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豆腐!不是渣!》 第1页 《我是豆腐!不是渣!(出书版)》作者:赤焰冷【完结】 【内容简介】 高龄腐女杨娟娟“被同居”后,不改猥琐、幼稚、偶尔神经病的本色,对眼中的“小受”——方非指来喝去,始终觉着跟这个邻家小p孩很不靠谱。 钱律,冷漠,古板,工作狂,但是绝对海龟,还是个帅海龟,更是个帅金龟。近水楼台,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老娘我窃喜:就是你了~~~ 为了追夫大业,娟娟“很自然”地对正“同居”的方非说:“就这个月吧,你搬走,或是我离开。”正当计划如火如荼地进行时,美国的一个电话让她看清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小样儿,没有你这根老葱我还拌不了臭豆腐了?! 【编辑推荐】 1.书名调侃中带着自嘲的冷幽默,且作者之前出版的图书人气还不错。 2.属糖果恋第二季,系列推广,带动宣传。 3.情节构思奇特,小白中带有大龄女青年的严肃思考和保守的骄傲,文风幽默有余,外加冷静调侃。 好多女生曾经梦想着有个白马王子,想着想着就由女生变成了剩女。文中的钱律活脱脱的就是这样很萌的。不过真要跟这类型的人相处岂不是要累死自己,又帅又有钱的男人就算自己安分守己,还是会有很多女人送上门来的,太没有安全感了。 酷酷的又不爱说话简直闷骚一个,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方非则是另一种类型的男人,长的像小受,会做饭,会照顾女主,听女主的话,因为从小就和女主一起长大的,所以感情很深,真的这种好男人已经找不到了,最终女主还是正视非非的感情啦,美满啊! 【 我真的不喜欢女人 我妈又在电话那头肝肠寸断了,还是在我开会的时候。 她说:“你又把上次给你介绍的男人踢了。” 我说:“是。” 她说:“为什么?” 我说:“因为他一口牙大部分是假的。” 她说:“……” 我说:“……” 她说:“杨娟娟,我要掐死你。” 我说:“掐死我也没用。” 她说:“那我掐死我自己。” 我说:“妈,你可别这样,多做这种运动对您没好处。” 她说,她没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站在走廊里嘆气,好吧,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但是当听到那个男人说,我的牙不好,这边全是假的时,我就开始胡思乱想,牙不好啊,牙不好的人身体不好,身体不好的男人性功能差,那一定不会性福,所以不要了吧。 我知道我想的太多,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我记得前一次因为那个男人太矮,我就想,万一抱不动我怎么办,于是又不要了,而这样的情况似乎不止一次。 我靠着墙,听到里面销售经理还在一个个的拎出来骂人,就不怎么想进去,我不就是个做会议记录的嘛,偏要陪着被骂,我低头看看手机,唉,都骂了整整两小时了。 好不容易挣扎着开完会,看到销售员以一种近乎魂不附体的神情出了会议室,我看看记的五页会议记录,考虑着如果把销售经理骂人的话删完,估计没几百个字可写,到时又要被他骂:老子讲了这么多,怎么就这么点字? 正在愁,行政部的经理may神秘兮兮的跑上来:“娟娟,你来一下。” 不用猜就知道是什么事,很不想跟着去,但人家是行政部经理,我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她的办公室。 “我介绍的那个小陈,他说你拒绝他了,为什么?两套房子,工作又好。”她直截了当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是秃头。” “秃头又怎么了,我老公也秃头。” 那是你老公。 看我不吭声,她开始语重心长:“娟娟,你都快三十岁了。” 是二十九岁。 “你也不是长的特别漂亮,最多算是清秀,年纪轻时你可以挑挑人家,现在是人家挑你了。” 我妈也这样说来着。 “你到底在想什么,公司里的小姑娘都结婚或者有男朋友了,你都不急吗?” 我急,很急。 “娟娟,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女人?” “是,啊?”我终于反应过来,张大嘴看她,虽然我三观不正的网文看多了,虽然这位行政部经理是喝过洋墨水的,但是,但是,我张大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我喜欢男人,”我一下子站起来,很义正言辞的,“真的,是真的。” 这回轮到行政部经理张大嘴,摆着手道:“你别这么激动。” “我哪里激动。”我还站着。 行政部经理盯着我,我也盯着她。 “好吧,那我再帮你留意一下。”她终于下结论。 如同被砍了两刀一般,我带伤出了行政经理的办公室,摸着胸口,苍天啊,我真的受伤了,说我喜欢女人?我喜欢男人好不好,而且是身材好的帅男人,呜……我杨娟娟何时沦落到这种田地?我扶着墙往前走。 “娟娟,帮一下忙啦。”旁边前台小金穿着超短裙,小小的身子,伸着手臂往上面的柜子里拿茶叶包。 我几乎是反射性的,直接吊儿郎当道:“小金,内裤露出来了。” 小金“哇”的一声拉住裙子,我在身后哈哈的笑,然后行政经理正好从我身后走上来,走到饮水机下倒水,一脸的诡异。 我当场石化。 呃,什么叫自作孽,我离魂般的飘出去。 我不喜欢女人,真的,是真的啦。 我一定要找个男人 我又在考虑晚上吃什么东西,自上地铁开始脑中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重要的问题。 从今年开始我一个人住了,以前一起合租的同学结婚去了,于是剩下我一个人。 以前因为是两个人,还会动手煮些东西,或是约好了一起在外面吃,现在一个人就很懒的动手,本来两个人可以吃火锅之类的,现在一个人,就只好每天的盖浇饭,或是拉面,乏味的不行。 吃什么,到底吃什么?这是个问题,出了地铁,我慢慢的往站台走,拿出交通卡在闸机上刷了一下,这才发现这次扣下来,交通卡的帐面余额是负的,算了,沖钱去。 边往沖值的机器走,边从包里找钱包,翻了一遍没找到,我继续翻,我喜欢用超大的包,往里面塞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言情书,手机,psp,mp3,卫生巾,路上收的传单(因为上面有帅哥)……我以为我会从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中会找到我亲爱的钱包。 可是没有,真的没有。 被偷了? 我一下子慌了,老娘所有的财产包括身份证,银行卡全在里面。 还是忘在公司了,今天好像拿出来和同事一起拼着买奶茶的。 我拿出手机拨公司的电话,想让没下班的人帮我确认一下桌上有没有我的钱包,没人接,看一下时间,对了,今天我加班,我是最后一个走了。 惨了,到底是在公司还是被偷了? 我在地铁站里一阵茫然。 然后我想回公司去,但是我发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我交通卡里没钱了 我直接将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找,地铁的工作人员看到我从包里倒出这么大堆东西有些傻眼,里面甚至还有两天前只咬过一口的大饼。 我使劲在里面翻找,终于眼前一亮,找出四个一块钱的硬币来,天助我也。 我喜滋滋的又将那堆东西全部放进包里,然后蹦到出票口买票,当工作人员将票递给我时,我又傻住了。 万一公司里没有钱包,钱包实际上是被偷了,我身无分文的怎么回家? 我的心一下沉到谷底,沖工作人员僵笑道:“呵呵,我可不可以退票。” 只好回家,我紧紧抓着那四个硬币心里悲愤不已。 我还没吃饭,那四块钱是我明天上班的路费,我不能用掉,家里好像没有存粮,难道我要饿一顿?我难过的捧住头。 一路往家里走,一路在手机上翻,可怕的是,那些要好的朋友都离我住的地方超远,而且都结婚了,我可以拿了这四块钱坐车硬挤到人家家里去混一顿,再死不要脸的借点钱回家来,但是,他们都结婚了,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现在有多狼狈。 “老公,我下班了,你来接我吧,晚上吃什么,小肥羊好不好?”一个女人,拿着手机从我身边走过,表情微笑着。 第2页 我忽然被打到一般看着她,老公?狗屁老公,我瞪着她,死死的瞪着她,老娘没饭吃,你还在这里说吃小肥羊,我靠! 女人大概看到我要杀人的眼神,白我一眼,转开了,我这才收回视线,无语的看着天,苍天啊,扔个男人给我吧,只要是男的就好。 但是我站了半晌,没有男人掉下来,连垃圾也没掉下来,只有一个乞丐露着黄牙走上来:“小姐给点钱吧。” 我看着他破碗里的硬币,四,五,六,比我多两个,靠,你比我有钱,我问我要?我悲愤的拿出包里那个两天前只咬过一口的大饼,当着他的面咬了一口,转身走了。 奶奶的,老娘至少还有一个大饼,虽然干的要命。 我边走边骂,却不知骂点什么,表情是悲愤的,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感觉,走到自己住的小区门口时,我终于将最后一口大饼塞进肚里,然后握紧拳头。 “好,我杨娟娟一定要找个男人!”我对着小区里的路灯很悲壮的大声道。 然后背后勐然传来狗叫声,我回头,一只小京巴,嗤着牙对我叫得正凶,再然后一个胖胖的女人走上来抱起它,瞪了我一眼,道:“人家不正常的,宝贝不要理她。” 我欲哭无泪。 直接推倒一个男人 所以我穿上了那双只穿过一次磨了一脚泡的高跟鞋,还穿了超短的裙子,对着镜子照了半天,在没早饭吃的情况下,非常满意的出门了。 往地铁的路,平时我只用七八分钟,我今天用了二十分钟,我尽量保持仪态优雅,但是我心里其实已经想脱了那双要我命的鞋直接扔出去。 我忍,我忍,我边念,边一步步往有挪,身后是一条血路。 终于移上地铁,我在地铁里东歪西倒,不知撞到多少人后,终于光荣的到达目的地站,看了下手錶,还有不到十分钟就要迟到了,但是这双该死的鞋只能让我以匍匐前进的速度往前挪,我咬着牙小心翼翼的下楼梯,一步步跨,我一步步骂,走路的方式已经没有任何优雅可言,活像被打残的狗,旁边有同样上班的人走过,朝我笑,我一律用杀人的眼光将他们秒杀。 还有十步,我扶着扶手喘了会儿气,然后准备一口气走完。 管他水泡,管他是否站着稳,老娘我就这样奔下去,如何? 我豁出的往下跨了一步,然后,哎呀,不好,多跨了一步,脚直接往前滑出去,我还没回过神,人直接就以高难度的动作往前做自杀状抛出。 会不会一跤就摔死?会不会摔个半身不随?我还没结婚,还没谈过恋爱,还没对我妈说,妈其实我很爱你,对,还没确认钱包还底是在公司还是被偷了,我不想死啊。 我以为我会直接摔死在硬绷绷的大理石地面上,却不知为什么,忽然间眼前就急沖沖跑来一个人,应该是急着去坐地铁,他似乎没想到怎么忽然就有个可疑物体朝他扑过来,还没反应过来,我人就以狗见到主人的姿势将他整个人扑倒,就差没直接用舌头舔了。 什么东西似乎撞到了地面,“咚”的一声,我没办法搞清楚,只是顺着惯性,跌倒在他身上,然后,咦?虽然知道有人堑背跌不死了,但至少会跌得很痛,却好像没有任何疼的地方。 我七晕八素的坐起来,这才看到帮我堑背的人,原来是个男人,还是个长的不错的男人,我愣愣的看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好像晕了。”旁边看热闹的人说了一句。 晕了,我这才回过神,果然,那个好看的男人,眼紧闭着,动也不动,我脑中“嗡”的一下,会不会死了,手忙脚乱的伸手摇他:“喂,你醒醒。” “撞到头了吧,快看看他的头。”旁边又有人说。 我已六神无主,伸手过去看他着地的后脑勺,一摸,还好,没有血,可是他为什么不醒呢? “快叫救护车啊,小姐,你摇他也没用啊。”旁边围着的人继续七嘴八舌。 “哦,好,”我急忙从包里拿出手机,拨号码时却愣住了,急救号码是哪一个?110?那是报警的,112?那好像是天气预报的?还是119?我从没有打过这类电话,以至于在这个时候这种常识性的号码居然不知道,“急救电话是哪一个啊?”我快哭了,对着旁边的人群问道。 “120,你是笨蛋吗?”有人说了一句,我“哦”了一声,也不管人家在骂我是笨蛋,直接拨120,然后接通话键时手被按住了,我一愣,抬起头时,看到那个男人已经醒了,正是他的手按住了我的手机:“不用打了,我没事。” “哇,你醒了?”我扔了手机一下子又扑过去,竟然就这么抱着他的脖子哭起来,“你醒了,太好了。” 他人僵了僵,用力拉开我的手臂瞪着我:“你果然是笨蛋,还有,小姐,你还坐在我身上呢。” 我一愣,低头去看,顿时傻住,我是坐在他身上没错,问题是我今天穿着超短裙,这么张着腿坐着,就只隔了条内裤坐在他身上,而坐的地方正是男人的那个地方。 我有些后知后觉的往四围看了看,四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在观摩。 不要紧,我拼命对自己说,我三十岁了,不对,还有一年就三十岁了,我是个老女人了,不,我是个成熟的女人了,这是小意思,没关系的,我尽量心平气和的站起来,然后再心平气和的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再心平气和的,不,我的手在发抖,递给那个男人。 “我的名片,有事就找我。”也不看他的脸,然后捡起地上鞋子,就这么赤着脚,深吸一口气,一熘烟的就跑了。 苍天,我宁愿刚才就这么摔死算了。 小受一样的男人 最早的时候,还在我小荷才露的时候,我妈常说的话是:我家娟娟要是找男朋友,那方圆几里都会闻香而动啊。这话让我觉得自己颇像一块红烧肉。 又过了几年,有人上门说媒,我妈基本比我还挑,挑不中的就说:我家娟娟年纪还小,不急,不急。 再过几年,她终于略略的有些急的,开始找人说媒,但一般我看不中的,她也就同样的看不中,这也难怪,我们母女一起看偶像剧时一般对里面的男主男配有极其相似的喜好,以至于看完偶像剧的几天里,我妈都不正眼瞧我爸。 就这样一直到现在,她几乎是发狠的看着我,常对我这个女儿说的话是:你就这么漂亮,老了知不知道,没人要了知不知道,有人看上你已经不错了,你还挑?所以我总结一句话就是,现在只要是男的,未婚的,还有口气儿,她都觉得好。 以至于我现在每星期和她打电话时犹如芒刺在背,每每吓出一身汗来。 而又是那么一天,在我妈在叫了几个月说遍寻不到给我说媒的人时,又送上男人一枚,还是主动送上门的。 我周末在家,通常是不出去的,死命看片子,死命打游戏,一般饿到前胸贴后背了才窜出去,勐吃一顿再窜回来,在家的状态多半是不洗脸,不刷牙,不梳头,蓬头垢面,外加衣衫不整,用我自己的话就是,反正一个人,能将就就好,何况老娘天生丽质,这样也吓不到人的。我所谓的人,是送水的小弟和送外卖的阿姨,一般他们的表情就是往屋里拼命瞅,看我是不是正好在跟人打架。 今天是周六,我仍是这付德性,睡到日上三竿,正在考虑是躺着看会儿电视,还是坐起来打会儿游戏的问题,然后门铃就响了。 我没欠钱,该交的费都交了啊,我很不情愿下了床,以梦游的姿态开了木门,也不看铁门外站着的人的脸,拿了钥匙开铁门:“查表是吧,阿姨,你上次计的数字不对,多算我了。”说着拉开铁门。 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先拎了进来,放在地板上“嘣”的一声,我这才有点清醒,慌忙的抬头去看,查表的阿姨哪有这么高?何况那人是个男的。 男的? “杨娟娟,你的警惕性一向这么低吗?连男女都没分清楚,就放人进来?”那男人的声音极好听,带着柔和的笑意,唿吸喷在我的额头。 我这才看清他的脸,不由叫了一声:“非非?” “不行,你想也别想!”我是用吼的,直接将手撑在门上,挡住方非的身体,不让他进门,两条腿还死命的将那行李箱往外踢。 “你妈说行的。” “我说不行。”这房租还是我自己付的呢。 “娟娟,我没地方住。” “关我什么事?” 他不说话了,拎着手中的行李看着我。 妈的,又是这副神情,不说话,抿着唇,表情迷离,以前就是用这种表情骗走了我的零食,风车,兔子灯笼,现在又来,我三十岁了,不,二十九岁了,我不是以前那个好骗的傻瓜。 第3页 “方非,你别用这种表情对着我,老娘不吃这套。” 他故作迷惑:“我用什么表情对着你?” “什么表情?”我瞪着他,“小受的表情。”天知道眼前的男人多适合做小受,虽然高了些,但极瘦,皮肤极好,睫毛比我长,眼睛极亮,一笑间唇角自角的弯起,倾倒众生,以前当我还不是腐女的时候,我还单纯的以为那是漂亮,是超凡出尘,现在再看他,不就一活脱脱的小受? “小兽?”他故意歪曲,“那是什么东西?” 我白他一眼,也不与他纠正,依然撑着门道:“反正你不许住这里,现在就走。” 他长长的睫毛闪了闪,慢条斯理道:“可你妈说你同学搬走了,有个空房间。” “我就喜欢让它空着,谁都可以住进来,唯独你不行。” “为什么?”他迷离的表情更浓,似乎我将他欺负成什么似的。 “为什么?”反正看上去是我欺负了他,我干脆眯起眼凑近他道,“你不是很聪明嘛,保送重点大学的大学生,我妈让你住进来是什么动机都看不出来?” 他眨了眨眼,反问我:“什么动机?” 我恨不得直接用头撞他,装,你继续装,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我妈让你住进来的目的,我妈看到与我同龄或者比我年长的男人都没办法与我凑成堆,就把魔抓伸向比我年纪小的嫩糙,而眼前这棵嫩糙就首当其冲,真不知道方非的父母是怎么想的,居然与我妈一拍即合。 我比你们的儿子大五岁,五岁,不是五个月,好不好?他穿开档裤露着小鸡鸡的样子我都见过,他在我眼中是男人嘛?是吗? 我不由得再次抬头打量他,其实我到城里来上大学后就极少见到他了,后来他也上了大学,我开始工作就更少见面的机会,现在看他,确实长高了许多,结实了些,样子却没变多少,只是抬起头时正好看到他的胡根,微微有些诧异,他也会长鬍子啊? 我不由得胡思乱想,他看着我的表情道:“你在斗鸡眼。” 我这才回过神,档在门上的手将他推了一下道:“反正不许住这儿,快走,快走,回你的宿舍去。”妈,我告诉你,你的变态主意不会得逞的。 “可我已经毕业了,前两天刚从学校搬出来。” 毕业了,我一怔,我怎么不知道,挥着手道:“住旅馆。” “太贵。” “哈,笑话,”我哼了哼,一脚将他的行礼踢出去,“你爸开厂的,养活一个大队的劳动力,太贵,你讲给谁听?” “那是他的钱。”他眼看着我关上铁门。 “你工作了再还他呗,”我“咚”的关上木门,忽然又觉得过意不过,从钱包里拿了所有的钱出来,从铁门的栏杆里扔给他,“喏,我先借你,够你在旅馆住两个晚上的。” 正要关时又加了一句:“记得还。”说完就关上了。 于是我又飘回去,打开电脑准备杀他个几百回。 电脑屏幕不停的闪着,我按键盘的手今天很不听使唤,一连输了好几局后,我一拍键盘,靠在椅背上,然后盯着电脑发愣。 那个,我是不是有点过份了,毕竟不对的是我妈,我也不用拿他出气,可是,如果让他住时来,我妈诡计不就得逞了? 我左思右想,却听到隔壁邻居开门的声音,就是那好管闲事的老太太。 “小伙子,怎么站在外面啊,是不是女朋友不理你啊,啧啧啧,这付样子真作孽,”她嘆着气,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方非还在外面。 看了下电脑上的时钟,差不多半小时了。 这笨蛋想干什么?我气唿唿的正要去开门,却听到那老太太“咦”了一声:“原来那闺女有男朋友啊,我还以为她嫁不出去呢。” 我的火“腾”的一声冒上来,一手打开木门,再一手拉开铁门,将站在门口可怜兮兮还揪着一把钱的方非拉进来,口中道:“跟你说外面有狗你偏不听,快进来,进来。”又“咚”的一下关上门。 “有狗啊,哪里,哪里,怪不得楼梯上有狗屎,我要去报告居委会。”门外的老太太还在喋喋不休。 “让你走,你怎么不走?”我也不管那老太太,盯着他道。 他仍是慢条斯理,看着我的手抓着他的手臂,道:“我刚想走,可你又把我拉进来了。” “你!” 他却沖我笑,笑得倾倒众生。 我顿时有点晕,指着他道:“你要住也可以,但你可别说我诱拐儿童。” 他慢吞吞的把行李往里搬,口中道:“第一,我二十五岁了,不是儿童,第二,以你智商,诱拐我不太可能。” 方非其人 算起来,我最早学会写的不是我自己的名字,而是方非的,因为简单,哪像我杨娟娟三个字要写上半天,所以有一度我向爸爸吵着也把名字改成叫方非,这当然没得到採纳,不然我岂不成了方家的子孙? 还有一件事,初中时教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每次考到这首诗,我每次准错,因为我总把“芳菲”写成“方非”,无论老师说多少次,我还是照错,像中了邪似的。后来听他爷爷说,方非这名字本来就是用的“芳菲”的偕音,听上去柔和,再看“方非”两个字时又觉得很硬郎,男子汉不就是要这样? 男子汉?我看他像个阿拉穆汗差不多,小的时候最喜欢和女孩子玩,还抢女孩子的蝴蝶结,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拿条小手绢,且不是叠好放在口袋,是一定要拿在手里,跟个媒婆似的,以至于那条小手绢变得越来越脏,他也不肯松手,好不容易他妈等他睡着了拿去洗掉,结果醒来就大哭一场,一个人站在掠手绢的竹竿下,痴望着手绢,半天不肯走,这是男子汉吗? 他还有一个与其他男生不同的习惯,就是大热天的时候,与他一般大的男孩子早就打赤膊,玩水去了,他却固执的坚持穿长袖衬衫,长裤,还要穿上袜子,这么热的天,我女孩子都尽量少穿,他就不热吗?我经常抱着块西瓜,边啃边笑他,每次找他玩时,就对他妈说:“你家闺女呢?在吗?” 而这个习惯一直到他高中,因为人高被强拉去加入篮球队才改过来,我记得他第一次穿短袖的t恤,活像被□了似的,一看到我就躲回屋里去了,害我半天也没回过神,好一会儿才道:“丫的,谁□你了,姐替你出头。” 这些当然都是以前的事了,在我上大学后,很多东西开始潜移默化的发生,我每从城里回来一次,他就似乎长高了一些,那以前经常被我嘲笑的娘娘腔也没了,到后来他也上了大学,大家碰面的次数越来越少,现在站在我面前的那个人似乎是没有变化的,但我不得我承认他确实长大了。 不过长大了,底子不会变吧,他归根到底改不了习惯被我奴役的脾气,比如: “就这样定了,房租总共1500,算你便宜点,你八,我七。”虽然我那间其实比他那间大,谁叫他爸有钱? “哦。”他听话的给了我三个月的房租。 “你是男子汉,以后脏活累活要抢着干,包括打扫,做饭,不许有任何抱怨。” “哦。” “水,电,煤,有线电视费,宽带费,电话费,小区清洁费你负责按时交,交完了再问我拿钱。” “哦。” “我朋友来你要招待,我们的关系是表姐弟。”天知道我朋友知道我家里藏个小男人,以为我飢不择食。 “哦。” “不许带女生回来过夜,更不许带男生过夜。” “……哦。” “好了,暂时就这些,其他的,我想到再说。” “哦。”他点着头,我说的那些明显是不平等条约,但他脸上却是柔和的笑着,果然被我奴役惯了。 他到他的房间继续整理行李,我拿着颗苹果倚在门柱上看他整理,然后我看到了那个被我咬掉了鼻子的米老鼠,刚想咽下去的苹果当场噎住,这是什么时代的古物了,还是小学在放《米老鼠与唐老鸭》时,他国外的亲戚送的,我当时正好看到羡慕的不得了,国内又买不到,羡慕就转成了妒忌,在他不注意时就咬断了那只米老鼠的鼻子,为此,他有整整一个月不理我,还老是用哀怨的眼神看我,三四岁的小孩子啊,就知道生这么大的气。 我拿起那个米老鼠,居然还保护的很好,除了鼻子掉了,有些掉色,其他都完好,我看瞅了半天,看他弯着腰理东西,对准他的屁股就砸过去。 第4页 “这是什么年代的?你还要?” 他摸了摸屁股,捡起那个米老鼠,笑道:“我是拿来卧薪尝胆的,看看这里,”他指着米老鼠的鼻子,“那里还有你的牙印,那个突出来的地方,正好是你换牙,掉了牙齿的地方。” 我一把抢过,低头去看,果然,那里是突起的,狗啃一样,本想把那块突起的地方掰了,可惦记着他的前半句话,便道:“什么卧薪尝胆?你有这么痛恨我吗?要用这种方式记住?” 他仍是笑:“也不是痛恨,只是要自己记住,以后一定要听娟娟的话,不然自己的鼻子就会和这可怜的老鼠一样。” “这才差不多,”我顺口道,想想又不对,这不是说我太狠,他是被逼无奈,“好你个方非,敢拐着弯骂我凶,告诉你,我长大了,以前力气小,只能用咬的,现在,哼哼,”我手上一用力,把米老鼠的头拧了下来。 在他哀悼那只一夕之间被断了头的米老鼠时,我很没人性的催他出去买菜,做饭给我吃:“多大的人了,还是个男人,抱着个米老鼠恶不噁心,去去去,买菜去。” 他笑笑,也不与我计较,把身首异处的米老鼠小心放在床上,然后问我:“想吃什么。” 我随口报了几个菜名,他就拿了钱包,然后看着我道:“你得跟我一起,我不认识菜场在哪里,还有,最好衣服换一下,菜场里禽类已经够多了,不差你一个。” “禽类?”我和禽类有什么关系,我有些反应不过来,转头时正好看到门外走廊里镜子里的自己,一头乱髮,一身大的离谱的红色t恤,活像一只印地安火鸡,“方小非,你又拐了弯骂我。”啃完的苹果核朝他扔过去。 他也不嫌脏,笑笑的接住,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快去换衣服。” 我随便换了身衣服,扎了马尾出去,他已拿了钥匙在门口等我,他说:“娟娟,你给我配把钥匙吧。” 我这才想到他没钥匙,道:“不用配,我前室友走时留了钥匙下来。”心里却想,你还准备长住啊,我打死里折磨你,看你能撑多久。 他“哦”了一声,两人下楼去。 此时正是傍晚,菜场上正热闹的时候,我是第一次看方非买菜,以往我偶尔下厨,心里想好要什么,到菜场也不知道货比三家,不看是否新鲜,挑入口最近的一个摊,买完就走。 方非却很有耐心的一家家看,到并不是比价格,而是看新不新鲜,一个大男人在臭哄哄,闹哄哄的菜场走的悠闲,我跟在身后,他不时还回头看看我,看我是不是还跟着,我心想,怎么跟个女人似的。 于是笑笑的几步跑上去,哥俩好的勾住他的肩,同时拿起摊上的西红柿,道:“这位姐妹,看看这番茄新不新鲜。” 他回头看看我,很配合的拿起一个来,看了一下:“还行,就买这个。”说着挑了两个递给摊主,递过去时竟然用是的兰花指。 摊主是个胖阿姨,被我对方非的称唿,弄得有点晕,不住的打量方非,是男的啊,怎么叫姐妹?半天才接过来,放在秤上称,方非又摆着兰花指把钱递给他,那摊主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要笑不笑的看着方非,摇了下头,道:“可惜啰。”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拎了番茄就走,听到方非嗲声嗲气的说了声“谢谢”,然后迅速大步赶上来勾住我的脖子,道:“外面的珍珠奶茶不错,我要一杯,加大的。” 我笑笑的点头:“成,超值装也可以。”谁叫他逗咱乐了呢。 欢欢喜喜的买好了菜,还买了两杯超值装的珍珠奶茶,两人回家时,看着前面一对小情侣,同样的男的拎着菜,女的喝奶茶,亲亲我我的样子,我愣了愣,转头看看方非,被恶到的往旁边闪开一点,与他保持一定距离。 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扬起嘴角轻笑,我有些尴尬,嚼着珍珠道:“人家那是情侣,看看,多衬,我们在一起就是姐弟,显得我太老,我得闪远一些。” 他低着头不说话,走了一段,却忽然说了一句与前面话题毫不相干的话:“娟娟,你有颗蛀牙。” 我一怔,反射性的说道:“你怎么知道?” 他一笑,道:“刚才大笑时,嘴张的很大,我正好看到。” 我下意识的抿紧嘴。 他还在笑,道:“我正好在六院实习,我有个师兄在齿科,你明天过来,我让他给你瞧睢。” 刚才吸时嘴的珍珠正好卡在坏牙洞里了,我抿着嘴心想,要你好心?我笑的时候嘴张得有这么大吗?这死小孩真不可爱,哪有直接点出淑女缺点的,便别过头道:“p,那哪是蛀牙,是珍珠,珍珠?”我举起杯子,用吸管搅着里面的珍珠凑近他。 “可是会疼的哦。”他根本不看那珍珠,依然不知死活。 先生,how old are you? 老闆的脾气属于周期性变化,而这几天似乎一直都不好,今天接了大老闆的一通电话,又一下子从阴转到暴雨,外加电闪雷鸣,一早上谁都不敢惹他。 我尽量小心翼翼,连平时偷偷上的qq也不敢开,随时注意他的办公室会不会有突发事件。 最近公司里都在传,因为今年业绩不好,所以身为中国区销售总监的我的老闆不用多久会走人,而这样一来,我也很有可能跟着走人,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规矩,前几天老闆还半开玩笑的问我,如果他离开公司愿不愿意跟着他一起走,我当时没说话,随便找了一句搪塞过去了,因为我这个老闆实在不是什么好老闆,脾气差不说,还经常为了邀功,把不是我们销售部的工作也揽下来,却又不为我们向上层争取利益,就好像我们是不用吃饭就能工作的机器。 我宁愿回家吃自己的,也不会跟你走,有空哦。 我想着拿了杯子去倒水,倒完水准备再去次厕所,尽量多消磨点时间再回来,拿了杯子去茶水间时,正好看到前台小金在茶水间里煮咖啡,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还在喝歌。 “吃□了,这么兴奋?”我走上前就来了一句。 小金忙一把捂住我的嘴道:“隔壁会议室有客人,你轻点?” “什么客人啊?”因为她长的不高,所以我很自然的拿上面柜子上的方糖给她。 小金一把推开:“客人说了只加奶,不加糖。”看着手中刚煮好的香浓咖啡,又是一脸痴笑。 我更好奇,抢过她手中的咖啡,放在自己嘴边,威胁道:“快说,到底是谁?” 她这才小声道:“是个大帅哥,听说,是以后要接替你老闆位置的。” 我张大嘴:“这么嚣张啊,我老闆还没走呢?他就来踢馆了?” “娟娟你不知道啊,你老闆的辞职报告上层早就批啦,会议室那位前两个礼拜已经把全国几个区都走了一遍,现在等于是来交接的,”小金继续小声的说,“这件事你可不要说出去,毕竟组织通告还没出,不然may又要说我多嘴。” “这也太快了吧。”我把咖啡递还给她,多少心里有些闷闷的,因为这说明我也干不了多久了。 看我瘪着嘴,小金已经猜到我在想什么,安慰道:“听may说这位是光杆司令,一人进来我们公司的,没带亲信,他总是要个助理的,你不用往坏处想。” “希望如此吧。”我继续闷。 “要不要从会议室偷看一眼帅哥?”小金很了解我的喜好。 我这次却没兴致,摆摆手道:“你忙,不送。” 于是我准备借咖啡消愁,为自己煮了杯咖啡,因为怕苦,放了三颗糖,又放了奶,这才慢吞吞的回去,连上厕所都忘了。 到快吃中饭的时候,may带着一个男人过来,我因为糖吃多了牙痛,拿着小镜子张大嘴对着自己的牙勐照,这样还不算,很不雅的用手指扣,正好被may看到,沖我哼了哼,我快速的收起镜子,脸上已是职业的笑。 笑的同时才注意到跟在may身后的男人,比may高出很多,穿着黑色的西装,打着领带,头髮整齐的梳在脑后,典型的职业装,其实在外资企业这样穿是对的,但我们公司一向自由,连几个老外同事也经常穿着牛仔裤来上班,久而久之,除了前台和几个经理,在有上层来公司时才会偶尔穿的正式外,其他时间都随意,所以乍看到他反而觉得有些不协调,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双眼带了点冷漠看向我,我注意到他,看着我时微微的皱了皱眉。 好像有点眼熟啊,我想着,却听到may说:“娟娟,老闆在里面吗?” 她并不向我介绍这个人,一个是不怎么好介绍,二是也要给我老闆留面子,他只管来与我老闆做交接,但在我老闆离开前是绝不会公开这个男人的身份。 第5页 我回过神:“在的。” “跟他说,我有事找他。” 我“哦”了一声,站起来走到老闆办公室门口敲了几下门才打开门,伸了个头进去,道:“老闆,may带来了个客人要见你。” 我看到老闆愣了愣,然后用力嘆了口气道:“让他们进来吧。” 我这才敢开大了门,引may和那个男人进去,同时笑着道:“两位喝什么?” may道:“我就不用了,你帮jon倒杯咖啡吧,”又笑着问那男人,“咖啡是吧?” 那男人点点头:“对,不加糖。” 我看着他们进去,这才去准备咖啡,小金小步奔上来:“怎么样火药味浓不浓,那个人帅不帅?” 我捂着塞帮兇狠道:“老娘牙疼,去,帮我煮咖啡去,不加糖。”奶奶的,都怪方非那张乌鸦嘴,疼死我了。 而当我拿着咖啡往回走时,正好看到刚才办公室里的三个人出来了,老闆的脸色不太好,却尽量笑着,may知道气氛尴尬像交际花似的嗲着声音说东说西,尽量不让三人间气氛太僵,而那个男人则还是没什么表情。 “我们去吃饭,有人找我让他们打我手机。”老闆交待了一声,然后其他两人也尾随而出。 我看着他们消失在电梯里,听到身后小金道:“这顿饭吃的,可是要不消化。” “是哦。”我点点头,无意识的拿着咖啡喝一口,又“哇”一声叫起来:“巨苦啊。” 一顿中饭吃的极长,那男人一去之后便没再跟着may他们回来,这也是,所谓交接其实不像我们这种阶层的,有新人来顶替你,就要把所有文件啊资料的全部转交,用小金的话说,总监级的啊,那可是高手过招,前面的人走能毁掉多少东西就多少,还转给你,你有本事自己摸索去,最好混不了一年也像自己一样顶不住滚蛋。 但老闆回来,态度竟然就变了,上午还一团火似的,现在却像根蔫黄瓜,我牙齿痛的不行,跟他请假,他也没为难,只说跟行政部打声招唿,就放我走了。 我这时才觉得他有些可怜,又不好说什么,拿了包走了。 显然方非在医院很吃香,怎么说也是个帅帅的年轻实习医生,一进医院实习就保准成为小护士们的目标,我到医院时就是这样,一堆小护士围着方非,问东问西。 如果不是牙科那边排了很多人,我想靠点关系,走走后门,好早点轮到我,才不会来找他,可现在这阵势,我似乎很难突围进去,于是提了包在门口乱转,我的牙啊。 方非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人家小护士在抢着献殷勤,他却一副离魂的样子,还好他仍在笑,就这么低着头坐着,任一群女人吱吱喳喳。 这是不屑消受美人恩吗?还是嫌品质太差,不会啊,其中几个护士还长的满可爱的,是男人都喜欢吧,有问题,我不由的眯起眼,那小子该真不会喜欢男人吧? 正自瞎想,他却终于看到我,魂即刻的回来,沖我笑着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 我还是盯着他,一副嫌弃的样子:“非非,你果真是……唉……”又换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他一愣:“你嘆什么气?” “你……”我指着他,做戏般欲言又止,然后“唉”了一声,垂下手,却就是不说,存心逗他,摸着自己的脸,可脸兮兮道,“牙好痛啊。”说着蹲下来。 他也跟着我蹲下来,身上的白大褂拖到地上,却不再追问我嘆什么气,伸出一只手来抓着我的下巴,笑着道:“说‘啊’让我看看你的牙。” 我看着他的笑,寒毛都竖起来,一把拍掉他的手:“啊你个乌□啊,你噁心不噁心。” 他只是笑,站起来,手□白大褂上的口袋,道:“走吧,我带你找我师兄。” 他个师兄长的不错,却不可以开口说话,一开口就是一口渖阳话,让我想起春晚的小渖阳,然而此人似乎很爱说话,一看到方非和我,但笑着迎上来道:“哎呀,妈呀,我是不是眼花了?” 我有些不明所以,看他兴奋的围着我和方非转,很想问身旁的方非交给这人看牙是否安全? 他又转了几圈,终于停下来,找了个椅子坐下,沖方非抬了抬眉道:“小子终于有女朋友了哈?”最后一声“哈”明显是学小渖阳的,我不觉冒了一身鸡皮疙瘩,当一句流行语听多了就会这样。 方非也不否人,摸着鼻子只是笑,我却反应过来,学着他的口音道:“大兄弟你可没瞎想,我是她表姐。” 这回轮到他愣了愣,瞪了我好一会儿才道:“有点意思。” 旁边几位医生都笑出来,方非也笑,笑了一会儿才拉过我介绍道:“师兄,她是跟我一起长大的杨娟娟,”又指着那人道,“他是我师兄,吴亮。” 我注意到他没说我是他表姐,轻轻用手肘顶了他一下,笑道:“吴师兄好,”然后指着自己的塞帮,“我的牙就交给你了。” “原来一起长在的啊,”吴亮意味深长,看看方非又看看我,这才指着旁边的躺椅一样的东西,道,“躺上去,我瞅瞅。” 我听话的躺好,张着嘴让他看,他看了一会儿,道:“两个牙坏了,得补。” 我马上蹶起来说:“要拔牙啊?”同时看看方非,一付求救的样子。 吴亮笑笑,回头又沖方非抬抬眉:“要拔,两个一起,得先拍个x光。” “拍x光干嘛?”第一次听说拔牙要拍x光。 “拍一下看从哪里将牙龈割开比较好。” “啊?”我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捂着塞帮道,“这不要人命嘛,大兄弟告诉你,这牙我不看了。”说着拎起包就要走。 “娟娟,他骗你的。”方非拦住我,笑着将我拉回来。 身后吴亮也笑出声,道:“这青媒竹马我喜欢,”走上来拍拍我的肩道,“躺下吧,钻个洞,补上就好,保准一点不痛。” “那拍x光,割开牙龈呢?”我不太相信他。 “这是比较倒霉的人,比如他,”他手指指指那边跟我一样捂着塞帮,埋头签字的男人,小声说,“他在签手术协议书。” 还手术协议书?我吓了一跳,怔怔看那个男人,见他抬起头,不由愣住。 黑色西装已经脱了,挂在手腕上,领带被扯松,衬衫的领口扯开,梳得服帖的头髮有点乱,这让他与我在公司见到他时完全不一样的气质,似乎平易近人了点,只是眼神依然冷漠。 怪不得咖啡不加糖啊。 而他抬起头时也正好看到我,却只是停留了一下,便转过头去与医生不知说些什么。 “你认识啊?”方非凑过来,问道,方才分明还在笑,此时却有些认真。 我没在意,轻声道:“听说是我未来老闆,”我又转过身对吴亮道,“跟你同事说,千万要下手狠一点。” 吴亮嘿嘿的笑,道:“女施主,多行不义啊,”说着明晃晃的钻头沖我亮了亮,我眼一晕,他得意道,“我会温柔点的。” 我心里发毛,却还是躺下,手不自觉的抓着方非的白大褂,方非苦笑的任我抓着,跟着往我张大的嘴里看:“娟娟,我看到你舌苔了,真够厚的。” “你放屁。”我本来想骂这句的,但吴亮边帮我钻牙边用水浇着钻的地方降温,我一骂,呛了一下,侧过身勐咳。 “去去去,”吴亮一把推开方非,“你别倒乱,牙补得不好看我不管啊。” 我也急了,沖方非道:“滚蛋。” 方非伸手拍着我的背,果然不再说话。 我扯了他的白大褂擦干净脸,要躺下时看到那边的医生正拿着锤子对着我未来老闆的嘴里一下下的锤,我心里一寒,心想以后我要好好爱我的牙齿,保护我的牙龈。 接下来方非变乖后,吴渖阳就开始出场,一边钻我的牙,一边说方非在大学里的风云事迹。 “你知道医学院那种地方往往都是出怪胎的,人长的像怪胎,脾气也像怪胎,像我和方非那种玉树临风,人见人爱的是医学院百年难得一见的,当然,我因为太抢手,大二就被订掉了,但方非却顶得住来自各方,校内校外的攻势,採用你进我退,你退我也退的战略,让那些如狼似虎的女生退到几尺外,不过几尺外的战况依然激烈,曾有两个女生为他决斗,从你推我攘,到近身肉搏,最后滚地厮杀,战况可谓精彩绝伦,还有,还有,除了女生,还有男人也来追求他,□的跑到我们宿舍说要献身,结果被我们绑成肉球滚出去了,因为,”他邪恶的笑了笑,“方非是我们宿舍几个人的,谁也别想夺走我们的小可爱。” 第6页 水还在不停的放在我口中,我觉得我又要呛到,好不容易挣扎着起来吐掉水,眼睛瞪着方非一会儿,对他作了一揖,道:“姐姐我有眼不识小可爱,我,错,了。” 这回轮到方非呛到了,一只手扶着我的肩咳起来。 于时周围有些要沸腾的样子,我看到给我未来老闆拔牙的医生尤其兴奋,下手不知不觉就重了点,我那可怜的未来老闆很低的叫了一声“哎呀”。 吴亮很依依不捨的放我走了,还万分依恋的说:“大妹子,要常来啊。” 我又是一寒,常来?常来我的牙就跟我之前相亲的那个男人一样了,一半是假的。 因为还没到方非下班时间,我也没有意思要等他,一个人出了医院,看看还不到吃饭的时候,便一个人街上瞎走,然后看到街上的游戏机房,便手痒难忍,走了进去。 直杀到晚上七点才出来,手因为狂打游戏机上的按扭,生疼,我边揉着手,边看包里的手机,果然有短消息,还有个未接电话,都是方非的,问我到哪里去了,我直接回了:要你管。然后马上他回了一条:回不回来吃饭?我看着那条消息忽然觉得感觉有点怪,就好像以前去同学家疯玩,我妈问我回不回来吃饭的感觉一样,是一样的又似乎不一样,我有些疑惑,却不想花心思多想,回道:不回来,我自己解决。有空啊,这里到家要一个多小时,到家估计快饿死了,不如现在找个近的地方解决。他又很快回:知道了,不要太晚回来。 “又不是我妈,你管我?”我对着手机自言自语,摸摸肚子,真的是很饿了,看了看周围,看到对面的一家茶餐厅,便过马路,走了进去。 店里人不算多,菜单上的价格却极贵,也许这就是人少的原因,我有点想换别家,但看到领桌一盘排骨饭做的极诱人,便又打消了要换别家的念头,指着那排骨饭道:“我也要这个。” 服务生拿了杯与饭一套的奶茶给我,我喝了一口,觉得很美味,但想到上午的牙痛,又悻悻的放在一旁,心想幸亏是补牙,没拔牙,如果再要割开牙龈,估计现在都没办法吃饭,唉,我可怜的未来老闆啊,我有些幸灾乐祸,正乐时眼睛看到旁边吃排骨饭的那个人的脸,顿时愣住,那,那不就是我的未来老闆吗? 他正捂着脸,小心翼翼的往嘴里塞饭,我脸抽搐了下,是想笑,却又不敢笑,轻轻的挪动屁股想换个不显眼的位置,至少不要离他这么近,而他忽然有些火大的样子,一下扔掉勺子站起来,看样子准备走,抬眼时正好看到我,我整个人下意识的向后一缩,却没地方缩,只能伸出手,僵笑道:“hi。” 他不做声,很快的别过头,往柜檯付帐去。 新官上任 老闆,不,前任老闆,终于走了,没有能挖走谁,让他很是气馁,以至在最后的晚餐时借着酒兴,对着我们一干他曾经的手下表现的语重心长。 “这公司真的不是久留之地,国外总部的管理层太漠视我们中国这一块,后妈养的,不给资源,又嫌我们中国区不赚钱,等着吧,那个新来的一开始稳定军心不会动你们,不用多久,准裁人。” “新来的听说是国外总部的人,叫jon,对,中文名叫钱律,一定是在总部得罪了人,待不下去,所以被发配回来了,我只接触了一个多小时,就觉得这个人非常冷漠,你们以后跟着他,有得苦了。” “我手机不会改,你们以后有什么困难的可以找我,毕竟是我带出来的,我一定帮忙。” 就算曾经贵为总监,到此时,几杯下肚,说的竟都是些赌气话,多少有些没有水准,与高级管理者应有的气度与不动声色相去甚远。 在座的有些似乎有被说动,有些似乎另有打算,还有些一笑置之,我其实被他说得也有些乱,但还是更偏向于自己开始的决定,走一步算一步,最近工作难找,我又是决不会跟着这位前老闆走的,至于再找别家,待遇,工资,人际关系,等等,重新谈起,谈何容易,而且就算要走,也得等着公司开除,这样得到的赔偿金也是笔收入,反正,老娘是铁了心的不会主动走。 而最后,晚餐上的惆怅气氛很快被沖淡了,因为新官上任了,被前任说中,这位新官确实有些难缠,让我不得不提起百万分的精神。 钱律,比起他的英文名我更喜欢这个中文名字,前台小金在茶水间说:“钱绿啊?钱是绿的吗?分明是金灿灿的啊,叫钱金好。”她很乐意的把自己的姓冠上去。 不巧,他正好在外面,并没有说什么,倒了茶就匆匆去了,正在庆幸他可能没听到时,小金在前台的桌上看到了他留下的名片,“钱律”两字赫然于名片上,这回轮到小金的脸变绿了,以至于在后面的一个月里不敢抬头看这个她口中的帅哥。 然后是各个区的销售经理,一封邮件全部被从各地叫来公司开会,我还是做会议记录,亲眼目睹了比以往更为惨烈的“煎,炸,炖,煮”,那是与前老闆那种跳起来骂人不一样的,整场会都心平气和,每个经理在汇报时钱律就开始提问,问的内容往往是各区各自的弊病,直问得哑口无言,恨不得自杀谢罪,我明显得看到一向油滑的销售经理们开始结巴,手也开始发抖。 我手心一直在冒汗,抬眼偷偷的看眼前的男人,还是西装革履,分明有一副好皮相,却总是冷着脸,此时将几个经理逼到无路可退的境地,我不由得想起前老闆的话:此人非常冷漠。 何止冷漠,以后做她的秘书有得受了,我忍不住呑了呑口水,然后勐然看到有修长的手指在我桌前敲了敲,我这才回过神,抬眼看着那张英俊的脸,口水呑到一半,卡住,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什么事,钱总?”然后呛到,用力的咳嗽。 完蛋了。 他冷冷的看我咳完,瞪着因为咳嗽而满脸通红的我道:“开会请集中精神,杨小姐,会后在楼下的酒店订好位置,所有销售部的人,晚上的,要包厢,请通知销售部的人。” 我还捂着嘴,用力的点头:“好,知道了。” 唉,晚上的时间也不放过,我转眼看看其他人的脸色,都没好看到哪里,眼睛勐然看到华西区的那位经理,他今天被刁难的最惨,此时眼角有水光,快速的用袖子抹掉了,我不由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四十好几的男人了,大概是我看错了。 上午开会完,下午又连着几个小时,到下班时钱律很准时的结束会议,我不由的吁了口气,昏沉沉的走出会议室,然后看到华西区经理奔得很快的往厕所方向走,心里想,大概是去大哭一场的,这可怜的男人。 其他几个人也无精打彩,平时他们来都会和我开开玩笑,此时都不作声,我也懒得理他们,准备咖啡提提神。 “很惨啊?”小金背了包要下班,看到我的脸色,凑上来问道。 我点点头,在她的位置上坐下,顺手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道:“去,小妞,帮大爷我倒杯咖啡。” 小金摸着屁股,很配合的道:“大爷您稍等。”然后屁颠颠的倒咖啡去了。 小金刚离开,远远地看到钱律拿着杯子过来,眉头皱着,我条件反射似的坐起,站直,叫了声“钱总”,他看也没看我一眼,往茶水间去了,然后听到茶水间里小金嗲嗲的声音:“大爷,您怎么自己来了,您,啊……”然后是杯子掉地的声音。 我闭了闭眼,估计之后,小金至少一年都不敢看钱律了,我瞧瞧四下无人,很没意气的熘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我订的是大包厢,整整摆了三桌,幸好,钱律在饭桌上没有说工作的事,该说的场面话说完,便不怎么说话,任着其他人在那边闹。 我本来不想跟销售经理们一桌,都是男人,又是抽菸又是喝酒的,没什么意思,但想想,自己的职位,只好乖乖的坐在钱律旁边。 东,南,西,北,中,五个区的经理几斤几量重,我心里都有数,此时的场面,我看得出来,他们显然要借着饭桌上的热闹要整整这个新来的总监,来泄今天会议上被刁难之愤。 中国人在饭桌上就是靠酒说话,喝的再多,再闹腾也不会失礼,相反的如果进酒不喝就是不给面子,让进酒的人下不来台,我看着五个经理轮番向钱律进酒,找了各种理由,一杯又一杯,一轮又一轮,我数了数,钱律红酒白酒轮着喝,已喝的不少了,而他在饭桌上的进退之道显然远没有那五个经理老道,经理们来进酒,他就喝,并没有多加推辞,渐渐的,我看到他脸微微的发白。 这种情况下,我想我还是冷眼旁观,那边进酒,我就在桌上勐吃,最好喝醉,喝醉最好,你给人家下马威,现在人家就给你好瞧,我埋头苦吃,期间方非发消息过来,说自己会加会儿班,晚点回,我就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发消息。 第7页 我说:非非,有帅哥受难我要不要救? 方非:帅哥?如果不是指我,那就不要救了。 我说:实在长的不错,哀家不忍啊。 方非:有我帅吗?我过来瞧瞧。 我说:你来就是一攻一受。 方非:…… 我合上手机笑,然后看到钱律又拿起杯子喝,中途停了停,可能是喝的太急,吸了口气才又将余下的半杯喝掉。 他今晚基本没怎么吃菜,放下酒杯时,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捂住一边的脸,我这才想起,他拔牙也不过是前两个星期的事,可怜的男人,明天估计脸要肿了。 我看着几个经理得意的神情,不觉有些同情起这位老闆来,他还是没多少表情,只是脸色苍白了些,却并没有什么醉意,显然酒量不差,但酒量再大也不是这么灌的,帅哥当先,当他又喝了一杯,捂着嘴走出去时,我的同情心终于泛滥。 我眼睛看着和我一个办公室办公的华东区经理,可能是南方人的缘故,他相对要圆滑一点,今晚敬酒他也是进的最少的,我朝他使眼色,他沖我摇摇头,又看看其他几个经理,意识是大家说好的,他也没办法。 这帮流氓,还经理呢,业务做得不咋样,合起来欺负人倒是很高杆,我看看另一桌上销售部年纪最大的芳姐,她朝我耸耸肩,也不打算管。 见死不救啊? 我夹了根笋放在嘴里用力咬,手对着手机的键盘飞快的按:非非,今天我躺倒了你可要来接我。 方非回了几个“?” 我不理他,看钱律又回来,打算壮烈赴死。 所以当华北经理又准备拿起酒杯向钱律进酒时,我勐的站起来,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各位经理来,我还没进大家酒呢,来我先进你,陈经理。”说着对着华北经理举了举酒杯,不等他答话,自己先喝掉了。 华北经理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显然是怪我多事,我只当未见,豪慡的抹掉嘴上的酒,道:“怎么,美女进你酒也不喝,那行,以后你交来的报告,我只当未收,一律删掉,当你没交。” 这当然是开玩笑,但我都这样说了,而且先干为敬,他只好把手头的酒干掉。 接下来我又进其他经理,不一会儿,已经五杯红酒下肚,而我这么一带,本来坐着的销售员也开始跟着向各区经理敬酒,当然也有向钱律进酒的,但都不敢像区经理那般放肆,一般意思意思喝一口就过了,所以很快的,本来的统一战线就被击垮了。 钱律终于不用再喝酒,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看大家相互进酒,我属于没多少酒量的,但一喝就很兴奋的那种,五杯下肚,我已经很兴奋了,又和同事们闹着喝了一些,便有些晕头转向,期间华北经理偷偷的在我耳边说:“小杨,你坏我们的事,这么快就巴结起新老闆了。” 华北经理说话向来沖,我有些火大,正常情况下就算我是总监助理,本不该怕他们,但也会看对方是经理的份上,都会很客气,这次却借着酒兴道:“先别说谁巴结谁,来日方长,你有本事一直这么硬气。”说完勐然觉得一阵噁心,人捂着嘴就沖了出去。 一阵狂吐,人家是醉了才吐,我没醉就开始吐了,只吐得胃里抽痛才停下来,然后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嘀咕道:“杨娟娟,你就是爱被美□惑,看吧,得罪了别人还害了自己,何苦呢?” 半天才从卫生间里出来,然后看到芳姐站在门口:“娟娟,你没事吧?” 我摇着头,有些垂头丧气:“当减肥,今天吃的油水太多了。” 芳姐拍拍我的背,笑道:“幸亏你啊,要是今天老闆喝醉了,丑态百出,我们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啊,那帮经理拍拍屁股回驻地去了,我们倒霉啊。” 我更闷,道:“可人家怪我巴结老闆呢。” 芳姐朝天翻了记白眼:“巴结怎么了,老闆不就是用来巴结的,娟娟,别理他们。”说着拉着我回包厢。 我听得很有道理,对,巴结有错吗?老娘为帅哥牺牲有错吗? 一直吃到十点多,期间方非似乎才明白过来,直接打电话过来,上来就问:“你是不是喝醉了?哪个饭店接你?” 我吐空了肚子已经很清醒,道:“小子你才明白过来,要真醉了,老娘出什么事,就是你的责任。” 他在电话那头笑,道:“你发消息过来时正好有个急诊,所以没多想,再说了,三十岁的老姑娘,前三十年没出什么事,现在就更不会了。” “你放屁,老娘二十九,不是三十。”我当场就吼出来,然后周围一干人同时静下来看我。 我回过神,对了手机道了声:“就这样。”然后迅速的按掉。 “我们知道你二十九。”不知谁说了一句,还特别强调“二十九”三个字。 我大窘,低低的回了一句:“知道就好。” “而且还知道你还没有男朋友。”那人不知死活,我看过去,正是华北经理。 我咬牙切齿,没男朋友怎么了,低人一等啊?却提醒自己今天不要再惹他,便软绵绵的把太极打回去,道:“还请陈经理多留意年经才俊。” “二十九岁了哦,年经,才俊?我尽量。” 其他人都笑,我的手已在桌下将桌布拧成一团,这就是我的悲哀,不就是没结婚,没男朋友,可每次说起却总像是低人一等,而我往往在这里就失了斗志。 后面听到芳姐替我说话,华东的区经理也替我说了几句,可我一点也没有觉得好过很多,转头时正好看到旁边钱律正看着我,对这个话题他并没有说什么,也不方便说什么,只看我一眼,就转过头去,然后站起来说:今天就到这里。 大家顺路的搭一辆计程车回家,我和芳姐还有钱律正好顺路,就一起坐一辆车。 钱律坐在前座,我和芳姐坐在后座,其实我和芳姐都不是太想和这座冰山坐一辆车,但没办法,谁让我们顺路。 一路芳姐找了些话题聊,我也配合着搭话,至始至终钱律没发一言,然后芳姐到家了,车里除了驾驶员就我和钱律,我顿时觉得车里沉闷异常。 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干脆和方非发消息,他已经回家,又问我要不要接,我说已经在回家路上了,然后有一条没一条的乱发。 “今天谢谢你。”忽然间,我听到前座的钱律忽然的说了一句。 我一时没回过神,傻傻的问:“什么?” “喝酒的事。” “哦,”我反应过来,立即顺杆往上爬,“为老闆挡酒是我的工作,是我应该做的。”说的极响亮,然后有被噁心到的吐吐舌头。 他没有再答,靠着靠背,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以为他不会再说话,半晌后却又听到他说了一句:“原来你并不是笨到家了。” “啊?”我张大嘴,不懂他这句话从何而来。 他又是不答,之后就真的没再说一句话,直到我到家。 我看到方非在小区门口张望,自车里看,他有些瘦,却当真长的很秀气好看,不做小受真是亏了,我心里嘀咕,沖钱律说了句再见,就下车去。 车子很快开走了,我把包往方非手里一扔,然后直接从后面圈住他的脖子,道:“背我回去,老娘累死了。” 他已经习惯我这样的蹂躏,很认命的蹲下来,道:“上来吧,女王。” 我直接就扒在他背上,回头看远去的车子,皱起眉道:“怎么有点眼熟呢?” 原来是你 接下来的几天就一直很忙,其实做助理远没有别人想像的那么忙,该安排的安排好,该做的做好,就没什么事了,但因为是钱律刚上任,一些资料和数据要调出来给他,所以这几天连喝口水的时间也没有。 我一边将各区销售助理髮来的表格汇总,一边尽量的让做出来的汇总表格更专业一点。前老闆喜欢在各个重要数据上都标註颜色,一张表格下来往往越大红大绿他越觉得你工作仔细,然而,我前几天将同样大红大绿的表格给到钱律时,他整个眉头都皱起来。 “这就是高级助理做出来的表格?”他直接将我列印好,订得工整的表格扔在办公桌上。 我不敢吭声,他那表情谁敢说话,我更不敢说这是前老闆喜欢的格式,那不是自己找骂吗?闷了半天,其实我很想问,老闆,你不喜欢大红大绿的,那喜欢什么样的?但酝酿了许久还是不敢问,万一他答我一句,什么样的?要不要我做给你看,我岂不没命了?以前的老闆就经常这样阴嗖嗖的说话,直将人冷到心里。 也许是看我半天不吭声,他又拿过看了一眼,才道:“把颜色去掉,重要数字加粗,或者用斜体,重做一张,出去吧。” 第8页 原来老闆你喜欢粗的,还喜欢斜的,我表情认真的说好的,心里在想,不就是一个老闆一个喜好嘛。 之后就照着他的喜好来做表,他就没再说什么。 几天观察下来,觉得钱律虽然一直冷着脸,也不怎么主动和周围人搭话,但至少一直保持这样的情绪,没有像前老闆那样一天变几次,也不会不讲道理,但基本上我也没敢跟他讲理,往往他眉一皱我就不敢说话了。 与他工作我总是神经紧绷,可能这样很能消耗体力,没到中午我就已经饿到看着电脑桌面上的蛋糕图片就想把电脑切成小块呑下腹去,所以后面,我找了一张以前同学发来的“如花”的图片,直接拿她做了桌面。 小金来叫我吃饭时,正好看到我桌面上的“女人”,尖叫道:“娟娟,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啊?” 我认真道:“这样可以时刻保持清醒,也可以让我不会太饿,比如现在,我就有点反胃。” 她很不敢苟同的摇摇头,道:“可怜的,姐姐疼你,今天我请客。”说着豪慡的把我往外拉。 “姐姐真好,”我顺势微微蹲下身靠在她肩上,“公司楼下的港式餐厅怎样,我要两个菠萝包。”公司楼下的港式餐厅很是地道,但价格也相对的偏高,听说有人请客,我毫不客气的往死里砍。 “想的美。”小妞扭了下身子,“对面苏记面馆十块钱一碗大排面,对你够好了吧?” 我也学她扭着身子,仍据理力争:“一碗大排面,一个菠萝包。” 这次小金比较慡快,道:“成交。” 两人在苏记面馆吃了面,我直接把面汤也喝掉,抱着肚子仍不觉得饱,完蛋了,再这样下去我要成男人了,男人的工作量,男人的食量。 小金付了钱,两人又往公司楼下的茶餐厅,因为是吃第二摊,时间已过了午饭的高峰,所以我们两人各人拿了个菠萝包,很容易找了个位置,准备趁热吃掉。 我把黄油刮在发烫的菠萝包上,看它慢慢溶化,觉得自己的口水已往外流,正要张嘴狠狠咬一口,小金却推了我一把。 “你老闆啊。” 我朝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钱律正一个人坐在角落吃着一盘叉烧炒蛋饭,旁边是一杯配套的奶茶,却很怪,他还要了杯白水,已喝了一半。 “吃饭的样子满可爱的嘛。”小金偷偷的看了他一会儿,得出这个结论来,回头看着我道,“知道吗?may说他还未婚,娟娟你有机会啊。” 我直接把塞进嘴里,还未咬下去的菠萝包拿出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未婚啊。” “后面那句。” “你有机会。” “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然后拼命的摇头,伸出两根手指道:“两点,第一,同事之间不许谈恋爱,第二,”我放下菠萝包,做西子捧心状,“哦,钱律,你的名字叫冷漠。”我嘴里酸熘熘的呤着,心里却在想,不错,不错,将就着其实也是可以的,却看到钱律抬起向服务员要继杯,正好看到我,只停了一下,我还没来得及作反应,他就又低下头吃饭。 我说吧,冷漠,冷得不敢近身啊。 小金却全不知道我的心思,也学我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公司没有明文规定说同事之间不能谈恋爱,楼上it部了tony不就在和财务部的lili谈恋爱?第二,这叫冷漠吗?这是有气质,有气质的男性当然不能随便对别人笑,和别人说话,再说,”她压低声音道,“再说,我听说,他以后是要做亚太区的老总的,这个中国销售总监的位置只是个暂坐而已。” 小金消息一向灵通,也显少出错,我不由愣了愣,原来不是像我前老闆所说,是被发配来的,原来有大好前景等着他,真是只纯金金龟啊,又长的这么帅,我的手在桌底下悄悄的握紧拳头,如果能逮到有多好,管他冷不冷,就算是冰山我也能将他做成蜂蜜茶。 可能是看我浑身散发着杀死气,小金也兴奋起来:“近水楼台先得月,娟娟,你要加油,好男人就是要追的,追到手就是胜利,你一定要争取在今年把自己嫁出去。” 我跟着点头,道:“对,今年一定要嫁出去,嫁不出去我就不姓杨。” “那就上啊。” “上什么?”我没回过神。 “这么好一个单身男人在你面前,上去,上去搭讪啊。”小金指着那边的钱律拼命摇我。 “搭讪?他?”我一把将小金指着钱律的手指拍掉,道,“我还想多为公司奉献几年,你饶了我吧。” “没种,”小金白我一眼,“娟娟,你就是那种看上去大胆,其实你就是个腼腆,胆小到令人髮指的这个。”她伸出自己的小指给我看。 “我看看。”我假装凑上去看她的小指,她得意的伸过来,我凑上去张嘴就想咬,然后看到有人走上来,站在桌边,我剎住,转过头去看,正是钱律。 我慢慢的缩回头,闭上嘴,沖他扯开嘴角:“钱总有什么吩咐。” “吃完就上来,十分钟后美国那边临时有个电话会议,要你做记录。”他说完转身就走。 我愣在当场,半晌反应过来,一把将菠萝包塞进嘴里,然后往店外去。 “等等我,等我付好钱。”小金急急忙忙的往拒台去。 我头也没回,开玩笑,十分钟,十分钟里我要上楼,拨电话系统,做准备,这不就是叫我立即上去嘛,我哪有时间再等。 不顾形象的冲到电梯间坐电梯,以为钱律已经先上楼去了,楼下却聚了好几个吃中饭回来的上班族正等电梯下来,钱律也在其中。 我一把从嘴里拿下菠萝包,又不捨得扔,拿在手里,陷媚的笑着,跟在钱律身后。 然后电梯来,一群人往电梯里挤,钱律很有风度的不跟其他人争,这样我也不好抢着进电梯,这样的下场就是电梯满了,我和钱律还在外面。 眼看着电梯门关上,我郁闷的把手中的菠萝包挤成菠萝面团。 还好,马上,旁边的一辆电梯下来,这回只有我和钱律两人,他让我先上,自己才跟着上电梯,我很主动的去按楼层,他也正好伸手过来,结果我按的是9楼,他按的是19楼,我的脑中顿时“嗡”了一下,杨娟娟你哪根筋不对,在19楼上了快三年的班,你按9楼做什么,笨蛋,笨蛋,再紧张你也不能这样,我自己在心里不断的骂自己,然后从前面可以照得出人的电梯门上看到钱律正皱眉看着我,我又是一阵心虚。 小金说的对,我就是很不上檯面,一紧张就做错事,就是胆心腼腆的跟这个……我低头看看自己的小指,正不自觉的抠着手中的那团菠萝面团,面屑掉了一地,呃……我慌忙的撒手,面团掉在地上,正好滚到钱律脚边。 要死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吃菠萝包,我脸涨得通红,然后9楼到了,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我脑中一热,对着那团菠萝包用力一踢,那团可恶的东西就被我踢出了电梯,然后门正好关上,我很有些得意,抬起头时,看到电梯门上钱律的表情。 是讶异的,就如同我是怪物。 我人一僵,我刚才做了什么? “那,那个,不该乱丢垃圾哦?”我几乎想直接在电梯门上撞死,杨娟娟,你平时没这么呆吧,怎么今天真的像个怪物,不,不是今天,就是从上电梯开始。 钱律没有接我的话,显然他觉得我的话也很蠢,我有些口干舌燥,这回想掐自己的脖子,眼睛再不敢看电梯门,直接低头看自己的鞋子。 自钱律上任后,我就一直很小心的穿很标准的职业装来上班,原来喜欢的球鞋在没摸情楚新老闆的脾气前绝不敢穿出来,所以今天是一双细跟的皮鞋,说来也怪,以前分明走路都走不太稳的,上次还跌在一个人身上,现在却已经可以小步奔走了,看来我的适应能力还是挺强的,等等,跌在一个人身上?一个人? 我想的什么,勐的抬头瞪着电梯门上的钱律,那,那个人不就是他?有时候记忆就是这么突名其来,我有些发怔。 然后门“叮”的一声打开,19楼到了,钱律对我说了声:“快点。”这回先出了电梯。 我还愣着,门又要关上时,钱律伸手过来,挡住电梯门,对着我怒道:“你是笨蛋吗?发什么呆?” 我这才缓过神,迅速的出了电梯,心里嘀咕着,他不会早认出我了吧? 相亲是我的习惯 我想我就是那种传说中的相亲专业户,相了无数次亲,渐渐的就成了习惯,像喝凉水一样,早已对这种方式麻木,觉得淡而无味,却又无法说“不”,因为我娘说,没嫁出前,你有什么权利说不? 第9页 我承认,开始的几个相亲对象条件都不错,是我挑得厉害,但渐渐的,像现在,那些相亲对象的质量越来越差,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所以我有时候悲惨的想,你老了杨娟娟,也就只能跟这样的相相亲,你还想怎样?以后,连这样的你也贪不上。 所以每次相亲前我总是告诉自己,杨娟娟,你行了吧,眼睛要放低一点,看着差不多能看能用就行了,但每次还是落荒而逃,以至于我一位已婚的同事说,娟娟你可能就是心理有病,排斥相亲,排斥有人向你献殷勤,你是不是喜欢女人啊? 又来,又来,我喜欢男人,真的,请不要再怀疑我的性向问题。 所以我妈打电话给我说有个相亲对象时,我一点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我说:“妈,你不是帮我找了个直接送到我门上了吗?”我说的是方非。 我妈:“那个先备着,有人介绍你也得看着,多多益善。” 我直接转头沖厨房里洗碗的某人道:“非非,我妈说你是备胎。” 我妈:“你这死孩子。” 说到这次的相亲,其实缘自于上次我替我妈参加了城里一个亲戚的婚礼,我妈不想从郊区赶来,就推着我去,其实我妈的目的我清楚的很,就是希望着那种婚礼场面上能有个艷遇什么的。只可惜艷遇没遇上,遇到个超爱做媒的女人倒是真的。 那女人其实应该算是从小看我长大的,后来跟丈夫来城里工作就再也没见过了,喜宴上她正好坐我旁边,逮到我就问结婚了没,孩子几个这种问题,而当我很小心翼翼,很轻声细气的说我没有男朋友时,那女人顿时捂着嘴尖叫:“没有男朋友?怎么可能,你都几岁了?三十了吧,我的天啊,这可怎么办,这么大年纪了。” 她用略尖的声音说出来,很容易的让方圆几里内的客人都听个清楚,我有种想冲上去捂住她嘴的冲动,心想,我没结婚又不是没胸部,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嘛。 然后整个一顿婚宴,那个女人就一直在我耳边说:要抓紧啊,不然怎么办啊,这可急死了,你怎么不急啊?等等这类的,我一味低头勐吃,当中好几次想直接掐死那女人了事,但为了不想让婚宴变成兇杀现场,在我趁她上厕所时,直接逃回家了。 妈的,这种年代是不是三十岁没结婚就不能出去耍了? 此事以为就此了结,结果三天后那女人找到我妈,给我安排了这次的相亲。 真是个热心的好人啊,那是我妈的话,我只是在一旁翻白眼,热心过头了吧。 “相亲啊?”方非擦着手上的水,边把身上的围兜脱下来,边看着我,“可你不是说要陪我去看窗帘。” 说到窗帘,其实也怪方非那小受体质太吸引人,方非那间原本是有窗帘的,但我同学搬走以后,我就扯下来盖那些用不着的家居,可以防灰,本来一个男人不用窗帘就不用了呗,也没啥,可是偏偏对面一老男人每天往他那间房偷窥,还单挑他早上晚上换衣服的时候,发展到后来,那老男人干脆裸着上身光明正大的倚在他家的窗台上看,弄得方非嚷着要打110。 我说:“你说男人偷窥你,人家能相信你吗?反正都是男人,看看就看看呗。” 他双臂抱胸作哀怨状:“我的身体是以后要给我亲爱的老婆看的。” 我直接找墙角吐,吐完眼睛自上到下的打量他,道:“可惜你的身体我小时候早看过了,也就只长了一个啊,没多长啊,你老婆不稀罕的啦。”我眼睛直接盯着他裤裆处。 他张牙舞爪的冲上掐我的脖子,咬牙切齿道:“杨娟娟,你是女人吗?你看过,那你负责。” 我笑道:“好,但你先脱裤子,让我看看几年不见是不是多长了一个。” 他手上用劲,直到我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抬眼看他的脸,微微的红,不知是不是气的。 相亲还是得去,人家安排好的, 那人发消息来问我:“明天你要几点在哪里见呢?” 我说,“就来福士吧,时间你定。” 他说:“早上八点半怎么样?” 我当即有些懵,老兄,上班也不用这么早吧。 我说:“晚点吧,十点怎么样?” 他说:“好的。” 定了时间,我第二天就按时起床,精心打扮了下,心想,止不准人家是个帅哥呢。 方非从自己房里出来,看到我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发花痴,抓着头髮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了想:“中意的话吃了晚饭回,不中意,吃了中饭回。” 他似乎愣了愣,没说什么,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牛奶喝。 我赶时间,也不和他多话,拎了包就出去了。 结果,我准时到了,再又等了半个小时,那男人才到。 “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他道歉。 我心里直想骂,昨天谁说八点半见来着? 那男人似乎对我很满意,以至于有些紧张,一句话往往说一半就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半天就哑在那里。 我对他感觉不好,迟到先不说,头髮很乱有些长,一身暗色而陈旧的夹克衫,脸上因为天气干的缘故在退皮,看上去虽不至于可怕,但也决不美观,人稍比我高一些,今天我没穿高跟鞋,如果穿上估计就差不多高。 好了,美男泡汤了。 我有些失望,却也不至于太失落,因为这是我相亲中常见情况,习惯就好了。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因为不想花他太多钱,所以我挑了个便宜的地方,心里想,虽然长相不满意,可能人还不错,先聊着吧。 但坐了一会儿,我发现指望那男的聊些什么好像不太可能,因为他似乎越来越紧张,常常一句话说不完,而且同样的话可以连说上五六遍。 比如: “我虽然跟你同年,但我看上去不像三十岁,很年轻是吧?”共五遍。 这句话说这么多遍是什么意思呢?我跟你同年啊老兄,你在一个和你同年的女人面前强调自己显得年轻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我好像哪里见过你,你长的还算过得去。”共四遍。 好吧,谢谢你夸奖,还夸了四遍。 “我对你是没什么要求的,可以过日子就行,你呢,觉得我怎样?”共六遍。 我一直回答,还可以。也只能回答还可以,难道你要我当着你面直接说不怎么样?结果他显然很不满意那句“还可以”,以至于一下问了六遍,可是得到的结果总是“还可以。” 当他酝酿着要将这几句话在数量上继续递加时,我已经快崩溃了,就算我努力的找话想跟他聊些其他的,但似乎总是没办法聊下去。 “这是我第一次吃奶茶。” “瑜珈?那是什么?” “那是艺术,你不要笑他。”他看到我笑着看街上的一个老先生跳芭蕾时很义正言辞的批评我。 好吧,好吧,其实那些都算不得什么,只能说这是个很老实在的人,是我没有看对眼,所以什么都不对。 我放弃了。 我想逃走。 “娟娟,吃过饭了吗?”是方非发来消息。 我有些闷:“在吃。” “吃完就回吗?” “不知道。”因为刚刚那男的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他过了半天才回过来:“那人不错?” “不错。”我并不想说人家坏话。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 我想他大概忙他的去了吧。 唉,我嘆气,好无聊啊,真的还要熬一个下午等吃晚饭吗?不要了吧,但我找什么理由熘呢?要很自然的,不让对方觉得难堪的。 我厌恶相亲,但每次都很认真的相亲,哪怕人家再不让我满意,只要能聊都会很尽兴的聊天,只当交个朋友,而从不会直接冷言冷语,或者拍桌子就走,用我自己的话说,人家也不容易,只是相个亲,又不是怎么你了,没必要给人家脸色看,一般事后才会找媒人说不合适。 可眼前这个人,聊什么啊? “我要买窗帘。”然后方非的简讯又来。 这孩子。 “我在相亲,没空陪你。” 他却继续发过来:“吃完中饭就回来,你说好帮我挑的。” “自己去吧。” “买窗 帘。”他三个字空开打。 没完没了了是吧?我直接想骂他神经病,然后对面的男人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他似乎很怕我说有事。 我眼珠咕噜转了一圈,很快的点头:“是,下午有事啊。” 第10页 “哦,”他的失望直接写在脸上,低头想了半天,我以为他会说出什么话来,结果又是那句:“我对你是没什么要求的,可以过日子就行,你呢,觉得我怎样?” 我的眼角用力的抽搐了下,无力道:“还行吧。” 苍天啊,救我。 我不给他再重复那些话的机会,坐直身体道:“是这样的,刚刚有个朋友说他今天从外地过来,下午一点半到的飞机,让我去接他,我看吃完饭我就得走。” “哦,不要紧,”他说了一句,然后又似乎自言自语的轻声道,“唉,我下午干什么呢?” 我只当没听到。 接下的时间,我边吃着饭,边给方非发消息:“我回来陪你去买窗 帘。”三个字也隔开着打。 做 爱十八式(请别误会) 买窗帘,方非说要去家居城,我直接阻止道:“钱多吧你?往你那小窗户上装个窗帘还用得着跑去家居城,跟我来。” 这个城市有个叫“轻纺市场”的地方,便宜的纺织品在这里买是最合算的,我是我妈手把手教出来的省钱高手,哪里买东西便宜当然要了解的透彻。 因为是便宜的地方,再加上是周末,所以人就特别多,偌大的三层大厅挤满了各式商铺,给客人走路的也就很窄一条,空气里瀰漫的各种布料的味道,称不上难闻,但明显的空气很混着。 真不亏是做医生的,方非一进来就捂住鼻子,道:“这里的空气很不好,肯定病菌滋生。” 我却用力的勐吸了两口,然后凑近方非道:“不好,不好,我这两口吸进了大肠杆茵,爱滋病茵,非典病茵,还有,还有……” 方非瞪着我,接话道:“还有神经病茵。”说着自己先走了进去。 窄窄的走道因为挤满了人,所以我和方非只能一前一后走,他走在前面,时不时的回过头来看我掉了没有,我就在后面说:“安了,安了,狗狗乖,主人我跟着呢,不放心的话我替你套上狗绳。”方非就直接伸手过来拉住我的胳膊,手上使劲,我在后面装模作样,“哎呀,哎呀”的叫,心里直乐。 买窗帘在轻纺市场跟买床单,买衣料是一个概念,反正就是一堆的布让你自己挑颜色,觉得好就跟老闆说。 我跟方非在一处人比较少的店铺面前转,我指了好几块布料给他看,他一概说好,说我挑了算,到后来变成我在店里乱挑,他一个人清闲的站在店铺门口,我转了一圈,挑中几块,又觉得不好,便拍拍手想走,走到门口时忽然眼前一亮,盯着门口的一块布料就笑开了。 “非非,就这块了,”我兴高采烈的扑过去,转头问老闆,“老闆这个怎么卖。” 老闆看我挑中这块,表情顿时有些暧昧,又看看门口的方非,问道:“是要做床单吧,全绵的,保管舒服。” 我知道老闆是想歪了,也不纠正,道:“做窗帘,”又凑近老闆轻声道,“这样更有情调。” 老闆勐点头,动手替我扯布,口中道:“现在的年轻人哦。” 我让方非进来付钱,老闆看了方非几眼,一个劲的说我运气好,找了个这么帅的男朋友,我只顾笑,然后拉着方非出店去。 因为方非真的不怎么喜欢轻纺市场的空气,所以我们买了床单就直接回家,在小区门口的菜场,方非买了点菜,准备回家做晚饭。 我一进门就嚷嚷着说:“非非,我帮你挂窗帘。”因为原本挂窗帘的一排小夹子都在,只要整齐的把新买的布料夹上去就可以了。 方非跟着进屋来说:“今天怎么主动要求劳动了?”边说边走上来,帮我抖开我们刚买的布料,这一抖开他的表情就变了,盯着那布料上的图案道,“这是什么?” 我还装煳涂:“什么什么?” “那图案。”他指着布料道。 我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做 爱十八式啊,不是说我挑就好,你不喜欢啊?” 被摊开的布料上赫然印满了一男一女两个小人各种各样的做 爱姿势,很暧昧,但不至于□,方非盯了半晌,然后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知道什么叫夜夜思君不见君?知道什么是饮鸩止渴?娟娟,这样很容易让我犯罪,如果半夜里我忍不住跑你房里怎么办?” “错,”我直接纠正道,“小受只会扑小攻,你不会往我房里跑,而是直接投向对面那位大叔的怀抱。” 方非脸色一下子绿了,已经感觉到在口头上想占我便宜已不太可能,他干脆笑笑的不与我争,又拿了那块布看了一会儿,才道:“决定了。” “决定什么?” “以后白天也拉窗帘,因为只有大白天外面人才能看到,不然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块好布料。”说着跳上窗台,把窗帘挂上去。 我在旁边起劲,道:“对,让全小区的人民感受一下饮鸩止渴味道,你好与他们共勉。” 方非笑出声,站在窗台上遥遥的看我,道:“杨娟娟,照这趋势,你一时半会儿还嫁不出去。” 我白他一眼:“要你管。” 吃饱了还是方非洗碗,我在网上看《康熙》,看到小s调戏男明星那集,觉得很是过隐,赞嘆道:“就是这样yy才过隐,过一点就俗,少一点又不够,小s我真是太爱你了,我对着电脑频幕飞吻。” 方非靠在门上,看我手舞足蹈,说实话,他连戴着围兜的样子也优雅,可惜我看太多就免疫了,只顾沖他嚷:“非非,帮我削个苹果。” 他领命出去,不一会儿拿了苹果进来,边削边和我一起看《康熙》,拿手术刀的手异常的灵巧,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推动刀片,薄薄的皮被削下,却还盖在苹果上,直到他削完,用手一拉,一长条的苹果皮才从苹果上脱离,一样的厚度,中间没有断过。 我也是他搬进来后才知道他有这样的绝活,说是大学里没事练的,而他每次削苹果时我都看得起劲,这个时候连看《康熙》都忘了。 他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我学《月光宝盒》里吴孟达的口吻道:“辛苦爱妃削苹果。”张嘴就咬了一口,然后同时,电话响了。 我动作僵了僵,看看方非,方非站起来要去接,我却先跳起来,道:“肯定是我妈,来问我战果了。” 一接,果然是我妈。 我妈:“今天相亲怎样?” 我:“不怎么样。” 我妈:“怎么又是这样的话,娟娟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人无完人。” 我:“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我妈:“这个理由用过了。” 我:“我觉得他配不上我。” 我妈:“用过了。” 我:“我觉得我配不上他。” 我妈:“也用过了。” 我:“妈。”我拉长的音叫得有些悽惨。 我妈:“再叫也没用。” 我:“姓黄的。” 我妈:“连名带姓也没用。” 我在那头做出抓狂状,方非在旁边闷笑。 我妈:“杨娟娟,你抓狂也没用。” 我停住,知女莫若母不是? 我:“那你要我怎样?” 我妈:“和他再聊聊看。” 我:“这叫威逼,我要死给你看。” 我妈:“那我先死给你看。” 我:“妈。”叫得更悽惨。 我觉得我就要崩溃,这就是相亲的后遗症,没相之前你是不能说“不”的,相完以后你也不能说“不合适”的,想要解决你是必定要和你妈大吵一架的。上次就是如此,我自说自话拒绝了相亲男,结果我妈天天打电话过来,天天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教训我,直到我实在受不了和她大吵了一架。 要重蹈覆辙吗?还是顺从的和那个老实男人继续把那几个无聊的问题递增上去? “妈,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也不知道我是被我妈弄脑残了,还是怎么了,忽然不经大脑的说了一句。 那头立马安静,半天才道:“是谁?” “我老闆,”我用力吸了口气,“比我大三年,商业硕士毕业,一米八左右(目视),未婚,目前是中国区销售总监,以后会是亚太区老总,妈,我看上他了,我要追他,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我说的豪气万丈,眼睛却很没自信的到处转,然后看到方非削苹果的手震了一下,那截从没断过的苹果皮断了。 电话那头我妈开始结巴:“你,你开玩笑的吧,这种人你追得到吗?” 第11页 我继续豪气万丈:“妈,你要相信你女儿,你女儿虽然现在老了点,但当年也是块红烧肉,何况近水楼台先得月,有这么一个未婚的大好青年在我面前,我不追不是太蠢了。”我故意加重“未婚”两字。 我妈有点心动:“那,你悠着点。” “行,我会努力,会争取。”我再三向我妈保证,然后在我妈没反应过来之前,迅速的挂了电话。 “唿”,我捧着胸口吸气,总算成功让我妈转开了注意力,可是,我头有点大,那个牛皮也似乎吹得大了点,用我妈的话说,这种人你追得到吗? 我颓坐在沙发里,忽然发现自己为了解决眼前的麻烦而为自己引来了更大的麻烦,估计以后我妈的电话内容就是问我“追夫进度”了,我哀叫着,这才发现方非已不在厅里了,方才那截断掉的苹果皮上竟赫然带着血迹。 “见血了啊。”我拿着那苹果皮,跑到厨房里,看到方非正低着头用水沖手指,“破了?” 我抓了他的手看,果然切了深深的一道口。 他抽回来,道:“不碍事。” “碍事,当然碍事,”我又扯回他的手,“这就意味着没人做饭,没人洗碗。”我边说,边拉他进客厅,然后翻找出创可贴,替他裹住手指。 他任我说这么冷血的话,任我包扎,半晌,问了一句:“你真要追你老闆?” 我一怔,想了想,老气横秋的说道:“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矜持六年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但是,是不是可以先试验一下? 我把要签字的文件递给钱律,看他认真的看上面的数据,脸部稜角很完美,特别是下巴,翻文件的手指很修长,指甲剪得很平整,另一只手指间夹着签字笔,一下下的在桌上轻敲,一切都如此完美,这是多好的意yin对像,如果我是小s我就应该抱上去,靠着他的肩说:“亲爱的律律,我可以看看你的胸肌吗?”然后就动手解他的扣子。 “你在发什么呆?”一个东西在我面前晃了晃,我下意识的接住,却是那些文件。 “哦,没,没什么。”我拼命咽了咽口水。 他也无心追究我到底魂游到哪里去了,继续道:“待会帮我跟市场部的ri插rd联繫,安排一个会议,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内容是月底的年会,一些下半年推广的东西还需要落实,你也要参加并且做记录。” 他简要的说着会议的内容和时间,我点头记着,人却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他终于抬头来看着我:“还有什么事?” 我又开始紧张,那双眼睛一扫过来我就觉得一哆嗦,我下意识的将手中的文件握紧,对自己道,让双方了解的前提就要多沟通,你行的杨娟娟,我酝酿了半天,在他要低下头准备赶我出去前才道:“那个,对不起。” 他一怔,慢慢的套上签字笔的笔套道:“什么?” 我眼珠左右的移着,那说明我很紧张,心里不确定以这件事来作为话题是否合适,看着桌面道:“你可能忘了,我也是前几天才记起来,那天我在地铁撞倒了一个人,他的头磕在地上,那人应该是你吧。” 他看住我,似在回忆我说的这件事,半晌“啊”了一声,并没有太吃惊,表示他是知道的,或是没放在心上。 “那个,你有没有受伤?”我下意识的去看他的头。 可能是我现在的样子有些古怪,所以他的表情也有些古怪,道:“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啊?那就没话讲了,我脑子迅速的转,想再找话题,看着他的手指已经不耐烦的敲着桌子,心里有些慌,道,“你没有去检查一下吗?撞到的毕竟是头,我当时留了名片给你,检查的钱可以我来付的。”我终于挖空心思的说出这句话来,但说完就想自己打自己巴掌,这话分明是说他是稀罕钱才不去检查,人家是老总,哪会捨不得这点钱,你明显是瞧不起他嘛。 他看我一眼,又垂下眸,脸上似笑非笑,道:“看我现在正常的很,应该是头没事,至于你留的名片,”他停了停,“那是到处在发的非法办证名片,难道你的附业是做这个吗?” 我的嘴一下子张大,办证?我给他的分明是自己的名片啊,难道我当时把路上别人发给我的gg名片给他了? 我的脸顿时通红,火烧一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闷了半天才想到他刚才的话,拼命摇手道:“不,那不是我的附业,我没有附业。”说着拿着文件,飞快的跑出去了。 试验失败。 我想还是算了吧,昨天的豪言是应付我妈的,连话都搭不上的人,怎么追啊? 我无精打采的回到座位,然后打电话给市场部的ri插rd与他确定开会时间。 ri插rd是去年刚升的市场部经理,他的老闆,市场部总监是香港人,不太来上海的办公室而且那香港人主管国外市场,国内市场只是挂个名,所以一般都是先找ri插rd,由他与自己的老闆联繫,然后来确定。 ri插rd,中文名叫夏羽天,是我大学的师哥,我进这个公司也是他帮着介绍的,以前很熟络,现在却很少联繫了,明知道他的分机号,我却还是在联繫表上确认了一下才拨他的分机。 “你好,市场部,请讲。”那头夏羽天的声音一如往常一般平和而带着磁性,我记得他唱陈亦迅的歌唱得很好。 “是我。”我闷了半天才说话,不用说自己是谁,我想他也能听出来。 “娟娟啊,”果然他马上听出来,声音中是带着笑的,“有什么事吗?离开市场部后就很少看你上来了,生疏了啊。” 我抿着嘴,仔细的听着他每个字收尾时好听的鼻音和沙哑声,似细沙磨过皮肤,我曾经说过,男人外貌是一点,另外就是声音和眼睛。夏羽天就是三样都很有魅力的人,学校圣诞节的露天演唱会上,他手插在口袋,鼻子冻得发红,对着话筒唱陈亦迅的《k歌之王》,一双眼睛晶亮而真诚的看着台下,同宿舍的人指给我说:“那就是传说中的‘下雨天’。”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娟娟,你在听吗?”那头的声音将我拉回来,我回过神,道,“是这样的,我老闆让我跟你约个会议,商量一下月底年会的事情,大约一小时,你什么时候有空?” 他沉默了一会儿:“就现在吧,我过五分钟上来。” “那好,就在我老闆的办公室。”说完我挂了电话。 夏羽天五分钟后到,他穿了黑色的西服,里面是浅蓝色的衬衫,没有打领带,衣领处的扣子没有扣,即使这样,可能是长相与偏白肤色的缘故,仍是显得很温文,我站在办公室门口,他看到我沖我笑笑,一如多年前他捧着篮球投中三分球后沖我笑的样子。 我也笑,让他先进办公室,自己再进去,然后关上门。 钱律在接一个国外打来的电话,说着流利的英语,示意我们先坐下,自己站起来面朝着玻璃墙,背对着我们继续通话。 夏羽天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把要用的表格和文案一样样的打开,我看到他左手无名指上闪动的指环时,心里还是一阵微酸,便干脆低下头去,踢着脚边微翘的地毯,然后听到钱律说:“我们开始吧。” 应该说夏羽天很聪明也很懂得掌握分寸,他比钱律的职位低,但同时又代表另一个部门,所以他的态度是恭谦又不会全然没有立场,我看得出钱律对他很满意,两上聪明男人决定事情往往很快,所以没用一个小时,该决定的事都决定好。 “那就订在下周,这次会邀请一部分经销商出席,大连那边的产品展示要麻烦你们市场部安排,今天我们讨论的事你也要让香港的林总知道。”钱律最后说,这当然是客气话,不用他说夏羽天也会向自己的顶头上司汇报。 夏羽天点着头,又客气了几句,才出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动,却听到钱律说:“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回过神,然后忽然道:“钱总中午我请你吃饭吧,算是为上次的事情道歉。” 钱律抬头看我一眼,道:“不需要。” 我却有些较劲的意思,道:“下属跟老闆该多沟通的。” 他盯了我半晌,终于点点头,看了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道:“现在正好是吃饭时间,你可以叫上你要好的同事,我请客。”说完,合上笔记本。 我出了办公室才回过神来,勐然意识到我刚才好像主动约钱律吃饭了。 “啊!”我对着自己的头髮勐抓几下,都是那个“下雨天”害的,我心里嘆息,然后看到夏羽天就站在那里还没走,看到我,微微的笑起来。 第12页 我马上对着被自己抓乱的头髮用力按几下,才道:“夏经理还有什么事?” “夏经理?你以前不是叫我‘下雨天’吗?”他走上几步,道,“走了,一起吃饭吧。” 我愣了愣,然后钱律从办公室里出来,道:“走吧,你……”后面半句没说完,看到夏羽天还在这里,他连表情也没变一下,直接对着夏羽天道,“夏经理一起吃饭吧,正好我们也要去吃。”他说的“我们”是指我和他自己。 夏羽天的眼睛极快的闪了闪,笑道:“不了,我还要把刚才的内容发给林总,等发完再去,你们去吧,谢谢钱总,不好意思。” 这其实是很微妙的情景,一个未婚的总监和自己的助理一起吃中饭,在现在的职场上这本身就让人想入非非,这也是为什么钱律让我再叫一个人一起的原因,而夏羽天显然是认为就我和钱律两个人去吃饭,作为聪明人,他没有道理也跟过去,所以拒绝是必然的。 钱律点点头也不勉强,我这时候也不可能说什么,夏羽天看我一眼,有些悻悻的样子,走了。 我杵在那里,半天才回过神,人往前台方向跑,边跑边道:“我叫小金一起。” 小金那天的话其实是对的,娟娟,你就是那种看上去大胆,其实你就是个腼腆,胆小到令人髮指的这个……我又看了看自己的小指。 谁会喜欢一个人整整六年却羞于启齿?有,就是我这个傻瓜,大学四年,毕业后两年,直到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结婚,娶其他的女子,这也是我为什么后来的调离市场部,来到销售部的原因,小金说我一直在跟自己的矜持谈恋爱,玩了六年暧昧,然后失恋,你活该! 我活该,所以刚才看到夏羽天的戒子时我还是受了刺激,我的肾上腺激素异常分泌,一剎那之间我想证明自己很英勇,我说,钱总我请你吃饭。 然后三个人就坐在那间茶餐厅里。 追与不追是个问题 女人永远都说自己不会点菜,然后直接把点菜的责任推给男人。 钱律点菜很快,随便翻了翻,然后向身后的服务员指了几个,最后问我和小金,想喝什么。 我当然是奶茶,那是我的最爱,小金也马上说要奶茶。 结果奶茶先上,给钱律的却是杯白水,因为要等菜,所以小金没话找话:“钱总不喝奶茶?” 钱律点点头,皱着眉道:“我不喜欢喝甜的。” 然后就静下来,小金的脚在桌上踢我,意思是让我快点找话题。 我绞尽脑汁,然后挑了个比较合适的话题:“钱总是上海人吗?” “不,大连人。” “都说大连出帅哥美女,果然是啊。”小金马上配合,天知道,钱律何许人也,她早已调查的一清二楚。 钱律扬了扬嘴角算是在笑,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我以为他不会接话,却听他道:“就是不能说话,一说话就面目全非,尤其是你说的美女。” 我不明所以,问道:“什么意思?” 他看我一眼:“大连话偏硬,偏粗犷,女孩子说尤其不合适,再美的美女说出来形象也会打折扣,不像江南的语言比较柔和,这次去大连你就会见识到。” 我理解的点头,自言自语道:“就像玛丽莲。梦露忽然操一口流利的山东话。” “噗!”旁边的小金一口奶茶喷出来,她肯定想到他的山东男友每天用山东话叫她“亲爱的”的样子了。 钱律白色条纹衬衫上被溅了好几滴,小金“啊”的一声忙站起来用纸巾替他擦,然后转过头狠狠的扔给我两个卫生球,我自知闯祸,忙也拿起纸巾替钱律擦手上溅到的奶茶,小金你的笑点也太低了吧,害我也被你喷了好几滴。 两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上下其手,本来动机很纯,但因为擦的地方是胸口和手,所以钱律下意识的伸手挡了挡,我伸过去替他擦手的纸巾被他反手拿过来,我的手与他的手指相触,我的心莫名的勐跳了几下,然后看钱律也挡开了小金的手,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道:“你自己还是先去洗一下吧。” 我这才看到小金的胸口溅了一小块咖啡色的痕迹,还有嘴角和手腕上,小金连连说对不起,然后跑去洗手间清洗,离开时不忘再白我一眼。 我只当未见,沖她和颜悦色的笑。 服务员来帮着擦桌子,三个人喝的东西都被溅到了奶茶,钱律让服务员换掉,服务拿着杯子离开,然后我发现,就只有我和钱律了。 我又开始紧张。 我头乱转着,就是不敢看钱律那个方向,心里想小金,你快回来。 其实平时我拿文件到钱律的办公室时也是只有两个人,但那是工作,并不会很紧张,可现在是两个人面对面的等上菜,这和工作气氛完全是两回事。 杨娟娟快说点什么,你二十九岁了吧,你平时巧舌如簧吧,现在十九岁的mm都比你胆大,这种情况早就“大叔,哥哥”的叫了,你怎么气都不敢喘一下,但要命的是,我就是这样的火星脾气,对异性没什么念想时,兄弟一样的自在,但一旦对对方有意思或是知道对方对我有意思,我马上不自在,马上连瞧都不敢瞧对方,就怕别人知道我喜欢他。 我手指无意识的来回擦过桌边,然后听到钱律说了一句:“你很紧张吗?” “啊?”我傻傻的抬头看他,他正盯着我的手指。 “我大学时同寝室的一位室友一紧张也会像你这样。”钱律还是看着我的手指。 我的手马上缩回桌下面,道:“紧张?不是,我只是想,菜怎么还不上来。”说着马上转头问经过的服务员,菜怎么还不上来。 然后又沉默。 小金该死的是不是跌进马桶里去了,我心里念着,想了半天终于想了个话题,道:“大家说你还没结婚,是真的吗?”说完,桌下面,我用一只手狠狠的捏另一只,若是平时我肯定还想把手塞进嘴里咬,这算什么话题,老闆的隐私是你随便打听的?还有,这话问出来,好像你有什么意图似的。 钱律看我一眼,点点头,就没有下文了。 就这样?果然他觉得我在打听他的隐私,我很有些郁闷,低头喝服务员新送来的奶茶,决定打死自己也不开口了。 然而我是最耐不住沉默的人,如果很自然的各做各事也就算了,但这样的情况都不说话,钱律扛得住,我却别扭的很,我心里不由的想,真要追他吗?连话都聊不起来,怎么追,再说人言可畏的职场,助理追自己的老闆绝不是明智之举,杨娟娟你还是算了吧。 我又开始用手指擦桌边,最后终于站起来道:“我也去厕所。” 一天中我一直在追与不追这个问题上辗转反侧,到后来我自己都觉得好笑,我现在考虑的问题就好像我盯着珠宝柜檯里的大颗钻石犹豫,我是直接镶在挂件上呢?还是切割成碎钻?然后店里的服务员鼻孔朝天的问我,你买得起吗?买得起就买,不然不要在这里瞎转了。 是啊,我在犹豫要不要追,人家可能根本就没看在眼里,毕竟你是个快三十岁的老女人了。 所以整个下午我是满腹的郁闷,倒并不是能不能追钱律对我有多重要,而是我又一次自己将自己刺激了一次,我再不是红烧肉,而是别人口中的剩女,老女人,虽然我从不承认,但的确就是。 我神经兮兮的发消息给方非:快说,说我是世界最美最年轻最迷人的女孩子。 我尤其强调“最迷人的女孩子”,方非发了大大一滴汗过来,然后很配合发了一句:在我心中你就是女王,你是最美最年轻最迷人的女孩子兼喷香红烧肉。 我看着手机频哈哈的笑出声,方才莫名的消沉被扫得一干二净,然后打开邮箱开始收邮件,有一封是夏羽天发过来的,有关年会的名单,我打开看了一眼,是市场部参加人员的名单,第一个就是夏羽天。 我盯着那名字半晌,心里不知是喜是愁。 大连,大连(一) 大连,我还是第一次去,从上海到大连,两个小时的飞机,时间不算太长。 现在的阵势有点像包机,整个机舱前后左右基本都是我们公司的同事,这也难怪,销售部全都去,市场部,行政部大半的人,还有各个部门的总监,经理,加起来好几十号人,为了显示平等,所有领导级的都不许坐头等航,于是钱律和几个总监坐的都是经济是舱。 几个总监坐在一起,我和may坐一起,这个女人有嗜好,一上飞机就要睡觉,果然她坐下就用毯子将自己盖住,然后戴眼罩,戴飞机上配的耳机,直接瘫在那里就睡,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伸手找mp4准备等飞机起飞后拿出来看。 第13页 随身的包里还有很多零食,都是方非买的,并且每包他都帮我设定好什么时候吃,比如花生是起飞的时候吃,薯片是起飞后吃,鸡腿是着陆后吃,我觉得这点我妈应该向他学习,因为从小到大我还没受过我妈这么好的待遇,以前每次打电话回去,偶尔撒娇说哪里哪里疼,我妈要么就说,肠子出来了吗?没出来就没事,或是说,啊?你说什么,刚才在看电视没听清楚,被n次无视后,我已经彻底对我妈失去信心,而这次方非的表现,让我在今天临走时亲亲热热的叫了他一声“妈”,他当场傻住,然后手伸出来隔着空气做势对着我的脸掀了两下。 我开始拿出花生来吃,说实话我并没有在路上吃零售的习惯,但这时候旁边的人会了周公,任何电子产品都不能开,我就只好吃东西。 然后,我另一边的人来了,他是从那头进来的,我想应该也是同事,转过头去准备打招唿,却是夏羽天。 “娟娟。”他笑嘻嘻的叫了我一声,然后坐下来。 我正无聊的用门牙磕着一颗花生,样子有些像土拨鼠,看到他忙合上嘴,那可怜的花生就从我嘴里蹦出来,不知去向。 “好巧。”虽然座位间有拦的东西,我还是下意识的往may那边移了移。 因为今天都是直接来坐飞机,不用进办公室,他今天穿的很休闲,黑色的夹克衫,里面是白色的圆领t恤,让我想起大学时他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由有些移不开眼。 “我身上有什么?”他看看自己,又抬头问我。 我回过神,笑着摇头道:“没什么。” 广播里空中小姐温柔的声音让大家再确认一遍是否关闭了自己的手机,我掏出手机来又查了一遍,准备塞回口袋时夏羽天的手伸过来,抓住我手机上的挂件道:“你还挂着啊?” 我一怔,看过去,是一只断了脚的猴子,以前还有电的时候,只要一有电话,猴子肚中的灯就会闪,只是现在早就没电了,我属猴,那是我生日时夏羽天送给我的,一直挂到现在并不是念念不忘,而是因为已经忽略了它的存在。 然而此时却有些尴尬,我拉回那只猴子道:“早该换了,下次买个新的。” 他抿着嘴没再说话。 飞机起飞,一阵晃动后越飞越高,我的耳朵也在飞到一定高度时像鼻塞一样塞住,耳朵里都是“轰轰”的声音,然后就开始发疼。 这是我不喜欢坐飞机的原因,觉得那简直是受罪,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拿出mp4看我昨天从电脑上下的片子,但却怎么也集中不起精神来,再看看旁边睡得像不省人世的may,有点想掐她脖子的冲动。 夏羽天在看书,我看了一眼,竟然是《明朝那些事儿》,这书我也有,一直放在包里,在坐地铁时看的,在车厢里旁若无人的笑,心想那什么明月的还真有才,夏羽天看书极快,一页页的翻过去,然后可能感觉我在看他,他放下书回过头来,同时拿下脸上的眼镜,揉了揉眼,举着书问我:“看过没有?” “看过,但只看了前两本。” “觉得怎么样?” 我想了想,道:“我们汉人就喜欢窝里斗,阴气这么重的明朝被他写得这么愉快也是本事。” 他点点头,随口道:“我老婆推荐的,所以今天带出来看,还不错。”他说完似乎想到什么,停了一下,抬眼看看我。 我装作若无其事,手轻轻的去揉耳朵。 “耳朵不舒服吧?”他问我。 我点头。 “含口水在嘴里,没事咽一下,这样会好一点。” “这样我会不停的上厕所。”我直接道。 他笑,眼睛停在我的脸上若有所思,我被他看得心慌,干脆低下头去。 大连远比我想像的漂亮,上海是没山的,所以我一看到有山的城市就很有好感,飞机下来就坐大巴,我好奇的不停往外面看,may继续睡。 大连的街上看不到自行车,一熘的公共汽车和计程车,马路很宽,一路走来各式的广场及西洋建筑,飞机上耳朵的难受一扫而空。 前排的钱律腿上放着笔记本,连头都没抬过,我看过去,他正在看邮件,然后回復,准备到了酒店再发出去。 车行一个多小时才到宾馆,那是个依山而建的梯形建筑,山下可以看到海。 我一下子雀跃起来,拉着may在前面跑,may喘着气叫道:“慢点,慢点。” 各自入住,经理以上单人一间,以下两人一间,我和同事芳姐一间,放好行李到大厅吃饭,因为有东北的同事,所以少不了酒水,喝到后面就开始混乱,拿着酒到处乱进酒,我被逼着和两个男同事喝了交杯酒,然后又眼看着那两个男的喝交杯酒,心里想,那就是传说中的三角恋吗?再到后面一点,几个领导开始离场,说了几句,明天要开会,早点休息之类的话就走了,场面便更加失控。 几个上海的同事偷偷找到我,说熘出去吃地道的海鲜烧烤,我点点头,就跟了出去了,出去才看到夏羽天也在其中。 挑了离宾馆较近的小摊,点了一堆从没吃过的海鲜,要了啤酒,就开始胡吃海喝,我喝了酒就兴奋,渐渐将一些因为夏羽天在场而觉得不自在的事情忘记了,喝到后面就有点晕,却不至于醉,隐隐的听到旁边桌上,一个女孩子在和自己的男友不知因为什么事吵起来,很漂亮的女孩,但说实话大连话真的不适合女子,我不由想到钱律的话,忍不住笑起来,一笑就停不住,勐然回头,看到夏羽天坐在一边不与其他人吵闹,只是定定的看我,即使我也看向他,他也没有移开眼,与我对视,可能是酒精作祟,我忽然有股冲动,想冲上去拉住他的衣领质问他:“你看不出我喜欢你吗?喜欢你整整六年,你怎么可以娶了别人,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难受吗?” 然后身后忽然“呯”的一声,我回过神看过去,吵架的男女,男的一发火砸了只酒瓶,然后女孩哭着跑了。 我捧住头,闭上眼,觉得四周天旋地转,然后不知怎的眼眶竟然就湿了,我胡乱的抹一下,又站起来和同事干杯。 一直喝到近十一点,几个人唱着歌回的宾馆,我回房时芳姐已经睡了,我轻手轻脚洗了澡准备上床睡觉,然后手机响了,是短消息。 我拿起来看,是夏羽天发来的:到我房间里来一下,301。 做什么?我回復他。 来了就知道。 大连,大连(二) 来了就知道。 我盯了这几个字半晌,心想,难道这帮人还没闹够,准备在他房间闹?我擦着头上的湿发,回復道:等我十分钟。 依山而建的宾馆,有点像迷宫,走道里静悄悄的,偶尔才看到一个服务员,我问他301怎么走,他直接将我带过去。 那是走廊尽头的房间,与后面的302,303隔了一道走廊,服务员将我送到门口就走了,我敲了门,等了一会儿夏羽天才来开门,他穿着睡衣,屋里并没有吵闹声,我忽然觉得不对劲。 “进来吧。”他说了一句,让开道让我进来。 我没有动:“有什么事?” “进来吧,”可能是看到我表情中忽然的警惕,他笑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犹豫了一下,心想我如果不进去显得我不信任他的为人,万一是我想歪了,以后再见就尴尬,而且这么多同事住在这里,我怕什么? 我想了想,走了进去。 房里只开了床头灯,光线朦胧,有些暧昧,他在床上坐下,拍拍旁边的位置,对我说:“坐这里。” 我却在床边的沙发里坐下,道:“你有什么事,说吧。” 他看着我,身上的睡衣领敞开,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说实话他真的很帅,现在的样子也很蛊惑人,然而我却如坐针毡,站起来道:“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说着直接想出去,他忽然站起来一把拉住我,唿吸有些粗重:“今晚留下陪我好吗?” 我整个人勐的一震,难以置信的回头看他,抖着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他似乎有些心虚,不敢看我的眼睛,却没松手,低着头道:“你不是喜欢我吗?到现在都不找男朋友不就是因为我?” 我没来由的轻哼了一下:“所以呢?” “我也喜欢你。”他走上几步从后面抱住我。 分明是喜欢了六年的人,我却忽然觉得一阵噁心,一把推开他,盯着他道:“夏经理,你已经结婚了,而且有孩子了。” 他手上一颤,道:“那又如何?” “什么如何,还要我告诉你吗?”我狠狠瞪他一眼,拉开门就沖了出去。 第14页 一路勐跑,然后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我拿起来,是夏羽天,我按掉,他又打,我再按掉,他还打,我想关机,结果手机又响,干脆接起来,心想,做错事的人是他,我难道还怕他不成? “你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他那头声音在恳求。 “不来,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求你了娟娟。”他的声音竟是要哭了,我伸手用力的抚了下自己的脸,觉得心里火烧一样疼,站了好长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又往他住的房间跑。 夏羽天站在门口,隐在黑暗中,我站得远远的,抱着胸看着他:“什么事?” “你过来一点,”他不肯出房间一步,“我怕有人看到,你过来一点我跟你讲。” 原来是怕走出来被其他人看到,我心里一阵冷笑,走上几步道:“说吧。” 他用极轻的声音道:“刚才的事情对不起,是我不对,是我多喝了点酒,真的对不起娟娟,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其他人,这样对我们两个都不好。” 我的心又开始疼,表情却在笑,又走近几步,凑近他道:“夏羽天你知道吗?你就是个混蛋!”说着转身就走。 身后是门迅速关上的声音,丝毫没有迟疑,我勐的停住,回过头去,空荡荡的走廊在我眼前晃动着,我忽然发足奔跑,然后撞上一个人。 直接被反弹回地上,幸亏有地毯并不疼,我却再也没有起来的力气,也不管那人是谁,抱住自己的腿大哭起来。 哭声在走廊里迴荡,变得清晰。 “你怎么回事,想让整个三楼都听到你哭吗?”是钱律的声音,我哭声一滞,泪眼模煳的抬起头,果然是钱律,我盯着他,顿时无言。 “起来。”他掐掉手中的烟。 我不动,咬住唇,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起来。”他又说了一遍。 我这才扶着旁边的墙站起来。 “我叫服务员送你回去。”他把菸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不用,”我立即道,我怕回去芳姐看到我哭,我现在只想大哭一场,而回房间显然并不明智,“你不用管我。”说着摇摇晃晃的走开。 钱律却将旁边房间的门推开,显然那是他的房间。 “给你十分钟,进去吧,我在外面。” 他这是让我在他房里哭吗?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站在那里,他转过身不理我,自顾自的又点了根烟。 眼泪还在往下掉,心因为愤怒一直在极快的跳着,我忽然想到方才夏羽天的话,低声道:“你不怕别人看到吗?” 钱律吸菸的动作停了停,回头看看我,道:“还有八分钟。” 我咬咬牙进了他的房间,然后用力的关上门。 没有走进去,直接背靠着门蹲下来哭,手指握成了拳用力的敲打着柔软的地毯,我竟暗恋了这样一个人六年,杨娟娟你就是个笨蛋,傻瓜。 脑子其实在这时是停滞的,只是拼命的哭,拼命的骂自己,直到最后再也没力气哭,我抽噎着,眼睛看着只拉着一层窗纱的玻璃窗,外面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到,半晌才站起来,走到卫生间开始洗脸,镜中的自己眼睛红红的,我看了自己半天,对自己说我是在为自己哭,为自己不值,而并不是为了那混蛋。 等我拉开门时,至少是半个小时后,钱律在打电话,声音放的很轻,另一只手还夹着烟。 我看了他几分钟,心里想,他是怕我心情不好会出事才让我到他房间的吗?他刚才是不是在走廊里看到了一切?为什么我这样进他房间却觉得很放心? 他打完电话回头来看我,我嘴巴张了张说的却是这一句:“原来你是抽菸的。” 他看了看手上的烟,道:“偶尔抽。” “为什么不在房间里抽?” “怕有味道。” 我木然的点点头“哦”了一声。 “我让服务员送你回去。”他进房间去打服务台。 这回我没有阻止。 服务员来时我将大片的流海遮住自己的脸,然后跟着服务员走了。 第二天我开始发高烧,身上出了一点点的红疹,芳姐陪我去医院检查,医生问我是不是吃了海鲜,过敏了。 我从不过敏,上海污水里养大的小笼虾我也照吃,怎么会过敏? 也许人倒霉起来,真是怎么拦都拦不住。 钱律批准我可以在房间里休息,我正好看完了mp4里下载的四个鬼片。 方非发消息过来问我大连怎样,我说很好,像天堂,但我以后再也不想来了。他问为什么?我说因为太难忘了。他说我不对劲,我说我正乐着呢,别来烦我。 年会四天,我就一直在宾馆的房间的待着,要离开的那天身上的红疹正好全退了,临走时我看着蔚蓝的海,心里不住骂着奶奶的。 夏羽天没敢再坐在我旁边,飞机上他远远的坐在一个角落,翻着那本他老婆推荐的《明朝那些事》,我忽然间再不觉得他帅,再不觉得他的笑容多有魅力,那个在圣诞夜冻红了鼻子唱《k歌之王》的“下雨天”,那个进了三分球笑颜如风的男孩,再也不是他,像是前世的事,翻过去,就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了。 我深深的嘆气,转头看坐在不远处的钱律,他还在回邮件,看报表,眉头皱着完全投入工作中,也是忽然之间的事情,我面对他时我竟然不紧张了,即使那晚只说了几句话,却觉得这个人的影像竟就这么熟悉起来。 回家后我妈打电话给我,问我“追夫进度”,我说我会全力以赴。 丢脸丢到家了 我把年会时拍的集体照拿出来,抠去了夏羽天,在钱律的头上加了颗红心,然后放在自己床头的相框里,方非看到后一脸的鄙夷。 他这几天一直加班,但精神却仍是很好,年纪轻总是有很多优势的,他只问了我一次大连的事,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拍的他的肩道:“有空去玩玩吧,那是好地方。” 加了一个星期的班后他总算不那么忙了,我拿出上次从书店买来的做糕点的书,翻了制作“心形饼干”的那页,无比献媚的说:“小非非,今天做这个给我吃吧。” 他看了一眼,又拿过书仔细看了一遍道:“试试看吧。” 我马上说:“那要多做一份。” 他疑惑:“干嘛?” “送给我亲爱的红心先生,”我指的是钱律,我声音嘹亮的说道,“我准备用这份爱心糕点表达我对他的一片情意,你也瞧见他照片了,纯金龟,我得快点追,不然就没了。” 方非的笑意凝在脸上,拿书的手垂下来,道:“你真打算追他?” “真的。”我勐点头。 他直接将书塞还给我:“自己做。”然后绕过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发什么神经。”我看着关上的门,道,“你不做,我自己动手。” 整个下午我就开始在厨房里翻箱倒柜,手忙脚乱,好几次冲到方非的房间问他什么什么在哪里,他头也不抬,然后告诉我在哪里。 我有些赌气,他很少这样对我,向来对我言听计从,今天是怎么回事?算了,不靠你,你不帮忙,我自己也做得成,做不成我到店里买现成的,我这样想着,手伸进烤箱里拿刚烤好的饼干,一片焦黑,烧焦的气味散了一厨房,我呆呆的看着这些费了半天功夫才做好的饼干哀嘆自己真没天分,却没有注意只是拿抹布垫着,而没有戴手套的手触到烤厢壁,勐的烫了一下,我忙不跌的松开手,然后整个烤盘就掉在地上,“哐当”一声,焦黑的饼干掉了一地,我一急,不知死活的蹲下来捡烤盘,然后又烫了一下,这回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怎么回事?”方非从房间里冲出来,看到厨房里的狼籍愣了一下。 我有些狼狈,将手藏在身后,道:“忙你的事去,别来烦我。” 他走上来,沖我伸出手,道:“手伸出来给我看。”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分明是赌着气说自己可以的,现在给到看到做得焦黑的饼干已经够了,还自己把自己烫到,是不是太丢脸?我想着,决定死也不给他看很可能已经烫出泡的手。 他无言的将我的手拉过来,力气很大,然后我的食指和中指上赫然有一大一小两个泡。 我有些傻眼,老娘不是皮厚吗,怎么还起泡?吸了吸鼻子准备将手抽回来,他却开大了水笼头,将我的手往水上沖。 冷水冲到滚烫的手指上很舒服,所以我乖乖的没在挣扎,眼睛看着方非柔和的侧脸,看着他抿紧的嘴,似乎如梦初醒般,道:“非非,你是在生气吗?” 第15页 我回头瞪我一眼,直接拉着我的手到他的房里,然后翻出药膏来帮我涂在那两个泡上,与做医生的同居就是有这个好处啊,我看着他熟悉的动作,不要脸的说道:“你真像我妈啊,不对,你比我妈还像我妈。” 他手上忽然用力,虽然没到弄破水泡的程度却有些痛,我马上闭嘴,很奇怪啊,我分明是不怕他的,他分明是从小被我奴役惯的,为什么在知道他可能生气了后,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可怕。 可是,他为什么要生气呢? 厨房里的焦味已经漫进了房间,我又吸了吸鼻子,某个想法冒来,又马上打消,又马上“切”了一声,不太可能吧。 于是我看着那几天前挂上去的窗帘,道:“非非,是不是窗帘的缘故,所以你这几天内火很旺?” 手上又是一阵疼,我又闭上嘴。 伤口很快处理好,其实本不要这么麻烦,以前烫伤就随意用冷水沖一下,然后涂点牙膏了事,我看着伤口被包得完美,觉得自己很受重视。 方非接下来去厨房收拾残局,我跟过去,看他把“焦炭”一块块的捡起来,扔进垃圾桶,灶面上的面粉弄干净,然后拿了旁边的面粉又倒了点进盆里。 “干嘛?”我看着他的动作问。 他看着被弄得脏兮兮的书道:“给你做饼干。” “啊?”我有点反应不过来,嘴巴张大了看他的动作,半天才回过神,狗腿的凑上去,在他身上蹭了蹭,道:“非非你真是我亲……兄弟。”我把“妈”,或者“姐妹”之类的词咽了下去,很义气的拍他的肩。 结果,做出来的饼干不是心形的,也不是一般的圆形,而是诡异的球状。 为什么? 如果我明天拎了几块给钱律,对他说:“亲爱的律律,吃旺仔小馒头。”他会怎么想? 我欲哭无泪,不过饼干的味道很好,以至于我晚饭没吃,边看电视边把整袋小馒头给啃完了。 没想到送爱心糕点的计划就这样被扼杀在萌芽中,我边打着字边想我到底要怎样靠近钱律呢? 小金说,把本来几份可以一起给的文件一份份的拿进去,平均每份隔十分钟左右,按文件的轻重缓急来决定拿进去的顺序,这样可以大大增加我在钱律面前的曝光率。 我照做了,结果拿到第三份文件时,钱律问我:“财务部说发了三份,另外两份呢?”我只好把余下没拿进去的一块拿进去。 钱律看着那些文件说:“如果你觉得没事做,我可以多派点事给你,以后别在送文件上浪费时间。” 多派工作啊?我当场吓到,忙唯唯喏喏的点头,说知道了。 于是小金又说,可以多问,不懂的要问,懂的也要问,这样也可以增加曝光率,于是我又一头劲的往钱律的办公室跑,不懂和懂的都问,几次后钱律很郑重的指着身旁的电话道:“杨小姐,世上有个很好用的东西叫电话,你可以打我分机,不用一次次的跑,而且我觉得你需要一次培训,因为你的问题太弱智。” 我又被吓到,杵在门口不动,脑中想到小金的话,有时候就差一步,跨出去海阔天空,杨娟娟你已经三十岁了,如果再搞那么一次暗恋,你就三十六岁了,到时你就豆腐渣也不是了。 我脑中权衡着,如果我当场表白,钱律会不会将我当场fire掉,但我是不是要试着往前跨一步,我在门口斗争了半天,最后道:“钱总,我可不可以请你吃晚饭?” 钱律似乎愣了一下,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现在中饭时间还没到。” 我脑中“当”的一下,却坚持道:“一起吃晚饭行不行?” 他的手从键盘上离开,看着我:“你有事跟我说?” 我只是用力点头。 “你把门关上。”他说。 我一怔,听话的把门关上。 他说:“如果是私事,现在也可以说,说吧。” 我觉得我就那么大的一点胆量被他这么一句话一下子浇灭,连个火星也没留,一个女生主动邀请了,你真的这么不解风情吗,钱总监? 我又开始紧张。 “那个,”我向后退了退,靠在门上,半天才道,“听说步行街的广场上用啤酒瓶搭了个三层楼高的大啤酒瓶,我想去看看。”说完我用牙齿一下下的咬自己的舌头自残。 这回他表情变都没变一下,修长的手指在桌上一下下的敲,眼睛就这么盯着我。 我除了紧张又开始心虚,而且越来越心虚。 在我以为差不多我就要瘫在地上崩溃时,他说了一句:“我有女朋友,在国外。” 我眼睛一下子瞪大,提前崩溃了。 “杨小姐,我希望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工作。”他一字一句的说。 我彻底崩溃。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出的办公室,然后无意识的往前挪,最后抓住小金趴在肩上放声大哭,当然是欲哭无泪的那种。 “小金,这回脸丢大了,我要辞职。”我说。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跟我一样,人生中从没遇到过两情相悦的好事,往往都是你喜欢人家,人家却不喜欢你,你不喜欢的,却整天追着你,所以我搞暗恋是有根有据的,宁愿憋死也不要让人嘲笑死。 我轰轰烈烈的追夫大业轰然崩塌,我似乎才明白过来,我做了一件多么不自量力的事,人家年轻英俊且多金,名牌大学毕业,硕士学位,人家是大公司中国区的销售总监,以后还要升亚太区老总,除非他喜欢男人或是不正常,不然就算没结婚也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就算没有女朋友也怎么会轮得到你?大把年轻的高学歷美女,富家千金在后面排队,他怎会瞧上你这个30岁,又没有大本事的老女人? 他一定在笑,钱律一定在暗地里狂笑我,我觉得我连死的心都有,怎么会听小金的话脑残的跑去对他说那些话,一个下午我速速的写好辞职书,然后焦灼了半天才直接发给钱律,连进他办公室说一声的勇气也没有,直接拎了包熘了。 而人总是这么虚伪,在一个地方信心大挫后就会想在另一个地方补回来,我一出公司就打电话给方非:“非非,出来陪我喝酒。” 那头显然愣了一下:“大白天的喝什么酒。” 我此时正在火山口上,扯着嗓子就用喊的:“你出不出来,不出来拉倒。” 那头隔了一会儿才说话:“我接下来有个手术,走不开。” “那算了。”我直接按掉了手机。 按了手机才又觉得自己简直莫名其妙,自己受了刺激也不用这样去刺激人家,却又没心思再打回去,将手机往包里一扔准备找地方喝酒。 我没去过酒吧,也知道酒吧白天不开门,所以我胡乱的坐了几站车,然后下车,在路边的一个小饭店里要了五瓶啤酒,准备大醉一场。 我一口气喝了一瓶,可能喝得太勐,头开始发晕,脸也开始发烫,再看着其他四瓶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喝了,因为脑子里在想,喝醉了怎么办?怎么回家?吐了一地被饭店扔出去怎么办?一堆问题砸过来我已经不想再喝了。 看吧,杨娟娟,我看着自己的小指,你就是这个,你连醉的勇气也没有,我忽然的笑,然后冲着服务员道:“帮我上个骨头沙锅,大的。” 大口的喝完汤,连骨头也啃了,我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刚才的郁闷连同那一瓶酒的威力已经变成汗水全总排出体外,我看着其他四瓶酒,不由的骂自己,杨娟娟,你就是个神经病,人家失恋才喝酒,不就是表白失败了,你喝什么鬼酒? 饭店都是这样,怕你退,所以一上来的时候就是五瓶酒全开,我心里有些可惜,却不可能打包走,再看那四瓶酒一眼,打了个嗝,摸着肚子就出店去了,就当我请店员喝了。 本是一身汗,出门风一吹,不觉有些冷,我穿起本来拿在手里的外套,然后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来看有没有未接电话。 没有,公司里没有人打电话给我,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我忽然有些失落,杨娟娟你自以为是根葱,其实啥都不是,然而同时又安慰自己,也许钱律太忙,根本还没看我的邮件,就算看到,以他的职位和脾气也不会主动打电话给我,当然也不可能这么快让其他同事知道,所以公司里现在应该没人知道我辞职了吧。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准备将手机放回包里时,然后手机忽然的响起来。 我吓了一跳,怔了一下接起来,是方非。 “我手术做完了,你在哪里?”他一上来就说。 总算想到我了,我对着手机白了一眼,阴阳怪气的答道:“已经醉死不知归路,准备路边解决一宿(应读xiu,这里为了押韵,当女主读了白字好了),爱妃休要找寡人了。” 第16页 他那边轻轻的笑,道:“娟娟,你怎么了?” 我抬起头,看着头顶的高架,闷闷的说道:“老娘辞职了。” 菩萨保佑我 没有人找我,就像我从没有在那个公司上过班,我的手机开了两天,由于气愤又关了半天,然后神经兮兮的开,此后就一直开了关,关了开,直到后来手机和我都崩溃。 我跟方非说,非非,我现在是无业游民,所以开消都得你来,房租也得你来付。 方非说,好。 我问也不问跑去长途车站买了两张去普陀山的票。 我说,非非,流年不利,你陪我去烧香,你快去请假。 方非说,好。 上海离普陀山并不远,但因为又是陆路,又是水路,折腾来折腾去,路上就要花去半天时间,因为不是周末,所以长途车上人并不多,我看了会mp4上的文章,眼睛实在疼的不行,就开始啃方非买的薯片,后面薯片也吃饱了,就拿出相机拍边上靠着靠背睡觉的方非,因为是刚上班的实习医生,请假总是不太好,所以方非和同事调了班,昨天上的晚班,今天又早起,一上车他就沉沉睡了。 他不像其他男生那样四仰八叉,张嘴流涎,睡相可怖,就这样很安静的靠着靠背,我刚才在旁边嚼薯片嚼得再大声,书看得再哈哈大笑,他也只是皱下眉,不受影响的继续这样静静的睡着。 我一直说他是小受,无非就是因为他长得漂亮,小的时候很像女孩子,脸也是圆圆的,超可爱,现在下巴变尖,轮廓却仍是柔和,只是那副眉毛长得极浓,总算显出点阳刚之气,让他整体看上去不会显得阴柔,倒是书卷气很重。 我对着他的脸东瞧瞧西瞧瞧,然后一下下的按快门,心想,回去用工具把照片上他的眉毛修细一点,然后贴到腐女网站去,包准一堆腐女对着流口水。 想着更卖力的拍,方非总算受不了那一记记的快门声,眼睛没张开,却准确的找到我相机的位置,大手夺过来,张开眼看着我道:“你拍够了没?” 我满脸无辜,道:“你管你睡,我管我拍,碍到你了?” 他嘆了口气,看了眼手中的相机,然后关掉,直接塞进自己的背包里,放在自己的座位下。 “喂,我没有不让你睡觉,你为什么不让我拍照片?”我拉着他胡闹,全因为他太好欺负,再加上我真的坐车坐得很无聊。 他打了个哈欠,侧着身对着我:“好,那我陪你聊天,我们就说说看你为什么辞职?” 这是他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就这么忽然之间问出来,我一怔,同时便又想到那些让人郁闷的事,无精打采的放开他,别过头去,不看他,道:“你睡觉吧,我不妨碍你。” 他半天没有声音,但我觉得他一定在用探究的眼光看着我,忍不住回过头准备白他一眼,结果一回头,却看到那厮眼睛闭着又在睡觉。 “方小非,你再睡。”我张牙舞爪的伸手过去想掐他脖子,但看着他实在很困的样子,半途又缩回了手,算了,本来就是我说也没说一声的说要去普陀山,他这么困也是我害的,我就不要再折腾他了。 我稍稍坐过去点,把他歪着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心里道,自足吧,方小非,老娘的肩第一次让男人枕。 我戴上了耳机,开始听音乐,外面风景算不得好,却因为不断的向后移去因此有了催眠作用,我歪过头去,头靠在方非的头上,闭上眼,鼻端是我硬逼着方非用的带糙莓香的洗髮水的味道,他的头髮柔软,并不是纯黑色,而是咖啡色的,我后来才知道,发色与肤色有关,皮肤白的人,毛髮的颜色就相对浅一些,小的时候,我和几个玩伴却经常管他咖啡色的头髮叫“小黄毛”,把他弄哭了好几次。 “小黄毛。”我自言自语,然后那糙莓香终于刺激到我的鼻腔,我开始很没人性的打喷嚏。 再然后我的手机也很没人性的响了起来。 我手忙脚乱的去看来电显示,果然,是公司的号码。 是通知我交接还是…… 我犹豫了一下,才接起来。 是小金。 “娟娟原来你休假了啊,我还以为你生病了,打你电话又不开机。”她娇声埋怨着。 休假? 我脑中闪出无数个问号,半晌才问了一句:“谁说我休假的?” “你老闆啊,我看到你没来就去芳姐,芳姐说不知道,打你手机又关机,是may问的钱律,钱律说你休假的了,回来再补休假单给人事部。” “啊?”我回不过神,用力吞了口口水道,“他真的这么说?” “是啊,他还让我打电话跟你说,事情很多,不要休太长时间,休四五天就回来上班,娟娟,你休假去干什么了啊?” 我愣在那里,怎么会这样?我分明发了辞职信给他啊,而且是看着发送成功的,难道邮箱出了问题?还是钱律看中文有障碍? 那头小金还在一个劲的问东问西,我没有心思跟她瞎扯,匆匆挂了电话,发愣。 “什么事情?”方非早就被我的喷嚏和电话铃声弄得毫无睡意,看着我的神情,问道。 我无意识的玩着手机上新买的挂件,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们此去一定要多求些辟邪的宝贝回来,貌似某人中邪了,要么就是我中邪了。” 有人说普陀山每年都要去,连着去三年,你的愿望就会实现了,这正好是我第三次来,我很用心的燃了香拜了佛,除了希望世界和平,风调雨顺,另一个就是我几次来都恆久不变的愿望。 嫁出去。 从第一年来时,希望嫁个金龟婿,到第二次来,能嫁个像样一点的,再到现在,嫁出去就好。我的愿望似乎越来越低要求了。 我许好愿睁开眼时方非正侧着头看着我,我白他一眼:“看什么看?” “你许了什么愿望?”他问我。 我道:“愿望只能让菩萨听到,告诉你就不灵了。” 他笑:“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希望快点嫁出去。” 我对着他的脚直接踩下去,他笑着躲过,道:“佛说不杀生,女施主,请自重,”然后看着前方莲座上的那尊观音座像道,“观音送子,你确定向她求姻缘她就会答应你吗?” 我也看着观音很自信的说道:“会的,既然要送子,那肯定先得保我嫁出去,万事总有个先后是不是?” 前方的观音微微笑,我也微微笑,然后拉着方非往下一个庙去。 其实我还许了个愿望,就是希望工作顺利,我很认真的许了愿,一个个的庙拜过去,原本纠结在心里的别扭也平静不少,管他呢,我想好了,就当真的休了一次假,回到公司如果钱律不提什么,那我也装失忆好了,那天递出去的辞职信毕竟是在极度受挫,难堪的情绪下,现在想来其实挺冲动的,为这样的事辞职实在很像刚踏上社会的小女生,我三十岁,所以脸皮要厚,说不定因为这次事件,钱律心里正乐,又多了个爱慕者了啊。 我一面拜佛,一面做着心理建设,到拜完佛肚子已经很饿了,便和方非找了个农家大吃了一顿。 吃完饭,已是傍晚,普陀山并不是看日出日落的好地方,因为周围都是小岛,挡住了你的视线让你看不到海天交接的地方,所以就和方非在一处名叫“金沙”的小沙滩上散步。 沙滩是人工的,远没有热带海滩的惬意,而且现在已经是秋天,踩在水里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于是只是赤着脚在沙滩上走,让方非替我拎着鞋。 我不知道到了我这个年纪是不是就开始迷信,我记得以前我是不信佛,不信宿命的,像个愤青,相信人定胜天,慢慢的,却开始相信起神佛来,但也许那也算不得信,只是年纪越大,经歷的事情有越多,就想找个东西寄託,让自己平静下来,就像此时,我遥遥的看着远处巨形南海观音的背影,配衬着四周欲暗不暗的光线,竟然有种超然物我的感觉。 我想得出神,一双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方非凑近我。 “我在想也许世上真有神佛。” “那你今年肯定能嫁出去了。” 我转头睨他:“已经十月底了,非非,除非现在直接掉个男人下来,举着戒子向我求婚,这样订场地,发请柬,估计年底勉强能结婚,”我说着伸手穷凶极恶的在他头髮上揉了几下,“你是在讽刺我吧?” 方非低着头任我揉个痛快,脸上在笑,到后来才抓住我的手道:“你会有耐心订场地,发请柬?如果真有个中意的掉下来,你肯定先拖着去洞房了。”他说着伸出手,在我鼻子上颳了一下。 第17页 我对他的举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摸着鼻子道:“别没大没小的,我的鼻子也是你碰的?” 他不以为意,拍着手,看着转身就暗下来的天,道:“你鼻子上有沙子而已。” 我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脸,果然,脸上也有沙子,只是天已黑,四周昏暗,他真能看见我鼻子上的细沙? 两人晃了很久才往宾馆方向走,路上没有照明,但因为路边有住户与小店亮着灯,所以并不会太黑, 我们一前一后的走,走了一段我就开始耍赖,我说:“非非,你背我吧,走不动了。” 他回头看看我,然后无可奈何的蹲下身,道:“上来吧。” 我兴高采烈的扑过去,嗲着声音道:“非非亲爱的,你真好。” 方非抖了抖,将我一下子背起,道:“知道自己老了就不要发出这种杀人于无形的噪音。” 我捶他,他配合的叫了声,然后埋头走了一段,忽然道:“娟娟,上次我就想说,怎么这么多年了,你分量涨了好几倍,那块还是这么点体积?” “那块?”我不明所以。 方非轻声的笑。 我随即明白过来,他是在笑我胸小,便很顺手的掐他脖子:“好你个方非,不想活了是不是?” 方非在路上东歪西倒的走,我继续坚持不懈的掐他脖子,毕竟是女人,明知是玩笑,脑中却忍不住想,果真是不怎么大,便顺口自嘲道:“本来是有点体积的,因为一直没男人,那块等得太久,所以退化了。” 方非“噗”一声直接喷了,然后再没力气背我,两人就这么跌在路旁。 “杨娟娟,你真不是个女人。”可能是呛到了,方非咳了半天才道,他还靠在我身上,说话时脸离我很近,温暖的唿吸喷在我的脸上,满身满脸的都是他的气息。 背我时,他是背对着我的,现在面对面,不知怎地,我的心忽然一阵狂跳,有些不习惯的推开他,他没动,昏暗中眼睛灼灼的盯着我,我更觉得不自在,用力推了他一把:“看什么看,方小非?” 他这才向后退了退,却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你有没有想过,娟娟。”他忽然说,声音有些低沉。 “什么?”我想我大概在脸红,妈的,真的是一直没男人的缘故?连个小男生也会脸红。 “你有没有想过,菩萨其实早就实现了你的愿望,只是你不知道?”他在我耳边轻轻的说,声音像夜风般好听而揉和。 小强事件 我买了很多观音饼和鱼干回去,早早的上班,在公司里到处发,来表明我确实去休假了,还趁钱律没来,在他桌上放了一些,小金看着手中的观音饼,问我:“娟娟,又去普陀山啦?又求姻缘啊?” 我额头上的青筋因为她这两个“又”字暴出两根,抢过她手中的观音饼道:“你敢再说一个‘又’字,这些马上收回。” 小金马上献媚的笑,慢慢的将我手中的东西扯回,口中道:“娟儿,你别生气。”然后迅速的拆开包装往嘴里塞了一块,生怕我又抢回来。 我不跟她一般计较,转身时看到钱律拎着公事包从外面进来,我顿时僵住,反应不过来,只是傻傻的看他。 “钱总早。”小金脆生生的向钱律打招唿,钱律“嗯”了一声,眼睛很自然的扫过我们,在我身上停了半秒就转开,然后直接进去了。 我觉得全身发寒,杵在那里,小金在身后拍我一下,道:“不错了,今天他还肯看我们一眼,我今天一天都会有力量,”然后神经兮兮在电脑键盘上一阵勐打,口中道,“工作工作,加油加油。” 我眼角抽搐了一下,决定不要再和此女待一起,便飘啊飘的飘回自己的座位上,心想,钱律你今天最好不要出来,你在里面我在外面,咱们相安无事,可屁股刚粘到位置上,电话就响来。 我接起。 “你进来一下。”是钱律打来的。 我全身一抖,拿着话筒踌躇了半天,死就死吧,便放下话筒,大踏步的进了钱律的办公室。 钱律脱了外套,只穿了件米黄色的衬衫,坐在黑色的皮椅里,帅得要命,我眼睛花了花,忙低下头,道:“钱总,你叫我什么事?” 钱律正看着电脑,看我进来,头抬起,指了指桌边我买的观音饼和鱼片道:“这个,谢谢!” “哦,小东西而已。”我低着头认认真真的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子。 “待会补一下休假单,给我签字后直接给人事部,还有,”他又转回电脑频上,道,“还有三天要截帐,你下午替我安排一个销售经理电话会议,有关月底销量冲刺的。” 我老老实实的应着,还是欣赏着自己的鞋子。 “杨小姐。”他那头停了一下忽然叫了我一声。 我下意识的抬头,看着他:“什么。” 他眼神淡淡的,眉皱着,似乎对我很不满,却并没说什么,只是道:“可以出去了。” 我又飘回去,觉得自己在钱律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怎么也不敢抬起头,心里不由嘆息着,估计对这个人没有心理障碍还要等十天半个月后。 销售会议一如既往的紧张,即使隔着电话,我觉得几个区经理手心里一定捏着一把汗,钱律扯开一粒衬衫的扣子,继续着他可以冻死人的训话,我僵硬的敲着键盘,脑子里忽然想,其实我被他拒绝是必定的,如果那天我说看啤酒瓶去,他快快乐乐的说好,那他一定不是钱律,或是已经先去看过那堆瓶子了,而且好巧不巧的瓶子翻倒,他正好被砸坏了脑袋。 我隔着电脑看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忽然的,他的视线转向我,然后又移开,只把我惊出一身汗来。 好不容易结束,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我想着还有一堆事情没做,心想今天加班是加定了。 下去吃了个饭,给方非发了消息说要加班,回到公司时,公司里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销售部因为都是销售员的关系,平日都在外面,所以加班的机率不大。 我朝钱律的办公室瞄了一眼,灯还亮着,他果然还在。 也不去管他,看到他我只会紧张,所以决定安安静静做我的事,做完再安安静静的回家。 差不多快八点时,我终于做完要做的,还有一个表不是很急,所以准备明天做,关了电脑,看了眼钱律的房间灯还亮着,我想着要不要进去跟他说一声再走,因为貌似办公室里只有我俩了,正想着,忽然听到他办公室里传来杯子翻倒的声音,然后似乎一阵手忙脚,大概真的是杯子倒了,我想,我还是进去打声招唿,顺便帮忙。 敲了几下门才开门进去,果然看到钱律的办公桌上杯子倒在一边,一大滩水全部泼在了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而奇怪的是钱律居然不去抢救那台手机,而是所坐的滑椅离开办公桌好几尺,他笔直的坐着,眼睛正眨了不眨的看着办公桌一边那堆混乱的文件,似乎那文件下藏着什么骇人的东西。 “钱总?”我叫了他一声,上去想抢救电脑。 他没答话,却好像松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皱眉伸手指了指那推文件。 我不明所以,本来要去撕纸巾的手转而拿起那些文件,我想他是想让我看,结果一拿起来,一只很小但很丑陋的德国小强从那堆文件中窜了出来,我感觉钱律的滑椅迅速的又向后退了退,而我处于条件反射,想也不想的用手中拿着的文件拍了下去,小强同志即刻以肉泥状壮烈牺牲,我又熟练的撕了前面纸盒里的纸巾,将小强的尸体收起来扔进桌下的垃圾桶。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这要归功于这楼下的各色餐厅,造成这幢办公楼里蟑螂为患,我平时已经见怪不怪了,时间一长便练就了一身杀蟑螂的好本领。 我正待得意,却意外的发现,手里拿的那份文件竟是最近销售部在跟的工程标书,我当场傻掉,马上又抽了纸巾往那粘了小强内脏的标书上勐擦。 “算了,这张明天再打一份就行了。”钱律在我身后道。 我“哦”了一声,这才放下标书,回头看钱律,他还离办公桌几尺远,但表情没有方才紧绷了,一个念头在我脑中闪了一下,难道钱律怕蟑螂?不是吧?我顿时有想笑的冲动。 为了不让自己破功,我马上把注意力移到桌上他那只被水洗礼过的电脑上,超薄的,价值连成,看来要完蛋了。 我拿了好几张纸巾放在上面吸水,而钱律好像这才反应过来,勐的从我手中抢过电脑,迅速的按了几个扭,电脑还在显示,但看那湿答答的样子实在不怎么让人放心,他从抽屉里拿出u盘,□电脑,应该是想把有用的数据备份,结果电脑忽然自动断电了。 第18页 我听到钱律用英语骂了句粗口,想再启动电脑,我马上阻止他:“再开机会烧坏电路的,那电脑就彻底报废了。” 钱律停下手,又坐回椅子上,用手抵着额,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明天与总部分议要用的东西都在这里。” 我不知道怎么答,看着那本来白白嫩嫩的电脑现在成了落汤机,一点办法也没有,而现在的时间想到维修点去抢修也是不太可能的事。 “你先回去吧。”半晌,钱律终于抬起对,看着我道,眼中有些疲惫。 我没有动,说到底会议所用的东西其实是我该准备的,是我的工作,若是平时我那边应该有留底,只是我前几天不在公司,钱律又奉行不在其位不谋其职,没有让其他人帮忙,而是自己做了准备,所以现在的情况我也有责任,他让我回家,我虽是很想走,但似乎留下来解决问题才是我现在该做的。 “你要准备什么,我帮你再做一份吧。”我知道这样肯定会加班加到很晚。 钱律幽黑的眼看着我,停了半晌,并不多说什么,拿了张纸过来,道:“我列提纲给你。”说着拿过笔在纸上写起来。 他还真不会客气,我心里哀嘆,人家只是形式性问一声而已的。 我拿了纸出去,到门口时又停住,对钱律道:“你先回去吧,我做完发到你的邮箱。” 钱律用纸巾抹去桌上的水,头没抬,道:“你管你做,我还有其他事。” 我“哦”了一声,出去奋斗去了。 一直到十二点半,我才停手,而钱律似乎真的有事做,一直在他的办公室里没有出来过,真不知没有电脑他能做什么? 方非又一次打电话过来,问我什么时候回,我说马上回了,他就问要不要他来接,我说免了,我又不是未成年少女,我自己打的回来就可以了,他就笑着挂了线。 抬起头时钱律正好站在门口,白色的灯光将他的脸照得有些苍白,但依然很帅,他似乎随口问了一句:“是不是男朋友来催了?” “我哪来的男朋友?”我想也不想的说,马上觉得自己似乎回答的太急,有些刻意,便又道:“是以前一个院里长大的弟弟,毕业了没地方住,所以跟我合租,钱总,我做完了,要不要看一下。”为什么有点不打自招的意思,我解释这么多干嘛?于是马上后面又跟了一句。 不知钱律有没有听出我的刻意,看了我一会儿,道:“先存着,明天再说,”说着,抬手看了下表,道,“太晚了,回家吧,我也要回家,顺路,我带你。”可能是因为到了半夜的缘故,我觉得他的声音带着与白日里不同的沙哑,依然是冷淡的口气说出来,听上去却并有那么冷漠。 “好。”我随手关了电脑,他也进办公室拿公事包,我看着他进去,有种错觉,觉得他是为了陪我才这么晚走的,可是,这可能吗?杨娟娟,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我拍拍自己有些混沌的头,对自己说。 车里依然侷促,公司里虽然也是两个人,但那时我是有事做的,而且一个在外一个在内,现在虽然还有个司机,但这时我是无所事事的,而且一个在前座一个在后座同一个空间里。 我对自己说既然已经不妄想了,那就该怎样就怎样,紧张个屁啊。 于是干脆闭上眼,睡觉,对,装作自己很累,既能让老闆知道我有多辛苦,又可以一睡百了。 可能我真的很累了,结果这么一睡,就真的会周公去了。 正梦到亲爱的小律律被小强同志吓得全身发抖向我怀中扑过来时,人勐地被推了一下,我整个人撅起来,然后看到钱律的脸就在眼前,咦?真的扑过来了?我一时有些分不清梦境还是真实。 “到家了,”钱律说,“是这个小区吧?” 我这才完全清醒,下意识的抹了抹嘴,往车外看,果真是我住的小区,看来他上次顺路带我和芳姐,竟是还记得我住的地方。 我推门下车,第一眼就看到方非缩着身子站在小区门口,便对钱律说了声谢谢才跑上去,直接冲着方非吼道:“你有病啊,今天降温,你想冻出病是不是?” 方非起初眼睛看着我身后,听到我吼才笑道:“这个小区11:30后,这边的门就关了,要从那头的门进去,我怕你傻乎乎的坐到这头来,果然还真的被我猜到了。” 我继续吼:“不是有个东西叫手机,你不会手机告诉我?” “我想你大概睡着了吧,所以没听到我的电话,”他看我走近,然后拉过我宽大的衣领擦我嘴角还未擦干净的口水,“杨娟娟,你怎么老管不住自己的口水,估计那车被你一觉睡下来已经淹了一半了。” “找死!”我扑上去要打他,想到钱律还没走,回头时车子却正好启动,然后开远了。 从这边的门绕到另一边的门进小区,要经过一条不算宽的小路,这么晚整条路上看不到一个人,路灯又坏了好几个,一个人在这条路上走还真是慎的慌,也幸亏方非来接我。 虽然很晚了,我也很累,但心情却莫名的好,我边小跑着来让身体热起来,边对身后快步跟着我的方非道:“非非,你知道吗?原来我老闆怕蟑螂。” 他在后面“哦”了一声。 “原来他也会骂粗口。”我继续说。 他没有应,似乎情绪远没有我这么高昂。 我停下来回头看他:“怎么了?” 他脚下未停,道:“刚才你老闆在车里吧?” “是啊。”我应道,放慢脚步和他并排走。 “他也加班加到这么晚?” “嗯,”我觉得他的口气有点像在质问,便斜着眼睛看他,“你越来越像我妈了,不过我妈现在巴不得我能和哪个男人一夜未归,最好搞出点事来,你要向她看齐。” 他忽然脚步停了一下,但只是停了一下,却并未说什么,然后伸出手来拉住我:“快点走,回家早点睡。” 他的手因为在外面站太久的缘故,是冰冷的,干燥的掌心包住我的指尖,我不由怔了怔,其实他从未这样牵我的手,平时要么拉我的手臂,要么拉一下手很快就松开,我可以让他背我,可以勾着他的手臂发春,这些都没什么,但像这样牵手似乎只有男女朋友才会,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总觉得不自然,但挣开他的手,插回自己的口袋里,道:“靠,你的手也太冷了。” 他的手就这样被我遗弃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插回到自己的口袋,并没有说什么。 突然之间 刚煮好咖啡,还没喝就碰到人事经理may,她一把将我拉到一旁,道:“娟娟,我手上有个条件不错的男的,要不要见见?” 我其实已经厌烦这种相亲活动,却不能说不要,这样难免别人会想,这么老了还不要人家介绍,到底在等什么?假清高。 便很兴高采烈的说道:“好的,好的,谢谢,谢谢。” “那个男的比你小一岁,工程师,有房,没车……”像简歷一样,may一样样的报出来,我很认真的听,心想比我小一岁,条件还不错,估计不会看上我。 “怎么样?如果你答应,我就去跟那个男的说,人家同意见的话就帮你们约时间。”may平日最喜欢做媒,此时简直手舞足蹈。 “好,你帮我约,人家条件这么好,又比我小一岁,肯见的话当然见。”我配合着她的兴奋,其实已经猜到基本没戏。 就这样应付了一阵才总算得以从茶水间脱身,出来时正好看到钱律在门口不远的地方,似乎是刚来的样子,也有可能听到我和may的内容,不好意思进来,所以站在门外。 我手中的咖啡剧烈的晃了晃,好几滴溅在手上,还好已不是很烫,我皮又厚,便随便用手擦了擦,身后may跟着出来,看到钱律便笑起来,沖钱律说道:“我帮娟娟介绍对象呢,钱总手头有没有好的啊,身为他的领导也要时时关心下属的,娟娟也老大不小的,再不嫁就太迟了。”口气与我妈一般无二。 我要走的步子顿时有点僵,心里骂到,这个八婆,你是不是热心过头了,谁要你说这些? 钱律淡笑道,应道:“年纪确实不小了,我会关心一下的。”说着进了茶水间。 我有多难堪就有多难堪,特别他说那句:年纪确实不小的时候,想着前次还邀他去看啤酒杯,现在又让人介绍别人,我是不是表现得太急了点? 我想我还是快点离开这个事非之地,却听may沖钱律继续道:“听说钱总还没有结婚,有没有女朋友,我手头有好几个条件很好的女孩子,要不要我帮你介绍?” 第19页 我心里顿时一阵胸闷,条件好的?我也未婚啊,你怎么不提我,显然我不是那些条件好的“女孩子”,这是多么明显的道理,可想而知那天我有多么不自量力。 我闷闷的离开,听到钱律回答may道:“我不急,不必费心,谢谢。” 他并没有说自己有女朋友,只是几个字就将may的好意拒绝了。 我这才好受一点,回到座位上继续工作。 到中饭时,小金打电话给我叫我下去一起吃饭,我跑出去时又碰到may。 “我找你们老闆,他没去吃饭吧?” “在呢,他没有这么早下去。”我答了一句准备走。 may去拉住我:说:“对了,我刚才问过那个男的,他说可以见个面。” 我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着道:“谢谢may。” may道:“本来对方嫌你年纪大了点,又是郊区的,不愿意,但看了你的照片,说长得还行,娟娟,这个男的条件不错,你可要好好把握。” 我一听这话心里就火,听口气那男的一副看你可怜才给你个机会的态度,我是不是要磕头谢恩,多谢你肯见我,但总不能做在脸上,还是笑道:“好,我会好好把握。” may点点头:“女人嫁个好男人才是最重要,工作总是其次的。”看着我的眼神怎么看都有点怜悯的意思,我有些疑惑,连她说的这句话都觉得怪怪的,却没有细想,和她说要去吃饭,便走了。 刚跑下楼,却想到有个重要的邮件没发,那头还等着我的回覆呢,便又折了回来,办公室此时空荡荡的,大部分人都去吃饭了,我快步的回到自己的坐位,三两下的将那封邮件发出去,然后拿了钱包又匆匆往外走。 经过钱律办公室时,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当中夹着我的名字,我下意识的停住。 钱律办公室的门没关好,开了一条fèng,我听到是may的声音:“上次你关照我的,我已经找好人,关于给娟娟换个职位的事,我手头目前没有适合她的职位,所以如果你坚持要把她换掉的话,可能新的人过来,她就要被劝退,你是怎么想的,钱律?你做好决定,我就可以跟后续的事了。” 虽然声音并不响,我却听得极清楚,整个人顿时怔住,钱律要换掉我?是因为上次的事吗? 钱律好一会儿都不说话,似乎在考虑着,过了一会儿才道:“先停一下吧,我暂时不想开除谁。” 是因为自己刚来,影响不好吧,前老闆说的没错,果然是要等坐稳了再开刀。 我本来还不错的心情一落千丈,怪不得刚才may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怪不得她说工作是其次的,我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灰色的地毯,然后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是那变态的《超级青蛙》,在公司里独一无二。 我迅速的拿起掐断,但办公室里的人还是听到,直接把门推上了。 我魂不守舍的下楼去,小金还在那里生闷气:“娟娟,怎么这么久,打你电话还掐掉,你怎么了?”后面半句是她发现我脸色不对,便凑上来问我。 我摇摇头,道:“去吃咖喱饭好不好?” 她噘起嘴:“很贵的。” “我请客。” “你发烧啦?” “爱吃不吃,小妞。”我走在前面。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最后还被小金骗走了上面的照烧鸡块。 食不下咽的吃完回来,到楼下电梯口时,看到钱律和may也从外面进来,我想拉着小金进旁边的电梯,却没轮上,只好等在那里,电梯再来时四人便进了同一部电梯。 小金甜甜的叫may和钱律,我没有吭声,低着头。 “娟娟好像不开心嘛。”may在一边打量着我。 我正想回答,手机响了,还是那过耳不忘的《超级青蛙》,我看到may的脸色变了变,钱律却是看着我的手机。 是销售经理有事找我,我边应着边玩着手机上的吊坠,出电梯,我便慢慢的跟在后面,然后各自回到座位,只当什么也没发生。 下班坐地铁时,我在地铁上买了好几张求职的报纸,在地铁里一个个的看,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分明在前老闆走时已经有心理准备:新老闆可以会炒掉你,我要安心的等着被炒,然后多拿点补偿金,此时却想着:我要快点找到工作,在他开口说炒掉我之前。 我一页页的翻,因为手里拿太多的关系,里面的几页都掉在了地上,我弯腰想去捡,然后有人替我捡了起来,递还给我。 我刚想说谢谢,觉得不对,抬头时,却是钱律,对了,他也是坐地铁上下班,跟我是一路线,只是很少看他这么早下班。 我顿时有些尴尬,因为我看的是求职报,但马上又觉得没什么,既然你是想炒掉我。 我不理他,继续低头看报,他也不打扰我,自顾自的站在那里,人多的关系,他离我很近,他的气息钻入我的鼻孔,是有些醉人的气息,说不出是什么香水的味道。 我很不给面子的打了两个喷嚏,然后忽然心里有些难过。 原以为他虽然有些冷漠,但应该是不坏的人,虽然追不到,但仍是有臆想的,可没想到他还真无情。 我揉了揉鼻子,止住又想打喷嚏的冲动,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敢看着他,道:“今天你和may说那些话时,我正好在外面,不过不是故意听到的,”我不想让他以为我在偷听,“你是因为上次的事才打算开除我吗?” 因为上车的人越来越多,他离我更近,晶亮的眼看着我,伸长的手抓住栏杆,正好将我罩在下面。 “这是其一,”他居然不否认,“另外,你不管从哪个方面,做助理的话,都不专业。”他道,平板的口吻让我感觉到他有多直接。 我咬牙,道:“那你就直接开除我好了。” 他眼神淡淡的,看着我咬牙的模样:“我从不喜欢开除人。” 我笑:“为了给别人留个好形象?” 他也笑,淡淡的:“你觉得我像是这种人吗?”他停了一下,“开除人并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对公司也并没有好处,我只是觉得你不适合这个工作,所以我考虑把你换到其他部门。” “可问题是没有,顶我的新员工到职,我必须得走,这时候开除就是解决事情的办法了吧?”我觉得他说等于没说。 他看住我,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原来你也有咄咄逼人的时候。”说话的同时列车勐的剎车,他人因为惯性将我压在栏杆之间,我的额头撞在他颈间的领结上,感觉他的下巴正好磕在我头顶。 “各位乘客,前方线路拥堵,请耐心等候。”广播里有人在说。 我的脸顿时通红,想转过身去,却没有空间让我转身,下意识的伸手推他,触到他结实的胸膛,又迅速的缩回手。 就算可恶也还是美男啊,老天,我三十岁了,我□难耐很久了,别这样折磨我。 他也许感觉到我的窘迫,人稍稍的站直,无耐身后压力太大,收效甚微。 我不敢抬头,抬头就是他的脸,手攥紧自己手中的包,拼命吐气唿气,摆脱脸不要再红了,很丢脸好不好。 头顶似乎笑了一声,我正在怀疑是不是听错,列车又开动,压力总算稍稍向后,脸红还未退,不敢抬头,想着刚才他说的话,便接着他的话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把你撞倒,你就叫我笨蛋,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笨蛋是吧,所以你才觉得我不合适。”也许是知道会被开除,所以我多少有些肆无忌惮。 他没作声,我也没去看他的表情,车停下时,我听到他说:“这站我下去了。” 车门打开时,他真的头也不回的下车,我愣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这站也正是我要下车的站,在车门关上前,我迅速的冲出去。 未婚的都可以? 出了验票口时,看到钱律正在看几个出口的路线图,我直接从他旁边走过去,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对着他道:“是要修电脑吧,我带你去。”说着走在前面。 我为什么要退回来,说到底修电脑哪有让一个销售总监自己去修的,而是应该有助理负责,或者交给it部处理,所以没被开除前,那还是我的工作。 至于钱律为什么要自己去修,那是因为公司标配的是ibm的商务机,这台是他自己的电脑,他只是用习惯了这个牌子电脑的作业系统,所以那台ibm用了一段时间就被他锁在柜子里了。 我将他带出地铁外,我指着前面不远处的那幢高楼,道:“就是那里。” 他点点头,冷淡的说了声“谢谢”直接往前走了。 冷漠,铁板,我一路骂着,因为上面穿马路不怎么方便,所以我又走下地铁,通过地下走道穿到路对面去,刚穿到对面,《超级青蛙》就响起来。 第20页 是钱律。 “我钱包被偷了,你带钱了吗?”声音竟然还是很平静,根本不像是被偷了钱包的人。 反而我愣在那里,妈的,一定是刚才靠钱律很近的那个女人,我开始还以为是因为钱律太帅她想卡卡油。 “你有听吗?”那头又说了一句。 “你在那个大楼楼下等我,我马上过来。”说着我又跑下地铁去,心里道,钱律,我真是欠你的。 钱律站在大楼门口,有好几个从楼里下班的女孩子,不时的看他几眼,有的走过了还回头看两眼,天气已经冷了,他今天穿着黑色的长大衣,围着浅蓝色的围巾,即使外面很冷,他还是站的笔直,皱着眉看我走近他。 “你其他地方找过了吗?”虽然被偷的可能性很大,我还是问了一句。 “都找过了。”他答。 “会不会忘在公司?” “我记得带出来的。” “那银行卡和信用卡都报失了吗?”我又问。 他似乎觉得我有些烦,但还是道:“刚打过电话了。” 我这才慢吞吞的掏出钱包,看了下,晕,钱包里也就一百多块钱,因为这一带扒手多,所以我一般不敢在身上放多少钱,中午又请了小金吃饭,余下来也就这么多了,我迅速的合上钱包。 “要不你先上楼,不然人家都下班了,我身边没多少,取好钱上来给你。”来行善的人没带钱,我多少有些尴尬。 他还是皱着眉,就好像他是讨债的,而我是交不出钱的那个,但最终没说什么,拎着包上楼去了。 我看他进去,朝他扔了好几个卫生球,然后想想,银行好像在路对面,我还是要过马路。 我实在懒的再走地下通道,爬上爬下的实在要我老命,在上面穿马路虽然要等红绿灯但至少不用爬上爬下。 路上多的是乱穿马路行人,而那红灯也的确太过漫长了点,好不容易绿灯,我飞快的跑,因为我知道绿灯极短,根本走不完这么宽的马路。 只顾往前,却没看到一辆摩托车转弯过来,虽然没撞到我,却被车身带了一下,我直接跌在地上,车主头也不回的骑远了,我冲着那远去的背影骂了几句才爬起来,手上破了皮,其他地方好像并没有受伤,便拍拍屁股继续往银行去,那该死的钱律还在等钱用呢,去晚了估计眉头要打结了。 回来时我不敢从上面穿马路,认命的走地下通道,有几个人从我身旁经过回头看我,我不明所以,心想,难道跌了一跤变漂亮了,这么高回头率? 在楼下看了水牌,直接到修电脑的那层,钱律脱了大衣在和服务柜檯的小姐说话,那服务小姐脸微红,一副桃花含春的模样,我很不想剎风景,但还是走上去。 “一千元够不够?”对我已经是个大数目了,对大老闆应该只是小数吧,所以取钱时我特意多取了点。 他回头,看我一眼,停了停,然后拿过,道:“谢谢,明天上班还你。”说着直接塞进手中的大衣袋里,便又回头和那柜檯小姐谈电脑维修登记的事情。 真是冷淡,我在旁边傻站了一会儿,本来想说“要不要我帮忙”,但想了想还是道:“那我走了。” 他“嗯”了一声,没有回头,我自觉讨了个没趣,便头也不回的出去。 “你等等,”身后钱律却忽然叫住我,我一怔,回过头去,“你腿上是怎么回事?” 我又是一怔,顺着他看的方向,低头看自己的小腿,我穿的是裙子,腿上是黑色的厚丝袜,即使这样刚才在外面走还是冷的慌,我这么一看,却见右腿的丝袜被撕开了一长条,里面的皮肤也被擦出了一道血口,应该并不深,只是渗着血水,不过好像已经凝结了。 难道是刚才这一跤跌的,怪不得这么多人回头看我,可能是冷的关系,所以并不觉得很疼,倒是手上的擦伤现在火辣辣的疼,而被转了注意力。 “是不是刚才摔了一跤?”他问我,眼睛还是看着我的腿。 我动了动受伤的那条腿:“没事,只是擦破点皮。”我并不是娇气的人,这点伤对我确实算不得什么。 他终于从我的腿上移开眼,道:“去卫生间洗一下,还有你的手。”他终于看到我手上也有擦伤,眉头果然快要打结了。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得上是关心,总之我很听话的跑去洗手间去洗手,洗腿上的伤,因为身体变得暖起来,又沾了水,腿上的伤口此时也感觉疼痛起来,而头疼的还有还双袜子,刚才脱下来时破的地方又被扯开了很多,现在看来已经基本报废,没法再穿了,看来只有光着腿了。 正在愁,刚才那位柜檯小姐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未拆封的黑长袜和创可贴,看到我笑了笑,道:“你男朋友让我帮忙叫楼下便利店送上来的,给你。” 我男朋友?她指的不会是钱律吧?我想说那是我老闆,但想想,这样说更怪,便道:“不是我男朋友。” 柜檯小姐出去了,我又地厕所里磨蹭了半天才出去,钱律已经在维修部门口等我,看到我,便转身按下楼的电梯,我不声不响的站在他旁边,然后电梯打开时,又不声不响的跟他进了电梯。 “我给你钱。”出来时,我忽然想到他买的袜子和创可贴,伸手从包里掏钱包。 “就从你借我的钱里扣吧。”他却说,声音没有之前那般冷漠,似乎带了点温度。 我抬头看他,天已黑了,他的眼中光亮点点,流光异彩,真是个好看的男人,我心里想,却发现他与我对视,便又移开眼,想到他前面的话,慢吞吞的说道:“哦。” 他仍是看着我,不知在盘算着什么,我正打算开口说要先走时,手机响了,我接起,是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他说:“我是may介绍的。” 我反应过来,马上变脸,巧笑着,沖电话那头放柔着声音道:“你好。”同时看到钱律的眉皱了皱,估计他是不习惯我的变脸。 我干脆转过身去,对着话筒应酬着,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回身时,钱律在抽菸,对着夜风吞云吐雾,我注意到他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夹着烟自有一番味道,却见他的手指弹了下菸灰,看着手中的烟道,忽然莫名的说了一句:“是不是未婚的都可以,所以我也就成了目标,其实根本没在乎过那个人本身?” 我怔住,一时反应不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而只听他又迅速的说:“没有找到其他职位给你调整,我暂时不会换掉你,你可以放心,但也要做调职的好心理准备。” 我一直在你身边 may介绍的那个男人我去见过一次,结果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我,不知道当时是谁嫌弃谁? 本来是想照计划,一脚把他踢了,但这事还得怪我,因为我妈又来电话轰炸,我已经无法再拿钱律当挡剑牌,快要被我妈念崩溃之下,只好把那个男人顶了上去,于是我妈一声令下:“除非我死,不然休想再拒绝人家。” 我不由自主的抖了抖,想想那个男的长的还不错,条件也不错,除了有些自我感觉过于良好,其他倒可以接受,更何况,我妈都这样说了,我确实没那个胆说“不”,就只好蔫蔫的说,先谈着看看吧。 然后又见了第二次,第三次。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感觉。 此男叫田新,与他出去我一直不敢直唿其名,都是小田,小田的叫,偶尔叫过一次,引来周围无数人侧目。 而且到第三次后,此男已经觉得我已经完全接受他,俨然我已经是他私有财产的样子,晚上我稍有晚归,便打电话来问我为什么这么晚,以后不许这么晚;说圣诞夜公司准备了舞会,他说他不喜欢我和男的跳舞;更过分的是,他知道我和方非同住,直接跟我说,让方非马上就搬出去,要么搬去和他一起住。 我□奶奶的! 你算那根葱,老娘是不是上厕所厕纸用几张也要你规定?只见了三次就管头管脚了,那真嫁了他是不是要带镣铐过日子? 我把这样的话在我妈又一次电话询问我进展时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我直接说这种男人我不能要。 我以为我妈会支持我,但她居然来了一句:“这说明他关心你,他不喜欢你跟男人同住也很正常,如果真让你搬过去,你要么同意他算了。” 我只觉得头“嗡嗡”作响,这算当妈会说的话吗?我三十岁怎么了,三十岁就是垃圾了,就这么不值钱,我握紧了话筒,直接吼回去:“要住,你去住去。”说着就用力挂了电话。 方非从厨房里跑过来,看我蹲在地上不动弹。 “怎么了,娟娟?阿姨都说什么了?”他放下手中的铲子,想将我扶起来。 第21页 我一把拍开他,本来想说:你别管我。但不知怎地,一张嘴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方非吓傻了,呆了一会儿,蹲下来看着我:“娟娟?”他只敢喊我的名字。 我捂住脸哭,一股情绪在我心里窜动着,并不一定完全因为我妈的话,还有我自己,杨娟娟,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为什么你就是嫁不出去呢?为什么人家都可以卿卿我我,你却要一次次的看不上人家,要受这种罪? 我感觉方非伸出手来抱住我,我任他抱着,好半天,才终于有些平静下来,然后哑着声音说:“非非,我可能真的嫁不出去了,以后你要是结婚生子,就多生一个过继给我养。” 方非轻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我,只是将我松开,看着我的脸上还是满脸的泪水,便拉去手上的套袖,用袖子替我一点点的擦干净。 就这样一下下的擦,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说不清是为什么,可能是忽然想到自己的眼睛一定肿得非常难看,或是他现在看着我的眼神实在让我不太习惯,我举手想要推开他。 “娟娟。”他却有些突兀的叫了我一声。 “什么。”我下意识的抬头。 “你难道真的没有想过?” “想过什么?” “想过,也考虑我一下。” “……” “我已经长到可以被你玷污的年纪了。”他笑的迷人,忽然毫无预兆的对着我的额头轻轻吻了下去。 我一口气冲到方非家,对他正在厨房里的妈妈喊道,阿姨借下电话,他们家比我家有钱的多,早早的装了电话。 没等答话,我便熟门熟路的推门进去,然后看到一个□的身影呆立在那里,接着是一声尖叫,正在洗澡的方非马上抓了毛巾遮住自己的重点部位。 不过,我还是看见了。 我当时只有十五岁,脸皮还很薄,即使方非只有十岁,这种画面对我还是有震撼力的。 “你故意的。”他活像被□的小媳妇。 “我只是想打电话,”我的脸也红了,“谁让你们家把电话装卫生间里。” “你就是故意的。”方非已经哭了。 大人跑过来看究竟,我觉得我百口莫辩,急急的说了一句:“我才不希罕看你,你还没到让我玷污的年纪。”方非妈妈的锅铲即刻拿不住掉在地上,而事实上那个时候我还没完全搞懂“玷污”什么意思,只是从电视上看来,觉得说出来很帅而已。 “娟娟,你发什么呆,杨娟娟----!”小金的手在我眼前用力晃了晃,无果后,终于发出狮子吼。 我这才回过神,正好看到她气鼓鼓的脸,我迅速的把自己碗中最大的那块肉夹给她,那妞立马低头吃去了。 看她三口两口的吃完,我又夹了块给她,然后撑着头,犹豫了下才道:“小金,如果你是个二十五岁的男人,会喜欢比你大五岁的女人吗?” “当然不会,”那妞头也不抬的答道,又马上觉得不对,勐然抬起头来看着我,“娟娟,你是在说你吗?你相机里的那个帅哥才二十五岁啊?阿弥陀佛,你这是辣手催花啊。”她看过我存在相机里方非的照片,当时她追问了半天,我才说是跟我合租的人,那妞因此花痴了好长一段时间,一直扬言要杀到我家去。 我白她一眼,呃,其实我没想说自己啦,但不知怎地就直接问了,这样再蠢的人也知道我在说自己,便只好承认,有些垂头丧气的说道:“你也觉得不可能是吧?” “你跟他到什么程度啊?”小金看着我的表情,很有兴趣的问我。 “什么什么程度,没程度。”我再次抛了个卫生球给她,虽然是我起的头,但谈这种话题让我觉得实在有些尴尬,小五岁的男人,讨论他是不是真会喜欢我,我很想解释那并不是我觊觎人家,是人家可能对我有意思,但想想还是不解释了,“只是合租而已,还有就是我从小就认识他。” “那不是青梅竹马外加近水楼台,娟娟,虽然我只见过照片,但绝对极品,你既然占了这么大先机,管他是不是大五岁,推倒再说。”小金挥着手中的筷子,豪气干云。 我继续翻白眼,完全不在正题上:“不是我想追人家,是人家可能喜欢我。” 小金一怔,马上又道:“那不是天大的好事。” 唉,我崩溃。 下意识的伸手抚过自己的额头,忽然想到方非昨晚吻过那里,顿时觉得那里滚烫起来,虽然我快三十岁了,可生平第一次有男人吻我,虽然只是吻额头,这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就像我也同样不知方非是当真还是玩笑。 如果是玩笑,是不是开得大了点? 手机的简讯提示在这时响起来,我看了一眼,是may介绍的那个男人,虽然扬言说不要了,但跟我妈吵了一架后,这事就又搁着了。 “晚上下班见次面,有事跟你说。”那是男人发来的简讯,我有些痛苦的捧住头。 田新就是有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穿着髮型都是时下流行的,让人感觉很骚包,就像现在,分明空调开得很大,很热,他却为了造型还是死命不拿掉脖子里那条粉红色的围巾,天知道额头都冒汗了。 而我跟他在一起时他的优越感似乎更足,总是说我穿得土,不敢带去跟他的朋友见面,或者挑剔我脸上毛孔粗,不像一般女孩般水嫩。 这些我都虚心接受,从不争辩,原因无他,因为我对这个人压根就不在意,所以他对我的挑剔也就不会放在心上,而这些在他看来的逆来顺受,让他很满意。 他自作主张的给我点了熏衣糙味道的奶茶,原因是觉得女孩适合喝这个,而天知道我有多讨厌有花香的饮品,他一端上来我就很配合的打喷嚏。 “今天我找你是跟你说一件事。”他今天竟然耐心的等我把喷嚏打完,而没有皱眉。 “什么事?”我揉着鼻子。 “我们分手吧,”他说话时盯着我,看我不说话,又道,“我知道我忽然这么说对你打击很大,但是我考虑了一段时间觉得我们不合适,你其实是个很好的女孩。”只有过于自信者在拒绝对方时才会以胜利者的姿态假装很诚恳的说:你其实是个好人,是我没福气。我以前就用这样的话拒绝别人。 果然。 “是我没福气,你一定会找到比我好的。”他说。 而我纠结的并不是他这句被我猜中的话,而是那句:打击很大。 我打击很大? “为什么你觉得这对我打击很大?”于是我直接就问出来。 应该是第一次听到我反驳,他高姿态的发言勐的停住,吃惊的看着我,好一会儿,脸上是一副明了的表情,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样,碰到这样的事也会像你这样言不由衷。” 我扬眉,忽然有种猜测,这位田先生是不是还预谋着我会抱住他的腿求他别走? 我想我已经达到气极反笑的境界了,很平静的从包里拿了纸巾出来,递给他道:“田新,你先擦擦汗,这里实在太热,还有你条粉红色的围巾实在不适合,显得你皮肤黑,而且有点娘。” 他脸上顿时有些不自然,因为他的自信从来就告诉他,他的品味是一流的,而我居然在挑剔他的穿着,不过这样的话很快又被他想成那是我得不到就诋毁的心理,所以他又笑道:“杨娟娟,你是不是觉得我抛弃你让你很受伤?” 我彻底无语,好,算你狠,老娘我完全不是你的对手,我现在多说一句都是自取其辱,所以我眼观鼻,鼻观心的干脆不说话。 我不说话,在他眼中就是承认了,他又继续说:“我跟前面一个女朋友分手时她就一直在哭,也说了我很多不好的话,不过最后还是求我回到她身边,我希望你不要这样。” 有人的脸皮真的堪比钢板啊,钢板看到他估计还会哭。 我觉得我如果再听下去很可能就会跳起来抓住他的那条粉红色小可爱围巾将他勒死,所以在惨案发生之前,我直接将那该死的熏衣糙奶茶的钱拍在桌上,话也不说一句,直接拎了包出去了。 出门的一剎那我在想,也许那位田新先生以为我伤心欲绝已经难以自控,所以才奔出去的吧。 一个人拎着包在街上走,不垂头丧气是假的,这样的极品都拒绝了我,我不绝望是假的,我抬头看着被霓虹衬得黯淡无光的天,也许,在别人眼我真的不怎么样吧,我在嘲笑着那个人的过于自信,自己又何尝不是待价而沽?所以才有我看上的看不上我,看上我的我看不上,这或许就是因为我的过于自信,却眼高手低吧。 就这样胡思乱想的回家,我郁闷的心情仍是没有好转,耳朵里插着耳机,反覆的听着那几首歌,无非是你爱我,我不爱你的苦情歌,以前只是觉得旋律好听,没心没肺的听着,现在再听里面的歌词,又忽然的苦笑起来,杨娟娟,人家至少得到过才失去,你至今却还未得到过吧? 第22页 忽然的凄凉,然后看到自己住的那幢楼门口停了辆计程车,路灯下,方非从车里出来,然后车里有人拉住了他的衣角,他笑着,轻轻拉开那人的手,然而车里的人却出车来,是个长发的女孩,穿着短裙长靴,忽然的倒在方非身上,方非扶住她时,她趁机搂住方非对着他的唇用力的吻了一下,方非似乎怔了怔,迅速的推开她,说道:“小芹,你醉了。” 车里还有人在嬉笑,伸出头来道:“方非,要不把小芹带回家去吧,我们就走了。” 方非却只是笑,并不回答他们的起闹,手却同时将那个叫小芹的女孩子扶上了车,然后关上了门。 那个小芹的女孩子还要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和方非道别,一瞬间我看清女孩清秀美丽的脸,带着青春张扬气息。 方非看着计程车调头开走,终于也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我。 “娟娟。”他叫我,路灯下只是淡笑便是倾倒众生。 我也看着计程车开远,才走上去,同时从包里掏钥匙,边开楼下的铁门边道:“刚才那个女朋友啊?”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装出若无其事,我事实就是没什么事啊。 “不是,都是医大的同学。”方非答的干脆,跟着我上楼去。 我“哦”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这几天楼道的感应灯坏了,我摸黑爬了一段,感觉方非带着酒味的气息就在身后,然后听到方非说:“真的不是女朋友。”声音并不响,咬字却有些重。 “知道了,”我在前面说,又走了几步道,“其实挺好的,既然是同学,那也是医生,找个同样是医生的女朋友,你妈会高兴的。”这句是实话,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而且那女孩也长得漂亮,配得上方非。 方非的脚步却忽然停了,我爬了几步才发现,回过头去,外面的路灯光自楼道的玻璃窗照进来,极暗的一片,我看到方非低着头就这么停在那里。 “昨晚,我是当真的。”静静的楼道里他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僵住,不知道怎么答,而他似乎也不需要我回答,继续道:“再不要去相亲,也不要想尽办法的搪塞你妈,我一直在你身边,你难道看不到吗?” 我一直在你身边,你难道看不到吗? 我被这几个字震得愣在那里,方非可以说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们相差五年的年纪,他习惯让着我,而我习惯欺负他,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在这样幽暗的楼道里,他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青梅竹马,那只是个成语,那只是言情小说里才会反覆写的情感,在我看来,两人若是自小一起长大,对方的各种丑态都已看尽,就这么相看两厌的长大成人,怎么可能会对对方有除了亲人,朋友之外的感情呢?何况是比我整整小了五年,优秀如方非他绝不该对我说这样的话。 扯淡,我以前会不屑的回他,此时却不知怎么,说不出那样的话来。 好半天,我忽然的蹲坐下来,面对着他,道:“非非,我刚才被那个相亲男踢了,可笑吧,本来是我要死要活的不要他,却被他抢先一步了,我现在心情极差,所以,”我伸手扯住他的衣领,“所以,做夜宵给我吃,酒酿小园子,越甜越好。” 他站在我下面的几级楼梯上,微微的躬着身体,就这么任我扯皱了他的衣领,半天,当楼道里静得让我心慌时,我听到他低低地应了一声,道:“好。” 那也未必 生活就是因为那一句话起了变化,起初,我觉得方非就是方非,一起长大,是朋友,是被我欺负的人,而从未过多的想过,他其实是个男人。我似乎是一夜之间才忽然意识到这个事实。 方非,是个男人。 所以,有他在的时候我上卫生间开始上保险,晒出去的内衣裤也不许他帮我叠,也再不会到他房间与他谈事情时顺势往他床上一躺,也停止用那些黄段子逗他。 这样的改变连我也觉得痛苦,却是自然而然。 方非再不提那天的事,似乎那只是多喝了酒后的胡言乱语,他还是做所有的家务,还是笑脸迎人,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圣诞,虽然是外国人的节日,但在中国已经很深入人心了,而因为公司是外资企业,有很多老外的关系,每年圣诞都会搞活动,但到最后,公司的老外们早就回国过节了,参加活动的也不过是我们这些中国人而已。 活动内容还是老样子,在公司最大的会议室,音乐香槟,各种糕点,每个人可以带一个伴,吃吃喝喝跳跳舞做做游戏就这么过了。 这本来没什么,但问题就出在可以带一个人,公司里结婚的带老婆,老公,有对象的带对象,前年还有小金陪我,但自从去年他有了男朋友后,我就形单影只,我当然可以随便带一个过来,但可悲的是,我周围所有的朋友都已经结婚了,谁会在圣诞节出借另一半来给我充场面? 我不是没想过带方非,但想起那天在楼道的事,想想还是算了。 我知道一个人去的下场会如何,会被好事的行政部经理may将所有落单的员工集合起来玩一个变态的游戏,去年是背媳妇搬东西,大体内容是男的背女的,从那头搬了东西到那头,来回几次,看谁搬得多。 这是儿童才玩的游戏,结果我被迫玩了,而且还得了第一,得到一个果汁机,但是我一点也不高兴,因为落单的男女不均,大家抽籤下来,我和一个女同事一组,而我是背的那个,天知道我竟然比几个男同事还力大无穷,所以去年的圣诞节活动后,有很长一阵子同事都叫我杨大力,称我得到的果汁机叫“大力神杯”。 今天又是什么变态游戏?去年因为我穿了牛仔裤,球鞋就上去了,所以才轮落到背人的命运,今天我特意穿了裙子,高跟鞋,看谁再让我做苦力? 结果又是一堆落单的人被纠了出来,可悲的是,去年与我一起玩游戏的人都已不在了,因为今天他们已不是落单人,只有我和一个订单组的暴牙小妹还在,其他都是些新入公司刚毕业的,或是这段时间正好单身的人。 “今天如果还要背人,还是你背我啊。”暴牙小妹露着暴牙对我说。 我冷漠的看她一眼,当没听到。 结果,是老掉牙的抢凳子游戏,总共十一个人,摆十张凳子,凳子摆成一圈,十一个人围着转,喊停就抢,没抢到的出个节目,淘汰,然后抽掉一张凳子继续,以此类推,最后剩下的人可以得到一套高级护肤品。 我看了眼那套护肤品,眼前顿时一亮,这一套少说也得上千,以前想买,一直捨不得,今天看来有机会了,我本来没啥兴趣,此时跃跃欲试起来,谁说单身被拎出来玩这种变态游戏一点好处也没有呢? 小金在旁边喊“加油”,我看了眼自己脚上的细高跟鞋,再看几个男对手和同样跃跃欲试的女对手,只犹豫了一下,直接蹲下来,把脚上的高跟鞋给脱了,只穿着印着小白兔的袜子,站在地毯上。 旁边已经有同事在笑:“看来杨大力誓在必得啊。”又把我去年的绰号叫出来了。 我不以为意,反正是玩游戏,不算丢脸是不是? 于是may一声令下游戏就开始如火如荼。 我过五关斩六将,越战越勇,当然自己可怜的脚脂头也被踩了好几下,但不要紧,那套化妆品已经在向我招手了。 销售部的同事在“杨大力,杨大力”的喊口号,而我不负众望,在大家的加油声中终于淘汰了最后一名对手---订单组的暴牙小妹。 我坐在场中唯一的一张凳子上已经满头大汗,却笑得很是得意。 正要站起来领取我的奖品,忽然听到有人说:“不对啊,我们场内还有一个单身没上来角逐。” 大家的注意力即刻被引过去,我正想骂谁这么多事?却看到发话的竟是市场部的夏羽天,我不由愣了愣,脸上的笑意顿时退去。 “还有哪个单身啊?”有人问。 夏羽天指指站在不远处的钱律:“钱总好像是单身吧。”他笑得很和善。 众人于是都看向钱律,钱律今天穿的是深紫色的v领毛衣,里面是浅紫有些泛蓝的衬衫,我一直觉得穿紫色的男人很妖孽,而且并不是所有男人都适合,可为何偏偏那么适合他?并不妖孽而是很贵气。钱律手里拿了红酒,并不表态,只是淡淡的笑,然后may已经走上来拉住他,道:“对啊,我怎么把你这个黄金单身汉给忘了。” 于是我和钱律站在场中。 我有些恼火,当然最主要原因是因为夏羽天,抹了把脸上的汗道:“这样不公平吧,我力气都用光了,钱总这才上来,胜也胜之不武吧。” 这样一说,下面的小金很哥们儿的也跟着叫“不公平”,然后听夏羽天又道:“那这样好了,我们不靠体力,就各自说自己的一段恋爱经歷,谁说的精彩,谁赢。” 第23页 就是听人隐私了,这并不是好主意,但谁不喜欢听隐私呢?何况有铁板钱律的隐私,圣诞夜,娱乐的现场本来就百无禁忌,过了今天就没机会了,所以只冷了一下,马上有人附和,连may也开始起闹。 我想我脸色一定不好看,夏羽天是故意的,过去的六年中,他明知道有人暗恋他却只当不知,其实心里是怀着一份得意的吧,大连几日将一切撕碎,他心里多少是有不甘的,怎么暗恋我六年,看似手到擒来的女人,居然没得手?他肯定是这样想的吧? 我只觉得愤怒,想甩手就走,最多不要那该死的保养品了,但却又生生的忍住,现在如果真的走开,我不是输得彻底? 正在踌躇,却听钱律道:“可是,我一点也不想争这套保养品,因为给我我也没地方涂,既然不想争,那为什么要讲我的故事给大家听?”他是笑着说的,微扬着眉,竟是有些无赖的口吻。 下面有人起闹。 钱律继续道:“再说我也并不是单身,夏经理你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我是单身?”他眼睛看向夏羽天,分明是在笑的,却带着极淡的冷意。 夏羽天一怔,又马上笑道:“道听途说,我就想这怎么可能?” 钱律从善如流,也不等夏羽天再说什么,而是淡笑着看向我,眼里的冷意却已消:“所以恭喜杨小姐不战而胜。” 此时如果夏羽天再为难,那么就变得刻意,我呆呆的看着钱律,然后may将一大盒保养品塞进我手里。 他这是帮我解了围吗?还是替自己解围的时候顺带了我?我总觉得钱律那眼神中带了什么,却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圣诞聚会因为明天是周末的关系,一直到十一点多才结束,我拎着包,抱着那一大盒保养品,芳姐和他老公一起,说先去她妈妈家把儿子接回来再一起回家,便不和我顺路,其他人也是成双成对,我想也不要凑什么热闹找人一起搭出租,多出点钱,自己管自己回去吧。 远远的看到夏羽天的车从地下室里开出来,旁边坐的是他的老婆,车在我跟前停了一下,等前面的车开走,他头也没转一下,玻璃窗关的牢牢的,前面的车一走,他一踩油门便开走了。 我一点落寞的感觉也没有,眼睛只顾寻找空的计程车,然后一辆很普通的雪佛兰停在我跟前,钱律从驾驶座上打开窗:“上来吧,我带你。” 我怔了怔,心想他什么时候买的车?但又一想,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车,只是平时不开而已。 不坐白不坐,还省了我好几十块钱,想到这里,我上了车。 我记得以前谁说副驾驶座空着的情况下,选择坐后面是对开车人的不尊重,因为这样等于是把开车人当成司机了,所以我很识相的坐在副驾驶坐上。 然后听到钱律说:“把安全带繫上。” 我照办,他等我系完才发动车子,往前开去。 一路走高架,开得顺风顺水,钱律一直都没说话,眼睛专注的看着前方,车里气氛有点冷。 我脚踢了会儿车里的地毯,然后把手里抱着的盒子打开,一样样的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偶尔拧开闻闻香味,又倒了点在自己手背上试试。 “听说你去年背人也拿了第一?”转了个弯道,钱律总算说话。 我僵了僵,才点点头:“好像是的。” 前面反光镜里钱律的眼角扬了扬,就没话了。 我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却听他道:“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男朋友?” 我一怔,反射性的转头问道:“什么意思?我是哪样的人?” 他嘴角还是扬着,似乎很愉快:“争这盒奖品时这么拼命,争男朋友时应该也是如此吧?” 我被他的话一堵,顿时无言,半天才道:“那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举着奖品道:“这个只是奖品,争不到也不会觉得丢脸,但男人……”我停住,看着车外的霓虹,道,“但男人,说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哪怕我力气再大,反应再快,他还是跟别人跑了。” 我手指无意识的敲着保养品的纸盒,可能并不是说给钱律听,而是有些感慨,低着头道:“就是你说的我这样的人,从小到大似乎都不怎么招男人侍见。”一直是这样,最后都成了朋友,自以为你已经和他心灵相通时,他却牵了个比你温柔,比你可爱的女生到你面前,跟你介绍这是他的女朋友,每次都无比失落,但只能生生的受了。 我莫名的感慨,却又马上反应过来,不该对一块铁板说这些,说了也没用啊,便又掩饰似的将保养品一瓶瓶的放回盒子里,口中故意打叉道:“够我用大半年的啊。”然后诡异的笑。 钱律没有吭声,车子缓缓的下了高架,然后一转,进了旁边的马路,不远就是我住的小区。 “那也未必。”想着总算快到家时,却听钱律忽然的说。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车却停下来:“到了,下车吧。”钱律说。 我疑惑的看他一眼,也不再问,拿了包下去。 “安全带。”钱律在旁边喊了一声,可是已经晚了,我忘了松开安全带,刚想出车门,人便被安全带拉了回来。 钱律在我身旁嘆气,并不打算帮我,看我与安全带搏斗了半天,总算下车去。 “谢谢!”我一身狼狈,回身对他说道。 他看也没看我一眼,关上门,径直开走了。 我被开除了 圣诞的喜悦刚刚过去,只不过刚过了个元旦。 下了班may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 “娟娟,有事跟你讲。”她特意再看了下门关上没有。 我忽然的有不好的预感。 “我想你已经听到些风声了,你老闆准备招新的助理,想将你调到其他部门。”谈公事,我觉得may直接到无情。 我其实猜到了,因为最近有人来面试,只不过心里还怀着侥倖,不肯往那方面想而已。我点点头,听她继续往下说。 “公司其他部门你可以胜任的暂时没有空缺,但前几天我的助理离职了,这个位置正好你可以做。” 我又点点头,觉得自己像是没人要的废品,任谁都嫌弃,而总算老天垂怜,有人要我了,只是我却并不觉得松口气。 “一切待遇不变,你看怎么样?”may最后问我的想法。 这是形式,其实我根本不应该有什么想法,要么换岗位,要么走人,我有些寒心,虽然钱律遵守了承诺没有开除我,但他真的是对我很不满意,撇开表白这件事不说,我觉得我很失败。 我抿着唇,半天才道:“那小金怎么办?” may一怔,没说话。 在我们公司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前台是行政部助理的接班人,公司招过的四个前台,每个最后都做了行政部助理,也就是说如果我同意换做行政部助理,那么等于让小金失去了升职的机会,那个位置本该是小金的。 “这事我会再安排的,也不是你操心的,你只要说同意,我就帮你开始办了。”may最后说。 “我不同意。”我当然不同意,天下不是只有这一处留人的地方,而我并不想小金怨我,也让自己感到良心不安。 “我给你一天时间,你可以好好想想。”may嘆了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看着我。 “不用想,”我站起来,“我去写离职申请。” 我不知道这是钱律逼我离开的手段,还是他真的只是想给我换个位置,反正结果是一样,我写了离职申请发给了钱律。 钱律前天去了香港,去参加一个会,大概要去半个月左右,我将离职申请发给他,以为他不会马上回,结果到下午时他就回了邮件:等我回来再说。 我愤愤的盯着那几个字,心想,我离职你就不是我老闆了,难道还要听你的吗?新的助理明天就会来上班与我办交接,行政助理的位置我也绝不会要,难道等你回来我做你的位置? 我没回復他,想想就算他现在批准了我的申请,我也要做到这个月底才可以离职,差不多也是半个月,到时且看他怎么说。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交接,是个年轻美丽的女孩顶替了我,只几天功夫我已感觉到她的精明与干练,确实不是我能比的,这让我更灰心,钱律换掉我,或许有一大部分是因为我真的不合格。 我心情变得很低落,而公司里渐渐有了风声,同事看我的眼神多半同情,小金也似乎知道了什么,看到我笑得并不自然。 我投了很多简歷,然后用没用完的年假去面试,但最近上海的工作并不好找,面试了几次便没了消息。 第24页 方非最近一直在上晚班,总是到半夜才回家,我上班时他还在睡觉,所以这段时间几乎并没有说什么话。 我越发郁闷,虽然方非总是留了饭菜在冰箱里,我每天回家只要自己热一下就可以了,但可能一直是方非在做饭,将饭菜摆上桌,最后又是他洗碗,所以我现在竟是连热一下饭都懒得动手,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最主要是现在一个人静静的吃饭,有点闷得慌。 很晚了,分明很冷,我却捧着从肯德基买的星地,边走边吃,今天有人通知我下月可以上班了,其实比现在的公司待遇差好多,也不符合我的预期值,但可能是这段时间自尊被打击的太过严重,我急着想抓住根救命稻糙来唯护那仅有的一点自尊,所以我同意这边结束后下月就去上班。 走到小区门口时,身旁有计程车鸣了声喇叭,我想让,车却停了下来,开门,里面有人下来,是一脸疲惫的方非。 “你不是上夜班?”我看清那人,反射性的问道。 “这傢伙刚才连做了两个手术,累坏了,有点发烧,主任让我送他回来,”车里还有一个人沖我解释道,说完才想到要问我的身份,道,“你认识他?” “我是他姐。”我答的快,看方非脸色苍白,伸手扶他。 他笑着道:“没事了,”说着转身冲车里的同事道,“谢谢你小李。”然后关上车门。 车子启动开走,我看着方非疲备的脸,怎么几天没仔细看他又瘦了呢?我有些心疼,忘了手上刚拿过星地,冰冷的手就抚上他的额,他反射性的向后退了退,然后抓过我的手,道:“大冬天的,你又吃冰?”手将我的手包住。 他的手滚烫,不似一般的体温,我下意识的抽回来,他手里一空,然后慢慢的垂下来。 我眼睛有些呆滞着盯着那根温度计,又转头看了眼床边的钟,然后从方非口中将温度计抽出来,在灯下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果然在发高烧。”说着又自顾自的将温度计上方非含过的地方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放回盒子里。 “饿不饿,想吃什么我来做。”我拍拍屁股站起来,看着他。 “你以前就是这样擦一擦就放进去的?”方非显然在纠结在那根温度计上,轻轻的咳了几声。 “是啊。”我点头,看到方非的眉痛苦的皱了一下。 我不理会他,道:“白粥加咸菜好不好?”我发烧了就喜欢吃这个。 “我吃过了,不用再弄。”他坐起来,此时因为发烧的关系脸微微的泛红,白皙的脸两抹嫣红,本是书生的气质,现在竟带着股媚意,我不由看得有点呆,勐然想到那天他在楼道里对我说的话,心里涌起异样的感觉来,反正莫名其妙的就脸红起来。 我用手扇着脸,口中道:“空调是不是开得太热了。”说着拿着遥控器乱按。 感觉方非盯着我,我觉得脸更红,心里说着怎么这么莫名其妙?人却干脆又对着他坐下来,也盯着他,他脸仍是嫣红,眼睛水亮,唇因为高烧的关系也是红的,就这么斜倚在床上,真是妖孽。 而我的脸又忽然不红了,看他捂嘴咳嗽道:“也好,反正明天我不用上班了,可以照服你。”说着将桌上的水递给他。 他拿过杯子,没有喝,道:“什么叫明天不用上班?” “我辞职了,这回是真的。” 他怔住,修长的手指将杯子放回桌上:“那这回是为了什么?” “被开除。”我摊摊手,故作轻松,却知道自己的表情是有些落寞的。 他没再问,显然知道此时越问我越难堪,人却忽然从床上坐起来道:“想不想吃酒酿园子,我给你做。” 他知道我不开心时喜欢吃酒酿园子,病成这样竟还记得,人已经自床上下来。 我下意识的拉住他:“病人做什么酒酿园子?你以为我真那么糙菅人命?”但实际上有点被感动到了,总算我自怜自艾了快半个月,终于方非还是方非,他是真的对我好的。 我一直在你身边,你难道看不到吗? 又是方非的那句话,一直觉得他对我好,受我欺负是应该的,此时却忽然感觉那也许并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好了,好了,我们谁都不要吃东西了,”我拉他又坐回床上,也不管他是坐着的,直接将被子一骨脑儿往他身上盖,“睡觉。” 他听话的躺下,自己又配合的盖好被子,然后露了头看着我:“娟娟。”他叫我,声音有点哑。 “什么?”我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还是烫,却又觉得他此时孩子气的让人疼,手指无意识的缠着他柔软的发,他不知是累了,还是什么,闭上眼,睫毛微微的颤。 “陪我一会儿再离开好吗?”纯然是个孩子。 我知道他从小就喜欢对我用这一招,却没有一次能抗拒得了,所以只有点头,道:“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他又得寸进尺的来拉我的手,我想抽回去,这次被他握紧,扯进被窝里,我终于不忍心,感觉他的手指在被窝里与我的交缠,拇指的指尖正好划过我的掌心,我的心里顿时似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拂过,怔了怔,然后又是咬牙切齿道:“方小非,你不要太过分。” 他不语,脸深埋在枕头里,我看着他的睡颜,好久才“切”了一声:“真是极品小受。” 我喜欢你,杨娟娟 半个月后钱律没有回来,说是直接飞去美国参加另一个会议,美国是总部,去美国参加会议本不是钱律这个级别能去的,但听may的意思,可能这次他要升作中国区总经理了。 不过半年不到,升得倒是快。 我不可能等他回来,那边新的工作要开始上班了,本来想正式一点再发个邮件给他,但may说已经发邮件向他汇报过了,我就不用多此一举,想了想,发了条简讯给他,发出去后才想到,他在美国,根本收不到。 那就算了,他们本就才共事半年多,他也对我从未满意过,等他回来看到我的消息,就当我已经跟他说过再见了。 最后一天,我强颜欢笑,对自己说,再撑一下,就解脱了。 到下班时一堆人挤在一起说给我办个欢送宴,大家到外面吃一顿,其实我是想拒绝的,因为实在不太习惯那种场面,但人家毕竟是一番好意,只好跟着去,果然一顿饭吃的并不舒服,每个人都说些感性的话,或真或假,吃到快十点多总算结束,我有些麻木了,倒是离开时小金抱着我忽然的哭,让我感动了一把。 接下来就是在新的公司上班,我适应了几天,可惜不到一个月就又辞了职,原因无他,是因为我老闆让我排队帮他家亲戚□运的火车票,我排到半夜还是没买到,被老闆说了一顿后就直接递了辞呈。 再接下来就是春节,方非因为轮到值班,所以不能跟我一起回去,我在家里待了几天,被我妈念了几天,又和她吵了几次架,拖拖拉拉的一直到过了十五才又回到市区。 然后又开始找工作,差不多整整一个月,才总算又开始上班。 那段时间只有小金一直会发消息给我,芳姐和其他同事在春节的时候给我发了几条祝福的简讯,就再也无话,钱律,则再未找过我,也许他说等他回来只是随口一句,我自己走了,他也落得轻松吧。 再说现在这个公司,要比我原来上班的公司规模小一点,但待遇差不多,其实找到这份工作也算巧合,是小金打电话给我说这家公司要招人,问我要不要试试,我投了简歷,然后被通知面试,再然后就上班了,之前找的几个工作都不顺,这份却意外的顺利,我将其归结为有缘。 相亲结婚的事被暂时放在一边,我妈来催,我就说新工作要奋斗,她却不忘提醒我,新工作新环境,可能有缘人就在现在的新公司里,我说,我有眼睛,合适的话不会错过的。 我的上司又是个未婚青年,一张脸不像钱律,通常情况下一直笑得和善,对我也算不错,我起初觉得自己又找到了个好目标,然后没过几天看到她的女朋友来公司等他下班,又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这让我失望了好几天。 看来我真的要孤独终老了我想。 周五聚餐,上司带了女朋友一起来,上次只是照面,这次她坐在我旁边,总算聊了几句。 第一次见面时我发现她打量了我很久,当时觉得怪,我不好意思问,现在她又问起了一些私人问题,比如几岁了,有没有男朋友,这些恰是我最头疼的问题,却只好照实说,她觉出我的尴尬,终于不再问,夹了几颗苔条花生在嘴里,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可能问得有点多,我只是好奇,钱律他从不开口让人帮忙的……”她话没说完,另一边我的上司用手肘顶了下她的女朋友,那女人就闭嘴了。 第25页 我不是傻子,虽然话只说到一半,但我差不多能猜到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怪不得我这个工作找得那么顺利?只是钱律他是为了什么?上次受挫后,我好不容易又竖立起来的自信心又被击的粉碎。 总算挨到饭局结束,老闆牵着女朋友的手问我要不要带我一程,我说不用,然后他们就走了。 我拎着包在路上走,心里反覆的猜测着钱律是为了什么,开除我,又帮我介绍工作,开除我是他的作风,但帮我介绍工作却完全不是。 我从手机里找到钱律的电话,想着虽然是他开除了我,但是不是要跟他道谢,手指在通话键上游移了半天,准备放弃时,不知怎地就按下了下去。 那头很吵,有音乐的声音,而在听到他的声音时,我又忽然的没了勇气,道:“你在忙啊,那下次说。”说着准备挂。 “我有时间,”他却说,声音一如往常的冷,“你在哪里,我过来。” 过来?我没有想让他过来啊?我只是想问他工作的事。 “我没什么事,你不用……” “你在哪里?” “你真的不用……” “我有话跟你说。” “……” “在哪里?” “我快到家了,”我有点像中了邪,老老实实的说道。 “在你家小区门口等我,一刻钟后我到。”说着他就挂了电话。 我看着电话发怔。 果然只有一刻钟,他是让朋友开车送过来的,那朋友看了我一眼,笑笑的又开车走了,留下钱律杵在我面前。 他没有穿西装,身上是休闲大衣,脖子里是深蓝夹一点浅蓝和白色的条纹围巾,头髮剪短了一些,显得精神而英挺,几个月不见,他又帅了。 “你想说什么,说吧。”他向我走近几步,看着我脖子里皱巴巴的围巾,皱了皱眉道。 可惜态度一点也没变啊,而且分明是他说有话对我说啊,我嘆气,直接道:“我现在的工作是你帮忙,我才被录用的吗?” “我只是推荐,”他纠正,“而且确实也能胜任这份工作,高坚说你干得不错。”高坚就是我现在的老闆。 “是这样吗?”我将信将疑,却又不好再说什么,想着要不要对他说声“谢谢”,口中却道,“刚才你说有话跟我说,什么话?” “走走吧。”他却说,两只手□口袋,往马路对面的便利店去。 我不明所以,看他穿马路,却没有动,已经不是我老闆了,我干嘛要听你的。 他停住,回头看我,就站在路中间,一辆计程车鸣着喇叭提醒他让路,而他没有动。 我抓抓头只好跟过去,他这才让路走到马路对面。 “钱总,你有话快说。”我没好气的说。 “你可以叫我钱律了,我已经不是你老闆。”他说。 “好,钱律。”我答的很快。 他竟然笑了笑,与我站在便利店的店门口,似乎在想着怎么开口,过了会儿才道:“有些话在你是我助理的时候说出来并不合适,这也是我把你调离的原因之一,我承认我有私心,但我没想到你会辞职。” 他没头没脑的说了这句话,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想还是想不明白,便有些傻傻的问:“有些话?什么话?” 他盯着我,眼睛灿若星辰,我只觉得想移开眼,却听到他漫不经心的一句:“我想我有点喜欢你,杨娟娟。” “哦,啊?!”我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张大嘴,幻听?一定是幻听。 我就这么张着嘴看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他说:“口水流下来了。” 我勐的合上嘴,看到他竟然在笑,然后呛了一下,直咳的惊天动地。 他看着我咳,袖手旁观。 “你刚才说你什么我?”我扶着墙,半天才道。 “我喜欢你。”他很平静的说。 这应该算是情话吧,怎么听上去好像跟平时说:这个表不对,拿去重做时的口吻没有差别?还是幻听,我对自己说。 “钱律你确定没有喝醉或是嗑药?” “我很清醒。”他依然很平静。 “那就是你穿越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古怪的扭曲。 “穿越?”他皱眉。 穿越就是太离谱了,我并不想与他解释这个火星词,只是用手盖住脸,自言自语道:“那就是我穿越了,”我百思不得其解,钱律为什么忽然跑来和我说这样的话,难道我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幻觉中?。 “你不是有女朋友?”但还是有些不死心的问。 “骗你的。”他说,骗了人竟然在他口中如此轻松的就承认了。 “为什么?”我发现自己的声音扭曲的更厉害。 “因为不想看什么啤酒瓶。” “就这样?” “就这样。” “算我没问。”我直接暴走。 他似乎早料到我不会走远,没有喊住我,而我真的又停下来,完全是中了大奖又不信,却不甘心的心态,隔了马路,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说的那句话是真的?” 他看着我,夜风迎面吹来,将他的大衣衣角吹起,竟然让一向冷漠的他有种翩然的感觉:“真的。” 我真的完全煳涂了,站住,疑惑的看着他,我之所以认为现在是幻觉,是因为不信钱律会说这样的话,但现在确实不是幻觉吧?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我听到自己说。 他看看我,表情仍是冷淡,似乎想了想才道:“没有很明确的时间,起初很烦看到你,后面才觉得你有点样子。” “什么叫有点样子?”我握紧拳头,“现在说喜欢我的可是你。” 他表情冷淡,道:“我只是说有点喜欢。” “你?”我瞪着他。 “以后我有空的话会接你下班,你不要再去相亲,也不要去认识其他未婚的男性,你可以和你妈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他甚至不问我同不同意,像是宣布着什么,忽然走近我,穿过马路走到我跟前。 我不知道我听到这句话现在是什么表情,直觉他算计了我,心却勐然的跳得极快。 “我三十岁了。”我说。 “是老了点,不过可以接受。” “我是郊区的。” “我也是外地的。” “我条件比你差一大截。” “这是事实。”他点头,同意我的说法。 我又是咬牙切齿,想接下来应该转身走了,却听到自己的:“我五点半下班。” 他总算笑:“有空我会准时来接你。”说着伸出手来,在我头顶上方停了一下,然后“叭”的一声拍下来,并不重,用力的揉了下我的头髮。 我只看到他领口的围巾,心里在说:杨娟娟,金金金龟耶。 你搬走,或是我离开 我下了班,人站在公司楼下到处张望,钱律说有空会来接我下班的,可那天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甚至连电话和简讯也没有,渐渐的,我又把那天他说的话归结为是幻觉,可能他根本没来见过我,也没说过那些话。 但是我干嘛还每天抱着希望在公司门口搜索一圈呢? 回家吧,心里觉得没必要,眼睛却还是看了一圈,没看到人才拎了包往地铁的方向走。 经过拐角时,一辆车朝我鸣了声喇叭,我低着头没注意,想可能是他要转弯提醒我注意,所以我便站住等他转弯。 半天没动,我有些疑惑的抬头,这才看到开着的车窗里,钱律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分明是盼着的,此时却反而傻住,看着她。 “愣着干嘛,上来。”钱律并不帮我开车门,只是在车上道。 我看了看他身后等着的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系好安全带,他发动车子,然后也不说话,只是朝着一个方向去,并不是回家的方向。 “要去哪里?”我问。 他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没回头,道:“先找个地方吃饭。” 我“哦”了一声。 现在的情况其实是有些突兀的,我跟他不算太熟吧,虽然共事半年多,却并没有说过多少话,而且一向是上下属的关系,现在忽然变了关系,我一时竟有些无所适从。 “那个,”我抓着头,犹豫了半天,才敢对着他淡漠的脸问了一句,“我们现在算是在约会吗?” 第26页 “是,”他直接答,手上方向盘一转,开进了一家饭馆门口的停车位里,“吃这个东北菜好不好?”他说。 我看了眼饭馆的招牌,又看他拿了包准备下车,心想,妈的,你车也停好,这就要下车了还问我意见?我说不喜欢,你难道就肯再换地方? 却也不敢说什么,嘴里说好,就狗腿的跟着他下车。 找了个位置,他脱了外套,穿着一件浅灰的毛衣背心,里面是淡粉的衬衫,他微微的拉松的领带,然后拿过服务生的菜单来翻。 我也脱了外面的大衣,里面是上次春节促销时买的大红色毛衣,我还趁春节便宜做了次头髮,现在披在肩上有些静电,一根根的张牙舞爪,趁钱律在翻菜单,便用纸巾沾了些茶水轻轻的按那几根翘起来的头髮。 然而抬起头时,却看到钱律正看着我,手里还举着那本菜单,眼神并不算冷,停在我的脸上,似乎微微有些热度。 “我脸上有什么?”我下意识的伸手摸自己的脸。 他却忽然的站起身,隔着桌子伸手过来,我怔住,然后他的手指梳过我的发,可能是不小心,在我脸颊上碰了一下,又缩回手,坐了回去:“头上粘了纸巾。”他的手里果然拿了一小片被浸湿的纸巾。 我的脸却不管他是不是不小心,“刷”的一下红了,手还在无意识的拍着头髮,有点傻傻的说道:“哦。” 他看了我一会儿,伸手招来服务生,在上面指了几个菜,等服务生走后才道:“再拍下去你就满头纸屑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慌忙的将纸巾放下,手在桌下用力的掐了下自己的腿,提醒自己,要镇定。 菜上齐,两人默不做声的吃东西,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吃东北菜,因为上海菜偏甜,东北菜却几乎不放糖,多少有些吃不惯,但偶尔吃一顿还是满有新鲜感的。 钱律吃饭很专心,目不斜视,低头扒饭时眉会下意识的皱起,似乎那米饭与他有仇,但还是很帅,我举着筷子看他,渐渐有些出神。 钱律似乎注意到我在看他,却只顾吃饭,并不理会我,隔了一会儿才有些受不了的抬起头,对着我道:“吃饭。” 我含着筷子,有些含煳的问道:“钱律,你到底为什么看上我啊?” “怎么?”他放在筷子。 “你长的这么帅。”我实话实说,还陶醉在他的美色里。 他拿起茶杯的手微微滞了滞,道:“因为帅的都喜欢丑的,聪明的喜欢笨的。” “是吗?”我想着他的话,又马上反应过来,怒道:“你在说我又丑又笨?” 他笑,喝了口水才道:“这是你说的。” 我说不过他,却又觉得怒气无处发,戴了手套,拿过桌上的一盆大骨头啃,刚才怕失了淑女风度一直不敢下手,现在反正在某人眼中又丑又笨,便直接抓了一大根举在手里啃起来。 他看着我动作,脸上笑意未消,也动手拿了另一根和我一起啃,我反而停住,看着他,他只顾自己啃骨头,似乎很愉快的样子。 我口中嘀滴咕咕骂了几句,却自己也不知道骂的什么。 然后手机振了一下,我拿起,却是方非,他发消息来问我是不是加班?要不要留饭? 我直接发:正与帅哥共进晚餐,打好了正要发出去,却忽然迟疑,看了那几个字半天,又删掉,改成:和同事吃饭,你管自己吃吧,发了出去,还是看着手机发怔,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以前与方非说话是从不带任何迟疑的。 “一起住的弟弟?”正发愣,却听到钱律问我。 我点点头,把手机塞回包里。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却总觉似乎冷漠了一些。 吃完饭,钱律直接送我回家,车停在小区门口,这回我记得解安全带,正要开门下车,他却忽然从后面扯住我的手,我一怔,回过头去,他的脸忽然的凑近,我下意识的闭眼,只觉他的手指划过我的耳廊在我的耳垂处停了一下,又松开了。 “下车吧,”我还想着他是不是要亲我,怎么还不亲这些问题时,却听到他说,我睁开眼,见他表情淡漠,“耳环缠住头髮了。” 我慢半拍的回过神,脸红到耳根,急急忙忙的下了车去。 车外,方非手里拎了一袋东西,看着我从车里出来。 “非非?”我反射性的叫了一声,然后听到身后钱律的车启动,我转过头去,车开走了。 “不是说同事吗?”方非的眼墨一般黑,像一泓深潭要将我溺死。 我抓抓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避开他的问题,看着他手中的袋子道:“买了什么?” 方非不动,好半天才答道:“鸡蛋和面粉,想给你烤些饼干。” “这么晚了还烤,你对我真好。”我像平时一样凑上去想挽他的手臂,他却向后退了退,转身走在前面。 “上去吧。”他在前面道,口气意外的冷淡。 方非在厨房里做饼干,我洗了澡,倚在厨房门上看他,他一直垂着头,平时他会回头来跟我开开玩笑,此时却一声不吭。 看他将面团一个个的摘成小团,又用手掌压扁,我走上去道:“我来帮你。” 他不做声,却往旁边让开了些。 我挤到他旁边,拿了一团面在手心揉,侧头看他的脸,他似乎很专心的做着瓶干,即使我这么近的看着他,他也头都没回一下。 我有些忍不可忍,扔了面团道:“你这是在生气吗?” “是。”他竟是答。 我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话,踌躇着是不是该问他为什么生气,可为什么生气?我应该是知道的吧。 “你跟他在一起了吗?”方非终于放下面团来看我,眼中星星点点带着淡淡的失落,又是带着点希望。 我沉在他的眼神里,张了张嘴,忽然不忍心看他,低着头,轻声道:“算是吧。” 他半天没说话,好久才道:“你喜欢他?” 我盯着面前的面团,拿了一团用指尖轻轻的按,道:“当然,人家可是只大金龟。”其实只有一点点吧,因为钱律的表白来的突然,我一直想着他很优秀,很帅,是个结婚的对象,却从未想过我是否喜欢他,现在方非问,脑子里想到就是这句话。 “那我呢?”方非的手放在灶台上,与我的手很近,“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这次我答的很快,“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就像我弟弟,我当然喜欢你,你知道……” 我话没说完,他却勐然抓住我的手,我看过去,他本来柔和的眼闪着让人心碎的光芒:“谁是你弟弟?谁承认过?你不要现在把这种关系扯出来,我不承认的,你也不要拿这当理由。” “非非?”我有些吃惊的看着他忽然的恼怒。 他手上用力将我扯近:“杨娟娟,我喜欢你,从小就是,所以你现在不可以拍拍屁股去喜欢别人。” 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忽然的有些害怕,挣扎着让他放开,他却一扯将我抱住,按住我的后脑让我的头用力压进他的胸口,我只觉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挣开一点,叫道:“你疯了,快放开我。” “我是疯了,”他的声音就在我头顶,说话时勐然低头,找到我的唇用力的吻上去。 脑中有什么东西在他贴上我的唇辗转时崩断了,我想转开头,他却固定住我的脸,唇舌卷进我的口中深吻下去。 我无数次想像过我的初吻会是什么样子的,各种情形,各种场景都想过,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而我同时又深刻的意识到,方非他真的喜欢我,是当真的。 我忽然不挣扎,因为那是我最相信的人,他再如何也不会伤害我,而我如果推他,或是用力打他一巴掌,他又该有多伤心。 也许因为我不挣扎,这个吻渐渐的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方非捧着我的脸好一会儿才松开,眼中有满满的疑惑,疑惑我为什么后来就任他所为? “娟娟?”也许是清醒了,这次反而他有些害怕,无措的看着我。 我轻轻的推开他,脑中混乱一片,有很多想法闪出来又沉下去,我靠在灶台上,半天不说话,方非跟着,站在我旁边沉默不言。 “就这个月吧,”我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你搬走,或是我离开。” 不甚自然的相处 拿钥匙时,我略略迟疑了一下才开门进去。 “非非。”我叫了一声。 没人应。 今天他上的不是晚班啊,正想着,低头换鞋子时,看到鞋柜上有串钥匙,上面挂着一个超大的绿豆蛙,正是我给方非钥匙时顺便挂上去的。 第27页 我心里不由一紧,另一个脚还没换上拖鞋,便跑进去,直接推开方非房间的门。 人去楼空,只有那一起买的“做 爱十八式”窗帘还挂在那里。 你搬走,或是我离开。 这是我昨天说的,今天,他离开了。 我看着那窗帘发愣,想到方非看到那窗帘时咬牙切齿的表情,问我知不知道什么叫饮鸩止渴,人颓然的靠在门上,让他搬走是我说的,可为什么现在却无比失落? 我把屋里的灯全开,然后看到大厅和厨房都贴着便利贴:新做的宫宝鸡丁在冰箱里,多出来一点鸡肉在冷冻柜;这月水费还没交,周末到期记得交了;电视遥控器里的电池已经换过了,还有两节新的在电视柜下的抽屉里…… 我一张张的撕下来看,集在手里,看了几张,然后再也看不下去,坐在沙发里捧住头,口中呻吟着:“非非,你偏要让我难受是不是?” 坐了半晌,忽然想到方非现在搬走必定没时间找新的地方,拿了旁边的电话想也不想的播给他,想问他有没有地方住,但电话响了半天,始终没人接。 我不死心的又拨了一次,也是无人接听。 “你是故意不接吗?还是没有听到?”我自言自语,觉得房间里静的吓人。 我站起来开了电视,然后又是盯着电视发愣。 我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是不是与那年还在上大学时的心情一样,当时有个同系的师兄追我,我虽觉得他不错,但因为心里只有夏羽天,所以没有接受他,但他每天给我送早饭,晚上夜自习帮我留座,每天的天气预报用简讯发给我,隔段时间送一次花,可以说无微不至,这样持续了两个月,直到忽然有一天他又有了新的目标,一切看似你不在意的东西都停止,再不送东西给你,再不献殷勤,我虽然对他无意,可确实有一段时间心里怅然若失。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我现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觉得无比失落吗?我不知道,说不清楚,但心里确实空的难受。 我从包里掏出手机,准备不管给谁,打个电话聊聊天,来排解一下我心里的烦郁,然后看到有未接的电话,是钱律打来的。 我想了一想,打过去。 “到家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却不若平时的一本正经,带着随性。 “嗯。”我只应了一声。 “怎么了?”他停了一下,听出我的不对劲,问道。 “没什么,”我揉了揉鼻子,人向后靠在沙发上,不与他提方非的事,转了话题问道,“你还在加班吗?”今天鼻炎犯了,现在说话鼻音很重,这样慢慢的说话,最后一个“吗”字说出来,听上去竟有种撒娇的感觉。 “感冒了?”钱律的声音竟然也跟着柔和起来,微微带着点沙哑,我不由怔了怔,原来不用冷漠的声音说话,竟是性感的要命。 “鼻炎而已,”我又是揉了揉鼻子,然后叫了声钱律的名字,“钱律。” “嗯?。”还是有磁性的声音,虽然只一个字,却挠过我的心扉,觉得微微的发痒。 “你现在的声音很好听。”我由衷的说。 “原来不好听?” “原来冷冰冰的。” “杨娟娟。” 他忽然的叫我名字,我听着他那端平缓的唿吸声似带着笑意,有些怔忡,道:“干嘛?” “不应该这样说你的男朋友。” 我怔了怔,回味着这句话,感觉原来空空的心又满起来,男朋友?我的。 “我现在出公司,大概半个小时后可以到你家小区门口,到时出来陪我到便利店吃点东西。”他的声音又响起,是一向的肯定语气,并不是询问。 “在便利店吃啊?”我傻傻的重复,心想堂堂总监怎么在便利店吃东西? “我到了打你电话。”他那头传来纸张的翻动声,应该在整理文件了。 “好。”我也只有说好。 他那头已挂了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渐渐的暗下去,这才想起,其实我也没有吃饭。 我跑到厨房,打开冰箱,方非来了以后我很少开冰箱,此时蹲下来细看,里面一格一格,或是保鲜袋,或是保鲜盒,一样样放的整齐,方非来之前里面经常是空的,现在却应有尽有。 非非,心里叫着这个名字,关上冰箱门,又去厅里播方非的手机,还是没人接。 我气馁,瞪着电话,妈的,小鼻子小眼的,这么小气,不接就不接呗。 我洗了个澡,穿着只在家里穿的旧大衣,脚上是地摊上买的ugg的仿冒雪地靴,披着未干的头髮,下了楼,跑到楼下时才勐然意识到,我怎么穿成这样就下楼来了呢?我是要见男人啊,至少也该是盛装去见,还得稍稍化下妆,让人家觉得我容光焕发不是?但刚才一直想着方非的事,现在意识到,又懒得上楼再弄,便拨了拨头髮往小区门口去。 钱律没开车,拎着公事包在便利店门口抽菸,脸上仍是淡漠之色,一对买完东西出来的母女看到他,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走过了,看上去二十不到的小女孩轻声的对母亲说些什么,然后又回头看看他,一脸的欣喜。 钱律明知有人在看他,却还是冷着脸,直到看到我才将手中的烟往门口的垃圾桶上掐灭,看着我走近。 外面风很大,吹在我未干的发上,很冷,我缩了缩头快步奔过去,道:“等很久吗?” 他盯着我的头髮,又看看我大衣领上的kittty猫,皱了皱眉,直接推开便利店的门道:“进去吧。” 一进店,顿觉温暖,冷热交替,我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问他:“真的在这里吃?” 他不理会我,已经走向冰柜。 我跟过去,他拿了一个咖喱鸡块的便当,转头问我:“你吃什么?” 我看了一圈,指着柜檯上的关东煮:“这个好了。” 他让我自己去挑,自己又去其他地方拿东西,回来时我看到他手里拿了一罐咖啡和另一罐没见过的饮料。 营业员小妹红着脸一直不敢看钱律,一样样的替我们热好,又低着头接过钱律递来的钱,我想着以前自己也是这样,忍不住抬头看向钱律,果然很帅啊。 两人站在门口的木桌旁,钱律吃便当,我吃着关东煮,他把那罐热过的饮料打开给我,我看了一下上面的字:姜味饮料。 原来是怕我着凉,我心里一暖,送到嘴边喝了一口,味道有点怪,但因为心里甜,所以又喝了一口。 两人又是无话,静静的吃,我咬着贡丸串心里想,男女朋友不该是这样沉默相对吧?便想着要说些什么,看着他便当里的咖喱鸡块,脑中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脱口道:“我要吃这个。”手还配合的指着饭盒里的一块鸡。 钱律的动作一顿,转头看我,我有点想抽自己,什么话不好说偏要说这句,手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饮料,傻笑道:“算我没说。” 不想钱律却看着我手中的贡丸道:“我正好想吃这个,可以换。” “啊,好。”我忙不迭用另一只手拿了一串没吃过的贡丸送过去,他却并不接过,而是抓过另上边的手,凑上来,面无表情的在我吃过的那串上咬了一个下来。 他的手松开,我的手还举在半空,看他不紧不慢的吃,有些回不过神。 “那个……我吃过的。”我半天才说。 他嘴角一扬,指着自己饭盒中的一块鸡,问我:“我夹给你还是你自己夹?”说着就要去拿筷子。 “我自己来。”我想也不想的去抢筷子,然后桌上我的手机响了。 是方非。 “你打我电话?”他的声音有些淡,似乎风一吹就会无影无踪,“刚才在理东西没有听到。” 我看了眼钱律,见他不动声色的将那块鸡塞进自己嘴里,又继续的吃饭,才对着电话道:“我没让你今天就搬走,你怎么说也不说一声,你现在住哪里?” 那边停了半晌:“医院的宿舍。” 我“嗯”了一声,分明是开惯玩笑的人,却忽然觉得无话可说,半天才叫了一声:“非非。” “什么?”似乎因为我这样唤他,他的声音柔和起来,如梦如幻。 我想说: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吧?但觉得这句话实在太过严重了些,又无从说起,便咬着自己的指尖道:“没什么。” 他那头又是半天没有声音,也没有挂电话,我握着手机,只觉得难受,心想怎么会到这种地步,分明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啊,想嘆气,又不想让旁边的钱律看到我太多的情绪,便拿着手机往外面去,外面冷风一吹,我抖了抖,同时稍稍吹散了我胸口的烦郁,反而用轻松的口吻说道:“你住哪个宿舍告诉我,我以后还要来蹭吃的。” 第28页 他终于笑:“你喜欢,可以天天来的。” 我点头应着,口中又道:“要注意你的小受体质,没我保护别让哪个男人染指了你。” 又是“染指”两字,那头静了静,才道:“好。” 然后又是无话。 我有些想抓狂,眼睛下意识的看着路对面的马路,想着方非在我加班晚归的时候,就在对面的小区等我,不管多冷多晚都等,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是不是我昨天不该赶他走? “非非。”我又低低的叫,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你回来吧,这句话。 “嗯。”他应着。 我嘴巴张了张,不知道后面该说什么,却听到他道:“昨天对不起,吓到你了。” 我愣住。 “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他停了停,后面半句极轻,“这确实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吧。”说完轻轻的嘆息,久久无言。 我抓紧手机。 “那就这样。”那头方非似乎意识到自己走神,反应过来,道。 “那就这样。”我只觉心里不是滋味,跟着说。 又进店里时,钱律已经吃完了便当,一口口的喝着咖啡,脸上并没有笑意,如往常一样的冷淡,我走到他旁边时,他也没转头看我一下,仍是喝着咖啡。 似乎有股无形的压力压迫过来,虽然他不看不问,却让我感觉到有股不得不解释些什么的力量,我抓了抓头,头髮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便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道:“是一起住的人,他搬走了,唉,又要承担所有的房租了。”说着放下手,一根根的数自己的手指。 钱律终于侧头看我,看了一会儿,又伸手过来将被我扯乱的头髮抚平,他的手很大,带着温度,我有些舒服的微微靠过去,他却又缩回手。 “明天周末我有个同学聚会,你跟我一起去吧。”他忽然说。 又是肯定句,甚至没有询问我周末是否有空。 我心里微微的不舒服,但只挣扎了下就道:“好,是几点啊。” “下午三点,我两点在小区门口接你。”他说。 你喜欢我什么? 约会了两次就带去见自己的同学了,这是不是说明钱律心里已经很认我了? 说不开心是假的,但应该更忐忑吧,同学聚会?钱律是上海数一数二的大学毕业的,他的那些同学也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 穿了新买的衣服,又难得的化了妆,因为平时都不怎么打理自己,所以化妆技巧也称不上拿手,本来还想装个修睫毛什么的,这东西现在流行,可惜在镜前弄了半天也没贴上去,还差点把胶水弄到眼睛里,便只好作罢。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妈说我一双眼睛是最漂亮的,我同事又说我脸上的五官其实都挺精緻,就是经常冒痘痘,但方非搬进来后,我吃东西变得正常,最近脸上已经找不到痘痘的痕迹,现在又抹了点粉底,倒还是算得上美貌,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对着镜子做了几个表情,心里更美,便越发觉得自己美貌出众,想着钱律待会儿看到我时很可能被我的美貌震惊到,于是自顾自的乐得不行。 钱律看到我时果然比往常多看了我一会儿,却并不说什么,等我进了车里,他才撕了张纸巾给我:“嘴上擦一下,太红了。” 我大窘,忙接过纸巾把嘴上的唇膏擦掉,然后将纸巾拽在手中用力的揉,心里将钱律咒了一遍,人家还不是为了你才化妆的。 聚会的地点是步行街上的粤菜馆,我和钱律进去时,包房里三桌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我的老闆高坚和他的女朋友也在。 我沖高坚笑笑,高坚的女朋友却跑上来,拉住钱律道:“钱律坐这一桌,给你们留了空位了。” 钱律似乎不大情愿,但人家都来请了也不好意思推,便伸手过来,将我拉住,到高坚的那桌坐下。 这是钱律第一次拉我手,我心里一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被他的大手握住,脸微微的热。 我和钱律坐定,这才发现这桌女人比较多,几双眼直直的往我身上打量,我觉得有些不对劲,颇有众矢之的的感觉,下意识的回头看看钱律,钱律还是那一百零一号表情,握住我的手松开,打开桌巾,递给我。 高坚的女朋友叫沈欣,她正好坐在我另一边,有些半开玩笑的指着我,对同桌的几个女人道:“你们想见钱律的真命天女,就是这位了。” 真命天女?我?我对这个称唿一时间之间反应不过来,听着沈欣的口吻,总觉得她没怀什么好意。 沈欣又拉着我,指着那几个女人道:“娟娟,你不知道吧,这几位美女以前在学校里时都追过钱律,可惜最后都遭了滑铁卢,所以今天她们一定要看看能让钱律心折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看到她脸上有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旁边的高坚扯了扯她,轻声道:“就你话多。”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里多少有些慌,我并非倾国倾城,也不出类拔萃,她们现在看到我一定失望吧,但转念一想,你们失望跟我有什么关系?钱律满意就行了,便笑道:“还不就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饭桌上无非是聊学校时的趣事,我插不上嘴,听了一会儿,真不亏都是名牌大学出来的,言语间就能听出这些人现在都是在社会上混得如鱼得水的人物,包括他们带来的女伴或是男伴,也是来头不小,似乎就我一文不名。 我不由的想,现在的情况我最好做个隐形人,免得他们又将矛头对向我,对我的身家逼问一通,到时尴尬的不止我一个, 正想着,却听到有人问我:“我听沈欣说,杨小姐一开始是钱律的助理,是不是真的?” 我看看沈欣,点点头:“是的。” “那就是近水楼台啰,”那人笑,随即又嘆息,沖我身边的钱律道,“钱律啊,我们以前同一个学校,同一系,也算近水楼台吧,怎么就得不了你这个月?” 旁边人笑。 钱律也不急着答,等他们笑完才不慌不忙的说道:“你当时周围的月也不少,不是非要得我这个月。” 那女人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生气,眼睛看着我:“看杨小姐眼熟,你是不是jt大学毕业的,我以前去那里时好像见过你。” 这一听就是假话,我与她完全陌生,就算见过,记得的可能也微乎其微,何况,我并不是jt大学毕业的,她这样说,明显是想旁敲侧击的问我什么学校毕业的。 “我不是jt大学毕业的,我读的是td大学。”既然她问,我就没必要刻意隐瞒,她拐弯抹角,我就直截了当。 “什么大学?怎么没听过,是不是外地的?”她故作不知,转头询问旁边人。 “是上海的,在**路。”td大学虽然只是三流学校,远不及他们的名牌大学,但好歹也算是正规大学,在上海读过大学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虽然明知她是故意的,我却只当她真的不知道,认真的告诉她是上海的,在什么路。 “**路?这样啊,还真没听过呢。”女人笑着看我,眼睛下意识的瞟了眼钱律,颇有点得意之色。 我只当没看见,脸上还在笑,心里却已经把那女人上上下下骂了一遍:怪不得钱律不要你,长这么难看,不就是多读了点书,我呸! 骂完才觉得的舒坦一点,拿筷子夹前面的虾仁吃,却故意夹不起来,嗲着声音对钱律道:“我夹不起来,你帮我夹。” 钱律这次没有拿铁板脸给我看,从善如流的夹了好几个虾仁给我。 那女人顿时脸色有些难看,冷笑道:“不是有勺子在旁边,哪还用筷子夹?” 旁边的高坚笑道:“人家这是甜蜜。” 一顿饭吃的有些消化不良,和那些所谓的“白骨精”一起,说实话让我很有些压力。看钱律与那几个同学寒暄告辞,我站在他旁边,心里不由得想着一个问题:钱律凭什么喜欢我?这是现实,不是言情剧,没有毫无缘故的喜欢,这个世界中的男女其实还是遵守着门当户对的准责,我和钱律,真的相差很大。 这点忽然的认知让我有些郁闷,看人都散了,我也上了钱律的车,却没有说话的心情,心里反过来又想:我又是喜欢钱律什么?帅气?有能力?如果他这些都没有呢? 我的思绪纠结在一个死胡同里,然后乱作一团,伸手用力的抓着自己的头髮。 “不舒服吗?”钱律眼看着前方,问道。 我停住,看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很是好看。 “连手也好看。”我自言自语。 “什么?”他终于回头来看我一眼,眉头皱着。 第29页 我看他眉头皱着,不知道哪来的冲动,凑过去,一伸手,就抚在他的眉头打结处,与此同时车勐的剎住,就这么停在高架上。 我吓了一跳,缩回手,却看到钱律表情变幻莫测:“你做什么,杨娟娟?”同时又启动了车子。 幸亏现在已经不早,高架上车不多,不然铁定追尾,我惊魂未定,拍着胸口道:“你还问我做什么,你没事干嘛急剎车啊?” 钱律表情微愠,也不答我的话,道:“坐好。” 我瞪着他,觉得他的怒意毫无缘故,不就摸一下吗?摸一下就发火,还是男女朋友呢? 想着他一向习惯对我用肯定句,觉得心里有些话不吐不快,我侧坐着看他,道:“你不要以为今天安排这么多你的倾慕者就显得你很吃香,对,你是很吃香,你不安排我也知道,但是我也不差,至少我比她们都漂亮,虽然学歷没她们高,”最后半句我下意识的放低声音,多少没低气,却又马上抬高声音道,“所以你不要老是这样板着脸,总是用命令的口气对我说话,我刚才想过了,你要是长的不帅,没那么出色,还我不待见你呢。”我说的抬头挺胸,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输给他。 高架的出口处有点堵,车停了下来,我这样大声说完才觉得车里勐的静下来,我还是侧身坐着,钱律的脸色不太好看。 是不是说的有点过了? 我回想着我刚才说的话,又想找话弥补,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懒懒的垂下来,我呆呆的看着他修长优美的手,然后他的手忽然伸过来,抓住我的手。 呃! “不待见,嗯?”他转头过来看我,表情似笑非笑。 好可怕,我僵住。 以为他还会说什么,然而他又缩回去,前面道路通了,他踩了油门。 一直到小区门口,他都没说一句话,我正襟微坐,心里苦不堪言,钱律,我怕了你不成吗?你一用铁板脸对我,我就认输好不好? 今晚尤其冷,我看他不说话,也不想惹他,车门一开,一股冷气跑进来,我犹豫了下道:“我回家了,再见。”心里却想,还老闆呢,真小气,你如果不叫住我,我也要生气了。 这样想着,人下车去,却听到钱律道:“等一下,我送你到楼下。” 我一喜,忙道:“好的。” 两人在冷风里走,我缩着脖子,心里不住埋怨,怎么不把车开进小区呢,正想着,钱律的手伸过来,扯了我的一只手,握在他的手里,他的手温暖干燥,让我一阵舒心。 我心里欢喜,抬头看他,他还是那个表情,便道:“你为什么总是冷着脸,笑一下不行吗?” 他扯了扯嘴角,道:“为什么要笑?我还在生你刚才那句话的气。” 我装傻:“哪句话?” 他停下,低下头来看着我,道:“杨娟娟,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 “什么?”我也好奇。 “就是你有股傻劲,总是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一骨脑儿说出来,”他靠近我一些,唿吸喷到我脸上,“比如说刚才那句话,前面半句我听了喜欢,后面半句却糟透了。”说着他的脸又靠近我一些。 我脸通红,却还要争辩,道:“可我说的是实话。” 他眉一皱:“这句又是不该说的。” 我不服气:“可你说喜欢的。” 他怔了怔,却笑了,头微微往下,正好顶在我的额上,轻声道:“没错,我喜欢,”眼睛看了我半晌,拿过我的手放在自己的眉间,“我还喜欢你刚才这样,虽然让我吓了一跳。” 我看着他的脸近在咫尺,双眼晶亮的几乎能让人溺死其中,怎么有这么帅的人呢?秀色可餐,秀色可餐,我咽了咽口水,忽然□薰心,踮起脚就往他的唇上亲了一下,又迅速的离开。 然后居然还有脸问他:“那喜不喜欢这样?” 他反而怔住,看着我的脸,半晌才道:“你做了什么就问我喜不喜欢,再来一次,我刚才没注意。” “你?”我手指着他。 他直接按下我的手,眼睛更亮,却似有什么东西漾起要将我淹没,我顿时有些失神,中邪般的说道:“那再来一次。” 说着踮起脚,只是脸还没凑上去,他已经先凑上来,封住我的唇。 唇齿相依,我从没想过竟会和大铁板亲吻,努力的感受他的唇舌是不是也是冷硬的,却意外的温暖柔软,他的手自我身后圈住我的腰压向他,无比霸道,我的头微微的向后退,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摸到我的后脑,将我的头压向他。 分明是很冷的夜,我此时却全身热起来,原来接吻是这样子,脑中却不由的想起方非的吻,不由的分神,舌上却一痛,他的唇齿含过我的舌,更深的吻下去。 用五毛钱骗到手 “就是这里啊?”我看着眼前的大楼,以为会是高级住宅区,却只是一般的居民楼。 “怎么?”钱律下了车,问我。 “我以为是高级住宅,原来总监,不,总经理也住平民小区啊?”我直接道。 “而且还是租的,是不是彻底失望了?”到现在为止,钱律已很习惯的将手放在我的腰上。 “失望啊,原来所谓的出色男人,有车无房啊,我看错人了,再见。”我装腔作势的转身要走。 “车也是借的。”钱律丝毫没有要拦我的意思,在我身后道。 “无房无车?”我回头看他。 他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我反而又走回去,经过他,往楼里走:“说明我还真没高攀了你,这年头谁喜欢无房无车的?走了,参观一下。” 说着已往楼上去,听到身后钱律低低的笑声。 也许就是从那一吻开始的吧,两人渐渐熟稔起来,相处变得自然,我在钱律面前没那么拘谨,钱律比起之前,和颜悦色许多。 今天,周末,本打算看完了电影挑了餐馆吃饭,但不知怎地,说着说着就变成买食材回来自己做。 所以,我算是登堂入室了吧? 钱律租了一套一室一厅全配的房子,听他的说法,他从国外回来也不到一年,没有时间,也因为没有定下来,所以一直没买房子。 我在大厅看了一圈,虽然是普通的居民区,但这套房子的配套设施很全,屋里也整理的干净,只有大厅中间的桌上摆了很多文件,看上去与屋里的整齐极不相称。 “每隔一天有阿姨会来打扫,只有这桌子不让她理,”钱律看我盯着桌子,说道,人走到茶几旁问我,“只有白水和咖啡,喝什么?” 我坐在沙发里,看着茶几上的一盘水果,道:“我要吃苹果,那个大的。” 他伸手拿起我看中的苹果递给我:“已经洗过了。” 我接过,拿在手里,看着红彤彤的苹果,很容易就想到以前方非每晚都会削个苹果给我,竟然有些不习惯带皮一起吃了,便抬头对着钱律道:“你厨房在哪里,我喜欢削了皮吃。” 钱律看我一眼,似乎觉得我颇难伺候,道:“你等一下。”说着就进了厨房。 等他拿了水果刀出来,我却已经开始吃了,也许是觉得我在故意耍他,看着被我咬了一口的苹果,在我身旁坐下,将手中的刀凑近我,道:“杨娟娟,马上用刀削皮,不许断,断了罚你待会儿洗菜。” “洗菜?”我一笑,却是很乐意,道:“好啊。” 他瞪我一眼,拿过我的苹果咬了一口,在我没反应过来前又塞还给我,自己拎着刀又回厨房去了。 我瞪着那咬在一处的缺口,脸上有点热。 他果然叫我洗菜,自己则在旁边切菜,我看过去,虽然称不上刀法精湛,但也算过得去,他没说要做什么菜,但看他在超市里问过我吃不吃咖喱,然后又拿了咖喱粉,现在又将这些肉和蔬菜切成丁,应该是要做咖喱了。 “你经常自己做饭?”我边洗边问钱律。 钱律将切好的蔬菜丁放进热油锅里翻炒,道:“国外时经常做,回国后倒是很少。” 他又拿起切好的胡萝蔔准备倒进锅里,却先拿了块放进嘴里,然后又拿了一块递给我,我直摆手道:“我看到胡萝蔔就没食慾。” 他看我一眼,放下胡萝蔔,拿起另一盘其他的蔬菜倒进锅里,然后熟练的翻炒,最后放水,盖上锅盖。 他没有穿围兜,所以离灶台有点远,翻炒时很利索,很麻力,我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想到某部片子里帅帅的男主角裸着上身,只穿着围兜,下面是紧身的牛仔裤,嘴里叼着烟,微微皱着眉,眯起眼,手里拿着锅,熟练的翻炒,简直性感的要命。 第30页 钱律这样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吧?我心里想,然后脸上一阵燥热,好想看啊。 “你发什么愣?”钱律修长的手指在我面前划过。 我回过神,有些心虚的摇头,脸更红。 厨房里的油烟机闷闷的响着,刚才分明我洗菜他切,现在却忽然的两人都空下来,一个胡思乱想,一个则盯着胡思乱想且脸红莫名的那个,厨房并不大,旁边的窗透进阳光来,我靠在灶台上,钱律往前凑近了些,让我莫名的紧张。 果然他下一步就是伸手将我抓过去,手环在我腰上,靠我很近。 虽然已经熟悉,但我仍是紧张,结巴道:“锅里,锅里马上就会烧开的。” 他盯着我,一只手沿着我的腰轻轻的往上滑了滑,道:“我知道,反正我没准备要做什么?还是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他的脸慢慢的凑过来,声音如沐春风般。 妈的,他一这样说话,我就觉得性感的不得了,我咽了咽口水,心想,不过这次我绝不主动了。 其实还是期待着的,因为上次亲吻的感觉不错,我喜欢他的舌舔过我唇齿间,像软糖一样,有种心痒的感觉。 然而。 “杨娟娟,把你身后的咖喱粉递给我。”他轻轻的说。 “啊?”我反应不过来。 “锅里烧开了。” “哦。”我很有些失望,转身去拿咖喱粉。 手还未拿到,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我一怔,回头看他,他方才就已近在咫尺的脸勐的凑上来,身体一倾,将我逼靠在灶台上,密密的亲吻过来。 卑鄙。 我脑中只来得及冒出这个想法,便失了思考的能力。 锅里沸腾着,我的心也因他的吻沸腾着,比起上次的被动,这次我的手臂很自然的环住钱律的脖子,钱律的身体因此与我贴得很近,两人的心跳贴在一起,钱律吻得并不如上次那般热烈,却极甜蜜,深吻了半晌,又改成一下下的啄吻,唇角,唇间,像嬉闹般,又极认真,我有些沉醉,有些站不住,而他忽然一用力,将我整个人抱坐在灶台上,扶住我的腰,不紧不慢的亲吻。 很奇怪,分明不是那么急迫,却又被他缠着我的气息将我逼到无路可退,我心里有某种东西悸动的厉害,我的脸越来越红,无意识的轻声求饶。 “钱律。”声音轻颤着,如猫叫一般低低地一声。 “嗯?”他的声音就在我的唇边,性感的让人迷醉。 “水烧干了。”天知道我居然还记着锅里煮着东西的事。 他果然一顿,却又在我唇上用力吮吻一下。 “锅里的东西比我有吸引力?”他盯着我,问。 我忙摇头。 “我技术太差?” 我又摇头,手放在他肩上,有些难堪的一下下抓他肩上的毛衣,真丢脸,我总不能说老娘被你撩拨的□焚身。 他看着我的动作,半晌,终于没再问什么,放开我,手指却擦过我唇角的水光,轻声道:“出去把客厅的桌子理干净,我做好了会端出来。” 我如获大赦,跳下灶台,逃也似的出去了。 咖喱粉里一定加了其他别的东西,反正是让我意外的美味,我吃了一碗,又不好意思再要,便看着钱律的盘里。 钱律看到我的表情,直接问我:“没吃饱吗?” “吃饱了。” “那你看着我干什么?” “看看。” “杨娟娟?” “饱了,但还想吃。”我老实说。 他头也不抬:“在厨房里,自己去盛。” 我“哦”了一声,屁颠颠的走去厨房,还没进去,就听到钱律道:“少盛点,刚才抱你到灶台上还满重的。” 我人一僵,定在厨房门口,半晌终于又拿着空碗,跑回来,把碗往桌上一放:“不吃了。” 吃完,我说去洗碗,钱律没有阻止,自己拿了笔记本开始收邮件。 我曾经听他说过,他一天至少有两百多封邮件要收,所以他已经习惯把当天的邮件当天处理,因为一旦拖一天不理会,先不论是否耽误了时间,单单四百多封邮件就足可以让他花费半天的时间。 洗碗其实不过就两个碗和一个锅,我没花多少时间就搞定,出厨房时,钱律已完全投入工作中,千篇一律的铁板脸,皱着眉,对着键盘快速打着字。 我不好意思打扰他,便到他的电视柜下找片子看,刚才进来时就看到了,现在总算有机会翻翻看。 都是原版片,甚至还有法语和德语的,我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喜剧,爱情或是□,好吧,我承认铁板男人配这些生硬的片子很搭,如果有喜剧片之类的才是奇怪,不过,也太无聊了吧。 好不容易,最后终于翻到一部《泰旦尼克》,我拿在手里,不由愣了愣。 不是正版的,硬塑料的壳子已经裂了条fèng,里面的封面印成了重影,右下角的小字还印着“vcd”字样,这是什么年代的东西,应该有十多年的歷史吧,我记得高中来市里的亲戚家玩时,到城隍庙的某条小巷里买过盗版的《泰旦尼克》,回到家时却发现遗失了。 钱律怎么会收藏这样劣质的东西,混在这一色正版精装的dvd中?我很有些好奇,抬头看看钱律,他还在专心看着邮件。 对他是很重要的东西吗?如果没有意义,应该早就丢弃了吧,即使喜欢这部片子,也应该买正版精装的收藏起来。 难道里面的片子另有文章?是□? 我一下子兴奋起来,打开壳子,里面是两张印得重影的vcd,应该不会是□了,我有些失望,然后看到从里面掉出一张东西来,捡起看时,是一张车票,五角的。 应该与那vcd同岁吧,现在遍寻上海,已经没有五角钱的公车了。 那一定是有故事的,我的直觉告诉我,十几年前,算起来,是钱律大学时,会不会是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呢?我突发奇想,忽然觉得那vcd没那么劣质了,把车票放回去,又小心合拢壳子,再放回那叠原版精装的dvd中,人又抬头去看钱律,他已经不在看邮件,而是看着我。 呃,我有种偷窥了别人隐私的感觉。 “以前见过这样的vcd?”钱律看着我问道。 “当然,我以前也买过,”我沖他傻笑,又回头看了眼那张破旧的vcd,心中迟疑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道:“那是女孩子送给你的吗?” 钱律竟然点头,站起来,直到我跟前:“其实称不上送,是我捡的。” “捡的?” 钱律在我身旁的地板上坐下来:“她掉了,我捡到了。”说着拿起那张vcd。 我疑惑:“你不还她。” 钱律道:“我不认识她,她也没留下地址,没法还。” “这样啊,”我看着vcd封面上的杰克和萝斯,“这么旧了,你怎么不扔掉。”既然没法还了,这么久,掉片子的女孩也早忘记了。 钱律却定定的看着我,脸上似笑非笑。 “说到底,我还欠她五角钱车费,欠人钱财我总要记得的,”他打开盒子,拿出那张五角的车票,“当时我刚到上海读书,一下火车钱包就被偷了。” “又是被偷?”上次也是这样,我忍不住道。 钱律受不了我忽然的大叫,微微的皱眉,将我扯近他一些,才道:“后来就遇到了她,看上去不过是个高中生,边吃冰棍边问我是不是没钱,因为我那时已经在火车站转了半天了。” “结果呢?” “结果她说我整个人呆呆的,一看就是个会被骗的人,说我去的学校正好和她亲戚家一个方向,她带我一起,也不管我同不同意,而且力气很大,直接就把我的行李拎上了公共汽车。” 我张大嘴,觉得那女孩真是神奇,不过想想,我以前也是这副样子,还经常帮着方非打欺负他的男生(因为以大欺小,往往把人家小男生一拎再一扔就了事)。 “她把我送到了学校,我问她地址,说以后还她给钱,结果她看了我就读的那所大学的门牌,很豪慡的说,你等我两年,两年后我来向你收钱,然后就走了,却掉了这张vcd。” 我忽然觉得这样的情景很是熟悉,若有所思想:“她一定是想,两年后她也会来这所名牌大学上学。” 钱律笑了笑,伸手拨了拨我的流海,道:“也许就是这样。” “那你有没有再见到她?” “见到。” “两年后,你们学校?” “没错,两年后,我们学校。” “这么说她考上jt大学了?”我觉得更神奇。 第31页 钱律摇头:“没有,她只是来看我们学校的校园演唱会,我记得,是张学友的。” 我怔了怔,忽然无言,看着他。 他继续道:“她坐在前排,被拉上去参加抢板凳的游戏,为了争夺张学友的新专辑,当时三个男生,三个女生,结果她竟然抢到了第一,”他说话时看着我,看到我脸上的难以置信,倾身在我额上亲吻,“杨娟娟,你当时就是个杨大力。” 我整个人闷掉,从钱律怀中挣开,指着他道:“你……你……” “我怎么了?” “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后来你也没追我啊。”我总算理出些头绪来,出口却是这样的话。 钱律也不意外,顺着我的话道:“因为我出国了,再说我当时还真没打算追你。” “钱律!”我怒,转念一想,又忽然清明起来,对着钱律笑道:“不管你有没有想追我,钱律,现在我们在一起了是不是?所以说到底,我用五毛钱就将你骗到手了。” 余味残留 “觉得合适了就带回家让我跟你爸看看,或者我过来也可以。”我妈有些迫不及待了,在听到我说有男朋友后。 “差不多了我会带回来的,妈,你别急好不好?我跟他才刚开始谈,你就跑来看,万一人家吓跑了怎么办?”我妈动不动就喜欢跑来看,上次一个相亲男才见过一次,她也说要跑来看看,以前最烦她这样,现在虽然觉得与钱律的关系已经比较明朗,但还是担心有点早,万一我妈真跑来了,钱律那铁板不卖帐怎么办?还是与钱律商量好时间再让我妈过来。 我妈听到说“吓跑”,马上就闭嘴了,现在我口中的男朋友,在她眼中就是准女婿,她盼这个女婿盼了多久了,所以千万不能再跑啰,吓跑也不行。 于是便将话题转了。 “娟娟,昨天小非回家,我让他带了点吃的和我刚织的一件毛衣给你,他说他已经搬出来住了,是不是小钱不喜欢啊。”小钱就是钱律,我刚说他姓钱,我妈就已经很顺口的“小钱,小钱”的唤了。 提到方非,我吱唔了一下,勉强“嗯”了一声,总不能对我妈说我把他赶走的吧。 还好我妈也不追问,继续道:“小非那孩子,大概是工作忙的,又瘦了,把他妈给心疼的,对了,跟小非回来的还有他的好几个同学,”说“对了”时,我妈的声音稍微变轻了点,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这是要讲某人的八卦了,“那几个同学里有个是女同学,长得很漂亮,听小非叫她小芹什么的,那闺女机灵,围着小非妈,阿姨长,阿姨短的,还给买了套保养品,可把小非妈给乐的,娟娟,你认不认识啊?小非硬说那不是女朋友,你们一起住过,知不知道那叫小芹的姑娘是不是小非的女朋友?” “妈,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人家的事。”乡下就是这样,一个村的家长里短全是八卦的内容,我妈当然不能免俗。 “这不就问问嘛,小非是我看着长大的,算我半个儿子,本来和他妈商量好让你们两人成事的,现在你有了男朋友,他如果也有女朋友,这不是喜上加喜。”我妈已经遥想未来。 我翻了记白眼,道:“我也不知道,没见过。”其实见过一次,那次那个叫小芹的女孩强吻了方非,但我并不想告诉我妈,让她有机会全村的宣传,而且我妈也说方非没承认那女孩是女朋友,我也就不要再添油加醋了。 “不说算了,”我妈很有些不甘,却也不勉强,我看了下时间,八点了,她每晚必追的电视剧要开场了,果然,“不跟你说了,电视开始了。”然后是我妈从我爸手上抢遥控器的声音。 “给我睡觉去。”我妈沖我爸吼。 看来又是我妈赢,我瞭然的嘆了口气,挂了电话,可怜的老爸。 拿起桌上的手机,刚才打电话时手机有简讯来,我以为是钱律,看了一眼,却是方非。 “你妈让我带了东西给你,我在楼下。” 已经回来了啊,我怔了怔,然后走到阳台往下看,楼下果然有一个人拎着包东西,正是方非。 “非非,怎么不上来?”我觉得他在楼下等有些见外,毕竟是曾经同处一屋的两个人。 方非听到我的声音抬起头来,路灯的光线太暗,我看不清他的脸,却觉得他应该在笑。 “下面铁门锁着。”他说。 对哦,我这才反应过来。 “你等着。”说着回屋,拿了钥匙往楼下去。 方非果然又瘦了,本来就纤瘦的人,此时更显单薄,他穿着白色的厚外套,头髮的颜色更浅,脸色有些苍白,却意外的英俊,像从梦境中走出来的王子正冲着我温和的笑。 笑容依然温暖如春,这让我对那天赶走他更加愧疚,道:“我妈说你瘦了,果然是,你怎么回事啊?”以前也常加班,也没见他这样啊? 他定定的看我,轻声道:“没事,饭吃过了吗,你妈正好帮你做了好吃的,热一下就可以了。” 我觉得他站得离我有点远,便又走近他一些,道:“那你呢,吃过没,没吃就一起。” “我吃过……” 他“了”字还没出口,我就一把拉住他:“上来吧,我热一下一起吃,管你吃没吃过,再吃一点,这样才会胖。”说着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直接把他往楼里扯。 他的手稍稍挣了挣,便顺着我,上楼去。 微波炉里热一下很快,我把三个菜都热了一下,又把昨天煮的饭热了一下,盛了两大碗,一碗放到方非面前,道:“吃。” 方非看了堆得满满的饭,有些为难的说道:“我真的吃过了。” “那就吃一半。”我很慡快的把他碗里的一半硬压到自己碗里。 他苦笑,却没再说什么,拿起了筷子。 我妈的手艺不差,而且都是我喜欢吃的菜,我没几下就把从方非碗里分的半碗消灭,这才缓了口气,抬头看方非,他碗里的饭动也没动,只是笑着看我吃。 我瞪他:“看什么看,快吃。” 他这才扒了一口饭在嘴里,我马上夹了大大的一个蛋饺在他碗里:“吃了它,快。” 他听话的夹起蛋饺咬了一口,然后沉默的扒饭。 我看着他,不知怎地,有一些难过,却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但胃口却已经没了,便看着方非问道:“非非,医院的宿舍住得惯吗?你要好好吃东西,再忙也要记得吃东西,你现在都比你高考时还要瘦了。” 他点点头,看着我道:“你也瘦了。” “没你做给我吃,我当然瘦。”我脱口而出,说完人僵了僵,这样的口气似乎很希望他回来,但是,我想起他那天的吻和他的话,也许,我让他走并没有做错。 虽然,无情了点。 气氛有点冷,我和他之间从来没有这样生疏过,这让我觉得很难过,正想找话题时,却听见方非道:“你和那个人怎么样?” 那个人?他是指钱律吗? 我咬着筷子,有些含煳的说道:“还行,挺顺利的。” 他的眼黯了黯,垂下头盯着前面的米饭,并不大方的说恭喜的话,而是干脆沉默。 我看着他苍白的手指握紧手中的筷子,咬着自己的唇,脑中想到我妈刚才的话,犹豫了下,道:“听我妈说你带了几个同学回家,上次我见到的那个女孩也在,还给你妈买了保养品,非非,你是不是在跟他谈恋爱啊?” 方非手中的筷子忽然的放在桌上,在我说完这句话后,并不重,却让我的心跳了跳。 方非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你觉得我是这种人吗?”他问我。 我愣住。 “才刚对你说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你觉得我会马上和另外一个女孩谈恋爱吗?”他盯着我,眼微微的红,本来偏淡的唇色越发苍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蒸腾,似乎要将他焚尽,转眼即逝。 我忽然有些害怕,抓住他的手,辩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非非,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手仍如平时那般温暖,只是指尖却冰冷,我握住他的手,他却极快的反握住,两手将我的手包在其中,然后隔着桌子看着我道:“娟娟,不要他好不好,不要他。” “非非?” “你说他是金龟,我也是,他长的帅,我也不差,他有的,我都会有,为什么我们不能试一下,为什么你不给我一次机会?”他握住我的手微微用力,后面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想像不出,哪天你会属于别人,我受不了。” 第32页 如果他是不相关的人,我会毫无迟疑的甩开手,但那是方非,流着口水的小跟班,要我保护的小弟,总是对我笑,为我做各种点心的方非,所以我任他握着我的手,却不发一言。 方非在客厅的沙发里睡着,当我泡了茶从厨房里出来时,他靠在沙发里睡着了,眉拧着,忧愁的样子。 我呆呆的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拿被子给他盖,手抚过他的头髮,停住,自己拿了软垫在地上坐下,靠着沙发。 我想像不出,哪天你会属于别人,我受不了 这句话刚才从他口中说出来时,意外的让我心痛,现在想着,也会痛一下。 我的眼睛有些迷离,盯着矮几上的手机,然后拿起,找到钱律的名字,给他发消息。 “钱律,我想你了。”我发过去。 他隔了好久才回。 “笨蛋。” 我轻笑了一下,放下手机,转头看方非,他的眉还是拧着,睡得并不安稳。 我手指按在他的眉心处,轻声道:“别钻牛角尖,非非,也不要再瘦下去了。” 醒来时,人在沙发里,本来盖在方非身上的被子盖在了我的身上,睁开眼,矮几上放着三明治和果汁,还压着张纸。 我怔怔的盯着桌上的东西半天,然后勐的坐起来,拿起桌上的纸。 “我回去了 方非。” 我把头埋进被子里,被子上还残留着方非的味道。 先生,您的药 钱律出了差不多半个月的差了,他不怎么喜欢发消息,也不喜欢用网上聊天工具,总是到晚上时给我打一会儿电话,聊几句,但多半都是我在说,一天中发生的事,大的小的,他负责听,也不会聊很久,十几分钟左右就挂了。 今天钱律的声音有些飘,唿吸声音重了一些,四围很吵,我一直说听不清楚,隔了一会儿才清静了一些。 “你在哪里啊?”我问他。 “和几个客户吃饭,我现在走到外面来了,听得清吗?” “好很多了,”我在逛街,也找了个比较静的地方停下来,“你是不是喝酒了?”感觉他声音有点哑,不像平常的样子。 “多喝了几杯,”他轻声的应,“我现在在杭州,今天的事谈完,明天可以回来。”说完是轻轻的咳嗽声,起初几声有点响,后面他大概把话筒拿远了。 “你感冒了?”我有点担心,“那还喝酒。” “担心我了?”他的声音变得温和了些,鼻音有点重。 我当然不承认,道:“不担心,担心什么?你那里有女宾吗?可别喝醉了,给人上下其手。” 他低低地笑,似乎想了想:“今天的客户中有一个倒是美女,看来我得回去多喝几杯,给她上下其手。”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听着他略略带笑的声音忽然有些想他,便放柔了声音道:“你明天什么时候回啊,我来接你。” 他听着我有些撒娇的口气,停了半晌,才道:“明天上午还要去杭州的办公室一次,去完就回来了,你不用来接我的。” 我“哦”了一声,然后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在叫钱律,估计是看他离开久了,叫他。 “那就这样吧。”钱律的声音又冷下来,不復刚才的温柔。 估计叫他的人就在旁边,我说了声“再见”,听到那头挂了电话。 “娟娟,这双鞋,怎么样?”看我打完电话,跟我一起逛街的同学跑上来,手里拿了双鞋问我。 “还行,满好的,”我有些提不起精神,看着同学手中的鞋子,道。 “敷衍,”同学白了我一眼,放下手中的鞋子又去挑其他的,口中同时道,“你是不是发春,想男朋友了?” 我恬不知耻的点点头,走上去,拿了一双自认为好看的鞋子递给同学:“动不动就出差,少则一个星期,多则半个月,我们算是在恋爱中吧,可算起来,也没约会过几次啊。” 同学听了我的话,咂着嘴,一副鄙视的样子,道:“女大不中留哦。” 我怒,道:“女大不中留的是你吧,陈冰冰,你忘了你都是三岁孩子的妈了。” 同学摸了摸鼻子,装模做样的专心挑鞋,口中却还不认输,道:“杨娟娟,就知道你急不可耐,有种你今晚就跑去会情郎,山水迢迢的赶过去啊。” 我冷哼:“你还不要以为我不敢,就在杭州,用不着山水迢迢。”说完愣了愣,其实真的不远,现在去的话,明天是周末,还可以在那里玩两天。 同学看我在那边琢磨,一扔鞋子走上来:“杨娟娟,我开玩笑的,你不会真的要赶过去吧?” “有何不可?”我道。 “这样会掉价知不知道,这种事男的做才差不多,你一个女孩子追过去,虽然是老女孩,但也会让对方觉得你很掉价,矜持,矜持懂吧?” “女孩子就女孩子,你加个‘老’干什么?”整句话,我听到的只有这句。 同学白我一眼,拉着我道:“走了,陪我逛另一家。” 当妈的女人都不值得信,说好今天要多逛一会儿,结果女儿一通电话,奶声奶气的哭诉,不到九点我就被抛弃,形单影只的在商场里瞎逛。 陈冰冰你给我记住,下次再约老娘,可没那么容易。 出了商场,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多的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刚才的想法便又涌上来。 去杭州怎么样啊? 我问自己。 可是冰冰说的没错,我去的话是不是太掉价了,言情小说里都是男主因为女主的一句话就日夜兼程的赶去,不管有多远,我反过来而为之算是怎么回事啊? 我摇摇头准备回家算数。 可是,去的话可以到杭州玩两天,何况一下始就是我追钱律,我现在去又有什么了不起?而且我有半个月没见到钱律了,我还真有点想他了。 我很没骨气的拿了硬币来扔,正面就去,反面就算了。 结果我扔了三次,终于是正面。 “去吧。”我喜滋滋的决定。 上了火车我才觉得自己是疯子,到杭州就十二点了,还不如第二天和钱律说好再坐火车过去呢,你这疯女人,神经病。 我拿出手机翻我以前公司在杭州协议酒店的电话,因为是签过协议的,钱律住的一定是那个酒店,我以前经常帮钱律订酒店,为了方便,号码都存在了手机上。 我跟酒店的总台订了房间,确定我过去有地方住,这才安心了些。 钱律知道,会骂我吧。 酒店离火车站很近,下了火车,十分钟不到的车程就到了。 “请问有个叫钱律的先生住这里吧?”我问总台小姐。 总台小姐看我一眼,很职业的答道:“抱歉,涉及到个人隐私,酒店不提供这样的查询。” 我靠! “如果您认识这位先生,可以直接打他手机问问看。”看我一脸郁闷,旁边的另一位总台小姐笑着建议。 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不敢啊,而且这么晚,可能钱律已经睡了,把他吵醒告诉他我从上海过来了,我不要命了,我只是想确认钱律在不在这里住而已。 看我不说话,总台小姐确认我是动机不良,我也不辩,拿出身份证办入住。 身后有高跟鞋的声音传来,然后在我旁边停下来,应该是别的客人,我也没在意,却听到旁边的人道:“小姐,我是608房的,你们说马上送药上来,药呢?”明显是质问的口气,冲着总台小姐道。 我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愣了愣,那不是钱律的秘书吗?上次跟我交接的人就是她。 那女人没注意到我,仍是那种强悍的气势,与总台小姐理论。 中气实足,不像是生病的样子,难是钱律病了,我想到今天跟他打电话时,他一直在咳嗽。 总台小姐忙着解释,然后打电话询问客房服务怎么回事,果然是强悍的人有理,不一会儿,客房服务部就有人拿了一盒药过来,连说报歉。 女人拿了药,趾高气扬的走了,我怕她认出我来,坐了另一部电梯上楼去,却下意识的按了六楼。 那女人刚才说608吧。 我出了电梯,站在走廓里,一间间的看门牌号,然后不远处的一间门开了,正是那个钱律的秘书从房间里出来,沖房里客气的说道:“钱总,晚安。” 然后门关上,她停了一下,朝另一面去了,一直走到头,我看她拿房卡开了门进去,这才敢走过去,然后在刚才打开的门前停下。 正是608。 钱律应该就住在这间吧。 我盯了那门牌号半晌,终于没有敲门的勇气,还是不要挨骂了。 第33页 正要转身走,门忽然的开了,钱律手中拿了支烟,走了出来。 我迅速的背过身去,应该不会认出我吧?认出我也以为自己认错了吧,毕竟他还以为我在上海。 “杨娟娟。”正准备开熘,身后的钱律忽然叫了一声,呃,背影这么好认吗? 我僵着身子转过身去,钱律正盯着我。 “呵呵,”我沖他傻笑,“好巧啊。” 钱律先是吃惊,然后就看住我,表情变幻莫测,我有点做贼心虚,又觉得窘的慌,钱律,你一定很得意吧,一个疯女人不知死活的从上海赶过来看你,很掉价是不是? 但来都来了,看都看见了,便干脆决定窘到底,很不要脸的说道:“看什么看?我想你了,夜不能寐,不行啊?” 说完正要等他反应,手却勐然被拉住。 “进来。”钱律说了一句,直接将我拖进房间。 我傻傻的跟他进了房间,只听到“砰”的一记关门声,然后整个人被抵在门上,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钱律已经狠狠的吻住我。 唇舌几乎是直接撞进来,冲到我口腔的最深处翻搅,我脑中一空,只有张口迎接,他的气息滚烫,深吻我的同时,手沿着我的背往下移,碰到我右肩上的包,直接扯下来扔在一边,然后手又迫不及待的往下移,直接盖在我的臀上,忽然一用力,托住我的臀直接将我抱起,更用力的将我往门上顶,我顿时失了平衡,手臂抱住他的脖子,口中轻叫了一声。 “杨娟娟,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钱律的口气满是危险,说话间直接从我的下巴往下吻去。 我这才有些清醒,忙不迭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吃了你。”钱律的声音闷在我的领口里,在我锁骨上轻咬了一下,忽然的转身,抱着我往那张足可以睡四个人的大床走去。 我当然不会傻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方才这么问也只是无意识的,我有些害怕,虽然一直声称自己□难耐,但这应该是头一遭吧?是不是该先向我下个贴,我再沐浴,焚香,斋戒几日才可行此大礼? 脑中正胡思乱想,人却已被钱律扔在床上,他一刻也不浪费的直接往我身上压过来。 好沉,我想说,但嘴巴又被堵住,吻了几下直接往下移,手也不闲着,扯开我的衣服下摆,伸了进去。 好勐,我又想说,却发不出声音。 “叮咚” 正在如火如荼,勐的一记门铃声,格外响亮。 钱律动作只顿了顿,又继续,显然决定不理会。 “笃笃笃” 这回改成敲门。 我感觉钱律的唿吸又重了几份,这回是怒的。 “什么事?快说。”他放开我,声音比平时还要冰冷几分。 “先生,你要的药。”门外答。 我一怔,当场忍不住笑起来。 莫名不安 钱律的确在生病,有点发烧。 “你吃过药了?”我的手抚过他的额头,问道,手因为方才的拥吻还在轻轻的发抖。 钱律已经冷静下来,方才如狼的热情淡去,靠在床头看着我,手抓过我抚在他额头的手握在手中。 我被他盯着不自在,抽回手盖住他的眼,道:“看什么看?” 我看到他的嘴角扬起,应该是笑了,拉下我的手放在唇上亲了一下,然后道:“杨娟娟,你这个疯子。” 我瞪他:“我来看你不好吗?” 他的手指漫不经心的与我的手交握在一起,缠紧,然后一拉,将我拉进他怀中,抱住,在我耳边道:“好,我开心的很,但下次不可以这样,太晚,万一出事怎么办?” 我点头,乖乖的躺在他怀里,他的心跳有力,手环在我的腰上,唿吸拂过额头,滚烫,我这才又想起他发烧的事,爬起来道:“你快点吃药,吃了药早点睡。” 他没有阻止,眼微微的眯着,似有些累了,却自有种魅惑的神情,道:“想想看明天去哪里玩,我们一起。” “算了吧,你生病就不玩了,下次还是可以再来的。”我从桌上拿了药,发现没热水,便拿了电热水壶到卫生间装水。 大体将电热水壶的内胆沖洗了一下,才装满水出来,钱律点了支烟在床头吸,烟雾中,我看到他的神情中似乎有极淡的颓废,看我出来,他眨了眨眼,又用力吸了几口,才掐了烟。 “你不是不喜欢在屋里吸菸?而且你在发烧,钱总。”我边插着电源,口中道,心里想着,我好像没看过他有过这样的神情。 他微微往上坐了坐,答非所问:“你订了房?” “在7楼,”我答,“看你吃完药再上去。” 他“嗯”了一声,眼睛闭起来,很累的样子,我心里冷哼,刚才某人还很勐,这样想着脸却红了,还好钱律闭着眼不会看到。 水很快开了,我倒了一杯冷在那里,也不敢开电视怕吵到他,就坐在旁边的椅子里傻傻的看他。 他穿着条纹衬衫,衣领敞着,露出男性的锁骨,喉结偶尔滚动一下,下巴微微泛青,坚毅而性感,到现在为止我都不怎么相信,我怎么会钓到这么大一只金龟?所以总是想,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哪天被我发现,我会后悔莫及。 会后悔吗?呵呵,他不后悔就可以了。 拿了茶杯,喝了一口,差不多了,便取了药,走上去让他吃药,叫了几遍,以为他睡着时,他却睁开眼,眼神难得不似平时那样锐利,不过只瞬间的懵懂,就又恢復原样。 “你还不去睡?”他的声音哑哑的,手臂下意识的盖住眼睛。 有点可爱。 “吃药。”我忍住翻出照相机拍照的冲动,把药递给他。 他看了一眼那颗药,皱了下眉,接过放进嘴里,又很快的拿过水,一口咽下去,这才吁了口气,看着我。 “你怕吃药?”我敢确定。 “有点,”他居然点头,伸手拧了下我的鼻子,声音还是哑哑的,“快去睡,不然我会以为你想跟我一起睡。”他拍拍旁边的位置。 我一僵,真的看了眼他旁边的位置,又迅速收回视线,看他脸凑过来,我忙向后一缩,拿起旁边的包道:“我上去了。” 有人堪比铁人,第二天我下楼找钱律时,他已经不在房间,这才想到看简讯,果然,他留了简讯,说去杭州办公室,中午回来。 于是上午我就在房间里看电视打发时间,然后在看着湖南台播的《环珠格格》尔康痛心疾首的一声声“我好痛,好难过”中,唿唿大睡。 直到《疯狂青蛙》的铃声把我吵醒。 “杨娟娟,可以下来了。”钱律的声音,已经非常精神。 “嗨,哇嘎哩妈希达。”我学日本人答了一句,挂了手机后,又在床上窝了一会儿,才整理了下自己,下楼去。 钱律旁边没有其他人,一个人坐在大厅里用笔记本回邮件,我撇了一下嘴,估计我再在楼上磨蹭一会儿,他也不会催我吧,正好可以再回几封邮件不是? “你的小秘呢?”我在他身边坐下,伸手就去摸他的额头,看还烫不烫。 他居然没有躲,稍稍凑过来点让我摸得愉快,口中道:“都回上海了。” “嗯,不烧了,”我缩回手,还是有点担心,道,“今天不要出去了,吃完饭,你睡一会儿好不好?” 他看我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你陪我一起睡,我可以考虑一下。” 我瞪他一眼,心想,铁律你不是钱板,你就是个下流坯。 “下午游西湖,我决定了。”我振臂一唿。 “不睡了?” 我一僵,死扛住:“不睡。” 西湖来过好几次了,其实住惯江南的人不会觉得太过惊艷,毕竟人太多,被人工化的东西太多。 周末,计程车司机大多是不肯进风景区的,因为交通严重堵塞,好不容易叫到一辆,操着东北话的司机,一路连连叫苦,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肯拉我们进风景区,我被他说的不耐烦,便大言不惭道:“是因为我这个美女叫了你的车。” 车里瞬间冷场,也从此安静了。 下了车,西湖风景区到处是人,而这样的人流对住在上海见过上班高峰人山人海的我来说,就是小巫见大巫。 我买了根黑色的玉米边啃边和钱律走苏堤,一座桥,一座桥的数。 我不上照,便硬逼着钱律摆姿势,我再给他拍,拍了几张,发现他统统是一个表情,就是没表情,我这才作罢。 不知是不是我想太多,总觉得钱律有些心不在焉,但也许钱律本就是铁板脾气,对这样浪费时间的乱走,他宁愿回去多发几封邮件吧? 第34页 我有点郁闷,想着钱律以前陪我逛街也不会太过不耐烦,我脚上的球鞋还是他帮挑的,难道是还是因为身体不舒服? “钱律,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回去吧。”我拉着他的手。 他回头看看我,顺手擦去我嘴角的玉米粒,道:“我们去坐船。” 船是那种装了发电机的大船,可以坐下二三十个人,我和钱律上船时正好同时上来一队旅游团,导游是个年轻的女孩子,与几个团员笑闹着。 几个团员看到钱律刻意多看了几眼,我顿时有种自豪感,你们其实都很羡慕我吧,于是整个人往钱律身上靠,钱律低头看看我,笑了笑,伸手拥住我。 我说:“钱律,以后凑热闹的事都得带着我,瞧我多风光。” 他的下巴顶顶我的头,没说话,却是低头吻我的头顶。 一路上,导游讲着西湖的歷史,讲着三潭印月,这些都是我没听过的典故,便也跟着仔细听,偶尔转头看钱律,他靠着靠背,眼睛望着荡漾的湖水,似乎在听,又似乎若有所思,他这样的走神,让我微微不安,捏捏他的手,他回头看我,眼睛就定在我的脸上,手指轻轻的理过我的发。 “钱律……”我想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的手机却响了。 他拿起看了一眼,眉微微的皱起来。 接起来,讲的是英语,讲了几句便站起来走到船头去接,我知道他这是不想让我听,所以没跟过去,只是远远的看着他。 他一只手插在口袋,更多的似乎是在听对方讲,偶而插几句,略略有些不耐烦,应该是工作的事,但又似乎不完全是,我的英语本来就一般,何况他站在这么远,所以我只是胡乱的猜,心头的那股不安又重了几分。 他回来时表情淡漠,拿着手机的手握得有点紧。 “是工作的事?”我问道。 他“嗯”了一声,眼睛看着我,渐渐地,似乎带了什么情绪,凑上来轻吻了下我的额头,然后抱住。 “我明天去美国,”他说,“需要处理一点事情。” 我挣脱开,急着问:“多久?” “不知道,”他嘆口气,似乎累极的样子,松开我道:“也许半个月,也许更长。” 恋爱比单身寂寞 “本来是过了年钱律就要升中国区总经理的,可是现在快四月了还没有组织通告下来,连点消息也没有,”周末我跟小金一起约好逛街,坐在一起吃饭时,她说,“公司上层似乎有人对钱律不利,但也只是传言,我们这种小人物也只是道听途说。” 我不由得想起那天西湖钱律接了电话后的冷漠表情,他现在去美国已经就快一个多星期了,很可能就是为了这件事。 “娟娟,你们家钱律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小金咬着吸管问我。 我摇头:“工作的事他从来不说。”其实私事也很少说,我只知道他爸爸很早就去世了,他妈妈现在在大连与他的姐姐一起住,别的就一无所知。 之前没有觉得什么,此时忽然觉得我对钱律了解的太少,他属什么,什么星座,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怎么来上海读书,又怎么去留学,一概不知,以前觉得电视里某女生为了追某男生,千方百计的了解他的所有事情,只觉得好笑又刻意,现在想想,我什么都不了解,又似乎太可悲了点,就算钱律从此不回来,我也没有任何办法联繫到他,没有他的qq,msn,只有他的工作邮箱和国内的电话号码,说失踪就能失踪的人。 幸亏啊,幸亏,那天晚上没成,万一珠胎暗结,我不是亏大了。 “杨娟娟,你又走神。”小金的爪子在我面前晃。 我这才回过神,觉得刚才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点,便讪讪的对小金笑:“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家钱律是不是得罪了哪个上层?”小金重复道。 “我也不知道,他没说。”我摊手,多少有点难堪,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说娟娟,好不容易到手的金龟,你还不抓抓紧,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你看我家那位,他一月工资多少,外快多少,他眼睛转一圈是在想什么,这些我都了如指掌,你不能这样听之任之,飞了怎么办?”说这话时,小金如数家珍,一副大妈的样子。 这方面我是没她有经验,所以只是点头,心想,你们家那位跟钱律是两回事吧,你家那位如果换成钱律,他朝你瞪一眼,你也早闷了不是?还工资?外快?算了吧。 我这样想着,下意识的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最近钱律的电话很少,跟他聊的时间也短,多半就是那几句,你在干什么,是否平安之类的,他也不说下次什么时候再打过来,我的手机又不能打国际电话,所以只能巴巴的等,一直留意着手机是否有电,手机一直随身带,洗澡也会把手机放在马桶上,就怕错过了他的电话。 我不喜欢这样,就像期待自己喜欢的动画片是否更新,每天时不时的上网去看,心情总是焦灼。 昨天在网上看某篇宫斗文时,我突发奇想,钱律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我就是某位宠妃,他稍加恩宠我就喜不自禁,他若对我冷落,好几天不来,我也只能承受。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我抚住额头,有些自言自语的说道:“其实金龟也并不一定好。”因为大多数的时候,你感觉你是跟不上他的想法的,那是种毫无安全感可言的失落,就比如现在。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小金白我一眼。 “事实就是如此,”我抓着头髮,然后狠狠的握住拳头,“哪天我就踢了他。” 哪天我就踢了他? 舍不捨得啊?毕竟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恋爱,是相了一堆丑男后难得的极品,是应付我妈的超级挡箭牌。 还有,我是真的满喜欢他。 只是…… 为什么这么寂寞呢?比以前单身时还寂寞。 与小金一起看了场电影出来,又吃了顿夜宵,才回家,到家已经快十一点多了。 钱律一直没有打电话过来,就算是看电影时我也是把手机拿在手里,然而,一直没有响过。 我有点恨自己,干嘛把这么多注力意放在等钱律的电话上,不打就不打呗,这样一想,便直接把手机扔进包里。 楼道里很黑,声控灯不怎么好用,我跺了两脚,灯也没亮,便借着外面照进来的光上楼去。 到我住的那层时,楼道里有浓重的酒味和一个男人粗重的唿吸声,我看过去,住在我隔壁的那家,门开着,一个男人靠在门框上,一双眼瞪着我。 我知道这个男人离婚后独居,以前我同学没嫁与我同住时,那男人正好那段时间离婚,我们总能听到男人在半夜里哭泣的声音,当时虽然觉得害怕,但因为是两个人,也没放在心上,后来方非住在这里时,一直提醒我,要小心,因为那男人总是酗酒,并非面善之人。 这回他就这样靠在门上,腿伸在楼梯口,挡了我的去路。 我有些害怕,且不谈他是不是个好人,单单喝醉的人就不可理欲,市区的邻里关系不像郊区,邻里之间门一关,各不相干,我看看其他几户门户紧闭,心想,万一那人发酒疯我该怎么办? 但又不能站在这里不过去了,我要回家,要睡觉。 看那男人盯了我一会儿,闭起了眼睛,我壮了壮胆,心想,就是现在,跨过去。 人抓紧包,看也不敢看那人一眼,直接跨过去,身体却在同时勐然被一扯,我没有站稳,朝那男人身上跌去,尖叫一声,人下意识的推他一下,身体却因为反力,朝后倒去。 其实朝后的力道不大,但身后就是楼梯,我一个没站稳,脚一落空便朝后滚了下去。 一连滚了好几个台阶,我伸手死死的抓住旁边生锈的栏杆,这才止住向下的力道,人吊在那里,铁锈刺进了手心,手臂和腿上都磨破,头也撞了一下,但我顾不了那么多,听那男人在那里笑,还含煳不清的叫着某个人的名字,我咬咬牙,腿上用力,蹬住一步楼梯,让自己坐起来,这才敢松开手。 坐了半天才缓过劲,回头看看那男人还坐在那里,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过去了。 报警吧?好像没那么严重,而且那男人此时口中叫的名字分明是个女人的名字,算不算个痴情种呢? 我觉得欲哭无泪,妈的,你痴情就关了门家里痴好了,拦在楼梯口算怎么回事? 头上有什么东西淌下来,我伸手一摸,一手的血。 丫的倒霉催的。 我站起来,想干脆到楼下去,走了几步,发现手臂和右脚的脚踝都有点不对劲,走一步,右脚踝就刺痛一下,我干脆又一屁股坐下,心想,不报警是不是该叫救护车? 第35页 这就是一个人的悽惨,我总说一个人不错,自由自在,但遇到事时,一个人却异常无助。不过,我现在并不算一个人吧,我有男朋友,是个大金龟,他高大英俊有能力,但实际上…… 我还是一个人。 头上的血还在流,撞破的那处一下下的疼,我从包里摸了半天,才找到手机,还好,没有摔破。 在通迅录上翻了一会儿,找到一个电话,我播过去,很快的接了,然后是温和的一记声音。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刚才坐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哭,一听到这个声音我却忽然的泪湿眼眶。 我说:“非非,你能过来一下吗?” 方非抓着我的手,用酒精棉一下下的替我洗嵌在掌心里的铁屑,消毒水碰到伤口,很疼,我吸着气,尽量忍着。 方非一直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本来温和的脸上笑意全无。 我实在不太习惯这样的方非,用脚踢踢他,道:“非非,我没欠你钱啊,你干嘛这表情对我?” 他不吭声,手上力道稍重,我轻叫一声,手下意识的往后缩,却被他握住,继续用消毒水洗。 我只好闭嘴,转头看看旁边围着的几个护士,沖她们无辜的笑笑。 洗伤口,包扎,这些本都是护士的事,今天方非全包了,旁边的护士不捨得离开,毕竟平常这位帅医生很少来这里,就站在旁边看着,方非如果要帮个手,几个人争先恐后的上来。 终于将铁屑全部洗干净,他小心的用纱布替我缠了一下,这才松开我的手,看着我。 “你给我马上搬家。”他道。 “马上?搬哪儿去?今天是意外,人家只是想老婆了。”我看着自己手,道。 “明天我替你找,不然我把今天这事告诉你妈。” “方小非?”告诉我妈还得了。 我叫他方小非,旁边的护士掩口笑起来,方非看了她们一眼,沖她们道:“马护士长查房快回来了。” 几个护士表情一变,忙拿了东西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 我还不知道方非有这么厉害的一面,歪着头看他,他瞪我一眼,道:“看什么看?脚伸过来,让我看看还肿不肿?”说着伸手过来。 我很自然的把脚伸给他,脚踝还肿着,他扶着我的脚动了几下,抬眼看我:“还疼不疼?”声音柔和下来。 我故意可怜兮兮的叫:“疼,疼死了。” 他有些急:“拍过x光了,没断啊,不行,我得再看一下x光照。”说着要站起来。 “好了,”我拉住他,“吓你的。” 他不太相信的看着我,确认我不是在骗他,这才又坐下,手还握着我的脚,掌心温暖,包裹着我的脚趾,我有些不自在,这只脚又不听使唤,便道:“看过了就放开,抓着不嫌臭啊?” 我以为他会顶我一句,却没说什么,拿了袜子小心的替我穿上,然后又蹲下来背对着我:“上来,我背你。” 我瞪着旁边的轮椅道:“不是有轮椅。” 他不理我:“上来。” 我依然不动:“非非,你有毛病啊?” 他回头看我一眼:“我是有毛病,就喜欢背你行吗?” 我笑,这才听话的趴在他背上,想到他刚才赶到我住的地方,看到我时的表情,问了好几声“怎么回事”,脸白的吓人,然后将我整个人抱起来往楼下奔,还差点因为走的急摔倒。 现在,他走的极慢,是因为怕走的急,震动我的伤口,他身上还是我熟悉的味道,有点温吞,却无比安心。 “非非。”我不由自主的叫他名字。 “嗯?”他轻声应。 “非非。”我又叫了一遍。 “嗯。”他又应。 我觉得我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周身都暖了,脸靠在他的肩上,无比舒心。 然后,手机响了。 在我的口袋里一直震着,让我从莫名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睡了吗?”是钱律的声音。 “哦,还没。”我应着,感觉方非的身体僵了僵。 “怎么了?”也许是我的声音有点虚弱。 我不想说今天的事,反正已经没事了,说出来只会让人担心,便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困了。” “嗯,”钱律应了一声,“那你早点睡,我改天再打给你。” 就是这样,我等了一天的电话就是这样,我忽然有点想发怒,叫道:“钱律。” “什么?”这句他答的很快。 “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回来,杨娟娟……” “恩?” 他停了半晌。 “没事,睡吧。”说完,挂了电话。 那头只剩下空洞的忙音,我看着手机,很久,嘆了口气。 我们分手吧 方非的宿舍。 方非让我睡他的床,自己则把客厅的沙发整理了一下,准备睡在上面。 半夜一两点了吧,他煮了南瓜粥给我当夜宵,开了电视,边看我吃,边看着电视。 我其实并不饿,但看着那南瓜粥相当诱人,便一勺勺的吃着。 “这里不错啊。”我看了眼四周,整理的井井有条,那只被我拧断了头的米老鼠被补好了,放在窗台上。 我的伤并不需要住院,但我不敢回家去,方非也不放心,所以被背来了他的宿舍。 说是宿舍却与学校里寝室的概念完全不同,是医院旁一个居民区里的其中一幢楼,楼上楼下,左邻右舍都是那个医院的医生。 “嗯,还行吧。”方非用遥控器换着台,很晚了,有节目的只有不多几个台,他这样开着电视不过是为了陪我而已。 “不吃了,我想睡。”看着他眼下的阴影,我把粥放在一旁,还打了个哈欠。 “那走吧,我抱你到卫生间,刷一下牙,再洗下脸。”他说着站起来要抱我。 我睨着他:“我只是扭了脚,不是残废,非非,为什么我觉得你这是想占我便宜,背来抱去的,成何体统?” 他毫不在意,一把将我横抱起:“反正便宜已经占了,要不要我待会儿帮你脱衣服?” 我吃惊的看着他:“咦,几日不见,怎么觉得你无赖下流起来了,说,是谁带坏你了?”说着动手去掐他的脖子。 其实并没有用力,方非笑起来,停在那里:“杨娟娟,小心我一把把你扔地上。” 我当即用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往他身上缩了缩:“再扔就真残废了。” 刚才是在医院里,现在这样的屋里,只有两人,拼命的戏闹也是为了怕尴尬,我闹,方非配合,但心里还是隐隐的觉得已不似以前了。 有人在这时候敲门。 “方非,你还没睡啊。”门外是女人的声音,问着屋里的方非。 我看看方非,方非将我放在沙发里,去开门。 是那个女孩,我记得叫小芹。 “你今天不是夜班吧?怎么还没睡,我刚下班,累死我了,买了生煎要不要吃?”小芹似乎对这里很熟,说话时不等方非说已经进门来,却在看到我时愣了愣,“这位是?”表情并不友善。 “我是他姐,表姐。”我比方非先开口,可别让人家误会了。 “哦,你好,”表情又友善起来,“表姐也一起吃吧。”完全自来熟,很自然的叫我“表姐”。 “嘿嘿,”我搓着手,“正好饿了。” “小芹,不早了,还是回去吧,我表姐受了点伤,要休息了。”还没等碰到生煎,方非已拿开,还在“表姐”两字上加重了声音。 呃。 小芹怔了怔,又看看我头上的伤,吐了吐舌头:“表姐的伤不要紧吧?有没有做过ct?” “不要紧,没事的。”我摆着手。 “那你休息,我走了。”说着她乖巧的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眼方非,这才出去。 “这女孩不错啊。”我由衷的说。 “人家好关你什么事?”方非脸色不好看,“去刷牙快睡觉。”说着又上来抱起我。 “不关我事,关你事啊,非非,她赤果果的喜欢你。” 方非停住,白我一眼:“跟我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想第二天就回家去,但方非不让,并以我妈来威胁我,我只好妥协,又住了两晚,我打电话请了三天假,方非便在这段时间替我找房子。 第36页 他难得强硬,强硬起来却当真难以反驳。 第四天我坚持要回去一次,毕竟我是女的,很多生活用品要拿,方非总算同意。 隔壁门户紧闭,不知那男的在不在家,我看着我那晚跌倒的地方还是有些后怕。 方非帮我理东西,我看着他一样样的把东西塞进包里,不对啊,这样不是搬过去与他一起住了? “非非,要不今天我住家里,等找到地方我马上搬。” 方非头也不抬:“不行,那男的我不放心。” “那是意外,我又不是没一个人住过。” “不行。” “方小非,你还骑到我头上了是不是?”看他不肯退让,我当场怒了。 他看我一眼,心平气和的说道:“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理?”完全乎略我的怒气。 我握着拳,要不是我受了伤,行动不便,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最终还是被方非连人带行李拖了出来,因为我终究也怕再遇到那天的事。 虽然住在他那边不合适,但应该能马上找到其他住的地方吧。 两人在小区里走,我一拐一拐的跟在他后面,今天天气不错,快四月了,一派春天的气息,我跟着走了一段,心情居然很好,开始轻轻的哼着歌,方非回头看我,沖我微笑,停下来与我并排走,我扶着他的肩,继续哼歌,然后方非也跟着哼,两人仍如以前那样默契。 到小区门口时,一辆计程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我们正好从车边经过,方非把我往旁边拉了拉,怕我被车门撞到,我一个没站稳,人就这么顺着方非的力道,靠在他身上。 “你不能看着点开门啊。”我有些气不过,冲车里的人喊了一句,然而看到从车里出来的人,愣了愣。 是钱律。 他瘦了,本来剪短的头髮,此时有点长,衬衫西装,没系领带,风尘僕僕的样子。 “我打你手机关机,打你公司里的人,说你病了。”他开口就是这句,表情一贯的冷,眼睛看也不看旁边的方非。 “手机没电了。”因为充电器在家里,虽然带了备用电板,但也耗尽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今天一定要回来的原因。 “你怎么回事?”钱律的眼移到我的额头,伸过手来。 我任他摸上来,有点痛,眉皱了一下:“跌了一跤。” “什么时候?” “四天前。” “电话里为什么不说?” 他的口气不是在关心,而是咄咄逼人,我咬了咬唇:“说了你也不能怎么样?你不是忙的连电话都没时间打?” 我似乎看到钱律的瞳孔急速的缩了一下,眼睛却又看向方非手里的行李:“你要去哪里?” “我住的地方。”方非替我答。 钱律的脸色更难看,却不再问我为什么,走上几步从方非手里拿过行李,道:“谢谢这几天你对娟娟的照顾,现在我回来了,让我来吧。” 方非面无表情,手抓紧了行李不肯放手,眼睛盯着钱律,身上竟有股迫人的气息。 “为什么我觉得你根本就不会照顾她,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让她开心?”方非的声音有些紧迫,低低的说出来,却让人觉得有股力量随时会从他的体内暴发。 “不用你教。”钱律一把抢过行李,脸上是冷冷的笑意。 我看着有些慌,那是杀气吧,我杨娟娟日日盼夜夜盼的希望有一天能有两个男人为我决斗,可那只是希望,真的发生了,自己也不好受。 “非非,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声音尽量委婉,其实这样说等于是帮着钱律,但此时我也只有这样说,难道要推开钱律跟方非走?这样只会让事情更复杂。 方非的身体果然僵了僵,迅速的看我一眼,又低下头去。 “好。”半晌,他答了一声,也不看我们,就这么低着头,走了。 我几乎就要叫住他,为什么?那夜受伤无助,最快时间赶来的人分明是他,他帮我处理伤口,替我包扎,尽力保护我,现在我却让他走了。 事件到底哪里不对了?哪里出了问题? 计程车司机催钱律搬后车厢里的行李,钱律看我一眼,回身去搬行李,我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行李上,看着他一件件的搬下来。 看来,他是一下飞机直接来的这里。 “钱律。”计程车开走了,我看着计程车的尾气叫钱律的名字,声音有些空。 他没应,人站在我面前,等我往下说。 “我们分手吧。”车已经不见踪影,我还是盯着那个方向,使劲的盯着。 半天没有声音。 路上车来车往,不停的有人进出小区,偶尔转头看我们一眼,收废品的小贩骑着黄鱼车要进小区,被门卫拦住,两人争吵着。 “为什么?”几乎久到苍海桑田,钱律终于问了一句。 “我想,我们并不合适。” 我想。 我想了三个晚上,不,更久,久到从他向我表白时我就一直在想。 是不是因为他太出色,他是大金龟,我太一般,又是剩女,所以他说喜欢我,我就接受?因为是傻瓜才不会接受。 但是,但是我们真的合适吗? 我跟着他脚步,拼命的跟着,他说往东我就往东,他说喜欢我,我就也喜欢他,他永远自信,我永远惶恐,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恋爱该怎么谈,但是…… 真的觉得这样追着很累人。 乱了套 我们分手吧。 真的说出来了,说出来觉得心里很空,就像身在悬崖顶上,跳不跳下去是个问题,但真的跳下去,又觉得怎么就跳下去了呢?是不是决定的太过武断了? 我跃入崖底却还往崖顶张望。 两人站在小区门口,钱律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我觉得又回到了刚做钱律助理的时候,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的。 “你是要搬去和他一起住?”好久,钱律终于开口。 我看看被自己坐在屁股下面的行李,有些迟疑的点头,想了想又说:“不过,不是……” “我明白了。”他打断我,没有再说什么,拎了自己的行李,头也不回的走到前面的马路上去。 我伸手想叫住他,却没发出声音,眼看着他伸手招来不远处的一辆计程车。 他等车靠过来,绕到车后,打开了后备箱,当他拎起行李,准备放进去时,却忽然的将整个行李箱往地上一扔,泄愤似的,怒气似乎说来就来,刚才他还只是冷着一张脸,此时却已满脸的怒意,不管那只行李箱,也不管计程车司机一脸茫然,三步两步的又往我这边走来。 我怔住,傻傻的看他走近,想到要躲时,他已一把将我揪起来,握紧我的手臂道:“哪里不合适,杨娟娟,你说说看,我们哪里不合适?” 我真的傻了,从未看过钱律发火,他不怒而威,一张铁板脸就可以秒杀一切,哪里用得着发怒,此时他却对我发怒,一向平板的声音叫嚣着问我:哪里不合适? 手臂被抓得很疼,有人开始围观,我完全不考虑他问我的问题,只是拼命的想拉开他的手:“钱律,你放开,放开我。”因为真的被抓得好疼啊。 他却毫不在乎,力道丝毫不减,我觉得我刚才心里的那一点后悔,那站在悬崖上跳与不跳的犹豫未决此时消失的一干二净,也不再挣扎,看着他,做好泼妇骂街的准备,然而,只不过是刚开口,眼泪却先一步的掉下来,我有些措手不及,发现声音也被哽咽住了,嘴张着说不出话来。 杨娟娟啊,你真没用,不是要骂吗?把你怒斥小贩短斤缺两时的魄力拿出来,给钱律点颜色看看,快骂,快骂。 钱律显然没想到我会哭,瞪着我,眉拧在了一起,也不劝,只是看着我哭,好久,他似乎耐不住,本来是质问我的,我却哭给他看,他这才松开我,道:“你哭什么?” 我抬手擦着泪,半天才道:“你抓这么紧,很疼知不知道,你有暴力倾向啊?这可是在大街上,钱律。”说的全不在点在,自顾自的爬起来,拎起行李准备回去。 手却又被抓住:“杨娟娟,你不说清楚别想走。” 我干脆扔掉行李,回身道:“都不合适,全身上下所有事情都不合适,我不喜欢高攀,因为攀了这么久实在很累,我也不喜欢等,你每次出差我都想骂娘,还要假装理解,我就是那么点小肚鸡肠受不得一点压力,所以到现在你这个金龟已经彻底让我腻了,就这样。” 总算说到点了,总算有点与小贩吵架时的魄力了,可为什么说出来又觉得自己在无理闹?钱律做错了什么?他只不过是太忙,只不过是无暇顾及到一些事,这一切别扭完全是我自己的,就像我自己说的,是我受不得一点压力,所以这样用这种责备的口气说出来,是不是对钱律并不公平? 第37页 “腻了?”果然,钱律抓住了我话中最伤人的两个字,“腻的好,偏偏是这个时候。”他似乎在笑,我抬起头时,他的眼中有太多复杂的情绪。 “我这次去美国解决一些事,杨娟娟,有关我的未来,其实我难以决断,是个单选题,选了a就会失去b,反之,我就会无缘a,两样我都想要,不过现在看来,不用选择了,因为我不舍放弃的一项已经腻味我了。”他松开我的手。 “什么意思?”对他的这番话,我没来由的一慌,下意识的反问。 “既然你放弃了,那也不要再问。”钱律只是冷冷的一句。 如果说,他刚才转身离开时,是带着怒意的,现在却是完全冷静下来,脸上是一贯的冷漠,转身,走到街上,捡起被他丢弃的行李,跑到更远处叫计程车,整个过程头也没回一下。 我的视线焦灼在他身上,直到他上了车,离开。 其实,我是没准备说分手的吧,不过是想,然而一时没控制住就脱口而出,直到变成现在的局面。 我想钱律最后是对我无比失望的,因为他挑错了人,他挑得这个人太不自信,受不得委屈,受不得压力,太容易知难而退。 我忽然觉得今天的事情太这诡异,怎么让整件事往一个不可预期的方向发展了呢? 但也许,看似突然,其实是必然的吧。 我一上班,老闆高坚就把我叫过去。 “你的伤好了?”他正在给鱼缸里的热带鱼餵食,看我进来,拍了拍手,道。 “好了。”我摸摸额头上的伤疤,心想叫我来不只是为了问我伤好了没有吧,你有这么好心吗。 “钱律昨天回来了,你知道吗?”果然他第二句就是正题。 我的手还放在额头上,来回的抚过那条疤,闷闷的“恩”了一声。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我想着怎么回答,却听他又道:“那傢伙回来就找我喝酒,什么话也不说,闷头一个劲的往嘴里灌,这种情况也只有在收到他爸爸最后一笔赔偿金,用来出国的时候。” “什么赔偿金?”他分明在说钱律醉酒的事,我却不得要领的问他赔偿金的问题。 “你不知道这事啊?”高坚有些意外的看着我,“钱律的爸爸是出车祸去世的,本来有一笔不小的赔偿金,但人家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只在他爸去世的那一年给了赔偿金的一小部分,大头一直没给,他妈要了几次都没要到,直到钱律快大四的时候才要回来,那时他妈为了供他和他姐上学已经落了一身病,这笔钱要回来,她自己没享受一分,全用在了钱律出国这件事上,那时钱律拿了那笔钱对我说,他觉得这钱烫手得他想扔了它。” 不知怎地,我的心里微微的发痛,却又觉得有一丝无奈,我真的太不了解钱律,为什么这样的事在从别人口中得知?但是现在知不知道也无所谓了吧。 我抓着头,想了想,才道:“他后来喝醉了?” “你不是废话吗?” “那他下次找你时,不要再让他喝醉了。”我说。 “娟娟?”高坚一副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我,停了一会儿,却也不说什么,而是道,“钱律最近工作上有不顺心的事,你多关心他一下,他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 “嗯,”我应着,转过身准备出门去,却又三百六十度的转回来面对高坚,“高总。” 高坚刚想坐下来,被我吓了一跳,道:“什么?” “你也觉得我和钱律不配是吧?” “啊?”高坚张大嘴。 “是我配不上他,你看你的女朋友,和你同一个学校毕业的,现在已经是大公司的部门组长,你们有一样的爱好,一样的品味,而我和钱律呢?八桿子打不到的两个人。” 高坚似乎考虑了下我的话,最后点点头:“是不怎么配,我一直以为钱律会找个更出色的,但怎么说呢,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挑了你,觉得你合适,管外人怎么说呢?”他停了停,“不过钱律也算怪胎,大学里人缘差的很,太咄咄逼人,太冷漠,做每件事都是为了成功,而忽略了很多与成功无关的东西,比如友情和爱情,所以让人觉得高傲,难以相处,我是他不多的朋友之一,他也极少对我说心事,很多东西都是我自己问的,你做他女朋友也未必是赚到了,有时应该很郁闷吧?” 后面对钱律的剖析几乎说到我心里去了,只是我没到找到知己的感觉,原来,他本来就是那样,不知怎地,此时忽然想到钱律少得可怜的几次笑,那时候有种冰雪消融的感觉,他是真的觉得开心才笑了的吧,是我让他觉得快乐了吗?那他昨天应该是伤心的,不然像他这样自律的人不会跑去买醉,我伤了他吗? 下班的时候,方非来公司接我,是和他说好的,去看一处他比较满意的房子。 分手的事我没跟方非提,方非也对那天在小区门口巧遇钱律的事决口不提。 那房子靠近地铁,出了站不用走多久就到了。 我只觉得这条路有点熟,到小区门口看到小区的名字时才恍然大悟,那不是钱律住的小区? “怎么了?”看我盯着小区门口那几个字发愣,方非问我。 “没什么,”我说,“我们进去看看房子吧。”现在如果直接说不好,不住了,一定不能说服方非,不如看了房子后再说不合适。 居然就在钱律所住那幢楼的前面一幢,还是同一个楼层,房东领我们一处处看,方非仔细的问着细节,同时问我好不好,我有些心不在焉,眼睛偶尔的自窗口望向钱律所住的那幢楼,他住的房子始终暗着,应该是加班还未回来。 “不喜欢那房子?”出来时,方非问我。 “还不错。”不得不说,方非很细心,也完全知道我的喜好,那房子确实很合适我。 “那要不要租下来?” “我再想想。”我说。 方非将我送到家里,坐了一会儿才走,我看了下时间,说,算了吧,太晚了,你就住这儿。 他没有拒绝,我找了被子给他,他稍稍洗漱一下就在沙发里睡了。 有方非在应该是格外安心的,我却辗转反侧,高坚白天时对我说的有关钱律的一些事,不断的拼凑着,在我脑中重塑着另一个钱律,似乎与我以前对他的认知是不同的,但具体是怎么样又形容不清。 我翻个了身,看了下时间,已经半夜两点半了,我竟然为一个已经提了分手的人失眠到半夜。 下了床,准备到厨房里热杯牛奶再睡。 不敢开灯,怕吵醒方非,一路摸索的进了厨房,开冰箱时,感觉手上抓到什么东西,那东西在我手中挣扎了一下逃脱了。我吓了一跳,但没有惊叫出声,估计是蟑螂,只觉得噁心,正想开灯去洗手,然后厨房的灯却忽然的亮了。 “你干什么,怎么不开灯?”方非站在厨房门口。 我看他一眼,他脸上居然睡意全无,上次我爸住这儿时留下的深蓝色睡衣穿在他身上有些短却很宽大,看上去很滑稽。 “喝东西,怕吵到你。”我说。 说完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眼停在我的身上,我低头去看,该死!我没穿内衣,睡衣衣领只扣了几颗扣子,勉强将胸部遮住,以前一起住时我多少会注意,现在他已经搬走有一段时间了,就相当随意。 “看什么看,睡你的觉去。”我一把遮住胸口,转过身背对他,从冰箱里找我的牛奶。 身后没有声音,以为他已经走了,我拿出牛奶,准备倒在锅里热,人却勐地自身后被抱住,手臂箍住我的腰,胸膛贴在我的背上,一股我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将我整个人罩住。 我僵住,感觉他的心跳的极快,身体越来越热,唿吸就在我的颈间,有一下没有一下的轻轻拂过。 “非非?”我挣了下,“快放开。” 他不放,反而抱得更紧,唇轻轻的吻我的脖子,本来轻柔的唿吸里带了几丝如哭泣般的嘶哑声,像丝绸裂开的声音,暗哑的:“娟娟,娟娟。”他叫我的名字,却像是无意识的,只是一声声的叫。 我被叫的心慌,拿牛奶的手轻轻的发着抖,换了别人我叫一脚踹过去了,可是,我的心啊,也飞快的跳起来,这样的不眠夜,这样的昏暗灯光下,一个温柔又强硬的怀抱,也许我本身也是脆弱,本身也是太过寂寞,一时之间,我脑中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中邪般的用空着的手握住了环在我腰间的手臂。 然后,一切如电光石火般。 我只记得牛奶泼在地上,一片的白,满脑子充斥着奶香与某人的体味,在这样的迷魂夜,磬入鼻端,直到心脾,方非有些不顾一切的吻住我,将我抵在冰箱上,手固定我的脸,肆意的吻,我无意识的张开嘴,迎向他的唇舌,无声的回应了他,而他似受了鼓舞,平常的温文不再,狂放的拥紧我,手进一步的伸进我的衣领。 第38页 也许真的是未经人事,这样的触碰毕竟太过强烈,就算我意乱情迷,此时却还是醒了,我在做什么?疯了吗? 我想也不想的一把将方非推开,他仍沉在激情中,被我一推,向后退了好几步,脸上神情迷乱,因激情而变得妖孽的眼,带水的红唇,美的像个妖精一样,他有些惊慌而不知所措的看着我。 “娟娟?”他的声音也蛊惑到极点。 我捂住嘴,掩饰过于急促的唿吸,看着地上的牛奶道:“我去拿拖把,你快去睡觉。” 一切,都乱了套了。 冲动是魔鬼 方非仍旧在我未醒时离开,仍是记得替我准备了早餐摆在客厅的桌上,厨房里,我用来拖干净牛奶的拖把已经洗干净拧干了放回原处。 我看了那拖把一会儿,蹲下身,以后怎么见他? 班还是要上,我粗略的洗漱了一下,赶去上班。 整个上午一直很忙,到中午时才空下来喝口水,看小金髮来的qq内容。 小金:钱律升中国区总经理了,过段时间可能就要到香港那边的公司办公,娟娟,你跟他是不是吵架了,这几天他的脸好黑。 小金:你打算怎么办啊,如果他真去香港?分手还是跟着去? 小金:你怎么不回答我? 小金:说话!!!! 我看着那几个字发呆,要去香港了吗? 小金:娟娟,你在忙啊?” 屏幕抖了一下。 我只好回覆:刚才在忙,现在才看到。 小金:他去香港了你怎么办? 我:…… 小金:不许点点点。 我:我们分手了。 小金:啊?他踢了你???? 我:是我踢了他。 小金:…… 小金:为什么啊? 我:冲动是魔鬼。 小金:…… 这回轮到小金不停的点点点,我看着屏幕上小金髮来的各种表情,关了对话框。 整个下午我开始魂不守舍,有个声音问我:杨娟娟,就这样算了?另一个声音却说:提了分手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在堵些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 直到下班时,有电话来找我,是上次看过房子的房东,问我要不要租下来,不然就租给别人了。 我原本打算是不租的,因为那里与钱律一个小区,现在听他这么问我,我想也不想的答道:“我想再看看,就今天晚上吧,我下了班过来。” 房东在那头抱怨着说麻烦,哪有租个房子看两次的?又不是买下来,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我下了班就往外走,在等电梯时,高坚正好在旁边的抽菸区抽菸,边还打着电话。 “怎么就这个星期啊?这么快?……钱律,我们这几个朋友就你混得最好,……七点啊?就今天?好,那一定要来的,算是替你送行,唉,你才回来一年不到而已,又要走,真是……”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进去了,前面的电梯门上照出自己模煳的身影,很可笑吧,我为什么要再看次房子,不过是希望能在那个小区里“巧遇”钱律,现在这微乎其微的可能已经完全不可能,听到没有,钱律约了人吃饭,七点的饭局,回来必定很晚了,还哪可能有这样的巧遇。 电梯开门时,我有些狼狈的跨了进去,直到出了公司,才打电话给那个房东:对不起,我决定不租了。 少不了给那房东数落,我道着歉,好一会儿才挂了电话,用力的抓着自己的头髮,杨娟娟,你发什么神经? 我不想回家,经过商业区的电影城时想到今天是周二,电影半价,也不管有没有好片,买了电影票。 这是我常做的事,总是在周二的时候,一个人跑去看电影,没有人陪伴,也不买任何零食,就一个人坐着认认真真的看完电影,然后随着人群,不看旁边人都是一对一对,进了地铁,独自回家。 以前从不觉得孤单,总是想着,总有一天会是两个人一起来看的,以前是无知就无畏,而现在,因为体会过爱情的滋味,所以整部电影看完竟是坐立难安。 出来时,不早了,也不听mp3里那些叽叽歪歪的音乐,看着地铁里的电视新闻,回家去。 就不要再自怜自艾了,这事怪谁呢?我对自己说,人家去香港就去呗,本来就不是同一类人,幸亏早几天分了,如果现在因为要去香港的问题分掉的话,局面反面尴尬,算了,算了,回去早点洗洗睡,明天还上班。 我一路安慰自己,走到小区时总算觉得心里开朗了点,到了所住的那幢楼下,看到有人正在按楼下的门铃,显然那户人家不在,门铃响了半天也没人应,那人似有些醉了,咳了几声,头靠在铁门上,又按了几下门铃。 这边的路灯好几盏都没亮,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我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但心里有些怕了,该不会是我隔壁的那位酒鬼大叔? 远远的看着他,我不敢往前去,而他又按了一次,并不再执着,转过身靠在门上,喘着气。 我终于看到他的脸,但并不真切,却肯定不是隔壁那位,这才有些放心,又往前走了一点,这才认出那人的脸。 心里“咯噔”一下。 竟是钱律。 心里是不信的,钱律怎么会喝醉,自律过份的人,刻板到不知脆弱为何物的人,怎么会喝醉?但那人确确实实是钱律。 他大概终于想到世上还有个叫手机的东西,久按门铃未果后,才拿出手机来,因为醉酒,手指有些不确定的按,好一会儿,我手机的《疯狂青蛙》响了。 他寻声抬起头,看到我,垂下手。 我僵了半晌,看他不说话,心想我还指望一个喝醉的人对我说什么话?便走上去,有些明知故问的说道:“你来找我?” 他看着我,点点头,然后指着旁边的门铃:“我按了半天,可是没人应。” 废话,我人还在外面呢,当然没人应,果然是醉了。 “我现在在了,你找我什么事?” 他不吭声,似乎在想我的问题,半天才道:“找你说说话。” 他说话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整个人似乎有些迟钝,已经长得很长的流海盖住额头,领带拉松了,整个人有些颓废,全不是以前精明的样子,却反而让他看上去亲切许多。 “说什么?现在就可以说了。”我尽量乎略他的神情,却在他快站不住时,伸手过去扶他。 他顺势扶住我,人想站直,却站不稳,我有些头大,心想,我就不要装模作样的在楼下跟他别扭了,跟一个喝醉的人闹什么矜持,便道:“你让开一些,让我开门,我扶你上楼去。” 扶一个酒鬼爬楼梯实在不是人做的事,好几次我都想把钱律一脚踢下去,看他东歪西倒的模样,觉得跟他平时的样子太不一样,原来,你也有这样的时候,钱律? 用最热的水泡了毛巾,忍着烫拧干了盖在钱律脸上,还好,他不像我爸喝醉后那样到处躲,乖乖的任我用热毛巾在他脸上盖了很久,我拿热水给他喝时,他只是不接,拿着杯子凑到他嘴边,他也听话的喝了好几口。 此时的钱律像个乖巧的孩子,沉默而安静,他的眼一直盯着我来回忙碌,却不说话,我忙完坐在他旁边时,他也只是安静的看着我,少了平时的冷漠。 一直像这样也不错啊,我忍不住将他盖在额上的流海拨到脑后,看到他饱满的额头,又放下手,站起来道:“你就等酒醒了再走吧。”完全不指望一个喝醉的人真的能跟我说说话。 他仍是看着我,手伸到脖子下面去扯未解开的领带,我替他解下来,将他的衬衫扣子松了一颗,他这才静下来,却抓住了我的手。 我抽了抽,抽不掉,便道:“我拿被子给你盖,你拉着我怎么拿?” 他迟疑了一下,才松开,眼看着我进了卧室。 原来钱律喝醉了酒这么好说话?到了卧室,我抱起被子想,要不再灌他点酒? 出去时,钱律闭着眼,似睡着了,我小心的将被子盖在他身上,看了他好一会儿,去替他脱鞋,除了我爸我还没替哪个男人做过这种事,钱律算你运气好。 又脱了他的袜子,把他的脚塞进被子里,放好鞋抬起头时,钱律却又是睁着眼,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我,我一僵,瞪着他道:“你看什么?” “我要去香港了。”他还是很慢的语速,隔了好久才说道。 “那就去吧。”我坐下来道。 他的眉皱起来,却没有再说什么,转了个身背对着我。 我瞪着他的背,本来想就此不管他,但还是忍不住嘆气,钱律你来是做什么呢?想看你一眼却没机会,现在你却自己出现在我面前,还喝到大醉,你说你要去香港,又希望我作什么反应?还是你也不捨得? 第39页 想到这里我鼻子一酸,杨娟娟,你承认吧,你还是捨不得他,除了金龟这个身份,你多少还是喜欢他的,不然你半夜三更冲到杭州是为了什么?这几天难过是为了什么?而钱律,如果你也是不舍,既然已经跑来了,干嘛只用一个后背对着我? “这几天我不好过,”我自顾自的难受,却听到背对着我的钱律忽然道,“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分手就分手了,其实算不了什么,至少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但是……”他停了停,后面含含煳煳的听不清楚。 我只觉得但是后面的话对我很重要,他却硬是让我听不清楚,走上去将他拨过来:“但是什么?你说清楚,话不要说半句。”说话时人下意识的凑近他。 然而我刚说完,后脑却同时被按住,我还没回过神前,钱律仰起头吻住我,我的头也被按向他,酒的味道并不好闻,还好他并不深吻,再一用力便将我的脸压到他的颈间,另一只手环住我的腰,将我抱住。 “杨娟娟,我捨不得你。”他说,声音还是很慢,我分不清他是醉着还是已经清醒,却觉得就这么一句,我整个心已经软下来。 微微的抬起头,看他的脸,他的眼也看着我,却还是混沌,应该是未醒,但眼中同时有迷恋的色彩,让我心里一动,迷恋吗?我会让你捨不得,钱律?在我拼命追逐你的脚步时,你其实也是很在意我的? 我轻轻的咬他的下巴,他躲了躲,手指按在我的唇上,摸索了一会儿,然后自己的嘴唇贴上来。 开始并不激烈,浅尝即止般的亲吻,腰上的力量却在不知不觉中收紧,然后渐渐地就浓烈起来,他的舌尖扫过我口中每一处,带着令人心颤的魔力,我轻声的哼着,感觉他的气息因为我的沉醉而急促起来,亲吻有些乱了,移到我颈间或轻或重的亲吻啃咬,钱律身上酒的气息加重混着他自己的气味,有种迷乱的而蛊惑人心的力量,我不知不觉被吸引着,随着这股气息一起乱了心神,然后胸口勐然的凉意让我想逃,腰却被箍紧,挣脱不得。 有些决定真的只是一念之间,更或者说那是随着意识而动,意识不想拒绝就真的不拒绝,就算他的唇代替了手,就算那样的行为带来的冲击如此的巨大,当钱律反压过来,我俩从沙发上跌在地毯上,我跌得生疼也没有推开他,就算曾经有瞬间的清醒提醒我,做到最后一步就推开他,然而直到他进入了我,才用尖锐的疼痛来提醒我,所谓的最后一步早已过了。 头撞在沙髮脚上,他攀着我的肩,咬着牙死命的进出,我从之前的抗拒,到接受,最后沉醉,早忘了我曾经想过些什么,在意过什么,都他妈见鬼去,□第一,我双手不由自主的拥住他,让汗水浸湿的皮肤贴得更紧密,隐隐地他在叫我的名字,咬牙切齿的,让我觉得似乎他在以这种方式将我的名字刻在他的心里,我莫名的兴奋,攀紧他,随着他的律动一起舞动。 最后。 总算淡下来,刚才的一切就像一场不太真实的梦,其他的感官也渐渐復原,地毯很刺,身体某处很疼,有人趴在我身上不肯起来,只一遍遍的舔着我脖子。 “都是汗,很脏耶。”我躲了躲。-y- 钱律不吭声,还是细细的吻我。 “我们先起来好不好,你好沉啊?” 他终于肯起来,坐起时我看到他精瘦的胸膛,往下移快到下面的某处时,眼睛马上又往上,对上他的脸,呃,电视里不是说,洒醉的人干了坏事后一般都是睡死,导致第二天醒来与人上床的事都不会记得?可是,这位怎么没睡死,不仅没睡死,本来混沌的眼,在经过刚才剧烈运动,高速排汗后,此时异常清醒,酒应该也醒了。 “我,我会对你负责的。”这算不算我趁他酒醉时勾引了他? 他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并不欣喜也不绝望,只是看着我。 他这样的态度我反而不知道如何是好,坐起来道:“你干嘛,后悔了?今天可是你自己跑来的?你,你这样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我说到后面有些结巴,整件事被动的人是我,比较吃亏的人也是我,他这表情是什么意思,“你管你去香港,我绝不会因为这件事拦你的。” 刚才意乱情迷时很多因果不会想,此时冷静才觉得我是不是做了件多此一举的事?要离开的人,我放任自己的意识做了刚才的事,到底是为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我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今天谁说冲动是魔鬼了? “我有话跟你说。”钱律终于开口,拿了沙发上的被子盖在我身上,抱过我吻着我的额头。 爱太复杂 钱律说有话跟我说,结果却只是看着我,看我遮遮掩掩的穿上衣服,然后好像是无意识的,从外套里翻出烟来,又找不到打火机,我看他眼中似乎焦灼着什么,无端的觉得一阵心慌,本来想帮他找打火机的,此时却也定定的看着他,似乎等着最后的判决。 他要说什么?会说什么?直觉告诉我不是我想听的话。 什么叫冲动,他是来干什么的,我没问,只是一味的臆想,他一句酒后之言我就感动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我并不在意贞操,二十五岁之前那是金镶玉,二十五岁后则是想摆脱却没胆摆脱的枷锁,但我却有种感觉,觉得他只不过是招了招手,连骨头都没亮起来,我就已经伸着舌头摇头摆尾。 “你要说什么,说不出来就走吧,反正酒也醒了。”我下意识的赶人,有些不想他想说的话。 始终找不到打火机,钱律终于放弃,将烟扔在一边,然后缓缓的站起身穿衣服。 我看着他一颗颗的扣上扣子,精瘦而迷人的胸膛隐在衬衫后面,以为他会一直到穿完才会开口,却在扣最后一颗扣子时停住了,头就这么低着。 “今天有些鬼使神差了,我不该来的。”说着扣上了扣子站起来。 不过一句话,几个字,我却一下子有浸在冰水里的感觉。 这是后悔了吧。 我有些恼,赌气道:“说过了,不会让你负责的,你过几天还可以去你的香港,完全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钱律并不争辩,穿上鞋子又坐下来:“还记得我上次说的单选题吗?”不等我回答,他又接着说,“不选a就选b,两者不可兼得,杨娟娟,你知道我留学美国后日子是怎么过的吗?” 他忽然用力的抓了抓头髮:“家里给的钱,全部用在了出国手绪费上,在美国我往往同时打七八份工,而这七八份工得来的报酬早已被预算到了生活中的每个必要用度上,我总是提心弔胆,生怕失去了其中哪个工作,生活就坚持不下去,另外还有学业,每天打工回家已经很晚,累的站都站不直,却还要咬着牙看书,长此以往,你知道有多煎熬?” 他说出来的都是疑问句,这原比感嘆句来得强烈,同时也显出他当时有多脆弱和迷茫,我从没有见过钱律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他永远是自信的,永远说肯定句,我不知道作什么反应,只是听他往下讲。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我认识了一个女孩,是个香港人,因为都是中国人的缘故,又同一个学校,所以成了朋友,她对我表示过几次好感,我却从未回应。在后来的接触中,我知道她父亲是某家大公司的股东,而通过她的介绍,我顺利在他父亲所在的公司找到了一份兼职,报酬足可以维持我的日常生活,甚至还有多余,”说这句话时,之前的脆弱与迷茫骤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如继往的冷漠,“知道那家是什么公司吗?就是我现在所在的公司?知道我为什么会升的这么快?因为是她父亲的支持,知道我又为什么在升为中国区总经理这个位置时忽然停滞不前,是因为我决定和你在一起。” 是因为我决定和你在一起。 听到这几句话时,我竟然是大吃一惊,原来是因为我,所以他去美国也是为了我,那个单选题a与b,其实就是我与那个女孩? 而钱律终于敢看着我的眼睛,眼神中却满是自嘲:“说到底,杨娟娟,我就是个卑鄙的人,那个女孩,我早知道她对我有好感,我却只是不回应,从没有正面拒绝过,因为我不敢,因为就是这样的暧昧不清,才让我走到现在这一步,因为白手起家,光靠能力是完全不行的,看看吧,就是因为我之前终于开口拒绝了她,他们就可以让我立即的滚蛋,而我所付出的努力,我的才能,在他们看来一文不值。” 分明快五月了,我却忽然觉得全身发冷,一瞬间我觉得钱律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了,如果以前的钱律是个永远不会错,无懈可击的圣人,此时却被剥开了假像,只是个凡人了,但并不觉得卑鄙,只是觉得原来他也有无可奈何的事情,他身上所有的光环淡去了,钱律,也只是个普通人。 第40页 “所以如果我没提出分手,你会选我?还是,这样正是中了你的下怀?”我这样问他,却并不给他回答的机会,“既然正中下怀,你还喝个大醉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不是说要去香港,你应该早早准备好行李,每天祈祷不要再遇到我才对。” 我看到钱律的眉拧了一下,却并不说话,我了解的点头,忽然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对啊,其实你已经回答我了,鬼使神差,天下所有不合理的事都可以用鬼使神差解释,鬼使神差,我懂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越说越怒,只要想到人家都要拍拍屁股走人了,我还不明情况的倒贴就觉得可耻,就想扇自己巴掌,杨娟娟,你可真够笨的,你□入脑啊?看到帅的你就上? 钱律始终不说话,对我的话他只是拧紧了眉,或许我是说对了,他根本没话反驳,这反而让我觉得很无趣,看着昨天未喝完的隔夜茶,也不管可不可以喝,一口喝掉,然后道:“天不早了,你还是快点回去吧,今天的事只当没发生,我会记得吃药,你什么顾虑也不要有,好了,走了。”我站起来推他。 他动也不动,只是咬着牙,眼中不知是怒还是什么,我又推他一下,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臂,用力的,眼睛逼视着我,道:“是你不要我的,是你说分手,美国半个月,我做了决定,甚至想好我失业后下一步该做什么,我夜不能寐,还可笑的计较起你以前说的那句,如果我不是金龟,你还会不会待见我?我想着怎么跟你解释,怎么说,而你上来就是一句,我们分手,杨娟娟,你为什么偏要在那个时候说那句话?” 他语气平静,却句句紧迫,我只觉得哑口无言。 太复杂,太多东西我不知道,我忽然迷茫起来,我只是个经不起再折腾的剩女,想找一个男人谈一场简单的恋爱,然后结婚,以为自己中了彩票找了个金龟,但事情为什么走到这么复杂的局面? 是我想的太简单,还是爱情本就复杂,但如果钱律能早点把这一切告诉我会怎样?美国半个月,他如果在给我打电话时就把他的担忧告诉我会怎样?不是恋人吗?为什么都不说?我始终猜不透钱律,始终还是跟不上他的脚步,钱律说我那天不该提分手,但不管怎样,结果还是一样的吧。 钱律后来还是走了,我买了药,发现饮水机上桶里已经没水了,也没心情烧水,就着半杯自来水把药吞咽下去,漂白粉的味道沖斥在口中,我想着方才在地毯上的翻云覆雨,竟然用一片药丸和半杯自来水结束,莫名的,蹲在地上,终于没有忍住眼泪,无声的哭起来。 说到底,我还是在意的,那是第一次,却是身心俱痛。 不该出现 到月底的时候,钱律去了香港,正式任职中国及亚太区经理,而这样的决定,再明显不过的表明了他的决定,我与那女孩之间的单选题,他选的不是我。 那晚的事真的再也不提,他没找过我,我当然也不会找他,倒是小金一直在qq上问我为什么没有拦他,我说分手了还拦什么拦?几次下来,我都是一样的答案,她也就不再问了,却请我吃了顿大餐,说算是安慰。 我并不算伤心,只是有些迷茫,四月里连日的阴雨让我整个人心情很糟,我对游戏和小说失了兴趣,总是动不动就发火,晚上睡的很晚,睡下以后又辗转难眠,总觉得有种情绪梗在心里,让我坐立难安。 五一的时候不想回家,一回家我妈肯定又要问什么时候可以看看未来的女婿,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所以骗我妈说出去旅游,准备做乌龟躲起来。 还是下雨,也懒得真的找个地方旅游,在网上选好了房子,一天三四家的看房子,都没有中意的,然后放弃,躲在家里找出上次买的点心食谱,照着做饼干,这次没有焦掉,却暴甜,我吃了几块,结果下午就闹牙疼,我对着镜子,张大嘴瞧了半天,不是补过的牙,而是旁边的一只,看来也蛀了。 我刷了几遍牙,不管用,找出病歷卡上,上次方非那同学留给我的电话,打过去。 “大妹子啊,今天?今天我在,你过来好了。”他男人居然还记得我,亲切得就像我真是她妹子。 我挂了电话,心想,齿科应该不会遇到方非吧,上次的事情,让我至今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我挂了号,因为认识人,所以又无耻的插队了,吴亮医生剔了个寸板,看上去精神而帅气,笑着看我走近,道:“咋的,妹子,这么憔悴,想我也不带这样想的啊?” 跟这人在一起,我心情再差,也马上会阴转多云,便接着他的话道:“这不来看你了吗?”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扔给他:“孝敬你的。” 他当真欣喜,露着一口白牙道:“汝子可教。” 果然又蛀了颗牙,他替我补好,然后笑盈盈的啃了口那个苹果,忽然的说道:“知道不,小非非跟你一样憔悴,还不要命的加班,你俩咋回事?” 我心里一颤,道:“没什么,就这样。” 他定定的看着,又咬了口苹果,脸上的笑意一敛,道:“看来你还真不知道,这小子这几天累疯了,肺炎,挺严重的,现在还在重症病房呢。” 我一惊,盯着他:“你说方非?” “是啊,上次晕过去了,烧到40.5度,好傢伙。”他道。 我哪还坐得住,站起来冲着他道:“你怎么不早说。”说着连病房号也忘了问,直接往住院部去。 奔到住院部才回过神来,只好抓了个护士问。 “方医生啊?出院了吧,你到询问台那边问一下。”小护士并不怎么确定的说。 我又去问询问台,护士说方非已经出院在,在宿舍休息。 我这才松了口气,出了医院,医院的宿舍楼就在旁边,我去过一次,很容易就找到了方非的宿舍。 敲了几下门,有人来应,却并不是方非,而是那个叫小芹的女孩子,正拿着锅铲,看到我,笑道:“是表姐啊,”然后不等我回应,直接冲着屋里喊,“方非,你表姐来了。” 她还当正了,我尴尬的沖他笑,然后看到方非穿着睡衣,脸色苍白的走出来。 “娟娟?”他有些意外,却马上又笑了,嘴角微微的扬着。 我这才发现那个叫小芹的女孩也穿着睡衣,只是胸前还带个了围兜,是同居了吗?我心里微微觉得有些怪异,愣了愣,才想到重点:“吴医生说你肺炎,烧到四十多度,你好些了吗?”说着很习惯的伸手上去摸他的额头。 方非反射性的向后躲了躲才停住让我摸,然后旁边的小芹尖叫起来:“肺炎?胡说八道,那个吴大头,下次看到看我怎么整他。”说着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锅铲。 方非迅速将我往旁边拉了拉,才躲过快殃及到我头的锅铲。 小芹慌忙说对不起,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又毫无预兆的往旁边嗅了嗅,然后跳起来:“焦了。”飞也似的,进了屋去。 只留了阵风给我和方非,我眼睛用力眨了眨,这就是代沟吗?我老胳膊老腿,早过了上窜下跳的年纪。 方非让我进屋。 “是吴亮把我说的这么严重你才来的?”他替我泡了杯奶茶,问道。 方非并不太喜欢奶茶,以前也只有我喝,真不知道他怎么会备着,也许厨房里的女孩喜欢吧。 对他的问话我点点头:“是啊,他说你住在重症病房,我都快吓死了,”我看看方非苍白的脸,“是他胡说吗?可你是脸色并不好?” “他只是发烧啦,表姐,你不用担心的,”小芹从厨房出来,端着有些焦味的粥,“方非,有些焦,你就将就着吧,下次改进,表姐,你要不要喝一碗?皮蛋瘦肉粥,我熬了一上午了。”她热情的向我推荐。 听她一口一声表姐的叫,我头有点大,道:“我刚补的牙,吴医生说让我暂时别吃太烫的东西,谢谢你了。” 小芹点点头,也不勉强,进屋又去替自己盛去了。 我看她一付女主人的样子,再看看方非,轻声道:“女朋友不错啊。”可是方非应该不吃皮蛋的吧。 果然方非碰也不碰那碗粥,只在听了我的话后微微沉下脸:“说过了,她不是我女朋友。” 我刚想再说什么,小芹已经又盛了一碗粥出来,看到方非没动桌上的粥,便道:“方非,怎么不喝啊,虽然有焦味,但我尝过了,还不错。” 方非将那碗粥一推,直接道:“我不吃皮蛋。” 然后屋里就这么静下来。 我不知道方非原来可以这么残忍,刚才小芹说过这粥熬了一上午的吧?既然不吃皮蛋,为什么不早说,人家一番心意忙了半天,盛到你面前,你却直接说不吃皮蛋,还当着我的面。 第41页 如果是我,我早就把手里的那碗粥直接扣到方非头上去了,分明是旁观者我却觉得额头冒汗,抬头看看小芹,她眼中的尴尬和委屈一目了然,却马上又笑了,道:“那就不要吃,我重新熬。”说着,走过来准备拿走桌上的粥。 我反应过来,比小芹先一步抢过粥,拿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道:“别拿走,差不多冷了,他不吃,我吃,”说着又喝了一口,“还很好吃。” 我一口口的吃,其他两人就僵在那里,我心想,我吃完快走。 小芹似乎对我很感激,虽然眼中水雾缭绕,却仍是笑着道:“表姐,应该最了解方非,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你应该知道,不如告诉我,免得下次他又闹脾气。” 他口中方非像个孩子一样,而我和他一起时,多半时间我像个孩子,闹脾气的人通常是我,我听她这样的口气了,只觉得不习惯,吞咽着粥,含含煳煳的说道:“好,没问题。” 然而方非却站起来:“小芹,你下午还有班,该走了。” 小芹人僵了僵,咬着唇道:“可你还没吃饭。” “我自己会弄,何况还有我表姐在。”方非看着我道。 我也僵了僵,道:“我马上走,马上。”说着再一口吃尽碗中的粥,准备先熘再说,两个人闹别扭,我插在中间实在难受,既然方非没事,我还留着干嘛? 人刚拿起包,却被方非一把拉住,然后直接伸手过来搂住我的腰道:“小芹,我说过好几次了,我有喜欢的人,你一直不信,好,我现在就告诉你,就是她。”他手上的力道紧了紧,声音平淡的说出这个事实。 不止是我愣住了,小芹也愣住,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摇着头道:“可,可她是表姐,你们,你……” “不是表姐,从小到大她就一直是我喜欢的人。” 我看到有眼泪从小芹眼中流下来,人忽然间一阵恍惚,脑中想到那晚钱律对我说,他之前就认识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成就了他今天的飞黄腾达,虽然情况是不一样的,性质也是不同的,可为什么我觉得如此相似。 拼命的跟随,结果却是一场空。 我想拉开方非的手,感觉到他挣扎着不肯放开,然后小芹忽然用力推了我们一下,一转身冲出门去。 我和方非没站稳,倒在沙发里,我莫名的觉得心痛不已,踢了方非一脚:“你还不快追。” 方非,没有动,只是松开我,抱住头,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不会有事的。” 我看着他,有些难以置信:“方非,你不该是这样的。”他该是温柔的,总是暖暖的笑,冷漠与残忍跟他沾不到边,可是现在是怎么了? “我不能对谁都好,尤其是现在的她,”他道,脸色比刚才更苍白,“她从大学时就开始追着我,那时候我想,她至少敢直接表白,而我却不敢,从某种程度上我是佩服她的,所以我只说有喜欢的人了,却没有冷漠以对,没想到她一直追到现在,正因为我懂可欲不可得的痛苦,所以怎样都不忍心对她太过残忍,而这样,其实是更残忍吧?” 他低着头,苦涩的笑,咖啡色柔软的流海遮住了他的额:“有时候我想,你对我残忍也好,至少我不会再抱念想,可你却又出现在我面前,一听我生病就跑来,只要看到你,就像什么东西在心里挠,有多难受就多难受,”他忽然的哭,“知道吗,在你刚才出现之前,我告诉自己,或许我可以把那碗粥喝下去,就算不喜欢也可以尝试着喝下去,可一见到你,我就把什么决定都忘了,满脑中就只有你了。” 看着他哭,我鼻子跟着发酸,手忙脚乱的替他擦眼泪,我受不了他哭,小的时候他用那种表情骗我的玩具我已经难以招架,眼泪更是我的紧箍咒,他顺势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颈间,我只能搂住,也许我不该来,来了只会一团糟,方非说我可以对他残忍,但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啊,即使不爱,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有液体自我的锁骨流下去,我下意识的搂紧方非。 母亲的恋情 我妈一个电话过来说她已经到市区了,我顿时慌神。 “我的老胃病又犯了,在镇上的医院看了几次都不管用,小非那医院不是大医院吗?我跟他妈说好了,让他帮下忙,就在他那个医院做个检查,”我妈说,临了还加一句,“顺便看看我那女婿,能定下来这次就定下来。” 醉翁之意。 我妈说了好几次来看钱律,都被我拒绝,这次竟然就先斩后奏,借着看病的藉口,硬是要见一见钱律。 “他去香港了。”我只好说,听我妈在那头颇有些失望,犹豫了一下,很想破罐子破摔,老实招供了事,但话到嘴边,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还记得我对我妈说我恋爱时,我妈喜极而泣,连说了五个“好”,半月功夫就把家里装修了一遍,说只等着我结婚,此时如果我说没戏了,不知道她是什么反应。 确实是胃的问题,我妈这几年变得消瘦,我劝她注意身体时,她总说,你找个老公,我就百病全无,如果我说出实情,不知她的胃病是不是又会加重? 我下午请了假,去接我妈,她拎了很多东西,我伸手接过来替她拎时,她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就去香港了呢?什么时候回来啊?” “要一两个月吧。”我含煳的答。 “这么长时间啊?”她皱起眉,嘆了口气。 我没有再接话,就怕她再问什么,拎了东西带她回我住的地方。 我妈以前每次说要来我这儿的时候,总是很贤惠的对我爸爸说这样的理由,娟娟上班忙,我过去帮她洗两天衣服,做几天饭,顺便把那些大件也洗了,她就不会那么累。 结果一来就是大爷,全是我在做饭给她吃,她就看电视吃零食,我每次批评她的时候,她就说,我来你这儿还要我忙里忙外,去去去,切个苹果给我。 分明在家时,我是大爷,一来我这儿怎么她成大爷了? 不过还好,我妈带了好多菜过来,我只负责热一下,再煮一锅喷香的饭就可以了。 看到那一大饭盒油闷大虾时我愣了愣,我不怎么喜欢吃带壳的虾,因为嫌烦,宁愿多扒几口饭,也不肯动手吃只虾,我妈是早知道的,所以家里也不常做,怎么这回带了虾来? “我叫了小非晚上过来,他最爱吃这个,特意做的,还有猪舌头,你和他都爱吃,你蒸一下,待会儿切成片。”正想着,我妈啃着苹果来厨房视察,说完,又看了下腕上的表,道,“小非也该来了,该不是这孩子跟我客气,我再去打个电话给他。”说着又出去了。 我动作停在那里,方非要来?我想着那天的事,嘆了口中气,把猪舌头拿出来,放在盘子里,在电饭锅上加了个蒸笼,放在里面蒸。 晚一些的时候,方非来了,拎了我妈爱吃的苹果和一大袋泡椒鸡爪。 “小非来了啊,就等你了,快洗手吃饭了,”我妈对自家女儿也没这么好,一下拉住方非的手,把他牵进来,还不知耻的用手在他脸上占便宜,“瘦了,没好好吃饭吧。” 方非笑着任我妈捏脸,反正从小捏到大的,也习惯了,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们,方非抬起头来看我时,我一僵,反射性的说:“我去端菜。”说着缩回了厨房。 “我帮你。”他也进了厨房来,看到虾和猪舌,便笑道:“你妈还真疼我。”说着快速的洗了手,拿了刀,熟练的切猪舌,我之前切过几块,七零八落的,还一直嫌刀太钝,可是那该死的刀到了他手上就像认到了亲人,三两下就解决了,我看着他又去调酱油,有些气闷的站在旁边。 他边调边回头看我,我不由的说:“你真是贤妻良母啊。” 他笑笑,用筷子夹了片猪舌沾了调好的酱油递过来:“看咸淡是不是合适。”他家一直有个习惯,就是从来不买超市里现成的鲜味酱油,用一般的酱油,放上葱,姜,糖,盐,少许酒,蒸熟,再放麻油和味精,虽然麻烦,不过确实比店里买的要好吃的多。 我看他递过来的猪舌,犹豫了下才张口,边吃,边点头:“好吃。” 他看着我笑,眼里尽是温柔。 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 我妈问了下方非的工作情况,方非又和我妈约好到医院检查的时间,我则一直在旁边闷声不响的吃饭,好一会儿,我妈才总算发现还有我这个可怜的女儿,又剥了个虾给方非后,才看向我:“娟娟,今天怎么都不说话?” 总算想到我,我哀怨的看了我妈一眼,知不知道,你已经剥了十几只虾给方非了,你可怜的女儿却一只也没吃到,我只是嫌烦,不是不要吃啊。 第42页 “小律那边的父母你有没有见过,娟娟,小律出差的话,要不我们两方父母先见一下?”我妈没等我答,直接就又冒出这句话来。 我扒饭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的看向方非,方非本来在笑的脸沉了沉,低下头勐扒了几口饭。 我忽然觉得烦燥,我妈有完没完,就算我没跟钱律分手,这事也没这么急吧?至少也要大家都在了才见,哪有这种见法的? “我还没见过,在外地呢。”我不想跟我妈发脾气,咬着筷子道。 “哦,外地啊?哪里?” “大连。” “那下次是我们去大连还是他们过来?”我妈死缠不休。 我勐的把筷子放下,拍在桌上,声音意外的大,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愣了愣才道:“妈,你不要这么急好不好,等他回来了再说。” 我妈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大,也是一愣,还好她也没有选择跟我争峰相对,道:“不就问问,这孩子,”又转头问方非,“小非,你说这孩子让不让人省心,有你一半懂事就好,还比你大呢,真是。” 方非勉强笑着:“娟娟自己会有主见的,阿姨,不用太操心了。” 我妈哼了哼:“不操心,不操心行吗。”却没有再说这个话题,聊起其他的家常。 我松了口气,却觉得心里堵得慌,也不敢做在脸上,又是闷声吃饭。 饭后,方非自觉去洗碗,我跟我妈“拦不住”,只好让他去。 洗完他又端了切成块,插上牙籤的水果上来,我妈看得甚是欣慰,于是又开始口不择言:“看了这么多孩子,就数看小非最顺眼,长得帅不说,脾气好,孝顺,又会做家务,谁嫁了他谁有福气,可惜我们娟娟,真是……”说着摇头嘆气。 我一块苹果刚塞进嘴里,被她这么一说顿时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用力嚼了几下才咽下去,道:“妈,你别胡说八道。” 我妈不理我,拉着方非在她旁边坐下,道:“小非啊,告诉阿姨,上次来的那个叫小芹的女孩子是不是女朋友啊?” 方非拿着插了水果的牙籤,也不吃,摇头道:“不是,只是同学。” 我妈一脸不信:“你不是不好意思跟阿姨说吧?” 方非还是摇头,眼睛似乎无意的隔了我妈看着我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是她。” 我只当没发现他在看我,低着头吃水果,我妈“哦”了一声,道:“那快点带回家来看看。” 三个人又吃了几块,我妈忽然的一声嘆息:“你们早点成家了,我们也就泄下了一个担子,以后帮你们带带孩子就可以了。” 那不过是老声常谈,我不声不响的听着。 “娟娟,你也不要嫌你妈烦,你妈也是被这样催着过来的,想当年啊,你妈也是个困难户,一个是年纪大了,另一个是别人都知道我以前谈过,我们那会儿哪像现在,以前谈过那可是大污点,嫁也嫁不掉啊。” 我不太听我妈说她年轻时候的事,此时听她说以前谈过这句话时,不由怔了怔,有了些兴趣,也正好想转移话题,便道:“妈,说说看你的恋爱史。” 我这么一说,我妈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道:“过去的事了。” “我也想听听,阿姨,说说看。”方非也在旁边说。 我妈笑着拍方非一下:“这孩子,想听该问你爸妈的恋爱史去。” 方非抚着头笑。 我妈却终于肯说,想了想道:“其实也没什么,当时我二十二岁,我们村里来了几个下乡插队的年轻人,其中有一个人高高瘦瘦的,长得文质彬彬,听说还是个大学生,父亲是市里的干部,我第一眼看到就喜欢,就每天的跟在他后面,替他洗衣服,补衣服,他吃不惯乡下粗米,就偷了队里做种的谷子给他煮白米饭,其实也没途什么,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只是纯粹的对他好而已,直到有一天,他说他喜欢我。” 说到这里我妈嘆了口气,又接着道:“当时觉得这样一个我一直觉得配不上的人对我说喜欢我,真的是天开眼的好事,就一口答应了,但是到后来才发现,我跟他很多事都不合适,我不识几个字,他跟我说书里的人物,说他的理想,我都没办法接话,因为我都不懂,虽然他说没关系,但我知道我们是有距离的。” “后来我就答应家里去相亲,结果相亲的人就是你爸,你爸啊,当时真的傻里傻气的,”我妈笑了笑,道,“跟他第一次出去,你爸就买苹果给我吃,买了两个,切了一个给我,我当时没看上他,苹果在当时也是稀罕物,就客气说不吃,没想到你爸就当着我的面把切好的苹果吃了,切好另外一个再准备吃时,我实在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傻,骑了自己的自行车就走了,结果你猜怎么样,他一边啃苹果,一边在后面追我。” 我听得笑起来,我爸本来就是老实人,没想到当时真的这么傻气,口中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啊,”我妈伸手握住我的手,道,“后来相亲的事,被我喜欢那个人知道了,那时正是决定返城或是留下的时候,他其实犹豫不决,我跟他大吵一架后主动提了分手,其实是不想耽误了他,我知道他因为我难以抉择,但总有一个人要狠下心来是不是?而我当时其实还是怀着侥倖,如果他够喜欢我,就算我说分手,他也会留下的。” “结果呢?” “结果,他走了。”我妈低低的一句,并没有任何伤感,就像激越的音乐过后舒缓的钢琴,沉静而从容。 而我却在伤感,因为我想到了钱律,一样是我拼命想跟随着的人,我觉得配不上的人,一样的离我而去了:“所以,你就嫁给我爸爸。”我说。 我妈并没有点头,只是笑了,笑容竟是满满的幸福:“他追了我三年,别人嫌我老,嫌我谈过恋爱的时候,他都追着,帮我家干活,出钱为我家翻修房子,我赌气说要读书,他就带我去镇上的书店买书,有时候啊,娟娟,你们小年轻口中说的爱情,并不是你们想想的那样。” 前面盘里被切成块的苹果,生了层淡淡的红,我送了块到嘴里,想着我妈最后的那句话。 那么爱情,该是什么样的? 我送方非出门,两人走在小区里,快六月的天,已经很热了,香樟树开着花,散发着迷人的香,我们沉默的走着,都不说话,走了一段,我忽然说:“非非,背我到门口吧。” 方非回头看我,路灯下,他的眼灿若星辰,却没说什么,背对着我,蹲下来。 我伏上去,只隔着单薄的衣衫,感觉到他消瘦却宽阔的背。 走了一段。 方非说:“你好像轻了,要多吃饭。” 我说:“嗯。” 他说:“娟娟,你没带胸罩吧。” 我拍了下他的头:“关你什么事?” 他笑:“也没什么,只是感觉这样体积更小。” 我掐他脖子。 他怪声怪气的叫,然后又隔了一会儿,听到他说:“如果哪天那个叫钱律的人对你不好,你要告诉我。” 我怔了怔,没有说话。 他又说:“我们不要闹冷战了,像以前一样,我答应你再不说你不喜欢听的话,但是你不可以不理我。” 我还是不说话,头靠在方非的肩上,然后莫名的哭了。 泪水滚在他的脖子里,方非停下来:“娟娟你在哭吗?” 他这么一问,我却忽然大哭,与钱律提分手时没有大哭,钱律离开时没有大哭,此时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忍不住。 方非将我放下,担心的看着我,问我怎么了,而我确实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哭,手摆着推开他想让他先走,而他却靠过来,将我抱住,然后低下头吻我的泪,一路吻下去,一直到唇,我退了退,他马上用手抵住我的后脑,轻揉的吻我,一下又一下。 似乎有柔软的东西拂过我的心头,有抚慰人心的魔力,我双眼迷濛的看着他,而他又吻上来,并且深吻下去。 我们试一试吧 我妈在方非的医院做了检查,并不需要住院,医院开了几个药给我妈,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方非看了下化验报告,又看了医生配的药,提醒我妈,以后饮食需要注意的事项,其实都是老话重提,但每次我妈都坚持不了多久。 方非本来想请我和我妈在医院对面的饭店吃饭,我妈死活不肯让他花钱,没办法,方非只好买了菜让我们到他的宿舍里吃饭。 方非的菜在我吃来比我妈烧的还好,他每次回家,他妈就罢工了,一家人巴巴的等他烧出来,所以一顿饭,让我妈吃的赞不绝口,我不由的怀疑,我妈不肯在外面吃,醉翁之意不在钱。 第43页 方非将我妈贊得最多,烧得量也多的红烧牛腩打包给我,让我拎回家,说晚上热一下就可以了。 我一点也不客气的收下,我妈还在那边虚伪的说,那怎么好意思。 出来时碰到小芹,我妈看到她就认出来,刚想打招唿,结果人家看我们一眼,直接就走了。 “这孩子是怎么了?”我妈有些尴尬的收回手,问了一句。 “谁知道呢。”我应着,回头看看方非,方非只是抓着头靠在门上。 一路上,我妈又向我问起钱律,我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到后来就问我:“怎么我在这里几天没看到他打电话过来?” 我一愣,马上道:“晚上会在网上聊一会儿。” 我妈不懂电脑,也确实看到我每天晚上会上网,所以就信了,却又转了话题问道:“有没有他照片,让我看看,人见不到,看看照片总行了吧。” 我有些不耐烦:“我没有他照片。” 我妈白我一眼:“这孩子,你是藏起来不让你妈看吧?两人谈恋爱哪能没有个照片的?” “真没有。”说这句话时我口气不知不觉重了一些。 “不给我看,算了,”我妈有些生气,头别在另一边,道,“这女儿算是白养了,我样样事情都掏心掏肺的为了你,你却对你妈这么见外。” 我妈最擅长的就是这一招,一旦惹到她,她绝不会多骂你,动不动就是:这女儿白养了,我怎样怎样,过一点还会配上哭腔,让我当场受不了,马上投降。 这回我也觉得受不了,心里忽然就有股冲动,不如实话实说,反正瞒过这次,下次也会知道的。 眼看着车靠站,下来很多人,然后又有新的乘客上来,我心中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娟娟,”冷不丁的,我妈叫了我一声,“你是不是骗我,根本没什么男朋友?” 我全身一震,下意识的转头看她,她也看着我,眼中带了几分认真。 有一位抱小孩的妇女走到我的位置前,我反应这来,站起身给她让座,妇女道了声谢,我笑着说不用谢,伸手逗那妇女怀中的孩子,没有答我妈的话,像是话说到一半被人打断一样。 孩子怕生的别开脸,我看到我妈还在满脸疑惑的看着我,我只当没看到,眼睛看着窗外。 窗外竟然下起了雨,细小而密的打在车窗玻璃上,我看着那些雨滴半天,然后低低的说了一声:“我和他分手了。” 我不敢看我妈的脸,只觉得那抱小孩的妇女回头看我一眼,又低下头去,我妈却是没什么反应。 我忽然有些慌张,怎么没反应呢? 一直到下了车,我妈都不说话,我跟在后面,拎着方非打包的红烧牛腩,快到小区时,我妈忽然的停下来,回头看着我,道:“其实我早觉得有点问题,人家毕竟条件那么好,是不是他提的分手?” “是我。”我说。 我妈愣了愣,然后点点头,也不问什么,往前走了几步道:“回去吧,雨下大了。” 结果第二天我妈就回去了,并不像生我气的样子,只是有些垂头丧气,远没有前两天精神,我只觉是难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留了她几次,她执意要走,我只好将她送到车站,看着她走了。 方非晚一点的时候打电话问我是怎么回事,怎么我妈就走了?我估计是我妈打了电话给他,我想了想,对着话筒道:“她知道我跟钱律分手的事了。” 那头半天都没有说话,我拿着话筒,好一会儿才发现我竟然在等着他,看他做什么反应,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便伸手直接掐了电话。 下午我去上班,刚进公司就觉得气氛不太对,经过高坚办公室时听到里面很大的吵闹声,我拉过经过的同事问,同事小声说的:“老闆的女朋友来了,正吵架,不知道什么事。”说完就闪了。 我也不敢待在门口,心想还是躲远点。 正想走,听到老闆女朋友一句:“钱律是你什么人啊?他让你一起投资你就去?他是放手一搏,我们没必要跟着他。” 我愣住,勐然听到钱律的名字,如同原本离你很远的人一下子拉到你面前,我的心不由狂跳起来,僵在办公室门口没有动。 然后门开了,高坚的女朋友从办公室里出来,看到我愣了愣,狠瞪了我一眼,走了。 我看向里面的高坚,他背对着我,没有追出来。 他们在为钱律争吵吗?已经离开的人还会有什么事可以为他争吵? 我诸多疑问,却没有忘记我跟钱律已经分手了,他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我苦笑了下,抬手替高坚关上门,回自己的位置工作去。 晚饭因为家里有剩菜所以准备回家吃,没想到方非在我住的楼下等我,脚轻轻的踢着地面,看到我时,沖我笑了笑。 “你怎么来了?”我说。 “我煮了酒酿圆子。”他举了举手中的饭盒。 我看着那饭盒:“我没有心情不好。” “也不一定心情不好才吃,”他笑着,露出洁白的牙,“我自己做的桂花酒酿,想不想试试?” 他就这么轻轻地笑,举着酒酿圆子问我吃不吃,不知怎地我心中的阴霾顿时消散,便也笑起来,道:“怎么跟个老太婆似的,做什么酒酿?” 他笑:“你喜欢,我就酿了。” 我看着他的笑容,清瘦的脸因为这样的笑变得更加柔和,眼睛带着一抹亮色,就这么看着我。 不知是在哪个电视里听过这样的话:如果爱一个人,就为她酿一坛最芬芳的酒吧。 虽然只是一坛桂花酒酿。 “还热吗?不热上来帮我热一下,顺便帮我把昨天的菜也热了。”我心里只觉得有股晚意,拿钥匙开了楼下的铁门上楼去,听到身后方非低低的笑声,然后跟着我上楼。 桂花的香气极浓,我一碗喝下去,全身已经冒汗。 “如果心情不好,喝一碗热的酒酿圆子,坏心情就顺着汗水流出去了。”第一次方非为我做酒酿圆子是他七岁的时候,那天我考了个不及格,被我妈骂了一顿,晚饭也没吃,赌气跑到方非家里,那时郊区用的是半人高的灶,他站在小矮凳上为我做了第一碗酒酿圆子。 我看着已经见底的酒酿圆子,不知是不是热气熏的,眼里有一层薄薄的雾气。 这世上除了我父母还有谁会像方非那样对我好?我从来觉得那是应得了,他该给的,而我该得到,直到他说喜欢我,然后一切他该给的,在我接受时又是别一番滋味。 我以为方非会说到我和钱律分手的事,他却什么也没提,只是陪着我吃饭,吃完又自觉的去洗碗。 我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来回忙碌,心里不由得问自己,杨娟娟,如果哪一天他再不出现,或者改对别的人关怀备至,而只对你像平凡朋友一样,到时你会不会不舍? “方小非,那个女的有什么好的?嘴巴是歪的你看到没有,不好看,不好看,”方非十三岁时和同班的女生一起出去吃了碗馄饨,而忘了帮我排队买镇上最好吃的肉馒头,我气不打一处来,在他瘦瘦小小的身上扭了好几下才解气,“以后不许跟其实女生,你只能做我的跟班。”说来好笑,当时十八岁的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现在,十三岁的方非已经是二十五岁的男人了,难道我还要他一直做我的跟班吗?这样是不是太自私? “非非。”我叫他。 “马上就洗好,”他回头,沖我笑,“是不是要吃水果,等我洗好碗,切给你吃。” 不过是他一直以来对我的态度,不过是常对我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听来,我的心里用力的痛了一下,我抓了冰箱上的苹果自己凑到水笼头上洗,他忙放下碗,伸手过来想替我洗,我却抓住苹果没放,他的手顿在那里,疑惑的看我。 我说:“非非,我们就试一试吧。” 我正努力爱你 非非,我们就试试吧。 我在电影院一号厅的入口处,看着方非在不远处的柜檯买爆米花。 我爱吃什么,他再清楚不过,我想不想吃,他刚才说,看我的眼睛就知道了。 熟得不能再熟的两个人啊。 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有两个女孩想插队买爆米花,方非前面的人不肯让,还是方非让出来,自觉的往后站了点。 谁要你这么好心?真是的,刚才是让一个抱小孩的,现在是让人家女孩子,又不是坐公共汽车,所以到现在还排最后,到什么时候才可以买到?。 “我来买,你在旁边站着。”我像训小孩一样,同时将他拉到旁边去。 第44页 他轻轻的笑,眼睛看着我,手就这么伸过来握住我的,我脸一红,想挣开,却听到他说:“我就想你差不多该气唿唿的过来了,总算过来了。” 我一怔,反应过来:“方小非,你故意的。”故意让别人,好让我陪在他旁边。 他还是笑:“也不完全是故意的。” 我用力在他脚上踩了一下,他眉皱了皱,却任我踩了。 前面的两个女孩回头来看我们,眼睛在我脸上停了一会儿,又看看方非,然后转回去窃窃私语。 我有些不自在,瞪她们一眼,手想挣开方非的掌控,差五年,尤其是女人比男人大五年,应该很明显吧?我不自觉的这样想,同时方非终于松开手,却是改而搂住我的腰。 我低头看他的手,骨节分明,坚决的,不肯有一丝放松的搂在我的腰上,像是一种姿态:无论怎样都不放手,我看着,终于不忍推开他,心里告诉自己,既然说过试一试了,此时又何必怕别人的眼光? 管他呢,老就老吧,说明我有魅力不是?这样的劝说自己,伸手握住了他环在我腰上的手,他低头来看我,眼中闪动的柔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方非,眼晴似乎比原来亮了几倍,带着笑意和柔情,如黑缎在灯下折射出的软光让人沉醉,我不由怔了怔,那是方非吗?他从不曾,或是从不敢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眼神,因为与他相处时多半是朋友该有的神情,这让我略微的有些不习惯,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好,伸手摸摸他的脸,道:“这样更像受了。” 他不争辩,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爆米花,另一只手扔是搂着我,带我往一号厅的入口去。 这其实并不是我和方非第一次看电影,可能是两人关系的不同,外人面前,以前的自然,此时却有些糙木皆兵,我知道那是我自己的问题,确切点说,换了种关系,我不知道怎么跟方非相处。 四周很暗,不停的有看电影的人进来,找位置,入座。 空调开得有点冷,方非脱下外套,盖在我的腿上,我今天穿着短裙,他怕我着凉,我自己也没在意的事情,他却小心体贴。 我低头看着腿上的外套,心里升出一股暖意来,在很久以前我觉得爱情就是像言情小说那样,不爱得死去活来不罢休,现在想想,其实就是现在心里的那股暖意吧。 只是,为什么又总觉得少了什么呢?青春年少时,我将爱情託付了暗恋,有爱情来到时,我又败给跟也跟不上的距离,似乎有块什么东西始终空白着,需要填补,也许那是我从未真正遇到过的爱情,而我却无可奈何的过了好时光,激情也渐被消磨殆尽了。 看的是喜剧片,男主角因为年少时的荒唐,三十几岁就成了外公,全场人都在笑,我喜欢里面那个小孩子,靠在方非肩上边吃爆米花,边笑,然后感觉方非轻轻的吻我的头顶,他身上气息温暖,我靠在他怀里,心里终于不再胡思乱想,注意力全部放在电影上面。 看完电影,方非送我回家,我缠着他给我做夜宵,他捏着我的脸道:“怪不得越来越胖了。”嘴里这么说,人却直接跑到厨房里给我做夜宵。 是手赶的阳春面,对我来说烧水和面是大工程,他却是三下两下就搞定了。 果然是手赶的精道,我一口气吃了半碗,看他坐着看我吃,挑了几根送到他嘴边,他乖乖的张口,我忽然想到,钱律和我似乎从来没有这样亲密过,我这样送过去,他可能会皱着眉嫌我脏吧,而我肯定会乖乖的缩回去,不敢再造次,不像我对方非,他如果不吃,只要我一瞪眼,他就就犯。 这就是区别 我低头看着碗里的面条,用筷子轻轻的挑着,道:“非非,现在还不明显,但有一天,我会明显的比你老,你不会在意吗?” 他怔了怔,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但随即笑道:“原来你已经想到这么远了,我喜欢你想到这么远,说明你是真的要我了。” 我愣住,这是什么逻辑,瞪着他:“我是说我会比你老的快,你不要答非所问。” 他眼睛眨了眨,我的烦恼在他眼中似乎全不是问题:“那有什么关系,从小到大,你一直比我老,我不是今天才知道。” “方小非!”我有些怒了。 “我爱你。”他说,人凑上来吻我。 又是一句更震撼的话,我僵住,感觉他的唇在我唇上舔吻,我向后躲了躲,不让他深吻,口中道:“谁让你说出来,笨蛋,还有,我刚吃完东西,你恶不噁心?”说着伸手推他,脸却不自然的红起来。 “我也刚吃完东西,”他笑了伸手搂住我,又说了一句,“我爱你,杨娟娟。”说着不客气的用力吻过来。 方非的吻与钱律全然不同,即使再用力深吻也透着掩不住的温柔,不会像钱律那样充满侵略性,霸道的张狂,就像红酒与伏特加的区别,前者让你毫不抵抗的接受了,然后不小心就沉醉其中,后者在浅尝时带着防备,上口后最终后成为酒鬼。 而我终于安心的接受他的吻,靠在他怀中,静静的感受。 最终是有些不自在的,那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我当作弟弟的人,现在却在吻我,而这样的认知让我有些不甘,不由的揪紧他的衣领,拉他更深的亲吻起来,好沖淡那股恼人的不自在。 脑中还是他那句“我爱你”,似乎很轻易的说出来,我却知道那三个字其实有多诚恳,那是二十多年沉淀的心声,而我却不过才开始说试试。 方非,或许过段时间我就会习惯这种关系,习惯此时的亲昵,习惯你说爱我。 一上午一直在跟方非发消息,他即时回,就说明他没病人,很长时间不理我,说明他很忙,说的内容也都是有的没的,比如我在做什么,他在做什么,比如晚饭吃什么,我以前多半几个字搞定,现在都是尽量的回覆,因为小金说,男女朋友就应该是这样子的。 又回了一条无聊而且没内容的简讯后,我嘆气看着手机屏,心想,方非如果再同样的回一条没营养的消息,我就不回了,正这样想着,电脑屏上,小金的头像欢快的跳起来。 我用滑鼠点了一下。 小金:娟娟,惊天大消息,钱律辞职了。 我怔住,瞪着屏幕上的字,一时反应不过来。 小金:娟娟,娟娟,你有看到吗? 我手指在键盘上游移了一下,只回了一这字:嗯。 小金:嗯?嗯什么嗯啊?娟娟,我消息算慢的,毕竟他在香港那边,今天看到组织通告才知道,这样算起来,他至少一个月前就已经递辞程了,娟娟,你是不是早知道了?他有找过你吗? 我脑中想起那天高坚与他女朋友吵架的事情,不就是因为钱律吗?难道是那个时候? 我:我不知道,我们分手了,怎么会知道他辞职? 小金回了个鄙视的表情过来,然后又道:娟娟,钱律辞职很可能是为了你,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来找你,你难道一点也不心动? 如果是为了我辞职,为什么要等到现在?现在回头一点意思也没有吧?。 我:你不要瞎想了,可能他找到更好的机会。 我尽量让自己平静的回覆小金,心里却有一团东西涌动着,无法控制,我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大口,然后手机振了一下,是方非回復了。 打开,是一张孩子的照片,眼中含着泪,一副惊恐的样子。 然后又是一条简讯:当我说要打针时,这孩子就马上大哭,就是我发给你的表情,杨娟娟,我想起来了,当年我听到要打针,边哭边跑到中学部向你求救时,你把我又拎回去打针了,结果我哭得惊天动地,你打了我一顿后,也跟我一起大哭,我一直忘了问你为什么,为什么? 看来又是条无聊的简讯,我哪记得那时的事,看着那张照片,我扬了扬嘴,刚才因钱律引来的烦躁不知不觉的淡去,按着手机键,一个字,一个字的回覆:是因为觉得认识你这个胆小的人实在很丢脸,所以那时想想就哭了。 其实是因为看到针刺进他细细的胳膊时忽然觉得心疼,看他哭,自己不知怎地也就哭了,这当然不会说,看着简讯发出去,抬头又看看qq上小金未关的对话框,马上又跟了一条:非非,今天我们吃披萨吧,然后看电影。 刚想发出去,高坚从办公室里出来,跑到我的桌前道:“娟娟,上次让你帮我调查的市场数据,你准备的怎么样?” 我回过神道:“已经做成ppt了,再加几条註解,我待会儿发给你。” “你自己也准备一下,晚上我要见个合伙人,你跟我一起去,谈的就是这个调查结果。” 我一怔,犹豫了一下道:“知道了。”我现在准备的调查是与高坚这个公司所经营的业务完全不相关的东西,他让我调查时我就觉得奇怪,此时又让我与他一起见合伙人,我更觉得纳闷,首先这不是我的工作范围,再有,高坚这个公司的合伙人,今天不是在公司吗?为什么要晚上见? 第45页 高坚没有给我机会问,又回了办公室,我看着关上的门,来不及多想什么,既然是要给合伙人看,就要把那个调查做的再完善一些才行。 你有想我吗 我拿着一堆准备好的调查报表跟高坚去新天地的某个咖啡吧,车到了以后,因为新天地的车位已满,只好再找别处停车,花了半天功夫,总算找到停车的地方,但离新天地有一段距离,正是城市最热闹的地方,根本没车可叫,那段路就只好用走的。 “在上海买车就是自找罪受,堵的半死不说,找个车位也不容易,真是,”高坚抱怨着,“还是钱律那小子想的开,以前都是坐地铁上下车,有事就问我借车,我们这段路,坐地铁来估计早到了。” 又听他提钱律,我愣了愣,没接话,而是看了看周围道:“我曾经在这附近住过一段时间,我知道近路,高总你跟着我走吧。” “这样啊,好,那你带路,”高坚本来走在我前面,听我这么说,便放缓脚步,又走了一段,他似乎是无意,问道,“娟娟,跟钱律没再联繫过吗?” 我脚步顿了顿,道:“没有。” “哦,”高坚应了一声,“你是不是交新男朋友了,上次看到有个男的在楼下等你。” 高坚并没有问下属私事的习惯,此时听他这么问,我只觉得他古怪,但还是道:“是啊。” 他听我说是,微微怔了怔,随即又笑道:“速度满快的嘛。”然后就不说话了。 我带路,很快就进了新天地,那个咖啡吧很显眼,就在路边上,我伸手要推门时,身后高坚忽然道:“娟娟,钱律辞职了你知不知道?” 我推门的手下意识的一颤,回头道:“今天听以前的同事说了。” 他看我表情没太大变化,似乎有些失望,伸手推门,让我进去。 进了店,服务生问我们几位,高坚往四周看了看,看到不远处角落里的人时,道:“我们已经有人先到了。”说着往那个方向去。 角落里的人是侧坐着的,虽然只看到一个侧面,我却不用看第二眼就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人不由的停住。 高坚回头过来看看我道:“我说的合伙人就是他了,”说完嘆了口气道,“也不知道我这样安排到底对不对,这傢伙回来后也不直接问你的情况,只是旁敲侧击,不肯来公司找我,却好几次看到他的车停在公司对面,我看着难受,自作主张今天把你也叫过来了,他不知道这事,如果你也不想见他,现在可以走。” 我愣在那里,原来是故意安排的,怪不得今天高坚这么古怪,我听他说我现在可以走,心里竟真的盘算,要不要趁钱律还没看到我转身走了?然而正这样想时,钱律却正好回过头,先是停在高坚身上,然后,他似乎是有些难以置信的,慢慢的将视线移在我的身上。 这回想走也不行了。 我抱着那一堆调查表有些侷促,心里拼命告诉自己,要淡定,要大方得体,不就是跟前男友遇到了,没什么了不起,便对旁边的高坚道:“既然来了,我把我准备的数据说完再走吧。” 钱律穿着浅蓝色的衬衫,没有打领带,人消瘦,并不像以前那样一丝不苟,更显骨感的下巴上泛着青色,看上去有些倦意。 他看我走近,原本吃惊的表情逐渐冷淡下来,而眼睛却还是眨也不眨的盯着我。 他这样盯着我时,我永远都没勇气与他对视,只是低着头,心想,虽然是我提的分手,但他也毫不犹豫的做了自己的选择,我干嘛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钱律,我和娟娟都还没吃饭,不如吃了饭再说吧。”高坚叫来旁边的服务生,同时也沖淡了浓重的尴尬。 这家店除了咖啡同时也供应一些西式的餐点让客人选择,服务生拿菜单来,高坚让我先选,然后问钱律:“你吃过没,要不要也点些东西吃。” 钱律摇头,喝了口咖啡道:“我吃过了。” 我随便点了一个,抬头看到钱律拿咖啡杯的手指微微的发黄,看来他最近抽菸抽得很兇,我心里想,像这样两个认识人不说话总是不好,你钱律闷骚就继续闷骚,不说话却不是我的风格,便开口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钱律也许是没想到我会先开口,喝咖啡的动作顿了顿才道:“上个月。” 我“哦”了一声,桌下手指无意识的掐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臂,道:“你瘦了好多。”说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泛起一股酸意,忙拿了咖啡往嘴里灌。 钱律放下杯子,看着我:“也许是这段时间太忙了。” 我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有过这种感觉,有一个人是你爱过的,再相见时,其实一些事情仍是无法释怀,当他看着你,他的脸,他的唿吸伸手可得,你们谈着无关紧要的事,但心里已经是翻江蹈海,觉得连唿吸也困难起来,我只觉得心里的酸意越来越浓,而他,那个现在伸手可得的他,仍是冷漠着脸,似乎全没有我的挣扎。 我奋力的将思绪抽回来,心想,算了吧,问候过了就算了,别想太多,杨娟娟。 便把注意力放在刚端上来的食物上,告诉自己现在你很饿,吃你的饭吧,然后说完自己该说的调查内容,最好快走。 钱律看着我不停的往嘴里塞东西,只是皱了皱眉,不再理会我,转头和高坚谈起公事来,倒是高坚好心的递了几张纸巾给我。 听他们谈公事,我终于松了口气,嘴里芝士的味道让我觉得有点腻,又吃了几口便放在一边,一个人不声不响的整理那些我带来的表格。 其实他们说的一些话还是进到我耳中的,钱律这是要和高坚合作代理一个品牌,这个品牌在国外应该属于知名品牌,他们现在就在讨论资金和人脉上的问题,还有就是这个品牌本身。 “这个问题,我让娟娟做了点调查,娟娟你说一下吧。”高坚,边吃饭,边转头过来对我说道。 我回过神,将理好的资料分给钱律和高坚,然后打开笔记本,把最近的调查结果和分析告诉他们。 以前做钱律助理时,他就对我的能力并不看好,但市场这一块是我的强项,于是这一次我说的非常仔细,讲了一会儿,抬头看到钱律很认真的听,原有些紧张的心总算安心了一些。 讲完,钱律又问了些问题,我一样样的解答,自己没调查到的,又用笔记下来,两个人看来,完全是工作的状态。 等我的部分全部讲完,钱律又转向高坚,继续讨论其他问题,我听了一会儿,思索着要不要先走,手机却适时的晌了。 是方非。 “你在加班?”方非的声音温和淡然带着笑意。 我不自觉的跟着放松下来:“陪老闆见个客户。”我答着,站起来,不想当着眼前两人的面接电话,人往门口方向走。 “那你忙,回到家给我打电话。” 我扯着门口做装饰用的流苏,看着外面的灯火辉煌,不想就这么挂电话,想到明天是周末便道:“明天你加不加班?” “怎么了?” “不加班就出去逛街,小金说商场大减价,你陪我去。” 我听到方非低低的笑声,道:“我打过来就是问你明天有什么安排,那好,明天我们去逛街。” “那你明天来接我,带早饭过来。” “好。”他低低的应了。 我们又聊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回到座位时,发现钱律和高坚并不在说话,钱律一双眼带着冷意看着我。 我只当未见,心想不如趁现在就离开算数,看着高坚道:“高总,我有些事要先走,你看,还有没有什么事要我做的?”其实跟老闆出去见客户哪有员工先走的道理,但高坚自己也承认那是他刻意的安排,便何况,那个所谓的客户还是钱律。 高坚看看钱律,钱律面无表情,他只得嘆了口气,挥了挥手道:“没事就早点回去吧,路上要小心。” 出到门外,我才有真正松了口气的感觉,在咖啡吧不远的十字路口站着,连换了几次绿灯也没有动一下。 与其说钱律冷漠,倒不如说今天我太莫名,几乎乱了方寸。 我不由的想,再相见钱律真的毫无感觉吗?难道就我一个人在那里不淡定吗?还有,他为什么辞职?分明是大连人,中国这么大,辞了职为什么单单回到上海来?是有自己的打算,还是……? 这些问题,以现在我们的关系,真的不重要,也不该去考虑,我该考虑的是明天逛完街再和方非去哪里玩一圈?到哪里吃饭,但我真的没办法不去想,我不是电脑,可以将过去的记忆当垃圾文件一样,按删出就彻底不见,那些记忆仍然牵动着我的情感,挥之不去。 第46页 也许回去泡个澡,睡个觉,明天再和方非玩一天,那些莫名的情感就会淡去了,我这样告诉自己,低着头准备穿马路。 一辆车自我前面擦身而过,我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前,人已经被用力的往后扯回去。 “杨娟娟,你没看到是红灯吗?不要命了?”身后拉我的人声音带着怒意,在我头顶吼了一句。 我惊魂未定,听到那声音人不由的转过身,他的手还拉着我的手臂,握得死紧,眼睛就着这瞪着我,却似乎隔着千山万水。 “你怎么出来了?”我看看他身后,高坚并不在。 “不出来你说不定就被撞死了,走吧,我送你回去。”他不由分说的拉我往另一边去。 我跟他走了几步才挣开他的手,道:“地铁就在前面,我能回去。” 他盯着我不说话,眼神似乎凝着一层冰,又似乎有什么就要破冰而出,我忽然不敢看他,怕他下一秒会做出或者说出我无法承受的事情,勐然看到对面终于跳绿灯,便转身急急忙忙的往路对面跑。 没走几步人却又被扯回来,这回他是用力将我扯进怀里,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气息噼头盖脑的罩上来,耳边是他的声音,带着无比的急切,问我:“你有想我吗,杨娟娟?有没有?” 太突如其来,在听到他这样问我时,我觉得眼中有热意无法抑制的就要涌出来,却死死的咬住牙,然后手用力的想推开他。 他更用力的抱住我,热气喷在我的颈间,喘息越来越重,仍是在问我同一句话:“告诉我,你有没有想我?” 我的腰几乎要被他掐断,气息也跟着气促起来,渐渐的心里一股怒意涌上来,我为什么要想他?凭什么想他?这句话问的太莫名其妙,我拼命的吸了口气,半天才让自己平静下来,看着路边树技上用来装饰的小彩灯,有些无情说道:“我们已经分手了,钱律,我有别的男朋友,你还问这样的问题做什么?” 不知为何,说这句话时,我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意来。 是真的 结果商场里人暴多,我这个喜欢凑热闹的人挤了一段时间后,也终于大喊吃不消,灰熘熘的脱出。 看来,上海的人不是一般的多,想淘便宜货的也不是一般的多。 我知道方非一向不喜欢人多,所以让他在商场门口等着,此时出来,看到他手里已经一堆赠品,发饮料的小妹妹穿着橙色的短裙给了方非两瓶饮料,正让方非替她系头髮上松开的髮带。 方非被她逼在角落里,还在尴尬的拒绝。 “我帮你系,”我冲过去,在那女孩没反应过来前,三下两下的替她系好,然后看到她旁边的赠品,很不要脸的说道,“美女,帮你系髮带可不可以多发一瓶?” 那女孩看到我,噘了噘嘴,有些哀怨的看看方非,然后才拿了一瓶也不递给我,而是又递给了方非。 方非颇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再不看那女孩,接过饮料拧开递给我,伸手替我擦脸上的汗,笑道:“你在里面打架吗?怎么出了一身汗?” 我享受着他手上的清凉,道:“跟打架差不多,我是受不了了,人太多,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说着看到他手里一堆赠品中竟然还有包卫生棉,便道,“非非,原来你还用这个,早说,我包里还有几个。” 方非表情一窘,但毕竟是做医生的,这种生理卫生方面的东西早就见怪不怪,也不至于脸红,拿起那卫生棉苦笑道:“刚才的女生硬要塞给我,说是茶花香味的,”说完凑近我轻声道,“我满喜欢茶花香的。” 这回轮到我脸红,瞪他一眼,做了一个“变态”的嘴型,抢过来塞进自己包里,他有脸举着,我还没脸和他站一块儿,他只是笑,看我往前去,便乖乖的跟在我后面,走了一段,他来拉我的手,我不给他拉,他便伸手将我整个人搂住,我叫着热,却也没再挣扎,任他搂着。 两人过马路,我看着红灯闪烁,脑中又想到昨天十字路口的情景,不觉心里一紧,下意识的侧头去看方非,似乎有感应,他也回头来看我,沖我笑着,两人就这么对视,而他忽然的凑近,在我唇上啄了一下,同时笑道:“杨娟娟,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我眼睛用力眨了眨,那股喷来的热气,让我勐的向后退了退。 “你有想我吗,杨娟娟?有没有?”钱律的声音自我脑海中冒出来,我不自觉的抓紧方非的衣服。 我没有想过,应该是没有想过,只是觉得失落,我脑中此时才考虑着这个问题,我有方非,即使钱律离开,却有方非陪着,我只是觉得失落,却真的从未想过他,只是他昨天这样问起时,我忽然觉得心乱无比,就如同很小的时候暑假作业没做,老师查作业时的心慌,但问题是,现在的情况,我分明已经做过作业了,我为什么还要心慌。 方非被我忽然的动作弄得愣了愣,抓住我的手道:“怎么了?” 我回过神,抬眼看到方非关切的脸,道:“没什么。” 我很想说钱律回来了,但这句话对他说又似乎没什么必要,如果我是方非的立场,告诉我钱律回来了,很容易会接下去问,所以呢? 钱律回来了,所以呢? 没有所以,回来就回来了,所以钱律回来这个事实也就无关紧要了吧。 “非非,你有没有想过搬回来住?”我扔是抓着他的衣服,道。 方非一怔,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道:“那我什么时候搬回来?” 我没想到他直接问我什么时候搬回来,反而愣住,想了想,道:“你明天上班吗?不上班就可以开始搬了。” 他还是看着我,似乎想在我眼中探究些什么,却还是笑了,道:“好,就明天,你帮我。” “我只监督,不动手。”我也沖他笑,是真的觉得高兴,因为不管什么时候,有方非在,我都是觉得踏实而温暖,而且搬回来也好,我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和人。 方非又搬回来了,我顺便让他把整个屋子打扫了一遍,整个过程,我真的只是监督加指挥,他也乐得被我使来唤去,整整弄了一天,晚上他做了一大锅的大盘鸡,又煮了香喷喷的米饭,我像是几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直吃到大碗见底,才拍拍肚子让方非去洗碗。 方非永远都比我吃的少,却永远都比我做的多,我看着方非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居然有种甜蜜的感觉。 这样就好,杨娟娟,你还有哪里不满足的?不必担心他哪天不爱你了,不必担心你老的比他快,因为那是方非,我绝对有那种笃定,全世界都可能背弃你,但方非不会。 “非非。”我走上去,自身后抱住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背上。 他回过头来看看我,道:“你还要我做什么,说。”因为我通常这样噁心吧拉的献殷勤时多半是有求于他,而他早已习惯我这样。 然而这次,我只是想抱抱他。 “没有,就抱抱看,”说着手微微的收紧,“非非,你好瘦啊,怎么都不长肉呢?”说话时下巴就这么顶在他背上。 他洗碗的动作停了停,又继续洗:“因为很久以前,正是某人迷恋灌篮高手的时候,她指着上面的流川枫,抢过我碗里的鸡腿,说,不许比他胖,所以要少吃,现在我帮你吃了这只要命的鸡腿,总有一天你会感谢我的,所以她总是帮我吃掉一些要命的东西,我也就没比流川枫再胖了。”他说话时带着笑意,轻声的说着,无比的柔和,那段记忆分明有些可憎,可经他一说却又成了再美好不过的记忆。 我听着笑了,明知故问道:“这人是谁啊?这么可恶,害我们非非瘦成这样?告诉我,我揍他一顿,不过,”我停了停,“你有流川枫这么好身材吗?我怎么没发现?”说着作势掀他身上的t恤。 他笑着抓住我的手,洗洁精的泡沫弄了我一手,道:“你想看,好,等我洗完。”说着又伸手进水池里快速的洗。 真的假的?我看着他的熟练的洗碗动作,其实他裸着上身的样子早就见过,不要说,虽然方非穿了衣服显瘦,但脱了还是很有料的,不是吓人的胸肌和腹肌,而是纹理均匀,肌肉也恰到好处那种,以前我常取笑那是小受的身体,想拍下来在网上张贴,可惜一直未能如愿,想到这里,我不知为何,竟然脸红起来。 看我不作声,他回头来看看我,可能是看到我脸红,他笑了一下,手在笼头上沖干净,往自己的牛仔裤上擦了擦,将我一把拉过来,搂住,自己靠在灶台上。 “现在看,还是过会儿看?”他问我。 我一怔,回过神来,忽然觉得自己脸红真的是太丢脸,妈的小屁孩,老娘脸皮厚着呢,便道:“你先掀开我看看货色?” 第47页 方非失笑,低头来吻住我,舌头探进我嘴里时,也抓住我的一只手伸进他的t恤里放在胸口,心脏的地方。 呃,我当场傻住,这也太刺激了些吧,我的手贴着他的皮肤不敢动,感觉掌心的皮肤下有东西在剧烈的跳,是他的心。 “娟娟。”方非轻唤我的名字,下意识的加深那个吻,我感觉到他胸口的肌肉因此绷紧,发烫起来。 虽然只停在那里,我动也不敢动一下,虽然我见过他裸着上身无数次,但印象里一直停在他光着屁股被他妈抓去洗澡的那一瞬间,即使长大了,长得比我高,对我说杨娟娟我喜欢你,但似乎还是个孩子,似乎把他与男人放在一起始终勉强,然而此时,那皮肤与肌肉间传来的力量和热度,让我真真切切的感到,那是个男人,这种认知让我莫名的心跳加速起来,手不自觉的在他胸口游移,到他的胸腹间时,被他按住。 他喘得厉害,额头顶着我的额头用力喘,我毕竟不是十六七岁的小女孩,知道那已是他极限了,便停住不敢动,任他在那里喘气,然后轻轻的抬头,吻了下他的鼻尖,道:“非非,原来你真的不是女的。”手同时不着痕迹的抽回来。 他因我的话低低的笑出声,终于沖淡他全身的紧绷,拥住我将我抱起转了一圈道:“货色看过了,怎么样?” 我脸埋在他的怀间,仔细想了想,道:“我想过了,明天想吃鸡胸肉。” 他伸手捏我的脸,微微的有力,我脸被他捏到变形时他松开,道:“红烧还是清蒸?” “一半红烧,一半清蒸。”我揉着自己的脸。 “好。”他点头应了,然后定定的看着我不说话。 我被他盯了一会儿,终于觉得不自在,摸摸自己的脸道:“我脸上有东西?” 他不说话,还是盯着我。 我左顾右盼,双手忍不住放在他的脸颊上,用力往里面按,让他嘴微微的变形噘起,然后恶狠狠的问他:“方小非,你看什么?” 他无言的拿开我的手,放在唇上吻了吻,然后双手扶住我的肩,很认真的对着我道:“从你答应试试看的这几天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几天,谢谢你让我搬回来,娟娟。”说着用力将我拥住。 我一时之间竟然反应不过来,被他拥住时,觉得心里满满的被什么东西填满,傻瓜,我只是不确定才说试试,只是因为钱律的出现,让我摇摆不定才让你搬回来,归根结底那其实有太多不是真心的东西?但这样的不真心在你心里竟是这么重要和感动,我忽然觉得有种愧疚感,反手用力抱住方非。 “我也很快乐,是真的。” 是真的。 以下接出版书手打部分开始: 40、我到底爱谁? 我下班时又看到了那辆别克车,好几天在我下班时,它就停在公司门口的马路对面。我想起高坚那天说钱律的车经常停在那里。是他吗?我不由得想。所以不敢再看那辆车一眼,不管是不是,还是低着头快点离开。 走出很远以后又忽然停下来,应该不是他吧?那天说得很清楚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一切都已结束。以钱律的脾气,坐在车里傻等就已经很奇怪,现在的情况,如果还在那里等我下班,那太不像他了。 我不由自嘲地笑笑,看到旁边有卖冰激凌的,心想现在天气这么热,不如边吃边晃回家去,顺便让脑子清醒一下,不要再胡思乱想。 边吃边走,今天方非加班,没有人做饭给我吃,我也懒得去热冰箱里的饭菜。正好冰激凌吃到饱,到家时在对面的便利店买些关东煮,晚饭就算解决了。 身后有车的喇叭声响了几声,我下意识地往后看,心里疑惑,我现在走的是人行道,难道碍着你了?回头,却是那辆崭新的别克车,我吃冰激凌的动作停住。 钱律从打开的车窗探出头,冲着我道:“我有话跟你说,你上来。” 我愣了愣,舀在塑料调羹里的冰激凌化开滴在我的身上。我勐然意识到,伸手拍,但却拍开一大片,然后听到钱律身后的车子按着喇叭在催他快开车。钱律根本不理会身后,只是看着我,无言地让我快上车来。 身后喇叭响成一片,远处的交警也看到不对劲,正吹着哨子跑上来。我咬咬牙,终于没有不管不顾转身就走的勇气,挣扎了一下还是上了钱律的车。车这才开动,钱律在后视镜里沖后面赶上来的交警挥手道歉,然后车一路开上了高架。 我仍是举着塑料调羹,里面的奶油滴在车座上,车里的冷空调让我裸在外面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要和我说什么?”看钱律不说话只是专心开车,我好一会儿才缓过劲问道。同时为了分散自己莫名的紧张,撕了车上的纸巾,一下下地擦滴在车座上的奶油。 他却像是完全没听到我的话,目视前方,毫不理会。我只觉得恼火,既然说有话讲,现在却又闷声不吭,这人为什么总是这样? “没话说的话前面下高架,放我下去。”我道。 “你现在的男朋友是那个人?”钱律在我话音刚落时忽然问。 我怔了怔,那个人?是指方非?应该是了,于是点了点头道:“是他。” 车速在我点头的瞬间忽然加快。现在是下班时间,高架上的车子并不少,虽然称不上拥堵,但车与车的距离并不是隔得太远,他这样忽然加速,很快就赶上了前面的车。旁边车道也没留位置给他超车,转眼就要撞上去,我吓得尖叫,他却又勐地放慢了车速,慢慢地跟在前面的车之后。 “你神经病啊?这里不是赛车道,你这辆也不是赛车,万一刚才剎不住车怎么办?”我抓着车门的把手,想也不想地直接骂出来。 骂完自己也愣了愣,我这样骂完全是依着性子,而对着钱律,我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嚣张过。钱律脸上似笑非笑,眼里却凝着冰。我并不想道歉,的的确确是他发神经,我没有说错。 车里半天都没有声音,他抿着嘴不说话,我也不想主动说什么,只是觉得现在的钱律不太一样,但却同样让我无法猜透。他现在再出现是为了什么?让我上了车又不说话是为了什么?还有那天的疑问,他为什么回来?是不是为了我?这些问题在看到他时就不断地在心里问自己,但却都没有答案。 “我辞职了,你知道吗?”又行了一段,他忽然开口。 我正看着车窗外迅速向后的景物,听他这么说,点头道:“知道。” “杨娟娟,我们重新开始吧?”他紧接着说,冰冷的声音缓下来,竟然是带着请求的语气的。 我吃了一惊,然后才意识到他这句话的意思,胸口的地方因此难以抑制地用力疼了一下,让我勐然间有种无法唿吸的感觉。重新开始?他回来是为了重新开始吗,是不是这样?还是只是顺便,重头其实是与高坚的合作?我当作可以把事情想得美好一点,但那是钱律啊,他会为我放弃已有的一切吗? 我甚至连问的勇气也没有,怕自取其辱,而且似乎没有问的必要是不是?我已经有方非了,钱律以为什么回来并不重要吧? “你辞职是为了我吗?”然而仍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这句话在自己的喉间徘徊很久,哽住,最后终于不吐不快,虽然是用轻得以为只有自己才可以听到的声音。我有点想扇自己巴掌的冲动,杨娟娟,你又何苦呢? “是。”钱律答得很快,想也没想一下。 我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话,呆呆地看着他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心里百味杂陈。 “和他分手,回到我身边来吧。我会尽量不出差,花更多的时间陪着你,你不满意的地方我都改。杨娟娟,行不行?”他转头来看我,与我的眼睛对上,带着让人无法喘息的急迫。 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却感受到自己的头在摇,然后说了两声,“不行。”钱律的眼神顿暗。 他是第一次用这种放低了姿态近乎恳求的语气对我说话,而我却想也不想地拒绝,这是註定的,又是绝对伤人的。我只觉得心痛到不行,却又对自己刚才的拒绝坚决到不行,我没有做错,事情该是这样的。于是又是那个习惯动作,用一只手掐着另一只手,一下又一下,很用力却并不觉得痛。 忽然钱律的一只手横过来抓住我的手,我惊了惊,反射性地向后缩,他却死死抓住。我挣扎了几下干脆不动,低头看着他的手,他的手指缓缓地与我交握,一寸寸地逼近。 脑中有些恍惚起来,还记得自己想追他时的蠢样子,还有他说喜欢我时吃惊到不行的傻样子,喜欢他的眉眼,喜欢他修长的手指夹着烟略带懒散的神情。我是因为他是金龟才追他,却又因为他是钱律而喜欢他,我们之间似乎刚开始就结束了,所以至今我还不甘。现在这个人又回来了,温暖的手掌紧握我的手,我不否认那对我有多么巨大的吸引力,心里有股冲动叫嚣着对我说回握住他,而这样的冲动几乎像跨下一级阶梯一样的容易,唾手可得,却又如让自己不唿吸一般的困难。我盯着被他缠紧的手,然后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就像魔障瞬间被敲碎。 第48页 我勐地一抽手,有些狼狈地从包里拿手机,手竟是在发抖。“餵。”声音也在抖。 “到家了吗?”是方非,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竟然有种得救的感觉,莫名地听着那声音竟然想哭。 “在路上。”我说。 “那好,早点回家。一定要吃饭,懒得热饭就买着吃,但一定要吃。”因为太了解我,我不吃饭的想法方非已经猜到。 而我已经并不在意他是不是戳穿了我不吃饭的意图,只是贪婪地听着他的声音,在他就要挂断时,狠命地想抓住他,“非非。” “什么?” “我过来,和你一起吃饭。” 他似乎愣了一下,转而又笑道:“好。” 挂了电话,才觉得车里冷得吓人,而我因为方非的这通电话清醒过来。回头看看钱律,他不知什么时候点了一支烟,拿着烟的手伸到车窗外,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眉就这么皱着,看着前方。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才回来的,都不重要了不是吗?我不会离开他,所以算了吧,钱律。”我看了他一会儿,说。 钱律夹着烟的手收回来,凑到唇边用力地吸了一口,“你爱他吗?”他问。 外面的热风自开着的车窗吹进来,夹着薄荷的烟味。我的视线停在他的脸上,然后似乎被那阵烟呛到,用力地咳嗽起来。 我爱方非吗?我几乎咳出泪来。我不知道,我答不上来。 我忽然没有胃口,其实刚才是有点饿的。 “怎么不吃?”方非坐在我旁边,撑着头看我。我打电话跟他说一起吃饭时,他其实已经吃过了,所以现在他是看着我吃。 小笼包、小馄饨,我吃东西不怎么挑,而且我向来都喜欢这样吃。用方非的话说,小笼包是面包肉,小馄饨也是,杨娟娟你不能换个花样?结果,小笼包换成了生煎,他当场就无语了。以前我三两口就搞定,现在却用调羹在碗里搅着,没有吃一口。 “不对胃口,没你做的好吃。”我放下调羹,抓了他的手玩。他的手指细长,有点像女孩子的手,却又多了点力度与骨感,是我偏爱的形状。 十指轻轻与他扣着,他也反扣住我,拉过来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看着我道:“是不是刚才吃过什么乱七八糟的零食了?” “什么叫乱七八糟?”我反驳,“是嘴被你养刁了好不好?” 他笑,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fèng,我看着,也笑起来,忽然不顾现在是在大庭广众下,站起来一把将他抱住,停了一会儿才放开,坐回去。他微微地吃惊,看着我。 我哪里是来和方非一起吃饭的,我不过是忽然很想见他,似乎见到他,一切都会变好,我的心也会变得踏实。他就像我的避风港,无论钱律在外面对我说什么,我都可以躲起来不管不顾。 我好怕我会变心,这样的恐惧刚才与钱律在一起时并不明确,见到方非时却又明朗起来。刚才在车中的一切有种一念之差的感觉,只要跨出去了,一切都会改变,而我恐惧这样的改变,但事实上似乎确实有些不受控制。 方非终于放弃让我再吃东西,拉着我出了店,却又不允许我空着肚子,在他深恶痛绝的路边烤肉那里,无奈地帮我买了几串里嵴,塞给我,“下不为例。”他狠狠瞪我,这样子真的很像我妈。 我笑着边吃边走,一路往车站方向去,方非还不能下班,只有我先回去。 好几次将烤肉凑到他面前,他拒绝了几次,终于还是张嘴尝了一下。 “好吃吧?”我说。 他无奈地点头,伸手擦去我嘴角的油。拇指刷过我嘴唇时,我张口轻咬了下他的手指,这种暧昧的动作让他整个人颤了一下,停在那里不动了。我继续又踮起脚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他眼中有什么东西爆开,似乎难以自控,转头看了看周围,然后勐地将我拉到一棵树后面,低头就吻上来。 作孽啊,二十五岁的男孩子被三十岁的女人这么轻易引诱了,是我魅力大,还是他自控能力差?我这样愉快地想着,干脆扔了手中的肉串,勾住他的脖子回应他,心里却在同时生出一股悲凉来,方非他是这么一心一意,而我现在的引诱又是为了什么?不过是让自己自信、再自信一点,不过是需要一点力量。 好久才松开,两人都气喘吁吁。方非的大手捧着我的脸不肯放开,在我唇上啄了又啄,然后有些激动,却似乎又考虑了很久,说道:“娟娟,我们要不要考虑结……” 我能猜到他要说什么,大吃一惊的同时,仰头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阻止他要说的话。然后拉住他的衣领低着头,如果他说出来,杨娟娟,你该去下地狱。 “钱律回来了。”似乎是隔了很久,我靠着他的肩,挣扎着说出这句话。 我以前想过,钱律反正已经是没关系的人了,回不回来又有什么关系?但是他还是无可避免地影响了我,让我对原本决定的一切忽然不确定起来。这种情况下,方非说我们要不要结婚,我该怎么答?就算说好,我不确定的心又该怎么平復?我并不是现在就要回到钱律身边去,我只是想抛开这般强烈的不确定,让自己喜欢方非的心再明确一点,不然在没有明确之前,就算结婚,也是欺骗吧? “你爱他吗?” 钱律的声音划过脑海,如此直白而尖锐的问题,让我溃不成军,因为我答不出来。 “那你是怎么想的?”方非在头顶问我。 我抬起头看着方非,方非的表情意外的平静,但眼中的眸光是点点的破碎。我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抚他的脸,而他竟然向后躲了躲。 “前两天我看他来我们医院看过牙医,打过招唿。娟娟,告诉我,你这几天不对劲是不是为了他?”方非低低地问我。 我吃惊地张大嘴,原来他知道,他早就知道,只是不说,想要看我的反应,而我真的反应太失常了了吗?我退了一步,脑中一片混乱。 “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是中学的同桌,可他喜欢坐在我前面的女生;第二个喜欢的人是高中的学长,可是他却把另外一个男生介绍给我,说那个男生想追我;第三个喜欢的人是在大学,我暗恋他六年,可他娶了别人。我从来没有遇过两情相悦,而是永远遇着你喜欢我我不喜欢你的尴尬,而钱律是第一个。当时他说他喜欢我,使我觉得自己在做梦,那是我第一次恋爱。非非,虽然相处很短,”我还是抓着方非的衣领,生怕他一转身就走了,“所以,他总是对我很有杀伤力,即使现在再回来再见面,仍是有,这点我不想骗你。刚才他找到我,对我说让我再回到他身边,我真的有动摇,这点我也不想骗你。但是,现在的事实是,我和你在一起不是吗?” “所以你想让我放手,让你走吗?”方非的话插进来,反问我。 “不是,”我用力摇头,“不是,我要你陪着我。如果我摇摆不定,你就将我拉回来,我没有想过要离开你,非非,是真的。” 方非半天都没有说话,我以为他会说“好”,像以前那样温顺而体贴地什么都说“好”,都配合我,然而…… “所以,你还爱他?”方非却问我。 41、站在爱与不爱之间 两个男人同时扔给我一道难题,在爱与不爱之间。 我生活了三十个年头,第一次被问这样的问题,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很早的时候,我觉得被几个男人追是件幸福的事,多满足虚荣心啊!但此时看来,那一点都不好玩。 最近公司的另一个合伙人,对高坚撤出部分资金与钱律搞另外的投资相当的不满,这几天气氛紧张,平时很少露脸的合伙人天天来公司。相反地,高坚反而不常出现,因为公司上下都知道我是高坚的人,同事与我接触时也变得拘谨起来,而我也尽量小心,不让任何人抓到我的把柄。 到下午时,高坚难得地来了公司,脸上仍是一脸的笑意,与公司合伙人聊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然后把我叫进去。他正摸着下巴看电脑,看我进来,笑了笑,道:“坐吧。” “你找我什么事?”我在旁边的椅子里坐下道。 “刚才老陈(公司的合伙人)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要么专心和他继续合伙办公司,要么我离开,他另找合作伙伴。” 我一怔,这算是公司机密,他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想过了,”高坚继续说,“我准备撤资,专心与钱律合作。” 决定了吗?我却仍是觉得突然,忍不住道:“为什么?”这个公司的运营已经完全成熟,操作起来得心应手,高坚为什么要冒这个险重新开始呢? 第49页 高坚猜到我的想法,笑了笑道:“现在这个公司的运营确实很稳定,我每年只要等着分红就可以了。但是我敢保证,过十年、二十年,如果这个公司还在的话,它还是现在这个局面。老陈行事保守,有野心却不敢承担风险,他满意这样的局面,我高坚不满意。” 我在他眼中看到一抹亮色闪过,这样的亮色我也曾在钱律眼中看到过,是那种世界在我脚下的自信。 “所以今天的分道扬镳是早晚的事。”高坚说,“钱律的野心不比我小,而他远比老陈有能力,我想我们合作,会达到我们的目标。”高坚对此似乎很自信。 我坐着不动,对他的豪情壮志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当他说到钱律的野心不比他小时,我不自觉地有种排斥感,又让我再次感觉到我和钱律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他们有指点江山的魄力,而我却只知道回家在网上斗地主。 我难免灰心,垂头丧气地对高坚道:“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帮不了你。” 高坚笑道:“豪情壮志总要找人说说,但主要是提醒你,我一走,你的位置肯定不保,我和钱律那边正好缺人手,你要不要过去?” 他这么一提醒,我才回过神。不错,高坚一走,我后台全失,那个老陈容不下我的,我很快就会成为无业人员,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我不过去了,你们找别人吧。”我当然不会与钱律一起工作,不然事情只会更扯不清,“我等着被开除,拿了补偿金后再找一份。” “果然小市民啊!”高坚看看我,道,“随你,但是随时欢迎你加入,我想钱律会更欢迎。” 回答高坚时似乎很轻松,但其实多少有点垂头丧气,又要失业了,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 我到医院等方非下班,买了份人才招聘报坐在公共汽车上看。厚厚的一份报纸,gg培训占了大量的版面,有用的没几条,我不由又是一阵气馁。下车后随手将报纸扔进垃圾箱,直接往方非的医院走去。 方非所在的医院算是上海数一数二的大医院,我看了眼即使已经是晚上也人来人往是门口,走了进去。结果方非的办公室没人,我猜应该是在住院部,正想发消息问他在住院部哪里时,看到和他一个办公室的同事进来,便随口问方非的去向。 “方非今天出了点事,”这是个比方非年纪大一点的中年医生,坐下来道,“动手术时割破了手,现在应该在休息室吧。”说完不知为何嘆了口气。 我不太明白他嘆气的原因,听到方非受伤,心里一急,也没多问什么,直接往休息室的方向去。 方非并不在休息室,我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他,却看到休息室旁边,专门负责包扎和拆线的医务室里,方非正坐在里面。帮我治过牙的吴亮也在,室内就他们两人,方非右手的食指上缠了纱布,低着头,很落寞的样子。 他们并没注意到我,而我正想进去时,却听到吴亮拍着方非的肩道,“这几天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会出事,我看林教授挺失望的。方非,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这样刚转正的医生,能让你动刀也算不错的机会,现在搞砸了不是?情字害人啊!”后面的感嘆又是东北话,听起来有些可笑,我却笑不出来。 我多少能从吴亮的话中猜到一些。一般来说,实习和新转正的医生在动手术时是不让动刀的,最多打个下手。那个林教授我听方非说过,是他们这一组的教授,平时很看重他。是不是今天方非有了动刀的机会,只是不小心割破了手?这样的话,对一个新医生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也会让所在手术团队的教授对他的能力重新评估。怪不得方非这么落寞,可情字害人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说我?我让方非分心了? 我本来要进去了,此时却站在门口发愣,然后又听到吴亮说:“我看啊,你和她不太合适,毕竟相差了五年,而且女人总是想得多些,她这样不给你一个准信又不肯放手,早晚会将你逼疯的。” “你不要这样说她,”方非头抬了抬,“这是我自己选的,跟她没关系。” “啧啧,还护着啊?”吴亮本来是站着的,此时坐了下来,看了方非一会儿,似乎有些话要讲,但却不知道怎么说,半天才道,“人有时候会死心眼,最初的时候看到一样东西让你非常喜欢,之后的若干年,因为总是可遇而不可求所以变得更加珍贵,但哪天真的得到,才发现你在这若干年中错过了很多远比那样东西好的人或事,而后悔莫及。方非,在我看来你就是这样。小芹不好吗?学校和现在医院里追过你的人不好吗?你为什么都蒙住眼不去看?” 我原以为吴亮应该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但此时的话却无比感性,说服力极强,就算是当事人的我,也找不出话反驳。我微微地发怔,是啊,她们不好吗?是方非的固执让他抓紧我不放,还是因为他真的爱我?我不由得看向方非。 方非很久都不说话,盯着自己受伤的手指,似乎在想吴亮的话,又似乎只是看着手指而已,好久他才说了一句:“也许吧,也许只是我的执念而已。”是嘆息着说出来的,满是无奈,就这么拂过我的心,在我以为不会有什么感觉时,却发现自己的心因他的话一阵抽紧,人靠在墙上,忽然没了力气。 吴亮说的那些话我从未想过,就像方非有一天说喜欢我时一样的意外。在他说喜欢我之前,我以为他对我好、百依百顺是天经地义的,却没有发现是因为喜欢。而当我差点以为喜欢我也是应该的时,现在却听到有人说,很可能是因为得不到而生出的执念。 不是这样的吧?方非是真的对我好,真的喜欢我,没有原因的吧?我拼命地对自己说。感觉就好像一直对我好的父亲,有一天忽然对我说我不是他亲生的,对我好、把我养大只是因为自己有责任。不是这样的。但是方非说的是“也许吧”,也许就是很可能。 “如果我是你,就和她分开一段时间,大家都冷静一下,你正好可以调整一下自己,看看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今天幸亏割到的是你自己,如果割到手术中的病人呢?这样的代价就太大了。”吴亮又道。 方非不说话,眼神有些茫然,手术的失落和此时吴亮的话让他脸色苍白。我忽然之间很怕他点头,不敢再听下去,竟然想逃跑一样转身跑了出去。 外面的热风一吹,身上湿腻起来,我看到前面的花坛,一屁股坐了下去。好一会儿,似乎清醒了些,却是忍不住自嘲起来:为什么要逃呢,杨娟娟,有种你冲进去让那个姓吴的不要挑拨离间,大声说你是爱着方非的,你别想分开我们。但是,说到底你说不出这样的话,即使说出来也是没有底气的吧?吴亮也许根本没有说错,是你无法接受而已,是你无法真心接受方非的同时,又自私地想占着他,因为他对你好,好到让你几乎想占为己有,甚至包括他的心也要全心为你,而不是因为其他原。 我被自己此时的心态吓了一跳,什么时候我对方非有这么强的占有欲?不是一直将他看作弟弟吗?那个叫小芹的女孩儿追他时,我也乐见其成,那现在这种自私的占有欲是什么? 我坐在花坛上,有些茫然地看着住院大楼里白色的灯光,然后手机响了,是方非。 “我同事说你来过,现在在哪里?”方非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只是少了平常的笑意,带了点失落。我只觉得心疼,他这个样子,照吴亮的话说,应该全是我害的吧。 “我在楼下的花坛,你在哪里,我过去。”我对着话筒道,尽量不将心里的情绪带出来。 “你在医院门口等我吧,我下班了,我们一起回家。”他说。 不知怎的,他说“我们一起回家”时,我心里不大不小地震动了一下,我抚着胸口,轻声道:“好。” 方非一会儿就出来了,受伤的手被长长的袖子盖着,若无其事地对我笑。我却一上去就抓住他受伤的手,将他被纱布包着的手指捂在脸上,“疼不疼?” 他怔了怔,摇头,笑着道:“不疼。” 两人坐车回家,无言地依偎着。好几次我想问方非,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太累?是不是很困扰?但几次话到嘴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沉默不言。 半途时,方非忽然伸手过来拥紧我,手靠在我肩上。我回头吻他的额头,他笑着问我:“你在想什么?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脸贴在他柔软的发间,“非非……” 手机却响了起来,我拿起来看,是钱律。方非离我很近,应该也看到了我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我看看他,他坐直了身体,道:“接吧。” 第50页 《疯狂青蛙》的铃声让人抓狂,我看着电话闪了许久才接起来。 “餵。”我很轻的一声。 那边很急切的样子,“我在你家楼下,你在哪里?我有急事找你。” 我看了下车外,道:“快到了,你有什么事?” “有件事让你帮忙,等你回来见了面再说。”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看着电话发怔,觉得电话那头的钱律是从未有过的焦虑,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也许是看到我的脸色不对,方非问我。 我也搞不清楚状况,只能摇摇头,“不知道,好像有急事。” 几站路很快就到了,从车站到小区的路,我下意识地走得快了些,方非跟在我后面,不发一语。 小区门口,钱律的车停在那里,靠着车门一口口地抽菸,头髮有些乱,眼睛不住地朝我的方向张望着。看到我,便一扔菸头几步上来,然而看到我身后的方非时,下意识地停了停。 “什么事?”我看到他发红的眼睛,先开口问道。 钱律看看方非,伸手想拉我,可能是想将我拉到边上谈,我却缩了缩,道:“你有话直接说。” 他愣了愣,无奈地点点头,道:“你跟我去次大连。” 我一怔,“干什么?” 他似乎有些受不了我疏远的口气,用力吸了口气道:“几小时前我姐打来电话,说我妈不行了,她想见见你。”他说这句话时带着无比的疲累与伤痛,有些恳求地盯着我,“我帮你订了机票,现在就出发,晚了我怕见不到了。” 我完全反应不过来,感觉身后的方非忽然握住了我的手。我下意识地回头看看他,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钱律。 “你妈,为什么想见我?”钱律的话与口气让我明确地知道那会是一场生离死别,只是为什么要见我?难道他妈一直知道我的存在,但即使知道也已经是以前的事了啊。 “我以前跟她说过要把你带回家给她看,她很高兴,以后每次和她打电话时她都会提到你,所以我一直没忍心告诉她我们分手了。”钱律的声音放低,从未有过的卑微,连他求我与他复合时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口气,“跟我回去,见一面就好,了了她的心愿,算我求你。” 他说完抿紧了嘴,让我感觉到他在强忍着什么,只是方非在我旁边,他一直没有爆发。那样的眼神与神情,我不可能不心软,何况是他母亲病危,那是临终的愿望,我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个“不”字。但是方非呢,我分明在跟他谈着恋爱啊,我跟另外一个男人回去又算是怎么回事? 我沉默不语,只感觉方非握着我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然后又勐地放开,“跟他去大连吧。”方非说。 我一怔,回头看他。 “跟他回大连去,不要做让你后悔的事。”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动,只是盯着他,道:“我可以不去的。”只要他说不行,我就不会跟着钱律走。你知道我摇摆不定,方非,如果我一去不回,那又该如何?就像是毒瘾,虽然戒除,心里却让存着羁绊。为了某种原因你劝我再吸一口,却不知再吸一口的后果很有可能是万劫不復。 “去吧。”方非却说,眼睛有些空洞地看着我,似乎很疲惫,“如果有一天你又回到他身边,你会为今天的没有去遗憾不已,所以去吧。” “方非?”那个“他”明显是指钱律,他这句话的意思是要放手吗?他那种疲惫的表情是说明他累了吗?还是只是不想让我做后悔的事?我想起医务室吴亮劝他的话,也许他真的累了吧? 我看着他那只受伤的手好半天,点点头道:“好,我去。” 42、没有你的日子很想你 连夜乘坐飞机赶往大连,我不觉得疲惫。钱律一直不说话,我也不曾开过口,为什么我有种像死了一样的感觉。 赶到医院时,我一路被钱律扯着爬了五层的楼梯,在走道里狂奔,但还是没来得及,钱律的母亲一个小时前已经去了。钱律一下子跪倒在冷硬的水泥地上,没有哭,只是一下下的用自己的头用力撞他母亲躺着的铁床,几下就磕出血来想拉开他,可是他固执得吓人。 我知道他是想哭,眼睛已经被逼到血红,但就算是满额头的血了,却一滴泪也没掉下来。我木然地站着,有些不知所措,在他再往床上撞时,我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头,他那一下撞在我的胸口,很用力的一下,我胸口被撞得生疼却不敢放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死命地抱住他。 他没有再动,只是人抖得厉害,也听不到他的唿吸声。我以为他是不是被我抱得太紧唿吸不过来,却骤然听到他用力的一记吸气声,然后是一声沉闷的近乎吼叫的声音,我感觉他忽然拥紧我,然后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将我的眼泪瞬间逼落,我跪着,任他将我抱得死紧,手下意识地抚着他的后背,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看到他姐姐也跪下来抱着他哭,几个人哭成一团。 钱律在之后的几天一直发高烧,保持着近四十度的高烧始终不退,除了去参加他母亲的葬礼,就一直没离开过病床。他睡睡醒醒,我就一直陪着,看着大连这几天骤降的大雨,心情差到极点。我恨大连。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机,来的时候没有带充电器,现在已经快要自动关机了。曾经收到过几条消息,却没有一条是方非的。方非,你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也在等我发消息给你? 身旁传来轻轻的一记嘆息声,我转过头去,钱律醒了,看着我。我摸摸他的额头,每次他醒来烧就会退,但过了一会儿又会升上去,现在又是很正常的体温。 看着他嘴唇发干,我用纱布沾了点水,擦他的嘴唇,道:“你饿不饿?我帮你弄点吃的来。” 他没有打点滴的手伸过来,抓住我的手,看向天花板,答非所问地说道:“你说,这是不是我妈在惩罚我,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我缩回手,道:“你别胡说,哪有父母这样惩罚子女的?” 他又看向我,道:“杨娟娟,没你的事了,你怎么还不走?” 我瞪他,道:“我没钱买机票。” 他嘴角往上扬了扬,道:“如果是这样,那我绝不会借钱给你买票的,最好……”他停了停,“将你永远囚在这个城市里。” 他后面半句让我愣了愣,我却故意忽略,道:“不是借钱给我买,是你帮我买。” “那我就永远不帮你买。”他接着我的话说。 他有些执着地强调这一点,不过是想看我的反应,也许只要我点头,他真会囚着我让我永远无法离开这里。 那天离开方非来这里时,我曾经想过,我很可能控制不住自己,会跟着心的方向回不了头了。但不知为何,钱律在说这些话时,我却并没有想的那样心动。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着,我可能想往钱律的方向去,却因为被牵着,所以没有移动半步。 我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紧握的手机,心想,也许我该买个万能充电器试试。 “他没有给你发过信息吗?”看我盯着手机,钱律忽然问我。 我“嗯”了一声,点点头。其实那天方非也很需要安慰,可我却连夜跟着另一个男人跑了。 “看得出,他的确很爱你,那天换了是我,我不一定会放你走。” 这句话让我微微地疑惑,肯放我走,就是爱吗?我怔怔地看着他,他似乎看出我的不解,道:“放你走,是因为他站在你的立场,不想让你做以后会后悔的事。如果不放你走,那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自己的私心无法接受你跟着另一个男人离开。杨娟娟,我绝没有他那样大度。” 听他这样说,我忽然想到方非空洞而疲惫的眼神,却又想起医务室里吴亮的话,有些固执地说道:“也许他也累了,所以才想放开手。” 钱律一直看着我,眼睛里是属于他特有的神采与自信,即使现在发着高烧,这种神采始终未退。但不知为何,听到我这句话时他的那股神采淡下来,然后迅速地闭上眼,道:“有时,你真的很迟钝。”然后再也不说话。 钱律的体温终于恢復到正常,并且稳定下来。本来是要回上海了,但他母亲的头七就在后天,所以决定过完头七再走。 钱律的姐姐似乎很喜欢我,她怕钱律忙他母亲的事没空陪我,就让她十二岁的女儿带我到外面四处逛逛。我看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跟着人小鬼大的孩子出去走走。 “以前我很怕我舅舅的,整天绷着张脸,好像我欠他十万八万似的。”小朋友边走边嘀咕,学起钱律的那张铁板脸。因为长得有点像的缘故,学起来很是相似,我不由笑起来。 第51页 “阿姨,你跟他在一起不会幸福的,我喜欢你才告诉你的,不是闷死就会被他这张脸吓死。”小朋友继续快人快语。 我差点喷出来,才十二岁,这种逻辑哪来的?我蹲下来看着她,道:“那你觉得阿姨应该跟谁在一起会比较幸福?” “唔……”小朋友很认真地想了下,道,“飞轮海的吴尊好了。” 我当场被雷倒,你也不先问问人家要不要我?我不由又庆幸,还好,我三十高龄还知道什么是飞轮海,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与小朋友沟通。 小朋友带我去看海,说外地人都喜欢看海,她不停地跟我讲班里的某个男生怎样欺负她,她又怎样报復回来,里面的某些细节让我想到方非,不过大部分都是我在欺负他,而他从没有报復回来。 方非,你现在在干什么?为什么连消息也不发一条?我拿出充好电的手机,一张张拍着眼前的海。 “杨娟娟,我爱你。”他如此肯定地说过。 “也许吧,也许只是我的执念而已。”他如此不确定地说过。 “如果有一天你又回到他身边,你会为今天的没有去遗憾不已,所以去吧。”那是他满眼疲惫时说的。 他曾经那样急切地想抓住我,即使那时我和钱律在一起,他也不曾放手。然而那晚却又如此轻易,“所以去吧”这四个字竟让我辗转难眠。 “阿姨,你为什么哭了?”有只小小的手轻轻地抚过我的脸,我怔了怔,回过神,用力地抹过自己的脸,竟然真的在哭,为什么? “风太大,阿姨的眼睛一被风吹就会流泪。”我解释着。 小朋友似懂非懂,道:“既然这里风大,那我们回去吧。” 晚上吃饭的时候,钱律的姐姐问我和钱律什么时候结婚,还说因为钱律母亲的过世,可能这一年都不能办喜事,问我在不在意?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含煳地应着。转头看钱律,他只是低着头吃饭,丝毫没有要帮我解围的意思。 钱律母亲的头七一过,我就和他一起回上海。上海与大连如同两个世界,夹着咸味的清新气息,转眼被混浊的带着汽油味的空气代替。我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扑面而来的温热气息让我有些失神。 钱律开车送我回家,我一路心神不宁。出机场时给方非发的消息始终没有回覆,我不敢打电话,我怕他同样也不接,到时我不知又该纠结到什么程度。 钱律绷着脸,我的心神不宁让他始终没有好脸色。很奇怪是不是?以为自己这一去就再也回不了头,然而却是什么事也没发生,怎样去的又怎样回来了。 钱律并不像前段时间那般步步紧逼,大连的日子除了生病、忙他母亲的后事,他几乎很少与我说话。 计程车上高架时,司机打开了收音机,一打开就是陈奕迅的《爱情转移》,开头的钢琴曲如流水一般泻下来,让我瞬间安静下来。然后是冗长的歌词,开始听这首歌时只觉得那歌词语病太多,但听习惯了,又觉得这样写没什么不好。 我跟着唱,却总是唱不对歌词,来来回回。然后感觉钱律轻轻地握住我的手,我停下来,却没有回头看他。 “别回家,留下来陪我好吗?”他说。 我没回答,不是完全没有犹豫,但最后却轻轻地抽回了手。即使不看他,我也能感觉到他的失望,所以我更不敢看他。 “再回答我一次,杨娟娟,你爱他吗?”他紧跟着又是一句。 “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让上次犯的错反省出梦想……”收音机里轻轻唱着,我定在那里。 我爱他吗?我爱他吗?我在心里反覆地问自己。方非的身影在我眼前闪过,都是在笑的,都是在温和地叫着“娟娟”,叫了二十多年,以为已经麻木,此时却忽然想听他这样叫我。爱吗?我不知道,但至少是喜欢的,很喜欢。 我几乎是冲进家里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急切。冲进屋里,推开方非房间的门,他的东西都还在,然后觉得心里有块石头落地了,我整个人腿一软,靠着门跪坐在地上。还好,他没有离开。 冰箱是空的,这让我忽然又有不好的预感,因为有他在时,冰箱总是满的。我不想想太多,拿了钱包到菜场买了一堆菜回来,有些神经质地塞满整个冰箱,然后开始做饭。 方非在时我不下厨房,但并不表示我不会做饭。我连烧了五个菜,弄得一水池的菜叶、一脸的油腻,抬头看墙上的钟,已经八点半了。也许是上晚班吧,我这样对自己说,却呆呆地看着钟,半天没有动。 也许吧,也许只是执念。方非的话又在耳边。所谓的执念,一旦想通,便烟消云散了。方非会不会想通?想通一个大他五年的老女人毕竟不适合他?想通一个对感情摇摆不定的女人是轻贱了他?他会不会想,我和他多么不配,之前的他到底在执着什么? 我一个人吃了晚饭,一个人洗了碗,等到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方非都没有回来。看着桌上的手机,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他,就算想通了,就算想离开,也不该这样一声不吭。 那头很快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对不起,你拨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 我刚刚涌起的一点点勇气,被这句话瞬间击溃。很久以前,当知道那个我暗恋的夏羽天要结婚时,我也曾鼓起勇气打他电话,看着他办公室里拿起手机只看了一眼就掐断了,然后手机里也是这句话。从那时起我才知道,原来拒接电话也可以这样设置的,而并不是真的没有信号。但方非,也许是真的没有信号吧? 我坐在沙发里看电视,一个台一个台地换。外面下着雨,雷声时远时近,方非说下雨天不要看电视,我却不管不顾。 “杨娟娟,你其实是爱他的吧?有多爱,连你自己也不知道。”钱律放我下车时这样说。我咬着手中的苹果,歪着头想钱律的话,然后一道闪电在窗口亮起,电视闪了闪,接着是一阵响雷,楼下停在车棚里的电瓶车警报响成一片。我立即蹦起来去关电视,看着窗外又一道闪电闪过。 方非从小就怕打雷,他爸爸是开厂的,和他妈妈经常忙得不着家,每次打雷他就抱着他家的猫躲到我家来。现在长大了,不会像小时候那么一惊一乍,但遇到打雷还是一副很痛苦的样子,皱着眉不想说话。他现在也是这副表情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冒雨冲出了家,叫不到计程车就往地铁方向跑。一身湿地上了地铁,然后在方非所在的医院旁的那站下来,再往医院跑去。脑中就是有股冲动想见到方非,而我怕这股冲动在还未到医院时就消散,所以拼命地往医院跑。 头顶雷声隆隆,我踩着水,到医院时浑身已经全湿了,被里面的冷空调一吹,顿时整个人都在发抖。 方非还是不在办公室,他的同事也不在。我拉住一个护士问,护士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道:“方医生啊?跟着医院的医疗队去云南了。” “云南?”我愣住,怎么会去云南? 本来是期待着能够见到方非的,想了一堆话要跟他说,此时却忽然不知所措。 “你放心,他并不在编制里。我们这样的新医生还没资格,他只是申请过去协助,很快就会回来。你不知道这事啊?”身后有人冷冷地说,我听到那声音转过头去,是小芹。 我木然地摇头,不知道。他去这么远的地方,连一条消息也没有,我顿时有些绝望。 “不过看情况,可能比预期的要晚回来一些,因为云南最近灾情严重。”她看着我,比起以前的热络,是明显的疏离。 我此时没心情看她的脸色,只是沉浸在方非去云南的消息中。我当着他的面离开了他,他现在也要不告而别吗?没有电话,没有留言,在我回来之前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那我就等他回来吧。”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也不看小芹,拖着步子出了医院。 医院外风雨大作,我难过得不行,却咬着牙撑起伞往地铁方向走去。那我就等他回来吧。 43、非非,我真的好想你 第二天是大太阳,我失业了,原因是我去大连几天没有请假。 昨晚全身湿透,冷得发抖,得了重感冒。今天拿着自己的东西走出办公楼,被太阳烤得头晕。人说祸不单行,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一辆车停在路边朝我鸣嗽,我看过去,是高坚。 “上来吧,我送你回家。”他从车里沖我喊道。 我正没力气,所以也没拒绝,上了车,他很快地启动了车子。 “脸色很难看啊,生病了?”高坚一脸的春风得意,与我的脸色是强烈的反差。 第52页 “有点感冒。”我道,觉得眼皮重得厉害,正要闭上眼靠一会钱,却得有些不对,“你知道我家怎么走吗?要上高架,你这是往哪儿去啊?” “我和钱律合作的公司今天开业,带你去看看,我可是百忙中来接你的。” 我怔了怔,本来想说不去了,但想想,就算我不想见钱律,看在高坚的面子上总要去看看,何况如他所说,他亲自来接我了。所以不得不强打精神,看了看自己一身随意的穿着道:“我这个样子行不行?” 如果是开业酒会,那我这个样子再加上一张病怏怏的脸,估计会吓到人。 “几个熟人吃饭而已,没事的。”高坚又看我一眼,说。 结果哪是几个熟人吃饭,公司新招的员工、代理品牌的营销经理都在场。我被高坚领进去,他们都是西装革履,我顿时有点窘。那个死高坚,我瞪瞪他,他耸耸肩沖我轻声道:“怕你找藉口跑了。” 他说完走到场中间同样西装革履的钱律旁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钱律正和一个老外说话,听到高坚的话,转头过来看我,顿时眉头皱了皱。 又来,我毫不闪躲地看着他,是高坚让我来的,又不是我想来的。 他已经走上来,手里还拿着酒,看着我的脸道:“你生病了,脸色这么差。” 我抚了抚脸,道:“小感冒而已。公司开张,恭喜你了。” 高坚拿了杯酒过去递给我,钱律一挡,对我道:“我去帮你倒杯热茶。” 两个老闆都围着我,一边的几个新员工都好奇地打量我,我只当没看见,在门口的椅子里坐下。头有点晕,可能在发烧,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有点烫。 钱律很快拿了一杯茶过来,还拿了一盘糕点,我没接,看着他道:“我人也来过了,恭喜也说了,我想先回家去,我这副样子在这里不合适。” 他把吃的硬塞进我手里,有些强迫地说道:“把东西吃了,热茶也喝下去,我待会儿送你回家。”说着不等我回答,转身忙他的去了。 我唿出的气都是烫的,头晕得厉害,看钱律在人群中从容应付。 很奇怪,大连之行回来,我忽然对这个人不再奉若神明了。并没有发生过什么,而是忽然之间我敢看着他的眼睛,不再觉得侷促了。那说明什么,说明我接受了这个人,还是开始远离这个人? 我拿了一块粉色的点心放在嘴里吃,喝茶的时候看到高坚的女朋友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在高坚的介绍下和一个老外握手,张口就是流利的英语。低下头再看看自己,牛仔裤、t恤衫,英语也说得生硬,钱律要的不是我这样不思上进的人,我也承受不起这样的压力。 勐然之间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当初与他相处时的那股不自在是什么,是怕配不上他,怕被他看轻,所以此时面对他时侷促感的消失,是因为自己不那么在意了吗?不在意了,又说明什么? 我又看向钱律,他说他在很久以前因为那五毛钱对我念念不忘,而我却早已忘记。对他的记忆不过是他做我的老闆开始的,永远仰望、努力跟随,他的眼睛,他的下巴,连他皱起的眉,都是我喜欢的。就算现在,我看着他的脸仍是沉迷,但是他在我的心中更像一个神吧?我爱他,没错,爱他对我直唿名字,受他抱起我亲吻,爱他偶尔沖我微笑时的凡人样子。但我却讨厌他的冷漠,讨厌他什么事都不跟我说,讨厌他一旦离开,我就成了一个被遗忘的人,对他,我永远都在猜,而他对我,似乎信手拈来。 如果再来一次会怎样?似乎我还要苦苦地追,拼命地猜,就像喜欢喝酒的人追求一种至高无上的酒,憧憬与追求的阶段无比美好,真正喝下肚时却发现是苦的,并不是那酒不好,而是太过至高无上,你根本不会品。 我不是没有做过再喝一口,可能唇齿留香的梦,但是……我看着手中晃动的热茶,方非又算什么呢?也许他也是一坛好酒,我喝了二十多年,早已经唇齿留香,只是因为喝了太久,忽略了,直到他现在忽然离开,让我顿觉满口苦涩。久闻花香,以为空气就是这个味道的,花香消失之时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撑着头,被这些忽然涌起的思绪弄得有些吃惊,为什么我坐在这里,脑中不知不觉地想这些事情?而我确实是第一次考虑方非与钱律的不同,虽然这些想法心里早已明白,但真正想清楚,成为一种认知却是第一次。 我喝了口茶,热意涌向全身,抬头看向钱律,他还有忙碌。我将茶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站起身往外走,不等他送我了吧,等他抽得出身我估计早顶不住了。 外面太热,我从室内带出的凉意换来一身的湿气,头也更晕。伸手招了辆计程车,想到自己从办公室里理出来的东西还在高坚的车上,算了,不要了吧,我直接上车去。 司机问我去哪里,我把地址告诉他,开了一段,我手中的电话响起来。 “在哪儿?”是钱律一贯的说话风格。 “我顶不住了,想先回家。”我说。 他沉默了一下,“先去医院,让他帮你看看,我晚上去看你。” 他口中的他自然是指方非,我迟疑地“嗯”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看着窗外,对司机道:“去郊区送不送啊?”忽然好想回家,好想吃我妈烧的鱼。 我妈对我这个无业着病的女儿的忽然回来,有些痛心疾首,却没多说什么。看我病得煳里煳涂,马上将我送到镇上的医院,打了一针才放心。 家里大概是最好的疗伤地,我的高烧睡了一晚就好了,然后就趴在家里的凉蓆上看电视度日,接着又模式化地开始跟我妈吵架,早上吵,晚上又和好,第二天继续吵。 钱律打电话过来问我怎么不在家里,我说我回郊区了,想把一些事情想清楚。他那头好久都不说话,挂电话的时候才说,到了市区打电话给他。 我又这样半死不活地过了几天,然后我妈又开始让我去相亲。大热天的,我本来不想去,但我妈每天在我面前念,到最后实在要崩溃。心想,反正相了不下一百个了,多一个不算多,最多看完了就找个理由说不合适,也让我妈不用每天这么念。 听我妈说那男人就在隔壁村,在镇政府工作,也算是个公务员。那天一大早我妈就将我拖起来,用她的电瓶开快车载着我过去了。结果毫不意外,相亲对象还有男方家长都到会,另外再加个媒人,几个人在男方家的客厅里见面。没有空调,开了个电扇唿唿地吹,我有点想夺路而逃。 还好男的长相过得去,斯斯文文的样子。听说比我小一岁,不怎么敢看我,只是偶尔偷看几眼,话也不多,和我一样听着几个大人在那边胡夸自己的孩子,巴不得让对方觉得是高攀了自己。 我一直在无聊地喝可乐,以致于往厕所跑得勤。回来时发现桌上多了瓶澄汁,那男孩子看我回来,便打开盖子帮我倒了一杯,口中轻声道:“多喝碳酸饮料不好,喝这个吧。”说着笑了一笑,露出右边的虎牙,很可爱。 我拿起喝了一口,忘了说谢谢,只是看着他。有一剎那,他这样的笑容和柔和的声音让我想起方非,他也总是以医生的角度提醒我这个吃了不好,那个要少吃一样。 然后几个人围在一起吃了顿饭,有几个菜是那个男孩子烧的,他妈一边给我夹菜,一边又夸着自己的儿子能干,谁嫁给他谁就有福气。我吃了一口,果然做得不错,心里却不由自主地苦涩起来。 后来终于可以回去了,男方的妈妈让男孩子送我到公路,我妈很配合地走在前面,我和他走在后面。夏夜终于不似白天那样炎热,我们慢慢地走,都不说话,快到公路时,男孩子停下来,有些腼腆地问我要电话号码。 我回头看他,发现他与方非一样的清瘦,穿着白色的t恤,眼睛明亮而温和。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但终于还是低着头道:“我有喜欢的人了,对不起。”然后不敢再看他,迅速跑开,上了我妈的电瓶车。 “刚才都说了什么,他有没有问你要电话?”路上,我妈问我。 我不回答,只是伸手抱紧我妈。 我妈开了一段,勐然停下来,回头看我:“怎么回事?怎么哭了?” 我的泪水落得凶,我妈伸来来帮我擦眼泪,我一把抱住她道:“怎么办?我好想方非。” 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这样的思念如同在我心口用力地挖了一刀。 那晚我把所有的事都讲给我妈听,我妈边听边嘆气。第二天我还没起床,我就跑去找方非我母亲,我起床时,看到两人在他家的院子里聊着什么。再等我妈回来时,他说:“回市里去吧。小非说说,这几天小非应该会从云南回来了,想说什么跟他说清楚,总比一个人闷着强。” 第53页 我看着方非家院中攀了一架丝瓜藤,道:“可是他连我电话都不接了。” “他妈打电话给他也打不通啊,正担心呢。云南那边不是闹灾吗?可能没信号。别想太多,小非这孩子心实,再怎样也不会不接电话的,肯定有事情。” 我将信将疑,看着我妈一脸的关切,心里只觉得感动。也只有父母自始至终是最关心你的,即使经常吵架,即使有太多事情让他们不顺心,但他们永远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44、我也很爱你 我坐第二天的车回市区,我妈帮我做了一堆好吃的让我带过去。半路上我拿起手机又试着给方非拨过去,结果得到的回音是:“我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心里道:“非非,如果你再不理我,我们就真的玩完了。” 中午时到了市区,我窝在家里不想出去,到晚饭时将我妈做的菜热了一下,随便吃了点就开始看电话发呆。然后又不死心,拿了桌上的手机又拨,心想,如果再不通,打死我也不打了。结果还是关机,我直接将手机扔到地上,手机碎成好几块。 接下来,我干脆一门心思找工作。找了几家投出简歷后,因为住的地方又没有座机,手机被我扔坏的关系,不得不跑去再买一个,不然如果有公司看中我的简歷有意向要找我,就白白失掉了机会。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我挑了个才六七百的手机。才装上电话卡,就发现有好几条消息,我一条条往下翻,都是小金和我妈发来的,没有关于方非的任何消息。我嘆了口气,有些茫然地看着街上的车来车往,不怎么想回家,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 反正是坐了地铁又坐公交车,自己也不知道的目的地在哪里,然后抬起头时竟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到了方非所在的医院。 我在门口站着,心想,方非会不会已经回来了,在里面上班?我要不要进去看个究竟?但如果他不理我怎么办?我是不是能够承受?而我终究忍不住想见他的渴望,直接往他的办公室跑去。 远远地就听到办公室里很热闹,门半关着只留了一条fèng,我似乎听到了方非的声音,又觉得是自己幻听,心跳得飞快。我轻轻推开门往里面看,有一个消瘦的背影对着我,旁边是小芹还有几个方非的同事。小芹笑着,一拳打在那个背影上,很亲昵的样子。那背影应该也在笑,低低的笑声是我再熟悉不过的。 我勐地转身靠在墙上,原来已经回来了,原来过得很快乐,原来只是我活得狼狈。我咬紧了自己的唇,觉得全身都冷下来,很想冲进去揪住那个背影质问他: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说过爱我的,现在为什么这么冷漠?却忽然觉得那还是以前的方非吗?那个任我欺负的方非?或许他会一把推开我,再没有以前的温顺。 办公室里还在说笑,有几个护士推搡着走过来,看了我一眼,准备推门进去。有一个认识我的,看到我笑了笑,道:“怎么不进去啊?”我摇摇头,转身就走。 只不过是从方非办公室奔到医院门口的距离,我却蹲下来勐喘。从小到大,接受了方非与我的身体结构的不一样,接受了他有一天比我高大,接受了他学习比我好,接受了他再也不肯叫我妈妈,却无法接受他对我冷漠、不管不顾。 钱律问我爱不爱方非,我始终不知道怎么回答,以前一直以为那只是喜欢、很喜欢而已,但在办公室看到他背影的一剎那,却分明感觉到了那不只是喜欢。我爱方非,很爱很爱。 忽然间意识到的事实将我击得溃不成军。原来是爱,让我苦不堪言、夜不能寐的焦灼原来是爱,那提到方非时胸口的疼痛原来是爱。只是,是不是明白得太晚? 我还在喘着气,觉得心里有太多的情感与失望没办法消化。我干脆坐了下来,一摸脸上全都是泪,怎么就哭了呢?我低着头,门口的警卫以为我出了什么事,走上来问我要不要帮忙,我只是摇头,让他不用管我。 脑中很乱,正进行考虑着要不要傻坐在这里,还是快点回家去,肩上却被拍了一下。我以为又是警卫,没抬头,想挣开他的手,道:“我没事,真的没事。” 然而那一挣却没有挣开,那只手牢牢地抓着我的肩,我顿时觉得不对,再挣了一下,同时抬起头。那个人蹲在我面前,脸上是意外和难以方喻的欣喜,我不由得张大嘴,好半天才道:“怎么是你?” “护士说你来过,所以我追出来,你是来找我?”他低低地问我,脸上仍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手似乎无意识地伸过来想摸我的脸。 我呆了呆,却马上反应过来,转头避开。他的手停在半空,慢慢地垂下来,脸上的欣喜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颓意。我不想去分析他脸上的表情,心里有气,站起身道:“我回家去。” “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来找我?”他迅速地拉住我的手,牢牢握住。 不找你又找谁呢?我觉得有些可笑,自己这几天疯了一般想见到他,他却问我这一句。我仰起头,用力地吸了口气道:“不是来找你,只是瞎逛,正好逛到这里。” 他本来握紧的手因为我的话顿时松了松,却还是没放开,半天才道:“可你为什么哭?钱律呢?是不是他没和你在一起?” 我勐地一甩手,“和钱律有什么关系?我哭了?汗呢?”我用手擦了擦,无所谓地说。 分明是很想见的,分明是看到他的一瞬间恨不得扑上去抱住他,可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出这么无所谓的话来,而心却很诚实地疼痛起来。 方非的表情变幻莫测,不知在想什么。我应该转身走了,却僵在那里怎么也迈不开步子,两人在医院门口,在外人看来很是诡异。 身后的楼下,小芹跑下来叫方非,说主任等着他去做汇报,同时看了我一眼,转身就回楼里了。方非看看我,似乎万分不舍又没办法,最后道:“你先回去。”说完停了停,抓着头道:“你还住那里的话,等我汇报完我去找你。” 什么叫我还住那里的话?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看着方非奔回楼里去,我站在那里愣愣地出神。 我回了家,呆呆地坐在沙发里,想了很多事,最后却什么事也没想通,反而越想越乱,一直想到很晚,才发现自己午饭和晚饭都没吃。实在饿得不行,我才从沙发上坐起来,到冰箱里找东西吃,不小心碰倒装了汤的碗,当的一声,碗碎成几片,汤了泼了一地。我气恼地看着满地的狼藉,很不甘愿地捡起那些碎片,拿了抹布蹲在地上擦,弄了一手油。我心里恼火至极,却又没办法,在水龙头上洗了下抹布,拧干继续蹲下来擦冰箱底下。一张便签纸被我连同冰箱底溅到的汤水一起擦了出来,上面有字,我拿起来看: 娟娟: 我去云南几天,本来想发条消息给你,但怕你不回,这样我又忍不住想打电话给你,说些不理智的话,所以只能留言。 方非 原来他留了言的,并不是不吭一声就走。我看着纸条,什么叫不理智的话?为什么怕自己忍不住打电话给我?为什么我完全不懂? 门外有钥匙转动的声音,应该是方非回来了。我看到被我扫到门口的汤碗碎片,忙站起来,方非开门进来时,我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口拦住他,道:“小心,别踩到。” 方非扶住我的手,避开那堆碎片,看到屋里的狼藉,道:“怎么了,弄破手没有?”说着抓了我的手看。 也只是方非在这个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我受伤了没有。我喉间一哽,不知怎的忽然想哭,抽回头道:“我饿了。” 厨房里已经很久没有飘出那么熟悉的香味了,我看着方非熟练地翻炒几个菜又盖上锅盖,回头又蹲下来处理地上的狼藉。他变黑变瘦了,蹲下来时,自宽大的t恤领口可以看到他黝黑结实的后背。 “云南那边灾情很严重吗?”我其实想问他的是留言是什么意思,开口却是这样的问题。 “嗯,比较严重,好多地方缺水得厉害。”说到这个,他微微皱起眉,站起来道,“真希望那边快点下场大雨。” 我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厨房里顿时静得吓人,只有锅里煮菜的声音。我觉得气闷,走到灶边想帮着炒几下锅里的菜,却听到身后的方非忽然道:“你和钱律在一起了吗?” 我惊了惊,回头看他,他还在擦,极用力地,却没有回头看我。 “没有。”我说,掀开锅盖一股热气冲上来,“还是你希望我和他在一起?” “不希望,但是……” “既然不希望,为什么放手让我跟钱律走?又在我走后一通电话也没有,也不接我的电话?”我手中的锅铲有些泄愤似的在锅里乱翻了几下。 第54页 身后好久没有声音,我也不回头看他,把锅盖盖上,就站在灶前,“方非,你是不是后悔喜欢我了,后悔花了二十多年时间,在我这个并不出色又大你五年的女人身上?”那天吴亮的话记忆犹新,我问出这句话时连手都在发颤。 人勐地被抱住,方非站在我身后,手臂用力地圈住我,属于他的气息噼头盖脸而来,我下意识地想挣扎,却被他更紧地箍住,脸贴着我的耳朵,唿吸就在耳边。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他低低地说,“我想你归根结底是爱着钱律的,所以那天如果由着我的任性不让你跟他走,是不是有一天你会恨我?” 我挣扎的动作停下来。 “吴亮说我喜欢你可能只是执念,我一时思绪纷乱。我忽然想,这二十年来我一直执着地认为你是我的,就算明知你心里想着钱律也不肯放手,只顾着自己的念想,却没有顾及你是否喜欢我,是不是大错特错的?所以我想,我是不是该放一次手,让自己选择?” 听他说吴亮,我颤了颤,轻轻地转身看着他,“所以那天他说那只是执念,一语惊醒梦中人,其实你发现你也没有那么爱我,只是不甘心?” “那天?”方非吃惊地看着我。 “你们说什么,我都听到了。方非,那只是执念对不对,其实你不爱我,对不对?”我句话问出来,我竟然有种绝望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这句话,方非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我,半天才道:“执念就不是爱了吗?爱到偏执,几乎到了强迫你一定要爱我的程度,我当时觉得我对你已经差不多到了这么可怕的程度,而如果真到这种程度,那就不再是爱了而是变态。吴亮这么说时我才勐然意识到,如果我爱你,我也许更应该给你的是自由,而不是束缚。” “所以你自由到连消息都不发,电话都不接了吗?” “我的手机在一次抢救中钓到山沟里了,我借了同事的手机给你打过去,可却是关机,我只好打电话给小芹,让她把我同事的手机号给你,但是你一次也没打。娟娟,你知道在云南的几天我有多绝望,我认定你不会再回头了。”方非伸手抱住我,头用力抵在我的额头上,“所以就算现在我抱着你,我也觉得一切都是假象。因为你该是爱着钱律的不是吗?还是你只是觉得对不起我,只是因为不忍心,那你根本就不用回来。”方非说着,手勐地松开。 我心里跟着一空,在他松开的同时,手有些留恋地抓住他的衣角,怕他又忽然不见。其实方非这些解释够了不是吗?这段时间又何尝不是我在作茧自缚,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所以就变得更恐慌。 “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可你一条都没发。”我说,“我打你电话,可却一直关机,我跑到医院找你,小芹说你去云南了,我再打电话,你还是不接,甚至我因此砸坏了手机。方非,你觉得那只是觉得对不起你吗?”我似乎像是为了证明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新买的手机给他看。 “方非,如果我再找不到你,我死的心都有了,你觉得那只是觉得对不起你吗?”我忽然哭起来,手在他胸口乱打,“我以为你嫌我老了、你烦我了,所以躲起来不见我,你……” 我的话还没说完,嘴勐地被封住,方非的唇将我后面的话整句吞下,疯了般地吮住我的唇。我的头因为那过于大的力道向后仰,他伸手托住,吻得更用力,那样的气势几乎要将我的灵魂吸出来。 嘴里有淡淡的咸味泛开,我以为是血,却不见他放松,而是将我整个人圈紧,深吻着,几乎不顾一切,直到两人的唇舌都已麻痹再无力气,他才愿意放开。稍离开时,我看到他脸上有泪,原来嘴里的咸味是我和他的泪。 “杨娟娟,我爱你,天知道我有多爱。”方非捧住我的脸,似乎怕我不信,即使唇已麻痹,仍是一遍遍地吻我。 又是那句“我爱你”,曾在方非的口中听过不止一次,此时听来却又是另一种感觉,觉得整个人都热起来。在心里反覆咀嚼着这三个字,比起钱律说他喜欢我时还要欣喜,原来相爱的两个人听到这三个字时,是要这么快乐的。 我伸出手一下子拦住他又要吻上来的唇,他愣住,呆呆地看我,眼中是掩藏不去的热泪,双眼紧紧地盯着我。 “我也爱你,很爱很爱,”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很想说出我的想法,说这句话时却忽然哽咽,然后又重复着,“很爱,很爱。” 方非拉开我捂着他唇的手,眼中的热情化作点点的受宠若惊与惊讶,他捧住我的脸,难以置信,“再说一次,带上名字再说一遍。” 我一字一句地,“我杨娟娟爱方非,很爱很爱。”唇不自觉地凑上去,他迅速吻住,狂喜的情绪透过亲吻不断地传递给哦我,我贴着他的身体被吻得轻轻发抖,然后终于有血的味道,他才终于松口。 是他的唇角破了,我终于觉得不好意思,伸手去替他擦唇角的血,哑着声音道:“锅里烧焦了。” 我的手圈着我的腰不肯松开,似乎怕一松手我方才说的话就会不作数,眼睛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又忽然将我用力抱住道:“娟娟,我乐疯了。” 我又何尝不是呢?却故作冷静,道:“你到底让不让我吃饭?” 他这才松开,掀开锅看了一眼,果真已经烧焦了,他回头看看我,“我重新做。” 总算吃饱,我倚在厨房门上看他洗碗,他也时不时地回头看我。已经没有那种侷促感了,也没有觉得他应该是我弟弟的那种不自然感了,只有多看一眼更觉得幸福的满足感。相爱应该是这样的。 我拿了黄瓜递给他,他顺手洗干净又递还给我,我咬了几口靠在他身上,忽然觉得一刻也不想离开他,就这么靠着也好。这样是不是很丢脸?我看着方非洗碗的利落动作,想到刚才自己不顾一切地大声说“我爱你”,咬在嘴里的黄瓜哽了一下,脸不受控制地红了,幸亏是在家里,在大街上也这样嚷,看别人不当我是疯子才怪。 “在想什么?”方非已经洗好碗,扶住半瘫在他身上的我,在我红红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我把手中啃了半根的黄瓜凑到他嘴边,他不喜欢吃黄瓜,却仍是勉为其难地吃了一口。我看着他皱着眉咽下去,忽然道:“我的床比你的大,应该够睡两个人吧?” “咳!咳!”他直接被呛到。 “但是你的房间拿窗帘比较有情调。”我继续说。 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唿吸却明显粗重起来,抱着我的手也反射性地收紧。 “既然不能两全,那算了,各自洗洗睡吧。”我说这挣开他的怀抱,回自己的房间去。 身后半天没有声音,等我关上门,才听到方非在门外叫了一声,“杨娟娟!”我大笑,之前所有的纠结与不愉快终于全部烟消云散。 我又在家了窝了半个多月才找到工作,期间钱律打电话给我问我回来没有,我说回来了,他却说自己在出差,等他回来了再来找我。我一时不知道该拒绝还是怎样,最后只能说好,之后就再没有联繫过。毕竟他和高坚的公司才刚刚开始,估计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还哪有空来理会我?直到我上班后的一个星期,他终于又打电话来,问我在哪里,他过来。我饭射性地想说自己正好没空,但想想有些话还是早点说清楚的好,躲也不是办法。 两人约在我公司不远处的茶楼,他竟然比我先到,头髮又是剪得极短,干练的样子。旁边有几个女客人正偷偷地看他,我远远看着仍是觉得他帅得不像话,却已经没有心动的感觉了。 他看到我后,眼睛就没有移开,好一会儿才道:“你比之前漂亮了。” 我惊讶,难得他会称赞人,道:“有人管着我吃喝,是气色好吧,还胖了。” 听到我这句话他眼睛一暗,道:“你跟他……看来很好。” “是啊。”我坦然地点头,想到方非,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他是聪明人,只几句对话以及表情,他已看出我确实过得好,不由得脸上一阵苦笑,一点也不避讳地说道:“说实话我希望你是憔悴的、不快乐的。” 我一怔,看向他。 “但看你这样我又确实很高兴,虽然很妒忌。” “钱律?”我不知道怎么接话。 “好了,你幸福我就没什么话讲,我也可以安心去国外。” “你要去国外?” “是,我去国外负责採购,高坚负责国内销售。本来我没同意的,但现在看来还是同意吧。”我宁愿他是冷着脸的,此时他却在笑,比任何时候都苦涩,而这样的苦涩让我坐立难安。 第55页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那时不管那什么选择题,固执地选择你会怎样?”他这句话有些突然,又冷漠褪去,让他的神情有些感伤,“我们相恋时,我一直怕你觉得我乏味,却又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跟你更亲密。出差时每时每刻都想着给电话,但真的听到你的声音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我直接说我爱你、我想你了,现在又会怎样?还有,如果我让你知道,你跟着我的脚步时,我也在努力地探究你的想法,也在恐慌,怕你觉得我太冷漠,怕你觉得很难沟通,怕你会离开我你听了这句话会怎样?”他抬头看我,“你会怎样?是不是就不会分手?” 他看着我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在用力地抠着桌子上的花纹,指尖还在微微地发抖。这些我都不知道,他从未说过,如果他说了会怎样? “我会和你在一起。”我诚实地说,看他眼中一瞬间升起的希望,又有些残忍地说道,“可是你没说,所以现在已经晚了。” 如同绽放的烟火又瞬间暗下,他闭了闭眼,又睁开,“你爱他吗?”如同那个夜里他问我的一样,他又问了一遍。 “爱。”我说,很肯定的语气。 他终于彻底失望,只是点头,拿起茶杯,将带着苦味的茶灌进嘴里。 屋里的音乐柔柔地响着,我说:“下一次当你爱上一个女孩儿时,要把自己的心情告诉她,不要都自己扛。” “下一次?”他看向我,似乎对他来说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他只要微微地皱起眉,冷漠终于又跃上眉间,与平常无异,好一会儿才道,“希望吧。” 我心里跟着苦涩起来,忽然觉得他此时那么的寂寞,几乎要忍不住捧住他的脸叫他的名字:钱律,你开心点。却什么也没做,只是感觉手中的茶渐渐冷去,终于连话也没再说一句。茶渐渐冷去,终于连话也没再说一句。 一个月后钱律去了国外,还是高坚告诉我的,问我要不要送他。我说算了吧,该说的已经说了。然后一个人中午吃饭时又看到那张《铁达尼号》,拿起来看了很久,却始终想不起来很多年前我买张片子时遇到的少年,就如同从未发生过一样。 晚上我去医院接方非,还是有很多护士围着他,我远远看着,终于当一个护士的毛手拍上方非的肩时我怒了,直接把手里买给他同事吃的水果扔在桌上,“一人一个,不许多拿。”有吃的自然本食物而去,方非被晾在一边,无辜地看着我。 “走了。”我把包往肩上一甩,大步就出去了。 方非乖乖地跟在身后,到大门口时几步上来拉住我的手,“你是在生气吗?”他问我。 我没有答,而是一个人走在前面自言自语道:“看来年纪轻的就是不安全,刚才有人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国外,看来得考虑一下。”我佯装思索。 “不许!”他却一把将我抱住。 我瞪他,拉开他死缠的手,“一边去。” “我不敢了娟娟,以后看到女的上来我保持一米距离。”他死命地抱着我,晃着我的身体。 我不说话。 “男的也保持一米距离。”他乖乖地补充。 我终于笑出声。 他得寸进尺,“这就是传说中的吃醋是不是,杨娟娟?” “方非!”我又开始挣扎。 他却吻上来,在我的唇角流连,轻声道:“我喜欢你这样,显得我很重要。” 我还要挣扎。 “这周我们就把婚订了吧?既然大人说要按规矩来,要先订婚,那就先订。”他说。 我愣了愣,这是我们那边的规矩,一定要先订婚,然后再结婚。我妈上次跟我提,我嫌烦,嚷嚷着说我先把证领了又怎么样?我妈不紧不慢地回我,小样,户口本在我这里我看你怎么结?所以我一火大,说不订婚也不结婚了。 现在听方非这样说,抬头看看他,他笑着道:“如果你是那么的急切,最多上午订婚下午领证,你看中不中?” 我一脚就提上去,并没有用力,他却配合地惨叫,我睨着他道:“订婚戒要纯金大个儿的。” 他忙点头,“我爸有钱,戴满你十个手指都够了。” 结果他爸真的准备了十个大金戒指,我一看傻眼,口不择言地说道:“妈的,订十次婚都够了。” 我妈一巴掌扇过来,嘴里不住“呸呸呸”。 因为是邻居,所以一切都方便,我和方非两人却成了闲人,反正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堆亲戚吃饭时,我被拉去敬酒,我那死不要脸的表哥问我订婚有什么感想,我大言不惭地说道:“终于嫁掉了,很慡。”于是一屋子人都在笑。 方非在不远处看着我,我走上去拉住他,他凑过来在我耳边轻声道:“我也很慡。” 然后各自回家住一夜,第二天就回城里去。临走时,我妈将我拉到一边道:“下个月十八,再下个月十六,再下下个月……”她说了好几个日子,最后道,“这都是好日子,你俩都住一块了,婚事也得赶紧。” 我就知道会这样,看着等在一旁的方非道:“非非,要不我们今天就把证拿了?” 方非笑了,道:“好。”我妈傻了。 最后就真的拿了证,这回我傻了。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红本本,上面确实是我和方非的照片和名字,我有些郁闷地蹲在民政局门口,自言自语道:“杨娟娟,你还真是胡来,怎么就嫁了呢?分明是回来订婚的啊!” 方非陪我一起蹲下来,伸出手来拉过我的手,用力地握住,“这回跑不掉了。” 结婚了,这个事实一直到回到城里的住处,我仍觉得是在做梦,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我妈和方非的妈妈么商量怎么办喜事、什么时候办。我晕沉沉地,还在责怪自己,怎么就嫁了呢?却早忘了那是我自己提出来的。 相反,方非却很平静,任我一路在那边郁闷别扭,任我蹂躏他让他把我背到楼上,他都笑着接受,然后在他将我背到房中时,他轻声地叫了一声,“老婆,我们到了。” 我愣住,一时反应不过来。他俯下身亲我,当微凉的唇吻到我的脖子时,我才反应过来,“你刚才叫什么?” “老婆。”他又说了一遍。 我用枕头砸他,“不许叫。” “那叫什么?亲爱的?” 我又咋他一下,脸却红了,道:“这样叫怪噁心的。” “那现在就要开始习惯。”他又叫了好几遍老婆,同时凑上来吻我,比起刚才的吻,唿吸变得重起来,也情色起来,舌头卷进我的口中肆无忌惮起来。 我的唿吸也开始急促,人向后仰着,好不容易嘴被放开一会儿便道:“我床太小,还是算了吧。” 他的手却毫无预兆地伸进我的衣摆,微凉的指尖轻轻扫过我的腰、滑过背,去解我的内衣。我人一抖,轻轻叫了一声,反射性地抱住他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其实清楚得很。 “过新婚之夜。”他答得理所当然。 “要先沐浴更衣。”我还在挣扎。 “我等不及了。”他在我耳边轻声说,同时我感觉我内衣的搭扣已经松开,另一只手直接袭上我的胸。 “其实还过得去。”迷乱中他没头没脑地说。我已经yin虫入脑,也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也还毫不示弱地将手伸进他的衬衫里。滑过她腰腹间时感觉他整个人一颤,重重地吸了口气,然后勐然将我拥紧,另一只手已经伸到我的裙下,自大腿慢慢地往上滑去。 我微张着眼睛,看到他斯文的脸带着一层粉红色,一直蔓延到裸露在外面的肩,皮肤上有细密的汗,坚实的胸膛随着他的唿吸剧里的起伏着。 “娟娟。”他叫我的名字,低头来吻我,同时我感觉身下有滚烫的热情正慢慢将我填满。 起初极慢,怕伤到我,最后感觉我的包容,终于任者自己的欲望驰骋起来。我伸手抱住他,听他一声声叫我名字,觉得眼前有烟花在绽放,很美。 也许我真的老了,更也许是我低估了方非的能力,何时结束的我也已经记不得,只觉得周公拼命将我往梦里带,方非却又生生地将我扯回跟我玩命,拉锯战般持续了很久才终于放过我,临入梦前似乎挺到自己说了声:年轻真好。 直睡到中午了才醒来,然后感觉自己的裸背正被人一下下地吻着。我回过头,方非已经穿好衣服,却还赖在床上拥着我亲吻,旁边的桌上还摆了牛奶盒三明治。 我往旁边躲了躲,抓了床单将自己盖住,“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我看着方非,不争气地脸红。 第56页 他总算坐起来,拿了牛奶递给我,看着我喝才道:“确切点说不是我要起来,是早上发现自己被你踢到地上了。” 噗,我将一口牛奶喷了出来。 “我们今天去买大床,争取几天内将窗帘上的这几个姿势都做一遍。”他边替我擦嘴边说,于是我又喷了。 谁说非非斯文好欺负,现在才知道,他原来就是个色胚。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