,山今岑。” 施漪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翻了个白眼,她在想什么鬼,这人不可能跟何安是一个人,只是脸一样吧。 “我是这家公司的员工,小姐,你真的没事吧?”杭岑再一次确认,不管怎么样,他走路速度太快太急,女孩子摔倒在地上又被书砸中,他得确保人家没事。 施漪摇头,示意自己真的没事,同时注意到杭岑的第一句话:“你是这里的职员?” “是啊。”杭岑不好意思的挠头,“不过我刚从其他公司辞职过来,今天来办了个入职手续,去书店买了两本书想起有东西落在公司,回来拿的。” 施漪打量那铺了一地的各种书,这恐怕不是两本书吧,一次性买这么多书看么? “小姐,如果你确定自己没事,我就先进去了。”杭岑手脚麻利的收拾书,“从下周一开始,我就在这里上班,小姐回去后如果觉得哪里不对可以找我。” 施漪忽然好奇:“你这样跟我说,不怕我讹你啊?” 杭岑没明白过来,不解的看着施漪。 “比如我一会离开这里的时候自己撞了一下受伤,我找你,说是你撞了我造成的,让你负责任,你怎么办?” 杭岑抱着几本书笑了:“不会的。” “为什么?” “就是直觉。”杭岑继续笑,“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说完这话后杭岑把手头的几本书先抱到一边台阶上,过来继续收拾剩下的书。 施漪站在旁边愣了好一会,也没想到帮杭岑忙,直到杭岑跟她道别,施漪才回过神来,目送杭岑把书放在公司门口大踏步进公司去了。 原本丧气的施漪一下子来了精神,杭岑挺符合她潜规则的要求,起码现在看起来是这样,既然暂时没有合适的对象,就他了! 当天回家之后,施漪主动向施光先提出来,以后每天她都去公司报导,但她想换一种方式。 “换什么方式啊女儿?”施光先觉得女儿今天有哪里不一样,回家的时候就是兴高采烈的样子,脸上都发着光。 “是这样的爸爸,您下周一不是要跟几个叔叔去国外谈生意吗?我先帮您代班吧?” 施光先当即表示反对:“这可不行,管理公司不是过家家,你经验太少,现在不适合。” 施漪:“爸,我不是想直接管理公司啦,只是想坐在您办公室而已,公司的事该怎么做您还是照旧。” “坐爸爸办公室?”施夫人不知道女儿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这几天你不是都跟你爸爸在一间办公室吗?” 第22页 “对啊妈妈,我是想先尝试下坐爸爸办公椅的感觉,爸爸您就答应我吧,我什么都不干,您出差的时候我也会在公司认真学习的。”施漪撒了个娇,施夫人笑着摇头,不说什么了。 这要求对施光先来说没什么不能答应的,公司迟早是女儿的,而且这段时间女儿跟去公司的表现也不错,只是坐个办公室,施光先当即就答应了。 施漪回房间对着镜子给自己打气,这次机会非常好,施光先恰巧出差,她坐在他的位置上,利用老闆的身份把杭岑喊过来,直接了当告诉他——我,要潜规则你! 据施漪所知,这种事在职场也不少见,施漪自己上班的时候就听一个男同事说过,如果娶了老闆的女儿,起码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这么好的机会摆到杭岑眼前,他会怎么想呢? 时间很快来到下周一,施光先一大早跟公司几个元老乘飞机去欧洲,施漪八点就到了公司,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公司里空无一人,施漪直接在施光先办公室坐下,等九点一到就把杭岑喊过来面对面交流一番。 打量着宽敞的办公室,施漪再一次感慨,有钱就是好啊。 钟錶的时针刚指向9,施漪就按响内线,跟秘书说道:“阿姨,今天有个新员工,叫杭岑,请她过来一下。” “好的。”秘书是跟随施光先多年的老人了,也是看着施漪长大的,施光先前几天交代她,出差这段时间,请她多照看女儿。 只是这孩子今天一来就要找什么新员工,为什么? 施漪今天特意化了个浓点的妆,施漪原本就长的好看,属于浓妆淡抹总相宜那类,这种长相,加上财富职位的诱惑,杭岑会不会上钩呢? 有人在外头敲门,施漪赶紧拿了支笔在手里,把眼前的笔记本翻开,做出专业的样子后才开口道:“请进来。” 门被小心推开,人进来后又小心关好门,杭岑轻声走到办公桌面前微微倾身:“施总,我是……” 施漪的脸让杭岑受到了一定惊吓,后半段话被整个儿吞了下去,嘴巴微张的样子表明他认得施漪,也对,也就几天之前的事。 眼前的女孩,就是那天跟他在公司外面撞到一起摔了个屁股着地的那位,此刻正微笑的看他,显然也记得他。 杭岑没想到会这么巧合,他原本以为叫他过来的是施光先,没想到是这个女孩,看情况,她应该是施光先的女儿或者其他亲人,能坐在这间办公室的,不会是普通身份。 “你还记得我吗?”说这话的时候施漪有些尴尬,本人长到三十岁还没主动跟男人搭讪过呢。 杭岑也是避讳,大大方方微笑:“当然记得,那天回去后你没事吧?” “没有。”施漪站起来,示意杭岑跟她一起去沙发那边坐,自己动手给他倒了杯水,“我是施总的女儿,我叫施漪。” “原来是施小姐,你好,我是杭岑。” 施漪的心跳飞快加速,就要说那句她在脑袋里演示了千万遍仍然觉得很羞耻的话了! 杭岑礼貌的端着水杯喝水,他不渴,但喝两口水也是一种礼仪。 “杭岑。”施漪下定决心,眼睛不太敢直视杭岑,“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杭岑正好喝下第一口水,闻言觉得自己耳朵大概聋了:“什……什么?” “你,你愿意被我潜规则吗?” “噗嗤。”杭岑的第二口水,成功从嘴里喷到了地上。 ☆、继承人3(修) 施漪全然不顾漂亮的小皮鞋面上被喷到的几滴水,充满期待的看着杭岑。 杭岑手忙脚乱的把杯子放下,抽了几张纸把茶几上的水擦干净,最后一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施小姐,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你认真考虑下。”施漪表情认真,好像他们在谈论应聘的事,抑或是买卖一样东西。 呆呆的看了施漪几秒,杭岑从她的表情里读不出“我在逗你”这种信息,收敛起客套的笑,语气变得礼貌冰冷:“施小姐,恕我直言,您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施漪:“……” “我是个男人,堂堂正正来这里工作,不需要靠谁,施小姐如果不是跟我开玩笑,我现在就下去辞职。” 施漪:“为什么辞职?” “原因我不愿意多说,伤人伤己,施小姐,希望您只是在逗我,因为我那天不小心撞到您了,我再次表示道歉。” 杭岑表情认真,看起来不像开玩笑,也不是故作清高给施漪看,施漪心下略失望。 按施漪的条件,施漪以为找个甘愿被潜规则的男人很简单的,谁知道好不容易挑中一个,这人居然不愿意! 不仅不愿意,还要辞职! 杭岑有句话说对了,潜规则下属这个灵感的确是从小说里得到,施漪脑子一转,在霸道总裁爱上我的万千套路中随手抓起一条,自己践行起来:“你跟我一起,就不用那么辛苦的工作,以后这家公司是我的,你也是公司的一半掌舵人。” “施小姐,工作确实辛苦,可被人潜规则更辛苦吧?”杭岑看起来是不打算跟施漪继续浪费时间,站起来打算走人,“施小姐如果确定不是开玩笑,那我告辞了。” 第23页 “餵。”空调温度适中的办公室里,施漪额头上留下一滴汗,觉得自己这次糗大了,“等会。” 杭岑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停下脚步转头:“施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我……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施漪咬牙推翻自己之前的说法,杭岑是人事部花钱从其他公司挖过来的,施漪看过他的简歷,工作能力突出,如果因为自个儿这点么蛾子把人给弄跑了,就太对不起施光先夫妻俩了,“那天你撞到我,我的脸回去疼了一夜,所以想吓吓你的。” 杭岑的浓眉微微挑起:“哦?” “是……是真的,你想啊,我是这个公司未来的继承人,潜规则你以后就没脸见人了。”施漪把脸上的表情从人见人爱的甜美换成公事公办的严肃,“你很优秀,出去工作吧,希望为公司带来更多发展。” “施小姐过奖了,谢谢施小姐。”杭岑似笑非笑,对施漪礼貌的点了点头开门出去了。 办公室静谧两分钟之后,施漪在中间蹦了一下,怕穿高跟鞋蹦会摔倒,施漪特意把写字脱掉,光脚站在地毯上蹦,边蹦边骂骂咧咧:“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小说里都是骗人的,根本行不通嘛。” 蹦了几下,施漪觉得脚脖子发酸,光着脚往沙发一摊,全然不管身上漂亮的套裙皱起来。 杭岑那个男人,真是…… 一点都不给老闆女儿留面子,就差直接说“你想潜规则我,还早”之类伤人的话了,公司给他的待遇很可观,居然想都不想就要辞职,哼! 不过,细细一想,这样的性格,似乎更合施漪的喜好,设想一下,自己跟杭岑表达出要潜规则他的想法,如果杭岑立马谄媚的凑上来,施漪大概会当即把他扫出去,毕竟,太没有挑战性太没意思了! 可事到如今,施漪潜规则下属的第一次尝试算是完全失败了,自己到这个世界,不是来游玩的,是带着目的,达不到目标施漪一定不回去。 在公司转了两天,最顺眼的还是杭岑,自己只要追到他,目标就算达成了吧——隐藏意义上的潜规则也可以,只要结果一致,施漪觉得方式不重要。 从第一个世界醒来后,施漪特意问那漂亮女孩,她这么忽然从那个世界消失,戴南的家人会不会非常伤心? 女孩的回答让她放下顾虑:“不会的米小姐,我们的设备是最先进的,您到每一个世界之后会发现所有的一切都非常真实,但其实,这个世界并没有真实存在过,所有出现的人和物都是我们的设定,但从您进入世界后,事情的发展我们就不再干涉,完全根据您的行动发展。 “也就是说,我从一个世界醒来后,要做什么都可以,但最后能不能达成自己的目标,要看我自己。” “没错,就是这样。” 也就是说,这些世界,其实并不是真实的,只是通过高科技手段让施漪有逼真的体验而已,这让施漪安心不少。 想到这里,施漪从沙发上弹起来,拿手机打电话:“晚上我请你吃饭,老地方见。” 所谓的老地方,其实是藏在这座城市大学城某个不起眼角落的小餐厅,施漪在这里读大学的时候,非常喜欢这家餐厅的食物,跟好友隔三差五去吃饭,毕业之后也经常去,是施漪和好友碰面的标志性地点。 “哟,好久没来了。”餐厅的老闆年过六十,和老伴经营这家餐厅二十多年,施漪从大学时候到现在十几年,经常来吃饭,老闆和老闆娘都认识她。 施漪笑:“是啊,想念老闆做的菜啦,还是老样子,我在里面等人。” “没问题,自己倒水啊。” “好的大叔,您忙。” 施漪坐在老位置上,这种餐厅很小,而且因为来吃饭的大多是大学城的学生,因此没有包厢,施漪一般选择坐靠窗的小卡座,方便聊天谈八卦。 十来分钟后,就在老闆给施漪端上第一盘凉菜的时候,一个轻柔曼妙的声音传到施漪耳朵里:“今天怎么想起请我吃饭?您最近不忙呀?” 面无表情的转脸看对面正坐下的女孩,施漪:“说人话。” 温柔和煦的微笑立马从对面姑娘的脸上消失,声调都高了几个分贝:“你这傢伙,前两天约你你说很忙没时间,今天我本来都不想搭理你。” 来的人是施漪的大学同学、舍友,也是施漪最好的朋友,陶一一,和施漪一样大,目前在这个城市工作。 “前几天我是真没时间,我爸带着我这边去那边去的,我回到家累得半死,饭都不想吃。” “这不正好,你不是想减肥吗?不吃饭正好啊。” “我不需要减肥,身材正合适!” “呵呵。” 你来我往的逗了几句,老闆陆续把菜上齐,三菜一汤,施漪不再说笑了,边夹菜边跟陶一一说道:“有件事,我想请你帮我参考一下。” “说呀。” “嗯……你听说过一个词吗?潜规则。” 陶一一正费力卷一张饼,闻言吃惊道:“你被谁潜规则了?你爸不得杀人啊?” 施漪:“……” 第24页 “喂,不会是真的吧?”陶一一把卷好的饼咬下一口,满足的眯眼睛,“真好吃,最好吃的饼没有之一。” 施漪给她飞白眼:“别胡说,你先回答我知不知道这个词?” “当然知道,娱乐圈什么的不是经常说这个词儿吗?”陶一一觉得不对了,满脸疑惑,“你今天提这个干什么?你又不追星。” 施漪忽然觉得羞耻,自己心里想想倒没什么,要告诉别人自己打算做潜规则的实施者…… 陶一一不耐的夹给她一个没肉的花甲:“你说不说啊?” 原本找陶一一来就是给自己出主意的,施漪觉得自己磨蹭下去也没用,反正她在陶一一面前没脸没皮惯了,说就说呗:“其实我……” “嗯?你怎样?”陶一一夹了一口辣子鸡,这是老闆的招牌菜,又香又辣,非常好吃。 “我没被人潜规则,我……我想潜规则别人。” “卧槽咳咳咳咳……”陶一一受到一定惊吓,没能顺利把辣子鸡吞下去,反而卡在喉咙里,辣子鸡的辣味不轻,这可要了陶一一命了,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的样子活像被人下毒。 施漪知道自己闯祸了,赶忙倒冰酸梅汁给陶一一润喉,还绕过来给她拍背,折腾了好几分钟,就在陶一一觉得要咳死在餐桌前的时候,那股辣味渐渐被压下去了,陶一一一气儿喝下整杯酸梅汁,这才觉得整个人缓过气来。 脸和脖子都通红一片的陶一一指着施漪:“你想谋杀啊?” 施漪忍笑的同时觉得很不好意思,赶忙让老闆给加个菜,陶一一最喜欢的蒸螃蟹,好歹把陶一一那口气给顺下去了。 总算可以开始谈正事了,陶一一用食指戳了施漪一下:“你搞什么鬼?潜规则谁?” “我爸爸公司的新来的员工……” 施漪把事情跟她说了一遍,当然没说她潜规则杭岑的原因,只说觉得杭岑不错,想让他少奋斗几年,没想到杭岑拒绝的比什么都干脆。 陶一一拆螃蟹吃,恨铁不成钢的瞪白施漪:“干嘛一定要直愣愣的冲过去,明着不行你就暗着来啊?” “暗着来?” ☆、继承人4(修) “对啊,你看啊,这个杭岑很有骨气的样子,你如果执意要那个什么他,说不定他真的辞职,这年代到哪都饿不死人,你也说他工作能力强,那更无所谓了啊。” 陶一一煞有介事的说着,施漪边听便在心里无言:执意要那个什么,说的好猥琐。 “你既然看中他了,明着不行就暗着来。小说你看过没有,电影你看过没有,人家要追一个‘烈男’可都要花不少心思的,你这样直接冲上去是不行的。” 烈男……大概是烈女演化而来的进化词。 施漪嘴角有点发酸,这要是让不知道内情的人听到,还以为自己要逼良为那什么了。 虽然潜规则这词很难听,这种行为很见不得光,陶一一说的也太夸张了,施漪忽然后悔把这事告诉她了。 “所以啊,你应该想别的办法。”数落施漪半天,陶一一终于进入正题,“你可以换个样子再去接近他,用正常点的方式,不是说什么‘女追男隔层纱’吗?” 施漪觉得陶一一终于说了句能听的话,立刻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虚心道:“怎么换样子?” “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化妆师,可以通过改变你整体的造型让人变个样,和原来的模样完全不同,除非是极为熟悉的人,谁都认不出来,你要不然试试?反正你们俩才见过两次,他一定认不出来的。” 施漪:“看我换样子也没办法接近他啊。” 陶一一终于解决了那只大螃蟹,用湿纸巾优雅的擦拭手指头:“在公司肯定是不行的,你爸要知道你在公司搞这种事一定会揍你。” 施漪:“……” “这个确实有些难度……”陶一一觉得螃蟹太鲜美,后面的菜估计吃不出问道,打算先喝点东西,于是伸手招来服务员点饮料。 施漪不爱吃海鲜,还有些过敏,因此沉默的埋头吃菜。 陶一一给的提议好像还不错,自己早上搞的那一出,估计给杭岑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了,即使后来说是开玩笑,恐怕他对施漪也没什么好感。 暗地里行动的话,先要想办法接近他才行。 “我有个办法。”施漪把筷子一放对陶一一笑,“我索性换个身份,用其他方法去接近他。” 陶一一表示很感兴趣:“说来听听。” 两个女孩脑袋凑到一起开始嘀咕,施漪把自己的计划跟陶一一说了个大概,末了小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陶一一对送饮料过来的服务生道谢,边把习惯放进嘴里边点头:“很好,适合你,就这么干吧。” “你真的觉得可以?” “对啊,反正也没更好的法子。”陶一一说到这里八卦了一下,“说起来,你为什么对这人这么有好感?” 施漪当然不会说那么清楚,只说觉得他合眼缘,接着跟陶一一讨论了一下计划的细节。 第25页 离开小餐馆的时候施漪踌躇满志,这顿饭吃的值,回去后就实施起来! 当天回到家里,施漪跟施夫人说自己有点事要出门两个月,请她在施光先面前说说好话,回来后照常去公司学习,施夫人从小娇惯施漪,被女儿撒娇两下就同意了。 于是,施漪当即给陶一一拨过电话,安排化妆师,她要改头换面! “好累啊。” 杭岑提着公文包从地铁站出来,下班高峰期人实在太多,上地铁排队二十分钟都没挤进去,后来是被一个赶着回去做饭的大妈给硬挤上去的,下地铁后继续挤,十来分之后总算从地铁里出来,能唿吸一口稍微清新点的空气。 一天工作好几个小时都没这么累,杭岑随手把额头上的汗抹掉,现在的收入还算可观,可要还债什么的,暂时没有预算换个离公司近点的房子租,先忍忍吧,反正毕业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差多几年。 杭岑边掏钥匙边想一会去菜场买点什么菜,表哥今天加班,只有他一个人吃饭,简单点好了。 “咦?”杭岑的脚步停下,往上走两步就是他和表哥一起租的房子,这是靠近郊区很老的商品房,交通不算方便,面积小环境差,唯一的优点就是便宜。 据他住在这里两年的观察,跟他同一层的另一间房子应该是没人的,一直空着,可现在那间 房子跟前站了三四个人的样子,还隐约听到嘤嘤的啜泣声。 杭岑有些犹豫,要不然先下楼去避一会,是不是有什么人在吵架之类的,他可不想参与这种事。 刚转了个身,一个女孩的声音尖锐的响起:“别碰我!” 杭岑停住脚步。 “别给脸不要脸,我们老大喜欢你是看得起你。” “就是,再吵把你的脸划花!” 怎么听都不像两口子或者关系好的口角会说的话啊。 杭岑在原地站了两秒,女孩子的喊声又传了过来:“滚!你们这些流氓!” 好了,现在基本可以确认上头不是正常的家庭纠纷现场了。 又站了十来秒,杭岑转身,以极轻的步伐往下走,待退到入口处,杭岑从外套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放在耳边,边重新往楼上边大声喊道:“你在哪呢……什么东西……卧槽你他妈把警察给老子引到这来了……滚你妈的你这个蠢猪……老子马上躲起来……什么……还有五分钟到我这里……” 杭岑这段话分贝之高足以让自己租房那一层的人听见,他边说便骂骂咧咧往上走,快要转弯绕到自己那一层的时候,楼上匆匆忙忙冲下来仨男的,跑的十分匆忙,其中一个沖的太快差点撞到杭岑,沖杭岑瞪了两眼,在杭岑同样凶神恶煞的眼神中,三人匆忙逃离,楼道里一下恢復平静。 微微松了口气,杭岑把用来做戏的手机放进口袋,三两步跨上楼梯,发现自己出租屋对面那户,门口靠着个姑娘,此时缩成一团,满脸受到惊吓的样子。 “呃,你……你还好吧?”杭岑想走近一点看看女孩的情况要不要送医院报警什么的,女孩更加用力的往后缩,看杭岑的眼神畏惧又厌恶,看的杭岑有些无语。 不过也能理解,那几个小混混刚才估计没干好事,把女孩吓着了,自己跟她也是陌生人,被吓到很正常。 “我就住在这间房子,你看。”杭岑想给女孩演示一遍掏钥匙开门的动作,一掏口袋才发现里头是空的,思考几秒才想起来,昨天洗衣服把钥匙忘在脏衣服口袋里了。 “……”杭岑在心里直骂娘,转脸对女孩僵硬的笑,“不好意思我的钥匙忘带了。” 见杭岑打不开这扇门,女孩戒备的动作更明显了,后背紧紧贴住门,被黑框眼镜挡住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杭岑看,那样子,杭岑只要一有行动,她就会跳起来跑开。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在门口互看,直到楼上下来一个大叔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哎呀小杭啊,怎么不进去?” “钥匙忘记带了,在这等我哥。”杭岑连忙打招唿,大叔住在楼上,是这里的老住户,跟杭岑在菜场买菜的时候认识的,经常走动。 大叔嘲笑了杭岑几句,好奇的看了女孩一眼,牵着一条金毛下楼,金毛还友好的沖杭岑甩尾巴。 楼道里又恢復安静,杭岑站的脚麻,考虑要不要先去外面找个地方坐坐或者干脆吃点什么,表哥回来后再进屋。 “你,你真的住在这里?”女孩忽然开口,杭岑愣了一下,这个女孩的声音,为什么觉得有一丝丝耳熟,从他们见面开始,女孩就说了刚刚一句话啊。 杭岑赶忙点头:“是的,刚刚大叔就住在楼上,我们认识很久了。” 女孩上下打量杭岑一番,似乎是在研究这人身上好坏的比例各占多少,杭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脸正气,任凭女孩子打量。 没过多久,女孩低声说道:“那……你既然进不去,先到我房子里坐会等等吧。” “??”杭岑顶着一头问号,眼看着女孩从随身背的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分辨了一下之后找出一把,对准锁眼一插一拧,门开了。 原来女孩就住在他隔壁,可是这么久了,杭岑从来没碰到过她。 第26页 “我今天刚搬来,刚刚下楼买东西碰到几个不好的人,没想到他们会一路跟过来。”女孩推开门请杭岑进去,客厅地板上放了好几个行李箱。 杭岑:“怪不得没见过你,以后出门小心些。” “你看我这里还没打扫,什么都没有。”女孩从她随身跨着的包里拿出一瓶小小的矿泉水, “你喝这个吧,新的。” “不用不用,别客气,以后就是邻居了。”这间屋的格局跟杭岑那间一样,只是长久无人居住,所有家具包括地面都落满灰尘,全部打扫干净得费一番功夫。 女孩拿了块抹布开始擦桌子,杭岑也不好干看着,问女孩要了另一块布帮她干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邻居之间,就是要互相帮助的。 “对了,我先自我介绍下,我叫杭岑,杭州的杭,山今岑。” 女孩擦桌子的手微微一顿:“我叫米多多,米很多的意思。” ☆、继承人5(修) 杭岑一下笑了出来:“这名字很有意思。” \ “很多人这么说。”米多多看起来有些害羞,擦桌子的时候不敢看杭岑。 两人认识的时间还没有半小时,能说的话实在不多,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客厅陷入尴尬的安静,杭岑埋着头帮米多多干活,心里祈祷表哥快点回来,真是不凑巧,早不忘记带钥匙晚不忘记,偏偏今天忘记。 屋子面积不大,两个人齐心合力,没多久就清理的差不多了,杭岑实在不想多待下去,想找个藉口走人。 “今天太谢谢你了,我请你吃个晚饭吧?”米多多把头髮重新梳了一下,小声邀请杭岑。 杭岑摸摸肚子,下班回来到现在什么都没吃上,做了两次雷锋把肚子都给弄饿了,于是,他也不客气:“那就多谢米小姐了。” “别……别这么叫,听起来像饭桶。” 杭岑一愣,随后哈哈大笑,不说没觉得,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米多多这么说,大概在成长过程里因为名字闹过不少笑话。 米多多跟着笑,这么一笑两人的隔阂就少多了,很自然的一起下楼吃饭。 “我对这里不熟,你想吃什么吗?”米多多内心暗喜,没想到啊,比预料中顺利很多。 改头换面完全变了样的施漪根据员工资料上杭岑填写的住址找到了这个地方,这么巧合的,因为房子比较老,杭岑房子对面的那户还空着,施漪当时就交了押金和房租,用自己真实世界的名字搬了过来。 杭岑微笑着给她介绍路边小店:“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推荐。” “我随便啦,辣的不辣的都行,好吃就行。” “这么巧,我也是啊,嗯,那我们去那里吃吧,一家很小的餐馆,长沙的夫妻俩开的,湘菜为主,其他菜也有。” “好啊,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我也一起吃的。” 杭岑的表哥回来后他打了个电话,杭岑十分钟之后敲门进来,表哥本想问问他去从哪来的,眼睛一扫到杭岑的脸就惊呆了:“你……你干什么了?” “跟人吃了顿饭,今天忘记带钥匙。”杭岑觉得嘴巴有点疼,边往洗手间走边问,“隔壁有人搬来了,一个姑娘。” 表哥对什么隔壁邻居的没有丝毫兴趣,他忍笑趴在洗手间门口,看杭岑用冷水洗嘴巴:“你吃什么东西把嘴唇弄成这幅样子?” “就是那个湘菜馆。”杭岑对镜子观察自己的嘴唇,跟肿起来差不多,有些像香港老电影《东成西就》里梁朝伟扮演的欧阳锋中毒之后嘴唇的形状,看起来十分可笑。 他带米多多去那家小餐馆,路上开玩笑说自己非常能吃辣,米多多眼睛一亮说自己也是,点菜的时候特意叮嘱老闆多加点辣,结果吃成这样,早知道不逞能了。 隔壁,米多多给陶一一打电话汇报今天的收穫,总的来说第一天很顺利,就看接下去怎么发展了。 “不要掉以轻心,随时关注随时汇报,我在后方为你加油。”陶一一在电话里郑重叮嘱。 “明白了,晚安。”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杭岑已经在新公司入职两个月,经歷过最初阶段的适应融入之后,杭岑已经适应了新公司的节奏和工作方式。 “喂,杭岑,我听说了一件事。”午休时间,杭岑在食堂吃完饭刚坐回位置,同部门的小王立刻过来,神秘兮兮的凑在他耳边,“跟你有关的。” “嗯?”杭岑打开工作日记,下午要开会,他得再把数据熟悉熟悉,“什么事?” “你们组之前负责的那个项目,好像大部分调查都是你做的吧?” 杭岑:“不能这么说,大家一起的。” “你是这么讲,可我听说你们组长把所有成果都归功于自己,跟上头提这个项目的时候压根没说起你。”小王很是愤愤不平,继续在杭岑耳边吹风,“你不生气吗?” 杭岑边看工作笔记边在心里无奈,哪个公司都有这种事,组长那般的人有,小王这样的也有。 “我建议你直接找经理说,你做了这么多调查肯定有备份的,把东西给给经理看,你们经理才能知道你的功劳……” 第27页 小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杭岑听的很不耐烦,却也不好打断,只能微笑着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 他们所在的部门下属三个小组,每个小组分阶段负责不同项目,杭岑是其中一组负责市场调查相关的。 原本,小王这么热心的告诉杭岑这件事,杭岑该好好感谢他,可杭岑这一组的组长过不了多久要调往其他分公司做经理,组长职位很快要空出来,自然有不少条件尚可的跃跃欲试,据杭岑所知,小王跟组长同一年进公司,论资歷不相上下。 所以,小王跑来说这事,目的为何不言而喻。 小王的热心一直持续到下午工作时间开始,杭岑的耳朵才算清净下来,继续准备下午会议的事。 下班后杭岑跟往常回家,刚拧开出租屋的门,另一间屋子的门打开,米多多探出个脑袋喊他: “你下班了啊?” “是啊,你没出去?”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让一对年纪相近、兴趣相近、看彼此还算顺眼的邻居,成为不错的朋友。 米多多:“没出门,在家写文章,最近要参加‘日万’的活动。” “日万?”杭岑索性不进门,走到米多多跟前跟她聊天,“是什么东西?” “就是在固定的时间段里每天写一万字个字出来……咦?”米多多把门推的开了点,以便自己更清楚观察杭岑,“你怎么无精打采的?工作不顺利吗?” 杭岑懒洋洋的靠在并不怎么干净的墙体上摇头:“工作不会一直顺利的,有郁闷的事很正常。” 米多多示意杭岑进去说,给他倒了杯红茶,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对杭岑一些习惯爱好已经十分清楚:“这个我倒是懂。” 杭岑笑出声来:“你不是写文章赚钱吗,不用面对上司同事,也有郁闷的事啊?” “当然有啊,我不面对同事上司,但我要面对读者啊。”米多多拿出在大会上作报告的认真劲给杭岑解说,“读者喜欢看什么,我自己想写什么,这两点都要考虑,还有,怎么才能写得好看,是在写下每一个字的时候都要考虑的。” “照你这么说,你也不容易。” “当然啦,赚钱都不容易,躺着就有钱捡这种事轮不到我。话说回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想到白天小王说的那点事杭岑就烦,米多多跟他从事的工作完全不同,说也说不清楚,何必说出口多烦一遍:“算了不提了,哎,要是能娶个有钱人家的女儿就好了。” 米多多惊得手中的杯子差点扔出去:“你说什么?” “娶个有钱人家的女儿的啊,这样我能少奋斗十年,可能还不止十年。” 杭岑这么说米多多就好奇了,自己当时用施漪的身份跟杭岑摊牌,不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送到他眼前,可这人当时明明拒绝了啊? 难道是施漪的个人条件不符合杭岑审美? 米多多脑袋里转过千八百种念头,所有可能的理由都被她从心底拽出来思考几秒,然后一一掠过,最后,米多多觉得所有的原因都不靠谱,可总不好直接问杭岑这事啊…… “你忙吧,我回去做饭。”米多多看起来像是心不在焉,杭岑觉得自己不宜多打扰了。 米多多立刻回过神来:“啊,别做饭了,我买了菜,你跟你表哥一起到我这来吃。” “太打扰你。” “不打扰,一个人吃也是要做的,大不了以后我去你们那吃。” 米多多其实根本没买菜,临时起意请两人过来吃饭的原因只有一个——旁敲侧击一番,知己知彼方能胜利! 杭岑回屋洗澡换衣服,说等表哥回来后一起过来,趁这个空档,米多多飞奔下楼买了一堆菜和啤酒,拿出自己毕生所学倒腾出满满一桌菜,做菜是米多多一直以来的兴趣,手艺还过得去。 晚上七点半,杭岑兄弟俩穿戴整齐过来。 表哥对那满桌子菜赞不绝口,夸米多多不仅长得好看,还有这么好的厨艺,真可以算得上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最后,表哥总结一句:“谁要是娶到你,真是幸运啊。” “哥,少说话,多多的菜做的这么好吃,你多吃点。”杭岑给表哥夹了满满一碗菜,确保他没时间开口说话。 米多多没有拿之前买来的啤酒,给两人倒了满满两小杯白酒:“明天是周末,你们喝点酒吧?”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 “朋友送的,我也不喝,放着浪费。” 米多多不断给兄弟俩夹菜倒酒,兄弟两来者不拒,喝了不少水酒下肚,菜吃光了,两人也被放倒了,趴在餐桌上一动不动。 “唿,现在开始。” ☆、继承人6(修) 酒后吐真言,这是米多多在小说里看来的,一直觉得好奇,人喝多了之后真的会说一些平常不敢说的真话吗? 这次终于有亲眼目睹的机会了,米多多居然有些小小的激动,拖了把椅子坐到杭岑身边,轻声喊:“杭岑,杭岑。” 杭岑肩膀微微动了动,不知道是自然反应还是听到有人叫他的应答,米多多稍稍提高分贝又喊了两声,杭岑肩膀动的幅度大了些,似乎还有一声很轻的“嗯”。 第28页 有门! “杭岑,你现在在哪里啊?”米多多特意研究过,要弄清楚杭岑真实想法之前,得用几个不重要的问题做铺垫,让他自然而然放松警惕。 等了几秒,杭岑真的回答了,因为人趴在桌上,声音听上去闷闷的,但不妨碍米多多开心:“我……我在家里。” 米多多赶紧捂嘴防止自己过于得意笑出声:“你跟谁一起在家呢?” “跟表哥……表哥一起吃饭。” “你在哪里上班?” “你今年多大年纪?” “结婚了吗?” 按照计划,米多多问了一系列问题,很像相亲现场询问对方的媒婆,但杭岑一一作答,每个答案都跟米多多了解到的事实一致,因此,米多多觉得,可以进入正题了! “咳咳。”米多多挺不好意思,搞得跟逼婚一样,“杭岑,你想娶个有钱姑娘吗?” “唔……”杭岑似乎是想了一会,米多多莫名有些紧张,“我……我想娶个有钱的姑娘啊。” 听杭岑这么说,米多多开心之余还有些没来由的失落:“为什么呢?” “嗯,可以,可以不用奋斗,躺着也能赚钱啊,嘿嘿嘿嘿。”杭岑说这句话的时候笑了几声,颇有些美滋滋的意味。 “只要有钱,你就愿意娶吗?” “是啊。” “可是你……”米多多想问一句为什么施漪当面“表白”的时候你会反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杭岑忽然弹坐起来伸出右手一顿狂摆,把米多多吓了一跳,以为杭岑已经醒酒了,结果杭岑闭着眼睛,边摆手边摇头:“也不是有钱我就喜欢的,不是的。” “什么?”米多多赶忙问。 杭岑咧嘴嘿嘿笑,也不知道在酒醉里看到想到了什么:“不……不告诉你。” “……” 说完这句,杭岑重重趴回桌面,两秒后鼾声如雷,任凭米多多怎么喊都不回应,看样子是真的睡过去了。 目的达到了,米多多却犯了难——两个大男人在自己屋里睡着了,这下怎么办呢? 搬又搬不动,也不能让他俩就这么趴着睡,一夜过去必定腰酸背痛,米多多找不到人帮忙,只能梗着脖子把两人拖到沙发上,给两人拿了两条毯子出来盖上,累的气喘如牛,再看满满一桌子残羹剩菜,米多多觉得自己出了个馊主意。 那天之后,杭岑觉得米多多怪怪的,具体变化他说不上来,但他觉得不是自己想多了。 比如,以往每次他下班到门口,米多多都像有顺风耳一样拉开门跟他打招唿,最近没了,只有一次,杭岑下班之后回家拿了购物袋无买菜,回来的时候碰到米多多出门,可也只是对他淡淡笑了一下,两人擦肩而过; 再比如,一周七天,米多多有五天会来敲他的门,有时候是买多了吃的请他和表哥一起食用,有时候说无聊来他们屋里串个门,可最近别说敲门,杭岑老家寄来的腊肉他送去隔壁,米多多都谢绝了,说自己减肥,不吃腊肉,第二天杭岑在菜鸟驿站拿快递的时候看到了米多多在某宝购买的腊肉。 于是,杭岑在一次晚饭散步的路上“偶遇”了米多多,两人不远不近的走了一段路,杭岑终于忍不住走上前问道:“我……是不是得罪你了?” “没有,我还有事,再见。”米多多胡乱的挥了挥手,小跑到人多的地方,消失在人群里。 这下,杭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肯定在什么不知道的情况下得罪米多多了。 另一头,米多多最近也很纠结。 那天用酒把杭岑放倒之后套话,目的是达到了,结果却让米多多很失落。 杭岑明确说了,他就是想娶个有钱人家的姑娘,减少自己的负担,可他又明确拒绝了施漪。 施漪长的不算倾国倾城吧,也是个挺漂亮的姑娘,家世清白,施漪本身受过高等教育,施家有钱,施光先夫妇只有施漪这么一个女儿,怎么看怎么符合杭岑的条件。 米多多第二天就给陶一一打电话把这事说了,陶一一听完后惊了:“他居然是这么说的?” “是啊,我都不知道他到底真醉还是假醉。” “酒后吐真言,喝醉了之后说的话不会有假,完蛋了,我觉得他不是好人。” “啊?”米多多惊了。 “你当时用老闆女儿的身份跟他坦白,他想都不想就拒绝你,我觉得他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什……什么欲擒故纵?” “这么说吧,你看小说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情节,总裁对女孩说,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米多多忽然觉得陶一一看小说时候内心戏比她丰富多了。 “女孩说,我不要,我不要,总裁说,女人,你这样子让我更加有兴趣了。” 米多多觉得有点牙酸:“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杭岑就是用这种方式让你觉得他很正直,说不定因此而对他更加刮目相看,都是套路啊套路。” 第29页 陶一一滔滔不绝的给米多多实施了长达一小时的洗脑活动,无非就是杭岑肯定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正直啦,米多多肯定傻乎乎的被人骗啦,如果当时再接再厉一下说不定杭岑就被她拿下啦,唿唿啦啦几箩筐话总结起来就是一点:杭岑是故意的。 于是,米多多不淡定了。 陶一一的话多少带有夸张的成分,米多多不觉得杭岑有这么重的心思,虽然没有确切证据,套用杭岑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可杭岑言行不一致又让米多多十分矛盾,明明开始拒绝了施漪,这会又说想娶了有钱人家的姑娘,前言不搭后语的表现背后,总觉得隐藏了什么。 想了好几天想不通的米多多,再没心思找机会跟杭岑见面增进感情了,偶尔碰个面还怕一时激动露出什么端倪,于是,两人见面的机会呈几何式下滑,米多多开始怀疑自己一开始的判断就错了。 想了半个来月都没什么结果,米多多实在有些烦躁,施光先回国后催促好几次了,让她赶紧回家,米多多决定换个地方好好想想。 这天,米多多坐在靠门的沙发边,计算着杭岑回来的时间,虽然还没想清楚,要搬走了还是应该跟他说一声。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应该就是杭岑,可是听脚步的杂乱,似乎不止一个人,难道今天有朋友,还是跟表哥一起回来的?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了,紧跟着传来老式防盗门开门的声响,米多多立刻站起身来开门:“杭岑,我明天……” 告别的话戛然而止,米多多看到杭岑今天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旁边还站着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只能看到背影,但身姿曼妙,留着大波浪捲髮,米多多觉得这个女孩应该很漂亮。 杭岑笑了:“正好,多多啊我想……” “我要搬家了,马上就走,谢谢这段时间关照。”米多多从沙发旁把大箱子拖过来,面无表情的关好木头门和防盗门,“再见。” “哎多多……” 米多多拖着那么大个箱子丝毫没影响到脚下生风飞奔,刚出楼道恰好看到一个计程车把客人送了放下,米多多二话不说把大箱子塞到后备箱,随后跳上车后座:“开车。”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从后视镜见后头有个男人跟着跑,忍不住八卦道:“姑娘,跟男朋友吵架了啊?” 米多多:“……” 见米多多不说话,大叔认为自己说准了,女孩比较伤心不愿意说话,好心好意劝了一句:“年轻人过日子总会有口角,互相体谅就好啊。” 米多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叔说,只能低下头不语,大叔看出女孩心情不佳,大概不愿意多提,也就不再说了。 回到家施光先不轻不重的训了施漪一顿,施漪默默的听着不说话,施夫人在旁边劝说几句,施光先把话题转向其他方面。 “我看你在自己公司学习有些东西接触不到,所以拜託了一个老朋友,下周一开始你去他公司实习一年,他公司可我我的大多了,你能学到更多东西。” 施漪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实习就实习吧,施光先总不会害施漪的,再说,现在她的确需要找点事做。 在施光先老友的公司里实习了半个月,施漪觉得比之前充实不少,只是闲下来的时候还会考虑那个她仍旧没想明白的问题——杭岑,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施漪,老闆的儿子回来了,下午要开个会,你跟我后头一起去,听说老闆儿子很厉害。” “好,我知道。” 下午一点五十,一群人聚集在公司最大的会议室,不少人埋头窃窃私语,主位还空着。 两点,门被人推开,两个人踩着有规律的节奏走进来,所有人的视线刷一下集中到主位。 “大家好,初次见面。”只见一个俊朗帅气的男人西装革履的站在老闆旁边,有礼貌的微微倾身,“我叫杭岑。” ☆、继承人7(修) 原本低头看文件的施漪立刻抬起头来,此刻她心里想的是——应该是同名同姓的人吧…… 就是这一抬头,施漪唿吸都差点停住,笑容合度站在老闆身边的男人,不是跟那个杭岑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根本就是他! 杭岑的眼睛从在座的每个人脸上扫过,到施漪这里的时候,微微停顿两秒,接着继续看其他人,老闆站在他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施漪错愕的样子一闪而逝,继续低头看文件。 她心里有无数个疑问,从杭岑的身份到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可施漪不打算去弄清楚,好奇是一切乱七八糟事情的开端,她就安心在这里实习好了。 接下来的会议施漪了解到两件事:第一,杭岑就是老闆的儿子,亲生儿子,不是什么私生子;第二,从开会的时候算起,老闆把公司全权交给杭岑,自己今后只会在后方坐镇。 公司最高领导人的变动一定会引起公司内部的一些波动,水面看上去再平静,底下一定会有暗潮涌动。 会议结束后杭岑跟老闆一起离开,偌大的会议室立刻充斥着各种议论声,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埋头讨论,施漪这头也不例外,部门同事聚在一起说悄悄话,施漪不好自己离开,只能坐在一边听。 第30页 “老闆的儿子挺帅的啊!” “花痴啊你,现在还想这些!” “别吵,听说老闆儿子前几年不肯来公司,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最近忽然要回来。” “看老闆儿子的模样好像很厉害。” “是啊你看他刚刚开会的样子,我有点怕他。” “以后都小心着点,不然要被炒鱿鱼。” 施漪在一边有一耳朵没耳朵的听他们八卦,总觉得他们嘴里的杭总跟她认识的杭岑不是同一个人。 原本就不太看得清这个男人,今天来这么一出,施漪更加觉得,这人面目多,性格多面,让人搞不清楚他真正的性子。 新的老闆上任,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十分兢兢业业,生怕被新老闆抓住什么错处,以往午饭之后办公室基本没人,有的趁这个时间逛街,有的在休息室聊天,今天则不同,离下午正式上班时间还剩半小时多,基本上所有人都已经坐在了位置上,个个埋着脑袋,不知道真在工作还是干嘛。 “施漪,杭总让你过去。”过来的是施漪实习部门的经理,中午被杭岑喊过去开部门会议刚回来。 施漪指着自己鼻子:“我?” 经理点头:“就是你,快去吧。”说完挺奇怪的看了施漪一眼。 原本想装作不认识的,看起来不行了,人在屋檐下,只能乖乖照做,施漪只得朝楼上走,这一层是杭岑和几个总监的办公楼层,绝大多数时间都关着门。 站在杭岑办公室门口,施漪扯了两下自己腮帮子,确保笑容没那么僵硬了,抬头屈指,“咚咚咚”,在门上轻敲三下,里头立刻传来杭岑的声音:“请进。” 施漪深吸口气,拧开把手进去,关门的同时在脸上摆出一个客套的笑,转身走到办公桌跟前: “杭总,您找我?” 杭岑先是盯着施漪看了几秒,才点头:“是的,请到那边坐。” 施漪不语,跟在杭岑身后往沙发处走,杭岑刚刚盯着她看的眼神有点怪,似笑非笑的,好像在打量什么。 “坐,喝什么?”杭岑把靠墙的小冰箱门打开,“果汁、奶茶,还有果啤。” “不用了杭总。”施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公事公办,像这家公司的普通员工,“不必麻烦。” 杭岑自己拿了罐果啤走回来坐到施漪对面,利索的拉开易拉罐咕咚咕咚全部喝光后,才看着施漪说道:“我找你的确有事。” 闻言,施漪竖起耳朵打算认真听,她和杭岑的关系是私事,她在这里实习是公事,杭岑是她的领导,说话自然得好好听着。 “我先问一下,你还是单身吗?”杭岑问的很认真,准备洗耳恭听的施漪一下子愣住。 问这种问题干什么?相亲吗? 杭岑轻咳一声,重复道:“施漪,你还是单身吗?” “还是。”施漪面无表情,“应该说一直都是。” “啊!”杭岑面露惊喜,使劲眨眼睛掏耳朵,“真的吗?” “没错。”杭岑的笑容尚未完全溢出来,施漪接了一句,“杭总有事请直说。” 杭岑伸手挠头,原本被打理的很好的髮型被弄得有些乱:“其实我……” “咚咚咚”,敲门声适时在杭岑说出关键语句之前响起来,杭岑嘴巴抖了一下,高声喊:“请进。” 进来的是杭岑的助理,拿了一叠厚厚的文件交给杭岑,说是老杭总让他拿过来的,让他尽快看,杭岑表示明白,助理很快出去了。 厚厚的文件被放在办公桌上,杭岑重新坐回施漪对面,打算把之前没说出口的话给说完:“施 漪,我想说……”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来的时机十分微妙,跟上回一样,成功阻断杭岑的关键表达,施漪把眼睛从杭岑那边移开,随意的在墙上地板上游荡。 财物总监急匆匆进门,同样交给杭岑一叠文件,这是杭岑会议上要求财物部门整理的资料,杭岑跟总监说了几句之后,总监又急匆匆走了。 这个总监施漪认识,因为部门的工作关系施漪打过几次交道,她走路从来都是这样,一路带尘风风火火,不了解她的人会以为有什么急事,殊不知哪怕去个洗手间,这位总监也是这种风一般的速度。 从杭岑的表情看,应该不是多紧急的文件。 再一次,杭岑坐在施漪对面,这次索性把西服外套都脱了,擦了把不知道因为着急还是什么原因而渗出的细密汗珠:“我想问……” “咚咚咚”,第三次敲门声彻底让杭岑蔫了,天不助他,一句话都说不完,没完没了的敲门声,杭岑起身去开门,施漪也跟着站起来:“杭总要忙,我在这里不方便,先去做事了。” 门一开,施漪对进门的老杭总礼貌打招唿,在杭岑懊恼又焦急的眼神中关门离开。 “你小子在搞什么?” ☆、继承人8(修) 细看的话,杭岑跟老杭总在相貌上其实有不少相似之处,特别是鼻子,挺拔立体,即便头髮花白,眼角也有纹路,老杭总看起来还是很帅气,和杭岑不一样的感觉。 第31页 杭岑一下瘫坐在沙发上:“爸,您来的可真是时候。” “刚刚那是老施家女儿,到我这来实习的,你把她喊过来做什么?”老杭总十分鄙视的瞄自己儿子,“打什么坏主意?” 杭岑哭笑不得,他爸还是这样,从他懂事开始,跟他爸的相处更像朋友而非父子,眼下就是,他爸很显然在调侃他。 “爸,您这话说的,您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 “清楚啊,你肯定在打什么主意。” “真没有啊爸!” “一定有。” 施漪回到办公桌前坐下,经理立刻从旁边带椅子整体滑过来小声问道:“杭总跟你说什么了?” 施漪一愣,杭岑什么都没跟她说,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打算说点什么的,只是没来得及。 “怎么不说话?” “问了一些数据上的事,没什么问题我就回来了。”施漪觉得直接说杭岑什么都没告诉她很奇怪,经理大概会认为自己不愿意跟他说,随便扯了点什么,经理也就死心了。 盯着电脑,施漪其实也好奇,杭岑到底想跟她说什么? 还有,明明是个住古旧老屋的普通上班族,施漪到他们兄弟俩的出租屋去过很多次,很干净但也很旧,看杭岑平日的消费习惯,也看不出来他有太高的收入,她听杭岑表哥说过一次,杭岑貌似欠人家钱,必须在一段时间之内还清,所以手头很不宽裕。 一夜之间,身负债务的杭岑成了一家中型企业新的领导人,这着实从来不在施漪的设想中。 乱七八糟的念头想了一大堆,没有一个施漪觉得能站住脚的,下午浑浑噩噩结束了。 17:35,施漪正收拾办公室准备下下班,手机收到微信,施漪瞄了一眼,居然是杭岑发过来的:请等我一下。 施漪真被杭岑的言行给弄煳涂了,他到底想做些什么呢?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说吗,吞吞吐吐的样子很可疑。 东西收拾好,施漪发现同事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正在犹豫要不要听杭岑的话等他片刻,杭岑已经急匆匆过来了,见施漪还在位置上坐着,当下松了口气:“还好你没走。” “杭总有什么吩咐?” 杭岑西装革履,像要去赶一场宴会,隆重的让施漪很不习惯。 “是有事想跟你说,不过不是吩咐。”杭岑使劲抓了把头髮,认真的朝施漪走近,施漪莫名不自在,往后退了点,——总觉得杭岑有些怪怪的。 杭岑清了把嗓子,盯着施漪,用不算高的声调说了一句:“我……施漪,你还记得之前跟我说过的话吗?” 施漪摇头:“不记得了。” “……”杭岑被噎了一下,“就是在你办公室说的那些。” “哦,有点印象。”施漪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她此时的想法,但杭岑知道,她不可能不记 得当时说的话,只是不乐意理会自己而已。 说起来心酸,可也是自个儿作的啊…… 杭岑一咬牙:“你那天说要那个啥我的。” “那个啥你,那个啥是什么?”施漪眼珠子微微向右动了一下,看起来挺像朝杭岑飞眼刀子。 这下杭岑能百分之百肯定,施漪什么都记得,只是不愿意跟他多说,有点小失落的同时还有点若有似无的暗喜:“你不是说要潜规则我吗?” “哦,这事啊,我不是说了吗,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你不是开玩笑!” 施漪实在是好奇的不得了,终于忍不住撕开了平板如纸的面色:“你不是说如果我认真的你就辞职吗?” “那个,其实我……”杭岑窘迫十足,他怎么解释清楚呢,当时的情况还蛮复杂,准确说, 是他自己作死作的蛮复杂。 估计是老天故意跟杭岑作对,杭岑的话再次被打断,这回是杭岑的高级助理,十分匆忙的样子,一见杭岑就开始汇报:“杭总,手头的项目出了点问题,你快看看……” 杭岑看施漪一眼,有些犹豫,助理急得不行,催促道:“杭总……” 公司的事对杭岑来说算是刚接手,不是完全陌生但也不是非常熟悉,眼下项目出问题,杭岑不能不重视。 “我先走,很快联繫你,不好意思。”低声对施漪说了句话,杭岑匆匆跟助理走了。 施漪提起早收拾好的包慢慢往外走,她的二手小车停在外面停车场,她的驾驶技术不算好,车子碰了撞了她心疼,因此拿驾照后一直开的二手车。 上车、扣安全带,施漪两手抓在方向盘上,考虑去哪走走,明天周六不需要上班,施光先夫 妇去其他城市旅游,陶一一忙着恋爱,回去也是她一个人无聊。 半小时后,施漪坐电梯来到某商场的顶楼,这里有家不错的海鲜餐厅,她打算在这里吃个晚饭然后逛逛街,杭岑奇怪的表现被她有意抛到脑后——谁知道这人在想些什么,多想无益! 这家海鲜餐馆还算高档,环境很好服务优质,施漪被服务员领到一个双人卡座,点了单之后拿起手机去洗手间,空出肚子大吃一顿! 第32页 餐厅没有所谓的大堂,双人卡座多人卡座,每个卡座用竹制帘子隔断,有趣又保证了一定的私密性。 从洗手间出来,施漪往自己的位置走,边四处看,就是这一扫,施漪看到了一个让她十分吃惊的人。 最大的隔间里,桌子旁大约坐了七八个人,其中一个站在位置上,手里拿了一杯酒,脸上带笑在说话,接着仰头,杯子里的酒如数灌下。 此人,正是杭岑,他还穿着今天在公司穿的那套西装,头髮似乎打理过,梳的一丝不苟。 再一看桌边其他人,装束跟杭岑基本一致,应该不是朋友之间的聚会。 就在施漪往里看的几十秒之内,杭岑又灌下一小杯酒,桌边的人纷纷鼓掌笑闹,杭岑这才坐下来。 杭岑的高级助理也在,看杭岑拼命的架势,大概是商务宴请,不知道是不是跟先前说的项目出错有关…… “呸,关你什么事?”施漪点的菜陆续上桌,施漪鄙视自己一番,决定无视刚刚发生的事,吃自己的,还要逛街买衣服呢! 美食的魅力无穷大,再不好的心情都会被治癒,用完美味的一餐出来后,施漪觉得跑过来吃饭的决定再正确不过了。 接着施漪又去逛街,把想看的都看了一遍,想买的挑几样买好,开车回家。 车子刚刚在小区停车场停好,一个人从她车后边走出来:“施漪,你回来了啊?” 这小区属于高档住宅,安保非常好,有覆盖全部角落的监控,即便晚上,也有保安分班巡逻, 尽管如此,施漪还是被忽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跳开一米远后定睛看,居然又是杭岑! “你……你怎么进来的?”施漪惊了,这里的安保这么好,他怎么进来的? “我给施叔叔打了个电话,他让你家阿姨下楼来接的,我到你家一会了,见你还没回来,下来等你的。” 施漪在明亮的路灯下打量杭岑,西装变成了毛衣和休闲裤,头髮没有髮蜡,柔顺而干净,应该是洗过澡了。 “快十点了,你到我家来做什么?” 杭岑又挠头:“白天的事没说完,我有点担心,明天开始要出一个月的差,所以来你家等你,想跟你说清楚。” 施漪实在无语了,这人看起来很成熟稳重,性格怎么这么——这么幼稚? 人都到门口了,施漪做不出来把人赶跑的事:“那你一次性说清楚。” “是是是。”杭岑把脑袋点的跟小鸡啄食一般,“施漪,你真不记得在你办公室说的话了吗?” 事到如今施漪不愿意再装傻了,总觉得杭岑不达目的不会罢休:“记得,我当时说想潜规则你,你拒绝了,还说,如果我坚持自己的意见,你就马上辞职。” 杭岑尴尬的笑:“你果然记得。” “记得,那又怎么样?”施漪今天走了不少路有点累,靠在车窗上看杭岑,“杭总,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杭岑的手一直在挠头, 从施漪看到他开始,他头髮很浓密,不然施漪怀疑他能把自己挠秃。 “我……我我想问你,那句话还算数吗?”杭岑结结巴巴总算憋出一句,“算数吗?” 施漪没反应过来:“什么话算不算数?” “你当时说要潜规则我,这句话现在还算数吗?”杭岑终于不挠头了,站得笔直,以一种无比郑重的身姿和态度站在施漪对面,一字一句问道。 施漪足足愣了两分钟,才明白过来杭岑这话背后隐藏的含义,明白过来的下一秒,施漪又反应过来另一件事,两件完全不搭调的事,她同时反应了过来。 “你的酒量是不是很好?”突兀的,施漪问出一个跟此时此景根本没联繫的问题。 ☆、继承人9(修) 杭岑愣了一下,眼睛有点没找没落的不知道往哪搁的感觉:“还……还好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施漪现在看向杭岑的眼神彻底变冷,因为她意识一个长久以来她一直忽略的,或者说没想到过的事实——杭岑,绝对不是她以为的那种简单人物。 施漪原本觉得,杭岑家庭平凡甚至可能有些穷困,他要养家,有个很不错的工作也只能住在租来的老房子里,和表哥分担房租和生活费,尽可能节约一切开支,好吧钱省下来给家里还债。 至于他对施漪的态度,施漪更多的是困惑,她想不通明明说要娶一个有钱人家女儿的杭岑当时为什么拒绝施漪的示好,当然,施漪跟他表达好感的用意也不能说多么光明,可杭岑前后的表现实在让人不懂。 可今天的偶遇,让施漪忽然对这人有了一种感觉,在疑惑之外的,接近于心慌的感觉,她意识到,杭岑对她,没有全部说实话,或者说,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只是他想让自己看到的那一面,至于真正的杭岑是什么样子,施漪此刻已经没心思研究。 杭岑急了,刚刚施漪还很愿意听他说话的样子,为什么一下子就变脸了,于是,他急切的想把话说完:“如果我们……” “对不起,我回家还有事忙。”施漪伸出胳膊挡在自己面前,示意杭岑别走近她,“明天我回公司打离职报告。” 第33页 这变故彻底让杭岑傻了眼,他原本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也预想过施漪的各种回应,可眼下这场面,完全在他设想之外——喂,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施漪见杭岑愣在当场,也没什么话好跟他说了,从车里把包拿出来往肩上一甩:“再见。” 杭岑回过神来的时候施漪已经进了电梯,要不要跟上去说清楚…… “怎么这样?”杭岑彻底蒙圈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难不成是真的,只是听说自己酒量还可以怎么就变脸了呢? 杭岑敏锐的捕捉到一点关键信息,施漪忽然问他酒量的事,然后就变脸了,跟喝酒有关的话,难不成晚上吃饭的时候被她瞧见了? 他晚上宴请的那家海鲜餐馆远近颇有名气,施漪下班后现在才回来,下车的时候手里提了个服装袋,本市貌似只有一家商场有那个牌子。 杭岑越想越觉得靠谱,这次是真的急了,如果施漪看到自己喝酒的话,一定认为自己故意耍她。 “操,你这个傻逼。”杭岑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栽坑里了,还是他自己挖出来的。 杭岑很想当即上楼去,可现在实在太晚了,跑上去施漪还不一定乐意见自己。 站在楼下犹豫半晌,杭岑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他打算回去好好盘算盘算,尽快把这事给施漪说清楚,总觉得拖下去很危险。 杭岑这次清晰体会到一件事:人不作就不会死,好好活着,别瞎作。 施漪很庆幸施家夫妻出门不在家,自己今天的脸色一定不怎么好看。 洗完澡施漪没有会房间,往客厅沙发上一躺,把电视按开,施漪开始认真分析今天遇到的情况。 杭岑今天来公司,老闆宣布以后公司由他接手,听同事们的八卦,杭岑是老闆的儿子,那杭岑为什么住那种房子,他表哥还说杭岑欠了债,工作的钱都攒下来还债,看杭岑平时的花销,确实显得有点拮据,可杭岑家的公司明明运营的很好,应该用不着老闆的儿子跑出去过这种日子。 这个问题施漪其实不纠结,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许杭岑跟他家里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跑出去呢,这不是很重要,让施漪耿耿于怀的是他本人的问题。 当初自己头脑一热,说什么潜规则,杭岑拒绝的很干脆,施漪意外又感动,觉得自己小看了杭岑,对这样的男人,得多下些心思,潜规则什么的,有点侮辱他。 改头换面跑去跟杭岑做邻居这种中二的事活像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可跟杭岑关系越来越好,施漪觉得挺值,觉得自己的目标总有能达成的一天,直到杭岑某一天回来说,他想娶一个有钱人家女儿,让自己少奋斗二十年,这让施漪煳涂了。 这人说的和做的,好像根本不一致啊。 请杭岑兄弟俩来吃饭,施漪原本想让他们多喝点酒,来个酒后吐真言,结果杭岑的表现让她哭笑不得——喝多了之后还说这种话,杭岑心里应该真的想娶个有钱人家姑娘。 施家不算巨富也绝对不差,施漪的个人条件十分不错,应该符合杭岑的想法,可他当时真的明明白白拒绝了自己。 这两件事真真实实发生在施漪眼前,没有经过任何人的转述和夸大,正是这样,施漪死活搞不懂杭岑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直到今天,施漪在海鲜餐厅看到杭岑喝酒的样子,原本没察觉哪里不对,在楼下碰到等她良久的杭岑,施漪脑中忽然想到,今天杭岑喝酒的样子跟那天在她的出租屋里,很不一样。 施漪记得很清楚,那天杭岑就喝了一小杯白酒,大概在一两左右,紧跟着就趴下了,当时自己还暗笑他酒量小。 可是今天杭岑在餐厅酒桌上敬酒时灌下的白酒,必定在一两以上,杭岑喝完之后坐下来和其他人说笑,还洗了澡换了衣服来这里找自己的,条理清晰说话清楚。 施漪意识到,自己当日应该被杭岑骗了,而且他应该是故意的。 愤怒之下,施漪心中增添了更多疑惑——杭岑到底在做什么?他诓施漪的原因是什么?在施漪面前的那个,又是不是真实的杭岑? 问题越分析越多,疑惑越想越多,施漪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浆煳,稀煳稀煳的,所有疑惑问题搅成一团,越来越乱,压根不可能分析清楚。 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的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还做了几个乱七八糟的梦。 闹钟响了两次之后,施漪从沙发坐起来准备跟以往一样去公司,今天得把辞职手续办好,杭岑今后会一直在公司,施漪不太想跟他碰面。 洗漱换衣服,施漪觉得今天脑袋很沉手脚发软,鼻子透气困难,看东西的时候总觉得天地有一定弧度的旋转,她觉得可能是晚上睡在沙发上没盖被子,有点伤风感冒,应该不严重。 八点刚过,施漪准时出门,今天状态不好,不适合开车,施漪特意早点出门,打车的话得把早高峰等车的时间预留出来。 “施漪!” 刚走到小区外面,一个人不知从哪个方向窜出来大声喊,施漪晕头转向的定睛看,居然又是杭岑。 他还穿着昨天来找施漪时候的衣服,见施漪看他,十分尴尬的笑了一下:“我送你去公司吧,你昨天回来那么晚应该没休息好。” “不用了,我今天打车。”大概是感冒分子在作祟,施漪很不耐烦。 第34页 “你脸这么红,是不是不舒服?” 施漪真的火了,不管杭岑对她抱有什么想法想干什么,她现在看到他就烦:“我说不用了,你别烦!” 从没见施漪这么大声说话的杭岑怔了怔,刚刚怒气上心吼了一嗓子,施漪头部的眩晕感更重,连忙扶住一旁的树,防止自己摔倒。 看情况这次有点严重,还是先去医院比较好。 “施漪……”这是施漪晕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道睡了多久,施漪再一次睁开眼,耳边立刻传来女孩的声音:“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头没那么沉了,眼皮没那么酸胀,只是手脚还有些发软,没什么力气:“还好。” 女孩舒了口气,下一句话立刻变得兇恶:“喂,你这么大个人,怎么回事啊?病了都不知道说一声吗?” 这声音这语气,施漪不用看就知道是谁:“一一,你怎么在这里?” 陶一一把她扶起来打算让她喝点水:“还说呢,我打电话给你,结果是个男人接的,说你在医院,差点把我给吓死,还好只是发烧,已经退烧了。” 倒了杯温水给施漪,陶一一凑过来不怀好意的直笑:“那个男人是谁啊?我看还挺帅,忙前忙后把你送到医院里来,看起来很着急。” “我都这样了,你还关心男人。”施漪慢慢喝着水,发烧之后感觉整个人脱水,喉咙干的有些疼。 “这就是关心你啊,他看起来不错,还问我该不该通知你爸妈,我觉得只是发烧,你爸妈不在家,还是不要让他们担心。” 把杯子放到一旁,施漪眼睛在病房里熘达好几个来回,这是个单人病房,除了她们两个女孩,没有别人,杭岑把她送过来之后应该就离开了,昨天他提过今天要出差。 陶一一两手撑着脑袋搁在柜子上疑惑:“说起来我一直想问你,之前你搬到一个什么出租屋,说要潜规则谁,后来怎么样了?问你你也不说。” 施漪不说话,搓了搓手里的被子。 陶一一摇头:“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你等会,我出去给你买点清淡的东西吃,来得急,没时间煮。” 陶一一离开之后几分钟,门被人推开,施漪头都没抬起来:“这么快啊?” “不快,我回去一个多小时了。”这次说话的是男人,声音非常耳熟。 ☆、继承人10(修) 作者有话要说:  杭岑和施漪的后续会写在番外里,第十个世界后有番外哦 “你怎么在这?”施漪没什么力气,向杭岑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 “你朋友来照顾你,我就回家弄点吃的给你。”杭岑见施漪恹恹的,关心道,“你怎么样?” 施漪:“已经退烧了。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吗?” “是我,吓死我了,忽然晕过去。”杭岑把保温桶放到柜子上,动作娴熟的从里头朝碗里盛粥,“医生说你吃点清淡的好,香菇鸡丝粥。” 跟杭岑做邻居的那段时间,施漪不止一次吃过他做的饭菜,手艺很好,加上她此时确实饿了,也不考虑太多,把碗勺接过来吃,杭岑把椅子拖过来坐在旁边看。 一碗粥很快下肚,施漪放下碗:“谢谢你送我来医院,还给我做东西吃。” “不客气,我也吃过你煮的粥,当是回礼。”杭岑坦然道。 施漪不解:“我什么时候给你煮过粥?我们一共没见几次。” “……”杭岑忽然间像个被戳破气的皮球,十分侷促的低下头,“对不起。” “??”施漪想问清楚,脑中勐地转过一个念头——吃过她做的东西的人着实没几个,除了施光先夫妻俩和陶一一,只有杭岑,可她做饭给杭岑吃的时候,用的是施漪的身份! 稍微一想,施漪就明白过来了:“你……” “真的对不起。”杭岑两手抓住施漪的被子,力道很大,“我确实一开始就认出你的,但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所以我没说。” “然后你跟耍猴一样看我演戏是吧?”施漪没发火,事实上她想过多次,如果计划进展顺利,她跟杭岑走到一起了,杭岑迟早会知道她真实的身份,到时候该怎么解释? 没想到,一切都是她想多了,杭岑最开始就看破她的身份,她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我发誓真的不是。”杭岑垂下脑袋,很丧气的模样,“你变了个样子住到我附近,我很好奇。” 施漪:“所以你打算观察我。” “不是观察,我只是想……你跟我成了邻居,我太高兴了,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理由搬来,我不想这么快拆穿,万一你搬走了……”杭岑又开始挠头,窘迫的有些傻,“你找我去办公室那天之后再也没去过公司,我很后悔自己当时犯傻瞎说话,可是又不敢联繫你,结果你很快搬到我隔壁。” 施漪越听越煳涂,什么后悔犯傻高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你请我跟表哥喝酒那次,我是没有喝醉,你问我话的时候我太高兴了,没想到你那么快就搬走了。” 第35页 退烧不久的施漪觉得头又眩晕起来,杭岑在说什么鬼话?听起来太奇怪了。 “对不起施漪,这事最开始是我犯蠢,自以为是过头,要不然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杭岑看起来是真的很懊恼,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丢脸丢面子都是小意思,他只想把事情说清楚。 见施漪一脸茫然不懂他所言为何事的模样,杭岑深吸一口气:“我把所有事情都跟你说,请你给我点时间。” …… 杭岑的父亲跟施光先是多年好友,但杭岑初中开始去国外读书,对施光先只有个模煳的印象,研究生毕业回国后,有一天父亲带他去施光先家里做客。 做客的情形杭岑已经记得不太清晰,但那个日子杭岑永远记得,因为那天他看到了施漪。 回家后杭岑跟爸妈打听,他跟施漪很小的时候见过几次,只是当时年纪太小,基本没有印象了。 那天的场景说起来很俗套也很玛丽苏,杭岑父亲和施光先去书房下棋兼聊一些商场上的事,杭岑不好到处走,坐在客厅是沙发上随意翻看杂志,正当他有些百无聊赖的时候,有个女孩从复式房屋楼上跑下来,咚咚咚往厨房跑,边跑边喊:“妈,我有点事出去下。” 母女俩在厨房不知道说了点什么,女孩子很快又跑出来,背着一个很大的双肩包,从客厅路过的时候发现沙发上坐了一个人,女孩很热情的跟他打招唿:“你好。” “你……好。” 女孩个子适中,不胖不瘦,穿着一身运动服,扎了个长长的马尾辫,朝杭岑笑的时候活力十足,打完招唿后女孩子轻快的跑到门边,边打电话边出去了。 杭岑至今也说不清楚当时为什么心跳的那么快,只是盯着那扇门发呆,脑袋里重复播放女孩蹦跳着从门里出去的画面,还有她跟自己打招唿时灿烂的笑脸。 回去后杭岑想了许久,自己为什么一直在回想那两个画面,实在想不懂,他上网搜索,还匿名在论坛发问,有人回復他,你这是一见钟情。 为了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对施漪倾心,杭岑在网上查了一些东西,教人怎么分辨自己是不是喜欢谁,有什么症状,最后他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那之后他悄悄在几个场合见过施漪,几次想上去跟施漪真的认识一下,可一直提不起勇气, 后来施漪去挺远的外婆家,陪伴手术的外公半年左右,杭岑心里空落,决定等施漪回来,一定主动去认识她。 可施漪还没回来,杭岑跟父亲发生了一些矛盾。 起因很简单,用杭岑死党的话来说,这是幸福的烦恼——杭岑父亲希望他尽快接手公司的事,边做边学,可杭岑不太乐意,他在国外的时候计划自己创业,不是很想接父亲的班。 就因为这个,父子俩吵了好几次,最后,杭岑父亲发怒,让杭岑把这么多年读书的钱还给他,他就再给他几年时间自己闯荡,杭岑当即答应下来。 父亲给了杭岑一个数字,杭岑知道他从小到大读书的钱绝对不止这么多,二话不说就开始筹钱,从小到大的各种收入是一笔不小的钱,可离还债的数额还差不少。 死党建议杭岑找个工作,杭岑在国外读的是很好的大学,学歷高,本身能力也强,大学时期就实习过不少时间,算有一定经验,找个薪水不错的工作应该不难,杭岑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对自己以后的事业也有很大帮助。 工作了一年左右,某天杭岑浏览网络新闻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施光先公司的招聘启事,杭岑立马想到施漪,那么巧,岗位中有他的专业对口,于是,杭岑跳槽到施光先公司。 办理入职手续的当天,抱着一摞书跟人撞到一起的杭岑正感慨流年不利,眼睛一扫,被他的书砸到地上的居然是施漪,杭岑搓了好几下眼睛,确保自己没有眼花。 还没正式上班就跟施漪碰面,这让杭岑非常兴奋,就算暂时没有什么发展,能天天看到施漪,他也非常开心。 施漪喊他去办公室之后说的话,让杭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潜规则这词他当然知道,一个十足的贬义词,施漪跟自己才两面之缘,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种想法? 是不是开玩笑?因为前几天撞在一起的事,施漪找点事情吓他,按照施漪的条件,不需要特意潜规则谁,他杭岑又不是天仙。 就这么一想,杭岑就走岔了——我跟你一起玩! …… 施漪听到这里朝杭岑飞白眼:“所以你在演戏,因为你觉得我在逗你。” “嗯。”杭岑无奈,“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说‘潜规则’。” “……”施漪脸微红,小说看多了呗,挺好个事,被自己搞得挺猥琐。 “我在出租屋隔壁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认出你了。” 施漪:“为什么?我那个样子,一一都说认不出来。” 杭岑音如蚊蝇:“我……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看得出来。” 两人同时脸红。 “你搬过来我当然高兴,但你不会一辈子住在这里,于是我想跟你说清楚,所以我告诉你,我想娶个有钱人家的女儿,还有那次喝醉酒……”杭岑现在觉得自己十分自作聪明,有话不直说,弯弯绕绕那么多,简直自讨苦吃。 第36页 “那你表哥是怎么回事?” “他真的是我表哥。”杭岑认真,“他也跟家里闹矛盾跑出来独立的。” 第n次无语的施漪困惑,这种事也有家族遗传? “喝酒第二天我原本想找你说清楚,结果你忽然跑了……”杭岑抓头,“学费还没全部还清,我爸身体不好做了手术,医生说以后不能过度操劳,所以我回去了。” “那,你的创业呢?”施漪忍不住问了一句。 “人总有自己的责任。”杭岑开怀一笑,“创业的事我还没放弃,慢慢来吧,接手家里公司本身也是一种歷练。” 施漪正想点头,忽然想起来自己从杭岑隔壁搬走时候的场景,心头微微一颤:“那天,我在你房子门口看到你和……一个女孩一起。” 杭岑直愣愣的看施漪,在脑子里搜罗好一番才搜出一个场景:“你是说你搬走那天?” 施漪不愿答话,显得自己在吃醋一样。 “那个……其实,那是我妹妹。”杭岑嘴角的笑忍都忍不住,直往外溢,“亲妹妹,同母同父,她来看我的。” 眼看杭岑笑的越来越明显,施漪恼了:“你笑什么?” “没什么!”杭岑立马摆正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严肃正经,“随便笑笑。” 杭岑把话说清了,施漪也释怀了——说到底,这事她自己也有问题,最开始的出发点其实并不那么纯良,让杭岑误会,才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一堆事。 幸好,没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他们还有机会把一切说清楚。 “施漪。”杭岑忽然激动起来,一把握住施漪放在被子上的手,“我们能先从朋友做起,只要你给个机会。” 施漪愣住,剧情发展成这样了? 那到底是谁潜规则谁呢? ☆、嫌疑人1(修) 米多多再次醒来,漂亮的客服小姐接待她,问米多多想去哪个世界。 墙上列了n个世界,米多多扫了一眼,很感兴趣的指着其中一个:“就这个吧。” “好的米小姐请您躺下,我帮你戴上电波接收器。”客服小姐动作利索,很快就搞定了一切,按 下开关之前,她提醒道,“您接收电波的时间每次不能超过三小时,如果您想提前回来,可以按 下我们给您的按钮,如果三小时时间到了您还没醒来,我们将强制唤醒您。” “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知晓确切时间吗?比如我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多久?” “对不起米小姐,为了保证客户在每个世界里体验的真实感,我们没有此类工具。” 米多多闭上眼睛:“好吧,请开始吧。” “好的。” …………新世界转换符号 “小童,跟我们一起去唱歌吧。” “是啊是啊,我们请你吃饭。” “你是新来的,不熟悉公司情况,我们跟你聊聊。” 米多多不胜其烦,脸上还得挂着微笑:“不用了,我晚上还有事,谢谢你们。” “哎呀别这么客气了。” “就是,都是同事。” 三个男人笑眯眯围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夹击”米多多,执意让米多多跟他们一起吃饭唱歌,米多多心里大骂不止。 这次的世界,米多多的身份是一间中介公司的新晋职员,叫童寻,刚从大学毕业到这家公司上班,来了三天,就有72小时后悔到这里上班,原因无他,就是眼前围着的这三个男人。 童寻给他们三人命名为:甲乙丙。 甲,年过四十,在中介公司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手上有一点权利。 乙,三十左右,在中介干了七八年,还是个底层职员。 丙,二十岁多一点,没有读过大学,能在这个公司工作并且有一定地位的原因是,他亲舅舅是公 司的高层管理。 这三人整天凑在一起,年纪阅歷完全不同并没妨碍他们成为“好兄弟”,可公司里其他人对他们 都是敬而远之,三人成众,这个众给人的唯一感觉只有一个——臭。 童寻外表清秀气质温柔,一进公司就成了这恶臭三人组的目标,每天舔着脸请她吃饭玩耍,童寻 敢怒不敢言,所幸公司人多,三个人除了邀请她出去,做不了什么过分的事。 “真的不用了,对不起我先走了。”眼看着公司就剩下他们四人,童寻随便把包收拾了一下就要 走人,“明天见。” “哎小童,这么不给面子。”甲的脸色挂不住了,在他的认知中,童寻简直算不识抬举,以他的 身份地位,刚进公司毫无根底的小女孩就应该巴结着才对。 童寻彻底冷下脸,把甲暗处戳打算伸向自己肩膀的手重重拍开:“滚,不然我不客气。” 说完童寻再也懒得跟他们废话,背着包头也不回的离开公司,隐约听到身后传来甲大骂的声音。 童寻决定,不再考虑太多,这几个人简直让人每分每秒都想动粗,为了不在自己干净的履歷中留 第37页 下伤人记录,童寻决定第二天就到公司办理辞职,工作难找,也比整天在这被膈应强得多。 第二天童寻跟往常一样,八点四十左右到公司,等直属领导上班后就谈辞职的事,可还没到九 点,领导没来,几个意想不到的人来找童寻。 “请问你是童寻童小姐吗?”来人一共三位,一男两女,身着便装,但从他们的行动和眼神来 看,应该不是来找童寻看房子的。 童寻点头:“我是,请问你们是?” “警察。”三人一起掏出证件给童寻查看,“有点事想跟你聊聊,方便吗?” 童寻刚想问问什么事,公司老闆从外面着急忙慌的冲进来,边跑边嚷嚷:“哎呀警官警官,请问 我公司里员工做什么事了?” “对不起,不方便说,我们想先跟这位小姐谈一谈,有没有可以单独谈话的房间?” 老闆是个矮胖的中年人,此时满头满脸的汗,也许在他数十年的“奸商”生涯中,还没正儿八经 跟警方人员打过交道:“有,有,小王,请这几位警官去小会议室。” “谢谢您配合我们。” 童寻煳里煳涂被带进小会议室,她从小遵纪守法,除了因为手机被偷去警局报案,还没跟警方打 过任何交道。 “童小姐,请问您昨天晚上什么时候下班的?”男性警员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姓朱。” 童寻:“大概六点半左右,公司下班时间是五点半,我昨天有点事没做完就多留了一个小时左 右。” “你走的时候有没有碰到谁?” “呃。”童寻仔细回想一番,不太肯定的摇头,“我不记得,公司里应该没其他人,只有我和另 外三个。” “另外三个是谁?” “甲乙丙,我走的时候他们还在,看着我走的。” 朱警官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微妙:“甲乙丙一起看着你离开公司的?” “是的。”到这里童寻觉得味儿有些不对劲,这么详细的问她离开公司的时间,是干什么? “不好意思童小姐,还得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朱警官对旁边两个女性警员示意了一下,两人 过来,分两边站在童寻身旁。 童寻这下彻底愣住了,这架势,貌似不是什么好兆头。 “请吧。” 童寻只能在六只眼睛的注视下站起来跟着往外走,边走边不解的问道:“能问一下,为什么带我 走吗?” “你说的甲乙丙,甲被人杀害,根据监控,你是最后一个看到他的人。” “什……什么?”米多多万万没想到,这次的世界这么刺激,刚来,自己就成了嫌疑人,从某种 意义上来说,她在不少人眼里,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坏人了。 九点多,是公司员工最繁忙的时候,一群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不明所以的看着童寻被带走,这 个新员工刚来没几天,绝大部分员工都跟她不熟。 人刚走,同事的微信群里就开始爆发各种议论。 “那个新来的,是不是犯事儿了?” “你们还不知道吗?甲被人杀了,早上打扫卫生的阿姨发现了报警的。” “卧槽,真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事有关系呢。” “不是我马后炮,甲这个人做事那么过分,迟早有这么一天的。” “新来的看起来斯斯文文,看不出来这么狠。” …… 去警局的路上,童寻忍不住问:“甲真的死了?” “尸体被送到法医那边,千真万确。” 童寻觉得十分奇怪,为什么就找到自己了呢,她昨天离开公司的时候 ,甲乙丙三人还在一起, 监控里应该能看清楚。 “我昨天走的时候,甲和乙丙在一起的,后面发生的事我不清楚。” “具体情况,到警局会再问你,目前我们手头的线索,显示你是最后一个见到甲的。” ☆、嫌疑人2 童寻表示难以置信:“我?” “是的。” “可昨天我离开公司的时候乙丙和他在一起啊,我不是最后一个见他的人。”童寻争辩道。 朱警官不愿意多说了:“具体情况你跟我们回去再说。” 米多多在脑中仔细回忆昨天的情形,甲乙丙三人请她吃饭唱歌不成,甲有些恼火,自个儿不愿意跟他们多说什么,拿了东西下班,当时乙丙真真切切是跟甲在一块的。 警局很快就到了,两个女警把童寻带到里头,朱警官紧随其后,进门后一眼看到墙边站着一个男人,正在低头看手里的东西,朱警官喊道:“老大。” 男人头都没抬起,把手里的东西翻页,继续看:“人呢?” “带进去了,你现在去见吗?” 男人把东西扔过来让朱警官接住,自己迈开腿往旁边房间走:“走。” 童寻坐在椅子上,眼睛转来转去打量屋子,跟她在电视里看过的警局布置差不多,只是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第38页 “童小姐你好。”一个人直接在她对面坐下来,给她看证件,“我是季棠,负责你这次的事。” 自我介绍完毕,季棠抬头,发现童寻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直愣愣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季棠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童寻呆呆的摇头,继续盯着季棠看,季棠笑了:“童小姐,你以前见过我?” “没……没有。”童寻低头,这张脸,分明和杭岑一模一样,只是身份职业完全不同,童寻可以肯定,这张脸,估计会在她穿梭的每个世界里出现,某种标配吗? 季棠摆正神色进入正题:“童小姐,相信我的同事已经跟你说过部分。” 童寻点头:“是。” “请你详细叙述一下昨天的情况。”季棠旁边坐着个年轻姑娘,一身制服,一直在电脑上打字,应该是在记录他们的对话。 “昨天下班时间到的时候我还有些事没做完,在公司加了会班,甲乙丙三个人过来跟我说话,不过没说几句,我很快就离开公司了,走的时候他们三人都在公司。” “他们三人跟你说什么?公事吗?” 童寻一下顿住,三个人找她是让她一起去吃饭唱歌,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童寻内心清楚,这种事对童寻来说不是很能说的出口,但眼下她被牵扯到一桩案件里,说实话比较好。 “童小姐?” “他们请我吃饭唱歌,我拒绝了。” 季棠:“就这些?” “是的。” “他们之前邀请过你吗?” “邀请过,不过我都没答应。” 季棠拿过一张纸看:“根据你们公司的人事档案,你到公司才三天,今天是第四天。” “是的。” “他们三个人邀请你一起吃饭唱歌,是为什么你清楚吗?”季棠盯住童寻的眼睛。 童寻闭了闭眼,如实道:“知道,但我没答应,所以真实情况我不清楚。” 季棠的眼神锐利起来:“你们公司有覆盖面很广的监控,我们已经查看过,甲乙丙跟你说话之后,你对他们说了一句话。” “我说了。”童寻不认为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让他们滚开,否则我对他们不客气。” “你说这句话的出发点是什么?”季棠的眼睛没有从童寻脸上移开过,一直在观察她的神情,“或者换个问法,你有什么对他们‘不客气’的方法?” “警官,我当时很生气也很急,所以这么说,事先并没有想过怎么对付他们。”童寻解释道,“我已经决定辞职,如果不是到这里来,我已经把辞职报告交上去了。” “那之后呢?你去了哪里?” “回家,今天早上才出门去公司。” 季棠点点头:“童小姐,希望你跟我说的话完全属实,我们现在不是在聊天。” 童寻有些恼火:“警官,我没必要骗你。” “是吗?来,你看这个。”季棠从摊开的文件夹里抽出几张东西,顺着桌面推到童寻面前,“监控应该也不会撒谎。” 童寻低头,只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傻住了。 三张照片摊在桌上,童寻在里面看到了甲,但这不是让她惊愕的原因。 “这个人是你吧童小姐?”季棠指着跟甲站起一起的身影,“服装髮型包括身形,跟你完全一致。” 童寻使劲把眼睛闭上,几秒后再睁开,确保自己没有眼花看错,可照片上的影像告诉她,自己没看错,照片里跟甲靠的挺近的那个人,跟自己太像了。 可童寻清楚的知道,那个人不可能是自己,照片上有这一幕发生的时间,那时候她正在卧室看招聘网站的信息,辞职后需要重新找个工作。 季棠没有停止观察童寻,童寻看到照片时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错愕和持续到现在的惊讶很自然,可职业特性让他更相信实打实的证据。 “童小姐,你说自己昨天回家之后没再出门,可监控显示,你晚上九点的时候回到公司。我们询问过,昨天是甲值班的日子,他在公司过夜。”季棠一句句说的很清楚,不断把童寻的心往水里摁,“我愿意相信你没对我撒谎,所以请你解释下照片里的情况。” 童寻昨天穿的是一件过膝长裙,外面套了件黑色针织开衫,脚上是黑色坡跟皮鞋,这是很多女孩会搭配的一身,半休闲半正式,可以穿到公司,也能用来约会。 照片里跟甲站在一起的人,衣服鞋子跟自己昨天的装束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头上戴了一顶帽子,把长发压在帽子里,帽檐则拉的挺低,看不清楚此人的脸。 童寻头皮发麻,这人的打扮明摆着跟自己完全一样,头上戴帽子无法看到脸,公司的人看到一定会认为是自己。 季棠轻敲桌面,让童寻看他:“这个人的脸看不到,可从装束以及其他细节看,童小姐,你的嫌疑最大。” “可,可是,警官,我如果回家后来见甲,想对他做什么的话,一定会换衣服的啊。”童寻觉得不妙,照片里的人穿成那样,不会只是偶然,“这,这是故意把嫌疑引到我身上的啊。” 第39页 “你说的有道理,确实有这个可能性,可是你看。”季棠把其中一张照片放到最上面,示意童寻仔细看,“甲跟她说话的样子,很显然是认识的人。” “这也不能说明……” 季棠摆摆手让童寻冷静下来:“我同事去你公司所在写字楼了解过,昨天当值的保安证明,昨天晚上九点左右,你重新回到公司,他问你怎么回来,你说有东西忘记在公司,特意回来拿,监控也证明了这一点。” 童寻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一个穿着跟她完全一样的人,选择她无法做出不在场证明的某一时刻,去公司,杀死了甲。 这让米多多觉得太恐怖了,她知道现在所处的世界是虚构的,可这种场景哪怕只是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童小姐?”季棠喊了一句,童寻现在看起来有些恍惚,眼神飘忽不定。 童寻努力让自己的眼睛聚焦:“季警官,你的意思是,现在我杀死甲的嫌疑很大,是不是?” “就目前掌握的线索,恐怕是的。” “可,可是,保安不是跟这个人讲话了吗?难道这个人的脸也跟我一样吗?” 季棠摇头:“这人戴了帽子和口罩,但听声音的确是女孩子。” 童寻眼前发黑,感觉有一张巨大的铁网朝她兜头兜脸罩过来,把她整个人困在里面。 这是个阴谋,一定是的! “童小姐,你回忆一下,昨天离开公司之后到晚上九点这段时间,有没有人能证明你不在公司?” 童寻沮丧摇头,她不是很爱出门,工作日下班回去很累,基本随便吃点东西就休息。 更让她不安的是,为了省钱,她租住在一个很老很老的小区,监控和保安都是不存在的,邻居们基本都不认识,根本没人会记得是不是在哪见过这个女孩。 换句话说,没人能证明视频里的人不是童寻。 对了,还有两个人很关键,也许能帮童寻,虽然他们可能不乐意,可此时此刻,童寻顾不上那么多:“警官,乙丙呢?他们昨天跟甲在一起的,说要一起吃饭去的。” 季棠颇为遗憾的看着童寻:“根据监控,你下班离开之后乙丙也走了,甲一个人留在公司值班。” 童寻彻底没辙了,也对,她能想到的,更加专业的警方会想不到吗,既然把她找来,应该已经排除过一些明显的可能性了。 季棠观察着童寻的一举一动,这个女孩眼中的慌乱很明显,但没有像以前接触过的嫌疑人一般大喊大叫嘶吼,竭力保持住镇定。 按照季棠多年的办案经验,监控里的人好像有些刻意,一举一动都在告诉别人,童寻下班后重新回去找过甲,根据法医粗略估算的死亡时间,童寻当时应该就在甲身旁。 监控里的人看不清楚脸,从证据上看,他们没办法明确嫌疑人正是童寻,虽然她的可疑最大,有动机有时间,没有不在场证据。 眼下的情况,对童寻来说,不太有利。 ☆、嫌疑人3 “警官,请问下,乙丙呢?”童寻最后见到甲的时候乙丙就在身边,说不定能知道一些什么。 季棠:“他们没有上班,我们暂时无法联繫他们。” 童寻愣住:“他们两人没上班?” “童小姐,现在的问题在你,你最好能想起来昨天那段时间里,你跟哪些人碰过面?” 这个问题的答案童寻也非常想找到,可在脑子里把昨天相关记忆全部搜罗一遍也没找出能帮她作证的人。 季棠皱眉,正想问童寻对甲的印象,朱警官站在门口敲了两下门框:“老大你过来一下,有新的线索。” “什么?”季棠走过去,朱警官递给他一张东西,指了指背对他们的童寻。 朱警官拿给季棠看的是张照片,十分清晰,季棠一眼看到照片中间站着的童寻,他对这身衣服印象太深了,跟监控里最后一个见到甲的人的衣着一模一样。 再看照片右上角显示的时间,昨天晚上七点四十八,童寻身上背着包,应该是在等红灯,从照片的角度看,拍摄照片的人应该站在马路对面,把童寻明亮路灯下的脸拍的非常清楚。 “七点四十八。”季棠盯着照片看,边问道,“法医那边怎么样?” “甲的具体死亡时间还没确定,不过老大,从童寻所在的这个地方到公司,一个小时左右是不够的。” 季棠很感兴趣的看他:“哦?你怎么知道?” “照片上的这个地方,是这座城市有名的城中村,没有地铁直达,进城上班必须坐公交,从这里到甲工作的地方,就算不堵车,最少也要一个半小时。”朱警官在手机地图里搜了一下,让季棠看结果,“你瞧,就算自己开车,也要一个小时二十分钟,而且,老大你知道的,城中村房租便宜,好多刚毕业的年轻人住在那里,加上其他一些打工干活的,那条路每天都会堵车。” 季棠看看童寻又看手机:“你的意思是,监控里出现的人不是童寻?” 朱警官一摊手:“反正从照片来看是的。” “这样吧,把照片送到老赵那边,确定一下照片是不是真实的,尽快给我结论。” 第40页 “是。” 季棠重新坐到童寻对面,手里端了杯温水:“你喝点水。” “谢谢。”轻轻握住杯子,童寻没喝,只把手捂在杯子上,让冰冷的手心能感觉到一丝暖意。 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有人打扮的跟她一样去见甲,然后甲被人杀了,明眼人一看,必定认为是自己干的,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童小姐,你昨天下班后到家大概几点?”季棠重新开始问话。 “大概八点左右,我六点半左右从公司走,从公司到我住的地方要一个半小时多点,如果赶上高峰期车多,需要两个小时。”童寻脸色比先前好了那么点,最开始的惊愕不安过后,童寻现在更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在这件事里的作用是什么,她一个单独在本市打拼的年轻女孩,无权无势没有任何背景,也没的罪过什么人,即便真的有人陷害,也要有个理由。 能问的都问过了,童寻的回答基本在季棠预料之中,监控录像放出来的时候,季棠就觉得奇怪,最后跟甲见面的人到底是谁,监控想告诉他们,是童寻,可也正因为细节的过于一致,让季棠感觉刻意程度过高。 如果那张照片是完全真实的,再经过一系列测试,就能证明童寻的清白。 据朱警官说,照片是有人通过快递寄来的,此人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证明童寻的清白,季棠发自内心认为照片是真的,但该有的程序必须得做。 “我们暂时没什么问题了,童小姐,目前你还不能离开。”季棠看手錶,“两小时之后我会再过来跟你沟通一些事情。” “季警官,如果不能证明我当时不在现场,会怎么样?” 季棠没有直接回答童寻的问题,只说了一句:“一切都会查清楚的。” 童寻坐在椅子上发着呆,脑子里开始回想到这家公司以来的所有事情。 四天之前,童寻正式入职,因为是新员工,公司找了老员工教带,这个老员工正是乙,童寻知道新人在公司生存不易,预备好好跟乙学习,能尽快上手。 可到公司三天,工作有关的事乙几乎没教她什么,反而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机会对童寻献殷勤,还带上了另外两个“朋友”甲和丙。 公司的节奏很快,各人有各人的事,加上甲丙在公司地位不一般,其他人都对这三人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童寻忍了又忍,只要他们不是太过分,童寻不打算怎么样。 从第三天,也就是昨天开始,甲除了对童寻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变本加厉想对童寻动手脚,拉童寻的手,搭童寻的肩,这让童寻断断无法忍受。 没人帮她说话,童寻也不想麻烦谁,辞职走人拉倒,可人还没走,甲被人杀害,自己是最大的嫌疑人。 童寻闭着眼睛回想,三天里,除了正常的工作之外,和甲乙丙有关的事情还有什么…… 季棠拿着个一次性饭盒进来:“午饭时间了,我在食堂买的,你随便吃点吧。” “谢谢。”童寻睁开眼,她还真的有点饿,早上心情不好没吃早饭,刚到公司就被带过来,看墙上的钟,她有十几个小时没进食了。 见童寻迫不及待揭盖子吃饭,季棠不由笑了:“你一点都不担心?” 童寻忙着吃饭没空说话,只是点点头,那意思——我担心。 “我以为你吃不下,所以只打了一点点。”季棠其实有个好消息要告诉童寻,但是看她吃的这么香这么急,季棠决定等她吃完再说。 十分钟后,童寻拿纸擦嘴,十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我饿了。” “没关系。”季棠把先前朱警官给他的照片放在童寻跟前,“这个人是你吗?” 童寻:“是我,应该是昨天,怎么会有这张照片的?” “这个人是你的话,你就没有嫌疑了。”季棠说的话让童寻又惊又喜,满脸不敢相信。 “这张照片进过验证,是真的,没有经过技术手段处理,我们根据照片上显示的时间,从你在的位置到你公司,用了多重手段,开车、坐船,最后证明,即便不堵车,在限速范围之内把速度放到最快,一个小时也无法赶到公司出现在电梯里。”季棠对童寻点头,笑了,“所以,你的嫌疑被排除了。” 这惊喜来的太过忽然,童寻眼前黑了一下,心跳的频率超出正常限定区,连忙扶住桌子,如果忽然摔下去就闹笑话了。 “一会你去外面,有人会让你签字,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走了。”季棠把饭盒收拾到垃圾桶,想了想,在桌子上抽了张名片给童寻,“嫌疑人既然装扮成你的样子,可能有别的原因,如果你想到什么,随时跟我联繫。” 童寻站起来双手接过名片,对季棠微微鞠躬:“多谢你。” “分内之事。” 童寻离开后,季棠挥手,两个便衣打扮的女孩走上前来,季棠吩咐道:“跟着她,要小心别被发现。” “知道。” “除了小心被她发现,也要当心被其他人发现。”季棠让小朱给她们拿了两部手机,“手机被定位了,你们一定要小心。” 第41页 两人领命出发,季棠对小朱说:“照片很明显对准童寻拍的,又在这么巧合的时段寄给我们,拍照的人,很有可能知道一些甲被杀害的内幕,跟紧童寻,可能会有线索。” ☆、嫌疑人4 “我也觉得这很奇怪,拍照片的人很明显是为了向我们证明童寻是无辜的,照片拍摄的角度和快递给我们的时间都太巧合了。” 季棠点头,表示贊同:“昨天的监控你看过,甲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笑得很开心,应该是很熟的人,或者说,是甲看到了觉得高兴的人。” “我们早上在公司问过几个甲的同事,大概是怕麻烦,他们没说什么特别有用的,不过提到甲的时候态度都有些鄙视,特别是女孩子。”小朱摸着下巴思考,“加上童寻所说,甲在公司很可能经常骚扰女孩子。” “哦?”季棠眯起眼睛,“办公室骚扰?” “甲在公司有点权利,据说还是什么人的亲戚。”小朱撇着嘴笑了一下,“这种事真是哪都有。” 季棠笑了,拍小朱的肩膀:“怎么?觉得甲很噁心?” 小朱不说话,用沉默代替回答,答案十分明显了。 “不管他怎么噁心,我们的职责是查出事实真相。”季棠回身从自己办公椅背上把外套拿起来,“走,我们去他公司。” 童寻回到公司,所有见到她的人都用打量的眼神看她,童寻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但她无所谓,反正要辞职了。 辞职报告提交上去之后没十分钟,人力专员拿着离职申请单过来让她填,只要填好表格立马就能走人,童寻收拾好极少的东西,在众人的目送下走出公司大门。 她的嫌疑被排除了,按理说可以不必辞职,甲已经死了,公司对她造成最大烦扰的因素也没了,可童寻知道自己待不下去。 被警方怀疑杀人,杀的还是公司同事,不管死掉的人平时口碑多坏人品多恶劣,一定会对其他人造成冲击,她本来就是新人,在公司存在感为0,公司少了她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因此童寻回来的路上决定还是辞职,免得自讨没趣。 坐电梯下楼,经过大厅,看到保安大叔正在低头看报纸,这个大叔,就是昨天晚上值班的那位。 童寻心里微动,走过去站到大叔跟前:“大叔。” 大叔抬头,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啊?” 童寻也不知道自己想从大叔这里知道什么,监控里大叔对那个跟自己极为相似的人打招唿的时候并没看到脸,能问出什么呢? “对不起,没事。”童寻抱歉道,朝外面走,刚走到门口,童寻忽然意识到什么,快速转身回来,重新站在大叔面前,“大叔。” 低头才看两行字的大叔有些不高兴:“小姑娘,你到底有什么事?” “大叔,您是老花眼吗?” 大叔一愣,不明白这个女孩问他这种事的原因是什么:“是啊,看报纸看书都要戴眼镜。” 童寻回忆季棠给她看的照片,她很肯定那个人晚上跟大叔打招唿的时候,大叔没戴眼镜。 “小姑娘,问这个干什么?”大叔更不解,这女孩看起来怪怪的。 童寻一时语塞,对啊,就算大叔是老花眼,能证明昨天他其实没看清楚进来的人是谁,又能怎么样呢,依然不知道是谁那么晚去见甲。 “对不起大叔,打扰了。”童寻道歉,慢慢走出大门,背后是大叔疑惑的眼神。 外头太阳很好,初秋的天气阳光照在身上还有些发烫,童寻暂时不想回出租屋,随便找了个阴凉处坐下来。 自己算很幸运,因为一张照片,杀人嫌疑消除干净,不然自己很可能现在还呆在警局。 想到照片,童寻脑中回忆起那张照片的模样,自己站在红绿灯下等着过马路,从照片焦距来看,拍摄的人对准的就是自己。 嚯的一下,童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根据照片拍摄角度和时间,应该是有人特意把那个时候的她拍下来的,虽然不清楚警方从何得到这张照片,但照片的刻意感太强烈,童寻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阳光灿烂,每个人走路都很快,不断有人从童寻跟前走过去走过来,童寻平视着前方,把自己缓缓转动一圈,人很多,很热闹,也许就在某一幢建筑物的某个地方,此刻,正有人在盯着自己看,或者,用相机对准自己。 这个认知让童寻头皮发麻,她立刻从阴凉处离开站在阳光底下,有这个想法之后童寻再也不敢回到那间狭窄的小屋,她打了个电话给大学同学,说自己有点事,要过去住两天,同学立刻答应下来,童寻松了口气。 童寻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她这样一个漂泊在异乡的女孩,没钱没势,身上没有任何值得人觊觎的东西,为什么会被牵涉到一件杀人案里头? 特意打扮成她的样子和甲见面,是有意的,还是随机挑选,只是自己倒霉,刚好被选中。 太多的疑惑让童寻头晕脑胀,看时间不早,离同学的住所还有挺长一段路,得趁下班高峰到来之前过去。 童寻离开公司后不久,季棠和小朱来公司,出示证件后跟老闆提出找员工问话,老闆十分配合,请他们去小会议室坐,员工挨个进去。 第42页 普通人都想过安稳的日子,涉及到兇杀案这种严重事件,季棠问话的时候觉得很艰难。 很简单的道理,跟警方表示自己跟甲不熟,就能最大程度避免麻烦,反之,如果让警方知道自己跟甲关系不好甚至有很大矛盾,警方在锁定嫌疑人的时候,一定会有针对性,分析动机是警方查案的一个大方向,这个原则一般人可能不懂,但他们一定明白自保的原则。 因此一一问过话之后,季棠只得到一条信息:甲在公司人缘不好,其他的,一概不清楚。 无奈,季棠让老闆把跟甲相关的所有资料拿过来,包括他参与的所有工作、跟人合作过的所有信息,看能不能从里面看出点什么门道。 两人在小会议室翻看资料,这种方式很枯燥,但在一些特殊情况下,仔细一些,能从中发现端倪。 这次的情况正是如此,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小朱对季棠说道:“很有趣,甲到公司这几年,跟他合作过的女同事,都辞职了。” “嗯,根据资料,这些同事每次辞职的时间都是在跟甲合作之后,或者合作过程中。”季棠嘴角有一抹笑,冷冷的,“这人可真有能耐。” ☆、嫌疑人5 季棠接触过很多人,做他这个行业的,看到的听到的接触到的突破普通人认知底线之事的机率大大高出其他人,可这不代表季棠对这些事这些人就麻木了。 查案的时候需要摒除私人感情,可遇到甲这种人,季棠是发自内心的厌恶。 小朱也嘆气,他跟季棠一样,知道甲的德性,可甲的恶劣行为不是他们此次需要调查的东西:“这么看的话,我估计有不少人都会看甲不顺眼。” “这些女性会选择辞职,代表在这个公司里,没人能帮她们,跟童寻一样。”季棠舒展的眉头深深锁起来,“童寻辞职了。” “老大,这其实很正常,童寻的杀人嫌疑排除了,可在同事眼里,大部分人一定是带有色眼镜看她的。” 小朱说话的时候没停下翻资料的手,怎么说呢,童寻既倒霉又幸运,倒霉的是跟杀人嫌疑人那么像,幸运的是这么快被排除嫌疑,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咦?”小朱拍季棠的胳膊,“老大你看这个。” 季棠立刻把眼睛移到小朱手指点住的位置,那是一个三年前离职的女员工的资料,季棠看了一下没看出什么来,于是问道:“怎么了?” “这个人的名字,你看,陈夏。”小朱在桌面一阵刨,在里头找出另一份员工资料,“这个,陈冬。” 季棠把两份资料放在一起对比,名字的确有相似度,同姓,一个夏一个冬,但其他资料,包括住址什么的,并不接近,从证件照看,两人也并不相似。 但季棠不想放弃任何一种可能性。 “带回去查一下。” 资料看过之后,季棠过去感谢老闆的配合,老闆笑的满脸褶子,直说这是公民应尽义务,如果有需要一定尽力配合季棠,季棠全程微笑着听。 临走,季棠不轻不重的对老闆说道:“贵公司的事我无意过问,可有些事,老闆还是不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甲在公司服务多年,跟他共事过的女员工一个个辞职,季棠不相信身为老闆会一点风声都收不到,但可能出于公司利益的考量抑或者其他原因,老闆没有採取相关措施。 给童寻录口供的时候,虽没明说,但季棠料想甲当时跟她说的大概也是差不多的事,旁边两个年轻一些的应该是帮腔的。 “乙丙还没联繫到吗?”季棠觉得有些不对,甲乙丙三个人那种状态,很明显经常在公司合力围攻女孩,现在甲被杀害,乙丙消失不见,总觉得不是好兆头。 小朱摇头:“没有,我来这里之前还给他们打过电话,没人接。” 警方办事自有流程和规矩,乙丙虽然联繫不上,但家人没有报失踪,他们手头也有其他事。 季棠打了个电话给跟在童寻后头的同事,知道童寻目前在朋友家里,她们两个人一直守在外面, 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注意安全。”挂掉电话,季棠对站在一边等着的小朱挥手,“走。” “去哪?” 季棠:“童寻被人拍进照片里的位置。” 童寻坐地铁换公交折腾将近两个小时才到目的地,这个大学同学是本地人,跟童寻关系很好,周末假期有时间童寻也会过来玩。 “今天不是上班吗?你怎么会过来?”同学觉得童寻脸色不好,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童寻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告诉同学,但略过了被人拍照的事,那个人在暗处,不知道此时躲在什么地方,童寻不想吓着同学。 但同时,童寻意识到一个之前被她忽略的问题,如果真的有人躲在暗处盯着自己,她这么冒然跑来同学这,岂不是让同学也有危险? 想到这点的童寻坐不住了,有些后悔这么冒失跑来同学这,她立刻站起来跟同学说自己忽然有点事就跑了,同学莫名其妙的喊了半天也没把童寻喊停下。 天色渐暗,童寻一个人走在路上,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回家吗,童寻有些害怕,可是不回去的话,能去哪里呢,住酒店太贵,而且也不见得真的安全。 第43页 童寻挑了一个人非常多的广场坐下,手里抓着路边摊买的手抓饼边啃边看大妈们跳广场舞,如果 还不能想出去哪过夜的话,童寻决定就在这里坐一夜,这个广场是本市最大最热闹的标志性地 标,整夜都会有人在这里玩。 可熬一夜不睡可以,以后又该怎么办? 手抓饼只剩下一个小三角在手里,童寻忽然想到一个人,她小小激动了一下,立刻把手机拿出来,电量已经剩的不太多了,打给电话应该不成问题。 小朱见季棠挂掉电话笑着摇头,好奇道:“老大,什么事啊?” “早上你带回去那姑娘,联繫我了,说自己没地方去,问我能不能帮忙。”季棠笑容里略带欣赏 的感觉,“看样子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问题了。” “要不要把你派人保护她的事告诉她?” 季棠当即摇头反对:“不行,这事如果告诉她,她的言行就会不自然,我给了她一个好去处。” 小朱也不问了,季棠做事向来稳妥,他站在某个位置,把手机对准斜对面的红绿灯:“应该就是这个位置。” 季棠站过去,从小朱的屏幕上看,童寻昨天的某个时间点正是站在那个红绿灯下,从这个角度拍过去应该就是寄给他们的照片那样。 他们站的位置比较偏,左边是一堵破烂的墙,右边有一家很小的小卖铺,卖些日常用品,这种地方,摄像头监控必然是奢望。 “哎哎哎你们两个人站我门口半天了,挡着人家买东西。”小卖铺老闆出来赶人,这两个年轻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站半天了也不动。 季棠赶忙道歉,正想带小朱往旁边移一点,老闆冷哼道:“也不知道年轻人现在都在想什么,昨天有个人站这里举个手机不知道干嘛,今天你们又来了。” 季棠和小朱对视一眼,意外的惊喜让他们高兴不已,一左一右扯住老闆的胳膊:“能详细说说吗?” ☆、嫌疑人6 老闆被这两个年轻人吓一跳,双手乱挥要挣脱开:“喂,你们俩干嘛?” 季棠把证件拿出来给老闆看,老闆的脸色从愤怒变成惊讶,再到微微的不安,把证件还给季棠,打算回店关门:“我瞎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闆,你要是知道什么不说,可是犯法的。”季棠也不逼他,反而微笑着看他,小朱在旁边点头表示附和。 老闆犹豫片刻,示意两人从小店旁边的小门钻进去,自己跟着进去,把门微微掩起来,声音跟着压到只能三个人听到:“两位警官,我要是跟你们说,会不会有麻烦?” 季棠:“不会的。”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色钞票塞进老闆手里,对他努努嘴示意柜檯里的香菸。 老闆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从里面随便拿了包烟给他,然后给他找钱,动作非常慢,像电影里慢动作回放似的:“就是昨天傍晚,具体什么时候我不确定,有个人站在你们刚刚的位置,对准前面拍,拍了好一会,后来我让他走的。” “那你看清楚那人的脸了吗?”季棠问道,这是个意外的收穫。 老闆却摇头:“没有,那个人穿着黑色外套,戴口罩帽子,我让他走,他跟我道歉的时候声音很小,不知道是男的女的。” 季棠不解:“男的女的也分不清?” “那人身高和体型都不太特别,我个子是1.73米,那人比我矮点,又瘦又小,看不出来男女,说话的时候很小声。”老闆挤了下眼睛,“反正我看不出来。” 季棠脑中立刻浮现出昨天晚上和甲站在一起的“童寻”的样子,从背影服装和头髮看,确实是童寻,起码是女孩子,可没人保证一定是女孩子,如果身高体型跟童寻接近,稍微装扮一番,可以很有迷惑性。 老闆知道的有限,但季棠有了一个新的思路,跟老闆道谢过后,季棠立马跟小朱上了车,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车子停下来,小朱左右看看,惊讶不已:“老大,这不是你家吗?” “是我家,快下车。”季棠把车停好,示意小朱跟他走,“童寻暂时住在这里。” 小朱被唬的一跳:“哇,老大你这么慈悲啊?跟人家就见面一次就让人住过来?” “她一个女孩子,暂时没地方去,虽然找了人保护,还是小心些好。”季棠面色坦然,丝毫没觉得这样做哪里不对。 季棠的家是一幢独门独户的小房子,这里靠近郊区,很多房子都是这种小平房,占地面积不大,但到底是一方自由的天地。 小朱跟在季棠后面,看他老大验证指纹之后又把瞳仁靠近摄像头,几秒之后,伴随一声轻微的“啪嗒”声,门自动打开,小朱赶紧进门,一会门关了他就进不去了,季棠家这些玩意的威力他可是尝过的。 进门,换鞋,童寻正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跟一个姑娘聊天,见季棠进门,姑娘朝他挥手:“大哥。” 童寻站起来,略有些侷促的搓手,下午她给季棠打电话的时候,季棠给了她这个地址,她来到这里之后不知道怎么敲门,小屋被一圈很高的栅栏围起来,一般人根本进不来,正当她犹豫要不要走的时候,有个姑娘走出来,很活泼的对她笑,问她是不是童寻,得到肯定的答覆后,姑娘把她带进去,说她是季棠的妹妹。 第44页 进屋的过程童寻明白过来,季棠让她过来这里,的确是最合适的选择了,一般人根本进不来。 季棠没有坐下来,跟妹妹说了几句话就让童寻跟他们走,有些事得办,趁现在还早。 小朱在季棠家里水都没喝上一口就要走,打算坐到副驾驶跟季棠抱怨几句,屁股还没挨到座位,季棠:“你坐后头去。” “???”小朱莫名其妙,但他一向听季棠的,转身从后座钻进车,不太明白季棠这么做的用意。 “童小姐,你坐这里。”季棠把副驾驶的门推开让童寻进来,童寻道谢后上车,扣安全带。 小朱:“……” 季棠当即发动车子:“我们有点线索,请你配合一下。” 童寻当即点头表示没问题,跟季棠见面还不超过二十四小时,但季棠的做事方法和为人,让童寻对他充满信任感。 车子开往的方向对童寻来说无比眼熟,偏头看季棠:“这里……好像是我租房子的地方。” “没错。”季棠让小朱把后座上的包裹拿给童寻,“这身行头,一会你穿上。” 童寻把里面东西掏出来一部分放到眼前仔细看:“这是……衣服?” “是的,还有帽子和口罩。”季棠双手把着方向盘,小心翼翼在如织的车流中穿梭,“我特意买的。” 小朱凑过来:“老大,你让她打扮成那人的样子吗?”难怪之前从这里走的时候详细问老闆昨天那人穿的衣服款式,回去的路上去商场挑半天才选好一件。 车子停在小店老闆的视线死角位置,童寻把外套穿上,口罩帽子一一戴起来,季棠左右上下打量一番,让童寻注意一下细节,最后点头:“去吧。” 童寻深吸一口气,从车里出去,慢慢步行到小店前面站定,一动不动的盯着红绿灯看,手里还举着手机。 此时傍晚,夜色刚刚降临,路灯大部分都亮了,昏黄的灯光照在童寻身上,反而让人看得不甚清晰。 “哎哎哎怎么又是你啊?每次来都挡在我门口。”老闆从小门里钻出来嚷,这人到底来干嘛的,怎么天天来,每次来都故意站在他门口影响他生意。 童寻内心微微一动,按照季棠的吩咐回神,把声音压得很小:“对不起,我马上走。” 老闆白她,重新进到小店,被帽檐挡住大半眼睛的童寻左右扫视一圈,已经大致明白季棠的用意。 此刻,靠在小店后面看到一切的季棠对小朱说道:“看到没有?” “看到了。”小朱歪着脑袋,想不通这个问题,“如果电梯里那人是这个人扮的,这人跟照片里的童寻同时在这个位置,按照之前的测试,这里到甲被杀的公司,不管用哪种交通方式都来不及在九点之前赶过去。” 季棠眼睛眯起来,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是啊,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研究了一下文章怎么排版看起来更好看,希望小伙伴们看的时候顺眼畅快一些,不断摸索。 ☆、嫌疑人7 童寻趁小店老闆看不到的时候回到季棠车里,把外套口罩帽子卸下来塞回袋子里:“季警官,你们看到了吧?” 季棠边点头边看着童寻,若有所思的样子,童寻背后冒起来细密的汗珠,不懂季棠为什么这样看她,她也很疑惑,为什么会有一个身形跟她很像的人先后出现,先是这里,再是甲被杀之前的电梯里。 “童小姐 ……” 童寻赶忙打断季棠的话:“叫我名字就好,童寻。” “好的,童寻,你也可以喊我们名字,我叫季棠,这是小朱。”季棠不在这种事上多费口舌,“在你的印象里,有没有这么一个人,经常出现在你周围,不是很熟悉,但你可能在某个地方无意中瞥见过。” 童寻看起来很茫然:“某个地方?” “比如,买菜的时候,逛超市的时候,上班坐车的路上……”季棠循循善诱的引导童寻,希望她能从自己广阔的记忆空间挖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可童寻直勾勾盯着车窗外飞快后退的风景看了一路,到季棠家门口下车的时候,她对季棠略带抱歉的摇摇头:“对不起,我真的没印象。” 其实这答案并不在季棠预料之外,他对这个神秘的人有两种猜测。 第一,此人出于某种原因跟踪童寻有一段时间,拍摄童寻照片不止一张,只是快递给他们的照片恰好能给童寻做不在场证明。 这个猜测里最大的疑问,此人如何把握住这么好的时机给警局寄来照片,照片上什么都没写,却是实打实的证据,季棠他们接到报案到把童寻带回来,也只有两个多小时左右时间。 第二,此人只是无意中在外面随意拍东西的时候拍到了童寻,这种猜测的最大问题跟第一点一样,怎么才能在合适的时机把照片快递给季棠他们。 季棠的妹妹拉着童寻去做饭,季棠倒了杯茶给小朱,刚坐下,小朱对他说道:“老大,我觉得寄照片给我们的人,应该是知道甲死亡这件事的。” “这点是必然。”季棠端着茶杯喝茶,他喜欢喝极浓的茶,苦的他妹妹直吐舌头,季棠喝下去面不改色,“这个人有可能连甲的死亡真相也有所了解,他给我们寄照片的时机把握的太好了。” 第45页 小朱把脑袋转向东北角,童寻正站在厨房切菜,小朱颇疑惑:“怎么看她都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怎么会遇到这事?” 季棠没回答,他跟小朱一样,盯着童寻的背影看——甲被杀这件案子里,先是有人装扮成童寻的样子出现在监控里,令人把关注点直接放到童寻身上;接着有一个身形跟童寻很像的神秘人用他拍到的照片,一下子洗清了童寻的嫌疑。 怎么想都不对,怎么推论都有无法圆起来的地方,季棠使劲揉头髮,原本就不太整齐的头髮一下子乱糟糟一团堆在脑袋上,远看挺像个鸟窝。 一定是哪里没有考虑到,一定是他们忽略了什么。 童寻近期肯定是不敢回去住,季棠说他爸妈旅游不在家,让她现在先呆在他家里,也可以跟他妹妹做个伴。 简单吃了晚饭,季棠和小朱重新赶回警局,这案子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了解。 进办公室没多久,小朱举着东西兴奋的冲到季棠办公桌跟前,说话的声音里都透着兴奋劲:“老大,你看,陈夏和陈冬的资料查到了。” 非常了解小朱性格的季棠当即感觉到,这两人一定有所关联,不然小朱不会这么高兴,他翻开资料,直接看最后:“兄妹?” “没错,老大你看吧,我当时看到的时候就觉得他们肯定是什么亲人,起码是亲戚。”小朱沖季棠笑。 季棠失笑:“可是证明这两人是兄妹能说明什么?陈夏三年前辞职了,陈冬入职半年。” 小朱:“表面看不出来什么,可是老大,陈夏跟甲合作过一个项目,结束后就辞职了,我猜肯定跟甲有关,妹妹因为这种事辞职,做大哥的会重新来这个公司应聘吗?” “从道理来说,可能不会,也可能会。”季棠把文件袋在小朱肩膀上拍了两下,“你我感觉和猜测都没用,必须有证据。” 小朱撇嘴,季棠说的话他都明白,可目前就是没证据不是吗? 虽然没有认同小朱的猜测,季棠却在心里把他的话琢磨了一番,从实际角度出发,陈夏如果因为甲而辞职,确实不能证明陈冬一定不能去公司应聘,职位和待遇都合适的话。 虽然,作为一个同样有妹子的男人,季棠笑了一下,如果他妹妹遇到这种事,他再去那公司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把甲拽出来揍一顿;第二个就是有证据之后把甲带回局子。 这么一想,季棠微微一愣,如果这么想的话…… “小朱。”季棠把资料拍到小朱手里,自己往外走,“查一下陈夏现在工作的单位,或者她的家在哪里。” 季棠没有离开警局,让同事把昨天晚上甲乙丙三人和童寻说话一直到家和那人碰到面的监控调出来,他搬了把椅子坐在电脑跟前仔细看,不错过一帧一幕,早上时间比较急,大部分镜头都是一晃而过。 查住址这种事并不复杂,小朱十分钟后过来找到季棠:“陈夏三年前辞职后没有再上班,她不是本市人,现在住在xx市。” 季棠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眼睛紧紧盯在电脑上。 现在的画面是童寻发火离开公司后,甲乙丙三人聚在一起说话,甲指着童寻离去的地方,表情看起来挺激动,乙丙拍着甲的肩膀安抚,从他们俩的脸部表情看,应该是说了什么好听的话,甲的脸色好了不少。 接下来,丙手脚并用说了些什么,甲和乙盯着他看,看起来有些不太敢相信,丙接着说下去,两个人从惊讶变成惊喜再然后大笑,甲还对着丙竖了两下大拇指。 “停一下。”季棠指着暂停的屏幕对小朱说道,“我想知道乙丙两人对甲说了什么,甲看起来非常高兴。” “老大,乙丙现在还联繫不到。” 季棠盯着屏幕,监控视频继续播放,丙说完那段话之后跟童寻同方向消失,甲乙说了会话,乙也走了,甲则随意坐在一张办公椅上,时不时抬头朝门口张望。 ☆、嫌疑人8 等了大约十来分钟,甲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会话之后继续朝门口张望。 “老大,他好像在等什么人。”小朱说道,甲站起来走了几步,然后又去了洗手间,但一直没离开监控镜头。 季棠边盯着屏幕边吩咐小朱:“从证物里把甲的手机调出来,根据监控显示的时间,查一下他刚刚电话是打给谁的。” “好的。” 快进一段时间,屏幕里终于出现了另一个人,正是跟童寻装扮一致的人,甲站在此人对面直笑,对面的人戴着帽子和口罩,对甲说了几句话之后,甲笑嘻嘻的跟此人一起走了,从监控里消失。 这之后监控里什么都没有,直到第二天甲被保洁阿姨发现被人杀死在自己的办公室。 这么巧的,甲办公室里的监控是坏的,据小朱说,他们问过公司相关人员,他们说是甲自己要求别修的,他们请示老闆,老闆说这种事无足轻重,他们当然不会强求。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奇特的命运。 小朱很快带来了季棠让他调查的结果:“根据监控显示的时间,他当时拨的号码是这个。” 说完,小朱补充了一句:“这个号码是丙的。” “丙?”季棠当即掏出手机拨这个号码,跟小朱说的一样,仍然处于关机状态,季棠皱眉,三个人,一死两暂时失踪,不太妙啊…… 第46页 “还是没人报失踪吗?” 小朱摇头:“刚跟报案中心确认过,确实没有。” 季棠盯着手里的信息看,甲跟丙通话时间持续了两分多钟,他们在说什么呢?神秘人来到之后跟甲说话的样子,很显然不是陌生人,但能确定不是童寻,又是谁那么晚了去公司找甲? “小朱,收拾一下,我们去xx市。”季棠决定去陈冬陈夏那里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线索。 带着小朱朝院子里走,季棠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童寻,我是季棠,麻烦你和我们去个地方……是的,半小时左右到我家门口接你。” 一行三人开了一长段路赶到xx市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季棠在陈冬陈夏附近的酒店开了两间房,休息一晚,明天再办事。 童寻坐在酒店房间的床上,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两点,她却没有丝毫睡意,这短短的一两天里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事,让她实在静不下心来休息。 作为穿越到这个世界体验的米多多来说,她可以在这个时间段选择结束这段旅程,回到自己生活的真实世界里,可她有些犹豫,这件事背后似乎隐藏了很多东西,她想搞清楚,起码,在醒过来的时间节点到来之前,能多了解一些。 起码的自知之明米多多还是有的,她知道靠自己不可能查到什么,她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季棠身上,来这里的路上,她忍不住问季棠带她过来的原因,季棠只说有些事可能需要她帮忙,其他的东西轻描淡写略过,米多多知道警方有自己的规矩,直接闭了嘴。 “咚咚咚”很轻的三声敲门声,把童寻从思考中拉回现实,她没动,轻声问道:“谁?” “季棠。” 童寻赶忙跳下床开门,季棠还穿着来时的衣服,似乎并没有洗过澡,见童寻看他,季棠笑:“打算跟小朱出去吃烧烤,见你房间的灯亮着,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童寻知道自己今天晚上很难睡着,心里头压着事情玩手机也没心情,于是,童寻把房卡从卡槽里拿出来关上门:“我也去吧。” 这城市不算大,但凌晨半夜的街道上人不少,绝大多数是坐在户外吃夜宵的人,季棠挑了一家人最多的,三人坐下来,小朱嚷着饿死了,点了一大堆东西。 “想不到这么晚了这么热闹。”童寻四下看,三三两两围坐一起,喝啤酒吃烧烤啃骨头,别有一番趣味。 季棠:“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妙,在这种地方生活很有意思。” 说着他把脸转向童寻,托起下巴说道:“你心里对甲的被害有没有什么看法?” “我?”童寻踌躇,“看法……” “比如,动机之类的猜测。”老闆端上来一盘水煮毛豆,小朱迫不及待的拆开一次性筷子开吃,季棠给童寻夹了几个到碟子里,“只是随便聊聊,不会当成我们查案的依据。” 童寻夹起一个毛豆放进嘴里,香辣十足,童寻麻木的舌尖被狠狠刺激了一下,当即渗出一层细汗,但她很喜欢这个味道,又夹了一个吃:“真的可以说吗?不会成为什么呈堂证供吧?” 季棠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摇头:“绝对不会的,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哈哈哈哈哈。” 小朱被辣的满头汗狂灌冰啤酒,决定吃他个痛快,没时间理会旁边那两个人。 “甲这个人我不算了解,他被人杀的理由我也不知道,但他在公司做了一些很龌龊的事,我觉得,没多少人希望他好。”童寻说的很隐晦,了解过一些实情的季棠明白她的话中之意——按他那种品行,说不定有很多人希望他死呢? 老闆的动作很利索,很快把他们点的烤串陆续端上桌,小朱眼睛都绿了,完全没工夫加入另外两人的谈话,只顾着吃喝,季棠忍不住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两下:“你这幅样子,别人会以为局里没发你工资。” 小朱嘴里塞得满满的没法说法,只是抬起头摆了摆,继续埋头吃,看的季棠的飢饿感呈几何式上升,拿了几样东西放到童寻碟子里,自己也吃起来。 “其实,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能不能说。”沉默的吃了会,童寻忽然轻声说,“我不太确定。” 季棠立刻把手里的易拉罐啤酒放下,表情认真:“没关系,你说。” “我到公司的第二天,大概加了半小时左右测班才走,离开写字楼院门的时候我看到甲在公司外面的马路旁边跟一个人说话,甲像是要打那人,被那人一巴掌挡住了。”童寻回忆着,“甲好像骂那个人,那人对他说了几句话,甲就走了。” “跟他吵架的人,你认识吗?”季棠精神一振,这是一条新的线索。 童寻却摇头:“不认识。” ☆、嫌疑人9 季棠差点趴到在桌子上,还以为有什么非常重大的线索。 “我不懂查案,不过公司附近是十字路口,应该有监控的。”童寻只能这么说了,她确实不认识那个男人,要形容长相她也说不出来,挺普通的长相,没什么特殊之处。 季棠当然不怪童寻,童寻对他说这个,应该也是经过细緻的考虑,这个女孩被牵扯到这起案子里着实有些无辜,季棠当下不愿意再讨论案子相关了,给童寻在玻璃杯里倒满果汁:“什么都别想了,再不动手小朱就要把东西全吃光了。” 第47页 次日早上九点半,童寻准时出现在酒店门口,这是凌晨吃完夜宵之后季棠跟他约好的时间,陈家就在酒店对面的小区里,这个时间,大部分应当都已经醒了。 三人会和后,朝小区走,小朱问季棠怎么询问比较好,毕竟,目前为止,陈冬陈夏兄妹俩并没有出现在这件案子里,名不正言不顺的。 “我来问,能问出什么我没把握。”季棠这么说,这案子到现在线索只在童寻和乙丙以及电梯里出现的神秘人打转,多年的办案经验让季棠不愿意错过任何跟死者有关的线索。 根据资料显示的地址找到陈家,很普通的商品房格局,一层两户人家,一左一右,考虑到陈夏是个女孩子,季棠让童寻去敲门。 童寻按门铃,门内传来一阵响声,似乎还有人说话,三人站在门口等,隔了好一会,依然没人开门,季棠对童寻点点头,童寻继续按门铃,这次只等了两分钟左右,防盗门被人从里头打开,一个女孩子的脸出现在三人眼前:“请问你们是?” 童寻看季棠,季棠把证件递过去:“陈夏小姐吗?” “我是。”陈夏把季棠的证件细细看了一遍,疑惑的看他们,“你们是警察?” 季棠点头:“是的,有些事想问问陈小姐,请问现在方便吗?” 三人都看得出来陈夏不是很愿意他们进门,不过也在情理之中,谁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别有用心,于是,季棠提出去小区外面的市民公园谈,那边人来人往,能确保陈夏的安全。 陈夏同意了。 市民公园白天中绝大多数时候都很热闹,老人小孩尤其多,陈夏带他们找到一张还空着的长椅坐下。 “我们是a市的警察,陈夏知道我们为什么过来吗?”季棠先开口。 陈夏摇头:“不知道,我以前在a市工作,但已经回来好几年了,在那边也没什么朋友。” 季棠:“能不能告诉我们当时为什么辞职?” 陈夏脸上的表情一僵,眼皮下垂不说话。 “陈小姐,有什么话请放心说。”季棠知道这次应该没白来。 陈夏仍然低着头,声音很小:“我不喜欢在那个公司上班。” “不喜欢那个公司的原因是因为某人还是因为某事?”季棠知道这样问陈夏显得有些残忍,但眼下,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陈夏扭头看季棠:“警官,你既然这么问,应该是已经知道什么了吧?是的,我辞职就是因为公司里的人。” “什么人?”季棠跟着问。 陈夏平淡一笑:“什么人?那可多了。从老闆到下面的人,不是一个人。” 季棠吃了一惊:“什么?” “我到公司的时候刚毕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人都不熟,警官,你觉得,如果有个中层领导欺负我,人家会帮我吗?”陈夏说这话的时候很平淡,感觉不到特别愤怒的情绪。 季棠一时语塞,他作为警察,自然希望世界上处处有勇敢的人,可事实是,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 设想一下,陈夏说的这种情况发生,一般人,应该说,绝大部分人,所做的选择不言而喻。 即使知道领导德性的人,大部分也只会选择沉默,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容易,其他人的困难,跟自己有多少关系,更何况,只是个没有根基的新人而已。 “具体的过程我不想说,我到公司没多久就辞职了,真要说起来,其实我没受到什么伤害,但那之后我不想再去任何公司上班,在家接翻译的工作,一直到现在。” 陈夏说到这里鄙夷道:“这种人迟早遭报应。” 这些可能性季棠先前已经想到了,他的关注点在陈冬身上:“你有个大哥,是吗?” “是啊,陈冬,他是冬天生的,我是夏天生的。”陈夏笑了,“不过他不在这里工作,在a市。” 季棠:“你知道他在哪里工作吗?” “知道啊。”陈夏很自然的回道,“在xxx公司,他很忙,一个月回来一次。” 季棠和小朱飞快对视,陈冬没有告诉陈夏自己工作的真实单位。 “警官,请问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陈夏捶着自己的大腿,看起来有些想离开。 这次的收穫足够多,接下来的事需要靠他们了,于是季棠表示了感谢,让小朱把她送回家。 四个人走了两个,全程没有说一个字的童寻轻声说:“陈冬是陈夏的哥哥?” “是,你有印象吗?” 童寻先是摇头:“没有,我在公司只待了三天。” 季棠还没说话,童寻又点头:“但我见过他。” “怎么说?”季棠不懂了,不知道这个人,却说见过他,童寻是怎么辨认的? “刚刚陈夏坐在我旁边,摁手机的时候我看到她的锁屏。”童寻的刘海被风吹起来,遮住了她的右眼,“一共四个人,陈夏,还有两个年纪大的老人,另外一个,应该是陈冬。” 这种人员配置,大概是全家福之类的。 不需要季棠追问,童寻自己将话说了下去:“就是我那天在公司外面看到的人。” 第48页 季棠一愣:“跟甲说话的那个人?” “嗯。”童寻把刘海捋到后面夹在耳朵上防止碍事,“就是他,我应该没认错。” 小朱刚把陈夏送到门口还没下楼,季棠的电话追了过来:“给你三分钟,我们在小区外面的车里。” 回a市的路上,小朱听季棠讲了童寻的发现,表现的比季棠吃惊多了:“因为妹妹被欺负,所以特意到公司上班,找机会报仇吗?” 季棠握着方向盘,表情凝重,目前的线索看来,是有这个可能性的,现在得立刻回去找到陈冬。 距离a市入口还有半小时左右的路程,季棠接到局里打来的电话:“乙的家人报案,他失踪了。” ☆、嫌疑人10 “什么时候失踪的?”季棠皱眉,确认陈冬有问题,还没来得及确认,乙也失踪了,这对季棠来说不是件好事。 同事:“报案时间在二十分钟之前,报案人是乙的老婆,说他从昨天开始就没回家,打电话也没人接。” 季棠脑子里迅速转开了:“你和小周去乙家里,问清楚乙最后跟家里联繫的时间以及昨天出门前是不是有所异样。” “知道了老大。” 心里着急,但季棠已经把车子开到限速临界点了,童寻坐在副驾驶,忍不住问:“是不是出事了?” “嗯。”季棠觉得这个可以跟童寻说,“乙失踪,他家人报案了。” 童寻吃惊的睁大眼睛:“失踪?” 季棠没说话,眉头拢成一块,甲乙丙三人昨天在一起,甲被杀了,乙丙一直不出现,难道…… 赶到a市的时候堵车厉害,季棠等不了,把车子就近停在一个商场的停车场里,带着小朱去警局,童寻不是警察,不太方便跟他们一起行动,打了个车去季棠家里。 “报案记录拿来我看看。”脚还没跨进办公室的门,季棠的声音已经传了进去,立刻有下属把东西拿过来,季棠飞快扫视。 根据乙老婆叙述,乙昨天早上跟平日一样在八点左右出门上班,大约两点多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给她说晚上不回家吃饭,跟同事有约,他老婆自己回家后吃了饭也没等他,帮儿子洗澡哄睡觉之后自己也睡了,早上起来发现乙没回来过,原本以为昨天跟同事喝多了,结果电话关机,一直到今天下午仍然找不到人,他老婆毛了,这才报了警。 “小朱,去移动通信公司查一下乙前天的所有通话记录,甲和丙的也查出来,看看他们当天分别联繫过什么人。”小朱去办事,季棠坐在办公桌后面从本子上随便撕了张纸下来,开始写画。 前天下班之后,一直到童寻离开,再到三人说了些话,最后只剩下甲一个人在监控里,可以确定,乙丙从监控消失的时候三个人都还活着。 按照时间推测,如果乙从监控里消失之后立刻回家,到九点左右能到家,但他没回去,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去,这不得不让人往某种不太好的方向猜测。 还有丙,之前小朱提过乙丙的住所,季棠只记得乙家离公司不远,丙的没印象,于是季棠想把丙的地址查出来再分析,正在这个时候,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季棠一看,是童寻。 内心微惊,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赶紧把电话接起来:“季棠。” “我是童寻,已经到你家里跟你妹妹在一块了。”童寻主动报出自己的行程,让季棠松了口气。 童寻接着说道:“我到你家门口敲门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 “在陈夏家外面敲门的时候,里面好像有人说话,我记得陈夏说她爸妈最近回老家住了。” 季棠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手指头在键盘上跳动,丙的住址是一处公寓,只出租不售卖,租住的人大多是白领,季棠以前陪朋友去看过房。 这代表丙不是本地人?季棠稍微一想,从通讯软体里给下属发了下信息过去:查一下丙的出生地和家庭住址。 那头童寻没等到回復,试探的轻声道:“季……季棠?” “我在。”季棠把电脑休眠,决定立刻去甲乙丙公司,“屋里应该也不是陈冬,我刚刚跟同事确认过,陈冬今天一直在公司上班,我马上过去。” 童寻“哦”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轻笑:“不好意思,我瞎想的。” 季棠在电话这头也笑了:“没什么,你在我家有什么要的可以跟我妹妹说,别太拘束。” “谢谢你。”童寻挂了电话。 查一些类似于户口所在地的信息对警方来说很简单,季棠刚坐进车里,手机接到了简讯,上头写着一个地址,让季棠意外的是,丙和陈冬兄妹俩是一个城市的。 城市不大,季棠在地图上搜出两个小区查看,距离不远,隔了两条马路,步行的话应该在十分钟左右。 小朱那头很快也传来了信息:“甲乙的手机通话记录显示,最后跟他们通话的号码是xxxxxx,我查过,这个号码应该是黑卡,使用人早就过世了。” 季棠皱眉,甲被杀乙失去失联之前最后的联繫人是同一个,偏偏这是个黑卡,现在要求手机号实名制,可要弄张卡并不难。 第49页 在公司找到陈冬,季棠刚说出他们去找了陈夏,陈冬立刻急了:“你们去找我妹妹干什么?” “去了解一些事。”季棠摆摆手,示意陈冬淡定点,“你们兄妹俩先后在这里就职,我有些不明白。” 陈冬坐回椅子上冷漠的说道:“不明白什么?” “你妹妹当年辞职的原因,作为大哥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几年后要到这里工作?”季棠盯着陈冬的眼睛,细看之下这两兄妹还有些相似。 陈冬咧嘴一笑:“警官,我知道你的言外之意,你觉得我想给我妹妹报仇才来的,是吗?” 季棠摇头:“我们查案不是‘认为’‘觉得’,证据才是关键。” “我妹妹三年前从这里辞职回家,跟我说了公司的事,我当时确实很想来揍人,甲也好老闆也好,我觉得谁都不干净。”陈冬嗤笑了一声,讽刺之情溢于言表,“但我没这么干,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事杀人。” “前天晚上八点到九点半之间,你在哪里?” 陈冬略微思考了一下:“应该在家……不对,我去超市了,买日用品。” 超市里必定是24小时监控,陈冬应该了解这点,在这个上面说谎,季棠不认为陈冬会这么蠢。 童寻说过看到陈冬跟甲发生争执,只是证明陈冬有杀人动机,并不证明甲死于陈冬之手。 跟陈冬交谈片刻,季棠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陈冬有不在场证明,于是,季棠请陈冬离开会议室,他还有些事要问他们老闆。 陈冬慢慢往外走,他个子不高,很瘦,季棠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记下一些东西,一抬头,恰好看到陈冬的背影从门口消失。 季棠的眼前划过一道闪电,这背影好眼熟! 公司老闆挂着笑推门进来,季棠站起来跟他握手,安静了一会的手机又一次狂蹦起来,季棠赶紧接通。 “季老大,有人来自首,说是杀死甲的兇手。” ☆、嫌疑人11 季棠懵了一下:“叫什么名字?” “丙。” “……”季棠看看坐在对面等待跟自己沟通的老闆,觉得还是把想问的问完再回去,“你们先处理,我很快回来。” 案子到现在刚有那么一点点眉目,忽然有人主动自首,顺利的让人不敢相信。 如果丙杀了甲,那他心里一闪而过的怀疑就错了…… “警官,请问有什么需要帮您的?”老闆脸上挂着诚意十足的笑,心里却在暗暗叫苦,跟警方打交道是他最不愿意的,季棠这人看起来笑眯眯的,可一定是个不好相处的主。 季棠决定先把手头的事办好,于是他对老闆笑了一下:“打扰了,有些事想了解。” 童寻在季棠家呆着,哪里也不敢去,季棠明确告诉她,可能有什么人背后跟踪她,虽然快递照片给警局洗清了她的杀人嫌疑,但为了保证人身安全,建议童寻呆在屋子里暂时别出门。 季棠的妹妹去卧室接电话了,童寻坐在沙发上发呆。 无法对照时间,米多多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的最后时限什么时候到来,也许在下一秒,她就会忽然在那个漂亮女孩的注视下醒来。 米多多当然也害怕被人跟踪,可她不愿意这么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她是童寻,被牵涉到一个杀人案中,这起案子还没有解决。 米多多忽然想,如果甲死于童寻之手,她在这个世界做坏人的目的就达到了。 再一想,也不对,米多多想做的“坏”人,跟直接取人性命的行为还是有本质区别的,杀人犯这种名头,米多多是无论如何不想背到身上的,不管现实还是梦里。 那个季棠,此刻应该在很努力查案吧,只见过三四次,除了案子,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却愿意让自己在他家里“避难”,是个很好的人…… 思维发散的无边无际,整个人的意识都有些空,以至于季棠的妹妹从卧室出来她都没意识到。 “童寻,我们出去逛逛吧?”季棠的妹妹比童寻小两岁,外表一看就知道跟季棠有血缘关系。 童寻一愣:“出去吗?可是你哥哥让我不要出门。” “没关系啊,跟我一起不会有事的。”季棠的妹妹对她挤眼睛,童寻其实很想知道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女孩有什么特殊之处,但季棠兄妹俩不说,她不好问。 童寻也挺想出去走走,在这里呆着虽然安全,可时间一久还是闷得慌,正想发个信息给季棠,季棠的简讯先她一步传了过来:可以跟我妹妹去逛逛,应该没事。 不知道季棠这么说的依据是什么,童寻莫名觉得安心不少,两个女孩背着包出发了。 季棠收起手机,妹妹说的也有一定道理,这样一直让童寻不露头,只怕那个神秘人很难找到。 丙很快带到季棠跟前,这是季棠在监控之外第一次看到丙的真实面目。 很年轻,五官端正,和视频里有些轻浮的样子很不一样,季棠盯着他看了一会,丙半垂着脑袋,眼皮也垂着。 “姓名。” “丙。” “为什么来这里?” 第50页 丙稍稍抬起头:“我来自首。” 季棠注意到,丙说“自首”两个字的时候很平静,没有激动也没有特别的表情,就像说“今天是晴天”一样。 “自首的原因?” 丙深吸一口气:“我杀了人,前天晚上,在我工作的地方,杀了公司一个同事,他叫甲。” 季棠:“为什么杀他?” “他向我借钱,不肯还,我找他理论,一时激动就……”丙偏过头,轻轻闭眼,“就是这样。” “你借给他多少钱?” “四十万。” 季棠皱眉:“借钱的凭证有吗?” 丙摇头:“就是没有,所以他有恃无恐不肯还,当时出于信任他的原因,没让他打借条。” “就算没有借条,一定会有你借钱给他的证明,比如银行转帐、支付宝或者微信转帐。” 季棠的眼睛像一把刀子,割开丙周边的空气,让丙觉得唿吸困难:“我……” “即使是现金,应该也有你从银行取钱的证明。”季棠紧追不放,“请说一下你取钱的具体时间,我们可以找银行核实,每个银行每台atm机取款处都有24小时监控。” 丙的脸色越发灰败,嘴巴抖抖索索,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季棠手指曲起轻扣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请你明白,不是你说杀人我们什么都不管了,根据你提供的信息,我们依旧需要核实,所以请你说实话。” 小朱坐在一边,越看越觉得丙奇怪,既然都承认杀了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杀害甲?” 丙咬住下唇,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面,就是不说话。 季棠吐出一口气,脑中忽然闪过一条线索,他直接问了出来:“你认识陈夏吗?” 丙勐地抬头看季棠,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表情过于夸张,立刻低下头去:“不……不认识。” 说是不认识,但刚刚那本能之下的反应,季棠和小朱都看得出来,这人应该是认识陈夏的,而且很有可能挺熟。 这个问题之后,任凭季棠再问什么,丙就是不回答,只说自己杀了甲,其他一概不说。 正在焦灼之时,手机传来的信息让季棠精神一振,他决定先把丙放一边,从目前丙的状况看,问什么都是徒劳。 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撬开丙的嘴。 另一边,童寻目瞪口呆的看着季棠妹妹把一个跟自己打扮很相似的人双手扭到背后,从动作来看,季棠妹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见童寻惊的跟什么一样,季棠妹妹得意一笑,从外套的内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童寻,童寻接过去打开,眼睛睁的更大了。 “怎么样?很惊讶吗?”季棠妹妹笑了起来,“哥哥和妹妹是同行,很稀奇吗?” 童寻这才有些明白季棠对他妹妹的信心从何而来,原来两人都是警察。 “我最近休假,正好在家呆着。”把证件收好,示意童寻把此人的帽子口罩摘下来,季棠很快会带人过来。 童寻忽然紧张起来,慢慢朝那人走去,口罩和帽子遮掩下的脸,会是什么样的? ☆、嫌疑人12 被季棠妹妹紧紧扣住双手的人一开始还不停挣扎,后来意识到这次逃脱无望,也就慢慢不动了。 童寻深吸两口气,把帽子先摘下来,一头柔顺的黑长髮散落下来,再看口罩上方露出的眉眼,应该是个女孩。 此时,那双眼睛平静的看着童寻,童寻莫名有些发抖,迟迟没有去摘口罩。 “小妹,童寻。”不远处传来多人齐步跑动的脚步声,以及季棠略带焦急的喊声,“你们没事吧?” 妹妹把人交给小朱,对大哥得意一甩头:“当然没事,大哥,别忘了我的武力值不输给你。” 季棠此时没心思跟妹妹斗嘴,当然不会去拆穿以前每次比试故意放水的事实,他让小朱把人抓好,轻轻摘下那人的口罩,愣住了。 小朱和童寻的表情比季棠夸张很多,小朱刚想说话,季棠用眼神制止他,吩咐道:“把人带回去,你们两也跟我回去,把事情说清楚。” 童寻坐在警局的一张椅子上,眼睛就没有从被铐住双手的女孩脸上移开,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是陈夏呢?她跟着自己干什么? “喝水。”季棠妹妹倒了两杯水,递给童寻一杯,接着走到陈夏面前,把另一杯递到她眼前,陈夏接过去,低声道谢。 季棠脚下生风,忙的脚不沾地,进来之后立刻对小朱说道:“把她带到里面去。” 童寻正想站起来跟过去,她实在很想知道陈夏到底做了什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但季棠的妹妹拦住了她:“不好意思,按照规矩,不是内部人员,不能进去。” 童寻愣了一下,无奈点头:“那我在外面等吧。” 季棠开门见山问陈夏:“你跟着童寻的目的是什么?” 陈夏沉默不语。 “我们搜过你的手机,利用技术手段在你手机内存里面找到了两天前你拍摄的童寻照片。”季棠继续说道,“前几天快递到警局的照片是你拍的吧?” 第51页 陈夏很轻的点头,还是不肯说话。 “抓住你之前,有个人来公司自首,说是他杀了甲。” 这话让陈夏勐地激动起来,抬头的幅度和动作非常大,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是谁?” “他叫丙,他坚持是他杀了甲。”季棠说着,看到陈夏的唿吸都急促起来,眼睛瞪得老大,里面似乎有什么在打转。 季棠面无表情:“既然他认罪,我们很快就会正式结案。” “不不不,不是他不是他。”陈夏一下子哭了出来,边哭边勐摇头,一头乌黑柔顺的黑髮在空中飘来飘去,“不是他干的,不是他……” 再多的话陈夏也不说,只强调不是他,季棠往椅背上一靠,心里有了些猜测。 “真的……真的不是他。”陈夏哭的很厉害,不是嚎啕大哭,但眼泪源源不断从眼睛往脸上淌下来。 季棠提高声音的分贝,让陈夏听得更清楚些:“那你说是谁?你这么肯定不是丙的原因是什么?” 陈夏的哭声很明显的梗了一下,她抬起头,泪眼模煳的看着季棠。 “查案不是闹着玩,你说不是他没用,得拿出证据。”季棠办案多年,早就练成一副铁石心肠,陈夏哭的这么厉害,他不是丝毫没有恻隐之心,但这不是他发善心的地方。 “陈夏小姐,有什么事我希望你尽快说,现在的场景对丙很不利。”季棠催促,陈夏目前的状况,应该是快撑不住了。 看这样子,丙来自首,陈夏事先应该并不知道,这算是一个巧合,给了他们一个筹码。 陈夏用衣袖胡乱擦脸,说话的声音哽的厉害:“如果,如果我说了,他是不是会没事?” “这要看具体情况。” 陈夏把头髮全部顺到背后,眼睛浮肿的笑了一下:“拍童小姐的那天,丙就在我旁边,他不可能有时间杀人。” 这个答案出乎季棠的预料:“他在你旁边?” “那天我在童小姐住的地方,他八点左右来找我,跟我一起走的。”陈夏看着季棠,“九点左右我们去餐厅吃了饭,餐厅的地址和名字我都可以给你,餐厅里应该有监控的。” 季棠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嫌疑人陆续出现,来不及细细调查,身上的嫌疑又一一洗清。 正打算再问几个问题,季棠的下属推开门,对季棠招手:“头,你过来一下,有急事。” “什么事?”季棠站在门口,会在讯问的时候来找他,应该比较紧急。 下属指了指外面办公室:“又有人来自首。” “这次是谁?”季棠觉得奇了,通常出现命案,查案过程中艰难不说,最后抓到犯人,即便在百样证据面前,很多人还会象徵性的狡辩,这次可倒好,一天之内来了两个自首的。 “他说他杀死的人是甲。”下属的表情也是疑惑满肚,“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 原本因为陈夏的供述而震惊的季棠,此时更多是疑惑——这件事,似乎有很多看不到的内情。 “人在哪里?” 下属指着对面的办公室,季棠快速走过去看,坐在椅子上的人…… “头,怎么处理?”下属挠头。 提审室陈夏那头还没完,为了加快速度,季棠找了两个同事给陈冬录口供,自己回去继续处理陈夏这边。 陈夏坐在椅子里喝小朱给她端过去的水,歇息了片刻,陈夏的情绪看起来平復不少。 季棠决定先不把她大哥来自首的事情告诉她:“说说你跟踪童寻的原因。” 陈夏顿了顿,小声说道:“我……我只是凑巧。” “你给我们寄照片的时机,根本不可能是凑巧。”季棠毫不留情的指出她话里的漏洞。 陈夏不敢直视季棠的双眼,慌乱的说着:“我跟童寻不认识啊,我能对她有什么企图……” 季棠脑海里跳出一个可能性,是刚刚在办公室门外面看到陈冬之后,联繫先前的一些线索,拼凑出来的一种可能性。 “这事,跟你哥哥有什么关系?” ☆、嫌疑人13 作者有话要说:  季棠和童寻的后续会写在番外里,第十个世界后有番外哦 时间往前推,童寻站在墙边看上面挂的一些条例,季棠妹妹不知道跑哪去了,反正这个地方,童寻不可能有危险。 “你好,我来自首。” 童寻好奇的转脸看,一个男人背对着她,对一个女警说话,女警准备出门办事,直接被这个男人扯住了袖子。 “我带你进去。” “谢谢你。” 这个人跟在女警身后往里间的办公室走,很明显是个男人,不过身材瘦小且骨骼较细,从身后看很像女孩。 女警把人带到一间屋子让他坐,很快,来了两个男性警员,往他对面一坐:“你叫什么名字?” “陈冬。”答的干脆利落,“耳东陈,冬天的冬。” “你是来自首的?” 陈冬点头:“是的,我杀了公司的同事,叫甲,你们应该知道这个人。” 第52页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表情严肃起来,其中一个快步离开办公室,另一个坐在他对面,问他一些基础情况,陈冬一一作答,非常配合。 一会儿,重新来了个警察,坐下就开始问话:“你说了你杀了甲,具体谈谈。” 陈冬冷淡一笑:“没问题,我今天就是来自首的。” “我妹妹三年前在这家公司工作,被甲骚扰,公司没人帮她,她辞职回家之后再也不敢上班,几年来经常做噩梦,我是她大哥,恨不得当时就把甲弄死,为了这事,我应聘到这家公司上班,找机会,杀了他。” “杀人兇器是什么?” “水果刀啊。” “兇器呢?” “我扔了。” 两名警员面面相觑,陈冬毫不畏惧的看着他们:“就是这样,我都招了。” 季棠这边,陈夏的脸色已经白到一定地步,季棠都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忽然厥过去。 “陈夏小姐,这件事关系到一件命案。”季棠加重语气,“这是很严重的事。” 陈夏死命咬住嘴唇,睫毛颤抖的频率让小朱发憷,极为小声的对季棠说:“要不要歇会?我看她不太好。” 看陈夏的状况,真的昏过去就麻烦了,季棠对小朱点点头:“带她去休息一下吧。” 小朱站起来,刚站到陈夏跟前,陈夏忽然不抖了,只是从她发红的眼眶和汗湿的刘海来看,陈夏的心理压力不小:“我把所有事情告诉你们,我大哥和丙是不是会没事?” “会不会没事不是你我说了算,但你必须说实话。” 陈夏狠狠吸了吸鼻子:“我说。” 童寻在外面站着实在无聊,可她不想离开,正想给季棠妹妹打个电话,外面匆忙进来几个人,身着便服,从行动上看,应该也是警察。 “他们可真忙。” 之前季棠出来过一趟,到隔壁办公室门口看了一眼,跟同事说了几句话又进去了,这才没多久,季棠又被人喊出来了。 季棠走路的速度原本就比一般人快,这会更是脚不沾地,匆匆从童寻跟前穿过去,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又回头看她:“你要是无聊可以去外面逛逛。” “没什么,你忙吧。”童寻赶忙说。 季棠似乎真的有急事,飞快冲到旁边的办公室。 童寻给季棠妹妹打完电话,门口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童寻看过去,愣住了,这不是乙吗? 在公司一直挂着笑的乙此时哭丧着脸,双手被铐在一起,左右各一位小伙子架住胳膊,直接带着朝刚刚季棠进去的办公室去。 童寻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都跑警局来了? 季棠举起用证物袋包着的东西仔细看,一把很锋利的刀,不算大也不长,但如果对准人的心脏刺进去,足以致人死地,从刀锋上沾有的血迹看,这把刀应该已经被人拿着干过这事了。 “把刀送过去检验,甲胸前的伤口和刀柄上的指纹。”季棠吩咐道,然后走到腿软站不稳的乙面前,“马上就能知道真相了。” 童寻在警局坐了四个小时,季棠妹妹实在熬不住了,说这案子还需要些时间才能结,把童寻强拉回去休息。 事实证明季棠妹妹料准了,童寻在两天之后才见到季棠,好几天忙碌顾不上整理仪容,季棠下巴冒出来矮小的胡茬,头髮也是乱糟糟堆在头上,一回到家就朝地板上一摊:“小妹,给我拿点吃的来,你哥要死了。” “我来吧。”童寻喊住季棠妹妹,跑去厨房煮了碗面条,再用青椒炒了盘肉丝,全部浇在面条上,端到客厅让季棠吃。 连续两天没有正儿八经吃饭,盒饭也是随便扒上两口,季棠又饿又渴,这碗面条正合他的心意,连汤带水带浇头,五分钟吃个精光,吃罢用手背擦嘴:“你手艺不错。” “大哥,案子怎么样?” 季棠打了个饱隔:“结束了,真正的兇手是乙。” 童寻:“乙?他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他们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关系好不好?”季棠嗤笑,把事情简单告诉两个女孩。 三年前陈夏辞职回家,陈冬当时气的不行,直说要去揍甲一顿,陈夏劝大哥不要冲动,陈冬答应了妹妹,但眼看着陈夏从那以后有些害怕跟人接触,尤其是男性,陈冬又气又急,把这事告诉了陈夏的男友,也就是丙。 这么巧合,丙的舅舅是这家公司的管理层,丙和陈冬商量着,进公司,找机会,好好教训甲,最后能找到甲骚扰女职员的证据,搞得他身败名裂最好。 两人还没进公司,陈夏回公司取自己离职的相关资料,结果被甲关在小会议室,说了很多下流话,陈夏实在害怕,狠狠踹了甲的□□跑了,甲痛不欲生的同时说狠话,以后一定让陈夏好看。 得知这事,陈冬和甲再也没有犹豫,这次,两人的目标更直接——弄死甲,谁知道这个神经病以后会不会真的伤害陈夏? 进公司后,丙投甲所好,用了一段时间跟甲成为“朋友”,甲乙丙三人,俨然成了公司女职员心里最噁心的三人组。 当时丙的想法是,等完全取得甲的信任后,找个机会把他弄死,陈冬则更加极端,弄死就行,不用找机会,两人争执了好几次。 第53页 两人的合谋没能瞒过陈夏,她强烈反对两个至亲之人因为她做这种事,丙有所退缩,陈冬表面答应妹妹,但根据陈夏对哥哥的了解,不会这么算了。 因为各种情况,弄死甲的事情一拖就是两年多,童寻应聘进公司的第一天,陈冬终于想到了弄死甲又可以不被怀疑的方法,他把办法告诉了丙,丙觉得不妥,童寻一个女孩子,好好的被牵扯到这种事里很无辜,陈冬坚持要这么做。 “甲死亡的时候,夏夏想办法给童寻做个不在场证明,这样她会没事的。” 甲死亡当天,童寻骂了他们一顿之后离开公司,丙按照计划好的,给陈夏发了信息,随后跟甲乙说,他有个朋友的妹妹很漂亮,他已经约好了她,晚上来公司,让他们留下来,如果有意,可以给他们介绍介绍。 这种事对甲乙来说不亚于天上掉馅饼,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装扮成童寻模样的陈冬,坐电梯上来了,陈冬跟女孩接近的身形给了他极大的方便。 和甲进办公室之后,陈冬一直没有摘下口罩帽子,甲以为这个女孩故意跟他闹着玩,想把他的口罩扯下来,陈冬把手伸进包里,如果现在把水果刀掏出来,甲就会一命呜唿。 计划杀人计划了两年多,可真的要下手,陈冬又犹豫了。 杀人偿命这道理他懂,一定会有真相大白的时候,到时候自己必死无疑,到时候父母怎么办,还有陈夏,陈夏知道自己大哥因为帮自己报仇而偿命,以后怎么活下去? 手机不断收到简讯,都是陈夏发来的,只有几个字:哥,别这样做。 信息一条接一条,陈冬把手从挎包里拿出来,外面忽然有人喊甲,听声音,是乙,陈冬来了之后他说去一下洗手间,这么久了还没回去吗? 甲开了门,乙说有事谈,两人走到甲办公室的隔间谈,把陈冬一人撂在原地。 陈夏的信息还在不断发来,陈冬一咬牙,决定今天先算了,他利用两年多时间,对公司监控了解的很透彻,小心翼翼的躲着监控,从安全出口下楼,出门前把伪装的衣服帽子全都脱掉放到挎包里。 童寻听的直冒冷汗,陈冬虽然想到了帮自己脱罪的办法,可是这也太可怕了,自己跟他无冤无仇的。 季棠咕咚咕咚喝水:“根据陈冬交代的,他离开之后去了超市,我们核实过,甲死的时候,他确实不在现场,另外,他交代的兇器也不对,乙用来杀死甲的兇器不是水果刀。” 季棠妹妹好奇:“乙杀甲的目的是什么?” “乙向甲借了一笔钱,甲催他连本带利的还,乙说最近没钱让他等等,甲不肯,就这么吵起来,乙随手拿了甲桌上的一把买来玩的刀捅死了甲。” 童寻脑子都不够用了:“然后他跑走了?” “准确的说他想藏起来,但杀了人,一般人很难冷静,乙把刀带回家扔在厕所垃圾桶里,自己就藏在家里阁楼上,手机也不敢接,他老婆以为他失踪,就报了警,同事们去他家查看情况的时候发现了他和兇器。” 季棠挑眉:“说起来,还是他自己的原因,我们的人才会发现兇器和他本人,刀柄上的指纹以及甲致死的伤口的检验结果,完全吻合,乙也招认了。” 童寻松了口气,总算解决了。 “唿,好累,我洗个澡去睡觉。”季棠打了个极大的哈欠,眼睛中满是血丝,站起来走了两步,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了,童寻,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童寻一下子又紧张起来,还有事? “别怕,是私事。”童寻不安的样子把季棠逗笑了,连忙摆手,“等我睡醒了,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妃子1 再一次睁眼看到那个漂亮且笑盈盈的姑娘的时候,米多多动都没动,只是平静的说了一句:“继续吧。” “可以,但是米小姐,您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米多多摇头:“不用了。” “那您这次想去那个世界呢?”姑娘还是很有礼貌。 米多多闭上眼睛,自己把脑电波感应器戴好:“随便吧。” ………………………… “娘娘,今日皇上翻的是康妃的牌子。”标准宫女打扮的女孩跪在地上,双眸朝地,跟米多多说话。 这一次,米多多成了一个她在各类小说和影视剧里看到过的——后宫女子,不是宫女啥的,是个妃子,名字不清楚,皇帝赐封号“兰”,人唤兰妃。 “下去吧。”兰妃懒懒的挥手,宫女迅速退下,兰妃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不愿动弹。 兰妃家世不算显赫,从最末的答应往上爬,用五年时间爬到了妃位,据说,皇上对兰妃很宠爱,对各种宫斗小说套路瞭然于胸的米多多知道,兰妃一定是个很有心机的女人,换言之,不是省油的灯,说不定手头已经沾了人血。 这样的人,应该是合格的坏女人吧。 “娘娘,现在就寝吗?”贴身宫女走上来,这是兰妃的贴身丫鬟小翠,也就是所说的心腹,是兰妃在宫里最信任的人。 兰妃眼珠子转了几圈,右手来回抚摸头上华贵的髮饰:“这个月,皇上翻康妃的牌子几回了?” 第54页 “回娘娘,这是第二回。”小翠答的很快,这是作心腹的必备技能。 兰妃秀眉微蹙:“这个月,皇上处理科举之事,加上国事繁忙,来后宫共六次,有两回都在康妃那。” 小翠赶紧凑过来:“康妃娘娘怀孕不久,皇上多看望几次,是自然的,娘娘不必忧心,后宫之中,娘娘的地位无人可以替代。” “你这话是不错。”兰妃尽心尽力的扮演着宠妃的角色,“可本宫不能不防,让我们的人注意一些,有什么异样,立刻告诉本宫。” “是,娘娘。”小翠过来扶兰妃,“娘娘,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兰妃站起身,脚刚沾地,一阵刺心的疼痛直窜脑壳,兰妃强忍住吸口凉气的冲动,维持住宠妃的优雅端庄:“去吧。” 他娘的,裹小脚居然这么疼,近了看,脚丫子都畸形了,看不出丝毫的美感,走上两步就要摔倒,近乎于半残,米多多实在不懂,这到底是什么审美,要命了。 次日,兰妃还在迷煳,小翠隔着床帐低声唤她:“娘娘,该起了。” 妃嫔生活优渥,但饮食起居都有严格的标准和时间规定,兰妃自然不例外,纵然不愿意,兰妃还是立刻坐起来,拿出妃子的气势:“伺候更衣。” 用早膳的时候,小翠告诉她,皇上一早已经上朝去了,兰妃知道,这一次,后宫妃子又要几日见不到皇上的面了。 早饭吃了,兰妃被小翠扶着坐在椅子上,开始跟她说一些兰妃宫里的事务,兰妃边听,心里边苦恼,这也太无聊了,还不如第一个世界里成为戴南呢,哪都不能去,每天除了吃睡,就是打听皇上今天跟哪个女人睡了,那个女人要生孩子了,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地位。 屋子很豪华,吃食很精緻,服侍的宫女很多,地位很高,可,真真是没什么趣味啊。 小翠说完自己宫里的事,问道:“娘娘,近来花园百花齐开,娘娘要不要去看看?很漂亮。” 兰妃眼睛一亮,立刻吩咐去御花园,总算能出去走走了。 所谓的花园,距离兰妃住处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兰妃坐在轿子里,被颠了大概有半小时左右的时间,正当头脑不清双眼发直的时候,外头终于传来小翠的声音:“娘娘,到了。” 赶紧伸出还有点发抖的胳膊,被小翠扶着下轿,花园空气很好,片片百花齐放,加上不断拂面而来的小风,兰妃才缓过劲来,被小翠扶着在花园慢慢踱步。 毕竟是皇家,花草的种类之多之美,着实超出米多多意料,光牡丹就有n个品种,各种颜色各种姿态,在花匠细心的照料之下,美的炫目。 正看得入迷,一个细细的嗓音在身后传来:“姐姐也来赏花了。” 兰妃扶着小翠的胳膊转身,一位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子正被搀扶着缓缓而来,走到她跟前几步远的地方,向她行平礼:“兰妃姐姐。” “康妃妹妹。”兰妃还礼,边打量对面女子边微笑,“真是巧呀。” 康妃跟兰妃同级,但因为怀孕,是眼下太后皇上心尖上的人儿,随侍的宫女太监足足比兰妃多了两倍不止。 “可不是巧嘛。”康妃抓着手绢优雅捂嘴,眼睛朝下弯,笑的柔美,“昨儿个皇上特意告诉妹妹,御花园的花儿开的很漂亮,妹妹今天特意来赏花,不成想会遇到姐姐。” 兰妃眼睛一亮,终于,开始斗了,主动送上门来的! 康妃的心情似乎很好,笑着继续跟兰妃“聊天”:“说起来,皇上昨儿个还说,妹妹若是喜欢哪一盆,尽可以全部移植到我宫中,姐姐,您觉得哪盆好呢?” “姐姐我的眼光可没妹妹好,不过妹妹既然问我了,姐姐不说也不合适。”兰妃伸出玉葱般的手指头指着一盆最近的花,“此花,与妹妹一般,面容娇艷,很衬得起妹妹。” 康妃脸上的皮肤微颤,笑容淡了几分:“是么?” “是呀,妹妹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另外选择。”兰妃莞尔一笑,艷光四射的模样直令花儿失色,“姐姐已经赏过花了,先走一步。” 康妃行礼:“姐姐慢走。” 被扶上轿子,只有兰妃一人的空间,兰妃咧开嘴无声大笑,真有意思,康妃的右脸与脖子交接的位置有一个很明显的伤疤,是几年前欲用簪子划兰妃的脸时被兰妃反杀,割到了自己,康妃不敢让第三人知晓此事,对外一直只说是自己不小心。 刚刚那盆花,粉嫩的花瓣上一块大大的黑点,跟康妃的那个伤,异曲同工之妙。 “呵呵。”康妃让宫女把那盆花搬走免得碍眼,“走着瞧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牵涉到的朝代、后宫等皆为架空,架的不能再空了,胡说八道乱掰扯,无考据。 ☆、妃子2 康妃其人,除了皇上赐予的封号“康”,浑身上下看不出哪怕一丁点的“康”。 长的是很美,令人乍见之下会有惊艷之感的美,这张脸,加之娘家在朝中的势力,进到宫中,用短短时间成为宠妃,实在是再合适没有,前阵子被太医诊出身怀有孕,皇帝立时晋她为妃,赐号“康”,与兰妃并尊。 第55页 除了这个封号,此人身上找不出一丢丢跟“康”相关的特质,兰妃对她的评价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没有哪里“康”。 当然,兰妃颇有自知之明,她自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刚到宫中歇息片刻,小翠进来,对她笑道:“娘娘,您离开御花园之后,康妃命人将您指给她的花盆全都搬走了。” “料到了。”兰妃摸了摸自己光洁圆熘的指甲,丝毫不掩藏眼中的不屑,“她不会容得下任何会让她想到自己囧顿之事的事物存在,哪怕只是一盆花。” 小翠看着兰妃,嘴巴动了两下却没说话,兰妃会意,屏退下人:“何事?” “娘娘,康妃腹中有孕,您一点都不着急么?”小翠急道,“按照她的家世,如果诞下皇子,咱们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兰妃没有顺着小翠的意思说下去,反而笑了:“怎么就能知道她诞下的就是皇子?” “娘娘!”见兰妃不急反笑,小翠愈加着急,“正因为不知道康妃会不会诞下皇子,所以奴婢更加忧心。” 小翠和兰妃在无外人之时相处极为自在,不似主僕那般拘束,因此兰妃不以为忤,收敛起灿烂的笑容,改为淡淡的微笑:“若是她诞下皇子,那便是她的孽。” “娘娘?”小翠不知道兰妃什么意思,后宫女子无一不期盼怀孕,有孕之后更是日夜祈盼能生出皇子,母凭子贵,是后宫中的生存状态。 兰妃摇摇头:“无甚,本宫有些累,打盆水来。” 小翠无奈,兰妃毕竟是主子,她不便置喙过多:“奴婢这就去。” 帮兰妃梳洗的时候,小翠终是忍不住再次开口:“娘娘,皇上近来去康妃处越来越多,您真的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兰妃从铜镜里看小翠,“皇上喜欢去何处就去何处,本宫担心有什么用?” “可是……”小翠还想说,兰妃虽然一直算得宠,可这么下去也不是法子呀。 兰妃摇头:“这种事不是本宫操心的起的。” 何况,兰妃是真的不在意此事,她所要考虑的,是另外的事。 平静了两日,第三日,小翠喜气洋洋的跟她说,皇上今天翻了她的牌子。 用过晚膳,兰妃坐在宫中静静等待,她知道,皇上今天前来,一定有话跟她说。 终于,随着一声尖利的“皇上驾到”,换了常服的九五之尊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步入,兰妃即可站起身行大礼:“臣妾参见陛下。” “免礼。”皇上一个眼神,随侍的大太监带领其他宫人有序退下,屋子里只留皇帝和兰妃。 按照规矩,皇上坐着的时候,如果没有说“坐”,他人是没有坐着的资格的,因此兰妃只是站在皇上几步远处,微微垂首。 皇帝的眼睛在兰妃的眉眼处来回打量几番,才道:“坐。” “多谢陛下。”兰妃坐下。 “今日,康妃亲自送糕点给朕。”皇帝看着兰妃,他知道兰妃聪明,明白自己在暗示什么。 兰妃在心里翻了个很大的白眼,说出口的话却轻柔:“康妃妹妹大约是想念陛下了。” 皇上的嘴角上扬:“她跟朕提起,有一种花,花瓣看起来很是不祥,让朕下旨宫中禁栽此物。” 就知道,康妃要是不去皇帝面前搬弄口舌,她兰妃的名字倒过来写。 “我倒想问问,只是一株花,到底哪里惹了康妃?” 皇帝的自称从“朕”成了“我”,兰妃终于抬头,光明正大的翻了个白眼:“前几日在御花园,我说有一株花很配她。” “原来如此,兰妃,你说,我该如何处理此事?”皇帝的笑意越来越盛,盈满双眼。 兰妃朝椅背一靠,彻底放下了她身为后宫宠妃的优雅姿态:“您是皇帝,这一切都在您。” 皇帝终是忍俊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你还是这副样子。” “陛下,老实说,您后宫中的纷扰委实不少,我不笨,但也不是很聪明,也许某一天就死在哪一把暗箭之下。”兰妃倒茶,顺带给皇帝倒了一杯,“您想做的事,何事能够办妥?” ☆、妃子3 皇上微微一怔,随即继续大笑:“此事若能这么容易办成,我当日不会让你在宫中待上这么许久。” “……”兰妃瞬时蔫了,“当日是我自愿,可是宫中的日子,着实难熬,你身为九五之尊,大约是不会了解的。” “谁说我不了解?”皇帝脸上的笑意隐去,代替的是一声轻嘆,“后宫与前朝多有牵扯,我每日面对的,只会更难。” “可这条路是你当日自己所选,既然走上来了,就无谓后悔。”兰妃挤了挤眉心,“其他我倒是不介意,可康妃这个样子……” “她的情况你跟我一样清楚,不必在意。”皇上品着茶,贊道,“好茶。” 兰妃:“就为了这个茶叶,康妃脸色多难看你都不知道。” “总之,我知道你辛苦,只是时机未到,还请你多候些时日。”皇上说完这话,将茶杯放下,有意提高嗓门,“朕要就寝了。” 第56页 随着皇帝的声音落地,门被人推开,一连串的宫人鱼贯而入,准备伺候天子就寝。 兰妃赶忙摆出侍奉的姿态,跟在皇上身后缓步进到里头,宫人们陆续退到门口候着。 皇上身边的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心中瞭然——果然,还是兰妃最得圣心,瞧瞧刚才皇上在屋里笑的多开怀。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兰妃起了个大早,给皇上安排早膳,到底是一个国家地位最高的人,即便吃个早饭,规格也是大到离谱。 看着摆了满满一桌的各式点心、粥品、小菜,米多多心想,这桌子东西,够她吃一个月了。 通常,这位皇上留宿在后妃宫中,第二日不会留下用早膳,除非是极特别的日子,譬如恰好侍寝的妃子生辰;抑或者极特殊的身份,比如皇后,可当朝皇上登基七年有余,六年半之前皇后逝去后,还未册立新后。 但,只要皇上来兰妃处留宿,次日一早一定会留下用早膳,在传说留言无数的后宫里,这是十大未解之谜其一。 有关系较好的嫔妃悄悄问过兰妃,你宫中有什么,能让皇上留下用早膳? 兰妃只是一笑,说这是皇上圣心独断之事,她不敢置喙。 皇上坐下,和以往一般,屏退围了满满一屋子的宫人,只留下跟随自己长大的贴身太监,对兰妃笑道:“爱妃辛苦了。” “陛下哪里的话。”兰妃动手给皇上夹春卷,据她了解,这春卷皮里包的可不是米多多经常吃的萝蔔丝、白菜等平常蔬菜,而是各种说不上名字的珍贵菜蔬,“能为陛下准备早膳,是臣妾的福气。” 皇上年纪不大,刚过而立之年,眉眼硬挺风姿俊朗,兰妃知道,抛开皇上的至尊地位,后宫中有不少女子,亦是真心倾慕爱恋皇上的。 见兰妃有些发呆的盯着自己看,皇上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挥手让唯一留下的贴身太监下去,低声笑问:“盯着我看看呆了?” “是啊,皇上乃是人中之龙。”兰妃漫不经心道,“臣妾觉得皇上实在太帅了。” 皇上:“旁人若说这话我必定不信,可你说这话,我是信的。” “多谢陛下。”兰妃把皇上面前的小碗拿过来盛粥,“每回有姐妹们问我,陛下您为何留在我这里用早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们。” “我相信你能处理好。”皇上给兰妃的粥碗里放进一勺小菜,“你很聪明。” 兰妃无奈喝粥:“是是是,臣妾知道了。” 早膳用过之后皇帝上朝去,兰妃让人进来收拾桌子,如果昨天康妃去皇上那里暗示过花的事,想必最近一段时间她都不会清净。 后宫之中目前无皇后无贵妃,康兰并列二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两是这届后宫中目前地位最高的。 康妃进宫的时候,兰妃已经是昭仪,彼时后宫之中无人地位能与之相当,后宫其他妃子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对着兰妃的时候皆笑意连连,兰妃混的是风生水起。 直到康妃进宫,她刚进宫就是嫔,一年之内连着升级,怀孕之后晋为妃,一下子打破了兰妃的独大局面。 康妃对谁都是笑盈盈,据说皇帝就是喜欢她笑,每次出门妆面,眼睛是她最着重突出的部位,追求的是笑起来有如秋水荡漾之感。 进宫之前康妃必然打听了很多事,因此一进来就对兰妃多次示好,作为一个合格的嫔妃,兰妃和她互称姐妹,可明里暗里,康妃对兰妃下手的次数,不胜枚举。 譬如,康妃约兰妃到自己宫里挑选布料,挑了没一会,说想跟姐姐一起散步,说说体己话。兰妃不傻,看到她特意不让任何宫人跟随,就知道有猫腻。 那次事件的结果是,兰妃急忙唤来康妃宫中之人,从水里救起康妃,康妃只说自己走路不当心滑进水里,其他再不多说。 兰妃站在一边看宫人们手忙脚乱的把康妃抬回去,心中暗笑——康妃拉着她的手从湖心中央小桥走过,兰妃猜测她本意是想把自己挤到池子里,不死也狼狈,但那娇滴滴的女子,哪是从小习武的兰妃对手呢? 这种事太多,兰妃自然不是无往不利,康妃多多少少也算计到了她,比如左边胳膊上的伤痕,还有时不时的头疼,小翠说康妃肯定在宫中扎了小人咒自己,可兰妃觉得头疼的原因是被各种事烦的。 康妃想要斗,可段数并不高,兰妃平日里跟她斗来斗去也没什么意思。 趁着屋里没人,兰妃趴在桌面上胡思乱想,按照她对康妃的了解,昨日自个儿“羞辱”了她,她一定会找法子羞辱回来,只是不知道这次会搞些什么出来。 “唉。”第一百次的嘆气,这样的日子,可真无趣啊。 用过午膳,兰妃觉得实在不能再瘫坐在宫里了,让小翠把风筝找出来,趁今儿个风大,去放风筝。 几个宫女折腾一番,风筝才慢悠悠飞上天,兰妃心有些痒痒,刚想自己拿过来放一下玩,身后,一个低沉还带些病恹恹的声音传来:“妹妹安好。” 兰妃嘴角一动,回身行礼的时候已是恭敬姿态:“丽姐姐好。” ☆、妃子4 站在兰妃对面的女子,拿帕子捂嘴,咳嗽了好几声后,才道:“妹妹不必多礼。” 第57页 兰妃上前两步,搀住女子:“姐姐近日身体可还好些了?” “多谢妹妹挂念。”女子轻拍兰妃手背,嘴角挂着笑,“老毛病了,没什么好不好的。” 被兰妃称为“丽姐姐”的女子,是皇帝从王府里带进宫的,可谓“资歷高”,据说身体一直不太好,因此,虽然同为赐封号的妃,丽妃在后宫中的存在感委实比不上兰妃和康妃。 兰妃搀着丽妃慢慢踱步:“姐姐得空也该多出来走走,心情好了身子自会好一些的。” “妹妹说的很是,以后多多叨扰,妹妹不要嫌姐姐烦才好。”丽妃脸上的妆很浓,也掩盖不住苍白的脸色和眼角的细纹。 兰妃抿嘴浅笑,美丽的脸看起来艷光四射:“怎会?妹妹求之不得。” 仿佛一道分界线,那日之后,丽妃往来兰妃宫中日益频繁,姐妹互称,皇上有意无意在其他后妃处提起两人,都是赞赏的口吻,直说后宫女子都应学习丽兰二妃,好好相处,和睦后宫。 这日,兰妃起床,正由小翠帮着梳头,外头宫女前来通报,丽妃那边来人,说皇上赏赐了几盆很稀有的名花,请她过去一同赏花。 “本宫很快过去。”兰妃闭上眼睛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到丽妃宫中的时候,前院摆满花盆,缤纷的颜色和姿态闪花了兰妃的双眼,丽妃一见她,立刻朝她走来:“妹妹来啦。” “有劳姐姐惦记,这是妹妹自个儿做的点心,望姐姐不嫌弃。”小翠双手捧上一个食品盒子,丽妃的贴身宫女立刻还礼接过。 丽妃亲热的拉住兰妃的手,告诉她每种花的名字,有什么特点,为什么珍贵,有哪些好玩的典故,兰妃兴致盎然的听着,时不时赞扬几句,说丽妃学识广博,姐妹二人亲密无间的赏了一上午花。 用完午膳,兰妃从丽妃宫中告辞,但她没有立刻回自己宫,而是对小翠说道:“去康妃宫里。” “娘娘?”小翠慌道,“您去康妃娘娘那里做什么?” 后宫这几天都在传言,说康妃仗着身孕日子见长,在皇帝跟前提了诸多要求,其中不乏告兰妃的状。 兰妃时常觉得好玩,皇帝明令禁止,后宫之中不得传任何谣言,以免扰乱人心,可她进宫后,其他人不敢说,关于她的谣言从来没停过。 当然,既然定义为谣言,不实之处多达九成,可见,只要有人的地方,谣言这东西永远不可能禁的住。 小翠大约以为兰妃要去找康妃算帐,兰妃笑了:“她怀着陛下的孩子,本宫去看看她而已。” “可是娘娘,您这样过去真的没事吗?”宫里谁不知道康妃最讨厌的就是兰妃,恨不得把她的肉给拆下来吃了呢。 兰妃点头:“无碍,去便是了。” 此刻,正在寝殿午休的皇帝收到隐卫的密报,眉毛一挑,无声的笑了,掀开帘子:“给朕梳洗。” “皇上您这么快就醒了,是不是没睡好?”从小服侍在侧的安公公有些担忧,皇上近来睡眠都不算太好,似有心事。 皇上:“朕忽然想去瞧瞧康妃,近日她老闹着肚子不舒服。” 安公公嘴巴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康妃有孕是真,可今天肚子疼明天头疼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都是些为了引得皇上注意的小花招。 更让安公公心有不安的是,康妃有孕之后,皇上独自批摺子或者独坐的时候,眉头经常不自在的皱起,虽然很快就平復开,但安公公自小跟在皇上身边,对皇上的性子算是了解。 皇上,应当是有什么暂时解决不了的烦心之事。 康妃对兰妃的到来仿佛并不意外,面子上的功夫一定要做,并且要做的好看,命人斟茶、端点心,自是不必说。 兰妃看着她已然微微凸起的肚子,眼中闪过艷羡:“妹妹的肚子这样圆,该是皇子了。” “是么?承姐姐吉言。”康妃得意的拿帕子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得意洋洋的劲头如何藏得住,“皇上近日来妹妹这里可勤啦。” 兰妃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拿起一块小点心放进嘴里:“皇上自然惦记妹妹。”这点心是她带过来的,和送到丽妃宫中的一样。 见兰妃拿了吃,有些肚饿的康妃也拿起一块,刚吃完一块,外头传来太监通报皇上驾到的声音,康妃赶紧扔了糕点出外迎接,兰妃跟在后面。 “臣妾给陛下请安……啊!”娇滴滴说话说的好好的康妃忽然尖叫起来,紧跟在她身后的贴身宫女眼疾手快扶住她,康妃软绵绵的往下坠去。 皇上一个健步上前拖住康妃的身子:“爱妃这是怎么了?” “皇上,臣妾,臣妾肚子疼……”刚说上两句,康妃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宫女吓得大喊起来。 接下来就是一片混乱,太医来了一堆,皇帝亲自坐在一边盯着太医诊治,兰妃坐在皇上后头的椅子上默默嘆气。 “皇上,娘娘无碍,好好休养即可,只是孩子……”太医跪了一地,无人敢把接下来的话说完,无人敢直视皇帝盛满怒气的双眼,天子之怒,谁承担的起。 皇帝冷冷的盯着太医:“好好的,为何流产?” 第58页 “回禀陛下,据臣诊断,娘娘先前服用过引致流产的药物,因而……” “那么。”皇上的眼神愈加冷透,这次,他看的是侍奉康妃的宫女,“康妃今日都吃了什么?”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不敢抬头:“奴婢,奴婢不敢说。” “混帐东西,给朕说实话!”皇帝怒喝。 康妃的贴身宫女微微抬头,照规矩,宫人和皇帝说话的时候不能直视天子的脸,她垂着眼帘,说话的时候声音带颤:“回禀皇上,娘娘她……她吃了……” “妹妹吃了糕点。”兰妃从皇帝身后走到前面,直直跪下,“是臣妾带来的。” ☆、妃子5 整个屋子鸦雀无声,只间或听见康妃发出微弱的吱唔声,太医和宫人们脑袋低的不能再低,无人敢抬头。 “你给康妃吃了什么?”皇帝盯着兰妃,语气森然。 兰妃:“臣妾自己做的红枣糕,臣妾做了两份,先行送了一份给丽妃姐姐,还有一份给了妹妹。” “丽妃?” “是,红枣糕臣妾自己刚刚也吃了。”兰妃跪在地上,双膝隐隐作痛,“臣妾绝没有在糕点中添加伤胎之物。” 皇帝坐在椅子上,胳膊搭着扶手:“既然你说糕点送去了丽妃处,那倒是好办。” 说罢唤来宫人,“你速去丽妃宫中,就说是朕的意思,将兰妃送去的糕点带来。” “遵旨。” 宫人迅速离去,床榻上不断发出哀嚎的康妃没了声音,皇帝一扬手,贴身太监会意,让其他人全数退下,太医们得到皇帝的应允后也陆续离开,屋里只剩一帝二妃外加几人的贴身宫人。 “兰妃。”皇上似是坐的累了,换了个坐姿,“眼下没有其他人,朕再问你一次,康妃所吃的糕点中,可有什么猫腻儿?” 皇帝没有让她起来,兰妃只能继续跪着,膝盖酸疼的厉害也只能忍:“回禀陛下,臣妾可以发誓,真的没有。” “皇上,皇上……”沉寂许久的康妃从昏迷中转醒,一眼见到床边坐着的皇帝,立马颤巍巍的伸出胳膊去拉皇帝的手,“皇上,臣妾的孩子呢?” 兰妃眼帘微微掀起,恰好看到皇帝一脸沉痛的握住康妃的手:“爱妃莫伤心,孩子与我们无缘。” “……”米多多内心暗暗吐槽,什么缘分不缘分的,瞧皇帝说的多自如。 康妃立马哇哇大哭起来,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兰妃悄悄挪了下膝盖,好酸好痛啊。 “皇上,一定是她,是她害了您跟臣妾的孩子啊。”哭的差不多了,康妃开始揪兇手,只不过她压根没怀疑其他人的打算,直接把矛头转向兰妃,“臣妾吃了她送来的糕点之后才会如此,皇上,您替臣妾做主啊。” 皇上忙安抚康妃:“朕已命人去取证据,爱妃莫激动。” “什么证据?”康妃恶狠狠的瞪着兰妃,眼中的恶意毫不掩饰。 不用皇帝帮她回答,兰妃主动说道:“来妹妹这里之前,我给丽妃姐姐处也送了一盘同样的糕点,糕点有无问题,太医查验便知。” 康妃先是一愣,兰妃抬头看她,清晰见到她嘴里闪过的不屑:“两盘糕点完全可以分开制作,这是何证据?” “爱妃。”皇帝微微一笑,眼睛盯在康妃煞白愤怒到扭曲的脸孔上,“朕既然答应还你公道,就会好好查,难道爱妃觉得朕会偏私于谁么?” 康妃吓了一跳,立刻挣扎着在想起身下跪:“臣妾不敢,皇上恕罪。” 兰妃两只膝盖已经跪的没有知觉,猜时辰,去丽妃宫里的宫人理应快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宫人提着个精美的食盒快步进屋:“禀陛下,奴婢已从丽妃娘娘处取来糕点,娘娘说,食盒由兰妃娘娘送去,她尚未来得及打开,让奴婢原样带来。” 兰妃微微偏头瞧食盒,确实是她带过去的食盒。 “宣几位太医进来,一起检查。”皇帝一挥手,看看康妃又看跪在地上低着头的兰妃,“很快就能知道结果了。” 几位太医将红枣糕一个个掰开,望闻半天,凑到一起嘀咕一番,最后,似是有了最终结果,才站了没多久的太医们又是唿啦啦跪了一片在地上:“皇上,臣们仔细查看了糕点,已有结果。” “说。” 兰妃抬头,微微靠在皇帝肩头的康妃对兰妃扯出笑,阴冷灿烂,眼中闪过的得意让兰妃心头一颤。 “回禀陛下,糕点之中掺了少许能伤胎的物质,若是少吃一些倒无妨,可如果与牛乳同用,则……” 太医没有说下去,皇帝的眼睛慢慢移到兰妃身上,康妃已经捂着嘴哭了起来,兰妃闭上眼,她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把兰妃安置于自己宫中,无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入,里面的人亦不准外出。”皇帝缓缓说出自己的旨意。 康妃哭的梨花带雨看皇帝:“陛下,她害死了您的孩子,就这样轻松放过么?” “朕自有计较,爱妃,身体不好,好生歇着,这几日朕会命太医格外照看于你。”皇上站起来,站在兰妃跟前俯视跪了许久的女子,“兰妃,你有话要对朕说么?” 第59页 兰妃整个身体匍匐在地:“臣妾无话可说。” 那日开始,后宫之中悄悄传言,兰妃为了争宠,弄掉了康妃的孩子,有鼻子有眼,活似他们亲眼见到一般。 渐渐的,流言换了路子,说以前后宫妃嫔的流产皆和兰妃有关,流言如同毒蛇的信子,悄悄的藏着,冷不丁从哪里伸出来,让人冒一身冷汗。 小翠愤愤的把水果端到桌上给兰妃:“内务府那帮人,见娘娘被禁,水果给咱们留的是最差的那份,您瞧,都干了。” “随他们去,这原本也是意料之中的。”兰妃揉了揉发涩的双眼,“吃不死人就是大幸了。” 小翠:“娘娘,您为何不跟陛下说明食物被人下毒之事?要不是您警觉,一定会出事的。” “菜里被人下毒,若是出事,必定会说本宫畏罪自杀。”兰妃把手里的布匹放下,原本想绣花,绣了大半发现比杂草还丑,她根本没有这样的技能,懒得逼自己。 她倒是能确保自己没事,可是这种日子要过多久呢,不被毒死也要无聊死了。 自从被皇上关在宫里,没有一个人传递过来问候的消息,哪怕是悄悄的传个信儿都没有。 兰妃不禁苦笑,可想而知,她这五年来的嚣张跋扈的宠妃做的很成功,以前大约是惧她深受恩宠,怒不敢言,现在失势,只怕个个都想来踩上一脚。 用完简单的晚膳,兰妃正犹豫要不要再绣点什么,实在无聊的紧,小翠过来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有人求见。” “何人?” “奴婢不知,他让奴婢把这个给您看。”小翠双手递给兰妃一样东西,兰妃见了,眼睛微微眯起。 ☆、妃子6 “让他进来吧。” “是。” 小翠很快带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面无表情,活像兰妃欠了他几千两黄金般。 瞅着这人跟季棠杭岑一般无二的面容,兰妃一时之间晃了神:“陛下派你前来的么?” “是,娘娘。”男子行完礼之后对兰妃道,“陛下有些话命我传给娘娘,只由娘娘一人听。” 兰妃会意,对小翠点点头,小翠迅速离开:“说吧。” “陛下让我告诉娘娘,眼下情形虽然难,但并非死路,请娘娘稍安勿躁,该做的事还要继续。”男子说话一板一眼,眼都不眨一下,应当是把皇帝吩咐他的话一字不漏的背了来说给兰妃听。 兰妃在心底嘆气,就知道这事没这么快结束,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本宫知道了,有劳。” 男子片刻不愿停留,当下就要离开,兰妃犹豫再三,还是喊住了他:“请问,如何称唿?” “秦卫。”男子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答完话后行了礼,迅速消失在兰妃眼前。 兰妃这会没有丝毫睡意了——皇上派人来告诉她这些话,意思就是她很快就能被解禁自由行动,她自个儿得想出法子,让这个解禁的行为显得名正言顺。 常言道,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兰妃现在只想哀嚎,没有什么,比做后宫的女子更难了吧。 如果她求富贵,那倒是心安了,斗也好,争也好,都是为了自个儿的荣华富贵,没什么要抱怨的; 如果她爱慕皇上,那就更没什么可怨的,女人为了捍卫爱情,据说能从小绵羊变成母老虎。 问题就是,兰妃现在哪种情况都不是,她什么都不图,却顶着个宠妃的头衔,在这后宫里斗这个斗那个。 想想,真是心累。 躺下之后,兰妃开始思考,怎么才能走出如今的困局呢…… 没几日,后宫开始传言,康妃先前有孕是假象,是康妃为了争宠特意搞出来的把戏,自然,流产也不可能是真的了。 为此康妃在皇上跟前哭诉了好几次,说后宫中无缘无故传这种谣言,损害她的名誉不说,也让她犯上了欺君之罪,毕竟,假装怀有龙种这罪名扣下来,不说她自个儿,连带她背后的整个家族,都有性命之忧。 皇上安慰她:“朕自然相信爱妃,无稽之谈,朕不会放在心上,爱妃心安便是。” 饶是皇上这样说,这个谣言还是越传越烈,据说,康妃每天气的在宫中抹泪,发誓要把造谣的人揪出来五马分尸。 谣言满天飞,很少管后宫之事的皇上无奈,下旨把这事查清楚。 其实这事儿,要查也简单,把负责给康妃诊脉的刘太医提出来一问便知,可手下人问遍太医院,也没人知道刘太医去了何处,去他的住处一看,所有物品都在,只是人不见了。 这下子,事情就显得微妙了起来。 原本,太医是最能证明康妃怀孕与否的人,就算他跟康妃串通,皇上自然有法子让他讲实话,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医无缘无故消失了,宫里的人多半人精,眼睛齐齐盯向了康妃。 皇上震怒,命人一定把太医找出来,偏偏刘太医九族内无一亲人,从他家人身上下手找人的法子也行不通,手下人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还派了人在外暗访,刘太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愣是不见了踪影。 皇上去康妃宫中,康妃连忙迎上去行礼,接着急问道:“陛下,刘太医可有音讯了?” 第60页 “此事,朕想问问爱妃。”皇上缓缓坐下,年轻俊朗的脸上,笑容若有似无,“爱妃可知刘太医去了何处?” “臣妾不知。”康妃表情茫然。 皇上浅笑:“是么?刘太医一直负责替爱妃诊脉,怎的在朕要问他爱妃身孕之时就不见了?这般巧合。” 用兰妃私底下的吐槽来说,康妃不是个聪明人,生了张聪明的美丽脸庞,行事却着实不那么精明。 可皇帝这么说,饶是康妃再笨,也听出皇帝话里的深意了,她赶忙跪倒在地,她宫中的宫女全跟着跪下,唿啦啦满地都是宫女。 “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臣妾真的不知。”泪结于睫的脸蛋儿,看起来真正我见犹怜,“此事太过兇险,臣妾万万不敢啊。” 皇上嘴角带笑,可眼中冰凉,看不到丝毫温度:“刘太医踪迹全无,就连朕派来专门负责你身孕饮食的厨子也是活不见人,爱妃,这些事情,巧合的让朕疑惑啊。” 通常说,皇帝生气的时候称为天子之怒,可很少人知道,一个皇帝,最吓人的时候,不是他怒气冲天的时候,反而是最冷静最平淡的说着话,却从眼睛里看出怒气之时。 隐忍之火,待发出之时,无人承担的起,这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绝对的权力。 康妃吓得直抖:“陛下!” “好了,这事朕先不追究,等把人找到,自有定论。”皇帝对贴身太监说道,“传旨,兰妃解除禁足,一切供奉如前。” “陛……陛下。”康妃不敢反对,兰妃被禁足的理由说到底是因为那盘子红枣糕,现在皇上怀疑自己假孕,兰妃被禁足的理由就不成立了。 “朕去瞧瞧兰妃。”皇帝站起来往门口走,经过康妃身边之时,低头说道,“爱妃,人都会找到的,死或者活,朕都能让他们开口。” 康妃筛子似的抖了几下。 一阵忙碌的声响过后,确定皇上离开,康妃唿啦一下站起来,使劲绞着手里的帕子,眼眶发红:“兰!妃!” 此刻,一处地下室,刘太医和厨子四肢被绑住,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轻微的脚步声过后,纤细的手指头捂住嘴无声的笑:“你们两位还真是倒霉,不过,没法子,现在本宫处歇息吧。” 小翠进兰妃寝殿的时候,兰妃正从书架后面绕过来,头髮上还沾着灰尘,小翠赶忙过去给她清理:“娘娘,陛下朝咱们这来了。” 兰妃拍着身上的灰尘,低声道:“果然来了,还真见效。” “娘娘,您说什么?” “无事。”兰妃轻拍双颊,让自己灿烂的笑起来,“接驾。” 后宫存在的意义,就是皇上,所以,皇上永远不会踏入的宫殿,就成了冷宫,住在冷宫里,是后宫女子宁死也不愿意的。 皇上多日未曾来过兰妃宫中,小翠来传消息的时候满眼满脸皆是惊喜,兰妃粗粗一瞧,其他宫人也是如此。 皇上大步进来,见兰妃行大礼,即可上前扶了一把:“爱妃,无需多礼。” 兰妃心下微动,皇上来宫里瞧她,喊她爱妃,这意味着她的计策成功了么? “小翠,厨房有新鲜的柚子,拿来陛下与本宫共同享用。”宫人都知眼色,很快全部退出,屋内只剩皇上与兰妃二人。 皇上立马变得闲散不少,大手大脚朝椅子上一瘫:“我这次来的目的,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皇上是因为康妃的事来的,是么?”兰妃十分疲倦,站在皇上面前摇头,“我真的是觉得累了,皇上,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皇上眼里闪过一丝无法言说的情绪,只有短短两秒,兰妃抬眼看过去的时候,皇上脸上的笑浅了很多:“我知道这些年难为你了,可,除了你,朕实在无法信任旁人。” 兰妃再次垂下眼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知道遵守诺言很重要,当年答应了的事,在她尚可选择的情况下,一定要完成。 只是当年,她不知道此事会这般艰难,耗去了她多年的青春,不知道这条路,到底何时才是个头…… 皇上也沉默了,直到小翠端了柚子进来,兰妃掩饰的拿了柚子撕成小片,皇上接过去,没有立刻吃,而是问道:“康妃的身孕之事你我心中都有数,只是,始作俑者并非康妃本人。” “皇上的意思我明白,这次的事,我心里已有数,ta总归是按捺不住。”兰妃自己吃了一块柚子肉,甜是甜的,带点微微的酸,“想来是等了多年,终于等不起了。” 皇上愣愣的看着兰妃,兰妃容貌美丽,微微低头小心翼翼的撕开柚子肉,皇上能看到兰妃浓密而卷翘的长睫毛,一时之间看闪了神,忘记吃柚子肉。 “皇上……”兰妃本想再拿几片柚子肉给皇上,抬眼,皇上的眼睛从自己这边轻轻掠过,那一瞬间,兰妃觉得皇上的眼睛有些红,“皇上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柚子有些酸而已。”皇上胡乱把柚子全部塞进嘴里,酸的直眨眼睛,愁眉苦脸的样子让兰妃一下子笑出声来,连日来淤塞的心情似乎疏通不少。 第61页 “我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皇上假装威严,认真道,“不知道今日有没有这个荣幸,一尝兰妃娘娘的手艺?” 兰妃站起身对皇上一礼:“陛下有命,臣妾如何感不从?” 说着要去小厨房备菜,皇上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漫不经心道:“对了,刘太医和康妃宫里的厨子,你送到哪里去了?” 兰妃顿了顿,黛眉微蹙,疑惑道:“刘太医不见了么?康妃宫里的厨子,我从未见过。” ☆、妃子7 皇上盯着兰妃的眼睛仔细瞧,似要从这双漂亮的眼中找到些异样,兰妃站在原地跟皇上对视,神情坦然。 最后,皇上又笑了,对兰妃挥手:“有劳爱妃下厨。” 兰妃转过身的瞬间,脸上的淡定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不解和担忧。 听皇上的意思,当初负责给康妃诊脉的刘太医不见了,还有一个厨子,也是康妃那头的,这么巧合的么?又是在康妃假孕传言满天飞的当口。 皇上刚刚问她的意思,很显然是怀疑她藏起了那两人,兰妃只是不懂,皇上为何不一过来就问她,反而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他是皇上,可以问任何人任何问题。 只是帝王之心向来难测,兰妃慢慢朝小厨房走去,心里打起了计较。 偌大的后宫从来都是静悄悄的,可生活在里面的人谁都知道,安静之下涌动的暗潮,兇勐到可怕。 兰妃復宠的消息没出半个时辰就传遍后宫,各宫自有各宫的消息来源,与这个消息一起传遍后宫的,还有康妃被皇上禁足的消息。 短短半天时间,康兰二妃的境遇来了个惊天逆转。 皇上把康妃禁足,已经从明面上肯定了假孕传言的真实性,虽然,皇帝下的旨意是这样写的:康妃流产,身体孱弱,为了让她好好休养,不允许旁人探视,这段时间里,康妃就留在自己宫中养好身体。 话说的这样明白,人精扎堆的后宫无人不明其中深意,于是,风水轮流转,来兰妃宫中的人源源不绝,一批接一批。 “姐姐,先前陛下下旨妹妹们不得探视,妹妹还真是想念姐姐呢。”后妃1。 “原来姐姐真的是被陷害的,妹妹就说,姐姐平日里心地善良,怎地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后妃2。 “还是姐姐得陛下宠爱,妹妹们望尘莫及。”后妃3。 天色渐暗,兰妃送走最后一批来访的人,在脸上挂了一天的笑容终于能收起来了,她搓了搓酸痛的脸颊,吩咐小翠给她泡茶:“整整一日,笑的本宫脸都僵了,话也说了许多,口干舌燥。” 小翠喜滋滋的指给兰妃看一旁桌上的各种礼物,珠宝、绸缎、把玩的小物品,各种各样:“娘娘您看,都是各宫娘娘送来的。” 光是看一眼,都觉得金光耀目,能把人的眼睛闪瞎,兰妃挪开双眼,让宫人将这些东西放到小房间里,将送礼之人的名字一一记下,日后要回礼的。 茶还没喝到嘴,外头的人来禀告,丽妃来了。 “请姐姐进来。”兰妃微不可闻的轻哼一声。 整理好宫装,重新摆上如花笑颜,对进门的丽妃行礼:“姐姐,多日不见,姐姐可还好?” “妹妹不必多礼。”丽妃赶忙回礼,随后搀着兰妃的胳膊细细端详,“妹妹似是瘦了不少。” “没什么,眼下可不已经过去了,倒是姐姐,气色见好,身体好多了吧?” 丽妃捂嘴轻咳两声的同时摇头:“身子也就这样了,我在宫中听到妹妹解了禁足,特意过来看看妹妹。” “姐姐费心。” “哎,真不知道为何康妃妹妹出此下策。”丽妃满脸痛心疾首,“何至于此呢?” “清者自清。” 丽妃让宫女拿上来一个食盒,揭开盖子,从里头端出来一盘子小零嘴,精緻小巧:“妹妹,这是姐姐做的点心,你尝尝,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多谢姐姐。”兰妃拿起一个小点心咬下一口,无奈道,“当日我送给康妃妹妹的糕点中并无伤胎之物,可太医们当着皇上的面万万不敢撒谎的,只是不知糕中的伤胎之物从何而来,当真令人费解。” 丽妃笑的恬静:“此等深奥的事,姐姐着实不懂。” “也对,姐姐一向与世无争,哪里懂这些龌龊手段?”兰妃把话题岔开,再不提起与自己禁足相关之事,只与丽妃谈论有趣琐事。 日子慢慢向前推移,康妃宫里的厨子和刘太医依旧没找到,皇上派下许多人各处查找,一无所获。 但此刻,兰妃宫里传来消息,兰妃怀孕了! 为了不重蹈康妃的覆辙,据说皇上亲自派了太医诊脉,确保万无一失。 表面上平静了没几日的后宫,又一次掀起轩然大波。 兰妃宫中的门槛差点被人踩踏,迎来送往没有片刻休息的时间,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功夫一定要做的好看,眼看着小房间已经装不下各宫送来的礼物,兰妃让人重新辟了间大些的房间出来做库房,专门放各种礼品。 “哎。”兰妃靠在床头摸自己平摊的小腹,“好无聊啊,哪里都不能去。” 第62页 小翠在一边笑的美滋滋:“皇上体恤娘娘嘛,太医也说了,有孕的初期不太稳当,最好是卧床静养。” “本宫知道,只是这么一天十二个时辰的躺着,人都要躺废了,太医们不过是求安稳。”兰妃把发麻到失去知觉的双腿从床上拖下来放到地上,想要去院子里走动走动。 小翠立马急了:“娘娘,皇上让您多加保养!” “再保养下去本宫就要累死了。”兰妃轻轻捏了把小翠的脸,“无碍的,走吧。” 立刻上来两个宫女,一左一右紧紧搀扶着兰妃的胳膊,用慢的能踩死蜗牛的速度朝院子里走,兰妃在心里嘆气,谁让皇上说了,如果自己这一胎保不住,下面的人都得跟着陪葬呢,不怪他们比谁都小心。 想到这里,兰妃有些出神,做戏做久了,几乎就要以为是真的,皇上是不是也这样?看他着急的样子,仿佛真的即将为人父了。 “娘娘,奴婢听说,康妃得知娘娘有孕,气的在宫中砸东西。”小翠说话的时候不见多开心,反而皱眉,看起来很是担忧,“奴婢担心康妃不会善罢甘休。” “随她去吧,本宫多加小心便是了。” “皇上特意吩咐过奴婢们,一定要好好照料娘娘,每次有人送来吃食,都得宣太医仔细查验后,方可给娘娘食用,其他衣食方面,皇上都吩咐到了,可想而知对娘娘着急的紧呢。” 在两个宫女小心的不能再小心的搀扶下,兰妃边听小翠絮絮宫中之事,思绪却飞到了其他地方。 夜幕降临,兰妃坐在屋里发呆,如果猜的不错,皇上今天会派人前来。 说来好笑,明明是至尊的身份,明明是整个国家地位最高的人,做一些事的时候也要藏着掖着,做一个君主,暗地里的筹谋和各种心思,绝不比任何人少。 酉时将过,全身黑衣的秦卫果然到来,行礼之后,秦卫和往常一般平板的说道:“陛下让臣告诉娘娘,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陛下是这么说的?”皇上多日未曾涉足后宫,难道是…… “一字未差,陛下之言,臣不敢妄言。”秦卫说完后直接走人,片刻就不见了踪迹。 “……”兰妃郁闷了一小下,这个秦卫,每次都跟人欠他百八十万两银子似的,虽然态度很恭敬,可顶着杭岑和季棠的脸,兰妃实在有些不适应。 又过了几日,兰妃的肚子有些许的外凸迹象,皇上到兰妃处的次数越加频繁,引得众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外人看起来是风光无限,对当事人的兰妃而言,则是越加不安——皇上近来看她的眼神越发奇怪了,认识多年,兰妃知道自个儿不了解皇上,那种眼神,实在让兰妃忐忑。 这日,兰妃午睡起来神清气爽,吩咐小翠收拾一番,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朝丽妃宫中进发。 到了丽妃宫门口,宫人说丽妃近日旧疾復发,不宜见人,加上兰妃身怀有孕,更是万万不敢与之见面的。 兰妃浅笑:“是么?既然姐姐身子不适,那本宫先回去了,还请转告姐姐,将来本宫诞下孩儿,姐姐一定要来看妹妹啊。” 回去的路上,兰妃坚持要下轿步行,轿辇坐久了腰酸背痛不说,狭窄的轿中空气不好,她闷得慌。 于是,一大群人唿啦啦跟在兰妃身后,无不是全神贯注盯着兰妃,生怕她走的不好摔一跤。 后宫毕竟是女人待的地方,兰妃穿着华丽,带了满满当当一群人在后花园散步的消息,立刻传遍四角六宫。 收到消息的各宫妃嫔,羡慕之余开始回想,以往有没有给兰妃找过什么不痛快,每次见面的时候有没有摆出很恭敬的架势,那声“姐姐”唤的是不是真诚。 谁都知道,兰妃原本就得宠,如果诞下皇子,贵妃之位乃囊中取物,如果皇上高兴,把皇后的位子给她也不是不可能。 到时候,兰妃一定会清算往日的帐。 在后宫走了半个时辰左右,兰妃重新坐上轿辇回宫,按照她多年来对后宫的了解,这会对她的议论已经开始了,当然,是暗地里的,只怕这一日,有不少人寝食不安。 兰妃摸了摸自己鼓起的腹部,吩咐小翠:“陛下今日会过来,把本宫早上包好的小馄饨拿去小厨房。” “是。”小翠忙应道,接着,小翠犹豫的看着兰妃,“娘娘,您最近吃的很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兰妃摇头:“没有,怀孕嘛,胃口不好是正常的,快去吧。” 小翠略带担忧的看了兰妃几眼,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总觉得兰妃最近心情不是很好。 按理说,怀有身孕,皇上来的也勤,兰妃应当志得意满才对,可只有在外人来祝贺之时,或者下午在花园散步的时候,兰妃才会笑的得意,笑的宠妃感十足,私下里,特别是坐着的时候,兰妃总好像心事满满,还时不时嘆气。 ☆、妃子8 随着兰妃的肚子越发明显,皇上朝这里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多,除了国事繁忙无暇分身,五天里总有四天,会来后宫,而这个后宫,几乎就等同于兰妃的宫。 和越来越盛的隆恩相对应的,是小翠发现兰妃每餐的饮食越来越少,她服侍兰妃多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哪怕是涉嫌戕害康妃腹中胎儿被禁足的时候,兰妃也是每天该吃吃,该睡睡,少了迎来送往的烦恼,那段日子兰妃反而更见开朗。 第63页 “本宫只是孕期不适而已。”每次担忧,兰妃总如是说,让小翠不必烦心。 刘太医和厨子仍然没找到,皇上下旨,解除了康妃的禁足之令,明面是说会暗中继续寻找,康妃一直禁足宫中名不正言不顺,可解了禁足之令后,皇上再也没有踏足康妃宫中,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兰妃在宫中待着,已经很少出门,一来肚子大了不方便,皇上让她安生静养,二来兰妃自己也不太想出去。 每个见到她的人都是笑脸相对,恨不得每张脸都笑出花来,可背地里怀的什么心思,兰妃知道,不敢说每个人都希望她去死,但绝对有一大半,希望她肚子里龙种生不下来。 进宫之前,有人告诉过她,这不是一个可以悠闲自在的地方,就算你意欲与世无争,呆在小小一隅,也是很难很难的,一定要想清楚。 兰妃当时道,她明白,可当年应允了就要去做,在一切结束之前,她不会有生命危险。 如今的日子跟兰妃进来之前设想过的,到底还是不一样,只能说,没有坐在某张椅子上之前,是无法真正体会坐椅子的感受的,想的再周全,也还是有太多无法预料的事。 “娘娘。”午睡刚起,小翠进来,着急忙慌的样子,“出事了。” 兰妃:“何事?” “康妃跑到丽妃那闹,说刘太医和厨子是丽妃娘娘藏起来的,就是为了陷害她假孕。”小翠把自个儿探听到的消息全数讲给兰妃听,“闹的可厉害了,据说还把丽妃娘娘宫里的东西砸了好几样。” 兰妃先是一惊,先前带有些许睡意的双眼倏然睁大:“康妃去丽妃处闹?” “是的,据说有人悄悄告诉康妃,她当日的假孕之事,实则是丽妃娘娘所为。” 兰妃把手里的梳子唿啦一下拍到妆檯上勐地站起来,小翠吓得赶紧过去扶她:“娘娘当心。” “此事,皇上可知?” “已有人去通传,想来很快就会知道。” 兰妃又惊又慌,康妃居然去丽妃处闹,如果皇上知道了……不对,皇上一定会知道,位份这么高的两位娘娘“撕逼”,不可能不惊动皇上。 “快,备轿。”兰妃扶着小翠的胳膊就要出门,“本宫去丽妃宫中看看。” 小翠忙拦在门口:“娘娘,皇上多番吩咐,不许娘娘去人多的地方,丽妃娘娘宫中现在不适宜去啊。” 兰妃知道,是这么个理,康妃一贯跳脱,去丽妃宫里找茬,现在那边一定是鸡飞狗跳,如果她再过去,很难保证康妃不会在气愤之余将矛头对准自个儿,到时候只怕更加混乱。 “你快去打听,有什么进展一定要马上禀告本宫。”兰妃急急催促,眼看小翠快步奔跑出去,立刻有其他宫女上前来搀扶,兰妃十指交叉用力绞动,仔细看能瞧见上头的青筋。 丽妃宫里。 丽妃和康妃一人跪于皇上的一侧,康妃满脸怒气,指着丽妃的脸骂:“陛下,臣妾宫中的厨子和刘太医,就是被她给关起来了,求陛下一定为臣妾做主。” 皇上将实现从康妃脸上移到丽妃脸上:“是么?” “陛下,臣妾……”康妃还想接着指控,皇上的视线重新移回她脸上,似笑非笑。 “爱妃,朕现在在问丽妃,你是丽妃么?” 康妃脸色一白:“臣妾不敢。” “丽妃,朕问你话呢,你如何说?” 丽妃垂着脑袋:“臣妾不知道妹妹为何忽然来臣妾宫中横加指责,什么厨子太医的,臣妾完全不知。” 皇上眼皮微阖淡淡点头:“康妃,轮到你说话了,你说丽妃关了你宫中的厨子和刘太医,证据何在?” “陛下,有人告诉臣妾,当日看到丽妃宫中的太监将臣妾宫中厨子叫走,之后再也没见到人影。”康妃愤恨的瞪着丽妃,“亏得我以前那么信任你。” 皇上眼里闪过一丝寒意,嘴角却仍然挂着微笑:“照这么说,你们两人先前关系匪浅了?” 康妃自知失言,尴尬的垂下脑袋:“臣妾是胡说的。” “既然如此,来人。”皇上一挥手,立马有太监近前,“在丽妃宫中搜搜。” “陛下。”丽妃淡定抬眼,“只因为妹妹胡诌之言就搜臣妾的宫,臣妾不服。” “朕这么做亦是为了你好,爱妃,也不想宫里传遍谣言吧?搜一下,便什么都知道了。” 丽妃浅浅一笑:“陛下说的是,臣妾明白。” 妃嫔们的宫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搜宫的过程,皇上坐在椅子上不动,跪着的、站着的,自然无一敢擅动,宫人们翻动桌椅柜橱的声响一阵一阵传来,牵动每个人的神经。 皇上的眼睛时不时从康妃丽妃脸上滑过,康妃满脸快意,似乎已经预见了太医厨子被找出之时,丽妃的凄凉下场;丽妃则满是平静,丝毫不见惊慌畏惧。 一番折腾之后,宫人禀报,并无找到太医厨子,也没有其他非丽妃宫中之人存在。 丽妃坦然而笑:“陛下,臣妾真的未曾如此做过。” “如此看来的话……”皇上的话被后头寝宫传出的“咚”的一声打断,大傢伙被唬了一跳,齐齐盯在传出声音的屋子门上。 第64页 皇上使了个眼色,宫人们立刻冲进去,片刻之后有人沖回来大喊:“陛下,里面有个地窖。” 丽妃姣好的面容瞬间惨白,她脸上的妆容原本就浓,此刻更是白到瘆人的地步,加上眼眶里黝黑的瞳仁,妆点在惨白的脸上,看起来颇为吓人。 皇上心底一惊,面上却依然淡定,站起身来朝房间走:“朕瞧瞧。” 房间里,丽妃床和墙壁之间的地上,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一群宫人围着洞口站立,只等皇上进去。 “后妃宫里,怎么会有地窖?朕不记得先祖在建宫殿之时留下了这个。”皇上当即令人点几盏大蜡烛,派侍卫们下去看看。 随着侍卫陆续跳进地窖,跟在皇帝身后的丽妃脸色越来越惊人,从苍白到惨白到黑色再到灰败,如果不是她站着还在唿吸,真的要以为是一具尸体。 康妃狠狠瞪丽妃,眼中含有快意,地窖被找见,再配合着丽妃的表情,只怕很快就能从地窖里发现她最想看到的东西。 侍卫们雷厉风行,没一会陆续从地窖出来:“回禀皇上,地窖之中并没有发现刘太医和娘娘宫中的厨子。” 皇上显然也很惊讶,再看丽妃,脸色依然非常难看,康妃则是目瞪口呆。 “地窖之中,有些什么?” 侍卫:“微臣们仔细寻找,除了一些绳子,并无其他。” 兰妃这头,小翠把打听到的事告诉了主子,按理说,各宫之内的事,是不应当传到外头去的,可有句话叫做“后宫之中无秘密”,各宫有各宫的眼线路子,总能打听到不少消息。 “你的意思是,康妃指证丽妃将她宫中的厨子以及刘太医抓起来,让她身孕之事找不到证人,落实她假孕。”兰妃脑子有些空白,“皇上在丽妃宫里找到了地窖,但里面并没有关人,是么?” “就是如此的,娘娘。” 兰妃手忙脚乱捧起一盏茶,想喝上两口让自己镇定些,可手没抓稳茶盏,茶杯唿的一下从手中掉到地上,立马散成很多小碎片。 “娘娘,您没事吧?”碎片自会有宫女前来打扫,小翠扶着兰妃到里间坐,防止被碎片扎到。 让小翠出去,兰妃单手扶着脑袋,竭力让自己的思绪变得清晰,今天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原本的计划只怕要推翻重来。 康妃去丽妃宫中闹,一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不然她没这么大胆子说年份比她久的高阶妃子藏人,藏的还是能直接证实她自个有无身孕的关键人证。 后宫里谁都知道,丽妃一向不怎么出门,和谁都没有冤雠,康妃来自己宫中这样闹还说得过去,或者说,去其他妃嫔处闹也有道理,可,为什么是丽妃?是丽妃身边的人,抑或者是其他什么人,对康妃说了什么吗? 皇上最开始怀疑太医和厨子被自己藏起来了,康妃忽然之间非说这是丽妃搞的鬼,打翻皇上的怀疑和认知,只怕现在跟自己一样的疑惑无解。 只是,在丽妃那里找不到人,皇上只怕更要以为那两人被自己藏起来了。 此事件中,莫非不止他们几人…… 夜幕降临,忙完国事的皇上驾临兰妃处,将昨日之事跟兰妃说了一遍,末了,皇上问道:“此两人有无可能已被灭口?” “臣妾觉得不会,康妃的事还没尘埃落定,此二人还有用。”兰妃见皇上的眼睛一直在自己脸上游移,心下微苦,面上却笑了出来,“陛下一直盯着臣妾做什么?” “无甚。”皇上缓缓啜着茶,“朕在想,康妃为什么会跑去丽妃处闹呢?康妃自己说,她很信任丽妃。” ☆、妃子9 “陛下,信任这种东西很奇怪的。”兰妃道。 皇上稍微动了一下,让自己坐的更加舒服一点,深感兴趣的看着兰妃笑道:“哦?爱妃有何高见?” “信任,不是一样客观存在的东西,不是任何人想拥有它,把它抓在手里就可以的。”兰妃神态平静,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众人皆知的道理,跟自己毫无关系,“这样东西很珍贵,也很渺茫,也许两个人之间,原本拥有它,只是因为某一瞬间的某个眼神,抑或者无心之下的一句话,这样东西忽然就没了,消散的无影无踪。” 皇上大笑起来,兰妃的这番话好似取悦了他:“爱妃高见。” “臣妾何来高见,只是胡乱一说。”兰妃抬眼和皇上对视,“陛下,您说臣妾说的对么?” 俊朗的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和僵硬,皇上仍然笑着:“爱妃所言极是,只是不知为何有此感慨?” “臣妾说了,只是胡乱一说,陛下不生气也便是了。”兰妃摸着自己已经很明显的肚子,“陛下,丽妃姐姐现下如何?” “既然无证据表明康妃所说是真,朕斥责了康妃几句,一切照旧。” 皇上见兰妃低着头只顾摸自己肚子,不太想与自己说话的样子,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很快,屋里的人全数退下,只剩皇上和兰妃。 “你是不是有话想说?”皇上给兰妃倒了杯水,两人这样相处了多年,皇上却觉得,如今两人单独相处之时,气氛越来越奇怪,兰妃对自己笑的越来越少,说话越来越谨慎,往日里随时谈笑发牢骚的日子,再也寻不回来了。 第65页 像兰妃最开始说的,这条路是他自己选择的,将来得到什么、失去什么,都是自己甘愿的,皇上没办法、也没那个时间去后悔。 兰妃端过皇上递来的水却没喝,只是捧在手里暖手心:“没什么,臣妾只是想知道,此事何时能了?” 这句“臣妾”一出口,手里同样捧着茶杯的皇上愕然了一会,但就是一会儿,很快,皇上恢復了正常,当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答道:“今日横生枝节,只怕还要拖上一段时间,但不会太久。” “臣妾知道了。”兰妃把杯子里的水全数喝下,对皇上微笑,“后宫这边,皇上无需担心,臣妾知道如何做。” 皇上无声的点头,却没有再说任何话,他知道,再说下去,也只是徒增尴尬而已。 送走皇上之后,兰妃望着已经黑透的天色,再看看跟木桩子站在两排的宫人,转身道:“小翠,明日一早,陪本宫去看望康妃。” “娘娘?”小翠吓一跳,宫里谁都知道康妃讨厌兰妃,现在主子挺着个大肚子去“看望”康妃,她不得把自己娘娘活啃了?削皮拆骨那种程度吧? 兰妃淡淡斜看小翠一眼:“康妃不会把本宫怎么样,一定会离本宫几丈远,论嘴皮子的话——本宫会怕她么?” 小翠:“……” 总觉得,娘娘哪里变了…… 次日,兰妃起了个大早,让小翠帮她挑出最华贵的衣服穿上,最闪瞎眼的头饰一一戴好簪好,被人搀扶着上轿的时候,兰妃只觉得脖子要折断了,那一头东西委实太重。 小翠跟在轿子边跟随,她不知道兰妃为什么忽然要去康妃那里,还妆扮的这么隆重。 兰妃进宫后一直得宠,宫中关于兰妃跋扈嚣张、罔顾人命的传言从来没断过,但小翠了解兰妃的性子,在自己宫中的时候,兰妃从来不苛待宫人,即便有人做错些什么,只要不太过,兰妃都是斥责几句就揭过去了。 平日里,除了出席重大场合,兰妃并不喜欢奢侈耀眼的打扮,私下里,皇上不来时,兰妃除了正常的梳洗绾髮,连胭脂都极少涂,说是首饰太多晃得脑袋疼胳膊疼,脸上抹了太多东西皮肤不透气。 小翠是兰妃的父亲在路边捡到的小孩,在兰妃娘家府里长大,原本不算兰妃的贴身丫鬟,兰妃临进宫前,老爷把她喊过去,让她跟兰妃进宫,只告诉她一句话:效忠我的女儿。 在兰妃身边服侍了五年多,小翠却觉得,越发看不懂这个主子到底在想什么。 “小翠。”兰妃把轿子上小窗的帘子掀开一角。 小翠赶紧走近应声:“娘娘。” “回头到了康妃处,本宫做什么说什么,你都不要害怕,本宫自有打算。”兰妃重新放下帘子,还有一句话轻悠悠的从帘子的缝隙里钻出来飘向小翠的耳朵,“你负责帮本宫留意……” 小翠愣愣的听完,一时无言。 “听清了么?” 小翠赶忙应声:“娘娘,奴婢知道了。” 康妃这几日因为丽妃的事气的吃不下睡不好,正用筷子死命的戳一个馒头髮泄怒气,宫人慌忙冲进来禀道:“娘娘,丽妃娘娘朝咱们这来了。” “什,什么?她如何会来?快,把门关起来,就说本宫身体不适……” “妹妹身体不适么?有没有召太医前来瞧瞧。”兰妃在众人的搀扶簇拥下缓缓朝康妃走来,隔着一段距离,康妃都能看见兰妃那一身闪瞎人眼睛的打扮。 康妃睁大双眼,这人是来示威的吗?怕不是把自己那点家底全部拿出来了。 兰妃进屋,宫人们纷纷下跪行礼,即便再不情愿,康妃也得行平礼:“姐姐。” “妹妹不必多礼。”兰妃挺着大肚子,对康妃笑的很温婉,却笑出了康妃背后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自然不是害怕兰妃,只是眼前的女人如今身怀有孕,万一在自己这里折腾个什么,自己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 两人的交锋次数不少,新仇旧恨加起来数都数不清,上次也是自己宫里,兰妃被皇上下令禁足宫中,就是因为自己的孩子没了;如今,有孕之人成了兰妃,她这般兴师动众跑来,只怕没安好心。 如此一想,康妃下意识后退几步,慌忙吩咐宫人们:“快扶姐姐坐下。” 兰妃扶着肚子坐下,对康妃浅笑倩兮:“妹妹,不觉得屋里的人这般多,空气有些不通么?让他们都出去可好?” 康妃先是一愣,接着头皮发麻,拒绝之言脱口而出:“不行!” “妹妹如此紧张做什么?”兰妃的右手在隆起的肚皮上打着圈,“姐姐只想跟妹妹说些体己话,如此多人在,恐怕不太合适。” 康妃心里有个声音在狂吼:“我不要跟你说悄悄话,你一定想害我!” 话到口边的时候却成了:“既然姐姐抬举,那么,你们都先出去吧。” 旁边站定的人一一朝外退,康妃趁人不注意,对其中一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坐在距离兰妃极远的凳子上:“姐姐要与妹妹说些什么?” 康妃当然害怕兰妃做文章,可兰妃话说到那份上,如果自己执意不允,传到旁人耳边,怕会成为一个极大的笑柄。 第66页 在后宫里混,绝对不能丢面子! 兰妃伸出戴了足有四只戒指的右手对康妃轻摆两下,左手捂着嘴笑了:“妹妹这么紧张,是害怕姐姐用肚中的孩儿做筹码陷害你么?” “……”康妃僵硬的笑,心里却吐槽,你原本不就是这么想的么? “妹妹,好歹我们俩也姐妹互称了几年,有几件事,姐姐今日特意来与你说明。”兰妃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康妃竖起头毛,打起一百万分的精神,准备迎战。 “第一,我确实讨厌你,每次你喊我姐姐,我都想揍你;我喊你妹妹的时候,也想抽自己的耳光。” 康妃竖起的头毛塌下去三分之一,什么玩意儿?她没听错吧? “第二。”兰妃伸出两根手指头表示次序,“我讨厌你,知道你也讨厌我,但我不恨你,你太蠢了,我恨起来都不忍心。” 康妃的眼珠子快掉出眼眶了,兰妃是疯了? 不对,她刚刚说什么,她说自己蠢? “你……” 兰妃再伸出一根手指头凑成三:“第三,这几年来,你明里暗里给我下绊子,我没少对付你,但我可以跟把话说开了,你丢孩子的事,确实跟我无关。” 康妃实在听不下去了,狠狠瞪着兰妃:“谁不知道你恨我?我就是吃了你拿来的东西才会肚子痛的,这点你否认吗?” “我不否认,糕点里确实下了一样东西,但只有一块红枣糕里有,就是你吃下去的那块。”兰妃把四根戴满戒指的手指头全数伸出来,在康妃眼前晃,“这就是第四点,你不聪明,而且是大大的不聪明,为人利用都不知道。” 康妃转着眼珠子回想那天的情形,她是看兰妃吃了糕点之后,才放心去拿的,那个时候,兰妃似乎有一个转动盘子的动作,自个儿当时并未多想,随手拿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块吃。 想通这一关窍之后,康妃立马怒了,再也顾不上什么距离是不是安全,站起来指着兰妃大喝:“你都承认了,还说不是你陷害我!我要去告诉皇上!” “那块点心里,我加了一样让你肚子疼的东西,至于伤胎之物,只在其他几块里才有。”丽妃摇头,惋惜的看着还处于懵逼状态的康妃年轻美丽的脸庞,“你还不懂么?” ☆、妃子10 康妃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说什么都是屁话,狠狠的瞪着她道:“我不懂?我什么都懂!你仗着现在有孕,来与我示威而已。” “其实,有些时候你不算蠢,刚刚这句话里,有一句你说对了。”兰妃捏着杯子,优雅的喝了口水,“我是来与你示威的,但同时,我是来告诉你一些真相。” “哼。”康妃拿鼻孔出气,纵然气愤,可兰妃的身孕这么明显,她不敢轻举妄动。 她知道自己位份跟兰妃一般的原因,抛开所有家族背景方面等其他考虑因素,在皇帝的心中,她远没有兰妃那般被喜爱。 这大约也是她讨厌兰妃的理由之一。 兰妃轻笑出声,似乎觉得康妃这副样子很好玩:“有件事,你大约从来没有考虑过吧?” “哼。”接着哼,耳朵却竖了起来。 “你流产那日,我为何要先去丽妃姐姐宫中送东西,再来你处?”兰妃原也不指望康妃会答她话,只是自顾自的往下说,“我送与你的糕点和送去丽妃姐姐宫中的并不一样,你的糕点中我加了东西,送去那边的,完全没做任何手脚。” 康妃稍微转头看兰妃,这是个下意识的动作,因为她着实不明白兰妃此话何意——太医明明在丽妃宫中拿来的糕点里检查出了伤胎之物,那时多位太医一起检查,加之陛下在场,应当没人敢撒谎。 “……”兰妃见康妃还是懵懂无知如出生婴孩般,简直就要把吐槽的话脱口而出了,这样的智商,居然在后宫里好好过了快两年,还坐上了妃位。 只能说,她会投胎,投了个好人家,给她以别人企盼不到的倚靠。 “我送给丽妃姐姐的糕点中并无伤胎之物,太医却检查出来其中有这样东西,你觉得,这是何道理?”兰妃像位老师,对康妃循循善诱着,她原本想把所有事实一次性告诉康妃了事,可看康妃的样子,她说了康妃不一定信,不,应该说,康妃一定不信,不如引导她,自个儿慢慢想通。 康妃顺着兰妃的思维深入想,假如真如这个女人所说,送给丽妃的糕点没问题,待过了半个时辰多,宫人从丽妃处拿来的糕点中却检出伤胎物,岂不是丽妃给宫人的糕点有问题? 兰妃眼见康妃的神情倏的变色,知道她已然想明白其中的关窍:“怎么?你想明白了?” “你,这只是你一面之词,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康妃仍然强硬,兰妃说谎挑拨她和丽妃的关系再正常不过了,虽然她现在和丽妃也撕破脸了。 兰妃摇着头,康妃这样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如果换作是康妃跟她说类似的事,她必然也是这种表情,谁让她们一直水火不容呢? “随你信是不信,话我只能说到此处。”兰妃觉得,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说下去反而显得聒噪,于是,兰妃挥一挥宽大的袖子,霸气十足的站起来道,“本宫肚子大了,累得慌,现在就要回宫了,妹妹好好想想吧。” 第67页 小翠当即上前扶住自己主子,趁着转身的瞬间,兰妃接收到小翠递过来的眼神,心下一动。 “对了,姐姐不日就要生产,希望妹妹也能早早为皇上绵延子嗣。”这话的语气神情,兰妃依然是那个处处和康妃作对的妃子,仗着腹中皇子,对康妃多加嘲笑。 再不看康妃红白相间的脸色,兰妃坐上轿子回宫。 她知道,不出多时,后宫之中就会传言,兰妃来康妃这里闹了一番,但她不惧,她要的,正是这个效果。 “看清楚是谁了么?”兰妃掀开轿子一侧的帘,见小翠点头,兰妃满足的笑了。 好戏已经开锣,只等演戏之人登场。 当晚,秦卫来兰妃宫中,传给她一个消息:“陛下说,万事俱备,东风已起,请娘娘多多配合。” “本宫知道了。” 算算日子,自己肚子里的胎儿已经八月有余,现在低头已经看不到自个的脚,只能看到微微下垂的肚皮。 自从她去过康妃宫里,康妃很少在后宫的公共场合出现了,有孕前兰妃赏个花餵个鱼什么的,十次有八次能跟康妃“偶遇”,面上笑嘻嘻,心里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米多多总结过,用网络语言说,就是:脸上笑嘻嘻,心里mmp,谁都知道她们俩不睦,可撕逼也要有章法,推人下水这种事只能悄悄干,当着面,笑的比谁都亲热。 小翠悄悄告诉她,康妃在宫里找了不少人去问话,具体问了些什么,之后有何收穫,无从得知。 兰妃点头表示明白。 人是感情动物,很多时候不需要把话说明,在他们心里撂下一点点怀疑的印子,他们自己会去想,印子越来越大的过程,就是他们百思不解的过程,到了某个时候某种阶段,他们自会去寻找答案。 而这个由自己找来的答案,比旁人说一百次事实,都要令他们信服百倍千倍,这是兰妃只把话说出一半给康妃听的根本原因。 倘若自己直接告诉她,当日送给丽妃用来装红枣糕的食盒,事先被自己做过特殊的记号,但宫人听从皇上旨意再从丽妃处拿来的食盒,记号已经明显被动过,康妃会信吗? 有可能会信上几分,但绝对不会全信。 兰妃的身份在这里,意味着康妃永远不可能对自己十足十信任,当然,这个后宫里其他人亦是如此。 走到后面的小院子,宫人们正在晒秋季冬季的衣物,见兰妃来了,纷纷行礼,小翠搬了把椅子出来,兰妃的肚子十分大,站久了辛苦。 阳光正好,晒的人懒洋洋的,米多多心想,如果不是这么多事搁在心里,在这个地方呆着也不错,吃喝不愁,还有这么多人伺候,除了吃饭睡觉需要自己来,其他事情都不用自己动手,这是米多多一直以来的梦想。 又过了几日,兰妃的身孕奔向第九个月了,这天下午,外头有人来报,丽妃来了。 自从怀孕后,除了宴会这种很多人的场合,丽妃再也没在私底下跟兰妃见过面,兰妃去过她宫里几次,不是病了就是不方便。 现在主动来了? “快请姐姐进来。”兰妃本想即刻外出迎接,转念一想,对小翠耳语两句,小翠当即奔到兰妃的梳妆檯上拿了一样东西出来。 兰妃刚走到门口,丽妃匆匆忙忙过来扶住她:“你都这么大的肚子了,快别站在这里,你我之间也无需多礼,快去坐下。” “多谢姐姐体谅。” 两人亲亲热热的坐在一处,刚想说话,外头又有人来通报,说康妃来了。 兰妃面上闪过明显的厌恶之情:“她如何也会来?” “奴婢不知。” 丽妃笑靥如花:“大约是来瞧瞧妹妹的身孕罢,她关心妹妹呢。” “呵呵。”兰妃丝毫不掩饰对康妃的恶意,说话间,康妃出现在了门口。 见到这个场面,康妃也是一愣:“丽妃姐姐也在?” “是啊,妹妹快要临盆,我来看看。”丽妃顺手拉过康妃的手,三人围着小圆桌而坐。 兰妃坐在两人中间,吩咐宫人们都出去,她们仨要好好说话。 “早知道你过来此处,我应该同你一道的。”康妃紧盯着丽妃,笑的时候嘴角扬起来老高,仿佛真的很开心,“丽妃姐姐,近来好似不太愿意见妹妹。” 丽妃立刻摆手表示反对:“哪里的话,只是姐姐近日身体有恙,不方便见妹妹。” 兰妃端着茶壶倒了三杯茶,笑着对她们道:“左右无聊,我们来玩个小小的游戏如何?” 康妃毫不避讳的白了她一眼:“玩什么游戏?” “这里三杯茶。”兰妃平摊手掌在每个茶杯前面划过,“先前我的宫女捣药,用了其中一个杯子,接着她去做其他事,杯子就放在桌上,我倒茶的时候也忘了这层,刚刚忽然想起来,这种药物若遇茶水,会产生毒素。” 听到这里,丽妃和康妃都是一惊,丽妃赶忙道:“那快把三个杯子都砸碎埋起来吧?太危险了。” 康妃却不说话,仍然斜着眼睛看兰妃:“这跟你想玩的游戏有关系吗?” “这样,一共三杯茶,我们三人各挑一杯。”兰妃看一左一右的两人,“谁喝到那杯有毒的茶水,就算谁赢。” 第68页 “妹妹,你可不是煳涂了?”丽妃满眼疑惑和惊慌的瞪大双眼,觉得兰妃在说胡话,“即便是赢了又能如何?这可是毒药。” “姐姐放心,毒素不会致死,只是会令人肚子疼上半个时辰左右。”兰妃瞧康妃,“妹妹愿意试试吗?” 康妃看看茶杯又看看兰妃,原本不屑的俏脸忽然一正,神秘道:“这个游戏,倒让我想起来一件事。” “妹妹想到了什么?” “是我在戏文中看到的。”康妃笑的颇神秘,“关于‘掉包’的故事。” ☆、妃子11 康妃可不管丽兰二妃想不想听她讲什么戏文的故事,自顾自说开了:“此戏文里有一段是这样的:大户人家的小妾争宠,其中一妾有孕,另一位向来与之交好的妾好心送去汤羹,结果有孕的小妾饮下之后没多久腹痛不止。” 兰妃惊讶道:“这是何故?” “大夫说,汤羹之中有几味极阴寒之物,孕妇但凡饮下,胎儿必定难保。”康妃右手持扇,软绵绵的给自己扇风,妆点的异常美丽的双眼似在闪着某种光芒,“幸亏这户人家的主人啊,不是那么好煳弄的,他没有惩罚送汤羹的妾,而是派人去查,当日的汤羹到底经了几人之手。” 边说着,康妃的眼睛在另外两人脸上来回逡巡,面带深意:“你们猜怎么着?那碗汤羹居然被府里另一小妾动过手脚,东西是她加的,如此一来,分掉宠爱的小妾身孕没了,还能嫁祸另一小妾,一举两得,真是聪明。” 兰妃把三杯茶水推到小圆桌中间位置,问道:“人心难测,与这几杯茶水是一样的,不喝下去,是无法知道哪杯有毒哪杯无毒的。” 康妃不置可否,反而将胳膊越过中间的兰妃轻轻拍了丽妃的手背一下:“姐姐,你觉得妹妹的故事说的如何?” “很有意思,妹妹有心了。”丽妃如鸦翅般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手伸向那三个杯子,“可是,这个戏文中,也有疑点,妹妹们可曾了解过?” 兰妃惊讶状:“哦?姐姐有何高见?” “若阴毒之物确实由送汤羹的小妾加入,而她用收买,抑或者其他法子,让所有人包括家中主人,将疑点统统指向另一人,又作何解?”丽妃的护甲轻轻触碰瓷杯,发出悦耳的伶仃声音。 康妃瞧着兰花指把手绢轻拭双唇,倒也不反对丽妃的这种猜测,只说道:“姐姐果然聪慧,这种可能性,倒也不是完全不存在呢。” “倒也是。”兰妃学康妃的样子用手绢擦拭嘴巴,引来康妃明显的白眼,“戏文到底是戏文,到底是谁做的,与咱们没什么关系,我们开始游戏吧。” “你是倒茶之人,谁知你究竟有没有作怪。”康妃不由分说把三个杯子拿到自己这边,当着另两人的面,把三个杯子一番乱摆,速度极快,里头的茶水溅出来大半,如数洒于小圆桌,三人已然分不清最开始杯子摆放的次序和位置了。 康妃这才把杯子重新推到中间,不客气的对兰妃道:“你提议的,你先挑。” “未尝不可。”兰妃不推脱,随意拿了一杯在手里,接着是丽妃,康妃最后拿走了仅剩的一杯。 “咱们三人一起喝下它,候上片刻,就能知道谁赢了。” 兰妃说完,在两人的注视下,将浅浅小半杯茶水一饮而尽,如同喝酒,末了,将空掉的杯子展示在她们面前,示意里头已经没水了。 其他两人照葫芦画瓢,康妃刚放下杯子,兰妃忽然“啊”的一声,十分惊慌的样子。 丽妃忙问道:“妹妹如何?腹痛么?” “非也,只是我刚想起来……”兰妃欲言又止,有话要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康妃继续白她:“想起来何事?” 兰妃满眼惊慌的站起身来,手扶住粗大的腰肢缓缓在屋里走动:“我刚刚想起来,我宫中的人捣药,好似用了三个杯子,我过来时正巧看到她把药材从一个杯子倒入另一个杯子,另一个杯子的口上也有药粉痕迹。” “这么说……你,你想谋杀啊?”康妃倏的站起身来想去掐兰妃的脖子,丽妃见状赶紧拉住她的胳膊 “你放开我,她一定是故意的!”康妃气愤。 丽妃一手拖住康妃的手腕,一边觉得腹部开始隐隐发疼,赶紧对兰妃道:“妹妹赶紧宣御医吧,妹妹腹中还有皇子,这可如何使得?” “可是我腹中孩子并无异样,我也不痛。”兰妃双手扶着自己的腰肢,满眼的惋惜之情藏都藏不住,“只是不知道二位腹中可有异样?” 话音未落,捧着肚子冒冷汗的康妃一把挣脱丽妃的手,冲到兰妃跟前扯住她的袖子,怒道:“你是不是诓我们?你根本没喝对吧?” “怎么说呢,我宫中的东西,我每样都认得。”兰妃指着三个已经完全干净的杯子,微笑道,“你还让我先选,真是太感谢了啊妹妹。” 康妃:“……” 丽妃不太相信兰妃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杀人,还是在自个儿宫中,但腹中越来越明显的疼痛让她惊恐,再听这番话,立时慌了,对兰妃道:“妹妹,你与康妃妹妹向来不和,为何连我也要一起?” 第69页 “你是什么意思?”康妃把怒气洒向丽妃,“你的意思是她杀我就是应该的?” “啧,别吵嘛。”兰妃丝毫不见惊慌,站于屋子中央浅笑的模样让人发寒,“在这个地方,哪有实在的姐妹朋友呢?宫中所有后妃之中,我们三人位份最高,我现在又身怀有孕,这么做的目的,你们还不明白么?” 丽妃脸色巨变,腹中的疼痛感越发明显,阵阵袭来,直让人昏死过去:“你……我和康妃在你宫中不见,陛下定会查问的。” “没关系,我听说有一种毒药,可以洒在死去的人身上,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而外面的人,你觉得,本宫让他们闭嘴,他们敢说什么?”兰妃笑的自得,指着自己即将临盆的肚子笑,“有了他,本宫以后说一不二,他们自然懂得,如若有人对你们尽忠,本宫也有的是法子对付他们。” 这话中的意思已然非常明显:听话的人就留着,不听话的,一定会灭口。 抓住兰妃不放的康妃忽然一弯腰,呕出一大口血来,丽妃死死攥住桌沿,她知道,在这里,没人会来救她们。 “不过呢,本宫倒是有一颗解药。”兰妃变戏法般从夸大的衣袖里取出一颗丸,特意在两人跟前晃,“只是,本宫只有一颗,你们二人之中,只有一人能活。” 康妃离得近,闻得此言伸手就去拿,兰妃将手背于身后,一把推开康妃:“本宫有几个问题,谁的答案令本宫满意,这颗东西,就是谁的。” “你……”康妃双目圆睁,似要将兰妃连骨头带血生吞下肚。 兰妃:“第一个问题,康妃你有孕之事到底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康妃怒气十足,“你当我会欺骗陛下么?” “这个答案我可不怎么满意。”兰妃啧啧摇头,“刘太医此时就在我手里,事实如何我清楚的很,只是你若非要撒谎,我也无法了。” 丽妃腹中太过疼痛,已然坐不住了,跟康妃一样蹲在地上,闻听此言,勐地抬头瞧兰妃:“刘太医在你处?” “不错。”兰妃优哉游哉的晃动右手,“说起来真是巧,本宫可是从姐姐你的宫里,把刘太医给带回来的呢。” 瞬间,极度安静,但仅仅维持了两秒,康妃反应过来,扭头对着丽妃,似是不能相信般睁大眼睛:“你?是你?” 丽妃额头的汗越来越多,已经分不清是疼的,还是吓的,她紧紧抿住嘴,死命瞪住洋洋自得的兰妃。 “第二个问题,宫中时不时传本宫恃宠生娇,让陛下独宠我一人,甚至其他妃子有孕也被本宫悄悄弄掉,这是谁散出去的?” 康妃:“为什么一定问我们?后宫之人这般多,恨你不止是我们。” “说得对。”兰妃把药丸摊在手心里展示给她们看,“意思是你们不想回答了?” “是,是我。”康妃咬牙,为了那颗诱人到极点的药丸,豁出去了,“是丽妃,让我这么干的。” 自己被出卖,丽妃都没什么反应,她知道,兰妃既然会这么问,一定是手头有消息,而她们此刻的命皆在兰妃手里,说不说,都一样。 兰妃满意的笑了:“很好,跟本宫知道的一样,好了,我们接下去。” ☆、妃子12 人总是有害怕的东西,也许旁人看不出来,也许本人自己个都不清楚,但这样东西出现的时候,害怕自会油然而生,攫住人的整颗心。 丽妃清楚的知道她中计了,那杯茶,她并没有真的喝下口,入口之后迅速吐到了手帕上,可腹痛如绞的事实告诉她,兰妃在其他环节上,给她们下了毒。 与兰妃从来不和的康妃现在匍匐于地,满脸仇恨的瞪着居高临下微笑看她们俩的兰妃,这种场面,是叫作“臣服”吗? 搁在以往,丽妃不信她真的敢戕害两个嫔妃,可现在她腹中怀有龙种,有恃无恐,加上那种能让人挫骨扬灰的东西,丽妃真的有所惧怕,如果只有她一人,她能紧咬牙根什么都不说,可还有个康妃在,场面就由不得她控制了。 兰妃问了很多问题,涉及到各个方面,某后妃的流产、多位太监宫女的猝死、某些流言的来源等等,每问一个,康妃都会先咒骂兰妃一声,得到的只是兰妃的笑声。 “好了,前面的问题,本宫知道的差不多了,丽妃姐姐,你瞧,这个妹妹可不怎么样呢?”兰妃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所谓大难临头各自飞,不但适用于夫妻,也适用所谓“盟友”。 只是一颗药丸的诱惑,康妃就供出了不少东西,她入宫一年多的日子,所做的事情里,有七成都有丽妃的参与。 比如兰妃差点被康妃用簪子割破脸的那次,如果不是兰妃反杀成功,那个簪子尖上的毒素会让兰妃容貌尽毁,这也是康妃脖子处的疤痕在涂抹各种名贵药膏之后,至今无法痊癒的原因,而康妃并不知道簪子上另有名堂; 还比如宫里各种对于兰妃的谣言,包括如今在传的,兰妃其实并无身孕,只是借着这个名头来争宠,是丽妃“无意中”跟康妃说了些话,给康妃以灵感,才有了这个说法; 康妃刚进宫时候,内务府分给她的众多宫女之中,有一个曾经伺候过兰妃,也是经由丽妃有意无意的提醒,那个宫女很快被康妃藉由头打了一顿,随后打发到浣衣局。 第70页 如此这般,不一而足。 问完之后,康妃才后知后觉,自己在后宫,跟个傻子一般的,被丽妃明里暗里煽动,干了不少事,都是蠢事。 “你……怪不得你听说我被她划破脸之后急着送东西给我吃,是解毒的是吧?如果我毁容了,你的计谋就败露了!”康妃勉强半坐起身,她呕了好几口血,脸色比被她扔在地上的扇子面还要白,坐着已然十分吃力,“你,你如此歹毒,我一进宫,你就来与我姐妹相称,原来,从一开始,你就没安好心!” “好心?”丽妃用右手紧紧捂住腹部,惨澹一笑,“我刚进宫的时候,就是跟你一般想的,可我后来失去生育能力,谁又对我好心了?” 兰妃奇道:“你比我进宫还早,从未听说你有孕之事。” “后宫之中,你们不知道的事何止这一桩?”丽妃扶住椅子慢慢站起来,跟兰妃面对面望着,“你从何处得知这些事?” “有猜的,也有他人告知,后宫之中,有很多事我们不知道,可也有很多事,不会永远被埋在地下的,只是事发早晚罢了。”兰妃说着歪过头,很是不解,“你进宫之时才十七岁,是如何得知这般多害人的花样的?” 丽妃盯着兰妃瞧,看了一会,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勐地捂嘴大笑起来,边笑边摇头:“兰妃,你是真心好奇的么?害人的事还需要学么?一个人,特别是后宫的人,只要想害人,何愁没有法子,何愁等不到时机?你自己身在其中,难道不懂这个最简单的道理么?” 丽妃言语之中多有讥讽之意,无非说兰妃自己害人不浅,居然问她这种愚蠢的问题扮无辜,多少有些贻笑大方的意味。 “你这话倒也有道理,问题问到此处,还有最后一问,看谁的答案最让我满意,这颗东西就是谁的。”兰妃眨巴着好看的双眼,似小鹿一般无辜天真,说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慄,“皇后娘娘逝于疾病,可我听说,娘娘逝去之前,跟身边宫人说过,后宫中有人暗害于她。” 丽妃极厚的胭脂也没能阻止她脸色的惨白灰芜,说话的时候声音在打颤:“你,皇后娘娘病逝之时你并未进宫,如何会知道此事?” “我不是说了嘛,很多事,不会永远无人知的,早一些晚一些的区别而已。”兰妃低下头看趴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康妃,“你想说些什么吗?” “呸。”康妃狠狠啐了一口,“我那时候才十二岁,知道什么?” 兰妃恍然大悟状的动作看起来过于夸张,一看就是故意的:“倒也是,丽妃姐姐当时已进宫多时,想必能知道些什么。” 康妃把脑袋转到丽妃的方向,冷笑几声:“看她的样子,大概是什么都知道吧?谁都没她会装!” “妹妹中了毒,还是少开口为好。”兰妃笑眯眯出言威胁,眼睛仍然放在丽妃脸上,“姐姐,你真的什么都知道么?” 丽妃腹中的疼痛已如沖天海浪般翻倒不停,她站立不住,只得重新坐下,冷汗层层而出,咬住牙齿才能把话说清楚:“兰妃,就算我知道,也不会跟你说的,实话跟你说,我不怕死,我没命,也不会让你痛快。” “哎呀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你死,我不仅痛快,还会非常痛快。”兰妃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示意丽妃瞧自个儿,“至于你所说的秘密,其实我并不一定非要晓得,从你的表情言语里,我已然有数,这就够了。” 丽妃深藏于心多年的恐惧像海浪般无声无息升了起来,直欲把她整个人演起来:“你,你要做什么?” 康妃冷哼,神情倒是冷静不少:“自然是灭口,还需要问么?” “你说对了一点,可也有不对的地方。”兰妃轻拍两手,靠墙的帘子被人掀开,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男子走了出来。 后妃宫中居然会有男子出现,丽康二妃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人出现在此处的目的是什么,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兰妃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对男子做了邀请的手势:“烦请秦大人告知二位娘娘最新的消息,朝堂中事,本宫说不明白。” ☆、妃子13 作者有话要说:  秦卫和兰妃的后续会写在番外里,第十个世界后有番外哦 “是,娘娘。” 秦卫的声音隔着黑布传出来,有些发闷,但发音很清晰:“柳大人已被打入天牢,陛下下旨,彻查多年前朝臣与番邦勾结导致战败一事。” 丽妃的脸色震惊到无以復加:“我父亲?怎么会……” “娘娘,陛下让微臣转告,前朝后宫本无瓜葛,柳大人之事不会影响到娘娘,请娘娘放心。”秦卫讲话没有丝毫感情,平铺直叙,在他嘴里,“你吃了吗”和“你死了吗”是一样的语气。 丽妃腹痛如刀割,如果父亲被查出来勾结外邦之事属实,她怎么可能在后宫中安然生活,之前几年,她在后宫里装着与世无争装着跟每个人交好,虽不算得宠,可到底位份在,到底也是安然度过。 如果,如果父亲是通敌的罪名,后宫里,没有一个人会帮她,只怕到时候,恨不得每个人都来踩上一脚,这些年,她做的事并不少,康妃被兰妃弄死之后,后宫就是兰妃一人的天下,即使自己这次不死,以后的日子…… 第71页 丽妃不敢深想。 一口又一口的口水,馊掉的饭菜,冬天寒冷的屋子,即使躲在宫里也能传到耳朵里的各种难听的话,一样都不会少,都会一一朝她来得,她知道。 “微臣告辞。”秦卫说完,立刻绕到后头不见了踪影,跟来时一样无声无息。 兰妃轻抚精緻的袖口,看着丽妃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脸,嘆了口气:“你父亲的事,你事先可知情?” “知不知情,现在再来说,有什么意义?”丽妃忽然感觉不到腹中的疼痛了,也许已经过了那个劲,很快就能迎来死亡,“我是柳家的女儿,这是事实,知不知情,我都是柳府出来的。” “是啊,所以你父亲做的事情,跟你休戚相关。”康妃快意的看着丽妃,“瞧你,做了这么多坏事,自然有报应的。” 腹痛渐渐止住,丽妃整理好宫装,拖着长长的裙尾慢慢走向兰妃,边走边道:“那颗药丸我不要了,就这么死在此地的话,以后每日,我的灵魂也能有妹妹和妹妹孩子的陪伴,姐姐很高兴。” “你想的是挺好。”兰妃毫无惧意,挺着肚子,和丽妃面对面站着,“你是觉得家中出事,你在后宫之中以后的境遇会非常艰难,然而,嫔妃如果自行了断,是大罪,你不敢,如果由我出手弄死你,你可谓求之不得。” 丽妃没有出言否认,朝着兰妃的方向越走越近,右手从袖口拿出来,朝兰妃的腹部方向慢慢伸过:“你说的很对,但我觉得,如果能让你的孩子陪我一起走,我会更开心。” 修长的五指成爪形,马上就要扣住兰妃硕大的肚子尖,兰妃倏的伸手,用更大的力气反扣住丽妃的手腕:“你临死也要抓人垫背,这可不厚道。” “我还怕什么?”丽妃另一只手使劲去兰妃的手,奈何兰妃的手像磁铁一般,死活掰不开,“你……” 兰妃仅有一只手,就轻轻松松制住了丽妃,扬声喊道:“小翠,去禀告陛下,就说本宫临盆,陛下自会立刻前来。” “是,娘娘。” “对了,你们的肚子应该不痛了吧?”兰妃一把甩开丽妃的手,后者本就无力,一下子摔倒在地,“抱歉,你们喝下的茶水里确实有药,但并非□□,你们也不会死去,等着陛下吧。” 康妃忽的爬起来,拿手帕一点点擦干净嘴角的暗红色血滴:“这鸡血的味道让人呕吐。” 半摔于地的丽妃终于发现了不妥之处,似乎不敢相信般,她伸出手指着脸色迅速恢復红润的康妃:“你,你们两?” “我们两骗你的。”康妃蹲到丽妃跟前,嘲笑的嘴角扯起来老高,“我不喜欢她,甚至讨厌她,可你,让人噁心,比这鸡血的味儿更加令人作呕。” “你想死,是没有这么容易的,如果每个人做了跟你一样的事就一死了之,世界上的事可不就太简单了么?”兰妃拍了拍自己肚子,“当初做什么时,就应该知道总有被发现的这一日,陛下听说我临盆一定会以最快速度赶来,你该得到什么,看陛下的决定吧。” 康妃在皇上赶来之前离开了兰妃宫里,临走前对兰妃说道:“你帮了我,可我也帮了你,之前的事我不想计较,往后我尽量不找你的麻烦,可是,我仍然讨厌你。” “无需你说,我明白,因为我也讨厌你,大家彼此彼此。”兰妃这样回道。 之后的事兰妃没有参与,皇上把丽妃带到丽妃宫中,说是要在那里好好审问一番。 夜深。 “秦大人,刘太医和厨子放了么?”兰妃不意外秦卫会来,事情应当解决的差不多了吧? “是,刘太医回到太医院,厨子被分到其他地方。”一句既往的平板语气。 兰妃深吸一口气:“此二人是陛下特意分给康妃的是么?他们当日从丽妃宫里逃出,不会是偶然,所谓的给康妃报信的人,也是陛下安排的,让康妃对丽妃产生警觉,再由我点拨几句,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 秦卫眉眼低垂:“微臣不知。” “陛下一早怀疑丽妃谋害皇后,可柳大人朝中实力稳固,陛下无法明目张胆动她,加上后宫之中一向有事发生,所以……” 所以让她进宫,用宠妃的身份混迹于后宫之中,查找真相的同时,帮他盯着后宫异动。 谁跟谁交好,她们背后的势力是否有所勾连,这就是兰妃得宠的原因,谁都比不上。 进宫半载后,兰妃就有懊悔之意,她不是真正的大户人家出生,先帝处巡时因缘巧合救了她,把她带回宫中服侍皇后,她与大了几岁的现任皇帝是一起长大的,帮助皇上平定后宫,也是先帝老早就告诉过她的。 “娘娘。”秦卫在一旁站了半天,他的任务完成了,理应马上离开,可他没有,似是有话要跟兰妃讲。 “何事?” 秦卫抬眼瞧瞧兰妃,又立马垂下眼眸,飞快的说了一句:“娘娘,如果可以,装作一切都不知道吧。” 兰妃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朝秦卫点头表示感激:“本宫明白,多谢你。” “微臣告辞。”同以往每次一般,秦卫迅速消失。 第72页 兰妃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秦卫离开后,兰妃屏退所有人,包括小翠,解开层层衣服,一直到最贴身的一层,将塞在里头的软布包拿出来扔到一边,自嘲道:“辛苦你了,当了我这么久的孩儿。” 宫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门:“皇上驾到。” 进宫五年多,兰妃从未跟皇上真正同过房,这次,陛下前来,只怕有事交于她,或者,因为她知道的事情太多,皇上会…… 选择了至尊之路,也许,也是不得已吧。 兰妃准确攥住手里的东西,门已在缓慢推开中。 “再见。” …… “下一个世界,某明星的黑粉。” “好。” ☆、黑粉1 傻逼别靠近我:“呵呵,演技这么差,还好意思当主演?” 粉丝1:“你行你上啊?” 傻逼别靠近我:“把他的钱给我,我一定演得比他好!” 粉丝2:“吹牛谁不会?” 傻逼别靠近我:“你们偶像不会啊,瞧他那演技,吹牛以为在哭丧呢。” 宋漾手指如飞般在手机屏幕上跳动,围攻她的粉丝越来越多,她的暱称“傻逼别靠近我”在团团粉丝的包围下,让她眼前浮现这样的画面。 宋漾冷笑对周围一圈人道:“你们想要如何?” “我们要你的命!”满满的人,皆是厌恶的眼神。 宋漾:“傻逼们,别靠近我!” “上!”一群人围攻而来,正应和了“傻逼别靠近我”这名字。 于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在沙发上葛优瘫的宋漾勐地发出一阵狂笑,边笑边在手机上飞快打字。 宋妈妈拿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干什么?” “……”宋漾脸一僵,“没事啊妈,看到个笑话。” 宋妈妈飞给她一个白眼:“你爸重感冒,吃了药在睡觉,你再吵一下试试!” 宋漾赶紧爬起来作揖:“妈,我不敢了。” 宋妈妈忍不住笑着骂她:“死丫头,把桌子收拾一下,很快能吃饭了。” “知道啦。” 收拾桌子前,宋漾在手机里键入最后一行字:“呵呵,没工夫理你们。” 又一轮的攻击朝她过来,宋漾退出微博,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去收拾餐桌。 宋爸爸在睡觉,吃饭的就母女俩,宋漾夹菜给她妈,自己端起碗,刚把米饭划进口腔,她妈说话了:“哎,这个谁,现在很火啊?” “谁啊?”宋漾扭头看,客厅墙上电视机的屏幕上,一个男人正在讲话,貌似是参加什么代言活动,西装笔挺,面容帅气俊朗,台下的粉丝纷纷举着牌子,上面写了这个男人的名字。 宋妈妈也瞧见了,点点头:“原来叫单尧,最近经常看他出现在电视上,电视剧和gg都不少。” “呵。”宋漾狠狠咬下一块鸡肉,“帅个屁!” 宋妈妈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啦。”宋漾对宋妈妈笑,殷勤的给她妈夹了个大鸡腿,“妈,吃菜吧。” 吃过饭洗好碗,宋漾牵着家里的拉布拉多出去散步,这种大型犬原本就喜欢动,在家里关了大半天闷得不行,一出门就开始撒欢,宋漾紧紧拽着狗链跟在拉拉后面小跑。 一人一狗来到一个小公园,这个公园是附近很多养宠物的人家固定的遛狗地点,到这里之后可以把狗链子解开让狗狗飞奔,拉拉一来就找到了自己的小伙伴——一条哈士奇和一条金毛,三条狗子立刻打闹起来,又跑又闹嗨的不得了。 狗子们熟悉,狗主人也认识,恰好,养另外两条狗的女孩年纪跟她差不多大,三人说话,聊了没一会儿,金毛的主人笑道:“最近你们看那个电视剧《xxxxx》了吗?” 哈士奇的主人立刻附和道:“看了啊,单尧好帅啊。” 宋漾:“……没看。” “哎你真该看看,男主角可帅了。”看两个女孩的表情,是打算把这个话题延伸开来大谈一番,宋漾立马掏出手机,示意自己有电话,跑到了一边。 她确实有电话,只不过是推销房子的,宋漾把电话挂掉,手仍然抓着手机,做出接电话的姿态。 单尧单尧,在家里妈妈说,到外面还有人在说,听到这个名字就讨厌! 想到这,宋漾点开手机里的微博app,刚用自己的帐号登录进去,消息那一栏红色的999+信息跃入眼帘。 不用点开细看,宋漾就知道这999+的信息里,有99%都是骂她的,什么难听的话都会有,从她本人,到她家人,甚至到她十八代以外的祖宗,都会被人用各种脏话问候。 宋漾甚至在微博上看到过自己的名字被ps在某种黑白灵照上。 对于粉丝的想像力,宋漾是佩服的,虽然她是被诅咒的那个。 宋漾查过,她这种执着于黑某个明星的也是粉丝文化的一种,叫作黑粉。 “粉丝是粉丝,黑粉也是粉丝,明星不怕有人黑,只怕没人记得。”这是宋漾从网上看到的一句话。 第73页 事实证明,这话有一定道理,就说单尧,目前很火,粉丝量很吓人,黑粉也不少,但他就是越来越火,除了经常出现在电视剧电影和gg里,娱乐八卦对他也是非常热衷。 什么交女朋友了,跟人同居了,隐婚了,各种新闻层出不穷,热度发酵的越来越厉害,但单尧从来不回应私人问题,这更加给了八卦自媒体猜测的空间,微博的热搜里,一个月三十天,单尧的名字会以各种方式出现二十天以上。 宋漾点开微博,本想跟以往一样发一些对单尧的□□,忽然,一大群女孩朝这边跑来,速度很快动作统一,很像在参加什么活动,隔着一段距离,宋漾都能感觉到那唿唿的风声。 赶紧把拉拉喊回来,把狗绳繫上,这么多人,一会要是把拉拉弄丢,她爸非跟她拼命,她自己也要哭死。 拽着狗绳刚想离开,一辆商务车慢慢开过来,后面跟着几辆小巴,那群女孩子唿啦啦一下全部围了过去,动作之迅勐统一,把宋漾看了个目瞪口呆,手里拉着狗绳一时忘了动弹。 车子全部停下,下巴车的门先开,一群高大的男子唿啦啦下来,统一的黑西服黑墨镜,耳边还塞着麦,他们训练有素,迅速在女孩子们的包围圈中隔离出一小片空地,这时候,商务车的门缓慢拉开。 宋漾站的老远,只听到阵阵尖叫声,夹杂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和“单尧单尧单尧”几种不同的唿声,原本安逸的公园瞬时杂乱到无以復加。 单尧穿着一身运动服,在保镖们的护送下朝公园里头走来,距离宋漾越来越近,公园里散步遛狗的人也有不少围了过来,举着手机各种拍,单尧很礼貌的对众人微笑,得体而周到。 宋漾愣愣的发着呆,一时没注意,拉拉忽然挣脱狗绳,朝单尧直接扑了过去! ☆、黑粉2 完了! 这是宋漾的第一感觉。 单尧旁边这么多人,膀大腰圆的保镖起码有十来个,加上那些疯狂的粉丝,万一拉拉扑到单尧那边,当然,拉拉不会咬人,但如果吓到了人呢,特别是单尧,她一定会被粉丝生吞! “拉拉!”宋漾大声吼道,眼看拉拉已经很靠近单尧一群人了。 单尧恰好转脸,看到一只白色的拉布拉多朝他们飞奔过来,速度极快,看着很兇勐,怔了一下,保镖们觉得不对,立马把单尧挡在后头。 终于,拉拉靠近了单尧,但它看都没看单尧这群神经兮兮的人类,迳自飞奔向前头,单尧这边的一群人,全都转脸注视着拉拉。 “汪汪汪……”拉拉终于停了下来,停在一只金色的拉布拉多旁边,疯狂甩尾巴,用鼻子去碰黑色同类的鼻子,黑拉布拉多给予热情的回应,两条大狗立刻玩成一团。 单尧一群人:“……” 宋漾:“……” 单尧等人接着朝前走,宋漾赶紧往自己的狗子身边跑,还好没惹事,吓死她了,从单尧一群人身后过去的时候,单尧正笑着跟旁边的人说:“狗就是皮啊,不讨喜。” 宋漾倏的停下脚步,眼刀子如连发的利箭,刷刷刷全部射向单尧后背,如果眼刀子有形,单尧大概已经成了筛子。 “很多人这么说,可猫狗是我们的朋友和家人,有的人不喜欢它们,我很喜欢。”单尧接下来说了一句,但宋漾已经走过去抓自己的狗子,压根没听到后面的话。 在宋漾心里,在网上狠狠黑一把单尧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日子缓慢向前,宋漾依然讨厌单尧,可不妨碍单尧越来越火,每天打开手机,哪天要是没有单尧的相关消息,宋漾都会觉得奇怪。 “单尧换裤子了。” “单尧剪头髮了。” “单尧坐高铁了。” “单尧下巴长痘痘了。” “单尧……” “单尧……” 宋漾有时候很好奇,单尧拍了什么作品上热搜也就算了,这毕竟是人家的本职工作,可是,换个髮型长个痘痘为什么也能被这么多人搜索? 宋漾甚至看到过“单尧上厕所”这样的新闻,简直无言以对——谁不上厕所,再牛逼的人,吃喝拉撒都是少不了的,这也报导? 这天,娱乐新闻报导,根据晋江文学城某作者的小说改编的电影要开拍了,制片方神神秘秘了大半年,关于选角的猜测层出不穷,目前娱乐圈里稍微有点名气的年轻男女艺人都被熘了一遍。 因此,这部戏,从放出要改编的风声开始,各类新闻就没断过。 今天是两个小生的粉丝互相撕逼,明天是三个花旦的粉丝吵吵嚷嚷,只要提起这部电影,一定会引起新一轮的战斗。 终于正式开拍了,制片人公布了男女主演的海报,女主角是目前风头正劲的小花旦之一,男主演就是单尧。 海报上的单尧,留着千年前的某朝代髮型,活脱脱是长大后的何安,性格却是大大不一样。 宋漾在文学城找到这部小说看了一些,根据小说前一部分的故事情节,单尧扮演的角色应该属于腹黑型,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内心实则奸诈无比,亦正亦邪,不是纯正的好人也不是完全的坏人,十分有意思。 第74页 奸诈无比这个词让宋漾成功笑出声来,简直量身为单尧定做的,不需要演技,本色出演就可以了。 把手机扔到一边,宋漾决定以后不再关注这人,从在网上发出“单尧演技不好”到现在,除了无休止的跟粉丝们对骂撕逼,其实也没啥意思。 她知道网上有很多人讨厌单尧,比如和单尧地位差不多的其他艺人的粉丝,粉丝会抱成团给喜欢的明星以支撑,黑粉据说也有特定团体,这样撕逼的时候就有靠山,不会孤立无援独立作战。 可宋漾从来没想过参加这些团体,她一直是一个人行动,而且回头想想,她每次黑单尧的,无非就那些,什么演技差,什么表情僵硬之类的。 抛开所有成见什么的,宋漾是真心觉得单尧演技差,就算不是黑粉,她也要说——单尧,你的演技真差! 不过,仔细想想,骂来骂去的,有什么意思?单尧不会因为她这个黑粉少块肉,时间久了,宋漾真心觉得无趣。 “漾漾,到你舅舅家,帮你爸爸把那袋中成药拿回来,你爸爸这个老煳涂,从医院回来,在你舅舅家喝了杯茶,忘记把药带回来。”宋妈妈从房间出来,“明天你爸要喝。” 宋漾立刻换了衣服出门,她家离舅舅家有点远,得先坐公交车到地铁站换乘地铁,现在是傍晚五点,打个来回大约一个小时多点,正好能赶上吃晚饭。 冬天的夜,来的格外早,宋漾提着药包从地铁站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六点多,一天中公交车最为繁忙的时候,宋漾在站牌边等了十来分钟,每一辆公交车都挤得如同沙丁鱼罐头,她这样提着一大包药上去,只怕没到家,药得全部散掉。 宋漾看看天色,打算步行回家,从这里走回家,不会超过二十分钟,比被挤成一条人干舒服多了。 走了十来分钟,路过一条巷子,宋漾犹豫了一下,从这条巷子穿过去就能到家,可是这黑漆漆的,是不是不安全? 打量一番周围,嗯,人来人往,应该没事的,于是,宋漾把手揣进厚外套的口袋,慢慢朝巷子里走。 “砰砰砰”沉闷的声响,类似于破麻袋被人甩到地上,宋漾警觉起来,下意识的放轻脚步,一步一步朝声音传出的角落移过去。 那是个被写上“拆迁”字样的废弃房子,夜色已浓,宋漾把口罩往上提了提,更多的挡住自己的脸,猫着腰蹲在窗边,确认没人发现她,宋漾极为小心的慢慢抬头,朝屋里看去。 屋里没灯,但有人打了个手电筒,另外还有几个人,正把一个人按在地上,手脚并用,雨点似的朝那人身上招唿,宋漾听到沉闷的哼声,应该是痛极发出的声音。 怎么办?要做好事吗? ☆、黑粉3 手电筒的光线下,那群人一直没停止揍人的动作,宋漾光听声音就觉得疼,再这么下去,这人不死也要半残。 报警的话来不及,最近的派出所赶到这里起码得十来分钟,现在又是晚高峰,车子能轧死蜗牛。 宋漾又不是侠女,不会武功,她更不愿意逞能,救人的前提是保证自己不被揍! 忽然,宋漾摸到自己包里的某样东西,她眼珠子转了转,再次猫着腰,回到巷子口,顺手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按动上头的某个按钮,瞬时,警车的警报声响彻小巷,引来巷口几个人的注目。 宋漾特意把声响调到最高,躲在那间破屋子的死角处盯住门口,警报声响了没到半分钟,里头冲出来一群人,黑乎乎的,宋漾也没看清到底有几个人,只见他们乱糟糟一团,朝巷子的另一头狂奔,很快就没了踪影。 关掉玩具上的警报,这是宋漾带到舅舅家给外甥的,离开的匆忙忘记给孩子了,真没想到排上不小的用场。 借着手机自带电筒,宋漾走到门口,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她没进门,站在门外,轻声喊了一句:“你还好吗?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不,不用报警……”脸朝下的是个男人,被揍的这么狠居然还醒着,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张东西扔过来,“麻烦你,你,帮我打这个号码,告诉他,我,我在这里。” 这个忙宋漾还是很愿意帮的,立刻拨打了电话,她想,既然这人说不用报案,她还是尊重人家吧,毕竟是人家的私事,等这人被朋友接走,她就没事了。 过了二十多分钟,巷子里跑进来两位人高马大的男人,巷子里就宋漾一个人,立马朝她跑过去,顺势发现了躺在里头的男人。 “我靠,谁特么这么胆子肥?”跟在两个男人后面进来的是个矮胖男人,“快,把他带到车里。” 宋漾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总是做了件好事,正想走人,被两个男子搀住的伤员虚弱道:“麻烦,麻烦等等。” 两人越靠越近,矮胖男人拿出的电筒里发出的光,让宋漾看清了此人的脸:“单尧?” 气氛莫名有丝紧张,短暂的安静之后,矮胖男人忽然对宋漾说了句“对不住”,接着对后面跟来的两个男人说道:“走。” 宋漾:“哇咧?” 还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宋漾被带到一辆商务车里,目瞪口呆的看着跟她坐一排的单尧——她这是被绑架了? 第75页 “你……你们干嘛把我也带到车里?又不是我打人的!”宋漾瞪着眼睛大喊。 没人理她。 宋漾正想接着抗议,坐在她旁边安静半天的单尧弱弱的开口:“他们在前面,中间有隔音板,你说话他们听不到。” 宋漾:“……那单尧先生,您能告诉我原因吧?他们都是你的人。” 单尧的脸隐在车灯照不到的地方,宋漾觉得,他被打成那样,脸肿的跟猪头没差多少,大概怕自己完美的形象被破坏,毕竟是个偶像嘛。 “单先生……”宋漾决定再问一遍。 “不好意思,是这样的,今天我被人算计,你认出了我,我的助理怕你把这事捅到媒体上,所以……” 宋漾的脑袋有些晕:“你们想的太复杂了吧?我又不是狗仔,再说,我要是想整你,直接把你被揍的样子拍了就走人啊,还等你的人来吗?” 单尧的脸藏在黑暗里,宋漾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微弱的说话声:“小姐,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这个样子,大概要休养一段时间,这期间需要护理人员,因为一些事情,我不太信任外面聘用过来的人员,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聘请,我将非常感谢。” 不愧是专业的“影帝”,俗话说,戏台下呆久了不会唱戏也会说书,单尧这说话的腔调,简直不能更戏剧。 宋漾在心里冷笑一声,打算对单尧说:“我又不缺钱……” “一个月时间,薪水五万,食宿全包,一个月结束的时候,如果没发生其他事,再加一万的红包。”单尧说着咳嗽了两声。 宋漾当即拍大腿:“成交!” “谢谢你。” “不客气,老闆。” 开玩笑,五万块,是她大半年的工资了好么?当然啦,她家属于小康水平,没多少需要用大钱的地方,可谁嫌钱多?而且是一个月,一个月五万! 更为凑巧的是,宋漾两天前刚辞职,准备休息个把星期再找工作,这不是送上门的机会吗? 于是,宋漾打了个电话,找城市专业跑腿的飞毛腿把他爸的药包送回家,接着给她妈打电话,说朋友忽然有急事找她,她要在朋友家待上一个月,让家里不用担心。 交易达成,车子载着他们驶出城市中心,开上高速,眼看离自己的城市越来越远,宋漾心里开始打鼓:“那个,老,老闆,我们去哪里?” “h市,别急,很快就到了。” h市和这个城市相邻,宋漾知道两座城市的相交汇的位置有一大片别墅区,据说住在那边的不是名人就是外企高管,房价什么的不是宋漾这种收入的市民能理解的。 想到这,宋漾悄悄瞥了眼旁边,单尧这样子,是打算躲着媒体记者吧?明星做久了,警惕性成为了一种本能。 同时,宋漾在心里臭骂自己,明明发誓要做单尧的黑粉,怎么能当他的保姆呢?就为了五万块,丢掉了骨气! 宋漾在心里悄悄对自己比了个中指。 “到了。”单尧坐起身来,宋漾总算能看清他的脸了——事实证明,再帅再美的人,被打肿了脸也是猪头一枚,单尧俊朗的脸现在有些像发面馒头,把眼睛都挤小了不少。 宋漾赶紧垂眼,再看下去她会笑出声,她感受到车子在放缓车速,很快,停在了某个地方。 “请下车。”单尧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拉开车门先下去,还对宋漾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宋漾跟着下车。 上下前后左右打量一番,宋漾有些发晕,颤巍巍指着面前的小屋:“你……单先生,你在这里养伤吗?” “嗯哼。”单尧示意宋漾跟他走,保镖们四散开查看情况去了,“这是我家的祖屋,我一直留着,这里最安全。” 说着,单尧侧过脸对宋漾微笑:“你好像有点紧张。” ☆、黑粉4 宋漾把两只手放进外套口袋里面,发出“呵呵”的诡异笑声:“老闆,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紧张什么呢?” 单尧不出声的走在前面,那些保镖之类的人员应该是有吩咐过,一个都没跟过来,于是,进屋的只有单尧和宋漾两人,快要靠近大门了,黑乎乎的大门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凝重,宋漾放在口袋里的双手越攥越紧,手心全是汗。 她现在掉头走人,不答应这份有前途的工作,五万块不要了,可不可以? “到了,请进。” 显然是不可以的。 好么,叫你贪财,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单尧伸手在墙上稍一摸索,屋子里灯光大作,见宋漾还站在一边发愣,顶着发面馒头般的脸笑起来:“请进啊,没有人做护理是在屋外的吧?” “……”宋漾以平生最慢速度朝大门挪,她甚至希望时光就此静止,她不要进屋! 单尧显然不怎么会察言观色,站在门口看着她,见她速度如此慢,以为她害羞,于是,单老闆好心的回身走到宋漾背后,右手搭在宋漾背上,半推半搡的把宋漾弄到了屋里。 随着“啪嗒”一声大门缓缓合拢,宋漾腿直接软了,但她知道自己一定不能怂,谁让她贪财呢,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坚持下去! 第76页 单尧指着某个位置吩咐她:“那是洗手间,外面柜子里有药箱,你去拿来。” “哦,哦。”宋漾现在正想离开单尧视线,赶紧朝洗手间跑,要死了,她必须好好调整一下,这样子怎么在单尧跟前干活,不说五万块钱拿不到手,能安然脱身就很不错了。 拉开柜子门,一个小巧的药箱在里面,宋漾把药箱拿出来,借着洗手间门的掩护,靠在墙上,强迫自个儿深唿吸,1,2,3,就当正常工作,把单尧当成完全的陌生人,还是个肿了脸的帅哥,其他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没错就是这样,宋漾不断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临出洗手间门前,宋漾对镜子里的自己比划一个中指——自己作的死,哭着也要作完,不然就叫作死无全尸,凸! “你在里面干什么?” 丰富的心理活动是宋漾的标志之一,通常,有什么好玩的事,她会像看电影般在心里把场景演一遍,这是她多年来排解郁闷最有效的方法。 此刻,单尧坐在宽大的多人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衣服多处撕破,双颊肿胀如猪,白色的运动鞋成了黑色,嘴角还有一丝血迹,这一切丝毫不影响单尧强大的气势,他的动作和言语仿佛在告诉所有人——老子就是boss,看到没,你们都要听我的! 想到这里宋漾轻松了不少,对嘛,将他当成老闆就可以:“没什么,一开始没找到,不好意思,老闆久等。” 单尧伸出手让宋漾清理伤口,宋漾学过护理,这些对她来说并不难,他手上的伤也不多,最难办的是脸。 “嗯?怎么不继续?”单尧睁开眼,“还有脸。” 宋漾低声说道:“老闆,脸,我不知道怎么处理,您要不要请专业的医生过来看看?” 肿的这么狠,宋漾确实不知道怎么操作,就算她讨厌这人,也不敢随便瞎来,这可是脸,艺人的脸,等于一半的生命。 单尧的脸是他走红的条件之一,还是最重要的那个条件,他的帅气是近来娱乐圈不多见的硬朗英气,不带一丝女性化特徵,眉目如画的同时,绝对不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个女的。 换句话说,就算单尧完全做女性打扮,别人看到他一定会尖叫“妖怪啊”,而不是说“美女啊”,可以说,混娱乐圈,单尧这张脸是老天爷赏饭吃。 特别是他的眼睛,天生带着和善温暖,笑起来的时候,会让人不由自主去相信他说的所有话,哪怕他说“你是坨屎”,对方估计也会进行自我会怀疑一下。 当然,这有点夸张,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单尧很帅,比杭岑季棠秦卫他们几个,更多了份闲散随意的感觉。 “再过一个小时,我会到私人诊所去检查,看有没有内伤,但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让我的脸看起来稍微正常一些。”单尧盯着宋漾看,是命令的语气。 宋漾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嘴里却是恭敬:“我听说用把鸡蛋煮熟之后剥壳,趁热用来敷脸,可以消肿。” 单尧:“没有鸡蛋。” 宋漾:“……” “这里基本没人住,买鸡蛋做什么?”单尧站起身来,对宋漾下达新的指示,“你等会,我换好衣服下来,去趟超市买东西,我们要在这里住一个月,很多东西需要置办。” 宋漾不明白单尧的想法,他刚被人揍过哎,居然还要出门去,不说危不危险,这种大明星被人认出来的机率很大吧,万一被人认出来拍照放到微博和论坛贴吧啥的,这脸肿成这样,不知道会掀起多大风浪呢。 任凭宋漾怎么疑惑,也不是她说了算,二十分钟后,宋漾跟在单尧身后,亦步亦趋移动着,眼睛全程盯在前面人的背上,嘴角抽动的厉害——单尧的本质难道是个逗比?还是蜡笔小新那种! 单尧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宋漾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上去的单尧,下楼来的,是什么人? 原本的休闲西服休闲裤换成了宽大的运动鞋服,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单尧的脸,从鬓角到下巴位置,居然长出了一圈灰白的鬍子,看鬍子的质地,逼真的不得了。 如果是受伤前帅气的单尧,这圈鬍子起到的作用只有一个——欲盖弥彰,好像机场戴大帽子大墨镜的一些艺人,明摆着告诉粉丝们——来呀,我是单尧,快来看我! 可此时,单尧脸肿的厉害且两颊肿胀程度比较一致,将他原本还算大的双眼挤成了一条缝,还有额头的伤口贴上创可贴,恰好遮住了单尧脸上标志性的一颗小痣,再把这嘴鬍子联合起来看,就是个稍微肥胖的老爷爷。 完美,太完美了,单尧真特么是个聪明人,这副样子,别说去超市,就算扯着别人说他是单尧,也只能得到“你神经”的眼神。 单尧走在前面,刻意不去理会身后时不时传来的可疑闷笑,“噗嗤”之后接两声轻咳,用以掩饰前头的笑声。 “宋漾,上车。”单尧先坐进车后座,对身后勾勾手指。 依言上车,司机稳稳地将车驶离院子,车厢里安静了会儿,宋漾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黑粉5 短暂的安静,单尧淡定开口:“你喊飞毛腿拿药包的时候我看到你的签名。” 第77页 仔细想,很合理,于是,宋漾不吱声了,把脸往窗户上一贴,开始发呆。 她不主动说话,单尧跟她自然也没什么共同语言,漆黑如墨的夜色中,商务车静谧滑行,直到车子停下来。 两人一左一右下车,宋漾仰头瞧,貌似不是她熟悉的超市,看时间,还有半小时左右,超市就要结束营业了。 再瞧单尧,大概是演戏成习惯了,装扮成肥胖老爷爷的单尧没有丝毫不自然,走路的步子略微蹒跚,佝偻着腰背,勐一看过去,真的是个年过七旬的老人家,在公交地铁会有人让座的那种。 “还有半小时,超市要关门了,我们得快点。”单尧吩咐,宋漾立刻回过神来,跑到一边推购物车,跟单尧两人逛起超市来。 这个时间段,超市的顾客很少了,两人慢悠悠走在各种货架中间——倒不是宋漾想磨蹭,只是为了符合单尧的妆扮,他们不敢走太快。 “鸡蛋。”两大盒。 “牛奶。”一大箱。 “面条。”一把。 …… 单尧负责吩咐,宋漾负责把东西扔到推车里,都是些日常能用到的东西,单尧甚至想买一条鱼回去让宋漾给他炖汤,宋漾表示大半夜的不合适,可以明天早上去菜场买,单尧才罢休。 结帐,宋漾把东西全数堆在收银台上,收银员飞快的扫码装袋,单尧微微弓着背站在一边等。 “你好,一共321元。” 宋漾很自然的瞧单尧,单尧正盯着这边看,见宋漾对他尴尬的笑,单尧轻咳两声,边捶腰边走到前头去了,没有付钱的意思。 宋漾:“???什么意思?” “小姐,麻烦您快些,后面还有人在等。”收银女孩低声提醒,宋漾嘴角抽动了两下,认命的掏出手机,收银女孩拿着扫码枪飞快一扫,滴,321元支付成功。 提着东西小跑几步,追上前头的单尧,宋漾提了满满两手东西,但考虑到他们的身份——僱主保姆,宋漾不敢提出来要他帮忙。 “我没有带钱的习惯。”单尧很自然的从宋漾左手接过一袋东西,慢悠悠说道,“很少逛街逛超市,平时买东西有助理付钱,所以我忘了。” “呵呵呵呵呵。”宋漾让自己使劲笑,千万不能把白眼翻出去,更不能朝单尧吐口水,“没关系的老闆,您是大明星,我都懂。” 单尧:“回去记帐,一个月结束时跟薪水一起转帐到你银行卡,双倍。” 宋漾疯狂微笑:“这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老闆,您给我321就行啦,不用双倍。” “哦,随你吧,就321好了。” 宋漾的笑容差点直接垮掉,可是她不能——一定要微笑,笑的真诚,笑的开心。 在超市花掉二十来分钟,两人在十点半左右回到单尧的祖屋。 折腾了一晚上,宋漾连晚饭都没吃,可这是在单尧的地盘,她不是尊贵的客人,不好意思提出做东西吃,而且看这房子的位置,是不可能有外卖送过来的。 正在沮丧之时,单尧又发话了:“煮鸡蛋给我敷脸。” “是,老闆。”多煮两个,填填肚子先。 “煮个面条吃,我还没吃晚饭。”单尧坐在沙发上撕鬍子,“你可以多煮点当宵夜,如果你不怕胖。” 这一刻,宋漾真想朝单尧跪下来大唿三声“单老闆万岁”,胖有什么关系,发胖是小饿死是大才是真的。 有个厨艺惊人老妈的好处,除了日常三餐无比美味,就是耳濡目染之下,宋漾的手艺十分不错,因此,当她用托盘端了两大碗西红柿鸡蛋浇头面到餐桌上的时候,坐在一边玩手机的单尧立刻抬起头来。 “老闆,时间不够,您随便吃点吧。”宋漾早就前胸贴后背了,端一碗给单尧,另一碗放在自己面前,简单介绍自己的杰作,“西红柿鸡蛋浇头面,您试试。” 单尧估计也饿了,拿起筷子夹面条,老闆动筷子,宋漾也不客气了,大口大口吃起面条——西红柿汁水夹着炒鸡蛋的清香,每一口咽下去的面条都包裹着汤汁,太太太太好吃了! 原本以为自己吃的够快了,放筷子的时候抬头一看,单尧的碗里汤都没有一滴,单尧双手抱胸,正盯着自己看。 完了,过于飢饿,忘记还有个人在旁边,这人还是她的老闆,刚刚吃东西的样子铁定很丑! “我说。”单尧淡淡开口。 宋漾立刻坐直:“是。” “面条还有吗?” “……”宋漾愣愣的摇头,“没有了,就两碗,您还想吃的话我立刻去煮。” 单尧略一思考,摇头:“不用,很晚了,你收拾完了就休息吧,我要去医生那里一趟。” “知道。” 单尧这反应,很明显是喜欢她做的面条,嘿嘿,即使只有一碗简单的西红柿鸡蛋煮面条,能被人认可,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洗了碗收拾好厨房,宋漾到客房打算洗澡,单尧临出门前告诉她,屋子里所有东西都能用,不用请示。 毛巾、浴巾、拖鞋都有全新的,唯独没有换洗衣物,宋漾在客房柜子里翻找半天,最后,认命的拿出一件未开封的男士家居服,先将就一晚,明天去买换洗衣服。 第78页 躺在床上,宋漾习惯性的开始刷微博,和以往的每天一样,单尧的消息充斥着她的首页,拍戏、gg、机场照等,信息丰富,宋漾找了一下,没有单尧被揍的报导。 看来,这事还没被人捅出去。 私信里仍然有99+的信息,不需要点进去看,宋漾就知道是什么,大半是单尧粉丝,发各种话过来骂她,还有些稍微理智的,会跟她讲道理——你知道他有多努力吗? 归结起来,粉丝们觉得宋漾不该黑他,他们的偶像,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没有缺点,只要有人说单尧的坏话,那一定是故意的,是水军,是蠢蛋! 宋漾长这么大,没追过星,也没黑过哪个艺人,单尧是第一个,是唯一的一个,宋漾知道,也会是最后一个。 细细想来,也不是单尧的错,是自己钻牛角尖,虽然,宋漾是真心认为单尧演技一般。 谁能想到,单尧的黑粉,如今正躺在单尧家里呢,世事无常,谁都无法控制。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宋漾慢慢迷煳,很快进入了梦乡。 从私人医生处离开的单尧坐车回家,谁都没注意到,一辆全黑的轿车,从另一条马路上,无声的跟在了商务车后面。 ☆、黑粉6 清晨六点,手机闹铃准时响起,宋漾睁开惺忪半醒的双眼,艰难爬坐起来,靠坐在床头醒神。 好睏好睏好睏,睡得晚,这会正是好睡之时,内心挣扎了两分钟,宋漾勐地睁开眼,去洗手间洗漱。 冰凉的自来水敷到脸部,整个人瞬间清醒不少,宋漾对着镜子深唿吸,觉得精神上来了,刷牙、洗脸,根据单尧的吩咐,她需要做早餐,这是在他吃完那碗西红柿鸡蛋面后提出来的。 重新换上自己的衣服,宋漾想着,一会跟单尧请个假,得回家拿些换洗衣服过来才行。 客房在二楼,下楼后经过客厅才到厨房,六点刚过,天色尚暗,宋漾尽量放轻脚步声,右脚刚踏到客厅的地板,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沙发位置飘来:“你起来了?” 宋漾绝对不会承认她被吓了一大跳,结结实实的,客厅没开灯,单尧坐在那里做什么?这么忽然说话,真的要吓死人的! 竭力忍住吐槽的语气,宋漾尽量让自己的笑声听起来谄媚:“老闆,您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没睡觉。” “……”沙发离楼梯有点距离,宋漾只闻其声,根本看不到单尧的表情,于是,她朝沙发处走过去,近了才看到,原来单尧大腿上放了个ipad,只是背对楼梯,被沙发背挡着,宋漾没看到。 单尧从平板上抽了个眼神给宋漾:“我在看剧本。” “哦。”借着ipad微弱的屏幕光线,宋漾发现,单尧肿胀如白馒头的脸已经好了很多,基本恢復正常,只是额头上那条伤口换了医用纱布包着,“老闆你不困吗?” 单尧:“习惯了,拍戏经常通宵,过了那个点我睡不着。” 对睡眠质量好到一定地步的宋漾来说,失眠这个词只存在于字典里,她爸说过,睡熟之后的宋漾,被人用麻袋装起来扔进河里,她估计都不会醒。 想到这里,宋漾居然有些赧然——自己是不是太不讲究了? “对了,有个事儿。”安静了一会,单尧不疾不徐的开口说道。 宋漾立刻认真听。 “别喊我老闆。”单尧说了句大大出乎宋漾意料的话,“喊我名字就行。” 宋漾呆住了:“单单单单单单尧?” “我姓单,一个单,不是单单单单单单。”单尧十分耐心。 “……”宋漾双唇微张无法合拢,“单单单……老闆,这样不合适吧?我们两个……” 单尧顾着看平板电脑,语气开始有些不耐:“我讨厌老闆这个称唿,就这么决定。” 宋漾不自主的抖了一下:“是,老……” “嗯?”单尧刮过一个眼神,虽然看不清,宋漾却觉得一阵寒意。 及时剎住车:“知道了单尧。” 边说,宋漾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为什么这么奇怪? 单尧似乎是满意了,对宋漾下达新的指示:“没事了,你去做早饭吧。” “好。” 刚转身,单尧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再次喊住她:“大门口柜子里有个纸袋子,是给你的,别忘了拿走。” 宋漾一时没反应过来:“给我?” “嗯。”单尧点了下ipad屏幕,剧本朝后翻页,“没别的事了。” 这话显然是“你可以走了”的同义句,宋漾好奇的半死,但单尧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宋漾决定赶紧把早饭做好,自己跑去看。 他们是僱主雇员的关系,单尧会给她什么呢? 宋漾一家向来遵循老祖宗“早餐吃好”的优良传统,对于早点从不马虎,在这里也不例外。 单尧到餐厅时,宋漾清晰的听到他肚子发出“咕咕”声,得意之余赶忙把小砂锅端上桌:“老……可以吃饭了。” 白米粥用砂锅熬出来,米粒软糯清香,早晨吃非常养胃爽口;蛋黄冒油的咸鸭蛋是单尧昨晚从厨房柜子里拿出来的,据说是某个老闆送的,他从来没吃过,庆幸还有半年才过期;两杯五谷豆浆,是宋漾刚打出来的,还冒着徐徐热气。 第79页 这些都算普通,单尧夹起一根油条,问道:“你连油条都会炸?” “对啊。”宋漾得意的昂起下巴,“跟我妈学了好久才会的,这个可难弄了,可是刚炸出来就吃的话很香。” 单尧轻轻咬下一口,能听到“咔擦”的清脆声,他点点头:“确实好吃。” 两人相对而坐吃早点,单尧吃东西速度很快,两根油条、两小碗稀饭、一整个咸鸭蛋十分钟搞定,那杯豆浆也全数下了肚。 宋漾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赞,不用多说了,看单尧的吃相就知道她做的早饭很成功。 单尧吃饱之后并没有离开餐厅,仍然坐在宋漾对面,跟昨晚一样,双手抱胸盯着宋漾看,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饶是自认脸皮很厚的宋漾,在单尧如此的注视下也很不自在,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早点,立刻站起来收拾碗筷。 “有件事,我觉得告诉你比较好。”单尧的视线随着宋漾起身而朝上移动,“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宋漾被这话说的心里一颤:“什,什么?” “我是个艺人,通常情况下,我是没有私人生活的。”单尧仍然看着宋漾,语速很慢,似乎要让宋漾听的更清晰,“你在这工作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不能保证你完全不被打扰。” “为,为什么?”宋漾记得昨天来的时候,单尧明明说这里很安全。 单尧:“出道以来,我换过好几次住处,刚搬家的时候很安全,可是过不了多久,狗仔和记者一定能找到,最开始我想躲,可次数一多,我知道没用,不管我搬到哪里,都会被人找到,这里也是一样。” 顿了顿,单尧补充道:“这是我聘用你的理由,你不是圈里人,对我来说,是相对安全的。” 见宋漾静静看着自己不说话,单尧自嘲的笑了起来:“你一定在想,我赚这么多钱,被这么多人喜欢,却在抱怨这个,很不要脸,是吗?” 宋漾:“……我只是觉得,有得必有失,十全十美的事情是不存在的。” “你说的对,所以我不怨什么,只是希望你明白这点,如果碰到什么特别的事,不需要太过惊吓。” 宋漾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把空掉的碗盘拿到厨房。 “昨天在巷子里打我的人,有些线索了。”背后,传来单尧的声音,“据消息,是一个黑粉组织干的。” ☆、黑粉7 黑粉组织这个东西,宋漾是听说过的,据说,最开始的时候,是一群不喜欢同个公众人物的观众们自发集结起来,但是后来随着粉丝文化的蔓延加深,这种组织现在已经很有纪律和规模,还分等级的。 比如常见的微博撕逼,风浪之所以掀起老高,极有可能就有类似的组织在后头推动。 当然,宋漾只是在网上稀稀拉拉看到过一些,懂得并不多。 “黑粉组织找人揍您吗?”宋漾不解,有这么大仇恨吗? 单尧耸耸肩:“谁知道,还在查,坦白说,喜欢我的粉丝不少,讨厌我甚至噁心我的也多,如你所言,没有什么十全十美,我习惯了。” 没来由的,单尧这句带点自嘲意味的话,让宋漾不怎么是滋味,于是,宋漾放轻脚步离开餐厅,到厨房收拾。 单尧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 不用宋漾洗碗,洗碗机是最新最先进的,宋漾拿出来的时候它还呆在包装盒里,据说是代言厂商送的,厨房柜子里堆满最新款电器,无一例外,全部完好的呆在包装盒里。 宋漾边擦案台边回想单尧跟她说的话——刚刚,他们算聊天吗? 她跟单尧聊天了? 单尧提醒她注意安全,同时告诉她这种日子他已经习惯了,也就是说,这种随时会被人盯着拍照挖隐私的日子,单尧已经见怪不怪了。 为什么宋漾认为自己从单尧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丝后悔——宋漾觉得自己肯定想多了。 单尧,目前最红的艺人之一,拍一个gg一部戏所赚的钱是她这种平凡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的,被那么多人喜爱崇拜,万千聚光灯打在他身上,台下是无数双爱慕的眼睛。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单尧如今全部抓在手里,他没必要后悔。 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宋漾无奈笑了笑,继续擦桌子,实际上案台和桌子都已经很干净了,但宋漾有个习惯,思考事情的时候喜欢擦东西,边擦边想,比单纯躺着坐着效率高很多。 收拾完厨房,宋漾犹豫去不去跟单尧请假回家拿衣服,从大门边走过去时,忽然想到单尧之前告诉过他,有一包东西,是给她的。 立刻奔过去打开柜子,一个很大的袋子,宋漾提出来打开,一看之下愣住——是一袋衣服。 不是什么很贵的牌子,就是宋漾平时会买的一些牌子,毛衣、秋衣秋裤、裤子、袜子,连最贴身的内衣内裤都有,都是全新的,整齐码在纸袋子里,粗粗估计,共有十来件。 宋漾的脸悄悄红烫起来,抱起袋子小跑进房间。 就这么神奇的,宋漾——着名艺人单尧的(前)黑粉,和单尧住到了一个屋檐下,这间据说是单尧的祖屋里,没有第三人,只有单尧(男)和宋漾(女)。 第80页 所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特别是这个“孤男”,是很多女孩子心目里的白马王子之类,如果让单尧的粉丝知道,宋漾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不被咬死,光那一缸缸的醋,兜头兜脸朝她倒下来,她肯定被酸死。 宋漾曾经在微博上就单尧个人的新闻搜寻过多次——虽然是为了黑他的时候更有针对性,大致了解粉丝们的生存状态,因此宋漾给自己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能把这事传出去。 事实上,宋漾一开始觉得单尧肯定很难相处,被人捧惯了的男人,一定是颐指气使、眼睛长在眉毛上面,可在一起生活了三天之后,宋漾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首先,单尧不难相处——因为他们根本没多少相处的机会,每天早上,单尧会给她开张单子,上面写了他想吃的菜,早餐后有人接宋漾去买菜,单尧每天就在书房呆着,宋漾做好饭菜请他出来吃饭,每顿饭大概半小时左右,每天二十四小时,两人相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两小时。 其次,单尧不喜欢指使人——他的话很少,点菜明细写在纸上,不需要动嘴,宋漾喊他吃饭,他通常会回一个字“嗯”,就没了下文;吃饭的过程中两人会聊上几句,大多是关于饭菜,或者,单尧有兴致的时候会跟宋漾说一些圈内八卦,不过都是点到即止; 最后,宋漾觉得单尧在某些时候算得上体贴——那包种类齐全的衣服;一天三餐用完之后,单尧会帮着碗筷搬到厨房;晚饭之后就让宋漾做自己的事情,除了不能出门闲逛,在这幢房子里随便做什么都行,屋子里的一切东西随便用。 做“保姆”三天下来,宋漾大大松了口气,接下这笔交易的时候担心会很难很累——毕竟,在她本来的设想里,单尧是个浑身缺点找不到丁点优点的男人,结果,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宋漾不禁感慨,人不可貌相,永远是真理啊。 也许是自己对他的误解太深,想当然的戴着有色眼镜看人。 这天,宋漾趴在二楼的阳台扫尘,转身的瞬间,宋漾瞄到一个光点从她身后的落地窗上闪过,宋漾立刻盯着某处看过去。 那是大片的丛林,单尧的祖屋在郊区,屋子和屋子之间距离很远,绿化很好。 今天没什么风,某丛树叶却在剧烈的抖动,一看就有猫腻。 “你在这工作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不能保证你完全不被打扰。”单尧前几天说话的样子下意识浮现出来。 是……狗仔?爬在那棵树上拍单尧的房子? 宋漾庆幸自己今天围了围裙,戴了口罩帽子防尘,就算被拍到,也没人能认出她来,站在阳台略一思考,宋漾转身回到房间,迅速把窗帘和落叶窗全部落下,确定从外面拍不到里头的情况,转身飞奔到书房门口,飞快在木门上敲了几下。 “请进。” 宋漾立刻拧开门把手着急道:“外面有人,可能是狗仔。” “在哪?”单尧语气平稳,但脸色难看不少,问话的同时掏出了手机。 “就在你房子对面,我看到有个光点……” 单尧的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宋漾站在旁边等,单尧在电话里吩咐几句,结束通话的时候脸色好了不少:“搞定了,谢谢。” “呃,没什么,这是我该做的。”宋漾有些不好意思,“凑巧而已。” 单尧坐回椅子,眼睛在宋漾脸上来回逡巡,宋漾愣愣的和他对视——单尧的表情有点怪,欲言又止的感觉。 两人对看了足有两分钟,到底还是宋漾没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出事了吗?” ☆、黑粉8 单尧第一反应是摇头,但脖子刚摆到左边,单尧止住了:“你平时上网吗?” “上的。”宋漾莫名,像他们这个年岁的,不上网的堪称珍稀动物吧。 单尧嘴巴动了动,很显然是有什么话要说的,宋漾静静等待半晌,单尧却一言未发。 “……”宋漾实在忍不住,主动要求道,“有事吗老……单尧?不妨直说,没关系的。” 相处几日,宋漾始终不习惯直接喊他的名字。 右手食指弯曲起来,轻轻在下巴上敲着,单尧终于开口了:“微博、贴吧还有论坛,后面的一段时间里,如果看到你出现在八卦版块,不要害怕。” 原来是这件事,宋漾松了口气:“哦。我知道的,你的住所有可能被狗仔找到,没关……” “不止这些。”单尧伸手拖住下巴,无奈道,“你是个年轻姑娘,这一点比较特别。” 单尧越说,宋漾越疑惑,年轻女孩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将来如果你出现在八卦版块,有九成的可能是跟我的名字联繫在一起。” 宋漾越听越煳涂,这是自然的啊,这本来就是单尧的地方,她是个年轻女孩……又……怎……样??? 单尧该不会是那个意思吧? 宋漾勐然意识到什么,原先微张的嘴巴慢慢张大,宋漾一下觉得胸腔内的空气都被抽空了,唿吸困难头脑发胀。 不会是这样吧?她她她她是单尧的(前)黑粉啊,不会发生这么戏剧化兼狗血的事吧? 第81页 于是,没了头绪的宋漾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单尧,现在只有单尧能救她,只要他否认这个说法,她就不用操这个心了! “呃,单单单单单单尧……那个我……”紧张到语无伦次,话也说不完整,这是宋漾的一个小毛病,忽然受到刺激讲话就会结巴,特别是这种相当于惊天闷雷的大刺激。 单尧无力,将另一只胳膊肘撑在桌面上,双手同时撑住自己隐隐发晕的脑袋:“就是你想的那样。” 哄! 宋漾被炸了个头晕眼花。 居然被她猜对了——她真的是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见宋漾眼睛发直,愣愣的呆在那半晌不能动,单尧不忍心了,用类似安抚的轻柔语气说道:“其实不用太担心,我只是提醒一下,不一定会发生。” 不,宋漾有个极不祥的预感,这事一定会发生的! 今天在阳台上偶尔发现对面可能有狗仔在拍这个房子,可是,并不能保证狗仔就是今天才过来的,有可能昨天、前天甚至大前天,那群人已经在外面,用长枪短炮对准这里了,只是今天恰巧被她发现。 而宋漾,每天都会上阳台晾晒衣服,有时候穿毛衣,有时候穿家居服,有时候套件羽绒服,可她从没有戴过口罩和帽子,今天是掸尘才全副武装的。 如果那些样子全部被狗仔拍下,以后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 宋漾忽然腿发软,颤巍巍扶住书桌边角坐到椅子上,开口的时候声音颤抖的幅度和双腿发抖的幅度差不多:“如,如果我被拍到,以,以后会怎么,怎么样?” 单尧摇摇头:“不确定,我会尽我所能,尽量不让你掺和到圈子里,但如果真的没办法避免,我……只能先说声抱歉。” 意思就是,如果真的被拍了,单尧没办法帮她。 也许,明天的微博上就会出现名义上是偷拍,实则清晰到连眼角细纹都能看清的照片和视频,主角全都是她宋漾本人。 她穿着再日常不过的衣服,在单尧的家里晾晒衣服——这种画面之下隐藏的含义,还需要暗示什么吗? 到时候,她会成为微博论坛贴吧的大红人,一个小时之内,宋漾此人的信息就会被八个精光。 出生在哪里,读过什么学校,工作是什么,家里有几口人,房子多大,甚至谈过几个男朋友,都会被放到网上,供成千上万的陌生人浏览。 宋漾会收到n条信息,辱骂她的,祝福她的,羡慕嫉恨她的,什么性质都有,她的手机再也不敢开机,换号换手机。 甚至于去菜场买个菜,上次她去菜场时正在看单尧电视剧的年轻女摊主,都有可能嫉妒的瞪着她:“你就是单尧的女朋友吗?” 宋漾在微博围观过多起和单尧有关的撕逼,其中有一条就是绯闻,当时和单尧传恋情的是当红花旦,两方粉丝掀起骂战无数,宋漾亲眼看到双方粉丝用最恶毒的话语攻击对方,什么阴谋论之类的揣度满天飞。 如果这个绯闻对象换成自己…… 炒作、不要脸、虚荣、噁心、贱人,什么难听的词都会朝她泼过来,而她只是个小老百姓,如果她真的想炒作想出名,被群攻是她出名付出的成本,她不能说什么。 可这一切的关键在,宋漾什么都不想,她只是单尧付钱请的家政,真要说错误,她大概错在贪财——为了那五万块。 她的清净日子,自此将一去不復返。 单尧坐在老闆椅上,宋漾的一举一动包括脸部表情的变化全数落入他眼帘,他知道这个女孩在想以后可能会遭遇的一切,如果那些真的发生,对这个从没在娱乐圈混过的女孩,是个很大打击。 一如单尧刚进这圈子,第一次知道自己被偷拍照片炒作绯闻之后,他愤怒的质问公司,那时候的他,对那一切一知半解,他只知道自己没有跟那个女孩谈恋爱,为什么要胡说,公司为什么要遮遮掩掩,他只想拍戏而已! 那是开头,再后来,单尧从默然,到漠然,不同的是,自己付出的这些,得到了名气、地位、金钱,可是这个女孩,只会得到无尽的辱骂和窥探,而这一切,本不该由她承受。 想到这里,单尧掏出手机飞快发出几个简讯,那头很快发来回復,单尧稍稍安心。 “老闆。”宋漾忽然站起来,面色平静,忘了单尧让她喊名字的要求,“我有个主意,没准可以让我脱困。” 单尧一愣:“什么法子?” “看你敢不敢付出点东西。”说着,宋漾眼神忽然变得危险起来。 ☆、黑粉9 单尧:“付出什么?” “我打你一顿,然后你报警,警察叔叔来了之后你就说我有暴力倾向,冲到你家里打了你。”宋漾说这话的时候非常认真,虽然提议让单尧哭笑不得,但他知道宋漾是认真的。 宁愿被冠上暴力倾向的名头,也不愿意被数以万计的粉丝路人当猴子般围观,这就是宋漾的选择。 可是,这行不通,单尧当即摇头拒绝了她:“如果这样做,你会被带到医院进行一系列测验,确保你暴力倾向的严重程度,如果危害到公众安全,你以后没法出门。” “……”宋漾没想过这么复杂的事,可她死活不愿脑海中那些画面成真,“那想个其他轻一点的病,可以吧?” 第82页 单尧很想告诉宋漾,想什么病都没有用,只要她的样子被狗仔放到网上,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不可能过上安稳日子。 但看宋漾备受打击的样子,单尧说不出口。 “算了,谁让我自己答应过来的呢?”宋漾疲惫的摇着头,打算到房间躺下,再想想办法,“也不是你的错。” 单尧喝了口咖啡,想安慰宋漾两句,宋漾紧跟着骂了句:“奶奶的狗仔!” “噗”来不及咽下的小半口咖啡准确喷到桃木色的书桌上,单尧赶紧拿纸擦嘴擦桌子:“你说脏话?” 单尧当然听过别人说脏话,但这种面对面相处时忽然骂人的,单尧第一次碰到,特别对方还是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女孩。 宋漾愤恨的瞪着窗户:“我难受,又打不到他们,骂两句舒服点。” 单尧差点没忍住奔袭到嘴边的笑意:“你说的也对。” 最坏的设想全都在宋漾脑子里过了一遍,毫无应对的法子,骂句脏话之后宋漾明显轻松了些,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单尧说道:“你一直都过这样的日子吗?家里窗帘永远拉上,在家里都跟做贼似的。” 宋漾的话并没有惹恼单尧,他反而笑了:“这是我听过最准确的形容,做贼——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宋漾抿着嘴不说话。 “拍戏是我的工作,再苦再累都是应该的,可是除了这些之外,我的私人生活大部分被曝光在公众视线下,这是我进入圈子之前没想到的。”单尧浅抿两口咖啡,已经冷掉了,苦味越发明显,但单尧很喜欢这个味儿,他喝咖啡从不加糖。 “我住的地方从来不敢把窗帘拉开,除非确定方圆几公里之内没有狗仔的存在,失去自由的同时我得到金钱、名气和粉丝的喜欢,你说的对,有得必有失。” 宋漾仍然不说话,单尧有些尴尬:“不好意思,不该跟你说这些……” “单尧。”宋漾忽然打断了单尧,这是她第一次以极自然地方式喊单尧名字,“你小时候的理想是什么?” 单尧实打实的愣了一下,话题转的这么快?而且,宋漾在跟他聊天吗? 寡言多年,单尧忽然有种极度想要倾诉的欲望。 “我小时候的理想,其实很简单,就是当老闆。”见宋漾面露惊讶,单尧自己先笑了,“因为我从小就懒,什么都不想干,每天只想躺着,然后有大笔大笔的钱进帐,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宋漾忍俊不禁:“那你那时候想买什么呢?” “零食和玩具。” 宋漾实在忍不住,捂住嘴笑出声来:“真的?” 单尧认真点头:“小孩子会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呢?科学家什么的太过崇高,我无法想像那样的身份,那时候我的想法就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那个年龄的小孩,想的最多的大概就是吃和玩了。 “这样的生活,你早就得到了吧?”笑了一会,宋漾重新问单尧。 单尧笑了一下,笑容之中颇有些苦涩的意味:“得到了,所以我说,我应该没什么好后悔的。” “应该没什么好后悔”的同义句——我不应该后悔,可我就是后悔。 安静了一会,单尧又一次开口,沉默了太久,他仿佛有很多话想说:“我的伤其实没大碍了。” “真的吗?”宋漾打量单尧,脸上的伤倒是不打紧,但那天在巷子里,宋漾亲眼看到那几个人对他又打又踢,这么快就痊癒了吗? “那些人打我的时候有分寸,把我揍得很疼,但伤不重,吩咐他们做这事的人知道,如果我伤重,他们以后无法脱身。”单尧再次把眼光投注到宋漾脸上,“到现在也没跟你道谢。” 宋漾无所谓的耸肩:“换了别人被打,我也会这么做的,反正也不用我动手,喊人就行了。” “你当时怎么没报警?” “你是名人啊,我怕报警之后自己有麻烦。”宋漾很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只是个普通人,怕事怕麻烦。” 单尧:“是吗?” “嗯哼,要不然呢?”宋漾把用来遮尘的帽子摘下来,觉得书房温度有些高,她的背部渗出了一层汗珠,“不管了,爱怎么样怎么样,我去干活了。” “好。” 这天之后,两人的关系微妙的有了些许变化——亲近了那么一点的感觉。 比如这天早上,宋漾和单尧一起吃早饭时,单尧提出:“等会我和你一起去买菜。” 宋漾差点被馄饨噎住:“你去买菜?不太方便吧?你的身份这么特殊,加上我和你……” “没关系,我们今天不去超市和市场,我知道一个地方的菜很好,我们过去很安全。”单尧喝着豆浆,宋漾是个很细心的女孩,他从未告诉过她,自己不喜欢喝加了糖的豆浆,可宋漾仿佛明白这点,给他打的豆浆从来不加糖。 “哦,好。”宋漾放下心来,单尧应该有他的打算,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自从前几天在阳台发现有人拍照,宋漾担惊受怕好几天,生怕哪天早上起床,微博热搜榜第一挂着“宋漾单尧女友(爆)”,或者“单尧恋情”这类标题,可等了几天,网上很安静,单尧名字的出现伴随着代言、gg、电影、电视剧,就是没有宋漾的名字。 第83页 单尧吃饭的时候简单提过一嘴,不会有事了,让宋漾放心。 宋漾没问具体原因,但她确实放了心。 早上八点五分,单尧的车子载着两人在一个小屋子前面停下来,宋漾趴在车窗上看,是一大片田,大冬天的,地里还有不少蔬菜,绿油油的,分外有生机。 “你来地里买菜?”宋漾忽然觉得单尧很有意思,还别说,到这里来买菜,能认出他的人应该很少。 两人下了车,小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宋漾听到了一阵非常爽朗的笑声:“尧尧啊,你怎么有时间来看爷爷?” 宋漾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下子顿住脚步:“你,你爷爷?” ☆、黑粉10 就在这犹豫的五秒内,一位头髮全白、满面皱纹,精神却矍铄的老人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单尧,满眼满脸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哈哈,你小子真的来了啊,大明星最近不忙?” “爷爷,您别笑我。”单尧无奈的去搀住他爷爷,“我来您这里拿点菜,您前几天不是还说地里的菜太多了吗?” 单爷爷:“是啊是啊,要我说,你给你的那些同事髮菜算了,你看,都是全天然的,没有施农药,比菜场上的健康多了。” “爷爷,不用了,这些东西……” 单爷爷瞪眼:“这些东西怎么了?你也每天都要吃菜,我这里这么多,吃不掉也是浪费,爷爷又不收你的钱。” 单尧忍不住笑了:“知道了知道了,过两天我找人来摘走。” 爷孙俩笑闹一番,单爷爷后知后觉发现挺远的田埂上站着个姑娘,此刻姑娘面朝绿叶蔬菜,看的很专心。 “孙子啊,那个姑娘是什么人?”单爷爷眼睛都亮了,虽然没看到正面,可看起来跟孙子差不多年纪,孙子带个姑娘过来,是不是代表他的孙媳妇很快就有门了? 单尧看了眼宋漾,明明之前跟在他后头的,什么时候奔到那么远的地方了。 “爷爷,是这样的……”单尧凑到爷爷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一番话,单爷爷的表情从欣喜到不解,再从不解到惊讶,孙子说完后,徵求性的看了看他,单爷爷犹豫一下,点头。 “宋漾,你来一下。” 宽阔的田埂,除了蔬菜,仅有的几丛树苗小的令人髮指,不说挡住她这么大的身体,估计连一条小狗都挡不住。 单尧在喊她过去,没有猜错的话,她马上就要跟单爷爷面对面了。 “宋漾,你来。”第二次喊她。 宋漾像个机器人一样转身面朝爷孙俩,尽量把脑袋垂的很低,用平生最慢的速度朝那边挪过去——如果她现在走的是地球赤道,该有多好。 可惜,田埂就这么点长,哪怕用尽力气拖时间,宋漾还是在一分钟之后站到了爷孙俩跟前。 “宋漾,这是我爷爷。”单尧主动介绍着。 宋漾忽然有种错觉——这场景,为什么有些像见家长? “您,您好,我叫宋漾。”刻意把声音压低,宋漾日常的嗓音是清脆中带些许天生的鼻音,可以说,她的声音是整个人身上最有辨识度的一项。 单爷爷笑呵呵:“小宋啊,你好,尧尧说你是他的家政,辛苦你平时照顾他啊。” “哪里哪里,这是我的工作,我应该的。”宋漾稍微定了定心,她想像中的事情貌似没有发生,于是,她微微抬头,想看看单爷爷,结果发现单爷爷正笑呵呵的盯着她瞧。 宋漾心尖一抖,再次垂下脑袋。 “呵呵,小宋长的真不错,来来来,到屋子里来,我做东西给你们吃。”单爷爷掐了把孙子的耳朵,“你也是,也不提醒爷爷,怠慢了客人。” 心再次放下一部分的同时,宋漾内心升起无尽的疑惑,嘴里客套着:“没有没有,没什么的。” 单尧扶着爷爷往屋里走,宋漾特意落下他们几步远,仍然低着头看路,好像泥巴小路上有某种宝贝,她凝神屏气一定要找到。 单爷爷住的的小屋是间平房,不大,一间堂屋一间卧室,后头单独接出厨房,还有个很小的杂货间,面积不大,但打理的很干净,堂屋顶开了一个很大的天窗,用玻璃封起来,屋内採光条件非常好。 “你们坐着,我去给你们做吃的。”单爷爷往后面厨房走。 宋漾立刻站起来要去帮忙,被单尧喊住:“不用过去,爷爷喜欢一个人做菜。” “你爷爷一个人住吗?”宋漾下车之后就看过,目之所及的地方没有其他房子,一个年级大的人单独住在这里,安全吗? 单尧笑笑:“爷爷不肯跟我父母住一起,他就喜欢一个人,劝了也没用,我爸妈请了一个人,每天早上中午和傍晚来这里一次,帮我爷爷做些家务,连带看看我爷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哦,那也挺好的。”宋漾稍稍放下心来,其实这个地方挺有意思的,很清静,老人家会中意。 两人同时捧起茶杯喝水,宋漾内心正在庆幸,单尧忽然开口道:“你见到我爷爷很紧张的样子。” “噗”,上次是单尧当着宋漾的面喷了一桌子咖啡,这次换宋漾喷水,不过单尧没那么幸运,他和宋漾是面对面坐在凳子上的,宋漾喷水的动作太过突然,单尧来不及闪避,直接被喷了一头。 第84页 单尧:“……” 宋漾惊呆了,完了,她居然喷了她老闆满脸水!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宋漾赶忙从桌子上扯出几张抽纸往单尧头上擦,单尧没动,任由宋漾在他脑袋上乱七八糟一顿擦拭,大冬天的,喷出来的水一下子就凉了,此时他觉得有点冷。 宋漾在心里暗暗叫苦,以前当这人黑粉,白天黑夜的想过多次喷了这人一脸水,最好能把他那头乌黑的短髮给喷趴下,没想到这种暗黑想法也有真真能实现的一天。 她发誓,她绝对不是有意的! “好了。”单尧伸手做了个推挡的动作,意思是——行了,你别再擦我的脑袋了,头髮都要被你撸秃了。 宋漾赶紧道歉:“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你忽然问我这个问题,我吓了一跳,所以……” 单尧面无表情的端起自己的水杯:“那你让我喷一下,当扯平。” “???”宋漾以为自己聋了,“你说什么?” 单尧灌了满口水,慢慢咽下去:“说笑的。” 宋漾:“……” 正当宋漾的脑子来不及消化单尧的冷笑话,单尧把空掉的杯子递到她跟前:“去厨房倒杯水。” “我,我去?”宋漾瞪着伸到眼前的杯子,就好像这不是个玻璃杯子,而是某样会吃人的怪物。 单尧嘴角轻扬:“是你啊,去吧。” ☆、黑粉11 如同酷暑盛夏狂风暴雨来临前,毫无徵兆的黑云压顶,宋漾眼前一黑,不愿意去接那个杯子:“我,你,我对这里不熟,还是,还是不乱走吧……” 话说到这份儿上,傻子差不多也看出宋漾的异样了——房子就这么大,宋漾坐的位置就能看到厨房,出个门就到,这又不是城堡,不熟悉的人会迷路。 宋漾似乎觉出自己反应过度,颤巍巍接过杯子,打算硬着头皮去厨房倒水,手刚碰到杯子,单尧倏的一下,把杯子收了回去。 “你不是,不是让我去倒水吗?”宋漾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太紧张的时候心跳速度会超过平常,可当她濒临“绝地”的时候,心跳会消失,有些濒死般的壮烈——现在正是这种情况。 单尧紧紧盯着她:“你很紧张。” 宋漾夸张的摊手,声音跟着提高:“我紧张什么?只是你之前没告诉会见你你爷爷,我有些惊讶而已,哈哈哈……” 单尧没有跟着笑,宋漾夸张的笑声在堂屋里显得有些刺耳。 笑了几秒,宋漾觉得自己的笑声太像火鸡鸣叫,耳不忍闻的闭上了嘴:“不好意思。” “宋漾,我记得自己说过,你是个聪明人,你记得这句话吗?”单尧又开口了,这次,他脸上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眼神渐渐清明起来。 宋漾还想打哈哈:“是吗?老闆你说过这句话啊?我我我不记得了……” “要承认别人是聪明人很难。”单尧右手转着玻璃杯,他手指头修长有力,透明的玻璃杯在他手里转动时很是悦目,“你可以夸一千个人聪明,可你心里真正认定的聪明人,也许只有那么一两个。” 宋漾脸色发白,有点晕厥的迹象:“是,是吗?老闆,你不会告诉我,你心里认定的聪明人里也有我吧?我可没有这个荣幸……” “你说对了。”所谓见招拆招,单尧又一次狠狠打碎了宋漾的顾左右而言他,再次把话题拎回他画好的轨道上,“你就是聪明人,宋漾,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口干舌燥、目瞪口呆、头昏脑涨……宋漾脑子里冒出一串词语,而她本人,此时的表现符合这所有的形容词,以至于看向单尧的眼神都有些模煳,说话也开始结巴:“老闆……不是,单单单单单尧,其实那个我……我真是不算聪明啊,其实那个,其实我只是……” “我说过,我姓单,不是单单单单单。”难得在这么错乱的场景中,单尧还有开玩笑的心思,还是冷笑话。 宋漾赶紧赔着笑:“是啊是啊,我知道了,以后一定记住。” 只要能把眼前这茬混过去,她等会马上熘走,什么五万块,什么大红包,她统统不惦记了,这一个星期照顾单尧就当她做善事。 单尧开口,再次打碎宋漾刚刚聚起的指望:“那天你偶然之间看到我被揍,救了我,我很感谢你。” “咳,这个啊,真的是偶然碰到的,而,而且我说过,我是为了钱啊……”宋漾的贴身衣服已经被汗水全部湿透,忍不住站起身来打算到外面去吹个风,哪怕感冒伤风,也比在这里被低气压罩顶好得多,“单尧,我们是僱主和僱工的关系,真不用这么客气的。” 单尧点头:“我不客气,我只是想问你,你救我,算不算一种回报方式?” 时间戛然而止,堂屋正中间墙体上挂着一面很老的时钟,秒钟走动时发出沉闷的“滴答滴答”声,缓慢而有节奏,竟然奇妙的附和住了宋漾的心跳声。 近乎窒息的半分钟时间过去后,宋漾一下瘫软在椅子上,有气无力道:“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第85页 “巷子里,看到你的第一眼。”单尧快速回答。 宋漾干笑:“旁人听你这么说,会以为你暗恋我。” 单尧没有顺着这个问题说下去,而是反问宋漾:“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伸出双手按揉住两边太阳穴,宋漾闭上眼睛:“按照规律来看,我们那个时候本来就算不认识。” 单尧惯常都是懒洋洋的、沉默的,他自己说,在圈子里待久了,拍戏的时候在演戏,不拍戏的时候也在演戏,在自己家里的时候,他尽可能少说话。 “规律是什么?”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单尧眼神可见的锐利起来,原本那种懒散中带有明显疏离感的气质消散无踪,直勾勾盯住宋漾的脸,“不要告诉我,你觉得我当了明星,就应该不认识你不记得你了。” “……”宋漾怎么会说,她其实就是这么想的。 没错,她和单尧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做过五年时间的邻居,那五年里,他们的关系非常好,虽然因为性别原因,不能说同穿一条裤子那么亲密,可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对方就是年少之时,记忆里最重要的那个朋友。 可是,那又如何呢?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你在巷子里救了我,喊出我名字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可你根本是打算装作完全不记得我,所以我索性跟你学,就当作不认识。”单尧盯着面前的女孩瞧,没错了,虽然过了十几年,可就是她,他不会认错。 宋漾:“你就那么肯定我会因为五万块跟你走?” “不肯定。”单尧挑起一边的眉毛,颇为风骚的样子,“我当时想好了,如果你不同意第一个条件,我就接着提要求,总有一条,你会答应的。” 宋漾忽然好奇:“其他条件都是些什么?” “嗯,挺多的,五块钱,任意歌手的演唱会vip席,当红艺人的粉丝见面会,等等之类的。”单尧列出几项,不出意外的看到宋漾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屑。 嗯,看来他没猜错,她应该不追星。 “如果你还是不心动,我有终极必杀,你一定会答应。”单尧成竹在胸的样子让宋漾无比好奇。 她还真想不出来什么东西能百分百诱惑住她:“是什么?” “我。”单尧说了个单字。 ☆、黑粉12 见宋漾一副难以理解兼接受的呆滞模样,单尧跟着加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我本人的信誉。” 松了口气的宋漾擦了把汗:“吓死我了,你说话一次性说清楚好吗?”还以为单尧是那个意思呢——为什么有一点点失落,宋漾发誓,只有一点点! 顿了顿,觉得不对,重点放歪了,她毫不掩饰的瞪着他:“你的信誉是什么?我不记得你有这样东西。” “你果然是因为这个恨我。”单尧瞭然的点头,“当年……” 宋漾忙不迭的摆手摇头示意单尧暂停讲话:“不是恨你,你知道恨的意思是什么吗?没到那份儿上,但你在我这里确实没有信誉可讲,这是两码事。” “好吧,我没信誉,你没恨我。”单尧无奈,“你不恨我,你仍然把我当朋友……” “喂,我没有这么说。”宋漾怒道,“你别把这些事搅和在一起。” 单尧弹了下杯子壁,发出清脆的“叮咚”声:“那我问你,你是不是恨我?” “没有!”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 “对啊,你不恨我,意味着你把我当朋友,不是这样吗?”单尧反问宋漾,同时收住下意识要咧开的嘴角——宋漾的表情太好玩,跟小时候一样。 宋漾认真思考了一下,不恨一个人的话,就代表跟那个人是朋友吗? 大街上那么多人,她一个都不恨,可跟他们也不是朋友。 想到这里,宋漾斜眼看向单尧:“你别想故技重施,用小时候的那招对付我,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不吃这一套。” 小时候的单尧就是这样,每次发生了什么事情宋漾或者他爷爷奶奶不高兴,他一定有办法採用终极必杀技——顾左右而言他转移话题,把其他人绕的晕乎乎,十次有九次可以成功脱险。 这次跟单尧碰面,见他寡言沉默这么多,还以为这个圈子将他的性子完全改变磨平,小时候絮叨啰嗦的小男孩变成现在这样,能说一句绝对不会说两句,安静到极点——宋漾绝对不承认,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心塞了许久。 单尧:“不是对付你,只是这么多年没见面没联繫,我不知道你性子变了没有,暂时没想到新的招数。” “……”宋漾被这种不要脸的坦白给惊呆了,狠狠瞪他两眼,决定不跟他废话,“单爷爷也认出我了吗?” “认出了,我请他先别认。”说完,单尧重重嘆了口气,“对不起。” 原本打算跟单尧卯到底,没料到他会忽然道歉,宋漾立刻浑身不自在起来,她的性格就是如此,可以跟人正面槓,可以聊天说笑,,可一旦有人跟她道歉或者温柔过头的时候,她会浑身发麻:“你,干嘛道歉?” 第86页 “需要道歉的有两件事。”单尧看向她的神情十分认真,没有丝毫嬉皮笑脸开玩笑的意思,“第一件,当年我从爷爷奶奶那里搬走是忽然之间发生的,半夜被我爸拎到车里到了b市,那时候没有手机,我不知道怎么联繫你。” 宋漾铁青着脸不说话,这件事过去快二十年了,每次想起都气闷。 七岁时,宋漾被送到外公家,因为爸妈工作的关系,她需要在外公家附近读小学,恰好,外公的邻居家,那时候也来了个小孩,比她大一岁,是那对老人家的孙子,据说,也是因为爸妈的工作原因,被送到这里读小学。 小孩子的友情不需要什么过渡期,两家靠的近,宋漾外公和单爷爷经常在一起下棋,于是,单尧和宋漾自然而然成了玩伴兼好友,每天一起上学放学写作业,宋漾外公和单爷爷开玩笑的说,两个小孩长大可以结婚。 那么小的年纪,不懂结婚什么的,只觉得对方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于是,玩玩闹闹到了五年级,还有一年就要读初中,为了继续一起上下学,单尧提出来:“我们读同一个初中高中,然后考同一所大学,每天都能一起上下学。” 宋漾自然开心,那时候的他们太小,不知道这个愿望多么美好,也因此,当宋漾有一天起床,去隔壁叫单尧一起去学校,却被单爷爷告知,他孙子去b市了,去那边读书。 那是中国的首都,宋漾知道,她还知道那个地方,距离她很远。 巧合的是,单尧离开后第二天一早,宋漾的爸妈来了,把她和外公一起接回家,让她在城里读书,外公能帮忙照顾外孙女,也能在女儿身边安享晚年。 那个年代,家庭座机都不算普及,手机更是稀罕物种;没有单尧的住址,小小年纪,宋漾不知道怎么联繫单尧,就这样,她读了初中高中大学,直到几年前,忽然发现一个名叫单尧的男艺人开始走红。 “我被爸妈带到b市读书,偷偷打电话到村里小卖部,本想问问爷爷,你的联繫方式,但爷爷说你和你外公都搬走了,没有留下联繫方式。” 宋漾不作声,其实当年她那么小,根本不懂什么恨不恨,只是最好的玩伴忽然离开,她伤心了挺长一段时间,倒没想过去找单尧的联繫方式。 她会成为单尧的黑粉,是因为另一件事——一件后来想想都让她尴尬无语的事,很小很小,小到单尧可能已经记不起来的地步。 “第二件需要跟你道歉的事,就是明明认出了你,还装作不认识,让你做我的家政,给我煮饭打扫屋子。”单尧没有强迫宋漾做反应,自己说了下去,“但我真的想知道,你明明知道是我,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才想出这种方法,不管有没有恶意,都是欺骗,对不起。” 单尧的道歉是诚恳的,宋漾知道,只是若按照单尧的道歉,她也需要向他道歉,毕竟,他隐瞒她的同时,自己也隐瞒了她。 单尧:“宋漾……”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这是宋漾放在心里很久很久的疑问,也是她会成为一个其实并不合格的黑粉的关键理由。 ☆、黑粉13 单尧毫不犹豫的点头:“你问。” “你出道的第三年,去过xx电视台参加一个脱口秀节目,主持人问你,你的生活里有朋友吗?都是些什么人,这事你记得吗?” 这个问题在宋漾心里埋了好几年,对于很多人来说,那大概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事儿,说过即忘,谁都不会把它往心里放。 只是,这件事对宋漾而言,如同一根鱼刺,很细很细,戳到心脏某个位置,说不上疼,却真实的令人不舒服。 所以,今天有这么好的机会,宋漾鼓足勇气,想把这事问清楚——即便答案不让她满足,她也想知道。 “你说的是201x年的那次访问?”单尧记忆算不上多好,但他出道前几年参加的访谈他都记得,后来名气越来越大,地位越来越高,有了可以选择的权利之后,单尧已经很少再参加综艺、访问之类的节目,宋漾一提起来,单尧有所印象。 宋漾点头。 三年,不算太长的时间,单尧稍加回忆之后,回忆起了当时的访谈细节。 主持人:“平时除了拍戏,你会跟朋友们一起聚会吗?” 单尧:“也会的。” 主持人:“能跟我们介绍几个比较要好的朋友吗?” 单尧:“嗯,高中时期的同桌、大学的舍友,还有现在,圈子里一些比较谈得来的朋友。” 主持人:“恕我直言哦,粉丝们很想知道,你最要好的朋友里,有女性吗?” 单尧:“当然有,我的助理就是女孩子。” 主持人哈哈大笑,单尧坐在沙发上跟着笑,很浅的笑,俊朗而稍带些羞涩的感觉,引来台下粉丝的一阵尖叫。 回忆结束,单尧正想问清楚宋漾为什么提起这件事,脑子里的某根神经像被什么拨了一下,晃的他一个激灵,瞬间,单尧找到了一个关键点:“你,是不是怪我那时候的回答里,没有你。” 宋漾双颊发烫耳朵发热,这个理由从单尧这个当事人嘴里说出来,听着尤其羞耻,虽然,事实就是如此,即便宋漾百般不愿承认。 第87页 这事儿提起来还挺可笑,只是一个艺人在访谈节目里随意说的一句话,却让宋漾当了整整几年单尧的黑粉,在微博上不断的说他演技差,讨厌这个人,招来无数单尧粉丝的围攻不谈,很多次,宋漾躺在床上想想这件事,也会觉得自己可笑——多大点事儿呢,你至于吗? 常说,喜欢没有理由,宋漾却觉得,讨厌也可以没什么道理,只是因为旁人一句无意识的话,或者下意识的某个动作,就在心里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两人已有多年没见,可是看宋漾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牙齿咬着下唇,单尧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么多年,宋漾的一些习惯还没变,现在这种表现,很显然是紧张加害羞,可是又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当年我参加访问前,经纪人再三警告我,不要乱说话。”单尧说道,带着一丝苦笑,“出道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别人问什么我就说什么,闹出过不少新闻,所以我后来懂了,什么话最安全就说什么,所以,你可以认为我说的话半真半假。” 宋漾抿着嘴不吭声,她不太懂娱乐圈那一套,但单尧说的情况,她有些明白。 单尧刚出道的时候,宋漾很关注他,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些开心,毕竟是小时候的玩伴,成了明星,宋漾不会到处跟人说,却会在心里默默的高兴。 单尧出道一年多开始崭露头角时,传过一次绯闻,新闻八卦说的有鼻子有眼头头是道,列举各种单尧和那个合拍gg的女星是一对恋人的证据,起因是单尧在某个公开场合对记者说了一句:“她很可爱很漂亮,我也希望将来的女朋友跟她一样漂亮。” 这话,被引申出n种含义,传到最后,版本变成了——单尧于公开场合称赞合作女星,似有公开恋情之意。 当时的宋漾特意找到那个新闻看了,并根据新闻提供的某场合摸到了单尧说这话的某发布会,当时,发布会主持人依照惯例,问单尧对合作的女星怎么评价,单尧礼貌的说了那句话。 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客套话,被演变成热闹了足有两个月之久的绯闻大战。 宋漾对单尧表示同情,那次之后,单尧再被问到关于其他人的话题,或者和自己私人问题有关的事情之时,回答时明显小心周密了许多,礼貌不缺,但细想之下,什么具体内容都没有。 单尧:“宋漾,你不是艺人,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清楚,但我当时,只能选择最合适的回答。” 这话说的真诚,单尧的睫毛很长很密,说话时双眼柔和却带有一丝压迫感,盯的宋漾非常不自在,将视线从单尧脸上扭开,说道:“我以为你根本不记得有我这个小时候的朋友,所以在巷子里,我不想主动跟你打招唿,万一你真的不记得我,我太丢脸了。” 至于黑粉那茬,宋漾决定忽略,不再提起,做单尧黑粉几年,除了在网上说他演技差,宋漾什么成就也没有,可以说,即便是黑粉领域,她也是底层人物,渺小到被人瞧不起的那种。 “对了,你觉得我演技怎么样?”单尧不再纠结于那个访谈,问了另一个问题。 宋漾斜斜睨着单尧:“为什么问这个?” “我想知道你的意见。”单尧站起身来,把热水壶拿过来,在两人的杯子里倒满热水,玻璃杯透明的杯壁冰凉许久,蓦然被热气冲击,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凝珠。 宋漾把杯子捂在手心里:“你想听实话?” 单尧笑了:“当然,我们认识二十几年,我当然想知道你的真实看法。” “这对你很重要吗?”宋漾开始犹豫要不要说真话,说实话会不会伤到单尧的心? 单尧非常肯定的点头:“非常重要。” “哦。”宋漾清清嗓子,思索再三,她含蓄的说道,“我‘个人’觉得你出道不久,还需要加油,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观点,你看你,影帝的奖项也拿过,肯定也有很多人认可的嘛。” 单尧认真听完,直接“噗嗤”一声笑出声:“你就是觉得我演技差,是不是?” 宋漾连忙摆手:“我都说了,只是我的个人看法……” “你觉得我演技差,那我就放心了。”单尧牛头不对马嘴的来了句,宋漾倏的住了嘴,不太明白单尧的意思。 原本面对面隔着小餐桌而坐,单尧忽然站起来,在宋漾不明所以的眼神中,越过餐桌抓住她的手腕:“其实,现在的我,不愿意当你的朋友。” ☆、黑粉14 按宋漾的脾气,单尧说这种话,她应该拍案而起,然后跟单爷爷告辞,最后走出这间屋子,以后跟单尧老死不相往来。 但单尧说这话时候的表情实在太过奇怪,宋漾抬起头,视线先是落在被单尧扣住的手腕,接着仰脸看单尧,嘴巴张大,却不知道能说什么——为什么,她怎么会觉得单尧此刻的眼神,可以用一个词语形容,到底是什么东西给了她这样的错觉? 这个词语,叫作“深情款款”——宋漾觉得有两种可能:她瞎了,或者,她疯了。 单尧紧紧扣住宋漾的手腕不放,将声音尽可能放的轻柔:“小漾。” “……啊?干,干什么?”从脚底到胳膊到头顶,宋漾如同被电流过了一遍,全身麻麻的,说话都不太利索,他们小时候一起玩的时候,单尧就是这么喊她。 第88页 单尧:“我不想再跟你当朋友了,但是我还想跟你保持某种关系。” 宋漾从单尧温柔幽深的眼神里回过神,忙不迭的想把手腕从他手里抽出来:“你,你想让我继续给你做保姆,可以啊,反正,你给我钱……喂,你别用这么大力气。” 抽了半晌,单尧就是不松劲,男人女人体力上天生的诧异在此刻得以体现,宋漾忽然有些郁闷,索性站起来,和单尧面对面站着,虽然个子矮上一截,但起码,不需要去仰视单尧。 “不是保姆,保姆有很多,小漾只有一个。” 单尧越来越不对劲,什么叫小样只有一个?还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宋漾觉得她必须得做点什么,制止时态进一步恶化下去! “单尧,虽然按照保姆的工资来说,五万块工资高了点,但我嘴巴很紧,不乱说话……” 没有章法的言语止于单尧忽然贴过来的脸,她目瞪口呆的睁大双眼,亲眼见证单尧凑到自己跟前,蜻蜓点水般在自己嘴唇上轻触一下,随后退回原地站好,继续盯着自己看。 宋漾维持着紧闭嘴巴的表情,双颊已经绯红一片,连带耳朵和脖子都是红的,仍然被单尧握在手里的手腕也开始发热,宋漾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一只刚刚被煮熟的大龙虾,全身都是红的热的,如果唿出的空气可以看到颜色,她此刻唿出的空气必定是粉色。 她是不是有臆想之症了,单尧刚刚是——亲了她一下吗? 她,宋漾的初吻,居然给了单尧——传说中的白马王子,被无数粉丝喜爱的男艺人! 单尧晃了晃宋漾的手腕,把宋漾的三魂七魄晃了回来:“小漾,肉麻的话我不会说,可你一定明白我想说什么,是不是?” “你,你什么意思?”宋漾忽然伸出另一只手在单尧手腕上打了一下,勐然吃痛,单尧松开了扣住宋漾的手,宋漾立刻朝后退,整个人靠在墙上,“你是演戏的,还拿过影帝,我,你别演戏给我看。” 单尧无辜的看着宋漾,她紧张的样子让他忍不住笑:“你刚刚不是还说我演技不好吗?” 宋漾:“……”原来在这里等着我! “但是更重要的是。”单尧强调,“我不会骗你的。” 宋漾惊恐的看着单尧从桌子对面绕过来朝她走,还把一只手伸过来准备握住她的手:“爷爷就在厨房,我绝对不敢当我爷爷的面撒谎的,你跟我过去。” 宋漾彻底晕乎了,这是什么套路?跟她原本想像的完全不一样啊! 单尧的表情非常认真,两人小时候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单尧最听他爷爷的话,应该是不敢骗单爷爷的,现在要带她去单爷爷跟前,意味着——他是认真的?? 这这这,这太不真实了吧? 她算是被单尧告白了? “还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单尧再次扣住了宋漾,只不过这次直接牵的手,“你在我家阳台晒衣服的时候,确实被狗仔拍到了。” 关于这事的担忧一直在宋漾心底,单尧提出来,宋漾立刻回復到理智状态:“可你之前说没事了。” “原本他们要发出来,我出钱把照片全部买下来了。”单尧牵着宋漾往后头厨房走,“这也是这个圈子的一种现状,绯闻有时候会影响一个艺人的事业和前途,所以狗仔会把偷拍到的照片卖钱。” 宋漾立刻敏感的捕捉到一点:“你也怕影响你的演艺事业,所以你把我的照片买下来了,是吧?” 很正常的选择,可是宋漾很气,很郁闷。 “我买照片,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单尧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说道,“最开始,经纪人告诉我这事的时候,我有过一个计划,想着如果这些照片曝光,你会不会就这样来到我身边。” 宋漾万万没想到单尧会想出这种主意,干笑道:“你想的太美好了。” “但这个念头只在我心里过了一遍,就被我自己否认了。”单尧忍不住捏了下宋漾的手,“我买照片,是不想你的生活被打扰,还有叔叔阿姨和外公,和我的事业没有一点关系。” 宋漾哼了一声,没说话,还算这傢伙有点良知。 “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不介意你出现在公众视线。”单尧狡黠的笑起来,“开发布会也没问题,怎么样都行。” 宋漾正想吐槽,单爷爷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见到两个站在一起的年轻人,哈哈大笑:“哎呀,你们再不谈好,我在厨房都要发霉了。” 宋漾吓了一跳,赶紧把手从单尧手里抽出来,帮着单爷爷去端菜,单尧跟在爷爷身后去布置桌子。 单爷爷:“谈好了?” “应该是吧。”单尧扶他爷爷坐下,自己去厨房端菜过来,“慢慢来吧,反正她出现了。” 单爷爷一把扯住孙子的袖子:“孙子,你跟爷爷说实话,你是真的刚刚才找到小宋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就确定你还喜欢这丫头?” ☆、黑粉15+情妇1 作者有话要说:  单尧和宋漾的后续会写在番外里,第十个世界后有番外哦 第89页 手指放在嘴唇中间,单尧做了个嘘的动作:“爷爷,不可说,反正您孙子我,心里有数,您孙子不是这种不知道轻重的人,对不对?” 在公园拍gg那次,拉拉跑过去之后,单尧看到了宋漾,过了二十多年,单尧也不敢相信,他能一眼认出,那就是宋漾。 跟爸妈搬到北京,再也联繫不上她,加上她外公也跟着搬走,连爷爷都联繫不上,出道后,有了足够的财力能找人,可中国人口这么多,连宋漾在哪个城市都不能确定,加上单尧身份的特殊性,找宋漾的事只能暗中进行。 在公园见到宋漾之后,再找就简单多了,找到了宋漾家的所在地,单尧本想找个机会直接上门拜访,却听私家侦探告诉他,宋漾很讨厌他,有一次宋漾散步的时候看到街边gg栏贴着单尧的gg海报,宋漾对着海报比了个小指头,走出去几步之后还回头抛了好几个白眼过来。 这可把单尧的欣喜浇灭大半,想了好几天都没个头绪,他找到爷爷,把事情和盘托出,问爷爷该怎么办。 单爷爷只给他提了一个建议:“你先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恨你,或者讨厌你,飞白眼有时候并不是真的讨厌一个人,这点你得先搞清楚。” 这句话足足让单尧困扰了两天两夜,连接近都不能,怎么确定是不是真的讨厌他? 恰好此时,他接下的一部电影其中的某个情节给了单尧灵感,于是,打手登场了,为了逮到这个能被宋漾单独撞见的机会,单尧带着群众演员足足等了半个多月,他想,如果再等几天,还是找不到机会,他就直接上门去了! 结果,机会居然眷顾了他,在巷子里,宋漾发现了他,帮他赶跑了打手,陪着他等到助理,这让单尧大为激动,可这还不够。 于是,为期一个月的家政邀请,成了单尧唯一能想到,可以先留住宋漾的方法,宋漾答应的时候,单尧特意躲在车厢的阴影里,以免自己过于激动的样子“败露”。 五万块,单尧不知道宋漾答应这份工作,有多少是真的因为钱,但按照宋漾的性格,如果真的万分厌恶自己,给她再多钱,她应该都是不会答应的。 分离二十多年,没来由的,单尧居然有这份笃定。 “买照片你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钱。” “说。” “两千万。” “……那个,我没答应你什么。” “我知道。” “嗯。” “你答应跟我回去。” “我没有!” “前几天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多照顾我两个月,你答应了的。” “……我那时候不知道你认出我了!” “都一样。” “不一样!” 宋漾搞半天也没搞明白,她一个立志成为单尧最高规格黑粉的人,怎么会站在单爷爷的厨房,跟他一起端菜,最可怕的是,她还觉得很开心。 偷偷瞄了单尧两眼,他正笑着切水果,宋漾清清嗓门,立刻引来单尧的目光:“那个,你有很多粉丝,但是黑粉也很多,你知道吗?” 单尧点头,这点他当然知道,艺人基本都有这种困扰,被所有人喜爱的人是不存在的。 宋漾本想告诉单尧,她以前在网络上骂过他很多次,还跟他的粉丝撕逼过好多回,但想到那个让她成为黑粉的原因,宋漾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显得多重视他似的。 等了半晌,宋漾没有再说话,单尧奇怪的凑到她脸前面:“你说这个干什么?” 正纠结着的宋漾被勐然凑到眼前的脸吓了一跳,立刻朝后退了好几步,端起半盘子水果就往外走:“没,没什么,我把水果端过去,其他交给你了。” “那个……”单尧想说,水果只切了一半,但宋漾已经小跑进屋了。 心情颇好的继续切水果摆盘,单尧知道宋漾害羞,一个多小时之前他们还是僱主和雇员的关系,自己勐然变得这么热情,宋漾肯定不习惯,除此之外,估计还不太相信他。 在祖屋生活的半个月左右,单尧忍着不和宋漾讲话,尽可能做到冷漠和公事公办,可憋死他了。 原本,单尧是想看看,宋漾在明明认出他的前提下,会不会一直装作不认识他,每天除了做饭就是礼貌的跟他说几句话,可半个月过去,连狗仔偷拍的事都发生了,宋漾还是没有丝毫跟他相认的念头,再过十来天,一个月的期限就到了,单尧觉得,继续装下去,宋漾估计永远会把他当作“老闆”,左思右想,单尧想到了这个法子。 虽然宋漾还是对他还是有些大小眼,但起码没有完全抗拒他,这对单尧来说,已经是个非常好的信号了。 接下来,就看自己的努力了。 除去这二十年未曾联络的生疏感,还有他目前的艺人身份,一定也会在某种程度上给宋漾不安全感,出道多年,绯闻传过,负面报导有过,该用什么方法让宋漾对自己放心信任一些,也是单尧需要考虑的。 “尧尧,你快来,吃饭了。”爷爷在客厅喊他,中气十足。 单尧回道:“马上就来了。” 端起另外半盘子水果,单尧朝堂屋走去。 第90页 ……………………………… “下一个世界,您要变成某总裁的情妇。” ————这里是新世界的转换符号。 钟汐脚踩九厘米高跟鞋,身穿大红色紧身连衣裙,手里拿着某奢侈品牌限量款小包包,步步生香,摇曳生姿的步入高大的写字楼,前台姑娘见到她,站起来有礼貌的问道:“钟秘书,您好。” “你好呀。”钟汐慵懒的靠在前台柜子上,大波浪的长捲髮一直垂到腰部,妆容精緻到无可挑剔的脸上,最动人最美丽的那双眼睛,如同抛媚眼般看着前台姑娘,“小顾越来越漂亮了。” 姑娘脸微红:“钟秘书您说笑了。” 钟汐轻捂嘴妩媚一笑:“我说的是真的,我先上去了。” 十分钟后,钟汐坐在人事总监办公室里,惊讶道:“把我调去做言总的秘书?” “没错。”人事总监面无表情,神情平板,“是言总自己的意思。” ☆、情妇2 钟汐垂下眼,卷翘浓密的睫毛适时挡住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言总真是抬举,我真开心。” 言总,就是言朗,从老言总手里接过言氏这个大摊子不到一年时间。 人事总监在心里冷笑,说话却客气:“那你去收拾一下,今天就搬上去吧。” 所谓的搬上去,有两个意思:一层是言朗的办公室在公司最高层,那一整层都是言朗的办公区域;二层是隐藏含义,也就是所谓的“一步登天”。 “谢谢您。”钟汐风情万种的拂开掉在脸侧的捲髮,娉娉婷婷的出去了。 人事总监摇摇头,按下内部通话键:“钟汐马上要搬到顶楼,把她的转职手续办一下。” “好的。” 钟汐回到自己办公桌,不疾不徐的收拾东西,面上挂着她惯有的慵懒笑容——对很多男人来说,钟汐的笑容是迷人的,可钟汐知道,在一些女同事的眼里,她的风评大抵是很不怎么样的。 “小汐,你干什么?”端着两杯水过来的是钟汐在公司可贵的朋友之一周舟。 钟汐夸张的嘆气:“言总指明要我搬上去,我立刻就得过去了,离下午上班时间只有二十分钟了。” “言总?”周舟张大嘴,眼睛也瞪得大大的,“我听说他很花心的。” 钟汐翘起修理的精緻的手指戳了下周舟圆鼓鼓的脸:“是吗?和我无关呀,反正我只是上去工作。” 周舟不贊同的看她:“我不认为言总会对你的工作能力感兴趣。” “讨厌啦,人家的工作成绩哪里不好了?”钟汐娇嗔道,成功让周舟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周舟眼疾手快,一把格开钟汐伸过来要戳她脸的手,她的脸是天生婴儿肥,钟汐总是戳来戳去,弄得她很痒:“你的工作成绩是好,可我认为,你的其他方面更好。” 说着,周舟上下打量钟汐一番,大大嘆了口气:“羊入虎口咯,你完了。” 如果不是公司的人都去食堂或者外出没回,周舟只怕立刻就得被喊进部门老大办公室训话——居然说言总是老虎,太没规矩了! 钟汐原本是公关部的秘书,工作成绩出色,但如同周舟所说,言总会“提拔”她的原因,实在值得玩味。 言氏企业很大很大,具体有多少资产多少员工涉及多少个行业,钟汐不了解,但光看言氏这幢写字楼的高度,就知道言朗身价多可观了。 俗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钟汐一直觉得这话肯定是什么混蛋男人说出来自我安慰,但言朗一直以来的花心在外并没有阻止众多女子争先恐后,理由嘛,可以说很简单: 第一点,自然就是有钱,不是普通有钱,是非常非常有钱。大家都不缺吃少穿,可大部分人都觉得自己缺钱,就算是言氏如此规模,仍然在不断拓展业务领域,没人嫌钱多; 第二点,据说言朗很帅很英俊,这点非常重要。人都是视觉动物,一个好看美丽的人,在社会中生活,所得到的便利,一定是远远大于面容普通的人的,人们可以谴责这种行为,却没办法否认。 第三点,言朗目前还是单身。钟汐听说,这种有钱人家的男人,即便结了婚也会在外面养花,一朵不够养两朵,只要不闹出事,不影响家庭的面子,自己能很好的平衡家里和外头女子的关系,这种事没人摊开来说。但是,言朗还是单身,这意味着,除了能当他的某朵花,还有可能登堂入室,成为家里的那朵,这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所以,钟汐能理解言朗花名在外却依然红红火火的原因,抱着不多的文件夹乘电梯上楼的途中,钟汐已经在心里打算好了一些事。 “叮”电梯门开,一个很长的办公桌出现在钟汐眼前,办公桌后面坐着个四十岁出头的女子,得体的职业装,正在电脑键盘上飞快舞动手指。 钟汐调节好自己的面部表情,缓缓走到办公桌跟前:“您好,我是钟汐,言总让我来报导。” 女子抬眼看她,只是这一眼,就让钟汐有些腿脚发软,好强的气场,肯定很能干吧。 第91页 “你是公关部的钟汐?”边问话,也没影响女子手指飞舞的速度,“我姓王,是言总的秘书。” 钟汐愣了一下,笑容仍然灿烂:“王秘书您好,言总让我过来的职位也是秘书,我不明白……” “你去那边等一下。”王秘书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屋子,从外面看,有些像小会议室,“言总现在不在,应该会在半小时之后回来,我会告诉他你上来的。” 安排周到而简单,没有多余的废话,看得出来王秘书很能干,钟汐抱着文件夹道谢,转身去了小会议室。 言朗这层,钟汐这样职位的员工基本是没有机会上来的,王秘书是言朗的秘书,对钟汐而言自然也是神秘的。 只是,钟汐不明白,已经有一位这么能干的秘书,言朗弄她上来的目的是什么?她绝不自恋到以为言朗真的看中她的工作能力,让她一步登天爬到这里。 摸了摸自己的脸,钟汐在心里吐舌头,这张脸确实漂亮,可言朗的身份,什么漂亮的姑娘没见过,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她又不是天仙! 胡思乱想中,王秘书过来了:“言总回来了,你去他办公室吧。” 下意识看一眼手錶,距离她坐进来过去三十五分钟,这些强人对时间规划的准确度果然可怕。 “谢谢您。”钟汐把文件夹放在小会议室,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裙子和本就一丝不苟的髮型,抬眼时见王秘书正看着自己,钟汐对她笑,“我去了。” 言朗的办公室靠南,轻轻敲了两下门,里头传来低沉的男声:“请进。” ☆、情妇3 深吸一口气,钟汐推开门,高跟鞋慢慢踏上办公室的地毯,边走边对办公桌后面的男人微笑:“言总您好,我是公关部的钟汐。” 言朗从文件里抬头,毫不掩饰打量的意思,将钟汐从头到脚看了个完整,钟汐维持着曼妙的站姿和恰到好处的笑容,任凭言朗打量,被眼线、眼影、睫毛膏重重包裹起来的双眼,微微眯起,慵懒又迷人——这是钟汐在公司一贯以来的样子。 美艷、光芒四射。 “知道我让你上来的原因吗?”大概是看够了,言朗指了指钟汐旁边的椅子。 钟汐优雅的坐下:“言总当然是有所考虑的。” “没错,你刚刚在外面看到了王秘书吧?她的能力很强,从我父亲时候开始就是秘书,可以说,她对公司的了解比我还深。”言朗微笑起来,“不出意外的话,言氏会继续聘用王秘书作总裁秘书,直到她退休。” 那个王秘书看着就很厉害很能干,既然这样,让自己上来是做什么,钟汐内心不解,面上的笑容越发迷人,语气也是柔和无比:“我明白,言总的意思是让我帮助王秘书……” “不。”言朗打断钟汐的话,“你也是秘书,只不过的,你的职责跟王秘书不一样。” 钟汐:“言总的意思是……” “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个人秘书,负责我的生活。” 钟汐心下一抖。 言朗继续说道:“你似乎不太明白。” “言总,恕我愚笨啦。”钟汐垂下眼睫,细声细气的说道,“请问我主要负责什么呢?” 不会真的被周舟那个乌鸦嘴说准了吧?这张脸有这么吸引人吗? “陪我谈生意、见客户,当然了。”言朗强调,“我出马去谈的客户一定是大客户,一个都不能得罪,你明白吗?” 钟汐赶忙点头:“自然自然。” “还有,我在公司里的名声你大概有所了解,把你调上来,你应该就有所准备了吧?”言朗啧啧两声,“你在公关部的成绩我有所了解,以后继续保持。” 钟汐觉得言朗说的话有问题,有所准备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以为自己很期待成为他猎花名册中的一员? “言总,我还是不太懂,您的意思应该不是……” 言朗浓眉稍微挑高,挺开心的样子:“就是你想的意思——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情妇了。” 这是钟汐出生二十五年以来听过最直白的话,虽然因为长相漂亮,从小到大,钟汐被告白、追求过的次数多到数不清,其中不乏胆大直言的,可直言到这种程度的,钟汐为所未闻见所未见。 连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听言朗的语气,仿佛他对钟汐说的是:“今天天气真好,你打算吃什么?” “讨厌啦言总,您怎么可以这么直接,吓到我了。”钟汐半真半假的抱怨,软软的嗓音配上她媚眼般的眼刀子,只让人觉得她在撒娇。 言朗并不生气,对钟汐勾了勾手指,钟汐赶紧靠过去俯下身。 “希望你是真的被吓到了。”言朗轻轻捏住钟汐的下巴,低声笑着,“我办公室的左边有间小办公室,是空着的,那就是你以后的办公室。” 钟汐直直望进言朗的眸子,抿嘴往前再靠近些,呵气如兰:“谢谢言总抬爱,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一下子松开钟汐的下巴,言朗把眼睛移到电脑上,两秒间表情全部消失,冷淡道:“先去王秘书那,她会告诉你该做些什么。” 第92页 哇,这人从四川学过专业变脸吧,刚刚还一副深情款款的花花公子模样,一下子这么公事公办起来。 不过,把她调上来,根本就不是公事公办该有的动作呀,还在这里装给谁看呢,嘻嘻,这人真有意思。 钟汐一甩她那头护理的没有丝毫分叉的长捲髮:“我先出去了言总,回头见。” 总裁办公场所这边的动静自是无人知道,可不出半天,公司里90%的员工都知道了——公关部的美女钟汐,被言总调到顶层去了,是言总亲自吩咐的!、 先前提过,私底下,言朗的风评不太好,一个花花公子,长得再帅身家再雄厚,都不会有太好的风评,可这些不足以阻挡公司里很多年轻女孩想要接近言朗,哪怕说句话吃顿饭也好啊。 豪门里面的帅哥,很多时候被人认为出轨机率极高,哪怕已婚,也不妨碍他们“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只是现在社会,信息流通速度极高,各类新闻满天飞,人们意识到,即便是穷的、丑的,也不一定就靠得住,因此,人们开始说,丑的穷的都会出轨,我宁愿找个有钱的英俊的,起码我饱了眼福和口袋呀。 这么一分析,言朗的受欢迎就十分合理了,也因为这样,钟汐一下就成了言氏员工私下里热议的重点,各种大群小群,钟汐的名字以极高的频率出现。 微信群一号: “钟汐你们知道吗?见过吗?” “知道啊,公关部的,我倒是没见过。” “我见过,长的也不是很漂亮吧,妆化的好看,素颜应该不太好看。” “我倒觉得她漂亮,身材也好。” “你们说的都是废话,不漂亮的,言总能看上她吗?” 微信群二号: “你们说,言总调她上去是因为什么?” “哈?有这事?” “就今天下午,据说是言总亲自下的命令。” “一个男人做这种事,还能因为什么?这还用明说吗?” “可是我觉得钟汐在公司里并不是最漂亮的那个啊。” “丫头,这你就不懂了吧,男人找上一个女人,除了外貌,还会考虑其他的。” “还有什么?” “嘻嘻,不好说。” 微信群三: “完了完了,我以前跟钟汐吵过架,这下她还不给我小鞋穿?” “哇,你什么时候跟她吵架了?” “对啊,我听说她脾气很好,总是笑眯眯的。” “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样子,整天装什么装。” 以下省略n个群的聊天。 自然,所有群里,没有一个有钟汐和周舟的参与,她俩关系好是大部分人都知道的事,背后议论人,当然得悄悄的。 下班时间,钟汐提着小包下楼,没有去停车场,而是步行到公司附近的餐馆,今天,她在这里约了人。 “汐汐!”餐馆门口,一个年轻的高大男子正从车里出来,见到钟汐,两个跨步冲上来,一把抱住她,“我正想去你公司接你呢!” ☆、情妇4 “就这么几步路,我走路过来也只要五分钟,哪里需要人接。”钟汐嫌恶的推开男子,“别总是抱我,难看。” 年轻男子笑嘻嘻的揽着钟汐的肩膀:“进去吧,我订好位置了。” 钟汐进门,停在门口的一辆车里,言朗握着方向盘,嘴角边若有似无的笑和微微眯起的眼睛,让人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美艷娇弱的女孩,总是惹人喜欢的,不是吗? “爸爸、妈妈,汐汐来了。”年轻男子把钟汐按到某个位置上,自己坐到中年男子身边。 钟汐身边的中年女子抓起她的手,摸了摸她的脸:“汐汐啊,爸妈好久不见你了,你都瘦了。” “就是啊,你平时都干些什么?吃什么?”中年男子更加不满,注视着跟中年女子几乎完全没两样的精緻脸庞,“早让你别上班了,爸爸又不是养不起你,你看看你,每次见面都会瘦上两斤,本来就瘦,再瘦下去就没肉了!” 钟汐被念的嘴角直抽:“爸、妈,每次见我都说我瘦了,我本来就没几斤,要是真的跟你们说的一样每次都瘦两斤,现在早就是皮包骨了好吗?” 年轻男子强忍笑意,对这种每次家庭聚会固定的开场白已经见怪不怪,给钟汐倒了果汁:“老妹,你没听说一句话吗?父母永远觉得子女吃不饱穿不暖。” 说完,咧开嘴直笑,两位长辈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这是一眼就能看出有某种血缘关系四个人,中年女子和年轻女孩的面容相似度高达90%,尤其是那双眼睛,眼角微微上扬,笑起来则呈现弯月形,慵懒迷人又讨喜。 而两位男性,看到年轻男子,就能知道中年男子二十多年前是何等模样,同样的,看到年轻男子,没人会怀疑,二十年后的他,就应该是中年男子那般威严又不失帅气。 血缘上,钟汐称唿年轻男子为哥,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哥钟潮,中年男女则是她的父母,这是传统意义上的一家人。 可是法律上,钟汐是单亲孩子,钟妈妈是单身,反之,钟潮和钟爸爸亦然。 第93页 钟潮钟汐从出身起便是这样的身份,因此从没觉得他们跟其他小孩有什么不一样,而且,从小到大,他们得到的爱也是双份的,除了法律上,他们就是一个完整美满的家庭。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钟潮兄妹俩已经懒得探讨了——谁知道他们的父母怎么想的,不过,他们不犯法,不伤害谁,个人选择,没什么好指摘的。 “汐汐啊,最近工作怎么样?钱够花吗?有没有人欺负你?”钟妈妈给女儿夹菜,钟爸爸也是一脸认真的看着女儿——做父母的,大抵都是一辈子操心命。 再如何事业有成的孩子,在父母眼里,都需要被呵护被照顾。 钟汐瞧着碗里堆成小山一般的菜,发愁从哪里下口:“工作顺利,今天还升职了,钱够花啊,爸您不用每个月给我钱,至于欺负我嘛。” 钟爸爸立刻严肃起来,那样子,如果钟汐说出某人欺负她,他立刻就要提刀跟人拼命去。 “您觉得您女儿是什么善良的人吗?”钟汐呵呵笑了两声,“欺负我,我一定欺负回去,您女儿什么都吃,就是不会吃亏。” 钟妈妈松了口气,钟爸爸忍不住笑骂道:“你这丫头!” “爸,您看汐汐的样子,又瘦又弱,可是连我都打不过她啊,谁能欺负她?”钟潮嘴巴不停,吃东西的百忙中抽了个空插一句。 钟汐立刻把眼睛转到胞兄身上:“哥,你的意思是你老妹我很兇吗?” “咳咳。”钟潮被烤鸭皮噎了一下,双手同时疯狂摆动,示意他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当然不是当然不是。” 这对兄妹从小就是活宝一对,逗得钟爸钟妈开怀大笑。 钟汐本以为,言朗把她调上去的目的就是让她做个花瓶,“情妇”嘛,职责就是打扮的漂亮精緻,让金主看着赏心悦目,不需要做什么艰难的工作,小说里都是这么演的。 外表精緻内在空空,是合格的情妇质素,据说,男人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那会让他们没有成就感,觉得难以驾驭。 噫恶,男人们哪,心思比女人还多还复杂。 不过,这是钟汐之前的念头,如今,看着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各类文件和电脑桌面上排的满满的文件,钟汐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什么花瓶情妇,她哪来那个美国心思想这些? “一周后你陪我去参加一个晚宴,由言氏主办,这是所有参加宴会重要人员的资料,包括名字、喜好、成就,以及陪他们参加宴席的人员的相关情况,我希望到时候你每个都能喊出名字,包括他们的同伴。” 这是言朗命人搬来一对资料给她之后亲自过来吩咐的,临出门前还摸了把钟汐的长捲髮:“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钟汐拼命往脑子里记塞一行又一行的字和照片,这难度堪比读书时熬夜啃课本,甚至比那些还要困难,知识是有一定规律的,这些人的资料没有任何规律技巧,就是死记硬背。 有些人的名字,钟汐在电视财经新闻上经常看到,可真正把资料摊开到她跟前让她记住,钟汐又觉得这些人的脸都差不多,背着背着就会搞混,更别提还要把脸和资料完全对应起来。 中午时分,钟汐憔悴万分的从资料堆里抬起头,背了一上午,眼前是各种知名企业家的脸,脑子里不断迴荡“男,1950年生”“男,1967年生”“女,1981年生”,让她有种眩晕感。 和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王秘书敲门进来:“钟秘书,不去吃饭吗?” “不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门口的言朗对里头的钟汐点点头,“她跟我一起用餐。” ☆、情妇5 钟汐的背一僵,望向言朗的脸却是笑靥如花:“言总赏脸与我一同用餐,真是我的荣幸呀。” 言朗牵起嘴角淡笑,王秘书已经识趣的下楼去了,年轻人的世界真复杂,她是弄不懂咯。 “可是您看我还有这么多资料要看呀。”钟汐趁说话的空当咕哝咕哝灌下半杯水,整整一上午,连喝水的时间都没,倒不是挤不出两秒钟的时间,只是水喝多了势必得跑厕所,那会耽误挺多时间的。 言朗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所以你的意思是,不跟我一起去吃饭,是吗?” “哎呀言总,人家当然很想跟您一起吃饭,可是工作也很重要呀,您这么信任我,让我记住这么多贵客的资料,我怎么能辜负呢?”钟汐脸上的笑一丝一毫没有改变,心里却已经把不远处的帅哥痛揍了千万次,唿,她也想吃饭也想喝水,她虽然力求美丽苗条的身材,可绝不是用节食的方法! 美丽很重要,可是人类花了多少年时间,这么辛苦的站到食物链顶端,如果什么都不吃,舌头受罪不说,人生可是会失去太多意义。 钟汐应该感恩上天把她生成不易发胖的体质,只是这种话万万不能再别人面前说。 虽然言朗表示过自己是他的情妇,不,确切的说,应该是情妇之一,但从他的作风来看,不会多重视自己,看看桌子上这堆高到吓人的文件夹就知道了。 所以,钟汐觉得自己还是识相些好,反正到目前为止,除了言语上,言朗没有让她履行情妇的相关义务,当然,言朗自己也没尽到金主该有的义务。 第94页 大概觉得靠在门框上说话费力,言朗索性进门,走到钟汐的办公桌跟前,原本想把双手撑在桌面上,结果发现桌面被各种文件夹占满,没有丝毫空隙,只好退而求其次,站在快到他胸部高的文件堆后面,开口说道:“原因很合适,但归根到底还是不跟我一同用餐。” 钟汐觉得自己坐着而对方站着,很容易造成对方俯视自己得效果,虽然她比180公分的言朗矮上十几公分,还是踩着高跟鞋站起来,尽量昂着脑袋,笔直的如同一棵小白杨:“真是抱歉啦言总,我觉得您也希望我把工作做好是不是?我少吃一顿没关系的,千万别耽误您用餐。” “你说的也对,工作才是最重要的。”言朗盯住钟汐的眼睛瞧,根据他的了解,钟汐应该戴了某种颜色的美瞳,双眼又大又明亮,配上完美的眼妆,这么慵懒微笑看向别人的时候,别说,确实很漂亮。 只是,言朗从小到大,看过的各式美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钟汐的脸其实算不上绝色,但她身上有种很特别的东西,一种言朗其实很厌恶,但这样东西出现在钟汐身上,又让言朗十分好奇。 “言总,别这样盯着人家看嘛,人家会害羞的。”钟汐伸手遮挡住自己的脸,趁这短暂的几秒调节好自己的表情,放下手的时候笑容更加周到,“我也是个女孩子呢。” 言朗被钟汐的话说的头皮发麻,他的家族庞大,血缘近的、八竿子打不着的各种亲戚、从小到大读书时的同学、生意场碰到的,言朗见过不少女孩,也有爱娇嗔的、性格柔软,说话细声细语的,可没有哪个,跟钟汐这般,时不时要撒娇一番。 可越是这样,言朗越觉得有意思。 “既然我的秘书这么忙,我就不打扰了。”言朗伸长胳膊,越过小山一般高的文件堆,在钟汐精心打理的长捲髮上摸了摸,“等忙完这次宴会,我们再约。” 钟汐重重点头:“对呀对呀,我也很期待呢。” 言朗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慢悠悠离开了。 钟汐一下子瘫倒在椅子里,言朗临离开前那个笑容,总觉得很莫名,还有那句“忙完宴会再约”,难道是暗示一周后她就得履行情妇的义务? 按言朗的“名声”,这应该是迟早的,钟汐并不意外,只是,她觉得言朗今天进来后,说的每句话都意有所指,眼神也是奇奇怪怪。 眼睛再次落到桌面的几大堆资料上,钟汐的脸垮下去大半,认命的打开一个新的文件夹:“田某某,男,1980年生,江苏无锡人,xxx集团总裁……” 周末来到,钟汐早打算好了,拿出高考前冲刺的劲,把那些资料再啃几遍,距离宴会只有三天了,一丝一毫都不能放松。 钟潮打来电话,说爸妈让她参加家庭聚会,钟汐表示这周不行,有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做,可以约在下周末,钟潮没说什么,挂了电话。 两分钟后,电话又一次打来,仍然是钟潮,这次,不等老妹开口,钟潮欢快的声音先响了起来:“妹妹,我把你的话原原本本跟爸妈说,爸说如果你今天不出来,周一他就冲到你公司去,跟你上司打架,大周末的也不让人休息,这不行!” “……”钟汐无言,认命的挂掉电话开始换衣服,虽然钟潮一定有夸张的成分,但她爸脾气上来真的会杀到公司,到时候就难看了。 累了几天,钟汐觉得放空放空脑子也不错,于是,精心打扮一番,钟汐按照钟潮发过来的信息,站在小区门口等她爸来接。 站了会,她爸还没出现,看看时间,大概是堵车了,钟汐之前说自己打车过去,她爸死活不肯,坚持要来接她。 有时候,家人太过溺爱也是种罪,很容易把孩子养的骄纵放肆,钟汐正是这种情况,好在她有个严厉的爷爷,不然,按照她爸妈这种养女儿的法子,钟汐觉得自己一定会非常非常讨人嫌。 正当钟汐等的要睡过去的时候,钟爸爸到了,跳下车先打量女儿一番:“汐汐,你又瘦了!” 钟汐哭笑不得:“爸,我们几天前刚见过。” “我当然知道,可你最近是不是没吃饭,看看脸上都没肉了!”钟爸爸不满,顺便拉开车后座,让钟汐坐进去,“你妈和哥哥等着我们呢,我们得快点过去。” “好。” 不远处,一辆商务车快速驶过,坐在后面的言朗忽然说道:“王伯伯,开慢些。” 车子减速,言朗将脑袋稍稍探出窗户朝后看,什么都没有。 王伯:“少爷,怎么了?” “没什么,不好意思。”言朗最后看了一眼那边,刚刚似乎看到钟汐,被一个中年男子请进一辆豪华轿车。 只是言朗无意中瞥到,不太能确定那是不是她。 “我说老妹,今天又不上班,你干嘛把自己打扮成这样?”钟潮很不解,钟爸钟妈也不明白,钟汐为什么参加家庭聚会也打扮的这么隆重。 钟汐挽着她妈的胳膊:“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出门前收到邀请,所以打扮了一番,不过后来我推掉了,既然打扮了,就这么算了吧。” 钟妈妈赶忙询问:“是什么邀请?男朋友吗?” 第95页 钟汐:“不是。” “那就是想追你的男人?”钟爸爸立刻紧张起来,神情非常之严肃,“汐汐,如果交男朋友,一定要带回来给我和你妈看看,不靠谱的话我们可不同意。” 钟潮不怎么贊同他爸的样子:“爸,哪有这样的?人都被你们吓跑了。” 钟爸爸一巴掌唿在钟潮肩膀上:“还有你,交女朋友也要认真,别瞎玩,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钟潮嘴角直抽,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对他就是警告,对汐汐就是温柔的呵护,爸妈从小说女儿要富养,作为钟汐的亲哥,他对此倒没什么异议,可他又不是会玩弄人家感情的人,怎么把他说的跟花花公子似的! 钟汐捂着嘴直笑,他爸的注意力成功转移到他哥那边,正好省得解释,约她出去的人是周舟(一个女同事)的事实。 家庭聚会总是愉快的,吃了饭玩了牌,钟爸爸提议一家人去公园,钟汐狠狠心拒绝道:“真的不行,我还要回去看资料,下周末我再过来,哥,你陪爸妈去吧?” 钟爸爸浓眉一下子拢到了一处:“你这什么工作?大周末也不给人好好休息?我早就说过,你不需要工作,你看……” “爸,您又来了。”钟汐赶忙递给她妈一个眼色,她爸每次见到她都要进行一番洗脑运动,无外乎就是什么工作辛苦啦、也赚不了多少钱啦、不需要这么拼命啦,说出一箩筐话之后最后加一句“就算你一辈子不工作,爸爸也养得起你”! 十分掷地有声,简直字字珠玑,可钟汐从大学毕业听到现在,耳朵早就起茧了,免疫力十足:“爸,我读了16年的书哎,天天躺在家里岂不是浪费?再说,这样也没什么意思。” 见爸爸还想跟她理论,钟妈妈接收到女儿的求助眼光立刻上前扶住钟爸胳膊,细声安抚道:“好了好了,汐汐在外面上班也不错,她不是干坏事,也不做危险的事,你就随她去。” 趁这个时间,钟汐拿起自己的手机对三位亲人一挥手:“我先走了,这周我工作很多,周末我过来,哥,辛苦你了。” “汐汐……” 门在钟汐眼前关上,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无奈笑了两下,钟汐走到房子外面准备打车回家,别墅又大又豪华,可是人真的少,打车纯靠运气,这是钟汐不肯跟父母同住的原因之一,虽说有车,可是太安静了,没有生活的气息,钟汐不喜欢。 “打不到车?”一辆商务车在钟汐面前缓缓停下,后门被拉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瞳仁里,带着笑意,“我送你吧。” ☆、情妇6 作者有话要说:  “情妇”身份,大概下一章会落实的 钟汐先是一愣,接着立刻微微扭动身子走了过去,毫不客气的进到车里,跟言朗靠坐在一起,娇笑着:“是言总啊,怎么这么巧呢?” “不巧。”言朗下意识的朝旁边挪了一点,示意王伯开车,“我家就在附近。” 钟汐心里涌出十个卧槽,眼睛却亮了,惊喜万分道:“真的吗?言总居然住在这里吗?” 言朗看着钟汐精緻的面容,确定上午在某小区外面看到的上了豪车的就是她。 周末,化着漂亮的妆,穿着曲线毕现的裙子和高跟鞋,被人请上豪车,再然后,是几个小时后的现在,她站在与他家相隔不太远的某幢别墅门口,一幕幕场景结合,言朗很难不联想到某种可能。 想到这里,言朗低声笑了起来,说道:“你有没有时间,我们趁现在约个会。” “言总,还有三天就要检验我的工作成果了呢,我觉得还是下次吧?” 言朗:“就半小时,不耽误你熟悉资料。”说完,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对驾驶位说了个地方,钟汐知道那个地方,是个咖啡厅,很贵很贵,据说都是什么稀有咖啡,多好喝钟汐不知道,想到花那么多钱喝杯咖啡,钟汐肉痛。 老总发话,再推辞下去,言朗一定会起疑,他又不是傻子,思及此处,钟汐对言朗眨眨眼:“那我就打扰言总了。” 言朗笑而不语。 事实证明,贵的东西也许品质真的好,可真不一定适合每个人的口味,起码,在仅有个把顾客的偌大咖啡厅里,钟汐浅浅尝了一口所谓的珍贵咖啡之后,并没觉得比她日常喝的那些咖啡好喝多少。 看咖啡厅的装修,估计得有个三四百平,桌子和桌子之间距离那叫个远,不同桌子上的人说话估计得用手机,据说这样是为了保护每个客人谈话的隐私性。 服务生很足够,钟汐粗粗算了下,大概每三张桌子能分到一个服务生,还不包括领班之类的。 加上那些装饰品、桌椅的质地、某个角落由真人演奏而来的悦耳钢琴声,每一样都在昭示着这家咖啡厅的不俗,钟汐觉得,从经济学角度考虑,即便咖啡本身并不是非常贵,这些附加服务加上去,价格绝对水涨船高。 “怎么,不好喝?”言朗面前的咖啡没动,亲眼看到钟汐尝了一口之后眉头皱到一起又分开,动作飞快。 钟汐连忙摆出欣赏的表情:“当然不是,言总觉得呢?” 言朗缓缓摇头:“我觉得不好喝。” 第96页 “……”钟汐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心下疑惑,那带她来做什么,钟汐以为他喜欢才来的。 言朗:“周末你很忙吗?” “还好呀,我一会回家后会把资料再熟悉熟悉的。”钟汐看手錶,做出时间紧急的样子,“言总,既然您觉得咖啡不好喝,我看我们……” 言朗忽然伸手按住钟汐的手背:“别急,我们还没聊天。” 被亲人之外的人这样按住手,本能驱使下的钟汐想把手抽出来,结果发现言朗按的很紧,没有让她抽出来的打算,钟汐微微垂下眼帘,不让言朗看到自己的眼睛,语气却是撒娇:“言总,有什么要跟人家说呢?” “再聊天之前,我有个要求。”言朗仍然压着钟汐的手,声音低沉却充满威慑力,“请正常的说话,可以吗?” 钟汐丈二和尚般:“人家不明白言总的意思。” “‘我’就是‘我’,不要用‘人家’来代替。”言朗头皮持续性发麻,“明白吗?” 钟汐这次是真的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言朗居然会在意她说话的用词问题,原本些许忐忑的内心勐地被这个认知冲击,钟汐差点当场大笑出来,用尽力气和毕生修养才算忍住。 “‘人家’……哦不,我知道啦,言总。” 言朗把手收回去,端起咖啡极浅极浅的抿上一口,掩饰轻微的尴尬:“你想过我把你调上顶楼的原因吗?” 这个,钟汐其实还真考虑过。 第一点,她在言氏的工作成绩不错,这个应该很关键。公司内部传闻言朗这个花花公子调她上楼只是方便猎艷,但言氏这么大的公司摊子,如果言朗是个公私完全不分,因为自己那点风流念头就把一个没脑子的花瓶调到身边,言氏距离倒下那日也不远了。 第二点,言朗大概真的需要一个新秘书。调到顶楼一周左右,她亲眼见识到王秘书的辛苦,不知道言家哪方面考虑,王秘书既要负责工作,也要负责安排言朗的一些行程之类的,这种情况在言氏这种规模的企业里很不寻常,绝不会是出于节约人力资本的考虑。她上去后,言朗的日常行程由她负责协调,王秘书专心于业务,这就是言朗最开始告诉她的“私人秘书”的工作职责。 其他的原因,钟汐想过几个,但大多不靠谱,现在言朗主动提起,钟汐确实挺感兴趣,于是,她柔柔的嗓音响起:“人家……咳,我很想知道呢,言总能告诉我吗?” 钟家四口,遗传的基因十分神奇,不止长相,其他好几个方面,都是钟潮遗传老爸,钟汐则遗传老妈,比如嗓音。 钟汐说话时候是声音和她妈有七八分像,柔柔的软软的,像专业师傅清耳时挠耳朵,就算吵架骂人,也像是撒娇,钟潮说这是老天的赏赐,钟汐对此表示呵呵。 小时候,兄妹俩因为抢玩具和吃的,多次吵架,每次钟汐气的骂她哥,钟潮都觉得妹妹在撒娇,不仅不生气,还会逗她,直到把她气哭,引来父亲的大拳头。 言朗眉毛一动:“不告诉你。” “……”钟汐差点维持不住脸上明媚的笑,这人什么毛病? “我很好奇,你知道公司里同事对你的评价吗?”言朗问道,“或者说,你平时的人设定位,是真实的吗?” ☆、情妇7 钟汐眨巴着精緻的双眼,语气无辜:“言总是什么意思嘛?在言总面前,当然都是真实的样子。” “一年前,你出面摆平了一位公关部总监出面都没摆平的人物,为公司解决一个大麻烦,公司大大奖励了你,但随即有人说,你之所以能摆平那位,是因为你……”言朗说的头头是道,但最后一句话,他没说出口。 钟汐干笑:“是因为我跟那位有不正当关系,我出卖色相和自己,摆平了他,是不是?” 言朗淡笑,传言具体是怎么传出来,是谁最先说的,他没那个兴趣知道,但归纳一番,结论的确是这样。 “言总,其实呢,对我来说,工作就是工作,我尽力做好我的分内事,除了要对得起我领的那份薪水,也是因为我不允许自己轻视任何工作。”钟汐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双眼中的笑意却淡下去,“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更何况,言氏这么大,什么人都有,职位高到顶端一样有人背后议论,何况只是我这样的普通员工呢?” 职位高到顶端,这不是泛指,是非常清楚的特指——指向钟汐对面坐着的男人。 言朗神情不变,盯住钟汐的眼睛说道:“公司盛传你同时做多人的情妇和小三,这事你知道的,是吗?” 钟汐嘴角的笑容敛起一些:“知道啊,通常情况下,知道某件事的人越多,这件事成为私密的可能性越小,所以,我不但知道,我还亲耳听人说过。” 顿了顿,钟汐接着说道:“言总,我觉得您这么忙的人,应该不会对普通员工的私生活感兴趣。” “我对员工的私生活是不感兴趣。”言朗好整以暇的观察钟汐,这个女孩明明有些动怒,却没有表现出来气愤的样子,如果不是刚刚望向他的眼神如刀子般锋利,言朗甚至会觉得钟汐的情绪没有产生丝毫波动,“可你是我的‘私人’秘书,我想我有必要了解一下你的私生活。” 第97页 钟汐强忍住要溢出口的冷笑:“是吗?言总难道是打算跟我‘认真’交往?” 说着,钟汐装作惊吓,右手在心脏方向连拍多下:“言总不会打算娶我吧?” 言朗直接哈哈大笑起来,引来所有服务生和寥寥几位顾客的注意,他毫不在意:“你想的太多了。” “哦,原来是我想多了。”钟汐轻嘆,惋惜之意明显,“既然如此,那我觉得,了解私生活没有这个必要的,您说呢,言总?相信我,假如我确实是某人或者某些人的情妇,除了我这张脸,他们可能连我的名字都喊不出来。” 言语之中满是嘲讽,见惯听惯了有钱人家各类风流琐事的言朗,不得不承认,事实就是如此,就是他自己的家族,这类事也不罕见。 钟汐看腕錶,表达出强烈的要走人的情绪:“言总,我们坐了四十分钟了。” 言朗也有事情赶着处理,招手喊了服务生结帐,两人在服务生殷切热烈的欢送中出门。 服务生站成两排,他们两人从中间走过,像被人围观的猴子,钟汐这么想。 “言总刷卡的样子好帅。”钟汐真心恭维,实际上,刚刚言朗刷卡的时候,她正在研究漂亮的咖啡杯。 言朗直接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随意塞到钟汐手里:“给你刷。” 钟汐嘴角一抖,土豪也不是这么干的吧,她总算有些明白为什么言朗名声这么差,还有那么多女同事想往顶楼爬了,马某人估计都没他这个“气势”。 “还有,我之前说的,这次宴会结束后,你要做什么,没忘记吧?”言朗推开钟汐捏着卡递过来的手,朝自己的商务车方向走,“公事解决后,就该解决私事了,起码我知道你的名字。” 钟汐把卡握在手心,对言朗挥手拜拜:“记得,拜拜。” 不就是情妇么,呵,卡都拿了,她想不做也不行了啊。 三天后的中午,言朗吩咐钟汐先离开公司,换衣服做造型,势必用最漂亮的姿态出现在傍晚开始的宴会上。 “衣服随便你挑,造型按你的想法做,所有费用找我报销。”这是言朗告诉她的。 别的不说,做造型这方面不用找别人,她妈妈就是最好的造型师,提前一天跟她妈约好时间,去了她妈的造型工作室。 “妈妈,要把我打扮的非常漂亮,很艷光四射的那种,但是不能夸张,要适合隆重场合。” 钟妈妈吩咐员工准备造型需要的东西,一边好奇:“汐汐,你是要去做什么啊?” “工作需要啊妈妈,你女儿今天要去大显身手。”钟汐靠坐在椅子上,任由小姑娘拿着各种刷子、笔、粉状物在她脸上施展才能,镜子里的清丽的脸渐渐变得艷丽。 足足折腾了两个多小时,钟汐的整体造型才做好,从头到脚,可以说没有一丝不合适,和她要求的一样,隆重又不显得夸张,效果再好没有了。 告别母亲,钟汐坐上言朗司机特意开来接她的车,言朗已经在宴会举办的大酒店等着了。 钟汐掏出小手包里的镜子,最后一次确认妆容没有失误,车子慢慢停在大酒店门口,这酒店钟汐查过,是言氏旗下的物业之一,此刻,门外已经挺满了各式车辆,不断有服务生过来帮贵宾开门泊车,酒店外面热闹非凡。 “你准备的如何了?”言朗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走到钟汐跟前,胳膊自觉的蜷成一个圈,钟汐立刻把胳膊伸进去,挽住言朗,两人并肩,慢慢朝宴会正厅走去。 钟汐摆着标准的淑女笑:“言总很快就可以验证。” 宴会正厅的面积非常大,皆是正装出席,这种场合,是拓展人脉的最佳场合,没人闲着,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说笑聊天,煞是热闹。 “这次宴会的主人是我父亲,但我得认识所有重要人物。”言朗轻轻在钟汐耳边说道,“给你所有的资料上的人物,我都得认识。” 钟汐:“言总为了万无一失,让我和您配合,是吗?” 言朗轻轻捋开钟汐的刘海,笑的开怀:“就从这句话,就知道我没找错人。” 钟汐正笑,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汐汐?” 钟汐的笑容僵住,言朗背部挺得笔直——刚刚那声“汐汐”,不止出自一个男人之口。 ☆、情妇8 钟汐转过身来,刚刚齐声喊她的两个男人正朝她大步走来。 “言总,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五分钟。”松开言朗的胳膊,钟汐尽力维持美妙的仪态,速度却不慢,朝那两个男人移过去,在他们到达言朗可以耳闻的区域前,一手扯住一个男人的胳膊,软软的笑道,“你们跟我来。” “汐汐!”钟潮不满,站在原地不想动,钟汐抛过来一个疑似媚眼实则威胁的眼神,钟潮挠挠头,不情不愿的跟她离开。 言朗转身跟人打招唿,刚刚冲过来的两个男人,有一个他好像见过,在公司附近的餐馆,当时他和钟汐站在一起说笑,挺亲密的感觉。 另一个,正好,他认识。 人最少的角落里,钟潮不可置信的瞪着妹妹:“妈说你今天打扮的很好看,你就是来这里干这个的?” 第98页 “哥,什么叫‘干这个’?”太难听了。 “别管难不难听。”和钟潮一起过来的年轻男子也是满脸不贊同,和钟潮一左一右架住钟汐,“言朗可是有名的风流少爷,你想上八卦头条?” 钟汐:“我是他秘书,今天也是因为工作,表哥,你别跟我哥一样好不好,我没问题的。” 钟潮还是不贊同:“你们这个年轻的帅哥老总事迹很多,你是不是没听过?” 本想打发掉两位兄长立刻去找言朗尽她做秘书的本分,听到这话兴趣被吊起来了:“他有什么事迹?我真的没听说过。” 钟潮不屑冷笑,对一旁没事干的表哥努嘴:“你说给她听,我懒得说,反正你一向八卦。” 表哥嘴角抽搐,本想跟钟潮理论一番,但钟汐热忱的眼光转移到他脸上,表哥决定还是先满足表妹的好奇心,也好让她注意点言朗。 “他呀,以前跟秘书有一腿……” 钟汐找到言朗,重新挽住他的胳膊,一脸意犹未尽:“宴会还有三十五分钟正式开始。” “嗯。”察觉到身边的女孩时不时瞄向自己的眼光,双眼发亮,言朗不禁怀疑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你看什么?” 钟汐赶忙摇头:“没什么,我在默念那些宾客的名单,温故知新嘛。” 太逗,表哥利用短短三分多钟时间,向她讲述了言朗的风流事迹,声情并茂到钟汐以为自己看了场短短的狗血剧,如果不是说了五分钟之内赶来,她一定拉着表哥坐下来,好好说给她听,比应酬有意思太多。 不过,也因为太过狗血淋头,让钟汐怀疑事件的真实性有多少,要知道,一件事经过多人传阅,极有可能早就偏离故事的正常轨道了。 她自己不就是个例子吗? “刚刚那两位,一个是巨富集团的继承人。”言朗四下微笑致意,口里却在问钟汐,“你认识他?” 钟汐和言朗一同微笑,边低声说道:“您是指钱富吗?” 钱富正是他表哥的名字,这么多年来,钟汐都想不通她舅舅是出于什么目的给自己的独生子起这种名字。 巨富这名字再雷人,公司这个本体是死的,没有知觉,她表哥是活生生的人,据她妈说,从小到大,因为这个名字,表哥多次离家出走,死活想改名字,但舅舅坚持这名字是大师帮忙起的,加上表哥用这个名字落户后,巨富集团生意越发红火,舅舅怎么都不肯帮儿子改名。 言朗微微点头:“看样子确实认识。” “认识呀,认识很久了。”钱富是巨富集团唯一的继承人,舅舅年纪渐大,近几年表哥已经跟着父亲在歷练,言朗认识他很正常。 言朗收紧挽着钟汐的手臂,从一旁餐檯上拿了杯水,递给钟汐的同时低笑道:“我的秘书真是交游广阔。” “谢谢言总。”极为小心的抿着清水,生怕口红掉色。 宴会厅里的人越来越多,言朗发现,钟汐真的记住了所有他交给她的人员资料,叫什么名字、家庭成员、陪在身边的是什么人,两人行走在团团人群里,配合的天衣无缝,钟汐没有一个搞混的。 说话周到客套,恭维人却不显谄媚,让言朗大大意外了一把。 “我父亲来了。” 钟汐看向大门处,一位头髮花白的老者在多人簇拥下,一路与人握手着往里走。 在言氏好几年,这是钟汐第一次这么近看到上一任的掌舵人。 老言总气势十足很有威力,长相却很一般,看言朗的颜值,估计是遗传自母亲。 父亲告诉过她,以前有句话叫作“有钱人家多猪头”,后来优生优育被实施的不错,很多有钱人家的后代都很漂亮帅气了。 言朗大概就是属于这类。 “看到我父亲身后的那些人了吗?”言朗在钟汐耳边说,老言总后面起码跟了二十多人,但钟汐知道他指的是哪几个——一有三个一看就是老言总的血脉,面容太像,两男一女。 钟汐点头。 “一会酒会开始后,他们会找机会跟你说话,你必须表现的像个正常情妇。”言朗盯着那些人,语气平淡。 钟汐不解:“你的兄弟姐妹吗?” “他们不是我的兄弟姐妹。”言朗嗤笑,眼神的温度明显降下去,“同一个父亲而已。” 钟汐忽然有些明白过来——言家这样的家庭,这种事,大概不算稀罕吧。 “你是我带过来亮相的美丽女孩,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懂。”言朗伸手轻轻抚了下钟汐的耳朵,引得钟汐一阵颤慄,被不熟的男人这样接触,太奇怪了。 同时,钟汐注意到,言朗的“兄长”中有一位正把视线从自己这边收走,她垂下卷翘的睫毛:“言总,您的意思,我明白。” 老言总派人来喊言朗过去,言朗深深看了钟汐一眼,去父亲那边了,钟汐靠着餐檯,让自己被高跟鞋祸害的酸疼不已的双脚稍微休息一下,时不时看一眼言朗那边,他正被父亲带着到处走,走几步停下来,父子俩一起笑着跟人说话敬酒。 “你好,这位美丽的小姐。”声音在钟汐耳边传来的同时,一杯果汁递了过来。 第99页 钟汐道谢接过,望向声音的来源处,真的是言朗兄长中的一员,近看,和老言总更像了,遗传真是神奇:“您好。” “我是言朗的弟弟。”男子绅士的笑着。 钟汐惊愕,她以为这人起码有四十岁了,居然是弟弟。 ☆、情妇9 言朗的弟弟自我介绍道:“我叫言军,比言朗小八岁。” 钟汐被调到顶楼后稍微了解过,言朗今年是32岁,也就是说,眼前自称言朗弟弟的男人二十四岁,看面相,说他四十二岁都有人信,有的人就是天生显老,可是这个有点夸张。 见钟汐对自己微笑,言军绅士款款做了个邀请的动作:“里面有些闷热,我带你去后面花园透个气怎么样?” 这要搁在往常,钟汐大概会觉得这人看上自己这张脸了,但有了先前言朗的警告,钟汐知道,这人是有备而来。 闲着也是闲着,况且,宴会厅因为人太多,确实闷得慌,钟汐微笑道:“那就麻烦言少爷了。” “荣幸之至。” 钟汐跟着言军到了后花园,喷泉、花草树木一应俱全,为了配合宴会的隆重气氛,灯光全开,亮堂如白昼,钟汐有些可惜,其实,这种景致配朦胧的灯光会好点吧。 “钟小姐请坐。”言军很有风度,请钟汐坐在花园的长椅上,自己跟着坐下,离钟汐有段距离,“今天很热闹。” 钟汐:“是啊,很多大人物呢。” 短暂的沉默,言军再次开口:“言朗带你来参加这个宴会,似乎很喜欢你。” 钟汐注意到,言军一直称唿言朗的名字,从不喊“哥”:“真的吗?你是这么觉得吗?” 言军看着钟汐惊喜的样子,缓缓点头:“你应该发现了,今天来了很多商场的大人物,都是我父亲为了让他以后在外面混得更开邀请的。” 钟汐心头微动,是这样吗?这倒能解释言朗这么重视这个宴会了,虽然是言氏接班人,可言朗还年轻,商场如战场,要想以后走的顺,方方面面的关系都要打好,不能忽视任何人。 老言总也算用心良苦了。 “这样的场合他带你来,难道不是重视吗?”言军反问道。 钟汐掩住嘴唇笑的害羞:“我真的不知道,也许他只是临时找不到伴。” “钟小姐,请恕我无礼。”言军转脸看大厅内,藉以掩藏自己眼中的不屑,“只要言朗愿意,随时都能找到伴,他能带你来……” 钟汐垂下眼,嘴角噙着淡淡的冷笑,她差不多能猜到言军跑来跟她搭讪意图了。 种种迹象表明,言军大概对言朗不怎么喜欢,张口闭口称唿名字,加上言朗说,他们只是同父而已,言军今天看到自己和言朗亲密的样子,特意跑过来,又是递果汁又是请到花园聊天,真正的目的应该跟言朗有关。 钟汐可不觉得自己是仙女,她是言朗带来的女伴,言军再怎么作死也不会对她产生乱七八糟的念头,所以,言军的目的应该是——利用。 “我听说你是言朗的新秘书。”言军重新把脸转向钟汐,恰好错过钟汐看他时带有嘲弄的表情。 钟汐:“是呀,言朗调我上去的。” “你和王秘书熟吧?爸爸一直夸王秘书,说她对言氏贡献很大。” 钟汐:“认识。”要来了,真实的目的要显露了。 言军忽然朝钟汐坐的地方靠近一些,声音也低了下去:“王秘书最近在忙一个项目,言朗在家提起过,由他的两个秘书一起负责,是个很大的项目。” 钟汐一愣:“有吗?” “……”言军没料到钟汐是这种反应,不太相信的看她一眼,确认道,“在郊区建商场……” 钟汐差点笑出声来,言军这种质素也来探听消息?得亏她不是商业间谍,要不然肯定能从言军这挖到很多东西。 只是,看言军的样子,言氏重要机密他到底知道多少,还有的商榷吧。 “言少爷,我觉得你人很好,所以我也不怕您笑我了。”钟汐收起笑容,愁眉苦脸的拖住下巴,“我虽然是你哥的秘书,可您看我的样子,和王秘书聊不到一起的,你哥和王秘书开会也不带我,您说的什么项目,我真的没听过。” 言军打量着钟汐,美丽的脸、愁苦的神情、听他说到项目时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知道太正常不过了吧。 啧,还以为言朗这次有长进,结果还是个花瓶嘛。 “其实呢,我是真的喜欢你大哥,如果言少爷能帮我在他面前说些好话,我就太感谢了。”钟汐朝言军眨巴着双眼,无辜又伤心,“先谢谢言少爷了。” 言军立刻客套着:“一定一定,钟小姐这么漂亮,言朗会喜欢的。” 话没说完,人已经往大厅熘过去,还不忘对钟汐表示歉意:“不好意思我忽然有急事,先失陪。” 钟汐对他挥手,这么急的性子,怎么在商场混呢? 眼睛移到大厅,言朗跟在老言总身边,看情况,这种交际还要持续一段时间,钟汐想了想,掏出小包里的手机发了简讯,然后靠在椅背上,欣赏着花园修剪的很精緻的矮木,如果灯光能暗些,会更加好看。 第100页 五分钟不到,钟潮和钱富匆匆从大厅出来,朝后花园奔过来,见钟汐一人坐在椅子上,钟潮立刻扑过去:“老妹你没事吧?” “我……” 钱富扑到另一边:“完了完了,我们两要被姨夫揍死了。” 钟汐哭笑不得,在两个大惊小怪的兄长肩膀上狠狠拍了两下:“我只是出来透透气而已,能有什么事?” 钟潮和钱富对视一眼,把钟汐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发现她确实没什么不对,两人大大松了口气:“那你发信息让我们快点来?吓死我们了。” 钱富指着钟潮:“你哥差点当场自刎谢罪,要不然回去被你爸揍死更痛苦。” 看着相处和睦的兄长,以及两人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关心,再联想言军对言朗的态度,钟汐心下一暖,一左一右挽住两人的胳膊:“我没事。” 说完,钟汐踌躇着开口道:“表哥,你知道言家的事吗?” “言家?”钱富朝大厅努嘴,“这个言家?” 钟汐点头。 钱富笑:“知道,在这个圈子行走的,没有几个不知道的。” “是啊,你知道的尤其多,谁让你八卦?”钟潮不忘抓住一切机会攻击表哥,引来钱富愤怒的白眼。 钟汐:“能跟我说说吗?” “很老套的剧情。”钱富摇摇头,“言朗是他父亲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是今天跟在老头子后面来的那三个,也是他的血脉,是言朗的弟弟和妹妹。” 钟潮难得也好奇起来:“可是他们长得不像。” “那三个人,是老头子在外面的情妇生的,除了老头子自己,言家其他人,都是两年前才知道的。” ☆、情妇10 钟汐睁大眼:“情妇?” “是。”钱富说的有鼻子有眼,不愧钟潮送给他的“八卦男”之名,“情妇,据说三十几年前就跟着老头子,生了三个孩子,除了老头子之外,没人知道这三个孩子的存在。” 钟汐疑惑:“既然没人知道,为什么会跟在老言总身边?” “具体内情我就不知道了,两年多之前,老头子身体不太好,三个孩子忽然出现,说他们是言家的血脉。”钱富笑了,“都不用验dna,一看就是老头子的种。” 想想言朗再想想那三位,钟汐不得不承认,四人站在一块,最不像老言总孩子的,是言朗。 “老头子的情妇我看到过,长的不错,保养的很好,年轻的时候应该很漂亮,只是可惜,三个小孩全都像老头子。” 钟潮若有所思的开口:“三个孩子忽然出现,是不是因为老头子身体不好了?” “哈哈哈,你也不笨。”钱富灵敏的跳起来,躲过钟潮袭向他的一巴掌,“当年老头子身体不好,传言要分家产,这三个孩子就是那时候突然出现的。” 钟汐:“跟言朗分家产吗?” “言朗这一代,他妈只生了他一个,怎么轮,家业都是他的,三个弟妹出现的那一阵,着实闹的挺大,据说老头子很生气,那个女人事先没跟他说半个字,让她的三个孩子直接找上言家的门。” 说到这里,钱富总结一句:“应该是想给言家一个出其不意,据说,老头子这几十年来对情妇很大方,但公司这方面,唯一继承人只有言朗。” “这个我倒是有些了解。”钟潮难得的也跟着八卦了一句,“言朗的母亲家族势力很大,这层应该也是老头子很在意的。” 听了这一圈,钟汐总算有些眉目了。 言朗的父亲三十多年前有个情妇,给他生了三个孩子,但出于各种各样权力或其他因素考虑,老言总一直把三个孩子养在外面,按照言家的富裕程度,老言总应该没在物质上亏待三个孩子。 但随着年龄渐长和身体原因,老言总想把大摊子慢慢移交到言朗手里,这个时候,三个养在外面的孩子找上门,声明自己也是老言总的孩子,是言家的血脉,言氏的产业,他们有资格分得一杯羹。 “照你这么说,那个情妇还算不错?”钟潮看钱富,“毕竟,忍了三十多年没闹。” 钟汐看大哥,这么明显的嘲讽,以为他们听不出来? 钱富摇头:“没这么简单,三十多年来,老头子掌握言家大权,公司和家里都是他说了算,能提供给他们绝大多数人家享受不了的富裕生活,但是,老头子身体不好,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万一某天西去,他们所有的经济来源都断了,退一步说,就算身体没问题,言氏被言朗接过去之后,老头子能提供给他们的东西会不会永远不变少,谁都不知道。” “所以,靠老头子,不如自己从言家分到一杯糖水来的现实,只要老头子给了他们想要的,那不管老头子身体怎么,他们也能衣食无忧一辈子。”钟潮总结。 钟汐缓缓开口:“他们要的应该不止衣食无忧。” “没错,根据老头子这几十年来给他们的,四人后半辈子能过得很好。”钱富嘆口气,“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老头子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以后的日子会大打折扣,是一定的。” 第101页 钟汐白了钱富和钟潮一眼:“说到底就是你们这些男人,没事非要找情妇,现在好了。” “喂,老妹,说人归说人,骂我们干什么?”钟潮指着钱富,“我又不像他,我才不会找什么情妇,这种狗血的事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躺着也中枪的钱富怒了,不顾西装款款,就要爬起来抽钟潮,钟潮赶紧朝旁边跑,钱富追了过去。 钟汐无语,他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打闹了二十多年,居然还没打够。 脑中回想着钱富八卦给她听的信息,钟汐不自主的瞧向大厅,那边光影交错,看不到言朗,只知道非常热闹。 钱富说的事不一定完全真实,又不是老言总亲口告诉他的,但大致脉络应该是准确的。 周末言朗请她喝咖啡,问她是不是知道公司的人议论她做人情妇的时候,表情有些怪,现在想想,钟汐心中有底了。 三十二岁没结婚,也没固定女友,跟父母亲这些矛盾有关吗?但,发生这种事,言朗应该讨厌情妇这个“职业”,怎么还找她当情妇呢? 不会是心理有问题吧? 钟汐狠狠甩脑袋,她居然在思考言朗的私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哥,表哥,我进去了。” 进了门,钟汐四下看一番,老言总那三个孩子正举着杯子站在一起说话,钟汐站的离他们挺近,言军发现她,对另外两人说了几句话,三人同时朝她投来视线。 隔着好几个人,钟汐都能看出他们眼中的轻蔑鄙视,那眼神,赤裸裸的说着“你这个花痴情妇”。 钟汐赶紧对言军挥手致意,然后忍着笑走了——三个人,是言朗的弟弟妹妹,可是除了姓氏,没有丝毫跟言朗相似的地方。 这几个人,跟言朗争家产,几乎没有胜算。 “我的秘书,去哪里了?”言朗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手里拿着鸡尾酒杯,看里面的酒,几乎没动。 钟汐指了指花园:“去外面透气,顺便按照您的吩咐,让他们以为我是个只有脸没有脑子的花痴。” 言朗轻晃杯子,里面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滑动:“我早说了,你是个聪明人,不会让我失望。” 钟汐假笑:“言总一直这么夸我,我可要骄傲的。” 言朗笑而不语,只是盯着杯子里的酒看,没有喝的打算。 两人沉默片刻,钟汐忍不住开口问道:“我有个疑问,言总能不能给我答案?” “说来听听。” “为什么选择我演这个角色?”钟汐不避讳她已经知道了关于他家庭的一些事情,“有很多选择的,我只是……” 看杯子看够了,言朗浅浅抿了口酒,盯着钟汐的眼睛,缓慢说道:“没有很多选择,让他们觉得你是个花瓶,但你不能真的是花瓶,这是两码事。” 说完,有人来请言朗过去,言朗把酒杯放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宴席结束后我送你回家,等我。” ☆、情妇11 将近半夜,宴会来宾慢慢散去,钟汐坐在后花园的椅子上,她两个哥哥走之前问她要不要一起走,钟汐拒绝了。 既然答应言朗,由他送她回去,她就不会食言。 哎,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钟汐已经心中有数了,捏了捏小挎包,钟汐抿住嘴,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今天了。 “你果然在这里。”言朗出来,在钟汐身边坐下,扯下领结唿气,“总算结束了。” 钟汐:“言总让我等,我就在这等你。” “不错,言而守信。”言朗看腕錶,“现在很晚了,走吧。” 言朗喝了酒不能开车,和钟汐一起坐在后座,钟汐使劲吸鼻子,酒气不重:“我看你一直在喝酒,没醉?” “举着酒杯只是个样子,跟人碰杯后浅尝一口意思,不需要全部喝下去。”言朗嘲笑钟汐的天真,“这种场合谁会没命喝?” 钟汐惊讶;“这样吗?长见识了。”黑乎乎的车厢,很好的起着遮掩钟汐表情的作用。 深更半夜,再热闹的城市也已是万般俱静,钟汐靠在车窗上朝往看,她极少半夜还不回家,没发现深夜的城市别有一番景致。 “去你那,还是我那?”言朗开口。 钟汐飞快答道:“当然是言总那。” 意识到自己回答的太急促,钟汐解释道:“我很想到言总家里去看看。”偷偷瞄驾驶座方向,司机专心开车,仿佛车里只有他一个人。 和钟汐预料的一样,司机把他们载到一个高档公寓楼下就离开了,钟汐站在楼下仰头看,一脸羡慕:“这里很贵吧?” “还行。”言朗揽住钟汐的腰,“跟我上来。” 钟汐强忍住鸡皮疙瘩冒出来的不适感,快走几步去按电梯,不着痕迹的从言朗胳膊下脱离开:“这里真漂亮。” 言朗的房子面积不小,反正对一个人来说绝对够大,完全冷色调的装修,干净清淡,但屋里装修简单的令人髮指,除了必有的家电和用品,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装修高档,从沙发和家电的品牌就能看出来,但整个屋子冷冰冰的,更像酒店公寓,而非长居的家。 第102页 “有两个洗手间,我去洗澡,你也可以去洗,没衣服换可以穿我的。”言朗把西装脱下来随手扔到沙发上,“冰箱有饮料,你自己拿。” 言朗进房,钟汐打开冰箱看,果汁和啤酒,今天晚上已经喝的够多了,再说,这些东西不适合今晚。 到厨房翻找一番,在柜子里找到一个崭新到能当镜子照的电水壶,钟汐抿嘴笑,不错,正需要这个。 洗完澡套了件t恤,言朗回到客厅,发现钟汐还是盛装打扮,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走过去坐到她对面:“你没洗澡?” “有点事,马上去。”钟汐从茶几上捧起一个茶杯,“言总,喝点水。” 言朗接过去,发现是热的,颇意外的看她:“你烧的?” 钟汐点头。 “你会烧水?” 钟汐在心里翻白眼,傻子才不会烧水吧,到底把她看成多弱智的花瓶:“喝了酒,晚上再喝凉的不好,你喝点热水吧。” 言朗的眼睛扫过钟汐的脸,钟汐自己也捧起杯子喝水,言朗其实不渴,而且即便是冬天,他也喜欢喝凉水,但钟汐特意烧水,言朗觉得得给点面子。 水温正好是可以入嘴而不会烫的程度,言朗把整杯水喝下,钟汐看着他把杯子喝了个见底,眼中浮现笑意:“那我去洗澡,言总您稍等。” 言朗点头,靠在沙发上,随手拿过一旁的杂志翻起来。 次日,言朗醒来的时候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毯子,他爬起来,嘶,头疼,可是昨天晚上他明明没喝醉。 “你醒啦?” 言朗抬头看,钟汐站在跟前,妆面精緻,衣服也换上了自己的,看样子比他早起不少时间。 接触到言朗打量的眼神,钟汐立刻垂下眼:“别这样看我嘛,我去楼下买了早餐,你吃吗?” 言朗不关心什么早饭,反问道:“你的衣服是哪来的?” “昨天带来的呀。”钟汐指着沙发旁一个大袋子,“参加宴会我都带着自己的衣服。” “是吗?”昨天大概没注意到,言朗仔细回忆了一下,不但没有关于这个袋子的记忆,他们俩发生的事,脑中都没任何画面,“昨天晚上……” 钟汐立刻捂住脸喊道:“言总你别说了好吗?我都要钻进洞里去了。” 说实话,言朗觉得钟汐的表现有些夸张,昨天她跟自己回来之前就一定知道会发生什么,为什么这么害羞,他们俩虽不是正儿八经的情侣,可也是两厢情愿。 而且,情妇之类的,会这么娇羞吗? 意识到言朗打量自己,钟汐把自己被半高领毛衣挡住的脖子露出一小截给言朗看,洁白的肌肤上,有一个非常清晰的粉红色印记。 言朗盯着那个印记瞧,钟汐把领子放好,朝餐厅走去:“就是这样,言总,该吃早饭了。” 到洗手间刷牙洗脸的言朗在镜子里发现自己脸上有一小块伤口,从形状深度来看,应该是被人抓伤的,当然不会是他自己干的,那么,只可能是钟汐干的。 啧。 “做情妇的感觉怎么样?”吃早饭的时候,言朗问钟汐。 钟汐本想夸夸其谈,但想到言朗家里的状况,钟汐含蓄的说了一句:“每个人的想法不同。” “那你的想法是什么?你年纪轻,也漂亮,工作挺好,做情妇的出发点是什么?”言朗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钟汐认真思考一番,说道:“就我个人而言,是因为钱,没错,我工作挺好工资不低,可您看我的衣服和包,工资哪里够呢?” 爸妈要知道她说这种话,估计能气吐血。 “可是你没跟我提物质上的要求。”言朗锐利的眼光投在钟汐脸上,像x光。 钟汐一惊,反应速度飞快:“哎呀那我觉得言总会主动给的呀,做情妇也要自觉,才不会惹人烦,再说,你那天给了我一张卡,随便我刷的,不是吗?做人不能这么贪心。” “反正今天没事干,我送你回家吧。”言朗擦嘴,忽然把话题拐了个弯。 钟汐:“今天要上班……” “作为公司的老总,我允许你今天划个水。”言朗拽住钟汐的胳膊,不容置疑的语气,“你家地址在哪?我送你!” 钟汐暗暗叫苦,怎么能让他送她回家呢?这人抽的什么风忽然这么热心? ☆、情妇12 言朗帮钟汐披上外套,动作温柔语气宠溺:“走吧,告诉我你家在哪里?” “呃,言总……”钟汐被言朗半推半扶着朝外口移动,脑子急速转动,从万千理由中寻找最有效的那个,“我打车就好了,您一定有很多事要处理,日理万机吧……” 言朗摇头,语气越发温柔的要滴出水来:“我今天也放假,送你回家也很重要,来,你家住在哪里?” 边说,边抓住钟汐的手腕,防止她忽然挣脱,以一种霸道十足又温柔的态势,把钟汐塞到副驾驶座,接着按住钟汐直欲弹起来的肩膀,慢慢帮她把安全带扣好:“安全驾驶,不能大意。” 钟汐端着一张僵硬的笑脸,两只手一上一下紧紧抓住安全带,旁边的驾驶座,言朗已经转动方向盘,慢慢把车开出去:“地址。” 第103页 “……”钟汐总觉得,言朗不是临时起意要送她回家的,根本不让她反对。 钟汐:“言总,为什么送我回家?我不觉得您是这么……嗯,这么空闲的人?” “你是我的女伴,我总不好什么都不做。”言朗再次向钟汐确认,“地址。” 语气温和,但言语里不容置疑的成分绝对占了大部分,钟汐干笑道:“言总,其实,虽然我也爱看霸道总裁的小说,可你觉得,那种霸道的、不分缘由的、不管别人意愿只按照自己想法来的男人,真的惹人喜欢吗?” “霸道的、不分缘由的、不管别人意愿只按照自己想法来的男人,真的惹人喜欢吗?”言朗复读机似的,把钟汐的话重复了一遍,跟着接了一句,“我觉得,要看情况。” 钟汐眼睛一亮:“哦?怎么分情况?言总指教指教好吗?” 因为不知道钟汐家具体地址,言朗把车停在一边,双手抱胸,跟钟汐娓娓道来:“假如这个男人面对的女孩子真的不喜欢他,觉得这个男人和大街上其他男人没两样,这种情况下,对女孩子採取以上手段,会让女孩子觉得这个男人很霸道很无耻,想发展进一步的感情很难,毕竟,初步印象就不好,往后,每次看到这个男人就厌恶,那是得不偿失。” 钟汐听的直点头:“嗯嗯,就是这样的,男人不能自以为是,什么都‘我认为’。” 言朗淡淡的瞟钟汐一眼:“还有另一种情况,就要特殊些了。” “言总请说。” “第二种情况,女孩子其实对男人有好感,甚至谈得上喜欢,可是女孩子矜持,或者有其他原因,面对男人的霸道无理,她内心有些惊喜,可她不能表现出来,因为那会让人觉得她不庄重,这种时候,男人的手段可能就有不同效果了。” 言朗说着,视线再次瞄向钟汐。 钟汐愣了愣:“言总,您平时上网吗?” “上。” “那您听说过一个词吗——直男癌。” 见言朗面露疑惑,知道他显然没关注过网络流行词,解释起来也没意思,于是,钟汐想了会,决定按照言朗的思路给他解释这个词的意思。 “您说的这两种情况当然都是存在的。”先肯定,再否定,钟汐话锋一转,“可还有第三种可能呢,言总您想过吗?” 言朗右边眉毛高高挑起,兴味十足:“愿闻其详。” “男人觉得女孩子之所以拒绝,是因为不好意思和矜持,甚至可能抱着‘欲擒故纵’的念头,越发觉得自己的套路是准确的,于是,继续霸道总裁的施以压力,在这男人眼里,女孩子的愤怒和发火都是为了引起他注意和兴趣的把戏,所谓的‘女人,你引起我的注意’,然后越来越开心。” 钟汐讲话的时候十分严肃,眼睛微微睁开,双手时不时跟着话语做动作,声情并茂又神采飞扬,陪着她软而不娇的声音,让人不自然的就跟着她的思路走。 钟汐没注意到言朗打量的眼神,继续自己的话题:“事实是,女孩子从头到尾都对男人没兴趣,她说‘没时间’是真的‘没时间’,不是暗示男人继续邀请她;她说‘我不去’是真的不想去,而不是男人想的高超手腕;男人送她一个两万块的包,她说‘不喜欢’,是真的觉得那个包太丑,不是暗示男人送她二十万的包;她说……” “排比句到此为止。”言朗觉得如果她不出口制止,钟汐估计能把这个排比句说到明年。 钟汐撇嘴,刚刚说的太嗨,一不小心露出唠叨的本性:“总之,男人觉得女孩子所有行为都在暗示他加紧步伐步步紧逼,女孩子却希望男人有多远滚多远,如果可以的话,女孩子希望能亲手解决这个祸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言朗被钟汐的总结给逗得哈哈大笑,抱着胳膊仰脸靠在车座靠背上,笑的浑身发抖,钟汐甚至看到他眼角笑出了几滴眼泪。 钟汐在心里默默吐槽,有这么好笑吗?虽然她讲话的语气夸张了点,可都是实情,至于笑成这样? 她从来不信什么外冷内热的人设,反正相处了几天,她觉得言朗外冷内也冷,总是神秘莫测的样子。 钟汐不吱声,默默的掐着手机秒表,终于,在秒表跳到第五十秒的时候,言朗奔放的笑声渐渐在车厢里偃旗息鼓,钟汐关掉秒表:“加上我没计算进去的,你笑了有一分多钟。” 言朗再次仰头,把冲到嘴边的笑意憋回去:“是吗?” “嗯。”钟汐忍不住问,“真的很好笑吗?” 言朗点头,顿了顿,觉得不太对,又摇头:“你说的话其实挺有道理,我之所以笑,是觉得开心。” 钟汐:“开心?为什么?” “你说话的时候似乎在暗示我什么,比如,你不想让我送你回家,是真的不想我知道你家住在哪里,是吗?”言朗觉得车厢里有些闷,把车窗全部放下,阵阵清风从车里穿堂而过,凉,但舒服。 钟汐不置可否:“听故事后的感受在于个人理解,我不好评价。” 第104页 言朗点头:“你刚刚问我为什么开心,我回答你。” 钟汐精神一振,双目灼灼看着他。 “因为我有些喜欢你,而你,真的是个聪明的女孩,我当然开心。” 说完,言朗心情愉快的看着钟汐从兴致盎然变得惊愕的脸庞,凑过去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你家的地址是什么?” ☆、情妇13 钟汐忽然觉得慌张,悄悄伸手在安全带接扣的位置一按,对言朗一笑:“对不起言总,我今天有事,马上打电话去公司请假,不劳烦您送我,再见。” 言朗意识到钟汐想跑,立刻伸手来抓她的胳膊,但钟汐已经灵敏的从车里了出去,隔着车窗对他摆了摆手,转头朝一旁的商场快步走去。 钟汐穿着高跟鞋,但跑起来很快,眨眼就消失在人流之中。 言朗盯着钟汐消失的方向半晌,渐渐露出了笑容,直达眼底深处——原本不预料和这个女孩发生更多故事的,现在看来,他们的故事势必要继续下去了。 钟汐奔到商场,找到一根巨大的柱子,赶紧冲过去躲在柱子后头,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朝门口看,确定言朗没有跟过来,她长出一口气,提着袋子慢慢往前走去。 今天不能去公司可以请假,但是,不能一直不上班吧?言氏她待了好几年,环境和工作流程都很熟悉了,薪水待遇满意,暂时没有辞职的打算。 但今天言朗的表现和说的话,让钟汐隐隐觉得,如果她不辞职,只怕以后要更加频繁的面对言朗各种稀奇古怪的表现,最最可怕的是,他说什么“有些喜欢你”,一个花名在外的花花少爷说喜欢她,钟汐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很多小说里写,某花心大少流连花丛多年,忽然有一天,他遇到了女主角,女主相貌清秀、家庭贫寒,但是很有骨气很可爱。 于是,花心大少觉得外面世界里所有的绝世男女都不再吸引人,开始反省以前多年的花心行径,最后成为一只忠犬,一心一意对女主,任凭花花世界多精彩,大少爷岿然不动,只为女主一人深情。 嗯,小说很美好,现实却残酷到让人痛哭。 某集团的继承人,和其夫人是青梅竹马,据说从小一起长大,长大后很自然的走到一起,两家家世相当,两人结婚生子,外界传闻两人无比恩爱,是很多热衷八卦的小女生羡慕的对象。 但钟汐在国外亲眼看到过,青梅竹马里的青梅,和大火的女星一起旅游,还住在一起。 钟汐读书的时候,热衷过几年此类小说,和同学认真讨论过:第一,女主和男主的背景之间起码隔了n道沟,两人是如何产生交集的;第二,男主饱览群艷,即便是娱乐圈的顶级美女也是男主的囊中物,女主用什么吸引了男主,难道男主有透视眼,能透过外貌发现女主内在非同寻常的美;第三,花心是男主这么多年的生活方式,是他背景和本人性格等多方面因素下的共同产物,只因为一个女孩,男主就变了多年养成的性格,令人嘆为观止。 当然,钟汐觉得,世界如此之大,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这种事一定会有,也许在某个她们不知道的地方,就有那么一个集英俊帅气、有钱、有品位的男士,为了爱情改变自己,从此只忠于一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但这种极小的概率,钟汐不觉得会落到自己身上,就她平日里听钱富八卦的各种八卦秘闻,这种爱情之所以为人憧憬歌颂,正是因为极其难得,所以更显珍贵。 所以,钟汐觉得言朗说的“有些喜欢”,只是表达他对自己工作能力的满意,不是单纯男女之间的喜欢,只是经过昨晚那一夜,言朗就会真正喜欢自己吗? 不可能。 “餵。” 钟汐坐在商场的休息区发呆,没注意有个人站到她面前,直到一声听起来并不友好的“招唿”声,把她游到太空外的灵魂拽回来,定睛瞧,一个女孩子站在她面前。 高而苗条,包裹在身上的裙子看得出来剪裁很好,淡妆,长直发,挺漂亮的女孩子。 但:“不好意思,你是?” “哼。”女孩子站在钟汐面前垂着眼睛看她,鼻孔唿出的气让钟汐觉得这个女孩对她大概不是那么友善。 收敛精神,钟汐站起来,好几厘米的高跟鞋让她比对面穿着平底皮鞋的女孩高出些许:“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女孩继续鼻孔里出气。 钟汐:“我没问你的名字。” “你……”被钟汐直白的态度给热恼,女孩子举起手指头,差点直接戳到钟汐鼻子,“你是钟汐?” “我是,有什么指教?”钟汐仔细辨认女孩,她记忆不错,能确定不认识这人,这股莫名的敌意是怎么回事?哪里招惹她了? 女孩冷哼道:“你现在是言朗的情妇?” 钟汐愣住。 “你真不要脸,居然愿意做情妇,你不知道这样很丢脸吗?”女孩继续控诉,语气之中满是不屑和鄙夷。 钟汐越加明显的愣住,这人是谁?语气跟她爸妈似的。不,不对,她爸妈绝对不会这样说她,她们根本就不认识吧,语气为什么这么的——酸熘熘? 第105页 钟汐心中漫出一个猜测,不知道是不是她想的这样呢? “为了钱你什么都不要了,真是可悲,我都替你脸红。”见钟汐不讲话,女孩越发得意,大概觉得自己戳中了钟汐的痛处,停了会,打算再接再厉,更加努力的羞辱这不要脸的情妇一顿。 在她说出更多莫名其妙的话之前,钟汐轻声说道:“请问,你是言朗的家人吗?” 女孩一愣,下意识摇头,这女的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不是呀,我还以为你是言朗的妹妹或者亲戚呢。”钟汐撩开肩膀上的长捲髮,朝女孩微笑,“那我请问你,言朗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在女孩反应过来之前,钟汐接着说道:“我和你不认识,你又不是言朗的亲人朋友,请问,你这么跟我说话的资格是什么,立场在哪里?” 原因为钟汐是个软柿子的女孩回过神来,神色涌上愤怒:“你说什么?自己不要脸……” “要不要脸也该由我爸妈训我,如果你真的气愤,可以去找言朗,我没时间奉陪。”钟汐微笑着看向女孩因为气愤而涨红的脸,“如果你是因为言朗选我做情妇而不是你,来找我麻烦,那我只能告诉你,你找错人了,选择权又不在我。” 顿了顿,钟汐补充道:“也不能这样说,能做他的情妇,我还挺开心的。” 再次把头髮撩到肩膀上,钟汐对女孩点头致意:“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拜拜。” 被钟汐这种近乎“不要脸”的言行震惊住的女孩,回过神来发现钟汐已经走出老远。 “你别走。”女孩咽不下这口气,二话不说朝钟汐追了过去。 ☆、情妇14 钟汐有些后悔没带平底鞋去言朗家过夜,这样能跑的快些,眼下她心烦意乱,实在不想跟背后追来的女孩子讲道理,而且看女孩子的模样,讲道理99%起不了作用。 “你别跑!” 商场后门外头是一块很大的空地,节假日做一些好玩的主题展览,平日就空着,这会还早,空地只有寥寥几人,或锻鍊或散步。 听见女孩平底鞋的踏地声已经到了身后,钟汐不耐的转身:“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很忙。” 女孩跑的气喘吁吁,边喘边指着钟汐的脸:“我,我让你,别,别跑,你没听,没听到吗?” 钟汐再次正经打量这个女孩子,这人实在很有意思,对她讲话的时候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似乎认为钟汐必须得听她的,当然,如果好好讲话,钟汐觉得应该回以人家基本的礼貌,可这人的德性这么让人不爽,钟汐不认为自己应该继续维持好的教养。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钟汐毫不客气的对她露出鄙视和不耐的表情,“我又没犯法,你也不是警方人员,随便去哪都是我的自由。” 女孩深唿吸几次,气息逐渐平稳下来,钟汐不客气的嘲讽再度让她激动起来:“我跟你说话你就跑,太没有教养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钟汐的脸彻底沉了下来,本来她想跟这女孩斗几轮嘴就走,心里很乱,想好好整理一番,可这人没眼色到极点,“轮得到你说我没教养?” 女孩愣了愣,见钟汐脸色不善,没有最开始洋洋自得戳她心中痛点时那么欠揍,心中越发得意:“你要是有教养就不会当人家情妇了,也是啊,看你的模样就知道没什么人教育你,同为女人,真为你觉得可悲。” 哟,开始改变攻击策略了:“你真的打算跟我在这里一直聊下去?” “我才不是跟你聊天。”女孩努力想做出俯视钟汐的表情,可惜身高不占优势,演技也一般,效果不尽如人意,“我是在帮你家人教育你。” 钟汐瞄到不远处的垃圾桶上有个易拉罐,不声不响走过去,把易拉罐抓在手里,再不声不响走回女孩子对面,对她微笑道:“你还真说对了一点,我确实没什么素质,所以你看……” 话音未落,易拉罐从钟汐手里高高飞起,随后呈直线下落,位置和钟汐脑袋差不多高的时候,钟汐忽然朝着易拉罐伸出右腿,一个漂亮的迴旋踢,准确无误的踹中易拉罐,空罐子被大力击中,呈抛物线飞向垃圾桶,再一次落到垃圾桶上。 钟汐拍了拍裤腿,穿着高跟鞋的右腿在地上轻轻扭动,口里还嘆息:“许久不运动,都生疏了。” “……”女孩子忽然觉得口很渴,嘴巴上像煳了胶水,张嘴困难。 “你还有事吗?”左右手交替活动手腕,女孩仿佛听到钟汐手腕骨骼发出的咔咔声。 假装没看到女孩目瞪口呆的表情,钟汐更加用力的活动手腕,边动边说道:“我要是个男人,应该不会动手揍女人,多不好意思,也没风度,但是有的女人真是让人忍不住想动手啊。” 言外之意,我们同为女人,我不介意对你动手。 事实证明钟汐言语之下的暗示的威胁是有用的,虽然女孩不太信光天化日之下钟汐真的敢把自己怎么样,但万一真的把她惹恼,以后她悄悄对自己下手呢? 今天在这里碰到钟汐很意外,但那些对钟汐放出的话是她一直想骂的,只是她没想过,这个瘦瘦的女孩居然有这么一手! 第106页 钟汐抬头,朝女孩走近一步,女孩下意识朝后退两步,竭力要跟钟汐保持一定距离:“这样看来你应该没话跟我说了,那好吧,我先走了。” 走出两步,钟汐想到什么,转头走向女孩,女孩吓得抱住自己的胸部:“你,你干什么?” “放心,我对女的没兴趣。”钟汐很好笑的看着女孩畏惧的模样,“刚刚忘记跟你说,我对言朗很有兴趣,情妇也好女朋友也好,我都乐意,谁让我喜欢他呢?” 眼见女孩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想抽钟汐又不敢动手,一脸郁卒,钟汐终于觉得心情放晴了一些:“以后找麻烦请分清楚对象,拜拜。” 不用看也知道女孩子快被她气吐血了,可钟汐觉得这是她该得的,欺软怕硬到这种程度,如果她钟汐今天是个软柿子,指不定就被这女孩羞辱死了,钟汐毫不怀疑,那女孩一定有把自己弄死的念头。 一大早的,先是言朗对她说些稀奇古怪的话,心里正乱着呢,这个女孩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挂着一张言朗老婆身份的正气凌然模样给她难堪,真是一个精彩的早晨。 不过,女孩子知道她和言朗的关系,有可能是公司的人,钟汐知道公司对她和言朗不正当关系的传言不少,许多人对她不齿,有可能这女孩子正是对她不齿的人群中的一个。 严正言辞之下,却是发泄自己无法获得青睐所产生的怒气,对于这样的行为,钟汐实在无法苟同,她没有介入别人的感情更没伤天害理,凭什么得被陌生人质问训斥? 想到言朗,钟汐再次犯起愁来,最多请假三天,迟早得去言氏上班,怎么面对他呢?好好的当个情夫不行吗,为什么说那些乱七八糟的? “唉。” 从计程车下来,钟汐觉得头脑发胀,昨晚根本没睡,回去躺一天吧,先把脑子放空,再想办法对付言朗,实在不行的话再考虑辞职的事。 “大叔好。”无精打采的朝门口保安打招唿,蓦的,一只很有力的手从后面拉住她的胳膊,让钟汐不得不停下脚步。 回头瞧,钟汐浑身的血液都流不动了:“你,你怎么在这?” 保安大叔笑的有些八卦:“钟小姐回来了啊?这是男朋友吗?真帅。” “他不是……” “我是,她跟我吵架了。”言朗紧拉住钟汐的手,在大叔八卦的注视下和钟汐一起往里走,低声问她,“你家是哪幢?” 钟汐没有挣脱,言朗抓她的力道太大,她肯定没法挣脱,而且她住在这,能跑哪去:“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偶然知道的。”言朗没心思跟她讨论这种微不足道的事,“如果你不发呆,从计程车下来就应该发现我。好了,先说一下你住哪幢?” ☆、情妇15 钟汐认命了,指着离他们最近的一幢楼:“就这个,八楼。” “好,来,我们上楼去。”言朗温柔到钟汐浑身不自在,边拉着钟汐往楼里走边四处看,“这个地段这种房子,当前市价在两万以上。” 不愧是商人,什么时候都不忘记显摆下自己的专业涵养,钟汐不理他,看言朗紧抓她手腕的动作,知道他是防止自己再次落跑,可这是她的住处,能跑哪去,再说,一直躲着他也不现实。 “其实这个楼盘当年言氏也想……”言朗自然而然把话题扯到言氏集团,看样子打算沉迷于谈他的生意经了。 钟汐已然忍不住:“言总,现在不是开会。” 电梯在八楼停下,钟汐主动走在前面,指纹识别门锁后,门应声而开,言朗毫不客气的打算进门,钟汐伸手拦住他。 言朗眉毛高高挑起:“都到你家门口了,还不打算让我进门?” “言总,我很乐意请您进屋喝杯水。”钟汐挡在门口,没有忽略言朗时不时略过她看向屋内的神情,“可是您不能久坐,最多一个小时,您得离开,可以吗?” “没问题。”言朗沖她露出白牙,有意笑的暧昧,“一个小时能干不少事了。” 可惜他面对的钟汐,钟汐一向觉得自己脸皮厚,脸不红心不跳的微笑道:“就一个小时啊,那言总您可有点让我失望。” 言朗伸手,朝钟汐的下巴挑去,钟汐却轻快的一扭头,避开了这个显而易见的挑衅动作:“既然言总觉得一个小时足够,那请进吧。” 脱鞋,言朗无视钟汐扔给他的一次性脱鞋,穿着袜子在客厅慢慢熘达,嗯,装修的不错,品位挺好,用的家具装饰都是高档品牌,客厅中央那套沙发组合,言朗记得是某知名设计师和品牌联合推出的,品牌底蕴配上设计师地位加成,价格不菲。 钟汐无视言朗频繁瞄向她的探究眼神,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果汁给他:“我这里没酒,你喝这个吧。” “随便。”言朗像织布机上的梭子一样,在客厅来回走动观察,看了半天,没有发现这房子里有男性的气息,门口的鞋架、客厅的装饰,包括整个屋子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女孩独居的地方,“你的房子不错。” 钟汐虚应道:“嗯哼,金主爸爸买的,装修的钱也是他出的。” 第107页 言朗拧开钟汐递给他的果汁,小小的尝了一口,忽然道:“我想进你房间看看。” “不行。”想都不用想,钟汐当即拒绝道,“那是我的闺房,恕不招待。” “好,我不进去,那你坐下,我有几件事想问你。”言朗的语气,仿佛他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 趁他不注意,钟汐白了他好几眼,语气却轻柔好几分:“言总有什么想问的?” “我想问的还挺多,六十分钟时间恐怕不够,所以我打算从最要紧的开始问起。”瞄一眼手錶盘,言朗继续喝果汁,“还有四十八分钟。” 这人,完全是用对付公事的态度和她说话。 “第一个,也是我最想知道的,昨天晚上,你偷偷拍了我很多照片,想干什么?”言朗假装没看到钟汐瞬间变的惊诧无比的脸,“你暗恋我?” 钟汐盯着言朗双眼一眨不眨,眼里满是震惊,言朗任由她看,不提醒她,也不转开脸,就随她看,眼里是淡淡的笃定和笑意。 直到觉得瞳孔里映出的男人帅气的脸变样,钟汐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看了太久:“你,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言朗老神在在气定神闲,“你拍我照片还是你暗恋我?” “……”钟汐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抽他,“当然是拍照片。” 言朗慢慢将右腿架到左边膝盖,动作瞬间变得大爷起来:“我在沙发上睡着之后,你给我盖了毯子,然后给我拍了好几张照片,接着你去洗澡,出来后在另一张沙发上躺下,早上六点左右,你爬起来去洗手间换衣服。” 钟汐一阵眩晕,意识到自己昨天的行动全都在此人掌握之中,也明白了一点:“你没喝……没喝醉?” “你知道我没喝多,从宴会厅出来的时候你就知道。”言朗朝钟汐笑,不怀好意的那种,“你是疑惑,我喝了你加药的水,为什么没晕过去,是吧?” 完了! 钟汐双手放在身体后面,在言朗看不到的地方紧紧攥住抱枕,以安定她此刻过快的心跳:“你,你故意的?” 这是言朗和钟汐打交道以来第一次见她失措的样子,之前的每一次交锋,钟汐看似软绵温和且无害,但言语之下藏着的锋芒,教人难以忽视。 “你偷拍我的照片,如果不是暗恋我,我会以为你是其他公司派来的商业间谍。” 钟汐面红耳赤,不是因为言朗说的间谍,也不是什么暗恋,而是因为——她一个女孩子,居然装作和男人发生过关系,前提是,那是假的。 言朗:“好了,我问了,你来答吧。” 钟汐:“我……” “别说假话。”钟汐左右转圈的眼珠子让言朗敏感的捕捉到她想矇混过关的计策,应该是他忽然“现出原形”——不,是揭开真相,让钟汐慌乱中忘了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表情生动丰富多了。 走到这步,钟汐知道自己瞒不了眼前的男人了,不说她能不能立马想出应对的法子,和言朗接触了一段时间,她知道他不是自己能随便煳弄过去的。 “因为我不想跟你……不想真的成为你的情妇,但最开始的时候我答应了,所以……”这理由说出口,钟汐都有些替自己脸红,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 言朗点头,似乎很是理解她:“所以你想了这么个办法,想在我这里煳弄事儿。” 钟汐咬着牙不去反驳言朗,不管情妇身份是不是能见光,给他下药意图矇混过关,就是她自己做错了,所以她不好意思反驳什么。 “这个问题我明白了,接下来第二个问题,你真的做过情妇吗?”言朗再次环顾整间屋子,“传言你做过多人的情妇,但我怀疑是假的。” 钟汐刚想说话,言朗勐地在沙发上拍了下,夸张的喊道:“你该不会给很多人下过药吧?” “我没有!”钟汐狠狠瞪他一眼,这人的演技此时可不怎么样,比作业装睡装晕差远了,“我回答你,但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作为交换。” ☆、情妇16 作者有话要说:  此世界还有一章就完结了,然后进入下一个世界 言朗想都没想:“没问题,随便你问几个。我接着问第二个问题,你既然不想和我发生关系,为什么当初答应我?”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钟汐认真看他。 言朗想了想:“真话假话都想听。” 钟汐:“你……” “我用两个问题和你交换,一个换真话一个换假话。”利落提出条件。 仔细一想,不吃亏,于是钟汐说道:“假话是我虚荣,想要钱,而且您是我的上司,我对您仰慕许久,您提出的事正中我意。” “很显然,这个答案是打算应付我的。”言朗脸皮厚厚,无视钟汐投过来的愤怒眼光,“请继续。” “真话是,我和你认识总共没几天,一点感情都谈不上,我不认为我们能发生关系。” 言朗吃惊的看着她:“你是这么想的?” 第108页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钟汐撇嘴,“我一个被人喊‘情妇’的女人,说这种话很可笑。” 言朗摇头:“不,这种话没什么可笑的,我吃惊的是,我提出那件事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 这下轮到钟汐吃惊了:“我拒绝了有用?” “当然。”言朗像看傻子似的看着钟汐,“你以为我会强迫女孩子?” “……”说的这么义正言辞,钟汐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我把你调上去,除了你的工作能力,还有一个原因,但我现在不想说。”言朗喝了口果汁,惋惜的摇头,“原来我在你们眼里是‘仗势欺人’,强迫女孩子当情妇的人。” 看出来言朗调侃的戏嚯,钟汐瞪他,这人演技太差,夸张成分居多。 “言归正传,还是那个问题,既然你不乐意,为什么不拒绝?” 钟汐:“记得今天早上在你车里,我们的谈话吗?关于言情小说里总裁的想法,有些观点不是胡诌,是我的切身体验。” 耳边响起钟汐状似逗趣的言语:“她说‘没时间’是真的‘没时间’。” “她说‘我不去’是真的不想去。” “男人送她一个两万块的包,她说‘不喜欢’,是真的觉得那个包太丑。” 言朗恍然,一下明白了某些事:“容我胡乱猜一下,以前,你拒绝过类似的要求,但对方觉得那是你欲擒故纵的手段,你说出的‘不’,在他眼里等同于‘我喜欢’,是吗?” 钟汐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幸好言朗足够精明,对那些事情,钟汐实在提不起诉说的欲望,包括解释。 大学刚毕业的时候,钟汐应聘到过一家不大的公司做助理,一开始还算正常,后来,那个年过四十的上司暗示她,两人可以发展进一步的关系,钟汐不搭腔,索性从暗示成了明示,并说只要钟汐做他的情妇,他能保证钟汐在公司前途光明,吃香的喝辣的。 钟汐当时是真的愣住了,吃香喝辣,现在是和平年代,不说她家庭背景好坏,凭她本身的工作能力,吃香喝辣完全不是问题。 再说前途光明,整个公司的年营业额刚刚过亿,她的上司说到底也只是一个部门的负责人,凭什么能给她板上钉钉的承诺来保证前途? 钟汐在上司的办公室,看着上司那张涎笑的脸,这么想,也这么问了,至今她都记得上司恼羞成怒的样子,并对她报以浓厚的鄙视和不屑:“我都看到你上了别的男人的豪车,还装什么?我是没那人有钱,可也不差啊,你不识好歹就算了,装什么?” 后来的事是,她在那家公司呆了两个月就走人了,换到另一间公司,没多久,继续发生类似的事,那次更夸张,想让她做情妇的男人已婚,还有个孩子,明着不敢做什么,暗戳戳给钟汐各种猥琐的暗示,直接把钟汐噁心到辞职。 再次辞职后她应聘到言氏公关部,一直工作至今。 言朗沉静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钟汐脸上,虽说她没说什么过激的言辞,但能看出来她心情不太好,于是犹豫着,其他问题应该继续问下去吗? “我不知道那些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知道很多时候,你说出的话会被无限发散,渐渐与你本意相悖甚至背道而驰,到最后完全被曲解。”钟汐指指言朗再指自己,“就跟你对我说的话一样,如果我拒绝你,也许你会对我说‘别装了,那么多女人想爬上楼,你难道跟她们不一样?’” 言朗发现钟汐很有编剧天赋,短短几句话很有画面感,让他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如果我说这句话,你会怎么回答?” 从回答言朗第一个问题开始,钟汐已经打算把所有底牌摊开,辞不辞职再说,反正遮遮掩掩她是累了:“因为我不缺钱。” “哦?” 钟汐懒懒的抓过一个抱枕抱住:“钱富你认识,他和我认识二十多年了,我喊他爸‘舅舅’。” 钱富的父亲,就是巨富集团现任老总,钟汐是老钱总姐妹的孩子?可他听说钱家那一辈唯一的女儿没有结婚。 “我爸叫钟成。”钟汐轻描淡写,抛出的话却像炸弹,把言朗一下给炸了个透心亮。 “你是钟成的女儿?” 见钟汐点头,言朗脑子有短暂的混乱,钟成的女儿,又是钱富外甥女,这么说的话…… “我爸和我妈没结婚,但我和我哥确实是有父有母,一直生活的非常幸福。” 钟家和钱家的孩子,居然在他公司上班,还是他的秘书? “别问我为什么要上班,我也说不清。”言朗脸上出现极罕见的茫然,让今天自觉一直处于下风的钟汐十分愉悦,“我当别人情妇的原因什么都可能,就是不可能因为钱。” 难怪她之前语焉不详的说这房子是金主爸爸买的装修的,原来真的是爸爸! “在公关部上班的时候,我的确利用父母的背景,让我的工作便利很多,有同事私底说我这样那样,我都知道,但我懒得理会,也不会少块肉。” 这女孩真的是……奇特? 第109页 “你问完,该我了。”钟汐提出她一直以来最大的疑问,“你把我调上去的目的是什么?” 言朗盯着钟汐妆容精緻的脸看,大大嘆了口气:“因为你的工作能力,王秘书的工作需要有人分担出去一块,但选中你,是因为我爸。” “你父亲?”老言总在钟汐脑海中只是个抽象的概念,脸熟,但从未打过交道。 言朗:“现在想想,他应该早知道你是钟家的女儿,才会那么说。” 钟汐越听越煳涂,在外面工作好几年,她从没跟任何同事提起过她的家庭状况,老言总是从何得知的? ☆、情妇17 “老言总说什么?” 言朗:“他说,如果我想找个合格的秘书,可以把你调上去,就这样。” 言氏员工数量庞大,钟汐之前只是公关部的一名普通员工而已,老言总怎么会知道她的存在的?就算跟她爸有过生意上的往来,她从来没涉及过她家的生意,没道理跟老言总碰过面都不记得。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你还有问题问我吗?” 钟汐赶紧点头,她想知道的事多着呢:“王秘书很辛苦,为什么你和你父亲之前一直不找人分担王秘书的工作?我听王秘书说,这也是很无奈的事,是有什么原因吗?” “王秘书是言家最信任的人,她对言氏的贡献比我大。”言朗不笑了,目无表情道,“七年前,我爸身边是有两个秘书的,除了王秘书,还有一个,两人分工不同,配合的很好。” 七年前,钟汐还在学校读书,她来言氏的时候,已经只有王秘书一个人了。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那个秘书被我爸发现,是竞争对手公司的人,在言氏呆了好几年,原本的意图是想办法窃取言氏的商业机密,不知道我爸是从何得知的,发现了她的异样,那之后,我爸陆续内部提拔,或者请猎头挖过几个人,但都不合心意,正好那时候我进公司歷练,和王秘书互相配合了几年,直到我爸退休,我接位。”言朗朝天花板翻了个眼皮,手指在果汁瓶子上轻轻弹动,“你是我上任以来第一个秘书。” 听到这,钟汐总算搞清楚了一些情况,原来有这么一段缘由在里头,她倒是也在家听她爸提过,商场尔虞我诈之事堪比战场,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这是她不乐意跟钟潮一起接管钟氏的原因之一,她最多有些小聪明,应付那些精的冒油的商人估计是不行的,只怕被人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言朗:“如果你没有别的……” “我还有一个问题,最后一个。”钟汐赶忙抢在言朗之前,还有一个问题,她最好奇的问题,过了这村,恐怕没机会知道答案了。 言朗对她扬了扬下巴:“你问。” “有很多人说你……咳,说你那个,说你心很花,我想问你,是真的吗?” 言朗:“是因为别人对你的误解,所以你觉得对我的传言里也可能有误会?” “差不多,我们了解一个人,很多时候不是通过实际接触,而是别人的嘴巴。”钟汐真诚的看着言朗,“你可以不回答。” “不错,如果不是昨夜的事,我不会知道你对‘情妇’这个身份是抗拒的。”言朗对这个观点颇为认同,不住的点头,“公司对我的传言,最开始传出就是因为七年前我爸那个秘书的事,当时我从国外读完大学,刚到公司锻鍊。” 钟汐愣住:“跟那件事有什么关系?” “揪出她之后,我爸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跟对方公司接触,具体过程我其实不清楚,最后的结果是对方把她保住了,但同时提了个要求,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我不知道他们给了我爸什么筹码,我爸同意了,对公司只说她是正常离职,她离职之后,公司开始传,是因为我想潜规则她让她做情妇,她不乐意,我才让我爸辞退她的。” 言朗说到这无语至极:“她比我大十岁左右,而且我到公司时间很短,说实话连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钟汐搂着抱枕哈哈大笑:“她不肯被太子爷潜规则愤而辞职,在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面前塑造了一个清高、不惧强权的形象,而你们言家因为答应对她真正被辞退的理由保密,因此你也不能解释什么,是这样?” “差不多,只是有一点错了,即使没有那个保密协议,我也不会跟谁去解释,没这个必要。”言朗摇摇头,“就这样。” 钟汐笑了一阵,想到自己的状况,又有些笑不出来了,她看着言朗,言朗也看着她,从对方眼里两人看到了同样的无奈。 流言传到现在,早已没人关心最初的事实和传言的真实性,在不少人眼里,她和言朗的形象已经定型了。 “你的情况我差不多了解了,我的情况你应该也是,虽然我们仍然谈不上熟,但是个很好的基础。”言朗认真脸看着钟汐,“如果我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在互相了解的基础上认真交往,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了解什么……啊哈?”钟汐还沉浸在自己对人性的思考中,漫不经心顺着言朗的话说,说了一半,勐然意识到不对,“交,交交往?” 第110页 言朗认真无比:“是。” “呃,言总,我觉得您误会了我的意思……”钟汐觉得应该把话说清楚,她不想当他的情妇,不代表她想跟她有其他关系。 想了想,言朗换了个方式:“不好意思,我不是强迫你,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在彼此了解的基础上交往,你愿意吗?” 钟汐目瞪口呆,这人没逗她,是认真的?先前丝毫没看出他对自己有这层意思,是因为今天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你,你是因为知道我是钟成的女儿……”这样绝对不行! 这下轮到言朗发愣了,他没料到钟汐会往那方面想,因为连他都没想到这一茬:“我需要家族联姻的话不会到今天还是单身。” 钟汐被噎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不满的急迫,不自在的朝沙发里缩去:“我不明白,你怎么会忽然说这个?” “我也不明白。”敷衍般的言语成功引来钟汐的白眼,言朗嘆气,“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喜欢是没有道理的,我不是文学家,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只是觉得和你在一起很有趣很开心,对我来说,足够了。” 钟汐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么快就谈到喜欢这层了?会不会太快了点? “提出这个,不是让你今后就认定我,非我不嫁,是在喜欢的基础上,希望和你认真交往,结婚是以后水到渠成的事,但现在,我觉得谈这个还早。”言朗从沙发上站起来,走两步在钟汐面前蹲下,仰头看着钟汐的脸,“客观的说,没人能保证永远。” ☆、情妇18+小三1 作者有话要说:  言朗和钟汐的后续会写在番外里,第十个世界后有番外哦 这人,明明在表白不是吗,为什么这么理智,她看小说里的,那些总裁表白的时候明明都是指天发誓矢志不渝的啊! “如果我不答应呢?” 言朗伸手,轻轻握住钟汐放在抱枕上的手:“那我就追求你啊,你不会以为我是个容易放弃的人吧?” “……”钟汐觉得脸发烫,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自己脸皮算薄了。 言朗见有门,抓紧坦诚道:“我不是你说的那种大男子主义,不会枉顾你的想法一意孤行,我保证,你可以慢慢验证。” 钟汐心有些痒痒,怎么办,居然被他说动了,她绝对不会承认这是因为她原本就对他好奇的缘故。 “如果你想继续在言氏工作,你仍然是我的秘书,在公司,我们的关系不会有什么改变,我不强迫你做任何事。”继续抛饵。 钟汐咬牙不肯说话,就目前来说,她对言朗的感觉最多是好感,谈不上多深的喜欢,但和言朗相处的时候,有种针锋相对的痛快感,从小被父亲和大哥表哥等长辈宠溺长大的钟汐,对这点尤为动心。 她只怕是个抖m!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钟汐用力,想把手从言朗那抽回来,但言朗抓的很紧,没成功。 言朗点头:“你随便问。” “你把我调到楼上的原因我能理解,但你为什么说让我做情妇,这跟工作没什么联繫吧?”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言朗狡黠的笑;“你答应我,我再告诉你。” “……” 言朗微笑着看钟汐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咬他一口却忍着不说话的样子,心情愉悦无比。 如果他们能好好走下去,将来的某一天,言朗会给钟汐看那张照片——一张半年前的某画展,记者拍下的他和老言总的合影,身后有很多人,父子俩身后,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运动服的女孩挽着同行女子的手,从面容看,应该是一对母女,两人右眼下方都有一颗淡色的痣,十分妩媚。 老言总提议言朗把钟汐调上去是在公司的餐厅,钟汐当时正跟一个女孩打闹,说话时的动作形态充满娇嗔和撒娇的意味,浓妆艷抹,虽不见照片上的清丽,却让言朗一下子认了出来。 不能算一见钟情,但照片和眼前之人姿容状态的差异之大,更加上父亲的推荐,让言朗对这个女孩充满好奇,在公司稍加留意,这个女孩同时做多人情妇的说法,让言朗有些疑惑。 “算是试探吧。”言朗这么说。 钟汐斜昵他:“试探什么?” “秘密,以后再告诉你。” ………………………………………………………… “下一个世界开始!” 这座城市的高温,姚绘早有所耳闻,她生活的城市四季如春,从小到大包括读大学都在这里,姚绘没在酷暑时节出过院门。 因此,尽管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高铁门缓缓开启的瞬间,一股热浪席捲而来,实在太热了,不光温度高到离谱,空气里无处不在的湿润因子更是让她窒息。 微信上,和好友的聊天界面还在:听说那边很热,你受得了吗? 姚绘:应该还好吧,不至于太可怕吧? 此刻,姚绘非常想尖叫出声,为什么这么热这么热,她觉得有一层无形的塑料薄膜裹住她全身,让她唿吸困难。 第111页 临出行前,爸妈郑重叮嘱她,在外地人生地不熟,一切都要当心,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回去,绝对不能做危险的事,姚绘同样郑重的答应下来。 拖着箱子,跟在如织的人潮下到地铁站,姚绘觉得总算能喘匀气了,在服务中心买了张交通卡,按照舅舅给她的地址,姚绘上了地铁。 姚绘马上升入大四,这个暑假是她最后一个能畅快玩的假期,原本她想和同学去西北某城市玩,后来发生了些事,姚绘毅然放弃了西北游计划,正好舅舅一家人去柏林看读书的表哥,家里房子空着,让姚绘住过去,既省了住酒店的钱,也能帮着看看房子,一举两得。 到舅舅家第一件事,是打开空调,然后冲到洗手间洗澡,38度的气温48度的体感,姚绘觉得自己不对劲,得先洗个澡,才能思考接下去的策略。 洗完澡出来,客厅已经很凉快,姚绘重重坐在沙发上,倒了杯果汁一气儿喝下,这才觉得自己能正常喘气了。 怎么办,刚到这里就想回家,她的目标都不知道在哪,要这么落荒而逃吗? 姚绘不甘心。 在手机上点了个外卖,姚绘给舅舅和爸妈分别去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安全到达舅舅家中,无需担心。 接着,姚绘开始在心里把自己的计划重新过一遍,在家的时候觉得一切都会很顺利,可这会看,觉得第一步都不一定能成,心下不免有些懊恼,爸妈和姐姐总说她太冲动,还真没说错她。 可来都来了,姚绘想办这件事的念头仍然坚决,断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 外卖小哥送来了她点的餐,姚绘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吃着饭菜,心中慢慢计算着…… “你好.书店”坐落于城市非中心的某个偏僻角落,没有超大书店那么密集的客流,但因为附近有两所中学和一所大学,所以生意还算不错,相比于城市中心,这个书店更多了些安静。 书店老闆是个女孩,二十来岁,不是大美人那类,但精緻秀气,特别是一双眼睛,又灵又好看,大大提升女孩的吸引度。 门被人从外推开,女孩从收银台电脑里抬起头,清脆的喊道:“欢迎光临。” 姚绘下意识抓紧斜挎包的带子,慢慢朝收银台走去,开口的时候语气有丝丝髮颤:“你,你好,请问,你们是不是招暑期工?我想应聘。” 达成目的第一步,接近人物。 女孩对姚绘露出灿烂真诚的笑容:“是的,我们需要一个暑期工作人员,工作到暑假结束,薪水按小时算。请问你可以保证每天至目标少六小时的工作时间吗?” 姚绘赶忙点头:“我可以,我是大学生,放暑假了,想赚点钱。” “那好,麻烦你先填一下这个表,然后我们谈一谈好吗?”女孩从抽屉里拿出一张a4大小的纸张,隔着收银台递过来,“我姓叶,叶子的叶,叶悠,悠闲的悠。” 姚绘心里冷笑,悠闲,真会说,面上却露出笑容:“我叫姚绘。” ☆、小三2 书店经营的特殊性,使叶悠暑假忙的无暇分身,招聘一个正式员工没必要,她大哥建议她招个暑期工,两个月,既能解书店燃眉之急,也不用担心成本大幅增加。 姚绘填好表,叶悠仔细看了一遍,对姚绘说道:“我们的暑期工没什么很难的工作,每天整理书、帮顾客找书、登记一些东西,暑假会有很多小孩来店里看书,多注意他们的安全,其他没什么,书店每天营业时间为十二个小时,你是早晚班轮流上,每周休息一天,薪水按小时计算,每个月发一次。” 姚绘认真听叶悠讲解这份工作的职责,时不时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听描述,这工作的确不难,工作时间也不算长,姚绘觉得自己可以胜任。 “暂时就这么多,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姚绘摇头:“你讲的很清楚,我暂时没什么疑问了。” 叶悠笑了:“那你明天就可以来上班,明天你早班,九点开门,你八点半左右到,可以吗?”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来上班?”姚绘愣了下,这么顺利吗?有点超出她的想像。 叶悠:“我这里很小,没那么复杂,你一定没问题的。” 姚绘站起来,对叶悠微微倾身而笑:“是,我一定没问题的,谢谢你。” 第一步达成,哦耶! 离开书店,姚绘在附近逛了逛,要在这里工作两个月,姚绘想先熟悉下周围环境。 书店坐落在某个号称购物中心的一层,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购物中心招商结果很不理想,共有五层,除了一层的书店和几家餐饮店以及二三楼的ktv和小吃店,其他商铺大多关着门,因此整个购物中心人气很不理想,姚绘上上下下绕了两圈,顾客屈指可数。 叶悠的书店处在一层,姚绘面试的短短时间里,顾客络绎不绝,从样貌看,大多是学生,有不少跟叶悠很熟的样子,进去就和叶悠打招唿,轻声说笑,看得出来是熟客。 姚绘和叶悠相处时间仅有十几分钟,从她进门看到叶悠,确定她就是照片上的女孩子,到面试成功离开叶悠送她出门,这个女孩全程在笑,不是流于表面应付客套的笑,每个笑容都直达眼底,别人在和她打交道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亲近喜爱她,她让人觉得轻松自在。 第112页 也许,这是叶悠能在情场上占得先机的关键因素之一。 从心底讲,姚绘不讨厌叶悠,甚至有点羡慕她,如果不是情况特殊,她是怀着目的前来认识叶悠,姚绘觉得自己一定会喜欢这个女孩,真心和她交个朋友。 看看时间,姚绘背着包坐地铁回到舅舅家,煮了碗面条吃后盘腿坐在地板上发呆。 第一步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可是后面呢,她该怎么做?什么规划都没有,姚绘有些后悔这么冲动,听说那件事后头脑发热怒气冲天,什么都没问就跑来了,什么都没考虑到,没想到困境来的这么快。 顺利进入书店工作,以后和叶悠接触的机会会很多,可无缘无故的,她能做些什么呢? 最让姚绘头疼的是,她没办法跟别人商量这件事,只能在心里悄悄琢磨,路子对不对准不准皆是未知,姚绘甚至怀疑当时做这个决定是不是只凭一时脑热。 发呆尚没发出个名堂,姚绘的微信收到视频请求,点开,她姐红肿的眼睛出现在视频里:“绘绘。” “姐,你还好吗?”姚绘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瞧她姐肿的比灯泡还狠的眼圈,以及凌乱的刘海,就知道她不会太好。 “没什么,你在舅舅家还好吗?” “很好,就是太热了。” “那边是这样的,太热就别到处跑,多休息,凉快些再出去玩。” 姐妹俩对着手机聊了半个多小时,姚绘看到手机屏幕右上方显示电量的地方变成了红色,说了句:“没电了姐,回头再聊。” “好,在外当心。” 结束视频通话,姚绘把手机扔在一边,对自己大力握拳,再也没有犹豫委顿,既然来了,她就不会退缩,再难也要想办法,难得开局顺利,没理由自我放弃。 她姐这个视频通话来的真及时,姚绘从箱子里翻出一套适合书店上班的衣服,明天开始,她要努力工作了。 等着她做的事,还多着。 第二点早上八点二十,姚绘准时等在书店门口,门上还上着锁,但姚绘不急,五分钟左右,叶悠背着个大包从不远处慢慢走过来,见到姚绘,她先是一怔,接着笑了:“你这么早啊?” “不早,我刚到五分钟。”帮叶悠拿着手里的竹篮,叶悠掏出钥匙开门,随后,两人一起进门。 开空调、拉起窗帘,夏日的烈阳从其中一扇玻璃落地窗照进书店,叶悠笑着站在阳光下擦拭书架:“你用过早饭了吗?” 拿了块抹布和叶悠一起打扫卫生,姚绘摇头:“还没有。” “正好,篮子里是我妈在家做好的早餐,一会你和我一起吃吧。”叶悠边擦书架边小声哼起歌,轻快的小调悠扬动听,在安静的书店里轻轻散开。 姚绘忍不住问她:“你似乎每天都很开心。” “是呀。”叶悠笑容更深了,眼睛直接弯成月牙状,“我觉得生活很幸福,所以每天都开心。” 姚绘差点冷笑出声,很好啊,生活幸福,每天都开心,这般理直气壮。 打扫完卫生,叶悠招唿姚绘坐在小书桌边,从竹篮子里把里头的东西一一端出来,姚绘粗粗一数,起码有四五样早点。 见姚绘面露惊讶,叶悠主动解释道:“一会有个人过来吃,我多做了些,你多吃点,以后如果你不知道吃什么早点,直接来店里吃吧,我每天都会带早餐过来,都是我妈做的,很好吃哦,每天还不重样。” 说话间,叶悠已经把餐盘放好并揭开盖子,皮蛋瘦肉粥、两个煎蛋、六个春卷,还有一个用玻璃瓶装好的豆浆。 “你快吃,还热的。”叶悠热情的帮姚绘盛粥夹春卷,煎蛋也放一个在姚绘碗里,“我家就住在附近。” 只有两个煎蛋,必定是叶悠和即将来的人一人一个,姚绘把煎蛋夹起来:“不用管我,这个……” “不用给她,这两个都是我的。”不知什么时候,书店门被人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门口走向两个女孩,“悠悠不吃煎蛋。” ☆、小三3 进来的人性别男,身高可观,他走到叶悠旁边,大喇喇拽出椅子坐下:“你吃吧,没关系。” 姚绘还有些犹豫,叶悠对她笑道:“你吃吧,这是我弟弟,叶然。”说完指着姚绘对叶然道:“老弟,这是我招的暑期工,姚绘。” “你好,以后多照顾。”见姚绘满脸不解,叶然嘆气,夸张的很,“苦命,当弟弟的暑假得给姐姐做劳力。” 叶悠伸手掐他:“明明是你自己要来的,我已经说过了,没有薪水给你的!” “是是是,我知道了,是我赖着来这里当苦工。”叶然大口吃早点,边和姐姐斗嘴,过了会儿,察觉到姚绘打量的目光,他朝姚绘笑的露出洁白的牙齿,“以后我们两个早晚班轮流,如果你有事,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代班。” 姚绘赶忙低下头,刚刚盯着姐弟俩看的太专註:“谢谢。” “你早上来做什么的?” 叶然:“在家没什么事,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叶悠站起来,拽着叶然的胳膊往一边走,不客气的使用这个免费劳力:“那个上面 ,太高了,我爬桌子也够不着,你帮我打扫一下。” 第113页 “你真不客气。”话虽如此,叶然已经拖来一张桌子,利索的爬上桌面,叶悠在下面给他递抹布,笑的尤其灿烂。 这对姐弟,一看感情就很好,叶然是弟弟,可发自内心的照顾姐姐,姐姐理所当然的享受这种亲情,说话、撒娇皆是手到擒来没有丝毫作伪,姚绘小口小口吃煎蛋,脑中浮现她和胞姐从小到大的相处,再次给自己打气,她到这里来,应该是正确的。 九点,书店正式开门迎客,暑假期间,大部分小孩不会太早出门,到十一点多,书店只来了零星几个顾客,叶悠教叶然和姚绘两人整理书籍、分类、找书、结帐等,并告诉他们,书店的工作不难,但是繁琐细微,要有耐心才能干好。 十一点多,进来两个女生,是来找叶悠的,叶悠赶忙过去,剩下叶然和姚绘在书架间熟悉整理。 “你也是大学生吗?”叶然比姚绘高出十几厘米,因此两人分工合作,叶然整理上面三层的书,姚绘负责下面几层。 姚绘点头:“我是,快大四了,你也是?” “是啊,我在外地读书,暑假本想和同学出门旅游,但是家里发生了点事。”叶然边把书一本本对好,按照叶悠告诉他们的规则摆放,边提醒时不时抬头低头的姚绘,“当心。” 姚绘看向收银台位置,叶悠和来访的俩女生正在聊天,谈笑风生的模样,看得出来都很开心,姚绘不由有些羡慕:“你姐姐人缘真好。” “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亲戚对我们家的评价。”叶然说着笑了,小小的笑声在书架间来回飘荡,“你们家一个个都喜欢板着脸,怎么生出来这么讨喜的一对儿女?” 叶然和叶悠的相貌其实并不那么像,叶然是较为传统的英气长相,端正俊朗,眼睛、鼻子、嘴巴都是开阔大气的,属于在人群里比较显眼的。 再看叶悠,五官精緻小巧,脸型而是小小的,个子也小,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精緻好看,需要被人好好呵护的类型。 但姐弟俩有个共同点,就是笑起来的时候,双眼会很明显的朝下弯,呈弯月牙状,原本的面容好感度直线上升,无来由的让人觉得亲切。 此时的叶然正是这样,笑的眼睛弯弯:“我爸和我妈都比较严肃,以前亲戚们打趣,如果他们生的孩子也这样,一家人成天和仇人一样,可我和悠悠生下来就爱笑,他们说是基因突变。” 说着,叶然得意起来:“其实我爸妈不是严肃,只是在外面不怎么讲话,也不太会跟人应酬,其实在家里他们很自在很活泼。” 叶然得意的,应该是他幸福美满的家庭,尽管从没去过那个家庭,认识姐弟两的时间短的可怜,但姚绘想像的出来叶家和睦幸福的生活。 姚绘也出生在幸福的家庭,父母恩爱慈祥,姚绘是家里第二个孩子,姐姐比她大五岁,她从小是姐姐的小跟屁虫,可以说,在她成长的过程中,姐姐的陪伴比父母还多。 见姚绘不说话,叶然略尴尬的挠头:“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话太多了?总是忍不住,你别介意。” “没有。”姚绘连忙否认,帮着叶然把几本转头样的精装书弄到书架上,“很有意思,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多说些给我听。” 叶然一愣:“你不觉得我话多?” “怎么会?整理书架有些无聊,听你说话好消磨时间。” 叶然朝收银台看了一眼,叶悠还在跟两个女孩说话,叶然认真点头,低声道:“确实很无聊。好吧,我跟你说些我们学校的趣事,你知道,每个学校多有闹鬼的传说,我们学校有个老的宿舍楼……” 就这样,两人在书架之前来回走动,边整理书架,边说着天南海北的话题,有顾客需要帮忙就离开会,回来接着说。 大部分时间,姚绘都是在听叶然讲,从学校的恐怖传说,到叶家发生的有趣事情,从当前政治热点,到娱乐圈的八卦轶事,叶然都能聊上几句,且说的很有意思,他描述某件事的时候,用的是故事叙述方法,能把一个很枯燥的政治事件描述的非常有趣,姚绘觉得稍加润色,就是个绝佳的电影脚本。 整理书架的两个多小时内,两人聊得非常合拍,叶然说的滔滔不绝,姚绘听的津津有味,两人都陷入了某种境界,直到叶悠过来找他们。 “我在收银台对你们招手好几次,你们像没看到似的。”叶悠好奇的打量两人,“在做什么这么专心?” 叶然:“没什么嘿嘿,和姚绘聊天来着。” “算了,随便你。该吃午饭了,我回家拿饭过来,你们在店里等我,有事打电话。” “知道。” 姚绘站在书架前,目送叶悠推开书店门,撑着遮阳伞慢慢离开,忍不住问叶然:“你姐姐腿脚不方便吗?” “嗯。”叶然灿烂的笑容立马淡了几分,“出了点事,已经恢復到最佳状态,没法像以前一样了。” 姚绘:“不好意思。” “没什么,姐姐她现在过得很好,有时候还会拿自己的腿打趣。”叶然帮一个小男孩从中间层抽出两本书,小男孩抬头对他道谢后跑一边去看,叶然重新笑起来,“在这里工作其实没那么无聊。” 第114页 叶悠半小时后回到书店,让叶然和姚绘去后头的休息间吃饭。 “姐姐说你不是本地人。”叶然把菜都推到姚绘跟前,让她多吃点,“怎么会到这里做暑期工?” 姚绘抓着筷子,放在大腿上的左手轻轻攥住围裙一角:“我,我舅舅家在这,暑假他们全家去国外看表哥,觉得家里两个月没人不好,所以让我过来住两个月。” “哦,你觉得无聊,就出来打工了?”叶然说到这里又笑了,姚绘发现这对姐弟真的很爱笑,“我就不一样了,在这里帮忙纯属白干,什么都没有,做人家弟弟的,就是这么悲惨。” 叶然这么说着,眼角却是满满的笑意,眼神中没有流露丝毫不满和恰如其分的“悲惨”感,姚绘的筷子停下:“你和你姐姐感情很好吧?” “那是的,我小时候,爸妈工作忙,我算是姐姐带大的。”叶然吃饭极快,风捲残云般解决了碗里的米饭,“你是独生女吗?” 姚绘垂下眼睫:“我也有一个姐姐,亲姐姐。” 姚绘本以为叶然会继续追问,谁知他只是随意点点头:“跟我一样,好了,你慢慢吃,我去外面。” “好。” 叶然出去后,姚绘慢慢放下筷子,忙了一上午,她其实很饿,但和叶然聊完,她觉得眼前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没什么吸引力了,拖着下巴发起呆。 几分钟后,叶悠推开门进来,一眼看到桌上的饭菜还剩一多半,姚绘正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叶悠吓一跳,几乎是用扑的,过去拍姚绘的肩膀:“姚绘,姚绘,你怎么了?” “老闆。”姚绘爬起来,很不好意思的站起身,“刚刚头有点疼,我趴了一会,没事了。” 叶悠急道:“是不是早上太累了?” “不是不是,工作没什么,我昨天刚到舅舅家,睡得不太好,我有点认床。”姚绘说的是实情,但只有一半是,她昨晚几乎整夜都处于辗转反侧的状态,但并不是因为认床。 按她好友的话说,她是个在火车卧铺上都能睡得跟五星级酒店一样的人,认床是什么,姚绘从不知道。 叶悠伸手探了下姚绘的脖子和额头,发现温度正常,松出一口气:“你再休息一下吧,真的没事吗?” “没事的老闆,也不用休息,干点活会更有精神。”姚绘把饭盒筷子收拾好,到洗手池边洗脸,还是找点事做吧,自己一个人,更容易胡思乱想。 门口传来叶然的声音:“姐,你男朋友来了。” 叶悠还没回答,满脸挂着水珠的姚绘已经朝门外扑了过去,那个急迫的样子和劲头,把叶悠姐弟俩看的愣在当场。 ☆、小三4 姚绘冲到外面,收银台前面,一个男人背对她站立,姚绘使劲吞了吞嗓子,觉得喉头髮紧。 “你怎么了?”叶然的声音在姚绘身侧响起,姚绘看到叶悠朝男人走去,男人递给叶悠一个纸袋子,笑着和叶悠说话。 仅仅能看到侧脸,可已经足够了,姚绘扶着就近的书架喘气,原来不是那人,可是叶然说是叶悠的男朋友,叶悠的男友,不应该就是那个人吗? “姚绘?”叶然觉得姚绘很反常,忍不住拍了下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姚绘不敢看叶然的眼睛,刚刚听到说叶悠男友来,她什么都来不及想,直接沖了出来,姚绘很想亲眼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动作太急太快,现在回想,自己都觉得有问题。 所以,她应该想什么理由来应付? “你,你说他是你姐的男朋友?”姚绘沖叶然不自在的笑,“我想看看老闆的男朋友长什么样。” 叶然嬉笑:“他是附近一个奶茶店的老闆,我姐最喜欢喝他家奶茶,一直说奶茶就是她的男朋友,可以没有男朋友,但是不能没有奶茶。” 姚绘听呆了:“所以,你说的男朋友,是指……” “嗯哼,姐姐应该点了奶茶外卖,老闆来送。” 说话间,男人跟叶悠说完话,姚绘亲眼看到叶悠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纸币递到男人手里,男人对姚绘笑着点头后出门走人。 姚绘:“……” 叶然抱着胳膊靠在休息室门框上,看看自己姐姐又瞧瞧一旁很明显手足无措的姚绘,双眼浮起一层疑惑。 下午,来往书店的顾客明显多了,看样子,大多是学生,年纪小一些有的是家长带领,有的自己过来,找个空位置坐下来看书,姚绘注意到,进来书店的顾客里,大部分都和叶悠认识,打招唿的、聊上几句的,三人明显比上午忙碌。 “姐姐好。” 姚绘站在书架前,叶悠告诉她,不少顾客会找不到想要的书,所以店里的工作人员得尽量熟悉书籍分类和位置摆放,这会不太忙,姚绘正好利用这个时间熟悉熟悉,听到有个清脆的声音从她腋下传来,姚绘低头,是个小姑娘,正甜甜的看着她笑。 姚绘蹲下来,柔声道:“怎么了吗?” “姐姐,我要这些书,可以吗?”小姑娘肩膀上斜跨着一个很小的包,小猪形状,粉蓝色,很可爱,小姑娘打开包盖,小心翼翼的从里头取出一张叠好的纸,展开来递到姚绘眼前,“这是我爸爸写的,他说把这个给姐姐。” 第115页 姚绘接过来看,上面列着些书的明细,书名、出版社都有,很详细,姚绘四下打量:“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小姑娘认真点头:“是的,妈妈说我五岁,可以自己买东西了。” 话是这么说,但姚绘觉得没有家长会这么放心,让一个五岁的小娃娃单独出门买东西,中国治安好,但社会有它险恶的一面,于是,姚绘站起来,在书店里四下扫视一圈,没发现什么,正打算问问小姑娘,叶然用胳膊肘碰了碰她:“你看那边。” 姚绘先是被叶然吓一跳,这人走路没声音的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明明之前看到他在打扫另外几排书架,听他的语气,应该听到她和小姑娘的对话了。 顺着叶然指的方向看过去,整面大的玻璃外面,一个年轻男人戴着鸭舌帽,正朝他们的方向看,见叶然和姚绘看他,男人对他们挥手,然后指了指小姑娘。 姚绘和叶然对视一眼,放下心来。 小姑娘扯了下姚绘的围裙:“姐姐,你能帮我找一下吗?” “当然可以,你跟我来,我们一起找。”姚绘牵起小姑娘的手,小姑娘非常兴奋,姚绘帮她找书的时候她在一旁小声问姚绘一些问题,姚绘耐心的回答她,叶然则继续做其他事。 书找齐,小姑娘再次打开小猪斜挎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红色钞票递给姚绘:“姐姐,妈妈说找到书之后把这个给你。” 叶悠从收银台里探出身体,忍不住赞嘆:“这个小姑娘真可爱,她爸妈教育的很好。” 姚绘点头表示贊同,帮小姑娘结了帐。 她买的都是画册和杂志,没多少重量,小姑娘抱着用纸袋装好的书,对姚绘和叶悠挥手道别,姚绘帮她打开门,小姑娘抱着书,慢悠悠朝某个方向走,姚绘看到,一直在门口观察小姑娘的年轻男人小心尾随过去,一直和小姑娘隔着固定距离,既能看清楚小姑娘的样子,又不至于跟太近被发现。 姚绘转身回书店,想了想有些不放心,她对叶悠说道;“老闆,我出去一下好吗?” “你已经到下班时间了。” 姚绘把围裙摘下来放到收银台,什么都顾不上拿,冲到门外,朝小姑娘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她离开刚半分钟,叶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同样把围裙扔到收银台:“姐,我去看看,一会就回来。” 姚绘小跑着朝前追了两分钟,总算看到了小姑娘,她仍然抱着几册薄薄的书,在街边的树荫下慢慢走,年轻男人落后她几米距离,边注意隐藏自己边紧盯前头的小姑娘。 姚绘松了口气,想着要不要回书店拿东西下班,肩膀被人拍了下:“我们看着小姑娘回家再回去。” 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叶然忽然从某个地方冒出来,事先没有一点徵兆,幸亏是大白天,如果是晚上,那可刺激了。 叶然的建议正是姚绘想的,于是,年轻男人落后小姑娘一段距离,叶然和姚绘又落后年轻男人一点距离,四个人,呈蜿蜒形,歪歪扭扭鬼鬼祟祟的朝某个方向行进。 走了七八分钟的样子,小姑娘忽然对某个方向招手:“妈妈。” 姚绘还没反应过来,叶然一把拉住她的手,拖着她藏到旁边的树体后面,两人佝偻着腰探头往小女孩的方向看,形态之鬼祟,引来过往行人的侧目。 小姑娘正跟一个年轻女子说话,把手里的书举给女子看,女子接过去,笑着摸她脑袋,小姑娘和女子站一起等了两分钟,另一个方向,全程“跟踪”小姑娘的年轻男人出现了,小女孩张开胳膊朝男子奔过去,他抱起小女孩,和年轻女子一起,三人朝旁边住宅小区走。 姚绘彻底松了口气,下意识的看叶然,后者正巧也看过来,两人皆是一愣,接着瞭然,同时笑了起来。 不认识小女孩及其家人,怎么想都觉得不太放心,年轻男人在书店的时候一直观察小女孩的情况,但万一年轻男人不是他们认为的小女孩父亲呢,姚绘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跟过来看看,事实证明她想多了,但姚绘挺开心。 小女孩家的事解决了,两人才发现,叶然一直维持着拉她手的动作,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叶然赶忙松开姚绘的手:“对不起,刚刚急了点。” 姚绘双颊微红,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而已,她明白。 见姚绘不吱声,叶然以为她在责怪自己的唐突,急的抓耳挠腮,他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应付,最怕出现这种情况:“我真不是有意的,你生气了?” 姚绘终于扛不住强烈吐槽的念头,朝叶然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无缘无故的生气干嘛?我知道你是怕那边发现我们,没什么好道歉的。” 叶然一愣:“真的?” “当然。”姚绘决定不和叶然在此事上多啰嗦,转身回书店拿自己东西,她上班的第一天,顺利结束咯。 第二天姚绘是晚班,下午两点半到书店就行,可姚绘起床吃了早饭后百无聊赖,天气太热她也没有闲逛的想法,左思右想,这座城市,除了舅舅家,她最熟悉的只有书店和叶家姐弟,于是,姚绘打算吃过午饭就去书店,帮忙也好,当个顾客看书也好,比闲在屋里有意思。 第116页 打算好行程,另一层担忧慢慢浮上姚绘的心头,刚相处了一天,她什么都没探知到不说,最让她懊恼不安的是,她对叶悠没有丝毫仇视或者讨厌,那么灿烂真诚的一个人,姚绘无法讨厌,这跟她来到这座城市的初衷是背道而驰的。 如果叶悠很让人讨厌的话就好了,她继续自己的计划会更坦然更自在,可偏偏不是。 再加上那个叶然…… 对着镜子往脸上和脖子涂抹防晒霜,姚绘看到自己梗直的脖子和紧紧抿起的嘴巴,硬巴巴的线条告诉自己,她现在很不安很紧张。 中午十二点多,姚绘跨进书店,叶悠正在收银台后面对帐,见姚绘来早两个多小时,不解的问道:“来这么早?是不是有事?” 姚绘摆手:“没有,在舅舅家闲着没事干,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或者看看书。” “店里没什么事,叶然在休息间吃饭,你去看看他吧。” 叶悠继续埋头对帐,姚绘背着包来到休息间,不知道是不是多心,她觉得叶悠刚刚的笑容有点意味深长。 ☆、小三5 性格还算合拍的情况下,年轻人熟悉起来是很快的,如果还能有共同话题,这个进程会更加快速,仅仅三四天功夫,叶然和姚绘已经挺熟了。 “姚绘,明天你休息吧。”一周有一天休息,这是姚绘来书店后第一次休息,叶悠事先问过她,姚绘表示随便安排哪天都行。 “好的。”说着,姚绘犹豫的问叶悠,“叶然今天不上班吗?” 叶悠嘆了口气:“他受伤了,今天在家躺着,明天会过来。” 姚绘大吃一惊:“受伤?为什么?” “差点被车子撞到,不严重,胳膊有点受伤,如果不是我坚持,他都不打算在家休息。”叶悠有些不满,“这小子不知道哪来的英雄主义,逞能也不看场合,气死我和爸妈。” 姚绘背上自己的包,觉得叶悠的语气有些怪,她比较关心叶然的伤势,但叶然不在医院,姚绘觉得以目前她和姐弟俩的交情,直接询问家庭住址到家里探视,不是很方便。 “我家就在旁边的xx小区,12幢2单元802,你去瞧瞧他吧,他在家无聊的快发霉了。” 见姚绘犹豫,叶悠笑了:“我爸妈上班,家里就他一个人,去吧。” 叶悠这样说,姚绘本身也很想去看看,便不再矫情,应了声,背着包,按叶悠的指示,朝不远处的小区前进,走到半路,姚绘忽然意识到,叶悠为什么强调叶家只有叶然一人,她是光明正大的探病,虽然为了避免尴尬,叶然独自在家让她稍微安心些。 找到叶家,按门铃后,门里传来一个声音:“稍等,马上来。” 嗯,听叶悠这么中气十足的喊声,应该没什么事,门从里面拉开,叶然的表情在见到姚绘的一瞬间,完美演绎了从惊讶到喜悦的瞬间过渡:“是你啊?” “嗯,老闆说你受了伤,我过来看看你。”姚绘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他,上来前在水果店买的两样水果,看望病人,空手总是不好的。 叶然显得很高兴,赶紧把姚绘往里面让:“你进来坐,外面很热吧?” “很热,差点晒焦。”姚绘没有坐下,示意想跑去厨房给她倒水的叶然停下来别动,“不用忙了,你少动点吧。” 就近在冰箱里拿出一罐汽水,叶然笑道:“怎么你和我爸妈一样,把我当残废了?” 不理会叶然的笑闹,姚绘仔细观察叶然的左胳膊,肘弯处用纱布裹着,看不出来伤口具体情况:“好好的,怎么弄成这样的?” “哎,别提了。”叶然的脸垮下来,一屁股落到沙发上瘫着,“昨天回家的时候有个车赶时间闯红灯,速度太快停不下来,我如果不扑到旁边,被车子撞飞,估计现在已经挂了。” 姚绘在脑海里想像一遍那个场景,觉得万分惊险:“胳膊上的伤是扑到地上划的吗?” 叶然把右边胳膊拧过来给姚绘看:“你看,这个胳膊就刮破了点皮,贴个创可贴就好了,左边胳膊严重一点,不过也没什么大碍,很快就好了。” 姚绘这下对叶然有些刮目相看了,车子疾驰而来的时候速度肯定很快,叶然能在那种关头之下做出反应,让自己受到的伤害最小化,脑子反应速度和身体的配合度都让人惊讶。 只不过:“老闆说你英雄主义,是怎么回事?” “哇,我姐这么说我?”叶然撇嘴,右手拿起汽水,单手拉开环盖,示意姚绘喝,“其实也没什么。” 姚绘喝汽水。 “咳咳,是这样的。我原本在走路,车子冲过来的时候我能跑掉,但有个小男孩也在人行道上,当时他可能被吓住了,站在那里不知道动弹,我总不能看着小孩子被撞,所以……” 姚绘这下明白了,难怪,叶悠埋怨弟弟的时候,更多的是担心,而非真的责怪,叶然受伤让家人担心,但他确实做了好事。 “其实我……”门铃再次响起,姚绘让叶然坐着,她过去开门。 叶然在客厅坐着,一眼看到门口的三个人,内心叫苦不迭,如果地板上有个洞该多好,他就能马上钻进去。 第117页 三人见到姚绘,先是集体一愣,不确定的道:“请问,这,这是叶家吗?” “叔叔阿姨,你们来了啊。”叶然走到姚绘身边,姚绘惊奇的发现,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叶然,这会面色如菜双眼无神,一副病的不轻的模样。 三人分别是:五六十岁的老头老太各一位、五六岁的小男孩一位,见到叶然,老太和小男孩同时惊喜起来。 “哥哥。” “好人!” 姚绘脑袋一抽,好……人?这是称唿吗? “阿姨,别这么叫。”叶然浑身无力的扶着姚绘的胳膊,“你们进来坐吧。” 老太太对老伴使了个眼色,两位老人变魔术似的从旁提起几大盒东西往门口放,一个接一个:“昨天你救了我孙子,实在感激不尽,你又不肯留名字,我们在旁边问了好多人才找到你家,没什么好东西,都是小意思,你一定要收下。” 姚绘和叶然愣愣的打量所谓的“小意思”,地板上已经摆了十来盒左右,两位老人还在源源不断的往里面拿,从滋补品到特产小吃,从零食大礼包到水果篮,应有尽有,让两人怀疑外面是不是站着机器猫。 叶然眼睛瞪得老大:“叔叔阿姨,你,这么多东西你们怎么拿上来的?” “找人送上楼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两位老人终于停止搬东西的动作,动作统一的擦了把汗,牵着孙子的手,“你不舒服,我们就不打扰了,真是感谢你。” 叶然顾不上装病装痛,赶忙喊住他们:“阿姨,昨天只是举手之劳,不用这么破费,你们弄得我更不好意思了啊。” 两位老人连连摆手,不顾叶然的推脱,拉着全程懵逼的孙子,对叶然再次道谢后火速离开,生怕叶然把东西还给他们。 叶然蹲下来一个盒子一个盒子的看过去,有的东西他见过,有的他是第一次见,粗粗数一遍,有三十几样东西,基本都是吃的。 “那个小男孩就是昨天你救的吗?” 叶然点头,哭笑不得兼苦恼:“昨天小男孩的奶奶问我叫什么,住在哪里,我没说,就是怕发生这种事,没想到他们能找来。” 姚绘忍笑:“你就住在附近,问一问不难的,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留着吧,送回去他们肯定还给我送回来。” 两人把盒子整齐靠墙码堆好,姚绘告辞的时候,叶然死活让她带个果篮过去。 于是,姚绘进叶家的时候抱了一袋水果,离开的时候则提着一个大果篮,从小区大门出去的时候,保安多瞄了她两眼。 数数日子,在书店打工一周了,姚绘要做的事还没有任何进展,郁闷之余,她更加好奇,叶悠几乎整日在书店呆着,从早上开门到晚上闭店,叶悠从没有休息过,她男朋友也没来找过她。 随着和叶家姐弟俩越来越熟悉,感情越发见好,姚绘内心的焦躁也越来越重。 休息日结束,姚绘又是早班,叶悠照例给她带了早餐,两人边吃边说话,书店门开了,一个男孩抱着一束很大的花进来:“请问,哪位是叶悠小姐?” “我是。”叶悠站起来。 男孩把花递给叶悠,笑着说道:“祝您生日快乐。” “呃,谢谢。”叶悠接过花,男孩完成任务离开,叶悠低头一朵朵掐着花,是她喜欢的品种,很漂亮,只是没有卡片留言,她不知道是谁送的。 姚绘灵机一动,对叶悠说道:“这么漂亮的花,是不是男朋友送的?” 叶悠淡笑道:“不是。” 顿了顿,叶悠接了句:“我男朋友已经死了。” 叶悠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淡笑,但眼睛里流出淡淡的悲伤让姚绘觉得,她没有开玩笑,和叶悠相处几天,姚绘有些了解她的性子,再说,没有深仇大恨的情况下,谁会咒自己男友死了? 姚绘彻底愣住了。 上午的工作,叶悠明显觉得姚绘心不在焉,打扫卫生的时候把扫帚当拖把,差点整个塞到水桶里洗;顾客让姚绘帮忙找书,姚绘找半天也找不到,明明就在她身边的书架上;吃午饭的时候一直扒白饭,菜几乎没动过。 午饭后叶然过来,叶悠趁有时间,把姚绘带到休息室,关心道:“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先回去?” 姚绘赶忙摇头,她知道自己一上午表现的很不对劲,叶悠说男友死了这件事给她震撼太大,整整一上午她都没能消化,很想问清楚,但这种无异于挖人伤口的事,姚绘实在忐忑。 叶然探进头来:“姐,有人找你。” 叶悠只得出去,和弟弟擦身而过的时候给他使了个眼色,叶然会意,进门坐到叶悠刚刚的位置:“今天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东西吧,是我们这里的特色。” 姚绘沉浸于想自己的事,有些茫然的看他。 “在一个小巷子里,外地人很难找到的。”叶然打了个响指,把姚绘的视线吸引过去,“晚上一起去?” 姚绘没有反对,她现在脑中一片混沌,想什么都觉得不对,她需要换个脑子和思维重新思考。 而且,她想趁这个机会,从叶然身上问出些东西。 第118页 ☆、小三6 当天下午,书店发生了一个插曲,起因其实很简单,一个姑娘看书看得好好的,外面冲进来个男人,醉醺醺的要姑娘跟他走,姑娘不肯,醉汉男站在书店叫嚣:“谁是老闆?给我出来!” 叶悠刚想站起来,叶然按住她,自己走到醉汉跟前:“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醉汉直接指向叶然的鼻子,距离之近,只差戳到叶然的鼻尖:“立马把店给我关了。” 叶悠、姚绘俱是一愣,关店? 叶然笑了:“我能问问原因吗?” “废话。”醉汉双眼迷离,说话的时候酒气熏人,叶然下意识离他远点免得被臭晕过去,“你把店关了她才没地方呆,才会跟我走。” 醉汉说着骄傲的一抬下巴:“听到没有,关店!” 姚绘来气,这人什么德性,有病? 叶悠拽住她,对她摇头,指了指桌面上的手机,对店外面努努嘴,姚绘瞭然,揣着手机到外面,直接拨通了110。 叶然左右手互相摁着拳头,骨头髮出清脆的咔擦声,他仍然笑着:“我是这里的老闆,关不关店我说了算。” 醉汉愣了愣,显然没料到这个年纪轻轻又瘦高的男人敢不听他的话,甚至敢和他呛声! 原本喝了一肚子黄水来找女孩,人家不肯跟他走,醉汉肚子里就窝着满腔火气,叶然的反应给了他发泄的渠道和理由,于是,醉汉带些小小的兴奋,低吼道:“你是想找死,是吗?” 叶然两只眼睛左边瞄一下,右边瞄一下,轻轻摇着头,嘴巴却发出极低的声音:“找死的是你。” “我操你妈!”醉汉再也忍不住,伸出硕大的拳头,毫不迟疑的朝叶然挥去,姚绘站在收银台附近,紧张的抓住叶悠的手。 这么大的拳头,如果挥到叶然脸上,跟毁容差不多了,这个片区的派出所有些距离,民警还没赶来。 再看被醉汉要求离开的女孩,显然被吓到了,缩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拳头快要抡到脸上,叶然忽然朝后动了一下,拳头从他下巴堪堪擦过,姚绘抓住叶悠的手勐地缩紧,她看到那个拳头从叶然下巴上挥过去了! 叶悠皱眉,却没做什么,也不说话,站在收银台后面看着。 叶然摸下巴,高声道:“我靠,我都说了不想打架,你还来这手!” 醉汉刚占上风,哪管叶然说什么屁话,稳住身形,第二拳紧随其后,再次朝叶然挥了过去,这次力道更大,哼,敢跟他叫板,一定要让这傢伙知道好歹。 书店的人都屏住了唿吸,姚绘更是不敢眨眼,她害怕叶然受伤,可现在这种情况,她冲过去帮不上忙。 身边的叶悠也挺怪,亲弟弟都要被揍了,她好像特别淡定的样子,只说等警方来人,其他看看就行。 “啊!” 悽厉的惨叫在书店迴荡,书店的所有人集体目瞪口呆的看着空地上的两人,除了叶悠和那个姑娘,其他人,包括姚绘,都从动图变成了jpg各式的定图,眼睛忘了眨,唿吸似乎都变轻很多。 惨叫声尚未停息,书店门被人推开,几位民警模样的人鱼贯而入,边走边说道:“闹事的人呢?” 所有人齐刷刷指向中间两位,民警过来,看醉汉和叶然的状态,不需要多问就知道谁是报警人电话里的醉汉:“先生,请把他放开,我们来处理。” 叶然立马放开踩住醉汉膝盖的脚,右手也把醉汉的大拳头扔出去,一脸受了惊吓的模样:“警察叔叔,他打我,我才还手的。” 民警边把痛的坐在地上哀嚎的醉汉扶起来打算带走,边看着叶然:“是吗?” “是的!”又是齐刷刷,目睹整个过程的围观群众都是叶然的证人,民警还没开口,群众们开始叽叽喳喳和民警叙述。 “警察同志,这个男的可不是东西了,让人家姑娘和他走,人家姑娘不走,他还打人。” “是啊是啊,人家的书店,他让人家关门。” “小伙子让他好好说,他不仅打人,打中了还不满意,还想继续动手。” “啧,难怪姑娘不肯跟他,这人是不是有暴力倾向啊?” “警察同志,我们都能作证的。” “没错没错。” 民警被围观群众叽哩哇啦一顿说的头晕脑胀,只听出个大概情况,其中一位走到收银台,问里面的叶悠和姚绘:“请问哪位是这里的负责人?” “你好,我是。”叶悠指了指叶然,“他是我弟弟。” “你们店里应该有监控吧?” 叶悠点头。 民警:“麻烦提供给我们,我们需要了解真实情况。” “没问题。” 民警又转向叶然:“麻烦你也和我们去一趟派出所,需要做个口供,另外了解些其他情况。” 闹剧结束,民警把叶然、醉汉和姑娘一起带到派出所,姚绘和叶悠收拾被醉汉弄掉在地上的书,顾客们重新回到座位看书、买东西,书店里恢復平静。 叶然回到书店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早过了姚绘的下班时间,但她之前答应和叶悠一起吃晚饭,因此,虽然店里并不忙碌,姚绘也没有按时下班,在店里等叶然回来。 第119页 下巴上可见的青了一块,但叶然表情愉悦,边喝水边哼着小曲:“我可以走了,姐,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菲菲下了班过来找我,忙的过来,你们去玩。”叶悠打量弟弟的淤青的下巴和小兴奋的眼神,“事情解决的怎么样?” “有监控作证,还有姑娘的口供,我没事,其他的事警方会处理的。”叶然拿了自己的东西,和姚绘一起下班。 到这个城市十天左右,除了书店和舅舅家周围,姚绘哪都没去过,离晚饭还有些时间,叶然带姚绘到某老街,这条老街是城市的旅游名片,就在市区。 “这和我们xx市的老街一样啊。”姚绘边吃一个甜筒边打量,“卖的东西也一样。” 大多数人是一口口舔掉冰淇淋部分,叶然不,一口下去,能咬掉半个,姚绘怀疑他的牙齿能不能受住这种刺激,可叶然吃的非常开心,她一个还没吃完,叶然已经第二次跑到某洋快餐甜品站又买了一个。 叶然咬着脆皮,这是甜筒里他最喜欢的部分,比冰淇淋本身更好吃:“网络上说,每个城市都有这么一条街,北京有南锣鼓巷,上海有城隍庙,南京有夫子庙,杭州有南宋御街,卖的都是从义乌小商品市场批发来的商品。” 姚绘眼睛一亮:“还有酸奶,北京有老北京酸奶,其他城市都有各自的酸奶。” “哈哈哈哈……”叶然把脆皮咽下,很自然的拍姚绘肩膀,“是这样,这些城市我都去过,确实是这样。” 暑假是旅游旺季,两人在老街景区转了一圈,人多,拥挤不堪,姚绘觉得没什么特别可看的,叶然带她从小路走,七拐八拐的,来到一个小区外面,从门的形状规格看,应该是侧门。 “我们进去吧。”叶然熟门熟路往里走,姚绘跟在后头,小区不算新了,房子是那种鸽子笼形状的,地面第一层开着各种店,小吃、水果、小卖铺、小餐厅,应有尽有,整个小区就是个完整的小小生活商业区。 叶然跟姚绘介绍:“从这里往前面走,有一所大学,小区也多,这里不少吃的看起来不起眼,但非常好吃。” 两人在某幢楼前面站定,姚绘看到栏杆里面貌似有个餐厅,从里面传来阵阵香气,但没有牌子,应该就是这里了,确如叶然所说,这地方,一般人还真不好找。 简单的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民宅,简单改造成餐馆,一共五张桌子,这会全部坐满满的,老闆给叶然端过两张椅子,请他们等会,有一桌顾客已经在收尾了。 被空调的冷气吹了会,姚绘总算感觉舒服点,她想到下午在书店发生的插曲,有些好奇:“你是不是练过武?” “差不多吧。”叶然倒了两杯茶水,一人一杯先喝起来,“那个姑娘说他们之前是恋人,但已经分手了,她打算出国留学,今天来书店挑几本书路上打发时间,不知道醉汉从哪里知道,跑过来闹事。” 姚绘:“你踢他膝盖的时候,他好像很痛,我看他差点哭出来。” 叶然扯起嘴角:“是吗?” 老闆过来说有一张桌子空出来了,请他们过去坐,叶然把菜单给姚绘,自己看酒水单。 这家的特色是辣味菜,红彤彤的,看的姚绘眼睛发光,他们一家人从来都是无辣不欢的,在书店每天和叶然一起吃午饭,她知道叶然也是嗜辣如命,于是,姚绘不客气的点了几盆重辣的菜。 “对了,你让那个人先打中你下巴,是不是故意的?”姚绘早就怀疑了,她没跟人动过手,也不懂揍人的套路,但看后面叶然对醉汉压倒性的打击,最开始被醉汉打中下巴,让姚绘觉得可疑,尤其当时叶然并不是毫无准备。 叶然把两人的杯子倒满冰啤,端起来朝姚绘举杯:“佛曰,不可说,来,我敬你一杯。” 姚绘无奈,叶然不说就算了,和他轻轻碰杯,姚绘在心里思虑半天,找了个温和点的角度,把自己的疑惑问出来:“今天有人送你姐姐花,很漂亮,是不是老闆的男朋友?” 叶然抓住杯子的手明显收紧,瘦削的手背上能看清微微凸起的青筋,语气却是淡然,还有一丝嘲讽:“男朋友?那王八蛋如果送花来,我一定打断他的狗腿。” ☆、小三7 叶然的回应让姚绘陷入更深重的疑惑里,听他的意思,叶悠男友此人是存在的,要不怎么会说“打断他的腿”,如果此人已死,那就不存在被人打断腿这种假设了吧? 但白天叶悠说她男友已死的时候,眼睛流出的淡淡哀伤,姚绘觉得是做不了假的。 厨师动作利索非常,点好菜才一会功夫,服务员端上来两盘凉菜,叶然提起筷子给姚绘介绍:“口水鸡是这家的特色,尝尝。” 姚绘从兀自的思考中回过神来,将叶然夹给她的口水鸡放到嘴里,瞬时,一股又麻又辣的滋味,从舌尖直冲天灵盖,姚绘一吐舌头:“好吃!” “是吧?”叶然得意,“又麻又辣,是厨师的看家菜,还有这个蒜泥白肉,尝尝。” 姚绘今天心事重重,原本是没有什么食慾的,但先登场的两道菜实在合她口味,加上叶然吃东西时那种享受到极点的样子,即便是一碗白粥,叶然都能活生生吃出鲍参翅肚的感觉,因此,姚绘决定,先吃饭,填饱肚子后再谈其他,就算她自己不饿,叶然还要吃呢。 第120页 小餐馆的好处在于热闹,大家挤坐在一个不太大的空间里,叽叽喳喳说着自己的事,边吃饭边听着耳朵进出的各种趣事杂事,安静的氛围在这种餐厅里是不存在,也没必要的。 坏处则是,没有太多隐私性,桌子和桌子之间的距离小到可怜,说话稍微大声些都能被前后桌听的清清楚楚。 现在的姚绘正是这种想法,和旁边一桌实在挨的太近了,她跟叶然说点什么就成了人家的小剧场,虽然人家并不是有意的,但姚绘还是觉得别扭。 一顿饭吃的差不多,姚绘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叶然聊叶悠,顾客越来越多,不少人没座位都在等,两人匆匆吃完饭菜,结了帐出门。 “唿,好饱。”叶然摸着自己有些微凸起的肚皮,吃的太满足了,“好吃吗?” 姚绘点头,真的好吃,这是她来到这个城市以后吃的最好的一顿饭。 两人沿着来时的小路,穿过几条小巷,重新回到景区,夏日的夜晚,游客规模更加可观,没有烈日的照射,即使温度仍然高,也阻挡不了游客们夜游的兴致。 叶然扯了姚绘的裙子:“我们在这里逛逛再回去,正好消食。” 此话正合姚绘之意,她心里有千百个疑问,吃了顿饭什么都没了解到,疑问反而更多了。 只是,怎么能自然的开口问叶然呢,她只是叶悠书店的一个暑期工,如此打听老闆的私生活似乎不太合适,但不问清楚的话,姚绘内心如同被蚂蚁噬啃,痒得不行又急的不行。 “你看那里。”叶然指给姚绘看不远处,一个男青年背着吉他靠在墙边唱歌,是姚绘没听过的,但姚绘觉得很好听,和叶然迈步走过去围观。 男青年唱歌,脚边,吉他箱的盖子开着,能看到里头有不少钱,两人围观的过程中,有不少人朝里面放钱,大多是五元、十元的纸币。 姚绘觉得歌好听,想给男青年一些钱,当作自己听歌的回馈,结果翻开钱包找了半天,只有几个一毛硬币,其他什么都没。 姚绘无奈,现在出门买东西几乎全是手机支付,她的钱包里已经很久没有放零钱了。 “你唱的真好。”一边,叶然蹲下来,在吉他箱子里放了一张十元钞票,站起身,发现姚绘正看着他。 男青年对两人笑了笑:“谢谢你们。”说完换了首曲子,继续唱,先前他唱的都是情歌,忧伤风格的,这次换了首英文歌,曲调轻松欢快,有种蓬勃向上的乐观感。 姚绘和叶然对视一笑,一起走了。 叶然抱怨:“现在,钱包里基本都只有几元几毛钱,我看小偷的业务也越来越难了,钱包里没钱。” “对。”姚绘忍不住笑,接着说道,“但还有一种情况,不一样。” “什么?” 姚绘一本正经道:“有的人是手机里没钱,钱包里也没钱,他们钱包空荡荡完全是因为穷,而不是因为钱都在手机里。” 叶然一愣:“是吗?” “当然。”姚绘指了指自己,“比如我,钱包和手机一样空。” 叶然回过神,意识到姚绘在逗乐子,而她也成功了,叶然被她逗得直笑,边走边摸肚子,姚绘倒是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多好笑,但叶然的样子让她觉得有趣,于是,她也边走边笑,虽然气温高湿度高,这个城市的夜晚着实令人不那么舒服,但此刻,两个年龄相近的年轻人,是真正开心的。 转悠了没一会,姚绘觉得太闷,有些透不过气的感觉,两人进到麦当劳里坐下,叶然买了两杯冰饮过来:“歇会吧。” 怔忪了下,叶然看着对面犹犹豫豫多次的女孩笑道:“你想问我姐姐和她男朋友的事,是吗?” 姚绘面部发热,不知道是在外头热的还是纯粹因为被叶然识破心理,她表现出来的好奇心有这么明显吗? “如果不方便的话……”姚绘平时挺烦那种探究他人隐私的事,现在她要做的事貌似就是如此,所以,即便非常非常想知道,姚绘也拉不下脸逼问叶然。 叶悠吸了口冰可乐,满到杯口的可乐瞬时下去一半:“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这事我姐不介意告诉任何人的。” 叶然的意思是要告诉她了,姚绘赶紧竖起耳朵,坚决不能错过一丝信息。 “我姐之前是有个男朋友,大学同学,大二开始交往,两年前大学毕业,我姐本打算过个一两年就和他结婚,她男朋友没反对,只说到时候带我姐回家见父母,然后商量结婚的事。” 姚绘安静的听着,原来叶悠和那人也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其实,当年我姐觉得奇怪,按理说,他们感情稳定,都考虑到结婚了,那个男人为什么坚持暂时不和对方家长见面呢,但那男的应该挺能说的,我姐没有坚持,就按照那个男人的说法做了。” 同为女性,姚绘能大概揣测到叶悠的心理,男友的态度让叶悠有些微不安全感,但男友应该找到了不错的说辞,叶悠能理解男友,两人就相安无事下去。 “我姐和那人谈恋爱几年,我就见过两三次,一直觉得那个人不怎么样,说不上来的感觉,但我姐喜欢,我觉得可能是我自己想多了。” 第121页 说到这,叶然吸熘一口,把可乐喝了个见底,觉得不过瘾,又去柜檯买了一杯,继续咬住吸管:“早知道当年就该把那傢伙揍残废,让他没办法祸害人。” 姚绘的心提到嗓子眼,问道:“发,发生了什么?” 叶然冷笑:“一个男人,不管他多帅多有钱,看起来多有魅力,只要他噼腿,就是个人渣。” “噼,噼腿?” 叶然:“有意识的、故意的、完全是清醒意识下的噼腿,同时骗好几个女孩交往,你说这样的人有没有本事?” 姚绘本能的想摇头,但略微一想,其实,这种人算是很有本事的吧,同时和多人交往,劳心劳力,今天跟甲一起吃饭,明天和乙看电影,后天和丙散步,大后天和丁继续吃饭看电影散步,得需要多大的定力和多好的演技,才能做到游刃有余? 叶然接着说下去:“有本事的人,如果做噁心的事,被发现的时候,那就是加倍的噁心,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有多噁心,能做出多让人瞠目结舌的事。” 嗯,是这么个道理。 “中间过程我就不说了,我姐发现他噼腿,算上她本人,那个男的同时交往三个女孩,我姐什么都没说,立马提出分手。”叶然十足十鄙夷的摇头,“结果你猜那个男的怎么说?” 姚绘连话都要说不完整了:“说,说什么?” “他说,他最喜欢的是我姐,和其他女孩只是玩玩,也就是所谓的‘逢场作戏’,还说,如果我姐想结婚,他立马带我姐回家见父母,然后准备婚礼。” 姚绘此时几乎要窒息了,居然是这样吗?可是…… “我从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无耻的程度把我惊呆了,我姐当然不答应,那个人纠缠她,她的腿就是那时候有次在路上跟那个男人推搡的时候,没看到一辆运货的面包车,腿出问题后,那个男人就消失了,再没在我姐和我家人面前出现过。” 讲完叶悠和“前男友”的事,叶然的第二杯冰可乐也见了底,而姚绘的第一杯果汁还剩下三分之二,她呆呆的看着杯子里黄橙橙的果汁,脑海里把叶然说的事情回顾一轮,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慌张。 和叶家姐弟相处时日不长,姚绘却很相信叶然的为人,尤其是关于叶悠的感情,叶然没道理骗自己。 可是,如果姚绘相信叶然所说都是真的,那意味着……意味着她之前知道的事情都是假的,不,不全是假的,有一些情况和叶然所说是吻合的,但大的框架是完全不一样的。 叶然见姚绘的神色不太对劲,忍不住在她眼前来回摆动右手:“你怎么了?是不是被这种无耻的人惊呆了?” “那种无耻的人,有什么资格结婚?” 语气类似的话,说出来的,却不是同一个人,姚绘深深的迷惘了。 ☆、小三8 “其实我姐确定他噼腿之前就觉得不对了。”叶然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恨恨的,“那个男人适合去干传销,洗脑能力一流,死的能说成活的。” 姚绘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把这事理清楚,太乱了,和她先前了解到的情况完全不是一码事。 叶然恨恨骂完,觉得姚绘实在有点奇怪,脸色发白,明明进来吹冷气有一会了,刘海还是汗湿的。 会不会是中暑了? 叶然连忙问道:“你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了。”姚绘摇头,她是不舒服,但不是身体上的原因,迅速把杯子里已经没那么冰的果汁喝光,“热的,我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姚绘再次摇头:“不用,你也忙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从这里坐地铁,很快就到舅舅家。” 叶然倒是觉得也好,他回家也有事情要做:“那好,你到家发信息给我。” “好的。” 姚绘现在急需回去沖澡洗头,打个电话给姐姐的闺蜜,把事情问个清楚,到底是她当时听错了还是其中有误会,这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叶然回到书店,叶悠和好友正在收拾,准备关门,见到叶然,叶悠问道:“姚绘回家了?” “是啊,给我发过简讯,说她到舅舅家了。”叶然帮忙整理桌子椅子,边和女孩打招唿,“菲菲美女,好久不见。” 菲菲满意一笑,这小子就是机灵:“你们说的姚绘,就是新来的暑期工?” “是啊,不是本市热闹,来舅舅家帮忙看家,顺便打工赚钱。”叶悠用胳膊肘戳菲菲的肚子,看看一边把椅子往桌子底下收的弟弟,再看看菲菲,意味不明的笑。 菲菲会意,用眼神向叶悠确认,叶悠肯定的点头。 “叶然,你有女朋友了吗?”菲菲背上自己的包,和叶悠往外面走。 叶然断后锁门:“没有,怎么,你帮我介绍?” 菲菲抿嘴笑:“对啊,我们单位有几个刚毕业的姑娘,很漂亮,人也不错,我觉得跟你还挺般配。” 叶然惊悚转头:“你来真的啊?” “当然真的。”菲菲挽着叶悠的胳膊笑的狡黠,“我和你姐姐认识多少年了,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终身大事我关心啊。” 第122页 叶然哭笑不得:“你和我姐才比我大几岁,看着我长大?” “不要在意这种小细节,你就说,要不要我帮你介绍?” 叶然果断摇头:“不要!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何况是终身大事!”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我只是给你介绍,又不逼你们结婚。” “然然,这个建议不错,你菲菲姐跟我说过,她公司有几个姑娘不错,你不如见见。” “姐,不是吧,你也来。” “交给我了,保证你满意。” 叶然哀嚎:“真的不用啊!” 姚绘关掉和对方的视频通话,缩在松软的沙发里发呆——刚刚对方说的话,和她之前了解到的一模一样,对方作为自己亲姐多年的闺蜜,没理由骗自己。 可是叶然说的,和她说的又是那么冲突,叶然是叶悠的亲弟弟,和自己也没什么矛盾,同样没理由骗自己。 某着名侦探动漫里的主角有句名言:真想只有一个。姚绘知道,这事真实的情况只有一种,有可能是姐姐闺蜜说的那样,有可能是叶然说的那样,也有可能,两边的说法都不完全对,让姚绘心痛的是,她无从分辨。 葛优瘫的标准动作让姚绘在躺了二十几分钟起身的时候觉得脖子发酸,思前想后,如果这事她搞不清楚,估计离开这个城市都不甘心,所以她决定找人帮忙。 看看时间,十点半,打开微信,恰好朋友圈出现叶然一分钟前新发的状态,还没睡,姚绘当即拨通了叶然的手机号。 叶然来到姚绘舅舅家小区外面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他从车窗探出头:“上来。” 姚绘还是第一次看到叶然开车:“去哪?” “吃夜宵,我饿了。”叶然把副驾驶座的门推开,“这么热,总不能站在外面聊天,走吧。” 也对,虽然快深夜了,可温度湿度仍然强的让人窒息。 她给叶然打电话,说有急事跟他商议,能不能现在去书店门口集合,叶然让她在小区门口等,他过来找她。 叶然小心的看着路面,边问道:“你有急事说?这么晚了。” “嗯。”姚绘直接了当的说道,“我想跟你聊聊老闆的事。” 叶然:“我姐?聊她?聊什么?” “你姐的男朋友是不是叫王一。”姚绘清晰的说出她了解的信息,“是x市人,今年25岁。” 叶然手下的方向盘一抖,车子在空无几人的大街上打了个晃:“你,你为什么知道?” 姚绘不说话,她有照片给叶然看,考虑到他们两人的安全,还是停车再看吧。 叶然直接把车子停在最近的停车区域,急切道:“你为什么知道那个人的信息?别告诉我你也认识他!” “确切的说,我不认识。”姚绘点开手机相册,翻出一张照片举到叶然眼前,“是不是他。” 照片上有两个人,男的那个化成灰叶然都认识,他的胳膊揽着旁边女孩的腰,女孩小鸟依人般靠在他胸前,两人齐对镜头,都笑的很灿烂。 叶然没见过这个女孩,多看了几眼,忽然意识到什么。 照片上的女孩,和身边坐着的姚绘——这么像! 叶然呆了:“你,这个人是?” “没错,是我姐姐。”姚绘和姐姐长得很像,属于那种一看就知道有某种血缘关系的像,“我和你一样,是姐姐被王一噼腿,我姐姐也是。” 叶然忍不住龇牙:“这个王八蛋!当初真该揍他一顿。” 本想去海鲜烧烤店大快朵颐一番的叶然也没吃东西的心情了,索性和姚绘下车,在附近通宵营业的甜品店坐下,他急需知道一些事情,而姚绘要和他聊的事,显然跟王一和她姐姐有关。 “晚上你说了你姐姐的事,现在轮到我了。”姚绘再次点开相册,接连点出一串照片,都是王一和她姐姐的合照,每张照片上,姚绘的姐姐都笑的好灿烂,发自内心的幸福知足。 只是,这些照片如今看来,更加显得刺眼。 叶然:“你姐姐的情况和我姐一样?” “大致情况差不多,我姐姐和你姐还有王一读的同一所大学,王一一直告诉我姐姐,毕业后稳定下来就结婚,我姐没觉得哪里不对,回到我们家所在城市工作,王一留在这里,两人异地恋。” 姚绘说到这简直咬牙切齿:“异地恋,给王一噼腿制造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我姐直到不久前才知道那个男人只把她当众多女友里的一个,还是最五官轻重的那个,因为分手是王一主动提的。” 叶然眉头往中间併拢,他和王一见过几次,实在没看出来那个男人的魅力点在哪,这么多女孩受骗,还一骗几年。 该夸王一天赋异禀? 骂完王一,姚绘深深看了眼叶然,接下来她要说的,才是重点,很重要,关系到事情的真相。 ☆、小三8 见姚绘盯着自己看个没完,叶然忍不住逗闷子般捂住自己半边脸:“你看我干吗?我帅我知道。” 姚绘轻扯嘴角,却没笑,继续盯着叶然瞧,叶然觉得不对劲,放下手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话说?” 第123页 不仅有话说,而且是很重要的话,如果不是对叶然有所了解,姚绘觉得她接下来的话会让他俩打起来。 “我听说过我姐和王一的事,你今天和我说了你姐姐和他的事,我觉得,我应该把我知道的事也告诉你。”姚绘如是说。 叶然其实并不愿意打别人的私事,尤其是,王一和姚绘姐姐的事,必然不是什么美好的事,但姚绘已经开始说了。 “前面的事我知道的不清楚,基本就是王一骗我姐好几年,我了解的比较详细的是我姐和他分手的事。” 叶然注视着姚绘,总觉得,姚绘特意在临近半夜的时候把他喊出来,不仅仅是为了和他一起痛骂王一这个人渣,她要说的事情,估计有和他或者叶悠相关的部分。 “我姐当时发现他有问题,立刻问他,王一开始不承认,说是我姐多想多疑,他根本没有噼腿。” 叶然额头青筋都要爆出来,这男的,简直是男人中的耻辱,渣男界的战斗机。 “后来是我姐的闺蜜,说拍到王一和另外一个女人亲密逛街的照片,王一才承认,我姐很伤心,但她和王一在一起好几年,感情很深,没能跟你姐姐那样,果断提分手。”姚绘说到这也很无奈,真的不是很懂她姐姐的想法,像王一这种人,有多远滚多远,即便心中万般不舍留恋,也该知道此人必定不是她的良人。 叶然默默摇头,真是作孽。 “后来是王一提出分手的,理由说了一大堆,什么对不起我姐姐,请我姐原谅他,在我看来都是屁话。” 叶然默默点头,的确,都是屁话。 姚绘说的口渴,喝了一大口果汁:“王一跟我姐说,他最喜欢的是一个叫叶悠的女孩,他决定以后洗心革面,专心……” “噗……”叶然喷出一口果汁,“他最喜欢!谁??” “谁”这个字咬的尤其重,叶然祈祷最好是自己听错,不然他不保证自己不会提刀去找王一。 姚绘对叶然认真点头,示意他没听错:“他说的就是叶悠,你姐姐,我老闆。” 叶然勐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把柜檯里瞌睡的小姑娘吓得立刻清醒过来:“这个王八蛋,放他娘的屁!” 姚绘对小姑娘歉意的微笑,扭头对叶然说道:“你别激动。” 叶然恨恨的握紧拳头:“当初就该把他往死里揍。” 姚绘:“我当时不知道叶悠是什么人,但我姐刚刚失恋,我又不敢问,就问姐姐闺蜜,都是她告诉我的,还给我看了王一和你姐一起的照片。” 叶然铁青着脸色琢磨姚绘的话,他能保证王一和他姐早就分手了,而按照叶悠的性格,被王一伤了心,还间接造成腿瘸无法康復,就是打死她,也不会再跟王一有什么瓜葛,甚至连看到都会嫌恶臭,所以叶悠对外一直说王一死了。 那王一为什么要用叶悠做挡箭牌?还有姚绘姐姐的闺蜜给她看的照片,是从哪来的? 等等,叶然忽的意识到,有个挺关键的点,似乎被他们忽视了。 姚绘就看到叶然眼珠子左右转了几圈,面色从愤怒变为凝重,问道:“你姐姐的闺蜜,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姚绘回忆了一下,她姐姐和王一的事,她都是从姐姐闺蜜这里知道的:“她说,原本王一和姐姐感情很好,你姐姐插足做小三,王一才变心的。还有就是说你姐姐很厉害,我姐姐根本不是对手,然后给我看过一些照片,其他就没了。” 叶然冷笑:“按照这个说法,王一噼腿,都是女方的问题,他完全是无辜的?” 说完,叶然对姚绘勾勾手指头,姚绘很自然的朝他凑过去,叶然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姚绘的面色一下变得惊异,带着明显的不可置信。 “要不要试?” 姚绘吃惊的看叶然:“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原因我暂时保密,等事情结束后,会全部告诉你。”叶然再次问道,“试吗?” 姚绘咬着下唇,脑海里转动着姐姐哭红的双眼和叶悠说男友死了时候的神情,如果叶悠的猜测准确,那…… 叶然慢慢喝着果汁,姚绘一定会同意的,他知道。 次日一早,叶然和姚绘一起向叶悠请假。 叶悠一直知道两人相处的不错,自己弟弟什么性子她能不知道吗?只是:“你们一起请假?” 叶然姚绘齐点头。 “我不是想打听你们的私事。”叶悠边擦桌子边问,“但你们两打算去做什么?” 这个问题叶然早就想好了答案:“我和姚绘有点事要办,所以姐姐……” 叶悠看到弟弟朝自己抛了个略显猥琐的眼色,再看姚绘,似乎不知道叶然要带她去哪,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叶悠瞭然,点点头,示意可以请假。 叶然来不及开心一下,叶悠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到休息室,郑重叮嘱:“你如果喜欢姚绘,要用光明的手段追求人家,不能乱来。” “……”叶然深深觉得叶悠想多了,“姐,我不是这样的人。” 叶悠:“以前不是,不知道以后是不是。” 叶悠:“你一定是亲姐。” 第124页 叶悠再次郑重道:“记住我的话,敢乱来我就告诉爸。” 叶然觉得叶悠一定是误会了他之前的意思,不怕羞的说,他对姚绘确实有那么点意思,但他们这次外出,却是为了各自的姐姐,被叶悠说的像是私奔。 请了几天假,两人在下午三点左右乘高铁来到姚绘家所在城市,一出高铁,叶然就深吸口气:“这里气候真不错。” 姚绘家离高铁站地铁就二十多分钟,但姚绘没有回家,而是和叶然一道,在市中心的酒店开了两间房住下。 收拾完毕,姚绘敲开隔壁叶然的房间:“我准备好了,你呢?” “我也没问题。”叶然把头上的鸭舌帽往下压,“走吧。” ☆、小三10 熟悉的城市能给人以安全感,姚绘边走边感慨,还是家乡好啊,俗话说的,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真是至理名言啊。 叶然把帽子再往下压了点:“一会就按照我们说好的来,你不要出面,在楼下等我就好。” 姚绘有些担心:“可是,这样真的可行吗?万一你猜错了呢?” “错了就错了,正好能排除一种可能性。”叶然深吸口气,感慨,“这里真舒服啊。” 姚绘点头,那是自然的,她家乡可是全国有名的四季如春,从小在这长大,去叶然家所在的城市,格外受不了。 眼前,一座高大的写字楼矗立,姚绘再次端详叶然,t恤换成了短袖衬衫,牛仔裤换成休闲裤,鸭舌帽压得很低,不仔细看瞧不清楚脸庞:“那我在外面等你?” “好,别忘了我们说好的,当心一点。” 叶然叮嘱完,调整了走路的姿势,一改他平时走路大步跨的姿势,改为款款而行,绅士许多,姚绘站在门口,莫名有些想笑。 真亏他想得出来。 看着叶然进到写字楼大堂,姚绘往旁边墙后靠去,她心情有些复杂,对于叶然的怀疑猜测,她是持怀疑态度的,但叶然分析的头头是道,姚绘又觉得很有道理。 如果叶然的猜测是对的,姚绘是既失落又高兴;如果叶然的猜测是错的,姚绘也是既失落又高兴。 姚绘觉得自己要精分了,只能先等等,看事情如何发展。 把耳机塞到耳朵里,姚绘靠在一边,静静等着。 “师傅您好,我找一下人。”是叶然的声音。 大叔中气十足的回道:“找什么人?几楼的?” “我叫王一,我女朋友在15楼上班,她叫张二。” 大叔没说话,姚绘听到耳机传出纸张翻动的声音:“十五楼的xxx公司是吧?” 叶然连连点头:“是是是。” 大叔:“那你上楼去吧,先登记一下。” “大叔,是这样的,我今天在外面手机被偷了,正好路过这,所以想找女朋友拿些钱先去买个手机。”叶然可怜兮兮道,“我的脚也在追小偷的时候帅破了皮,您看,我走不动了。” 姚绘忍笑,这个叶然,真该去演戏,不用看表情,听语气和台词,远比目前活跃的某些明星好。 大叔嘆气道:“现在的小偷真嚣张。好吧,你在这里坐下,我给你打个电话上楼。” 叶然感恩戴德:“谢谢大叔,您真是个好人。” 姚绘趴在门上朝里面看,叶然背对电梯坐下,正好看到姚绘,伸手比了ok的姿势,示意一切顺利。 姚绘听到大叔拨了个电话:“我是大堂物业,你们公司是不是有个叫张二的女孩?她男朋友王一在楼下……你跟姑娘说她男朋友摔了腿上不去,拜託我给她说一声……他就在大堂……好,谢谢。” 挂掉电话,叶然艰难的扶着沙发扶手想要爬起来道谢,大叔赶忙示意不需要,让他坐下来,女朋友应该很快会下来的。 姚绘把脑袋往旁边缩,确保从电梯出来的人不会看到她,真相很快就要揭晓了,她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 叶然和大叔开心的聊着天,他的手机在姚绘包里,姚绘感觉到包里有震动,把手机拿出来一看,面色一下子就变了。 真的是叶然猜的那样吗? 姚绘把通话掐断,那边立马又打过来,姚绘索性关了机,再次把脑袋探到能看清大堂的位置,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电梯正往下运行,已经到12楼了,再看叶然,背对电梯门,和大叔说笑着什么。 姚绘忽然紧张起来,让自己整个人靠在墙上,免得一会发生什么让她晕过去的事。 电梯在1楼停止,“叮”一声后电梯门朝两边开启,姚绘紧张的抓住背包带子。 张二一眼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迳自朝那边走,边走边略大声嚷道:“你怎么回事啊?手机被人偷了,报警了吗?我……” 后面的话被张二吞火球般咽到肚子里,她觉得喉咙发烫,说话的时候火烧火燎般疼:“你,你是谁?” 大叔愣了:“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叶然掀开帽子,露出本来的脸,一把抓住张二手腕,对大叔鞠了个躬:“我们有点矛盾,谢谢大叔。来,你跟我出来,我们谈谈。” “你,我不和你谈。”张二竭力挣扎,“你是什么……” 第125页 叶然朝张二微笑,眼角却是凌冽的寒意:“我是叶悠的弟弟。” 张二呆住。 大叔觉得不妥,示意叶然放开张二:“人家姑娘说不认识你,你还是……” “我们就在那边谈。”张二忽然松了口,写字楼附近有一间小小的咖啡馆,现在是工作时间,咖啡馆很干净,适合谈话。 大叔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个年轻人去隔壁咖啡馆,真是,现在年轻人的世界,他一把年纪实在看不懂。 张二看着坐在对面的叶然,她和叶悠不熟,只从照片上看到过几次,眼前的男孩,和叶悠确实有几分相似。 两人坐了几分钟,张二见叶然一直喝饮料却不说话,她则越来越紧张,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事能说了吗?我很忙。” “他是在等我。”旁边的椅子被人拉开,姚绘轻巧的坐下,“你好,张二姐。” 嘴巴张开老大,张二看着姚绘,她闺蜜的亲妹妹,觉得口干舌燥到无法成言:“绘绘?你和他?你们……” 姚绘从耳朵里摘下耳机,面无表情的看着张二:“我和他的姐姐,都被王一祸害过,这点你不会不知道。” 张二下意识的想摇头,姚绘懒得等她回应,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疑问:“你和王一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和他……”最先想到的是解释,一定不能说实话。 叶然适时接过她的话,打破张二的幻想:“王一的来电被我转接到我手机上了,你打给王一的电话我这里有记录,所以,别告诉我们,你和王一没关系。” 姚绘简直心塞的要死,为了她姐姐,如果被她姐知道张二做的事,受到的打击只怕不亚于失恋。 张二看姚绘,她和姚绘姐姐是大学舍友,算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因此认识姚绘好几年了,在她印象里,姚绘一直很活泼、温和:“绘绘,其实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算了,你不想说,我也没兴趣知道你和那个王八蛋的破事。”姚绘忽然站起来,缓缓朝张二弯腰,逼视着她的眼睛,“你和我说的事,有多少是真的?” ☆、小三11 张二和姚绘的姐姐是大学同学兼舍友,从进大学到现在,认识已经有好几年,两人以闺蜜相称,且因为家乡在同一个城市,大学毕业后一直保持着来往,关系可以说很好。 因此,张二早就见过姚绘,姚绘喊她“姐”,张二一直觉得姚绘软软的,脑子聪明但有点迷煳,认识这么久,从没见过姚绘发什么脾气,即便之前她告诉姚绘王一的事,姚绘也只是冷冷的说了两个字“人渣”。 可是,眼前半俯下身,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盯着自己看的女孩,为什么给她这么不一样的感觉?犀利、冷漠,再加上一点点的怨恨。 姚绘的双眼微微阖起一些:“你说不说?” 张二不由自主的咽口水:“我不知道……” “你还是说实话好些。”叶然好心建议她,“你看,我和她吵架,腿就是她踢断的。” 说着撩开裤腿给张二展示,一大片青紫,看的张二后背扑出一身冷汗,仰头看向盯住自己的姚绘,这个瘦瘦的女孩,居然有这么狠?她从没发现,也没听姚绘姐姐讲起来过。 姚绘见张二很不情愿说,淡淡的笑道:“你不说也没关系,你信不信,我马上把你和王一的事捅到你公司和你家里。” “你,捅什么?”张二脸都白了,如果被公司的人知道她抢闺蜜男友还编故事骗闺蜜,就算没人当着她面说什么,只怕背后会被人骂死。 张二每天都看微博和论坛上的各种八卦,各种“我闺蜜抢了我男友”的狗血故事层出不穷,从故事下面的回覆,张二能看出大众对小三,特别是披着闺蜜皮的小三,有多厌恶,如果某一天,她成了被议论的中心,只怕前途尽毁不算,按照现在信息的传播速度,她会成为这个城市的名人。 “你和王一的事我们有充足证据,不然不会找来的。” 姚绘见张二的瞳孔稍稍放大,满意一笑,她的威胁应该起效了,对付这样的人,讲道理是浪费时间,怕什么,给她来什么就对了。 叶然已经不太耐烦了:“这位女士,麻烦你把事情说清楚,要不要我们把王一找来,一起聊聊?” 张二拼命摇头,她知道王一的德性,如果当面对质,那个男人一定会把所有过错推到她身上,她宁愿掌握先机。 “我和王一……” 姚绘打断她:“我们不想听你说故事,我们提问,你回答就可以。第一,你和王一是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 张二:“大学,大学毕业后,王一有时候来这里找你姐姐,你姐姐会喊我一起。” 叶然一脸惊讶加茫然:“你的好朋友喊你一起吃饭,你就这么报答她的?” 张二脸色发红,她的行为会被人嗤笑她当然知道,但是被人场面揭穿,面子总是过不去的,尤其是叶然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和语气,完美诠释什么叫“嘲讽”。 姚绘:“第二,王一噼腿的事,你是不是老早就知道?” 第126页 张二点头:“大学的,大学的时候知道的。” 叶然继续惊讶茫然:“你就这样瞒着你的好朋友?都没想过告诉她?” 姚绘心头阵阵火气冒出,如果不是揍人不好看,张二还是个女的,她真想一巴掌扇过去:“说叶悠是小三,是导致王一和我姐分手的罪魁,是谁的主意?” 叶然严肃起来,和姚绘盯着张二瞧。 张二脸色发白,连声道:“是王一,他说这样做会让你姐姐死心,同时叶悠不会有什么损失……” “放他妈的屁!”叶然狠狠握拳,无比希望王一在场,这样他的怒气和拳头就有地方发泄,这个王八犊子! 姚绘面色一冷:“我记得当时我悄悄找你,问我姐的事,你让我不要在我姐跟前提起叶悠,原来不是怕我姐伤心,是怕露馅?是吧?” 张二不敢点头,说实话,她对自己所做的事,并没多少愧疚感,但叶然和姚绘憋着劲似乎要动手的样子让她害怕,最要命的,如果自己被打了,她连报警都不敢。 姚绘深唿吸,再深唿吸,如此几下往復,她对张二一挥手:“你走,看到都噁心。” 张二一愣,她没想到两人这么容易放过她,不太放心的问道:“你们不会把我的事告诉别人吧?” “你放心。”姚绘看都懒得看她,“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快走,还有,以后别到我姐跟前晃悠,不然我不客气。” 张二不带半点犹豫的拉开椅子朝外跑,心里懊恼这么容易上当被两人抓住把柄,她当然知道王一不是什么好人,但条件不错,花钱还算大方,所以她并不在乎王一对她是不是专一。 张二一直觉得,只要王一没结婚,她就没做错事,反正你情我愿的,有什么好害羞? 叶然连着喝了几口咖啡,把肚子里火气浇灭大半:“你相信她说的话吗?” “不太信。”姚绘翻白眼,“这样的人说的话能全信吗?但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其他我不在意。” 叶然替姚绘姐姐心酸,失恋让人伤心,但张二私底下做的这种事,只能用噁心来形容。 想了想,姚绘还是觉得不甘心,她没办法对王一和张二做什么,即便心里恨得牙痒痒,也只能在心里给那两人捅刀子,实在憋得慌。 叶然对她勾手指:“我有个方法……” 姚绘赶紧凑过去,经过张二这事,姚绘对叶然的方法充满兴趣,叶然在她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段话,姚绘眼睛越来越亮。 “如何?” “好办法,就这么办。” 叶然把他手机里的录音调出来,起名为“张二送你的礼物”,发送到名为王一的简讯上,不出意外的话,王一两分钟后就能听到刚刚张二说的话了。 虽然王一和张二走到最后的可能性极低,两人也没多少真正的感情,但能让王一和张二一齐不痛快一下,他们是高兴的。 反正,姚绘只说不把这事告诉“其他人”,王一是事件男主角,不算其他人。 除此之外,两人打算把王一的一些事迹整理下,发给他现在的几位女友,做好事也好,报復也罢,他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叶然捏拳头:“下次如果碰到他,我一定打他一顿。” 姚绘:“我也想,王八蛋。” 帮自己姐姐挖出张二这种“闺蜜”,已经是姚绘最大的收穫了。 任务完成,两人回到酒店,打算住一晚就回叶然的家乡城市,姚绘还有一个多月的暑期工要做。 姚绘刷开房门,一边的叶然喊住她:“姚绘,你到我姐书店打工的原因是什么?” ☆、小三12 姚绘僵住。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叶然刷开房门,对姚绘点点头,“晚安,明天见。” 进到房间,姚绘收到姐姐发来的微信,一如既往问她今天工作怎么样,有没有很累很辛苦,如果很辛苦就别干了等等。 想到下午和张二的对峙过程,姚绘忍不住笑,笑了一会又觉得可悲,如果不是这次凑巧了,她姐姐恐怕还把张二当成闺蜜,出了这事,加上姚绘警告张二不要再出现,姐姐一定会伤心难过一段时间,可相比较张二在往后的岁月里可能对姐姐造成的伤害,姚绘觉得不如短痛。 姚绘不打算把王一和张二的事告诉姐姐,叶然却说她姐姐有知情权,毕竟,她和叶悠都是受害者,说出真相,姚绘的姐姐才不会为失去好友难过。 叶然说的有道理,可姚绘的考虑也没错,思来想去都没个谱,姚绘决定先不说,等她想好再说。 姐姐这头的事告一段落,姚绘又开始想叶然的事。 姚绘不知道叶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有在房间门口的一问,回想跨进书店门到现在,她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如果非要说反常,就是上班第一天的时候,叶然说叶悠男友来了,姚绘以为是王一,失态万分的冲出去,结果只是附近奶茶店的老闆。 除了那次,姚绘死活想不出,叶然问她这话的原因,她和叶悠关系很好,虽然是怀着复杂的心情和目的在打工,但…… 洗了澡躺在床上,姚绘没有丝毫睡意,把手机拿过来看,看了没两分钟开始晃神,眼前的字渐渐变得模煳,压根什么都看不进去。 第127页 看电视,电视台正播一部电视剧,讲的貌似就是闺蜜抢了女主老公,很狗血,姚绘听她妈提过,貌似最近很火,很受欢迎。 姚绘嘴角一抽,不用这么应景吧? 电视也没心思看了,姚绘看看时间,晚上十点多,如果不在睡觉前把事情搞清楚的话,今天晚上别想睡觉了,不,在这件事弄清楚之前,她都别想好好睡觉。 叶然正在打游戏,门被敲响,他轻轻一笑,终于忍不住了吗? “怎么?”叶然打开门,不出所料,门口站的正是姚绘。 姚绘看了看他后面:“我有事跟你说,可以进去说吗?” “当然,来。”叶然请她进去,指了指以一旁的桌子,“我叫了外卖,还没吃,你要不要吃?” 姚绘坐下拿了串炸海带:“你还没睡觉吗?” “我一向睡得晚。”叶然见姚绘吃的挺快,开玩笑道,“女孩子都怕胖,这么晚了你吃油炸的东西,不怕发胖啊?” “我是不会发胖的体质,和我姐姐一样,我在学校几乎每天都吃夜宵。” “你这倒不错,只怕会有很多人恨得牙痒痒吧?” 姚绘笑:“差不多,舍友总说我自己吃不胖就祸害她们,但我每次晚上去买吃的她们都要吃。” 说说笑笑,两人把夜宵分掉,叶然见姚绘仍然坐着,没有打算回房间的意思,也不催她,慢慢收拾着夜宵残羹,姚绘过来肯定不是为了夜宵,既然还没说出来,那就等等。 姚绘在一边看着,过来前她都没想好怎么说这事,趁吃夜宵的短暂时间,她把自己的情况归纳了一下,决定跟叶然坦白。 叶然把垃圾塞到垃圾桶里,姚绘喊他:“叶然。” “嗯?”叶然回了下头。 姚绘垂目:“我先给你和老闆道歉。” 叶然继续收拾饮料瓶子:“为什么?” “我到书店打工不是偶然的,是因为想接触你姐姐。”现在提起当时的计划,姚绘有种钻地洞的冲动,虽然是张二有意引导她朝那方面想,可她过于冲动的性子是大问题,“对不起。” 出乎姚绘意料,叶然听完后只是淡淡的看她一眼,说了句:“然后呢?” 姚绘一愣,她以为叶然知道事实后会责备她,他和叶悠感情那么好,知道她不怀好意接近他姐姐是不会淡定的。 “张二告诉你,我姐姐是你姐姐和王一之间的小三,是造成你姐姐伤心难过的罪魁祸首。”叶然把垃圾收拾好,去洗手间洗了手,坐在床上看双眼大睁的姚绘,“你来我姐姐书店打工的目的,应该是想做些什么吧?” 姚绘觉得嗓子眼疼,有股冷风嗖嗖朝喉咙灌:“你为什么知道?” “张二说的。”叶然犹豫都不带一下,直接把传话的人供了出来,“她给王一的手机号发简讯,特意告诉我的。” 差点忘了,当时的计划她告诉了张二,张二还鼓励她。 她和叶然逼她撕了自己的面具,这是她对自己的报復,姚绘无话可说,这件事上,张二没有说假话。 叶然见姚绘一下变得失落,忍不住嘆气:“你是不是傻?” 姚绘的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严肃而沮丧。 “你以为我姐姐是小三,想接近她为你姐姐打抱不平,但是你想过吗,你怎么报復我姐?”叶然不疾不徐的用针朝姚绘心口戳去,“打不行,骂不行,你能对我姐产生什么负面影响?除非你再次做小三,把王一抢回去。” 这就是很明显的嘲笑了,姚绘没见过王一,只听张二和姐姐提过,抢个没见过面的男人回去算怎么回事? 更别提她那么厌恶小三,如果自己也成了小三,哪怕理由多么光明正大,姚绘都会瞧不起自己。 叶然继续戳姚绘的心口:“你的出发点我佩服,同样是有个姐姐,同样被渣男祸害过,我理解你的想法,可你太冲动了。” 姚绘像只鸵鸟似的朝沙发里缩,怎么办,越说越心塞,叶然说话这么不客气,姚绘却不气,因为都是实话。 “这次是你运气好,如果我姐真的很恶毒,或者我很恶毒,你被发现了,怎么办?” 姚绘脸色一变。 叶然看着姚绘的脸色变化,眼中闪过不明显的笑意,嘴里却继续说不停:“你有这样的想法是好事,但做什么事之前都要有计划,冲动是魔鬼,你听过吗?” “听过……”姚绘弱弱道。 “既然听过就要放在心里。张二大概就是看准你的性格,才故意在你跟前说三道四编排我姐姐。” 姚绘默不作声,叶然说的都对,她能怎么办吶?谁让她做错在先? 听着呗。 半小时后,姚绘终于觉出不对劲了,她举起手,挣扎的喊道:“停,停下!” ☆、小三13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这个世界就结束咯 姚绘表情痛苦:“我知道错了,你别再说了可以吗?” 叶然不为所动,严肃脸:“性格冲动真的会导致不可预知的后果,你想想……” “我,我真的知错了,以后我做什么事都会好好思考,像当年高考一般,把每个细节都考虑到。”姚绘头晕脑胀,相处几日,叶然虽活泼外向,可姚绘从不知道他这么能说,从叶悠的事扯到八百里之外的话题,完全不搭界的事他都能跟冲动掰扯到一起说,听的姚绘无比痛苦。 第128页 把心里的事说出来她是轻松多了,可是,她后悔选择在今天,单独面对叶然,早知道会被这么“虐待”,她一定找个叶悠在场的机会,反正这事叶悠早晚会知道的。 叶然灌下整瓶550毫升的矿泉水,满足的笑:“总算舒服了。” 姚绘从沙发上跳下来,叶然舒服,她可不舒服,得趁他现在松了劲,赶紧跑掉,万一叶然发起新一轮进攻,她只怕要晕过去。 “等等!”叶然叫住她。 姚绘僵硬的转身而笑:“很晚了,孤男寡女,大半夜共处一室不好,呵呵呵呵,叶然,明天见。” “咚”的一声,叶然无声的从姚绘背后窜过去,在姚绘出门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重重推上。 就着这个姿势,姚绘缓缓转身,叶然的右手撑在门上,脸和姚绘的脸凑的近了点,两人眨巴了两下眼睛,同时觉得——这姿势,貌似有些,嗯,无法言说。 “那个。”叶然把手从门板上拿下来,问姚绘,“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壁咚’?” “……”姚绘想了想,答道,“应该叫‘门咚’吧,你刚刚把手撑在门上的,不是墙上。” 叶然惊讶:“好像是这样的。” 房间短暂安静,两人对望了片刻,同时“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来,考虑到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太好,两人不敢太大声,捂着嘴笑了半晌才停下来。 再次对视,两人从对方带有笑意的眼瞳里看到同样带有笑意的自己,一时之间,因为张二和王一的事而淤积半天的心情顺畅很多。 姚绘问他:“你还有事?” “像你说的,半夜三更孤男寡女,明天再说。”叶然动手把门拉开,上半身下弯,做了个彬彬有礼的邀请动作,“明天见。” “明天见。” 两人回到叶悠书店,继续过着暑期工的生活,姚绘早晚班轮,而叶然,几乎和叶悠一样,从开门到结束营业,一直待在店里,书店的工作实则有些单调,但叶家姐弟和姚绘意外合得来,相处的分外融洽,日子过得很快。 尤其姚绘,心中最大的石头和困扰放下了,和叶悠相处起来更为自在随性,不知不觉,距离暑期工结束只有一周了,姚绘很是不舍,离开这个城市,以后要见面就难了。 这天中午,叶然回家做饭顺便带饭,叶悠接到电话,去休息室听,姚绘在书架中间整理顾客随手放下的书。 整理到休息室外面的书架时,姚绘发现休息室的门没关好,叶悠的话顺着虚掩的门缝钻进姚绘耳朵:“不用了……小然他有‘女朋友’的……真的……话是这么说,可他这么大了,我们要尊重他的意思……谢谢你的好意……哈哈好,下次请你吃饭……” 姚绘头脑“嗡的一声,叶悠已经挂了电话往外走,有一只脚不便,叶悠走路的时候忽轻忽重,姚绘慌乱的往后退,不小心撞到一排书架,书本哗啦啦落了一地。 叶悠出来,恰巧看到姚绘蹲在地上把书一本本往书架上摆,走过去问道:“怎么了?”边帮忙捡书放好。 姚绘垂着头低声说:“不好意思,不小心碰到了书架。” 没什么事,叶悠便没多问。 叶然把饭带过来,像往常一样,招唿姚绘和他一起进休息室吃饭,这是一个多月以来的习惯。 这次,姚绘却摇头:“你和老闆先吃,我在外面把书架理好。” “不急在一时啊。”叶然不以为然,“先吃饭吧。” 姚绘还是摇头,恰好有人询问书籍的摆放位置,姚绘忙不迭过去,丢下一脸莫名的叶然。 原本以为姚绘当时不饿,但接下去的几天时间,姚绘找各种理由不和叶然一起吃饭,往日她下班后很少准时走人,会在书店多待上两三个小时,这几天每天准时上下班,叶然两次说要带他去吃当地特色美食,姚绘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一向聊得来的两个人,除了工作上的必要接触,叶然发现,姚绘尽量减少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交流的次数呈几何式下降。 八月底,暑期最后一天打工,姚绘明天就要回家准备开学了,这天,叶悠要请姚绘吃饭,当作践行。 姚绘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书店打烊后,三人到附近的火锅店。 叶悠先说了些话,诸如和姚绘很投缘、感谢姚绘两个月的辛苦、希望能一直保持联繫此类,姚绘默默的听着,不时客套几句,叶然则在一边涮菜给她们。 “等下,有个朋友来书店找我,我先回去一下。”吃到一半,叶悠站起来走了,剩下叶然和姚绘,你看我我看你,姚绘避开叶然探究的眼光,打算尽快吃完走人。 叶然开门见山道:“你最近为什么这么奇怪?” “什么奇怪?”姚绘心跳如擂鼓,叶然想说什么? “不肯跟我说话,不肯一起吃饭,晚上我给你发微信都回復的很官方。”叶然盯着姚绘的头顶,“别告诉我你一切正常。” 姚绘咬住一块黄喉,一切正常,叶然的一切都是正常的,不正常的只有她自己。 第129页 “姚绘。”叶然轻轻拍了下桌子,姚绘下意识的看向他的位置,“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你应该感受得到,我对你……” “你对我很好,老闆也是。”姚绘飞快说完,再也没法吃下去,把筷子撂下解下一次性围裙站起来,“我吃饱了,一会打电话给老闆说清楚,明天我就回家了,谢谢你们姐弟俩对我的照顾。” 叶然愣住,回过神来时姚绘已经到了门口,本能的想要追过去,发现帐没结,等结完帐冲出去,姚绘早已经不见了人影。 ☆、小三14 作者有话要说:  叶然和姚绘的公司基本结束,后面没有番外哦 姚绘从地铁站出来,用最快速度回到舅舅家洗澡换衣服,明天就要回家,她的行李还没收拾。 把自己的东西理出来一样样往箱子里放,其实东西不多,只有换洗鞋服和一些护肤品,花十分钟收拾好箱子,姚绘拿了块毛巾,把舅舅家打扫一遍。 极慢极慢的擦着桌子,姚绘的眼睛有意无意朝茶几上瞥,手机一直没响,她原以为叶然会打电话或者发简讯来质问她忽然逃走的原因,她已经想好了理由,可到现在,她回来一个多小时了,什么电话信息都没有。 微微松了口气的同时,姚绘也有些失落。 和叶然处了两个月,她知道自己是真的欣赏叶然,最开始,他对姐姐的维护照顾,对被骚扰女孩的帮助,还有最重要的,在张二那件事上冷静聪明的处理方法,都让姚绘自嘆不如,时间长了,这份欣赏渐渐发酵,向心仪靠拢,姚绘本打算在离开这个城市之前,试探一下叶然对她的看法,无意听到叶悠的那次通话,让姚绘彻底打消念头。 中意某人是没错的,可如果对方已有对象,再强行插入,是违反姚绘做人准则的,尤其是她姐姐和叶悠姐姐之前都深受渣男噼腿之苦,她更不会明知故犯。 “叮叮叮”门铃疯狂响起,姚绘放下毛巾,先打开猫眼往外看,居然是叶悠。 赶紧把门打开:“老闆,你怎么来了?”她不记得曾经和叶悠说过她的住址。 “不是她,是我要来。”叶然从旁边闪出来,脸色不善,看的姚绘背后一股凉气,“姐,你先走吧。” 叶悠抿嘴笑:“你帮我送送姚绘,我先走了。” 姚绘赶忙喊:“老闆……” “别喊了,她不会留下。”叶然摆手摆脚进屋,像只横行的螃蟹,“我就知道,如果不是我姐按门铃,你肯定不会给我开门。” 姚绘把门关好,真被叶然说准了,如果是叶然按门铃,她会装死。 “姚绘,你今天搞什么鬼?”叶然也不坐,挡在姚绘面前逼视她,“不对,你最近搞什么?见到我想见到鬼似的。” 姚绘被叶然锐利的眼神看的不敢抬头,朝后退了几步:“没什么……” “别当我傻,你肯定有事。”叶然简直要郁闷死,计划得好好的,在姚绘回家前把心里话说出来,结果她二话不说就跑掉了,留下他一个人在大街上茫然了好久。 仔细回想,他没做什么对不起姚绘的事啊,而且能感觉到她对自己也是有些好感的,就最近几天开始的。 实在想不通,他跑回去把疑问和叶悠一说,叶悠当然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姐弟两严肃认真的探讨了一番,最后,叶悠从叶然无意的一句话里发现端倪,叶然不能忍到明天一早来堵人,立马拉着他姐过来。 只是看姚绘的样子,不管他怎么问,她大概都会装傻到底。叶然不想浪费时间,一把抓住姚绘的胳膊:“你是不是以为我有女朋友?” “……”姚绘双颊发烫,叶然这样说,让她简直不能直视自己,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叶然超天花板发了个白眼:“我说你……有什么事不能问清楚,自己在那瞎琢磨有用吗?” 姚绘有些恼怒,狠狠使劲想甩开叶然的手,但叶然抓的很紧,没甩开:“有什么好问的?” 叶然双眼灼灼盯住姚绘的眼睛,不打算放过她:“你是觉得我和王一那男的一样,想噼腿脚踏两条船,即使你问了,我也不会说真话,是吗?” 姚绘紧紧抿嘴,扭头看向一边。 “你……”叶然忽然有些无力,又好笑又好气,这女孩因为她姐姐的事,警惕过度了吧,“你等会。” 姚绘被叶然抓着胳膊,死活不扭头看他,叶然拿出手机拨通,那边接起来后,叶然说了一句“姐,你来说”,接着把手机塞到姚绘手里。 姚绘只得把耳机放到耳边,电话里,传来叶悠带着笑意的声音:“姚绘,那天你听到我接电话了是不是?” 沉默给了叶悠答案,叶悠无奈笑道:“那天是家里亲戚要给小然介绍对象,我才那样说的,你知道,有的亲友过于热情,我也是没办法。” 姚绘愕然。 “我自己深受男人噼腿之害,绝对不会允许我弟弟做这种事。”叶悠说着嘆了口气,“而且,小然不是那样的人,我和你保证。” 姚绘嗫喏:“老闆,我,不是那个意思……” 第130页 “好了,是不是那个意思都没关系,事情说开了就好。”叶悠又笑了,“我弟弟都快急死了,不打扰你们了,以后多联繫啊。” 挂了电话,叶然斜眼看姚绘:“怎么样?你不会以为我有这么大的本事,撺掇我姐姐一起骗你吧?” 姚绘把手机递过来,叶然拿走手机的同时忽的使劲,攥住她的手心:“我们都厌恨小三,我绝对不会让你身上背着那种身份,再说,我姐姐一定会打死我。” 姚绘脸红的像燃烧的火焰,叶然干嘛这么认真的说这些话? “其实那天,我姐姐说的没错。”叶然把手机高高抛起,在姚绘心惊的目光里稳稳接住,“我是有女朋友了,只不过当时只是我心里偷偷的美。” “什么,意思?” “喂,你不会这么笨吧?偷偷的美就是说我还没表白,先在心里乐一乐,你看,我现在不是正式表白了吗?就是不知道,以后会偷偷哭还是光明正大的乐。” 姚绘被逗笑:“什么意思?” “你不同意,我以后就偷偷哭;你同意,我以后就光明正大的乐。”叶然认真注视姚绘,说出的话却颇欠揍,“你其实挺聪明的,就是有点点傻。” 姚绘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找了个发绳把头髮绑成马尾:“我觉得你有点欠揍。” 叶然咧嘴:“所以呢?” 姚绘微眯眼,不动神色的挥出胳膊:“所以我要教训你一下。” “哇!叶然格开姚绘的胳膊,惊讶万分,“你还有这手?” “你以为呢?看招!” “谁怕谁!” ☆、杀手1 “咻……” 一把飞刀贴着曲灵犀的脸侧如流星般划过,深深插进后方的树体中,曲灵犀没动,右手悄无声息的搭在了剑柄之上。 “果然名不虚传。”远处的小树林里窜出几匹马,每匹马上都坐着人,黑衣黑裤黑面纱黑头罩,除了一双眼睛,看不到这些人的其他面貌,自然也无从分辨男女,只知道方才讲话的为男性。 曲灵犀依然不动,抓在剑柄上的手在暗暗收紧。 “看你的样子,杀了你真是可惜。”为首的男子笑了,语气轻浮油滑,笑弯了一双眼睛,“这么漂亮,啧啧,当什么不好,当杀手。” 围在身边的男人发出各种笑声,曲灵犀本已无甚温度的眼中剎时布满冰冻,终于开口了:“你们是何人?” “你无需知道。”说话的仍然是为首的男子,“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如果不是主人下命,我们是捨不得杀你的。” 曲灵犀朝前走了一步,慢慢把长剑从剑鞘抽出,剑锋微闪,如纸片般薄的剑身闪着寒气:“蠢货死于话多。” 黑衣人们集体怒了:“你是何意?” 曲灵犀已经懒得多说,不管派出他们的幕后是何人,就看他们在这种情境下还有心思对自己相貌评头论足,这些黑衣人的成色可想而知,曲灵犀觉得再多说什么也是废话,,于是,把剑身高高立起,二话不说朝马群沖了过去。 黑衣人们不敢分心,专心对付曲灵犀,主人说过,这个女子看着瘦弱,武功不是一般强,出山后死于她剑下的人不计其数,必须万分小心。 全身白色的曲灵犀在一群黑衣黑马中间水流般来回穿行,人群中不断传出惨叫声,伴随着黑衣人陆续倒地哀嚎,这场战斗于一刻钟之后结束。 曲灵犀拿了块白色真丝帕子,小心翼翼擦拭剑身上的血迹,真是可惜了这把好剑,明明这么漂亮,沾上的却尽是奸恶之人的血。 地上倒了一片黑衣人,或捂着耳朵或捂着腿、胳膊,还有的趴在地上,皆是哀嚎不已,但他们都活着,无一人断气死亡。 “你,曲灵犀,你,你给我们等着。”这是落败者临走之前必说的一句话,曲灵犀已经听得太多。 他们捲土重来,结果未必如他们所愿,曲灵犀将真丝帕子扔到地上,在马群里细细挑了一匹最好的,飞身上马后冷冷的看一眼满地嚎叫之人:“我等着,你们随时可以来找我。” 随后,“驾”一声长叱,黑马甩着蹄子飞一般沖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黑衣人的十几双眼里。 还有几日就是中秋佳节,她得快马加鞭赶回去,和师傅一同过节。 落幽山在中华大地众多名山大川之中算是籍籍无名的那类,坐落在某个很偏僻很少人知的位置,山本身不高,下方散步几个小村庄,原本并无名字,是卫熙找到此处后起的名字,承“落落幽静”之意。 眼看夕阳快落到底,卫熙嘆了口气,还有几日,不知灵犀今年能否赶回来同过中秋,虽说灵犀应允之事尚未有失言之时,但灵犀近年的江湖名声越发响亮,和往日有所不同,麻烦事一定会越来越多。 卫熙忽的有些后悔,当初灵犀提出单独出门闯荡几年,他应当提出同去的。 “卫哥哥。”一边传来稚嫩的童声,卫熙立刻从思念和犹豫里回神,跑去旁边打开栅栏门。 门外站着一个头髮微白的老爷爷,手里牵着个小男孩,看身量,大约在六七岁,看到卫熙就笑:“卫哥哥,爷爷说给你送点吃的。” 第131页 卫熙请爷孙俩坐在小院里的石凳上,进屋端来茶水和一小篮瓜果:“张爷爷,您太客气了,经常给我送东西,我哪里好意思?” 张爷爷笑的鬍子乱飘:“老伴蒸的藕粉糕,你随便吃吃,正好孙子说想来看看你,我就带他过来了。” 小男孩显然非常那个喜欢卫熙,趴在桌子上和卫熙说话,大都是家中的一些趣事,包括他爹娘因为种菜拌嘴、隔壁小孩追他的时候摔跤、家里的田地长出了新的果实,卫熙边听边和小男孩聊天,显得十分专注认真,小男孩越发满足,如果不是张爷爷说要赶回去吃饭,小男孩还有许多事要告诉卫熙。 临走,卫熙把那篮子瓜果塞到张爷爷手里:“这是我自己种的水果,爷爷你带回去。” 张爷爷也不推辞,他知道,如果他不带回去,卫熙一定会下山把东西送到他家中,反而累人多跑一趟,道谢后,张爷爷拉着小孙子的手慢慢下山去。 张爷爷带来的是一个大碗,用藤条篮子装着,大碗上倒扣了另一个大碗,遮挡灰尘的同时也可以保温,卫熙揭开倒扣的碗,里面是四个包子,面粉白净,褶子捏的整齐美观,因为保温的好,还散发着热气。 卫熙拿起一个,轻轻咬了一口,是大白菜猪肉馅的,猪肉很少,但包子做的非常香,卫熙接连吃了两个。 五年前,卫熙下山置办生活用品,发现一伙盗贼装了好几个孩子在马车上,他偷偷跟在身后,原来是这伙盗贼到山下村庄抢东西,但那年村里旱灾,村民果腹尚且艰难,根本没有多余的财物,于是,盗贼们抢了孩子,打算弄出去卖掉,算是不虚此行。 之后的事,卫熙没有告诉村民,只知道卫熙赶着马车把小孩送回村里,那伙盗贼则一个不落的被官府全部缉拿,县官因此官升两级,还专门到村里感谢。 因为小孩被盗走濒临崩溃的家庭,把卫熙当成了再生父母,尤其知道卫熙就住在山上的小茅屋之后,轮流带着孩子来向卫熙磕头谢恩,那段时间,卫熙从醒来到就寝,几乎都在和孩子们的家人喝茶说话,弄得他哭笑不得。 五年多时间过去,那些孩子都长大不少,家长们也不再那般疯狂恨不得用生命报答卫熙,但家中有了什么好吃的,大多都会想到卫熙,一来二去,卫熙独居的小山——也就是落幽山,经常有村民到访,他为人温和豁达,还会教孩子们识些字,和村民们处的很好。 重新将大碗扣好保温,卫熙看向敞开的栅栏门,他没听错的话,有一匹马正快速朝这边驶来,卫熙眼神温柔的看着矮小的门,应当是灵犀回来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卫熙刚想去门口站着,一只肥胖的白鸽从空中掠过,准确无误落在卫熙肩头。 卫熙摸了摸鸽子,有些无奈,他们平时到底给鸽子餵些什么,再这么养下去,鸽子飞都飞不起来了。 从白鸽的脚边解下一个圆环,里头,一卷很小很小的纸到卫熙手里。 慢慢展开,上头的字一个个落入卫熙眼中,卫熙的眉头渐渐朝中间併拢,同时,外头传来女子的喊声:“师傅!” ☆、杀手2 卫熙双眉即刻分开到正常状态,人也迅速朝门外移过去:“灵犀!” 山上和山底唯一的路上飞奔着一匹黑色马儿,上头坐着个全身白衣的女子,越来越靠近山顶,曲灵犀索性弃了马,双脚一踹旁边的大石,燕子般飞向山上唯一一座茅屋。 这个小茅屋,她想了大半年之久,往日在江湖中游歷,倒未曾觉得思念多甚,现下快接近屋子,反而候不得一时半刻了,尤其,尤其是那个必然在门口等待迎接她的人。 果不其然,曲灵犀在茅屋的小院外面看到了卫熙,一身灰色长袍,黑色长髮用布条束起来,微风徐徐掠过,卫熙身后的长髮划起漂亮的弧形,再静静落到卫熙肩后。 曲灵犀双颊微烫,站稳身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急切,只是小跑着朝卫熙而去:“师傅,我回来了!” 元宵节后再未见面,和以前的每一次相见没太大不同,曲灵犀穿着白衣白裤,头髮高高束起,寻常女子喜爱的各类花钿在曲灵犀头上看不到分毫踪影,因为那样不方便行动打架,曲灵犀从不装饰。 曲灵犀那张美丽的脸遗传自她的母亲,十九年前,八岁的卫熙和邻居大叔共同外出,在路上看到曲灵犀的母亲正把小女婴放到木盆中随水流漂走,大叔上前询问,那个美丽的少妇只说她为人欺骗生下女儿,实在无力抚养,下了狠心,想把女儿的命运交给老天爷决定。 当时的卫熙虽小,却是万般不认同这种心态,为人父母者,怎可自私至此?既生下了,就有养育之责。 大叔劝说半晌无果,心知即使少妇现下把女婴带回去,之后一个不顺,小女婴再次被抛弃的可能性是大大存在的,因此,大叔心一横,把小女婴带回家抚养,临走前,少妇只说她姓曲,于是,大叔给女婴起名灵犀。 大叔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也是小康,家中不愁吃喝,加上妻子一直以来渴望有个承欢膝下的闺女,对灵犀如亲生,从不缺吃少穿,灵犀也算因祸得福。 卫熙大曲灵犀七岁,从小带着灵犀一起玩,还教灵犀识文断字,时间久了,大叔开玩笑,让灵犀称卫熙“师傅”,无人特意纠正的前提下,这个称唿便渐渐喊到了今天。 第132页 “灵犀,你,你看看你又这般不爱惜自己。”卫熙薄责的看着每次见面都会窘迫上半晌的曲灵犀,两年前,曲灵犀独自外出游歷江湖开始,一年里寥寥几次会面,曲灵犀无一不是脸上带着小伤口,有时大有时小。 曲灵犀的手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脸颊,轻轻捂住:“师傅……” “好了,此时暂且不谈,你先去屋里洗漱换衣,我准备了很多红薯,马上拿到溪边洗干净,等你出来后我们一起烤,好么?” 曲灵犀连连点头,她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太适合和卫熙近距离接触,能洗漱一下当然好。 目送曲灵犀冲进屋内,卫熙淡淡一笑,端起早就准备好的一筐红薯,朝不远处的小溪走去。 三年前,邻居大叔大婶先后患病去世,临终前托卫熙照顾曲灵犀,卫熙本想将灵犀接到家中,但曲灵犀不肯,只说自己想独自游歷江湖,无法到卫家生活。 虽未明说,卫熙何尝不明白,大户人家的卫家,如果贸然搬进来一位年轻女子,无名无分,不知道卫家和曲灵犀要被如何非议,虽说清者自清,但卫家非卫熙一人所有。 从曲灵犀八岁开始,卫熙教她习武到此时,也有十几年了,曲灵犀在武功上似有天然的灵气,学得快,加之本身的勤奋,十七岁时的曲灵犀武艺已是十分高强,游歷江湖并非不可。 但卫熙提出两个条件:第一,每年除夕必须回来,过完元宵方可再次离开,中秋亦要回来;第二,若有难处,一定要告知卫熙,不可逞强蛮干。 两个条件,能让卫熙确认曲灵犀某段时间内是否平安,以及告诉灵犀,她并非孤身一人。 曲灵犀出去后不久,卫熙飞鸽传书,告诉她一个全新的地址,只说让她到此处即可,无需到卫家,那个地方,正是卫熙常住的小山。 春去秋来,一晃眼,曲灵犀已入江湖三载有余,三年里,她的消息不时传来,卫熙听来既安慰又不安。 边洗着红薯上的泥巴,卫熙在心里默默想着,一会烤红薯的时候,定要和灵犀聊聊清楚。 一筐红薯洗完,曲灵犀也已经洗漱好换了衣服,尽管仍是白衣白裤,却是干净的多,头髮湿着散在身后,脸上的丝丝血迹都被擦拭干净上了药,这药是卫熙找人专门调配的,对于不太深的伤口,涂抹几次之后就会癒合且不留疤。 找来一堆树枝,燃了火,卫熙招唿曲灵犀过来:“准备好了,我们烤红薯吧,你肯定也饿了,一会我炒菜给你吃。” “师傅,还是我来炒吧?” 卫熙呵呵一笑,朝灵犀促狭的笑:“你的手艺还是留待以后慢慢施展吧,今天是中秋,我想吃顿好的。” 曲灵犀忍不住瞪卫熙,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谁让她在厨艺上就是没天分呢,也不是没学过,就是做不好。 红薯丢到火堆里没多久,阵阵香气散出来,曲灵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师傅,还有多久?” “别急,里面还没熟。”卫熙把火堆里的红薯翻了个身,让它们均匀受热,“这大半年,你在外面过的怎么样?” 曲灵犀回想,边点头:“挺好的,现在比以前功夫还要好些,已经很少遇到对付不了的人。” 初入江湖之时,曲灵犀遭遇多次强手,她不会去问卫熙有几次陷入危难之时,忽然出现帮她解围的高手是谁,她知道卫熙不会说。 卫熙点头,他收到的消息是这样的,武艺方面,曲灵犀是得天独厚的天分,比厨艺强了百倍都不止。 两人聊了些彼此生活中的趣事,直到红薯传出浓郁的香味,卫熙终于在曲灵犀渴求的目光中,把几个炭黑的红薯拨了出来:“已经好了,当心烫手。” 曲灵犀边吹气边把红薯在双手间翻来倒去,卫熙见她猴急的样子和小时候并无二致,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红了曲灵犀一张脸。 师徒俩吃着烤红薯,曲灵犀说到她下一阶段的目标,卫熙忽然收敛起笑意,颇为严肃的看着她:“听说江湖上最近出了一个自称‘灵犀’的女杀手,这事你知道吗?” ☆、杀手3 曲灵犀细白的牙齿咬下一块红薯片丢到一边:“师傅是怎么知道的?” 卫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端过旁边老早放好的水,见已经凉了,双手握住碗,只是片刻,凉掉的水变成温水,卫熙把碗递到曲灵犀跟前:“喝点水,免得噎着。” 曲灵犀听话的接过碗喝水,卫熙对江湖上的事知道的比她还清楚,但他从来没说过消息的来源是什么,而他本人,却是一直单独居于山上,每月下山回家一趟。 “灵犀,我从何得知此事并不重要。”卫熙颇为担忧,“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红薯吃的差不多了,曲灵犀把红薯皮捡起来放到一边的小框里,还得留肚子等会吃卫熙炒的菜:“我知道。” 半年多之前,陆续有多人离奇死亡,死状可怖不说,每具尸体旁边皆会留下“心有灵犀”的纸条,几次过后,“灵犀杀手”的绰号就在江湖上喊开了。 “灵犀,将你了解的情况详细说与我听。”卫熙严肃,这种事不是闹着玩的,尤其他知道,曲灵犀绝对不是用那种恐怖法子杀人的性格,如果不把情况搞清楚,以后再有人死去,所有的帐都要算在曲灵犀头上。 第133页 饶是曲灵犀武功多么高强,天赋如何惊人,谁都能挡得了那么多人寻仇?再者,这一连串的杀人事件明显背后有人布置,到底安的什么心,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卫熙也不敢不警惕着。 曲灵犀内心一阵烦闷,和卫熙相处的日子,一年到头就只有难得的二十来天左右,如今,还要为不相干的人和事烦心,真是不爽。 可卫熙提出的要求,曲灵犀从不会拒绝,何况,卫熙的本意,也是为了她,于是,曲灵犀在石头上坐着,开始说出她知道的情况。 “大概一年前,我在南方的一个大镇上投宿,听到有人在议论,说镇上最大镖局的当家被人杀死在家里,死状很可怕,桌子上贴了张纸条‘心有灵犀’。” 卫熙皱眉,刚好在曲灵犀到那个镇上的时候被人杀,还有“心有灵犀”的纸条,会这么巧合么? “然后是三日后,我赶路到另一个地方,情况跟这个有点像,死的是当地一户有钱人家的老爷,死状悽惨,旁边也有‘心有灵犀’的纸条。” 卫熙问道:“你的意思是,每次你到一个新的地方,那个地方就会有人死亡。是否每次皆如此?” 曲灵犀点头:“是,开始我并不在意,但到后面,我每到一处,总发现有人在悄悄议论我,大约都觉得我是兇手,但传言说,官府查访之后,除了死因,其他一概查不出,因此无法缉拿我归案。” 目前为止,曲灵犀说的,和卫熙掌握的线索一致,于是,卫熙接着问:“按照你的性子,应当打听过那些人的死因。” “是,我打听过。”有些欣喜于卫熙对自己的了解,曲灵犀微微垂目,“具体死因不明,但他们死于一种兵器,很锋利,见血封喉。” 卫熙不解:“照你所说,镖局当家武功当是不差,有钱人家中护卫不少,还有其他死者,或有武功傍身,或有守卫环伺,为何会被人所杀而不知?” “这也是我好奇之处,据说他们被杀的时候没有一丝动静,是早上家人或者下人发现的。” 卫熙原本微皱的眉变成紧皱,这样的话,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杀死他们之人武艺非常高强,远在他们之上,只有武功内力都是压倒性的优势,才可能杀人不造成一点动静;另一种就是,兇手杀他们的时候,死者没有丝毫防备,也就是说,兇手很可能是死者的至亲之人。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是曲灵犀。 “那张纸条上的‘心有灵犀’四个字,是用血液写的,只是不知是否为死者的血液。”曲灵犀知道的也很有限,这些消息是她断断续续打听到的,真实度如何尚有待商榷。 卫熙的眉头锁起来后就没松开过:“灵犀,你在江湖行走,可得罪过什么人?” 曲灵犀笑了,很无奈:“师傅,行走江湖,不可能不得罪人的,你要我说出来,我都数不清了。” 顿了顿,曲灵犀加上一句,“但我听你的,每次都是砍伤他们手脚,从未真正伤过人性命。” “我当然知道。”卫熙连忙说道,曲灵犀初入江湖之前,卫熙郑重叮嘱她,万事以自身安全为前提,但在尽可能的情况下,不要造杀孽,他没有要求曲灵犀绝对不杀人,因为他深知江湖的险恶,有时候,过于的仁慈只会导致自己身陷囹圄。 但曲灵犀每次传信回来都会告诉他,她从未害人性命,一方面让卫熙放心,另一方面,也代表曲灵犀在江湖中暂时没有遭遇太强的对手无法应对,这些,都让卫熙一直悬着的心稍稍安稳。 曲灵犀比卫熙小七岁,但在江湖中闯了两年,有些事情她并非不懂。 选择她到达的地方下手杀人、指向性明确的纸条,都在向世人告知这些案子的兇手很有可能是曲灵犀,而在人数众多、智商参差不齐的江湖,这个手段显然是见效的,曲灵犀近大半年来,每到一处,听到自己名字被提起的次数越来越多。 其中,愤懑不平者有之,围观看好戏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但有一种,曲灵犀知道,是人数最多的。 抓住她,杀了灵犀杀手,除去江湖公害,籍籍无名之辈,就能一举成名。 江湖者,弱肉强食也,人一多,出名的野心大到可怕的地步,便再顾不上所谓真相。 “我最近收到一些消息,有些门派打算联合起来,将‘灵犀杀手’剷除。”卫熙郑重道,“所以……” 曲灵犀静静地听着,如果卫熙让她留下来,为了安全,也为了师傅的这份心意,她不会拒绝。 她好强、胆大且并不怕死,但绝不是这样被人污衊,以杀手的身份死于不明真相的一群所谓正义之士手里。 卫熙看着曲灵犀的眸子,轻轻开口:“所以,中秋节后,我与你一同前行。” ☆、杀手4 “我与你同行,可好?” 曲灵犀呆呆的看着卫熙俊朗的脸、和煦的笑容,和她一同入江湖吗? 原以为,卫熙会让她看在自己安全的份上,在山里躲起来,等灵犀杀手的事情告一段落,风头渐渐平息下去再说,或者,卫熙有别的打算,可是曲灵犀从没想过,他会随自己一同到江湖行走。 三年前她执意行走江湖,卫熙曾经说过,江湖多险恶,他虽有一身武艺,却无意涉足,如今,竟是要因为自己,打破多年来的坚持了么? 第134页 “每次你来信,说的一些事很有趣,我也想看看。”一如多年来面对灵犀时候的样子,卫熙笑的温和,语气里夹着些憧憬,他是不是对江湖有真的兴趣不重要,但是他必须保证曲灵犀的安全。 灵犀杀手是什么人,在谋划什么,卫熙会想办法查,但曲灵犀的安全由不得他慢慢来。 曲灵犀捧着碗喝水,透明洁净的温水在碗里缓缓荡漾,掀起很小却能为肉眼看到的涟漪,她低声道:“好。” 卫熙其实还有话说与曲灵犀听,但时辰不早,他打算做好饭一起用餐的时候再把事情说出来,看灵犀的样子,应当还不知情。 这么想着,再看向灵犀时候的眼神,温情之下多了层薄薄的担忧。 曲灵犀身世单纯,自己从小和她一同长大,可以说她的成长过程没有比自己更了解的了,不会有这种杀这么多人陷害的仇家,那么仇家只可能是曲灵犀入江湖后结下的。 曲灵犀初入江湖之时,卫熙担心她应付不来,暗中跟在身后达半年之久,发现她虽然不热心,但也不主动惹事,处理一般事情知道分寸,同人打架之时哪怕占有绝对性的优势也不会取人性命,半年时间里,曲灵犀处理的越来越好,武艺也足够使用,加之卫熙亦有事处理,才略微放心回到山上。 费那么多心力杀人,杀得还是些有钱的或者本身武功高强之人,把视线引向灵犀,如此竭尽全力,得很大仇恨吧,曲灵犀貌似并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设计自己,如果死在灵犀杀手手里的人再增加,曲灵犀一定会有危险。 “你在外面坐会,我去炒菜。” 曲灵犀应了一声,目送卫熙进屋,灰色的长袍,乌黑的长髮散在身后,从任何角度看,卫熙都算得上翩翩公子,天下知道卫熙会武功,且武功非常高强的人,应当不超过十个。 自己算是其中一个,曲灵犀忽然觉得有些荣幸,知道卫熙炒菜需要些时候,她索性出了院门,在小山上转悠一番。 这座山小的可怜,曲灵犀觉得称它为山都是抬举了,小丘足矣,自从卫熙在此地建屋居住,原本杂草丛生的小丘被打理的很好,载了不同品种的树苗和花丛,一年四季皆有不同景致,倒也勉强配得上它“落幽”之名。 卫熙对种花很有研究,什么季节种什么花,他能说出很多门道,曲灵犀却没这方面兴趣,花儿好看就足够了。 晚餐仍然在院中,石桌上摆放着两碗菜和两碗白米饭,曲灵犀拿起筷子:“师傅,你真的同我一起么?” 卫熙夹鱼肉给曲灵犀:“自然,你多吃些,每次见你都仿佛瘦了许多。” “我在外面吃的挺好。”鱼是清蒸,卫熙不知道在鱼身里塞入了什么香料,每一寸鱼肉皆是满满的香气,曲灵犀忍不住多吃了几口,在外面风餐露宿惯了,别的倒也无甚,但她真正想念卫熙做的饭菜。 说不上多么好吃,但那个味道,是再好的厨子也做不来的。 吃了五成饱,卫熙把锅子里刚好的汤端出来,边道:“你往此处赶路途中可有遭遇什么?” 曲灵犀想了想,点头道:“有几个黑衣人,说是奉主人的命要杀我,我把他们都打伤了,骑回来的马也是他们的。” 卫熙瞧着被系在树干上低头吃草料喝水的马儿:“能否把他们的样子形容一下?” “我不清楚,他们黑衣黑裤,头上罩着黑布,还蒙了面,除了说话的那几个,我都不知道他们性别为何。”曲灵犀把经过全部告诉卫熙,没有丝毫保留,她没有什么需要对卫熙隐瞒的。 卫熙皱眉:“如此说,你没看到那些人的样子就走了。” “是。”曲灵犀觉得卫熙有些怪,夹菜的手顿住,“怎么了师傅?发生了什么事?” 卫熙张口想说,停了会又闭上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曲灵犀意识到蹊跷,把碗筷放下,重复道:“师傅,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事对曲灵犀很不利,但不说的话,曲灵犀没有准备,只怕会失去警惕性,再者,到底是和她切身相关的事,她有知道的权利。 “我收到消息,昨日你在xx地界的树林和黑衣人打斗,然后你抢了他们一匹马离开。” 曲灵犀点头,确实是这样的。 卫熙的语气一下变得沉重:“今日一早,那片树林发现十多个黑衣人的尸体,皆死于利剑之下,一剑封喉。” 曲灵犀怔愣住,她只是伤了那些人的四肢,伤最重的的那个应该是断了肋骨,绝不会致死,何况一下全死了。 “当日黑衣人在树林里围攻你,有当地村民路过看到,他们害怕惹事跑回村子,但……” 卫熙再一次欲言而止。 曲灵犀飞快接道:“但村民看到了我的脸,后来一群黑衣人全数死在同一个位置,所以,我就是最大嫌疑人。” 情况正是如此,卫熙得到的情报是村民把看到的经过报告给官府,通过画师描像,矛头直指曲灵犀。 曲灵犀在脑子里把昨天遇到十几个黑衣人的情况回忆一遍,摇头道:“他们的脸我皆未目睹,尸体究竟是不是他们,尚无法确定。” “这恐怕正是此案的蹊跷处。”卫熙瞧着曲灵犀碗里的米饭快凉了,夹了些才给她示意快吃,曲灵犀下意识捧起碗,快速把饭菜吃完。 第135页 经由卫熙的稍稍点拨,曲灵犀想明白了其中关窍:“袭击我的十多个黑衣人当时蒙着面,除了他们本人之外,无人知道真实身份。但我是活着的,先有人看到我和他们打斗,再被人发现十多个黑衣人全数死亡,那么,死亡的黑衣人和先前袭击我的黑衣人到底是不是同一批,无从知晓。” 卫熙眼神幽暗,灵犀分析的到位,在树林中死亡的黑衣人和袭击灵犀的那伙是不是同一伙,连曲灵犀都不知道,但在外人看来,那就是同一批人,死于灵犀之手。 是巧合还是有意布置,前者后者都对曲灵犀非常不利。 ☆、杀手5 中秋节,天公却不作美,空中乌云片片,月亮躲在乌云后面不肯露面,让计划啃月饼赏月的人们大失所望。 卫熙和灵犀在小院里坐了一个多时辰,月亮丝毫没有露头的意思,卫熙惋惜道:“今日大约是看不到圆月了,灵犀,你赶路累了吧?” 曲灵犀确实挺累了,昨天撂倒那十几个黑衣人之后她快马加鞭往这飞奔,一宿没有合眼,见卫熙问,她实诚的点点头。 “那便休息吧,明日我们下午再动身,你可多睡些时辰。” 卫熙总是这般体贴,体贴到曲灵犀有几次想放弃游歷江湖的念头,和卫熙继续做邻居也好,只是待的稍远一点也好,只要能待在随时可以看到卫熙的地方都好。 可是,她不能,超出一般的理智生生拉住了她想要留下来的脚步。 “去吧。”卫熙站起来,中秋夜晚的风有些大,将他身后的长髮大力颳起。 曲灵犀在卫熙的注视下进屋,临关门前,她忍不住回头看,卫熙还站在院中看着她,见她回头,卫熙对她点点头,随后转身步出小院,细心的把栅栏门关好,缓步朝下山通道走去。 每次曲灵犀回到这里,卫熙从不在小屋过夜,他会到山下农户家中借住,抑或者回离落悠山不远的卫家,他告诉曲灵犀,村民们很欢迎他过去,家中也可随时回去。 话虽如此,却也没必要大晚上下山,也没必要选在每次曲灵犀回来的时候,曲灵犀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么为人所不齿,卫熙只是不愿意这样的闲话传到她身上而已。 躺在师傅先前特意晒过的被褥上,困顿的曲灵犀却没了睡意,睁着眼睛看窗外。 早上起床洗漱后出去,小院的石桌上已经放上了热乎的白粥和两碟小菜,还有卫熙从山下集市买回的几个包子,卫熙正在收拾行李。 见灵犀过来,卫熙将收拾了一半的行李放下,招唿她用早饭。 “师傅,你,你真的要和我同去吗?”想了一夜,曲灵犀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卫熙和她一同闯江湖,意味着他们可以朝夕相见,这在她眼中是想都不敢想的。 怕想得太多,失了分寸。 卫熙点头,十分肯定:“自然,放心,我考虑的很清楚。” 他既如此说,曲灵犀便不再怀疑什么,专心吃完早饭,和卫熙把小屋好好打扫一番,卫熙说他把出远门的事告诉了村民,村民们主动说以后会定期上来帮他打扫房子,保证他回来的时候屋里洁净如常。 走出小院,卫熙颇有些不舍的回头看:“还真有些捨不得。” 曲灵犀默然,她又何尝捨得?在江湖中行走的三年,哪怕再远,身处再难的困境,只要想到这个小屋,想到这个简单栅栏围出来的小院,想到屋里的这个人,曲灵犀就知道,自己不是孤独一人,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两人一同出门,只怕短时期之内无法回来了,但卫熙在身边,曲灵犀又觉得,其他所有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曲灵犀自己的白马受了腿伤,被她留在挺远的一个村庄休息,给了一户农家一些银子,按时给马儿餵食餵水,再过上半月左右,马儿应该能痊癒了。 看了看昨天被她骑回来的黑马,只有一匹马,怎么办?早知道卫熙一起去,她应该多带一匹马回来的,现在去买吗? 卫熙将布包挎到肩膀上,右手拇指和食指放到唇边,稍微用力,发出很响亮很清脆的口哨声,曲灵犀一愣,还没意识到卫熙吹口哨的意思,耳畔已经传来马匹矫健的脚步声。 从马蹄落地的节奏力道和嘶叫声分析,应该是匹良驹。 不多时,一匹高大的马儿冲过来,直接停在卫熙面前,嘴里还唿唿的喷着气,脚蹄子在地上直踹。 “一早从家中带过来的。”卫熙飞身上马,把布包挂到鞍上,对曲灵犀一挥手,“出发吧。” 阳光尚未完全洒向大地,卫熙和曲灵犀已经踏上了出发的路途,两匹快马在主人的指挥下,一路向南飞奔而去。 快马加鞭,两人戌时来到两天前曲灵犀遭遇黑衣人的小树林,马儿累的够呛,卫熙找来上好的材料,让他们休息休息吃点好的,自己则和曲灵犀走到一棵树下面。 “就是这里,我当时就在这里碰到他们的。”曲灵犀指给卫熙看,事情就发生在前天,她记得很清楚。 空地上的火堆烧的树枝发出咯嘣咯嘣的脆响,给两人提供尚可的光线。 卫熙四下环视,四周有不少树木的枝叶被砍断了,从切口看,应当是刀剑一类的兵器,且很锋利,不会是农家砍回去烧火的。 第136页 另外,地上的草大部分是直立的,但有几块位置,草被什么东西压塌在地上,细看的话,草上还有乌黑凝固的液体。 “师傅,这些,会不会是血?” 卫熙用水壶中的水打湿手指,伸手在乌黑的凝固液体上搓揉两下,鼻子凑过去细细闻了会,他点头:“正是。” 昨天和那些黑衣人打斗的时候砍伤他们手脚,肯定也流了不少血,但把四周全部检查过一遍之后,曲灵犀道:“师傅,大部分血迹应该不是我打伤人导致的。” 卫熙会意,详细看过每一片血迹,除去少部分凌乱的,大部分大片状血迹皆是呈喷射状规律而整齐,他拽过灵犀,伸手比作剑,做了个一剑封喉的动作:“应该是这样的时候,血直接喷出来了。” 天色到底太迟,光线很不理想,卫熙本想和曲灵犀到最近的镇上投宿,白天过来详细查看,但曲灵犀担心一夜之间有意外,建议卫熙和她到旁边一个废弃的农屋里将就一晚。 卫熙自然不在意,行走江湖无法讲究太多,原本他也只是怕曲灵犀委屈,于是,两人牵着马儿过去,马儿系在外头休息,把小屋稍稍打扫到勉强能休息的地步,一南一北,躺在用桌子拼凑成的床上,闭上眼睛休息。 行走一路都比较辛苦,加上卫熙在身边,曲灵犀渐渐放松警惕,任由自己被睡意包围。 不知道睡了多久,曲灵犀迷煳听得卫熙的声音,近在耳畔,温柔中带着点急促:“灵犀、灵犀,醒醒!” ☆、杀手6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放假愉快! 脑海有短暂的空白,本能弹坐起来的同时手已经搭在了枕头下的剑柄:“师傅?” “嘘……”卫熙蹲在灵犀睡觉的桌子旁边,手指头竖在唇边示意她噤声,“外面有声音。” 表情一秒肃然,曲灵犀屏住唿吸,习武之人能用内力使听力比常人好上几倍,曲灵犀凝神听了片刻,除去马儿轻轻的叫声和野外独有的虫鸣,曲灵犀并未听到异常之声。 卫熙手臂低声道:“人已经走了,在外面停留了很短的时间,轻功很高。” “是特意来观察我们的么?”曲灵犀从桌上翻坐起身,懊恼在卫熙身边毫无警觉性,居然有人在外也没发现。 卫熙:“应当是,这种地方,晚上大概不会有人来。” 曲灵犀的睡眠原本并不算好,行走江湖之后需要保持时刻的警惕,睡觉亦然,可以说,一年到头,曲灵犀只有春节和中秋那几日能彻底睡个完整的觉,卫熙的存在让她几乎全然的放松。 瞧着时辰尚早,卫熙让曲灵犀再歇会,但彻底清醒过来的曲灵犀已无睡意,从桌子上轻巧跳下:“我去外头看看,师傅再睡会吧?” “我跟你一同前去。” 屋外,一黑一灰两匹马听到声响同时看过来,尚未完全燃烧干净的火堆留有余光,卫熙往里头添了些柴火,待火焰烧的旺些,天色已是半白。 “师傅,你来看。”在溪边洗漱完毕回来的曲灵犀右手握剑背在身后,左手指着一处,“确实有人来过,且不止一人。” 卫熙点头,临睡前,他用特殊的粉状物沿着屋子周围洒了一圈,黑夜里极难发现此种物质,但若有脚印踩上去,天亮后能很清晰的看到。 共有四个脚印,用大小、左右区分,应该是两个人的脚,脚印的位置正处于小屋窗户处,小屋处处破漏,窗户几乎是个摆设,透过窗棱能清晰看到屋里的情况。 卫熙心下涌出不安,他和灵犀外出之事理当无人知道,这两个趁夜躲在屋外观察他们的,会是什么人?针对灵犀而来,还是他,抑或者,两人都是? 休息一夜,人和马的精神都好了许多,跨上各自的马匹,时间够早,现在赶过去还能来得及买早饭。 “灵犀,你再细想,前日你在树林遭遇黑衣人,他们之中,有无人说什么?”卫熙总觉得黑衣人集体被杀这事透露着很强的恶意,直白到只差昭告世人,那些人为曲灵犀所杀。 曲灵犀想了想,那天的事她在落幽山已经全部告诉卫熙,包括黑衣人对她的调笑和她大致花了多少时间争斗,要说有什么漏掉的…… “我将他们砍伤之后选了这匹马赶路,走的时候似乎听到其中一个黑衣人对为首之人说了句‘老大,这样就行了么’,只是我并未在意,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右手抓着缰绳的卫熙脑中某根神经被什么弹了一下,和马儿腾空的前蹄契合起来:“灵犀,你是否确定那些人武艺很差?或者说,所有人里面,有没有你觉得比较特殊的?” “为何这般疑问?”曲灵犀当时赶着回到卫熙身边过节,没多少耐心跟他们周旋,加上为首之人对她外貌进行调笑,是她平生最讨厌的事情之一,没说什么就拔剑相向了,就她几年在江湖的行走经验来说,这种人不会很难对付。 见曲灵犀并未想到什么,卫熙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时辰不早了,我们快赶到镇上吧。” 一路无话。 用了早点再买了些路上能用到的物品和干粮,两人接着快马加鞭,赶到灵犀杀手第一次出现的镇上。 第137页 曲灵犀换了男装,面部稍稍易容,不是熟悉之人很难一眼辩出。 “虽然你并非兇手,但现在安全第一,如果用本来面貌行走,怕会多上许多麻烦。”这是卫熙和曲灵犀说的,从来都是本来面目示人的灵犀没说什么。 出发前,卫熙并未提起和她一同出来的原因是什么,灵犀也没问,先到树林再来此处,仿佛是两人天然的默契,无需言语就可明白对方所想。 两人来到镖局门前,因为发生兇杀案件且当家死状悽惨,据说当家寝屋墙壁和天花板地板处处都是大片大片的血,镖师们不愿意在此处呆着,日夜居住在此的家眷们以女性居多,都十分害怕,因此早在几个月前,陆陆续续搬走的搬走,另谋高就的另谋高就,偌大的房子早就空置了下来。 这倒给卫熙和灵犀提供很大方便,后门面朝的巷子很僻静,几乎无人经过,两人顺利的翻墙而过。 房子是典型的镖局规格,练武场、兵器房等一应俱全,两人粗粗打量一番,直奔传说中的兇案现场。 推开死者居住的寝屋门,也许是心理暗示作祟,卫熙和曲灵犀觉得阵阵凉风吹来,但屋子所有窗户皆严实的关着。 虽然被传是兇手,曲灵犀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寝屋挺大,家具却不多,床、桌椅、洗脸架,还有墙上挂着的刀以及靠窗放置的一个梳妆檯。 其中一面墙上有确有大片血迹呈喷射状,地板上只有零星几滴,房梁则干干净净,除了蜘蛛网,什么都没有。 曲灵犀无语,传的也太离谱了吧?什么满屋子都是血,害她进屋之前还有些轻微的牴触,她厌恶看到大片大片的血迹。 “血迹喷洒的形状,死者应该是站在这里……”卫熙找到一个点站定,用手指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很利落的剑法。” 曲灵犀站在窗边盯着梳妆檯看:“师傅,你瞧。” “怎么?”卫熙立刻过去。 “这个房子很久没人打扫过了,我们从外面一路看到这,物件之上全都布满灰尘,但是这个梳妆檯……” 梳妆檯上亦是灰尘满布,但放置于梳妆檯上的一把桃木梳则异常干净,在灰扑扑的梳妆檯上放着,十分显眼。 卫熙沉声道:“此物若早在此处,必定也是落满灰尘。” 曲灵犀无言,这般明显的证据,会是什么人,有意还是无意落下的呢? “这个梳子……”卫熙忽然弯腰,将眼睛凑的离梳子很近,“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杀手7 灵犀一愣:“你见过?” “嗯……好像见过,但我现在想不起来。”卫熙把梳子拿起来,梳子很漂亮,花纹精美质地柔韧,一看就是好东西,“梳子……” “看做工,应该值不少银子。”卫家家业丰厚,卫熙从小见惯各种好东西,见过相似的东西不稀奇,“是不是在家中看到过的?” 卫熙把梳子放在手心里,勐地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灵犀精神一振。 “好像是过年时,我去爹娘房间拜年,正好看到我娘的丫鬟给我娘梳妆,当时丫鬟手里拿的好像就是这种梳子。”卫熙再次把梳子举到眼前细看,“当时觉得好看,我多瞧了两眼,是很像,但不能确定是不是完全一致。” 灵犀双眉微蹙,她有不好的预感,觉得梳子的出现没有那么凑巧,好像是特意放在此处引得他们注意。 “我有办法。” 卫熙说的办法,便是招来飞鸽送了封信回去,按照距离计算,最迟明天就会有消息。 目送鸽子扑腾这翅膀飞远,灵犀忍不住建议道:“作为一只送信的鸽子,它是不是有点胖?” 卫熙表示认同,谁说不是呢?真的不知道那些人平时餵它吃什么,下次一定得就此事严肃交流。 沿着灵犀杀手出现的路线,两人用半个多月时间潜入每一个被杀之人现场偷偷探查,不出所料,每个人应当都是死于利剑之下,且房中未发现打斗痕迹,再次印证卫熙和灵犀先前的猜测。 大大出乎两人意料的则是,每个案发现场都会出现一把梳子,和镖主寝屋内发现的一模一样。 而根据飞鸽十四天前送给卫熙的信件,卫熙告诉灵犀,出现的所有梳子,和他娘用的也是一样的,信中还说,这种梳子来自京城一个百年老店,专卖梳子,做工上乘,因此售价不菲,但并不是多么难得之物。 换言之,有钱就能买到。 这头尚是一团疑惑,江湖中关于曲灵犀杀了很多人的流言却是愈演愈烈,说法多种多样,但所有传言里,都一边倒的认为曲灵犀便是灵犀杀手,树林里死去的黑衣人在和曲灵犀打斗后死亡,极有可能死于曲灵犀之手。 传言甚嚣尘上的同时,最让卫熙担心的事也在渐渐酝酿。 卫熙从鸽子脚上取下纸条,快速看完上面的内容后,面色益加沉重——果然,已有人提议组成联盟,在灵犀杀手害死更多人之前,先把曲灵犀解决。 此事对曲灵犀大大不利,这无关曲灵犀武功多高,能打退多少敌人,而在于——如果真相再不查明,目前对此事不关心的人也会渐渐听说此事,到后来,恐怕不会再有人关心真相到底为何,在他们眼里,曲灵犀就是个杀手不眨眼的女杀手! 第138页 哪怕这种猜测的最初,可能只是某个江湖人喝茶时,无意说一句:“灵犀杀手?是不是曲灵犀?” 江湖太大,人太多,只要大部分人认定了某个理,再经有心人推波助澜,认定这个理的人会越来越多,到最后,这个就成了事实,成了真相。 卫熙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手头倒是有些新的线索,但是真正查起来恐怕不会很快。 “师傅,没事的。”曲灵犀最见不得卫熙皱眉的样子,她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不好,卫熙担心的是她,但眼下急也急不来。 卫熙捧起碗刚要吃饭,举着碗筷的双手忽然顿住,唿吸放缓,双眼定在某处,这是他凝神细听时的神情。 “我听说官府正在找那个小妾呢。” “好像无人知道她在哪里。” “你们猜,会不会就是灵犀杀手?我听说那姑娘长得很不错。” “有可能啊,按理说都是些见过世面的,怎么会被同一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怕是个绝世美人。” “嚯,能瞧瞧就好了。” 接下来是一阵夹杂猥琐和调戏的大笑声,再然后便是其他江湖八卦和酒杯相碰的声音。 灵犀亲眼看到卫熙的面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清朗的双目迸发出明显的怒意,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 曲灵犀不确定的喊道:“师傅?” “唔。”卫熙迅速扒了几口饭,招来店小二结帐,他已有下一步的打算,“你先到外头等我一会。” “哦。” 酒楼分两层,卫熙和曲灵犀在二楼用餐,正是饭点,一层满满当当坐满了人,曲灵犀到外头牵马等卫熙,卫熙则慢慢在一楼食客当中穿梭。 “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如果那个曲灵犀真的那般好看,被她杀死也值了啊哈哈哈哈。”猥琐的笑声和言谈,让卫熙一下就认了出来。 呵呵,正是这桌,一共四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手里的都拿着兵器,看着气势还挺足,只是那猥琐的模样,令人作呕。 卫熙微微一笑,朝那桌走去。 “哈哈哈,张兄,这话很对……哇!”随意的调笑用一声惨叫作结尾,正大快朵颐的食客们纷纷朝此处看去。 一张桌子围坐四人,桌上杯盘狼藉,应该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椅子上却空无一人,细看之下,才发现四人都躺在地上,捂着右脸打滚:“啊啊啊啊啊,疼死老子了!” 方才笑谈的正开心,忽然一股带着明显劲道的内力朝他们脸上抽了过来,从北到东按顺序轮过来,一个都未能倖免,直接把他们抽的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动手之人用了不少力道,他们的右脸高高肿起,像被蜜蜂蜇过一般,挤的眼睛成一条缝,看人都困难,火辣辣疼的厉害,分外喜感。 食客们议论纷纷,卫熙从人群穿过去,快步到外头和曲灵犀汇合,两人上马赶路。 “师傅你刚刚做什么去了?” 卫熙浅笑:“没什么,问了些事情而已。” “那现在我们去哪?” “发生第一起兇杀的地方。” 曲灵犀一愣,不解的看着卫熙:“半月前我们刚从那离开,师傅是有新的线索么?” “正是。”卫熙一甩缰绳,“走,路上和你细说。” 镖局当家死亡后,家人迁到另一幢宅子居住,毕竟是大户人家,当家的不在,还有儿子们,家大业大,过的依然优渥。 这天下午,大夫人的丫鬟外出置办东西,从门里出来穿过巷子时,冰冷的剑锋横上她的脖子,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别动!” ☆、杀手8 丫鬟吓得一抖:“你,你要干什么?” “我不伤害你,有几个问题问清楚就走。”仍然是那个清冷的女声,脖子上冰冷锋利的触感也还在。 丫鬟连连点头:“我,我什么都说,你,你想问什么?” “你家老爷被杀之前,家里是不是来了位女子?” 丫鬟一愣;“你,你怎么知道?” 站在丫鬟身后的卫熙曲灵犀对视,听丫鬟的语气,应该是有这么一个人,曲灵犀把剑锋离丫鬟脖子远一些,继续问道:“叫什么名字?” “这个,这个我们做下人的不知道啊。”生怕背后的人认为她说谎,丫鬟接着解释道,“我们只知道她姓白,老爷让我们喊她白夫人,其他的,我们真的不知道啊。” 卫熙觉得这倒也说的过去,如果是个很神秘的女子,即便告知姓名,也不能保证一定是真实的。 继续询问,得到或肯定或否定的答案后,曲灵犀把剑入鞘,说了句:“打扰冒犯了。”再是两阵唿唿风声传来,丫鬟等了许久,身后什么动静都没有,她战战兢兢回头看,才发现人早就走了,但她手中多了样东西,冰凉的。 此时的卫熙和曲灵犀,早已在书里之外的马道上奔驰,他们急于赶往别处,看是否有更多线索。 这次行动更加快速些,大约五日左右,两人搞清楚了一个事实:所有被杀的人,都在两日前带回家一位美貌女子,无人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姓白。 第139页 而无一例外的,带她们回去的男子被杀之后,此美貌女子便消失不见,再也未曾出现。 一两件可以说巧合,每一桩皆如此,无人相信是巧合。 “师傅,怎么看?”奔波几日没有好好休息用餐,曲灵犀满脸都是灰尘,她顾不上自己的脸,想和卫熙把这事弄清楚。 卫熙瞧了瞧她,决定先把两人肚子填饱:“不急在一时,我们去前方客栈,你先行洗漱,我叫几个菜,吃饭的时候再谈。” 灵犀青春美貌,只是她从不爱惜自己这张脸,如果不是他特意找人研制的药膏以及平时多嘱咐,现在灵犀的脸上怕是有许多疤痕。 曲灵犀无异议,进店投宿,洗漱的洗漱,点菜的点菜,按下不表。 半个时辰左右,厨房做好了卫熙需要的饭菜,卫熙端着托盘到曲灵犀客房,两人边用餐边谈。 “就我们现在手头的线索,能大概了解到,每个人在被杀的前几日都往家里带回过一位姓白的女子,听丫鬟小厮的说法,他们都有纳那位女子为小妾的意思。” 找丫鬟小厮问话是灵犀的主意,卫熙原本想暗中查探,但灵犀说太过浪费时间,可以採取些非常手段。 大户人家家里头僕人成堆,对家中轶事知道的最为详细,且他们问的不是什么秘密之类,稍加威胁,应当就能凑效。 为了表达对人家无故受惊的歉意,曲灵犀在问完话之后会在每个人手里放一锭银子,当然,不会让人看到她和卫熙的脸,以免多生事端。 卫熙:“女子姓白,但根据每个人的死亡间隔时间看,应当不会是同一个女子。” “是,他们的死亡时间,间隔最长是五日,最短只有一日,要认识他们再由他们心甘情愿带回家去,一两日内做不到。”这点是曲灵犀觉得很怪的一点,多名貌美女子,同姓,行为几乎雷同,只要稍加查访就会把此人看成多起杀人案的兇手,总觉得,有些刻意的感觉。 见灵犀顾着想事情几乎忘了动筷子,卫熙给她夹了块鱼肉叮嘱道:“先把饭吃好再谈吧。” 出来到现在他们已经过了二十多日,树林里那批黑衣人集体死亡之后,灵犀杀手仿佛消失一般再无犯案,但江湖上对灵犀杀手的声讨并未偃旗息鼓,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沖曲灵犀而来。 再不把事情查明就难办了,不论真相如何,与如此多江湖人为敌,对曲灵犀是大大不利的。 趁着到楼下还餐盘的时候,卫熙招来信鸽,事到如今,只能拜託他们了,人情以后慢慢还罢,先把最棘手的解决掉。 用完餐,两人把手头线索详细整理一番。 以第一个死者为例,将白夫人带回家之后对她很好,家中之人只知道老爷想纳她为妾其他一无所知,几日后老爷在屋里死亡,白夫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自此再无出现。 他们都去过兇杀现场,死者被杀的时候屋里没有丝毫打斗痕迹,如果兇手真的是白夫人,这点就能解释的通,枕边人自不会防范,如果再加上此女武艺高强,杀他们则更加易如反掌。 退一步讲,即便白夫人不是兇手,她(们)出现和消失的时机都堪称绝妙,找到她(们),一定也能知道更多。 “我打听过,在树林里死去的那帮人,是一伙流匪,逃窜在外杀人越货。”卫熙嘆气,“因为武功不错,官府捉拿几次都没成功,一下子全死了。” 曲灵犀不知道该不该称赞那个兇手,杀了这帮人也算造福百姓,但现在都以为她就是兇手,实在哭笑不得。 正说着,客栈楼下传来一声嚎叫:“灵犀杀手又杀人啦,灵犀杀手又杀人啦!” 卫熙一愣,下意识看向对面坐着喝茶的曲灵犀,手臂轻轻一挥,门应声而开,楼底下各人的议论声纷纷传来。 “嚯,这次又是谁?” “据说是一批女子,都穿着白衣服。” “白衣服?有几个人?” “十来个,据说都很漂亮,一剑封喉,死的很平静。” “我正说灵犀杀手多日未活动,这就来了?” “那个曲灵犀,到底是不是‘灵犀杀手’啊?我听说她近日是和别人一起的。” “这也不能说明兇手不是曲灵犀,就是不知道跟她一起的是什么人?” “会不会是同伙?” 曲灵犀脸色倏的变得极度难看,搭在剑柄上的手收紧,似乎下一秒就要拔刀出鞘,但卫熙在,她忍。 说她如何她都无谓,反正现在线索都是指向她,说不说都一样,可是把卫熙扯进去还冠以“同伙”的名称,曲灵犀觉得无比刺耳。 不待卫熙安慰,楼下嘈杂的议论声里响起一道慢悠悠却分外高亢的男声:“同伙?你们是亲眼见到过么?都是大男人,如此议论无影之事,成何体统?” ☆、杀手9 卫熙眼睛一亮,楼下继续传来声音。 “喂,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几个,明明是七尺男儿,却同长舌妇人一般。”依然是慢悠悠带着点慵懒的调子,言语之中的嘲讽意味却唿之欲出。 卫熙和灵犀对视一眼,不出意料的话,接下来就该上演经典桥段了。 第140页 “妈的,我看你是活腻了!”踢桌椅拔刀拔剑的声音陆续传上来,“兄弟们,给我上,给他点厉害瞧瞧。” 果然,不动手就不是所谓江湖人了,啧。 曲灵犀站起身想下去帮忙,虽然不认识,但人家好歹是为了他们才会招致这场打斗。 卫熙站住她手里的剑,对她笑着摇头:“不用下去,等着就行。” 曲灵犀重新坐回去,心中疑惑,卫熙是不是认识此人?看他笃定的表情和笑,似乎很确定那人不会吃亏。 下面传来乒桌球乓的打斗声和痛唿,期间夹杂着酒楼掌柜“你们别打了”“我的酒楼啊”的哀嚎,从打斗声音的激烈程度来看,桌椅板凳估计损坏不少。 半柱香功夫都没到,曲灵犀再次听到那个男声慢悠悠响起:“快滚吧,还想打?” 一阵混乱后,楼下传来一群人从酒楼跑出去的声音,曲灵犀似乎还听到一句经典的、落败之人经常说的“你给我等着!” 再然后,下头恢復了平静,只有些微的扶桌子搬椅子声。 卫熙笑了,和曲灵犀一同看向门口,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直接从一楼飞身上来,在门外就沖卫熙嚷道:“快拿银子来!” 曲灵犀一愣,卫熙已经扔过去一个布袋子:“早知道会这样。” “还不是因为你们。”黑衣人把银子接到手后又从二楼飞身下去。 曲灵犀听到他和掌柜的赔礼道歉,还赔偿全部损失:“师傅,你和他认识?” 卫熙正待回答,黑衣人再次飞身上楼,这次直接进了他们所在房间:“不但认识,熟的不得了。” 说着自己挑了个凳子坐下,对曲灵犀咧嘴而笑:“我是卫熙叔叔的儿子,比他小两岁,我叫卫周,你是曲灵犀吧?” 曲灵犀点头,表情从戒慎变为放松,原来是卫熙的亲人,难怪会替他出头。 “你不知道,卫熙从小时候就一直……” 卫熙轻咳一声,把卫周的话截断:“你怎会在此?” “我本来想到西南地区游玩的,路上听说了些事情,想告诉你们一声,正好你那天飞鸽,我知道你在此处,就过来寻你们。” 曲灵犀察觉到卫周时不时看自己两眼,明显带有打量,尽管是善意的,不善与人接触太多的性子仍然让她不太自在,但此人是卫熙的亲人,她只得微微垂目,不与他做视线的接触。 “你听说了什么?”卫熙朝卫周使了个眼色,神情严肃。 卫周撇撇嘴,把眼睛从曲灵犀那边移到卫熙身上:“江湖上今日议论‘灵犀杀手’杀了十来个白衣女子,我知道些内情。” 卫熙曲灵犀精神皆是一振,同步的动作表情看的卫周想笑:“这次被杀的十个白衣女子,其实是服毒而亡。” 卫熙惊讶:“不是一剑封喉么?” “服毒才是致死原因,一剑封喉其实是个障眼法。”卫周过去将房间门关好,重新坐到桌子边,低声道,“十几个女子,都很年轻,服毒应该是差不多时间,因此死亡时间相近,从尸体的面部来看,走的很快,没有遭受过太过痛苦。” 曲灵犀脑中响起先前楼下几人的议论“白衣女子死的很平静”,是因为服毒的原因? “一剑封喉这个词是让人往灵犀杀手身上思考,我亲眼看到了尸体,咽喉处没有外伤。” 卫周带来的消息着实多,卫熙赶忙问道:“你在何处瞧见的尸首?” “城外义庄,官府把她们送到那里,看会不会有人前去认领。” 卫熙当下决定:“晚饭后,我们去义庄瞧瞧。” 三人说完正事,卫熙让卫周同他一起出去,不甘不愿的卫周无奈,只能放下对曲灵犀探究的念头,跟卫熙来到另一间房。 “兄长,你和她,打算如何?总不能一直如此下去?”卫周不太贊同卫熙的做法,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总是护着她,以后怎么办?无名无分,迟早惹人非议。 卫熙临窗站立,眼神温柔:“她还小。” “不小了,兄长,我不认为她什么都不懂。”卫周和他站在一起,看着下面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流,“我虽不了解她,但我了解你,如果她对你无意,你是……” 卫熙摇头:“她对我的意,怕只是师徒和从小一同长大的情谊,非我所思之意。” 卫周:“可你从小对她那般维护,只要你开口……” “不行!”想都不想,卫熙一口断绝卫周想要表达的意思,“此事非儿戏,岂可用恩情相挟?” “你不开口,怎么知道她无此意?” 卫熙静默半晌,再次开口语气变淡:“现下最要紧的事是把‘灵犀杀手’查清楚,其他的事,日后再谈吧。” 卫周知道,卫熙这么说,就意味着他近期不会提起这事了,这兄长为人温和待人诚恳,骨子里却是一等一的执拗,再说下去也是无益。 “好吧,我只希望你好好想清楚,守护那么多年,你捨得吗?” 入夜,城外义庄。 三个穿着同样黑衣黑裤、脸蒙黑布的人悄无声息窜入义庄,卫周在看守人的小屋里点了些迷魂香,此时看守人睡得正熟,整个义庄安静到可怕,只能听到他们三人鞋子踩在地上极轻微的响动。 第141页 卫熙带了些纸钱,在一排盖着白布的尸首跟前烧掉,心中默念一番后,方才动手,准备将布条一一掀开查看。 月黑风高,在摆满枉死之人尸首的地方摆弄尸体,怎么都不是令人愉悦的事,尤其是卫熙,日常爱干净,曲灵犀担心他会不会不舒服,但卫熙查看的极认真,看不出丝毫不适,才稍稍放下心来。 尸首共十一具,全为年轻女子,如卫周先前所说,咽喉处没有丝毫伤口,不可能死于外界传言的一剑封喉。 卫熙正思考,查看另一具尸体的卫周忽然轻轻的“咦”了一声。 “如何?” 曲灵犀站在一边等,她不懂验尸,只能在一边看,也警惕下外头有没有来人。 卫周不太肯定的说道:“我觉得,这些尸体好像不是我先前看到的那些。” ☆、杀手10 卫熙和灵犀都不是胆小之人,也不信鬼神之说,此情此景下,卫周的话还是成功让他们皮肤上竖起汗毛,头皮微微发麻。 “别瞎说。”卫熙轻斥,卫周从小爱胡闹,平时倒无妨,但眼下不合适。 卫周摇头认真道:“这种事亵渎亡者,我会瞎说吗?” 在卫熙和曲灵犀的注视下,卫周对一具女尸拜了拜,然后指着她的脸道:“我先前过来的时候,有个姑娘的右眉下方有一颗棕色的痣,因为比较特别,我记得很清楚。” 卫熙方才检查过所有尸首,对每个人的面部特徵有所了解,并未发现有谁的眉毛下方有痣,保险起见,三人把所有尸首脸部细细检查了一遍。 “怎么样?是不是没有?”卫周眉头拧到一处,“除了这个,我觉得,这些姑娘的样子都和我白天看到的不一样。” 人在对另一人或者另几人不熟悉的情况下,只粗粗瞥过一眼,的确有可能忘记长相,但十来个人全都瞥过,且只隔了几个时辰,应当是能分辨出一些的。 综合起来,卫熙和曲灵犀觉得卫周的怀疑不无道理,只是,义庄内的尸体好好放着,为何会变了样子呢? 义庄本就安静,除了看守人,全无活人,加之夜深,呆在众多尸体停留的地方,总不会令人愉悦,卫周说尸体的样子都变了,更加重了三人内心的不安。 “师傅。”曲灵犀忽的想到另一个问题,“树林里死亡的那些黑衣人,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况?” 卫周和他们会面不久,尚不清楚事情原委,赶忙问道:“什么情况?” 卫熙把灵犀打伤十来个黑衣人,但后来发现有十多个黑衣人的尸体在同一地点被发现,经过详细告知卫周,并说道:“那些黑衣人的尸体我们尚未去瞧过,灵犀当时也没看到袭击她的人长什么样。” 卫周看了看一旁肃然的曲灵犀,问道:“这次,如果不是我事先看到过白衣女子的长相,恐怕不会有人知道尸体换了样子吧。” 卫熙深以为然,这次多亏了卫周,即便没人知道之前一批白衣女和这批的身份,但几个时辰之内,尸体被掉包,里头一定是有问题的。 曲灵犀道:“当日袭击我的人里,貌似有个人腿脚有问题。” 卫熙卫周同时看过来。 “为首之人和我说话的时候,有个人在旁边走动,我没有特别注意,只无意识的看了一眼,那个人走路一瘸一瘸幅度挺大的。” 造成大幅度的腿瘸,腿脚应该受过挺严重的伤,卫周懂得医术,稍微一摸就能知道腿脚是否受过伤。 事不宜迟,三人把白布重新给女孩们盖好,再到看守人的小屋确认大叔还在打唿,即刻驾马赶往黑衣人死亡地区所在义庄。 照葫芦画瓢,先把看守人弄晕,再潜入摆放尸体的地方,他们庆幸来的赶巧,根据规定,认尸启示贴出后如果再几日无人认领,官府会出面将他们下葬。 卫周将所有黑衣尸首的腿脚细细摸了一遍,朝两人摇头道:“都是好的,无人腿脚有伤。” 卫熙:“确定?” 卫周非常肯定的点头:“十分确定。” 卫熙和曲灵犀的脸色一下变得很沉重,也就是说,袭击曲灵犀的那批人受伤后离开,然后又来了一批黑衣人,被人用利剑杀死在那里。 抑或者,这批人被杀后才换上了黑衣,目的就是让人把他们和袭击曲灵犀的那伙人联想到一起。 白衣女子死于剧毒,江湖上的传言却是统统被人一剑割喉而毙命,无疑又有不少人把矛头指向曲灵犀。 一切的事情,都是如此蹊跷,一步步的,把曲灵犀网在一个渐渐收紧的黑网里。 现在的困境是,曲灵犀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干,卫熙卫周也知道,且有一定线索,但这种信任只存在于他们三个人之间,就算说出去,怕也是无人会信的。 江湖讲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灵犀杀手一年之内连杀数人,且大多无冤无仇,江湖是容不下这般行为的,自然也容不下灵犀杀手,谁知道此人哪日发起疯来,会不会再次大开杀戒? 无需多言,三人都明白此事的紧迫,但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好法子,那个,或者那几个,在背后布置这一切的人,好似隐形一般,窥不到半丝真面目。 也许,他们正在悄悄布置更多更大的事件…… 第142页 奔波整夜,赶回客栈的时候已近中午,三人没有一丝睡意,随意吃了些东西就坐在房中商议正事。 线索多了些,但整件事越发显得扑朔,卫周提议,让曲灵犀找个山村躲起来,等灵犀杀手的风头过去之后再出来行走。 曲灵犀摇头:“若是我躲起来,一定会有人说我畏罪潜逃,我更是有口说不清。” 卫熙也不同意:“逃避总不是办法,再者,灵犀是个活生生的人,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卫周也知道这个主意不好,但眼下他们想不到应对的法子,比起寻找真相,难道不是曲灵犀的安危更加重要:“我只是担心有人对你们不利,江湖人的德性你们都知道,人云亦云已经惯了。” “我倒是有个法子。”卫熙提道,他想了一路,这个法子算不得多好,可以勉强一试,“由我扮成灵犀杀手,再由灵犀找机会将我剷除,如此一来……” “不行!”曲灵犀和卫周出奇的默契,不待卫熙说完便把他的话打断,“不可能!” 曲灵犀紧紧抿着嘴,盯着卫熙的眼神认真无比:“即便灵犀被人所杀,也绝对不可能答应此事。” 卫周斜着眼睛看表哥,为了这个曲灵犀,他哥拼命了:“想都别想,你想你爹娘哭死啊?” 卫熙哭笑不得,这两人,急什么,都没等他将话说完,正待把事情说个清楚,忽然耳朵微动,他对两人使了个眼色,右手食指在水杯里蘸水,飞快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见两人点头,他接着说道:“就这么办吧,我就是灵犀杀手,你们发现了我,然后杀了我。” “你是灵犀杀手?我怎么不知道?”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身着大红色长裙的女子聘聘婷婷进屋,先对卫周微笑点头,接着看向卫熙,“师兄,你为了你的‘徒弟’,连命也不要了么?” 特意加重“徒弟”的读音,让曲灵犀面色微微发白。 ☆、杀手11 卫周站起身来:“你怎么来了?” 不用人招唿,红衣女子坐在卫熙旁边,对卫周笑道:“听说师兄有麻烦,我来看看,也许我能帮上忙。” 说着她看向对面抿嘴不言的曲灵犀:“你是曲灵犀?” 曲灵犀轻轻点头,她心头升起奇怪的感觉,才第一次见面,她却很神奇的,不怎么喜欢眼前这个姑娘,尤其是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探究和不明敌意。 红衣女继续笑,明艷的脸庞如春日花开般灿烂:“百闻不如一见啊。” 卫熙皱眉道:“小雪,你不该来这里。” “为什么不该?”红衣女飞了个似媚眼又似嗔怪的眼神给卫熙,再度看向曲灵犀,“我是卫熙的师妹,舒雪。” 卫周正坐在舒雪旁边,和舒雪也是从小认识,他往舒雪旁凑了凑,双眼闪过不明情绪,面上却是笑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舒雪站起来不动神色的离卫周远点,“江湖没有秘密,要找你们不是太难。” 说完,舒雪对曲灵犀道:“我有些话想同你说,你愿意听么?” 曲灵犀不太愿意听,她和舒雪不熟,应该没有什么好聊的,而且她虽然不算太聪明,舒雪言语表情透出的不善她还是能感觉到的,若是换了旁人,曲灵犀一定毫不犹豫拒绝,但舒雪是卫熙的师妹,她有些踌躇。 “不了,灵犀和我们还有事处理。”在曲灵犀惊讶的眼神里,卫熙把这个请求挡了回去,“小雪,你不适合呆在此处。” 舒雪淡淡的笑,似乎不惊讶卫熙对曲灵犀的维护,把垂到胸前的长髮轻轻撩到身后:“师兄是不愿意看到我么?” 卫熙无奈道:“眼下我们真的有事情需要处理,不容耽误,等忙完此事,我会回去看望你们。” 舒雪没再说什么,也许知道卫熙的性子,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益,谁让她不是曲灵犀:“那还请师兄不要忘记今日所说。” 卫熙郑重应承,舒雪再次深深看了曲灵犀两眼,直接从窗户飘了出去,不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舒雪的武功好像更厉害了。”卫周从小和卫熙混在一起玩,卫熙那些师兄弟师姐妹,他大部分都认识,卫熙不是在什么名门大派拜师的,据说他师傅收了上百徒弟,教授基本功后扔给他们一些内功心法和武功秘籍,能学到什么地步全看自己悟性和努力程度。 卫周常常说卫熙他们都是被放养长大的,不像他,从小被父母押到大门派习武,虽然学有所成,但小时候过的日子着实痛苦。 卫熙过去把窗户关好,边问道:“如何?” “八九不离十,我觉得她有充分的动机。”卫周有意无意看了曲灵犀一眼,“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大义灭亲。” 曲灵犀听着这话有些怪,递了个询问的眼神给卫熙。 卫熙皱眉,猜测被证实了算好事,但他开心不起来:“谈不上大义灭亲,只是我不知道她为何这样做。” “你真是不懂女人。”卫周翻了个白眼,女人的嫉妒心会有多可怕,歷史上很多明证的,也没什么说得通的道理,人心复杂难辨,胜过任何事物。 第143页 卫熙嘆口气,对曲灵犀点头:“差不多有眉目了,我告诉你……” 又过了几日,江湖忽然爆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说灵犀杀手真身显容,出乎所有人意料,根本不是大部分人认为的曲灵犀,而是另一位籍籍无名的男子。 爆炸性消息还有一个,曲灵犀查到了此人身份,恼怒于他嫁祸自己,约了人在某知名湖畔决斗。 有热闹不看不是江湖人的风格,短短几日,大批江湖人涌到决斗地点附近等候,客栈酒楼每天被塞得爆炸,来晚了没有房间的只好住到隔壁镇,待决斗那日再行过来观战。 曲灵犀武功高强,只是不知道真正的灵犀杀手身手如何,据传言,此人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杀死众多武林高手,武功应当十分了得。 决斗之日到来那日,为了占一个有利位置方便观战,不少人半夜就过来守着,谁都知道,不管哪一方胜,江湖未来一个月的谈资是有了,他们自然不想错过。 卫周站在湖边最高的一棵树上,懒洋洋的靠着树枝,像看猴子般看着下方的各路人马,忍不住吐槽:“不管过多少年,江湖人永远都是如此,呵呵。” “江湖由人组成,再过几百年也是如此。”卫熙站在一根极细的树枝上,稳如磐石,“一会你多注意些,我怕有人浑水摸鱼对灵犀不利。” 卫周伸手掏了掏耳朵:“这两天你快把我的耳朵说出茧来了。” 卫熙也知道自己唠叨了些,却还是忍不住再次提醒,这次的计划不是特别完美,只是时间紧急之下能想出来的最好法子,不管怎么样,为了曲灵犀的安全,他们得试试。 卫周捂住耳朵,防止卫熙再次向他陈述这事的重要性,真是,他又不是小孩,事情有多严重他是明白的,卫熙因为关心太过失了以往分寸。 啧。 曲灵犀到达湖边的时候,发现旁边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不知谁喊了一声“曲灵犀来了”,剎那间,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了过来。 不太适应一下被这么多人注视,好在曲灵犀戴了个大大的纱帽,隔绝那些人打量的视线,按照约定的时间,“灵犀杀手”很快就会到了。 透过薄薄的白纱,曲灵犀看到围观的那些人脸上或兴奋、或紧张、或期待的表情,于他们而言,这场打斗是场好戏,可供他们往后几日茶余饭后闲聊,没人真正关心她是不是被冤枉被陷害的。 卫熙说得对,闯荡江湖之后,会对这个地方越来越失望,如果这次顺利渡过,曲灵犀决定听卫熙的话,悄悄藏起来,过些平常日子。 至于她担忧多年的那个问题,也许是到了解决的时候了,就跟眼前一样,总要有触动的时机,才知道拖着不是办法,有时候,快刀斩乱麻,比拖拖拉拉要轻松的多。 观察着日头的位置,曲灵犀在心里默数时间,刚过正午,湖边小树林里传出一阵急厉的风声,夹杂着一个带有笑意的男声:“这般热闹,曲灵犀你是想在这么多人跟前与我决斗?” 人群发出惊唿,集体自觉朝后退,来人还未出手,光这种轻功,足以让他们产生畏惧。 曲灵犀掀开纱帽,慢慢把剑抽出来:“你是‘灵犀杀手’?” ☆、杀手12 “你约我来,不正是知道这点么?”站在曲灵犀对面不远处的男子身着白色长衫,身姿挺拔,可是再看向他的脸…… 曲灵犀把纱帽扔到一边:“你既已承认,我便不多言。” “哈哈哈哈。”白衣男子扬声大笑,笑声刺耳,刮着在场众人的耳膜,让人心生烦闷,“我知道你武艺高强,但你年纪尚轻,还需要多多歷练。” 曲灵犀不言不语的把剑横在身前:“无需多言,来吧。” 围观的人不少,早就盼着两人开打,见曲灵犀已经摆开阵势,纷纷凝神注目:来的男子就是真正的灵犀杀手?其貌不扬但武艺应该很高,就是不知道对上曲灵犀结果会如何。 白衣男子也敛起了笑,从袖中取出九节鞭一条,凌空甩起,发出凌厉的唿唿声:“那就承让了!” 高手过招是大部分江湖人想要目睹的,但其实,真正的高手过起招来,一般人是看不太清的。 招式被双方浑厚的内力激起的涟漪所包围,加上动作太快太急,内力不到一定级别,是无法分清两人动作的,眼下,曲灵犀和白衣男子的对战,对于围观的绝大多数江湖人来说,正是这种情况。 卫周斜靠在最高那棵树的树梢上,看着下面那些人或茫然,或惊讶,或兴奋的表情,想起卫熙说过的,会来这种地方围观的,低手占了九成,凭灵犀的武功,如果和对方打成平手,他们压根看不到战圈内状况。 无语摇头,再看那边打的激烈的两人,难分难解,两人都拼了大力气,但两人都没使出全力。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猜测哪个会赢,打了许久还未分出胜负,这说明两人实力不相上下,如果最后胜的人是曲灵犀,她的实力会更为大家忌惮;反之,如果另一方胜出,一个杀死如此多人的高手,势必要在他更成气候前消灭。 心怀鬼胎各有所思,以至于两人从战斗圈里跳出来的时候,不少人都未反应过来。 第144页 “你输了。”曲灵犀手里的剑锋利异常,薄如蝉翼的刀尖上沾有鲜红的血液,一滴滴、一滴滴缓慢下坠,她说话的语气和剑锋同样寒冷。 再看白衣男子——也就是所谓的灵犀杀手,胸前如莲花般,迅速呈现出血红色的花瓣状,印在雪白色的布料上,说不出的艷丽刺眼。 “哗!”人群爆发出惊唿,再去看曲灵犀,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受伤的痕迹。 如此说来,灵犀杀手败了? “你果然名不虚传啊,呵呵,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白衣男子把九节鞭慢慢缠上自己的胳膊,面上还在笑着,“我服气了。” 曲灵犀面部表情不动,问道:“是你杀了那些人?” 白衣男子笑着点头:“是我。” “为何?” “那些人,表面上看起来衣冠楚楚,实则禽兽不如。”白衣男子继续笑,不顾整个前襟几乎已全被鲜血染红,“多少人暗地里想杀他们,苦于武功不济,我只是做了他们想做的事而已。” 人群又是一片譁然,被灵犀杀手杀死的那些人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平时名声都算不错,灵犀杀手这般说是何意? 曲灵犀似乎完全没听到围观人群的议论,自顾自问道:“那么,那些梳子和白衣女子也是你弄得?” “自然,白衣女子是我的人,只是稍施手段而已,一个个就被迷了个神魂颠倒,有她们做内应,我想杀他们就如囊中取物。” 白衣男子很是得意,但细想之下,他的话是有道理,多少人会防着枕边人呢? 停了会,白衣男子似乎觉得缺了些什么,补充道:“梳子是我们的标志,你瞧……” 一把精緻的木梳出现在白衣男子手上,正和死者房间发现的一模一样,见周围人大多数一脸茫然,灵犀杀手好心解释道:“这个梳子,是不是很好看?” 围观人群里不乏识得此梳的,立刻叫出来:“那不是xx的梳子吗?一把好几两银子。” 人群接着譁然,卫周在树顶看的直摇头,这些人根本没有好好查过,梳子有可能是嫁祸,是伪造,只是这么小一样东西,就能把视线轻易引向那家梳子店,曲灵犀会被江湖人群起攻之的原因,他想他已经懂了。 白衣人的唿吸越加急促,曲灵犀仍然用剑对着他:“那你为何要嫁祸于我?” “哈哈哈哈哈。”不知想到了什么,白衣人仰起脸,笑的无法停止,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边笑边断断续续说着,“我,我只是留了‘心有灵犀’的纸条,我,我没说我就是,我就是曲灵犀,哈哈哈哈哈哈。” 言下之意,是江湖人觉得是你,不是我。 领会到白衣男子意思的江湖人脸色精彩纷呈,有的恼怒,有的羞愧,有的愤懑,有的惊愕,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在听到“心有灵犀”四个日子的时候,想到的确实是曲灵犀,起初大家只是内心想想,后来不知道为何,这个猜测传了出去,再到后来,几乎一致认同,此人就是曲灵犀。 曲灵犀并无太多愤怒,缓缓将剑收起,白衣男子已经开始站不稳,过不了多时,他便会毙命。 重新把纱帽戴上,曲灵犀朝湖边一坐,什么也不说,也不做什么,江湖人觉得,她是想等灵犀杀手死亡后再行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白衣男子倒在地上,唿吸以可见的频率减弱、减弱,到最后,完全没有了唿吸,曲灵犀自始至终坐在湖边,看也不往这看一眼。 围观的江湖人没有一个离开,看地上男子满满断气,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曲灵犀的实力这般强大,以后行走江湖,定要避开与她正面为敌才行。 白衣男子断气半个时辰后,曲灵犀总算从湖边站起身,手放到口中发出响亮的口哨,一匹白色的马嘚吧嘚吧飞奔过来,曲灵犀没有立刻上马,反而蹲下身,将白衣男子架到自己肩膀上,看样子想把此人带走。 “你,你想干什么?”有人看不过眼,忍不住问道,“人已死,你带走他的尸首作甚?” 曲灵犀把人放到马背上,看都不看义愤填膺的人:“自然是埋了,难道我会鞭尸么?” 问话的人被呛,愤愤的闭口不言。 曲灵犀跟着上马,正待离开,人群里走出一个全身红色的女子:“他并没有死亡,你为何带走他?还是说,你的目的并不是杀了他?” ☆、杀手13 围观人群再次发出惊嘆,不为其他,只因为这位红衫女子的相貌,明艷、美丽的极致,不同于曲灵犀清淡冰冷的漂亮,这位女子如同她衣服的颜色般,释放出热烈的光芒,直欲让人眩晕。 红色,实在适合她。 曲灵犀坐于马背之上,俯视着忽然冒出来的舒雪:“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吗?”舒雪轻轻摇头,束髮的红色髮带随风飘扬,同她身上被风吹起的红色裙摆一起,扰乱了围观人的心绪,“江湖人,多有懂得医术之人,若想确认此人是否真的死亡,他们一查便知。” 围观人群窃窃私语,对红衣女的提议,他们觉得有一定道理,其实也不用懂多少医术,他们不会看病,但大部分能够分辨活人死人。 第145页 曲灵犀表情未变,但眼神有些闪躲起来:“我亲手杀了他,在场众人皆是亲眼所见……” “眼见未必为实。”舒雪似乎有备而来,把曲灵犀的慌乱看在眼里,“诸位说呢?” 在场的人不知道这两个姑娘在打什么哑谜,但亲自验证灵犀杀手是否真实死亡这件事情本身,他们是乐意配合的。 原本就觉得曲灵犀找到灵犀杀手过于突兀,两人一番打斗,武艺高强的灵犀杀手又死的这么爽快,再加上舒雪笃定的笑容,不少人心生疑窦,如果能验证到灵犀杀手真的死了,倒也足以让他们安心。 如果灵犀杀手只是假死,他和曲灵犀联手做的这场戏幕后隐藏了什么,他们得大大提起警惕来。 曲灵犀盯着舒雪笃定的微笑,木然道:“你是故意的,是么?” “何来故意之说?舒雪也不恼,仍然看着她笑,“若此人真的‘死了’,验证一番又何妨呢?我不认为你有什么需要怕的。”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喊道:“找人验一下吧,此人真的死了,大家亦能真正放心。” 引来众多人附和,隔着帽檐上垂下的白纱,曲灵犀都能看清那些人的嘴脸。 看样子,如果她不同意验尸,今天是很难离开这里的,即便走了,以后流言也不会少。 “你们若要验,就来吧。”曲灵犀从马上跳下来,冷淡的说道,“我允许五个人来验,多了不行。” 舒雪站的最近,闻言朝马匹走了两步:“既是我提起,自然由我来第一个验。” 灵犀杀手被曲灵犀从马背上轻轻抬下,放在草地上,舒雪迅速伸出两根手指头搭在他手腕上,静静的感知了一会,面上的笑容僵硬起来,又把手指放到男子脖颈动脉处,这次,她放的时间长了些,面部的表情也是越来越僵硬。 曲灵犀站在一边静静的看:“如何?” 舒雪似乎没有听到有人跟她说话,颤抖着俯下身,将脑袋贴在灵犀杀手心口位置,很明显感受心跳的动作,但从她越加苍白的脸色和失神的眼睛看,结果应该和她想的不一样。 “好了,还剩四位,要来便来吧。”曲灵犀不管舒雪现在看起来有多惊愕崩溃,在围观的江湖人眼里,大概只会觉得她信心满满的猜测被打碎,不会朝其他方面多想的。 你推我我推你,足足半个时辰后,四个人才陆续验完灵犀杀手的尸体,结论一致:此人已经正式死亡,华佗在世也救不了的那种。 “为,为什么会这样?”舒雪呆呆的跪在地上瞧着紧闭双眼的那张脸,“他,他真的死了,死了吗?” 围观者大多男性,对这个美貌女子的失神心有怜惜,有的开口安抚道:“此人确实死了,姑娘大可放心。” 舒雪毫不在意旁人对她说的话,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和曲灵犀面对面站定:“为了你自己,杀了他,你真的做得到?” 曲灵犀不言语,将灵犀杀手重新放到马背上,纵身跃上马背:“结果你已经看到了。” 舒雪仰头看高骑于马背上的曲灵犀,双眼通红:“他所做的一切,你都是知道的,你下得了手?” “非我本意,是他自己的意思。”曲灵犀拽住缰绳准备走人,“你觉得我劝的了他么?” 卫周站在树梢上观看完全程,除了不断惊讶于那些围观之人的智商之低,也惊讶于舒雪的出现——和卫熙说的几乎完全吻合。 想来,卫熙是知道舒雪心思的,只是无法回应,哎,深陷情深之中的人,会忽略很多本该注意到的东西啊。 曲灵犀策马离去,江湖人也跟着散去,舒雪从失魂落魄中回过神来,似是想到什么,驾马而去,卫周当即跟上,他最好的便是轻功,用他师父的话说,算是天赋异禀的,虽然和勤练有关,但更重要的是他的悟性和天分,大多数人,究其一生也练不来这般程度的轻功。 舒雪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在一个村庄门口停下,直接进了其中一户房子。 卫周蹲在树顶,浓密的树枝是他最好的遮掩,他一路留下了记号,那两人应当马上就会到了。 半柱香不到,他身边落下两人,卫周指着舒雪进去的那间屋子:“她进去了。” 卫熙看了一会,神色复杂,舒雪进了这里,意味着他们先前的推论是正确的,如何是好? “师父,你要放过她么?”曲灵犀看着卫熙,认真问道,“如果你不想她死,我会注意的。” 卫周好奇的看曲灵犀:“她这么害你,你居然愿意放过她?” 曲灵犀:“只听师父的,我杀不杀她不是那么要紧。” “你不用管舒雪。”卫熙摇头,“交给我,还有些话,我想好好问她。” 卫周在一边默默吐舌头,瞧,一个男人太过好,过于受女子欢迎,也不是太好的事,尤其是,那两个女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观察了一下周围,除了舒雪进去的那间屋子有高手气息传出,其他一切正常,三人对视一眼,悄无声息的飞向屋子,像鸟儿般落在屋顶上。 屋内,舒雪站在中央,和坐在堂屋上面的一个男子面对面,因为激动,她说话声音很大,让本就听力绝佳的三人听的清清楚楚。 第146页 “你不是说他一定捨不得死吗?可是他真的死了!你,你拿什么还给我?啊?” “雪儿,莫激动,你确定他真的死了?” “我亲手验了,他根本没气了,他真的死了,他死了……”舒雪有些恍惚的说着,她知道卫熙为了曲灵犀假扮灵犀杀手,在江湖人面前决斗,那么多人亲眼看到灵犀杀手死亡,以后曲灵犀就会安全些,可是,可她不懂,为什么卫熙会真的死去! 难道曲灵犀不懂得做戏吗? 男子连忙安抚道:“有种假死药……” “我知道这种药,所以我,我在验证他是不是真的死亡的时候,在他嘴里塞了那种药的解药,如果假死,他很快会有心跳脉搏。”舒雪忽然冲到男子跟前,揪住他的前襟将他抓起来,“可是他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就是死了,死了!” 男子再次确认道:“真的死了?卫熙真的死了?” “他死了,师兄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男子勐地狂笑起来,一把将近乎发癫的舒雪推到地上,“卫熙死了,我还需要你么?” ☆、杀手14 舒雪被大力推倒,一时稳不住身子瘫倒在地上,男子蹲下来,双眼笑的成一条线,嘴巴却张开老大:“我得好好感谢你呢,帮我解决这么大一个难题。” “你,你不是说,只要我帮你,你就把曲灵犀杀了……” 男子笑的差点捶地:“你傻啊?曲灵犀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不这么说的话,你会认命帮我?” 舒雪从地上爬坐起来,一双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你,你是为了害我师兄!” “自然。”男子重新坐回椅子,笑容倏的收起,变脸之快让舒雪愣了愣,“我早就想他死,这次大好机会,我若是不加以利用,岂不是枉费你的‘心意’?” 卫周和曲灵犀同时看向卫熙,卫熙面色平静,眼神中却是可见的有丝伤心。 “这几年,我多次想把帮派发扬光大,凭他的武功,何愁不能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他却说志不在此,不仅如此,还不许派里弟子行事过分,不得随意杀人伤人。”男子低头看着舒雪近乎崩溃的样子,眼中是满满的快意,“江湖从来都是弱肉强食,他愿意一辈子守着个老旧的门派,很多兄弟还不乐意呢。” 卫熙嘴角微动,偷听人家说话,他也不敢大力动作,只能极轻的嘆了口气。 “我知道你恨曲灵犀,你和卫熙从小一起长大,他眼里却根本没有你,所以你想让曲灵犀死。”男子越说越兴奋,双眼闪着如狼似虎的光,“不仅希望她死,还想要她死的声名狼藉,最好让卫熙也讨厌她,所以,我帮你啊,你想曲灵犀死,我想卫熙死,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舒雪咬着牙,盯着男子的眼里满是怒火:“我以为你只是记恨卫熙当年用帮规惩罚你。” “当年,我只是打伤了一个人,他用帮规罚我,让我在帮里抬不起头来,加上我知道,只要他还在,我永远不会有出头的日子。” 舒雪冷笑:“所以你借这个机会杀死他,然后你会弄死我,这样一来,你就名正言顺的成为帮主,可以实现你一直以来的梦想。” 男子毫不客气的点头:“正是如此,,卫熙死了,帮里无人是我的对手,你也死了,死无对证。” 说到此处,男子惋惜的对舒雪摇头:“女人的嫉妒心真是比什么都可怕,这次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这么顺利的。” 听到这,房顶上的三人已经明白了大致真相,说到底,没有什么高深的原因和阴谋,只是一两个人为了满足一己私慾而布的局而已。 男子觉得再说下去会夜长梦多,走到舒雪跟前说道:“真相你知道了,我也不留你,这次多谢你啊师妹,咱们来生再见。” 说话间,他的右手带着唿唿风声,直朝舒雪天灵盖拍了下去,眼看就要拍到舒雪脑袋,却感觉手腕一阵酸痛,回过神来瞧,舒雪竟然生生用单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男子大惊:“你……你的武功……” “我的武功怎么样?不错吧?”舒雪扣住他的手腕不放松,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声音却变了,“你还真下得了手。” 男子恍然:“你不是舒雪!” “我当然不是舒雪。”慢悠悠的男声从舒雪嘴里说出十分违和,听的男子一阵发抖。 门口陆续进来三人,走在最前面的卫周捂住心口:“拜託你把面罩摘下来,我快吐了。” 舒雪撇撇嘴,边把手伸向耳朵处边不满:“你们这些人,有事让帮忙就好声好气说话,用完之后就这么不友好。” 面具撕下来,扣住男子手腕的是个俊朗男子,年纪比卫熙他们都要大,担心男子使坏,快速点了他几处大穴,让他无法自如动弹:“我们的对话你们也听到了吧?” 卫熙三人一起点头,听的非常清楚。 “那便好,我忙得很,先走了。”俊朗男子看向卫熙,“儿子,你爹表现的怎么样?” 卫熙认真点头:“爹你真厉害。” 第147页 男子呆住,这是卫熙的爹?可是,卫家是经商世家,怎么会有个武艺如此高强的爹? 卫周跟着恭维道;“姨父你真是天才啊,我们小辈可太配服了。” 卫父得意洋洋的点头,最后看向曲灵犀,语气放柔了许多:“灵犀啊,你爹娘过世后,你许久没来家里玩了,以后多来看看我们啊。” 曲灵犀忙应道:“谢谢卫伯父。” 卫父似乎真有急事,窜出去骑到马上,很快消失在小道上。 卫熙这才正眼看向被点了穴无法使力的男子:“孙师弟,你还有什么话说?” 孙师弟大睁双眼,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师,师兄,你,你饶了我,我是一时鬼迷心窍……” “灵犀杀手的事从一年多前开始有风声,一直到现在,被鬼迷能迷这么久?”卫周闲闲的样子看在孙师弟眼里无比刺眼,说出来的话也刺耳,“我看是蓄谋已久更准确。” 卫熙使了个眼色给卫周,示意他少说话,卫周闭了嘴,在一边看好戏。 “孙师弟,我早说过,门派要在江湖上做出一番名堂没那么容易,师父曾经告诫过我们的,如果要踩着众多人的尸骨让自己名声大噪,他九泉之下不会瞑目的,你还记得吗?” 孙师弟当然记得,从小师父就是这么告诉他们的,但孙师弟一直不明白,学武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凌驾于其他人之上吗?他想把门派发扬光大有什么不对? “师父在江湖上闯荡数十载,看破了很多事,才会收那么多徒弟,没有太多规矩,只让我们不得滥杀无辜,师父是为我们好。”卫熙倒不是想劝孙师弟迷途知返,已经对某个念头有根深蒂固坚持的人,岂是旁人三言两语可以说通的,再者,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也该有个说法。 孙师弟忽然笑了,眼中的恐惧顷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蔑视和冷笑:“说到底你只是不敢走出那步而已,江湖上这么多大门派,哪个不是从血腥里走过来的?” “正是因为要发展壮大迟早会经歷这一步,师父才不希望我们如此。”卫熙不爱讲大道理,很多人,所有道理都懂,但抵不过心里的那道坎和强烈的欲望。 卫周不耐了:“兄长,和他哪来如此多的话?浪费时间。” 孙师弟点头表示认同:“不错,任凭你说的再多,我都不会认同,所以,师兄,你要怎么处置我?” 脸上露出狡黠奸诈的笑:“师父曾经说过,同门之间不得互相残杀。” ☆、杀手15 卫周瞪大眼睛:“哇塞,你这人的脸皮真够厚?要不要脸?看准我哥不敢对你动手是吧?” 孙师弟点头:“是啊。” 卫周:“……” 曲灵犀在一边听两人对话,深深替卫熙心寒:“师父,你若是不方便动手,我可以。” “你也不行。”孙师弟瞧着曲灵犀啧啧两声,“你喊他一声‘师父’,就是本派中人,同样不能杀我。” 曲灵犀冷冷的看着孙师弟:“我不管那一套,你们的师父我也没见过,只要师父同意,我一定会杀了你。” 卫周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的性格倒真有意思。” “师父?”曲灵犀再次向卫熙确认,只要卫熙点头,她会立刻动手。 卫熙却摇了摇头:“不可,这事,我自有法子处理。” “兄长如果有顾虑,我也可以代劳。”卫周嫌恶的看了眼孙师弟,“虽然我也不想脏了我的手。” “都不必。”卫熙两手背在身后,看着孙师弟得意的笑脸,“我还有事想问。孙师弟,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孙师弟也不迴避,对他来说,做一件坏事和做十几件坏事,是没有区别的:“是我啊,不过,得你那个好师妹配合。” “小雪怎么帮你的?” “很简单,让那些白衣女子用小妾身份潜入那些人家中,时机成熟后就动手,你知道,那些人武艺高强,如果凭我自己的武功,即便能杀人,也会难上许多,用这样的法子就简单多了。”见卫熙面露疑惑,孙师弟好心解释道,“舒雪手下有很多美貌的女子,不过看你样子,你是不知道的。” 卫周忍不住问:“她养这么多美貌女子是做什么的?” “大概是为了有一日师兄想称霸武林,这些女子能暗中行动予以助力吧。”孙师弟惋惜的摇头,“真是情深一片啊。” 曲灵犀紧紧抿着嘴。 卫熙皱眉:“那些被你杀死的人,真如你所说,暗地里做了许多坏事么?” “自然不是,都是挺好的人。”孙师弟像听笑话一样看卫熙,“杀掉好人才能让更多江湖人忌惮‘灵犀杀手’,时间久了,他们会恨曲灵犀,害怕下一个轮到自己,一定会想办法杀她,你知道啊,江湖人都觉得自己很正义,都是好人。” 卫周翻白眼:“就为了你的目的,杀了那么多人,你还觉得很有道理?” “那些姑娘也是你下手毒死的?”卫熙看着坐在地上动弹不了的师弟,觉得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如此陌生。 第148页 孙师弟点头:“是啊,利用完了,当然得灭口,要是有一天她们反口,我岂不是倒霉?当然,这事舒雪貌似还不清楚,只是有点怀疑我,你知道吗,对曲灵犀的仇恨,让她没有心思去想别的。” 卫熙的脸色越发难看;“那些黑衣人呢?” “是我派出去的,故意在那个有人经过的地方挑衅她,她走了之后,一伙劫匪路过,我杀了他们,然后给他们换上黑衣黑裤。”孙师弟笑嘻嘻,“那些人可真的都不是好人,我杀了他们也是为民除害。” 至此,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全部清楚了。 卫熙怎么都想不到,眼前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称兄道弟的男人,一手策划了灵犀杀手的事,把注意力引到曲灵犀身上,而他最终的目的,是想剷除自己。 “我有个问题。”卫周的眼睛从卫熙和曲灵犀身上飘过,有意提高嗓门,“你为什么会认为用曲灵犀能引出你师兄?” 孙师弟看着卫熙,认真道:“如果曲灵犀为人所冤引来杀机,他一定会想办法为她出头,到时候,哪怕他们不死,也会成为江湖公敌,我接管门派亦是很简单。” 卫熙和曲灵犀的脸同时涨红,卫周皮皮一笑,靠在一边不说话了。 “师弟,有个人,我想让你见见。”卫熙对门外招手,一个红色的身影慢慢走近,直走到孙师弟跟前,让他得以看清她的脸。 孙师弟惊唿:“舒雪?你,你从哪来的?” “我一直在外面。”舒雪挑了张最干净的椅子,聘聘婷婷坐下,“孙师兄,真是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全,只可惜……” “可惜什么?” 舒雪微笑:“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师兄,你不妨想想,我们的合作是怎么开始的?” 孙师弟当然记得当时的情况,舒雪有一天忽然跑来和他说,他非常非常讨厌曲灵犀,希望他帮忙除掉她,不惜一切代价。 “当然,我是讨厌她,但我来找你的原因,却是因为师兄。”舒雪这回指的是卫熙,“他让我去找你的。” 一直维持笑意的孙师弟这次彻底懵了:“他让你找我对付曲灵犀?” “当然不是对付灵犀。”卫熙把话头接过去,“这些年,你在背后做了些什么事,我心里大概有数,但你一直做得很隐蔽,我也没有证据,只怕长期以往,师父一手创立的基业会毁于一旦,所以,我请小雪去试你一试。” 舒雪接着说道:“你一口应承下来,当时我们就知道,你醉翁之意不在酒,说实话,曲灵犀和你毫无关系,你会为了我这个师妹对付她吗?你从不是这般有师兄妹情谊的人,你的目的只可能是卫师兄,通过打击曲灵犀,打倒师兄,才是你的目的。” 孙师弟记得,当时舒雪提出对付曲灵犀,他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卫熙对曲灵犀的心意,舒雪对卫熙的感情,他们都是知道的,都说女人的嫉妒心比一切都可怕,舒雪想把曲灵犀弄死,在他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根本没觉得这背后有什么深层含义。 “孙师兄,其实你算是挺聪明的,但太过自以为是,所以註定你永远比不上卫师兄。”舒雪对孙师弟摇头,“你让我的人杀了那些人之后,悄悄回去在现场放上那种梳子,就是想让卫师兄他们把视线转向我,是么?” 随时关注曲灵犀表情的卫熙适时解释道:“京城卖那种梳子的店,是舒雪母亲的娘家开的,我们师兄弟从小就知道。” 曲灵犀瞭然。 亲眼看到对曲灵犀投注全副注意力的卫熙,舒雪心头百般不是滋味:“黑衣人那次,是你自己动手的,我手下动手的那些,还有被你下毒的姑娘,其实都没死。” 这下,不光孙师弟,所有人都惊了:“真的?” “自然,义庄内的尸首,是之前被人杀死在野外的一些可怜女子,我来了个偷梁换柱而已,至于□□和死亡,我自有法子让你相信。”舒雪看向卫熙,眼神温柔,“如果真有无辜之人死于我手,师兄怕是一辈子不会原谅我。” 孙师弟这才知道,从头到尾,他以为自己在做局,其实,自己才是被做进局里的那个。 卫熙伸出手:“该说的都已说完,接下来,该施以门规了。” ☆、杀手16 在场所有人,除了卫熙本人,曲灵犀、舒雪、卫周,包括孙师弟,都很好奇,卫熙会用什么法子对付孙师弟? 他们都了解卫熙,既然师父有令,同门之间不得互相残杀,那他一定会遵守,可是,孙师弟毕竟杀了人。 因为舒雪的原因,孙师弟造的杀孽轻不少,但在场众人都知道,为了自己所谓的事业,为了成全自己的野心,孙师弟不会看任何人的面子,如果必要,他会杀了任何一个人,而这,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卫熙走近他:“师父有令,意图残害同门者,以大罪论处。” “师兄……”孙师弟忽然感觉一阵无来由的恐惧,卫熙俯视他的神情,让他知道,卫熙这次不会放过他,搬出什么门规都是无用的。 围观的三人齐齐注视着他,他会怎么做呢? 孙师弟来不及喊上一句,只感觉眼前一花,卫熙迅速靠近他之后又离开,他惊恐的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脑袋还在;摆动四肢,都在,连伤口都没有一个。 第149页 可是,他的手腕,为什么会如此无力?孙师弟意识到什么,右手两根手指去摸左手脉,短暂的沉默后,孙师弟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你,你废了我的武功?” 曲灵犀等三人皆是一惊,对于会武功的江湖人来说,武功全废造成的痛苦,能和死亡相提并论。 “不错,师父有令,同门不可残杀,所以我无法杀你。”卫熙两手背在身后,任由窗外吹进的微风吹起他背后的长髮,“可师父还说过,残害同门是大忌,我身为弟子,不能不遵守师父他老人家的命令,而且,如果不处置你,那些死于你手的无辜之人,又该如何交待?” 孙师弟气急攻心,却因为失去全部武功无法使出分毫内力,反而因为太过用力的站起身来而跌坐在地上。 “灵犀杀手一事到此便算了结,若你以后再为非作歹,我会立刻告知所有人,你的所作所为,后果是什么,师弟你应当一清二楚。” 卫熙说这些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到几乎冷酷,瘫倒在地上无法使出武功的那个人从他瞳孔中倒映出来,愤怒、气急、慌张,还有掩藏不住的恐惧。 围观的三人全都噤声,不止孙师弟,对他们来说,此时的卫熙,都是陌生的,也是此时,他们才意识到——在他们面前永远温文的卫熙,原来是有这样截然相反的一面的。 在舒雪面前彬彬有礼的师兄,对曲灵犀温言软语的师父,对表弟谦让的兄长,是他们所熟悉的卫熙,底线被人踩破之后,这人所展现出的另一面,他们皆觉陌生,却又在心中释然明白了一些事。 当年,他们的师父将掌门之位传给卫熙,微词颇多,都知道卫熙性格过于柔软,这样的性格,如何能带好一个门派将其发扬光大呢? 如今再看,师父是最有智慧的那个。 孙师弟彻底没了力气,匍匐于地,浑身抖个不停,卫熙不仅废了他全身功夫,还断了他以后习武的希望,如今的他,只是个普通人,还是个身体不会太好的普通人,如果让江湖人知道他设计了那么多事,为防万一,他一定会被心生警惕的江湖人杀掉,以绝后患。 他利用了江湖人的从众和不明事理,到头来,最害怕那些人会如此的,成了他自己。 卫熙再不多言,和另外三人缓缓步出小屋。 舒雪这才开口道:“师兄,那些被孙师兄设计要杀死的人,我都放回去了,都没事了,只是身体会差些,好好调养个把月便无事了。” “有劳,这次的事,若不是你从旁协助,不知道会闹出多大乱子。”卫熙朝舒雪行了个礼,“我代所有人谢谢你。” 舒雪却不愿领情:“代替所有人?你是想代替曲灵犀吗?” 卫熙面皮微红,眼睛却不由飘向在前头步行的灵犀:“就当是吧,她不善言辞,我是她师父……” “师兄,别说这种自欺欺人的话了。”舒雪盯着卫熙不自在的样子,“你只想当她师父吗?” 卫熙郑重道:“若她可以,我愿一辈子当她师父。” 舒雪咬了咬牙,真要活活气死人,她这么想要的东西,曲灵犀唾手可得,居然毫无所觉?按照她对卫熙的了解,在不确定曲灵犀的心意之前,他绝不可能主动向曲灵犀提出什么要求,在他看来,用多年的陪伴提出某种要求,是一种类似于“要挟”的行为,他断断不肯。 可是,如果不说出口,如何确认对方的心意呢?舒雪和曲灵犀不熟,不太清楚曲灵犀内心所想,可她觉得,有些事情就得说出来,才能摆脱胶着的局面。 “你跟我来一下。”舒雪忽然几步冲到曲灵犀眼前,不客气的对她说了一句,然后施展轻功飞向不远处的一处小山坡,卫熙还来不及反应,曲灵犀已经跟了过去。 卫周拦住明显担忧的卫熙:“姑娘家大概有什么私密的话想说,我们不要去凑热闹了。” 先不说曲灵犀和舒雪两个都不是会跟人说什么闺房私密话的女子,就算要谈,也绝对不是跟对方,可两人已经落在山顶之上,卫熙不好跟过去,只能和卫周一起站着等待。 卫周摇头:“我真不明白,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明显对你是有感情的,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开口?难不成你希望姑娘家先开口?” 卫熙何尝不知道,曲灵犀对他和对任何一人都不同,这些年来,卫熙并非毫无所觉,可他无法确认,曲灵犀对他不同的那份感情之中,有多少是真正男女之间的好感,又有多少,只是从小一同长大的互相信任,抑或者,里面还有自己照顾曲灵犀所得到的部分感恩。 信任、感恩不是卫熙想从曲灵犀身上获取的,在没有确认之前,他宁可把一切好感都压在心底,生怕说了做了什么不合适的,连目前这份默契的相处都打破。 两人谈话过程,卫熙一直盯着那边瞧,因为距离有些远,两人又是背对他们,卫熙看不到她们两的表情,不免有些着急。 大约两炷香的时间过后,舒雪从山上直接对卫熙卫周挥了挥手,没有再过来找他们,直接从山顶消失,曲灵犀则下了山,缓缓朝卫熙走来。 不光卫熙,和曲灵犀相识不算久的卫周,都觉察到了她的不对劲。 待曲灵犀走近,卫熙正想关心一句,曲灵犀快速开口:“师父,我们成亲吧。” 第150页 ☆、杀手17 作者有话要说:  卫熙和曲灵犀的后续会写在番外里,第十个世界后有番外哦 惊呆的不仅是卫熙,还有本打算在一旁看好戏的卫周,兄弟两嘴巴张的老大,足足可以塞进去整个鸡蛋。 曲灵犀眼神坚定的看着卫熙:“就现在,我不要什么媒妁之言,也没有父母,更不要八抬大轿。” 卫熙怀疑自己因为最近处理孙师弟的事情没有休息好导致了耳聋,要不然为什么曲灵犀会说——会说,要嫁给他? “我知道,卫家家大业大,我只是个孤女,可是……”曲灵犀的眼神是hi从未有过的坚定,卫熙的家族是她多年以来的心结,她知道按照自己的身份,卫家怕是很难接纳她,可现在情况如此特殊,她愿意拼尽全力,只要卫熙不留有遗憾。 卫周吸了吸口水,听的太入迷,受到的震撼太大,哈喇子流出来都不知道:“兄长,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咱们再联络。” 开玩笑,现在是卫熙和曲灵犀两人的私事,他是很想搞清楚顺带听个八卦,可如果他不走,卫熙一定什么都不愿意说的。 啧,要是卫熙的爹娘知道他愿意娶亲,估计得高兴的大摆三天宴席。 “灵犀,你,你为何……”卫熙想问为何突然提出成亲之事,话到口中又吞了回去,这么问,会让曲灵犀以为他不愿意娶她,“小雪对你说了什么吗?” 卫熙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舒雪把曲灵犀喊过去说了些话,然后曲灵犀就,就这般了。 曲灵犀静静瞧了卫熙一会,如水般清澈的双眼浮上水汽:“你身中剧毒,时日无多,灵犀不想你有遗憾。” 卫熙被这个说法惊呆了:“身中剧毒,时日无多?” “你师妹说,当日你为了试验更高明的假死药,中了不解之毒。”曲灵犀的心被满满的悲伤淹没,“所以那日你表弟替你把脉之时,说你体内有一种药物,就是这个,是不是?” 卫熙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曲灵犀会突然提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要求,合着舒雪跟她说了那事,怪不得面都不碰就跑了:“灵犀,我体内是有一种药物,是那是我娘想办法弄来的,吃下去之后能够不被大多数毒药的毒素所伤,并非什么不解之毒。” 曲灵犀愣住:“不是毒?” “自然不是。”卫熙哭笑不得,该说灵犀单纯,还是舒雪撒谎技巧高明呢,“我可以发誓,那绝对不是毒,我不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 卫熙认真清朗的眼神,让曲灵犀大大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下又有微微的失落:“没事就好,对不起师父。” “不是你的错。”卫熙安抚道,心下有股说不出的低落。 灵犀说要成亲,他虽然不明其中缘由,到底是欢喜的,原来只是因为舒雪说假话,她想让自己不带遗憾而已,并不是因为真正想嫁给他。 两人对视片刻,静静的转开脸,皆是无言。 卫熙去树边解两匹马的缰绳,曲灵犀站在后头,在他转身的时候轻轻说道:“师父,其实,即使你师妹不说那些话,我也是愿意的。” 卫熙呆住,想要转身看曲灵犀,却动弹不得。 “若是换作其他男子,即便他立刻便会毒发而亡,即便我可以为此人完成很多心愿,可是,嫁于他,我是万万不愿意的。” 曲灵犀腾空而起朝自己的白马飞过去:“只是因为,那个人是师父啊。” 卫熙回过神来时,曲灵犀已经驾马飞奔出去老远。 坐在马背上的曲灵犀双颊通红,到底是忍不住,把藏于心中多年的话说了出来,不知道卫熙会如何看她,,她,还能不能回得去落幽山吗…… 身后传来极快的马蹄声,伴着卫熙带内力的声音:“灵犀,与我一同回家,可好?” 曲灵犀心神大震:“回家?” “是,回家。”卫熙已经飞驰到她身边,“先回爹娘那,再回落幽山,可好?” 好,自然是……非常好非常好的,情感强烈到几欲迸发的话,从曲灵犀口中出来,却只有简单一个字;“好。” ☆、寨主1 兰蔚迷迷煳煳睁大眼转了下脑袋,四下环顾,这里似乎不是他家,以往他睁开眼看到的是灰暗的茅草屋顶,这次是棕色木板的床顶。 他记得失去意识前被什么勐力碰了一下,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随意伸手在被子上摸了一遍,滑滑的,质感很好,跟他日常盖的粗布被手感完全不一样,应该比那个高档的多。 在兰蔚的印象里,村里还没有看到谁家里用的是这种上档次的床…… “你醒了?”陌生的女声从左侧传来,兰蔚眨了两下眼,声音很好听啊,清亮而有朝气。 女声又一次响起来:“ 你是何人?” “兰蔚……”边说,兰蔚把脑袋转向床侧,果然,有个年轻的姑娘坐在旁边,肤色不算很白,但五官精緻,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正朝他看。 “你可好?”姑娘依旧笑眯眯,这男子眼珠子转来转去,好像在思考什么。 兰蔚把被子拽下来露出整张脸:“我没事,请问这是哪里?” 第151页 姑娘:“黑风寨。” “哦,黑风寨啊……”重复一句,兰蔚勐地惊坐起来,“黑风寨?这不是土匪寨的名字吗?” 姑娘笑眯眯的点头:“这里就是土匪寨啊。” “……” 兰蔚挂起牵强的笑往后面缩:“大侠,别开玩笑,穷地方哪来土匪寨,把村子抢光了也不一定能吃饱。” “本人冉姝,不叫大侠。” 兰蔚咽口水,眼睛再次把房间扫视一遍,木制家具、铜镜、雕花木床,眼前自称冉姝的姑娘确实挺美丽,但刚刚门口路过的两个彪形大汉手里似乎提着什么,看形状,有些像大刀…… 兰蔚记得他夜晚从隔壁村回家,路过一片小树林的时候后脑勺被什么抽了一下,之后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黑风寨是传说中的土匪寨,据说寨子里所有人都很残忍,打家劫舍无所不干,他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难道是因为——打劫? 等等,打劫! ☆、寨主2 兰蔚从脑袋里把这个词拽出来,整个人都震惊了——他被土匪寨给劫了? “那个,冉,冉女侠,这里是哪啊?” 冉姝:“黑风寨。” “……”兰蔚被塞的没话讲,想想只能换个问法,“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略带疑惑的递过去一个眼神,冉姝答道:“是我带你回来的,你都不记得了么?” 自然是不记得,否则为何要问?当然,这话兰蔚是没胆直接说出口的,他现在可是在黑风寨! “当家的,前厅有人求见,二当家请您立刻前去。” 兰蔚的眼睛飘到门口,这人的打扮和之前门前走来走去的那几位一样,黑色的布袍,黑色的长裤,中间有一根红色布条扎紧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背上的东西,兰蔚百分之百确定,不是刀就是剑,有一个好像背着一把类似于鞭子的武器…… 冉姝到门口跟前来喊他的男子低语片刻,双手背腰大跨步离开。 兰蔚眼见男子小步跑进来,离他两丈远就停下脚步对他使个类似于作揖的动作:“小哥有事可吩咐。” 这个小虾米的反应速度应该没有那么快,试一试好了;“小兄弟,这是何处?” 小虾米茫然的看兰蔚:“黑风寨啊。” “……” 兰蔚觉得脑子一团浆煳,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小兄弟的问题。 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兰蔚对小虾米温柔一笑:“我暂时没什么事,想休息一下。” 这话很明显的让他走人,小虾米不敢多留,再一次作揖后退出房间。 兰蔚靠在床板上不停转动眼珠,到底是怎么回事,根本试不出来这里的人是不是撒谎,不会所有人做好一个局就为了诳他吧,那想的也太周到了,最重要的是,他无钱无势,只是识得几个字的穷酸秀才,做个这么大的局诓他,意义何在? 晃几下脑袋,兰蔚打算到外面走走,换换脑子顺带打探一番这里的情况。 下床找衣服,翻半天只在旁边的椅背上发现一件灰白袍子,料子极好,上面有图案刺绣,兰蔚忍不住用手摸,这料子的手感,这刺绣的精美,一看就值不少银子,他还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 兰蔚打开房门,先探头出去左右看一遍,地方很大,不断有人走来走去,背上还都扛着刀剑之类的东西。 尝试往外走了几步,不少人看到他,但只是一停顿,立马该干什么干什么,没人拦他也没人问话。 心放下不少,兰蔚沿着一条狭长的小路往前走,经过好几个拱门之后,前面豁然开朗起来。 这地方的面积极大,空阔平坦,周边密集的竖着不少三角旗,每面小旗子上都印着霸气的“黑风寨”三个字。 兰蔚忽然觉出不对,这要是为了设局骗他,也太捨得下血本了。 正发愣,伴随一声闷响,旁边一个大门开启,鱼贯而出好几队人,自觉排成队整齐的站好,速度很快且利落干净,看得出受过训练。 这批人的打扮和之前看到的小虾米一般,黑衣黑裤,头髮全部用黑布巾包住,全都是男性。 兰蔚头顶上传来声音:“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吗?” 声如洪钟,兰蔚懵逼状仰头看,才发现他后面有一个类似于城楼的建筑,刚刚喊话的人就站在上面。 “准备好了!”空地上几百人齐声大喊,兰蔚觉得自己耳膜在颤抖。 “再说一遍!” “准备好了!”兰蔚半遮住耳朵躲在一棵树后面,整齐划一的应答声似海浪潮水般涌来,气势十足。 城楼上的人一抬手:“出发!” “是!”伴随这句话,几百人跟来的时候一样集体右转,整齐有序的从那个门陆续出去,很快,广场上只剩下兰蔚。 “这位小哥,我们二当家有请。”兰蔚被身后冷不丁窜过来的声音惊的蹦起来转身,一个人半弯腰面对他,从打扮看也是小虾米之一。 大当家二当家,真的是土匪寨啊…… “小哥……” 兰蔚好奇的问:“二当家是谁,喊我去干什么?” 第152页 小虾米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去了便知。” 去就去吧,反正是人家的地盘,跟在小虾米身后七拐八拐的走了一长段路小虾米才停下来:“就是这里,请进。” 兰蔚有点头晕,扶着门框走进去。 从阳光灿烂的室外勐地进到屋里,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兰蔚用手遮住眼睛。 “你快坐下。”清亮朝气,还有点耳熟。 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兰蔚眯着眼睛看对面,共两人,一个是他之前见过的冉姝,另一个不认识,看起来比冉姝年纪大不少。 立刻有人过来给兰蔚上茶,兰蔚不懂喝茶,端起来小喝一口,哇,好苦。 “请你过来是有事商议。”比冉姝大的那人来了个自我介绍,“我是此处二当家,也是冉姝的二叔。” 兰蔚点点头,一个大当家一个二当家,原来是叔叔和侄女。 冉姝示意小虾米们都出去,只留他们三人在屋里,兰蔚忽然有点紧张,咽了咽口水。 二当家见兰蔚低着头,大笑着捋了捋鬍子:“不用害羞,冉姝都跟我们说了,迟早的事啊。” 这不着四六的一句话着实让兰蔚一头雾水,什么迟早的事?他跟冉姝认识还不到一个时辰,冉姝说什么了? 冉姝从二叔旁边换到兰蔚旁边的椅子,伸出右手把兰蔚的手握在手心,深情款款道:“我已跟二叔提了我们将在三日后成亲,兰蔚,以后和二叔就是一家人了。” 兰蔚一下子如遭雷噼,被炸了个满脸焦黑浑身发抖,什么跟什么,他他他她什么时候跟冉姝熟到那种地步了,两人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一下子要跳到成亲这一步,这跨度也太大了吧? 虽说在现在的朝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之前没见过对方很普遍正常,但对方是黑风寨大当家啊,堂堂土匪寨寨主,他兰蔚在人家手里岂不是跟蚂蚁一样,随手捏一把就是毙命的节奏? “呃,大当家二当家,其实我觉得……”兰蔚觉得一定要把话说清楚,打劫不打劫他已经不在意了,最重要的是,他得先保住自己的清白啊! 二叔笑着打断:“不要说了,我都懂。” ☆、寨主3 兰蔚拼命摇头:“不是的,你不懂……” “二叔,兰蔚只是紧张,没事的,我和他好好说说。”冉姝瘦弱,但手劲着实不小,死命攥住兰蔚的手,眼睛盯在兰蔚脸上,似笑非笑道,“兰蔚,你先跟我回去。” “滋熘”一下,一股冷飕飕的寒意从兰蔚嵴椎处窜起,直接窜到头顶,冉姝力道太大了,攥的他手掌酸疼无比,还有眼神,带着冰冷的钩子,只要他说话一个不小心,就要被钩子钩死, 二叔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年轻人,总是难分难解,去吧,冉姝啊,成亲的事我会让人准备的,你们什么都不用操心,好好照顾兰蔚。” 兰蔚觉得这话总有哪里不太对,他明明是个身高五尺五的汉子,被冉姝这么一个瘦弱的姑娘照顾着? “知道了二叔。”再不情愿,兰蔚也不敢反抗,他已经意识到,尽管冉姝比他矮上几十公分,力气却足足是他的几倍,身为黑风寨寨主,冉姝一定有武功傍身,对付他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比捏死一只小鸡难不了多少。 几乎是被冉姝半拖半拉的拽到他醒来的房间,冉姝将门一关,开门见山道:“你必须和我成亲。” 被冉姝气势吓得缩成一团的兰蔚声如蚊讷:“为什么一定是我?我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时辰。” “不要问原因。”冉姝往兰蔚跟前一站,双手叉腰,“你知不知道,黑风寨有个规矩。” 兰蔚:“什,什么规矩?” “除非是贵客,如果有陌生人上山,为了保证山上的秘密不被泄露……”冉姝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子自己脖子上做了个划刀的动作,“杀无赦。” “……”兰蔚觉得他现在哭都哭不出来了。 冉姝点头再点头:“你是我在山脚下带回来的,当时除了我,还有二叔和其他兄弟,如果你不和我成亲,二叔他们会立刻把你剁了当种菜的肥料。” 光是听听,兰蔚就觉得有些反胃,忍不住抬槓:“土匪也种菜?我以为你们什么都是抢来的。” “自己种菜,纯天然无污染,吃着放心。”冉姝看傻逼似的看着兰蔚,“这样身体会健康。” 这伙土匪还挺讲究,兰蔚心想。 冉姝见兰蔚久不说话,再次强调道:“记住,三日之后成亲,到时候你给我笑的开心点,不能让人觉得你是被迫的。” 兰蔚想要哭出声,本来就是被迫的好吗,成亲不算,还要强颜欢笑,他又不是烟花之地的风尘女子! “好了,严重性我都告诉你了,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着办。”冉姝倒了两杯水,自己喝一杯,另一杯递给兰蔚,“我二叔看着和蔼吧?其实很可怕,你自己可当心点。” 并没有觉得二叔和蔼的兰蔚默默喝水,该当心二叔是肯定的,但眼前的姑娘,一定也不是省油的灯。 喝完水,冉姝打算出门:“我还有事,这房间是你成亲之前的房间,外面有很多兄弟,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他们。” 第153页 “等等。”兰蔚总算找回了自己的一些理智,“什么叫成亲前的房间?” 冉姝朝他翻了个白眼:“成亲之后当然住到我房间,这你都不懂?” 不,夫妇是需要住在一个房间,兰蔚自然是明白的,可这不是重点:“我们成亲只是做样子吧?” 冉姝一愣,盯着兰蔚看起来,像在打量什么神奇的物种,盯的兰蔚心头直突突,良久,冉姝忽然露出明媚的笑;“放心吧,洞房也会有的。” 兰蔚手里的杯子直接从手里掉落在地上,砰一声闷响,杯子和泥土来了个亲密接触,没有破碎,兰蔚的心却凉到了谷底。 冉姝把杯子捡起来:“不早了,早点歇着,后来几天我会很忙,你自己呆着,寨子里可以随便走,但不要想逃走,不然,被人逮住要处置你,我是帮不了你的。” 再说什么兰蔚也听不到了,他的心情完全崩坏了,那句“洞房会有的”,像一把大铁锤,一下下抡在他脆弱的心灵上。 洞房花烛夜,人生三大美事之一,可是,兰蔚觉得这对他来说,势必会成为毕生阴影,永远挥之不去的那种…… 和衣而卧,兰蔚盯着头上棕色的床顶,慢慢思考着主意。 次日一早天还未全亮,一夜没睡的兰蔚起了个大早,悄无声息的打开门朝外看,空无一人,兰蔚松了口气,踮起脚尖沿着迴廊小跑。 他记得,昨天看到的那个集合场地旁边就有一扇门,那些人汇合后就是从那里走的,那边应该可以通往山下,现在这么早,外面还没人活动,只要他小心些,能从门里下山,就能躲过几天之后可怕的成亲。 昨天兰蔚是信步而行走到那边的,今天再找,有些找不着北,黑风寨太大,他对这里又丝毫不熟,走了挺久,还没有看到门的影子。 兰蔚算了下时间,自己昨天从屋子里出发,到发现那个地方,一共走路时间也才半柱香,现在小跑了得有快一炷香时间了还没走到,十有八九是走错了。 咬咬牙,兰蔚打算从前面那个转弯处过去后,如果再看不到门,他就换个方向。 刚从拐角处转过去,兰蔚给吓出一头冷汗,像被人拽住缰绳的马儿急剎一般,生生顿住自己的脚步。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在这里? 忽然有个人冲出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上百只眼睛齐齐投向兰蔚,兰蔚差点瘫倒在地,赶紧扶住旁边的树。 冉姝分开人群走过来:“兰蔚,你怎么来了?” “我我我,我睡不着,来散个步。”兰蔚现在很庆幸他出屋子之前没有拿屋里的东西打包行李背在肩上,不然他死定了。 几十个人齐齐抬眼望天空,月亮还未隐身,现在起来散步? “要散步怎么不告诉我呢?”冉姝把兰蔚朝后推,捂着嘴笑起来,“好了,你先回屋,我忙完就过去,带你去散步,你对寨子不熟,别乱跑。” 说着喊过两个兄弟带兰蔚回屋,兰蔚低着头,欲哭无泪的跟在两人身后往回走,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几人的笑声:“他是急着见寨主吧?哈哈这么急。” 冉姝跟着笑:“读书人,总是比较多感的。” 兰蔚的第一次逃脱计划,宣告失败,但他在心里发誓,他不会妥协的,坚决不! ☆、寨主4 被人“请进”房间,兰蔚坐在床上,眼看着外面的天色越来越亮,他痛苦的嘆了口气,之前怎么不好好记清楚路线呢,半途而废真是太可惜了。 冉姝并没有过来,也许真如她自己所言,最近会比较忙碌,一想到冉姝有可能在忙他们成亲的事,兰蔚就一阵恶寒。 外面的声响渐渐大了,应该是寨子里的人起床活动,兰蔚走到门口朝外瞧了一眼,他是从北边那个门被送回来的,现在他打算重新从那边走,看看到底能不能找到那门。 从门廊一路往外走,兰蔚发现来来去去的小虾米们看到自己都会抱拳,对他施以善意,比昨天全然不理会他的状况友善很多,兰蔚从他们带点暧昧的笑容分析,应该是因为自己和寨主即将成亲,他会成为寨主“夫人”的关系。 兰蔚头皮发麻,他真的有种被逼上梁山的郁闷。 坦白说,和兰蔚想像中的女寨主不同,冉姝不仅不是粗糙鲁莽的类型,长的很漂亮不说,兰蔚觉得她还是个挺冷静机智的姑娘,加上她可能救了自己,兰蔚不讨厌冉姝。 可是成亲这么大的事,岂能这么随意呢?兰蔚一向觉得,註定要携手一生的人,起码得互相有所了解,往后还有那么多年要过呢,而且,任何人都不会喜欢被强迫的感觉,兰蔚也不例外,这桩亲事让他十分郁闷。 边想边绕过几条小道,前方传来气势十足的喊叫声,整齐划一到让兰蔚觉得耳熟,于是他循着声音走过去,不多时,昨天看到的那个城楼状高台和巨大的场地出现在兰蔚跟前。 场地里,黑衣黑裤红腰带的兄弟们正喊着震天的号子,在一个人的带领下打拳,兰蔚不懂武功,但这么多人同时喊口号,同时打出拳,气势比一个高手单独行动还要强出许多。 兰蔚嘴角直抖,这是什么奇怪体质,瞎走又走到了这个地方,天没亮的时候为什么就走到那么多人聚集的地方去了,被冉姝抓个正着差点暴露。 第154页 这次找到了,兰蔚再不会错过机会,他细细观察一圈四周,没错,南面墙上有一扇门,从这个位置看过去,能瞧见小半边门外的景色,郁葱的树木和一条笔直的小路蜿蜒而下。 兰蔚心潮澎湃,就是那里了! 定了定神,他喊住路过的一个小虾米:“这位小兄弟,我不太认识路,能不能拜託你带我回屋?” 小虾米立刻抱拳:“自然可以,有请。” “多谢。”兰蔚在心里小小得意,跟着这个人走,只要他把路线记好,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就能找到这了! 小虾米很快把他送回屋,兰蔚开心的喝了两杯茶,正得意,有人送来饭菜:“请用膳。” 饿了挺久,兰蔚狼吞虎咽的吃起饭,有了逃跑路线,他胃口大开,吃饱了晚上才有力气跑啊! 吃了一半,兰蔚才发现送饭来的人没有离开,垂手立于门口,兰蔚问道:“还有事吗?” “是的。”小虾米恭敬道,“寨主吩咐,若您用完午膳,请随我搬到离另一间屋子居住。” 兰蔚张大嘴,眼睛也瞪得老大:“搬到哪里去?” “搬到我屋子旁边。”随声踏入的正是冉姝,她手里抓着长剑,看着有些风尘僕僕,“等你吃完,我亲自送你过去。” 兰蔚低头看着白软软的米饭和红辣辣的鸡块,忽然觉得它们极无味道,为什么之前会觉得它们这么美味? 冉姝一笑:“看样子你是吃饱了,好,跟我走。” 兰蔚不敢不答应,跟在冉姝后面往外走,没人跟着他们,倒是路上碰到每个人都会跟他们行礼,一切都井然有序。 走了一会,兰蔚惊奇的发现,冉姝带他走的这条路,正是通往练武场的位置,接近场地的时候,冉姝回头道:“我带你抄个近路。” 木木的跟在后头继续走,待兰蔚看到冉姝走过那扇门,踏入外面那条朝思暮想小路的时候,他不自在的放慢脚步:“这就是,就是近路?” “是啊。”冉姝在前面走,指了指前面,“从这条小路下去,就是我居住的院子。” 兰蔚:“……”他是什么狗屁运气,居然会以为这条小路通往外面的自由世界? 万幸万幸,他还没来得及从这条小路下去就发现了不对,兰蔚不敢想像,大半夜的,他急匆匆摸到这条小路上,一路向下后发现自己进了冉姝居住的院子,到时,他要如何解释? 逃跑?还是跟凌晨一般,被人怀疑是太过想念冉姝才跑出来的? 不管是哪一种,都足够让兰蔚羞愧一脸,并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冉姝把他带走一间带有小院的房子门口:“这就是你成亲之前住的地方,我的院子在旁边。” 兰蔚郁郁的应道:“哦。” “我还有事忙,你可以在寨子里随便看看。”冉姝双手抱胸,长剑横在面前,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其实,寨子里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巡视的,所以很安全。” 兰蔚:“……” “夜晚巡视的人一直都有,都是轻功不错的兄弟,一般人很难发现。”冉姝对兰蔚笑的露出洁白的牙齿,“所以,放心在寨子里走动,不会有危险。” 兰蔚深深觉得,冉姝说的这一番话,有很深的含义在其中,特意把他调到旁边院子,暗示他寨子里日夜有人巡逻…… 这就差直接警告他:不要妄想偷跑,你的一切行动都在我掌握之中。 好么,第一套逃跑方案彻底失去存在意义,兰蔚知道,自己得另想其他法子,趁夜偷跑是绝不可能成功的。 夕阳西沉,在寨子里四处闲逛顺带观察地形一下午的兰蔚回到房间,满脸写着颓丧和郁闷心塞。 把他能走到的地方差不多全部熘达了一圈,根本没找到能下山的法子,像冉姝说的,寨子里到处是巡逻的人,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那种城楼般的高台,上面有人来回走动,有人从山下上来,或者从山上下去,从那么高的位置能看的一清二楚。 晚饭照旧有人送来,兰蔚用筷子扒了口饭,赫然发现白米饭里面藏着一张很小的纸条,他连忙往外看,无人。 用身体做遮掩,飞快打开纸条看了一眼:你若想逃跑,我祝你一臂之力,今晚亥时,我会来找你,若你要走,请把朝南的窗户打开。 ☆、寨主5 兰蔚赶紧攥紧纸条,低头勐扒饭,心神起伏不定。 冉姝没有再来,兰蔚留心听隔壁院子的动静,冉姝似乎也没有回自己那边,他已经在四周转过一圈,这片区域,除了他们两人的院子,没有其他人,巡逻的也没有,大概是为了保证寨主的隐私,冉姝毕竟是个姑娘家。 兰蔚坐在卧室里静静的等,直到亥时,隔壁院子也没有一丝响动,冉姝应该还没回来。 将视线转向南面的窗户,就是这一扇窗户,只要他打开窗户,真的会有人带他下山吗? 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窗户全部被白纸煳起来了,看不到外面,兰蔚不敢用手指头戳破窗纸,只能把耳朵贴在纸上,竭力听着动静,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 咬咬牙,兰蔚将手伸向窗户…… 第155页 一夜无话。 次日天刚放亮,冉姝在院子外大喊:“兰蔚、兰蔚,用早膳了。” 兰蔚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从院子里往外走,大概还没睡醒,他走路的步子都不是太稳:“这么早就吃早饭了,天都没亮。” “早睡早起精神好。”兰蔚对身后挥了挥手,立马有人把早餐往兰蔚屋子端,“睡得怎么样?” 清晨的空气很好,清新里带着微微的湿润,兰蔚深吸一口:“睡得很好,昨日亥时睡下,睡足了。” 再看冉姝,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睡觉,反正精神十足,看的兰蔚都很佩服她的精力,不过话说回来,黑风寨的寨主,肯定和一般姑娘不一样。 两人一起用早餐,冉姝边吃鸡蛋边把眼睛从兰蔚脸上扫过:“晚上睡觉没听到什么动静吗?” “动静?”兰蔚大口喝粥,“有的。” 冉姝顿住:“什么?” “寨子里是不是有很多野猫啊?我听到有猫用爪子挠窗户,滋啦滋啦的听得我很难受。”兰蔚不满的摇头,“一直到后半夜才消停。” 冉姝抿嘴一笑:“野猫肯定有,黑风寨在这种地方,四面都是开放的,不仅有野猫,还会有小狗什么的。” 兰蔚双眼一亮:“狗?我喜欢!” “你一会四处留意一下,有些狗躲在树木里面,还有的藏在屋子门口,有的怕人有的不怕。”冉姝给兰蔚剥了个鸡蛋,“今天是第二天,还有一天我们就要成亲了。” 欣喜的脸色立马垮了下去:“不要一直提这事好不好?好不容易我没主动想起来,你又提。” 冉姝不以为意的一笑:“你很不愿意跟我成亲吗?” “当然。”兰蔚理直气壮的看着冉姝,“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很乐意?” 冉姝歪过头看他,显得有些幼稚:“我是黑风寨的寨主,你娶了我,什么都有了啊,有钱,什么都不用做,而且……” 说着冉姝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觉得我长的并不差。” “你长的很好看,我娶了你就直接成了寨主‘夫人’,如你所说,什么都有了,不需要辛苦考功名想着光宗耀祖。”兰蔚边说边摇头,言语转了个大弯,“可这些不是我自己赚来的,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冉姝:“你担心别人瞧不起你?” “我不担心别人瞧不起我。”兰蔚强调,“我自己会看不起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岂可依附于别人?”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冉姝听笑了:“你是这么说,但成亲的事是不会取消的。” 兰蔚撇嘴:“成就成,反正我在你们手里,尔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也不会武功,逃不掉。” “说起来,我倒想问问你,对黑风寨,你以前听说过吗?”两人都已经吃完,有人把餐盘收拾拿走,冉姝没有走人的意思,双手搭在桌面上,貌似想和兰蔚好好聊上一番,“山下的人对寨子有什么看法?” 兰蔚不是很明白冉姝问这个话的理由,一般做坏事的人不应该很介意听到别人对自己看法的吗,即使别人要说,他们也会竭力避开听,仿佛这样,那些不好的话就不存在似的:“为什么想知道?” “现在我是黑风寨的寨主,当然想知道普通人对寨子的看法。”冉姝说的坦然,“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才能把寨子带领的更好。” 兰蔚听出一身冷汗,黑风寨已经如此“祸害”了,还要带领的更好,岂不是更要为祸人间:“寨子也要发展吗?” “自然。”冉姝认真脸,“就好像你考功名,当然希望考的好,越好越开心,是一样道理。” 一样道理个鬼,兰蔚无力的挥手:“你的雄心壮志让我感动,加油吧。” 太敷衍了,冉姝不乐意的抓住兰蔚手腕:“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对寨子的评价。” “来这里之前,我只听人说过黑风寨是土……土匪兄弟们待的地方,很多人害怕,其他的我不清楚。”兰蔚小心觑着冉姝的脸色,要命,怎么能直接说他们是土匪呢? 虽然他们确实是土匪,但大难当前,绝对不能乱说话,可能会把小命交待在这。 冉姝却并没有像兰蔚想的那样发怒,反而皱起眉来问他:“山下的都害怕我们,你知道原因吗?” 兰蔚:“呃……” “以后这个寨子也有你的一半,你也希望寨子更好吧?” 不,我一点都不希望,兰蔚这么想,却不敢这么说:“你不知道吗?” 冉姝摇头:“实话跟你说,我八岁就被父亲送到外面学武功,父亲去世前我才回来,接管寨子到现在,刚满一个月。” 兰蔚愣住:“你是刚接管寨子的?” “是,我对寨子不熟,回来之后,寨子里的兄弟对我都很恭敬,又有二叔在,一切倒还算顺利。”冉姝松开兰蔚的手腕,发现兰蔚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自己,不由问道,“怎么了?” 兰蔚赶忙摇头:“我只是在想,你这么一个姑娘,为什么会把这个寨子交给你呢?” 第156页 冉姝拖着下巴长长嘆出一口气:“我二叔不肯接手,父亲只有我一个孩子,没办法。” 原来是这样,兰蔚兀自思考着,他倒是没料到冉姝是新寨主上任…… “你不乐意说就算了,我不勉强你。”冉姝觉得兰蔚大概对自己还有很大牴触情绪,所以不太想跟自己说太多。 兰蔚喊住打算出门去的冉姝:“成亲之事我答应了,不过,你也需得答应我一件事。” ☆、寨主6 冉姝不知道兰蔚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但还是很给面子的问道:“你想我答应你什么事?” “我们可以成亲,但是我觉得,在我们互相有感情之前,暂时不要洞房。”兰蔚说的颇为认真,“成亲乃人生大事,切不可随意啊。” 冉姝弯弯的细眉朝上微微挑起,笑道;“寻常男子都不会如你一般想。” 兰蔚学冉姝的样子挑起他浓密的眉毛,不以为意道:“不是所有男子都这样,这也是为了你自己着想,所以我希望……” “没问题啊,成亲对我来说也很重要,虽然我不认为你的理由这么简单。”冉姝说着对兰蔚挤了挤眼睛,“那就照你所说好了。” 冉姝说完继续出门,屋里的兰蔚再次喊出她:“那个,我想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一直没有感情的话,你会怎么处置我?” 这个问题似乎取悦了冉姝,仰起脸对着天空一阵大笑,爽朗清脆的笑声在屋里迴荡,笑的兰蔚心头髮颤,自己问了一个很幼稚又很愚蠢的问题,可话已出口,收回也晚了。 “我不知道世间女子需要遵循些什么,但对我冉姝来说,如果你在答应跟我成亲的想法只是权宜之计,以为等过段时间我会放松对你的警惕,你自己下山躲起来的话……”冉姝有意提高嗓门拖长尾音,大大增强自己说话的气势,“我寨子里这么多兄弟可不是站在那里好看的。” 冉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柔双眼带笑,和她言语中的威胁感形成鲜明对比,听的兰蔚背后直冒凉气,赶忙沖冉姝摆动双:“我只是问问,只是问问,没什么意思,没意思,你别多想啊哈哈哈哈。” 开玩笑,就算兰蔚的心思被她说中了十成,此刻他也不能承认一分一毫,毕竟,他想做的事还没完成,还不想此刻就身首异处呢,冉姝一看就是武功很好的类型,宰了他跟捏死一只小鸡没多少区别,更别提冉姝背后还有一个庞大兇残的黑风寨。 “我没多想,希望以后也不会有多想的机会。”冉姝最后对兰蔚笑了笑,满意的一撂发尾,“明天就是成亲的日子,二叔说,按照规矩,在进洞房之前,我们不能再见面,你在这里好好准备准备,有什么需要的喊兄弟们帮你做,明天晚上我们就能见面了。” 兰蔚干笑道;“知道了,我会好好准备的,你慢走。” 目送冉姝快步步出屋门,兰蔚维持在脸上的僵笑一下子垮了下去,伸出右手在右脸上轻轻抽了一下,方才对冉姝的态度显得太谄媚了,自己想想都有些肉麻,啧。 不过,冉姝这么痛快答应他的条件,暂时不洞房,确实让兰蔚在大舒一口气,起码之后一段时间他没什么危险了,而且成为冉姝的相公之后,他做起事来应该也会方便一些。 比如,在山上转悠转悠啦,摸清楚山上的地形啦,认清楚大部分寨子里土匪的模样啦,用冉姝压寨“夫人”的身份进行,比现在可是方便多了。 嗯,得好好策划策划…… 翌日,天边刚有些鱼肚白,兰蔚被外头响亮的敲门声吵醒,打开门一瞧,被院子里一群人的阵势给惊呆了,说话都不太连贯:“你,你们干什么?” “我们奉寨主的命令,来帮您准备成亲需要的东西。”一个看起来稍微伶俐些的小虾米高声道,他身后起码站了二十来个人,每个人都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兰蔚粗粗扫视两眼,都是大红色的衣服,看不出什么区别。 机灵的小虾米发现兰蔚面露疑惑,主动解释道:“寨主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款式的喜服,所以让人做了二十套,让您自己挑选。” 深感冉姝“体贴入微”的兰蔚嘴角差点不受抑制的抽了起来——好么,这是宠“妃”的既视感! “我对这个不讲究的,你们随便放一套在这里就行了。”兰蔚有些无语,他又不是爱打扮的姑娘家,还要挑什么款式? 兰蔚说这话也是为了眼前一群小虾米好,这么小的事,怪麻烦人家的,反正都是大红色的喜服,意思到了就行,而且看着面料都很好,其他的无所谓。 岂料,他话音刚落,眼前的二十多个小虾米异口同声喊道:“请寨主夫人挑选喜服!” 夫,夫人? 一颗硕大的冷汗从兰蔚额头滑到下巴,兰蔚此刻很想挖个坑跳进去,把自己活埋算了,这称唿怎么见人? 再看眼前这群人的认真劲,兰蔚觉得,如果自己不按照冉姝的意思挑出一套,这群人是不会走的,到时候估计会把“夫人”这个雷人致晕的称唿喊出好几遍。 兰蔚暗暗咬住后槽牙,摆了摆面部的表情,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庄重一些,随后缓缓踱着步,走到每个人跟前抖开托盘上的喜服瞧上两眼,边看便在心里吐槽,明明都差不多,除了花纹好像有丢丢不同,并没有什么地方不同,还特意做这么多套,土匪就是奢靡铺张啊…… 第157页 “我喜欢这个,就这吧。”兰蔚随便指了一套,反正看不出区别,要哪套都一样。 负责传话的小虾米即刻高声回道:“是,夫人!”摆手指挥捧那件喜服的小虾米把东西端到兰蔚屋里,其他人则整齐划一的离开。 所有人都走了,兰蔚靠在院门口直擦汗,早知道就不废话了,那一声声的夫人喊得他鸡皮疙瘩直冒,差点就要把头髮挠下来。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称唿到底是谁想出来的?难道是冉姝自己?兰蔚觉得,自己听上几天非得疯了,其中一半是羞愧导致的。 事实上,兰蔚低估了自己的适应能力,用过早饭后,陆续又来了几拨人,过来的目的各有不同,但有一点是相通的。 “夫人,我是负责跟您讲今天成亲需要注意的事项的。” “夫人,寨主说成亲行礼前您不能再吃东西了。” “夫人,今晚的宾客都是寨子里的兄弟,没有外人,寨主让您不要拘束。” “夫人……” “夫人……” “夫人……” 几个时辰下来,兰蔚只觉得“夫人”这词语如同魔音入耳,不断从他两个耳朵窜进来,他从最开始的愕然、羞愧,到不满、恼怒,再到木然、平静,甚至到最后,兄弟们喊“夫人”,他能坦然应声,前后不超过两个时辰。 坐在那里被人摆弄着换衣服的兰蔚,在心里默默感慨,人的潜力真是无穷的,只看有没有合适的契机。 冉姝那边什么情况兰蔚不清楚,反正他什么都不用干,被人请着洗澡洗头梳头换衣服,全程只需要配合,所有人对兰蔚的态度都恭敬到了极点,让兰蔚真正感到自己很快就要成为压寨“夫人”了。 下午,吉时一到,兰蔚听到外头传来一声大喊:“吉时到,新郎出发,迎娶新娘!” 兰蔚看着铜镜里自己全然陌生的样子,深深唿了口气——来了,要开始了。 ☆、寨主7 成亲本是大事,但因为情况比较特殊,兰蔚觉得跟完成任务差不多,只要和冉姝磕头拜堂就成了,完全没想到阵势会如此之大。 到了拜堂的地方——一间很大的屋子,外面有块很大的空地,乌泱泱站满了人,兰蔚粗粗估算,估计得有上千人,除了忙活的,绝大多数都在谈笑风生,一脸喜气洋洋。 兰蔚被人带到房子正屋,冉姝的二叔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笑的合不拢嘴,吩咐人把冉姝搀出来拜堂。 在震天的喜乐声里,跟兰蔚身着同款喜服、头上盖着红色头巾的冉姝被人从房间里扶出来和他站到一起,兰蔚偏头瞧了瞧,冉姝站在身边一动不动。 在一群人的安排下,两人拜了天地、高堂,接着夫妻对拜,围观人群爆发出极其热烈的掌声,还有各种起闹和大笑声,非常热闹。 送入洞房的时候有不少兄弟们想跟进去闹洞房,二叔站出来拦住他们,兰蔚和冉姝被一群人推到最里头的房间,关上门后,兰蔚觉得自己耳朵得到了拯救。 兰蔚对民间嫁娶的规矩还是懂一些的,知道要由他挑开冉姝的红盖头,还要喝交杯酒,这两件事本来是很有情趣的,可一想到他目前的处境,兰蔚实在是没什么心思把这两件唯美的事做好。 “唿,累死我了。”不用兰蔚纠结太久,冉姝坐在床沿上,唿啦一下扯下红盖头,“成个亲这么累。” 见兰蔚目瞪口呆的盯着她,冉姝坦然道:“干什么?你不是不愿意给我挑盖头吗?我自己拿下来,盖半天了。” 兰蔚满脸受惊的样子除了冉姝大咧咧的行为,还因为冉姝今天的样子,实在是——太漂亮。 这几天,冉姝从来都是素着一张脸,头髮跟兰蔚一样随意束起,漂亮还是漂亮的,但今天这么一化妆,配上大红色的喜服,给兰蔚一种完全惊艷的视觉观感。 冉姝见兰蔚咽了咽口水,不解的看他:“你是不是饿了?我也饿了,二叔说今天不能吃东西。” “呃,我,我还好。”兰蔚赶紧把眼睛从冉姝脸上移开,低着头倒水喝,“饿就饿着吧。” 冉姝变戏法般拿出一个木盒,和兰蔚坐在一起:“看,我早有准备。” 盒子里是两排小点心,冉姝拿起一块得意的笑:“我早就准备好了,今天一天都不能吃东西,会饿出毛病的,来,你也吃。” 兰蔚恢復正常,边拿点心吃边摇头:“我还是头一次见你这般姑娘。” “这般是哪般?”冉姝锐利的眼神削过来,“你见过许多姑娘么?” 兰蔚差点被点心噎住,忙道:“自然不是,多多少少也见过听过一些,你这样,和很多姑娘都不同。” 吃完一块,冉姝拿起第二块往嘴里塞:“有何不同?” “你看你……”兰蔚警觉的住了口,摇头道,“还是算了,说出来你会不高兴,到时候我就惨了。” “你说吧,我发誓不会对你动手。” “当真么?” “自然,我若是骗你的话,以后每天都只吃一顿饭。” 兰蔚一听,太有说服力了,看冉姝吃东西的样子,只怕不让她吃,比让她做什么都痛苦:“你看啊,第一点,一般姑娘家,成亲的时候都会很娇羞吧,一定会等着相公给她掀红盖头,再急也会等着。” 第158页 冉姝点头:“这点我倒是知道,可你不是不乐意么?那我等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兰蔚无言以对,他居然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这条略过,继续说第二条:“人家说新娘子成亲当日不能吃东西,一般姑娘家会遵守的,你还偷偷藏东西吃。” 这下冉姝吃惊了:“真的不能吃东西?我以为是二叔骗我的。” 兰蔚:“……” “可是,这是什么道理?为什么成亲不能吃东西,你不觉得成亲是很累的吗?不吃东西会坚持不住吧?”冉姝拿起第三块点心吃。 兰蔚默默摇头,谁知道原因是什么,反正他是这么听说的。 “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你。”冉姝把点心咬在牙齿里伸手倒茶,“你为什么会忽然答应跟我的亲事?我以为你死活不会答应的。” “我……”这个问题兰蔚早就想好了答案,此时就是用起来的时候了。 冉姝摆手:“不要说假话骗我,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不听。” 兰蔚点头:“我知道,你这么聪明,我也骗不了你。我答应成亲,是因为我想通了一件事。” 冉姝看他,嘴巴的咀嚼慢下来许多。 “你和我成亲,也不是因为喜欢,应该有别的理由,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你毕竟救了我,我在山上无依无靠,跟你成亲,你满意,我也能更加安全。” 冉姝把最后一口点心咽下去,眼神微微闪动:“你怎么知道我对你不是真心?” 兰蔚摊手无奈:“拜託,我又不是天神下凡潘安再世,长的普通,家里又穷,没武功没功名,是‘三无’人员,虽然我自认有美好的内在,但你和我刚认识,根本欣赏不了。” 冉姝做了个呕吐的表情:“你什么都不需要,自恋是你最大的财富。” “咳咳,开个玩笑。”兰蔚挠了挠头,“你一个姑娘家,非要跟我成亲,还在你二叔面前说和我两情相悦,只有一种可能性,你是有目的的跟我成亲,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这话把冉姝说的笑了起来:“所以你答应成亲还提‘不能洞房’的要求,是因为你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你,是吗?” 兰蔚老老实实点头,确实是这个原因,冉姝会因为某种原因和他有夫妻之名,却绝对不会愿意和他有夫妻之实,他提出那个条件,说到底是同时满足两人的要求。 “如果我说你说的不对呢?”冉姝托着下巴,懒洋洋的看着兰蔚,嘴角带笑。 兰蔚愣了一会,疑惑道:“我们各取所需,不可能不对。” “我是说如果,万一我是真的看上你了,想跟你成为真的夫妻呢?” 兰蔚学冉姝的样子,单手撑在桌子上托住下巴,颇为苦恼的嘆气:“这样的话,我还有点担心呢。” “担心什么?担心我强迫你?”越说,冉姝嘴角的笑容扩散的越大。 兰蔚摇头:“不是,恰恰相反,我担心你会被我吓到。” 冉姝特意修剪过的弯月眉一挑:“哦?” “你这么美丽,我毕竟也是男子,还是很心动的。”兰蔚咽了咽口水,很夸张的,声音很大,“你如果真的要洞房,我也不反对。” ☆、寨主8 冉姝一愣。 “咳咳,反正都成亲了嘛。”兰蔚擦了擦嘴,眼睛也开始发光,“你如果真的想洞房……” “我不想。”冉姝迅速把他的话堵了回去,“你应该明白你不是我的对手。” 兰蔚撇嘴嘀咕道:“我如果是你的对手,老早跑掉了。” “嗯?”冉姝警觉的看他,“你说什么?” 兰蔚哈哈哈大笑:“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我说,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怎么会真的想占你便宜呢?” 冉姝双眼微微一眯,没说什么。 两人静静的坐了会,觉得这样的洞房花烛夜很别致,房间距离宴客处挺远,中间隔了三道门,可那边热闹震天的声响还是透过丝丝缝隙传了过来,不知道会闹到什么时候。 “我看,要不然我们休息吧?”兰蔚提议。 冉姝想了想,点头:“也行,这几天我没好好睡觉,有点累。” 到睡觉的时辰,问题又来了:怎么睡? 床只有一张,两人是绝度不会睡一起的,趁冉姝卸妆洗脸的时候道:“我打个地铺吧?” 冉姝擦干净脸,指了指靠墙的柜子:“里面有蓆子和被子,你随意吧。” 一番折腾,两人总算能安稳躺下了,一个睡在床上,一个躺在地上,同时睁着眼睛看屋顶,貌似都没什么睡意。 冉姝翻了个身,面朝兰蔚方向问道:“那次你被人打晕了,你知不知道是谁干的?” 兰蔚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时候,摇摇头:“不知道,我是去那边采草药,不知道被谁打的,醒来已经在这了。” “我发现你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没看到其他人。”冉姝的兴趣转移到兰蔚刚刚说过的话上面,“你采草药?你认得那些药草吗?” 兰蔚也翻了个身,和冉姝面对面:“当然认识,我爹以前是郎中,我算得上半个大夫呢,在村里的时候,经常给乡亲们看病,医术还不错。” 第159页 冉姝兴味十足:“真的假的?你不是秀才吗?” “读书也不影响我学医,而且,如果不懂学问的话,看不懂医书,医术不会好到哪去。” “你说的挺有道理,给人看病收银子吗?” “看情况,乡亲们没什么钱,有时候给我一些粮食、瓜果,没有就算了。” “那你平时怎么生活?” “采草药卖钱,帮人写信什么的,反正什么都来钱我都干,就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乡亲们对我很好,经常拿些吃的给我,反正从小到大,我没饿过肚子。” “你没想过继续读书,以后可以考个功名?这是光宗耀祖的好事。” “算了吧,就算我能考中,将来当官我可不行,官场门道那么多,我这种没背景没脑子的,被人活吞了都不知道。” 听到这,冉姝索性趴在床沿上,对下方的兰蔚笑:“我觉得你没跟我说实话。” “哪里没说实话?”兰蔚坐起来,和冉姝面对面对看,天色已晚,屋里没有点蜡烛,一扇小小的窗户缝隙透进来几缕月光,他们能模煳看到对方的轮廓,但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冉姝:“虽然我不了解你,但你绝对不是傻子。” 黑暗中,兰蔚的嘴角朝上勾起:“我当然不是傻子,我读书还行,学医也不错,能是傻子吗?” 冉姝定定的看着兰蔚的轮廓,眼神不可见的变的锐利:“你的回答让我更加确定,你是个很善于伪装的人,兰蔚,我说的对不对?” 兰蔚沉吟了一下,笑着道:“人活在世上,谁还没点伪装呢?你也不敢说平时展示在别人眼前的是完全真实的一面吧?” 冉姝:“你在顾左右而言他。” “啊哈……”兰蔚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重新躺到自己的床褥上,“冉姝,其实有些事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彼此明白就好。” 这话越发印证了冉姝的某些猜测,她没有睡意,继续追问道:“其他事情我自是可以装煳涂,但你若是对寨子不利,我断断不能。” 兰蔚的声音透着迷煳,他似乎已经进入梦乡:“不会的,你救了我,我,我怎么会对你不利呢……” 话没说完就传来响亮的鼾声,冉姝不知道他是真睡还是假寐,反正兰蔚的意思就是不会再跟她谈这个问题,冉姝躺好,把被子盖到身上,继续瞪着黑乎乎的屋顶发呆。 次日,兰蔚睁眼的时候,冉姝正坐在梳妆檯旁梳头,听到声响,从铜镜里看着他:“醒了?” “唔。”兰蔚拍了拍额头,“你什么时候起的?” “刚刚。”冉姝边说话,手里的动作也没停,利落的把头髮束好,用一根黑色髮带简单绑好。 兰蔚颇感兴趣的靠在床沿上看,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姑娘家梳妆:“我有点奇怪,你为什么不找几个丫鬟伺候你?还能帮你梳好看的髮髻。” “我不习惯有人跟在我身边伺候着。”弄好了头髮,冉姝打水洗脸,“又不是没手没脚,这些事我自己很快就能弄好,再说,我每天有很多事做,梳太复杂的髮髻不方便行动。” 兰蔚一想,倒也是,他本来也只是出于好奇随便问问,并没觉得冉姝的行为哪里不好:“你每天都忙什么?” “寨子里的事我刚接手,什么都要学着做,什么都要管。”冉姝扔给兰蔚一块全新的棉布,“洗脸,你的眼屎煳住眼睛了。” 兰蔚听话的起身洗脸,把被子收到柜子里以防被人发现蹊跷,随后有人送来早点,他们一起吃了饭,兰蔚打算和冉姝一起出门,他想尽快熟悉一下寨子里的地形。 刚出院子门,一个小虾米冲过来,在冉姝耳边说了几句话,兰蔚在一边看着,冉姝的脸色从和煦变成冰冷,再从冰冷转为和煦,对小虾米点点头。 兰蔚莫名其妙的跟冉姝一同往外走,迎面过来一群人,服饰统一,灰衣灰裤,中间扎一条黑腰带,和黑风寨的兄弟们很是相似。 为首之人看到冉姝,立刻笑了起来:“哎呀大侄女,好久不见了啊。” 冉姝笑的灿烂:“孔叔叔好。” 被称为孔叔叔的中年男子从身后拽过一名年轻男子:“儿子啊,快,你不是很想见小姝吗?” 年轻男子看向冉姝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让兰蔚若有所思。 “这是我相公,他叫兰蔚。”冉姝娇滴滴的喊了一声,把兰蔚的鸡皮疙瘩都喊出来了,冉姝挽住他的胳膊,对他露出如花笑靥,“孔叔叔,我们已经成亲了。” ☆、寨主9 冉姝向兰蔚介绍:“相公,这是孔叔叔,是我爹的朋友,那位是孔叔叔的儿子,叫孔确,确实的确。” 兰蔚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嘴唇,绝对不能在这种场合笑出声来,心里默默的替不远处那位其实长得挺好的年轻男子心塞——孔确,孔雀,当年他的家人出于什么目的给宝贝儿子起这种名字? “小,小姝。”孔确的双颊越发涨红,不敢直接看冉姝,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瞧个没完,仿佛那上面绣了绝世名花,孔叔叔的脸色则比刚来时差上许多,有些恨恨的感觉,瞪了兰蔚好几眼。 第160页 兰蔚双眉一抖,凑到冉姝耳边说道:“我差不多知道你急着跟我成亲的原因了,放心,我会配合好你的。” 新婚夫妻的悄悄话行为在外人眼里是满满的恩爱行径,孔叔叔眼皮子一掀,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兰蔚道:“小姝,你相公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这山上若是哪天起大风,别把他刮跑了才好。” 冉姝还未开口,兰蔚已经抢在她前面笑道:“孔叔叔是吧?感谢您老人家的关心,我虽然瘦,也没什么功夫在身,但如果大风来了,我会跑到屋子里歇息,断不至于被风吹跑。” 冉姝在一边看着兰蔚,旁人瞧着是含情脉脉的凝视,实则冉姝是在憋笑。 “呵呵,风来了你能躲,万一有歹人上山,你又能往哪里躲?”孔叔叔不以为然的觑着兰蔚,越发觉得此人一副小家子气,一看就上不得台面。 兰蔚自豪的和冉姝对视一眼:“有小姝在,我怕什么?” 冉姝顺从的朝兰蔚肩膀依偎过去,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把孔叔叔和孔确看了个目瞪口呆。 这冉姝,从小野性十足,除了她爹,她谁的话都不听,对谁都是一副气势沖沖的样子,谁见过她如此柔软的一面? 惊归惊,孔叔叔可不愿落了下风,两只三角眼一眯,蔑视味道十足:“堂堂男子汉,还需要娘子保护,你也不知道羞。” 兰蔚扭头瞧着孔叔叔奇道;“我娘子愿意护我,孔叔叔您是觉得我娘子多管闲事么?” 孔叔叔:“……” 冉姝死死拽住兰蔚的袖子,防止自己在这里大笑出声,太不合时宜了:“相公,孔叔叔不是这个意思。” 许久不说话只在一边注视这头的孔确终于是开口了,仍然是抖抖索索的模样:“爹,你别这样。” 冉姝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让兰蔚和孔叔叔说下去,孔叔叔估计会当场被气死,到时候她黑风寨就麻烦了,于是她吩咐底下的人准备一顿好的午膳,邀请孔家父子中午在此一同用餐,孔家父子推脱他们还有事情处理,随意寒暄几句就告辞了。 冉姝带兰蔚走到一处可以看到下山道路的栏杆旁,笑道:“你完了。” “何解?” “姓孔的那人最是小心眼记仇,你今日冲撞他,他必定记住你了,往后一定会想办法从你身上讨回来。”冉姝倒不是说来吓兰蔚,孔家父子两个性子截然不同,据说孔确的性格遗传自母亲,温和之余还有些软弱,他爹则是十足十的不讲理,冉姝也不知道当年怎么会跟自己父亲成为朋友。 兰蔚惊吓的往后一跳:“真的吗?那怎么办?” 冉姝扶着栏杆笑的直不起身:“你不是说我可以保护你吗?这会又不信我了?” “哦,倒也是,身份上,我是寨子里的压寨‘夫人’,你应该会确保我没事的。”兰蔚双手搭在栏杆上,山间清爽的风吹得人心旷神怡,他十分享受的任由风颳过他的脸,“不过,说实在的,你对孔家父子是不是有什么不满?” 冉姝也不笑了,和兰蔚靠在一起吹风:“你不是说能猜到我急着和你成亲的原因吗?说说看。” “嗯,我看那个孔……孔确。”兰蔚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对你的感情好像很,很特殊,他爹应该知道这点,而你对他没有那种感觉,所以和我成亲,用来逃避什么。” 冉姝颇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兰蔚:“我发现你真的很聪明。” “是吗?”兰蔚行了个礼,“感谢夸奖,那我猜的准还是不准呢?” “猜对了一半,我对孔确的确没有什么感情,但我不待见他爹,是因为别的原因。”说这话的时候冉姝眼神明显冷了下去,“我和你成亲也确实有这方面的理由,但是恕我不能告诉你,起码现在不能。” 兰蔚无所谓的一耸肩:“我只是随意猜测,你想说什么都行。对了,你之前说我要带我参观寨子,现在呢?还去吗?” “去,走吧。”冉姝半开玩笑道,“你既然是压寨‘夫人’,寨子里你必须熟悉熟悉。” 兰蔚干笑。 一圈走下来,兰蔚发现,所谓的黑风寨,和他想像中的土匪寨很不同,没有到处杀人的血腥场景,见到的所有人也都挺正常,和和气气的,极少看到什么凶神恶煞的人物,这些都大大超出兰蔚的预计。 “我有个问题,你们这么多人,平时都靠什么养活?” 冉姝右手拿剑左手叉腰,似笑非笑道:“你不是觉得我们靠打劫卫生吗?” “……”兰蔚以前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来了几天,又觉得不太像。 “你跟我来。”冉姝显然也是开玩笑的,带着兰蔚从一条小土路穿过去,一片占地面积很大的土地出现在兰蔚眼前,让他惊讶的是,这片不是单纯的空地,上面种满了各种菜,有的已经冒了头,有的还在土下蛰伏,还有不少蔬菜挂在架子上,目之所及大片青绿,充满田野生趣。 兰蔚目瞪口呆:“这是……” “我们吃的菜都是从这里来的,往那边去养了鸡鸭鹅还有猪牛。”冉姝指着某个方位,“不仅够寨子里的人吃,还能多出来很多,我们拿下山卖钱。” 第161页 兰蔚真的震惊了,冉姝之前提过他们种菜的事,他以为纯粹说着玩,没想到是真的,规模还这么大! “除了这些,我们还接护镖的活,这样下来,寨子里的兄弟们生活很不错。” 兰蔚再次震惊:“有人请你们护镖?”请土匪护镖,和把东西送给他们有什么区别? “你是不是傻了?”冉姝自然之道兰蔚在想些什么,伸手推了把他的额头,差点把兰蔚推个趔趄,“护镖的兄弟们不会用寨子名义啊,那是我们的副业。” 兰蔚头次听说土匪还做副业。 ☆、寨主10 而且看作物的长势,种的还很好,兰蔚蹲下来看,嗯,培土什么的看着都很专业,不是煳弄事的那种:“你们就靠这些?” “是啊,我上次就说了,要研究怎么能种出更好的菜。”冉姝还有些得意,“我们的菜卖的可好了。” 兰蔚嘆为观止,第一次知道土匪寨还有这种生存手段的,他以为都是从人家手里抢来的:“我看你们每天都练武,既然种菜很好,为什么……” “当然要习武,我们的寨子虽然大,却不是绝对安全的。”冉姝说到这摇摇头,“算了,这些你也不懂,菜地你看过了,还有什么想参观的吗?” 确切的说,兰蔚想把整个寨子的情况都搞清楚,但如果表现的太急迫,冉姝说不定会起疑心:“没有了,今天就看到这里吧。” 冉姝带他去到一间大屋,正是他醒来后第一次见冉姝二叔的地方,冉姝给他介绍;“这是寨子里的议事堂,我们要商量什么事就会来这里。” 正中间那张硕大的椅子上面铺了一张虎皮,兰蔚觉得很有土匪寨的风范,指着椅子问冉姝:“这张椅子是你坐的?” “是我,只有寨子当家才能坐。” 兰蔚随意挑了张椅子坐下,有些好奇:“我还是不懂,你一个这么年轻的姑娘家,为什么会让你做寨主?寨子里的兄弟们服气吗?” 冉姝给兰蔚倒了杯茶,和他坐在一起,笑道:“不服气?你以为管这种寨子是什么好差事?没人想管才轮到我的好吗?我父亲是之前的寨主,我没办法才接管的。” 这话再一次成功的让兰蔚愣住,不会吧,皇族的人争皇位,大户人家争财产,这么大一个寨子,居然会没人想当家? “当家什么都要管,寨子里所有人都是你的责任,大到跟别的寨子竞争,小到兄弟们娶亲,寨子得负责准备聘礼帮他们安家。”冉姝想到那些事也是一脸无奈,她一个大好年华的姑娘家,居然要负责那么多大老爷们的生活,想想都心累,难怪二叔坚决不肯接班。 兰蔚听的满头问号:“跟别的寨子竞争?” “嗯,寨子不止我们一家,大寨子想收编我们,有的小寨子想投奔过来,这些都要我来决定,自从接管了寨子,我没几天睡得好。” 兰蔚觉得自己真的长见识了,土匪寨还有这么多讲究。 “而且因为我们寨子从不抢东西,不少寨子瞧不起我们,觉得我们……” 兰蔚忽然截住冉姝的话:“你们不抢东西?从来不?” “是啊,我之前说过了啊。”冉姝忍不住白了兰蔚一眼,发现他满脸惊愕,好像受到了很大打击一样,不由的有些恼怒,“你以为我骗你么?” 现在的问题不是冉姝有没有骗他,如果黑风寨从不抢劫的话,意味着兰蔚做了一件很大的蠢事…… 冉姝:“黑风寨最开始的时候是奔着土匪寨去的,十几年前北方大水,我爷爷他们好几个村的人逃到这里,在山上建房子住下,没别的谋生手段,本来想靠男人们下山抢劫,积累些钱之后再做点小生意,大家的日子才能过下去。” 兰蔚的脑袋一阵发晕,木然问道:“那后来怎么又没干下去?” “没人懂武功,第一次下山打劫被人打了一顿,第二次碰到习武的,差点被打死,那后来就没人敢了。” 兰蔚觉得自己头晕更加厉害了。 “后来我爷爷说,以前在村里大家都是种地的,山上土壤肥沃、土地多,旁边下去一点就有河流,是种地的好地方,自己动手总不会饿死的。”冉姝说的很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就是那时候开始种地的,我爷爷是第一任当家,后来就一直延续下来了。” 兰蔚:“……” “习武是从我父亲小时候开始的,兵荒马乱,我们人也多,怕被人惦记上,有人提出来选条件合适的习武,这样也能保护寨子,日子久了,寨子渐渐变成今天这样。” 兰蔚如同听了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有点像桃花源,黑风寨的由来居然是这样的,还是说冉姝在诓他?可是骗他没有好处,冉姝不至于。 冉姝觉得兰蔚目瞪口呆的样子很喜感,忍不住大力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怎么?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不但奇怪,兰蔚觉得这事都能用玄幻来形容了:“呃……” “算了,以后你会慢慢了解的,我现在说太多你会以为我骗人。” 兰蔚还没从震惊中清醒,门口进来两个小虾米,让冉姝过去一趟,有急事。 第162页 冉姝立刻站起来道:“发生什么事了?” “有几个兄弟好像生病了,我们找了张大夫过去,他看不出门道,让我们赶紧来禀告寨主。” “知道了。”冉姝走向门口,想到了什么,几个大步冲到椅子边抓住兰蔚的袖子,“你跟我一起去。” 兰蔚原本还处于怔忪之中,冉姝力道大步子快,兰蔚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她拽的飞起来,如此紧急的时刻,冉姝还给他解释了一下,张大夫是山上的大夫,医术一般,治些小病小痛没问题,严重的话他们会把人送下山。 生病的兄弟们全躺在一间屋里,张大夫边把脉边摇头,急的一脑门汗,旁边围了一大群兄弟,见到冉姝,一个个都松了口气:“寨主。” 冉姝顾不上别的,问张大夫怎么回事。 “他们好像吃了什么东西,但我把不出来。”张大夫擦了把汗,满脸羞愧,“寨主,我看还是得把他们送下山,不能耽误。” 躺成几排的兄弟们大概二十几人,紧闭双眼,嘴里时不时发出轻呓,表情都很正常,但从他们惨白的面色和不算均匀的唿吸声判断,他们的状况不算好。 冉姝没说什么,一把拉过身后的兰蔚:“你不是懂医术吗?快来看看。”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兰蔚身上,寨主夫人居然懂医术? 被上百双眼睛打量不是什么愉悦的事情,兰蔚硬着头皮坐在凳子上,伸手搭在一个兄弟脉上,随后轻轻闭眼,冉姝一挥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不要打扰兰蔚诊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兰蔚一个个把脉过去,也不说话,冉姝几次问,他只是摇头,看的所有人心都吊在嗓子眼。 ☆、寨主11 终于,最后一人的把脉结束了,上百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兰蔚,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来。 兰蔚清了清嗓门,大声道:“兄弟们没什么,只是吃了不对的东西。” 上百双眼睛继续盯他。 “我马上开药方,你们按方子抓药煎给他们吃,不出两日保证能好。”兰蔚一挥手,立马有人递过笔墨纸,上百双眼睛从兰蔚脸上移到兰蔚手上,只见他快速几笔下去,吹了吹纸张,“好了。” 上百人又一齐看向冉姝,他们对兰蔚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是寨主的相公,俊俏的书生模样,外貌瞧着和寨主倒也般配,只是不知道他还会医术。 冉姝沉吟片刻,指着站在最前面的两个小虾米吩咐道:“你们拿着这个方子下山抓药。” 两人领命离去,冉姝在屋里转了一圈,问兰蔚;“确认他们无事?吃了什么不对的东西能诊断出来么?” 兰蔚摇头:“我只能确定是中了轻微的毒,至于吃了什么,只能等他们醒来之后问了,但我能保证他们吃了药无事。”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互相对视几眼,默默点头,寨主夫人看起来弱不禁风,没想到真有一手。 冉姝点头,留了几个人照顾他们,让其他人去忙自己的事,自己也带着兰蔚离开。 “你也觉得不对了是吗?”走出屋子一段路,见四周无人,冉姝压低声音,在兰蔚身边以极低的声音问。 兰蔚笑;“自然,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我断然不敢冒然开药方,我不拿任何人的命做赌注。” 冉姝面色一寒:“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他们中了一种毒,不会致人死地,但如果下毒的剂量准确,中毒之人会变成类似于‘殭尸’的样子,行动迟缓但兇狠异常,且认不出任何人,只听下毒之人摆布。” 兰蔚的话让冉姝吃惊不已:“有这样的毒?” “自然是有的。”兰蔚肯定的点头,“中华药史博大精深,这种毒最致命的一点是它会传播。” 冉姝:“传播途径为何?” “最严重的是被中毒之人咬到,但是,唾沫、血液等手段亦能传染,只是症状稍轻一些,发起病来没那般疯狂。” 说到这里兰蔚直摇头:“下此毒之人颇为狠辣,这次是你兄弟们运气好,下毒剂量不对,所以他们只是晕厥,服药几天就能痊癒,若是对方更加仔细一些,虽然我也能解毒,但事情会麻烦的多。” 冉姝面沉如水:“若是那些中毒的兄弟们发狂咬伤其他人,那……” “那就糟糕了。”兰蔚缩了缩脖子,“发现迟些的话,你整个寨子都有可能被人控制。” 这话让冉姝不寒而慄,假装挽住兰蔚的双手紧紧攥紧,此人居心之毒可见一斑,如此害黑风寨,她断无法容忍。 兰蔚感觉到冉姝压抑的怒气,压低声音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找出那人,只是需要你的人配合。” 冉姝仰脸看他:“你愿意帮我?” “我说过了,不想看到任何人用别人的生命用赌注。”兰蔚鄙夷冷哼,“用这么多人的性命来打击你们,我是看不起这种人的。” 在寨中来来去去的兄弟们暗中议论,寨主和夫人感情真好啊,走路的时候都要挽着胳膊牵着手,还一边说悄悄话,看着就是一对璧人,羡煞旁人呢。 冉姝派下山抓药的人赶回来,按照兰蔚的吩咐煎了药,众目睽睽之下服侍中毒的兄弟们喝下后,上百个人围在屋子外面,静静等待里头的动静,陪在里面的只有冉姝和兰蔚。 第163页 这些人是山上建寨的第二第三代了,除了小部分很小时候从北方迁过来的,大多数都是在山上长大,于他们而言,这座山、这个寨子就是他们的家,即便成亲了,也能继续住在山上,或选择自己下山生活,随时回来“走亲访友”,年轻一些的更是从小一起玩到大,所以,屋里那些兄弟们的状况让所有人忧心不已。 兰蔚在屋里左看看又看看,疑惑道:“我一直想问,为什么寨子里都是男性?如果从你爷爷那辈开始村子里的人就在山上生活,不可能一个姑娘家都没有吧?” “年纪到了的姑娘们基本都嫁人下山生活,还有些未出嫁的、年纪很小的和就在山上成亲的,都生活在山头那边。”冉姝指了个方向给兰蔚,“翻过那座山,有一个更大的山头,寨子里大部分兄弟都住在那头,这几日你活动的区域是寨子里练功和警戒的地方,只有我一人住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兰蔚瞭然的点头:“难怪,你们规划的很好,地方也选的很好,这个地方易守难攻,相当于一个很小的城堡。” 冉姝带些深意的对兰蔚一笑:“你很想搞清楚寨子里的具体情况么?” “随意聊聊,只是觉得你们很聪明。”兰蔚聪明的把话题掐断在摇篮里,“他们大约还有半炷香的时间会有反应。” 冉姝:“你确定这样可以找出那人?” “八九不离十吧,反正你也没别的法子,尝试一下没什么损失。”兰蔚看着外头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凑到冉姝耳边担忧道,“他们会不会把我给宰了?总觉得我性命堪忧。” 冉姝不动如山,平淡道:“会的,他们把寨子里的兄弟们看成自家人。” 兰蔚:“……” “不过我相信你有应对的法子。”冉姝对兰蔚露出贝齿,笑的温柔,“你这么聪明,是不是?” “喂,你不会这么不讲义气吧?”兰蔚瞪大双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我可是在帮你!” “我知道啊,正因为你帮我,到时候我什么都不会说,如果你不是帮我,我会立刻宰了你。” “你……” “哦,差点忘了告诉你,寨子里的兄弟大多都会武功的,有的还很厉害。” “……” 小声的争执声中,半柱香时间慢慢过去,斗嘴斗的口干舌燥的两人捧着茶杯喝水,冉姝面带笑意,兰蔚则充满愤怒。 短暂的安静,两人一杯水还没喝完,躺成几排纹丝不动半日的兄弟们忽然集体从木板上弹了起来,动作整齐到像是有人在指挥。 在外面等候的人听见动静,立刻争先恐后的往里沖,把他们和冉姝兰蔚围了个水泄不通,兰蔚和冉姝对视一眼。 弹坐起来后仍然闭着眼,围观的兄弟们正想过去喊一声,所有人的眼睛刷刷刷集体睁开,眼珠子一动不动看着前方。 ☆、寨主12 所有人目瞪口呆,如果不是青天白日,这里人又多,他们非得吓一跳,这几个人虽然睁开眼了,但脸色惨白双眼呆滞,木愣愣的像殭尸一样,坐起来也不动,只是木然的看着前面。 有胆子稍大的走近一些,唤他们的名字,距离这么近不可能听不到,但没人点头摇头或是应声,继续直愣愣的盯着前面,把在场众人的鸡皮疙瘩都盯出来了。 这些人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啊…… “寨主,你看,这,这怎么办?”不少人看向冉姝。 冉姝面色难看,走向那些直挺挺坐着的兄弟们:“你们几人负责一个,看能不能喊醒他们。” 兰蔚坐在离他们挺远的地方,脸色也有点发白,眼看那些人没有丝毫动静,已经有不少人向他投来了质疑的视线。 挨个喊了一轮,那些人就是不动,而且看脸色,比最开始中毒的时候还要难看,冉姝冷着脸不说话,别人可忍不住了,议论纷纷。 “我看兄弟们比服药之前状况还要差了。” “可不是吗?他说他一定能治好兄弟们的。” “谁都不知道他的底细,寨主是不是被他骗了啊?” 不知是有意无意,议论声都不算小,一段段飘进兰蔚耳朵,他急的满头是汗,站起来想辩驳一下,冉姝一挥手,屋里瞬间鸦雀无声。 兰蔚:“娘子……” “你先别说话,我来问你。”冉姝眼神冰凉,直勾勾盯着兰蔚,“你先前说一定能治好兄弟们,现在你瞧瞧他们,好了么?” 兰蔚急道:“我诊断出他们只是吃错了什么,服药后应当是能康復的,我可以发誓。” 冉姝不为所动:“发誓有何用?你看兄弟们的样子,非但没有康復,比上午看起来更差了。” 屋里的兄弟们同时向兰蔚投来怀疑兼敌视的目光,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兰蔚的底细,只是因为冉姝和他成了亲,他们才以礼相待,可如果他真的带着目的来的呢? “我是相信你,才让人按照你的法子治疗兄弟们。”冉姝皱起眉来,眼中透出失望和杀气,“你最终让我失望了。” 刚僵持了一分钟,人群里有个声音传来:“寨主,我看此人居心叵测,恐怕寨主是受了欺骗,我觉得应该把他关起来好好问问。” 第164页 冉姝和兰蔚一起看向说话的人,是个瘦瘦小小的男子,夹在人堆里不太起眼的那种。 这提议立刻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纷纷要求冉姝把兰蔚关起来,说不定是他对兄弟们下了什么毒,应该能从他身上问出些什么来。 兰蔚急的跳脚:“我真的没有啊,只是普通食物中毒,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要不然我再给他们把个脉瞧瞧……” “闭嘴!”冉姝狠狠拍了下桌子,砰一声巨响,议论声和责难声同时消失,屋里又恢復了安静。 冉姝:“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把你关起来,我难以服众,兄弟们会觉得我偏私。” 兰蔚张口结舌,还没反驳出什么,冉姝从人群里挑了两个人,指着兰蔚吩咐道:“把他关在地窖里,此事查清后再行定夺。” 两人立刻领命,把手舞足蹈直喊冤枉的兰蔚架了出去,余下的兄弟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冉姝如此公正是好事,可是这么冷酷,看的他们又有点害怕。 冉姝安排了一下,让十几个人留下来照顾兼看着已成殭尸状的兄弟们,让剩下的人去忙自己的事,自己也打算离开。 “敢问寨主,如若查明确实是他搞鬼,寨主当如何处置他?” 冉姝回头瞧,还是那个瘦小瘦小的男子,正抱拳站于门口,认真等待冉姝回答。 “如若真是他,我会给兄弟们一个交待。”冉姝晃了晃手中的剑,“但此事太过蹊跷,即便兰蔚要害人,也会做的更加隐秘,今日之事更像陷害。” 瘦小男子:“寨主所言极是。” “我会找人查,查出真有人陷害的话……”冉姝飞快出剑一阵挥舞,旁人都没看清她做了些什么,剑身回鞘的时候才发现地上掉了十几片树叶,每片树叶被从中间刷的切开,整齐锋利。 众人吞了吞口水,冉姝已经转身离开:“我不会放过搞事的人。” 兰蔚被带到所谓地窖,发现里面有一股很浓的蔬菜味,没有窗户,只有一个通风口供人唿吸,借着微弱的灯光,兰蔚在地窖里转了一圈,四处摸了个遍,正当觉得无聊时,南面墙传出响声,紧接着,墙体整个朝里面转动起来,冉姝悠哉悠哉从里面走出来:“你还挺悠闲的。” “在这里又没别的事可做。”兰蔚靠在墙上看着同样悠闲的冉姝,“你可是答应我,会保证我的安全。” 冉姝笑了:“自然,所以让人把你关在这里。” 她让兰蔚看墙体后面,是一个不大的房间,但光线很好,看得出来是通向外面的:“这个屋子前面就是我的屋子,放心,事情结束之前,我会在这里等,不会让人杀了你的。” 兰蔚好奇:“地窖为什么会和这个屋子连在一起?” “是我爷爷当年做的,除了我爷爷我爹还有我,没人知道,从地面上看,地窖和我的屋子离得挺远,一般人不会往这方面想。”冉姝说到这捂住嘴,笑的很厉害,“最开始我爷爷搞这个是为了躲我奶奶,据我爹说,我奶奶很厉害,吵架的时候能把我爷爷撵的到处跑,寨子里他没处跑,趁我奶奶外出一个多月,和我爹悄悄弄了这么个地道,奶奶如果到这个屋子里找他,他能先到地窖里躲一会,奶奶到地窖里的时候他又能躲在那边。” 兰蔚听的哭笑不得,冉姝继续笑道:“我爹娶亲后爷爷就把这个地方告诉了他,说以防万一,二叔没有成亲,所以爷爷没有告诉他,后来我爹又把这个地方告诉了我,不过我觉得我用不上,你倒是可能用得上。” 兰蔚:“……”这种东西也需要传承吗? 笑够了,冉姝指了指那扇可以活动的墙体:“这墙是特制的,地窖里有动静,那边能听的很清楚,这个季节不用存储蔬菜,不会有人下来的。” 兰蔚点头,这个地方倒是真不错,冉姝正想问清楚中毒的兄弟们是不是确定没问题,位于地面上的地窖门发出很轻的“轰隆”一声,似乎是有人在往上拉。 两人对视一眼,冉姝一下跳到房间里,一掌拍在活动墙体上,墙面飞快转动,立刻恢復原状。 短暂的响动后,兰蔚听到有人沿着梯子从地窖口慢慢往下走,正慢慢接近他。 ☆、寨主13 兰蔚倚靠墙角盘腿而坐,双眼紧紧盯着入口处,脚步声响了一会,在兰蔚能看清的位置停下。 “你好,这位兄弟,请问你是?”兰蔚不认识此人,但他的打扮和黑风寨其他人是一样的。 那人笑道:“夫人好,我是奉寨主之令,来给夫人送点吃的。” 兰蔚暗暗决定,改天一定要找个时间好好冉姝商量一下,以后能不能别再用这种腻味人的称唿喊他,每次听到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娘子让你来的?她现在应该很生气的,居然会给我送吃的。” 那人摇头:“寨主向来口硬心软,您是她相公,兄弟们都能看出来,您和寨主感情很好呢,再说,寨主把您关起来也是想堵住悠悠之口,心里还是有您的啊。” 兰蔚缩在墙角里捂着嘴,一脸无法置信:“真的吗?” “自然是的,您看,知道夫人您会饿,特意让我悄悄来给您送些吃的。”那人把左手从背后拿出来,手腕上挎着一个竹篮,里头有几个碗碟,用白色纱布盖着,“夫人您快吃吧,饿坏了寨主该难过了。” 第165页 兰蔚毫不犹豫的从地上跳起来,接过竹篮,把饭菜从里头拿出来准备吃,满眼都是感动:“娘子对我真好,也谢谢你了小兄弟。”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那人的眼睛从始至终没有从兰蔚手上和脸上移开,亲眼看着兰蔚把饭菜大口扒到嘴里,他扯起嘴角,淡淡的嘲讽,“味道如何?” 兰蔚边吃边狂点头:“好吃,我长这么大,很少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那就好。”那人忽然笑了起来,带着些肆意和自得,“等你到了地下,每年清明我会记得弄些饭菜给你的,既然你喜欢,就让你多吃点。” 兰蔚似乎没听出此人话中含义,仍然大口吃着菜:“我现在在地窖,已经是地下了啊,你还跟我在一块呢。” 此人蔑视的哼了一声,早就觉得这人是个绣花枕头,外表倒是俊朗悦目,可是不会武功不说,脑子还这般愚笨,都不知道冉姝看上他什么了。 把所有饭菜解决,兰蔚豪爽的拿手背一抹嘴:“你带茶水来了么?” “并无。”那人觉得兰蔚脑子大概有点毛病,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喝茶。 兰蔚嘆气:“那真可惜,我还想跟你喝点茶的呢,这个地方虽然不怎么样,但很适合聊天啊。” 那人把兰蔚上下打量了一番,着重观察他的眼睛,除了淡淡的笑意,兰蔚眼睛很正常,并没有什么癫狂的症状。 “而且,不喝茶的话,有些话我都不知道怎么启齿。”兰蔚打了个饱嗝,很响的那种,边看着那人,“要不然我现在泡给你喝?” 那人脸色一变,觉得兰蔚说的话有点不对劲,而且,吃完饭有一会了,为什么他还在蹦跳,没有一点点中毒的样子。 “当然啦,我开玩笑的,想喝茶只能出去请你了。”兰蔚说着,突然捂住肚子朝地上一蹲,“哎哎哎哎哎哎……哎呀!” 那人心中一喜:“夫人何事?” “我我我我我肚子好痛!”从头顶滚下珍珠般大小的汗珠,兰蔚忍不住朝地上一躺,滚了两个圈,“快,快去帮我喊娘子过来,我好疼啊!” 眼看着那人纹丝不动,兰蔚滚动的频率越来越大,长长的黑髮被汗滴黏在脑门上,显得有些凌乱:“你,你快去找你们寨主啊……” “找寨主做什么?”那人不解道,“你吃的饭菜里有毒,你会这么疼是正常的,寨主来了也帮不了你的。” 兰蔚继续滚:“你,你说什么啊,什么毒?” “唔,真应该感谢寨主和你成亲,你刚上山,都不认识几个人,所以也不知道我根本不是黑风寨的人。”那人得意洋洋的俯视着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兰蔚,“等你再疼上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毒发身亡,然后我把你弄成上吊的模样,到时候,所有人都会以为你畏罪自裁。” 兰蔚似乎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从牙齿缝里往外挤出一个一个的字眼:“你,你不是寨子里的人,那你,是怎么,知道,知道我在这里的?” 那人鄙视的看兰蔚,觉得这人大概真的脑子有问题;“还用说吗?寨子里有我们的人,虽然不多,就两三个,但冉姝把你灌进来的事闹的那么大,谁都知道了,我自然能找到你。” 顿了顿,那人好心道:“反正你要死了,不妨告诉你,我们孔寨主早就想把黑风寨合併到我们寨,正好少爷对冉姝有意,原本,如果少爷能娶了冉姝,这一切不都顺理成章了?可惜啊,凭空冒出来个你,这么快就成了亲,少爷很伤心,孔寨主吞下黑风寨的事也更难,孔寨主自然不甘心。” “所以,你们给,给兄弟们下了那种毒,想,想控制他们,慢慢的,让寨子里的人都成为,成为他的傀儡,是吗?”兰蔚大口大口喘气,显而易见已经疼到极点。 那人哈哈大笑一阵:“没错,你还不算蠢,你把脉之后,我们还以为你真的能解毒呢,没想到……哈哈哈哈,毒没解成,把自己解到地窖里了哈哈哈哈。” 兰蔚:“杀了我,杀了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并无多少好处,但你死了,冉姝和我们少爷就有机会了,而且,你一死,下毒之事我们也有了替死鬼,一举两得。” 那人越说越得意,沾沾自喜到兰蔚眼里闪过笑意,他都毫无察觉,只顾着沉浸于计划成功的喜悦里。 得意了会,那人觉得差不多到时间了,再拖下去夜长梦多:“一炷香快到了,兰公子,走好啊,不送。” “哎,我觉得你这人,怪没意思的。”兰蔚忽然从地上弹跳起来,不慌不忙的把髮带从肩膀上撩到身后,重重唿了口气,“我觉得你们孔寨主是不可能兼併黑风寨的。” 那人被兰蔚的动作惊呆了,但还是下意识的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就看你的能力,姓孔的成不了事。”兰蔚背靠的那面墙不知道什么时候往里转了转,一个让他无比害怕的人缓缓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两杯茶,一杯递给兰蔚,一杯自己喝,“你这个蠢货,比姓孔的还蠢。” 此人的脸色一下子惨白:“你……冉寨主?” 第166页 冉姝朝他点头:“是我。” ☆、寨子14 寨子里的兄弟们接到冉姝通知赶到地窖门口的时候,兰蔚和冉姝正坐在两把椅子上喝茶,冉姝脚边趴着一个人,面部朝下一动不动,看衣服,正是寨子里的兄弟。 “寨主,这是……”冉姝脾气不算多好,起码不是温柔那一挂的,但绝不兇恶,平时对弟兄们也算和颜悦色,把寨子管理的井井有条,大家都对她很服气,从没见冉姝对自家人用过武力。 冉姝在那人身上踢了一脚,那人滚了一下,变成面部朝天,弟兄们低头瞧,脸部肿胀额头髮青,估计被少被冉姝揍。 众人互相对看,集体摇头,没有一个人认识他,寨子挺大,但兄弟们基本在山上长大的,怎么都能混个眼熟,上百人里没一个认得,这种情况好像有点古怪。 “这人是姓孔的人。”冉姝一说话,人群立刻喧譁起来,寨子里但凡有点脑子的,没人不知道那个姓孔的想把黑风寨归併到自己那边。 兰蔚接上:“下毒就是他干的,他已经招了。” 人群继续喧譁,冉姝接着道:“他被我打了一顿然后封了穴道,不能说话不能走路,等过几天,把姓孔的灭了,就把这人给剁了。” 不少人被冉姝吓一跳,剁了?他们可从没杀过人,冉姝平时虽然有点恶狠狠,可跟杀人比起来,那都不算事了。 冉姝兇狠的瞪着地上那个脸部肿胀如猪头的人:“姓孔的三番两次来犯,我实在不能忍了,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不知道我的厉害。” 众人面面相觑,这话是有道理的,可是杀了人会被官府抓住砍头的,到时候黑风寨怎么办? 兰蔚在一边看的直流汗,这个冉姝装的有点过了吧,赶忙补充道:“娘子的意思是,她已经有了法子对付那人,至于杀不杀,到时候看具体情况。” 弟兄们稍稍松了口气,先前对兰蔚的愤怒因为下毒真兇露面成了内疚,且看冉姝对兰蔚很服从的样子,不由都放心了些。 “你们先回去,把这个人关起来派人好好看守,入夜后我们夜袭孔家寨!” 无人应声,兰蔚差点笑出声来,这哪里像土匪寨,这些兄弟们一个个比他还怕事。 冉姝狠狠一拍旁边大树,簌簌落下几层树叶,将她和兰蔚浇了个满头满脸:“我说……噗噗噗噗。” 两人手忙脚乱爬起来抖身上的树叶,站的挺远没有被树叶波及到的兄弟们百脸茫然,总觉得哪里不对。 “噗噗……”冉姝把嘴角的树叶吐掉,大声吼道,“就这么办了,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兄弟们受伤,你们都回去,好好准备!” 冉姝这么说,兄弟们只好遵从,寨主的吩咐他们不得违抗,而且孔家寨的人几番挑衅,他们都觉得有必要教训一下他们,不然他们迟早欺负到头上来。 人们陆续离去准备,冉姝转脸看兰蔚:“怎么样?我装的像不像?” “两个字。”兰蔚伸出两个手指头,认真道,“浮夸。” 冉姝:“……” 兰蔚看着冉姝不满的样子忍不住笑:“你真有意思。” “你才有意思。”冉姝瞪他,他的语气像在说什么小猫小狗,“别忘了给中毒的兄弟们配药,他们出事的话我饶不了你。” “是是是,立刻去配,明日煎给他们服下,两日就好了。” “哼,最好是这样。” “说真的,你下手太狠了吧?那个人被你打的都没人样了。” “这种人不打他还留着过年吗?脑子没有外招不少,而且他要杀你哎,你都不生气?” “哦,我忘了告诉你了,他给我下到饭菜里的毒药好像过期了,即使我真的吃下去,最多闹肚子,不会死的。” “……这样也行?” “嗯哼,大概我运气好吧。” “吃吧你就。” “真的。” 入夜后,除了巡逻和看守的,整个寨子静悄悄的,下山的必经通道上跑过来一个小个子,边跑边四处看,显得很是鬼鬼祟祟。 冉姝说再过一个时辰就去孔家寨,他跑快点的话还能来得及。 跑着跑着,小个子觉得有点不对,总觉得身后有个脚步声,很轻很轻,时隐时现追随在他背后,但回头看,除了树木,什么都没看到。 小个子摇摇头,估计是他太紧张了,才会疑神疑鬼,他仔细把身后看了个遍,确定没有什么不对,转过头打算再接再厉跑到孔家寨,这一回头不要紧,差点把他的魂给吓飞。 冉姝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幽暗的夜色下她声如幽魂:“这么晚了还要下山,是不是太辛苦了点?” “寨主,我我我我……” 兰蔚从后面慢悠悠熘达过来,手里提了一盏巨大的灯笼:“娘子你之前吩咐过,除了巡逻和看守的兄弟,所有兄弟都要跟去孔家寨的,是不是?” 冉姝点头:“正是,兄弟们此刻都在操练场等待,请问你为何在此?” 兰蔚把灯笼提到那人脑袋位置,打量一会后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今日娘子说要将我抓起来,你还问她如果真是我下毒该如何处置。” 第167页 小个子抖如筛糠,说话都不成调:“寨主,我我我我……” “跟我去议事厅,你可以好好说说。”冉姝一把拽住小个子的前襟,连拖带拉的把人带走了,兰蔚跟在后头连连嘆气,姓孔的本来就不怎么样,找的帮手一个比一个蠢,还想归併黑风寨,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寨子恐怕都成问题。 经冉姝一解释,准备充足的兄弟们这才明白,去孔家寨讨说法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揪出这个对那边通风报信的人,事实证明,冉姝的法子凑效了,那人被冉姝吓了一顿后什么都说了,包括他贪财才答应做孔寨主的内线,还有寨子里之前一些小偷小摸的事,像倒豆子一般倒了个干净。 兄弟们都很气愤,寨里居然有这样的人,差点毁了黑风寨,冉姝让人把他关起来,稍后再行发落。 闹了半夜,人陆续散去,兰蔚好奇的问冉姝打算怎么处置那两个人,难道用家法? “当然送给官府。”冉姝认真的样子不像开玩笑,“下毒偷盗,他们会坐牢的,至于姓孔的,我自有法子对付。” 说完,冉姝发现兰蔚一脸愕然,奇怪道:“怎么了你?这次还多亏了你的法子。” ☆、寨主15 兰蔚觉得自己听到了天方夜谭:“送到官府?你,你们不是自己处置吗?” “自然不是,黑风寨从不会私下处置任何人。”冉姝觉得兰蔚在讲笑话,“我们寨子又不是独立的国家,有什么权利决定谁有罪?”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晦涩不深奥,很多人却不懂。 冉姝还有不少事处理,兰蔚一副吃了惊天大雷的样子,她决定自己先去:“你在这里休息,累了就睡,我去办点事。” 兰蔚回过神来:“这么晚了还有事做?” “是啊,寨子里杂事很多,我先过去,你休息吧。”冉姝把剑拿起来就走了,剩下兰蔚一个人继续发呆。 趴在桌子上懒懒的不想动弹,兰蔚打算把事情从头到尾理一遍,他应该是忽视了什么重要东西,或者有的东西他理解错了,事情走向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了。 冉姝这一离开就是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的夜晚,兰蔚才在冉姝屋里再次见到她,冉姝面部沾了不少灰尘,头髮也有些凌乱,衣物更是有不少污垢和破洞,加上眼下淡淡的青色和干涸的嘴唇,整个人都透出疲劳。 兰蔚惊呆了,赶紧给她倒水:“你是怎么回事?去哪了?” “姓孔的王八蛋。”冉姝将茶水一口饮下,觉得不解渴,索性把茶壶端起来朝嘴里倒水,咕咚咕咚的,兰蔚都怕她呛到,“孔家寨被我们摆平了,刚回来。” 兰蔚差点没反应过来:“这么快?你不是说要再想想吗?” “二叔说夜长梦多,正好他在我们寨子里安插的眼线刚落网,孔家寨那边暂时没有收到风声,现在把姓孔的抓过来会容易点,时间一长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兰蔚一想,是这样的,如果孔家寨知道他们的人被冉姝抓起来,一定会加强戒备同时想办法封住那两人的口,冉姝他们立刻冲过去,可以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结果怎么样?” 冉姝得意一笑:“还用说?其实我们没做什么,我的人跟寨子里的守卫纠缠的时候,我冲到姓孔的房间里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立刻认输了。” 兰蔚听的有些无语:“就这样啊?” “要不然你觉得他是多厉害的角色?”冉姝蔑视道,“能想出那些法子的人,必定不会多聪明。” 歇了歇,冉姝继续说道:“我把姓孔的打了一顿,气死我了。” “他想吞掉你们的话……” 冉姝摇头:“这个我都不提了,最无耻的是,孔家寨的那些人之前下山打劫,用的居然是我黑风寨的名头!” “哐当”一声,兰蔚刷一下站起来力道过大,撞翻了腿边的凳子,把冉姝吓一跳,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兰蔚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静:“他们真这么做?” “是啊,寨子里的人自己说的,一开始我问姓孔的他不肯说,被我打了一顿后就老实了。”冉姝想到就来气,姓孔的本事没多少,想的全是馊主意,“他说这样做的好处是,一来如果有人被官府注意到,会以为是黑风寨的人所为;二来,时间久了黑风寨被官府注意到,一定会有很多兄弟怕惹麻烦,到时候他就名正言顺把那些人收归过去,这样的话,等于间接归併了我的寨子。” 听起来是很合理的法子,但细想之下根本经不起推敲,黑风寨里那么多人,又不是死的,有人用寨子的名义在山下做坏事,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到等着官府查上来? 兰蔚很认同冉姝的看法,姓孔的确实不够聪明,他接管寨子的话,孔家寨迟早被团灭。 冉姝累的不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去里面洗澡睡觉,有事明天再说吧。” 夜深,忙碌了整整两天的寨子在安静中整个陷入睡眠,兰蔚趴在堂屋的桌子上毫无睡意。 接下去的事就简单了,冉姝让人把姓孔的和几个伤人打劫的都给送到了官府,孔家寨她也没兴趣接管,而且那边的人不一定服气她,幸好姓孔的还有个明事理的儿子,承诺会把寨子管好,并说不怪冉姝做的事,他父亲有错在先,索性没人死去,他父亲应该不会被砍头。 第168页 “我觉得他不怪你,不仅仅是因为他明事理。”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已经是七天之后,用午膳的时候,兰蔚提了一句。 冉姝:“是吗?随便他,反正这事是结束了。” 兰蔚挑了几颗饭粒吃,寨子里自产自足的稻米蔬菜味道很好,经过他半个多月的观察,寨子里的生活颇有些世外桃源的意思,别说下山打劫害人,在外面稍微霸气一点都会被冉姝训斥,说他们不想引起外界太多注意,在外面一定要低调。 冉姝瞧着兰蔚:“怎么了?有心事?” “嗯……没有。”继续吃米饭。 冉姝摇头:“别骗我,以前你吃饭,每顿至少两碗米饭,一碗米饭五六口就能解决,这两天一顿半碗米饭都能吃半个时辰。” 兰蔚被米饭噎了一下:“你观察我?” “是的,不仅观察,我还知道你是什么人。”冉姝表情不变,像在跟兰蔚聊天气,“你不会真的以为我随便谁都嫁吧?” 兰蔚:“……” “你记得你是怎么晕过去的吗?”冉姝吃好了,把碗筷放下,见兰蔚端着碗不动,喊了个人把饭菜全部端出去。 兰蔚:“被人打晕的,醒来后就在这了。” “嗯哼,是这样。”冉姝笑了,“其实是我打你的,而且是故意的。” 兰蔚双眼瞪的老大:“你说什么?” “那天我一个人下山办事,路过那片树林的时候,发现你鬼鬼祟祟在上山的路那里张望,一会摇头一会点头,我本打算过去问你想干什么,不过后来见到你的样子后,我改主意了。” 冉姝笑的狡黠,兰蔚下意识抱住自己的胸:“你,你带我上来干什么?” “那时候我正在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和我成亲,可是山上的人彼此知根知底,太尴尬了,你出现的时候,我觉得老天爷在帮我。”冉姝补充道,“当然,是假成亲,我需要一个陌生人,智商高,情商低的那种,你正合适。” ☆、寨主16 作者有话要说:  兰蔚和冉姝的后续会写在番外里,第十个世界后有番外哦 兰蔚嘴角直抖:“我情商低?” “是啊,简单来说就是有些拎不清。”冉姝说的很认真,“事实证明我选对了,你的确聪明,帮我出了几个很好的主意。” 兰蔚:“也就是说,你和我成亲只是个巧合,你知道姓孔的想让你和他儿子成亲,所以先发制人找个人成亲。” 冉姝坦然的点头:“是啊,就是这样,其实呢,黑风寨和孔家寨如果真的打起来,我也不怕输,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害兄弟们受伤。” 兰蔚觉得这道理太奇葩了:“不想让兄弟们受伤,宁愿和一个不认识的人成亲?” 冉姝歪了歪脑袋:“我不是说了吗,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所以才选你的。” “真的?”兰蔚惊讶,他的身份应该没多少人知道,这也是他想上山的原因之一,冉姝是认真的还是诓他? 冉姝忽然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捏住茶杯的杯盖,对准兰蔚的眼睛:“这个动作怎么样,有没有很标准?” 兰蔚:“……” “反正我知道你的身份,而且你那天鬼鬼祟祟的,应该是想上山来。不过呢,我怎么知道你身份 ,你又想来山上做什么,我不想说,也不强迫你说。”冉姝两只手拖着两边腮帮子,双颊鼓起如青蛙,看着有些喜感。 兰蔚嘆了口气,先前的惊慌失措一下从脸上褪去,变得无比沉稳:“我以为我占据了先机,没想到你才是把握主动的那个。” “也不能这么说,你想上山,我想找个合适的人配合,我们各自都没损失。” 兰蔚从腰间摸出一张东西,粗看有点像纸片,但是细看之下,竟是竹片,削的极薄,与纸片无异,兰蔚把这东西捏在手指间,手腕一使劲,竹片飞速打着转朝木墙飞去,“吱”一声,竹片如刀一般,稳稳地锲进墙体之中。 冉姝拍手鼓掌,很是配合:“果然名不虚传。” “我有个疑问,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冉姝:“这暂时是个秘密,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你上山之后两天,我就知道你是抱着目的来的。” “请指教。” “你醒来后得知我要跟你成亲,尝试过逃跑对吧?”冉姝觉得现在可以摊开说了,兰蔚几次逃跑的行踪都在她掌握之中,没什么好隐瞒的。 兰蔚点头。 “你第一次穿过那个拱门发现我和兄弟们在说话,是故意弄出动静让我们发现你的。”冉姝边说边回想,“拱门过去后旁边有一条小路,从那边走的话没人能发现,我不相信你没发现,你是有意让我们发现你。” 兰蔚挑眉,不置可否:“还有呢?” “还有后来,我找人你给你送的饭菜里放了纸条,说可以帮你逃跑,但你并没有来。” 兰蔚不解:“我不去很正常啊,寨子里我一个熟人都没有,怎么敢随便跟人跑?” “对一般人来说是这样的,但对你来说,如果你真的想下山只是不认路,有这个机会在你面前,你一定会去,哪怕会被人发现,你也会尝试的。”冉姝说的斩钉截铁。 第169页 兰蔚仔细一想,似乎是这么回事,没办法反驳。 “所以我确定,你是带着目的上山来的,最开始我怕你对寨子抱着不好的目的,暗中叮嘱兄弟们留意你动静,防止你做出什么事。” 兰蔚颇有些欣赏冉姝了,平时看着风风火火,除了武艺高强,人也是聪明的。 “到现在为止,我没发现你做什么对寨子不利的事情。”冉姝朝兰蔚摊开双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寨子里的事也差不多解决了,如果你要走的话,随意。” 兰蔚一愣:“你放我走?” “谈不上。”冉姝坦诚道,“如果你想走的话,寨子里没人拦得住你,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 听冉姝坦白,兰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上山是带着目的,跟冉姝成亲看似被逼迫,其实算顺势而为,冉姝在利用他的同时,他也利用了冉姝,现在冉姝把事情大体真实情况和他坦白出来,他却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说,显得他非常小家子气,非男子汉所为。 听不到兰蔚的回答,冉姝看向他:“如何?你不打算走?你若是想在寨子里做什么,我现在就告诉你,希望你能离开,你好歹帮了我,我不想跟你闹僵。” “我兰蔚生平不喜欢欠人情,所以,你说了你的事,我也告诉你我的情况。”兰蔚给两人倒了水,自己端着杯子慢悠悠喝,“孔家寨先前下山做坏事利用了黑风寨的名义是不假,但山下的乡亲们并不知道,只以为真的是黑风寨所为。” 提到这个冉姝就无比生气,这种行径只能说是小人所为,损人不利己,还妄想吞掉她黑风寨,简直痴人说梦! “次数多了之后,乡亲们对黑风寨恨之入骨,本想去官府报案,但打劫他们的人警告过他们不要报官,他们害怕官府大张旗鼓捉人会引起黑风寨注意,不能一网打尽的话日后会报復,且因为无人死亡,抓你们坐牢后迟早会出狱,届时你们一样会报復,所以他们很犹豫。” 冉姝听的眉头直跳,他们黑风寨的名声差到何等地步了都,早知道应该把那个姓孔的再胖揍一顿。 “大约一个月前,我从山下路过,因为饿了,去农户家中求饭,他们很热心的招待我,我还在农户家里住了两日,就是那两日,听说了黑风寨和他们在担忧的事,我反正也是闲着无事,索性帮他们这个忙了。” 冉姝听到这里朝兰蔚翻了个白眼:“你想做个好人,黑风寨如果被端了,我们只会把怒火记在你一人身上,不会去找乡亲们的麻烦。” 兰蔚笑了笑:“正是,凭兰某人的力量,自保足够,也算报答乡亲们的招待之情。” 这么一说,兰蔚奇怪的行为都能解释了,原来是抱着踏平黑风寨的念头来得,亏他最近半个月装的胆小怕事,心里实则一直在谋划。 “如果不是姓孔的恰好此时发难,你会不会已经把我寨子端掉了?”冉姝问的认真,这对她来说很重要。 兰蔚昂起脑袋认真想乐挺久,最后摇头微笑:“应当不会,我会再观察些时日的。” “为什么?” “人的眼睛是用来看用来观察的,把眼睛所看到的传递给脑子,脑子会分辨思考。”兰蔚表情真诚,不像在说谎,“上山之后两天我就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些误会,但没想到会这么……这么的简单狗血,在没有确凿证据前,我不会做对寨子不利的事情。” 按理说,兰蔚这么会演戏骗人,冉姝应该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但兰蔚轻描淡写的一段话,冉姝拖着腮帮子沉静半晌后,只说了一句:“这样最好,我们两不相欠。” 兰蔚一笑:“正是。” 安静片刻,兰蔚再次问道:“如果我忽然离开,你如何跟别人交待?” “我自己的事,无需跟人交待。”冉姝看起来有些闷闷,讲话的时候眉头耷拉着,显得没什么兴致,“成亲的事他们原本就不太贊同,觉得我太冲动草率了,你不见了他们说不定还显得很高兴。” 兰蔚:“……”怎么听起来他像个没人要的牛皮药膏? 冉姝:“来了这么久,你肯定把山上情况搞清楚了,请便吧,我还有事忙。”说完冉姝拿起自己的剑出门,头都没回一下。 看着冉姝匆忙离去的背影,兰蔚嘴角噙起淡淡的笑。 冉姝其实没什么事要做,只是不愿跟兰蔚共处一室,知道兰蔚上山的目的后,冉姝总不自觉的生气,尤其想到兰蔚很快就要下山离开,她更是坐立难安。 不让任何人跟着,冉姝一个人站在山顶吹风,脑子里浮现第一次和兰蔚见面的时候。 那次,冉姝和父亲下山办事,没想到在另一座山下遭遇了真正的土匪,彼时冉姝还没外出习武,父亲一个人寡不敌众渐渐不支,正当冉姝以为他们这次要完的时候,斜刺里飞出数张竹片,将土匪们一一抽倒在地。 冉姝和父亲正惊奇,一棵最高的树上,兰蔚翩翩落下,指着自己的鼻子对地上那些土匪高声道:“我是卫蓝,有仇找我报,不过你们应该没机会了。” 闻讯赶来的官兵将人全数逮住带走,回过神来的冉姝想要感谢救命之人,可自称卫蓝的男子早已不见了踪迹,父亲告诉冉姝,卫蓝是有名的游侠,平时到处跑,武艺高强,尤其善使锋利如刀的竹片伤人于无形,据说人也很聪明。 第170页 半月前下山的冉姝,在看到那人的样子,特别是他右眉处一段很细小的疤痕,就已经认出了卫蓝,他那么轻易被自己打晕带走的时候,冉姝猜测他可能是有别的目的。 没想到真被自己料准了,卫蓝,兰蔚,真的是同一个人,他上山也的确抱有某种目的。 哼,那个人也真是傻,如果不是自个愿意,就算要对付姓孔的,她怎么可能随便跟人成亲?只是他对自己根本没那个心思,不愿意去想罢了,可她毕竟是个姑娘,如何明说? 在山上熘达了一圈的冉姝回到屋里,果然,兰蔚已经不见了踪影,失落的坐在椅子上,冉姝觉得自己得花上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 夜深了,坐在地窖角落里的兰蔚深深嘆气,那个傻姑娘,到底会不会找过来啊?他是不是应该直接出去找她?她不会真的以为当时成亲是真的吧,他没那么下作,三拜天地的时候他使了个招制造了一幕幻术,让所有人都认为他们真的拜堂了,实际上他们什么都没干。 不管如何说,为了自己的目的,和人家姑娘成亲后又不负责任的离开,兰蔚做不来这样的事。 捶着麻了的腿,从时间推算,冉姝应该看到纸条了啊,为什么还没来?难道她其实不想?是他理解错了? 借着蜡烛微弱的灯光环顾一周,这个从冉姝爷爷辈开始负责藏人的地窖,居然轮到他了,他脑子里想的什么东西,兰蔚自己都搞不清楚。 看着想着,兰蔚有些犯困,用手支着下巴闭眼打盹,活动墙被慢慢推开,相邻屋子里明亮的蜡烛光照了进来。 兰蔚一下清醒了,从地上蹦起来揉眼睛,边对冉姝笑。 ☆、神婆1 意识漂浮着,一时上一时下,许稚竭力让自己醒过来,总有一股力量拽着她让她继续睡,憋足劲勐地睁开眼,眼前逐渐清晰,许稚觉得脑袋有点疼。 这是哪里,白花花一片,她记得自己从家逃出来了啊。 不,不对,她在路上被击中后脑勺,自己昏过去了。 “你醒了?”带着欢欣的女声,一个脑袋出现在她视线里,白衣服,白帽子,还戴有白色的……面巾? 这些衣服为什么如此怪异,这种面巾她也从没有看到过。 “你叫许稚吗?” “是,你是……大夫?” 蒙面女子眼睛弯弯,应该是在笑:“我不是医生,是护士。” 许稚靠在床头平静的让她检查,她在女子里算诗书通晓,医生护士这两个词从未听过。 不过看这姑娘神情和善言语温和,当不是坏人,她身无分文又同为女子,没什么能为她所觊觎的。 几分钟后,蒙面女子从旁边柜子里拿出一个很小的东西给她:“这是你的包,我刚刚给你检查过了,除了脸上有点擦伤其他没问题,现在就可以回家。” 许稚垂眼,手上那个包很小,方方正正的,全不似她们女子平日里所用的布包,上面还有花纹,非刺绣非印染,很独特的工艺。 闭上眼睛,许稚眼前浮现出不久之前的事。 “嫁人的事是你自己说了算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娘不在了我和你大哥就该给你做这个主!” 许稚冷漠的看自己跳脚的大嫂,做主做主,说的真好听,如果不是那户人家儿子瘸腿娶不着媳妇,给了大哥一大笔聘礼,大嫂绝对不会愿意自己这个半妹子半僕人的小姑子这么“早”嫁人。 “爹娘若在世,定会让我自己择婿。” 大嫂气得脸发青:“聘礼收了,日子也择了,由不得你!” 再说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许稚回去自己房间并关门,眼不见为净。 许稚已经有两天没见到大哥,大哥觉得愧对她,只是聘礼丰厚,对家中向来清贫的许家吸引力着实太大。 那个男人,自己从未见过,谈不上分毫了解,嫁过去怎么相处,两人还要过一辈子,许稚一万个不愿意。 “妹子,你,你也为你大哥想想,还有你侄子,你嫁过去,这个家才能有希望啊。”这是大哥后来实在躲不掉了,在大嫂跟前亲口告诉她的。 那时候许稚便知道,她谁都指望不了,坐在铜镜前面思虑整日,许稚下了决心,无人帮她,她便自救。 此时新皇登基刚满三年,社会安定、百姓生活富足,一年一度的上元节这日便格外热闹,这天也是一年中唯一不实行宵禁的日子,许多人在这天游玩到半夜才尽兴而归。 许稚换了身衣服,收拾好一个包裹,目睹哥嫂出门后也跟着出去,她不去看灯猜谜,她要离开此地。 有些留恋的最后看这屋子两眼,生活了二十年,感情不浅,以后大约再也看不到了。 街市上人潮汹涌,笑声喊闹声遍布,许稚低头疾行,待发现周围喧闹声越来越小的时候已经离家很远。 心中不舍的同时松了口气,这算是逃出来了吧,她一个女子上路不方便,幸好出来之前换了大哥的袍子,扮成男的,该安全不少。 只是自己应该去哪里谋生,女子地位低下,做什么活怕都很难,且她不愿意呆在离家太近的地方,更不愿被哥嫂抓回去,强行嫁人,然后无痛无觉过一辈子。 “站住。”许稚想看清楚站在他前面的人是谁,后脑勺一痛,立刻失去知觉,昏过去之前似乎听到两个人在说话。 第171页 “哎哎哎,就这么点钱啊……” 然后就失去了所有知觉,再醒来,已在此处。 “住院费有人帮你垫付了,这是他的联繫方式,本来让我们有事联繫他,你拿去吧,是他送你来的。”蒙面姑娘塞给她一张纸,匆忙端着一个方形的盘离开。 许稚在自己脸上轻抚几圈,还摸了摸腿脚,都无恙,刚刚那位姑娘也说她没事。 窗户旁边似乎有一面很小的镜子,许稚想梳妆之后再离开。 一张脸出现在那面小圆镜里的时候,许稚觉得自己猜错了,这样物品和她平时所用铜镜不同,镜中的脸也非自己。 用手捋了把头髮,许稚想打盆水随意梳洗下就离开,眼睛的余光飘到那圆形的东西上,她愣住了。 那里面的人跟她动作一致,手放在头上,微微睁大眼睛也在盯着她。 这里面有人吗,会动的…… 许稚心下有些害怕,好奇心驱使她往前移动两步更加靠近,那里面的人也动了两下盯着她。 “你是何人?”许稚无恶意,想问清楚这人的身份,两人既然能在这里遇见也是种缘分。 里面那人嘴巴跟她同步动起来,许稚并未听到有其他声音传来,她说完话之后那人也闭了嘴。 心底慢慢浮出一层不妙的猜测,许稚张大嘴巴,亲眼看里面那人也跟着张大嘴巴。 她朝左边歪头,那人也朝同一个方向歪头;她摸自己的脖子,那人也把手放到脖子上;她摇头,那人也跟着转动脑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许稚惊吓过度,用平生从未有过的分贝发出一阵尖叫,勐地靠在墙上换气,不敢再去看那物品一眼。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如此邪门? 三个蒙面的人冲进来,打扮和先前那位姑娘无二致,白衣白帽白面巾,为首的一个身材高大的率先开口:“怎么了?喊什么?” 听声音,这是个男子。 许稚手指颤巍巍的指向镜子,声音也在发抖:“那里,那里有个人。” 顺着她所指方向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面小圆镜。 “什么都没有啊,只有镜子,你是不是看错了?”之前帮她检查的姑娘走上来扶她。 许稚的睫毛颤抖的厉害:“镜子?姑娘说那是镜子?” 三人对视一眼:“是镜子啊,你……你没照过镜子吗?” 许稚当然照过镜子,那面铜镜还是她娘留给她的。 许稚的胆子忽然变大,推开扶住她胳膊的手一步步走过去,离那个东西越来越近,她清楚的看到里面那人也在朝她走来。 终于离那人只有几公分的距离,许稚使劲闭上眼,如果她睁眼后这一切还在,里面的这人所有行动跟她一模一样,那她…… 身后几人窃窃私语着,许稚什么都听不到,她强迫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灌注在脑海里,什么都不思考,任由脑袋空白一片,她在等待睁眼的那一刻。 不知道站了多久,许稚觉得时辰已到,勐地睁开眼来看对面,里面那人依然看着她,和之前没有分毫的改变。 尝试做了一系列动作,那人学的分毫不差,连手颤抖的频率都完全一致。 这真的是面镜子,比铜镜更高级的一种镜子。 许稚相信这点,可镜子里的脸和她平日里从铜镜看到的完全不一样,除了同样拥有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两人的脸没有丝毫相似处。 “姑娘……你……你是不是受刺激了?” 许稚忽然想起来刚醒之时那位姑娘喊她名字,这么说这人应该认识她:“你,你认识我吗?” 姑娘隔着面巾摇头,示意并不认识。 “那,你从何知道我名字?” 姑娘这下倒是明白许稚的疑惑,指了指之前拿给她的方形包裹:“这里面有你的身份证,我们从这里面看到的,不过你手机被车子压碎了,没变法联繫你家人。” 身份证、手机,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那,我能看看,看看那个身份证吗?” 三个人好奇的看许稚,这个女孩很漂亮,怎么有些奇奇怪怪的,看自己身份证还要经过别人同意吗? 看许稚缩在墙壁前一副受惊的样子,他们也不好说什么,打开她的小包从里面拿出一张东西递过去:“就是这个,你的身份证。” 这是一张很硬的东西,不是纸张,上面写了几行字,还有一张不大的画像,画像上的人和自己现在的头髮不同,但脸一模一样。 这画为何人所制,技艺如此高超。 姓名:许稚 性别:女 民族:汉 出生:xxxx年xx月xx日 住址:xxxxxxxxxxxxx 公民身份证号:123456789 翻过去再看,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 许稚这个名字是对的,性别女自然没错,只是出生年月为何是xxxx年,她应当生于庆历五十六年。 这是个她从未听说过的朝代,这里人民的打扮和他们完全不同,那个朝她说话的蒙面人头髮怎么这么短,连镜子都比大唐好那么多。 许稚心底窜上一个念头,有个办法可以验证她的猜测:“庆历朝可还在?” 第172页 ☆、神婆2 进来的三人先前以为这姑娘被车撞到脑袋一时半会迷煳,这个问题让他们目瞪口呆。 “姑娘,庆历亡了一千多年了。” 眼前一阵发黑,耳边唿唿吹过大风,许稚站立不稳一下跌倒在地,一千多年,庆历亡了一千多年了,她现在是在哪里,岁月变了,脸也换了。 站在那里观察许稚的三个人眼见许稚瘫倒在地上把自己蜷成一团,一个姑娘上前两步想去扶她,许稚摆摆手,脑袋埋在腿上轻声请求:“诸位可否出去片刻?” 护士扭头,用询问的眼神看那个男人,他是这次负责医治许稚的医生,护士先前给许稚检查完告诉她没事可以出院,他特意再来瞅一眼。 走过去仔细打量许稚,这个姑娘身体本来也没什么,在路上被车子撞晕过去,脸和腿有轻微的擦伤,做过脑部扫描,没发现异常。 不过看她这幅样子,应该不是身体上的不适,好像是心理受到打击一时无法接受。 “我们先出去吧,病房里有监控,你们注意一下。” 随着门开门关的声响,耳边清净下来,许稚依然把脑袋埋在腿上,她怀疑自己做了个梦,现在的她不是在现实世界中。 爹娘于五年前外出砍柴被盗匪所杀,许稚从那时候起跟着大哥生活,大哥只有一个妹子,待她不赖,不止一次说日后定会给她择一户好人家,让她后半生衣食无忧。 转折来的很快,大哥娶了亲有了儿子,家中生计不如往日,大哥在外面做工的时间越来越久,许稚除了家务,刺绣纺布不歇,多做一些东西出去,大哥的负担就少一分。 媒婆找到她家那日许稚毫不知情,晚上吃饭时大嫂告诉她已经给她说好一门亲事,再过两月就可以成亲。 “嫁人乃大事,大嫂怎可自行做主?”许稚当时激动万分,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物品不能任由买卖。 大嫂不以为然:“我和你大哥都是为你好,你看你大哥每天这么辛苦一天才拿回来几个银子,你卖多少布匹也不如过去做有钱人家的儿媳妇舒适。” 不是不懂大哥的辛苦,只是大哥曾多次说将来给她择户好人家,据她所知,那户人家岁有钱,可儿子腿瘸不说,还有狂躁的病症,谁家嫁女儿过去等于羊入虎口。 大哥不敢看妹子,低头不断网嘴里扒菜,大嫂得意一笑。 “许稚,你看你侄子以后也要娶妻生子,我们做爹娘的,不能不为他打算,你是姑姑,也要为他想。” 许稚的侄子彼时才两岁,娶妻生子言之尚早,且为何要用她的一生的大事换取所谓的好日子,她难道不是这家的一员吗? 那之后的一个多月家中鸡犬不宁,许稚不闹不哭,只两个字:“不嫁。” 大嫂哭、闹,甚至寻死做威胁,大哥离家的时间愈长,许稚已经很少见大哥,每次见面也都无话可说。 只要大哥不说,不松口,许稚还有希望。 直到那次大嫂抱着侄子哭闹要回娘家,已有月余没跟许稚主动开口的苏会说道:“小稚,你就应了吧,这事于你而言无任何坏处,你……你也为这个家想想。” 那一刻许稚知道谁都帮不了她,最亲的大哥尚且把她推向火坑,她还能指望谁? 离家之前没想好到哪里,女子成日在家,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但她义无反顾,已无留恋的人和事。 只未料到,醒来已是千年,这里的一切和她生活成长的庆历朝全然不同,男子留着极短极短的头髮,女子有长发有短髮,或散或随意一扎,无人同她那时代的女子一般梳复杂的头髮,连服饰都极其简单,女子甚至露出胳膊和大腿,这在庆历朝是无论如何不被允许的,会被指责有伤风化。 “许稚是吧?我就这么喊你了,我看你也没个手机,除了身份证以外,我们不知道帮你联繫谁,送你来医院的那位先生说过,如果你有事,可以随时找他,所以我们帮你联繫了他。”一位护士帮许稚收拾好东西,带许稚下到停车场,告诉许稚一会有人来接她。 许稚虽然不懂现在的社会,但她不笨,从护士手里接过那个小小的包:“多谢小姐。” “不用客气啦。”护士是个有些胖胖的女孩,戴着白色口罩,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笑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形,十分讨喜,“你真有意思。” 许稚不知道“有意思”是个什么词语,护士轻轻推了推她:“带你来医院的人来了,快去吧。” 许稚再次向护士道谢,顺着护士指引的方向走到一个呈方形的大物跟前,她茫然的抱着包,这是何物?哪里有人? “许小姐,快进来。”许稚看到眼前忽然多了一扇类似于窗口的东西,一道清朗的男声从窗口飘出来,她朝后退了一步,这是什么东西,有声音的? 送许稚过来的护士不太放心,打算目送许稚离开你再进去,见许稚一副无措的样子,赶忙跑过来帮她拉开后门,小心的把许稚往里面推:“你坐着就好,没事的。” 前座驾车的男子对护士笑了笑:“麻烦你了。” “不客气。”护士关好后车门,想了想觉得还是跟男子说一声,绕了个圈到驾驶位窗口,低声说道,“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对这里的东西很陌生,之前在医院照镜子都被吓到了,你最好多注意一些。” 第173页 男子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好,我明白了,在医院的时候报过警,警方那边如果联繫到她的家人会告诉我,这段时间我会负责照顾她。” 护士觉得男子应该是个可靠的人,且为了保证许稚安全,他们在许稚昏迷的时候就报了警,男子当场就说,如果许稚醒来后有问题,他会负责到底,警方也留下了男子的联繫方式。 男子再次道谢后驱车离开,边开边从后视镜往后头瞧,许稚抱着小包坐在后面,紧紧贴着车门,修长的脖子崩的笔直,看起来十分紧张。 许稚的确紧张,她长到二十岁,从没见过这种东西,坐着很舒服,外面天气明明很热,里头却很凉爽,前头那人手里握着一个圆形物体轻轻转动,这个庞然大物好似在往前动,速度挺快。 “不要紧张。”男子笑了笑,带着善意,“我叫虞延,延长的延。” 许稚更加用力抱住手里唯一能抓住的东西——那个小包;“你,你好。” 虽然让她不要紧张,虞延却觉得许稚更紧张了,护士说她有些奇怪,可能因为被车撞到受了一定惊吓,虞延对她微笑道:“我带你去我爸妈的房子,你放心。” 许稚安静的看着车窗外面,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地,身无分文,似乎也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外面的那些都是房子么,那么高,高到她需要仰脸才能看到顶;路上有好多她坐的这种东西在跑,还有比这个更大的方形物体在移动,许稚一样都没见过。 虞延没有再说话,很快把车子开进某小区,他先下了车,等了一会,发现许稚坐在车里茫然的看着外面,赶忙过去帮她打开车门:“从这里下,小心撞到头。” 许稚下车的动作有些笨拙,仍然紧紧抱着她的包,虞延自觉离开她一段距离,带领她往电梯处走,边跟她介绍:“我妹妹高考完,和我爸妈出国去玩了,估计要开学才会回来,你先在这里住下,等警察找到你的家人,我会送你回去。” “哦。”许稚环顾打量着房子,好亮好干净,可是面积没有她家大,她家有三间屋子,还有个很大的院子。 虞延给她倒了水过来:“这里的东西你都能用,没关系的,如果你没有衣服的话,可以先穿我妹妹的,我看你们身高差不多。” 察觉到许稚不解的眼神,虞延赶忙解释道:“我撞了你,当然要对你负责,没别的意思,请不要多想。” “你,撞了我?”许稚更加不懂了,什么意思? 虞延有些尴尬,在头上挠了两下:“那天晚上我送朋友回家,回去的时候那么晚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我开的有点快,你忽然冲出来,我立刻踩剎车也还是撞到了你,还好你没事。” 许稚不言,她只记得她从家里偷偷跑出去后被人从脑袋后面打了一下,晕过去前似乎听到有人在说什么“就这么点钱”,应该是遇到了打劫的,没想到醒来后已经在这里了。 见许稚不讲话,虞延更尴尬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貌似不是很好,于是他站起来打算走人:“我先走了,你有事的话打电话给我,你放心,我不住在这里的,对了,我的手机号码……” “那个。”许稚抬眼看他,眼神无比认真虔诚,“电话是何物?手机号码又是什么?” ☆、神婆3 接下来整整半天时间直到天黑下来,虞延一直处于震惊之中,许稚什么都不懂,但凡是用电的东西,许稚表示全部没见过,连客厅那组沙发,许稚也称唿它们为“床”,这让虞延终于明白了护士说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 反覆沟通确认之后,虞延肯定这个女孩不是在骗她,也不是因为撞到脑袋丧失记忆,而是真的没见过这些东西,越发的震惊之下,虞延耐心的跟许稚讲解起家里东西的用途和使用方法。 别说,许稚虽然没见过这些,人却是聪明的,教了几样家电的使用方法之后,虞延让她自己用一遍,已经能用的有模有样,甚至还用冰箱里的鸡蛋在燃气灶上给两人煮了一锅非常美味的面条。 虞延边吃面条边打量许稚,这个女孩到底怎么回事呢?为什么连电视都不知道是什么,就算脑子撞伤了,不会连基本生活常识都忘记吧,家里各种电器,如果他走了留她一人,万一使用错误,她用错了,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对不起。”许稚吃面很慢很慢,一小口一小口,“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虞延吃掉大半碗后发现许稚刚吃了几口,连忙减慢速度:“请说。” “我在你爹娘家里,要住宿和吃饭,可是我身上没有银子……” 虞延摆手啊摆手:“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是我撞了你,我应该负责的。” 许稚抬头,认真的说道:“不可,我在此处居住生活,怎可无所事事?我会绣花织布,能做很多活,请你帮我找个活做。” 虞延愣了一下,绣花织布的活他去哪找,不过许稚这种想法他颇为欣赏:“可是现在绣花织布的活很难找了,要不然……” 虞延本想说“要不然就算了”,许稚忽然放下筷子,朝虞延伸出手:“我还会看手相,很准的。” 第174页 “啊?真的啊?”虞延不知道许稚怎么忽然说到看手相上了,觉得挺有意思,配合的把手伸过去,“怎么看?” 许稚特意拿了块毛巾包手,隔着毛巾握住虞延的手,垂下脑袋仔细观察虞延的手相,非常认真,虞延其实不信看手相这东西,安静的让许稚看。 看了约摸有三分钟,许稚才抬起头,认真的说道:“从手相看,你家庭幸福,父母和兄弟姐妹间感情很好。” 虞延仔细一想,差不多吧,他爸妈恩爱了几十年,他和妹妹从小闹到大,但不可否认他们兄妹俩感情很好:“唔,说的挺对。” 这些其实能多少从虞延说的话里推断出来,虞延没有多惊讶,许稚继续说道:“我猜你前几日刚遇到过很难的事,到现在都没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法,所以你最近几天心情不是很好。” 这下虞延愣住了,最近他的工作碰到难处,好几天了都没写想到稳妥的法子,很是发愁。 许稚接着道:“还有,我瞧你的手相,可能到现在尚未娶亲。” “……”这也可以看出来的吗? “从你面相上看,你最近会诸多不顺,需要多加小心。” 虞延微微张大了嘴巴,除了工作出问题,他撞了人,前几天在地铁上差点被人当小偷逮到警察局,甚至晚上走路的时候踩到一大坨狗屎,综合起来,确实是诸多不顺:“你,你真的懂这个?” “自然。”许稚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本领,从她懂事起,貌似就有这种特殊的能耐,但父母去世后,她每日忙于家务和做活,哥嫂没时间听她讲这些,庆历朝的女子不能随意出门抛头露面,知道她这种本事的只有同村要好的两个姐妹。 虞延双眼一亮:“如果让你帮人看相挣钱,你愿意么?” 许稚一愣:“看相?出去支摊么?”她知道有很多打着“神算”名头的先生在外面摆摊替人算命挣钱。 虞延乐了:“这年头不用摆摊,你在网上看就可以了。” “网?”许稚歪了歪脑袋,“那不是捕鱼的么?” 差点忘了许稚不懂现代社会的这些东西,虞延觉得一时半刻也解释不清楚网络是个啥,只是简单的说道:“反正就是你不用和人接触,他们让你看到手相和面相,你解答了之后我帮你告诉他们就可以。” 不和人接触这点对许稚来说有挺大的吸引力,她到这个地方时间很短,一切都很陌生,那些人用的、懂的和她的认知有太大不同,目前她不知道如何跟人接触。 更何况,可以赚钱的话,她就能在这里比较安心住下了:“那好,多谢你费心了。” “不客气。”虞延忽然有些期待许稚的表现,赚不赚钱他其实不在意,但许稚显然很认真,她那么执意要挣钱,偏偏她好像不太适应社会里的大部分事务,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法子。 就这样,许稚在虞家住了下来,考虑到许稚对家电的陌生,虞延每天离开的时候都千叮咛万嘱咐,许稚会郑重应承下来,虞延心惊肉跳了好几天,发现许稚真的很小心,家里所有家电开始慢慢用起来,卫生打扫的一丝不苟,所有东西都收拾的井井有条。 起初虞延嫌麻烦想买饭菜过来给许稚,但许稚吃过一次之后希望能自己下厨,于是每天虞延下班过来的时候买菜,许稚下厨做,味道确实比外面好太多,虞延也就顺理成章留下来吃饭。 “我把你看手相的信息发到网上,积累了一些人气,你看。”虞延把那些人的手相面相一一在ipad上翻给许稚看,他当然不会告诉许稚这些都是免费的,这才刚刚开始,不会有人愿意给钱让她看手相的,“你看完之后告诉我,其他的我来处理,可以吗?” 许稚惊讶的看着平板里那些照片,这个东西太神奇了,里面有人,不会动,但比他们那个朝代的画像真实多了。 虞延:“可以开始吗?” “好,请开始吧。” 许稚看相的时候极为认真,盯着手和脸的照片几分钟,细细研究每一处,再把她得出的结论告诉虞延,虞延快速打进笔记本电脑里,再一一发送出去。 事实上,许稚看完前三个人的相之后,虞延就知道这次大概是稳了,前面三个人都是虞延的好友,许稚把他们的情况说的一丝不差,连虞延跟他们的关系都能说出来,让虞延不得不服。 许稚不懂网络,全然不知道,短短一个月之后,她的名号“许你看相”已经在不少论坛社区传播开了,被她看过手相的纷纷惊嘆,实在太神奇了,一个两个可能是巧合是炒作,可一个月下来,多达一百多个网友的亲身经歷,让许稚“神婆”的名字慢慢响亮了起来。 周末,虞延在家里处理了一些公事后过来,许稚正在洗衣服,她不适应洗衣机,每天都是自己洗衣,见到虞延,许稚用手撩开垂到眼前的头髮微笑道:“你来了啊。” “是的,今天有些事,耽误了点时间。”虞延使劲吸了吸鼻子,“你做了什么菜?” 认识一个多月,两人熟悉了不少,许稚在这个地方只认识虞延一人,对他自然更加亲近些:“炖鸡,应该已经好了,你可以去吃。” 第175页 许稚做菜不爱放太多调料,虞延观察过,除了盐,她极少放别的东西,所以菜品大多清淡,却别有一番风味,早饭没吃的虞延闻着味饿的不行,冲到厨房自己动手。 洗好衣服晾起来,许稚坐在虞延对面,看他吃的很急,忍不住轻声说道:“你慢些,这样容易噎着。” “嗯嗯嗯嗯。”虞延撕扯着鸡腿,真香。 许稚淡淡一笑,自己做的饭菜被人这么喜爱,她是有成就感的:“有一事,我想问问,可以吗?” “问吧问吧。”虞延喝了一口鸡汤,啊,真鲜。 “我这一月来帮人看相所挣的钱,是否足够我在此处的花销?”许稚不知道现在的物价怎么算,但她每日都要吃饭,一个月来她也看了不少虞延带来的书,知道屋里所有东西,包括她洗澡如厕,都要付钱,不免担心自己花销过多。 虞延顿了顿,朝许稚笑道:“自然是够的,你不知道吗,你看的很准,可挣钱了。” 许稚不太相信的看他:“真的?” “当然。”虞延不会告诉她,因为名声越来越大,排队等她看相的不计其数,但许稚只有一个人一个脑袋,所以虞延在论坛发帖,每天只看十个人,按提交申请的时间排队,根据现在的申请数量,已经排到三个月后了,而且虽然免费,但崇拜的网友们打赏不少,累积下来也挺可观。 许稚这才放下心来,她不想欠人情,不知道拿什么还,靠自己挣到钱,总是安心一些的。 如此平静的过了几日,忽然有一天,虞延打开论坛后台查看申请,勐地发现网上传出一条消息:“许你看相”是个骗子,明为看相,暗地里则是在搜集很多人的信息,帮人改命! ☆、神婆4 虞延愣住了,改命?这是什么神操作? 赶紧点开帖子细看,是个匿名id,帖子里陈述了许稚之所以帮人看相还不收费的原因,就是为了大范围收集个人的生辰八字,以后有人生了严重的病无法医治,她就可以高价帮人续命。 简单的来说,就是把符合条件之人的寿命续到出钱给许稚续命的顾客身上。 帖子里还列举了几条原因,比如许稚明明算命这么准,为什么不收钱,要知道按照她现在的名声,即便收费,也肯定有人乐意给;又比如她的id是新註册的,此前没有任何发帖纪录,显然是有备而来;还有就是那么多人想看许稚真容,许稚丝毫不理会,似乎根本不愿意跟人交流,肯定是想隐藏些什么。 有板有眼,十分像那么回事,好似发帖之人全程参与。 虞延看的嘴角直抽,这也太离谱了,心理至于阴暗到这种地步吗?不要钱也成了错?新註册id也有问题?连不想在网上露出真容都成了罪过? 虞延一直知道网络世界什么人都有,亲身体会了之后他却觉得,有的人倒不是真的多坏,而是单纯的蠢,蠢且毒,恶意的揣测不够,一定要在公共区域宣布出来,最好能有人附和他们认同他们,他们的满足感会大大增强,觉得人生到达了新的阶段。 就说这个帖子,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冠冕堂皇到可笑的地步,虞延无语的在贴子里看,幸好,目前大部分网友都持怀疑态度,只说这个人的猜测很没有道理,暂时没看到攻击许稚的言论。 虞延原本就没指望许稚用这个赚钱,只是觉得许稚既然对这个感兴趣,不妨让她找点依託,她不会玩手机,看电视也很少,更不出门,整天在屋里待着很无聊,况且,如果收费,需要更多时间来打理,时间久一点势必会有不好的说法出来。 只是虞延没料到,免费也是错的,幸亏许稚自己不上网,按照她的个性,估计会被这种奇葩思维给弄晕。 许稚每天做饭和帮人看相,虞延则是上班下班去许稚那里吃饭,顺带教许稚一些日常会遇到的东西,相处了一段时间,虞延发现许稚很奇怪,和他认识的女性都不太一样,虞延觉得她比较单纯,但该有的人情世故她是懂得,虞延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警方那边一直没有联繫到许稚的家人朋友,虞延试着跟许稚沟通过,许稚只说她什么都不记得,连名字都是看身份证才知道的,眼看七月份过去,虞延开始考虑,如果爸妈和妹妹他们回来后许稚还没找到家人,他怎么安置许稚呢? 把一长串的申请处理好,虞延决定对这个帖子里的言论不予理会,越理越来劲,没人理财估计很快就会消失吧。 这天是周五,下班后虞延像往常一样买了菜过来,进门的时候许稚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虞延不由笑了,最开始开电视给她看,许稚吓了一跳,直问为什么框框里有人,虞延解释了半天,许稚也没怎么明白,虞延陪她看了几次,知道那些人不会出来,许稚才敢放心看电视,对电视的兴趣日渐增加。 “昨天你给我的相我都看好了。”许稚从茶几上拿起一本a4大小的本子递过去,这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每天晚上虞延过来的时候把需要看相的资料放在ipad 里,第二天白天许稚把看出的结论写在纸上,虞延回去的时候带走直接输入电脑,这样两人都轻松不不少。 虞延翻开本子看,许稚的字写的很好看,标准的蝇头小楷,她只会毛笔,虞延特意在某宝买了一套质量不错的笔墨砚台:“每天这么多人你累不累?会不会太辛苦了?” 第176页 “不会。”许稚很肯定的摇头,把电视机关掉准备去厨房做饭,“我每日没有别的事可做,这些事并不辛苦,倒是你,每天都过来,累不累?还要劳烦你买来菜。” 虞延嘻嘻而笑:“我一个人住,平时都在外面吃,自从你来了之后,我身体都好多了,是我感谢你。” 许稚跟着笑,虞延说是他害她被撞伤的所以这般照顾她,但他一定也是本性善良之人。 吃饭的时候,许稚向虞延提出,如果他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带她出去看看。 “你想出去?”虞延惊讶,倒不是不乐意,但许稚来了家里一个多月,从没提起此事,他以为她不愿意跟人接触。 许稚认真点头:“是,我想过了,总要熟悉了解的,如果我一直依赖你,总有离开的一日,到时候连帮忙的人都找不到了。” 虞延一听,很有道理,许稚肯这么想他很开心:“那好,吃完饭后我们就出去,我们就在附近走走,你熟悉一下环境,觉得可以适应了再到更远的地方去,可以吗?” “好。”许稚由衷的感谢虞延,如果她从庆历朝穿越到这里没有遇见虞延,她现在会过怎样的日子,许稚都不敢深想。 出门前虞延习惯性的刷了下手机论坛,惊讶的发现,那个造谣说许稚是恶毒神婆的帖子再次出现了,这次更加详细,长长的两页文字。 虞延正打算仔细看,许稚从洗手间出来了:“我准备好了,可以走吗?” “走吧。”手机揣进裤兜,虞延打算晚上回去好好看看,这次一定要做点什么,真是得寸进尺。 小区位于大型生活社区,周边菜场、超市林立,夏日的夜晚,不少人吃完饭在外面散步遛狗,虞延边走边向许稚介绍,超市是什么,汽车是干嘛的,那边一群正在舞动的阿姨们跳的是广场舞,许稚听的非常认真,边走边往心里记,她知道,如果无法回去,这是她日后独立生活必须要学会的东西。 “你看,我在家里教你认过钱。”虞延掏出一张十元钞票,递给卖冰激凌的大叔,“买东西的时候需要把钱给老闆,就跟你说的银子是一个道理,只是更加轻巧便于携带。” 许稚从大叔手里接过冰淇淋,和虞延一人一个边吃边散步:“这个和家中冰箱里那种外面包着纸的东西是一样的么?” 虞延一愣,反应过来许稚说的是甜筒,连忙点头:“是的,都是冰淇淋。” 甜甜的香香的味道,是许稚在哥嫂身边从未尝过的美味,那个时代没有这种东西,夏天的时候她娘在井水里冰西瓜,她吃的很开心,很冰很甜,但自从大嫂进门侄子出生后,大哥在家时间很少了,许稚夏天的时候连西瓜都极少看见,只瞧见两回嫂子偷偷在厨房吃。 许稚知道大哥身上担子重,她平日里拼命绣花织布,做一切能换到银子的活,西瓜能不能吃到,对许稚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她从未和大哥提起过。 “你看,这就是菜场。”虞延大口咬甜筒,嘴巴上都是奶油,“里面什么菜都有,你如果去买菜,只需要找到你想要的菜,把钱给他们就好。” 说到这,虞延灵机一动:“这样好不好,明天后天我不用工作,我们一起出门,买东西什么的由你来,我在旁边跟着,如果你有不明白的地方,我再现场告诉你。” 许稚认真的思考了一会,觉得这法子不错:“好的,谢谢你。” “哎呀都很熟了,别客气。”虞延笑了,和许稚继续逛。 回到自己的住处,虞延迫不及待找出那个帖子,依然是匿名的id,依然说“许你看相”是恶毒神婆,不同的是,这次帖子里多了部分内容,貌似是某个曾经找许稚看相的顾客现身说法了。 “‘许你看相’还没火的时候,我就找她看相了,提供了生辰八字和手相,原本她算的挺准的我还很佩服,但前几天我忽然觉得很不舒服,到医院检查后,医生说我患上了突发的疾病,幸亏发现的早,好好治疗能好起来。” 虞延看愣了,这跟许稚有什么关系? 接着往下看:“我有个邻居,身体一直不好,走路都发抖,可是我检查出患病之后的两天,邻居忽然好了,健步如飞,我问他去哪里治病的,他说他没看医生,而是在网上找到一个很神奇的人,那人收了他一大笔钱,帮他续命,我问那人叫什么,他说就是‘许你看相’!” ☆、神婆5 带些嘲讽的笑渐渐从虞延脸上隐去,他坐到桌前把电脑打开,重新找到那个帖子,仔细浏览起来。 帖子写的挺长,足足两页,叙述了发帖人从找许稚看相、生病、治病,再到发现邻居身体变好的惊讶,想办法从邻居那里套话,得知真相后的愤怒,描写的很详细,用词准确,给人以很强的代入感。 虞延觉得不妙,上次那个帖子更像是无聊之下的随口乱扯,这回貌似不一样,他赶紧翻到评论页,不出所料,已经有人提出质疑许稚的言论。 “这么说的话,好像是真的哎,她现在很有名了,一直都不收钱。” “是啊,现在还有这么好的人吗?” “最开始免费还能理解,要积累人气的,可是后来她名气很大也不收钱,我就觉得有点问题了。” 第177页 “也不能这么说吧?如果她收钱,说不定有人会举报她利用封建迷信敛财,眼红的人多得是呢。”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觉得她免费给人看相有点问题。” “同意上上楼的层主,人家也许只是兴趣爱好呢,免费也成了罪过?” “说实话,给人续命这种事太玄乎了吧?听起来像拍电影啊。”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她算命这么准,会续命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虞延大致把评论翻了一遍,情况还算好,有怀疑许稚的也有帮她说话的,但是虞延知道,如果发帖之人再发些代入感很强的东西,质疑许稚的人会越来越多,等到质疑的声音盖过支持的声音,许稚是个歹毒神婆的名号就落实了。 不由有些急,原本是不想真的利用许稚赚钱,因为他把人撞了,答应会在许稚家人找过来之前照顾她,用她的特殊本领赚钱,虞延不乐意,没想到现在成了原罪。 虞延想着要不要把看相申请取消,可是这么一来,一定会有人认为许稚是心虚了才会消失,只怕议论声会更大。 正犹豫着,帖子有了更新,虞延赶紧点进去看,正是发帖的楼主,他在帖子里写,如果“许你看相”不给他一个说法,他就要把她人肉出来,找上门要说法。 “靠!”虞延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什么鬼,怎么就要人肉了,真心觉得有问题可以报警,凭什么随便人肉?更别提现在只是一面之词。 显然有不少人在追这个楼主的贴,更新没两分钟,底下出现不少回復,有反对人肉的,有劝楼主慎重的,有支持人肉的,还有看热闹錶示围观的,小小一面网页,虞延看到了人生百态。 虞延思考再三,在评论里发了一句话:你怎么证明你说的事情是真是假呢? 一分多钟后楼主进行了回覆:我和邻居的亲身经歷还能作假?而且我在网上找过,不止我,还有好几个人跟我有同样的遭遇。 虞延心头一突:还有别人? 回覆:当然,我不会随便冤枉人,我们在等“许你看相”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我们就要採取行动了。 虞延不知道怎么回復了,双手摆放在键盘上,盯着屏幕发愣。 许稚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每天固定在六点半左右起床,虞延赶到的时候许稚正在吃早饭,见到虞延愣了一下:“这么早?” “是啊,不是说好今天带你去外面教你买东西吗?”虞延擦了把汗,他这么早赶来其实是因为昨晚没睡好。 许稚有些抱歉的看着他:“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过来,所以只准备了一个人的早饭。” 虞延指着自己的肚子做了个打嗝的动作:“我在外面吃过了,没关系,你自己吃吧。” 许稚不疑有他,慢慢吃着早饭。 虞延看了她一会,迟疑着开口道:“许稚,我想问你个事儿,你方便说吗?” “什么?请说。” “呃,看相这种事你很厉害,那么你有没有听说过可以通过看手相算命的方式帮人续命。” 见许稚一脸懵逼,虞延解释道:“就是说,将一个人的寿命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许稚立刻摇头,不带犹豫的:“我从未听过此事,即使有,大半也是江湖骗子用来骗钱的。” 虞延“哦”了一声。 “其实,算命看相只是通过特定的东西看到人的既定生活,比如命中的家人朋友,大致的走向是如何,但太具体的事情是无法看到的,有的人生了病可能会导致去世,但及时医治的话会好起来,这样他的寿数能延长。” 许稚还是第一次向虞延解释她看相的事情,虞延听的很有兴致:“所以你从不给人算寿命?” “是,这个是算不出的,而且,我在庆历……我在家看书的时候上面有写,寿乃天命,不可泄露。”许稚认真的解释着,“我给人看相只说简单的,更深层的我并不精通,不可随意说来误导别人。” 这样的态度言谈,和帖子里描述的那个恶毒神婆实在是搭不上边,虞延是和许稚接触良久的人,自然更乐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力。 许稚疑惑的看他:“怎么了?今日为何问起这个?” “没什么没什么,随便问问,好奇。”虞延不打算把网上发生的事告诉许稚,她对网络世界一无所知,即便知道了也于事无补,只会让她惊愕于虚拟世界的人心险恶。 虞延打算静观几天看看那个帖子的进展,再思考解决的对策,实在不行的话就把看相业务关闭,不为钱不为名,图什么呢? 事情的发酵速度比虞延想的要快,当天晚上他登录那个论坛,就发现帖子被顶到了论坛的首页,后面还飘着一个火红的“热”字,浏览和回复数直线飙升,虞延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点开帖子,虞延直接从评论区开始看,果不其然,回復里质疑许稚的声音明显增多,质疑的点大多还是围绕那几个,但和昨天不同的是,除了发帖的楼主,评论里多了不少阴谋论者,採用举例说明的方法来推断许稚的动机。 “我想过了,按照她目前的名气,每次看相收费50不算贵吧?每天是个名额,一天就是500,一个月就是一万五,一年十八万,放着这么多钱不挣,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事?” 第178页 虞延怔住,一次50?这么贵吗?当然他不是指许稚的劳动便宜,只是没料到在网上给素不相识的人看相收费50,别人还觉得便宜。 “50?别逗了?100都有大把人排队。” “好像很对哎,这么算起来,‘许你看相’免费帮人看相的确有点奇怪哦。” “你们傻吗?虽然收钱也会有人看,但免费的话能收集到的资料更多,要帮人续命的话,当然资料越多越好啊,做那种事能收到的钱才是大头,一天几百人家根本不看在眼里。” “是的,现在有钱人那么多,几百万都肯出的吧,啧啧,真赚啊。” “谁让人家有钱呢?有钱人的命就是比我们值钱呗。” 再后面的评论回復,虞延没有仔细去看,光看前面这些,他已经觉得要气炸了,这些人活似亲自参与了许稚的续命行动一样,这有板有眼的劲,他们怎么不去写小说写剧本呢? 虞延从来都觉得,钱是很好的东西,在不违法犯罪违背道德的前提下,钱越多越好,社会上大部分事情都离不开钱,可在不少人眼里,有钱仿佛成了原罪,是他们活该被人在背后吐唾沫辱骂的根源,现在正是如此,虞延对这种论调只有一个感觉——无聊。 最可怕的是,他们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虞延把明天要看相的资料倒入ipad,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说许稚是恶毒神婆的帖子出现后,来申请看相的人更多了,他甚至收到过几条私信,询问是不是真的可以续命,他们愿意出很多很多钱。 对此,虞延哭笑不得,某种意义上来说,信这种事的人,和传播这种言论的人是一样的性质,让人无言以对。 第二天是周日,虞延早早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论坛去看那个帖子,让他大为吃惊的是,帖子不但没有下沉,热度反而越来越高了,浏览量和回復量呈现爆炸式的增长。 虞延不明所以的点开帖子看,原来是楼主又更新了帖子,他在帖子里说,他特意找到他那个邻居,让邻居把在许稚这里看相的事完整陈述一遍,好让大家了解的更清晰。 ☆、神婆6 帖子里,声称是那位被续命的邻居,说他生病好多年,一直没有痊癒,因缘巧合之下他听说“许你看相”可以帮人续命,只要交够钱,寿命可以延长,方法就是把别人的寿命转移到自己身上,他找到了许你看相,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以100万成交,他的病真的慢慢好了,但他不知道把命续给他的就是自己邻居,知道的时候着实下了一跳。 中国老话说,三人成虎,被拿走寿命的和被续上寿命的同时出来发声,帖子的可信度一下子上升了九十九个百分点,虞延在后面的评论里发现,支持许稚的声音几乎消失了,大部分都开始质疑许稚,其中不乏谩骂的。 虞延知道,不发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怀疑许稚,只是反对的人明显多起来,非亲非故他们懒得说什么了。 更为糟糕的,是虞延发现微博上也有关于“许你看相”是骗人神婆的相关信息了,有人甚至开始用“巫婆”这样的词语称唿许稚,还有不少人声称要人肉到许稚的真实信息让她给个说法,只是短短两个小时不到,“许你看相”这个id俨然成了网络上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不少人大有不灭了她不罢休的气势。 虞延紧紧皱眉,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网络上稍微有些人气的人多多少少会遭遇一些攻击,作为混迹网络各大论坛贴吧十几年的虞延是知道的,可这次影响范围太大了点,而且翻过不少帖子评论之后,虞延发现了几个疑点。 第一个,是最先发帖声称被许稚拿去寿命的楼主,和后来现身说法的那个邻居,虞延通过查他们的ip地址,发现两个人是同一个ip地址,不过这个疑点也有比较合适的理由可以解释,那两人是邻居,有可能邻居的帖子就是楼主在家里代发的; 第二个,对这次事件的讨论中,虞延发现有几个人有意无意的在表达一种观点:有钱人的命比较值钱。操作很简单,在评论里发一句“有钱真好啊”“谁让我们没钱呢”之类的话,就能引起很多人的共鸣,进而把不满的情绪引到帮“有钱人”续命的许稚身上,次数一多,更多人相信许稚不把普通人姓名当回事,收钱帮有钱人转接寿命; 第三个,也是最奇怪的一点,质疑许稚的帖子出来后,有个同样在网上帮人看相的网民出来,明里暗里向网友们暗示,帮人续命这种情况其实是存在的,但真正懂得实施的人很少,也许“许你看相”就是这种厉害的人,毕竟,她先前帮人看相真的很准。 眼看热度越来越高,虞延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不尽快想办法应对的话,只怕很快真的会有网民人肉过来,闹大了对他对许稚都极其不利。 沉思了半晌,虞延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好友的电话:“帮我个忙,事成之后请你喝酒。” “啥事,说呗。” “是这样的……” 下午,虞延照例到家里去找许稚,昨天教会许稚买东西,她觉得很有意思,决定自己今天一个人去买菜,虞延左想右想不放心,决定跟在她身后远一些的地方看。 “你看中什么菜直接告诉老闆要多少就好,他们会给你弄好,然后你把钱给他们,需要注意他们找给你的钱有没有错误。”虞延再三叮嘱,教许稚认钱和换算就花了半个多月,他很疑惑许稚到底从哪里来的,对钞票没有一点概念,更别提银行卡和手机支付了,所性许稚人聪明,也肯下功夫苦学,成效还不错。 第179页 许稚郑重点头,拎着篮子就出门了,她用不惯那些大大小小的塑胶袋,坚持要自己带篮子出去买菜。 “请给我半斤青菜。” “请给我两个胡萝蔔。” “请给我这块肉。” “我想要那条鱼。” 虞延有意跟许稚落下一点距离跟着,许稚适应的很好,和人交流起来基本没有什么困难,能准确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摊主们找钱之后她也会站立一会仔细在心里算帐,确认没问题了再接着逛。 虞延安慰的笑了,看这样子,即便他有事不能来,许稚也能正常生活了。 许稚走到一个水果摊前面仔细挑选水果,她只认得梨、桃和几样庆历朝就有的水果,其他的水果,有的是红色的,有的身上有刺,还有的很小很小一颗红红的,她见都没见过,虞延买过几样给她吃,味道都很好。 本想挑几个梨回去,转念一想,既然会放在这里卖,应该味道都很好吧,可以尝试一下别的,她大着胆子指了指那个身上有刺的大个水果对老闆道:“我想要这个。” “新到的榴槤非常新鲜。”老闆笑着把那个东西拿过去称,对她伸出两个手指头,“两百零二,收你两百。” 许稚呆住了:“两,两百?”她篮子里堆了满满的菜,加起来似乎也就几十元。 老闆已经开始动手处理榴槤:“是啊,姑娘你放心,我卖的东西很好吃,不好吃不收钱。” “呃……”许稚觉得太贵了,花这么多钱买一个水果太可怕了,想要阻止老闆切开它,“对不起我不……” “老闆手机收钱。”虞延不知道什么时候窜过来了,对老闆晃了晃手机,老闆应了声,继续处理榴槤。 刚刚许稚选中榴槤的时候,虞延差点笑出声来,榴槤这样东西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喜欢的人恨不得每天吃三顿,不喜欢的人闻着那味儿都要呕吐。 价格不便宜,许稚受到惊吓,大概不想要了,虞延决定把它买回去,他是喜爱榴槤的人里的一员,正好买回去吃,也给许稚试试,也许她也会爱上呢。 在这里生活,懂得越多越好啊。 果然,老闆开始弄榴槤肉了,许稚不可置信的站在一边,水果为什么有这么奇怪的味道,不是单纯的难闻,是一股无法形容的气味,她虽然不讨厌,可绝对谈不上喜欢。 而且,这个东西还这么贵! “好了,来!”老闆把榴槤递过来。 虞延主动接过去:“谢谢老闆。”转脸看,许稚似乎还没从受到的打击里回过神来,愣愣的盯着老闆摊子上那堆布满刺的东西瞧,满眼满脸的疑惑。 虞延忽然觉得,这样的许稚似乎有那么点——可爱? ☆、神婆7 “嗯?怎么了?”许稚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虞延差点跳起来,拎着两袋榴槤飞快后退几步,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走,走吧,回家去。” “哦,好。”许稚尽量离虞延远一点又不至于显得太没礼貌,榴槤的味道太奇怪了,她实在不太能接受,价格还这么高,以后都不会买了。 回到屋里,榴槤那股不同寻常的气味越发浓厚,许稚走到走到窗户前把头探出去透气,这是人家的屋子,总不能阻止人家吃东西。 “许稚,你尝尝,很好吃的。”虞延拿了一小块榴槤肉沖许稚挥舞,“真的。” 许稚摇头,还是算了,这个东西能好吃吗?她都不敢想像入口会是什么滋味。 虞延笑了,往自己嘴里塞了很大一块,故意嚼的很用力很夸张,边吃边嘆气:“嗯,真的很好吃,难以言喻的美味啊!” 站在窗户口的许稚有些犹豫:“真的好吃吗?” “嗯嗯嗯。”虞延拼命点头,又往嘴里塞了一个,“一开始我也接受不了这个味道,吃了之后就喜欢上了,你试试,不用怕,不好吃的话不吃。” 很诚恳的话,配上虞延诚恳的表情,让许稚越发心动,她想了想,走到客厅从虞延手里接过那块榴槤肉,屏住唿吸轻轻往嘴里一放,牙齿慢慢咬了上去。 虞延已经吃到第四块了,见许稚嚼动的时候好似在思考什么,并没有把榴槤肉吐出来,不由笑了:“怎么样,好吃吗?” 许稚把嘴里的水果吞下去:“味道尚可,不难吃。” 不难吃=我不怎么喜欢,虞延见许稚又回到窗户边透气,手脚飞快把剩下的果肉收拾起来:“我先回去了,看相的东西在这里。” “不在这里吃饭了吗?”许稚疑惑,通常情况下,虞延来这里都会用了餐再回去。 虞延把榴槤提起来摇头:“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明天再来。” “哦,那你慢走。”许稚把虞延送到门口,目送他进电梯,看着电梯门在她眼前缓缓合起来,没来由的感到一丝失落。 唉,最近是怎么了,想的越来越多…… 虞延刚到楼下,朋友的电话就飞了过来,两人聊了几句后,虞延挂掉电话,脸也跟着沉下来,盯着手机屏幕看。 很快,微信接收到几张图片,虞延坐在车里一一点开看,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乌鸦嘴,按照这几张图列出的信息,他之前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 第180页 朋友的信息很快又发了过来:需要帮忙吗? 虞延想了想,回道:要,我马上过来找你。 发车前虞延再次登录到论坛和微博搜索和“许你看相”的有关内容,不出所料,大部分讨论此事的网民都站到了许稚的对立面,纷纷指责她为了钱不要良知,连帮人续命这种事都干的出来,有个别极端的甚至说要把许稚关起来做一辈子牢,这样穷人的命才能有保障。 虞延看的眉头直跳,什么玩意,脑洞大过天就算了,蠢成这样也是少见。 事不宜迟,虞延飞快赶到朋友家,两人关在屋里商量了一下午,有了初步的计划。 自从学会了买东西,许稚对下楼逛逛的兴趣明显大起来,吃完晚饭,许稚决定下楼走走。 夏日的傍晚光线很充足,许稚看到很多人穿着短袖短裤在慢慢走路,还有的手里牵着绳子,绳子的那头是一条狗,在这些人里,长裤长袖的许稚显得有些异样,没办法,她还是无法适应光天化日之下穿那么少,尤其是露出大腿,对她来说太奇怪了,因此虽然嫌热,她依然把自己包的严实。 在小区里的椅子上坐下,许稚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到这个时代一个多月了,许稚渐渐发现,除了日常生活的不同,这个时代这个世界和她生活的庆历朝还有一点最大的不同——尊重和自由。 就说穿衣服这件事,在庆历朝,哪怕是民风最为开化的京城,女子外出能露出的部位也只有脸和手,胳膊都不可以,何况是大腿,那是默认只有相公才能有的福利; 再来,她外出的时候喜欢到处看,发现大街上男男女女都有,街边上很多店和铺子里都有姑娘和大娘们在干活,并没有拿异样的眼光看她们,在庆历朝,女子无事不可随意外出,嫁人后更是要把操持家务放在首位,外出干活的情况少之又少,且大多情况下为人所看不起; 还有,虞延曾经告诉过她,现在的社会里,男子是不可以一夫一妻多妾的,成亲后只能有一位妻子,想娶另外的女子,在法律上是不允许的,当然,出轨什么的依然存在。 这一点在许稚心里造成了长久的震撼,她从没想过,真的会有这么一个时代,那是她在家中从来不敢想的。 曾经她看到听到那么多男子娶了一个又一个,不仅仅是家中有钱的老爷们会如此,普通人家也会,什么七出之条,只要夫家认为女子没有做到,就能再娶,她同村有个小姐妹,嫁人两年后未生子,夫家立刻娶了别的姑娘进来生孩子传宗接代,这在那个时候再正常不过,连小姐妹本人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合适,只怪自己肚子不争气。 那时候的许稚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将来她嫁了人,因为这个那个的原因,相公要纳妾,她会怎么办?伤心难过之余,她又能做些什么? 答案是,她什么都做不了,还要拿出正房的气度来,好好对待新进门的“妹妹”,虞延说,如果发现男方有了别人,可以提出离婚,也就是古代“休妻”进化而来的东西,要是搁在庆历朝,她可能要被浸猪笼。 被长袖长裤包裹的四肢渗出密密的汗珠,许稚两手交叉,汗湿的握在一起,忽然笑了,她能跑到这个地方这个时代来,算不算老天对她的垂怜。 原以为举目无亲会很悲惨,她遇到了虞延这么好的人;在庆历朝无人看得上的看相技能可以帮她赚钱养活自己,不需要仰人鼻息;更加重要的,她不用被迫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男子,面对丈夫可能会有的三妻四妾,她是独立的个体,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 她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地方,但她很开心可以来到这里。 “哎,网上那个算命的,怎么那么坏啊?”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旁边长椅上传来,吸引了许稚的注意,“帮有钱人续命,好恶毒。” ☆、神婆8 另一个人貌似很贊同女孩:“是啊,幸亏还没轮到我们两个。” “可不是吗?万一我们的命正好能跟某个有钱人符合起来,那可咋办?”女孩边说边发出啧啧声,颇有些义愤填膺,“什么‘许你看相’,我看就是借着帮人看相挣富翁的钱。” “肯定啊,那些钱一般人怎么出得起?我看到有人爆料,每次给人续命都要收几百万呢。” “哇,这么值钱的吗?” “对我们来说多,对有钱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能用几百万买来寿命,换谁都乐意啊。” “哎,我们应该加紧赚钱了。” “拼死了命也赚不了那么多钱,谁知道那些人的钱怎么来的呢?” “哎对了,住在你家楼上的那个女的,每次出门都开个奔驰,是不是被人包养的啊?背的爱马仕,衣服不是香奈儿就是迪奥的,鞋子也都起码好几千上万。” 后面的话许稚没有听懂,什么二奶、小三之类的词,她在庆历朝从没听说过,让她在意的,是他们说的那个“许你看相”收钱帮人续命的事,这么凑巧的,许稚半个多月前在餐桌上跟虞延聊起来看相的事,虞延告诉她,为了保护个人隐私,现代人在上网的时候都不会本名,他帮许稚起了个叫作“许你看相”的代号,专门用来帮人看相。 许稚的记忆里一向很好,不说过目不忘,也能记得绝大多数别人告诉她的事,旁边两个女孩谈论的那个什么人,代号和她一样,做的事也跟她每天在干的吻合,唯独那个续命,许稚从没接触过,应该不会是纯粹的巧合。 第181页 正犹豫要不要向旁边两位姑娘打听一下事情的具体情况,一个人不知道从哪冲过来,气喘吁吁的站在许稚跟前喘气:“你,你怎么在这里啊?吓死我了,唿唿唿,你又没手机……” 正是虞延,瞧他跑的满头大汗的样子,许稚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吃了饭我来走走,不知道你这么晚来找我。” “算了,我倒没关系,你没事就好。”虞延撩起t恤的胡乱擦着满脸满头的汗,许稚的眼睛无意识接触到他的小腹,赶紧移开眼睛,双耳发热。 虞延在一边的饮料机上买了两瓶水,递给许稚一瓶,特意在许稚眼前拧开瓶盖,示意许稚学他的样子做,许稚略微使劲,盖子稳稳掉下来,她浅浅的喝了一口,好凉,夏天喝正舒服。 “我来找你是有事的。”虞延咕咚咕咚灌下大半瓶水,让许稚跟他走,“你晚上没事做吧?” 许稚摇头:“没有,今天的看相已经做完了。”许稚又喝了两口水,轻轻咂嘴,貌似有股淡淡的甜味。 “那正好,我带你去个地方,有些事得解决。” 许稚没问什么,虞延无论如何都不会害她的,上了车,虞延帮她扣好安全带后发动车子,迟疑的开口:“有件事,我想了好几天,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嗯?什么?” “具体的情况回头找个时间跟你说清楚。是这样的,你帮人看相看的很准,所以在网上很有名气……”察觉到许稚疑惑的眼神,虞延主动解释了一句,“嗯,你可以理解成在你生活的地方,有个人算命很准很厉害,所以有很多人知道他,网络世界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彼此不会见面。” 许稚明白过来了,很是意外:“我看相的事有不少人知道么?” “对,然后发生了些事,你损害了某些人的利益,现在有人在网上造谣中伤你,说你拿钱给人续命。” 这段话里面,许稚只听懂了“续命”两个字,什么造谣中伤,她根本没听明白,但她没说什么,继续听虞延说下去。 “我找朋友查了,已经基本能肯定。”顿了顿,虞延惊觉自己说的太快,按照许稚的思维肯定理解不了,但他们快到目的地了,没太多时间解释下去,“呃,简单的说,就是我查到了到处跟人说你收钱帮人续命的那个人,也想到了办法对付他,但是需要你配合。” 这话许稚听懂了,她对这个社会了解的太少,虞延说的东西她很多都无法理解,但她知道,虞延再次帮了她很大的忙:“需要怎么配合,请说。” “很简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这样……” 飞速奔驰在夜色中的汽车里,正在酝酿一场小小的阴谋。 零点,这是个大多数人即便不睡觉也在家呆着的时间点,远离市中心的某幢两层小楼里还亮着灯,里头有三个人还在忙活。 地处偏僻,这个两层小楼很有些年头了,貌似是多年前还没对土地进行统一管理的时候有人建来居住的,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房子空置了,被当地村委会拿来出租,租金非常便宜,象徵性的收一点,只为了不让房子成为荒宅,当然,房子也基本没有装修,只比毛坯多了点家具。 村子很大,房子与房子之间距离很远,屋子里的三个人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楼里时不时发出大笑声,嗓门很大很放肆,还带点得意的感觉。 “哈哈,我就说吧,这种帖子只要发出去了,保证那个婆娘吃不了兜着走。” “对哎,你看,现在都在骂她,说要把她找出来扭送到警局呢。” “放心啦,都是嘴上说说,那些人才不会管呢,网上骂的好听而已。” “嘻嘻,再这么等几天,我看那个婆娘会被彻底打倒了。” “谁让她不长眼呢?非要挡我们的财路,咎由自取。” “可是,万一她报警怎么办?很容易查到我们的吧?” “报警又怎么样?我们又没害人,最多蹲几天,到时候,这个婆娘的名声已经坏了,再解释也不会有人信的。” “哈哈哈还是你聪明。” 三人越说越兴奋,恨不得立刻摆酒庆祝,由于屋里没有空调,所有门窗全部大开着,让风穿堂而过以获取一些凉意。 个子最高的那个边笑边无意转头看了眼窗外,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他吓尿了:“你,你们看,那,那是什么?” ☆、神婆9 另外两个稍矮的顺着同伴视线的指引看过去,皆是一头雾水:“什么东西?” 亲眼看到一个似是人形又不太像的影子出现在墙上有一下子消失的高个子声音直发抖:“你,你们没看到吗?” 两人同时点头,只刷了一层白石灰粉的墙体上除了斑驳的点点痕迹,什么都没有。 “是,是吗?那可能是我看错了。”高个子擦了把汗,夏天本就热,这屋子没有空调,刚刚被惊了一下,汗水涔涔往外冒。 另外两人对视了一眼,鄙视的说道:“我说老三,你一个大男人,胆子这么小也不怕被人笑话。” 三个人中,高个子的身高最突出,但实际上,他的年纪是这里头最小的,另两个都喊他老三,此刻被两人一顿埋汰,老三既尴尬又觉得丢脸:“我真的看到……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82页 这一声喊叫的分贝实在太大,三个人离得又近,老大和老二只觉得自己耳膜索索直抖,脑袋有短暂的空白,火气一下子全上来了,脾气本来就不太好的老二一把揪住老三的衣领:“你他妈的发什么神经?要死外面去死,别害人,妈的,老子耳朵聋了……干嘛?” 被扯住胳膊的老二以为老大要劝架,大力挥舞着胳膊道:“这小子发病了,我得教训教训他。” 老大抓着他胳膊,却不是劝架,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某面墙,声音抖的像筛锣:“那个,那个,是什么东西啊?” 唯一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老二呆了呆,觉得有些不对劲,老三惯常就喜欢一惊一乍,属于晚上看到老鼠都要跳三跳的主儿,他惊唿起来没什么奇怪的,可老大从来不喜欢开玩笑,更别提现在老大的表情,活似吞了个鸵鸟蛋进嘴里,张的老大。 镇定了一下心神,老二缓缓扭头,注视着墙体的视线由四道变成六道,这一看,老二也愣住了。 老三抖得像抽筋,老大老二冷静一些,可心下也生出惶恐,为了确认自己没有产生幻觉,两人转脸对视了一下,从对方的表情来看,自己没有看错,墙体上真的有一个无法形容的影子。 似人,又不似人,说它像人,是因为影子有头、有身体,还有腿脚,可影子的头部方向时不时出现某种类似于长舌头的东西,像游移在小路上的蛇吐出信子,时有时无,配在极其像人的影子上面,说不出的诡异。 影子不动,三个人也不动,就这么对峙了足有十分钟,最后,急性子的老二先忍不住了,吼道:“妈的,谁他妈在搞鬼,给我滚出来!” 无人应声。 “别以为老子没念过什么书就好煳弄,想吓老子?没门!”老二的火气越发大了,这肯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吓唬他们,以为他是傻子吗? 这句话说完后,墙体上的影子忽然动了,舌头朝外滋熘了几下,接着三人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尔等不是希望我前来么?” 这个声音,怎么说呢,其实还挺悦耳,但自带独特的回声效果,加上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放慢速度拉长调子,短短一句话听上去竟然有些阴森。 老三吓得鼻涕都出来了,颤巍巍的问道:“什么,什么叫我们希望你前来?我,我们都不认识你……” “我是寿婆,可管人之寿命。。”依然是那个声音,悠长的调子从窗户里悠悠飘进来,“近日我的信徒告诉我,有人在人世间大肆说我的坏话,我特意来瞧上一瞧。” 三个人,六只眼、三张嘴,都呈现圆形,齐齐盯着墙上的影子——什么婆?从未听说过! “人世间的一切都是有定数的,非一般之人力可以改变,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转移寿命之事,我就成全尔等罢。” 三个人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们后嵴椎滋啦一下爬上了头顶,全身都开始发麻,老二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一下子怒了,冲到墙体跟前骂道:“别他妈装神弄鬼了,老子不怕?” 边说,他边朝墙体狠狠拍去,也不管这一巴掌下去手心会不会肿起来,现在他只想把背后搞鬼的人给揪出来,他可不是好煳弄的! “唉。”墙体上的人影当然不会有什么损伤,反而随着他巴掌的落墙动了两下,语气越发显得悠远,“尔等戾气太重,且看我如何行事……” “啊啊啊啊啊啊……”老三的鬼叫声再次响起,这次听起来异常惨烈,老二倏的扭头,看清阳台上的事物后眼珠子几乎凸出眼眶。 杂乱无比的阳台上,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模煳的人影,说站其实不准确,因为那人影的双脚没有着地,而是虚虚的浮在空中,因为立于阴暗处,三人基本无法看清人影的脸。 这下,老二也有些毛了,但他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在老大老三面前吹牛吹惯了,现在如果怂了,以后肯定会被嘲笑到天上去,于是,老二强迫自己拖住发软的双腿朝阳台迈步过去,老大老三早已经缩成了一团,尤其是老三,看他翻了好几次白眼的模样,若是在吓上一吓,估计他会直接昏迷了事。 “你,你别搞这种鬼,我,我不怕你……”老二一步一步拖着双脚往阳台走,边走边骂咧咧,但语气里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气势,越接近阳台,他觉得自己的双腿越沉,简直像灌了几千斤重的铅块。 还差几步就能触碰到阳台的门了,老二强迫自己盯着那个人看,只要让他发现有人搞鬼,他当场把人打残废。人影一动不动,就在老二快要接近它的当口,人影勐地腾空而起,朝天空窜上去几丈远,留下一串“嘿嘿嘿”的轻笑声,在深夜的黑暗里,说不出的诡异瘆人。 这下,饶是自比胆子比武松还大的老二也扛不住了,膝盖一软直接扑倒在多日没打扫过的水泥地上,半空中,那个声音继续响起:“如何,尔等不是想知晓如何续命么?我现在有个法子,你们听听可好?” 也由不得他们选择,三个人,两个吓得抱在一起直抖,另一个趴在地上四肢发软,不听也不行,跑不掉的。 “你们三人的寿命我这里都有数,我让你们办一件事,谁能办的让我满意,我就把另外两人的寿命全数转移给他。” 第183页 ☆、神婆10 若是有个人突然冲到他们眼前说这句话,三人百分之百觉得这人脑子有问题,可刚刚那几个场景实在太有说服力了,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人类怎么可能长成那样,还能腾空而起站在空中跟他们说话? 还有她说话时候,那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地底传来,听的人毛骨悚然! 这一定不是人类! “如何?”寿婆依然悬浮于空中,讲话的声音带着悠远和阴森,“我说到做到。”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老二,用手撑在水泥地上极其艰难的爬起来后,他问道:“如果,如果我们都不肯呢?” 寿婆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在空中发出“哈哈哈哈哈”的大笑声,笑的三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来找你们,自然不是为了告诉你们我的存在,我提条件给你们,是你们救自己的好法子,如果你们不同意如此做,那我就只好……” 三双大小不一的眼睛紧紧盯着半空中的人影。 “那我就只好将你们的寿命全数收起来,给一个愿意帮我做这件事的人。”寿婆说的轻描淡写,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给三人造成多大恐慌,“谁不想多活几天呢?是不是?” 三个人同时吞了吞口水。 “你们可考虑好了?” 没人应答。 寿婆嘆了口气,颇为无奈惋惜的样子:“既如此,那我……” “等等!”最先吼出来的不是胆子最大的老二,也不是年纪最长的老大,而是个子最高却一向被两人鄙视的老三,“我,我答应!” 老大和老二不可置信的看向老三:“你,你疯了吗?” “我没疯!”老三的额头挂着汗,脸上冒着油,整个人看起来都是脏兮兮的,此时眼睛却是亮的吓人,“不答应她,我们马上都要死,答应她,我们还能活一个,而且,能活很多年。” 道理没人不懂,但谁能保证自己就是最后赢的人,寿婆如果让他们杀人放火,即使成功,他们一样得死!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做违法之事。”寿婆似乎很了解他们的疑虑,开口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老三更加坚定了:“我不想死,既然有机会可以活下来,我要试试!” 老大和老二也有些心动,说实话,如果不尝试,他们三个人会一起死,可是万一侥倖成功,他们就会活下去,活好多年,远比正常人多,退一步说,一起死是拉两个人陪葬;即便失败,也有另一个人一同死。 反正,怎么都不会孤单的。 寿婆在空中静静的飘着,居高临下俯视着三个人:“给你们一刻钟时间考虑。” 顿了顿,她加了一句:“尔等的手机已经被我全部隔绝了信号,所以不要妄图求助外面。” 被她这么一提醒,三人才想起来他们还有手机,纷纷扑到桌上抓起自己手机瞧,果不其然,信号一个都没有了。 更加深重的恐惧瀰漫在三人心头,你看我我看你的对看几分钟后,老大先开口了:“我们可是兄弟啊,不是吗?” “是啊。”老二附和道,“所以把你们的寿命都转给我的话,就算我代替你们活下去了,不是吗?” 老三和老大悚然:“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老二笑起来,眼睛却闪着寒光,“我觉得凭我们三个人的实力,最后活下来的应该只有我。” 长期被老二骂“蠢货”的老三忍不住了,瞪着老二:“你怎么知道?说不定是我赢!” 老二嗤笑一声,轻蔑的看他,那意思——就凭你?呵呵。 老大也怒了,指着老二和老三的鼻子:“平时吃我的喝我的,现在居然想要我的寿命?” “我们不是白吃你的,平时什么活都我们干,你在网上帮人算命骗钱,也是我们帮忙的,难道我们不该分点钱吗?” “这次攻击那个‘许你看相’的点子还是我想出来的,凭你自己,能想到这种法子?” “还不是你们看人家火了自己眼红,怕自己以后没钱赚?” “就你二吊子的手艺给人算命,要不是我在后面给你出主意早就被人打死了。” “说起来都怪你,乱出什么主意?如果不是你扯出来什么寿婆,我们会遇到这种事情吗?” “对啊对啊,你还有脸说?现在把她招来了,你难道不该磕头谢罪吗?” “放你们的屁,老子当时想出这个法子的时候,你们一个个比我还高兴!” “我们三个人里得死两个,现在你高兴了吧?” “高兴个屁啊,老子也可能会死!” “我们要不要报警?” “报你妈个警!你没见手机打不出去吗?而且报警后警察问我们寿婆为什么来找,你们怎么说?” “实话实说……” “你有没有脑子?说实话我们要进局子的!” “点子是你想的,帖子也是你发的,进局子也是你进……” “我靠,老子打死你!” 接下来是一团无以伦比的混乱,静静飘于半空中的人影目睹着这一切,不说话也不阻止。 第184页 不远处的面包车里,坐在驾驶位上的虞延听的直咧嘴:“就这三个人干的好事,我还以为多厉害的角色。” “能多厉害?”半瘫在在后排座位上的男子腿上放着电脑,屋里三个人打作一团的情形像电影般在屏幕上放送,“但凡厉害点的绝色都不会用这么龌龊的手段。” 副驾驶上的许稚有些茫然,她不是非常清楚那几个人吵来吵去的是为了什么,但隐约觉得和自己有关,而且根据虞延给的纸上的那些话,她也能大致明白了:“他们,是不是坏人?” 虞延笑了一下:“不能说单纯的坏人吧,但是很恶毒,也很蠢。” 许稚还是不明白。 后座的男子边操作电脑边笑:“简单的说,你帮人看相太准了,人家觉得你挡了他们的财路,所以想法子整你呢。” “整我?” “具体的情况我回去跟你慢慢说。”虞延赶忙道,他知道许稚一定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意思,在朋友面前,他不想许稚表现的太缺乏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朋友从电脑上移开脑袋,对虞延暧昧一笑,虞延装作没看到,问道:“里面情况怎么样?” “唔,打完了,估计马上就能进入正题了吧。”朋友对许稚点点头。 许稚对准他掰过来的麦克风,缓缓的说道:“好了,你们打完了,接下来,该做我吩咐的事了。” ☆、神婆11 水泥地上滚做一团的三人同时抬眼看向半空中的人影,地上泥灰本来就多,三个人又几乎不打扫,卫生程度可想而知,在地上打来打去十几分钟的三个人此时已经快接近刚从煤灰堆爬出来的黑猴了,电脑那边的三人差点失笑出声。 许稚赶紧端正表情,虽然那头的三人看不见他,但万一笑起来就没了那种幽深的气势了:“我知道你们近日在网络之上做了一件事,需要你们做的事其实很简单。” 三个人灰头土脸的看着寿婆,下意识放轻唿吸声,生怕听错听漏一个字。 “我要你们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写出来,越详细越好,哪位手头有证据都可以放上去,然后我会去看,谁在这件事里参与的最少,最后就会得到另外两人的寿命。”说到此处寿婆冷笑了一下,“敢用转移寿命的事捣乱,我绝对不会放过,记住,证据越多越好,越详细越好。” 三个人边发呆边在心里思考,要证据的话…… “记住,证据必须是真实的,万不可造假,你们所有的行动都在我监视之下。”寿婆边说边在空中转了个圈,三人似乎看到她脑后也有两个眼睛,灼灼盯着他们,几乎要把他们吓晕死过去,“现在就开始,天亮之前我要看到你们把证据发出去,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面包车里,许稚把麦克风拿开,虞延伸手关掉,许稚问道:“这样说可以吗?” “嗯哼,可以,很不错。”虞延的朋友边点头边笑,随时注意是屏幕上的三人,“你说话的时候还真的带点古味,不是可以咬文嚼字,就是感觉很像。” 许稚心头一抖,掩饰的笑了笑:“是吗?” “他们三个人很来劲,各自拿了手机在写。”朋友啧啧摇头,原以为多少会费一番功夫的,没想到这么轻易而举,甚至不需要真人出马,一个无人机和一张从海报上剪出来的人形就把三人吓了个屁滚尿流。 虞延冷笑:“一点都不奇怪吧?做了坏事本就会有点心虚,他们三个人利用虚无之事陷害许稚的时候,怎么会想到通过查找ip就能找到他们所在地,加上他们对无人机这些根本一无所知,会害怕真是太正常不过了。” 朋友笑着摇头,虞延打电话让他帮忙的时候,他还以为虞延自己被人陷害了呢,没想到是为了这个女孩,作为多年好友,朋友当然乐意帮这个忙,虞延难得对姑娘家这么上心,他乐见其成。 用无人机在那个房子边偷听了几个小时,虞延和朋友基本确定就是他们搞的鬼,但前因知道了,怎么才能还许稚清白那? 报案?三个人完全可以找到各种理由狡辩,更为重要的是,即便法律这边还了许稚清白,网上那么多不分青红皂白的网民们不会看到,如果再被有心人稍加引导,说不定还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虞延的朋友混迹网络世界多年,不仅技术牛逼,还参与过几件着名的网红策划案,对网民的心理有不少了解,研究了整个帖子和评论之后,他给虞延出了这个主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解铃还须繫铃人,谁造的谣就让谁来解决。” “这法子可行吗?” “按照我的经验,可行度很高,很多网民不会相信官方解释,只会觉得里面黑幕重重,有不轻的被害妄想,可如果当事人自己出来,效果就不一样了。” 虞延想了想,觉得可以试试:“既然这样,我觉得,可以再深入点。现在讲求‘要锤得锤’,他们直接发帖澄清,可信度应该也不高,可如果三个人撕逼起来,再用互相爆料的方式把事情经过说出来,效果就不一样了。” 朋友一愣,哈哈大笑:“的确,而且我看那三个人关系也很一般,狐朋狗友罢了,利益面前,应该很容易起内讧。” 第185页 于是,两人精心谋划一番,就有了深夜的寿婆出没,和虞延他们预料的基本一致,三人根本没什么感情,口角、打斗过后就是各出奇招,想要把对方两人压倒,自己汲取他们的寿命,从而活的更久更长,而且,不做也会死的。 许稚在屏幕上看了一会,有些感慨:“他们三人好歹生活在一起多时了。” 虞延朝嘴里倒矿泉水,边说道:“一个组织,人越多,通常情况下,向心力越难形成。” “什么?”许稚不知道什么叫向心力。 “呃,就是说,人越多,越不容易团结。”虞延无视朋友揶揄的眼光,继续说道,“总有人怀着不同的看法,我想说说服你,你想说服我,很难有一个真正让所有人信服的意见,时间久了,就会产生分歧。” 这次虞延说的很简单直白,许稚一下就明白了,仔细一想,的确是这样的,两个人的话,只需要说服对方,三个人的时候,需要说服两个,这样算下去,人越多,集合所有人的难度就越大。 庆历朝也有这样的事,许稚记得当时县城最大的布匹铺子,是由三个老闆一起合伙经营的,后来在染布颜色的事情上发生了争执,争吵之后还打了一架,惊动官府,然后就散伙了。 酷暑里天亮的很早,三人在车里打了个盹,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呈现鱼肚白色。 许稚看到外面有早点摊出来,说要去买早饭,下车去了。 “怎么样?”虞延用矿泉水漱口,边观察外头的许稚,这个女孩大概是真的喜欢买东西,提着早饭过来的时候脸上挂着笑。 朋友在电脑上操作一番,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已经上传了。” 边看边咂嘴:“啧啧,连聊天记录都截图发上来了,他们也是拼了。” 许稚坐进车里,把早饭分给两人,自己啃着一个菜包:“天亮了,我们要走吗?” 朋友点头:“差不多了,这些东西发到网上之后,大部分人就知道许稚是被无辜陷害的了。” 许稚惊讶:“这么快?” “人的想法变化是很快的,尤其是网络这种虚拟世界,上一秒可能因为某些事相信他们,下一秒就会因为更多的事完全抛弃他们。” 虞延看着那些截图和所谓证据,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些王八蛋,这么挫的主意都想的出来。 此时,关注“许你看相”神婆续命事件的网民们醒来之后勐的发现,帖子有了新的进展。 ☆、神婆12 一共有三个人出来发帖,声称自己是“许你看相”事件的参与人,乱七八糟说了一通之后,每个人都贴了些聊天记录的截图出来,用来证明自己在这件事情里面只是个小卒,不是主谋。 自然的,每个人在截图里都尽量把对自己不利的部分抹掉了,三个帖子里发出发出的截图有些对不上,但纵观最开始的帖子和三人的说法,稍微有点脑子的网民都看出来不对来了。 于是,又一波热烈讨论在网络上展开了。 “哗,原来是故意的啊。” “好像是因为‘许你看相’人气高所以眼红了,是这意思吧?” “就是这个意思,他们之中有个人在网上给人算命,‘许你看相’出来后他们没以前那么有人气,就发怒了。”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就说事情没这么简单吧?” “唉,现在的事真不能轻易战队,免得被打脸啊。” “人心隔肚皮,身边的人都不一定了解,何况是网上素未谋面的人。” “这么说起来,他们三个人为什么要把事实爆出来呢?” “也许有人良心发现呗,或者报警了。” “未必,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 “说有隐情的也是醉了,每天都是阴谋论,你们不累吗?整天阴谋阴谋的,怎么不见有人阴谋到你身上?” “呵呵,你们知道些什么?内幕没听说过?” “就你知道的多,整天就你看得清,也是搞笑。” “就事论事,我觉得这次‘许你看相’是被冤枉的,你们看聊天记录上的聊天时间,就是在那个楼主提出续命言论的前面几天,时间也对得上。” “有没有可能是炒作?” “哇,不会吧?” “难说,这样一来,‘许你看相’人气名气都更高了啊。” “你们的评论点就放岔了吧?” 网络上热热闹闹,说什么的都有,虞延和朋友大致扫了一遍,虽然不乏一些内涵的猜测,但大部分风向都转向了许稚,虞延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对那三人发的帖子无语:“平时说话这么脏,把许稚骂的真难听,算什么男人?” “淡定啊老虞。”朋友揉着眼睛把电脑收起来,许稚出去买菜了,说要做顿好吃的好好招待他们,“我累死了,先睡会,吃饭喊我啊。” 虞延笑着拍他肩膀:“辛苦了,改天请你喝酒去。” “这还差不多。”朋友走到客房门口,好像记起来什么,转脸对虞延贱贱一笑,“你对人家姑娘这么上心,怕不是对人家有意思吧?” 第186页 虞延耳朵一热,顺手拎起沙发上的抱枕就扔过去:“给我滚蛋!三八啊你?” “嘿嘿嘿。”朋友笑的颇猥琐,开门进屋后再次转头,“那姑娘挺好的,配你太浪费了,你这种衣冠禽兽……” “砰”一声,另一个抱枕打着转唿唿飞向客房,在接触到朋友的脑袋之前被门挡在了外面。 虞延抱着胳膊对客房门瞪眼,瞪着瞪着,虞延又变为微笑,走过去把两个抱枕拿起来放回沙发,电视打开,边看边等许稚回来。 警方跟他联繫过几次,表示一直找不到许稚的家人,如果许稚的身体没问题,让虞延带许稚去警局,在民警面前协商一下,总不好一直让虞延照顾她。 “没关系的,麻烦你们继续找吧,这边不用担心。”虞延想都不想回道,“有什么消息麻烦通知我们,谢谢。” 暑假结束的时间日益临近,房子得还给父母和妹妹,虞延开始思考,要不要让许稚住到自己那里,他去朋友那边住段时间,慢慢考虑安顿许稚的事情。 在许稚主动提出来之前,虞延不打算让许稚离开,他觉得,在许稚家人找来之前,许稚恢復记忆之前,他有照顾许稚的责任,以后,如果许稚要走……就再说吧! 许稚提了满满两篮子菜回来,虞延赶紧进厨房帮忙,他不会做菜,打个下手还是很合格的,正洗菜,许稚边切胡萝蔔边说道:“虞延,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什么?” “我最近慢慢知道了,你给我住的房子要花不少钱,我住在这里很不方便。” 许稚的话让虞延大吃一惊,忙道:“不会的,我爸妈妹妹出门了,空着反而落灰,你别多想。” “话虽如此,可你我无亲无故,你能照顾我如此之久,已经非常感激。”许稚看向他,温和的笑着,“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重新找个屋子居住,不需大,我一人居住足够。” 虞延慌忙摇头:“租房子要钱的,而且,我撞了你,有照顾你的义务。” “我细细算了,我来你家已有五十多天,你对我的照顾已经很够很够,我身体也无事,再这么白吃白喝你的实在说不过去。” “怎么会白吃白喝?你帮人看相那么准,我收了很多钱的,你又不怎么花钱,房租什么的都很足够了。” 许稚轻轻摇头:“周先生已经告诉我了,我帮人看相你从来没收过钱,我只是在你这里白住了这么久。” 周先生正是现在在客房里唿唿大睡的那个朋友,虞延差点直接奔过去把他揪起来打一顿,这个大嘴巴,跟许稚说这么多干什么! “我没什么钱,只有卖绣品挣得一些钱,很少,房子不需要多好,足够遮风避雨就够了。”许稚坚持,周先生跟她说看相这么久虞延都没收过钱的时候,她非常惊讶,不明白虞延这么做的理由,她倒不想用那个赚钱自己花销,但不想欠虞延那么多人情。 虞延一愣:“卖绣品?” “是,有一日我下去买菜,带了手帕,有位大娘问我帕子是哪里来的,我说是自己所绣,大娘很喜欢,问我可不可以卖给她,都是不值钱的东西,我就送了给她。” 许稚边说边微笑,一个很小的意外,没想到可以赚钱:“那个帕子是我从家中带来的,大娘拿走后第二天问我还有没有多的,她有一些朋友想买,并说可以给我不错的价格,我反正也是闲来无事,问了大娘哪里可以买绣东西的物件,和我在家的时候有所不同,但也能用。” “所以,你赚了多少钱?”虞延呆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还发生过这种事。 “帕子绣的简单,大娘的朋友们说希望我能绣些别的东西,衣服、裙子、枕巾皆可,我应了她们,到现在为止,跟我定了花样的大娘有七八个,我算过,大约可以拿到4000多元。” 说着,许稚认真的看一脸茫然的虞延:“这些钱,足够租房子吗?” ☆、神婆13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结束咯,十个世界全部结束,明天开始更新番外,从第一个世界开始,每个世界的后续,对男女主的结局做个交代,最后,男主女主皆是同一人,文章最后也会交待的哈,鞠躬感恩~~ 虞延忽然发现,他对许稚的看法其实有些先入为主了。 她失去了往日的记忆,对这个社会不怎么适应,但她不是一个坐着伸手等饭吃的姑娘,即便在不知道看相没赚钱之前,她也在想办法自力更生,有一天即使离开这个房子,自己也能过得下去。 这样的一个姑娘,其实比他想像的厉害的多。 “你真的想搬走?”虞延再次确认。 “是。”许稚非常肯定,很显然已经认真思考许久,“麻烦你帮我看看吧,总在家中打扰真的不合适。” 既然许稚如此说,虞延决定听她的:“那好,我会帮你找合适的房子。” 许稚一喜:“真的?” “是,我会尽快的,只希望你搬走后不要忘记我这个朋友才好。” 许稚郑重其事的重重点头:“永远不会忘记你的,非常感谢你,而且,我搬走了,还是可以见面的,是不是?” 第187页 虞延一愣,随即笑了:“是,以后还可以见面。” 网络中那档子事,虞延没有把前因后果告诉许稚,但许稚明白看相的事给虞延造成不少困扰,主动提出来结束,就这样,“许你看相”从网络中消失了。 那三个策划者被网民们口诛笔伐之后也不见了,估计换了名字重新混迹,寿婆的事他们也许迟早会反应过来只是个套,但虞延不关心,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减少的,没了那仨还会有别人。 将许稚看相的事结束没几天,帮许稚找的房子也落实下来了,周末,他开车带许稚去看房子。 “这里位置不算特别方便,没有地铁,但是配套很完善,你要买菜买东西的话周边有超市和菜场,如果实在需要进城,你给我打电话。” 虞延给许稚找的房子不是市中心那种很好的地段,而是在老城区的老房子,面积很小,因为年份久远地段不方便,所以房租算便宜,而且许稚现在已经慢慢学会刷卡坐公交了。 除了外面老点,里头的装修什么的都还算好,小区旁边就是片区派出所,一个姑娘家住很合适。 “租这个房子多少钱?”果然,许稚最先问的就是这个问题。 虞延如实说了,他早有心理准备,过高的房租只怕许稚不会同意,这个地方是综合多重因素后相对合适的选择。 许稚认真在心里算了算,按照她目前的收入,应付房租和日常生活不算难,只需再勤快些便可以。 “对了,你之前说,很喜欢看相,以后还想帮人看吗?” 许稚摇头:“暂时不了吧,通过上次的事,我觉得对于人的理解,光靠看相是不准确的,我能看到他们的一些命格,却怎么也猜不透人心,所以还是先放下吧。” 也好,虞延不希望许稚太过辛苦,虽然她看起来过的很快乐,整日忙忙碌碌也是笑呵呵的:“我给你拿了个旧手机过来,在你搬过来之前一定要学会使用,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到我,好吗?” 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一段时间,适应能力渐强的许稚在面对手机等现代科技产品已经能做到淡定,即使惊奇也不会表现出来,不像第一次听到电话里有人说话,差点把手机扔了:“好,我明白。” 9月初,虞延父母和妹妹回家之前,许稚收拾好东西搬了家,说是搬家,其实就两个袋子装了些虞延陆续帮她在网上买的衣服毛巾鞋子等物品,许稚不用护肤品,也不化妆,东西少的可怜。 虞延的家人推开门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走错门了,整个屋子干净的闪闪发亮不说,所有床单被套都被洗过晒过,铺的没有一丝褶皱,不像两个多月不住人的样子。 “儿子,你变性啦?居然知道过来打扫房子?” “妈,我现在很忙,回头再说哈。” “餵……” 虞延的妹妹忽然从洗手间冲出来,大唿道:“妈,你快来看,有情况!” “干什么?”虞爸爸和虞妈妈同时跟进去。 妹妹从洗漱台上拿起一个黑色的髮带,神秘兮兮道:“这是扎头髮的髮带,你们看,还有个蝴蝶在上面,不是我的,妈是短髮也不可能,这段时间只有哥在家,总不可能是他的吧?” 热爱脑补的爸妈同时想像了儿子戴着这个髮带的样子,不由一阵恶寒,大热天都觉得冷风阵阵:“不可能是你哥!” “所以啊!”妹妹越发神秘,笑的还有那么点暧昧,“是不是哥有女朋友啦?” 如投石入水,瞬间激起层层波浪,在许稚那的虞延全然不知道他晚上回家后会面对什么,反覆询问许稚一个人住这里要不要紧之类的,该买的东西都买了没有,需不需要他每天过来看看。 从来耐心十足的许稚最后都被问的无奈了:“虞延,我真的可以的,我向你保证,如果有什么不适应,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好吗?” “哦好吧,那么,你的门窗晚上一定要关好,门要反锁,还有出门记得带钱和我给你的手机……”新一轮的叮嘱和唠叨开始。 许稚哭笑不得。 临近傍晚,老妈的电话每五分钟过来一次,催虞延赶紧回家,虞延只得恋恋不捨的告辞,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只有周末能过来看许稚了:“我先走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我一定注意。”许稚晃了晃那个老旧的手机,“有事我会用它找你的,不用担心。” 许稚在门口目送虞延从楼梯一步三回头的的下楼梯,直到看不见人,她回屋慢慢关好门,打算去准备些简单的吃食。 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没有亲人,也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可她是自由的,她不用嫁人来给家里减轻负担,不用在意谁的眼光,这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如今她得到了,可是望着空荡荡的屋子,许稚忽然觉得失落——人心不足蛇吞象,拥有了一样东西之后,就想更好的了么…… 不舍又能如何,虞延总有他自己的生活,能帮她这么多已经非常不好意思了,难道一辈子扒着他么?这么好的男子,以后会成亲,娶个很好的姑娘,到那时,他们连见面都难了吧…… “你给我老实说,是不是有女朋友了?”虞家,虞延被三个人六只眼睛紧紧压迫着,想从沙发上站起来都不行。 第188页 虞延莫名其妙的:“女朋友?什么意思?” “呵呵呵呵呵,哥,别想瞒我们。”妹妹把那根髮带摊开在手心里,伸到虞延跟前让他看的仔细些,“这不是我的,也不是妈妈的,不要告诉我们你自己用这个。” 那是许稚的髮带,可能是临走的时候忘记收起来带走了。 虞延垂眼盯着那根髮带瞧,嘴里轻轻呢喃道:“女朋友……许稚……” ☆、番外1 何安和戴南的番外 春去秋来,转眼,已是六年后。 在这个朝代,和戴南同岁的姑娘都已经嫁人生娃,但戴南依然待字闺中,不说外头如何议论,戴大嫂也颇有些急了,催促女儿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们戴家不求女儿大富大贵,只想嫁个不错的人家,平安顺遂一辈子也就是了,可这几年来,面对多位上门提亲的媒婆,戴南只说她暂时不想嫁人,一拖再拖,一下就是五年。 戴北渐渐长大,与那时调皮贪吃的小孩相比倒也成熟不少,生的高大健壮,若是看见有人议论戴南不嫁人之事,必定出言警告,因此,除了戴大嫂,戴南倒很少听到旁人议论。 “丫头,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一日的晚饭餐桌上,戴大嫂再次提起,这几乎已经成了戴家的固定话题,每隔一两日便要拿出来讨论,“先前你不愿嫁人,总说年岁小,娘也依你了,可现在呢?你总不能一辈子如此。” 戴南沉默的吃菜,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娘。 “娘,你别逼姐姐了,她既然暂时不愿意嫁人……”戴北想帮姐姐说几句话,他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只认识一些字,会简单的算术,可姐弟俩从小感情就很好,既然姐姐不愿意嫁人,他觉得应该尊重姐姐。 戴大嫂立刻瞪过来:“给我闭嘴!你自己也该娶妻生日了,还有,你说,是不是你怂恿你姐不嫁人的?” “……”这水泼的戴北无言以对。 戴南忍不住开口帮弟弟开脱:“娘,和弟弟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 女儿总算说话了,戴大嫂像找到了发泄的口,立马顾不上儿子了,把矛头全面对准了戴南:“我告诉你,明天邻村的王媒婆要上门来,你给我认真对待!” “娘……” “我今天话就撂下了,你要是再给我完全不当回事,我就……我就离家出走!”戴大嫂语出惊人,听的戴北嘴角一抽,差点脱口而出——娘,您多大了? 戴南还想说话,戴大嫂把碗筷一扔,气唿唿的回房关门,留下不知所措的戴北和无奈的戴南。 “姐,虽然我不想逼你成亲,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戴北一贯粗枝大叶,平日里除了干活和吃,他对别的都没兴趣,可亲姐姐的终身大事他是关心的,而且他隐约有些明了戴南心里的想法,“何安都两年多没音讯了。” 戴南耳朵微热:“提他干什么?” “姐,我可是你亲弟弟,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你瞒得了我吗?”戴北吃完饭菜,把筷子一放,双手托着下巴看戴南,“他两年前走的时候还说与你通信,结果就一封信,后来就再无消息,对不对?” 戴南抓着筷子的手微微抖动,几年前的事一一浮现在她眼前。 在那户人家做书童,当年是二十两买断三年,那三年后,但凡有休息的时间,何安都会来戴家瞧他们,给他们带些力所能及的东西,三年期满后,周管家告诉戴南,何安表现出色,少爷和老爷都满意,所以打算继续让何安在家里干活,而且因为何安本身识些简单的字,给少爷伴读的三年里也是异常刻苦,学了不少东西,老爷对他颇为赏识,打算让何安跟着自己,这对何安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机会。 “姐姐,老爷说,若我愿意,他可以给我一笔很高的银子,让我在他那里干上二十年。”某日,何安来看望他们,晚饭后,何安问戴南。 这几年,何安但凡有什么决定不了的事情,都会来找戴南聊聊,许是在戴家的那段时间,他习惯了听从戴南的指示,即便现在早就不是那个唯命是从说话唯唯诺诺的干瘦男孩,他也改不了这个习惯。 戴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自己怎么想?” “我是如此想的,我现在已是十七岁,若是在老爷处做二十年,倒是可以保证衣食无忧,可到时候我快四十,估计以后也只能做这个。”何安说话有条有理逻辑清晰,可想而知在那户人家歷练的很是不错。 戴南笑:“你的意思是不答应是吗?” 何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不想把二十年的时间都框死在某一个地方,这样想是不是很忘恩负义啊?” “并不会的,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在老爷身边干活时间里,你认真工作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回报,至于以后的人生,只有你自己能对自己负责。”戴南说的颇认真,她相信何安明白,并不需要她说太多,何安早已不是那个事事需要她来做主的小男孩了。 何安挠头,边笑边偏头看戴南,悄悄的、默默的,不想让戴南看见,戴南改变了他的一生,他对这个姐姐本该只有感激,可是心不由人啊…… 第189页 什么时候开始的,何安早已说不清,也许在他的小黑手拽住戴南裙角的时候,也许在戴南领他回家的时候,又也许在戴南想办法让她读书识字的时候……太多太多,除了父母,何安的人生里,戴南对他的影响太大,他无法不去注意她。 于是,又是一年过去,这日,何安兴匆匆的来找戴南,告诉她自己要出远门:“老爷打算派我到全国各地的铺子学习,短则两年,长则三载,我学成归来后,让我分管京城的铺子。” 戴南很替何安高兴,一年多以前,何安婉拒了老爷二十年的契约要求,和老爷签了五年,每次见到何安,都会发现何安更加意气风发,从他口中断断续续知道,老爷越发器重他,这次派他去各地学习,便是大大重用他的前提:“恭喜你。” “姐姐,我很快便要走了,我会写信给你的!”何安说的很郑重,戴南听着笑了,命令自己忽视心中无故涌现出的失落,何安以后会活的更好,这不是自己想看到的吗? 戴南垂着脑袋喝水,没看到何安揣在袖子里的手紧了又紧,一张写满字的信纸终是没有拿出来。 说好的写信,除了刚到山西时写过一封信报平安,再也没有任何音讯,她一个姑娘家,又不好意思去打听什么。 当日那个连说话都结巴的男孩,干瘦到一看就营养不良,戴南拿他当弟弟般对待,究竟是何时竟会有那种牵肠挂肚的感觉,她没有丝毫头绪。 也许是那三年里每次见到何安,他一次比一次成熟稳重,越发的少年意气让她觉得很有成就感,抑或是那一次她发烧,戴北又崴了脚,何安背着他硬是将她送到大夫那里的时候,那种明明很累很辛苦,却咬牙坚持下来的沉稳,让戴南越来越想见他,可是何安什么都不知道啊,也许事业有成,在外地有了合适的姑娘了呢…… 望着窗外明亮的月光,戴南翻了个身,唉,不该多想的,当年何安只说最长三年便会回来,从无说过回来后会和她怎么样,她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只是,三年未到,她到底是不甘心哪…… 次日,媒婆如约上门,戴南根本没地方躲,木然的坐在自己房间,堂屋里,戴大嫂和媒婆讲话的声音听的很清楚,无非是媒婆夸自己有多好,请她来说亲的那个男子又有多不错之类的,间或夹着她娘的附和声。 自己能一直不嫁人吗?当时决定起码等上三年的,可是三年后,何安就一定会来么,真的来了,又能如何呢? “戴家嫂子,我跟你说啊,请我过来的这位何安可真的不错,在大户人家做事,可得老爷的赏识啦,已经在县城置办了屋子,只要你闺女嫁过去,那就是过好日子的啦……欸?” “你,你说,是谁让你来说亲的?”戴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闺房,站在媒婆面前直直,低头直直盯着她。 媒婆被吓一跳,声音都有些发抖:“是,是何安,他就是隔壁村子的,小时候家里很穷,不过现在可好啦……” 戴南忽然觉得鼻子发酸:“他在哪里?” “呃……”媒婆觉得这姑娘很有些古怪,“那老婆子不知道,大概在家里?” 戴南出了门,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何安竟已经回来了么?还让人来她家提亲,可是,为什么没有跟她联络呢? 不自觉的朝县城方向快步走,戴南觉得她现在就要见到何安,把所有事情问清楚,可是,该问什么呢,她一个姑娘家…… “你,要去何处?” 戴南勐地转脸,和她相隔不远的地方,一个男子正站在树下瞧着她,丰神俊朗,穿着利落的短打,皮肤有些黑,和双手肤色形成鲜明对比,应该是被阳光晒得,看向自己的时候,双眼竟似乎有些发红。 两年不见,他似乎更加高、更加意气勃然,眼神都透出自信与坚定,竟有些让戴南睁不开眼。 “你,你回来了?”心中有太多话想说,勐地见了人,却仿佛一句话都难以出口。 何安朝她点头,淡淡一笑:“是,我回来了,你可还好?” 戴南勐点头,片刻后觉得不对,又摇头,眼睛有些发酸:“你不是说会写信给我的?” “两年多来,每月一封。”何安先是一愣,“你未曾收到么?” 戴南摇头:“只有一封。” 何安嘆了口气,原来如此,两年,二十四封信,从第二十封开始诉说衷肠,竟无一回復。 “我刚回来三日,听说你还未嫁人。”何安理了理衣服和头髮,早已比戴南高出两头的男子,竟似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之时,胆怯、羞涩中却带有无比的坚定,“信未曾收到无妨,我回来了。” 戴南紧紧咬着嘴唇,想哭又想笑:“是啊,你回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一笑,所有思绪,尽在不言中。 ☆、番外2 杭岑和施漪的番外 见施漪不说话,表情也是淡淡的,杭岑以为她还在生自己气:“我知道我做错了,不想说什么求你原谅的话,只是希望……” “杭岑。”施漪忽然说话,直直的看着他,“你为什么喜欢我?” 杭岑愣了一下。 第190页 “我们见面的次数很少,你来公司之前我们话都没说过两句,你,为什么会……” 问到这里,施漪的声音低了下去,这个问题,其实也是她对自己的疑惑——为什么会做那样的事呢?说要潜规则杭岑只是个藉口,施漪再拎不清,也知道,当时会当着一个第二次见面的男人说出那样的话,绝对不会是真的想潜规则他,更别提她之后特意搬到人家隔壁。 退一万步说,如果当时杭岑听说施漪要潜规则他就开心的不得了,迫不及待的表示“我也爱你”,施漪非常怀疑自己会不会真的就此和杭岑在一起,会不会正是因为杭岑的拒绝,让她对杭岑的好感更加多了几分,才会决定继续“攻下”这个男人呢? 施漪对自己有些无语,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矫情?她不讨厌杭岑,知道杭岑真实身份之后,施漪更多的是疑惑和些微愤怒,可联想到自己做的事也并没有多么光明磊落,施漪便连生气的心思都没了。 “你不用现在答覆我,先把身体养好。”杭岑很有些讪讪的,施漪不答应他也是意料之中的,谁让他作呢,“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只想最起码能有个做朋友的机会。” 杭岑的失落和不安那么明显,施漪想忽视都做不到:“你还没回答我。” 顿了顿,施漪补充了一句:“不要说‘喜欢没有道理’,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总会有理由的,哪怕只是觉得那个人好看或者好玩,都是理由。” 杭岑继续挠头,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思考过,没什么眉目:“我,也说不上来,就,就那时候看到你的时候觉得心跳的很快。” “就这样?”施漪觉得很不可思议,都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样简单的心悸会演变成杭岑所说的“喜欢”吗?就好像她自己,初始的好感,就因为在杭岑隔壁住了那点时间,相处的多了些,就演变成了喜欢…… “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想像吧。”杭岑说话的时候颇有些踌躇,和在公司里利落简洁的说话截然不同,“想像你是个很好的女孩,时间久了,就越来越放不下。” 施漪的眼神微微一冷:“我不是你想像中的女孩。” “不不不,你,你误会了。”杭岑觉得自己这两天越来越不会说话了,笨嘴拙舌的搞砸了不少事,“是我心目中的好,不是其他意思。” “……”施漪觉得头皮有点麻麻的,似有电流循环而过。 “和你真正相处之后,我觉得,我觉得你……”杭岑的脸红了起来,连带着耳朵和脖子都是粉红色,“我觉得你比我想像中还要好。” 施漪的脸也红了起来,瞪了杭岑一眼。 杭岑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肉麻,不敢继续说下去了,生怕惹来施漪的厌烦:“不,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是我的不对,你不理我是对的,我没有跟你一早跟你坦白。” 话至此处,施漪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说到底,是她最开始就抱着别样的心思,不论是神一般的“潜规则”言论,还是改头换面搬到杭岑隔壁,她隐瞒的并不比对方少;“算了。” 杭岑的下巴发紧:“施漪……” “我也有欺骗你的地方,隐瞒身份,还有……对你胡说八道,算起来脑抽的成分不比你少,所以,就算扯平了,我们都不要再提了。” 说完这话,施漪松了口气,她和杭岑的隐瞒都没有怀着恶意,虽然互相坑了对方一次,但说到底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杭岑既然都能一笑了之,她又何必过度纠结于此? 杭岑却不是这么想的,听施漪这么一说,心都沉到了谷底:“施漪,你真的这样决定了吗?” 施漪点点头。 “那,好吧,我不打扰你养病了。”杭岑咬着牙跟,命令自己站起来,最起码在施漪跟前表现的有素质点,“我去帮你办出院手续然后送你回家。” “可是施漪,我要告诉你,我不会放弃的。”杭岑紧盯着施漪的脸,扔下一句话,掷地有声,“除非你有了男朋友,在那之前,我会一直追求你。” 施漪呆住,怎么怪怪的? 杭岑朝病房门口移过去,他现在急需到外面透透气,以免在施漪面前失态——她说“算了”,说扯平了,意思就是不想跟他有所进展,他懂,心里再难过,都不能在施漪面前表现出来,不喜欢自己,不是她的错。 办好手续回到病房的时候,施漪已经换上自己的衣服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见杭岑回来,她伸手:“把单据给我。” “哦。”杭岑把单据递过去,既然决定划清界限,施漪一定不会让他给她付住院钱的,这点杭岑早就想到了,只是心里那止不住的失落真让人难受。 施漪翻了一下单据,把总额计算出来,只是发烧住了一晚,金额不大:“我晚上请你吃饭吧?” 沉浸在失落中的杭岑一下没有回过神来,呆呆的看着坐在窗边被阳关照住的施漪:“什,什么?” “你帮我付了住院的钱,我请你吃饭啊。”施漪朝杭岑翻白眼,“不过我们两个人一顿饭吃不完这些钱,先吃一顿,其他的下次再说。” 第191页 杭岑张大嘴。 “至于你提的建议,我会考虑看看的。” 杭岑嘴巴张的更大,连带眼睛都睁大了不少。 “不过,我有个条件,很重要的条件。”施漪继续说着,很严肃认真,杭岑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这次的事我们两个人都有问题,从都到尾没有沟通过,只是凭着自己的猜测在行动。”说着施漪还有些尴尬,起头的是她,她其实没什么立场怪杭岑,“所以我觉得,以后有什么事或者有想法,我们要说出来,跟对方沟通交流,不能放任自己乱猜。” 杭岑的脑子勐地炸开一朵花:“施漪,你的意思是……” 施漪站起来,把自己的包拿上,朝肩膀一甩,在杭岑面前穿过,朝门口走去:“走吧,出院了。”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和杭岑的认知相差太多,直到施漪打开门在走廊上等了两分钟,杭岑还站在原地发愣。 施漪忍不住想笑,这人是不是真的傻了:“还不走?我可要走了。” “来,来了。”杭岑跟在施漪身后,像个机器人般移动,快到停车场,杭岑实在憋不住了,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是不是答应……” “从朋友做起。”施漪把安全带扯过来扣住,“彼此都不了解,还是谨慎点,你可以看看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同理,我也是。” 对于恋爱这件事,施漪是很小心的,她不否认对杭岑的好感,也能看出来杭岑对自己有感情,可到底是恋人(以后可能)关系,多了解下是必要的。 杭岑眼前一花,激动的差点失声;“真,真的吗?我我我我我……” “你把安全带扣好。”以后和杭岑相处起来肯定很有意思,在外面的杭岑和这样的杭岑太不一样了,“我要开车了。” “我来开吧……” “你的样子我不放心,我开,请你去吃饭,安全带快点扣好。” “噢噢噢噢好。”杭岑手忙脚乱的,扣好安全带后,他偷瞄施漪,嘴角忍不住高高扬起。 医院里,得知施漪已经出院的陶一一拎着一盒吃的咬牙切齿:“施漪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傢伙!” 开出一段路后,杭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的朋友怎么办?” 这才想起来去买食物的陶一一的施漪面色一白:“惨了!” “别怕,我帮你挡着!” “……” ☆、番外3 季棠和童寻的番外 童寻眨眼:“吃饭?” “是啊,最近你在我家也没休息好,我请你吃个饭,你在这里再住一晚,好好养足精神,明天再回去吧?”季棠继续打哈欠。 最近几天童寻倒是真的没有休息好,心里牵挂着案子,但在这里住着已经很麻烦他们兄妹了,正在犹豫,季棠已经摇摇晃晃朝浴室去了:“洗澡睡觉,回头见。” 目送季棠进去洗澡,妹妹敏捷的从沙发上蹦起来挽住童寻的胳膊:“你就在这里等等嘛,我哥起床后一起去吃饭啊?正好我也没事,我们说说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童寻也不想再矫情了,拿了些零食,打开电视机,两人边吃边聊一些娱乐八卦,放下了心头大石,童寻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一直到夜色降临,季棠才揉着眼睛出来,沉睡了大概六个多小时。 “终于活过来了。”季棠匆匆刷了牙换衣服,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百倍,他这个职业,熬夜是家常便饭,他早就习惯了。 但他睡觉前没来得及把头髮吹干,短硬的头髮有好几缕竖在脑袋上,看着很有些喜感,像个愣头青,脾气很不好的那种,看的季棠自己都愣了一下。 “哥,你好了没有啊?”妹妹在客厅催促,为了晚上大吃一顿,她中午就吃了些东西果腹,现在很饿很饿,“快走吧。” 季棠不死心,在热水里把毛巾沾湿,然后盖在脑袋上稍微用力往下压:“再等下,马上好!” 妹妹不耐烦了,走到洗手间,发现季棠居然在用热毛巾敷头髮,下巴差点当场掉下来:“哥,你……在干什么?” “把头髮弄下去。”季棠拿开毛巾看,好像比之前好了些,惊喜之余,他把毛巾重新扔进热水盆里,照葫芦画瓢,势要把头髮给整服帖! 妹妹愕然,她大哥虽然谈不上不修边幅,但绝对是个随性的人,加上工作的关系,以往这种时候,她哥才不会管什么竖在头上的髮丝呢,早就出去吃饭了,今天居然反常到在折腾自己头髮!? “哥你 ……”正想问清楚,妹妹脑袋里忽然意识到什么,站在洗手间门口转头看客厅,童寻正坐在沙发上安静的看电视,背对他们。 妹妹眼睛一眯,琢磨出一些不同一般的意味来:“哥,你到底好了没有?童寻很饿了。” 季棠连忙用力拿热毛巾在头上一顿搓揉:“好了好了,马上可以走了,她很饿了吗?” 嚯,有点意思。 像出嫁的新娘子般,季棠终于在妹妹千唿万唤中出了门,三个人都饿的不行,也不打算去多远的地方,就近选了个餐厅,先大吃一顿再说。 第192页 妹妹真的发现她哥不对劲,出门开始就一直在跟童寻说话,从平时的工作聊到童寻的案子,从他们家里的趣事料到童寻的家庭,听的妹妹满脸奸笑——呵呵,肯定有猫腻,她哥可算不上多热情的人,反常之下,必有古怪! 三人正要进餐厅,妹妹忽然开口道:“我的朋友请我吃饭,我就不跟你们进去了,你们吃吧。” “你不跟我们一起?”季棠问道。 妹妹很肯定的点头:“是的,朋友请我吃大餐,比这里好多了,哥,童寻,你们多吃点啊。” 童寻点点头,叮嘱她路上小心,妹妹笑眯眯的准备走人,季棠摇摇头,正准备进门,还没走人的妹妹轻轻扯了下他的袖子,季棠回头。 “哥,加油哦。”妹妹朝季棠挤眼睛,笑的有些贼兮兮。 季棠一怔;“加油什么?” “别装了,还想瞒我?”妹妹亲眼看到大哥的脸红了一下,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了,“我先走了,祝你好运。” 季棠呆呆的看着妹妹直接进了一边的煲仔饭餐厅,这就是她所谓的大餐?不过,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啊,为什么自己觉得很羞耻?明明什么都没发生。 童寻已经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落座了,季棠跟了过去,坐在童寻对面:“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的,你随便吧。” 季棠翻开菜单:“有忌口的吗?” “不吃香菜和芹菜,其他没有。” 点完菜,季棠抓了抓短短的头髮,说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从那个公司辞职后,童寻还没开始找工作,如今案子彻底结束,她才有心思思考这个问题:“暂时没想好,应该还是继续找工作吧。” “呃,如果你不忙的话,我可以……我妹妹这段时间休假,你可以继续住在我们家。”季棠的脸和耳朵越发烫了,面对再兇残的罪犯他都没这样失措过。 童寻摇头:“太麻烦了,最近几天已经打扰的很多了。” “不不不不麻烦啊,我妹妹一个人老说无聊,你在这里她开心好多。”季棠觉得自己笨嘴拙舌的真是够了,审讯嫌疑人时的利落消失的干干净净,“真的不麻烦的!” 童寻和季棠妹妹挺谈得来,可还是觉得住在人家家里不合适:“真的不麻烦了,这次谢谢你,这么快就查出真相。” 季棠一个着急,话出口的时候差点破音:“真的不麻烦啊,我妹妹刚刚跟我说了,问问你有没有安排,她捨不得你走。” 童寻奇道:“这样吗?那一会吃完饭我跟自己和她说。” “……”季棠越加用力的挠头皮,怎么说,该怎么说呢? 菜陆续端上桌,季棠埋头吃菜,脑袋里转着各种念头,该怎么说呢,童寻明天就要搬回家了,虽说也在一个城市,但比起住在自己家里,那也是远了不少了啊,可人家不乐意,总不能强留,而且,童寻虽然看着挺文静,却是个挺有主意的女孩,再说下去也未必见效啊…… 静静的吃了一会,童寻主动开口了:“这次真的谢谢你。” “呃……没什么,这是我的工作,从哪个角度看,我都会这么做的。”这是季棠的心里话,就算他对童寻没有产生奇怪的好感,他也会竭尽全力把事情调查清楚,“不用谢我。” “我知道,但你……”童寻本想说季棠给了她依赖感,让她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没事,细细一想,这么说又好似有些怪怪的,她选择把话吞了回去,“总之还是要谢谢你。” 季棠赶忙摇头,他想再接再厉把童寻留下几天,虽然她迟早要搬走,可拖的越久越好,偏偏他对这种事没什么经验,不知道怎么处理才能让童寻不觉得尴尬:“对了,我明天休息,我妹妹说想去海洋公园,你跟我们一起吧?” 吃完煲仔饭的妹妹想着要不要到隔壁看看两人进展如何,她看得出来童寻对自己大哥挺有好感,是信任和感激夹杂的感情,可自家大哥除了工作之外一向有点呆,能不能把自己意思表达清楚还是个问题。 可是过去的话两人会不会不自然,妹妹边想边盯着天空走路,夜色早已完全笼罩下来,想的太过出神,以至于她完全没注意到地上有块大石头,貌似是有人先前压东西的,等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脚踝处已经传来了钻心般的疼。 童寻刚想答应一起去公园,季棠的手机响了,他脸色一垮,做他们这行的,大晚上接到电话,十有八九不是好兆头,拿出一看,是妹妹,松了口气的季棠接通电话。 “哥,你,你出来一下。”妹妹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同为警察,该有的镇定是不缺的。 但季棠还是从她话语里听出一丝颤抖,立马站起来朝门口小跑:“怎么了?” “我,我摔倒了,可能骨折了,就在你们吃饭的餐厅外面。” “我马上来。” 折腾一阵后,妹妹被季棠和童寻送到医院,拍了片子,骨裂,需要打石膏外加住院观察几天。 妹妹觑着季棠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天黑没看清楚。” 第193页 “你自己好歹是做警察的,这么冒失还有脸说?”季棠铁青着脸,幸好只是轻微骨裂。 童寻适时的倒了两杯水给兄妹俩,疑惑道:“你不是跟朋友吃大餐去了吗?怎么在外面摔倒?” 季棠兄妹赶忙掩饰性的喝水,动作同步,看的童寻莫名其妙。 “我,我在附近等我朋友来接我,不小心摔跤的。”妹妹偏过脑袋,用眼神向季棠询问——有结果吗? 忙碌了一阵的季棠确认妹妹没大碍,这会就沮丧起来了,微微摇头——没有。 妹妹抛来白眼——没用! 季棠:“……” “医生说你不能随便走动,你要当心。”童寻叮嘱道,季棠的妹妹比较好动,她有些害怕骨裂无法痊癒。 妹妹连连点头,忽然脸色一垮,可怜兮兮道:“童寻,你看我腿成这样,大哥要工作,你在我家多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童寻迟疑:“可是……” “你在我家住,可以上网找工作啊,不影响你的,我哥又不会做饭不会烧汤,我怕我恢復的不好。”继续使用装可怜技能。 莫名躺枪的季棠本来正瞪着妹妹,听到这里发现妹妹就简直是派来拯救他的,连忙加入劝说的行列:“是啊是啊,虽然很不好意思,可也要麻烦你了。” 兄妹俩这么说童寻就不好拒绝了,她原本也是觉得太过打扰人家才打算尽快回去,现在季棠妹妹骨裂行动不便,她总不好置之不理,在人家家里住了好几天,她也没什么感谢的,帮着照顾一下人总没问题。 “那好吧,我就再打扰你们几天。” 季棠松了口气,在童寻看不到的地方对妹妹竖了个拇指,妹妹对他挤眼睛。 季棠不由自主的看向童寻,童寻不知想到了什么,恰好投过来一个略微湿润的眼神,两厢对视,同时红了耳朵,静静移开眼睛。 目睹一切的妹妹在心里奸笑,一切还只是个开始,可起码,这个开始还不错,嘿嘿。 ☆、番外4 秦卫和兰妃的番外 “娘娘!”一个声音从身后出现,转头望过去,兰妃愣住。 秦卫依然是一身黑衣,依然面无表情,可兰妃从他向来冰寒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焦虑:“娘娘,请随我来。” 兰妃下意识把手里的尖刀收到袖中:“秦护卫为何……” “娘娘请别多问。”秦卫拿出一条挺长的黑色布条递给兰妃,自己往脸上蒙另一条,“娘娘,请快些。” 兰妃知道时间不多了,立刻按照秦卫的吩咐办,刚办妥,一群人的脚步声已经接近屋子了,秦卫低低道了一声“得罪了”,伸手揽住兰妃的腰肢,勐地朝上一窜,屋顶上不知何时竟被搬走了多块砖瓦,面积正好能容两人穿过。 刚上屋顶,秦卫立刻将手从兰妃腰上拿开,对兰妃行了个礼:“娘娘,得罪了。” “无妨。” “还未真正安全。”秦卫似乎早有准备,从背在身后的黑色布袋里拿出一件黑色长衫,“娘娘请换上。” 兰妃此刻已经没有丝毫犹豫,用最快的速度把袍子穿上,所幸她在宫里是散着头髮,没有戴过多的珠钗环佩,现下用布条绑紧,就不会影响行动。 刚准备妥当,脚下的屋里,皇上的声音传出来:“爱妃,朕来瞧你了。” 兰妃顿住。 “娘娘,我们要走了,请一定抓住微臣的手。”秦卫特意在双手上戴了黑色的手罩,能保证兰妃和他的皮肤不触碰到一起,得到兰妃的应允后,他一把抓住兰妃的手,运足内力朝某个方向飞去。 兰妃其实有一些武功在身上,可从来不知道真正的轻功如此可怕,她整个人被拉着在空中飘了一阵,两人轻轻落在某个宫殿屋顶上,秦卫换了几口气,继续拉着她往前飞过去,如此往復几次,两人落在了某处地面上。 晕头转向的兰妃抬头打量一番,这个地方挺陌生,而且看房子的结构,不像是宫里的屋子。 “娘娘,很快会有一辆马车过来接你,请你上车跟着走,马上会把你带到一个地方,在那里娘娘可以下车。”秦卫满脸满头的汗,拉着一个成年人从后宫之中飞出来,着实耗费了太多力气和内力,“那是个很大的镇,娘娘自此可以选择去何处生活。” 兰妃愣住:“这是何意?” “娘娘……” 兰妃摇头打断秦卫:“不要再喊我娘娘了,请唤我的名字,我叫魏初,初次的初。” 秦卫连忙低头:“微臣不敢。” “有何不敢呢?”兰妃笑了,颇有些无奈,“既然出了这个地方,我永远不会再回去,兰妃已经是过去式了,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沉默片刻,秦卫从背后的布包里头掏出一包东西给她:“这是你以后的花销,请收好。” 兰妃双手接过,魏初打开那个钱袋子,里头,几锭银子外加一沓银票,数额应当颇可观。 “马车很快便到,娘娘……你多珍重。”秦卫看了看魏初,嘴巴动了动,似有话想说。 魏初注意到了,把钱袋子收好,对秦卫笑道:“不管如何说,你都救了我,有话请直说。” 第194页 “当时,若我进屋稍迟些,你是不是打算了断自己?”秦卫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他从屋顶落到屋里之时,魏初右手正握着一把尖刀。 独自一人在屋里,又是在帮皇帝完成了那些事之后,魏初在想什么,秦卫很明白,换个角度想,如果是他,大约也逃脱不了那样的命。 魏初淡笑道:“若我自行了断,会少很多牵连。” 秦卫无言静默,伴君如伴虎正是此意,很有可能今日你享受着无上的荣宠,明日连带家人全被打入地狱,只看皇帝的意思。 若他晚到片刻,也许魏初已经陈尸在屋里,然后,陛下会用“生病而亡”的理由昭告天下,给她兰妃的身后哀荣,可秦卫庆幸自己到的及时,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只有活着,才能谈论更多,才可能有未来。 即便用贵妃礼仪安葬魏初,她到底也是死了,如何比得上此刻站在土地上还能说话? 马蹄轻击地面的声响越来越近,秦卫知道,分别的时刻到了:“一路多保重。” “你也是。”魏初穿着黑色袍子,头髮用简单的髮带绑起来,和宫中尊荣富贵的兰妃判若两人,可她双眼发亮,笑的十分满足,“多谢你,另外,也多谢陛下。” 秦卫淡淡一笑,不说话。 “这是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见你笑。”魏初朝秦卫行了个女子礼,“告辞,别过。” 达达的马蹄带走了魏初,同一时间,皇帝在兰妃宫中宣告,兰妃突发急病,已经暴毙。 秦卫赶回皇帝身边,只是简单的说了句:“娘娘说,谢谢陛下。” 皇帝双手背在身后,走到窗边抬头看,外头的天空那般广阔,该是魏初喜欢的吧…… 他何尝不嚮往那辽阔的天地,只是,今生怕是不能了…… 赶了几日路才到某个镇上落脚的魏初在客栈洗漱完毕后将钱袋取出,这个钱袋是小时候她学着绣花在物件上,做出来的第一个东西,当时还年幼的陛下很喜欢,就要了去,这么多年,魏初以为陛下早就扔了,未曾想他还留着,并且看样子,他保管的极好。 屋外,夜色朦胧,魏初释然的笑了,能放她出宫、还她自由,已经是看在从小一同长大情分上的最好馈赠了,在宫中多年,她早已不知道自由是什么滋味,从未料到还有这一日。 至于陛下,至于秦卫,都是过去的人过去的事了,兰妃知道他们今生无再见的希望。 宫中御书房,皇上正在认真批摺子,秦卫隐住自己守护在皇上身边,从他的位置能时刻注意到皇上,却无法看清屋外的情况,一贯以来专心到刻板地步的秦卫第一次有了短暂的闪神——兰妃娘娘,应该过得很好吧? 不,从他带她离开皇宫开始,她是魏初,初次的初。 再有五年他就能结束护卫的使命,她会一直住在那个镇上吗?若是能在宫外再见面,那该多好啊…… ☆、番外5 单尧和宋漾的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午三点更新下一篇番外哦,么么哒,因为这两篇番外字数比较少,就一起更啦。 堂屋里,单爷爷正笑呵呵的跟宋漾说话,夸她很漂亮,问她外公身体好不好,找时间两个老头子聚一聚之类的,宋漾很乖巧的陪单爷爷聊天,看得出来老人家很喜欢宋漾。 “爷爷,吃水果。”单尧把东西放下,很自然的在宋漾旁边坐下,宋漾有些尴尬,想往旁边移一下,单尧在桌子下抓住她的手,让她无法动弹,“爷爷,你们在说什么?” “呵呵,随便聊聊。”老爷子一双眼睛在年轻人身上移来移去,带着瞭然和开心。 宋漾更加不自在了,先不谈她和单尧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被老人家这样看着,她如坐针毡;“爷爷,我,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您。” 单爷爷点头:“好好好,路上当心啊,我一会就跟你外公打电话,两个老头子也很多年没见啦。” “好的,外公一定很高兴。” 宋漾想要挣脱开单尧的手站起来,岂料单尧抓的很紧就是不松开,自己先站了起来:“爷爷,那我们先走了,您这里的蔬菜我过几天找人来弄走,您自己不要下地割了,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单爷爷知道孙子有话要跟宋漾说,看宋漾不自在的模样,如果再不给他们单独相处的空间,女孩子就要尴尬死了。 再次告别后,宋漾被单尧拽着手,穿过田埂和蔬菜地,回到了单尧的商务车里,司机不知道去哪了,单尧这才松开宋漾的手,先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将宋漾推上去,自己爬到驾驶座上,看样子是打算自己开车。 宋漾有些气闷,总觉得两人摊牌之后自己一直处于被动位置,现在又是这样,于是她开口了,语气不是很好:“去哪?” “回家。”单尧说的很理所当然,车子已经稳稳的驶了出去。 “我不打算跟你一起回去。”宋漾目视前方,一字一句说的清楚,“单尧,我觉得我们得先把话说清楚。” 单尧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有意识的放慢车速:“说什么?”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没表达清楚,还是别的原因,你似乎误会了我的意思。”宋漾指了指前方,示意单尧把车停在那里,乡间的路,没有固定停车位,这条路还挺宽敞,前方停了好几辆车,“我想跟你说明白。” 第195页 单尧很听从指挥,把车子稳稳停在路边,扭头看宋漾;“你想说什么?” “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都听懂了,但我们已经这么多年没有见过面,彼此之间算不上了解。”宋漾知道她现在说的话可能有些伤人,但为了避免以后更加伤人,她决定早早把话说清楚,“我只能说,我不讨厌你,但立刻和你确定某种关系,我是无法认同的。” 这话要是让单尧的粉丝们知道,必定会骂她不识好歹,男神向她告白了,她还拿个屁的乔?简直不知所谓! 平心而论,这么多年来,宋漾都没有真正忘记过单尧,从不追星的她会这么关注单尧,甚至做一个其实并不合格的黑粉,就是最好的证明,她也不否认对单尧很在意,可两个人在在一起,实在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的身份、地位、所处环境完全不同,除了小时候那点类似于青梅竹马的情分,几乎什么都没有,这样的感情能走到什么程度呢? 宋漾知道自己想得太多理智太多,可她不敢不这样想。 单尧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几个手指轮流轻击方向盘,发出极轻的“咚咚”声:“你的顾虑我明白,不过,在回答你的问题前,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可以回答我吗?” “什么?” “这么多年没有见过,你对我的感觉是小时候的玩伴,还是不仅仅如此?”单尧问的非常认真,也没了在爷爷那略带点嬉皮笑脸的意思。 宋漾想了想:“我只能说不止玩伴。” “这是你的答案,也是我答案的一部分。” 宋漾不解:“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没见没联繫,你不知道我变成什么样了,不确定我是不是个可靠的人,所以不轻言感情,这些我都明白,在我这里,有一部分感觉和你是一样的。” 对,宋漾就是这么想的,不知道单尧变成了什么样,相处的一个月实在太短,不能代表什么。 “这么久没见你,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和以前一样,这是我们共同的想法,但是有一点我很确定。”单尧直视着宋漾的双眼,黝黑的眸子看起来十分虔诚,“那份喜欢和好感是确实存在的,这一点我非常肯定。” 宋漾脸皮发麻:“……” “你的顾虑我都明白,只是我不想在错过这么多年之后因为顾虑这些而再次错过好几年的时间,这是我选择在这里跟你摊牌的原因。” 宋漾:“为,为什么?” “你要用时间观察我、考验我,都没关系,我现在并不是逼着你一定要给我什么答覆,但我想告诉你真相,让你在明明白白的情况下看待了解我。”在圈子里呆久了,除了拍戏,单尧许久没有跟人说过这么多话,他以为自己早就不懂得怎么说话了,“我不想你离开了之后我再来后悔。” 宋漾的心神有些恍惚,不知道是被单尧说的话打动了,还是原本的顾虑被提出来从而松了口气。 “娱乐圈很乱很复杂,我传过不少负面新闻,这些你都知道,我不奢望你立刻对我敞开心扉,但只要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单尧忽然把手伸过来,覆在宋漾放在腿上的手背上,“仅此而已,我不是逼你,只是请求。” 深邃如夜空的眸子极为认真专注的看着宋漾,宋漾不敢和他对视,强迫自己移开双眼看着车窗外,沉声道:“你不在乎吗?” “在乎什么?” “以你的身份、地位,有太多选择的几乎,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不会觉得不值吗?” 单尧愣了一下,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这和我的身份地位没关系,现在的单尧,只是跟你一起长大的,是真心想要追求你的男人而已,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宋漾觉得单尧平时估计没少背剧本,这话说的那么熘,听的她都脸红。 “再说,什么值不值的,又不是买菜还要看价格,对我来说,能重新遇到你,已经是最值的事了,至于其他的,我不在意。” 话说到这里,宋漾想知道的差不多都有答案了,矫情不是她的风格:“你说的有道理。” 单尧惊喜。 “我观察你,你也可以观察我,这么多年不见,我们都需要重新了解认识对方。”宋漾在心里嘆了口气,谁让她就是对他念念不忘呢,再理智,也只能到这个程度了。 单尧先是一呆,反应过来宋漾话里的意思之后,几乎是立刻就笑开了花:“我知道我知道,谢谢你小漾。” “别这么喊我,听起来像骂人。” “哦,那就漾漾?” “……你不觉得肉麻?” “没关系,以后也许能用上更肉麻的称唿,先演习一下。” 被单尧的无耻震的无话可说的宋漾看着驾驶座上男人洋洋得意的模样,忽然意识到,明明她的要求单尧都答应了,可为什么现在她有一种进了坑的感觉? ☆、番外7 言朗和钟汐的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  剩下三个番外明日一次性更完哦,更新时间分别是上午九点,中午十二点和下午三点,然后全文就结束了哦。 第196页 钟汐觉得有必要在一切还没开始前把一些事跟言朗说清楚:“有几句话我觉得应该先说清楚。” “嗯哼?洗耳恭听。” “今天跟你说的事都是认真的,我不喜欢所谓的‘霸道总裁’气质,虽然你确实是总裁,但我真的不喜欢。” 言朗点头:“我明白。” “不,我觉得你不太明白。”钟汐摇头,“我妈曾经跟我说过,当年追求她的男孩子不少,有几个比我爸爸还有钱,长得也帅,但妈妈会对我爸动心的原因,有很大一点是因为爸爸懂得尊重她。” 言朗反问道;“尊重她?” “是,爸爸从来不替她决定什么,关于两个人的事也好,妈妈自己的事也好,爸爸都会认真和妈沟通,妈妈说,那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活得很自由很轻松。” 钟汐看着言朗英俊的眉眼:“至于我,除了工作上必要,我是不太喜欢话里有话的。” 言朗微微眯眼,眼角因为挤压出现一条很浅的痕:“你是想告诉我,以后你跟我说的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让我不用过度解读,是不是?” 钟汐认真点头:“是,我希望我所表达的意思能被人理解,而不是曲解。” 大概是以前的事给钟汐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她真的怕极了那种“女人就是口是心非”的大男子主义,她不敢说自己每次说的都是心里想的,可在跟不熟的男人相处时,她绝对不会用什么“欲擒故纵”的法子,特别是感情上。 对于言朗,她有好感,这种好感是建立在对言朗的兴趣以及两人针锋相对的乐趣之上,既然言朗也有这个意思,她不介意两人进一步发展,可前提是言朗绝对不是那种性格。 “你放心吧,这点我能保证。”言朗笑了一下,显得有些奸诈,“我遇到过的事没有你那么奇葩噁心,但我本人也不喜欢猜来猜去,商场上、工作里的事已经足够复杂,我不想把这种复杂带到感情里。” 钟汐白他:“这话好像在暗示你以前被女孩这么对待过。” “谈不上。” 之前他打算把一个女孩提到楼上做王秘书的助理,那个女孩却一口回绝,并立刻向人事提交了辞职信,还专门找到他,说什么她不是钱可以收买的,她是有尊严的,说的言朗一脸懵逼。 “我来这里是工作的,不是傍大款。”当时那个女孩很激动,昂着脑袋站在言朗对面大喊,面红耳赤。 人家不愿意,言朗当然不勉强,当下对她点点头:“那好吧。”他带着人走了,全然没注意到女孩在风中凌乱。 很小的一件事,完全的公事,后来不知道开始有人传言,言朗想潜规则那个女孩,女孩不同意,女孩愤而辞职,如果事情到这里结束,言朗可能早就不记得了,戏剧的是,有次言朗和死党在工作场合遇到了那个女孩,回去后死党告诉他,那个女孩肯定对他有意思。 “不可能。”言朗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女孩长什么样了,只知道她能力很不错,当时是想让她帮王秘书一起料理工作的。 “今天吃饭的时候她看了你n眼,哀怨的眼神分明是有含义的,你和女伴跳舞的时候我觉得她都快哭了。” 言朗觉得死党眼瞎了:“我以前要提拔她上楼工作,她直接拒绝了,还专门跑来骂了我一顿。” “老兄,你没看过小说吗?小说里都是这样演的,为了显示女主的傲骨,都会拒绝总裁的,你真是不解风情,当时你如果挽留,她一定会留下的。” 言朗差点晕倒:“什么东西?有这么复杂?” 言朗不知道死党说的是真是假,他只觉得,只是很普通很简单的一件事,为什么会衍生出那么多含义?是因为他平时名声太差了,还是因为别人想得太多? 就好像钟汐,会顶着一个“多人情妇”的名义,单纯因为钟汐行为不检点,还是有其他原因? 人与人的相处真是奇怪,简单的时候可以只用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的想法,复杂起来可能最厉害的心理学家都不一定说得清楚。 钟汐见言朗好像在想什么,伸手在他面前摆了几下:“回魂了该。” “嗯,我在想一个问题。”言朗抓住钟汐的手腕,很自然的放在自己腿上,“不过不重要。” “我说的话你答应吗?” “直接答应你也不一定相信,以后的日子你看我的表现就知道了。” “你顾左右而言他。” “我觉得感情里不可能完全老老实实,有些时候,绕圈子是一种情趣。”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我保证绝对尊重你,有什么事一定和你沟通好,不会自以为是。” “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我感兴趣。” “我也不明白。” “……” “不过没关系,喜欢就是喜欢,不要在意太多,你说不想弄得太复杂,那就不要考虑太多,只要知道我喜欢你,就够了。” 钟汐抿嘴不言了,喜欢就够了——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第197页 ☆、番外8 卫熙和灵犀的番外 见卫熙的爹娘对曲灵犀来说是件无比神圣严肃的事,虽然她从小和卫熙一同长大,和他爹娘其实也算很熟,而且两位长辈待她一向很和气,但这次要跟卫熙一同回去,曲灵犀还是止不住的紧张。 “灵犀,不必紧张。”卫熙知道曲灵犀的紧张不安是因为什么,他这次带曲灵犀回家和以往很不同,换作是他也无法淡定,但他不愿意继续拖下去了,也许这次的事件正是一个极好的契机,天赐于他。 若不是真的有意,即便舒雪告诉她自己很快要死了,灵犀再难过,也不会跟自己成亲的,这一点,卫熙用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发誓。 只是,那份“意”里面,有多少是男女之意,又有多少是类似于亲情的牵绊,卫熙不知道,隔壁大叔去世后,他是曲灵犀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这是灵犀亲口说过的。 曲灵犀下了马,早有卫家的僕人迎过来把她和卫熙的东西拿走,卫熙的父母更是欢天喜地的迎出来,卫熙成年后一直在外忙碌,回家的次数很少:“儿子,你总算知道回来了。” “爹,娘。”卫熙打了招唿,朝旁边移开一些,让站在他身后的曲灵犀走上前一些,“灵犀也来了。” 卫熙的娘立马顾不上儿子了,把卫熙推到一边直扑曲灵犀:“灵犀啊,好久没来了啊?怎么也不来看看我们。” 曲灵犀给两位长辈行了个礼,颇有些不自在:“夫人……” “哎呀你这丫头,还是这么喊我。”卫母不满的在曲灵犀干燥到几乎脱皮的脸上摸了两下,“你看看你,这么漂亮的一个丫头,怎么不知道好好爱护自己呢?” 曲灵犀越发不自在,她知道自己的外貌尚可,但从来没在脸蛋上花过心思,和风姿俊逸的卫熙站在一起,实在是不相配的。 “娘,我们先进去吧,别站在门口说话。”卫熙将曲灵犀拉到身后,自己走在曲灵犀和爹娘中间,“我有些话想和爹娘说。” 曲灵犀下意识的绞住手指头,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已是傍晚,恰好到了晚膳时分,按照卫家的传统,只要没有外出,必须一同用餐,这日也不例外。 “儿子,怎么不喊灵犀一同过来用膳?”卫家现在的当家,也就是卫熙的父亲在餐桌上如是问。 卫熙:“爹,灵犀在房中用餐,我都安排好了。” “你这孩子,我们又不是头次见灵犀,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卫母和丈夫对视一眼,同时看到彼此的瞭然,“还是说,你有事要同我们说?” 知子莫若父母,卫熙觉得这话再正确没有了:“是,儿子有事想禀告爹娘。” “嗯,我来猜猜,这事大多和灵犀有很大关系,是不是?”卫母见父子俩顾着说话不吃菜,忍不住出口提醒,“菜要冷了,你们快吃吧。” 给爹娘分别夹了些菜到碗里,卫熙开口,这些话他早在心里演示了数遍,说出来很顺畅,只是不知道爹娘会作何感想,是反对还是认同,可不管反应如何,这些话是一定要说的。 曲灵犀食慾不太好,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坐在床头髮呆——卫熙现在应该和爹娘在用膳,依照她对卫熙的了解,大约能猜到他会在吃饭的时候对爹娘说些什么,对于这点,灵犀既开心又不安。 开心的是,卫熙愿意告诉最亲之人关于他们的事;不安的是,她和卫熙的家庭背景实在过于悬殊,作为卫熙的爹娘,他们反对是在灵犀的预料之中的,而凭藉两位长辈对她的照顾和善意,她甚至连句不满也无法说出口。 她和卫熙的关系从来都是这般顺其自然,从小时候的玩伴到外人眼中的师徒,再到这次,他们似乎从来没有刻意去做什么,就任由两人的关系走到了今天,甚至连一句甜言蜜语都没有说过,就这样跟着卫熙回了家。 曲灵犀早已说不清楚,她对卫熙到底是男女之情多一些,还是长久以来的陪伴,抑或者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许早就不是单纯的某一种感情,而是各种各样的情感掺杂糅合到一起,没人说得清,可每一种联繫,都让他们更加不可分割。 卫熙没有说的太明白,曲灵犀却知道他带她回家的含义,欣喜惊讶于卫熙的同等回应之余,曲灵犀也有疑惑,疑惑卫熙的行为,疑惑卫熙对她的感情,可疑惑只是很短的一瞬,曲灵犀很快就想通了,只要是他,只要能跟卫熙相伴,何必在意那么许多,他们的感情本就极难定义,何苦花费许多心思分清楚呢? 能走到今天,已是上天对她的最大恩赐。 夜深了,整个宅子都陷入宁静,灵犀却无丝毫睡意,谈话如此之久,是不是代表不顺利,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灵犀还是止不住的低落。 正静思,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曲灵犀立刻抬眼去瞧:“谁?” “灵犀,是我。”是卫熙的声音,一贯的清朗温和。 曲灵犀立刻冲过去将门打开,皎洁的月光下,一身灰袍的卫熙立于门口,淡淡的夜色将他的瞳孔渲染成银色,让本就温柔的人看起来益加温柔似水:“灵犀。” “师,师父……”曲灵犀本想请卫熙进屋说话,但这毕竟是卫家,他们男女有别,她出了门,和卫熙一同站在门口。 第198页 卫熙沖曲灵犀笑,露出小部分白白的牙齿:“爹娘已应允,只待你准备好。” 曲灵犀大大怔住:“夫人他们……” “不久后,你便要改口了。”卫熙笑容放大,温和的语气里带了点逗趣,不出意外的看到曲灵犀红了脸,“这是我娘让我告诉你的。” 曲灵犀的脑袋恍惚的厉害,卫熙的笑容闪了她的心神,说出的话更是让她一时无法做出反应:“师,师父……” “还叫师父么?”卫熙看着灵犀恍然和不可置信的样子,心中泛起阵阵心疼,忍不住伸手轻揽灵犀的肩膀,“喊我卫熙便可。” “卫,卫熙……”曲灵犀喃喃,这是她喊给自己听的,以便让自己更加确认她没有在做梦。 一直以来,灵犀奢望的都是这个男子的陪伴,曾经以为,这大概永远都会是奢望,没曾想还有真正来到的那一日,以——以这样的方式和身份。 卫熙什么都没说过,可回首这么多年的光阴,其实,他已经用行为做了最好的注释了,不是吗? 曲灵犀向来果断,面对卫熙更是如此,她心心念念的东西,如今来到面前,她有何理由不紧紧抓住呢? “卫熙……”曲灵犀抬眼看向男子,这次是真正的在唤他。 卫熙笑了,改而用双手环住曲灵犀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这是他们懂事以来,第一次有如今亲密的接触:“灵犀……” “爹、娘,即便你们反对,我也是不会放弃灵犀的,望你们谅解。” “我们为什么要反对?你肯娶亲我们该好好感谢灵犀。” “娘……” “你的心思我和你爹早就知道了,只是灵犀那孩子可怜,我们也不想逼你们,既然你们可以想通,我们自是乐见其成。” 卫熙的双手放在曲灵犀清洗干净的长髮上,心头涌出从未有过的满足——十数年的陪伴,彼此早已分不清爱情亲情的界限,但有一点,他们都无比确认。 在一起,永远,这是从隔壁大叔救下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开始时,就註定好的。 ☆、番外9 兰蔚和冉姝的番外 冉姝没有过去,背对着光,兰蔚看不清她的表情,语气也听不出什么:“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不是说以后我肯定用得上这个地方吗?”兰蔚嘻嘻笑着,没什么正经,“所以我过来了啊。” “你不是一直想下山吗?” “那是表面现象。”兰蔚想走近一些,好看清冉姝的表情,“我上山是带着目的的,从没真正想过那么早下山。” 冉姝伸出右手,手里握着她的长剑,剑柄抵在兰蔚胸口:“别过来。” 兰蔚歪了歪头,显得很不解:“为什么?” “你当时利用我上山来,我怎么知道你现在说话做事不是别有用心?”剑柄仍然抵在兰蔚胸前,力道还挺大。 兰蔚愣了愣,随后哭笑不得:“喂,有没有搞错?是你把我弄晕了带上来的哎。” “……” “是,我原本是打算想办法上山打听清楚你们的情况,可我这么顺利也是因为你正好想利用我,不是吗?” 冉姝嘴巴动了动,兰蔚说的没有一点错误,她竟无法反驳。 “而且你之前不是说了吗,互相利用对方一次,所以两不相欠。”兰蔚忽然伸出两根手指,轻巧的夹住剑柄,“还是说,你其实在气别的事情?” 冉姝恼怒,想把剑柄从兰蔚手里抽出来,然后剑出鞘,直接朝这个多话的男人捅过去:“胡说什么?” 兰蔚动都没动,剑柄在他两根手指之间纹丝不动,任凭冉姝怎么使劲:“好了好了,娘子,别这么暴躁,你听我说好不好?” “放你的屁!”冉姝见内力不是他对手,索性直接伸出腿朝他踹过去,“谁是你娘子?” 兰蔚轻巧避开:“你啊,我又没休妻,你也没休夫,我们可是三拜过的正式夫妻啊。”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冉姝更来气了,剑也不要了,从一边操起蜡烛急朝兰蔚飞过去:“我烧死你!” “哇,你要不要这么狠啊?”兰蔚嘴上说着害怕,人却灵巧无比,在屋子里窜来窜去,冉姝怎么都碰不到他,“我真的有话跟你说。” “不听!” 冉姝也不知道自己的气愤来自何处,明明逼着成亲的是她自己,事情结束后,只要一想到兰蔚在明明知道的情况下还愿意跟自己拜堂,她就是郁闷:“王八……” “蛋”字没有出口,冉姝的叫喊声被封在了口中,兰蔚把手指头从冉姝哑穴上拿开,擦了擦满头汗:“你不要这么气,我都还没把事情说清楚呢。” 冉姝被点了穴无法动弹无法出声,只能用白眼招唿兰蔚,眼刀子飞的兰蔚又想笑又想哭:“你别这样看我。” “呸。”——眼神攻击。 “好了好了,我把事情说完后就放了你,如果不点住你,你是不会让我把事情说完整的。” 第199页 “靠。”——眼神继续攻击。 “成亲的那天,我在兄弟们喝的酒水里下了点东西,然后正式拜堂的时候我用内力使了点障眼法,让所有人,包括你都以为我们拜了堂,一来我确实有目的,想继续留下来;二来也是为了配合你。”兰蔚站在冉姝对面,看到冉姝的眼珠子一下瞪直,忍不住笑了出来,“所以,我们其实没有真正拜堂,你不用愧对天地和高堂。” 说完,兰蔚在冉姝身上点了两下:“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要杀要剐就来吧。” 冉姝维持着被点住的动作,对兰蔚说的话没有反应过来:“你,你说的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兰蔚把冉姝的手放回身子两侧,防止她胳膊酸疼,“我不至于那么下作,利用你不假,却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和你成亲。” 冉姝还是茫然:“为什么?我这般不入你的眼么?” 这话里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嘲和郁闷,兰蔚听的一愣,随后笑道;“不是这个原因。” 冉姝也没了揍他的心思(反正也打不过),往凳子上一坐,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你是个姑娘家,若我们真的成亲了,以后我又无法对你负责,岂不是害你一世?”兰蔚这话说的很真诚,蜡烛昏黄的光在他眼中镀上一层金色,让他整个人都温柔不少。 “再来,我那时候不知道会真的对你动心嘛。”兰蔚无奈的摇头,“不过,即使知道,我也不会用成亲之事逼你的,我要光明正大。” 冉姝抬头,不太确定的看着他:“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我要光明正大……” “不是,前面一句。”冉姝的心跳勐地加速,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话,还是她听错了? 兰蔚眨眨眼:“我说我不会害你一世。” 冉姝双眼微微眯起:“这两句话中间的那句!” “嗯?哪句?” “你说你对我……对我动……那个什么……” 兰蔚朝门口退去:“你看,你自己明明听清楚了,还故意问,我不得不怀疑你对我抱有某些不可言说的心思。” 愣了一下的冉姝终于意识到兰蔚在取笑她,“砰”的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朝兰蔚冲过去:“我今天非要揍你一顿不可!” “喂喂喂,我什么都没说啊!” “你别跑,有本事别用轻功!” “你下手轻点!” “放心,不会下重手的。” “算了,还是不放心,我先跑了,娘子,回头见啦!” “啾”的几声,两人的身影在山上不断来回,夹杂着笑骂和求饶声,寨中兄弟纷纷议论。 “啊,寨主和寨主夫人感情真好啊!” ☆、番外10 虞延和许稚的番外 许稚的新生活正式开始了,对她来说,这真的是全新的生活。 无父无母,除了虞延和老周,她谁都不认识,可搬到新住处独居后,她每天下楼买菜,渐渐认识了菜场的一些摊主和小区热心的大妈,平时出个门,也有人可以打招唿了; 手工做出的衣服绣品在老顾客间好评如潮,老客介绍新客,找她做东西的人越来越多,根本不愁没有活可干,且随着相处次数的增多,许稚和好几个顾客都成了不错的朋友,会谈些衣服之外的事。 “交朋友可以,不过最好不要涉及到金钱方面的事,不是我不信任你的判断,但小心为上。” 虞延经常来许稚这里,对许稚的生活状况十分了解,看着她努力融入周边环境和生活十分开心,但怕她过于单纯会为人利用,虞延还是决定提醒她一下。 许稚认真点头:“我知道,如果有什么不确定不懂得,我会向你请教的。” 虞延愣了愣,颇不自在的摆手:“不要这么说,我也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 “我明白,你别多想。”许稚朝虞延笑,眼中的柔和毫不掩饰,“我对这里真的不熟悉,也不太适应,经常麻烦你跑来跑去,连交钱给房东也要你代为处理,真是不好意思。” 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每天跑来跑的很开心呢,虞延挠头:“我在家也没事干,只要你不嫌弃我麻烦就好。” 许稚垂眼,低声道:“怎么会嫌你麻烦呢?永远不会的。” “你说什么?”虞延没听清楚,重新问道。 许稚摇头:“没什么。” 日子过得很快,尤其当许稚渐渐适应周边环境,学会买东西、学会坐车、看电视、用部分家电之后,她觉得生活丰富了很多。 和过来之前每天做不完的家务相比,现在的许稚也忙碌,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却是在她的心态上,那时候她担心大哥太辛苦,担心大嫂会把她当作货物一般许配给人家换取聘礼,更担心她一辈子都要过那样的日子,和一个从未见面的男子成亲,然后一辈子走不出那间房子。 她要为那个人生儿子,如果生的是女儿,丈夫家中很快就会纳妾,因为她无法帮助他传宗接代,更有甚者,如果她无法生育,会被夫家休掉赶出门,到那时候她会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想要靠自己养活自己根本是不可能的,而这一切,仅仅因为她是个女子,她被赋予的使命便是给夫家传宗接代。 第200页 许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从心底那般牴触那样的事,没人告诉过她那些事不对,大家都是那么做的,早就觉得理所当然成自然,可她就是不愿如此。 可是那样的思想,无法被任何人所理解,即便是最亲的大哥,听到她说“两情相悦”后,也只是奇怪的笑:“小妹,你在说什么?将来嫁个好人家,好好过日子才是真。” 当时的许稚没有继续说下去,直到那个儿子有狂躁症的人家上门提亲而哥嫂同意后,许稚才问她大哥:“所谓的好人家,便是如此么?” 大哥没有回答,而许稚已经看到了她以后的日子,她知道,自己只是整个社会整个时代的一个很小很小的角色,什么都改变不了。 所以,能来到这里,她真的该感谢老天。 “许稚,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某天,虞延来这里看她,两人吃完饭在楼下散步的时候,虞延问道。 许稚静默一会,开口道:“我记得,我有一个哥哥。” 虞延惊讶:“他在哪里你还记得吗?我帮你联繫他。” “不,不必,我……我不想见他。” 这意思就是她记得哥哥的信息,只是不想说? “我和兄长闹了些矛盾,此生大约……无法见面了。”成亲之事被提到桌面上来之前,兄长对她也很好,后面发生的事,许稚怨,却无法恨,毕竟,那是她一母同胞的大哥,“对不起。” 瞧着许稚的眼睛发红,说话也明显哽咽,虞延立刻急了,没忍住在许稚后背拍了拍:“你别哭啊,没事没事,你不想跟哥哥见就不见,没关系的。” 许稚用力吞咽,把泪意全数吞回去,和大哥不能再见,她是伤心的,但更多的是庆幸——如果在庆历朝按照大哥的安排嫁过去,她一定不会幸福,到时候,只怕会恨大哥一辈子吧。 只希望大哥一家人,以后过得好吧,她生活在这里,也只能如此了。 虞延后悔提起许稚的家事了,无故惹她难过,正好看到不远处有个卖糖葫芦的,飞快奔过去买了两个,一个塞到许稚手里:“糖葫芦,我好多年没吃了,我们一起吃吧。” 许稚擦了擦眼睛,慢慢咬下一口,酸酸甜甜的滋味瞬间充斥在口腔里,这种零嘴,在她小时候,几乎算是奢侈品,吃过的次数用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她似乎早已不记得味道了:“真好吃。” “好吃吧?”虞延一口咬下一个山楂,“这个大爷在附近卖糖葫芦好多年了,很有名的。” 甜甜的糖浆让许稚的心都跟着甜了起来;“虞延,我昨天碰到老周了。” “老周?在哪里碰到的?”老周住的地方离这十万八千里。 “菜场,他说他来看朋友,买点水果上楼,正好碰到我,我们还说了话。” 虞延在心里翻白眼,老周哪有什么朋友住在附近,更别提他从来不是什么带礼物到人家里的性格:“他说什么了?” “他说你喜欢上一个姑娘,但是不知道怎么告诉人家,让我帮帮你。”许稚举着糖葫芦慢慢朝前走,淡淡的笑着,“但我没有答应。” 正被半颗山楂噎的吞不下又吐不出的虞延满脸赤红,好容易把山楂咽下去,嗓子都生疼,迫不及待的问道:“为什么不答应?” “我对你喜欢的姑娘都不了解,况且这种事,我来插手不合适的。”许稚真正想说的是,我怕我会难过,帮虞延做什么她都乐意,只有这件事,她真的不想去触碰。 虞延在心里狂骂老周,没见过这么三八的男人,眼睛却盯着许稚:“不合适?” “嗯。”许稚不敢看虞延的双眼,又咬下一大口山楂表皮的糖浆,想用甜味化解内心升起的另一份苦涩。 已经计划好找时间把老周叫出来揍一顿的虞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他低声在许稚道:“如果是你,你会喜欢我吗?” 许稚的手一抖:“虞延,这种事怎么有如果呢?” “我是说‘假如’,你会吗?”虞延盯着许稚的脸,不想错过一丝可疑的表情。 会吗?会不会? 许稚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生活的朝代,女子是绝对不会主动说出喜欢什么男子的,她和虞延认识了挺久,她依赖虞延信任虞延,可是从来没想过喜欢这个问题。 “或者换种说法。”虞延敏感的捕捉到许稚眼中的茫然和慌乱,心中泛起隐隐的喜悦,“你曾说过,你出生的那个地方,男女没有见面就要成亲了。那么,如是现在,我向你提出亲事,你会答应吗?” 许稚大震,满脸愕然的看着虞延。 “我只是打个比方,不是真的这么快提亲。”虞延解释道,可别把许稚吓坏了,“只是说,若是我,你会答应吗?” 答应吗?和虞延成亲……可以吗? 想想大哥大嫂做主的婚事,再看看眼前认真盯着自己瞧的虞延,许稚脑中闪过无数个问号,她会答应吗? “你就把我想像成你家乡的人,只需回答愿不愿意。”虞延执着的追问,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这么强烈的想要知道许稚的想法,明明决定了慢慢来,不逼她的。 第201页 “我……” “你愿意吗?” 来到这个地方之后的所有场景像电影般一幕幕从许稚眼前闪现,所有的相处、交流、沟通都伴随着信任、依赖和越发浓重的好感和中意,虞延帮她做的一切,除了感激,无形之中慢慢酝酿出了超出一般意义上的感情,虽然这是许稚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但虞延的问题,许稚已经有了答案。 “我想,我是愿意的。” ☆、结尾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言情现代都市甜文《我的老公吃软饭》文章地址: 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收藏哦,谢谢大家! 全文结束咯,非常感谢所有看文的、收藏的、灌溉营养液的还有投雷的所有朋友,不足之处请多多包涵,作者会加油,希望以后写的更好,下本文见! 从中心走出来的米多多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眼睛,外面的阳光好灿烂,照的她眼睛都睁不开,可是她的心情,比进来的时候开阔了许多。 什么好女人坏女人,很多时候都是其他人不知道事情真相时下的定论而已,又有多少人真的了解她们呢? 至于被发“好人卡”,只是不爱的一种藉口罢了,跟她真正的好坏,根本没有关系,她经歷的那些世界里,每个女孩都多多少少被人骂过“坏女人”,一样碰到了真心喜爱她们的男子,在爱情里起决定作用的,从来不是所谓的“好”和“坏”。 想通了这一层,米多多笑了起来,打算现在就去朋友那一起吃饭聊天,虽然是虚拟世界的穿梭,可她明白得到了很多,她很知足。 “小姐,请问,这是你掉的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男性,清朗中透出温和,很是悦耳。 米多多转头,先看向那人的手,是一个手机,赶紧摸口袋:“啊是我的,谢谢谢谢,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刚从那边出来,看到你东西掉的。”男人把手机递给她,却没有立刻离开,“你也是在这里体验不同世界的吗?” 米多多把手机收好,抬头:“是的,你……你也……” 这张脸,是…… “我也是,我穿了十个世界,真凑巧,每个世界里的女孩,都跟你长的很像。” 这是何安的脸,也是杭岑季棠的脸,是那十个世界里,所有男性的脸…… “你好,我叫孟晏。” “我是……米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