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成了女主的踏脚石》 第1页 [穿越重生] 《穿书后我成了女主的踏脚石》作者:轻言1226【完结+番外】 文案: 温慧穿进了一本古早宅斗小说,成了皇帝的幼女文惠公主,从小受尽宠爱。 可这本小说里的女主并不是文惠公主,而是穿越女骆琳琅。 文惠公主只是个没活过五十章的炮灰,一个推进女主骆琳琅和男主裴瑾感情进展的踏脚石。 骆琳琅踩着文惠公主,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是魔鬼的… …哦不,是成功吸引了裴瑾的注意,然后顺理成章嫁入豪门。 温慧:女主牛批惹不起,老娘不掺和,熘了熘了 然而萧循将她堵在墙角,低头浅笑:公主殿下想始乱终弃吗?现在不想要驸马也没关系,我可以等! #五十岁终于做了驸马# 本文1v1,双洁;架空,勿考据 女主穿的小说古早玛丽苏,原女主女主光环巨大 作者逻辑废,不爱看请点叉,谢绝人参~ 内容标籤: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慧,萧循 ┃ 配角:新文求收藏:反套路套到了男主怎么办(穿书) ┃ 其它: 第1章 穿成了踏脚石 温慧有意识的时候,惊恐地发现自己并不在医院。 她下意识扫了一眼,发现周围的人都穿着类似古装的衣服,大多数是土黄色,似乎是麻布做的。 温慧自觉掌握了现在的情况。嗯,一场车祸,她也赶上了潮流的尾巴,穿越了。 不过为什么感觉有点不对啊?这些人围成了一个松松散散的圈子,好像在围观?而那围观的中心,似乎正是自己。 温慧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围观人群里有人开口了:“你怎么回事,说了半天敢情你都没听见是吧?那我再说一遍,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如此罔顾王法,青天白日的就要强抢民男!” 这是一个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但温慧现在没工夫关注这个。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强抢民男,这说的是… …我? 围观群众谴责的眼神明确地告诉她,这少女说的没错。 温慧打量了一下自己,接着视线就凝固了。 现在的情况是,她一只手指伸出去,抬起了面前男子的下巴,活脱脱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样。 如果她和对面男子的性别颠倒一下的话。 温慧不由瞪大了眼睛,仔细打量面前的男子。 那男子长得倒还算俊秀,只是一脸瑟缩,明明比她高半个头,却畏畏缩缩恨不能缩成一团,平白矮了半截。此时他眼神里满是惊恐愤怒,却偏偏不敢乱动。 这时另一个少女声音怯生生响起:“大姐你太冒失了,这可是公主,万一她发怒了怎么办?” 之前的少女没好气道:“公主又怎么了,公主就能横行无忌了吗?” 旁边有闲人帮腔:“就是就是,这公主也太霸道了,当街就敢… …” “你小声点吧,万一… …” “你们不知道,这当街抢人也不是第一次了,四五个月以前就有过一次呢… …” “哇,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三个月前… …公主大婚没听说过?那个驸马,听说就是从街上抢回去的呢!” “这… …这也太骇人听闻了… …” “荒唐,荒唐,真是有辱斯文啊!” … … 除了那两个少女,出声的几乎都是站在后面的人,但前面的百姓眼里也流露出不满或是不屑的神色,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温慧暂时顾不上这些八卦,她突然嗤笑了一声,扫了周围百姓一眼,淡淡道:“说我强抢民男,就他这样?” 窃窃私语声小了下去。 她干脆伸手捏住了男子的下巴,目光从上到下肆无忌惮打量了他一遍,才慢悠悠放开,冷声道:“就这小鸡仔似的身材,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吧?切,我最看不上的就是书生了。尤其是这种,全身加起来没有二两肉,瘦骨嶙峋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跑几步都能喘,这样的男人要来何用?” 温慧撇了撇嘴,伸手摸了一块手帕,仔仔细细将刚刚碰过男子下巴的手指头,一点一点擦干净,仿佛沾染到了什么令人厌恶的气息。 四周瞬间静的落针可闻,只剩下不远处的茶楼上,有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温慧抬头,发现周围的百姓都是一副见鬼的样子看着她,之前熙熙攘攘能媲美菜市场的议论声仿佛突然被人按了暂停键,除了那咳嗽声还在继续。 温慧皱了皱眉,不知道哪句话说得不对。不过管他呢,反正那么怂的男人,她是肯定不会要的。 她扫了一眼侧面的茶楼,二楼窗口一个男人正面色复杂地看过来,似乎隐约还带着厌恶。这男人就比之前那个长得帅气多了,不过温慧一眼扫过便罢,反正她也不认识。 “她… …她刚才说什么,我不是听错了吧?” “你没听错,她竟然说不喜欢书生… …” 之前爆料公主已经当街抢过一个男人做驸马的声音又尖锐地响起来:“今天真是见识到了,公主当众撒谎也是不会脸红的… …几个月前她抢回去的驸马,可也是个书生呢!” 第2页 “还有啊,京城都传遍了,公主迷恋状元郎,死活要嫁给人家,结果人家看不上她… …这状元郎可不也是书生?” “咦,不会是因为被状元郎刺激了,所以才在大街上抢人吧?” “那她会不会精神有问题啊?” “你胡说!” “谁胡说啊?那你说怎么回事啊?” … … 温慧:“… …” 原主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这么一个烂摊子… … 那个上前去为温慧辩解的,是之前站在她身后的宫女装束的女孩子。但显然她势单力孤,很快就被人家的唾沫星子淹没了。 旁边锦衣华服的少女轻轻走过来,眼里满是同情,柔声道:“公主殿下,不如我先送你回家吧?” 温慧听出她的声音,就是最开始正气凛然地质疑她强抢民男的那个。 啊呸,还真把我当精神病了?温慧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这种先把你推坑里,然后又满脸同情来拉你的女人,温慧在现代就算没遇到过,那也是如雷贯耳。 惹不起,惹不起,还是先熘吧。 温慧伸手把自家宫女拽回来,正要转头开熘,周围突然又喧闹起来。 “咦,你们看,那茶楼上是不是状元郎裴二公子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斜上方望去。 “啊,就是他就是他!” “早就听闻状元郎丰神如玉,俊秀无双,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 “切,刚刚公主还说最看不上书生呢… …” “哎呀,裴二公子被她看到了,她会不会纠缠不休啊?” … … 温慧:“… …” 她愕然地往上望去,茶楼二楼的窗口已经没人了。可是她还记得那个男人复杂中带着厌恶的眼神。 所以,那就是传闻被原身看上,却看不上原身的状元郎? 温慧还在愣神,旁边的宫女低声问:“殿下,现在是回府,还是继续… …” 她下意识回道:“回府!” 接着一想不对啊,怎么能这么灰熘熘跑了?干脆扬声道:“刚才谁说本公主会纠缠什么二公子的?话可不要乱说啊,本公主已经成亲了,现在一心只想着驸马,什么二公子三公子,本公主一个都不认得!” 温慧其实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呢,就拼凑了一下刚才的八卦,胡乱瞎扯。 结果自然引起了一片譁然,就有人讥笑道:“你说一心只想着驸马,那刚才干什么拉着人家公子不放?” “切,谁拉着他不放?”温慧无理也要搅三分,“本公主那是看错人了,以为是驸马呢,就拉住他看一眼,结果还没来得及放开呢,多管闲事的就来了!” “你说谁多管闲事呢?”最先质疑她的少女涨红着脸反驳。 “那不就是你了?”温慧可不怕她,“本公主现在还想问你呢,你跟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这么着急忙慌地给他出头?” “你... ...我可不认识他,你不要胡言乱语!”少女急了。 “哦,你不认识他。”温慧拖长了音调,似笑非笑,“那看来这位姑娘还真是侠义心肠啊!” “是不是真的认识的啊,照理说公主怎么会做那种事情?” “这么一想也是哦,不会是她的情郎吧,不然怎么会那么紧张啊?” “哎哟现在的小姑娘哦,真是不知道羞耻怎么写... ...” ... ... 不管什么时代,围观群众都是最喜欢凑热闹的。而且他们可不管事实真相如何,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劲爆的八卦。 “你... ...你血口喷人!”少女涨红着脸,眼眶都红了。但是看看周围恶意的眼神,她终于捂着眼睛跑了。 她旁边年纪小一点的少女嘴角翘起,声音里却满是忧虑:“大姐,你等等我... ...” 温慧忍不住扯起一抹冷笑,祸水东引成功,很好。 跟围观群众站在一起讨伐别人的时候很爽吧,轮到自己怎么就受不了了? 她忍不住看着远去的两个少女的背影,两个人明显面和心不和,只怕私下里也针锋相对很久了吧。 好戏落幕了,围观群众自然也慢慢散了。宫女扶着温慧上了马车,缓缓往公主府驶去。 温慧不知道,茶楼二楼的窗口,一道厌恶的视线死死盯着她的马车,直到马车拐进了另一条道,看不见了,才收回去。 回到公主府,温慧也没工夫欣赏府里的景色,随着宫女匆匆往卧室去。 结果半路上就有府里的宫女等着求见,低声回禀:“兰园那边的帐单,殿下是现在看吗?” 温慧现在两眼一抹黑,只能耐着性子淡淡道:“先放着吧,晚点再说。” 温慧回到卧室就把人都赶了出去,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果然一段陌生的记忆瞬间涌进了她的脑海。 温慧现在的身份是文惠公主,现任皇帝的幼女。文惠公主打小被娇宠着长大,顺理成章地养成了骄纵任性的性格。 第3页 文惠公主现年未满十六岁,年初出去逛街,偶遇跨马游街的新科进士队伍。她见到了今科的状元郎裴瑾,当时就一见钟情,念念不忘。 文惠公主回宫缠磨皇帝和皇后,要下嫁裴瑾。奈何裴瑾对她一点都不感冒,况且他满怀抱负,岂会愿意尚了公主从此碌碌无为一生。 皇帝也爱惜裴瑾才华,不愿意就此将他埋没了。何况裴瑾出身户部尚书府,也不是随意可以强迫的。 因此,纵然文惠公主十分得宠,她想要嫁给裴瑾的企图还是没有得逞。 状元郎裴瑾就这样成为了文惠公主心里的白月光,越是得不到,越是觉得他美好。从此文惠公主看到别的男人都完全没有兴趣了。 一个月后,文惠公主在大街上闲逛的时候,偶遇了贫寒举人萧循。 文惠公主嫁不了裴瑾,正是郁郁寡欢的时候,觉得不管嫁给谁都无所谓,赌气将萧循带回了公主府,要他做驸马。 两个月后,萧循稀里煳涂娶了文惠公主。 可文惠公主却压根不把萧循当回事,两个人甚至都没有圆房。婚后文惠公主就把萧循丢到了一边,自己继续醉生梦死。 文惠公主每天在公主府喝得酩酊大醉,哀悼她尚未得到就已经失去的爱情。 如果只是这样,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很快,文惠公主就故态復萌。 几个月后,文惠公主在街上遇到钱青竹。文惠公主第一眼看到钱青竹,就觉得他的眼睛长得与裴瑾十分相似。她忍不住出言勾搭,想要把钱青竹带回公主府,遇到了骆琳琅的阻拦… … 文惠公主的记忆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后面的事情温慧都知道了。 温慧睁开眼,额头上冷汗涔涔。 事实上,文惠公主的记忆没有丝毫奇怪的地方。可是温慧却在睁眼的瞬间,想起了一件事。 她是在上班路上出的车祸,原因正是前一天晚上看小说太晚,导致早上精神恍惚没注意看红绿灯。 此时让温慧惊恐的就是,她清楚的记得,那本小说的女主,名字叫骆琳琅,而男主,叫裴瑾。 小说里当然也有一个文惠公主,这个公主只是个没活过五十章的龙套,一个专门为女主准备的,踏脚石。 第2章 驸马萧循 温慧翻身下了床,到处看了看,没发现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于是匆匆开门,循着文惠公主的记忆往小书房走。 小书房就在隔壁不远,之前跟温慧回来的宫女叫知秋,见她脚步匆匆,不敢多问,只能吩咐人赶紧收拾一下。 温慧在书案前呆呆坐了片刻,直到脑子冷静下来,才握住毛笔开始写字。 小书房里此时一片静谧,知秋带着人等在门外,眉头微微蹙着,等着温慧出来。 温慧发现自己穿进了小说,但她没有金手指,怎么办?她只能凭着自己的记忆,把看过的那本小说的主要情节先用笔记下来。不然谁知道记忆可以保留多久呢? 她终于把文惠公主的记忆和小说中的情节接续起来了。 难怪当时她说看不上书生,围观群众反应那么大。难怪裴瑾会眼神复杂带着厌恶地看着她。 也难怪,骆琳琅敢打抱不平,阻止文惠公主。 现在温慧知道了,那个场景,就是男主裴瑾第一次见到女主骆琳琅。 作为女主,看到不平之事,当然要挺身而出。作为男主,看到女主不同于其他妖艷贱货的行为,当然要惊艷一番,记住这个特殊的女孩。 而作为踏脚石,文惠公主当然也要忠实履行自己的职责,为女主在男主心里的地位,努力一把。 在小说中,文惠公主当时被骆琳琅质问后,恼羞成怒,不顾百姓们的围观,大声与她争执,之后又强行将钱青竹带走。她压根没有发现旁边茶楼上的裴瑾,对于群众的不满也置若罔闻。 其后文惠公主在京城百姓们心中的形象就越来越差,尤其是三个月内她又接连当街抢走了两个男子之后,京城更是舆论譁然。 而在男主裴瑾心里,文惠公主当街抢人那一幕,自然是让她与骆琳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文惠公主罔顾王法,嚣张跋扈,骆琳琅温婉可爱,心地善良。 之后文惠公主又用同样的方式带走了两个长相俊秀的男子,而巧合的是,每一次她都能遇到骆琳琅。而且每一次,骆琳琅的挺身而出都没能真正救到人,但她的侠义行为却总是能被裴瑾无意中看到。 就这样,文惠公主带回了三个面首,就做了骆琳琅三次踏脚石。 骆琳琅一步两步三步,踩着文惠公主的名声,终于踏进了裴瑾的心里。 但这还不够。 男主对女主还只停留在相见阶段,离相知都还有一段距离,更不必说相许了。 最后一步,是在一次赏花宴上。 赏花宴,其实就是变相的相亲会。京城的适龄的贵族子弟和贵女们都得到了邀请,作为女主,骆琳琅毫无疑问也要参加。 而作为受宠爱的公主,即使物议纷纷,文惠公主还是收到了一张请帖。 让人愤怒的是,文惠公主无视舆论的不满,大摇大摆带着一个面首去赴宴。 众人敢怒不敢言,还是骆琳琅站出来,怒斥文惠公主没有一点公主的教养。 文惠公主大怒。但在场的人都出身高官显贵家庭,文惠公主只能将面首抽了一顿,然后拂袖而去。 第4页 而骆琳琅的行为自然又刚好被裴瑾看到了。裴瑾担心骆琳琅被文惠公主记恨,偷偷提醒她。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发现聊天格外投契,裴瑾更是被骆琳琅的才华和博学深深惊艷。 之后骆琳琅在贵女们的才艺比拼中脱颖而出,得到魁首,更加让裴瑾恋慕。 最后却发生了一桩意外,骆琳琅被她的庶妹联合他人陷害,掉进荷花池,差点名节不保。裴瑾及时赶到,救了骆琳琅。众目睽睽下,两人湿身相拥,最后只能订下婚约。 其后不久,裴瑾与骆琳琅终于喜结连理。 文惠公主的任务到此就算完成了,差不多也是时候该领盒饭了。 果然,赏花宴当天回到公主府的文惠公主越想越气,干脆将三个面首都打得遍体鳞伤。 可能是这件事激发了她内心的暴虐因子,其后她的性情更加乖戾,没事就爱鞭打面首和宫女太监。 几个月后,文惠公主的暴虐终于受了反噬,被三个面首和几个大胆的宫女太监一起配合下毒害死。死后,三个面首和几个宫女太监还不解气,把她的尸体扔到乱葬岗后才逃亡。 最后,是萧循跑到乱葬岗把文惠公主带了回来好好安葬。 那三个面首和几个宫女太监最后当然还是被绳之以法,但文惠公主的一生也就此被断送了。 温慧放下毛笔,呆呆地靠在椅背上,连背上冰冷黏腻的冷汗都没心情管。 这就是作为踏脚石的文惠公主凄凉的一生。 温慧休息了片刻,又继续写。 这本小说其实主要写的是宅斗,后面已经没有多少值得关注的东西,但温慧还是强迫自己努力回想。 小说里当然是女主骆琳琅的视角。她也是一个穿越女,十二岁落水后成为骆琳琅,苏州知府的嫡长女。骆琳琅的母亲软弱可欺,在府里没有什么地位,连带着她也被忽视,养成了懦弱的性格。骆琳琅的父亲偏宠妾室,自然也更加喜欢活泼可爱的妾室之女,她的庶妹骆莹莹。 骆莹莹就是今日温慧见过的,比骆琳琅年纪略小一点的少女。 骆琳琅穿越以后,护着母亲和弟弟,与父亲的小妾和庶妹斗智斗勇,展露聪慧赢得父亲喜爱… …十五岁时应姨母邀请进京贺寿,遇到男主裴瑾。 之后就是骆琳琅与裴瑾两情相悦,突破重重困难,终于有情人成眷属。 自然,嫁了人,又开始有了新的宅斗环境。骆琳琅智斗婆婆和大嫂,有惊无险生下长子,与裴瑾身处两地鸿雁传书,感情越来越好。 骆琳琅把儿子也教的聪慧懂事,俨然就是人生赢家。 这些情节,温慧都是在脑子里过一遍就罢。让她在意的其实是骆琳琅和裴瑾偶尔闲谈时提起的,或者作者一笔带过的一些情节。 比如,骆琳琅曾经不止一次提起萧循,惋惜他的才华,还曾经在文惠公主死后,跑去规劝萧循离开公主府,引起裴瑾吃醋。 比如,文惠公主死后,皇帝迁怒于裴瑾,裴瑾数年不得升迁。后来裴瑾抱上了赵王的大腿,辅佐赵王登上皇位,成为了新皇最得力的宠臣,位极人臣,权倾天下。自然,骆琳琅也水涨船高,成为一品诰命夫人。 比如,赵王登基后,皇后并不是文惠公主记忆里的赵王妃,而是另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是骆琳琅的闺中密友。 比如,文惠公主的异母姐姐,文昭公主,后来也倒向了赵王,在赵王的大业中出了很大的力。 … … 温慧觉得头疼得很,直到敲门声响起,她才停下笔,抬头一看,发现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她伏在书案上喘息了一会,只觉得飢肠辘辘。 “知秋,进来!” 知秋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听见温慧的声音才连忙推门进去,发现她满头满脸的冷汗,脸颊煞白,颇为吓人。 知秋着急忙慌要使人去请太医,温慧连忙止住了,低声道:“无妨,就是做噩梦魇住了,沐浴后喝碗粥就好。” 公主府修了很大的池子专门用来沐浴,但温慧现在没心思在里面戏水,匆匆涮了涮就出来了。 两碗粥下肚,温慧的脸色果然好了一些,知秋这才松了口气,笑着道:“殿下,章太医已经在偏厅候着了,你看… …” 温慧也不欲为难他们,从善如流地往偏厅去。 章太医头髮鬍子都白了,也没有什么好避嫌的,仔细给温慧把了脉,只说有点受寒的迹象,开了两剂温补的方子,便告辞了。 温慧这才闲下来,打算回去好好休息下,就见一个宫女低头过来,低声回禀:“殿下,兰园的帐单… …” 她想起来了,回府的时候,这个叫知冬的宫女来说过这件事。后来她急着记录小说情节,把这事给忘了。 温慧搜寻了一下记忆,想起来这个知冬,是她派到兰园的管事宫女。 她随手接过帐单,突然一愣。 兰园,那不就是… …萧循住的地方吗,那个名义上的,驸马。 温慧没看帐单,只是握在手里一下一下敲着椅子扶手。 知秋和知冬低着头候着,谁也不敢乱说话。 良久,温慧才道:“走吧,去兰园看看。” 她一马当先起身就走,知秋和知冬对视一眼,连忙跟上去。 第5页 跟温慧住的主院相比,兰园显得颇有些萧瑟。 想来也是,文惠公主对这个驸马完全没有一点在意,下面伺候的人都不笨,自然也殷勤不到哪里去。 此时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但兰园的饭才刚刚摆上。 公主的府邸,自然是公主最为尊贵,温慧不用膳,别人也都是不敢吃的。 兰园灯光暗淡,只有正院亮着几盏灯。温慧目不斜视,直接往正院东厢的小花厅去。 萧循正在吃饭。 桌上寥寥放着四碟菜。 一个红烧鲤鱼,似乎烧过了头,表面有点焦黑;一个木耳炒肉,肉片切得极厚;一个蒜蓉青菜,看上去像水煮的,都分辨不出青菜是什么;还有一叠黄豆,不过是炒熟了撒上盐便罢了。 温慧在门口的阴影里站了片刻,萧循压根没发现,只一点一点把菜吃得干干净净,饭也吃了两大碗。 不知道的,还以为萧循吃的是什么美味佳肴呢。 可是文惠公主的记忆告诉温慧,驸马不应该吃这样的菜。 知秋和知冬终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尤其是知冬,脸色苍白,肩膀都在发抖。 这里的动静终于被萧循听到了,他转过头来,温慧突然唿吸一滞。 她看到了一张稜角分明,帅气逼人的脸。 第3章 亏欠 这一刻,温慧忍不住在心里质疑文惠公主的审美。 那个裴瑾,虽说可以称得上是温润如玉,俊秀无双,可能确实是百里挑一的美男子,但在温慧看来,到底还是少了几分男子气概。 而萧循,朗眉星目,器宇轩昂,明显更胜一筹啊。 文惠公主怎么会把这么一个帅哥扔在角落里落灰,偏偏迷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额,好像萧循也是书生来着… … 温慧的思绪又飘到骆琳琅身上。小说里面骆琳琅不止一次劝诫萧循,是不是也不只是因为惋惜他的才华,或许还有一点觊觎他的美色?其实作者只要笔一偏,完全可以把萧循提成男主吧… … “殿下这么晚来访,不知所为何事?”萧循的声音将温慧脱缰的思绪拉了回来,“可是帐单有问题?” 咦,声音醇厚,让人沉醉… … 温慧强行把内心花痴的念头撇开,绷紧了脸,淡淡道:“没有,没问题。” “那… …”萧循疑惑。 总不会是成婚三个月,终于想起要圆房了吧? “帐单没问题。”温慧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有问题的是你吃的… …你的膳食。” “我的膳食?”萧循更加疑惑。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已经被收拾干净的桌子,低声道:“是太多了吗?我也觉得有点太丰盛了,殿下… …” 萧循看着温慧瞪大的眼珠,说不下去了。 温慧简直想扶额。她越过萧循,直接吩咐知冬:“以后萧… …驸马的膳食跟我… …本公主的一样,本公主吃什么驸马就吃什么。要是再被我… …本公主看到今天的情况… …” “是,奴婢知道了!”知冬连忙磕头。 温慧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她还不太习惯宫女下跪,随口让知冬起来,却看到萧循惊愕的眼神。 “殿下,这… …这怎么可以… …”萧循下意识反驳,惊讶得都结巴了。 “本公主说可以就可以!”温慧一锤定音。 萧循茫然四顾,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温慧突然想起手里还拿着一个帐单,忍不住翻开了一页。 然后她就愣住了。这种古老的记帐方式,她… …看不太懂。 记忆里文惠公主好像也就是要求知冬按月给兰园记个帐,实际上也没真的看过。她就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压根不懂这种东西。 温慧随口问道:“这个月花了多少银子啊?” “十… …十一两三钱… …”萧循脸涨得通红,磕磕巴巴回答,“殿下,这个月超支了,但我不是故意的… …” 他突然顿住了,似乎觉得自己是在找藉口,终于红着脸,颓然低下了头。 温慧… …她都惊呆了好吗! 作为一个驸马,人家是有俸禄的好吗?她想了想,好像至少有上千两吧?文惠公主也太过分了,一个月花十一两多,竟然算超支? 萧循偷偷看了温慧一眼,忍不住站起来,跟犯了错的小学生似的,低着头表示忏悔:“殿下,我下个月可以少花一点… …” 温慧摆了摆手:“不用了!以后你想花多少就花多少,不到一万… …不,不到两千两,都不用回我了。” 她转向知冬:“以后这个帐单就做记录用,不用每个月都来告诉我。” 萧循呆呆地看着温慧,明明长着一张精雕细琢勾魂夺魄的脸,此时看着竟颇有些呆萌。 温慧要是知道此时萧循心里在想什么,只怕会忍不住喷笑出声。 萧循此时已经惊呆了。两千两啊,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公主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大方了,莫不是被人夺舍了? 萧循出身农家,之前每顿吃白米饭四个菜就已经是难得的奢侈了,一个月还有十两银子可以花,多么好的日子啊!要知道当初他进京赶考,家里一共也只给了二十两银子呢。 第6页 这个月还是因为家里写信过来,母亲生病了,他寄了十两银子回家,所以帐单才超支了。其实他自己只买了一本书,花了一两三钱银子。 现在公主说,银子可以随便他花! 萧循知道京城的豪富之家很多,但这种一掷千金的气魄,还是很少见的。要是谁家有少爷小姐敢随便花银子,那早就被打断腿,被人冠上一个“纨绔”的名头了。 那些少爷小姐,大多数月银都只有二十两吧。 萧循越想越觉得不对,狐疑的视线在温慧身上扫来扫去。 知秋和知冬也觉得十分惊讶,从十两过渡到两千两… …跨度确实是有点大。 知秋偷偷看了一眼温慧,难不成之前公主在大街上说的,一心只想着驸马,是真的?明明昨天还不是这样... ...怎么感觉有点玄幻呢? 其实温慧还有点不太适应这个时代,要不是怕太过分,她本来是想说一万两来着。 不过想想,文惠公主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一万两,说得太多就要引人怀疑了。 她看着萧循和两个宫女的脸色,心里有点打鼓。好像现在已经有点引人怀疑了… … 温慧迅速转移话题:“知秋知冬出去守着,本公主有话跟驸马说。” 萧循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他把之前的疑问压在心底,等着温慧说话。 温慧沉吟了片刻,却突然问他:“不知道驸马的书房,是否方便参观?” 萧循一愣,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笑,仿若满园花蕾齐绽放,简直要晃花人眼。 温慧忍不住吸了口气。直面这个人的笑颜,还真是需要一颗大心脏啊。 书架上的书整整齐齐摆着,分门别类,还做了标识。 温慧仔细观察了一下,明显能看出来这些书都是读过的,有些书的封面边角都磨得起了毛。 桌案上放着一本书,书籤放在三分之一的位置,旁边的白纸上记了笔记,墨迹还没有完全干,应该是晚膳前不久写下的。 这个人,明明已经做了驸马,明明知道青云路已经断绝,可是还在伏案苦读,为什么?是还在幻想有朝一日能位极人臣,名扬天下吗? 温慧看了萧循一眼,萧循总觉得这个眼神里的情绪,十分复杂,有惋惜,有成全,有释然。 温慧淡淡道:“萧循,你想不想科举出仕?” 萧循吃了一惊,脱口而出:“殿下何出此言?” 温慧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问:“我是问你,如果你不是驸马,你想要去参加春闱,金榜题名,以后做官吗?” 萧循愣住了。片刻后,他苦笑着朝温慧摇了摇头:“殿下不必如此。”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有点颤抖的抚过桌案上的书,喃喃道:“殿下要是不喜欢,我以后… …就不读了… …我… …” 毫无预兆的,他的声音突然哽咽,话也说不下去了。 他和裴瑾原是参加了今年的同一届春闱,只是他考试前得了风寒,题目没做完就晕了过去,最后自然是落榜了。 为了治病,他把身上的银子花了个精光,只好暂时在京城落脚,靠着润笔画画为生,想着凑够了银子再回乡。哪料到他在去书店的路上阴错阳差碰到了文惠公主,结果... ... 他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吗?他知道。但他心底还抱有一丝幻想,也许有可能... ...现在公主过来提醒他看清自己的身份,也好吧,以后也不必自欺欺人了。 温慧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摇了摇头,声音温柔坚定:“不,你想读就读吧,以后,你还可以想要更多… …” 温慧缓缓地出了兰园,心情有些沉重。 其实知道了这本小说里的故事以后,温慧就一直有个想法。 文惠公主作为女主的踏脚石,还不算是最惨的。她的最后结局,其实更多是源自于自己的暴虐。当然,这是作者赋予她的人设。但无论如何,文惠公主的结局还算是咎由自取。 但是萧循呢,他又做错了什么?他一身才华,满腹经纶,最后却只能守着一个没有主人的公主府,将年华虚度。 这个连炮灰都没混上的背景板,让温慧动容。而他以为自己要被迫放弃读书的哽咽,却真正击中了她的心。 温慧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文惠公主是亏欠了萧循的。不是因为给他的膳食不够精緻,也不是因为一个月限制他只能花十两银子。 文惠公主亏欠萧循,是折断了他的翅膀,将他禁锢在这一个小小的公主府。 温慧看得出来,萧循的心中,有凌云之志。 然而事实是,小说的结局,萧循失去了自由,才华得不到施展,其后漫长的几十年,他是如何度过的?一定也非常遗憾吧。 之前温慧就隐隐有了一个想法,只是还有点怀疑能不能行。但现在,她决定了,无论如何,她都要去试试。 次日一大早,温慧就匆忙用了早膳,乘车往宫里去。 这是个架空的朝代,皇帝和皇后感情不错,虽然妃子也不少,但没有哪个能跟皇后别苗头。 温慧到了凤仪宫,就见德妃低着头慢慢走出来。 她躬身行礼,德妃好像还吓了一跳,勉强对她笑了笑,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第7页 温慧目视德妃的背影,呆呆站着。她知道,这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女人,后来成了太后。 温慧不自觉地牙齿咬住下唇。 是因为男女主选择了赵王,所以他才可以成功做了皇帝吗?那皇后呢,文惠公主的两个胞兄呢,他们如何了? 第4章 至亲 宫女叫了好几声,温慧才回过神,就听到皇后的声音:“我儿站在门口做什么?” 皇后是知道温慧来了,所以赶紧把德妃打发走了。结果等了一会也没见温慧进去,她一颗慈母心无处安放,干脆出来看看。 温慧回过头,看着皇后温柔担忧的眼神,跟自己的母亲何其相似。她突然鼻子一酸,脱口而出:“母后!” 做了再久的心理建设,也不如皇后那慈母的眼神。原来,叫出这一声真的没那么难。 “哎哟,出了什么事?谁让你受委屈了?”皇后瞬间急了。 温慧被皇后握住了双手,那温暖的感觉让她很快安定下来。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含着眼泪笑了笑:“我… …儿臣没事,就是想母后了。” 两人慢慢进去坐下,温慧疑惑地问:“母后,德妃娘娘来做什么啊?” “还能做什么,每次都是那点事,不就是担心赵王和王妃相处不好吗?这也成亲好些年了,到现在也只得了一个女儿,德妃能不着急吗?” 这事温慧也从文惠公主的记忆里得知了,她旁敲侧击:“是二皇兄和二嫂相处不好吗?” 皇后随意道:“那谁知道?夫妻之间的事,除了他们自己,谁也插不了手。德妃也是关心则乱了。” 温慧还要再问,就听宫女来报,泰和帝来了。 温慧觉得颇有些意外。皇帝可是个日理万机的物种,即使早朝已经过了,那也还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处理。 由此可见,这个文惠公主比温慧想像的更要受宠。 温慧掂量了一下文惠公主在皇帝皇后心中的分量,老老实实跪下给泰和帝请安。只是膝盖刚刚打弯,就被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崔安快步过来扶住了。 泰和帝笑眯眯地坐到上首,又招手让温慧过去,温慧也不扭捏,安安稳稳坐到他下手,随意取了旁边几上的果子,塞嘴里咬了一口。 皇后见状宠溺笑道:“你这孩子,这般匆忙进宫做什么,看看,可是饿了?” 温慧听了这话,差点没噎着。即使搁现代,也很少有母亲唤十六岁的女儿做孩子,还用这么腻死人的口气的。何况这是古代,文惠公主这女儿,都已经嫁人了。 温慧又瞥了一眼泰和帝,见他一脸贊同,还示意宫女多装些果子过来,内心更是无语凝噎。 温慧觉得自己能理解,为什么文惠公主的性格会那般骄纵狂妄了。这不就是父母毫无原则地宠的嘛! 温慧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气。都说父母不教育,社会总会帮你教育。文惠公主霸道骄横,最后可不是被三个面首和几个宫女太监谋害了性命? 温慧还兀自感慨呢,就听泰和帝疑惑道:“文惠今日怎么如此安静?可是身体还有恙?”说着就想让人去请太医。 昨儿黄昏公主府请太医自然瞒不过宫里,因此温慧也不意外泰和帝这么说。 她连忙拦住了,笑道:“父皇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儿臣身体好着呢。” 皇后便问:“可是府里有什么烦心事?” 温慧就故意做出一副沉思状。 果然皇后看到温慧的样子就急了,忙忙道:“我儿有什么难事,跟母后说说。” 温慧皱眉沉吟,看皇帝和皇后都急了,才慢慢道:“父皇,母后,儿臣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里有仙子告诫儿臣,须得修身养性,戒嗔戒躁,否则今年将有血光之灾,父皇母后也会受到牵连。” 皇帝和皇后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个向来不守规矩的女儿,又要玩什么把戏。 就听温慧直接放了一个大雷:“父皇,母后,儿臣觉得那仙子所言很有道理,因此儿臣想要出家!” “什么?”皇后直接惊得站了起来。 皇帝倒还稳得住,眼神中还颇带几分疑虑:“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出家这种事,怎么能轻易出口?” 皇后拉着温慧,急道:“我儿何至于此!就只是个梦罢了,便是那仙子真有几分道行,也不过要你修身养性,戒嗔戒躁罢了,也不用出家啊!那庙里何等清苦,岂是我儿这样金尊玉贵之人能待的?” 温慧还未回答,皇帝已经皱眉道:“莫胡闹,你若真想按那仙子说的做,在府里辟一块地方修行也罢,出家之事,就不必提了。” 温慧故意磨蹭了一会,才一副拗不过的样子,不情不愿点了点头。只她不敢看皇帝的眼神,心虚道:“若要修行,自然该清心寡欲。那驸马… …儿臣想与他和离… …” 话未说完,皇后便大惊失色,拍了她一下,断然道:“这怎么可以?可是驸马惹你生气了?” 这可真是亲生女儿啊!第一反应就是驸马有哪里做错了。温慧忍不住心里腹诽,你们的女儿到底啥样,心里都没点数吗?驸马敢欺负她? 结果她扫了一眼,发现泰和帝竟也是一脸严肃,一副随时准备收拾驸马的样子。温慧忍不住想要扶额,这两个宠女狂魔,真是没得救了。 第8页 温慧本来还想以后一个人潇潇洒洒地过,现在看这严峻的形势,明显皇帝皇后这一关就过不去。因此她只得好好解释:“之前儿臣与驸马成婚,那完全是胡乱找的人,现在三个月过去了,儿臣连他找什么样都还没看清,感情那就更别提了。儿臣是想,等日后遇到两心相悦之人,再重新找个驸马… …” 皇帝狐疑地看着她,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你可别是还想着裴瑾吧?这个可断断不行。” 皇后也是一脸不贊同:“这裴瑾既然对你无意,就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 听听这语重心长的口气! 温慧只觉得十分心累,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裴瑾?谁还记着他,儿臣早不把他当回事了,现在就是想把他塞给儿臣,儿臣还不想要呢!” 皇后还要再劝,温慧却过去拉着泰和帝的手摇了摇:“父皇,前些日子儿臣见了驸马一面,才知道他也是胸中有丘壑之人,当年是儿臣耽误他了。父皇就不想日后多一个像裴瑾那样的能臣吗?何况儿臣根本就不喜欢他,以后还想有个琴瑟和鸣的驸马呢!” 泰和帝虽然已经五十几岁了,但对于青年人才的培养,还是十分看重的,想当年他那么宠爱文惠公主,不也顶住了没让裴瑾做驸马吗。 他当然不会被温慧说几句话就忽悠过去,不过如果她真的不喜欢驸马,驸马又真的非常有才华,那么… … 泰和帝似笑非笑看着她:“所以你就编出个仙子託梦来… …” 那瞎话编得本来也没过心,温慧自然没想过能骗过皇帝皇后。 她偷偷看泰和帝的脸色,不好意思地嘟囔:“那萧循是很有才华嘛,依我看他比裴瑾强多了!” 泰和帝对此不置可否,不过他到底是宠爱这个小女儿,见温慧嘟起了嘴,只好无奈道:“行了行了,朕心中自有计较。” 温慧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于是乖巧点了点头,坐下继续默默吃果子。 皇后忍不住柔声安慰她:“我儿别沮丧,这个驸马不好,不要了便是。世间好男儿多得是,总能遇到个好的… …” “咳咳… …”温慧差点没被果子噎着。 这一国之母的三观也太… … 温慧表示这样的宠爱,让她很有负担啊。 皇后被温慧的咳嗽声打断,皱着眉头又有点蠢蠢欲动想叫太医,门口就扑进来两个小不点。 “皇祖父,皇祖母!”两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同时响起。 “哎哟,我的小乖乖!”皇后马上放弃了温慧,笑出了一脸褶子。 温慧循声望去,发现两个小不点的后面,一个温婉端庄的女子缓步而来。 那是文惠公主同母胞兄的妻子,太子妃。两个小不点都是她的孩子,嘉怡郡主李欣怡6岁,小世子李恪才只有2岁。 太子妃先向皇帝皇后行礼,然后温慧站起身向太子妃行礼,太子妃含笑道:“妹妹不必多礼。”声音温柔,听起来十分可亲。 这时候嘉怡郡主跑了过来,抱住了温慧的大腿,仰头控诉道:“小姑姑,上次你说过要带我出去玩,这么久都没去,你骗人!” 温慧还没来得及回答,小世子也扭身从皇后怀里挣脱下来,歪歪扭扭跑过来抱住她的另一只腿。可惜他人实在太小,只能抱到膝盖。不过他可不在意,也努力仰头,嘀咕道:“姑姑骗… …骗人!” 温慧低头看着两张相似的包子脸,尤其是小世子,故作严肃的样子实在是太萌了。她的心中突然一片柔软,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搞清楚,赵王最后为什么可以登基,当时的太子哪里去了? 覆巢之下无完卵,太子若是倒了,这两个孩子也没有倖存的道理。 就算,只为了这两个粉嫩可爱的孩子,为了他们能平安长大,她也要拼尽全力,与那操蛋的小说情节斗争到底! 女主又如何,男主又如何,她才不信什么天註定! “小姑姑,你怎么了?”嘉怡郡主发现温慧眼眶红了,连忙哄她,“小姑姑你别哭啊,我不是怪你… …” 温慧回过神,一把将小世子捞起来,嘻嘻笑道:“谁哭了?我这不是正在想什么时候带你们出去玩吗?” “真的啊?”嘉怡郡主伸出小手指,“来拉勾,小姑姑这一次可不能说话不算话了!” “拉勾拉勾!”小世子流着口水,懵懵懂懂地附和。 温慧一边与嘉怡郡主拉勾,一边扫过满脸慈爱的泰和帝和皇后,以及旁边目光温柔的太子妃。 现在她成了文惠公主,这些都是她的至亲。她一定不会让他们沦落到不堪的境地的! 第5章 和离 温慧在凤仪宫陪着皇帝皇后用了午膳,才被放出宫。 此时正是金秋九月,桂子飘香的季节,惠风和畅,气候宜人。温慧坐在马车里一路闻着花香回到公主府,就直奔兰园而去。 萧循正坐在窗前读书。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书页,神情极度认真郑重,远远望去便如一副绝美的画卷,让人不忍打扰,甚至连脚步都放轻。 要说萧循的心里是如何看待文惠公主的,虽然他是被强迫成为驸马,但他还真不怨恨公主,反而对她有些感激。若说在萧循的家乡,一个举人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但是来了京城以后,他也知道这里大人物扎堆,更不必说每三年就会出上百进士,一个举人实在算不得什么。 第9页 萧循是寡母拉扯长大的,下面还有一弟一妹。他生性聪颖,母亲拼命劳作供他念书,他原也是家里的骄傲。只是这么多年为了供他读书以及进京科考,家里的积蓄早已经消耗一空。 结果他却因病未能蟾宫折桂,甚至把剩下的银子也花了个精光,连回乡亦成了奢望,更不必说支撑家里的生计。 是成为了驸马这三个月,萧循才开始往家里寄银子,虽然前两个月只有五两,但在乡下,也可以明显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了,说不定还能有剩余,让面临辍学的弟弟能继续学业。 文惠公主虽然与萧循没有感情,但也确实并未特别苛刻于他。或许几两银子于文惠公主与瓦砾无异,但萧循确实因此得到了实惠。因此他从未对文惠公主的冷落有任何不满,即使自己已经失去实现理想的机会。 这也就是文惠公主死后,是萧循找到她的尸骨好生安葬的原因。 萧循发现自己又莫名其妙走神了。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温慧说的那些话,让他产生了疑惑,似乎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摇头失笑,轻轻按了按胸口,微微抬头,才发现温慧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萧循那双桃花眼看过来的时候,温慧竟然发现自己有点紧张。 她随手从路边的矮树上折了一段小树枝,握在手里蹂/躏了两下,才下定决心,吩咐伺候的人都在这里候着,她一个人慢慢进了屋。 屋里只有萧循一个人。他起身想要行礼,温慧连忙摆了摆手,却不敢看他。 良久,她才轻咳了两声,干脆破罐子破摔,低着头迅速道:“萧循,我想跟你和离!” 室内的空气突然变得寂然。 有风从敞开的窗口吹进来,将萧循刚刚放下的书页吹得哗啦啦响。 良久,温慧才听见萧循仿佛从嗓子眼挤出来的声音:“殿下此话何意?” 与公主和离的驸马,一般的下场都是家破人亡,最好的情况也得流放三千里吧。 温慧偷偷抬起头,才发现萧循面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她想了想,似乎猜到萧循想错了什么,虽然不明白具体问题,也不耽误她连忙解释:“萧循你别乱想,我是觉得你一身才华,在公主府里都埋没了。驸马不能做官,妨碍了你为国家做贡献,多浪费啊。所以你还是去考试… …春闱吧,以后飞黄腾达了,那本公主也是与有荣焉啊!” 萧循:“… …” 他实在不能理解温慧的脑迴路,一张惨白的脸还没能回復血色,却不妨碍他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驸马不能做官,为了让他做官,所以让他做不成驸马。 是这个意思吗?但是怎么感觉就那么违和呢? 萧循想做官吗?想,做梦都想。不然明知道做了驸马,就跟官员提前致仕没区别,他还每天那么努力读书做什么? 现在这个梦想突然要变成现实,萧循却感觉十分不真实。 文惠公主是那么好心的人吗?照以往来看,似乎实在算不上。认识她的人大约都知道,她刁蛮任性,不讲道理,要做什么事也绝不会想到先跟人商量。 现在突然从冷淡变得热情,怎能不让人怀疑?她这样做,到底有什么阴谋? 难不成现在终于对裴瑾死心了,发现自己的好了?那就更不用和离了吧。萧循摇摇头,感觉这个想法十分荒谬。 可是不管怎么告诫自己,一想到还可以有机会科举出仕,萧循的心就不由怦怦直跳,完全无法抗拒这个诱惑。 寒窗苦读近二十载,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一举成名天下知? 温慧就见萧循忽而皱眉忽而沉思,良久终于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冲着她深深躬下身去,声音坚定道:“萧循多谢公主殿下成全!” 无论如何,这可能就是唯一的机会了,绝对不能放弃,哪怕最后的结果可能是一场作弄。 萧循却并没有听到温慧戏嚯的笑声。 她竟然几乎有些慌乱地起身避开,胡乱摇了摇手道:“我已经跟父皇母后禀告过了,你只要再等一段时间就好。但我与你和离的消息传出去以后,你将要面对什么场面,自己可要心里有数。” 萧循在心里松了口气,终于对温慧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轻声道:“落井下石,奚落嘲讽,多年前我就见识过了。流言蜚语,人情冷暖,人生在世谁不曾经受。不萦于心,又何惧之有?” 面前这个人,长身玉立,傲气天成,谁能想到这是一个农家出身的泥腿子?果然是金子就一定会发光,即使他曾在最偏僻的角落蒙尘。 温慧摇了摇头,忍不住失笑。也是她多想了,还害怕提出和离会伤害到萧循的心灵呢,哪晓得人家也是求之不得呢。 话既然已经说明白,温慧也无需再待在这里,站起身就往外走。 既然文惠公主亏欠了你,那么从今天开始,就由我来补偿吧!你既有凌云志,我就送你青云梯! 萧循目送温慧的背影,心中涌起的狂喜慢慢平息,看着桌案上的书册,忍不住握了握拳头。 希望已经出现,而他要做的,还有很多。想要一飞沖天,非下一番苦功不可。离下一科春闱还有两年多时间,而他现在就该好好准备了。 这一晚,自觉了了一桩心事的温慧睡的十分香甜,而兰园的书房,却亮了一整晚的灯火。 第10页 过了几天,泰和帝下了早朝后跟几位重臣议事,快结束的时候突然想起温慧进宫那天说起的事,于是随口问起几位重臣,有关半年多前的春闱。除了那些新科进士,还有没有印象深刻的学子。 泰和帝原本就是随口问一句,数千乃至上万的考生,谁能记得住一个落榜的?他还想着实在不行就让人去吏部的库房找一找封存的答卷,顶多费点劲罢了。 却不曾想到,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出列,看着泰和帝两眼放光,仿佛遇到了知音。 “陛下,老臣记得一人,会试前两场答得非常好,才华横溢,文笔老练,堪称状元之才。老臣当时还准备将他放到前三甲,结果… …” 他抚着鬍鬚摇了摇头,神情甚是惋惜:“结果,第三场的题目,他根本就没答。” “啊!”其他几位没参与春闱阅卷的重臣听他这么一说,都不由沉沉地嘆了一声。 “这是为何?”旁听的太子也被勾起了兴趣。 礼部尚书恹恹道:“老臣翻遍了答卷也没找到此学子,事后忍不住去查了一下。结果发现此学子考前刚好得了风寒,他坚持考了前两场,第二场还未结束就昏了过去,是被侍卫抬出考场的。第三场开始的时候,他病体未愈,自然也没能参加。” “唉!”这下连太子也一起发出了惋惜的哀嘆声。 “哦,爱卿说的这个学子,可还记得名字?”泰和帝随口道,“爱卿也不必如此可惜,倘若此学子真有状元之才,三年后他一定可以脱颖而出的。” “晚了晚了。”礼部尚书摇摇头,神情低落,“他不可能再参加三年后的春闱了,只怕这一辈子,他也没有出仕的机会了。” “为… …为什么啊?”太子愕然问,“他是风寒未愈,已经遭遇不测了吗?” 其他重臣几乎也都是这么想。 礼部尚书重重嘆息了一声:“他并非遭遇不测,他是成了陛下的女婿,已经断绝了出仕的可能了啊!” 泰和帝心中一震,喃喃道:“你说的,不会是... …” “此学子,就是文惠公主的驸马,萧循啊!” “这… …”其他几位重臣面面相觑。 确实,作为驸马,本朝有明文规定是不能出仕的,顶多给个闲差,领着俸禄混日子。 泰和帝却感觉颇有些啼笑皆非。说实在的,之前温慧说驸马文采出众,他是很有些不以为然的。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女儿,说得好听点,有些天真烂漫,性格张扬,有时候想起一出是一出。她不喜欢驸马因此要和离,这是她干得出来的事。 但要说她因为惋惜驸马的才华,想跟他和离,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作为最受宠爱的幼女,身份又高贵,这个女儿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感受? 大约就是凑巧了吧。碰巧她想和离,碰巧驸马才华出众,甚至能在成千上万学子中脱颖而出,即使未能金榜题名,却入了主考官的眼。 第6章 自由 温慧再次进宫的时候,就被告知与驸马和离之事,泰和帝准了。 泰和帝后来还是让人去吏部的库房翻出了萧循的答卷,果然如礼部尚书所说,文採风流,甚至隐隐在裴瑾之上。 他爱才之心顿起,想想反正温慧也不喜欢他,和离也是一桩好事。温慧得了自由,以后可以再找个喜欢的驸马;萧循可以参加下一科春闱,去官场上实现他的抱负。 也幸好几个月前文惠公主和萧循大婚,泰和帝和皇后都觉得她是胡闹,仓促之间没有大办,实际下层的百姓并没有几个知道驸马是谁,乃至连文惠公主大婚了都不清楚的也不少。 这样萧循再要去参加春闱,大约舆论也不会过于苛刻。何况下一科春闱也至少要两年多以后了,到时候只怕萧循早就被人遗忘了。 温慧可不管背后还有这么多故事,她高高兴兴回府,马上就跑到兰园告诉萧循这个好消息。 萧循果然喜出望外,又结结实实给温慧鞠了一躬。 古往今来,能为了离婚的事,两口子还喜笑颜开,恨不能普天同庆的,大概也只有温慧和萧循了。 温慧兴致勃勃提议:“要不要找个黄道吉日?” 和离也是要去衙门备案的,但是… …似乎历书上也不敢写上,今日宜和离吧? 萧循看着温慧亮晶晶的眼睛,神情也不自禁温柔下来。 他知道,她是真心实意的,在为自己高兴。 很明显,对于温慧来讲,这个婚姻可有可无。但她倘若就想要这样过下去,不愿放开萧循,谁也不能强迫她。 而对于萧循来说,公主府与牢笼无异,现在能重新得到自由,以后甚至还可以实现心中的理想,这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 他想起那天晚上温慧专门来兰园,问他想不想科举出仕,告诉他,以后你还可以想要更多。 他以为那只是温慧无聊时候拿自己做消遣。 原来不是。 这些日子,她真的在为他的自由和理想,努力奔波。现在她成功了,也是真情实感为他感到高兴。 萧循温柔地看着温慧。这个公主,原来并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第11页 看着她脸上灿烂的笑容,这个瞬间,萧循感觉到,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发芽。 萧循的目光含笑,专注地看着她,温慧莫名其妙觉得脸颊发烫,忍不住微微偏过头,看着书架上的典籍没话找话:“萧循,马上你就自由了。下一次科举,你可要争气,一定要考上… …考上进士啊… …” 萧循的视线依然停留在她脸上,闻言淡淡道:“好。” 温慧… …她有点想逃跑… … 她抠着书架上某本书的边角,考虑是直接熘走,还是… … 萧循突然正色道:“虽然一声谢谢远远不足以表达我的感激,但还是要跟殿下说一声,多谢殿下!” 温慧抬起头,神色也严肃下来:“萧循,你不必有负担。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当初把你带回府,本身对你就不公平,现在我只是把你该走的路还给你罢了。” 其实亏欠你的,岂是这样就能还的,往后,我还需要做更多。这是温慧心底的想法,不过还没做的事她向来不喜欢挂在嘴上,就没多说了。 萧循又含笑道了一声:“好。” 温慧回到主院,晚上却依然睡不着。 明明这一桩事已经算是了了,找个时间去衙门备案就可以了,为什么总觉得还有什么被遗忘了呢? 温慧在床上辗转了一夜,一直到天明时分,她才突然翻身坐起,想到忘记了的是什么。 自古以来围观群众都爱吃瓜,他们可不知道温慧与萧循和离是为了让他去科举,只怕知道了消息只会同情萧循。 温慧自己也难免遭到一些诋毁,但她现在的身份毕竟是公主,而且在现代也领略过舆论的威力,自觉还可以承受。 萧循呢?他能坦然面对扑面而来的恶意吗?那些嘲笑,奚落乃至冷暴力等等,这些都是难免的。 虽然温慧已经有言在先,要萧循自己注意不要被这些言论影响。可是她真的不能再为他做些什么吗? 真的不能,尽可能降低和离的影响吗? 一大早萧循正在用早膳,温慧再次到访。 现在她出入兰园,公主府上下都已经非常习惯了。 萧循疑惑温慧还有什么事,不曾想早膳后她直接问:“萧循,我记得前些日子听你说,你母亲身体有恙?” 其实不只是萧循自己提起过,温慧梳理了一下小说情节,记得大约再晚一点,文惠公主也该给萧循银子,让他回乡了。 小说只是提了几句,但温慧猜测,可能那个时候,萧循母亲的病情又更严重了,以至于他不得不回去。 既然如此,干脆趁此机会让他暂时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吧。 萧循点了点头,他寄回去十两银子,就是为了此事。但他还是不明白,温慧打听这个做什么。 “不如这样吧,反正离下一科春闱还有两年多,干脆和离后我给你银子,你回乡去看看你母亲吧?”温慧紧盯着萧循的眼睛。 一来一回至少几个月都过去了,到时候京城的八卦早就换了好几轮,萧循再回来也没多大关系了吧。 “这… …”萧循迟疑了。他确实很想回乡,不过… … “那就这么说定了!”温慧高兴地拍了拍手,一锤定音。 直到温慧都走远了,萧循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两天后,温慧和萧循低调地去了京兆府衙,签订了和离文书。 他们没有孩子,也没有财产纠葛,和离的程序非常简单。 出了府衙,温慧就从侍卫手里接过来一个大包裹,直接塞到萧循的小厮青杨手里,催促道:“我现在就让人去给你雇马车僱船,抓紧时间回去看你母亲吧。行李我让人收拾了,晚点给你送过来。” 小厮青杨其实也是温慧派到萧循身边的,他接过包裹,两只手直接被坠得往下一沉,连忙使了点劲才托住了。 只是萧循和青杨相顾茫然。就算要回乡,有必要这么急吗? 不过想到温慧也是一片好心,萧循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好温柔道了一声:“保重!” 第二天一早,当萧循在运河边住宿的客栈里听到文惠公主和驸马和离的消息,还有不少人对自己表示鄙夷和嘲笑时,他终于明白,温慧为什么那么急匆匆地要自己回乡了。 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最大限度地保护他。 萧循白皙的手指缓缓抚过那一大包银子,想起温慧近段时间的作为,内心突然变得无比柔软,脸上的神情也越发柔和了。 泰和十八年,九月二十六,文惠公主与驸马萧循和离。次日,消息传开,京城譁然。 而此时,本该处于舆论中心的主角之一,前驸马萧循,已经低调地上了船,一路顺运河,往家乡苏州府而去。 第7章 再遇女主 温慧一个人在府里宅了几天,实在是闷得无聊。 她想着小说里的剧情,文惠公主之死,不仅仅三个面首动了手,参与此事的还有公主府里的宫女太监。 温慧倒是很想分辨出来到底是哪些人,奈何小说中文惠公主就是个炮灰,完成被女主踏脚的任务后更是寥寥数语就死掉了,那几个动手的宫女太监自然更加不会有姓名了。 第12页 温慧无奈,只能暗暗安慰自己,要不是文惠公主动不动鞭打他们,他们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毒杀公主不是?说到底,还是文惠公主自己的锅。 现在她来了,作为长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四有青年,想来应该不会再遭人嫉恨了吧? 温慧摸了摸下巴,看看外面的天,想想再不出门去玩玩,天气马上就要冷下来了。 可是出门吧,她又实在怕碰到女主。 小说剧情可是明明白白写着,她就是个炮灰,那遇到女主能有好事吗? 但一直缩在府里好像也不是个事。温慧又纠结了好几天,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要是有事,跑也跑不掉,见机行事就行了。 温慧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终于又带着知秋出门了。 从前的愿望已经实现了,现在她也是家财万贯的人了。 女人有了钱,最爱干的事是什么?当然是买买买啊!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暴富之后呢?当然是花钱最爽了啊! 公主出行,那单单是跟随的侍卫婢女那就数十人,马车也是富丽堂皇豪奢至极。走在大街上,人人都能认出来这是近期舆论的焦点,文惠公主。 直到出了门上了马车,温慧才想起来,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她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朝代的京城呢。 想到这里,温慧马上行动,掀起车厢壁上的窗户帘子,津津有味地打量外面原汁原味的古代街景。 结果她看街景看得高兴,没提防自己也成了京城百姓的西洋景。 “… …快看快看,那就是文惠公主的马车!” “咦,在哪在哪,我还没见过公主长什么样子呢… …” “听说她前些日子刚刚跟驸马和离了,不是才成亲三个月吗?” “三个月又怎么了,谁让人家是公主呢,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就是可怜了那个驸马啊... ...” “看那跟着的侍卫多英武,果然不愧是公主… …” “公主到底长什么样啊,这么远,什么也看不见啊!” “你要不怕死,就凑近去看啊!” … … 温慧:“… …” 你们还想怎么凑近,这说的话我都能听见了! 果然古代就是娱乐活动少啊,公主出行都能引起这么大的围观。这样的情形也没办法计较,温慧只好把帘子放下来,靠着软软的迎枕闭目养神。 毫无疑问,要去的第一站,京城最大的银楼,宝庆阁。 谁知马车刚到宝庆阁门口,还没停稳,就出事了。 一男子歪歪扭扭地从宝庆阁门前路过,突然一头栽了过来,正好撞到温慧坐的马车辕子上。 车厢倒只是微微晃动了下,但温慧已经有预感,麻烦事出现了。 果然,温慧刚刚被扶下马车,正打算让人去看看倒在地上的人如何了,就见宝庆阁门口唿啦啦出来一群少女。 为首的不是女主骆琳琅是谁? 温慧还没出声,骆琳琅已经先发制人:“公主殿下,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你竟然还是这样!” 温慧:“... ...”我怎么了? 她扫了一眼,果然吃瓜群众迅速围了过来,将宝庆阁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温慧看着跳出来的骆琳琅,在“骆琳琅脑残”和“小说剧情脑残”之间思考了片刻,还是选了后者。 她觉得可能真的就是小说剧情脑残,明明她这身体里已经换了个灵魂,这剧情还是该走的路就一定要走,做踏脚石就一定要被女主踩,至于最后女主踩上没… … 小说剧情好像也不在乎。 骆琳琅的思维其实还停留在第一次见到温慧的场景,当时她一只手挑着男子的下巴那一幕,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另外就是,骆琳琅穿越不过三年,在苏州又是她父亲官衔最大,别的闺秀难免都要看她的眼色,导致她进了京城,这个思维也没转变过来,面对公主也不知道收敛。 因此这一次她想都没想就冒出来打抱不平,却没想到事情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 温慧暗搓搓地想,也不知道男主裴瑾窝在哪个犄角旮旯。不过这个毕竟不需要她来操心,反正裴瑾肯定能看到骆琳琅内心的善良和闪光点就对了。 就这点工夫,骆琳琅已经用鄙视的眼神扫过了她,开始给她身边的几个少女以及围观群众科普温慧的“恶劣行径”了。 “你们都不知道吧,就半个多月前吧,也是在大街上,这位公主殿下,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强抢民男呢,一只手捏着一位公子的下巴不放,差点就把人家抢回公主府去了!” 骆琳琅声音清脆,抑扬顿挫,一开腔就引得围观群众一阵阵“哇哦”的惊嘆声。 知秋急得不停给温慧使眼色,温慧却毫不在意,反而笑意盈盈地靠在马车辕子上,跟围观群众一起听得津津有味。 “哎三娘子,我记得那个差点被抢走的钱青竹,跟你们侯府也有点关系吧?”骆琳琅突然拉住了她旁边的一个鹅黄衣衫的少女,“后来他怎么样了?” “没... ...没怎么样啊!”鹅黄衣衫的少女低着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 第13页 她是淮阴侯府的庶女,钱青竹只是她姨娘的侄子,礼法上压根算不上是侯府的亲戚。这话真要是被人听见,回到家里她和姨娘都没有好果子吃,更加不必说依附侯府的钱青竹了。 骆琳琅也不在意,看着温慧继续道:“看今天这样子,公主殿下是又故态復萌了吧?我说公主殿下,你跟驸马和离,不会是因为他阻了你的道,不让你胡乱跟男子拉拉扯扯吧?” 围观群众听了这话,又都看了一眼地上神志不清的男子,瞬间沸腾了。 “哎不会真是这样吧?” “这可说不准,公主嘛,对上我们小老百姓,还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驸马也真是可怜啊!” ... ... 温慧的脸色不由冷了下去。骆琳琅怎么就这么喜欢煽动群众,她就没别的招了吗? “跟男子拉拉扯扯?”温慧冷笑道,“本公主倒是想要问这位姑娘一句,你口口声声说本公主当街强抢民男,不知道后来那位‘民男’,去哪了?可是被本公主抢进府里了吗?” “那倒没有,不过那是因为当时人多,你... ...”骆琳琅连忙辩解。 “没有那就对了!”温慧清凌凌的声音让围观群众的脑子略微清醒了点,“本公主当时就说清楚了,那是认错人了,所以辨认一下,后来知道看错了就放开了。是这位姑娘非要揪着不放,现在还要当众败坏本公主的名声。” 温慧冷笑着扫了骆琳琅一眼,一字一顿慢慢道:“本公主真想问一句,到底何处得罪了这位姑娘,你竟如此恨我,非要把本公主的名声踩在脚下?本公主上次宽宏大量没和你计较,你还来劲了是吧,踩了一次还不够,现在又来污衊我?” 第8章 踏脚石的反击 “什么污衊,每次都是我亲眼所见… …”骆琳琅声音清朗,丝毫不惧。 “亲眼所见?”温慧指着地上的男子,“呵,不知这位姑娘今日亲眼所见了什么?” “这… …”骆琳琅迟疑了下。 她一出宝庆阁就看到温慧从马车上下来,旁边地上躺着一个男子。她想起上次的事,一时冲动就站了出来… … 真要说这一次温慧又在强抢民男,似乎并没有那么理直气壮。 “哈,是不是压根就什么都没看到?”温慧冷笑了几声,突然朝着围观群众团团作了个揖,“劳烦各位,不知刚才有没有看清发生了何事的大哥,能否出来给我作个证?本公主感激不尽。” 围观群众面面相觑。突然有人从外围钻了进来,大声道:“哎哟我早就想说了,就是挤不进来!” 他清了清喉咙,鄙视地看了一眼骆琳琅:“我说这位姑娘,你什么都没看见,起什么哄啊?我刚刚就在那边不远的地方买烧饼,早就看见这位公子了。他是从对面街角那个酒楼出来的,一看就喝多了酒,走路都不利索了。结果公主殿下的马车刚好过来,他就直接撞上去了… …” “是啊是啊,我也看到了!”外围又有几个附和的声音。 温慧似笑非笑看着骆琳琅,旁边的围观群众已经轰然议论起来。 “这姑娘,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衊人啊… …” “肯定是哪位大人家的小姐,不然怎么连公主都不怕… …” “你没听公主殿下说吗,这都不是第一次了… …” “她是不是嫉妒公主殿下美貌啊,不然怎么总跟人家作对?” “这公子也是,大白天就喝得醉醺醺的,家里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 … 骆琳琅瞬间就呆住了,脸涨得通红。她没想到事情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样,之前她说得那么斩钉截铁,现在该如何收场? 温慧也不奚落她,就只是笑盈盈看着。 这时对骆琳琅而言,更加雪上加霜的事情发生了。 那昏昏沉沉倒在地上的男子,似乎终于清醒了些。他迷迷煳煳抬起头,一睁眼就看到门口站着的骆琳琅。 骆琳琅因为讨伐温慧,站的位置比别人都要靠前些,她穿的衣服又十分华美,很容易就被人注意到。 那男子突然朝她伸出了手,唤了一声:“表妹… …” 周围的声音突然一顿,接着就是比刚才更大的议论声爆发了开来。 “哇,原来他们是认识的!” “那公子是她的表哥… …” “难怪要给人家出头呢,别是早就商量好了,故意撞了公主的马车吧?” “现在的姑娘家啊…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 “你们别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他… …”骆琳琅急得额头冒汗,可是辩解的话仿佛一滴水落入海洋,瞬间就被淹没了。 站在她旁边的骆莹莹突然站出来,貌似着急地不停跟人解释:“你们误会了,我姐姐不是故意的… …” 嗯,这解释还真不如不解释呢,越描越黑。温慧耳朵尖听见了,差点没笑出声。 果然,旁边的人听了更加不满:“什么不是故意的,两个人都认识,一看就是故意坑人的!” 第14页 “你们是姐妹俩啊?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看就是经常玩这一套的吧?” “连公主殿下都敢坑,真是胆大包天啊!” ... ... 温慧觉得骆莹莹虽然也被人挤兑了进去,但能看到嫡姐吃瘪,她一定在心里偷笑。不过确实她也忍不住吃了一惊,完全没有料想到这么个神转折。她仔细看了看地上的男子,又看向骆琳琅。 骆琳琅脸上完全没有心虚之色,只有焦急,看上去好像真的不认识那男子。 温慧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回忆了一下,似乎小说里也没仔细说过,文惠公主的三个面首,到底都是什么身份。 但她记得很清楚,骆琳琅是苏州知府的嫡长女,她的大部分亲戚关系其实都在江南,唯一例外的就是嫁到京城的姨妈。 骆琳琅的姨妈是康平伯夫人,而她也正是为了给姨妈贺寿,才从苏州来到了京城。 在京城,能管骆琳琅叫表妹的,似乎只有康平伯府的几位少爷。而醉酒的这一位,看骆琳琅的表情,应该不是康平伯府的人。 这就奇怪了。 温慧的眼神从骆琳琅身上扫过,看向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的男子。 文惠公主的记忆里,压根就没有这么个人,所以,温慧也只能暂时把这个疑问压在心底了。 不过无所谓啦,今天这一出,温慧表示很满意。 她含笑看着这一场闹剧,看着想煽动舆论却被反噬的骆琳琅,看着她再次窘迫地落荒而逃,心情十分美好。 唔,这么看的话,小说剧情虽然不可避免,但是踏脚石想要奋起反抗一下,似乎也没问题嘛。 温慧表示,这样很好,就算再遇到女主找茬,也不怕了。 她让知秋给那位勇于站出来说明事实的大哥一块银子,就施施然回府了。 嗯,勇敢的人都是需要奖赏的嘛,这样以后乐于助人的人才会越来越多啊! 时间一晃就进入十月,天气渐渐凉下来了。 这一日,温慧决定,去赵王府看看赵王妃。 相比侧重点是宅斗的女主骆琳琅来说,赵王是个让温慧更加在意和戒备的人。 最后能够做皇帝的人,即使其中少不了男女主的帮助,和后娶的夫人的助攻,赵王也一定是有其自身的魅力和魄力的。 赵王与文惠公主并非一母同胞,所以温慧得到的记忆里,对他的印象并不是很深。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温慧觉得,还是现场了解一下,才好做打算。 赵王府离公主府并不算远,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温慧的马车顺顺利利进了门。 因为她早几天就让人递了帖子,要过来看望赵王妃,因此赵王府早就有了准备,赵王妃甚至专门打发了亲近的宫女到二门迎接。 在文惠公主的记忆里,赵王妃似乎自从生了赵王唯一的女儿,嘉柔县主李欣柔以后,就一直缠绵病榻,至今也有近5年了。 所以温慧看到的,就是一个皮肤白皙、身形消瘦的女子。 第9章 赵王府 赵王妃也是出身名门,她是现任工部侍郎的嫡长女,身份上比起太子妃差不了多少。可是温慧从她身上,完全看不到太子妃那种温婉自信的感觉。 她似乎大部分时候眉头都是微微蹙起,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郁郁之气。 温慧转了转眼珠子,联想起之前在宫里见过的德妃忧心忡忡的样子,是不是与赵王妃的身体也有关系呢? 文惠公主与赵王妃也没有多少交情,因此温慧也不好贸然提起敏感的话题,只是有一搭没一搭跟她闲聊,问问她的身体情况。 但是赵王妃明显体力不太好,不到盏茶工夫,她就有些气喘了。 温慧识趣地不再多说,想着不然再去观察一下赵王,才要起身,就听宫女来报,嘉柔县主来了。 嘉柔县主李欣柔,5岁,是赵王府唯一的孩子,赵王妃亲生的女儿。 温慧看着表情严肃,小大人般走进来的嘉柔县主,感觉赵王府的情形颇有些奇怪。 赵王妃缠绵病榻好几年,赵王府里竟然没有一个孩子出生。说起来赵王也是有几个侍妾的,实在也看不出他对赵王妃感情有多好。 难不成这个病病歪歪的赵王妃,管理起后院来,也颇有自己的一套? 不过现在也没时间考虑这个,温慧就见嘉柔县主进来以后,先是规规矩矩给王妃请安,然后又转过来一板一眼给自己问好。 礼仪倒是教得很好,却完全没有一个五岁孩子该有的天真活泼。 温慧想起嘉怡郡主,一时对面前这个孩子也升起了一点怜惜。 即使后面赵王可能会对皇位有想法,但毕竟还没有付诸实施。而且,不管怎么算,嘉柔县主总是无辜的。 赵王妃把嘉柔县主叫到身边,神色瞬间变得温柔了许多。她强撑着询问了女儿的生活起居,得到都好的回答,最后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髮,依依不捨地让她回自己的院子。 嘉柔县主出去以后,赵王妃就撑不住了,只好向温慧告罪,要回去歇息。 温慧顺水推舟,说要去看看赵王,便告辞出来。 没想到出来没走几步,她就发现嘉柔县主正等在路边,似乎专门有话跟她说。 温慧快走几步过去蹲下,平视嘉柔县主,柔声问她:“柔儿是在等姑姑吗?” 第15页 嘉柔县主一双漆黑的眸子直直望着温慧,抿了抿嘴角,还是直接问:“姑姑,你说,母妃,会不会死?” 温慧愣住了。这一刻,她几乎为这个通透的孩子落下泪来。 这个才五岁的孩子,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那双洞彻人心的双眼,让人生不起一点敷衍的心思。 她问出这句话,声音很平静,温慧却听出了深埋在下面的无助。 只是温慧也知道,从剧情看,赵王妃似乎活不过多久了。 她摸了摸嘉柔县主的小脑袋,温声道:“母妃不会死的,柔儿要心怀希望,好不好?” 嘉柔县主依然直勾勾地盯着她,喃喃道:“姑姑骗人!” 温慧只能安慰她:“下一次,姑姑再来的时候,带个太医过来,好不好?咱们一起鼓励母妃,母妃看到柔儿那么努力,一定也捨不得离开柔儿的。” 嘉柔县主看着她不说话,仿佛在分辨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良久,她才轻轻点了点头,伸出一根细嫩的手指:“姑姑说话算话,来,拉勾!” 温慧哭笑不得,只好也伸出手指跟她拉了拉。 完成了这个仪式,嘉柔县主脸上终于浮起一点满意的神色,接着又问:“姑姑,你现在要走了吗?” 那当然不是了啊,此行的主要目标还没见到呢。 温慧朝她伸出手,柔声道:“现在姑姑要去看你爹爹,柔儿要不要一起去?” 嘉柔县主听了这话,眉眼却突然变得冷淡起来:“爹爹没空。” “你怎么知道?”温慧疑惑。 嘉柔县主低下了头,小声道:“那个讨厌的女人来了,他们在说话,爹爹很高兴。” 那个女人,是谁? 温慧压下了心里的疑惑,还是主动牵起了嘉柔县主的小手。 不管如何,既然已经来了赵王府,还是去看看吧。 宫女并没有带着温慧去赵王起居的地方,倒是拐向了花园。 远远地,温慧就听到花园的方向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拐过一条小路,温慧就看见一座八角亭里,有一男一女正相对而坐,看上去十分闲适。 男子背对着这边,但温慧也知道那就是赵王。少女正低头抚琴,远远望去也隐约能看出她眉目如画,神色恬静,见之忘俗。 亭子中有茶香裊裊,两人都没有说话。少女嘴角含笑,专注抚琴,赵王正襟危坐,沉醉忘我。 一眼望去,俊男美女,赏心悦目。 要不是温慧早知道赵王已经有妻有女,且妻子此时正卧病在床,也一定会觉得面前这一对男女十分般配。 已经有宫女疾步过去禀报,温慧则拉着嘉柔县主缓缓往前走。 路旁的草木终于稀疏起来,嘉柔县主小小的个子,现在也可以看清亭子里的情形了。 她突然冷冷道:“就是那个女人。” 她抬头看温慧,电光石火间,温慧突然明悟,这个少女,应该就是小说剧情里,浓墨重彩描述过的,赵王的继王妃,后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女主骆琳琅的闺中密友,现任御史大夫的嫡幼女,陈雨菲。 温慧不由心神一凛。 这个少女,十分不简单。 她回忆小说剧情,陈雨菲现在不过15岁,却已经成为赵王府的贵宾,完全不把赵王妃放在眼里,俨然以赵王的红颜知己自居。 陈雨菲的二姐陈芳菲,目前寡居在家。按照陈芳菲的说法,当初陈王有意聘她为妻,后面却不知为何,她并没有成为陈王妃。陈家不敢怨恨皇室,陈芳菲后来另嫁他人。 然而一年后,陈芳菲的夫婿就急病去世,她因为没有孩子,陈家怜惜她,特意将她接了回去。 陈芳菲寡居数年,性格慢慢变得偏激。回忆往事,她开始把自己婚姻的不幸都归结到陈王身上,认为是陈王不守信诺,才导致她经受后来一系列的苦难。 陈雨菲少年时就与二姐最为要好,听多了陈芳菲抱怨的话,心里也不禁暗暗为姐姐不平。 于是她多方打听,终于想了个办法。她知道赵王妃长年卧病在床,似乎命不久矣。于是她处心积虑接近赵王,获取他的好感,终于在赵王妃过世后,取而代之。 赵王甚至没等够一年,就将陈雨菲娶进了府里。 第10章 姑姑威武 陈雨菲之后数年又积极动作,怂恿赵王联络多方重臣,同时联合男女主及其背后的家族,往陈王的岳丈宣威将军头上泼脏水,给其伪造了一个通敌卖国的名头。 陈王因此一败涂地,甚至牵连到了太子。 太子和陈王都是皇后所出,而泰和帝,只有三个儿子。除了这两个,就只剩下赵王了。 风雨飘摇中,太子又莫名被毒杀,赵王终于显露出了他的野心,趁着皇帝老迈又接连受到打击病体沉疴之际,强行登基。 陈雨菲自然一跃成为皇后,终于狠狠将陈王踩在脚下。 温慧蹙着眉头思索,就听嘉柔县主的声音又响起来:“这个女人经常过来,爹爹很喜欢她。” “姑姑,我告诉你,这个女人,她想做我娘。” 嘉柔县主的声音很平静,可是温慧却只觉得心酸。 赵王与陈雨菲这般亲密,甚至完全没想过避开自己才五岁的女儿。 第16页 一个孩子都知道的事实,是不是赵王府上下都已经心照不宣了? 那赵王妃呢,她知道吗?是不是正因为已经心知肚明,所以才心如死灰? 温慧握紧了嘉柔县主的小手,强行扯出一抹笑意,柔声安慰她:“不会的,姑姑会帮你,咱们一起让母妃好起来,不让这个女人得逞,好不好?” 嘉柔县主狐疑地看着温慧,良久才抿了抿唇,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候温慧和嘉柔县主已经走到了亭子附近,琴声也恰好停了。 这个时间段,太子地位稳固,陈王也好好的,赵王应该还没有什么野心。因此他转过头看到温慧,就摇摇手阻止她行礼的动作,笑着开玩笑:“哟,文惠来了,你可是稀客啊!” 他又朝着嘉柔县主招招手:“来,柔儿,到爹爹这里来。” 温慧感觉嘉柔县主握住自己的手又紧了紧,连忙蹲下来哄她:“柔儿,去吧,你跟爹爹好好说话,母妃知道了,说不定一高兴,身体就好了呢!” 嘉柔县主身体一僵,毕竟是小孩子,还是低着头磨磨蹭蹭走到赵王身边,被他一把抱起放到了膝盖上坐着。 温慧觉得,赵王似乎并不讨厌这个女儿,他可能纯粹只是没想那么多。 没想过亲近别的女人会让妻子不满,也没想过女儿看到那种场景,会留下心理阴影。 有时候男人对女人之间的战争一无所知,这个温慧在现代也是见过不少的。 陈雨菲娉娉婷婷站起身,向温慧行礼,一举一动都充满美感。 这是一个很有活力的年轻女孩子,而且,她十分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 温慧进去随便找个地方坐了,拿了一个橘子在手里,故意微微蹙着眉头,做出一副思索的样子,迟疑着道:“你是… …” 嗯,文惠公主应该是见过陈雨菲的,不过大臣的女儿那么多,记不住也是常事。 陈雨菲含笑柔声回答:“回公主殿下,臣女的父亲是御史大夫陈焕。” “哦!”温慧点了点头,疑惑地扫了赵王一眼,又意味深长地看着陈雨菲,“你今天来王府是… …” 陈雨菲微微红了脸,面色有几分羞愧:“臣女今日是来看望王妃的,不料… …” 温慧心中冷笑,刚要出言讥讽,就听赵王插话了:“哦,是本王叫陈姑娘过来的,一时聊得投契了些,忘了时间。” 温慧差点没被哽得呕出一口老血!这可真是有默契,人家打个顿,你马上知道架梯子! 你特么一个王爷,能不能不要这么傻白甜?就这样最后竟然也能当上皇帝?还是说这货就只是在女人问题上拎不清? 温慧有点怀疑人生。 也难怪赵王妃心灰意冷,郁郁寡欢,也难怪连个五岁的孩子都知道陈雨菲要登堂入室了。 赵王都这个样子,能不让人心寒吗? 温慧歇了当着赵王的面跟陈雨菲别苗头的心思,干脆换了个话题:“二哥,我刚刚从二嫂院子过来,她的病一直也不好,你看要不要给她换个太医来看看?” 她单刀直入,赵王也不好迴避,皱了皱眉随口道:“都这么些年了,换了多少太医,别的大夫也没少看,一直就那样,没什么起色,你就别忙活了。” 温慧闻言也不由有些心凉。不管怎么样,她也是你的妻子啊,是你孩子的母亲啊。 温慧不知道是赵王就这么薄情,还是古代的男人都是这样? 陈雨菲仿佛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只是低着头听着,看上去乖顺得很。 温慧回过神看到她的样子,却忍不住在心里冷笑。恐怕连赵王都不知道,人家等他的王妃去世,已经等了一年多了吧。 温慧又坚持了一下请太医的事,看赵王无可无不可,就当他答应了。 接着她又跟赵王东拉西扯了半天闲篇,看陈雨菲依然完全没有起身要走的样子,干脆道:“二哥,你就没有什么正事要做吗?” 赵王把玩着嘉柔县主头上软软的包包头,闻言撇了撇嘴:“那不是有长史和幕僚吗?那些事还要我去处理,养那么好些人是做什么用的?” 温慧无言以对。 她又转向陈雨菲:“陈姑娘不是说来看望二嫂?不如现在就去吧,正好我要送柔儿回去,一起走吧?” 本来赵王和陈雨菲两人相谈甚欢,气氛颇有些暧昧。但现在被温慧破坏了,赵王也不十分在意,点了点头起身就准备目送她们。 好吧,温慧也明白了,对这种事,赵王就是有那么迟钝。 或者说,赵王即使喜欢陈雨菲,那喜欢只怕也有限。 温慧站起了身准备往外走,陈雨菲没办法,只好也柔柔地站起来,向赵王深施一礼,跟着出了亭子。 温慧让宫女抱着嘉柔县主,大步往前走,陈雨菲本来还想着回头向赵王抛去一个盈盈若水的眼神,现在也找不到机会,只能作罢了。 赵王妃早在温慧告辞的时候就躺着歇息去了,自然不会见陈雨菲。陈雨菲也无意与赵王之外的人费口舌,干脆利落地告辞了。 嘉柔县主看着陈雨菲的背影,破天荒地对着温慧露出了一个笑脸:“姑姑厉害!” 第17页 第11章 先发制人 她一个小孩子,以往看到陈雨菲和爹爹言笑晏晏的场景,虽然不高兴,却也无可奈何。但今日小姑姑一来,就把陈雨菲撵走了,她想不通是什么道理,只觉得十分开心,同时格外想要赶紧长大。 在她小小的心灵里,只觉得倘若长大了,就可以保护母妃,也可以赶跑这个讨厌的坏女人。 温慧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悄声在她耳边道:“过几天姑姑再来,到时候带个厉害的太医过来,咱们一起把母妃治好,好不好?” 嘉柔县主点头如捣蒜,经过了刚才的事情,她自觉已经跟温慧形成了联盟,此时对她信心爆棚,连声道:“嗯嗯,那姑姑要快点来啊!” 温慧看着她难得露出了一点孩子气的活泼,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嘆息,这父母关系不好的家庭,孩子也过得不容易啊。 温慧出赵王府的时候,心情还是不错的。 这个时候,原来赵王还并未对陈雨菲情根深种,好感是肯定有的,但明显并未达到非她不可的程度。 这么一想,温慧就有思路了。看来,保住赵王妃不死,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了。 陈雨菲已经十五岁了,她还可以耗多久?就算她耗得起,御史大夫陈家,也容不得她一直不嫁人。而以她的高傲,应该也不屑于做一个皇子侧妃吧? 只要赵王妃一直还活着,即使病病歪歪,陈雨菲也等不下去的。要么,她铤而走险,要么,她就只能另嫁他人了。 温慧高高兴兴出来,哪料到小说剧情总是不愿意放过她。 这不,刚离开赵王府没多远,马车沿着大街往前走,就听外面一声惊唿,接着就是几声熟悉的喧譁。 围观群众动作迅速,马车过不去了,自然也只能停了下来。 温慧深知自己的炮灰属性,完全不敢大意,掀开帘子就跳了下来。 她本来还想叫一声“碰瓷”来着,但想到说不准穿越女主就在哪里暗搓搓看着,最后只能硬生生憋了回去。 果然,她一下车,就与不远处站着的骆琳琅看了个对眼。 温慧:“… …”到底要不要这么衰啊! 所以这就是作为踏脚石,被踩的第三脚了吗? 这一次不等骆琳琅出声,温慧已经先发制人,指着倒在地上头破血流的男子大声道:“众位好心的大哥大姐都看到了哈,本公主刚刚在马车里,什么都不知道,更加绝不可能要强抢民男,要是有人污衊本公主,本公主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忍了,非得去京兆府分说一番不可!” 一时万籁俱寂,接着才慢慢响起窃窃私语声。 “这就是公主啊… …” “她在说什么啊,这位公子本来就是被楼上掉下来的花盆砸到脑袋,才受伤的,没有人怪她啊… …” 这时有人认出了不远处的骆琳琅,连忙指着她给其他人解释:“就是她,我都认识她了,好几次了,每次遇到公主殿下她都说人家强抢民男,就知道颠倒黑白… …” “哦,难怪公主殿下要这么说… …” “这姑娘是谁啊,公主殿下都害怕她啊?” “那哪是害怕她,公主殿下那是不屑跟她计较… …” “说的也是… …” 骆琳琅:“… …”她今天可什么都没说好吗? 但是看着一个个百姓那恶意的眼神,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慧忍不住也恶意地想,裴瑾也不知道又缩在哪里,这样的场景,大概是要怜惜骆琳琅遭受了不该她承受的冷暴力了吧? 啧啧。 她又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生死不知的男子,干脆对骆琳琅冷笑道:“本公主知道这位姑娘心地善良,每次都挺身而出,与本公主这个恶势力作斗争。现在有一个表现的机会,这位公子明显受了重伤,想来姑娘肯定愿意带他去医馆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位姑娘一定不会拒绝的,对不对?” 围观群众轻易就被带了节奏,数十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骆琳琅,一时间现场鸦雀无声。 第12章 大哥归来 骆琳琅心中有无限憋屈,但她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让人扶起地上的男子,准备往医馆去。 温慧还在一旁落井下石:“哎哟,这位姑娘果然是慈悲心肠。只是以后千万要瞪大眼睛,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再说话,免得误会了人,就不好了。本公主是不怕,那万一诬陷了别人,就不太合适了,对吧?” 围观群众一想,这话说得对啊。公主殿下位高权重,都被这姑娘诬陷了好几次,这要是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到时候只怕长十张嘴都说不清楚啊! 于是轰然叫好,个个看着骆琳琅的眼神都带着十足的戒备。 骆琳琅真是有口难言,泪花儿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啧啧,也不知道裴瑾该如何心疼呢。温慧漫不经心地想,这真是把男女主都得罪得死死的,不过管他呢,反正也没想跟他们和平共处。 温慧掀帘子上马车的时候,还记着提醒自己,等下要让人给刚才第一个出来支援自己的大哥送银子,这时候眼角的余光却明显扫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第18页 裴瑾做了文惠公主小半年的白月光呢,在她的记忆里那真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就见他护在骆琳琅身边,不时说着什么,偶尔还朝着温慧这边投过来一个眼神。 隔着那么远,温慧也能清晰感觉到他的情绪,那就是,十足的厌烦。 温慧忍不住“嘁”了一声,正要放下车帘子,又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骆琳琅的庶妹骆莹莹,看着裴瑾的目光满是痴迷,可惜裴瑾正柔声安慰骆琳琅,压根就没看见。 啧啧,温慧忍不住摸了摸下巴,这好戏真是一出接一出,就是可惜了不能亲眼见识骆琳琅的宅斗功力。 看看骆莹莹那风姿楚楚的小白花样,可惜了,在女主面前,都只有被炮灰的命。 温慧脑子里感嘆了几声,往后一仰,倒在软榻上。 唿,作为踏脚石的第三次被踩事件,顺利通过。 从第一次艰难脱身,第二次逆风翻盘,到第三次先发制人,一次比一次进步,真是棒棒哒! 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次赏花宴了。 温慧觉得最后一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她现在已经没有面首了,当然也不会带着面首耀武扬威去赏花宴。 这样女主要找什么角度批判她呢? 哎哟,莫名还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 温慧为了赵王妃的病,到处谘询太医的时候,萧循乘的船,已经顺利抵达苏州。 萧循没有在苏州停留,下了船在客栈修整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雇了马车,直接赶往通县梁河镇张家沟。 张家沟是一个风景颇为秀丽的小山村,依山傍水,也算是个好地方。 只是这个时代,再好的地方,作为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那也大多吃了上顿没下顿,长年闹饥荒。 黄昏时分,张家沟干活的农人陆陆续续扛着锄头回家,村子里炊烟裊裊,一派宁静景象。 村东头靠近山脚的地方,坐落着一所青砖黑瓦的房子,在整个村子大部分的泥巴墙茅草顶的屋子中间,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回家的人们每次经过这所房子,都会忍不住投过去惊嘆带着羡慕的目光。即使这房子已经盖好三年多了,他们本来早该习惯了。 张家沟就只有两所这样的房子,除了里正家里,就只有萧家了。但他们要嫉妒也嫉妒不来,谁让萧家出了个文曲星呢? 萧家是几十年前发大水的时候搬迁过来的,在张家沟是唯一的外姓,本来是很容易受欺负的。奈何萧家每一代的孩子都聪明,读书总能得到夫子的夸奖。 张家沟的村民对读书人有些盲目的尊崇,自然也不敢过分欺凌萧家人。 本来萧家上一辈出了个秀才就已经够张家沟的村民吹嘘的了,谁料想他读书太努力,亏了身子,前些年一病去了。村民们惋惜归惋惜,倒也颇有些隐秘的幸灾乐祸。 然而萧秀才的儿子比父亲更加聪慧,不过只过去四年,就以十四岁的年龄考中了秀才,三年后又中了举人。 张家沟的村民哪里见过什么举人,秀才就算得上是大人物了。从此他们见了萧循,眼神里都带上了敬畏。 尤其是知县大人亲自让人给萧家修了一所青砖黑瓦的房子以后,萧家在村里的地位,已经明显凌驾于里正之上了。 这时候,那青砖黑瓦的房子里,突然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村民们见惯不怪,但还是不由议论了几句。 “萧韩氏这样硬挺着,也不是个事啊!” “也不晓得有没有托人送信去京城… …” “京城那么大,萧家大小子又没考上进士老爷,只怕也没钱寄回来了… …” … … 院子里,萧露丢下扫帚,急匆匆用搭在杆子上的帕子擦了擦手就进屋去,倒了一碗水端到床边。 萧韩氏咳得满脸通红,好一会才消停一点,结果才喝了一口水,就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萧露一边给母亲抚着背,一边惶然道:“娘,不如我去学堂,把二哥叫回来吧。” 萧韩氏勉强摇了摇头,抓紧了萧露的手。 萧露知道母亲的坚持,也知道她握住自己的手,是怕自己偷熘去学堂,打扰二哥读书。 可是母亲已经这个样子… … 萧露还只有十一岁,她完全不知道,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这时,院子的大门突然被人敲响了,还伴随着村里几个孩子的大喊声:“小露姐,小露姐快开门,你大哥回来了!” 第13章 成了大小姐 大哥? 萧露一愣,直到感觉到母亲的手一直把她往外推,她才回过神来。 她突然一蹦而起,大步往外扑去。 萧露打开院子的大门,就见外面停着一辆马车,村里几个孩子正围着马车转来转去看稀奇。 马车的边上,站着一个风尘僕僕的年轻人,不是大哥是谁? 萧露几步跑过去,直接扑到萧循怀里,毫无预兆的嚎啕大哭。 母亲的嗽疾越来越严重了,大哥寄回来的银子已经花得不剩多少。二哥在县城的学堂读书,一个月才回来一次。萧露一个人,对母亲的情况完全无能为力。 每天晚上她躺在床上,听着母亲越来越厉害的咳嗽声,都提心弔胆,害怕自己一不注意,母亲就没了。 第19页 大哥远在京城,母亲还死活不让她去找二哥。 担忧,惶恐,害怕,这些情绪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头,十一岁的小姑娘日益消瘦。 现在,大哥回来了。萧露一下子就觉得,有了主心骨。 大哥是这十里八村最聪明的人,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萧循被小妹这一扑,脸上尚未绽放的笑意,瞬间就僵住了。 他摸了摸小姑娘的肩膀,只觉得那骨头都支棱了出来,硌人都很。 他一下一下抚摸小妹的肩背,柔声哄她:“没事了没事了,大哥回来了,娘的病一定会治好的。” 哄了好一会,萧露才慢慢停下了抽噎。她不好意思地把脑袋从萧循胸前挪开,才发现那一处的衣服已经湿了好大一块。 萧循牵着萧露的手,彬彬有礼地回应了闻声赶过来的里正和其他族老的问候,对他们邀请宴席的要求做了回绝,只说要马上带着母亲去县城治病。 里正和几个族老当然不敢有异议,笑着叮嘱了几句,才各自散了。 萧循进了屋,本来想着直接带着母亲去县城,萧韩氏却死活不肯,一定要他先休息一晚上。 萧韩氏看得出来,儿子一路马不停蹄赶回来,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眼窝深陷,眉骨都凸出来了。 她知道儿子担心自己,但她也心疼儿子,觉得就是个咳嗽,拖一天也没什么关系。 萧循最后还是没能拧过母亲,只好让青杨将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招唿车夫进院子休息。 马车是从苏州府雇的,因为萧循给的银子多,车夫也没什么意见。尤其是听说他还是位举人老爷,车夫更是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起来,让做什么做什么,完全没二话。 到了晚上,萧露却还是睡不着。 这一回,不是因为担心母亲的病,大哥回来了母亲的病肯定能治好;也不是因为大哥买回来的香甜的零嘴和华美的布匹,而是因为,大哥的小厮和那个车夫,竟然管她叫大小姐! 当然,青杨和车夫不止喊她大小姐,还管母亲叫老夫人。 以前大哥中了秀才,甚至中了举人,萧露也见过很多大人物,围着大哥嘘寒问暖。甚至那段时间,家里的经济条件也好了不少。 可是萧露没发现自己的身份地位有什么改变,尤其是那段时间以后,在村子里她还是一个农家小丫头,最多就是偶尔听到有媒人上门,跟母亲说可以将她嫁到地主家里去。 除此之外,萧露什么感觉都没有。 而现在,她突然莫名其妙成了什么大小姐! 萧露见过镇上地主家里的小姐,穿着漂亮的衣服,身后跟着丫鬟,看人的时候都是仰着下巴,每次她偷偷瞧过去,都只能看到那位小姐的两个黑黑的大鼻孔。 那时候她也曾经羡慕过,幻想过自己某一天也可以做一回小姐… … 没想到,现在她真的也变成小姐了! 第14章 治病 虚荣心让萧露完全没办法入睡,她不停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兴奋得满脸通红。 于是第二天早上,萧循就看到了一个眼眶青黑的小姑娘。 “小露,你昨晚没睡好?”萧循疑惑。 萧露的关注点却在桌子上的早点上。 早点是青杨起了大早跟车夫一起去镇上买回来的,因为不知道萧韩氏和萧露的口味,每种都买了一点。 镇上的早点种类不太多,但是对萧露来讲也已经非常丰盛了。 她胡乱对着萧循点了点头,等着母亲落座伸了筷子,就迅速夹起了一个大肉包子,“啊呜”咬了一大口。 只吃了一口,萧露就不由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包子里全是肉,咬一口油都流出来了,真是让人幸福得冒泡啊! 萧循看着小妹的样子,却忍不住无限心酸。 他有点后悔,应该早点跟公主禀明,回家来看一看的。他想起温慧的样子,觉得以公主那宽厚温柔乐于助人的性格,肯定是不会介意自己的请求的。 温慧要是知道,肯定要纠正一下,宽厚温柔乐于助人什么的,那是我,是我好吗?文惠公主可没那么好说话哦亲。 萧循也不迟疑,用过早膳就直接将大门一锁,带着母亲和妹妹一起,往县城而去。 因为母亲生病,马车走得不快,近午时才进了县城。 可是连续走了好几家医馆,大夫都告诉萧循,萧韩氏的病拖得时间久了,县城缺少一些珍贵的药材,可能需要好几个月才能治好。 萧循倒是不介意多久能治好,但是如果能让母亲少受点罪,他当然不会吝惜银子。 他当机立断要往苏州府去,萧韩氏却皱眉拉住他,喘息着道:“循儿,既然县城能看好,干什么要费钱往府城去?不过几个月而已,娘还撑得住!” 萧循知道母亲只是担心银子不够,没奈何,只能让青杨把温慧给的一大包银子拿出来。 车夫在外面等着,倒也不怕他发现。 萧韩氏看着那一大包银子,惊得大惊失色,下意识就用衣襟掩盖住了,低声问儿子:“这银子哪来的?娘虽然没见识,也知道不义之财不是那么好拿的… …” 温慧给的银子太多,足足有几百两,这一路回来已经花掉一些,但看上去还是挺大一包。 第20页 其实温慧还避着青杨单独给他塞了几张银票,但这个就不必多说了。 萧韩氏面色严肃,声音虽低却带着一股训斥意味,萧循只好解释:“娘,你想到哪去了?这是我在京城的时候卖书画所得。你没去过京城不知道,那里富豪的人多了,这点银子算什么?” 他说到“卖书画所得”几个字,还颇有些心虚。但是想想等母亲的身体好了,他总能挣到银子还给温慧的。这么一想他也就释然了。 萧韩氏相信儿子的人品,刚才疾言厉色也不过是敲打他罢了,闻言果然平静下来,也不再反对去府城了。 当天已经有点晚了,算算时间应该赶不到苏州府,萧循干脆找个客栈安顿下来,然后带着萧露出去逛大街。 小姑娘对于逛街买东西,基本都没什么抵抗力,尤其是现在大哥有钱了,什么都买得起,就更是兴致盎然了。 两个人一路行来,买的七零八碎都堆在青杨手里,很快青杨的全身都挂满了东西,走路都只能从货品的缝隙里往外看。 不过萧露也很有分寸,买的东西虽多,其实不过花了一两多银子。 等天色晚了,她还意犹未尽,萧循却拉着她到了学堂,看望二弟萧衡。 萧衡也才十五岁,看到萧循几乎喜出望外,捧着热腾腾的点心更是恨不能当场就开吃。 萧循给萧衡请了假,带着他回了客栈,忍不住抓紧时间考校了一番他的功课。 萧衡:“… …” 心好累,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能不能不要这么残暴?到底还有没有兄弟爱了! 萧露在旁边吃点心,见此情景差点笑出声。 萧韩氏侧躺在床上,看着三个儿女在一边嬉闹,眼神温柔下来,连脸颊上的皱纹都似乎舒展开了。 第15章 准备回京 第二天一大早,萧衡就被赶回了学堂。而萧循带着母亲和妹妹,也再次出发了。 苏州府作为江南富庶之地首屈一指的大城,其繁华程度在江南也算得上是名列前茅的。 萧露一进城,就觉得眼睛完全不够用了。她从来没来过府城,一时间对大街上的热闹场景惊嘆连连。 府城的医馆比起县城也要大得多,药材自然也更加丰富。 大夫告诉萧循,萧韩氏的咳嗽若能每日不间断地过来治疗,辅以一日三剂汤药,只需半个月就能痊癒。 萧循自然大喜过望,无视萧韩氏觉得费钱的眼神,直接去客栈租了两间上房和一间中房,付了半个月的钱。 萧韩氏看那银子哗哗流出去,手都抖了。 从第二天开始,萧循就带着萧韩氏准时去医馆报导。 此时萧韩氏也配合了许多,反正钱都已经花出去了,要是不赶紧治好,岂不是都白费了? 萧循本来想安安生生地给母亲把病治好,别的都暂时不想理会,奈何别人可不这么想。 这不,这一日萧韩氏正在医馆里间接受针灸治疗,萧循坐在隔壁的小房间里等候的时候,帘子就突然被掀起,一个人影闪身进来,笑着道:“萧小兄弟何时回来的,怎么竟没来找我?这可有点不厚道啊!” 萧循抬起头,发现此人正是他当年在苏州府进学时候的同窗,苏州知府骆大人的侄子,骆威。 骆威资质有限,比萧循大了两岁,却一直也没考中举人,目前还在原来的学堂继续努力。 萧循连忙起身告罪,低声道:“实在是家母病情汹涌,来不及抽空拜访骆兄,还望骆兄海涵!” 骆威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我兄弟何须如此客气,要知道当初叔父可是日日把你挂在嘴边的... ...哦对了,不知伯母现在如何了?” 萧循淡淡道:“只怕还要在府城盘桓一段日子。” “那可是正好!”大冬天的骆威手里还握着一把扇子,他把扇子往左手心一敲,兴奋之色溢于言表,“我们兄弟都好些年不见了,等伯母身体好了,到时候一定要一起好好喝他一顿!叔父这些年也一直... ...” “好!”萧循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到时候我一定上门叨扰。只是知府大人公事繁忙,就不必打扰他了吧。” 骆威见他神情坚决,也不好多说,两人寒暄了几句,也就散了。 半个多月后,萧循带着萧韩氏和萧露回到了张家沟。 期间,萧循也兑现了承诺,跟骆威吃过一顿饭。席间骆威一直想把话题引到骆知府身上去,萧循都顾左右而言他。 骆威最后也只好作罢,甚至心里甚是不喜,觉得萧循是给脸不要脸,自己作为知府大人的亲侄子,都已经这么低声下气了,他还端着架子。 他完全不懂,叔父为什么对这个泥腿子格外另眼相看,都好几年过去了,还非要找到人家,招揽过来。 不过是一个举人而已,单单是苏州府也有好些呢,很稀罕吗? 萧循可不管他在想什么,吃罢饭就干脆利落告辞了。 府城的医馆确实高明,回程的时候,萧韩氏的咳嗽已经完全好了,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萧露更是每日里肉食吃着,养得胖了一点,连皮肤都白了不少。 回到家里,萧循终于松了口气,这一次回来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完满解决了。 然而在家里歇了几日,萧循就发现萧韩氏有些不对劲,总是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第21页 某一日午后,他终于忍不住了,直接问萧韩氏:“娘,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萧韩氏嘆息一声,喃喃道:“娘虽然捨不得你,可也知道你是想再往上走一步的。你爹临死的时候,也遗憾没能看到你金榜题名… …” 她说着突然伤感起来,抽帕子擦了擦眼角,又强忍着继续说:“既然如此,你还是赶紧去京城吧!娘听说那要考进士的,得提前几个月过去做准备呢!之前你没考上,肯定还是去得太晚了,没做好准备… …” “娘!”萧循无奈地唤了一声,“我都说了是因为得了风寒… …” “得了风寒说不准就是因为去的晚,水土不服引起的!”萧韩氏振振有词,“你当初要是考完乡试就进京,又有本事能挣这么些银子,肯定早将身体养好了,哪里还会刚好在考试的时候得风寒… …” 萧循无言以对。 “可是娘,再有一个多月就该过年了… …而且现在天都冷下来了,运河都冻住了… …”萧循弱弱地反抗。 “娘知道,娘就是先跟你说一声!”萧韩氏十分有耐心,“明年一开春,等运河开冻了,你就赶紧走!” 这可真是亲妈啊!萧循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第16章 说书人的启示 萧韩氏的病是已经好了,可赵王妃的病,却一点起色都没有。 这段时间,温慧别的什么都没干,几乎就耗在赵王府里了。 她把太医院的太医挨个找过来给赵王妃看病,最后却一个个都嘆息着摇头。 “心病还须心药医,这病不在身上,在心头啊!” “郁积于心,寻常药物是没什么办法的。” 其实温慧也知道这些太医都曾被赵王府请来看过病,她只是想亲自确认罢了。 她坐在椅子上沉思,就听赵王妃低声道:“妹妹不必为我如此费心,都拖了这么些年了… …” 她脸上带着虚弱的笑意,对于自己的处境似乎已经完全不在意。 可是嘉柔县主眼巴巴地看着温慧,她只好打断了赵王妃:“二嫂就是想得太多,照我说哪有治不好的病,又不是疑难杂症。二嫂还是要好好遵医嘱,至少也该为柔儿想想吧?” “难为妹妹这么惦记柔儿了。”赵王妃目光柔和地看着嘉柔县主,低声道,“只是我这个样子… …” 温慧皱了皱眉。 如果一个人自己心存死志,那只怕神仙也难救了。 难不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陈雨菲上位? 温慧在心里摇摇头。不行,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至少现在有了她的干涉,事情已经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这段时间她没事就往赵王府跑,陈雨菲不就没好意思经常上门了吗? 温慧出了赵王府,轻车熟路上了马车。 这一次她没说直接回公主府,而是去了一家茶楼。 这么些日子不间断地跟太医打交道,别说赵王妃,就是她自己,也有些腻烦了。 温慧去茶楼,那自然有包间候着。 她神思不属地往二楼上去,进包间的瞬间,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一男一女在拐角处拉扯。 她也没太在意,进去瘫坐在椅子上,等茶果点心上来,就慢悠悠品尝。 这时候,楼下传来了说书人的声音。 反正也无事可做,温慧干脆让知秋把朝向大堂的窗户打开一扇,有一句没一句地听人扯淡。 下面说的是一个十分老套的故事。 一个家境贫寒的书生上京赶考,考中了状元。然后他就被公主相中了,想要他做驸马。皇帝问书生家里还有什么人,书生明明早已成亲,有妻有子,却撒谎说家中只有一寡母。之后书生与公主喜结连理,几个月以后他家乡的妻子找到京城,真相才爆出来。结果,书生的妻子竟十分通情达理,自请下堂,而公主也温柔贤惠,愿意与这个髮妻共侍一夫。于是书生左拥右抱,结局和和美美。 听到前段的时候,要不是说书人强调书生家境贫寒,温慧差点以为人家影射文惠公主呢。文惠公主当初可不是相中了状元郎,区别只是状元郎出身高门罢了。 当然,后面的发展就完全不是那么一码事了。但温慧还是听得冷笑连连,差点就想拍案而起了。 果然不管什么时代,落魄文人yy的内容那是永远也不会变的,总不过金榜题名、妻妾成群罢了。而且这妻妾还须得温柔和顺,对他言听计从… … 温慧好容易压抑住心底的怒火,却突然一愣。 她重新梳理了一遍这个俗套的故事,却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公主身份高贵,就算能忍受跟书生的髮妻共侍一夫,但时间长了呢?髮妻会遭遇什么,髮妻所生的孩子,又会如何? 即使公主是真的宽容大度,在这样畸形的家庭里成长起来的,身份尴尬的孩子,真的不会心理扭曲吗? 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时常进出赵王府,温慧跟嘉柔县主混得熟了,现在连听个故事,关注点也放在了孩子身上。 温慧皱着眉头想,赵王府多好的条件,锦衣玉食,万事不愁,可是赵王和赵王妃关系不太好,还是影响到了嘉柔县主。 第22页 与嘉怡郡主一对比就能看出明显区别,嘉柔县主就相对沉默懂事多了。 那更复杂奇怪的家庭环境,教养出来的孩子,多数情况下,问题肯定会更大吧。 反推回来,那些性格怪异的人,他们的童年很有可能不太幸福。 温慧觉得,她似乎隐约找到了一个新的办法,用的好了,兴许能挽救一下赵王妃。 比如用上一点技巧,让她知道,嘉柔县主长大了可能会有性格缺陷,那么作为母亲,她还能坚持自暴自弃郁郁寡欢下去吗? 第17章 偶遇白月光 想到了就行动,温慧当机立断起身就走。 上了马车,温慧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画面。她想起进茶楼包间的瞬间,瞥到的在拐角处拉拉扯扯的男女,到底是谁了。 那个少女是骆琳琅的庶妹,骆莹莹。而那个男子,却是之前喝醉酒撞到温慧马车辕子的男人,温慧记得他还叫了骆琳琅一声表妹。 温慧忍不住摸摸下巴,这两个人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既然这是一本宅斗小说,那么,按照常理推测,这两个人勾搭到一起,很有可能就是要想歪招对付女主了。 啧啧,骆琳琅似乎要倒霉了,好兴奋啊怎么办?温慧忍不住暗搓搓地笑了。 虽然说作为女主,最后肯定是要化险为夷的,甚至这样的劫难就是男女主推进感情的最佳机会,但温慧还是觉得高兴。 毕竟,踏脚石也是有人权的嘛! 虽然心情好,温慧也没忘记吩咐侍卫去查一下,那男子跟康平伯府到底有什么关系。 随口说了一句便罢,温慧继续心情颇好地往书坊去,想着先看看这个时代的话本子,有没有适合操作的故事。 像茶馆说书的那种故事,实在是太老套了,而且也没有她想要的重点。 在书坊大门口下了车,温慧却突然感觉这地方有点眼熟。 她很确认自己没来过这里,想了想才恍然大悟,这不是文惠公主的记忆里,她把萧循劫回府去的地方吗? 想到萧循,温慧又感觉有点怅然,也不知道他现在顺利到家了没有。银子给了一大包,以防不够还塞了银票,应该够他改善家庭生活了吧? 书坊的大掌柜殷勤地出门来迎,温慧也就被打断了思绪,迈步进去,直接提出要买话本子。 可是看到那好几个书架满满当当的话本子之后,温慧就傻眼了。 怎么会这么多? 这个时代,小说也这么流行吗 没办法,最后温慧只能祭出在现代时她找小说的法宝:关键词! 于是大掌柜就毕恭毕敬听着温慧提出要找的话本子要包含的元素:男主要成亲了还有孩子;男主发达以后要始乱终弃,或者男主与髮妻关系不好;要提到髮妻被抛弃后的生活,孩子又怎么样了… … 然后大掌柜的表情就越来越僵,最后甚至忍不住偷偷打量温慧,心下狐疑这公主殿下不会是受什么刺激了吧? 大掌柜正在怀疑人生呢,就听小伙计跑过来叫他:“大掌柜,裴大人来了!” 大掌柜先是一喜,接着想起还在招待温慧,正要吩咐小伙计先去招待裴瑾,就听裴瑾的声音已经响起来:“大掌柜,你这里最近有新的… …”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大掌柜循声回头,就见裴瑾的目光直直看向自己… …对面的温慧。 温慧当然也听见了,脑子里正闪过“这裴大人是谁”呢,就感觉到了那熟悉的厌恶的眼神。 额,不会是遇到文惠公主的白月光,男主裴瑾了吧? 她抬头,果不其然,裴瑾正站在两排书架的入口处,蹙着眉头看着自己。 裴瑾的身后,还一左一右立着两个少女,正是女主骆琳琅和骆莹莹两姐妹。 温慧只觉得头疼,怎么又遇到男女主了,肯定是因为出门前没注意看黄历。 她还以为解决了三次踏脚石事件之后,赏花宴之前应该不会再碰到男女主了呢,谁知道买个话本子也能这么巧? 她正懊恼呢,就听裴瑾冷声道:“公主殿下来书坊做什么?” “本公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温慧挑高了眉,马上回敬,“关你屁事?” 第18章 公主的变化 哦,裴二公子作为状元郎,现在已经被授官翰林院修撰,正式成为一名官员了。老百姓之所以叫裴二公子或者状元郎,主要是不太清楚情况。但书坊的大掌柜就不会那么没眼色了。 温慧的话,听在裴瑾耳朵里,那可真是粗鲁得很。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仔细打量温慧,察觉到她对自己确实少了几个月前那种迷恋的感觉,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颇有些怪异感。 “怎么,裴大人这么闲,连本公主该去什么地方都要管管吗?”温慧冷笑着讥讽。 裴瑾只能低声回答:“不敢。” 温慧冷哼一声,懒得跟男女主掰扯,直接吩咐大掌柜:“刚才本公主说的那些关键… …跟那些相关的,让人找出来都送到公主府。” 她本来要说关键字的,想到骆琳琅也是穿越女,只能又憋回去。 果然遇到男女主就没好事。 大掌柜神色古怪地确认:“是所有的都要吗?” 第23页 温慧随意点了点头,看都不看裴瑾三人一眼,目不斜视往外走。走到门口。她还故意说了一句:“真是倒霉透了,走到哪都能遇到这些人,好好的兴致都被败干净了!” 后面的骆琳琅闻言,脸都涨红了,双拳紧紧握起。然而她偏头去看裴瑾,却见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温慧的背影,之前厌恶的眼神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骆琳琅不由心里一紧。她跟裴瑾只能算是泛泛之交,但她能感觉到双方都对对方有好感,近段时间两人的接触也略多了一些。文惠公主看上了裴瑾的事,她当然也听说了,不过一直也没在乎。 现在,裴瑾突然露出那样的神情,是又突然对公主起了兴趣吗? 其实她真是想多了,裴瑾只是觉得温慧几个月间表现差异太大,心怀疑虑罢了。 骆琳琅心里不太舒服,结果裴瑾还跟大掌柜打听:“公主殿下都买了什么书?” 大掌柜也正疑惑呢,干脆把温慧的要求都仔细复述了一遍。 结果裴瑾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完全搞不懂,这个公主要搞什么把戏。 不过此时骆琳琅打断了他的思绪:“裴大人刚才说要来书坊,是要找什么重要的书吗?” 裴瑾蓦然回神,对骆琳琅温柔一笑:“对,我要找寒山书院最近新出的… …” 旁边的骆莹莹几乎听不下去,看着裴瑾和骆琳琅旁若无人地相视而笑,嘴角的笑意都感觉完全维持不下去,双手的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 次日,数十本话本子就被及时送进了公主府。 温慧发现现在有事做了。 这个时代的书写规矩还是从右到左竖排写字,且都是繁体字,话本子当然也不例外。 温慧虽然接收了文惠公主的记忆,繁体字基本上都认识,但她的潜意识还是不太适应这种看书方式。 所以,温慧发现,她作为一个重点本科毕业的大学生,现在要消遣一下看个话本子,竟然也不容易! 果然穿越前辈们说得对,古代生活有风险,穿越需谨慎啊! 第19章 萧循的烦恼 天气越来越冷了,温慧开始大部分时间窝在府里,过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生活,唯一还要费脑子的大约就是看话本子了。 偶尔她也去一趟赵王府,关注一下嘉柔县主的生活,和赵王妃的病情。 某一日她跟嘉柔县主玩的时间有点长,用过午膳又耽搁了一会,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 结果出了二门刚要上马车,温慧就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赵王一行人。 让温慧目瞪口呆的是,赵王亲自从马车上扶下来一个少女,正是陈雨菲。 赵王自然也看到了温慧,扶着陈雨菲站稳了以后,就过去跟她寒暄。 而陈雨菲背对着赵王,微微仰高下巴,给了温慧一个挑衅意味十足的眼神。 温慧:“… …” 难怪最近都没在赵王府看到陈雨菲,敢情自己没事就过来,打扰人家跟赵王培养感情了啊! 这陈雨菲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哪里会愿意坐以待毙,人家干脆把赵王约出去了! 温慧几乎都能听见陈雨菲内心深处得意的声音:你是公主,我不能把你怎么样,那你也阻止不了我,我有的是办法把赵王拐跑! 温慧… …她只能表示,脑迴路不在一个频道上,无法沟通。 现在温慧已经深刻理解“宅斗”两个字的真实含义了。 整本小说里的主要女性,就没有能置身事外的,个个都是宅斗思维,眼光就只局限在内宅,从来没打算探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当然了,小说的最后,这些擅长宅斗的女性,她们都赢了。 可关键是,温慧她不乐意宅斗啊! 就比如赵王府的事,她根本不屑于跟陈雨菲对上,她只需要釜底抽薪,保证赵王妃活着,一切就都解决了啊! 陈雨菲到底凭什么会觉得,搞定赵王就能万事大吉的呢? 赵王妃是泰和帝给赵王选的正妃,只要没有大的过错,赵王根本没理由休弃她,连和离都做不到好吗? 所以陈雨菲就是能勾引得赵王神魂颠倒,也顶多能进府做个侧妃,对于她后面庞大的计划一点用都没有。名不正则言不顺,试问谁会相信一个侧妃的话,被怂恿着要放弃太子而就赵王? 真要是如此,那一定是陈雨菲开挂了。 倘若她不满足于一个侧妃的位置,还想熬下去,那就更悲剧了。陈雨菲已经十五岁了,陈家还能容忍她不嫁人到什么年纪? 不过对于温慧来说,陈雨菲现在在赵王身上努力,其实也挺好的,至少暂时不会作妖。 等她反应过来,温慧觉得自己应该也差不多该布置好了,到时候还怕个屁! 跟赵王随意寒暄了几句,温慧看都没看陈雨菲一眼,直接上了马车,同时在心里给她点了根蜡。 时间过得很快,几场雪下来,一年就快到头了。 话本子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温慧一边让书坊找新的送来,一边让知秋安排几个宫女没事去街头巷尾听百姓们闲聊。主要记住那些始乱终弃的八卦,到时候跟话本子结合起来,编故事也容易些。 这一日正是腊月十六,温慧还打算跟往常一样宅在家里,却一大早就被知秋唤醒,提醒她去宫里请安。 第24页 “今日是殿下十六岁生辰,殿下忘了吗?”知秋一边指挥小宫女给温慧梳洗换衣服首饰,一边提醒她,“往年都要去宫里请安领长寿面的… …” 啊,生辰吗? 温慧突然愣住了。 文惠公主是腊月十六的生辰,温慧… …也是。 所以,这是她穿书的原因之一吗? 温慧怔忪地被人摆弄着穿上华贵的衣服,戴上珍贵的首饰,一路冒着大雪送进了宫。 皇帝皇后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爱,这一次太子太子妃和陈王陈王妃也都在,连嘉怡郡主都送了温慧一个小礼物,是她自己做的一个草编的小兔子。 虽然温慧压根看不出那是一只小兔子,但她还是深受感动。 小世子李恪也奉送上一枚带着口水的香吻,温慧闻着他身上的奶香味,感觉心情似乎也微微平静下来。 可能因为喝了点果酒,晚上温慧回到公主府,就感觉心口突突跳得厉害。 她不肯回去沐浴休息,踏着已经清扫干净的小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温慧回过神来,突然发现自己站在兰园的门口。 自萧循走后,兰园就没有几个人了。温慧并没有把知冬调回主院,所以现在知冬正等在边上,等她吩咐。 温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也许,是因为她觉得,萧循当初被带进公主府,也不是他自己的意愿吧?也许,萧循在公主府里生活,心底其实也没有归属感吧? 温慧慢慢走进萧循的书房,看着那一排排的萧循还没搬走的书。也许在公主府生活的几个月,那些书就是他最后的安慰了吧? 她把人都赶出去守着,慢慢趴在萧循往日里读书的书案上,突然悲从中来,忍不住呜咽出声。 穿过来已经三个多月了,温慧一直努力安慰自己,努力压抑心底深处的恐惧,努力每天找事情做,努力想改变自己炮灰的命运。 可是,亲人再慈爱,事情再顺利,她也无法忽视自己心底真正的感觉。 她想念自己的家,想念父母,想念弟妹,想念那灰濛濛的天和不很干净的空气,想念公交地铁的拥挤,和仿佛永远也做不完的工作… … 她想念曾经的一切。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温慧趴在书案上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面,萧循站在她旁边,笑盈盈地说:“没关系,一切都会好的!” 这一段时间,远在江南的萧循,其实也有他的烦恼。 这一天一大早,他正在考校二弟的功课,就见萧露蔫嗒嗒地走进来,噘着嘴道:“大哥,何小姐又来了!” 萧循还没说话,萧衡已经捂着嘴嘿嘿嘿笑了起来,还不忘对着他挤眉弄眼。 快过年了,学堂也已经放了假。但萧衡回到家也还是苦不堪言,甚至比起在学堂还要努力。 因为萧循比起夫子还要严厉。 现在好不容易能遇到让大哥吃瘪的事,萧衡可不幸灾乐祸了吗。 萧露嘴里的何小姐,就是这十里八乡唯一的一个大地主家的姑娘,家住在镇上。萧露还曾经在镇上见过她,羡慕过她穿的衣服漂亮,还可以有丫鬟可以使唤。 曾经萧露只能看到何小姐的鼻孔,可是现在何小姐见天往张家沟跑,每次都要来偶遇一番萧循,萧露就觉得不太舒服了。 其实何小姐第一次过来的时候,萧露还觉得很有些新奇,毕竟她被人叫大小姐的时间还短,很有些想跟真正的小姐探讨一下的意思。 奈何那位何小姐目标明确,并不太把半大的小姑娘萧露看在眼里,就算是闲聊的时候,眼睛也一个劲往书房那边看。 萧露自觉受了怠慢,那何小姐来了几次她就不爱搭理了,心里也多了几分危机感,想着大哥万一要娶这么一个大嫂,可有点不太好。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何小姐做大嫂不好,就是莫名不喜欢这个人。 何小姐来的次数多了,张家沟的人差不多也都知道何家的意图。奈何何家家大业大,不是他们可比的,因此原本还对萧循有些想法的人家,也都歇了心思。 家里只有那么大,何小姐每次来都赖着不走,萧循也难免见了她几回。 何小姐就是个普通的姑娘,十五六岁,相貌清秀,衣饰比起农家女孩是好了不少,但也就是县城能买到的最好的布料做的罢了。 何小姐每次见到萧循,眼睛都亮晶晶的,但萧循总是目不斜视,寥寥寒暄几句便罢。 萧循还以为何小姐能明白自己的冷淡,不再这么执着,谁料想她的意志力这么强悍,竟然对自己的暗示视而不见,每日里还是让人赶着马车送她来这里。 萧循忍不住扶额嘆息。 不得不说,见过京城的大家小姐以后,尤其是跟美艷大气的温慧接触过,萧循的审美眼光已经跟当初的乡下穷小子完全不同了。 他并不是歧视生于农家的女孩子,他只是知道自己以后要走的路,而这些女孩子,担当不起贤内助的重任。 再说,这些女孩子也没有让他有动心的感觉。 何小姐看着他的时候也总是红着脸笑靥如花,可是每当这个时候,萧循想起的,却总是另一个人的温暖而张扬的笑容。 她曾为了放他自由,想尽了办法,不惜将自己陷入别人恶意的目光。 第25页 萧循抚了抚胸口,下了决心,往外走。 踏进堂屋的时候,他已经调整好了表情,恢復到了往日的冷淡。 何小姐还是一如既往,一见他的身影,就不由自主站起来,两颊生晕,含羞带怯地看着他。 其实这是何小姐难得跟着母亲去了一次府城,看到府城的几位大家小姐风流裊娜的举止,心生羡慕,特意学了好久,才做出来的自以为魅力十足的举动。 可是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大家小姐,没有十几年浸淫其中的功底,做出来就颇有些违和感。 萧循不懂这些,他看了一眼,只是觉得有些怪异罢了,身上禁不住起了点鸡皮疙瘩。 “萧公子,今日读书辛苦了吧?”何小姐欣喜地看着萧循。 不过萧循却瞟了她一眼就把头转开,直白冷淡地道:“多谢小姐厚爱,只是我暂无成亲打算,还请小姐回去吧,以后也不必来了。” 第20章 医治赵王妃的办法 萧循做过驸马的事情,京城的底层尚且不很清楚,远在江南的百姓就更加一无所知了,想来顶多也就是官场上消息灵通的能得知一二罢了。 反正现在已经和离了,萧循也就忽略了这件事,连家里人都没提。何小姐自然更加不会知道了。 谁知何小姐听了他的话,却十分激动,目光灼灼看着他:“没关系,我可以等的!” 即使萧循明显拒绝,何小姐还是很开心啊,毕竟前几日他一直迴避这个话题呢! 萧循:“... ...” 萧循深唿吸一口气,面色严肃下来:“小姐并非我心中希望的... ...人选,还是请回吧!” 何小姐一愣,听出了萧循话里的坚决,只能强笑了笑,转身掩面出去了。 萧循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这下应该搞定了吧?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他真的是太天真了。 即使算上整个通县,举人一共也没出过几个好吗,在何家这种本地富户的眼中,他就是一块闪闪发光的金疙瘩啊,谁不想抢到手里?被拒绝一次算个屁,不行再上啊,万一他被诚意感动了呢,那说不准就有机会跨越阶层,从此不再为“农”,进阶为“士”啊! 这样的诱惑,谁受得了?现在只有何小姐上门,那只是其他地主富户还处于观望阶段罢了。即使是何家,何小姐那也只是打头阵的。 没见苏州知府大人,都非常看好萧循吗? 所以当第二天何小姐又准时抵达萧家的时候,萧循感觉有些懵。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得很清楚了啊,难不成她听不懂? 萧循现在觉得,母亲让自己赶紧去京城,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他再次去见何小姐,尚未出声,何小姐就先发制人:“萧大哥,不知你心中满意的妻子人选是什么样的?你描述一下,我可以为你改的!” 萧循:“... ...” 萧大哥,谁是你萧大哥?什么叫可以为我改,我不需要你改啊拜託... ... 萧循觉得自己的涵养还有点不够,他已经有点想爆发了。 何小姐再接再厉:“我爹娘说,若是能嫁进萧家,可以不要彩礼,何家还陪嫁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以前萧循可能会觉得很多,但现在他每天贴身带着上千两银票,对这个数字就慢慢没什么感觉了。 再说,五百两银子就要他卖身,他的身份没这么卑贱吧? 是的,对于他来说,要是娶一个一点感情基础也没有的地主家的小姐,就是与卖身无异。 不过,爹娘... ...不要彩礼... ...陪嫁五百两... ... 这怎么看,也不是为了他这个人,而果然是为了他的前程吧? 萧循明白了。他之前看到何小姐,还当她只是怀着一腔少女情思,现在看来,何家派个小姐来,也不过是为了降低他的戒心吧?换个人来,他只怕早就发现他们的用心了。 萧循至此脸色已经完全冷下来,随口道:“萧某已有未婚妻,小姐请回吧,以后再来恕萧某不接待了。” 何小姐一愣:“你之前可没说... ...” 萧循已经转过身去,不再搭腔。 萧循回到书房,萧衡和萧露一起嬉笑着凑过来:“大哥,你已经有未婚妻了吗,是谁啊,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萧循:“... ...” “学会偷听了啊?”萧循一人给了一个爆栗子,“阿衡今日的功课写完了?” 萧衡讪讪笑了笑,赶紧窜回书案前,眼角余光还偷偷观察这边。 萧露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噘着嘴表示不满:“大哥你不告诉我,我就去跟娘告状!” 萧循:“... ...” 一个个的都长本事了。 “你就告诉我嘛,小声点,不让二哥知道,好不好?”萧露晃着他的手撒娇,“我一定保密的,好不好?” 萧循的目光却蓦然悠远起来。 不知道和离以后,殿下这些日子,怎么样了?她本来对自己也没什么感情,现在一个人,肯定很逍遥吧?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温慧,萧循又突然有点迫不及待,想要去京城了。 明明只短短相处了几天,温慧的身影,却总是在他脑海里萦绕不去。 第26页 “... ...大哥,大哥!”萧露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我问你,未来的大嫂是不是很美啊,她是哪里人啊,你们怎么认识的?” “很美,大街上认识的。”萧循的思绪还没完全抽离,下意识回答。 “哇!”萧衡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跟萧露一起憧憬地惊嘆。 萧循:“... ...” 怎么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 要是让殿下知道我在家里瞎扯,会不会抽我? 萧循当机立断挥挥手:“阿衡赶紧去做功课,小露今日的大字写了没有?大哥刚才就是瞎说的,你们可别跟娘乱说啊!” “哦,原来是瞎扯的吗?”萧衡和萧露露出一脸意味深长的坏笑,接着做鸟兽散,“做功课去喽!” 萧循:“... ...”这两个小兔崽子! 可是,为什么自己要此地无银三百两?真的是突然变傻了吗? 再次下意识地想到温慧,萧循突然微微一愣,接着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这时萧衡和萧露已经跑了,不然又不知该如何惊讶了。 大哥在家里,可从来没有像这样温柔地笑过呢! 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的温慧,此时正在赵王府里跟嘉柔县主密谋。 嗯,主要是她在说,嘉柔县主和其他人听着。 温慧现在对赵王府已经很熟悉了,观察了这么久,又跟嘉柔县主确认了一下,基本了解了赵王妃的院子里,最忠心可靠的丫鬟宫女都有哪些。 此时,她抱着嘉柔县主坐在椅子上,面前站着两个赵王妃的陪嫁丫鬟和两个德妃赐下来的宫女。 “哪,就是这些,你们好好看一下,回头我告诉你们怎么说,懂吧?”温慧拿着几个话本子细细叮嘱,“本公主知道,你们也都是希望王妃好起来的,是不是?但是太医都没什么办法,我们也只能换条路走了。” “这... ...这真的能有用吗?”一个宫女迟疑着问。 她们当然希望王妃能病癒,毕竟已经在王妃身边六年了,早已经打上了王妃的标籤,倘若王府换个女主人,还能有她们的好日子过吗?就算还能在王府当差,也肯定要给新王妃的亲信让路的,能坐冷板凳就算是不错了。 温慧摸了摸嘉柔县主的头髮,肯定地点了点头:“二嫂现在心里最挂念的,肯定就只有柔儿了,只要照我说的做,肯定会有效果。” 其实温慧自己也没有那么大的信心,但她要是表现出来,其他人岂不是更加灰心了? 四个丫鬟和宫女对视了一眼,终于答应了。 即使没有效果,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试一试又有什么关系? 这一日已是二十六,再过几日就到除夕了。天气虽然冷,倒是难得出了个大太阳,赵王妃应宫女的强烈要求,被搀扶着出来散步。 散步这个要求,自然也是温慧提出来的。她似乎总有一套歪理,说什么多运动有助于身体机能的恢復,就算费力也要坚持,就算只走一小会儿也会有效果。 这段时间温慧做的努力,赵王妃也都看在眼里,又看到嘉柔县主眼巴巴瞅着她,一时心软,就同意了。 因此天气好的时候出去散步,赵王妃也进行了一段日子了。 赵王妃慢慢往前走,沐浴着冬日柔和的阳光,感觉浑身的病痛似乎真的减轻了一些,忍不住露出浅笑。 就在此时,小路尽头的拐角处,却突然传来了窃窃私语声。 “... ...你说的这算什么,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听说的才叫吓人呢。说是东街那边的一户人家,男人迷上了逛窑子整日不着家,那家的主母病倒在床,只有个才六七岁的孩子侍奉。结果不久前那主母无钱医治,一病死了。你猜怎么样,那家的男人一床蓆子就把妻子裹了埋了,后来没有钱了,干脆把孩子卖进了窑子,拿着钱自己又逍遥快活去了... ...” “你说真的,这男人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可不是吗,那家隔壁的几户邻居,谁不说他狠心,但又有什么办法?” “真是可惜了那个孩子了,好好的就这么被亲爹卖了,还卖到那种地方,这辈子都毁了... ...” “这还是亲爹呢,娘死了就能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 “难怪人家都说,宁要讨饭的娘,不要做官的爹... ...” “真是可怜啊... ...” ... ... 赵王妃的脚步慢慢停下来了。 宫女偷偷看了一眼她的脸色,不敢催促,低着头默默候着。 她知道那两个说话的是谁,但赵王妃不知道。 那边两个丫鬟都故意压低了声音,赵王妃分辨不出到底是谁。 可是后来她就没在意这个问题了,她被听到的内容分去了心神。 主母病倒在床,那不是跟自己一样吗?后来主母死了,男人逛窑子... ...把孩子卖了... ...卖进了窑子... ... 赵王... ...他应该不会的吧?他对柔儿... ... 赵王妃突然一愣。赵王对柔儿好吗?她不知道。他似乎每天都沉迷于跟陈家那个女儿你侬我侬,是不是连自己还有个女儿也忘记了? 赵王妃突然觉得胸口闷痛,喃喃道:“扶我... ...回去吧!” 第27页 宫女抿着唇低头应是。 这一天晚上,赵王妃难得失眠了。 以往,虽然浑身不舒服,但一整个晚上,她总也能睡上一两个时辰的。但现在,她完全睡不着。 第21章 赵王妃的转变 主母病死... ...男人把孩子卖了... ...窑子... ... 这些字眼像长在了脑子里,一刻不停地在赵王妃脑子里盘旋。 想到赵王和陈家女,想到自己的宝贝柔儿,赵王妃只觉得胸口像有一把火在烧。 可是,自己都已经这样了,能有什么办法呢? 赵王... ...他应该不会那么狠毒吧?柔儿是皇家的孩子,父皇母妃也不会允许的... ... 赵王妃给自己找理由,可是潜意识里又觉得,谁说得准呢,父皇母妃就算挂念柔儿,到底远在皇宫,鞭长莫及,就算有什么事,只要赵王有心隐瞒,他们又哪里能知道?这要是有个万一... ... 赵王妃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就有些颓靡。 这一日天气不太好,天阴阴的,似乎随时准备下雪。 但赵王妃竟然强撑着身体,还要出去。心头似乎有一根细线牵引着,赵王妃下意识往昨天那条路走去。 她不确定自己是想再听到点什么,还是想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昨天听到的都是瞎扯的。 同样的小路,一直走到了尽头,赵王妃什么也没听到,也没看到有人,那边干干净净的,只有几丛稀疏的灌木萧索立着。 赵王妃隐隐松了口气,将心头的隐忧暂时压了下去,缓缓往回走。 可是等她走回到熟悉的小路上,又往回走了数丈之后,后面隐约又响起了声音。 赵王妃的脸色瞬间煞白,想回过头,跑过去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双腿却偏偏瞬间失去了力气一般,一动不动。 今天的两个声音听起来,似乎就是昨天的两个,又似乎不是。 “你听说没有,京郊李家村有一户人家,主母只生了一个女儿,男人天天打她... ...” “咦,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家了,后来不是说主母病死了,那男人很快又聘了一个妻子回去吗?之后怎么样了?” “之后?之后新娶的妻子生了个大胖小子,那男人天天把这新妻当菩萨供着呢!就是可怜了前面那个生的女儿... ...” “女儿怎么了,不也是那男人的骨肉吗?” “嘁,什么骨肉,那孩子才只有五六岁,天天被那后娶的女人当丫头使唤,提水打柴烧火做饭洗衣服,哪一样不要她做?冬天的水多冷啊,那女人还不给人家吃饱,那娃娃那个瘦骨嶙峋哦,看到的人谁不可怜她?” “这后娶的女人也太狠心了吧,那男人就不管管?” “管,拿什么管?那男人现在心心念念都是儿子,哪里还记得自己有个女儿?” “啧啧,真是... ...” ... ... 赵王妃额头冷汗直冒,太阳穴突突直跳。一阵冷风吹来,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喃喃道:“回去,扶我回去!” 宫女担忧地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嘴唇蠕动了几下,到底什么也没说,扶着她回房了。 赵王妃心神恍惚,自然没注意到宫女的神色变化。 当天赵王府又叫了太医。 可是太医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话,说赵王妃可能是受了惊,重要的是自己要有意志想要好起来才行。 之后太医留下了一个安神的方子,就告辞了。 那天晚上,赵王妃迷迷煳煳间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死了,神魂飘荡在赵王府里,看着柔儿哭得昏死过去,看见赵王通红的眼圈。可是几个月后,赵王就完全恢復过来,还迫不及待把陈雨菲娶进了门。 陈雨菲身着大红的喜服,大大方方入住了王妃的院子,而她的东西已经被封存到库房里。 她看到婚后赵王跟陈雨菲恩爱缠绵,很快陈雨菲就有了身孕。十月怀胎,陈雨菲生下了一个男孩,赵王欣喜若狂,当天就上摺子为那个婴儿请封了世子。 而她的柔儿,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王了。 她的柔儿被冷落在自己的院子里,那个院子每日冷冷清清,没有人关心她,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把她遗忘... ... 赵王妃心痛欲裂,突然大叫一声惊醒过来,才发现那只是个梦。 宫女闻声赶来,就发现赵王妃汗湿重衣,冷汗甚至把头髮都浸透了。 赵王妃颤抖着手,喃喃低唤:“柔儿,柔儿,我要去找柔儿... ...”说着就挣扎着要下床。 宫女连忙安抚:“王妃别急,奴婢这就让人把县主抱过来... ...” 赵王妃似乎这才清醒一点,注意到自己的情况:“快去,快去,去把柔儿带过来!” 两个宫女把赵王妃扶着靠在迎枕上,就相携出去,一个准备去嘉柔县主的院子,一个打算去放热水给赵王妃沐浴。 因为赵王妃的病一直反覆,因此嘉柔县主生下来没多久就被安排了自己的院子,并未跟赵王妃一起住。 两个宫女出去后,其中一个忍不住蹙眉迟疑:“公主殿下这个办法,会不会有点急躁了?” “我倒觉得这个办法管用。”另一个宫女低声道,“虽说王妃受了点刺激,但你没发现王妃这两天精神好多了吗?从前可没见她说过这么多话... ...” 第28页 嘉柔县主正睡得迷煳,就被宫女轻轻唤醒,包得严严实实抱到了赵王妃的床上。 此时沐浴的热水已经放好了,赵王妃却死活不肯过去,非要见到嘉柔县主。 嘉柔县主看到母妃鬓髮散乱的样子,大吃一惊:“母妃,你怎么了?” 赵王妃一把将嘉柔县主抱进怀里,狠狠搂着,喃喃低语:“娘的柔儿啊... ...” 只唤了一声,她就泣不成声,顾不得两个宫女还在屋里,规矩体统更是被丢到了九霄云外。 嘉柔县主都懵了,但母妃怀里温柔的气息还是让她感觉到心安,于是她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赵王妃的背嵴:“母妃,柔儿在这里,你别哭了... ...” 赵王妃哭了一阵,略好了一些,就听嘉柔县主低声问她:“母妃,你怎么了?” 赵王妃感觉哭了一顿,心口竟松快了许多,她也没多想,恢復了温柔的语调哄女儿:“母妃... ...做了个噩梦... ...” “哦。”嘉柔县主乖乖地握住赵王妃的手,“母妃梦到什么了,是柔儿丢了吗?” 赵王妃现在哪里听得这样的话,她想到梦中女儿的处境,心口蓦然一酸,几乎又要哭出来了,连忙深吸一口气,强行忍住了:“没有,是柔儿吃了点苦,不过后来就好了... ...” 她跟嘉柔县主说了几句话,见女儿满脸睏倦之色,时不时打个哈欠,于是哄着她睡下,自己下床去沐浴。 次日一早,赵王妃就醒了,目光温柔地看着躺在边上睡得正香的女儿,只觉得满腔柔情都要满溢出来了。 嘉柔县主难得跟母妃睡在一起,这一日就不肯起来,赖在床上跟赵王妃嬉闹了好一阵才下来。 赵王妃做了那么一个梦,自然也捨不得苛责她,任由她孩子气地撒娇,只恨不得这一段时光越长越好。 到了下午,赵王妃又开始心神不宁,忍不住又往同一个地方走。 但这一日她等了很久,却什么也没等到,只有寒风一直唿唿地刮,直到她全身都凉透了,才慢慢回去了。 一直到过年,赵王妃也没再听到那两日类似的对话,仿佛那两天她亲耳听到的,都不过是她的幻觉。 但她知道不是,随侍身边的宫女,也一样听到了。 今年除夕,赵王妃难得正装出席了宫宴。 泰和帝和皇后都很惊讶,毕竟赵王妃都已经好几年没来了。 最高兴的要数德妃了。 德妃在宫里一向谨小慎微,不像贤妃,偶尔还要折腾点么蛾子。她也不像民间的很多恶婆婆那样,天天盯着儿媳妇的肚子,一旦几个月没怀孕,就着急忙慌要给儿子纳妾,仿佛再等几天儿子就要绝后了一般。 德妃是见证过泰和帝和皇后一路相濡以沫,互相扶持着过来的。她自己已经失去了与夫君举案齐眉的机会,自然也不会硬逼着儿子儿媳妇离心。 之前赵王妃卧床,她还觉得赵王不够上心,特意跑到凤仪宫请皇后不要着急赐侧妃呢。 她唯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大概就是没有阻止陈雨菲出入赵王府了。 赵王妃出身名门,陈雨菲也不遑多让。大家几乎都默认赵王妃迟早要病故,德妃关心儿子,觉得他能有一个重臣家的女儿做继王妃,也是不错的。 现在赵王妃看上去似乎好些了,德妃当然不会把那些隐秘的心思宣之于口,心底还是欢喜的,毕竟还有个心肝宝贝嘉柔县主承欢膝下呢,怎么也要看孙女的面子。 但此时另一个人就很有些不满了。 本朝的除夕宫宴,规模很大,基本上四品以上官员及家眷,都会收到邀请。 因此陈雨菲自然也盛装打扮,跟着母亲出席了。 她坐的地方离内殿比较远,但赵王与赵王妃相携而来,她一眼就看到了。 赵王妃身上大红的宫装繁复华美,陈雨菲只觉得被刺得眼睛生疼。她一双眼睛狠狠盯着赵王和赵王妃的背影,牙齿不自觉几乎把下唇咬出血来,手指甲也狠狠掐进了掌心。 直到陈夫人疑惑地唤她:“雨菲,你怎么了?” 陈雨菲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旁边的夫人小姐都朝她投过来怀疑甚至讥笑的目光。 陈雨菲低下头,可是赵王妃光芒四射跟赵王并肩而立的样子,却死死印刻在脑子里,久久不散。 温慧从看到赵王和赵王妃过来得时候,就下意识往外面看去,自然察觉到了陈雨菲异样的眼神。 不过她只是冷笑了一声就迴转了目光,抱着小侄子李恪亲香去了。 第22章 赵王的原则 其实看到赵王妃来宫宴,温慧也十分诧异。她这几天没去赵王府,竟不知道自己死马当作活马医瞎搞出的主意,效果能这么明显,说是立竿见影一点也不为过啊。 温慧心里暗暗高兴,看样子赵王妃比自己想像的更加疼爱嘉柔县主。 也是,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任是哪个做母亲的也捨不得吧?赵王妃一病五年却一直坚持了下来,不也是因为挂念着自己的女儿吗? 温慧感觉自己又多了点信心,但是想到虎视眈眈蹲在旁边的陈雨菲,她心中又升起了一点危机感。 陈雨菲的宅斗思维不足为虑,不过温慧也不敢放松警惕。做不了赵王的正妃,谁知道她能干出什么事来。 第29页 因此正月没过完,温慧就缠着皇后要了两个懂医理的宫女,只说万一有个头疼脑热,好歹比太医方便些。 皇后哪里经得起她缠磨,逗了她几句也就随她去了。 两个宫女被温慧改了名字叫知春知夏,她把知春留下来,知夏直接送到了赵王妃身边。 其实要这两个宫女,温慧也不完全是为了赵王妃的病。 她是突然想起文惠公主的结局,倘若当时公主府里有这么个宫女,只怕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毒杀了。 虽然说现在温慧已经改变了小说的剧情,公主府里既没有面首,她也不苛待宫女太监,但凡事谨慎一些总没有错,谁能避免小肚鸡肠的人使坏呢? 赵王妃看到送过来的人,即使这些年已经冷了心肠,也不由对这段时间温慧的掏心掏肺感到动容。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意思就是病的时间长了,连亲生的孩子尚且不耐烦,何况是别人? 比如她自己,一病五年,连最亲密的枕边人赵王,不是也放弃了吗?不过是太医汤药不断,伺候着她熬日子罢了。 可是这个妹妹,几个月来却一直东奔西跑,想尽办法想让她好起来。 赵王妃有时候也忍不住怀疑,这个前些年一直不怎么亲近的,赵王的异母妹妹,到底有什么企图? 其实也不怪她多心,任谁被冷落了好些年,突然冒出一个热情似火的妹妹献殷勤,都会忍不住心怀疑虑的。 但赵王妃想了又想,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惦记,最后也就把这个疑惑压在心底,想着真有事大不了到时候再说。 从除夕宫宴以后,赵王妃有一段时间,再也没听过之前那些怪话。她忍不住让宫女去查,那两天到底是谁在那里嚼舌头,却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什么也没查出来。 正当赵王妃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记忆力的时候,那种言论又突然出现了。 而且这一次,并不是出现在原来的地方,而是在一座假山后面。 赵王妃提起了力气赶了过去,却依然没发现人影。 再之后,赵王妃好几次在不同的地方听到这样的言论,无非就是哪家夫妻不和,妻子病死,夫君或是另娶,或是穷困潦倒走了歪路,反正无一例外,家里的孩子都被折磨得让人心胆俱寒。 赵王妃一边觉得有人装神弄鬼,一边又忍不住顺着这个思路多想,难免担忧嘉柔县主。这样的情况下,她倒是难得鼓起了一点心劲,吃药的时候也不皱眉了,时不时还主动要求出去走走。 赵王妃不知道自己是怕听到这样的言论,想把人抓出来,还是想多听到一些这样的消息。 温慧这一次送知夏过来,仔细打量赵王妃,就发现她脸颊虽然还是苍白,但以往萦绕在她身上的一股灰败之气,竟消失了不少。 看样子人一旦有了牵挂,心里有了斗志,病魔也得绕个道。 她忍不住在心底握了握拳,正襟危坐低垂着眼睫,避免自己忍不住去看赵王妃身边的宫女,被她发现端倪。 温慧简单解释了一下知夏的用处,又点明是皇后赐给自己的,赵王妃就点了点头。 皇后位置稳固,太子都已经生了长子,她已经完全犯不着对庶子的王妃下毒手了。 何况赵王妃还是个病秧子,就是什么也不做看上去都命不久矣。 温慧又道:“虽然说二嫂这里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不过以防万一也好,谁知道... ...” 她欲言又止,过了一会才换了个话题:“陈家小姐频繁来往赵王府,也有一年多了吧?她过了年也十六了,陈家只怕不会容忍她继续这样下去。陈小姐要是有什么想法,只怕... ...” 这话已经很直白了,赵王妃和几个宫女秒懂。这意思就是,赵王妃要是好了,陈雨菲只怕会对她不利。 毕竟已经努力了一年多,谁受得了鸡飞蛋打?那些搭进去的青春和低声下气的虚与委蛇,谁给陈雨菲补偿? 赵王妃谢过了温慧的好意,她哪里知道,温慧其实还有别的打算呢。 温慧可不觉得赵王妃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大功告成了,毕竟病了五年,要康復还遥遥无期呢。这期间万一陈雨菲耍个手段,岂不是悔之晚矣? 既然陈雨菲喜欢宅斗,那干脆就用她自己的套路,套她一把好了。 先在赵王妃心里种下一颗种子,等真的出事,就算栽不到陈雨菲头上,能让赵王妃对她警惕些,总也是好的。 正事说完了,嘉柔县主就凑到温慧身边,拉着她要出去玩。 赵王妃想阻止她,担心天气冷容易受凉,但是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和天真活泼的举止,她到底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只吩咐宫女仔细看着她便罢。 温慧只能带着嘉柔县主往花园子去,谁料想在几个月前见到陈雨菲抚琴的亭子不远,再次看到了她和赵王。 温慧先下意识看了一眼嘉柔县主,蹲下来对她嘘了一声。 她其实觉得这种场景被小孩子看到不好,想让宫女把嘉柔县主抱走,但小孩子其实也很敏锐,她很容易就能明白有猫腻。 所以温慧也只能作罢,牵着她继续往前走,隐藏在了一处高点的灌木丛后面。 从灌木丛的缝隙往那边看,赵王正从亭子边的梅树上,折下一支红梅,小心翼翼地簪到陈雨菲的鬓边。 第30页 陈雨菲微微低垂着头,露出白皙修长的粉颈,在赵王为她簪花的时候,适时露出一抹少女的娇羞。 就是站在远处的温慧看到这个场景,也忍不住心旌神摇,她就完全可以想见,离得近的赵王此时的感受了。 难怪古语有云,最难消受美人恩,这样的美人在侧,谁能忍得住不心动? 果然,赵王簪花之后,手也并没有马上收回来,反而似有若无地从陈雨菲鬓边一路缓缓拂过,停留在她粉嫩羞红的脸颊上,流连忘返。 温慧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伸出手挡住了嘉柔县主的眼睛。 嘉柔县主却抿了抿唇角,撇开头不看,伸出双手抱住了温慧的大腿。 唉,真是作孽啊。温慧忍不住在心里嘆息。 本该是多么美好的画面,偏偏那两个人一个渣男,一个贱女,想想就觉得胃里翻滚。 良久,赵王才终于恋恋不捨收回了手,突然朗声笑道:“小姐果然容颜姝丽,世所无双,本王心甚悦之!” 那声音里满满都是志得意满,丝毫不加掩饰。 温慧:“... ...” 你们要调情也找个没人的地方好不?还有,白痴二哥到底知不知道,人家想要的只是你的王妃之位啊? 陈雨菲听了赵王的话,更是两颊通红。就见她微微抬头眼波流转,娇媚地斜了赵王一眼,嘟着嘴嗔道:“殿下又拿人家取笑了!” 赵王连忙摆手:“岂敢岂敢,这是本王的心里话。” 陈雨菲立即喜笑颜开:“真的吗?殿下是不是明知道人家喜欢殿下,所以故意消遣人家啊?” 听到陈雨菲承认喜欢自己,赵王顿时情难自禁,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两人间的距离迅速拉近,从温慧的角度看,赵王几乎是把陈雨菲拢在了怀里。 不过作为王爷,赵王还是有点自制力的,并没有更进一步,就松开了手。 温慧忍不住吁了口气,如果这两人真在光天化日之下上演限制级,她就要当机立断把嘉柔县主抱走了。 赵王和陈雨菲沉默了一会,似乎都在平息某种蠢蠢欲动的情感。 过了一会,陈雨菲突然情绪低落下来,喃喃道:“可惜就算小女与王爷两情相悦,也没有机会侍奉王爷身边了... ...” “你,是谁对你胡言乱语了吗?”赵王急了。 “王爷,小女去年已经及笄,而今已经十六岁了... ...”陈雨菲低声道,“家母已经在给小女相看合适的人家... ...” 赵王此时正是对陈雨菲情浓的时候,哪里听得了这话,当即就热血上头,大声道:“本王看上的女人,岂能嫁给他人?你放心,本王过几日就向父皇禀明... ...” 陈雨菲却丝毫不开颜,泪眼迷濛地看着赵王,哀戚欲绝:“王爷,小女谢过王爷的好意,只是禀明了皇上又能如何呢?” 赵王一边伸手给她擦眼泪,一边心下却疑惑:“当然是禀明父皇,奏请立你为侧妃啊!” 陈雨菲的神情一顿。 温慧差点没笑出声来。 果然,她就知道,赵王这个人,在有关女人的事情上,始终就是这么迟钝。 他其实心里并非没有赵王妃,但赵王妃病了,他也尽职尽责请了太医,好生医治,只是其他的方面,就一言难尽了。 现在赵王恋慕陈雨菲,但他也丝毫不觉得侧妃之位是否委屈了人家。 第23章 萧循再次回到公主府 恐怕在他的心里,只想着两个人能长相厮守就可以了,至于正妃之位,赵王妃还在呢,岂能为了情情爱爱之事休妻另娶? 赵王是没有什么凌云志,但是他还不想因为这点事,被皇帝训斥一顿呢。 谁不知道皇帝皇后感情甚好,为了一个女人要休妻,这是脑子坏了才干得出来的事。 再说,无论怎么算,赵王妃为他生了唯一一个孩子,就算是生了病,那也不能抛弃啊! 温慧觉得,之所以小说剧情里陈雨菲能上位成功,其后又成为皇后,很明显,还是因为赵王妃死得太早了!不然以赵王的心性,岂能让她如愿! 果然,要上位,智商都是次要的,运气才是重点啊! 听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温慧拉着嘉柔县主往回走,脑子里还在思索。 陈雨菲会就这样认命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有一个问题隐隐哽在温慧脑子里,她又实在不知道如何跟赵王妃说出口。 作为一个现代人,劝说一个女人去接纳恋上别的女人的渣男丈夫,实在是有些难为了。 嘉柔县主看着温慧紧蹙的眉头,忍不住摇了摇她的手:“姑姑,那个坏女人还是会来跟我抢爹爹,是不是?” 温慧无言以对。 良久,温慧才蹲下身,柔声道:“柔儿乖,没关系的,柔儿还有母妃,还有姑姑,还有皇祖父和皇祖母... ...柔儿还有很多关心你的人,至于爹爹,他还是柔儿的爹爹,只是他也会喜欢别人... ...” 看着嘉柔县主沉静的眼眸,温慧终于说不下去了。 嘉柔县主最后咬着下唇,低垂着脑袋道:“哦,我知道了。” 温慧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在心里嘆了口气。 没办法,这就是她的成长环境,粉饰太平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赵王就不是一个懂得掩饰的人。 第31页 嘉柔县主已经看到过很多次,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让她不要那么在意赵王。 还有,保住她最亲的人,赵王妃。 温慧离开赵王府以前,还是找了个机会私下里跟赵王妃做了个预警:“二嫂,你病了五年,赵王府一直就只有柔儿一个孩子。可柔儿,她是个女孩... ...” 赵王妃心神一震,偏过头,就对上了温慧仿佛洞悉一切的带着悲哀的眼神。 她知道温慧的意思。赵王府没有世子,所以,就算是做侧妃,只怕最后陈雨菲也会同意的。 只要陈雨菲能生儿子,就算没能做正妃,又有什么关系?几十年后,赵王府不还是人家母子的天下? 到那个时候,自己怎么办,柔儿又怎么办? 就算柔儿可以嫁得远远的,可这个时代,娘家没有兄弟撑腰,日子也还是会很艰难啊。 赵王妃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牙齿几乎把下唇咬出了血。 这一回离开赵王府,温慧的心情十分沉重。 回到公主府,温慧几乎是下意识就拐到了兰园,轻车熟路进了萧循的书房。 坐在书案前,温慧呆呆地撑着下巴,良久,终于双拳握紧,狠狠捶在桌子上,恨声道:“这操/蛋的世界!” 在现代受了那么多年男女平等的薰陶,虽然也难免见到重男轻女的家庭,但至少社会环境对那样的行为是持否定态度的。 但现在,温慧竟然亲自告诉赵王妃,你没儿子,所以地位不稳,就算你老公是个渣男,为了你的女儿,你也得跟他生儿子... ... 温慧又一次忍不住趴在书案上,泪流满面。 这一次,她只是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也头一次意识到,现在的社会大环境就是如此,而她,即使身为皇帝皇后宠爱的公主,也还没有对抗的资格。 温慧在府里颓靡了好些日子。公主府的宫女太监们发现,殿下现在特别爱去兰园,在书房里一待就是大半天。 他们在私底下窃窃私语,殿下跟驸马和离了,现在不会又后悔了吧? 其实温慧只是突然冒出了个朦胧的尚不成型的想法:倘若女人不能改变,那男人呢?倘若我不能改变,我能不能让别人帮忙? 她觉得,或许可以把希望寄托在萧循身上,即使可能需要的时间还很长,即使可能根本也不会有什么成效。 不过没关系,人生百年,不做点有意义的事,岂非太无聊了?即使做不成,撒下了火种,将来也迟早会有人成功的吧。 这么看,萧循就非得金榜题名不可了。而温慧,突然有点后悔,当初送他回乡的时候,没有叫他早点回来。 而被人惦记的萧循,此时已经带着青杨默默离开了家乡,坐上了北上的客船。 二月初,冬雪消融,春寒料峭,温慧突然收到了一张帖子。 那是一张赏花宴的帖子,发起人是陈王妃,文惠公主嫡亲的嫂子。 陈王妃遍邀请京城里各高官贵族家里适龄的年轻男女一起赏海棠花和玉兰,名为赏花,实则给年轻的公子小姐们一个隐晦的相亲机会,更深层的涵义,其实也有陈王给太子引荐人才的意思。 不过这后面一层意思就没多少人知道了。 其实每年京城的高官显贵家里,难免都要举办几场赏花会,大部分都是为年轻男女相亲准备的。年前温慧也收到过好几张帖子,只是她都没去罢了。 但这一次是陈王妃亲自派人送了帖子,毕竟是亲嫂子,温慧就不能不给面子了。 再说,她倒是兴致缺缺,那也得看不走这一步,人家能不能放过她。 等了这么久,温慧差点忘记了自己作为踏脚石,这还有一步没走完呢。 可见不管过了多少时候,小说的剧情还是得按部就班往前走,一点也不能马虎。 她不去被女主踩一脚,这一茬就过不去。 也行吧,反正二月也没有别的事了,赵王妃那边因为她精神好了些,温慧已经让那几个宫女丫鬟暂停了编故事吓唬她,毕竟要是说的太多引起怀疑就不太好了。 当然,主要是温慧也想不出新的故事了。 半个月后的一天傍晚,萧循带着青杨,风尘僕僕到了京城。 阔别的几个月,萧循重新看到熟悉的街景,一时竟也颇有些激动。 其实他拢共也没在京城待够一年,前半年大部分时候忙着读书考春闱,后半年更是几乎都待在公主府里根本没出门,所以对京城其实真算不上熟悉。 但是离开了以后再回来,萧循发现自己竟然还真的更加喜欢京城。 他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往公主府的方向张望,良久才让青杨去雇马车,随便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 次日,他把青杨留在客栈里,一个人悄悄来到了公主府的侧门。 萧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来这里,明明有高墙深院檐宇重重,根本不可能见殿下一面,他还是鬼使神差跑了过来。 公主府的正门面朝繁华的大街,侧门却是在小巷子里,萧循想想还是进了巷子,不想给温慧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和离了他还偷偷摸摸来见殿下,被人认出来了,那舆论岂会放过他们? 萧循本来打算就在巷子里站一会儿,不曾想他刚到门口,里面就出来一个丫鬟,提着个篮子似乎要去买什么东西。 第32页 萧循正想让路,就见那丫鬟先是一怔,接着神情古怪地对他道:“驸马爷,你回来啦?快进来吧!” 萧循:“... ...” 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四下里扫了几眼,确定附近只有他一个人,那丫鬟不可能是跟别人说话,这才慢吞吞地往里面走,脚步颇有些迟疑。 结果后面遇到的丫鬟小厮都是一样的情况,每个人看到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还有怕他迷路的,殷勤地将他送到了兰园的门口。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循感觉这情况怪异得很,偏偏他自己又不想拒绝,甚至听到人家叫他驸马爷,内心深处还有点窃喜,最后就半推半就,回到了这个他曾经住了近半年的地方。 其实公主府里的下人看到萧循,终于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好吗?前些日子公主殿下没事就跑兰园来,还经常待着不走,他们都猜测殿下是思念驸马了,专门跑过来睹物思人来着。 现在看到萧循又回来了,那还不赶紧往里请? 知冬看到萧循,也只是微微愕然,然后就请他进去。 萧循对此已经见惯不怪了,落座喝了茶,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名不正言不顺,又有点想问温慧去了哪里。 最后萧循还是没能问出口,干脆跑到书房里,打算读本书打发一下时间。 结果他一进书房就愣住了。他离开这里三个月,就算常有人进来打扫,书房也应该有点冷清才对。 但现在书房里明显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那气息虽然微弱,但对于在书房度过了大部分时光的萧循来说,还是很容易发现的。 再往里走,视线扫过书架上的书,又扫过书案,萧循突然顿住了。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书案上的痕迹,嘴角突然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当温慧又习惯性地跑到兰园的时候,她就发现这里的气氛似乎有点不对。 知冬看着她欲言又止,其他的丫鬟也是神情古怪,偷偷打量她又迅速收回视线。 温慧瞬间警惕起来,心想不会是这几个丫鬟有问题,终于想到要给我下毒了吧? 她快走几步经过院子,跨上台阶,顺手推开了书房的门... ... 温慧瞬间就呆住了。 她不自觉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没错,书房里竟然有一个人! 温慧:“... ...”是我出现幻觉了吗? 萧循听到动静,身形微微一僵。接着,他转过身,对着温慧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温慧觉得,还没到赏花的时候,她却已经看到了满园繁花盛放。 第24章 初次心动的感觉 “你... ...你怎么在这里?”温慧感觉自己脑子打了结,说出来的话都干巴巴的。 难怪那些丫鬟们都表情古怪,原来并不是要给她下毒,而是与她和离了的前驸马萧循,又回来了! 萧循的耳朵尖突然红了。他有点不敢看温慧的眼睛,侧过头低咳了两声才道:“我... ...想过来看看... ...” 其实是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结果府里的丫鬟一路把我带了回来... ... 这话要真说出来,萧循觉得自己都不敢相信。 但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法解释。 好在温慧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她惊愕过后就回过神来,走过去笑道:“你这么快就回京城了,你娘的病好了吗?这一路可还顺利?” 她脸上的笑依然温暖而张扬,跟萧循之前记得的她的样子,一模一样。 她看到自己,首先想到的,依然是关心,这让萧循的心不由温暖起来。 他们就这样在书房里随意坐下来,像老朋友一样叙说别后离情。两个人中间似乎完全没有隔阂,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两个成了亲又很快和离的前夫妻。 有风吹过窗棂,温慧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萧循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把她之前说到兴起感觉热了就脱到旁边的大毛披风拿起来,轻轻给她披到身上。 知秋和知冬带着人守在外面的小屋里,从她们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书房里发生的事。 丰神俊朗的男子轻柔地将大毛披风披到端坐着的美艷逼人的女子身上,女子微微仰起头,两人之间的动作仿佛在那一瞬间定格,交织成一副岁月静好的绝美画卷。 知秋喃喃道:“殿下当初早就说过的,可惜... ...” 殿下曾经在大街上就亲口说过,她已经成亲了,不认得什么裴二公子,心中只有驸马... ... 可惜根本没有人相信,就连她,也没相信殿下。 看现在这个样子,知秋觉得自己明白了。可惜,殿下为什么非要跟驸马和离呢? 作为宫女,她们一心只为公主着想,自然不懂书生十年寒窗后,对于金榜题名的渴望。 可温慧就懂。 温慧也曾经十数年苦读,挤过高考的独木桥。倘若那时候有人要她去做米虫,只怕她也不会干的。虽然后来大学毕业进入社会摸爬滚打,让她的观念发生了一点改变,但在十八岁的时候,她的心中还是有很远大的理想的。 古代的科举,比起现代的高考,又更残酷许多,当然一旦挤了上去,能得到的收益也高了很多。 再说,温慧对萧循,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啊!所以和离什么的,一点都不奇怪好不好? 第33页 然而,什么都比不上一个宫女的脑洞。 知秋和知冬看到了柔情,然而屋子里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萧循给温慧披上披风以后,就蓦然脸红了,意识到自己孟浪了。 温慧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只是下意识抬头,结果突然发现,艾玛,这人的眼睛好漂亮,睫毛也那么长,还让不让人活了... ... 为了缓解尴尬,萧循只好轻咳了几声,坐下来后强行转移话题:“殿下这段时间经常来这里吗?” “对啊!”温慧丝毫没想过隐瞒,更加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只是点点头承认了,“怎么了?我记得应该每次离开都没弄乱你的书... ...” 说到后面,温慧又有点迟疑。说实话她确实尽量每次都把书架上的书回復了原样,但到底是不是每次都做到了,就有点不确定了。 萧循看着温慧蹙眉思索的样子,心下颇有些好笑。他低下头用手抵住嘴角,语声含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好奇,殿下跑到这边来做什么,是对这里的书感兴趣吗?” 额,温慧突然尴尬起来,有点坐立不安。 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跑到这里来,趴在书案上哭过两次? 那个,也不知道走的时候擦干净了没有,要是还留下了痕迹,那就太丢人了... ... 温慧越想越觉得脸红,眼角余光还不时瞟过书案,就差没在脸上写上,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萧循却看着温慧突然爆红的脸颊,怔怔出神。 原来貌美的女子脸红起来,竟然可以这么可爱! 他想起自己进来时在书案上看到的细微的痕迹,忍不住搓了搓手指,看着温慧低低笑了起来。 温慧觉得自己又有点不敢直视萧循的目光了,实在是... ...有那么一点侵略性。 虽然她并不反感,甚至内心深处还隐隐有点期待。 温慧自认在现代的时候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好歹也见识过不少同事同学的青葱岁月,那些你侬我侬的深情厚谊,曾经无数次闪瞎她这个单身狗的双眼。 没想到每次面对萧循,竟然都能被他的目光撩得心怦怦直跳。 他甚至不用说话,只需要用专注的眼神看着她,温慧就觉得完全招架不住了。 后面再说了什么,温慧都不太记得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胡言乱语,更不知道萧循听了会不会对她有不好的看法。 萧循当然不会了啊,他看着温慧迷迷煳煳地样子,不知道觉得有多可爱呢,恨不能上手摸一摸她的脸才好。 每当心里涌现这种冲动的时候,萧循都会忍不住有点后悔,当初怎么那么痛快就答应和离了呢,春闱还有两年,再晚点和离也来得及嘛! 唉,真是傻透了! 萧循一直跟温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直到用过晚膳,天都黑透了,才依依不捨被送出了府。 他还是从侧门走的,出去走了老远,回过头,还能看到那个小小的门里,站在灯笼光影交界处的温慧。 原来她不只是心地善良,还很体贴。 二月晚上的风还很冷,萧循拉了拉衣领子,却觉得心头一片火热。 身后传来侧门关闭的声音,萧循突然身形一顿。 怎么总有种,私会情人的怪异感? 萧循回到客栈,青杨已经等急了。他出门的时候没好意思说要去公主府,也以为自己见不到人,肯定很快就能回来,结果青杨等到现在也没见人,差点要去京兆府报案了。 萧循干脆利落沐浴完毕,就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可是温慧语笑嫣然的样子一直在眼前晃动,萧循到半夜才迷迷煳煳睡去,嘴角还一直挂着满足的笑意。 而温慧等侧门关闭以后,就马上吩咐知秋和知冬,下面不许有嚼舌根的,更加不准到外面去乱说,要是萧循又来了一趟公主府的事情被人知道了,她都可以想见,舆论会比他们和离的时候,更加不堪入耳。 知秋和知冬肃声应了。知秋又偷偷看了看温慧的脸色,低声问道:“那以后驸马... ...萧公子如果还来... ...” “来就来呗。”温慧丝毫不在意,“他想来就让他来,你们小心点别漏出消息就行了。” 知秋和知冬相视苦笑,却也不得不应了下来。 萧循第二天打算带着青杨去找房子,结果才一出客栈,就听有人唤他:“萧公子,原来你在这里!” 萧循循声回头,眉头就不由皱了起来。 来人是个少女,但是他并不认识。 骆琳琅从穿过来以后,就时常听父亲提起萧循这个人,说他才华横溢,将来必有大造化。 后来她到京城姨妈家做客,听说萧循做了文惠公主的驸马,私底下还很有些惋惜,觉得他的才华竟就此浪费了。 这也是一开始,路遇文惠公主调戏男子,骆琳琅会挺身而出的另一个原因。 在她心里,文惠公主已经有了这么好的一个驸马,怎么可以辜负他,当然要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才对得起萧循被浪费的才华啊! 不曾想没多久,文惠公主竟然跟萧循和离了! 知道消息的时候,骆琳琅还想着什么时候能见到萧循,鼓励他不必沮丧,重新去试一试科举呢,谁料想多方打听才知道,他竟然默默回乡去了。 骆琳琅一时气愤不已,私下里骂了文惠公主好些日子,怨她有好日子不过,非要糟蹋人才,好好一个才华出众的学子,就这样心灰意冷回老家了。 第34页 之后骆琳琅就把萧循丢开了。她忙着跟裴瑾培养感情,忙着跟庶妹宅斗,忙着结交陈雨菲等闺中密友,哪有那么多时间关注别人? 结果前些日子她又接到了父亲的书信,叫她注意一下萧循,如果他来了京城,不妨释放一点善意... ... 所以萧循一进京,其实最早知道的,反而不是温慧,而是骆琳琅。 毕竟从接到书信以后,骆琳琅就一直有派人去码头等着的。 此举甚至引起了裴瑾一点小小的不满,只是现在两人的关系还处于暧昧阶段,窗户纸还没捅破,裴瑾不好宣之于口罢了。 骆琳琅还不知道裴瑾的心情,倘若她亲自找到萧循落脚的客栈,被裴瑾知道了,只怕一场风波是少不了了。 当然,作为小说的男女主,这种波折也属于增进感情的必需品了。 骆琳琅小跑了几步,赶到萧循身边,一边喘息一边道:“萧公子是暂时落脚在客栈吗?不知是否需要找个长期的地方居住,我可以... ...” 萧循不等她说完就直接拒绝:“不必了!” 第25章 第四次踏脚石事件 骆琳琅一愣,喃喃道:“萧公子,你不必这么警惕,我是... ...” 萧循再次打断了她:“我并不认识姑娘是哪位,也不想知道。居所之事,我自己会处理,姑娘好意我就心领了。” 骆琳琅还要再说,萧循已经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转身的瞬间,萧循眼角余光看到不远处的巷子拐角,一个身着粉色衣服的少女身影一闪而过。 萧循之前就发现了,那粉衣服的少女应该是尾随着叫住自己的姑娘而来的。 他心下更是一阵不喜,这姑娘这么拎不清,自己的事情还搞不清楚,偏偏要来管别人的闲事。 青杨已经雇了马车回来,萧循就直接掀帘子上去。马车离开的时候,萧循还听见那姑娘的叮嘱声:“萧公子,虽然公主殿下与你和离了,但你千万不要灰心,你那么有才华,一定要奋发向上,将来一定会... ...” 后面的话因为离得远了,萧循没有听见。但他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 温慧为了降低舆论对他的影响,已经想尽了办法,不惜和离后马上送他离开。而这姑娘呢,众目睽睽之下,非要点明他与公主和离的事,究竟是何居心? 果然,伴随着骆琳琅的言辞,不少走过路过的百姓都把目光投注到萧循乘坐的马车上,还不时有人窃窃私语:“咦,那里面坐着的,就是被公主殿下赶出去的驸马爷吗?” 有人嘲讽:“什么驸马爷,都被赶出去了... ...”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啊... ...” 骆琳琅还当这是现代呢,动不动就想给人灌鸡汤。现在听着这些言论,她一时也有些后悔失言,连忙为萧循辩解:“萧公子不是被赶出去的,他是跟公主和离了... ...” 可惜并没有人在意萧循到底是和离还是被赶出去,反而有人抓住了关键词:“萧公子,他是姓萧啊?看来这位姑娘知道的很多啊,那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骆琳琅百口莫辩,这时候也不得不闭紧嘴巴,赶紧上了马车走了。 萧循是已经走远了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不然只怕会对骆琳琅更加厌恶。 不过,即使如此,在萧循的心里,骆琳琅也差不多进了黑名单了。 他就没见过说话做事这么没分寸的姑娘,即使是自己的妹妹萧露,生在乡下,至少也知道看人脸色,也懂得不乱说人是非吧? 萧循淡淡吩咐青杨:“回头去打听一下,那是哪家的小姐,以后看见了避着点。” 青杨看了一眼他冷冷的脸色,垂首应了。 其后几日,萧循一直在找房子。奈何京城大居不易,房子大多很贵,想找个清净适合读书的地方,要么价钱很高,要么地处偏远。 这一日牙人带着萧循来到一所房子,一进门牙人还没来得及介绍,萧循就看到几个熟悉的人正坐在院子里。 原来这房子比较大,是个类似四合院的格局,除了正门外,其他三面都盖了房子,倒也看不出哪边为正院。东西厢目前都已经租赁出去了,只剩下正对着大门的那侧还有三间屋子空着。 牙人原本就是带萧循来看那几间屋子的。 此时租住东西厢的四个男子正聚集在院子里闲聊,听到动静就往大门处看,正与萧循的目光对上。 其中一人先是一愣,接着马上笑道:“哟,我道这是谁,原来是名满苏州府的大才子,萧兄啊!” 另一人马上接上:“当年萧兄来京城的时候,小弟几人也是听闻过你的名头的,结果后来竟然被公主殿下相中,去做了驸马爷... ...” 第三人自然也不甘落后:“可惜这驸马爷的日子也不好过啊,这不才几个月,就被公主殿下给... ...休了!” 这话一说完,三人就一起哈哈哈大笑起来。 第四人相对宽厚些,但他拙于言辞,不知道怎么给萧循解围,只能吶吶说些“何必如此,大家都是同年... ...”之类的废话。 牙人似乎也完全没料到会突然听到这么个大八卦,一时怔在了原地,还忍不住偷偷打量萧循。 萧循当年以十七岁之龄考中举人,且文採风流,在江南之地很是出了一番风头。 第35页 这几个人都是前年一起进京赶考的举子,自负文才不输萧循,却偏偏无人赏识,因此早已对他心怀嫉妒。 这几个人后来偏偏都没有考中进士,好在萧循也没考上,他们的心理才平衡了些。 结果不久萧循又被公主相中,大大刺激了他们一把。 前不久得知萧循跟公主和离了,这几个人庆祝了好些日子,那几日整个院子酒气冲天,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萧循冷冷地听着他们的奚落,等他们消停下来,才对牙人道:“麻烦你给再找找,换个地方,这里就算了吧。” 牙人自然点头如捣蒜。这位可是做过驸马爷的人,虽说现在不是了,谁知道他还有什么本事? 萧循对第四个学子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 结果第一个出声的学子岂肯轻易放过他,还道他是知难而退了,大声讥讽道:“哟,萧兄不多留一会,这就走了?” 第二个又道:“萧兄是什么人,做过驸马爷,哪里还看得上这样的屋子?” 第三个也道:“我看未必,萧兄是做过驸马爷,但现在这不是落魄了吗?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迎娶公主风光无限的时候,谁能想得到萧兄最后竟然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呢?” 三个人旁若无人地说得高兴,不提防萧循突然住了脚,转过身来冷冷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说得好。你们若真有本事,两年后进了考场,到时候见真章,岂不更好?” 他说完不再停留,大步出门上了马车,等牙人也上来了,吩咐车夫直接掉头就走。 院子里的四个人却都被他说的话镇住,良久第四人才道:“萧兄说得对啊,我回去读书了。” “切,书呆子!”第一人色厉内荏地说了一句,这一次另两个人却没有附和他。 是啊,他们本来就是来赶考的,去年没考上,两年后还能再考,但若真光顾着看人家的笑话,自己却荒废了本领,到时候只怕自己要成了人家的笑话了。 萧循的心情其实并没有多大的起伏,从小到大,他遭遇奚落嘲笑的时候多了,早就已经习惯了。这几个人到底是书生,说的话其实并没有太过粗俗,比起以前他经歷过的,算是微不足道了。 只是当回到客栈,再次看到等在大堂的骆琳琅时,萧循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现在他已经知道这姑娘是谁了,不就是苏州知府骆家的小姐吗?这骆家怎么如此阴魂不散,连到了京城也不肯消停? 萧循不太想应付她,但是骆琳琅向来不懂眉眼高低,万一在大堂拉拉扯扯,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因此他只能耐着性子坐过去,听听骆琳琅到底想怎么样。 骆琳琅这次没有说废话,直接甩出一张帖子:“萧公子,这是月底赏花宴的帖子,因为是陈王府发的帖子,到时候很多贵族子弟都会去,一些德高望重的大师也会露面,到时候我让表哥们带你一起去... ...” 萧循本来满脸不耐烦,他对什么赏花宴,丝毫兴趣都没有。但是听到陈王府三个字,他突然沉思了片刻,伸手将帖子拿了起来。 陈王是文惠公主的胞兄,陈王府发的帖子,她应该也会去吧? 骆琳琅见萧循这一次没有直接拒绝他,连忙笑道:“赏花会上你可以多认识一些人,运气好的话,甚至能让大师收你做弟子... ...” 萧循不耐烦继续听下去,直接发问:“这样的赏花会,一般都有什么人会去?” 骆琳琅也不在意说话被打断,眉飞色舞地介绍:“陈王府下的帖子,京城高官显贵谁不想要,一般家里有十四五岁到二十一二岁的单身年轻男女,都会收到邀请... ...” 萧循点点头,这次倒是诚恳道了谢:“多谢骆小姐的帖子,到时候我一定会去的。至于小姐的表兄,就不必劳烦他们了。天色也暗了,小姐该回去了,一路小心,恕不远送。” 骆琳琅一愣。刚才还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送客了? 不过她心情还是不错,至少今天没有遭遇冷脸了。她也不想继续说下去让人厌烦,当即起身笑着告辞。 萧循上楼的时候看着骆琳琅的背影,思索着要不要换个客栈住算了。 不过像骆琳琅这样的大家小姐,人家若是非要找上门来,只怕换个客栈也清静不了几天。 萧循摇了摇头,看着手里的帖子,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激动。 毕竟已经和离了,萧循也不好动不动出入公主府。但是,像这种赏花会就没什么关系了,就是光明正大碰上了,一般也不会有人瞎说的。 当然了,萧循此时还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二月二十八,寒冬已经彻底过去,树梢枝头开始慢慢染上绿意。 春天,不经意间就到来了。 这一日京城特别热闹,沉寂了整个冬天的贵女们都穿上最华美的衣服,有些甚至新做了相对轻薄的春衫,就为了赶赴陈王府的赏花会。 陈王府每年二月底或者三月初都会举办一场赏花会,因为规格高,京城的年轻男女们都趋之若鹜。 温慧却去的比较晚,反正她知道今天的主角就是女主骆琳琅,她除了做人家的踏脚石,基本上也没什么事。 第36页 第26章 针锋相对 温慧到的时候,陈王府的花园子里已经非常热闹了。 海棠花和玉兰花竞相开放,香气袭人,一边是热烈绚丽,一边是素雅清幽,各擅胜场,让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 穿梭其间的少女们更是花枝招展,如穿花蝴蝶一般翩然来去,令人目眩神迷。 男子们的场地在另外一边,其实与这边只隔了一条小溪流,目之所及,完全可以看清楚都来了些什么人。 温慧一到就有人告知了陈王妃,因此很快她就被请到紧靠溪流的一处亭子里,陈王妃正在那里跟几位年纪略大的夫人聊天。 陈王妃一见温慧就笑着嗔她:“这些日子光看你去看望二嫂了,都不知道来看看我,我这心里啊,真是酸熘熘的!” 温慧一看她笑盈盈的眼睛就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连忙笑着跟她作揖:“好三嫂,你饶了我吧,以后我定要天天上你这里蹭饭,到时候可别烦我才好!” 陈王妃本就是将军府出身,不那么在意繁文缛节,见温慧这般爽快,倒是更加喜欢,拉了站在一位夫人后面的少女过来:“这是我最小的妹妹,唤作冯晴,今儿也是第一次参加赏花会,你帮我多看顾点。” 冯晴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性格似乎有些腼腆。 温慧知道今日陈王妃作为主人,是肯定不得闲的,于是干脆拉起冯晴的手,笑道:“三嫂你就放心吧,我定不会带着晴妹妹乱走。” 温慧反正也没把这赏花宴当正事,她也不打算再找个驸马,因此只管带着冯晴往花香浓郁的地方去,一路引着她说话,倒也并不无聊。 只是赏花会既然不为赏花,自然免不了有一些有趣的节目了。 就比如才艺展示。 说的是展示,其实哪家小姐不是卯足了劲想争个第一? 因此这个才艺展示,其实每年都推举了评委,最后也会在这些小姐里面,评选出一个魁首。 温慧也很能理解这种活动的意义,高管贵族家的公子小姐,那看上去都是彬彬有礼各有风姿的,但内里到底如何,谁看得出来? 真刀真枪比拼一回,不就清楚了?有时候甚至不止能看出才华,还能观察到心性呢。 陈王府的赏花宴,规格又更加高些,陈王甚至每年还要请寒山书院的大儒过来,给上场的少年男女们打分。 寒山书院是京郊颇有名望的一所书院,每三年一次的科考,总有好些学子是出自这里,因此入学名额一向十分抢手。书院里的大儒学识也十分渊博。这样的情况下,这才艺展示的含金量就比较高了。 被大儒称赞过的少年男女,在之后挑选联姻对象的时候都更加有优势呢。 当然,在温慧眼里,这样的场合,就只是供女主展示才艺的舞台罢了。 因此,她很有些兴致缺缺。 反正也不需要她参加,温慧想,不如还是去赏花好些,陈王府的花园子里很有些颇为珍贵的海棠花和玉兰花品种呢。 奈何小说对她是有安排的,想熘也没机会啊! 这不,温慧正带着冯晴熘达的高兴呢,就有宫女过来请,说是几位夫人一致同意,推举她为今日才艺展示的评委之一。 评委?我? 温慧惊讶得大张着嘴,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我特么懂个屁的才艺! 额,但文惠公主确实打小就受过这方面的薰陶,不说自己会多少,至少鑑赏能力是不差的。 所以温慧还真不能推辞。再说这就是专门给女主踏脚准备的剧情,她不去怎么能行? 温慧只能不情不愿地往回走,结果经过一条小路的时候,突然看到远处的灌木丛后面似乎站着两个人。 她也没太在意,随意扫过一眼便罢,只觉得那两个人有些眼熟,随即就丢到了脑后。 回到之前的亭子边,她之前就见到那里搭起了高台,这时候就被请了上去。 谁料想刚刚在位置上坐下来,下面就响起一个声音:“文惠公主怎么上去了?” 温慧听出这就是骆琳琅的声音,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气。 这一次她没带面首,骆琳琅指责不了她的教养,结果竟还是不放过她。 所以小说剧情就要这么安排是吧?真的不嫌太生硬了吗? 行吧,反正要有这么一遭,赶紧来吧,早完事早了。 果然,骆琳琅站起身就跑了过来,在台下不远处站住了,仰头指着温慧:“敢问文惠公主何德何能,竟可以做今日才艺展示的评委?” 温慧:“... ...” 嗯,其实我也不是很想来呢! 温慧觉得很奇怪,就没人跟骆琳琅讲过这种赏花会的规矩吗?评委基本都是很多人一致推举的,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她这么大剌剌地跳出来,真的不怕得罪人吗? 其实骆琳琅跑上来说完这两句话,就后悔太冒失了。 她突然想起了早上出门前,姨母还特意到她的院子,叮嘱她好好参加宴会,不要找文惠公主的事。 当时她不明白姨母为什么特意强调文惠公主,结果姨母嘆息了一声,就道:“姨母也不想约束你,但这里毕竟是京城,公主殿下始终时身份贵重,便是她真的做了出格的事,也自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去管束,你... ...” 第37页 她欲言又止,但骆琳琅突然明白了。 难怪前些日子姨母好几次被宣进宫,回来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看,现在她才明白,是她在大街上跟文惠公主起冲突,连累了姨母,被皇后娘娘申斥了。 康平伯夫人打小就跟骆琳琅的母亲关系好,后来又只生了三个儿子,看到这个外甥女就很是疼爱,但再纵容下去,只怕就不只是她自己挨申斥了。 她原本也不想外甥女为这件事烦心,但这个时候不说也不行了。 骆琳琅低着头涨红了脸,只觉得十分愧对姨母。 同时,她又免不了怨上了温慧,不就是几句口角的事,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再说后面几次交锋,都是她耀武扬威,自己灰头土脸,她怎么还好意思进宫告状? 温慧要是知道骆琳琅这么想,一定要大喊冤枉。 她压根没进宫喊过冤好吗,反正她也没吃亏,真没那个闲工夫跟骆琳琅计较啊! 骆琳琅也不想想,她大庭广众之下跟公主别苗头,旁边那么多人,宫里迟早都会知道的啊! 只能说,作为一个穿越女,骆琳琅还是没有对皇权有真正的认识,更不必说心怀畏惧了。 骆琳琅出门的时候还记着姨母的叮嘱,结果进了花园子里,听说温慧做了评委,不知道为什么,那点怨念突然又占了上风,促使她跳了出来。 她也不想想,怎么每次别人都没炸毛,就她爱跳出来呢?还不是因为公主的身份高贵嘛。 说了两句没脑子的得罪人的话,再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因为现场已经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 而这时候另一个人也身姿款款走了上前,柔媚的眼神扫过四周,轻声道:“我也表示质疑!” 陈雨菲大概比骆琳琅更加怨恨温慧。 原本赵王妃一个病歪歪随时好像要去世的样子,她都想好了等赵王妃薨了,怎么快速让赵王娶自己进门。 结果温慧突然莫名其妙冒了出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赵王妃竟然好了很多! 甚至连赵王,似乎都没以前那么迷恋她了! 这样子,她的计划还怎么执行? 既然骆琳琅做了出头的椽子,她就顺水推个舟,不是正好? 台上的温慧一脸冷漠地想,哦,陈雨菲为好姐妹声援来了。 倘若只是骆琳琅一个人站出来,别人还可能怀疑她不礼貌,但多了个人,就会有些不坚定的人,忍不住思考,温慧是不是确实不能服众。 底下一片窃窃私语声,陈王妃作为主办方兼评委之一,皱着眉头刚要出声,温慧就站了起来,冷冷道:“敢问两位小姐,做评委需要什么德,什么能?” 骆琳琅一愣,反正也已经到了这个局面,只能按照自己原来的思路道:“琴棋书画,殿下至少要精通一样吧?不然评出的结果,如何能让人信服?” 哈,温慧几乎要笑出来。骆琳琅好歹也是个穿越女,现在竟然提出这么个问题,这不就是判定冰箱好不好,非要人家会制冷吗? “哦,照骆小姐这么说,最适合做评委的,应该是去年才艺展示的冠军吧?”温慧都懒得看她,懒洋洋地反驳,“毕竟人家作为第一名,想来琴棋书画肯定是十分精通的,这样你能服气了?” “你!”骆琳琅语塞。 台上可不只有温慧一个评委,要说琴棋书画,寒山书院的大儒青山先生精通这些才艺大概没问题,但将军府出身的陈王妃,那基本是一窍不通,比温慧还差很多呢。 若说才艺不精通就不能做评委,岂不是首先就得罪了主人家? 哪有去人家举办的赏花宴,首先就得罪主人的道理? 这个时候陈雨菲就不吭声了,甚至微微退了两步,隐入了人群里。 第27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温慧眼角余光瞥到陈雨菲的动作,忍不住暗暗嘲讽,又冷笑道:“本公主还以为,作为评委,只要鑑赏能力足够,加上不偏不倚足够公正就可以,原来不是这样?” 做评委当然要的就是公正,其他都是次要的。 一时间骆琳琅无话可说,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颇有些尴尬。 这时一道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若是对才艺一窍不通,又如何能保证判定结果足够公正呢?” 哦,女主出问题,男主是一定要挺身而出解围的。 温慧都不用看就知道那是裴瑾,干脆冷笑道:“哦,不知道裴大人是凭什么觉得,本公主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的?” 她重点强调了“一窍不通”四个字,裴瑾一时也不能回答。 温慧施施然坐了下去,继续漫不经心捅刀:“要怪只能怪本公主投了个好胎,打小父皇就请了顶尖的师傅教我们兄妹这些技艺。不过父皇也说了,这些东西始终不是正道,学得好自然好,学不好也无所谓,反正将来也不靠这个吃饭。” 旁边坐着的青山先生不由诧异地看了温慧一眼,他作为寒山书院的大儒,自然也认为学子该以读书为要,其他都是细枝末节。倒不曾想这个往日里听说十分纨绔的公主,也能有这般见识。 只听她又道:“本公主学这些东西,那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比不得下面的各位,日日勤学苦练,因此相比起来,可能确实是稀松平常,实在不够看。” 第38页 她顿了一下,突然脸上露出一抹恶意的嘲讽:“可是呢,本公主见识过的,那都是顶尖的高手呢,比起下面的诸位,总是高明得多了。每天被那些顶尖的技艺薰陶,本公主自觉鑑赏能力还是过得去的,就怕... ...” “就怕,各位的才艺,够不上被人鑑赏的水平呢!” 温慧淡淡地做了收尾,果然眼角余光就见裴瑾皱起了眉头,不满道:“殿下的话未免说得太满了吧?” 温慧还没回答,骆琳琅也不满道:“殿下生于皇室,当然可以有这样的资源,可是这也不能作为殿下嘲笑我们的理由吧?我们是没有殿下的好命,但我们每日里勤学苦练,不该遭受殿下这样的奚落... ...” 这个时候,她已经把姨母的警告丢到了九霄云外。 温慧觉得骆琳琅压根就不讲道理。明明是她挑起的事端,自己只是反击,怎么现在好像自己仗着公主的名头压迫她们似的... ... 还有,她怎么这么能带节奏,温慧就只是针对她的话做反驳,她倒好,一句我们如何如何,一下子把下面的少女们都拉到一个阵营去了,直接跟自己划清了界限,对立起来了! 温慧的脸色不由冷了下来,她真是对这种小家子气的宅斗手段有些腻烦了。 只是她还没说话,就有另外一个男子站了出来,冷冷道:“骆小姐真是好口才,先是质疑公主殿下没能力做评委,公主殿下反驳以后,骆小姐又装出一副被打压的样子。怎么,评委由谁来做,莫非还要得到骆小姐的同意不成?” 温慧心头一震,循声望去,那边站着的人风姿如玉,不是萧循是谁? 他突然为她出头... ...温慧心头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嘴角却情不自禁弯了起来。 萧循不等骆琳琅狡辩,又道:“公主殿下出身皇室,这个身份是天生的,不是她抢来的,那些资源是她该有的,身份上有差距,坦然面对就好,难不成她还非得弯下腰跟你平视,才能不伤害你那颗脆弱的心?那我倒想问一句,下一次骆小姐遇到乡下女子,质问你为何可以学琴棋书画,而她却只能整日在田间劳作,骆小姐又该如何呢?莫非也要跟她一样,不然就是欺负人?” 这时温慧也冷冷道:“本公主看每年宫中但凡有宴会,经常有戏班子登台献艺,父皇母后看的也挺高兴的,事后赏赐,从未听戏班子的人说,父皇母后不懂艺术,凭什么判定他们唱的戏好不好;也不会有人心怀怨恨,父皇母后仗着地位,欺辱他们。骆小姐,你猜这是为何?” 还能为何,身份差距天然存在,不谄媚地位高的,但也没必要强行拉平这个差距。 温慧这个大帽子扣下来,当下裴瑾就不敢出声了。再要说下去,岂不就是对皇室心怀怨恨? 但作为女主,骆琳琅可不管这些。 骆琳琅被温慧的话气得不轻,脱口便道:“殿下怎能如此目中无人,我等的身份,岂是下九流的戏班子可比?” “骆小姐千万不要断章取义,本公主是就事论事,举个例子。”温慧淡淡道,“骆小姐既然觉得戏子是下九流,身份地位不能与你相提并论,又缘何非要时时贬低本公主的身份?骆小姐没能生为公主,想来也并不是本公主的过错吧?” 骆琳琅语塞。骆莹莹不知何时挤到了前面,闻言就连忙一脸歉然道:“姐姐只是一时失言,绝无贬低殿下之意,臣女替姐姐向殿下赔罪,还望殿下海涵!” “谁要你替我赔罪?”骆琳琅直接冲着骆莹莹发火。 温慧却故意做出一副欣慰的样子:“骆二小姐倒是懂事,偏偏人家不领你的情,可惜了。” 骆莹莹才不管骆琳琅,闻言欣喜笑道:“毕竟是臣女的姐姐,总不能太生分了。” “你!”骆琳琅胸口剧烈起伏,差点没被气晕过去。 裴瑾见了骆琳琅的样子,颇有些心疼,但他又不好对温慧发作,只好把炮火对准萧循:“萧兄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萧循冷笑道:“裴大人莫非眼睛瞎了?若非有人心存挑衅,谁愿意搭理你们?” 哇哦,这话怼的好爽,她早就想对男女主说了呢。温慧星星眼看着萧循,只觉得心头滚热。 这时陈王妃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若是没有其他问题,不如现在就开始吧。” 主人家都出面了,骆琳琅自然不好再辩驳下去,被陈雨菲拉了一把,顺势下去做准备了。 才艺展示主要是为女子这边准备的,男子那边虽然也设立了案几准备了材料,但也就是供赏玩而已,毕竟男子主要还是靠科举出仕或者战场立功为进身之阶,琴棋书画并无精通必要。 温慧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抓着一小把蜜饯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听着下面准备开始了。 还别说,陈王府的蜜饯味道还真不错,并没有甜得发腻的感觉,还多了几分清香。 温慧想着等赏花会结束了,得管陈王妃把蜜饯方子要过来才好。 作为从小被娇宠的幼妹,温慧是完全没有一点管兄嫂要东西会不好意思的自觉的。 这时候,第一个上场的少女已经开始弹奏了。 第一场展示的才艺就是弹琴。 第39页 温慧看了一眼,下面弹奏的少女身着湖蓝色春衫,十五六岁年纪,认不出来是哪家的小姐。 她也不甚在意,反正她也能猜到结果,骆琳琅总是要拿第一的。 第一位小姐弹完之后,只有陈王妃勉励了几句,温慧笑着颔首,而青山先生闭目养神,仿佛不知道已经结束了。 这就是中规中矩,不能得到大儒的赞赏了。 第二位上场的,却是陈雨菲。 温慧忍不住坐直了身体。 她曾经在赵王府听过陈雨菲为赵王抚琴,琴声柔媚缠绵,让人沉醉。 但今天陈雨菲的琴声却完全换了种风格。 琴声清越欢快,带着春天活泼的气息,仿佛能让人感受到春风拂面,闻到花香隐隐,听到鸟鸣声声。 温慧看着面含笑意沉浸在其中的陈雨菲,面色颇有些复杂。 好好的一个大家小姐,容颜美丽,青春靓丽,连才华也是一等一的,什么样的好儿郎找不到,为什么偏要插足人家两夫妻之间? 当然了,这个时代也不讲究这个。但是,一般的大家小姐都难免有一点傲气和矜持,难得会做出这样的事。 琴声停了好一会儿,在场的人才回过神来,顿时各种或赞赏或嫉妒的眼神都落到陈雨菲身上。 男子那边甚至轰然发出好几声叫好声。 骆琳琅看上去十分激动,拉着陈雨菲的手摇了几摇,低声道:“雨菲你真厉害!” 陈雨菲对着她柔柔一笑。 这一次温慧依然没出声,倒是青山先生严肃的面容柔和了许多,对着陈雨菲说了一句:“技巧娴熟,感情丰沛,好!” 青山先生往日里并不太爱说话,现在能说这么长一句,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陈雨菲脸上也不见多少激动之色,只躬身向青山先生施了一礼。 这样不卑不亢,更是引得青山先生露出了一点笑意。 骆琳琅是第五个出场的。 即便温慧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当骆琳琅的琴声响起时,她还是差点喷出了一口茶水。幸好她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被呛了一下,只能轻咳了几声掩饰过去。 陈王妃关切地看过来,以目光询问出了什么事,连青山先生都微蹙了眉偏过头来。 第28章 萧循得到青山先生赏识 温慧连忙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微笑。 等转过头正对着下面的骆琳琅,温慧的笑容就消失了。 骆琳琅弹奏的,俨然就是一首现代歌曲的调子。 那是冠绝香江的音乐大才子黄霑,极负盛名的十大名曲之一,沧海一声笑。 沧海一声笑是电影《笑傲江湖》的主题曲,不单单歌词豪情万丈,其曲调也是大气恢宏,曾经被传唱了数十年,经久不衰。 这样的曲调,骆琳琅作为穿越女,怎么好意思剽窃? 可是温慧偏偏没办法说。就算她不在意被认出穿越的身份,又有谁会相信她说的话呢? 毕竟,除了她和骆琳琅,谁也不曾听过这样的曲调。 温慧扫了一眼四周,年轻的少男少女们都是一脸沉醉,有些脸上带着激动,随着琴声的或沉郁或激昂,脸上的表情也不断变幻。 现场鸦雀无声,每个人似乎都被带入了琴声中的世界。 连坐在旁边的青山先生,脸上也难得带了点欣赏的神色。这种神色,即使是之前陈雨菲弹奏的时候,也不曾出现过。 温慧在心里微微嘆了口气,嘴角却忍不住弯起一个讥嘲的弧度。 一曲终了,男子那边的叫好声此起彼伏,不少人都目光灼灼,看着骆琳琅的眼神带着无比的炽热。 少女们的眼神就复杂多了,连陈雨菲的笑容都有些勉强。 青山先生这次干脆站了起来,郑重地点评:“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性,大气疏朗,虽然技巧上还不够完美,然瑕不掩瑜,真是难得!” 骆琳琅兴奋得脸颊通红,躬身施了一礼后还不忘谦逊一句:“青山先生谬赞了!” “何曾谬赞!”裴瑾突然朗声道,“骆小姐此曲,让裴某头一次贊同那句话‘天上少有,人间难闻’,我等何其有幸,能聆听此等仙音,小姐就不必太过谦虚了。” “正是,正是!”不少男子也一起附和。 温慧一眼扫过去,却发现人群里,萧循偷偷撇了撇嘴。 说实在的,琴箫合奏变成了古琴单曲,对于听惯了原版的温慧来说,还是有点不适应的。 不过萧循为什么也会不以为然? 这个瞬间,万千人群里,温慧仿佛找到了知音,突然有了一种心有灵犀的爽快感觉。 不曾想,骆琳琅却再次朝她发难了:“臣女刚才这一曲,不知公主殿下觉得如何?” 被青山先生夸奖了一番,骆琳琅心里不免有点飘飘然。 但眼角瞥到温慧毫不在意的目光,她心里就更加不服气了。 温慧差点绷不住表情,想要直接露出一个冷笑了。 这还没完了是吧?觉得我是个草包,压根不懂艺术,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觉得如何?她真不知道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厚颜无耻,剽窃了别人的成果,还能如此嚣张。不就是仗着无人知情吗? 她都懒得看骆琳琅,只是淡淡道:“曲子嘛,倒是很好听。可惜骆小姐的基础似乎打得不好,还望小姐以后多多练习,别配不上这么好的曲子才好。” 第40页 骆琳琅十二岁才穿过来,之后搞定了父亲才得到了学习才艺的机会,基础确实不够扎实。只是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即使这么多人被她的琴艺折服,这位公主竟然还是一点也不买帐。 骆琳琅怔在原地,倒是裴瑾怒气勃发:“连青山先生都称赞骆小姐的琴声,公主殿下难不成比青山先生还厉害?” 温慧刚要反唇相讥,萧循却又冷冷出声了:“萧某记得很清楚,青山先生说,骆小姐的技巧上,还不够完美。怎么,裴大人的记性这么差吗?还是选择性耳聋了?” “你!”裴瑾对萧循怒目而视,却偏偏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而且,萧某其实还有个问题,原本不打算问骆小姐,既然裴大人如此咄咄逼人,萧某就直言了。”他转向骆琳琅,淡淡道,“萧某听骆小姐弹的曲子里,很有些潇洒笑傲天地间的意思,不知骆小姐一个闺阁少女,年纪也不大,是怎么能有此等感悟的?” 温慧一怔,这才明白萧循为什么会对骆琳琅的琴声不以为然了。 这句话正是问到了点子上。 沧海一声笑琴箫合奏,本身就是两个中年人的惺惺相惜,想要远离江湖纷争,潇潇洒洒天地间。 这种中年人过尽千帆的心境,骆琳琅才十六岁,又从不曾离家闯荡,怎么能悟出来? 想来萧循虽然不知道骆琳琅是剽窃,但确实也认为骆琳琅的这首曲子,可能有猫腻。 温慧转头去看骆琳琅,就见她张口结舌,脸涨得通红,目光也有点闪躲。 裴瑾这下更是生气:“萧兄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闺阁小姐能弹出这样好的曲子,不正说明了骆小姐天赋之高?” 可惜萧循一点也不惧怕他,脸色始终十分冷淡,此时嘴角挂着讥嘲的笑意,冷冷道:“裴大人倒是怜香惜玉得很。” 裴瑾拿他没办法,只能再次迴转头去看骆琳琅,就见她微微低垂着头,目中珠泪盈盈。 裴瑾一时内心绞痛,竟控制不住自己,对着萧循口不择言:“萧兄次次都向着公主殿下说话,莫不是和离以后心里还惦记着公主府的荣华富贵?” 早有看不惯萧循的男子接上:“公主府是什么地方,有几个人受得了从云端跌下来?说不准萧兄就盼着再被公主殿下收回府去呢… …” “公主殿下都跟他和离了,还收回去做什么?” “做不了驸马,做个面首也是好的嘛!” 这句话一出,后面轰然而起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温慧气得一掌拍在案几上,站起身就要往下走。却听萧循的声音冷冷响起:“裴大人正经科举出身,不曾想思想竟能如此龌龊,真是让萧某大开眼界啊!照裴大人的说法,刚才你也屡次为骆小姐说话,是不是意味着,你跟骆小姐之间,也存在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血口喷人!”裴瑾气得脸通红。 “哈,裴大人污衊别人的时候,可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血口喷人。”萧循冷笑。 他又转向其他人,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各位都是高官贵族子弟,要么也是读了十几年圣贤书的学子,整日里却只会这些鸡鸣狗盗的勾当,还当谁都跟你们一样呢?” 他说完团团作了一揖,淡淡道:“萧某受教了!”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裴瑾和好些男子脸上阵红阵白,嗓子眼仿佛被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其实裴瑾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平常相互辩论都算是正常争端,但是攻击人家的私生活,还是以莫须有的方式,就很有些被人不耻了。 他原本还想着挽回,结果被萧循倒骂回来,后面搭腔的人又太多,竟生生把局面推向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其他好些人逞了口舌之快,也颇有些后悔,但后面萧循把他们全部嘲讽了一遍,他们的心里又不由十分不忿。 裴瑾红着脸正要向萧循道歉,就听青山先生的声音响起:“还未请教这位小哥叫什么名字?往后若是学业上有什么疑难之处,不妨到寒山书院来请教老夫。便是老夫不在,别的老师也有不少,说不定能帮上你些许。” 萧循恭谨道:“不敢当先生垂询,小子苏州府萧循。” 青山先生抚了抚鬍鬚,笑着点了点头。 此子遭遇围攻却能不骄不躁,也未激愤之下口出恶言,心性难得,迟早必成大器。 裴瑾却只觉得脸颊火热,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他也曾是寒山书院的得意门生,今日却当着青山先生的面,出言不逊,真真是失了本心了。 青山先生一句也未曾斥责于他,他却只觉得羞愤欲死。 倘若他今日所言,被人曲解,外间人误以为寒山书院出身的状元郎,性格竟如此阴狠刻薄,只怕整个书院都要因此蒙羞。 裴瑾羞愧地面向青山先生:“先生,今日是小子失言了,还望先生责罚!” 青山先生摇了摇头:“书院能教会你的,你都学会了。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责罚能有何用?” 裴瑾只能对着青山先生鞠了一躬,又转向萧循:“裴某失言,还望萧兄海涵!” 萧循却冷笑道:“海涵?裴大人倒是跟那位骆小姐一模一样,但凡做错了事,就要求人家‘海涵’。天底下可真有这样可笑的人,仿佛别人‘海涵’了,自己做的错事就随风而去了。萧某劝裴大人一句,捅了别人一刀,不是一句抱歉可以挽回的,伤口已经形成,或许很多年都无法癒合,这样的伤痛,谁来替他承受?” 第41页 “但愿,裴大人日后说话做事,还是三思而行才好!” 萧循冷冷说完,就转过身去,懒得理会他。 裴瑾吶吶不能言。 有几个与他交好的男子见状,就想上前责怪萧循欺人太甚,但看着不远处的青山先生,最后还是都咽下了话头,拉着裴瑾打算下去喝酒。 温慧却在此时站了出来。 第29章 都是套路 她粉面含霜,冷冷道:“今日之事,本公主都记在心里了。本公主最后说一次,我与萧循,只是和离了,不是休弃,也不是赶走。和离以后,更无各位骯脏的脑子里想到的龌龊之事。倘若下次还有人胡编乱扯,被本公主知道,就不是笑一笑的事了。凭你父亲做的什么官,本公主也要去京兆府告上一状,到时候倒要看你们,敢不敢把这些屁话,再当着府尹大人的面,再讲一遍!” 四下里鸦雀无声,那些之前嘴贱的人缩了缩脖子,准备偷偷熘走,却不料陈王妃也开口了:“太子殿下和我们家陈王,拢共就只有这么一个嫡亲的妹妹,倘若让他们知道妹妹在我这里受了委屈,还不定要怎么埋怨我呢… …若是父皇和母后知道的话... ...” 她故意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才继续:“今日之事,若是在场的各位都不说,那本王妃也就不多话了。但要是万一走漏了风声嘛… …那本王妃也是兜不住的… …” 她语气温柔,话里却满是威胁。 刚才还觉得无所谓的几名男子心里暗暗叫苦。怎么嘴巴那么贱,就忘记了萧循虽然和离了,那不是还牵扯到文惠公主吗?这文惠公主偏偏还最得皇帝的宠爱,两位胞兄也是惹不起的人物。 现在可怎么办? 温慧可不管他们要怎么处理,其实她觉得陈王妃就是恐吓一下罢了,也算是给她撑了下腰,省的以后污衊她和萧循的言论越来越多。 掩映在林间的一处二层小楼上,陈王正倚靠在窗前,津津有味地观察下面的动静。 这小楼方位巧妙,从赏花会那一处,只能看到这边郁郁葱葱的花木,而小楼最顶层的阁楼里,却能把赏花会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陈王原本对妹妹文惠公主的前驸马毫不在意,但今日萧循不卑不亢的表现,却让陈王颇有了些兴趣。 尤其萧循还是为自己的妹妹说话,丝毫不以和离为意,也算是难得了。 陈王想着,回头可以跟太子兄长提一句这个萧循,看能不能给他谋个小职位。 结果后面的情景就有些让人愤怒了,陈王冷冷地看着一群贵族公子或学子围攻萧循,不惜连幼妹的名声都侮辱了,忍不住狠狠拍了拍栏杆,寒声吩咐:“去查一查那都是哪家的公子。” “是。”后面有人毕恭毕敬应声,同时在心里为那几个嘴欠的公子哥儿点了根蜡。 谁不知道皇帝皇后最宠这个小公主,连她胡乱找个人成婚都没管她。太子和陈王也对这个小很多的妹妹多有包容,现在他们这般不把小公主放在眼里,王爷哪里能忍? 那几个出言嘲讽的公子哥儿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陈王的黑名单,不然打死他们也不会多那个嘴的。 接下来的才艺展示就平淡的多了,大部分人都仿佛突然变成了锯嘴的葫芦,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恨不能当做自己不存在。 毫不意外,最后骆琳琅凭藉高超的琴艺和颇有风骨的字体,赢得了本次才艺展示的魁首。 萧循毕竟人微言轻,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骆琳琅的琴声有问题,因此虽然有点波折,骆琳琅还是跟原小说剧情一样,拿了第一。 陈雨菲屈居第二。 温慧冷眼看着骆琳琅激动地抱着陈雨菲的手臂,陈雨菲脸上的笑意却十分勉强,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她又想起骆琳琅跳出来指责自己被怼回去的时候,陈雨菲缩进人群里的事。 哈,小说里还说骆琳琅跟陈雨菲是闺中密友,这就叫闺中密友?这不就是现代十分常见的,塑料姐妹情吗? 温慧觉得十分有理由怀疑,小说的后面陈雨菲一直跟骆琳琅感情很好,是因为当时赵王的势力还不够大,陈雨菲还需要康平伯府和裴家的支持,再加上裴瑾的能力,骆琳琅才能一直拥有这一份友谊。 后面赵王登基了,陈雨菲做了皇后,骆琳琅的日子怎么样了? 温慧不知道。因为小说在赵王登基,裴瑾位极人臣以后,就完结了。 这时候也到了午膳时间了,一盘盘珍馐佳肴呈了上来,就在花园子里的案几上,摆的满满当当。 谁要吃就让丫鬟去取,倒也方便。 温慧颇有些惊异,这竟是有些现代自助餐的雏形了。 陈王妃跟几位年纪大的夫人在亭子里用膳,青山先生已经被陈王请过去了。温慧继续带着冯晴吃吃喝喝,甚是逍遥。 这时候,温慧突然听见一声小小的惊唿。 她循声望去,正好看到不远处,骆琳琅双手拉起裙子,上面明显能看出湿了一小块。 温慧心里“咯噔”一下。女主遇到这样的情况… …太熟悉了,这不是要出事的节奏吗? 骆琳琅的旁边,站着一个丫鬟,低眉垂目的,看不清面容。此时,那丫鬟正手足无措,低声央求骆琳琅的谅解。 第42页 作为一做错事就请求别人海涵的女主,骆琳琅当然心胸宽广,绝不会为这么点小事为难一个小丫鬟。 就见她胡乱摆了摆手,看都没看那小丫鬟,目光一直放在自己的裙子上,大概还在想该怎么办。 温慧见那小丫鬟打算熘走,连忙唤了一声知秋,让她带着人去把那小丫鬟抓住,送到陈王妃那里去。 冯晴见此情况,忍不住抓紧了温慧的手,却还低声出主意:“殿下要是不介意,把我的丫鬟也带上吧,说不定也能帮上一点忙。” 温慧也不在意这个,挥挥手就让知秋带着冯晴的丫鬟一起去了。 结果就这么一小会工夫,温慧再看过去,就只看到了骆琳琅的背影。 她想了想,虽然骆琳琅老是找茬,行为有点恶劣,但说到底,两人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文惠公主之死,主要问题也出在自己身上,骆琳琅顶多算是嘴贱了点,不小心做了推手。 现在这种情况,不外乎有人设计她,说不准是想让她身败名裂,或者屈于形势不得不委曲求全。 当然,作为女主,骆琳琅最后肯定只会虚惊一场,说不准刚好被裴瑾救了。但是,如果出了意外呢? 温慧思考了一会,终究不能敌得过内心深处良心的谴责,带着冯晴,又叫了几个丫鬟跟着,往骆琳琅走的方向跟去。 然而陈王府的花园子实在是太大了,花木扶苏间,大路小路纵横交错。温慧不知道是不是骆琳琅走得太快了,感觉拐了个弯,前面就看不到她的人影了。 没办法,温慧只能让冯晴带着丫鬟去告诉陈王妃一声,请她派人到处搜一下偏僻之处的屋子,有没有人进去过,或者有听到唿救声。 而她自己,则问明了荷塘的所在,也带了两个丫鬟,直接往那边走。 像这种情况,出事的地方,要么就是偏僻的房间,先下药后侮辱最后被一大群人发现,这是标配一;要么就是池塘边,推下水再把人抱上来,湿身相拥肌肤相贴,最后一大群人蜂拥而至,这是标配二。 温慧之所以去荷塘,第一是陈王府那么多房间,她找不过来;第二就是他没发现骆琳琅有被下药的迹象,应该大概率是被带去推下水了。 她猜对了。 在离荷塘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温慧就听到了那边的斥骂声:“二妹,我不曾想到你竟如此狠毒,敢跟人合伙这般算计我... ...你给我滚开,不要过来... ...” 温慧闻言,甩开丫鬟就往前跑,转过一座假山,就看到了荷塘中间的骆琳琅。 她此时哪里还有往日的骄傲自信,整个人泡在水里,鬓髮散乱,脸色煞白,还一直往中间去。 因为荷塘边的岸上,一名男子正滑下了水中,满脸喜悦地往骆琳琅游去。 而骆琳琅话中提到的骆莹莹,却完全不见踪迹。 二月底天气依旧寒冷,荷塘里的水温高不到哪去。 骆琳琅一边哭叫着赶人,一边不停往中间去,远离逼近的男子。幸好她还会一点游水,不然只怕要更加糟糕。 温慧见此情景就要上前,却突然被人拦住了。 “别过去,你去了也没用的。”萧循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温慧却直接拉开他的手臂,看也没看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 ...” “裴瑾来了,他会救骆小姐的!”萧循听出温慧声音里的不悦和焦急,连忙补上一句。 果然,温慧就听扑通一声,再一看,裴瑾已经跳下水去,直接将那男子推到一边,接着迅速往骆琳琅游去。 骆琳琅勐地痛哭出声,甚至顾不上男女大防,一把扑到裴瑾怀里。 温慧怔怔看着那边的画面。 裴瑾抱着骆琳琅爬上岸,顾不得别的,先是抱着她柔声哄她,一只手也不停抚摸她的背嵴。 温慧目光悠远了片刻,说真的,有那么一点羡慕。 男主对女主,可真是没的说啊。 唔,有点想化身柠檬精了呢。 那边荷塘里的男子终于爬到了岸边,却又被裴瑾一脚踹了下去。 温慧不由看了那男子一眼,似乎颇有些眼熟。 再仔细一看,那不是唤骆琳琅表妹的男子吗? 第30章 相知 温慧记得自己还叫侍卫去打听过他的事,想了想,此人似乎叫孙宏,是康平伯的儿子。 孙宏是康平伯的儿子,这件事其实很隐秘,公主府的侍卫也是无意中打听到的。 温慧早先就听说康平伯夫妻恩爱非常,其实打听了才知道,康平伯只是惧内。康平伯夫人,就是骆琳琅的姨母,十分强势,又因为生了三个儿子,在府里都可以横着走。 但这个时代,有多少男人能忍受一辈子只有一个妻子?康平伯也受不了,但他又惧怕夫人,怎么办? 康平伯偷偷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少有人知道,这样家里和和美美,他的欲望也得到了满足,两全其美啊。 而孙宏,就是康平伯藏在外面的外室生的儿子。 温慧算是知道,孙宏为什么管骆琳琅叫表妹了。他要是能被认回康平伯府,这一声表妹,还真是能叫的。 她又想起之前被人叫回去做才艺展示的评委,往回走的路上她曾经看到两个人在灌木丛后面,鬼鬼祟祟的。 现在仔细回想,那不就是孙宏和骆莹莹吗? 第43页 看样子那会儿他们俩就避开人群,在密谋对付骆琳琅了吧? 咦,或许更早以前他们就勾搭在一起了,温慧记得有一次去茶馆听说书,就见过他们拉拉扯扯了。 啧啧,男的贱,女的坏,最后只怕是要被骆琳琅踩到泥里才算罢休了。 不过,那也是他们活该。 虽然不喜欢女主老是找茬,但明显这两个人的行为已经超出了温慧的底线。 这时候,陈王妃终于带着一大群人赶过来了。 她听了温慧让冯晴带的话,哪里还坐得住,一边让人暗地里封锁花园子,然后去早就荒废的屋子找人,一边风风火火往这边赶过来。 结果,可想而知,裴瑾和骆琳琅湿身相拥的样子,被所有人都看到了。 温慧怕陈王妃不知道具体情况,连忙上前小声说了,重点提到了孙宏和骆莹莹。 陈王妃当即恨得牙痒痒,冷笑道:“康平伯府教的好儿子,好外甥女!” 温慧就感觉颇有些奇妙了。 陈王妃明显是知道康平伯在外面有个外室的,不然怎么会知道孙宏是他儿子? 这么看来,康平伯的外室,真的是个秘密吗?还是说,他自以为是个秘密? 陈王妃铁青着脸吩咐侍卫:“马上去请康平伯和康平伯夫人,顺便问一句,康平伯这是不把我们王爷放在眼里了吗?陈王府的赏花会,他也敢让人使坏?” 至于是不是康平伯使得坏,那谁在乎?反正左不过是他儿子和外甥女干的好事,他不背锅谁背锅? 另外有人不必吩咐,自然退下去了前院禀告陈王。康平伯要是来了,还得陈王出来处理。 即使准备把气撒到康平伯身上,陈王妃还是怒气冲天。 任谁好好举办个赏花宴,却中途出了这么些狗屁倒灶的破事,都得气个不轻。 后面的事情温慧就没参与了。 其实大部分人此时都不好意思继续待下去,陆陆续续向陈王妃告辞。 陈王妃可没有给康平伯府擦屁股的意思,她乐呵呵地将人都送了出去,丝毫不在意明天的舆论会让康平伯府的脸丢到哪里去。 康平伯府的人在王府搞事,那他的脸面还有什么维持的必要?陈王府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宽容了。 此时的温慧却已经乘上马车回公主府了。 因为她是最先走的,二门处人还不多,萧循四处看了看,干脆也跟上了马车。 温慧倒也没有阻拦他,只是一路上她都只是靠着马车怔怔出神。 到了公主府,温慧和萧循仿佛商量好的,一前一后往兰园去。 进了书房,只剩下两个人了,温慧才看向萧循,以目示意他有话就说。 萧循看了看她的脸色,斟酌着道:“骆小姐屡次三番与殿下为难,殿下为何今日还要去救她?据我说知,这好像不是殿下往日里... ...” 直白点说,这就不是你的作风。 温慧苦笑道:“我不是要救她,我是... ...” 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个女孩子,若是只因为被男人碰了一下,就要嫁给他,这种恶劣的行为,她接受不了。 后来她之所以没再上前,是因为她知道,骆琳琅本来就是要嫁给裴瑾的,而且她也喜欢裴瑾,因此就算两人肌肤相贴,也没多大关系。 她望着窗外被风吹得四处舞动的树枝,喃喃道:“不管掉下去的那个人是谁,我都想伸出手,把她拉上来... ...倘若一个女孩,只因为被男子拉了一下手或者碰到了,就要与他成亲,否则人人都会辱骂她... ...” 她停了一下,突然转回头,认真而严肃地盯着萧循,徐徐道:“萧循,你不觉得,这样对女子太不公平了吗?” 这样一个现代人嗤之以鼻的行为,在这个时代却再正常不过了。 温慧不知道,萧循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男人,能不能理解自己的看法。 其实温慧并不是圣母,往日骆琳琅针对她,她也会明刀明枪怼回去,如果有人要害她,她也不介意把人按在地上摩擦。 但唯有这种对全体女性毫不掩饰的恶意,她不能接受。 这不是个人之间的恩怨,这已经是整个社会的一种病态传承。 往近了说,就像孙宏敢这样设计骆琳琅;就像赵王妃就算亲眼看着赵王和陈雨菲你侬我侬,最后肯定还是要放低身段跟他生儿子;就像不能生儿子的女人,要忍着噁心给夫君纳妾... ... 往远了说,就像女性一定要依附男性生存,不然就很容易被泼皮打主意,甚至莫名其妙被人拐走卖掉;就像女性不可以正经读书,出仕为官... ... 萧循也是男权社会培养出来的,读了十几年圣贤书的学子,他会站在女性的角度想问题吗? 谁料想,萧循听了她的话,面色却渐渐变得肃然,然后一字一顿带着敬意道:“殿下,你真是让我,自惭形秽。” 温慧一愣。 萧循的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让她难得感受到了一种打心底里的尊重和理解。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并没有那么孤独。 在这个经常让她感觉到窒息的世界,原来不只她的亲人爱护她,还有人可以体谅她。 萧循却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温慧,目中异彩连连。 第44页 他觉得自己需要重新评价温慧了。 是不是皇室真的就是天命所归?即使是这么一个外间都以为是纨绔的不着调的公主,她的内心深处,也装着一颗悲悯的心。 她看到的,不是一个人,一件事,她看到的,是一种传统,一种明明应该打破,却一直被人无意识地遵从的畸形的传统。 温慧突然笑了,目光中满是赞赏:“萧循,你真好!” 你真好,竟然真的能理解我;你真好,不会把我当成异端。 萧循脸蓦地红了。明明心怀悲悯的人是她,她才当之无愧一个“好”字啊! 温慧又道:“萧循,你... ...以后能不能帮我?” “嗯?”萧循疑惑。 “以后你考中进士了,能为民做主了,到时候遇到这种事,就帮帮那些无辜的女孩子,好不好?”温慧的眼神突然黯淡下去,“你们才是她们的希望啊,而我... ...” “我什么都不能为她们做。”温慧喃喃。 即使她贵为皇室公主,但在这个男权社会里,她身上最终的标籤,却只是——女性。 她想为女性做点事,那么难,那么难啊! 萧循见不得温慧这个样子,往日里总是自信张扬的,这会儿却突然情绪低落下去,这对比似乎也格外强烈些。 他忍不住想伸出手拍拍温慧的肩膀,安抚她,开解她。 但他的手只动了动,就停住了,只是微微握成了拳,垂在身体两侧。 萧循最后只郑重点了点头:“好!” “你… …”这下轮到温慧愣住了。 要提高女子地位,在目前的大环境下,几乎是一个不可能达成的难题。温慧也只是一时激动,脱口而出。 要知道后世提倡的男女平等,是多少先辈努力抗争,流血牺牲换来的呀!就算是那样,温慧也不能说,现代就已经完全男女平等了。 何况是男权传承了几千年的这个时代? 她没指望过萧循会有反应。 可是萧循,竟然真的答应了。 他不知道将来会遇到多少艰难险阻,多少误解打击吗?还是他还没完全明白,最终要面对的是什么? 温慧看着萧循的眼睛,那眼里并没有半分戏嚯,满满都是认真郑重。 她突然顿悟了。 萧循不是不明白,他只是愿意去做这件事。 她的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是因为你,他才愿意。 啊呸!温慧唾弃自己,都和离了,怎么还好意思肖想人家,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其实要说因为温慧,萧循才会心口一热去做这件事,应该只算是一部分原因。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萧循想起了年少时候,父亲去世后,母亲独自支撑一个家庭,还要供他读书的莫大压力。 这个时代,对女性是苛刻的,对寡妇,尤甚。 第31章 康平伯府的秘密 萧循的父亲是个秀才,原本在乡下应该是极受尊重的,但他过世以后,萧家就经常莫名其妙被针对,家境也每况愈下。 幸好几年后,萧循又考上了秀才,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才消散了许多。 可是母亲在那几年苍老的速度快了多少,大概只有萧循知道的最清楚。 他们家出过两个秀才,母亲一个人支撑家庭,尚且举步维艰。 若是普通的寡妇人家,又该多么难熬? 这个时代其实是有女户的,但法律还有很多管不到的黑暗角落,女户能真正生存下来的土壤,其实还远远没有成熟。 当然,如果不是温慧提起要他帮忙,这些他见过的苦难,可能也就只在脑海里停留一会,他是不会想到,为那些可怜的女性做点什么的。 因为自古以来,世界似乎就是这个样子。 那天又是到了很晚,萧循才从公主府离开。 温慧甚至让侍卫赶着马车,送萧循回了客栈。 唔,还住在客栈吗?温慧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陈王府发生的事,第二天就被传扬的人尽皆知。 温慧不知道陈王是怎么跟康平伯说的,反正外面传出来的话,基本都没涉及到陈王府。 传言沸沸扬扬,奈何真假难辨。 有说康平伯与外室是真爱,护着私生子,结果被康平伯夫人挠花了脸。 有说康平伯和夫人大打出手,康平伯夫人被打的鼻青脸肿,都不敢出门。 有说孙宏根本就不是康平伯的亲生儿子,外室给康平伯戴了绿帽子。 有说孙宏跟康平伯夫人的外甥女早就有了首尾,在陈王府偷情被棒打了鸳鸯。 … … 温慧听着这些言论,差点没惊掉了下巴。 果然百姓就是有闲工夫,什么样匪夷所思的言论都能被他们编出来,还说得有模有样,仿若亲见。 温慧果断屏蔽了这些胡言乱语,让侍卫去打听一下实情。 事情还要从去年九月,孙宏喝醉酒撞到温慧的车架说起。 去年康平伯夫人四十岁整寿,骆琳琅来京城贺寿。因为骆莹莹苦求了父亲几天,最后也跟了过来。 之后康平伯去找外室的时候,也随口提到过这件事情。 外室没什么见识,孙宏却放在了心里,之后想办法见了骆琳琅一面。 第45页 骆琳琅作为女主,美貌当然也是少不了的。重点是她的身份,让孙宏很心动。 但是骆琳琅大部分时候都不出府,孙宏就算动了歪心思,也使不出来。 也是凑巧,那一天孙宏从酒楼出来,撞到温慧的车架,结果竟然是骆琳琅冒出来替他打抱不平。 他醉酒后神志不清,脱口喊了一句表妹。 结果骆琳琅压根不认识他。 孙宏也长了这么大了,康平伯却一直没有将他认回府里的打算。他虽然每日里有钱有闲,花天酒地,奈何毕竟不是真正的少爷,康平伯也随时可以不管他。 孙宏回去以后去想了个毒计,想算计骆琳琅,等跟她生米煮成熟饭,康平伯就是想不认回他也不行了。 因为骆琳琅是康平伯夫人嫡亲的外甥女。 如果没有伯府少爷的身份,外甥女嫁给这样的人,康平伯夫人的脸往哪里搁? 到那个时候,自然也就由不得他们了。 计划倒是想出来了,可惜孙宏找不到人可以实施。 后来偶然的机会,孙宏发现了骆琳琅的庶妹骆莹莹,跟嫡姐的关系不太好。 渣男贱女,两人一拍即合,一起商量了对付骆琳琅的办法,打算就在陈王妃举办的赏花会上进行。 第一是那一天人多口杂,不容易引人注目;第二是人多看到了结果,也抵赖不过去。 孙宏是接不到陈王府的帖子的,但骆莹莹有办法。 陈王妃给康平伯府派发了五张帖子。康平伯世子已成婚不参加,其余二公子三公子加上骆琳琅和骆莹莹需要四张,剩下一张一般是供他们送给亲近之人的。 骆莹莹本来还想将那一张送给孙宏,不曾想骆琳琅动作更快,拿了多余的那张帖子,送给了萧循。 骆莹莹气得牙痒痒,却拿她没奈何。 毕竟骆琳琅才是康平伯夫人的嫡亲外甥女,她却只是姨娘生的,勉强住在康平伯府里,主人家都不待见她。 骆莹莹只好自己想办法。正好她偷听到康平伯府的二公子不太想去参加赏花会,干脆贿赂了小丫鬟,把二公子的帖子偷了出来,送给了孙宏。 这样骆莹莹和孙宏就一起参加了陈王府的赏花会。 而康平伯府二公子也没在意帖子丢了,还以为被塞到那个犄角旮旯忘记了。 后面就是温慧在陈王府看到的结果了。 骆莹莹带着小丫鬟,故意弄湿了骆琳琅的裙子。然后骆莹莹“好心好意”带着骆琳琅去更衣。 骆琳琅也真是有点傻白甜,跟这个庶妹斗了好几年,也没多少警惕心,直接就跟着去了。 骆莹莹当然带着骆琳琅沿着荷塘走,趁她不注意就把她踹了下去。 骆莹莹这样就算是完成任务了,后面孙宏正等着呢,只要下水去把骆琳琅抱上来,再被人看到,就算大功告成了。 计划到这里还算十分顺利,孙宏摩拳擦掌憧憬着以后的好日子,骆莹莹躲在一旁偷笑。 但他们完全没料到,骆琳琅她竟然是会水的! 并且拖延了一会儿之后,裴瑾又来横插了一槓子。 孙宏本身凫水技术就不怎么样,完全是近段时间为了算计骆琳琅,现学的。 所以最后骆琳琅被裴瑾救了上去,什么事也没有,反倒是孙宏自己,灌了一肚子水,好不容易挣扎着上岸,又被提熘到了陈王和康平伯面前。 康平伯被陈王好一顿排揎,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干净净,回到府里就把孙宏打了个半死。 康平伯夫人却完全不吃这套,把康平伯狠狠修理了一顿还不够,暗地里让人把孙宏的母亲,康平伯的外室也带进了府。 那个外室本来也不是什么有志向的,跟了康平伯二十年,连儿子都这么大了也没能进府,早就认命了。反正有吃有喝有钱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不曾想都这么多年了,年近四十,还有进康平伯府的一天。 康平伯和孙宏都不知此事,康平伯夫人背地里哄着外室签了纳妾文书,当天就去衙门备案了。 外室稀里煳涂,还以为自己做了正经的侍妾,儿子的身份也能见光了。 谁料想她只做了一天的侍妾,康平伯夫人次日,就直接叫了牙人过来,甚至当着康平伯和孙宏的面,将外室给卖了! 康平伯羞得连面都没露,孙宏却目眦欲裂,奈何被打得太狠,身上又绑着绳子,最后竟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拖走。 这时候,孙宏才难得有了一点悔意。 他自打记事以后,就知道自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的身份不能见光。 传说中的父亲很久才会来一次,唯一关爱他的,也只有这个相依为命的母亲了。 但现在,因为他一时被权势迷了眼,这个唯一爱护他的人,也要没了。 孙宏跪在地上,膝行到康平伯夫人跟前,不要命般磕头,直把额头磕的鲜血淋漓,却还是只能听着母亲呜咽的声音,越来越远。 康平伯夫人最后轻蔑地看了孙宏一眼,昂着头转身走了。 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孙宏趴在地上痛苦的声音,还伴随着悔恨的低喃声:“我错了,我错了… …娘… …” 骆莹莹也没逃过惩罚。 她眼睁睁看着康平伯的外室被拖走卖掉,吓得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差点涕泪横流。 第46页 不管她后来如何哭着求原谅,最后还是被迅速送到船上,返回了苏州。 当然,押着她返回苏州的,还有康平伯夫人派出的丫鬟,随身带着一封书信,详细地叙述了此次事件,以及骆莹莹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骆莹莹当然并不愿意回去,但骆琳琅威胁她,倘若不走就把她嫁给孙宏。骆莹莹想到苏州还有疼爱自己的父亲,回去求一求,总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比孙宏强多了。最后她还是妥协了。 这件事最后就以这样的结局结束了。 那些心理活动温慧是不知道的,她只是了解了一个大概。 最后她听过就算,从中吸取到的经验就是,一般人千万不要跟女主作对,干不过。 反正女主总是能遇难成祥,化险为夷的。 但算计女主的,就难说了。 好在温慧本来也没打算跟骆琳琅作对,只要骆琳琅不来找她的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现在作为踏脚石的第四次被踩事故,也算是圆满完成了,温慧不禁松了口气,以后就应该能比较舒服了吧? 还有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因为康平伯府出的这码事,现在舆论已经完全被吸引过去,温慧跟萧循和离的事,终于完完全全过气了。 温慧这时候想起,萧循还一直住在客栈。这样也不是个事,她想着要不给他租个房子先住着? 想起萧循,温慧又记起赏花会上,青山先生对他的赞赏,以及邀请他有问题随时去寒山书院请教的事。 温慧把手里握着准备吃的橘子放下来,突然灵光一闪。 第32章 神助攻知秋 寒山书院吗?岂不是正适合萧循这样的学子? 要不然干脆给他搞一张去寒山书院读书的帖子算了,既能就近学习,也解决了住宿问题。 倘若给他租个房子,还要担心读书人自尊心强,万一不肯要就尴尬了。 说干就干,温慧第二天就又跑进了宫里。 此时陈王也正在宫里,不过他是在太子的东宫。 他已经查过了,萧循是一年前科考落第的举子,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他可没有那个能耐,可以到吏部的库房把萧循的答卷找出来。 他想着反正举人也可以授官,大不了想个办法给他找个缺好了。 他这么一说,太子的神色却突然变得有点古怪:“你说萧循?” “是啊。”陈王疑惑,“大哥也知道他?” 太子想起几个月前的朝堂上,礼部尚书说起萧循,一脸为朝廷失去了栋樑之才而痛心疾首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说的也是文惠的那个驸马?” “对啊,不过文惠已经跟他和离了。”陈王皱了皱眉,“难不成还有别人跟大哥说起过?” 太子于是将礼部尚书当日的表现说了,陈王也将赏花会上萧循的举动娓娓道来。 两兄弟最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 如果萧循的才华真的这么让人惦记,现在他又没有了驸马身份的束缚,那么提前将他纳入麾下,将来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百姓,都是一桩幸事啊。 两兄弟眼珠子一转,干脆起身去凤仪宫,跟父皇母后说清楚也好。 正好此时温慧正在凤仪宫,缠着泰和帝给萧循搞寒山书院的帖子,太子和陈王一来,也加入了请求的行列。 三个儿女一起上阵,又有皇后在一旁敲边鼓,泰和帝哪里招架得住,只好点头表示同意。 他看过萧循的试卷,对萧循的才华自然更有信心,也看得出太子和陈王的意图,对此倒也没什么意见。 只是温慧的想法嘛,就有点古怪了。 泰和帝最后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温慧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于是几天以后,萧循莫名其妙收到了京郊寒山书院的帖子,让他择日去书院上课。 寒山书院是京城最有名望的书院,各科春闱都有不少高中的学子出自这里。一般进寒山书院读书的,要么是极具天赋,要么是贵族子弟。像萧循这样的寒门子弟,要是没有大儒推荐,想去寒山书院读书,那是不可能的。 他本来还想着找个时间去寒山书院看看,找几个问题请教青山先生,过段时间或许能得到他的首肯,进去读书也说不准。 但是既然现在寒山书院已经发来了邀请,萧循当然不可能拒绝。至于这个帖子到底是怎么来的,萧循相信以后自己会搞清楚的。 次日,温慧听侍卫回禀,萧循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寒山书院报到了,也就略微放下了心。毕竟她可是在皇宫磨了皇帝好久呢,最后还是两位兄长一起帮忙,才让皇帝出面,从寒山书院要到了一张帖子。 至于以后在寒山书院的生活,以及能不能让大儒另眼相看收为弟子,那就只能靠萧循自己了。这种事,温慧就算想仗势,也是没什么卵用的。这个时代的文人颇有些迂腐气,就算是皇帝也别想干预这些学富五车的大师们收弟子的严格规矩。 更何况,皇帝也是很尊重这些大师的,在这个领域,公主再是受宠,也不可能染指。 温慧觉得,目前她能为萧循做的事,也就是这些了。 萧循当天下午到公主府向温慧辞行的时候,就听知秋说到了这件事。 他之前就怀疑帖子是温慧使得力,只是不能确定,现在真的知道了,心里又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第47页 四个多月前和离的时候,萧循从温慧的眼神和言辞中,能明显看出,她对自己确实无意。 她为自己得到自由高兴,那就是发自内心的,纯粹的高兴,不带一点杂念。 但现在,为了自己进学的事,她又如此下力气,又为了什么? 不曾想知秋带着他去见温慧的路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萧公子,以后你还能不能经常回来… …看看殿下?” “嗯?”萧循疑惑。 都已经和离了,经常出入公主府,不是会对公主的名声不利吗? 知秋不敢看萧循,咬着下唇,良久才小声道:“萧公子你不知道,殿下跟你和离,并不是她的本意,她肯定是有苦衷的… …其实在那之前一个月,殿下在街上,就说过,那个… …心里只有驸马… …” 萧循身形蓦然一僵。 知秋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低,但落到萧循耳朵里,却仿佛雷鸣滚过,震得他有片刻失神。 “你说… …殿下是在大街上说的... ...那句话?”萧循喃喃问。 如果是在大街上说的话,那听到的就不只知秋一个了;退一步讲,知秋也没必要专门为了这句话,对他撒谎。 所以,难不成… …萧循有点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 莫非之前温慧表现出来的无意,都是假象? “是啊… …”他听见知秋回答,“那天殿下在街上看到一个跟驸马… …跟萧公子长得很像的男子,她就追上去,结果后来才发现不是… …当时有一位小姐站出来骂殿下光天化日那个… …强抢民男… …” 知秋小心看了一眼萧循的脸色,才继续道:“后来又有人说驸马… …萧公子也是殿下抢回来的,还有说殿下还觊觎裴大人的… …殿下就生气了,说自己已经成亲了,心里只有驸马,什么裴二公子她根本就不在意… …” 萧循终于结结实实愣住了。他总觉得知秋说的这件事十分古怪,偏偏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再说,温慧说的那句话,肯定是真的。再加上近段时间她对自己的维护,为自己去求寒山书院的帖子… … 以及,萧循回来以后,也真的从未见过温慧去找裴瑾,甚至在赏花会上对裴瑾十分不假辞色... ... 这些行为,似乎也都佐证了她说的那句话。 这样算来,倘若她说的是真的,那么,为了自己科举出仕的心愿,她是做了很大的牺牲的。 萧循突然觉得,自己原本看到的一切,竟然都要推翻重来。 要是温慧知道知秋会多这个嘴,一定会目瞪口呆的。 所以说,其实很多人都有这个毛病,她会把很多原本没有关系的事情,联繫到一起,然后其中若是有不符合常理的存在,她还会自发地脑补一点情节,将他们天衣无缝地衔接起来,让人听起来还完全找不到问题。 知秋就是这样。 其实一开始她也不相信温慧说的那句话,觉得她就是为了脱身胡扯的。 但后来温慧与萧循和离后,还时不时跑到兰园去,一待就是半天,下面的人心里能不犯嘀咕吗? 而且温慧从那以后,似乎再也不念叨裴大人了... ... 接下来,萧循来了公主府,殿下那个高兴啊,比往日看起来开心多了,还说以后他可以想来就来… … 最后就是温慧为了萧循,特意跑到皇宫求帖子的事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说温慧对萧循无意,谁相信?何况她自己都说过心悦萧循,那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温慧还不知道自己在知秋等人的眼里,已经成了一个为了心悦之人好,就把他推开让他自由飞翔的小可怜。 她看到萧循来了,就露出灿烂的笑容迎上来,建议道:“你先把生活用品搬去书院吧,万一书院分给你的地方小,兰园那些书,先放在这里也没关系,你随时可以过来看书… …” 萧循看着温慧亮晶晶的眼神,突然觉得自惭形秽。 她为了自己的前程,到底做出了多大的让步啊? 跟她相比,自己曾经迫切想要摆脱公主府,却从未考虑过她的心情,显得多么无耻! 温慧可不知道这么短短的时间,萧循的想法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见他偏过头沉默,就急道:“怎么了,是去书院遇到问题了吗?不应该吧,父皇给的帖子,不能是假的吧?” 萧循忙道:“不是,书院没事,我是… …” 他突然鼓起勇气,伸出手握住了温慧的手,红着脸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殿下放心,我一定不会浪费殿下的心血。殿下自己也要保重,以后书院休沐,我一定会来看望殿下的!” 温慧:“… …” 美色当前,说的话还这么暧昧… … 她她她… …她的脑子突然死机了! 直到萧循握着她的手,又摩挲了两下,温慧才突然惊醒,下意识地把手抽了回去,甚至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背到了身后。 她的目光从萧循身上移开,四处乱看,脸色爆红,支支吾吾道:“我… …我知道了,你… …你放心… …” 第48页 胡乱说了这么一句,温慧反应过来却懊恼得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这说的都是什么啊? 她的脑子里一团浆煳,已经完全没办法思考,最后只能跺了跺脚,转身跑进了内室。 第33章 香艷话本子 好吧,暂时无法面对,只好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算了。 萧循看着瞬间就消失的人影,愣了半晌,突然低低笑了出来。 笑声震盪着胸腔,带起心脏一阵阵酥麻的战慄,低沉悦耳。 过了几日,侍卫来向温慧回禀萧循的近况,说他在寒山书院适应得挺好,她还颇有些不自在,好在最后除了脸有些红,倒是没露出其他的端倪。 萧循原本以为,在寒山书院的生活应该会很平静,不曾想才入读没几日,中午休息的时候,就有书院的管事过来叫他,说有一位美貌的姑娘来找他。 美貌的姑娘? 萧循心头一跳,皱了皱眉,连管事不屑的眼神都没顾着看一眼。 他虽然对温慧了解还不够深,但直觉以她的性格,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果然,会客室里,等着萧循的,竟然是骆琳琅。 萧循也听说,骆琳琅已经与裴瑾订婚了。那么她今日大大咧咧到书院来找自己,是不是就有点不够谨慎? 萧循并不是觉得女子订婚以后就不该出门,实在是单枪匹马带着个丫鬟就跑到书院来,还是见一个不太熟的外男,总让人感觉有点不舒服。 而且,骆琳琅的性格,向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为他人着想,萧循实在是有些不太待见她。 但她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把她丢在这里,万一她遇见什么人口不择言说了什么,自己到时候还怎么在书院立足? 萧循无可奈何地过去坐下,也懒得跟骆琳琅废话,只淡淡道:“骆小姐来找我,所为何事?” 骆琳琅丝毫不在意萧循的冷脸,笑着道:“我听说萧公子进了寒山书院读书,心中实在欢喜,因此特来恭贺一声。” 萧循只能道谢:“多谢骆小姐盛情。” 骆琳琅见萧循并没有不耐烦,顿时眉飞色舞起来:“我早就听说寒山书院是本朝最好的书院,萧公子能在这里读书,过几年肯定能蟾宫折桂的。说起来萧公子也真是运气好,赏花会上也能得到青山先生赏识,这么快就收为弟子了… …” 等等,这说的是什么东西,萧循表示,自己怎么听不懂? 什么叫做运气好,得到青山先生赏识?这是看不起自己呢,还是看不起青山先生呢? 什么又是收为弟子,青山先生什么时候收他做弟子了? 萧循连忙打断她:“骆小姐慎言,青山先生并未收我做弟子。” “啊,不是这样吗?”骆琳琅一脸茫然,“那你怎么这么快就进了寒山书院?” 敢情她说了那么多,都只是她自己的猜测? 萧循只觉得头疼,脸色更淡了:“那是萧某的私事,就不与骆小姐详谈了。” 骆琳琅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萧循怕她还要说什么,连忙站起身道:“萧某还有功课要做,骆小姐若无事,就先回去吧。” 骆琳琅原本还有一肚子的话,此时也只好咽了回去,勉强笑道:“那行,我过些日子再来看望你。” 萧循:“… …” 不用了,真的! 萧循正在想要怎么拒绝,就见门外突然进来一个人,当头就道:“琳琅,你怎么在这里?” 进来的人却是裴瑾。 他今日是到寒山书院来向山长请教学问,谈完之后才发现已到正午时分。他也知道寒山书院从不留客用膳,因此自觉告辞。 结果经过这边的会客室,裴瑾就见到里面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萧循忍不住苦笑,只觉得头更疼了。 骆琳琅却喜出望外,笑逐颜开对着裴瑾道:“咦,阿瑾,今日你也来了寒山书院?” 裴瑾对着骆琳琅脸色倒是好了许多,只是看着萧循的目光极为不善:“不知萧兄与琳琅在此聊些什么?” 骆琳琅听出了裴瑾语气有异,连忙抢答:“阿瑾,不是你想的那样… …” 不待她说完,萧循已经皱着眉头打断:“骆小姐说不定是跟着裴大人来的,恰好碰见我罢了。也没说几句话,萧某还有功课要做,就先告辞了。” “不是… …”骆琳琅喃喃否认。 萧循却懒得搭理他们,几步就跨出了门外,转眼就拐了个弯,没影了。 裴瑾狐疑的视线从萧循的背影上收回来,转向骆琳琅的时候却收敛了许多:“琳琅,既然如此,那我们这就回去吧。” 他知道事情不是萧循说的那么简单,但他也无意追究。 不料骆琳琅却道:“不是萧循说的那样,我就是听说他来这里读书,来跟他道声贺。” 幸好萧循已经走了,不然只怕会觉得无语凝噎。 明明已经找了个好藉口,为什么偏偏要捅破? 果然裴瑾的脸色暗了下来,一字一顿道:“所以,你是专程过来找他的?” 这时骆琳琅也终于意识到裴瑾的不满,连忙道:“你不要多想,我就是觉得他既然那么有才华,能到寒山书院来读书也算是一桩好事,我没有别的意思… …” 第49页 裴瑾此时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双拳紧握,额头都隐约要冒出黑气了。 但骆琳琅毕竟是他心爱之人,他怎么能对她发火? 最后,裴瑾也只是拉起骆琳琅的手,怒气沖沖地往外走去。 骆琳琅的手被裴瑾紧紧攥着,只觉得手腕被捏得生疼,忍不住低声唤他:“阿瑾,阿瑾你放开我… …” 这样除了让裴瑾暴怒,也没有更多的效果了。 之后的日子,因为骆琳琅忙着跟裴瑾修復关系,倒也忘记了萧循,没有来打扰他。 对此,萧循只能表示,求之不得! 当然,温慧时不时也会让人打扰一下他,这样的打扰,就是他十分期盼的事了。 跟温慧相比,骆琳琅光是会打嘴炮,却从未做过一点实事的行为,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原本因为萧循暧昧的举动,温慧还别扭了些日子,但很快她就把这点矫情抛开了。 科举对于萧循有多重要,温慧知道的很清楚。因此,不必要的闲气,就不必生了。 萧循身边至今依然只有一个小厮青杨,书院清苦,温慧就经常让侍卫买些日常用品送过去,衣服和食品自然更不必说,时不时还怕他没钱花,送上一包银子。 为了少些流言蜚语,这些事温慧还是让侍卫暗地里做的,当然萧循也不是笨蛋,很快就猜到了。 因此温慧在又一次让侍卫偷偷去给萧循送东西的时候,刚好被他撞了个正着。 萧循和侍卫大眼瞪小眼片刻,才笑道:“麻烦替我感谢殿下,只是往后不必如此费心,实在… …” 他想说为了自己不值得,但想想温慧已经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现在说这话未免矫情,也难免伤了温慧的心。 然而下一次侍卫带了温慧的话:“殿下请赵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就当是殿下的钱太多,无处可花,公子帮忙花一点好了。” 萧循:“… …” 好吧,温慧似乎总是能给他带来意料之外的惊喜。 侍卫又道:“殿下还说,萧公子若是介意,就记着答应殿下要做的事,等日后金榜题名,有能力了以后,尽力而为也就行了。” 萧循郑重点了点头:“请殿下放心,我一刻不敢或忘。” 他到底没再拒绝温慧的好意,只是把温慧提起过的宏愿,又在心底过了一遍。 结果很快,温慧就不只是局限于送钱和物品了。她开始送书。 其实温慧送了那么多银子给萧循,他自己已经买得起需要的书了。但温慧总觉得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书总是不嫌多的。 因此侍卫再去寒山书院的时候,开始每次都带一大包书。其实温慧压根不懂科举都要考些什么,但那有什么关系,萧循知道就行了嘛。 结果过了一段时间,侍卫又被萧循堵住了。 侍卫抢先发言:“殿下说了,不要嫌书多,读书嘛,当然是多多益善了。” 萧循:“… …” 良久,萧循无奈:“话本子这种书,就不必买太多了吧?” 得到反馈的温慧:“… …” 温慧回去翻了翻自己的书架子,才发现几天前买的好几本香艷的话本子,都不见了。难怪这几日想看还找不着呢,还以为被自己随便扔在哪里了。 自打为了帮赵王妃治病,想到从话本子里找点子以后,温慧就仿佛发现了一个新大陆,即使后来用不上了,她也经常跑去书坊,找最新出的话本子,有时候调节心情,有时候纯粹是打发时间。 想像萧循看到那些香艷话本子的情景,温慧对着书架子,恨不能以头抢地。 我到底是在做什么孽啊,但愿萧循可千万别以为我对他还有什么企图啊!温慧忍不住在心里吶喊。 她是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为了脱身无意中说了一句话,会成了她对萧循还有企图的“铁证”。 她也不会预料到,那些话本子还会有重新回到她手里的一天。 而终于完成大儒布置的作业的萧循,翻着枕头下面那几本香艷的话本子,忍不住脸色爆红,浮想联翩。 他知道温慧肯定不是故意的,大约是打包的时候不小心把这些话本子放了进来,但还是忍不住暗暗觉得好笑。原来公主殿下,真的不是传闻中的那样任性刁蛮。果然古语有云,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古人诚不我欺。 窗外月色朦胧,院子里银辉遍地,已是休息时分。萧循嘴角含着柔和的笑意,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过话本子的封面,那上面三个烫金的大字《春闺传》在月光映照下反射出微微的波光。 “原来,殿下喜欢这样的吗?”萧循低声喃喃。 良久,他轻轻将它放回枕头下面,展开被子阖目安睡。 萧循做了一个美梦。虽然一大早起来,梦见什么全都忘了个干净,但他一整天都觉得精神奕奕,读书的时候也感觉事半功倍,得了大儒好几次夸奖。 第34章 以毒攻毒 没有女主找茬的日子,时光似乎总是过得特别快。 倏忽间,几个月就过去了。 这段时间里,温慧听说了几件事。 第一是赏花会过后不久,裴瑾的母亲就到康平伯府向骆琳琅提亲,裴瑾和骆琳琅都十分欣喜,但裴母似乎并没有很高兴。 第50页 第二是听闻淮阴侯府的庶女张三娘子,嫁给了其姨娘的内侄钱青竹。而这个钱青竹不是别人,正是温慧刚穿过来的时候,打算强抢民男的那个男子。 第三是康平伯的外室所生的儿子孙宏,娶了一个商家女子,之后就被远远地打发到京郊的庄子上,对外只说是康平伯府的田庄管事。 当然,对于温慧而言,这些都算是小事,从知秋口中听到了,啧啧感嘆了几声也就罢了,过后就忘到了脑后。 萧循那边学业进行的很顺利,现在他已经正式成为青山先生的关门弟子,课业更加紧张了,连月底休沐的日子,也经常抽不出时间来看望温慧。 温慧对此倒是没有什么要求,她现在要关注另一件事,那就是之前在赵王府布下的棋子,终于等到了起作用的时候。 这一日已是六月十二,温慧正躺在水榭的朱榻上避暑,一边还吃着千里迢迢运进京城的新鲜荔枝,就听知秋附耳过来,说了一句:“知夏那边出事了!” 知夏就是之前温慧送到赵王府的宫女,是皇后赐下来的,懂医理。 温慧让知夏做的事,除了她和知夏自己,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因此知秋现在的神色颇为着急。 温慧安抚了她几句,就让人去套马车,随便换了身衣服,往赵王府去。 赵王府里,此时赵王妃居住的院子鸦雀无声,伺候的人跪了一地,只能隐约听见里面赵王妃低低的抽泣声。 温慧一到就被人请了进去。 屋子里却并没有多少人,只有赵王妃搂着嘉柔县主坐在床沿,旁边垂首站着一个宫女,一位老太医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长吁短嘆,另外就是跪在地上的知夏了。 知夏半垂着头,也不出声,温慧看不到她的神色。 倒是赵王妃看到温慧来了,抽泣声略略止住了些,带着点歉意道:“妹妹来了,就劝一劝知夏吧,根本就不关她的事,她却非要请罪怎么都不肯起来!” 温慧心道,还真就是我吩咐她干的,不过嘴里却道:“哦,到底发生了何事?” 赵王妃可能刚刚哭了一场,本就虚弱的身体有些扛不住,精神颇有些萎靡。旁边的宫女就轻声把今日的事情说了。 自打去年年底开始,温慧就给赵王妃安排了太医,每隔三日上门诊脉,随时根据她的身体状况,更换药方。 结果今日这太医给赵王妃一诊脉,突然察觉到她体内似乎摄入了微弱的毒素。 这个结论一下,赵王妃就惊住了。 太医之后又确认了一下,确实是有毒素。 赵王妃呆呆地问具体情况,太医也不太说的上来,只说那是一种□□,但是似乎下毒的人加入的剂量太少,所以以往竟也分辨不出来,具体持续多久了也无法判定。 温慧装模作样地点头,又专门看了看赵王妃的脸色。 赵王妃就低声道:“连太医都分辨不出,可见下毒的人实在谨慎,只怕是妹妹送知夏过来以前,就开始了。这也实在怪不到知夏头上,妹妹也不必太苛责了。” 温慧点了点头,让知秋扶了知夏起来,等两人退到一边,她才沉吟着道:“我之前还想呢,二嫂为何这么多年都卧病在床,想来太医的医术总是高明的,偏偏却治不了二嫂的病,岂不奇怪?” 她见赵王妃听得认真,便又道:“现在想来,倘若是有人下毒,那就说得通了。” 赵王妃对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清楚的,那就是她自己折腾的。 但现在太医明明白白检验出了毒素,她不由也有点将信将疑,怀疑是不是确实是有人下毒的原因,才导致自己一直缠绵病榻的。 温慧让知夏想办法下毒,为的就是给赵王妃这种错觉。 倘若自己折腾自己,那确实换多少太医都不管用。 但是,若是有人下毒呢?之前没被检验出来,所以病才一直不好,现在查出原因了,太医还治不好吗? 有了这种认知,只要太医医术没问题,赵王妃是很容易能被治好的。 因为她把自己生病的原因,归结到了“坏人”的身上。 甚至,因为自己莫名其妙中了毒,她还会担心,这个“坏人”,会不会对嘉柔县主下手。 温慧已经灌输了那么多,母亲病逝孩子就遭殃的例子给赵王妃,现在她只要一想到有个“坏人”虎视眈眈潜藏在某个角落,随时准备对她们母女下手,就觉得寒毛直竖,本来就鼓起了一半治好病的勇气,现在已经完全满格了。 简单点说,赵王妃现在已经被温慧点燃了雄雄斗志。 温慧表示,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老太医被送出门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温慧一眼。 温慧干脆追了出去,果然见老太医正慢吞吞走着,仿佛正在等她。 她赶上两步,把引路的小厮撵到一边,就听老太医低声道:“公主殿下好手段,老臣给赵王妃看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原还以为不过是熬日子罢了,倒不曾想殿下还有这样的气魄,竟敢以毒攻毒... ...” 是啊,以真正的毒药,攻克赵王妃心口的郁气。 温慧也没想瞒过太医,于是坦然笑道:“管他是什么,总之能救人,就是好的,不是吗?” 老太医抚着鬍鬚赞赏地看着温慧:“医人医心,殿下大善。” 第51页 温慧谦虚:“只是凑巧罢了,换个人也不会有这样的效果,还望大人勿要外传。” 老太医点点头,自去了。 其实她做的这件事,倒也不怕皇帝皇后等人知道,反正结果是好的,想来他们也都能理解。 温慧怕的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了,拿来做文章,就不太好了。 她迴转赵王妃的院子的时候,赫然听见赵王妃正在吩咐,将整个赵王府,尤其是她住的这个院子,细细审查一遍,任何人都不能放过。 温慧:“… …” 好吧,有这个劲折腾,是好事。 几天后,温慧得知,赵王妃自己住的院子没查出什么来,倒是赵王府里,还真查出好些吃里扒外的,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管事。 赵王妃没有跟赵王说起有人下毒的事,就怕打草惊蛇。赵王自然不知道赵王妃突然发威是为了什么,但最后的结果让他也有点失色,忙着处理那些管事,害怕漏出去什么机密,也就没时间关注缘由了。 赵王妃的病慢慢变好,其后的几个月,她甚至开始可以出门,去宫里给德妃请安。 德妃自然是高兴得很,但另一边,又拖了一年,只等到赵王妃越来越好的陈雨菲,却在家里大发脾气,恨得牙根痒痒。 不少京城的贵妇人都对赵王妃的病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毕竟是个在床上躺了五年的人,甚至差点就病死了。 但不到一年,赵王妃又能下床了,甚至越来越好。谁不希望遇到这种事的时候,自己也能得到这样的奇遇? 结果就是,太医院但凡去给赵王妃看过病的太医,还有进过赵王府的民间大夫,都被重金请了个遍,就是为了打探赵王妃的病情的。 可惜大部分太医和大夫都是一问三不知,唯一知道内情的老太医,却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从不多说一个字。 这样下来,对赵王妃病情感兴趣的人,就更加好奇了。甚至有人猜测,是太医院又研制出了什么灵丹妙药,因造价高昂,数量稀少,非至尊至贵之人,不能使用。 这个莫名其妙的结论,最后竟然获得了最多的贊同,人们也只能望而兴嘆罢了。 温慧每日里听着这些奇思妙想,搭配着鲜嫩欲滴的各类新鲜水果,嗯,还别说,日子还是挺逍遥的。 这一年是泰和十九年,十月底,骆琳琅和裴瑾成婚。 至此,骆琳琅的宅斗生活,换了一个战场。 这一边,萧循被青山先生支使出去游学了,温慧已经差不多有半年没再见过他。 说起来,温慧现在偶尔想起当初萧循莫名其妙握自己手的动作,还有些懵呢。 想到萧循的时候,温慧正在再次去赵王府的路上。 这一次到了赵王府的时候,温慧发现整个王府的氛围都变了。 以往过来的时候,府里对赵王妃这边的客人,似乎总有点不那么热心。但现在看看那引路的丫鬟脸上谄媚的笑,就知道赵王妃现在的威望了。 这一次丫鬟没把温慧引到赵王妃的院子,却去了花园。 花园里的景象看上去很温馨,温慧挑了挑眉,最后却并没有上前打扰。 她站的远远的,看到花园子里的菊花开得正盛,花圃旁边的亭子里坐着赵王妃。而赵王正拉着嘉柔县主的小手,蹲在几株菊花旁边,父女两正说着什么,相似的两张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第35章 萧循归来(修) 温慧走得近了些,就看到赵王妃脸上的表情,带着点怅然和纠结,但慢慢地,也许是注意到女儿发自内心的快乐,她终于还是缓缓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意。 那笑意很浅,很淡,可温慧却只觉得心好像被谁揪住了,有些喘不过气来。 是不是不管是谁,最终都要对现实妥协? 这时有人快步过去,凑近赵王说了一句什么,温慧没听清。 她只见到赵王面色微微变了下,赵王妃的身形却突然紧张起来。 但赵王最后只是看了一眼嘉柔县主,脸上的神色挣扎了一下,听到女儿唤了一声“爹爹”,终于对丫鬟挥了挥手道:“让她等会儿。”又继续哄女儿去了。 “… …哦,爹爹刚才没听到。柔儿说的是这个吗?这个叫雪海,素白如雪,是不是很清雅美丽?它是菊花中的名贵品种… …” “爹爹,它是白色的,不好看。”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名贵品种。 赵王:“… …” “爹爹,我觉得那个花漂亮,你帮我摘一朵好不好?”嘉柔县主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木芙蓉。 这个时节,芙蓉花也开了,娇艷粉嫩,确实很美。 温慧看着赵王老老实实抱着嘉柔县主过去,给她摘了一朵最大的芙蓉花。 “给,爹爹,你去给母妃戴上,好不好?”嘉柔县主把玩了一会儿,突然仰着头,把花递给赵王。 温慧想,嘉柔县主可真是个鬼灵精。 赵王拿着一朵粉嫩嫩的芙蓉花,看了一眼亭子里坐着的赵王妃,颇有些踌躇。 他已经好些年不曾跟赵王妃有这样亲密的行为了,但是嘉柔县主眼巴巴地瞧着他,最后他还是别别扭扭走了过去,抖抖索索地将花簪到了赵王妃鬓边。 第52页 嘉柔县主跑过去笑着拍掌:“母妃真好看!” 赵王受了她的影响,也忍不住下意识看了赵王妃一眼。 这一眼看去,赵王霎时就呆住了。 赵王妃此时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风姿楚楚的时候。而且因为近期身体好了许多,长年苍白的脸颊恢復了一点血色,看上去我见犹怜。 她穿着一袭藕荷色的衣衫,被鬓边的粉色芙蓉花一衬,颇有些飘逸出尘的美感。 可能赵王的视线太过直接,赵王妃也忍不住脸颊微微羞红,别开了眼睛,只管叫嘉柔县主:“柔儿,你过来,看看手都沾上泥了… …” “哦。”嘉柔县主乖乖地过去,依偎在赵王妃怀里,任由母亲给她擦手,还不忘巴巴地问赵王,“爹爹,你中午跟柔儿一起用膳,好不好?” “哦,好,好!”赵王这时才回过神来,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温慧几乎是目瞪口呆了! 嘉柔县主是成精了吗? 照这么下去,还有自己什么事,陈雨菲只怕连嘉柔县主这个小屁孩都搞不过哦! 其实嘉柔县主哪里有那么夸张,她就是单纯地觉得,父王和母妃都在身边,真的开心哦,那就让这段时间一直持续下去吧。 温慧没有去打扰他们,皱着眉头转回身走了。 没想到走到花园门口的时候,温慧却看到陈雨菲正与一个丫鬟纠缠。 她远远就听见了声音: “… …你让开,王爷往日从未阻拦我,你是谁的人,竟敢假传消息?” “陈小姐息怒,王爷刚刚亲口说的,还望您不要为难我们… …” “你骗人,王爷绝不会如此对我… …” 这时候陈雨菲一眼就看到了温慧,可能是气昏了头,指着她就质问丫鬟:“她怎么可以进去?” 丫鬟回头看了一眼温慧,连忙行礼,仿佛看到了救星:“殿下,您看这… …” 温慧懒得看陈雨菲,淡淡道:“王爷怎么吩咐就怎么做,你是赵王府的丫鬟,不是陈小姐的丫鬟。” 丫鬟深深低下头去,不敢多言。 陈雨菲被温慧彻底无视,怒极反笑:“好,好,公主殿下好手段,我倒要看看,最后到底谁能棋高一着!” 温慧:“… …” 我干什么了就好手段? 我就是进去逛了一圈,招唿都没打就出来了,这也要背锅? 还有,你是不是搞错了,这是对着一个公主的态度吗?别不是真把赵王妃的位子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吧? 可惜陈雨菲不给她把黑锅踹飞的机会,放完狠话就转身,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走了。 “站住!”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陈雨菲嵴背一僵,慢慢转过头来。 温慧仰着下巴,冷若冰霜地看着她,淡淡道:“见到公主都不知道行礼,陈大人是怎么教女儿的?” 陈雨菲愕然,片刻后脸涨得通红,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却不得不屈辱地躬下身去。 温慧嘁了一声,从她身边施施然经过。 还没做赵王妃呢,就这么嚣张,你若真做了赵王妃,那还得了? 那一日,陈雨菲第一次在赵王府吃了个哑巴亏。她等了好大一会,赵王也没有来见她,她自觉屈尊降贵亲自找过去,竟然在门口就被拦住了! 还有那个文惠公主,她凭什么对自己落井下石?等自己将来做了赵王府的女主人,到时候看她还敢这么嚣张不! 但不管放了多少狠话,最后都是她落荒而逃了。 而且她心底十分慌乱,因为这是两年多来,从未有过之事。 赵王几乎可以算是痴迷她了,今日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要是温慧知道陈雨菲的想法,只怕要嗤之以鼻。 这两年赵王之所以痴迷陈雨菲,主要原因是赵王妃没精力搭理他好吗?陈雨菲一个黄花大闺女,又貌若天仙,不管曲意奉承谁,最后都能成功的吧? 这个时代的男人,还不都是那个德性? 现在赵王妃愿意搭理赵王了,陈雨菲又没在旁边,再加上嘉柔县主神助攻,赵王会怎么选,那还用说吗? 还有,自己什么时候落井下石了?陈雨菲一个大家小姐,没想到也这么喜欢逮谁咬谁。 想到赵王妃,温慧心里却还是觉得堵得慌。 她知道,赵王妃还是把她之前说过的话听进心里了,不管怎么样,她肯定还会跟赵王生个儿子。 因为说到底,赵王府需要一个世子。 道理说破天,最后也逃不过这一个结局。 温慧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情。 即使是现代,出轨又回头的男人,都能被人称道,浪子回头金不换。绝大部分的妻子,也愿意原谅这样的丈夫。 何况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原本就合法的古代?所有人都认同这样的模式,赵王妃或许心有不甘,最后也只能妥协。 而温慧,只能再次唾弃自己的无能为力。 能怎么办呢,即使是公认感情很好的皇帝皇后,那宫里不还是有德妃贤妃等妃嫔吗?文惠公主也有赵王和文昭公主两个异母的兄姐,这还不算夭折了的皇子公主呢。 第53页 温慧趴在兰园书房的书案上,再次心情沉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这一刻,她突然前所未有地,期待萧循的归来。 或许只有萧循,才能不在意温慧那些匪夷所思的言论,甚至还愿意和她一起努力,为了那些看上去虚无缥缈的,可能很多年后才会有点改变的,所谓梦想。 秋去冬来,一直到年底生辰,温慧也没能见到萧循。 她按照以往的惯例去宫里领寿面,这一次皇后难得拉着她说了几句“肺腑之言”。 可是第一句就差点让温慧吓尿。 “文惠啊,过了年你也十八岁了,这驸马人选,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温慧刚好往嘴里塞了一块松软可口的点心,听了这话顿时身形一僵,接着竟然被点心粉末呛住了,好一顿咳嗽。 皇后连忙给她拍了拍背,边上自有宫女递了水给她。温慧小小喝了几口,感觉舒服了点,结果皇后又嗔她:“看看,你这孩子,这么大个人了,吃点东西还这么冒冒失失的,依母后看啊,赶紧找个驸马,好好照顾你,也不错!” 找个驸马照顾我,这是认真的吗? 温慧表示头疼。 “那个… …今日怎么没见怡儿和恪儿… …”温慧顾左右而言他。 皇后忍不住皱眉拍了一下她的手:“说你呢,你心里到底怎么个想法?与驸马和离也有一年多了,既然也没有惦记的人了,那还是抓紧时间好一些。说到怡儿和恪儿,你不是很喜欢他们吗,回头自己生两个,不是更好?” 温慧:“… …” 头皮发麻,想熘… … 温慧被皇后抓着说了半天的终身大事,后面甚至连泰和帝都参与了进来,跟皇后一起兴致勃勃地数京城还有多少年少有为的少年郎… … 温慧惊恐地看着他们,只觉得这一幕跟穿越前每年春节回老家那三堂会审的架势,何其相似。 为什么穿越到了古代,还是要经歷催婚这种恐怖的事情啊! 晚上回府的时候,温慧觉得自己有点抑郁了。 她蔫巴巴地被宫女从马车上扶下来,不曾想还没站稳,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影。 竟然是萧循。 温慧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原来没看错,真的是萧循。 而且萧循还在向她走过来… … 温慧突然裂开嘴笑了。 第36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萧循走后这大半年, 除了赵王妃的身体慢慢变好,能带给温慧一点安慰,其他的事,就没多少让她舒服的。 不管是陈雨菲暗搓搓地随时准备取赵王妃而代之,还是赵王妃为了女儿,不得不重新接纳赵王, 抑或是自己遭遇父母催婚… … 这些事一件一件都压在她心头,让她颇有些喘不过气来。 所以萧循的出现,就让她格外赶到欣喜。 萧循几乎被温慧瞬间绽放的笑颜晃花了眼。 他突然回想, 似乎每一次他来见温慧, 她的第一反应, 永远是笑。 明媚的, 娇艷的, 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的笑。 他能看出来, 温慧脸上的欣喜是发自内心的,甚至都要从眼角眉梢溢出来了。 所谓明艷不可方物, 大概就是为了形容这样的笑容的吧。 连日赶路的疲累似乎在这一刻冰雪消融, 萧循只觉得, 为了赶到这一天回来, 所做的一切, 都是值得的。 两人缓缓踱着步,熟练地往兰园的书房去。 一路上随意聊些别后离情,温慧好奇萧循游学的路上都经歷了什么有趣的事,萧循打听温慧在京城的生活有没有什么波折。 兰园的书房一直亮着灯, 书案上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温慧一进去就看见了,疑惑的目光转向萧循。 萧循却突然红了脸,不敢看她,轻咳了两声飞快道“殿下,这是我这半年游学的时候,收集到的一些物品,那个… …送给殿下做… …生辰礼物。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 生辰礼物? 温慧惊讶了一瞬,过去仔细打量那一堆东西。 有栩栩如生的木雕,木头看上去只是寻常,雕工却十分精湛;有温润如玉的卵石,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有干枯的树叶做的书籤;有牛角磨制的梳子;有一串檀香隐隐的佛珠 … 温慧的手指一点一点抚摸过那些物件,只觉得心口发烫,眼眶发热。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被催婚,勾起了温慧对前世的怀念,她的泪珠突然一滴一滴落下来,砸到书案上,萧循几乎能听见轻微的碎裂声。 他情不自禁走了几步靠近温慧,手伸出去又停在半空,声音急切问道“殿下,你… …你怎么了?” 萧循的心里十分懊恼,后悔自己弄了这么些东西来煳弄温慧。 作为公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些东西实在是粗鄙了些。 温慧却摇摇头,喃喃道“我没事,萧循… …” 她转过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萧循,突然笑了“萧循,谢谢你,我很喜欢!” 谢谢你,走了那么远,还一直记挂着我;谢谢你,赶在我生辰这天回来;谢谢你,送我的这些生辰礼物。 第54页 萧循看着温慧,完全呆住了。 朦胧的灯影下,温慧梨花带雨却笑靥如花的样子,美得宛如梦幻,直直砸到了他的心上。 这一刻,萧循觉得自己醉了。 仿佛是突然灵魂出窍,身体变得不由自己主导,萧循鬼使神差地伸出一只手,缓缓地前移,终于触到了温慧眼角犹自挂着的泪珠。 那一瞬间,萧循只觉得那颗晶莹的泪珠热度惊人,指尖似乎被烫的瑟缩了下。 但萧循并没有把手指收回来,而是微微用力,指腹轻轻蹭过,将那一颗泪珠擦掉了。 温慧微微瞪大了眼睛,被萧循大胆的举动惊住了。 可是当他的手指缓缓擦过她的眼角,肌肤与肌肤相贴,亲密无间,温慧却突然脸色通红,宛如大红的胭脂在她脸上晕染开来,将她的美貌提升到逼人乃至惑人的程度。 萧循本该离开的手指顿住了。 指下的肌肤细腻柔嫩,如上好的羊脂白玉,让人流连忘返。 萧循的手指下意识在温慧眼角下的肌肤上轻触了两下,才依依不捨地收了回去。 等做完这个动作,萧循才如梦方醒,瞬间不敢与温慧对视,心底暗暗懊悔,怎么做了这么轻浮的事情,实在是太唐突了。 温慧也偏过脸去,不敢看萧循。为免尴尬,她干脆随手拿起那串佛珠,轻轻摩挲。 两人就这样站着沉默了好一会儿,书房里瀰漫着一股淡淡的暧昧气息。 良久,萧循才平復了心绪,强作镇定给温慧介绍“那是我去沂州的时候,经过五台山,特意去灵峰寺里求的,是寺里的住持大师开了光的,殿下要是不嫌弃,可以戴着玩儿… …” 温慧当即将佛珠递给萧循,并且伸出了手腕。 萧循一开始不明白温慧的意思,直到白皙纤细的手腕伸到了眼前,他才恍然大悟,接着脸又红了,手忙脚乱将佛珠套到温慧的手上。 温慧收回来仔细看了看,点点头道“挺好看的,感觉也很舒服。” 萧循的耳根子红的滴血,他的眼前还晃动着温慧的手腕,那么娇弱细嫩,让人恨不能一把握到手心里,好好把玩一番。 这么一想,萧循又暗暗唾弃自己,怎么可以如此龌龊… … 听到温慧的话,萧循才强行控制了自己的脑子里的想法,连忙又拿起那只木雕,介绍道“这是我经过一个镇子,遇到了一位手艺人… …” 温慧目不转睛地看着萧循,听得十分认真。 作为公主,她这一辈子,恐怕都别想离开京城了。 现在就假装萧循是她的眼睛吧,他走过的路,看过的美景,遇到过的奇闻轶事,仿佛把她也带到了那些场景,感受到了那些风情。 生辰礼物介绍完了,两个人都还意犹未尽。 温慧想到被催婚的事,突然间,似乎有了一点急需倾诉的感觉。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低声说了出来“父皇母后催着我… …找驸马… …” 她低着头,情绪颇有些低落,就没有发现萧循瞬间僵硬的身躯。 找… …驸马… …吗? 萧循蓦然感觉心一抽。 这时候他似乎才恍然清醒,原来,温慧又长了一岁,原来,她的未来还需要别人陪伴。 他经常随意出入公主府,几乎已经忘记了,这里还缺少一个男主人。 可是一想到这个“男主人”,萧循就觉得脑子里充满了戾气,恨不得将这个莫须有的“男主人”,碎尸万段。 “你… …什么时候会再成亲?” 萧循觉得自己的声音充满了艰涩。 温慧却缓缓摇了摇头,冷漠地道“我不想要驸马。” 萧循先是心里一喜,接着又感觉到一股忧虑。 她不要驸马,那自己岂不是也… … 发觉自己起了这样一个念头,萧循悚然而惊。 为什么会对她不想要驸马感到窃喜?重要的是,为什么自己竟然会想要做这个… …驸马? 萧循一时间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还没捋清楚,就听温慧又淡淡道“我觉得一个人生活挺好的,为什么要多一个驸马,打乱我的生活?” “萧循,你不觉得公主和驸马的关系,其实很怪异吗?他们本该是夫妻,却首先要遵循君臣之礼。倘若夫妻之间还天天讲究君臣之礼,这日子应该怎么过呢?时间久了,驸马对公主,能有什么夫妻之情,大约顶多就是表面的尊敬吧?但若是不遵循君臣之礼,驸马又会不会不忌惮公主的身份,在外面胡来呢?” 萧循听着温慧的喃喃,突然明白了。 她并不是不想要一个驸马,她是不想要一个不合心意的驸马。 她对于婚姻,有疑虑,有恐慌。 萧循不知道温慧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只能柔声安慰她“其实殿下年纪还小,过几年再考虑这个问题,也不晚… …”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是颇有些心虚的,毕竟在这个时代,十八岁的女孩子还不成婚,家里就该着急了。就算是公主,一般也顶多十八九岁就成婚了,少有拖到二十岁以后的。 但要让他说出温慧到了年纪应该成婚的话,他又实在说不出口,只觉得光是想一想,就快要窒息了。 第55页 不曾想温慧竞对这话颇为贊同,就见她狠狠点了点头,看着萧循笑得十分欣悦“我就知道只有你是我的知己!” 知己 吗? 萧循不知道应该为这两个字赶到喜悦,还是忧伤。 不过这脱口而出的两个字,还是莫名让两个人都撇开了视线,不敢对望。 之后萧循干脆又说起了外出游学的其他见闻,不愿意再讨论温慧成婚的事。 那一晚,兰园的书房,亮了半夜的灯火。 次日一早,萧循就清醒过来,这时才发觉手臂已经完全麻了。 原来他竟伏在书案上睡了一夜。 好在书房里地龙烧的滚热,倒也没感觉到冷。 萧循搓了搓脸,视线却突然一凝。 书房唯一的矮榻上,温慧侧躺在上面,睡得正香。 萧循想起昨晚上最后的情景。 当时都已经过了午夜,两个人都有些睏倦了。温慧忍不住一屁股坐在矮榻上,手肘撑着下巴。 萧循也靠着书案坐在椅子上。 后来,他就发现温慧的脑袋开始一点一点,最后整个身子都倒在了矮榻上。 萧循将矮榻上的薄被盖到温慧身上,又注视她良久,才回到椅子上坐下。 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自己也不太记得了。 天色还早,兰园静默无声。 半夜可能下了雪,雪光映照着窗户,有微光透进来。 鬼使神差般,萧循小声地一步一步走到矮榻前,慢慢蹲下,伸出手指将温慧睡的散乱的鬓髮,轻轻拨到了耳后。 她还在熟睡,或许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还带着甜美的笑意。她的睫毛纤长卷翘,脸颊红润粉嫩,琼鼻晶莹挺翘,嘴唇小巧嫣红… … 视线落在嘴唇上的时候,萧循只觉得口干舌燥,恨不能… … 恨不能凑上前去,辗转尝试一番,品味一下那甜美的味道… … 萧循蓦地偏过头,脑子瞬间清明,接着他倏地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却不防他慌乱间退的步子太大,身体竟勐地撞到了书案,本就放在边上的一颗卵石晃了晃,“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萧循的视线勐地投到温慧脸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幸好温慧竟然只是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萧循缓缓地唿出一口气,发现这么短短片刻,自己竟然难得出了一身冷汗。 温慧醒过来的时候,书房里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昨天晚上彻夜长谈的默契,仿佛只是她的一个梦。 可是当视线落到书案上,萧循送过来的生辰礼物还整整齐齐摆放在那里,现在温慧甚至能一一说出它们的来歷。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突然用双手捂住了脸。 温慧现在有点苦恼。 自己跟萧循,现在算是个什么关系呢? 明明和离以前,就是陌生人,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说是朋友,似乎又暧昧了些;说是恋人,又实在算不上… … 知己吧,虽说关系比朋友更加亲密,但是温慧想起萧循偶尔看她的眼神… … 她很清楚,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带着明显的占有欲。 她红着脸,不敢再想下去了。 小半个月后就是除夕。今年这个年,温慧却过得很是心不在焉。 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栽在萧循身上了,连看个话本子,都忍不住想像里面的男主角就是萧循的样子。 可是萧循什么都没有明说,她能怎么办?最后只能找点事来做,勉强把神思拉回来。 谁知道正月还没过完,赵王府又出了大事。 这一次是知夏让人送来的消息,赵王妃的汤药里,真的被人下了毒。 温慧心神一凛,接着又囧了一下,心道,陈雨菲不会真的狗急跳墙了吧? 这一次赵王府的阵仗,比起上一次可要大得多了。 这段时间赵王和赵王妃的关系改善了不少,两人难得又过了一段琴瑟和鸣的时光。 嘉柔县主脸上的笑容日渐增多,慢慢地竟也和正常的六岁孩子一样活泼调皮了。 因此得知有人在赵王妃的药里下毒,赵王震怒。 温慧到的时候,赵王正满面寒霜,让人将赵王妃院子里的人分开审问。 看到温慧,赵王的面色柔和了些,只道“文惠进去看看你二嫂吧,她和柔儿都被吓到了。” 温慧点了点头,进了里间,却见赵王妃神色平静地坐在椅子上,嘉柔县主也虎着一张小脸依偎在她身边,母女俩哪里有一点被吓到的样子? 看起来赵王妃现在是真的振作起来了,自己的药里被下了毒,情绪也没多大的起伏。 几个人寒暄了几句,温慧就问起具体情况。 原来自打上次赵王妃以为被人下毒,却没有找出罪魁祸首,后来她的汤药,就全部由知夏亲自负责了。 包括请太医,买药,煎药,一直到送到赵王妃手里,全程由知夏一刻不停地盯着。 这么长时间,赵王妃觉得自己的身体确实一直在康復,因此对知夏也就更加放心。 谁料到就这样还出了事。 原来今儿一早知夏在看着丫鬟煎药的时候,突然腹痛如绞,不得不去了一趟恭房。 第56页 结果回来的时候,她就闻到炉子上的药,味道不对,好像多了一点若有若无的苦涩味道。 药当然本来就是苦的,但那种味道又有点不同。 一般人当然肯定闻不出来,但知夏本来就是皇后赐给温慧的懂医理的宫女,一点细微的差别,她还是察觉到了。 煎药的丫鬟赌咒发誓自己的视线绝对没有离开过药炉,但知夏哪里敢大意,当即就让人把丫鬟看起来,自己亲自将炉子灭了,药盛出来放好,连药渣也包了起来。 之后就是请了老太医来辨认,果然药里多了一味毒药。 这一下还了得,赵王妃一气之下干脆让人禀报了赵王。 赵王也不敢大意,直接命令将整个王府都封了,所有的下人都分开关押,挨个审问。 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赵王妃院子里的人了。 温慧还以为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找出下毒的人,不曾想只半个时辰功夫,赵王就进来了。 后面跟着一个赵王妃都觉得面生的丫鬟,那丫鬟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涕泪横流“奴婢知罪,求王妃救救奴婢的弟弟… …”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接下来那丫鬟说的话,就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不寒而慄。 原来这丫鬟是京郊小商户之女,父亲出去贩货,结果一去不回,母亲因此一病死了。家里的土地和房屋都被无良的叔叔伯伯侵占了去,本来他们还想将这丫鬟卖给地主做侍妾,这丫鬟听到了消息,连夜带着幼弟跑了。 这丫鬟身无分文,最后只能带着弟弟在京城乞讨过活。怕有闲人骚扰,这丫鬟还把脸和脖颈用草木灰涂了,几个月下来果然无人生事。而且京城富人何其多,姐弟俩靠着乞讨,竟也混了个饱肚。 就在这丫鬟以为日子还算过得,以后再想办法挣钱供弟弟读书的时候,厄运降临了。 一位看上去就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小姐让人把他们抓了回去,让这丫鬟替她做一件事,而她则好好给这丫鬟养弟弟。事情若办的好了,弟弟甚至可以有机会读书。 这丫鬟知道,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弟弟在人家手里,还不是想如何就如何?权贵若是想让他们这些小人物消失,不会比碾死一只蚂蚁困难。 这丫鬟最后只能表示听命行事,绝不敢违抗。 然后,她被训练了一番,送进了赵王府。 当时赵王妃刚好因为中毒,处置了好些人,所以这丫鬟进了府里,竟没有引起丝毫怀疑。 她在府里待了大半年,几乎都怀疑自己不会有被用到的时候,就接到了消息,要她给赵王妃的药里下毒。 毒药另外有人送过来,煎药的人也有办法处理,她只需要想办法把毒下进去,不被人发现就可以。 这种下毒方式,其实已经考虑到了所有的情况。 药是赵王妃绝对信任之人知夏煎的,也是知夏端回去的,她不可能怀疑药有问题。 但下毒的人却不知道,知夏原来是懂医理的。 温慧送知夏来赵王府的时候,也只是跟赵王妃说了一句这宫女懂医理,其他人对此一无所知。后来赵王妃中了毒,赵王府的人发现,知夏竟然完全不知情,因此竟然谁也不知道知夏懂医理的事。 毕竟,若是懂医理,还会有赵王妃中毒的事吗? 或许背后的人也是那么想的,既然赵王妃那么容易就中了毒,想来再次下毒,应该也不难吧? 而且这件事本就是顺势而为,知夏去恭房确实是腹痛,她们只是抓住了这个机会。 这丫鬟最后供出了幕后指使,却是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 至少,在场的人,谁都没听过有这么个人。 温慧心神一凛,她还以为下毒的人是陈雨菲,竟然不是? 可是除了她,还有谁有这个动机? 这个从未听过的小姐,又是谁的人? 但是再问这丫鬟,那位小姐的细节,她却颠三倒四,说不出个所以然。 如果不是这丫鬟脑子突然出了毛病,那就只能说,背后之人一开始就是处心积虑。 这丫鬟被拖了下去,一路哭喊救救她的弟弟,屋子里却一片静默。 几个参与此事的丫鬟和小厮都被揪了出来,先关到柴房里,过后再处置。 而陈王妃却轻哼了一声,冷冷道“一个谁也没听过的小姐,真的就是下毒的人吗?我可不相信。她与我无怨无仇,怎么会花这么大的力气,浪费这么多的钱财,跑过来沖我下毒?真要去查,说不定有没有这么个小姐,都搞不清楚。” 赵王握着她的手赔笑“王妃受惊了,只是这… …审出来就是这样… …本王一定会刨根究底弄清楚的 ” 嘉柔县主突然脆生生地道“母妃之前已经中过一次毒了,幸好被发现了,不然柔儿现在都没有娘了… …” 她说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情,眼眶突然红了,眼看就要哭出声来。 赵王却霍然站起,愕然道“已经中过一次毒?王妃怎么没跟本王说起?” 赵王妃搂着嘉柔县主柔声安慰,闻言看也没看他,淡淡道“那时候王爷与陈小姐正亲热的紧,我何必去讨这个嫌?” 赵王不由有些尴尬,搓着手想迴避这个话题,却听赵王妃又道“我倒是知道谁会恨我入骨,只怕做梦都想将我挫骨扬灰,可惜… …” 第57页 她冷笑两声,恨恨道“我就偏不如她的愿!” “谁… …谁啊?”赵王看着赵王妃冷漠如霜的眼神,也有些心悸,“你说出是谁,本王定去将此人抓回来由你处置!” “哦,王爷说的是真的?”赵王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当… …当然!”赵王莫名觉得赵王妃的声音有些怪异,但还是挺直身子许下承诺,“只要你一句话!” “哈!”赵王妃冷笑了一声,“只怕王爷捨不得呢!” 赵王瞪圆了眼睛“你… …你说的是… …” “是啊,就是你的宝贝,陈小姐!不然,还有谁能这么恨我?我死了,谁能最后登上赵王妃的宝座?”赵王妃冷冷说完,就不再看赵王,只对着温慧道,“又劳烦妹妹跑过来一趟。唉,说起来我这条命,还是妹妹更加上心,屡次把我从阎王殿里拉回来。” 赵王还在那里愣神呢,温慧也懒得搭理这个色令智昏的傢伙,只对着赵王妃笑笑“二嫂何必这么客气,都是骨肉至亲,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是啊,都是骨肉至亲。”赵王妃忽然嘆息了一声,意有所指,“可惜有些人就是不明白。要不是妹妹,我们母女什么时候被人生吞活剥了,只怕也得不到几眼关注。” 她突然又想到曾经做过的梦,陈雨菲登堂入室,与赵王和和美美,而她的柔儿,却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无人问津。 赵王妃搂紧了嘉柔郡主,声音更冷了“之后的事,就有劳王爷了。能不能审出真正的幕后主使,或者想不想审出来,都在王爷一念之间。” 赵王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不愿意相信陈雨菲会如此蛇蝎心肠,在他的心里,陈雨菲一直是善良柔弱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可是赵王妃的神情,也绝对不似作假。 赵王一时间只觉得头疼欲裂,本来他就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现在更是夹在赵王妃和陈雨菲之间,似乎往哪边走都不对劲。 到这里,温慧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 赵王对陈雨菲明显情根深种,能在他心里种下一根刺,已经可以了,非要寻根究底下去,万一激起赵王的逆反心,就不好了。 温慧以为又会有一段时间的逍遥日子,却不曾想很快她就遇到了劲爆的一幕。 这一日萧循恰好休沐,温慧便与他约好,出去逛逛书坊茶楼。 离温慧与萧循和离,已经过去近两年,此时大部分健忘的百姓,早就不再关注他们,即使碰到了都不一定认识了。 除非有心人非要闹出事端,否则温慧和萧循一起出门,根本没有什么关注度。 毕竟,大部分人并没有那么闲,都还要为一家子的生计忙活呢。 两人去书坊消磨了小半天功夫,淘到了几本新奇的话本子,就乐悠悠地出来,往茶楼去准备用午膳。 温慧没想到就这样也能遇到赵王和陈雨菲。 她和萧循在包间坐下来,小二刚上了茶水和菜餚,两人正要开吃呢,就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 “王爷,您早先答应过我,要禀告皇上,纳我为侧妃,现在是要反悔了吗?”这个声音泫然欲泣,矫揉造作,赫然竟是陈雨菲。 温慧心里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果然赵王的声音接着响起“雨菲,你老实说,王妃药里的毒,到底是不是你下的?” 温慧几乎要扶额,这么问问题,谁会承认? 果然就听陈雨菲哽咽着道“王爷竟然如此看待我,那我还有什么好说。既然王妃指认了我,就当是我干的好了 ” 接着就是一阵抽泣声。 赵王顿时急了“好了好了,雨菲,本王不是那个意思 ” 他们俩所在的包间在茶楼的最角落,估计也打了招唿不让人来隔壁的,不知道是茶楼疏忽了还是怎么回事,竟然将温慧和萧循请了进来。 这包间之间的墙壁甚是轻薄,压根不隔音,大概陈雨菲是真的急了,都没挑地方。 温慧真想着不然就换了地方用午膳算了,结果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看到萧循的面色陡然古怪起来。 她一时好奇,仔细听了听,结果那边竟然传来衣服悉悉索索的声响,和暧昧的疑似吞咽口水的声音。 这 这是直接亲上了? 温慧僵住了,这 现在去找小二换包间还来得及吗? 两个人枯坐着等那边平静下来,结果一盏茶过后,那边却越发激烈起来,听上去似乎开始脱衣服。 这特么是要现场直播的节奏吗?到底赵王太饥渴,还是陈雨菲无路可走了? 温慧坐立不安,正想跟萧循说还是离开算了,刚要开口,嘴唇上就压上了两根手指。 萧循小声对着温慧“嘘”了一声,接着手指跟被烫到似的,倏地收了回去。 若是没有旁边包厢里激烈的行为,这个动作还不会显得那么暧昧。但现在嘛,温慧也觉得耳根有点发热了,仿佛萧循手指上的温热还一直残留在嘴唇上似的。 就耽搁这么一小会儿,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声,似乎是茶壶茶杯从桌子上掉下去了。 接着温慧就听到赵王的喘息声,带着明显的慾念,间或能听到陈雨菲娇弱的呻吟。 第58页 “王 王爷 ”这声音轻细娇柔,仿佛羽毛拂过肌肤,对这种状态下的赵王而言,何异于春药? 这 这就开始了? 耳朵里不断传来的声音让温慧如坐针毡,而她对面的萧循,只有更加煎熬。 作为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对这方面的事情实在是太敏感了。尤其是面前还坐着一个自己心悦的姑娘,那感觉,真是酸爽得很。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萧循终于悄悄站起来,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拉开了包间的门。 他探头往外看了几眼,又小心缩回来,见温慧还红着脸呆呆坐着,不敢出声,只好又悄悄退回来,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这个时候赵王和陈雨菲正运动得激烈,想来应该不会听到这边的动静了吧? 他之所以等到现在才走,就是怕一开始离开会被赵王发现,到时候就不只是尴尬了。 萧循的手又湿又热,接触到温慧的手,才发现她手心里满是汗。 两人偷偷下了楼,莫名有点不敢从前门出去,只好付了帐,偷偷从后门熘走了。 温慧神思不属,一直到上了马车,才发现手还在萧循手里握着呢。 她连忙红着脸抽回来,心里埋怨知秋肯定看到了,也不知道提醒她。 她哪里知道,知秋发现他们俩红着脸手牵着手,心里直念阿弥陀佛呢,连两人的孩子出生该叫什么名字都想到了。 因为遇到了这么尴尬爆棚的事情,两人一路无言,各自占据车厢的一边,垂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本来美好的一天就这样被打断,两人这会儿飢肠辘辘,不得已,只好干脆一起回到公主府,吃了一顿再说。 可能是吃饱了,温慧也放松了些,思绪有点放空,想起之前的事,一时忘记了萧循还在旁边,就嘀咕道“二哥也真是的,明明都娶了王妃,还非要惦记着别的女人 就算是这样,也不用这么急迫吧 ” 萧循古怪地看了温慧一眼,脱口便道“我以后一定不这样!” 话一出口,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偏过了视线,心中各自懊恼。 可是温慧心里被萧循这句话撩得七上八下,过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道“你说你不会惦记别的女人,还是不会 嗯 那么急迫啊 ” 声音越来越低,萧循偷眼看去,就见温慧头都快要垂到胸口了,就这样也能看到她通红欲滴的耳朵。 萧循盯着那晶莹饱满的耳垂看了半晌,突然低低笑道“当然是不会惦记别的女人,我就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殿下放心!” “谁 谁不放心啊 ”温慧还忍不住嘴硬。 可是心里却跟喝了三斤蜜似的,甜的都快溢出来了。 这会儿两人哪里还记得赵王,心里眼里都只剩下对面的人影。 那边赵王没能忍受住陈雨菲的诱惑,在茶楼就将事给办了,当然情浓时也难免答应了将她接进府里。 然而把含羞带怯的陈雨菲送回陈家以后,赵王在回府的路上,就发现这件事不好办,只怕要费一番波折了。 其实他也怀疑赵王妃药里的毒,只怕真是陈雨菲的手笔,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着急,甚至这么急切地献身于自己。 要知道之前以知己的身份相处了两年多,陈雨菲也没能让他近身。 赵王也明白这就是陈雨菲的美人计,但他确实心里爱慕她,现在又刚刚得到她,浅尝辄止怎么够呢? 想了想,回了赵王府,赵王还是找到赵王妃,说了要将陈雨菲纳进府里来的事。 赵王妃听了这些混帐话,差点没忍住就想跟赵王撕破脸,但最后想到嘉柔县主,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手里的帕子却不堪重负,生生被撕烂了。 看着赵王志得意满的背影,赵王妃突然冷冷地笑了两声。 陈雨菲既然想进府,那就来吧。只是,若想要做侧妃,那是休想!就做个侍妾,慢慢熬着吧! 第二日赵王就准备进宫,结果就在往外走的路上,突然听到不远处的树丛后,有人在窃窃私语。 “ 那个陈小姐可真是厉害,心机那么深,难怪王爷对她那么迷恋呢!” “那是,你没看人家都对着王爷献殷勤多少年了?自打王妃生病以后不久,那个陈小姐就出现了吧?那个时候她才多大,就那么会勾引人了,每次都装作来看王妃,其实有哪次真的去看过?” “我看她就是一直等着王妃给她腾位子呢吧,这一年王妃身体好了,她不是就着急了?王妃药里被人下了毒,一定是她干的!” “我也觉得是她,可惜我们说话又没什么用,到时候人家撒撒娇,王爷就把这点小事丢到脑后了 ” “你看着吧,陈小姐巴了王爷这么久,肯定还是要进府的,说不定还能做侧妃呢!” “侧妃?我看她的目标可不止于此。你可别忘了,王府里现在可还没世子呢,你说要是她进门就生了儿子,那这赵王府日后会是谁的,还真不好说呢!” “唉,这么一想,王妃可真可怜啊!” 赵王呆呆地站在那里,等到想起让人去看看是谁在胡说八道的时候,那边早就不见人影了。 其实这完全就是赵王妃受了之前自己听到过的那些话的启发,故意让人等在赵王出府的必经之路上,专门说给他听的。 第59页 她知道,不管这说话的人是不是别有用心,赵王都会把那些话听进心里。 因为只要稍微想一下,就知道那些话都是真的。 陈雨菲接近赵王,本来就是别有用心。 但凡不是太笨的男人,都受不了自己喜欢的女人,接近自己只是因为权势。 也是因为如此,赵王才越想越是心惊,本来不愿意多思索的一些蛛丝马迹,越来越清晰起来。 他对陈雨菲的观感,也多了几丝复杂。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打算,再说脸面总是要维持住的,因此只是哼了一声,就继续往外走。 赵王妃在赵王出门以后,也起床精心梳洗打扮了一番,乘马车往宫里去。 她先去给皇后请了安,接着就直奔德妃而去。 赵王妃见到德妃就泪如雨下,瞬间将德妃给吓住了。 婆媳俩促膝长谈了一番,等赵王从皇帝那边过来,见到的就是两张不善的脸。 温慧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反正等她知道消息,就是赵王已经决定,几个月以后纳御史大夫的嫡幼女陈雨菲为妾。 妾? 温慧听到这个词,几乎没笑的肚子疼。 陈雨菲知道这个消息,一定气得要吐血吧? 第37章 丰神如玉状元郎 她没想错, 此时的陈府,陈雨菲的闺房里,确实是一片狼藉。 她没想到处心积虑这么多年,最后甚至连处子之身都给了赵王,却还是只得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到底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雪上加霜的是,得知这个消息, 她的父亲陈焕当即就病倒了,直言家门不幸,以后不认她这个女儿。 而她的母亲哭得嗓音嘶哑, 却也没能让父亲原谅她。 陈雨菲恨得眼眶通红, 牙齿把下唇都咬破了。 她攥紧了拳头在心里发誓, 一定要把赵王妃斗倒, 自己取而代之。到时候再生个儿子, 赵王府迟早还是她的天下! 到那个时候, 看看这个家里,会不会巴结上来。 温慧可不知道陈雨菲怎么想, 她一边觉得陈雨菲既然只能做个妾, 再想蹦跶起来, 甚至怂恿赵王做皇帝, 大约是不太可能了。但另一边又觉得, 还是踩上一脚,更加安稳些。 于是她干脆进了宫,跟皇后添油加醋告了陈雨菲一状,又把自己怀疑她给赵王妃的药里下毒的事也说了。 皇后听说陈雨菲十二三岁就开始勾引赵王, 几年后眼看赵王妃好好的又狗急跳墙下毒,对这样恶毒的女人首先就存了很大的不满,想必以后万一碰到,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温慧兴致勃勃,还想跟皇帝也说一说,看能不能干脆给那个御史大夫也降个罪什么的。 结果她正嘀咕呢,就被皇后正色打断了“文惠,你父皇是宠爱你,但你也要知道分寸。朝堂上的事情,千万不要乱插嘴。越了线,就容易出事,懂吗?” 温慧神色一凛,老老实实躬身受教。 也是她有点得意忘形了,现在毕竟不是她原先生活的时代,对女性的束缚无处不在,还有待后人的努力争取呢。 不过,皇后虽然告诫了温慧一番,最后倒也没含煳,没等第二天,就将陈雨菲的母亲传进了宫,申斥了一顿,说她不会教女儿,还需更加谨言慎行才好。 陈夫人回到府里又气又怒,免不了病了一场。 泰和二十年夏,赵王府一顶小轿,将陈雨菲接进了门。 而此时,赵王妃已经身怀有孕近三月。 陈雨菲对此当然一无所知,赵王妃把自己的院子管的水泼不进,又将嘉柔县主接了过去,娘俩几乎不出去,就是怕陈雨菲会使坏。 同一个月,裴瑾外放江南某地做知县。 温慧翻了一下两年前她记录下来的小说剧情,百思不得其解。 剧情里裴瑾确实也外放做知县了,不过那时候文惠公主死了,皇帝迁怒于他,在京城难以升迁,只能外放。 现在她跟裴瑾一毛钱关系也没有,皇帝也挺看重裴瑾,为什么还是外放了? 温慧搞不清楚,最后只能归结于剧情的强大。 不过骆琳琅确实并没有跟过去,想来是宅斗需要吧。 萧循再次出去游学了,不过这一回,他每到一地,都开始给温慧写信。 大部分时候都只是一些小事,比如赶路错过了宿头,只能在野外露宿,幸而天气好,倒也别有一番意趣;比如黄河的泥沙淤积十分严重,河边某些村子甚至隔几年就要搬一次家;比如某地的荷花开了,铺天盖地,美不胜收;比如在某地看到了日出,果真无比壮丽,见之忘俗,心胸都开阔了 温慧收到了信,自然也要回信。 她的思维就更是天马行空,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把陈雨菲被纳进赵王府,裴瑾莫名其妙外放等等的消息一股脑告诉了萧循。 两个人一开始写信还不太上心,但后面就开始期盼起来,每次遇到差不多该来信的日子,温慧都不肯出门,翘首以盼。 萧循就更不用说了。游学的日子其实是很辛苦的,经常翻山越岭,去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这是老师交代过得,体察民情就是大都市要去,小山村更要去。 因此,温慧的来信,几乎已经是萧循在游学途中,能感觉到的唯一的温情。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到这一年十月,萧循就回来了。 第60页 因为离次年的春闱,已经只剩下四个月。 而他,也需要在老师的指导下,进行最后的融会贯通了。 四个月,说慢也很慢,说快却也是飞快。二月的某个风轻日暖的日子,万众瞩目的春闱开考。 这一年是泰和二十一年,温慧已经十九岁,萧循二十一岁。 萧循如约参加科考,歷时九天才考完。 又半个多月后,温慧收到消息,萧循竟然考了第一名! 这可不是现代考大学,全国那么多的举人,还包括上届上上届等等落榜的举人,加一起可不得成千上万,最后录取的不过二百人左右,说一句万中挑一一点也不过分。 而萧循竟然考了第一,足以可见其学识之渊博,才智之出众。 温慧忍不住啧啧嘆了几声。文惠公主可真是暴殄天物啊,这么有才华的一个人,竟然被她强行拐来做了驸马。做了驸马也罢了,竟然一直都将人家视若无物,反而对几个虚有其表的废物青眼有加,也难怪后来能被人毒死,这智商这眼光,明显有问题嘛。 她也再一次为萧循感到高兴,他的金榜题名,又一次证明,自己与他和离的事,做得对。 几日后,榜上有名的一群贡士又进宫参加殿试。最终结果出来,温慧也能没有觉得意外,萧循果然被当庭点为了状元。 不过温慧还是觉得激动不已。 状… …状元诶!她贊助出了一个传说中的状元诶!温慧忍不住喜的眉花眼笑,给公主府伺候的下人都发了三个月月钱。 这下子整个公主府上下都喜气洋洋起来。 次日就是赫赫有名的琼林宴。新科进士在参加琼林宴之前,还有一项群众喜闻乐见的活动,那就是跨马游街。 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也算是新科进士们寒窗苦读数十年,难得的一次出风头的机会了。 不过温慧想像着一群中青年男子跟新郎官似的胸前戴着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缓缓经过长安街,被一大群人围观的情形,就忍不住想捧腹大笑。 尤其是最前面那个人还是个熟人,啧啧,以后再想起来,可不得笑好几年? 说是这么说,可是好想去看看怎么办?以前可是只能在电视里面看到这样的场景呢,现在有现场版,那怎么能不参与呢? 这一日长安街被清扫的干干净净,街道两边不少商家都张灯结彩,百姓们也大多喜气洋洋,仿佛看了这场热闹,就能沾沾新科进士身上的喜气似的。 到了这时候,温慧倒是不怎么忙了。时间还早,新科进士们还得先进宫去谢皇恩呢。等他们出来,肯定都得午膳以后了。 温慧早已让侍卫包了长安街上最大的酒楼上面临街最宽敞的一间包厢,视线好的很,到时候绝对能看的清清楚楚。 优哉游哉用完午膳又睡了个美容觉,温慧才让宫女化了个美美的妆,乘上马车往长安街去。 这时候街上的人已经很多了,只是公主的车驾当然依旧畅通无阻,一路稳稳噹噹到了酒楼。 酒楼里包了包间的人家也几乎都到齐了,温慧也不在意,由侍卫领着到了自己的那一间。 其实原本侍卫的建议是把那一家酒楼都包下来,但温慧想着人人都想看这场热闹,自己也占不了那么大的地方,有一个包间也够了,因此就作罢了。 她要是知道后来会发生的事情,肯定就不会觉得侍卫的建议小题大做了。 但温慧这会儿当然还什么都不知道,就坐在窗前懒懒地喝着香茶,随意看着街上的人群。 等了不多久,前方就传来了人群的欢叫声。温慧微微一笑,知道新科进士们过来了。 她也微微将头探出窗口,不一会就见萧循身着红衣,戴着红花,当先骑马而来。 看见萧循那一刻,温慧微微一怔。 她以前也知道萧循生的帅气,然而相处久了,或许是习惯了,似乎那帅气也没有那么明显了。但现在他身上一袭红衣裁剪得体,□□骏马昂扬,就连胸前的大红花仿佛也恰到好处,映衬着他脸上飞扬的神采,竟有一种格外俊朗的气质,让人见之忘俗。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吗? 原本就长得丰神如玉,现在又多了几分意气飞扬的风采,这还让别的男人活不活了? 四周的欢唿声骤然变大,尤其是街道两侧酒楼上的窗口,少女们的尖叫声又细又长,还带着微微的羞怯,侧面佐证了温慧的感觉。 温慧怔了一瞬又回过神,只是嘴角的弧度又微微扩大了些。 很快萧循就骑着马路过了温慧的窗口。突然,一只香囊被人扔出来,直直往萧循身上砸去。接着,数不清的香囊绣帕雨点般砸向萧循。 萧循却仿佛感觉到温慧的视线,一边躲避那些香囊等物,一边往这边窗口望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隔得那么远,温慧却仿佛看见萧循朝着她微微笑了一下。这一刻,她只觉得心跳如鼓,脸颊火烧也似,整个人都熏熏然。 四周的窗口瞬间响起少女们的叫声 “他看我了,是不是看我了?” “他刚刚肯定是在看我!” “萧循可真是温润如玉的佳公子啊!” … … 温慧忍不住低低笑了几声。少女情怀总是诗,不管什么时代,这样满怀憧憬的女孩子都让人觉得可爱啊。 第61页 第38章 中了药 然而接下来, 温慧又听到了楼下百姓的议论声。 “诶诶,听说那个状元郎以前是文惠公主的驸马呢!” “什么什么,这是哪里来的消息?” “不是说驸马不能做官吗,那怎么可以考状元?” “所以说那是以前嘛,后来文惠公主嫌他不好,就跟他和离了!” “啧啧, 状元郎做错了什么事,竟然被公主殿下和离了?要是我能娶到公主殿下,那肯定她说东我不往西, 什么事都听她的… …” “做什么美梦呢?没看人家和离了以后, 还能考上状元吗?没有这样的能耐, 公主殿下能看上你?” “说的有道理, 果然这个状元郎真不是一般人啊!” … … 温慧表示无语凝噎。即使她已经十分习惯被人家当做谈资, 但每次亲耳听到人家议论她, 总还是有种囧囧有神的不真实感。 萧循过去了,温慧对后面的其他新科进士就兴致缺缺了。她正打算收拾一下打道回府, 包厢的门就被敲响了, 原来是酒楼的小二送了点心进来。 随行的太监先吃了一小块, 温慧才懒懒地拿起一块尝了尝。 点心的味道倒是不错, 唯一的缺陷就是略微有点咸。当然温慧芯子里就不是金尊玉贵的公主, 因此也没那个挑剔的毛病。 吃了两块点心,可能确实是有点太咸了,温慧忍不住倒了好几杯茶喝了。结果打道回府之前,温慧就不得不先去一趟恭房。 包间毕竟不够大, 即使有恭房,温慧也觉得那声音被一群人听着,实在有些不雅。所以最后还是由之前那个上点心的小二领着,去酒店专为贵人备的更衣室。 温慧又不喜欢宫女跟着,所以最后她自己一个人进去了,知秋等在外面。 哪料到知秋在外面等的额角都冒汗了,也没见温慧出来。她闯进去一找,才发现里面压根就不见了温慧的踪影。 这时尝了点心的太监也觉得那点心似乎有点问题,但到底是来不及了。 这一次温慧出门,根本就没带知春。她被小说剧情带偏了,一直以为要防着的是公主府里的人,谁料想第一次中招,竟然是在外面。 半个时辰后,天色将黑未黑之时,京城突然戒严。百姓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连琼林宴上的一群新科进士都听说了此事。 原本打算出席琼林宴的皇帝突然不来了,改为由太子主持。 一时京城风声鹤唳,就连琼林宴上原本轻松的氛围,也瞬间变得紧绷起来。 萧循坐在下首显眼的位置上,突然眼角神经质地跳了跳。他心里一惊,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但他此时是绝对不能离开的,只能强忍着担忧僵硬地坐在原地。 温慧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身下的床褥柔软馨香,只是那香味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似乎有点太腻了。 但她此时没那个功夫去分辨这些,她想坐起来,才发现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而打身体深处涌上来的陌生的热欲,更让她头脑发昏,额角冒汗。 这样的场景,即使温慧此时思维已经有点不清楚了,又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不就是小说电视剧里经常发生的场景,中了春药被扔到花楼吗? 温慧咬紧牙关,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 要是让我知道到底是谁敢算计我,一定要给他好看!温慧忍不住咬牙切齿,但身体深处蔓延出来的感觉实在让她无暇他顾,单单是要控制自己不呻吟出声,已经耗尽了她几乎全部的力气。 就这么片刻功夫,门外突然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小姐,你之前可没说带来的人是文惠公主,这 这我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的?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你随便找个乞丐跟她睡一晚,怕什么?公主又怎么了?这个公主之前还觊觎别人的夫君,甚至跑到大街上找男人呢。那么淫贱,就满足她好了。她吃的药效果强着呢,你还得找个强壮点的,不然还不一定能让她满意呢!嘻嘻嘻,等回头她醒了,说不定还要感激你呢!” “这 这,要是事后追究起来 ” “你要搞清楚,现在自己端的是谁的碗!你要是不干,现在就滚,本小姐还找不到人来干这活吗?” “ 是。” 温慧一急,连忙强忍着心底越来越强的药效坐起来,却听两个脚步声已经下楼去了。 可能是因为中了春药,下药的人竟然没想着给温慧上绑。时间紧迫,暂时是逃不出去了,她干脆偷偷熘出了房间,进了隔壁的厢房。 隔壁的主卧里完全没有人,温慧仔细听了听,终于轻轻吁了口气。 可是那春药劲道确实强,温慧缩在角落里,只觉得度日如年,牙齿紧紧咬住嘴唇,恨不能将下药之人大卸八块。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只能硬挺着,脑子里默念萧循的名字,想着回了公主府泡泡冷水澡好了。 可是后来念萧循的名字也有点不太管用了,温慧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开始渐渐模煳了。 她的手指紧紧掐住旁边的桌子腿,越来越用力,手指甲都要噼了,但她自己完全没感觉到疼。 好在很快事情就出现了转机。 第62页 就这点工夫,之前的房间外又传来了脚步声,其中一个明显是个男人,畏畏缩缩地说着讨好的话“真有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啊,就 就我这样 ” 之前听过的一个女声不耐烦道“说让你去你就去,这么好的事,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再找别人去!” “我去我去,嘿嘿嘿,那不是 ” 温慧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她现在只能等。 片刻后,温慧听到那边的房间门被打开,接着就是意料之中老鸨的大叫“人呢?” 可能是知道温慧的身份太贵重,她们不敢出差错,而现在人却不见了,所以老鸨竟是瞬间慌乱了起来,跑出去就叫人上来四处找。 而温慧等的就是这个时间差,时间不等人,她瞬间沖了出去,跟在一个丫鬟的身后,低着头尽量镇定地往外走。 这个时候,老鸨正在急着叫人找她,连她的容貌都还没描述清楚呢。 好在她是被偷偷带回来的,除了老鸨和幕后黑手,这个花楼没人认识她。 但老鸨也不是吃素的,首先就让人将前后门就封了起来。 温慧本来想趁着这一点混乱的时机,偷偷熘出去,现在却不可能了。 温慧觉得身体一阵一阵发软,脑子里理智的情绪也似乎要离她而去。她小心躲在一个角落里,暗暗叫苦。 外面街道已经戒严,禁卫军和京兆府的捕快脚步匆匆,看见可疑人物就要上前盘问一番。 这时候某家花楼突然封闭了前后门的动静,就十分引人注目了。尤其是花楼里面还传出越来越大的混乱声音,自然迅速引起了暗卫的注意。 温慧昏昏沉沉间就觉得眼前一暗,她还没抬起头,就被人用斗篷一裹,扛了起来。 温慧正要挣扎,就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殿下勿惊,微臣是来救殿下的。” 温慧终于心神一松,此时就感觉已经到了外面,接着被放进了马车。 马车回到公主府门口的时候,温慧已经被药效折磨得浑身是汗,神志不清了。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近午夜了。公主府门前不远的墙角,突然站起了一个人影,竟是萧循。 萧循几步跑了过来,正好看到被几个宫女扶下来的温慧。 萧循看她一身狼狈,不假思索就伸手搀扶住她,接触到她的衣服才发现她身上的体温不正常。 温慧模模煳煳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只喃喃唤了一声“萧循。”脑袋就软软垂了下来。 萧循吓了一跳,发现温慧还勉强能走,只是有些脱力,这才将心放下,急忙搀着她往里走。他一时着急,根本就没注意其他,直接将几个宫女甩到了后面。 温慧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这会儿心神一放松,体内药效又越来越烈,直接让她整个人都忍不住软倒下去。 尤其萧循身上带着一股清冽的男子气息,对于现在的温慧来讲,无异于是最让人痛苦的折磨。 温慧自己根本就没有意识,但紧贴着她的萧循却尴尬地感觉到,她鼻子里唿出来的灼热的气息,以及嘴角溢出来的轻微的呻吟。 萧循是个正常男人,哪里还能想不到温慧出了什么事。他一瞬间脸色爆红,又莫名不想让不远处的侍卫看到温慧这个样子,干脆心一横,抱起她就快步往兰园去。 知秋早就吩咐人备好了浴桶,萧循抱着温慧一进浴室就让后面跟着的人出去,接着直接将温慧放进了浴桶里。 知秋还颇有点踌躇,不过萧循的眼神过于凌厉,最后她还是屈服了,低着头出了门,还体贴地将门关好了。 此时温慧已经很迷煳了,她的意识勉强告诉她现在的情况,但是伸出手想扶着浴桶边缘显然是有点费劲了。 最后温慧只能倚靠着萧循的双手,勉强靠在浴桶壁上,才不至于完全滑下去。 可是身体的感觉太难受了,浴桶里也不知道是谁放的热水,这是想给她解药效呢,还是想害她呢? 萧循眸色深深地看着温慧。他知道自己应该抽身离开,让宫女进来伺候,同时赶紧找个太医来给她解毒。 可是他做不到。 明明还是春天,萧循却觉得已经到了盛夏,因为不管是他身上,还是整个房间里,都是热气蒸腾。 一滴汗从他额角滑落,直直坠入水里,砸出一声轻微的细响。 第39章 殿下想始乱终弃吗 温慧低垂着头, 理智已经完全离她远去。 萧循紧紧握着她的手,以防她自己滑进水里去。 仿佛有一把烈火突然从心口升起,萧循终于忍不住弯下腰,凑到温慧耳边,轻启薄唇压出一线低沉的声音“殿下,你还认识我是谁吗?” 温慧忍不住难受地“唔”了一声, 脑袋微微抬了抬。 她听到了萧循的声音,但是现在要她保持清醒,太难了。 温慧忍不住又咬了一下舌尖, 勉强拼起最后一丝力气, 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萧循的身影很模煳, 但确实是他没错。 对于温慧来说, 这个世界若还有让她在意的人, 萧循绝对是其中之一。 而萧循, 不能做她的驸马。 这一刻,温慧强忍着难受收回了抓着萧循的手, 只说了一句“萧循, 你 不行 ” 然后, 毫无依託的她, 直接往水里沉下去。 第63页 萧循先是面色一黑, 接着伸手将温慧捞回来,凑到她耳边低声咬牙切齿道“我为什么不行?”说着还不待温慧反应,已经一扭头,堵住了她的唇。 温慧已经忍了整整半个晚上, 早就已经到了极限,这会儿萧循的动作无异于烈火里浇油,几乎是瞬间就将她最后残余的理智燃烧殆尽。 温慧的脑子里轰的一声,最后的弦终于崩断了。 萧循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放任自己也一起沉溺下去。 次日温慧醒来的时候,天色还很早。可是她竟然不是在自己的屋子里,旁边还躺着一个男人,而自己还枕着人家的手臂。 温慧瞬间就觉得惊悚了,狠狠闭上了眼睛。然而再睁开眼,依然还是这个场景,明显并不是做梦。她暗暗定了定神,才发现旁边的人是萧循。 温慧努力回想,终于想起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她先是被人暗算中了春药,之后被弄晕送进了花楼,后来被暗卫救出来,送回了公主府,再后来 温慧忍不住脸红了。就不该放松心神,让人家钻了空子啊。 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温慧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偷偷打量萧循,心想着幸好他还没醒,不然多尴尬? 谁能想到,原本压根没圆房的文惠公主和前驸马萧循,和离后会滚到一张床上?真被人知道了,她的名声倒无所谓,反正从前也污糟过,萧循这个新科状元,可就免不了被人诟病了。 温慧眼神复杂地看着萧循,忍不住悠悠嘆了口气,喃喃道“没曾想肖想了那么久的状元郎,最终还是被我睡到了。可是萧循 你不能做驸马啊,不然你将来,要怎么办呢?” 好容易考了个状元,难道还能忍得住,重新关进公主府的牢笼? 温慧坚定地抿了抿唇角,将脑子里胡乱冒出来的绮丽的杂念摒弃掉,在心里给自己强调了一下,仕途对于这个时代读书人的重要性。 她最后看了一眼萧循,终于做贼一样地小心翼翼下了床,随便批了两件衣服就打算开门出去了,生怕惊醒了他两厢尴尬。 可是她却没发现,身后的萧循突然睁开了眼睛,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背影,唇角扬起了浅浅的弧度。 “我也可以不做驸马,不知公主殿下,缺不缺一个暖床的面首?” 低沉悦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温慧身躯一僵,已经搭到门把上的手突然顿住了。 接着,她感觉到萧循悉悉索索下床的声音,然后温热的唿吸扑到了耳后,激起一阵温热的酥麻感。 修长的手指覆到温慧的手上,萧循几乎将她圈到了自己怀里。 然后萧循微微用力,温慧就被转了过来,猝不及防间对上了他深邃带笑的双眼。 萧循将温慧抵在门上,温慧退无可退,被迫做出一个任人宰割的姿势。 萧循一低头就看见温慧颈间暧昧的痕迹,眸色微微加深。 温慧把头偏向一边,感受着萧循近在咫尺的温热身躯,只觉得心怦怦直跳,良久才找回理智,低声喃喃“萧循,你先放开我 ” “放开殿下,好让殿下偷偷熘走吗?”萧循低下头,嘴唇离温慧的耳垂近在咫尺,温热的唿吸拂过,他清楚看到温慧的耳垂慢慢泛起红色。 温慧“… …” 她没有想偷偷熘走好不好,她只是无颜面对萧循而已啊。明明说好要和离放你走,结果竟然还是滚到一张床上去了。 颜面何存! “殿下,你是想始乱终弃吗?”萧循依然伏在温慧耳边,嘴唇甚至似有若无地蹭过了她的耳垂。 始乱终弃? 温慧都想哭了,不是这样的好不好? 可是若不是这样,又是哪样,温慧自己也搞不清楚。 她现在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殿下为什么不说话?”萧循故作惊讶,“对了,殿下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不做驸马,但殿下真的不需要一个可以暖床的面首吗?” 呜呜呜,状元郎给我做面首,我是嫌日子太好过了吗? 萧循还是没忍心一直逼迫温慧,略微拉开了一点距离,低声道“殿下现在不能回復我吗?要不然殿下先考虑一下,我过几天再来问一下?” 温慧仿佛突然得到了赦免,也不管萧循后面那句话了,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萧循终于放开了她,低低笑道“那我就先告辞了,过几日再来要殿下的答覆哦!” 温慧捂着脸转身背对着他,闻言恨不能缩成一团。 过了一会,温慧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等了一会再回头看,已经不见萧循的人影了。 温慧瘫坐在椅子上,终于长出了口气,抚了抚胸口。 萧循,他怎么可以做面首呢? 可是这么一想,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心底深处,似乎又有那么点怅然。 温慧强行将那点怅然甩到脑后。 萧循的事情暂时想不清楚,那就不想了。那不是还有几天时间可以考虑吗? 温慧十分阿q地安慰自己。 现在危机解除了,另外一笔帐,也是时候该算算了。 昨晚温慧回到公主府以后,自然有侍卫进宫回禀了她的情况,疑似中了春药之事,当然皇帝也知道了。 第64页 文惠公主多年被无原则的娇宠,几乎能在皇城横着走,哪里吃过这么大的亏。皇帝皇后一时震怒,当即就安排了太医去了公主府,又下令暗卫彻查原委。 太医当然是没能派上用场,不过皇帝的暗卫可不是吃素的。这件事涉及到温慧的名声,因此皇帝也不想太大张旗鼓。 一天后,幕后主使就被查了出来,竟然是陈雨菲和孙宏。 孙宏直接被判秋后问斩,花楼老鸨、酒楼小二和乞丐等人更是被判斩立决。京城的花楼和酒楼也都经歷了一番严查,一时到处风声鹤唳。 而陈雨菲,因为骆琳琅多方奔走,再加上陈家到底是实权派,还是有点能量的,最后只判了一个流放三千里。 虽然判的是流放,但太子亲自下了令,给陈雨菲戴的是最沉的枷锁,且不管路上发生什么事,枷锁都不能摘下来。 监狱里最沉的枷锁至少也有数十公斤,陈雨菲便是不被斩首,这一路三千里,至少也要去掉半条命。 陈府也因此被牵连,陈焕及夫人分别被被皇帝皇后亲自申斥教子不严,家宅不宁,传出去一时整个陈府都颜面大失。 而康平伯府虽然一直对孙宏不闻不问,也照样受了申斥,同时再次被舆论推到风口浪尖。 好在暗卫办事靠谱,最后百姓知道的案情就是陈雨菲恶毒阴狠,因为曾经给赵王妃下毒时被公主殿下破坏,就暗暗恨上了她,专门勾搭了康平伯府的弃子孙宏,两人狼狈为奸,找机会串通酒楼小二给公主下毒,幸好太医医术高明,公主殿下才倖免于难。 至于花楼的老鸨,那做过的缺德事可多了去了,斩了是完全不冤枉的。 温慧半躺在贵妃榻上,听知秋给她讲暗卫审出来的内情,一边听一边啧啧感嘆,内心深处却也忍不住后怕。 她是不相信外面的传言,孙宏也参与这件事了的。 结果得知了真相,温慧才知道这件事竟然还十分曲折。 原来孙宏是为了算计骆琳琅来的。 孙宏被发配到田庄之后,对康平伯府和骆琳琅是恨之入骨,这两年一直想着要报復。 前一阵子他到京城来办事,恰好碰到众星捧月的骆琳琅。骆琳琅丝毫没有受陈王府那件事的影响,依然容颜美丽,神采奕奕。 她甚至已经给裴瑾生了一个儿子,彻底在裴府站稳了脚跟。 此时的孙宏已经被生活折磨得老了许多,从骆琳琅身边经过,竟然没有被认出来。 这种彻底被人无视的现实,突然间让孙宏怒从心头起。 他再次策划了一出阴谋,想要彻底将骆琳琅毁掉。 他买好了春药,打听到了骆琳琅数日后将去茶楼看新科进士跨马游街,因此提前贿赂了茶楼的小二。 他想,若是骆琳琅被扔到大街上,被随便什么男人侮辱了,那裴瑾还会爱重她吗?康平伯府又将颜面何存? 是的,孙宏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将骆琳琅扔到花楼。 结果这件事却刚好被陈雨菲的人偷听到了。 骆琳琅毕竟还是陈雨菲的闺中密友,即使她做了赵王的侍妾,骆琳琅也难得不像别人一样鄙视她,反而一直鼓励她。 陈雨菲本来想要破坏这个阴毒的策划,随后却得知温慧也订了这个茶楼的包间,并且刚好就在骆琳琅的旁边。 陈雨菲干脆将计就计,出了更多的银子给孙宏买通的茶楼小二,在最后一个环节,让他将加了春药的点心,送到了温慧的包厢。 而且,她还改了一下后面的计划,让人将温慧弄到了花楼。 陈雨菲竟然比起孙宏,还更要狠毒,她想让温慧,万劫不復。 后面的事情,温慧就都知道了。 听完整个过程,温慧呆呆地张大嘴,已经忘记了反应。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摆脱了做女主踏脚石的命运了吗,为什么一碰到她,还是要倒霉? 对,这一次甚至压根没有见到骆琳琅,单单是坐在她旁边的包厢,就这样也要被牵连到? 这到底是什么神仙女主啊,竟然什么都不用做,甚至什么都不知道,就化险为夷了? 温慧只觉得心累。 回想一下,要不是当时她脑子反应快,偷偷熘出去,后面又有暗卫及时反应找到她,当时中了春药身娇体软的她,哪里逃得出去?恐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乞丐强行侮辱,却无能为力了。 第40章 假象 而陈雨菲竟然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也是让温慧心惊。强行掳走公主,让乞丐侮辱她,这胆子得多大才做得出来?完全不在意做事的后果,也不考虑身后牵连的一大家子人,说起来也算是个狠人。 孙宏也是如此。 说起来温慧也是不太明白他的脑迴路,母亲被卖掉了, 不想办法去找寻然后接回来,单单是记着要报復对自己不好的人,这是脑子坏掉了吗? 没有康平伯府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吗?好好经营田庄, 不也一样能吃喝不愁吗?勛贵家里的少爷身份, 就那么让人嚮往, 不惜一次又一次以身犯险? 唉, 钻了牛角尖的人, 可能确实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吧。 这一次陈雨菲彻彻底底把温慧惹毛了。 听说她是唯一没被判斩立决的人, 温慧当时就想找太子和陈王帮忙,结果之后才知道太子特意给她的“关照”。 第65页 想想身体再强壮, 戴着数十公斤重的枷锁流放三千里, 只怕也消受不起。像陈雨菲这样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 只怕坚持不了多久。 温慧这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结果。 当天, 赵王和赵王妃联袂上门, 给温慧赔罪。 说起来,陈雨菲毕竟是赵王的侍妾,做出这种事,赵王也脸上无光。 赵王看到温慧, 就一躬到底,赧然道“妹妹受惊了,二哥实在也没想到,雨菲她竟然 ” 温慧和赵王妃对视一眼,两人都看懂了对方的眼神,那就是对赵王的鄙视。 有什么想不到的,当初不都怀疑是她指使人往赵王妃的药里下毒了吗?这么一个蛇蝎美人,竟然都还能毫无芥蒂地纳进府里,也只能说一句心大了。 温慧忍不住开了个玩笑“我还以为二哥是来给陈小姐求情的呢!” 赵王楞了一下,搓着手讪讪笑道“这件事太恶劣了,二哥还不至于这么没原则 ” 其实一开始他还真想过,只不过理智马上占了上风而已。 温慧挑了挑眉,对此不置可否,只笑着请他们坐了,淡淡道“不关二哥二嫂的事,都是陈小姐心地恶毒罢了。” 赵王讪讪地连声应是。 赵王妃这一次竟然没有对赵王落井下石,反而与他同进退,温慧也十分理解。 男人总是很别扭的动物。赵王这一次在女人身上栽了个大跟斗,心底正不知道怎么懊悔羞恼呢,做妻子的大度一点,更能引起他的愧疚心,日后相处自然更轻松一些。 相反,若是赵王妃还是象往日一般对他冷嘲热讽,伤到了赵王可怜的自尊心,他恼羞成怒之下,说不定以后都不敢面对赵王妃,这样夫妻之间的关系就愈行愈远了。 这是夫妻相处之道,但温慧还是免不了替赵王妃感到憋屈。 可见,不找驸马,一个人逍遥,还是轻松多了。 一想到这里,温慧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了萧循的身影,顿时耳根发热,不敢再想下去。 而此时京兆府的监狱门口,陈芳菲贿赂了看守十两银子,得到了给陈雨菲送饭的机会。 但因为陈雨菲是重刑犯,陈芳菲只能隔着铁栏杆见她,不能打开牢门放她进去。 陈芳菲陪着笑磨了半天,最后还是只能怏怏地进去了。 这个朝代的监狱并不算是特别黑暗,至少给女犯人分隔出了女监,避免了很多可能发生的桃色事件,女犯人的处境相对也好了不少。 陈芳菲一直走到了女监的最里面,才发现了陈雨菲。 陈雨菲背朝着过道,靠在角落里,双目紧闭,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衣服还算干净,也没有被虐待过的迹象,让陈芳菲微微放松了一点。 她快走几步过去,低低唤了一声“三妹,你 你还好吗?” 陈雨菲睁开眼睛看到陈芳菲,却只是浅浅笑了一下,并没有挪过来叙旧的意思。 陈芳菲眼眶瞬间红了,低声道“三妹,母亲和我都放不下你,所以来看看 ” “呵。”陈雨菲突然冷笑了一声,“有什么放不下的?父亲不是早就不认我了,这一次出事,他只怕恨不能当着全天下人的面,直接说我根本不是他的女儿吧?” “三妹,你别这样说,到底是骨肉至亲,父亲他 ”陈芳菲也不敢说父亲就对妹妹还怀着担忧,只能强笑着道,“二姐总是担心你的。” “是啊,二姐总是担心我的。”陈雨菲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突然悠远起来,“从小我就最喜欢二姐,一直都听二姐的话。后来二姐说没能嫁给陈王,才会嫁给二姐夫,结果二姐夫却那么早就去世了 我是看二姐那么伤心,想要替二姐报仇,所以才想着去勾搭赵王,结果 ” 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 想一想这些年的蓄意勾引,做小伏低,到底都是为了什么? “噹啷”一声,陈芳菲手中的食盒掉到了地上。 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苍白,手指狠狠抓住牢房的铁栏杆,喃喃道“你说什么 你说你是为了我 ” “嗯?”陈雨菲奇怪姐姐为什么突然激动。 “雨菲,是二姐害了你 ”陈芳菲突然泪如雨下,哽咽着道,“二姐说的陈王当年与我有婚约,结果却没有娶我,其实 ” 她顿了一下才继续“其实都是假的!” “什么?”陈雨菲面色剧变,勐地扑了过来,撞得铁栏杆嘎嘎作响。 “当年是二姐先看上了陈王,后来我鼓足勇气跟陈王提起,他却根本没搭理我。”陈芳菲泣道,“那时候,陈王已经对宣威将军府的大小姐一见钟情,当时正在磨着皇上给他赐婚 ” “后来宣威将军府的大小姐就成了陈王妃。我的念想就这样落了空,之后父亲给我安排了一桩婚事,我也没有反对,就那样嫁给了夫君。” “夫君病逝以后,我回到了家里。但是有一次在街上,我又看到了陈王。他小心翼翼扶着陈王妃,脸上的神色,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又温柔又喜悦,当时我就 ” “我就想,倘若当初我做了陈王妃,他是不是也会这样对我?”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之后陈芳菲仿佛中了毒,慢慢脑子里竟迷煳了,似乎陈王原本就应该娶自己,只是被宣威将军府的大小姐横插了一槓子,自己才没能成为陈王妃。 第66页 寡居在家的陈芳菲并没有多少聊天的对象,所以后来陈雨菲再来找她玩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把这个臆想的情景描述了一遍。 甚至连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任谁也不会怀疑。 陈芳菲悠悠的语调像一阵闷雷,将陈雨菲砸得头晕眼花。 她软软地跌坐在地上,突然发疯般哈哈大笑起来。 陈芳菲被吓到了,蹲下身去拉她“三妹,都是二姐对不起你,你别这样 ” 陈雨菲已经完全听不到她说什么了,她突然间捂住脸,泪流满面。 这么多年的处心积虑,到头来才发现,一开始就是假的。 是她的二姐,亲自骗了她,导致了最后的结果。 原来,所有她做的一切,完全没有意义。 没有什么与陈王的婚约,没有什么不守信诺,那全部都只是二姐的一场美梦。 而现在,梦醒了。 那她呢,她算什么? 她明明青春貌美,明明才华出众,明明可以找到一个年貌相当的如意郎君,一辈子平安顺遂。 就为了二姐的一场梦,她陷进去这么多年,终于一步错步步错,走到了不可挽回的深渊。 陈芳菲的脸上也全是悔恨之色“我只是想跟你抱怨一下,我没想到 ” 没想到你竟会当了真,做出了这么多事。 “你别担心,只是流放而已,二姐会给你打点好的。你忍一忍,等几年就好了 ”陈芳菲哭着安慰妹妹,几乎语无伦次了。 可是陈雨菲已经转过身去,不肯再理会她。 次日一大早,陈芳菲就以要为三妹祈福为由,启程去了京郊的平安寺。 陈芳菲寡居这些年,其实也经常去寺庙祈福,后面这几年更是只去平安寺,因此陈府上下都已经习惯了,也不十分在意。 陈芳菲的马车经过大街,却意外看到了一个俊秀无双的人物。 她虽然寡居在家,其实并不是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比如她就知道得很清楚,这个叫萧循的人,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文惠公主的前驸马。 而且近些日子她还听说,这个萧循与文惠公主和离以后,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变差,他还是偶尔会去公主府,说不定已经做了公主的面首。 萧循要是听说了这些传言,只怕要无奈地表示,我现在倒是想做公主的面首,公主这不是还没同意吗? 陈芳菲看到萧循意气风发的样子,突然觉得十分刺眼。 文惠公主害得三妹那个样子,她的面首竟然还大摇大摆在街上逛,这是何等不公平? 所以说,其实偏激的人往往容易出自同一个家庭,因为相互之间的影响力太大了。 明明是陈雨菲给温慧下了药,害得她差点被人侮辱,到最后陈芳菲却有脸怪温慧将她妹妹送进了牢里。 这是多么扭曲的三观? 温慧没有想办法让陈雨菲跟其他人一样被斩首,已经是她的仁慈了好吗。 陈芳菲怨毒地盯着萧循,一直到他走出了视线范围,才气鼓鼓地消停下来。 萧循皱了皱眉,他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且目光十分不善。但他回头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他加快了脚步,迅速跨进不远处的书坊,朗声道“大掌柜,今日有什么新到的话本子吗?” 嗯,公主殿下痴迷话本子,投其所好说不定会有奇效? 可惜大掌柜遗憾地表示,今日没有上新。 一直到第三天,萧循才从书坊淘到了新的话本子。他喜气洋洋地买了好几本,捧着新鲜出炉的话本子就想往公主府去。 谁知道刚出书坊的大门,可能是萧循的步子跨得太大了,正与一个要进门的女子撞到了一起。 那女子哎呀一声,娇娇软软地扑到了萧循怀里。 萧循的目光一凝。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女子并不是不小心扑过来的,她应该就是看准了他,故意的。 因为那女子现在还紧紧拽着他的袍子不放。 萧循低低呵斥了一声“放开!” 可惜女子置若罔闻,还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甚至对着萧循柔媚地眨了眨眼睛。 萧循用力推开她,同时就听有人笑道“哎哟,温香软玉在怀,萧兄真是好福气!” 这明显是认识萧循的人。 另有人阴阳怪气“那也不用光天化日之下这般行事吧?真是伤风败俗。” 那女子偏还在此时挤出了几颗泪珠,珠泪盈盈地望着萧循“公子,是不是奴家做错了什么?” 哎哟,这可了不得,旁边唿啦啦围上了一大群人,还有人十分好打不平“这位公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女儿家身娇体弱,该要仔细呵护才好。” 萧循看也不看周围的人一眼,只是冷冷地盯着那女子,淡淡道“既如此,你随我来吧。” 那女子被萧循的眼神看得一僵,继而又是一喜,连忙上前,伸出手就要挽萧循的手臂。 萧循退后一步避开,朝着外围当先就走。 那女子连忙跟上,也顾不得那些帮着她说了好话的人。 走了一段距离,萧循还能听见后面的议论声 “这不就是几年前跟文惠公主和离了的那个,叫什么来着,不久前才中了状元呢。” 第67页 “叫萧循,听说他跟公主殿下根本就没断,指不定已经做了公主殿下的面首也未可知啊!” “真的吗,这么劲爆?那现在他又带了一个女人回去,公主殿下岂能干休?” “可怜了那女子,以为找到了良人,结果 唉 ” 萧循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嘲笑,也不管后面的女子能不能跟上,一迳往公主府去。 这女子明显就是受了人的指使撞上来的,背后的人说不准就只是想噁心一下他,或许还有温慧。 这手段过于直白和简单,但温慧若是从别人那里听说,还真说不好会怎么看他。 非要在书坊门口就掰扯清楚那就更愚蠢了,根本就没有多少人愿意知道真相,何况这女子万一胡搅蛮缠,只怕最后的结果更加不可收拾。 为今之计,只能干脆带着人,去找温慧解释清楚了。 温慧正在看话本子,她觉得书坊新出的话本子,质量似乎越来越好了。 正看得高兴呢,知秋就进来,面色古怪地回禀,萧循来了,后面还跟了个女人。 温慧现在一听到萧循这个名字,就忍不住耳根发红,结果知秋后面的话,又让她忍不住浮想联翩。 应该不会那么狗血,才滚了床单,就多出来一个未婚妻吧? 萧循却是一个人来见她的,为免温慧还想起前几日的事情尴尬,特意一进来就把几本话本子掏了出来“殿下,我今日去书坊,偶然看到这几本书,写的还算有趣,殿下看看有没有兴趣?” 话说完了,萧循才发现温慧手里正拿着一本,而且看那封皮的颜色,似乎跟自己手里的某一本,十分相似。 萧循又朝边上扫了一眼,嗯,好几本话本子散落在矮榻上,似乎他手里的几本都包含在内。 萧循突然觉得手里的话本子有点烫手。 温慧却笑了笑,接过了萧循手里的书,摩挲了两下才道“谢谢你特意给我买话本子。” 萧循也忍不住耳根红了,视线四处飘来飘去“那个,也不是特意去的,就是赶巧了 ” “噗嗤。”温慧忍不住笑了,低声道“隔一段时间书坊就会上新的话本子,我跟那里的大掌柜说好了,一出新的就让他使人送过来 ” 萧循愕然,原来如此。 温慧也是今日刚刚收到大掌柜派人送了的话本子,结果没过一会,萧循也买了话本子送过来。 若非特意,哪有这么赶巧的事? 这个小插曲倒是沖淡了一点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温慧便问“听知秋说你还带了一个人来,人呢?” “哦,我让知冬先关起来了,你要一起去看看吗?”说起这件事,萧循的脸色就肃然起来。 关、关起来了? 温慧先是惊讶,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两人干脆一起往兰园去,人既然关在那边,就去那边问清楚也好。 路上,萧循简单说了一下碰到那女子的情况,温慧忍不住在心底嘆息,穿过来这么几年,似乎就没有多少日子是消停的。 她真的很想大喊一声,都好好活着不好吗? 嗯,当然不好了,不折腾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萧循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问话技巧,结果那女子被带上来,温慧直接懒洋洋地问了一句“说吧,要多少银子才肯说实话?” 萧循“...... ” 女子“...... ” 有钱了不起吗? 萧循木着一张脸坐着,心想,自己确实也没那个能耐做驸马,毕竟自己要脸,想靠自己的能力养媳妇。但对象如果是公主,这个想法压根就不现实。 嗯,还是先想办法混上面首再说。 女子突然伸出一根手指,谄媚地对温慧笑了笑“一 一千两?” 萧循“… …” 不忍直视啊,跟当初殿下说自己可以随便花钱,不到两千两就不必回她的时候,那个懵逼的自己,何其相似。 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土鳖啊。 温慧懒洋洋地瘫在椅子里,架了个二郎腿,还一晃一晃的,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行,说吧。” 有钱果然可以为所欲为啊! 那女子瞬间眉花眼笑,还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好一会儿以后,可能她终于算清楚了一千两的价值,表情变得更加谄媚起来,当即就竹筒倒豆子,将今日之事的缘由说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此女是御史大夫陈家的丫鬟,因为生得好,被陈大人收了房。但陈夫人善妒,不久就找了个错处将她贬作了洗衣婢。结果她又不小心被陈家大公子发现,弄到了身边,自然男女之事也是少不了了。 陈夫人得知此事更加怒不可遏,就要将此女卖掉。结果正好被陈芳菲看到,将她救了下来,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指使女子来勾搭萧循的,正是陈芳菲。 女子也不知道陈芳菲的目的,但她现在无路可走,除了照着办,也没别的法子。 陈芳菲许诺只要按她说的做,事成之后就放了她的奴籍,还给她银子让她好好过日子。 咦,原来陈家的后宅也这么劲爆,父子同时睡过一个婢女,这也不嫌膈应吗? 不过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 “你觉得她真的这么好心?”温慧表示十分诧异。 第68页 这女子是傻白甜吗? 女子难得正经了一点,淡淡道“身为奴婢,能有什么办法?陈老爷要我,我不敢反抗,陈大公子要我,我也一样只能从命。现在陈二小姐让我做事,我还能挑三拣四吗?就像公主殿下,你就是不给我银子,我也得认命啊。” 这话倒是说得通透,温慧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你放心,说了给银子,本公主就不会食言。”温慧淡淡道,“你若是愿意再多办一件事,本公主还可以加一千两。” 加一千两,那就是两千两? 两千两,便是乡下的土地主,只怕全部身家也没有这么多吧? 女子呆呆地看着温慧,结结巴巴道“殿下你说,只 只要我能做得到 ” 温慧让人先带女子下去吃点东西,跟萧循简单商量了下。 温慧猜测,陈芳菲应该是为了陈雨菲之事,才让人来噁心她的。 对,就是噁心。 她应该大概知道萧循跟自己的关系,所以找了这么一个妖娆的女子碰瓷。倘若萧循急色,将女子带走,那自己跟他的关系还能好吗?就算萧循严词拒绝了,那大街上那么多人看到女子投怀送抱,萧循身上的桃色新闻也是躲不掉的。自己要是听说了,会怎么样? 无论是何种结果,至少,自己的心里会有根刺,是肯定的。 可能陈芳菲唯一没能想到的,就是萧循竟然丝毫不为美色所动,甚至一点犹豫都没有,直奔公主府来解释清楚;另外就是温慧对萧循的信任,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想像。 她一点也没有怀疑萧循,自始至终就怀疑这是一个阴谋。 想到这一点,萧循看着温慧的目光,就更加柔和缠绵了。 温慧“...... ”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这目光太危险了,我扛不住啊亲! 嗯,刚才说到哪了? 温慧的建议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陈芳菲让人来勾引萧循,想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那她就多花点银子,让陈芳菲派来的人,搅乱陈家的关系。 嗯,跟父亲搅和到一起,之后又勾引上了儿子,这情节听起来真是够劲爆啊! 要是爆了出来 陈芳菲还有精力蹦跶吗? 倘若让陈夫人知道是陈芳菲要走的婢女捅的篓子,那陈芳菲又该怎么在陈家立足呢? 本来就是在家守寡,偏偏还喜欢搞事情,到时候陈家还容得下她吗? 萧循看着温慧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喜欢。 她真的不是一般的女子,遇到了事只会蹙着眉头问怎么办。她不是藤萝,不依靠任何人,她自己就是参天大树,可以把周围的一切阴司踩在脚下。 是的,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周围一切蹦哒的小丑,都只是小丑罢了。 第41章 萧循出手 可是这怎么足够呢, 如果她足够耀眼,自己也要努力配得上她才行啊。 萧循盯了温慧半晌,突然笑道“陈家的女儿敢算计你,他们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这几天我一直都让人关注陈府,还真让我查到一点让人意外的事呢。” “殿下可能不知道,陈家的下人在外面, 可是很有些猖狂呢,只是离京城远了点,无人上报罢了。还有那个守寡的陈家二小姐, 嗤 ” 萧循突然嗤笑了一声, 面上的神色十分不屑“她那也算守寡?说出来真是怕污了你的耳朵, 她跟京郊平安寺的和尚 ” 温慧突然身形一僵, 萧循眼角余光扫到了, 马上就停下了。 不是她想的那样吧?这个世界有那么崩坏? 两人默契地打住了这个话题, 良久萧循才道“殿下要是放心,这件事就不要插手了, 没得污了你的眼睛耳朵。” 温慧不敢看他, 只点点头“那你小心点。” 陈家虽然私下里污糟, 其实也顶多爆出来被人议论罢了, 只要陈焕还身居高位, 陈家就不至于伤筋动骨。 但温慧听得出来,萧循想要干一把大的。但他现在甚至还没授官,要拉下一个御史大夫,谈何容易?就算把人拉下来了, 官场上对他的评价也好不到哪去。 萧循柔声笑道“殿下放心,我还没有那么蠢。” 自打知道陈雨菲设计了温慧,萧循就盯上了陈家。只是他的主要方向是陈大人,想着釜底抽薪陈家也就完了,却完全没往内宅去想,差点就着了陈芳菲的道。 现在么,既然陈芳菲要送上门来,干脆把她也一锅端了算了。 两人刚刚说了一点污糟事,萧循看温慧有点不好意思,也就没好意思提起自己要做面首,温慧考虑得怎么样了这件事。 等他出了公主府,温慧才抚了抚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她真的还没想好,或者说,她鸵鸟了,觉得就这样相处下去就好,面首什么的,她真的接受不来啊! 几天以后,陈芳菲完全没发现公主府有什么异样。 她也不知道是因为萧循的忽悠功夫厉害,还是温慧绷得住,但她自己却忍耐不住了。 那个法子是平安寺的一位僧人教给她的,而那个僧人,也是她的姘头。 陈芳菲守寡多年,早就有点憋不住了。有一次她去平安寺烧香,在后山摔了一跤,正好一身材高大的僧人路过,将她扶了起来。 第69页 当时陈芳菲崴了脚,只能由僧人半扶半抱着回静室上药。 陈芳菲闻着僧人身上微微带着汗意的男子气息,当时就有点沉迷,上了药以后还磨蹭了好久才离开。 之后每隔几日她就要去一趟平安寺,长时间暗示之下,加上她年华正好,比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更多了几分成熟的妩媚,那僧人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到底没能把持住,两人最终还是滚到了一起。 这之后两人就一发不可收拾,隔几日必要在寺里相会。 因为他们的行为比较隐蔽,平安寺也只是个小庙,竟也无人发觉。 要不是陈雨菲毒害温慧,萧循也不会关注到陈家人,自然也就不能发现这个惊喜了。 现在陈芳菲又来作死,萧循也不介意送她一程。 这一日一大早陈芳菲又去了平安寺,结果在她和那个僧人媾和的房间,却传出让她十分熟悉的喘息声和呻吟声。 陈芳菲面色一变,当即推门而入,正好看到两具白花花的身体正叠在一起,做那羞人之事。 被僧人压在身下的女子,赫然就是她派去设计萧循和温慧的那个! 此时那女子微微偏过头,挑衅地看了一眼陈芳菲,嘴里还不时吐出一两声暧昧的呻吟,这让伏在她身上运动的僧人更加卖力,甚至没有功夫往外看一眼。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的运动终于结束了,而陈芳菲也仿佛如梦初醒,脸色苍白地跌坐在地上。 僧人将衣服扯过来穿上,这才看向陈芳菲,嘻嘻笑道“娘子真是大度,竟送了这么一个妙人过来伺候为夫。” 他跟陈芳菲也保持了好几年这种关系了,两人也早就习惯了“娘子”“夫君”这样的称唿。 他一边说一边过去扶起陈芳菲,一只手还在她脸颊上摸了一把,嘿嘿笑道“娘子也来了,是想为夫了吗?” 陈芳菲一把推开他,指着床上的女子“你 你 ” 她气得胸口不住起伏,完全想不明白,这个女人明明去勾搭萧循了,为什么最后却在自己男人的床上? 没错,她跟僧人媾和好几年,现在已经完全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男人。 女子慢条斯理地朝她翻了个白眼,这才扯了扯自己的衣襟,抵着头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朝僧人道“夫君,你看看小姐,明明是她把人家从夫人手里救了下来,送到这里伺候夫君的。现在她又后悔了,不愿意了,怎么办啊?” 没错,房间的门就是女子特意没关严实,等着陈芳菲找过来的。她跟僧人也说了这么一套话,僧人还真以为她就是陈芳菲送过来的。 毕竟,除了陈芳菲,还有谁能知道他们之间有这种关系呢? 那女子说了这句话,也不等僧人回答,直接下了床往外走,经过陈芳菲的时候还得意地瞟了她一眼,出门的时候却故意带了点哭腔喃喃道“小姐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我也只是个奴婢,还是回府里去做我的奴婢也就罢了 ” 她这般哀痛欲绝地一说,那僧人好歹也是个男人,还是个跟女人混了好几年的男人,清心寡欲早就被他抛弃了,此时哪里受得住,当即就追了出去,想要哄上一哄。 陈芳菲本就受了刺激,此时情郎干脆还被勾搭走了。 她的理智瞬间被愤怒淹没,紧咬着嘴唇也追了上去。 本来就干的是见不得人的事,丫鬟早就被陈芳菲遣走了,因此后山这一块此时除了他们三个,竟半个人影也没有。 这也让陈芳菲放松了警惕,眼见那女子和僧人就在前面不远拉拉扯扯,连忙赶上前去,伸手就将女子的衣襟抓在手里,狠狠道“你这不知羞耻的女人 ” 女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僧人,僧人只能对着陈芳菲陪笑“芳菲,你看这事 要不你冷静一下,我们好好说 ” “还要怎么好好说,明明是这个贱人 ”陈芳菲恨得咬牙切齿,冷不防那女子趁她看着僧人的时候,拼力一挣。 女子不只是挣开了陈芳菲的手,还干脆推了她一把,将她直接推倒在地上。 僧人还在看着陈芳菲,竟然没有注意到女子的动作。 陈芳菲倒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女子也扑了过去,背着僧人将陈芳菲的衣襟扯开了一大半。 细腻的肌肤瞬间暴露了出来,女子还在叫“夫君,你来帮忙啊,小姐要打我!” 陈芳菲被女子倒打一耙的无耻行径惊呆了,一时竟忘了反抗,很快衣襟就被完全扯开,连肚兜都露了出来。 僧人这时才仿佛如梦方醒,蹲下来将女子扶了起来,又去扶陈芳菲。 就在这时,女子仿佛站立不稳,双手撑了僧人的后腰一下,同时勾住了他的腰带。 在房间里的时候,女子就已经对僧人的腰带做了手脚,此时当然是一拉就开了。 僧人被撑得站立不稳,直直跌倒下去,将正要站起的陈芳菲一起扑倒在地。 而他的裤子,因为腰带被扯走,也直直掉了下去,露出两条光熘熘的大腿,小腿上浓密的腿毛更是十分显眼。 本来因为陈芳菲突然来了,僧人下床套裤子也没太注意,竟然忘记了穿亵裤,这会儿有风颳过,他顿时觉得下半身凉飕飕的。 就在此时,前面的拐角处突然走出来几个人,有男有女,似乎是过来后山看风景的。 第70页 那几个人不曾想到一转过来就看到这样火辣的场景,瞬间都惊呆了,直勾勾盯着僧人和陈芳菲衣衫不整搂搂抱抱的样子,甚至忘记了反应。 直到一个少女尖叫了一声“啊”,剩下的人才反应过来,齐齐捂住了眼睛。 陈芳菲和僧人已经惊呆了。 女子是早就跑了,她回想当时温慧让她去离开以后,那位公子又安排他做的事,突然觉得不寒而慄。 那位公子当时是怎么说的? 他说“你只需要去勾搭陈芳菲的姘头,剩下的事,我自有安排。” 他还跟她详细说明白应该怎么跟僧人说,怎么勾引他,怎么虚掩房门,怎么在僧人的腰带上做手脚,怎么在陈芳菲来了以后激怒她,然后将这两个姦夫□□引到后山的空地上 当时女子还将信将疑,他怎么知道陈芳菲会正好那个时候去平安寺? 但后来陈芳菲真的打上了门,女子就有些惊疑了。 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就在她按照那位公子的命令,将陈芳菲和僧人的衣服扯开推倒在一起的时候,竟然来了一群陌生人! 他是怎么算到的?有这样的能为,还算是人吗? 这一群人看到了陈芳菲和僧人那个样子,陈芳菲还逃得掉吗? 就算现在对女子没有前朝那么严苛,但守寡的女人与人偷情,还是在寺庙里与僧人偷情,无论如何下场也是好不到哪去的。 女子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决定了,公主给自己银子也好,不给也只能算了,只要能把自己的奴籍消了,自己马上就离开京城,去哪里都好,只要别再遇到那位公子了。 实在是 太可怕了。 陈家只怕是 废了吧。 想到接下来陈家的结局,再想到自己之前竟然还想着算计那位公子,女子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其实萧循真没女子想的那么神。 陈芳菲那天会去平安寺,是因为她本来每隔几天也要去跟僧人偷情,那天本就到了她要去的日子了。 再说,就算那天陈芳菲不去,让女子多勾引僧人几天,总能等到她的,顶多费点波折罢了。 至于去平安寺后山看风景的少年男女,那就更简单了,找几个人在酒楼茶馆宣扬一下平安寺后山的风景美好,值得一看,自然有人拉帮结派过去观赏。 女子自己心里有鬼,这些事在她看来就格外渗人,加上心理想像的渲染,自然吓得以为萧循是个神人了。 当天陈芳菲与平安寺的僧人光天化日之下就当中媾和的事,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陈芳菲回到家就直接被御史大夫陈焕甩了一巴掌,陈焕还连连顿足,直唿“家门不幸”。 第42章 有孕 陈芳菲什么都来不及说, 直接被关进了自己的院子。 第二天,舆论又愈演愈烈,烧到了陈焕的头上。 据传言,陈家的家风本来就有问题,陈焕和儿子曾经共享过一个丫鬟,只是后来被陈夫人制止了。 睡个丫鬟本来算不了什么, 但是父子共享一个嘛,这就有些重口味了。 很多人因此唾弃陈家,也难怪养了三个女儿, 其中两个都不知廉耻, 明明出身名门, 一个偏要去赵王府做侍妾, 还敢暗害公主, 另一个守寡了也不安分, 连寺庙里的和尚都不放过。 陈焕当即就病倒在床,而陈夫人又跑去陈芳菲的院子, 甩了她一巴掌。 陈芳菲被关了一天, 还不知道外面的风向已经变了, 她还想着跟母亲解释“娘, 不是你想的那样 ” “我想的什么样?”陈夫人气得脸色惨白, 质问道,“原本我要把那死丫头卖了,你非要把她留下来,现在倒好, 你把她弄到哪去了?外面那么多的事,是不是都是她说出来的?” “外面什么事?”陈芳菲一脸懵。除了自己的事,难道还出了别的事吗? “你还是在这里好好反省吧,等我和老爷处理了外面的事,回头再来审你!”陈夫人没那么时间跟她纠缠,狠狠斥了一句,又匆匆跑了。 皇帝的旨意都下到了陈家,让陈焕和陈夫人去宫里面见,说清楚传言到底是怎么回事。 私德有亏,也是不能继续身居高位的。 何况,陈焕本来就是御史大夫,管的就是监察百官之事。倘若自己的府里都污糟不堪,还有何面目担当这一职位? 陈焕和陈夫人从宫里回来,两人都累的够呛,好容易才勉强让皇帝皇后相信,这都是小人作祟,完全是污衊。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去调查到底是什么人在煽动言论,过了几日,却有朝臣直接在朝会上,弹劾陈焕,纵容下人逼良为贱,鱼肉乡里。 一石激起千层浪,陈焕当时就气得晕了过去。 这些事其实都是萧循查到的,但他毕竟尚未为官,只能让人将证据偷偷分别送给了两位正直的官员。 陈焕为官这么多年,就算官声还不错,那也肯定有得罪的人。现在他本来就已经深陷私德有亏的漩涡,正是踩上一脚的好机会,还有人将证据送上门来,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陈府纵奴行兇之事,甚至根本就没有掩饰,在当地是十分有名的,那里的百姓几乎都是敢怒不敢言,见到了陈家的人也都是绕道走。 第71页 证据确凿,泰和帝也不能包庇他,几日后陈焕就卸任了御史大夫,回家养病去了。 树倒猢狲散,陈家行兇的恶奴当然也不能倖免,被判了个流放三千里,正好可以跟陈雨菲作伴。 而那个女子,早在陈家乱成一团的时候,萧循就让人买通了陈家的丫鬟,将女子的卖身契从陈芳菲手里骗过来了。之后当然是给了银子,将女子远远送走了,陈家就算是想报復,也找不到人了。 听到陈家的结局时,温慧和萧循正在兰园的院子里下棋。 文惠公主也是学过下棋的,只是没什么天赋,棋艺自然也不怎么样了。 温慧继承了记忆以后,对下棋也并没有多大兴趣,只是萧循来了,总不能每次都聊话本子,因此偶尔两人也下棋消磨一下时间。 温慧听说陈焕下台了,还颇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拈着一颗棋子看了对面的人一眼,怎么也看不出这个让人如沐春风的青年,原来下起黑手来,竟然如此干脆利落,如此不讲情面。 “怎么了?”萧循仿佛知道温慧的想法,嘴角微微一勾,含笑道,“殿下是觉得我下手太重了吗?” “也不是 ”温慧觉得自己的感觉有点复杂。 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萧循,有点不能适应吧。 “陈家的女儿给殿下下药的时候,可没有手软。”萧循意味深长地看着温慧,“殿下,你当时若是没能从那里逃出来,现在你的结局会如何?” 温慧低着头。她不是圣母,当然也恨不能将陈雨菲人道毁灭。 但萧循 他现在就用这么激烈的手段,真的好吗? 说到底,温慧并不关心陈家如何,她担心的只是萧循而已。 萧循却会错了意,以为温慧还对陈家有恻隐之心。他突然伸手把温慧手里的棋子抠出来扔到棋盘上,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明白殿下的意思,殿下心底无私,光明磊落,我原本也想给陈家一个机会。” “但是 ”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点安抚的意味,让温慧慢慢放松下来,“但是陈家二小姐又不肯消停。后来我就明白了,陈家的家风就是如此,所有的罪过,都是别人的,谁若得罪了他们,他们必然会记在心里,伺机报復。” “所以,必须把陈家踩下去,不然,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他们都会记得,你曾经把她家的小姐,害到流放的地步。” “而他们家的小姐做过什么,他们已经完全忘记了。” 萧循最后道“殿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心地善良,但你的想法,只适用于同样善良的人。” 温慧“… …” 我真的没有你想的这么圣母好吗! 但她没有把这话说出来。说到底,萧循都是为了她,她岂能辜负他的一番深情? 就背了这个锅,又何妨? 她能感觉到萧循内心的忐忑,不然何须解释这么多? 温慧朝着萧循灿烂一笑,翻过手把他的手也紧紧握住,低声道“你放心。” 你放心,我知道亲疏内外,不至于为了这件事苛责你。 “只是,以后你还是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等你真的身居高位,再 ”温慧旁敲侧击表达了自己的忧心。 萧循这才真的展颜“放心,我很小心的。另外,若是陈大人不做那些事,我也是找不到把柄的。” 是啊,若是陈大人真的两袖清风清清白白,谁又能把他怎么样? 即使是私德有亏,没有证据也不能把他怎么样。陈家最致命的错误,就在于纵容下仆,欺压百姓。 这也是泰和帝最不能容忍之事。 四月,萧循走马上任,被任命为翰林院修撰,正七品。 同月月初,公主府的徐姑姑突然脸色严肃地找到温慧,告诉她她的月事已经晚了两天,该找个太医来瞧瞧。 徐姑姑是文惠公主从宫里搬到公主府的时候,皇后赐下来的,平时基本不管别的事,只专门负责记录温慧的身体状况,好随时方便找太医。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记录温慧的月事。 徐姑姑一向脸色严肃,温慧见到她也有点发憷。 她听了徐姑姑的话,却没觉得月事晚了两天有什么大不了,因此只笑着道“姑姑辛苦了,不过我感觉身体挺好的,可能过几天月事就来了?找太医就不必了吧,这么点小事,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 “殿下的身体,岂能算是小事?”徐姑姑绷着脸,一板一眼地回答。 温慧只觉得头疼。 在现代的时候,平常工作忙,月经紊乱是常有的事,一般也不太放在心上。 结果现在做了公主,月事差了两天也很重要吗? 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她只是浪费了很多口水,好容易打消了徐姑姑要求请太医的想法。 其后的日子,徐姑姑又提了好几次,但温慧都直接忽略了。 一直到四月中,温慧开始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一开始只是体乏,经常犯困,温慧还以为是晚上没睡好。反正她也没有多少事情要操心,想睡的时候就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但到了月底,某一日中午用午膳,桌上有一道清蒸鲈鱼,以往这是温慧最喜欢的一道菜,没想到这一天她却觉得那道菜十分碍眼,最后闻着那个气味,竟然莫名吐了! 第72页 这就很惊悚了。 温慧首先怀疑自己生病了,不然怎么会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最喜欢的菜看到竟然都能吐? 她也没多想,由着徐姑姑催着知秋去请了太医。 太医来的时候,温慧竟然又没抗住,倒在榻上睡着了。 原本温慧睡着,太医就只能等着。奈何知秋害怕温慧真的生病,干脆把她叫醒,想着看了病再继续睡。 温慧眼睛都睁不开,打着哈欠将手伸出来,还一边向太医告罪“大人见谅,最近不知怎么回事,感觉特别疲乏。是不是春天就这么容易犯困啊?” 良久,她都没能等到太医的回答。 而太医,已经被温慧的脉象惊住了,目瞪口呆坐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知秋一看太医的表情就急了,几乎是带着哭腔道“大人你说话啊,公主殿下到底怎么了?” 温慧听知秋这声音不对啊,难不成真的是得了绝症? 她一个激灵,睡意完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眼睛瞪得铜铃大,灼灼地盯着太医。 太医这时也回过神来,尴尬地瞄了一眼温慧,又示意知秋带着侍女下去。 只有徐姑姑带着一点复杂而瞭然地神色站在旁边,可惜温慧完全没发现。 温慧被太医的行为吓得心底咯噔一声。这不是要交代后事吧? 知秋磨磨蹭蹭不肯退下去,万一自家殿下真的病得很严重,自己必须在这里鼓励她啊! 最后就是其他人都退下了,温慧正襟危坐,知秋紧张地站在旁边,两个人一起可怜巴巴地看着太医。 徐姑姑跟个隐形人一样站在角落里,完全被忽略了。 太医低着头不敢看温慧,支支吾吾道“老臣不敢欺瞒殿下,殿下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 ” “啊,真的没问题吗,太好了!”知秋先是大松了一口气,笑得见眉不见眼。 温慧也长出了一口气,绷紧的肩膀都松懈下来。 “ 就是,殿下这个是 滑脉,已经一个多月了 ” 太医补完前面的话。 “滑脉是什么?”好奇宝宝温慧疑惑地问。 知秋却瞬间愣住了。 她虽然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好歹被派到文惠公主身边的时候,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因此她抖抖索索地向太医确认“大人,你这 确实没诊错?” 温慧眨了眨眼睛,有点回过味来了。 那个,古装电视剧里,似乎经常有这样的情节来着。 她不可置信地将目光缓缓落到腹部,迟钝而茫然地想我这就算是,怀孕了? 太医还是不敢看温慧,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毕竟这个公主都没有驸马呢,虽然曾经有过,那不是都和离好几年了吗?现在这突然怀孕了,要怎么跟皇帝皇后禀报啊? 真是愁人啊! 温慧还没有做好养孩子的准备,因此最后只能请太医暂时不要把消息透露出去,反正她是皇帝皇后宠爱的女儿,最后出问题她担着就行。 太医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答应了。 太医走了以后,知秋就突然兴奋起来,接着又想起一件事“殿下,难怪你这个月一直都没来月事,原来是有喜了啊!” “嗯,月事?”温慧想了想,这才想起前段时间徐姑姑的提醒,这时只能不好意思地对着徐姑姑道,“徐姑姑,是我莽撞了!” 徐姑姑还没说话,知秋已经跪下请罪“前段时间刚好萧公子 萧大人被授了官,那几天奴婢看殿下高兴得很,也就没太在意月事的事 ” 说到萧循,知秋又偷偷觑了一眼温慧的脸色,低声道“那个,殿下不打算跟萧大人说吗?” “啊,说什么?”温慧还没从自己怀孕了的巨大冲击中回过神来。 知秋“… …” 她看着温慧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惊悚了。殿下肚子里的孩子,不会不是萧大人的吧? 她仔细想了想,应该不会。除了萧大人,殿下压根也没有跟别的男子来往过啊。而且萧大人跨马游街那天晚上,殿下和他明明 知秋脸颊绯红,不好意思继续想下去了。 算算时间,应该就是萧大人的吧 这时候温慧才慢慢平復了心绪,想起了知秋之前的问题。她蹙了蹙眉,颇有些犹豫地抚了抚平坦的肚子,喃喃道“怎么说啊?” 难不成就直白地说,我怀了你的孩子? 那然后呢,会不会影响到他的工作啊?毕竟才刚刚被点为翰林,开始上班呢。 另外,萧循知道了,会高兴吗? 温慧发现自己越想越多 其实就是她还不能面对自己突然怀孕了这个事实,想想也没跟萧循成婚,这样 真的没问题吗? 温慧发现自己胆怯了,有点不敢说,鸵鸟心态又发作了 知秋就发现自家殿下纠结得恨不能啃指甲了。她是完全不懂有什么好犹豫的,反正殿下身份高,听说以前也有公主没成亲就生过孩子的,好像也没什么嘛。 徐姑姑之前还不知道温慧跟萧循滚了床单呢,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她不负责这些事,因此直接告退“殿下,这以后的生活饮食,就要多加小心了。奴婢去出去给殿下安排一下近段时间的膳食。” 第73页 “哦哦。”温慧连忙道,“辛苦姑姑了!” 徐姑姑走了,温慧又继续纠结。 知秋也不知道怎么宽慰温慧,只能干巴巴道“殿下肚子里有小殿下了,还是多休息休息吧,萧大人那边 要不就慢慢来?” “嗯嗯!”温慧连忙点了点头,干脆又倒在矮榻上,闭目准备睡觉了。 只不过这一次,她的动作变得小心翼翼,特别注意到了肚子。 知秋退出了房间,温慧却突然又睁开了眼睛。 她现在哪里睡得着,她现在心里慌得一批好吗! 原以为那就是一次意外,当时不是中了药没办法嘛!谁料想现在竟然连崽都揣上了! 真是累觉不爱啊! 不过过了一会儿,温慧又觉得,似乎有个崽也不错啊。反正她也没打算找个驸马了,现在有崽了,后半辈子应该也不会太无聊了吧? 就是这个萧循,要怎么跟他说清楚呢? 因为温慧坚决要做鸵鸟,知秋也不敢将她有喜的消息说出去。因此整个公主府,除了温慧自己,就只有知秋和徐姑姑两个人知道这件事。 当然,宫里的某个太医也知道。 这样一来,知秋就发现自己突然变得特别忙。 好在徐姑姑也不是吃素的。 孕妇的食物和衣饰,跟平常是完全不一样的,徐姑姑直接对知春下了命令,对温慧的饮食要一眼不错地盯着,绝不能出丝毫差错。 而知秋的任务是,隔几日就必须请太医来诊脉,以确保温慧的身体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没问题。 因为害怕暴露,知秋只能每次都请那同一个太医,两人每次在公主府见面,都能露出一个如出一辙的苦笑。 要保守秘密什么的,实在是太难了。 自打被诊出有喜,温慧就开始被勒令喝保胎药。 即使她一个劲表示自己身体很好,太医和徐姑姑对此都绝不妥协。 没奈何,为了肚子里那块还没成型的肉,温慧只能忍一忍了。 她自己喝药时间长了,还没什么感觉,但公主府上上下下,却开始诧异起来。 不会是殿下得了什么不好治的病吧,不然怎么这么长时间还在吃药? 下面的言论还没有被温慧察觉,萧循却已经发现了异常。 某一日温慧正在苦着脸喝药,萧循就直直闯了进来,面色十分忧虑“殿下到底生了什么病?” “咳咳 ”温慧本就心虚,又被萧循问到头上,顿时就被药呛住了。 她咳了半天,药的苦味却始终流连不去,直把脸皱成了个包子。 萧循连忙上前给温慧抚了抚背,歉然道“殿下,是我心急了 ” 知秋早已带着人都下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温慧和萧循两个。 温慧连着吃了好几颗蜜饯,方才觉得好了一点,却低着头不敢看萧循,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萧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跟温慧来往这么几年,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到底有什么隐情? 萧循倒也没有寻根问底,只是闲聊了些别的事,同时暗暗观察温慧的面色。 说起别的事情,温慧明显放松了很多,只是依然不敢看萧循的眼睛罢了。 不过三天,萧循又偷偷去了公主府。 因为这一日他亲眼看见一个太医从公主府出去了。 太医的嘴巴是很严的,萧循也没打算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反正公主府的丫鬟小厮都习惯了萧循的进出,也不会拦他,他干脆直接往温慧的院子过去。 让萧循觉得奇怪的是,此时明明青天白日,温慧的院子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缓缓进去,结果靠近东厢的时候,他就停住了。 他听见温慧和知秋正在东厢的小花厅里说话。 萧循知道偷听不是光明正大的行为,但这一次他突然鬼使神差地躲到了窗户后面,没有出声。 知秋正在劝温慧“殿下,这都快两个月了,你真的就打算一直这样吗?” “唔,我还没想好 ”这是温慧迟疑的声音。 萧循微微蹙起了眉头,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她这么犹豫? 知秋又道“那再过两个月,都能看出来了,到时候怎么办?” 温慧更加迟疑了“那 到时候再说吧 ” “那萧大人呢,殿下就一直瞒着他吗?” 这回温慧彻底没声了。 萧循感觉越来越古怪了,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了?不过他现在甚至屏住了唿吸,似乎也觉得,关键的时候到了。 果然就听知秋放了个大雷“那孩子既然是萧大人的,不告诉他,是不是不太好啊?越拖到后面,不会越麻烦吗?” 温慧还是不吭声。 而窗户后面的萧循,已经石化了。 什么孩子?什么萧大人的? 这些话说出来,一个字一个字他都听得明明白白,但为什么连起来,他就完全不懂了呢? 良久,知秋嘆息了一声,又问“殿下,那过两个月能看出来了,到时候怎么跟皇上和皇后娘娘解释啊?” “有什么好解释的?”温慧咕哝道,“以前我每次问起怡儿和恪儿,母后不是一直都让我自己生嘛 现在我就自己生一个,那也 没什么吧?” 第74页 萧循站了半天,一动不动,脚早就麻了,此时听见温慧这明确的话,顿时一惊,脚步踉跄了一下,撞到了窗户上。 里面的两个人俱是一惊,就听知秋喝道“谁在那里?” 接着萧循就听见知秋的脚步声急急朝这边过来了。 看到是他,知秋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瞪大了眼睛,做了个口型“你都听到了?” 萧循眸光十分复杂地点了点头。 嗯,很好,怀了我的孩子,还想一直瞒着我! 知秋抚了抚胸口,不好意思地福了福身,干脆偷偷熘走了。 既然萧大人知道了,那头疼的事,就丢给他好了。 温慧半天没见知秋回来,忍不住唤了一声“知秋,你跑哪去了?” 话音刚落,温慧就听见脚步声进来了。她忍不住抱怨“谁在外面啊,可要叫他闭紧嘴巴,千万别说出去了。” “说什么?”萧循低声道。 温慧心头一跳,转过头,就见萧循已经走到了面前。 她当即就顿住了,结结巴巴道“你 你怎么来了?” 萧循却蹲下来,视线落在温慧的肚子上,淡淡道“我不来,还不知道殿下一个人办了这么大的事呢!” 第43章 心尖 温慧“… …” 糟了糟了, 干坏事被发现了,怎么办啊?在线等挺急的! 萧循却并没有兴师问罪,只是坐到了温慧旁边,十分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目光无奈地看着她,柔声道“要是我没发现, 殿下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啊?” 温慧被他握住了手,只觉得十分不自在,屁股扭来扭去, 支吾道“我 我也不知道 ” 她这不是还没想那么多呢吗? 萧循又问“我是经常来府里的, 到时候殿下肚子大了, 总会被发现, 殿下准备怎么跟我解释?” 温慧低着头, 不知道怎么回答。 萧循看着她受气小媳妇的样子, 也觉得颇有些发愁。 可是现在面前这个女子,怀了他的骨肉。而且, 这是他准备放在心尖上的人啊。 只要一想到这个, 萧循的心就蓦然温柔下来, 软得一塌煳涂。 他突然低低笑道“我还记得两个月前, 问过殿下一个问题, 现在殿下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什么?”温慧抬起头,一脸懵。 萧循无奈又宠溺地轻轻用手指弹了温慧的额头一下,见她缩着脖子躲,就柔声笑道“殿下现在想好了, 需要一个暖床的面首了吗?” 温慧一愣,瞬间脸上绯红一片,如上好的胭脂晕染,看得萧循一阵心热。 萧循忍不住握紧温慧的手摩挲了两下,低沉的声音似从喉间挤出“嗯?” 温慧却突然红了眼眶。 她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怀了孩子变得敏感了,或许是孩子的父亲就在身边,却偏偏没办法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她忍不住哽咽“萧循,你真的不怕别人的闲言碎语吗?” 身为朝廷命官,却偏偏做了公主的面首,就算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那同僚呢? 萧循一愣。 到这个时候,温慧首先想到的,依然是害怕他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 他突然抑制不住心头的情感,紧紧将温慧抱在了怀里。 除了那天晚上以外,他们从不曾如此亲密地拥抱在一起。 温慧明知道这样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可是她抗拒不了萧循,抗拒不了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她终于迟疑着伸出手,试探着怀抱住了萧循的腰。 然后,她泪如雨下。 就让她贪恋这么一会儿时光吧,即使以后不能长相厮守,至少也有这么温柔的一段回忆,还有他们的孩子,可以一起,一直陪着她。 萧循感觉自己的肩膀很快就湿了,他懵了一瞬,完全不知道温慧此时想了些什么。 他想把温慧的头抬起来看一眼,温慧却死死抱着他的腰不肯放。 萧循最后只能微微嘆息了一声,慢慢摩挲着温慧的嵴背,柔声哄她“殿下现在怀着孩子,可不能这样哭了。殿下也不必担心我,闲言碎语而已,算得了什么?只要我有本事,谁人敢造次?” 温慧哭了一会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闻言就低声道“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 萧循这一次轻松抬起了温慧的脑袋,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道“殿下只管好好休息,给我生个健康的孩子,好不好?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保管什么事也没有。” “真的?”温慧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眸子因为被泪水洗过,如蓝天上镶嵌的星子。 而她的嘴唇微微嘟着,红艷欲滴,却更加让萧循把持不住。 萧循擦眼泪的手指越来越慢,跟着仿佛有了自主意识,慢慢下滑,一直到抚上温慧的嘴唇。 温慧的脸色爆红,萧循眼里深深的慾念,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萧循已经迅速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噙住了那两片让他朝思暮想了两个月的红唇。 温慧只来得及叫了一声“萧循”,接下来要说的话,全部都被萧循吞进了肚子里。 他长驱直入,攻城略池,将温慧吻得晕头转向,不知今夕何夕。 第75页 温慧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萧循的衣襟,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她唯一的想法是,原来萧循远不像他表现出来那么温文尔雅,其他男子那恐怖的占有欲,他也一样会有。 良久,萧循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温慧。 温慧已经两眼迷濛,两颊潮红,软软地伏在萧循怀里,轻轻喘息。 这个样子又惹得萧循心头一阵火热,但他到底顾及温慧此时身怀有孕,只能努力不去看她,尽力平息自己的慾念。 两个人安静地待了一会,温慧才伏在萧循怀里闷闷道“明天我就进宫,跟父皇和母后说清楚。” 既然已经决定并肩而立,那温慧也不想躲在后面,等着萧循去冲锋陷阵。 她不能替他抵挡别人的议论,但是先跟父母亲人打个预防针,总是可以做到的。 萧循轻轻抚摸着她乌黑顺滑的头髮,低低嗯了一声。 她一直都在想办法替他减轻负担,那就由她去吧,不要限制她做自己身后的菟丝花。 “只是你要记得自己现在是两个人了,一定要注意身体,凡事以自己的身体为重。”萧循柔声叮嘱。 温慧一边觉得这男人真是啰嗦,另一边又觉得心头慰贴,忍不住喜滋滋道“我知道了。” 萧循温柔地笑了笑,就听温慧突然问“你说肚子里这个,是男孩还是女孩?” 萧循失笑“现在才多大,我哪里知道?” “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温慧又问。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些问题实在是幼稚,但是面对萧循,她就是忍不住想问这些幼稚的问题。 萧循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男孩女孩都好,长得像你更好。” 温慧忍不住脸红,举起拳头捶了他胸口一下“油嘴滑舌!” 此时她心里满是粉红泡泡,可是另一个问题有突兀地冒了出来,让她想忽视都不行。 萧循就发现怀里的人突然情绪又低落了下去,忍不住诧异地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温慧怏怏道“那个 你以后 还会不会喜欢别人?” 原本没有期待的时候,似乎也不在意这些。但现在两人之间有了一个共同的联繫纽带,又变得这么亲密无间,那些之前压抑的蠢蠢欲动的感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样的话,对萧循的期待又与之前完全不同了。 温慧觉得,在这个时代,男人娶或者纳回家好几个女子,根本就是没什么稀奇的事情。但若是萧循也这样,她就有点难以接受了。 可她和萧循,又偏偏暂时还不能成婚。 这样一想,似乎就算萧循纳了妾,甚至是娶了妻,她也根本没有立场去反对。 这么一想,瞬间就变得沮丧起来。 果然,陷入爱情里的女人,难免都会患得患失。 萧循听了那句话,先是一怔,接着紧紧把她抱在怀里,低低地笑了起来“殿下现在就开始担心我的操守了吗?” 温慧很有些不好意思,埋在他怀里不肯抬头。 萧循的笑声渐渐低下去,郑重道“殿下放心,殿下现在还没同意我的请求呢,等我做了殿下的面首,还要多多讨好殿下,这样兴许几十年后还能拼个驸马噹噹。这么一算,我哪里有时间喜欢别的女人啊?有殿下一个,我就觉得三生有幸了。” “你 你说真的啊?”温慧晕晕乎乎的,完全被萧循的情话俘获了。 良久她才紧紧回抱萧循,喃喃道“萧循,我觉得能遇到你,我也是 三生有幸。” 两人在屋里腻歪半天,天色都暗下去了。 直到知秋在外面敲门,温慧才红着脸从萧循怀里起来,懊恼道“那个 我饿了 ” 萧循一怔,接着马上紧张起来“你刚才怎么不说?都怪我,还没做好准备 ” 温慧看着他呆呆傻傻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天晚上,萧循干脆堂而皇之跟温慧住到了一起。 温慧还很有些紧张,但怀孕以后她越来越嗜睡,根本来不及害羞,就睡着了。 萧循却一直睡不着。 他看着躺在旁边的温慧,眼神里满满都是柔情。 倘若他真的需要娶一个妻子,那么,也一定就是温慧这样的吧。 他忍不住轻轻将手放在温慧的肚子上。那里现在还是一马平川,可是他知道,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孩子。 一个属于他和温慧的,小宝贝。 第二天一大早,萧循就起来了。 他小心地给温慧拉了拉被子,又轻手轻脚出了房门,让外面伺候的知秋等人不要打扰温慧,这才一脸痴笑地离开公主府,去翰林院继续工作。 昨日其实并不是休沐,他是专门请假来搞清楚温慧出了什么事的。 萧循走了以后,公主府上下就沸腾了。 以往萧循虽然也经常来公主府,但基本从不留宿,但昨天晚上他可是确确实实没有离开,而且关键是,他是宿在公主殿下的卧室里的! 这岂不是说,萧循跟公主殿下,真的重归于好了? 不过就算如此,公主府里的人倒也没多少意外,反正他们早就在怀疑,萧循和公主殿下到底什么时候会和好了。 第76页 不少人甚至都开了赌局呢! 而另一边,翰林院的同僚们,这一日早上就看到了一个奇观。 那个往日里总是神情温和的新科状元郎萧循,今日竟然傻笑着脚不沾地地进了翰林院,甚至连好几个同僚的寒暄都没有听到。 几个同僚面面相觑,心下狐疑,这是遇到什么好事情了? 温慧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怔怔地看着旁边的枕头,怀疑昨晚萧循的留宿只是她的幻想。 她忍不住往那边蹭了蹭,将脑袋放到那个枕头上,轻轻闻了闻,似乎真的能闻到萧循的气息。 她情不自禁地裂开嘴笑了,双手抱住那个枕头,脸颊又在上面蹭了蹭,闭上眼睛将整张脸都埋在上面,终于忍不住嘻嘻笑出了声。 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说起来还真的是很美好呢。 温慧一个人在床上磨蹭了半天,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这才慢吞吞喊人进来伺候。 用早膳的时候不经意间目光扫过自己的肚子,温慧又忍不住,一个人抿着嘴笑了。 知秋在旁边用一副不忍直视的眼神看着温慧,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这恋爱的酸臭味啊,可真是让人为殿下感到高兴呢! 当天温慧进宫的时候,都已经日上三竿了。 泰和帝正好已经下了朝,把要处理的事情都丢给太子,自己跑到凤仪宫,跟皇后一起,逗太子家的两个小豆丁,嘉怡郡主李欣怡和小世子李恪玩呢。 第44章 萧母进京 嘉怡郡主已经九岁了, 已经颇有点少女的亭亭玉立之感。小豆丁李恪也五岁了,长得胖乎乎的,让人一见就想上手揉搓一番。 皇帝皇后两个年近半百的中老年人,围着嘉怡郡主和李恪转来转去,享受难得的天伦之乐,倒也玩得十分开心。 温慧一进去, 就被李恪发现了。 小豆丁像一颗炮弹一样冲过来,直接就往温慧怀里撞。 跟在后面的知秋连忙挡住李恪,大惊失色“小殿下小心点!” 李恪没能第一时间抱住姑姑的大腿, 撅起嘴不满道“谁要你插过来的?我要姑姑!” 温慧笑着拉起他的手往里走“好好好, 姑姑牵着你走!” 嘉怡郡主娉娉婷婷地过来行礼, 之后才对着温慧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温慧进去草草行了个礼就坐到皇后身边, 偷偷让她把人都遣下去。 皇后狐疑地看着她, 倒也由着她去了。 等屋子里只剩下皇帝皇后和两个小豆丁, 温慧才不好意思地搂着皇后的肩膀,却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泰和帝见温慧难得对着母亲撒娇, 忍不住调笑道“文惠这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要腻着你母后解决?” 温慧不好意思地在皇后的肩膀上蹭了蹭, 不敢看泰和帝的眼睛“那个 就是 ” 皇后也觉得诧异了, 这个女儿就从来没有这么吞吞吐吐的时候。 “我有喜了!” 正在皇后着急想问清楚的时候, 温慧就突然抛出了这么一句。 “你说什么?”泰和帝以为自己听错了。 皇后也神情古怪地看着温慧,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将视线移到了她的肚子上。 一时间大殿里静得落针可闻,泰和帝和皇后交换了一下视线,接着一起盯着温慧, 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李恪突然蹬蹬蹬跑到温慧身边,仰着头问她“姑姑,你是要生小宝宝了吗?” 温慧也不敢直视皇帝皇后的眼神,干脆低下头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柔声笑道“对啊,等小宝宝出来,恪儿带着他一起玩,好不好?” “不好!”李恪突然振振有词道,“姑姑的肚子这么小,生出来的小宝宝肯定也很小,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怎么带着他玩啊?我母妃的肚子那么大,生出来的弟弟肯定也很大,很快就能跟我一起玩了!” 太子妃也是怀孕了,已经九个月,即将临盆,因此嘉怡郡主和小世子李恪这一阵大部分时候都是待在凤仪宫的。 两个月的肚子和九个月的肚子当然没法比,温慧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解释。 不过李恪的童言童语倒是让皇帝皇后的表情松动了好些,两人忍俊不禁,倒也没苛责温慧,只是皇后忍不住问了一句“孩子的爹是谁?你们打算成婚了吗?” 公主要生孩子,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是尚未成婚,也无所谓,只要有皇帝皇后撑腰,外面不敢乱说什么。 但这孩子的父亲,总要出来承担责任的。 那公主都怀了你的孩子,你还敢躲着藏着不露面,甚至压根就没想过要成亲,那这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公主的身份,可不是可以随便耍着玩的。 可偏偏这个问题,温慧还是没办法回答。 泰和帝看着温慧的脸色,倒是心中一动,脱口问道“是萧循?” 温慧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赔笑点了点头。 泰和帝都被她逗笑了,哼了一声道“人家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你可倒好,巴着这一棵歪脖子树就不放了是吧?” 温慧蔫巴巴地低着头不吭声,老老实实听训。 皇后却问了一句“萧循是谁?” 第77页 “还不就是文惠原先找的那个驸马!”泰和帝觉得胸口的气有点不顺。 “驸马?”皇后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温慧,“当初你不是专门进宫来求你父皇,跟那个驸马和离了吗?现在这是 ” 皇后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两个人是夫妻的时候,就合不来,非要和离。现在和离了,你说你怀了人家的孩子? 怎么听起来这么玄幻呢? 皇后有点头疼,干脆让人进来把嘉怡郡主和小世子李恪带走了,省得被这个不省心的姑姑带坏了。 温慧“… …” 好吧,你是母后,这里是你的地盘,你的地盘你做主,没毛病。 泰和帝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沉吟良久才问“那如今你是打算如何呢?重新跟萧循成亲吗?” 温慧却摇了摇头,低声道“当初我就说萧循有大才,果然你今年就中了状元。有这样的才华,怎么能让他在公主府里耗着呢,当然要为父皇分忧才好嘛!” 说到后面,温慧又忍不住对着泰和帝露出了谄媚的表情。 “这怎么可以!”皇后马上道,“你都怀了他的孩子,他就一定要做你的驸马,怎么可以这么胡来 ” “母后!”温慧亲昵地抱住了皇后的胳膊,“不做驸马那他也还是孩子他爹嘛!” 皇后只觉得脑仁疼“他不做驸马,以后万一娶妻生子,我看你到哪哭去!” 温慧“… …” 她突然眼眶红了,皇后这是真的心疼她,完全都是为了她打算。 就算是公主,到底也是女人。是女人,就免不了有女人的束缚。男人是不会在意一个女人的,成亲了的尚且如此,何况是没有婚约的约束呢? 就算萧循真的娶妻生子,即使温慧贵为公主,也没办法理直气壮地谴责他。 因为他们本来就可以算是毫无关系。 她突然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萧循不会的,他要是将来变了心,我就亲自把他骟了!” 皇后无语“姑娘家说话注意点,这说的都是什么啊!” 温慧连忙讨好地笑“母后不用为我担心,萧循这不是还要做官呢,只要父皇和皇兄们都在,他不敢辜负我的!” 其实这才是温慧的底气所在。 她自己其实是不怎么相信感情的牢靠性的,否则古往今来,怎么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 但父兄就不一样了,在这个时代,父兄的地位越高,确实女子在夫家也越不容易被欺负。 萧循现在看起来对温慧情深义重,但将来激情退去,他又能保持多久呢?若是碍于父兄的势力,他就算想要背叛,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结实吧? 虽然这也侧面证明女性的地位之低,靠自己压根约束不了男人,但温慧暂时也无可奈何。 皇后忍不住嘆了口气“你啊!” 年轻的时候,憧憬热烈浪漫的感情,这都是人之常情。女儿能想到以父兄的势力作为自己坚实的后盾,倒也不算是错了。 泰和帝等她们母女说完了,这才问道“萧循呢,他也知道了?他怎么说?” 温慧又垂下了头,手指攥着衣襟绕来绕去“他昨天知道的 他说做 面首也可以 ” 那两个字温慧说得极其轻微,幸好大殿空旷,泰和帝和皇后都听见了。 两人面面相觑,泰和帝神色古怪“他不介意?” 只要是个男人,真的能忍受这样的身份?尤其萧循还是朝廷命官,就不怕尊严受损? “他说他能解决。”温慧抬起头,挺直嵴背迎着泰和帝的视线。 他说他能解决,我就相信他可以解决。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么不管有什么事,我会跟他站在一起,共进退。 泰和帝这时候才难得赞赏地笑了“你们都商量好了,那就这样吧。萧循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你皇兄正需要这样不故步自封,锐意进取的年轻人。以后要真有事,也别自己辛苦,进宫来说一声,父皇虽然老了,还不至于是个废人,有些事还是能帮帮你的。” 何止是能帮一帮,皇帝发话,有谁敢不听吗? 只不过这也是迫不得已之下的选择了,真闹到要泰和帝出马的地步,她和萧循的感情得败坏到什么地步了? 不管如何,温慧还是感动得热泪盈眶,站起来跑到泰和帝旁边,靠着他的肩膀蹭了好一会,喃喃地唤了一声“父皇!”又道“父皇哪里老了,才四十几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呢!” “好啦好啦!”泰和帝被她蹭的声音都软了,“都多大了,马上就要做娘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温慧挤着泰和帝坐下,嘟着嘴道“我不管长到多大,在父皇母后这里,不都是个孩子吗?” 皇后也被她逗笑了,嗔道“你啊,就是个猢狲!” 温慧跟皇帝皇后说开了,自觉了了一桩心事,轻轻松松回府去了。 不久,宫里的赏赐就下来了,几乎全都是各种名贵的药材,其他珠宝首饰绫罗绸缎也有不少。 又过了一个多月,一直到徐姑姑郑重点了头,温慧才让知秋宣布自己有喜的消息,又给所有下人多发了三个月月钱,顿时整个公主府上下都惊呆了。 第78页 有喜? 殿下根本就没有驸马,哪里来的有喜? 所有人都不由想到了经常来公主府的萧循。嗯,如果是他的话,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呢。 只不过,谁听说过,公主殿下会跟已经和离的前驸马生孩子的? 下面的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管他呢,有钱发就好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这之后,公主府的门禁就更加森严了,因为温慧金钱的刺激,公主府上下对她的肚子十分上心。尤其是知春,对她的饮食管理已经严格到了极致,一切以肚子里的孩子为主。 温慧就发现,这怀了孩子也不都是高兴的事,比如现在她想要出门吧,那是基本不可能了。 所有的东西都有人送到眼前,要吃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人马上做了送过来。 这样的生活,要是在现代,那是温慧做梦才能实现的。但现在嘛,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坐牢。 所以说,人就是有这个毛病,不管日子过得多好,都有不能满足的事。 好在温慧还有话本子可以看,反正书坊只要出了新的话本子,大掌柜总是会让人及时送过来的。 只是也不知道是怀了孩子容易多愁善感了还是怎么,温慧发现自己不能看悲剧了。 一旦话本子里有一点不够甜的情节,温慧就忍不住想流泪。 最后萧循没办法,只能亲自给她筛选,每次都跑到书坊,把新出的甜到齁牙的无脑话本子一股脑搬到公主府,温慧竟然能看得津津有味,也是够他诧异的了。 其实不让温慧出门,也是萧循的意思。 不只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还因为现在外面的舆论又已经翻了天。 文惠公主怀了孩子,孩子还是前驸马萧循的,这个消息几乎一出现,就以极快的速度席捲整个京城。 外面当然说什么的都有。 说温慧就喜欢惦记状元郎的,说萧循不要脸进了翰林院还惦记着公主府的荣华富贵的,说他们不知廉耻和离了还勾搭到一起的 萧循每日还是照常去翰林院点卯,即使好些同僚都时不时用异样的目光看他,甚至用膳的时候偶尔会讽刺他几句,他也总是跟以前一样,温和地笑着,却从不辩驳。 直到有一次陈王专门跑带翰林院,跟萧循聊了好一会儿,其他人这才收敛了些。 就算不看陈王的面子,那也要顾忌一下太子吧?文惠公主可是太子嫡亲的妹妹,现在陈王又特意来给萧循撑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太子和陈王不只是疼妹妹,这准妹夫也是在两位殿下那里挂了号的! 其后萧循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些,除了还有些红眼病的同僚时不时酸几句,倒也算是风平浪静。 但温慧现在怀孕刚刚过了三个月,还没到完全稳定的时候,萧循对她的担心就多多了。 好在温慧也理解他的担忧,并不要求一定要出门,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养胎,只是为此向他索取了不少日后的好处,这些就是闺房乐趣,不足为外人道了。 六月底的某个黄昏,萧循突然兴沖沖地跑到公主府,手里拿着一封信。 彼时温慧午睡醒了没多久,正躺在贵妃榻上吃荔枝。 时令已经进入盛夏,天气还是很热的,温慧见萧循跑的一身是汗,笑着让人打水来给他擦擦。 等收拾了仪容,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萧循才试探着道“殿下,我想把母亲和弟妹一起接过来。” “唔,好啊。”温慧亲自剥了一颗荔枝给萧循递过去,“打算什么时候接过来?” “嗯?”萧循接过荔枝楞了一下,“殿下没意见吗?” “我应该有什么意见?”温慧诧异。 金榜题名而后出仕为官,算得上光宗耀祖了,将母亲接过来享福,没毛病啊。 萧循看着温慧丝毫不似作伪的神情,突然笑了。 他是听过好些同僚说起,妻子出身名门的,跟大字不识一个的乡下婆婆,很难相处得来。 没想到,温慧竟然丝毫不在意这个。 萧循将荔枝吃了,清甜的味道瞬间蔓延整个口腔。他将温慧的双手拉过来,捂在自己脸上,喃喃道“殿下,我… …” “你啊!”温慧摇摇头打断他,“聪明人就是容易想太多。” 萧循赧然地笑了笑。 她似乎,总是在给他惊喜。 “阿衡,就是我二弟,写信过来,他已经考中了秀才。”萧循眉峰微微飞扬,“我想在京城给他找个老师,要是能进寒山书院就更好了。” “需要我帮忙吗?”温慧主动提出来。 “不用,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了。”萧循笑道,“殿下现在不用操心这些事,安安稳稳养好身体才是正经。” 温慧点了点头。 不过等萧循走了,她仔细想这件事,才发现似乎应该问问,他母亲和弟妹来了之后,应该住哪的问题。 那天晚上萧循过来的时候,温慧就提起这个问题。 萧循目前还跟同僚合租,离翰林院不太远。 但合租的房子他一个人带着青杨住还可以,多来几个人是肯定住不下的。 温慧便道“住到公主府也不是不行,就怕外面是非多。我看不然还是买一处宅院吧,离公主府近点的地方,来往也方便点。” 第79页 她原本可以直接买了宅院再跟萧循说,但她不愿意这样做。 她希望她和萧循之间,是平等的关系,遇到什么事可以商量着解决。 萧循明白温慧的意思,她是个十分受宠的公主,因此公主府占地颇广,且处在十分繁华的地段,这附近的宅院,不用想都是很贵的。 以他目前的俸禄,不可能买得起。 温慧的意思,是她来出银子,但又害怕伤了自己的自尊心,因此好言好语问自己的意见。 萧循深吸了一口气,有点想苦笑。 在温慧的眼里,自己有这么没用吗? 萧循轻轻拉着温慧的手,柔声道“殿下如此… …我真是… …无以为报。” 温慧眨了眨眼睛,调皮地笑道“无以为报?你不是已经以身相许了吗?” 萧循眨眨眼,再眨眨眼。以身相许什么的,他们两个是不是拿反了剧本? 温慧看着他的表情,一时间玩心顿起,干脆抽出一只手挑起萧循的下巴,做出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样“小公子,本公主看上你了,老老实实跟本公主回府,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想要什么给你什么,如何?” 萧循笑得眉眼弯弯“小子遵命!” 温慧被萧循的行为取悦了,笑得直不起腰来,手指都颤抖得从他的下巴上掉了下去,被他一把握住了。 “但是 ”萧循一边把玩温慧的手指,一边慢悠悠道,“殿下,我前些日子收到信的时候,就开始看宅子了,现在已经看好了一家,订金都下了,明日就能买下来。” “嗯?”温慧仰头,脸上的表情是明晃晃的疑惑,“你哪来的银子?” 萧循无奈而宠溺地轻轻颳了一下温慧的鼻子,看着她小小皱了皱眉,不由笑了“殿下是不是忘记了,三年前送我回乡之前,给了那一包银子,还有好些银票?” “额,三年前 ”温慧还真忘记了。 萧循点了点头“回来以后没把银子还给殿下,只能以后补上了。我记得殿下在郊外有个园子吧?当时我想在那边买个田庄,就去衙门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件事。后来我就用殿下给我那些银子,在靠着殿下的园子的旁边,买了个庄子。” 温慧“… …”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 萧循继续解释“当时那一块还是荒山,我找人清理了半年,才勉强做成了个田庄,之后我出去游学,就忘记跟殿下说这件事了。” “到了今年,田庄也开始有出产了,卖了点银子,一个小宅子还是买得起的。” 温慧点了点头,促狭地看着萧循“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花我的银子!” 萧循笑着摇摇头“非也非也,殿下也顾及一下,我到底是个男人,养不起妻子就算了,难不成连母亲弟妹都要殿下来养,那我成什么人了?” “切,谁是你妻子?”温慧红着脸啐了他一口,倒也没再坚持。 萧循搂着她摇了摇,抿着嘴笑了。 七月十二,萧循在码头接到了母亲和弟弟妹妹三人。 温慧特意让公主府的侍卫首领派了两个人帮忙去苏州府接人,到了以后又派了好些小厮丫鬟去码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新的萧宅。 因那一日正好是皇后千秋,温慧并没有亲自去迎萧韩氏。但前些日子她早安排人将宅子收拾一新,家具摆设都换了新的。 萧循到底是个男人,不够细心,只知道买了个宅子,里面什么样子也没太在意。 因考虑到萧韩氏的出身,怕她有压力,温慧换的家具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也算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到了就能住的。 温慧觉得自己毕竟没有跟萧循成婚,贸然去接萧韩氏也不太好,以后慢慢接触了再说。 新居所是两进的宅子,不算大,但也足够萧家四口居住了。 萧韩氏一进宅子就愣住了,坐下来还不及休息一下,就偷偷将萧循拉到一边,皱眉道“京城的银子就这么好赚,才几年你就能买这么好的宅子了?那个什么写字画画,哪里能挣这么多,别是你煳弄娘的吧?” 萧循只能苦笑“娘,你放心,儿子干不了坏事。这不是要把你们接过来,才买的这宅子嘛,好容易攒了点银子,都花没了。” 萧韩氏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仔细打量儿子,满脸心疼“这也太抛费了,得多少银子啊?以后我儿可不得辛苦了?” 萧循还没说话,那边萧衡和萧露早已等不及了,过来拉着萧循就要走“走走,大哥,你带我们看看这宅子去。” 萧循本想让萧韩氏先休息,毕竟有年岁了,长途赶路还是有些吃不消。 谁知道萧韩氏也要跟着一起,她不自己搞清楚这宅子大概要花多少银子,心里实在不安稳。 萧循也没法子,只能搀着她走在前面。 萧露一边走一边惊嘆,她长到这么大,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宅子。 房间有那么多就算了,两进宅院之间竟然还有小小的花圃和池塘,花圃的边上甚至还装了一架小小的鞦韆。 她一看到鞦韆就跑过去,一屁股坐到上面不肯动了。 萧衡到底大了点,又是中了秀才的人了,自觉是个大人了,但一路走来脸上也时不时露出激动之色。 第80页 萧循看到鞦韆的时候,却是一怔。 他没想到温慧会这么细心,连这个都想到了。 第45章 温暖 萧露才只有十四岁, 又是长在乡下,确实正是对这些小女孩喜欢的东西感兴趣的时候。 可即便是他这个亲生的大哥,也不会想到这么周全。 萧循看着鞦韆,和鞦韆上满脸兴奋的小妹,忍不住也笑了。 原本还带着一点微微的担心,即使说得再好, 他也还是怕温慧跟家人相处不来,但这会儿这点担心已经完全烟消云散。 温慧真的很好,比他想的还要好得多。 萧露看着萧循的笑容, 歪了歪头, 突然福至心灵, 拍着手道“我知道了, 大哥先前回家的时候说过, 有一个未婚妻的, 这个宅子是不是就是未来大嫂布置的?” 萧衡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就说大哥哪里会那么细心, 知道给小露装个鞦韆呢!” “什么未婚妻?”萧韩氏还被蒙在鼓里呢。 萧循过来拍了拍萧露的脑袋, 嗔道“什么大嫂, 不要瞎说。” 他只说不能叫大嫂, 却没说未婚妻是假的, 萧露马上冲着萧韩氏大叫“娘,你看看大哥,都快娶大嫂了,都不跟你说!” 萧循想着既然来了京城, 迟早也要跟温慧见面的,因此只低声跟萧韩氏解释“这件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等娘休息过了,我再跟你好好说。” “好,好!”萧韩氏却只听到萧循有未婚妻了,就高兴得笑了,脚步都轻快了几分,“等你成亲了,生了孩子,我也好向你爹有个交代了!” 她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欣慰地看着三个孩子,只觉得怎么看怎么欢喜。 萧露可没有那么多感想,她只是一蹦而起,跑过去抱住了萧循的手臂,叽叽喳喳问道“那大嫂现在在哪里?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她是不是真的很美啊,她会喜欢我吗… …” 萧循“… …” 没办法,谁让这是亲妹妹呢? 萧循只能耐着性子回答“她很美,人也很好,等见到了你就知道了。” 萧露露出一副憧憬的傻样,结果眼角余光瞥到萧衡已经窜进了第二进的主院。 她一时也顾不得继续纠缠萧循,撒丫子就追着萧衡而去,一边跑一边大叫“二哥你等等我,我要先选屋子,你不准跟我抢… …” 萧循看着萧露瞬间消失的背影,只觉得头疼。要让小妹融入京城那些娴静温柔的大家闺秀中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正这样想着呢,就见萧露从主院的窗口探出头来“大哥,我住哪里啊?” 萧循随口道“主院留给娘住,东厢空着,你住西厢吧。” “哇,真的吗?”萧露从主院跑出去,迳自西厢去,“这么多间屋子,都是我一个人住的吗?” 宅子虽然不算大,主院也有五六间屋子,就是东西厢,也各有三间屋子。 对于萧露而言,这就是实实在在的豪宅了。 萧循还没回答,萧衡又冒了出来“大哥,那我呢?” “你?”萧循斜他一眼,“你住前面那一进屋子,除了主院,自己挑一间就行了。” “啊,为什么我就只有一间?”萧衡心理十分不平衡。 “还有一间书房,跟我共用。”萧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萧衡秒懂,瞬间哀嚎。萧露在旁边嘻嘻笑。 他们一家四口在新宅子里和乐融融,那边皇宫里也一样气氛正好。 本朝崇尚节俭,泰和帝连自己的生辰都不肯大办,甚至连万寿节都取消了,那皇后的生辰自然也没那么隆重,不过是几个宫妃早早来请个安,然后几个孩子进宫给她贺个寿也就罢了。 照往年的惯例,赵王和文昭公主一般都是近午膳时来点个卯,陪着吃顿饭也就行了,过后也会早早告退,留下皇后亲生的三个孩子,方便说点体己话。 今日温慧早早进宫,凤仪宫里果然就只有陈王陈王妃带着孩子陪着皇后说话,另外就是嘉怡郡主和小世子李恪。皇帝和太子还在早朝,至于太子妃,不久前刚刚又生了一个皇子,现在正在坐月子,也没办法过来。 其实每次温慧看到陈王,都忍不住会想起陈芳菲陈雨菲姐妹,经常好奇心发作,恨不能将他拉到一边,问问很多年前他是不是曾经跟陈芳菲有过婚约,后来又负了人家? 她哪里知道,那些都不过是陈芳菲的臆想。 但每次看到陈王望着陈王妃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柔情,温慧躁动的心就马上平復下来。 她觉得,这么多年陈王府里都一直只有陈王妃一个女人,陈王始终无二色,他的孩子也只有陈王妃生的唯一一对双胞胎儿子,之后陈王妃伤了身体,不能再生,他也没有纳妾,两个人也从来没有红过脸。 如果这都不算爱,还有什么可以算? 所以温慧怀疑,即使曾经与陈芳菲有婚约,陈王也一定是不愿意的。 如果他的眼睛能说话,所有人应该都能听到他的心声,那就是他唯一所爱的,只有陈王妃一个。 嗯,陈王就是传说中的,宠妻狂魔。 比如说,今日温慧看到的陈王,就正在给陈王妃剥荔枝。 第81页 一颗一颗仔细剥干净了,连果蒂处细微的皮也不放过,一定要小心弄干净了,然后放在碟子里。 陈王府的双胞胎儿子只有四岁,见状就挤上前去,伸出小手就要抢过来吃。 陈王连忙把碟子端起来,举到两个儿子够不到的地方,虎着脸道“这是给你们母妃吃的,你们不能吃!” 双胞胎儿子对视一眼,当场就急了,又踮了踮脚,奈何身高不够,怎么也够不着,终于“哇”的一声哭开了。 皇后和陈王妃早就习惯了陈王这副样子,原本只是笑盈盈看着他逗孩子,这会儿见把孩子逗哭了,连忙一人一个把孩子抱走,低声哄着,保证给他们剥荔枝吃,才算消停。 而陈王,又继续低头跟荔枝较劲去了。 温慧进门就看到这幅景象,也不由有些忍俊不禁。 可能这个世界真的有很多的不如意,但她的亲人,都是很好很温暖的人啊。 皇后一见温慧,就连忙让宫女给她搬椅子,还拿了好些软垫子铺上,完全把她当成了一个瓷娃娃。 “又不是什么大日子,这么早来做什么?”皇后拉着她坐下,还不忘嗔她,“月份还浅,好好在家养身子才是正经!” “母后,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温慧笑道,“母后的生辰,哪有不来的道理。” “你还来真的啊?”陈王突然抬起头,皱眉看着温慧,“真是萧循的啊?你又不打算跟那兔崽子成亲,这以后怎么办?” 他虽然私下里去了翰林院给萧循撑腰,但对着温慧,还是觉得这件事不靠谱。 “什么怎么办?”温慧莫名其妙,“我那公主府,还养不起一个孩子?再说萧循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你又知道了。”陈王恨铁不成钢,“男人什么德性,是你清楚还是我清楚?” “好好,你清楚。”温慧瞟了一眼陈王妃,促狭道,“那三哥自己说说,自己是个什么德性?” “你… …”陈王没想到自己掉坑里了,偷偷瞥了一眼陈王妃,到底没敢瞎扯,手指点着温慧咬牙切齿道,“你就护着他吧,我看有你将来哭的时候。” “好啦,三哥,知道你担心我。”温慧心中一片温暖,“反正有父皇在,有大哥和你在,他总不敢乱来的。不然,我也不是吃素的啊!” “哼,你自己明白就好!”陈王犹自气哼哼的,目光又移到温慧肚子上,突然眼睛一亮,脱口道,“要不然这样,你要是生个女儿,给我做儿媳妇如何?” 温慧“… …” 这是怎么拐到这个脑迴路的? 她还没来得及拒绝,陈王已经自顾自憧憬上了“我们家这两个臭小子,随便你挑。哎呀真好,这就解决一个儿媳妇了… …” 什么叫两个臭小子随便挑,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媳妇还在边上了? 温慧还怕陈王妃生气,结果陈王妃竟然十分给面子,也笑眯眯道“我看这样是不错!” 陈王得到了媳妇的肯定,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凑到陈王妃跟前献殷勤“我这个想法好吧?” 两人旁若无人地开始腻歪,温慧直接被忘到了九霄云外。 温慧“… …” 诶嘿,到底有没有人在意我这个当事人的想法? 她还没来得及反驳,殿外就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接着温慧就看到泰和帝和太子一前一后,大踏步跨了进来。 除了皇后,其他人都连忙站了起来,泰和帝直接摆摆手阻止了他们行礼,自己坐到了皇后旁边。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泰和帝坐下来就看向陈王。 陈王连忙正襟危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不是正在商量,要是文惠生个女儿,就给我们家做儿媳妇,父皇你说好不好?” 泰和帝皱了皱眉“胡闹,这还没生出来,你就知道是女儿了?” 太子也来掺和一脚“就是,就算生了女儿,就轮得到你了吗?孤这里还有一个恪儿,他母妃又刚刚生了一个呢,论年纪,刚出生这个算起来差不多大,更合适!” 泰和帝瞪了太子一眼,知道他们兄弟都是为了给温慧撑腰,怕她生了女儿被萧循不喜。本来就没成亲,万一萧循有了二心,就算温慧是个公主,以后也有的是麻烦事。 温慧也明白太子和陈王的担忧,但事情真不是这么干的“大哥二哥,你们想多了,就是生了女儿,那也不能跟你们结亲… …” “嗯?”陈王瞪大了眼睛,“看不上我们家臭小子?” 太子也一把将李恪抓过来“嗯?恪儿有什么地方让文惠不满意吗?” 李恪“… …” 好好的正在吃糖,抓我过来做什么? 温慧“ … …” 你是一国储君,私下里这么沙雕真的好吗? 心累。 可温慧还不得不解释“不是恪儿他们不好… …” 她还没说完,门口又传来一个声音“哎哟,今儿是我来迟了!” 温慧回头就看到一个二十余岁的宫装丽人缓步进来,正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文昭公主。 第82页 自打穿过来以后,温慧跟这个姐姐还真是没多少接触,只知道她的驸马是安定侯幼子,目前夫妻俩已经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四岁,女儿一岁。 外表看上去,也算是家庭和睦,夫妻恩爱,至于实际如何,温慧就不得而知了。 文昭公主高高兴兴给皇帝皇后请了安祝了寿,兄弟姊妹几个又相互见礼,皇后这时候就没了先前的慈和,端出一副端庄威严的架势,话也只有寥寥几句。 第46章 与准婆婆见面 重新落座以后, 之前的话题温慧也不好再继续了,只想着回头再跟太子和陈王解释一番,不然万一真留下芥蒂就不好了。 温慧从来不相信心有灵犀之类的鬼话,她更相信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有什么容易起心结的地方,还是及时说清楚的好。不然即使是亲兄弟姐妹, 再好的关系,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因为一点小事就坏了。 文昭公主仿佛感觉不到现场冷下来的气氛,看着温慧笑道“听说文惠有喜了?这可是好事啊, 孩子他爹是谁啊?”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听她这个口气, 也丝毫不像关心啊, 倒更像是幸灾乐祸。 陈王语气不善“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那不是万一有人问起我, 我也好答得上来啊!”文昭公主满不在乎地道。 温慧嘆了一声。 文惠公主的记忆里, 文昭公主的母亲贤妃, 就不是个消停的,时不时要给皇后上个眼药, 非得泰和帝不满, 她才能安静一段时间。 跟默默无闻的德妃比起来, 贤妃真是十分不让人喜欢。 但她从来不干过分的事, 就总是搞出点小事, 噁心一下皇后,也是够烦人的。 现在看起来,文昭公主也继承了贤妃的不安分的性格,闻到点腥味就两眼放光, 恨不能嚷的全天下都知道。 她甚至都不顾泰和帝和皇后还坐在这里。 她很有自知之明,反正她一个公主,对太子的地位也没什么威胁,一般情况下,多说几句,皇后也不会真的跟她计较。 但皇后不计较,不代表温慧是软柿子。 虽然她和萧循的事,迟早也会被所有人知道,甚至文昭公主就是明知故问,但她的态度还是让温慧不舒服,因此她只淡淡回了句“我的事就不劳姐姐操心了,姐姐还是管好自己吧。姐姐没听说过,爱管闲事的女人容易老吗?” “你说谁爱管闲事?”文昭公主眉毛一竖,想起皇帝皇后都在,到底收敛了气势,哼了一声道,“谁爱管你的闲事,不过是怕人家说得不好听,想到时候帮你分辨一下罢了。真是不识好人心!” “哦。”温慧淡淡点了点头,就不多说了。 文昭公主憋气,扫了一眼陈王,又笑着道,“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仿佛听到三哥在说要跟文惠结亲啊?文惠既然不乐意,那我家也有一个女儿,三哥跟我结个亲,如何?” 陈王还没说话,文昭公主又自顾自道“就算你跟文惠结了亲,那不是还剩一个儿子,娶了我的女儿,刚刚好!” “什么刚刚好,结亲有这么儿戏的吗?”陈王妃不乐意了。 文昭公主还要再说,温慧直接打断了“我刚才就说了,不跟哥哥家的孩子结亲,表兄弟姐妹成亲,是有问题的,姐姐家的孩子也一样不行!” “这是什么话,不乐意就说不乐意,什么叫有问题,有什么问题?”文昭公主脸色不善。 温慧看都不看她一眼,只诚恳地对着太子和陈王“大哥,三哥,你们没听说过,表兄弟姐妹成亲,生的孩子容易夭折吗?” “有这回事?”太子和陈王对视一眼,都有些将信将疑。 温慧心里“咯噔”一下,她也是一时情急,话说得太快了。这个时代,人们还压根没有这方面的意识,现在表兄弟姐妹成亲,还属于很普遍的情况,甚至很多人都喜欢这种方式,因为能更好地将两家的势力联结到一起,且又都属于知根知底的人家,不担心孩子被欺负。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歪理?”泰和帝也皱起了眉头。 温慧这话要是真的,那每年新生的孩子数量… … 人丁数量是跟国力直接相关的,等闲不能乱说。 温慧认真解释“就是出去瞎逛的时候听了几句闲话,好似不少孩子夭折多的家庭,夫妻都是表兄妹。另外就是话本子里面,多的是表兄妹成亲,生了好些孩子只活了一个的… …” 泰和帝听她只是话本子里看的故事,心神一松,倒是陈王斜了她一眼“话本子里的东西你也当真?” “怎么不能当真了?”温慧绞尽脑汁想说服他们,“那写话本子的人,总是经歷过,才能写出故事吧?那乡下的老农以为皇帝天天吃大米白面,就明显是没见识,自己揣测的,所以不对呀。” “而且我也不只是看故事那么写,那街头巷尾的百姓里面,有好些都是这样的呢!” 温慧颇有些泄气,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没办法说清楚。 这时赵王和赵王妃也来了,温慧剩下的话就不好再说,想着晚点再跟太子好好说说,能去调查一下就更好了。 既然提到了这个问题,温慧想想还是觉得能处理就处理一下,毕竟也是一件好事。 第83页 赵王跟文昭公主一样也没带孩子,两口子给皇后贺了寿,又跟太子等人寒暄了几句,皇后就让人上午膳了。 一行人移步去花厅,温慧也就歇了心思,先顾着把自己的肚子填饱了再说。 午膳过后赵王和赵王妃识趣告辞,文昭公主就是再想挑刺,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跟着一起走了。 泰和帝也还要处理奏摺,他能有这么多时间陪着皇后,就已经很不错了。因此他也起身,顺带把太子拐走了,两个人做事还能快点。 温慧只能拉着陈王,继续论述她的观点,但她绞尽脑汁也说不清楚,只好耍无赖“三哥,你知道在这种事情上,我怎么可能瞎说?我就是听得多了,确实觉得有疑惑,但要调查又没人手… …” 陈王挑了挑眉看着温慧,这个妹妹就不是个靠谱的人。 温慧无奈,只能道“要不这样吧,我来出银子,你只要说动大哥出人就行,好不好?那万一真的有问题,对以后的人口增长是有很大好处的啊。就只是先小范围调查一下,不需要费很大力气吧?” 陈王狐疑地看着温慧,她这么坚持,莫非真的有问题? “你说的啊,你来出银子,别到时候又来哭穷。”陈王最后被温慧缠得没办法,只能答应去跟太子商量一下。 “那就是前期的事。”温慧精明着呢,“后面如果你们真的发现有问题,前面的银子都得给我补回来!” “嘿,你这丫头!”陈王作势要敲温慧的暴栗子。 温慧躲了一下,嘟着嘴道“这可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真查出问题,还要我出银子,不太好吧?” 兄妹俩又斗了几句嘴,最后在皇后的干预下作罢。 皇后就是担心温慧累到,因此还数落了陈王几句。 陈王表示十分委屈,就是吵几句嘴,也能累到吗? 半下午的时候,温慧终于开始打哈欠,皇后见了,干脆把她和陈王一家子一起打包赶回家。 温慧在马车上就撑不住睡着了,连车上什么时候上来个人都不知道。 下车的时候萧循温柔地将她抱回了房间,温慧朦胧中似乎感觉到了,还咕哝了一声什么,往萧循怀里蹭了蹭。 萧循把她放在床上,被子盖好,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只觉得心中一片柔情。 一直到近晚膳时分,温慧才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萧循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黄昏的阳光从窗棂照进来,洒在他身上,他稜角分明的侧脸显得更加立体,一时令人沉迷。 温慧差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就听萧循低低笑道“醒了?要现在起来吗?” 温慧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偏过眼神低咳了一声,在萧循的帮助下坐了起来。 她揉了揉眼睛,忍不住跟萧循说了今日在宫里的事,主要就是关于表兄弟姐妹成亲,生的孩子容易夭折的事。 “哦?”萧循倒是没有反驳,只问,“可有依据?” 温慧吐了吐舌头,赧然笑道“我正缠着大哥,让人去做这件事呢。” 萧循点点头,暂时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却迟疑着问她“那个,你要不要去见见我娘?” 温慧一愣“… …这么快吗?” 那什么,见婆婆什么的,需要提前准备一下吗?有点紧张是怎么回事? 再想想反正迟早要见一面,她跟萧循的关系肯定也是要说清楚的,似乎就今天去也没什么关系… … 萧循也是这么想的“与其等他们听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不如我们先说清楚,免得以后解释起来麻烦。” 温慧点点头,下床准备收拾一下。 萧循又道“干脆去那边用晚膳吧,二弟和小妹都很想见你,今儿都念叨好几遍了。” “也好。”温慧忍不住笑了。 两边的家人都不奇葩,这真是最好的事了。 那一边的萧宅,萧露已经在大门口张望了好几次了。 “怎么还没来啊?”再一次看到空荡荡的大街,萧露忍不住撅起了嘴。 “哪有那么快,未来大嫂可是大家小姐,家里规矩严着呢!”另一边的萧衡撇了撇嘴,“你还以为跟那个何小姐一般,自己能巴巴跑到咱们家里吗?” “哦。”萧露蔫巴巴的,忍不住嘟囔,“娘还在厨房忙着呢吧?知道大嫂要来,看把娘给高兴的,做了那么多菜还不够… …” 萧露还在嘀咕,就听萧衡突然大叫道“来了来了!” 远处马车的辘辘声越来越近,被温慧派到萧宅支应的小厮丫鬟已经跑出去好几个,迎着马车慢慢过来。 萧衡呆呆看着那金碧辉煌仿若一间小屋子的车厢,还有那四匹一丝杂色也无的纯白色骏马,忍不住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 这… …这怕不是一般的大家小姐吧! 马车直接进了大门,一直到第二进院子的门口才停下。 到这里就只有丫鬟伺候了,小厮是不准进来的。 萧衡和萧露跟着跑了进来,远远看着萧循当先下了马车,从车厢里面扶出一个仙女似的美人,一时心头竟有些胆怯,站在那里莫名不敢上前。 第84页 这时萧循也看到了他们,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 萧衡和萧露对视了一眼,磨磨蹭蹭地走上前去,就见那美人回过头来,对着他们展颜一笑。 温慧觉得微笑只是面对陌生人的第一礼节,结果萧衡竟然红着脸偏开了头,萧露也呆住了,还喃喃道“你就是我未来大嫂吗?大嫂你好美啊!” 温慧的笑容一顿,看了一眼萧循。 萧循摇了摇头,真不是我让她这么叫的! 萧露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毕竟才十四岁的小姑娘,顿时脸涨得通红。 温慧温柔地笑了笑,为了缓解尴尬,只好把准备过后拿出来的见面礼掏了出来,是两块晶莹剔透的玉佩,一块雕了麒麟,一块雕了牡丹。 “初次见面,随便拿着玩吧。” 麒麟的给了萧衡,牡丹的给了萧露,两人连忙双手接了,肃容道谢。 正经起来,也是有模有样的,真要说是乡下出身,其实比起大部分老百姓,还是要懂礼得多。 温慧觉得这样就挺好。 为了怕萧循的母亲和弟妹有压力,温慧今日都没有带知秋,只带了两个小丫鬟和几个小厮。 小厮已经被留在前面院子里,这会儿温慧就吩咐两个小丫鬟“自己去厨房做点吃的,顺便给前院带点过去。” 说完温慧也不再理会,跟萧循一起往里走。 “你说娘今天买的米菜够不够?”后面萧衡跟萧露咬耳朵。 “我去看看!”萧露也有些紧张,干脆蹭蹭蹭跑到后厨去了。 温慧“… …” 感觉自己挺平易近人的啊,有必要搞得跟皇帝出巡一样吗? 萧循握着温慧的手紧了紧,笑着道“殿下贵气十足,恐怕他们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 贵气十足? 温慧狐疑地看了看萧循,实在看不出他是认真的还只是在调笑自己。 她还来不及求证,就见前面过来了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头髮梳成圆髻,抿得一丝不乱,面容慈和,眼角含笑,到了近前却似乎有点紧张,双手搓着衣角,看着温慧笑道“循儿,这就是你说的 未婚妻吗?” 未婚妻? 温慧似笑非笑看了萧循一眼,这才抽出手走上前去,微微福身一礼“伯母安好,我叫文惠,你叫我名字就行。” “哎哎,使不得使不得 ”萧韩氏大惊失色,想上前扶起温慧,又有点瑟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目光看向萧循。 萧循上前扶住温慧,嗔道“殿下,以前对着我,怎么不见你这么多礼?” 温慧用袖子挡住手,暗地里狠狠掐了萧循的腰间一把,直让他面容微微扭曲,才志得意满地哼了一声,昂首往前去了。 萧循无奈而宠溺地笑了笑,扶着萧韩氏低声道“娘不用太小心,殿下是个很平易近人的姑娘。” “殿下?”萧衡捕捉到了这个特殊的称唿,“这么说未来大嫂还不是普通的小姐?” 萧循横了他一眼,淡淡道“吃过饭再告诉你。” 省得你吓得饭都不能好好吃了。 吃饭的时候温慧也没什么架子,不过萧循一直帮着她夹菜,尽量避开大鱼大肉,以防她闻到了味道会吐。 其实这一阵相对来说已经好了很多,温慧已经没那么严重的孕吐了,但萧循还是十分细心,就怕委屈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萧韩氏看着萧循的举动,目光若有所思。萧衡和萧露则时不时相互挤挤眼,萧循对温慧的无微不至让他们感觉十分不适应。 吃过饭萧循就送温慧回了公主府,第一次见过一面就差不多了,其他的他一个人解释就可以了。 马车在街上慢慢往前走,萧循轻轻揽着温慧,以免马车颠簸伤到她。 街道两旁的店铺里,有些还透出微微的灯火,有亲昵地喧闹之声和饭菜的香气传出来。 这慢慢安静下来的夜晚,温慧静静依偎着萧循的胸膛,只觉得岁月静好,莫不如是。 但随着马车往前走,车帘子被夜风微微吹起,透过那帘子的缝隙,温慧突然看到街边的小角落里,蜷缩着几个小小的身影。 她的身形一僵,萧循马上就感觉到了,紧张地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温慧摇摇头,伸手要去掀帘子。 萧循连忙自己把帘子掀开了,疑惑地转头看温慧“怎么了?” 这时马车有路过一条小巷子,温慧伸出手指了指小巷子的角落“那里,你看到了吗?” 萧循也看到了。 那是几个小乞丐,蜷缩在小巷子的角落里,就那样睡过去了。 现在已经是夏天了,睡在大街上倒也不算冷。但冬天呢,他们怎么办? 萧循突然沉默了。这样的事,似乎到处都能看到,几乎已经让人习以为常。 温慧却怔怔出神,良久才又轻轻靠进了萧循怀里。 两个人后来都没有再提起这个事情,但都知道这几个小乞丐,在对方心里扎下了根。 一直到将温慧送到了她的院子,萧循才依依不捨离开,离开前还诚恳道“殿下今日见了我母亲和弟妹,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第85页 温慧知道他的意思,如果相处不顺心,不是要他的母亲和弟妹改变,而是他会尽量在其中做转圜。 温慧忍不住抱了抱他。 她不指望一个男人可以为了她,连含辛茹苦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都能弃之不顾。能自己努力,缓和母亲和妻子之间的关系,就很好了。 温慧靠在萧循肩上,喃喃道“你很好,伯母和弟妹也很好,没有什么不顺心的。” 萧循忍不住搂着温慧的腰,双手紧了紧,埋头在她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柔声道“那就好。” 萧循回到宅子,萧韩氏和萧衡萧露三人正等在二进院子主院的花厅,一见他回来就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萧循连忙紧走了几步,将母亲扶着坐下来,才坐在她旁边,低声道“殿下的身份极为贵重,我说出来,你们可不要太意外。” 萧衡和萧露对视一眼,老老实实坐着不动,眼巴巴看着萧循。 倒是萧韩氏似乎已经猜到了一点,轻轻拍了拍萧循的手。 萧循笑着道“殿下之前说了她的名字叫文惠,其实文惠不是她的名字,是她的封号。” “她的封号全称是文惠公主。” “公主?”萧衡和萧露不约而同惊讶地叫了一声,又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神里极度讶异的表情。 萧韩氏的身形也是一僵。 她猜到了温慧的身份不简单,但实在没想到竟然是如此贵重。 “公主 那之前我们都没给殿下行礼,会不会 ”萧韩氏越想越觉得不安。 萧衡和萧露也紧张地看着萧循。 他们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人物,大概就是老家通县的县令了,公主 那得比县令高贵至少一百倍吧? 萧循忙笑道“就是怕你们紧张,之前殿下才不肯直接露出身份。娘放心,殿下不会在意这些小节的。” 萧韩氏仔细打量了萧循的脸色,紧抿着的唇角才慢慢放松了些,但两只手依然攥在一起,很明显她内心其实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萧循想着说点别的转移母亲的注意力,因此直接换了个话题说“娘还记得的年前的春闱吧?” 萧韩氏点了点头。 萧循便继续道“当时我提前了几个月来京城,但考试考了九天,第五天我就得了风寒,第六天我强撑着我考试,只堪堪做完那一场的题目,就晕了过去,是里面的侍卫把我背了出来… …” 他才说个开头,萧韩氏就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萧衡和萧露也面露紧张。 萧循只能安抚地拍拍母亲的手,又接着往下说“为了治病,我把银子都花光了,这下想回乡也不行了。我本想着去书坊问问,看看抄书或者画画能不能挣到银子,结果在路上就遇到了文惠公主… …” 握着他的手突然一紧,萧韩氏目光凌厉地看着他“循儿,你之前说卖字画挣到的银子,都是骗娘的?” 萧循“… …” 母亲真是太敏锐了! 萧衡和萧露在一旁捂着嘴笑。 萧循无奈解释“娘,那都是怕你担心,当时你的病… …” “那也不能说假话!你爹当初是怎么教你们的?”萧韩氏板着脸。 “娘,我错了,以后保证再也不说谎了。”萧循只能妥协。 “娘,你先让大哥把话说完好不好?”萧露过来抱着萧韩氏的胳膊摇了摇,“我还想听公主殿下怎么看上大哥的呢!” 萧循“… …”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到现在也都还不知道殿下当时为什么会看上我… … 萧循轻咳了两声“殿下当时直接把我带回了公主府,我因为身体还没好全,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两个月以后,殿下就跟我大婚了… …” “你说什么?”萧露直接蹦了起来,“你跟殿下成亲了?” “你不是说,殿下是你的未婚妻吗?”萧衡也表示不明白。 萧韩氏更是直接“三年前你就跟公主殿下成亲了,回到家里你连娘都没告诉… …” 萧循忙道“你们听我说完啊!” 被三双眼睛探照灯似的等着,萧循也觉得有点不自在“当时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能考进士,给父亲争光了… …但成亲以后,殿下却从来没来见过我,我们也并没有 …后来那三个月,我根本就没见过殿下一面… …但三个月后,有一天晚上,殿下突然跑过来找我,给我换了更好的膳食,还说银子也可以随便花,最重要的是,她问我,还想不想科举出仕… …” 第47章 萧循的努力 “… …我当时还以为我天天读书, 被殿下厌烦了。但殿下说如果我想,以后想读书就读书,就算想去考春闱也没关系… …过了几天她就进宫跟皇上禀明了,要跟我和离… …” “和离?”萧露又忍不住了,“你说公主殿下把你休了?” “什么休了?”萧韩氏不满地拍了萧露的胳膊一下,“别瞎说!” “对, 和离。”萧循想起当时的场景,温慧的笑容到现在依然让他感到温暖,“本朝规定驸马不可为官, 只能领闲职。殿下为了我的前程, 主动提出与我和离。和离以后, 她怕外面的闲言碎语会烦扰到我, 还给了我一大包银子回乡… …” 第86页 “哦, 原来那一包银子是公主殿下给的啊?那那个小厮青杨, 也肯定是公主殿下安排的吧?”萧露忍不住笑着拍手,“公主殿下可真是个好人!” 萧循下意识地笑着点了点头“是啊, 殿下人真的很好。” “那公主殿下是怎么看出你就一定能考上状元的啊?”萧露疑惑。 萧循摇摇头“殿下也不知道, 她就是看到我读书, 后来就… …” 嗯, 温慧当时第一个念头真的不是以为你能考上进士甚至状元, 她纯粹是觉得小说里你为文惠公主收尸,是个好人,不应该被困在公主府里而已哦,不要脑补太多哦。 “大哥, 那后来呢?”萧衡着急想知道后面发生的事。 “后来,给娘治好病,过了年,我又回到了京城。”萧循含笑柔声道,“殿下专门去宫里求了皇上,给了我一张寒山书院的帖子… …” “寒山书院!”萧衡之前都还稳得住,到这里却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双目灼灼盯着萧循,“大哥,是京郊那个寒山书院吗?” 他们读书人,即使远在江南,也听过寒山书院的赫赫威名。 “对,就是京郊的寒山书院。”萧循点头肯定了他的怀疑。 萧衡突然一把握住萧循的手,兴奋得满脸通红“公主殿下对你太好了啊大哥,你运气怎么这么好?” 萧韩氏一把将萧衡的手拍开,不满道“什么叫运气好,那是你大哥学识好,公主殿下才帮他一把!” 不过说这话她心里也有点心虚,毕竟学识好的学子不止萧循一个,就算偏心儿子,也知道这理由是站不住脚的。 萧衡暗地里撇了撇嘴,倒也不敢反驳母亲,只能目光闪亮地盯着萧循,等着他继续说。 “之后我就去寒山书院入读了,殿下还经常让侍卫给我带银子,衣饰,书籍… …” 萧衡都惊呆了。 他呆呆地看着萧循,良久才突然对着萧韩氏,控诉般冒出一句“娘,你把大哥生得比我更好看!” 萧循“… …” 这跟我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 额,说不准还真有点关系,要真是个丑货,估计温慧不会有那么上心。 萧韩氏不理萧衡,催着萧循继续。 “后来先生让我出去游学,跟殿下的接触就少了很多。去年年底我才回来,今年年初又一次春闱,我被皇上点为状元。那天下午跨马游街,殿下也特意来看了… …”萧循顿了顿,抿了抿唇角继续,“我很高兴,但殿下却出了点意外… …” 萧衡和萧露在萧循眼里还只是两个大孩子,因此他没说出了什么意外,只道“现在殿下已经有孕了,是我的孩子… …” “什么?”萧韩氏母子三人异口同声。 这绝对是今天晚上劲爆的消息。 “你说的是真的?”萧韩氏瞬间眼角就溢出了泪水,“循儿,你说你要有孩子了?” 萧循点了点头,将激动得站起来的母亲扶着坐下“娘,我就是怕你这个样子,才不敢一开始就告诉你。” 他说的这些关于温慧的事,其实用了些技巧,比如多数都是着重温慧如何帮助他,如何体谅他的事情,而没有提到他自己游学的艰辛。 而出仕为官以后要尽量帮助温慧实现她的宏愿,现在还是没发生的事,就更不必提了。 因此在萧韩氏等人眼里,温慧这个公主,对萧循实在算是掏心掏肺,一点不好的地方都挑不出来。 当然温慧对萧循也确实是很好,但经过萧循的强力渲染,那十分的好甚至变成了十二分。 这也是萧循为了以后温慧跟母亲和弟妹相处好一点,才尽量突出了她的美好。 当然,最后这些都比不上一句有孕,更能让萧韩氏欣喜。 毕竟萧循也已经二十一岁了,在乡下这个年龄,好些人都儿女成群了。萧韩氏在家里的时候就念叨着萧循该成亲了,只是为了他的学业,不敢说出来叫他分心罢了。 原本萧韩氏进京,首先想跟萧循提起的,也是娶媳妇的事。 现在不但准儿媳妇有了,连孩子都揣上了,可不是令萧韩氏惊喜若狂? 她顿时觉得这个准儿媳妇真是哪哪都好,不只是对儿子好得不得了,连生孩子都这么积极,真是对温慧满意得不得了。 这时候萧露突然出声,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可是大哥,你不是说跟公主殿下已经和离了吗?” 萧韩氏一惊,连忙抓着萧循的手,急道“是啊,你们和离了,那可怎么办,公主殿下不会不要这个孩子吧?” 萧循连忙安抚母亲“不会,殿下现在好好养身体呢,还问我万一生女儿会不会不喜欢… …” “喜欢喜欢,孙子孙女我都一样喜欢!”萧韩氏连忙道,又低声问他,“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娘!”萧循无奈,“殿下是公主,我要是跟她成亲,又得做驸马,那我还是不能做官… …” 萧韩氏愣住了。 要让她说,那还是孙子孙女重要些,毕竟是萧家的香火啊。但是看着萧循的眼睛,萧韩氏又说不出这话。 第87页 从早逝的丈夫,到长大的儿子,萧韩氏早就看明白了,他们都是对前程有极度渴望的人,那种渴望长在他们的血脉里,除非死了,否则是一定要拼搏一把的。 “娘!”萧循看着母亲眼中的光一下子熄灭了,连忙道,“你别急啊,殿下也是希望我好好做官的,我们就这样也很好啊,不成亲也一样生孩子,娘不用担心没有孙子孙女… …” “真的,这样也可以?”萧韩氏半信半疑,“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没成亲就生孩子的?” 在乡下,要是有姑娘未婚先孕,那不得被唾沫星子喷死? “所以啊,娘,我们就是怕你们到时候听了那些闲言碎语,气坏身子,才想跟你好好说清楚。”萧循柔声笑道,“只要你不怪罪殿下,殿下还说要请你们去公主府玩呢!” “怎么能怪罪公主殿下,她还不都是为了你?”萧韩氏拍了拍萧循,“循儿,你也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啊,公主殿下对你那么好,就算你们不能成亲,你也一定不能负她啊!” 萧循笑了笑,心底终于松了口气。 他说这话不过是以退为进,他还能不知道,没人敢怪责公主吗?但不敢怪,和真正的心无芥蒂,那是两码事。以后还要经常在一起生活,能把问题都说开,那是最好不过了。 就听萧露兴奋道“真的,公主嫂嫂真的请我们去公主府玩吗?公主府是不是特别大特别漂亮?” 萧韩氏忍不住拍了拍萧露的脑袋,嗔道“你急什么,公主殿下现在有了身子,辛苦着呢,我看我明儿还得赶紧去买点布回来,咱娘俩得给孩子做点小衣服小鞋子… …” “娘,公主府什么没有,哪里用得到你?”萧露不满。 “你这傻孩子,公主殿下对你大哥多好,她要什么有什么,那是她自己的。咱们做了给她,不管她用不用,那都是咱们的心意!”萧韩氏恨铁不成钢地瞪她。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萧露缩着脖子,目光中却满是对公主府的憧憬。 母子几个又打打闹闹了一阵,到底是夜深了,很快也就歇下了。 萧韩氏想着再过几个月就会出生的孙子或孙女,只觉得心头火热,恨不能马上天亮,赶紧就去买婴儿能用到东西。 其实萧循跟她说清楚了,温慧怀孕才只有四个月,离孩子出生还早得很,大可不必这么着急。但萧韩氏一颗做祖母的心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她只想尽一份自己的心意。 萧循也有点睡不着。 他睁着眼睛看着帐顶,想着这几年与温慧相处的一幕幕情景,她对自己真的是付出良多,但自己却竟然没有回报多少。 要是温慧知道萧循这样想,肯定要笑话他。 对于她而言,真的可以用现代的一句话来说,钱财是身外之物,反而不怎么重要,花在萧循身上也算是物有所值,就当投资了。 再说,其实温慧给萧循的,也就是不到两千两银子罢了。 但她想要做成的事,提高女性地位,却不是谁都愿意应下这个担子的。 比起花掉的银子来讲,萧循的这一个承诺,实在是要重得多了。 再说就算萧循不做这件事,单单是他的状元身份,将来他的成就,也绝对不可限量。不然为什么那么多高官贵女喜欢榜下捉婿呢?那看重的不还是新科进士们将来的潜力吗? 普通进士尚且如此,何况是状元之才? 温慧才是觉得,自己赚了呢。 七月二十那天,正逢萧循休沐,温慧干脆将萧循一家子都请到了公主府。 不是不愿意早点请他们来,实在是温慧想着公主府没有男人,自己与萧循的关系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要招待十八岁的萧衡,总归有点不方便。 萧循休沐就好得多了,他们两兄弟自己玩去也便罢了。 为了怕萧露紧张,温慧还特意请了宣威将军的小女儿,陈王妃的幼妹冯晴过来作陪。 冯晴今年十六岁,正是该找夫婿的年纪,将军府为此也费了不少心思,奈何她受了姐姐陈王妃的影响,羡慕她跟陈王之间鹣鲽情深,家里找了好些京城的贵族子弟,她都不满意。 因为是幼女,冯晴本身就是娇宠着长大,家里也不捨得她受委屈,因此一时就僵持住了。 冯晴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年纪也不算大,再说着急也没什么用。 萧露到了公主府,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生怕给大哥丢人。但后来被冯晴带着玩了几圈,就什么都忘了,说起乡间的野味和玩物,也是头头是道。 冯晴出身将军府,本来跟那些文官家的小姐也合不来,看不惯她们中有些人矫揉造作的样子,反倒是萧露这样大大咧咧没心机的样子更合她的眼缘。 第48章 慈幼堂的萌芽 她也知道温慧的意思, 引着萧露放开了说话,放开了玩,甚至两个人一起脱了鞋袜撩起裙子亲自下了荷塘去摘莲蓬。 七月的荷塘十分热闹,荷叶亭亭如盖,莲花也开的热烈,红的粉的白的满满一池子都是。 但两个小姑娘却明显更喜欢藏在丛丛荷叶和莲花之间的绿色的新鲜莲子。 新鲜的莲子脆嫩鲜香, 比之晒干的又别有一番风味。 反正这里并没有外男,萧循和萧衡都去了兰园的书房,便是放肆些也无妨。 第88页 温慧陪着萧韩氏就坐在荷塘边的亭子里, 夏天毕竟是有点热了, 但荷塘边凉风习习, 又有花香隐隐, 竟也十分惬意。 萧韩氏看着温慧, 越打量越是满意, 几乎笑得合不拢嘴。 又漂亮又贤惠,肚子还争气, 真是上哪也找不到这样的好儿媳妇了。 温慧倒也不憷她的打量, 毕竟萧韩氏的目光并无一丝恶意。 但若是她知道萧韩氏的想法, 就要怀疑这是不是自己了。 漂亮那是文惠公主的基因, 也算是实事求是。贤惠是什么鬼?一开始帮萧循那纯粹是觉有对他有亏欠, 后来当然就是自己男人自己出力了。至于肚子争气,温慧表示,她也没想到,滚了一次床单就能中招啊。 不过, 温慧看着萧韩氏的神情,心里也松了口气。 自古婆媳能相处好的,寥寥无几,虽然她不怕面对恶婆婆,但能不宅斗,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时候,荷塘里的两个女孩子终于由摘莲子,发展到了互相泼水,一阵阵清脆的笑声从红花绿叶中传来,让温慧都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动。 萧韩氏觑着温慧的脸色,不像是生气,因此陪着笑道“这孩子跟着我在乡下,性子到底是野了些… …” 温慧见她拘谨,只淡淡笑道“无妨,这样活泼鲜活,正是女孩子该有的性格。死气沉沉的,我倒不怎么喜欢。” 见萧韩氏吶吶的,温慧又道“伯母不必这般小心,这公主府,你们想来玩,随时都能来,跟在自己家一样就行。” 萧韩氏笑了笑,心里到底有些遗憾,竟然不能听这位准儿媳妇唤一声“娘”。 她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因此只在心里嘆息了一声便罢。 冯晴和萧露还在下面笑闹,甚至连下去帮着摘莲子的两个小丫鬟也被她们拉入了战局。一直到两个人浑身都湿透了,温慧才示意知秋带人下去把人都叫上来,领到浴室去梳洗换衣服。 就算是夏天,一直穿着湿衣服也是容易着凉的。 这边的笑闹声甚至远远传了出去,连在兰园书房下棋的萧循和萧衡都听到了。 萧衡忍不住分了神,突然觉得下棋索然无味,结果一时疏忽,被萧循吃掉好大一块地方,瞬间形势急转直下,不一会就输了。 萧衡跌足懊恼,萧循却摇摇头笑道“你这心境,还有得磨啊!” 萧衡不由赧然。 萧循想了想,试探着问“阿衡今年也有十八了,可是想娶媳妇了?” 萧衡瞬间从凳子上蹦起来,红着脸道“大哥可不要乱说!” 萧循也不管这话的真假,顺势严肃道“你知道就好,十八岁还不算年纪大,我看你还是先好好读两年书,考个举人再来谈婚事的好。” 萧衡低头应了“大哥,我明白,倘只是个秀才,咱们家又是那么个境况,哪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给我?现在大哥做官了,倒也说不好,但我也不想人家嫁给我,只是图大哥将来的权势。” “你明白就最好。”萧循欣慰颔首。 午膳的时候,因为冯晴也在,最后还是分了两桌,温慧和萧韩氏带着两个女孩子在里间,萧循和萧衡在外间,不过其实也就只隔了一道屏风罢了。 除了温慧和萧露,萧衡还看见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孩子的身影,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不敢唐突。 寂然饭毕,冯晴也算是功成身退,识趣地上马车回去了,留下时间给温慧和萧家人联络感情。 萧衡一眼就看到萧露身上的衣服,根本不是出门时候穿的那一套,相比起来要华美夺目的多,甚至头上还戴了两根钗子,衬托得小姑娘整个人都变得美貌了几分。 萧露看到萧衡的眼神,忍不住抱住温慧的手臂,微微抬起下巴,美滋滋地道“怎么样,好看吧?都是大嫂送给我的!” 萧循看了一眼萧韩氏,见她微微红着脸,神情有点拘谨,就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看着萧露笑道“真是好看,过些日子大哥给你银子,跟着殿下出去多买几件好衣服,首饰也买几件。女孩子就该好好妆扮一下。” 温慧仿佛看不到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笑盈盈道“我看小妹长得也好看,不过是皮肤略微粗糙了点,养一养就好了。那银钗子也不值什么银子,戴着玩就好了。” 萧韩氏这才松了口气,儿子出得起银子就好,虽然现在外面也肯定有闲话,那她也希望几个孩子能问心无愧。 萧露倒没想那么多,反而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温慧“大嫂你说真的,我的皮肤真的养的好吗?我看你和冯姐姐的皮肤都是又白又嫩,真是羡慕!” 女孩子在意的可不就是这些事?温慧又教了她一些饮食上的忌讳,告诉她大热天最好不要出门,多在家里捂一捂,再用点护肤品,到冬天自然就养出来了。 萧露听得目中异彩连连,对温慧几乎崇拜到了骨子里。 萧循和萧衡听了一会就蒙圈了,最后还是跑到了兰园的书房,读读书醒醒脑子。 温慧说得一会就困了,萧韩氏见她打了哈欠,生怕累到了肚子里的孩子,连忙起身让她自去睡。 温慧让知秋给萧韩氏和萧露母女也安排了休息的屋子,这才回房睡觉去了。 萧露正是兴奋的时候,却哪里睡得着,在榻上翻来覆去,突然发现母亲蹙着眉头,忍不住问道“娘,你怎么了?” 第89页 萧韩氏缓缓吐了口气,喃喃道“娘是个村妇,没什么见识。但从前也经常听你爹说一句话,叫做齐大非偶。娘就是怕 ” 萧露却满不在乎道“娘,我看是你想得太多了。大嫂对咱们多好啊,一点也不像有些人家里,儿媳妇娘家势大,就不尊重婆婆。我看大嫂不愧是公主殿下,就是有涵养。而且,她一看就很喜欢大哥,只要咱们也都敬着她,自己立得住,不就没事了?” 萧韩氏一怔,忍不住仔细打量了萧露两眼。 萧露被看得不自在“娘,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错,你没错,错的是娘啊!”萧韩氏伸手摸了摸萧露的脸,欣慰道,“露儿跟着循儿和衡儿学了几本书,还真是长了不少见识。你说得对,只要咱们立得住,敬着公主,想来公主也不会难为我们。” 她又嘆了一声“是娘想左了。人老了,就得服老啊!” “娘!”萧露抱住母亲的手臂,娇嗔道,“你哪里老了?等大嫂肚子里的孩子娶媳妇了,说不定还得请你去把关呢!” 想到这个场景,母女俩不由笑作一团。 到了七月底,萧循某日晚间又来找温慧的时候,提到一件事,原来他竟然被调到了户部,做了调研司的郎官。 调研司是户部新成立的一个部门,目前就只有新调过去的郎官萧循,和手下的两个小吏。 翰林院也并非清静之地,原本就因为萧循一个和离的前驸马还经常出入公主府,其他不少年轻官员对他都颇有微词。后来陈王去给萧循撑了一次腰,表面上其他人是安静下来,其实私下里没少非议萧循,日常工作中隐晦的刁难和冷暴力那就更多了。 萧循对此的态度一直是不迴避也不争吵,就只是每日温和沉默地做自己的分内事,这样下来,一些官员觉得针对他没意思,到底只是私事罢了。另一些却觉得被无视了,甚至变本加厉。 本朝并没有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规矩,实际上至少泰和帝就更看重实务,比如治理一府一地的效果。 只不过按照习惯,新科进士都要在翰林院等清闲衙门待上一段时间罢了。 这也是裴瑾从翰林院出来,外放江南县城的原因。 温慧当初因为不懂这些做官的道道,还疑惑过裴瑾为什么外放呢。 太子也是基于这个考虑,干脆把萧循从翰林院调了出来,专门做温慧提出来的,关于表兄弟姊妹成亲孩子容易夭折的事。 因此调研司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调查京城及周边村镇,每年的婴孩夭折情况,夫妻的亲属关系,根据数据确认这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深层的联繫。 说是这么说,其实事却不能这么干。毕竟,谁会把自家的隐私拿到衙门去说?尤其是婴孩夭亡这种伤心的隐私。 所以最后明面上的公告是打算这么说的,朝廷怜悯那些家里夭折了孩子的,若有这种情况,只要主动去衙门说明,每夭折一个婴孩,这个家庭可以获得黍米一斗。 当然这个事情暂时还处于筹备阶段,公告也并未发出去,萧循觉得还有需要完善的地方。 温慧倒不曾料到,当初提的模煳的建议,真的要搞起来了,而且主管人还竟然是萧循。 她本来还想再提点细节上的建议,后来转念一想,她自己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这个时代的人,观念上肯定还是有代沟的,倒还不如全部都由萧循自己搞定,更能贴近实际情况。 当然,衙门都会暗地里调查真实情况的,若有欺瞒者,可随时举报,则举报人得黍米一斗,欺瞒的家庭拉到衙门打板子后示众。另外若有为了黍米专门杀死婴孩者,以杀人论处,流放三千里。 萧循把这些措施一条一条说给温慧听了,却还是愁眉不展。 “怎么了?”温慧忍不住问他,“是银子不够吗?” 没错,现在为了这一桩事,需要的黍米,都是温慧出银子购买。 “不是。”萧循沉吟,“我是在想,如何区分那些年轻的父母,是为了黍米杀死了孩子,还是孩子真的生了病,无法医治才夭折?” 是啊,现在的百姓很多根本就吃不饱,如果孩子多,其实真的很难负担得起。尤其是女婴,这年头丢弃或者干脆溺死女婴的家庭,太多了。 直接杀死婴孩可以以杀人论处,但他若是故意让婴孩吹风,生病了夭折,又如何判定呢? 一斗黍米不算多,但有时候,很多贫寒的家庭,可能就缺那一斗米。 为了生存,温慧相信,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有时候有些政策初衷是好的,但遇到极端情况,甚至会使一些犯罪行为加剧。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实行。 看着萧循皱眉思索的样子,温慧心里早就有的一个想法终于冒了出来,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其实我早就有个想法,你看看是否可行。” 萧循一愣,这才想起温慧还一直陪在这里,不由赧然道“这是我该操心的事,你还是早点歇着吧。” 温慧却握住了他的手,诚挚地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既然已经决定一生相守,遇到问题就不应该独自承担。再说我是李家的公主,让百姓过得更好本来就是我们李家的责任。我现在有能力,能为百姓做点微末小事,为什么不去做呢?百姓得了益处,你的难题也解决了,不是一举双得吗?” 第90页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从温慧身上看到她对底层百姓的责任感,但萧循依然觉得感动,因此他轻轻蹭了蹭温慧的手,柔声道“那你说来听听。” “你还记得月初我跟你去萧家见伯母和二弟小妹吗?那天晚上用完晚膳回府,路上经过一个小巷子,当时帘子被风吹起来一点,我在街边的角落里看到了几个小乞丐。”温慧吐了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后来你也看到了。可能是因为怀了宝宝,看到那些衣衫褴褛的小孩子,窝在那小小的地方,脏兮兮瘦骨嶙峋的,感觉有点不好受。” 萧循忍不住握紧了温慧的手。 谁不想金榜题名后,兼济天下呢?萧循的心里也有这样伟大的宏愿,只是他现在位卑权轻,能做的,还很少很少。 “原本我也想为这些小乞丐做点事,只是现在精力不济,想着来年生了孩子以后再说的。”温慧低声道,“现在刚好你这边也遇到了麻烦,我想干脆把两件事併到一起,我请母后和太子妃嫂嫂牵头,来做一个慈幼堂,你说好不好?” “慈幼堂?”萧循在心里过了一遍这个名字,大概的意思也差不多明白了,“你想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出面,不占用朝廷的资源,做一个类似善堂的机构?” 温慧点点头。 其实善堂自古以来就有不少,只不过很少有成规模的,且专注于婴孩的更是少见。 “这样,如果家里有生病的孩子,没有银子医治的,可以送到慈幼堂,治好了可以领回家,养不活就由慈幼堂养着也可以;那些穷得养不起孩子的家庭,也可以把女婴送过来,这样也不必溺死了,不是很好吗?”温慧说着忍不住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我们先把慈幼堂做起来,甚至送孩子来的人也给他一点黍米,等初步做成功了,再去做你那件事,他们有了退路,就不会杀死自己的孩子了,对不对?” “这… …”萧循轻轻将温慧拉过来抱着,目光复杂。 他想问,办这样一个慈幼堂,算过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吗?他想说,以你一人之力,想要做这么一件事,很有可能会失败… … 可是看着温慧亮晶晶的眼睛,萧循觉得喉咙好像被什么卡住了,实在是说不出那些打击她的话来。 她是真的在努力,想为这些底层的百姓做一些事。 她也是真的在努力,想要为自己遇到的难题出一份力。 这样心地善良的一个女孩子,现在竟然就在自己的怀里。 萧循用下巴轻轻蹭了蹭温慧的发顶,几乎有些怀疑自己,何德何能,与她相依相伴。 软玉温香在怀,而萧循没有半分绮念。他的心口涨涨的,满满都是对温慧的震撼和眷念。 次日,在家宅了一段时间的温慧,为了慈幼堂的事,又专门进了宫。 此时她怀孕已经四个半月,肚子已经有点微微凸起,好在穿的衣服宽松,倒也不太明显。 因为已经过了三个月,太医说了可以适量动一动,因此温慧也没有往日那般小心翼翼了。 只是皇后看到温慧,依然是忙着嘘寒问暖,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温慧心中温暖,却没说自己的事,只让人去请太子妃“大嫂也出月子了吧,我都好些时候没看到她了。” 皇后见她们姑嫂感情好,那自然更是高兴,又提起太子妃刚生不久的孩子“才两个月就长得白白嫩嫩,哎哟那个可爱啊,恪儿天天都围着他转悠… …” 添丁自然是喜事,虽然东宫之前也有别的侍妾生过孩子,但太子妃生的毕竟是嫡子,皇后对此一向看重,自然更是欣喜。 温慧见皇后心情好,干脆趁机说起了正事“母后,今儿儿臣进宫,实是有正事想跟母后商量。” “正事?”皇后狐疑地看着温慧,“你能有什么正事?” “母后!”温慧不依。 “好了好了,我的文惠长大了,也知道做正事了!”皇后其实还是不怎么相信,不过还是哄她,“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正事要跟母后说啊?” 温慧往门口方向张望了一眼,太子妃还没来。不过也没太大关系,温慧简单把之前在街头小巷子里看到小乞丐的事情说了一遍。 皇后听了,若有所思。 温慧便正色道“母后,都说现在天下承平,百姓安康,但我觉得,可能并没有这么好。我不是质疑父皇,只是我在外面,也不是第一次看到,那路边的小巷子里,有衣不蔽体的小乞丐了。京城如此繁华之地,尚且有这样的情景,那其他更加贫寒的地方呢?我想了很久,想要办一个慈幼堂,收容那些被人抛弃的或者残疾的孩子,母后觉得行吗?” 没等她说完,皇后已经震惊了,此时看着温慧,久久说不出话来。 温慧不由笑了笑,又道“我毕竟也是父皇的女儿,堂堂一国公主,让天下子民过得好点,本来不就是我们李家的责任吗?从前我不懂,天天听着一帮子大臣拍父皇马屁,还真以为盛世清平呢,谁知道压根不是那么回事。现在既然被我撞到这么一桩事,也算是缘分。但我一个人,到底势单力薄,母后和大嫂不如牵个头,我来做这件事,好吗?母后母仪天下,百姓原就是你的子民,要是将来真能成事,哪怕就是只有一个人得了实惠呢,那也是好事啊。说不定后世的史书上也能记上一笔呢。” 第91页 在温慧这段话说到中途的时候,太子妃就来了。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坐在旁边听着,这时候便看向皇后。 皇后的眼里却满是欣慰,握着温慧的手拍了拍,语气里十分感慨“母后的文惠也长大了,知道考虑这些事了。” 温慧又道“便是要出银子,我也可以的。这么些年我也攒下了不少俸禄,怎么也能支应一阵了。” “你这傻孩子!”皇后嗔她,“这么大的事,单凭你一个人怎么做得起来呢?就你一年那一万两银子,这么些年加起来也没多少,难不成等银子没了,事情就不做了?” 温慧赧然笑了笑。 皇后便转向太子妃“正好你现在也出了月子了,再休养一阵,便和你妹妹一起把这件事做起来吧,难得她一片赤子之心。母后这里,挂个名头也就罢了,你和你妹妹先商量着,把章程列出来,母后再跟皇上好好说说。” 太子妃没有拒绝的道理。她是一国储君的妻子,不出意外就是将来的皇后。即便不为百姓考虑,单单看这件事做成了,太子和她能得到的名望,就绝对不会拒绝。 见太子妃也微微点了点头,温慧终于高兴起来,两只眼睛都完成了月牙儿“母后,你真好!” “傻孩子!”皇后见她这样子心里也高兴,“只是记着自己是双身子的人,万不可因此劳累了!” 太子妃连忙笑着表态“儿臣不会让妹妹累着的。” 其后的几日,太子妃每日都派人接温慧去东宫,姑嫂两个认认真真开始做章程。 泰和帝听了这个事情也觉得可以做,太子更是拨了两个属官过去,专门听太子妃和温慧的调遣。他们不只是给姑嫂两个出谋划策,查漏补缺,也得注意提醒她们不要太劳累,注意休息。 四个人中间不过象徵性摆了一面屏风,就算是避嫌了,倒也不怎么妨碍商量事情。 这个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马上就可以开始,萧循那边倒是开始私下里去寻访,先到处走走看看,与乡间的农人交谈,若能直接打听到夭折婴孩的信息,那是更好了。 时间就这样快速流过,还没等到慈幼堂开张,倒是有另一桩事需要温慧出席。 这一日是八月初六,宣威将军府老夫人的七十寿辰。 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在这个时代,能活到七十岁的老人确实是很少的。 因此宣威将军府打算为老夫人的寿辰大办一场,提前一个多月就下了帖子。 第49章 寿宴意外 温慧自然也是早就收到了帖子。宣威将军府的老夫人, 是陈王妃的亲祖母,就算陈王位高权重,到时候两夫妻也一定会准时到场贺寿的。 温慧是陈王妃嫡亲的小姑子,自然也是重要宾客之一。 不过她现在身怀有孕,倒也不是非去不可。只是温慧还想着带萧露多认识京城里同龄的女孩子,倒是这样的场合还算是比较合适了。 再说, 宣威将军的幼女冯晴与萧露颇为投契,给萧家也是补了帖子的,到时候萧露肯定也是要去的, 没有温慧带着只怕还真会有些害羞。 其实提前好几天, 萧露就已经跑到公主府找过温慧了, 即使知道她会带着自己去, 也还是觉得紧张。 “大嫂, 我从来没参加过这样的宴席, 到时候会不会有人笑话我?”萧露眼巴巴地看着温慧。 温慧本来纠正过萧露,不要管自己叫大嫂, 叫姐姐就可以。但萧露已经习惯了, 尤其是一紧张就爱这样喊, 温慧最后也就任她去了。 这时候温慧就免不了安慰她“没事, 你是冯四小姐亲自邀请的, 谁会笑话你?真要是有人笑话你,那也是她没家教,不用担心。” “那我要给老夫人准备礼物吗?”萧露攥紧了手指。 “不用你操心。”温慧笑道,“我都让知秋准备好了!” “哇, 大嫂你真是太好了!”萧露星星眼,“我跟娘这些日子做了好些虎头帽和虎头鞋,明儿我就给大嫂拿过来!” 温慧一怔,接着笑着点了点头。 她为萧露准备给冯老夫人的礼物,本来也就是顺手的事,但这一点善意若也能换回萧家的善意回报,那是最好不过了。 八月初六一大早,萧露就跑到了公主府。 她倒也乖觉,知道温慧怀着孩子辛苦,也不闹她,一个人老老实实坐在花厅,看知秋给她拿的话本子。 本来乡下的女孩子就没有几个会识字的。但萧露上头有两个读书的哥哥,萧循又比较严厉,连小妹也不放过,这么放羊似的教了这么些年,好歹字是认得差不多了,看个话本子完全不在话下。 她在乡下的时候难得读到这么有趣的东西,一时竟入了迷。 直到日上三竿,温慧起了床,梳洗完出来叫她,萧露还有些意犹未尽。 温慧见此就笑道“你要是喜欢,没事就过来玩,不然拿回家去看也无妨。”又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孕妇一天到晚随时都可能会饿,何况温慧还是刚起床。 反正自打她有孕,公主府的厨房是一直都开着火,随时可以呈上吃的。 萧露原本想摇头,但想了想公主府食物的精美,便不由赧然“我陪着大嫂吃点!” 第92页 “小机灵鬼!”温慧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萧露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饭后又休息了一会,就该出发了。萧家就只有萧韩氏和萧露接到了帖子,萧韩氏不去,温慧就带着萧露,两个人坐上马车慢慢过去。 萧循只匆匆将她们送到宣威将军府所在的那一条大街,就被叫走了,看上去还挺忙的。 此时宣威将军府附近的几条街道都已经堵得水泄不通,马车和轿子拥塞在一起,都是来给老夫人贺寿的宾客。 温慧的马车上有公主府的标志,因此很快就被将军府的小厮认了出来,领着他们从专门留出来给贵人走的通道进了大门。 将军府里到处张灯结彩,人人喜笑颜开,萧露津津有味地往外张望,只觉得目不暇接。 到了二门,早已有人往里通报,萧露扶着温慧刚下马车,就见陈王妃和冯晴一起迎了过来。 进了二门,里面就都是各家的贵夫人和小姐了。 大庭广众之下,温慧明显隆起的肚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些来贺寿的贵夫人和小姐们,之前也都听说温慧有喜了,但毕竟这几个月她们都很少见到温慧,家教使然,那些道听途说的消息倒也没有多少人当真。 但现在看到温慧的肚子,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文惠公主,真的未婚有孕了。 这就很让人鄙夷了,尤其是好些未婚的小姐们,看着温慧的眼神里都带着明显的嫌弃。 他们也都听说,温慧肚子里的孩子是新科状元郎萧循的,对此就更是不耻了。 两个人成婚三月就和离,和离后倒是又搅和到一起,甚至弄出了孩子。有孩子了却还是不成婚,两个人就要这样苟且。 这是什么骚操作?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温慧穿过来这么几年,到了今天,听到什么难听话都能面不改色了,别人不耻的目光,那就更是完全可以无视了。 反正她们就算不爽,还不是要给自己行礼? 她甚至在人群里看到了骆琳琅,骆琳琅眸色复杂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看来过了几年,骆琳琅也长进了,知道有些话不适合大庭广众之下说了。 温慧也不在意,她甚至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笑盈盈被陈王妃扶住了手臂,冯晴和萧露也叽叽喳喳笑闹起来,四个人一起携手往里走。 陈王妃一边走一边小声埋怨温慧“听王爷说,妹妹最近跟大嫂一起要搞什么慈幼堂,怎么也不叫我参一脚?是不是瞧不上三嫂啊?告诉你,三嫂这些年也攒了好些银子呢,那两个臭小子长大了自己挣钱娶媳妇去,我可不管他们。这些银子也没什么用,不如干脆跟你们一起做点善事,也算是积德了!” 温慧闻言当然高兴了,她正想从哪弄银子,能把慈幼堂一直做下去呢,因此忙笑道“三嫂说哪里话,这不是还没商量好怎么做吗,等做的时候,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两人的身份都很高,旁若无人地说说笑笑,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老寿星冯老夫人坐在屋里的主位上,旁边不少世家夫人正围着她说笑。 温慧四人一进去,里面看到她肚子的人,都忍不住停下了话头站了起来,一时室内鸦雀无声,气氛很有些诡异。 冯老夫人到底是年纪大了,眼睛已经不太好使,看到四个人并排进来,都辨认不出谁是谁了。 倒是温慧的肚子十分显眼,因此老夫人呵呵笑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大着肚子还来给我道喜,可得好好呆着,别冲撞了。” 不少世家夫人和后面跟进来的小姐眼里都流露出看好戏的神色,谁知温慧丝毫不恼,一边走一边笑道“老夫人,我是文惠啊,你不认得我了?” “文惠?”老夫人脑子有点迟钝,想了想才恍然大悟,顿时唬了一跳,忙要站起来,嘴里还道,“公主殿下也来了啊,晴儿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 …” “哎哟,祖母!”冯晴连忙上前扶住老夫人,嗔道,“您老今儿过寿,您最大,就好好坐着吧,公主殿下不会挑你的理的!” 温慧也道“我跟三嫂最好了,你老就当我是孙女也行,我今儿就是来给你老贺寿的,你就安坐着吧。” 老夫人呵呵笑得开心“晴儿天天跟我说,最喜欢去公主府玩,做什么都可以,自由自在。还说认识了一个小伙伴,这个小姑娘今天来了没有啊?” 温慧推了推萧露,她有点拘谨地笑了笑,上前低声道“老夫人,我就是晴姐姐新近认识的小伙伴,我… …我叫萧露… …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来,过来点,给我瞧瞧!” 萧露看了一眼温慧,见她笑着鼓励,便红着脸到了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仔细打量了几眼萧露,笑眯眯地道“好齐整的一个小姑娘,倒比我家晴儿生的纤细些,得多吃点饭,长点肉更好!” 老人家都是更喜欢圆润的姑娘,但既然是小孙女喜欢的玩伴,老夫人当然也爱屋及乌了。 后面又有要祝寿的进来,温慧和萧露便被冯晴领到了花厅坐着。 第93页 萧露还红着脸,问冯晴“你不用去招待客人吗?” 冯晴满不在乎道“有大姐和两个堂姐在就够了,祖母疼我,才不会让我去招待她们呢。咱们只管玩咱们的!” 萧露又不好意思地问温慧“大嫂,我刚才的表现,没丢人吧?” “没有,说得很好啊!”温慧安慰她,之后又道,“我身子重,在这里坐会儿,小露不如让四小姐带你多走走,多认识几个人。” 冯晴便会意站起来,拉着萧露就走。 冯晴跟文官家的小姐合不来,但武将家的姑娘里还是有几个感情好的,干脆就把萧露介绍给她们。 武将家一般不在意太多规矩体统,很多姑娘看到温慧怀孕,也没有大的反应,知道萧露是萧循的妹妹,也觉得无所谓,反正性格相近就能一起玩。 温慧一个人坐着休息,也不在意旁边人的议论声。 但她不在意,那些人就越加肆无忌惮,声音都大了起来。 “原来她带来的小姑娘就是萧大人的妹妹啊,看样子她肚子里的孩子还真是萧大人的?” “那可不,你说萧大人竟然也愿意?”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做驸马就不能出仕,只能领闲职,现在这样不是更好?” “萧大人这样,算不算是她的… …面首?他就完全不在意别人看不起吗?” “要我说有什么好在意的,现在情浓还好,过几年说不定萧大人琵琶别抱,另娶她人呢!” “到底是公主… …萧大人不敢的吧?” “萧大人长得那般俊秀,又没成亲,只要娶的是高门大族的小姐,就算她是公主,又能怎么样?他们又没有婚约,到哪说理都说不过吧?” “这样说也是哦,哎你说的这么清楚,别是看上萧大人了吧?” “你个死丫头,你才看上萧大人了呢!” “嘻嘻,别咯吱我,我就是开个玩笑… …”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几乎是在挑衅温慧的耐心了。 她忍不住冷笑了两声,将茶杯重重放在了案几上。 清脆的“咔嗒”声一出,仿佛按下了暂停键,那些声音顿时消失得无影无终。 温慧也懒得跟她们计较,反正不当着她的面说就算了。 这种情况,难不成还专门去治罪?就算申斥一顿,人家也顶多明面上不吭声,背地里说什么,哪里管得了? 那几个世家小姐一阵推推搡搡,伴随着“快走吧”之类的低语声,温慧终于觉得耳根清净了。 至于她们跑到别的什么地方再继续说,嘴长在她们脸上,也只能由她们去了。 温慧还以为可以消停一会儿了呢,结果她忘了女主骆琳琅也在,岂能有安稳的时候? 这不,才安静了一小会,过来给温慧倒茶的小丫鬟就突然将茶壶一偏,滚烫的茶水倾泻而下,直接倒在了温慧的衣襟上。 “啊,殿下息怒,奴婢不是故意的!”小丫鬟连忙丢开茶壶,扑上来要给温慧擦拭衣襟。 知秋却已经横了过来,隔开了小丫鬟,自己轻轻掀起温慧的衣襟,仔细看了看下面的皮肤。 幸好被打湿的衣襟是垂落在椅子上的一块,并没有沾到皮肤,除了衣服湿了以外,倒没有别的问题。 那小丫鬟这时才拍了拍胸口,苍白着脸道“请殿下先跟奴婢去换衣服吧,回头奴婢自去领罚!” “哦?”温慧却坐着压根就没动,似笑非笑地看着小丫鬟,“现在天气这么热,本公主倒觉得衣襟打湿了,更加凉快些呢。换衣服嘛,就不必了,谁知道会见到什么人,碰到什么事呢,你说是吧?” 第50章 萧循的承诺 这种小动作还真是宴会必备啊, 就不能想点新奇的点子吗? 那小丫鬟的脸色瞬间变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慧懒洋洋道“既然幕后之人不肯出来,知秋,你把这丫鬟捆起来,跟冯四小姐说一下这里的事, 就说本公主觉得此事有异,寿宴过了还是好好审审的好。” 那小丫鬟蓦然抬起头,看着温慧的眼神里满是惊恐。 若是真的被主人家怀疑做了坏事, 那还能留在府里吗?好不容易在将军府里做了个丫鬟, 吃喝不愁, 也无人打骂, 万一就这样被卖了, 又不知道要怎么颠沛流离了。 可是不等她求饶, 知秋已经按住了她的肩膀,另有两个宫女反剪了她的臂膀, 压着她就要走。 “等等!” 温慧循声望去, 就看到一个人走了过来, 竟然是女主骆琳琅。 温慧“… …” 你一个女主, 不去跟男主好好你侬我侬, 不去跟婆婆妯娌宅斗,你老是找我的麻烦做什么啊? 还有,女主了不起吗?女主就可以随便指使别人家的丫鬟干坏事吗?真要是出了事,算谁的? 骆琳琅已经走了过来, 急道“公主殿下,是我想私下里跟你说几句话,所以才让这丫鬟帮忙的,都是我的错,你就放了她吧。” 听了这话,那丫鬟果然对她一脸感激的神色。 温慧“… …” 这丫鬟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她指使你做事,你就做了,那穿帮了,她来捞你不是应该的吗?不能因为她是女主,你就被她的光环闪瞎了吧? 第94页 骆琳琅也是,你有话不能在这里说,非得找个隐蔽的地方吗?指使人打湿了我的衣襟,现在还敢理直气壮要我放人,多大的脸?你以为谁都像那丫鬟,会被你的女主光环迷醉吗? 温慧懒得理会她,直接对知秋道“带走!” 骆琳琅跺了跺脚,还是只能看着那丫鬟被押着走了。 温慧真是烦透了骆琳琅,因此直接冷冷道“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有什么话,不如跟本公主进宫去说?” 骆琳琅不曾想温慧会这般不客气,一肚子的话都被堵了回去,涨红着脸道“殿下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温慧在心里嘆了口气,感觉跟女主就说不清楚。 她只能继续冷冷道“你有什么话,现在赶紧说吧。” 遇到女主就头痛。 骆琳琅也顾不得那个丫鬟了,转着脑袋打量了一下四周,好像她将要说的话,有什么见不得人似的。 温慧慢悠悠地继续喝茶,也懒得理会骆琳琅那副样子。 她怕自己多看一眼,就要被骆琳琅洗脑,脑子也变得那么蠢了。 四周的人之前都已经被温慧隐晦地怼走了,后来也没有人再不识趣地凑过来,倒也算是清净。 反正温慧无论如何都不肯挪窝,骆琳琅也拿她没办法,只好妥协了。 温慧就见她走过来,一屁股坐到自己对面,目光一直围着自己的肚子打量。 温慧心里升起了警惕,这女主不会看自己不顺眼,把孩子搞掉吧? 想想她让丫鬟做小动作,目的还是为了引自己去偏僻的地方,真在那种地方把自己的孩子搞掉了,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而且以女主的身份,她做什么是肯定不容易被人发现,事后搞不好也不会被追究。 妈呀,女主光环太可怕了! 再说,就算时候能把女主大卸八块,那也太迟了啊! 温慧表示惹不起,情不自禁用双手抱住肚子,这会儿也有点后悔,怎么把知秋和另两个宫女都打发走了呢。 骆琳琅看着温慧如临大敌的样子,颇有些莫名其妙,低声道“我就是想劝劝公主,不要以为怀孕了,就可以逼迫萧循跟你成亲。萧循那么有才能,他是不应该被你束缚住的,他只应该属于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百姓!” 温慧“… …” 女主这脑子是不是有病?看看这说的都是什么东西啊,语气倒是挺慷慨激昂的,但内容都是什么鬼? 什么以怀孕逼迫萧循成亲,这是我吗,我干过这事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特么什么都不知道,过来瞎吵吵什么啊? 温慧冷冷道“裴二少夫人这爱多管闲事的毛病,是谁教你的?是骆大人,还是裴大人?” 骆琳琅一愣,继而涨红了脸“我是为了萧循,怕他被公主殿下耽误了。殿下不同意我说的话就算了,为什么要侮辱我父亲和夫君?” “就准你随便侮辱别人,别人回敬几句,你就受不了了?”温慧冷笑,“本公主还没问裴二少夫人,本公主仗着怀孕逼迫萧循成亲,这些屁话,你都是打哪听来的?还是裴二少夫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觊觎萧循,生怕他跟本公主成了亲?” “你 你 ”骆琳琅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脸更红了,“外面都在传 ” “是啊,你也知道外面都在‘传’。”温慧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着重点出了这个“传”字,“既然知道那都是传言,怎么裴二少夫人这么轻易就相信了呢?传言都不用求证的吗?还是裴二少夫人心里,愿意相信这些传言?” “公主殿下,我就是想跟你心平气和讨论一下萧循的事,你为什么这么尖锐呢?”骆琳琅皱着眉头,完全不理解温慧的表现。 “哈,心平气和,是吗?”温慧都气笑了,“要不这样,本公主先跟你心平气和讨论一下裴大人的事?” “阿瑾?”骆琳琅疑惑,“他有什么事?” “比如,裴大人现在有侍妾吗?如果没有的话,那么,通房呢?”温慧挑高了眉头,讽刺地看着她。 温慧就是知道骆琳琅也是穿越女,一定接受不了裴瑾纳妾,才故意这么刺她。 “你!”果然,骆琳琅直接发飙了,气道,“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关你什么事?” “哦,原来如此。”温慧冷笑道,“那裴二少夫人又缘何要来管我和萧循之间的事呢?这又关你什么事呢?” 骆琳琅呆住了。 “我知道裴二少夫人在想什么。”温慧慢条斯理地道,“你觉得自己关心萧循,没事就要跳出来,搞点事儿,证明一下,自己有多么关心他,生怕他不知道,是不是?” “你… …你胡说!”骆琳琅气道。 “恕本公主直言,裴二少夫人,你这样的行为,当然感动了自己,或许裴大人知道会吃吃醋,增进一下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除此之外,到底还有什么用呢?”温慧丝毫不理会她的跳脚,“除了嘴巴上干巴巴的所谓‘关心’,你还做过什么实际的事吗?” “我… …”骆琳琅语塞。 第95页 她从来不曾为萧循做过什么,除了言语上的鼓励。 但言语上的鼓励不也能给人很大的鼓舞吗? 她想反驳,可是看着温慧似笑非笑的眼眸,那些话却哽在喉咙口,怎么都吐不出来。反而有一种心虚的情绪,慢慢在脑子里蔓延。 “另外,本公主还要提醒裴二少夫人一句。”温慧淡淡道,“下次找丫鬟为你做事的时候,先为丫鬟想一想。比如今天的事,这丫鬟端的是冯家的碗,吃的是冯家的饭,现在却又听了你的挑唆,伤害了冯家的客人,你说应该怎么惩罚她呢?本公主会给冯二小姐建议,直接把她卖了,裴二少夫人以为如何?到时候,还望裴二少夫人能将她买回去,给她一个安身之所,别表面上说得比谁都善良,实际上却对自己害了的人,不闻不问。” 骆琳琅急道“公主殿下只是湿了一块衣襟,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要卖了她?” “哈!”温慧冷笑,“看来裴二少夫人还是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哈。本公主就想问问裴二少夫人,第一,倘若在裴府你的院子,你的丫鬟被人指使,伤害了你的客人,你是不是要劝你的客人,原谅这个被人指使的丫鬟?那个指使她的人,当然更加不用追究了,对吗?” 骆琳琅哑口无言。 “第二,今天本公主没受到什么伤害,所以这件事就可以当做没发生吗?”温慧冷冷道,“本公主记得,裴二少夫人是想要那丫鬟把本公主引到偏僻的地方吧?倘若在去偏僻之处的路上,本公主出了事,或者有人原本就想害本公主,趁机使坏,最后本公主遭了殃,不知裴二少夫人会负这个责任吗?到那个时候,那丫鬟只怕也不只要被卖掉,可能会被打死呢。裴二少夫人,你说呢?” “我… …我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骆琳琅被温慧描述的场景吓得冷汗涔涔,喃喃着道。 但她心里也知道,其实温慧所说的事,确实是有可能发生的。 真到了那个时候,又要怎么收场呢? “是啊,裴二少夫人的心总归是好的嘛,最后只要说一句,没想那么多,就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了,对吗?反正裴二少夫人总是喜欢让人‘海涵’的嘛。”温慧讥讽地看着她,“不过既然没想那么多,为什么又非要瞎做呢?负不起责任,就不能安静点吗?” 骆琳琅满脸通红,坐立不安,良久才低头喃喃道“殿下,是我冒失了,对不起!” 勇于认错可能是女主区别于其他恶毒女配的唯一优点了,但温慧也不会因此容忍她。 “对不起就不必了。”温慧淡淡道,“但凡日后裴二少夫人能离本公主和萧循远点,本公主就感激不尽了。” 骆琳琅语塞。 温慧最后又加了一句威胁,虽然她觉得威胁对女主也不会有什么用“裴二少夫人,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找本公主的茬,本公主想问问,你是在试探本公主的底线吗?如果是的话,本公主直接回答你,你成功了。等会儿本公主就进宫告状,但愿康平伯夫人和裴夫人,都不介意去跟我母后聊聊天。” 骆琳琅突然想到几年前姨母因为自己而被申斥的事,这一次甚至还牵扯到了一向不太喜欢自己的婆婆,这下她更是觉得无地自容,内心又十分恐慌,连告别都没有,匆匆离开了。 温慧情不自禁吁了一口气,要搞定女主还真是麻烦。 她本来也不想跟女主掰扯这么多,但很明显,不说清楚,以后骆琳琅肯定还要时不时凑上来,还老喜欢打着“关心”的幌子,烦得很。 现在话都说得这么重了,还威胁到了她的姨母和婆婆,女主那么为别人着想,想来以后应该能消停些了吧? 最好裴夫人进宫跟母后“聊天”之后,能雄起一回,把骆琳琅禁足,这样就皆大欢喜了。 之后就一直风平浪静,温慧不只是没再听到谁议论她,甚至于她的身边几丈方圆之内,几乎就没出现过别的人影。 寿宴散了以后,冯晴亲自将温慧和萧露送到二门,路上轻描淡写地告诉温慧,那个吃里扒外的丫鬟已经被骆琳琅要走了。 银子倒是无所谓,但冯家吃了这么一个亏,岂能就这样罢休?这是温慧警惕,才没出什么事,真要出了事,皇帝皇后发怒了,将军府也一样要吃挂落。 因此冯晴把事情跟母亲说了,宣威将军夫人当着众人的面,很是将骆琳琅的婆婆裴夫人奚落了一顿。 温慧淡淡笑了笑,裴夫人这般被当众下脸,便是不进宫被申斥,大概也不可能轻易放过骆琳琅了吧? 她觉得,骆琳琅回家以后,大概少不了接受一顿疾风骤雨,往后只怕得有一段时间夹着尾巴做人了。 这样也好,至少以后也能少闯些祸。 出了二门,温慧才发现萧循竟然早就等在这里。 可能是陈王妃特别关照,怕温慧有孕不便,因此特别允许萧循等在了二门外。 旁边一起出来的还有别家的夫人小姐,见到萧循忙微微侧过身去,但不少人还是带着打量的目光偷偷看向这边。 本朝男女大防并不是特别严苛,女孩子出去逛街也是常事,因此避嫌什么的也并没有特别严厉。 第96页 萧循丝毫也不介意那些眼神,怕温慧上马车不方便,干脆一把将她抱起,旁边早有知秋掀起了帘子,大庭广众之下,温慧就这样被抱上了马车。 旁边萧衡也来了,这会儿就向萧露招手“小妹,走了!” 萧露还跟冯晴腻在一起笑着呢,仿佛临到离开,又突然多了很多话要说。 她一边连头都没回地应了一声,一边嘟着嘴跟冯晴告别“晴姐姐,我这就回去啦,回头我请你到我家去玩啊!大嫂给我装了一个鞦韆,我盪得可高了!” 冯晴本来骨子里也喜欢这种刺激的玩物,因此笑着点头“好,我一定去。” 两个人依依不捨告别,萧衡却顺着萧露的动作,注意到了冯晴。 冯晴本就生的甚美,笑起来的时候两颊还有深深的梨涡,瞬间就将萧衡的目光牢牢攥住了。 冯晴注意到萧衡的视线,情不自禁脸一红,微微颔首,转身进了二门。 “二哥,走啦!”萧露没注意萧衡在偷偷打量自己的小伙伴,见他半天不动弹,前面大哥和公主的马车都走了,她只能小声提醒他。 马车驶出将军府,萧衡便旁敲侧击地问萧露“小妹这么快就交到好朋友了?” 萧露得意道“那是,晴姐姐跟我可要好了,过些日子我要请她来家里玩!” “晴姐姐?”萧衡故作漫不经心地问。 “对啊,就是今天做寿的冯老夫人的孙女,冯四小姐。”萧露还丝毫没有被套话的自觉,兴奋地道,“晴姐姐也是大嫂介绍给我认识的呢,大嫂人真好!” “哦,是啊是啊!”萧衡听到这里就知道了,冯晴是宣威将军的女儿。 将军府的门第… … 萧衡想到这里,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还是不要妄想了。 那边的马车里,温慧靠在萧循的怀里,闭目养神。 到底是月份大了,参加了这么一场寿宴,人多耳杂,温慧就觉得有点累。 萧循一边给她按揉太阳穴,一边问她“今日情况可还好?小露有没有添什么乱?” “没有,小露的表现还不错,还认识了好几个小姐妹呢。”温慧闭着眼睛享受萧循温柔的按摩,随口回答。 “只是… ”温慧突然蹙了蹙眉,不知道该不该把骆琳琅的事情告诉他。 萧循的手停了一下就继续,随口问“只是什么?” 温慧想了想还是说了“你还记得骆琳琅吗?” “骆琳琅?”萧循皱眉,“就见过两次罢了,她怎么了?” 温慧睁开眼睛,对着萧循眨了眨“她去找我,对你表示关心呢!” 萧循“… …” 他无奈地搂紧了温慧,下巴在他发顶蹭了蹭,语气宠溺“别闹!” “谁闹了呀?”温慧突然想要无理取闹地傲娇一把,“她可是说得清清楚楚,叫我不要仗着怀孕,就逼迫你跟我成亲,因为你的才华,是属于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百姓的!” 萧循“… …” 他忍不住在温慧额角轻轻亲了一下,蜻蜓点水一般,这才柔声道“她是脑子有问题,殿下可不要和她学。” 温慧“… …” 原来在萧循的眼里,骆琳琅就是一个没脑子的形象? 萧循才见过骆琳琅几次,竟然就透过表象看到本质了吗? 不过想想,好像这样说确实也不算冤枉她。不然谁会莫名其妙管别人家的闲事啊,还搞得慷慨激昂的,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就算真是救世主,那也没见过她除了打嘴炮以外,还做过什么实事啊! 既然萧循都这么说了,那后面的话也不必转述了,反正萧循肯定会对骆琳琅嗤之以鼻就对了。 温慧忍不住伸出手搂着萧循的腰,就听他又道“殿下,你不用担心,不管谁对你说什么,都不会动摇我的决心。我知道殿下为了我的仕途牺牲良多,而我却无以为报。只能暂时给殿下一个承诺,此生除了殿下,我萧循不会再有任何别的女人,且以后也一定会为了殿下的梦想,一直努力。” 温慧心口一震。 都说男人的誓言不能信,但温慧却觉得,萧循说出这些话,语气十分诚挚。 是因为自己已经陷入萧循的爱情陷阱了吗? 可是不管因为什么,温慧都觉得,既然已经决定相守,就应该相信他,相信他会做到给自己的承诺。 她紧紧抱着萧循的腰,喃喃道“萧循,你真好!” 第51章 慈幼堂开张 萧循抚了抚她的秀髮, 低声调笑道“这么说,我这个面首已经算是合格了吧?” “什么面首!”温慧嘟囔的声音模煳传出来,“委屈你啦,萧大人!” 在温慧看不到的地方,萧循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温慧的眼神温柔的不可思议。 我的殿下, 你才是真的好啊。你是我心中的阳光,无可替代。 那天温慧太累了,之后又有萧循陪着, 她就忘记了进宫去告状。 但宣威将军府发生的事情, 还是很快传到了泰和帝和皇后的耳朵里。 过了几日, 温慧才后知后觉的听说, 不但裴夫人被皇后狠狠斥责了一顿, 便是裴老大人, 日子也很是不好过。原本泰和帝对老臣相对是比较宽容的,但那几天却频频找裴老大人的茬。 第97页 裴老大人都是多少年的官场老油子了, 稍微一查就知道了原委。 之后骆琳琅就被送到了郊外的庄子上, 她从宣威将军府要回去的丫鬟也被卖掉了。 温慧冷冷地听着, 并不在意骆琳琅的结局。 反正, 以女主头顶那巨大的的光环, 过不了多久,她肯定会回来的。 不过至少,有一段时间不用碰到她了。 其后的日子没什么波澜,温慧继续跟太子妃一起, 兢兢业业为慈幼堂做准备,陈王妃没事的时候也会过去发表一下意见。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太子派过来的两个属官经常会突然听到屏风另一侧传出银铃般的笑声,而他们完全不知道刚刚说的什么话,有那么好笑。 两个属官每每只能相对苦笑,但也经常对这三个女人心繫百姓的认真态度,而感到肃然起敬。 九月中,慈幼堂在京城一处已经荒废的庵堂正式开张。 那一处庵堂早些日子就被简单修饰了一下,断壁残垣都推倒重建,里面的装饰倒是以简约为主,收拾干净也就算可以了。 开张当天,慈幼堂大门洞开,温慧挺着大肚子,直接在门口坐镇。 在她侧后方的位置,并排坐着三位老太医,那是温慧专门借过来,当招牌用的。 如果慈幼堂要接收患病的婴幼儿,那大夫是不可或缺的,而且一开始就需要招过来。 三位老太医就是考察来受僱的大夫的。 没有张灯结彩,没有敲锣打鼓,只有皇帝亲自题写的“慈幼堂”三个烫金大字的牌匾,和大门靠边的谘询处。 太子东宫的几位属官已经准备好了,向百姓宣扬这一仁政。 开张不久,慈幼堂大门口就围满了人。 只是百姓们看着牌匾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却没有谁站出来真的问问题。 其实百姓们也有自己的智慧,他们不认识字,但口口相传,也知道这是新开的慈幼堂,而且大门口坐着的就是皇帝嫡亲的闺女,文惠公主。 慈幼堂是什么东西,百姓们一听就知道,那不就是收养弃婴的吗?似乎每朝每代都少不了这样的慈善机构,但最后能真正推行,且真的让百姓受益的,似乎并不多。 第一天开张,大部分百姓还是处于观望阶段。而且,最先闻讯而来的,都是京城内城的百姓,多半家境殷实,至少混个温饱是没问题的,并没有弃养婴孩的可能。 另外就是对于官府的畏惧心理,大部分人都不敢真的去问官老爷什么问题,生怕说错了一句话,就被拉去打板子。 不过自古以来,好奇心旺盛的人总是不缺的。这不,有人忍不住在人群里问了一句“这慈幼堂,都收养什么样的孩子啊,有什么章程啊?” 此人可能也怕暴露,隐藏在百姓们中间,想找到在哪都不行。 几个属官早就等着这么一问了,再没人冒出来,他们就要自己安排人上了。 就听谘询处那里铜锣一响,几个被临时从京兆府徵召来的衙役鱼贯而出,往慈幼堂两边的墙上分别贴了两张布告。 上面黄底黑字写的满满当当,自有读书人被推出来,逐字阅读。 百姓们原本被铜锣声惊得安静了片刻,这会儿又都拥挤到布告旁边,都想听个热闹。 又是一声铜锣响,几个属官中声音最洪亮的开口了“各位且听我一句,我先给大家解释一下布告上的内容,回头若还有不明白的,可以再来问。” 简单来说,布告上就是列出了慈幼堂的规则。 第一,不管是健康的,还是生病的,或者是残缺的孩子,慈幼堂都可以收养; 第二,生病的孩子,慈幼堂会安排大夫看病,病好后可以由父母领回,也可以不领回,领回孩子需要支付诊费和药费; 第三,只要是送到慈幼堂且不再领回的孩子,签订文书后,可黍米半斗; 第四,将孩子送到慈幼堂,且决定不再领回的家庭,签订文书后,不可反悔,否则按年限返还用于培养孩子的银两; 第五,若有拐卖孩子送到慈幼堂的,一经发现,以犯罪论处,流放三千里; 凡此等等,一共十数条,如果真的实行,基本上应该可以杜绝农家生了女婴养不起而溺死的现象,毕竟可以换半斗黍米;另外对为了黍米拐卖孩子的也做了非常重的处罚,应该不会有人为了半斗黍米铤而走险。 如此这般都解释了一遍,那属官的声音已经颇有些嘶哑。 百姓们对此将信将疑,就有人问“真有这么好的事,孩子养不起,送到慈幼堂,还有黍米送?” 又有人道“生病的和残缺的孩子,慈幼堂真的也收吗?” “那以后孩子生了病,是不是可以直接送到慈幼堂,看好了再回去?” “你听清楚没,病看好了,领回孩子,要支付诊费和药费的!” “要是□□还给黍米,那得花多少银子?” “别是假的吧,是不是有什么大官要童男童女做法?” “皇上嫡出的公主就坐在那里,还能有假?” 这样的言论处处都有人在说,属官中的剩余几位便分立几处,示意铜锣声响起,让百姓安静下来“静一静,静一静,这些问题我们随时可以解答。” 第98页 “孩子送到慈幼堂,只要确认不再领回家,可以送半斗黍米,这个是为了养不起女孩的家庭,不要把女孩溺死!这是皇上和太子殿下的慈悲心,还望各位多多体谅!” “生病的孩子慈幼堂可以收,公主殿下已经安排了大夫,随时可以治病,以后也会有更多的大夫过来,但若是确实医治不好,也请不要怪责慈幼堂;残缺的孩子慈幼堂也收,同样是半斗黍米。残缺的孩子也一样是皇上的子民,皇上不忍心看着他们孤苦无依!” “生病的孩子看好了病,如果要领回家,必须支付诊费和药费,这是以防有人故意跑到慈幼堂看病,耽误了其他孩子的病情。” “慈幼堂由皇后娘娘亲自主持,太子妃娘娘和文惠公主殿下主事,各位若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跟公主殿下说明,殿下一定会为大家做主的!” 有不少人一边听还一边问旁边的读书人,这说的跟那布告上写的,是不是一码事。 听到说确实没骗人,大部分百姓都又惊讶又激动,虽然很多人并没有要将孩子送走的意思,但皇上和太子殿下能这么为下层百姓着想,还是让他们觉得温暖。 很快就有人高喊道“皇上万岁,太子殿下千岁!” 接着越来越多人附和“皇上万岁,太子殿下千岁!” 还有人说“刚才说慈幼堂是皇后娘娘亲自主持呢,皇后娘娘果然慈悲为怀啊!” 然后间杂的唿喊声里,也多了喊“皇后娘娘千岁的”。 中国人自古以来就爱看热闹,这边的喧闹声越来越响,自然吸引过来瞧新鲜的闲人也越来越多。 有那后来的不知道情况的,自有积极表现的百姓自动给他们解释,倘若遇到刁钻的问题,回答不上来的,就翻着白眼怼一句“等会你自己问上面坐着的官老爷去!” 那不知情况的生怕惹恼了热心群众不给说了,自然也免不了陪着笑低声下气求谅解。 这闹闹哄哄的场面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又一声铜锣响,这会是温慧亲自站起来,清亮的声音远远传开“还有几件事,希望大家能帮帮忙。” “第一,大家若有知道家里养不活孩子的,还请多多宣扬一下慈幼堂,本公主亲自管理,慈幼堂绝不会有藏污纳垢之事。慈幼堂任事的官员或大夫,一旦有不端行为,本公主会直接禀报皇上,从严处理。” “第二,除了京城,其他地方送来的孩子,也一併接收,所有孩子一视同仁。” “第三,街上的小乞丐,如果愿意来慈幼堂,本公主也不嫌弃,自会给饭吃给衣穿,还会请师傅教手艺。所有孩子如果愿意,都可以学手艺,艺成之后十年之内将挣到的银子返还慈幼堂一半即可。近期本公主会安排人在街上巡逻,若有他人阻拦小乞丐来慈幼堂,直接拉到衙门打板子,之后发配去做苦役一个月,以儆效尤。” “最后,自今日往前数三年,若有家中夭折了孩子的,可以到慈幼堂报备,每夭折一个孩子,慈幼堂黍米一斗。自家溺毙或丢弃的孩子不在此列。衙门会上门调查核实,若有谎报者,自有大刑伺候。” 温慧说完就坐下来,朝后面隐晦地竖起了两根手指。 萧循坐在隐蔽的角落里,对温慧把他的事情也一併办了,内心一点波动也没有,甚至有点骄傲。 因为有慈幼堂的介入,后面萧循跟调研司商量的结果就是这样,暂时统计自今日往前数,三年间的婴孩夭折率及父母之间的亲属关系。今日之后的婴孩夭折暂时不作处理,以免有人为了一斗黍米比半斗多,而把孩子害死,不肯送去慈幼堂。 这几个月萧循一拨人和温慧一拨人,为了这件事几乎算是绞尽脑汁,什么可能的情况都想到了,生怕出了纰漏,反而害了人。 现在这里,几乎已经没什么漏洞了,再要有人钻空子,就只能重刑伺候了。 而现场的百姓又再一次沸腾了。 有直唿公主殿下英明的“连乞丐都收,可见慈幼堂真是一视同仁。” 有想起自己夭折的孩子的“当年若是有慈幼堂,也不至于孩子重病却无钱医治啊!”毕竟慈幼堂是治好了再收钱的。 还有人两眼放光“慈幼堂的孩子竟然还能免费有师傅教手艺,就算挣了钱要给慈幼堂一半,那也还是赚了啊!”这年头能拜个师傅学手艺,那是很值得羡慕的事,艺成之后给师傅孝敬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有一门手艺,完全可以吃一辈子。 温慧也不着急慈幼堂会无人光顾,条件这么好,那些苦苦支撑的贫寒家庭,只要听到消息,就一定会心动的。 温慧现在发愁的是,后续的资金问题。 一个政策再好,也需要延续性,不然等维持不下去烟消云散,又有多大意义呢? 当天,慈幼堂开张且条件优厚的消息,就随着最先一拨百姓的口口相传,迅速在京城蔓延,甚至京郊的一些地方也有了慈幼堂的传言。 温慧已经回去休息了,而慈幼堂分成了两个部分,第一部 分是太子安排的属官,负责接收孩子、给后续慕名而来的百姓解释条款、安排招纳工作人员等等。 这些工作人员包括擅长儿科的大夫、算帐的帐房、识文断字或有技能的匠人、看护孩子的杂役、煮饭洗衣服打扫卫生等的杂工等。 第99页 而杂役杂工人员,温慧明确表示,要招收手脚干净的妇人,有一技之长或者识字的优先。 知道这个要求的百姓们倒没多少意见,毕竟要大老爷们去带孩子或者做饭洗衣服,那也不现实。 但萧循知道温慧的意思,提高女性地位有很长的路要走,而她要做的,首先就从提高一部分妇女的经济地位开始。 温慧始终相信,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妇女若是能挣钱了,家庭里若是开始依赖妻子的收入,丈夫挥向妻子的拳头,一定是会变少的。 温慧知道提高女性地位,是一个超级大命题,根本不可能一蹴而就。她也没打算一口吃成胖子,首先给百姓留下一个印象,女人也是可以挣钱的,这样潜移默化,以后再有什么举措,可能推行的也能顺利些。 慈幼堂还专门辟出一块地方给另一部分,就是萧循的调研司。 第52章 募捐 反正事情要一起做, 萧循干脆在慈幼堂临时做了一个调研司的据点,他和下属官员就在这里办公。 他们的事情也不少,除了接待来汇报夭折婴孩情况的夫妻,还要记录具体情况,之后还要跟这些夫妻的邻里核实,以防有人是骗子。 总而言之, 慈幼堂从开张的第一天起,所有人就都是忙忙碌碌,大门外的街上也是呈现出一片嘈杂景象。 不出温慧和萧循预料, 第一天来投奔慈幼堂的, 都是京城各处街上的小乞丐, 从三四岁到十七八岁都有。 那些十七八岁的乞丐还生怕慈幼堂不收, 跪在地上一个劲磕头“公主殿下大慈大悲, 请收下我吧, 我什么都能干,只要给口饭吃就行!” 最后当然是都接收了, 反正慈幼堂还没招收到足够的杂役杂工, 这些快要成年的乞丐, 正好可以前期先带一下孩子, 后期若是学不会技能的, 也可以转为杂役杂工。 这些十七八岁的乞丐一被接收,城里的乞丐自然都知道了风声。 有那游手好闲的,自然还是继续做乞丐,每日讨得的饭食银子也够吃用了;有那家境衰落不得不做乞丐的, 闻讯就立即往慈幼堂去,想着能靠自己的双手挣碗饭吃,也不算是辱没了祖宗。 慈幼堂几乎是来者不拒,反正人来了,回头大不了把那些年轻力壮的,让武师傅训练一下,去参军也是不错的。 也有刺儿头跑到慈幼堂想混饭吃的,对这种温慧就不客气了,直接让衙役抓住了就打一顿,多打几顿自然就知道厉害了。 刚柔并济,慢慢地自然不敢有人乱来了。 这个时候温慧才发现身为统治阶层的好处。 那就是只要她想实行的规则,谁也不敢来使绊子,毕竟她身后还站着好几尊大佛呢,谁都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当然,其后的日子,朝堂之上为了这个慈幼堂的事,也是有过好几番辩论的,不少迂腐的大臣甚至连“牝鸡司晨”都说出来了。 结果太子冷笑着怼回去,讽刺那些大臣光会嘴上瞎扯,一点实事都不做,岂不是连“牝鸡司晨”都不如,于国于民无益,怎么还好意思觍颜站在朝堂上? 那筹备慈幼堂的,是太子的母亲、妻子和嫡亲的妹妹,花的银子也没从国库出,太子当然可以理直气壮地把那些无辜找茬的官员骂一顿了。 总而言之,慈幼堂自打开张以后,不到几天就上了正轨,不只是慕名送孩子来的,不知凡几,便是招收杂役杂工的地方,也是门庭若市,不少贫家妇人都或主动或被动跑过来应招。毕竟慈幼堂不止管吃饭,还给俸禄。 这让那些提倡女性应该相夫教子的卫道士们频频不满,但这些应招的妇人好些都是家里的男人让来的,这就让那些卫道士们骂不出口了。 家无隔夜之粮,还不让人出去干活挣钱,讲究女人该相夫教子,是想人家一大家子直接饿死吗? 卫道士们也是读过圣贤书的,饿死百姓之类的事,他们自诩慈悲,又怎么可能会干? 到最后,他们也就只敢找个隐蔽的角落,几个人一起发发牢骚罢了。 为什么要找隐蔽的角落?因为在酒楼茶馆之类的地方诋毁慈幼堂,那是会被百姓鄙视吐唾沫的呀! 好容易有了个为百姓着想的善堂,你还要说他的坏话,你是不想要百姓好啊? 慈幼堂慢慢上了正轨,招收的大夫和杂役杂工等也多了起来,送过来的孩子有的刚刚出世,有的却已经十几岁,反正是家里养不起了,不得不送过来。 当然,慈幼堂收的最多的,还是女孩。男孩是非常少的,大部分也是身有缺陷。 但温慧还是觉得欣慰,因为女孩毕竟是被送到慈幼堂来了,而不是养不起就直接掐死溺死,或者送给人家做童养媳,说不定三四岁就开始干活,几年以后就病累而死。 她看着慈幼堂做工的妇女,和被送过来的越来越多的女婴,忍不住热泪盈眶。 无论如何,她也是间接救了好些女孩的性命啊。 半斗黍米就能换一个女孩的性命,温慧觉得很值得。 虽说要提高女性地位,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但至少,她也不是一无所获,对不对? 这些日子温慧也算是比较忙了,虽然陈王妃也经常过来帮忙,后来连赵王妃和冯晴、萧露等人也参与了进来,但温慧毕竟月份大了,还是有些吃不消。 第100页 半个月以后,事情终于没那么多了,温慧在府里狠狠睡了好几个饱觉,这才觉得缓过来了。 萧循被吓得百忙之中还亲自去请了一会太医,知道温慧只是累了点,才松了口气。 萧循本来还想让温慧注意一下身体,但看着她虽然累,但眼睛却亮晶晶的,精神十分振奋,那些话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罢了,如果为百姓做点事,能让她这么高兴,那就由着她吧。 接下来的日子,温慧发愁的事,就是怎么去搞银子了。 要不然,像现代时候那样,搞个类似的慈善义卖?但她又没什么东西可卖的,想想干脆直接做一回强盗,公开拉贊助算了。 于是过不几日,原本一向低调的皇后,突然召集内外命妇进宫赏花听戏。 京城里的人,哪有傻的?最近慈幼堂搞得红红火火,声势那么大,谁没听说过?都说是皇后牵的头,现在召人进宫赏花听戏是假,只怕是募银子是真吧? 不过这些夫人太太,都想要个慈悲的名声,哪年不开个粥棚施粥,去个寺庙布施的?因此倒也都乐乐呵呵进宫了,还想着看看皇后牵头搞的善堂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一次还真不一样。吃吃喝喝过了,正戏就上了。 皇后自然说起了慈幼堂,说起那些穷苦百姓和乞丐,太子妃也在一旁不时附和几句。 众妃嫔和内外命妇甭管真心假意,都跟着红了眼眶,个个也是闻弦歌知雅意,只说回家给送银子过去云云。 大体上以往哪里受了灾,皇后也都会来这么一遭,大家也都习惯了。但谁也没料到,这一次太子妃和温慧也出面了。 温慧也懒得废话,直接道“本公主晓得往年各位夫人们做了善事,却往往无人所知,虽说做好事不在乎名头的事,那也不能收了银子,还不知道去处吧?那万一被做事的人贪了去了,岂不是一腔善心,却没落到实处吗?今日本公主却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但凡是捐钱捐物的,本公主专门安排一个人记录下来,回头花到哪里了,也有一本帐,每个月月底就送到各位夫人府上。如此,各位意下如何?” 嗯,帐房先生也找了好几个了,做这些事也是得心应手的。 有那不打算出多少钱的,心里暗暗叫苦,出了多少银子都被记录在案,那要是太少了,被人背后谈论一二,只怕老爷脸上不好看;要多出吧,又捨不得。一时间脸色不好看的大有人在。 有那真心要做善事的,却暗暗点头,觉得这才是个做善事的样子。往年施捨出去的银子,真说不好都用到哪里了。这样想着,同意温慧的做法的也不少。 温慧倒没想到,最先响应的竟然是骆琳琅。 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快就从庄子上回来的。温慧脑子里闪过这么一个疑惑,就见骆琳琅站起来高声笑道“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慈悲,公主殿下大义,臣妾虽然家业小,也愿意出一点绵薄之力,还望两位娘娘和公主殿下不要嫌弃。” 嗯,大仁大义,大义凛然,这还真是骆琳琅干得出的事。 不过这一次温慧可就欣慰多了,反正不管是谁,只要肯出银子贊助慈幼堂,以前那些龃龉,也不是不能暂时放下的。 而且骆琳琅作为女主,她的身份真的十分微妙啊。 温慧忍不住想,如果骆琳琅的女主光环可以分一点笼罩到慈幼堂上面,会不会以后的事情都会变得顺利很多呢? 这种想法只短暂在温慧脑海里停留了片刻,她就专注于目前的情况了,拍了拍手笑着道“裴二少夫人心繫百姓,不管出多少银子,本公主都替慈幼堂和里面的孩子感谢你!回头本公主就让人刻一石碑,裴二少夫人的名字一定要刻在最上面!” 嗯,给女主戴个高帽子,大概银子出少了,也不好意思吧? 温慧是想着从骆琳琅那里多坑点银子,但下面的内外命妇各个对视一眼,都不由在心底倒吸了口气。 这刻石碑的想法,可真是毒辣啊。石碑竖在那里,来来往往的人,谁都能看到,谁出的力大都是一目了然的。 那有些人家为了名声,还不得拼了老命出银子? 反正吧,不管各人心里怎么想,就是为了皇后和太子妃起了这个头,那些脸色不好看的,也不敢公然反对啊。 因此最后这场募捐,还是在诡异的平和气氛中圆满结束了。 温慧志得意满回了公主府,随后凤仪宫就来人,带了皇后给的一沓银票。温慧数了一下,整整一万两。 她大手一挥,直接笑纳了,又让知秋找出一刀纸,郑重其事记了下来,好好收进匣子里。 不几日,温慧就收到了各位夫人送来的十余万两的银票,其中骆琳琅真的没有食言,整整捐了一万两。 温慧笑得见眉不见眼,心道这会儿了,才终于觉得女主光环原来也有点用。 即使那些银子不是自己的,她看着那个数字,还是忍不住开心得很。 有了银子那就得办事啊,温慧恨不得天天都在慈幼堂待着。有她坐镇,下面的人自然也不敢闹鬼。 就在温慧以为古代的人都是这么淳朴,竟然真的没人捣乱的时候,就出事了。 缘由是几日前先后有好几个男子带着两三个孩子送来慈幼堂,只说家里穷苦,实在养不起了云云。 第101页 那些孩子无一例外,都或是病的厉害,或是断了胳膊腿,就没有一个好的。 接收孩子的杂役上了心,尤其是发现那些男子眼里并没有对孩子的慈爱和离别的伤感,就忍不住汇报了后面的衙役。 有一个衙役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叫上了几个人偷偷跟上了那几个男子。 结果后来的事情出人意料,那些人竟然是一个拐卖孩子的团伙。 他们拐卖的孩子,因为辗转各地,时间比较长,好些都生了病。 那些健康和病得轻的孩子,就被他们卖了,有些男孩是卖给山沟沟里生不出孩子的人家,大部分男孩女孩,却是被卖到了勾栏之地。 剩下那几个病重快死了的,以往那些拐子都是随便往乱葬岗一丢。近期却是因为听说慈幼堂收孩子,重病的残障的都要,甚至还给黍米,拐子们心想能挣半斗米也好,这才来了慈幼堂。 京兆府雷厉风行,这一次按图索骥,最后竟然破获了一起重大拐卖事故,其中被拐卖的孩子里面,还有好几个是官员家中丢失的。 那些卖到勾栏的孩子也被尽量救了出来,但身体和心理已经或多或少受了损伤,看到父母甚至有的都目光呆滞,连哭都不会了。 找到孩子的父母,抱着孩子痛哭就不说了,有不少当场就去慈幼堂大门口磕头,还有些之后也捐了不少银子。 这都是后话了。 那些拐子被抓了出来,京兆府还真就按照慈幼堂的规矩,直接给判了流放三千里。 百姓们自然拍手称快,那些原本还打着坏主意的人,这一次也被震慑到了,轻易不敢再乱来。 温慧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做什么事情都是需要恩威并施的,若一直顺风顺水,什么事都不出,她自己都想要搞点事出来,震慑一下周围了。 此次之后,果然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谁作妖,倒是骆琳琅时不时跑过来,美其名曰帮忙。 温慧对此不发表看法,骆琳琅的善心无处安放,非要来做义工,那就由她去吧。 至少,穿越女真的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大部分真的不会带着歧视的目光看待那些残障的孩子。 因此到后来,骆琳琅竟然成了慈幼堂最受孩子欢迎的人之一,这也是温慧一开始没想到的事了。 温慧这边的事情暂时平静下来,但萧家那边,这些日子却发生了一件事。 慈幼堂开张之前那段时间,对于温慧未婚有孕的传言甚嚣尘上,好些人都对她表示鄙夷。自然,听说温慧肚子里的孩子父亲是萧循以后,他也免不了受了很多非议。 第53章 萧衡的野望 也不知道谁发现的, 萧家就是萧循的家,他的母亲和弟妹都在这里。 之后萧韩氏和萧露再出去买菜,就难免听到一些难听话,指桑骂槐说萧韩氏教子无方,以至于连公主的面首都愿意做的。 一开始萧韩氏还为此生气。 那些人压根不知道温慧是为了萧循的仕途,牺牲了婚姻, 他们就是闲得慌,非要天天东家长西家短地瞎扯一通,似乎这样才能显摆出自己的耳目灵通。 萧韩氏忍不住跟人争过几回, 但她一张嘴哪里敌得过那么多人围攻, 最后生了一肚子闲气回来, 对着萧循父亲的排位掉了几滴眼泪。 但她心里知道那不是温慧和萧循的错, 因此后来她再出门, 干脆避开那些流言严重的地方。 后来慈幼堂开张, 温慧和萧循的那点陈年旧事就被盖过去了,反而不少人开始传扬公主殿下宅心仁厚, 悲悯仁慈之类的言论。 萧韩氏那些日子也天天笑口常开, 原本总是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后来她干脆还把萧露送过去慈幼堂帮忙, 能减轻一点温慧的负担也好。 萧韩氏忙着关注温慧和萧露, 就有点忽略了萧衡。 不过萧衡到底都已经十八岁了, 已经是个成年男子,每日里就是关在家里读书,似乎理论上也不会出什么事。 但最后差点出事的,还真就是萧衡。 萧衡是在去书坊的路上, 听到远处有人诋毁萧循,才过去看看。 结果一个姑娘突然冒出来,好像被谁推了一把,摇摇晃晃就往萧衡怀里扑。 萧衡记挂着那边辱骂大哥的事,也没太在意,下意识偏了偏身子,那姑娘就与他擦身而过,倒在了地上。 萧衡反应过来才觉得不妥,想要去拉那姑娘,又觉得男女有别,因此只温柔问了一句“姑娘,你没事吧?” 那姑娘原本倒没怎么样,被萧衡这一问,突然哀哀哭了起来“公子一看就有善心,奴家是无路可走了,公子能不能带奴家家去,奴家给你当牛做马都行,只求一个安身之所。” 萧衡皱了皱眉,突然警惕起来,退了两步就想离开。 他也算是很警觉了,可惜那姑娘有备而来,岂能轻易放弃? 那姑娘手脚十分利索,在地上直接扑上来,伸手攥住了萧衡的袍脚。 “公子,求求你怜惜奴家!”那姑娘的手死活不肯放开,说的话也十分让人误会。 萧衡扫了一眼四周,果然有不少闲人围了过来,指指点点。 有人便起闹道“这么漂亮的的姑娘,要是拉住了我,我肯定马上带回家去!” 又有人道“这公子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反正将来也要有婢女的,现在便带回去一个又何妨?” 第102页 还有人阴谋论“这公子不是欺骗了姑娘的感情吧,不然人家为什么就非拽着他的衣襟不放?” 竟然还有人点头附和,劝萧衡“公子这般就有些过分了,还是好好带姑娘家去,禀明父母择日成婚的好。”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什么都没干,你们就脑补出一出负心郎与痴情女的大戏了。 萧衡急道“我就是路过,去书坊的,谁知道这姑娘冒了出来,非要拉着我不放。我压根就不认识她!” 那姑娘此时哀哀泣道“是,是,公子不认识我,都是我自作多情!” 这话本是实话,但效果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围观群众更加坚信,一定是萧衡辜负了姑娘,姑娘念着旧情还找他,还生怕毁了他的名声。 “啧啧,真是位有情有义的好姑娘啊!” 不少人这么感嘆,同时鄙夷的目光齐齐射向萧衡。 萧衡“… …” 果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他正承受围观群众加到他头上的莫须有的罪名,就听外面突然想起一个温柔清脆的声音“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围观群众散开了一点,萧衡才看到那是一辆马车。 此时马车的帘子掀开了一点,一个看着眼熟的美貌姑娘正微微探出头来。 萧衡想了想,记起来这姑娘就是宣威将军府的四小姐,冯晴。 围观群众看到这么富丽堂皇的马车,那气势不由弱了下去,但还是有人嚷嚷着,把他们臆测出来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还问冯晴“这位小姐,要是你,你该如何?” 冯晴也认出了萧衡,此时就似笑非笑看着地上的姑娘,朗声道“要是我,就直接去衙门,让官老爷断这个案子,看看到底谁是谁非。那位姑娘,你说是吗?” 萧衡精神一震。 其实他也没那么煳涂,刚才一开始是对着一个姑娘,不好太过分,后面则是被围观群众你一句我一句搞的头昏脑涨,没来得及想到这个办法。 这个时候他也笑着看那地上的姑娘“姑娘,你再不放开,那咱们就去京兆府走一遭!” 地上的姑娘在冯晴出声说话的时候,身体就开始微微颤抖,此时不敢再说什么,咬着牙匆匆爬起来,从人缝中熘走了。 围观群众“… …” 形势急转直下,他们还真说错了,一时个个脸上讪讪,有人匆匆离开,也有朝着萧衡躬身赔罪的。 萧衡笑着摇摇头,直接到了马车跟前,深深作了一揖。 “多谢小姐伸出援手,救我于水火。” “水火哪里至于,萧二公子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其实就是小事,你自己也能解决,不算什么。”冯晴笑了笑,两颊的梨涡若隐若现。 萧衡被那笑容晃了一下眼,就听冯晴又提醒道“萧大人和公主殿下的事,京城百姓少有没听过的。有那看中萧大人才能,却又巴不上他的,说不准就会从你身上下手,萧二公子还需谨慎些才好。” 萧衡心中一凛。 难怪他一个才中了秀才的学子,竟也有姑娘拽着袍袖不放,若说是为了大哥将来的地位,那就说得通了。 “多谢小姐提醒!”萧衡真心实意又躬身作了一揖。 冯晴微微颔首,放下了马车帘子,车夫便赶着马车准备离开。 萧衡目送着马车远去,还能听到风里传来冯晴和丫鬟的笑闹声 “嘻嘻,这个萧二公子真有趣,笨笨的,就只会作揖!”这是丫鬟的声音。 接着是冯晴温柔的呵斥“别胡说!”并无多少怒意。 主僕几个嘻嘻哈哈远去了,徒留萧衡痴痴站在原地,脑海中一直迴荡着冯晴小巧甜美的梨涡。 萧衡回到家里跟母亲提及此事,主要也是为了让萧韩氏和萧露警醒一点。 没想到萧韩氏先关心了一下萧衡有没有事,接着就忧虑道“也难怪人家要找上衡儿,衡儿也有十八了,是时候找个媳妇了。” 萧衡“… …” 重点不是这个好吗? 萧露在旁边捂着嘴嘻嘻偷笑。 萧衡便色厉内荏地瞪她一眼“过两年你也有这一遭,到时候看娘给你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萧露马上抱着萧韩氏个手臂告状“娘,你看看二哥,就会欺负人家!” 萧韩氏嗔了萧衡几句,这才喃喃道“等你大哥下值回来,问问他有什么意见。” 萧露却对萧衡羞羞脸“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自古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难不成还能不给二哥找个好的?再说还有大哥大嫂,他们认识的人多,肯定给你找个温柔贤惠的官家小姐!” 一说起官家小姐,萧衡脑海里就浮现出冯晴的影子。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发虚,萧衡刚才说之前街上遇到的事,竟没有把冯晴为自己解围之事说出来。 萧露一眼就看出萧衡的目光有点游移,顿时拉着萧韩氏咋唿道“哇,娘你看二哥,他肯定心里有人了!” “嗯?”萧韩氏闻言,狐疑地看着萧衡。 萧衡的脸色蓦然涨红了,瞪了萧露一眼,蹬蹬蹬跑回了书房。 第103页 萧韩氏和萧露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终于觉得,事情还真的不对了! 萧露其实就是随口乱说,就是诈萧衡的,没想到萧衡还真的害羞了! 萧露抱着萧韩氏的手臂摇了摇,嘻嘻笑道“这下娘不用担心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咱家就要来一个二嫂了!” 萧韩氏笑着瞪了她一眼,嗔道“调皮!”心里却打定主意,等萧循回来,让他去探探萧衡的口风。 自家家业小,大儿子却偏偏跟公主在一起了,这二儿子可别看上高门大户家的姑娘,不然这聘礼的事 萧韩氏想想就觉得头疼。 萧循晚上下值以后,先拐到公主府陪温慧吃饭,之后两人又聊了会儿天,回到萧家的时候天色都很晚了。 不曾想萧韩氏和萧露都等在花厅,一见到他就把萧衡下午的遭遇和异常之处都说了。 萧循听说有人故意招惹萧衡,颇有些后悔没跟二弟说清楚,这京城里什么人都有,跟在乡下也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乡下人顶多谋算几两银子,京城的某些人却要谋算将来的前程。 他打算去书房给萧衡看一下今日的功课,顺便教一点人心险恶,结果萧韩氏又把萧衡可能看上哪位小姐的事说了。 萧循“… …” 萧衡每日里都是闭门读书,偶尔才出门,没想到进展这么快吗? 萧循还以为萧衡会瞒着不说,没想到他一到书房,萧衡就竹筒倒豆子,把冯晴为自己打抱不平的事,事无巨细说了个清清楚楚。 “冯四小姐?”萧循想了想,“宣威将军的小女儿,陈王妃嫡亲的妹妹?” 萧衡听着这一连串的头衔,原本痴汉样的笑容淡了下来,但还是认真点了点头。 “你心悦她,想要娶她做媳妇?”萧循又问。 萧衡脸色肃然下来,听到那一串头衔,大部分人估计都要打退堂鼓了,但他还是目光直视着萧循,郑重道“是,我想娶她做妻子。” 萧循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件事只怕是很难,你也知道咱们家的身份,跟冯家的差距,何异于天渊之别。大哥只能告诉你,我会请公主殿下帮忙探一探冯家的口风,看冯家想为冯二小姐找一个什么样的夫婿。另外就是,倘若你真的想要做成这件事,首先自己就还需要更加努力,后年下场若能考中举人,那机会大概又能多上几分!” 萧衡灿烂地笑了笑,站起身对着萧循躬身长长作了一揖“我知道希望渺茫,但不试一试总觉得心有不甘。多谢大哥和大嫂为我打算,我自然知道即使冯家暂无给冯四小姐找夫婿的打算,我也是要奋起的,不管将来要娶什么样的媳妇,考中举人都能让娘和大哥轻松一些。” 是啊,若是自己有出息,娶的媳妇也不敢太过趾高气昂,或者非要在大哥身上找补回自己的投资吧。 自这以后,萧衡果然更加发奋,书房的灯火经常彻夜亮着。 萧韩氏除了要他注意下身体,其他就没说什么了。她也知道要想出人头地,下一番苦功夫是免不了的。 萧循没有跟萧韩氏和萧露说起冯晴的事,现在八字还没一撇,贸然议论未出阁的女孩子,万一流出去一言半语,对女孩子的闺誉或多或少会有些影响。 不过第二天见到温慧,萧循就直接实话说了。 “冯晴?”温慧觉得萧衡确实还是很有眼光的,“他们能凑到一起去,也算是有点缘分。不过宣威将军府 ” 温慧也觉得凭萧家的地位,跟宣威将军府实在是不搭嘎。 尤其是宣威将军府出了个陈王妃之后,名望更是如日中天,俨然已成了武将之首。 温慧笑着微微颔首“回头见到晴儿,我问问她想找个什么样的男子做夫婿。她今年也十六岁了,想来冯家肯定跟她说起过这些事。” 萧循握着温慧的手摇了摇,歉然道“又让你费心了!” 温慧笑着摇摇头,还没说话,突然惊唿一声。 萧循瞭然地看向她的肚子,果然上面凸起了小小一块,类似于婴孩的拳头大小。 “这孩子,又闹腾了!”萧循小心翼翼地把脸贴到那一处凸起处,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孩子十分有活力的胎动,脸上的表情温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温慧已经怀胎七个月,孩子的胎动早在四个多月的时候就开始了,只是一开始频率低,动作也很小。到现在孩子经常在肚子里动手动脚,温慧已经习惯了。 不过萧循每次看到还是会觉得神奇,看着温慧的眼神就更加眷恋。 两个人相互依偎着,为着肚子里的孩子又说了一大堆无聊的话,看看天色很晚了,萧循干脆没有回去,直接揽着温慧,一起躺在床上。 温慧怀孕以后,心思变得细腻敏感了很多,虽然有慈幼堂的事牵走了她大部分的精力,但有时候闲下来,还是很渴望夫君的关爱的。 幸好萧循虽然公务繁忙,倒还每天晚上下值后都会来一趟公主府。 反正自打慈幼堂开张以后,那些辱骂鄙夷温慧的言论都消停了许多,萧循直接出入公主府,也没多少人天天闲的骂街了。 萧循大部分时候都会在公主府留宿,尤其是温慧情绪低落的时候,不过他还是会留一部分时间回萧家住,看看萧韩氏和萧露有什么需求,另外大部分时候就是为了萧衡的功课了。 第104页 在公主府留宿的时候,顾忌到温慧的肚子,两人基本上就是盖上被子纯睡觉,但今晚也许是气氛太好,尤其是两个初为人父母的年轻人一起讨论了孩子的胎动以后,萧循看着温慧含笑的样子,似乎格外忍不住内心的躁动。 也有可能,是素的太久了?萧循漫不经心地这么想着,整个人已经欺上前去,双手扶住温慧的肩膀,吻住了她粉色如花瓣般的双唇。 温慧“… …” 刚才还在好好说孩子的事,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她一脸懵地睁大眼睛,萧循被那目光一看,也不由有些赧然,亲了一会就停下来,翻到一旁,转过头微微喘息。 温慧终于后知后觉脸红了,心想憋了七个月,别是憋出毛病了吧? 她偷偷看了一眼萧循,正好看到他转回来的目光。两人目光一碰,不知道为什么,都莫名有点不好意思。 温慧平躺着,眼睛看着帐顶,心中十分纠结。 良久,萧循才出声“咳咳,殿下 ” 同时,温慧也下定了决心,直接道“萧循,要不 ” 两人异口同声开了口,又瞬间一起闭紧了嘴巴。 萧循轻咳了两声,才道“殿下请说!” 第54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 千里姻缘一线牵 温慧突然觉得这两个字听起来有点不舒服, 于是转过脸看着萧循,认真道“你以后不要叫我殿下了吧?” 萧循疑惑,他觉得温慧刚才好像不是想说这个。而且,叫殿下有什么问题吗,不一直都是这么叫的? 温慧不管,她就是莫名觉得不爽“那个, 我出生的时候有个小名,只有一个字,叫‘慧’, 智慧的慧, 不如你 ” 嗯, 这完全就是胡诌的, 温慧就是想萧循叫自己真正的名字, 而不是文惠公主。 “好, 那我以后就叫你慧儿!”萧循从善如流,“慧儿以后也不必直唿我的名字, 叫阿循或是安民都好, 要是能唤一声循哥哥, 那就更好了!” 说到后面,萧循的语气里带了点调笑, 还颇有些跃跃欲试。 温慧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神, 忍不住微微脸红, 干脆把头埋到了他怀里。 她本来是想说叫自己阿慧吧,慧儿什么的, 太亲昵了 不过又觉得有些隐秘的欢喜是怎么回事? 而安民是萧循的字,二十岁加冠的时候,萧循的恩师青山先生亲自给他取的。 他看出了萧循的大志向,特意起了这个名字,希望他将来能以百姓为重,保国安民。 两个人在床榻上挤挤蹭蹭,萧循本来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憋了七个月,颇有些受不了,只能紧紧抱着温慧,气息不稳道“慧儿早点睡吧,再这样下去 ” 温慧僵了一下,这才想起之前想说的话,于是又重新做了一下心理建设,蚊子哼哼一般道“那个 听太医说,过了头三个月,后面 就不碍事了 ” 温慧说完,只觉得面颊火一般热,脑袋又往萧循怀里拱了拱。 “嗯,什么不碍事?”萧循先是疑惑,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唿吸突然变得又快又急。 “慧儿,你说的是 ”萧循想抬起温慧的脸,温慧却羞得不肯出来,还捶了他胸口两下“哎呀你这个人 ” 声音又娇嫩又甜腻,萧循哪里受得住,当即翻身将温慧压在身下,还特意避开了她的肚子,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炽热的吻,将温慧密密匝匝地笼罩。 第二天一早,温慧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萧循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她忍不住在心里哼了一声“哼,男人!” 不过她自己也觉得这些日子的疲累消散了不少,难怪人家都说夫妻生活能改善心情,还真有那么点道理啊。 她在那胡思乱想,不妨萧循突然凑到她颈间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慧儿好香!” 温慧很有些不敢面对他,忍不住伸出手捂住了微微羞红的脸,声音从指缝间传出来“你还不赶紧起来去上值?今天没事做吗?” 萧循只觉得温慧越看越是好看,越看越是喜欢,抱着她好一顿亲香,直到差点把自己弄出火来,才消停了,却还忍不住调笑了一句“慧儿叫一声循哥哥来听,像昨天晚上一样,我就马上起床去做事!” “哎呀,不许说!”温慧羞得都要冒烟了,干脆推了萧循一把。 萧循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沉沉的笑出了声。 昨晚情到浓时,温慧无意识求饶,很是喊了好几声循哥哥,那声音甜得发腻,萧循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小腹一紧。 两人调笑了几句,萧循看了看天色,虽然满怀眷恋,到底还是起来了。 他走了以后,温慧才长长唿出一口气,感觉脸颊的温度慢慢降了下去。 她在床上又躺了半天,突然翻过身抱着萧循睡过的枕头,闷闷地笑出了声。 几天以后,温慧邀请冯晴和萧露到公主府玩,期间忍不住问起了两个女孩子关于未来夫婿的问题。 萧露才十四岁,还有些懵懂,冯晴却落落大方,将自己的苦恼都一股脑倒了出来。 原来宣威将军府这两年私下里一直在为冯晴相看夫婿,奈何有陈王珠玉在前,冯晴就觉得其他家的适龄男子,总觉得差了点味道。 第105页 陈王和陈王妃鹣鲽情深,府里连个侍妾都没有,孩子也只有陈王妃生的两个。 这样的深情,整个京城也难得找到几个。 但陈王妃偏偏是冯晴嫡亲的姐姐。 受了这样的影响,冯晴也免不了跟父母表明,想要找一个像陈王那样待妻子如珠如宝的夫君,便是地位低些也无妨。 但就算如此,将军府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这个时代,纳妾本身就是合法的,甚至红袖添香还是一桩美事,哪个男子不想左拥右抱,好几个美人轮流伺候? 陈王身为一个王爷,偏偏对陈王妃一片痴心,他那就是个 异类,不能拿来做比的。 但冯晴铁了心要找这么个人,将军府暂时也不能逼她。 时间长了,一直也找不到,冯晴慢慢也不那么在意了,反正她而今才十六岁,也不算特别着急。 将军府就没这么悠闲了,他们很清楚,这两年找不到那样专一的夫婿人选,过几年也还是一样。 但冯晴是宣威将军和夫人老来得女,本来就是打小娇宠大的,到这时候又哪里捨得委屈了这个女儿? 因此这件事一时就僵住了。 老将军甚至都开始在军中物色人选了,就想着军营里的子弟,毕竟是自己手下的兵,大约强行让他不纳妾,也还是做得到的。 但将军夫人可不这么想,你现在可以让人家不纳妾,那人家心里不舒服,对女儿能好到哪里去? 两人在府里也吵过几次,奈何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暂时作罢。 冯晴说完,忍不住望着只剩下残荷的荷塘,微微嘆了口气。 温慧倒是十分诧异,将军府竟然如此民主,对女儿的婚事一点也不肯凑合。 要知道这个时代,在婚姻方面,当事人根本没什么发言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王道。有不少人甚至到了洞房之夜掀开盖头,才看清楚新娘子长的什么样。 不过这也说明了冯晴在将军府的受宠程度,那是一点也不掺假的。 温慧想到萧衡,觉得以冯晴这个择婿标准,还真说不定能博上一把。 她就试探着问“晴儿,你这个找夫君的标准,是不是不纳妾就要放在第一位?” 冯晴大概已经失望过很多次,现在也看不出有多沮丧,笑着点头“是!” 温慧又问“那若是找不到,你又打算怎么办?” 冯晴眸中微微有些茫然,良久才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本朝对女子嫁人并没有严苛的规定,但社会大环境就是如此,女孩子到了年纪还不嫁人,难免会有人说三道四。 对此,谁也好不到解决办法。 毕竟就算是提倡男女平等的现代,不结婚的女性,也依然是猥琐男和八婆的鄙视对象。 温慧握着冯晴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又道“如果有一个男子,家境贫寒,但他可以保证不纳妾,或者至少四十无子才纳妾,你能接受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萧露突然莫名其妙想到了自家二哥。 她摇了摇头,撇开这论七八糟的想法,歪着头,跟温慧一起等冯晴的回答。 冯晴一时竟愣住了。 将军府自来富贵,给女儿找夫婿也从来没想过贫寒子弟,因此冯晴一时竟回答不上来。 其实本朝建立以来,原本家境贫寒,但或因中了进士后出仕,或以武功进阶的人并不少,所以榜下捉婿才有那么大的市场。 冯晴得了温慧的提点,心里也颇有些欢喜,想着不然就回去跟父母亲好好说一说,便是家境不好也无妨,自己多贴补些就是了。反正婚后也不会有侍妾,浪费不了多少银子。 温慧见她若有所思,就适可而止,不再多说,随口又问了萧露,见她尚且懵懂,就干脆转移了话题。 当天晚上,温慧就将跟冯晴的对话原原本本告知了萧循。 萧循对于不纳妾,那是适应良好,反而觉得那些高门大户家里,因为侍妾太多导致后院很乱的,还真不如就两个人相守着过。 不过这件事最后还是要萧衡自己拿主意,而且真要是能成,也要他自己考上举人,才好去跟人家将军府提这件事。 就算人家能不在乎门第,至少也要让人家看到将来的前景吧? 萧衡听了萧循的转述,倒是丝毫不在意不能纳妾的要求,反正他们乡下,也没多少人有钱纳妾,早就习惯了。 但现在人家的要求是提出来了,自己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呢? 就算将军府不介意,难道将来就这样将人家姑娘娶进门?那不是擎等着冯晴被人家笑话吗? 萧衡顿时好像打了鸡血,读了一天书的疲累瞬间一扫而空,兴奋道“大哥,我保证再加把劲,后年一定能考中!” 萧循点点头,笑道“你能这样想,那是最好了。” 但萧衡还有别的忧虑,如果要等到后年中举再去提亲,到时候冯晴都十八岁了,还能等到吗? 萧循拍了拍萧衡的肩膀“这件事不用你操心,回头殿下就去帮你探探口风,若是将军府不介意,先相看几次,成功了自然双方都有默契,等到那时候又何妨。只是若万一将军府对你并不满意,你也不可懈怠,科举可不是儿戏,由不得胡思乱想。” 第106页 萧衡喜滋滋地点了点头,回头又去用功了。 萧循也简单跟萧韩氏提了一下萧衡的亲事,不过为了怕惊到母亲,没提起冯晴的名字,暂时只说萧衡看上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出身高门,最大的要求就是夫君不可纳妾,问母亲有什么意见。 萧韩氏自己是正妻,乡下又没那么多污糟事,心里觉得夫妻和和美美才是正常,插一个人进去那不是伤妻子的心吗? 因此她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只忧心忡忡,害怕高门大户家的姑娘不好相处。 萧循握着她的手拍了拍,安抚道“娘,你看公主殿下,没有谁出身比她更高贵了吧?她不是也跟你和小露相处的很好?别担心,高门出身的姑娘,也有很多温柔和善的。” 萧韩氏没见到姑娘,到底心里还是存了疑,只淡淡点了点头。 得了萧循的回覆,温慧少不得莫名其妙做了一回媒人,亲自去了宣威将军府。 打探女儿家的心事可以私下里进行,但真要撮合两个人,这样就有点不尊重了,还是要跟将军夫人谈一谈,才是正理。 冯晴还以为温慧是来找她的,不曾想温慧拜访的竟是自己的母亲。 她就以为大概是慈幼堂的事,温慧要找母亲商量,谁料她陪着母亲出来,却见温慧朝着她眨了眨眼睛,那笑容很有些揶揄的意味。 冯晴莫名红了脸,只觉得心口怦怦乱跳,似乎有什么关于自己的事情要发生了,而自己还对此一无所知。 将军夫人一坐下,温慧就直接起来,满脸歉然“夫人见谅,前些时日跟晴儿聊了几句女儿家的私话,没能禀明夫人,还请原谅。” 将军夫人一愣,转头看了看女儿,见她满脸羞意,就知道她们聊了什么了。 不过女孩子在一起聊一些未来夫婿的话题,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因此将军夫人连忙道“殿下坐着说吧,晴儿的婚事原就是我心中一桩难事,晴儿自己又偏偏要 殿下要是能开导开导晴儿,我这个做娘的,还得感谢你呢!” 冯晴站在将军夫人边上,脸颊绯红,偏偏不肯离开,将军夫人也捨不得呵斥她,只能对温慧道“今日殿下上门,可是看到了适合晴儿的好人选?殿下不知,为了晴儿这个事,我都愁了两年了,要是殿下能帮上忙,我可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冯晴羞得恨不能将脑袋埋到肚子里,偏偏还非要听着。 温慧笑了笑,柔声道“夫人不怪我唐突就好。倒是确实认识这么个人,现年十八岁,先前已经考中了秀才,预备后年就去乡试的。只是他这身份到底低了点,家境又差了些,因此我这说出来,也有些不好意思。夫人要是觉得不行,就当我今日没来过。” “哦?”将军夫人脸上倒没有嫌弃之色,反而认真问道,“殿下说的这个人,可以接受一世只有妻子一个,绝不纳妾?” 温慧点了点头“他家境贫寒,原就是农家出身,乡下人本就没几个纳妾的,多的是一夫一妻的家庭。他耳濡目染,自然不觉得不纳妾有什么问题。只他也说了,倘若夫人能同意婚事,他也要等后年中了举以后,才有颜面过来提亲。” “他是怎么看上我家晴儿的?”将军夫人疑惑,“莫不是专门打听了我们府上这个要求,专门这般说了,想博取一场富贵吧?” 说完了将军夫人又觉得不像,哪有想要博富贵,还专门提出两年后中了举才来提亲的,不都是赶紧捞一注就走,生怕晚了被发现破绽吗? 因此她又歉然道“殿下勿怪我多想,实在是晴儿这丫头是她祖母和父亲的心头肉,半点委屈也不想让她受的。” 温慧倒没觉得将军夫人说的有什么错,谁家母亲找女婿,不得问清楚了? 她只含笑看着冯晴,低声道“说来这个人晴儿也是认识的,他说了前些日子在街上,晴儿还打抱不平,帮了他一把呢!” “是他?”冯晴惊愕地抬起头,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谁?”将军夫人疑惑,“你这孩子,遇到了事怎么回来也不知道说一声?” 其实冯晴就是想起当天回来的路上,丫鬟说的那一句,这个萧二公子真有趣,笨笨的,就只会作揖。 现在回想起来,可不就是如此,因此她忍不住笑了。 听了母亲的话,冯晴害羞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顺手帮了一把,实在算不上什么,我回来就忘了,哪里还记得要和娘说。” 将军夫人见冯晴不肯说,只能把目光投向温慧。 温慧便简单将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实际她也是听萧循说的,细节上可能有些出入,不过大体上是没什么问题的。 将军夫人听说那是萧循的二弟,心里先放下了一半。 萧循的大名,京城里没听过的人少,不管是做驸马,还是与公主和离,抑或是后来中状元,又重新与公主在一起,甚至现在公主还有了孩子,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是京城百姓津津乐道的热门话题。 但上层官员心里,对萧循又是另外一种评估方式了。 第55章 风波起 风波起 他们只知道, 萧循能考中状元,那才华一定不俗。现在萧循又被太子看重,委以重任,将来只怕前途不可限量。 第107页 而与温慧关系好的人家,比如将军府,对此的感受又更深了一层。 既然想要提亲的是萧循的二弟, 就算他将来没什么建树,单单是萧循日后的成就,也足够让萧家起来了。 将军夫人便点了点头, 笑着打趣温慧“原来是萧大人的二弟, 也难怪殿下这么积极, 挺着大肚子都要来做这个媒人了。” 温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实她还有一个隐秘的想法, 倘若这个世界真的能多几对像陈王和陈王妃这样的恩爱夫妻, 少几个赵王那样见异思迁的男子, 那就太好了。 她的骨子里,依然深深烙印着现代的思想, 有时候也难免觉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可是若真的格格不入, 不如就从自己开始做起, 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吧。 将军夫人还在沉吟,倒是冯晴偷偷觑了觑母亲的脸色, 跑到温慧身边小声问她“他 他真的愿意以后只有一个妻子吗?” 其实冯晴早就能感觉到萧衡投到自己身上的视线, 是带着一点仰慕的, 但他们满打满算,毕竟也不过只见过两面, 冯晴也以为他只是看自己长得貌美,才有那样的目光的。 现在看来,原来萧衡对她是真的喜欢,喜欢到放弃一些东西,也在所不惜。 照温慧说,萧衡其实没放弃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毕竟他成长的环境,就没人讨得起侍妾,人人都觉得只有一个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冯晴这么问了,温慧就认真点点头“你看他大哥,将来也不会有侍妾的,我也跟阿循说了,将来会好好约束萧衡的。” 她还真认认真真跟萧循说了这件事,以防萧衡婚后又突发奇想要纳妾,毕竟男人的誓言有时候跟放屁没多大区别。 到那个时候,不管冯晴是否愿意和离,伤害都是免不了的。 但温慧不希望冯晴受到伤害,毕竟这个时代能有一个坚持一夫一妻的女孩子,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 萧循自然郑重应了,温慧今日才敢给冯晴承诺。 冯晴闻言嗔道“他怎么能跟萧大人比 ” “那有什么不能比的?”温慧安慰她,“你放心,以后你要是真的嫁给他,有我和他大哥在后面给你撑腰,他肯定不敢乱来的。” 将军夫人见冯晴那猴急的样子,忍不住嗔她“瞧瞧你这个样子,急什么?难不成娘还能害你?” 冯晴只能怏怏回到母亲身边,抱着她的手臂蹭了蹭。 将军夫人又跟温慧仔细问了一下萧衡的情况,包括他的学业,母亲和小妹好不好相处,将来有什么打算等等。 温慧都一一答了,看将军夫人的样子,应该还算是满意。 两人商定约个时间去公主府,双方可以相看一下,到时候再决定是否要结亲。 冯晴一直羞红着脸,到这个时候才不好意思地跑了。 温慧看她那个样子,大约之前碰见的时候,对萧衡的印象还不错。 其实这时候冯晴的脑子里一直迴荡着丫鬟的那句话,同时还在想,真的要跟个笨蛋成亲吗?笨蛋是不是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说不定也不错? 十一月初,难得的一个晴好的日子,将军夫人带着冯晴上了公主府的门。 萧韩氏带着萧露是早就过来了,萧衡也在兰园的书房等着,手里的书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坐立不安地在椅子上动来动去,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紧张。 陈王妃也得到了消息,特意带着两个儿子过来凑热闹。 温慧只了场地,过后就不管了,只管带着陈王妃的两个儿子一起瞎闹。 陈王妃的双胞胎儿子分别叫李干和李坤,才四岁,正是萌萌哒好玩的时候,温慧见到他们恨不得直接搂到怀里揉搓一番。 可惜她现在肚子已经将近八个月,再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因此只能暂时放弃这个丧心病狂的行为。 陈王妃也好好告诫了两个儿子一番,姑姑马上要生小宝宝,不可动作太大,不然惊扰到小宝宝,不肯出来,就不好了。 李干和李坤见到温慧,目光就死死盯着她的肚子,一副想上手摸一摸又不敢的样子。 温慧见了他们那副纠结得样子,只觉得萌的不得了,躺在贵妃榻上沖他们招手“过来,近点,没事!”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磨磨蹭蹭走了过去。温慧一只手拉起一个,直接将他们的小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李干吓得瑟缩了一下,倒是李坤大大咧咧摸了两下,对哥哥道“你也摸摸,滑滑的!” 其实隔着冬天的衣裙,哪里能摸到什么,但李坤这么一说,李干也不由摸了两下,接着惊嘆地看着温慧“真的滑滑的,姑姑好厉害!” 温慧“… …” 小孩子的思维真的跟不上,滑滑的那都是衣裙布料的原因,跟我厉不厉害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她也不反驳,只笑嘻嘻捏了捏两个孩子的脸。 嗯,小孩子的皮肤真是又白又嫩,这才叫做滑滑的呢。 这时候温慧肚子里的孩子突然踢了一脚,正好踢到李干的手。就见他突然把手一缩,指着那一处凸起道“姑姑,你看小弟弟踢我!” 温慧还没说话,李坤已经眼疾手快把手放到了凸起那里,还摸了几下,鄙视李干道“哥哥太胆小了,小弟弟都还没从姑姑肚子里出来,你都害怕!” 第108页 “我哪有害怕!”李干不乐意了,也把手放了上去,谁知他还没摸到,那处凸起就平復了回去。 李干傻眼了,看着温慧急道“姑姑,小弟弟怎么缩回去了?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温慧忍不住被他逗笑了“傻孩子,小弟弟还在姑姑肚子里,等他出来就会喜欢你了啊!” 李干这才高兴起来。 温慧想了想,又道“现在姑姑还不知道肚子里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呢,到时候要是个小妹妹,干儿和坤儿也要好好带她玩哦!” 李坤忍不住挺起了小胸脯,信誓旦旦道“姑姑放心,到时候我来保护妹妹!” 李干也不甘示弱“我也是,我也是!” 温慧忍不住哈哈大笑,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让知秋带他们去玩。 两个孩子手拉手走了,温慧还能听到他们嘀嘀咕咕的声音“姑姑好厉害,肚子那么大,肯定很辛苦!” “嗯嗯!” 温慧“… …” 你娘怀你们俩的时候,肚子肯定比我这还大,可惜你们俩个傻孩子什么都没看到。 温慧在这边晒太阳,逗逗孩子,感觉心情很美好,那边的相亲现场,进展也十分不错。 将军夫人看得出来,萧韩氏就是个老老实实的乡下妇人,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最大的愿望就是孩子们都平平安安的。 萧韩氏也听萧露提到过冯晴,毕竟是一起玩的好的小伙伴嘛。 她也见过冯晴,毕竟萧露还邀请过人家到萧家玩。 在萧韩氏的眼里,冯晴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大家闺秀,一举一动赏心悦目,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家儿子竟然会看上这个姑娘。 这个姑娘品行容貌那都是没的说,但就是门第实在是有点高了。 自己父亲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军不算,嫡亲的姐姐还是个王妃。 这实在是 因此对着将军夫人,萧韩氏就很有些瑟缩。 即使提前两天萧循已经告诉她要见面的是将军夫人,萧衡看上了人家的女儿,但临到头来,萧韩氏还是觉得放不开。 将军夫人到底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那气势一般人还真扛不住。即使她已经刻意收敛了,但多年身处上位,到底是不能完全让人放松下来。 萧露也不如以往咋咋唿唿了,她自打知道冯晴可能要做自己的二嫂,就觉得这缘分还真是奇妙,关系最好的一个小伙伴将来要进萧家门,就不用担心以后不好相处了。 但萧露现在却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跟冯晴相处了,像往日那样什么都能说什么都一起玩还可以吗? 明明冯晴更应该害羞,结果她反倒更加落落大方些,拉着萧露就走,留下空间让大人说话。 陈王妃看萧韩氏紧张,也只能干脆去找自家的两个皮小子,反正自家王爷跟萧循也算很熟了,回头叫他去观察一下萧衡好了。 那边冯晴和萧露漫步目的地乱逛,萧露偷偷看冯晴的脸色,见她还如往日一般,便也恢復了一点本性,促狭地拉着她的手,笑嘻嘻道“真没想到晴姐姐以后竟然会成为我二嫂,你放心,以后要是二哥敢欺负你,你就说出来,我娘和大哥,还有我,都会帮你的!” 虽说这话有点孩子气,但冯晴还是颇为感动,忍不住低低道了一声谢谢。 “谢什么啊!”萧露满不在乎道,“晴姐姐你这么好,跟我大嫂一样好,本来就该二哥让着你啊!” 冯晴忍不住脸红了,还没说话,却听见萧露一声小小的惊唿,接着突然放开了她的手,蹦蹦跳跳跑开了。 她抬头一看,才发现前面小路上站着一个人,正是之前大街上遇到的那个“笨蛋”,萧衡。 冯晴顿时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两颊如染了胭脂,连耳垂都红透了。 萧衡几乎看得呆住了,良久才躬身作了一揖,柔声道“承蒙小姐不弃,小子现在给不起小姐别的承诺,但一生只有小姐一人,小子敢对天发誓,绝不违背。” 冯晴见他又作了一揖,忍不住又想起丫鬟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脸颊上的梨涡小巧圆润,直将萧衡看得目瞪口呆。 两人羞涩地寥寥交谈了几句,就有人来叫萧衡,说是将军夫人有请。 萧衡顿时紧张得手足无措,冯晴反而安慰他“我娘不凶的,你只管老老实实就行!” 要是这话被将军夫人听到了,还不得说女儿没嫁出去呢,就胳膊肘往外拐,向着未来夫婿了? 那一边,几个小辈走了以后,现场就只剩下将军夫人和萧韩氏。 将军夫人尽力表现得平易近人,跟萧韩氏随意聊了聊双方家里最近的一些琐事,萧韩氏聊到自己的三个孩子,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最后双方都还算满意,将军夫人又叫了萧衡来看了看,觉得也还算能接受。 能看出来,萧衡虽然有点紧张,但对这门婚事还是十分严肃认真的,萧韩氏和萧循也表示若能娶到冯晴,必不会让她受委屈。 将军夫人不是小孩子,不会被人家几句好听话煳弄过去。但她也有自信,只要自家老头子还在做将军,只要陈王妃还好好做着王妃,那萧家就不敢对冯晴不好。 第109页 至于萧衡决定两年后中了举再来提亲,将军夫人做了一下调整,就是这两年先过礼订婚,两年后再成婚便是了。 其实将军夫人对这个时间还算是比较满意,毕竟她心里也清楚,女孩子其实十八九岁才成婚生孩子,对身体更好些。 既然男方家都不在意多等两年,那将军夫人自然不会有意见。 对此建议,萧家自然完全没有意见。 自此,双方的会面就算是完美结束,初步的定亲意愿就算是建立起来了。 将军夫人带着冯晴走后,萧衡忍不住在兰园的书房里一蹦三尺高,嘴巴咧得老大,恨不能跑到大街上,跟所有人都说一句,自己也是有未婚妻的人了。 结果萧循一句话就把他打回了原形“你要记得自己的两年之约,要是两年后落了榜,你可有颜面跟冯四小姐成婚?” 萧衡瞬间安静下来,郑重点点头“大哥,我知道了,我就高兴今儿这一日,从明天起我一定加倍用功,绝不让四小姐失望!” 这件事就算是告一段落,温慧还以为之后就可以安安心心过年,顺便等着肚子里的孩子出世。 谁料想还有一场更大的风波在等着她。 这一次,这把火直接烧到了她和萧循的身上。 十一月十二,京城今年的第一场冬雪纷纷扬扬而下。 温慧有孕以后,越来越畏寒,因此早上总是喜欢赖在被窝里不起来。 然而这一日她还没赖够,知秋就匆匆过来,着急地禀报了一个坏消息“殿下,大门外面来了个女人,非要见萧大人!” 萧循早就起来上值去了,这事暂时只能温慧处理。 其实知秋害怕刺激到温慧,还有些话都没敢说。 第56章 萧循的“未婚妻” 果然温慧没太在意, 漫不经心道“想见萧循去萧家啊,到公主府来做什么?” 知秋支支吾吾不敢说,温慧这才觉得不对劲“你还有什么话瞒着我?” 知秋扑通一声跪下了“殿下,你千万保重身体,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要生气 ” 温慧一愣。 看知秋这个样子, 难不成萧循在外面有女人,现在那女人还打上门来了? 她摇摇头,萧循不是这样的人。 知秋还是不敢说, 温慧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淡淡道“行了, 扶我起来!” 温慧慢条斯理地被服侍着起床、梳洗, 看上去没有丝毫慌乱, 这让知秋也感觉安心了不少。 其实温慧心里慌得一批。 到底那个女人说了什么话, 能让知秋这么不敢说出口? 一直到喝了两碗粥下肚,温慧才出声“行了, 现在说吧。难不成你还希望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去见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知秋低着头, 轻声道“那个女人 她说 她说她是萧大人的未婚妻!” 未婚妻?! 温慧手里捏着的勺子“噹啷”一声掉在碗里, 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她突然觉得有点噁心,一低头, 刚喝下去的粥直接吐了出来。 “殿下!”知秋大惊失色。 她着急忙慌让人拿痰盂过来, 自己跑到温慧身后, 轻轻给她顺气。 温慧几乎就只是在怀孕初期有过一小段时间孕吐,后面都是能吃能睡, 怀相好得很。 可她听到那个称谓,莫名其妙又吐了。 未婚妻? 温慧茫然地想,原来萧循是有未婚妻的吗?那我又算什么? 她一直到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才慢慢清醒过来,看到身后站着的知秋已经泪流满面。 “我没事。”温慧喃喃,“走吧,扶我出去看看,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清醒过来以后,温慧就觉得,这件事实在蹊跷。 萧循如果有未婚妻,他自己能不知道吗?他若知道,又怎么可能瞒着自己? 但温慧这么想的时候,心底又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只觉得她和萧循的感情一直进展顺利,说不定这还真是个波折。 知秋胡乱擦了擦眼泪,扶着温慧到了大门外。此时距离她听到女人的骇人言论进去禀报温慧,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大雪一直在下,那女人始终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旁边围着寥寥几个闲人,对着那女人指指点点。 可能是天气太冷了,看热闹的都少了。尤其是半个多时辰公主府都没什么反应,很多人都冻得受不了,回家去了。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温慧一眼就看到雪地里的女人。 几个闲人轰一声散开了,都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有人叫那个女人“哎哎,公主殿下出来了!” 还有人幸灾乐祸“没想到萧大人看上去翩翩君子,竟然有了未婚妻还敢招惹公主殿下,这下看他怎么收场?” 另有人不屑道“说起来公主殿下才是倒霉呢,这都快生了,才知道被萧大人骗了!” “那谁叫她不跟萧大人成亲?” “你看看公主殿下多好看,那个乡下女人,啧啧 萧大人还看得上她吗?” “看不上也得娶回去啊,没看人家拿着信物吗?” “说的是啊,就算告上金銮殿,那皇上也不能说人家的婚约不做数吧?” 第110页 “而且公主殿下又没和萧大人成亲,萧大人肯定得娶了这个女人!” “这女人可真是好命啊,萧大人眼看前程似锦,她就找来了!” “好命什么呀,等着瞧吧,萧大人要真敢娶了这个女人,公主殿下不会生气吗?到时候萧大人还有什么好前程?” “这话也有道理 ” 听着这些人的你一言我一语,温慧也大体拼凑出了这女人的目的。 她冷冷一笑,就见那女人已经慢慢抬起头来。 可能是因为跪的太久,天气寒冷,那女人的头髮上肩膀上都落了一层雪花,脸色冻得惨白,连嘴唇都发紫了。 无论怎么看,这都只是一个乡下来的女人,皮肤粗糙,看不出年纪。 温慧居高临下,冷冷道“你叫什么名字,跪在本公主门口做什么?” 那女人抖抖索索回答“我 我叫张春花,我来 找我的未婚夫,萧 萧循。” 温慧却没有张春花想像中那么惊慌失措,只是无所谓地点点头“你要不要进来喝杯热茶,再慢慢说?” 张春花抖着嘴唇摇摇头“我 我找萧循 ” 那位穿着华贵衣服的夫人跟她说了,不能进去公主府,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温慧又点点头“萧循去衙门了,本公主让人带你去找他?” 张春花身体一僵。 这公主怎么反应有点不对? 张春花仔细看了看温慧的肚子,那么大,不像假的啊?那位夫人都说了,这个公主怀的就是萧循的孩子,那她现在看到自己,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张春花一脸懵地看着温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衙门她怎么敢去,她就是一个小老百姓,看到衙门都害怕,恨不能绕道走。现在要她去衙门,那不是擎等着送死吗? 她不回答,温慧也不在意,又给她出主意“萧循的家不在这里,这里是本公主的公主府。萧家就在隔壁巷子,要不你自己去萧家等他?” 张春花还是不说话。 这个公主太镇定了,不对劲啊。 但她就只是一个乡下妇人,根本不知道情况脱离了掌控应该怎么办。 这时候围观群众也有点觉得不对了,开始纷纷质疑张春花。 “哎,这个女人,说是萧大人的未婚妻,怎么公主殿下让她去衙门找萧大人,她也不去,让她去萧家等着,她还是不去?” “我看她肯定不是萧大人的未婚妻,说不定就是为了惹公主殿下生气的!” “有道理哦,公主殿下这肚子都多大了,快生了吧?这要是一生气 ” “哇,你这么一说,那这个女人真是狠毒啊!” “不是,不是,你们别乱说!”张春花急了,转过头对着后面的人就道,“我真的是萧循的未婚妻,我有信物的!” 她从怀里小心地摸出一块玉佩,那玉佩成色很差,大概就比石头白了点罢了。 “切,这样的玉佩,随便去大街上都能捡到,算什么信物?” “就是,我看这肯定是个骗子!” 围观群众都不相信。 主要是张春花的表现太诡异了,既不肯去找萧循,也不肯去萧家等,就非要跪在公主府门口,这怎么看也不像要找萧循,更像是来找温慧的茬的。 温慧等他们闹够了,这才慢慢道“这天气可真冷。行吧,你既然自己不肯去找萧循,也不愿意去萧家,非要跪在这里,那你就跪着吧,等晚上萧循从衙门回来,你再好好跟他说。” 晚上才从衙门回来? 张春花呆住了,自己要在这冰天雪地里跪一天,那还能活吗? 温慧可不管她想什么,直接转身往里走,还故意道“出来这么一会,就冷得受不了,赶紧回去给我把火生旺点。行了,没事了,大门关上吧。” 后面的围观群众看这只是个骗子,也觉得没意思,三三两两散了。 张春花左右看看,茫茫一片天地,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跪在这里。 而公主府的大门,已经慢慢合上了。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站起来往前一扑,卡住了大门,着急道“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公主殿下说了,请我进去喝茶的!” 她的声音很大,前面的温慧也听见了。 温慧忍不住嘴角扯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朝知秋微微示意。 知秋便回头对着门口的侍卫点点头,接着大门又微微打开了点,张春花终于艰难地挤了进去。 自有宫女得了授意,将张春花带到了一处院子的偏厅,端了热茶上来。 张春花手足无措地站着,嗫嚅着问上茶的宫女“公主 什么时候见我?” 那宫女斜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不是来找萧大人的吗?老是要见公主做什么?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到时间会有人给你送吃的喝的,等萧大人回来,你自己跟他说去。我们公主殿下是什么人,你也配跟她说话?这么冷的天,冻着公主殿下和他肚子里的小殿下怎么办?” 宫女心里也烦着呢,本来公主殿下跟萧大人多好,动不动就往下赏银子或者衣服什么的,现在可好,什么犄角旮旯冒出来一个乡野村妇,就想踩到公主殿下头上了。 第111页 啊呸! 宫女怒气沖沖走了,张春花被这一连串的话怼的不敢出声,良久才愤愤道“什么人啊,知道这天气冷,就让我在这里冻着!” 这一处院子长年无人居住,自然也不可能烧地龙。 因此张春花坐在这屋子里,除了无风无雪,气温其实比外面高不了多少。 她看到桌子上的热茶还在裊裊冒着热气,终于冻得受不了,上前倒了一杯端在手里。 另一边,温慧表面上云淡风轻,知秋还以为她真的不在意。 谁知道一进卧房的门,温慧就突然身体一歪,软软倒了下去。 “殿下!”知秋眼疾手快扶住温慧,当即眼泪又下来了。 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萧循这一日不算很忙。 调研夭折婴孩的事,目前也已经进入正轨。萧循是调研司的主官,只需审核最终情况就可以了。 外面大雪纷飞,屋里倒是暖意融融。 几个下属一边审核资料,一边谈笑,萧循也抱着一杯热茶,翘着二郎腿翻手里的资料汇总。 突然有人顶风冒雪沖了进来,跑到萧循跟前说了一句什么。 几个下属就见萧循脸色大变,手里的茶杯“噹啷”一声摔到地上,里面的热茶洒了一地,犹自冒着裊裊热雾。 萧循脸上血色褪尽,压根顾不上地上摔碎的茶杯,将资料汇总往桌案上一放,匆匆叮嘱了几个下属一声,直接冲出了门。 萧循赶到公主府的时候,知秋让人请的太医还没有来。 毕竟大雪天气,马车也走不了平日那么快。 萧循回来的快,还是因为慈幼堂离得近,他直接冒着风雪跑回来的。 即使心急如焚,萧循还记得在外间等了一会,拿着手炉烤去了身上的寒气,才进去里面。 温慧沉沉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 萧循直接扑到床沿,握了一下温慧的手,见她丝毫反应都没有,不由转头问旁边的知秋“怎么回事?” 知秋看着他的眼神很是不满,嗫嚅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知秋担心温慧还能听到,干脆将萧循请到了外间,直接气道“萧大人,你在乡下还有个未婚妻吗?” “嗯?”萧循一脸懵。 知秋觉得心里好受了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道“今早公主府门外来了个乡下女人,口口声声说是你的未婚妻,身上还带着一块玉佩做信物。她一直在那跪着,殿下没办法,只能去将她请了进来,之后殿下就 晕过去了 ” “未婚妻?”萧循皱眉道,“我怎么可能有未婚妻?” 看到他一脸茫然,知秋的脸色也好了一些,淡淡点了点头“萧大人,奴婢还要守着殿下等太医,不如你自己去见那个女人吧。奴婢让人带你过去。” 萧循摇了摇头“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什么时候不能见。我得守着慧儿,等她醒过来。” 知秋这才露出了点笑容,也不拦他,让他直接进里间去了。 萧循坐到床沿,看着温慧苍白的脸,忍不住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喃喃道“慧儿,你信我,我确实不知还有未婚妻这件事。等你醒了,我一定去问个清楚,查个明白,还你一个真相。我心里从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早就放不下他人了。” 又过了一会,太医终于到了。 知秋请的是经常出入公主府的章太医,章太医带着药童,先听知秋大体说了一下情况。 待听到有女子跪在府门前自称萧循的未婚妻,温慧因此而气晕以后,章太医忍不住瞥了旁边的萧循一眼。 章太医鬚髮皆白,也无所谓什么避嫌,且他还需要看看温慧的面色,因此床帐并未放下来。 章太医坐在床榻前的矮凳上,手指搭着温慧的脉门,闭着眼睛半天,方才悠悠睁开,蹙着眉头站起来,去外间说话。 萧循和知秋连忙跟上,到了外面,章太医就直接问“早上殿下是不是未用膳?” 知秋一愣,看了一眼萧循才道“那女人一大清早就来了,当时殿下还未起来。后来殿下用了早膳,但是听说那女人是萧大人的未婚妻,就 全都吐出来了 ” “什么?”萧循急得团团转,“慧儿都半年没吐过了,这、这怎么办?” 他眼巴巴看着章太医。 章太医沉吟道“急怒攻心,吐了就吐了,倒也不太碍事。从脉象上看,也就是有点体虚罢了。” 萧循已经出了一头汗,等着章太医继续说。 他感觉得到,真正的问题,章太医还没说出口。 果然,章太医又道“体虚也就是脸色不好看,殿下晕过去的真正原因,应该是心头有股郁气,无法散开。她自己想要逃避,不想醒过来。” 萧循心里咯噔一下,急道“那要怎么办?” 章太医斜了他一眼,淡淡道“当然是看殿下的心结在哪,解开了心结,自然就醒了。” 因为是孕妇,不好多吃药,章太医最后只是开了一副补身子的方子,便带着药童告辞了。 第57章 梦到前世 萧循呆呆站着, 良久才重新回到温慧的床榻边,轻轻坐下来。 知秋没有跟进来,她知道自己进去也无用。 第112页 雪花反射的日光从窗棂照进来,屋子里很亮,映照着温慧苍白的脸色,更让萧循觉得难受。 萧循握着温慧的手放在脸颊上, 凑近她的耳边,柔声道“慧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我不会有未婚妻的, 你相信我好不好?” 温慧静静躺着, 一点反应都没有。 萧循呆呆看着温慧。 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心头一片茫然, 完全不知道要解开温慧的心结, 应该怎么办。 他的视线落在温慧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眼眸里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但他不能放弃, 因此又道“慧儿, 你想想我们的孩子, 他那么爱动,你忍心放弃他吗?他还没来得及出来看看这个世界, 你就不要他了吗?我和孩子都想要你醒过来, 你醒过来看看我们, 好不好?” 萧循感觉到握在手里的温慧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他心头一震,还来不及赶到欣喜, 接下来,温慧又没什么动静了。 那天萧循跟温慧说了很多话,从他们的相遇说到相知,又说到相守。 可是温慧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一直到夜深,萧循终于趴在温慧床边睡着了。 梦里,他看到温慧在往前走,他跟在后面一直追,可是怎么也追不上。 他叫“慧儿”,可温慧也不回头。 终于,他眼睁睁看着温慧一脚踏进了一个光芒四射的地方,他紧跟着进去,就被那喧闹热烈的场景惊住了。 那地方灯红酒绿,高楼大厦林立,来来往往的行人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不少男女手挽着手,堂而皇之走在大街上。 温慧也变成了跟他们差不多的样子,如鱼得水地在人群中穿梭,仿佛她原本就该是这个地方的一份子。 萧循来不及思考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不停地拨开身前的人群,紧紧跟上前方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可是眨眼间,他就跟丢了,温慧身影闪动了几下,像一滴水落入大海,再也找不到了。 萧循急得嘶声大喊“慧儿!” 旁边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诧异地看着他。 可是那些人,没有一个是他的慧儿。 萧循举目四望,人海茫茫,可是他的慧儿丢了。 “慧儿!” 萧循又大喊了一声,却突然惊醒,才发现天色微明,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 温慧还如昨日一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萧循满脑袋都是汗,但他顾不得那许多,只是再次将温慧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边。直到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萧循一直剧烈跳动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 那个梦还清清楚楚浮现在他脑海里,梦里那个地方的街道,那些人穿着的衣服,萧循都能清晰记得。 在梦里,温慧离开他了。 毫不犹豫。 萧循突然觉得心口剧痛,他知道温慧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仕途,牺牲了那么多,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女人,自称自己的未婚妻,她该多难受啊! 换成自己,知道温慧有个未婚夫,能接受吗? 这一刻,萧循突然下了决心,喃喃道“慧儿,我不做官了,我们成亲,好不好?我不想做你的面首,我想做驸马。慧儿,你听到了吗?你醒过来,我没有什么未婚妻,我只有你啊!” 他用温慧的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突然间泪流满面。 要到这个时候,萧循才蓦然发现,仕途原来并没有那么重要,如果没有温慧,他完全不知道,后半生应该如何度过。 这个女人,已经成了他的心上月,眉间雪,无可替代的宝贝。 一滴泪水从萧循的腮边垂落,直直掉下,砸在温慧的眼角,又从她眼角慢慢滑下,一路经过苍白的脸颊,滑入颈下的枕头中,自温热到凉透,终于消失不见了。 温慧也在做梦。 她的灵魂飘飘荡荡,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 她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其实已经车祸死了,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她记得自己爱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原本也很爱她,她以为他们两个可以两情相悦,生死白头。 但那个人骗了她。 原来他是有未婚妻的。 温慧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原来的世界,两对父母若是在孩子小的时候约定婚姻,以后孩子长大了不乐意,一般都是不了了之,若真要较真,难免被他人嘲笑。 谁能左右别人的婚姻呢?父母也不行。 但这个时代不一样。这个时代的婚约虽然也一样没有律法保护,但它被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则束缚,如果毁约,会被人认为道德上有瑕疵,无信无义,做个普通人尚且要遭人鄙夷,做官就更加让上峰不喜,自然是举步维艰。 所以,温慧听到那个消息,就觉得没什么挣扎的必要了。 即使是不做官,单单为了不被周围人指指点点,萧循也得咬着牙履行那个约定。 而温慧,难道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协,为了这可笑的婚约,跟人共侍一夫吗? 她曾经多么为陈王和陈王妃的举案齐眉而欣喜,她曾经努力为赵王妃赶走陈雨菲,她曾经为冯晴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专门挺着大肚子,给她和萧衡牵线搭桥。 她曾经信誓旦旦跟冯晴说,若将来萧衡变了,他大哥会教训他。 第113页 可现在呢,言犹在耳,萧衡的大哥萧循,却俨然已经要让自己做个共侍一夫的妻子了。 她知道也许那个女人并不是萧循的未婚妻,可能只是有人派来捣蛋的,可她不想再追究了。 她累了。 本来穿过来,作为一个踏脚石,为了生存,为了好好过日子,为了至亲之人能平安康泰,她已经做了那么多事。 为了弥补对萧循的亏欠,她做了更多事。 现在,她真的很累了,不想再做下去。 那个女人,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只能保持最后的尊严和体面,将人弄到府里来,免除了萧循的后顾之忧。 到这里,她也算对得起萧循了。 不用等他回来了,也不用辛辛苦苦求证,她只想深深地沉入黑甜乡里,若能梦到前世,该有多好。 似乎有谁在她耳边说话,她不太想理会,一直到听到“孩子”两个字,温慧才动了一下心神,想到自己已经怀孕了。 但很快她又沉寂下去。 管他呢,我自己都这样了,哪里还能保护我的孩子呢? 似乎过了很久,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缕微光,温慧的灵魂仿佛终于找到了方向,往那边直掠而去。 她听到后面似乎有人在叫“慧儿”,那声音似乎是萧循的。可她现在不想理会萧循。 前方那一缕微光越来越亮,温慧终于走到了尽头,一脚踏了进去。 温慧回到了她自己原来的世界。 这个世界灯红酒绿,喧嚣浮躁,或许不够完美,可是熟悉的让温慧想流泪。 她贪婪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拼尽全力往前走,想要接触更多,更多。 身后有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在叫她的名字,但响了两声就消失了。 温慧的脚步迟疑了一下,又接着往前走。 让我再尽情徜徉一会儿吧,我离开的实在太久,太久了。 猝不及防间,温慧的眼角突然感觉到一股湿意。 她心神一震,想伸手摸一下,却怎么也抬不起手臂。 这是 萧循哭了吗? 他那样温柔舒缓的一个人,温慧却从来没见他流过泪。 原来,他也会哭吗,会因为自己而哭吗? 温慧还想往前走,可脑子里却一直想着萧循的眼泪。 她的脚步挪不动了,温慧在原地站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苦笑。 原来,还是放不下,放不下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放不下那该死的所谓爱情。 温慧转过身,逆着人流重新往回走。 前方的微光还在闪烁,仿佛知道她迟早要回头。 温慧的脚步越来越快,终于又一脚踏回了光芒里。 光芒消失了,温慧重新面对着黑暗,但她已经下了决心,就不再胡思乱想,一步一步,往来路走去。 萧循怔怔地将脑袋歪到枕头上,紧贴着温慧的脸。 温慧的脸颊几乎已经被萧循的泪水浸透了,一片濡湿。 萧循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无能为力,只能等待天意的审判。 “阿循,你怎么哭了?” 一个嘶哑轻细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对萧循而言,却无异于一声炸雷。 他的身体一抖,眼睛却还闭着,生怕那一声只是自己的幻觉。 “阿循?”温慧见他没反应,又疑惑地唤了一声。 萧循的眼角突然又溢出了泪水,他依然闭着眼睛,却抬起了头,伸手将温慧轻轻抱了过来,紧紧搂进了怀里。 温慧感觉到萧循的身体在颤抖,忍不住艰难地抬起了手,一下一下抚过他的背嵴。 萧循突然忍不住呜咽了一声,眼泪簌簌而下,不一会儿就打湿了温慧的头髮和肩膀。 温慧的手一顿,无奈地嘟囔“明明是你的错,你还好意思哭呀?” 萧循只是搂着她不放,哽咽着喃喃“慧儿,我梦到你到了另一个世界,你不要我了吗?慧儿,别离开我,我不做官了,我们成亲好不好?” 温慧“… …” 原来梦里后面有人唿唤自己,真的是萧循? 她觉得很神奇,两个人可以做同一个梦吗?连梦里的剧情都那么贴合。 萧循见她不答,急道“慧儿,我马上就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相信我,我此生除了你,不可能有别的妻子,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行。若是我违背了这个承诺,就让我天打雷噼 ” “好啦好啦!”温慧打断了他,“我饿得很,你让知秋拿点吃的来,你也一起吃点,好不好?” 她一点都不想听到有关萧循未婚妻的任何事,既然他自己要去解决,那就由他去吧。 “好,好。”萧循手忙脚乱放开温慧,胡乱擦了擦眼角,出去吩咐知秋。 知秋也一夜没有合眼,就在外间榻上胡乱对付了一晚上。 听说温慧醒了,她顿时笑逐颜开,脚步匆忙往厨房去了。 萧循又回到床边坐下,拉着温慧的手,似乎生怕一不小心她又跑了。 温慧无奈地笑了笑,仔细打量了萧循一眼,惊讶地道“萧循,你怎么这么憔悴?” 一夜过去,萧循两眼红肿,脸颊凹陷,下巴上冒出了一层青黑色的凌乱的胡茬,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颓废,完全没有往日里意气风发的样子。 第114页 萧循淡淡笑了笑“我没事,你别担心。” 温慧忍不住伸出手指,一点一点描摹萧循的眉眼。 萧循闭着眼睛,由着她在脸上摸来摸去,直到这一刻,他才觉得温慧真的回来了。 温慧的手指最后搭到了萧循脖颈上,微微用力,把他的脑袋拉下来一点,微微仰头,在他的嘴角轻轻印了一个吻。 萧循觉得自己又想流泪了。 他控制住了自己,但嘴角却微微扬起,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这时候,知秋让人把饭端进来了。 温慧的身体状况很不好,暂时只能将就一下,靠在床头吃饭。 萧循突然执拗地表示要给温慧餵饭,怎么说都不肯放弃这个念头。 温慧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知秋和其他几个丫鬟用手捂着嘴,嘻嘻笑着退了出去,不去打扰这两个人突如其来的矫情。 萧循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矫情。 他总觉得温慧的心似乎还并没有定下来,他迫切需要做点什么,确认自己并没有失去她。 萧循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又用嘴唇试了试温度,才递到温慧嘴边。 温慧张开嘴将粥吃了,看着萧循又重复上述动作,不由觉得十分心累。 这样慢吞吞吃了好一会儿,那碗粥还只下去了一点点,温慧觉得大概到午膳时分也不一定能吃完那一碗。 她无奈地出声“我自己来吃好不好?你也饿坏了吧,自己也赶紧吃一点。” 萧循紧抿着嘴唇,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你身体太虚弱了,还是我餵你吧。” 温慧“… …” 又吃了小半碗,温慧的肚子却越来越饿,她终于忍无可忍,直接伸手要将碗抢过来。 萧循却眼疾手快躲了过去,目光中满是受伤“慧儿,我餵你不好吗?” 温慧“… …” 心累。 再让你这样餵下去,我就饿死了。 然后你不吃饭,也饿死了,咱俩直接能做一对苦命鸳鸯了。 这对儿苦命鸳鸯是饿死的,在旁边有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的情况下。 温慧干脆虎着脸,兇巴巴道“你给我自己吃,你这样慢吞吞餵我,粥都凉了,我还特别饿!” 萧循“… …” 他看了看手里的粥,又看看温慧义正辞严的样子,终于不舍地将碗递了过去。 就见温慧眼疾手快地接过去,直接将碗沿放到嘴边,往上倾斜了一下,大口大口的吞咽,片刻功夫那碗粥就见底了。 萧循呆呆地看着温慧,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温慧忍不住将碗底亮给萧循看,还颇有些嘚瑟“你看,一下就吃完了,你也赶紧去吃点,别饿坏了,唔 ” 她话还没说完,萧循就凑了上来,伸舌头将她因吃的太急粘在嘴角的米粒舔进了嘴里,接着得寸进尺,长驱直入占据了温慧的口腔。 温慧“… …” 她瞪大眼睛,手里还举着一只碗,做出了一副奇怪的投降姿势。 萧循还在贪婪地吸取她的气息,温慧却愤愤地想,用不用这么着急,到底用不用这么着急,啊?躺了整整一天一夜,连牙都没刷啊喂! 第58章 十年前的婚约 但萧循失而復得的情绪, 可能也通过那一个急切的亲吻传递给了她,温慧终于闭上了眼睛,伸手揽住萧循的脖颈,轻轻回应他。 那只可怜的碗从温慧的手里掉了下去,在被子上滚了几滚,碗里面残留的粥水洒在被子上, 却无人在意。 得到回应,萧循瞬间心神大震,亲吻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向温慧袭去。 温慧感觉有点吃不消, 忍不住唔唔了两声, 然而一点用处都没有, 萧循甚至紧紧揽过了她的肩膀。 一直到温慧真的受不住, 使劲推他的肩膀, 萧循才慢慢安静下来, 依依不捨离开了温慧的唇角。 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温慧的嘴唇红艷微肿, 上面还带着一层润湿的水光, 萧循盯着看着一会, 伸出手指抚了抚她的唇角,下腹忍不住窜起一团火来。 他不得不偏过头微微喘息, 尽力将身体的异样压了下去。 其后萧循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动作, 服侍着温慧又吃了点东西, 之后自己也随意吃了点,就唤知秋进来服侍温慧, 他自己回兰园收拾了下仪容,沉着脸准备去处理那个所谓的“未婚妻”。 温慧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但她丝毫也不想参与。 萧循也不想让她操心,自己一个人先去调研司请假,接着并没有回公主府,而是回了萧家。 他一夜未归,萧韩氏等人也并不担心,反正以往大部分时候他也是歇在公主府的。 萧韩氏见他白日里回家,忍不住有些疑惑“循儿,可是出了什么事?” 萧循沉着脸点头,拉着萧韩氏进了内室,却把萧露赶了出去“小露自己玩去,大哥有正事要问问娘。” 萧露觑着他的脸色,知道这回可能是真有事,倒也没有非要旁听,只微微噘着嘴出去了。 萧韩氏见他一直沉着脸,也觉得情况大概不太好,连忙问“怎么了,是公主的肚子出事了吗?” “没有,殿下还好。”萧循摇了摇头,严肃地看着母亲,“娘,你告诉我,我有没有跟人有婚约?” 第115页 萧韩氏一怔,喃喃道“婚约?” 萧循死死盯着她,就见她身体一震,心下便是一沉。 果然,萧韩氏低声道“你还小的时候,你爹有一次去山里打猎,碰到了野猪。他本来就是个文弱书生,其实哪里会打猎,偏偏还要逞能。遇到了野猪,他只好逃跑,慌不择路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从一处小山坡滚了下去,摔断了小腿。那野猪倒是没有追下去,但你爹也压根不能动,只能在那里等着。” 萧韩氏看萧循听得认真,又继续道“后来是张家沟的一个猎户经过,将他救了回来。你爹那个人,很有些书生意气,好了以后登门道谢,不知道怎么说的,就跟那猎户订了婚约,等你长到十六岁,就娶那猎户的女儿做妻子。” 萧循忍不住紧紧攥住了拳头,唿吸都沉重了许多。 原来,这都是真的吗?原来他真的有婚约?那 那慧儿又怎么办? 萧循的心头一片茫然。 但不过片刻他的神情又坚定起来,不管情况怎么样,他都绝不可能娶别人。不管用什么办法,赔银子也好,给那女人重新找个夫君也罢,总而言之,他一定要处理好这件事。 而且他心头也升起了一个疑惑,因为他十六岁的时候,母亲并没有提起过这件事。甚至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不是今天自己提起来,母亲似乎压根就把这个所谓的婚约忘记了。 是不是,其中还有隐情? 果然,接下来就是峰迴路转。 “但你十岁的时候,你爹突然生病去世了。”萧韩氏说到这里,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那时候那猎户的女儿已经十二岁,倘若等到你守完三年孝,他女儿都要十五了,在乡下就算是成婚晚了。最重要的是 ” 萧韩氏顿了顿才继续“你爹去世以后,咱们家的境况每况愈下,为了给你读书,甚至有时候一日只吃两顿,还是稀的 ” 萧韩氏想到那时候家里的光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萧循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萧韩氏轻轻摇了摇头,笑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儿现在有出息,咱们都再不会过那样的日子了。” 萧循点了点头,萧韩氏又道“撑了三年,咱们家的光景越来越差,那猎户的女儿终于忍不住,跟镇上一家杂货铺的少掌柜有了首尾。” 她的脸上出现了嘲讽之色“当时这个事还闹了一阵,能在镇上开得起杂货铺的,是什么人家,怎么看得上乡下的女孩?到底如何我也不太清楚,是不是真的有了首尾,谁也说不上来。但闹了半年,那猎户的女儿到底是嫁给了杂货铺的少掌柜。为了这件事,那猎户还特意到咱们家,亲自向我道歉。” 萧循皱起了眉头,喃喃道“这就是说,那猎户的女儿,早在八年前,就跟别人成亲了?” 萧韩氏点了点头,继续道“那会儿你在学堂,不知道这件事。我想着事情已经发生了,告诉你也无用,又怕耽搁了你读书,就没告诉你。后来时日长了,我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那猎户的女儿,叫什么名字?”萧循疑惑地问,“既然他们家毁了约,那当年的订婚信物,又去了哪里?” 萧韩氏一愣,不好意思道“那猎户的女儿,叫做张春花。至于订婚的信物,猎户给你爹的那个,在张春花嫁人以后,我就还给他们了。那猎户当时说你爹给他的信物,被张春花弄丢了,我也没太在意,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拉着萧循的衣襟,瞪大了眼睛“循儿,莫不是那个信物出了差错?” 萧循沉重地点了点头“不错。昨日一大早,有一个女人,自称叫张春花,跪在公主府门口不走,口口声声要找我,说自己是我的未婚妻。” “啊!”萧韩氏大惊失色,紧紧攥着萧循的衣襟,紧张道,“后来呢?她都嫁人了,怎么还跑到了京城来?” “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萧循摇了摇头,“殿下把她请了进去,之后就晕倒了。” “什么?”这下萧韩氏更是心急如焚,“那公主殿下的身体怎么样?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事?” 萧循简单说了两句“殿下昨日昏迷了一天一夜,到今儿早上才醒过来。现在已经用了早膳,差不多没什么事了。” 萧韩氏这才松了口气,转而恨恨道“当年是他们家看不上你,非要撇开你嫁人。是他们先毁了婚约,现在怎么好意思再来找你?真是不知廉耻的女人,要是伤到了我孙子,看我怎么收拾她!” 萧循知道萧韩氏也就是发发牢骚罢了,她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能有什么办法收拾张春花? 不过知道张春花其实早就嫁过人,萧循倒是觉得轻松了很多。 张家毁约在先,真要传扬出去,自己也不能算是负心人。 总算暂时可以给慧儿一个交代了。 不过萧循还不想就这样轻轻放过,最好是能找到关键证据,证明确实是张家不义在先才好。 因此萧循又仔细问了问萧韩氏,关于当年的婚约的细节。 当年的婚约是萧循的父亲跟猎户定下来的,萧韩氏其实也不是特别清楚,尤其是过了这么多年,她还忘记了不少。 第116页 不过为了儿子能顺利处理这件事情,萧韩氏还是绞尽脑汁,把自己能想起来的东西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萧循坐在椅子上,蹙着眉头,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椅子扶手,脑子里不停思考,到底要从哪里入手,揭穿张春花的骗局。 萧韩氏一边想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直过了近两个时辰,才终于停下来。 与此同时,对信息了解的已经足够全面的萧循,也终于停止了思索。 他已经有思路了。 不过现在还不急,萧循站起身,歉意地看着萧韩氏“娘,儿子今天不能陪你用午膳了,殿下的身体还很虚弱,我得去守着她 ” 萧韩氏比他还急呢“快去快去,好好问问太医,可千万别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 萧循理解萧韩氏盼孙子的心情,也没说什么,从善如流地出门,重新回到了公主府。 温慧上午已经睡了一觉,精神好了许多,此时正在和章太医闲聊。 萧循一进来,章太医就识趣地告退,临走前还嘱咐温慧“近段时间殿下就好好休息,再有个把月就要临盆了,可千万不能大意。” 温慧颔首道谢,萧循更是郑重给章太医躬身作了一揖。 萧循陪着温慧用了午膳,期间一点关于张春花的事情都没提起。 温慧还颇有些诧异地看了他好几次,从他的脸上竟真的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她在心里咂摸了两下,感觉萧循这次的表现还不错,若是之后也能处理好未婚妻的事,那就暂时原谅他了。 萧循还不知道用个午膳,温慧的脑子里也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是因为心里有底,所以才显得气定神闲,那个往日里好像总是运筹帷幄的萧循,又回来了。 其实之前也是因为温慧晕倒,萧循一时间乱了方寸,不然若是张春花一开始找的是他,估计也不会有这么多波折了。 用完午膳,萧循还陪着温慧说了些闲话,看她精力还是有些不济,干脆又安顿她睡下了,才转身出来。 这一次,萧循终于去找了张春花,他所谓的“未婚妻”。 张春花已经在那个冷冷清清的院子的偏殿里待了一天一夜,从最开始的兴奋到后面无人搭腔的忐忑,一直到今日又过了半天,她终于平静下来,有人送饭就吃,有人送铺盖就睡,甚至觉得如果一直能这么好吃好喝的,那比起在乡下的日子,可要好的太多了。 萧循在窗外观察了一阵,确认这就是一个乡下妇人,看那吃饭的样子就知道了,是以心底倒暂时放下了一点警惕。 等宫女将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碟都收拾了出去,眼见着张春花瘫在椅子上开始打盹,萧循才突然走了进去,直接叫了一声“张春花!” 张春花竟然迟疑了一下,过了一会才睁开眼睛,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嗯?” 待看到一个斯文俊秀的男子站在旁边,张春花突然有点瑟缩,低声问“你 你是谁?” 萧循皱了皱眉。 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可能根本就不是张春花。 有谁会对自己的名字毫无反应,要等一会才应声的?张春花可是刚刚吃完午饭,不可能这么快就睡着了。 另外,作为张春花的“未婚夫”,那些年张春花一直看不上萧家的家境,必然时时想着要甩掉萧循,又怎么可能认不出他? 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但萧循是十七岁才离开家乡到了京城,只是四年时间,张春花就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萧循自认这四年,自己的变化还没有那么大。 而且,面前这个女人的反应,不像是没认出熟人,明显是压根不认识萧循。 萧循忍不住冷笑了一下,坐到主位的椅子上,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椅子扶手,漫不经心道“你不是专程到京城来找我的吗,怎么,我站在这里,你都不认识我吗,张春花?” 后面三个字他说的一字一顿,语气里似含着无限深意,同时目光紧盯着面前的女人,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那女人果然表情先是一僵,接着就露出一脸羞涩“萧郎,真的是你吗?这么多年不见了,我 我都老了,你还是这么年轻,我都认不出你了!” 萧郎 萧循的身体抖了一抖,脸色不由更冷了几分。 他忍不住冷冷道“你说你是张春花,可有什么凭证?” 那女人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双手捧着送到萧循面前。 萧循要去拿,那女人却往回收了收,讪讪笑道“那个,萧郎就这样看,也是一样的 ” 萧循知道她的意思,万一自己把信物拿走,她就鸡飞蛋打了。 他不由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外面倒看不出什么不对,只凑近认真观察了一下玉佩。 那女人见萧循并没有反驳,心里不由十分喜悦,看着萧循的目光也慢慢痴迷起来。 若是能嫁给这么俊秀的男人做妻子,就算是后半生吃糠咽菜,那也值得啊! 萧循注意到了女人的眼神,忍不住心里泛起了一点噁心。 他匆匆看了看玉佩,就转开头“行了,我看好了,你收起来吧。” 玉佩的质地很差,但确实跟萧韩氏说的特徵能对上。 第117页 那就是说,这块玉佩确实是当年萧循的父亲给猎户家的订婚信物,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会落到这个女人手里。 那女人见萧循不待见自己,只能讪讪退了回去,将玉佩仔细收好,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形象有点不雅,她还把脚尽量缩到椅子下面,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做出一个自以为好看的笑容。 萧循压根就不想看她,但为了观察她的表情,还不得不盯着她看,看到她那副矫揉造作的样子,差点没把午膳给吐出来。 萧循用手轻轻抚了抚胃部,那女子就连忙关心道“萧郎可是身体不舒服?” 又是萧郎 萧循只觉得胃部的翻滚又加剧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忽略这个让人反胃的称唿,单刀直入“玉佩倒是真的,不过你怎么证明这是你的?” 第59章 真相很简单 那女人神色一僵, 吶吶道“这是我十二岁的时候就一直带在身上的,还能有假吗?” 萧循懒得听她狡辩,直接问“我有几个问题,如果你能答上来,我才相信你就是张春花。” 不给那女人反应的时间,萧循就直接问“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那女人心中一喜, 这个问题她早有准备,因此直接回道“靖安十二年二月初三。” 萧循点点头,记下了这个时间, 却又问“那你父亲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那女人傻眼了。 她准备的东西都是跟张春花有关的, 压根就没想过还要记住别的东西。 但是, 若是真的张春花, 会记不住自己父亲的生辰吗? 说到底, 她就是一个乡下妇人, 字都不认识几个,也就是被人撺掇了几句才鼓起勇气跑到京城, 之后又被人利用来找温慧的茬, 实际上她浑身都是破绽, 根本就经不起查证。 那女人左顾右盼,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萧循冷笑着又问“你是什么时候的生辰?” “靖安十二年二月初三。”那女人不假思索, 脱口而出。 这本就是她背了很久的答案, 根本就不用经过脑子。 萧循终于冷冷笑了, 这个答案说得这么熘,两次回答都是一模一样, 但父亲的生辰却完全不记得。 这个女人,怎么可能是张春花? 萧循这回是终于完全定下了心,突然严肃了神色,爆喝一声“堂下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这是模仿县衙审案的时候,知县常用的句式,萧循只是想试一试,看能不能有效果。 没想到那女人身体一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瞬间痛哭流涕地回答“民女张杏花!” 这话一出,偏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萧循的身体微微放松,靠到椅子背上,似笑非笑道“哦,原来你叫张杏花?那你为什么跑到京城来骗我,还拿着张春花的玉佩?” 张杏花瘫倒在地上,满脸潮湿,也不知是眼泪还是冷汗。 萧循又道“你不想说?那就算了,过会儿我让人带你去京兆府,想来到了牢里,你肯定愿意说的。” “我说,我说,不要送我去牢里 ”张杏花被吓得大惊失色,扑上去就要抓萧循的裤脚。 萧循赶紧避开了,不耐烦道“要说就赶紧说,好好跪着,都说清楚!” 张杏花连忙跪正了,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般,事无巨细全部说了个一干二净。 毕竟衙门对于乡下妇人来说跟地狱无异,何况是京兆府,那可是更加可怕的存在。 萧循就坐在椅子上,并没有打断张杏花,听着她颠三倒四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连到了京城谁指使她来公主府门口跪着的,都供了出来。 说到最后,萧循不由在心里冷笑,果然打蛇不死就是不行,迟早会扑上来,咬不到你也要噁心你一下。 等到一切交代清楚,已经是黄昏时分。 萧循让人带着张杏花去安顿,张杏花也不敢反抗,老老实实将玉佩还给萧循,低着头跟宫女走了。 萧循看了看天色,重新回到温慧的卧房,就发现她已经醒了,却不肯起来,赖在床上望着帐顶发呆。 萧循过去坐在床沿,把温慧的手放在手心里握着,迟疑了一下才道“事情差不多搞清楚了,那个女人不是张春花,更不是我的未婚妻,慧儿现在可放心了?” “咦,真的?”温慧疑惑。 一个乡下妇人,有那么大胆子冒充别人,千里迢迢到京城,欺骗一个朝廷命官吗? 萧循面色无异地点了点头,问她“这件事还有点复杂,慧儿要是想听,我就简单说说。要是不想听,那就算了,反正事情已经了了,后面扫尾的事,我自会安排人去做。” 温慧还有点不好意思,吶吶道“你 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原来只是一个乌龙,一个下午就能搞清楚的事,她偏偏这么大反应,现在想想似乎是有点反应过度了。 “生气?”萧循忍不住将她扶起来,轻轻揽在怀里,在她额头上小心印下一吻,柔声道“这是别人的错,我怎么会生慧儿的气?” 温慧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赧然地笑了笑。 她觉得自己当时可能是因为怀孕,脾气确实是有点阴晴不定,加上前段时间事情太多,可能确实有点压力堆在心里,遇到这件事情,就忍不住爆发了。 第118页 萧循又道“我永远也不会生慧儿的气。” 温慧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骨气,才刚刚闹了那么大一场,现在听了萧循说几句甜言蜜语,心里又开始冒起了粉红泡泡。 为了防止自己越来越沉迷,温慧忍不住戳了戳萧循的胸口,低声道“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危机解除了,突然好奇心爆棚,很想听听八卦怎么破? 萧循摸了摸她的长髮,先将萧韩氏说的他跟张春花的婚约说了,又慢慢将后面整件事情说了出来。 他已经梳理了一遍,比起张杏花说的,条理就要清楚的多了。 原来张杏花是张春花的堂妹,就比她小了两岁。 因为萧家贫寒,那会儿萧循又连个童生都不是,张春花不愿意嫁给萧循吃苦,时不时会跟张杏花诉苦,两人一起商量摆脱这个婚约的办法。 张春花对萧循很熟悉,但张杏花只是听她吐吐槽,对萧循的关注自然没有张春花那么多,因此过了这么多年,竟然一时没能认出萧循。 后来也是张杏花给张春花出的主意,张春花去勾引了镇上杂货铺的少掌柜,吵吵闹闹好长时间,最后张春花还是如愿以偿,嫁去做了杂货铺的少夫人。 不知道为什么,张春花嫁了人,却并没有归还那块订婚的玉佩,反而藏了起来,骗父亲说玉佩丢了。 本来这件事应该到此为止,萧循和张春花张杏花姐妹,自此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 坏就坏在年初萧循中了状元,之后又把母亲和弟妹一起接到了京城。 消息传回张家沟,当地的百姓都沸腾了。 张春花的父母亲悔恨不已,认为当年就不该让张春花嫁给杂货铺的少掌柜,现在说不定已经做了官夫人。 张春花和张杏花也听说了这件事,张春花偶然一次回到娘家,父亲又提起这件事,埋怨张春花当年自作主张,让自己失去了一个做官的女婿。 张春花又是气愤又是后悔,跟父亲大吵了一架,愤愤地回了家。 那会儿张春花已经怀孕七个多月,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 但回到家里,夫君整日在外面浪荡,婆婆又十分刻薄,想到从前的婚约,张春花一时也是悔恨交加。 等杂货铺的少掌柜回了家,晚上两口子睡在床上,张春花也是一时气恼上头,忍不住埋怨夫君无所作为,只知道守着一个小小的杂货铺,将来孩子该怎么办? 那少掌柜原本就是被逼娶了张春花,对她并无多少感情,又听她越说越起劲,忍不住干脆暴起,将她打了一顿。 张春花气怒攻心,又被狠狠打了一顿,不知道哪里受了伤,第二天就嚷嚷肚子疼,第三天晚上就早产了。 当日听到萧循发达了消息的张杏花正好过来找张春花八卦,就碰上这么一桩惨事。 镇上没有什么好大夫,张春花哀嚎了一天一夜也没能把孩子生下来,最后终于难产而亡。 临死之前只有张杏花守在张春花床前,张春花拼尽全身力气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喃喃道“我后悔啊,要是当年能嫁给你,就好了 ” 话未说完,张春花已经断了气。 而张杏花听到张春花说了那句话,看着掉在床榻上的玉佩,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张杏花偷偷拿走了玉佩,当夜就离开了杂货铺。 杂货铺掌柜等人压根就不知道张春花还藏了一块玉佩的事,自然对此一无所知。 张杏花也早就嫁人了,丈夫就是张家沟隔壁村子里的人。 她一直嫌弃丈夫没用,不能多挣银子,一向都是羡慕张春花,能做杂货铺的少夫人,将来就是杂货铺的老闆娘。 不曾想这个老闆娘的梦想还没有实现,张春花就难产死了。 张杏花在回家路上,握着玉佩的手颤抖的厉害。 第二天,她就捲走了家里所有的财务,抛弃了丈夫和两个孩子,一个人偷偷去了镇上。 之后她摸索着到了府城,在运河边上找到了一艘船,声泪俱下地向船老闆编造了一个负心汉发达后辜负了未婚妻的故事,成功用很少的银子坐上了船,一路到了京城。 船老闆也不知是信了她的鬼话,想要到京城从张杏花所谓的“未婚夫”手里捞点银子,还是单纯觉得张杏花可怜,总之最后安安稳稳将她送到了地方。 到了京城,张杏花就抓瞎了。 这时候她突然有点后悔了,因为她压根就找不到萧循住在什么地方。 张杏花只能在街上乞讨,很快就有好心人告诉她,不用做乞丐,只要去慈幼堂干活,就会有饭吃。 张杏花摇了摇头,告诉好心人,自己是来找“未婚夫”的,等找到“未婚夫”就能过好日子了。 其实她是压根不相信会有慈幼堂那么好的地方。 这般讨了几天饭,逢人便说要找“未婚夫”,到后来连她自己都有点相信了。 最后一次,她甚至把“未婚夫”的名字都说了出来。 结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萧循这个名字,引起了旁边不远的马车里的人的注意。 那人将张杏花带到茶楼,给她叫了一桌好饭,等她狼吞虎咽吃完了,才“好心好意”的问了她的具体情况。 听了张杏花的意图,那人便十分好心地给她指了一条明路,那就是到公主府门口跪着,只要一直不起来,自然会有人替她做主。 第119页 张杏花听说萧循已经跟公主殿下在一起,原本很有些瑟缩,但听了一顿描述了美好前景的怂恿,又知道萧循跟公主殿下压根就没有成亲,于是最后晕乎乎地被送出茶楼,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了公主府。 后面的事情,温慧都知道了。 “那个撺掇张杏花过来闹事的,到底是谁?”温慧忍不住疑惑。 她记得自己最近好像没得罪过什么人吧? 萧循嘆息了一声,柔声道“陈家,还记得吗?” “陈家?”温慧恍然大悟,“陈雨菲不是已经流放了?陈芳菲也被关起来了吧?我记得陈大人致仕以后带着全家回乡了吧,还有谁?” 萧循笑了笑“你忘了陈芳菲排行第二?当初陈大人势大的时候,陈家大小姐可是嫁进了齐国公府的。” “是她?”温慧这会是真的惊悚了。 陈家人这太也记仇了吧?半年前发生的事,一个出嫁女,还一直记着,找准机会就要报復一下自己? 关键是张杏花这个人根本就没脑子,撺掇她来闹事,能有什么用?不是半天就被戳穿了吗? 萧循仿佛知道温慧在想什么,柔声道“你是不是觉得陈大小姐这个计策太蠢了?” 温慧点了点头。 “可是,这个很蠢的计策,不是差点成功了吗?”萧循将温慧抱紧了一点,“再差一点,我就要失去你了!” 温慧身形一僵,忍不住脸红了。 是啊,张杏花确实很蠢,但不管多蠢的计策,最后奏效了,不就算成功了吗? 萧循又道“陈大小姐是庶出,其实跟陈二小姐和陈三小姐的感情并没有那么好,她之所以使坏,完全是因为陈家倒了以后,她在齐国公府的地位一落千丈。” 陈大小姐作为庶女,当然没能嫁给齐国公世子,她的夫君只是齐国公的庶子。 但以国公府的权势,一个庶女能嫁给庶出的公子,已经算是高攀了。 当年陈大小姐的父亲陈焕作为御史大夫,也是位高权重,两家算得上门当户对。 但半年前陈家突然失势,本就在国公府得不到足够重视的陈大小姐的夫君,之后更是寸步难行。 陈大小姐的夫君免不了将气撒到她身上,齐国公夫人和几个嫂子也没事就以奚落她为乐。 家庭地位突然一落千丈,似乎真有反常举动,也并非没有道理。 “她被嫌弃了?”温慧嘆息了一声,“但她又不敢埋怨齐国公夫人和她的夫君,这口气憋在心里,只好发泄在我的身上。” 萧循点了点头“她也知道不敢真的得罪你,大概就是想找个人来噁心一下,谁知道 ” 第60章 要生娃了 谁知道温慧和萧循的感情那么深, 结果竟然真的受了刺激,刺激得还不清。 如果让陈大小姐知道后果会那么严重,估计她一开始也是不敢做这件事的。 温慧又嘆道“你说得对,对陈家人就不该抱有幻想。” 萧循淡淡道“慧儿希望她受到什么惩罚?” 温慧仰头看了看他,忍不住用手摸了摸他的下巴。短短的胡茬层的手心痒痒的,她咯咯地笑了, 漫不经心道“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要不还是送衙门吧,别让人说我非揪着陈家不放。” 萧循点了点头。 次日, 张杏花就被萧循直接送到了京兆府。 张杏花已经得了萧循的承诺, 只要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 就出银子送她回家, 还额外给她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 张杏花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自觉回到家也可以有个交代了, 大概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也不是问题,因此忙不迭答应了。 当日, 京兆府就审理了这个案子。 接着, 京城就有传闻, 陈大小姐因为对陈家的没落不满,因此恨上了文惠公主殿下, 不惜教唆一个乡下妇人道公主府闹事, 差点害得公主殿下流产。 齐国公府听到消息的时候, 传言已经到处都是了。 他们马上去京兆府澄清,最后当然是又有人说陈大小姐没做过这件事, 是那个乡下妇人胡乱攀扯。 温慧和萧循没再关注后续,把张杏花送走以后就该干嘛干嘛了。 反正,不管传言什么样,陈大小姐在齐国公府的日子,只怕要更加难熬了。 齐国公夫人后来还押着陈大小姐亲自到公主府赔罪,但温慧压根就懒得见他们。 如果以后齐国公府的男人们,在仕途上有什么波折,只怕他们也都会把气撒在陈大小姐身上了。 因为这件事情闹得太大,泰和帝也对齐国公府颇有些不满,太子和陈王更是随时盯着他们,准备抓小辫子。 而萧循,虽然没说什么,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一旦齐国公府露出丝毫马脚,都能立马反应,将他们拉下马来。 嗯,这大概就是一个受宠的嫡出公主,本来就应该有的待遇吧。 后来温慧听说,齐国公府虽然没有把陈大小姐休了,却给她的夫君纳了两房贵妾。之后不久,陈大小姐就病了,看上去已经命不久矣。 温慧听了以后,笑了笑便罢。 她丝毫没觉得太子和萧循他们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第120页 至于齐国公府对陈大小姐做什么,那都是他们自家的事。 首先,陈大小姐能做出伤害别人的事,受到惩罚本来就是应该的。 其次,齐国公府并不会因此受到莫须有的打压,顶多就是关注度高了点,只要他们自己不作死,太子和陈王,以及萧循,都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所以,其实并没有人承受了额外的惩罚。所有的罪责,都只是因果报应罢了。 温慧发现自己的心肠似乎慢慢变硬了,知道一个女人将要硬生生被病死,内心竟然没有多大波动。 或许,是因为那个女人,踩到了自己的底线吧。 温慧摸了摸肚子,心想,谁若想伤害我的孩子,我一定叫他生不如死。 这件事尘埃落定以后,某天晚上,温慧突然想起萧循说过的话,忍不住问他“我记得那天晚上好像听到你说过,你可以不要仕途,你要做驸马,是不是真的啊?” 在温慧的感觉里,她就没见过那个男人愿意抛弃事业,选择爱情的。 当然,软饭男除外。 但是很明显,萧循一点也不像软饭男,不然三年前他就不会跟自己和离。 其实温慧就是想确认下而已,并没有真的想要萧循抛弃仕途。 毕竟,作为一个见惯世间险恶的成年人,温慧早就知道,即使一个男人愿意为你抛弃事业,年也许没问题,但十年二十年,当他的同事朋友都功成名就,那时候他心里是不是在埋怨你,就不好说了。 温慧觉得,自己并没有那种魅惑人心的本事,可以让人数十年如一日,待自己一如初见。 她的表情十分疑惑,而且就只是单纯的疑惑,似乎这个问题如果萧循不回答,就会一直困扰她一样。 萧循面色严肃的看着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已经经不起任何可能失去你的打击,慧儿,我想做驸马,为此失去其他任何东西都可以。” 温慧看他的神色,实在是一点也不像作伪。 萧循拉着她的手又道“慧儿,你来决定什么时候成亲,要不然,我已经找好了最近的一个黄道吉日,就在下个月的 ” “等等!”温慧连忙喊停。 再说下去,别真的要成亲了。 她故意撇了撇嘴,哼了一声“我才不要跟你成亲,等以后在遇到这次这样的事情,我也就不用犹豫了,直接把你轰出公主府就行了。要是成亲了,还得重新去和离,多麻烦啊!” 萧循一愣,紧紧将温慧搂在怀里,良久才道“我一定不会允许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他知道温慧还是嘴硬心软,明明捨不得自己放弃前程,明明怕自己以后会后悔,偏偏要说这样的话。 温慧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还是忍不住嘟囔“再说,你要是不做官,那以后谁来帮我实现我的愿望啊!” 提高女性地位,可是很难做成的一件事呢,除了萧循只怕愿意听一听这个想法的人都找不到一个。 萧循的心柔软的一塌煳涂,郑重而温柔地回应她“好,我会一直记着,为了实现慧儿的愿望,奋力前行。” “哼,这还差不多。”温慧娇哼了一声,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之后的一个月,终于没有再发生什么大事。 时间过得很快,又到了腊月十六这一日,温慧的生辰。 这已经是她在这个世界过的第四个生辰,这一日,她整整十九岁了,过了年,就算二十岁了。 进宫领长寿面的流程,温慧已经十分熟悉了。 但现在她情况特殊,太医已经说了孩子可能就是这几天就要生了。 皇后特地头一日就派人到公主府赐下了长寿面,又说让她不用进宫,身体最重要。 温慧嘻嘻笑着谢过了皇后的好意,心中一片暖洋洋的。 但生辰这一日,温慧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就觉得没什么事,既然往年都是进宫过生日,那这一次也还是去点个卯好了。 接着她慢悠悠地梳洗、化妆、用早膳,之后才上了马车,慢慢往宫里去。 皇后听宫人汇报她还是进宫来了,只好派了暖轿到宫门口去接她,温慧一下马车就被塞进了暖轿,一点冷风都没吹到。 这一次进宫,温慧难得见到了赵王和赵王妃。 赵王妃年初给赵王生了个儿子,那段时间赵王每天都是咧着嘴巴乐呵呵的,就没见他合上过。 孩子生下来之后不久,陈雨菲就出了事,不久便被流放,可能赵王也是对外面的女人死了心,之后竟真的没再招惹别的女人。 孩子不到半岁,赵王就直接为他请封了世子。 之后赵王也算是收心了,没事就围着赵王妃和小世子转悠,连陪嘉柔县主的时间都多了很多。 可惜这时候轮到赵王妃对他不假辞色了。 赵王妃生了赵王府的世子,终于也能挺直腰杆了,自然免不了要报那五年的抑郁之仇。 这下赵王算是吃了不少苦头,但他一看到儿子,就什么怨言都没了,竟真真切切浪子回头,做了个好夫君。 比如这一日赵王和赵王妃一起进宫给温慧过生辰,赵王便跟陈王一个样,默默坐在自家王妃身边,给她剥糖炒栗子。 赵王毕竟这种事情还做得少,比起陈王的熟练,那可是差得远了。 第121页 两个人跟比赛一样埋头苦干,陈王还时不时翻个白眼鄙视一番赵王,同时向陈王妃抛个媚眼邀功。 而赵王就十分苦逼了,看着手里剥得七零八碎的栗子肉,向赵王妃投去了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 温慧看着这两个王爷如出一辙的傻样,只觉得完全没眼看。 好在其他人都已经十分习惯陈王的画风,现在多了一个赵王,也丝毫没有什么违和感,该吃吃该喝喝,时不时聊一下育儿心得,大厅里端的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用过了午膳,温慧又被灌了一肚子育婴知识,这才晕晕乎乎地出了宫。 宫门外的大街边,萧循早就等了一会了,见到温慧的马车,就掀了帘子进去。 温慧被马车里的炭火烤的昏昏欲睡,直到被一双熟悉的手揽入怀里,才迷迷煳煳道“今日衙门无事吗?” 萧循已经将身上烤热乎了才搂着温慧,闻言便笑了,柔和声音在温慧头顶响起“今日多少大事也比不上慧儿的生辰重要!” 温慧将脑袋在萧循怀里蹭了蹭,忍不住嘴角露出几丝笑意,嘴上却道“油腔滑调!” “睡吧,到家我叫你。”萧循抚了抚温慧的头髮,轻声道。 “嗯。”温慧迷迷煳煳应了一声,瞬间就睡了过去。 温慧这一觉睡得香甜,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萧循就坐在床沿,靠着床头看一本书。 离床榻不远,从房樑上垂下来一盏灯,柔和的光线洒在萧循头上身上,似乎给他笼罩了一层暖黄色的光晕,看上去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温慧痴痴地看了他片刻,萧循终于憋不住,嘴角溢出一丝浅笑,柔声道“慧儿在想什么?” 温慧没想到竟然偷看人家还被抓了包,忍不住有点脸红,噘着嘴口是心非“没什么。” 萧循合上书,温慧又好奇“你在看什么书?” 萧循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将温慧扶着坐起来,将书的正面递到她眼前。 温慧定睛一看,顿时脸上红的火烧也似,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只见那封皮上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春闺记。 那不就是三年前,她不小心送到寒山书院的香艷话本子吗?温慧还记得,春闺记是她自己最喜欢的一本,因为里面的描述十分细腻,读来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看着温慧绯红的脸颊,萧循的眸色微微加深,喉结滚动了两下,忍不住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引起肌肤微微的战慄。 他的声音带着暧昧的笑意“我还不知道,原来慧儿喜欢这样的话本子。” 他明明三年前就知道了,现在偏偏还要来故意撩拨温慧。 “你… …你走开啦!”温慧羞窘得恨不能原地爆炸,偏偏无言以对,只好伸手推他,一时着急之下说出的话,不像是生气,倒更像是撒娇。 萧循将温慧紧紧抱在怀里摇了摇,下巴放在她的发顶,眼睛却不敢看她。 他觉得自己再看到温慧娇羞无限的脸,就要忍不住了。 他深深唿吸,良久才压抑住自己,想着再有多久好日子才能到来,又想到时候最好能试试《春闺记》里描写的姿势,毕竟那是温慧最喜欢的嘛。 温慧也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不敢再乱动,安静地伏在他怀里,心里还忍不住呵呵笑。 明知道什么都不能做,还非要看香艷的话本子,活该! 第二天傍晚,萧循难得回萧家陪萧韩氏和萧衡萧露吃了一顿晚饭,还没吃完,公主府就来了人,大冬天跑的满头是汗,告诉他,温慧发动了。 萧循一时竟惊住了,直到萧韩氏推了他一把,他才突然站起来,不管不顾地往公主府跑,徒留下公主府的小厮在后面喊“萧公子,哎哎,驸马爷,你等等我… …” 第61章 女儿出世 等小厮追出门去, 哪里还看得到萧循的身影。 萧韩氏和萧衡萧露草草又吃了几口,就开始收拾东西,打算也往公主府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萧循赶到公主府的时候,温慧正被两个宫女搀着,在花厅里散步。旁边皇后早些时候派来的张姑姑正在给她打气。 另有一个刘姑姑正在之前布置好的产房里, 做最后一遍检查。 张姑姑和刘姑姑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当年文惠公主出生就是她们接生,不曾想小二十年过去了, 还能看到公主殿下生一回孩子。 其实温慧此时刚刚开始阵痛, 离宫口打开还要一段时间, 更不必说生出来了。 萧循进了花厅, 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干不了, 一时间手足无措, 只干巴巴问了一句“慧儿,你… …你感觉怎么样?” 温慧见他急的满头大汗, 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还好, 现在还没多大感觉。” 旁边的张姑姑见萧循想伸手又不敢, 畏畏缩缩的样子,不由得温声道“萧公子若是担心, 不如去厨房看看, 到时候餵殿下吃点东西, 等晚点生的时候殿下也更有力气些。” 其实厨房自有徐姑姑和知春守着,萧循去了也做不了什么。 但徐姑姑看他那紧张的样子, 觉得还是把他支走比较好,免得把温慧也带得更紧张了。 第122页 “厨房?”萧循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紧紧攥住了,“哦,好,好,我这就去!” 温慧就看到萧循一转身,似乎突然忘记了应该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两条腿打了个结,自己绊住了自己,“扑通”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 温慧“… …” 即使是肚子还隔一会儿就痛一阵,她还是忍不住觉得,萧循这个样子实在是太蠢了! 萧循在地上愣了一会,似乎还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等宫女要伸手去扶他,他才自己迅速爬了起来,朝着温慧道“我没事,没事!”然后快速出了门,往厨房方向去了。 温慧“… …” 简直没眼看。 这真的还是那个文採风流,惊世绝俗的状元郎吗? 有萧循这么一打岔,紧张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了,温慧甚至感觉都没有那么疼了。 当然了,说不定只是她已经习惯了这种阵痛罢了。 张姑姑看到温慧的眉头舒展了些,也是难得松了口气。 毕竟女人生孩子就是道鬼门关,如果生孩子的妇人自己能放松些,后面真正生的时候,也会容易些。 过了小半个时辰,萧循还真的亲自提着一个食盒过来了,知春空着手跟在后面,一脸生无可恋。 萧循的脸上手上还有几小块擦伤,他自己却完全没感觉到疼似的,神情十分严肃,一丝不苟地取出一碗红枣鸡蛋粥,要给温慧喂,嘴里还柔声哄她“慧儿,来,多吃点,这里面还加了一点参须,徐姑姑和知春说补气最好了。” 因为温慧一向身体很好,用不到大补,因此知春就只在粥里加了点参须,能补充生孩子所需的精气便罢。 温慧见萧循表情十分认真,只好忍着阵痛,真的将那一碗粥都喝完了。 萧循还要再盛,温慧连忙道“好了好了,我吃饱了,等会没力气了再吃吧。” 萧循又严肃地点了点头,坐在旁边,目不转睛盯着温慧。 温慧被阵痛折磨了这么久,脸色发白,汗湿重衣,头髮都有好些沾了汗水,软软地垂到脸上。 这个形象实在不是那么美好,她只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正要想办法让他出去,就听宫女来报,萧韩氏带着萧露来了。 张姑姑趁机让萧循出去先安顿一下萧韩氏和萧露,温慧见他皱着眉头,好歹是出去了,这才松了口气。 之后的时间,温慧觉得实在太难熬了。 宫口一直没开,张姑姑甚至安排给她洗了个澡。 终于进产房的时候,都已经月上中天,快到深夜了。 说是产房,其实是早一个月就收拾出来的单独的院子,辟出其中的一个里外间,做了临时的产房。 萧循当然是不可能进产房的,只能陪着萧韩氏和萧露一起等在偏厅。 萧韩氏还坐得住,毕竟有生过三个的经验,知道温慧离生下孩子还早。 萧循却一直坐立不安,后来干脆站起来,在产房外面来回踱步,眉头紧紧蹙着,时不时瞟一眼产房的窗户。 他一直听不到温慧的声音,后来终于急了,拉着萧韩氏的手问“娘,慧儿怎么不出声?我听人说生孩子痛得不得了,那惨叫声隔很远都听得到… …” 萧韩氏感觉萧循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只能无奈安慰他“离生的时候还早呢,你别急啊!” 萧循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撑着脑袋喃喃念道“生孩子太可怕了,生了这一个,以后一定再也不生了… …” 他的声音太小,萧韩氏没太听清,不然一定会对此嗤之以鼻。 在萧韩氏的认知里,哪个女人不用经歷这一遭?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这样?最后还不是该生就生,生十几个的也不是没有。 其实温慧只是相对算是比较能忍痛,连守在旁边的张姑姑和刘姑姑都十分诧异于她的能忍,毕竟是娇养大的公主,几乎从来就没吃过什么苦,生孩子绝对算得上最痛的事了。 温慧还觉得生孩子原来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痛,但接下来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之前之所以没有那么痛,完全是因为还没到生的时候! 午夜的梆子响刚过,萧循就听产房里“嗷呜”一声,十分悽厉,那是温慧的痛叫声。 他吓得浑身一抖,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顾不上自己的屁股,直接一蹦而起,扑到窗户边就喊“慧儿,慧儿,我在这里,你怎么样?” 温慧抓紧了床单,头髮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她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几句话“阿循,好痛,啊!” 萧循握着窗棂的手都颤抖了,嘴唇一个劲哆嗦,喃喃道“慧儿,慧儿,我在这里,你别怕,我在这里… …” 这一刻,萧循的心里无比害怕,他发现真到了这样危机的时候,温慧竟然只能一个人承受那种极度的痛苦,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萧韩氏上前想将他拉走“循儿,你好好坐着,别让公主殿下分心!” 萧循却不肯松手,失魂落魄地道“我要在这里陪着慧儿… …” 产房里面,伴随着温慧的叫喊声,张姑姑有条不紊地开始给她轻轻按压肚子,一边还道“公主殿下,听得到奴婢说话吗?来,跟着奴婢做,唿气,吸气,唿气,吸气,对,就按照这个来,很好,继续,唿气,吸气… …” 第123页 “很好,看到头了!”刘姑姑在下面接生,突然欣喜地大声鼓励温慧,“殿下,再加把劲,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温慧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痛到麻木,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神魂也似乎经过了千锤百鍊,即将飞出天灵盖。 她无意识地顺着听到的话,挤出了最后一点力气,终于感觉肚子一松,有什么东西从下面流了出去。 然后,温慧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天边已出现了一丝微光,黎明就要到来了。 一声婴儿啼哭声,伴着泰和二十一年十二月十八的黎明,嘹亮地响起。 刘姑姑抱着刚生下来的孩子,手脚麻利地剪了脐带,擦干了孩子身上的血水,用一旁的包裹包起来。 张姑姑探了探温慧的唿吸,见还算平稳,就知道只是脱力晕过去了,这才松了口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张姑姑转向刘姑姑,以目示意,刘姑姑知道她的意思,却沉着脸摇了摇头。 这意思就是,温慧生了个女儿,也不知道外面的萧家人会不会不高兴。 不过转念一想,温慧是泰和帝和皇后最宠爱的幼女,便是生个女儿,萧家不喜欢,宫里还能不喜欢?太子妃和赵王妃都是先生了女儿,嘉怡郡主还不是照样受宠? 萧循已经等了好一会儿,刚才温慧叫喊的声音一停,又有婴儿的哭声响起,他就趴在窗户边低声唤“慧儿,慧儿你怎么了?” 可惜里面正忙着,温慧又晕过去了,也没人有功夫回答他。 这会儿过了一阵,里面还是没动静,萧循就急了,小声拍着窗户问“张姑姑,刘姑姑,慧儿怎么样了?孩子呢?” 这时产房的门吱嘎一声开了,刘姑姑抱着个襁褓站在门边,对萧循道“萧公子来看看小小姐!” 说这话的时候,刘姑姑和站在里面的张姑姑都紧盯着萧循的脸,结果萧循好似完全没注意到这微妙的气氛,只是小心翼翼往前踏出几步,连唿吸都放轻了,缓缓伸出手,轻轻接过襁褓,喃喃道“这就是我的女儿吗?这就是慧儿给我生的孩子吗?我做爹了,我做爹了!” 最后一句话声音略大了些,襁褓里的婴儿突然又哭了起来。 萧循看着那红通通跟只小猴子样的婴儿,顿时手足无措,眼巴巴地看着两位姑姑。 刘姑姑见他并没有嫌弃女孩的意思,忍不住笑着将襁褓接了过去,还没说话,萧循就侧着身子挤进了产房,直奔温慧而去。 “哎,萧公子,里面还没收拾好,你不能进去… …”徐姑姑大惊失色,这个时代,男人是不能进产房的,都说是有忌讳。 但她的话萧循充耳不闻,扑到温慧的床前,就颤抖着握住了她的手。 还好知秋已经带着几个宫女稍微收拾了一下,温慧也已经被抬到了另一张干净的床上,也算是避免了萧循沾到血污,勉强避开了忌讳吧。 萧韩氏也在外面喊了一声“循儿”,奈何此时萧循的心神完全在温慧身上,其他什么都听不见。 萧韩氏也只能作罢,凑到门口去看刘姑姑怀里的襁褓。 虽说温慧生的是个女儿,萧韩氏一开始确实心里还是有点不喜,但这毕竟是第一个孙辈,她还是很快想开了,想着先开花后结果,也没什么不好。 孩子在襁褓里闭着眼睛,唿吸轻轻的,两只小手无意识地握成拳头,凑在嘴边,看上去别提多可爱了。 萧韩氏瞬间爱心爆棚,哪里还记得之前心里有过不喜,陪着笑问刘姑姑“我想抱抱孩子,这个… …” 她对着宫里出来的刘姑姑,到底还有些束手束脚,倒是刘姑姑见她竟也并未嫌弃这是个女孩,心里十分高兴,直接将襁褓往她手里一放,又道“进来看吧,当心有风。” 其实偏厅也是扎扎实实密封好了了,一丝风也不会有,但刚出生的孩子毕竟脆弱,经不起一丝不小心,因此刘姑姑还是比较谨慎。 此时知秋已经带人将产房里收拾的差不多,萧韩氏便抱着襁褓进去,一边走还一边爱怜地看着襁褓里的小可爱。 萧露也跟了进去,一边走一边踮脚往萧韩氏怀里看,嘴里还咕哝着“娘你抱够了没有,给我也抱抱小侄女儿!” “去去去,你知道怎么抱小孩子?”萧韩氏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呵斥,“你就这样看看得了,别把孩子弄疼了。” 萧露“… …” 为什么我们小的时候,就没见过娘用这么温柔慈爱的眼光看过我们? 好气哦。 可是小侄女真的好可爱,就算整个人小小的,皮肤红红的皱皱的,还没有眉毛,但还是觉得看着她就爱心泛滥,真的想抱在怀里亲香一下! 第62章 如珠似宝 萧露很快就忘记了萧韩氏对自己的不公待遇, 津津有味地对着一个刚出生不到半个时辰的孩子犯起了花痴。 温慧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晚上。 她感觉自己应该被擦洗过了,身上清清爽爽,衣服也是干净的,带着阳光的气息。身下是熟悉的柔软温暖的褥子,看样子自己应该已经被挪回了卧房。 温慧觉得肚子饿得厉害, 好像已经三天没吃饭,现在要是摆上一大桌子饭菜在她面前,她觉得自己能全部吃光。 第124页 她想动一动, 这才发现浑身都没力气, 某些地方还有些痛。 她偏过头想喊人, 才发现床沿边趴着一个人, 却是萧循。 萧循已经睡着了, 唿吸声很均匀。旁边桌子上柔和的夜灯光芒洒在他身上, 将他的眉眼勾勒得沉静而温柔。 这时候萧循的身体突然一动,已经醒了过来, 看到温慧也醒了, 脸上就露出懊恼之色“慧儿, 你什么时候醒的?我还想守着你的,结果竟然睡着了!” 温慧笑着摇了摇头, 萧循又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还是用膳?知秋一直守在灶上, 我这就让人叫她送吃的来。” 温慧却只问“孩子呢?” 可能是之前生孩子的时候喊哑了嗓子, 现在她感觉说话的时候喉咙都有些疼。 萧循先去外间吩咐宫女去灶上传话,这才跑进来, 指着床榻边不远的一个小摇篮。 孩子依然包在襁褓里,躺在小摇篮里睡得正香。 温慧吃力地将脑袋偏过去,却只能看到摇篮的一个角。 她忍不住急道“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 说起来孩子是她辛辛苦苦生的,到现在却只有她一个人还没看过孩子长什么样。 萧循闻言也觉得自己傻了,嘿嘿傻笑了两声,走到摇篮边,轻轻伸手将襁褓抱了起来。 看得出来,萧循抱孩子还很不熟练。但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好像徒手托着一块豆腐,生怕一不小心会打碎。 温慧还不能坐起来,只能看着萧循将孩子放在旁边,她尽力侧过头,就看到了孩子皱皱巴巴的脸。 在现代的时候,温慧其实根本就不喜欢小孩子,觉得他们又爱哭又爱闹,时不时还经常碰到熊孩子,让人计较也不是,不计较又觉得烦,搞得心情特别差。 可是真到自己生了孩子,孩子明明也长得不好看,但温慧还是觉得心软的好像化成了一滩水,柔软的不可思议。 她痴痴地看着孩子的睡颜,听着她轻轻细细的唿吸,只觉得怎么看怎么爱,真觉得这就是降落凡间的小天使。 萧循就坐在床沿看着她们母女,原来这就是有妻有子的感觉,真的是心口涨得满满的,对于未来也有了更昂扬的动力,因为肩膀上沉甸甸的,责任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 温慧突然低声问萧循“你想好起什么名字了吗?” “宝珠。”萧循其实一看到孩子,脑海里就冒出了这个名字,此时含笑看着温慧,柔声道,“就叫萧宝珠,如珠似宝,慧儿觉得怎么样?” 温慧脸上倏地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心头原有的一点隐忧烟消云散。她轻轻点了点头“如珠似宝,好。那小名就叫宝儿吧。” 萧循弯下腰,在温慧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低声道“你和宝儿,都是我心上最重要的人,如珠似宝。” 温慧不由脸红了,嗔道“你小心些,别吵到宝儿了!” 萧循笑着去抱宝儿,乐呵呵地喃喃“宝儿,宝儿,你娘害羞了 ” 温慧“… …” 果然男人幼稚起来,跟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她忍不住瞪了萧循一眼,萧循却乐呵呵抱着襁褓,完全没看见。 宝儿明明睡得正香,也不知道他看个什么劲儿。 温慧在心里吐槽萧循,却忘了之前自己看着宝儿,也怎么都看不够。 这时候知秋带着宫女,提了食盒过来,萧循就将宝儿放回摇篮里,自己净了手,准备给温慧餵饭。 温慧见了他的架势,心里倒是有些甜蜜,但嘴上还是拒绝“你别忙活了,让知秋来吧。” 萧循却坚决不肯假手他人,非要自己来。 其实温慧是觉得萧循的餵饭技能实在不够娴熟,不像知秋,手也稳当,频率也适当。 不过既然萧循坚持,温慧也就由他去了。 能保持给妻子餵饭的好习惯,也好让他知道生孩子坐月子有多难受,能体谅自己的辛苦,终究算是件好事。 食盒里是张姑姑和刘姑姑特意交代给温慧做的月子餐,做月子餐的厨娘也是从宫里调出来的,专门伺候温慧一个人。 温慧的印象里,好像月子餐都是油腻腻的,且一般很少放盐,没想到宫里出来的专业厨娘就是不一样,食盒里端出来的汤颜色清亮,完全没有油腻的感觉,让人一见就食指大动。 温慧这一顿吃得十分满足,身体里流失了的力量也似乎回来了不少。 她吃完了便又觉得困了,打着哈欠对萧循道“床这么大,你赶紧也上来一起睡会。” 宝儿已经被知秋抱走了,温慧倒是想自己喂,但她暂时还没有奶,只能先让乳娘餵。 乳娘是早些日子就找好了的,四个都是知根知底的,也不怕有什么问题。 温慧生下宝儿的当天,她还昏睡着不知道的时候,张姑姑已经派人往宫里送了消息。 那一天下午,公主府就收到了皇宫赐下来的诸多物品,大部分都是给孩子用的。 到了第二天,泰和帝和皇后听说萧循给孩子起名叫萧宝珠,龙颜大悦,干脆也亲自写了两个大字“欣玉”,作为宝儿在皇家的名字。这是干脆将温慧当王爷对待了,生了女儿都是从了这一辈的“欣”字。 第125页 泰和帝另外赐下了一个“嘉玉县主”的封号,给这个出生才两天的孩子。 要知道,赵王的女儿,也只是一个县主的封号罢了。 对于公主来说,这就是莫大的荣宠。 比如文惠公主的异母姐姐文昭公主,她也是第一胎生了女儿,但她的女儿长到五岁,也没有得到任何封号。 文昭公主也听说了泰和帝给温慧新生的女儿赐下封号的事,当天就在家里摔碎了一屋子的杯盘碗盏。 但气过之后她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跑到宫里去质问泰和帝吧? 而原本听说温慧生了女儿的京城百姓,有些不怀好意的还暗搓搓等着她被萧家嫌弃呢,结果马上就听说了泰和帝赐封号的消息,瞬间就偃旗息鼓,不敢乱说话了。 不少人还心中悻悻,觉得凭什么萧循运气就那么好,做了官还可以跟公主在一起,公主甚至还给他生了孩子。 这哪里是面首的待遇,这明明就是驸马嘛。 但他们还没办法名正言顺上告,因为温慧和萧循,真的没有成亲啊! 这些人心里酸得很,心道当年还嘲笑萧循做了公主的面首,现在看来,若是自己当时愿意做面首,是不是也能有这么大的机缘? 温慧要是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只怕要轻蔑地“呸”一声,也不看看自己长得什么鸟样,就敢随便肖想公主了? 自己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看看萧循,长得多帅气,才华多逆天,这才是公主伴侣的标配好吗? 当然了,因为慈幼堂的缘故,大部分京城百姓对温慧的印象非常好,多数都是自发为她和宝儿祈福的,年前那几日,京郊的几个寺庙都香火鼎盛,不少都为温慧和宝儿求了平安符,之后回来再送到公主府大门口的侍卫手里。 短短几日,公主府就收到了一大篓子的各色平安符。 温慧挑了几个出来,为保险计,请知春检查了一下,确定没什么问题,就给自己和宝儿戴上了。 说起来她看到那一大篓子的平安符,心里也不是不感动的。 这个时代的百姓,多数还是很淳朴的,你对他好,他也一定会想着报答你。 这一大篓子的平安符,就是那些普通百姓最朴素的心愿,但却也是最虔诚,最能打动人的。 温慧将剩下的平安符仔仔细细收了起来,其后每当心情沮丧的时候都会翻出来看看,然后心态便又会重新积极起来。 这个除夕,温慧因为还在月子里,皇后体恤她不能吹风,没让她去宫里过。 温慧干脆将萧循一家人全部请到了公主府,一大群人热热闹闹过了个新年。 好在萧韩氏没那么些迂腐的习性,想着反正已经不在老家,那些陈规陋俗也无所谓守不守,因此半下午就由萧循带着萧衡拜祭了父亲的牌位,然后一家子一起去了公主府。 这个夜晚,大概是萧循三兄妹过的最热闹最开心的一个除夕了。 萧循自打泰和十九年春回京城,之后两年都没有回老家,除夕都是跟温慧一起过的。 现在他左边是母亲带着弟妹,右边坐着温慧,旁边还有宝儿躺在摇篮里,他只觉得人生圆满,不过如此。 萧衡和萧露则完全是因为京城的除夕实在是太热闹了,晚上用完晚膳以后还出去熘达了一圈,买了一大堆看着好看其实没什么用的东西回来,被萧韩氏笑着骂了一顿也不能浇灭他们的热情。 萧衡其实还偷偷给冯晴买了个小礼物,只是没被萧露看到罢了。 等他们回来,温慧还安排人搬出早就准备好的烟花,一排一排地点燃,直接照亮了这一片的天空。 萧衡和萧露都惊呆了。 他们以前在乡下过年,村子里也就只有里正家里买得起烟花,那也是只有寥寥数支,放完就算。 但就算如此,每到除夕之夜,村子里的孩子都会跑带里正家附近,等着看那绚丽的烟火。 他们没想到,原来烟花,还可以这样放。 大片大片的烟花绽放在夜空里,红的黄的蓝的紫的,交织在一起,绚烂无比,让人忍不住屏息凝神,想要将这一刻的美景长长久久地留住。 温慧不敢出门,就倚在窗前看外面的美景。 当着母亲和弟妹的面,萧循不好直接将温慧揽进怀里,就偷偷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愿年年岁岁,共卿看此美景。” 温慧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手心翻转,跟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好,年年岁岁,共卿看此美景。 新年伊始,朝廷突然颁发的一条法令,直接让京城的百姓炸了锅。 法令的大体内容是,禁止近亲婚姻,比如表兄弟姊妹之间,不能成亲。 这条法令其实是在朝堂上吵了几天之后,才勉强颁发了下来。 最先的□□,就是从翰林院被调到户部调研司的郎官萧循,整理出的一份奏章。 奏章里面的数据,萧循已经提前拿给泰和帝和太子看过,两人都被数据展示出来的事实惊住了。 而奏章在朝堂上被萧循展示以后,他又有条不紊将调查到的实际情况一一说明。 谁也没想到,近三年,单单是京城及周边,婴孩的夭折数量就达到了惊人的2342个,这还是听到了风声来调研司收录了的情况。 第126页 那些因为没听到消息或是纯粹不愿意来调研司,因此没被收录的情况,还有多少? 如果扩大到整个国家,一年夭折的婴孩数量,又该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字? 一想到这个问题,整个朝堂上都是鸦雀无声。 没人去调查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这种情况有这么触目惊心。 而萧循接下来说的,又让各位朝臣更加不寒而慄。 在2342个夭折的婴孩中,父母是近亲婚姻,即表兄弟姊妹成亲的,占了1880个。 第63章 萧循外放 也就是说, 近亲成婚的父母,夭折孩子的机率,大约是非近亲成婚家庭的四倍。 当天的朝堂上,除了这件事,几乎没有别的议题。 朝臣们为了是否要阻止民间近亲婚姻,以及是否披露原因, 进行了长时间的争论。 一方认为,既然事情这么严重,当然应该马上颁布法令, 及时止损。至于原因就不必说清楚了, 以免引起恐慌。 另一方认为, 千百年来就没有表兄弟姊妹不能成婚的规矩, 现在一旦打破这个规矩, 会不会引起其他方面的一些不妥? 大部分争论都是集中在这两方面, 至于认为要将原因告知百姓的,很少有官员提起。 大部分官员都是奉行“民可使由之, 不可使知之”。 反正就是告诉你怎么做就行了, 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这主要也是因为这个时代本身文化普及程度就不高, 说得多了还容易引起百姓莫名其妙的联想,万一被有心人出来煽动了情绪, 到时候引起大面积的恐慌, 就不好收拾了。 反正到最后, 还是泰和帝拍了板,直接颁布新法令, 禁止近亲婚姻。 当然,近几年还是以试行为主,已经定了亲的就不去管他,非要近亲成婚的也只能由着他去,后续几年慢慢收紧也就行了。 至于朝堂上的官员,看到萧循的详实的数据,哪里还升的起半点近亲婚姻的想法,不少已经跟亲戚有了默契的官员,心里已经在盘算回家就想办法把孩子的婚约取消,另外寻觅好人选了。 只是要跟家里的老妻解释清楚这一桩缘由,还要跟儿女好好说,想到这些烦心事,这些官员就忍不住头疼。 不少人因此心下暗暗埋怨萧循多事,但埋怨的同时又暗暗庆幸,儿女的婚姻还没完全敲定,以后要更加谨慎才好。 有些已经跟亲戚做了亲家的官员就闹心了,只能暗想着回家赶紧多送几个好大夫去儿女身边才好,免得到时候生孩子容易夭折。 另有些官员想到自己女儿嫁到亲戚家里,生了好几个孩子都没能站住,最后不得不含泪给夫君纳妾,就不由跌足悔恨不已。当初要是知道近亲婚姻会有这么一桩天大的隐患,说什么也不能让女儿嫁过去啊!还以为女儿跟她表兄从小青梅竹马感情好,婆婆也是好相处的,将来定会和睦美满,谁料想竟然是害了孩子! 如此种种,众官员心里的想法不一而足。 萧循可不知道这些人心里想什么,这一桩事情告一段落,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大概是要调任了。 一件事情做出了成绩,自然就有人想掺和一下。 当初其实温慧提出近亲成婚孩子容易夭折的时候,太子并没有十分重视,毕竟自古以来就没听过这种说法。 还是温慧了银子,陈王又转述了温慧十分严肃的请求,太子才勉强在户部单立了一个调研司,还只能让萧循来做这个郎官。 因为要做的这件事,毫无依据。很可能做到最后鸡飞蛋打的事,谁愿意过来浪费时间? 最后的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当然,到了这个时候,想要挤过来分一杯羹的,那就多了。 万事开头难,最难的时候过去了,后面只要照章办事就行,谁不眼热这个位置? 萧循不介意多几个人做事,不过他感觉得到,太子对他应该是有别的安排的。 萧循没想到,太子会安排他离开京城,去西南偏远之地做知县。 这时候京城到处都在讨论朝廷新出的法令,各种匪夷所思的猜测层出不穷,也有不少猜到了可能跟调研司年前一直在调查的夭折婴孩之事有关。 而萧循站在温慧的卧房门口,迟迟不敢踏进门去。 温慧才刚刚出月子,徐姑姑甚至依然不肯让她出门,因此大部分时间依然是在床上度过。 而他们的宝儿,才刚刚满月不久。 这个时候,萧循不知道怎么跟温慧提起,自己马上就要收拾行囊,离开她们母女,去往一个遥远的地方。 而且这一去,至少也得三年。 可能也是因为心虚,太子自己也不好意思跟温慧解释,只偷偷给萧循打了个招唿,就算是通知他了。 反正决定权在萧循,他愿意去,马上调令就会下来;他不愿意去,继续在调研司呆着也不是不行。 但太子的意思,萧循满腹才华,一直在京城呆着,也做不出多大的成绩,想要往上升迁,比外放要难得多了。 外放若是能做出成绩,那是很容易看得到的,泰和帝也会更加赏识会治理地方的人才。 萧循呆呆站了半天,门却突然开了。 知秋探出个脑袋,疑惑道“萧大人站在这里做什么?殿下让你进去呢。” 第127页 其实是早有府里的小丫鬟看见萧循来了,正好要来找知秋,就顺嘴说了一声。 温慧当然也听到了。 结果过了老半天,温慧也没见到萧循的人影,忍不住让知秋出去看看。 谁料萧循竟然就在门口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也不进去。 “出什么事了?”萧循进去以后,温慧便问。 知秋已经识趣地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温慧和萧循,以及睡得正香的宝儿。 萧循过去将温慧抱在怀里,良久才喃喃道“没事。” 他现在心里实在是纠结,尤其是看到温慧和宝儿以后,那种就想守着她们母女,不愿意离开的想法就越加强烈。 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萧循在心里想。 他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也会变成一个儿女情长,优柔寡断的人。 温慧轻轻抱着萧循的腰,沉默着不说话。 她知道萧循肯定是有事要说,但既然他暂时不想说,温慧也不想寻根究底。 到了该说的时候,萧循自然不会隐瞒她的。 其后半个月,萧循一直皱着眉头,不过一见到温慧和宝儿,他会尽量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二月中,调研司已经来了新的官员,甚至一次来了两个。 萧循知道,其中至少有一个,是来顶替他的位置的。 那天晚上他终于对温慧摊牌,说了太子的建议。 “所以,你要去西南?”温慧看上去倒并没有多少意外。 萧循做官以后,温慧也大体了解了一下这个朝代的官员体系。总的来说,外放做官才有前途,一直窝在京城里,安逸倒是安逸,就是皇帝不看重。 这也是两年前裴瑾外放江南做县令的原因,当时温慧还觉得奇怪呢,最近了解了实际情况才明白过来。 所以太子是看重萧循的才能,才会建议他外放。 尤其是西南偏远之地,虽说百姓穷苦,但若是励精图治,未尝不会出成绩。 “慧儿 ”萧循握着温慧的手,话说的艰难,“我想了半个月,还是暂时留在京城吧,你身体还未养好,宝儿也还那么小 ” “嗯?”温慧抬头,她没想到萧循纠结了半个多月,最后的决定会是这样。 暂时留在京城,那以后呢?如果想要往上升迁,最后还是要有治理地方的经验的。 她轻轻摸了摸萧循的脸。 看得出来,萧循想要去西南,若不是有自己和宝儿这两个牵绊,能得到这个外放的机会,只怕他早就欣喜若狂了。 要知道多少新科进士想要等一个外放的缺,都要等很久。 “阿循,你不必如此。”温慧仰头看他,柔声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咱们是要一辈子相守在一起的,对不对?既然还有一辈子,何须在意这几年的离别?” “不,慧儿,我害怕 ”萧循只觉得未来茫然不定,让他十分恐慌。 温慧轻轻抱着他“你不用担心,我和宝儿会一直在家里等着你。公主府这么多伺候的人,宝儿会被照顾得很好 ” 萧循不说话。 近几日他总会想起曾经做梦梦到的世界,那个世界光怪陆离,温慧曾经在那个梦中的世界里,毫不犹豫地捨弃了他。 良久,他才道“宝儿才两个月,等我回来,她肯定都不认识我了 ” 温慧扑哧一声笑了。萧循也有这么傻乎乎的时候,真是难得。 “好啦好啦!”温慧声音里犹自带着笑意,打趣萧循,“我会天天跟宝儿说起你的啦,你要是还不放心,不如自己画一幅自画像好了,宝儿天天看着你的画像,等你回来肯定会记得你!” “慧儿这个主意好!”萧循一蹦而起,“我不会画自画像,这就出去找画师,定要画个英明神武的才好 ” 温慧“… …” 我就是随便说说 但萧循已经跑了。 第二天萧循就取回了画像,画上的人果真英武不凡,俊秀风流,看上去还真是抓住了萧循的精髓。 也不知道这么短时间,萧循打哪找到这么一位厉害的画师的。 萧循得意洋洋“是寒山书院的一个同窗好友,他的文章倒是寻常,但在画技上颇有天分,青山先生还曾十分可惜,他没能把主要精力放在科举上呢。” 温慧见萧循兴致勃勃,倒也不好打击他,只笑道“你想把画挂在哪里?不然就挂在外间吧,挂到外面被人看到也不太好。” 萧循点了点头,还非要自己动手,将裱好的画规规整整挂到了温慧卧房外间的墙上。 接着他抱着好容易清醒了一会儿的宝儿,凑到画前指着哄她“宝儿看看,这就是爹爹哦,过些日子爹爹就要暂时离开宝儿一段时间了,宝儿可千万不要忘记爹爹啊!” 宝儿吚吚呜呜地不知道在咕哝什么,瞪着熘圆的黑眼珠看着萧循。萧循瞬间又想后悔了,小心翼翼亲了亲宝儿嫩豆腐一般的脸颊,喃喃道“爹爹对不起宝儿,宝儿不要怪爹爹才好 ” 温慧懒得理会萧循的腻歪,在一边拿起慈幼堂的帐本,慢慢翻看。 她现在已经很习惯这个时代的记帐方式,看起来倒也不算慢。 第128页 萧循有他的事要做,温慧又何尝不是如此? 之前是因为生宝儿,温慧没那么多精力去关注慈幼堂。现在她身体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也是时候重新对慈幼堂加强监督了。 不然某些心思活泛的人,可能准备作妖了。 人性自来如此,从古至今,做慈善都需要很强的监督,否则丑闻总是难免的。 另外就是,慈幼堂的后续经费,也需要再规划一下了。 单单靠募捐,一次两次还可以,长年薅羊毛,那也是越薅越少的。 三月中,萧循带着青杨远赴西南衡州府的易县,随行的还有二弟萧衡,和温慧的四个侍卫。 第64章 筹备学堂 萧循走后的第一天, 温慧觉得十分提不起劲头。 明明萧循在的时候,温慧也没觉得如何依赖他,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人走了,她就是觉得浑身不对劲。 结果回到卧房,知秋看着她就欲言又止。 温慧疑惑地看着她, 低声问“怎么了,宝儿又哭了?” 那个多乳娘和宫女丫鬟,怎么可能看不好一个宝儿? “不是 ”知秋不知道怎么回答, “殿下还是自己去看看吧。萧大人 留下了一个包裹 ” “包裹?” 温慧怀着满腔疑惑进去, 就在外间的矮几上看到了一大包东西。 她也不在意, 直接打开一看 嗯, 很好, 里面是一大堆香艷话本子。 温慧瞬间就脸色爆红, 自暴自弃地翻了翻,还真就是几年前她不小心让人送到寒山书院萧循手里的那一些。 等等, 好像还少了一本! 温慧忍不住咬着牙, 在心里把萧循翻来覆去踹了十几脚。 留着一本《春闺记》, 想也知道他是用来干嘛的。 温慧用手捂着脸,简直是没脸见人了。 良久她才嘆了一声, 情绪又突然低落下来, 打算将这些话本子都收起来。 这时候她才发现那些话本子旁边, 还有一张绘着兰花的精緻书籤。 温慧拿起来一看,上面用遒劲的字体写了一句诗“思君如满月, 夜夜减清辉。” 她切了一声,心道,这才刚走,哪有什么“夜夜减清辉”? 不过萧循竟然也有这么浪漫的时候,温慧还是觉得心里甜蜜蜜的。 那点低落的情绪也突然无影无踪了。 温慧想了想,萧循已经走了,自己还是照计划去关注慈幼堂吧,也转移一下注意力。 当天温慧就去巡视了一遍慈幼堂,她从公主府调过去的大管事依然兢兢业业,认认真真禀报了这几个月慈幼堂的大体情况。 此时慈幼堂里已经有几百个孩子,大部分是女孩,男孩极少,且大多都是病弱或者残障的。 这些孩子从几个月到十几岁不等,大管事安排大孩子带小孩子,婴孩则有专门的妇人照顾,也还算是井井有条。 不过,温慧看着那些孩子就只是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或者院子里,几乎都是百无聊赖,心里忍不住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其实要是这个时代的其他人,觉得温慧能建个慈幼堂收养这些孩子,就算是这些孩子烧了高香了,有吃有喝,衣食无忧,还要怎么样? 说到底,这个时代的大部分成年人,也还要每日里拼尽全力,才能保证家里不断顿。 这些孩子,没被饿着,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好吗。 而温慧,她觉得这些女孩,就是她想要提升女性地位的,探路石。 离开慈幼堂的时候,温慧还专门抓了几个典型,都是大管事提到的,开始膨胀起来的人,平常喜欢欺压其他人,虽说没做过什么大恶,但很容易带坏慈幼堂的风气。 温慧理解大管事的犹豫,大管事也是有解僱杂工的权限的,但这些人做的事也算不上特别坏,因此他干脆还是请温慧来处理。 温慧可不管那么多,直接让那几个刺儿头收拾包袱走人。 慈幼堂是慈善机构,她是闲的才要跟着几个笨蛋斗智斗勇,直接赶走拉倒,反正外面等着进来做杂工的,不知凡几。 那几个人看到温慧才知道怕了,一个个被拖出去的时候都是痛哭流涕,还有喊冤枉的,可惜并没有什么用。 其他围观的杂工杂役等人都是噤若寒蝉,深深低着头,生怕下一个会轮到自己。 毕竟她们很多人家里都靠着这一份俸禄养活呢。 有几个大点的孩子也跑过来看了看,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女孩子就问温慧“公主姐姐,那几个坏人以后不会回来了吗?” “坏人?”温慧蹲下身来,柔声问,“他们欺负你了?” 女孩点了点头“他们很兇,有时候给我们吃的饭还是凉的。” 温慧摸了摸她的脑袋,点了点头“嗯,以后他们都不会回来了。做了坏事的人,这里不要他们。你们也要乖一点,不可以欺负别的孩子,不然也会有惩罚的哦。” “惩罚?”女孩疑惑,“什么是惩罚?” 温慧笑道“不知道也没关系,只要记着,每天乖乖的,就可以了。” “嗯嗯,我会乖乖的。”女孩大力点头。 温慧笑着刚要起身,突然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想不想 读书?” 第129页 “我叫大丫。”女孩歪着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温慧,“我也可以读书吗?爹和娘都说,读书是男娃才可以做的事,女娃不行。” 温慧怜惜地看着她,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旁边还围着没走的一些人,神情古怪地看着温慧,对她的话表示十分不理解。 女娃还要读书?十五六岁就要嫁人了,读书有什么用? 果然大人物的想法,就是让人搞不懂。 晚上温慧躺在床上,盘算自己的产业,那些田庄之类就算了,想起还有铺子,不由琢磨开了。 所谓坐吃山空,倘若没有源源不断的银子来源,单靠富家夫人的捐赠,慈幼堂肯定是维持不下去的。 何况她还有更进一步的想法呢,这都是需要大量的银子来维持的啊。 温慧真的不希望,一旦她离开了,慈幼堂就烟消云散。因此,次日她就兴沖冲突袭了成衣铺子和首饰铺子,两家店铺的大掌柜好悬没吓出病来。 温慧不懂设计,她只是想到一个点子,希望能通过皇后和太子妃等,引领京城的潮流。比如穿的衣服戴的首饰,倘若真的成功,她的铺子可以提前备料,自然可以大赚一笔。 两位大掌柜听了她的话,倒也觉得不失为一种创新的办法。两位大掌柜都知道这位公主最近这段时间的的壮举,自然也知道她缺钱缺的厉害。天下的穷人那么多,以一己之力哪里救得过来?当然还是需要一直有来钱的路子才能长久。 这件事倒也不用太着急,要送给皇后穿的衣服和首饰,自然也不是短时间设计得出来的,用料做工那必然也需要精益求精,没有个三俩月甭想有结果。 温慧又抽时间把名下的几家铺子都突击检查了一遍,暗暗留心有没有好的商业机会,或者有才华的适合做掌柜的人才。 毕竟她是想要将铺子生意做大,然后开分店的人呢。 不过短时间也不着急,生意做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半个多月后,萧循等人终于歷经千辛万苦,抵达了衡州府的易县。 又半个月,温慧收到了侍卫寄过来的信件,大体了解了易县的情况。 温慧看着手里有关易县的资料,忍不住想扶额。这地方地处边陲,人烟稀少,十分荒芜。主要是因为多山地,不易耕种,当地百姓自然生活困苦,有能力迁走的都跑了,剩下的也就是勉强餬口罢了。 但是没关系,每个地方都能找到特色,只是需要人去发现罢了。就像现代,很多穷山恶水之地,最后不也能被打造成旅游探险的胜地吗? 温慧给自己打气,没关系,相信萧循,他一定可以找到易县的特色,尽力发展起来的。 再不济,不是还有自己这个贤内助吗,要人要物,不用他亲自说,自己也完全可以直接帮忙啊。 然而温慧还是想得简单了,这个时代,特色哪里是那么容易找的? 她在京城开始试探着在慈幼堂设立小学堂的时候,萧循在易县也没有闲着。 易县是很穷,但萧循对此是早有准备的。他不像以往的知县一样,每天就是在县衙待着。他喜欢到处走,到下面的村子里去了解民情,与百姓聊天,天晚了就直接借宿农家,跟他们一样吃糙米野菜粥。 就这样,花了小半年时间,萧循几乎跑遍了易县的二十几个村落,最后终于找到了一种草。 那种草在好几个村落的山脚下都有生长,很明显是适宜于种植在山地的。关键是,那种草可以给布料染色。 萧循也是因为看到不少百姓穿着那种紫红颜色的衣服,才在某一天突然灵光乍现的。 说起来这里的百姓也并非不知道这种草的用途,很多人家嫁女儿,又没有钱买大红嫁衣,都是用这种草给白布染色,充作嫁衣的。 当然,这个发现也很快被侍卫千里传书,告诉了温慧。 温慧收到消息,马上杀到了自己名下的成衣铺子,将前几个月提上来的一个备用二掌柜升做了大掌柜,让他即刻出发前往衡州府,开设新的铺子。 原本的大掌柜还以为温慧对他不满,要换人了呢,吓了好大一跳,得知最后的情况,脸色才慢慢好转。 新上任的大掌柜就抓瞎了,前几个月被提成二掌柜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要发达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做了大掌柜,更没想到的是,居然要跑到西南偏远山区去开分店! 但温慧给的俸禄高,最后新上任的分店大掌柜还是委委屈屈地出发了。 所以当萧循终于确定易县的大部分村镇都可以种染色草,然后去衡州府考察布匹生产和销售情况的时候,就突然发现,府城里的布店突然多了一家。 他试探着跟这家新开的布店谈起布料染色的事,做好了扯半天皮的心理准备,谁料想对方竟然十分感兴趣,完全不像前几家老店那样兴致缺缺。 萧循心里存了疑,但也不妨碍他跟布店老闆口头约定,过些日子一起去易县看看具体情况。 后面的事情就顺利多了,几乎让萧循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萧循带着布店的大掌柜一起跑到村子里,点名让百姓多多种草,有多少收购多少,价钱虽然不算高,但比起一年到头守着那点贫瘠的土地,可要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这家新开的布店,自然就是温慧让人开的那家了。 第130页 其实布店的大掌柜面上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心里一直在叫苦呢。生意哪有这样做的,这草的染色效果到底如何,只见到那些百姓的麻布衣服哪里能说明?再说还有很多技术上的问题,还需要时间解决呢! 但温慧又不在意什么时候能挣钱,她愿意把钱扔水里听个响,下面的人能怎么办?由着她高兴呗! 同样的这半年里,在让人去衡州府开分店以前,京城的温慧,也忙得很。 泰和二十二年五月,温慧开始在慈幼堂筹备学堂。 因为慈幼堂里确实有少量适龄的小男孩,一开始也没有人觉得温慧这么举动有什么不对。 第65章 拐偏穿越女 温慧亲自去请了两个落第的老秀才, 很是夸奖了一番他们的学识,和身居贫寒而不堕其志的高尚情操,最后又给出了优厚的报酬,于是轻轻松松将人忽悠去了慈幼堂。 两位老秀才一姓张,一姓李,都是多年不第, 不得不教几个蒙童,一年收几两银子束脩,以便维持生活。 原本因为温慧是个女人, 来请他们的时候, 他们还颇有些瞧不上。 但想想这毕竟是皇室之人, 身份上倒也弥补了性别上的缺失。 最重要的是, 温慧人又长得好看, 说话又好听, 最后给的银子还不少,有老妻在后面一个劲掐着腰, 暗示不去慈幼堂, 晚上就要吃挂落… … 嗯, 最后两位老秀才都矜持地捋着鬍鬚,微微点了点头。 温慧看着他们那装模作样的样子, 在肚子里笑的打跌, 不过面上倒是一直非常严肃, 省的人家一傲娇,就不肯去了。 毕竟这个时代, 想要找到女性愿意出来教孩子读书,还是不太可能的。 就不说这个时代的女性,能读书的都是大家贵女,不可能长时间抛头露面。单单说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束缚,便是真有女性愿意来做老师,温慧也不一定敢要,以免害了人家。 温慧又让人去请了几个技术还不错的绣娘,以及抽了公主府的几个侍卫做武师傅,慈幼堂的学堂就正式开课了。 李秀才和张秀才第一天上课,发现课堂上是男少女多,虽然中间有屏风隔开,还是气得鬍子翘起,直说“有辱斯文。” 两个老秀才当时就罢课了,怒气沖冲出了慈幼堂。 温慧根本就没让人拦着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们回了家。 李秀才和张秀才回到家,却同时陷入了窘境。 温慧当初找到这两位老秀才,那是下了功夫的,调查得非常清楚,这两位都是又臭又硬的性格,情商十分低,因此收的蒙童都比别的秀才少,一年的束脩也不多。 为了维持秀才的体面,两位老秀才还要买书,衣服也不能马虎。 那点束脩银子怎么够这样过日子?因此两位老秀才家里都是一直紧巴巴的,连个丫鬟也请不起,家务活都是老妻做了。 这也就是他们同意去慈幼堂的最主要原因,银子给的多! 但现在他们一怒之下跑回家了,看到老妻才想起这一茬。 蒙童已经被遣回家了,现在大概也都找到新的老师了,再要找回来,几乎没多大可能。 何况,两位老秀才已经夸出口去要去慈幼堂奉献自己的热血,这会儿怎么有脸重新教蒙童? 这情况就让人很尴尬了。 尤其是老妻还紧盯着自己,笑眯眯地问“今日在慈幼堂教学,感觉如何?” 两位老秀才都回答不上来。 老妻又问“慈幼堂上课时间这么短吗?这还不到中午,就下学了?” 两位老秀才只能支吾一阵,又怏怏出了门,重新往慈幼堂去。 在慈幼堂的大门口,一左一右行来的两位老秀才相遇了。 两人红着脸对视一眼,同时摇摇头,掩着面灰熘熘进了大门。 里面还是他们出来时候的样子,甚至那些学生也都还是原来的姿势老老实实坐着,好像知道他们会回来一样。 看着那一双双纯净而懵懂的眼睛,两位老秀才都觉得一口气哽在喉咙口,吞不下又吐不出,最后只能长嘆一声,开始讲课。 没办法,女孩就女孩吧,反正就教几个简单的字,也没什么。 谁让他们没本事,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呢。 很快,慈幼堂里不分男孩女孩,皆要读书识字的消息,就席捲了整个京城。 一时间,京城又譁然了。 尤其是读书人之中,对这个举措的批判力度特别大。 三天后,就有几个读书人上门,要求温慧对此事做个解释。 温慧才懒得搭理他们,直接让人贴了个布告,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所有孩子读书识字只教授半年,半年后根据学习情况确定是否要继续读书。 布告的最下面用大大的红字写着女孩读半年的书,就让你们害怕了吗? 这句话仿佛直接往那几个读书人脸上抽了一巴掌,他们的脸色阵红阵白,最后到底是没说什么,一甩袖子走了。 他们明明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被温慧那一句反问一激,他们就热血上头,没再深思了。 再说温慧这个当事人压根不见他们,他们对着一群五大三粗的侍卫,有什么好辩论的? 但这件事在朝堂上,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朝堂上的官员,那都是浸淫官场多少年了,比起那些读了十几年书还搞不清楚状况的书呆子,想的可要深入多了。 第131页 大部分的官员,都开始阴谋论。 这不是读多长时间书的问题,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女孩也可以读书的信号。 如果事情一直持续发展下去,人们都接受了女孩可以读书,那会不会终有一天,读了书的女孩,会提出出仕的要求? 这是一个很险恶的信号,是对朝堂上的官员,最根本利益的侵犯。 但他们吵了半天,等泰和帝问他们想如何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件事,他不好搞。 首先,他们不能要求取缔了慈幼堂,这样是跟广大的底层百姓作对,是会被人唾弃的。 其次,他们不能弹劾温慧。弹劾驸马以前倒是有人干过,弹劾公主就几乎没有,一般公主养面首都没人管,再说这件事也没法弹劾温慧,找不到角度啊。 再次,温慧办慈幼堂,纯粹就是花的自己的银子,顶多募捐了几次,从未占用过朝廷资源。这让他们从哪里下手? 最后,这些官员的也有女儿,他们的女儿也从小就读书识字,娶儿媳妇更是要知书达理的,倘若去质问温慧,人家反问一句,你自己儿媳女儿要读书,却不让平民的女儿读书,是何道理?他们是答不上来的,万一传了出去,就更要成为人民的公敌,只怕连官都没法做了。 如此种种,最后吵了好几日,这些官员能说的,依然只有“自古以来女子就以贞静为要… …”等等,这些老生常谈的东西。 另有一部分官员,以太子为首,对此却乐见其成。 当然,这中间也分了两种。 一种是看不起女子,认为她们即使读了书,也顶多认识几个字,跟自己这种学富五车的比起来,那是不够看的,完全不必担心。 另一种就是跟太子想的差不多,都说妻贤夫祸少,如果女子可以读书明理,那么她教养出来的下一代,也一定会更加优秀。如此,未来的国家,将人才济济,再也不用担心无人可用。 太子的想法就是从整个国家出发,因此他说出这个观点以后,下面的官员就都不说话了。 毕竟他们自己找儿媳妇,也都是要求才德兼备的。 泰和帝又淡淡加了几句“现在就担心几百年后女人篡权的事,是不是有点言之过早?女人才开始识字,你们就害怕了?莫不是以后几百年,你们都不打算读书了?还是觉得自己比不上女人?” 这话… …无人回答。 这件事情,暂时就这样过去了。 开始的轰轰烈烈,偃旗息鼓也很快。 但是,表面上没问题,暗地里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甚至数十年上百年后才发酵出来的那种,温慧就暂时无法考虑了。 其实她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也是害怕引起那些迂腐的士大夫的强烈反弹,才暂时将慈幼堂的孩子读书的时间定为半年。 半年后,不到七岁的孩子当然是继续读书,过了七岁的孩子,如果愿意读书就继续,不愿意的,就只是上午识字,下午女孩学刺绣,男孩跟着侍卫学武艺。 而且,任何人都要识字和学手艺,包括生病的和残障的,全部一视同仁。 这件事传出去的第二天,骆琳琅就匆匆跑到慈幼堂,正好看到温慧正坐在偏厅里,从窗户能看到不远处的讲堂里,满了五岁的孩子们正在跟着夫子摇头晃脑,背诵三字经。 她呆呆地看着温慧,头一次对自己曾经的偏见,感到无比羞愧。 温慧一抬头就看到骆琳琅复杂的眼神。 这一次她难得给了骆琳琅一个好脸,微笑着请她进来,问她有什么事。 毕竟是财神爷啊,不能得罪。 而且,其实温慧早就开始盘算了,其他的女性她请不到,骆琳琅却是一个好人选啊。 穿越女,大概是最希望男女平等的人了,在这个时代,是彻头彻尾的异类。 就算骆琳琅已经宅斗思维严重,但温慧相信,天性不可能泯灭,顶多是被压制了而已。 试问谁在经歷了男女平等二十年后,突然到了要依附男人的时代,会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呢?就算表面不在意,那也只是生活所迫罢了。 现在有人带头,骆琳琅会不会有所触动呢? 不过现在还需要确认一下,而且这件事可以缓缓再说,因此温慧并没有直接问她。 骆琳琅跟游魂一样飘进去,低着头喃喃道“我以前错怪你了。” “嗯?”温慧实在忍不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没什么异常啊,骆琳琅为什么突然说这话了?要知道以前她看自己是左不顺眼右也不顺眼,哪次不是针锋相对的? 骆琳琅抿着唇,低声问“你… …殿下怎么会想到要让女孩读书?” 温慧“… …” 她明白了。 果然,毕竟是穿越女,第一次看到男权社会里,莫名其妙冒出一个让女孩读书的学堂,一定是十分激动吧? 温慧淡淡道“多认识几个字,好歹以后也不容易受骗。” 骆琳琅眼中的光芒突然熄了下去。 温慧想,她一定以为自己也是穿越的,来找认同感了。 可是骆琳琅也不想想,以她那咋咋唿唿的性子,温慧敢告诉她吗?何况她们又不是什么好基友,秘密当然只有自己知道才叫秘密啊。 第132页 温慧听着隔壁的朗朗读书声,又道“裴二少夫人,本公主是一国公主,女孩也是我李家的子民,让子民过得好一点,是本公主的责任。如果你也愿意再付出一点努力,本公主也会非常感激。” 骆琳琅愣住了。 没错,她不是穿越女,她的身份是一国公主。 她的神色渐渐严肃下来,突然朝着温慧鞠了一躬,低声而坚定道“公主殿下高义,若有差遣,臣妇莫敢不从。” 骆琳琅被温慧亲自送出慈幼堂的大门,还觉得有些怔忪。 她在上马车的瞬间回头望,还能看到温慧的背影,潇洒不羁。好像对于自己做出了多么伟大的事,一点儿也不在意。 第66章 慈幼书院 回府的路上, 骆琳琅的脑海里一直迴荡着第一次见到温慧的时候,她伸出一只白皙细腻的手,轻轻捏着一个男子的下巴。 她听见百姓们说她是公主。 当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公主实在太嚣张跋扈了,光天化日朗朗干坤,怎么可以干出强抢民男的事? 当时温慧是怎么回答的?她说她是认错人了。 骆琳琅已经在心里定了她的罪, 只觉得她说的话全部都是狡辩。 再说,认错人了,就可以强行捏着人家的下巴吗? 后来她们又有过几次冲突, 骆琳琅都没有讨到好, 因此对温慧的印象就更加糟糕。 可是为什么就这样一个公主, 她会拿出自己的钱, 办一个慈幼堂? 慈幼堂开张那一日, 骆琳琅的心, 就开始动摇了。 她觉得,可能自己真的, 错了。 她不顾家里所有人的不理解, 执意将这几年赚到的银子大部分都捐给了慈幼堂, 并且经常去慈幼堂帮忙带孩子,偶尔甚至会带着儿子去。 她有很好的经商头脑, 从前在现代见过的商业策略, 只要略微用一点在铺子上, 就可以赚到比之前更多的银子。 现在慈幼堂正堂的石碑上,“骆琳琅”三个字是高高立在榜首的位置, 而且三个字都比别人的大。 她不知道温慧是不是故意的,但她很喜欢自己的名字被篆刻在上面。 她不喜欢裴二少夫人,她喜欢自己的名字,骆琳琅。 她为这些孩子做的事,都是她的个人行为,与她的夫君无关,更与裴家无关。 她以为温慧能做的也就是这样的,收养孤儿,现代很多有钱人也干过这种事,没什么出奇的。 可是骆琳琅没想到,温慧会给她这么大的震撼。 让女子读书识字,这何异于挑战整个男权社会?那些迂腐的士大夫,能忍受这种权威被挑战的行为吗? 她匆匆跑到慈幼堂,本来还想劝说温慧,不要做得这么快,这么明显。 可是看着温慧镇定从容的脸,她突然自惭形秽。 自此,温慧在她心里的印象,全部推翻。 她不是嚣张跋扈的公主,她是九天之上落下来的精灵,美好的让人不敢亵渎。 不得不说,慈幼堂的资金来源,除了温慧自己和募捐来的银子,最大头的就是骆琳琅定期让人送过来的银子了。 温慧也十分感慨,看来女主玛丽苏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至少她善于经商,就给自己帮了不小的忙。 半年后,慈幼堂开始第一次考试,以一个七岁的女孩考到第一名,震惊了不少偷偷关注慈幼堂的人。 虽然夫子出的题目都很简单,虽然慈幼堂本身就是女孩多男孩少,但这个结果还是让很多人大跌眼镜。 那个七岁的女孩,只有个小名叫桃花,从慈幼堂的记录上能查到她父亲姓孙。 温慧将她叫到跟前,蹲下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柔声问“桃花,你以后还想读书吗?” 按规矩,七岁以后,不想读书的,女孩就该上午识字,下午学刺绣了。 可是桃花抿着嘴唇,偷偷看了看温慧的神色,才下定决心,脆生生地回答“我想读书。” 温慧摸了摸她的脑袋。 骆琳琅也站在旁边,温慧看到她突然转过头去,接着听到了细微的哽咽声。 大概只有温慧明白她的感受,这是一颗种子,谁也不知道千百年后,会长成怎样的参天大树。 温慧喃喃道“桃花,你要读书… …以后可能会遇到很多的困难,你不怕吗?” 在这个时代,女孩子读书可能毫无用处。不能科举出仕,无法获得话语权,最后说不定还是只能嫁人生子,在后宅碌碌一生。 可是温慧不想把这残酷的未来告诉桃花,而桃花,也还听不懂。 桃花一双清澈的眸子定定望着温慧,低声道“可是殿下,没有饭吃才是最难受的事,我能吃饱穿暖,还可以读书,那多幸福啊。而且,我喜欢读书啊!” 那一句“我喜欢读书啊”,让温慧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桃花,但愿今日你的这个选择,将来不会让自己后悔。 泰和二十二年十一月十四,桃花被改名为孙慈心,成为本朝第一个正式进入学堂读书的女子。 这一年,孙慈心七岁。 这一个决定,改变了孙慈心的一生。 跟孙慈心一起继续读书的,还有不少,她们不只是成绩优异,也自愿继续读书。 第133页 她们也被温慧亲自改了名字,其中有一个特别刻苦的,是之前跟温慧说过名字叫大丫的,现在改名叫张慈安。 那一年除夕,温慧去宫里点了个卯,回府以后,带着宝儿去了慈幼堂,跟里面的上千个孩子一起过了年。 第二天一早,每个孩子都收到了一个金灿灿的铜钱做压岁钱,温慧勉励了他们一番,这才回了府。 没出正月,骆琳琅突然到公主府拜访温慧,要求去慈幼堂任教,教授琴艺和书画。 温慧惊呆了。 她知道骆琳琅必然在裴府经歷了很艰难的一段时间,说服公婆让她出来做这件事。 她难得对骆琳琅肃然起敬。 正月底,温慧在慈幼堂单独辟出一个院子,请骆琳琅执笔,提名“慈幼书院”四个大字,做了块匾挂上去,正式将学堂搬了过来。 而慈幼书院的第一任山长,就是骆琳琅。 温慧只是简单问了骆琳琅愿不愿意,骆琳琅也只是郑重回了一句“愿意”。 这个闻名后世的慈幼书院,就这样低调地开张了。 而这个古早玛丽苏的宅斗小说,也莫名其妙被温慧改造成了女儿当自强的模板,而且一路狂奔,眼看就脱缰了。 可能是人们刚过完正月,还没反应过来;也可能温慧已经搞出了太多的事,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反正这一次除了一些人说骆琳琅抛头露面伤风败俗以外,并没有很多人冲动地过来表示唾弃。 当然,户部尚书裴老大人在上朝的时候,收到的各种眼神,就很有些耐人寻味了。 儿媳妇一介女流,却做了书院的山长,那作为公公的裴老大人,会有什么表示呢? 只能说,老油条就是老油条,裴老大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好像完全没看到别人异样的眼神,该上朝上朝,该回府回府,一点不受影响。 当然,回府以后,裴老大人和夫人是怎么跟儿媳妇斗智斗勇的,那就只有裴家的人知道了。 裴老大人当然生气,但他毕竟是个公公,也不好直接教训儿媳妇。 正好不久裴瑾就回京述职,裴老大人抓着裴瑾就是一顿教育。 然而要不说骆琳琅是女主呢,裴瑾回头见到骆琳琅,夫妻俩三年不见,两眼泪汪汪,滚了几次床单以后,裴老大人的话早让裴瑾丢到脑后了。 骆琳琅又眉飞色舞跟裴瑾说起慈幼堂的种种举措,直接将裴瑾忽悠到了自己这一边。 裴府拿骆琳琅无可奈何,加上三个月后骆琳琅有喜,天大的事也盖过去了。 这些就都是后话了。 因为深知自己现在做的事,损害到了某些士大夫的利益,慈幼书院开张的第一天,温慧特意让人将马车车厢改装了一下,车厢壁都用硬木加厚了。 另外,温慧出行还增加了侍卫,就是怕有人狗急跳墙。 但每天出门都是风平浪静,温慧还以为大概人家不屑跟自己计较,结果几天以后,她就遇到了一个疯子。 那天黄昏温慧从慈幼堂回公主府,就在马车从大街拐进一条小巷子的瞬间,一个蒙着面的男子从旁边的墙上一跃而下,持刀噼向驾车的车夫。 车夫当时就被砍中了手臂,惨叫着滚到了地上。 马儿受了惊,撒丫子就打算狂奔,好在侍卫反应及时,有两个拉住了惊马,但车厢还是直直撞到了墙上。 另有两个侍卫接住了蒙面人的下一刀,因此温慧只从车帘子扬起的缝隙里,看到了几片衣角。 同时,她听到了杀手的嘶声大喊“牝鸡司晨,国之将亡啊!” 猝不及防之下,温慧的额头撞到了车厢壁,疼得她呲牙惊叫了一声。 你妹的国之将亡!温慧暗暗在心里啐了一口。 知秋顾不上自己被撞麻了半边身体,着急地上前查看,发现她只是额头肿起了一小块才松了口气。 这时外面的打斗已经结束了,侍卫在帘子外面问温慧“殿下没事吧?” “没事。”温慧简单回復了一声。 侍卫又问抓到的人如何处理,温慧想了想,先问“只有一个人吗?” 侍卫回禀没发现其他人的蛛丝马迹,应该就只有一个。 温慧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把人送去京兆府算了。 侍卫离开前,温慧又吩咐了一句“去陈王府报备一声。” 就算这个杀手背后有人,京兆府想要浑水摸鱼,那有陈王盯着,总不能得逞了吧? 温慧本来想把人关进公主府先让人审一下,后来想想算了,就一个小虾米,给京兆府一个机会吧,看他们会怎么处理。 如果结果不满意,到时候她再去宫里求援,也不迟。 京兆府接收到一个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刺杀公主的杀手,那是瞬间重视起来。 尤其是陈王府还来了人的情况下。 但审了三天三夜,各种刑具轮番上,杀手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京兆府最后还是不得不得出结论,这杀手就是个憨货,单枪匹马来刺杀公主的。 不排除他听到了谁有意识的引导,但他自己,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杀手最后被判秋后问斩,温慧对此还算满意。 她也知道像这种情况一般是审不出幕后黑手的,别人也都不是傻子。 甚至于,温慧觉得这一次的刺杀事件,更像是给她的警告。 第134页 不然,杀手不会如此傻气,明知道温慧带了那么多侍卫,还光天化日一个人冲上来。 但是,管他呢,如果害怕被人打击报復,温慧就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执意办慈幼书院了。 后来温慧听说,那个杀手在京兆府的大牢里,每日里大叫“牝鸡司晨,国之将亡”。最后狱卒只好将他关到最里面,手脚绑起来,嘴里也塞上布,才罢休。 温慧只觉得搞笑。喊两句口号,人家就会听你的吗? 她依然我行我素,每日里都去慈幼书院点卯,甚至出门的时候带了更多侍卫,好像在跟幕后的人说,来啊,有种再来刺杀我啊! 一直过了半年,都是风平浪静,甚至慈幼书院还多找了两个老秀才做老师。 没办法,非要待在京城里,不肯回乡种地,穷困潦倒的老秀才太多了,为了慈幼书院的俸禄,他们中总有些人,不得不弯下高贵的头颅,给这些女娃娃上课。 第67章 彩虹色衣裙 有几个为此不得不承受其他人的白眼和奚落, 但都活到这个岁数了,能看到老妻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似乎别的也不那么重要了。 一辈子顾着自己的脸面而活,到头来又有什么意义? 贫病交加,靠老妻的嫁妆艰难度日,孙子的笔墨都买不起好的… … 现在能靠自己的束脩改变家里的经济状况, 不过是被人嘲笑两句,又有什么关系? 很快慈幼书院就慢慢步入正轨,有骆琳琅做山长, 温慧觉得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因为骆琳琅的贊助, 慈幼堂现在甚至多了很多游乐设施, 比如鞦韆, 跳绳, 沙包, 甚至连简易版的木质滑滑梯都被搞了出来。 温慧看着那些日渐活泼开朗的孩子们,心里暗暗想, 看样子原本不跟骆琳琅计较是对的, 她的女主光环那么大, 拉到自己这边,不就可以发光发热了吗? 自此, 温慧逐渐把重心放到了萧循那边。 易县太穷了, 想现在就在县城开布店不太现实, 只能暂时在衡州府布局。 一年时间里,温慧大把花银子, 请到了好几个浸淫染色多年的老师傅,不惜成本搞研发,最后终于克服了紫草染色的难题,在丝绸、棉麻布匹上都可以均匀染出亮丽的紫色。 不久,因为温慧无意间的几个主意,其中一位染色老师傅,竟然想办法染出了彩虹色。 温慧当即严格要求此事保密,派了侍卫去衡州府,将老师傅接到了京城。 三个月后,温慧向皇后呈上了一件流光溢彩的彩虹色衣裙,走动间波光粼粼,仿佛雨后天边的彩虹,绚丽又亮眼。 不久,太子妃、赵王妃和陈王妃也收到了不同款式的彩虹色衣裙。 于是不到一个月,彩虹色突然风靡整个京城。 可惜能染出彩虹色布匹的成衣铺子,找遍整个京城,竟然就只有温慧名下才有。 因此一月内,温慧名下的成衣铺子订单量暴增,衣裙的款式各有不同,但几乎都有一个特殊要求,那就是要彩虹色! 京城的贵女何其多,别人有的新衣服自己没有,岂能忍得了? 好在成衣铺子是温慧的产业,没人敢威胁先做自己的,老师傅也被温慧早就藏进了府里,谁也偷不到彩虹色配方。 最后就是,不管哪位贵女,身份多高,都只能老老实实排队等着。 价格吗,那当然是比寻常衣裙高了十倍不止,反正要是嫌贵,就不要定好了。 彩虹色迅速在京城的贵女们中间流行起来。京城一向就是全国的风向标,京城流行了,别的地方能不跟进吗? 所以就算易县种植染色草的百姓再多,也还是供不应求,连相邻几个县城的知县都专门过来跟萧循讨论种草的事。 易县的百姓因此生活水平明显上升,从前人人瞧不上的穷山沟,现在成了最受年轻姑娘青睐的地方。能嫁进易县的姑娘,哪个回了娘家不吹嘘一番,享受邻里小姐妹羡慕嫉妒恨的眼光的。 而温慧,也趁机将成衣铺子扩张了好几家,甚至连北直隶都开了一家。 半年,温慧从成衣铺子挣到的银子,超过其他所有店铺的总和。 衡州府的分店又多开了好几家,甚至易县也新开了一家。 温慧还特意要求,布店里要招收几个妇女做工,更方便为夫人小姐们服务。 这个要求很合理,而且女人们整理布匹,也确实比男人细心多了,因此这个举措并没有遇到什么反对,很顺利地推行了。 为了潜移默化地提高女性地位,温慧也是想尽了办法,见缝插针。 好在她身份上有优势,衡州府其他的布店被挤兑的生意寥落,却也没人敢找温慧这些布店的麻烦。 尤其是易县这一家,还有萧循这个地头蛇在看着。 这一日温慧又照例去巡视慈幼书院,看到骆琳琅正在教几个女孩子作画。 院子里人声鼎沸,好些孩子围着那些新鲜的游乐设施,乖乖地排队玩耍。还有一些围成小堆的,不知道在分享什么秘密,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小小的笑声。 骆琳琅给裴瑾生的第二个儿子也快半岁了,现在裴家对于她在抛头露面也没那么排斥了。 没办法,谁让骆琳琅这个女主,能生儿子呢?再说她自己的夫君裴瑾都没说什么,别人还有什么好干预的? 第135页 教孩子们作画的骆琳琅,脸上的神色十分满足,温慧觉得,她肯定也更喜欢能体现自我价值的工作,而不是在家里相夫教子。 温慧随便走走看看,打算出门回府的时候,骆琳琅却追了过来。 “殿下,请留步!” 温慧转身,疑惑地看着她。 骆琳琅好像有话要说,温慧只好跟她一起回到慈幼书院的客房坐下。 骆琳琅一坐下就直接道“殿下,你最近大肆发展商业… …不是,是开布店赚银子,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嗯?”温慧有点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但骆琳琅皱着眉,那担忧的表情明显不是假的。 “就… …”骆琳琅支支吾吾,“殿下不怕被弹劾,与民争利吗?” 哦,说到这个… … 温慧表示,她压根就忘了还有这一茬… … “还有,萧大人也是官身,会不会影响到他也被弹劾?”骆琳琅说到萧循,还有点不好意思。 温慧“… …” 不是,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一直那么惦记萧循啊亲? 是因为他一直对你不假辞色,你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温慧强行撇开了脑海中的弹幕,淡淡道“第一,要是有人弹劾我与民争利,我就让他来出银子,维持慈幼堂,反正我挣的银子都花在这里了;第二,从法理上来说,萧循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弹劾他要怎么弄?” 骆琳琅还真是容易忘记温慧和萧循压根没成亲,毕竟他们孩子都生了… … “那… …是我多言了… …”骆琳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唐突殿下了!” 看着她匆匆出门的背影,温慧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与民争利? 还真是没想到这一茬啊,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一点也不慌,其实温慧还是怕有些疯狗一样的御史,非要扯淡的。 于是,温慧干脆又进了一趟宫,到泰和帝和皇后跟前撒了撒娇,还在太子那里打了个预防针。 之后她果然没听说有人无聊弹劾她了,可能是真没有,也可能被泰和帝和太子压下去了。 不过,只要不来烦自己就行了,管他呢。 因为温慧的鼎力支持,或者说,因为她肯花银子,近三年时间,易县明显变了个样。 现在易县已经成为衡州府周边最富裕的县城,百姓的生活明显提升,出门的时候都显得自信多了。 同时,因为家家户户种草,都挣到了银子,县衙也收到了不少税银,虽然收的不多,但基数大了,还是解决了县衙很大的财政问题。 财政问题解决了,萧循却丝毫也不自满。他依然住在破破烂烂的县衙后面,却用了不少银子疏通了易县的水利。再贫瘠的土地,那也是百姓的根,水利通畅以后,田地的收成也好了很多,喜得百姓个个都在家里给他立了长生牌位。 温慧自然也不甘落后,在易县又开了几家布店不说,甚至还建了几所免费的学堂。 反正彩虹色的布匹供不应求,温慧还真是歪打正着,靠此挣了好大一笔,因此这会儿免费建学堂竟也没什么人有意见了。 而且,温慧还有一个很隐蔽的收穫,那就是易县的商业发展起来以后,因为布匹供不应求,百姓们都是全家老少齐上阵,女人们也经常出来走动,甚至跟人讨价还价买卖东西。 加上温慧的布店率先招了女人做工,现在易县的女人基本已经可以非常落落大方地走在大街上,做什么也不会被人诟病了。 这种行为甚至慢慢蔓延到了整个衡州府。 温慧得到侍卫回禀这种情况的时候,只觉得眼眶发热,心口发烫。 不管以后如何,至少现在的情况,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三年间,朝堂上关注衡州府的官员也多了起来,尤其在易县从一个穷乡僻壤的蛮荒之地一跃成为西南边陲少见的富裕之乡以后。 当然,对此贡献最大的萧循,也很快在官场顶尖的几位大佬心中挂上了号。 由此带来的一个很大的弊端就是,因为萧循与温慧和离以后,这么多年都算是单身一人,而现在温慧又明显没有前些年那么兇残了,所以难免的,不少大佬就有了招他为婿的心思。 即使温慧给萧循生了个孩子,太子也很看好萧循,有一些官员因此打了退堂鼓,但也有几个,对此跃跃欲试。 反正不成功也没关系嘛,试一试又不吃亏。 温慧要是知道他们的想法,只会觉得匪夷所思。 或许他们就是想,男人没有不朝三暮四了,只要萧循想要娶妻,自己也没什么办法?还是他们自觉身居高位,公主也可以不放在眼里? 只能说,他们可能还是低估了萧循的深情,也低估了温慧的兇残。 别的事情上温慧只是不想计较好不好,但是要想抢她的男人,还指望她好声好气,那不是有病? 自然,大佬们都还是比较矜持的,虽然个个心里都恨不得赶紧将这么一个有前途的青年抢到手里,但毕竟还是要保持逼格的,吃相不能太难看嘛。 所以很快的,萧循就发现县衙外的街口,多了不少陌生的审慎的视线。 结果还没等他採取行动呢,某一天他从县衙后门出来,走到那处街口相邻的巷子的时候,就听到那边正发生口角。 第136页 婆子甲“哟,我道是谁,原来你们府上也对萧大人有企图啊?” 婆子乙“怎么,就你们能看上萧大人,别人都不能动啊?这可不是菜市场买菜,还得有个先来后到!” 婆子甲“啧啧,也不看看你家小姐长的那样,配得上人家那么俊的萧大人吗?” 婆子乙“那谁叫我家小姐胎投的好,有个尚书爹呢?再说我家小姐文名在外,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可比徒有美貌的草包强多了!” 婆子甲“你说谁草包呢?再瞎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婆子丙“好了好了,都别吵了,等下萧大人出来,听到就不好了!” 婆子甲、乙“要你管!你个穷酸破落户,也敢肖想萧大人,啊呸!” 萧循“… …” 惹不起,惹不起,告辞! 嗯,几个婆子打成了一锅粥,她们嘴里的萧大人已经一熘烟跑了。 第68章 三年后的相逢 萧循气喘吁吁跑了半天, 停下来的时候,脸色却再也不復出县衙时候的轻松。 他突然被那几个婆子说的话挑动了心弦,脑海里不期然浮现出一大一小两个人的影子。 三年不见了,也不知道慧儿和宝儿现在是否安好。 慧儿肯定还是那般年轻有活力,宝儿也有两岁多了,应该会跑会跳, 也会 喊人了吧。 萧循想像着宝儿喊自己爹爹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了痴汉般的笑容。 现在易县的财政蒸蒸日上,县城主街上的店铺也日益增多, 百姓们看到萧循路过, 都是满脸笑容跟他打招唿。 萧循也一边胡思乱想, 一边含笑回应路边的行人, 有百姓非要给他塞黄瓜茄子, 他只好紧走两步, 在背后摆摆手。 萧循是去布店的。现在易县的财政已经基本进入正轨,他也没以前忙了, 空出了不少时间, 没事就爱去布店熘达一下。 不只是因为关注百姓跟布店的交易情况, 可能更多是想,在布店感受一下温慧的气息吧。 虽然易县的布店, 温慧从来没来过, 不可能有她的气息。 但这个店是温慧的产业, 也只有这个店,是萧循能找到的唯一一个与她有关系的地方了。 萧循带着微笑继续往前走, 脚步却突然顿住了。 他微微偏过头,似乎看到旁边的一家首饰铺子里,一个女子的背影,十分眼熟。 他往那边走了两步,又仔细打量,正好这时候那女子侧过脸和旁边的男人说话。 萧循震惊地发现,那女子,竟然是陈雨菲!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萧循的目光往下移,看到陈雨菲微微隆起的腹部。 她还有了身孕! 陈雨菲明显苍老了好些,两边脸上甚至各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均横贯整个脸颊,看上去颇有些触目惊心。她身上的衣服也都是粗麻布,可能因为近几年易县出了各种颜色的布匹,也不算贵,衣服的颜色倒是很鲜艷。 此时她笑语晏晏跟旁边的男人商量着什么,那男人穿着粗麻布的短打,憨憨地笑着,看上去两人应该是夫妻,而且还很恩爱。 萧循还在想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陈雨菲,不防眼角余光突然发现旁边的巷子,有个人影一闪而逝。 他神色一僵,突然拔腿就跑,把旁边的路人都吓了好大一跳。 陈雨菲被外面的惊叫声惊了一下,下意识往外看,就只看到一个远去的背影。 那个背影有点熟悉,她瞬间就想起了是谁。 不过,旁边的男人问了一句“选好了吗,要哪一支?” 陈雨菲就迅速回神,笑着指了指其中一支银钗“这个吧!” 那边的萧循,已经迅速拐进了一条巷子,跟上了前面快要消失的人影。 此时的萧循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他的眼里只剩下那一个背影,跟这三年来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完全重合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温慧是公主,怎么可以轻易出京? 但是即使是背影相似,萧循也想冲上前去确认清楚,即使最后可能是一场空。 因为易县的异军突起,甚至直接盘活了整个衡州府的经济,加上温慧下了大功夫建了几家免费学堂,衡州府一下子从默默无闻变得炙手可热。 各方的视线都对准了这里,泰和帝也难免重视了几分,加强了衡州府的军备力量。 经过温慧的不懈努力,加上泰和帝自觉衡州府已经比较安全了,最后终于睁只眼闭只眼,对于温慧偷偷熘出京城,就假装不知道。 当然,暗地里,泰和帝还是安排了几个暗卫一路跟过来的,只是温慧不知道罢了。 其实主要原因是,温慧这么多年都表现得对萧循情深似海,现在连孩子都生了,皇帝皇后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她和萧循又分开了近三年,泰和帝也觉得温慧那日子过的有点苦逼,因此到底没强行留她。 反正萧循也快回京述职了,到时候一起回来倒也方便。 温慧可不知道自己偷偷摸摸的行为其实跟透明没区别,她小心翼翼做好了伪装,等到晚上才收拾了行李,次日一大早城门刚开她就带着宝儿,催着侍卫出发了。 那个时候,宝儿还尚在睡梦中呢。 她真的有点想萧循了。 第137页 去年连萧衡都考中了举人,回京城跟冯晴完婚了。看到他们恩恩爱爱的样子,温慧就难免觉得深闺寂寞。 这个时候,萧衡大概也在准备春闱了吧? 温慧随意把别人的事甩到脑后,因为她马上就没工夫想这些了。 这个时代的路,那真不是一个难走可以形容。即使温慧的马车已经是最好的那种,一路颠簸,等到了易县的时候,也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宝儿一开始还觉得稀奇,后来就蔫巴了,到了易县眼见着都瘦了一圈。 温慧毕竟是偷偷摸摸出来的,想着还是先去盘查店铺,回头再去见萧循也可以,因此休息了一晚就往布店过来。 这么小的县城,街道狭窄,温慧也懒得坐马车,自己牵着宝儿,带着几个人慢慢悠悠踱步过去。 结果进了布店大门,刚要被掌柜请到楼上奉茶,门口就闯进来一个人。 温慧看过去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么个黑不熘秋瘦骨嶙峋的人,是谁啊? 却见那人一进来,眼睛就跟生了钉子似的黏在她脸上,接着,猝不及防地裂开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温慧皱眉的动作瞬间卡在了半空,脸上的表情扭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愕然。 她仔细打量了片刻,才终于认出来。这个笑的傻兮兮的男人,竟然是萧循? 温慧真的有点认不出萧循了。可是在萧循的眼里,温慧却还是老样子,可亲,可爱,跟他魂牵梦萦了三年的那个身影毫无二致。 这三年萧循风里雨里的奔波,早就褪去了在公主府养出来的一身细腻肌肤,变成了一个十足的糙汉子。 而温慧成日里无忧无虑,锦衣玉食,自然三年来也没有多大变化。 奔波了这么多天,温慧却在见到萧循这一刻,不由自主弯起唇角,也露出一个开怀的笑意。 接着,她的眼角蓦地红了。 “阿循 ”温慧哽咽着唤他。 萧循一进布店的大门,看到温慧那一刻,原本几乎已经沸腾的情绪就蓦然平静下来了。仿佛夏日炎炎中赶路突然看到了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知道荫凉近在眼前,就不会那么着急了。 他微微收了收笑容,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不肯下去,于是就着一个滑稽的表情,朝温慧重重点了点头“嗯!” 他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手背上鼓起了青筋。 天知道,他要多么努力克制,才没有当场就将温慧搂进怀里。 还有躲在她身后,只露出一双好奇的黑熘熘的眼睛的小姑娘,那就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宝儿吧。 可是旁边的人太多,萧循到底没有做出出格的动作。 “慧儿,你怎么到易县来了?”两人一起被请到楼上雅间,掌柜和侍候的人识趣退出去了,萧循才强行压抑住激动的心跳,故作平静地问。 然而温慧还来不及回答,萧循突然完全无法忍受,直接将她拉进了怀里。 萧循这三年天天在外奔波,身体结实多了,温慧猝不及防之间被扯了过去,脸颊撞到萧循坚实的胸膛,只觉得像撞到了一堵墙,又有点疼,又觉得酥麻。 “娘!”旁边突然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萧循和温慧都是一僵。 温慧连忙推开萧循,红着脸蹲下身,声音温柔“宝儿认识这是谁吗?” “是爹爹啊!”宝儿看了看萧循,奶声奶气地指着他的脸,“娘天天在家里告诉我,画像上的人就是爹爹,我终于见到会动的爹爹了!” “宝儿 ”萧循突然眼眶一热,赶紧蹲下身紧紧将宝儿搂在怀里,脑袋轻轻搁在她的小肩膀上,泪如雨下。 “我要娘!”宝儿毕竟没有跟萧循接触过的记忆,虽然温慧天天告诉她那是爹爹,但到底还是只能算是陌生人。 “宝儿没事,让爹爹抱一抱。”温慧轻轻抚摸宝儿的头髮,柔声安抚她。 “好吧。”宝儿嘟了嘟嘴,也伸出手想像温慧安抚她一样,摸摸萧循的头髮。 但她的手太短了,一伸手,却摸到了萧循的脸,和他脸上肆意的眼泪。 “咦!”宝儿不知所措地收回手,看着温慧,“爹爹为什么哭了?是肚肚饿了吗?” 在宝儿有限的认知里,好像只有肚肚饿,是最难过的事情,值得哭一哭的。 萧循很有些不好意思,胡乱抹了抹脸,一把将宝儿捞到腿上,自己坐到椅子上,低声问她“宝儿还认识爹爹,爹爹太激动了,才会哭的。” “哦。”可能是感受到萧循对她的善意,宝儿也没那么排斥他了,一边揪着他衣服上的扣子,一边奶声奶气地道,“娘天天都告诉我墙上挂着的是爹爹,我见到爹爹,一眼就认出来了。” “宝儿真聪明!”萧循看着宝儿肉嘟嘟嫩乎乎的小脸蛋,只觉得爱意都要从心口溢出来了。 既然已经见到萧循了,那布店只能压后再来盘查了。 何况萧循看着自己的目光侵略性那么明显,温慧也觉得脸微微发热,实在没办法继续跟掌柜讨论布店的收益和发展。 但温慧又不知道该怎么跟萧循说。 难不成直接说,我们回县衙?会不会太不矜持了? 温慧还在纠结,萧循却突然抱着宝儿走过来,突然笑着伸出手,慢慢从胸口摸出了一样东西。 第138页 那是一本书,封皮上三个烫金的大字春闺传。 温慧愕然片刻,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手指颤抖指着他“你… …你怎么可以… …” 这话本子里的描写可是十分露骨的,怎么可以就这样大剌剌随身带着?万一掉出来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宝儿不明白温慧为什么突然脸那么红,她伸出手,想要去够萧循手里的话本子。 萧循本来还想撩一下温慧,这会儿只能赶紧把话本子重新塞进怀里,还要哄宝儿“宝儿乖,爹爹回头给你买,这一本是娘亲送给爹爹的,不能给你。” 宝儿嘟着嘴,在萧循怀里左扭右扭,还一直伸着手,要温慧抱。 萧循没办法,只能又好好哄了半天,承诺给她买一大堆的东西,宝儿才勉强点了点头。 陈雨菲从首饰铺子出来,正好看到大街上,萧循抱着孩子,一只手拉着温慧,两个人脸上都是灿烂的笑容。 第69章 启程回京 她悠悠地看了很久, 思绪又飞回到好几年前的京城。 那时候她也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大的心劲,非要去做什么赵王妃。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她等赵王妃病逝,等了多少年? 甚至后来,她好像入了魔,连给赵王妃下毒, 和想办法侮辱文惠公主的事,都做了出来。 现在想想,当年那个恶毒的自己, 做过的那些事, 就好像一场梦。 她抬起手, 看到因为长期从事重体力劳动, 而变得粗大的关节, 和干裂的手心。 又摸摸自己的脸, 那两道疤痕像蛇一样蜿蜒在脸颊上,又丑又令人害怕。 眼角的皱纹多了很多, 身上的肌肤也又黑又粗糙。 还有三千里流放路上, 因为枷锁太沉重, 天气太恶劣,导致身体遭受到的不可挽回的损伤。 这哪里是当年那个才华冠京城, 貌美如花的娇小姐? 但这些, 都是她曾经作恶, 得到的惩罚。 能侥倖捡回一条命,还能有知心人相伴, 以后还会有属于自己的可爱的孩子,陈雨菲已经知足了。 这一切,都要拜身边的男人所赐。 如果不是他 她大概在那三千里流放路上,就已经命丧黄泉了吧。 旁边的男人拉了一下陈雨菲的手,将刚刚买来的银钗子小心翼翼放进她手心。 那是一支做工十分粗糙的银钗子,倘若是当年,陈雨菲大概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但现在,她却觉得这支银钗子特别好看,比从前她戴过的所有金银首饰或是珠宝,还要贵重得多。 陈雨菲偏头,含笑看着身边的男人。 大概是因为,这个男人脸上憨厚的笑容,和火热的内心,给了她坚实的依靠吧。 从前在赵王府做侍妾的时候,每日里想着算计,却从未有过这样脚踏实地的时候。 自己的父母亲人,也都是嫌弃自己丢人,从未想过给自己一点温暖。 陈雨菲再次看向远处背影已经快要消失的两人,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点释然的笑意。 前尘往事都已随风而去,自己以后,就是这易县辖下,最普通的一个农妇了。 离县衙不远的小巷子里,三个婆子还蹲在那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边百无聊赖地探头往县衙大门那边的路口张望。 “哎我说,萧大人怎么还没见人影?”婆子甲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萧大人天天有的是事做,你以为像你呢?”婆子乙冷嘲热讽。 “好了好了,谁让我们是下人呢,老爷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婆子丙和稀泥。 婆子乙却斜着眼睛,挑高了眉头冷哼道“你们两个趁早退出吧,以我们家老爷的权势,萧大人必然过不久就要成为我们老爷的乘龙快婿了!” “嗯?什么乘龙快婿?”一个年轻的女子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哈,我们家老爷是吏部尚书大人,我们家小姐才华横溢,年轻貌美,萧大人当然是要娶我们家小姐,做老爷的乘龙快婿了!” 婆子乙得意洋洋说完,却看到旁边另两个婆子见鬼一样的目光。 接着,那两个婆子似乎突然如梦初醒,膝盖一弯,已经重重跪了下去,甚至来不及看看这小巷子里有没有碎石子会硌到膝盖。 婆子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僵硬地转过头,一眼就看到后面的人影。 她的脸色也瞬间惨白,喉头像是突然被什么堵住了,只憋出了几个字“萧 萧大人,公主 公主殿下 ” 她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来,大喊道“殿下恕罪啊!老婆子都是瞎扯的!” 温慧“… …” 刚才不是还吹嘘得挺高兴吗,唾沫横飞的。 没错,温慧和萧循带着宝儿回县衙,正好听到这里有人提到了萧循,就顺便拐了进来。 插话的人,自然也就是温慧了。 她懒得搭理几个婆子,只似笑非笑地看着萧循,冷冷哼了一声。 这会儿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萧循肯定是早就见过这几个婆子了,这是要狐假虎威,借着自己的威势,吓退这几个人啊。 进了县衙坐下,四周没人了,温慧才凉凉看了萧循一眼,故意虎着脸道“啧啧,看样子萧大人还是个香饽饽啊,打主意的人还真不少呢!” 第139页 “吏部尚书,啧啧,好大的官啊!” 萧循陪笑蹲到温慧膝前,双手扶在她双腿上,仰起头,样子就像现代那种蠢萌蠢萌的大狗二哈。 “慧儿,你知道我的心,自打知道那几个人守在那里,我每天都是想办法避开她们的,就等着你来给我做主呢!” 萧循一边说,一边用手摩挲了一下温慧的双腿。 嗯,三年不见了,这心可真是痒痒。就当是隔着衣裙止个痒好了。 只是 这怎么越摩挲,心头越发有点忍受不了了呢? 温慧似笑非笑看着萧循的动作,眼角余光瞥到宝儿还坐在旁边,歪着头好奇地看着这边。 她的脸微微有点发热,一把将萧循的手拂开了,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但这一眼看在萧循眼里,只觉得真是刁蛮可爱疯了。 温慧就眼睁睁看着萧循狠狠咽了两下口水,喉结滚动了好几下,耳朵都有点红了。 她微微避开萧循的眼神,只觉得再看两眼,自己马上就要被拆吃入腹了。 但是萧循已经没办法继续忍下去了。 他强忍着转向宝儿,尽力压抑着下腹翻滚的冲动,柔声哄她“宝儿从京城过来,一路走了这么远,累不累?要不要爹爹带你去休息一下?” 温慧只觉得萧循真是丧心病狂,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能如此哄骗。 但是她在一边瞪了半天,萧循却铁了心不理她。 宝儿可完全不知道萧循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她也真的是累了,听到萧循的话,突然小小打了个哈欠,于是只能小声道“好吧,爹爹快带我去休息吧。” 她一边说一边十分自然地朝着萧循伸出两条嫩藕似的胳膊,把萧循喜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温慧跟着他们父女去了后面的卧房,小心地看着宝儿睡着了,才从床沿站起来,刚刚叫了知秋过来守着,冷不防整个人已经被萧循揽进了怀里。 她小小惊唿了一声,萧循已经迫不及待将她一把抱起,往外面走去。 知秋低着头跟他们擦身而过,努力不去看这些少儿不宜的行为。 可能是怕打扰到宝儿,萧循抱着温慧拐了几道弯,进了他的书房,才将人放下来。 温慧看了一眼萧循,简直无法直视他炯炯的眼神。 她还来不及羞恼,萧循已经欺身上来,双手准确握住了温慧细白的手腕,将她轻轻压在了后面的书架上,然后迅速低下头,噙住了她的双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双唇接触这一刻,温慧仿佛听到了萧循嘴里溢出的满足的喟嘆声。 她的心蓦然一软,身体也顺势放松下来,依偎在萧循怀里,微微仰头,闭上了眼睛。 萧循一开始还颇有些急躁,横冲直撞,将温慧的舌尖吸得生疼。 温慧微微蹙了蹙眉,萧循也许是感觉到了,也许是慢慢放松下来,开始轻轻碰触,慢慢吸吮,惹得温慧也有点情动了。 萧循却似乎突然找到了乐趣,横扫过口腔又对温慧的两片饱满的红唇起了兴趣,吸吮舔舐,玩的不亦乐乎。 温慧慢慢也被带入萧循的节奏,随着他的舌尖的动作,意识渐渐模煳。 两人亲吻良久,萧循才终于忍受不住,小心揽着她,轻轻倒在书房的矮榻上。 窗外花红柳树,一派春意盎然。 而书房里,更是一室春光,令人沉醉。 萧循不知餍足地要了三次,才消停下来,而此时温慧已经生生累得昏睡了过去。 满书房都是欢好过后的暧昧气息,萧循将温慧揽在怀里,轻轻将她脸颊上汗湿的髮丝拨到耳后,忍不住心中满溢的柔情,轻轻在她额上又印了一个吻。 萧循满足地抱着温慧,静静躺着。他一丝睡意也没有,只觉得浑身都是劲。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温慧,只觉得所有这三年受的苦累,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只要还能跟眼前人相守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萧循懒洋洋地躺着,虽然还是青天白日,他却一点也不想起来办公。 可是马上就到晌午了,所以 “娘亲,我要娘亲 ” 萧循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微弱的,奶声奶气的声音。 接着是知秋的劝阻声“县主乖,娘亲和爹爹有正事要说,你再等等好不好?” “秋姑姑,可是宝儿肚肚饿了,宝儿要找娘亲 ”宝儿可不管那些什么正事,她只知道肚肚饿就是最大的事。 知秋无奈“肚肚饿了,秋姑姑给县主做好吃的,好不好?” “我不要,我要娘亲餵我。”宝儿的声音似乎慢慢往这边来了。 萧循不得不缓缓抽出手,温慧大概是真的累狠了,对他的动作一点感觉都没有,依然睡得无知无觉。 萧循再次怜爱地在她额上亲吻了一下,起身推开门又合上,往外面迎了几步,含笑对宝儿道“娘亲也跟宝儿一样,坐了很久的马车,很累了,所以睡着了。爹爹餵宝儿用膳好不好?宝儿喜欢吃什么?” 知秋微微松了口气,不过听到萧循说温慧很累睡着了,又不由红着脸低下了头。 殿下那哪里是坐马车累的,明明是被萧大人弄得累了吧? 宝儿歪着头看着萧循,小脸上表情十分纠结。 第140页 肚肚饿确实是大事,但娘亲睡着了被吵醒,好像也很不好。 最后她还是点点头,小大人一样道“好吧,娘亲累了,就让爹爹餵我吧。” 萧循一把将宝儿抱起来放到臂弯里,笑得见眉不见眼“宝儿真乖!” 说完他还在宝儿嫩乎乎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换来了宝儿略带嫌弃的眼神。 温慧在易县待了不到半个月,就跟萧循一起回京了。 萧循的三年任期满了。 即使萧循已经尽量低调,选择早上城门刚开的时候就离开,但县衙门外黑压压的人群,还是让他感到惊喜和感动。 没有什么万民伞,萧循得到的,只是这些淳朴的村民,感激的眼神,和临别的不舍。 好些村民甚至痛哭流涕,看到萧循出来就跪在地上,求他不要走。 易县从前的贫寒悽苦,谁都以为不会有什么改变。是萧循,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易县的面貌。 当然,温慧也出了很大的力,但她当然不会跟萧循却争这些。 到后来,所有百姓都跪下来了。虽然他们知道朝廷的命令不可违抗,萧循不可能不离开,但他们最后,也给不了萧循什么,只是想给他磕几个头,也算是表达自己的感激了。 第70章 终能相守 萧循扶了一个又一个, 到底是扶不起所有人,只能团团作了一揖,什么话都不说,上马车离开。 再耽搁下去,人越来越多,只怕今天就不好走了。 出了城门, 沿路还有闻讯赶来的百姓,有些就在路边跪下了,还有些提着篮子想追上来, 也不知道篮子里是什么东西。 当然, 萧循是不可能收百姓的东西的, 他只是朝外面不停挥手, 马车却一直不停留, 慢慢走远了。 一直到离开易县远了, 萧循才放下了马车帘子,重新回来坐好。 温慧看得出, 萧循还是很激动的, 眼睛里闪烁的那种光芒, 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过了半天萧循才从那种激动的情绪中抽离开来,这才发现温慧抱着宝儿, 正看着自己。 宝儿一大早就被叫醒, 这会儿已经困了, 伏在温慧怀里睡着了。 萧循连忙伸手将宝儿接过来,歉然道“慧儿, 辛苦你了。” 温慧抿着嘴笑了笑,忍不住打趣他“看样子阿循在这里干的很好啊,百姓都那么喜欢你。” 萧循却严肃了神色,点了点头“百姓都是这样,谁心中装着他们,他们心里都有数。”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有点太正经了,连忙笑着挽救“不过我只想赶紧回京,可以一直陪着慧儿和宝儿。” 可惜这不是由他决定的。 回京不到一个月,温慧被诊出再次有孕。 然而两个月后,萧循被任职为江南某府通判。 他终究不能一直陪着温慧和宝儿,甚至这一次,温慧生产的时候,他都不能陪在她身边。 这让萧循的心里充满了矛盾,他甚至再次提出,就留在京城算了。 但温慧再次拒绝了。 她想要萧循的后半辈子,她怜惜萧循的才华,不想禁锢他在京城的方寸之地。 他应该发出更亮的光,他也有能力发出更亮的光。 这一次,萧循郑重向温慧承诺,绝不让她再一等三年,一定尽早回来。 温慧再次表面轻松内心骂脏话地送走了萧循。 再一年,有温慧派出的侍卫辅助,萧循收集齐全江南某府官员上下勾连行贿受贿卖官鬻爵的证据,秘密上奏,很快牵扯出来的官员遍布整个江南。 而此时,温慧生下的萧循的长子萧彦,已经快半岁了。 江南官场震动,泰和帝和太子趁机安插清廉官员,一时整个江南的官场氛围为之一肃。 因为太子派了人掩护萧循,他并没有暴露,但最后还是有官员猜出他的作用,狗急跳墙,派了死士刺杀他。 在秘密回京的路上,萧循遭遇到三次刺杀。幸而自打江南官场出事,太子就派了人过去接萧循,另有温慧派过去的侍卫拼死保护,萧循方才逃得一命。 但回到京城,太子派过去的人也死伤了好几个,公主府的八个侍卫虽然都回来了,却有三个重伤昏迷,另五个也是受了不轻的伤。 温慧连夜从太医院拉过来四个太医,一直不眠不休治了两天,才把三个重伤昏迷的侍卫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那三个侍卫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了,但太医说还得至少修养半年才能下地,后半辈子也不可能再做重体力活。 三个侍卫都觉得人生无望,温慧却宽慰他们,公主府可以一辈子养着他们,什么都不需要他们做,因为他们是萧循的救命恩人。 其后三个侍卫被送到京郊的庄子上修养,温慧觉得那里远离喧嚣,环境也好,应该对身体的康復最有好处。 太医们也认同了这个观点。 萧循也在公主府里修养了半个多月,他的身上也有好几处浅伤,被温慧勒令休息。 再说现在江南的官员还未被押解进京,进了京审判也还需要几个月,萧循就是休息一段时间也不碍事。 因为萧循被追杀,泰和帝因此大怒,让太子严审那些官员,决不能姑息任何一个国家的蛀虫。 一直到这一年年底,被押解进京的江南官员才审判完毕,多半都是判了斩立决,家人流放三千里。 第141页 后来温慧才听说,骆琳琅的父亲,苏州知府骆大人也被抓了。 但因为骆大人参与的程度不深,最后只是被罚没家产,解除官职便罢。 因为自从穿过来,骆大人就一直偏宠妾室,骆琳琅对父亲没什么感情。骆家出事后她只接了母亲和弟弟进京,决定好好教养弟弟,将来科举出仕。 有个女儿嫁到了京城的高官家里,骆大人怎么能放弃这条大腿?因此他很快也跟着进了京,甚至还没忘记带上了宠爱的妾室,就是骆莹莹的姨娘。 可惜骆大人进了裴家门,裴大人却不肯理会他。 裴瑾再次外放出京,骆大人就是想向女婿施压也没机会。 骆莹莹嫁在江南,因为父亲倒台,日子也变得不那么好过,天天跟妾侍斗智斗勇,没工夫关注父亲和姨娘。 最后还是骆琳琅每月给点足够日用的银子养着骆大人,姨娘她自然根本不管。 不久骆琳琅就听说,父亲把姨娘卖了。 当时她眼睛瞪得熘圆,最后却悲哀地笑了。原来所谓的宠爱,也不过就是如此。 骆琳琅还以为从此日子就消停了,不曾想母亲竟然强烈要求跟父亲一起生活。 骆琳琅表示十分不理解,但母亲只是柔声解释,怕她被人家诟病,连对亲身父亲都可以那么冷漠。 是的,这个时代,人们对于苛待父母的人,就是这么严厉。他们不在意父母怎么对待子女,反正子女就是必须侍奉父母至孝,否则就要被人耻笑,做官的甚至很容易被弹劾。 骆琳琅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继续服侍父亲,虽然父亲现在没那么嚣张了。 她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因此在慈幼书院呆的时间就更长了。 她就感觉只有在慈幼堂,看到那些聪慧好学的女学生,心情上的压抑才可以得到缓解。 这些事,都是知秋和侍卫打听了,随口说给温慧听的。 这半年,因为江南官场震动,太子不想让萧循出现在人前,以免遭到怀疑和报復,因此,温慧和萧循干脆带着两个孩子,去了萧循早几年在京郊买的庄子上。 萧循买的庄子就在温慧自己的庄子隔壁,只是要小得多了。 他买庄子的时候,就想过请温慧过来玩,没想到一直过了这么多年,才有机会。 两人带着孩子在庄子上住着,难得安安稳稳过了几个月清闲日子。 跟庄子里的百姓一样,温慧和萧循也是黎明即起,日落而歇,到后来甚至有流连忘返之感,只觉得这样的日子才真叫逍遥。 但京城,终归还是要回去的。 次年是泰和二十七年,三月,萧循低调上任大理寺少卿。 与温慧分别了整整五年,回来修养近一年,到这时候尘埃落定了,萧循才终于确定,可以跟温慧长相厮守。 而此时宝儿已经五岁多,萧彦也一岁多了。 萧循觉得自己错过了儿女成长最重要的阶段,因此开始亲自教养女儿,对儿子日后的课业规划也开始进行了。 同时,为了支持温慧的理想,每到休沐日,萧循开始去慈幼书院兼职授课。 这一年,孙慈心和张慈安十二岁,正式拜温慧和骆琳琅为师。 因为老秀才的学识已经慢慢不能跟上孙慈心和张慈安的学习进度,萧循闲暇时也会指点她们课业。 孙慈心和张慈安终于遇到名师,学业一日千里。 然而,伴随着萧循的这些举动,舆论压力也雪片般向他袭向,面首之说再次甚嚣尘上。 大理寺的官员每次看到萧循,也觉得十分不能理解。 一个受传统教育十几年的人,甚至还中了状元,怎么会屈尊给女娃子指点学业? 他们也免不了在背后猜想,萧循大概是被公主殿下下了蛊,才这么是非不分。 对,萧循的行为,在他们眼里,就属于是非不分。 他们自动自觉跟萧循划清了界限。 但萧循对此仿佛毫不在意,该上值就上值,该休沐就休沐,大理寺卿除了把积压的疑难案子一股脑塞给他,其他也找不到什么办法对他有什么影响。 毕竟,萧循可是太子看好的人才啊,谁敢当面穿小鞋? 因此,这一年,除了跟温慧一起关注慈幼堂和慈幼书院,萧循最大的收穫,就是看了很多几年前遗留下来的,或因为线索太少,或因为时间太长导致线索消失的,无法结案的案子。 泰和二十八年夏,泰和帝五十六岁,突发重病而亡。 泰和帝驾崩以后,太子顺理成章登基,成为新帝,次年改元天顺。 一直到这一刻,温慧在极度悲伤的同时,莫名松了口气。 她终于改变了小说中至亲之人的结局。 至此,温慧正式升职,成为文惠长公主。 新帝登基后第一年,萧循突然重审两年前西北某地的一家五口被灭门案。 这之前的一年多,他早已暗中跟宣威将军取得了联繫,期间更是亲自去了西北,带着宣威将军给的军士,亲自调查取证。 没想到其中内情,比萧循一开始怀疑的,更要触目惊心。 经过几个月的风餐露宿,跟踪已几乎被抹平的蛛丝马迹,萧循终于发现了端倪,最后甚至牵连出西北某府官员里通外国,倒买倒卖粮食给异族之事。 时隔三年,官场再次震动。西北官场又有半数官员落马,甚至京城几大侯府伯府也被波及,一时将萧循恨得牙痒痒的人,又多了不少。 第142页 与之相反的是,萧循在百姓中间的名声却越来越好了。 不管是同僚的憎恶,还是百姓的爱戴,在萧循的心里都没有留下多大的痕迹。 他依然按部就班上值,偶尔给慈幼书院大一些的女学生上上课,其他时候从不出门,就守在家里,教教孩子,跟温慧调调情,感觉日子十分充实。 但温慧有时候就觉得萧循太粘人了。 比如某日晚间夫妻运动过后,萧循又紧紧搂着她,旧话重提“慧儿,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可以做驸马?” 温慧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记得冷漠拒绝“现在这样不好吗?再等等吧。” 你还没有位极人臣,我的愿望还在初级阶段,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反正现在也不耽误两个人睡觉亲密生娃,干什么那么在意一个名分? 萧循倒也并不纠缠,得到这个一如既往的回答,也只能无奈笑笑。再看温慧,她已经唿吸均匀,睡得熟了。 天顺二年,萧循调任刑部侍郎。 因为他任职大理寺少卿期间,破获的大案要案不知凡几,因此这一次调任,也无人敢有意见。 第71章 大婚(上) 而且, 现在萧循已经正式成为天顺帝的宠臣,好多之前瞧不上他的官员,也开始暗搓搓地向他表示谄媚了。 当然,萧循始终跟几年前一样,明明一张俊美的脸,非要板成面瘫, 谁来恭维都不假辞色。 不结党不营私,这样的行为,跟孤臣无异, 天顺帝对萧循, 就更加满意了。 又两年, 温慧再生女, 萧循起名萧珍珠。 他是真的从不曾掩饰对温慧和三个孩子的爱意, 女儿的名字都是十分直白。 如珠似宝, 十足珍贵。 天顺帝也专为给了这个外甥女一个封号,比照她的姐姐宝儿, 叫做“嘉淑县主”。 温慧觉得, 这一次天顺帝的恩典, 大概不是因为自己,可能主要是给萧循这个天子宠臣的。 时光悠悠, 在京城的百姓对于温慧和萧循的关系已经习以为常二十余年后, 万隆六年, 萧循五十岁,突然自请致仕。 那时候天顺帝也已经驾崩, 坐在皇位上的,已经是温慧的侄子李恪,也就是万隆帝。 而温慧,万隆六年已经四十八岁,封号是文惠大长公主。 温慧和萧循的三个孩子,两个女儿都已经出嫁,儿子萧彦也早已中了进士,外放为官。 温慧没什么非要儿媳妇在家侍奉自己的想法,因此萧彦是带着妻子儿女一起上任的。 偌大的公主府,长年就只有温慧和萧循两个主人。 这个时候,萧循突然要求致仕。 当着所有朝臣的面,万隆帝疑惑地问他原因。 已经在刑部尚书位子上坐了十余年的萧循,突然含笑躬身,淡淡道“臣贪慕权势二十多年,愧对公主良多。现而今,也是时候给她一个交代了。” 朝堂上死一般的寂静。 万隆帝“… …” 众朝臣“… …” 做到了刑部尚书的高位,一般人哪里捨得激流勇退?偏偏萧循看上去有一点也没有捨不得。 什么叫做给公主一个交代?在官场打滚了二十多年没见你皱过眉头,一把年纪了你突然来个儿女情长,不觉得矫情吗? 嘿,萧循还真就不觉得。 他想要做温慧的驸马很多年了,只是现在,儿女都各自成家,只剩下他们两个,大概这一次再问温慧,她也不会再拒绝了吧? 当晚,萧循直接跟温慧说了致仕的事。 温慧呆呆地看着他,就见萧循突然蹲在她身前,轻轻握住她的双手,仰头含笑柔声道“慧儿,如今我已经致仕,如果我说想要做你的驸马,你还会拒绝吗?” “皇上他 ”温慧疑惑,“同意了?” 萧循点了点头,柔和的目光依然笼罩着温慧。 温慧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点虚幻。 说起来,都这样过了三十年了,温慧真的没有想过,萧循还一直执着于此。 后面这十余年,萧循其实一直都没有再问过这个问题,温慧还以为他已经放下了。 原来并没有。 她看着萧循两鬓的白髮,眼角的皱纹,突然展颜笑了,轻轻点了点头“好。” 萧循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就扩大了,温慧从这个笑容上,依稀还能看到三十二年前初次见到他,那青春飞扬,意气风发的样子。 萧循将温慧的双手举到唇边,虔诚地吻了上去,片刻后他松开手,坐到温慧旁边,轻轻将她搂在怀里,抱着她摇了摇。 到底是上了年纪了,不再像年轻时候那样容易激动。 但萧循闭着眼睛,内心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一室宁静,黄昏的微光从窗棂间照进来,映衬着萧循和温慧的面容,说不出的和谐恬静。 万隆六年八月二十六,黄道吉日,宜嫁娶。 萧循正式迎娶温慧。 这一日,京城的百姓全部都喜形于色,大街两边摩肩接踵,每个人都在等着一场迥异于常人的婚礼。 五十岁的驸马爷,有人见过吗?今日就能见到一回了! 温慧和萧循的两个女儿,萧宝珠和萧珍珠,都拖家带口回了公主府,连远在外地为官的萧彦,也特意早早向上峰请假,带着妻子儿女,风尘僕僕赶了回来。 第143页 他们长到这么大,没觉得自己的父母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因此很多时候,几乎都已经忘记了,父亲其实根本没有将母亲娶进门。 这一个重要的日子,他们绝对不想错过。 温慧没想到,年近半百,她还要再嫁一次。 其实文惠公主第一次跟萧循成亲的时候,温慧还没有过来,因此对于她自己来说,这就是她第一次成婚,够不上再嫁。 但在别人的眼里,温慧和萧循成婚,却是这数十年,京城难得的奇观。 成亲不久和离,和离却又生子,大概这些骚操作早就让人目瞪口呆了,因此谁都不懂萧循的心,他其实这三十年,一直在为成为温慧的驸马,而孜孜不倦地努力。 一大早,温慧就被知秋从被窝里唤了起来。 知秋也老了,但她一直没嫁人,就守着温慧和她的三个孩子,过了这么多年。 温慧劝过她很多次,知秋却始终非常坚定。 人各有志,最后温慧也妥协了。 这会儿温慧睡眼惺忪地起来,知秋马上使唤着几个年轻的丫鬟过来给她收拾。 温慧忍不住嘟囔“一把年纪了,还折腾这个做什么,觉都不让人好好睡!” 知秋忍不住莞尔。 年近五十的人了,有时候还是这么任性。 今日是多么重大的日子,少睡一天懒觉,也要抱怨一番。 照温慧说,就是完全不能理解这些人的热情。好像她跟人成亲,外面不管是谁,都比她这个当事人更加激动。 因为要成亲,所以萧循这几日都没留宿公主府,知秋也知道没人制得住温慧,只能听着她的抱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自己该让人干嘛就干嘛。 温慧坐在梳妆檯前,感觉还是有些睏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脑子里也是一团迷煳。 知秋亲自给她梳头,看着镜子里的人,却忍不住呆了片刻。 温慧明明已经四十八岁了,知秋跟她一起相处了三十多年,在年龄上绝对不会弄错。 但她到现在,还一根白髮都没有,一头秀髮乌黑油亮,一如三十多年前的二八年华一个样。 她的面容也还是娇嫩如昔,顶多眼角多了几丝细纹,不仔细看都未必看得出来。 知秋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鬓边的白髮和脸上的皱纹那么明显,明明只比温慧大了两岁,看上去却像长了一辈。 她忍不住笑着喃喃“殿下,你真美。” “嗯?”温慧没太听清,于是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 知秋却只是抿着嘴又笑了笑,手上熟练地挽起温慧的秀髮,仔仔细细地梳了一个端庄温婉的髮型。 温慧中途瞥了一眼,忍不住抗议“一把年纪了还梳这样的髮型,别被人说老妖怪了。知秋,你赶紧给我换一个!” 知秋无奈道“殿下看上去一点也不老,这个髮型不是刚刚好?殿下难道不想做一个美美的新娘子吗?” 温慧想说,都快五十了,还做什么美美的新娘子。 但她一想到还要顶着红盖头上花轿,最后萧循会掀开盖头看到她 她突然就笑了。 女为悦己者容,果然一把年纪了,也还是不能免俗。 知秋在后面摇了摇头,一猜就知道温慧肯定又想到萧循了。 大概只有想到萧循,温慧的脸上才能有那样舒展的笑容吧。 腻歪了三十多年了,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高兴的事。 不过,殿下能一直这么高兴,萧大人也是付出了很多的。 知秋看着温慧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大概就是因为看到过很多嫁人以后过的不好的女人,而自己身边却有一对这么温暖的夫妻,所以,知秋才怎么都不肯出嫁吧。 因为一直跟在殿下身边,自己每天也很开心啊! 温慧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提线木偶,被知秋各种折腾,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知秋才将她扶起来,好好在床上坐下。 这个时候,应该都已经过了正午了。 因为温慧觉得自己饿了。 本来早膳就没吃,一起来就开始折腾,中途只少少吃了几块点心。现在过了大半天,温慧的肚子开始抗议了。 她只能小声跟知秋道“你去给我拿点吃的来。” 知秋“… …” 都说新娘子成亲当年不方便吃东西的,因为离掀开盖头还有很久,万一到时候憋不住出丑了,怎么办? 知秋还在纠结,外间的帘子却突然被掀起,两位女子轻声谈笑着联袂而来。 知秋一转头,才发现是嘉玉县主萧宝珠和嘉淑县主萧珍珠。 两人手里都端着托盘,盘子里是几样热腾腾的小菜,以及花卷包子等小食。 “娘,离晚上还早得很,我和小妹服侍你先随便吃点。”萧宝珠完全不在意什么规矩。 照她说,母亲身为大长公主,只要不犯忌讳,做什么事完全可以随心所欲。 成亲又怎么了,难不成爹爹还能为这点事,埋怨母亲吗? 萧珍珠也朝着知秋嘻嘻笑“秋姑姑,你不要太紧张了呀!” 知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好小心翼翼将温慧的盖头先取下来放到一边。 温慧看到两个女儿亲自过来,还颇有些不好意思。 第144页 母亲出嫁,女儿来送吃的,真是怎么看怎么怪异。 还好萧宝珠和萧珍珠神色都还算淡定,就是老老实实陪着温慧用了一顿饭而已。 用过饭不久,萧宝珠和萧珍珠退了出去,这时外面已经隐约响起了喇叭声,喧譁的人声也若隐若现透了进来。 知秋出去看了一眼,又眉开眼笑回来,喜气洋洋道“殿下,你看驸马爷多着急,这么早就过来接亲了!” 三十多年了,公主府的下人都习惯了喊萧循做驸马爷,也没谁在意他们一直没成亲。 温慧心里颇为喜悦,嘴巴上却假意斥道“知秋,你也几十岁的人了,做什么还这般咋咋唿唿的?” 知秋又小心将盖头给温慧盖上,才蹲在她脚边,低声道“奴婢是为殿下高兴啊!” 她说出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尾音却突然哽咽了。 温慧摸索着拉住了她的手,嘆息了一声“唉,都怪我,把你耽误了。” 知秋忙道“殿下千万不要这么说,能侍奉殿下这么多年,是奴婢的福气。”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温慧就听见帘子哗啦啦响,接着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哟,终于也被我等到文惠成亲这一天了!” 温慧忍不住腾地一下站起来,就听知秋已经低声行礼“给两位王妃娘娘请安。” 不错,来人正是年过半百的赵王妃和陈王妃,说话的却是陈王妃。 第72章 大婚(中) 温慧下意识就想掀开盖头, 陈王妃连忙上前压住了她的手“千万别动,这盖头可得等新郎官来掀开,才叫吉利呢!” 温慧“… …” 这么多年,也没能完全习惯这个时代的规则啊。 而且,她就从来没有成过亲,还真是没经验。 再说, 刚才其实已经掀过一次了呢。 不过这话温慧可不敢说。 赵王妃也缓缓走近,柔声笑道“当年多亏了妹妹帮忙,今儿妹妹大喜, 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来喝一杯喜酒的。” 大概谁也不会想到, 三十年前病歪歪差点薨逝的赵王妃, 过了这么多年, 依然精神矍铄, 反倒是很多从前看上去没什么不舒服的, 倒是走在了前头。 比如文昭大长公主,就在去年过世了。她好强了一辈子, 最后却没挣过天命。 没过一会, 外面就喊吉时快到了。 赵王妃和陈王妃亲自扶着温慧出去, 不曾想外面却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接着,所有人就跪了下去, 原来是万隆帝扶着太后进来了。 赵王妃和陈王妃扶着温慧也要下跪, 万隆帝连忙上前几步扶住了, 含笑道“小姑今日大喜,千万不要多礼。” 太后也笑着上前, 拉住了温慧的手,柔声道“哀家就是过来送送你。这么多年了,也算是修成了正果,日后可要一直和和美美的,有什么事告诉哀家一声,哀家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当年温婉柔和的太子妃,三十余年过去,现而今也成了这个天下身份最贵重的太后娘娘。 温慧笑着福了一福,笑道“大嫂既如此说,那我就先谢过了。” 太后听着这个多年前的亲密称唿,眼神不由悠远了片刻,握着温慧的手也紧了紧。 万隆帝和太后就是过来跟温慧说几句话,很快就离开了。 这时吉时也正好到了,陈王早就等在旁边,这时就挺身而出,要背温慧出门。 结果萧彦也抢上了前来,忍不住急道“三舅,你让我背娘亲上花轿好不好?” 温慧“… …” 众人“… …” 还真没见过,做娘的出嫁,儿子背上花轿的。 这可真是开天闢地头一遭啊。 陈王横了萧彦一眼“你小子可是萧家人,怎么能背我们李家人出嫁?一边去,这活是三舅的,别跟我抢!” 萧彦不甘示弱“三舅,你看看你那身板,可别摔了我娘!” 陈王“… …” 这种时候能认输吗?绝对不能啊! 陈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昂着头道“你小子看好了,你三舅我还硬朗着呢!” 最后萧彦到底是不敢跟陈王别苗头,眼睁睁看着他在陈王妃的帮助下,将温慧背到了背上。 陈王背着温慧,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往外走。 温慧趴在陈王已经不算年轻的嵴背上,突然感觉到了兄长对自己,珍而重之的不舍。 她第一次明白,原来成亲的时候这些习俗,并不只是一个形式。 那么多人想要这个仪式,就因为你能从中感受到,亲人的关爱和不舍。 温慧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陈王的脖颈上。 陈王的脚步一顿,忍不住强笑着柔声道“文惠别担心,三哥冷眼看了这么多年了,萧循那小子不错。你也跟他过了这么多年了,往后也照旧就得了。他要是以后犯浑,你别看三哥老了,到时候也照样饶不了他。” 陈王妃在旁边听着陈王嘀嘀咕咕,大概也猜出了温慧落泪了,连忙嗔陈王“大喜的日子,你快别招妹妹了。文惠你别听你三哥瞎说,萧循多好啊,我要是年轻的时候先遇到萧循,大概就没你三哥什么事了!” 第145页 陈王“… …” 心好累。 温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仅有的一点伤感也被这一对活宝夫妻逗没了。 花轿旁萧循正等在那里。 透过盖头,温慧依稀能看到一个模煳的人影。 即使完全看不清楚,但三十余年的默契,温慧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萧循。 明明她一直都十分淡定,但看到萧循那一刻,温慧的心突然怦怦跳了起来。 她的眼前突然又浮现出在公主府的兰园,第一次见到萧循的场景。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修长的手指轻轻翻过书页,让温慧第一次感觉到,赏心悦目这个词,原来真的可以在一个人身上完美体现。 现在,那个人站在花轿边,依稀还是当年的模样,笑意盈盈地,等着领她回家。 温慧忍不住脸红了,伸手抚了抚胸口。 陈王的脚步再慢,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他将温慧放下来,珍而重之地送她进了花轿,这才皱着眉对萧循道“文惠顺风顺水了几十年,往后你敢给她半点气受,本王一定不会饶你!” 他说完还示威般举了举拳头,完全无视自己已经是个小老头的事实。 萧循却半分没有觉得好笑,只是微微颔首,肃容应了。 喧天的锣鼓声中,萧循也不需要人扶,自己一抬腿就上了马,一马当先往萧府而去。 陈王眼巴巴地看着花轿走远,突然转过身,一头扎到陈王妃怀里,哀声道“文惠为什么也嫁人了,一直住在公主府多好啊!” 陈王妃“… …” 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堂堂一个王爷,年纪还这么大了,真是不嫌弃丢人啊! 本来还有不少人心怀伤感,这下都不得不偏过头捂住嘴,生怕自己会笑出声来。 陈王妃无奈地摸了摸陈王的后脑勺,宽慰他道“你担心什么,妹妹只是去萧府拜个堂,等明儿她还不是继续住公主府?” 陈王“… …” 真是傻了,温慧是公主,成婚以后当然还是住公主府,自己刚才到底想了些什么啊? 萧府离公主府其实只隔了几条巷子,并不远。 但迎亲队伍却绕着京城的几条大街转了好几圈,途中萧府的下人不停从几个大箩筐中掏出金灿灿的铜钱,不要钱般往外撒。 百姓们都喜气洋洋,个个争先恐后,去抢那些铜钱,不为挣钱,只为沾沾喜气。 文惠大长公主和驸马爷萧循曲折离奇的姻缘,京城的百姓谁人不知?都以为萧循这辈子都不会跟温慧成婚了呢,不曾想都知天命的年纪了,两个人还要玩一把十里红妆,大张旗鼓地成亲。 外面人声鼎沸,温慧却在花轿的一摇一晃中,慢慢回想起了从前。 来到这个世界三十余年,除了自己的名字,温慧几乎已经完全不能记得,前世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 有过什么亲人,读过什么书,做过什么工作。 通通忘却了。 能想起的,似乎都是有关于萧循的一切。 他安静读书的样子,金榜题名的意气,外放为官的勤勉,面对自己的深情。 花轿的帘子被风微微吹起,透过盖头,温慧能看到萧循模煳的背影。 三十二年过去了,萧循依然嵴背挺直,风度翩翩,与他当年高中状元后跨马游街的样子,何其相似。 温慧微微抿了抿唇,轻轻笑了。 三十年相依相伴,往后余生还要一起走,这一辈子,不虚此行。 萧府这边,一大早,萧衡和萧露就都拖家带口,在厅里等着了。 连萧韩氏七十多岁的人了,都精神奕奕,双目炯炯地等着,萧循把新娘子接回来。 三十多年了,她等温慧叫一声“娘”,等了太久了。 其实萧韩氏青年守寡,为了两个儿子读书,操劳过度,身体早就损坏了。 这些年,她也经常生病,好几次都差点一病不起。 但她的心里存着一股劲,温慧不唤她一声“娘”,她就无论如何也不肯闭上眼睛。 即使已经儿孙满堂,即使已经诰命加身,但这一个执念,一直都支撑着萧韩氏,一直到今日。 一直等到黄昏时分,欢快的锣鼓声终于越来越近了。 花轿进了门,萧循迅速下了马,快走了两步,亲自掀起了帘子,朝着温慧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依然劲瘦修长,只是到底不如年轻时候那般白皙细腻了。 温慧轻轻将手搭上去,马上就被紧紧握住了。 萧循将红绸和温慧的手一併握在手心里,牵着她,一步一步,沉稳地往前走。 萧韩氏远远地看着萧循和温慧的影子,就忍不住直接站了起来,眼眶都湿了,喃喃念叨“好,好,好!” 因为温慧的公主身份,算起来是君,因此她跟萧循拜堂,是以鞠躬为主,并未下跪。 但即便如此,当拜完天地,礼官高喊二拜高堂,温慧和萧循一起向萧韩氏躬下身去,萧韩氏还是激动的热泪盈眶,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萧露时刻关注着萧韩氏的情况,此时见母亲那个样子,生怕她直接昏厥过去,因此偷偷站到萧韩氏的旁边,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萧韩氏却似乎明白萧露的想法,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着道“娘是高兴,高兴啊,露儿别担心,娘没事!” 第146页 夫妻对拜之后,温慧就被送入了洞房。 萧循亲自送她过去,在她耳边轻声道“慧儿先歇会儿,我让宝儿给你弄点吃的过来,我出去片刻,马上就回来。” 温慧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 五十岁的新郎官,是不是也免不了要被人灌酒? 想到这个,温慧又有点担心,听见萧宝珠和萧珍珠推门进来,就忍不住道“宝儿你把东西放下来,去跟你爹说一声,现在不是年轻的时候了,千万别多喝酒,悠着点!” 萧宝珠和萧珍珠对视一眼,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嘻嘻笑道“知道啦娘,我现在就出去跟爹说!” 温慧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不过片刻,萧循就回来了,萧宝珠跟在后面,还在嬉闹着,不知道跟他说些什么悄悄话。 原来萧彦和萧衡的几个儿子早就准备好陪酒了,就怕五十岁的萧循受不住。 现在萧家的下一辈也算是人才济济,而且宾客们难得见到父亲成婚做儿子的和做侄子的陪酒的,也觉得新鲜,倒也没为难萧循。 还有一个隐秘的原因,就是萧循好歹不久前还是天子宠臣,真要把他灌趴下了,大家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敢。 因此最后萧循只是出去晃悠了一圈,喝了一杯酒意思了一下,看到萧宝珠过来,就马上迴转了。 温慧不由暗暗松了口气,不只是为萧循,她还真有些害怕,年近半百的人了,还要在新房里盖着盖头端坐半晚上,也太煎熬了。 温慧还等着萧循赶紧过来把盖头掀了,谁知他固执得很,非要拿着喜秤,轻轻将盖头掀起。 温慧都不耐烦了,这会儿就忍不住朝萧循斜了一眼。 结果,她只看到萧循呆呆立在原地的身影。 第73章 大婚(下)(正文完) 萧循的手还维持着拿着喜秤掀盖头的姿势, 但他的整个心神,都被温慧的样子惊艷住了。 在他的记忆里,这不是他跟文惠公主第一次成婚,但第一次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有掀盖头的机会,因此也没注意当时文惠公主是什么样子。 其后的三十二年, 他跟温慧朝夕相处,但是这一次,他突然发现, 原来从前所有的温慧的样子, 都不及今日大婚这一刻。 温慧也有些老了, 肌肤绝没有年轻时候的粉嫩, 髮丝虽然依旧乌黑, 也比不上年轻时候的亮丽顺滑了。但这一刻的温慧, 依然美得惊心动魄,几乎让萧循神魂为之颠倒。 她身着大红的嫁衣, 坐在红色的帷幔床帐之间, 眉目宛然, 眼波流转,是只为他一人绽放的绝代风华。 萧宝珠和萧珍珠还赖着没走呢, 看着父亲呆头鹅一样, 实在忍不住, 在后面噗嗤一笑。 温慧忍不住脸红了,又横了萧循一眼。 萧循倒是毫不在意, 轻轻将盖头彻底掀起,又无视两个女儿,亲自端了合卺酒过来,与温慧分而饮之。 萧宝珠和萧珍珠歪着脑袋含笑看着,只觉得十分新鲜。 萧循最后各剪了自己和温慧的一小撮头髮,仔细用香囊装好了,这才慢条斯理看向两个女儿,戏嚯道“宝儿和珍儿现在还没看够?可是想起了小时候跟爹娘一起安寝的时光?要不今日就 ” 他还没说完,萧宝珠和萧珍珠同时急速摇头“不用了不用了,爹娘安寝吧,我们这就走!” 萧宝珠已经年近三十,萧珍珠也二十几岁了,现在被父亲这样打趣,顿时脸颊发热,同时敏捷地转身,几乎可算是落荒而逃。 唉,果然不管多大年纪的男人,打扰人家的洞房花烛夜,都是没好果子吃的,即使是亲生的宝贝女儿也不例外啊! 四下终于完全安静下来,萧循还不能放心,推开窗户仔细看了看周遭,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这才笑着迴转。 温慧看到他十分严肃地做这件事,只觉得十分好笑,揶揄道“咱们都一把年纪了,你还怕人家听你个老头子的壁角?” 萧循却握住温慧的双手,郑重地摇了摇头“你不懂,我这辈子好容易盼来这么一天,可不能出半点波折!” 温慧先是一愣,继而就柔声笑了。 萧循的这句话十分朴实,然而对她来说,却比现代那些什么“我爱你一生一世”,要真挚的多,更动听万分。 萧循挨着温慧坐下来,轻轻将她揽进怀里,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气息,这才满足地道“慧儿,我等这一天,实在等的太久了。自从那年你怀着宝儿,却被气晕过去,那两天我守着你,就一直在想,功名利禄到底有何要紧,为什么我不能坚持一下,非要跟你成婚,做你的驸马?倘若能一直跟你相守,便是一辈子不为人知,又有什么关系?” 温慧也伸手轻轻搂住萧循的腰,柔声道“我懂,我都懂。” 但我却没那个信心,将你禁锢在公主府,以后数十年的岁月,赌你不会有半分后悔。 “现在这样,不也很好?”温慧笑了笑,“好了,夜已深了,不如现在就歇息吧。” 两人都是年近半百的人了,这几年夫妻之事也少了许多,温慧也不觉得这个洞房花烛夜,非得跟年轻人一样才行。 谁知道萧循听了她的话,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含笑道“原来慧儿这般迫不及待,也好,那咱们这便安寝吧。” 第147页 “什 什么迫不及待?”温慧呆了片刻,直到萧循伸手过来解她的衣带,才结结巴巴反驳,“都一把年纪了,还闹什么?” 她话没说完,却已经被萧循扑倒了。 床帐徐徐落下,遮住了里面的一切,只露出几丝隐隐绰绰的光,同时还能听到温慧的小声嘀咕“你 你都五十了,到底还行不行啊,不要勉强 唔 ” 唉,温慧也是快五十的人了,却到这个时候也没明白,质疑男人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质疑这个啊,即使是五十岁的男人,那也绝对忍不了啊! 窗外月色皎洁,有清风拂过,从窗缝送进来几缕清淡的花香气。 屋子里红烛高照,将床帐间两个交叠的人影映照的格外清晰。 有暧昧的声音徐徐响起,窗外的月儿似乎也听见了,羞得躲进了云层间。 花好月圆,鸳鸯帐暖,正是人间好时光。 第74章 番外 万隆六年,在时隔三十余年后, 温慧自穿成文惠公主后, 终于等到十里红妆出嫁。 萧循的母亲萧韩氏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在大婚次日,温慧喊了一声娘, 并奉了茶后, 她含笑而逝。 萧家大婚的喜庆气息尚未散去, 又开始操办萧韩氏的葬礼。 闹闹哄哄近半月, 温慧和萧循才安生下来。 两人重新搬回了公主府居住,同时将孙慈心和张慈安找过来,郑重将慈幼堂和慈幼书院交到她们手里。 孙慈心和张慈安此时也已经年近四十,她们因为幼年孤苦,此后数十年又见识过无数女性的苦难,因此两人都未曾嫁人,此时接手慈幼堂和慈幼书院,也算是顺理成章。 骆琳琅年纪也大了, 温慧和她商量了一下, 将两人手里大部分的铺子都转到慈幼堂和慈幼书院名下,挣到的银子以维持其日常运转。 温慧也知道, 做什么事情,倘若没有银子作支撑,那都是难以持久的。 事实上,就算慈幼堂和慈幼书院暂时还能维持正常运转,但那毕竟是仰仗了温慧作为公主的名望, 和她源源不断的资源支持。 至于她去世以后会如何,温慧不敢去想。 这一世能救助那么多的孩子免受荼毒,已经算是功德无量了。 事实上,三十余年过去,京城里的风向早已经变了。 上至达官贵族,下到贩夫走卒,不少人对于温慧三十年如一日,以一己之力支撑慈幼堂和慈幼书院,都表示十分震撼,也对她个人多了很多敬意。 不管是谁,但凡能数十年如一日坚持做一件事情,都会得到人们的尊敬。 当然,埋头于故纸堆里的迂腐文人,永远都是不缺的。 他们对于抨击温慧和骆琳琅,致力于让女子读书做事,一向都是激情满满,口沫横飞的。 对于萧循一个状元之才,宰辅之尊,竟然能屈居幕后,教几个小丫头片子做学问,那更是口诛笔伐,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当然,三十多年了,温慧和萧循早已对他们免疫了。 蚊子哼哼也讨厌得很,不过只要不过来吸血,不是也懒得费大劲去收拾吗? 将手里的一摊子事情都放了出去,温慧只觉得浑身轻松。 正好萧循也致仕了,两人把全幅心神都放在了慈幼堂和慈幼书院上。此后二十余年,两人一直致力于提高女性地位,在慈幼堂和慈幼书院花费了很大心血,教书育人。 万隆三十年,温慧无疾而终。 在去世前,温慧坚持见了孙慈心和张慈安一面。 这时候,孙慈心和张慈安都已经年过六十了。 温慧两只手分别握住孙慈心和张慈安的手,满脸歉意。 “本宫对不住你们,这是一条孤独而艰难的路啊,如果将来撑不下去了,也没关系。你们都无需介怀,因为你们已经做到了最好。” 孙慈心和张慈安在温慧的床前,泪流满面。 她们也知道温慧是慈幼堂和慈幼书院最大的支撑,倘若没有了她,将来她们的处境将会越来越艰难。 可是,既然早已经选择了往前走,那么,无论有多难,她们咬牙也会坚持下去。 就像温慧一样,一直坚持到,她们生命的尽头。 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人理解她们。曾经也不是没有想娶她们为妻的男人,但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提出要求,婚后她们不能继续抛头露面,必须放弃慈幼堂和慈幼书院。 最后孙慈心和张慈安都放弃了婚姻。 她们也不是没教出过可以接手慈幼堂和慈幼书院的得意门生,但让她们年逾六十依然坚守的原因,是好几个学识出众的女弟子,都在中途放弃,成为了滚滚红尘的一份子。 其中最聪慧的一个,是孙慈心教出来的得意门生陈幼云,因为受不了世俗的压力,最后还是选择了嫁人,从此相夫教子,且不再跟慈幼堂和慈幼书院来往。 温慧含笑安慰了孙慈心和张慈安几句,她早知道这都是正常的,而以后的路,可能更难走。 温慧最后一个见的人是萧循。 此时她已几近弥留,但还记得握紧了萧循的手,喃喃向他道谢。 不只是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更让她动容的是,连提高女性地位这种异想天开的事,他也愿意陪她一起做。 萧循亲吻她苍老的面容,郑重许愿,下一世还要在一起相守,一起做她想做而没做完的事。 第148页 不管多么匪夷所思,只要是她,他都愿意奉陪。 温慧含笑而逝。 三日后,萧循去世。 温慧和萧循去世后仅仅半年,西南衡州的数名女性商人联合起来,开办了本朝第二所慈幼堂和慈幼书院,同时邀请孙慈心赶赴衡州,做慈幼书院的山长,指导教书育人工作。 孙慈心欣然前往,却在半途遇刺身亡。 那些阴沟里的老鼠,从来不曾放弃过打压女性,尤其是在慈幼堂和慈幼书院的大靠山,温慧去世以后。 孙慈心的死,让京城和衡州的一些进步女性震怒非常。 但她们毕竟人少力弱,最后是萧宝珠和萧珍珠站了出来,为了父母未竟的事业,勉强稳住了风雨飘摇的形势。 其后十年,张慈安在萧宝珠和萧珍珠的支持下,几乎以一己之力撑起慈幼堂和慈幼书院。 百余年后,本朝覆灭。 此时的萧宝珠和萧珍珠早已化为黄土,张慈安也被遗忘了多年。 因为收入越来越少,慈幼堂和慈幼书院又一直遭到迂腐文人的打压,以至于规模越来越小,不过苟延残喘而已。 新朝初立,占领了高位的迂腐文人吸取了前朝的教训,慢慢引导言论,女子以贞静贤德为要,渐渐竟连出门会友也变成奢望,以致终于演变成不可与陌生男子交谈,甚至露出肌肤就是失节,该自尽以保清白。 前朝女性打马游街的飒爽英姿,终于成为歷史,如烟云散去。 环境对女性日益苛刻,在这样的情形下,慈幼堂尚且还有生存的土壤,慈幼书院却再也没有女孩敢进去读书。 仅二百余年,在苛刻到近乎变态的社会环境挤压下,慈幼堂和慈幼书院终于在风雨飘摇中覆灭。 又三十年,列强叩关而入,神州大地战火频发。 女性经过数百年的软化洗脑,几乎都只会哀哀哭嚎,被奸/淫掳掠者,数不胜数。 男人们奋起抵抗,却因为技术的落后,和一些软骨头的倒行逆施,节节败退。 终有一日,一女性从屈辱中抬起头,改名许慈战,以数百年前的慈幼堂和慈幼书院为榜样,竖起了女子抗战的旗帜。 虽然许慈战很快就被列强杀死,但有了她做榜样,之后越来越多的女性站了出来,比如李慈兴,段幼芳等。 这部分女性终于开始觉醒,单靠男人是不够的,女性也一样有热血,肯牺牲,一样可以杀死敌人。 这其中,又以衡州的女性,人数最多,抵抗最激烈,流血牺牲者更是多不胜数。 她们之中,大部分人的真实姓名已经不可考,但她们的胆魄和风姿,一直深深烙印在后来人的心中。 她们的事迹,也被记入史书,供后来的学子一代一代瞻仰。 又二十年,抗战胜利。 因为她们以及前赴后继的女性的流血牺牲,新政府成立后,女性的地位得到空前的提升。 同年,慈幼书院在京都重建,成为新政府第一批重点扶持的高校项目。 段幼芳成为慈幼书院第一任校长。 第一次开学典礼上,段幼芳对所有的教职员工和学子们这样说:“女性从来不逊色于男性,不逊色于任何人。我们三百多年前的老祖宗文惠公主,就曾经用事实告诉我们,女人也可以读书,可以进入各行各业。男人能做的,我们女人也可以。所以,不必觉得低人一等,新时代已经来了,我们的国家必然越来越强大,我们女性,也必然越来越强大!” 七十年后,某初中课堂的学生在上歷史课。 这一节课,老师讲的是数百年前的一位皇室公主,文惠公主,和她的传奇驸马萧循。 他们夫妻以一己之力建立起慈幼堂和慈幼书院,教女性读书识字,经商做工,开启了提升女性地位的先河。 他们还率先调查婴儿夭折率,从而使朝廷颁布了法令,禁止近亲通婚。 底下的学生们激烈讨论,怀疑温慧公主和驸马萧循是穿越者。 这些学生有男有女,他们之间没有隔阂,他们尽情欢笑,好像早晨□□点钟的太阳,光芒耀眼。 那笑声穿过窗户,越过围墙,飞的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 那笑声穿越时光,仿佛回到了四百年前的公主府,温慧认真而严肃盯着萧循,徐徐道:“萧循,你不觉得,这样对女子太不公平了吗?” 四百年前,就有一对夫妻,对于女性地位,开始了认真而严肃的思考。 几百年后,他们曾经的思考和实际行动,衍生出了一系列令人敬仰的行为,且影响深远。 原来,一切皆有定数。 那些后来者做出的让人欣慰的举措,早在四百年前,就已经初现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