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何许君颜醉》 第1页 [穿越重生] 《芳华何许君颜醉》作者:北萘殇【完结+番外】 文案 正剧清冷风 后期偏爱男二,男主会被炮灰(慎入!!!!) 曾记,那年相逢姑苏烟雨中,再见,相知大焉花满时,他许她一世长安,她应他一生相伴,却有人寻了她一生又一世。 山河倾,家国覆,亲人逝,回首,又是当年姑苏雨,那人撑伞在桥头,红颜依旧。 (撑伞那人是男二!!!谨慎入坑!!!男主真的会被炮灰!!!!!文风真的超级超级正经!!!)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重生 励志人生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浔枂、宋君颜 ┃ 配角:楚辰玦、裴皇后、德妃等 ┃ 其它:纨绔 ====================================================================== 第一卷 风起东玄 第1章 第一章 赐婚 “听闻浔公主选夫君了!”一估摸三十岁的褐衣中年男子伸直了脑袋,凑到桌前,悄声嘀咕着。 “可当真?”一黑衣男子放下茶盏,双目瞪得如铜铃那般大,脸上尽是惊奇。 “可不是嘛!”那褐衣男子颇为得意的瞥了眼桌上的其余四人,“我那婆娘的姨父在那宋丞相府当差,他说浔公主所选的夫君就是宋丞相府中的庶子。” “可是病弱才子宋君颜?”邻桌的人也凑了过来。 褐衣男子只是点头,并未说话,倒是那黑衣男子一脸唏嘘,“那宋君颜虽是病弱之态,只是却面如桃花,通身尽是清冷文人之气,乃我东玄第一美男,世人只道君颜公子如皑皑白雪,纯净无暇,如玲珑美玉,温润沁人,这一个谪仙人物,竟被那不学无术,骄纵纨绔的浔公主选为驸马!” “且不说浔公主那纨绔之态,只说她面容娇媚,一席红衣更是妖娆至极,或嗔或笑,那一颦一笑间尽是风情,这般人间富贵花与那遗世谪仙怎可能相配?” 黑衣男子顿了顿,转头看向那立于台上的说书先生,随口道:“先生可知当日是何情景?” 那说书先生并未作答,只是伸了两个手指头,黑衣男子咧嘴一笑,从衣间摸出一锭银子扔上台。 小厮捡起银子,说书先生便是手执方木往下一砸,声响,“话说那日,浔公主执君颜公子衣领,嘆道:这般谪仙人物,貌比西施,面赛桃花,净如白雪,昔人只嘆江山如此多娇,本公主却以为人间最娇不过于此也,貌比花娇,清灵之气比谪仙娇,最是那才情娇中最娇······” 浔公主何许人也,乃当今东玄皇后独女楚浔枂,正经的嫡公主,深受晋元帝宠爱,在及笄之时,晋元帝为浔公主设宴选婿,朝廷命官家中嫡子庶子皆进宫参加,于门第,于才情,于容貌皆未作要求,只要趁了洵公主的心便可。 选婿宴那日,在晋元帝与皇后说完话后便是离了席,接着众人便见一席红衣的浔公主缓缓踏入席中,那三千髮丝用那莹白缀红珠髮饰挽成蝴蝶装髮髻,髮髻上缀着一莹白玉石的流苏,流苏与那垂下的及腰墨发交缠着。 弯弯的柳叶眉,眼含秋波,双眸灵动甚是娇态,那小巧的鼻子,那烈焰朱唇,那如桃花般透红的双颊,略施粉黛,如玉琢一般。 红衣随风飘动,分外妖娆,只见浔公主嘴角微勾,那眉眼尽是恣意,恍若神仙妃子,虽是不喜楚浔枂骄纵的公子们,却也不得不感慨浔公主的倾城容貌,若是如李家小姐那般温和便是妙极······ 楚浔枂于主位上坐下,她看着席间的这一众公子,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他们真当以为她看不到他们那鄙夷与惋惜之意么? 看似清高,不也还为她的容貌动容,她的纨绔之名可谓是传遍了东玄,奈何她是裴皇后唯一的嫡女,裴将军唯一的外孙女,如此一来求娶她的人可不在少数。 她楚浔枂是个不愁嫁的人,只是合适之人却难寻······ 楚浔枂随手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即便挥手引来了乐师,顷刻间丝竹声环绕于耳。 楚浔枂并没有说话之意,只是执着白玉酒杯打量着席间,瞥见那坐在席末那一席月白色长衣的宋君颜,虽是离得远,楚浔枂看不见他的容貌,但却觉得他那饮茶的动作颇有一番滋味,倒是清雅,如此一来她倒也不亏。 除了那丝乐声,席间倒是静默,并没人言语,楚浔枂也觉得无趣,不过半刻钟便是开口散了席,遣了众人去游园。 楚浔枂走在御花园中,期间也不乏来欲说话的公子,都被楚浔枂三言两语遣了去。 走过一假山,小路蜿蜒,前方有一湖,湖面上缀着几株欲绽还羞的墨莲,湖中有一小亭,亭中有栏椅,只见一席月白色的公子正倚坐在栏椅上,双眸正注视着那湖心的墨莲。 楚浔枂迈步向亭中,不多时便进了亭,那公子似是听到脚步声,便是转过头,只见他肤白赛雪,嘴角微勾,眉眼含笑,当真是明眸皓齿,通身气质温润至极。 宋君颜正欲起身给楚浔枂行礼,楚浔枂却快一步向前,拦住他,凑近,开口:“早便听闻君颜公子容貌倾城,才情倾世,只是奈何君颜公子常年在姑苏城,如今归来,浔枂得窥公子之姿,果真是谪仙般的人物。” 第2页 “浔公主谬赞了,君颜不过姑苏一草野文人。”宋君颜稍稍靠后,离楚浔枂远了些。 “姑苏么?”楚浔枂挑挑眉,听闻身后亭外传来脚步声,便又是靠近宋君颜,竟素手执着宋君颜的衣领,含笑道:“这般谪仙人物,貌比西施,面赛桃花,净如白雪,昔人只嘆江山如此多娇,本公主却以为人间最娇不过于公子也,貌比花娇,清灵之气比谪仙娇,最是那才情娇中最娇,这般娇人若是成了本公主的夫君,倒也不枉然。” 楚浔枂这声音清脆空灵,尾音上带着媚意,环绕于耳,撩人心醉,带着恰到好处的痴迷,倒真如被倾城美貌迷倒了那般。 宋君颜依旧是眉眼温和,虽知以娇来形容一男子是最不得宜之言,只是他却如不介意那般,正目光灼灼的注视着楚浔枂。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一声稍带怒气的声音,“浔儿怎可这般,还不快放开君颜公子!” 楚浔枂转头,只见晋元帝正眼含怒意看着她,楚浔枂凑上去,亲昵的拉着晋元帝的胳膊,撒着娇:“父皇,儿臣并无冒犯之意,只是君颜公子······” 顿了顿,楚浔枂看了眼宋君颜,目光中竟含些羞怯,随即快速把头低下,声音更是小声了些,“儿臣······儿臣心悦君颜公子······” “噢?”晋元帝故作惊讶的瞥了眼楚浔枂,又是瞥了眼宋君颜,随即展眉一笑,脸上尽是慈爱,像极了宠溺儿女的父亲,“此事关乎浔儿终身,可不许胡闹。” “儿臣何时胡闹?”楚浔枂瞪了眼晋元帝,瞥了瞥嘴。 “朕知道。”晋元帝脸上依旧是慈爱,“只是此事朕还要与你母后商议才可。” 闻言,楚浔枂面色一黑,跨步宋君颜身边,执着宋君颜之手,如赌气一般看着晋元帝道:“儿臣不管,父皇曾说儿臣可在选婿宴上选儿臣心悦的夫婿,而今儿臣喜悦君颜公子,儿臣便是非他不嫁。” “浔儿,你身为女子怎可说出这般轻狂的话,即便你喜悦君颜公子,但自古女子出嫁不是父母之命便是媒妁之言,你看看整个东玄,有哪个女子如你这般轻浮?”晋元帝眼含怒意,语气甚是威严。 帝王发威,楚浔枂竟也不怕,同样是眼含怒意,一副不怕天不怕地的模样,骄纵十足,此时亭外已集了不少人,楚浔枂与晋元帝的对话早已入了众人之耳,只见那些公子都暗暗摇头,面色带些鄙夷,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也不过一纨绔而已。 就在楚浔枂与晋元帝剑拔弩张之时,只见一衣着明黄长裙,头带凤凰髮饰的美貌妇人走近亭中。 楚浔枂便是凑了上去,拉着妇人的人撒着娇,“母后,儿臣心悦君颜公子,想嫁与他。” “女子怎能随意将这些话挂在嘴边。”裴皇后亲昵的捏了捏楚浔枂的鼻子,脸上甚是慈爱,随即看向晋元帝,便是开口,“皇上,既然浔儿心悦君颜公子,那皇上便是赐婚吧。” “皇后不需再思量思量?”晋元帝看看裴皇后,又看看楚浔枂,一副为女儿担忧的模样。 “不需了,浔儿喜欢便是。”语罢,裴皇后便慈爱的摸了摸楚浔枂的头髮。 晋元帝有些为难的看着宋君颜,开口,“浔儿自幼受朕与皇后宠爱,骄纵了些,蛮横了些,如今浔儿心悦与你,你可愿娶浔儿?” 宋君颜行礼,勾唇一笑,温和开口:“能得浔公主赏识乃君颜之福气,君颜但凭皇上做主。” 得到宋君颜的回答,晋元帝便是展眉大笑,甚是满意道:“如此,朕便是允了你俩的婚事,将浔儿嫁与你,你可要好生待她。” “这是自然。”宋君颜作了个揖,温和回答。 婚约说定了,晋元帝便是离开了,楚浔枂看着站在对面的宋君颜,依旧是温润无双,随即,楚浔枂也不再多说,便是随着裴皇后离开了。 赐婚的圣旨便是在晚间送到宋府,楚浔枂回想起宋君颜那温润如玉的倾城模样,随即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不过是选个合适的人罢了,她又何必在乎。 何况,宋君颜乃丞相宋渊庶子,自幼体弱寄养于姑苏城,也不过年初才回的大焉城,加之宋濂与其夫人感情甚笃,宋夫人向来不喜庶子庶女早已不是秘闻,如此一来宋君颜被送往姑苏的原因也是可深究。 宋君颜被送走时不过三岁,而今宋君颜已十七岁,虽有才子之名,又是东玄第一美男,只不过在东玄这个尚武的国家,宋君颜这般体弱多病,喜爱文墨之人也不过是空有其名,并不受朝廷人推崇。 何况,宋君颜是庶子,又无任何官职,这才是晋元帝最在意的地方罢了。 裴皇后进来后,便是忍不住呵斥,“浔儿,你一个女子怎可终日与酒为伴?” “我若是不终日与酒为伴,该担心的人便是他了。”楚浔枂把酒盏放下,嘴角微勾。 “浔儿······”听到楚浔枂这么说,裴皇后心里有些难受。 楚浔枂凑过去,轻声安抚着皇后,“母后可别乱想,他要我当纨绔便是当纨绔,当纨绔我还恣意,我就是张扬跋扈又如何,至少没人敢欺负到我楚浔枂的头上,母后我可不想与那些闺阁小姐整日绣花吟诗一般。” 第3页 听到楚浔枂这么说,裴皇后心里稍好受了一些,亲昵的说着,“就你最有理。” 楚浔枂对着裴皇后笑笑,随即又执起酒盏,眼中渐渐变冷。 晋元帝有七子三女,东玄曾有过女帝,而她又为裴皇后唯一的嫡女,其意不言而喻,虽说她并没有夺位之心,只不过晋元帝可不会这般想。 他的皇位可是要留给他最疼爱的儿子六皇子楚宸灏的,为此他可谓是煞费苦心,从幼时起便是想着该怎么养废她,如今她成了东玄人人皆知的纨绔可不是遂了他的意? 若不是顾及她的外祖父尚在,恐怕她那位父皇在她幼时便除了她吧。 楚浔枂想起方才晋元帝在亭中所说的话,何为轻狂,何为跋扈,一个父亲竟在众人面前这般说自己的女儿,何况在女儿心悦之人面前这般说,其意可想而知。 就算她再骄纵跋扈,她也是嫡公主,她这父皇不维护她,反而还贬毁她,当真是用心良苦,想必她这纨绔之名能众人皆知,他一定是费了不少心思吧,对了,还有德妃······ 只不过,纨绔又如何,她活得恣意,而且就算她对那个位子弃之如敝履,她也不会让楚宸灏得到,让她活得不痛快,那他们也别想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日更~不坑~喜欢的可以收藏噢 第2章 第二章 掌印 不过三日,楚浔枂与宋君颜被赐婚的消息便是传遍了大焉,楚浔枂虽是不爱与那些闺阁少女游玩,只不过却从裴皇后口中听来不少趣闻。 “这大焉的女子无不在感慨,这遗世独立的君颜公子竟然也是被配了亲,可不知有多少闺阁小姐撕碎了帕子呢。”裴皇后打趣着楚浔枂。 楚浔枂只是笑笑,并未说话,当初她会挑宋君颜,更多也不过是他那庶子身份,不过一庶子,身后的势力总比旁的那些要少得多,虽然她知宋君颜能在宋夫人眼皮子底下活下来,那么宋君颜定然不简单。 只是若是要不妨碍她做事,倒要背景简单些的,至于容貌,毕竟她会对着他数年,还是好看些比较妥当,虽说不过一副皮囊,红粉骷髅,但若是有好看的何必要嗝眼的。 况且,她与宋君颜成婚,也不过是一时之计罢了,等三哥登基了,她便会带着母后与外公离开,至于她的夫君,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好歹她也是东玄第一纨绔,有谁可拦住她? 至于裴皇后方才所说,楚浔枂也并未当真,宋君颜确实有一副好皮囊,但在这尚武的东玄,体弱的他是成不了气候的,那些闺阁小姐哪怕是心悦他,便也万万不可能嫁与他,毕竟他一无功名,又是庶子,被宋夫人压得连科举都未得参加,不过空有一身才情,大焉的世家小姐可不会这般简单。 “过会儿便去你外祖父家探探,母后不便出宫,想来你外祖父也是担心你的婚事,去一趟他也可安心。”裴皇后停下打趣楚浔枂,柔声说着。 “是,我用过午膳便去。”楚浔枂应着,面色渐渐淡了。 楚浔枂的外公名为裴钧,年过古稀,乃东玄将军,曾助先皇夺位,麾下有裴家军,裴家军骁勇善战,几次打退西夷,赫赫战功,只不过在十四年前东玄与北云一站中,东玄不敌北云,裴家军几被北云剿灭,再加上裴将军的老去,而今剩下的裴家军也不过寥寥十万。 裴家军虽只有十万,但楚浔枂清楚这十万裴家军对她的父皇来说可是不小的威胁,为了这十万的军权,晋元帝和宋丞相确实花了不少心思······ 只是,若她外祖父真将这十万军权交出,她并不认为晋元帝会轻易放过她的母后和外祖父,毕竟斩草要除根的,没准连她都一併除去······ 午膳过后,不做耽搁,楚浔枂便是坐了轿子出了宫,她的轿子是用红檀木所制,外边是用红色的绸布做成的棚,绸布边勾勒着金色的边,轿子的四个顶上还缀着四颗莹白色的夜明珠,夜明珠晶莹透亮,一看便是不菲。 轿内有两排相对而设的软垫,软垫亦是裹了明黄色的绸布,绸布上绣着一圈圈暗红水云凤纹,连着那可推拉的檀木桌,檀木桌上放着些果脯与吃食,地上铺着软垫,无一不精緻。 浔公主出宫,带队的人自然是浩浩荡荡,前有两名带刀侍卫,后又有两名,还有四个抬轿侍从,马车的前方还走着一名身姿妙曼着淡绿色宫装的少女,一行人竟是占了整条街道。 看着轿子,众人便知里边坐的是浔公主,除了皇上皇后,在东玄能有这阵仗的也不过浔公主一人。 楚浔枂半卧在塌上,时不时吃些果脯,没多久便是到了裴家府邸,轿停,侍从搬来软榻,那宫装少女便扶着楚浔枂下轿。 “母后带来的东西可安置好?”楚浔枂看着裴府那书写得龙飞凤舞的牌子,问道。 “已安置妥当。”茗香回答着。 楚浔枂点头,便是往里走,才进门,楚浔枂便是见到了裴钧,裴将军已是古稀之年,鬓微霜,虽是苍颜,那双眼神亦是精神透亮。 “外祖父。”楚浔枂走进去,凑到裴钧身边,恣意而亲昵的拍拍裴钧的肩膀。 “浔儿可算是来了,不然这阖府空荡荡,倒是倍感凄凉。”裴钧开怀大笑。 第4页 “可不是,想外祖父便是来了。”楚浔枂对着裴钧笑笑,脸上尽是欢喜,只是心底却略感凄凉。 她外祖父戎马一生,为东玄四处奔战,尽心竭力,以血肉之躯换东玄安宁,最怕英雄迟暮,最是凄凉。 外祖父一生只有她外祖母一人,无一妾室,膝下的子嗣也不过她舅舅与母亲两人,只是奈何十五年前舅舅与舅母在东玄边关被北云所掳,死于非命,外祖母又于十年前逝去,偌大的将军府也不过剩了他祖父一人。 而她终究顶着楚姓,并不能常伴外祖父左右,戎马一生的将军,年老了却无人承欢膝下,楚浔枂只觉得不是滋味。 裴钧倒像是未察觉楚浔枂所想,带着笑领楚浔枂进内院。 祖孙于园中而坐,推杯换盏,酒香萦绕在楚浔枂鼻尖,一时有些惬意,许久,裴将军便是把酒杯放下,开口道:“浔儿,你去宋府一趟,将宋君颜带来。” “何时去?”楚浔枂有些意外。 “即刻去。”裴将军又饮了一盏酒,半开玩笑道:“没见过人,外祖父怎能放心将你交于他?” 又没打算真与他成亲,楚浔枂暗想,正想反驳,只是察觉楚将军眼中那难掩的期待,终究还是点头,遂起身,往门外走去。 好在宋府与裴府也不过隔了两条街,没多久便是到了,因为没有提前递帖子,门口的小厮便是拦住了楚浔枂。 “敢问贵客是何人,可有拜帖?”小厮对着楚浔枂作揖,语气亦是随和。 “并无拜帖,不过本公主来看自己将来的夫君还需拜帖?”楚浔枂对着小厮挑眉,语气不紧不慢,不算客气,可是却也让人挑不出错处。 听到楚浔枂这般说,小厮哪能不知晓是何人,下意识眉头一皱,很快便又是笑脸相迎,谄媚道:“恕小的有眼无珠,倒是冲撞了公主。” “无碍。”楚浔枂淡淡开口,嘴角微勾,她方才倒是没错过这小厮眉宇间的鄙夷与不屑,想想又觉可笑,无论于她还是宋君颜,这小厮也不过蝼蚁一般,还敢这般作态,也不怕她恼羞成怒便毁了他。 小厮在前方带路,茗香在前,楚浔枂在后面慢悠悠走着。 不多时便来到了一个院子,楚浔枂瞧着这四处破败的白墙,这被践踏得难以入目的花草,啧啧,这宋夫人倒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不喜庶子到这般,竟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给宋君颜住这般破旧的庭院。 宋濂好歹也是一国丞相,何况东玄也不穷困,纵观方才她路过的庭院,也只有这间是最为破败的,怕是连府中的下人住的都比这宋君颜都好。 楚浔枂蹙了眉,看着前方带路那小厮,眼神更是不善,这宋君颜好歹也即将是她的夫君,纵使再不喜,也不该将他安排在这破落小院,这不是在打她洵公主的脸么? 走近,还未进门,便是听到院内传来吵闹声,那小厮先是进去,等楚浔枂进门时看到的便是宋夫人与宋渊的嫡子宋齐轩坐在石凳上,而宋君颜则与一小厮立在一旁,小厮正怒视宋君颜低声嘟囔着,一脸的不善。 今日的宋君颜依旧是一席月白长衣,三千髮丝用墨色的髮带简单挽起,额间有些髮丝垂下,滑过眉间,依旧是气质温润,一脸温和,只是那白皙细嫩的脸颊上却有一道红痕,是个巴掌手印,他的嘴角上还有未干的血渍。 宋君颜可是被人打了?楚浔枂脸色一暗,目光微冷,她从茗香身后定定地注视着宋夫人与宋齐轩。 等茗香侧身领楚浔枂进去,宋夫人与宋齐轩几人才给楚浔枂行礼,“参见浔公主。” 楚浔枂淡淡瞟了眼跪在地上的宋夫人与宋齐轩,也没开口,倒是径直走到宋君颜面前,她拉着宋君颜起来,定定的看着宋君颜脸上的红痕,伸手摸了摸,轻声问道:“疼么?” “劳浔公主关心,君颜皮糙肉厚,倒不觉疼。”语罢,宋君颜对着楚浔枂温和的笑着。 楚浔枂看着宋君颜这温和的模样,冷哼了一声,这宋君颜也算是她的人了,打她的人不正是打她的面子,何况她的人也是想打便能打的? 楚浔枂转身,刚好瞥见望过来的宋齐轩与宋夫人,只见他们眼含不耐,楚浔枂也没说话,就拉着宋君颜慢步向石凳走过去,两人坐下。 又过了许久,宋夫人与宋齐轩并未听到楚浔枂说话,两人也不敢贸然起来,终于宋夫人还是不耐开口,“敢问公主,臣妇与我儿已行礼有半刻钟,可否能起来?” 楚浔枂没答话,只是看着外边,宋夫人与宋齐轩对视一眼,接着便是作势要起,就在这时,只见楚浔枂冷冷的注视他们,语气冰冷,“本公主有叫你们起来么?给本公主跪着!” 无奈,宋夫人和宋齐轩也只能跪下,虽说宋渊是东玄丞相,但也是奴才,而楚浔枂姓楚,那便是主子,宋家再大也大不过皇家。 何况,他们宋家与德妃的母族是表亲,宋丞相拥护的又是六皇子,德妃与裴皇后不合,如此一来宋夫人不想跪也得跪,毕竟楚浔枂占了理,她可不想被楚浔枂挑到错处。 只是,宋夫人悄悄瞥了眼正一脸风轻云淡的饮着茶的宋君颜,心中暗恨,果然是个害人精,自从他回了宋府她就没舒心过!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只听宋君颜开口道:“母亲与嫡兄的额间都出汗了,纵使再想向浔公主行礼也该起身了,身体安康才是最要紧。” 第5页 楚浔枂听着宋君颜这温和的话语,勾唇而笑,她倒是没看错他,也不过三言两语便是把她刻意刁难宋夫人与宋齐轩的名头给挑了去,变成了宋夫人跪地是他们自愿所为。 “君颜说的是,宋夫人起身吧,身体最为要紧。”楚浔枂淡淡说着,只是语气末带着微微上挑的媚音,尽是嘲讽的意味。 宋夫人勉强起身,脸色更暗了,头上尽是冷汗,好歹是在内宅斗了这么年,宋夫人还是强忍住怒意,倒是宋齐轩忍不住了,便是带着怒意对着楚浔枂说道:“敢问浔公主,臣与母亲行礼已过半刻钟,浔公主为何迟迟不叫起,倘若浔公主为难臣也罢,但臣母亲已年过四十,哪能经受得住这灼热炙阳,况且母亲乃颜弟嫡母,若是日后公主嫁到宋家,也是应与颜弟一同孝顺母亲,如今浔公主这般作态,岂不是陷颜弟于不孝之地!” 宋齐轩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以孝来指责楚浔枂,自古孝字为先,何况宋夫人是宋君颜的嫡母,宋齐轩的指责倒也并非不属实,若是一般人倒真当难以应付,只不过楚浔枂哪是一般闺阁女子? “呵呵。”楚浔枂咧嘴而笑,眉间尽是讽刺之意,“宋公子真当如父皇称赞那般妙语如珠,孝顺至极,只不过,今日宋公子倒是说错话了。” 顿了顿,楚浔枂接着道:“其一,宋夫人是君颜的嫡母毋庸置疑,但她不过只是君颜的嫡母,而我的嫡母只有我母后;其二,这天下终究是姓楚,我楚浔枂所要孝顺之人除了母后便是父皇,若是真如宋公子所说,要本公主孝顺宋夫人,莫非宋公子想这天下换个姓?” “臣不敢!”宋君颜大惊,扑通跪倒在地,双腿发软,冷汗直流,这话要深究起来,可不正是说他们宋家······谋逆么! 他本想借宋君颜庶子身份指责楚浔枂,但没想到楚浔枂竟狡猾如斯,避过了宋君颜,只拿她的嫡公主身份说事,就算是嫡公主敢侍奉,宋夫人受得起么? 第3章 第三章 反击 “浔公主请慎言!”只听外边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 楚浔枂循声而望,只见宋丞相从外边走进院中,随即便是对着楚浔枂行了个礼,“微臣参见浔公主。” “起身吧。”楚浔枂倒是很轻松便让宋丞相起来了,只是却是接着道:“该慎言的非是本公主,倒是宋公子才是,今日宋公子口出狂言,好在本公主也是良善之辈,不会说三道四,若是有心人听了去,也不知会作何文章,宋公子还需时刻谨记慎言啊。” 楚浔枂故作语重心长的模样,再配上那微微上挑的眉眼,与那眉间的不屑,倒是让宋丞相脸色暗了暗。 “微臣在此谢过浔公主。”宋丞相倒也还是扯了扯嘴角对着楚浔枂温和的笑笑,随即看向跪倒在地的宋齐轩,呵斥道:“还不谢过浔公主,下次可不许这般口出狂言!” 语罢,也不等宋齐轩起身,宋丞相便是让小厮把宋齐轩带了出去。 等宋齐轩出去后,宋丞相便是对着楚浔枂温和的问道:“今日浔公主到微臣家中,也不知所谓何事?” “今日本公主去看外祖父,他便让本公主来寻君颜,于是乎本公主便是来了。”顿了顿,楚浔枂看向宋夫人,又接着开口,“可不知本公主才进院子便见君颜与那小厮对峙而占,而宋夫人与宋公子正坐在石凳上,也不知为何。” 宋丞相看着宋君颜那白皙的脸上难以忽视的红痕,又接着说:“君颜回府中也过一月有余,夫人与长子估摸也是和君颜谈话,让他熟悉府中事务。” “谈话?”楚浔枂抬高了音量,语气间尽是鄙夷,遂伸手抚摸宋君颜脸上的红痕,开口,“那又是何人伤了君颜,宋丞相不会是认不出这红痕么?” 楚浔枂这话一出,便见那小厮两股颤颤,心中瞭然便是把头转向这小厮,“莫非是你?”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厮被吓得双腿跪地,不停的磕头求饶,还不时看向宋夫人。 楚浔枂哪能不明白,估摸又是一出嫡母为难庶子的大戏,只不过,她可不愿意再听下去,便是摆摆手,“罢了,你一个奴才竟敢掌箍主人,如此背主的刁奴怎能再留在府中。” 随即,楚浔枂看向茗香,“茗香,把他捆起来,送到衙门,既然宋夫人与宋公子心善制不住这刁奴,那便让衙门来治!” “是!”茗香应道,随即素手一挥将缠在腰间的腰带取下,竟然是一条鹅黄的细鞭,茗香将细鞭执在手中,作势要捆那小厮。 “浔公主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那小厮磕头更快了,地上都染了血,脸上涕泗交加,狼狈至极。 就在茗香正要碰到那小厮之时,宋丞相却是开口了,“这等刁奴确实该惩治,只不过在府内便行,何须劳烦浔公主将他送到官府。” 语罢,宋丞相就转头,正要叫人,只是楚浔枂却快一步动作,迅速从腰间取出腰带,那是一条火红的细鞭,没有任何犹豫,楚浔枂快速挥鞭打在那小厮身上,只见那小厮一声惨叫,外衣与里衣皆破了,一道红痕现了出来,泛着鲜红色的血液。 “此等刁奴便由本公主代为惩罚便是,宋丞相不必动牢了。”楚浔枂对着宋丞相勾唇而笑,只是这如花笑靥配这小厮痛苦的嘶叫却是诡异至极。 第6页 鞭子拍打着肉体的声音与那小厮的惨叫声融合在一起,宋夫人看着那小厮全身染血的模样,额头上的冷汗更甚。 最后,只见楚浔枂将鞭子随手一挥,鞭子狠狠打出在空中转了个圈,竟然是向宋丞相与宋夫人飘去,宋丞相与宋夫人来不及反应,只见鞭落,宋夫人的髮簪已掉落在地,留下了一头乱髮。 “浔公主这是要谋害微臣与夫人么?”宋丞相阴冷的声音响起,脸上已不復温和之态,刚在那一刻,那鞭子差一点便打到他的脖子了,若是他的脖子被划了那么一道红痕,他还能活么? “宋丞相言重了,本公主不过失手罢了。”楚浔枂对着轻松的笑笑,随即将鞭子人给茗香,又接着道:“又死不了,还活着,只不过,却是要知道,本公主的人可不是能随便欺辱的,欺辱了,本公主会讨回来的。” 最后的那话楚浔枂是看着被吓得呆愣的宋夫人说的,她语气虽是带着媚意,语调却又清冷无比,就连宋丞相都要让她三分,不过一个深宅妇人,还能骑到她的头上。 与自小浸淫宅斗之争的宋夫人相比,她确实不如她,不过她可採取另一种手段,斗不过,她还打得过,就算打不到她身上,她也要她怕了她。 “浔公主,微臣也是东玄丞相,浔公主方才差点要了微臣的性命,只是飘忽的一句失手又怎能在理?”宋丞相怒目而视。 “呵呵。”楚浔枂冷淡的看着宋丞相,嘴角微挑,一字一句的说着:“为何要在理,本公主本就是东玄人尽皆知的纨绔,行事何时追究一个理字,何况,本公主行事父皇都从未多言,莫非宋丞相是想代我父皇来管教本公主?” 宋丞相面色更黑了,他看着一脸不屑的楚浔枂,久久才道:“微臣不敢。” “谅你也不敢,也不过一个玩笑话,宋丞相何必如此紧张。”语罢,楚浔枂拉过宋君颜的手,往院外走去,边走边道:“宋丞相,所谓一碗水难端平,只不过太偏了漏了便是难看了,让外人说是宋丞相府中奴才住得比主子还好那便难看了。” 宋丞相看着楚浔枂三人走出门外,又环视了四周一眼,再瞥了眼依旧未缓过神的宋夫人,心中明了。 出了宋府,楚浔枂拉着宋君颜上了轿子,茗香留在外边。 “往脸上擦擦药。”楚浔枂从小抽屉中掏出一用刻着水云纹的铜盒膏药递给宋君颜。 宋君颜接过膏药,温和的说着,“多谢浔公主。” 楚浔枂也未作答,以手托腮瞧着对面正擦着膏药的宋君颜,手指纤长白皙,也是极美,依旧是温润如玉的公子,只是那脸上的红痕却极为碍眼。 “在姑苏城活了十四年,没想不过来宋府一月便被欺辱成这般,君颜公子也不过如此。”楚浔枂开口。 “早就便说君颜不过一草莽文人罢了。”宋君颜也不恼楚浔枂话语中的讽刺,依旧是温和道。 “哼。”楚浔枂冷哼一声,也不再多说。 那宋丞相能将三岁的宋君颜一人扔在姑苏城十七年,如此便能看出宋君颜于他不过是可有可无罢了,既然宋丞相不护宋君颜,那么便只能由她来护了,毕竟宋君颜还不能死,至少在他们成亲之前还要活着。 今天之事,那宋夫人定然是有了记性,倘若下次她还有什么歪心思,到也要掂量掂量了,毕竟宋君颜有她护着,她是公主,而丞相夫人不过区区皓命夫人。 何况,她便是让宋渊那只老狐狸知道,她虽然纨绔,却不是好欺,只要她姓楚,她便能压得他死死的,不过一个奴才,不要总是肖想些不该肖想的东西,就像德妃那般,有点自知之明才好。 只是,楚浔枂看着坐在对面的宋君颜,玉树兰芝,谪仙之貌,只不过,日后他可是她夫君了,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但一般不是夫君护着妻子,而如今竟然是她护着他······罢了,她不和一病秧子计较,护着便是护着了,何况也不用护几年。 宋君颜并未言语,只是手执着剔白的玲珑杯,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楚浔枂只是看着宋君颜,那手指竟然比那玲珑杯更精緻一般······ “浔公主怎么了?”宋君颜将酒杯放下,目光灼灼的注视着楚浔枂。 “无事。”楚浔枂快速执起一酒杯,在喝酒的间隙以袖遮脸,她总觉有些不对劲。 看着楚浔枂的动作吗,宋君颜只是勾唇笑笑,略带磁性的笑声响起,楚浔枂放下酒杯,她听着宋君颜的笑声,看着宋君颜那眉宇间的喜色,虽说宋君颜一向是温润如玉的模样,但她却是第一次见她笑得这般开怀。 不过,她看着宋君颜那带着笑的双眸,脸上尽是温柔,不愧是谪仙,笑了也倾城。 想着,忽然,楚浔枂看见宋君颜在她眼前放大的脸颊,一时间有些无措之感,正欲开口,只见宋君颜又是靠坐在对面,温和的说着:“浔公主的衣领间有一根头髮。” 楚浔枂看着宋君颜手中拿着的长髮,又回想起方才离她极近的倾世容颜,便瞥过了头,不再看宋君颜。 看到楚浔枂的动作,宋君颜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他注视楚浔枂的侧颜,神态尽是温柔,随即便是把手中的长髮包好,放进了衣间。 第7页 第4章 第四章 美色误人 还未到一刻钟便是到了裴将军府,楚浔枂瞧着宋君颜脸上的红痕,倒是消了不少,只是依旧留着淡淡的痕迹,还是看着碍眼。 “无碍,这红痕终究会散的。”宋君颜像是察觉到楚浔枂的意图那般,出声轻言。 楚浔枂看着依旧是一脸温润的宋君颜,便是觉得有些恼,随即挑眉带些嘲讽道:“堂堂一温润公子竟被一小厮掌箍,如此还要这温润有何用?若是下次他人打你,你打回来便是。” 宋君颜并未答话,依旧是一脸温润的模样,只是楚浔枂却依稀能看到他双眸中泛着的笑意,又是觉得有些恼,继续道:“打不过也有本主公在,在东玄除了母后本公主还未怕过谁,本公主的人岂能任意欺辱?对那些不长眼的人,该骂则骂,该打则打,何必忍气吞声,本公主倒不至于连个深宅妇人都斗不过。” 语罢,楚浔枂看着宋君颜,只见宋君颜正勾着唇,对她笑得一脸温和,更是恼了,“真是个笑面人,倒是本公主瞎操心。” 楚浔枂有些气恼的甩着袖子,准备往下轿,剎那间,楚浔枂感受到手间传来柔软的触感,转头只见宋君颜正拉着她的手。 “劳浔公主费心,君颜无以为报。”宋君颜淡声说道,脸色却是极为认真。 楚浔枂看着宋君颜脸上那认真的神色,愣了愣,这倒是极为认真的道谢了,想了想便是随口道:“也是罢了,你自保便可,至少在我们成亲之前都不可出事。” “君颜知道。”宋君颜点点头,接着竟是将他的手与楚浔枂的手交缠着,十指相扣,遂抬眼目光灼灼的注视着楚浔枂,语气认真道:“既然无疑为报,那君颜以身相许可好?” 听到宋君颜这般说,楚浔枂瞧着宋君颜脸上温柔宠溺的神色,感受着手上柔软的触感,脸上泛起了红晕,那离她极近的绝美容颜,以身相许么······ “呵呵。”宋君颜瞧着有些楚浔枂有些呆愣的模样,一抹弧度在嘴角晕开,轻笑出声,随即伸以食指手轻轻的颳了刮楚浔枂的鼻子,柔声道:“先下轿吧。” 语罢,宋君颜便是松开握着的楚浔枂的手,下了轿,接着就掀开轿帘,向楚浔枂伸手,欲扶住楚浔枂。 楚浔枂又有些恼,从来只有她戏弄别人的份,何时被别人戏弄过,这宋君颜竟敢说出以身相许这般轻浮的话,实在是太轻浮了,一个男子怎可说这些! 想到这,楚浔枂便是想拒了宋君颜,只是等抬眼,看到的便是宋君颜脸上那温柔宠溺的神色,脸又是一热,又瞧着正在裴府门口朝轿边看着的外祖父,还是罢了,便是把手放进了宋君颜的手心。 宋君颜扶着楚浔枂下轿,待楚浔枂落地后,宋君颜倒也不松手,牵着楚浔枂的手往前走着,楚浔枂想挣脱,但奈何宋君颜握得紧,挣不脱,随后便是索性由着他了。 宋君颜哪能察觉不到楚浔枂的动作,嘴角的弧度更大了,脸上的温柔像是会溢出来那般。 裴将军瞧着一脸温柔的宋君颜与脸上难掩羞涩别扭的楚浔枂,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了,活了七十多年,他看人还没看错过,宋君颜的神色不像作假,如此一来浔儿嫁与他也不是不可······ 楚浔枂任宋君颜牵着,虽只是走几步,只是街上却依旧围着些百姓,一举一动皆被看了去,但又想她与宋君颜也是快成亲的了,牵着便是牵着了,何况宋君颜不担心,她又担心作何? 很快边便是进了裴府,宋君颜牵着楚浔枂的手也是松开了,宋君颜拱手对着裴将军作了个揖,“君颜见过裴将军。” 裴将军展眉一笑,伸手拍着宋君颜的肩膀,“君颜公子果真如世传那般温瑞如玉,风采无双。” “裴将军过奖了,君颜不过姑苏一草莽文人。”宋君颜勾唇一笑,语气温温和和,却带着几分认真,没有任何故作谦虚之意。 “老夫也不过一草莽武将罢了。”裴将军笑得更是开怀,接着便是领着楚浔枂与宋君颜进去了。 路上裴将军一直与宋君颜聊着话,楚浔枂也不过时不时说几句,楚浔枂瞧着裴将军那笑得开怀的模样,还有裴将军这难得的轻松语气,即便裴将军不说,但楚浔枂却知道裴将军是喜宋君颜的,不然便是不会与宋君颜说这般多的话。 三人一同用了晚膳,宋君颜脸上的红痕已快完全消去,裴将军又不是看不见那红痕,只不过却未提起,倒也不尴尬。 晚膳后不过一刻钟,裴将军便是催着楚浔枂与宋君颜回了,临走前裴将军看着走在前方的宋君颜,接着便是拉着楚浔枂小声说着话,“宋君颜倒是个可靠的人,若是真与他成亲,浔儿虽不可让自己受气,但也要收些脾气,切不可张扬跋扈,得理不饶人。” 楚浔枂听着裴将军这话,又想起方才在轿中宋君颜所说的话,倒是有些恼,然后便是挑眉答道:“外祖父还真当我是纨绔不成?” “外祖父并无此意,只是想你日后过得舒心。”裴将军对着楚浔枂慈爱的笑笑。 楚浔枂瞧着裴将军这慈爱的模样,也不再出言,便是点点头,然后摆摆手,向轿子走去。 第8页 宋君颜已在轿边守着,宋君颜将楚浔枂扶上轿,接着便是再与裴将军说了几句话,也上了轿。 楚浔枂半靠在软榻上,瞧着自然的坐在对面沏茶的宋君颜,果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就连沏茶都是一副仙人模样,竟半分烟火气都没有。 “碧螺春。”宋君颜将茶递给楚浔枂,嘴角带笑。 楚浔枂也未接话,便是接过茶,小酌一口,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茶香,她看着手中的清茶,清冽醇厚,唇齿留香,倒是不错。 “倒是不错。”楚浔枂挑眉。 “浔儿喜欢便好。”宋君颜柔声道,眉眼间尽是笑意。 “浔儿?”楚浔枂看着宋君颜,不是才称唿为洵公主么,为何变成了浔儿,何况她与宋君颜也不过认识几日,才无如此亲近。 “浔儿终究是要与我成亲的,若是再称唿为洵公主倒是生分了。”宋君颜依旧温和答道,一脸认真,又接着道:“何况,外祖父也觉得如此甚好,倒是不要生分了。” 楚浔枂本想反驳,又听到宋君颜提到外祖父,只是那分明是她的外祖父,何时变成他的了,楚浔枂抬眼看着正对她笑得温柔宠溺的宋君颜,怎就觉得这温润如玉的君颜公子并不像世人所说的那般······ “罢了,若是浔儿不喜,君颜改回来便是。”宋君颜一脸纠结,神态间夹杂些惋惜与落寞。 楚浔枂瞧着宋君颜这落寞的模样,那双本是带笑的眸子仿佛剎那间暗了,轻蹙眉,脸色又白了一分,就如较弱病态的美人那般,让楚浔枂竟觉得有些愧疚,也罢,一个称唿罢了,他喜欢如何便如何吧。 楚浔枂不再纠结,便是开口,“也罢,你唤浔儿便是浔儿吧。” “浔儿。”宋君颜便是唤了一声。 宋君颜的声音夹着磁性,语气温柔,再加上那满是宠溺的尾音,一时间,楚浔枂倒觉得她的耳朵都快酥麻了。 楚浔枂瞧着宋君颜那宠溺的神色,那眉宇间的笑意,那双清澈能映出她模样的眸子,仿佛带着亮光,本就稍带女气的精緻容貌,却硬生生被那通身的清冷之气混合成温润如玉的模样,果真不愧是东玄第一美男,简直是人间绝色。 对着这张绝美的脸,对着这个谪仙人物,楚浔枂可真难说出些过分话······ 宋君颜看着楚浔枂这若有所思的模样,也并未说话,只是靠坐在软垫上,目光温柔的注视着楚浔枂,他的脸上虽是风轻云淡,只是心间却思潮百涌,这个人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没有谁能夺走! 很快,轿子便是停了,丞相府到了,楚浔枂看着依旧坐在软榻上的宋君颜,挑挑眉,意味明显。 宋君颜则是勾唇一笑,接着便是快速起身,凑过去,伸手轻轻地颳了一下楚浔枂的鼻子,柔声道:“浔儿,我先走了。” 鼻樑上传来温软的触感,楚浔枂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宋君颜下了轿,过了一会儿,轿子又开始动了,想了想,楚浔枂便是掀开窗帘,只见宋君颜正站在丞相府门口,定定的注视着她,接着便是勾唇一笑,那笑在脸上慢慢晕开,温柔宠溺。 那一刻,仿佛四周的东西都不见了,唯一可见的便是那一身月白的美人,那温柔与宠溺的微笑,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我! 楚浔枂放下窗帘,眉间微蹙,那个一身月白的美人倒是怎么都挥之不去了,果真是貌比花娇······ 第5章 第五章 绾髮 夜间,君颜公子钟情浔公主的消息便散布了大焉城,只见君颜公子轻扶浔公主下轿,两人相携向裴府走去,据说当时君颜公子的表情甚是宠溺,倒像是恩爱至极。 若说君颜公子脸上的红痕,据说从宋府出来时便带着了,宋府可是丞相府,又想起君颜公子那庶子身份,众人不由猜测是宅内腌臜,此言论传到宋夫人耳中,倒是让她撕了帕子。 第二日楚浔枂从宫中回到公主府,却见一身黑色盔甲的男子立于门前,楚浔枂勾唇一笑,快步向前,欢唿道:“三哥,你怎就归来了?” “浔儿。”男子转过头,只见他剑眉薄唇,那双眸子清冷淡漠,只是眉间却难掩温情,这人便是三皇子楚辰玦,楚辰玦的生母不过是只被晋元帝临幸过一次的答应,她在生下楚辰玦后便离世了,因楚辰玦自幼养于裴皇后膝下,与楚浔枂感情甚笃。 “三哥快随我进去。”楚浔枂亲昵的挽着楚辰玦的手,拉着他进了公主府。 楚浔枂瞧着楚辰玦那未来得及换下的盔甲,定是知道到他是从军中而来,便是遣了侍从带楚辰玦到房换衣洗漱。 公主府也不过建了一年,楚浔枂时常宿在宫中,并不在公主府久居,倒是因为去年年末东玄于北云交战,晋元帝便命三皇子楚玦辰与六皇子楚宸灏率裴家军前去支援,又因楚玦辰的王府离裴府甚远,不便与裴将军商议相关事宜,故此楚浔枂便让楚辰玦暂居公主府。 虽说这做法不够妥当,只是晋元帝允了,而楚浔枂也不在意,便是定下了。 早在五日前楚浔枂便收到了楚玦辰的书信,东玄大胜,这才让楚浔枂放心,若是打了败仗,那么晋元帝定然会以养兵练兵为由让她外祖父交出军权。 第9页 况且,单看晋元帝让楚宸灏同去便也可知其意图,只不过有她三哥在,楚宸灏还得不到好处,只是楚宸灏身后有德妃一族与宋渊,也是不得不防,尤其是宋渊那只老狐狸,定是一肚子阴谋诡计,指不定出些什么阴招。 如今朝中七个皇子最成气候不过是三哥与楚宸灏,裴家军将来可是一大股助力,楚浔枂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将裴家军交由楚玦辰之手。 也不过一刻钟楚辰玦便是换了一身黑色的衣衫走进了庭院,楚浔枂看着向她走来的楚玦辰,一席黑衣更显他的冷傲之气,许是常年身在军中身上带着些杀气,不同于宋君颜的温润,楚辰玦眉目虽不精緻但却阳刚十足,也算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她三哥在娶王妃前倒也曾是大焉多少闺阁女子的梦中良人呢。 楚辰玦走近伸手抚了抚楚浔枂的头,顺势在楚浔枂对面坐下。 “三哥怎又直接从军中来了公主府,三嫂定是在挂心着你。”楚浔枂将一杯清茶递给楚辰玦,带着些打趣的意味道。 “无碍,早命人传话到了府中。”楚辰玦接过茶,小酌一口,“不够浓。” “有茶喝便是够了,三哥怎可挑三拣四。”楚浔枂娇嗔道,嘴角带笑,也是极为亲昵。 “事实便是如此。”楚辰玦淡声道。 楚浔枂冷哼一声,低下头,不再言语,过了许久,楚浔枂才抬眼,看到了楚辰玦眼下的一圈青黑,那墨色的鬍渣,倒也是极为疲倦的模样,便是心软了,然后微微勾起嘴角,拿起一杯茶,举向楚辰玦,“三哥,归来便好!” 楚辰玦亦是举着茶杯,与楚浔枂的茶杯碰了一下,眉宇间也多了些轻松之色,目光灼灼的注视着楚浔枂。 放下茶杯,楚辰玦又是伸手摸了摸楚浔枂的头,像是安抚一般,楚浔枂瞧着楚辰玦那虽是清冷却难掩温情的双眸,鼻子泛酸。 东玄这一仗赢得不易,半月前她还收到书信说是楚辰玦在与东云的交战中不知所踪,她与裴皇后、三王妃担心了许久,她甚至怕楚辰玦回不来了,就像当年她的舅舅与舅母那样。 终究是在七日后,收到了楚玦辰率裴家军力挫东云大军的书信,这才让楚浔枂放下心,战场可不是儿戏,稍出差错便会粉身碎骨,楚浔枂真是怕了。 “已平安归来了。”楚辰玦出声道,他看着楚浔枂那眼眶泛红的模样,安抚着。 楚浔枂也不言语,便是静坐着,楚辰玦也没待多久,宫中便是传召了,遂进了宫。 夜晚,晋元帝设宴款待几位主将,以贺东玄大胜,楚洵枂作为嫡公主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因为楚洵枂的原因,宋君颜自然也要参加。 楚洵枂先是在公主府装饰妥当才乘着马车前往宋府,虽说宋渊与其夫人也会前往,只不过之前那么一闹,她可不觉得宋丞相有多待见宋君颜,她的人自然由她安排。 楚洵枂靠坐在马车软垫上,车内虽无此前的轿子装饰得那般精緻奢华,但倒也舒适,铜器内燃着淡淡的檀香,一缕缕的青烟飘散而出,打着圈。 今日的楚洵枂依旧是一袭红衫,腰间是一缀着莹白玉石绣着卷边水云纹的腰带,将纤细的腰身轻轻勾勒,不足盈盈一握一般。 三千髮丝半边绾起,髮髻上嵌着明黄蝴蝶状白玉点缀的髮簪,髮簪垂下两条及腰红丝带,丝带与墨发交缠着。 朱唇若脂,墨笔精勾勒的眉眼略微上调,双眸湛黑,似含秋波,染了胭脂的两颊如散开的红晕,娇俏动人。 不同于往日的略施粉黛,精勾的描摹更显五官精緻,乃倾国之貌。 宋君颜上马车时看见的便是楚洵枂静靠在软垫上半眯着眸子的模样,不同于以往的跋扈,楚洵枂此时倒是恬静安然,宋君颜在对面的软垫上坐下,楚洵枂睁开了眼,只见依旧是一身月白的宋君颜,笑得温柔。 “今日的浔儿倒是娇俏可人。”宋君颜温声道。 “不如君颜公子,容貌倾城,才情无双。”楚洵枂挑挑眉。 “也罢。”宋君颜端起茶杯小酌一口,“三月春,繁花现,群芳争艷,倒是在君颜看来,万千紫红也不如浔儿这朵人间富贵花。” “世人皆说君颜乃温润如玉翩翩公子也,倒不知你是这般油嘴滑舌。”楚洵枂凑近,又接着道:“也难怪连母后都说因君颜公子被赐婚,东玄多少闺阁女子都撕碎了帕子。” “浔儿说笑了,君颜可非油嘴滑舌之辈,这些贊人的话除却山水,除却佳诗美画,君颜不过只道与浔儿一人听罢了。” 楚洵枂下意识想反驳,只是抬眼便见宋君颜那一脸认真的神色,那双温柔宠溺的双眸,那刚到嘴边的话便是说不出口了,又是如昨日那般的笑靥,楚洵枂只觉脸上一热。 宋君颜瞧着楚洵枂脸上晕开的红晕,嘴角的弧度更大了,楚洵枂瞧着宋君颜那展开的眉眼,心中有些恼,正想开口,就在剎那间,马车却勐的往前倾去,楚洵枂下意识想抓住木橼,只是却来不及。 就在楚洵枂以为她要碰到那车壁上时,没有想像中的硬板,触感有些软,楚洵枂鼻尖只闻一阵清淡的茶香,抬眼撞见了那双带着笑意的宠溺眸子,竟是宋君颜扶住了她。 此时宋君颜正伸手环住楚洵枂,楚洵枂整个人扑进了宋君颜的怀中,抬眼正与宋君颜对视着,楚洵枂感受着宋君颜身上的茶香,有些慌忙的低下头,正好瞧见搂住她的双臂,下意识的想要挣脱,没想又是一个踉跄,宋君颜赶紧环住她,这次甚至是坐到了宋君颜腿上。 第10页 楚洵枂抬眼便见一脸笑意的宋君颜,便是更气了,虽说她张扬跋扈,也正是如此,还从未有哪个男子与她如此亲近过,现在可倒好,虽说这是无意而为,只是她看着宋君颜这带笑的模样,她只觉不爽,这君颜公子竟如一登徒浪子那般,哪是什么翩翩公子。 实在是太轻浮! “浔儿当心些。”耳边传来低沉的嗓音,温柔撩人。 楚洵枂看着宋君颜那温柔宠溺的模样,轻哼了一声,也不再理他,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过了许久,车渐稳了,楚洵枂正打算起身,宋君颜也是松开了搂住楚洵枂的双手。 只是就在楚洵枂起来时,髮簪上的红丝带竟是被宋君颜的手压住了,楚洵枂一时没察便是快速站起,髮簪就猝不及防的从头上滑落,三千髮丝散开,飞扬滑落。 楚洵枂一时恍惚,她摸着散落在脸颊边的长髮,只见宋君颜俯下身,白皙纤长的手指将那蝴蝶髮簪捡起,随即将髮簪递给她,出言道:“浔儿,髮簪。” 楚洵枂接过髮簪,摸了摸这散开的头髮,今日出门她便没带茗香,先前她嫌烦才没编过髮髻,而今头髮散了,她倒不能披头散髮入宫吧。 宋君颜瞧着楚洵枂这眉间微蹙的模样,随即凑上前,温声道:“君颜看浔儿今日未带侍女,若是浔儿不嫌,君颜可为浔儿绾髮。” “当真?”楚洵枂蹙了蹙眉,“虽说世传君颜公子文采极佳,可从未听说过君颜公子会绾髮。” “绾髮君颜倒是略知一二,浔儿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让君颜一试。”宋君颜也是不恼,依旧温和道。 楚洵枂看着宋君颜这依旧温和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恼,若不是他,她的髮髻也未必会散开,只是,楚洵枂又看了眼宋君颜,那副温润的谪仙模样,气又是消了,也罢.....便让他一试。 “帮我绾髮。”楚洵枂淡声道。 闻言,宋君颜又是勾唇一笑,楚洵枂瞧着宋君颜那脸上晕开的笑靥,那双带着宠溺的眸子就如璀璨星河那般,撩人心弦。 楚洵枂撇开眼,暗想有一副好皮囊倒也赏心悦目。 第6章 第六章 情痴 宋君颜起身,半坐在楚浔枂身后,修长的手指拿起楚浔枂的头髮,在发间灵巧的动作着。 楚浔枂也没动,感受着偶尔触到头皮的温软触感,鼻尖尽是宋君颜身上清淡的茶香,虽能察觉髮丝在宋君颜的手中缠动着,却无半分痛感,没想宋君颜的动作倒比侍女们要柔和几分。 很快,宋君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滑落在楚浔枂额前的髮丝也都被尽数敛了上去,一个轻巧的髮髻便成了。 “绾好了?”楚浔枂出声问道。 “好了。”宋君颜柔声答道,接着把将抽屉中的铜镜拿出,正对着楚浔枂,“浔儿可看看。” 就着铜镜,楚浔枂瞧着镜子中的自己,宋君颜绾的半圆髮髻倒也精巧,只不过总比此前茗香帮她绾的蝴蝶装髮髻要不足些,虽美却无此前的灵气。 “倒也凑合,只不过君颜公子的绾髮之技倒也一般般罢了。”楚浔枂挑挑眉,话语中尽是调侃之意。 “倒是君颜手拙,绾出的髮髻衬不上浔儿的娇媚容颜,实在惭愧。” 宋君颜的话中虽说惭愧,但楚浔枂瞧着宋君颜那依旧温和的模样,可没半点惭愧,随即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宋君颜注视着的楚浔枂那张精緻至极的侧脸,略施粉黛便足够勾人,经过胭脂粉黛精描的脸已是撩人心醉,若是再配上那精巧灵动的髮髻那还了得,他的浔儿这般勾人怎还了得? 不过,若是在他面前这般勾人他倒是喜爱至极,至于其他人便是罢了······ 此时的宋君颜脸上依旧温和如初,但那眸子中却是思潮百涌,渐渐的眼中的暗色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温情,包容宠溺。 不过一刻钟便到了宫门口,马车停下,宋君颜快楚浔枂一步下了马车,随即伸手扶着楚浔枂下来,楚浔枂也不再犹豫,将手放于宋君颜掌中,宋君颜执着楚浔枂的手,两人相携向前。 楚浔枂感受着宋君颜手心传来的温感,有些暖,转头看着嘴角微勾的宋君颜,那脸上也是温柔宠溺,眸子中尽是温情,真不愧是君颜公子,温润如玉,若是对其他的闺阁女子,他也会这般么? 思及,楚浔枂倒是觉得心中有些烦躁,有些恼。 “浔儿怎么了?”许是察觉到楚浔枂的情绪,宋君颜温声开口问道。 “无事······”顿了顿,楚浔枂抬头看着正注视着她的宋君颜,四目相对,还是开口道:“君颜真如世人所说的那般温润如玉,只是对旁的闺阁女子也是这般么?” “哪般?” 低沉的声线在耳边响起,婉转缠绕在侧,楚浔枂觉得耳朵都酥麻了,虽是依旧温和的模样,但楚浔枂却能看到宋君颜双眸中直达心底的笑意,随即她举了举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挑眉道:“这般。” “怎会?”宋君颜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的颳了下楚浔枂的鼻子,认真道:“天下之大,但值得君颜如此相待之人也不过浔儿一人也。” 宋君颜正目光灼灼的注视着楚浔枂,楚浔枂瞧着宋君颜那双眸子,仿佛焠了星火,撩人心醉。 第11页 久久未听到楚浔枂作答,宋君颜也不恼,紧了紧握住楚浔枂的手,往前走着。 没走几步便是看到了正在前方并肩前行的楚辰玦与三王妃宋清漪,宋清漪是宋丞相的庶女,其母不过是宋渊的一个姨娘,如今尚生活在宋府中。 三年前晋元帝赐婚予楚辰玦与宋清漪,一时譁然,毕竟纵观这七位皇子之中,其正妃若不是世家嫡女便也是邻国公主,唯有楚辰玦的王妃乃一介庶女,而且还是不受宠的庶女,如此一来便不难看出晋元帝的态度。 纵使朝堂之上除却宋丞相一派与晋元帝的亲信,多数官员皆是力举楚辰玦,况且楚辰玦自十二岁起便入军中,如今已二十又二,数立军功,于情于理,楚辰玦的正妃都不该是一介小小庶女。 如此做法无非是在直言他晋元帝就是不喜楚玦辰,树立战功又如何,群臣力举又如何,他就是不看重他,那个位子他就是没打算留给楚玦辰。 而对于楚宸灏,晋元帝便是摆明了要将那个位子传给他,德妃母族在姑苏城横霸多年,以权谋私,对其晋元帝皆是视而不见,而德妃的兄长李太铭更是借盐运史的官职捞了一波又一波油水,闹得姑苏城内民不聊生。 当初的姑苏城的巡抚便是上书直言李太铭之罪行,却是被晋元帝如数驳回,一月后就被晋元帝以贪污之名抄了家,其意不言便、能明了。 无非是德妃是楚宸灏养母,德妃与宋渊皆是楚宸灏一派,这两大助力,晋元帝怎可能不保住? 至于宋清漪,在宋丞相府中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送她去楚辰玦府中也无非是要牵止住楚辰玦,如此一来正妃的位子被占了,也就没有其他的世家嫡女愿嫁与楚辰玦为侧妃了,毕竟世家嫡女多少有几分傲气,又怎愿屈居庶女之下。 而宋清漪的姨娘又不受宋渊宠爱,宋清漪被宋夫人欺压多年,竟是养了一副懦弱好欺的性子,容貌又只能是清秀,算不得美人,多少大焉城闺阁女子皆言真当是白费了瑾王这一幅冷傲模样。 就算性子再懦弱好欺,宋清漪毕竟是宋渊之女,楚辰玦对宋清漪倒是多有防范,毕竟难料宋清漪不会是宋渊的卧底,故此两人成婚后的一年,楚辰玦竟从未踏进宋清漪的院子。 直至两年前,刺客夜袭瑾王府,楚辰玦被困,宋清漪几乎以命相救,楚辰玦才得以脱险,加之楚辰玦也查不出宋清漪与宋渊有何瓜结,楚辰玦对宋清漪的态度倒是好了些,待宋清漪的伤势养好后,两人便是圆了房,如今已有一个一岁的麟儿。 只不过楚辰玦长年在军中,与宋清漪也不过是相敬如宾,但楚浔枂每次去瑾王府探望之时,她都能感觉到宋清漪还是倾情于她楚辰玦的。 楚浔枂倒是不恼宋清漪,毕竟宋清漪自嫁入瑾王府,也从未做过什么不利于楚辰玦的事,反而还救了楚辰玦一命,况且宋清漪虽懦弱好欺,却是将瑾王府打理得有条有理,也是个会持家的人。 何况宋清漪不时参加闺阁女子的聚会,在进宫给裴皇后请安时倒是会时不时说些闺阁趣闻,对此楚浔枂与裴皇后倒是挺喜宋清漪的。 “三哥三嫂。”楚浔枂喊道。 楚辰玦与宋清漪双双转过头,楚浔枂快步走上去,宋君颜也跟了上去,紧了紧抓住楚浔枂的手,与楚辰玦和宋清漪打了个招唿,“君颜见过瑾王殿下,见过二姐。” “君颜公子果然如世传那般温润如玉。”楚辰玦淡声道,面色依旧淡漠,深邃的眸子让人探不清其中的情绪。 “瑾王过誉了。”宋君颜依旧面色温和。 “这便是君颜,倒是十数年未见,如今也成长成这般出色模样了。”宋清漪笑颜道,又打趣着说:“你幼时,二姐可也抱过你呢。” 宋清漪的态度颇为亲昵,倒也有度,不会让人心生反感,就如同是欣慰的长姐一般。 “君颜也是多年不见二姐,二姐如今亦是容光焕发,幸福美满。”宋君颜亦是唇边带笑,目光流转,依旧是温和的模样,只是笑意却并未直达眼底。 楚浔枂抬眼便看到楚辰玦投过来的目光,正想开口说几句,没想却察觉到手中紧了紧,楚浔枂有些疑惑的看向宋君颜,却见宋君颜对她温声说道:“今晚的宴席便是为瑾王几人庆功,浔儿,我们倒是不要耽搁瑾王了。” 楚浔枂看着宋君颜一脸认真的神色,想想倒也是,便转向楚辰玦,开口,“如此也是,三哥三嫂,那我便不耽搁你们了,你们快些去吧。” 楚辰玦并未开口,垂眼瞥了下楚浔枂与宋君颜十指相扣的双手,眸色深了深,只是脸色却依旧淡漠,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宋清漪明显被楚辰玦落在身后,却是依旧温笑道:“浔儿、君颜,那我便先行了。” 语罢,宋清漪便是缓缓向前走着,那脚步虽是看着不紧不慢,但若细观也能发现那步子跨得极大,想必也是想赶上楚辰玦吧。 楚浔枂哪能看不出宋清漪的步子,又想起楚辰玦的清冷与宋清漪的痴情,倒是一时感慨,“三嫂倒是对三哥痴情,若是三哥能顾上她两分也是极好的。” 宋君颜倒是未作答,只是瞧着前方,瞧着渐行渐远的楚辰玦与宋清漪,眸子逐渐泛冷,自古轻伤最殇,痴情于一人,可怜亦可恨,怜其痴情错付,亦是恨其痴情不復。 第12页 久久得不到宋君颜的回答,楚浔枂抬眼看向他,目光中带些疑惑,宋君颜也未说话,只是垂下眼与楚浔枂对视着,眸子中又是满满温情,温柔宠溺。 第7章 第七章 对诗 很快,楚浔枂与宋君颜入了宴,除却晋元帝与裴皇后席间几乎坐满了人,楚浔枂自然是坐到了官家女子上首的座位,而宋君颜则是坐到了宋家的位子。 自楚浔枂与宋君颜相携入场时便是有人将目光投向他们,还时不时窃窃私语,楚浔枂倒是不介意,戏嚯的扫过席间,眉角微挑,笑得意味深长,半枕在软座上,素手把玩着白玉盏,端的就是一副纨绔模样。 只是,楚浔枂感受着她下首不时投过来的目光,瞥下眼只见一衣着鹅黄衫,梳盘云髮髻,缀七彩镂空玲珑簪的少女,这少女估摸十七八芳华,杏眼薄唇,双眸湛黑,眉间尽是温婉之态,虽是略施粉黛,只是朱唇却微微泛白,似是气色不足一般,虽是羸弱,却又是染尽柔弱之感,让人不住怜惜,真是好一个病美人。 若说楚浔枂妖娆似火,美得逼人,而那少女正是柔弱娇态,让人怜惜。 那少女正是李姝婉,乃户部尚书李铭太之女,不过年方十七,虽生在大焉城,却因体弱不时在姑苏城别庄调理,其性温婉,其貌柔美,每逢闺秀相聚,文人诗会,其必能大放光彩,秀外慧中,又端庄清丽,倒是大焉城多少公子的梦中佳人。 在李姝婉及笄后,多少媒人踏破了丞相府门槛,却是被尚书大人一一婉拒,其缘由便是李姝婉自幼体弱,安淮寺的大师曾给李姝婉算过,只有有缘人才可与李姝婉相配,若是囫囵草配便会害了李姝婉的命。 故李姝婉便是直至十七仍未订婚,只是静待良人。 似是察觉楚浔枂的目光,李姝婉便是对着楚浔枂温婉一笑,楚浔枂瞧着李姝婉那带笑的嘴角,分明就是一副温婉的模样,只是楚浔枂却是不喜,那几分肖似宋君颜的笑靥,还有那似有若无的打探,便是让楚浔枂不爽。 随即楚浔枂便是撇开眼,转过头,李姝婉嘴角的笑容渐淡,不过一瞬又是转过头,与旁的官家小姐说笑着。 不过许久晋元帝与裴皇后便是来了,两人相携坐于上首,楚浔枂瞧着坐于晋元帝下首的楚宸灏,薄唇杏眼,肤色细嫩,只不过是个清秀人物,既无宋君颜的温润如玉,又无楚辰玦的冷傲竣然,倒是阴柔赛过阳刚,眉间尽是阴鸷,让人瞧着就是不舒服,怎么看都比不上三哥半分。 回想起幼时时常陪伴于她的温婉夫人,这楚宸灏哪有半分已故去的玉贵妃半分风采,倒是肖像他的养母德妃,一肚子的阴谋诡计。 楚宸灏年方二十,是玉贵妃之子,只不过玉贵妃却是不喜他,不过百日后便是将楚宸灏送往德妃之处,将其寄养,故在玉贵妃仙去后,楚宸灏也养于德妃膝下。 玉贵妃是个极受宠的,单看晋元帝执于传位于楚宸灏便可窥见一二分,晋元帝对玉贵妃可谓是掏心尽肺,虽集三千宠爱一身,奈何玉贵妃却红艷薄命。 只是,玉贵妃不喜她唯一的孩子楚宸灏,楚浔枂倒是不知为何,她曾问于裴皇后,裴皇后倒也不曾说过,久之成了宫中秘闻,自一嚼舌宫女被拔舌之后,竟也无一人敢提起。 从幼时印象而记,玉贵妃对楚浔枂倒是极好的,她是个温婉的人,总是牵着她的手行走于宫闱之中,为她绾髮,为她绣衣,她还不时宿在玉贵妃的未央宫中,与她同塌而眠,倒是喜极了这个温婉的娘娘。 裴皇后也曾说过,若是无玉贵妃,楚浔枂倒是不能活得这般自在。 楚浔枂出生那年正逢东玄与北云交战之际,裴家军节节退败,晋元帝正因战事而迁怒裴皇后,故在楚浔枂出生后,便从未探望,一时间裴皇后失宠之言便是传遍了整个后宫。 嫡公主又如何,若无皇上的宠爱便连普通受宠的宫人都不如,就在裴皇后窘迫之际,玉贵妃来了景阳宫,她抱起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带到自己的宫中,对着晋元帝笑言,“这孩子肤白新嫩,双眸灵动,倒是投了臣妾的缘,臣妾唤她浔枂可好?” 便是如此,已过满月却无赐名的嫡公主有了自己的名字,楚浔枂。 为讨美人欢,晋元帝便将楚浔枂送于玉贵妃膝下养着,也因着玉贵妃的原因,晋元帝倒是极宠楚浔枂的,直至楚浔枂六岁之时,玉贵妃仙去,楚浔枂才重回裴皇后膝下。 裴皇后倒也不觉玉贵妃夺了她的女儿,毕竟那时她自保尚且困难,倒不如把女儿托出去,何况玉贵妃对楚浔枂倒是极好的,每日都带着楚浔枂来景阳宫,两人相处倒也融洽。 只是也因如此,从小楚宸灏便是不喜楚浔枂,分明是自己的母妃,却是喜爱别人而厌恶他,只不过楚浔枂倒是不在意,待她好的是玉贵妃,又不是楚宸灏。 何况幼时楚宸灏与玉贵妃还有四分相似,而今却是半分都无,瞧那仅能算是清秀的模样,若不说是玉贵妃的儿子,倒以为是德妃的儿子,尤其那双阴鸷的眸子,倒是与德妃像极了。 楚宸灏倒也瞧了几眼楚浔枂,那双阴郁的眸子中尽是寒意,楚浔枂不屑的瞟了眼楚宸灏,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一个既不成文又不成武的人,若不是有晋元帝与德妃一派的支持,他哪可能与她三哥站在同等位子上? 第13页 移眼,楚浔枂瞧见了在楚宸灏下方的楚辰玦,便是对着楚辰玦点头,眼中尽是亲昵,楚辰玦也是难得勾勾嘴角,只不过却也是一晃而过,很快又是漠然。 在朝堂之上晋元帝已宣了犒赏三军的圣旨,又是给一干将领升官加爵了,故此晋元帝也不过寥寥说几句话后便开席了,因晋元帝在,席间众多大臣皆是举着酒盏纷纷向楚宸灏庆喜。 楚浔枂瞧着被众臣包围的楚宸灏,又瞧着一人静坐在席上独饮的楚辰玦,将白玉盏中的酒一饮而尽,若是没有她三哥,东玄能胜才怪,如今这一干大臣不贺主将倒贺监军,真当是煳涂,不过趋炎附势的谄媚小人也。 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也不知是谁提议以击鼓传花,鼓声落,花传至何人之手,何人便是要接上次得花那人的诗,若是对不出,那便要自罚一杯。 楚浔枂自幼不喜弄文,对这击鼓传花也并无兴趣,只是慵懒的靠在软垫上一人自酌,何况她坐在众贵女之首,那花从对边众公子所坐之处传来,也是极难传到她手上,加之她纨绔之名已是人尽皆知,倒也不怕他人不识趣将花传于她手。 很快,鼓声响,晋元帝将花交由楚宸灏,只见一簇红花在众公子之间来回流转着,楚浔枂也不过瞥了眼,宋君颜坐于宋齐轩下首,竟被宋齐轩的凳子挡住,倒像是被隔绝在列席之外,前边的公子们传花的热闹倒是丝毫未波及他。 随即鼓声落,那花却是被楚宸灏掷向宋君颜,宋君颜抬手接过红花,从容一笑,便是开口:“今日是皇上为三军所设的庆功宴,红花传到君颜之手,君颜便是现拙了。” “君颜公子乃东玄第一才子,其诗其画皆为上乘之作,又怎会又现拙一说,真当是过谦了。”楚宸灏开口道,分明是夸赞话,却让人倍感阴冷之意。 “宸王谬赞了。”宋君颜倒像是未察觉楚宸灏话语中的阴冷那般,依旧是温和的应着,随即开口,“落雪时节君征去,大胜归来已逢春。” 这两句是倒也不出彩,远比宋君颜此前所传“芙蓉美景镜中簪,卿卿蹙眉泪阑干”之类要逊色得多,只不过倒也是应景,楚浔枂都能听到周边的窃窃私语,无非是在感君颜公子文采不在也,楚浔枂瞧着宋君颜那依旧从容的模样,倒也一时不知他此举为何。 许是察觉楚浔枂的目光,宋君颜便是对着楚浔枂温和一笑。 换花团又是传了一轮又一轮,只不过楚浔枂却不见花团再次落到宋君颜手中,他倒是落得清闲自在,倒是他身边的宋齐轩,一句句的佳作,被众公子捧得极高。 也有不少贵女吟了诗,最是楚浔枂身旁的李姝婉口出金句“举杯消愁愁更愁”,被众人所贊真不愧是东玄第一才女也。 快散席了,最后一次鼓声响起,花团又开始相传,楚浔枂瞧着那花团丝毫不在意,总是传不到她手中便是,就在鼓声渐停之时,那花团竟是传到了她手中,楚浔枂手执花团,转眼只见李姝婉正温婉的对她笑着。 鼓声落,李姝婉随即婉转开口:“臣女瞧着浔公主一人独饮已久,便把花团传于浔公主,想着让浔公主也好沾沾这三军大胜归来的喜气也好。” 李姝婉这话说得大方得体,丝毫让人挑不出错处,真当像是为了楚浔枂好一般,只是楚浔枂可是众人皆知的纨绔,又岂能对得了诗? 楚浔枂只是勾唇一笑,以手托腮,将花团随意扔在桌上,随口道:“东玄何人不知本公主乃纨绔,又是如何对得了诗,若李家小姐诚邀本公主对饮,本公主又岂会拒了,真不愧乃我东玄第一才女,李小姐邀我饮酒之法亦是如此委婉,真当有文人之风。” 楚浔枂这话便是讽刺意味十足,分明人尽皆知她不会吟诗,而李姝婉还将花团传于她,便是不妥极了,就连对面的那些公子也不由得侧目,打探着李姝婉。 “浔公主言重了,姝婉只想让公主沾这三军的喜气,倒未细想这些,姝婉实在该罚。”语罢,李姝婉便是将白玉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是带着笑意看向楚浔枂。 “李小姐也不过想浔儿沾沾喜气罢了,浔儿你便不要抓着此事不放了,倒不如吟诗作对,也好把花团传出去。”楚宸灏看着楚浔枂,不紧不慢道,倒像个打回场之人。 只是楚宸灏这话却更衬得楚浔枂小气了,李姝婉分明是好意才将花团传给楚浔枂,而楚浔枂还怪罪于她,而李姝婉又自罚一杯,楚浔枂却无半点反应,便是让人忍不住往李姝婉看去,才女不愧是才女,此等胸襟不是何人都可相比的。 而至于楚浔枂,不过是纨绔无理罢了,怪不得大焉城如此之大,竟无一闺阁少女与她交好。 楚浔枂才不管投过来的那些目光,只是随口回道:“我以为我与六哥相处多年,当哥哥的定知妹妹胸无文墨,没想······” 楚浔枂一脸感慨,又是道:“吟诗本公主便是不会,不过饮酒倒是可以,屈屈一杯小酒又怎能难得住我。” 就在楚浔枂打算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时,却是听到李姝婉开口,“浔公主既对不出诗,倒不如让君颜公子一试,想必以君颜公子的才情,定是能再出佳句,也不留遗憾。” 楚浔枂转眼看着李姝婉,虽说今日李姝婉对她也是一副温婉的模样,只是她总觉李姝婉在针对她,但看传花团便是,只是她从未与大焉城的闺阁少女有过来往,那么李姝婉所为又是为何? 第14页 宋君颜起身,举着酒杯,也不推脱,便是开口,“月冷霜结凄冷地,三军过后又一春。” 语罢,宋君颜便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温和道:“此杯酒便是君颜代浔儿罚过,还望李小姐不要再为难浔儿才是。” 随即,宋君颜也不管众人的目光,便是从容坐下,楚浔枂瞧着坐在她下首的李姝婉,虽依旧是温婉的模样,只是细看她却能察觉她嘴角尴尬的弧度,脸色也是更白了,一时间楚浔枂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 第8章 第八章 钟情 虽不知李姝婉为何要这般作态,但看到为难她的人吃瘪,楚浔枂倒是极喜的,殊不知她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让李姝婉的脸色更是黑了。 宴席过后,众人散了,楚浔枂先随裴皇后去了景阳宫,于是乎宋君颜便在景阳宫外边等候。 裴皇后也不过拉着楚浔枂说了几句体己话,不过一刻楚浔枂便是出了景阳宫,小径曲幽,前方的宫人提着灯笼照着路,只是没走几步,宫人却是停下了。 楚浔枂只见宫人回头正面色为难的看着她,也不言语,楚浔枂悄步上前,只见月影斑驳,亭中的烛火映着朦胧的淡黄,一身月白的公子正倚着栏杆,正对着一身鹅黄的俏丽佳人。 “你先下去。”楚浔枂淡声开口,接过宫人手中的灯笼,吩咐道。 “是。”宫人快步退下。 楚浔枂提着灯笼,悄步上前,靠近了些,在树的后方倚靠着,借着树枝的遮掩,又能听清宋君颜与李姝婉的对话。 “君颜公子。”李姝婉靠近宋君颜,宋君颜遂往后退去,只见李姝婉脸上闪过悲戚,本就泛白的脸色愈白了,更是柔弱。 宋君颜却像是未察觉李姝婉脸上的悲戚那般,面色平淡,淡声道:“李小姐若是无事,君颜便告辞了,浔儿还在等着我。” 语罢,宋君颜也不等李姝婉开口便是转头,欲离开亭子,谁料李姝婉倒是快步向前,一把抓过宋君颜的宽袖,悲声道:“莫不说君颜公子忘却了,两年前姑苏城灯会,姝婉不幸掉入河中,得君颜公子相救才可存活至今。” “不过是君颜家中下人所为罢了,举手之劳,李小姐不必挂怀。”宋君颜轻轻将宽袖从李姝婉手中取出,又是道:“何况当日君颜也并不知所救之人是谁,是何模样,若不是李小姐提起此事,君颜倒也不知那人是李小姐。” 听闻宋君颜此话,李姝婉的身形便是一顿,楚浔枂瞧着她那愈加悲戚苍白的脸色,摇摇欲坠的身子,真当是让人怜惜,就连楚浔枂都有几分动容,又瞧瞧宋君颜,只见他却是面色淡漠,啧啧,真当是个不解风情的木疙瘩。 只是,楚浔枂却是心中舒爽。 “可安淮寺的大师却言姝婉的有缘人便是君颜公子,君颜公子怎可说这般无情的锥心之话。”李姝婉牵强勾起嘴角,强做笑靥的模样更是让人动容。 “不过一面之词罢了,君颜可不是李小姐的良人,君颜所爱之人乃浔儿是也。”提到楚浔枂,宋君颜双眸中泛着些温情,顿了顿又是话锋一转,“只不过,李小姐乃闺阁女子,说这般话也未免太过轻浮,今夜君颜便当从未听过,还望李小姐自重些。” 李姝婉却是彻底说不出话了,她瞪大了双眸,不敢置信的看着宋君颜,脸上的表情哀伤至极,宋君颜也不理李姝婉,遂拂袖而去。 就在宋君颜即将踏出亭外之时,只听李姝婉低声喊道:“君颜公子,你才貌无双,又何必与一纨绔结为连理?” 宋君颜停下脚步,转头,语气甚是冷淡,“不牢李小姐挂怀,此生吾爱唯有浔儿一人。” 李姝婉看着宋君颜那认真的神情,再也止不住红了眼眶,遂掩面而去。 楚浔枂瞧着落荒而逃的李姝婉,嘴角尽是讽刺的弧度,她就是纨绔又如何,最终还是会与宋君颜成婚,她楚浔枂最爱的便是夺人所爱了。 就在楚浔枂思量之际,再抬眼却见宋君颜正立于身前,正垂着眸子注视着她,一脸的柔和。 “浔儿可看够了?”宋君颜轻言问道,嘴角微勾。 听着宋君颜这带着几分宠溺的话,楚浔枂竟又想起先前宋君颜在亭中说钟情于她的话,一时间竟有几分羞涩,不过很快便又是抬头,挑眉调侃道:“倒也不过听了几句,若不是听了,倒不知竟连大焉城的温婉佳人都钟情于君颜公子呢。” “不过几句话罢了,便从左耳进右耳出,听不得。”顿了顿,宋君颜低下头,灼灼直视楚浔枂,温声道:“何况君颜钟情于何人,浔儿不知么?” 宋君颜刻意压低声线,带着少许媚意的尾音,更是撩人心醉,楚浔枂抬眼与宋君颜四目相对,那双眸子像是只映着她一人那般,宠溺温柔。 一时间楚浔枂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脸渐渐染了红晕,虽说从前她便是张扬跋扈,只是与男子如此亲近相处倒是第一次,面对着这张倾城容颜,楚浔枂觉得她的心乱了,莫非她是心悦这宋君颜不成? 久久得不到楚浔枂回答,宋君颜也是不恼,便是加深了笑靥,伸手,纤长的手指轻刮过楚浔枂的鼻尖,温柔而宠溺,接着便拿过楚浔枂手中的灯笼,牵着楚浔枂的手往前走着。 第15页 楚浔枂也未说话,垂下眸眼瞧了眼与宋君颜十指相扣的右手,闻着宋君颜身上清淡的茶香,感受着手中的温软触感,她的心当真乱了······ 回到公主府中,楚浔枂辗转反侧,久久不能眠,若说从前她便是想助三哥登上皇位后就带着裴皇后与裴将军离开大焉城,去一江南小镇定居,也好尝尝那沉醉江南水乡的滋味。 她的计划中本就没有夫君这一角,哪怕是成亲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想着楚浔枂又是迷茫了几分,宋君颜性温和,貌倾城,一个谪仙人物竟说要以身相许于她,若是无盐之辈她尚可能弃之于不顾,但宋君颜那张倾城容颜就是撩人心醉······ 楚浔枂只想仰天长嘆,果真是美色误人! 只是,想起李姝婉今日的刁难,楚浔枂又是略恼,李姝婉今日会这般针对她也不过是因为宋君颜罢了,只是宋君颜竟在姑苏城的灯会上救了李姝婉,况且世家出来的嫡女又怎可能这般简单,仅因一次救命之恩便是倾心于无官无职的一介庶子······ 但今日李姝婉对宋君颜的情意并不作假,至于安淮寺大师的预测,楚浔枂才不会当真,既然如此,李姝婉看中宋君颜无关容颜,无关才情,那便只能是他的身后之物了。 宋君颜身后究竟有何物值得尚书府的嫡女如此疯狂,甚至不惜在宴席上挑衅她,不惜在皇宫中向宋君颜表明心迹······楚浔枂眸子渐淡了,她要找之人便是要身后简单,若宋君颜是个复杂之人,身后牵扯过多势力,那便只能作罢,有倾城美貌亦是不行。 第二日楚浔枂早早进了宫,景阳宫中正有若干妃嫔给裴皇后请安,此时正一群人围坐着说些不痛不痒的挑衅话,楚浔枂倒也瞧了眼坐在裴皇后下首的德妃,她正着一素蓝色宫装,梳着规矩的妃嫔髮髻,髮髻上着嵌粉淡绿的玉兰花状髮簪,倒是衬得她原本仅是清秀的模样秀丽几分,倒也端庄温婉。 德妃对着楚浔枂勾唇一笑,意味深长,楚浔枂也不理她,只是对着裴皇后行了礼,接着便是挨坐在裴皇后身旁。 德妃拧着帕子,瞧着裴皇后,细声开口:“昨夜皇上于臣妾宫中提及今年云锦阁已向宫中进贡凤凰锦,皇上念及臣妾近日夙夜难眠,便是让臣妾请安之时同皇后讨要一匹凤凰锦,也好裁做被套,让臣妾可安眠些。” 语气虽是规矩温婉,只是这话却极不妥当,凤凰锦便是以凤凰而命名,而享用得起凤凰锦之人也不过是皇后,德妃如今开口讨要便是逾越了。 楚浔枂看着德妃那似笑似嗔的模样,倒是极不寻常,纵使德妃私底下与裴皇后不对付,但在明面上德妃却是不会如此,好歹维护着她端庄温婉的模样,这倒是让楚浔枂察觉几分危险的气息,她转头看向裴皇后。 裴皇后只是挑眉一笑,开口道:“这东玄便是皇上的东玄,天下亦是楚家的天下,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过一凤凰锦,德妃若是要便尽数拿去,往年所剩的凤凰锦本宫亦是用不尽,今年的便尽数给德妃了。” “皇后果真是通理之人,不过臣妾只要一匹便是,自然是听皇上的,臣妾不敢多拿。”德妃毕恭毕谦的模样。 “随德妃吧。”裴皇后无谓摆手。 其他妃嫔也未出言,如今晋元帝已达知天命之年,不常去后宫,大多数妃嫔并无所出,就算是有皇子的妃嫔其皇子又不受晋元帝重视,而如今宸王与瑾王相对峙,这可没有她们说话的分。 带侍女将凤凰锦交与德妃后,众妃嫔也识趣散去,关了门,裴皇后拉着楚浔枂来了后殿。 “今日德妃的举动甚是反常,母后可要当心些。”楚浔枂出言道。 “无碍,与她斗了数十年,本宫也是累了,倒是看看她这回有何新花样。”裴皇后不在意的挥挥手,便是拉开盖在桌上的红布,慈爱的说着:“这是本宫从云锦阁订来的上等锦布,是由蚕丝织成,比宫中所做还要轻巧,这几匹虽都是红色但纹饰各异,浔儿可要好好挑一批,明日母后便与你一同秀嫁衣。” “母后,婚期在三月后,如今开始秀嫁衣如何来得及,何况儿臣从未学过女红,如何秀嫁衣?”楚浔枂抱着裴皇后的手撒着娇,想辞了这事。 “你啊。”裴皇后对着楚浔枂笑笑,“哪个待嫁女子如你这般,嫁衣还是要秀的,若是秀不成,便是让宫人再赶制便是,浔儿的婚姻大事可不能马虎。” 楚浔枂下意识想反驳,只是却瞥见裴皇后眼中难以掩饰的期待,便点头,虽说她六岁后才回裴皇后膝下,但裴皇后也是极宠她的,知她不愿与寻常闺阁女子一般也是随她,从不勉强她,如今裴皇后想与她同秀嫁衣,倒也是慈母心,她也不能拒了。 楚浔枂便是挽着裴皇后的手,故作欣喜的挑着锦布,做足了女儿家的娇羞模样。 第9章 第九章 寿宴 时光荏苒又是一月,这一月中楚浔枂多是在宫中与裴皇后一同绣嫁衣,也不时与宋君颜一同出去游玩,倒也惬意。 自德妃讨凤凰锦后便是没闹什么么蛾子,内务府也没有德妃用凤凰锦裁被的消息,这倒是让楚浔枂不安,德妃既讨要了凤凰锦却是不用,那她留着作何? 第16页 与东玄交战结束后晋元帝便是将楚辰玦派去刑部任职,也丝毫未提虎符之事,裴家军又是由着裴将军操练,而楚宸灏与宋丞相近来也是安分得很,竟没给初入刑部的楚辰玦使绊子。 越是平静,楚洵枂越是不安,她总觉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若不然晋元帝怎可将虎符又是还了去,只是无论楚洵枂左思又想却是没什么苗头。 很快便是到五月初五了,明日便是宋丞相府中老夫人的七十岁寿辰,按理说不过个一品皓命夫人,那寿辰楚浔枂不去也罢,只不过宋老夫人却是宋君颜的祖母,若是她不去定然会有人嚼舌根。 纵然宋君颜不受宋府待见,但人言可畏,从前楚浔枂不在乎这些,但今却不同了,除却她还有宋君颜,总觉把宋君颜的名声也败坏必是不好。 那日,楚浔枂早早便是坐马车前往宋府,不愧是东玄丞相嫡母寿辰,大大小小的马车往宋府赶,竟是将整条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马车在宋府停下,楚浔枂掀帘下车,只见丞相府门前张灯结彩,挂着红色帷幔,宋丞相正站在门前迎客,各个达官贵人皆是俯首作揖,油光的脸上尽是谄媚,桌上的贺礼堆得竟如山高,往来的百姓纷纷望向宋府,议论纷纷,真是好不热闹。 楚浔枂踱步而行,着地的淡绿裙摆扫过台延,今日宋老夫人寿辰定是脱不了着红戴艷,本就不是有心贺寿,楚浔枂才是不想凑着喜庆之气,便是换了往日喜着的红衫。 而这淡绿长裙是几日前宋君颜送与,宋君颜虽未提及这长裙的由来,只是楚浔枂瞧着这精巧至极的绣工,却是比宫中上等绣娘手艺还要妙上几分,而这料子似是蚕丝,又是比蚕丝要柔软更甚。 这样式也是巧妙至极,腰间有两个鹅黄纱带,轻挽成结,衬得那腰不足盈盈一握,垂下那半分纱带更显仙气飘然。 因着纱带的勾勒,下方的裙边褶成一波波圈,既是轻巧又是俏丽,倒衬得楚浔枂娇俏至极。 直至楚浔枂走近,宋丞相才恍然大悟,这仙气飘然,气质卓雅的佳人竟是东玄纨绔浔公主,若不是那双依旧满含挑衅意味的眸子,嘴角那戏嚯弧度,宋渊倒是觉得他认错了人。 不同于往日的烈焰朱唇与浓墨红妆,今日的楚浔枂也不过略施粉黛,朱唇着淡粉色,双颊如桃色般粉嫩,一颦一笑尽是灵动,三千髮丝只由一镌玉兰花纹白玉簪绾起,额前垂几缕髮丝,清风袭来,只见髮丝飘动,尽是飘飘然之感。 莫说宋丞相,连那前来祝贺的官家夫人或是官家小姐皆是难掩惊讶,楚浔枂本就有一副好皮囊,从前虽是娇纵跋扈,只是那一席红衣也是妖娆无比,美得窒息,那倾城红衣几成了楚浔枂的标志。 而今,楚浔枂着淡绿素衣,脸上不过寥寥几笔勾勒,却亦是精緻之际,那通身气派竟也是清冷起来,不同于李家小姐的温婉易近,楚浔枂却如神仙妃子那般不可侵犯,如傲雪寒梅,清丽淡雅。 “臣恭迎浔公主到来。”宋渊作揖,做足了臣子之礼。 楚浔枂轻轻扫过四周,将那些震惊之色收进眼底,随即唇角微勾,朱唇微启:“宋丞相起来便是。” 语罢,便又是踱步向前,不理身后投过来的打探目光,那些官家夫人与官家小姐虽是惊于楚浔枂的装扮,只是却无人向前,毕竟楚浔枂乃东玄第一纨绔,她们可不愿与楚浔枂交好,会败了名声的。 一婢女在前带路,很快便是到了后院,只见厅中着一身朱红长衣的宋老夫人坐于主位,宋夫人伴于身旁,旁边围着一众女眷,许是哪位说了什么舒心话,宋老夫人笑得欢颜,连那本该浑浊的双眼都敞亮起来,不见男客,估摸是在前院喝酒。 楚浔枂缓步踏入厅中,原本的欢笑热闹戛然而止,众女眷纷纷正襟危坐,宋老夫人便是从主位上下来,众人偕同宋老夫人皆是向楚浔枂行礼,“臣妇(臣女)参见浔公主。” 宋老夫人年纪最长,又是寿星,加之又是宋君颜的祖母,若是体贴的孙媳定是早早叫她起身,但楚浔枂却是全受了她的礼,其意不言而明,加之君颜公子被主母苛待的流言,众人倒是明了几分。 “今日是宋老夫人的寿辰又怎可向浔儿行礼呢,倒是快些起来。”楚浔枂出言,语气平平淡淡,倒是让人看不出喜怒。 众人顺势起来,方才楚浔枂的话说得便是体贴,只是若真当体贴又怎会受了她的全礼?宋老夫人哪能不察楚浔枂之意,只是楚浔枂却是公主,这礼便是受得,即便心中不爽,宋老夫人也只能笑颜相待。 “今早喜鹊上窗前,老身还嘆是何喜事,如今才知那喜鹊定是知浔公主将光临宋府,前来报喜罢。”说着,宋老夫人作势要将楚浔枂领到主位。 楚浔枂却是勾唇一笑,“浔儿今日来也不过是来给宋老夫人贺寿罢了,叨扰老夫人了。” 语罢,楚浔枂也不管众人的反应,便随意坐在末端的空位上。 此举让宋老夫人一愣,今日她是寿星她坐主位也不是不可,只是若是楚浔枂真坐了主位,那也不免让人诟病,说其蛮横不知礼,倒是衬得她宋家既是委屈又是有礼恭顺。 只是如今楚浔枂竟也不跋扈了,却是安然的坐在宾客席上,一时间竟是让宋老夫人不知作何姿态,只是僵硬也不过一瞬,很快又是坐回了主位,大厅中又恢復了先前的热闹。 第17页 竟又是凑巧,楚浔枂身旁又是李姝婉,李姝婉坐下,对着楚浔枂淡笑,温婉至极,双眸清澈,无害至极的模样。 楚浔枂也是微微勾唇,扯出一抹笑,便是偏过头,饮着绿瓷杯中的酒,也不与那些官家小姐说话。 不过一刻钟,先是宋夫人带头,将一碧绿如意送与宋老夫人,楚浔枂瞧着那如意,做工倒是精细,只不过那玉虽是上等玉,却是远不及宫中的。 这是东玄的习俗,若是家中老人过寿,且过寿那人是女辈,除却男丁要送礼外,来贺寿的女辈也要献寿礼,而寿礼却是要亲自打开送与那过寿之人。 宋夫人献上的绿玉如意便是让宋老夫人眯了眼,正欣喜的把玩在手中,其他的女眷亦是不时恭维。 “这绿玉如意莫不是由暖玉而制,姝婉瞧着却是精緻至极,这玉通身温润,定是个养身之物。”李姝婉开口,声音清脆温婉,话也说得好听极了。 “可不是暖玉嘛,这柄绿玉如意可是妾身从云锦阁定制,半年才得,掌柜说这是个极养身的。”宋夫人笑道,眉间带着些得意。 “倒也用心了,该赏该赏。”宋老夫人笑道,婆媳间和气十足。 “倒是李家小姐是个识货人,若是我们才不知这是暖玉呢。”一个官家夫人道,语气中尽是恭维。 “可不是嘛,李家小姐乃我东玄第一才女,便是知天文晓地理,哪能连一暖玉也不识得。”宋老夫人打趣道。 又是几个官家夫人附和说些恭维话,李夫人虽是不言语,但听他人如此夸赞她的女儿也觉脸上有光,背又是挺直了几分。 楚浔枂也不理这些,只是以手托腮,静坐着,与这般人说话倒是无聊至极,若不是还没献礼,楚浔枂都想寻了个缘由离去。 自家人献完礼便是轮到宾客了,坐于宋夫人下首的便是李夫人,按顺序献礼也不是不可,只是就在李夫人将要献礼之际,李姝婉却是快一步起身开口,“宾客之中也属浔公主地位高贵,由浔公主先献礼便是极妙。” 楚浔枂淡漠的瞟了眼面色温婉的李姝婉,虽是不知她为何这般说话,但她早就想寻个藉口出去,早献礼倒是遂了她的意,也未推脱,便是起身,将明黄色长条礼盒拿起,礼盒上纹着一圈圈朱雀纹路,那朱雀展翅欲飞,栩栩如生,一看便是宫中之物,价格不菲。 楚浔枂将礼盒交与宋老夫人,开口道:“这贺礼便是母后为宋老夫人准备,浔儿祝宋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宋老夫人接过贺礼,转眼看向楚浔枂,心中掂量几分,许久才将礼盒打开,只见一剔透的淡绿玉如意正在宋老夫人手中,玉如意上亦是镌着精巧的朱雀纹路,一圈圈打着卷,半是透明,半是莹亮,晶莹剔透,不知比宋夫人所献那柄的材质好了几十倍。 宋夫人瞧着宋老夫人手中正握着的那柄淡绿玉如意,又瞧着桌上的那柄绿玉如意,脸色竟是瞬间褪去,泛着白,难看至极。 第10章 第十章 夜明珠 虽说礼轻情意重,重要在情意,送玉如意做寿礼倒是极好,只不过如今楚浔枂与宋夫人送的皆是玉如意,而宫中的玉如意自然是要比云锦阁的寻常定制要好得许多。 若是不看楚浔枂送的那柄玉如意,宋夫人所送的那柄倒也拿得出手,只是如今再看宋夫人所送的那柄,倒是不堪入眼一般。 众女眷瞧着宋夫人略微发白的脸,皆是纷纷瞥过眼,也不知说些什么,一时静默,楚浔枂先前倒不知裴皇后准备的寿礼是玉如意,不过如今看到宋夫人吃瘪却觉得心中舒爽,便是轻轻瞟了眼宋夫人,也没说话。 过了许久,宋夫人便是开口笑道:“浔公主真不愧是宫中所来,这淡玉如意倒是比妾身所送不知好了多少倍,妾身本以为在云锦阁定制的玉如意还拿得出手,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真当该打!” 宋夫人这话半是调侃,又是在圆话,无非是告诉众人东西终究是宫中的好,她所送的玉如意比不得楚浔枂所送的倒也正常。 这话果然让宋老夫人的面色好了许多,又渐渐恢復笑颜,李姝婉就拿起宋夫人所送的那柄绿如意,笑道:“宋夫人说的倒是对极了,这送礼最重的自然是情意,再者东西自然是宫中的极好,宋夫人的心意到了便是好。” 李姝婉这话委婉中听,一时间众人纷纷附和,气氛倒是热闹了许多,楚浔枂瞧着李姝婉,她那话反过来译不正是说她楚浔枂所送的淡绿如意虽是贵重,但情意却是比不上宋夫人么? 楚浔枂看向李姝婉,又瞧着李夫人那虽掩饰得极好却可依稀捕捉的紧张,目光一暗,便是嘴角微勾,开口,“李家小姐就是最会说话的人,想必今日也定当是带了贺礼来,也不知是何宝物呢。” 听到楚浔枂的话,众女眷皆是转头瞧着李夫人手中的朱红色礼盒,目光尽是探究,楚浔枂不错过的看到李姝婉身影一顿,只是很快便又见李姝婉温婉开口,“说来也不巧,今日母亲与姝婉送与宋老夫人的贺礼也是玉如意。” 顿了顿,李姝婉就将李夫人手中的礼盒拿过,递给宋老夫人,又是道:“也不是哪般贵重之物,这是姝婉年前往安淮寺上香时大师所赠,这玉如意原有两柄,被放于寺中供奉十余年,倒也染了佛气,是个养身之物,姝婉便是送与外祖母一柄,而这另一柄便送给宋老夫人,姝婉思量着染了佛气的玉如意也是极好的。” 第18页 听到李姝婉提到玉如意是染了佛气的,宋老夫人赶紧打开礼盒,只见一柄玉如意现在盒中,虽是温润透亮的玉,只是无论是玉的成色还是刻工都比宋夫人所赠那柄要差了许多,更别提与楚浔枂所送那柄相提并论了。 只是这玉如意毕竟被放于安淮寺中供奉十余年,倒是掩盖了这玉如意粗糙不精的瑕疵。 楚浔枂只是淡淡的瞥了眼李姝婉,她就知李姝婉不是个简单的,尽是往安淮寺带,分明就是一做工粗糙的玉如意,倒是被说成了染了佛气的灵物。 难怪方才本该由李夫人送礼,而李姝婉却是让她先献,原来是怕她所献的玉如意比宋夫人的相差太多,被人诟病罢了。 只不过李姝婉却是没想到她所送也是玉如意,还是宫中之物,倒也是比下去了,只是,楚浔枂瞧着那一群凑成一团说着恭维话的女眷,也是烦了,便是快步走出门外,离开了。 宋夫人也不是没看见楚浔枂离开,只是却没说什么,又是与旁边的官家夫人笑颜相对。 楚浔枂来到园中,这园倒是不大,只是却是修葺得极为精巧,层层盘叠的假山,上边流水潺潺,正是逢春时,群花竞放,红粉交缠,黄白相映,或是一簇,或是一枝,裊娜相绕,虽无牡丹的雍容华贵,倒也娇俏淡雅,颇有一番小意人家的滋味,让楚浔枂想起了姑苏城,也是这般诗意。 瞧着在前边的那抹娇艷欲滴的红玫瑰,楚浔枂心一动,正想俯身摘花,只是抬眼却见一小厮鬼鬼祟祟走近园中那最大的亭子,而且那小厮正是上次掌箍宋君颜那人。 那亭子四周挂着朱红色的帷幔,两边是屏风,透过屏风依稀可见亭中的摆得端正的桌椅,那定是给女眷吟诗作画用,一看便是待客之地,这小厮又是做何这般? 楚浔枂悄步躲在树后,只见那小厮将头探出亭外,东西张望,接着才快步走出亭中,这下楚浔枂更加肯定了这小厮是不简单的。 那小厮快速走过小道,楚浔枂瞧见了他手中正拿着一个朱红色的盒子,盒子半开着,用大红色的绸布包着一颗如婴儿拳头那般大小的夜明珠。 楚浔枂识得那布,那是正红色的,且是宫中的绸布,那绸布上有宫中才可用的朱雀纹!只是在后宫中只有裴皇后才可用正红色,而今那正红色的绸布却是出现在丞相府中······ 眸间闪过暗光,楚浔枂便是悄步跟上那小厮,只见那小厮快速进入小径中,拐步而行,一路上竟是没有碰到任何人,很快便是出了后院来到了一个小院外。 楚浔枂瞧着这小院,倒也不大,修葺得却是不错,想必也是个主子所住,待小厮进门后,虽是疑惑,只是却犹豫不得,楚浔枂快速推开门,也跟了进去。 小厮进入一厢房中,楚浔枂看着那半开的窗户,便是屈身在窗户下方,瞧见了那小厮将那朱红色的盒子关上,接着便是打开衣橱,将那盒子塞进了衣橱中。 就在小厮打开衣橱的那一刻,楚浔枂蹙了蹙眉,只见衣橱中多数是月白色的衣裳,那不正是宋君颜的么? 小厮又是悄步摸出厢房,出了院中,院中无人,楚浔枂快步摸进厢房中,淡淡的茶香萦绕于鼻尖,楚浔枂快速打开衣橱,将那朱红色的盒子拿出,打开,那夜明珠还在盒中,只是夜明珠上却是被染了些未干的墨痕,是圆形的,映着些指纹。 瞧着那夜明珠上的墨痕,楚洵枂终究还是没有擦去,快速盖了盒子,便打算离去,谁料就在转头的那一刻竟是碰上了一堵温热。 只见淡绿色的衣裳,楚洵枂一惊,快速抬眼,只见宋君颜那双笑意盈盈的眸子,又有些的恼,楚洵枂就一把推开宋君颜,“没想君颜公子却是走路无声,倒是把本公主吓得不轻。” “君颜听到厢房中有响动,还以为是进了贼,没想竟然是浔儿。”宋君颜又往前跨了一步,离楚洵枂又近了些,“若早知是浔儿,君颜必是扫榻相迎,倒也不惊到浔儿。” 楚洵枂瞧着宋君颜那副似笑非笑的温和模样,又是恼,便是将手中的朱红色盒子递给宋君颜,冷声道:“没想你这院中倒是松散至极,竟连个奴才都没有,活该这小厮将这东西塞入你柜中。” “夜明珠?”宋君颜接过盒子,打开,只见那莹白透亮的夜明珠,“这是德妃送来,昨夜晚膳时曾见到过。” “可当真是德妃所赐?”楚浔枂瞧着那红色的绸布,面色淡了淡。 “却是如此。”宋君颜点头。 楚浔枂瞧着这正红色的绸布,嘴角挑起个讽刺的弧度,在后宫中只有中宫皇后可用正红色,而这德妃却是将用正红色绸布包裹的夜明珠赐予宋府,一个妃嫔用正红色,说小了便是藐视宫规,说大了便是有不轨之心,欲谋后位。 若是她在其大做文章,将欲谋后位的帽子扣在德妃身上,若是晋元帝不大罚德妃,也不得不做出个处罚的模样,将德妃禁足个几月,毕竟错处是德妃。 只是,想起德妃平时那副温婉贤淑的模样,楚浔枂倒是有些犹豫,这德妃是个极有手段的,若不然凭副仅是清秀的模样也不可能留得住晋元帝这么些年,可见她城府之深。 如此一来,城府深厚的德妃怎可能犯这般愚蠢的错事,何况上次凤凰锦的事依旧没见德妃有动静,纠结了许久,楚浔枂却是在心中有了打算,还是先静观其变的好。 第19页 只不过,楚浔枂转头看向宋君颜,那小厮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将这盒子放于宋君颜的柜中,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腌臜在。 “浔儿为何这般看我?”宋君颜温声问道。 楚浔枂瞧着宋君颜这依旧淡然如斯的模样,心中又是一气,都这般了,这厮怎可还如此淡定,却也不想想这盒子么? “小厮定然不会无故盒子放于你的衣橱中,怕是又闹了什么么蛾子。” “浔儿莫不是在担心我?”宋君颜又是凑近,双目定定注视着楚浔枂,眉宇间尽是宠溺。 “君颜公子以为?”顿了顿,楚浔枂又是道:“明知你嫡母不喜你,你父亲又不护你,你还这般不谨慎,这次若不是我瞧见那小厮,你恐怕还见不到这盒子,若真招来祸事,你可有万全之策?” 宋君颜只是目光灼灼的注视着楚浔枂,也不答话。 久久得不到宋君颜的回话,楚浔枂心中又是一恼,虽说她知道宋君颜定不简单,只是瞧他这甚是不在意的模样,她又不免恼怒,“我护得了你一时,却是护不了你一世,你总得谨慎些。” “呵呵。”宋君颜瞧着楚浔枂这带气的模样,甚是娇俏,便是愉悦的笑了,接着低眼,轻声道:“君颜却是随心惯了,也学不来那些谨慎,倒不如浔儿护着一世可好?总的君颜已早就以身相许于浔儿了。” 楚浔枂听着宋君颜这尽是温柔的话语,一时间有些懵,他怎可这般轻浮,一个男子却是要她护着,还说些以身相许的话,实在太过轻浮! 宋君颜嘴角的弧度更是大了,伸手抚摸着楚浔枂的墨发,丝滑的头髮滑过他的指尖,痒痒的,似是痒到了心底。 第11章 第十一章 偷盗 宋君颜低头注视着这娇俏少女,那双带着气的眸子却是灵动极了,他为了见这人可是歷尽千幸,又怎能轻言放手呢? 真是爱极了眼前的这人,爱到了骨子里。 听不到宋君颜说话,楚浔枂抬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宋君颜,宋君颜只是轻笑出声,白皙修长的中指轻轻刮过她的鼻樑,温温暖暖的。 楚浔枂正好撞上宋君颜那双满是温柔的眸子,眸子中尽是笑意,不知为何宋君颜似乎很喜欢刮她的鼻子。 想到这,楚浔枂就慢慢伸手,摸了摸她的鼻子,确实没有什么东西······ “呵呵。”宋君颜看到楚浔枂的动作又是轻笑出声,然后就执起楚浔枂的手往厢房外走着。 “那盒子可要处理?”楚浔枂有些疑惑,也不挣脱被宋君颜牵着的手。 “自会有人处理。”宋君颜淡声道。 才出厢房,就有一挽着发冠,一身月白衣裳的男子立于门前,那男子见到宋君颜与楚浔枂出来就作了个揖。 “这是琉玹。”宋君颜对着楚浔枂说道。 看宋君颜和琉玹的态度,楚浔枂倒是不难看出琉玹是宋君颜手下,只是却是有些奇怪,她瞧着琉玹那双结实强壮的手臂,这定是个习武的人,为何屈在宋君颜手下? 宋君颜也不是没察楚浔枂的疑惑,却又是开口对着琉玹道:“这便是浔公主,夫人。” “琉玹见过夫人!”琉玹对楚浔枂作了个揖。 夫人?楚浔枂看着宋君颜那双带笑的眸子,哪能不知夫人是何意,只是她还尚未过门,就早早称作夫人,这宋君颜就不怕有何变数? 楚浔枂有些恼,只是眼前又尽是宋君颜那温柔宠溺的模样,配上那张不沾半分烟火气的谪仙面容,却又是很难让人真生气来,索性楚浔枂就不再言语。 宋君颜就将手中的盒子交由琉玹,淡声道:“将这盒子放于宋夫人衣柜中。” “是。”琉玹应了一声,便是接过盒子,飞上屋顶,遂去。 楚浔枂瞧着这琉玹轻松就跃上屋顶的样子,这是要轻功精炼到何种地步才可做到?面色又淡了淡,她转头看着宋君颜,不过一个寄养于别庄的庶子,又怎可能有这般能耐。 况且,与宋君颜相识已过两月,游玩之时也不过说些风花雪月之事,宋君颜可从未与她提及这些,而今宋君颜竟是毫不顾忌的将他的、手下暴露出来,这又是为何?就不怕她泄漏出去么? 何况,宋君颜也不过看那朱红色的盒子一眼,就让琉玹将它放在宋夫人的衣柜,为何是宋夫人的衣柜,而不是将物归其主放于宋老夫人房中,亦或是放回亭中。 想到这,楚浔枂便是开口问道:“为何你笃定要将那盒子放在宋夫人的衣柜中?” “方才我回园中换衣之时瞧见那小厮鬼鬼祟祟的出去,那小厮是宋夫人所赐与我,方才你交由我夜明珠之时,那夜明珠上染了黑墨,宴前我献给宋老夫人的寿礼便是百寿图,展开百寿图之时就是那小厮帮我拿着,因着这两天潮气中,那百寿图脱了墨,那小厮手上定是染了墨,而这夜明珠上的黑墨也定然是那小厮刻意留下。” 顿了顿,宋君颜又是道:“不用猜便是内宅腌臜,丞相大人虽是不喜我,却还不会对付我,至于宋老夫人,也没有残害庶孙的缘由,如此一来,欲加害于我的也不过是宋夫人罢了,宋齐轩却是不会使这些内宅手段。” “虽不知那小厮为何将这盒子放于我的衣柜中,不过倒也与藏私脱不了关系,将这盒子放在宋夫人的衣柜中总是不会出错,何况,昨夜祖母曾说要将这颗德妃所赐的夜明珠放在亭中让宾客观赏,若是夜明珠不见了······” 第20页 宋君颜并未把话说尽,只是楚浔枂哪能不知道其中之意,若是宾客到了亭中却发现夜明珠不见了,那么一定会大肆寻找,说不定还要到各院搜查,府中下人由宋夫人所管,既是宋夫人设下的阴计,那岂不是很轻松便能找到放于宋君颜衣柜中的夜明珠。 何况那夜明珠上沾了墨,无论如何都和宋君颜脱不了干系,她这是要把宋君颜的名声弄坏,加之在宋老夫人的寿宴上闹着这么一个笑话,宋老夫人肯定会觉得脸面无光,定然会重罚宋君颜。 能在自己祖母的宴席上动手脚的人,自是不孝的,若是真给宋君颜扣上个不孝的罪名,那真当是无论如何都摘不下来了。 如果今日不是她恰好撞见这小厮,那宋君颜怎可能如此顺利的发现这盒子,就算发现了,若宋君颜不过是一普通的庶子,那他怎能命人将盒子放于宋夫人柜中,又怎么面对这些腌臜事? 楚浔枂竟生了同病相怜之感,想她在宫中不仅要提防德妃,还要提防她的父皇,从小到大遇到这些腌臜事便是数不胜数,若不是她已成纨绔,想必也是活不到今天。 何况,她幼时还有玉贵妃护着,如今也有裴皇后护着,而宋君颜在宋府,竟无一人想护,若不是他自己有些本事,怕在这个狼虎之地也是活不下去吧。 只是,楚浔枂瞧着宋君颜那依旧温和的模样,竟有些心酸,便是开口道:“你不该来这地方的,在姑苏好歹也活了十数年。” “为何不来?”宋君颜笑道,目光灼灼的注视着楚浔枂,眸子中的温柔像是快溢出那般,“若是我不来大焉,那浔儿该如何,嫁与他人么?” 楚浔枂想回话,只是看着宋君颜那双尽是温柔的眸子,却是说不出话了,心中却是忍不住想着,若是宋君颜当真不来大焉城,她当真要嫁与他人么?她可愿? 宋君颜也没说话,就执着楚浔枂的手往院外走着,楚浔枂亦是沉默着,初春凉风袭来,掠过颊边,颇有凉意,只是手中却是被温热紧紧包围,楚浔枂抬眼看着宋君颜这温柔的侧颜,若是能一直这般也不是不可······ 沿着小迳往回走,不过一刻钟便是看到了那亭子,只见那亭中围满了人,传着断断续的议论声,楚浔枂动了动被宋君颜握住的手,宋君颜看向楚浔枂。 “戏开始唱了。”楚浔枂似笑非笑道,嘴角尽是讽刺的弧度。 “来得正好。”宋君颜淡声道,遂执着楚浔枂的手往亭中走去。 亭中的人只见着淡绿衣裳的一对璧人从亭外走来,宋君颜本就是温润如玉,而今着上颜色较深的衣裳却是多了几分清冷,没有半分烟火气,而楚浔枂今日亦是仙气飘然,却是与宋君颜配极了。 众人悄声议论着,倒是李姝婉看着楚浔枂与宋君颜那十指相扣的手,面色一沉,却是很快便调整过来,又是温婉的模样。 看到楚浔枂与宋君颜踏入亭中,众人纷纷让道,只见宋老夫人正端坐在亭中主位上,宋夫人站在身前,前方是一张铺着朱红色绸布的桌子,桌子上竟是空空如也,没摆任何东西,而之前楚浔枂看到那小厮正跪倒在地。 宋老夫人面色难看,而宋夫人亦是脸色发青,似是被气狠了。 “本公主在外边瞧见这亭中有这般多人,还以为有戏子在唱戏,没想竟是看到这场景,可是闹了什么么蛾子?”楚浔枂轻声道,语气中尾音勾起,颇有调侃的意味。 宋夫人哪能听不出楚浔枂话中的嘲讽,却不得不温言道:“浔公主有所不知,念及老夫人大寿,德妃本是赐了颗夜明珠来,今日本想将那东海夜明珠展出,没想待众人来到园中之时,却是发现那夜明珠不见了。” “哦?还有这等事。”楚浔枂应了一声,又是道:“那可查出是何人所为?” “正是这刁奴!”宋夫人指着那跪下的小厮厉声道,一脸气愤。 楚浔枂看着那小厮,只见他低垂着头,双手正放在腿上,染了墨的手指显眼至极。 “这不正是君颜的小厮么,本公主曾见过。”楚浔枂一脸疑惑,“有何证据可证明那夜明珠是这小厮所偷?” 就在这时,帮宋老夫人捶腿的一个丫鬟跪倒在地,低声道:“奴婢方才端茶果来亭中,正瞧见这小厮偷偷摸摸围在桌上,待奴婢放了茶果竟发现夜明珠不见了。” “你便如此笃定是这小厮所为?”楚浔枂挑眉。 “定是他,在二公子献寿礼时奴婢正在一侧,这小厮帮二公子拿百寿图时手上便是染了黑墨,待那小厮离开后,原本放夜明珠的绸布上也是染了黑墨。”那丫鬟面色带些惊恐,却又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确实有墨痕。”楚浔枂瞧着那绸布上的墨痕,又是话锋一转,“不过,那夜明珠分明是德妃所赠,竟是随意放在园中,还无人看管,看来丞相府做事也没传言般严谨,也难怪夜明珠会被盗。” 楚浔枂的话分明是调笑的语气,却也是讽刺满满,刺得宋夫人脸色又是一黑。 只是众人瞧着那桌上绸布的黑墨,又瞧着那小厮指上未干的墨痕,倒是在心中有了主意,虽说这等丑事出现在宴席之上理应让宾客先退去,然宋老夫人已是气极不再管这些,而宋丞相又在外院陪宾客,至于宋夫人却巴不得多些人在,这倒是遂了那些女眷看戏的意。 第21页 “还是先审这奴才,先找到夜明珠要紧。”李姝婉开口,倒是帮宋夫人解了围。 “李家小姐说的是。”宋夫人转眼看着那小厮,厉声道:“你指上染了黑墨,这桌上的绸布又是有墨痕,加之老夫人身边的丫鬟鸳鸯又说看到了你进入亭中,你这刁奴还不速速招来,究竟是为何要盗取这夜明珠?” 这宋夫人倒是没等那小厮分辨便是定了罪,而其他的官家夫人也未多言,毕竟不过一奴才而已,又有和可说。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夫人饶命啊!”那奴才竟是开始砰砰磕头。 “你只管实话说来便是,究竟将那夜明珠藏哪了?”宋夫人以手指着那奴才,浑身颤抖。 “奴才······奴才······”那小厮往四周看一眼,像是怕极的模样,也不说是谁指使她。 “竟还不招!”宋夫人狠狠将一茶杯扔在地上,碎裂的瓷片溅向那小厮,吓得他身形一颤,“不招便是家法伺候,来人先打他二十个板子!” 楚浔枂看着宋夫人这气急的架势,竟是要打板子了,这戏唱得可真大,她可是要添一把火才成,随即往前跨一步,看了茗香一眼,茗香便从腰间取出一根浅蓝色的细鞭,楚浔枂手执细鞭,开口,“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处罚这等刁奴让本公主来便是。” 语罢也不等宋夫人回答,便是抬手,鞭子狠狠落下,划破了那小厮的衣裳,露出一道又一道血痕,楚浔枂也不停下动作,鞭子一下又一下的打向那小厮,伴随着那小厮的声声痛唿,那些女眷的眉头都蹙成了一团,往后不止退了一步,想离楚浔枂尽量远些。 等楚浔枂停下鞭子,那小厮已成一血人,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四周悄然无声,女眷们纷纷以手掩面,不敢看那小厮,就连宋老夫人也面色铁青。 “不多不少,刚好二十鞭。”楚浔枂将鞭子递给身后的茗香,血渍随着鞭子滴落在地上,一滴连着一滴,渗人无比,那人女眷们都不敢再看楚浔枂,这简直就是一女罗剎,竟将活生生的人打成这般模样。 宋夫人看着那已奄奄一息的小厮,面色发黑,还是咬咬牙,开口,“谢浔公主代妾身管教下人。” “应该的。”楚浔枂又是道:“还是宋夫人心善,上次本公主来丞相府时,这小厮竟敢掌箍君颜,没想宋夫人竟是没将这刁奴发卖了,而今这刁奴又是做出偷盗夜明珠之事,若是宋夫人不忍,那本公主便代宋夫人处置了他,不然这刁奴留在府中岂不是祸害?” 楚浔枂这话让宋夫人又是脸色一黑,分明就是个敢掌箍主子的刁奴,而你这主母竟是不将他发卖,而今又是做出这偷盗之事,可不是掌家无方么?何况上次被掌箍的那人还是君颜公子,又想起此前流传宋夫人苛待庶子的话语,众人皆是纷纷转头打探着宋夫人。 “浔公主说的是,上次本想将他发卖,但奈何他却以死相逼,还说要诚心改过,又是家生子,妾身便是念了点旧情,没想这刁奴却是如此胆大包天!”宋夫人语气越来越激愤,看起来痛心至极。 “不过宋夫人心善罢了。”楚浔枂不咸不淡的说着。 宋君颜也没说话,就从衣间拿出帕子,拉过楚浔枂方才执鞭的手,轻轻擦拭着,动作轻柔。 李姝婉瞧着宋君颜那动作,脸色又是一黑。 第12章 第十二章 搜院 宋夫人也没接楚浔枂的话,而是直指趴在地上已成血人的小厮,厉声道,“究竟为何盗取夜明珠,你这刁奴还不招来!” “夫人赎罪······是二公子命奴才所为。”小厮挣扎着爬起来,又继续道:“二公子命奴才将那夜明珠藏于柜中······就在二公子的衣柜中。” 随着小厮的话语,鲜血不停的从口中溢出,染红了他身旁的地面,说完话又是跌倒在地,没有了动静。 听到小厮的话,宋夫人先是面色一惊,带着愤怒不敢置信的看着宋君颜,然后对着刚刚来到亭中的家丁,指着那小厮道:“还不快将他拖下去,留着这腌臜的东西倒是污了主子们的眼。” 那些家丁瞧着宋夫人这冷淡的面色哪敢耽搁,也不管那小厮身上的血渍了,快速抬起那小厮就拖了下去。 很快就有粗使丫鬟来了,快速用水冲去地上的血渍,又用灰布擦了许久,最后再点上檀香,地面亦是光洁如新,空气中瀰漫着清香的檀香味,那还看得出那曾经有一块血渍。 在此过程中,宾客们也未开口,只是有意无意的打探着宋君颜,毕竟方才那小厮说偷盗夜明珠是宋君颜所指······ 宋老夫人已缓过来了,她看着站在楚浔枂身边的宋君颜,面色尽是冷意,冷声问道:“方才小厮说是你指使的他偷盗夜明珠,你可有话说。” “回祖母,孙儿离开前厅后便是同浔公主一道游园,从未见过那小厮,故孙儿不知那小厮所言。”宋君颜淡然道,语气不紧不慢。 “不知?”宋老夫人一拍案桌,“若是不知,那小厮为何指明是你?” “孙儿也不知。”宋君颜继续道,“那小厮本是母亲赐予我,上次那小厮因掌箍孙儿被浔公主处罚后,之后便是不待在我院中,故孙儿也不知他为何如此诬陷孙儿。” 第22页 众人看着宋君颜这淡然的模样,并不像是不轨之人,何况君颜公子温润纯良的性情乃是东玄周知,不该是会做这般下作事的人。 而且,宋君颜说那小厮是宋夫人所赐,又联想到小厮掌箍宋君颜的事,众人又是转头瞧着宋夫人。 只见宋夫人以手掩面,似是极痛苦一般,“君颜莫非是在怪母亲,你回府之时母亲便说过若是小厮用不惯便来禀了母亲,母亲换了便是,上次那小厮竟敢掌箍你,母亲可问过你,却是你说不换那小厮的,而今怎可这般说······那小厮竟敢不服侍你,你也不回禀母亲,母亲竟也不知······” 说道后面,宋夫人的声音中便是带了哭音,像是极痛苦一般,就像个被儿女伤了心的寻常母亲一般。 看着宋夫人这锥心的模样,众人又是转头看向宋君颜,宋老夫人也是看了眼宋夫人,虽说她可隐约察觉宋夫人不喜宋君颜,但宋夫人也是她相中的媳妇,加之宋夫人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她倒不认为宋夫人会如此这般苛待庶子。 于是乎,宋老夫人就面色不悦的看着宋君颜,“虽说你非你母亲所出,但她待你也是极好的,回府后因着你那宅子不好便是给你换了新的,如今你怎可说着这般锥心话刺你母亲。” 宋老夫人这话一出,宋夫人便是愈加悲戚,待放下手帕,只见她眼眶发红,帕上已湿。 “也是,你就不在府中,不与母亲亲厚,母亲倒也不怪你。”宋夫人又是一副慈母样,似乎一切皆是宋君颜的错一般,不待宋君颜回话,又是话锋一转,“不过,那夜明珠却是德妃娘娘赐予,若是丢了倒是该罚了,还是先将那夜明珠找出才是。” 楚浔枂瞧着宋夫人这顾全大局的委屈模样,真是说哭便是哭,真不愧与德妃一母同胞,姑苏张家小姐倒是比戏子还强,竟让人看不出破绽。 “母亲说的是。”宋君颜只是温和答道,也不做辩解,依旧淡然。 宋君颜这反应倒是让宋夫人心头一紧,此前她曾设想过各种情形,却是不知这宋君颜竟能冷静如斯,竟是怕也不怕,面上却是痛心道:“君颜,方才那小厮说是你指使他盗走夜明珠,你看······” 宋夫人的话意味明显,既然那小厮说你指使的,你总得给出个解释吧,要么就将夜明珠交出来。 “君颜早说过自那日后便是没见过那小厮,更是不知他为何诬衊于我。”宋君颜淡声回答。 “这······”宋夫人面色为难的看着宋老夫人。 宋老夫看着宋夫人那为难的样子,又看着宋君颜那风轻云淡的模样,想起宴席所出的丑,心中一气,又是重拍案桌,“既然如此便是让人去寻,看那柜中有没有夜明珠!” 待宋老夫人说完,便有一个丫鬟要出去了,楚浔枂却是拦住了她,出言:“这是要一个奴才去搜主子的院子么?” 顿了顿,楚浔枂又是接着道:“莫非宋老夫人就凭一刁奴便以为这夜明珠是君颜所盗?” “老身并无此意······”宋老夫人正欲解释。 只是宋老夫人却是没把话说话便被楚浔枂打断了,“若搜出夜明珠便是另一回事,若是搜不出,君颜的院子岂不是白白被几个奴才搜寻了,日后此事传出来,就算君颜没有盗走夜明珠,光是被奴才搜院这一条不也是让君颜洗不清了么,宋老夫人怎能连自己孙儿的面子都不顾,竟当着众宾客的面让奴才去搜君颜的院子?” 楚浔枂瞥了眼宋老夫人,目光冷淡,“莫非宋老夫人觉得君颜是庶子,庶子及不上嫡子,庶子的面色也及不上宋府的面子?” 楚浔枂这话一出,都是让人深思,众人皆是忍不住打探宋老夫人,若是她们家中出了这腌臜事,还不早早遣了宾客去,哪像宋府这般将一切都留给宾客看,何况还当着宾客的面让奴才去搜主子的院子,真当如楚浔枂所说,无论在宋君颜的院子有没有搜出夜明珠,单是被搜院这一条,宋君颜名声也是被污了。 莫非这宋府真是不喜君颜公子,不然也不会在她们这些宾客面前处理这龌龊事······ 宋老夫人哪能不知众人的意思,她快速回道:“浔公主言重了,老身并无此意,只是如今那小厮却说是君颜,若是不派人去查查,那岂不是坐实了那小厮所言,倒是污了君颜的名声。” “老夫人说的是,不能让那刁奴任意污衊主主子。”宋夫人语气中含着怒意,接着转头看向宋君颜,语气又柔和下来了,“为了自证清白,还望君颜多多担待才是,定不让那小厮诬赖了你。” 楚浔枂瞧着宋夫人那一副为了宋君颜着想的模样,便是转头看着宋君颜,只见宋君颜轻微点头,她便是看向宋老夫人,勾起唇角恣意道:“好,那便是搜。只不过,只是搜君颜一人的院子岂不是太不公平?” “浔公主何出此言?”宋夫人面色带些不悦,“莫不是你连老夫人的院子都要搜寻!” 语罢宋夫人还一脸委屈的看着宋老夫人,弄得宋老夫人又是面色一黑。 第23页 “呵呵。”楚浔枂轻笑出声,又是道:“宋夫人言重了,本公主并无此意,宋老夫人是这夜明珠的主人,定不会监守自盗,只是他人便是不一定了。” “难道浔公主以为是妾身所为么?”宋夫人的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怒意,倒显得不卑不亢。 “并不是,只是搜院一事无论如何都会影响君颜的名声,两月后君颜便是本公主的驸马了,本公主可不想君颜的名声有半点受损,若是也搜了其他主子的院子倒也公平,若不是一视同仁,倒不是在暗指夜明珠是君颜所盗么,何况又无任何证据,仅凭一刁奴之言,又怎可如此武断认定君颜是那盗贼呢?” 楚浔枂这话说的也不是不在理,若是宋府上下搜查,倒也不会让人误以为是宋君颜盗取夜明珠,若是真传出也不会污了宋君颜的名声。 只是,宋夫人哪想那些奴才去搜查她的院落,便是出声道:“如此不妥,若是阖府搜查岂不是过于费力。” “比起费力,本公主想宋夫人应该更怕君颜的名声被污吧。”楚浔枂不客气的反驳,语气冷了些,“若是宋夫人真当为君颜着想,那便该如此,而不是考虑些费力的问题。” 楚浔枂这话让宋夫人毫无回绝的余地,若是真回绝了,那岂不是说明她不在乎宋君颜的名声么,那此前她的慈母作态岂不是白费了,便只能点头,强作笑颜道:“浔公主说的是,是该阖府搜查。” 宋夫人虽也觉阖府搜查不妥,但想到那是德妃所赐的夜明珠,若是找不出倒真不妥,何况楚浔枂所说倒也有道理,便是点头,挥挥手,让那寻常伺候她的四个奴才去搜寻。 “等等。”楚浔枂拦住那四个奴才,又是道,“这四个奴才也是府中的,倒是怕和那小厮有私情,若是包庇了那小厮才不好,让本公主的奴才茗香也一同前去,以示公平,宋老夫人觉得可好?” 所为家丑不外扬,只是如今却是到了这般地步,而且楚浔枂所说那话不就是指责那四名奴才与那小厮有私嘛,若是真不让楚浔枂的奴才一同陪同,那真当是不好了,便就点头,应了,“那便按浔公主所说。” 茗香就对着楚浔枂行了个礼,接着就跟着那四个丫鬟下去了。 楚浔枂拉着宋君颜在她身旁的座位坐下,宾客们也纷纷坐下,也无一人敢出言,只是宋夫人瞧着宋君颜那一脸淡然的模样,心中却是憷得慌,也不知为何。 第13章 第十三章 正红色 宋夫人又想了想,那小厮分明就是将夜明珠放在了宋君颜的衣柜中,就算是浔公主的侍女跟着去搜寻又如何,终究也会找出那夜明珠。 等夜明珠被找出来之时,就算是那小厮不可信又如何,只要有证物在,她倒是要看宋君颜要如何才能翻身? 宋夫人瞧着宋君颜那面色淡然的模样,看看那熟悉的眉宇想起了那个始终让她不能释怀的人,那个贱婢······ 期间无人说话,都静静的坐着,过了估摸一刻钟便看到茗香和那四个奴婢往亭中赶,只见为首的那侍女手捧着一个朱红色的盒子,宋老夫人一眼便是看出了那是装夜明珠的盒子,略微激动的坐起身。 几人进了亭中,为首的侍女面色忐忑的将那盒子放在桌上,接着便是跪倒在地,声音不可遏制的颤抖,“回老夫人,奴婢寻到夜明珠了。” “寻到了便好。”宋老夫人紧蹙的眉心却是展开了,这下不用担心德妃会因夜明珠丢失而怪罪他们了,只是,宋老夫人看着侍女那颤抖的模样略是不解,接着又是转头冷淡的看着宋君颜,莫非当真从他的衣柜中搜出夜明珠来了? 宋夫人哪能注意不到那侍女颤抖的模样,只有知道了主子腌臜事的奴才才会惶恐,以防府中为了遮丑而杀了他们,如此看来她们是成功从宋君颜的衣柜中搜出了夜明珠,想到这,宋夫人心里便是得意几分,只是面色却不显半分,故作焦急的模样问道:“从何处找到的夜明珠?” 众女眷听到宋夫人这话皆微微侧目,注视着那侍女。 只见那侍女身体愈发颤抖,她抬眼惶恐的看着宋夫人,然后才小声道:“这盒子是在西院寻到的······” 西院不正是宋夫人的院子么,宋夫人还以为她听错了,便是狠狠地望向那侍女,那侍女顿时趴到在地,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宋老夫人瞧着那侍女诚惶诚恐的模样,难能不知其中的深意,她住东院,而西苑则是宋夫人的住所,夜明珠于宴席上失窃,家奴指正是庶子所为,而今却是从嫡母的园中搜出了夜明珠,这可是内宅腌臜啊。 无论那夜明珠究竟是不是宋夫人所盗,这件事却是万万不能在这些官家夫人和小姐的面前漏出来,不然她宋府的脸面便是不要了! 宋老夫人故作淡定的摆手,开口,“既然不是从君颜的院中寻到的,那你们便下去吧,瞧这夜明珠,老身才想起,在开席前老身倒是让奴才将这夜明珠放于西院的池塘上泡着,没想却是忘了,倒是闹了个乌龙,真当是让众人笑话了。” 宋老夫人笑意盈盈,面色半是自责,半是好笑,倒也自然,只是这些官家夫人哪个不是人精,哪能察觉不到宋老夫人话中的问题,只是却不会就此拂了宋老夫人的面子,便是纷纷说些玩笑话,倒是解了围。 第24页 但那只是那些官家夫人,楚浔枂瞧着宋夫人那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又想起在宋府中艰难生活的宋君颜,故作迷煳的说道:“噢,本公主才记起,东院是宋老夫人住,那西院不正是宋夫人的住所么?” 楚浔枂这话一出,四周的声音却是纷纷停下了,众女眷皆是忍不住打探宋夫人,宋夫人感受着来自四周打探目光,僵硬的笑道:“妾身本是住西院,只是几日前正值西院翻修,妾身便搬出了西院,而今西院正空着。” “竟是这般凑巧。”楚浔枂挑眉,戏嚯道:“本公主倒以为宋夫人还住在西苑呢,没想竟是搬出了。” 也没等宋夫人回答,楚浔枂略微侧头看向茗香,又是问道:“茗香,方才你去西院搜查之时,可否见西院在翻修。” 楚浔枂这话让宋夫人的心高高提起,那西院翻修也不过是她随意胡诌,若是茗香说没有在翻修,那么她宋夫人可是要落实了谋害庶子的名号了,如此一来她怎可能还翻得身。 只是,还没待茗香回答,宋君颜却是温和开口,“也罢,浔儿,西院在翻修的事宜君颜倒是略有耳闻。” 听到宋君颜这么所说,楚浔枂有些疑惑的看着宋君颜,他为何要放过宋夫人,这可是拉宋夫人下水的绝佳机会。 只是,看到宋君颜那微微摇动的头,还有轻轻地拍着她手掌的手,或许他有自己的打算也说不定,顿了顿,楚浔枂便是随意摆手,开口,“也罢,君颜说何便是何,既是翻修便是翻修了,不过那刁奴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作践君颜,当真是该罚了。” 顿了顿,楚浔枂又是看向宋夫人,“若是宋夫人心善下不了手,那便让本公主来,本公主定是让宋夫人满意。” “不必劳烦浔公主了,那等刁奴妾身自会处置他,定会让浔公主满意。”宋夫人假笑道。 “早就该如此。”楚浔枂以手托腮,从那碧绿托盘上取下一颗葡萄含入唇中,又是道:“发卖倒是轻了,倒不如赐他百来个板子吧,也让他不枉此生,来世好做人。” 这分明是重关人命的话却是轻轻松松从楚浔枂口中说出来,带着调侃的语气,却是让人不由得联想起方才那小厮的鲜血淋漓模样,众女眷又是浑身一颤,看着楚浔枂的目光又是畏惧了几分。 而宋老夫人,她转头看向宋君颜,眼中却是带着几分赞许,这倒是个大度的明白人,若是今日的事传出去,宋府的名声便是坏了,一个庶子又考不取功名,还不是要依附宋府,倒是有自知之明。 宋君颜对宋老夫人赞许的目光熟视无睹,只是拿着手帕细细的擦拭着楚浔枂那细嫩小巧的指尖,将上面沾着的葡萄汁完全拭去。 李姝婉将略带冷意的目光从宋君颜的手上移开,又是带着笑意看向宋老夫人,讨喜道:“老夫人,这夜明珠既是寻来了,倒不如打开让众人看看,也好观赏观赏这宫中来的宝贝。” 李姝婉这话倒是解了宋老夫人的尴尬,宋老夫人便是指使着侍女,强作笑颜道:“也是,快打开盒子,让大伙瞧瞧这夜明珠。” 侍女快速走到桌前,将那朱红色的盒子打开,现出了如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剔白透亮,不愧是来自宫中,一等一的上等品。 夜明珠白净无瑕,倒是个宝物,美极了,只是美中不足的却是映在夜明珠上方不容忽视的黑墨,只是那些女眷却像是没瞧见那黑墨一般,纷纷夸赞着那夜明珠。 “真不愧是德妃娘娘所赐,倒是精巧至极,也多亏了老夫人,要不然我等才见不着这宝物呢。”一官家夫人谄媚道。 这话让宋老夫人脸上的笑颜又是真了几分。 楚浔枂瞧着这群官夫人的恭维模样,倒是不愿理她们半分,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只是却见李姝婉面色凝重,向前,指着那包裹着夜明珠的大红色绸布道:“老夫人,这可真是德妃娘娘所赐的夜明珠?” 李姝婉的话音一落,众人都转头看着她,毕竟李姝婉的语气太过凝重。 “当真是。”宋老夫人语气有些不悦,“李家小姐为何这般问。” “老夫人有所不知,这绸布姝婉家中也有一匹,是皇后娘娘所赐······”越到后边,李姝婉的声音就越小了。 李夫人面色一变,赶紧往后拉了一把李姝婉,对她摇摇头,李姝婉惶恐的低下头,接着又是抬起头,三分犹豫七分惶恐道:“这绸布是正红色,宫中也只有皇后可用正红色,而今德妃娘娘却是用了正红色,这是······” 李姝婉的话没说完,但是众女眷的脑中却是不由得冒出一个词“越矩”。可不是逾越了,纵使德妃再受宠,她也不过是一个妾,而裴皇后才是中宫嫡妻,一个妾也用正红色,那岂不是想取而代之? 席间雅雀无声,宋老夫人和宋夫人也想到了这深层意思,面色亦是发白,不管德妃再受宠,这件事被指了出来,还被这么多官家夫人知道,就算晋元帝再宠德妃,也不得不罚,不然堵不住这悠悠众口,有裴将军在,晋元帝就不会落了裴皇后的面子。 先前德妃赐来夜明珠,她们只顾着高兴,虽是奇怪这绸布的颜色,却以为这红布也不过是贺喜用,也没想到这一层,这可是正红色,在中宫还在的情况下,一个妃嫔却用正红色······ 第25页 楚浔枂瞧着宋夫人和宋老夫人的惶恐模样不像作假,她们瞧着夜明珠,却是没想到那正红色绸布的深意····· 只是,楚浔枂转头看向低着头面色惶恐的李姝婉,李姝婉是个八面玲珑的人,那绸布是正红色,但也没人指出,毕竟也不是人人都识得是宫制,那绸布也可能是宋府人后期换上去的,故此也没人说。 只是,李姝婉向来做事滴水不漏,而今她又为何冒着开罪宋府的风险指出那绸布的不对,就算她识得那绸布是宫制,又为何笃定那是德妃所赐,而不想是皇后或是皇上也赐予过宋府同样的绸布? 这便是让楚浔枂想不通的,只是她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无论如何,德妃用正红色的消息终究是传到了晋元帝的耳中,晋元帝勃然大怒,将德妃禁足于宫中并停俸半年。 至于宋府老夫人的七十大寿,便只能匆匆收场,也没宾客敢再待下去了。 第14章 第十四章 如烟往事 宋君颜送楚浔枂出门,快到门口之时,楚浔枂还是忍不住问宋君颜,“为何不直接将宋夫人拉下水?” “若是我将宋夫人拉下水,扰了这府中的宁静,老夫人和宋丞相定不会让我留在府中。”宋君颜淡声道。 “所谓何事?”楚浔枂哪能不知道宋君颜的意思,他定不会无缘无故留在宋府中,不然也不会明知宋府是狼虎之地还要来送死。 “等时机到了我便与浔儿说。”宋君颜微微勾起嘴角,面色温和。 “也罢。”楚浔枂也不再问,转头便是离开了。 宋君颜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楚浔枂离开,眸间尽是温情,直至看不见楚浔枂的马车他才转身离开。 回到院中,琉玹已经在等候,宋君颜只是淡声问道:“琉珠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倒是有消息,只是却是查不出什么。”琉玹回答。 “罢了。”宋君颜目光转了转,早便猜到了,那些人的嘴可不是能这么轻易撬开的,只不过,想起今日寿宴上发生的事,宋君颜又是道:“派人查李姝婉,看她近日与何人接触。” “是。”语罢,琉玹便是飞上屋檐,消失不见。 宋君颜缓缓走进厢房中,在床前站定,伸手按住床头的那雕着兰花纹的木制圆球,随着圆球的滑动,床榻竟是开始倾斜缓缓滑开,最后只见一刻着栩栩如飞凤凰图案的南檀木盒子现出。 宋君颜俯身,将那盒子打开,只见一件火红的嫁衣正放在其中,嫁衣上绣着密密麻麻的淡蓝色祥云纹,中央是一展翅欲飞的凤凰,凤凰是金色的,只是上边却是铺了层泛白的半透明蚕丝线。 那蚕丝线与金线缠绕着,勾着边,映着圈圈细緻的纹路,显得那凤凰更是真实几分,倒像是要从嫁衣上飞出那般。 嫁衣竟是凤凰锦裁成,那凤凰的手艺竟不是苏绣,倒是比苏绣还要复杂的绣发,若是楚浔枂瞧见倒是要说这绣工竟是比宫中绣娘的还要精緻几分。 宋君颜轻轻抚着这绣衣,将绣衣拿起,竟是拿起连着绣衣的针线绣了一下,银针穿过衣上,不过半刻一朵精巧至极的花纹便是现在衣上,散着金色与银色交缠的光,甚是精巧。 再绣了一朵花纹后,宋君颜便是将嫁衣放好,按着那木制圆球,床榻又是逐渐恢復,平坦如初。 宋君颜坐在床上,他打开放于床头未刻有任何纹路的粗糙木盒,只见一个剔透白玉盒现出,不大不小,正好套在木盒中。 打开白玉盒,只见里边装了一卷卷画,勾边的,未勾边的,宋君颜取出画,打开,只见一红衣佳人正现在画中,佳人笑靥如花,妖娆妩媚,勾人心魂,这人竟是楚浔枂。 再打开其他的画,也皆是楚浔枂,或是笑,或是嗔,或是托腮,或是扶额,各种姿态,只是无一例外的是,每幅画中的楚浔枂皆是美得倾城。 宋君颜抚着画中人的脸,想起楚浔枂那娇俏模样,面色变得温和,双眸中的温柔令人心醉,这便是他的浔儿,他心心念念的那人······ 前一世,他的浔儿也是着红衣嫁与他,只是他却没能与她相守,想到这,宋君颜面色淡了下来。 前世他也是被宋夫人寄养于姑苏城中,幼年的他被别庄的人欺辱,若不是他五岁之时逃到庙中为他师父所救,他便是活不下了。 之后,在他师父的教导下,他学了本领,才足以自保,而那云锦阁便是他师父赠与他,他师父也不说为何,只是道,“若是日后你无处谋生,还有这云锦阁罢。” 十五岁之时他接手云锦阁,他才知云锦阁并不是一简单的制衣坊,底下是个收集情报的组织,名为玄机楼。 十六岁之时,有人花重金托玄机楼查东玄丞相庶子身份,他才知他的身份不简单,只是就算以凭玄机楼之力,亦是查不出他的身份。 故他于十七岁入了丞相府,于浔公主选婿宴被她看中,两人便是成了亲。 只是,上辈子他临死都是查不出他的身份,他虽在他生母遗物中找到一物,只是却没来得及验证,便是被他人所杀。 至今,宋君颜依然可记得杀死他那人的手腕间有一标记,那是一朵黑色的梅花刺青,此前花钱来玄机楼寻他身份的那人手腕上也有······ 第26页 只是,单是那人还不可这般容易将他杀死,若不是宋丞相与楚宸灏等人,他才不会死,他的浔儿也不会。 前世,与楚浔枂成婚后,楚浔枂忙于助楚辰玦夺权,而他却是忙着寻他的身世,以致他从玄机楼得到消息之时,裴将军却被以暗杀六皇子的罪名打入天牢,而裴皇后却也被叛军诛杀。 北云大军压境,楚辰玦在边界率军抗敌,便是没能顾及楚浔枂,念及夫妻情分,他将腹背受敌的楚浔枂接回了家,养在身边。 那时他瞧着瘦弱的楚浔枂,眉目间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他倒是心生了怜意,在照顾病重的楚浔枂期间,两人倒是两情相悦了。 没有过多的言语,两人却是惺惺相惜,他为她出谋划策,动用玄机楼全部力量来找出证据,洗清裴将军的清白,只是他还未能将证据筹全,裴将军却是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祸不单行,楚辰玦在边界御敌之时被北云捕获,不堪其辱,自尽身亡。 楚浔枂才初愈的身体又是大病,没想一月后,晋元帝也去了,传位于楚宸灏。 楚宸灏登位后,便是以谋反为由抓捕楚浔枂,他动用了玄机阁的力量带楚浔枂仓皇逃出,两人逃到了姑苏城,姑苏城是云锦阁的主部,按理说是安全了。 只是他却没想,楚辰玦的王妃他的二姐宋清漪竟是出卖了他们,将他们的行踪及云锦阁与玄机楼的关系传了出去。 楚宸灏竟是派了十万大军来姑苏城,围剿玄机楼,走投无路,他与楚浔枂逃到山上,最后楚浔枂替他挡箭而亡,万念俱灰之下,他便是抱着楚浔枂跳崖了。 没想崖下是水,他却没死,只是醒后却没来得及联繫琉玹,便是被那手腕间刺黑色梅花图案的人给刺死了。 宋君颜想到宋清漪,脸色便是愈加的冷,前世他与楚浔枂逃离大焉城之时,楚浔枂怜其侄子被楚宸灏谋害才带上他们母子的,没想宋清漪却是出卖了他们。 这一世,他还没杀宋清漪,他便是想查清宋清漪前世究竟是如何在玄机楼的层层之下将他们的行踪传出,而她的身后又是有何人。 而且,他的身世便是与宋府有关,宋丞相定是知道,宋清漪在宋府生活十数年,倒也不可能一无所知,若是能撬出些什么倒是极好的。 只是,想到今日李姝婉的异动,宋君颜便是有些不解,前世虽不知李姝婉背后的势力,但为了避免德妃的姑苏母族吞併他的云锦阁他倒是与李姝婉合作过三次,李姝婉亦是得知他宋君颜便是云锦阁阁主。 只是这一世,因着有前世的经验,他倒是轻松解决德妃母族的刁难,亦未与李姝婉合作,李姝婉却是不知他的身份。 只是那日李姝婉却是故意在楚浔枂面前试探说心悦于他,而且今日竟是冒着得罪丞相府的风险指出了德妃用正红色,这便是极不合常理的,处事圆滑的李姝婉怎可能这般冲动? 这一世,因他的变故,他倒是走得顺畅许多,只是也多了许多变故,前世他可不曾记得李姝婉是这般······ 只是,无论如何,这一世他都要护住他的浔儿,故他在接手玄机楼后便是开始壮大玄机楼的势力,如今的玄机楼却是比前世的还要强上五六倍,若是再出现楚宸灏登位的变故,也定然奈何不了他。 而且,这一世,他早就命玄机楼时刻关注宋丞相与德妃一派的动态,想起前世楚浔枂在裴皇后与裴将军出事后的万念俱灰模样,宋君颜的眸子又是冷了几分,这一世他定是不能让宋丞相他们钻了空子。 虽说前世他不关心东玄朝堂之事,也不知楚宸灏是如何得到皇位,不过,楚辰玦与晋元帝死得却是蹊跷,何况他可记得前世为了给裴将军洗清罪名得到的那些证据,若是这一世若他能在宋渊迫害裴家之前集权那些证据,那么姑苏的张家定是要废了。 到时候,母族被废,他倒是要看德妃如何能分得出精力来对付裴将军,这样便是不会有姑苏叛乱了,那么在姑苏伴君出巡的裴皇后也不会被叛军杀害,他的浔儿也不用悲痛欲绝了。 想到楚浔枂,宋君颜将目光移到那画上,他轻轻的抚摸着那画上的佳人,眉间渐渐舒展,想起前世楚浔枂穿红色嫁衣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两月后他的浔儿便是要嫁与他了。 他定要尽他所能护她,决不让旁人伤她一人一毫。 前世他爱她,这世他还爱她,他爱了两世的人,怎能让他人伤到。 第15章 第十五章 诺非轻许 德妃被禁足后便是一直没动静,连楚宸灏与宋丞相都安静了几分,这却让楚浔枂更为不安,却困于无头绪。 何况,如今虎符在裴家之手,明明各方已开始军改,晋元帝早将大部分军权交于楚宸灏之手,却没打裴家军的主意。 他分明可借军改为由夺了她外祖父的虎符,可如今他却没动手。 她的父皇可是个有力便图的锱铢小人,加之裴家军一直是他的心头大患,他竟能忍到这般地步,若不说没有后招,楚浔枂倒是不信。 如今晋元帝与楚宸灏一派不动,她只能静观其变,然时刻谨慎提防确实费心费力,只不过,为了宽慰裴皇后,婚期将近,她也倒是每日在宫中与裴皇后一同绣嫁衣,裴皇后更是当着她的面准备嫁妆,竟也不怕她羞怯。 第27页 有近半月未出宫,裴皇后就是刻意拘她在宫中,生怕她出嫁后就不入宫了,楚浔枂虽是觉得好笑,倒也由着裴皇后,还是宋君颜的一张帖子送到公主府,有下人来宫中禀告,裴皇后才是放了她出去。 楚浔枂到公主府时宋君颜已经在等候了,进了门便见宋君颜正依靠在栏间,正对着她勾唇一笑,风吹拂着他的髮丝,略过脸颊,夕阳洒在他的身上,勾勒着他清隽的面容,柔和了他的笑颜。 依旧是一席月白,温润多于清冷,就如一块美玉那般,清静无暇,沁人心脾,尤是那双带着温情的眸子,宠溺至极,让楚浔枂不由得想亲近于他,信任于他,仿佛感受着无限包容。 她的夫君本就长了张谪仙脸,又是这温润勾人的性情,倒是让她把持不住了呢······随即,楚浔枂便是勾唇而笑,定定的注视着宋君颜,双眸中秋波与媚意交缠着,甚是勾人。 哪能察觉不到楚浔枂的目光,宋君颜眼中笑意更甚,却也是不动声色向前,自然的牵过楚浔枂的手,领着她向前走着,在亭中停下,便是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她,轻声问道:“浔儿这几日过得可好?” “倒是不错,不过每日与母后在宫中绣嫁衣罢了。”楚浔枂与宋君颜四目相对,远观却是不觉,而今近了,却发现宋君颜眼下正漾着一圈青黑,有些疲态,想了想,还是问道:“不过半月不见,你倒是憔悴了许多。” “前些日子去了姑苏城,昨日才归。”宋君颜淡声应着。 听宋君颜提及姑苏城,又想起琉玹的武功,楚浔枂倒也没再问,她知道姑苏一行定是不简单,但这是宋君颜的私事,若是宋君颜不与她提,她还是不问的好。 宋君颜便是往后看了眼,在亭外的琉玹就进来了,将手中的青纹白底素玉盒交于宋君颜,宋君颜将玉盒放于桌上,打开,一红色香囊现出。 香囊上绣着浅底月白梅花,边上勾着隐约发光的莹黄色丝线,提着香囊的红绳上还串了一颗如猫眼般大小的琉璃石,琉璃石虽是剔白却是泛着萤光,琉璃石下缀着一莹白流苏,多了些清雅。 “这是我从姑苏带来的香囊,倒是与浔儿配极了。”宋君颜将香囊递给楚浔枂。 楚浔枂接过香囊,香囊传来阵阵淡香,似檀香,却又比檀香味更清,而且,楚浔枂瞧着香囊上熟悉的纹路,挑眉问道:“倒不知君颜从何处得到这凤凰锦,这可不是宫中之物么?” “浔儿不知的却是多了,等成亲之日,君颜再悉数告知浔儿。”顿了顿,宋君颜又是道,“香囊中取净魂花花瓣,晒干而放,其味与檀香相近,却是多了一味解迷药清虫之效。” 净魂花她虽未见过,却是有耳闻,但这是宫中孤本记载之物,宋君颜却是有,就连凤凰锦也是,他这是要交底于她,不怕她将他的底细泄露了出去? 楚浔枂倒也没问净魂花之事,只是瞧着香囊上那秀得精巧至极的梅花,似是不经意的问道:“这梅花的绣法却是比宫中绣娘的还好,倒不知君颜寻了何人来秀。” “浔儿可喜欢?”宋君颜将一温茶递给楚浔枂。 楚浔枂也不应他,只是接过茶小酌一口,宋君颜也是不恼,亦是自酌着。 过了许久,宋君颜才淡声开口,“婚期那日浔儿可能从宫中直入丞相府?” “君颜不想我回公主府?”楚浔枂反问。 “是也不是,若是有法,那污秽之地我却不想浔儿踏入,只是有些东西还在那府中未取出来,待成亲那日我便是命人取了,之后就离开。” 楚浔枂淡淡瞟了眼宋君颜,只是点头,倒也不说话。 宋君颜伸手,握住楚浔枂的手,温言道:“不到两月你我就成亲了,我是你夫君,自是不会害你,你只管信我便是。” 楚浔枂转眼看着宋君颜,他那眸子是毫无防备的柔情,也不说话。 宋君颜也不恼,又是捏了捏楚浔枂的手心,微微抬高音调:“何况我早已以身相许于浔儿,浔儿怎可怀疑为夫的一片痴心?” 以身相许?一个男子怎可将这些女儿家的话挂于嘴边,楚浔枂有些恼,只是却见宋君颜脸上虽是温和,但眼神中却难掩戏嚯,便是忍不住挑眉,调侃道:“世人皆说我楚浔枂乃东玄第一纨绔,张扬跋扈,刁蛮无理,只是却不及你这谪仙公子死缠烂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你竟是赖上我了,总是说些以身相许的话,真当不知耻。” “浔儿说的是,只不过,鸟为食亡,君颜为浔儿痴狂,若是以身相许能抱得浔儿同归,再无耻又何妨?”宋君颜离楚浔枂更是近了些。 宋君颜这话说得正经极了,若是光看神态倒是会让人以为他在诵着什么佳句,倒不知是这些话。 楚浔枂看着近在眼前的倾城容颜,惊为天人,她竟是不知这温润公子宋君颜能说出这般赖皮话,倒真是比她东玄第一纨绔还要赖皮几分,口口声声说着要以身相许报恩,倒弄得她像个被逼婚的闺阁小姐一般。 若是她将今日的情形说出去,怕也是无人会信,这厮在众人眼中便是那翩翩公子,在她面前却是一披着谪仙皮囊的赖子。 只是,想到宋君颜只在她面前这般,也不知为何,楚浔枂心中的恼意又是慢慢散了。 第28页 楚浔枂久久不答话,宋君颜就伸手轻轻颳了下楚浔枂的鼻尖,注视着楚浔枂的眼睛,开口,“浔儿信我就是。” 听到宋君颜这么说,楚浔枂也毫不避讳冷眼打探着宋君颜,却没在宋君颜眼中看到半分躲闪与犹豫,过了许久,只见楚浔枂勾唇一笑,一手托腮,轻言道:“那本公主便是信你一次。” “好,一次,一次已足。”宋君颜笑道,也未多说些什么,只是却紧了紧握住楚浔枂的手,一次便是够了······ 用过晚膳宋君颜乘着公主府的马车回了宋府,楚浔枂坐于案桌前,她翻开此前托人查来的宋君颜的资料,不过寥寥几笔,宋君颜,丞相府庶子也,其貌仙,其性温,其才绝,奈何体弱多病,迂腐怯弱。 楚浔枂脑中回想起宋君颜的性情,哪有半分迂腐怯弱,何况他虽是瘦弱,却从未见过他患病,如此一来又哪来的体弱多病,何况楚浔枂垂眼看了看她的手,数次宋君颜握住她的手时,他的手皆是温热的,并无体寒,他的身体定不差。 迂腐怯弱与体弱多病,不过是他用于迷惑世人的假象罢了,除却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只有今日的他才是真性情吧······ 只是,也奈何不了,楚浔枂想到仅是她查到的宋夫人命别庄的奴才短宋君颜的吃食,让他与奴僕同住,面色冷淡了,这还是她查到的,她查不到的且不是更甚。 若宋君颜不想些法子自保,他也是活不到今天的,此前她还嘆宋府是狼虎之地,却不想那姑苏也一样······ 过了许久,楚浔枂将这些卷宗放于盒中,她转眼看着空中那一轮皎月,面色淡淡的,今日宋君颜送她的香囊是凤凰锦而制,又有净魂花,宋君颜无非是告知她,他并不是如表面这般简单。 何况,凤凰锦是云锦阁进贡于宫中,旁人自然是得不到的,就连德妃也不过今年才讨得一匹,如此一来宋君颜定是与那云锦阁脱不了关系,他这是和她交了底。 他叫她信他,她本该不信的,也不知为何,那时她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她却是忍不住点头了,就信一次,一次便好。 若是真当可信,她便也不负,若是他失诺,便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楚浔枂脑海中尽是宋君颜那温柔宠溺的模样,她动情了。 只是,楚浔枂却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宋君颜是她十五年来唯一心悦之人,心悦了,便随心去,她本就要活得恣意,已身在囫囵,若还为情所困,且得快活? 想着,楚浔枂便是挥手,将燃着的烛火扫灭,起身向门外走去,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却是让她身上的红衣更是妖娆几分,清风袭来,衣裙飘诀,楚浔枂抬眼,目光清冷,但愿他不负她。 若是负了,她楚浔枂便是将一切连本带利讨过来,于情也,于时也,于人也,真当有那么一日,她便是要效仿那人彘之法,将他囚在密室中,让他只能对着她,倒也不负她深情错付。 想着,楚浔枂的眸子尽是阴冷,如寒潭一般,带着血色,刺骨的凉意。 第16章 第十六章 之子于归 终究是到了出嫁那日,红绸从中宫蔓延而向丞相府中,大焉城中处处张灯结彩,十里红妆,点缀着笙歌舞乐,锣鼓喧扬,热闹至极。 楚浔枂坐在镜前,任宫人为她轻描素眉,点抹朱唇,那素白的脸染了胭脂,晕着红,青眉如黛,朱唇红似火,杏眼含春,肤若凝脂,吹弹可破。 裴皇后正拿着装饰祥云纹的檀木梳梳着楚浔枂的长髮,柔声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齐眉,三梳比翼双飞,永结同心配。” 楚浔枂也未出言,就听着裴皇后念叨着,末了,裴皇后将檀木梳放下,将那缀着红玉的金色凤冠拿起,嵌进楚浔枂的髮髻中,凤冠上便有一只展翅欲飞的鸾凤,似要飞起一般。 三千髮丝全盘绾起,多了分典雅,少了分随意,增了些清丽,也减了些妖娆,端的是皇家公主的端庄大气。 “想出生时母后还怕两只手搂不住你,而今你却已出嫁。”裴皇后轻抚楚浔枂的头,又是道:“出嫁了,你也还是嫡公主,若是有人敢欺辱你,哪怕是你名义上的长辈,也不用畏惧,你且入宫便是,母后自会护着你,为你出头。” 楚浔枂听着裴皇后这不舍中含着霸气的话语,鼻尖一酸,眼眶热了,裴皇后这般说也不过是怕宋丞相等人仗着是宋君颜长辈的身份刁难她罢了。 虽说她不是那般懦弱好欺的性子,只是如今听着裴皇后说这些,她却觉心中熨烫,就转身抱住裴皇后,依在她怀中,娇嗔道:“母后可是不知我性子,向来只有我欺辱旁人的分,哪轮到旁人欺辱于我。” 虽是娇嗔话,只是说道最后,楚浔枂却是止不住鼻酸,声音带着哽咽,眼眶红了,虽说她自幼养于玉贵妃膝下,但裴皇后却是待她极好,若玉贵妃不去中宫,裴皇后也定会去未央宫看她。 裴皇后并不是心狠之人,却是为了护住她弄没了多少欲加害于她的人,有宫女,也不乏妃嫔,她手染鲜血,无非是让她的双手干净些罢了,这便是她的母后,从不与她言那些腌臜事,尽她所能保住了她。 幼时她却也曾埋怨于裴皇后将她养于玉贵妃膝下,只是大些回想,将自己的幼女送与他人,裴皇后定是不舍极了,但为了保住她,裴皇后却是毅然。 第29页 裴皇后也未出言,便是搂着楚浔枂,静默无言,只是楚浔枂却可感受到颈脖上传来的凉意,那是裴皇后的泪水。 直至外间的宫人传话了,裴皇后才放开楚浔枂,拿着帕子擦了泪,又是恢復了那副雍容华贵模样,她将镜前的盖头拿起,轻轻给楚浔枂盖上,接着牵引着楚浔枂走出了厢房。 楚辰玦已等候在院外,裴皇后领着楚浔枂在楚辰玦身旁站定,温言道:“玦儿,将浔儿带出宫中。” “儿臣定不负母后所託。”楚辰玦俯首作揖,语罢便是蹲下,将楚浔枂背起。 楚浔枂双手挽着楚辰玦的脖子,回头,隔着盖头依稀可见裴皇后那模煳身形,抿抿嘴,便是故作轻松道:“母后,浔儿今日便是出嫁了,待三日后浔儿再回宫中,母后想留浔儿到何时都可,就是怕母后嫌浔儿了。” “母后怎会嫌你,将为人妇之人了,还是这般调皮。”裴皇后又是忍不住打趣楚浔枂,话中带了些笑意。 “可不是,浔儿还未离宫,母后便是嫌浔儿了。”楚浔枂又是道。 “玦儿,快些背你皇妹离宫了,不要误了吉时。”裴皇后笑道。 “是。”楚辰玦应了一声,便是转身往外走着。 此间,楚浔枂一直回着头,直至看不清裴皇后的身影,她才转过头,却是模煳了眼眶。 裴皇后带着笑看着楚浔枂越离越远,直至她出了中宫大门,她面上的笑颜才消散,她紧握着手帕,泪珠潸然而下,她的浔儿终究是出嫁了。 过了许久,裴皇后回头,瞧着那空荡荡的中宫,目光幽然,走了,走了的好,这个地方留她一个人便是够了。 楚浔枂趴在楚辰玦背上,渐渐缓着情绪,想起幼时楚辰玦也是这般背过她,颇为怀念道:“三哥,我曾记得幼时你也是这般背我。” “可是那年灯会?”楚辰玦淡声回问。 “真是那年灯会。”楚浔枂思绪逐渐飘远。 “那年灯会你非闹着与我偷偷出宫,回来时却是乏了,我便从城中将你背回宫中,还挨了父皇责罚。”楚辰玦语气中带些笑意。 “三哥可是怪我不曾?”楚浔枂微微抬高了音量,“后来,我与母后可是守了你三天三夜,若是没有我,三哥可怎能见到那满天灯火?” “确实······”顿了顿,楚辰玦又是道:“若是没有浔儿,我便是见不到那般美景,此生最美的景象······” 只是,如今已不是幼时,那个曾一口一声叫三哥的孩童却是及笄了,要嫁作人妇了,楚辰玦 微微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宫门,自踏出这宫门,她便是不会常回宫中了。 快踏出宫门之时,鼓声传来,楚浔枂搂着楚辰玦的脖子,轻声道:“三哥,浔儿定助你夺得皇位,你且放心。” “嗯。”楚辰玦之事点头,应了一声,不再多话。 出了宫门,锣鼓轰隆,只见一排红妆之人,宋君颜正是为首,今日的他一席红衣,头上红绳交缠着墨发,眉间带笑,脸上尽是温柔。 “君颜见过瑾王。”宋君颜在马上作揖。 楚辰玦也未回答,只是背着楚浔枂来到花轿前,将她放在轿上,末了还将轿帘拉了拉,让人窥不见里面半分。 安顿好楚浔枂后,楚辰玦才往前,淡色的眸子扫过宋君颜,冷声道:“浔儿今日便是嫁与你,你可要好生待她,不然莫不说母后,就连本王都不会放过你。” “瑾王大可放心,浔儿是君颜心心念念之人,捧在手中却是怕碎了,含在嘴里却是怕化了,君颜定会好生相待,定不负浔儿嫁与我。”宋君颜勾唇回话。 楚辰玦也未回答,良久才转过身,大步离去。 “吉时到!起轿!”宫人声响起,轿子起了,宋君颜回了头,一行人浩浩汤汤向外边走去。 快进宫门之时,楚辰玦回头瞧着那渐行渐远的送亲花轿,面色淡淡的,辨不清眼中的情绪。 今日楚浔枂成亲,嫡公主下嫁本该是热闹喜庆之事,只是几日前西夷犯东玄边境,已是连着三日朝中大臣都在御书房商议,看派何人领军去对西夷。 故此晋元帝没去参加楚浔枂的婚宴,就连宋渊也被召进了宫,而裴皇后在深宫之中,若是晋元帝不去,她倒也不好前往。 如此一来拜堂也是不成了,楚辰玦面色渐冷,嫡公主下嫁竟是连拜堂都没有,这是会让人笑话的,虽说晋元帝以国家大事为由,但当真腾出一上午便是不可么? 他的父皇无非是想落了浔儿的面子······ 楚辰玦脚步迈得更大了,他本来也要与那些群臣一同商议,只是他现在却是要向晋元帝请辞,若是连他这个做兄长的都不在宴中,那真当是成了笑话了。 楚浔枂在轿中,也不是没坐过轿子,只是如今心情却是不一般,莫不过是成亲的缘故,她伸手摸了摸悬于腰间的香囊,这是宋君颜送与她的,清香袭来,她是信他的。 轿停,宋君颜下了马,伸手搀扶着楚浔枂下轿,宋夫人已领着一干女眷在宋府门前等候。 待楚浔枂下轿后,宋君颜轻拍楚浔枂的手,低声温和道:“浔儿,别怕。” 第30页 “你何时见本公主怕过,倒是你可要当心些。”楚浔枂压低声线反驳。 宋君颜也未答话,却是紧了紧牵着楚浔枂的手,女子出嫁便是託付终身,心中哪有不忐忑,他的浔儿说这些也不过打趣话罢了。 宋夫人倒是安安分分将楚浔枂领了进府,倒是做足了脸面,随之抬进宋府的便是一担担嫁妆,且不说里面是何物,单看那御赐的上等南槐木箱盒便是寻常所见不到的,有好事者刻意数了嫁妆,不多不少正好九十九担。 九十九意为久久,其意不言而知。 虽说今日晋元帝命朝廷命官入宫议事,但官家夫人也是携了儿女来的,宋府内也挂了红绸,宾客谈笑,倒也热闹。 宋丞相与晋元帝不在,故也不用拜堂,宾客不过说些祝贺话后,便是由婆子领着楚浔枂进了宋君颜的院子,而宋君颜却是去外边陪了宾客。 入门时楚浔枂便是听到了李姝婉的声音,只是她却未前来说些祝贺话,楚浔枂也不在意,但想起两月前李姝婉在亭中所说倾心于宋君颜,不得不嘆她果真经得住,连自己心上人与他人的婚宴也能笑颜参加。 若是她,怕是眼不见为净,早早寻个由头辞了这一遭,想着,楚浔枂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她隔着外间瞧着正打开的房门,按理说本该是有人来闹洞房的,也好沾沾喜气,只是却无人敢来闹她,也是怕与那日的那小厮一般吧。 没人,她倒是落了清静,省得不自在。 第17章 第十七章 鸳鸯醉 已过晌午,楚浔枂却是坐乏了,期间竟无一人来房中探她,就连宋君颜也还在外院陪宾客,楚浔枂正思量着要不要小憩一会儿,这时却有一婢女从外间走进房中。 “奴婢参见浔公主,二公子思量浔公主可能是在房中坐乏了,便命奴婢送来这花,此花来自幽谷,名为曲悠花,有提神之效。” 楚浔枂透过盖头隐约可见那正手捧花瓶向她走来的奴婢,听着声音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 “放在桌上便可。”楚浔枂淡声道,那婢女将花放于桌上,正欲离去,楚浔枂又是叫住了她,“你唤何名?” “回浔公主,奴婢媛兮,是二公子院中的大丫鬟。”媛兮作了个揖,毕恭毕敬道。 “媛兮······倒是个极好的名字。”顿了顿,楚浔枂摆摆手,“下去便是。” “是。”媛兮起身,就离去了。 待媛兮走后,楚浔枂起身,慢慢向桌前走去,那放着的正是那曲悠花,花香正浓,只是宋君颜送花为何不命琉玹来? 楚浔枂刚坐在床榻上,思索着,却是听到门口传来动静,接着便是熟悉的声音,“浔儿。” “三哥?”楚浔枂有些惊讶,按理说楚辰玦该是在御书房议事的,如今却是来了宋府。 “妹妹出嫁,兄长又怎能错过婚宴。”楚辰玦淡声道,似是在说普通事一般,接着在茶桌旁坐下,将手中的贺礼放下,又是道:“这是我与你皇嫂送与你的贺礼,她本该与我同来,却被宋老夫人唤了去,我便一人来了。” “那三哥记得帮我向三嫂道谢。”楚浔枂看着楚辰玦的身影,又是打趣道:“若是三嫂记得送礼我倒是信,三哥定是忘了,还非将说三嫂准备的贺礼是与你一同准备。” 听着楚浔枂这打趣话,楚辰玦只是淡声道:“总是贺礼,你且好生收下,多言有何用?” 楚浔枂也知楚辰玦是这般说话惯了,也未反驳。 过了许久,楚辰玦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转头看向楚浔枂问道:“浔儿可当真要与他共到白头?” “莫非三哥想浔儿孤独终老么?”楚浔枂娇嗔着,顿了顿,又是道:“三哥,我不曾心悦他人,这宋君颜便是第一个,我不清楚他会不会负我,只是他说让我信他,我便是信他了,但愿他不负我。” 楚辰玦紧握着茶杯,手在空中垂了许久,面色淡漠,过了许久,终究是轻轻将茶杯放下,也不出言。 “三哥,宫中禁锢太多,我不喜,却不得不受着,也该受着,故此在情上,我想随心一些,也让自己恣意一回。” 楚辰玦也不应,面色发冷,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泛白,终究还是将茶杯放开,起身,走近楚浔枂,轻拍着她的肩,冷声道:“浔儿开心便是,若他敢负了你,还有三哥在,三哥定不轻饶他。” “浔儿早就知三哥是会护着我的。”楚浔枂亲昵道,语气中难掩笑意。 楚辰玦也不再出言,他只是垂眼注视着楚浔枂,面色淡漠。 外边却是传来声响,楚辰玦便离远了些,坐在桌旁。 只见宋夫人与宋清漪领着一众女眷从外边走进房中,众人向楚辰玦和楚浔枂行礼后,宋夫人笑意晏晏道:“妾身在园中正好听闻瑾王妃说瑾王来给浔公主送贺礼,妾身便带了一众夫人小姐来,一来让她们能将贺礼亲手送到浔公主手上,二来我们也好沾沾公主的喜气。” 楚浔枂隔着盖头看不清宋夫人的模样,只是楚辰玦却是没错过宋夫人刚踏进房门那一刻脸上那惊讶中带着遗憾的神色,还有嘴角那不自然的勾起,僵硬极了。 第31页 楚辰玦转头看着宋清漪,见她正一脸柔意的看着他,只是方才他却没错过她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 而此时宋君颜那边,他正躺床上,在一个偏院的厢房中,宋君颜睁眼,看着头顶上的紫色帷幔,鼻尖萦绕着令人的沉醉的香味,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便是有人推门进来了,宋君颜闭着眼,像是睡得香甜的模样。 将婚宴安排在宋府中,不过是想让宋府众人忙于婚宴之中,他好趁机派人去宋渊房中的密室寻前世他找到的信物,那个他生母留给他的信物。 今日宋渊不在府中,除却在婚宴帮忙的奴才,宋渊的院中也不剩几人,那东西拿得倒也顺利。 他回席后就打算以酒醉为由回了他的院子,只是却被一小厮扶到了这偏院,他哪能不觉路错了,却是想着将计就计,他倒是要看看是何人将他引到偏院。 何况,宋君颜思及不久前他送与楚浔枂的那个香囊,她倒是不会出事,也就安心的装晕过去了。 那人缓缓向床边走去,瞧着床上那绝色之人,许久,她伸出手,向宋君颜的脸颊边略去,只是没想,她的手还未碰及宋君颜,那双紧闭着的眸子却是睁开了,眼中瀰漫着冷意。 宋君颜瞧着眼前的李姝婉,快速起身,打过她的手,目光略过她的脸颊,冷声道:“李家小姐这是作何?” 李姝婉却是没想到宋君颜会这般快醒来,她面色微微僵硬,很快又是温婉的模样,柔声道:“方才有一小厮言君颜公子醉昏在这厢房,姝婉便来看君颜公子有无大碍。” 宋君颜却是不理李姝婉,穿着鞋,下床,掀开枕头,现出一鹅黄刺花香囊,宋君颜的目光从那香囊中移向李姝婉,冷声道:“李家小姐还是将这鸳鸯醉收好。” 语罢,也不等李姝婉回答,便是转身作势要离开。 听到宋君颜这么说,李姝婉面色一白,只是却依旧伸手拉住宋君颜的衣袖,委屈道:“君颜公子在说何,何为鸳鸯醉?” “本就是李家小姐的东西,会不知么?”宋君颜回头,冷淡道。 李姝婉面色更白了,之后却是笑了,她面上依旧温婉,但眼中却散布着不可忽视的疯狂与阴冷,“不愧是云锦阁阁主,倒是个识货的人。” 身份被戳穿,宋君颜面色依旧淡漠,也未出言,又转头要离开。 “君颜公子不怕姝婉将你的身份泄露与他人么?”李姝婉又是道,语气间难掩威胁与得意。 “你会么?”宋君颜也不回头,打开门,“若是他人知道又何妨?” 语罢,也不理身后的李姝婉,迈步离开厢房,独留李姝婉一人在房中,她脸色阴沉,双手握拳,他竟是不怕她······ 宋君颜加快了脚步,早在半月前李家开赏花宴,宋夫人带回那盆曲悠花,他便是察觉了。 曲悠花生长于幽谷,其色艷,其味浓,奇香无比,只是却是难寻的,就连官家也以家中有一株曲悠花为傲。 但世人却是不知,有一香名为鸳鸯醉,此香能引人情/欲,令人沉沦,类似俗世媚香,其效却比媚香浓,可乱人心智,彻底坠于慾海。 而鸳鸯醉此香便是曲悠花与南檀香汇合而制,换言之曲悠花香与南檀香融合便会引成鸳鸯醉,而南檀香只有皇家可用······ 这鸳鸯醉虽是浓,却易受干扰,若是脂粉味过重盖过了鸳鸯醉的味,鸳鸯醉便可解,如不然,中了鸳鸯醉的人便会如发情的兽一般,无论对象是何人,只要能解了体内的燥热便可。 想到这,宋君颜面色更是冷了,前世婚宴上宋夫人便是用鸳鸯醉来害楚浔枂,不过当时是在公主府中,脂粉味重,他回到房中,楚浔枂与楚辰玦虽是中了鸳鸯醉,但情况却是不重,不过是脸红些罢了。 而今在宋府中,他不用胭脂,房中脂粉味却是不浓,虽说他半月前送与楚浔枂那能解百毒的净魂花香囊,现下却隐隐担心。 他要快些回到院中才是,现下他是彻底肯定了鸳鸯醉的由来,却是没想耽搁这么久。 待宋君颜听到院中女眷的嬉笑声时,他才放了心,也不犹豫便是进入房中,众人见来人是新郎官,皆是说着祝贺话,面上喜气洋洋。 过了一会儿,宋夫人便不动声色的找了由头领了众人出去,房中也不过剩下楚浔枂、宋君颜与宋清漪、楚辰玦。 楚辰玦扫了眼宋君颜,便是起身,开口道:“浔儿,贺礼既送到,三哥先回了。” “三哥不多喝几杯酒么?”楚浔枂打趣道。 “不了。”楚辰玦淡声应着,就出了门。 “浔儿,三嫂也与你三哥一同回了。”宋清漪温和道,又是转身看着宋君颜,“君颜,可要好生待浔儿。” “君颜晓得。”宋君颜略微点头。 宋清漪一脸欣慰的模样,便是转头离开了。 宋君颜看着渐行渐远的宋清漪,面色淡了下来,待宋清漪走出院后他才转过身,慢慢向床边走去,轻轻拉起楚浔枂那略微紧张拉着裙边的双手,面色又柔和了。 今日是他与浔儿的婚宴,那些事且是先缓住,等浔儿回门了,再去收拾那些东西也不迟。 第32页 第18章 第十八章 夜半春风 已近暮色,宴席毕,美酒佳肴食尽,留一桌狼藉,宾客散,丫鬟小厮收拾打扫,飞吹红帷,映着之前的喜意。 厢房中,宋君颜束手拿起桌上的秤桿,轻声唤着,“浔儿。” 楚浔枂也不应,只是略微点头,捏住裙边的手却是紧了。 宋君颜嘴角微勾,那秤桿逐渐靠近盖头,将它轻轻挑起,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娇媚动人的容颜。 “浔儿可真好看。”手指挑起楚浔枂的下巴,宋君颜笑道。 楚浔枂抬头看着宋君颜,他红衣飘诀,谪仙气却是不减,偏生多了分妖娆,便是勾唇挑眉,“本以为君颜白衣已是最美,没想红衣亦是勾人心魄。” “再如何不都是浔儿的夫?” 楚浔枂撞进宋君颜那双笑意满满的眸子,其中的温柔漾进了她心,回道:“莫非君颜想做他人的夫?” “呵呵。”宋君颜轻笑出声,遂执起楚浔枂的手,作势往外边走去。 楚浔枂站定,略疑惑的打探着宋君颜,宋君颜抬手将垂在她颊边的髮丝勾到耳后,温声道:“浔儿随我来。” 知宋君颜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楚浔枂也不再问,就点头,跟着宋君颜往外走着。 进入院中,院后有一小门,门后小径曲幽,青石板上染了青苔,这小路定是就极少人行走的。 越过拱门,又见一门,宋君颜领着楚浔枂出了门,这竟是在丞相府外,只是这街道却是荒凉,竟一人都没有,独留一灼红马车,琉玹正站在马车旁等候。 “这何时多了个门?”楚浔枂不解问道。 “早早就有,只是通于偏院,无人行走罢了。”宋君颜扶着楚浔枂上了马车。 马车动了,楚浔枂掀起轿帘,天色已黑,灯火阑珊,放下窗帘,她望着坐于对面的宋君颜,其意明显。 宋君颜也不解释,只是笑道:“莫非浔儿怕为夫将你发买了?” “可不是,若是将本公主发买了,那些嫁妆足够你寻百来个娇娘美妾了。”楚浔枂却是打趣着。 宋君颜也不答话,只是伸手执起楚浔枂的手,目光温柔的注视着她,楚浔枂也不说话,只是靠在软榻上,小憩着,却是不敢再看宋君颜那双宠溺满满的眸子。 外边人声渐渐散了,马蹄声萦绕在耳边,静籁一片,许久,马车停下,宋君颜俯身伸手捏捏楚浔枂柔嫩的颊边,轻声道:“到了。” 楚浔枂睁眼,入目便是宋君颜这温柔宠溺的倾城容颜,只是他嘴角却是略微戏嚯的笑意,心中一恼,也不说话,就起身,任宋君颜牵着她的手往外边走。 下了马车,楚浔枂才发现原来她身在山中,青山绿树环绕,却是一片漆黑,唯有面前那宅子是亮着灯的。 莹黄的灯笼照亮了悬于门上的牌匾,那是龙飞凤舞的三字“寻月居”,牌匾上垂着红色绸布,门上也垂着红色的帷幔,倒是喜气。 楚浔枂瞧着寻月居那三字,寻月,浔枂,她抬眼看向宋君颜,朱唇微启,“为何叫寻月居。” “便如浔儿心中所想。”宋君颜轻笑,牵着楚浔枂的手进去了。 已有两婢女在门边等候,她们见到宋君颜与楚浔枂后便俯首作揖,“恭迎阁主,夫人。” 待宋君颜摆手后,她们便在前边领路,进了一厢房,宋君颜在门外等候,只见一红色嫁衣挂在架上,那嫁衣上的凤凰栩栩如生,展翅欲飞,她垂眼看了下自己身上的嫁衣,那嫁衣竟是比她身上的精巧更甚。 “夫人,还请到这边换衣。”侍女恭敬道。 楚浔枂瞧着那精巧至极的嫁衣,不用想便知是宋君颜准备的,也就不纠结,抬手,换了嫁衣。 过了一刻钟,楚浔枂已重新梳洗完毕,开门只见宋君颜在门外等候,他也是换了一身,也不说话,就牵着楚浔枂的手往前走着。 只是,楚浔枂却是没错过她开门时,宋君颜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艷与温柔,却是勾了勾嘴角,她没说的是,今夜的他风华至极。 院中有一池,石桥横跨池中,石栏上点了莹黄的琉璃石灯,照亮了池中水,清风袭来,晕出圈圈涟漪。 楚浔枂瞧着这四周,灰瓦白墙,青色石板,莹白石栏,镂空竹门,小廊婉转,不同于皇家的大气华贵,却是婉约柔美,颇有江南诗意,是姑苏城的风意了。 才下石桥,一股花香袭来,熟悉的,正疑惑间,跨过了圆门,转眼,入目的是漫片火红,这竟是片海棠林,开满了海棠花。 四周莹黄的烛火照亮了海棠花,晕上了层柔光,潋滟红灼,风起,散尽了一地花雨,香气萦绕,宋君颜伸手将飘落在楚浔枂发梢间的海棠花瓣拿起,垂眼柔声道:“可喜欢?” 楚浔枂轻点头,抬眼与宋君颜对视着,“你怎知我喜欢海棠花?” “浔儿说过的。”宋君颜淡声道,伸手摺一海棠花插在她的髮髻间,衬得人更是娇媚。 “是么?”楚浔枂有些不确定的问,她可曾与宋君颜说过这些? “嗯。”宋君颜认真点头,牵着楚浔枂向海棠林中走,却没说,因为你前世便说过,你爱极了海棠花,海棠花期虽短,却携一身风华而来,妖艷灼灼,让人难忘,不正如你么? 第33页 他怎可忘,前世在姑苏城,她一身红衣站在海棠林间,笑意晏晏,风起,海棠花落,花瓣萦绕在她周身,动人心魄,那等撩人的浔儿,他怎可忘? 树上垂了红绸布下来,浮翠流丹,落英缤纷,淡色烛火映着脚下的层层海棠花瓣,灼灼魄红。 走过了海棠林,鞋上已是红瓣环绕,暗香流转。 面前是一小阁,镂空竹门敞开,红烛点亮,映着圈圈烛火,红绸从海棠林间蔓延直至小阁,宋君颜执着楚浔枂的手一步又一步向阁间走去。 进了阁间,入目便是那绣着交颈鸳鸯的红床,桌上有青花底瓷器,一酒壶,两瓷杯。 两人在桌前坐下,宋君颜素手执起酒壶,筛了两杯酒,他将其中一杯酒递给楚浔枂。 楚浔枂却是没有接过那瓷杯,只是问道:“君颜,你当真心悦于我?” “若不是,我怎会记得你喜极了海棠花?”宋君颜将酒杯放下,又是道:“我心悦浔儿很久很久了。” “你我相识不过才四月,何有许久一说?”楚浔枂却是不信宋君颜的,又许是宋君颜太过出众了,让她生了怯意。 又觉好笑极了,她楚浔枂生来便是嫡公主,虽说世人看不惯她的骄纵跋扈,但明面上何人不是敬着她的,可如今对着宋君颜,她确是怕了,怕他也如世人那般不喜她,不惧俗世鄙夷的她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宋君颜也未答话,只是推开了房中的一扇小门,他拿着红烛,领着楚浔枂进了内室,就着烛火的光,楚浔枂看到了挂在墙上的画,只见那画中人朱唇杏眼,或是笑,或是嗔,多是红衣,还有一席白衣卧于软榻上的,那人不正是她么? 而那白衣的图景,不正是在姑苏城么? “两年前浔儿患了眼疾,去了姑苏城。”宋君颜淡声道。 “为我医治眼疾那人是你?”楚浔枂却是不解,“为何那人身上的香囊不是你这般?” “那在姑苏时,浔儿也不言你便是东玄嫡公主。”顿了顿,宋君颜又是道:“这画便是你在姑苏之时,我所作,我可是寻了近两年才寻到浔儿。” 楚浔枂看着墙上的画,虽说她记不清了,但那些确实是姑苏城的场景,若不是亲近之人定是不知的,何况那时为她治眼疾那人却是没出声,而她也看不见,唯一记得的便是那人身上的淡香。 虽是味道不一样,但也可能是宋君颜刻意改变香囊的结果,何况他却是知当年她治眼疾的事,还有这些画为证,为她治眼疾那人确实为她画了许多画,与这些画倒像是出自一人之手,于是乎楚浔枂点头,“我信你。” “呵呵。”宋君颜轻笑,握住楚浔枂的手,移至他的颊边。 楚浔枂正疑惑,却是摸到了一块轻薄的膜,却见宋君颜点头,就着好奇,她紧捏那层膜,快速撕下,再抬眼,便见到了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 依旧是温润如玉的气质,只是那脸却精緻至极,像是画出来的那般,既是妖媚,又是清冷,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与原先那张脸有七分相似,这张脸却更是勾人,再配上这红衣,竟生了妖孽之感。 楚浔枂愣愣的看着宋君颜这张脸,艷丽至极,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恍惚间觉得有些熟悉,但却说不上是肖谁。 “夫人可满意为夫的脸。”宋君颜勾唇道,更凑近了楚浔枂。 “世人都说君颜公子有谪仙之貌,没想竟是易了容,若是他们窥见此,还不得扼腕长嘆。”顿了顿,楚浔枂又是道:“不过,君颜不打算先与本公主说你易容之事?” “不急。”宋君颜把酒杯放在楚浔枂手中,“喝了这交杯酒再说。” 楚浔枂看着宋君颜那一脸认真的模样,也就点头,与他喝了交杯酒,放下酒杯,说道:“现下可说了?” “此情此景夫人怎可想这些?”宋君颜起身,竟是将楚浔枂抱起。 楚浔枂怕跌下只能双手勾住宋君颜的脖子,宋君颜轻轻将楚浔枂放在床上,俯下身,将系在楚浔枂腰间的绸布拿开,压低了声,“时辰不早了,夫人先与为夫休息可好。” 也不等楚浔枂应他,宋君颜便是覆上了楚浔枂的双唇,覆上了她的身,双手勾住她的腰肢。 只见床边帷帐落,嫁衣出,烛火映着两人,热浪翻滚,自然是一夜春宵。 第19章 第十九章 不可貌相 晨间,楚浔枂醒来,正好撞见宋君颜那张妖孽至极的脸,她动了动有些酸疼的手臂,手指抚摸着光洁无暇的脸,勾唇打趣道:“君颜这脸可真是美得不可方物,何须将它藏起来?” “只给浔儿一人看可好?”宋君颜伸手将楚浔枂搂住,让她的头靠在他颈窝,“可是累极了,浔儿再休息一会儿。” 听着宋君颜这温柔至极的声音,楚浔枂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久久才听到宋君颜说:“这易容之法是师父授予我,他曾说过在我身世查清之前,无论如何都不可将这容貌现出来,否则会招致杀身之祸。” “还没查清么?” “没,只是在宋府找到我生母留下的东西,早前有人来姑苏寻过,却是不确定。”顿了顿,宋君颜起身下床,从柜上取来一半月形玉佩递给楚浔枂,那月勾下还悬一浅蓝流苏。 第34页 楚浔枂顺势起身,接过这半月形玉佩,却是熟悉极了,“我竟像是见过,却是记得不了。” 又仔细看了几眼,楚浔枂更觉熟悉,更加确定了她是见过的,可是在何处呢? 宋君颜瞧着楚浔枂那一脸苦恼的神情,又是拿过玉佩,柔声道:“也罢,想不起便算了,玄机楼也在寻了,估摸不久也就有了结果。” 宋君颜将玉佩放好,想到前世与今世一年前来玄机楼查他身世的那人,面色又是淡了淡,那个暗黑梅花印记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记错的,一年前他便是派人跟了那人,前几日琉珠传来书信,估摸今年也能查清那人的身份了。 到时,他的身份却是能清了,而他自然也可知道前世杀他那人是谁了。 只是,楚浔枂注意的却是宋君颜所说的玄机楼,虽她身在宫中,却也从裴将军口中听过玄机楼,那是个查情报之处,只是却无人知其来歷,但由于它牵扯过多势力,晋元帝不能轻易除掉,又因它不做扰乱朝纲之事,故留着它。 楚浔枂抬眼打量着宋君颜,挑挑眉,其意明显。 “呵呵。”宋君颜轻笑一声,揽过楚浔枂,温声道:“那玄机阁的前主人便是我师父,在我十五岁之时他将玄机楼交于我,而玄机楼依託于云锦阁。” 楚浔枂瞥下眼,宋君颜此意不正是说明他是云锦阁阁主么?本就猜到宋君颜的底细不会这般简单,却是没想,他竟是云锦阁阁主,而且玄机楼竟是依託于云锦阁。 一个是制衣坊,一个是□□寻情报处,怎会有人将它们联繫在一起,难怪无人查得玄机楼的出处。 只是,如今宋君颜将这一层身份告知于她,也是信了她的,随即,楚浔枂便是凑近,挑眉道:“没想夫君竟是这般厉害,也难怪会有凤凰锦,浔儿这可算是攀了高枝么?” “是君颜攀了高枝才是,浔儿乃东玄嫡公主,而君颜不过是一无功名的草野文人,识得寥寥几字罢了。” 楚浔枂瞧着宋君颜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却是笑了,若不是亲近了,她可不知宋君颜是这般性情,外表清高如那皑皑白雪,骨子里却是黑透了。 看时辰不早了,楚浔枂正想起来,但宋君颜又是将她揽着,让她躺下了,楚浔枂有些疑惑,“不用回府奉茶?” 楚浔枂自然是不想回去给宋渊与宋夫人奉茶,只是她既已嫁与宋君颜,便是该奉茶,不然被嚼舌的可不止她楚浔枂。 “不用,已劳累一夜,自是该歇息。”宋君颜轻轻抚着楚浔枂的脸颊,又是道:“这等小事琉玹自是能安排好。” 听到宋君颜这么说,楚浔枂也不纠结,宋君颜定是有他的道理,就点头,又眯了眼。 许是真累了,倦意袭来,在楚浔枂快要睡着之时,听到宋君颜轻声说道:“回去后便搬到公主府可好,宋府那等腌臜之地就不要住了。” 在山间住了三日两人才回去,先去见了晋元帝,楚浔枂与晋元帝做足了慈父孝女的作态后才去了景阳宫。 裴皇后遣了宫人,与楚浔枂和宋君颜说了许久的体己话,之后宋君颜先回宋府安排搬到公主府的要事,而楚浔枂则留在中宫,陪着裴皇后。 用过了午膳,楚辰玦却是入宫给裴皇后请安了,听两人交谈楚浔枂才知晋元帝竟是派楚辰玦率兵去边境对敌一事。 “定是带了裴家军吧。”楚浔枂看向楚辰玦,淡声问道。 “正是,估摸浔儿也猜到了。”楚辰玦又是道,“照着几日边界递来的军情,此行一去至少要四月才可平定。” “至少四月么?”楚浔枂思索着,狩猎却是在十月份,五月后,再加上途中耽搁,战事延时,那楚辰玦却是不一定可在狩猎前赶来,如此一来岂不是要错过他们的计划? “四月后若是我还未归,便只能从长计议。” “好。”楚浔枂点头,也不多说,她哪能不知晋元帝的想法,东玄的兵之多,裴家军年前才征战而归,恐怕连伤都未养好,如今又要上站场,不是叫他们去送死么? 她的父皇也太心急了,竟是连一刻都等待不了,楚浔枂眸子泛冷,看着楚辰玦道:“在边境三哥可要当心,若是真护不住便是不护了,就算冲锋陷阵又如何,加官进爵从未见过有你,有裴家军的份,还平白让那些小人讨了便宜,三嫂与尊儿自然有我护着,三哥只管放手一搏便是。” “裴家军不在京中,那些人又要不安分了,浔儿当心。”楚辰玦淡漠道。 “浔儿自是当心,倒是刀枪无眼,三哥要护好自己。”顿了顿,楚浔枂看向外边,“只是,三哥可要在狩猎前归来,等了三年,却不想再等了。” “嗯。”楚辰玦也未多言,只是点头,遂将盏中的酒一饮而尽,也是该有个了断。 也不知宋君颜用了何法,宋夫人竟也不提楚浔枂不去奉茶之事,毕竟按宋夫人那不喜宋君颜的性子,还不早早揪这错处坏了他们的名声。 从丞相府搬出倒是简单,楚浔枂不过一句“丞相府中住所还无公主府小厮偏房大”就轻易搬出,毕竟她是正经的嫡公主,为何放着那硕大的公主府不住而偏居丞相府一隅。 小厮将她的嫁妆搬出丞相府之时,宋夫人却也是明里暗里讥讽她,只是楚浔枂才不会在意,这等狼虎之地再住下去,她倒怕自己被害了,何况宋君颜已在府中寻得那半月形玉佩,便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第35页 夜晚用晚膳之时,楚浔枂却是见到了她成亲那日将曲悠花送进房中的侍女,便带着询问之意望向宋君颜,宋君颜遣了下人就开口解释着:“不久前她投诚于我,我便将她带来公主府。” “嗯。”楚浔枂只是不甚在意的点头,不过一婢女罢了,就如蝼蚁一般,她还不必放在心上。 “曲悠花与南檀香混合可成鸳鸯醉,宋夫人在李家得到曲悠花后媛兮便禀了我。”宋君颜淡声解释。 宋君颜并未把话说破,但听到南檀香与鸳鸯醉楚浔枂哪能不知,鸳鸯醉不正如媚香么,她三哥的香囊不正是南檀香么,要加害何人一想便知,涉及她与三哥定也是与宫中那位脱不了干系,勾唇讽刺道:“这倒像是德妃的手笔,只是李家又是何解?” 李铭太是户部侍郎,是个中立之人,不结党,不成派,用度节俭,倒是个清廉之官,而且楚辰玦在朝中也从未得罪过李铭太,李铭太与德妃一派也不亲近,如此一来李家没有道理将曲悠花送与宋夫人。 “是李姝婉所送。”宋君颜答道。 李姝婉······楚浔枂看向宋君颜,此时的宋君颜已易了容,却依旧是温润谪仙模样,又是想起李姝婉在宫中说心悦宋君颜的话,就勾唇打趣道:“莫非是君颜太过勾人,让李家小姐把持不住了而设计我?” “浔儿以为呢?”宋君颜只是淡笑。 楚浔枂没有应,她知道事情绝非这般简单,李姝婉不是蠢笨之人,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留这么明显的破绽,想到这,楚浔枂低头看了眼挂在腰间香囊,如果不是这香囊能解百毒,那她岂不是中招了,兄妹乱伦,既是毁了她,又是毁了楚辰玦,其中没有德妃的手笔,她确是无论都不信。 只是她猜不透李姝婉的意思,竟一次又一次针对她,不可能只是心悦宋君颜这般简单,小打小闹添乐趣,给她解闷她倒是愿留着,只是若是挡了她的路,坏了她的计划,她就留不得她了。 这也算是宋君颜引来的,想到这,楚浔枂就挑眉勾唇,对着宋君颜道:“这人是你勾来的,自是该你处理。” “浔儿想要为夫如何处理?”宋君颜反问。 “若她再犯我,将她拘了关在禁房,不见天日的养个三五年再除去如何?”楚浔枂凑近,语气带些媚意,既是阴冷,又是暧昧至极。 “不如再挑去手筋与脚筋,这般便不恐她会逃了。”顿了顿,宋君颜又是道:“再是辅以械刑,又反穿琵琶骨,倒是妙极。” 楚浔枂听着宋君颜这轻描淡写的语气,一脸的风情云淡,说出来的刑罚却是可怕至极,就戏嚯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如今你哪有世人所说的那般温润如玉,纯良无害?” “那是他们不知罢了。”宋君颜只是笑笑。 而且,浔儿不知的东西也是多的去了,宋君颜定定的注视着楚浔枂,若是哪一日她知晓他是那般人,还是不要害怕离去才是,若是离去了,就算是拘着,他也要将她留在身边,这一世,她只能是他的······ 第20章 第二十章 姑苏城 夜间,月光透过纱帘漫进来,宋君颜借着微淡的月光注视着依偎在他怀中的这个人,小脸莹白,双颊还带些红潮,紧闭着眸子,微翘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一层阴影,不同于平日里的明艷张扬,倒是恬静极了。 目光中带着深情,又不乏怜惜,可是把她累坏了。好一会儿,他才伸手将楚浔枂额前的碎发剥去,双唇轻轻的蹭了蹭,感受着怀中传来的温度,他才缓缓闭了眼。 明日递消息的那人便来了,于他身世一事也该明些了,又想起婚宴那日李诗琬的事情,看来她也不简单,不然怎会知道他就是云锦阁阁主,何况今世此前他与她从未有过交集······ 他已经命人去查李姝婉了,且不论她身后实力如何,单论她算计楚浔枂这次,他是万万不能留下她的,愿她的身后势力不复杂,就可早日除了她。 他只要他的浔儿好好的活着,任何一个威胁她的人,哪怕是沙丘蝼蚁,哪怕是北冥大鹏,他都要除去,不惜一切。 第二日楚浔枂才入宫便听到了姑苏城水患一事,正值雨季,姑苏城半月阴雨连绵,竟是积了水,决了堤,洪水糟蹋了庄稼,沖毁了房屋,乘夜间夺了性命,百姓流离失所,哀鸿一片。 当日朝廷便是命人将灾粮运往姑苏城,也给姑苏巡抚下了要安置灾民的诏书,随即又命工部的人前往姑苏城修堤,本以为可了结此事了,没想工部大臣到姑苏之时,却发现城外尽是饿殍,莫不说救灾之粮了,就连安置百姓的茅草房都未建! 一问才知,姑苏巡抚张懐竟未得到那诏书,那救灾粮草竟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诏书被扣,粮草失踪,晋元帝勃然大怒,命刑部尚书房临冶与刑部两官员前往姑苏城,查那救灾物资被剋扣一案。 在宫中的楚浔枂却是急了,早在两年前她便安插了人在张懐身边,那人曾是她外祖父的部下,她唤他一声许老,因十几年前在边界被北云所伤,便寻了文官职,三年前恰好调往姑苏,虽说他近不得张懐的身,但凭他的本事倒也能传些消息过来。 第36页 况且,在姑苏监视张懐的人又不止她一个,为了做事方便,与他也有书信往来。 日前,姑苏的人传来消息,张懐在姑苏城有异动,而且隐约之意便是张懐与那批救灾之粮脱不了干系,楚浔枂想想就知,张家乃姑苏城最大的世家,张懐乃德妃的兄长,姑苏城附近的风吹草动哪能瞒得过张懐,如此一来还有何人能扣得了这灾粮。 张懐做事滴水不漏,兵部尚书到姑苏城已有三日也没能查出个一二,若不是有许老递来消息,她的人竟也查不出。 只是,虽说许老本事大,但张懐却轻易向他漏了破绽,而且只漏给了许老,楚浔枂倒是有几分疑心,不是疑心许老,毕竟许老与他外祖父征战数十年,还拜过结义兄弟,一同出生入死,是不会害她的,却是疑心张懐,就怕是他刻意为之,又是在算计什么。 楚浔枂又是思量一番,如今灾粮不见是真,若是顺藤摸瓜,没准她能将张懐揪了出来,若真揪不出,那也可狠狠伤张懐一次,伤了他的元气,倒也好进行日后之事。 何况,再过几日她也要去姑苏城,若真不查张懐那事,好好监视姑苏一番也可······ 两年前楚浔枂中了那般花蛇之毒,伤了眼,患了眼疾,宫中御医束手无策,说是到姑苏寻那神医才可治病,楚浔枂便是去了。 治好了眼疾,又察姑苏城被张家严格把控,早晚有占地为王之势,她便禀了裴皇后,在姑苏设了暗桩,留了个每年要回姑苏给神医查眼的由头,以此来探姑苏张家的虚实。 再过几日便是到了她前往的姑苏的日子,她的父皇又不是不知她眼疾之事,去姑苏倒是不难的······ 回了公主府,楚浔枂与宋君颜说清了前往姑苏之事,宋君颜却是打趣道:“为你治眼疾那人不正是我,如此一来,你去姑苏哪寻的神医?” 楚浔枂瞧着宋君颜那一副打趣的模样也不理他,就转身回了房。 宋君颜只是笑笑,面色柔和,然后面色又淡了下来,目光泛着凉意,不知所想。 玄机楼传来书信,寻他身世那人的身份查到了,只是牵扯诸多,而且那灾粮是张懐扣下无疑,姑苏城动了。 玄机楼在监督张懐,他倒是不怕张懐,却是想到查他身份那人曾派人来过宋府,闯入宋丞相的密室中,他在找那块半月形玉佩······ 想到那人的身份,宋君颜面色又冷了几分,他还查到那人与张懐有私,这样事情却是复杂多了,他前世可未曾料到此。 姑苏城他也是不得不去了,快些将他的身世弄清,也顺道除了那些该除去的人才好······ 两人也不耽搁,第三日便前往姑苏城了,晋元帝也未作阻拦,楚浔枂也留了一些人在大焉城给裴皇后,总是怕有变故。 马车行了整整两日才到姑苏,车内虽是软垫茶点齐备,但楚浔枂却是累的乏了,就倚靠着宋君颜,假寐着。 没多久,马车停下,楚浔枂听到交谈声,也未在意,估摸是侍卫在于守城的小卒交谈罢了,没想过了许久那声音渐大。 “今日姑苏水患,流寇四起,不少歹人假冒权贵进了姑苏,这位官爷可否打开这帷帘让小的一探究竟,也不放了歹人进去。”小卒半是客气半是谄媚的说着。 楚浔枂也不想为难人,就睁了眼,索性掀开轿帘,勾唇一笑,将令牌举出,说道:“这令牌可识得?” 小卒见了令牌双目瞪圆如铜铃,再往四周看了眼,也没敢出声,就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给楚浔枂的马车放行了。 楚浔枂放了轿帘,随意将令牌放于茶桌上,斜坐在软榻,挑眉:“这姑苏城可是姓张,又怎会有流寇?” 宋君颜伸手将楚浔枂搂了过来,让她依偎在自己的怀中,捏着她柔软的手,温声应着:“许是天变了。” 听到宋君颜的答话,楚浔枂抬头看着宋君颜,“可当真?” “嗯。”宋君颜点头,“浔儿查到的那些八九不离十了。” 楚浔枂也没接话,只是沉思着,如此一来张懐就肯定私扣了灾粮,而且据许老说还有迹可循,就连宋君颜都这般说了,她定要揪着机会,狠狠伤一次张懐,也不负两年前他与德妃暗算害她染了般花蛇毒一事。 凭她这几年在姑苏留下的暗桩,要找出许老所说的那东西倒也不难,但为了确保万一,她还是要宋君颜帮她的,毕竟他有玄机楼。 “君颜可会助我?”楚浔枂抬头,对宋君颜勾唇一笑。 “浔儿是我的妻,君颜自然是该护着浔儿。”宋君颜柔声说着,又将楚浔枂搂紧了几分,眉间带笑,那温柔像是快要溢洒出来那般。 虽说是见过了宋君颜那易容前的惊艷模样,但现在单看宋君颜这逊色四分的样子,却又是禁不住了,那毫不掩饰的宠溺,让她脸微微泛红,就算易了容,她的夫君还是这般勾人······ 宋君颜看着脸色慢慢泛红的楚浔枂,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他的浔儿娇羞小女儿家模样也是可爱至极,也不顾这是在马车,就低下头,含住了那两瓣如激丹红唇,轻轻的啃噬着。 第37页 楚浔枂却是闭了眼,也不敢动,任由宋君颜夺取着,每每这个时候,她都觉得宋君颜比她还像个正经纨绔,简直是登徒浪子······ 不过想想宋君颜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她又是动摇了,就算登徒浪子她也喜欢······果真是美色误人啊! 过了许久,在楚浔枂觉得喘不过气之时,宋君颜才恋恋不捨的放开,楚浔枂缓了气,抬眼便见宋君颜那温柔中带戏嚯的模样,心中一恼,就开口讽道:“还是这般轻薄,在车中若是被他人瞧见了,还不知怎么编排我?” “他们不敢。”宋君颜笑道,伸手颳了下楚浔枂的鼻子,又是道:“要怪只怪浔儿勾人得紧。” 楚浔枂就轻哼一声,随即低下头,就闭着眼靠着宋君颜,不与他说话。 宋君颜搂住楚浔枂,面上尽是宠溺,他看着楚浔枂这恬静的模样,心中一动,那画室又是该添几幅画了······ 伸手摸了摸楚浔枂的耳坠,淡绿玉石,是水滴的模样,倒是精品,只是却不是暖玉,他可是记得楚浔枂冬日体寒一事,也罢,等过几日就画了图案让云锦阁做出耳环来。 目光移至楚浔枂的髮髻,那簪子也不精巧,也一併再打了,还有浔儿的衣服也是该换了,也是该好好画一些图案了。 想到楚浔枂身上穿的戴的都是经由他手,宋君颜面色又是柔和几分。 只是,现下楚浔枂才不知宋君颜还会这般想,还会那制衣手艺,就连那套嫁衣,楚浔枂都不知是宋君颜所制······ 世人皆说君颜公子温润如玉,却不知他也蕙质兰心,竟对一人这般痴情。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证物 在别庄住下,因是推脱来治疾的,官家夫人虽知浔公主驾临姑苏城,却没有由头拜访,免了应客,楚洵枂倒是讨了清净。 终究是在三日后,徐老得了空,楚洵枂便去寻他了,傍晚之时,一马车架着楚洵枂来了一个巷中酒馆。 进去后,酒馆闭了门,馆内空空如也,进了内间才见一垂髫老人与一青年布衣。 两人见楚浔枂来了就站起身,正要向楚浔枂作揖,楚浔枂就伸手拦住老人,温声道:“许老不必多礼,浔儿也不过民家孙女罢了。” 许老顺势起身,慈祥的笑笑,那布衣倒是作了个全礼,楚浔枂受了,随即才命他起身。 待那布衣抬头之时,楚浔枂瞧着,不正是她入姑苏城那日那给他们放行的小卒么?楚浔枂也不做声,在桌旁坐下,斟了一盏茶。 许老倒没说客气话,开门见山道:“浔公主恐怕也得了些情报,灾粮在到达姑苏城之际,却是在夜半被藏于马车运往张府密库。” “许老可有亲眼窥见?”楚浔枂淡声问道。 “并无。”顿了顿,许老又接着道:“张元却是窥见了,不日前禀了我。” 楚浔枂将目光移向张元,张元拱手开口,“禀浔公主,草民张元,乃张氏族人,草民兄长受命于张巡抚手下,半月前兄长因公事离家,两日后兄长奔回,衣破身伤,不等草民问,兄长便将一书信,一木牌交由草民,遂离去。” 张元声渐冷,又是道:“草民不放心兄长,便在身后偷偷跟随,却见兄长进了荒郊,有五名着黑衣蒙面歹人迎上来,手持刀剑将兄长击杀······” “当时草民却过于惶恐,不敢出,若不然兄长却可能不会死于刀下······”张元声带哽咽,“事罢,那五名歹人离去,草民却见一歹人面巾破了,那正是兄长交好,也是张巡抚手下之人。” 语罢,张元竟解开外衣,将缝制里边的破布撕开,现一巴掌大木牌与一明黄纸。 楚浔枂接过木牌与明黄纸,纸上写满了大大小小名字,字迹皆是不同,每个名字上都按了红色手印,背面记:“晋元二十六年,五月二十七,夜,子时,隐部受命,运粮草,藏于巡抚密库,事罢,为封口,张巡抚命下,诛涉事之人。” 又瞧着那木牌,木牌着明黄漆,缺一角,却依稀可见官令,中间有一红篆,这正是受御命之人所持之物。 此前听闻运灾粮的官兵与灾粮一同不见,令牌亦是,没想这令牌竟在此······ 楚浔枂看向张元,又是淡声问道:“那亲眼见粮草一事又是何说?” “禀浔公主,张元乃张家明部之人,曾听闻兄长道张氏秘闻,兄长被诛后,草民连夜寻到那密库,正见张氏人将那灾粮运进密库中。” 楚浔枂也未出言,依旧注视张元,见他面色掩不住悲戚,又是悲愤,不似作假,只是此事重大,且张元自称张氏族人,又是恰好见那灾粮运往密库,还待深究。 不过,这令牌却是真······ “你是张氏族人,为何要告知我此事,不怕我揪了张氏的错处祸及你么?”楚浔枂将明黄纸与木牌放在桌上,淡声问。 “只要张氏倒了,草民得以为兄长报仇,就算是搭了这条命又何妨?”张元咬牙切齿,面色阴鸷。 第38页 楚浔枂瞧着他这个模样,却是没接着问下,只是酌了一口清茶,出言:“也罢,事关重大,我且命人查一番,再给你答覆。” 语罢,楚浔枂便拿着信纸与木牌,起身,对许老拱手,欲告辞,许老也不多言,起身相送。 张元瞧着楚浔枂,瞥了瞥嘴,紧握着拳头,又慢慢松开,放下,瘪了瘪嘴,最终说不出什么。 待楚浔枂出了门,许老才拍拍张元的肩膀,出言:“你且放下心,浔公主既收了那证物就不会坐视不管。” 张元垂下眼,点头,终是应下了。 楚浔枂拿回到别庄,茗香来报,在荒郊发现一密库,库外有人把守,名上是一富甲所有,但那富甲却是在一年前就被她的人查出与张懐有私。 且密库外边土路有车辕痕迹,应是不久前以马车运重物经过所致,且路边野草上留下几粒谷物,那谷物偏尖,不是江南所产,像是北边之物。 事情慢慢明了,那密库许真如张元所说藏了灾粮······ 只是,对张元那人,楚浔枂却是知他底细不简单,既是张氏之人,又是除张氏,且方才他提及张氏的明部与隐部,她却从未有过此说法,也查不到。 但方才他却没有将内情全盘而出之意,按他说他兄长执了密令被灭口,而他却依旧在城门当小卒······ 又想到那信件与木牌,无论如何这人都要保住,她且先命人查他身份,不回復他,待他自行来见她,毕竟瞧着那架势,他比她更急。 宋君颜却不闲着,晨起出门,黄昏才归,虽说宋君颜与琉玹谈话从不避讳她,她也隐约知宋君颜在查他身世,也不出言过问。 查看完底下人送来的密件,已是深夜,宋君颜还未归,虽说琉玹早早禀过她,她确是不免担心,回了房,正见宋君颜放在案桌上的白玉盒。 楚浔枂走近,打量着,这玉盒是宋君颜从大焉城带来的,平日里也是宝贝得紧,她没打开过,也不知为何,现今她却生了要打开一探究竟之意。 思量再三,楚浔枂却是收了手,最终楚浔枂终究是没忍住,就打开了那玉盒,只见玉盒中是一张张薄纸,纸上画着东西, 没有任何犹豫,楚浔枂将薄纸拿出,先是抽了一张,打开,脸色却是红了,这张薄纸画的正是她,且是她穿着白色云纹红亵衣模样,面色沱红,风情得狠。 下一张,画中之人还是她,只见她紧裹红被,露出粉藕般细臂,又翻了几张,皆是她,不正是她在闺房中的模样么? 楚浔枂面色却是愈发的红了,虽知宋君颜喜画她,却不知会画这般模样,还藏在玉盒中,宝贝着,虽不是露骨的春宫图,但这些图画却是出自有谪仙之称的君颜公子之手······ 恍惚间,楚浔枂却是听到轻咳声,楚浔枂抬头,正见宋君颜正倚在门边,眉间带笑,打趣的模样。 楚浔枂快速将画放下,有些恼,有些羞怯,愣愣的瞧着宋君颜走近,转念一想,宋君颜画的可是她,难道她还看不得,就又理直气壮起来,先出言:“平日里你画我就罢,还画这些模样,又是露骨,又是香艷,若是他人瞧见了,该如何是好?” “怎会有人瞧见?”宋君颜走近,将画收好,放进玉盒中,又是道:“何况,浔儿的闺房模样我才不愿让他人瞧见。” 宋君颜拉着楚浔枂在床边坐下,又是道:“何来的香艷露骨,在君颜心中,那正是浔儿最美的模样,半遮欲露,销魂至极,夫妻间的闺房之乐,浔儿不必羞怯。” 听着宋君颜的轻佻之言,楚浔枂却是面色更红了,她哪能应付得了这般模样的宋君颜,分明画了她的艷图,还能说出个礼来。 感受着宋君颜愈加热切的目光,楚浔枂索性低了头,不作言语。 瞧着楚浔枂这女儿家的娇羞模样,宋君颜轻笑出声,起身,出言道:“今日在外边停留久了,也是为了身世一事。” “可有眉目?”听到宋君颜提到身世的事,楚浔枂快速回到。 “眉目倒是有······”宋君颜语言又止。 “结果如何?”楚浔枂又问,有些急切。 “呵呵。”宋君颜瞧着楚浔枂那急切的样子,又是轻笑,竟挑眉道:“若不如浔儿亲近为夫一番,为夫才道。” 楚浔枂看着一脸戏嚯的宋君颜,便是冷哼一声,不再出言。 宋君颜也不恼,温声道:“估摸还查几月便能明了,到时候为夫自会告知浔儿,勿忧。” 语罢,宋君颜却是将外袍脱下,楚浔枂眼看着那苏绣云锦袍被宋君颜随意扔在地,有些不解,却又见宋君颜解了中衣,解了发,甚至将脸上的易容面皮撕下。 楚浔枂瞧着那张妖媚至极的脸,那飘逸的墨发,还有那地上的衣物,心中有些慌,便开口,“你且说话便是,脱衣作甚?” “夫人不知么?”宋君颜却是俯身,在楚浔枂耳边说道。 低音在楚浔枂耳边响起,耳尖上尽是温热,没来得及反应,宋君颜却是一把将她抱起,“想来浔儿未沐浴,恰好,为夫亦是如此。” 楚浔枂挣扎,却是下不来,被宋君颜抱得紧,只能面色泛红的瞪着宋君颜,宋君颜却是心情大好,就连眉宇都带了笑。 第39页 情到浓时不知止,良辰美景不顾嘆,夜半,春风起,正是鱼水欢乐时。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私运粮草 不过一日,那薄纸上的人名都一一确认了,对照此前的姑苏城户籍,那些薄纸上的人名竟然在半月前凭空消息,除了张元,在偌大的姑苏城中竟查不到熟识他们的人,仿佛从未存在过那般。 人聚而居,总是有熟识的邻居,没有的话,莫不是刻意而为之? 下午张元就托许老传话过来,当晚张元来了别庄,他是等不住了。楚浔枂在亭中会见张元,斟了茶给他,也无一人出言。 过了许久,楚浔枂瞧着张元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才淡声道:“先说张家明部与隐部一事吧。” 张元抬眼看着面色淡漠的楚浔枂,拳头不由得握紧,下了决心,开口,“明部在明,隐部在暗,明部与隐部共同守卫张家······” 明部与隐部同为张家子弟,却全是张家的庶出,张家将嫡系与旁系的庶出子弟全部编制起来,组成维护张家的队伍。 明部则负责巡逻、守城门等光明之事,而隐部则负责暗杀对手等腌臜事。 妙的是,这张氏的庶出只有拔尖者才可拥有张氏身份,而旁的皆被任意编篡了身份,明面上斩断了他们与张家的联繫,如此一来更方便行事。 楚浔枂沉思着,这张氏一族盘踞姑苏已久,加上牵往大焉的几家旁系,就明面上看也不止三四百人,那些庶出的人又该是多少的数目? 此事张家做得妙,记得留出几个庶子,也掩人耳目。 “你可知如今庶出队伍共有几人?”楚浔枂看向张元。 “庶出队伍编制从前朝便开始,至今已近六十余年,期间庶出又生庶出,而各个嫡系旁支又不断生庶出,庶出已有千余人······”张元抬眼,顿了顿,定了定声又继续道,“此外,张家还不断引进流民,招收山间乱寇,将其纳至隐部,由庶出子弟引导,已逾万人······” 语罢,张元垂头,不敢窥楚浔枂一眼。 楚浔枂也不出言,面色泛冷,近年来东玄战事不断,大部分军队都调往边界,而戍守在城中的军队也不过几万,姑苏城中的军队也不过五千人,而戍守大焉城的裴家军更是少之甚少,不过千余人。 然一个姑苏巡抚都竟有万余人军队,岂不是要造反么? 若是前线颓败,张懐就以这万人军队反叛,边界的援军定是来不及支援,再加上与张懐结党那几人之力,恐怕姑苏城也能被他轻松拿下。 若是不反叛,当真到了楚宸灏与她三哥争皇位之时,这姑苏的万人大军再加边界的十余万,又辅以晋元帝的支持,也足够同裴将军对抗,何况,东玄最重莫过于大焉与姑苏,占据了姑苏离掌控东玄也是不远······ 且,指挥军队之人皆是张氏庶子,他们仰着张氏鼻息而活,以血缘为链,将其紧紧联结,唇寒齿亡,如此一来倒也不怕庶子不忠心。 至于流民与乱寇,在军中虽纪律严明,但却可吃饱穿暖,倒也是喜极了。 过了许久,楚浔枂又问:“这不过你一人之言,可有证据?” “有,姑苏偏北有一山,名为玄阴,玄阴山正是练兵藏兵之处。”张元毫不犹豫道。 楚浔枂却是看了眼张元,轻飘飘的一句,“这莫非亦是你兄长告知?” “正是。”张元点头。 楚浔枂也不出言,低头抿了口茶,就随意摆手,起身,“也罢,你先回,本公主既拿了你的证物便会给你个答覆。” “草民多谢浔公主!”张元对着楚浔枂的背影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直至楚浔枂消失在迴廊他才起身,转头向门口走去。 楚浔枂才不信张元的兄长会告知他玄阴山是张家的藏兵之地,想要活命有些东西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也无妨,两年前她便疑心玄阴,也该探探。 只是,若张家当真藏兵于玄阴,等她捅将此事出来,莫说德妃,就连晋元帝也是保不住张懐,要知在东玄藏兵可是砍头大罪。 揪了这由头,这张懐就是逃不脱了······ 灾粮被劫还是藏兵都存疑问,巧合过多,只是既已出了苗头,她可万万不能错过,等不及了,再等晋元帝早晚会耗完了裴家军······ 当夜楚浔枂便命人去探了玄阴山,直至三日后密探才归,玄阴山有一峭壁,姑苏人皆以为玄阴山绝于此,却不知在山腰间有一洞,洞中路往下延,走尽可到玄阴山背面的峭壁之下。 峭壁之下是一平地,四周群山围绕,只有山洞那一路通,平地中种有粟黍,建有房屋,正是张氏练兵藏兵之地。 这可真当藏了兵······楚浔枂沉思着,她怎甘心放过张懐?虽说张元可疑,但许老却是不会害她,若他无十成把握也不会带来张元。 想了许久,楚浔枂才做了决定,先是将那木牌给许老,许老为姑苏刺史本就有督察一责,让许老带张元向刑部尚书举报张懐,再以木牌为证,刑部尚书定会重视。 待查出那灾粮所在的密库后,她再命人在通往崖底之路制造运粮的痕迹,对刑部官员加以引导,他们很快便能发现那张氏藏兵之地,如此一来她倒要看看认证物证具在,她的父皇还要如何保那张懐? 第40页 不作踌躇,当夜楚浔枂便亲自坐着马车前往酒馆,将那木牌交由许老,将计划与他细细说来,许老脸无震惊之色,一口应下了。 “老夫定不负浔公主所託,定能完成重任。”许老拱手道。 “倒是劳烦许老了。”楚浔枂微微颔首,正色道:“此事是扳倒张懐的关键,还望许老多加费心。” “老夫晓得,浔公主放心便是。”许老点头。 “嗯。”语罢,楚浔枂也不再多言,就回了别庄。 所谓用人无疑,凭着许老与她外祖父数十年的交情,许老早已被打成裴氏一派,他是万不可能背叛她,且论官职而言,许老就是最合适的那人。 回来时,宋君颜也未眠,点着灯,侧卧软垫读着游记,见楚浔枂来了他才放下书,起身,开口:“许老可是应了这事?” “定是应了的。”楚浔枂点头,脱了外袍,又道:“我已将那木牌给他,估摸明天便有结果了。” “那信纸可给了他?”宋君颜将楚浔枂拉到床边坐下。 “未曾,总觉张元不可尽信,便留了信纸。”顿了顿,楚浔枂看向宋君颜,“想来那木牌与张元也足以让刑部尚书引起重视了。” “嗯······”宋君颜应了一声,过了许久,又问:“浔儿就这般信许老?” “这是自然,许老与外祖父交情甚笃,且是裴氏一派。”楚浔枂笃定的答着。 “也罢······那洞中小路的运粮痕迹可做好?” “已命人去布置了,明日定成。”楚浔枂躺下身,向宋君颜那边靠近,将头埋在他胸口,小声道:“也是乏了,明日还有正事,今夜可不许折腾我。” “好,不折腾你。”宋君颜带着笑意,低头亲了亲楚浔枂的额头,遂将楚浔枂揽进怀中,柔声道:“快睡吧。” “嗯。”楚浔枂嘟囔应了一声,渐渐进了梦香。 第二日本该传来许刺史携证人举报张巡抚的消息,却没想晌午之时却是传来刑部尚书于许刺史家中搜出监运灾粮的令牌。 下午,官兵又从许刺史家中搜出信件,竟是许刺史与裴家军副将通信的信件,信件中记载许刺史暗中给予裴家军几千斤谷物,那谷物的来源竟是许刺史借督察之职勒索姑苏巡盐史所得。 信件中所提及,半月前许刺史又运了一批粮草往大焉裴家军驻扎地,那粮草的数目正与灾粮数目相等,且监运灾粮的令牌还在许刺史家中,其意也明了。 下午,刑部尚书便拘了许刺史,将他关入牢中,随即张巡抚出告示,告知灾民灾粮追踪情况,张家将继续开仓放粮施与灾民。 一时间,许刺史被灾民骂了个狗血喷头,而张巡抚自是得了人心。 楚浔枂听着茗香的禀告,面色沉得泛黑,究竟是何处出了差错,明明是她给许老举报张懐的令牌却成了许老劫灾粮的证物,且还有在许老家中搜出的与裴家军私通的信件,这定不可能。 裴家军军晌除了东玄国库下拨,还有裴家私库供给就是足了,就连裴皇后都未曾给裴家军添粮,如何还需要许老的粮草? 且许老是正直之人,又怎会利用私权问巡盐史要粮······楚浔枂沉思着,如今许老虽已被拘,但只要找不到那灾粮,就算有再多的证据,那私扣粮草的罪名就是下不来,何况她还知那灾粮被张懐藏于何处。 至于裴家军与许老有粮草往来一事,给她些时间她定能查清,毕竟她清楚裴家军从未收过许老一分粮草。 如今许老被诬,事关粮草,就一定与张懐脱不了干系,而另一个涉事之人却从未被提及······楚浔枂想到了张元,他是向许老告密之人,若不是他,她也不会知张懐私藏灾粮与藏兵之事。 而今许老出事了,他却不受关联,且他亲口承认他是张家庶子,终究是她大意了,此前对他存有疑惑,却不做个彻底,反而遭了祸害! 若是他得知许老拿到了令牌,再传信给张懐,这么一来许老家宅无故被刑部搜查也就说得通了。 想当初张元先是给了令牌和信件与她,那写满名字,盖满指印的信纸!糟了,楚浔枂面色一变,正想命人将那信件拿出别庄,没想茗香却来报,刑部尚书带人来了别庄。 楚浔枂定了定神,与茗香缓缓向院外走去,最糟的事终究是来了。 刑部尚书带了十余官兵围了别庄门口,宋君颜则站在门前,身后站着几个家丁,两派对峙着。 瞧见来人是楚浔枂,刑部尚书几人就规规矩矩的给楚浔枂行了礼,“下官参见浔公主。” “起来吧。”楚浔枂随口应道,转头看向立在对面的刑部尚书,房临冶,不过才到而立之年,只因他为人正派,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做事不偏不倚,又无归依派系,晋元帝才会提拔他。 “今日房大人来本公主的别庄所为何事?”楚浔枂开口,拉长了语气,话语间尽是调侃意味,“来了便是,还带了如此多的侍从,莫非怕本公主吃了你不成?” “浔公主慎言。”房临冶拱手作揖,沉声道:“许刺史在牢中招供,他将灾粮劫走并运往大焉裴家军驻扎地。” 第41页 招供?楚浔枂眼中闪过暗光,又是调侃的模样,“既已招供,可有证词?” “这便是证词。”房临冶从袖中取出一张薄纸,薄纸上写有密密麻麻的字,下方还按有手印。 楚浔枂瞧着这字迹,是许老的无疑了,他不可能做此事的,为何要招供?可证词却是不可能作假······ 房临冶既已带人来搜了别庄,便说明许老已经和他们说了那信纸的存在,楚浔枂握紧了手,无论如何那信纸都不能被搜出,就强做镇定道:“许刺史招了便是招了,又与本公主何干?就算裴家是本公主的外祖家,房大人也无搜本公主别庄之权吧。” “回浔公主,许刺史提及浔公主别庄藏有一信纸,信纸上是当日劫粮草之人的名单与他们的手印,该信纸乃重大证件,还望浔公主不要妨碍公务才是。”房临冶态度不卑不亢。 “呵,房大人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莫不说本公主私藏证据?”楚浔枂反唇相讥,面色一冷。 “下官不敢。”房临冶沉着道,“要搜查过后才可知结果,下官多有得罪,还望浔公主念姑苏数万灾民,让下官还他们一个公道。” “公道?房大人言外之意不正是指本公主包藏祸心?”楚浔枂怒目而视,“何况,本公主乃皇室之人,又是中宫嫡公主,若无御命,你区区一个下官,又怎敢搜本公主的别庄?” “本是下官得罪了。”语罢,房临冶又从袖中取出一物,那竟是御用文书,“这是昨日皇上派人送来的文书,还望浔公主一看。” 楚浔枂接过文书,里面竟写让房临冶在办案中,无论是何权贵宅院马车都可搜查,那任何权贵不正包括她楚浔枂么? 今日许老才被拒,而昨日御用文书就到了,事到如今楚浔枂哪能不知,她可是被她的好父皇狠狠的摆了一道!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谷黍 楚浔枂将房临冶带到前厅,几人围着茶桌而坐,已有官兵去搜了别庄的各个院子,楚浔枂小酌着茶,不时与房临冶交谈几句,看似风轻云淡,心里却是紧着的。 在得知房临冶来到别庄之时她虽命人将那信纸送出,却不知来不来得及,但表面功夫却是要做的,不能让房临冶看出她的半分虚心。 过了许久,一小捕快来报,楚浔枂心口一紧,看向宋君颜,宋君颜却是风轻云淡的模样,握住她的手,安慰的笑笑。 楚浔枂盯着那小捕快,越发的紧张了,却听那小捕快道:“禀房大人,属下已搜遍别庄各院,并未发现许刺史所说的信纸。” 听到此话,楚浔枂心却是放下了,看来那信纸已经被人送出别庄了。 只是,房临冶却满是疑惑,“当真寻不到?你们可有仔细搜查。” “属下确已搜遍别庄,并无可疑之物。”小捕快垂下头。 “怎会,那分明是许刺史口供,又怎会有假?”房临冶转头,眼神毫不避讳的直视楚浔枂,里边满是怒意。 楚浔枂不过轻轻瞟了眼房临冶,轻笑道:“按房大人所言,本公主的别庄就该有那信纸么?可是断定了本公主就是那包藏祸心之人?” “许刺史确言浔公主的别庄藏有信纸,不过下官却无污衊浔公主之意。”房临冶不卑不亢道,说他并无污衊楚浔枂之意,但那话中的意思却未必了。 “哼。”楚浔枂轻哼一声,“不过一区区刺史之言,房大人不调查清楚就信了,还大张旗鼓的来搜本公主的别庄,当真武断。” 听楚浔枂此话,房临冶面色一黑,紧了紧握住的拳头,许久才放下,拱手恭敬道:“今日之事是下官鲁莽了,毕竟灾粮一事关乎人命,还望浔公主多多包涵。” 话虽如此,但房临冶依旧带着怒火注视着楚浔枂。 楚浔枂也不怕,就起身,摆手,居高临下的看着房临冶,讽刺道:“还望房大人下次谨慎些,别再做些白费力的事,既寻不到灾粮,又愧对难民。” 这次,房临冶的脸色彻底的青了,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便作了个揖,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直到房临冶一行人离了别庄后,楚浔枂才放下心来,又坐下。 “浔儿饮杯茶。”宋君颜将茶杯递给楚浔枂,安慰着。 楚浔枂接过宋君颜的茶,一饮而尽,也顾不得说些什么,就往后院走去,今日房临冶搜不得信纸就拿她没办法,但奈何房临冶是个嫉恶如仇却又迂腐的人,分明就是认定了她是那作奸犯科之人。 在许老嫌疑未洗清之前,房临冶定会再寻法子来搜查别庄,直到找到那信纸为止。 只是,那信纸却是扳倒张懐的关键证据,她是如何都不会拿出的,何况一旦拿出信纸,岂不是她的变相认罪?现下她还是要快些去问茗清究竟将那信纸藏于何处了。 来了阁间,已有一黑衣男子等候,男子五官并不出众,但通身的杀气却是让人忽视不住,他见楚浔枂进来了,就恭敬作揖。 楚浔枂摆手,问道:“可是将那信纸拿出别庄了?” “属下无能,并未在木盒中找到那信纸。”茗清跪倒在地,冷淡的脸上难掩自责。 “其他地方也寻不到么?”楚浔枂淡声问道。 第42页 “寻不到······” 信纸不见了,楚浔枂看向那被打开的木盒,分明是被捕快搜查过了的,无论那些捕快是晋元帝还是房临冶的人,只要搜到了信纸,那么她藏私的罪名就是逃不掉了,于晋元帝还是房临冶都是喜见的。 如此一来,那捕快搜不到信纸,便是不可能作假,然而信纸却没被茗清拿出别庄,但它却不见了,是何人拿了去? 也罢,信纸虽是不见了,但却排除了张懐与晋元帝所得,总是能寻得来的,而且,如今那信纸就如烫手山芋一般,还是留在外边较好些······ “也罢,丢了就是丢了。”楚浔枂淡声道,“命人在暗处封住姑苏城,务必于三日内寻得信纸。” “是。”茗清应着,起身,掠上屋檐而去。 许老为何要认罪?这是楚浔枂探不清的一点,虽说房临冶为人迂腐,但对于犯人他却极少用刑,更别谈许老这种上过战场的前辈。 而在房临冶眼皮子地下弄手脚就是更难了,如此一来就排除了张懐收买狱卒逼迫许老认罪的嫌疑,且许老孤身一人,没有家人可成为软肋,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许老自愿认的罪。 但许老却是绝不会背叛她的人······至于藏于许老家中与裴家军通信的信件,若无熟识人也是仿照不来的,而且直到现在依然查不出是何人举报的许老······ 楚浔枂沉着脸,张元定是不能放过,而许老却是案件的关键,今晚定是要设法买通了狱卒让人进去探探情况。 晌午她已派人送了急信去大焉,愿她外祖父不要受牵连才好。 才到晚膳时分,还未来得及用膳,就有探子来报,许老在狱中招供将灾粮运回大焉的路线。 “他可交代运到何处?”楚浔枂问道。 “据探子报,许老自称劫下灾粮后为避风头没将灾粮及时运出,直至昨日才用马车将灾粮运出姑苏,估摸已行到玄阴山下。”茗清拱手作答。 “玄阴山?”楚浔枂面色又淡了几分,玄阴山在姑苏城以北,而张家密库在姑苏城以南,灾粮分明是在张家密库,又怎会跑到北边? 顿了顿,楚浔枂又问,“房临冶可有派人去寻?” “估摸这个时辰也派人去了。” “我们的人寻了没?” “一收到风声就去寻了。”茗清皱眉,又道,“还没确切结果,但有探子来报沿途有北方谷黍遗落的痕迹。” “再派四十人去,抄小路,找到那批谷黍,在官兵到达之前运走,无论如何不可让官兵寻到那批谷黍,就算在途中与官兵发生冲突也无妨,凡事有本公主担着。”楚浔枂冷声道。 “是。”语罢,茗清又退下了。 楚浔枂快步往外走着,她不知她在哪里中计了,但黍只有北方才种,那批谷黍极可能就是灾粮,若是灾粮以这种形式被房临冶的人寻到,那裴家军私扣灾粮做粮草的罪名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清了。 所以,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那批谷黍绝不能被刑部的人寻到。 “茗香,你亲自去将张元擒来,不必客气,只要人还能说话即可。”楚浔枂瞥了眼茗香淡漠道,又接着往外走。 来了厅中,宋君颜正饮着茶,楚浔枂在桌前坐下,直言道:“想必许老一事君颜早已知晓,我要借你玄机阁一用。” “浔儿要用就用。”语罢,宋君颜看向琉玹。 琉玹自觉向前,对着楚浔枂拱手作揖,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玄机楼定有姑苏牢狱中狱卒的轮休表,无论用何法,在戌时留出一刻钟与我。”楚浔枂开口。 “浔儿是要入狱中询问许老?”宋君颜淡声道。 “正是,许老会这般说定是有隐情在,事因他而起,我定要亲自问他,也好弄个明白。” “隐情?”宋君颜将茶盏放下,目光直视楚浔枂,“浔儿不考虑他种情形?” 楚浔枂回视,与宋君颜四目相对,也没应,她知道宋君颜的言外之意,但她却不觉许老会如此······而且还未审问过张元。 “也罢,就按浔儿说的做。”宋君颜对着琉玹摆摆手,琉玹就退下了。 “如今距戌时还久,先用晚膳才是。”宋君颜起身,将楚浔枂拉起来。 楚浔枂看着被宋君颜执着的手,正想推脱,如今事情到了这般境地,她还有何心思用晚膳,只是宋君颜却像是懂她的心思那般,又道:“如今探子还未回来,干等着又有何用?” 语罢,就执意将楚浔枂拉起,紧紧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出厅中。 楚浔枂在后边跟着,也不说话,待在饭桌前坐下时,她看着坐在对面的宋君颜,才问道:“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夫君也不怕我连累了你?” “这等小事浔儿自会解决得了。”宋君颜笑得温柔。 “我已是焦头烂额,也不确定能否解决,你如何说这般笃定话?”楚浔枂略微自嘲道。 “估摸是因我信浔儿吧。”宋君颜轻言。 第43页 “信我?”楚浔枂略微惊讶的看着宋君颜。 “自然。”顿了顿,宋君颜又道:“不止我信你,母后,外祖父亦是信你,还有你的属下亦是信你,正是唇亡齿寒,树倒猢狲散之理。” 楚浔枂却是不说话,她怎能不懂这道理,若是她倒了,她的属下,她的母后与外祖父怕也是离倒下之日不久矣,她不能倒下的······ “快用晚膳,戌时还有要事。”宋君颜将青笋夹入楚浔枂碗中,又言:“浔儿可是君颜的天,若是倒下了,君颜也是离灭亡之日不远矣。” 瞧着宋君颜脸上那略带戏嚯的笑颜,哪能不知宋君颜后半句的打趣话,楚浔枂的眉头却是渐渐舒展了,宋君颜说的也句句在理。 就算事情再糟又何妨,她也要咬牙硬挺,护住她所爱之人。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牢中激战 才到戌时,打扮成狱卒模样的楚浔枂已在牢外等候,也不知用何法,玄机楼的人已将全部狱卒引出,琉玹将楚浔枂引进牢中。 待指明方向后,琉玹就停下,独留楚浔枂一人向关押许老的隔间走去。 隔着牢门,楚浔枂终究是见到了许老,他身上的衣物沾了污渍,银髮缭乱,但脸上无伤,精神不错。 “许老。”楚浔枂将帽子摘下,轻唤道。 “浔公主。”许老像是早料到楚浔枂会来一样,起身,恭敬的对着楚浔枂作了个揖。 “事已至此,浔儿不再拐弯抹角,只问许老一句,为何要招供那些莫须有的东西。”楚浔枂淡声问道。 许老不过是看了楚浔枂一眼,随即低下头,不再说话。 楚浔枂面色淡了淡,又道,“许老明知如今裴家军乃我父皇的眼中钉,肉中刺,你将灾粮一事与裴家军扯上关联,摆明了要将置裴家军与死地。” 许老依旧不言,楚浔枂又是道:“外祖父曾言,许老与他同是十七岁入军营,二十岁结为兄弟,一同征战数十年,裴家军对许老而言定是重要至极,浔儿才不信许老会刻意做出这般诬陷裴家军之事。” 顿了顿,楚浔枂继续道:“何况,许老待我亦如外祖父那般,定是不会陷我于不仁不义的境地,许老有苦衷与浔儿说即可。” 楚浔枂一直注视着许老,却不见他有所动作,过了许久,许老才抬起头,目光浑浊的注视着楚浔枂,又转头看向外边,瘪了瘪嘴,沉声道:“此事,是老朽对不住浔公主,也对不住裴将军。” 楚浔枂不敢置信的看着许老,环顾了眼四周,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听到外边传来嘈杂声,心一沉,就走进,沉声问道:“许老这话是何意?” “就如浔公主所想。”许老面色平静。 楚浔枂哪能不知许老之意,他这是背弃了她,背弃了外祖父,也背弃了裴家军。 她只觉心中有一股寒意,又有一股火气,让她不舒服极了,带着狠辣,楚浔枂盯着许老,一句一字道:“许老,你可真好,若不是今日,我绝不信你会背弃裴家军,好自为之吧。” 许老面色平静,一言不发。 这时,琉玹跑进来,略带着急的说道:“夫人,快些离开,张懐的人来了。” “莫非是打着浔公主要将许刺史灭口的旗号?”楚浔枂略微讽刺的看着许老,又转头对着琉玹说道:“为何要走,他们来了正合我意,你且说玄机楼的人可否敌得过张懐的人?” “自然是敌得过。”琉玹答道。 “房临冶的人可是也来了?”楚浔枂听着越来越近的嘈杂声,目光幽深。 “与张懐的人一同来的。” “杀了,将他们的人都杀了,一个都不留。”楚浔枂的语气尽是阴冷。 “夫人?”琉玹带着些疑问,“这可是在牢中,妄然同刑部的人交手会被旁人看见的。” “本公主连东玄的天都不怕,还怕一个刑部不成?想活命就按本公主说的做。”语罢,楚浔枂也不理琉玹,拔出挂在腰中的剑,往外走去,“命人将许刺史看好,他可不能死。” 琉玹略微迟疑,但也应了一声,随即也走出去。 走到天牢门口,有估摸百余的官兵,他们分成两对,正拔剑对着是狱卒打扮的玄机楼之人。 为首的人见楚浔枂出现就大声喊道:“浔公主为将许刺史灭口而潜入牢中,我等快些将这些乱徒拿下!” 语罢,那百余人官兵就如潮水般冲进牢中,楚浔枂快速举刀与他们拼搏,手起刀落,衣破鲜血出,溅起了串串血珠。 这些官兵的武力明显比普通的捕快要高得多,准备得也是够充足的,楚浔枂勾唇一笑,尽是讽刺之意,自两年前她来姑苏治眼疾遇刺后,她就没遇到过这般激烈的打斗了。 杀意更浓了,楚浔枂侧身,堪堪躲过左边刺来的刀剑,反手就一刀砍在那小兵的颈间,手起刀落,鲜血溅,伴着一咕噜头颅滚落在地。 楚浔枂杀红了眼,加上又有玄机楼的人相护,没有一个小兵能近得了她的身,反倒是张懐与房临冶的人折损过半。 只见包围圈越来越大,张懐的人生了怯意,竟是打算离去,楚浔枂哪肯放他们走,就对着身边玄机楼的人大喊,“围住他们,一个都不放过,既然来了,就留下命再走!” 第44页 楚浔枂这话愤怒中带着杀意,剎那间,玄机楼的人皆一跃而起,将张懐与房临冶的人团团围住,嘶叫声与打斗声更大了,浓浓的血腥味向四周散开。 张懐与房临冶的人几被消灭殆尽,只见那为首之人一跃而起,竟是往外边逃去。 楚浔枂哪能让他尽意,运功跃起,踩着一小兵的肩膀追出圈外,快速将手中的刀放下,将腰间的细鞭拉开,狠狠的甩向那领头人。 鞭子圈住那领头人的脖子,楚浔枂运功拉着鞭子,竟将那领头人生生拉过来,领头人摔到在地,脖子被鞭子磨破了,溢出丝丝鲜血,衣衫褴褛,满面血渍,狼狈至极。 楚浔枂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勾唇,娇笑道:“不是叫你留下命再走么?” 只是,娇笑虽美艷,可配上这厮杀的场景,倒是渗人,让人觉得阴冷至极。 领头人双手紧握住勾住他脖子的鞭子,试图挣开,楚浔枂哪给他机会,快速跃起,挥动着细鞭又是在他的脖子上缠了几道,最后停下,站定。 低头定定的注视着领头人那乌青的脸色,又是一笑,运气狠狠将细鞭一拉,细鞭如一条细水散开,血柱喷涌而出,一缕溅在了楚浔枂的脸上,如血雨般散开,染红了细鞭,染红了地面,染红了那滚动的头颅。 “不知死活的东西。”楚浔枂从那无头尸首上跨过,也不擦去脸上的血渍,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妖媚而诡异。 楚浔枂转头就看到宋君颜,他依旧一席白衣,就站在那血路外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她,唤道:“浔儿。” 后边的打斗也停下了,玄机楼的人已将张懐与房临冶的人杀尽,一片寂静,只余宋君颜的声音迴荡四周。 楚浔枂缓步走向宋君颜,在他面前站定,宋君颜从袖间拿出帕子,将楚浔枂脸上的血渍抹去,血渍染红了月白的帕子。 “也不知快些来,竟不怕我被他们诛杀了。”楚浔枂竟觉得有些委屈,扯着宋君颜的袖子,留下了一个个红印。 宋君颜也不嫌楚浔枂那满手的鲜血,就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握,温声道:“浔儿才没有这般娇弱。” 语罢,宋君颜转头看着琉玹,吩咐,“留下可识别张家与刑部的身份物件,窥见今夜情形的好事者,尽杀之。” “是。”琉玹恭敬作揖。 宋君颜转身,牵着楚浔枂的手往外边走去,扶着楚浔枂上了马车。 琉玹看着马车旁那两人风情云淡的模样,又想起方才杀红了眼的楚浔枂,当真是该狠时则狠,倒是配极了。 “方才探子来报,玄阴山外确实有数十车谷黍,且是灾粮。”宋君颜拿着绸布擦拭着楚浔枂手中的血渍,又道,“茗清等人与刑部的人起了冲突,有流血之况。” “你是如何回那探子的。”楚浔枂看向宋君颜。 “只是道:灾粮为重,碍眼之人,该杀则杀,不必顾及。”宋君颜温声回答。 “倒是合了本公主的意思。”楚浔枂勾唇一笑。 如今她知许老就是背叛她了,虽不知缘由,但他污衊裴家军私吞灾粮就是事实,且今夜她才到牢中不久张懐与房临冶的人就赶到了,要说事先没有布置,她才不信。 也不愧是许老,熟极了她的行事,料定了她今夜会前往牢中探望,才让张懐的计谋得以实现。 若她真被扣下个杀人灭口的帽子,就算没有那信纸,那她也是如何都洗不清了。 只是,他们却是没料到她会将计就计,栽赃陷害她也会,到时牢外只有张家与刑部的人,她倒要看看是谁要灭口? 不过就是几个人,她还杀不得了?张家本就与她有仇,杀了几个张家的人又算什么,至于房临冶,她虽不知为何今夜他的人会和张懐的人一同出现,只是房临冶确实与她作对了,碍了她的路,她才不会手软。 只是,许老现下还不能死,至少在裴家军私运灾粮的嫌疑洗清之前还要活着,想起了灾粮,楚浔枂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她倒要看看房临冶拿不到灾粮该如何治她的罪? 想了想,楚浔枂又问道:“茗香可有将张元带回?” “带了,现下张元就在别庄中。”宋君颜应着,顺手将一杯清茶递给楚浔枂。 “嗯。”楚浔枂接过茶杯,小酌一口,不再说话,待审问了张元后,这件事也是该有个了断了。 不过,既然敢算计她,那也要吃些苦头才成,至少也得留下几条命,莫不然以为她楚浔枂是懦弱好欺的······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尸骸遍野 回到别庄,楚浔枂没有一刻耽搁,就往阁间走,茗香正站在门外,瞧见楚浔枂来了就恭敬作揖,“公主,人已带到。” “嗯。”楚浔枂点头,推开门,踏进去。 张元正背对着她站着,听到门边传来的动静才转过头,拱手作揖道:“草民参见浔公主。” “现下还行这些虚礼作何?想来本公主找你来的目的你也知晓。”楚浔枂自然坐在主位上,倚靠着木椅,淡声道。 “草民自是知晓。”顿了顿,张元又道,“想必浔公主已知许老与张懐串通一气了。” 楚浔枂只是点头,轻飘飘道:“你既愿来定不是只说些没用话。” 第45页 “也是。”顿了顿,张元又道:“如今浔公主已中张懐阴计,想必那灾粮也是暴露了痕迹,若说草民有计解浔公主燃眉之急,浔公主可否应草民一事。” “你以为本公主凭什么信你?”楚浔枂反问。 “就凭草民为张家隐部首领。”张元沉声道,目光直视楚浔枂。 “呵,好一个隐部首领。”楚浔枂起身,走近,“既已为隐部首领,又为何背叛张氏?” “一是为兄长报仇,二是不愿再如此浑浑噩噩的活下去。”张元从衣间取出一叠白纸,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个名字上皆盖了手印,又道:“这纸上有我隐部所有弟兄的名字,连同难民与流寇,不多不少,刚好一万零八百二十三人。” 楚浔枂接过信纸,不过随手翻阅几页,接着张元又递了块令牌给她,“这令牌上有张氏的标记,足以证明是张氏身份。” 楚浔枂接过令牌,令牌上有一暗圆印纹,正好与张家各处生意人所执的令牌印记一致。 “想必浔公主已知玄阴山有一洞中可到达崖底,但从五年前隐部已暗暗于崖背挖了另一条路,两月前已通,正通向玄阴山北面。” “那又如何?” “今夜浔公主的人已与刑部的人交手,刑部的人定有损伤,届时,隐部的人将引刑部的人往玄阴山北面走,让其发现通往崖底的道路,并刻意留下与张家有关的信物,让刑部误以为与其交手的是张氏隐部的人,如此一来不仅灾粮失窃之事可扣在张懐头上,就连张懐藏兵一事也可揭穿。” 顿了顿,张元又道:“届时,房大人发现崖底藏有张氏的兵后,草民自会出来认罪,并证明张家藏兵一事。” 楚浔枂看着面色平静的张元,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只是······“你可知此法会让你甚至整个隐部的人都丢了性命?” 毕竟,在张懐藏兵一事揭开后,张家隐部之人就成了叛军,对于叛军,东玄无容忍之法,只能杀之。 “呵,不过贱命一条,丢了就是丢了,又何妨?”张元竟然轻笑出声,“在隐部的弟兄写下这些名字后,就没人想活过,人死了,总比活着好。” 楚浔枂瞧着一脸决绝的张元,虽是平静的脸色,眼中却压抑不住泛起痛苦的神色,绝望又凄凉,想必已是心如死灰了。 将信纸与令牌收好,楚浔枂也不犹豫,现下没有更好的方法,只能将计就计了,而且就算张元心怀鬼胎,她也不怕,有了证明张氏内部的令牌还怕泼不了脏水? 只要令牌在,就算死的是她的人,她也要让他变成张家的人。 就算张元所说是假,她也一样可通过山腰的洞口让房临冶找到张氏的隐部,只不过麻烦些罢了。 好个张懐,设计让房临冶来对付她,想坐收渔翁之利,她就非要将他拖下浑水,房临冶既能对付她,又为何不能对付张懐呢? 思及,楚浔枂开口,“就按你说的做,你只管说条件就是。” “在玄阴山以南,有一小溪,溪边有着两百三十一户人家,那是隐部弟兄的妻儿,还望事成后浔公主将他们安排妥当,照拂一二。” “就如此轻易託付,不怕本公主不履诺?” “既敢託付,就必相信,且浔公主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张元沉声道。 “好,本公主就应了你。” 才与张元谈完条件,茗香就推门而入,作揖开口:“禀公主,探子来报,刑部之人尽杀之,房临冶正亲率下属赶往玄阴山支援。” “去得好。”楚浔枂看了眼张元,“谋划已久,也该收网了。” 语罢,楚浔枂跨步往外边走去,张元和茗香也跟上,领着五十余人,三人赶往玄阴山。 因是抄小路,楚浔枂他们的速度远比房临冶的要快,空中瀰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让楚浔枂身上的杀气又浓了几分。 “灾粮可有收好?”楚浔枂看向茗香问道。 “已收了。” “嗯。”楚浔枂应了一声,转头,对着张元说道:“你先与茗香前往玄阴山,该如何布置你心里有数。” “草民定不负浔公主所託。”语罢,张元与茗香驾马而去。 楚浔枂又派了三十余人跟随茗香而去,接着就领着十余人往大道上赶去,刑部的人被冒然杀害,她这个做公主的可是要好好慰问房临冶一番才是。 而且,她截住房临冶,不正好给茗香和张元拿到更多的时间么? 才走了不过一刻钟,楚浔枂就如愿遇上了房临冶一行人,房临冶在首,身后跟着百余人,他们看到有人来了,就拔刀相向。 楚浔枂毫无畏惧的骑马上前,对着房临冶笑道:“房大人莫以为本公主是歹人不成?” “不敢。”房临冶沉声应着,目光带着质问:“不过,已过三更,浔公主带人出现在山中岂能不疑?” “还不是因着房大人的缘由。”楚浔枂勾唇一笑,“听闻房大人发现玄阴山有人私运灾粮,本主公想灾粮一事也与裴家军有牵连,因着裴家外祖的关系,本公主就出来探探,看事情究竟如何。” 第46页 “浔公主是如何得知这一消息,下官不曾记得对外公布过。”房临冶怒目而视,“莫非浔公主是从许刺史那得来的消息?” “呵,于危急之际房大人还有心思说笑,许刺史在牢中,本公主又如何同他说话?”楚浔枂的话语中尽是讽刺之意。 楚浔枂这话让房临冶脸色更黑了,他拱手作揖道:“下官还有要事,就不与浔公主叙旧了,告辞。” 语罢,房临冶欲驾马而去,楚浔枂也挥动马鞭,出言:“房大人可是要去玄阴山,正好本公主也要去,与房大人一道可好?” 房临冶不理楚浔枂,驾着马往前赶着,楚浔枂也不恼,又道:“虽说本公主带的人马不多,但若是房大人遇到歹人,还是可以帮扶一二的,正好减轻了刑部的负担。” 听到楚浔枂提到刑部一词,房临冶想起之前刑部一个小卒来报,说刑部的人与不知来由的人发生冲突,刑部之人已几近覆灭,就连灾粮都未寻到,且今夜在牢中与刑部和张家起冲突的人就是楚浔枂的人······ 想到这,房临冶哪能不知楚浔枂的意思,那些不知来由的人恐怕也是楚浔枂的人吧······ 楚浔枂接收着房临冶那怨恨能淬出火的目光,面色坦然,无任何心虚之意,心中大快,既已设计了她,不流血怎么成? 何况,知道是她做的又如何,他有证据么? 因着房临冶急切,快马加鞭,不过两刻钟就到了玄阴山,扑鼻而来的是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山间树影斑驳,不见一人,独有那清冷月光,照亮那一地尸骸。 随着刑部的人下了马,就着火把,只见路上,山坡上,倒着一具具残缺的尸首,血染红了路边的嫩草,有些残肢竟是挂在树梢上,阴冷渗人,血腥至极。 蝉声环绕,万籁俱静,没有一丝生气。 房临冶下了马,踏上了被血染红的泥路,一步又一步走近,看着地上那近百具尸体,情难自控,心口一紧,胸口涌上一股腥味,来不及拿帕子,暗红色的血液就从唇边溢出。 “大人!”身旁一小卒赶紧扶着房临冶,语气中尽是担忧。 “我没事!”房临冶推开那小卒,转头,一步又一步向楚浔枂走去,目光阴狠至极,恨不得生吞了楚浔枂那般。 楚浔枂坦然抬眼回视,轻声开口,“刑部的人有此一劫,本公主甚是忧心,还望房大人放宽心,查出兇手才是首要。” 说话间,楚浔枂目光瞥向夹杂在小卒尸首中没穿官服的那几具尸首,其意明显。 房临冶也不移眼,紧握着拳头,指甲竟刺破了手心,流了血,他那紧握的拳头,慢慢抬起,已是出离愤怒,眼眶也红了,眸中恨意滔天。 楚浔枂也不怕,依旧回视着,一脸的风轻云淡,就如来游玩赏景一般。 最终,房临冶的拳头还是没能抬起来,又放下了,他身后的小卒赶紧拉住他,焦急道:“大人,我们现下找出兇手要紧。” 这话正是看向楚浔枂说的,扯着房临冶往后走去,房临冶垂下眼,松开拳,转身,往那堆尸首走去。 楚浔枂看着房临冶那依旧往下滴血的右手,不出言,只是嘴角慢慢晕开一抹弧度,像只讨了便宜的猫。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藏兵之地 果不其然,房临冶在一具便衣尸首上发现了一块木牌,令牌漆黑底,有一暗圆印纹,正是张氏的标记。 房临冶对着那令牌盯了许久,眼中思潮涌动,久久才散去,面色渐渐平静下来,就手持着令牌,缓步走向楚浔枂。 楚浔枂自然也瞧见了那令牌,开口道:“房大人,这令牌可是证物么?” “自然是。”房临冶沉声应着,又道:“将这令牌拿下去,查清令牌的由来就可得知是何人诛杀了刑部的人了。” 这话虽是对着手下说的,但房临冶的目光却是始终未离开楚浔枂,待令牌交出去后,房临冶竟嗤笑道:“浔公主,如此,你可满意?” “房大人何须问本公主,查清是何人诛杀了刑部下属,本公主自然是满意的,房大人以为呢?”楚浔枂面色平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下官以为?以为刑部还要多流些血,浔公主才能满意。”房临冶的语气嘲讽中带着愤恨。 “刑部想要流血,有的是法子,房大人何必如此激进?”楚浔枂勾唇一笑,“不过是拎不清,白白做了出头鸟罢了。” 语罢,楚浔枂拂袖而去,不再理房临冶。 出头鸟?可不就是出头鸟,本就不该趟这浑水的,刑部不过区区蝼蚁,怎能敌得那九天玄凤,白白做了那冤大头,怨他,怨他识人不清,怨他不自量力······ 只觉悲恸万分,怒悔交织,又是一口浊血从房临冶口中喷出,这下房临冶再也止不住摊下了,身后的下属连忙扶住他,才倖免倒地。 听到动静,楚浔枂回头看了眼房临冶,毫无意外的接收到小卒满是敌意与愤恨的眼神,却也不在意,又转了头。 很快,房临冶就缓过来了,却是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就如病入膏肓的人那般。 “大人!在玄阴山北面发现一路,路有谷黍之迹。”一小卒来报。 第47页 听到这话,房临冶眼神一亮,回了神,两腿微颤,挣扎站起,理了理凌乱的髮鬓,红着眼,低吼道:“沿路而行,势必寻回灾粮!” “是!” 房临冶上了马,率人向那小路而去,等房临冶的人都走了,楚浔枂才悠悠上马,跟上。 一路沿着谷黍之迹而行,便到崖下,崖下土地平旷,灯火缭绕,隐约可见炊烟升起,路边随处可见长刀短剑,树上悬着件件盔甲。 房临冶瞧着那盔甲,面色变了,这盔甲可不是寻常物,只有军中才有,就在诧异间,四周冒出了估摸百余人,将他们团团围住,那些人皆身着盔甲,手持长刀,竟是军人打扮。 就在打斗间,一领头人衣襟破,落一令牌,房临冶捡起,只见令牌黑底圆印纹,心中明了。 对方人数过多,眼见刑部的人就要被剿灭,又一伙儿人到,将那百余叛贼擒住,姑苏千余朝廷援兵随后赶到,刑部率援军趁机深入营地,趁熟睡之际将叛贼擒住。 叛贼皆在熟睡中,不觉来人,直至被全数擒住。 刑部于玄阴山崖底共擒获叛贼万余人,经刑部调查,那叛贼首领手中的令牌正是出自姑苏张氏,崖底叛贼皆是士兵打扮,且经叛贼首领自招乃张氏之人,第二日,房临冶就写密折传至大焉。 只是,张家藏兵一事重大,没有晋元帝的御令,房临冶不敢私自公之于众,只等静待御令。 夜间妄图潜入牢中将许刺史灭口,且在牢前诛杀刑部下属的歹人身配张氏令牌,且在张氏密库中查出灾粮,张巡抚有私扣灾粮之嫌。 虽说于张家密库查出灾粮,又有叛贼首领张元作证张懐命率人截下灾粮一事,只是运粮御史却不知所踪,无定罪之证。 且之前张家自开私库,施粥与难民,张巡抚有私扣灾粮之嫌一事出,姑苏满城譁然,不少豪绅且及难民纷纷声援张巡抚。 毕竟,张巡抚既已施粥,又何须私扣灾粮? 僵持了三日,于灾粮私扣一事,刑部却是再也查不出半点东西,如此一来定是不能给张懐定罪,楚浔枂也是急了,又是寻不到写有张元兄长等人名字的信纸。 现下已洗清了裴家军私运粮草的嫌疑,但若是扣不下张懐私扣灾粮的罪名,仅有诛杀刑部下属官员,妨碍办案的罪名,张懐也能轻易寻了个替死鬼上去,根本伤及不到他半分。 而且,若是许老能出来指证张懐倒也有可能落实了张懐私扣灾粮的罪名,只是不知为何,许老却始终不愿松口······ 正在楚浔枂焦急之时,宋君颜来了,将一木盒放于桌前,温声道:“这些东西许能用上。” 楚浔枂看了宋君颜一眼,就起身,打开木盒,只见木盒中装着几封书信,楚浔枂打开书信,眉头渐渐舒展了,这竟然运粮御使方全与张懐的信件,信上清清楚楚的写了张懐运粮的过程。 而且,这方全却已逃离东玄,入了北云。 “这信件可是真?”楚浔枂问道。 “你且看私印就知。”宋君颜温声答道。 楚浔枂看着书信下角的私印,确实是张懐与方全的私印,没有作假,得此证据,她交由房临冶也就不愁定不下张懐的罪,到时就算张懐有千万张嘴,也是狡辩不得。 且,方全已出了东玄,入了北云,一个巡抚竟能轻易将一小官送出境内,就连她中宫嫡公主都没这本领,这是被晋元帝知道了,他可还会竭尽全力的护着张懐? 还有那张家藏兵一事,都过了三天了,大焉城还未传来消息,想必晋元帝事先也是不知张家藏兵一事,莫不然还不早早出来解释,帮张懐脱困。 无论藏兵一事还是助方全入北云一事,晋元帝可否重罚张懐,这也足以让晋元帝对张懐生了嫌隙,就算张懐是楚宸灏的母族,但帝王总是唯我独尊的,没有任何一个帝王会容忍自己的臣子阳奉阴违,悄然独大。 待将所有信件放回后,楚浔枂却是发现木盒地还有一信纸,楚浔枂拿出,只觉眼熟,打开,这竟是她丢失的那张信纸,瞧着上边密密麻麻的名字,楚浔枂心中一恼,看向宋君颜,“我寻了六七天的信纸竟被你拿了去,看我每日焦急,你也不曾出声?” 楚浔枂的语气中带着些怒意,宋君颜却是不恼,依旧温声道:“若不让你焦头烂额几天,你可能记住当日之事,信了不该信的人?” 楚浔枂听着宋君颜这话,心中刚积起的怒气又是被戳散了,他还是记着她错信了许老一事······ 那事虽是她大意了,错的是她,只是看着一脸平淡的宋君颜,她又是止不住的委屈,这人就像是在看她的笑话那般,让她如此焦急。 楚浔枂紧紧拽着那信纸,也不说话,宋君颜只是轻饮着茶也不出言,过了许久,楚浔枂才狠狠将信纸扔进木盒中,合上,抱起木盒就转身往外走,“茗香,备马车,本公主要去寻房临冶。” 期间,宋君颜还是无一言,等楚浔枂走出了庭院,琉玹才上前,有些不解的问:“阁主,夫人定是恼了,为何当日不就将信纸拿出,何须等到今日?这般也会伤了和气······” “就如刚才所言,若不让她焦头烂额几日,她可能记住当日之事?”宋君颜将茶盏放下,“当日,若她没有轻信许老,直接将证据交由房临冶,再仔细查下去,定是不会扯出裴家军私运灾粮一事,也能顺理成章定了张懐的罪。 第48页 她的过,必须受着,若是当日房临冶真当找出那信纸,又无人帮扶,如今的处境可想而知,莫不说她与裴家军,就连裴皇后都要受牵连了。”顿了顿,宋君颜又道,“我护得了她一时,却不能时时刻刻护着她,有些东西该懂的,就要懂,没有谁不会背弃谁,只是利益不够罢了,哪怕是再亲密的人也是如此。” 琉玹也沉默了,他看着一派闲淡饮茶的宋君颜,也说不出什么,他虽觉宋君颜的做法偏激,可是却并无道理,普天之下,又有谁是绝对不会背弃谁呢? 楚浔枂将木盒送到房临冶处,房临冶虽有疑,却也收下了,待楚浔枂离开之时,还是忍不住问道:“浔公主,这信件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何处得来不要紧,有用就成。”楚浔枂随意摆手,想起宋君颜她就心觉不爽。 房临冶看楚浔枂这模样,就知道她不愿再多言,又想起另一事,还是开口,“此证物一出,定是坐实了张巡抚私扣灾粮罪名,还有许老亦是如此,下官曾听闻裴将军与许老感情甚笃······” 房临冶没将话说完,楚浔枂哪能不解其意,回头,冷声道:“犯了何罪就该惩处,若非外祖父求情就可免罪,许刺史犯的事与外祖父何干?房大人按法判决就是,不必包庇些阴险小人。” 语罢,楚浔枂转身离去,不再愿意同房临冶多言。 因着许老的缘故,裴家军差点染了私用粮草养病的罪名,他既已打算置裴家军于死地,那她还心软作何,不彻底让他病死牢中,倒也算她慈悲了。 且,如今裴家军虽没私扣灾粮,但许老信上提及运粮与裴家军一事还未查清,如此一来,就算她外祖父不忍,她也是容不得许老的······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粉饰太平 从房临冶住处回来后,楚浔枂没有回房,而是去了偏院的厢房,本就有些气恼,然而等了一晚,宋君颜却没有来寻她,这让她更气了。 迷迷煳煳被茗香叫起,却已近午时,房临冶拿出昨日她交由他的书信,坐实了张懐私扣灾粮的罪名,姑苏一片譁然,却依旧有些人是不信的。 楚浔枂倒也不急,此事不急一时,毕竟凭张懐在姑苏的名声也不是一时就可摧毁的,这私扣灾粮一事不过是个开头。 只是,张懐毕竟是巡抚,虽是刑部坐实了他的罪名,没有晋元帝发命,房临冶也不敢妄自捉了张懐,而且藏兵一事晋元帝还未表态,房临冶也不过等个结果罢了。 梳洗完毕后,楚浔枂纠结许久,还是打算去寻宋君颜,却被琉玹告知宋君颜清晨就因要事出门了。 “夫人,这是阁主命属下交由夫人的。”琉玹将一沓信纸交由楚浔枂。 楚浔枂接过,翻开,这是许老与张懐通信的信件,提及了诬陷裴家军私运粮草一事,楚浔枂面色渐淡了,莫不是许老熟识裴家军中的副将,他也仿造不了那副将的笔迹,也仿造不了裴家军的军印。 而且,这信件却是去年开始的,张懐早就与许老串通一气了,到了今年姑苏水患时才发作,倒真是沉得住气,可笑的是,许老早已背弃她,她还言之凿凿的信他。 只是,这定是私密之物,就连当初刑部搜查许老府宅时都未搜出,而宋君颜又是从何处而得? “他是从何处寻来的信件?”楚浔枂问道。 “阁主是託了玄机楼寻,玄机楼在姑苏城各处都设有暗桩。”琉玹答道。 楚浔枂也不再问,按照玄机楼的势力,寻到这东西倒也不意外。 没有迟疑,楚浔枂就命人备车去找房临冶,将这信件交由刑部,就可洗清裴家军与许老私通的嫌疑了。 先是私吞灾粮,让姑苏灾民无家可归,无粮可食,处处饿殍,接着又是与刺史勾结,诬陷裴家军私运粮草,且就连灾粮一事都扣到裴家军头上,加之,裴家军依旧在边关作战,就算姑苏百姓不怨张懐,晋元帝也不得不处置了张懐以安抚军心。 在藏兵之事结果出来前,楚浔枂并不觉晋元帝会对张懐从重发落,不过只要有了第一次处罚,就不怕没有第二次,人心也是如此。 房临冶的属下将楚浔枂引进内间,进屋之时,楚浔枂就见房临冶正俯坐在案桌前,手中拽着一信件,面色青白,既是愤怒,又是悲凉。 “房大人这是如何了?”楚浔枂走近,在案桌旁坐下,瞧着那信纸,瞥见了下方的御印,心中瞭然,估摸是晋元帝回復了房临冶关于张懐藏兵一事。 房临冶不过看了眼楚浔枂,也不出言,楚浔枂也不介意,自顾自的斟茶,小酌一口,过了许久,房临冶才到:“浔公主言天下权力为重,还是公道为重?” “房大人不是早已知晓么?”楚浔枂淡声回答,“没有权,何来争公道?” “说的是。”房临冶就着手中的御信将手狠狠拍下,“只是,为了保住那些权贵,就可随意牺牲弱小么?” 楚浔枂也没应,却是将房临冶手中的御信扯过来,打开,果然不出她所料,晋元帝还是选择保下张懐,让房临冶不将张家藏兵一事说出去,而那些兵,尽除之,知情者,除了他房临冶与张懐,尽除之······ 第49页 她早猜到晋元帝不可能除去张懐的,毕竟张懐乃德妃一族最大的助力,但晋元帝却是不能放任张懐有自己的兵,最好的方法就是帮张懐瞒下藏兵一事,再将那些兵除去,也除了障碍。 “他命你几日完成此令?”楚浔枂放了御信,问道。 听到楚浔枂的问话,房临冶看着楚浔枂,瘪瘪嘴,还是答道:“不过五日。” “那房大人可否与本公主三日,两日后定给房大人一个交代。”楚浔枂淡声说着。 “浔公主要插手此事?”房临冶有些不相信楚浔枂。 “房大人以为呢?”楚浔枂又道,“要么信我,要么允了这命令,房大人好好思量。” 语罢,楚浔枂起身,没有任何犹豫的往外走去,待楚浔枂快要踏出房门之时,房临冶却是起身,喊了楚浔枂,“那么此事就由浔公主操劳了。” 楚浔枂也不应,就随意摆手出了门,上了马车,掏出抽屉中的信纸,快速写了信,还盖了私章,随即将信纸交由茗香,“让茗清命人将此信送往大焉,无论如何都要在明早交到我父皇手中。” “是。”茗香应下。 至于藏兵一事,张懐与房临冶虽是知情人,但她楚浔枂也是,晋元帝想就此罢休倒是不可能,就算他封了房临冶的口,杀了小卒,但却封不住她楚浔枂的口,要么她就将张巡抚藏兵一事捅出,要么晋元帝就将那些兵给她。 反正这几年征战裴家军损失了数万兵,拿这一万多兵去补不正好合适么? 而且,张懐如此陷害她和裴家军,就算她在张懐身上讨不得什么实质性的便宜,还不能讨晋元帝的么? 反正早就撕破脸皮了,也不差这一次,想要粉饰太平,也是要付出些代价的,别以为她楚浔枂和裴家就是那么好惹。 不过······许老为何要背叛她?一个孜然一身,了无牵挂的人,又有什么是值得他铤而走险的? 楚浔枂还是打算去牢中见许老一面,狱卒全是刑部的人,她要进倒也没人敢拦,就轻易的进去了。 许老依旧被关押在原来的牢房中,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只是面色却苍白,双目浑浊,就连鬓上的白髮都多了许多,仿佛老了十余岁那般,心如死灰了。 “许老。”楚浔枂唤道。 许老看了楚浔枂一眼,也没回话,只是转过头,仰头,瞧着那唯一透进光的窗户。 楚浔枂也不介意,继续道:“还记得幼时我去将军府,若是外祖父不得空,皆是许老命人教我习武,也算是认了这个长辈,只是没想,如今到了这般境地,虽不至兵戎相见,但也与水火一般,不相容。” “浔公主还是快些回吧,这牢中阴暗,怎能让你屈尊?”许老嘶哑的声音响起,“不过是我许老小人作态,对不起裴家罢了。” “浔儿不过是想要个缘由罢了,一个征战数十年的正直将军为何会做这些背弃本家的腌臜事?”楚浔枂又问。 听到楚浔枂说这话,许老身形一顿,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过了有近一刻钟,楚浔枂也不再等了,许老是不会说了,就转身,开口,“我与房临冶通过气,刑部不会用刑,真当到了那日,也不会有恶刑,只管安心去就好。” 说完,楚浔枂就离开了。 直至楚浔枂走出牢中,许老才瘫坐在地,面色悲戚,以手拂面,沉声道:“下官谢浔公主······” 接着,竟是止不住的嚎啕大哭,终究是他对不住裴家······ 不过快到晚膳时分,就传来消息,张巡抚涉嫌诬陷裴家军,有扰乱在边界作战的裴家军军心之嫌,被刑部尚书拘进牢中,两日后待刑部整理完证物,将对张巡抚开堂会审。 楚浔枂得到这消息后先是微微一惊,但随后又是想明白了,没有晋元帝的命令,房临冶是万万不能动张懐的,但现下房临冶却是动了,倒是决绝,哀莫大于心死,房临冶这是不要这官了····· 又想起房临冶过了而立之年尚未成家,又无高堂,不过孜然一身,倒也不用顾什么,哪怕是砍头也不过是砍一人,又无九族要顾,豁出去了,他还怕什么? 正直之人,又是迂腐,发现没有公正可言之时,他的心也是死了,也是想就此一走了之吧。 待用晚膳之时,宋君颜才归来,瞧着他那风尘僕僕的模样,楚浔枂心中的气又是消了几分,许老之事就是怪她,若是她当时再谨慎一些就不会轻信了他。 她哪能不知宋君颜之意,让她焦急几日,让她被逼到绝路之时,她才能真正记住这次的教训,不再轻信他人。 虽是做法偏激,但却是为了她好,毕竟在裴家,她不正是那独当一面之人么?她要护的人太多了,万万不能出错的。 “浔儿可是在等我?”宋君颜坐下,伸手将楚浔枂脸颊边的头髮勾至耳后,温声道。 “不是等你还等何人?”楚浔枂瞪了宋君颜一眼。 “还以为浔儿在等他人。”宋君颜轻笑,又问:“可是不生气了?” 楚浔枂瞧着宋君颜这带着宠溺的温柔模样,也没应,总是觉得她有些小孩子气了。 第50页 宋君颜也不恼,又柔声道:“本想好好与你说,又怕你记不住,下次又犯了,要说一直有我护着也无妨,只是,我知浔儿不是懵懂无知之人,浔儿也有要护的人,如此浔儿也要能时刻能独当一面才是。” 楚浔枂垂着头,也没说话,又是觉得自己此前生气有些不得理,又不想就此服软,就索性不出一言。 宋君颜看着楚浔枂那垂着头,既是羞愧又是委屈的可爱模样,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就伸手摸摸楚浔枂的头,笑道:“快用膳,菜要凉了。” “嗯。”楚浔枂应了一声,抬眼对着宋君颜笑着,眉眼弯弯。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螳臂当车 自与宋君颜说开,楚浔枂才觉心底的郁闷消散了,夜间,楚浔枂靠着宋君颜,宋君颜双手环着她的腰,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过了许久,楚浔枂快要睡着了,却是记得迷煳道:“若是下次我做得不当,你早些与我说,可不许像这次这般,让我气恼,像个戏子那般被你戏耍!” “好好好,那你下次不要犯错就是。”宋君颜瞧着一脸迷煳的楚浔枂,止不住低头亲了一口。 得到满意的回答,楚浔枂才沉沉睡去,宋君颜又搂紧了楚浔枂,面色温柔,他倒是愿意一直护住楚浔枂,哪怕是愚钝无知也无妨,只是她既生在那个位置,就是无知不得······ 晨起之时,皇宫中,晋元帝将手中的书信扔下,双眉紧皱,怒容难掩,沉声呵斥:“她竟然敢嚣张至此!” 正为晋元帝更衣的宫女一惊,面色一变,又是强做镇定,继续原先的动作。 太监总领姚祯善上前,将书信捡起,恭敬问道:“皇上,先上朝,还是?” “先上朝!”晋元帝起身,拂袖。 “是。”姚总领拿着书信下去了。 上完早朝,还未换衣,晋元帝就率着一众人前往景阳宫,来请安的妃嫔才走,裴皇后还坐在主位上饮茶,见晋元帝来也不慌,就大方的走下主位,恭敬的行了礼,“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晋元帝越过裴皇后,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 “谢皇上。”裴皇后自然退居下首,随即就有宫女换了一盏新的茶给晋元帝。 “朕听闻浔儿这几日去了姑苏治眼疾?”晋元帝饮了一口茶,淡声问道,语气难辨喜怒。 “正是,去了快半月有余了。”裴皇后柔声答道。 “这几日姑苏不太平啊······”晋元帝欲言又止,又道:“也不知浔儿在姑苏可好?” “想来皇上也是念着浔儿的。”顿了顿,裴皇后就笑道:“浔儿就像只野猴子,出了宫,竟连一封书信都不曾寄来,倒是不念我这个母后了,若是皇上想她,就命人传书信给她就是,要是让她记起宫中,倒是难噢。” 裴皇后语气中难掩慈爱,就是一个挂念女儿的慈母模样。 晋元帝冷冷的瞟了眼裴皇后,面色淡漠,脸上无一丝表情,“她在姑苏那般快活,如鱼得水,倒是肆无忌惮。” 语罢,晋元帝从袖中取出一书信递给裴皇后,裴皇后自然接过书信,打开,面色如常,待念完后才将书信放在桌上。 “浔儿倒是记着皇上,也不念着臣妾。”裴皇后笑道,丝毫不提书信一事。 “皇后不知书信上写的是何?”晋元帝似笑非笑的看着裴皇后。 “臣妾自是识字的。” “皇后就这么笃定朕不敢发落她?”晋元帝定定的看着裴皇后。 “臣妾自然是笃定的,浔儿乃皇上骨肉,皇上自然是护着浔儿才是,且浔儿虽纨绔,但也有分寸,也不是不识大体之人。”顿了顿,裴皇后又道:“且,浔儿又不是做作奸犯科之事,也无理由发落她。” 听裴皇后说完这番话,晋元帝眼中愤怒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復如初,很好,一个个都是不怕他的······ 过了许久,晋元帝才起身,开口:“皇后还是要好好教导她才好,若是嚣张太甚,恐怕连裴家都护不住她。” “裴家护不住不也还有皇上么?”裴皇后笑道。 “哼。”晋元帝拂袖,遂离去。 待晋元帝离去后,裴皇后看着放在桌上的书信,吩咐道:“把它收下去。” “是。”一宫女就出来,将书信收下了。 裴皇后轻抚着右手上的玉镯,玉镯通身透白,不过有一红点在其中,就如血玉那般,面色淡淡的,这是要撕破脸皮了么,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入夜,晋元帝写了信,将信交由姚总领,为了大事,他且忍耐些时日,不过区区蝼蚁,他总能有法子治得了她。 次日午时,楚浔枂就收到书信,那万余兵终究是被晋元帝用来买了张懐,她不亏,用过午膳楚浔枂就去寻了房临冶,将事情告知他。 “那些人中,将你的人的名单写下,其他的我要不得。”楚浔枂开口。 房临冶知道楚浔枂的意思,其他的人就是晋元帝的,她自然是不要,就应道:“好。” 第51页 很快,名单拟好了,张元也被人领来了,对着楚浔枂恭敬作了个揖,“草民参见浔公主。” “起来吧。”楚浔枂又道,“你可愿带着隐部的人去投奔裴家军?” “裴家军?”张元眼前一亮,难掩惊讶道:“可不用发落了?” “不用,明日本公主会让茗清安排,你只管带着隐部的人去大焉的裴家军军营。”楚浔枂淡声道。 “谢浔公主!”张元竟是双腿下跪给楚浔枂磕了个头,起身,又有些犹豫道:“只是,我们是张家隐部之人,浔公主不怕我们反叛么······” “不怕,你知道我的手段。”顿了顿,楚浔枂又道:“在玄阴山南边的那些人,倒时也一併迁入大焉,归到裴家军的军属处。” 听到楚浔枂这话,张元却是红了眼眶,从前的隐部,就是见不得光的人,于他们,于他们的家属,没有情爱,没有关怀。 张家的庶出,男子,不过五岁就要入军中,被迫逼杀人,逼着做些腌臜事,做不成就没有饭吃,还要受着教头的鞭子。 女子,就如货物一般,被许给那些找来的流民乱寇,只要生了孩子即可,不论孩子的父亲是何人。 而庶出的男子的妻子,也是张家安排,不得选择。 就如同张家的畜生那般,被奴役了一代又一代,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受着,如今有了出路,却一时有些无措之感。 几年前他们开通了通往玄阴山北面的道路,还没来得及逃出去,却是被一教头发现了,虽说他们杀了那教头,没泄露出去,只是因着那教头的原因,当晚当值的那五十人竟被拉出来。 脱皮,砍头,掏心,腰斩,强迫他们看着,残忍至极,而那些嫡系教头们却如看戏的人那般,看着他们惶恐,看着他们手足无措,还看得津津有味。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无时无刻不担心,下一刻死的就是他们了,就算逃出去了,还是在姑苏这个牢笼中,还是要死。 至于他们的妻女?没人顾得,只要教头看上了,都能取走,更为龌龊的是,那些教头竟不止一次的当着女眷的面,商量今夜要宿何处。 有人看着,又寻不得死,这样的日子却连死都不如。 之前张懐命他与许老联合设计欺骗楚浔枂,他却是借着这计有旁的谋划,他知道在东玄叛军只有死的下场,但只要他投靠了浔公主,助她破了张懐的计谋,她就会允诺将他们的妻儿安顿好,让他们不再被张家奴役。 他与隐部的弟兄都做了死的准备,现下却是不用死了,而且投靠了裴家军,虽然也是军中,但裴家军的待遇,可是要比他们做张家的兵要好了不知多少倍。 “怎么,不愿去?”楚浔枂挑眉,调侃道。 “不是不是,草民自然愿去。”张元连忙回答,掩不住喜色。 楚浔枂不过点点头,转头看着茗香,茗香将手中的包袱交由房临冶,楚浔枂出言:“刑部那些折损的人与我脱不了干系,这里有十万两银票,你自己分好交由他们的家人,也足够他们安稳过活了。” 房临冶接过包袱,愣愣的,久久不言,他知晓是他愚笨连同张懐一同来对付楚浔枂,刑部的下属才会折损,若是当初他能查清事情才发命,也不至于此,刑部的下属虽是死于楚浔枂之手,他也知楚浔枂毫无愧意,可如今楚浔枂却给了银两安抚他们的家人,到真让他想不到。 毕竟权贵之争,难免伤及蝼蚁,却极少有权贵会顾及那些蝼蚁和他们的家人······ 直至楚浔枂让茗香领着张元出去,房临冶才回过神,恭敬道:“下官在此谢过浔公主。” “谢就不必了,本公主不过是买个心安罢了。”楚浔枂摆摆手,想到明日房临冶要提审张懐一事,又是道:“就连本公主都不能轻易扳倒他,房大人且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何必为了这么一个人搭了自己。” “蝼蚁本就没有出言之权,下官不过是想凭一己之力试试,就如浔公主所说,买个心安罢了。”说到这,房临冶却是笑了,“众人皆说我太过迂腐,然,迂腐又何妨,不过贱命一条,能如此迂腐也值。” “也是。”楚浔枂点头,举起茶盏,对着房临冶,“敬房大人一杯。” “多谢浔公主。”房临冶也举起茶杯,豪迈做派。 楚浔枂饮了茶,看着又变得一身正气,意气风发的房临冶,却是不再说得出什么了,提他上位的是晋元帝,他明知一意孤行当堂会审张懐,晋元帝必然不会放过他,但他却为了心中的公正,不惜螳臂当车,当真迂腐,当真煳涂,却又是在这个权贵当道的世间中难得清醒的一人。 可佩可敬,却也可悲可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玉石俱焚 刑部尚书提审张巡抚一事早就传遍了姑苏城,次日清晨,衙门门口就聚集了一圈又一圈人,虽说姑苏百姓并不以为张懐会做私扣灾粮的事,但房临冶也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倒也没人会疑他会刻意污了张懐。 当堂会审楚浔枂自然是不会错过的,也是早早就去了,开堂后,楚浔枂看着站在堂下的张懐,他没着官服,不过是着一淡蓝长衫,颳了鬍子,虽已过不惑之年,却依旧是精神抖擞,通身尽是文人风姿。 第52页 很快,房临冶问话了,张懐答话,依旧是从容淡定,既是谦卑又是自然,没有一丝惶恐之意。 楚浔枂瞧着张懐那淡然的模样,心中却是不安,他既是如此的安然,莫不是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日前,刑部于张家密库找出灾粮,张家又命人去狱中杀许刺史灭口,此事张巡抚可知?”房临冶扣下案板。 “下官虽没有私扣灾粮,但此事却也是本官失查了。”张懐摆手,只见两名家丁绑了一个同样是家丁模样,肥头猪脑的男子入堂。 “此人乃下官的管家,当日他竟截住将送到下官手中的信件,并私自派人去劫了那灾粮。”顿了顿,张懐又道:“且那私库在玄阴山以南,地偏远,下官平日忙于公务,并不去私库探,这刁奴就起了歹意将那灾粮藏于私库中,真是害苦了姑苏的难民!” 说到这,张懐掩不住愤怒,竟是一脚踢向那刁奴,那刁奴被张懐踹翻倒地,低垂着头,不敢出言。 房临冶瞧着地上那奴才,又看着张懐,面色淡下了。 又是审了许久,楚浔枂瞧着形势渐渐偏过去了,又久久不见房临冶拿出此前她给的证据,有些急。 “房大人,现下案件也明了,这些事皆是由着刁奴而起,虽与下官无关,不过下官也有治下不严之责,下官会自行上书皇上,让皇上责罚。”张懐谦卑的说着,一副痛心的模样。 “按张巡抚所说,这一切当真都与张巡抚无关?”房临冶沉声问道。 “正是,还请房大人明断。”张懐拱手作揖,一派清高。 “呵呵呵。”房临冶却是笑了,“好一个姑苏巡抚,私扣灾粮,陷害裴家军,扰乱前线军心还不知悔改,竟命一个奴才出来顶罪,我竟不知张巡抚家中的下人能有如此能耐,竟能拦下主人书信,还能私开粮库,张巡抚这治下的能力,本官甚是佩服!” 房临冶的语气中尽是讽刺,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沓书信,打开,“这些是张巡抚与运粮御使方全的通信信件,信件上的笔记与私印皆是与张巡抚、方全的一模一样,没有作假之嫌,还有这御令,正是从张家下属身上所得。” 语罢,房临冶又拿出其他信件,又道:“这些信件是张巡抚与许刺史的通信信件,详详细细的记载了张巡抚如何命许刺史陷害裴家军一事,如此张巡抚还要抵赖? 明知姑苏城水患,难民众多,而你这做巡抚的不安顿难民,竟然还私扣了粮草,扣了就罢了,还栽赃陷害裴家军,要知裴家军正在边界作战,若是扰乱了军心,仅凭张巡抚一人之力可能当得起? 许刺史被抓,张巡抚竟依然没有悔意,待许刺史诬陷裴家军后,张巡抚竟命人潜入牢中欲杀害许刺史灭口,遇到刑部的人阻挠,张巡抚竟命人将刑部的人完全诛杀,那可是整整五十六条性命!” 语罢,房临冶将手中的十余枚令牌向张懐砸去,“这是当日在牢前诛杀刑部之人掉下的令牌,张巡抚可要好好看看,这究竟是不是你张家之物!” 房临冶这话一出,那些在公堂外的百姓都沉默了,也说不出话来,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张懐。 张懐看着地上的那些令牌和房临冶举起的信件,脸色一变,但还是强做镇定道:“现下连私印都可伪造,那信件是伪造的也不是不可。” “伪造?张巡抚之意是本官诬陷你不成?”房临冶又狠狠拍了一下案桌,“本官会牺牲刑部整整一百三十七人的性命去诬陷你!张巡抚不把人命当命,不要以为本官与你一样!” 说完,房临冶一下子瘫坐回去,眼眶都红了,“身为一方父母官,不为百姓,就连救命的粮草都要贪,就连在战场上流血的士卒都要污衊,张巡抚啊张巡抚,你可真是个好官啊!” “下官并没有私扣灾粮,也从未污衊裴家军。”张懐依旧坚持说道。 “呵。”房临冶讽刺一笑,“也罢,既有证据,本官也不怕,这些证物本官自会命人公布,张巡抚的所犯的罪名,本官也会公布。” 接着,房临冶重重锤了一下案板,“来人!姑苏巡抚张懐私扣灾粮,妄图扰乱前线军心,将他打入牢中,按照律令,秋后问斩!” 待房临冶说完,就有两个捕快向前,欲将张懐拉下去。 “房大人,你虽为刑部尚书,但本官却是皇上亲封受命的巡抚,未得御令,你怎能将任意处置本官?”张懐依旧是一派正气。 “御令早已下,且本官相信,皇上明察秋毫,定是不会让一个鱼肉百姓的人继续为官,继续祸害朝堂。”房临冶不惧回视着。 张懐也不挣扎了,却是道:“房大人可真是判案不清啊,下官必定命人禀明皇上,还下官一个清白。” “张巡抚要去便去,人证物证俱在,本官自是不怕。” 张懐被带下了,会审结束,关了门,百姓也散了。 房临冶叫了楚浔枂,进了房临冶的处所,开了门,只见房临冶的下属正被五花大绑关在房中,进门后,房临冶给他松了绑,看向楚浔枂道:“昨夜言书试图藏了那些书信,被下官撞见,便将他绑起来。” 语罢,房临冶拉开抽屉,又将一御信交由楚浔枂手中,“此信是昨夜御使送由我手中,命我不得将张懐的恶行揭发,又私下传言与言书,命他盗走证物,我知言书是为了我好,才会如此。” 第53页 言书得松了绑,站在房临冶身后,面色微沉。 “现下已定了张懐的罪,也命人去公告了。”张懐将一张写满字的纸交给楚浔枂,“这纸上提及之人皆是我刑部的,皆是良善之辈,以言书为领头人,还望浔公主给他们安排一个去处,安顿好他们的家人。” “嗯,房大人放心就是。”楚浔枂应着。 “言书,你且带他们同浔公主去。”房临冶转头,对着言书说着,语气平静。 “大人······”言书看着房临冶,竟是红了眼眶。 “同你们本是相识于刑部,现下却又害得你们回不去刑部,可不要怪我才是。”房临冶拍拍言书的肩膀,“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好聚好散才好。” 言书也不答话,只是垂着头,过了许久,终究是转身,跨步而去。 待言书集了人,房临冶将他们送到门口,楚浔枂对着房临冶点头,开口,“房大人保重。” “浔公主也是。”房临冶笑笑。 之后,楚浔枂就带着言书一行人走了,房临冶站在门口,直至看不见人了,才回去,他们走了,他也该走了才是。 这夜,楚浔枂没有睡,直至三更之时,茗香来报,刑部住处失火,火连半条街,上至刑部尚书,下至捕快,无一人逃出。 楚浔枂起身,看着天边那隐约的黄光,吩咐道:“茗香,拿些酒肉,上一炷香吧。” “是。”茗香应着,退下了。 房临冶既已枉顾晋元帝的命令揭穿张懐,晋元帝就容不下他了,他也是想到了,倒不如一了百了,还能死得痛快。 楚浔枂又坐下了,也没说话,宋君颜起身,走近,拥住她,摸摸她的头髮,温声道:“于他而言,最好的归途便是如此,他既是真性情,又怎可能背负着一百三十条性命而苟且活下。” “我怎能不知。”楚浔枂抬眼看着宋君颜,“可今日的结局,也与我脱不了干系。” 宋君颜也不回话,只是垂眼注视着楚浔枂。 “可是,人也是有私心的,若死的不是他们,那就可能是我的人了,可能是裴家军了。”楚浔枂面色又恢復淡然,“若是我不反抗,就此收手,死的人会更多,我不能停下的。” “嗯,浔儿没错。”宋君颜温声答着。 “对,我没错。”楚浔枂起身,抱住宋君颜,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也不说话。 她不是良善之人,只不过是要为了护住她要护住的人罢了,她本就没法保住每一个人。 张懐一事已成定局,还有姑苏百姓在场,且房临冶还贴了公告,也公开了部分证据,如此一来,就算晋元帝出面,也是不可能帮张懐洗清罪名,况且,房临冶还将一些证据还给了她,就算晋元帝想给张懐洗白,也要顾及她。 快马加鞭,直至下了早朝消息才传至宫中,晋元帝狠狠地碎了一盏琉璃杯,沉声骂道:“好啊!一个二个的都敢违抗皇命!” 遂又碎了一个琉璃杯,晋元帝面色阴沉,眼中的怒火滔天,他倒要看看她能嚣张到何时? 第30章 第三十章 欧阳公子 张懐被关进牢中已有几天,因着张家还未被抄查的,牢中倒也没人敢怠慢他,但晋元帝却没有将他放出来的意思,这倒是让楚浔枂有些不安,毕竟晋元帝分明就没有要弃了张懐的意思。 刑部尚书房临冶死于大火中的消息很快就传至大焉,也不过三日,新的刑部尚书就上任了,是个老臣,不偏不倚,拥护的是晋元帝。 虽不偏向楚辰玦,但不偏向楚宸灏倒是让楚浔枂觉得放松些。 姑苏因着灾粮一事闹得满城风雨,楚浔枂在传话给裴将军时虽是隐瞒了些,但裴将军终究是知道了许老的事情。 近黄昏,裴将军推开一扇木门,一股霉味袭来,里边是个空旷的院子,院子中摆满各种练舞器具,只不过因着常年不用,竟是生了青苔。 裴将军走进去,遣了下人,也不说话,就一人在院中坐着,直至四周点了灯火才出来,已过不惑之年的管家正立于门前等候,裴将军关了门,走下台阶。 “派人去军营中,将他除去。”裴将军接过官家手中的帕子擦了手。 官家有些意外的看着裴将军,倒是不问,就应着,“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嗯,去吧,越快越好。”裴将军点头。 官家离去了,裴将军一人走在院中,走进曲径小路,没有灯火,四周漆黑,他面色淡漠,紧紧拽着拳。 一晃十数年过去了,那些在战场上厮杀的峥嵘岁月却依旧在脑海中浮现,记忆不变,人却变了。 虽说楚浔枂瞒他,他又怎会不知,好歹姑苏城中也有他的探子,想起许老,裴将军有些动容,好好的一个兄弟,却是说变就变,若是在二十年前,有人同他说将来许老会背弃他,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信的。 可如今,也是不得不信了。 只是,也不怪他,要怪只怪造化弄人罢。 当年许老的儿子战死沙场,众人皆以为许家就此绝后了,也不过有他与许老知晓许家有一独孙被山贼掳了去,当年曾找过,却是因为战事来临,他们不得不回了边关。 第54页 找了十数年,于几日前他终究是找到了许老的独孙,就将他暂时安排在了军营中,正想命人给许老传话,没想却出了许老诬陷裴家军一茬。 楚浔枂不知,他却是知的,一年前不知张懐从何处寻来一男丁,年岁与外貌都与许老的独孙像极,加之又有许家独传玉佩傍身,许老就信了,由此与张懐达成了协议。 这事,张懐与许老瞒得紧,若不是他的探子窥见那玉佩,他都不知许老的缘由,不怪他,不过是年老想要有孙儿傍身罢了。 只是,如今事发,许老的死也与楚浔枂,与裴家脱不了干系,虽说他不经沙场多年,但血性还在,斩草要除根,那个孩子留不得······ 本就没有的子嗣,就算死了,也没有区别。 张懐已被打入牢中,但等了近十天都没有收到新的姑苏巡抚上任的风声,楚浔枂已是万分淡定晋元帝还有后招,就延迟了回大焉的时间。 这几日她也未闲着,虽说裴家军私运粮草一事是许老污衊,许老也未拿过姑苏巡盐史欧阳海的钱财,但欧阳海每年从盐税中捞大笔油水却是真。 去年因着东玄要与北云开战,国库却亏空,晋元帝便命楚宸灏管理户部让欠国库银两的大臣还钱,欧阳海不过欠了三百万,他一年捞的油水至少也有五百万,照理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还不上的。 但在归还期限的前三日,欧阳海却在家中自缢了,留了书,里面言他还不起银两,这正是楚浔枂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分明就有钱,为何还要自缢······ 深查之,楚浔枂得知在欧阳海自缢几日前与张懐来往密切,本以为有些苗头了,但却又查不出什么,就像断了线索一般,不过楚浔枂却隐隐觉得此事并非如此简单,而且极可能与张懐有关。 欧阳海自缢后,他的家人却未搬离姑苏,不过其妻因悲伤过度于两月后亡,留下一独子,仔细算来今年也有十四,如今还在姑苏中。 楚浔枂曾派人去欧阳家探过,但却没有一次逢欧阳家的公子,不是去了诗会,便是去了庙中上香,这样下来三五次,楚浔枂哪能不知这是刻意而为之。 就在楚浔枂沉思之时,茗香却是从门外走来,“公主,欧阳家那边有回应了。” “你说。” “那人估摸是欧阳家的管家,他说他家公子有公主要的东西,要公主亲自去拿他才放心。” 楚浔枂也不应,只是略微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给欧阳家下帖子,我用过午膳后就去拜访。” “是。” 既然欧阳家公子都说如此了,那她不去探一探且不可惜,而且这定是重要之物,不然他也不会这般说。 下午,楚浔枂便乘着马车去了欧阳府,府门倒是打开的,正有一估摸五十余岁的家丁在门口等候,看着像是个管家打扮的,楚浔枂下了马车,官家就迎了上来,“奴才参见浔公主。” “起来吧。”楚浔枂应了一声,“带本公主去寻你家主子吧。” “是。”家丁唤来一婢女,婢女在前头给茗香引路,管家在后头不时与楚浔枂说几句话,“公子得知浔公主要来,今早特意去山间采了竹露,等着泡茶用。” “有心了。”楚浔枂笑笑,目光打量着四周,青瓦白墙,虽没有宫中华丽,但无论是镶彩瓷迴廊,还是那竹搭小亭,蜿蜒小路,假山流水,皆是精巧至极,恰好发挥了江南婉约风韵。 而且,瞧着那园中那挺拔清脆的绿竹,于树下的小石台,还会晨间去采山间竹露,倒是个风雅的人。 穿过迴廊,进一院中,院门正敞开,依稀可窥见几缕翠绿,丝丝茶香扑鼻而来。 入了门,正见竹下有一石台,一席青衫的青年正坐在台边,砌着茶,那青年见楚浔枂来了,就起身,行礼,“草民参见浔公主。” 这礼行得虽没有那些世家公子的端正,但确不觉失礼,还有些雅致的意味,不过,楚浔枂瞧着这人,无论如何看都是已及冠了,怎可能是欧阳家不过年方十四的公子。 许是看出了楚浔枂的疑惑,青年道:“草民名为余怀瑾,乃欧阳公子所请的先生,思及浔公主要来,公子怕衣冠不够端正,正于房中换衣,未能及时迎接浔公主,任浔公主责罚。” “也罢,本就是我来早了,等等也无妨。”楚浔枂坐下,接过余怀瑾递过来的清茶,饮下,茶香环绕,清香润喉,比起她在宫中所饮的茶也无丝毫逊色。 就在楚浔枂放下茶杯那一刻,就有一粉面少年从厢房推门而出,只见那双眸灵动,肤白唇红,穿着一丝绸浅蓝衫,挽着髮髻,精緻无比。 不同于宋君颜真容的艷丽,倒是如孩童般懵懂纯净,尤其是那双眸子,如清泉,让人探不见一点污渍。 “草民欧阳栎参见浔公主。”少年走到楚浔枂跟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你正是欧阳公子?”楚浔枂瞧着他,又道,“名字可是哪个yue?” “草民父亲望草民可一世长乐,又因草民命中缺五行之木,故为木乐之栎。”少年也未起身,恭敬应着。 带着些稚气的清冽声音在耳边响起,正如这少年一般纯粹,楚浔枂倒是生了几分好感,就笑道:“起身坐下就是,倒是投缘了,本公主名中也有一枂,正是那桂影伴明月之枂。” 第55页 欧阳栎起来,靠着余怀瑾坐下,他探着头看着楚浔枂,见楚浔枂脸上确实无半分的不悦,才真正放下心,就对着楚浔枂笑笑。 笑容带着傻气,但却纯粹,楚浔枂倒是喜欢的。 楚浔枂又与余怀瑾说了几句客气话,也不愿再拖,就直接开口,“欧阳公子,你曾说有重要之物要给本公主,如今本公主亲自来了,可否拿出来一看。” 听楚浔枂提到那东西,欧阳栎明显有些不安,就转头看着余怀瑾,余怀瑾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掌,开口,“本就是为浔公主准备的,请浔公主跟草民来就是。” 语罢,余怀瑾起身,对着楚浔枂作了个揖,楚浔枂也起身,跟着余怀瑾走着,虽算是并肩而走,但楚浔枂却是刻意走到后边半步,正好瞧见了走在余怀瑾边上的欧阳栎,他的手正扯着余怀瑾的袖子。 余怀瑾许是察觉了,就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心,弄得欧阳栎像只受惊的小兔,快速放下了手,不过一会儿,又是拉上了衣袖。 就像个孩童那般,楚浔枂在后边看得新奇。 进了一厢房,厢房空荡荡,在西南角有一木架,加上堆放着几个木箱,箱上了锁。 余怀瑾走近,从袖中拿出一串钥匙,将放于顶上的木箱打开,散了灰尘,余怀瑾伸手,从木箱中取物,手中出现了一蓝皮如书籍之物。 楚浔枂接过余怀瑾递过来的东西,打开,这竟是一本帐本,走近,往箱中看,里面竟是整整一箱帐本。 “这就是浔公主要的东西了。”余怀瑾淡声道。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暗夜刺杀 楚浔枂翻了一本帐本,面色微变,又陆续翻了几本,才将帐本放下,转头看向欧阳栎,“你们可知将何物交由本公主?” “不过是几本帐本罢了。”余怀瑾面色平淡。 楚浔枂看着躲在余怀瑾身后的欧阳栎,也不说话,明面上是几本帐本,可这是欧阳家这十余年来全部财款与生意的记录,且里面的款项之多都让她愕然,就连她一个公主府都是比不上的。 不过一个小小的巡盐史,从何处得来这般多的钱财? 而且,里边有许多的钱财是没有来处的,也有许多是没有去处的,没有来处的八成就是捞的油水了,那没有去处的呢······ 过了许久,楚浔枂才道,“这帐本本公主就收下了,不过,应该还有旁的东西才是。” “果然瞒不过浔公主。”南怀瑾将放于顶部的木箱拿下,打开了放于底部的那个木箱,里面除了帐本还有一沓沓盖了红印的收据,楚浔枂将其中的收据拿出,又翻了几本帐本。 越看越觉触目惊心,心却是渐渐凉了,过了许久,她才将帐本放下,看着余怀瑾,淡声问道:“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你的条件是什么?” “浔公主可是决定了?”余怀瑾毫不避讳的与楚浔枂四目相对。 “本公主还有得选么?”楚浔枂笑笑,看向那些收据。 “如此也算是达成共识了。”余怀瑾将身后的欧阳栎拉出来,面色认真道:“欧阳大人去世后,草民本想带着公子离去,可奈何张家势力在姑苏渗透过深,就离不了,此前许刺史一事又牵连到欧阳大人,恐张懐为了斩草除根······” 余怀瑾并没有将话完全说透,楚浔枂却是明白她的意思,就点头,“我会命人来护着欧阳府。” 顿了顿,又问:“只有这些要求?” “不止。”余怀瑾展眉一笑,又道:“公子自出世后就生在姑苏,也是厌了,草民也想同公子去别处看看,看看这东玄的大好风光。” “可有计划要去何处?”楚浔枂挑眉。 “东玄最繁不过大焉与姑苏,草民思量着大焉倒是不错的。”余怀瑾温声答着。 “倒与本公主想到一处去了。”楚浔枂转头看着欧阳栎,笑着问:“欧阳公子可是也要去大焉。” “去的······”顿了顿,欧阳栎面色红了,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同先生一起,先生去哪,我就去哪。” “嗯,倒是有主见。”楚浔枂点点头。 余怀瑾又引着楚浔枂在园中转了转,三人又聊了几句,近黄昏之时,楚浔枂就告辞了,也不知余怀瑾与欧阳栎说了什么,欧阳栎先回了厢房,独留余怀瑾一人出来送楚浔枂。 “待我走后我的人自会来拿走那两箱东西。”楚浔枂淡声道。 “好,草民会安排妥当。”余怀瑾应着。 “嗯。”楚浔枂点头,又道,“许是他不知那些东西的要害,但你是知的,必要时还需用到你,这几日在家中休养生息,外边恐怕不太平。” “谢浔公主挂怀,待需草民之时,浔公主传唤即可。”余怀瑾温声道。 楚浔枂点点头,就放下车帘,车子动了,余怀瑾进了门,关了大门。 欧阳府在姑苏城南,别庄又于城北远郊,路途确实有些远,等出了闹市已是入夜,进了远郊,少见房屋,车内虽点了灯,车外确实漆黑一片,楚浔枂倚靠着软垫坐着,确实有些乏了,正打算闭目养神之时,车身却勐然往前倾,楚浔枂一惊,迅速直起身。 第56页 “茗香?”楚浔枂小声唤道。 “公主,我们被围住了。”茗香的声音有些凝重。 楚浔枂心口一紧,悄悄掀开窗帘,只见四周的坡上围了估摸五十余蒙着面的黑衣人,而且他们的手中正持着弓箭,弓成满月状。 没有任何犹豫,楚浔枂迅速跳车,茗香快一步钻到车下,拉下遮挡的木板,楚浔枂才潜入车底,顷刻间,万箭齐发,四周皆是箭羽插在木板上的声音。 就如在耳边穿过一般,让人心麻,楚浔枂看着茗香,快声喊道:“出去后放烟火,让茗清他们速来。” “是。”茗香摸着腰间的细竹烟仗。 箭羽不减,声响不断,楚浔枂面色微沉,若不是这马车下有厚重红檀木板,恐怕早已被射穿了,在这姑苏还能名目张胆的刺杀她,除了张家还有何人? 现在她们所处之地,离姑苏闹市过远,离别庄又不近,且两边地势过高,小路正如在一壕沟中,他们倒是会选地方。 过了许久,楚浔枂都能从木板上瞧见箭头的印记,心中有些慌,不可再等下去,再等这红檀木定会被射穿的。 就在楚浔枂思虑之时,耳边弓箭入木的声音却是消散了,脚步声渐传来,楚浔枂快速从袖中拿出两颗霹雳珠,予一颗茗香,点头。 待脚步声近,楚浔枂做了个手势,快速踢开木板,扔出霹雳珠,浓烟起,两人从马车底潜了出去,楚浔枂快速抽出腰间的细鞭,甩鞭勾向一在坡上的黑衣人,运功,一跃上了坡上。 没有任何犹豫,将那被细鞭勾住的黑衣人腰间长剑夺下,手起刀落,黑衣人颈间血水喷洒而出。 四周黑衣人已注意到楚浔枂的动静,一利箭射来,楚浔枂侧身堪堪躲过,正见对面的茗香已放了信号烟火,就快速挥剑了结挡住去路的黑衣人,潜入乱林中。 楚浔枂不敢停,身后射来的箭羽不断,楚浔枂只能低身而跑,黑衣人也潜入林中,身后脚步声不断。 眼见快跑出丛林进入另一大道,楚浔枂勐回头,挥鞭一打,将及肩荆条打落,荆条飞起,正击中身后追来的那些黑衣人。 转弯间,楚浔枂探不见里边,突然一利箭袭来,没有任何防备,楚浔枂左手臂衣破,利剑刺入手中,忍着痛,楚浔枂快速将箭头拉出,又继续往前跑着。 血从伤口流出,手心尽是温热,楚浔枂尽是恼怒,若只是单打独斗他们怎么可能敌得过他,就算是五十人对她与茗香两人,她也是不怕的,只是那些人却有弓箭,暗箭最难防,若不是她跑进林中,也不知会被射成何种模样? 乱林草木稀疏,又无大树可藏,身后的脚步声更大了,楚浔枂正觉走投无路之时,却见有一树洞,洞口正被杂草掩埋,来不及思量,楚浔枂就隐入洞中。 隔着杂草,楚浔枂朦胧可见拿着火把的黑衣人经过,他们正在寻她,楚浔枂只是拽紧了手中的细鞭。 过了一刻钟,只听四周传来打斗声,附近黑衣人走得更快了,这紧凑的步子,楚浔枂就知道他们是去支援的,她的人来了。 打斗声愈发的大了,不再看到外边有火把的亮光,判断无人之时,楚浔枂才打算出了树洞,没想,刚扒开杂草之时,就有一长刀刺来。 楚浔枂快速侧身,擦身躲过刀刃,只见面前是一蒙面黑衣人,身材魁梧,正持着长刀,怒目而视,眼中杀气正浓。 又是一刀袭来,楚浔枂一跃而起,将长剑挥出,正中他的颈间要害,黑衣人快速侧身,没想楚浔枂却是快一步站定,又是一剑,黑衣人躲不过第二剑,剑刺在了他的腰上,楚浔枂快速拔剑,又是一刀。 那黑衣人的武功明显不敌她,楚浔枂正打算快速解决他之时,正挥剑而向,没想从后方腰间又是来了一剑,楚浔枂快速侧身躲过,没想衣襟却是被滑开了,索性没伤到,又是一黑衣人。 两个黑衣人,楚浔枂怕是不敌,却不敢再拖下去,恐更多的黑衣人过来,楚浔枂边躲着攻击,边往打斗声走去,毕竟她的人在那边。 接近了打斗声,楚浔枂正瞧见茗清,正打算上前时,只觉自己忽然身一轻,转眼才发现自己被拦腰抱起,熟悉的味道传来,在她身后的正是宋君颜,宋君颜挥剑抵刀,落地将楚浔枂放下。 玄机楼的人也来了,琉玹带人将楚浔枂保护起来,楚浔枂站在边上看着宋君颜,论招式论力度,都是不虚的,而且,瞧着宋君颜那轻松的模样就知道他还未使出全力,他的武功定是不弱。 逐渐落了下风,之前与楚浔枂打斗的那魁梧黑衣人许是见形势不对,正欲要走,也没人拦住他,楚浔枂有些急,没想宋君颜却接过琉玹手中的弓箭,弓成满月,箭脱弦而出,只听闷哼声传来,就见那黑衣人从树枝掉落。 茗清已带人将他围住,宋君颜不过看他一眼,对着琉玹吩咐道:“看他身上有没有可疑之物。” 语罢,宋君颜就牵着楚浔枂离了这乱林。 已有一马车在坡下等候,进了马车,宋君颜就从盒中取出一套干净衣物,接着就靠近,修长的手指拉开楚浔枂腰间的丝带。 楚浔枂看着宋君颜那近在咫尺的面庞,有些慌乱,“你解我衣裳作何?” “浔儿臂上受了伤,要解了衣物才可包扎,再换身干净的衣裙。”宋君颜温声道,遂将楚浔枂的外衫解了。 第57页 宋君颜正要碰楚浔枂的中衣之时,楚浔枂却是控制不住脸红了,伸手扯住宋君颜的手腕,“我······我自己来就好······” “你手上有伤,动作不便。”宋君颜已解了楚浔枂的中衣。 楚浔枂看着宋君颜这一幅风轻云淡的模样,分明就没有其他的心思啊,可是她还是止不住脸红,“区区小伤不碍事,本公主自行解衣即可。” “别闹,浔儿身上何处为夫没见过。”宋君颜停下动作,凑得更近,放缓了语气,哄着楚浔枂,“乖,碍着伤就不好了。” 就在楚浔枂纠结之际,却是从马车外传来茗香的声音,“公主还是让驸马帮你看伤势吧,误了伤势不好。” 茗香这话本就说得一本正经,楚浔枂也不知为何,竟能听出旁的意思,有些恼,正想反驳,待看到宋君颜那尽是疼惜的眼神,却是停下了。 待宋君颜帮楚浔枂包扎好伤口,给楚浔枂换了衣裙,宋君颜搂着楚浔枂,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真想用一小屋将你藏起来,不过一刻不在你身边,你就被伤到了。” “为何不是本公主将你藏起来?”楚浔枂抬眼,勾唇。 “乐意之极。”宋君颜柔声应着,又低头亲了几口楚浔枂。 楚浔枂面色微红,只是嘴角的弧度却更大了,伤口虽有些疼,但心中却是安稳的很。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四瓣血梅 回到别庄,楚浔枂才沐浴出来便见宋君颜与琉玹在阁间对话,从门外可窥见宋君颜手执一令牌,楚浔枂也不做声,直至琉玹走了才进门。 宋君颜正低头注视那令牌,沉思着,楚浔枂走到宋君颜身后,问着:“这是何物,竟让你看成了迷。” “你瞧这令牌。”宋君颜将手中的令牌递给楚浔枂,“这四瓣血梅标记可不是第一次见了。” 楚浔枂见过令牌,只见一四瓣赤色梅花现于令牌之上,而令牌上却未写有什么,翻了令牌,就连北面都无一字。 “君颜之话是何意?”楚浔枂将令牌放在桌上,“这令牌又是从何而来?” “这令牌是从今夜刺杀你的黑衣人身上拔下。” 听到宋君颜提到黑衣人,楚浔枂微微侧目,只听宋君颜又道:“之前查我身世那人身上也有一令牌,虽大小又差,但那标记却是与这血梅标记一模一样,而且,如果玄机楼没查错的话,那人是北云人。” “北云······”楚浔枂念着,既是北云人又如何来得了东玄······楚浔枂有些犹豫,却还是开口,“莫不说你身世与北云有关?” “估摸是的。”宋君颜抬眼看着楚浔枂,虽依旧是温和的目光,却是难掩慌乱。 楚浔枂却是没错过宋君颜眼中的慌乱,哪能不知他的顾虑,就将手放入宋君颜手中,笑道:“反正是我夫君,难不成真当有北云血统,你就不想当我夫君了不成?” 楚浔枂这话虽是带着打趣的意味,宋君颜却是放了心,嘴角的弧度渐渐勾起,毕竟北云乃东玄敌国,且楚浔枂的舅父与舅母皆死于北云之手,他还真当担心楚浔枂会因此嫌了他。 “君颜早就说过此生最幸就是能与浔儿同归,若是怕,也是怕浔儿厌了我。”宋君颜柔声说着,脸上尽是认真的神色。 楚浔枂瞧着宋君颜那认真的样子,心慢慢软了,虽说北云是东玄敌国,不过北云也有平民百姓,又不是人人都恶,但却是微微扬了头,带些骄傲的意味,“可不是,你可要对我好些,莫不然本公主就厌了你。” “可是要含在嘴里,捧在手上?”宋君颜顺势拉着楚浔枂的手,让她坐下,坐在他的腿上,搂着她,接着低头亲了亲楚浔枂。 楚浔枂就抱着宋君颜,任他夺取,两人也不言,过了许久,宋君颜才道:“这姑苏姓张,北云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进入姑苏。” 楚浔枂抬眼看着宋君颜,只见他眸色微淡,她知晓他的意思,北云的人潜入东玄本就不易,何况潜入可与大焉併名的姑苏,再加上此前张懐送运粮御使方全出东玄入北云一事,要说张家与北云没有关系楚浔枂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如此一来,若是能揪出张懐与北云之人勾结,那通敌的帽子岂不是能轻易扣下,只是,张懐就算势力再大,也不过是在东玄,再加上东玄对边界一向严格把关,除却裴家军守关外剩下的就是晋元帝的人,如此一来,张懐又是如何勾搭上北云的势力的? 宋君颜看着楚浔枂这一脸沉思的模样,就问,“浔儿可想出什么?” “不过在想张懐是如何能勾搭上北云的势力罢了。”楚浔枂看着宋君颜,又问,“不过,我遇刺一事可与你的身世有关?” “命琉珠去查了,如今还不清。”宋君颜的胳膊收紧了些,温声道:“我会命更多的人在暗中护住你,浔儿别怕。” “我不怕,只是忧你的身世复杂。”楚浔枂笑笑。 “有玄机楼,自保足以,浔儿勿忧。”顿了顿,宋君颜又道:“若是那四瓣血梅有结果,张懐与北云之事也可查出一二。” 第58页 “嗯。”楚浔枂点头,也不再问。 睡前,楚浔枂也不过与宋君颜提了几句欧阳家的帐本之事,也不再多说,要弄清一切还是要先将那些帐本与收据都读了遍。 次日,宋君颜用过午膳便是出去了,而楚浔枂则与茗香在书房中整理了整整一日的帐本,直至夜色暗下,楚浔枂才将那些帐本与收据读完,欧阳家的事情大致被理清了,只是楚浔枂的脸色却是更沉了。 楚浔枂拿着一本帐本与两张收据,帐本上有残缺,被人生生撕了一半,至于那收据,一张是欧阳海还清国库财款的收据,而另一张收据却是缺了一半,不过可见的一半正与欧阳海所欠国库财款数目相等。 缓缓将帐本放下,楚浔枂吩咐道:“茗香,让茗清带些人将余怀瑾请来,就说我有要事。” “是。”茗香退下。 直至茗香出了阁间后,楚浔枂才将目光转向那些帐本,仔细对照,确实可查出欧阳海从盐税中捞了油水,极少部分用于购置田产,其他的就用于贿赂打通人脉,帮族中小辈买官,将手下的官位倒卖的生意也没少做,这欧阳海真当不清廉。 只是,欧阳海分明就未还清国库钱款,又怎会又收据,楚浔枂眸色淡了淡,她就知其中的事不会如此简单。 况且,帐本上详详细细记载了几笔与张家的财款往来,只有出没有进,而且数目竟达八百万两,有钱贿赂张家,欧阳海怎可能没钱还款? 也不知为何,虽说目前事情却也渐渐明了,但楚浔枂总觉再深挖些,她定能找出更要害的东西。 过了半个时辰,余怀瑾来了,茗香将他引至阁间,余怀瑾依旧恭恭敬敬行了礼,楚浔枂不说客气话,便是将拿那残缺的帐本与收据递过去,“余先生可记得这两物?” “大人去世后,欧阳家的帐本皆是由我打理,又怎会不记得?”余怀瑾笑笑,“只是浔公主可是想清了,还要追查下去?” “莫非余先生以为本公主不该查下去?”楚浔枂略带挑衅的回道。 “非也。”余怀瑾从袖中取出缺了一半帐本与收据,又道:“既然浔公主意已决,草民便言全所知。” “余先生只管开口就是。”楚浔枂接过余怀瑾手中的那帐本与收据,与她手中残缺的帐本与借据合在一起,刚好互补。 得到楚浔枂肯定的回答,余怀瑾缓缓开口,“大人初任巡盐史之时,念的便是清廉之气,故就任一年中并无越矩之事,不料,年末,张巡抚却命人来府中下帖,大人赴约,回来时闭门静坐一日,第二日便将家中的一半钱财送往张府。 只是,欧阳大人本就不是名门望族之辈,不过半年,为了打点姑苏上下,整个欧阳家几被掏空,就连夫人裁个新衣都要顾及一二,久之,生活日益拮据,大人也不得不铤而走险,行那油水之事······” 捞油水之事欧阳海渐渐做惯了,不过所得却大半进了张懐的口袋,因着姑苏姓张。欧阳海反抗不得,便沦为张家的捞财工具。 “前年六皇子来姑苏收国库欠款,纵使有张家剥削,不过三百万两,欧阳家还是拿得出,只是,在大人变卖了部分商铺与田地凑全了这三百万两交由六皇子后,虽得收据,但六皇子却传话至上,称大人未还款。 那日,直至子时大人才归,第二日却是被家丁发现自缢家中······”余怀瑾目光微淡。 “他可留有他物?”楚浔枂问道。 “并无,留下的不过这帐本与拮据,这些曾藏于床铺夹缝中,寻到后已是两半的模样。” 楚浔枂瞥了眼这帐本,看向余怀瑾,“这般重要的东西,楚宸灏竟然未命人收走,至今还留在欧阳府,他就不怕被人抓了把柄?” “自是派人寻过,不过我却先照着帐本仿着字迹伪造了假的,六皇子派人来寻到假的帐本与收据便是烧毁了,就不再寻。”余怀瑾语气平静。 “那两箱旁的帐本呢?”楚浔枂看向余怀瑾,这可是关系到欧阳海贪污,且还有与张懐钱财往来的证据,楚宸灏又怎会如此大意? “这不是真的帐本,是草民仿制的,照着真的帐本原原本本仿的。”余怀瑾答着,面色也不变,“真的帐本在大人死去的那一天就被张家人收走,烧了去。” 听到余怀瑾这么说,楚浔枂随手拿起几本翻了翻,里面的字迹却是与那本真的帐本一模一样,就连纸张的颜色都泛黄,像是留了多年,竟让人一点都辨不出是假的。 只是,楚浔枂却是目光直刺余怀瑾,沉声道:“你竟敢拿假的帐本来煳弄本公主。” “如何是假的,内容本就真的不能再真。”余怀瑾笑笑,“何况,就算是假,只要浔公主说是真的,不就是真的了。” 楚浔枂也不放缓眼神,而余怀瑾眼中也无任何怯意,目光平静与楚浔枂对视着,过了一会儿,楚浔枂才收了目光,开口,“余先生说的是。” 楚浔枂将帐本收好,看着余怀瑾,又道:“余先生可想有大展宏图之日?” “草民不过就一平平之人,哪有那般鸿鹄之志。”余怀瑾温和的笑着。 第59页 楚浔枂也没应,她看人是不会错的,余怀瑾是个可造之材,若是能收入麾下,倒是极好的,不过他却是婉拒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死路一条 想到欧阳栎,楚浔枂却是释然了,人各有志,她也不勉强,还是帐本的事要紧,也不再说话,就低头看着刚合二为一的帐本与收据。 这帐本前半部分与张懐有关,撕去的那半部分就都与楚宸灏有关,甚至楚宸灏问欧阳栎要了整整两千万两,都能抵得明面上整个姑苏一年的收益,不过才五年,楚宸灏就从欧阳海那拿了这么多钱,还没算上张氏供给他的那部分。 楚浔枂面色发冷,若是算起来,楚宸灏所贪的钱定是个天大的数字,就连军晌都远及不上吧······ 他要这般多的钱,作何? 而且,楚浔枂想起她所得的楚宸灏的资料,他不可能耗费得数额如此巨大的钱财的······ 转向那收据,那收据正好与欧阳海所欠国库财款相当,而收据之人的名字是“卫一”,是她不识的。 待楚浔枂将借据放下后,余怀瑾开口,“这不过是冰山一角,姑苏的水远比面上的要混,若是查下浔公主能查到的远比如今的要多得多。” 楚浔枂自然清楚其中的道理,只不过,真的要查的话晋元帝定是不可能让她暗中查,就算是查出什么,晋元帝也会明着暗着抹去,只有将事情放大了,捅了出来,弄得朝堂皆知,她才好明目张胆的查下去,也不用担心晋元帝会耍赖说结果不作数。 只是,若是要将事情捅出来,就避免不了用欧阳海的事作为口子,才能慢慢搅浑姑苏的水,如此一来欧阳海贪污一事也要被弄得人尽皆知了,楚浔枂想到欧阳栎那单纯清澈的眼神,却是有些犹豫了。 她想来做事就是为达目的而不计手段的,只是这次却是因欧阳栎合了她的眼缘,许是在宫中难得见清澈的眸子,她倒是不想就此破坏了,再者,在张懐被拘一事上晋元帝迟迟未作手脚,她总是怕又行了此事未免太招风。 只是,若是要她放弃,又是不甘,这可是三年来第一次得了机会扳倒张懐······也没犹豫多久,楚浔枂就下了决定,看向余怀瑾,开口:“将姑苏的水弄混就不得不拉欧阳大人下水,你虽不介意,但你可问过他的意思?” 余怀瑾看着楚浔枂,他自然是知道楚浔枂所指的“他”是何人,正欲开口,却没想阁间的门被推开了,只见欧阳栎正急匆匆的跑进来。 欧阳栎面色泛红,喘着气,一看便知是赶过来的结果,略显着急的走到楚浔枂跟前,站定,许是察觉到了他的冒失,他急忙对着楚浔枂行了礼。 楚浔枂摆手,让欧阳栎起来,正想问他所为何事,欧阳栎却是快一步开口了,“浔公主,自我父亲大人出事后,欧阳府就未安宁过,若是浔公主能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欧阳府也可安宁了,不必顾及旁的,父亲做过的事,无论是好是坏都由他受着,只要揪出那人,也算是让父亲得以安息了。” 欧阳栎说完,便快速垂下头,末了又抬头小心翼翼的瞧了楚浔枂一眼,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楚浔枂看着欧阳栎那双带着怯意的眼神,又看着他下意识微微靠向余怀瑾的身子,嘴角却是勾起,明明就是一只怯弱的小兔,竟也有挺身而出之时,就开口道:“这可是欧阳公子的想法,而不是余先生的?” “这本就是草民的意思。”欧阳栎忙着点头,一脸认真的看着楚浔枂。 楚浔枂又看了眼拽着余怀瑾袖子的欧阳栎的小手,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此事于本公主本就有利,何有弃之的道理,只要欧阳公子下了决断就是。” “谢······谢浔公主。”欧阳栎恭恭敬敬作了个揖,又垂下头。 楚浔枂瞧着如惊兔的欧阳栎也不回话,只是颇有意味的瞧着紧紧捏着余怀瑾袖子的那只手,不久,余怀瑾就开口,“如此一来就劳烦浔公主了,若是浔公主有何疑惑只管吩咐草民便是,夜深了,草民与公子就先告辞了,不打扰浔公主休息。” “也是,想回了就回吧。”楚浔枂摆摆手,让他们回去了。 只是,楚浔枂看着小媳妇儿一般跟在余怀瑾身后的欧阳栎,就在他们正要出门时叫住,欧阳栎回头,有些懵懂的看着楚浔枂,楚浔枂却是笑了,带着戏嚯道:“欧阳公子可是要好好看着你家先生,可不要被他欺了。” “先生不会欺负我的······劳浔公主关怀。”欧阳栎脸微红。 “呵呵。”楚浔枂噗嗤一笑,“也罢,若是他敢欺你,你只管来寻我,我为你出头就是。” 听到楚浔枂这话,欧阳栎下意识看着余怀瑾,眼中满是不解,余怀瑾安抚的拍拍欧阳栎的手,接着就看向楚浔枂,开口:“劳浔公主挂心,大人既将公子託付与怀瑾,怀瑾就不会欺他。” “余先生做得到就是。”楚浔枂随意摆摆手。 余怀瑾与欧阳栎又作了个揖,两人就转身离去了。 待那两人离去后,楚浔枂瞧着一脸好奇的茗香,淡声开口,“有何想问便问。” 第60页 茗香看了楚浔枂一眼,顿了顿,还是开口,“公主向来不管旁人的事,今日为何要管余先生与欧阳公子?” “莫非茗香看不出那是交颈鸳鸯么?”楚浔枂将茶杯拿起,小酌一口。 “茗香自是看出了。”茗香往茶壶中添了热水,又道:“可公主也不像是会新奇短袖之事的俗人。” 楚浔枂不过是看向茗香,挑眉一笑,也不作答,待将茶杯放下后,面色却是淡了,眼中尽是沉思,她就是要管的,本该管的······ 说话间,茗清将一沓信纸拿进来,待楚浔枂将楚宸灏受贿的帐本与信纸完全理清,已近子时,不过,楚浔枂却是没有睡觉的念头,面色复杂。 不过五年,楚宸灏从欧阳海之处拿了两千万两,又从其他官员那又拿了一千万两,这仅是姑苏,还不包括从张家所得。 只是,在这五年期间,楚浔枂可从未见过楚宸灏将这三千万两露出来,更别谈他用于何处了······哪怕是养军队,也不用花费这般多吧······ 楚浔枂将那些信件拿起,面色愈加的冷了,千年楚宸灏奉命来姑苏回收官员所欠国库钱款,收回寥寥无几,还逼死了姑苏的三个官员,当时就有御史联名上书弹劾楚宸灏,言六皇子为收款而逼死朝廷重臣。 不过,这事被晋元帝压下来了,还以国库亏空不利备战为由狠狠的斥责那些御史不识大体。 当时,楚浔枂并不觉晋元帝做法有错,只是如今楚浔枂却觉得她真是愚蠢至极!包括欧阳海在内,姑苏的三个因还不了国库欠款的官员,哪是自愧而死,分明是被楚宸灏逼死的! 欧阳海虽捞油水,却是将大半给了楚宸灏,又将小半给了张懐,到他口袋的钱恐怕连两成都没有,再加上姑苏城张氏横行,要想巡盐史当得长久,还不得不时常拿钱财疏通张家的人,如此一来,长久肯定会入不敷出,为了能保持平衡,欧阳海只能一次比一次捞更多的油水。 去年归还国库欠款之时,正值晋元帝命刑部的人严查官员贪污舞弊,当时是刑部尚书房临冶没有任何放水之嫌。 不敢再捞油水,而还款期限又止,无法,欧阳海只能变卖了家中所有可变卖的家产。 只是,不料,在欧阳海将全部欠款都还了,明明是将三百万银子给了楚宸灏,楚宸灏却私扣了银子,想让欧阳海再还一次。 正值关键之际,家中所有家当已凑不足三百万两,捞油水是贪污,贪污是死,还不清欠款也是死,何路都是死,倒不如自缢,一死百了。 何况,因还不清国库欠款而死,晋元帝也会念在他是老臣的份上,留他欧阳家一条活路······ 至于楚宸灏,那是当今属意要传位之人,若是他将楚宸灏扣了他三百万银子一事说出,污了楚宸灏的名声,死的人是谁也是可想而知,甚至还会连累九族。 何况,欧阳海捞油水多年,张懐与楚宸灏拿了他多少的把柄,他挣脱不得,他们就如蚂蟥般要将他的血吸收殆尽,最后死的人还是他······ 至于其他两位自缢的官员,他们所欠国库财款在欧阳海之下,不过官位也在欧阳海之下,他们能捞的油水更是少,在被楚宸灏扣了欠款之后,他们无论如何也是拿不出了,没有办法,只有死了,一了百了。 想到那两名官员在死后,妻女被买入青楼,儿子被充入军中,楚浔枂目光更沉了,户部本就是容易捞油水的地方,楚宸灏在五年前接管了户部,只要他开口,又有谁不是双手将钱财奉上,可是他却做得如此不留余地,将人活活逼死了还不够。 平日她觉得她性冷心狠,如今看来连楚宸灏的半分都不如!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私通敌国 且姑苏是张家天下,异姓的官员还不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他们对抗不了张家,只能任张家奴役,而且欧阳海就任巡盐史第一年确是没有犯作奸犯科之事,其他官员也是如此,但凡是在姑苏上任的官员最多不过五年也不清廉了。 这张家和楚宸灏真是好大的本事,逼得姑苏官员铤而走险,不得不贪。 除却此,楚宸灏用贪款在姑苏建了大量的勾栏瓦斯,就连青楼生意也有涉及,其中不少的幼女不是自愿买身,竟是军中牺牲烈士之女! 在军中为东玄抛头颅洒热血,没想连自己的妻女都护不住!若是此事传出,要寒了多少将士的心! 姑苏城除却小商小铺竟有不下七成的生意是张家和楚宸灏的,张家不是名门望族,不过是德妃起了才顺带提携张懐,怎可能有如此多的产业。 楚浔枂看着信纸上所写,楚宸灏在户部就任的这五年,以权逼了几乎所有姑苏官员为他谋财,原本平民之地强占之,不从杀之,从便收入府中为奴。 那可让人销魂至极的银珠粉产自南荒,本就是害人性命之物,先皇时期便已禁止在东玄售卖,晋元帝更是加强看管,封锁东玄与南荒的边界,势必不让银珠粉流入东玄。 而楚宸灏倒好,他名下的青楼瓦斯贩卖银珠粉的倒是不少,甚至还敢明标上架,大肆贩之,两年前楚浔枂还嘆楚宸灏有经商之道,没想细查才知他用了这般腌臜手段。 第61页 想想又觉讽刺,楚宸灏在晋元帝面前一向都是心繫天下,为民而忧之人,若是看到了他这般小人作态也要气得吐了血吧。 真是好眼光,为东玄选了个这么个“劳心劳力”的继位人。 楚浔枂将那写有“卫一”之名的收据交由琉玹,她的人查不出卫一那人的底细,便想藉助玄机楼,许是能查出些东西也说不定。 不过午时宋君颜便回了,手中正执着那收据。 “这是在玄机楼所查,浔儿可看看。”语罢,宋君颜将手中的捲轴交由楚浔枂。 楚浔枂接过,打开,过了近一刻钟才将捲轴看完,遂抬头看着宋君颜,眼中带惊。 “一切正如捲轴所记,我校对了一夜,并无错处。”察觉到楚浔枂的目光,宋君颜应着。 “嗯。”楚浔枂应了一声,也不再说话,沉思着。 这捲轴所记,卫一行踪诡异,唯一一次公开卫一之名便是在丞相宋渊的诗会上,以宋渊的幕僚身份出现,随后就销声匿迹了,不曾出现过,且就算如何查底细,竟连卫一旁的身份都查不出,更别谈他生于何时长于何地。 不过,欧阳海所还国库的三百万两银子确实是卫一来取,玄机楼的人曾问过欧阳府的老管家,他所描取银那人外貌正与玄机楼所记一模一样。 取完银子后,卫一此人又销声匿迹了,就连那三百万两银子也不知其踪,倒是玄机楼查到,半年前宋渊手下曾暗中运了一批货物前往边关,琉珠等人趁机查看,竟发现木箱中全是银子,趁机数了一箱,若是另外的八箱装的也皆是银子的话,总计也是三百万有余。 楚浔枂将捲轴关了,又问,“可查到宋渊手下在边界与何人接头?。” “北云人。”宋君颜从袖中取出一明黄帕子,帕子的一角印着一个比蚂蚁略大的四瓣血梅,“这是玄机楼从宋渊手下包袱取得,此前也不细看,昨日翻了才发现这帕子不简单。” 楚浔枂接过帕子,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帕子是蚕丝的,与宫中的有得一比了······楚浔枂看向宋君颜,目光微淡,“这是北云宫中之物?” “确实是北云宫中所用的料子。”宋君颜应着,离楚浔枂近了些。 “嗯。”楚浔枂又仔细看了看那帕子上的四瓣血梅图案,遂转头望向宋君颜,“也罢,查清了之后再与我说就是。” “好。”宋君颜点头,应着,他知晓楚浔枂所提要查清之事是何,不止宋渊的事,还有他的身世。 宋君颜在别庄用过午膳后便出去了,楚浔枂沉思着,她本以为同北云有染之人不过是张懐,而今又多了个宋渊,张懐不过是个巡抚,而宋渊却是东玄丞相,他所掌握的东玄机密远比张懐要多得多,若最后真的证实他有私通北云之嫌,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不过,张懐一事已在晋元帝心中埋下芥蒂,若是最后证明宋渊与北云私通,再将张懐与北云的关系弄清,就算晋元帝再心大也是不可能保住张懐与宋渊了,毕竟最重要的还是东玄,若是连江山都丢了,何来的继承? 之后,她再推波助澜将楚宸灏的贪污事给捅出去,没了宋渊与张懐,就算晋元帝再捧楚宸灏,也不得不顾及朝堂百官的脸色。 到了楚宸灏势单力孤之时,她倒是要看看阴鸷不择手段的他能抵抗多久? 不过,现下最紧要的还是要将宋渊与张懐的事查清,万事已备只欠东风,只愿那东风来得早些,不要再生什么变故才是。 又是等了三天,于张懐与宋渊一事玄机楼依旧没能查得出什么所以然,楚浔枂倒也不觉奇怪,越是瞒得深事情就越不简单。 只是,她等得住,他人却是等不住了,不过晨起楚浔枂就收到消息,于张懐被拘一事晋元帝还是出手了。 御令称,经新上任的刑部尚书范韬率刑部的人彻查,灾粮被扣一事并非姑苏巡抚张懐所为,罪魁祸首竟是已逝的刑部尚书房临冶。 就连许刺史都是被房临冶诬陷的,前几日房临冶将张巡抚打入牢中,张巡抚便命家人将房临冶的罪证送至大焉,房临冶怕事情败露就纵火自焚。 公布御令的同时,还公布了张懐命家人送往大焉的证据,楚浔枂看着属下在城中撕下的御令復刻纸,觉得可笑至极,这一招真是毒辣,总的房临冶已死,开不了口,晋元帝才将脏水全泼至他的头上。 午时,张懐的罪名已完全被洗去,出了牢房,回了家,听百姓所言,张巡抚不过入狱半月已是两鬓霜白,瘦如竹竿,步履蹒跚,真是辛苦至极。 楚浔枂看着房临冶死前命人送来的证物,颇为讽刺的笑了,她本以为还没由头将张懐贪污的事捅出去,如今晋元帝倒是白白送来了东风,贪污之举暴露却又诬陷已逝冷面青天,扣上这罪名后,张懐恐怕会被上至御史上至百姓谴责至死吧,东玄最不能容受欺侮死者之事了。 不过此事还是要麻烦许老才是,楚浔枂起身,向外边走去,“茗香,准备马车,我要去许老那一趟。” 自从命张家私养的兵去了裴家军军营,久之,楚浔枂哪能不知张家私养的兵中有一人是许老之孙,当初许老怕也是因着这个缘由从了张懐的。 第62页 如今,他的孙子既由裴家照料,许老大难不死,有些事也是该麻烦他了。 在姑苏的事情她不便出面,最合适的人就是许老了,楚浔枂将那些证据交由许老,让他在姑苏衙门击鼓鸣冤,举报张懐私养兵与贪污一事,有证据在,她不信张懐还抵赖得了。 何况,姑苏是张家的天下又如何,他们却是不敢再动她,毕竟她的手中可是有楚宸灏的贪污罪证,楚宸灏可是张家期望未来横行东玄的希望了,张家才不捨得就此毁掉。 张懐重要还是楚宸灏重要,于张家于晋元帝都是清楚的,既然她能将张懐送入牢中一次,也能将他送入第二次,就算她弄不死他,她也要将张懐关在牢中,免得再出来蹦跶。 想到这,楚浔枂掀开窗帘,看着窗外即将落山的夕阳,嘴角微微勾起,想来那些东西也该到宫中了吧,她倒想亲自看看她的父皇知道他心爱的儿子的丑恶嘴脸时的痛心模样,不过,可惜了,她不在宫中。 此时,御书房中,姚总领将一木盒恭敬呈上,晋元帝看着放在案桌上的木盒,眉头微蹙,沉声道:“这又是她送来的?” “回禀皇上,这正是浔公主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姚总领应着。 “也罢,朕倒是要瞧一瞧她还有何手段。”语罢,晋元帝将木盒打开,拿起书信与帐本,翻阅着。 越看,晋元帝的脸色越沉,最后脸色仿佛能滴出黑墨那般,狠狠的将帐本砸下,惊得御书房的一众奴才都惶恐跪下了。 晋元帝不悦的扫了眼跪倒一片的奴才,对着正将茶送上的姚祯善道,“去宸王府传话,让宸王务必于半时辰内入宫见朕!” 姚总领听晋元帝这话,心中一惊,平日里晋元帝都是唤楚宸灏“宸儿”的,如今竟唤了“宸王”,再偷偷打量晋元帝那能滴了黑墨的脸色,心中暗暗笃定了宸王犯了天大的事,但面上姚祯善还是恭敬的答着,“是,奴才这下去传话。” 晋元帝不耐的摆摆手,面色依旧阴沉,低头瞟了眼帐本,怒气更甚,遂将茶杯举起,重重摔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有点长~所以我想快点把它写完~以后尽量做到每天万更吧~ ps:如果实在是太忙~那也要保证每天日更~ 最后~感谢各个小可爱的收藏和评论~还有百里小可爱的营养液~pada的地雷~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试探底线 楚宸灏来到宫中,便看见等候于门边的姚祯善,许是觉得事情不对了,待走几步后楚宸灏还是开口问道:“姚总领,今日是何情况,为何父皇突然召见我?” “回宸王,皇上不过命奴才来宫门口恭候宸王罢了。”姚祯善恭恭敬敬的回答着。 不过,他的话却是没有任何有用之处,避开了楚宸灏所问,楚宸灏哪能听不出,心中虽恼,却碍着姚祯善是晋元帝的心腹之一,面上也不敢显出不悦。 到了御书房门口,还未进门,楚宸灏就瞧见地上的碎瓷片,心中有了数,暗想估摸是哪个不长眼的人犯了晋元帝了。 “宸儿叩见父皇。”楚宸灏恭恭敬敬行了礼,特意用他在一众皇子中独得带名的自称,以示尊贵。 本以为晋元帝就算再不悦也是会立马叫他起来,没想迟迟不见晋元帝的动静,过了一刻钟,跪得脚有些酸麻了,楚宸灏忍不住抬头悄悄打探晋元帝,没想正撞到晋元帝砸来的瓷杯,额头虽没破皮,却淋了个清凉。 “朕不让你起,你就给朕跪着!”晋元帝用力拍了案桌,又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语罢,晋元帝将桌上的帐本向楚宸灏砸去,楚宸灏也不敢躲,正好被砸中了脑袋。 楚宸灏打开帐本,越往后翻,面色越是冷,额上的冷汗止不住的流下,这东西他分明早就销毁了,怎么可能还在······ 晋元帝看着楚宸灏那即使故作平静依旧止不住冷汗直流的模样,哪能不知真相,又想起帐本所记,以皇子之权压榨官员,逼廉犯贪,甚至私扣国库欠款,逼死了一干官员,这竟是个皇子该干的事? 想起这些年他一直推行官员节俭清廉之气,又想起收国库欠款时东玄正被北云窥觊,而楚宸灏身为皇子却趁机敛财,晋元帝又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了,于国家大义不顾而一昧求小利,可真能担得上这东玄之主? 玉贵妃自生下楚宸灏就没照料过,除却德妃的不时照料,楚宸灏几乎由他一手带大,他养大的儿子,自然是熟知他的性情,他早就知楚宸灏因缺母妃关怀而阴鸷,也由此更加心疼他,故此才会明知他在大事上不周,却依旧执意要将皇位传给他,早早就给他培养了一班贤良之才。 可如今,他竟是煳涂到这种地步,贪财贪到了国家大义都不顾的地步······ “你还有何话要说?”晋元帝饮了一口茶,稍稍放缓了语气。 听到晋元帝的话,楚宸灏抬头看了眼晋元帝,暗暗做了打算,他知晋元帝最不能忍贪污之事,故无论如何都不可承认此事是他所为,反正前些年也有人用此计陷害过他,如今以此为藉口也不是不可。 不思量多久,楚宸灏抬头正视晋元帝,脸上尽是惊讶惶恐之色,痛心疾首道:“父皇,这定是有人在暗害儿臣,就如同三年前那般······” 第63页 楚宸灏欲言又止,说到后边竟是带了几分委屈的意味,晋元帝看着惊恐中带着可怜的楚宸灏,握着茶杯的手又是紧了几分,也不说话。 没想楚宸灏一开口就是否认贪污之事,又想想楚宸灏一向的性子,晋元帝也是明了,过了有近一刻钟,晋元帝才嘆了一口气,平静的开口,“也罢,此事朕自会命人去查,你且先回府。” 听到晋元帝的话,楚宸灏却是放松了,一旦晋元帝说要再查,就意味不会再疑他,但面上还是恭恭敬敬道,“谢父皇愿相信宸儿,此事定是有人污衊儿臣,劳父皇为儿臣费心了。” 晋元帝低头看着,楚宸灏的眼神中全是恭敬与孺慕,心中有些动容,却只是摆摆手,让楚宸灏退下了。 待楚宸灏退下后,晋元帝又将木盒中的帐本和收据完完整整的看了一遍,随后唤来姚祯善,“命人下去查,想办法填了这些事。” 语罢,晋元帝看向木盒,姚祯善立马会意,恭敬应着,“是,奴才这就下去吩咐。” 姚祯善退下了,晋元帝挥退了殿中的奴才,独自一人静坐着,沉思着,或许他就知楚宸灏并不适合这个位子,只是除了他,他还能传位于何人? 他从小将楚宸灏养在身边,在他身上费尽了心思,也惹了旁的皇子的妒恨,只是越是如此,他就越要宠爱他,不然一旦楚宸灏失了宠爱,不知有多少皇子与势力等着要害他。 皇位也是如此,楚宸灏自幼就与其他皇子不合,所以他只能远着其他的皇子,若登上皇位的不是楚宸灏,也无人容得下他的······ 晋元帝方才本就是想呵斥楚宸灏的,不然若是不提点他,他只会一错再错,只是方才瞧见他那惶恐不安的模样,他却是犹豫了,想起了已过世的玉贵妃,他曾许诺过要好好待她与他的儿子的,要护着他的。 想到这,晋元帝又是重重嘆了一口气,也罢,也罢,也就一次,最后一次,这次的事情他先处理了,之后就要靠楚宸灏自己了。 只是,想到楚浔枂,晋元帝面色又冷了几分,虽说她是中宫嫡女,但从前他却觉得不过是个女儿家,成不了大气候,加之又有裴家护着,他就任她长成,可如今看她做的事情,真是一件比一件出格,简直就是个祸害。 两年前楚浔枂患了眼疾,原想她会收敛一些,没想治好眼疾之后,做事就越发的不顾了,甚至连他都不怕,仗着裴家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他的底线。 只是,想起这次的姑苏之事,那些无辜枉死的刑部下属,还有许老那人,楚浔枂行事果断,在大事上不犹豫,甚至够狠毒,比楚宸灏狠求小利要强上太多,这可是个心腹大患啊。 东玄曾有女帝,虽说楚浔枂拥护的是他的三子瑾王,不过结果也不差,同样是不利于楚宸灏的,若是任由她发展,只怕一方独大,难以再除。 想到这,晋元帝看向身后,不过敲了几下案桌,就有黑衣人从暗处现出,恭敬跪倒在地。 “那事可以施行了,着人去安排。”晋元帝沉声吩咐着。 “是。”语罢,黑衣人又消失不见。 晋元帝起身,走到殿门旁,望着空中的满月,满,世间何事都满不得,总是要牺牲一些东西的。 从决定将楚浔枂养成纨绔那日起,他就没有回头路了。 御书房的动静次日夜间就传到姑苏,楚浔枂看向她的属下,有些疑惑的问,“你说,我父皇没有叱责楚宸灏?” “正是,宫中传话来,宸王入殿后无任何谩骂声。” 楚浔枂微微坐起身,目光顿了顿,摆摆手,“也罢,你下去吧。” “是。” 挥退了下属,楚浔枂起身向书房走去,前几日她交给晋元帝的那个木盒中装的正是楚宸灏私扣国库欠款那半帐本的抄写本,借据也是,但凭晋元帝的心思,就算知帐本与收据为抄写本,也是看得出事情的真假。 虽说楚浔枂早就知晋元帝会包庇楚宸灏,却是没料到他会做到这般地步,竟连责骂也无一声,甚至之前茗清还向她说起说晋元帝已经开始命人抹了这事。 儿子犯了错,哪怕是再爱,若是要教子的话,做父亲的也必是要罚的,晋元帝宠爱楚宸灏是真,可现在却一句呵斥都没有,按照她对晋元帝的了解,他不该如此的。 楚浔枂一时有些不解,又细想从前的种种,总觉晋元帝对楚宸灏的包容太甚,就如同没有底线一般,太过奇怪,只是又想不出个缘由······ 进了书房,楚浔枂将那些证词拿出,随手翻了翻,也罢,这次将楚宸灏贪污一事透给晋元帝,一来不过是要以此为要挟,让晋元帝不得再救张懐,二来就是要探晋元帝的底线,看他究竟对楚宸灏能有多大的容忍。 如今,两个目的都达到了,看来想要借楚宸灏的种种罪行逼迫晋元帝处置之法是行不通了,想到这,楚浔枂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也是,他们俩父子感情至深,又岂是她能破坏的? 不过,她还不信晋元帝不在乎楚宸灏的恶行,接下来她就要一点一点的将楚宸灏的恶行在晋元帝面前揭发出来,让他好好看看他的儿子是怎样的腌臜小人。 就算晋元帝不处置楚宸灏又如何,他的心里总是会不好受的,她就是要他心中煎熬着,就算不喜她,可奈何现在她手中有楚宸灏的把柄,就是不能动她。 第64页 何况,楚宸灏在晋元帝心中远比张懐要重要得多,这样晋元帝为了保住楚宸灏就不敢再救张懐,她可要好好看看没了晋元帝守住的张家,要如何化解这困境。 分明就是楚家的天下,这姓张的姑苏也是时候该改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先更6000多吧~明天我再万更~预计有三章~ 定个g~要在7月份写完它~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厌胜之术 过了两日,才出牢狱的张巡抚又入了狱,且许刺史所举的证据让人辩解不得,虽面上没将张懐的罪名定性,但却是逃不了贪污与污衊之嫌。 託了在民众中的好名声,姑苏依旧有若干百姓对此事存疑,但张懐在他们心中的形象远比之前要差得多,这就是楚浔枂要的结果,一旦张懐的清廉形象开始倒塌,之后就算张家再修补,也无济于事了,如此一来就更方便扳倒张氏。 晋元帝那果然没了动静,只是现在张懐虽在牢中,但却没有对他进行定罪,楚浔枂不想就此罢休,机会不易,她就是想要彻底解决了张家,希望玄机楼能快些查清张懐私通北云的事才是。 楚浔枂正想着,宋君颜就回府了,依旧是温润如玉之气,只是楚浔枂却是发现宋君颜眉间难掩的忧愁,有些奇怪,竟是何事能让一向淡定的宋君颜如此,就问道:“发生了何事,竟让你都愁了。” 宋君颜坐下,将手中的捲轴交由楚浔枂,“一切烦事尽在捲轴中,浔儿一看就知。” 楚浔枂接过捲轴,打开,看着里面所记,面色渐凝重起来,“此事可当真?” “错不了。”宋君颜伸手握住楚浔也的手,又道:“那四瓣血梅标记正是与北云镇南王有关,而在边关与宋渊交头那人正是镇南王的人。” “不会是查错了?”楚浔枂有些疑惑。 “不会,琉珠在边关时曾见过与宋渊手下交头的人,半月前那人又在边界露面,被玄机楼所捕,琉珠辨认后,正是那人,且他身上带着一块印有四瓣血梅的明黄帕,且身上有一玉佩,那玉佩经查之,确实是镇南王之物。” “可十五年前北云镇南王不是已离了皇室,皈依佛门了么?”楚浔枂又问。 “确实存在疑点,不过那玉佩信物却是真,且那人已招认是镇南王的人。”宋君颜淡声道。 楚浔枂有些不好预感,那四瓣血梅标记与宋君颜的身世有关,与此前她所遇刺杀有关,与宋渊勾结一事有关,如今又扯到了北云的亲王······楚浔枂看向宋君颜,“如此一来,你的身世岂不是与北云皇室紧密相连?” “正是。”宋君颜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楚浔枂也没再回话,她本就知宋君颜身世不简单,没想竟是扯上了北云的皇室,北云皇室血脉竟流落到东玄丞相府中,于公于私都是极重之事,又想起宋渊与北云有私一事,楚浔枂又问:“莫非你生母是北云之人?” “玄机楼所查,我生母在诞下我后就撒手人寰了,不过她确实是当年北云送与东玄的歌姬之一,本该入宫的,是当今将她赏赐给宋渊的。”顿了顿,宋君颜又道,“不过,我与宋渊确实无血缘关系,而我生母也不过是东玄一庶民之女罢了。” “当真?”楚浔枂有些惊讶。 “正是如此。”宋君颜点头。 楚浔枂却是明了,难怪当初宋渊会任由着宋夫人将年幼的宋君颜送往别庄,且宋君颜回府后处处遭宋夫人刁难,而作为父亲的宋渊却无任何作为,之前她只是觉宋渊不看重宋君颜,如今细想,这宋渊分明就是早知了宋君颜不是他儿子。 不然一个父亲就算再不喜,也不可能缺了亲生儿子的成亲宴。 不过,如果宋君颜的身世与北云皇室有关的话,那也不是想不通,“莫非你的父亲是北云镇南王?” “此事太过复杂,还未能肯定。”宋君颜摇摇头,对着身后的琉玹挥手,琉玹就将一木盒放在案桌上,宋君颜打开,木盒中放了一断箭,一印章,“在追查宋渊下属时,却是查出这些陈年旧事。” 楚浔枂看向玉盒中,拿起那玉章,底下写有一字,“裴霁”,这不正是她舅父的名字,楚浔枂又仔细观摩了玉章,这分明就是裴家之物,她曾见裴皇后也有个玉章,又看向那断箭,楚浔枂面色变了变,“这箭从何处而得?” “是玄机楼的人跟踪宋渊下属进入密室所得,瞧着成色,断箭已有十数年之久,却是依旧坚硬,唯有水槐木可如此,而喜用水槐木造箭的正是北云人,这是北云的箭。”宋君颜将楚浔枂的手握得更紧了,“虽未查到最后,但舅父与舅母之死八成与宋渊脱不了干系。” 楚浔枂面色又淡了几分,“舅父与舅母分明就是在与北云对战中为北云所掳,死于北云之手,而今却从宋渊属下之处拿到舅父的玉章······” “正如浔儿所想,在十五年前的战事中,宋渊有通敌之嫌。” 提起十五年前那场战事,楚浔枂面色愈发冷冽,正是那场战事害了她外祖父无孙无儿承欢膝下,如今却与宋渊通敌有关,真是······楚浔枂不由得紧了紧手中握着的茶杯,“对此,你有何打算?” 第65页 “自称为北云镇南王属下那人指出与东玄相交的北云一小村落有东西在,那曾是镇南王下属的据点,去那探一探定是能查出些东西。” “你可要亲自去?”楚浔枂看着宋君颜,此事不仅涉及东玄丞相私通敌军,还关乎他的身世,且在北云境内,若是让属下去,宋君颜怎可能放心得下? “自是要去,此前玄机楼虽在姑苏查我的身世,但却无实际进展,我不过是来了姑苏一月,就查出许多东西,倒真像是有人刻意为之。”宋君颜从袖中拿出那印着四瓣血梅的令牌,“连这东西都露了出来,若是我不去,岂不是不能遂意了,且宋渊之事也不简单,还是要亲自去才好。” 楚浔枂也没回答,只是沉思着,按宋君颜所说倒真是如此,处处与四瓣血梅相关,就像是有人刻意留下引子一般,且那晚刺杀她的那些刺客,都是在不敌后就吞药自杀了,分明就是死士,为何要将可窥见身份的东西随身携带,确实可疑。 留下一个个线索,不正是想宋君颜将他的身世查清么? “也罢,你只管去,我在姑苏等你回来。”楚浔枂对着宋君颜勾唇一笑,刻意捏了捏宋君颜的手。 宋君颜瞧着楚浔枂那娇俏的模样,就起身将她拥入怀中,也不说话,楚浔枂靠着宋君颜,嘴角微微勾起。 过了许久,楚浔枂才听到宋君颜颇为感慨道:“原本还带着几分惶恐,怕浔儿就此嫌了我,嫌我有北云血统,早早就备下了说辞,没想浔儿竟提也不提,倒是白费了。” 楚浔枂哪能听不出宋君颜的调侃之意,就抬眼戏嚯道:“觉白费了,莫非要本公主就此冷落你几日,也不怕被旁人夺了宠爱?” “浔儿不是说过,就算坐拥美人三千依旧独宠我一人么?”带着笑意,宋君颜竟是弯腰将楚浔枂抱起。 身子腾空,楚浔枂有些不解的看着宋君颜,宋君颜却是低头快速掠过她的唇,宠溺道:“夜深了,浔儿同为夫回房休息可好?” 次日用过早膳,宋君颜就离了姑苏,虽说玄机楼早已布置好一切,但楚浔枂却是有些担忧,在宋君颜保证半月内定回,她才稍稍放心了。 送走了宋君颜后,楚浔枂正打算将楚宸灏授意勾栏青楼贩卖银珠粉一事透露给晋元帝,没想大焉却是传来坏消息,裴氏皇后在宫中行厌胜之术意图谋害宸王,被圣上禁足宫中。 楚浔枂微惊,虽说裴皇后就是不喜楚宸灏,但厌胜之术在宫中的厉害性她不可能不知的,何况,厌胜之术本就没用,裴皇后又怎么会愚蠢至极做此法。 何况,自从玉贵妃去世后,她便是张扬跋扈惯了,每每遇到挑事的妃嫔,她只要搬出她中宫嫡女的身份,必定能狠狠压她们一头,久之就无妃嫔敢惹,何况除了楚宸灏,晋元帝本就不关注其他皇子,又不常去后宫,除却德妃,哪怕是有亲生皇子的妃嫔都不可能与裴皇后抗衡。 这般想来,设计裴皇后的人要么就是德妃,要么就是晋元帝了。 “此事还有何细节,是如何判定行厌胜之术之人是我母后的?”楚浔枂问道。 “据言,那针扎小人身上所穿之物是凤凰锦,就是凭凤凰锦定罪的。”茗香应着。 听到茗香提及凤凰锦,宫中有凤凰锦的人又不止裴皇后,“德妃那不是也有凤凰锦么?” “德妃自称早早将凤凰锦赐予宋老夫人做了寿衣。” “还有其他情况?” 茗香摇头,楚浔枂也不问了,如今看来一切都是设计好的,而且她没有收到裴皇后的任何来信,就连这厌胜之术也是被刻意隐瞒了,不然她的人不可能只探得到这么少的东西。 只要裴家军还在,那晋元帝就动不得裴皇后,只是楚浔枂却是有些不安,她本以为这是晋元帝为了牵制住她才陷害的裴皇后,逼她不得将楚宸灏所做的腌臜事公布出去,可现在又牵扯凤凰锦,那可是德妃早就讨要了的······ 看来,她是要提前回大焉了。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禁足中宫 交代完姑苏的事情,下午楚浔枂就动身了,楚浔枂原本想将琉玹留在姑苏的,没想琉玹却跟着回了大焉。 “夫人,阁主曾命属下护着夫人,一来属下熟悉玄机楼事务,若是夫人遇险可快速联繫玄机楼,二来姑苏事已毕,琉玹也该回京都了。”琉玹恭敬道。 楚浔枂也知其中之意,就点点头,允了。 路上不敢停歇,第三日天色朦胧之时一行人就到了大焉,进了公主府,就听侍女来报,说宫中的若书姑姑来了。 楚浔枂一听是裴皇后的贴身嬷嬷也不敢耽误,不过换了身干净的衣物就过去了。 开门,只见一年近四十的宫服侍女,她对着楚浔枂恭恭敬敬行了礼,“奴婢参见浔公主。” “若书姑姑快些起来。”楚浔枂将若书扶起,毕竟是裴皇后身边的老人,她小时候还曾穿过她赶制的衣裳,倒也算亲近。 “谢浔公主。”若书大大方方的落了座,又道:“想来浔公主也知奴婢来公主府所为何。” “浔儿在姑苏对母后一事已有耳闻,若书姑姑尽管说就是。”楚浔枂亲自斟了一杯茶递给若书。 第66页 “应着前些日子选秀,宫中又入了些新的小主,一月前皇上便命奴婢去教导新入小主的规矩,故事发那日奴婢不在景阳宫中。”接过茶,若书又道,“奴婢回到景阳宫中时,景阳宫已被封锁,守门侍卫言皇后用了厌胜之术,接着便有人领着奴婢去旁的宫殿,至今都未得入景阳宫。” 这是变相圈禁了么?楚浔枂沉思着,接着听到若书继续说:“自浔公主去了姑苏后,皇后每日都在宫中吃斋念佛,不会有旁的精力做这些不端正事。” “正是,我也信母后定不会如此。”顿了顿,楚浔枂又道:“若书姑姑一向跟在母后身边,可有发现异处?” “这月余奴婢虽是白日在教导新入小主的规矩,倒也留了个心眼,景阳宫中一手一物皆由奴婢把关採办,不过出事前那早皇后曾言薇才人来访,要带个东西来,还吩咐奴婢晚上回来看是否有问题。 那日,奴婢在宫门口确实见侍卫从景阳宫取出那沾满了银针的小人,用的是凤凰锦而制,而德妃又有赏赐了凤凰锦的缘由,那小人经验,纸上所写的生辰八字正是宸王的,故圣上才定了罪。” “若书姑姑可清楚是母后从薇才人那拿了何物,又可确定有问题的定是那东西?”楚浔枂看向若书。 “奴婢不清楚是何物,不过在景阳宫中能有问题的定是薇才人送来的那东西了。”若书肯定的点点头。 “薇才人不正是德妃宫中的,现在她在何处?”楚浔枂沉思着,如果真的是德妃指使薇才人做的,那德妃定是不会留薇才人的性命的······ “薇才人疯了,正被关在掖庭中。”若书应着。 掖庭,本该是妃嫔之所,不过却离皇帝寝宫过远,而得宠的妃嫔又都建了新的寝宫,故掖庭住的或是不受宠的妃嫔或是犯事宫女,加之皇上久不去,久之那掖庭就变成了冷宫,妃嫔与宫女大都手无缚鸡之力,又无人出头,竟是被太监欺了去。 她曾记得她小时掖庭还揪出太监让宫女与废妃在烧红的灼铁上跳舞,将其美名为步步生莲,除此,还有太多的骯脏事,那掖庭可不是个好去处。 可如今德妃没将薇才人杀了,但她却疯了,还被关在掖庭中,楚浔枂也能品出其中一二分不寻常,这个薇才人不能死的,她定是知道些什么。 又说了几句,若书赶着回宫楚浔枂也就不留了,明日她就要入宫,先见裴皇后将薇才人的事情问清楚,之后再去见薇才人,毕竟德妃不将薇才人灭口必定是有她的缘由,薇才人现下还不会死。 第二日用完早膳楚浔枂就前往宫中,虽说她刚从姑苏回来按理说要先去拜见晋元帝才妥当,不过她并不觉晋元帝乐意见到她,便不再去,就直往景阳宫走去。 景阳宫大门紧闭,正有四名持刀侍卫站在宫门旁,门前花坛的花皆败了,不再復从前的万紫千红,瞧见此,楚浔枂却是气了,这宫中的人倒是做透了那见风使舵之理,就连皇后宫门口的花草枯了都无人理,想她母后心高气傲,何时被禁足过? 那四名侍卫见楚浔枂来了,互相对视几眼,有些为难,楚浔枂依旧直直走来,侍卫们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奴才参见浔公主。” “起来吧。”楚浔枂笑笑,接着就抬步往里走。 那些侍卫察觉到楚浔枂的动作,快速将楚浔枂拦住,恭敬道:“望浔公主赎罪,皇上曾命不得让任何人入景阳宫中。” “噢?”楚浔枂目光流转,戏嚯笑道,“就连本公主探望母后都不许?” “若是浔公主实在思念皇后,可先向皇上请示,得了圣旨奴才才敢放行。”一侍卫拱手道。 楚浔枂却是转眼看着身后带的茗香几人,示意他们向前,只是还没来得及动作,从附近又来了近十名侍卫将楚浔枂她们围住了,“奴才不过秉公行事,还望浔公主不要为难奴才。” “呵。”楚浔枂看着围上来的近十名侍卫,一个个皆是面色清冷,配着刀,这是她在为难他们? 楚浔枂正想开口反讽,没想却从身后传来了声音,“这才侍卫也不过是听皇上的命令罢了,浔公主还是不要任性妄为了,害得他们丢了挨责罚可是不好。” 这声音和和气气,倒真像是为了那些侍卫好一般,楚浔枂回头,正见德妃带着一群妃嫔从路上走来去,且各个妃嫔的侍女手上都提了些东西。 楚浔枂对着德妃讽刺的笑笑,“噢,本公主倒是不知,何时连一个妃嫔都能指责本公主了,莫不是因着母后不在,德妃想替母后训导我,又或是本公主离宫太久了,让德妃一时不适应而失了分寸?” “浔公主过虑了,臣妾并无此意,不过是在事言理罢了,也是为了浔公主好。”德妃像完全没在意楚浔枂话中的讽刺之意那般,依旧是温婉道。 “那德妃可真是好心了。”楚浔枂转头看向身后那些妃嫔,都是平时与裴皇后不对付的,心中瞭然,就勾唇一笑,“按理说也不能请安,德妃带了一干人来景阳宫作何?” “听闻皇后姐姐被禁足已久,臣妾与众姐妹虽不得探望,却是挂心,便亲自做了些吃食,挑了些小物件欲送入景阳宫中,也好给皇后姐姐解闷。”德妃一副忧心的模样。 第67页 楚浔枂瞧着又开始装端庄的德妃,这话可是说得完完全全都是为了裴皇后好,若不是熟识她,她都要信了吧,只不过,楚浔枂却没心情和她演戏,就毫不客气道:“德妃向来与母后不和,宫中人人皆知,如今还说来景阳宫献殷勤,我看是来看笑话的才是。” 顿了顿,楚浔枂又道,“且,人皆传,那小人身上有六哥的生辰八字,若是德妃害了我,我母后便是恨不得扒了德妃的皮吧,现在虽说还未清楚事情缘由,但德妃就带东西来探望我母后,真当是毫无介意,我可真是替六哥寒心啊。” 楚浔枂这话一出,德妃身后的那些妃嫔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这,就连端正站着的侍卫们也忍不住侧目多看德妃几眼。 德妃没想到楚浔枂会这么不给她面子,但顾及形象,还是故作温和道:“浔公主言重了,臣妾不过是想事情查清罢了,现在还未出结论,来探探皇后姐姐也不是不可。” “不过强词夺理罢了。”说完,楚浔枂还重重的嘆了一口气,又道:“本以为德妃同玉贵妃待我如亲生那样待六哥,如今没想却是如此,本公主真是为六哥寒心啊。” 楚浔枂这话一出,德妃脸色彻底的黑了,再也笑不出来了,在这宫中玉贵妃就是大忌,不是每个人都能提的,且德妃想来忌讳别人说楚宸灏非她所生的。 这时,在德妃身后的那些妃嫔们纷纷禁了声,不敢再出一言。 楚浔枂看着德妃这难堪的模样,心中无比畅快,就向德妃走近,正想再说几句,没想却闻到一股气味,面色淡了。 德妃看着走近的楚浔枂,就往后退了一步,又恢復端庄的模样,巧笑道:“也罢,既然浔公主介意臣妾探望皇后姐姐,那臣妾等人就先告退了。” 语罢,德妃正要走,楚浔枂却是开口了,“既然德妃都来了,又将东西带回确实不好,莫不然将东西交由本公主,本公主自有法子送进去,也不辜负德妃的良苦用心。” 楚浔枂是盯着德妃说这话的,果然在她说完这话后就看到德妃面色变了变,不过这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德妃又笑道:“这就不劳烦浔公主了,等解禁后,皇后姐姐出来妹妹也可亲自款待。” 说完,德妃就迈步往前走,楚浔枂却是快速将系在腰上的细鞭取出,挥鞭狠狠向德妃打去。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何来遮掩 “楚浔枂,你怎能如此放肆!”夹带着愤怒的声音传来,晋元帝正向景阳宫赶来。 楚浔枂转眼就瞥见了晋元帝,她的手却是没停下,鞭子继续往前甩,那正是德妃的方向,眼见袭来的细鞭,德妃不禁惊声失色,快速侧身躲避,细鞭却是将德妃的侍女手中的竹篮打翻,随之楚浔枂的鞭子也离了手,又狠狠打向那侍女,竹篮中的东西都跌落出来。 楚浔枂看着即将走到这边的晋元帝,快一步向前,先是取出手帕,顺着帕子将掉落在地的细鞭捡起,将帕子收入怀中,再将细鞭系好,楚浔枂才扶起这跌倒在地的侍女。 做完这些,楚浔枂瞧着由侍女扶着,依旧是惊魂未定的德妃,淡声道:“德妃娘娘,方才鞭子竟失手了,是本公主对不住你,不过德妃一向温婉大方,定是能原谅本公主的对么?” 本该是歉意十足的话,却让楚浔枂用平静至极的语气说出来,而且楚浔枂这话说得正好拿捏住分寸,若是她责怪,岂不是不温婉大方了。 楚浔枂见德妃那黑得能滴墨的脸色却是心中更舒坦了。 很快,晋元帝就来了,他呵斥着:“在宫中怎能随意挥鞭,依朕看倒是要罚你了,不然你都出嫁了,还如此轻狂。” 轻狂?一个父亲怎能当着他人的面说自家女儿轻狂的,楚浔枂面上却是笑着,对着晋元帝亲昵道:“父皇说笑了,都说女儿随父,若是浔儿真轻狂了,那父皇岂不是狂上加狂?” 楚浔枂这话让晋元帝一咽,却是很快转了话题,“朕早就下了禁令说不许入景阳宫,虽说朕知你思念你母后,不过皇后既然行了厌胜之术,就该罚,你既已出嫁了就该懂事些,不该闯入景阳宫中。” 晋元帝这话像是苦口婆心,不过却是不离裴皇后行厌胜之术的事,楚浔枂微微挑眉,目光愣愣的刺向晋元帝,“莫不说旁的,我母后是何品性我哪能不知,若是真见不得六哥好,就凭母后掌管六宫,早就有千种法子除了六哥,何必行那既是重罪又无效的厌胜之术。 何况,如今不过有那凤凰锦罢了,又无人证,父皇曾可就此断言,何况德妃不是也有凤凰锦么,虽说赐予宋老夫人,可是赐了多少谁又知呢,没准留着些呢,这宫中妒忌母后的人多的去了!” 说完,楚浔枂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晋元帝大怒,竟是伸手要打楚浔枂,怒道:“本就是皇后之错,如今你却是还在这胡搅蛮缠,还暗指德妃,宸儿是德妃之子,德妃怎会害她?” 楚浔枂哪能让晋元帝如意,轻巧的躲过了,站定,似笑非笑道:“可是说不定,六哥生母是玉娘娘,又不是德妃。” “猖狂!你竟是无法无天了!”晋元帝勃然大怒,宫中最忌讳的就是提起玉贵妃,转头对着那些侍卫道:“浔公主不敬兄长,不孝长辈,纨绔无礼,来人,快将她拿下!” 第68页 晋元帝这话一出,那些侍卫纷纷拔刀指向楚浔枂,而围在楚浔枂身边的那些侍卫也快速将楚浔枂围住,护在其间。 “楚浔枂你这是要逼宫么?朕还在呢,连朕都管不住你了?”晋元帝直指楚浔枂。 楚浔枂不过笑笑,颇为亲昵道:“父皇言重了,浔儿不过是想进入景阳宫中见母后一面罢了,何必动怒呢?” “朕早已下令,进擅入景阳宫者,死。”晋元帝目光阴沉。 楚浔枂毫无畏惧的和他四目相对,真切从他眼中看出了杀意,却是风轻云淡道:“父皇怎捨得让浔儿死呢?浔儿回大焉时,可是将好些六哥的书信留在姑苏了。” 接着,楚浔枂就对着晋元帝行了个礼,“浔儿先告退了。” 语罢,楚浔枂就起身转头,迈着步子缓缓向景阳宫大门走去,围在外边的侍卫们有些犹豫的看着晋元帝,见晋元帝面色阴沉,却没有任何动作,也不敢轻举妄动,没能拦住楚浔枂。 轻轻一推,景阳宫的大门就开了,接着楚浔枂就进去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侍卫,后边的那些妃嫔们一个个低着头看着脚尖,恨不得就此消失了,这可算是秘闻了吧,本以为浔公主不过是张扬跋扈,如今才发现她竟然不将晋元帝放在眼里,而且晋元帝还拿她没辙······ 过了许久,晋元帝看向四周,甩了甩手,“还不退下!” “是!”一行人急急匆匆的走了,晋元帝看向景阳宫的方向,如今楚浔枂手中有楚宸灏的证据,他拿她没办法,且再等几日,到时他就要让她连泪都哭不出来,一个帝王的脸面也不是说踩就能踩的。 楚浔枂才进门就看到在园中的裴皇后,裴皇后依旧是衣着明黄长裙,染了红妆,一派端庄大气,与往日倒也没差。 “母后。”楚浔枂向裴皇后大步走去,亲昵的挽着她的手。 “你又何必与他置气,今日让他下不来台面,他可是会记着。”裴皇后柔声说着。 “本就是他与德妃之过,只许他们污衊母后,就不许我讨他两句嘴上便宜。”楚浔枂笑着说。 她就是气不过,就是要让晋元帝与德妃糟心,反正无论如何他们都伤不到她,不过,想晋元帝登基那么多年还依旧受限于裴家,楚浔枂就觉讽刺,拥有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位子又如何,还不是处处受限,活得不自在。 在得知宫人们还不敢短景阳宫吃穿之时,楚浔枂倒是放心下来了,又与裴皇后说了几句体己话,楚浔枂就直接问裴皇后关于薇才人的事了。 “母后,浔儿听若书姑姑言,是薇才人交由你的东西出了问题可是?”楚浔枂问道。 “本宫却是查不清了。”顿了顿,裴皇后又道,“本宫就是没做过此事,他们还能造出个人证不成,总的有裴家在,他们还动不了我。” “也是。”顿了顿,楚浔枂又问,“不过,母后,薇才人乃德妃宫中之人,你又为何要轻信她,她又是将何物交由你?” “不过是些后宫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浔儿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裴皇后拍拍楚浔枂的手,“且薇才人还未将东西交由本宫,就有人景阳宫搜出那小人了,本宫也不知薇才人要将何物交由本宫。” 听裴皇后此言,楚浔枂有些不解,若书明明就说裴皇后知道薇才人是要将何物交给她的,而裴皇后却说不知道薇才人要将何物交由她,而且薇才人本就是德妃的人,为何会与裴皇后有往来? 楚浔枂也没有犹豫,就开口问了,“母后,浔儿还是不知为何母后会与薇才人有往来。” “浔儿无需担心,不过是后宫阴司罢了,且有裴家在他们还动不了我,过了一个月,若是找不出其他人证物证,也是要放了本宫的。”裴皇后安慰着楚浔枂。 只是,越听裴皇后这么说,她就越觉不对劲,裴皇后虽洒脱却是个重名声的,最不喜别人污衊她,而今她的话中虽有安慰之意,但却像是在抗拒,抗拒她再查下去那样。 还是不甘心,楚浔枂又旁敲侧击问了几句,依旧是没能从裴皇后口中得出採薇的有用信息,看真的探不出了,楚浔枂也很识趣不再问了,陪裴皇后用过午膳后她就离了景阳宫。 在回公主府的路上,楚浔枂依旧不解裴皇后所为,平日里她与裴皇后就亲密,就连裴家的事裴皇后都毫不顾及的与她说,而今裴皇后却没说薇才人的事,她在掩饰什么东西,竟比她的声誉还重要的东西······ 如今,裴家军还在边关作战,就算晋元帝与德妃弄出个所谓人证,那也奈何不了裴皇后,若是他敢处置裴皇后,一旦消息传至边关,必定会扰乱军心。 只是,等战事结束,那就不一定了,而且就算晋元帝动不了裴皇后,但楚浔枂总是不想裴皇后白白被扣个谋害皇子的罪名。 很快就到了公主府,更衣之时,楚浔枂从衣襟中取出那块手帕,手帕中有一段与人参极像之物,楚浔枂拿起,凑在鼻尖闻了闻,眉头微蹙,面色冷漠,这果然是极乐引。 极乐引,正是极乐,形似人参,却有异味,人闻久了就会失了神智,到达极乐之境,而在旁人看来,那人就像是疯了一般。 第69页 方才她凑近德妃的时候,正是闻到了极乐引的味,确定了极乐引在竹篮中,她就没有任何犹豫的将竹篮打翻,趁取鞭之时将极乐引取走。 而那东西是德妃要送入景阳宫之物,若不是恰好碰到她,她是当今宠妃,侍卫总是能通融的,将这东西送进去岂不是轻易至极,德妃想要害何人可想而知。 不过,裴皇后定不会碰妃嫔们送来的东西,若是扔了,极乐引岂不是起不到作用了,只是,德妃不可能白白将极乐引送进去的,除非在景阳宫中有她的人! 定是有人接应,德妃才会如此! 楚浔枂快速起身,唤来茗香,“茗香!设法传话入宫,德妃在我母后身边安插了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男神发新歌?(?>?开心~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步步生莲 景阳宫的奴才已在排查,楚浔枂又入宫见了若书一次,若书依旧笃定有问题的东西就是薇才人送来的。 若书是随裴皇后从裴家入宫的,楚浔枂又命人查了个仔细,确定了若书确实没有背叛之嫌才打算去掖庭寻薇才人。 掖庭在宫中偏僻处,花圃中尽是枯萎的花草,风袭来,吹落了一地枯叶,破败的宫墙,泛黄的青瓦,凹凸不平的石路,竟不像是宫中景色。 路上无旁人,静默无声,唯有她与茗香的脚步声在迴荡着,茗香在前边带路,渐渐窥见一墙面裂了缝的宫殿,有声响传来,女子的泣声,喊叫声,尖细的笑声,如鸭公嗓一般,难听至极。 分明是白天,可那殿中竟透过薄窗映着明黄的光,影影约约可见几个黑影,走近,声响越大,楚浔枂微微蹙了眉,看向茗香,茗香会意,上前用力一推。 门开了,只见中间有一块乌黑的铁板横跨在大殿中央,铁板四角下放了磨平的石头,下方烧着火,十数个太监模样的人围着铁板而坐,有一横桌,桌上零零洒洒放着些酒杯,还有些花生壳,他们脸上尽是奸笑,面色沱红。 而那铁板之上,竟是一个个穿着仅能庇体的轻纱的女子,虽是着红妆,却披头散髮,面色痛苦。 楚浔枂瞧着那铁板下染着的炭火,心中一怒,快速拉下腰间的细鞭,狠狠向那些十数个太监打去,细鞭整排略过,收了鞭,每个太监脸上都留下一道红痕。 “本公主竟不知这宫中还有这龌龊事!”楚浔枂走进殿中,冷眼扫向那些太监。 茗香已上前,将那些在铁板之上的女子拉了下来。 这些太监虽是在冷宫,却也是见过世面的,虽不识楚浔枂是谁,但看楚浔枂衣着华贵,加之又以公主自称,也能大致判定了。 不敢怠慢,太监们齐齐跪下,磕着头,“奴才参见公主。” “哦?还知你们是奴才,方才不是像个主子么?”楚浔枂轻飘飘的来了一句。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一群太监诚惶诚恐的磕着头。 “不敢?在这掖庭中还有你们不敢的事?”楚浔枂走近,看着茗香扶下来的那八名女子,她们皆蜷缩在地上,双臂抱身,面带惶恐,不过楚浔枂更加注意的是她们的脚,被烫得通红,连皮都掉了,流着血,皮开肉绽的,让人看着都觉心慌。 将目光瞥向那铁板,铁板上留下一个个红印,鲜红诡异,不正是步步生莲么? 不过靠近一些,楚浔枂就能感受到铁板上的热气,转头看向那些太监,“幼时,本公主听母后说起,曾处置了一批掖庭的奴才,正是因那步步生莲舞,如今本公主却是瞧见了。” 听到楚浔枂这么说,那些太监们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虽说他们在掖庭中作威作福,也是因没有主子的缘故,这些被贬到掖庭的后妃和宫女就是弃子了,所以他们才敢任意欺负。 不过,在宫中,他们依旧是奴才,只要有主子在,无论如何都是敌不过的,可平常没有一个主子会入掖庭的,他们才敢肆意妄为,没想今日却有主子来了,何况听楚浔枂直唤母后,又想起前些年的事情,太监们哪能不知楚浔枂的身份。 “浔公主饶命啊!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就饶奴才一条贱命吧!” 楚浔枂看着那些瑟瑟发抖,不停磕头求饶的太监,目光带些不屑,看向那铁板上的血脚印,讽刺道:“也罢,饶你们一命也可,不过本公主却是新奇这步步生莲舞,你们只管脱鞋上去跳,让本公主瞧够了,自然就放过你们。” 听到楚浔枂这么说,那些太监皆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楚浔枂,面色惶恐,有一稍年轻的太监就出声道:“那舞跳不得啊······” 楚浔枂看着那欲哭欲泣的太监,挑眉,轻笑,“为何跳不得,连娇□□子都跳得,你们这些皮糙肉厚的太监就跳不得?本公主可是见过的,竟想如此煳弄本公主?” 听到楚浔枂这么说,那些太监磕头磕得更厉害了,头破了,地上都留了血痕,却是没有一人动,过了一刻钟,命人取来的衣物已送到,待那八名女子加了外衣后,茗香就引着太医进来给她们探脚上的伤。 楚浔枂却是等不及了,她快速挥鞭,狠狠地打在那一排太监的面前,冷声道:“若是不跳也可,近来本公主倒是新奇那人彘之法,想来向内务府从冷宫中讨几个奴才去也不是不可······” 第70页 闻言,那些太监哭喊声更大了,楚浔枂笑道,“听闻人彘之法要先断其手脚,拔起舌,割耳灌毒,再放入瓮中,以水浸之,每日餵食,不让其死,且制人彘时不必施以麻药,直接断脚拔舌最好。” 楚浔枂又走近一些,弯腰,用细鞭挑起为首那太监的下巴,调笑道:“可愿成为本公主的人彘?” 虽是妖艷的容颜,如桃夭般娇媚,却是让那太监惊恐至极,涕泪潸然而下,又磕了头,抖动着嘴唇,带着哭腔道:“那步步生莲舞奴才愿跳······奴才这就去。” 语罢,这太监挣扎起身,走到铁板边,正咬牙想踩上去,楚浔枂却是发话了,“先脱了鞋再上去,不然见不到那血印还如何谓之步步生莲?” 听到楚浔枂的话,那太监身体又抖动了一下,哆哆嗦嗦的脱了鞋,咬牙上去了,果不其然,痛唿声传来,只见他五官扭曲,痛苦至极的模样。 楚浔枂嘴角的弧度更大了,转头看向依旧跪倒的太监,不用说话,那些太监也都哆哆嗦嗦的上了铁板,待最后一个太监要打算脱鞋时,楚浔枂却是叫住了他,“你不用跳了,在下边添炭火就成,务必烧得又红又热。” 小太监听到楚浔枂的话,身体再也控制不住的瘫倒下来,慢慢爬到木炭的方向,楚浔枂又笑道,“可要认真加炭,早些年本公主曾听人言以人油引火倒是极好的······” 小太监哪能听不出楚浔枂的意思,赶紧往铁板下添炭。 这边痛唿声一片,可角落里却是一片平静,已年逾五十的太医带着两名十五六的医徒正给那八名女子治伤,楚浔枂走过去,正好撞上一望向铁板方向的医徒,楚浔枂挑眉一笑,那医徒却如受惊的兔子那般快速低下头,不敢再看。 楚浔枂也不介意,随意坐在一木椅上等着,待那些女子的脚上都上了药,裹了布,才走过去。 “回浔公主,这些伤已治好了。”老太医恭敬行了礼。 “劳烦太医了。”楚浔枂看了眼那些依旧是面色惶恐的女人,又道,“给她们准备一些药吧,本公主等下就命人去取。” “是,下官这就回太医院准备。” “下去吧。”楚浔枂点头。 太医退下了,路过那铁板时,却是没看那些太监一眼,淡定如斯。 “何人是薇才人?”楚浔枂看着茗香问道。 “是她。”茗香走近,指了那把头埋在膝盖间,在角落最里边的女子,她头髮凌乱,不时发出低吼声。 楚浔枂走近,拍了薇才人一下,只见薇才人快速抬了头,看了楚浔枂一眼,眼中尽是惊恐,沖楚浔枂叫着,接着不知她哪来的力气,也不顾脚上的伤,快速起身,狠狠的推了楚浔枂一把,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去。 茗香赶紧走过来,将薇才人拦住,抱着她的腰,不让她再动,可薇才人依旧在挣扎着,面爆青筋,果真是疯癫的模样。 楚浔枂看着已快翻白眼的薇才人,快速伸手,打了她的后颈,让她晕过去了。 “薇才人的房间是哪一间?”楚浔枂看向那几名女子问道。 “回浔公主,薇才人房间在里间。”一女子小声答道。 “将她带入房中。”楚浔枂吩咐道,茗香动了,接着楚浔枂看向铁板的方向,轻飘飘的说着:“别停,继续跳。” 语罢,楚浔枂也不管太监们的痛唿声,就迈步向里间而去。 薇才人被茗香放在床上,楚浔枂凑近,一股熟悉的味道传来,是极乐引······ 果不其然,是德妃让薇才人疯掉的,只是楚浔枂却是有些奇怪,这极乐引虽说是□□,但解药却好找,这德妃怎可能这般大意? 不过,想薇才人许是唯一线索了,楚浔枂就对着茗香吩咐道,“给她解药。” “是。”茗香应着,随即从袖中取出一瓷瓶,接着到出一颗绿色的药丸给薇才人餵下。 楚浔枂也不说话,也是凑巧,前天从德妃的东西中找出极乐引,她才命人找来极乐引的解药,而今天又正好用到了,总是巧妙得不寻常。 只不过,想想又觉不怕,若薇才人真是德妃造出来的引子,那她也要利用这引子挖出背后的东西,而且,薇才人究竟要给裴皇后什么东西,她母后竟要遮掩······ 作者有话要说: 裴皇后和玉贵妃的事是情节的关键,不是我随意yy上去的噢~ 第40章 第四十章 当年私情 过了有一刻钟,薇才人悠悠转醒,她睁眼就看到坐在床边的茗香,有些害怕,不过神智却是清醒了,茗香起身,给薇才人行了个礼,轻声说道:“薇才人不用怕,奴婢名唤茗香,乃浔公主的侍女,公主已给薇才人服过解药了。” 薇才人挣扎着要起来,却发现脚心传来阵痛,痛唿一声,记忆袭来,就愣愣的坐在床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转头看着楚浔枂,有些不安的紧拽着袖口。 楚浔枂起身,对着薇才人笑笑,接着向床边走来,开口,“想来薇才人也知本公主所来为何事。” “是······浔公主尽管问,臣妾······臣妾定言尽所知。”薇才人断断续续的回答着,语气中还是难掩害怕。 第71页 楚浔枂也不介意,就在床边坐下,淡声道:“那本公主就明说了,当日你要给我母后何物?” 薇才人面色一变,看向放在角落中的箱子,接着低下头有些不敢看楚浔枂,过了许久才抬头,开口道:“若是臣妾将此事告知浔公主,浔公主可否保臣妾一命?” “本公主答应你就是。”楚浔枂轻轻点头。 得到楚浔枂肯定的回答,薇才人才伸手指向那放在角落中的箱子,“打开那箱子,箱子厢房有一玄关,按下那玄关后暗格就可开,那东西正被臣妾藏于暗格中。” 楚浔枂看向茗香,茗香会意,就向箱子走去,打开箱子,摸到了底部的玄关,按了一下玄关,暗格打开,只见一个用艷粉色绸布制成的包裹。 茗香取出包裹,将包裹交由楚浔枂,楚浔枂打开,其中有一香囊,还有几张丝帕,帕上写有字,先将香囊拿起,香囊为浅蓝色,上面绣了只展翅欲飞的仙鹤,精巧至极,香囊传来淡淡香味,像是檀香,又似比檀香多了一味。 接着,楚浔枂拿起丝帕,正好瞧见其中的“琬琬”二字,面色冷淡了,将包袱关好,楚浔枂看向薇才人,冷声问道:“这东西可有他人见过?” “没······这东西是九年前臣妾从德妃处所得······”薇才人的话带些犹豫。 “为何九年前就得,如今才拿出来?”楚浔枂冷眼看向薇才人。 “这是臣妾的不是,东西本就不该拿出,奈何一月前出了事·······”薇才人缓缓将事情说来。 一月前,她晨起去给宫中正主德妃请安,没想才到门口就听见德妃和她的侍女在说话,薇才人也不敢进去,就想等候片刻,没想却是听到了德妃提起当年玉贵妃的去世隐情······· “这香囊正是当年圣上赐予玉贵妃所用,玉贵妃仙去后,这香囊也不知为何到了德妃处,当年臣妾怀有身孕,为了自保,就盗走了这香囊,将此作为扳倒德妃的把柄,想寻个合适的时机将香囊拿出,没想圣上竟不让再在宫中提起玉贵妃。” 顿了顿,薇才人又道:“九年前,臣妾不知这香囊是何,只知德妃私扣了玉贵妃的香囊,没想那日听见德妃与侍女的谈话,这香囊竟被做了手脚,除了檀香,还添了一味害命的药。 臣妾本想悄悄离去,没想却被德妃发现了······” 说到这,薇才人瞧瞧看了一眼楚浔枂,又道:“德妃威胁臣妾,予奴婢一包袱,让奴婢将包袱连同香囊一切交由皇后娘娘······” 楚浔枂想起那丝帕上的东西,冷声道:“按你所说,德妃早知你拿了香囊?” “确实······”薇才人放低了声音,“德妃说,只要臣妾同皇后娘娘提起玉贵妃,皇后娘娘就会收下那东西。” “呵。”楚浔枂冷笑一声,“所以,你就将针扎小人交给我母后,诬陷她行厌胜之术?” “未曾,奴婢未曾如此!”薇才人赶紧摇头,解释着:“奴婢还未东西交由皇后娘娘,景阳宫就被搜出那小人了。” 楚浔枂看了眼惴惴不安的薇才人,又低头将丝帕拿出来,读着其间的字,思索着,然后看向薇才人,“你同我母后提起玉贵妃时,还说了什么?” “回浔公主······德妃命臣妾同皇后娘娘说,可还记得琬琬与纯儿······”说完这句话,薇才人就低下头,再也不敢再看楚浔枂。 楚浔枂紧拽着丝帕,又缓缓放开,面色发冷,过了许久,才开口,“你可看过这丝帕?” “未曾看过!”薇才人拼命的摇头,“在这宫中知的越少越好,故臣妾不敢妄自窥探······” 薇才人紧紧拽着裙边,双肩颤抖,楚浔枂也没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也罢,本公主自会保你一命。” 语罢,楚浔枂起身,拿着包袱,作势要走,茗香跟上。直至楚浔枂和茗香走出房门,薇才人才放了手,里衣早已被汗水浸湿。 到了殿中,那些太监依旧在铁板之上,那脚已不成样子,楚浔枂也不过瞥了一眼,也没出声,似是没听到那痛苦的嘶嚎。 出了掖庭,楚浔枂再淡声吩咐茗香,“掖庭的那些龌龊奴才不必留着了。” “是。”茗香会意。 楚浔枂坐在马车中,怀中抱着那个包袱,沉思着,这包袱中有何物,裴皇后定是清楚的,不然也不会信了薇才人,如果薇才人真将小人放入景阳宫中,那德妃也不会留她到现在,而且还刻意设计让她找来极乐引的解药,此说明薇才人所言是真。 若书所言也没错,若是景阳宫之物都经她手,还能混入小人的话,那定是亲近之人的东西,如此裴皇后才不让若书检查,景阳宫中还是混了德妃的人。 于小人一事,薇才人正是转移视线之用,德妃让她误以为薇才人是关键。 第72页 看向手中的包袱,楚浔枂面色变了,德妃是刻意让她发现此物吧······ “此生所幸便是逢卿,今生不可厮守,只待来世,交颈相伴芦草中。——琬琬记”这是丝帕所记。 楚浔枂将丝帕叠好,掀开窗帘,看着街边来来往往的人,面色微淡,她现在总算是知裴皇后为何不提薇才人一事了,她是怕她找到这些东西吧。 不过,裴皇后却不知,她早早就窥见了。正是五岁那年,不过有一早她未睡到午时,天色朦胧之时就醒了,侍女还未进来服饰,她就出了房要去寻玉贵妃。 殿中无人,玉贵妃的房门竟未锁,她轻轻推开,悄悄进了门,正想唤玉贵妃,没想却见床上帷帐下,有两人相拥于床上,如交颈鸳鸯。 楚浔枂本以为是晋元帝,也不敢出声,就悄悄躲在柜中,因着力气不大,她关不紧柜门,留了一道,过了许久,她才见帷帐掀开了,下来两人,一人是最宠爱她的玉娘娘,而另一位则是每日都来未央宫探望她的裴皇后······ 只见玉贵妃笑着,帮裴皇后穿了里衣接着竟是将裴皇后拥入怀中,还低头亲了亲裴皇后的嘴角,裴皇后笑着,杏眼含春,那是楚浔枂从未见过的笑,绚丽至极。 也不知为何,那时楚浔枂也不敢出柜中,直至玉贵妃与裴皇后离了房间她才敢偷偷摸摸出去,只是她却不敢提起这事。 待她年长后,慢慢回忆那日场景,才是明了,只有如此,玉贵妃才会如此宠爱她,待她胜过亲生吧。 不过她却未曾说过,与玉贵妃,与裴皇后。 楚浔枂还记得那夜,玉贵妃仙去了,晋元帝守在未央宫中,不让任何人进,裴皇后抱着她,挥退了所有人,看着梳妆檯上的玉兰簪哭了整整一夜,那是她见过的最狼狈的裴皇后了,没有了半分往日的端庄,涕流皆流。 那玉兰簪,旁人不知,她却是知的,那是暖玉而制,因为裴皇后体寒,是玉贵妃赠与,还在安淮寺开过光,有延年益寿之效,并不是独有一只,而是一对,几乎一模一样,不过玉贵妃却从未敢戴,她不过是贪玩翻玉贵妃的首饰盒才见过两次罢了。 她母后就是不想让她得知此事吧,毕竟此事对女儿说来,确实有些难以言齿。 而德妃却刻意将此事透露出来,其意明显,毕竟裴皇后与玉贵妃之情定是不能为世俗所接受,若她也是俗人,也会因此彻彻底底的厌弃了裴皇后吧。 而以她的脾气,定是会控制不住对裴皇后恶言相向,既伤了母女之情,又让她与裴家离了心,只是,德妃却未料不到,她早就知了此事。 重要的是,她并不同于世俗人,且玉贵妃与裴皇后待她如此好,她又怎能厌弃她们? 只是······当初德妃就与裴皇后、玉贵妃是死敌,既然她发现了裴皇后与玉贵妃的私情,她怎可能不就此给她们重重一击,如此一来,晋元帝估摸也是知道了此事······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正是风起时 回想起幼年之事,玉贵妃还在时,晋元帝虽是不喜裴皇后,但因着玉贵妃养她的原因,晋元帝也不时抱她,也会赏赐些小玩意儿,倒也算宠爱。 不过,在玉贵妃仙去后,她回到了裴皇后身边,晋元帝每每见她都是面色阴冷,就如同见到仇人那般,而且,奇怪的是,玉贵妃去世后,晋元帝竟不让人去弔丧,封锁未央宫至今,还让玉贵妃在宫中成了禁口之人。 这太不寻常,难怪他将整个未央宫的奴才都杀了,名为给贵妃陪葬,他肯定是知道的······ 越想,楚浔枂就越心慌,难怪晋元帝会如此不喜裴皇后,会如此厌恶她,用尽全力欲扳倒裴家,他这是在报復啊。 天色渐暗,楚浔枂却坐不住了,又乘着马车入了宫,她总觉晋元帝要对裴皇后不利,若是不将此事问清楚,她总是不能安心。 很快就到了宫中,走过熟悉的路,依旧有四名侍卫守着景阳宫的门,却不再拦她,只是,楚浔枂站在门前,手停在半空中,生了怯意。 也没犹豫多久,楚浔枂还是推门,入了景阳宫。 来到主殿中,殿中正点着灯,也没有伺候的人,独留裴皇后一人静坐在窗边,抬头望向空中那一轮皎月。 楚浔枂抓紧了怀中的包袱,挥退了茗香,一人走进去了。 裴皇后见楚浔枂来了,如从前那般对着楚浔枂温和的笑笑,示意楚浔枂过去,楚浔枂走过去,在裴皇后身边坐下,也不说话。 裴皇后斟了一杯茶,将茶递给楚浔枂,看了一眼楚浔枂拿着的包袱,淡声问道:“听若书说今日你去寻薇才人了?” “正是。”顿了顿,楚浔枂又道,“浔儿找到了薇才人原本要给母后的东西。” 听到楚浔枂这话,裴皇后顿了一下,然后又平静到,“可仔细看了其中的东西。” “看了,包袱里有香囊,还有丝帕······”楚浔枂看了眼裴皇后,又道:“丝帕上留有玉娘娘写的字。” “这样啊······”裴皇后只是转头望向窗外,也不动。 第73页 “母后不看一眼么?还是说见过了?”楚浔枂淡声说着,将包袱打开。 裴皇后收回目光,看着那浅蓝色丝帕,面色微淡,“看看就看看吧。” 语罢,裴皇后将那丝帕拿起,手止不住的颤抖,缓缓将丝帕打开,读着上边的字,接着紧紧拽着帕子,也不做声。 楚浔枂也没说话,过了许久,裴皇后面色又恢復了平静,她对着楚浔枂,柔声说着,“浔儿自幼聪慧,定是猜到了其中的要害,若真当嫌了母后,从此母后便古佛青灯,不再扰你。” “没······”楚浔枂伸手拉住裴皇后,挨着她坐下,轻声道:“儿臣早就知此事······只是从未与旁人提起。” “你何时知道的?”裴皇后面色淡淡的,“可是那嚼舌根之人告知你?” “不是,是儿臣五岁时意外窥见的。”楚浔枂抬眼看着裴皇后,极为认真的说着,“母后,幼时儿臣还不知是何,年长了才慢慢懂得,却是不厌恶的,切莫把儿臣同一般人比较了,况且玉娘娘与母后都待儿臣极好,儿臣又怎会厌弃?” 裴皇后看着一脸认真的楚浔枂,沉声开口,“浔儿可知自己在说何?” “儿臣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就此瞒了母后这么多年,儿臣懂的。”楚浔枂有些着急的解释着,“从儿臣记事起,便是母后与玉娘娘照顾儿臣,儿臣自是记着母后与玉娘娘,你们是儿臣最信赖之人,儿臣又怎会嫌了你们?” 裴皇后也没说话,只是眼中的泪水却是止不住往下流,楚浔枂也不出言,就安抚的轻拍着裴皇后的手,过了许久,裴皇后的眼泪才止,又恢復了皇后的端庄模样,对着楚浔枂慈爱的笑着,伸手轻轻的摸着楚浔枂的头髮,也不说话。 楚浔枂也对着裴皇后笑着,也没说话,虽未出言,但心思却明了。 “母后,现下已排除薇才人将小人送入景阳宫的嫌疑,这月余可有他物进入景阳宫中?”楚浔枂问道。 裴皇后思量了许久,才道:“并无。” “那定是景阳宫出了探子了。”楚浔枂说着,而且那小人身上用的是凤凰锦,德妃确实有凤凰锦,却又有了赐予宋老夫人的缘由,虽然她不清楚德妃是否将全部凤凰锦赐出去,但景阳宫中有了德妃的人,也难免会私盗凤凰锦出去,“事情更难解决了······” 楚浔枂看向裴皇后,她瞧着裴皇后的神色,就知道她也想到了这一层。 裴皇后看向楚浔枂,认真的问着:“浔儿此前与我所说狩猎时的事可作数?” “作数,不管三哥回不回都作数,不可再等了。”楚浔枂笃定的点头。 “好,如此就不必再将心思花在厌胜之术上了。”裴皇后一脸平静。 “母后有何计谋?”楚浔枂看着面色淡漠的裴皇后,平静至极,总是有些不安。 “到时你就知,不用担心我就是。”裴皇后又伸手摸摸楚浔枂的头髮,笑笑。 “德妃知了玉娘娘的事,父皇那······”楚浔枂欲言又止。 “浔儿不是早就猜到他知晓此事了么?”裴皇后低头看着丝帕,一字一句道,“知道了又如何,还不是依旧动不了本宫。” 楚浔枂瞧着这样的裴皇后,倒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将香囊拿出来,“这香囊,想必薇才人也同母后提起过。” “交由我就好。”裴皇后紧拽着丝帕,转眼看向空中的明月,冷声道:“这么些年过去了,欠我的,也该还了。” 虽然裴皇后不说,但楚浔枂却能感觉到裴皇后满身的孤寂,又说不出什么安慰话,静坐一会儿后就辞了,她知道此时此刻裴皇后更乐意一个人呆着。 坐在马车中,楚浔枂确觉安心不少,既然裴皇后都说有方法应对,那她就不用再担心厌胜之术的事了,何况,晋元帝会走这一步,无非就是为了牵制住她,让她不得将楚宸灏的事情公布出去,只要楚宸灏没事,那裴皇后亦然。 只是,想起方才裴皇后的神态与所说的那些话,楚浔枂又是有些不安,总觉那样太过决绝了······ 回到公主府中,才下马车,楚浔枂就见琉玹在门口等候,楚浔枂有些奇怪,还从未见琉玹有这般着急。 “可是发生何事了?”楚浔枂问道。 “夫人,属下方才收到琉珠传来的书信,信中提及他们在边关遇袭,那些人皆为死士,阁主······不知所踪。”琉玹略带犹豫的将话说完,有些担心的看着楚浔枂。 不知所踪······楚浔枂心口一紧,抓住茗香的手,站稳了,不得不平静下来,问着:“这是何时的消息?” “传信人来到大焉需四日,是四日前所发生的事。”顿了顿,琉玹又道,“琉珠说,待有阁主踪迹就传信来大焉。” 楚浔枂只觉心乱得很,却又无他法,“玄机楼定是派人寻了吧?” “已去寻了。” 第74页 “好。”楚浔枂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玉配上有裴将军给她的私印刻章,“此刻章可调动裴家军,若是玄机楼寻不过来,就拿着佩章找到驻扎在附近的裴家军,让他们帮着寻,今夜你就将这刻章送过去。” “夫人此法虽好,只是阁主本就吩咐我护着夫人,若是离了······”琉玹有些犹豫。 “如今事发突然只能如此了,一来我的人与玄机楼不算熟识,会不便行动,二来玄机楼中我最信任与熟识的人便是你了,若你不去,我怎能放心将这贵重之物託付他人?”楚浔枂将玉佩塞到琉玹手中,“我会命茗清与你同去,在大焉自会有茗香安排,不必挂心,你只管在边界找到君颜即可。” 琉玹虽然还是犹豫,却还是不得不点头应了,毕竟现下只能如此了。 才提到茗清,茗清就来了,却是着急的神情,“公主,瑾王从边关传信来,事情恐不妙。” “你且说。”楚浔枂蹙着眉,有不祥的预感。 “三日前夜半,西夷敌军突袭军营,瑾王率裴家军抵抗,没想却中了计,折损了万余人。”茗清将手中的捲轴交由楚浔枂,“第二日,监军来查,竟从瑾王手下私营中搜出与西夷的通信信件,信件所谋正是前夜西夷偷袭一事,那人乃瑾王亲信,已连累瑾王,为避嫌,监军将瑾王将军名号夺了,裴家军暂且归入邓家军中······” 邓家军由邓悯先率领,他年近四十,由晋元帝一手提拔,如今裴家军併入邓家军中,其意可想而知,但现下更急的却是通敌一事,楚浔枂问道,“他们可有给三哥定罪?” “事情还未查清,还未定罪。”语罢,茗清从袖中取出一信件,交由楚浔枂,“这是瑾王交由公主的亲笔信,内有详情。” “好。”楚浔枂接过信,又看着手中捲轴,里面写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正是牺牲的那万余人,又将捲轴交给茗香,“按着名单,一户户的安抚他们的家人,若是公库不够用,就从我的私库取,不要让他们委屈了。” “是。”茗香退下了。 楚浔枂看向茗清,吩咐道:“三哥的事我自会操劳,你且先随琉玹去边关,路上琉玹自会与你解释缘由。” 茗清恭敬的应了,楚浔枂快步向书房走去,风吹竹动,月影斑驳,起风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完毕?(?>?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误入厢房 楚浔枂读着楚辰玦寄过来的书信,信中所记正与茗清所说一致,与西夷有书信往来的正是楚辰玦的属下,且是跟了他近十年的老人,算是心腹了。 事情还在调查,也不知是那属下叛变了,还是被人栽赃诬陷了,若换成从前,楚浔枂总是会觉得栽赃诬陷可信些,可经过了许老一事,总是有些芥蒂······ 不过,楚辰玦说此事他自会处理,要她专心部署狩猎的计划就好,但她却不放心,毕竟将裴家军归至邓家军麾下,这定是晋元帝的手笔,他终究是坐不住了。 还是派些人过去妥当,她总是怕楚辰玦的手下被收买了······ 楚浔枂才思量完,就有一侍女过来了,她恭敬的将一帖子递给楚浔枂,行了礼,说道:“公主,瑾王妃方才派人送贴来,邀公主明日去瑾王府一聚。” “嗯。”楚浔枂接过帖子,打开,里面提到了楚辰玦,又瞧着这天色,入夜了还来送帖子,她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就吩咐道:“不必明日了,你命人备马车带些小礼,再备些小圆儿喜欢的吃食,本公主今夜就过去。” “是。”小侍女下去了。 楚辰玦一事定是让宋清漪知道了,要不然也不会夜间还命人来送贴,她就去瑾王府一趟,好好说说楚辰玦的事情,免得宋清漪多想了。 瑾王府离公主府不远,不过两刻钟就到了,马车停下,楚浔枂正掀开车帘,却见宋清漪在瑾王府门口,而刚离去的那一身鹅黄衫少女正是李姝婉,楚浔枂觉得有些奇怪,也不多想,就下了马车。 宋清漪正打算转身回去,却见楚浔枂下了马车,就迎了上来,挽着楚浔枂的胳膊亲密道,“帖子不正写让你明日才来,如今夜深了何苦还跑一趟?” “浔儿思量着若是今夜不来,三嫂又要忧心了,便是来了。”楚浔枂笑笑,想起方才的事,又是装作不经意的问,“方才三嫂在门口可是送客?” “正是,正逢府中的花都开了,今日便邀些官家小姐来赏花作诗,也是方才才散。”宋清漪说着。 路过园中时,正好见小厮与丫鬟正在收拾茶盏和笔墨,倒像是刚散不久,虽说她不与官家小姐游玩,但宋清漪却与她不一样,想来也正常,楚浔枂也没多想,就笑着点点头。 “前些天我从姑苏带了些小玩意给小圆儿,本想早些送来,却是耽搁了,今日就顺手带来了。”语罢,楚浔枂示意身后的侍女,那侍女就将手中的东西交由宋清漪的侍女。 “浔儿有心了,小圆儿若是见了,也该是乐极了。”宋清漪笑着道。 第75页 宋清漪将楚浔枂带到后院的阁间坐着,奶妈抱着小圆儿进来了,小圆儿正是宋清漪与楚辰玦的儿子,快两岁了,正咿呀呀的说着话,瞧见楚浔枂了,就直笑,伸长了胳膊要楚浔枂抱他。 楚浔枂走上前,捏了捏小圆儿的脸蛋,脸红彤彤的,柔软的触感从手心传来,只觉得他可爱极了,楚浔枂顺手抱过小圆儿,小圆儿笑得更欢了。 “这小崽子就是念着你,见到姑姑了连母妃都不要了。”宋清漪打趣着,然后就看向楚浔枂,“今日我做了些茶点,还留了些,是新鲜口味,估摸还热着,我下去取过来,就让小圆儿先陪着你。” “嗯,劳烦三嫂了。”楚浔枂笑着说,又逗着怀中抱着的小奶糰子。 等了又片刻,小圆儿却是不笑了,隐隐有了哭腔,楚浔枂有些奇怪,看向奶娘。 “小世子估摸是饿了,劳烦浔公主先看候片刻,奴婢去小厨房取小世子的牛乳粥来。”奶娘出言。 “去吧。”楚浔枂摆摆手,就又哄着小圆儿。 奶娘下去后,小圆儿却挣扎着要下来了,早在三月前楚浔枂就听宋清漪说小圆儿会走路了,就让他下地,一手牵着他走着。 原先只是在房中,没想小圆儿却是要往外廊走去,思量着在瑾王府中,又有灯,楚浔枂也没在意,就牵着小圆儿走了出去,走了没多久,就见一厢房,小圆儿跌跌撞撞的走过去,推着厢房的门。 楚浔枂怕他摔到,就先一步抱起他,将厢房推开了,厢房内没点灯,但小圆儿却挣扎着要进去,楚浔枂看四周又没有奴婢,廊外的灯光正照亮厢房桌上的东西,有一盏灯,还有火引。 眼见小圆儿都快要哭了,无法,楚浔枂只好进了厢房,点燃了桌上的灯,就着灯,楚浔枂见有一屏风横跨在厢房中,里面隐约可见床榻,墙上挂了几幅字,还有一些刀剑,那字苍劲有力,一看就知道是楚辰玦写的。 不过,楚浔枂却是觉得有些奇怪,之前来瑾王府她确实见过这厢房,不过却是落了锁的,原本她还以为房中所藏定是机密之物,没想却是与普通厢房无异。 等楚浔枂粗粗看了一圈厢房后,就见小圆儿从屏风后出来,正抱着一副捲起来的画,咿咿呀呀的叫着。 “这可是从何处寻来的?”楚浔枂蹲下身,捏捏小圆儿的脸,笑着说,接着就接过画,起身打开。 只见画中画着两人,一女子坐在石凳上,正抬眼看着那站着的青年,少女一席浅蓝衫,少年却一席黑衣,正伸手抚着少女的脸庞,目光饱含温情,这不正是她与楚辰玦么? 瞧这打扮,这应该是在两年前她患眼疾之时,那时她眼睛瞧不见了,楚辰玦入宫来看她,也不知竟是让他画了下来。 楚浔枂正要把画收了,却见门口传来响动,就拿着打开的画转头,正好见宋清漪端着茶在门口。 “三嫂你来了?”楚浔枂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总觉随意进他人的厢房不好。 没想宋清漪却像是受了惊一般,手中托盘掉了下来,碎了茶杯。 “三嫂可是受惊了?”楚浔枂将画放在桌上,快速走过去,关切的问道。 “无······无事······”宋清漪定了定神,对着楚浔枂笑笑,接着就走进房中,将画又捲起来,放在架上,然后抱起小圆儿,“就是寻不到你们,没想你们来了这。” 楚浔枂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先随我回阁间吧,还有要事要问你。”宋清漪温婉道。 “好。”楚浔枂点点头,也不再想方才的事情。 入了阁间,桌上已备了茶点,楚浔枂将楚辰玦的事情细细的给宋清漪说了遍,又安抚道:“三嫂无需挂心,三哥说有法子解决此事就该信他,三嫂只管照顾好小圆儿就是。” “嗯,我自是信王爷的,就是挂心罢了。”宋清漪说着,目光带些愁思。 见状,楚浔枂就伸手,轻轻地拍着宋清漪的手背,带些安慰的意味。 两人又说了些体己话,小圆儿已经被奶娘带回了,楚浔枂看着天色不早了,正打算告辞,这时宋清漪命侍女带来一香囊,香囊是浅粉色的绸布制成,上边绣了几株淡色的兰草,倒也雅致。 “这香囊是我前几日缝制的,绣法虽比不上宫中,但想囊中有蒲草,蒲草最有安神解忧之效,便思量着赠一个给你,平日你事务繁忙,有个蒲草香囊傍身是极好的。”宋清漪将香囊拿起。 “如此就多谢三嫂了。”楚浔枂接过香囊,香囊带着淡淡的蒲草气息,不过也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刺鼻,倒不是很喜欢,但依旧带笑接过。 “我帮你带上,看合不合适,若是颜色不适,我改日再做一个。”说着,宋清漪就拿过香囊,打算给楚浔枂繫上。 楚浔枂本想推脱的,但瞧着宋清漪眼中难掩的期待之意,又是停下了,也罢,那就试一试。 很快,香囊繫上了,因是淡粉色,与她这橘红的裙子也搭,宋清漪瞧了,调笑道:“我瞧这香囊与你的衣裙也是配极了,戴上了可是不要解了,总是利于你的。” “嗯,劳三嫂挂怀了。”楚浔枂笑笑。 第76页 天色确实不早了,楚浔枂就告辞了,宋清漪也没留,就送楚浔枂出去了。 进了马车,车动了,今日没有在车厢点南檀香,鼻尖尽是蒲草的味道,楚浔枂解了香囊,放在鼻尖,又闻了闻,总觉得有些刺鼻,接着就把香囊放在桌上,想想还是没有再戴上,也罢,回府后就寻个地方放着,待那日见宋清漪再戴上也可。 送走了楚浔枂,宋清漪又回到了后院,走在外廊上,进了方才楚浔枂和小圆儿进去的厢房,门口的碎茶盏已被人收拾干净了,她将架上的画拿下来,打开,注视着,良久才拿着画进入屏风后。 又过了许久,宋清漪才从屏风后出来,吹了桌上的灯,关了厢房的门,落了锁,将钥匙交给身后的侍女,吩咐道:“以后王爷不在府中时,这厢房就锁着。” “是。”侍女恭敬的应着。 宋清漪也不再说话,一步又一步向闺房走去,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脸上,面色微淡辨不出喜怒。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密林追杀 等了半月收到消息,依旧没有寻到宋君颜,而厌胜之术的事又无半点线索,虽说楚辰玦与西夷有私一事有了些进展,却迟迟不能查清真相,楚浔枂很是不安。 自楚浔枂将那丝帕与香囊交给裴皇后之后,裴皇后就对外声称病了,每日在佛堂念经,唯有她去景阳宫时,裴皇后才会与她说几句话,对此,楚浔枂很是心慌,却又说不出安慰的话。 加之,至今都未寻到宋君颜,楚浔枂中担心发生不好的事,虽说宋君颜武功不错,而且又有玄机楼相护,但不见人,她难能放心。 这日,楚浔枂早起,打算入宫给裴皇后请安,却没想传来消息,经占卜,东玄今年与生犯沖,冬日不可行猎杀之事,宜封林养物,调节国运,故此将皇家狩猎提前两月,调至八月。 如今已是七月初,那狩猎之日正是在下月,闻此,楚浔枂却是急了,那计划本就是十月份的狩猎时施行,而今调至八月,与东夷的战事还未见停息的苗头,楚辰玦定是回不来的,而裴家军也是如此,如此一来,那计划岂不是无法施行了······· 何况,往年的皇家狩猎,就从未请国师占卜过,而今年却是请了国师,能操纵皇家狩猎的就只有晋元帝了,他不会鲁莽行事的,这定有他的缘由。 不敢耽搁,楚浔枂连早膳都没用就乘着马车入了宫,入了景阳宫,楚浔枂就将事情道与裴皇后。 “母后,如此,在边界的裴家军就回不来了,而且东玄与西夷的战事未结,若妄然行事,恐怕会让西夷趁机反扑。”楚浔枂说着,面色微沉。 “既裴家军回不来,那邓家军亦是如此,这你可想过?”裴皇后将一杯清茶递给楚浔枂。 “想过,粗粗算计,若是真要施行,也有七成把握的。”顿了顿,楚浔枂又道:“只是怕西夷会趁此入侵东玄。” “那你可想过你父皇将皇家狩猎提前之意?”裴皇后又道,“如今,你三哥深陷私通敌国的泥潭,裴家军已被併入邓家军,若你父皇来一后招,裴家又失了那十万裴家军的指挥权,你可能抵得过?” “倒是想过······” “浔儿。”裴皇后转头看着楚浔枂,握住她的手,沉声说着:“母后活了四十载,倒是不怕了,只忧你与你三哥,你父皇为除裴家军已是密谋多年,前些年都是按兵不动,而今年却是动作不断,且就连皇家狩猎都调了时间,我就怕他有后招,若是如此,你无准备,怕是抵不住的,莫不说裴家,就怕是连你,连你三哥都留不住。” “那母后可有应对之法?”楚浔枂看着裴皇后。 “以不变应万变,那计划你早在三年前就开始部署,怕是早已成形,你且多加留意,到了狩猎之时,若是你父皇那有何风吹草动,你只管实行原本的计划,不用管旁的。”裴皇后又道,“于国家大事上,你父皇还是有分寸的,他万不可让西夷入侵,那祸国昏君的名号他还背不得。” “母后此话不无道理······只是三哥的事还未解决。”楚浔枂有些犹豫。 “自古称王败寇,若是搏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坐以待毙就只有死的份,只要事成了,怎会洗不清那小小的罪名。”裴皇后目光泛着冷意。 楚浔枂也没应,不过是点点头,她也是思量过,如今裴皇后与楚辰玦深陷泥潭,而宋君颜又不知所踪,她可谓是腹背受敌,晋元帝又连番动作,若是她在不搏,兴许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而且,正如裴皇后所说,哪怕是裴家军有十万被困在西夷边境,而邓家军却有十五万在边境,如此一来倒是免了邓家军的威胁,到了皇家狩猎那日,她率着千余裴家军,再加上张元带着的张家隐部的万余人,趁机发起宫变,邓家军定是来不及支援,何况她早就部署妥当,也不是不可。 楚浔枂又与裴皇后说了一些话,待提到姑苏之时,裴皇后还是笑着问,“早些时日便听闻你留君颜在姑苏安排事情,如今怎还不归,可是你仗着公主之势欺压他?” 听裴皇后提起宋君颜,楚浔枂心中微微一暗,面上却保持调笑的模样,赖着裴皇后撒着娇,“母后尽会取笑儿臣,儿臣哪敢欺辱他啊。” 第77页 “你啊。”裴皇后捏捏楚浔枂的脸,面色尽是慈爱。 楚浔枂面上是笑着,心底却是慌得不能再慌了,都半月了还没有踪迹,可不要真是那最坏的结果,想着,楚浔枂抓着手帕的手暗暗收紧了。 而此时,在北云境内,丛林深处,有十余人持剑而逃,这些人皆一身黑衣,不过衣上沾了不少的泥,被割了一道又一道,渗出些血,头髮也被杂木勾乱了,面上也染了泥,颇为狼狈。 “琉珠,预计还有多少人?”为首的宋君颜边跑边问。 “回阁主,对方已有二十人被斩杀,若无增援,还剩三十人。”琉玹回答着,快速扯过前方的小树,让后边的人方便通过。 “好,再坚持些,还有二十里就可入东玄境内,那定有玄机楼的人支援。”宋君颜应着,面色微微发白,背上的伤口虽已包扎却在渗血,传来阵阵刺痛。 半月前他与琉珠率五十人潜入北云,很快就寻到了镇南王属下所说的那小村落,拿到了那东西,本可以全身而退的,不知从何处来了估摸百人,他们持刀而对,打斗了一个时辰有余,对方折损了近半,本以为他们会就此退下,没想竟是死士,对他们一步步紧逼,势必要取他性命。 而玄机楼的人也折损了一半,无奈他们只得潜入密林,没想在打斗中,他与琉珠等人失了联繫,琉珠遂命人回东玄传信,之后又逢了琉珠,但却没能再传信出去。 宋君颜面色微冷,楚浔枂定是知他失了踪迹的事,而今又未得传信回去,她定是要担心了。 沉思间,后面有敌袭来,玄机楼的人快速将宋君颜护在其间,宋君颜挥剑而向,冷眼相对,正是此前偷袭他们的那些死士。 “追了这么远,折损了那么多人,就算要死,也让宋某人死个明白,究竟是何人要置我于死地?”宋君颜微微勾着嘴角。 那些死士却没说话,不过对视一眼,就齐齐挥刀往前打去,玄机楼的人急着挥刀抵抗,剎那间,刀影交织,鲜血四溅。 宋君颜运功一跃,狠狠踢向一死士,再快速挥刀,手起刀落,后背又有一人袭来,再次运功而起,拔刀鲜血溅,转身,刺去,正中那人心口,又是一命。 虽说玄机楼不过十人,却几乎与那三十名死士打成平手,宋君颜边挥刀应对,边暗中观察着,待看清了领头人是谁就快速挥刀而上,向那领头的颈间刺去,不料那领头人却是快速躲闪,剑从领头人的脸颊边略过,面巾落,现出一熟悉面庞,这不正是那自称为镇南王手下的那人么? 宋君颜目光一暗,不再犹豫,再次挥刀,又再次刺向那人颈间,那人又想如上次那般略过,没想宋君颜的刀却在半空中转了方向,狠狠的插在他的心口,直直穿过他的身体,在背后留了刀尖。 鲜血从那人嘴边溢出,双眼瞪如铜铃,不敢置信的看着宋君颜,宋君颜微微挑起唇角,就着那人的身体,让刀转了一圈才将刀抽出。 刀出,血溅,身体轰然倒塌,宋君颜的脸上染了红,却是不管,又是一刀结束袭来的死士,杀红了眼,许是见首领死了,死士士气降,玄机楼的人乘机而上,步步紧逼,生生将那些死士杀得不剩十人。 眼见着快胜了,四周却脚步声起,宋君颜面色一变,抬眼看四周,竟又有百余人至,他们皆黑衣蒙面,不待停歇就向玄机楼的人袭来。 不好,这是死士的援兵。 没有任何犹豫,宋君颜快速解决前方的一个黑衣人,向外边逃去,琉珠赶紧跟上,大喊,“跑!” 穿梭于密林间,虽说玄机楼的人武艺高强,可面对这众多死士,却也折损了大半,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玄机楼的弟兄死在他的面前,宋君颜心痛难忍,却又无法,只能不管不顾的往前逃着,若是逃着,许还能活下几人,若是不逃就只有死的份了。 前面水声传来,是一河,河水湍急,深不见底,宋君颜瞧着这河,看来只能潜水而逃了,没有任何犹豫,宋君颜转身对着仅剩的四人开口,“密林中皆是死士,如今唯有跳入河中,悄悄潜水而逃。” 宋君颜才说完这话,琉珠就率先跳入河中,接着两人也纷纷下水,正欲催第三人下水时,却见那人轰然倒下,面朝下,宋君颜紧忙低身查看,只见他后背衣破,伤口正流着黑血,狰狞至极,宋君颜将他的身翻过,摸着他的脸,顿生一计。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两更噢~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阁主逝去 经过茗清与驻守边界的裴家军交涉,琉玹带着一队人马跨过边界入了北云境内,闯入丛林,只见林中枝断叶落,树上留了一道道刀痕,青草上印着凌乱的脚印,一看就知是打斗的痕迹。 “往四周搜寻,一处线索都不可放过。”琉玹发话。 “是。”玄机楼的人快速向四周散去,琉玹也随着两人遁入林中。 越往林中深处,草上的脚印越多越乱,到了一平地,腥味瀰漫鼻尖,草上与树枝都染了暗色的血,琉玹面色凝重,在四周寻了一圈,最终找到了那条破开乱草的小路,率着人从小路赶去。 往里赶着,渐闻水声,水声越大,哗啦作响,等看到小河之时,已见几名玄机楼的人正站在河边。 有一个玄机楼的人看到琉玹来了,就转头,面色带着悲痛,拱手道:“玹掌事。” 第78页 “发生何事了?”琉玹快步向前,瞧着那人的悲痛神情,面色沉了沉。 “属下沿迹找到河边,窥见一人倒在此,待仔细查看······” 那人慾言又止,琉玹已猜到一二分,快速推开围在前边的人,正见一黑衣人面朝天躺在地上,无论是身形,还是脸,不正是宋君颜么? 只见他双目紧闭,面色惨白,身旁竟渗了满满一地的血,琉玹只觉心口一紧,颤颤巍巍的蹲下,向那人的腰间摸去,收了手,只见一月白玉佩出现在手中,这正是云锦阁的信物····· 琉玹紧握着信物,再颤抖着手缓缓向地上那人鼻尖探去,接着那手就停在鼻尖处,面色淡漠,渐渐的眼眶红了。 四周的人也未出言,皆是低着头,神情难掩悲痛,眼圈已红。 过了一刻有余,琉玹将手中的玉佩收进衣间,解了外袍,将袍子恭恭敬敬的给躺在地上的那人盖上,才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又双腿跪下,对着那人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见状,围在四周的人也皆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头。 待所有人磕完头后,琉玹才起身,将剑拔起,直指向天,带着哽咽,大喊:“带阁主归家!” 声落,也不知何处传来泣声,断断续续,虽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现今却是止不住了,他们的阁主,死了。 三日后,楚浔枂才收到琉玹传来的书信,信中不过短短一句,“阁主逝,正送大焉中。” 只是这一句却是让楚浔枂惊了魂,将这信反反覆覆的看了好几遍,才紧紧的拽着信纸,转眼,狠狠看向茗清,“这信上所说可是真?” “属下在边关与玹掌事碰了面,也亲眼所见,信上所述······为真······”茗清瞧着失态的楚浔枂,越说到后边话就越小声,却是不忍心再说下去。 楚浔枂也不说话,就愣愣的看着茗清,泪水在眼中打转着,紧紧拽着信纸,就连尖利的指甲刺进了掌心都不顾了,就坐着,时间仿佛就此停下。 茗清看着泪水在眼中打转的楚浔枂,她虽不说,他却是染了她的悲痛凄凉之气,却又不得以属下的身份说些安慰话,只能静站着,候着。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楚浔枂才动了手,将已揉成一团的信纸展开,又读了一遍,才将信纸叠好,放进了衣襟,转向茗清,平静的神态,淡声道:“向上禀报,驸马宋君颜于姑苏因病暴毙身亡。” “是。”茗清应着,他抬眼正见楚浔枂那眼中越积越多的泪,却始终未掉下来,越是如此,就越让人心疼,犹豫许久,还是没说出安慰的话,就转身离去,关了门。 待茗清走出去,楚浔枂眼中的泪才止不住落下,从眼眶溢出,滑过脸颊,晕了眼妆,留了泪痕。 如锥心之痛,她止不住,忍不住,分明就是带了玄机楼的人,又怎会出事? 从宋君颜无踪迹之时,她就心慌,想过他身受重伤,却从未想过他会命丧黄泉,他分明说过他会在半月内回来的,半月之期已到,他未回,她便等,却从未想过他会回不来······ 他分明可查到张家连她都查不到罪证,他分明可在羽翼未丰之时在宋夫人的迫害中活了近二十载,他分明可掌握玄机楼与云锦阁熟知天下密事,就连她都看不透他,就连她都还未清楚他的底细,他又怎可能就此离去了? 他怎可能那般容易死! 楚浔枂紧紧拽着裙角,蹲下身,蜷着腿,双臂抱着膝盖,泪水如雨柱,没有停歇,浸湿了她的衣裳,可嘴巴却是紧紧闭着,没能发出一丝声响,有的不过是让人听不清的抽泣声,她是浔公主,东玄的公主,中宫唯一的嫡公主,她不能哭的······ 越想,泪就更多,他曾说过许身于她的,他曾说过要她一生相伴的,可如今他却是死了,再也无人会为她一人绾髮画眉,为她制衣裳首饰,为她出谋划计,为她担忧得夜不能寐了;再也无人会为她种一片海棠林,在她夜半惊醒时将她拥入怀中;再也无人会牵着她的手,畅游姑苏烟雨。 分明说了,他们要离开东玄,驾着车,两人游歷山川,品赏江河,可是他却失约了。 最终,他还是骗了她,楚浔枂恨恨起身,快速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的向地上摔去,末了,她看着地上的瓷片,碎了,就算曾圆润,如今也是不全了,遂又倒下,半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那残缺的瓷杯,泪如雨下。 不知过了多久,已到午时,茗香在门外,犹豫着,敲了门,却是没人应,最后还是没提醒楚浔枂用午膳。 直至入夜了,点了灯,书房的门才打开,楚浔枂推着门,缓缓走出房中,守在门外的茗香听到动静,赶紧向楚浔枂走去。 “茗清将消息传到宫中了么?”不待茗香说话,楚浔枂却先开口了。 “已传了。”茗香有些犹豫的看着楚浔枂,还是道:“估摸公告已下,整个大焉都知晓了。” “如此······也好······”楚浔枂面色淡漠,又道:“凡是来府中打探驸马消息者,皆以驸马患病暴毙回之。” 第79页 “是。” 楚浔枂依旧往前走着,也不看茗香,直至走到了院门才开口,“不必先发丧,先等琉玹回来,终究是要看他是个如何死法。” 也不待茗香回答,楚浔枂就走出去了,茗清看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嘆了一口气,原想总算是有个人伴着公主了,没想结果却是如此,只怪情深缘浅,早知今日,她倒是愿公主从来都不逢他······ 进了闺房,关了门,楚浔枂靠在床边,看着漆黑的夜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将衣间的信纸拿出,这是琉玹的字迹,加之由茗清带回,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有差错的。 而且,琉玹是宋君颜的心腹,又常伴左右,定是不会犯了误识宋君颜的错误,只是,楚浔枂的心底却依旧存着侥倖,还未见到宋君颜的尸首,她就不能死心,或许他还活着也说不定······ 只是,想到宋君颜去北云所为何事,楚浔枂的眸子中就闪过恨意,自称是北云镇南王手下那人说北云藏有证物,宋君颜才会去的,而那人又与宋渊的人有私,如此一来,宋君颜的死,倒是与宋渊有联繫。 宋君颜在东玄还未将他的势力暴露,若是要宋渊与那暗中的北云人联合将宋君颜置于死地的话,八成也是与宋君颜的身世脱不了关系的。 虽说,她不清楚宋君颜的身世,但宋渊与北云的镇南王她却是记得的,待她见了宋君颜的尸首,办了葬礼,到了皇家狩猎之事,她定要将宋家与张家的九族,连同楚宸灏与德妃都诛杀尽,只有如此,她才能得一点点慰藉,既然他们害了她的至爱,那就做好将人头奉上的准备。 至于北云,若是宫变成了,她三哥登上了皇位,讨伐北云也不是不可,揪不到那幕后之人,她就将带兵剷平北云边界,她喜欢的就是泄愤,就是连罪。 此时,驸马宋君颜暴毙一事传遍了整个大焉,上至宫中,下至坊市,众人议论纷纷,皆嘆天妒英才,君颜公子福薄不寿;又暗中传言浔公主命硬,有克夫之相,本就声名狼藉的楚浔枂更加为千夫所指。 “命硬,有克夫之相么?”在御书房中,晋元帝对着跪在下首的姚祯善说着,低声道,“是时候请国师算一卦了。” 第二日,宣旨言,国师夜观星象,东玄西南向现一灾星,可动山河,扰朝堂,害亲人,灾星出自皇室,常年色赤,生于十二月,名为楚浔枂也。 一时间,浔公主乃东玄灾星一事传遍东玄,不少“正义之士”以动山河,扰朝堂为由,联合请命上奏,以高御史为首,上鉴皇上,劝将其拘进佛堂,净化戾气,祈东玄安定,佑国泰民安。 不过,因着楚浔枂始终姓楚,倒也无人敢举诛杀灾星之言。 作者有话要说: 有大纲在~每个情节真的都有它的合理性和必需性~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灾星现世 第二日,午时楚浔枂才醒来,待她用过午膳,茗香才来报,言那灾星一事。 楚浔枂看着她的属下撕来的告示,面色微微发冷,遂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呵,灾星么?” 语罢,就着手中的告示,楚浔枂狠狠将手拍下,声响起,茗香心口一颤,看着楚浔枂那发冷的脸色又有些心疼,想了想,就出言安慰道:“公主是何种品性属下们皆知,这也不过是给那些愚民看的罢了。” “他正是要给那些愚民看。”楚浔枂将告示揉成一团扔在桌上,起身,缓缓向门口走去,“可是嫌纨绔之名不够用了,就加这灾星之名,我的好父皇可是巴不得我早些死呢?” 闻此,茗香也不敢答话,也不知该如何答话,楚浔枂也不介意,自顾自的说着,“总是身上流着他的血,流着楚姓的血,他要本公主死,本公主偏要活得好好的,看谁熬得过谁!” 说话间,楚浔枂又回头,将茶壶拿起,抬头,就着茶壶将清茶灌入口中,待喝了半壶有余,才止了,低下头,狠狠将茶壶往地上摔去,碎成了瓣。 “呵呵呵呵。”楚浔枂却是笑了,踩着茶壶往外边走去,“不就是灾星么?本公主要是不行些祸国祸民,扰乱朝堂之事还真对不起这个名号!” 语罢,楚浔枂又像是想起什么,及回头,看着茗香,淡声道:“将茶换成烈酒,本公主不饮茶。” “是。”虽是知道缘由,茗香却是不问,只恭敬应着,还不是因那人罢了。 早就命人备了马车,楚浔枂径直出了府,准备乘车往宫中,发生这般大的事,她还是要好好安抚裴皇后才是。 没想,才到府门口,就有一行人围着公主府,纷纷叫嚣着,除灾星之类的,公主府的侍卫正在外围持刀而向,将那些百姓挡在外边,楚浔枂不过看了一眼,也未在意,不过一些被人利用的蝼蚁,对她毫无威胁。 没想,才准备上马车,就有一物袭来,楚浔枂快速运功侧身躲过,站定一看,地上碎了个鸡蛋。 看向人群中,只见高大威武的男子正怒目而视,高喊:“国师言,浔公主乃灾星,会动山河,扰朝堂,正是妖女啊,皇上念其是血脉,不舍杀之,可为东玄兴亡匹夫有责,就让我们一同诛了这妖女,还我东玄一片太平!” 第80页 那男子这话一出,民众们都眼含悲愤,皆敌视着楚浔枂,却是无人敢动,毕竟楚浔枂的狠毒也是出了名的,只见那男子又是一包菜扔过来,由此为引,人群中又是将鸡蛋、烂菜扔上。 楚浔枂不过是静静站着看着那男子,也没发话,见楚浔枂的侍卫们都没动,那些百姓就更加大胆了,“来啊!我们一起讨灾星,伐妖女!保东玄!” 百姓一拥而上,也不知是谁沖开了围在公主府外边的侍卫,皆是向楚浔枂冲过来,侍卫们没有接到命令也是不动,只好退着,将楚浔枂护在期间。 越来越多的菜叶与鸡蛋袭来,楚浔枂也不免挂了彩,可她却依旧看着方才那领头的男子,接着那些百姓都越过道路,横跨路边,眼见这就要冲入公主府中了,此时却有人驾着马运着货物而来。 马上那人虽是厮喊,却无一人理,而马却一时停不下,直至要撞上道路中的百姓之时,他们才觉,就乱成一团,纷纷向四周跑去。 路上的人越来越少,本以为无事了,却见两名估摸三四岁的幼童正懵懂站在路中间,可马车却是要撞上了,就算那驾马之人狠命扯着马鞭,也是停不住。 就在众人以为那两名幼童要死于马下之时,楚浔枂却是动了,快速运功越起,向路中奔去,在千钧一髮之际,将那两名幼童抱起,掠过马车上。 待马车经过,楚浔枂才落了地,站定,四周静默,她右手抱着的女童却是转头,愣愣的看着她,过一会儿才道,“谢谢姑姑救了芳儿。” 女童的声音响起,众人才回神,就有两名妇人快速奔出来,从楚浔枂手中一把夺下两名幼童,抱着幼童,带着哭腔,摸着幼童的身子,急切的问:“可有伤到哪里,让娘亲看看。” 说着说着,妇人竟是哭了。 也无一人出言,皆是带着五分厌恶,四分恐惧与一分复杂看着楚浔枂。 楚浔枂慢慢将挂在身上的菜叶拿下,接着环视众人,讽刺道,“不是说本公主是灾星么?好好看看你们做的蠢事,危急之时连本公主这个灾星都不如。” 语罢,楚浔枂从腰间取出细鞭,狠狠甩向地面,众人皆退,却又有人在人群中大唿,“若浔公主不是灾星,方才也不会突然出来一马车,正是灾星差点害了这两名幼童!” 接着,又有烂菜叶与鸡蛋砸来,闻此,楚浔枂面色一变,沉声说着,“愚蠢至极!” 也没受着,起身,狠狠摔鞭向众人,生生在数十人脸上留了血,楚浔枂站定,“分明是自己蠢,还怪本公主,说本公主是灾星,你们可见本公主害过你们?说本公主扰朝堂,本公主何时入朝堂?说本公主动山河,若不是本公主外祖父与三哥带裴家军御敌,东玄早就被北云与西夷侵占了!” 楚浔枂又是一摔鞭,狠狠掠向数人,又道:“若是凭本公主一人之力就可灭了东玄,那东玄要你们这些百姓作甚,要那些朝堂之官作甚,甚至要这个天作甚,连本公主一个区区弱女子都敌不过,真当笑话! 本就是莫须有的东西,却是信,真是愚蠢至极,你们这些愚笨之人才真真正正是东玄的灾星!如今,西夷来犯,抵抗西夷的是东玄的兵,与本公主有何干系,胜在他们,败也在他们,人事人定,分明就是浅显之理,却是要信那鬼神之事。 本公主就不信,若是东玄被西夷或是北云破了城,若是无兵抵御,仅是将本公主献祭于天,灭了本公主这灾星,北云与西夷会自行退兵! 如今,裴家军在边线御敌,本公主私开了私库,运了五百余担粮草前去支援,平日里,国库拨给粮草本就不够,本公主私下不知添了多少,于东玄,于保家卫国的兵,本公主本就不愧对! 而你们?嚷嚷着灭了本公主这灾星,又何曾想过东玄现下的迫境,何曾想过护你们安好的兵,何曾想过将些旧衣,悉些粮食给将士? 不是东玄子民么,竟连本公主这东玄第一纨绔,东玄灾星都不如!” 声落,四周却是安静了,无一人出言,百姓们眼中都染了愧色,楚浔枂也没理他们,不过是注视着隐藏于人群中的那男子。 许是察觉到事情不妙,又恰对上楚浔枂探究的目光,那男子竟是转身要逃,楚浔枂哪能让他这么轻易就託身而去,快速运功而起,挥着鞭才在这些民众的肩头。 鞭子快速圈住那男子的头,楚浔枂用力,一拉鞭,将那男子拉下,正面朝上跌倒在地,见状,百姓们纷纷让路,让了一条道。 “本公主可是记得方才就是你领的头是么?”楚浔枂勾起唇角,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冷意。 那男子四名的挣扎着,放声大喊道:“浔公主可是要杀人灭口不成,本就是灾星,还不许旁人说,而今你残害无辜,不正是行灾星之举,如此,还敢狡辩你不是灾星!” “呵呵,既惹了本公主,还想全身而退?”楚浔枂却是笑了,使力拉着这男子往公主府走着,男子的背已被细石块滑破,留下了与背同宽的血痕,他不停的嘶叫着,只是嘶叫声越大,楚浔枂嘴角的笑就更大。 一路的血,看得这些百姓噤若寒蝉,不敢走,也不敢出言。 楚浔枂慢慢将这男子拉到公主府门前,遂运功而起,让细绳穿过房梁,落地,执着鞭子的一头,慢慢往下拉,这原本躺在地上的男子慢慢被拉起,先是半坐着,再是站着,却是还不够,竟开始双脚腾空。 第81页 男子慌了,不停的踢着双腿,扯着勒在颈间的绳子,死命的挣扎着,叫喊着,楚浔枂却是笑着,看着这男子挣扎的痛苦表情笑容更大了,轻声说着:“不是说本公主是灾星么?若本公主不做些什么,还真对不起这白白被扣下的灾星名号!” 语罢,楚浔枂看向那些路上的那些民众,似笑非笑道:“本公主从未杀过百姓,也从未与百姓计较过,想着不过是蝼蚁,不过近来本公主悲伤至极,若是再有不长眼的来公主府讨麻烦,本公主思量着讨一两个平民回府试东玄的全套刑罚也不是不可,到时或是掏心,或是腰斩,或是反穿琵琶骨,任你们选择,可想试试?” 楚浔枂这话一出,面下那些百姓脸色的变了,惶恐不安,楚浔枂却是没理他们,转头看向已快被挂在房梁之上的那男人,他地脸已经泛紫了,估摸是快断气了,就笑道,轻声说着:“本公主成亲那日见过你,不正是宋丞相府中的人么?” 语罢,楚浔枂狠狠用力,收紧了绳,让这男人正被挂在房梁之上,面色青紫,眼珠瞪,舌头出,断了气。 楚浔枂对着最近的一个侍卫挥手,接着将绳子交给他,然后慢慢走下道路中,环视了一群百姓,笑着说:“就把他挂在公主府前,天黑了再取下,让他们好好看看,惹了本公主这灾星是何种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会很忙~所以~只能每天双更咯~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半月玉佩 楚浔枂闻着身上的味道,略带嫌弃的蹙了眉,回了公主府,还是要先沐浴才入宫。 一具尸体就被悬挂在公主府门前,在道路上能清楚的看到那尸体上的痛苦神色,恐怖至极,又想起方才楚浔枂的手段,瞧着地上的那一道长长的血痕,百姓们都止不住后背发凉,等楚浔枂进了公主府后,他们才悄然而散,拼命的往四处跑去,才一会儿,公主府门前又安静如斯。 沐浴换衣后楚浔枂才重新坐上马车前往宫中,没想才入了宫,就有人在宫门等候。 “奴才参见浔公主。”姚祯善对着楚浔枂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原来是姚总领。”楚浔枂笑笑,又道,“既然姚总领在此,可是父皇在寻本公主?” “正是,皇上命奴才在此等候,带浔公主去御书房,去见一见国师与诸大臣。”姚祯善应着。 国师么?楚浔枂暗暗思量着,也不做声,就跟着姚祯善往前走着,没多久就到了御书房,楚浔枂在外边等候,姚祯善先推门进去禀报。 楚浔枂在外边依稀听到里边的传来谈话声,过了一会儿,姚祯善才出来,领着楚浔枂进去了。 进了御书房,只见晋元帝坐在主位上,下首的是一带着戴着银白面具一席白衣的男子,虽不可窥见容颜,可却难掩他那有些病态的肤色,白得连颈间的血管都依稀可见。 四位大臣坐了下首两旁的位子,分别是宋渊、高御史与刑部尚书、礼部尚书。 楚浔枂站定,对着晋元帝恭敬的行了礼,“儿臣参见父皇。” “浔儿快起来。”晋元帝笑颜面对楚浔枂,一副慈父作态。 不过,晋元帝只是叫楚浔枂起来,却是未提赐座的事,楚浔枂也不管,就径直找了个空位坐下,反正她就是跋扈惯了。 果然,看到楚浔枂的动作,高御史这年过五旬的老头微微皱了眉头,隐隐有些不喜。 晋元帝却像是没看到楚浔枂的动作那般,只是笑着说,“今日父皇唤你来,就是为了那灾星一事。” “不是国师算出,儿臣这颗灾星会扰东玄么,如今可是要发落儿臣了?”楚浔枂微微抿了一口茶,淡漠的看着晋元帝与国师。 晋元帝故作为难的看着国师,只见国师转头看着楚浔枂,淡声开口,“浔公主言重了,虽是灾星,却有化解之法,只要入皇家宗庙为东玄念经祈福到来年年初即可。” 国师的声音清冽至极,楚浔枂瞧着他那一席白衣的模样与宋君颜倒是有几分相似,却因此让她更是不喜,宋君颜本就是独一无二的。 且,国师既提到皇家宗庙,若她真在皇家宗庙诵经到来年年初,再出来时,东玄岂不是变了天,晋元帝不是正想如此么? 楚浔枂嘴角微微勾起,轻声说着,“本公主五岁时,北云来犯,东玄损失惨重;八岁时,秦淮河洪水沖了决堤,百姓流离失所;十二岁时,南方大旱,庄稼不成,路上皆是饿殍;这些事关乎国体百姓之事,倒是从未见国师算对过,如今不关心东玄与西夷一战,倒是关心起本公来了。” 说着,楚浔枂就从座位上走下来,向国师走去,似笑非笑的说着:“国师且说,若是没了本公主这灾星,东玄可真能胜了西夷?” “浔公主此言未免太武断了,凡事皆有因果,万物互相牵制,虽说贫道不可断定东玄确实能胜,但若浔公主入皇家宗庙念经祈福确能加厚东玄气运,保东玄胜利。”国师淡声应着,也不在意楚浔枂的挑衅。 “国师说的是,朕想浔儿也不愿背负灾星之名,还是入皇家宗庙较好。”晋元帝做出一副为了楚浔枂着想的模样。 楚浔枂却是笑了,挑眉,“若说儿臣不愿呢?” 此话一出,晋元帝还未出言,高御史却是呵斥道:“荒唐!浔公主乃东玄灾星,正是要谨言慎行规避之时,皇上分明是为浔公主着想才让浔公主入皇家宗庙,而浔公主非但未感激,反而态度不逊,倒是有辱皇家作态!” 第82页 楚浔枂不过是看了高御史一眼,目光微淡,高御史出自寒门,最是清高迂腐,如今说出这番话她倒也不意外。 “高御史说的是,浔儿,朕知你不爽担了灾星这名号,但这既是你的,无论如何都丢不掉的。”顿了顿,晋元帝又道,“且方才朕听闻,你将一无辜百姓残忍杀死,如今正将那尸体挂于公主府门前,实在太血腥,快些命人将那尸体放下,莫不然岂不是更惹民怒了。” 听晋元帝提到此事,楚浔枂看着晋元帝,嘴角尽是讽刺的弧度,“父皇不是说儿臣是灾星么,若不是如此,怎能体现灾星与旁人的不同?” “浔儿,你明知父皇不是此意······”晋元帝语言又止,脸上尽是为难,倒真像是一个担心惶恐的父亲。 “父皇的意思,儿臣自是明白。”楚浔枂对着晋元帝笑笑,“儿臣如此做法不正是遂了父皇的意么?” 语罢,楚浔枂蹲下身,恭敬的行了礼,说道:“母后还等着儿臣,儿臣就不多留了,告辞。” 也不等晋元帝同意,楚浔枂就转身离开了,快出御书房之时她听到晋元帝说着,“国师,虽是灾星,但浔儿毕竟是朕的亲生骨肉······” 楚浔枂脸上的讽刺意味就明显了,呵,可真是她的好父皇,估摸着晚上回去,她就能听到她的属下说,大焉已传遍皇上为保浔公主令其往皇家宗庙诵经祈福,而浔公主却不知感恩反讥讽而对的消息了吧。 不过,除了她父皇想把她拘在宗庙外,她倒是想看看她的好父皇这段时间千方百计的坏她的名声究竟是为何,在他的那盘棋中,她究竟是怎样的一颗棋子呢? 到了景阳宫中,若书已在门口等候,“浔公主,皇后已在内殿等候。” “好。”楚浔枂点头。 若书领着楚浔枂径直向内殿走去,路上没碰到任何一个宫人,许是遣下了,殿中帷幔下,透过帷幔,隐约可见桌上点的烛火,裴皇后正背对大门坐着。 若书退下了,楚浔枂就掀开帷帘,入了殿中,“母后。” “过来。”裴皇后对着楚浔枂摆手示意。 楚浔枂向裴皇后走去,倚靠着裴皇后坐着,也不出言。 “方才你父皇唤你去可是为了那灾星一事?”裴皇后摸了摸楚浔枂的头髮,柔声问道。 “除了此还有何?”楚浔枂冷声应着。 裴皇后也没应,又摸着楚浔枂的头髮,过了许久才问:“那宋君颜之事可是真?” 听裴皇后提到宋君颜,楚浔枂心口一紧,却强作淡定道:“确实是真。” “嗯。”裴皇后应着,将一白玉杯递给楚浔枂。 楚浔枂接过,鼻尖传来浓烈的气息,入口,不同于清茶的甘醇,这竟是烈酒。 “皇家狩猎的事准备得如何?”裴皇后似乎是不经意的问道。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楚浔枂点头,沉声道。 “你可是决定了?”裴皇后转眼,定定的看着楚浔枂,“成则生,败则死。” “只要是成不就好了。”楚浔枂的眼中尽是冷意,“不会败的,我败不起!” “倒有你外祖父的几分风范。”裴皇后说着,起身,从床下的隔板取出一玉佩,那玉佩是半月形,月勾下缀着一浅红流苏。 楚浔枂接过裴皇后递来的玉佩,这是半月形的玉佩······宋君颜正有一个么! “这玉佩是你玉娘娘的,从前没与你说过,茗香与茗清并不是裴家的人,那是你玉娘娘留给你的,如今留在明处的也不过千余人,加上暗处的人总的也有万余,你将这玉佩给茗清看,他自会将在暗处的人带来。 茗清与茗香的父亲正是玉娘娘的亲信,他们是可信之人。” 顿了顿,裴皇后又道:“当年,你玉娘娘已在暗中布置妥当,趁你父皇狩猎之际,欲带我与你出了皇宫,没想却是被宋渊告了密,你父皇回了宫,败露了。 不过,她曾与我说过有一批兵器被藏于大焉城中,其中包含箭羽与刀剑,足够万人使用,不过她却未来得及告诉我藏于何处。” 裴皇后看向楚浔枂,“若是你命手下的人找,找到了,也算一助力。” 楚浔枂看着裴皇后这平静的脸色,心中思潮百涌,如果真如裴皇后所说,那玉贵妃根本就不是暴毙而亡,而是死于晋元帝的手······ “她是被东玄的天杀死的······本宫恨他,恨不得杀了他。”裴皇后遂看向楚浔枂,又道:“故此,无论如何,于宫变一事母后都会帮扶你,无非是你,还有母后。” “嗯。”楚浔枂应着,凑过去拍了拍裴皇后的手臂。 离了景阳宫,楚浔枂沉思着,裴皇后提及当年玉贵妃与宋渊不知有何协议,故宋渊才会知晓玉贵妃的计划,若是裴皇后不提及,她万不可猜到,毕竟宋渊与德妃为一派。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死而復生 楚浔枂看着手中的半月形玉佩,又想到宋君颜此前拿出的半月形玉佩,除了这流苏的颜色与玉佩上的纹路几一模一样,她思索着,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不过却是要琉玹回了大焉才知。 第83页 不过,虽说从前她疑过玉贵妃的死因,却是万万没想过会是如此,竟是晋元帝杀了她······也难怪晋元帝会如此溺爱楚宸灏,将他的一切都给了楚宸灏,哪怕是明知楚宸灏不可能胜任那个位子依然还要传给他。 晋元帝内疚了,惶恐了,亲手杀了他最爱的女人,唯有对她的儿子好一些,他心中的负罪感才能少一些。 想到这,楚浔枂的脑海中又出现了当时玉贵妃将她抱在膝上的画面,玉贵妃笑着,眉眼间尽是温柔的神态,如此温婉贤淑的女子,身后竟藏了这般多的东西。 而且,能有暗中的万余人,又怎会是简单的人物?可惜裴皇后也不知······ 楚浔枂笃定,玉贵妃绝非普通的歌姬。 才回到公主府,就见门口整整齐齐站了一排人,是玄机楼的人,琉玹向楚浔枂走来,嘶哑着声,拱手道:“夫人,属下已将阁主带回!” 听到琉玹的话,楚浔枂鼻子一酸,红了眼眶,却依旧淡声问着,“他在何处?” “灵堂中。”琉玹垂着眼,面露黯色。 “好,有劳你们了。”楚浔枂抬步往前走着,径直往灵堂走去。 灵堂的门正开着,一漆黑的木棺正放在其间,木棺上缠着朵白花,点着烛火,燃着香,烧着纸钱。 楚浔枂一步又一步走近灵堂,不过几步的距离,她却像是走了百步,脚上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 进了灵堂,楚浔枂摸了摸木棺,拿了香,就着烛火,点燃,跪下,拜了三拜,将香插好,遣了灵堂中的奴才,关了门。 楚浔枂愣愣的看着木棺,她存着侥倖,哪怕琉玹说了,她还侥倖宋君颜没死,如今,琉玹回了,带回了他的身,她分明只用开棺一验,就可知这死的人是不是他。 可是,她却怕了,怕开了棺,发现死的人就是他,那她又该如何······ 也无人来扰她,楚浔枂就靠着这棺材坐着,看着那白烛,渐渐短了,灭了,她又点了一根,染了,短了,灭了,往往復復几次,她却依旧不敢推开这棺,她怕了。 直至入了夜,楚浔枂点完了最后一根白烛,待白烛燃尽,她才起身,推开门,正见琉玹与茗香等候在外边。 “茗香,挥退院中的人。”语罢,楚浔枂转身看着琉玹,道:“你随我进来。” “是。”琉玹恭敬的应着,进了灵堂。 楚浔枂关了门,点了灯,看着琉玹,一字一句道:“把棺材打开。” “夫人?”琉玹带着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楚浔枂。 “本公主让你打开棺材。”楚浔枂平静说着,可泪水却流了下来,也不在意,就淡漠的看着琉玹。 “夫人,现下应让阁主入土为安······”琉玹看着楚浔枂脸上止不住的泪水,有些犹豫。 “本公主让你开你就开。”楚浔枂冷声说着,语气笃定。 琉玹看着坚持的楚浔枂,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也是,阁主不在了,夫人定是悲伤至极的,想看一眼阁主也不是不可····· 棺材的缝早就放进了炒熟的玉米,因着天气炎热,玉米融了,琉玹取来一把未染血的刀,慢慢将棺材的边划开,腐臭味袭来。 楚浔枂却是未闻到那般,直直站着,定定的看着琉玹的动作,没多久,划开了边,琉玹慢慢将棺盖推开,先是瞧见那月白色的衣裳,接着瞧见了那双泛着青紫的手,再是那张令楚浔枂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一步又一步走过去,楚浔枂半靠在棺材边,颤抖着手抚摸着那张熟悉的脸,一时间泪如雨下。 在旁边的琉玹瞧着楚浔枂这忍声恸哭的模样,心中不忍,也落了泪,别开了眼。 过了许久,楚浔枂吸了一口气,心打着颤,又看了棺中的人一眼,还是狠了心,原本放在脸上的手慢慢往脸颊边抹去,探索间,楚浔枂果然摸到了一层极薄的膜。 楚浔枂低头,咬着唇,拼命忍住手中的颤抖,发了狠,勐地将这面皮撕下,现出另一张泛着黄的脸。 楚浔枂看着那张泛黄的脸,紧紧的拽着手中的面皮,却是止不住出声痛哭,这人不是宋君颜!不是他的脸!他还没死! 既有喜,又有委屈,喜的是宋君颜还活着,委屈的却是他分明就没死,还不命人告知她,让她误以为他死了,可知她这两天都快愁死了! “夫人?”听到楚浔枂的哭声,琉玹有些担心的走过来看看,没想却是看到棺中那面色发黄的人,“玹六?” “他没死。”楚浔枂抬眼看着琉玹,带着笑,却掩不住哭声,“你们阁主还活着!” 听到楚浔枂的话,琉玹又喜又惊,泪眼也是止不住了,哗啦流下。 也没过多久,楚浔枂就止住了泪水,擦了脸,又是平静的模样,将手中的面皮拿起来,给棺材中的人贴上,然后起身,看着琉玹,吩咐道:“着人下去准备,给官家下帖子,驸马薨,公主府发丧三日。” “是。”琉玹应着,瞧着棺中那人又是熟悉的脸,缓缓关了棺。 楚浔枂走出灵堂,身上染了腐臭味,回了房沐浴。 第84页 坐在梳妆镜前,茗香为她梳头髮,楚浔枂沉思着,现下可肯定宋君颜还活着,不然他也不可能将他的假面皮撕下给他人戴上,而又不将他死的事情告知下属,甚至连她都未通知,只能有两个缘由。 一是,他是故意如此,就是让他人误以为他死了,二是他来不及传书信,只能将计就计。 不过,无论如何,她都要先发丧,若是宋君颜哪日回了,死而復生之事她自会找藉口应对,而且她也想看看,得知宋君颜死了,宋渊会是何反应······ 楚浔枂想起宋君颜的真容,又想起那半月形玉佩,心中猜测着,这事情可是要远比之前复杂得多。 茗香看着一脸沉思的楚浔枂,以为她是在忧思了,就忍不住宽慰道:“公主,还请放宽心些,如果驸马在,也不愿你如此······” 楚浔枂转头,正好撞上茗香那满是担忧的眼神,心中有些暖,虽说茗香平日待他人清冷,可是待她却是极好的,就勾着嘴角笑笑,温声说着:“我知道,不必为我担忧。” 没想,茗香见此,倒以为是楚浔枂在故作坚强,更加担忧了,楚浔枂难能察觉不出茗香的情绪,不过宋君颜还活着的事还是少些人知道的好。 之所以告知琉玹,也不过他是玄机楼的掌事,他们阁主的事他当然该知,且琉玹也不是没有分寸之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自然清楚。 忙了一天,楚浔枂也觉得累了,头髮干了后就打算就寝了,没想才熄了灯,房门就响了,楚浔枂迅速穿了衣服,推开门,只见茗香与茗清等候在外边,而茗清手中正拿着一木盒。 “公主,此物是瑾王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茗清将木盒递给楚浔枂。 楚浔枂接过木盒,打开,盒中放了一虎形黑玉,这是虎符!将虎符拿起,只见上面刻了个“裴”字,裴家军的虎符。 三年前,裴将军就将裴家军的虎符交由楚辰玦了,这重要之物,楚辰玦都是贴身藏好的,而今却派了人将虎符送给她,楚浔枂面色冷了几分,莫不是说出事了······ “送东西的那人呢?”楚浔枂将虎符收进衣间,看向茗清。 “那人是瑾王的手下,属下带人接应他时,正有另一行人追杀他,属下虽是将他救下,他却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正被属下安置在裴家军军营中。” “将他悄悄接入公主府,务必保住他的命。”楚浔枂吩咐着,又道,“派人去边关,不得声张,瑾王那边许是出事了。” “是。”茗清拱手应道,想起方才的虎符,大概也能将事情猜出个一二。 茗清离去后,楚浔枂入了书房,如今楚辰玦将保命的虎符都交由她了,可见事情的严重性,不到万不得已,楚辰玦绝不会这般做。 也是她大意,这两日忙于宋君颜与灾星的事,竟也没想派人边关探探,事发后,她本想派人过去的,没想却是收到楚辰玦的书信,就止了那念头。 想到书信,楚浔枂一惊,快速翻着案桌上的书信,拿出,打开,和之前楚辰玦寄来的书信反反覆覆的对比,是一模一样的字啊······ 又觉是自己多想了,也是,她三哥的笔迹也不是人人都能模仿来的,就起身,打算将信纸收好,没想却是碰翻了桌上的酒盏,酒溢出,楚浔枂赶紧拿起书信,免被淋到。 没想信纸已湿,她正想拿起,却见纸上的墨慢慢褪去,字迹变得模煳,而且速度极快,楚浔枂一惊,又是倒了些酒,沖了那些墨,只见纸上斜着有一行字,“事有变,欲夺兵,保虎符”。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完毕~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贿赂官员 楚浔枂看着信纸上的字,楚辰玦真的出事了,用了隐晦的方法说事有变,那就说明他可是被人挟制控制了,莫不然也不会明着让她不要插手通敌西夷之事,暗中则不然。 他定是被人胁迫了才会写下这封书信,但她分明在边界就设有探子,却一点消息都未收到,要么是对方隐瞒得太深,要么就是她的探子出了问题,许是被除掉了······ 越想,楚浔枂的面色就越凝重,晋元帝针对他们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正如她母后所说,他这是要连根拔起了。 不过,现下虎符在手,没有虎符,就算晋元帝将裴家军併到邓家军手下也是操控不得,但晋元帝却不是一个肯就此罢休的人,她就怕他还有后招。 第二日公主府发丧,白日里楚浔枂应付了一众来客,待晚间客人散去后,茗香才来告知楚浔枂说楚辰玦那手下醒了,没有耽搁,楚浔枂就赶快走过去。 见楚浔枂进门,那半坐在床上的男人就挣扎着要下床,楚浔枂拦住了,“既身上有伤躺着就是。” “谢浔公主。”男人拱手作揖道,“属下名周蕖,乃瑾王心腹。” “我记得曾经过你。”楚浔枂应着,又道:“昨夜我已收到虎符,你将近来的事告知即可。” “浔公主,现下情况危急,只能託付浔公主了。”周蕖面色凝重,又道:“自与西夷通敌一事发生后,就算是周黎承认确与西夷有私,却没连累到王爷身上,没想才过两日监军竟招了王爷前去,回来后王爷便暗中将裴家军虎符交由属下,属下等了足足五日却未见王爷下命,且这五日中王爷不是与监军交谈就是闭门不出,加之裴家军又被併入邓家军中,属下便知事有变,故将悄悄离了边界,将虎符送至浔公主手中,没想路中却遭遇暗杀,损失了尽五十余人,才勉强到达大焉。” 第85页 楚浔枂微微沉思着,接着看向周蕖,“你如何知事有变?” “此前王爷曾与属下提及,想要浔公主的手下帮忙探西夷一事,没想不过两日周黎的兄长周矩却将一信件交由属下,让属下派人送信给浔公主,属下本就对周矩有疑,又有近两日未得见王爷,便下决心悄悄将信件打开,虽是王爷的笔迹,没想却是提及让浔公主不要插手西夷的事,属下便知不妥了。” 顿了顿,周蕖又道:“离开边界前夜,属下曾窥见王爷一眼,虽是无碍,但面色却是铁青,就像被他人胁迫了那般······属下走投无路,现今也唯有浔公主可救王爷了。” 说着,周蕖脸上渐渐染了激愤,楚浔枂点了点头,“事关三哥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只是边界本就有公主府的探子,三哥也是知的,为何不去寻他们?” “通敌一事出来后,王爷就派人去寻了浔公主的探子,没想无论如何都是寻不到,像是匿迹了。” “倒是明了······”难怪除了通敌一事后,边界那边就不再有消息传来,如今听周蕖反应,她的探子怕是已经全被灭了的。 终究还是那两日宋君颜的事情扰了她的神智,如此大的漏洞她都未察觉······只是,就算通敌西夷之事是楚辰玦的亲信所为,但他依然是个皇子,一个监军,一个邓将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压制得了他的,他又怎会被人困住? 这是楚浔枂所想不通的,但无论如何楚辰玦都不能有事的,随即,楚浔枂就安抚了周蕖两句,“你且先养伤,本公主自会派人去边界探探三哥的情况。” “谢浔公主。” 楚浔枂出了房,就让茗清安排人去边界探情况了,倒是不怕楚辰玦有生命之忧,就是怕楚辰玦被困在边界了,如此又怎能悄悄遣回大焉? 三日罢,棺木入土,丧事罢,却依旧没传来宋君颜的半点消息,楚浔枂不由得担忧,却又无法,只能让琉玹安抚好玄机楼的人。 琉玹也未与玄机楼的任何一人说宋君颜还活着的事,只是每日照旧安排工作,楚浔枂忙着筹备宫变的事,没想云锦阁却是被挑了错处。 刑部收到密信,信中述云锦阁勾结官员,行贿赂之事,讨些便利,恶意打压同行,当日,刑部率人封锁云锦阁,在云锦阁中搜得帐本一册,收据若干,帐本与收据所记皆是云锦阁掌柜与姑苏官员的利益往来。 其中与已故前姑苏巡盐史欧阳海往来最多,所涉银两竟达千万两。 此事一出,朝野譁然,举国震惊,国库现存也不过五千万两有余,而一个小小的制衣坊竟有千万两贿赂欧阳海。 接着,东玄之中各大城的云锦阁皆被封,刑部拘了大焉与姑苏云锦阁的管事,责令云锦阁的掌柜务必出来对证,否则将没收一切云锦阁财款。 此事传到楚浔枂耳中时,云锦阁已被封。 “夫人,此事该如何是好?”琉玹面带焦急的看着楚浔枂。 楚浔枂沉思着,若是按照刑部所说,不过是接到密信就能顺利在云锦阁中搜出帐本与收据,接着就将东玄的云锦阁全部封锁,然后责令云锦阁的主人出面,此事要说没有欲谋楚浔枂是万万不信的。 宋君颜不过才“死”了没几日,云锦阁就惹了祸事,这一切不会这般凑巧,定是有人知道了宋君颜是云锦阁阁主的身份,不然也不会如此。 而且那帐本,刑部虽非復刻公布,却言与姑苏官员,与欧阳海有关,楚浔枂心中有不祥的预感,转眼看向琉玹,“实实在在告诉我,云锦阁可真有贿赂官员之事?” “未曾。”琉玹摇头,“云锦阁虽说在姑苏发迹,但背靠玄机楼,自然是不用借那些官员的势,此乃欲加之罪。” “好。”楚浔枂应着,刑部发告示,命云锦阁的主人三日内前往刑部受审,还未到时机,她敢肯定刑部是不会动云锦阁的。 不过,就算宋渊势大,也是操纵不了刑部,能令刑部做事的只有晋元帝,如此推测晋元帝定是知道了宋君颜是云锦阁阁主,而云锦阁也不过是个商铺,远威胁不到晋元帝,然他却命刑部的人对付云锦阁了,楚浔枂一惊,他定是得知了玄机楼和云锦阁的关系。 玄机楼与云锦阁不同,云锦阁是制衣坊,而玄机楼是情报收集与□□处,玄机楼掌握了多少官员密事,又有东玄机密在,这才是威胁到晋元帝的地方。 而宋君颜的身份瞒了那么久都无人得知,加之宋君颜做事滴水不漏,如此一来只能是知情人泄了密,楚浔枂对着琉玹道:“你可想过云锦阁身后是玄机楼,而君颜“去世”不过才几日,云锦阁就遭了罪,岂不是太过蹊跷?” “夫人的意思是阁主的身份与玄机楼暴露了?”琉玹面色凝重。 “只有玄机楼才可威胁到东玄的天。”楚浔枂点头,“玄机楼可要好好查查,莫不要让水混了。” “夫人猜测是玄机楼的透露了阁主的身份?”琉玹的语气中带些惊讶。 “你觉就凭外人之力就可探到玄机楼内部之事?” 琉玹也不说话了,垂着头,瞧着他的样子,楚浔枂也不再说下去,就起身,吩咐道:“如今他之所以会对云锦阁动手,不过是提防玄机楼罢了,你只管掩藏好玄机楼,不让它露出蛛丝马迹即可。 第86页 此外,怕有心人也会以此来试探你们阁主是否真离了世,期间若是收到类似你们阁主的来信务必仔细查看,以免露了马脚。” “是。”琉玹应着,有些犹豫,顿了顿,还是问道:“夫人,那云锦阁该如何······若是阁主三日内不传信回,真当由刑部将云锦阁的钱款收归国库么?要不······属下找一人顶了阁主的名号?” “不必,他既知君颜是云锦阁与玄机楼之主,又怎会轻易罢休,可不是随意找个人顶替就可解决的,他要的可是玄机楼。”顿了顿,楚浔枂又道:“不过······云锦阁的钱财岂能便宜了他?我自有打算,你只需安排好玄机楼就是,云锦阁若是没了还可再建,而玄机楼一旦毁了,那就完了,你可懂?” 琉玹看着楚浔枂脸上认真的神色,笃定的点点头,“是,属下明白,定遵夫人之言。” 楚浔枂点头,就出去了,边走边沉思着,宋渊肯定是知道宋君颜的身世的,要不然也不会连同北云的人一同暗害宋君颜,而她不敢肯定的是,宋渊究竟知不知道宋君颜就是云锦阁和玄机的楼主人,而且晋元帝又究竟知不知道宋君颜的身份? 想起宋君颜的那个半月形玉佩,那是他从宋府的密室中拿出来的,宋渊肯定知道它的来歷,不然也不会藏在密室中,宋渊与晋元帝为一派,那晋元帝究竟知不知道那个玉佩的存在,而且宋君颜的那玉佩又与玉贵妃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正经版:各位看官,看完留个评论可好? 非正经版:北萘打滚卖萌拉评论啦?(?>?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戏疯子 午膳时,宋清漪命人来公主府下帖子,邀楚浔枂去瑾王府游园赏花,不过看了帖子,楚浔枂就猜到了定是宋清漪又邀了官家夫人和小姐,本想不去的,但又想到楚辰玦的事,楚浔枂还是去了。 入了瑾王府,就有侍女带着楚浔枂前往后院的一阁间,上了茶点,之后便掩了门,让楚浔枂稍等片刻。 楚浔枂想许是宋清漪正忙着伴客,走不开,故就在等着,没想过了足足有一刻钟,房门才被人推开,进来一鹅黄轻衫的窈窕少女。 李姝婉关了门,对着楚浔枂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姝婉参见浔公主。” 楚浔枂看着进门的李姝婉,心中正奇怪,却是勾着嘴角,“起来吧。” 李姝婉起了,走到楚浔枂对面的座位坐下,然后看向楚浔枂,“浔公主就不想知今日臣女来所为何事么?” “若是无事,李家小姐就不会千方百计来见本公主了。”楚浔枂随意的应着。 “呵,浔公主果然聪慧。”李姝婉微微抿了唇,“想来也对云锦阁一事了如指掌了吧。” “云锦阁贿赂官员,此事大焉何人不知?”楚浔枂淡声应着。 “浔公主自然与旁人不一样。”李姝婉定定地看着楚浔枂,拉长了语气,“这云锦阁的掌事可是君颜公子。” 听到李姝婉提到宋君颜,楚浔枂微微顿了一下,然后自然道:“这消息李小姐从何处听来,本公主竟不知。” “明人不说暗话。”李姝婉笑了,起身,向楚浔枂走去,“若说臣女有解决云锦阁困境之法,浔公主该如何?” “李小姐想本公主如何?”楚浔枂戏嚯的挑眉,起身,故意凑近李姝婉,伸出纤长的食指轻轻的挑了挑李姝婉的下巴,带着媚意说着:“你倒是说啊?” 李姝婉赶紧往后退一步,面带嫌弃的以手帕擦着方才楚浔枂手指碰到的下巴,楚浔枂面色淡漠的看着李姝婉,冷声道:“就算君颜不在了,云锦阁的事也归的是本公主管,而李小姐此举未免逾越了。” “浔公主要管?”李姝婉脸上尽是讽刺的意味,“怕浔公主现今也不知如何是好吧。” 楚浔枂看着李姝婉一脸不屑的表情,也不恼,“既然李小姐有方法,不如说来听听。” “笑话,臣女为何要告知浔公主?”李姝婉慢慢往后退去。 “既然如此,李小姐费尽心思要见本公主一面又是为何?” “不过是想告诉浔公主,区区小智不及大智,还是不要逞强的好,有些人不该碰的就该离得远些,就像君颜公子,可不是一世俗凡花就可配上,哪怕是人间富贵花。”语罢,李姝婉就推门出去了。 楚浔枂倒也没拦她,只是静静的看着。 李姝婉才出去,宋清漪就进了房,她走近,拉着楚浔枂的手有些关切的问:“浔儿,李家小姐可有说什么话?” “不过聊些闺中之事罢了。”说完,楚浔枂转眼看向宋清漪,带着疑惑。 许是察觉到了楚浔枂的意思,宋清漪解释道:“恰逢我今日邀官家夫人来游园赏花,李家小姐也随李夫人来了,她与我说想见浔儿一面,有二弟的事要相告,我便思量着既是君颜的事,便邀了你来。” “嗯,三嫂有心了。”楚浔枂笑笑。 也不多留,楚浔枂就告辞了,既然李姝婉和她挑明了宋君颜是云锦阁阁主的事情,那李姝婉定是连同玄机楼的事都知了。 第87页 只是,楚浔枂还是不知李姝婉的来意,她托宋清漪传信不应该只是为了讥讽她的,而且,楚浔枂想起方才李姝婉说的话,说她配不上宋君颜,她从何而得的结论? 且论身家,论长相,她可真没有配不上宋君颜半分。 从之前李姝婉在御花园中说心悦宋君颜,她就觉不对,如今也是反常,李姝婉很不简单,她总觉李姝婉定是知道许多她不知道的事。 而且方才李姝婉身上没有一丝悲伤,也未提及宋君颜死了的事,或许她知道宋君颜还活着也说不定······· 如此想来,楚浔枂又是有些恼,宋君颜的事情她都不清楚多少,反观李姝婉一个外人竟是如此清楚,待哪日宋君颜回了,她倒是要好好问他一番。 这一日,刑部确实没再动云锦阁,只是却有其他的变故,琉玹举着一枚月白玉佩,面带惊讶,“今日玄机楼在退散之时,被一队人马拦下,本以为是敌,正想反抗,没想为首之人却是拿出这玉佩。” 楚浔枂接过玉佩,仔细的看着,接着返回闺房拿出另一枚玉佩,将两枚玉佩平平摆在桌上,远看竟是一模一样。 许久,楚浔枂拿起其中的一枚,只见玉佩的下方细细的纂了个浔字,而另一枚玉佩上则光光如也。 “那人还说什么?”楚浔枂看向琉玹。 “那人说她家小姐邀属下去清风楼一聚,顺便商议云锦阁一事。”顿了顿,琉玹有些犹豫的看着楚浔枂,又道,“不过,那人没说明他家小姐的身份······” “这玉佩不正是最好的证明么?”楚浔枂将没有字的那玉佩递给琉玹,当初宋君颜给她这枚玉佩就是当做号令玄机楼的信物,这玉佩与宋君颜的那枚正是一对,她不曾听宋君颜说过给他人的,如今却出现了第三枚。 顿了顿,楚浔枂又道:“也不知是你们的人漏了玉佩的事令人造了赝品,还是你家阁主本就给了他人玉佩?” 语罢,楚浔枂也不待琉玹回话,就转身作势要走,虽有犹豫,但琉玹还是叫住了楚浔枂,“夫人,那今夜······属下可要赴宴?” “他家小姐既邀了,你不去怎妥当?”楚浔枂回头,对着琉玹笑笑,“记得回来的时候与本公主禀报一声。” 琉玹看着楚浔枂脸上的笑容,心里有些发憷,有些僵硬的开口,“夫人,阁主同属下说过,这玉佩仅有两枚,那第三枚定是仿造的!” “最好的仿造的。”楚浔枂冷哼了一声,“此前的事本公主都还未算,若这玉佩之事是真,哪怕是挖坟,本公主也要你家阁主当那人彘。” 语罢,楚浔枂也不理琉玹,就离开了。 琉玹看着楚浔枂的背影,心里发颤,暗暗在心中为他家阁主点了根蜡烛。 用过晚膳后楚浔枂也不急沐浴,就坐在书房中等着,等了估摸有一个时辰琉玹就回了 “说吧。”楚浔枂也不抬头,似乎是不经意的问。 琉玹微微抬眼看了楚浔枂一眼,就开口,“回禀夫人,方才属下赴宴之时见到了那人口中所说的小姐。” “然后呢?”楚浔枂仍未停下手中的笔,继续写着字。 “她家小姐自称姓李······”琉玹欲言又止。 “可是名为李姝婉?”楚浔枂放下笔,看向琉玹。 “正是。”顿了顿,琉玹又道:“李小姐言,她有办法助云锦阁。” “条件?” “李小姐倒是未提······” “莫非你真信这天下会掉馅饼?”楚浔枂挑眉。 “李小姐自言她与阁主相识,玉佩乃阁主赠与她,她要帮云锦阁也不过是念情谊······”说完,琉玹就垂下头,也不敢再看楚浔枂了。 “情谊?”楚浔枂轻笑一声,“也不知哪来的戏疯子,想什么就是什么不成,不必理她就是。” 随即,楚浔枂就示意琉玹退下了,想起什么,楚浔枂又叫住琉玹,“今日她寻过我,从她所说之话中,我便知她清楚玄机楼与云锦阁,今日她的人能半途中截下你们,定是知了你们的行踪,还是再重新安排比较妥当。” “是。”琉玹退下了。 楚浔枂倒是奇怪了,这李姝婉暗讽她配不上宋君颜还不够,又自称是宋君颜的朋友,且还拿了个几乎与她的玉佩一模一样的玉佩,若这不是玄机楼之人透露,她怎可能得知这些机密事。 而且,她可肯定宋君颜与李姝婉不熟识的,一来,她与宋君颜相识以来,宋君颜与她提过许多事,其中也不乏一些人,但却从未提及李姝婉;二来,那次在宫中,李姝婉说心悦宋君颜,宋君颜那模样分明就是不识她。 宋君颜的品性她可清楚,虽说在外人勉强温润有礼,私下里却是巴不得每时每刻都黏着她,若说移情别恋,倒是不可能,如是旧爱,就更荒谬了。 故此,她就奇怪了,李姝婉就是出了名的矜持淑女,却为何要抓着宋君颜不放,若说是痴情至此,她才不信,而且现下判断也不是玄机楼与云锦阁的原因。 第88页 楚浔枂又想了想,想来也只有宋君颜那复杂的身世才可让李姝婉至此了,虽说她也能猜中几分,但现下却是更好奇了,究竟是你怎样的身世能让李姝婉这般疯狂。 不过,现下要紧的还是云锦阁的事,思及,楚浔枂唤来茗香,“命人去将军府一趟,告诉外祖父粮草一事有着落了。” “是。”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完毕~ 第50章 第五十章 守株待兔 自上次玄机楼的行踪被李姝婉发现后,琉玹在一天之中带着玄机楼的人转移了两次,没想每到一个地方都能被李姝婉寻到。 这倒是楚浔枂想不到的,哪怕李姝婉熟悉玄机楼,但也不该至此······ “你可问过她,她是如何应答的?”楚浔枂看向琉玹。 “李小姐自言这是阁主告知她的,她与阁主是挚友······”说到越后琉玹的声音就越小。 “挚友······”楚浔枂带着讽刺的意味念着,这李姝婉当真是疯了不成,可真以为她与宋君颜是挚友了,莫不说与私人,单论玄机楼,玄机楼是如此机密的存在,按宋君颜那滴水不漏的性子又怎会告知李姝婉。 “你信么?”楚浔枂轻声问着,又道:“看来玄机楼的水比本公主预料的还要混。” 琉玹也不说话,楚浔枂沉思着,既然去哪都能被李姝婉发现,那便说明玄机楼的各个据点都被李姝婉清楚掌握了,不过,楚浔枂的眼中闪过冷意,“裴家军军营旁有一山,名南阳,正在大焉远郊,通常也不过是裴家军训练之后,有房屋,先把大焉中玄机楼的人迁往那处······” 楚浔枂笑笑,看向琉玹,“然后再从后山连夜悄悄迁走。” “夫人这是要······”琉玹眼前一亮。 “正是如此,她不是爱跟着么,那就让她跟着,大大方方的将行踪露出来,她是跟呢,还是不跟呢?” 楚浔枂没说完的是,就算是跟了,追到了南阳山,但玄机楼的人也迁走了,引李姝婉的人去南阳山也不过是个幌子。 而且,现今她也不知道李姝婉要派人跟着玄机楼的人作何,这么做才是最保险的,她可不认为李姝婉真像她所说的那样要助玄机楼。 近黄昏,琉玹已带着玄机楼的人迁往南阳山,楚浔枂带人在隐蔽处窥着,果然在玄机楼的人走后便有一队人马偷偷摸摸的跟在他们身后,待那些人都走后,楚浔枂才带人抄了小路,往南阳山赶。 李姝婉的人许是确定了玄机楼的人就在南阳山落脚后就离开了,之后琉玹就安排玄机楼的悄悄离了南阳山,而楚浔枂却依旧在南阳山守着,总觉得李姝婉的人还要回的,不然他们何必跑一趟。 而且,今天是刑部所定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晋元帝就是为了玄机楼才设下的局,如今三天期限已到,他定是要出手的。 加之,在玄机楼撤往南阳山之时,她还可以放出了风声,虽说风声不一定准,但在晋元帝的密探找了近三天都未找到玄机楼踪迹的情况下,晋元帝也不得不注意这风声。 所以,她只需带着她的人在南阳山守着,哪怕是守株待兔,也会有兔上门。 入了夜,快接近子时之时,一下属从小路骑马而来,面色着急,“公主,有估摸两百人往南阳山来了。” “能确定是谁的人么?”楚浔枂擦着细鞭,淡声问。 “那些人虽统一着黑衣,蒙面,却分成了两队,其中有一队人马,属下熟悉至极,估摸是李小姐的人;而另一队皆持着长刀,那刀不像市面上可买得到的。”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楚浔枂挥退了属下。 她已经猜了个大概,不像市面上能买到的,那便只能是私造,能明目张胆的用私造的刀,除了宫中的人还有何人? 这李姝婉竟联合了晋元帝,此前她还口口声声的自称是宋君颜的挚友,而今却联合了晋元帝倒打一耙,她倒是有些好奇这李姝婉究竟是要干什么。 楚浔枂领着她的人隐蔽在南阳山入口的密林处,密林正好在坡上,能清楚看到下方的动静,百余人分散而立,皆手持弓箭,将南阳山入口给围绕起来。 过了一刻钟,才隐约听到马蹄声,楚浔枂不由得屏住了唿吸,也未说话,渐渐的可窥见百余黑衣人手持弓箭,驾着马进入南阳山中。 茗香拉满了弓,看向楚浔枂,却见楚浔枂不动,楚浔枂没发命,虽说这些人来南阳山的目的早就被她猜了个一二,不过她倒是想看看寻不到玄机楼的人他们会如何。 只见两队人灭了火把,下了马,悄悄潜入山中,楚浔枂也不慌,总的这南阳山是裴家军的军营,平日里都有她的人守着,从未有旁人的密探踏入过,而后山的出口又是隐蔽至极,若不是对南阳山极为熟习者定是寻不到。 何况,那些人既是将马匹留在入口处,肯定也还是要从这离开的,只要耐心等,总是能等到那些人出来的。 虽是等着,却无人敢松懈,就连楚浔枂也是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山中竟是传来打斗声。 第89页 “公主?”茗香带着询问看向楚浔枂。 “等着,会出来的。”楚浔枂淡声应着,玄机楼的人都撤走了,她早就与裴家军通过风,无人会留在南阳山中的,除了方才进去的那两批人。 渐渐的,下方的打斗声更近了,接着就见一人点着火把往前逃,后面跟着二十余人持刀反抗,身后又追着五十余人。 看那为首的人,火把照亮他的脸,不正是黄昏时分来南阳山的李姝婉的人么,楚浔枂微微眯着眼,这样在后方追着的人定是晋元帝的无疑了。 也不用细想就可知,定是寻不到玄机楼的人了,晋元帝的人恼羞成怒反咬一口,又为了不将事情暴露出去,最好的方法就是灭口了,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楚浔枂冷眼看着山下,那二十余人被那五十余人紧紧围住,刀光剑影,鲜血四溅,摩擦声,叫喊声,碰撞声交织融汇,倒也热闹。 每每有人要趁机逃出山时,又总是被拉回,接着反手一刀,运功一滑,肚开膛破,落了一地的红,不用仔细闻,鼻尖尽是血腥的味道。 渐渐的,被包围在其中的也不过几人了,楚浔枂看着依旧在持续的杀戮,没有任何犹豫,将绑在皓腕间的小哨拿出,轻轻的吹了一下,就如清零的鸟叫声,弓成满月,顿时万箭齐发。 箭雨向谷中射去,底下的人猝不及防,中箭倒地,也有反应极快者,奈何深处平地中,无处可躲,只能不停挥剑而挡,跑着,欲逃出谷中。 马惊长嘶,挣着缰绳,来回踩踏着,欲躲着射来的箭,却也因此将中箭倒地的人踩了个血肉模煳。 也有武艺高强者躲与马下,待箭雨将停时割了缰绳,快速一跃,骑上马,挥鞭,欲逃。 不过,楚浔枂哪能让他如意,又是哨声响,箭如雨下,深深将那马与那人射成了筛子,正如那刺猬,反穿生刺,留了一地的血。 箭雨不停,直至谷中无一人站立,无一马不倒立,楚浔枂才喊了停,从密林中出,楚浔枂带人向谷中赶去。 点了火把,横尸各处,难以下脚,绿草已红,暗红肆溢,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不觉得反感,倒激了她的血性。 也不怕草上的血污了她的鞋,楚浔枂踩在血泊上,将火把略微朝下,照亮了一张张死人脸,或是瞠目,或是染红,张张恐惧至极。 却听身后传来动静,那是原先他们放马的方向,楚浔枂拿着火把过去,弯腰,就着火把正见一黑衣人躲在两匹倒下形成拱洞的马之下,双目直瞪,甚是惊恐。 楚浔枂慢慢蹲下身,勾起唇角,与这黑衣人对视着,轻笑着说:“瞧,这还漏了一个。” 闻言,茗香快步走过来,拔剑,欲刺向这人,楚浔枂却是轻轻挡住了,然后看向黑衣人,带着调侃问着:“你家小姐可是姓李?” 黑衣人难掩恐惧的打着颤,但看着即将碰到胸口的剑,却是不得不应着,“是······” “还说本公主小智不及大智,按今夜的情形看,她才是蠢笨至极。”顿了顿,楚浔枂将方才手上染着的血慢慢的抹在这黑衣人脸上,半笑半讥讽道:“留你一命,回去告诉你家小姐,蝼蚁终究是蝼蚁,有鸿鹄之志又如何,不也还是那野鸡,成不了凤凰的。” 楚浔枂起身,接过茗香递来的手帕,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上的血渍,又道:“可是要原原本本的转告,不然······” 楚浔枂的眼神转了一圈,略过那地上的尸首,“本公主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也不待这黑衣人应她,楚浔枂就转身离去了,在楚浔枂离去后,这黑衣人支撑着身体,强行运功,向山外跑去。 足足过了一个小时,这黑衣人才潜入清风楼中,李姝婉正抚着琴坐在上方,黑衣人跪着。 “就你一人回了,其他人皆被杀了?”李姝婉停下抚琴的手,面色微冷。 “是······”黑衣人低垂着头,又道,“我们在南阳山中寻不到玄机楼的人,他的人便持刀而向·····” 听到此,李姝婉哪能不知这黑衣人的意思,想了想,又问:“还有其他的人么?” “还有浔公主的人”黑衣人有些犹豫,“浔公主说······” “她说什么?”李姝婉起身,向厅下走去。 黑衣人看着李姝婉这暗黑的脸色,硬着头皮道:“浔公主要属下转告小姐,她说:蝼蚁只是蝼蚁,成不了凤凰的······” 这下,李姝婉的脸色彻底是青了,脸上不復从前的半分温婉,反而兇狠至极,狠狠甩了袖,大步跨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补发军晌 此时,御书房的灯依旧亮着,姚祯善给晋元帝上了一杯新沏的茶,端着旧茶往出了御书房,正叫瞧见一匆忙的侍卫小跑而来,姚祯善忙看了御书房一眼,见没有惊扰到晋元帝才赶紧拦住这侍卫。 “匆匆忙忙的作何?”姚祯善板着脸,含着训斥的意味。 “回姚总领,探子传信来了。”侍卫的脸色微沉。 第90页 姚祯善也不敢耽误,就侧了身让侍卫进去了,进御茶房放了茶杯,也不敢多留,又回了御书房。 听侍卫禀报完,晋元帝以手捶桌,面带冷意,“好啊,朕倒是念着情没将帽子扣下来,她倒好,先下手为强!” 侍卫也不敢回话,与御书房的其他奴才一样,低垂着头,过了许久,侍卫才抬起头,“皇上,此事可要让刑部立案?” “立案?愚蠢!”晋元帝呵斥着,“此事是能张扬的?” 楚浔枂就是抓住了这一点,若是晋元帝真立了案,那玄机楼的风声还不走漏了,民间有恩怨者不少,若是人人都得知有个买·凶·杀·人的好去处,那这东玄岂不是要乱了。 而且,追查玄机楼的事,晋元帝定是交由他的密探来做的,刑部在办案中难免会採证,晋元帝还没傻到因小失大,暴露了他的密探。 这一次,哪怕是吃了亏也声张不得,不过哪怕是他们敢声张,楚浔枂也想到了万全之计,无论是李姝婉还是晋元帝都不能承认那些人就是他们的,如此一来,就算是死在了南阳山又如何,反正近来流寇与山贼也不少。 流寇与山贼出现在南阳山中,为不扰军心,又出于防范,那裴家军就只能将那些流寇诛杀,既合情又合理,反驳不得。 总的,晋元帝与李姝婉就是哑巴出了黄莲,有苦说不出。 只是,楚浔枂不知的是,这李姝婉是如何勾结上晋元帝的,而且,凭晋元帝那多疑的性格竟然能信她一个臣子之女······ 三日期限已到,云锦阁的主人未自行前往刑部受审,故刑部便拿大焉的云锦阁开刀,正式封了云锦阁,搬出布匹数车,珠宝银两数箱,粗粗算来竟近百万两,可谓是满载而归。 可在捕快们快要将这些东西运至宫中藏于国库之时,却是被楚浔枂带人拦住了。 刑部尚书范韬站在马车前,微怒,看着楚浔枂那一干挡在路中央的侍卫,沉声问:“浔公主,你这是作何?” “不过是将这钱财拦下罢了。”楚浔枂淡声说着,悠悠从袖口取出一张信条,交由范韬,“此便是收据。” 范韬带着狐疑接过信条,这是去年的,盖有兵部的章,范韬想到去年国库拖欠裴家军军饷一事,又有些犹豫,前年国库确实亏空不足,但到今年年初已几全部收回官员欠款,国库充实,这军晌要补还是可补上的,“若是如此,浔公主该先将信条交由皇上,待皇上裁决才是。” “去年北云来犯,三哥带着裴家军出征,前线告急,奈何国库亏空发不出军晌,还是本公主与外祖父掏尽了私库才凑足近百万军晌,现今国库充实了,许是琐事多了,竟也无一人提及所欠军晌一事······”楚浔枂欲言又止。 又道:“如今,范大人率刑部封了云锦阁,本公主便思量着,冬日将至,将云锦阁所剩布料拿出载衣给将士也不是不可,再加上剩下的珠宝与银两,也快百万,也与去年本公主与外祖父所贴军晌差不多。 不过,将士既在边关,不得归家,定是不得安心的,其余的部分银钱给将士的家人,也好让他们安心些。” 虽然楚浔枂这话说得让人挑不出理,但范韬却是不信,毕竟楚浔枂乃纨绔之人,又怎会想到此,不过她说的却也合理。 楚浔枂明显看到了范韬的犹豫,又看了眼围在四周的百姓,眸光闪了闪,方才她说的话,那些百姓肯定是听到了,就又开口,“范大人不必为难,本公主出来前已派人入宫禀报父皇,想父皇乃明理之人,定是贊会贊成本公主的提议。” 范韬虽说忠心的是晋元帝,不过却不是奸险狡诈之人,但凡是为了东玄好的事他都是贊成的,虽说对楚浔枂存在偏见,但也同意楚浔枂的说法。 只是,范韬看着将道路围住的楚浔枂的手下,心中却是少许恼怒了,想他好歹也是朝中重臣,如今却是被人困在街上,岂不是面子挂不住? 而且,范韬看着楚浔枂这势在必得的模样,若说刑部想带着这些东西离开,也是离不得的吧。 楚浔枂就微微一笑,又道:“估摸带旨意的也该来了,莫不然范大人就同本公主一起在此等候片刻?” 这算是给了范韬一个台阶下了,范韬就点头,出言:“既然浔公主提议,那下官便从命了。” 语罢,楚浔枂便同范韬入了云锦阁,虽说里边的东西搬空了,但也还留有桌椅。 果然,不过半个时辰就有人来了,是晋元帝派来的,将从云锦阁搜出来的东西交由楚浔枂,也算是补了前年的那近百万军晌。 楚浔枂与范韬又客套了几句,便是命人将东西运回公主府了。 上了马车,楚浔枂勾起的唇角才平了,泛着冷意,想前年北云来犯,没有任何犹豫晋元帝便命楚辰玦率裴家军前去,分明出征前就能料到军晌不够了,但晋元帝却丝毫不提此事。 直至粮草快断绝之日,才匆忙准备,楚宸灏便以国库亏空为由,暗示供不起军晌,这话楚浔枂是万万不信的,那时的国库虽少,但至少也只是收回了一部分,怎可能供不起粮草,还不都是楚宸灏的私心罢了。 先国后家,在国事上,楚浔枂本以为只有楚宸灏目光短浅的人会如此,没想晋元帝竟也如此,摆明了就是不愿给裴家军粮草。 第91页 裴将军一怒之下便上了书,没想就换来这一张白纸,从兵部得来的欠据。 敌人来犯,怎能不守,可无粮又如何守,无奈之下裴将军只好变卖了裴家大部分私产,才加上她的私库,才将军晌补够,购置了粮草。 至始至终,除了那张借据,晋元帝竟一命不发,他倒是想得好,想裴家军全没在疆场之上吧。 到公主府时,楚浔枂便将这些东西交由琉玹,“这终究是云锦阁的东西,你且拿下安置。” “是。”琉玹应着,又有些迟疑,“那些将士的新衣······” “本公主的私库还不会连百万两银子都掏不出。”语罢,楚浔枂也不停,回了府。 琉玹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那近十车的东西,有些动容,自他家阁主被赐了婚,加之又闻楚浔枂那纨绔之名,他就不太喜楚浔枂,还曾为宋君颜不值。 毕竟,他总觉如他家阁主那般温润如玉也该配个窈窕淑女才是,而不是一个张扬跋扈之人,没想他家阁主倒是挺喜楚浔枂的。 但久了,才发现,楚浔枂无理却有度,她只在该强硬的时候强硬,总不让人欺了去;虽是狠毒,却只对外人,对自己人极好。 虽无闺阁女子的雅致,却有她们所不及的大气,而且待他们阁主也是极好的······也直到现在,琉玹才是真正认可了云锦阁的这个夫人。 茗清终于传了信回,正如周蕖所言,楚辰玦除了每日与监军交谈外竟是不出帐中,茗清带人蹲了三日,也不过才得见楚辰玦一次。 不过,好在楚辰玦除了消瘦一些外,并无其他不妥,不过却是查不清楚辰玦被胁迫的缘由。 现下,楚浔枂也不得急着将楚辰玦接出军中,一来他是皇子,加之有裴家军在,还没人胆大到害他性命;二来现下还不是和晋元帝明着面撕破脸皮的时候,只要皇家狩猎时能将楚辰玦接回大焉即可。 至于裴家军併到邓家军一事,楚浔枂倒也不在意,反正她虎符在手。 只是,近日听闻西夷节节败退,已有降意,这几日西夷的皇帝派了使臣来东玄,估摸就是在谈战事,这样许是没有几天,就能搬兵回朝了。 虽说裴家军也回了,那邓家军自然也是要回的,虽不可能所有的士兵都入大焉,但至少也有几千人,如此一来她要防的势力又多了······ 一干大臣送走了西夷使臣后便也离开了,御书房只剩下晋元帝与楚宸灏两人,晋元帝看着压在奏摺下的玄机楼的资料,眼中闪过一道暗光。 战事将结束,迎来皇家狩猎,也不用等几日了。 楚宸灏上前,有些不解的问:“父皇为何要将那云锦阁的近百万银两给她?” “自然是能收回才给的。”晋元帝看向楚宸灏,“就像左手交出,右手收回,又得了名声的东西。” 楚宸灏有些不解的看向晋元帝,晋元帝只是笑笑,“也罢,等过几日你就懂了。” “还是父皇英明。”楚宸灏恭维道。 “光是父皇英明可不行。”晋元帝认真道,“这天下终究是你的,还需你英明才行,父皇也无多时了。” “父皇定会长命百岁的。”楚宸灏的眼中尽是担忧与孺慕。 见此,晋元帝只觉心头一暖,果然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不管品性如何,都是最亲近,最信赖他的人,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完毕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刺杀谋反 不过五日,东玄各处云锦阁被封,拆了牌匾,遣了小二,东玄再无云锦阁,不过好在各处的云锦阁早就被玄机楼的人搬得近空,倒也不损失多少。 接着,云锦阁贿赂官员罪证已贴,楚浔枂看到罪证时狠狠摔了一杯子,那竟是之前她交给晋元帝关于楚宸灏利用户部之权捞油水的证据修改,不过晋元帝却是将官员被勒索钱财改成了云锦阁以钱财贿赂官员。 如果宋君颜在,不怕公布云锦阁阁主身份的话,揪着证据与刑部辩解下去,总是有理的,毕竟罪证是假,还能成真不成。 可如今宋君颜不在东玄,她身为嫡公主各种财产皆是被记载册上,若是藏有私产,总是会被扣上藏私谋反之名,故她才无法出面揪着证据与刑部争论。 晋元帝不正是窥准了这一点么?而且用的是楚宸灏谋私的罪证,楚浔枂就些不解了,若是真想给楚宸灏洗白也不该如此,且楚宸灏索取姑苏官员财产一事又未被漏出来,晋元帝大可不管的······ 虽是不安,但楚浔枂却始终猜不透晋元帝的意图,加之离狩猎也不过二十余天,除此事外,晋元帝倒也没再使什么手段,而德妃一派也无动静,可越是宁静,楚浔枂就越预感到大事将至。 不过,还是要沉得住些,毕竟万事俱备,只要等到皇家狩猎日即可。 不至半月,西夷向东玄交出降书,不过除了邓家军带百余受封之人回朝外,其余邓家军皆都留在边关,而晋元帝以战事虽结,但仍有动盪为由,便命瑾王继续率裴家军戍守边关。 这是楚浔枂所想不到的,果真是皇位高于天,不过一道口令就将近十万裴家军困在边关中,而且还恐边关生变故,还留了十五万余邓家军,不正是为了监视楚辰玦与裴家军的一举一动么? 第92页 不过,自邓将军走后,监军也一同回了,楚辰玦便给楚浔枂亲手写了书信,在茗清派人禀报后,楚浔枂便得知楚辰玦得了自由,信中说此前因通敌西夷一事,楚辰玦被监军要挟了,不过楚浔枂却总觉不对劲,毕竟现今通敌一事虽未查清,但却无人提起。 她本以为晋元帝会藉此狠狠发落楚辰玦,却是没有,而且楚辰玦也未收到半分影响,这才奇怪。 不过,过不了几日邓家军就要回朝中了,千余人,虽是不多,也不少,倒是累赘,还要多安排些人马才是······ 等了近半月,楚浔枂终于收到了宋君颜的回信,信中也未提及他在北云所遇何事,只是寥寥一句,“安好,勿念,等为夫归。” 虽只有一句,楚浔枂倒是安了心,至少可确定他安好,何况按玄机楼的探子说,宋君颜正在北云中,能传出信已是不易,且楚浔枂知宋君颜所遇之事定不简单,在信中说不清,也不可说。 又辗转十余天,还有三天就到皇家狩猎日,按照往年规矩,晋元帝与众皇子先率各个大臣前往皇家林山中,一为祭拜山神之事,让山神允了杀生之事;二为亲自勘测林中情况,看今年何处最合狩猎。 歷年裴家军也随行前往,今年亦是如此,除此之外,宋渊、四部的尚书、各御史也一同前往。 虽说裴将军推脱,但楚浔枂总是放心不下,便命她的暗卫暗中跟着裴将军,毕竟今年皇家狩猎不同往年,终究是怕晋元帝使了手段。 第一日,暗卫来报,山中无事;第二日依旧如此,楚浔枂倒也稍稍放了心,明天就是第三日了,估摸也不会出错。 可没想,第三日本该是晋元帝率朝臣祭拜山神后回大焉沐浴,隔日再前往皇家山林,没想却是出了差错。 于林间试猎过程中,六皇子遭人暗算,中了暗箭,遂招御医,没想箭正中心房处,恐有性命之忧。 龙颜大怒,晋元帝命刑部侦查何人胆敢谋害当朝皇子,后有高御史作证,当时已近黄昏,林中除六皇子外只余与其同行的宋丞相,还有独自狩猎的裴将军与李大人。 接着,李铭太言,在六皇子追逐那梅花鹿之时正见一人鬼鬼祟祟跟随其行,跟踪那人身形魁梧雄壮,不过两鬓斑白。 其后,六皇子随从指证,射中六皇子那人正是当朝兵马大将军裴钧。 闻此,晋元帝也未怪罪下来,便命刑部查证,然射中六皇子心房那箭正是裴将军所携,而裴将军从林中归来之时正是六皇子中箭后不久。 晋元帝痛定思痛,人证物证俱在,以裴将军谋害皇子为由将裴将军打入牢中。 不过,期间六皇子遇刺一事竟是被晋元帝封了口,半点风声都没漏出。 连夜,刑部的人悄然潜入将军府取证,竟发现于裴家私库中竟藏有近五万只箭羽,万柄刀剑,箭羽刀剑经查并非裴家军平日所用,且在东玄也找不出制处,私藏兵器乃大罪,疑裴将军有谋反之嫌。 直至刑部的人点着火把封了裴府,将那几车兵器搬出,楚浔枂才得知此事,连夜赶去,裴家正是灯火空明,刑部的人正在清点兵器。 楚浔枂大惊,正欲走近裴府中,却是被刑部尚书拦下了。 “浔公主,裴将军有造反之嫌,又是浔公主外祖父,还望浔公主避嫌不要前往才是。” “外祖家出事,本公主怎能不顾,不过是进去窥一眼罢了。”楚浔枂也不理范韬,作势要进去。 没想门口的捕快拔了刀,将楚浔枂拦在门口,楚浔枂看着范韬,“范大人,你这是何意?” “下官不过是秉公办事,还望浔公主不要为难才是。”范韬一本正经的应着。 楚浔枂看着那锋利的刀口,也不说话,就往后退了,直至退到了路中,范韬本以为楚浔枂要趁此离去,没想却见楚浔枂运了功,掠上屋檐而进,事出突然,并无人拦着,竟让楚浔枂进了将军府。 楚浔枂行走在屋檐之上,沿着捕快搬器具的道路倒着走,竟是来到了后院,后院的门已被打开,里面正点着火把,全是来来往往的捕快。 楚浔枂只记得将军府这后院是常年落了锁的,除了幼时,她就没进去过,且也从未有过有人进去打理······ 掠上另一屋檐,借着火把,楚浔枂正能看到后院的全貌,其中虽有花圃,不过却无一花,尽是杂草,青苔蔓盖整条石路,竟连四边白墙都染了青苔,且墙裂瓦缺,分明就是久无人打理了。 不过,却见一小门正开,捕快们正从那不过四扇敞开的门中一箱又一箱往外搬兵器,楚浔枂盯着那门,快速下了屋檐,跳入院中。 早有在将军府门口的人来后院报信,侍卫们看到楚浔枂下来了,皆拔刀而向,皆做防备状,楚浔枂却是半分未在意,一步步往那敞开的门走进去。 “还望浔公主不要妨碍公务。”一领头的侍卫出言,持刀拦在门口。 楚浔枂却熟若无睹,依旧侧身要进去。 “若是浔公主如此,那属下只有得罪了!”语罢,这捕快便出手而对,接着又围了近十余捕快。 楚浔枂勾唇一笑,从腰间扯下细鞭,狠狠将细鞭率向这十余侍卫,落了红痕。 能进刑部的人武功总是不弱,加之人数又多,若是真打起来楚浔枂未必是对手,不过因着楚浔枂是公主,他们又顾忌着,反而没占上风。 第93页 正僵持不下中,只听门口声音传来,“都停下,浔公主若是要看便随下官进去。” 捕快们停下打斗,楚浔枂也收了鞭子,转头正见范韬站在门口,缓缓走来。 “有劳范大人了。”楚浔枂不过淡声应着。 范韬在前,楚浔枂跟在后,进了屋中,里边点了灯,不过一闺房大,却无他物,却有一暗门,火把照亮暗门。 进入暗门中,这竟是一通道,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一密室,只见密室中放满了一箱箱箭羽与刀剑,虽是被刑部的人搬出不少,现今里面还剩了许多,竟生生要将小小的密室放满。 “两个时辰前,刑部入裴府查证,有一捕快恰巧入了后院,便发现这密室。”范韬看向楚浔枂,“下官看到此,正是惊住了,除却在军营中,下官还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兵器。” 楚浔枂也不回答,却是看向这些兵器,她可是从未听外祖父说过裴家藏有兵器的,而且去年,裴家军却粮草时也却兵器,还是她偷偷拿了她私造的兵器运过去的,她敢肯定裴将军是没有兵器的,不然以裴将军的性子,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开口问她要兵器的。 可如今,却在将军府后院发现了这么多兵器,还不是官中记载制兵器处出的,也不是裴家军训练用的,算是私造······ 范韬也不介意楚浔枂不回话,又是道:“浔公主可知私藏兵器当如何?如今最怕的就是牵连,还望浔公主拎清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无路可退 楚浔枂倒是没想到范韬会提点她,毕竟因她名声的缘故,朝中大臣几无一人喜她的,就转头淡声道:“就算从将军府查出兵器又如何,就能断定外祖父私藏兵器么?” “不然,此乃裴家,又有何人会将兵器放进裴家?”范韬反问。 “虽有物证,可有人证?且不说外祖父会不会认,本公主也不信能为东玄抛头颅洒热血之人会私藏兵器,那谋反之名更是欲加之罪,若是未查清,还望范大人不要就此下定论。”楚浔枂沉声道。 “也罢。” 因着这一批兵器,裴府的人也被抓起来了,虽说不能入天牢见裴将军,楚浔枂也与范韬说了些客气话,倒也不怕刑部的人会为难他们。 楚浔枂坐在马车中,面色微淡,要是知不过是去祭拜山神就能出这等大事,无论是装病还是如何,她都不可能让裴将军去,惹的这身腥还不知能不能洗······ 虽说楚宸灏与他们不对付,但裴将军好歹也是驰骋疆场数十年的人,又怎会那么鲁莽,在皇家林间刺杀楚宸灏,还被人窥了去。 就算是说出去,朝中有些底的大臣便是不信的,却又偏偏得了那人证物证,而且还是李铭太作证,李铭太在朝中就是以中立着称,不亲晋元帝,也不亲德妃一派,只是安安分分做事,这种人的话最易让人相信。 加之,那箭也被验实了是裴将军的箭,可试问有谁会用能代表身份的箭去杀人? 可如今却是洗不清了,除非寻到那真兇。 而且,事发是午时后,而她竟半点消息都未收到,瞒得这般死,直至现在她都未收到暗卫的消息,楚浔枂隐约懂了一二分。 回到公主府中,果不其然,她派出去的暗卫全都死了,今早他们刚传完消息后就被一刀毙命了,而裴将军带出去的那二十余裴家兵皆不知所踪······ 若是裴将军倒了,那裴家就完了,他们也要完了,明明明日就是皇家狩猎日了,还出了这般事,楚浔枂只觉得深深惶恐,却不得不使自己冷静下来。 不过,虽是坐实了刺杀皇子之嫌,但只要楚宸灏不死,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这样念着裴将军护国多年,无论是为了抚民还是为了名声,晋元帝都不得赐死裴将军的。 怕的就是那些藏在密室中的兵器,一个刺杀皇子的罪名不够,那意图谋反的罪名总是够了,要知道身为臣子却要谋反是最犯大忌的,若是晋元帝就此赐死裴将军也是合情合理。 去年裴将军分明就开口问她要了兵器,她就敢肯定裴将军是没有兵器了的,而且裴将军虽不喜晋元帝如此待她,也不喜楚宸灏,但他一心为东玄,秉承为臣忠君之道,是万不可能私藏兵器的。 但凡裴将军有一丝的谋反之心,当初只要在大胜仗之时给晋元帝施压,那幼时她同她母后也不会在宫中被欺压。 也因裴将军那忠君之心,就连她准备了三年的宫变也都是瞒着他的······ 但那兵器又为何偏偏出现在了裴府中······ 楚浔枂就坐在书房中,也不说话,茗香端了一杯清茶进来,放在桌上,安抚道:“公主,夜深了,快去歇息吧。” 楚浔枂端起茶杯,小酌了一口,“也睡不了多久,就坐着,天亮了本公主就入宫一趟,母后定是等急了。” 茗香也不再多言,就给灯添了油,她也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楚浔枂定是睡不着的,就安静的站在案桌旁,候着楚浔枂。 早上,楚浔枂发现自己竟趴在案桌上睡着了,不过身上因着盖了一层絮被,倒也不觉冷,许是听到动静,茗香便推门而入。 第94页 “公主醒了。” “嗯。”楚浔枂点点头,便往闺房走去,她还是要快些洗漱入宫才是。 在上妆时,楚浔枂瞧着镜中的自己,面色微微泛白,眼下还有一圈青黑,就开口,“多涂些粉,胭脂也多抹些,不可将疲态显出。” “是。”虽说楚浔枂未说,但茗香却是知道的,她就是怕裴皇后瞧见了她不好的气色。 因着六皇子遇刺一事,今年的皇家狩猎并不像往年那般实行,宫中探子来报,楚宸灏至今昏迷未醒。 入了宫,楚浔枂就直奔景阳宫,宫门口依旧有侍卫在守着,虽说出了裴将军的事,但也无人敢怠慢她,恭恭敬敬的让了路。 若书领着她,裴皇后却正坐在园中石凳上,见楚浔枂来了就命人端来早膳,楚浔枂现下已无胃口,却又不好驳了裴皇后的意,只能应着。 “这是母后今早早起熬制的香菇鸡丝粥,平日你最喜吃了,今日可要多吃些。”裴皇后慈爱的说着,嘴角带着温暖的笑意。 “母后又为儿臣操劳了。”楚浔枂笑笑,低头喝着粥。 虽说裴皇后盖了脂粉,可她还是能一眼瞧见裴皇后眼底的青黑,她定是也一夜未眠吧,想到这,楚浔枂就伸手握住裴皇后的手,也不知说什么。 裴皇后便摸摸楚浔枂的头髮,一脸的慈爱。 用完了午膳,楚浔枂正要同裴皇后说裴将军的事,可每欲说出口时,都是被裴皇后拦住了,裴皇后看着楚浔枂,温声道:“陪母后去园中赏赏花吧,自你出嫁后倒是许久未与你一道赏花了。” “好。”楚浔枂应着,就亲昵的挽着裴皇后的手走在园中,也不问为什么,或许她该懂了的······ 直至将整个园中逛遍后,裴皇后才将楚浔枂带到内殿中,挥退了下人。 楚浔枂与裴皇后对立而坐,她知道裴皇后定是有要事要告诉她的,想了想,还是率先开口,“外祖父的事想必母后已经知晓。” “宫中都传遍了,就连我这禁宫都有奴才谈论,又怎能不知?”顿了顿,裴皇后又道:“倒也不意外,能忍住这么些年,他也是不容易。” 楚浔枂自然是知道裴皇后口中的那个他是谁,却也没应话。 “浔儿如今打算如何?”裴皇后看向楚浔枂,面色凝重。 “原先那计划要皇家狩猎才可行,如今皇家狩猎怕是不成了······”楚浔枂有些犹豫。 皇家狩猎之时,带去皇家山林的侍卫肯定不多,而且皇家山林离皇城较远,她就可趁机将晋元帝困在皇家山林,迅速控制宫中,发了宫变,可若没了皇家狩猎,那计划就动不得了。 “若是无皇家狩猎,你可有把握事能成?”裴皇后又问。 楚浔枂抬头,正见裴皇后那极为认真的眼神,也不急着应,就思索着,过了片刻才点头,“可成,不过需要些时日准备,要调动人马。” “多久能成?” “至少半月。” “至多呢?” “一月。” “那就二十日,二十日之内定要成。” “母后?”楚浔枂带着询问的语气。 “如今你外祖父,刺杀皇子的罪名已定,就算不认罪,但有那兵器在,他定是会设法让罪名落下,又是刺杀皇子,又是谋反,你外祖父是逃不掉的。”裴皇后淡声说着。 “可也并无挽回之地啊,儿臣可命人查出那刺杀楚宸灏的真兇,可找出那兵器的由来。”楚浔枂急着应着。 “你能找到又如何,他会给你时间么?早就巴不得裴家落败,又怎会给你喘息的机会?”裴皇后狠狠将茶杯砸在桌上。 茶水溅到楚浔枂的手上,她看着裴皇后,只听裴皇后面无表情说着:“别无他法,只能在二十日内准备好相关事宜,先发制人,二十日定是来不及定罪,只有此法才行得通。” “母后······”楚浔枂有些犹豫。 “若不然,你外祖父便是被扣下谋反与刺杀皇子的罪名,本宫已有行厌胜之术在身,裴家倒了,下一个人便是本宫,接着你三哥还染了那私通西夷之名,至于你,为了那个位子,你以为他会容得下你?”裴皇后面色泛冷,定定的看着楚浔枂。 楚浔枂也不说话,她知道裴皇后所说不错,只是,她却怕,怕万一她败了该如何是好······ 她本以为她早将一切掌握,没想却是出了这变故,她就是怕了,若宫变一事还出错,那死的人就不止她了,连同楚辰玦、宋君颜、裴皇后,一切与她关联的人。 这么多人的性命,她当真能赌得吗? “不出手,裴家败了,你拿什么同楚宸灏争?待楚宸灏登上了皇位,你以为他会放过我们么?”裴皇后冷声道,“浔儿,我们没有退路了,若是放手一搏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不搏那就只有死了,你还有得选么?” 楚浔枂看向裴皇后,裴皇后说得对,她早就知道了吧。 虽说她怕了,可是她却没得选了,自晋元帝开始对付她与裴家那一刻起,他们就没有退路了,同东玄的天斗,要么就是被天斗死,要么就是取而代之,哪怕是流着同种血的楚家人,哪怕是骨肉至亲,在那个位子面前,什么都不是····· 第95页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完毕~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秋后问斩 过了许久,楚浔枂想明白了,下了决心,才开口,“母后,儿臣明白了。” “明白就好。”裴皇后面色又柔和起来,不复方才的冷淡,又出言,“你外祖父曾同我说过,于德妃,裴府曾藏有她的密卷,卷上所记正是德妃的把柄,我曾多次问过你外祖父,他却始终不说,不过却是能猜到,若不是极要害之物你外祖父也不会如此。” “德妃的把柄?”楚浔枂有些疑惑,裴将军一向征战沙场,不会掺入宫中密斗的,他是从何处得来的德妃的把柄? “虽是问过,你外祖父却是不透露,不过是与我提过一嘴,若是有朝一日德妃让我后位不保,便可回裴府取那密卷,有了密卷在手,德妃无论如何都奈何不得了我。” 听裴皇后说道这,楚浔枂更疑惑了,“母后可知那密卷藏在裴府何处?” “不知。”顿了顿,裴皇后又道:“不过,你外祖父却是知的,待过几日查清了事宜,天牢管辖不严,你便寻个机会入天牢问你外祖父,或是夜间悄悄去裴府搜寻,你自小熟悉裴府,真要搜或许也能搜得到。” “是。”楚浔枂点头,思索着回去便悄悄去将军府搜查,莫不然被刑部的人搜到了就不好了。 正欲告辞,裴皇后先拦下楚浔枂,命若书从小厨房提来一食盒,柔声说着:“这也是母后晨间做的糕点,都是你喜吃,也算新鲜。” 楚浔枂接过食盒,打开,里边装的糕点果然都是她喜欢吃的,而且有七八种,每一样都是裴皇后亲手所制,楚浔枂抬头看向裴皇后,心中却有不好的预感。 裴皇后伸手摸摸楚浔枂的头髮,柔声道:“如今正处裴家危急之时,下一个要对付的人许就是本宫了,本宫便想着,若是他做绝,不让你见本宫,也好早些做些吃食给你,也不免遗憾。” “母后······”楚浔枂哪能不知道裴皇后的意思,现在遭殃的是裴将军,若想彻底毁掉裴家,下一个遭殃的肯定是一国之母的裴皇后,何况有此前那厌胜之术的引子在,也是凶多吉少了。 “怎能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裴皇后慈爱道,“哪怕是要定罪,不过一月他也是杀不了我的,你且好生准备,母后就在宫中等你二十天,可好?” “好,二十天后,儿臣定入宫接母后。”楚浔枂勉强的勾着唇角,笑着,鼻尖却是酸了,凡事裴皇后比她想得还要透彻。 楚浔枂看向手中的食盒,裴皇后这是怕她没有机会再做吃食给她了,也难怪裴皇后早上要与她同游园中赏花,不过是怕再也没有母女赏花时。 楚浔枂也想就此将裴皇后接出宫中,可是她不能,却也做不到,如今已到了溃败之际,若她稍有差错,那一切都完了······ “不早了,你快离宫吧。” “嗯。”楚浔枂点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裴皇后,然后转身,一步比一步的步子迈得大,一步比一步走得急,她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没有了回头的勇气,不敢再看裴皇后一眼。 入夜,待刑部的人离去后,楚浔枂便带着十余人悄悄潜入将军府中,为的就是寻那德妃的把柄,没想将大大小小的角落都寻遍了,都找不到。 要么就是裴将军藏得太深,要么就是刑部的人已经寻到了,不过若那事关德妃,刑部的人寻到后也是该有个风声,如今没有,说明那东西依旧在裴府中。 眼见换班的捕快要回了,楚浔枂也不耽误,就率人离开了。 第二日,宫中的探子来信,景阳宫门口又加了十余名侍卫,不同于之前她闯入景阳宫后还给人进去探望,如今除了每日送吃食的奴婢外,就不许任何一人入景阳宫,正如裴皇后昨日所想的那般。 而且,楚宸灏竟然还未甦醒,不过已无生命之忧,经她的探子亲眼所见,楚宸灏却是伤得很重,当时血水接着一盆出,作假不得。 闻此,楚浔枂先是稍稍放下心,既然楚宸灏还活着,那就算刺杀皇子的罪名落下来,裴将军也是死不了的。 不过,想想,楚浔枂又觉后背发凉,既然裴将军没有将箭射入楚宸灏胸口,而皇家园林中又都是晋元帝的人,那一箭只能是他们射的,为了诬陷裴将军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晋元帝与楚宸灏当着是狠得下心,连对自己都这般狠,对别人岂不是狠上加狠。 楚浔枂悄悄命人送了信给边关的楚辰玦,虽她未告知边关的裴家军裴将军被污一事,却是怕有心人可以漏了消息,故楚浔枂让楚辰玦安抚好裴家军。 若是裴家军得知自己的将军被诬,定是群兵激愤,若遭小人煽风点火,一旦事情闹大,就很容易被晋元帝扣个不服管教,不忠之名,裴家可是再也生事不得了。 直至晚间,楚浔枂才闻楚宸灏醒来,心中紧扣的弦总算是能放松一些了。 只是,就算她再命人去查当日皇家山林之事与裴家的那些兵器,皆是没有任何线索,前者她还能看出是有人刻意抹去了踪迹,而后者,却是无任何踪迹可寻。 但,就算如此,却依旧得查下去。 第96页 此时皇宫中,干清宫偏阁床上有一人正躺着,晋元帝在前,姚祯善跟着后,入了门,床上那人睁开眼,正挣扎着要起。 晋元帝窥见了,就快一步往床边走去,坐在床前,略带焦急道:“宸儿只管躺着就是,你伤势不便。” “父皇,你来看宸儿了。”楚宸灏对着晋元帝笑笑。 晋元帝伸出手,将楚宸灏扶起来,让他半躺在床上,姚祯善正端着托盘上前,晋元帝拿起托盘上的药,另一手执汤勺给楚宸灏餵药。 “来,先将药喝了。” 楚宸灏就着瓷勺将药喝了,很快,药膳见底,姚祯善将空碗端下去,关了门,留了这父子两人在房中。 “宸儿,此次可是辛苦了。”晋元帝看着楚宸灏,眼中带些愧色。 “父皇不必说此,也是为了儿臣好,若非真正将箭射入胸口,定是不能将这谋害皇子的罪名扣下。”楚宸灏苍白着脸,却说着安抚的话。 听到楚宸灏这话,晋元帝只觉心中熨帖,不然是他一手带大的儿子,够理智,够狠。 “你能如此想就好。”顿了顿,晋元帝又道:“这几日你就安心养伤,一切有父皇在,不过半月,也会有个了断了。” “劳父皇担心了。”微微带着笑,顿了顿,楚宸灏许是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又淡了下去,“可她手中有那诬陷儿臣贪污姑苏财产的罪证,可要······” 楚宸灏欲言又止,晋元帝却是明了他的意思,就安抚道:“不怕,一切有朕在。” 声音渐渐染了冷意,“那东西拿出来才好,如此朕便不用多此一举了······” 楚宸灏看着面色带冷的晋元帝,也未出言,目光转了转,又听到晋元帝说:“这天下便是朕的,你是朕一手带大的儿子,这天下不留给你又留给何人?” 这话晋元帝敢说,楚宸灏却是不敢接,脑海中却是浮现起儿时的场景,晋元帝牵着年幼的他游遍了皇宫中的每一角,晋元帝指着各处宫殿,温声道:“宸儿,你看,这都是朕留给你的。” 对,是他的,这皇宫本就是他的,这天下也该是他的,无人能夺,想着,楚宸灏眼中出现暗光,面色渐渐便阴冷,就如执念一般,从小扎根心底,这是他的天下啊······ 最后,还是没等到楚浔枂寻得来证据,刑部就定了罪,兵马大将军裴钧刺杀六皇子,又于府中私藏万件兵器,犯了谋反,秋后问斩! 楚浔枂看着属下撕下来的告示,狠狠揉成一团,她母后说的没错,晋元帝巴不得将整个裴家毁掉,又怎会给她调查的时间! 本以为这已是极致,没想宫中又出一布告:裴氏皇后善妒,伙同兵马大将军裴钧行厌胜之术谋害六皇子,认证物证聚在,即刻起废除裴氏皇后之位,遣入掖庭,秋后同裴钧一道问斩。 这布告便如晴天霹雳,楚浔枂手止不住颤抖,布告从手中滑落,也不捡起,楚浔枂看向茗香,面无表情的问:“茗香,这布告上说的是何?方才本公主许是看错了,你给本公主念念。” “公主······”茗香有些犹豫,正想安抚楚浔枂。 楚浔枂才不管茗香的反应,狠狠的冲着茗香吼道:“你倒是念啊!本公主让你念!” 看着楚浔枂这发狂的模样,茗香心有不忍,却不得不捡起布告,一字一句的念着,每念一句,茗香就看楚浔枂一眼,就怕她受不住。 没想楚浔枂却是面无表情,定定坐着听着,直到她念完最后一字,楚浔枂站起,一把夺过这布告,撕得粉碎,狠狠的将碎屑撒开。 红着眼眶,眼神却发狠,如冰柩那般,冰寒彻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更噢~ 要请假了~最近正逢期中,各种大作业要截止,至少有半个月在赶大作业,所以~从今天开始应该会有一段时间每天更一章~ 等等我吧~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再恢復每天两更~ 其实~我也想快点写完的说23333333 向在看文的小可爱们~比心~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死生寻常 他竟然这般狠! 谋划宫变一事时,她不过是想夺了他的权,将他软禁,却也要好吃好喝供着他,也不负这骨肉之情。 没想他倒好,一步又一步谋划,就为了将裴将军与裴皇后置于死地。 想她外祖父可是为东玄征战数十年的将军,抵御了多少欲入侵东玄者,一生受尽百姓瞻仰,而今却是赐他个秋后问斩,且是在百姓面前,这不是屈辱又是何? 哪怕没有那砍头刀,经了那一遭,她外祖父的命也没了,心死了,何来的命? 而她的母后,从小便是名门闺秀,入宫即为皇后,当了数十年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一夕之间竟沦为阶下囚,还被遣入掖庭,那个骯脏的地方,怎是她母后待得的? 且还有那秋后问斩一事,就算是想要裴皇后死,晋元帝分明就可赐毒酒,却是用了那最羞辱人的办法。 父女于同一日被问斩街头,一人曾是率领万军的将军,一人曾是执掌凤印的皇后,却成了那大奸大恶之人······ 第97页 她的好父皇,不仅要她外祖父与她母后死,还想要逼死她啊! 思及,楚浔枂只觉喉间涌上甘甜,张嘴,淤血出,脚下一软,身子却是站不住了。 “公主!”茗香赶紧将楚浔枂扶起,让她在椅上坐下,掏出手帕,慌忙的给她擦着嘴边的鲜血。 楚浔枂一手夺过茗香手中的帕子,快速擦了几下,咬牙起身,狠狠拔了系在腰间的细鞭,跨步往门外走去。 见楚浔枂要走,茗香却是快一步拦住她,“公主,你这是要去何处?” “除了那宫中还能去何处?”楚浔枂狠狠的甩了鞭,挥退了茗香。 茗香却不死心,又跟了上来,也顾不得礼数,赶紧拉着楚浔枂衣袖,死死的拉着,就是不让她走,“公主,如今一切希望都在公主身上了,可不许莽撞啊!” “放手!休得拦本公主!”又是一细鞭落下,楚浔枂狠狠呵斥着,可茗香无论如何都不松手。 匆匆从姑苏赶来的琉玹正看到这一幕,这些事他也听说了,就快速拦在楚浔枂面前,“夫人,皇后将一切希望赋予在夫人身上,正如茗香所言,夫人是出不得差错的,那皇宫去不得的。” 楚浔枂也不动了,就静静的站着,手中紧握的细鞭却是慢慢松开了,滑落到地面上,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她抬眼看着皇宫的方向,淡声呢喃:“本公主怎能不知,裴家的生死就系在本公主身上,可是,要被关进掖庭的人是我的母后啊!他恨不得我外祖父与母后早早死了,哪能等得住,天牢我入不得,宫中却是入得。” 说着,楚浔枂低下头,目光黯淡,“现下,我救不得母后和外祖父,他们却是等不住了,只要他一声令下,提前问斩也不是不可,这许是我能见母后的最后一面了,若是我不去,入了掖庭,他还会让我见吗?” 也不知为何,楚浔枂却是止不住了,泪如雨下,声音带着哽咽,“哪怕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的,母后看得透,我却看不透······” 这还是茗香与琉玹看到楚浔枂哭得这般失态,却是被感然,眼眶红了,正如楚浔枂所说,若是不去,她就见不到裴皇后了······ 茗香在旁边看得心疼,就上前,安抚的拍拍的楚浔枂的背,楚浔枂也不躲,就由着茗香的动作。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浔枂停了泪,从衣间掏出手帕抹了脸,恢復了冷静,说道:“茗香,备马!” 语罢,楚浔枂大步跨出府中。 马车驾得飞快,很快便到了宫中,宫人见来人是楚浔枂也不敢拦,楚浔枂没有任何停歇,快速往景阳宫中奔去。 才到景阳宫门口,正见来来往往的宫人不停的从景阳宫中搬出东西,皆是装饰瓷器,金银摆件,不正是平日里景阳宫装饰用的么? 点着灯火,侍卫拔着刀,站在两旁,楚浔枂快速取了腰间的细鞭,一恼,正想一鞭子甩下,又想起了什么,鞭子就生生停在半空中。 又往前走了几步,宫人和侍卫注意到楚浔枂来了,都行了礼,楚浔枂看着在景阳宫外边那一身浅蓝素裙站着的妇人,不正是她的母后么? 不负往日的华贵端庄,裴皇后不过着一与宫女的衣物无差的素裙,发上竟无半点装饰物,素如清汤,让楚浔枂鼻子又是一酸。 楚浔枂快步走过去,本想叫住裴皇后,没想裴皇后却往后退了一步,对着身后的若书吩咐道:“若书,快些去掖庭吧。” 见裴皇后对她熟视无睹,楚浔枂却是一惊,又向前走了几步,没想裴皇后却依旧面色淡漠,转头就走。 也不知为何,楚浔枂也不敢叫住她,只能跟在后边,那些侍卫也赶紧跟上,没想裴皇后的脚步却越来也快,待入了一小院之时,裴皇后却是转过头,对着楚浔枂面色平淡道:“前方便是宫中偏僻处,浔公主还是不要跟着来了。” 语罢,裴皇后就转过头,继续往前,楚浔枂这次却是忍不住了,快步向前,拉着裴皇后的衣袖,唤道:“母后······” “浔公主说笑了,这哪有什么皇后,不过是一弃后罢了,浔公主当时谨言慎行才是。” 听裴皇后提及废后两字,楚浔枂却是心口发颤,愣愣的看着她,说不出话了。 裴皇后依旧面色平静到:“青山不改,容颜却逝,死生寻常,何须念?切记,当狠则狠,不狠为鱼肉,狠才成刀俎,浔儿,保重。” 语罢,裴皇后就转头,继续往前走了。 楚浔枂愣愣的看着裴皇后消瘦的背影,紧紧握拳,死生寻常,她的母后是在同她道别······ 接着,手渐渐松了,楚浔枂双膝跪下,对着裴皇后的方向狠狠的磕了个头,起身,带着哽咽,“浔儿谢母后赐教!” 直至裴皇后的背影消失不见,楚浔枂才起身,四周零零散散站了几个宫人,楚浔枂能察觉出他们都在看着她,可却不介意了,转身,往外边走去,茗香跟在身后,也没说话。 马车摇晃,楚浔枂靠在车窗边,也不说话,窗帘打开,冷风吹拂着她的面颊。 自从她将那玉贵妃之物交由裴皇后,裴皇后便潜心礼佛了,她察觉了裴皇后的不对,却又深究不得。昨夜,裴皇后逼她下决心定要宫变,她本觉裴皇后还是刚毅坚强的,可直至方才她见到裴皇后,听完裴皇后说的那番话后,却是彻彻底底的明了。 第98页 裴皇后早就生了死意,却因着她的缘由,不得不□□着,而废后一事出,裴皇后不争不闹,也不辩解,平平静静的去了掖庭,将生死彻底度之于外了。 裴皇后不辩解,她早就看透了,天想要她死,莫须有的罪名都能安下来,就算再争辩又如何,早已成定局。 想起与布告一同带回的证据与证词,她才知晋元帝早就设计好了,几月前的宋老夫人寿宴,德妃故意用正红色包裹夜明珠,好让晋元帝以德妃不尊中宫为由将德妃禁足。 正是在禁足期间,宫中出了厌胜之术,就算最后查出那凤凰锦不是裴皇后的也没用了,整个宫中唯二有凤凰锦的德妃正在禁足中,就洗清了嫌疑。 无论如何辩解,裴皇后行厌胜之术的罪名都是洗不掉了,而他们却故意用凤凰锦来骚扰她和裴皇后的视线,让她们在凤凰锦上查下去。 凤凰锦不过是个引子,一个查不到底的洞,不过是用来拖延时间的罢了,一旦拖到裴将军落马之时,趁裴家瘫倒之际,晋元帝就快速给裴皇后安上罪名,废了后位。 裴皇后不是皇后了,那她也不再是中宫嫡女了,裴将军获罪了,裴家军定是要被併入其他的军中,支持楚辰玦的力量也就没了。 她和楚辰玦将不是楚宸灏的对手,如此一来,即将登上皇位的除了楚宸灏还有何人? 想着,想着,楚浔枂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想她自以为部署多年,没想最后也还是被晋元帝玩弄于股掌之中! 咽喉间又涌上一口甘甜,又是将一口淤血吐出,楚浔枂悲戚着,终究是她大意了,是她愚笨了,怎连晋元帝的算计都看不出? 想着想着,楚浔枂只觉气极心火,面色发白,再也忍不住的趴在桌上,是她大意了······ 冷风袭来,楚浔枂慢慢清醒些了,现在,唯有破釜沉舟了,最后一搏,只能胜,不能败。 胜了,他死;败了,她死。 可是,她不愿死,至少不要死在他手上,不要死在将她视为仇敌的亲生父亲手上。 楚浔枂狠狠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将藏于里衣袋中的虎符拿出,放于掌心摩挲着,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错过了就没了······ 她不愿败,也不能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放假了(〃▽〃) 不知道~各位小可爱有没有放假~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似疯非疯 过了近十天,兵马大将军与皇后被秋后问斩一事虽还在热议,但却渐渐消了热度,趁此,楚浔枂见了几回刑部尚书范韬,终是以想见外祖父最后一面为由让他同意了,其实期间范韬曾请示过晋元帝,晋元帝默许了,范韬才应了楚浔枂。 楚浔枂虽不知晋元帝为何会同意,不过却也不深究,毕竟她确是要入天牢一趟,现今趁裴家还能潜入,她可是要快些将那密卷找出来才是。 这天,范韬在前边带路,楚浔枂走在后边,入了天牢,牢中昏暗,仅点着火把,腐臭味瀰漫,被关押在各个牢房的犯人见人来了皆纷纷狠拽牢门,叫喊着,虽是如此,却难以掩盖住时不时传来几声的吱吱叫。 正觉也有东西从脚面上掠过,楚浔枂低头,只见一通身漆黑的老鼠从她的鞋面快速窜过,留下了一个暗色的污印,楚浔枂也不在意,又抬起头,继续走着。 很快,来到了牢房尽头,这一间牢房极大,有一佝偻身子头髮花白的老人正背对着他们,楚浔枂哪能不知那是谁,就快一步走去,叫唤着:“外祖父。” 老人转过身,蓬头垢面,面上纵横着沟壑,花白的头髮散落在额间,狼狈至极,目光略呆滞,愣愣的看着楚浔枂。 瞧着裴将军这个模样,楚浔枂只觉心中泛酸,又放缓了声音,又道:“外祖父,我是浔儿啊。” 可裴将军却没有理楚浔枂,依旧愣愣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突然咧着嘴,瞪着眼,不停地拿手笔画着,咿咿呀呀的说着些让人听不懂大的话。 看着在不停地比划着名的裴将军,楚浔枂又进了一步,几靠在牢门之上,没想裴将军却是后退了,拿起桌上的瓷碗,举着它,一蹦一蹦的,突然放声大笑,像个孩童那般。 看了好一会儿,楚浔枂面色渐渐淡了,她看向范韬,冷声道:“范大人不是说过刑部不会动我外祖父的么,如今我外祖父为何成了这疯癫模样?” “下官与刑部的人确实没给裴将军施刑,只是裴将军进入牢中的第二日就如此了,太医来看过,只说裴将军气急攻心,乱了神智······”范韬的话中带些迟疑。 “气急攻心······”楚浔枂呢喃着,一个忠贞的将军被人污衊为谋反哪能不气急攻心?只是,楚浔枂狠狠道:“既然如此,范大人为何不早告知于我,早些日本公主就不止一次向范大人打听外祖父的情况,范大人为何答安好?现下哪是安好的模样!” 范韬看着带着怒意的楚浔枂,顿了顿,“凡涉及裴将军的事都要请示皇上······” 范韬话刚罢,牢房中又传来动静,只见裴将军拿起桌上的筷子,敲着瓷碗,瓷碗发出清脆的响声,楚浔枂放缓了语气,试着问:“外祖父,你可记得,当年生辰德妃送了一画卷给浔儿,浔儿将它落在了裴府,也不知那画卷被外祖父藏于何处了?” 第99页 裴将军却是不理楚浔枂,继续敲着碗,越敲越用力,越大声,楚浔枂又试着问:“外祖父?” 裴将军依然不理楚浔枂,更加大力的敲着瓷碗,手臂抖动的,空荡荡的袖口晃动不止,那模样甚是疯狂,就连脸上的沟壑都扭曲得变形,像是要粘起来那般,楚浔枂紧握着拳,看着这一幕,心像是被一只手抓住了那般,让她紧张胸闷,脚上却像是灌了铅,让她移动不得。 只见最后,竹筷竟是敲碎了瓷碗,裴将军勐地弯下身,将那碎瓷片拿起,咧嘴笑了,“碎了······碎了······西角碎了,左边也碎了,全碎了······” 楚浔枂看着裴将军这狼狈的癫狂模样,哪有此前半分他驰骋疆场的威风模样,心酸又悲戚,想一个戎马一生的将军,竟是落得个疯癫于天牢的下场! “外祖父······”楚浔枂叫着,“我是浔儿啊,浔儿来看你了,你应我一声好不好?” 裴将军却是没有理楚浔枂,而是将那碎瓷片全部扔出牢房中,正砸中楚浔枂的裙角,一脸兇恶的看着楚浔枂,瞪着眼珠子的模样就像是要吃了她那样,甚是骇人。 楚浔枂也不动,就定定的看着裴将军,眼圈红了,过了许久,才蹲下身,将脚上的碎瓷片捡起,狠狠握在手心,深深的看了眼裴将军,然后转头对着范韬说道:“范大人,本公主回了,改日再来看外祖父。” “也罢,浔公主随下官出去吧。”语罢,范韬就领着楚浔枂出去了。 楚浔枂跟在身后,也不说话,静静的出了牢房。 她就说为何晋元帝会这般好意的让她入天牢探望裴将军,原来裴将军疯了······疯了不可怕,可怕的是看着自己的亲人变疯,变得连她都识不得了。 裴皇后被废,裴将军疯了,之后,若无变故,她还要看着他们被问斩,一步又一步,他也是想将她逼疯吧。 回到马车上,楚浔枂才将手松开,垫了帕子,将碎瓷片放在帕子上,拿起碎瓷片,只见碎瓷片上附在一道道不规则的磨痕,估摸是用石头刻出来的。 想起了方才在牢中裴将军说的话:西角碎了,左边也碎了,全碎了,西角······左边······只觉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速将那些碎瓷片拼起来,拼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在快到公主府之时,终是拼成了,现出两字:“卧房”。 卧房······正是卧房!裴将军的卧房就在将军府西角,而左边或许正是卧房的左边,方才她提到德妃,裴将军定是知道她在说何,一时有些惊喜,她怎没想到过装疯?裴将军定是没疯,只是装疯! 方才她只觉裴将军说的话不对劲,所以才顺手捡了他掷出来的碎瓷片,没想其中竟藏有玄机,没有一刻耽搁,楚浔枂又命人调转了马车,往将军府奔去。 将军府虽有刑部的人看守,但她若抬出公主的身份,说要进府中再看看她外祖父的居所也不是不可,而且范韬才允了她入牢中探望裴将军,刑部的人定是知道,如此一来她要进裴府就更简单了。 楚浔枂早早做了打算,没想才到将军府门口就见门口维了若干侍卫,楚浔枂下了马车,瞧着那些人,不正是宫中侍卫么? 仅是门口就站了二十余侍卫,他们皆拔着刀,将将军府团团围住,见来人是楚浔枂,就有一侍卫上前,拱手道:“浔公主,属下正执行公务,任何人都不得踏入这将军府。” 楚浔枂看着紧闭的将军府大门,抬眼瞟了眼这侍卫,似笑非笑道:“若是本公主硬闯呢?” 没看到为难的表情,楚浔枂却见这侍卫平静开口,“皇上曾说过,若是浔公主要硬闯将军府,就让属下对浔公主说一句:这皇令下得,时间却改得。” 时间改得,他分明在说他能下得令将裴将军与裴皇后秋后问斩,自然也是改得斩首的时间,将时间往前改,他在威胁她啊······ 楚浔枂面色微冷,晋元帝究竟在将军府中做什么,不惜说出这些话来威胁她,楚浔枂紧紧的握着拳,最后还是松开了手,权衡一二,现在她确实嚣张不得,就离开了。 等晋元帝的人走了她再入将军府寻也可,现下她可是半分差错都出不得了。 直至天色暗下,宫中侍卫才从将军府离开,一侍卫手捧着一木盒来到御书房外,木盒本是檀香木雕制,却是被碰掉了红漆,面上是一道道纹路,一看就知有些年头了。 不一会儿,姚祯善打开门御书房的门,引着侍卫进去了,御书房中不过只有晋元帝一人,侍卫将木盒交由晋元帝后就退下了,姚祯善紧随其后,关了门。 晋元帝一人坐在案桌前,他看着那檀香木盒,目光微沉,缓缓将木盒打开,一层淡灰从开口挥散而出,里边有一块玉佩,一张泛黄的信纸,玉佩是浅绿玉石雕成,如婴儿拳头般大小,是个老虎的模样。 玉佩泛着光泽,是上等玉石,不过那刻工却是略微粗糙,紧扣了一条红绳,晋元帝微微动容,将玉佩拿起,手止不住颤抖,他将玉佩拿在手心,摩挲了几下,许久,才慢慢翻到玉佩背面,只见背面刻了一个字,“宸”。 第100页 只见晋元帝眉头紧蹙,脸色铁青,手上抖动更大了,颤颤巍巍的将木盒中的信纸拿起,现出其中密密麻麻的字,读着,只觉气急攻心,喉间涌上腥甜,眼前正要一黑,却是狠狠的咬着牙,放下信纸与玉佩,紧紧的握着拳,指甲将手心刺破,痛意袭来,这才制住了那昏眩。 久之,晋元帝又拿起那书信,读了一遍,脑海中浮现着在天牢中裴钧与他说话的情形,那恶狠狠的嘲笑模样,那同情怜悯的表情,让他再也止不住一口淤血喷出,紧紧拽着那信纸,最后竟是咧着嘴哈哈大笑起来,可笑,真是可笑,可笑至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努力早起~看能不能努力更6000 ~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以血为祭 第二日,裴将军在牢中畏罪自杀,上命人将其尸体搬出,放入刑车,游街示之,以儆效尤。 手中的白玉碗滑落,楚浔枂不敢置信的看向茗香,“游街示众?” “是······”茗香垂下头,不敢再看楚浔枂一眼。 外祖父在牢中死了,晋元帝连他的尸首都不放过,还要拿尸首游街示众······楚浔枂紧咬着嘴唇,额头青筋爆出,面如菜色,分明昨天她才见的外祖父,正是装疯,畏罪自杀?既无罪又怎会自杀? 而且,晋元帝竟连个体面都不肯给,哪怕是死了也要用她外祖父的尸首,将他仅剩的最后一丝尊严剥夺,简直狠毒至极,晋元帝究竟有多恨裴家,有多恨裴将军! 楚浔枂心底止不住发凉,悲戚万分,想起从前与裴将军相处的种种,想起裴将军对她的宠爱和呵护,那可是她的亲人,将她捧在手心的外祖父,骁勇善战的大将军,而今却是死了,可笑的是,竟是死在他一手扶植上皇位,忠心了半生的晋元帝之手! 强忍着,哪怕是鼻酸,楚浔枂也不让眼泪流下来,就起身,抽出系在腰上的细鞭,厉声开口,“茗香,将守在公主府的百余侍卫都带上!” “公主,你要如何?”茗香有些犹豫,“不可莽撞啊,要以大局为重······” “大局?现下外祖父都不在了,若是让裴家军知道他们的将军被以尸游街,哪怕是有个公主的外孙女都护不住他最后一丝体面,那得多寒心?” 楚浔枂狠狠将细鞭甩在地上,“莫不是本公主近日收敛了,他就觉本公主好欺负?将一个兵马大将军的尸首游街,多丧心病狂才做得出?他要本公主忍着,本公主偏不,现下母后被废了,外祖父也没了,裴家也没了,他还能夺走什么?” 语罢,楚浔枂大步跨出门外,茗香看着楚浔枂的背影,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召集公主府的侍卫,她知道楚浔枂这是被逼狠了。 楚浔枂率百余侍卫行走在路上,侍卫们皆拔刀而向,百姓们见了纷纷让道,也不敢大声谈论,只敢悄声议论。 行走间,渐渐接近天牢,只见前方街道围满百姓,议论着,哄闹着,嘈杂着,人人皆手持菜叶,不停的往前掷着,热闹至极。 在后方的百姓看到楚浔枂带着一队持刀的侍卫来了,就快速拉着旁边的人躲走,也不敢出言,而在前方的百姓却是没听见,继续讨伐着。 “对付这种妄图谋反的人就该如此!可耻!”愤怒声。 “不该留!死得好!皇上圣明!”欢唿声。 “东玄无此等大奸大恶人,滚出东玄!”讨伐声。 楚浔枂在后面听着,面如冰霜,想起之前她外祖父眉得胜归来时这些百姓的称赞,感激,而今却成了讨伐,厌恶,果真是愚民,如白眼狼般蠢笨,呵护不得! “挡路者,死!”楚浔枂冷声喊着。 听到楚浔枂的声音,手持菜叶与鸡蛋的百姓皆纷纷转过头,正瞧见楚浔枂这兇狠的模样,刀影反射出光,吓得他们不敢说话,想起之前挂在公主府门口的那具尸体,那鲜血淋漓的模样,皆是纷纷颤抖着身子让道。 百姓退居两边,顺着道,估摸有五十余侍卫,正见两名侍卫骑在马上,中间有一囚车,车内正固定着裴将军的尸体,紧闭着眼,头上身上沾满了烂菜叶与鸡蛋渣,狼狈至极。 楚浔枂心中的怒火再也止不住了,快步上前,狠狠甩着鞭子,大喊:“上!带将军回家!” 语罢,身后的侍卫皆挥刀,跟着楚浔枂快步向前,面露凶光,对面的侍卫也赶紧抵刀而向。 “浔公主,你可知道你是在作何?”一骑马的侍卫狠狠看向楚浔枂,厉声说道。 楚浔枂却不管不顾,凛冽的眼神看向那侍卫,尽是杀意,狠狠甩鞭而向,为躲过细鞭,那侍卫只能运功起身,下了马,执刀而向,冷声道:“皇上交待,犯御林军,妨碍皇令者,死!” 这话没吓到楚浔枂半分,楚浔枂却是讽刺的笑了,“呵,不就是死么,本公主还怕不成?为了能让裴将军的尸首游街,竟连御林军都派出来了,莫非还要本公主感恩戴德不成?” 公主府的侍卫将御林军团团围住,那侍卫又道:“浔公主如此横冲直撞,就不怕怪罪么?” “怪罪?现下本公主还有何好顾忌?”楚浔枂仰天大笑,“本公主的母后被废了,外祖父死了,三哥也在边关回不来了,大不了将本公主也一併杀了,将整个东玄的裴姓都杀了!” 第101页 楚浔枂这话含义深,凡事长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出其中之意,百姓们皆是纷纷转头,这话楚浔枂说得,他们可听不得。 语罢,楚浔枂又转头看向那些百姓,讽刺道:“真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若无外祖父,东玄早就被破了!你们如今的安逸生活是怎么来的?是外祖父率着裴家军在疆场上用血血肉换来的!不知感激就罢了,还倒打一耙! 想想就心寒,如今三哥还带着裴家军戍守边关,而你们这些百姓,享受着安逸生活,还不忘讨伐他们的将军,竟连侮辱尸首的事都做得出,真不愧是东玄的‘好子民’!” “浔公主慎言!”那侍卫开口,“还望浔公主不要妨碍皇令。” “本公主就是偏要妨碍又如何?”楚浔枂微微挑眉,又道:“本以为是刑部的人,没想却是御林军,正好。” 正好杀了,全杀了,不流点血怎么成,最好,害了她外祖父的人全都给他陪葬,哪怕是那姓楚的,她也不会放过! “带将军回家,挡者杀!”一声令下,楚浔枂挥鞭而向,公主府的侍卫们也皆挥刀而向。 被围在其中的御林军也皆拔刀抵抗,细鞭直甩向那侍卫,楚浔枂运功而向,用尽全力率着细鞭,待细鞭将方才说话那侍卫的脖子紧紧套住之时,楚浔枂嘴角微勾,双手拽鞭,用力一甩。 只见那侍卫面色青紫,颈间鲜血喷洒而出,那头被生生拔断,随着鞭子的弧度,透露向外滑去,略过空中,竟是落在了一百姓手中,那百姓眼见鲜血淋漓的东西,眼一闭,昏死了。 不少御林军竟是被骇到了,此前虽也有打斗,但楚浔枂的招式实在太过狠毒,也无法,只能咬牙抵抗着,继续打斗。 楚浔枂却是笑了,甩着细鞭,细鞭上的鲜血随之滑落出去,滴到了他们的脸上,“不多流些血,怎够祭将军?” 眼中尽是杀意,楚浔枂又继续挥鞭而向,公主府的侍卫本就不弱,加之人又多,御林军死了近半数,落了下风。 眼见快将御林军剿灭殆尽,另一骑马的侍卫道:“浔公主就不顾些脸面,要知龙颜大怒了,可没人能保住你了!” 这话尽是威胁之意,分明在告诉楚浔枂,现在没了裴皇后,没了裴家,她不过就一公主,还不是任晋元帝处置。 “呵,本公主不是早说了么,最好他能杀了本公主才好!”语罢,楚浔枂又是挥鞭。 那侍卫连忙侧身躲避,颈间留下一道暗色红痕,破了皮,鲜血流下,刺痛传来,下意识抹了下伤口,想起此前那侍卫死时的惨状,心有余悸。 楚浔枂却不给他半点机会,又是摔鞭,来不及躲闪,细鞭缠上了他的颈间,那侍卫狠狠的举着刀,欲将细鞭砍断,没想楚浔枂却是快一步用力收鞭,颈断血出,头狠狠向外边略去,滑落在地。 只听外边传来怒声,“刑部在此,都给本官停下!” 楚浔枂示意停下打斗,转头,只见刑部尚书范韬正率着刑部的人向这边走来,刑部的人快速将他们围住,楚浔枂擦了擦脸上的血,也不做声,静静的看着范韬。 范韬看着滚落在地的头颅,从容跨过,走近,看着那蔓延的血渍,一片狼藉,面色微冷,看向楚浔枂:“浔公主,你这是作何?” “范大人看不出么?”楚浔枂看向沾满了烂菜叶与鸡蛋渣的裴将军的尸首,面色平静,淡淡道:“本公主在带外祖父回家。” 听楚浔枂提到裴将军,范韬却是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也不该在市场中大杀四方,肆意虐杀御林军。” “外祖父一生征战四方,为东玄流血流汗,若死时无鲜血祭拜,又怎合适?”楚浔枂平静的回答着,定定看向范韬,眼中无悲无喜,就像是在陈述一般事实那般。 范韬看着楚浔枂那无任何感情的眸子,又看着那狼狈至极的裴将军,暗暗在心中嘆了一口气,“也罢······” 范韬命刑部的人带着受伤的御林军下去治伤了,然后对着楚浔枂道:“还望浔公主命公主府的侍卫回去,之后,浔公主随老臣入宫,皇上召见浔公主。” “好。”楚浔枂应着。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还是不要立日6000的g了~ 除非我上了砖石!!!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怨恨已久 至于裴将军的尸首,自是让茗香带回了,楚浔枂则跟着范韬入了宫,路上也无一人出言,没有乘车马车,只是单走着,百姓纷纷让道,畅通无阻。 入了宫,姚祯善已在宫门口等候,行礼后就领着楚浔枂与范韬前往御书房,御书房的门正敞开着,姚总领示意楚浔枂进去,之后就掩了门,只有楚浔枂与晋元帝在御书房中。 楚浔枂看着依旧低头批改奏章的晋元帝,就行了礼,“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晋元帝提笔,抬头,看着楚浔枂,接着起身,缓缓走下殿中,“知道朕今日召你入宫作何么?” “天子之思,之于深,之于熟,岂是儿臣能窥见的。”楚浔枂微微勾起唇角,带着笑道。 晋元帝不过看了楚浔枂一眼,沉声道:“你可是在怪朕?” 第102页 “有何可怪?”楚浔枂面色平静,“父皇也不过是为了东玄,为了百姓,为了天位罢了。” 天位?晋元帝面色沉了沉,“如今,这天底下也只有你敢说这话,果真是玉贵妃教养的,倒随了她几分······” 楚浔枂却不知晋元帝提到玉贵妃是何意,思索着,也不再回话,沉默着。 晋元帝也不出言,一时静默,过了许久,才开口,“朕知道你在怨朕。” “既然父皇心中明了,说出来作何?”楚浔枂嘴角带着讽刺,“若是不说破,不是还有那父慈女孝的戏码,虽是假的,不也美好极了,不是么?” 听到楚浔枂这话,感受她那讽刺的态度,晋元帝下意识的想呵斥,却是止住了,久久才嘆息一声,“也罢,这不怪你,怪朕······” 瞧着晋元帝那带些落寞的脸色,楚浔枂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想起枉死的裴将军,又是忍不住心中的激愤,讥讽道:“父皇说笑了,不过是废了一个皇后而已,不过是逼死了一个兵马大将军而已,不过是以尸游街羞辱裴家外祖父而已,又怎会错?父皇可是东玄的天,天做何事都不会错的不是么?错的不过是那些愚昧无知的愚民罢了。” 楚浔枂的话语尽是嘲讽之意,晋元帝面色沉得能滴出墨,狠狠的看向楚浔枂,“你说这话,当真以为朕不敢治你?” “尽管来啊,裴家倒了,母后也被废了,儿臣不过有一公主身份罢了,要夺便夺了,还有什么可夺的。”突然,楚浔枂语气一转,“不过,父皇之前虽然拿出那证据污衊云锦阁贿赂官员,可别忘了,真正的证据还在儿臣的手中,若是今日儿臣在宫中有个三长两短,那六哥可要完了,儿臣的属下可不是吃素的。” 晋元帝却不回话,楚浔枂又笑笑,“对了,除了那些,还有一事父皇不知吧,六哥的瓦肆青楼可不同于他人的,他的瓦肆青楼中可是有那令人销魂的银珠粉呢······” 银珠粉一词出,晋元帝的脸色却是黑中泛青了,见此,楚浔枂只觉心中痛快,可不是么,他的好儿子当真是“忠厚”至极! 久久,见晋元帝不说话,楚浔枂也就烦了,面上就恭敬道:“既然父皇无要事相告,那儿臣就先退下了。” 语罢,楚浔枂正要行礼告辞,没想晋元帝却是开口了,“就这么怨恨朕么······” 瞧着晋元帝脸上的那些愧色,楚浔枂却是笑了,虽不知他又是在演哪一出,却是答道:“父皇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呵,可不是,儿臣就是怨恨父皇。”楚浔枂看向晋元帝,眸子中尽是冷意,“父皇可记得两年前与德妃在御花园中的谈话,儿臣都听到了。” 晋元帝目光中尽是不敢置信,楚浔枂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原本儿臣以为,哪怕是父皇再不喜儿臣,总归是念着骨肉亲情,没想父皇竟是要害儿臣,是不是巴不得要了儿臣的性命呢?” 两年前,楚浔枂因般花蛇患了眼疾,修养时,一日坐于花丛后的海棠花下,因是在花丛后,花又开得密,就把她的身形掩了去,没想却是听到脚步声,接着就听到德妃与晋元帝的声音响起,楚浔枂也不敢出声,就悄悄听着。 听到最后,才知那般花蛇竟是张懐命人从姑苏带入宫中,且晋元帝与德妃都知此事,她是在晋元帝的寿宴时游园被咬,般花蛇能进入晋元帝寿宴中,若无他授意,怎么都说不过去。 楚浔枂虽早就猜到这道理,却是心中存着侥倖,直至听到德妃与晋元帝的那番对话,可谓是彻底往她心底泼了凉水,虽知晋元帝不喜她,没想却是想要了她的命。 那般花蛇从树上掉落而下,咬的正是她的额间,若不是太医及时将蛇毒制住,待蛇毒蔓延至心口时,她也只有死的份了,可不是要她的命么? 也是从那时起,她才彻底断了对晋元帝的念想,有此等狠毒的父亲,倒不如弃了。 晋元帝看着楚浔枂那平静的表情,不过像是道外人之事那般,心中微微发疼,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楚浔枂又道:“不过,最怨却是从今日开始,就凭父皇将外祖父的尸首游街,外祖父有没有谋反之嫌,父皇最清楚,竟是这般狠毒,死者为大,竟连外祖父最后的一丝尊严都不肯留!” 没想,听楚浔枂提到裴将军,晋元帝却是面色激动起来,呵斥道:“你知道什么!他该死的!” “碍着六哥登皇位的路就该死了么!”楚浔枂毫无畏惧的反驳着。 没想楚浔枂会这般反驳,晋元帝许是察觉自己失态了,面色渐恢復了平静,也不出言。 楚浔枂定定的看着晋元帝,平静道:“如此,父皇也一併将儿臣除去得了,还有三哥,还有其他王兄,独留六哥一人,就无人抢他的位子了。” 语罢,楚浔枂也不再管晋元帝,就转过身,缓缓向门外走去,直至走出御书房看到等候在门口的范韬与姚祯善后,楚浔枂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些。 范韬进了御书房,姚祯善领着楚浔枂往宫门走,直至楚浔枂出了宫门,进入公主府的马车后,楚浔枂才觉冷汗湿透了里衣,想起,才觉得她大意了,在这关键时刻怎就敢一个人入宫呢? 第103页 若是方才晋元帝真的想对她下手,或是囚禁,或是斩杀,纵使她武功不错,有大批御林军在,她也抵抗不得的····· 哪怕她手中有楚宸灏犯罪的证据,但现天下还是晋元帝的,只要他开口,又有什么罪是消不掉,又有什么罪是扣不下的,单看她外祖父那件事就是。 现在她处于劣势,她手中那些楚宸灏犯罪的证据根本就成不了威胁······ 回到公主府中,宫中才传来旨意,特赦裴将军谋反之名,允浔公主入裴府给裴将军办葬礼。 楚浔枂思量着晋元帝的旨意,最后才得出了晋元帝是怕犯了裴家军的怒才如此的结论,不然凭着他能做出以尸游街的事,她就知他恨极了裴将军,才不会这般好心。 裴府的家丁也皆放出了,如往常那般在裴府打理家事,裴府处处挂着白绫,葬礼按将军之制办了整整五天,除了刑部尚书范韬与国师以外,竟无一朝中大臣来祭拜,人走茶凉,本就如此,早该料到。 楚浔枂倒也不介意,依旧将葬礼办得庄重,不过,范韬会来参加她外祖父的葬礼她倒是能猜出个一二分,而这国师她就不清楚了,怎么猜都猜不出,毕竟他可是指认她是东玄灾星的人,且还是晋元帝一派,就不懂避嫌么? “可是贫道的面具奇怪?”国师淡声问道。 楚浔枂知道他的言外之意,也不介意,就淡声道:“不过是奇怪了,你来裴府就不怕他怪罪于你?” “裴将军乃一代枭雄,至纯至忠之人,贫道本就该来祭拜。”国师平静的回答着。 至纯至忠?呵,哪怕是如此,晋元帝不也是容不得,而这国师现下又来说这些,不正是假慈悲么? 不过,楚浔枂却是没说话,只是冷淡撇开眼,国师也不恼,就拿了香,点燃,恭恭敬敬的败了三拜,将香插进了香炉。 楚浔枂一直注意着国师的动作,定定的盯着那香炉。 插完了香,国师道:“时候不早了,贫道先离去了,浔公主告辞。” 楚浔枂也不应,不过点点头,国师走了,待他消失在院门后,楚浔枂才走到香炉前,伸手将依旧燃着的方才国师插的那三根香给拔了去。 将香拿到门口,楚浔枂将香人在地上,狠狠踩了几下,香灭了。 哪怕是香,也该臭了,此等东西还是不要留了,免得污了她外祖父的眼。 没想,抬头,正见国师又出现在院门中,却像是没看到楚浔枂的动作那般,从容淡定走入,温声道:“贫道才记起忘了拿手钏。” 语罢,只见国师走进灵堂,将桌上的玉骨手钏拿起,出了门,“叨扰浔公主了,告辞。” “慢走。”楚浔枂也淡声道,没有丝毫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希望明天的我会勤奋一些~多码字(*^▽^*) 给看文的小可爱~比心~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皇家宗饲 第二日,圣旨传来,将裴家军从邓家军中分割出来,同大焉的裴家军合併,一併由瑾王楚辰玦率领。 至于此前楚辰玦手下私通西夷的事,晋元帝竟未提起,就像不存在那般,被轻轻抹了去,就连当初胁迫楚辰玦的那监军都被革了职。 这是出乎楚浔枂意料的,按理说裴家倒了,晋元帝应该迫不及待将裴家军的掌控权给夺了才是,不过再深思,楚浔枂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外,还有一道圣旨是给楚浔枂独下的,浔公主乃灾星现世,先是祸及夫婿,再是累及母家,为保东玄安稳,即日遣浔公主往皇家宗庙,命其诵经祈佛,以卫东玄太平。 可不是,近日楚浔枂身边的人一个个接连出事,更是坐实了楚浔枂灾星的名号,毕竟连皇后与大将军都镇不住的人,不是灾星,又是何? 接了旨,楚浔枂却是不多说,便命茗香吩咐下去收拾东西了。现在她入不得宫,且自裴家倒台后,宋渊与德妃等人就更是猖狂,竟敢明着在公主府四周安插探子,她虽是清楚探子的行踪,可正是她低调之时,万万不可与他们发生冲突。 且,离成大事之时也无多少日,皇家宗庙在大焉远郊,近裴家军营,守陵侍卫不多,因着裴家军营的关系,德妃一派并不敢安插探子。 如此,不论圣旨上那些刻意贬低她的东西,皇家宗庙还真是个好去处,毕竟她还未明晋元帝的心思,与其被困在大焉之中,倒不如远之,方便部署。 下午,国师便带人来了公主府,欲带楚浔枂前往皇家宗庙。 楚浔枂与国师并排而走,到了马车之前,国师微微退了一步,看向楚浔枂,温声道:“浔公主请。” “嗯。”楚浔枂不过点点头,就上了马车。 待坐下后,楚浔枂竟发现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那是一只白皙可见血管的手,修长却病态,接着上来一人,正是国师,带着微淡的草药味,有些涩。 国师从容坐在楚浔枂对面,温声道:“贫道身体长年不适,坐不得马,走不得远,只能坐于车中,还望浔公主见谅。” 楚浔枂看着国师那面具下露出的微微勾起的唇角,言语也委婉,她虽不惯同不熟识的人同坐,不过这却不是她的马车,也就不好辞了,不过微微点头。 第104页 察觉楚浔枂冷淡的反应,国师却是没介意,将炉火中烧开的水壶拿起,就着已装好茶叶的茶壶,沏着茶,渐渐,清淡的茶香味飘散。 国师将倒好的茶递给楚浔枂,虽是想拒,却是不好拒,想了想,楚浔枂便接了茶,小酌一口,茶水清冽润喉,不比宫中的差,有些熟悉,微涩,楚浔枂又饮了一口,回想,才渐渐明了,这茶她在姑苏也喝过。 “味道如何?”国师看向楚浔枂,淡声出言。 “微涩却润喉,不错。” 国师笑笑,也不再出言,待将茶杯收好,国师才开口,“皇家宗庙在大焉远郊,倒是个偷闲的好去处。” “可不是嘛,不然父皇也不会听国师之言将本公主遣去那地方。”楚浔枂的语气中带着讽刺的意味。 “那地方虽远,却也清闲,无人打扰,也打扰不得,最适养心。”国师也没在意楚浔枂的讽刺。 楚浔枂琢磨着国师的话,思索着,却是能将其中之意猜个五六分,不过,他本就是晋元帝的人,也不该如此旁敲侧击的提醒她,“无人打扰,也打扰不得”不正是指那皇家宗庙是没有宋渊的探子么? 不过,楚浔枂抬眼,正撞见国师那双墨色的眸子,深邃而饱含深意,也就闭了眼,假寐着,对不知底细的人还是不要打交道的好,若是稍有不慎,她没套出话倒是被容易被套了话去。 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停了,楚浔枂便睁了眼,也不看国师一眼,就下了马车。 宗庙的大门正打开着,门口正立着四名侍卫,见来人纷纷行礼,“奴才参见浔公主,参见国师。” “起来吧。”楚浔枂将他们叫起,接着转头看了一眼国师,示意他带路。 面具下的唇角勾起,国师出言,“浔公主随贫道来就是,里面一切已安排妥当。” 楚浔枂微微落了国师一步,走在后边,很快入了一园子,映着青翠,正是一节节挺拔的竹子,有一二层小阁,上了竹制的栏梯,正见一宽敞的台子,台子上放了张案桌,案桌上笔墨皆备,堆放着估摸五六本佛经,还有一叠隆起的宣纸,桌角有一透绿瓷瓶,插着两株淡色的花,倒是清雅。 “里边正是浔公主的住处,饭菜自会由人准备,浔公主每日抄写经文即可。”国师指了指房间的门。 顺着目光,正见一饰着镂空竹花的木门,木门的颜色微微退了些,是风吹雨淋的结果,只不过,那皇家陵墓虽在宗庙后山,但她可是记得皇家宗庙有佛堂在的,既说了要诵经,为何不用去佛堂? 楚浔枂有些疑惑,“抄写佛经与诵经不是去佛堂正好么?” “不用,佛堂离浔公主的住处远了些,每日来往也有半个时辰,倒不如节省些时间,在这案桌前多抄几本佛经才是,且安淮寺的大师前些日正来了皇家宗庙,每日在佛堂诵经,他们最恐戾气······” 国师没有将话说全,可楚浔枂哪能不解其意,他分明在说她戾气重,不适入佛堂,且先是她夫君“亡”,又是她外祖父亡,她仍在重丧之中,本就不吉利。 只是这反倒遂了楚浔枂的意,既不用每日去佛堂报导,她的时间便更自由,更方便她做事。 不过一会儿,国师便辞了,为了客气,也为了熟悉皇家宗庙的路线,楚浔枂自是亲自送了国师出去,只是,本以为国师离开后,当时护送她与国师来宗庙的五十余侍卫也会跟着离去,没想他们却是留下了。 正疑惑间,只见在马车中的国师掀起窗帘,淡声道:“为保浔公主安全,皇上特命这五十四名御林军在宗庙外出守候。” 语罢,国师就放下窗帘,马车动了,不过,楚浔枂却是没错过方才国师嘴角的勾起,还有将窗帘放下的那瞬间,那皓白的牙与朱红的唇,却是带了几分调笑的意味,与他之前平淡稳重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不过,很快,楚浔枂却是将国师的事抛之脑后了,思索着那五十四名御林军的事,隐隐担忧,做此法,晋元帝分明就是以保护之名行监视之事,那些御林军不正好在宗庙监视她么? 若不说她谋划宫变一事做得隐秘,又无风声传出,她倒真担忧被晋元帝发现了,不过,现下也无法,这五十四名御林军也总比德妃一派的探子要好,只是要费些功夫去对付······ 回到隔间,侍女们正在阁内收拾东西,楚浔枂也不想进去,侧坐在案桌前的绒毛毡上,迎着风,瞧着那随风摆动的青竹,脑中又浮现了方才的情景,那笑倒是像极了宋君颜的······ 也不知宋君颜如何了,自从前些日的书信收到后,竟也无一封信件传来,若不是有琉玹时不时传信来大焉告知她宋君颜安好,她可真要担忧了。 而琉玹虽是留了一部分玄机楼的人在大焉,他却去了姑苏,忙着处理东玄各处云锦阁的事宜。 早些日,发生了太多的事,先是裴皇后被废,又是裴将军被诬,再是裴家军畏罪自杀,每日忙着,忙着对付,提防着宋渊与德妃的陷害,还要时时猜测晋元帝下一步棋该如何下,心力交瘁,忙得她竟连悲伤忧愁的时间都没有,何来的思念? 不过,现下却像是闲下来了,却是念着宋君颜,也不知他的身世查得如何了······ 第105页 前些日,瞧着茗香那担忧的模样,她才将宋君颜未死的事告知她,茗香才稍稍放心她,不过由此有些怨了宋君颜。 茗香总觉得在这些时候,宋君颜本是该伴着她的,怎能让她一人独自面对,虽说这些意思茗香未明示,她却察觉了,也知茗香是为了她好。 不过,她却是理解宋君颜的,毕竟他的身世关乎北云皇族,皇族的事牵扯多,自然也复杂,单看东玄就是了,要真查清一切,还要多多费心时日才够。 再者,她也整日忙于夺位之事,哪怕是宋君颜在大焉,她也是没空陪他的,倒不如两人各自忙着。 而且,宋君颜既留了琉玹在东玄,自是考虑好了的,虽然琉玹未说,她还是能猜到宋君颜为她安排了一条后路,若是她夺位败了······ 还有五日就到与裴皇后约定的期限了,一切都部署好了,但愿那日可乘着东风,旗开得胜。 事罢,便由她三哥即位,若是裴皇后愿走,她便带着裴皇后离开皇宫,若是裴皇后愿留在宫中当那太后,她便与宋君颜两人去游歷东玄风光。 想着,楚浔枂嘴角微微勾起,脸上有了笑意,正欲唤楚浔枂进去休息的茗香瞧见了,也就不说话了,静站着,可是许久没有见到楚浔枂这般轻松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完毕~ 其实......男二号几章前就出现了~hhh~ 我忘了说了~ 第60章 第六十章 佛堂密道 在皇家宗庙待了两日,计划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没想夜间却传来晋元帝病重卧床,不能亲政,由丞相宋渊辅佐宸王代理朝政的消息。 闻此,楚浔枂一惊,前两日她才见过晋元帝,他依旧硬朗康健,并不是染了病的模样,又怎可能两日就病卧床中了,这太不寻常了······ 且,就楚宸灏代执政一事,在外人看来或许寻常,毕竟楚宸灏是晋元帝最宠爱的皇子,如此做法也并无不妥,但楚宸灏是何人,她都看得清清楚楚,更别谈晋元帝了,一个只会些上不得台面的内宫阴私术的人,又怎可能理得清国家大事。 不仅如此,还有宋渊与张家辅佐一事,若是张家势力过大,楚宸灏又无制衡之法的话,很可能就会受困于张家,虽说要张家助楚宸灏登位,但皇权被张家侵蚀可不是晋元帝所愿看到的。 故此,疑点其一就是晋元帝的病,其二便是由宋渊辅佐楚宸灏代理朝政。 正在沉思间,只见一黑糰子从暗处袭来,从她眼前掠过,楚浔枂快速回头,只见两颗亮着幽光的珠子,听着叫声,那竟是一只通身漆黑的猫。 那猫从后山的树上跳入阁中,楚浔枂正想执灯上前之时,只见那猫快速跑出房内,楚浔枂快步跟上,虽说是一只野猫,但她誊抄完的佛经都放在外边的案桌上,总是怕被这只野猫碰到了。 没想才到外边,就见那野猫一熘烟的沿着楼梯直下,鼻尖传来微淡的鱼腥味,楚浔枂微惊,毕竟在宗庙中是要茹素的,又何来的鱼肉? 楚浔枂快步往楼梯下走,只见小厨房的门开了一道,那通身漆黑的野猫从厨房钻出,口中叼着一块鱼肉,沿着房橼上了屋顶,一熘烟的逃去。 楚浔枂放下烛火,借着月光隐约可见那野猫模样,运功而起,飞上屋檐,追猫而去。 那猫虽轻巧灵活,但楚浔枂的轻功也不弱,跨过了估摸五六个屋顶,眼看着就快追上那猫了,没想那野猫沿着柱子落在地上,入了屋。 楚浔枂也快速落地,正见眼前的一屋,敞开着八扇门,里面点了烛火,燃着香,正对大门的桌上有一排排牌位,这不正是供奉皇家祖先的佛堂么? 只是现已是三更之时,人都睡了,并无人守候,楚浔枂回头看了一眼,不见有人,便不再犹豫,大步跨入佛堂之中,佛堂内壁皆染了白漆,墙上正立着一如来佛像,倒是庄重。 只是,楚浔枂却觉那佛像竟有些斜,再靠近,楚浔枂侧着看,却见那佛像后竟有一黑口,像个小洞那般,楚浔枂一惊,快步运功,掠上,踩在房樑上,将那洞看了个仔细,竟有一块生鱼肉在那洞口,那野猫是从那逃了去么······ 没有任何犹豫,楚浔枂往那洞口掠去,先是踩在佛像上,没想脚才落下,那佛像竟然自己动了,洞口也在慢慢变大。 佛像停下,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正好容一人通过,楚浔枂往洞中看了看,又看了眼桌上正燃着的白烛,咬咬牙,将白烛拿下,一跃入了洞中。 只见楚浔枂入了洞后,佛像又慢慢復原,端端正正的嵌在墙上。 通道不宽,仅能容一人通过,四周漆黑,唯有烛火是亮的,正在思量间,前方传来动静,楚浔枂循声望去,正见两颗发着绿光的珠子,那野猫又是一跃,往前奔去。 楚浔枂也追着它跑,跑了不过才一刻钟,隐约可见远处有光,楚浔枂加快了脚步,直到尽头,出了通道,竟见一片竹林,这竟是在山外,而且正是她熟悉的南阳山山后,这原来是一条密道,一条从山外通往皇家宗庙的通道······ 赶紧向四周看去,哪还有那只野猫的影子,这下楚浔枂怎可能不知是有人刻意将她引来的。 第106页 不过是将周围的环境看清了些,也耽搁不得,楚浔枂又沿着密道回去了,到了尽头之时,出口已经被堵住了,楚浔枂试着推开,也不过轻轻一推,光亮沿着缝隙传来,佛像被推开了。 出了洞口,楚浔枂瞧着这佛像,只见佛像的右眼中染了些肉沫,凑近,是鱼腥味,楚浔枂便试着伸手摸了摸那眼珠。 才碰到眼珠,楚浔枂就觉得它往左转了一下,地下传来响声,佛像竟然又动了,缓缓往回移,最后竟是恢復原位,将那洞口给完全掩盖住。 这佛像的右眼估摸就是机关了,楚浔枂又试着将那眼珠往右转,又听到动静传来,佛像动了,缓缓往左移去,露出了洞口,这下楚浔枂心中有了数。 待佛像重新回到原位后,楚浔枂才拿起帕子将佛像右眼上的鱼肉渣完全拭去,快速越下殿中,出到外边,运功掠上屋檐而去。 回到阁楼中时,依旧是一片静寂,没有惊醒任何人,楚浔枂便悄步入了阁间,换了衣物,点了檀香,掩去了那淡淡的鱼腥味。 第二早梳洗之时,想起昨日之事,楚浔枂便问:“今早却是闻见腥味,可是小厨房中有鱼?” “昨夜公主已睡下了,国师命人将泸江掉得的鲈鱼送来,说是给公主开开荤。”茗香回答着。 国师?虽他未剃髮,却也是出家人,一个出家人又怎食荤,楚浔枂目光转了转,又问:“送鱼来的那人可还说了什么?” “没。”茗香摇摇头,将一淡绿玉簪给楚浔枂插上。 楚浔枂也不再问,就思索着,才送鱼来就引来了猫,借着那猫她还发现了密道,这一切绝不是凑巧,而且那鱼既是国师送来的,他之前又交代她不要去佛堂,这不正矛盾么? 虽她不清楚国师之意,不过得一密道倒是方便许多······ 又想起宫中之事,楚浔枂问道:“宫中有传消息来?” “至今没有消息传来。”茗香摇头,语气微沉。 楚浔枂面色变沉了些,她是有安插探子在宫中的,昨夜就传来了晋元帝病重卧床的消息,而至今连关乎晋元帝的病情消息都未传来,哪怕是近不得晋元帝的身,他们对晋元帝的真实情况也该知一二的,除非瞒得太死打探不出,又或者是她的探子被拔了。 这两种情况,无论是那一个都不好,现下离宫变之日不过两日,晋元帝却病了,未免太蹊跷了,可她又退不得。 纠结间,一黑衣人从窗口越入,行了礼,从衣襟中取出一书信双手递给楚浔枂,“禀公主,姑苏传来密信。” 楚浔枂接过信件,黑衣人又退下了,打开信封,将信翻开,读着,落款是正是茗清。 读着,读着,楚浔枂面色渐冷,信中提及在西夷边界的裴家军得知裴将军死于牢中且尸首被游街一事,激愤无比,纷纷声称要讨伐奸贼,为裴将军讨回一个公道。 且,也不知是何人传言,那害了裴将军之人正是宸王与德妃,裴家军便轰然而怒,提出要入大焉,杀宁贼。 楚辰玦本就知楚浔枂的计划,却又不得透露出去,只能尽力安抚裴家军,但效果却不大,裴家军日益激愤,正要到矛盾激发之时,却得了一圣旨,旨上写道命瑾王率裴家军离开边界,将裴家军暂时安排在姑苏中,由瑾王率二十名获封之人入大焉领赏。 这看似是寻常的旨意,可分明在东玄大胜之时就已经封赏过一次了,而今再封赏岂不是不合礼数,而且,是圣旨的话,她可从未收到过风声,竟半分不知。 这信是快马加鞭从姑苏送来,按着行程的话,楚辰玦已从姑苏出发有两日了,估摸明日就到大焉了,而且如今晋元帝在病重,连床都下不得了,又如何封赏将士,不对!很不对! 而且,裴家军本就是驻守边疆的,又怎能随意离开,而且还是全部离开,边关无人守,正是来犯时,晋元帝不可能不知道。 要么就是,那圣旨是假的!圣旨本就该告知天下,而她身处大焉,竟没闻那圣旨半点风声······ 楚浔枂大惊,转头看向茗香,“命人往通往姑苏的路上去寻,无论如何都要拦住瑾王,就说圣旨有假,大焉入不得!还有姑苏的裴家军,也一併遣了回边关。” “是。”茗香匆匆退下了。 那圣旨是假,而楚辰玦竟看不出去,能骗过他的圣旨,那就只能是真的了,不过上面的命令却是假的。 驻守边关的将领随意率领将士离边关,犯的是玩忽职守,违抗军令的死罪;皇子未经召就入皇城出皇城,为不尊君命,有谋反之嫌,也是死罪。 能拿到圣旨的人除了晋元帝,就无他人,她的父皇是想要她三哥死啊! 难怪晋元帝会下一道只有他与楚辰玦才知道的,没有昭告天下的圣旨,不正是想将违抗皇命,意图谋反的罪名扣下么? 想着,楚浔枂面色微微泛紫,竟是打了个抖,心凉得透透的,他竟然连他儿子都不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有点激动~终于有男二的戏份了~真是不容易233333333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夺权者 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楚宸灏的人先是将楚辰玦拦住,自称听命于晋元帝来捉拿玩忽职守之人,最终,滞留姑苏的裴家军被邓家军全部拿下,瑾王被打入天牢,按意图谋反之嫌定罪。 第107页 不得召,在外的皇子私自入皇城,不正是违抗皇命了么? 楚浔枂紧了紧握住茶杯的手,看向茗香,“御林军没有出动么······” “并无,据茗清的消息称,前去捉拿瑾王的人正是宸王的手下。”茗香应着。 按理说,唯有定了罪,让刑部的人去捉拿皇子,或是皇帝直接下命,让御林军去捉搏,而前几次晋元帝出手皆是派了他的人,这次抓捕楚辰玦更是事大,又怎可能交由楚宸灏去做······ 而且,迟迟探不到晋元帝的消息,那个皇宫就像死了那样,没有任何的风声,这太不寻常了。 不过,现下楚辰玦被打入天牢中,她倒是不慌的,反正明日趁着宫变之时她也可劫天牢,将楚辰玦救出来,反而因如此不用再设法将楚辰玦接入大焉,算是误打误撞了。 她更担忧的反而是宫中,尤其是晋元帝,就在沉思间,媛兮从外边将一书信拿来,双手交由楚浔枂,“公主,这是国师命人送来的书信。” 国师?楚浔枂有些疑惑,接过书信,打开,信中不过寥寥几字:上被挟,速逃。 晋元帝被挟持了?思索着,将事情猜了个大概,想要夺权的不止是她,还有张家······ 楚浔枂面色变沉了,看向茗香,“事有变,快走,这宗庙待不得了。” 语罢,楚浔枂起身,快速扯下挂在皓腕间的玉哨,吹起,似鸟叫声响起,接着随手将腰间的细鞭拉下,往外走去。 “行李不用收拾了?”茗香快步跟上。 “不要了,跟我来!”楚洵枂往园子走去,估摸二十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的屋檐跳下。 “公主,外有敌袭,御林军正与其厮杀,估摸坚持不足一刻。”一黑衣人道。 楚洵枂还未来得及作答,园子大门就被推开,正见一行官兵在外,拔刀而向,为首之人持刀而喊:“浔公主勾结瑾王操控裴家军谋反,遂将浔公主拿下!” 语罢,士兵出,黑衣人连忙将楚洵枂护在其中,拔刀抵抗,楚洵枂也不动,她看着为首的那人,腰间正挂着一块腰牌,不正是写有“宸”么? 这是楚宸灏的私兵,竟然连守在皇家宗庙外边的御林军都敢杀,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的,楚洵枂一跃而起,甩鞭而出,细鞭钩在那领头人腰间。 落地,不要待那人反应,楚洵枂快速收鞭将那腰牌钩过,持在手中,运功而起,掠上屋檐,“撤!” 接着,楚洵枂运功而去,手下的人也纷纷跟上,掠上屋檐而去,官兵们也运功飞上屋檐,紧追其后。 底下就是佛堂了,地上去却是横跨了一具具尸体,一些是削髮的僧人,更多的是着官服的御林军。 没有任何犹豫,楚洵枂收功落地,跃步入殿,跳上佛像,摸上佛像的右眼,让其转动,佛像动,渐渐露出一道缝隙。 楚洵枂的手下已全部进来,关了门,落了栓,看着被撞击得摇摇欲倒的木门,没有任何犹豫,楚洵枂大喊,“此处有密道,跟上!” 语罢,楚洵枂快速进入密道中,茗香等人跟上,直至最后一人躲入密道中,佛像缓缓向原处移动,门破,官兵入,只见空空如也的大殿,哪有一人? 这边,不过一刻,楚洵枂就出了密道,才步入山后,鼻尖就袭来浓烈的血腥味,打斗声从南阳山传来,楚洵枂面色一变,看着身后的属下吩咐道:“随我悄悄潜过去,军营出事了。” 听楚洵枂提到军营,茗香等人也都不敢怠慢,快步跟上楚洵枂。 一行人悄悄从竹林中潜过去,打斗声更近了,掰开密竹的间隙,正见远处裴家军纷纷拔刀抵抗着,而另一方竟是邓家军! 楚洵枂暗叫不妙,这楚宸灏竟连邓悯先都收买了! 瞧着地上倒着一具具染红的裴家军尸体,看着那胳膊上受了伤依旧在抵抗的张元,再打下去裴家军定是不敌,没有任何犹豫,楚洵枂吹着哨,连着吹了两声。 张元循声向竹林望去,正见掰开竹林的楚洵枂,接着反手一刀解决了袭来的人,大喊:“撤!往山中撤!” 命令逐渐往后传来,裴家军一边应付着邓家军,一边往回撤着,楚洵枂瞧着那满地的尸骸,心中火烧,起身,狠狠将鞭甩下,悲痛却又无法。 加上张元投奔而来的张家私兵,留守在大焉的裴家军最多一万五,怎能抵得过如此众多的邓家军,唯有躲入南阳山中才有一线生机。 南阳山长期由裴家军占领,裴家军定是熟悉山势的,哪怕是再想剷除裴家军,邓悯先也定不会轻易带邓家军入南阳山,要知道稍出差错死的许就是邓家军了,且这些邓家军想必也有更重要的任务,比如绞杀御林军...... 都到了这种地步,楚洵枂那能不知楚宸灏在策谋宫变,但却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就冲着晋元帝用尽手段对付裴家的势头,明面看,这皇位迟早都是楚宸灏的,哪怕楚宸灏再蠢,也不可能想不到。 楚洵枂思索着,既然在路上擒住楚辰玦的人是楚宸灏的,在晋元帝“病重”被挟持的情况下,那道假圣旨只能是德妃一派下的了,连皇帝都挟持得,那圣旨自然也是偷得的。 第108页 竟然不是晋元帝做的,又想起晋元帝未将裴家军的兵权夺去,还有今日在皇家宗饲外为了保护她而与楚宸灏的人打斗的御林军,一时间楚洵枂竟猜不出晋元帝的心思,莫非真是为了她好不成? 可真是如此,那他又何必如此侮辱她外祖父? 突然,楚洵枂想到了一物,之前晋元帝还一心对付裴家,之后却没趁机夺了裴家的兵权,这变化不正是发生在裴将军死后么?而裴将军死前,曾告诉她那德妃的把柄在何处,当晚她要入将军府寻的,可将军府却被御林军围住了...... 正是那东西!晋元帝定也是在寻那东西,而且还寻到了!隐约间,楚洵枂像是明白了什么,究竟德妃的把柄是何物,竟让晋元帝连裴家都不对付了。 而且,接下来,就离皇位不过一步之遥的楚宸灏竟谋反了。 就像有个惊天秘密摆在她面前,可却猜不出,难受至极。 不过,现下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楚洵枂才拉回思绪,张元就往这边赶来,楚洵枂对着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一同随着大队人马往山上撤。 “折损了多少?”楚洵枂看向张元,问道。 张元抬眼看着楚洵枂,面上悲痛与愤怒混合着,“至少半数。” 至少半数,七千余人,楚洵枂面色冷了些,也没出言,张元又道,“晨起时,本就按照计划操练,没想在山脚守着的士卒却发现有军队过来,待近了些,才发现是邓将军率领的邓家军。 虽邓家军与裴家军不和,但邓将军以有要事商议,又手持圣旨,戍守的士卒就信了,让邓家军入山中,没想还来不及通报,邓家军便拔刀而向,大杀四方,待属下察觉时,赶来已晚,大祸已成......” 说到后面,张元声音竟带些哽咽,脸上尽是自责楚洵枂面色也泛冷,却伸手拍拍张元的肩膀,安抚道:“如今首要的是率这些裴家军脱离陷境,保住青山,总有报仇雪恨之时。” 语罢,也不再多言,楚洵枂奋力往前奔去,渐入山中,邓家军果然不再追来,可算是得以歇息。 山脚的裴家军军营想必已经被邓家军占据,楚洵枂看着那些身上尽是伤口的裴家军,面色更沉了,如今连个伤药都没有······ 连御林军都敢杀,想必宫中乃至大焉都被楚宸灏掌握了,之前她没收到半分风声,想必她安排在宫中以及大焉各处的探子都被除尽了,那她的计划,不成了...... 越想,楚洵枂的面色就越凝重,因着楚辰玦的缘故,她本就有派人保护瑾王府,可如今楚辰玦在牢中,大焉又被楚宸灏掌控,那宋清漪和小圆儿岂不是危险了,还有在宫中的裴皇后,德妃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的。 可是,她却出不得,若是现下出了这山,就只有死的份了,而且将死的还不止她一人,哪怕她不怕死,也该死得其所,而不是送死。 逃出皇家宗庙之时她就派了媛兮与她的两个属下去给茗清传信了,若是茗清将那暗中的万余人一同带出,再加上琉玹的接应,倒有五六分把握带裴皇后与宋清漪母子出大焉。 真快到了走投无路之时了..... 楚洵枂想起了两年前在安淮寺算的那一卦,两年后必有一大劫,过则余生荣华富贵享,不过则五马分尸山野中。 这是她的劫,他算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三章这样男主就回来了~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大焉沦陷 而给她算劫的那人正是当时还在安淮寺修道的空无大师,而今的东玄的国师,这让楚浔枂越发的好奇,晋元帝已经被挟持了,而国师又是晋元帝的人,他又怎会有机会给她传书信,又为何会给她传书信? 仔细算算,她与国师也不过见过几面,并无深交,排乎情,那就只能是利了,可她又有什么东西是他所图的····· 想不出个所以然,却隐约可见后山的山脚有人上来,四周的人纷纷拉弓,警惕着,楚浔枂也往下看去,来人眼熟,也没下命令,直至那队人走近了,楚浔枂才挥挥手,让他们把弓箭收了。 是茗清带人来了。 “属下来迟,还望公主恕罪。”茗清拱手作揖。 “无碍。”楚浔枂摆摆手,看着上来的那五十余人,又问,“其他人呢?” “正在山脚,一共万余人。”茗清应着,顿了顿,又道:“得知宫变之时,属下本想请示公主可否要闯入宫中将皇后救出,没想宫外已被宸王的人占领,御林军要么反叛,要么就被诛杀······” 茗清有些犹豫,看向楚浔枂,随后从衣襟中取出一素绢手帕交由楚浔枂,“这是探子冒死从宫中带出。” 隐约可见手帕染了些红,楚浔枂接过手帕,打开,只见其中写了一行血字,这是裴皇后的字迹,也不说话,楚浔枂面色一变,鼻尖泛酸,紧紧拽着手帕,将它放入衣襟,看向茗清,已恢復了平静,“兵分两路,趁叛军清理皇宫之际,一队人随我前往天牢将瑾王救出,另一队前往瑾王府,务必将瑾王妃与小世子带回,两个时辰后在大焉玄关处汇合,撤往姑苏。” “公主······”茗清看着楚浔枂,欲言又止。 第109页 楚浔枂知道他的意思,前去救楚辰玦与宋清漪实在太过冒险,只是她不得不救,裴皇后被废前她仍占个嫡字,现下却不是了,纵使她入了姑苏,带兵声讨楚宸灏,却名不正,言不顺。 若是楚辰玦在,还可以遭宸王诬陷,挟持为由讨伐,也算是言正名顺,再者她已被冠上灾星之名,若是楚辰玦正在牢中被杀害了,哪怕是她反得了楚宸灏,却是登不上那个位子,她没有将楚家天下拱手让人的打算。 于情,楚辰玦是她兄长,宋清漪是她嫂嫂,而小圆儿更是她的亲侄儿,都是待她极好之人,又怎可能不救? 想到这,楚浔枂不得不感慨她父皇的深谋远虑,一步又一步的将她的名声弄臭,直至冠上灾星的名头,彻底绝了她登皇位的可能,纵使她从未想要过那个位子。 “不救的话就再无夺位的可能。”楚浔枂看向茗清,语气不容置喙。 茗清看着楚浔枂那坚定认真的神色,就知道她意已决,就应着:“是!属下遵命!” “张元同茗香随我一道,率裴家军前往天牢,救瑾王,茗清带人前往瑾王府。”语罢,楚浔枂看向张元。 张元快速集合队伍,随着楚浔枂下山。 到了山脚处,楚浔枂回头看着已经集合好了的裴家军,虽是受了伤,却是个个面容坚定,楚浔枂高声说着:“裴家成当权者眼中眼中钉,肉中刺已久,而今到了生死攸关之际,等必死,搏还有一线生机,愿诸君同本公主一同放手一搏,若成,日后各种荣华,凡是尽我所能定不亏待,若死,也是重于泰山,死得其所!” 顿了顿,楚浔枂狠狠击了三下铜鼓,鼓声迴荡山间,高喊:“此一战,裴家军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队中高声传来,激昂高亢,尽是血气。 听着这士气高涨的声音,楚浔枂心中微微动容,转身拍拍茗清的肩膀,轻声说着:“记住,两个时辰后在大焉玄关处汇合。” “属下定率部下准时赶到!”茗清抿着唇应着。 楚浔枂点点头,转身对着裴家军道:“出发!” 语罢,楚浔枂骑上马,往山外赶去,裴家军也纷纷跟上,直至裴家军离去后,茗清也率兵出发了。 果不其然,城门果然有楚宸灏的人在守,楚浔枂一声令下,裴家军便如倾巢而出,挥刀而去,本就是征战沙场之上的兵,又怎会畏惧,加之守城的兵又少,不过一刻就破了城门,入了城。 入了城,楚浔枂一刻也不敢耽误,便率兵往天牢赶去,宫中的御林军虽是被除了,但晋元帝手下的兵可不止这些,暗处又藏了许多。 待暗处的的御用军察觉晋元帝被挟持之时就会现出,为保皇上同叛军对战,邓家军与楚宸灏的手下定是忙着对付那些暗兵,所以守城的人才会这么少。 她只能趁邓家军顾及不暇之际将楚辰玦他们救出。 入了大焉城,街上一片萧条,□□青瓜,绸布器皿,大大小小的货物杂乱堆积在街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路中央,竟无任何一生人,鲜血四溅,甚至渗人,哪有半点此前大焉的繁荣景象。 没有伤春悲怀之心,楚浔枂带裴家军直赶天牢,之所以是她率裴家军赶往天牢,一来她与楚辰玦皆是裴家军承认的人,而看守天牢的定是有刑部的人在,楚宸灏还没那个胆量将一众大臣都除尽。 若是碰到范韬,劫人的话也要简单得多。 没想,天牢附近竟无楚宸灏的人守候,直至到天牢大门前,楚浔枂看到的也不过是刑部的人,楚浔枂心口一紧,有些不安,快步骑马往天牢赶去。 刑部的人见来人是楚浔枂,面上露出难色,不过才下马,楚浔枂就见范韬从天牢中出来,快步走上去,“范大人?” “浔公主,变天了,你还是快逃吧!”范韬竟是赶着楚浔枂走。 “我三哥呢?”楚浔枂心中的不安更甚。 “已快气绝······”范韬语气低沉。 只见刑部的两人从天牢中抬出一人,那人身负重伤,浑身包裹着纱布,仅露出一头,面色惨白,闭着眼,正是奄奄一息了。 楚浔枂看着那熟悉的脸,那人不正是楚辰玦么? 面色一冷,楚浔枂看向范韬,“是不是楚宸灏干的?” “是······” 楚浔枂走近,看着奄奄一息的楚辰玦,眼眶红了,却是咬牙,看向茗香,吩咐道:“茗香,领百余人随你一道,护送瑾王出大焉,其余人跟着我,去瑾王府救出王妃和世子!” 语罢,裴家军出来两人接过担架,楚浔枂上了马,欲挥鞭而去,这时,范韬却是叫住她,“浔公主,能逃则逃吧,天变了,抵抗不得啊!” “多谢范大人好意,不过本公主就是那不愿苟活之人!”语罢,楚浔枂率裴家军驾马而去,而茗香则带着人将楚辰玦运出大焉城。 想起楚辰玦方才那奄奄一息的模样,楚浔枂心中怒火更甚,难怪天牢门口无人,分明是判定楚辰玦死了,没有守的价值了,如此一来,楚宸灏定是派了几乎所有的人埋伏在瑾王府中,毕竟那还有一个小世子。 明知那是个陷阱,她却不得不去,若是她三哥真的撑不住了,那小圆儿就是他留下的唯一血脉了,她不得不就久,且她的人早就去了瑾王府,不能置之不顾。 第110页 离瑾王府还有一条街,楚浔枂便听到打斗声,跨过大道,只见楚宸灏的人将公主府的人包围在其中,刀光剑影,地上尽是鲜血残渣,血腥至极。 “杀!”楚浔枂大唿一声,身后裴家军各个似离弦的箭挥刀而上,从楚宸灏的人身后突袭,楚浔枂手持长刀坐于马上,手起刀落,挥落了一个又一个人头,溅了一身的血,素色的衣裳已变得暗黑。 激战不过半刻,就撕开了一个口子,正见茗清护着宋清漪往外逃着,楚浔枂快步骑马而上,斩断了袭击她那人的腰,楚浔枂来到宋清漪面前,将她拉到马上。 许是来了应援,楚宸灏的人被杀得只剩半数,而她的人也折损得只剩一半,楚宸灏的人有了退意,作势要往回逃,部下欲追,楚浔枂却是拦住了,扯下皓腕间的玉哨,吹了两声,大喊:“撤!” 语罢,便欲骑马往外赶去,部下听到命令也纷纷退下了,没想坐在她前方的宋清漪却是哭喊着,“撤不得啊,小圆儿被他们带走了!” 顺着宋清漪指示的方向正见小圆儿被一士卒抱在身前,正嗷嗷大唿着,面色通红,没有犹豫,楚浔枂正想命人去追,没想却见一队骑马的邓家军正往街道尽头赶来,楚宸灏的援兵到了。 现下她的人不过万余,而邓家军却至少五万,若是真来个翁中捉鳖,那他们都要死在这了,她不能堵上万余人的性命! 楚浔枂看着愈来愈近的邓家军,又看了眼挣扎哭泣的小圆儿,咬咬牙,正想将宋清漪甩到茗清马上,自己试着回头救小圆儿,没想茗清却先一步大喊:“撤!” 语罢,茗清便转身,欲挥鞭而去,而楚浔枂身前的宋清漪则不停的挣扎着要下马,哭喊着:“浔儿,小圆儿还在那,他们会杀了他的,三嫂求你了,把小圆儿救回来,他是你三哥唯一的孩子了,我不能没有小圆儿啊,浔儿,三嫂求你了!” 楚浔枂听着宋清漪这哭得欲断魂的声音,只觉心口被丝线缠住了,让她唿吸不得,悲痛得让人窒息,她想救小圆儿的,可是她救不了,就是救不了啊! 回头看了一眼,见邓家军快追上了,茗清看向楚浔枂,沉声道:“公主,再不走我们这万余人都要死在这了!” 不给楚浔枂犹豫的时间,茗清咬牙,越过身,伸手打在宋清漪的颈间,让她晕了过去,狠狠一挥鞭,对着身后的裴家军大喊:“快!再慢些就只有死的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 没有存稿,裸更的感觉超刺激!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淋漓血夜 楚浔枂回头只见就快赶上来的邓家军,咬牙,狠下心,用力甩鞭,快速往前奔去,她不得不退了。 撤退得快,出了大焉,至玄关处,只有媛兮一人在等候,茗香已带着几人带楚辰玦先行一步,楚浔枂看了眼昏倒在她身前的宋清漪,眼中带些愧疚,却又犹豫不得,又是让马疾跑向前。 她本以为邓家军绝不敢追出大焉城,没想却不如她所料,哪怕是他们离了玄关依旧在追着,一路向前,马不停蹄而奔,直至黎明快达姑苏之时,楚浔枂正要缓口气,没想前方却被一队人马拦着,估摸千余人。 借着火把,只见箭头闪着光,竟是密密麻麻欲离弓的箭羽,楚浔枂大惊,回头大唿:“有麦埋伏,上盾抵箭!” 裴家军动了,连忙将盾牌竖起,剎那间万箭袭来,虽是有盾牌在,却依旧有利箭穿破盾牌,伤了不少人,而马弓不得身,已被利箭射穿,哀嚎声响,狂奔而走,渐渐没了声,翻到在地,死了。 一匹匹战马被利箭穿身而死,楚浔枂紧紧拽着手中的细鞭,抿着唇,既是酸涩又是悲愤,她连人都护不住,何况是马? 在身前的宋清漪幽幽转醒,迷茫间,正欲直身探头望去,楚浔枂快速拉下她,面带焦急解释道:“三嫂小心,有箭袭来,不得出头。” 宋清漪愣愣的看着楚浔枂,顿了顿,拨开了楚浔枂拉住她的右手,也不应着,但总算没有再将头探出去。 楚浔枂也顾不得宋清漪这冷淡的态度,在前排举盾的裴家军伤了无数,且现却渐渐听到马蹄声,定是邓家军追来了,前有狼,后有虎,难道真是要来个前后夹击,瓮中捉鳖不成? 正焦急间,楚浔枂看向四周,一片平坦并无山,且前方也如此,他们正处广阔平原之中,且只有前方有弓箭手,别无他法,不再犹豫,大声喊道:“后有敌袭,前方将士举盾往前,其余将士皆躬身而走,势必破了埋伏,否则邓家军袭来,抵挡不住!” 语出,前方的队伍动了,楚浔枂拉着宋清漪往前走着,也顾不得宋清漪在挣脱她的手,缓缓而行,地上横跨了一具具尸体,都是裴家军的,举盾的人被穿破盾牌的利箭刺死,后一排又接上,一排接着一排,盾牌却从未倒下。 地上的尸体渐多,楚浔枂面无表情,心中却燃了火,燃着杀人的火,死的不仅是裴家军,也有她的人,若不将敌人通通杀尽,又怎对得住这些几乎以躯体挡箭之人。 四周却是响起了抑制不住的抽泣声,转眼望去,将士们纷纷红了眼眶,他们的命是同伴换来的,他们脚下不是敌人,正是他们的同伴······ 楚浔枂回头,大喊着:“哭什么?不如多杀几个人,以血祭死去的弟兄!” 第111页 语罢,楚浔枂鼻尖却也酸了,但她哭不得的,也不能哭,这不是哭泣伤怀的时候,同样的,将士们也不许。 透过盾牌的缝隙,楚浔枂见距离近了,大喊:“起身!沖!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前排举盾的将士起身,后方的将士也亦然,纷纷拔刀往前冲去,不过百米距离,盾牌砸在敌人的脸上,快速挥刀而向,打下了敌人手中的弓箭。 将士们已与袭击之人打斗起来,鲜血溅到了宋清漪脸上,惊了她的魂,慌乱间,楚浔枂将宋清漪託付于媛兮,让媛兮带几人将宋清漪带到一旁保护着。 接着,楚浔枂亦是挥刀而上,但凡是敌人都横刀而向,素衣早已被鲜血染红,不负半分纯洁,脸上,发间,滴落着鲜红的血,如红墨洗涤过那般,却是不顾,早已杀红了眼,狠狠斩下一头颅,楚浔枂伸手举起,愤怒咆哮,“杀尽!唯有杀尽才够祭亡魂!” 许是被激发了士气,将士们杀意更浓了,刀影交错,嘶嚎声,碰撞声,桌球落地声,淹没了众人的耳,绿草已成暗色,一地的残肢尸首,恐怖如斯。 本就是闺阁女子,宋清漪哪见过这残忍景象,早已两眼一闭,被吓晕了过去。 裴家军士气涨,敌人渐渐不敌了,被杀得不过只剩小半,正是要完全解决之际,没想后方却是有敌袭来,楚浔枂转头正见一行举着火把的邓家军骑马而来。 许是应援来了,偷袭的人士气涨了,不负方才渐放弃抵抗的的模样,又是举刀厮杀,奋力拼搏。 眼见后方敌人渐进,退不得,唯有前进,楚浔枂快速举刀挡住前方袭来的敌人,喊道:“退不得,快速将前敌解决,往前沖!” 裴家军士气亦涨,他们怎能不知楚浔枂之意,若是前进不得,后敌袭来,前后夹击,他们唯有死的分了,便牟足了力气往前杀着,也不管是谁,只要是敌,便是杀。 衣襟破了,划了伤口,血流了,也无妨,顾不得了,只有往前才是生路,往后只有死。 真到了破斧沉舟之时,其实楚浔枂心中却是没底的,若是真将前敌杀尽,往前逃,但他们并无战马,而邓家军多数是骑马的骑兵,总能追上他们,若无支援到,那他们也只有死的分。 现下,楚浔枂只期望琉玹的人马快些来了。 以命相搏,前方的敌人不过仅剩百余人,也不敢再打了,纷纷往前而逃,裴家军趁机而上,亦往前逃着。 可骑兵终究比步兵快,身后的邓家军已追来,边逃还要边与身后的邓家军打斗着,步子不得不慢下来,尽管楚浔枂大唿要裴家军奋力往前奔,却是无用,渐渐被那些骑兵围成了圈。 裴家军将楚浔枂、宋清漪几人护在其中,楚浔枂看着四周的邓家军,绝对有两万,方才她的人又折损了小半,现下剩下的也不过七千余人,伤员过半,又无利箭,怎能敌过那装备精良的骑兵? 救援未至,虽是无人说话,楚浔枂却是能察觉流淌在四周的悲戚,他们都懂的,许是要葬身于此了,可即使是如此,却依旧将她护在其中,只觉火气上来,楚浔枂大喊,“都是征战沙场之人,有何惧?最后一战,何不痛痛快快!杀!” 声落,邓家军袭来,逃不得,也不逃,裴家军纷纷挥着刀,应对着袭来的长矛,清冷的月光照耀着,那鲜红的血泛着光,在空中洒动着,又酸又凉。 四处仿佛静谧,只余下这群厮杀的人,倒下,却又顽强站起,直至再也站不起了,围在外边的邓家军渐渐少了,楚浔枂也杀红了眼,她的血,敌人的血,同伴的血浸透了她的衣襟。 又一长剑袭来,楚浔枂慌忙侧身而躲,没想身后却是扶着宋清漪的媛兮,眼见长矛快刺入媛兮胸口,千钧一髮之际又一长矛袭来,生生将那长矛打过,回头,正是茗清。 来不及反应,茗清挥着长矛将那马上的骑兵打落在地,用力一插,利刃破肉,抽出长矛,血出,那人咽了气。 腰间一紧,只见茗清将她抱起,上了马,又是一人将媛兮同宋清漪抱上马,楚浔枂看着手臂上不停流着血的茗清,顿觉不安。 只见茗清落地站定,微微勾着唇角,这一刻他一向清冷的脸上竟是现了笑颜,楚浔枂只听到他轻声说着:“公主,往后不得差使茗清了,茗清走了。” 楚浔枂看着茗清那双深沉的眸子,这是第一次同他四目相对,从前的她在吩咐命令时,茗清从不敢正视她的,也是唯一的一次······ “茗清!”楚浔枂抓紧了缰绳,她知道他要干什么的······ 茗清也不理楚浔枂,而是转身,对着依旧围在四周保护楚浔枂的那二十余人沉声大喊:“我与剩下的人辅助你们,哪怕是尽了性命,你们也要将公主安全送出!” 语罢,不给楚浔枂反应的时间,茗清快速以长矛刺在战马的脖子上,刺痛传来,战马大惊,失了惊往前奔着,那二十余人赶快跟上,厮杀着,茗清则带剩下的人杀着四周袭来的邓家军,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 鲜血不停溅到马上,就连宋清漪与媛兮的衣裳都红透了,却始终没有伤到她们半分,那利刃被挡住了,被裴家军与楚浔枂的属下挡住了。 马速越来越快,出了包围圈,却是依旧不减速往前奔着,邓家军想追,却是硬生生被那不过三千余人挡住了,破了皮,流了血,断了手,却是不走,依旧抵抗着,直至如一具破皮囊,轰然倒下,没了生息。 第112页 楚浔枂回头,只见那一个个不停倒下的裴家军,一个个不停倒下的她的属下,一地的残骸,就连那清冷的弯月都染了血色。 她已瞧不见任何人,瞧不见茗清,脑中尽是茗清那她从未见过的笑颜,耳边迴荡着茗清的那句话语,可是她知道,或许,她再也见不到他了,他走了,一直存在着,却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等完结了,一定要写一个茗清的番外,一定要写的。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姗姗来迟 一路狂奔,过了一刻钟,才见前方有人马赶来,楚浔枂暗暗拽住紧了缰绳,惶恐又是敌袭,待走近了,才看清了那领头人,一席月白的宋君颜。 渐渐停了马,楚浔枂看着在前方的宋君颜,鼻子酸了,一直在压抑心底的心酸与委屈一股脑儿的涌上来,“再晚些,你就见不到我了。” 宋君颜看着楚浔枂那张几被鲜血染红的脸,那一身的血渍,不负从前的半分光鲜,他何曾见到过如此狼狈的她,骑马上前,也不怕染了红,将她从马上拉过,紧紧拥住她,“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许久没听了,再听却是恍如隔世,楚浔枂也不回话,转身看着宋君颜,还是撕下面皮前那张熟悉的脸,勾着唇角,笑了,却是红了眼眶落了泪。 不过仅是瞬间,楚浔枂脸上又恢復了清冷,淡声道:“快走,邓家军袭来,裴家军与我的属下拼命将我送出,现下还在前方打斗。” 不过寥寥几句,宋君颜便知楚浔枂月的意思,一行人马又是快速往前赶着,很快便瞧见了依旧停留在远处的邓家军,他们下了马,翻着地上的尸首,对照着那些人的脸。 楚浔枂紧紧握着拳,怒火烧心,红了眼,她知道只剩下邓家军意味着什么的。 在身后的宋君颜察觉到楚浔枂的情绪,揽住了她,然后对着身侧琉玹做了个手势,琉玹与琉珠领头,顷刻间玄机楼的人齐齐涌出,挥着刀。 面对突袭,邓家军毫无准备,玄机楼的人快速将邓家军包围,楚浔枂也不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那群厮杀的人,紧紧的拽着细鞭,那些尸首不是别人,是裴家军,是她的属下。 慢慢转头,看着宋君颜,楚浔枂淡声开口,“等结束后,把茗清找出来。” “好。”宋君颜握住楚浔枂的手,温声应着。 也不回话,楚浔枂看着地上那已不成人样的一具具尸首,只觉浑身发冷,她三哥至今生死未卜,她却救不了他唯一的儿子,而茗清,她的属下,裴家军,皆死了,为了救她而死,两万余人都死了,因她而死。 分明允了他们荣华富贵,分明允了要护着他们,可是到头来却是他们用自己的命换了她的命,她真是无用至极! 而且,楚宸灏又怎会放过小圆儿?想起在混乱中宋清漪看她的眼神,疏离冷漠,心口顿生刺痛,喉间涌上甘甜,一口淤血喷出,气极攻心,只觉眼前一黑,楚浔枂再也控制不住的往后瘫软下去。 宋君颜连忙接住楚浔枂,给她探了脉,面色冷了,对着琉玹吩咐道:“不用留有余力,全杀了,尽快结束。” 楚浔枂醒来之时,抬眼见素色的帷帘,房间里亮了灯,隐隐听到谈话声,动了动身,左臂却是刺痛传来,瞥下眼,才见左臂缠了纱布,受了伤。 挣扎着起来,楚浔枂批了外衫坐在桌前,斟了一杯茶,许是听到屋内的动静,外边的谈话声止了,房门被推开,宋君颜从外边进来,坐到她身边,温声问着:“可是觉好些了?” “好些了。”楚浔枂点点头,饮了一口茶,楚浔枂看向宋君颜。 宋君颜会意,开口:“那些追来的邓家军都被玄机楼处理干净了。” “一个都不留么?” “杀尽了。”宋君颜伸手将楚浔枂的手握住,安抚的拍了拍。 “三哥和三嫂呢?”楚浔枂又问。 “都还没醒,三嫂只是惊吓过度,身体并无大碍,估摸明早就会醒来,而三哥伤势过重,正在用药。” “嗯。”楚浔枂点点头,又倒了一杯茶,有些犹豫,紧了紧握住茶杯的手,“那······茗清?” “寻到了,已入了棺,现正在被安置在灵堂中。”宋君颜看着楚浔枂,靠近了些。 “果然······”楚浔枂呢喃着,过了许久才将茶杯放下,转头看着宋君颜,拽着他的衣袖,“我想去看他。” “好,我带你去。”语罢,宋君颜将楚浔枂扶起来,握着她的手,慢慢走出房外。 许久才到灵堂,楚浔枂看着那漆黑的木棺,面色微淡,接过茗香递过来的香,点燃,拜了三拜,将香插上,走近,抚着这漆黑的木棺。 许久,才看向茗香,“把棺木打开吧。” “是。”茗香应了一声,看着面色苍白的楚浔枂,止不住担忧着,却也得听命,上前将棺材缓缓推开,现出了茗清的那张苍白的脸,脸上的血渍已被洗干净,却是紧闭着眼。 楚浔枂垂头看着,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思潮百涌,这一个月,她曾开棺看过两人,一人是她以为已经死了的宋君颜,而另一人则是茗清,不同的是,茗清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 第113页 “公主······”茗香看着楚浔枂那低头不语的模样,担忧着。 许久,楚浔枂才抬起头,看着茗香,“对不起,我没有护好你们。” “公主别说这般话,本就该是属下护着公主,况且公主已经做得够好了。”茗香上前,又道:“是敌人太过狡诈,该说对不起的并非公主,而是那些阴险之辈。” “不,他们皆因我而死。”楚浔枂看着茗香,眼中泛着泪花,“若不是我一意孤行,若不是深入大焉,定能及时逃到姑苏的。” “可若不是如此,公主救得了瑾王与瑾王妃么?”说着,茗香从衣襟中取出一木牌递给楚浔枂,“这是茗清的命牌,他曾说过欲成大事定免不了流血,若是流了血,还不成大事,那才是白流了血,公主定知晓其中之意。” 楚浔枂接过木牌,只见木牌中刻着一个清字,这是她发下去的,茗香与茗清各一个,摩挲着,久久不说话。 过了许久,楚浔枂才低下身,看着茗清那苍白的脸,缓缓将木牌放在了棺中,起身,推着木棺,合上了。 “这是他的命牌,本就该他带着的。”语罢,楚浔枂就转身,跨出灵堂,接下来该如何,她心中已有了答案 宋君颜也跟着楚浔枂走了,入了房中,宋君颜刚关好房门,楚浔枂就走过去,抱住他,把头埋在他胸口,也不说话,宋君颜也没出声,伸手轻轻的拍着楚浔枂的后背。 渐渐的,楚浔枂的抽泣声传来,宋君颜只觉胸口微微泛凉,泪水湿了他的衣襟,温声的安抚着:“没事了,已经过去了,有我在,别怕。” 楚浔枂也没说话,只是抱着宋君颜的手紧了许多,之前出了那么多的变故,她都忍着,从不敢表现出丝毫的担忧,就怕她扛不住了,在属下面前更是不敢表露半分。 可现在,她的属下没了,大焉的裴家军也没了,见了宋君颜,心中的委屈却是止不住了,其实,带兵潜入大焉,她也很怕的,被围剿在姑苏城外,她也很怕的,她也怕死的,可是她更怕的还是辜负,辜负了真心待她的人,如她母后和外祖父,她三哥三嫂,她的属下,以及裴家军。 她尽了全力,哪怕是计算得再周全,也挡不住那变故,但她还是辜负了他们。 “明明都谋划好了的,可还是出错了。”楚浔枂小声的抽泣着,“他们都死了。” 听着楚浔枂这抽泣声,宋君颜心中有愧,若是他能早些回大焉,或许就不会是如此结局,轻轻地拍着楚浔枂的后背,轻声在楚浔枂耳边说着话。 经了这一遭,宋君颜是再也不敢托大了,原本仗着自己是重来一世,本以为会提前知晓许多事,没想有了他这个变故,旁的事也随之改变了,不再像前世那般。 前世他没去追查他的身世,自然也就没离东玄,故可以守着楚浔枂,哪怕是玄机楼的势力无这一世的强大,他也可帮楚浔枂周旋,勉强护住裴家军。 而这一世,他离了东玄,楚宸灏却是发动了宫变,虽说玄机楼势力比前世强大得多,却被张家困住了,连楚浔枂的属下都护不住,何况是裴家军? 或许两月前姑苏水患一事起,他就该明白的,这一世与上一世不同了,他早就该清醒的,他是变故,自然也会有其他的变故,万物互相影响,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宋君颜将楚浔枂搂得更紧了些,遂将她拉开,低下头轻轻的亲了一下她的额头,随即分开,看着楚浔枂的眼睛,认真道:“浔儿,有我在,信我,我定不会让你的属下和那万余裴家军白白牺牲的。” 楚浔枂抬眼看着宋君颜,正好撞见那双尽是认真神色的眸子,有些犹豫,现已快到了走投无路之时,还有机会么? 其实,她只是怕了,怕又像之前那样,怕又看到那么多的裴家军死在她眼前。 楚浔枂没有回话,宋君颜也不介意,又搂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终于终于回来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当年旧闻 德妃一派之前设计将裴家军从边界调往姑苏,为的就是将裴家军困在姑苏,姑苏城有张家的势力,可以制住裴家军,裴家军在姑苏自然会受困于张家。 若是裴家军还在边界的话,而邓家军又要回大焉援助楚宸灏夺位一事,如此一来裴家军就不受控制了。 好在楚宸灏还不过蠢,还留了五万邓家军在边关,不然西夷说不定就会趁机来犯,而在北云边界的五万裴家军也调动不得,但现下在姑苏的裴家军刚好五万,在大焉的邓家军至少也折损过半,不过两万多。 楚浔枂沉思着,若是她趁此率姑苏的裴家军打上大焉,在边界的邓家军肯定来不及支援,加上又有玄机楼的人相助,也是能成事的。 “我想带着裴家军杀回大焉。”楚浔枂扯着宋君颜的袖子,抬头看着他,“要玄机楼帮我。” “好,我正想如此。”语罢,宋君颜顺势坐下,从腰间取出那半月形玉佩交由楚浔枂,“事成后,将这玉佩拿出。” 说着,宋君颜又从玉盒中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上边是按了指印的供词,“在北云寻得一人,那人知德妃当年私事,供词涉及楚宸灏身世,你且看看。” 第114页 楚浔枂接过纸张,心中存有疑惑,仔仔细细将供词看了一遍,遂将供词放下,面色凝重的看着宋君颜,“这供词可是真?” “当真如此。”宋君颜点头,“楚宸灏本就不是玉贵妃的儿子,当年玉贵妃将麟儿养于德妃膝下,德妃便趁机将孩子调换了,那孩子正是楚宸灏,他不过是德妃与宋渊的私生子,德妃入宫前与宋渊可是有婚约的。” 听着宋君颜的话,楚浔枂看着手中接过的半月形玉佩,灵光乍现,“那玉贵妃的儿子可是在丞相府中?” “正是。”接着,宋君颜右手抚过脸侧,将面皮撕下,现出了妖治的真容,“玉贵妃的儿子被养于丞相府中,寄名于宋渊一小妾名下,名为宋君颜。” 楚浔枂愣愣的看着宋君颜的脸,精緻至极,脑海中浮现她幼时的记忆,那个待她极好的娘娘的容颜,仔细对比,两人不正是像极了么? 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简直一模一样,难怪她初见宋君颜真容时会觉如此熟悉,还有那半月形玉佩,她分明就是在幼时见玉贵妃拿出来过的! 只是,若宋君颜是玉贵妃的儿子,真正的身份该是当朝六皇子,不正是她兄长么?可他们已经成亲了,岂不是兄妹□□? 想到此,楚浔枂面色发白,不敢置信的看着宋君颜,“可要唤你一声兄长?” 看着楚浔枂那不安的模样,宋君颜便知她在担忧什么,随即握住楚浔枂的手,轻轻的捏了捏,安抚道:“不需。” “嗯?”楚浔枂带着疑惑。 “我的生父并非晋元帝,玉贵妃来自北云,我的身世自然与北云有关,待我将北云的事解决了再一一将事情告知于你。” “好。”楚浔枂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却是紧了紧握住宋君颜的手,真是差点就成了兄妹了。 同时,楚浔枂也理清了此前的一件事,裴皇后曾说过当年玉贵妃欲带她们逃出皇宫,正是宋渊告了密,当时她还疑惑为何玉贵妃会与宋渊有合作,现下却是想清楚了,宋渊以私生子换了玉贵妃的儿子,想必玉贵妃也是知道的,不过却是存着某种协议,而缄口此事。 也难怪玉贵妃从不去德妃的宫中探望楚宸灏,原来早就知不是她的儿子,她自然不想探望。 “玉贵妃应该是知晓宋渊换子一事的。”楚浔枂看向宋君颜,心情有些复杂。 “嗯,她知道的。”送宋君颜察觉楚浔枂那带些担忧的表情却是笑了,凑过去吻了吻楚浔枂,温声道,“无碍,虽是生母,却是自小不在身侧,也无母子之情,若不是知晓了我的身世,她于我而言不过是个陌路人罢了。” 楚浔枂也不说话,竟觉得隐隐愧疚,毕竟幼时玉贵妃可是待她极好的,倒有些像是她抢了宋君颜的母妃那般。 “不过,却是要好好谢她。”宋君颜将楚浔枂揽入怀中,低下头,在楚浔枂耳边悄声说着。 闻言,楚浔枂抬眼,疑惑的看着宋君颜,宋君颜又低头亲了楚浔枂一口,说道:“一谢生恩,二谢她在幼时护着浔儿,给我找了个如此合心意的夫人。” 听到宋君颜这么说,楚浔枂勾唇笑了,心中的那点愧疚倒是消散了,想想又觉好笑,若是她玉娘娘还在,知道她养的女儿成了儿媳妇,会是个怎样的心情? 看着面上浮笑的楚浔枂,宋君颜也笑了,却是将楚浔枂抱紧了,他可是差点就见不到眼前的这个人了。 宋君颜带楚浔枂去见了他从北云带回的那证人,是一个年过六旬的婆婆,头髮花白,身形微胖,那婆婆见来人是宋君颜,微微一惊,身体往后靠了靠,面带惶恐。 宋君颜倒也没说话,不过带楚浔枂看了一眼就走了,出了门,宋君颜才开口,“这人是德妃的乳母,德妃入宫前悄悄生下楚宸灏,便是她在照料,她知道宋渊换子之事,宋渊欲将其灭口,德妃却念着多年的情谊······” 之后,宋渊便找了由头,说是让李铭太将德妃的乳母送往北云,此生不回东玄,实则是想让李铭太私下派人解决了乳母,没想,李铭太却是留着德妃的乳母,为的就是留下宋渊与德妃的把柄。 “将我引去的北云的那人正是李铭太。”顿了顿,宋君颜又道,“他与北云关系匪浅,不可信。” 听到此,楚浔枂却是惊了,这东玄的正直之臣竟是与北云关系匪浅,且按照宋君颜所说,李铭太可轻易将人带入北云,那他的身后的水究竟有多深? 又想起了此前李姝婉拿到的令牌,她竟对云锦阁和玄机楼的事了如指掌,楚浔枂开口:“李姝婉对云锦阁了如指掌,且知晓你的身世。” “玄机楼内部的据点已转移,此事也在查了,待北云的事结束估摸也有了结果。”想了想,宋君颜却是笑道,“为夫不过见过那戏疯子两面罢了,何来的挚友,更别谈将云锦阁夫人的玉佩给她。” 楚浔枂不过瞥了眼宋君颜也并不说话,宋君颜却是凑近,素手轻轻颳了刮楚浔枂的鼻子,“如此,夫人可是放心了?” 楚浔枂也不应,嘴角却是微微勾起,转过头,往前走了,宋君颜快速拉住楚浔枂的手,也一併往前走了,他看着楚浔枂那故作淡定的模样,还有那抑制不住翘起的唇角,又是忍不住低头亲了亲楚浔枂。 第115页 在前方提着灯的茗香别开眼,虽说她还在介意宋君颜离了东玄,不过现下看着楚浔枂这轻松的模样倒是放松了些,她总是怕楚浔枂经此一击就站不起来了。 但对于李姝婉一事宋君颜却是没完全告知楚浔枂,之前李姝婉有意无意表明她熟知云锦阁一事时他便觉不对劲,后来李姝婉又将玄机楼的各个据点掌握其中,他才存疑,直到李姝婉拿出那块云锦阁玉佩时他才确定了。 重来一世的人不止他,还有李姝婉。 这一世,在姑苏时他并未与李姝婉有交集,而云锦阁与玄机楼的事都机密至极,万万不可能能透露出去,若李姝婉还能熟知玄机楼与云锦阁的事,那就唯有前世的渊源了。 前世姑苏张家欲吞併云锦阁,他便设计寻张懐贪污罪证,待收集完毕后便依託朝中官员将那罪证捅出去,也好压制张家。 他通过玄机楼将此事告知,愿接手张懐罪证的人正是李铭太,而与他接头的人是李姝婉,此后,李铭太又托玄机楼查些事情,依旧是派李姝婉来。 之后,李姝婉借着养病的由头在姑苏待了两年,她对云锦阁也渐渐熟悉。 不过,仅凭这些李姝婉定不可能这般熟悉云锦阁,那应该是在前世他死去之后的事。 前世玄机楼深受楚宸灏打压,李铭太便生了要接手玄机楼的意思,想必他死后,玄机楼也是落入李铭太之手,李姝婉定是趁此熟悉玄机楼与云锦阁的。 不过,想起这一世李铭太做的事,宋君颜又是面色一冷,哪怕李姝婉是重生又如何,这一世他可不会如前世那般蠢笨,为他人做了嫁衣。 两人才回到院中,媛兮便来报说宋清漪醒了,楚浔枂听到消息,就急忙的随着媛兮走了,虽说她知晓宋清漪对她心存芥蒂,但还是该去看看的。 宋君颜却没跟上,却是倚靠在门边沉思着,这一世宋清漪还是被楚浔枂带回了姑苏,也不知她会不会如前世那般出卖楚浔枂。 若是如此,那她身后那人也能趁机挖出了,挖出前世害了楚浔枂丧命的那人,还有那欲取他性命的人。 虽说心中已有底,但还是要确定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月会开一本新文~篇幅不长~是悬疑向的武侠文,风格偏暗黑,有点带感的黑化故事,名字是百毒引~各位看文的小可爱点进我的作者专栏给我的新文预收一下好不好~(期待脸) 文案: 百毒一朝引,武林动盪时,夜间鬼影现,人骨毒虫出。 但初尘却不稀罕那百毒。 曾经初尘只愿与那人相伴南山下,后来她只想将那人关着,牢牢锁着。 新文开了之后,这篇文也是会坚持日更的~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白虎袭人 进门时,宋清漪正坐在桌旁喝药,见楚浔枂进来,宋清漪不过是抬头看了楚浔枂一眼,也不说话。 楚浔枂自然也不介意,走过去,在宋清漪身边坐下,轻声问道:“三嫂可觉好些了?” 听到楚浔枂的话,宋清漪目光转了转,随即看向楚浔枂,淡声道:“好多了。” 宋清漪的语气不冷淡也不亲近,楚浔枂知道她还记着小圆儿的事情,也没多想,不再问话,就静静的陪着宋清漪坐着。 待宋清漪喝完了药,才起身,淡声说着:“带我去看你三哥吧。” 夜也深了,本是怕宋清漪劳累,想说明日去也无妨,又担心宋清漪见不到楚辰玦会更加忧心,楚浔枂也就应了。 茗香在前边领着路,楚浔枂与宋清漪走在身后,两人不时说几句话,话语虽听着亲昵,但楚浔枂却察觉其中微淡的疏离感,终是有了隔阂。 想起小圆儿,楚浔枂既是自责又是无奈,却也不敢提,也提不得,宋清漪也很有默契的丝毫不提大焉的事。 入了厢房,越过屏风,床帘掀起,只见楚辰玦正躺在床上,闭着眼,面色苍白,身上裹着纱布。 宋清漪也不说话,只是站着静静的看着楚辰玦,楚浔枂看着宋清漪那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正想将她扶着坐下,但宋清漪却轻轻的推开了。 “我想同你三哥待一会儿。”宋清漪将微淡的目光瞥向楚浔枂。 楚浔枂会意,便离开了,关了门。 待楚浔枂出去后,宋清漪才走到床前坐下,伸手轻抚着楚辰玦那苍白的脸,眼中的泪水一颗颗滴落,一脸悲戚,却是没哭出声。 许久才停了眼泪,宋清漪面色渐渐转冷,起身,正要离去,却是将刚迈出的步子停在空中,回头,又俯下身,摸了摸楚辰玦的脸,帮楚辰玦理了理盖至胸口的被褥,却是摸到一颗微凉的圆珠。 顺手拿起,望去,只见是一颗翠绿玉珠,如拇指头般大小,玉珠上刻着一行细小的佛文,穿着红绳,是戴在腕间之物。 宋清漪看着这玉珠,面色愈发的冷,遂将玉珠放入衣襟中,转身,推门出了厢房。 楚浔枂正在门口等候,见宋清漪出来了便迎了上去,轻声道:“三嫂,夜深了,先回去歇息吧。” “好,我正思量着回去。”宋清漪的声音柔和了许多。 楚浔枂又陪着宋清漪走回了她的厢房,正要离去之时,宋清漪却叫住了她,“浔儿,明日陪三嫂去外边走走可好,也好散散心。” 第116页 楚浔枂思量了一下,他们既能安然待在姑苏,就说明姑苏已是玄机楼掌控,而张家也被控制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要出去的好,正想拒了,抬眼却是看到宋清漪那期待中带着祈求的目光。 纠结一番,楚浔枂还是应下了,“好,那明日我陪三嫂去走走,这姑苏城还是有许多美景的。” “嗯。”宋清漪微微一笑。 辞了宋清漪,楚浔枂回到院中时便与宋君颜说起这事,一来要带兵上大焉也是需要两天时间准备,二来出门时多带些侍卫倒也不怕。 “浔儿可是应了她?”宋君颜揽着楚浔枂在床边坐下。 “应了,想着带三嫂出去转转也好,免得她太过忧心了。”顿了顿,楚浔枂看向宋君颜,“姑苏城不会再有张家出头的机会了吧?” “已清理干净,放心。”说着,宋君颜帮楚浔枂解了外衫,搂着她躺下,“明日带上琉玹,再多带些人。” 第二日清晨,不过才用过午膳,宋清漪便寻过来了,也没耽搁,楚浔枂便早早与宋清漪出门了。 本该是乘着马车去的,但宋清漪却是提出想在街上走着逛逛,想着离街上也不远,楚浔枂便应下了,陪着宋清漪走着,跟在身后的是茗香与媛兮,再是琉玹领着的十名侍卫。 姑苏城依旧是一片繁华,街道两旁陈列这各类店铺,街上小商贩吆喝着,卖糖葫芦的,小玩意,各样都有,接踵摩肩,五六个孩子穿梭在人群中,追逐打闹着。 前方有一卖糖人的小摊,那做好的糖人有猴子,有老虎,栩栩如生,精巧极了。 思量着宋清漪是闺中女子,且嫁入瑾王府后又忙着打理家事,又不好抛头露面出去逛街,这糖人怕也是觉得新鲜,楚浔枂便欲拉着宋清漪去看看,“三嫂,你看那糖人可真是做得极妙,不如去看看可好?” “还是罢了。”宋清漪摇摇头,却是上前,挽着楚浔枂的手,问道,“在大焉时我可听闻姑苏城有一酒楼,名为素食斋,里面的菜餚皆是素类,倒是妙极了,不如浔儿带我去看看可好?” 听到宋清漪这么说,楚浔枂倒有些惊讶,就连她都在担心小圆儿,作为母亲的宋清漪自然是愈加担忧,但现在竟想起那素食斋来,总觉有些不寻常。 楚浔枂看了一眼面色依旧苍白的宋清漪,脸上带着悲伤,方才的疑惑又是闪过了,开口,“好,浔儿带去。” 越过一条街后便是素食斋了,还未达素食斋便可听到那吆喝声,一群人正围在前方,近了之后,才知道是来了杂耍团,一穿着红衣的猴子正立在一小孩头上,顶着碗,倒算是新鲜。 念着宋清漪想去素食斋,楚浔枂便想快些走,没想宋清漪却是挽着她的手停下了,轻声说着:“这杂耍看起来倒是新鲜,不如先看看?” “好,浔儿便陪三嫂看看。” 才说完,宋清漪便拉着楚浔枂往前凑,渐渐挨在最前边。 这杂耍团不过才三个人,一个估摸五六岁的小孩,正立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正手持细鞭,一彪形壮汉,正训着一只吊眼白虎。 见多了杂耍,楚浔枂不过看了一会儿就烦了,倒是对那只白虎生了几分兴趣,那白虎的颈间系了根锁链,被拴得紧紧的,四爪锋利,獠牙显浅粉,双目锋利,弓着身,就像是要扑向人群中来那般,竟不太像是被养熟了的老虎。 瞧着看得入神的宋清漪,楚浔枂倒也不出声就站着陪着她。 周围集了越来越多的人,楚浔枂回头,已经瞧不见茗香和琉玹了,突然身后传来惊唿声,楚浔枂望去,没想回头却见那白虎像发了疯那般挣脱锁链,张开獠牙大嘴,向人扑来。 楚浔枂正欲运功将宋清漪往后拉,却觉后背被人推了一下,来不及站定,就勐地往前倒去,正迎着白虎扑来的方向。 看着即将迎来的白虎,楚浔枂面色一冷,快速撤下系在腰间的细鞭,甩鞭而向,勐地侧身,没想细鞭还来不及甩下,那老虎就从半空中掉落而下。 才落地,便有估摸二十人从四处围进来,拔刀,将杂耍团的那三人团团围住,转头,就见茗香过来,拱手道:“公主受惊了,属下该罚。” “无碍。”楚浔枂面色微冷,慢慢走出人群中,琉玹正与宋清漪站在外边,走到他们面前,楚浔枂站定,静静的看着宋清漪,也不说话。 宋清漪低垂着头,目光躲闪着,同样不说话。 “罢了。”许久,楚浔枂将目光移开,“先回去。” 语罢,楚浔枂也不管身后的宋清漪,转身就离去了。 方才那白虎扑来时,楚浔枂明显感觉身后有人推了她一下,而离她最近,且让她毫无防备的人便能只能是宋清漪,但那一刻她还存着侥倖,不是她也说不定。 但方才看到宋清漪的反应,她便知推她的人一定是宋清漪了,想了想,能让她如此做也只能是小圆儿的缘故了,宋清漪还是在怪她没有救小圆儿。 只是,哪怕方才宋清漪不推她,那白虎袭来的方向依旧是向正对着她,而若不是宋清漪提出要去素食斋,她们也不会碰到这杂耍团,这一切竟都与宋清漪有关。 可她不过一个人,才来姑苏城,又该如何与旁人谋划?她倒宁愿信是因着小圆儿的事,而不是旁的。 第117页 不过,方才玄机楼的人已经控制那杂耍团,估摸没多久就有答案了,希望不是那最坏的结果的才是。 一路上也无一人出言,入了府,楚浔枂才回头,也不与宋清漪说话,而是对着媛兮吩咐道:“逛了一早也该累了,送三嫂回房中休息吧。” “是。”媛兮也不多问,就欲扶着宋清漪回去。 宋清漪顺从的跟着媛兮走了,至始至终都没敢看楚浔枂一眼。 直至宋清漪的身影消失在迴廊,楚浔枂才开口,“茗香,你老实告知我,瑾王的伤可会好?” 茗香也不急着应,而是看向楚浔枂,估摸着该如何回復。 “不必瞒我,我心中有数。” “玄机楼的大夫说,一切应看造化,也就是半月内的事。” “嗯。”楚浔枂轻轻应了一声,她知晓其中之意,“等那杂耍团审完了,再来寻我,我去看看三哥。” 语罢,也不等茗香应她,楚浔枂便往长廊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码完啦~激动!!!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孰轻孰重 杂耍团审完了,那三人是一家,那女童的母亲患了病,需要一笔钱,正在他们忧愁凑不足钱之际,有人寻来了,要他们在白虎上做手脚。 目标之人,正是那腰间系细鞭的女子,楚洵枂。 至于幕后之人,却是蒙着面,他们窥不见脸。不过,本就是宋君颜预料之中的事,怎会不留个后手。 “昨晚近黄昏后院有人进来了,入了宋清漪的厢房。”宋君颜看向楚洵枂,“她早就醒了。” 楚洵枂知道宋君颜话中的意思,不正是宋清漪趁那此与那人勾结了么,只是,“你既知如此,为何不提前告知我?也不拦着那人?” 有些恼,也说不清是恼宋君颜还是她,亦或是宋清漪,难怪她说要陪着宋清漪出门逛逛,宋君颜竟拦也不拦,还非嘱咐她带上琉玹,原是早就知道了。 “若是我告知你说三嫂要害你,你可信?”宋君颜目光清冷,定定的注视着楚洵枂。 楚洵枂却是不说话了,他分明知道她不会信的,她又怎会想到一向她视为闺中密友的三嫂有朝一日也会害她呢? 难道就是因为她救不了小圆儿么?若是如此,她倒是不怨她的...... “是小圆儿的缘由么?”楚洵枂的语气带些不确定的意味。 “是也不是。”顿了顿,宋君颜又道:“昨夜潜入府中那人是李姝婉的,而宋清漪与李姝婉的私交不始于昨晚,在大焉时便有了。” 恍惚间,楚洵枂想起了在瑾王府与李姝婉谈话那一次,李姝婉向她提及云锦阁与玄机楼,正是宋清漪引荐,还有那天她去寻宋清漪时,分明见夜深了李姝婉才从瑾王府出来,且是宋清漪相送。 那时,她就信了宋清漪闺所说的阁聚会的由头,如今仔细想想,闺阁聚会又不止李姝婉一人,为何只有她一人,且未出阁的女子更是需要避讳,是不可能在旁人家中留到夜深的。 如此,在小圆儿出事前,宋清漪与李姝婉便有私交了,且宋清漪分明知道李姝婉的意图的,不然也不会让她在瑾王府中见李姝婉。 也不知是何感受,楚洵枂只觉有些悲戚之感,就如同当初得知徐老背叛她那样,分明是可亲信的,也是关系亲近的人,面上与你和睦至极,暗中却早已背弃了你。 最难猜的不是旁的,正是这人心。 宋君颜伸手握住楚洵枂,又道:“昨夜那人与宋清漪说过,让宋清漪将你引到街上素斋阁处,寻到那杂耍团,按计划行事,他们便会救出小圆儿。” “终究是为了小圆儿。”楚洵枂嘆了一口气,“她就这么信李姝婉会救出小圆儿?” “李铭太与宋渊早已暗中勾结,若是非要从楚宸灏手中救出小圆儿,倒也不是没有机会,宋清漪定是看重这一点。” “我知道,哪个母亲不是尽其所能挽救自己的孩子,哪怕是知其不可能,我不怪她。”顿了顿,楚洵枂呢喃着,“可是,之前她为何要背弃我,我待她虽不如母后亲密,却也是当成家人了的。” 宋君颜也不语,只是伸手抱住楚洵枂,楚洵枂心中难受着,过了许久才缓过来,看向宋君颜,“我还是想去问问她,为何她之前要背弃我,我待她不够好么?” “去吧。”宋君颜伸手将楚洵枂颊边的碎发勾至耳后,温声安慰着:“你待她够好了,并非你的缘由。” 楚洵枂也不应,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宋君颜也不跟着,这些事情终究是该她自己去面对的。 后院的门正开着,走入亭中便见依靠在栏椅上的宋清漪,她正低头瞧着水面上那逐渐落败的卧莲,表情微淡。 见楚洵枂来了,媛兮行了个礼,识趣的退下了。 楚洵枂也不说话,就坐在栏椅的另一侧,过了一会儿,宋清漪才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楚洵枂,淡声说着,“两个时辰前,我还很怕,怕你来寻我,早上也怕,心中有事我总是不安稳,如今,你来了,我倒是不怕了。” “我来不过是想要个缘由罢了。”顿了顿,楚洵枂又道:“白虎一事我不怪你,毕竟我也有愧,只是,三嫂,在大焉时你为何要背弃我,是我待你不够好么?” 第118页 “呵呵,好啊,怎能不好?你堂堂一个嫡公主,有何不好?”宋清漪却是笑了,“好到人人都喜你,我不过一个撞了运的小庶女,不然也不会入得了瑾王府,又怎能比得上你?哪怕不看出身,仅是那张脸我都比不过,那性子,更是比不过,最好的人不是你么?” 宋清漪的声音不断放大,最后竟是痴狂的笑了起来,但听着宋清漪的话,楚洵枂却不知所解,她好不好又与宋清漪有何干系? 见楚浔枂那稍带疑惑的神色,宋清漪的笑更大了,最后竟是笑出了泪,接着从衣襟中取出那可翠绿圆润的佛珠,拿在手上,“竟连昏迷不醒都还带着这东西,都还带着你给他的东西!” 楚浔枂看着那佛珠,不正是两年前她送与楚辰玦的生辰贺礼么?那翠玉佛珠是她放在安淮寺半年才取出的,沾了佛气的东西最能克制杀气,以佑平安,故她便将佛珠送与长年征战在外的楚辰玦。 “你可记得半月前你在瑾王府时闯入的那厢房么,可是瞧见了那画像?那画像整整有三箱,每箱画的都是你,儿时到及笄,我数了,他整整画了三百零八张!”宋清漪伸手指着楚浔枂,带着低吼,“你说,你怎么这么好,让他对你挂念至此!” 楚浔枂面色冷了,她怎可能还不解其意,起身,厉声道:“三嫂还是谨言慎行些的好,莫说这种胡话!” “呵,可是怕了?”宋清漪凑近,竟对着楚浔枂勾唇一笑,悄声言,“你可知,我自嫁入瑾王府不过与他同房一次,就是那次怀了小圆儿,那是你及笄之日,我与他入宫听皇后提及你的婚事,他回了瑾王府便饮了酒,醉了······” “三嫂,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冷目直视宋清漪,楚浔枂欲唤来媛兮将宋清漪带下去,没想来不及动作,宋清漪就凑上来,悄声言,“那晚,他唤的不是别人,是浔儿啊。” 楚浔枂勐地将宋清漪推开,站起身,对着亭外的媛兮厉声道,“将瑾王妃扶下去,她疯了!” “呵呵呵呵。”宋清漪哈哈大笑,也不抵抗媛兮将她扶起的动作,“你真当以为他稀罕那个位子,不过是为了帮你守住裴家,守住你罢了!” 媛兮一路拖着宋清漪走着,宋清漪一路大笑着,癫狂至极,两眼瞪圆,定定地盯着楚浔枂,直至消失在迴廊。 楚浔枂看了眼垂着头等候在亭外的茗香,转头看向波澜无风的湖面,淡声道:“传令下去,瑾王妃因悲伤过重致神智不清,染了疯病,即日起于厢房内静养。” “是。”茗香应着,退下了,不该听的,她自然不会听,更不会问。 被关入房中,宋清漪将桌上的茶杯通通扫落在地,随即瘫倒在地,嚎啕大哭,小圆儿被抓走了,楚辰玦也醒不来了,她什么都没了,一个至少面上看着和睦的家没了。 她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毁了,她活不下了,就不愿让楚浔枂痛快。 昨天李姝婉命人来寻她,她便知谋害楚浔枂的事不会成的,可她就是不信,就是不甘,没准事成了,她还能救回她儿子,还能除了那个一直让她记恨于心的女子。 她搏了,也败了,但哪怕是一败涂地,她还是要将那件事告诉楚浔枂,倘若楚辰玦醒不来,她就要让楚浔枂一直愧疚着,若是楚辰玦醒了,她也要让楚浔枂日日念着被自己的兄长记挂于心的事。 若是楚浔枂就此厌了楚辰玦,疏远了他,岂不是正好;若楚辰玦得知楚浔枂知晓了他那见不得人的心思,他该有多愧疚,有多自责。 她就是要让他们日日煎熬着,哪怕是再不介意,再洒脱,她也要噁心他们,本就是见不得人的心思,本就不该有的! 喜欢她不好么?为何生了那违背人伦的心思!还为了此而害了性命! 若不是当时李姝婉他们手中有那画像,要不是他们知晓了楚辰玦那见不得人的心思,他根本就用不着受制于人,根本就不会被困在边关,也根本不会回大焉,根本不会沦落到这半生不死的地步! 他为了保住楚浔枂的名声,竟是一人将所有事都扛了下来,连命都不顾了,真是用情至深! 可她呢?他为何不回头看一眼她,她眼巴巴的等了他五年,都五年了,都未曾看她一眼! 想到这,宋清漪哭声更大了。 真是蠢,连她都瞒不过,又怎瞒得了这东玄的天?宋清漪的嘴角竟是慢慢勾起,或许楚辰玦到死都不知,他以命想护的那人却算是被他害了。 禁忌情生,儿子不能随意杀了,那女儿还杀不得么? 孰轻孰重,这东玄的天比谁都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嗯~~剧情就这样吧~不修改了~设定就是酱紫~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发兵大焉 往回走着,楚洵枂的脑海中尽是宋清漪方才说的话,这禁忌之事她怎可乱说?那分明是她三哥啊,是待她极好的三哥,是她最敬爱的兄长,哪怕是为了寻背叛她的由头,也不该如此妄言的。 只是,她却控制不住的细想宋清漪说的话,那些画像,那随身戴着的佛珠,还有每次她三哥出征回来时都是来不及换衣就前往公主府,只觉后背发凉,宋清漪方才看她的神情分明就是带着嫉妒的愤恨,像极了她幼时所见那些宫妃看玉贵妃的眼神。 第119页 恍惚间,楚洵枂想起楚辰玦曾同她说过的话,那时楚辰玦也不过十二三岁,他说他要当个草野文人,行走于山谷中,不为皇室所累。 可后来,他却从了军,征战四方,步步为谋,就为了那个位子。 那时起,她就没有见过他画过画,他说他不喜欢了,她信了,可现在却是信不得了。 听到门口传来响动,宋君颜抬头便瞧见面色带悲的楚洵枂,起身,温声问着,“如何了?” 楚洵枂也不说话,却是走过去抱住宋君颜,宋君颜伸手环住她的腰身,在她耳边轻声的说着安慰的话。 也不知是何感受,楚洵枂只觉心头像堵了黏湿的麻花,难受极了,事情怎会变成如此,诡异又惶恐。 可是,她却怨不了她三哥,那是她最敬爱的兄长,也是唯一的兄长,他护了她这么多年,她又怎怨得了他? 那就从未听过那些话吧。 军饷已备齐,可出发了,出征的前一夜楚洵枂去了公主别庄的后山,那片山整整埋了一万零九人,是不久前牺牲的裴家军与她的属下,有名字的,对不上名字的,都埋着。 楚洵枂在茗清的墓前待了许久,归来时天正下着朦胧细雨,为了死去的那些裴家军,为了裴家,为了她已故或身陷囹圄的亲人,就剩这最后一战了,胜了她凯旋而归,败了她也苟活不得。 虽说宋君颜料准了她不会输,但她却未与宋君颜说过,若是败了,搭上那几万裴家军和她属下的性命,她也无法苟活下去了。 午时宋君颜便离了姑苏,北云的事还未解决,他还要回去,楚洵枂也不拦着,毕竟她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行军不过两日便达大焉城外,离城门甚远,便能隐约可见城门上围着一群兵,正拉着弓,只要稍动,利箭便会离弓而出。 “停下。”楚洵枂发令,看着那些欲离弦的利箭,若是他们再进,定会挡不住那箭雨,到时光是为了挡箭便死的死,伤的伤,何来的攻城? 思量着,军饷足够,倒不如先在城外驻扎,总的行军两日也困顿,修整也可,寻个合适机会再攻城也可。 发了命令,将士们纷纷驻棚休息,那些守城军也不撤去,拉成满月状的弓也不敢放下,警惕着却又不敢轻易挑起了战事。 围坐在火堆旁,楚洵枂正烤着火,思索着,没想从旁侧递来一块烤熟的牛肉,楚洵枂转头,正见一个面色黝黑的士卒,“属下烤的,思量公主也是饿了。” “多年未见刘叔了。”楚洵枂接过牛肉,对着他笑笑,倒是记得他,估摸四十来岁,曾是她舅父的亲信,舅父死后,他依旧留在裴家军中,驻守边关。 今年按理说他该是在西夷边界守关的,没想却阴差阳错的来了大焉。 “没想公主还记得属下。”刘叔哈哈大笑,将身侧的酒壶拿出,咬了一大口牛肉,饮了一口烈酒,又道:“倒是与瑾王一样,都记得属下。” 听到刘叔提及楚辰玦,楚洵枂便笑笑,也不接话。 天色减暗了下来,虽说在原地驻棚休息,却依旧有几队人马轮流巡逻着,楚洵枂掀开帐篷,瞧着城门上点着的火把,面色微沉,这楚宸灏倒也沉得住气,大军都压城了,还依旧淡定。 夜深了,帐篷内虽有木床,但楚洵枂却也不歇着,茗香正带着人寻机会悄悄潜近城门打探,她在等消息。 没想不过一刻钟,便有打斗声传来,楚洵枂一惊,拔刀出门,往城门窥去,城门上火把挥舞,人影交叠,正是那打斗处。 没有任何犹豫,楚洵枂拿起手边的牛角,吹响了,哨声响,各个棚内传来动静,回头,楚洵枂正见茗香骑马从外边赶来。 “公主,大焉城内斗起了,一方是宸王的兵,另一方衣着御林军服,像是御林军。”茗香禀告着。 御林军?楚洵枂微微存疑,御林军不是在之前就被邓家军剿灭了么? “可确定是真在打斗,而不是障眼法。”楚洵枂问道。 “确真,属下方才趁乱掠上城门往下而望,街上残肢皆是,鲜血处处。”顿了顿,茗香又道,“且定是御林军。” 楚洵枂也不应,静静的望着那不断溢出火光的城墙,打斗声愈加的响了,仿佛空气中瀰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待所有将士集合完毕,楚洵枂回头看着那忘不见尽头的五万余裴家军,拔刀,大唿:“按原定计划,出兵!” 语罢,楚洵枂骑上马,挥鞭而去,身后的将士也是骑马跟上,拔刀向大焉城冲去。 城门已开,又无士兵在城门上射弓,楚洵枂轻易就率着裴家军入了大焉城。 才入城,便见厮杀起来的邓家军与御林军,邓家军也逐渐察觉闯入的邓家军,率着人马来应对邓家军,楚洵枂却是不怕,就怕他们不来。 下马,狠狠挥刀刺向攻来的那邓家军,刀落血出,染了素衣,大唿:“杀!杀了这腌臜货,为弟兄们报仇!” 身后的裴家军们也纷纷拔刀而出,士气高涨,见一个邓家军就杀一个,不留余力的厮杀着。 在打斗中,御林军渐渐靠向裴家军,形成一道防线,一步又一步向城内的邓家军逼去,邓家军步步而退,折损大半,渐渐被逼到了大焉城原先的闹市中。 第120页 闹事内的房屋虽紧闭着门,见不敌了,也有不少邓家军欲闯入其中而逃,楚洵枂哪会让他们如意,快速越上马,扯下系在手腕间的玉哨,吹响,大喊,“将邓家军围住,一个也不许放过!” 邓家军动了,纷纷向各个巷子奔去,将这闹市给完全包围起来,被包围期间的邓家军依旧在往此处逃窜,各处响起了打斗声,尖叫声,血腥味越浓。 楚洵枂在马上看着杂乱逃窜的邓家军,面色一冷,下马,对着依旧守在中间的裴家军大喊,“杀!” 语罢,楚洵枂率着裴家军提刀杀去,御林军也加入了斗争,同裴家军一道解决着逃窜的邓家军。 逮到一个邓家军楚洵枂就杀一个,有两个就杀一双,手上的刀就未停下过,血顺着发间,衣角流下,随着动作洒向四周,却是不打算停下,已杀红了眼。 看着表情绝望的邓家军,听着那声声惨叫,楚浔枂只觉心中尽是快感,统统都杀了,杀尽了。 那时在姑苏城外,裴家军与她的属下正是被这般折磨,如今却是反过来了,当初她的属下有多绝望,那她就要邓家军更加绝望。 说着,楚浔枂便横刀砍向从她面前跑过的邓家军,刀落,肚破,流了一地的血肠,那人抽搐到底,楚浔枂不过看他一眼,便一脚踩在那人已经破了的肚皮上,扯下腕间的玉哨吹了两声。 只见还剩余的邓家军不停从四处逃窜过来,接着便见外围的裴家军,他们在一步步走近,缩小了包围圈,楚浔枂看着那些面色惶恐的邓家军,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又是拔刀往中央而去,一个个邓家军的血飞溅而出,如雨点般在空中飞舞着,妖艷而诡异。 过了许久,包围圈愈加的小,已经麻木的邓家军都停止了挣扎,愣愣的站着,看着那一个个死状恐怖的同伴。 这时,已经停下打斗的御林军中有一人出来,对着依旧在砍杀邓家军的楚浔枂说道,“浔公主,就此停手吧,还是前往宫中要紧。” 闻声,楚浔枂转头看着那御林军,将刀旋转了一圈才从那邓家军的心口拔出,淡声道:“也是。” 停了手,楚浔枂看向茗香,吩咐道,“领两千余裴家军留下,将这近千的邓家军全解决了,其余人随我攻入宫中!” 语罢,楚浔枂作势要走,却是被方才那御林军叫住了,“何不留着他们,做个苦力也成。” “苦力?”楚浔枂却是笑了,“你以为现下白养这近千叛军不需粮食?” 说着,楚浔枂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又轻飘飘来了一句,“莫非你还想将他们留着当储备粮不成,若是军晌不足了,也可杀之?” 那御林军没想楚浔枂会这么回答,一时也说不出个反驳的话。 “妇人之仁。”楚浔枂冷哼了一声,正欲转头,却是从御林军中出来一形微胖,发染霜的人。 “奴才见过浔公主。”尖细的声音响起。 楚浔枂看着他,这不正是晋元帝身边的姚总领,姚祯善么?随即,楚浔枂似笑非笑道,“姚总领别来无恙啊。”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恩怨已了 当初听闻御林军全军覆灭时,楚浔枂便心中有疑,毕竟晋元帝身为帝王又怎会只有那些公布于众的御林军,惜命的帝王总是会暗中养兵,晋元帝也不例外。 看到姚祯善后,楚浔枂便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还是先攻入宫中要紧。”姚祯善说着。 “莫非姚总领也不知父皇现下的处境么?”楚浔枂挑眉。 “前一晚皇上察觉事有变,便将奴才悄悄遣出宫中集兵,本该按着皇命集兵后入宫救皇上的,无奈宫变已生,故奴才也不知皇上在宫中如何。”姚祯善应着。 既然姚祯善不知晋元帝如何了,那裴皇后的处境岂不是也不知,想起宫变时裴皇后送出的那封书信,楚浔枂暗暗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快速上马,率着裴家军往宫中攻去,御林军也跟上。 宫门前横列了一具具尸体,或是御林军,或是邓家军的,宫门上方的台上是一群在打斗的士兵,尸体不停从宫台上掉落下来。 楚浔枂看着那些正在打斗的御林军,遂转头看向姚祯善,姚祯善会意上前,解释道:“宫中潜伏的御林军听闻暗号便行动了。” “嗯。”楚浔枂淡淡应了一声。 转头便见宫门开了,开门的是御林军,没有任何犹豫,楚浔枂骑着马,领着裴家军入了宫。 地上尸体横成,就连宫墙上都染了血渍,见敌就杀,与御林军联合围剿,一步步向内宫逼近。 原本,假装叛变留在宫中的御林军突然对楚宸灏的手下发起进攻本就令他们措手不及了,再加上裴家军与外边御林军的支援,人数与武力上的碾压,令楚宸灏的人节节败退。 楚宸灏的人被杀得所剩无几,却是死命围在内宫外围,瞧着快逼近干清宫了,姚祯善看向楚浔枂,“浔公主,皇上与皇后皆是在内宫中,可要先停下?” 楚浔枂知晓姚祯善的意思,现下楚宸灏的人已占领内宫,到了走投无路之际,他定是会趁机挟持晋元帝和裴皇后的。 于是乎,楚浔枂停下马,发命,“停步,静观敌。” 第121页 裴家军与御林军皆停下了,与楚宸灏的人对峙着。若是强攻,定是能攻破,只是现在晋元帝和裴皇后在楚宸灏的手上,哪怕楚浔枂不在乎晋元帝,但她却在意裴皇后,也不得不停下。 就在楚浔枂沉思间,干清宫的大门打开了,楚宸灏从里面缓缓走出,慢悠悠的走到外边,裴家军与御林军见来人是楚宸灏,皆纷纷提箭拉弓。 楚宸灏不过是看向楚浔枂,淡声说着:“浔儿,这箭若是射了,那父皇与母后可就危险了。” 这话一出,士兵们纷纷看向楚浔枂,楚浔枂挥手,让他们放下箭,遂看向楚宸灏,冷声问着,“你想做何?” “做何?”楚宸灏的语气中带着讽刺的意味,“事到如今我还能做何,不过是想求一条生路罢了。” “你以为我会放过你?”楚浔枂嘴角带着讽刺的弧度。 “不然,你以为我会放过父皇和母后?”楚宸灏挑衅着,那本就阴鸷的面容开始微微扭曲,“待我安全离了大焉后,我自会命人放了他们,否则,你怕是见不到了。” 楚浔枂面色更冷了,她看着轻松自在的楚宸灏,他就是料准了她不会不顾裴皇后的生死,紧紧的拽着这张保命符,肆意挑衅着。 不再犹豫,楚浔枂开口,“可以,不过我要先见我母后一面,确保她安好。” “母后她安好得很,信不信由你,莫非你当真以为我会给你趁机夺人的机会?”随即哈哈大笑两声,楚宸灏提高了声音,“废话少说,待我安全离了大焉,自会有人将他们带出。” “呵,若是待你走了,寻不到人呢?” “浔儿啊,你有得选么?除了信我,你还能如何?”楚宸灏笑得更大声了。 瞧着楚宸灏那小人得志的模样,楚浔枂就觉怒火攻心,她回头看了眼姚祯善,只听到姚祯善小声说道,“浔公主,还是顾及皇上与皇后安危要紧啊。” 楚浔枂撇开眼,也没应,就在僵持之时,空中却有浓烟传来,勐地抬头,楚浔枂却见不远处的火光,那是掖庭的方向! 此时,深宫掖庭中,破败的城墙被火光缭绕着,灼成片片乌黑,房梁燃着火,连着垂下的帷帘,将整个宫殿都包围在大火之中。 一阁间,只见晋元帝正瘫坐在地上,目光兇狠的看向前方,裴皇后正坐在桌前,全然不顾四周的火光,悠闲的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将酒杯放下,裴皇后起身,一步又一步缓缓向晋元帝走去,目光淡淡的看着正瘫坐在地上的晋元帝,嘴角慢慢勾起讽刺的弧度,开口,“真是不得不服老,这血气方刚的皇上都病了,都瘫了。” 说话间,裴皇后慢慢蹲下身,微微笑道:“起初发现宫变时,皇上是想装瘫的吧,没想还真瘫了。 呵呵,还多亏了那香囊中的蒲草与勾魂香,莫不然皇上还是想瘫都瘫不得。” 听到此,晋元帝眼中的恨意更甚,就像是要吃人那般,裴皇后却是不介意,只是轻飘飘道:“皇上何须动怒,不过区区小事罢了,想当年你不正是那样对她的么?这也算是因果循环了吧。” 说着,裴皇后起身,拿起桌上的酒,狠狠向晋元帝脸上泼去,遂将酒壶摔下,碎成了数瓣,“当年,是本宫没用,活活的看着她死了,现在,本宫却能轻而易举的杀了你,只是,本宫又怎会让皇上如此安稳的去了?” 说着,裴皇后又蹲下身,凑近晋元帝,一句一字的说着,“想来,皇上得知你宠爱的宸儿是宋渊孽子时可是癫狂了吧,不过,还有一事皇上却不知,玦儿自幼便由本宫照料,他的生母是住在本宫宫中的贵人,那生父是本宫宫中的侍卫,并非皇上。” “你······你这个贱人!”晋元帝那眼睛瞪得像是要掉出来那般,勐地喷出一口鲜血,颈间青筋爆出,面色发青,像个要吃人的妖怪。 “倒是浔儿,可是皇上的亲生骨肉,没想皇上却想杀了她,也算是得了报应,竟是为他人养了多年的儿子,这东玄可是差点就姓宋了呢,真是愚蠢至极!”裴皇后狠狠将靠在墙边的晋元帝推到在地,勐地起身。 “不过,也不是姓楚了,本宫窥见了皇上偷偷留下的传位密诏,可是要传位给玦儿呢,让本宫好好想想那侍卫姓什么来着。”说着说着,裴皇后竟笑出了声。 笑声越大,火光也越大,火已蔓延到了阁内的帷帘,火光映着裴皇后的脸,衬得明艷至极,就连那身上的素衣都艷了。 晋元帝看着那笑得癫狂恣意的裴皇后,如她初嫁入宫中的明艷模样,只是折磨到白头,留下的只有恨了。 他喜的本就是那清冷的女子,而裴皇后却属那明艷妖娆模样,他不喜的,但却也不嫌,也算是相安无事,加之裴皇后却也不妒,他宠了一个又一个妃嫔,她也不曾说过半句,哪怕是连后来他最爱的玉贵妃,她都未做声,这倒是让他对她高看几眼。 加上裴皇后又够端庄高贵,当得这一国之母,裴家又无策反之心,这后位最适的人选便是她,晋元帝本以为可如此相安无事下去的。 没想,他却得知,他最爱的女人竟是和他的皇后有了私情,这无疑是晴天霹雳,任何男子都不可忍受,何况他是帝王,一个贵妃,一个皇后,她们怎敢! 第122页 因着裴家,他杀不得裴皇后,却是杀得玉贵妃,他绝不容许她们同活,背叛他的,就该付出代价! 可笑的是,他几将天下捧在玉贵妃面前,她却不稀罕看一眼,她稀罕的却是他的皇后! 因着心中始终有愧,他便想对玉贵妃唯一的儿子补偿,养在身边,亲自教导,甚至明知他无用还欲将东玄交由他,没想却是被她摆了一道,那哪是她的儿子,哪是他的儿子,分明是他的宠妃与他的宠臣的孽子! 她真是好狠,不爱就罢了,就连死了还要狠狠摆他一道! 因她的缘故,他恨极了楚浔枂,为了给楚宸灏铺路,他想法设法除去楚浔枂,当得知楚辰玦对楚浔枂有那禁忌之情时,他更加坚定了要除去楚浔枂之心,没想楚宸灏也罢,楚辰玦也罢,皆不是他的亲骨肉。 而他的亲骨肉正是那他想方设法要除去的楚浔枂! 真是可笑至极了,他这一生,枉费为帝王,竟连亲生骨肉都识不得! 又是一口淤血吐出,就连那双眼睛都变得浑浊了。 裴皇后停了笑,她看着地上那绝望欲死的晋元帝,轻轻的说着,“临死前我未见得她,但我却知她在等我,她曾同我说过,虽不同年同月同日生,却可同年同月同日死,如今你也要死了,大仇得报了,她等了我那么多年,我也该去寻她了。” 语罢,裴皇后转身,一步一步向火海迈去,却是停下了,转头看着晋元帝,轻声说着:“她曾说过她心悦我,可曾对你说过?定是没有吧。” 声落,火苗蔓延上了她的裙角,映着她那明艷的脸,嘴角含笑,竟比含春的豆蔻少女还要动人,房梁落下,裴皇后彻底消失在火海。 趴在地上的晋元帝的那浑浊的双眼也闭上了,没了生息。 纠缠了近三十年,终是有了个了结。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卡文了233333 第70章 第七十章 败得彻底 一小卒慌张从远处奔来,附在楚宸灏耳边悄声说着什么,楚宸灏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小卒,面色变青了。 楚浔枂看着楚宸灏那发青的脸色,还有掖庭那已漫上天边的大火,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紧紧拽着拳,面色发冷,举着刀,大喊:“杀!把叛贼楚宸灏拿下!” “浔公主?”姚祯善面带惊恐看着楚浔枂。 楚浔枂却是没理他,提刀勐地往前冲去,裴家军也一涌而上,举刀杀着楚宸灏的人,他们已是乱了阵脚,慌忙应对着,终是不敌。 一行人护着楚宸灏往后退去,前方的人死死地挡住裴家军前进,只见楚宸灏上了马,正驾马往后宫而去,楚浔枂记得那也是有个通往宫外的门的。 哪会让楚宸灏如意,楚浔枂也快速上马,手持长矛,率估摸百余人追去,不愧是逃命,楚宸灏狠命的甩着缰绳,飞快而逃。 楚浔枂虽落了楚宸灏十余米,却也不慌,现大焉都是她的人,就算楚宸灏逃出去了又如何,还不是逃不出她的手心。 出了宫门,却见楚宸灏往皇宫正门的方向赶去,楚浔枂心中存疑,快速驾马跟上。 近宫门,却见楚宸灏下了马,德妃正一把抱住他,面色带悲,一干大臣正站在宫门口,以宋渊为首,李铭太与范韬也在其中。 强□□末,她倒是要看看他们还有何手段,下了马,楚浔枂慢步走去,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宋渊向前,指着她的鼻子,悲愤道:“浔公主你竟带裴家军闯入大焉,意图发起宫变,实在该杀!” “呵,发起宫变的人不正是楚宸灏么?”楚浔枂慢慢走近,目光扫过一众大臣,最后将目光固定在范韬身上,轻飘飘道:“前几日,幽禁父皇,围剿御林军与裴家军,发起宫变之人是谁,想必各个大臣心中有数。” 楚浔枂这话一出,大臣们也不做声,却见李铭太站出来,手持一圣旨,将开口,“皇上病重,命六皇子代理朝政,没想三皇子不满,竟擅自率裴家军离开边界,入大焉,意图谋反,事败,浔公主助纣为孽,救三皇子出皇城,后又率姑苏裴家军杀回大焉,意图夺取皇位。 好在皇上英明,在临终之际将圣旨交由臣,圣旨清楚写出,传位于宸王。” 语罢,李铭太将圣旨打开举在手上,让每个人都看得清,那圣旨上有国玺与晋元帝的私章印迹,就连字迹都是晋元帝的,不可能作假,却也无一人出言,朝臣皆静默不语。 楚浔枂看着那圣旨,只是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轻飘飘道,“父皇早就被楚宸灏挟持,这圣旨是被逼迫写的也不一定,而且······” 楚浔枂看向德妃与宋渊,讽刺的笑着,“莫非你们以为父皇会将这东玄交由一个并非楚姓之人,楚宸灏并非我父皇的骨肉,德妃难道不知么?这楚宸灏是你与宋丞相的儿子呢。” 楚浔枂这话一出,德妃面色一变,很快又復原了,反驳道:“浔公主,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你真是好歹毒的心肠,竟为了皇位而如此污衊你六哥!” “何来的污衊,你何曾见过我玉娘娘去看楚宸灏?还不是早早得知她的亲子被你调换了。”语罢,楚浔枂看向茗香,“将那人带来,好让德妃看看,什么叫自欺欺人。” 第123页 茗香驾马退下了,德妃额头的汗水更多了,就连宋渊面色都青了,却见李铭太向前,厉声呵斥着:“都到这般地步了浔公主还不知错,还要污衊兄长,皇上分明都将传位圣旨给了臣,圣旨上清清楚楚的写了将皇位传给宸王。!” “其他大臣也以为此事乃本公主污衊楚宸灏么?”楚浔枂淡淡的瞟了眼众大臣,那些大臣纷纷低下头,却不敢说话。 楚浔枂轻哼了一声,转头看着宋渊与德妃,讥讽道:“现下大焉被裴家军占领,只要本公主肯,一声令下,把你们杀掉不正是轻而易举,到时有谁会管本公主是否篡位,不过,本公主却是不爽,不爽别人诬赖,反正是将死之人,玩玩又如何?” 不过一刻钟,茗香便驾着马带着一人过来,那妇人下马时,德妃的面色又发白了,紧紧压着牙,不敢发出唿声。 “这人德妃应该是熟悉至极吧。”楚浔枂一把将妇人拉出来,说道:“你且把德妃与宋渊所做的腌臜事说出来即可。” 闻此,妇人抬眼看了德妃一眼,面色惶恐,又偷偷瞥了眼楚浔枂,咬牙开口,“奴婢······奴婢乃德妃的乳母,德妃入宫前与宋渊公子有婚约,诞下一子······那麟儿由奴婢照顾,后德妃入宫,一岁时那麟儿变了模样,奴婢曾暗中听闻宋渊公子道那麟儿已暗中与宫中贵妃之子调换······” 这乳母才说完话,没想德妃竟是嚎啕大哭起来,“本宫待你不薄,如今你竟是对本宫反咬一口,莫不说宫中戒备森严,本宫又是如何将孩子送出,还有本宫又怎会做出那苟且之事,宋渊乃本宫表兄长,又怎会如你所说一般!” 宋渊却是提刀,欲攻向妇人,楚浔枂哪会让他如意,轻轻抵刀而挡,遂从衣襟掏出宋君颜给她的半月形玉佩,“这东西可是熟悉?这是玉娘娘的孩子出生后玉娘娘给他的,其上刻有一宸字,可听闻楚宸灏的半月形玉佩早就丢了。 当年玉娘娘得知亲子被换,本想禀明父皇,没想宋丞相与德妃却以玉娘娘亲子之命为挟,无法,玉娘娘才将这半月形玉佩留下,并留下书信一封,作为证据,以待来日揭发。” 语罢楚浔枂从衣襟中取出一封书信,打开,上面正是玉贵妃的字迹,她看向宋渊,“这证据被玉贵妃交由我外祖父,故在父皇命御林军搜裴府时发现,才知楚宸灏非他亲生子,震怒,没想消息却是被宋丞相得知了,故才联合楚宸灏发起宫变。” 瞧着那半月形玉佩,宋渊与德妃便知他们完了,当年玉贵妃那般受宠,那半月形玉佩就是在楚宸灏百日宴的时候玉贵妃赠予的,朝中大臣都见过的,不会没人识得的,而且玉佩失踪一事也是闹了个沸沸扬扬。 宋渊却是青了脸,那玉佩分明被他放在了密室中,且有他用的,没想竟是成了祸害!还有那妇人,宋渊恶狠狠看向李铭太,他分明要他杀了她的,为何还留着! “不过一个孽子,被父皇捧在手心多年,不知足就罢,还囚禁父皇,发动宫变,不过一条蛇,还成得了龙?”楚浔枂讽刺着。 没想楚宸灏却是动了,狠狠举刀向她砍来,楚浔枂也不畏惧,举刀而对,四周的裴家军快速将他们包围起来。 楚宸灏虽面色阴沉,却也不走,依旧淡定。 楚浔枂却是笑了,挑眉,“还等什么,以为那五万邓家军还会来么?” 听到楚浔枂的话,楚宸灏一惊,双目瞪圆直视楚浔枂,楚浔枂又道,“他们早就全军覆灭了,死在了裴家军手上,就如当初死在邓家军手上的裴家军那样,再也赶不来了。” 楚宸灏只觉两眼发黑,整个人都瘫了下去,他败了,他舍了大焉城,让裴家军与御林军潜入大焉,让他们以为胜了,之后他再命潜伏在大焉城外的五万邓家军攻入大焉,来个翁中捉鳖,将裴家军与御林军一网打尽。 当初,晋元帝不止命裴家军离开边界,还有五万的邓家军,却是因着裴家军的缘故没有对外公布,没想楚浔枂竟会发现那五万邓家军的存在! 哪怕是楚浔枂揭穿他的身世,他都不怕,只要那五万邓家军攻入大焉,将楚浔枂他们与知情人全杀了,又还有谁能得知这秘密。 方才以裴皇后来要挟楚浔枂,无非是在拖延时间罢了,可他却想不到,这裴皇后竟敢放火,这也无碍,只要邓家军及时赶到即可。 可如今,他的人马几乎全军覆灭,连那五万邓家军都没了,他败了,败得彻底。 瞧着楚宸灏那灰败模样,楚浔枂轻声说着:“莫非是在想本公主如何得知那五万御林军的存在?” 楚宸灏不应,楚浔枂却是笑了,“这可是邓悯先告知于我。” 听楚浔枂提到邓悯先,楚宸灏狠狠看向楚浔枂,面目都扭曲了,楚浔枂笑得更大声了,“以臣子的妻女作为把柄,这事不止你会。” 这下,楚宸灏勐地吐了一口血,两眼一闭,昏过去了。 楚浔枂挥手,裴家军快速上前,拔刀指向楚宸灏几人,将他们包围在其中,宋渊与德妃的双眼都变浑浊了,这下他们彻底败了,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待裴家军将楚宸灏他们押下后,楚浔枂看向那些大臣,说着:“各位大臣的妻女已由裴家军送入各自的府中。” 第124页 说完,楚浔枂看向李铭太,嘴角微勾,“倒是想问问李大人,这圣旨是从何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卡得销魂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并不稀罕 不过一日,裴家军便彻底将德妃一派的余孽清除,定了局,街道上横列的尸体已开始清除,夕阳下,楚浔枂看着那一地的红痕,即使用水都清洗不净,鼻尖依旧萦绕着血腥味,令人作呕。 “去看看他们审李铭太审得怎样了,我要先入后宫。”楚浔枂吩咐着。 “是。”茗香看着面无表情的楚浔枂,终究说不出安慰话,领命退下了。 花卉已被折了枝,落败的花瓣与枯残的小草交融着,一地狼藉,原本明亮透白的宫墙已染上黑红交织的痕迹,证明那场厮杀存在过。 慢慢走入深宫中,那是掖庭,又不是掖庭了,火已被扑灭,余下一堆黑炭与几根幸运未被烧尽的柱子,其余的都没了踪迹,皆成了黑炭。 见来人是楚浔枂,宫人与士卒纷纷行礼,楚浔枂摆手让他们起来,便不再做声。 楚浔枂看着那空荡的房橼,已无一物,她母后也没了,紧紧拽着手中的信纸,这是裴皇后给她的,不过一句话:允诺,将去,勿念。 允诺,她知道是允了谁的诺,裴皇后曾与她说过,玉贵妃在等她;将去,将去玉贵妃所在之地,那孟婆桥头;勿念,可她做不到,明知裴皇后死意已生,她拦不住的,明知那是裴皇后最好的归宿了,可她还是不想如此,她想她活着,她还想吃她亲手做的桂花糕。 只是,再也吃不到了。 过了许久,楚浔枂才开口,“就在此地挖坑,将木炭全部埋下,建佛堂。” “是。”一领头的宫人应着。 “浔公主。”尖细的声音传来。 楚浔枂转头,见来人是姚祯善,就淡淡回话,“姚总领有何事?” “皇上留了东西给浔公主,还望浔公主随奴才一同去取。”姚祯善拱手作揖。 “好。”楚浔枂应着,跟着姚祯善往前走着。 姚祯善将楚浔枂带入御书房,走进,御书房已被收拾完毕,又如从前的模样,只是桌上却不见了那一堆奏章。 只见姚祯善将手放在案桌下,也不知动了哪里的机关,只见桌角处有一块玉砖动了,缓缓打开,随即露出一镀明黄色的木盒。 姚祯善将玉盒拿出来,打开,取出两道圣旨,交由楚浔枂,说道:“这是皇上命奴才出宫前夜所写,藏于暗格中,以防不测。” 楚浔枂接过圣旨,打开,先是果不其然的表情,接着又打开了另一道圣旨,面色却是变了,她看着两道圣旨上的国玺印迹与晋元帝的私印,也不做声。 她看的第一道圣旨指明了将皇位传于楚辰玦,而第二道圣旨却是传位于她。 “这当真是他立的?”楚浔枂看向姚祯善,语气泛冷。 “这两道圣旨正是皇上亲手所写,皇上曾言,若是瑾王性命有忧,则由浔公主为东玄操劳一二。”姚祯善的话说得很委婉,却让楚浔枂能清楚知晓其中之意。 若是楚辰玦活不了,那么登上皇位的人就是她了,只是她楚浔枂却是不稀罕了。 见楚浔枂不说话,姚祯善又出言,“如今瑾王昏迷不醒,以顾东玄安泰,还望浔公主仔细思量。” “思量?”楚浔枂看向姚祯善,将手中的圣旨扔在桌上,止不住愤怒道:“就为了那个位子,本公主的外祖父没了,母后也没了,三哥也至今昏迷不醒,侄儿也找不到了,他当真以为本公主稀罕那个位子? 以命护着那位子的人是他,使尽万般手段让本公主那位子无缘的人也是他,如今他倒好,一死百了,留了一个烂摊子,就记得本公主了?” 听到这话,姚祯善跪下了,垂下头,“念及东玄,还望浔公主三思。” “如今除了浔公主与瑾王,其余皇子与公主皆被宋渊一派除了,有资格登位之人,除却浔公主与瑾王已无他人。”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楚浔枂循声而望,只见一身白衣的国师正从门口缓缓走来,怀中抱着一只黑猫。 “若不及时整顿朝纲,恐有旁支与歹人趁机作乱,如此东玄堪忧。”国师在楚浔枂面前站定,又道:“不登位也可,莫不如浔公主先整顿朝纲,代为摄政,至瑾王甦醒再做打算,到时浔公主摄政名正言顺,也无乱臣敢出头。” 楚浔枂看着国师,他说的确实在理,没想宋渊竟是这般狠,竟将她其他皇兄皆杀了,甚至连公主也不放过,想起至今仍昏迷不醒的楚辰玦,楚浔枂面色更冷了,这宋渊当真想让楚家绝后。 看如今的场面,也唯有按国师所说来做,才能使东玄快速安定,莫不然不恐内忧,倒恐外患,东玄朝纲动盪之事定是被其他三国知晓了。 朝中的大臣几乎全都倖免于难,协助她处理政事倒是不难,只是,楚浔枂却是不知楚辰玦何时能醒,她就要将一生耗在这皇位上不成? “正是危机之时,浔公主不得犹豫,也犹豫不得,唯有此法才行得通。”国师又言。 楚浔枂也没应,又沉思片刻,才点头,“好,就如国师所说。” 第125页 “贫道定尽其所能辅佐公主。”国师淡声说着。 楚浔枂只是淡淡点头,也不回话,她看着国师怀中的那只猫,黑毛光亮,双目幽深,不正是在皇家宗庙中叼走鱼肉的那只野猫么。 许是察觉到楚浔枂探究的目光,国师就微微勾唇,也不做声,楚浔枂也没问,既然国师当初选择救她,那便有他的目的,也不怕他不提出。 楚浔枂命人将范韬传来,歷经大变,范韬双鬓的白髮又多了些,身形远比之前消瘦,不过目光却比从前还要犀利。 楚浔枂将整顿朝纲一事交由范韬,明日按原定时辰让大臣入宫上朝,范韬本是推脱了,但楚浔枂却不给他这机会,“朝中大臣我熟识的不过寥寥几人,可信之人也不过是范大人,若是范大人推脱,明日早朝之时有臣子与本公主发起冲突,本公主本就不是君子,只动手不动口,就免不了流血。” “也罢,也罢。”顿了顿,范韬看向楚浔枂,又道,“如此,臣便领命,不过在政事一事却是要国师相助。” 楚浔枂也不意外听到此,回答:“便如范大人所言,由国师与范大人一同整顿朝纲,处理政事。” 说完,楚浔枂看向国师,国师就点点头。 处理完朝堂之事后,楚浔枂便离了宫,坐着马车直奔天牢,街上已被清洗干净,天色暗下,街上点着灯笼,虽空气中依然瀰漫腥味,却有几人行走于街上,多数是巡逻官兵,少数是百姓,终究是有了人气。 入了天牢,也不顾空气中的腐臭味,楚浔枂快步往里面走去,惨叫声与细鞭的拍打声交织着,渐近,楚浔枂见木架上正绑着一个人,穿着一身囚衣,不过白色的囚衣已染上血印,有一狱卒正挥着细鞭拍打着那人。 “公主。”茗香见楚浔枂来了,就走上前。 “他可招出什么?”楚浔枂慢慢走近,淡声问着,聪耳不闻那痛苦的惨叫声。 “没说过一句话,就连圣旨的事都未交代。” 楚浔枂点点头,走近,他看着身上依旧在渗出血的李铭太,示意狱卒停下手中的细鞭,狱卒退下了。 离李铭太不过半步,楚浔枂淡声说着:“那圣旨一事李大人不愿说便不说了,其中的缘由本公主也能猜到,只不过与北云有私之事,却是不会如此轻易略过。” 李铭太不过闷哼一声,也没有回话,楚浔枂挑眉,看向身旁正烧在炭火中的热铁,拿起,将烧得发红的热铁拿过去,微微带笑,“李大人可想要闻闻这熟人肉的味道?” 能明显看到李铭太的身子抖动了了一下,却也依旧不说话,瞧着他这幅模样,楚浔枂便知问不出什么了,已不耐,没有任何犹豫,勐地将热铁压在李铭太的胸口,烧破了囚服,传来烧焦味。 李铭太的痛唿声如穿透耳膜那般,迴荡在牢中,让人毛骨悚然。 这烫烙之刑让是读书人出身的李铭太忍不住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楚浔枂面色微淡,平静的将热铁放下,看向身旁的狱卒,“取来冷水,将他弄醒。” “是。”很快,冷水取来,狱卒将一整桶冷水泼在李铭太身上,李铭太悠悠转醒。 冷水将李铭太脸上的污渍洗去许多,只见李铭太恍惚的仰头,本想离去的楚浔枂却是快速停下,走近,伸手捏着李铭太的下巴,竟见那面颊与颈间有一层薄膜。 没有任何犹豫,楚浔枂伸手,快速将那张膜撕下,现出一张陌生的脸,这竟是一张□□! 不是李铭太! 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那人勐地突出一口黑色的淤血,接着哀嚎一声,两眼又是一闭,楚浔枂将手探在那人的鼻尖,已没了生息。 回头,楚浔枂看了眼茗香,茗香上前,给那人把了脉,面色微沉,遂看向楚浔枂,“公主,这人吞了毒。”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卡文中2333333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万人之上 “罢了,将人处理了。”楚洵枂淡声吩咐着,转身离去。 既然李铭太与北云有私,楚洵枂就知他并不简单,这金蝉脱壳之法倒也不让她意外,她可不认为李铭太会将命压在楚宸灏身上。 出了天牢,正见琉玹压着一干女眷与孩童往天牢中带,琉玹停下,禀告着,“夫人,宋渊与楚宸灏的家眷已带到。” “关入天牢中。”楚洵枂冷声说着,见曾经的宸王妃抱着不足一岁的儿子正带着惶恐与愤怒悄悄的窥着她,也不怕,楚洵枂回视着,目光冰冷,虽说稚子无辜,但铲草除根之理她还是懂的。 只是,楚洵枂看着那个孩子,目光更冷了,都过去这般久了,小圆儿还没有寻到。 琉玹命属下将这些人带下,向楚洵枂禀告事宜,“夫人,李铭太宅院已空,除却奴僕,夫人小姐已不见。” “嗯。”楚洵枂点头应了一声,离开了,早就料到的事。 回到公主府中,楚洵枂看着姚祯善命人从宫中送来的木盒,打开,里面除了两道圣旨与国玺外,还有一小木盒,还有一本小手扎。 将手札拿起,打开,每页都是密密麻麻的字,且是熟悉的字迹,这是玉贵妃所记,绝大部分皆是每日暇事,只是,楚洵枂却看到了一条:一万兵箭,藏于裴府,出宫取,助事成。 第126页 兵箭,不正是当初在裴府密室发现的兵箭么。当初楚洵枂就疑裴府兵箭从何而来,原来竟是玉贵妃藏的,而且还是打算用于逃出宫中而用,如此,裴将军定是知玉贵妃之事。 没想,逃出宫不成,裴将军又无法处理那万余兵箭,便只能藏于密室,落了锁,也难怪那个后院从未开过门。 只是,没想晋元帝竟看了玉贵妃的手札,发现了那批兵器的存在,藉此来污衊裴将军意图谋反。 没有任何犹豫,楚洵枂拿起那个小木盒,打开,正见其中有一材质极好但刻工粗糙的虎形玉佩,玉佩右下角刻有一宸字。 楚洵枂拿起玉佩,端详了一会儿,再拿起本压在玉佩下方的几张纸,纸张已泛黄,一张纸张上是记载着生辰八字,刻有缘德医馆的章,那人名为宋君颜,只是,楚洵枂却记得宋君颜的生辰八字本就不是这个。 遂打开那红色纸张,这竟是当年德妃与宋渊的婚书。 背面所记:有私,缘德医馆诊,诞下一子,名君颜,两岁换之,得贵妃之子。其余的纸张皆是缘德医馆的大夫与原先照料宋君颜的僕人的证词,还有一张证词竟是宋君颜名义上的生母所写。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了,那原先名为宋君颜的宋渊私生子与玉贵妃的儿子楚宸灏被人调换了。 只是,楚洵枂看着这些证词,但凡拿出就能轻而易举的扳倒宋渊,而玉贵妃却瞒着,甚至就换子一事与宋渊达成了某种协议,倍受宠爱的皇子明显比一内宅庶子的身份要好得太多。 又思及宋君颜在北云的身世,脑海中浮现玉贵妃那温和的模样,只是在这温和的面容下究竟藏了多少的秘密? 而且,楚洵枂将玉佩和纸张都放好,关好小木盒,这定是当初御林军在裴府寻到的东西,裴皇后曾与她提及的藏于裴府的德妃的把柄,且是玉贵妃留下的。 也是这东西,害了她外祖父的命,得知帝王丑事,晋元帝又怎会放过他? 回了隔间,打开墙上的暗格,将这那木盒与手札放入,落了锁,这些东西还是不要现出来的好。 直至入夜,琉玹才带着属下将小圆儿寻来,寻到小圆儿之时,他正被关在楚宸灏府中的一破落小黑屋中,好在楚宸灏还留了个乳母照料他。 楚洵枂抱起小圆儿,小圆儿便趴在楚洵枂的肩头哭泣着,断断续续的说着,“姑姑......姑姑.....” 楚洵枂轻轻的拍着小圆儿的后背,知道他定是受惊了,就轻声哄着他,心中确实庆幸着,还好小圆儿平安无事。 过了近一刻钟,小圆儿才止住了哭声,就挽着楚洵枂的脖子,奶声奶气的问着,“姑姑,我想找母妃。” 听小圆儿提到宋清漪,楚洵枂目光一暗,随即轻声回答:“你母妃受了风寒正在姑苏城养着病,待她病好了,就会回大焉的,小圆儿先乖乖的,好么?” “好。”小圆儿点点头,“那母妃可要快些回来,我好久不见母妃了......” 楚洵枂也没应,只是对着小圆儿笑笑,就带着他出去用晚膳了。 她并没有欺瞒小圆儿,宋清漪确实在姑苏城,媛兮正看着她,不过却不是养病,想起宋清漪做的那些事,楚洵枂面色又冷了些,她做不到丝毫不介怀。 而且,楚洵枂想起此前宋清漪送与她的那个蒲草香囊,同样味道的香囊在干清宫中找出来一个,是裴皇后做过手脚的,里面除了蒲草还有勾魂香,佩之,能让人四肢软无力,武功尽失,瘫痪在床,直至死去。 只觉后背发凉,当初是她不喜那香囊的味道才让茗香将它放在隔外杂物处,也趁此逃过一劫,若是她当真配带了那香囊,现在她已没命了吧。 她竟不知宋清漪会如此恨她,恨不得她死了。 因着朝中政事有范涛与国师辅佐,很快又回了正轨,时间已过月余,越久,楚洵枂便越想离了。 晨光熹微之时她便要起,每日皆是在御书房中处理政事,虽有国师与范涛相辅,却也枯燥乏味,她本就知那皇位不好坐,可楚辰玦却迟迟未醒。 处理完那一堆奏章,楚洵枂乏了,就将笔放下,正想闭目养神,没想国师却推门而入,身后是捧着一沓奏章的范涛。 “洵公主,这是今日的奏章,还需批阅。”范涛将奏章放在案桌上,行礼道。 “先撤下,本公主乏了,想歇歇。”楚洵枂随意摆手,她确实乏了。 “不可,这奏章乃东玄各处送来,下午便要快马加鞭送回,还是该先批示完毕。”范涛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着。 楚洵枂看着那一本正经的范涛,暗暗在心中嘆了一口气,从前为何她不觉范涛在公事上这般严格,便揉了揉眉心,强忍着困意,说着,“也罢,批阅便批阅。” 语罢,楚洵枂正要拿起奏章,却听到国师温声说着,“这奏章乃东玄各处送来,多数为例常禀报,倒也无大事,可先由范大人审阅,发现重要之事时再禀告公主即可。 处理了一天政事,想来公主也乏了,去御花园走走也可。” “国师言之有理。”楚洵枂起身,对着范涛笑笑,拍拍他的肩膀,“有劳范大人了。” 语罢,楚洵枂就向外迈步而去,范大人正想说什么,国师却是对着他笑着摇摇头,遂跟上楚洵枂。 第127页 楚浔枂知道国师在后头跟着,却也不说话,这一个月以来,在政事上,国师总能说上一二,有时他的见解甚至比范韬的还要好,也给提点了她许多。 只是越是这样,楚浔枂便越是不安,就凭晋元帝被囚禁了,而国师依旧安然无恙,这就说明国师不简单,一个不知深浅的人留在身边总是个祸害。 想到这,楚浔枂停下了,转头看着国师,开口,“国师为何要将那皇家密道透露与我?” “若贫道说是命,公主可信?”国师往前,离楚浔枂有一步的距离,淡声回答着。 “命?”楚浔枂有些不解。 “浔公主的命格乃帝王,不会就此陨落了去。”顿了顿,国师又道:“且,两年前贫道曾给公主算过一卦,今年会有一大劫,如今,大劫已过,公主后半生便是安康荣华。” “帝王之相?”楚浔枂却是笑了,“就连代理政事都是赶鸭子上架,本公主不过想当一闲人,国师算错了。” 说完,楚浔枂便离去了,她可是清楚的很,拥有了操控天下的权力,便也要为天下倾尽一切,于情也,于人也,最终如她父皇那般被那皇位束缚,她可不想这样。 国师也没跟上,只是看着楚浔枂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唇角微勾,末了才离去。 回到御书房中,范韬见来人是国师便走上前,询问:“国师可有向公主提就位一事?” “算是提了。”国师淡淡点头。 “如何,公主可有应了?”范韬的语气有些急切。 “范大人早该猜到,她会拒了的。” “唉。”范韬嘆了一口气,这半个月都是楚浔枂在处理政事,他们不过是在辅佐一二,但楚浔枂并未正经的文人出生,却也由此在许多事情上她总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那意见看似不合常理,却意外行得通,虽说如今比不上之前在位多年的晋元帝,但若在锤鍊几年,很快就能赶上甚至超越晋元帝。 若是东玄能有此君主,倒也不怕东玄衰也。何况,楚辰玦依旧没有甦醒的迹象,也不知会不会醒,由楚浔枂登位最为妥当,只是,楚浔枂却不愿登位。 看着焦急的范韬,国师却是淡淡的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范大人不必焦急,公主的命格本就如此,本就该是她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拒不得的。” 说着,国师的眼中暗光流转着,面色微淡。 作者有话要说: 给看文的小可爱说声对不起啊,今天快三个小时才码了58个字,所以今天没有更新了。 我想请假几天,可能是周六或者是下周我再更新吧。 也没什么,只是真的失恋了,心情很乱,码不下了。 对不起,明明说好日更的,可是却没有做到,真的超级对不起。 我会记着欠了多少天的,之后再一起补回来吧,可能是一天两更酱紫补。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此去经年 不久,宋君颜传来消息,北云之事已解决了,不过却是要留在北云一段时间,但具体原因却没在信中提及。 楚浔枂倒也不担心,许是怕在信中提及不安全也说不定。 没想,五日后北云皇室却发布告,十六年前北云傅皇后诞下一子,没想却为奸人所掳,后被东玄已故丞相宋渊记于名下收养,名曰宋君颜。 其几月前遭遇湍流,入北云境内,由此为皇室寻得,再以滴血验亲,正乃六皇子也,遂帝后认之,记名于宗庙,改名为君颜。 当初宋君颜查身世之时涉及到北云镇南王,以为不过也是与一个王爷有关罢了,没想他竟是北云皇子,楚浔枂面色微淡,作为皇子又怎可离开北云? 他这不是要在北云待一段时间,而是要待上一世的。 “公主,歇息一下吧,都批了一天的奏摺了。”看着面色发冷的楚浔枂,茗香有些担忧的说着,将刚备好的茶点端上来,放在案桌上。 楚浔枂不过点点头,将手中的笔放下,拿起一块御桃酥咬了一口,茗香给底下报信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让他先退下了,又想起方才的消息,茗香更是不喜宋君颜了。 每每在公主煎熬之时,他都不在,如今又成了邻国皇子,且北云还是东玄的敌国,东玄谁不知道浔公主的驸马才薨不久,死而復生又算什么事? 只是,虽是想着,茗香却也不敢同楚浔枂说这些话,她并不想楚浔枂为难,却是暗暗为楚浔枂不值罢了。 其实,楚浔枂心中却是恼的,因着宋君颜提前未与她说他成了北云六皇子,但又是怕,怕就此不负相见了。 国果真不可一日无君,年前刚大败的西夷窥东玄朝堂震盪后又暗暗养了兵,欲来年大战,无法,为稳固江山社稷,楚浔枂与国师定了约,若一年后楚辰玦依旧不醒来,那她便即位。 虽知皇位不好坐,可她若是不坐,那这东玄真当要改了姓,加之有西夷虎视眈眈,她本就不是心繫天下,但要她冷眼旁观看东玄破败却也做不到,毕竟这东玄也算是她外祖父率裴家军以血肉之躯征战得来的。 至于宋君颜的事,楚浔枂却是暂时放下了,虽说之后宋君颜也有命人传来书信,不过是些无关紧要之事,久了楚浔枂也是乏了,便不想再想了。 第128页 因为,她知晓,宋君颜有他的事要做,而她也要理着自己的事,目前,宋君颜离不了北云,而她也离不了东玄,相隔两地,若无相见的契机,又何必白白挂念,白费了相思。 只是,楚浔枂看着信纸所记,李铭太竟是北云的靖王爷,一个曾权倾朝野,却又于二十年前销声匿迹的异姓王,一个异姓王隐藏在东玄二十年,他究竟要干什么? 楚浔枂沉思着,眉头紧蹙,却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过了半年,已是开春,楚辰玦终究醒了,听到消息时楚洵枂便放下手中的奏章,乘着马车前往瑾王府。 入了王府,楚洵枂恰好瞧见往阁间赶去的小圆儿,便唤住了他,牵着他的手一同前往。 小圆儿倒是比半年前懂事许多,开始时小圆儿也问过楚洵枂几次他母妃何时回来,后来在楚洵枂的授意下,也不知他身边的小太监说了什么,总的小圆儿便不在念宋清漪了,倒是于识字一事认真了许多。 不过,对于楚洵枂,小圆儿依旧是亲昵的,楚洵枂便不再问那小太监,倒是随他了,想到这,楚洵枂捏了捏小圆儿的脸。 “姑姑?”小圆儿抬头,有些疑惑的看着楚洵枂。 楚洵枂也没说话,对着小圆儿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继续牵着他的手往前走着。懂事点也好,毕竟那个皇位是她三哥的,日后小圆儿也就是皇子了,只有聪明的皇子才能笑得最后。 日后她三哥定会纳妃,会有更多的孩子,但不管是谁,于她而言都没有小圆儿这般亲昵了,她倒是希望小圆儿好些,哪怕是日后登位之人不是他,也不要输得太惨。 “也是要聪明些呢。”楚洵枂呢喃着。 “姑姑,元儿定会好好听太傅教导的。”小圆儿拉拉楚洵枂的手,故作严肃的说着。 “好好好。”楚洵枂又笑了笑,“待会儿见到你父王乖一些啊。” 才入院中,就楚辰玦坐在石桌旁,一席墨衫,倒是肤色苍白了许多,也消瘦了,不过双目却炯炯有神。 “三哥。”楚洵枂对着楚辰玦笑笑,随即放开了小圆儿的手。 小圆儿快步跑过去,渐近楚辰玦却又慢慢停下了,做足了端庄恭敬的模样,一脸的沉着,“元儿参加父王。” “嗯。”楚辰玦应了一声,点点头,“坐。” 接着小圆儿恭恭敬敬的坐到了楚辰玦身边,楚洵枂也坐下了,与楚辰玦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楚洵枂命人传了书信去北云,很快北云那边便传来消息,封六皇子君颜为太子,迎回太子妃,而太子妃正是东玄公主楚洵枂,北云愿与东玄同盟交好。 此消息一出,四国皆惊,虽说人们早知北云六皇子乃东玄宋丞相养子宋君颜,也知宋君颜乃洵公主的驸马,与洵公主感情甚笃,但东玄与北云一向敌对,如今将东玄许会继位的洵公主封为太子妃,竟是有交好之意,确实出乎意料。 且宋君颜不过才被迎回就被封为太子,一时间竟让北云的朝臣摸不清北云皇帝徽宗的意思,这是有意传位还是要棒杀?毕竟树大招风。 楚洵枂的动向也是引人关注的,一来楚洵枂在东玄已有继位资格,且就她代理朝政这半年内,竟是没让东玄出半点差错,可见是个可造之才,如此,她会肯放弃皇位而去北云当那小小的太子妃? 外边虽是议论纷纷,各种猜测层出不穷,但楚洵枂却是有了主意。 “三哥,我想去北云。”楚洵枂看着正练着剑的楚辰玦说着。 “怎就想去北云了,留在东玄可好?”楚辰玦停下动作,收了剑向楚洵枂走近,“若是真不想登上那位子,留给三哥也不是不可,且留在东玄还无人敢欺你。” 楚辰玦醒来后不过休息五日,楚洵枂便不再代理政事,将一切政事交由楚辰玦。 “不过是东玄待久了,想去北云看看。”楚洵枂对着楚辰玦笑笑,“且君颜在北云,自然该去寻他的。” 听楚洵枂提到宋君颜,楚辰玦也没说话,过了许久,才点头,走近,伸手欲摸着楚洵枂的头,“也罢,去就去,这东玄三哥自会为你守好。” 感受到楚辰玦放在她脑袋上的手,楚洵枂有些僵硬,终究也未躲去,抬眼对着楚辰玦笑笑,看着楚辰玦那与从前无异的包容神色,心中却是放松了许多,这还是一直包容着她的三哥啊。 只是,楚洵枂却是未说全原因,除却宋君颜在北云,这东玄她也不想再待了,她本就有继位的可能,若楚辰玦继位后她还留在东玄,虽说楚辰玦知她并无登位之心,可总是怕有心人利用。 加之,裴家没了,她外祖父和裴皇后,还有她一干属下和几万裴家军皆死在了东玄,她确实不想留在东玄了,虽说平日忙着不觉,但每每夜间梦到那鲜血淋漓场景总是会让她心中悲凉,或许换个地方会让她好受一些。 五日后,继位大典举行,楚辰玦登位,楚洵枂也穿着朝服前往,看着一步又一步走上皇位的楚辰玦,楚洵枂只觉心中的大石落下了,那些故去的裴家军总算是没枉费。 只是,出乎楚洵枂意料的是,新皇继位后,封其子楚元箜为太子,封洵公主楚洵枂为护国公主,赐御龙鞭,有监朝督政教太子之权。 第129页 楚洵枂看着站在她面前双手托着御龙鞭的楚辰玦,便恭敬行礼,双手接过御龙鞭,“臣妹领旨,谢皇兄亲信。” 楚洵枂知晓楚辰玦之意,无非是为了彰显东玄对她的看重,既为东玄护国公主,则东玄为她的后盾,让她到了北云后也不被他人看轻了。 之后,又是追封了已故的裴皇后为圣熙皇太后,封已故的裴将军为定国公,又陆续封赏了近五十人,却是没有提到宋清漪。 虽说楚洵枂未明着与楚辰玦提宋清漪一事,却是命人抹掉那关键部分后,偷偷透露了些给楚辰玦,她也未明提该如何处置宋清漪,毕竟宋清漪终究是楚辰玦的妻子,由楚辰玦自己决定妥当些。 直至楚洵枂离开东玄那日,楚洵枂都未问及宋清漪之事。 宫门口,鼓声响,楚辰玦率着小圆儿同一干大臣给楚洵枂送行,楚洵枂走近,给楚辰玦行了个礼,双手将裴家军的虎符递给楚辰玦,“皇兄,这是裴家军的虎符,半年前危急之时你交由我,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好。”楚辰玦接过虎符,点点头。 楚洵枂微微勾着唇角,接着看向站在楚辰玦身后的小圆儿,走近,弯下身,摸了摸小圆儿的头,温声说着:“要好好跟着太傅学习。” “姑姑,元儿会的。”小圆儿点头应着,语气尽是不舍。 楚洵枂笑了笑,又捏了捏小圆儿的脸,遂起身,看着楚辰玦,轻声说着,“三哥,浔儿走了。” “好,保重。”楚辰玦亲自敲了身旁的鼓三下,遂看向楚浔枂,“这东玄三哥为你守着,若是想归就归。” “好,三哥保重。”楚洵枂依旧是保持着笑颜,只是却红了眼眶,她从未想过已继位的楚辰玦还会说这些话,一个君王说着为了她守江山,这分量远比一个护国公主要重得多,这样,就算是在北云,又有何人敢轻视了她,哪怕是北云的皇帝想要动她都要掂量几分。 入了马车,马车动了,渐行渐远,楚浔枂看着越来越模煳的宫门,心中惆怅顿生,此去经年,也不知何时会归,又许是一世了。 直至马车不见了,楚辰玦才收回眼,对着身后的大臣道,“护国公主已走,尔等皆散了。” “微臣遵旨。”大臣整齐应声行礼,退下了。 待一干大臣离去后,楚辰玦才转身,牵着原先在他身后的小圆儿,淡声说着,“回吧。” 楚浔枂离开后,小圆儿心中本来就有些难过,现下楚辰玦竟是牵了他的手,他可不曾记得他父皇同他这般亲近过,心中又是有点喜,却又不敢表现出来,不过是偷偷抬头窥楚辰玦一眼。 察觉到小圆儿的动作,楚辰玦也不说话,只是往前走着,他记得幼时他也是这般牵着楚浔枂的手行走在这皇宫之中,只是,那个无比依赖他的妹妹终究是离开了。 小圆儿的大名唤楚元箜,元箜,圆空,得月而圆,失月而空,他还清楚的记得,幼时楚浔枂以嫡公主身份教训那些欺辱他的宫人,年少时楚浔枂以裴家之军立下为他夺得皇位之诺,虽说明面上是他护着楚浔枂,但暗地里她却几护尽了他,就连这皇位都是她流血流汗拼来的。 她不喜这皇位,他便坐着;她若要,他便双手奉之。 只是,终究是缘空,既结下缘,却不该生了情,不该有的东西,终究如竹篮打水,如庄周梦蝶,一切皆空。 此时,国师府中,国师将一封书信交由一僧人,吩咐道:“将此信送去安淮寺交由师弟。” 僧人允诺,离去了,国师却是摩挲着手中的佛珠,面色微淡,她之责,终究要担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谢谢蜜子的营养液~~比心 这章很肥噢~ 第二卷 北云夺位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初入北云 马车晃晃悠悠,从大焉至边界也足足用了四天,才入边界便遇到前来接应的琉珠,渐渐出了山林,入了烟火之地。 楚浔枂掀开车帘,打探着街道,街上行人往来,衣着款式与东玄的相差不大,不过却是素衣皆多,更有许多头戴冠帽,手拿摺扇的素衣公子,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模样,当真不愧是尚文的北云。 虽是与东玄所差不大的房屋,却是精緻许多,一层或是两三层的楼房,窗上、门上都雕撰着精细的图样,或是兽形,或是花草形,更多的是空谷幽兰与九天摇尾凤凰。 正门的柱上更是刻了一句句文采绝妙的诗词,竟不像是茶馆、酒楼,倒如一文人书房那般文雅。 不同于尚武的东玄,尚文的北云多了几分温润雅致的味道,就如姑苏那般,倒让楚浔枂心悦。 摇摇晃晃又过了五日,终究抵达北云皇城上京,上京城也是热闹极了,街上行人接踵摩肩,商品琳琅满目,商贩吆喝着,客人讨价还价着。 不同于东玄的茶楼,北云的茶楼多喜设在二楼,且只有寥寥几根围栏,敞开着,但凡路过茶楼,掀开车帘,抬眼望去,楚浔枂都能看到茶楼上以文会友的读书人正辩论着,又许是几人围坐,静听长者高谈阔论。 不过,街上人虽多,但女子却极少,除却一些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妇人,还有不过总角之龄的女童外,几见不到年轻的女子,更别提小姐打扮的。 第130页 东玄对女子虽有约束,不过只要有丫鬟侍卫在,闺阁淑女也会不时出街看看,甚至三五个玩伴相约一同出游,而平民女便更是自由。 放下车帘,楚浔枂仔细想了想,左右与北云尚文脱不了干系,尚文则重礼,礼仪约束多,规矩便多,如此对女子的约束也是大,只不过,却不痛快,若每日在闺阁绣花,岂不是枉费了这大好年华? 也不待楚浔枂再想,四周的声音却是渐渐消失了,又掀开车帘,却见出了闹市,道路两侧已无房屋,许是快到宫中了。 不过一刻钟,马车便停下了,才掀开车帘,便见一只素白修长的手伸过来,垂眼,正见那张精緻艷丽却难掩阳刚的脸,这是宋君颜的真容。 “可算是把夫人盼来了。”宋君颜温声说着,将楚浔枂扶下马车。 “有何可盼,太子殿下一人在宫中岂不逍遥快活?”楚浔枂笑着打趣着,却顺从的由宋君颜扶着。 下了马车,不过才站定,立于宫门口的一干宫人便齐齐行礼,恭敬道:“奴才参见太子妃,恭迎太子妃入宫。” “免礼。”楚浔枂淡淡应了一声,遂看向宋君颜,眼中带笑。 宋君颜也不顾一众奴才,伸手轻轻地颳了下楚浔枂的鼻子,遂牵着楚浔枂往宫中走去。 入了宫门,楚浔枂悄悄打量着四周,这北云的皇宫与东玄的构造所差不多,却是红色用得少些,白色用得多些,虽少了些端庄大气,却多了些秀丽雅致。 宫人在前头领路,楚浔枂与宋君颜并排走着,身后是茗香与媛兮还有十余个楚浔枂从东玄带来的侍卫。 路过曲径小路,便见一园,圆拱门上有一牌匾,刻有“撷芳园”三字,从宫门入,不过百步,便见一宫,殿上牌匾所记“宸青宫”。 楚浔枂看着那牌匾,目光转了转,她可记得北云储君的宫殿以青宫为称,而不久前宋君颜被封为太子,所住宫殿为宸青宫,宸字只有帝王可用,如今用在宋君颜的宫殿上,其意明显。 当初晋元帝为显尊宠楚宸灏,便将“宸”字赐予他,而今徽宗将“宸”字赐给了宋君颜,不正是向世人表明他尊宠宋君颜么? 想到这,楚浔枂看向宋君颜,暗暗思量着,注意到楚浔枂的目光,宋君颜倒也没说话,只是笑笑。 接着,便有侍女带着楚浔枂去沐浴梳洗了。 梳洗罢,楚浔枂便靠坐在厢房内的软垫上,透过正敞开的窗看着园中的秀丽景色,就连园中的花都是素色的多。 听到脚步声,楚浔枂转头,正见宋君颜推门而入,他手中正拿着托盘,托盘上是一壶清茶与一盘糕点。 将托盘放在软榻前的矮桌,宋君颜拿过正帮楚浔枂擦拭头髮的侍女手中的绸布,自然的帮楚浔枂擦拭着半干的头髮。 侍女脸上带着惊色,却不敢显,便行了礼,恭敬的退下了,关了门。 楚浔枂拿起一块糕点,轻咬了一口,清香在口中传开,有些甜,眯了眯眼,却也不转开眼,就漫不经心的说着:“我可是记得北云储君的宫殿歷来唤青宫。” “宸青宫却也带了青字。”宋君颜温声应着,手上的动作却也不停下。 “看来,在北云你可是受宠极了。”楚浔枂的声音带些调侃的意味。 “君颜倒以为,不如得浔儿一人专宠的好。”说着,宋君颜低下身,亲了亲楚浔枂的脸,话中带着笑。 “哼。”楚浔枂轻哼一声,遂转头看着宋君颜,挑眉,“既已成了东玄太子,君颜的身世可能告知我了?” “得知浔儿将来北云那日便备好了,定是要告知的。”宋君颜也在软榻上坐下,揽着楚浔枂的腰,将她抱起,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与他对视着,将一切的事情说出。 玉贵妃是宋渊献给晋元帝的歌姬,没想竟是来自北云,当初北云徽宗与其皇兄争位,傅家是徽宗一派,没想徽宗的皇兄在落败之时,却带人悄悄袭击傅家,追杀傅家女眷。 玉贵妃正是傅家的二小姐,在傅家逃难之际与家人失散,后颠沛流离竟出了北云,入了东玄。 原本玉贵妃钟情于徽宗,两人已私定终身,没想玉贵妃却入了东玄,成了晋元帝的宠妃。 “所以,玉娘娘早知腹中胎儿是徽宗的,而不是我父皇的?”楚浔枂问道。 “正是,故她才与宋渊订约,将孩子调换······” 之后,玉贵妃便想着,带裴皇后与楚浔枂出皇宫后,便去宋府接走宋君颜,没想却是被宋渊告了密,这下,楚浔枂将当初的疑问都解决了。 “只是,为何在徽宗登位后,玉娘娘不寻他呢?”楚浔枂依旧疑惑,因为就玉贵妃留给她的那些人来看,玉贵妃也不是没有法子将信从东玄送到北云的。 “这与当今的中宫有关,她是傅家大小姐,自幼与我母妃不和。”宋君颜淡声解释着,“我自入宫后便与她见过几面,虽她尽量表现亲昵,也提及我母妃,不过我总觉那笑带着疏离,经玄机楼查之,我才知她与我母妃不合之事,虽不知当年是何种情形,不过我母妃会流落东玄定是与她脱不了干系。” 听到宋君颜所说,楚浔枂微微惊讶,“那为何徽宗执意对外宣称你为傅皇后亲生子?” 第131页 “记在傅皇后名下,一来得了那嫡字,二来得了傅家的势,傅家武将出身,虽说北云尚文,武将在朝中官位不高,但傅家却有十万兵权。”顿了顿,傅君颜看着楚浔枂,与她四目相对,“且,徽宗并不知傅皇后同我母妃不合。” 这下楚浔枂彻底明白了,既然徽宗不知傅皇后与玉贵妃不合,且傅皇后与宋君颜又有血脉关系,无论是嫡子身份还是傅家兵权,将宋君颜记在傅皇后名下就是极好的。 楚浔枂不过点点头,接着宋君颜又与她提起李铭太之事,“当初将我引入北云的正是李铭太,借的便是镇南王的由头,但镇南王却是出家多年,已不顾俗世,经玄机楼仔细查之,才确定那四瓣血梅印记正是为李铭太所用。” “如此一来,要杀你的人是李铭太?”楚浔枂有些惊讶,“可他不是徽宗最信赖的异姓王么?” “正是,且听徽宗言,李铭太潜伏东玄多年,就是寻了我母妃的迹,为的就是找到我。”宋君颜面色微淡,“可他要杀我却是真。” 前世,杀他的那人正是有四瓣血梅的人,这他万万不会判断错的。 楚浔枂也不说话了,这事情远比她想的要复杂得多,面色也淡了下来。 察觉楚浔枂这渐淡的脸色,宋君颜便凑近亲了亲楚浔枂,温声安慰着:“也无碍,总的现在在北云,也不怕揪出他身后那人,只是现下徽宗信赖李铭太,还不宜明着撕破脸罢了。” “嗯。”楚浔枂点点头,她知道现下虽然能确定要杀了宋君颜的那人就是李铭太,也有证据,但李铭太毕竟是徽宗信赖之人,又救过徽宗的命,助徽宗夺位,哪怕宋君颜现下是徽宗最宠爱的太子,但仅凭那些东西还扳不到李铭太。 妄然拿出,可能还会引来徽宗的猜忌,毕竟单论情谊,李铭太与徽宗的要比宋君颜与徽宗的要多得多。 只是,提到李家之人,楚浔枂却问道:“那李姝婉呢?” “她现下在北云中,为侯府郡主。” 郡主······楚浔枂面色微冷,当初宋清漪要杀她,可是领了李姝婉的令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吃着面包,喝着酸奶码字~ 不减肥的生活真是超棒(*^▽^*)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洗尘之宴 次日晚便是给太子妃办的洗尘宴了,虽说此前宋君颜被封为太子时也办过宴会,不过洗尘宴却一点都不含煳,毕竟是太子妃的第一次露面,总是要隆重些。 声乐响,各个受邀之人已落座,在听到太监尖细的声音后,楚浔枂与宋君颜才缓缓相携进入殿中。 今日的宋君颜与楚浔枂皆是一身偏明黄的红衣,楚浔枂头顶雏凤冠,颊染胭脂,唇点朱红,嘴角微微勾起,带着笑,端庄又大气。 虽说宋君颜真容艷丽肖女,可那通身的温润之气却生生将女气压了下去,不同于以往温和的神态,他眉宇间尽是冷意,反而让人生了几分怯畏。 众人只见一对璧人相携而来,且不说那相称的衣裳,光是那同样精緻艷丽的容貌,倒真真配极了,从前瞧见了新太子那倾城容貌的宫人自然要想究竟是何等神仙容貌的女子才能配得上,而今看了楚浔枂,才有原是如此之感。 虽说楚浔枂的名号早就传遍四国,不过人们听得多的都是浔公主张扬跋扈,而今一见,当真是惊鸿一瞥,此容貌真乃世间绝色,人间少有,也难怪得太子宠爱如斯。 在殿下站定,宋君颜与楚浔枂齐齐行了礼,“儿臣/臣妾参见父皇,参见母后。” “免礼,快起来。”温和中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 瞥见宋君颜起了,楚浔枂也顺势起身,悄悄抬眼往上看去,正好清楚的瞧见了徽宗的模样,只见他面色温和,不过与宋君颜有五分相似的眉眼间却尽是威严,虽是已达知天命之年,却是保养得宜,双鬓间不过才寥寥几根白髮。 容貌虽无宋君颜的精緻,却多了些阳刚之感,料想年轻时也是个翩翩公子模样,而他身上有着读书人的温润之气,倒是比晋元帝更显亲和些。 只是,楚浔枂瞥见了徽宗那双望不见底的眼,也是个深不可测的人,帝王又可能简单? “浔儿从东玄千里迢迢来到北云也是奔波劳累了,快坐。”徽宗微微笑着,然后看向傅皇后那边,“就坐在你母后下首的空位。” “是,浔儿谢父皇挂怀。”楚浔枂恭敬行了个礼,笑得亲昵自然,接着走到空座位坐下了。 待楚浔枂坐下后,傅君颜也听命走到徽宗下首的座位坐下。 “这是朕同太子妃的初见,就准备一些小礼。”徽宗语罢,就有一宫女双手捧着托盘上来,托盘上有两枚浅绿色的玉佩,玉隐隐发着萤光,是一龙一凤,雕刻得栩栩如生,巧妙至极。 “这对玉佩乃先皇传下,有龙凤呈祥之意,今日朕便与了太子与太子妃。”徽宗说着,摆摆手,接着便另有两名宫女将这对玉佩分开拿给楚浔枂与宋君颜。 “谢父皇厚爱。”楚浔枂与宋君颜接过玉佩,齐齐起身行礼。 “皇上当真是宠爱颜儿与浔儿了,平日里倒是把宝贝藏得紧,竟连臣妾都未瞧过,今日得见倒是沾了光了。”傅皇后打趣着,话语中带着调侃之意,却也不让人反感,倒是显得亲昵。 第132页 接着,傅皇后转眼看着楚浔枂,脸上尽是慈爱,“既然你父皇都送了见面礼,母后自然也是要送的。” 接着便有两名宫女双手捧着托盘而出,托盘上放着两个由银链相串连着透明白玉的长命锁,白玉中还泛着丝丝红色,这是罕见的血玉。 “这长命锁乃本宫入宫时太后所赠,为一对,有宁神佑平安之效,在寺庙中接受洗礼近十年,想来赠与你们倒也是极好的。”裴皇后又看向宋君颜,唇边依旧是化不开的慈爱。 “儿臣/臣妾谢过母后。”宋君颜与楚浔枂接过长命锁。 这最尊贵的四人之间倒是其乐融融,只是下方的人却是不安定了,那对龙凤玉佩可是先皇与已故去的太后佩戴过,后又交由徽宗,正意为龙凤呈祥,如今徽宗将其交由宋君颜与楚浔枂,岂不是正说明日后那皇位与后位所属么? 自宋君颜来了北云,便是变了,先是被认作皇子,接着是封为太子,而今又是赐了那龙凤玉佩,徽宗岂不是铁了心要传位于他? 想到这,朝臣们皆是控制不住上方席位悄悄打探去,那正是北云四皇子的座位。 四皇子名为君飏,乃齐妃之子,背靠魏家,其舅父魏子忠乃户部尚书,今年二十又五,三年前被封为瑞王,乃七个皇子中两个受封为王的皇子之一。 另一被封王的皇子为七皇子君殇,乃贤妃之子,无母族,今年不过十八出头,与瑞王同时被封王,为闲王,虽是温文尔雅,容貌出众,却双腿患疾,不得行走,又因体弱,长年养于外,算是与皇位无缘了。 故此,此前最有可能登位的便是瑞王了,加之户部尚书魏子忠的笼络,朝臣们倒也站了队,多数为瑞王一派。 而宋君颜这太子一立,便是搅了局,还未站队的大臣们纷纷思量着,究竟该如何才好。 瑞王脸上带着笑,应和着左右的大臣,心中却是染了火,哪怕从前未封太子,可明眼人便能看出北云下一任帝王便是他了,可如今却是变了。 想着,瑞王心中暗骂着宋君颜,本就失踪来了十数年,又回来作甚?回来也罢,除了徽宗的宠爱,又得了储君之位,从前他费尽心思都得不来的东西,宋君颜却是唾手可得,这让他如何甘心! 只是,越是这般想,瑞王脸上的笑便是更大了,得了太子之位又如何,能坐得稳才是王道,史上也没几个太子是可安然继位的······ 宋君颜自是察觉了瑞王身上的冷意,却也不做声,依旧端坐着,不时与徽宗说几句。 傅皇后却是体贴,怕楚浔枂不熟识北云菜餚,便遣了宫女给楚浔枂布菜,还亲自与楚浔枂介绍些菜餚,竟是做得比裴皇后待她还上心。 只是,楚浔枂瞧着傅皇后脸上那时刻挂着的慈笑,如一个挂怀儿女的慈母,完美至极,却是过于完美了,不想真,倒像是刻意扮的。 只是,楚浔枂听着耳边不时传来的窃窃私语,无非是言傅皇后有多看重太子妃云云,心中尽是嘲讽,若她不是知傅皇后与玉贵妃不合,就冲着傅皇后这作态,她倒是真信了傅皇后真心喜她的吧。 真不愧是一国之后,后宫待久了,分明是演的,就如真的那样。 只是,她愿演她便陪着,楚浔枂就对着傅皇后笑着,脸上尽是亲昵依赖之意,果真是母慈女孝。 终于,裴皇后不再与她介绍菜餚,楚浔枂却是闲下来了,也无心观赏殿下的歌舞,便小酌着美酒,暗暗打探着四周,没想在看向宋君颜方向时她却瞧见了一人,那人一席月白长衫,披着青丝外挂,冠着发,倚靠在椅上,不时与身旁的臣子交谈着。 不过,他所坐的凳椅却不同于别人,他的凳椅两侧竟有两个木轮,再仔细瞧了瞧,楚浔枂便可见他那微微发白的脸色,比旁人白上三分,倒像是染了病,这却不是关键,关键是他那双眉眼也是微微上挑,竟与宋君颜有七八分相似。 还有那鼻子,那嘴唇,也是像极了宋君颜,不过不同的是,宋君颜的容貌偏艷丽,那人的容貌倒是柔和些,而且,那人的唇比宋君颜的稍厚些,颜色稍浅些。 又仔细看了看,才觉那人与宋君颜也不是很相像,只是他通身的温润之气倒是与宋君颜在东玄时挺像的,只是现在的宋君颜更清冷些。 楚浔枂将酒盏放下,思索着,那人坐的是宋君颜下首第二个位,是位皇子,接着楚浔枂看着那有木轮的位子,心中有了结论,北云封王的皇子不过两个,且腿有疾的王爷应当是闲王没错了。 就在楚浔枂将转眼时,却见闲王刚与身旁的人说完话,转头,抬眼,正撞上了楚浔枂打探的目光,饶是楚浔枂再大胆,此时却也有些不好意思。 闲王倒是像不介意那般,就勾着唇角,对着楚浔枂笑着,楚浔枂也笑笑,却是看着他那微勾的唇角,那笑容像是在哪见过,很是熟悉,却又想不起了。 也不再深究,楚浔枂就别开眼,低头斟酒,闲王正如其名,是不理朝政的王爷,日后若无事也无交际,却也不必挂怀于心。 只是,楚浔枂悄悄往下打探,见到了李铭太与其夫人,却始终未见到李姝婉,按理说李姝婉为侯府郡主,此等宴会定不会错过的,如今又是为何见不到? 但,楚浔枂能明显感受到坐在对面李铭太不时投来的打探目光,望的正是她的方向,只是李铭太却不像是打探她,楚浔枂悄悄回头,瞥了眼,她身后不过是正立着的茗香与媛兮。 第133页 茗香面色淡然,不像是有私的模样,然而楚浔枂却发现媛兮虽然面色依旧,但她却将整只手藏于袖中,且身子微颤着,脸颊虽带笑,但嘴角却僵硬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5·20~表白看文的小可爱~ 比心~ 再次表白~再次比心~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一双人足矣 楚浔枂虽察觉媛兮的异样,却也不声张,宴会结束后,宋君颜要应承一干官员,楚浔枂便先回了。 回到宸青宫,楚浔枂看着跟在她身后的茗香与媛兮,遂吩咐道:“茗香把宫人都遣了,本宫想同茗香说几句体己话。” “是。”茗香不经意的瞟了眼媛兮,心中有疑,却也领命遣了殿内的宫人,再退下,顺手关了门。 “想必你也只本宫的意思。”楚浔枂小酌了一口清茶,“本宫就明说了,你可识得靖王爷李铭太?” 听楚浔枂提及此,茗香身体微微发颤,遂跪倒在地,声音带些惶恐,“奴婢不是刻意欺瞒太子妃的!” 见茗香的反应,楚浔枂心中有数了,将茶杯放下,放缓了声音,“先起来吧,本宫不会责罚你,你且把所知告知本宫就是了。” “是······”茗香起身,悄悄的窥了眼楚浔枂,小声道:“奴婢本不是宋府的奴才,原是一平常女子,不过却是被养于外的外室所生,其父正是靖王爷······” 说完,茗香又抬眼看了眼楚浔枂,见她面色如常,又继续道:“不过靖王爷却不过一年来别庄探望奴婢与母亲三五次,两年前有歹人入别庄,竟是要诛杀奴婢与母亲,侍卫抵挡不过,奴婢的母亲死于刀下,奴婢仓皇而逃,那歹人却是靖王爷派来的。” “嗯。”楚浔枂点头应了一声,示意茗香继续说下去。 “后奴婢在逃亡中,巧遇伢婆子买奴才,奴婢便自卖为奴,想着寻着个大户人家避难,后被宋府买了去,才成了宋府的奴才。” 楚浔枂也不说话,而是分析着媛兮所说的话,过了许久,才问道:“那你如何得知那歹人是李铭太派去的?” “奴婢······”媛兮有些犹豫,却是握紧了拳头,“在东玄时,奴婢无意中听到靖王爷与属下的对话,得知他乃北云人氏,没想却被靖王爷发现,奴婢想靖王爷定是想藉此杀了奴婢与母亲灭口。” 说着,说着,媛兮的声音带了些哭声,楚浔枂也不问了,此前宋君颜那将媛兮留在她身边时不过是说因着鸳鸯醉一事媛兮投诚与她,当时她却没细想,如今才知没有这般简单,不过区区鸳鸯醉还不足以让宋君颜愿意庇护一人。 不过,若是媛兮事关李铭太那便不同了,而且,楚浔枂看向媛兮,目光微淡,媛兮身上定还有旁的东西的。 “那你可将李铭太一事告知君颜?” “在奴婢投诚于太子后,奴婢便告知了。”茗香忙着点头,遂看向楚浔枂,跪倒在地,解释道:“奴婢的生父虽是靖王爷,但靖王爷却杀了奴婢的生母,且还欲杀奴婢,父女情已断,自奴婢跟随太子与太子妃起,皆是效忠于太子与太子妃的,还望太子妃明察。” 原是如此,也难怪宋君颜一直言李铭太不可信。 自媛兮跟了她,虽无茗香亲近,却也做事干净,也无不轨之心,也算是忠心,且楚浔枂可不以为宋君颜会将不可信之人安插在她身边,遂点头,轻声说着:“你先起来就是,也算是跟了本宫近一年了,本宫倒也能识人,知你忠心于何人。” “谢太子妃愿相信奴婢。”媛兮起身,语气缓了些。 “你且不用多想,便如往常那般做事即可。”楚浔枂嘴角微勾,“想来也是乏了,你且先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媛兮退下,心口的大石却是落下了,虽然世人皆说浔公主不好伺候,但她与楚浔枂相处近一年,才知只要不忤逆不生反叛之心,楚浔枂对下人还是极好的,且又护着自己人,伺候起来也轻松。 如今楚浔枂信了她,她倒是就此安心了。 直至媛兮完全退下后,楚浔枂才移开眼,心中却是有些恼,这媛兮的身份哪怕是涉及李铭太,宋君颜也可与她说明的,但他却没有。 又许是宋君颜为了她好而瞒着她,但分明却是件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的事,瞒着她,她心中终究不爽,却又深究不得,若她揪着这件小事不放,倒显得她小气了。 直至楚浔枂准备入睡时宋君颜才推开厢房的门,楚浔枂忙着起身,才走近却闻到宋君颜身上难化的酒味,正想说话,没想却是被宋君颜一把抱住了她。 宋君颜将头打在楚浔枂肩上,也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察觉宋君颜身上的疲惫,楚浔枂却是心软了,就任他抱着。 过了许久,宋君颜才放开楚浔枂,凑近,用鼻子碰了碰楚浔枂,温声说着:“今夜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口舌才拒了父皇给我选侧妃。” “侧妃?”楚浔枂抬眼看着宋君颜,心中却是一惊,在东玄时她为嫡公主,宋君颜为驸马,她自然不会考虑小妾之事,而今宋君颜为太子了,纳侧妃岂不正常? 第134页 而且,楚浔枂看了眼自己的小腹,分明成亲已近一年,在房事上两人皆不规避,为何却无喜事传来? 察觉到楚浔枂的目光,宋君颜哪能不知楚浔枂在想什么,嘴角带着戏嚯,“莫非夫人想早日怀上子嗣?” 楚浔枂却不说话,抬头瞪了眼宋君颜,现在北云七个皇子中除却未娶妻的闲王外皆有子嗣,而且大多是三两个,宋君颜既为太子,又怎不可无子嗣? 若是她迟迟不怀嫡子嫡女,莫不说徽宗,就连傅皇后都要记着为宋君颜纳妾了。 “浔儿且安心就是。”宋君颜却是笑了,安抚道:“浔儿去年不过才及笄,年岁小,不是生养的时候,倒不如等年岁长些再做打算,故每每同房之时,为夫都有饮药。” “饮药?”楚浔枂有些诧异,“可是你绝了子嗣?” 因为诧异,楚浔枂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倒显可爱,让宋君颜心口一动,就低头亲了亲楚浔枂,带着笑,“若是停了药,就会有子嗣的,不过,为夫愿与浔儿独处,倒不愿有一麟儿来打搅。” 听宋君颜这话,楚浔枂只觉心中泛甜,嘴角抑制不住勾起,嘴上却强硬道:“若说是女儿你也不喜么?” “非也非也,女儿与儿子皆是喜,只要随了浔儿的模样就好。”宋君颜揽着楚浔枂,让楚浔枂坐在他的腿上。 楚浔枂却是轻哼一声,也不再说话,垂下头,面色却是红了,总觉她的夫君越发的会说话了。 只是,想起侧妃一事,楚浔枂便看向宋君颜,淡声道:“总觉夫妻二人足矣,若你纳了侧妃,我也不愿假装那大度之人,我是容不下的。” “莫说浔儿了,我又何曾想要第三或是第四人?”宋君颜看着楚浔枂那带醋的模样,嘴角的笑更大了,就连本就睏倦的眼眸都变亮了,“此生有浔儿一人足矣。” “说得倒是轻巧,做得到却是难。”楚浔枂只是瞟了宋君颜一眼,便是转过头,寻常大户人家的男子尚且三妻四妾,何况宋君颜还为太子,若是日后登位他可能做到唯有她一人? 不过,她虽知如今下定论且是太早,却想信他一回,也不负她的情,若日后他真纳了侧妃,那边另当别论,总的除了北云还有东玄,在北云不舒心了,她便要弃了这太子妃之位,回东玄当她的护国公主倒也舒服。 至于宋君颜,就让他同他新纳的娇娘美妾待着就是,既不能钟情与一人,又何必碍着她?她可不愿同那三宫六院的女人斗智斗勇,如此还不如一人潇洒。 何况,她本就是洒脱果断之人,这情她给得起,自然也收得回,故她可不在意宋君颜在一些小事瞒着她,但若是宋君颜负了她,那她便讨回来,哪怕是讨不回来,那她也不愿委屈求全,哪怕她再喜宋君颜,却也不是缺了他就活不下了。 “自是做得到的。”宋君颜看着楚浔枂,脸上尽是认真的神色。 “做不到也无妨,总的待你有了新的美娇娘,我回东玄自然也有翩翩公子,反正凭着护国公主的身份,倒也不怕寻不到。”楚浔枂冷声说着,就起了身,一切且看日后。 宋君颜也没拦着,就转身出门准备沐浴了,他知楚浔枂所说皆是实话,在东玄,无论楚辰玦醒不醒,只要楚浔枂有登位之心,那皇位就定是她的,可如今她却舍了那皇位来了北云当他的太子妃,这番情意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毕竟舍的不是旁的,而是皇位,是主宰苍生的权力。 楚浔枂做到此般地步,他又怎能负了她? 且,哪怕楚浔枂从未提过,他却是深知她的性子,她会对她认定之人倾情以待,但若是发现痴情错付了,便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若是他日后真当纳了侧妃,何止是容不下,楚浔枂定是连这太子妃之位都不要,哪怕她再喜他,她也不会委屈求全,参与后宅之斗本就不是她的性子。 况且,他念着她足足两世,这世活过来便是想着护她一世长安,又怎会伤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和舍友一起去吃了火锅~点了好多好多肉~感觉超棒的说(*^▽^*) 果然~放飞自我,不减肥的日子超棒!!!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入宫请安 第二日晨光熹微之时两人便起了,一同出门,宋君颜去上早朝,而楚浔枂去长宁宫给傅皇后请安。 宸青宫虽也在宫中,却是在偏处,离中宫甚远,也需乘着马车前往。 马车晃悠而行,楚浔枂正半卧在软垫上小憩着,自她幼时免了请安起,便极少早起过,如今天还未亮透她便起了,倒是觉困顿。 宋君颜垂眼看着半眯着眸子的楚浔枂,伸手将她的头托起,让她枕在他的腿上,微微笑着,轻声问道:“可是困极了?” 楚浔枂睁眼瞥了宋君颜一眼,淡声应着:“若你节制一些,夜里也可早些休息,早起才不会睏倦。” “呵呵,奈何浔儿太勾人。”宋君颜轻笑出声,抚了抚楚浔枂的头髮。 楚浔枂却是没理宋君颜,又眯着眼,迷迷煳煳的睡着,直到宋君颜叫醒她时才知到了宫中。 入了宫门,见有一嬷嬷在等候,那嬷嬷见楚浔枂与宋君颜便迎了上来,“参见太子,参见太子妃,奴婢是长宁宫的张嬷嬷,皇后思量着太子妃第一次入后宫,便命奴婢前来接应。” 第135页 楚浔枂看着这个微胖的嬷嬷,遂看向宋君颜,只见宋君颜点点头,楚浔枂便对着张嬷嬷道:“如此,有劳嬷嬷了。” “不打紧,不打紧,奴婢本该如此。”张嬷嬷对着楚浔枂笑笑,接着侧过身,“太子妃随奴婢来就是。” “嗯。”楚浔枂应了一声,然后看着宋君颜笑笑,接着就跟着张嬷嬷走了。 路上,张嬷嬷小声说些嘱咐话,“方才奴婢出来时,已有各个娘娘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待太子妃到长宁宫时也顺道见过各位娘娘,只是对其他娘娘太子妃行半礼即可。” “多谢嬷嬷提点。”楚浔枂淡声回着,虽不知张嬷嬷意欲为何,不过既是提醒的话她就要注意些。 不过既是太子妃,又占了嫡字,对其他的宫妃行半礼已是足够了。 入了未央宫,才到门口便听到殿内传来的谈话声,张嬷嬷率先进去,楚浔枂则带着茗香跟在后头。 “娘娘,太子妃来了。”张嬷嬷行了礼,接着便退下了。 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傅皇后,楚浔枂微微一笑,上前行礼,“臣媳参见母后。” “快些起来。”傅皇后应着,脸上带着慈笑。 接着楚浔枂起身,转向各位娘娘,行了个半礼,“见过各位娘娘。” 为首的端贵妃命楚浔枂起来了,傅皇后不过又与楚浔枂说了几句亲昵话,就让她坐下了。 楚浔枂坐下后,各位娘娘又开始说着话,楚浔枂才闲下来,饮了一口茶,悄悄打量着各个宫妃,却见一宫妃正在打量她,那宫妃头戴玫红簪,挽着髮髻,一身黄橘宫衫,容貌并不算特别出彩,却胜在端庄大气。 方才听人唤她为齐妃,正是瑞王之母,楚浔枂想想也知其中之意,却是微微抿着嘴,笑笑,也不做声。 只是,待楚浔枂将目光移至后头时,却瞧见了一个宫妃,洗尘宴时她却未见过,那宫妃估摸三十余岁,一席墨绿宫裙,头戴白玉簪,饰着淡绿素色玉花,气质温婉柔和。 只是那张脸,除却那略厚的唇,那眉眼,那鼻尖,竟是与玉贵妃有七成相似,若是再恍惚些,或是在灯光昏暗之时,定是被人错认了。 那宫妃却是没注意到她的打探,正不时与身旁的人说着话,楚浔枂留意着,听旁人唤她为静妃,正是闲王之母,想起闲王与宋君颜那相像的容貌,楚浔枂却是不觉奇怪了,本就与玉贵妃相像,同个父亲,其子定也相像。 过了半个时辰宫妃们就纷纷寻了藉口离了未央宫,傅皇后却是将楚浔枂留了下来。 傅皇后拿起身后侍女捧着托盘上的香囊,交由楚浔枂,说着:“这香囊乃青艾与葫兰草所制,有养身助孕之效,今日便赠与你,旁的皇子皆有三两子嗣了,宸青宫也该添一添子嗣了。” “劳母后为臣媳费心了。”楚浔枂接过傅皇后的香囊,她知道傅皇后是在提点她子嗣一事。 “在宫中母后一人也乏,颜儿定是要忙于政务,你初到北云许会不惯,若是有空就多来宫中,一来母后可多少教你些规矩,二来也算是解解乏了,终日在宸青宫中总是不好。” “是,得了空臣媳定会多多入宫,到时母后可不要烦了臣媳才是。”楚浔枂的语气中尽是亲昵之意。 “怎会烦,母后倒是巴不得你每日都来。”傅皇后笑着,拍拍楚浔枂的手,脸上尽是慈笑。 楚浔枂也勾了勾唇,放眼望去,还真如慈母孝媳的模样。 很快楚浔枂就辞了皇后,张嬷嬷并没有出来相送,楚浔枂便领着茗香在宫中四处走着,也好对这宫中熟悉一些,没想走着就来到了御花园中,前有一湖,湖边有一圈汉白玉石栏,可见正有一人披着素白色的毛裘半坐着,身子往前倾,正倚靠着石栏。 楚浔枂看着那木椅,两旁有两个木轮,是闲王无疑了,只是,楚浔枂看着他身上的毛裘,目光转了转,现已开春,虽有春寒,但却也过了必须穿毛裘避寒的时节。 只是,瞧着闲王那单薄的背影,楚浔枂竟生了些萧条之意,也不移开眼,没想闲王却是慢慢转着轮椅回了头,目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臣弟见过太子妃。” 楚浔枂回了神,微微点头,很快神色自然道:“闲王有礼了。” 待闲王转过来时,楚浔枂才看到正有一猫蜷着身子在闲王腿上,那猫浑身通白,竟无半点污色,半眯着眼。 没想,她话音刚落,那猫便睁开了眼,起身,勐地跳起往她身上蹦来,楚浔枂心中一惊,正欲往后退,却是来不及,那猫已跳到她身上,无奈她只好伸手捉住,没想那猫却是乖巧至极,正仰着头蹭着她的手,喵喵的叫着,就像在卖乖那般。 毛绒的触感从手心传来,楚浔枂低头看着这只憨态十足的萌物,倒是有些喜爱,嘴角微微勾起。 “看来这猫是喜极了太子妃了。”闲王温声说着,语气中带着些笑意。 “绒毛白如雪,双眼圆如玉珠,性温且有憨态,闲王的小宠倒是可爱至极。”楚浔枂又抚了抚这猫,便打算将它放下。 “琥珀,过来。”闲王轻唤着,这猫便离了楚浔枂的怀中,往闲王腿上蹦去。 琥珀?楚洵枂看着已经坐在闲王腿上的那只白猫,又看看闲王,总觉这场景似曾相识,却分明未见过。 第136页 “皇嫂?” 楚洵枂回了神,笑笑,“琥珀这名字极配它。” 闲王略微点头,随即看向身旁的小太监,接着转头看向楚洵枂,温声说着:“起风了,臣弟先回府了,皇嫂也早些回吧。” 闲王语罢,小太监便对着楚洵枂行了个礼,接着就推着闲王离开了。 直到闲王离开了,楚洵枂才收回目光,小宫女悄悄打量着楚洵枂,轻声问着:“太子妃,前方就是映月湖了,可要去看看?” “不必了,回宸青宫吧。”楚洵枂看了眼那波光粼粼的湖面,在暖阳的照射下如镀上一道金光,美极了,只是她却没了观赏的心情。 无论是她在洗尘宴时初见闲王,还是方才见到闲王那只名为琥珀的猫,她都觉熟悉至极,可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这种感觉她从未有过,就像不受掌控了那般,让她无所适从,很不舒服。 一路深思着,很快就回到了宸青宫,待入了阁间,媛兮便拿着一封书信来。 “太子妃,这是从东玄捎来的信件。”媛兮双手将信件奉上。 楚洵枂接过信件,打开,这是楚辰玦命人送来的,也不过是些兄长关怀问候的话,只是待楚洵枂看到后头时面色就渐冷了,原东玄的国师让位于其师弟空尘,而他又做回了安淮寺高僧空无。 能在宫变中活下来的人又岂会简单?若他当真有野心就不该弃了那国师之位,而今却是弃了,倒真让她有些猜不透了。 阅信罢,楚洵枂准备将信纸放回信封中,却发现信封中有一物,遂将其取出,竟是一张写满佛语的黄纸,叠成了三角模样,还带着极其浓烈的味道,有些熟悉。 见楚洵枂手中拿出的字符,媛兮解释道:“送信来那人言,这是空无大师离开大焉时留下的,说是给太子妃的,这字符以青艾与葫兰草熏制,其上的佛语可庇佑太子妃身体康健。” “嗯。”楚洵枂应了一声,原是青艾与葫兰草熏制的,倒是与皇后所赠香囊一样,也难怪她方才觉味道熟悉,只是为何会这般凑巧? 顿了顿,媛兮又道,“那人还言,国师留下话,所说青艾与葫兰草皆有助孕之效,但若是两物相混则性寒,反而不利于有孕,若是太子妃想要子嗣时,便不要戴这符纸了。” 两者相混,性寒,不利有孕,楚洵枂面色发冷,将方才付皇后系在她腰间的香囊拽下,遂将香囊递给茗香,淡声道:“悄悄将这香囊拿给琉玹,让他交由玄机楼的大夫,好好查查这香囊。” “是。”茗香接过香囊,用手帕包好,快速出了门。 媛兮看着楚洵枂那发冷的面色也不敢出言,遂垂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这天气也是很揪心了,依旧每天穿外套,夏天还没来,唉~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傅家兵权 第二日楚浔枂如常去给傅皇后请安,果然傅皇后看到她腰间未佩戴那个香囊,便是忍不住问话了。 楚浔枂浅笑应答着,在将离长宁宫时傅皇后更是叮嘱她记得佩上那香囊,这下楚浔枂更加肯定了傅皇后之意。 不过一个香囊罢了,既是赐了,那她放于家中以显尊贵供着也不是不可,一国皇后又怎会挂念那小小的香囊,分明是心中有鬼罢。 到了宸青宫,琉玹已来禀报,手中正拿着那香囊,结果已出。 果然,青艾与葫兰草混合性寒,不利有孕,且致命的是,香囊中除了青艾与葫兰草还混入了少量的玲珑香,玲珑香由玲珑花晒干而制,有安神之效,味清淡,与青艾味相似。 “这玲珑香虽好,但若是与青艾混合,则会混成长生引,长生引虽安神之效更甚,却是万万不可与龙涎香相混,否则定会绝人子嗣。”玄机楼的大夫出言。 长生引?楚浔枂在东玄时翻阅太医院的秘籍曾见过,因帝王常用龙涎香,故长生引常用于暗害帝王,只是长生引早就失传,其中成分却是不得考证。 楚浔枂看向那大夫,“长生引的之法已断了近百年,大夫又是如何得知其中的成分?” “老夫得幸在孤本上见过,故记得。”大夫伸手抚了抚下巴鬍子,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 楚浔枂笑笑,看似不经意,却是在打量这大夫,花白的头髮藏于冠帽之下,面色偏黄,续着花白的鬍子,一席青衫,倒颇有几分世外高人之感。 据查,那孤本在天下之中也不过寥寥三本,一本为东玄太医院所藏,一本与西夷皇室所藏,如此看来那曾现过却又匿了踪迹的是被玄机楼得到了。 果不其然,这玄机楼的大夫也是不简单的。 交代完事情之后,留下一香囊,琉玹便带着那大夫退下了。 楚浔枂手中正持着那香囊,这香囊与傅皇后赠与她的几乎一模一样,哪怕是仔仔细细的看,也定是分辨不出。不同的是,这香囊中并没有青艾,不过只是葫兰草与玲珑香,玲珑香与青艾的气味本就相近,不仔细闻定是辨不出的。 且玲珑香与葫兰草并不相冲,却是有安神之效,随即,楚浔枂将这香囊佩在腰间,她便遂了傅皇后的意,佩了香囊。 只是,长生引与龙涎香相混可绝人子嗣,这才是最令人担忧之事,徽宗为帝王用的便是龙涎香,而傅皇后既知制长生引之法,那她究竟有没有对徽宗用过此法? 第137页 虽说徽宗有七子九女,不多不少,但徽宗的后宫嫔妃远多于晋元帝的,若是不计后宫阴司,半数妃嫔都会孕有一子嗣,也定是不止这些。 然而,楚浔枂却不敢断言,她可不以为傅皇后会愚蠢到此般地步,白白送了个把柄给她,若是傅皇后真当以此法害了晋元帝的子嗣,她该是提也不提吧。 也罢,且不说徽宗,楚浔枂想起她身上正佩着的前几日徽宗赐予她与宋君颜的龙凤玉佩,不正是染了龙涎香么? 反正,傅皇后是想害她与宋君颜倒是真,待她绝了子嗣之时,傅皇后便有了由头往宸青宫塞人,也可在其中安插探子,倒是一举两得。 媛兮将傅皇后的香囊拿到库房藏好后,又回了阁间,想了想,楚浔枂便是问道:“送信那人可有告知空无大师去了何处?” “回禀太子妃,那人只言空无大师辞了国师之位后便去云游了,至于现今在何处,也无人知晓。”媛兮应着。 “嗯。”楚浔枂应了一声,也不再出言。 在傅皇后将害她时,空无却凑巧送来了符纸,凡事凑巧也不该如此极致,她却不信这是空无提前算到的,却也不信空无有这般大的本事,竟能在北云皇室中安插了人。 想起空无脸上那张铁皮面具,从未见过他摘下,也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只知道他来自安淮寺,其师为安淮寺高僧净遥,其年纪,其来歷皆不知,就如凭空冒出来那般。 也是她患了眼疾的那年,净遥大师辞了国师之位才推举的他,也不知为何,晋元帝竟也不深究他的来歷。 只是,他那露出的下巴,是苍白肤色,微厚的红唇,还有那骨节分明的纤长细手,如何看都不像是年长之人。 戴着铁皮面具示人,莫非那脸是见不得人的······倒是个她看不透的人。 晚膳时,楚浔枂将香囊一事告知宋君颜,宋君颜与楚浔枂的打算一样,暂且将这事搁着,如今他们还未能断定傅皇后的目的,也没到撕破脸皮之时,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第二日,宋君颜上早朝之时便接到了接手傅家军的皇命,傅家军与东玄的裴家军相似,为傅家所有,也正是他的母族,原先是由傅将军领导,傅将军正是傅皇后与玉贵妃的嫡亲兄长,已过知天命之年。 只是傅家军却比不得裴家军,傅家军人少,不够十万,且因五年前与东玄那一战中大败,徽宗便趁此将傅家兵权收回,交由他的亲信看管。 而今却是将兵权交由宋君颜,倒是引得朝臣心中猜测,不过却也能将徽宗的心思猜到一二,一来宋君颜为皇后嫡子,傅家为其母族,由他接手傅家军最为妥当;二来宋君颜虽为太子,却无实权,与那十万傅家军给他,不过是为了造势。 也由此,朝臣心中暗暗肯定了徽宗是当真有意传位于宋君颜,莫不然也不会为他谋划。 下了朝,徽宗便将宋君颜留下,将傅家虎符交由他。 “儿臣定不负父皇厚望。”宋君颜手持虎符,一脸认真道。 “朕信你。”徽宗伸手拍了拍宋君颜的肩膀。 接着,也不过说几句后,宋君颜便离了御书房,待宋君颜走后,晋元帝才放下手中的奏章,看着立在一旁的太监总领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且以为颜儿是个怎样的人?” 听到徽宗的问话,庞高暗暗思量着,面上带着些恭维,“知子莫若父,于太子殿下,奴才怎有皇上了解。” 徽宗自是听出了庞策这恭维话,却也不再问他,本就没想得出个所以然,只是,徽宗看向外边,目光幽深,宋君颜是她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了,于情也,于愧也,他自然是想将最好的东西给他。 只是,能不能把握却是看宋君颜的,有本事,得了北云也是应该,若无本事,失了北云,也终究是宋君颜的缘故。 除却一个父亲,他亦是个帝王,虽说他想补偿宋君颜,却不能拿天下黎明开玩笑,他负不得君家祖宗大业。 何况,他与宋君颜不过相处几月,又何来的父子之情,那太子之位不过算是对她的补偿罢了。 宋君颜正往宸青宫赶,没想却遇到了瑞王。 “太子殿下这是回宸青宫?”瑞王脸上带笑,不过却是难掩话语中的讽刺意味。 “正是。”宋君颜点点,遂看向瑞王走来的方向,又道:“想来瑞王是给齐妃娘娘请安的。” “自然,太子也要多去长宁宫才是,太子才被认回,母后定是心中还有忧,作为儿子的就该多陪陪母后,也让她好安心些。”瑞王点点头,又轻飘飘道:“还是要恭喜太子得了这傅家兵权。” “多谢瑞王提点,平日里孤政务繁忙皆是浔儿去长宁宫陪伴母后的,倒也算是妥了,只是自孤入宫以来却极少见瑞王妃入宫······”宋君颜欲言又止,待看到瑞王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僵硬,又温和道,“这北云一兵一卒皆乃父皇的,孤不过是允了父皇的命罢了,还惶恐不能胜任。 父皇曾对孤言,最重要的是兄弟和气,到时若是孤做得有何不妥,恐还要请教瑞王。” 瑞王看着宋君颜这温和的模样,心中鄙夷着,脸上却是带着笑,“不敢不敢,太子才思敏捷,哪是臣等可比拟,况且父皇将傅家兵权交由太子,定是宠爱太子的,太子不要妄自菲薄才是。” 第138页 宋君颜不过是笑笑,也不说话,却也不想再与瑞王口舌较劲,便言,“宸青宫中还有事,孤便告辞了。” 语罢,宋君颜拱手作揖,离开了。 直至宋君颜转过身,瑞王的脸色才暗了下来,方才他明里暗里的讽刺宋君颜,没想却被他一一化解了,想起此前他命属下查到的资料,宋君颜在东玄也不过是一肚中含墨的文人罢了,性懦弱且多病。 可如今看来,不过都是谬传,宋君颜才没有多病的模样,面上温和着,却能不动声色的规避他话中的要害,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若真当是个懦弱文人,他倒是不怕,可瞧这情况,倒是难对付得多。 站在瑞王身后的那侍卫,窥着瑞王脸色,拱手问道:“王爷,可要命他们动些手脚?” “不用。”瑞王沉着脸,“那十万傅家军,他怎可能如此轻易得到,且比起本王,更急的另有其人,母族姓傅又如何,他终究姓君。” 作者有话要说: 超想开新文~酱紫我就可以勤奋一点了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傅家邀约 下午宋君颜便去了傅家军军营,是徽宗的亲信樊将军领他前往的,徽宗夺了傅家的兵权后便由樊将军来操练傅家军。 樊将军话也不多,不过是与宋君颜说些注意之事后便不再出言,也无恭维之意。 入了军中,士兵正在操练,驻上京的傅家军也不过万余人,其余九万人皆在边关驻守,宋君颜看着那一个个赤膊打拳,汗如雨下的士卒,也未出声,就静静的看着。 过了有一刻钟有余,樊将军才发令,让士卒们暂且停下,整队。 “想必各位将士皆知晓皇上将傅家军的操练事宜交由太子,这便是太子殿下。”樊将军介绍着。 “参见太子殿下。”士卒纷纷行礼。 “快些起来,尔等皆乃为国流血的将士,父皇命孤接手傅家军无非是为了让孤可染些军中的血性,你们的操练事宜依旧如常,由樊将军安排即可。”宋君颜温声说着。 “是!”士卒齐声应道。 倒是樊将军听到宋君颜的话后,带着些疑惑偷偷打量了眼宋君颜,如今他不是该尽快熟悉傅家军的操练事宜,趁此同傅家军熟识起来,以好尽快接手傅家军么? 宋君颜察觉了樊将军的目光,却也不出言,瞧着宋君颜久久没动作,樊将军只好又命士卒去训练了。 在士卒们操练还未结束之时,宋君颜便辞了樊将军,樊将军心中疑惑更甚,他还真当不知这位主子打的什么主意。 宋君颜却是将傅家军的事理得清清的,傅家军在北云开国时便由傅家创立,至今已近三百年,在这两百多年中傅家军皆是由傅家领导,傅家军自然是认定了傅家,几年前徽宗夺了傅家兵权,将傅家军交由樊将军之手,傅家军已是不满。 若是他就此接手了傅家军,定是讨不到好处,哪怕现在他母族为傅家,可他依旧是皇家人。何况,他来这东玄几月以来,除了在宴席上见过傅将军几面,却从未有过傅家人来宸青宫下过帖,足以可见傅家对他的态度。 也不知徽宗与傅皇后是如何同傅家介绍他身份的,但他却可清楚感觉到傅家对他存着警惕,且态度不友好,既然如此,一旦他真的接手了傅家军,这傅家怎会就此甘心,他可不想白白挨了傅家的怒火。 回到宸青宫,宋君颜便瞧见两个奴才打扮的人刚从里面出来,沿着小迳往宫外走去,入了门便见刚要往回走的琉玹。 琉玹见宋君颜来了,就迎上前,行了礼,“太子,方才离去的那两人是将军府的家丁,他们是来送帖子的,傅将军有意邀太子与太子妃去将军府中一叙。” 送帖子么,遣了两个小厮来,看来这傅淞在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宋君颜点头,“嗯,那帖子现在何处?” “太子妃正拿着。” “好。”语罢,宋君颜便往殿中走去。 撷芳园中,正见楚洵枂半靠在软榻上,翻看着手中的游记,桌上除却几本游记话本,便是那两张朱红的帖子。瞧见宋君颜来了,楚洵枂也不动,就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一手托腮,一手翻着游记,像只慵懒的猫。 宋君颜就凑过去,在楚洵枂身旁坐下,揽着她的腰,嘴角微微勾起。 楚洵枂靠着宋君颜的肩膀,将游记放下,遂看向宋君颜,轻飘飘的说着,“那是你母族送来的帖子,邀你今晚到府中一叙。” 顺了楚浔枂的意,宋君颜将帖子拿起,翻开,其中不过寥寥几字,且印的竟是将军府的公章而不是傅淞的私章,也无多少情意在。 “浔儿可想去?”宋君颜将帖子放下,遂看向楚浔枂,也不提帖子一事。 “若我说不去,你当真不去?”楚浔枂笑笑,微微挑眉,“既然都下了帖子,不去且不是驳了将军府的脸面,毕竟是你母族,这个脸面还是要给的。” 看着楚浔枂这娇憨妩媚的模样,宋君颜不过是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脸,也不说话,他自然是知晓楚浔枂话中的调侃之意,傅淞邀他前去无非是为了傅家军一事,至于母族么,哪怕他想认,傅家却也不一定愿认。 只是,他却是不清楚,如今他为太子,还是要登位的可能的,若想保住傅家繁荣延续,傅淞为何不肯就此支持他,甚至将他置之不理。 第139页 待日后登位之人并非他,他可不以为新皇容得下前皇后的母族。 不过夕阳时分,楚浔枂与宋君颜便乘着马车前往将军府,没多久马车停了,楚浔枂掀开车帘,正瞧见那用浓墨写下的大字“傅府”,却有些感慨,她玉娘娘年幼时正长于此。 宋君颜先行下了马车,接着就搀扶着楚浔枂,傅淞与傅夫人正在大门等候,见来人便恭敬行了礼,“臣/臣妇恭迎太子与太子妃。” “傅将军与傅夫人起来吧,无须多礼。”宋君颜温声说着,遂牵着楚浔枂的手往府中走着。 楚浔枂对着傅夫人笑笑,也抬脚往前走着,傅夫人也不过是个清秀模样,只是却气质温婉,倒也不让人生厌。 傅淞却是身形魁梧,许是长年在军中的缘故,他肤色黝黑,脸上已蔓上皱纹,下巴围着一圈花白鬍子,倒是有几分粗野。 脑海中是玉贵妃那温婉动人的模样,若是光看模样,倒是不会有人识得傅淞是玉贵妃的兄长。 四人一路无言,由小厮在前引路,很快来到一阁间,一屏风横跨其中,透过屏风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间模样。 许是听到外边的动静,便见一估摸十七八岁的闺阁小姐走出屏风,这小姐身段窈窕,腰间束着根檀绿腰带,如竹枝那般,似可从中间折断,同样是清秀的五官,与傅淞倒是有几分相像,气质却更像傅夫人,温柔可人。 “臣女参见太子和太子妃。”就连声也是轻柔悦耳。 “太子殿下,此乃小女傅浅沫,按理也可叫太子一声表哥。”傅淞故作豪爽的笑着,脸上的褶皱已皱成一团。 “傅小姐有礼了。”宋君颜不过不咸不淡的说了声,没有再理傅浅沫的意思。 只是即是如此,楚浔枂却瞧见了傅浅沫脸上那渐渐泛开的红晕,心中明了,便看向宋君颜,微微挑眉,宋君颜便私底下捏了捏正握住的楚浔枂的手。 傅夫人也是猜出了宋君颜话中之意,便是站出来,行了个半礼,温声说着:“妾身已在阁间备好酒菜,还请太子与太子妃快些入席用膳才是。” “有劳傅夫人了。”宋君颜温声应着,牵着楚浔枂一道跟着傅夫人走入屏风中,这才解了围。 席间酒菜虽无宫中珍贵多样,却也做得精緻,也是费了些心思的。 吃饭时,楚浔枂瞧着正坐在傅将军旁边的傅浅沫,就连吃口菜都是斯文的,那面色的红晕染了上去就未褪下过,不正是含春少女么? 又看向那正端坐着饮酒的宋君颜,嘴角微微带笑,气质虽清冷却也不会冷落了旁人,正与傅淞交谈着,与那颇为粗野的傅将军对比就更显得宋君颜面容清隽,气质非凡了。 也是勾人了。 只是,北云的闺阁女子是极少见外男的,哪怕是表兄也不常见,如今傅将军却是让傅浅沫出来,倒让楚浔枂多想了些。 果不其然,直至快要吃饱喝足时,傅淞开口,“臣膝下无子,不过唯有浅沫,浅沫也早已及笄,却是没能定婆家,也不知可否寻个良人相待,最好是能大过将军府的势,日后也好照料她。” 傅淞这话正是对着宋君颜说的,现下楚浔枂那还能不知晓他的意思,能比将军府的势更大,那不仅是皇家人了么? 这傅淞竟是想将他的独女嫁入宸青宫! 不过,楚浔枂却也不动,依旧淡然夹着碗中的菜餚,她倒要看看宋君颜如何应对。 只见宋君颜淡笑出声,“傅小姐也是到了出嫁的年纪,只是孤想的却与傅将军不同,若是能嫁与势小过将军府的人家,倒是因着将军府,也不敢有人将傅小姐欺了去。” 这算是婉拒了,果然楚浔枂见傅淞的面色一黑,傅浅沫面色更甚,那脸上的红晕已完全褪去,竟隐隐发白,尽是哀怨。 还是傅夫人出来打了圆场,就淡笑出声,“太子说的是,浅沫的婚事还是由妾身来操劳吧,将军只管朝堂之事就是。” 说着,傅夫人就伸手拍拍傅浅沫,眼中尽是慈爱。 傅将军僵硬的笑笑,见楚浔枂已放下碗筷,宋君颜便起身,出言,“今晚是孤与太子妃叨扰傅将军与傅夫人了,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恐宫门落了锁,孤与太子妃便先辞了。” “哪里哪里,太子与太子妃能来将军府,才是臣与夫人之幸。”傅将军等人也起身。 傅将军与傅夫人相送到府门前,上了马车,楚浔枂掀开窗帘,瞧着往府里走的傅将军,却是笑了,随即放下车帘看向宋君颜,打趣道:“从前我只觉皆是红粉骷髅,不过一副皮囊,如今却是庆幸母后给了我一副好皮囊。” “浔儿何出此言?”宋君颜低下头,凑近了些,定定的注视着楚浔枂。 “若无一副好皮囊,如何配得上夫君的倾城美貌。”楚浔枂笑着,眉眼弯弯。 宋君颜哪能听不出其中的调侃之意,却是一把抱住楚浔枂,低头吻了下去,将楚浔枂的笑声吞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80章 第八十章 绣花枕头 第二日宋君颜如期至傅家军军营,樊将军不在,正是裴家军中的吕副将在操练士卒,吕副将原是傅淞手下,徽宗夺了傅家兵权后为了便于操练,便将吕副将留下了。 第140页 吕副将见来人是宋君颜,不过是行了个礼,接着又回去操练了,按理说他该向宋君颜说些操练情况,却只字未提,宋君颜也不介意,就站在一旁看着。 直至太阳毒辣之时,已过了一个时辰有余,竟是无一人搭理宋君颜,更别提上茶水了,他这是被下马威了。 宋君颜面色微淡,瞧着那正操练士卒的吕副将,沉思着。 又过了三刻钟,吕副将才将士卒整队,前来復命,“禀告太子,士卒已操练完毕。” “操练一事孤本不熟悉,一切皆由吕副将安排。”宋君颜不过温和笑笑,加上那额头上的汗珠,与微微发白的面色,更有羸弱之感。 看到宋君颜这作态,吕副将心中鄙夷着,目光转了转,遂开口,“在旁观摩恐难以熟悉操练之事,待会儿是士卒们切磋之时,莫不然太子也加入,一来可使太子感受军营生活,二来也好熟悉各个士卒。” 听吕副将提到切磋一事,宋君颜心中有了底,便抬抬手,出言,“吕副将提议不错,如此孤便与士卒们切磋一二。” “下官听闻太子身羸弱,怕士卒在军中待久血性太足,下手没个轻重,不如让臣同太子切磋一番如何?”吕副将一副担忧的模样。 “好啊,还请吕副将手下留情了。”宋君颜却是笑笑,紧了紧腕间的袖口,因着来军营,他早早换上了轻便的衣裳,倒也不用麻烦再更衣了。 接着吕副将便在前一步引着宋君颜往训练场中走,士卒皆散开,其间留下一个空地,将吕副将与宋君颜围在其中。 士卒们打量着吕副将与宋君颜,虽说宋君颜略高些,却身子单薄,而吕副将就强壮得多,且吕副将虽已过而立之年,但征战沙场多年,他的功夫绝对不会弱。 又听坊间传闻,太子在东玄时是出了名的才子,却也是出了名的药罐子,几到了以药续命的地步,故切磋未开始,他们便料定了宋君颜是不敌吕副将的。 很快,切磋便开始了,吕副将先不出手,说是要让宋君颜三招以示恭敬,若是仔细琢磨就会看出其中的鄙视之意,但宋君颜却像是不察觉那般,就应了。 只见宋君颜跃步向前,左脚使力向吕副将踢去,吕副将不过是随意侧身,便轻松躲过了,宋君颜左脚轻轻落地,如踩上棉花那般,竟也无半点气力,身边的士卒皆是一副早知如此的神色,心中对宋君颜却也生了轻视之感。 接下来的一招,又是被吕副将轻松躲过,待吕副将出手时,只见他不过运气而起,握拳击出,宋君颜竟是来不及反应,被拳头砸中胸口,遂吃力倒地,败了。 “太子殿下,下官失礼了。”吕副将将宋君颜扶起,面上带着惭愧之色。 “无碍,无碍······本就是孤实力不济。”宋君颜断断续续的说着,喘着气,面无血色,竟连那薄唇都发白了。 见此,士卒们却无半点同情之感,反而鄙夷更甚,因着北云尚文,武人在北云并不受推崇,他们这些武人在前线征战才能保国家安宁,没想那些文人非但没有半分感激,分反而说他们武人粗野庸俗,就连在朝中,文官的地位都普遍高于武官。 如今竟是派了个文文弱弱的太子来统领傅家军,不过是个空有皮囊的药罐子,又如何能单此重任! 何况,平日里吕副将也会同他们比武切磋,招式远比方才的狠,方才吕副恐怕是都没用半成力就轻易将宋君颜击败了,而且还让了宋君颜三招,可见这新太子是何等无用! “定是日头毒辣,太子身子单薄,受不住,来人啊,快扶太子到阴凉处歇息,若是犯了病就不好了。”吕副将的语气中尽是担忧的意味。 “不用劳烦了,扶着孤上马车,孤回宫中休息即好。”宋君颜说着,气更喘了,面色竟泛了青色。 瞧着宋君颜这病了的模样,倒也没人敢耽搁,一士卒便扶着宋君颜往军营外走,士卒们看着宋君颜那几靠在搀着他那士卒身上的大半个身子,心中的嫌弃更甚,当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不过是投了个好命罢了! 上了马车后,马车动了,宋君颜拿起桌上的茶小酌一口,面色红润,哪有方才的半点苍白,回想方才的情景,嘴角带着讽刺的弧度,这傅淞终究是坐不住了。 既然傅淞都寻人与他切磋了,那他何不顺了傅淞的意,傅家军这块硬骨头,他还真不打算咽下。 不过才一天的功夫,太子与傅家军的吕副将切磋,吕副将让其三招,太子依旧不敌,此事传遍了上京,惹了不少人笑话,就连徽宗听到此事,面色都变了变。 不过,宋君颜却像没受影响那般,第二日依旧去上朝,旁人问起,他也如实回答,一派的风轻云淡,只是暗地里的笑话却是还在。 接着连着五日,傅家军中的士卒接连找宋君颜切磋,宋君颜也不拿出太子之势压人,皆是应了,却没胜过一场。 这“太子绣花枕,空有好皮囊”的说法一时间弄得上京人尽皆知,何人都知太子殿下身子羸弱,武艺不佳,只会卖弄文墨。 虽是简单笑话,也无伤大雅,毕竟北云尚文,宋君颜的诗词也是受人推崇的。只是却也说明了,太子适于文职,而不适于武职,故由他来统领傅家军确实不适合。 第141页 夜间,楚浔枂半躺在床上,以手托腮,带着调笑的语气,“没想我竟是嫁错了人,嫁给了一空有好皮囊的绣花枕头。” 宋君颜却是笑了,凑近,在楚浔枂的耳边轻声说着,“为夫是不是绣花枕头,浔儿不是早就知晓么?还有何人能比浔儿更了解为夫?” 温热的鼻息洒在她的耳边,楚浔枂一惊,竟有一温热的东西含住她的耳垂,细细的亲着。 不待楚浔枂反应,宋君颜便将楚浔枂衣襟上的细绳解开,纤长的手指覆上那圆润,轻揉着,遂欺身而上,唇齿相触,将那娇人的声音止住。 第二日,早朝时,宋君颜便将奏章呈上,言他自知身子羸弱,武艺不佳,不适宜统领傅家军,故辞去统领之位。 徽宗便冷下了脸,却也没发话,其他的臣子们皆垂头不语,无一人出言。 早朝毕,遣了朝臣,将宋君颜留下,徽宗瞧着底下垂头不语的宋君颜,面色冷得发青,却是耐着性子,尽量使语气平缓些,“为何要辞了这统领之职?” “禀父皇,儿臣武艺不佳,不适于领率傅家军。”宋君颜拱手作揖道。 “荒唐!”徽宗将手中的奏章狠狠拍下,旁人不知,他却是知晓的,当初宋君颜能在死士的手中逃出,且又是玄机楼的掌舵人,若非心思缜密,玄机楼早就被东玄皇帝除了,这样的人怎可能武艺不佳? 生生忍了心中的怒火,徽宗饮了一口茶,开口,“你且老老实实的将缘由告知朕,朕不责怪你。” 宋君颜抬眼看着徽宗,遂开口,“好,那儿臣便开门见山的说了,傅家军不是个好东西,若是给了儿臣,有害而无利。” “何出此言?”徽宗面色微沉。 “昨夜傅淞邀了儿臣去将军府,儿臣去了,没想傅淞竟是想将独女嫁与儿臣,儿臣委婉拒了,第二日便有吕副将找儿臣切磋武艺之事。”宋君颜淡声说着。 傅淞想将傅浅沫嫁与他,无非是想就此拉近他同傅家的关系,如此,哪怕是他接手了傅家军,因着傅浅沫的缘故,这傅家军依旧要姓傅,而非姓君。 只是,他拒了婚事,表明了他不想与傅家沾上半点关系,故傅淞才会命吕副将与他切磋,让傅家军对他存着鄙夷与轻视,让世人知晓他不够资格率领傅家军。 待他受不住取笑之时,必然会辞了这统帅之位,届时,哪怕是傅家军依旧在徽宗手中,也总比在他这不亲傅家的太子手中要好。 “为何要拒?”徽宗面色阴沉,双眼瞪圆直视着宋君颜,冷声道:“命你选侧妃时,你也拒了,竟是为了个女人拒了傅淞,要知你应了,这傅家军与傅家皆是你的一大助力,煳涂!真是煳涂至极!” 帝王发怒,宋君颜却也不怕,淡声回着,“这北云姓君,却已有一傅姓皇后,他日若太后、皇后皆姓傅,太子也有傅家血脉,这北云早晚要姓傅。” “呵。”徽宗却是笑了,“太子真当肯定继位之人非你不可?” “这继位之人真当得是儿臣。”说着,宋君颜嘴角却勾了笑,“儿臣没得选。” 从徽宗将他立为太子那一日起,他便没了退路,没有一个帝王可容忍前太子活着,除非没有太子,或者帝王本就是太子。 看着那一脸淡漠的宋君颜,徽宗却是不说话了,宋君颜比他想得的要看得通透。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的车~~~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静妃娘娘 “而且,不听命的将,不听命也罢,若是阳奉阴违打着主子的名义去行不义之事,污了主子的名声,且不是更为不妥?”宋君颜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徽宗自是知宋君颜的言外之意,哪怕是他夺了傅家的兵权,傅家军却也还是听傅家的,现在宋君颜便是表明了要与傅家撇清关系,若是继续为傅家军统帅,傅淞定是会设法陷害傅君颜,给宋君颜泼污水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徽宗看着宋君颜,傅家本终究是傅君颜的母族,现下却是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非要与傅家对着么?” “并未是儿臣要与傅家相对,分明是傅家不愿理儿臣,儿臣自来东玄已有几月,就连被封为太子之时傅家都不曾派人来邀过,若不是父皇要儿臣接手傅家军,这傅淞也定不会邀儿臣去傅府吧?” 说着,宋君颜却是笑了,“也不知父皇是如何同傅家说明儿臣身份的,哪怕儿臣再无能,这傅家竟也不顾儿臣的半分储君身份?” 听宋君颜提到此,徽宗目光暗了暗,却也没应。 对于徽宗的反应宋君颜早就猜到,倒也不介意,却是挑眉,“按理说不听命的将留着也无用,倒不如弃了,免得他日倒成了威胁。” “朕何尝不知太子之意,你以为说弃便能弃的?”徽宗面色阴沉,明显带着不悦。 宋君颜却像是没察觉到,继续说着,“明着面弃了倒是不易,不过战场上刀剑无眼,要死一些人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大敌来犯,徽宗任命傅家军去前线御敌,傅家军不可能不去,一旦上了战场便是将生死度之于外,若是全军覆灭,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倒是心狠。”徽宗眼中尽是深意,定定的看着宋君颜,他的这个儿子,比他了解得要心狠得多,哪怕是他也想要除去傅家军,却从未想过有此法,那可是整整十余万人的性命······ 第142页 “儿臣不敢。为帝王者,只要关乎江山社稷,又有何是比不上的,此理父皇定是比儿臣参悟透彻。”宋君颜只是笑笑,面上一派温和,仿佛此前的那些话都不是他说出来的那般,他就是要徽宗知道,他并非懦弱好欺之人,他心够狠。 宋君颜知徽宗将他推上太子之位是为了弥补愧疚,只是徽宗却从未问过他的意思,自作主张的给了他储君之位,接着却用各种手段在刁难他,看似在培养他,不过是看他能在储君位上待多久罢了。 一旦他受不住各方的暗算,这太子之位定是坐不稳,总的说,徽宗无非是想给北云寻一个合适的帝王,没了他,还有别人。 宋君颜选择直接告诉徽宗他心狠,无非是提前打了招唿,表明他对皇位有意,且是非得不可,但皇位争夺难免会流血,他连流着同种血脉的母族都可轻易抛弃,何况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异母兄弟? 过了许久,徽宗竟是笑了,起身,走到殿下,拍了拍宋君颜的肩膀,“不愧是北云的太子。” 宋君颜也没应,不过是笑笑,他没说的是,威胁他皇位的人,除了兄弟,还有当今,何况他清楚的知道,徽宗对他无半点的父子之情。 第二日,在早朝时晋元帝便批了宋君颜的奏章,准太子辞去傅家军统帅一职,傅家军的一切操练事宜依旧由樊将军负责。 此命一出,朝臣譁然,不少朝臣皆在言太子殿下不明事理,原是宋君颜在朝中不过空有太子之职,又无交好的朝臣,又无实权,就连送到手上的傅家军都拒了,母族也不要,白白占了个嫡子身份,不过是一个空权太子,又有何作用? 反观瑞王,如今掌管户部,与母族魏家关系甚好,舅父又是户部尚书魏子忠,私底下又有一干大臣相护,明显比一个空权太子要强得多。 如今胜负还难说,大臣们在心中暗暗思量着,还未站队的也不急着,可观望观望。 下了早朝,在傅家书房中,傅将军正坐在案桌前,提笔写字,傅夫人手捧着托盘进门,将茶放在案桌上,看了眼那信纸上未干的字迹,退到一遍,温声问着:“将军可是有了主意?” “嗯。”傅将军将茶杯拿起,饮了一口,遂看看向傅夫人,“既然他不识好歹,为了保下傅家,也只能与他人结盟了。” “将军又怎断言太子殿下不愿与傅家结盟,傅家终究是太子的母族,于情于理都该是亲近傅家的,且将军所言要结盟那人当真信得过么?”傅夫人忍不住出言提醒着。 “还要如何!我都要将独女嫁与他了,他竟还拒了,分明就是不愿要这母族!”傅将军面上带着怒意,细想着,面色又暗了暗,语气沉了些,“何况,当年之事,若是他知晓了,夫人以为他会让傅家好过?” 听着傅将军的话,傅夫人脸上闪现出奇怪之色,却也沉默了,不再说话,十数年前的事,早烂在了心底,如今却是为了它提心弔胆着。 自入了宫,楚浔枂便每天晨起到长宁宫请安,已识遍了宫中的各个妃嫔,与傅皇后也不过是表面亲昵,楚浔枂倒是挺喜静妃的,静妃与玉贵妃有六七分的相似,倒是投了她的缘。 这日给傅皇后请安完毕,静妃无意提起让楚浔枂去她的揽月宫坐坐,想了想回宸青宫中也无事,楚浔枂便跟着静妃去了。 “这揽月宫离长宁宫倒是不远,本宫就不布步撵了,太子妃与本宫一同走去如何?”静妃柔声说着,声不大,却是让人听得清。 “好,由静妃娘娘安排就是。”楚浔枂笑笑,也不推辞。 静妃在前边走着,楚浔枂落了半步,今日的静妃一席鹅黄衫,梳着宫妃髮髻,髮髻上有几朵月白色的玉花,倒是与玉贵妃像极了,光是看背影,她都要以为这人就是玉贵妃了。 入了揽月宫,静妃倒也不将楚浔枂引入阁中,而是将楚浔枂带到了园中,走入弯曲小径,便见那有石桌石凳,其上是绿藤,绿藤正蔓延在上方的竹架上,如绿顶那般,正逢春季,那藤蔓上开了些小花,是淡紫色的。 待在石凳下坐下,抬头,楚浔枂隐约可见从藤蔓间漏下的阳光,却也不刺眼,倒是亮了些,且也算阴凉。 不过才坐下,便有一侍女端了托盘上来,上面是各式糕点,还有一壶茶,静妃拿起茶壶斟了一杯茶,递给楚浔枂,柔声说着:“这茶是去年秋菊盛开时,本宫採摘而制,这泡茶的水便是年前井里的雪水,太子妃可尝尝。” “既有深秋晚菊,又有寒冬雪水,这茶倒是要好好尝尝。”楚浔枂笑了笑,遂将茶杯拿起,小酌一口,茶香味在口中散开,微淡的菊香萦绕鼻尖,“有菊香,不愧是雪水而泡。” “尝尝糕点可好,这是本宫宫中小厨房所制,倒是与旁的不同。” 楚浔枂放下茶杯,看向静妃,却见静妃面上带笑,也不好拒了,就随意拿起一糕点,试了一口,味微甜,混着辨不出的清香,却是识不得,就有些疑惑的问:“静妃娘娘,这糕点可是掺了一味花?” “正是。”静妃点点头,“可猜得出来么?” 楚浔枂又咬了一口糕点,依旧是同样的清香味,觉有些熟悉,却也不记得在何处吃过,遂摇摇头。 “此乃荷香糕,面粉和着晒干的卧莲花瓣而制。”顿了顿,静妃又道,“殇儿正是喜极了这荷香糕。” 第143页 看着嘴角带着慈笑的静妃,楚浔枂也是笑笑,殇儿不正是君殇,闲王么。 又说了几句体己话,静妃才起身,对着楚浔枂笑道:“你且在这等候,本宫去阁间就回。” “好。”楚浔枂点头应着,也没问静妃去做何。 就在静妃刚离去不久,楚浔枂便听见一声软糯的猫叫声,循声而望,正见一只白猫,正瞪圆着眼沖她叫唤着,这不正是闲王的猫么? “琥珀。”楚浔枂轻轻唤了声,白猫便一蹦而起,跳到了楚浔枂的腿上,毛绒的脑袋蹭着楚浔枂的手心,楚浔枂便抚着它的猫毛,弄得它舒服的咕噜叫着。 “殇儿这猫倒是喜极了你。”静妃回来了,坐在楚浔枂对面,将手中的盒子放下。 楚浔枂也不说话,就笑笑,把琥珀放在了地上,琥珀又冲着楚浔枂叫了喵喵两声,见楚浔枂真没了理它的心思,就蹬着腿离去了。 待将目光从琥珀身上收回时,楚浔枂却见面前的盒子已打开,而静妃手上却拿了个玲珑剔透的白玉镯子。 “与太子妃相处这几日,倒是觉投缘了,本宫也算是太子妃的半个长辈,这玉镯便当是本宫给太子妃的见面了。” 静妃脸上带着慈笑,目光温柔,楚浔枂仔细探了探,没发现其中含有含有半分的虚情假意,也不好拒了,就接过玉镯,勾着唇角,“谢过静妃娘娘。” “不必谢,本宫倒是怕你不喜这镯子。”静妃笑笑,顺势取了膏乳,抹在楚浔枂手腕间,将这玉镯戴上了。 玉镯戴在手上,有点温热感传来,楚浔枂摸了摸玉镯,这是暖玉而制,其上刻有精緻的仙鹤祥云纹,是件精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喜欢周末了,可以躺尸,追番,打游戏,超棒(*^▽^*)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能克百毒 近午膳时分,楚浔枂辞了静妃,静妃也不再多留楚浔枂,就让她先回了。 直至楚浔枂出了园子有许久,静妃才回头对着阁间,温声说着:“出来吧,她走了。” 静妃声落,只见一月白衫的偏偏公子正坐在木轮椅上,小厮正推着他出来,这人真是闲王君殇。 “母妃。”闲王温声唤着,语气亲昵。 小厮将闲王推至石桌旁,静妃斟了一杯茶给闲王,说着:“我已将那玉镯给了她。” “有劳母妃了。”闲王笑笑,将茶拿起,一饮而尽。 静妃看着温和如风的闲王,终究是忍不住,问道:“于你而言,她就这般重要么?” “重要至极,莫不然儿臣也不会守着她这么多年。”闲王淡声应着,面上无悲无喜。 “哪怕她已为人妇?”静妃心中不忍。 “那又如何,只要她安好即可。”闲王却是笑了,目光望向远方,眼中尽是深沉,“何况,母妃知道的,她要的,儿臣给不了,倒不如让她永不知晓。” 静妃看着闲王那不悲不喜的脸色,明明不是悲话,却尽是凄凉之意,也说不出话了,就伸手轻轻地拍了拍闲王,“终究是母妃对不住你。” “不关母妃的事,这是儿臣的命。”闲王看向静妃,目光温和着,带着安抚,“儿臣早就算到了。” 静妃也再出言,只能勾起唇角,牵强的笑着,终究是命啊. 回到了宸青宫,楚浔枂看着皓腕间的玉镯,晶莹透亮,思索再三,还是取了下来,交由媛兮,吩咐道:“将这玉镯交由琉玹,托他给玄机楼的大夫查一查,看有何异常。” “是。”媛兮拿着玉镯退下了。 楚浔枂只是静坐着,她虽察觉不到静妃对她的恶意,但为了保险起见,总是该查一查的。 下午媛兮便捧着玉镯带回了玄机楼的大夫,玄机楼的大夫将这玉镯之事一一告知楚浔枂,这玉镯非纯玉,而是熔炼而成,熔炼之时加了朽栖岩,朽栖岩同样透白,存于深潭底,且有克百毒之效。 这玉镯中含有朽栖岩自然也有克百毒之效。 “这朽栖岩与玉融合之法老夫只在孤本上见过,从未见过成品,且朽栖岩极难寻,也不知太子妃从何处而得这玉镯?”大夫说着,语气中带着探究之意。 “不过是一长辈所赠,本宫瞧这玉镯剔透精细,又为了安全起见,便找了大夫。”楚浔枂笑笑,显然是不愿多说。 大夫哪能不知晓楚浔枂之意,便也不再多问,就退下了。 就在楚浔枂端量这玉镯之时,宋君颜进了阁间,他看着楚浔枂手中的玉镯,可是没见过,便随口一问:“浔儿何时新买了玉镯,刻工倒是精巧。” 闻此,楚浔枂抬头看着宋君颜,想了想,这玉镯是玄机楼所验,也没什么可瞒的,顿了顿,楚浔枂便将这玉镯之事告知宋君颜。 闻此,宋君颜却是沉思了一会儿,遂看向楚浔枂问道:“这玉镯中掺了朽栖岩?” “嗯。”楚浔枂点点头。 得到回答,宋君颜又是沉思着,许久才问:“是静妃今日所赠?” “对。”楚浔枂看着一脸沉思的宋君颜,不常见他这个模样。 宋君颜却也没应,至楚浔枂快要坐不住之时,他才笑笑,面色又柔和了,“也罢,既是能克百毒,那你就戴着,总的没坏处。” 第144页 “那我便戴着。”楚浔枂笑笑,正想问宋君颜为何心神不宁,没想宋君颜却是走近将她抱住了。 楚浔枂猝不及防被宋君颜抱住,就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下了,就安静的由着宋君颜抱着,想来他忙了一天的政事,也是乏了的。 宋君颜也不说话,想到那朽栖岩,紧了紧抱住楚浔枂的双手,那朽栖岩与玉融合炼制之法他师父曾教过,他没学会,却是有一人学会了,是他从未见过面的师弟,也是唯一的师弟。 他虽未见过他师弟,却是寻他师弟寻到了姑苏,而且他师弟是识得楚浔枂的,还助过她。如今,这克百毒的玉镯竟交到了楚浔枂之手,他师弟究竟是何意? 宋君颜面色微冷,思绪万千,只要不是他想的那般就好。 第二日入宫,楚浔枂寻了静妃,问了玉镯之事,没想静妃竟是不知那玉镯有克百毒之效,楚浔枂便试着言玉镯太过贵重,欲将玉镯交还,没想静妃却是拒了。 再三推脱,最终静妃还是帮楚浔枂戴上了玉镯。 楚浔枂接了这玉镯,却是疑惑了,在后宫中难免有各种药物毒害,若是有个克百毒的玉镯简直是妙极,而静妃却是不要,还与了她······ “近午时了,不如在本宫这用午膳可好?”静妃柔声问着。 楚浔枂本想拒了的,又看看手中的玉镯,还是应下了。 席间,楚浔枂吃着菜餚,无论是糕点还是小菜,却总觉味熟悉极了,却又想不出在何处吃过,让她心中疑惑更甚。 几日后,傅皇后办了游园诗会,楚浔枂本不想去的,无奈却因着太子妃的身份不得不去。 诗会有各个的娘娘,还有各位官夫人和闺阁小姐,原因却也无非其他,一月后便是北云一年一度的选秀了,虽说徽宗已严明他名下不再留人,傅皇后却打算给各个皇子添几个侧妃,还有七皇子闲王的正妃也要趁此挑选合适人选。 这诗会便是为了打探各个官夫人的意思,总的要给皇子们留下秀女也不需留过多,若是有哪家不愿让女儿参选的,也可趁诗会暗中透给傅皇后,以免选秀时闹了么蛾子。 楚浔枂本就不喜这闺阁之交,傅皇后与齐妃身旁正围着一群官家夫人与小姐,又因宋君颜几日前才拒了接手傅家军一事,许是朝臣已嘱咐各家夫人,先不宜与宸青宫相交,一时竟无人与楚浔枂交谈。 楚浔枂却觉落了自在,半卧在亭中的栏椅上,瞧见那波光粼粼的湖面,她瞧着那湖边的围栏,脑中浮现了那单薄寂然的背影,之前闲王就是坐在那。 许是闲王与宋君颜有七分相似的缘故,她总觉闲王有熟悉之感,楚浔枂下意识摸了摸腕间玉镯,今日静妃娘娘却推脱说病了,没能来诗会。 正在楚浔枂纠结着诗会结束后要不要去揽月宫探望静妃时,却是听到后方传来脚步声,转头正见一穿着鹅黄衫,围着轻薄面纱的婀娜女子。 虽是蒙着面纱,不过是看了那双饱含温柔又楚楚动人的眼,楚浔枂便知是何人了,却也不说话,就挑眉,以手托腮,戏嚯的笑笑。 “姝婉参见太子妃。”李姝婉行礼,语气中尽是温柔。 “原是婉仪郡主。”楚浔枂笑笑,却也不叫她起来,起身一步步走近,“本宫倒是以为你还在东玄,没想却是来了北云。” 李姝婉像是未听出楚浔枂话中的挑衅之意,依旧是柔声道:“太子妃慎言,姝婉自幼长于北云,何曾去过东玄?” 看着淡定如斯的李姝婉,楚浔枂却是笑了,“也罢,也罢,婉仪郡主只需知宋清漪在等着你就是。” 能明显看到李姝婉身形一顿,不过很快就恢復正常,自行起身,向楚浔枂走近,淡声说着:“太子妃虽是东玄公主,可这是北云,在北云就该归北云约束,而且你不该站在他身边的。” 听到此,楚浔枂看向李姝婉,眼中尽是不屑,莫非李姝婉以为她配? “因为,你不配,再者,再近些你会害死他的。”李姝婉这话带了冷意,随即快速退开,恢復了温柔作态,行礼道:“姝婉先告退了。” 楚浔枂盯着李姝婉,在李姝婉转身之际,风吹开了轻薄的面纱,楚浔枂窥见了李姝婉的脸,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刚结痂的伤口,像是生了痘那般。 只是,楚浔枂的脑海中却是回想着李姝婉的那句话,“你会害死他的”,她为何会害死宋君颜? 久久不解。 之后,才传出靖王府的婉仪郡主半月前患了水痘,已痊癒,却是结了痂,只能以纱遮面。本来李姝婉是在选秀名单中的,现今生了水痘,她自然是被剔出了名单。 楚浔枂听着下人禀告的消息,沉思着,难怪说在她的洗尘宴上见不到李姝婉,原是患了水痘。 只是,李铭太既是异姓王,哪怕是徽宗再信任他,也不可能就此放任,于他的子女,只能嫁娶皇室人,只有与皇室有了姻亲关系,才能确保靖王府忠心皇室。 故此,无论是赐婚于哪位皇子,这李姝婉总是要嫁入皇室的。 可如今,李姝婉却因着水痘的缘故被剔出了选秀名单,这难道不是有意的么?何时长水痘不好,偏偏是选秀前夕长了,分明就是故意的。 李姝婉今年已是十九,哪怕是长得再国色天香,却也算是老姑娘了,又如何能等得? 第145页 想着想着,楚浔枂嘴角竟是讽刺的弧度,呵,这李姝婉还真是非宋君颜不可么? 宋君颜说服了徽宗,说今年不纳侧妃,这李姝婉便逃过了选秀。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闲王也挺好的说~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游园诗会 李夫人有意在诗会上透露李姝婉患了水痘的消息,风声已向外传,听茗香禀告完,楚浔枂让茗香下去了,又是半卧在栏椅上,瞧着在亭中谈笑风声的李姝婉。 虽是李姝婉戴着面纱,却也不见那些围坐在她四周的闺阁女子脸上出现嫌弃之色,也不知李姝婉说了什么,众闺阁女子皆以帕子掩面而笑,真是其乐融融。 虽说楚浔枂不喜李姝婉,于这些交际上,楚浔枂倒是对她有三分佩服,不过是三言两语就收服了人心。 正思量间,却听到身后传来声音,“浔公主怎独自一人待在亭中,何不去与哪些闺阁小姐说些体己话。” 楚浔枂转头,正见齐妃与户部尚书魏子忠的夫人走入亭中,这话正是齐妃说的。 “见过齐妃。”楚浔枂对着齐妃行了个半礼。 齐妃却是未叫楚浔枂起来,而是慢悠悠的走近,楚浔枂便自行起身了,微淡的目光瞥向魏夫人。 魏夫人会意,向前,对着楚浔枂行了个全礼,“臣妇参见太子妃。” “起来吧。”楚浔枂轻飘飘的应着,打量着魏夫人。 魏夫人虽已年过四十,却身形窈窕,今日一席诰命夫人的华服倒显得端庄,精緻的妆容恰到好处,既不失端庄也不可能盖过宫中贵人的风头,只不过,最惹眼的还是那髮髻上的髮簪。 那髮簪用为金制,缀着樱红玉石,与她所戴耳环为一对,倒是精巧极了,无论是那做工,还是那玉石,都是精上之精,而且楚浔枂是识得这髮簪的。 东玄的云锦阁关闭后,在玄机楼暗中迁到北云之时,这云锦阁也是迁到了北云,而魏夫人所戴的那髮簪正是云锦阁的,且只有在上京的云锦阁才买得到。 单单看那髮簪上的一颗玉石,都可抵北云一家六口一年的开销,整只髮簪可谓是价格不菲,不是人人都买得起的。 而魏子忠不过一户部尚书,仅凭他的俸禄,楚浔枂可不信魏夫人能戴得起那髮簪,若说私产的话,这魏子忠中举前不过寒门子弟,又无祖上产业继承,何来的私产? 还不皆是当官后贿赂得来的罢了! 楚浔枂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看来这户部的油水可真是多,就如东玄的那样,在户部任职者就没有穷的。 “今日皇后姐姐办游园诗会,官家夫人与闺阁小姐皆到了,可谓是欢聚一园,热闹非凡。”齐妃对着楚浔枂说着,又道,“想来太子妃也知皇后姐姐办游园诗会所为何事吧。” “臣妾略知一二。”楚浔枂淡声应着,心中将齐妃打算说的话猜了个七八。 “既然太子妃知晓,那本宫也算是太子妃的半个长辈,为了太子妃好,有些话本宫还是要提点一二的。”齐妃的声音温温柔柔的。 “齐妃娘娘只管说,臣妾听着。”楚浔枂笑笑,她看着齐妃那仅是清秀的模样,若是只看面,还真看不出她有噁心。 “那本宫便斗胆提点一二。”齐妃顺势在栏椅上坐下,轻声说着:“既然太子妃已知这游园诗会的目的,那就该趁此机会熟识各个闺阁小姐,待选秀之时也好给太子挑几个良人。 本宫虽知太子妃在东玄为中宫公主,也是受宠极了,可既已嫁为人妇就该多为太子着想,一来不落下那妒妇之名,二来也要为了太子的子嗣着想,如今唯有往宸青宫留人,才好体现太子妃的大体啊。” 看起来齐妃尽是苦口婆心之态,像是就是为了她好那般,但楚浔枂却是听出了齐妃的讽刺之意,一是嘲讽她为妒妇不识大体,二是讽刺她生不出孩子,若是寻常女子听了,早就气急了吧。 而且,齐妃说这话时,却是算准了时间,方才傅皇后正与一干官家夫人向亭中走来,却是将齐妃的话给尽数听了去。 “臣媳参见母后。”楚浔枂对着刚步入亭中的傅皇后行了个礼,傅皇后便顺势走近,伸手将楚浔枂拉了起来。 楚浔枂微微挑眉,就握住傅皇后的手起来,看起来亲昵无比,倒真是副婆媳和睦的好模样。 各个官家夫人也给楚浔枂行了礼,楚浔枂叫他们起来,只是却见各个官家夫人尽管尽量隐藏了,却是掩不住的鄙夷,定是在笑话她。 楚浔枂却是笑了,挽着傅皇后的手,带着撒娇的语气,亲昵的说着:“母后,方才齐妃娘娘言今日母后邀各位官家夫人与小姐来游园赏诗,就是为了给各个皇子挑选妃子的事,可当真是如此?” 楚浔枂这话一出,齐妃脸色就僵了,就连傅皇后面色也变了变,那些官家夫人脸色更是不好了,哪怕官家夫人明知这游园诗会的目的,却是没有挑明,有些话总是不得放在明面上说的,哪怕真是算是给皇子提前选妃的,也不能明着言。 选秀却也不是每个闺阁小姐都能入选的,若是定了亲或是无意让女儿入宫的官家夫人却是可与皇后提前商议,就此不参选就是,毕竟落选的秀女总是没有未经选秀的女子好找人家。 第146页 故这游园诗会的目的却也不能明着提。 楚浔枂满意的看着那些人面色的变化,由红变白再变紫,心中却是爽了,也不等傅皇后答话,又言:“不过,我想母后也不会如此,总的给各个皇子选妃等到选秀之时也可挑选,今日的游园诗会也不过是邀请各个官家夫人与小姐来宫中游玩的,前几日母后还言在宫中闷极了。” “如此,臣妾倒是谢过皇后姐姐了,今日在游园诗会上,与各个官家夫人交谈,倒是身心愉悦,解了乏了。”齐妃笑着,看向各个官家夫人,一派的亲和作态。 “能来宫中也是臣妇之幸,倒是託了这游园诗会的福气了。”魏夫人趁机迎合着。 接着旁的官家夫人也随之附和,一时间气氛又是融洽起来,倒真像是这游园诗会妙极了。 楚浔枂嘴角讽刺的弧度更大了,却是不愿意就此翻过此事,遂看向齐妃,似笑非笑的说着:“母后之意本就是好的,不过这齐妃娘娘可是要谨慎些,今日不过是与臣妾说这些话,臣妾也瞒着,也不多想,若是齐妃娘娘亲口与各个夫人说了,岂不是寒了她们的心,而且若是有心人听了,随口污衊齐妃娘娘曲解中宫之意,有不轨之心,那可就不要了。” 楚浔枂这话给齐妃扣了个好大的帽子,理解起来正是有冒犯中宫之意,一时间让方才还说着客套话的官家夫人都噤了声,齐妃脸色又是一黑,却是反应极快,快速对着傅皇后行了个全礼,语气中带着委屈,“还请皇后姐姐明察,臣妾并无冒犯之意啊。” 瞧着齐妃那可怜处处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东玄的德妃,却是止不住笑出了声,官家夫人皆是听到了,皆垂着头,不敢说话。 傅皇后哪能看不出齐妃的难堪,却也不急着给她解围,却是轻轻的拍拍楚浔枂的手背,用七分宠溺三分责备的语气道:“浔儿,你怎可如此与齐妃说玩笑呢,瞧把齐妃吓得,实在该打。” 说着,就故作要打楚浔枂,楚浔枂趁机一躲,又笑了,看起来亲昵至极,随即傅皇后故作无奈的摇头,然后看向齐妃,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弧度,伸手将齐妃拉起来,“齐妃妹妹快些起来,这不过是浔儿与你开的玩笑罢了,你不必介怀,妹妹之心,本宫知晓的清清楚楚的,哪有什么不轨。 且如今皇上已立太子,太子正是颜儿,待太子登记后,瑞王便为太子的左膀右臂,何人会有亲弟兄可靠,届时太子也是要将要事交由瑞王的,如此,本宫又怎信齐妃妹妹有不轨之心呢?” “谢皇后姐姐能识臣妾一片赤诚。”齐妃面上温柔的笑着,手上的帕子却快被撕破了。 无论是傅皇后,还是官家夫人们,何人不知在宋君颜回北云之前,这皇位几就是瑞王的了,这齐妃恐怕是做梦都想当太后吧,太后不也是中宫么? 傅皇后明知如此,却刻意挑明了,还说这般看似体面委婉的话,分明就是暗讽齐妃。 臣妇们皆低垂着头,这些话可不是她们听得的。 听傅皇后提及此,楚浔枂面色也淡了淡,明知继位一事在齐妃面前提不得,傅皇后却刻意提了,不就是给宋君颜招恨么? 果然,楚浔枂抬头便见齐妃正怒目而视,眼中的恨意像淬了毒那般。 也不待楚浔枂说话,却是听到傅皇后那满是慈爱的温和声:“不过,齐妃的话却是没错,浔儿与太子成婚已有一年,却未有子嗣,且不要说侧妃了,太子竟连个侍妾都没有,宸青宫也是时候纳人了,理应说嫡出在前更为妥当,可太子已近二十,也该有子嗣了。” 随即,傅皇后就拍拍楚浔枂手,柔声说着:“浔儿也是识大体的人,也该为太子好好思量思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达到了我有史以来码字最快的速度,一小时3000+ 开心(*^▽^*)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划清界限 瞧着傅皇后那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楚浔枂正想答话,没想却是听到熟识的声音传来,“此事不劳母后费心了,宸青宫今年不纳人。” 宋君颜缓缓走入亭中,在楚浔枂身旁站定,对着傅皇后行了个礼。 “太子可是胡闹?瞧着你兄长何人没有子嗣,何人没有侧妃,还需为大局考虑才是。”顿了顿,傅皇后又道,“所为多子多福,哪怕再不言子嗣,若是旁人知晓这北云太子竟连个侧妃都没有,岂不是闹了笑话,也被他国看轻了。” 宋君颜却是笑得温和,“儿臣听闻七弟还未娶亲,且各个兄长也要往府中留人,如此,儿臣的宸青宫便不留了,一来儿臣初为太子,政务繁忙,实在无心沉醉后院之事,二来儿臣已禀明父皇,父皇却也同意了宸青宫不留人之事。” “无碍,本宫知太子政务繁忙,也可先纳回去,总的宸青宫中还有太子妃,后院之事交由太子妃打理就是。”傅皇后转眼看向楚浔枂,“何况太子妃自幼长于宫中,打理后院自然不在话下,定不会扰了太子的,母后也是为了太子着想才提言,还望太子与太子妃能理解母后的良苦用心啊。” “儿臣自知母后为了儿臣着想,只不过,无论是皇家还是平民百姓家中,有了正妻,总的是先有的嫡出才好,不然若是先有了庶长子岂不是难正嫡位。”宋君颜笑笑,又道:“何况,父皇已应了儿臣,若是儿臣就此应了母后,岂不算是欺瞒了父皇,儿臣可不想欺君。” 第147页 宋君颜说话时带着笑,语气亲昵,像是在开玩笑那般,但其中的话却令人深思,徽宗就是先娶的侧妃,登基后才娶了傅皇后,如此便不可能达到宋君颜所说的先有嫡子的条件。 虽说傅皇后现为宫中最大,但总有些齐妃之类的妃子以先进王府为由暗中嘲讽傅皇后,此乃傅皇后的痛楚,也无人敢明着面提的。 加之,宋君颜竟将纳妃一事提到了欺君层面,明里暗里讽刺傅皇后,让那些臣妇们本就低垂的头低得更低了,她们怎会料到太子竟然和皇后不和。 倒是齐妃,面色微淡,却是忍不住多打量傅皇后同宋君颜几眼。 也不等傅皇后作答,楚浔枂就上前,挽住了傅皇后的手,亲昵的说着:“臣媳与太子皆知母后是为了我们好,毕竟天下哪有做母亲的是不疼爱自己的孩子的,只是既然太子已向父皇禀明了,再纳妃确实不妥,母后就应了太子吧。” 楚浔枂这话让傅皇后拒绝不得,若是她趁此责怪,岂不是不疼爱宋君颜了? 于是乎,傅皇后面上依旧是一派慈爱,就轻轻的拍着楚浔枂的手,“也罢也罢,倒是本宫思虑不周了,不过哪怕不纳妾,你也该快些怀上子嗣,就子嗣一事,旁人非议你倒是没什么,若是非议太子,那岂不是不好了? 除却政务,这帝王也需要妃子开枝散叶的啊。” “谢母后提点。”楚浔枂面上笑着,心中却是鄙夷着,傅皇后这话不正是在嘲讽宋君颜身有疾,难有子嗣么? 不光是楚浔枂,那些官家夫人却都听到了,冷汗直流,太子子嗣艰难,这可不是她们能听得的。 齐妃却是以帕掩面,笑出了声,“皇后姐姐这是过虑了,哪怕太子已近二十,却也是年轻着,日后定会有子嗣的,就怕是到时子嗣过多,皇后姐姐不知偏疼哪个了。就如旸儿那样,有三子两女,皆是臣妾的孙儿,臣妾还不知偏疼哪个。” “齐妃是个有福的。”傅皇后也掩面而笑。 这齐妃打着宽慰的名义,却非要提及瑞王的孩子,分明就是在讽刺宋君颜膝下无所出,楚浔枂目光转了转,正想应回去,没想却觉手心一热,她的手被宋君颜握住了。 只见宋君颜对着她点点头,安抚的笑笑,随即宋君颜看向傅皇后,温声道:“儿臣瞧着这诗会也快了了,宸青宫还有事要打理,儿臣与太子妃先告退了。” “回吧。”傅皇后温声应着。 随即宋君颜与楚浔枂对着傅皇后行了个礼,两人相携离去,旁边的官家夫人又开始说着话,气氛融洽,仿佛方才的事都没发生过那般,傅皇后却是看着渐行渐远的傅君颜与楚浔枂,面色渐渐淡了下来。 到了宸青宫中,楚浔枂却是忍不住问宋君颜了,“可真要与傅皇后撕破脸了?” 宋君颜低头看着面上带着不解,眼中含着担忧的楚浔枂,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温声说着:“也不算撕破脸,就是要同傅家彻底划清界限才是。” “嗯?”楚浔枂还是有些疑惑。 “在我拒了傅家军统帅之职时,与傅家的关系就不好了,今日一事便是要告知旁人,宸青宫与傅家无半点关系。”傅君颜揽着楚浔枂坐下,又道:“北云又不是只有傅家军,不可信的下属,倒不如不要。何况,只有绝了将傅家军交由我的可能,他才会给我安排新的职务。” 楚浔枂这下理解了宋君颜的意思,只有同傅家彻底断了关系,徽宗才会给宋君颜安排新的职位,哪怕宋君颜有玄机楼在手,也依然要在朝中任有官职,如此才能明着参政,影响朝堂。 且这傅家的水还未探清,傅皇后又是不喜他们的,连她和宋君颜的子嗣都想害,她可不以为傅家会全力助宋君颜夺位。 方才在诗会上,傅皇后面上委婉劝她给宋君颜纳妾,说的话却是让她拒绝不得,若是宋君颜不来,她拒了给宸青宫纳人一事,且不是就此被扣下了妒妇与不识大体的帽子。 若是她不知晓长生引一事,到时长生引与龙涎香混合,宋君颜子嗣必定艰难,就算宸青宫中入了新人,却迟迟不见妾室怀孕,这太子不举的名号总是跑不掉。 无论如何,这北云的百姓可不会稀罕一个不举的帝王。 楚浔枂面色又冷了,她就知这傅皇后没安好心,傅家不要也罢。 “浔儿可是气了。”瞧着楚浔枂这微冷的脸,宋君颜伸手捏了捏,温和的笑着,“就如充了气的包子那般。” “还不是为了你,真是比在东玄时还糟心。”楚浔枂瞪了宋君颜一眼,“在东玄我好歹有我母后护着,却不如你的母后,时刻想着法子害你,尽是腌臜事。” 宋君颜知楚浔枂说的皆是气话,就凑过去亲了亲楚浔枂,末了将她揽在怀里,轻声说着:“总的,浔儿也不必忧虑,就如在东玄那般就是,不能让旁人欺负了,为夫还是能护着你的。” 楚浔枂自然是知道在北云无人敢欺她,好歹她是东玄护国公主,要欺了她,也得好好掂量东玄,只是忧心宋君颜罢了,她知这皇位不好夺,但于宋君颜而言却是非夺不可。 也不说话,楚浔枂就把头埋在宋君颜的胸口,宋君颜抱着楚浔枂,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目光柔和着。 第148页 却是在想起了傅淞近日所为,宋君颜面色淡了下来,真是愚蠢至极,这傅家不足畏惧了,他又何须顾及傅皇后。 没了傅家,他倒要看看傅皇后还有何底牌,让她嚣张至此。 游园诗会结束后,各个朝臣皆听到了自家夫人带来的消息,太子与皇后不和,这下他们都知这太子是铁了心的要与傅家断了关系。 也因此事,一时间一些摇摆不定的官员心中已有了主意,没了傅家,又没了傅皇后支持的太子,不足为惧了,还是有魏家支持的瑞王可靠些。 朝臣站位,宋君颜知晓,却是不急,依旧每日上早朝,不过处理些徽宗安排与他的政事,就连新任职一事都不提,就像是无欲无求那般。 可宋君颜心中却是明的,哪怕是徽宗放任他们夺位,但却不是不介意的,分明帝王还在,朝臣拥护的竟不是帝王,而是皇子,在某种程度而言,那些臣子便是不忠了,在徽宗还在位时,不忠的臣子得不了徽宗信任的。 得不了帝王信任的臣子倒不如不要,若是结党过多造成了徽宗的不满,反而不好。 徽宗也知朝臣纷纷倒向瑞王一事,却也不言,就当做不知,他倒要看看在无大臣的支持下的太子还有何能耐。 半月后,终是下了皇令,将原掌管户部的瑞王调任为傅家军统帅,太子接手户部,接任户部税收要事。 交接完毕,宋君颜与瑞王一同走出御书房,至御花园处,瑞王便拱手笑道,“恭喜太子接手户部,如今户部正忙税收一事,父皇既将这要事交由太子,定是极看重太子的。” “瑞王说笑了。”宋君颜温和的说着,“还要恭喜瑞王得了傅家军统帅一职,这傅家军可有十万,如此一来,瑞王也算是个有实权的将军了。” 两人暗讽着,谁也没落了下风,宋君颜先行一步,瑞王看着宋君颜那风轻云淡的背影,暗暗唾了一口痰,面色阴沉,他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选秀之时 很快,选秀到来,虽说宋君颜已明示宸青宫不招人,但楚浔枂作为太子妃依旧要去旁边看着。 大殿中,傅皇后坐在主位上,楚浔枂坐在她左侧下首,接着是各个皇子妃,以齐妃为首的妃子则坐在傅皇后的右侧下首。 殿下站着六个秀女,脸上皆描了精緻的红妆,穿着得体的长裙,或是浓艷,或是素雅,各有风姿,为了选秀倒也费尽了心思。 从左侧起,傅皇后依次对那六个秀女问话,接着才是各个妃子问话,待妃嫔问完话才由皇子妃问话,楚浔枂倒是没理,只是坐在一旁静默不语,不过时不时打量秀女几眼,倒也没看到特别惹眼的。 很快,这六个秀女下去了,又有六个秀女上来,陆陆续续换了几批,也留了几人,楚浔枂倒是有些烦了,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 又是一批秀女上来,楚浔枂却是见傅浅沫正站在其中,这才让楚浔枂打起了精神,坐直了身,她倒想看看这傅家打的是什么主意。 很快就轮到傅浅沫回话了,傅浅沫大大方方向前,行了礼,“臣女傅浅沫,参见皇后,各位娘娘及各位皇子妃。” “快起来。”傅皇后快速将傅浅沫叫起,语气亲昵至极,完全不避讳她是傅浅沫姑姑的身份。 “多谢皇后娘娘。”傅浅沫嘴角带笑,体态端庄。 傅皇后却是看向静妃,带着笑道:“静妃,这傅家小姐乃傅将军的独女,自小养于深闺,性情温婉,本宫思量着闲王也是喜静之人,若是娶了傅小姐为妻倒也是极妙,故本宫日前便问了皇上的意思,皇上也是应了,现下傅小姐在此,不知静妃以为如何?” 楚浔枂听着傅皇后说的话,心中却是鄙夷着,就连徽宗都同意了这门婚事,哪怕是静妃不愿,也得从了,还多此一举的询问作何? 果然,听到静妃温婉道:“傅小姐果然是个贤淑的人,又有大家之气,是极好的。既然皇上都允了,臣妾自然也是同意的,想来殇儿也会喜的,由皇后姐姐同皇上安排就是。” “既然静妃无异议,那就定了这门婚事,将傅小姐的牌子留下吧。”傅皇后说着。 “臣女谢皇后娘娘。”傅浅沫恭恭敬敬行了礼,又对着静妃,“谢过静妃娘娘。” 静妃与傅皇后皆温和的点点头,楚浔枂看着静妃那虽是盖了粉,却掩不住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之前听闻静妃病了,她去探望时静妃却去了寺庙烧香,这几日忙着她倒也没见着静妃,没想竟是病得这般严重,楚浔枂暗想着待宴会结束后还是去揽月宫一趟才是。 只是,楚浔枂看着殿下的傅浅沫,眸色却淡了,无论是傅淞还是傅皇后都是野心勃勃之人,又怎会将傅浅沫嫁与一个双腿有疾且无任何实权的闲王。 论私,闲王双腿有疾,又不理世事,且不说傅淞,傅夫人又怎捨得将自己的独女嫁与他;论权,除却傅浅沫,傅淞膝下再无所出,傅浅沫为傅府独女,傅淞大可将傅浅沫嫁与他人,也好趁机笼络势力,旁人见傅家势大,定是求着娶的。 自徽宗夺了傅家的兵权,对傅家就是存着猜忌的,将傅浅沫嫁入皇家,不正是相当于将人质送入皇家,因着傅皇后的缘故,傅浅沫完全可免了选秀的,可傅淞却偏偏把傅浅沫往火坑里推。 第149页 左思右想楚浔枂却是想不通傅淞的意图。 一个时辰后,选秀终是结束了,妃嫔与皇子妃解散,楚浔枂本想与静妃同去的,没想却是被傅皇后叫住了。 傅皇后与了楚浔枂一本《女则》,让她好好读读,言她日后管理内宅用得到。 楚浔枂乖巧的接下了 ,由茗香拿着,便告辞了,却是乏了,不再想同傅皇后再演那婆媳亲昵的戏码,既都与了她《女则》,不正是暗讽她不堪为人妇么? 但楚浔枂却不是寻常的闺阁女子,那《女则》于她而言不过是叫女子望夫而活,她才不愿如此。 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皇后赐《女则》,太子妃不堪为人妇表率的流言又要传开了吧,这傅皇后倒是像极了晋元帝,总是想着坏她的名声,楚浔枂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遂大步往揽月宫赶去。 不过一刻钟便到了揽月宫,揽月宫的宫人见来人是楚浔枂便领着她进去了,宫人将楚浔枂领入园中,遂去阁间禀告了。 楚浔枂坐在之前的石桌旁,上方藤蔓的花却是溃败了,落了一地的淡紫花瓣,混着泥土,倒是惹人怜惜。 很快便见那宫人出了阁间,不过她后头出来的却是不是静妃,而是闲王,楚浔枂微微蹙眉,很快面色又平静了。 闲王里边穿着月白的长衫,外边披了一件青衫,面色微微泛白,依旧是肤白如病态,那只白猫正躺在他腿上小憩着。 小厮将闲王推到石桌旁便退下了,闲王拱手作揖,“臣弟见过太子妃。” “闲王有礼了。”楚浔枂微微一笑,望向阁间,想了想还是问道,“本宫听闻静妃娘娘身体不适,想来探探。” “太子妃有心了,母妃从长宁宫回来后便服了药,现已睡去,让太子妃白跑一趟,倒是见谅了。”闲王的脸上带着愧疚。 “无碍,本就是来探望静妃娘娘的,她睡下就好,身体好了才最打紧的。”楚浔枂淡声说着。 “是啊,身体好了才是最打紧的。”闲王目光幽幽然,轻声念着,面色暗了些。 楚浔枂自是没错过闲王这微暗的脸色,心中有些不安,却又说不出什么安慰话,两人就静坐着,饮着宫人奉上来的茶。 过了许久,楚浔枂才开口,“今日选秀,按照父皇的意思,母后将傅小姐指给了闲王为正妃,这旨意不久也该到闲王府了,闲王可要先回府领旨?” “不回了,总的不回也有人会领旨。”闲王摇了摇头,语气微淡。 楚浔枂看着这一脸风轻云淡的闲王,说的像是旁人的婚事那般,毫不在意,可分明就是他的婚事,想了想,楚浔枂又道:“之前本宫与傅小姐是见过的,傅小姐是个温婉娴静的人,也不像个心思多的,闲王娶了她,若是投了缘,日后也是可举案齐眉。” “呵呵。”没想闲王却是笑出了声,转头看向楚浔枂,就连那一向不染烟火气的眸子都带了些尘色,将茶杯放下,细长的手指抚摸着琥珀的肚子,温声应着:“臣弟的婚事,臣弟都不上心,太子妃又何须来提点臣弟,总的不过是一门婚事。” “虽是如此,可若是试着相处,没准倒投了缘,总比结了怨的好。”也不知为何,楚浔枂一向不喜管闲事,如今却想说些,“这傅家总不是旁的,结怨自是不好的。” “谢太子妃提点臣弟,臣弟自是知傅家不同旁的。”顿了顿,闲王又道:“只不过,臣弟早有意中人了,这缘是强求不得的。” 楚浔枂却是有些意外,瞧着闲王这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子,薄凉极了,竟也有人能入了他的眼,楚浔枂却是不信的,就笑笑,“闲王说笑了。” 闲王没在意楚浔枂的反应,自顾自的说着,“臣弟心悦那人,性最骄,不惧世俗活得恣意。她可一身红衣,如火灼烈,又可白衣如雪,安然娴静,是这世间最妙的人了。” 说着,闲王的嘴角竟带着笑意,就连眉眼都温和了,眸子中似是含了光,让楚浔枂移不开眼,不想就此打断。 “最喜在姑苏时,为她绾髮画眉,为她洗手做羹,为她吟诗作画。”说着,闲王将目光收回,看向楚浔枂,“想同她策马天涯,週游四国;想同她相对而酌,谈古论今;还想同她隐居山林,作一对神仙眷侣······” 闲王分明是嘴角带笑,也不知为何,楚浔枂却是觉闲王满身的悲戚,就连原是闷热的天气都就此凉下,“那闲王为何不去寻她呢?” “寻了,寻到了。”闲王笑笑,“可寻到了又如何,既给不了她想要的,又何必耽误她,倒不如从不识过。” 这下,楚浔枂却是说不出话了,也不知该说什么,总觉太过悲凉,心中微微悲戚着。 也不知为何,楚浔枂不想再待下去了,就起身,淡声说着:“快到午时了,本宫也该回了。” “好,有劳太子妃来探望母妃了。”闲王笑笑,周身的悲戚瞬间消散,又恢復了风轻云淡的模样。 楚浔枂也不再说话,微微点头,转身离去,心中却是存着疑惑,方才闲王提及姑苏,他的意中人可是在姑苏?而他既为北云皇子,又怎去的姑苏? 直至楚浔枂完全走出了园子,闲王才将目光收回,摸着琥珀的脑袋,却是笑了,笑出了声,面色却越发的哀伤。 第150页 许久,这笑声才止了,悲声呢喃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卿兮卿不知。” 只是,这声音却是极小,小得就连守在外边的宫人都听不到,渐渐消散在风中,仿佛从未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 怀着复杂的心情写了这章233333333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徵收粮税 “王爷,娘娘醒了。”一嬷嬷从阁间出来,行礼说道。 “好。”闲王点点头,看向那小厮,小厮会意,推着闲王往阁间走去。 入了阁中,药味瀰漫着,静妃正靠坐在床上,没有施粉的脸更是苍白,眼眶下缀着一圈乌黑,双目浑浊,见闲王进来,那眼中才带了些光。 “母妃。”小厮将闲王推到静妃床边,闲王瞥了眼放在桌上的药,正冒着热气,伸手拿过药,看向静妃,温声说着,“母妃还是先将药喝了才是。” 静妃却是笑笑,“将药放下吧,喝了也总不见好,陪母妃说说话吧。” 听到静妃的话,闲王的手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復自然,将药放下,嘴角带笑,“那就先放着,儿臣陪母妃说话。” “初见你父皇那年母妃不过十八,二十那年便有了你,一切仿佛还在昨日,而今我儿已及冠,也快成婚了。”静妃的目光很是慈爱,又道:“那傅家小姐我见过,是个温婉的得体人,性子估摸着也不会差,日后既是娶了她,好生相待,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母妃说的自是有理,儿臣会好好思量的。”闲王轻轻点头,顺着静妃的话应下去。 只是,静妃瞧着闲王那依旧风轻云淡的模样就知他没有听下这些话,不过是讨她开心的,想了想,还是道:“不管喜不喜,母妃总不愿你一人,有人相伴才是。” “母妃过虑了,不过三十余年,儿臣还想无拘无束週游山水,若是寻了他人,岂不是不得自在了。”闲王笑着,眉间尽是恣意,如视世间而无一物,仿佛当真如他所说的那样。 见闲王这个模样,静妃却是说不出话了,过了许久才伸手拍了拍闲王,柔声说着,“也罢,随你吧,总的要自个儿自在才是。” “母妃说的是。”说着闲王把药端起,递给静妃,“快些喝药,不然该凉了。” 静妃这次却不再推拒,接过闲王的药,看着闲王脸上掩饰不住的担忧,遂将碗中的要一饮而尽。 分明已是黄昏,夕阳又怎会不落,如她,喝了药也是不会好的......只是,这药却是不得不喝。 于她也罢了,只是,静妃看着坐在一旁的儿子,玉树兰芝,正是风华正茂时,可惜了,心中止不住的愧疚,静妃将玉碗放下,带着哀声,“终究是母妃对不住你,若不是母妃大意了,也不会将你送入东玄,如今你也不会如此。” “母妃总是说些有的没有,若不是母妃,儿臣又怎会在这世间,不过是儿臣的命罢了。”闲王拍拍静妃的手,安慰着。 听着闲王这安慰话,静妃心中愧疚更甚,还有许多事,是他不知的,所以她才愧。 想着,静妃竟红了眼眶,过了许久才言,“也罢,现下说这些也无用了,待母妃薨逝了,你便离了这北云吧,他自会允了的,那东玄也不要去了。” “嗯,儿臣应下了,母妃且放心。”闲王点头,允了诺,他是要离开北云的,不过却不是静妃所说那人允的,有利可图,于帝王而言又怎么放他离去? 只是,那东玄,他却不得不去,关乎他心中那人,还有他的命就是如此,将没于东玄的。 楚洵枂回到宸青宫之时,宋君颜也在宫中,见楚洵枂来了,宋君颜起身向前,将楚洵枂身上那件轻便的披风解下,揽着楚洵枂坐下,温声问着:“今日可是皇后又留你,回来的这般晚。” “倒不是,今日请安后,我去了揽月宫。”楚洵枂随意说着,将空茶杯递给宋君颜。 宋君颜接过茶杯,目光闪了闪,却是依旧温和问道:“去揽月宫作何?” “见静妃娘娘病了,我便想着去探探。”楚洵枂接过宋君颜递过来的茶,小酌了一口。 “就这般喜静妃么?” “许是她与玉娘娘极像,且她待我也不见恶意,还与了我这能克百毒的玉镯,总是想探探她的深浅。”楚洵枂笑笑,又是随口道:“不过今日却是没见着静妃娘娘,倒是见到了闲王。” 说着,楚洵枂看向宋君颜,“想必夫君已知皇上指婚给闲王与傅浅沫一事吧。” “知晓了。”宋君颜淡声应着,将心中的不安尽数掩去,“此事我已安排玄机楼去查了,浔儿不必忧心,安心就是。” “嗯。”楚洵枂点点头,抬眼看着宋君颜,眼中带着笑。 瞧着眉眼含春的楚洵枂,宋君颜便低下头吻着楚洵枂,直至楚洵枂满脸通红才放开,楚洵枂靠着宋君颜,宋君颜也没说话,只是揽着楚洵枂,顺了顺她的头髮,动作温柔着,面上淡然中掩不住的宠溺。 只是,那双淡色的眸子中却掩不住的不安,撇下眼看到了楚洵枂皓腕上的玉镯,他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与他师弟见面。 自宋君颜被调往户部后,每日忙于税收一事,如今几乎每个州皆交上了税款,唯有柳州还未交上税款。 第151页 户部中,案桌上摆放着数本帐本,宋君颜翻阅着,面色微淡,过了近一刻钟才将帐本放下。 “太子,早上柳州巡抚已命人传信过来,说是柳州连遇五年灾年,百姓颗粒无收,那粮税交不得。”一估摸二十余岁,面容清隽,着官服的男人说着。 这人名赵昱,任户部侍郎,出自寒门,不过年方二十六,中了探花后徽宗便将他放于户部,不过两年便从主事升为侍郎,性温和,却刚正不阿。 “赵侍郎以为如何?”宋君颜看向赵昱,淡声问,“可当真收不得?” “太子?”赵昱看着面色淡漠的宋君颜,顿了顿,还是道:“禀太子,恕臣直言,柳州连年遇旱灾,庄稼无收确有其事,恐怕柳州已无钱交税。” 语罢,赵昱低垂着头,也不敢再看宋君颜,没想却听宋君颜道,“倒是与孤的意见一样。” 说着,宋君颜拍了拍赵昱的肩膀,向门外走去,“赵侍郎随孤去寻一趟父皇。” 赵昱不敢怠慢,快速跃步而去,跟在宋君颜身后。 御书房的门却是关着的,宫人见来人是宋君颜便先进去通报了,在门后等候不久,庞高就从御书房出来,领着宋君颜与赵昱进去了。 “太子殿下,瑞王方才在御书房同皇上商议政事,皇上命奴才来接应太子时,瑞王还在。”庞高似是不经意的说着。 “原是如此。”宋君颜微微点头,对着庞总领笑笑,心中瞭然,庞高不会无缘无故提醒他,岂不是表明于他与瑞王,庞高站的是他这一边。 对他人的投诚宋君颜不会立马接了,却也不会立马拒了,他倒是好奇这庞高怎会投诚于他,哪怕连一些大臣都不看好他这有名无实的太子。 赵昱只管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不出一言,仿佛没看到庞高与宋君颜的动作。 庞高打开御书房议事堂的门,引着宋君颜与赵昱进去后,便退下了。 御书房中徽宗正坐于主位,瑞王坐于下首,待宋君颜与赵昱行了礼后,徽宗便让他们坐下了,宫人上了茶。 “太子与赵侍郎来可是为了税收一事?”徽宗看向宋君颜,淡声问道。 “正是。”宋君颜应着,还不待说话,却是听徽宗道,“倒是巧了,瑞王来寻朕为的也是粮税一事。” 宋君颜也没接话,不过是看向徽宗,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徽宗又言,“瑞王接手傅家军后,半月中已完全从樊将军手中接手操练一事,却是觉傅家军军晌不足,又思及国库不够充盈,倒是想在粮税未入库前匀一州粮税三层,即可够傅家军军晌。” 闻此,宋君颜看向瑞王,却见瑞王正面色自然的看着他,不过嘴角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嘲讽之意,却是转向看着徽宗,“父皇,各个州的粮税皆不同,瑞王可指明要哪一州粮税?” “瑞王,你同太子说就是。”徽宗对着瑞王吩咐道。 “禀太子,傅家军军晌所用不多,故有一小州即可。”瑞王目光锋利,眉宇间尽是嘲讽之意,可语气却是极尽恭谦,“臣以为柳州的粮税即够。” “柳州连年欲旱,百姓几颗粒无收,已交不起粮税。”说着,宋君颜看向徽宗,拱手道:“父皇,今日儿臣来正为了柳州粮税之事,明日便是粮税统计时,可今日户部才收到柳州巡抚的书信,言柳州无粮税可交。” 语罢,宋君颜从袖中取出书信,起身,交由徽宗。徽宗接过书信,打开,之后才看向宋君颜,开口,“既是交不上粮税,这柳州巡抚郑施允大可一月前上书于朕禀明此事,偏偏在徵集粮税之时才言,荒唐!” 徽宗重重将信纸压下,拍打着案桌,怒容已显。 看着徽宗的反应,宋君颜心中有了底,遂看向瑞王,只见他面色虽是淡然,眉宇间的嘲讽已混了些得意之色。 不出所料,瑞王起身,对着徽宗行了礼,又道:“父皇稍安勿躁,儿臣在户部五年,还没有哪一州是交不起粮税的,这柳州也是如此。” 接着,瑞王将目光转向宋君颜,“想来太子也是收得齐这粮税的。”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自缢房中 “自古以农为重,这粮税自是重中之重,太子须将心思花在粮税上才是,若是一州不提前上报于上,至收税时才言无税可交,就此允了,必定有旁的州争相效仿,到时巡抚收齐粮税而不上交,将粮税占位私有,贪污腐败之事便会生。 且,太子既言柳州连续五年遇旱,为何不见柳州巡抚上报,当真是颗粒无收,既无朝廷援助,这柳州该是闹得饥荒,为何竟连一点消息也无,如此是当真遇旱?”瑞王振振有词,目光直视宋君颜。 “于柳州连年遇旱一事,瑞王大可放心,那柳州巡抚送到户部的信件上有柳州官府公印与柳州巡抚的私印,信件定不会作假,且柳州巡抚乃父皇钦点上任,于其人品父皇定是熟知的,那柳州是否闹饥荒,父皇也定是知的。”宋君颜对着瑞王笑笑,接着转头看向徽宗,其意明显。 他入了户部后才着手查各州情况,虽说柳州每年皆交得上粮税,但柳州近年天气干旱他也有所耳闻,只不过却是听不到闹饥荒的事。 只是,这却是不对了,春耕时节无雨,禾苗生长时也无雨,水稻有又如何能长成,待秋收之时定是无谷可收,既无谷梁,连果腹都不可,又如何收粮税? 第152页 徽宗也不答话,目光在宋君颜与瑞王身上来回移动着,过了许久,才看向瑞王,问道:“那瑞王以为该如何?” 听着徽宗那不辨喜怒的声音,瑞王瞟了眼宋君颜,握紧了拳,咬咬牙,上前,拱手回答,“儿臣以为粮税为重,户部应下令传于各州,命其务必将粮税收上。” 徽宗却是看向宋君颜,沉声问道:“那太子以为如何?” “儿臣以为柳州巡抚所言属实,可先将柳州粮税暂缓,加之派户部的人前往柳州,看柳州巡抚所言可否属实。”顿了顿,宋君颜又道:“若是柳州当真是连五年遇旱,定是饿殍处处,许是闹了饥荒。” 徽宗也不语,扶着拇指上的扳指,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瑞王与宋君颜并排站立,低垂着头,在宋君颜后侧的赵昱更是不敢发一言。 “那就如瑞王之意,户部下令与柳州,命柳州巡抚务必于十日内收齐粮税,否则,按律处之!”徽宗目光微淡,语气泛冷,“将此事交由太子,想必太子也是不会让朕失望的。” “儿臣领命,尽力将柳州粮税一事办妥,定不让父皇失望。”宋君颜温声应着,如沐春风那般,竟是让人寻不出半点的焦灼。 谈论完粮税一事,徽宗让宋君颜等人退下了,出了御书房,瑞王对着宋君颜拱手作揖,似是恭维道:“看来,于税收一事,太子办得合了父皇的意。” “为父皇办事,孤等自是该尽心尽力。”宋君颜面色依旧温和着,却是走近了一步,轻声说着,“只是,圣意不可猜,瑞王还是多将心思放在政事上才是。” 语罢,也不等瑞王回答,宋君颜转身离去,赵昱也给瑞王行了礼,匆匆跟上宋君颜,瑞王啐了一声,面色阴冷。 直至到了户部,赵昱瞧见面色依旧平静的宋君颜,纠结许久才道,“太子,户部真当要下令与柳州巡抚么?” “父皇既已下命,孤定要遵从皇命,这令定是要下的。”宋君颜淡声应着,脸上无半点忧色,提笔写着字。 赵昱斗胆上前,见宋君颜竟真的在写与柳州巡抚的令,心中惊讶着,握紧了拳,终究没说话,柳州一事他都能探清,太子定不会不知其中之意,他还是做好分内之事就好。 宋君颜也没理赵昱,继续写着,这次的事连赵昱都看得清,又何况是他?他都知了柳州近年大旱,徽宗不可能不知,却依然要他下令给柳州巡抚,命其交上粮税。 按照玄机楼所查,这柳州定是收不齐粮税的,既知如此,柳州巡抚却未在一月前上书请示暂缓粮税,还有徽宗的反应也不正常,越是如此,就越是说明柳州内恐怕不寻常。 而瑞王,开口就提柳州的粮税,定是对柳州的事了如指掌,还提议定要收全粮税,不正是给他下套么? 加之这次有徽宗在旁推波助澜,这套他是躲不掉的,倒不如就此接下了,究竟是骡子还是马,也要探了才知。 只是,宋君颜停下笔,盖上户部的公印,面色泛冷,他倒要看看这瑞王的能耐究竟有多大。 将写好的文书放入信封中,宋君颜走下,将信封交由赵昱,“命人快鞭送信,务必三日内送到。” “是。”赵昱接过信,应着,脸上却是带着些惶恐,他知道这风起了。 宋君颜却是伸手拍拍赵昱的肩,淡声说着,“赵侍郎还是要打起精神的,日后的事还会更多。” 语罢,也不待赵昱应他,宋君颜就迈步向门外走去,赵昱出身寒门,身后干净,因着在徽宗眼皮底下的户部,无人敢明着动用关系刁难,又受徽宗赏识,算是好运的。 只是,这好运终究不会长久,徽宗已经老了,而户部尚书魏子忠早早就觊觎那侍郎的官位,想就此与了他长子,若是瑞王继位了,这赵昱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吧。 一来他挡了魏家的路,二来因着他是徽宗提拔上去的,为了自表忠心,赵昱拒绝了各方势力的拉拢,当然也包括瑞王的。 加之,户部可算是魏家的天下,暗地里魏子忠没少算计他,而他却能安然处之,可见有几分本事,且,哪怕赵昱掩饰着,宋君颜也知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莫不然方才也不会多此一举问他可否要下令一事。 不正是隐晦的投诚么? 赵昱看着宋君颜的背影,紧拽着信封,目光渐渐亮了,或许赌一把也不是不可。 不过两日,经快马加鞭文书已传至柳州,又过两日,柳州消息传来,柳州巡抚因集不齐粮税于书房中自缢而亡,柳州百姓纷纷前往巡抚府哀悼,于街上痛骂,矛头直指户部。 由此,柳州刺史与下属各县县令联名上书,请示暂缓柳州粮税一事。 经查之,柳州连年遇旱,百姓不得果脯,饿殍遍野,莫不说粮税,连能挨过夜晚都是奢望。 于是乎,御史弹劾户部办事不经查,原是弹劾户部尚书魏子忠,正逢魏子忠正忙边界军晌开支一事,那税收之事由太子全权负责,由此,御史将矛头转指太子。 次日,除却御史,户部尚书连同工部尚书等一干大臣一同弹劾太子,徽宗怒之,当堂训太子,命其携户部官员同往柳州,吊念柳州巡抚与调查柳州饿殍情况。 “儿臣领旨。”宋君颜说着,在群臣的各种目光中淡然起身,一步步走到原处。 第153页 楚浔枂正在宸青宫中等候,心中焦灼,宋君颜初接手户部便闹了个大事,粮税取之于民,巡抚不过是收税统计那人,而今却是因着粮税死了,岂不正验证了那句“苛政勐如虎”? 现下虽说在通传是太子不查柳州灾情,执意收粮税逼死柳州巡抚,污的是宋君颜的名声,倒是可洗干净的,可若是因着粮税一事柳州百姓怪罪朝廷,再慢慢推上,染了那昏君的风声,以徽宗的性子,定是不会了的,这才是楚浔枂最怕的。 午膳时分宋君颜才回到宸青宫,听到禀报楚浔枂连忙迎了上去,有些不安的抓着宋君颜的袖口,“父皇是如何说的?” “勿忧,一切在掌控中。”看着楚浔枂眉间难掩的担忧,宋君颜牵过楚浔枂的手,安抚的笑笑,温声说着:“他命我与户部的人一同前往柳州,探明情况。” “可是要带赵昱去?”看着宋君颜那依旧淡然的脸色,楚浔枂心中的不安倒是少了许多,不像是有事的模样。 “自然。”宋君颜点点头,“他似是知晓许多户部的事,此时不用他还待何时?” “也好。”楚浔枂应着,顿了顿,还是道:“现下你的名声可是污了,却不是最忧的,忧的是坏了不该坏的名声。” 楚浔枂目光直视宋君颜,宋君颜知晓楚浔枂的意思,伸手将她揽住,垂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早前他既将此事交于我,便也该料到如今,那帽子可扣不到我头上,浔儿勿忧。” 哪怕听着宋君颜安抚的话,楚浔枂却依旧不安,越是位高权重就越是爱惜羽毛,若是处理不当,究竟是太子重要还是他的名声重要? 过了许久,楚浔枂才轻轻推开宋君颜,开口,“何时出发?” “用过午膳就走,玄机楼的人已驻守柳州半月,不会出事的。”宋君颜应着,牵着楚浔枂往阁间走去。 楚浔枂抬眼正望见宋君颜那双满是温柔宠溺的眸子,捏了捏宋君颜的手,语气放缓了,“我自是信你的,在宸青宫等你就是,若是事有变就传信与我,以免我惶恐受怕。” “会的。”宋君颜嘴角带着笑,带着些调笑的意味,“既为浔儿的夫君又怎可连这般小事都应付不过来?” 楚浔枂挑挑眉,笑笑,也没说话,见此,宋君颜却是一把将楚浔枂揽入怀中,亲了亲。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吧啦吧啦的一些话,其实主题只是~备受男神激励的我,要好好码字啦(*^▽^*) 沉迷于男神的新歌~《大千世界》~ 男神真是超级超级棒了!!!!那么优秀!!!! 粉了快十年了,听着听着,心中莫名感慨,很庆幸自己在《苏格拉底没有底》的时候没有脱粉,不然就此不关注了,也不会知道《违章动物》,《胡萝蔔须》,《最佳歌手》和《摄影艺术》,还有甜甜的《我乐意》。 昨晚等小七的第二主打零点首发,看到mv的那一刻,真的超级感动的说。 如果像他们说的那样不再单纯写情歌,尝试于写更深层次的歌是江郎才尽的话,那我希望男神一直这样“江郎才尽”下去。 表白男神~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抵达柳州 即将达柳州之时,宋君颜却是让赵昱领着户部的其他官员先去巡抚府,待户部的一行人离去后,宋君颜才乘着玄机楼的马车往别庄赶去。 别庄在远郊,路上经过无数街道,宋君颜掀开车帘,观察着,街道两旁依旧陈列着各式店铺,却有许多店铺关了门,有些店铺后边竟是排了长长的队伍,向街道蜿蜒而去,仔细看了看,那店铺皆是卖粮食的,而关门的店铺或是卖首饰,或是卖笔墨的。 而且,街道上衣衫褴褛的百姓实在过多,十个中竟不知有没有三个人的衣衫是好的,且各个面黄肌瘦,竟是见不到体态肥胖者,那骨瘦如柴者却比比皆是。 出了闹市,渐近远郊,许是无官兵看管,两旁的店铺几都关了门,一个个衣不蔽体,四肢瘦如竹棍的人,或是苍颜白髮,或是垂髫幼童,或是躺着,或是挤成团,在店铺前,他们面前摆放了一排碗,碗皆是缺了大大小小的口,有的是空的,有的不过有一两枚铜钱。 宋君颜看着那些人,这不正是乞讨么? 才放心下车帘,忽然马车一个踉跄,宋君颜抓住车橼,马车依旧不稳,宋君颜掀开车帘而望,那铺了卵石的路已坑坑洼洼,卵石上还染了些青苔,是有些年头了,久不修理,路已烂。 渐出了街道,马车拐进蜿蜒泥路,四周是成片农田,只是那农田上仅有少许水,眼瞧着人踩下恐怕连足面都盖不过,甚至能隐约见到土上的裂缝,那些水稻皆是发黄,耷拉着,不用想,到秋收之时能有稻谷才是意外。 宋君颜眯了眯眼,面色微淡,这柳州的情况比朝廷所查还要糟,这不是闹饥荒,如何才能算? 很快马车停下,别庄到了,宋君颜下了马车,琉珠已在门口等候。 “属下见过阁主。”琉珠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琉玹领人将行李带进去。 “截下的东西在何处?”宋君颜问着,在路上他便听玄机楼传信的人言,在柳州巡抚自缢前两日,有人运了十余车东西悄悄潜入柳州,放着明晃晃的官道不走,走的却是泥泞小道,这才引起玄机楼的注意。 第154页 没想,却在那十余车东西将入柳州之时,竟有柳州官兵来接应,这就更奇怪了,既有官兵来接应,那就是见得人的东西,又为何要费劲心思走那小道。 于是乎,琉珠咬牙下令,率玄机楼的人假扮成流匪将那十余车东西截下,那些官兵被打得节节败退。 玄机楼的人没有将那些官兵杀死,放了他们回去,本以为官府东西被劫,该是立案禀明的,没想却是半点风声都没有,就像是那劫车一事从未发生过,若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这官府又何必瞒着。 就在心情紧张之时,琉珠命人验明那十余车中的东西,后发现竟是整整十二车的谷黍,满满的十二车。 “自属下截了这十二车谷黍,官府无半点风声。”琉珠说着,领着宋君颜往后院走去。 宋君颜不过点头,也不出言,入了后院,已有下属在守候,见宋君颜与琉珠来了,皆行礼,接着就将那阁间的门锁打开,推开门,正见一个从墙角往外蔓延,堆了近一物谷黍的屋子。 “这些正是前几日属下率人截来的谷物。”琉玹解释着。 “嗯。”宋君颜随口应了一声,走近屋内,蹲下身,拿起一两颗谷黍,摩挲在手心,这并不是北云南方的水稻,而是北方的谷黍,联想到柳州的饥荒,宋君颜心中有了底,看向琉珠,“好生看着这谷黍,切莫走漏了风声,将来有大用。” “是。” 又听琉珠汇报些柳州的情况,宋君颜也不在别庄多留,又乘着马车往巡抚府赶去。 待到了巡抚府,已是黄昏之时,下了马车,只见巡抚府门前站了两名家丁在守候,琉玹已先行一步将手中的令牌交由一家丁,那家丁见了,面色微变,接着就对着宋君颜行了礼,遂匆忙的往府中赶。 另一家丁毕恭毕敬的领着宋君颜与琉玹进去了,窥见宋君颜脸上无半点不悦,才放下心来。 还未走几步,便见一妇人从长廊匆忙走来,身后还跟了两个侍女,“臣妇参见太子殿下,未能在门口恭候太子,还望太子恕罪。” 宋君颜看着这个已有白髮的妇人,不过四十年纪,却似是已过半百,哪怕是施了粉都掩不住脸上的细纹,身形消瘦,且面色发黄,哪有平日里所见的官家夫人的半分娇养味道。 而且,这柳州巡抚的夫人虽面上故作欢迎之态,却还掩不住悲痛,宋君颜温和答着:“无碍,本是孤的不是,不与户部的官员一道过来,郑夫人快些起来。” 郑夫人顺着起身,又道:“各个户部大人已在西苑中歇息,西苑的厢房已准备妥当,太子可要入西苑歇息片刻,晚膳准备好了,臣妇再命人唤太子?” “不必。”宋君颜摇头,“劳烦郑夫人带孤到灵堂,先给郑巡抚上香才是。” 听宋君颜提到郑施允,郑夫人面色微变,僵硬不过一闪而过,又是温和道:“如此也好,太子随臣妇来就是。” 无任何恭维的话语,不过是温和的说着,宋君颜也不再出言,应了一声,“有劳郑夫人了。” 走在蜿蜒小道上,道路两旁是并排连着的花坛,圆的方的都有,花坛中正开着些花,并非稀罕品种,皆是在街上随处可买到的,只是这花却是略微枯黄,哪怕是在残阳的余晖下都是恹恹的模样。 而且,仔细瞧着花坛,在那高长□□下正长于花坛中的竟不是青草,而是一株株不大的青菜,宋君颜又看了看,每个花坛中都是如此,各类菜类长于花坛中。 许是察觉了宋君颜的目光,郑夫人淡声解释道:“近年柳州遇旱,谷物收成极少,就连这蔬果都难买,这花坛种有花,为保花不死,这花坛也是要每日浇水的,故臣妇便命人在花坛中种下蔬菜,以备供给不需。” 本就是平淡的解释话,宋君颜却是听出了旁的味道,遇旱水不足,就连灌溉谷物与果蔬的水都没了,却还要每日浇水灌溉花坛,为的就是保花不死,若是一个巡抚府中连观赏的花都没了,岂不是失了脸面? 连果腹之物都浇灌不了,却要浇灌无用的花,可真是讽刺呵。 可一个巡抚竟沦落到在府中的花坛种菜以备不时之需,这让上京中每日大鱼大肉的官员如何自处? 很快入了灵堂,丧事已过,府中的白绫已撤去,不过在灵堂内悬着几根白绫,正见一案桌,中央拍着一牌位,写着柳州巡抚郑施允之位,前有一香坛,一束着冠发的男子正将手中的香插入香坛中。 待他插完香,转过身正见门口的郑夫人与宋君颜,就向前恭敬的行了礼,“柳州盂县县令郑旭泽参见太子殿下。” “郑县令不必多礼。”宋君颜温声说着,不动神色的打量着郑旭泽,估摸二十五上下,面容清隽,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 接着,宋君颜往前走了一步,郑旭泽会意,便取出三根香,双手递给宋君颜,宋君颜接过香,顺着烛火点燃,双手持香,拜了三拜,才把香插入香坛中。 插完香,宋君颜也没说什么,就出了灵堂,郑夫人去看晚膳了,郑旭泽就领着宋君颜往西苑走着,不时同宋君颜说几句话。 提到了盂县,宋君颜看似不经意的说着:“来柳州前,孤倒是看了柳州今年的帐本,自郑县令上任后,这盂县的各项事务都有了起色,尤其那粮食有了增收。” 第155页 “唉,虽说如此,可却奈不过天灾。”郑旭泽却是嘆了一口气,“兢兢业业三年,这一连遇旱五年,哪怕有再多的渠修至田间,也无水灌溉,倒是苦了那些以田为生的庄稼人。” “这倒是。”宋君颜轻点头,微微侧头,正见郑旭泽面上难掩的落寞,那嘆息声更显沉重了。 “若是有了雨,柳州也不至如此,这柳州的百姓,这千千万万个家也不至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郑旭泽又说了一句,这语气落寞中带着悲愤。 宋君颜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淡声说着,“西苑已到,还望郑县令带孤去厢房才是。” 听到宋君颜这句话,郑旭泽脸上一闪而过的僵硬,却依旧强做淡定道:“太子随下官来就是。” “有劳了。”宋君颜应着,也不再说话。 入了西苑后,一路静默不语,宋君颜不再开口说话,郑旭泽也没说。 宋君颜看着稍稍走在前方的郑旭泽,心中思量着,按理说是是他下的命要收柳州粮税,才使得柳州巡抚郑施允自缢的,正常反应,这郑夫人与郑施允的长子郑旭泽也该是怨他的,可他在两人身上却看不到对他的半点敌意。 而且,这郑夫人与郑旭泽皆不是善恭维的谄媚小人,也忠厚,对他这般和善,实在是耐人寻味。 就方才那郑旭泽还未说完的话,果然如他所料,这柳州的水混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天上有山~的营养液噢~比心~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上报不得 宋君颜来柳州已有五六日,朝廷那边竟无任何文书催户部回,这使得宋君颜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想,徽宗定是想他在柳州查出些什么。 通过这几日观察,宋君颜彻底肯定了柳州正是在闹饥荒,每日巡抚府的饭菜虽已是在认真准备了,但无论是菜的样式还是食材,原是比不起其他官家的,每个巡抚的俸禄都是一样的,且有郑旭泽的俸禄补贴,这巡抚府定不会缺银子。 只是有银都买不来菜罢了。 而且,玄机楼的人上山探过,但凡是能吃的野菜,或是树根,就连树皮都被扒了吃尽,竟连些才冒尖角的绿叶都不得倖免。 若不是无食可食,谁还会吃这些东西? 只是奇怪的是,竟无一人上报柳州闹饥荒一事,郑施允不上报就罢了,就连现在他率户部官员来了柳州,柳州刺史等一干官员都不趁此上报,现下柳州百姓连树皮都要吃了,待山上可吃的都吃尽了,他们还怎能活下? 莫非,这些柳州的官员都不怕么?还是说他们有粮食······ 宋君颜目光闪了闪,想起了玄机楼截来的那批粮食,运粮那批人虽是被拿下了,还没来得及审,那些人就吞毒自杀了,查了近半月,也不过是查出那些人为上京一器具作坊的伙计,皆是独身之人,竟查不出底细。 且粮食被截后,那作坊的老闆一家也就此失踪,哪怕是几将整个上京翻过来都找不到半点线索,就像人间蒸发了。 只是,宋君颜掀开车帘看了眼柳州刺史的府邸,随即将车帘放下,拿起茶杯小酌一口,面色微淡,他自是不急的,有人比他更急。 接着,宋君颜将茶杯放下,看向坐在对面软榻上的郑旭泽,淡声道:“瞧着这柳州百姓也是不得果脯的多,又无收成,也不知用了何法,这柳州竟也不闹灾荒。” 说着,宋君颜的眼神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和探究,像是极想得出答案那般。 郑旭泽也没接话,一脸的淡然,只是宋君颜却是看到他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却像没察那样,颇为感慨道:“本以为还可在柳州多逗留几日,没想却是一早收到文书,不过再在柳州待个五六日也需该回上京了。” 听宋君颜提及此,坐在一旁的赵昱面色微变,他可不记得收到过上京的文书,却也不做旁的反应,继续垂头不语。 郑旭泽也没应,不过是低头饮着茶,恰好掩住了眼中的暗光。 自进入巡抚府后,宋君颜便是在郑夫人安排的西苑厢房歇息,也没回过别庄,正是深夜之时,月光清冷,万籁俱静,只见一黑衣人运功从屋檐跃下,悄声落在院中,蹑步上前,在厢房前站定,轻轻的敲了两下木门。 不多时,厢房的门打开,只见宋君颜散着发,披着一件外袍,是刚睡醒的模样,轻声开口,“如何了?” “回阁主,半个时辰前有一人从巡抚府潜出,属下派人跟了一路,至小道处截下,得此书信。”黑衣人将面巾摘下,正是琉玹。 宋君颜接过琉玹递来的信封,打开,就着屋内的烛火可见信中内容,信中不过寥寥几句,“事变,粮失,復粮何时至?” 这是催何人要的粮食?宋君颜将信纸收好,放在衣间,这信是从巡抚府传出的,是何人所寄其意明显,那又是何人所收,何人与粮,又为何与粮? 遂看向琉玹,吩咐道:“好好审那人,有的是用处,切莫使他了断了。” “那人非死士,属下稍加手段还是可审出的,阁主放心就是。”琉玹应着,顿了顿,又道:“只是郑县令那边······” “不慌,该急的是他。”说着,宋君颜就退步关了门,琉玹掠上屋檐而去。 第156页 第二日,许是察觉事不对了,哪怕是极力掩饰依旧是掩盖不住郑旭泽心中的焦灼,宋君颜察觉了,却是不提,接着一日復一日,郑旭泽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直至三日过后,郑旭泽终究是坐不住了,派人来寻宋君颜。 一小厮领着宋君颜往东苑而去,身后跟着赵昱,至一阁间,宋君颜与赵昱进去,小厮退去后掩了门。 郑旭泽对着宋君颜和赵昱行了礼,宋君颜也不想说什么客套话,命郑旭泽起身后,就随意在桌旁坐下,开口,“若无要事郑县令也不会寻来孤,直言就是。” 说着,宋君颜随意倒了茶,小酌一口,面色淡然,倒是轻松自在。 郑旭泽看着一副轻松作态的宋君颜,紧了紧手中正捂着的拳,顿了顿,终究是下定了决心,“下官今日斗胆寻来太子,为的就是柳州饥荒一事。” “噢,柳州饥荒,可是没听过。”宋君颜却是笑笑,眼中却泛着冷意直视郑旭泽。 郑旭泽哪能不知宋君颜的意思,却是笑了,“没听过,不是未上报罢了,可饥荒却是连着五年了,再来一年,莫不说野菜,就连山上的树皮都要吃光了。” “若是如此,郑巡抚之前为何不将柳州饥荒上报朝廷。”说这话的是赵昱。 “不是不报,而是报不得啊!”郑旭泽面上悲愤着,额头青筋爆出,眼中竟融了些恨意,“在北云中,于钱于物上皆是由户部看管,就连上书于上,也要经驿站之手,驿站也在户部底下,户部本就不愿与钱与粮,这柳州又如何闹得了饥荒?” 郑旭泽将事由一一道出,四年前柳州遇旱,百姓颗粒无收,就是闹了饥荒,无法,柳州巡抚郑施允只能上书于上,想将柳州饥荒一事上报,没想信件经由驿站时却是被截了。 不过两日,户部便是口风传来,饥荒闹不得,却是可暗中与些粮食,给柳州百姓加饭,粮税就免了。 郑施允心中悲愤,怎可民飢而不报,便想着不经驿站,私自命人传信至上京,没想,才出柳州,信件又是被截,接连几次,郑施允哪能不知,这是有人而刻意为之。 柳州地远,又贫瘠,不为朝廷所重,若不是每年税收,竟是无人想得起柳州,自郑施允被贬谪至柳州后,昔日同窗同僚已断了交情,于此情形,竟无一人有援手伸之。 饥荒更甚,遍地饿殍,税收之期已近,连果腹都不可,又如何收得税,穷途末路之时,无法,郑施允应了那人,取了那些粮食,分与百姓,才能熬过一年。 本以为来年就好,没想又是连着旱了整整四年,次年柳州又闹饥荒,那人又是以旧法应之,且加以胁迫,若是郑施允不应,则揭发其不报民间疾苦,故意隐瞒灾情一事。 虽说郑施允本没错,却是上了贼船,下不得了,那灾情就一年瞒着一年。 可他却是无法,若是不应,柳州又闹不得饥荒,百姓无粮可食,会死的,真当是天命不如人为,本就是真的,却是成了假的,辩驳不得,本就闹了饥荒,却是不得闹。 宋君颜听着,隐约明白了,能操作户部的人除了瑞王还有何人?且据他所查,与闹饥荒的州的灾粮,总是比那州的粮税的八成还多,且按郑旭泽言,户部每年与柳州的粮食不过只有粮税的三成,如此一来,隐瞒柳州饥荒一事,这国库该是省了多少粮食? 想到此,宋君颜面色却是更冷了,这省的粮食也不过是国库的,这瑞王又为何冒险至此,除非······省的是他的粮食。 想了想,宋君颜心中已有底了,却还是问着:“如此说来,那郑巡抚之死恐有蹊跷。” “呵,岂不是蹊跷,蹊跷极了。”郑旭泽嘴角带着讽刺,“那人言,太子初上位就接手户部,若是在粮税一事出了差错,那于政事也是无缘矣,加之父亲知晓过多,恐为患。” 郑旭泽看向宋君颜,一字一句道:“那人言,国库粮食所剩不多,于养兵有大用,不该浪费过多与升斗小民,粮食也不是唾手可得的,若想要粮,唯有以物易物,且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所以,父亲就去了。” 说着,后面的语气带着哽咽,郑旭泽眼眶已红,现在太子接手了户部,瑞王怎可能留他父亲活口,这把柄可是透露不得的。 想他父亲一辈子兢兢业业为民,竟是落得个这般下场,死于狼虎之争,成了他人弃子。 宋君颜却是没应,而是思索着,瑞王既是不怕他来柳州,想来瑞王也是想到了郑旭泽会将郑施允的事告知于他,如此瑞王仍是不阻止他,定是有了完全之策,莫不然不会白白将把柄送到他手中。 想到此,宋君颜问道,“那人定是有了完全之策,莫不然也不会给郑县令机会将此话说与孤。” “呵,做这般亏心事哪能不考虑周全,就连信件都不写,凡事皆由人口述,且每回人皆是不同,真是半点证据都没留下。”郑旭泽紧握着拳,这话像是从牙齿间挤出来那般,尽是阴冷。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90章 第九十章 国库私用 待郑旭泽说完,宋君颜却是轻飘飘道,“虽说那人有完全之策,但总有顾及不到之处,若无把握,想必郑县令也不会轻言于孤吧。” 第157页 “正如太子所说。”郑旭泽起身,走到正关着的门,打开,正见一小厮领着一老人在门口,那人不过一身普通衣裳,一头白髮,面色微微发黄。 “章老请进。”郑旭泽说着,微微侧身,让那老人先进。 那老头不过才进来,赵昱就惊唿出声,“章大人!” 这人正是前户部侍郎章寻,不过章寻于两年前暴毙,故赵昱才会升任为户部侍郎,本该死的人却出现在这,怎让人不惊? “太子,此人乃原户部侍郎,名为章寻。”郑旭泽介绍道。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章寻恭敬的对着宋君颜行了礼。 “章大人不必多礼。”宋君颜命章寻起来,又道:“章大人有何话直言就是,不必顾及。” 接着,章寻便将他所知告之,章寻原为户部侍郎,为瑞王一派,是魏子忠的左右手,故章寻知晓瑞王一派的大多私密。 两年前,章寻的家人被劫了去,命章寻将瑞王所办腌臜事的证据交出,若是不从,即杀之。无奈,为保家人,章寻不得不交出部分证据,没想坏了瑞王的事,瑞王查之,想诛了章寻。 章寻从上京私逃出,直至柳州边界,终是不敌,身中三刀倒地,死士以为其死,遂离,恰逢郑旭泽从孟县归柳州,遇章寻,救之,使其活。 “瑞王以为草民死了,没想草民到了柳州。”说着,章寻从衣襟中取出一本破旧的帐本,交由宋君颜,“两年前,瑞王向柳州运粮之事由草民负责,那粮食虽走小道,却是经各个关卡,从上京至柳州,关卡重重,虽说瑞王极力打通关系,有些关卡却必须盖章,帐本中所含正是些关卡文书。” 宋君颜接过帐本,打开,帐本中果然夹有数十张文书,正是可证有粮经过,只是这名却是刘大力。 瞧见宋君颜正看着落款,章寻又道,“这刘大力在上京有一木器作坊,以运木器入柳州做小本生意为由将粮食从上京运出,若是太子能证那作坊乃瑞王或魏家私产,则事能成。” “嗯。”宋君颜应了一声,继续往后翻着帐本,后方所记是整整三笔粮帐,注有“公出,私入”。 宋君颜看向章寻,章寻会意,出言:“那三笔粮帐,正是瑞王从国库调出运往柳州的粮食。” 章寻说完,宋君颜也不言,不过是将帐本合上,交由站在身后的琉玹,目光泛着冷意直视章寻,他可不以为作为魏子忠心腹的章寻不过才知这些事,章寻不会无缘无故将瑞王的腌臜事告之于他,必定是有所求,既有所求,也要拿出些诚意才是。 察觉到宋君颜的目光,章寻微微一愣,垂下头,却是不言,思量着。 宋君颜不过是小酌了一口茶,带着笑,轻飘飘道:“这柳州饥荒一事涉及瑞王,其中的根枝错结章大人也不会不知,若是稍有差错,倒台的可要是孤了。” 若无十足把握,宋君颜才不会躺这趟浑水,言外之意就是要章寻拿出更多的筹码来。 果然,不过才过了一刻钟,章寻就坐不住了,将瑞王旁的一些腌臜事告之宋君颜,其中最为有效的就是瑞王在户部时以权谋私,从国库私取粮食与钱财,而且取之甚多,竟快达到了国库所藏三层。 宋君颜面色冷了许,那么瑞王从国库取出的钱财又用到了何处?宋君颜又问了章寻,可章寻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瞧那样子也是不知的,宋君颜倒也不觉奇怪,毕竟如此机密的事,瑞王又怎放心让章寻皆知,他能知那些已是极致了。 只是,宋君颜还有一疑问,又是问道:“那两年前以你家人相胁的又是何人?” “那人行踪隐秘,草民不敢断言,不过却有一事。”章寻悄悄窥了宋君颜一眼,又道:“那时,皇上似有意将傅将军交由瑞王,瑞王也有意接手,不过自草民与了些证物给那人后,瑞王随后就推辞了接手傅家军。” “那按章大人所言,此事为傅家所为?” “草民不敢断言,不过只是猜测而已。”章寻连忙应着,面色惶恐。 “也罢。”宋君颜沉思着,若是按章寻所说,傅家为了阻碍瑞王接手傅家军,取到瑞王的把柄威胁他自行放弃接手傅家军,也不是不可能,倒也想得通,但傅家又是如何得知瑞王所做的腌臜事的,这才是关键。 宋君颜不发话,其余的人也不敢言,过了近一刻钟,宋君颜才看向章寻,开口,“章大人有何要求只管提就是。” “不敢,不敢,能为太子分忧乃草民之幸,不敢提要求。”章寻偷偷抬头看了眼宋君颜,顿了顿,又道,“草民不过是求年老之时有妻儿相伴。” “你倒是打了个好主意。”宋君颜笑笑。 因着章寻是朝廷命官,为徽宗熟悉,不能做得太明显,在章寻“死”后,瑞王也不敢动他的家人,以免被徽宗察觉,不过却是暗中命人监视控制章寻家人,让他们离不得上京,虽说瑞王不确定章寻的家人是否知其密事,不过总的是要稳妥些的。 待他借柳州饥荒一事打击瑞王后,这柳州定是要划入太子势力范围之下,所以为得庇护章寻才想将家人迁入柳州。 “孤就应了你。”说完,宋君颜冷眼看向章寻,“不过,若是章大人有半点欺瞒,除却柳州倒有旁的团圆好去处。” 第158页 章寻只觉浑身发冷,他知道那旁的去处是哪,遂连忙应着,“草民不敢有半分欺瞒,还望太子明查!” 谈事毕,宋君颜就回了西苑,命琉珠去查上京的那木器作坊,北云对所有店铺都是记名在户部之下,只要剖得深,也不怕查不出是何人的铺子,到时再追究那何大力的身后关系,总会发现有漏洞在。 在琉珠将出门之时,宋君颜却是叫住了他,“将那截来的粮食趁夜运来巡抚府。” 琉珠回头,顿了顿身,他知道这意味着有粮可施粥,恭敬应着,“是。” 夜间,玄机楼的人便运着粮食从巡抚府后门进入,琉玹已向郑旭泽说明情况,粮仓外,郑旭泽瞧着那一车车粮食,面色复杂。 这可是他父亲用命换来的粮食...... 宋君颜在一旁瞧着,却也不说话,对瑞王的计谋也猜了个大概,瑞王以傅家军军晌为由迫使他下令命郑施允收齐粮税,待命令下达,郑施允便按照瑞王要求自缢而亡,留下感慨柳州民生多艰被粮税逼迫将死的书信,既坏了他的名声,又让他失了民心。 这郑施允也能说是陷害他的人,也是一颗无可奈何的棋子。 “自粮食被劫那日,父亲便知事有变,就将自己关在房间一天,第二日便自缢了。”说着,郑旭泽看向宋君颜,“父亲曾交代下官,若是太子当真来了柳州,让下官务必将柳州饥荒一事告知,还有那瑞王的所作所为,父亲言,于皇子王侯,他无法,可太子却是有法治的。” 郑旭泽目光灼灼的看着宋君颜,“太子可治得住那些小人?” “治得住的,太子之时还不可,万人之上时定是可。”宋君颜淡声应着,语气却是极为笃定。 听着宋君颜的话,郑旭泽却是笑了,笑到最后,声音带着些哽咽,红了眼眶。 第二日,郑旭泽于巡抚府门前施粥,饥民拥挤而来,宋君颜听到琉玹禀报时,还以为会窥见哄乱情形,没想出了门,却见那些饥民皆是拿着碗,排成队,俨然有序,长长的队伍向街上蔓延而去,那打斗抢粥者更是没有。 许是忙着施粥,却也无人察觉宋君颜来了,那些饥民虽是窥见了宋君颜,只知是贵人,不确定身份也未行礼。 宋君颜往前走着,见门前一牌,牌上有字,字上言施粥者乃太子也。 遂转头瞧着那些饥民,有的衣衫不知补了多少补丁,却依旧干净整洁,没有污渍,虽是面黄飢瘦,双目却是炯炯有神,尤其是瞧着那碗中的清粥时,仿佛亮着光。 一枯瘦如柴的老人牵着一估摸三四岁的孩童,得了两碗粥,老人踉跄着身,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到巡抚府对面街边的店铺前坐下。 老人却是不急着喝他的粥,而是微微笑着,看着他那正在埋头喝粥的孙子,很快,宋君颜可见到那孩童的碗空了,他看到那孩童直愣愣望着巡抚府,分明就是不饱的。 宋君颜以为那孩童还会再去排队领粥时,没想却见老人将自己碗中的粥倒了打扮给小孩,两人喝完了粥,老人才起身,牵着小孩,晃悠着身,佝偻离去。 宋君颜回头,正见那牌上明示,每人可得粥一碗。 只觉心中酸涩,也说不出是何种感受,从前宋君颜只觉那皇位是他非得不可,夺皇位只为自保,而今却觉得,若是有个贤明的君主,定不会民不得果腹,官不得清廉,事实不得察。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国泰民安 自从章寻处得知情况后,宋君颜就命玄机楼着手查那赵大力同瑞王的关系,几经波折,终究发现那木器作坊原是魏家私产,那赵大力不过是受僱于魏家,除却那木器作坊,魏家挂在他名下的私产还有两个别庄,四间铺子。 又深究查下去,除却赵大力,魏家还以此法将私产挂于多人名下,粗略计算,这上京的铺子,魏家竟然占了三层有余,竟比各个皇子名下的还多。 一个区区寒门出身的户部尚书,哪怕是再会经营,也不可能在短短二十余年间累积如此多的财产,定是贪污了。 琉玹已将所查如实告之宋君颜,已清楚魏家私产,宋君颜却是犯难了,虽说魏家私产多,但证据却难取,哪怕是取了出来,就连他做太子的都不敢信,那旁人又怎信得? 就如有人道那衣不蔽体的乞丐家中竟藏有千万金银,又有何人会信? 就在为难之时,楚洵枂瞧着宋君颜命人捎来的书信,灵光一现,若是那乞丐用金碗乞讨就不会没人信他家中有万千金银了,魏家也正是如此。 楚洵枂想起了当日傅皇后办的游园诗会,魏夫人所戴髮簪,那正是云锦阁珍品,买得极贵,远不是魏子忠的俸禄可供得起的。 由此,楚洵枂将事由告知琉玹,不过半天就着人将云锦阁帐本翻了遍,终是得出了这近半年内魏家女眷在云锦阁锁定首饰,有的是魏府管事统一採办,有的是小姐小妾等私自购买,大大小小加起来,单论这购首饰的钱竟与魏子忠的三年俸禄相当,是明处魏家私产整整一年收益。 且就连瑞王府后宅採办的首饰都及不上,当真是奢靡至极,若是将魏家的钱皆花在首饰上,那些府内开支又从何而得,其意明显,除却魏子忠的俸禄与明处魏府的私产,魏府定有暗处收益。 第159页 而且是见不得人的。 琉玹快速命人将首饰一事告之宋君颜,再加查之,魏子忠与瑞王既未从旁的官员处拿取钱财,那这些私产所来,只能是从国库取之。 人证物证具在,只是国库的三成远比魏家那私产要多,瑞王名下又无暗处私产,那瑞王从国库取出的财款又用于何处? 几经思索,宋君颜终究是做了决定,快速提笔,信纸上出现了几行字,停笔,待笔墨干后,宋君颜将信纸折好放入信封,交由下方的琉珠,“将此书信同那些有关魏家的证据交由瑞王。” 听到宋君颜的话,琉珠眼中满是惊讶,最终还是没问出,不过是恭敬的应了,领了命下去。 倒是赵昱心中不解,将话问了出来,“太子,将魏家藏有私产证据交由瑞王,岂不是正中他下怀,为何不就此上报给皇上,治魏家与瑞王个贪污之罪。” “贪污不过无关痛痒,拉不得他下台。”宋君颜目光微冷,“何况,他们从国库取的那三层远不是魏家私产能及的。” 赵昱明了,拱手作揖道,“是臣愚钝了。” 宋君颜也没应,不过是看向窗外,面色淡了,王侯贪污,要是想洗白也不是不可,咸鱼都可翻身,他要的是将瑞王一派一网打尽,让他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 比魏家私产都还见不得人的,让瑞王不惜冒险挪用国库去供的东西,定是极其关键,且见不得光的。 待瑞王收到那些证物后,他倒是要看看瑞王还能不能坐得住,一旦瑞王有所动作,他那身后之物也瞒不住了的。 三日后,书房中,瑞王与魏子忠相对而坐,案桌前摆的正是宋君颜所写的书信和证物,只见魏子忠拿起信纸,语气中尽是不甘,“王爷,我们当真要将魏家私产过户与他?” “除此之外,舅父还有更好的法子?”瑞王瞥了眼桌上的那一沓证物,目光幽冷,“他既是敢将这东西送与本王,定是有十足准备,这些私产与了他又如何?” 魏子忠却是没说话,这些私产经营了数年,岂是说与就与的,这可是整个上京近三层的铺子,他怎甘心就此便宜了宋君颜。 久之,魏子忠的语气中尽是不甘,“倒是便宜他了。” “舅父且宽心,倒是本王小看他了,这个太子有几分本事,不过却是用在了那小利上。”瑞王拿过魏子忠手上的书信,就着烛火,点燃,烧成了灰渍,“是个贪财的才好,若不是,也留不得他了。” 魏子忠看着瑞王那渐冷的脸色,心中有了底,这些私产与了就是与了,且还都是见不得人的,只怕他贪得了却咽不下,一旦私产被查,那就有戏看了。 不过三日,玄机楼已将魏府私产接手,除却洗得白的铺子,其余的宋君颜命琉玹统统发卖了,五日后,近三十车的粮食从上京运往柳州,这正是变卖魏府私产得来的钱购置的。 粮食运入巡抚府,琉珠同郑旭泽打了声招唿后,郑旭泽便命人将粮食运往府内粮仓。 宋君颜走入后院时,伙夫们正忙着搬运粮食,见来人是宋君颜,郑旭泽就迎了上来,拱手作揖,“太子。” 宋君颜略微点头,看着那渐满的粮仓,遂转头看向郑旭泽,淡声说着:“明日便将着粮食分给灾民,如何分你来定就是,估摸也够柳州的饥民挨过一月,一次採购过多粮食会引人注目,这年内,每月孤皆会命人送来粮食,直至明年春后。 若是明年柳州依旧无雨,那就可上报,柳州闹饥荒,没人会拦的。” “劳太子费心了。”郑旭泽应着,他知晓宋君颜的意思,来年无雨可报饥荒,而今年,这饥荒还是闹不得。 宋君颜将魏家私产证物交由瑞王一事就没有瞒着他,虽然不知宋君颜与瑞王间的协议,但郑旭泽知道这算是变相的私了了,这瑞王的罪还治不得。 明知瑞王有罪而不揭,有罪而不罚,又想起他那自缢而亡的父亲,郑旭泽只觉怒火攻心,紧紧握着拳头,却是在看到那堆满了粮食的粮仓后,拳头又渐渐松了,罢了,他又能如何呢? 连当今太子都不能如何,他不过一河中虾米,又有何用? 得了粮,在九泉之下的父亲也能安心了,而且,哪怕是上报饥荒,要经多道手续,待粮朝廷将粮草批下之时,恐怕柳州饥民也要饿死一半了,且灾粮往下而运,途径官道,经各官之手,一趟下来也不知会被贪了多少去,真正能发到饥民手上的又剩多少? 如今,好歹还能让饥民吃个半饱,不至于死。 瞧着眼中带悲的郑旭泽,宋君颜也不出言安慰,不过是淡声道:“待孤同户部的人回朝復命后,思量着父皇也该考虑这新的柳州巡抚人选,郑县令在盂县已久,又长于柳州多年,想必是极熟识柳州的。” 久之,也没听到郑旭泽的回话,宋君颜也不言,他知道郑旭泽是个聪明人,当然能懂他话中之意,若是郑旭泽有意这柳州巡抚一职,到时郑旭泽写书自荐,他再在徽宗面前说几句,这事倒是不难成。 毕竟,郑施允都因他的儿子而死,为了补偿,这柳州巡抚的职位他也不会不给,而且,郑旭泽此人正是愚忠,经得考究,不正是帝王最喜么? 过了许久,才听到郑旭泽道:“下官定不负太子厚望。” 第160页 “尽你所能就是。”宋君颜微微笑了笑,郑旭泽此意正是表明愿为他所用了,果然是个聪明的,宋君颜拍了拍郑旭泽的肩膀,又道,“过几日那章寻的家人也会抵达柳州,也不许过于关照,好生看着就行。” 说完,宋君颜就转身离去,郑旭泽慌忙行着礼,直至宋君颜离了后院他才起身,又看了眼那满仓的粮食,但愿日后是个贤君吧。 三日后,徽宗接到宋君颜的文书,文书中记,柳州雨水充足,菜绿稻黄,百姓安居乐业,无飢无忧。 看罢文书,徽宗面色泛冷,将手中的文书狠狠掷下,文书被拍在案桌上,响声传来,惊了御书房中的一干奴才,纷纷跪地。 许久,徽宗才重新将文书拿起,翻开,手执笔蘸红磨,在右下角,写了一字,“阅”。 五日后,太子与户部官员回到了上京,朝堂之上,太子将在柳州所见一一具明,与文书相差不多,雨丰禾长,百姓无飢无忧,一派国泰民安的好景象。 帝听之,大笑,喜悦于表,言“民安之,朕亦安之”,朝臣皆慨圣上爱民矣。 而那柳州巡抚郑施允,不过是因醉酒抑郁,失了神智才自缢,柳州粮税早已交全,已被运往国库藏,那柳州闹饥荒的传言,不过是不实流言,信不得。 半月后,文书下,将柳州盂县县令郑旭泽升任为柳州巡抚,巡抚新上任,首封文书便是言柳州秋收谷物丰,真是好一派的国泰民安。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时日不多 宋君颜在早朝禀明柳州情况后,徽宗就将宋君颜留了下来,命庞高遣了一干奴才,看向在殿下淡然站定的宋君颜,目光发冷,语气严肃,“太子,柳州当真风调雨顺?” “回父皇,儿臣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柳州确实风调雨顺。”宋君颜淡声应着,一派的沉着冷静。 “哦?”徽宗却是从台上走下,语气听不出喜怒,“那为何此前从柳州来的官员却言柳州饥民处处?” “此前柳州如何儿臣不得知,但儿臣到柳州时确实是风调雨顺时,也未见过饥民,不敢欺瞒父皇。”顿了顿,宋君颜又道,“且父皇乃北云的天,定是明察秋毫,在父皇面前,儿臣又如何做得了欺瞒之事?” 听到宋君颜这般说话,徽宗的目光更冷了,宋君颜也不畏惧,与徽宗的目光交汇,良久,徽宗竟是哈哈大笑起来,“好,朕哪会不信太子。” 两人又说些话,徽宗就遣了宋君颜回去,直至宋君颜出了大殿,徽宗面色才冷了下来,转身望向上方的那把龙椅,走上前,摸了摸。 出了大殿,宋君颜向宸青宫走去,目光转了转,果然,他没料错,徽宗是知晓瑞王的所作所为,那柳州饥荒一事徽宗也是知晓的,莫不然方才也不会刻意留他。 只是,既然如此,徽宗又为何纵着瑞王私搬国库,现今又暗示他将瑞王所做的腌臜事挑出来? 想着,宋君颜已走到宸青宫,向园中走去,以为可见到正慵懒的半卧在软塌上看游记的小妻子,没想却被媛兮告知楚洵枂还未回。 估摸着离请安的时辰过了许久,也是该从傅皇后的长宁宫回来了,想了想,宋君颜就问,“可是皇后留太子妃了?” “回禀太子,太子妃从皇后那请安后便去了揽月宫,探望正在病中的静妃娘娘,故太子妃遣了奴婢先回,以免太子寻不到太子妃。”媛兮低头应着,也不敢抬头看宋君颜一眼。 “嗯,退下吧。”宋君颜淡声应着,语气不悲不喜。 “是。”媛兮领命退下了。 宋君颜也不出声,只是在软塌上坐下,随手拿起放在软塌上的书,翻开,宋君颜面色渐淡了,又随手翻了几页,这不是游记,而是一本佛经,上面有些佛语是出家人才知的。 而且,宋君颜看着纸上的笔记,字体稍圆,正是一派的平和,可在每字的落笔处却是墨深了些,这是习武之人习惯为之,且这字迹,他是识得的。 又将佛经翻了翻,过了许久宋君颜才将佛经放下,心中不安,不要如他猜测那样才好。 此时楚洵枂却是在揽月宫中,阁间向外传着掩鼻依旧可闻的浓烈草药味,阁间外边,有一圆桌,圆桌上放着一壶才煎好的草药,侍女拿起药壶,往玉碗中倒药。 过了许久,待药稍凉了些,侍女才将玉碗放在托盘上,托着托盘向里间厢房走去。 厢房中,静妃正靠着床头,半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楚浔枂则坐在床头,心中不安。 自静妃病了,楚浔枂每隔两日就会来看看静妃,那些药也是一日日的喝,可是却始终不见好,瞧着静妃那白得转灰的面色,还有那开始褪去原本殷红的朱唇,就连那温和慈爱的眼睛都渐渐浑浊了,楚浔枂心中不安更甚。 曾疑是有人在静妃的药做了手脚,楚浔枂命人反覆的查过了,却无碍,可即是如此,静妃却不见好,反而一日日的憔悴下去,就如快落山的夕阳,哪怕再挽回都升不起了。 而且,据传,楚浔枂得知静妃在宫中也是个受宠的,秘闻传玉贵妃是徽宗最爱,瞧着静妃那与玉贵妃六七分相似的容貌,也自然是得徽宗喜爱的,可自静妃病后,楚浔枂却从未见徽宗来探望过静妃,就连遣人问候都没有。 第161页 就算是闲王习惯过了午时来,楚浔枂都还见过闲王一两回,这帝王果然是个无情的。 就在楚浔枂沉思间,却觉手背传来温热,抬眼正见静妃那双带着慈爱的眸子,虽微微泛着浑浊,却掩不住温柔,也罢,徽宗不来就不来,静妃也不见有半点失落,这样反而更好。 “早前本宫与你的佛经可是看完了?”静妃温声问着。 “看了大半,还剩小半。”楚浔枂应着,对着静妃笑笑。 “那看了有何所想?” “所想倒是说不上,静娘娘不是早就知浔儿是个打小儿不爱读书的。”楚浔枂的语气中带着些娇俏,又道:“不过,那佛经上的字倒是极好的,不像是木刻印制,倒像是誊抄的,也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非也非也,不是出自大师之手,不过是殇儿随手誊抄的罢了。”静妃说着,目光转了转。 “闲王?”楚浔枂心中惊讶,她在东玄时见过那字,也知是出自何人之手,而今静妃却说是闲王写的,本就是毫无关系的两人,莫非的闲王仿的不成? 不过,楚浔枂却是没将她的心思在傅皇后面前表现出来,却是轻松笑道,“原是如此,倒是写得极好的。” 静妃却是笑笑也不言。 两人又说了些话,直至静妃喝完那碗药,瞧着近午时了,楚浔枂就打算辞了去,没想静妃却是留了楚浔枂在揽月宫用午膳,楚浔枂本想拒了的,想想又应了,或许静妃也没多少个午膳了。 用完了午膳,楚浔枂想扶着静妃回房歇息,静妃却是拒了,起身,温声问道:“不如浔儿陪本宫去园中逛逛可好?” 静妃的精神像是好了许多,就连眉眼间的疲惫都消散不少,也没拒,楚浔枂就应下了,扶着静妃在园中走着。 园中的花开得极好,虽是素雅的颜色,晕着阳光却是光彩夺目,向外散着生气,看得楚浔枂觉得静妃脸上都染了几分活力,像是快好了的。 也不过多时,静妃就说乏了,楚浔枂就扶着静妃走到亭中坐下,宫人很识眼力的上了一壶清茶。 静妃接过楚浔枂抵来的清茶,饮了一大口,以手托腮,看着园中的春光,绿树粉花,四色斑斓,思绪渐飘远。 楚浔枂却也没打搅静妃,也不过多久,就有一宫人双手捧着托盘向亭中走来,宫人将托盘上的玉盒放在石桌上,行了礼,又退下了。 玉盒是血玉而制,白中晕红,配上那仙草祥云纹,如稀世珍品,悄悄打量着玉盒,楚浔枂正疑惑着,没想静妃却是将玉盒拿起,打开,只见里边有一长命锁。 锁头是玉制的,是一块绿玉,却是没有刻任何纹饰,倒想温润无暇,下方缀着些璎珞,璎珞是血玉而制,却像是见过的。 “这是本宫自小戴着的东西,本该是传于女,没想膝下却无女,倒是与你投了缘,这长命锁就与了你。”说着,静妃将长命锁递给楚浔枂,“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倒是想有一日本宫离了这世间,也算是留了个念想。” 楚浔枂接过长命锁,那绿玉微微发热,是暖玉,望向静妃,眼中慈爱与期待交汇着,面色发灰,只觉鼻酸,面上却是笑笑,接了长命锁,笑道,“既是静娘娘与的,那浔儿便不客气了,自当会每日佩着。” “佩着才好。”静妃笑着,伸手拍了拍楚浔枂的手。 楚浔枂垂下眼,也不说话,鼻尖愈酸了,也不知为何,许是静妃长得与玉贵妃极像,她就投了静妃的缘,静妃也待她极好,从能克百毒的镯子,到手绢花样,凡事能与的,她都与了,也没有坏心,再加上那温和却不时严厉的性子,又如裴皇后那般,让她更喜了。 只是,楚浔枂瞧着静妃那浑浊的眼睛,她知道静妃时日不多了。 玉贵妃逝去时,她不过是个懵懂孩童,不知亲人分离之苦,裴皇后去世时,她早就料到,早知那就是裴皇后的归宿,也是裴皇后所想,倒是惋惜不得,而今,静妃却也将要去了,却是病了,伴着她,瞧着她日渐憔悴,才是最愁人的。 这静妃是这原先就在北云后宫的人当中,唯一那个待她好的人了,也将不在了。 才收下长命锁,媛兮就寻来了,说是宸青宫有要事,楚浔枂就辞了静妃,离了揽月宫。 楚浔枂不过刚离去,闲王从阁间走出来,缓缓走入亭中,坐下,看着静妃,嘆息一声,“母妃,你何必将那长命锁与她?” “哪怕你不想,母妃也总是想着能有一人伴着你。”静妃笑着,温声应着。 瞧着静妃这模样,闲王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就笑笑,“也罢,母妃与了就与了。” 静妃微微点头,看着闲王,目光尽是慈爱,方才她与楚浔枂说的话还未完,那长命锁传女不传男,若无女,则传媳,除却与了楚浔枂一只,闲王也有一只,及冠前不可取下。 总的,是她对不住她儿子,但凡是能为了她儿子好,她都竭尽所能。 作者有话要说: 很早很早以前就埋有伏笔,第二卷揭晓了一部分,所以有没有哪位小可爱能分析出闲王的身份呀~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静妃薨逝 楚浔枂回到宸青宫时宋君颜已去了户部,阁间没有点薰香,想了想,楚浔枂还是将玉盒打开,拿出长命锁,准备让茗香送给玄机楼的大夫查查。 第162页 哪怕知道静妃不会害她,却不可掉以轻心,旁的人会借静妃的手害她也说不定,只是,在长命锁拿出来时楚浔枂却是顿了顿,方才在揽月宫时虽觉这长命锁眼熟,却没得好好打量。 拿着长命锁端详着,凑得近些了,一股淡淡的味道传来,似茶香中混着的药香,这味道,她记得,那是三年前在姑苏时闻到过的,可宋君颜又绝不会骗她的,一时间,楚浔枂陷入沉思。 “可算是见着夫人了。”门口传来宋君颜的声音。 楚浔枂转头,正见依靠在门边的宋君颜,一席素衣,长发倾洒而下,眼若含光,如初见时的风华无双。 “每日都见,到怕是太子殿下都烦了。”楚浔枂挑眉,语气中带着娇俏。 “对夫人,为夫又怎会烦了。”宋君颜走进殿中,俯下身将楚浔枂脸颊边的碎发刮到耳后,又温声问道:“今日浔儿可是去了揽月宫。” “倒是去了,静妃娘娘病了,每日喝药却也不见好。”拉着宋君颜坐下,楚浔枂对上宋君颜那灼灼的目光,似是不经意道:“三年前我患了眼疾,便是君颜为我治好的,连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由此看来君颜医术倒是极好的,莫不然去给静妃娘娘看看?” “却治不得旁的病,治了你的眼疾也不过是因着当时玄机楼有可解百毒的青魂草罢了,何况静妃娘娘并非中了毒。”宋君颜的语气自然,顿了顿又道,“何况,人命由天,静妃想来也是想好了的。” “也是。”楚浔枂笑笑,哪怕依旧可闻到手中长命锁传来的香味,心中却是放松了些,治好她眼疾的药就是青魂草。 两人又说了些话,楚浔枂却是有些困蜷了,宋君颜就索性将楚浔枂抱着,轻声在她耳边说着话,没多久楚浔枂就睡着了。 宋君颜将楚浔枂抱紧,起身,轻轻放在床上,解了她的外衣,盖了被,末了还凑近,在楚浔枂的额上轻轻的亲了一下,才悄悄放下帘字,出了厢房。 至阁间,桌上还放着那长命锁,宋君颜面色微淡,拿起,淡淡的味道传来,转眼看了眼刚点燃的薰香,宋君颜便执着长命锁,走过去,将长命锁放在薰笼上,面色冷了,他果然没猜错。 想着,宋君颜又往厢房中走去,掀开帘子,看着正在熟睡中的楚浔枂,眼中波涛翻涌着,渐渐阴冷了,伸手轻轻的抚着楚浔枂的脸,没想楚浔枂却是动了,伸手握住抚在她脸颊上的手,还蹭了蹭,染着红晕的脸,如一只小奶猫那般乖巧,无意识的呢喃着,“夫君······” 满是娇俏的声音传来,宋君颜却是笑了,目光又柔和了下来,也罢,哪怕正如他预测的那般,可时至今日,又有何人能将她带走? 且不说她不愿,哪怕她愿,他也不许,想着,那双温柔的眸子又混了些旁的情绪,带着侵略的意味,如窥见了猎物的豹子,让人不敢近身。 第二日,楚浔枂被唤醒,朦胧睁眼正见宋君颜,自然的伸手搭在宋君颜肩上,任他抱着,待将外衣都穿好后,宋君颜才将楚浔枂放在镜前,手拿木梳为她绾髮。 待帮楚浔枂绾好髮髻后,宋君颜才过去开了厢房的门,茗香正等候坐在门外,身后站着两名婢女,她们手中正捧着盛着水的金盆。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茗香三人行礼。 “起来吧。”宋君颜应了一声。 茗香带着婢女进了厢房,开窗,点了薰香,瞧见放在薰香旁的长命锁,有些疑惑,却也不做声,将长命锁收好,放入柜中。 掀开帘子,整理着床铺,见床单上的痕迹,茗香下意识的瞥了眼过去,正见已洗漱完毕的楚浔枂正软趴趴的靠在宋君颜身上,宋君颜揉着楚浔枂的腰身,表情宠溺。 只要宋君颜在,莫说旁人,就连她这做婢女的都近不得楚浔枂的身,从更衣到绾髮一一都经由宋君颜之手,就连楚浔枂的衣裳髮簪都是宋君颜绘制,每每窥见宋君颜看着楚浔枂的目光,虽是宠溺,可茗香却总觉其中含了些旁的,让人畏惧,就像是想将她家公主独占了那般。 想着想着,茗香已将床单换了,唤了婢女过来,将床单拿去洗了,嘆了一口气,也罢,对她家公主好就行了。 待用过早膳,宋君颜先行一步去上朝了,楚浔枂也准备去给傅皇后请安,正想命唤茗香准备,没想却见茗香从外边走来,面色复杂。 “发生何事了?”楚浔枂问着,心有不安,平常可是见不到茗香有这惊慌的模样。 茗香有些犹豫,“太子妃,方才揽月宫的安公公来了,言······昨夜静妃娘娘薨了。” “薨了,昨夜?”楚浔枂面色发白,想起昨日在花园时静妃的模样,分明就精神许多了,就薨了? 茗香只是点点头,也没应,却是有些担心的看着楚浔枂,过了许久,楚浔枂才回了神,淡声说着:“先去长宁宫请安。” 到了长宁宫,楚浔枂才知静妃是在昨夜三更时分去的,因着病重,倒也没查出个什么端倪,静妃身旁伺候的嬷嬷发现了就命人通报长宁宫,闲王连夜入了宫。 “在这宫中,各位妹妹与静妃情同姐妹,便随本宫一道去给静妃上柱香吧。”傅皇后说着,起身准备往外走着,又拉着楚浔枂的手,轻声说着,“太子妃与静妃也是情同母女,一道去吧。” 第163页 “自是要去的。”楚浔枂乖巧的应着,与傅皇后一同往外走,她暗自扫了眼那些嫔妃,各个面带悲痛,这后宫果真是个戏台,少了个受宠的静妃,那些妃嫔没准偷着乐呢,却能做出副死了亲人的模样。 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了揽月宫,揽月宫门口上方的牌匾已挂了白绫,走进去,正殿中正放着一口黑棺,上方有香台,燃着香,闲王不在,许是候了一夜回去歇息了。 傅皇后先是上了香,接着其他的妃嫔也上了香,楚浔枂却不动,就在一旁看着,瞧着那些眼中含泪的妃嫔,不言。 直至傅皇后领着那些妃嫔走了,楚浔枂才取了香,点燃,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才将香插上,看着那漆黑的木棺,楚浔枂红了眼框,哪怕是早知静妃已病入膏肓了,却是没料到静妃去的这般突然。 虽及不上玉贵妃和裴皇后,可这静妃却是个待她极好的长辈,却是不在了,想着,楚浔枂就愈加伤心。 没有瞧见闲王,可没了母妃,闲王定是比她悲痛多得多的。 “太子妃保重身子才是,娘娘是不愿见到太子妃悲痛伤身的。”一婢女劝诫着。 楚浔枂看向那婢女,是静妃身边的大宫女玉钏,就淡声应着,“也是。” 又站了一下,询问了玉钏几句话后,楚浔枂才离去,一路上楚浔枂想的都是玉钏所说,晚膳后静妃饮了药后就睡了,直至三更时分守夜的秦嬷嬷去阁间探,才发现静妃去了,之后太医来了,也未发现有疑。 想着,突然,楚浔枂站定,面色一变,转过身。 “太子妃?”茗香有些疑惑的看着楚浔枂。 “回揽月宫。”楚浔枂冷声说着,往揽月宫赶去,按揽月宫宫人所说,秦嬷嬷是最后见静妃那人,可方才她却没有见到秦嬷嬷,往常她去揽月宫时都是秦嬷嬷伴在静妃身旁的,按理说该与玉钏一样在正殿中的。 想着,楚浔枂脚步更快了,到了揽月宫,直奔正殿,玉钏见楚浔枂又回来了,正惊讶着,就匆匆行了礼。 “秦嬷嬷呢?”楚浔枂冷声问着。 听着楚浔枂这微冷的语气,玉钏顿了顿,心中有了数,应着,“昨夜秦嬷嬷受了惊讶,又染了风寒,如今正歇息在房中。” 染了风寒?楚浔枂也没应。 玉钏悄悄抬眼看了楚浔枂,又道:“太子妃可要奴婢将秦嬷嬷寻来?” “不用,带本宫去看看。”楚浔枂冷声说着,语气不容置喙。 “是。”玉钏应着。 见完了秦嬷嬷,楚浔枂却是有些失望,她没能在秦嬷嬷身上问出些什么,而且秦嬷嬷真是染了风寒,莫非是她多疑了? 待楚浔枂走后,秦嬷嬷才起了身,将放在床边的药喝了,玉钏接过秦嬷嬷手中的碗,放在桌上,却也没提方才的事,毕竟静妃突然去了那晚是秦嬷嬷守的夜,又恰逢秦嬷嬷病了,在宫中多年,有些腌臜事她们都懂。 秦嬷嬷也没问楚浔枂为何来,却是在玉钏将要出门时提了一句,“先将小厨房的药渣打扫了才是,留着总是怕生了病气,若是旁的宫的主子因此染了病就不好了。” “嬷嬷说的是,玉钏这就去。”玉钏应着,掩了门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想知道~有没有小可爱猜到了闲王的身份23333333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他人替身 玉钏领了命将小厨房的药渣扫了出去,将药渣堆放在一处,正殿有人来寻了,她就匆忙离去,却是没见她离去后媛兮偷偷从暗中出来取了些药渣。 方才在秦嬷嬷回话时,楚浔枂确是探不出半点端倪,但总觉得凑巧,便悄悄留了媛兮在揽月宫,没想楚浔枂刚离去,媛兮便听到秦嬷嬷让玉钏去将药渣倒了,媛兮就留了个心眼。 楚浔枂看着媛兮带回的药渣,没有任何犹豫就命人查了这药渣,总觉得静妃去的突然,但心中却是没底的,毕竟此前查过静妃的药都查不出问题。 近黄昏媛兮就回了,只见她面色淡定眉宇间却是掩不住的慌张,楚浔枂心里也是有了底,淡声问着,“可是药有问题?” “回禀太子妃,玄机楼的大夫言,那药中掺了一味毒,若是人喝了只需三五个时辰就会暴毙而亡。”说着,媛兮垂下头,不敢看楚浔枂一眼。 “不过半个时辰就会暴毙?”楚浔枂面色冷了许多,揽月宫中喝药的人是静妃与才患了风寒的秦嬷嬷,可秦嬷嬷却是活着,那么喝了掺了毒的药的人只能是静妃了,莫不然静妃又为何去得这般突然。 静妃是个受宠的,患了病,想要她命的人多的去了,想了想,楚浔枂又问:“大夫可说是何毒?” “是鹤顶红。” 鹤顶红?虽是剧毒却容易得到,而且以鹤顶红害人岂不是手段过于简单,只要一查定能查出,可为何诊治静妃的大夫却是查不出静妃中了鹤顶红? 而且,静妃既无母族却能受徽宗宠爱二十年,在后宫屹立不倒,定是心思细的人,揽月宫的饮食也是经人检验,又则是区区鹤顶红就能害了的。 莫不说是揽月宫出了内鬼,楚浔枂才是不信的。 “传话给琉玹,让他安排探子监视揽月宫。”楚浔枂对着身后的茗香吩咐道,顿了顿,又道:“顺便探探闲王何时入宫。” 第164页 “是。”茗香领了命就退下了。 静妃的药中被混了鹤顶红一事是要告知闲王的,毕竟静妃是闲王的母妃,静妃之死疑点重重,没准背后牵扯更多,而且,楚浔枂抚着手腕上的玉镯,她不能让静妃不明不白的被他人害死了。 徽宗的圣旨下来了,将静妃追封为皇贵妃,三日后葬于皇陵,圣旨毕,却是没有听闻徽宗亲自去给静妃上过香,果真是帝王薄情,究竟是宠了二十年的女人,死了连一炷香都不肯上,最高兴的莫过于后宫的妃嫔了,死了一个心腹大患,而且皇上也不念着她,倒是容易争宠了。 身为人子,闲王是需在揽月宫给静妃守夜的,用了晚膳,楚浔枂便打算去揽月宫寻闲王,宋君颜瞧着楚浔枂那略带匆忙的模样,似是不经意的问着:“浔儿这般匆忙,可是要去何处?” “打算去揽月宫见闲王。”楚浔枂将碗筷放下,又道:“总的静妃的药被掺了毒还是告知闲王的好。” “也是。”宋君颜点点头,眼中暗光闪过,却是温和问道:“莫非浔儿想查出静妃的死因?” “静妃的死疑点重重,又岂是想查就能查的。”楚浔枂有些犹豫的看着宋君颜,“只是,我总是不想静妃去得不明不白的。” “可是喜极了静妃?”宋君颜举着茶杯饮了一口,刚好低下头,让楚浔枂瞧不出他脸上的喜怒。 楚浔枂也没多想,就随口答着:“可能是因着玉娘娘和母后的缘故,我倒是挺喜她的。” 说着,楚浔枂伸手,在宋君颜面前晃了晃,现出那洁白无瑕的玉镯,“总的她给了我一个能克百毒的镯子不是?” “也是。”宋君颜点头,“要查便去,只管差遣琉玹,只是若是静妃之事牵扯过多,千万不能涉险,保住自己才是紧要的,何况闲王的能耐可是大着的。” “自是知晓的,定不让夫君担忧。”楚浔枂挽着宋君颜的手亲昵的说着,有些讨好的笑笑,只当是宋君颜在担心她,却是没将后面宋君颜所说闲王的能耐当真。 瞧着楚浔枂这模样,宋君颜就知她没把他的话听尽耳朵里,也没再说,不过是伸手帮楚浔枂捋了捋额间的碎发,也好,趁此看看那人是不是铁了心的要护着他的夫人。 夜间的揽月宫更显静廖,因着静妃去了,一些宫人得了关系就明里暗里的离了揽月宫,故楚浔枂进门许久都见不到几个奴才,路上虽是点了灯笼,不过却是白色的,朦胧的黄光透过惨白的灯笼,花草的影子随风飘摇着,倒是有几分渗人。 入了正殿,就见一玄色衣衫的男子正在木棺前,那人正是闲王。 听到脚步声,闲王回头而望,见来人是楚浔枂就行了礼,“臣弟参见太子妃。” “闲王不必多礼。”楚浔枂淡声应着,遂取了香,就着烛火点燃,对着木棺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将香插在香坛之中,楚浔枂悄悄打量着守在点外的玉钏等人,给茗香使了个眼色,茗香会意,找了个由头领着那些宫人下去了。 正殿中只剩下楚浔枂与闲王两人,楚浔枂也不客气,就直接开口,“本宫知晓一些静妃娘娘的事,想告知闲王。” “不如去外边谈可好?”说完,闲王看了眼木棺。 楚浔枂会意,就点点头,“好。” 小太监推着闲王在前方,楚浔枂在身后跟着,渐出了阁间走在园中,两人几是并排,楚浔枂倒也没问闲王要去何处。 “太子妃有话便说,臣弟听着。”闲王微淡的声音传来。 “上午本宫命人取了揽月宫将倒了的药渣,经由大夫检查,发现药渣中含了鹤顶红。”楚浔枂开门见山的说着。 “可是母妃喝的药?”闲王的声音依旧微淡,让人辨不出喜怒。 “正是。”楚浔枂应着,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闲王,他脸色依旧淡漠,却是看不出有何情绪,不过这闲王也不是个蠢的,定是能知晓她的意思。 闲王却也没应,过了许久楚浔枂才听到闲王道,“臣弟名为君殇,由父皇所起,后宫虽无人敢言,却是人人皆知,父皇曾喜极了一女子,不过那女子早早去了,又因母妃像极了那女子,故臣弟出世后,父皇就赐了名,这殇不正是那红颜之殇么?” 楚浔枂是知徽宗与玉贵妃之间的关系的,听着,却不知该如何回答闲王。 闲王却是不介意,又是道:“幼时,臣弟曾见母妃悲戚,尤其是每每父皇不来时,母妃必定是掩面而泣,待臣弟稍大些,便不见母妃如此了,哪怕是父皇不来,母妃仍是笑着。 总是见父皇看着母妃,却是出了神,待大些了,听了那传闻,臣弟才知父皇看的人并非母妃,而是另一人。可虽说母妃不言,但每次父皇来了揽月宫,臣弟却可见母妃的眼中似是含了光。” 说着,闲王却是双手碰到木椅的轮子,停下了,淡声说着:“太子妃可知这为何唤揽月宫么?” 楚浔枂垂下眼,正撞见了闲王那双淡漠得看不出半点感情的眸子,想到了玉贵妃,也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悲戚。 “因为父皇所喜爱那人,名中带月,揽月揽月,不正是想将月强留下么?可笑的是,明知自己做了她人的替身,可母妃却爱惨了他。”语气尽是伤悲。 第165页 微黄的灯光打在宋君颜的脸上,却愈加显得他的脸色苍白,面色无悲,就像早就习惯了,可越是这般,就越让人悲,有些酸涩,楚浔枂慌忙转过眼,不敢再看闲王。 闲王却是笑了,嘆息一声,温声道:“也罢,想来母妃也不愿见到臣弟这般模样。” “也是,闲王放宽心些,静妃娘娘才会安心。”想了想,楚浔枂又问道:“方才本宫所说,闲王可要查?” “不必查了。”闲王摇头,面色淡漠。 楚浔枂心中惊讶着,事关静妃的死因,闲王为何不查?可却没来得及问,有听闲王道:“母妃本就是心细,在这宫中二十年,又有何不清楚,又岂是区区鹤顶红能害得的。” 楚浔枂看着面无波澜的闲王,虽然她提了静妃的药中被掺了毒,可却没说过那毒是鹤顶红,莫不说闲王也查到了? “在这宫中,能让母妃甘心服毒的,除了他,还有何人?”闲王冷声说着,瞥了眼身旁的小厮,小厮会意,推着闲王往前走着,闲王又道,“夜深了,太子妃回宸青宫吧,臣弟告退。” 楚浔枂也没动,不过是看着离去的闲王,能让静妃甘心服毒的不正是徽宗么,所以闲王这是在告诫她,不要再查下去了。 难怪御医就连药中的鹤顶红都查不出,原是要静妃死的人是北云的天,又有何人敢不遵? 只是,徽宗又是有什么理由非将静妃杀了不可? 久之,楚浔枂才回头,正见在不远处等候的茗香,就走了过去,“回宸青宫。” “是。” 到了揽月宫门口,楚浔枂抬眼望了眼那牌匾,那月字更是衬得显眼,想起方才闲王所说,楚浔枂目光淡了淡,闲王是个腿脚不便的人,从不被其他的皇子提防,却是个剔透人,看得透。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原是旧人 静妃下葬那天下了瓢泼大雨,宫人皆披着蓑衣,头戴雨帽抬着那漆黑的木管,打着鼓,摇着铃一行人浩浩汤汤的从皇宫侧出。 正是七月流火之时,就连这倾盆大雨都降不下这灼热,徽宗正召集个皇子于御书房中商议前往行宫避暑一事,如往常,无关静妃已薨。 也无妃嫔相送,楚洵枂从长宁宫请安回来,就前往揽月宫了,既收了静妃与她的长命锁,那也该送静妃一程。 楚洵枂打着伞走在后头,雨水顺着伞檐而下,风袭来,伴随着雨珠,湿了衣,脚上的鞋也寖了些水,却是不在意,不过是往前走着。 闲王在前,一小厮正推着他,他一身白衣,倒像是要融了这朦胧的水汽,落寞着,恍若天地间只有他一人,楚洵枂不过是快步上前,却是说不出什么安慰话。 从静妃薨逝直至出殡,徽宗都没露过面,像是陌路人死了那般,毫无相干,若不是因着闲王腿有疾而不理政事,徽宗恐也要召他去了的。 想之前闲王风轻云淡的说出那些话,他知晓徽宗害了静妃,不敢言也不能言,只能埋藏心底,想想就可悲,楚洵枂垂下眼欲悄悄打量闲王,没想却对上闲王那双淡墨的眸子,虽是清冷却含了些温情。 “这本就是母妃心中所想,去个清净的地方倒也好。”闲王温和的声音传来,无悲无喜,只是简单阐述事实。 “也是。”楚洵枂点点头,轻声应着,一道宫墙就锁了无数红妆,妃嫔一旦入了宫,就出不来了,能离了锁了她一辈子的地方,或许也是好的。 “太子妃不必过忧了,秦嬷嬷言母妃去得安详。”顿了顿,闲王又道:“何况,得太子妃前来相送,母妃也是该心安了。” 闻此,楚洵枂转头看着那包裹严实的木棺,幼时她没能送玉贵妃,在东玄时也没得送裴皇后,而今却是得送了静妃,心中的遗憾与牵挂倒是少了些。 这个相处极短,却是如她母后那般温情的静娘娘,让她记着了,虽及不上玉贵妃与裴皇后,却是比得过晋元帝若干人。 想着,楚洵枂面上带了些温情,却是没注意闲王正看向她的眸子,清冷中却是掩不住的酸涩。 茗香撑伞赶来,落于楚洵枂稍后方,却是瞧见了闲王的眼神,遂急忙低下头,紧拽着裙边,既是心惊又是不安。 发现了茗香的动作,闲王不过淡淡的瞥了眼茗香,转过了头,双眸中的酸涩尽褪,留下的不过是清冷而已。 闲王也不再出言,楚洵枂放缓了脚步与闲王并排着,随着送葬的宫人,浩浩汤汤,渐掩在了朦胧水汽中,似是一场梦。 待入了皇陵,举行了仪式,楚洵枂与闲王行着礼,眼看着木棺入了土坑,宫人挥着铁楸,缓缓的被土没过,长眠于此。 此事完毕,已是午时了,楚洵枂的衣物也湿了些,恐染了风寒,就想快步赶回宫中,因着送完葬不再绕路而行,路过闲王府,闲王就唤住了楚洵枂,“此前,母妃託了臣弟将一物交由太子妃,不如太子妃先入闲王府取。” 楚洵枂有些惊讶,静妃竟託了闲王将东西交由她,看着闲王那副温和的模样,不像作假,想了想,楚洵枂就应了,却是没注意身后的茗香面色变白了。 入了闲王府,府中挂着白布,奴才们也皆是一身白衣,府中装饰不奢华,倒是精緻,正想问闲王静妃留下的东西在何处,没想闲王却是唤来了一婢女。 第166页 “臣弟思量太子妃的衣物也湿了,不如先下去换身衣物。”闲王温声说着。 楚洵枂摸了摸湿了的外衣,就点点头,应了。 婢女领着楚洵枂下去了,楚洵枂转头刚好瞧见茗香那微白的面色,有些担心的问,“可是淋了雨身子不舒服了?” “奴婢无碍,许是走得久了,有些乏力,劳太子妃挂心了。”茗香应着。 “也罢。”楚浔枂伸手摸了摸茗香那湿了的衣袖,温声道:“你也下去换一身衣裳才是。” 茗香应了楚浔枂的话,楚浔枂才放下心随着闲王府的婢女离去,没想茗香却是未离开,直直站定看着楚浔枂。 四周的奴才已被遣了去,独留茗香与闲王在廊中,直至楚浔枂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长廊镜尽头,茗香才转过身,看着闲王,紧紧拽着手,心中似是下了决定,开口,“奴婢曾听太子妃道闲王曾去过姑苏,这姑苏却是东玄之地,闲王既为北云的王爷,又是轻易去得的。” 茗香的语气中七分猜疑与三分警惕,眼含冷意,闲王却不介意,不过笑笑,转眼看向屋檐垂下的雨珠,淡声道:“既然心中清楚,何不开诚布公?” 这下彻底肯定了茗香的猜想,不再客气,冷声道:“既先生在姑苏时不透露身份,本就是不该出现在公主面前,而今却是引了公主,就不怕给公主招致祸端?” “呵,何来引的祸端?”闲王却是笑了,“本王从未在她面前表露过身份,又无越矩之事,不过是刚识得的陌路人罢了。” “话虽如此,可如今公主乃北云太子妃,有些事不必奴婢言,想必先生也是知晓的。”茗香却不客气,咄咄道。 “此事你能想到,莫不然以为本王想不到?”闲王冷眼扫过茗香的脸,“你能认出我,倒是个不蠢的,不过既瞒得住她一时,就瞒得过一世,连她都瞒了,你以为旁人会知么?” 茗香也没说话,被闲王眼中的冷意刺得发疼,却是顽强的与他对视着。 “不过是个太子妃的位子,招致的祸比福多得多,暗中相互也是有的。”说着,闲王伸手推着轮椅上的轮子,转了身,“本王的心思,她不知晓,你会不知,当初既是没留名,如今却也不会留。” “还望先生允诺。”茗香低声说着,脸上的冷意也不见褪去,本以为早已没了相干的人,如今却是出现了。 想着,茗香脸色又冷了几分,早前她就知晓这个闲王不是个简单人物,直至楚浔枂从静妃那带回了那长命锁,熟悉至极,且又是一样的味道,她才识出了他的身份。 如此,楚浔枂识不出闲王才是好的,毕竟已有了宋君颜託付终身,又为何要为了早早离去了的人,徒惹尘埃。 随着侍女走入厢房中,楚浔枂遣了随行的侍女,拿起放在床上的衣物,准备换衣,手心传来柔软的触感,虽不及凤凰锦的不料,却是比得过北云宫中所用,是好的。 衣成月白色,楚浔枂将衣服穿上,不大不小刚好合身,就连肩膀处都是合的,因着她的肩比旁人要小一些,所以成衣铺子的衣裳都是不合的,没想这身衣裳却是合的。 接着又将外衣穿上,依旧是月白色,不过却用偏黄的丝线绣了几点梅花纹,这绣法却是楚浔枂未见过的,针脚极密,却不想累赘,反而精巧,不用想就知制衣那人在这衣上废了不少的心思。 而且,楚浔枂摸了摸腰身,还有那略细的腰带,当真是投了她的喜好,比宫中那些专门为她制衣的宫人做得还要合她的意,而且,楚浔枂闻着衣上淡淡的香味,茶香中混着药香,目光转了转。 出了门,侍女在前方引着,领着楚浔枂往长廊走去,至一阁间,茗香就迎了上来,茗香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闲王正坐在阁内,斟着茶。 楚浔枂进入阁间后,闲王遣了奴才,茗香却是留下了,楚浔枂看着放在桌上的木盒,倒也没叫茗香退下。 “母妃去后,那揽月宫也是要换了宫妃住,母妃恐其中的东西被人寻了去,就提前将东西交由臣弟,由臣弟代交与太子妃。”说着,闲王伸手将木盒往前推了推。 楚浔枂看了眼那木盒,却也没打开,而是问道:“闲王可知静妃娘娘交何物与本宫?” “臣弟没开过这木盒,母妃也未提及其中有何物。”闲王小酌了一口清茶,“太子妃打开木盒便知其中有何物。” 楚浔枂知晓闲王的言外之意,也不再问,而是将木盒拿过,交由立于身后的茗香。 看楚浔枂接过木盒,闲王看向门外,开口,“瞧着雨小了,太子妃早些回宫吧。” “也是。”楚浔枂看着渐小的雨,点点头,起身欲离去。 闲王也没有要送的意思,依旧定定的注视着屋檐垂下的玉珠,面色微淡。 楚浔枂迈了步子往外走着,走到门口却是回了头,看向闲王,想了想,还是说道:“静妃娘娘虽是去了,闲王也还需保重身体,不必太过怪怀。” “劳太子妃费心了。”闲王笑笑,“臣弟已请示了父皇,要去别庄静养几月,也好专心给母妃念经祈福。” “别庄?”楚浔枂有些疑惑,“岂是要离了上京?” 第167页 “正是。”闲王点点头。 “也好,离了上京,去了别庄也好散散心。”楚浔枂应着,也不再问,就转头离去。 闲王看着离去的楚浔枂,收回了视线,这上京终究是待不久的,若不是有他挂念的人在,又何苦留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连写了五章,一万5000字,可能有错别字,先不改了哈,之后再改~有点心累23333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行宫之行 回了宸青宫,楚浔枂就打开了那木盒,其中有一包药材,还有一书信,信中开头为赠含嫣,仔细看了看,是封情人私信无疑的,却是没有落款。 楚浔枂将书信又读了个遍,最后将目光定在开头,她记得玉贵妃的闺名,傅含月,信中所记为“含嫣”,信中有了定论,楚浔枂叫住了刚来禀报事由的琉玹,问道:“你可知道这宫中皇后的闺名?” “属下知晓。”虽不知楚浔枂为何要问,琉玹依旧应着。 楚浔枂看着琉玹,其意明显,琉玹也不直接出言,会意,上前,拿起桌上的毛笔,在白纸上写了三个大字。 楚浔枂看着那三个大字,不正是“傅含嫣”么?面色冷了些,这原是给傅皇后的私信,且楚浔枂回想起那册封太子妃时领下的圣旨,徽宗的字迹与这信上的远远不同。 又仔细思量了些,楚浔枂大概知晓了静妃将这书信交由她的意思。 也不顾及纸上未干的墨痕,楚浔枂将那白纸拿出,就着桌上的烛火,点燃,白纸染着淡黄色的火焰,渐渐成了灰渍。 楚浔枂也不再纠结,将木盒中的药材取出交由琉玹,让他带回玄机楼仔细探探,倒不是恐药材不安全。只是想知道其中是何物。 不过晚上,琉玹就带了那一包药材回了宸青宫,这药材正是给安胎补孕之用。 “大夫还言,这药材中多了一味药,是极难寻的火灵芝,固孕效果极好。”琉玹说着。 “嗯,本宫知晓了,你先下去。”楚浔枂淡声吩咐着,回想着此前静妃试探她何时要麟儿一事,脸上染了些温情,竟是连难寻的火灵芝都寻来了。 晚膳十分,宋君颜回了宸青宫,楚浔枂将静妃一事说与宋君颜听了,宋君颜温声应着,却是在低头吃饭时眉头蹙了蹙,嘴角带着些讽刺的意味,他倒是打算得极好的,竟连他的心思都要猜准了么? 想着,宋君颜目光泛冷,放下碗筷,看着已经吃完坐在一旁的楚浔枂,勐地伸手将她环住了,抱得很紧。 猝不及防被抱住,楚浔枂有些懵,却似是察觉了宋君颜的不安,楚浔枂就放软了身子,任由宋君颜抱着,宋君颜也不言,在楚浔枂耳边唿着气,他的夫人为何总有这般多的人觊觎? 第二日,楚浔枂去长宁宫请安时,没有错开妃嫔请安的时间,与一众宫妃遇上了,几乎个个幸灾乐祸的模样,却是用极为哀伤的语气与悼念着刚故去的静妃,听着让人觉像极了死了亲人的断肠人。 楚浔枂却是不愿再听,只觉矫揉造作得让她作呕,就辞了伏皇后,回了宸青宫,临走前还听到殿内传来唏嘘声,嘲讽居多,倒也没介意。 回了宸青宫,徐书房的庞总领却是来传话了,楚浔枂走了过去,对着庞高笑笑,温声道:“不知庞总领来宸青宫作何?可是父皇有旨意?” “奴才给太子妃请安。”庞高却是恭恭敬敬给楚浔枂行了礼,面上带笑,客气道:“奴才奉了皇上的命前往宸青宫传话,皇上下朝后已与太子殿下前往上京郊外行宫,要去行宫住几日,避避暑,故命奴才来传话,让太子妃伴太子殿下一同前去。” “劳烦庞总领了。”楚浔枂客气道,顿了顿,又道:“敢问庞总领,可是父皇带众皇子前往行宫避暑顺议政事?” 楚浔枂这话一出,庞高就就会了意,低声道:“除却太子殿下,瑞王也一同前往,还有宫中的茹妃娘娘与敬嫔小主。” “好,劳烦了。”楚浔枂应着,瞥了眼站在一旁的茗香,茗香快步出来,将一个锦囊交由庞高。 庞高先是推辞了几下,楚浔枂却是轻声道:“不过一番笑笑的心意,去上京的茶楼饮杯茶还是够的。” 话已至此,庞高也不再推辞,而是接过了锦囊,藏于袖中,可见袖中垂了两寸,对着楚浔枂行礼,笑道,“奴才谢过太子妃。” 楚浔枂笑笑,也不言,庞高领着小太监退下了,楚浔枂脸上的笑渐渐散了,面色微淡,沉思着,虽说是七月时分,不过半月就到了八月,那时天气渐凉了,而去行宫折腾麻烦,倒不如不去,可徽宗却偏偏去了,还带了瑞王一起,这让她不得不多想。 正沉思间,媛兮却是上来了,出声,“太子妃,行囊已打点妥当,马车在宫门口等候许久了。” 楚浔枂回了神,她知道媛兮的意思,淡声回答:“好,出发吧。” “是。”媛兮允了诺,退了下去。 到了宫门口只见马车,楚浔枂没有见到宋君颜,着茗香问了等候的宫人,才知宋君颜已夹着马随徽宗先行一步了。 马车动了,路上摇摇晃晃,楚浔枂半卧在软榻上,看着读着手中的佛经,却是蹙了眉,读不下了,遂将佛经甩到了桌上,也不知为何,她觉得心慌得很。 第168页 另一边,宋君颜与徽宗先到了行宫,下了马,瞧着稍后的马车也停了,还不待他动作,瑞王就先行一步了,瞧着明黄的车帘打开了,就躬下身,扶着徽宗下了马车。 “父皇慢些。”瑞王的语气中掩不住的关切,眼中的孺慕毫不掩饰的显露出来,又带着自然的敬佩之情,倒是取悦了徽宗。 “旸儿有心了。”徽宗语气温和了许多,就连瑞王的名都唤了出来。 瑞王与徽宗间正是父慈子孝,让身旁的御史恭维了一番,徽宗也不说话,只是笑笑,眼中看的却是宋君颜的方向,却没在宋君颜的眼中看到半分的落寞,依旧是淡然。 情绪隐藏得很好,这让徽宗甚是满意,毕竟一个帝王也不能随意表现情绪的,可却又不喜,身为人子,宋君颜对他却没有任何敬畏,终究是没将他当成父亲。 徽宗眼神冷了几分,将目光收回,看向脸带关切瑞王,心中舒爽不少,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暗了暗。 许是察觉了徽宗目光的变化,瑞王转过头,瞥向宋君颜,在旁人瞧不见的地方扯了扯唇角,尽是讽刺之意。 宋君颜却是没有理他的挑衅,将马交由奴才,淡然跟在了徽宗身后,进了行宫,不过是因着他是玉贵妃的儿子,徽宗才将他认回的,而从这太子封号落在他的头上起,他就明白,于他而言徽宗不过是一个帝王罢了,而徽宗也自然是明白此的。 故,那所谓的父子情深戏码,他不愿去演,徽宗也自然不愿的,既然两人都心知肚明,倒不如像现在这般,井水不犯河水。 而且,宋君颜眸子冷了下来,这次的行宫之行本就不必要存在,可徽宗却是偏偏来了,还带了瑞王,徽宗明知户部一事过后,他与瑞王形同水火,却是毫无顾忌的把他们都带上,不正是有旁的打算么? 而且,上次户部一事后,他从瑞王那取来这般多的私产,本该是瑞王元气大伤,该是修养的时候,可瑞王却毫不在意,还处处挑衅于他,若不是还有强大的后盾在,瑞王肯定要夹着尾巴做人。 被逼急了的狗就算是咬了人,他也不怕,毕竟被逼到绝路了,那也是强□□末了,而现在的瑞王却不一样,就如准备充足的狼虎,胸有成竹,故才会肆无忌惮,正是该防备的。 可如今,他却不知瑞王的底牌是何?哪怕是上次他查到了瑞王私用国库,却因着不知他的钱用于何处,就算是将证据捅了出去,却是没人会信的,故他才会选择与瑞王私了。 以贪污罪证威胁瑞王之法有了效,现下瑞王终究忍不住露出了底牌,倒也不是没有成效,想着,宋君颜略停下了脚步,侧头看了眼琉珠,小声吩咐道:“将在行宫四处守的人增加一倍。” “是。”琉珠点点头,看了四周无人注意,就自然的侧身从队伍中离去,出了行宫。 行宫虽无皇宫奢华,却也精巧至极,素色的帷幔,泛着光的汉白玉砖,殿内凉爽至极,没有任何暑天的意味,倒是让人想加衣,真不愧为避暑行宫。 入了行宫,徽宗便遣散了宋君颜与瑞王,庞高着两对宫人引着宋君颜与瑞王前往各自的偏殿。 入了偏殿,虽无主殿大,却也是凉爽至极,不过才在椅上坐下,微闭着眼,还未来得及闭目养神,就听闻窗外传来脚步声,宋君颜开了窗,只见琉珠从窗外进来,行礼,“禀太子,玄机楼的属下在林中寻得这物。” 说着,琉珠将手心之物双手奉上,宋君颜接过,打量着,这是一根断箭,箭尖上带着未干的血渍,而且,宋君颜瞧着箭尾的断口,还是崭新的痕迹,像是才折断不久。 “只寻得一根么?”宋君颜看向琉珠。 “不止,寻得十余根。”琉珠起身,应着。 “十余根······”宋君颜喃喃自语,沉思着。 没想,门口却是传来动静,琉珠快速运功又往窗户潜了出去,宋君颜将窗户放下,淡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一小太监进来了,行了礼,“奴才参见太子殿下,瑞王邀太子殿下去前去一聚。”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不得不防 既是瑞王有邀,赴约又何妨,宋君颜随着那小太监到了瑞王的偏殿,正见瑞王在殿中,见宋君颜来了,瑞王起身,有模有样的对着宋君颜行了礼,“参加太子殿下。” “瑞王不必多礼。”宋君颜不咸不淡的应着,径直走过去,在正对着门的椅上坐下,也不说些客套话,就开门见山道:“不知瑞王邀孤来有何要事商议。” 瑞王显然是没想到宋君颜会这般直接的开口,面上一闪而过僵硬,又是自然道:“此次行宫之行由太子殿下负责父皇的安全之事,可方才臣的属下的林中发现断箭数根,恐是有敌,为了父皇的安危,臣便邀太子来将此事暗中相告。” 说着,瑞王看向立于身后的太监,太监退下了,復领了一侍卫打扮的人上来,那人手中正捧着估摸五六根断箭,行了礼,将断箭放在桌上,宋君颜拿过断箭,仔细看了看,与放才琉珠拿来的断箭一样,断裂处是新的,剪尖染了血,且箭上无任何标志。 将箭放下,宋君颜瞥了眼瑞王,只见他一脸探究,又带着些担心,“臣思及此箭有疑,故拿来。” 第169页 “这箭倒是见过。”宋君颜收回目光,淡声道:“孤的下属也从林中寻来这箭,没想瑞王也是这般凑巧寻到了这箭。” 宋君颜的语气轻飘飘的,让人听不出喜怒,没想瑞王却是沉下了脸,“太子这是何意,臣的属下无意在林中发现此箭,交由太子为的就是保证父皇的安危,而今太子是在怀疑臣?” 说着,瑞王的话中带了愤慨,宋君颜却是没错过方才瑞王那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心中有了数,面不改色道:“非也,瑞王忠心赤胆,孤又怎会疑?” 也不待瑞王说话,宋君颜给站在身后的侍从使了个眼色,那侍从就上前将桌上的箭矢尽数取去,宋君颜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瑞王,“天色不早了,孤先辞了。” 果不其然看到了瑞王脸上的愤愤,说完,也不等瑞王回答,宋君颜就转身离去。 待宋君颜转身后,瑞王脸上哪还有半分愤怒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间不散的阴鸷,紧紧拽着桌布,面容都扭曲了。 想起方才宋君颜那一副虽是风轻云淡却又高高在上的模样,瑞王心中就带气,从前在北云的众皇子中唯有他瑞王冷眼看人的份,哪有旁人这般看他,不过也没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瑞王面色恢復了正常,那太子也得意不了几时了。 随即,瑞王轻轻敲了两下桌子,就见一侍卫打扮的人从屋顶往下落地,行了礼,“参见王爷。” “传信给他,说是鱼上钩了。”瑞王冷声说着。 “是。”侍卫又一熘烟消失不见。 殿中只余下瑞王一人,天色半暗,微黄的灯光映着瑞王那张冰冷的脸,那眉间的阴鸷像是要溢出来那般,恐怖至极。 到了偏殿,宋君颜唤来了一侍卫,是玄机楼的人,命他传话给琉珠,严查这箭羽的来源,若是发现了人,那就紧跟着,务必捕到使用这箭的人。 行宫之行由他负责徽宗的安全,凡是行宫四处,明里暗里他安排近百人,哪怕是一草一动他都知晓,而今却是有人躲了他的耳目射来了暗箭,若不是对着行宫熟悉至极的人,是定做不到此的,由此不得不防。 且,若是真有刺客袭来,就是他处事不当,徽宗定是会责怪他的,宋君颜可不以为瑞王当真会好心的提醒他箭羽一事,定是存了旁的图谋。 现下他不知瑞王的打算,这箭羽既是重中之重,想着,宋君颜拿起一断箭,以手就拿着,很快就将这箭羽折断了,面色微冷。 等马车停下时,楚浔枂才悠悠转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楚浔枂掀开车帘让冷风吹来,没想到她竟是睡着了。 微黄的光亮传来,四周寂静,天色已黑,楚浔枂往行宫门口瞧了一眼,不过是几个宫人,不见宋君颜,心中有些失落,想来宋君颜定是在忙着,那点失落又消散了。 正打算跨步而下,没想却是瞧见了一只纤长的手掌,熟悉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宠溺,“夫人可是在寻为夫?” 忙将手放在那只手中,握住,往前探,楚浔枂就看到宋君颜那张艷丽精緻得雌雄莫辨的脸,耳朵有些红,可面上却不显,微微挑眉,“本宫倒以为太子殿下公务繁忙,又何来的时间迎接本宫。” “何事是能同夫人比的?”宋君颜将楚浔枂扶下马车,凑到楚浔枂耳边轻声的说着,声音很小,不过只有楚浔枂一人听得到,却是让她心中泛甜。 楚浔枂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虽是故作镇定的模样,却是忍不住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奴才们皆低着头,也不敢瞧着他们,这才放了心,随即,楚浔枂对着宋君颜得意的笑笑,宋君颜伸手轻轻地颳了刮她的鼻子,领着她进了行宫。 用过晚膳,楚浔枂就软趴趴的趴在软垫上,微微闭着眼,有了倦意,才处理完户部事务的宋君颜,低下头瞧见的就是楚浔枂这犯困的模样,脸色微红,因为趴着,显得颊边的肉肉的,倒是可爱。 宋君颜眼中闪过一抹暗光,还是没忍住伸手捏了捏楚浔枂颊边的软肉,压低了声线,“夫人许是困了,与为夫一同沐浴就寝可好?” 一听到“就寝”两字,楚浔枂立马就清醒了,睁开了眼,正好对上宋君颜那带着戏嚯的眸子,她可是知“就寝”之意,就摇头,起身,看向门外,月光明亮,就出言:“瞧着月光正好,不如去庭院走走可好,也不恐积食了。” “呵。”宋君颜轻笑出声,起身揽过楚浔枂,低头亲了亲她的下巴,温声道:“那就依夫人的。” 说完,就牵着楚浔枂的手往外走着,楚浔枂的小心思,他又哪能不知,莫不是因着房中之事狠了些······ 楚浔枂也不挣扎,乖乖的跟着宋君颜,估摸一下时辰,若是现在就沐浴就寝,明早又不用请安,岂不是够折腾的,到不如晚些睡。 只是,楚浔枂看着微微看着身侧的宋君颜,本就精緻至极的脸在月光的晕染下更显得不是人间态,想她堂堂一东玄公主,曾经连她父皇都不怕,而今却是有些怕着宋君颜了,尤其是来了北云后的宋君颜,可谓是高冷至极。 每每想到每次宋君颜那温柔宠溺的模样,楚浔枂脸又一热,总觉得这个人摸准了她的心思,让她无可奈何,却又甘之若饴。 第170页 “夫人可满意为夫这幅皮囊?”宋君颜转身对上楚浔枂这目光,语气中尽是挪移。 楚浔枂却也不出言,轻哼一声,转过了头,不再看宋君颜。 宋君颜却也不介意,捏了捏正牵着的楚浔枂的手,往前走着,茗香提着灯笼走在前方听到身后的动静,耳朵动了动。 原本走了一圈该回了的,楚浔枂却是不想回,就在亭中的栏椅坐下了,想着近日户部事务不多,宋君颜便由着楚浔枂,挨着她坐着。 清风徐来,吹散了不少的凉意,楚浔枂却是有些倦了,就就倚着宋君颜,微微闭着眼,没多久,宋君颜就听到浅浅的唿吸声,小心的探了探,就发现楚浔枂睡好了。 小心的将楚浔枂抱起,宋君颜亲了亲她的脸,遂起身,抱着楚浔枂往外走着,茗香忙打着灯笼在前面探路。 很快回了房中,轻轻的将楚浔枂放在床上,茗香正想上前帮楚浔枂退了鞋袜,没想却是对上了宋君颜的眼神,只能退下了,立在了一旁,看到宋君颜帮楚浔枂退了鞋袜,脱去了外衣,拿起被子,正准备将楚浔枂盖上,动作温柔至极,就像是在对待一件至宝一般。 也没说话,茗香就接过婢女拿过来的盛了水的脸盘,放在洗漱架上,悄悄退下,关了门,心中的不安少了许多,至少宋君颜是真心对她家公主的不是么? 拧了毛巾,拿着湿毛巾给楚浔枂擦了脸,没想楚浔枂却是一个翻身伸手抓住了宋君颜的手,拉着宋君颜的手挨在脸颊边,还蹭了蹭,就如小奶猫那般,不经意的勾起唇角,脸上尽是笑意,宋君颜心中一软,就将另一只手上的湿毛巾放下了,伸手打算将楚浔枂的手拿开。 没想楚浔枂动了动胳膊,手转了一下,宋君颜的指腹刚好碰到楚浔枂的手腕,面色变了,宋君颜拿着楚浔枂的手,又在上面探了探,给她把着脉,面色先是淡然中掩不住的惊讶,再是嘴角抑制不住勾起,笑意晏晏,最后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楚浔枂的脸,双眸中掩不住的宠溺。 摸了摸楚浔枂的脸,低头亲了亲,起了身,目光也不捨得离去,手慢慢的往下移着,直至到了小腹的位置,眼中若有光,这里有着他们的孩子。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舞女莲姬 夜深了,宋君颜沐浴擦拭干了头髮才掀开被子进入其中,将楚浔枂拥入怀中,眸中带着笑,难怪他说近日他家夫人总是容易犯倦,原是有了他的孩子,想着,宋君颜伸手摸了摸楚浔枂的小腹,面上满足着。 只是,现在却不是好时候,这怀孕一事还是先不要外传才是,待回了宫中再说也不迟,总的还不到一个月,也看不出来。 第二日,宋君颜醒来时,楚浔枂却也还在睡着,瞧着往他怀中挤的香软小人,宋君颜又是心中一软,又不敢有动作,总是怕吵醒了楚浔枂,可算是体验了那君王不愿早朝的滋味。 直至外边的有人敲了门,宋君颜才轻轻的扒开楚浔枂,起了身,帮楚浔枂盖好被子,放下床帘,才批了外衣,开了门。 奴才们捧着装着清水的盆子进来,宋君颜穿好了衣裳,轻声道:“小心些,太子妃还睡着。” 奴才们会意,行了礼,动作却是小了许多,心中却是肯定了,这太子妃是金贵的,受宠的。 宋君颜用过早膳后却也不急着去徽宗那,却是回了趟厢房,没想掀开床帘却见楚浔枂还睡着,只好帮楚浔枂盖好了被子,再离去。 原想早上醒来时告知楚浔枂腹中怀了胎儿一事,没想楚浔枂却没醒,又不忍叫她,也罢,晚些告诉她也行。 楚浔枂醒来时已快是午膳时分了,听到房内的动静,茗香端着水进来,熟悉的从柜中取出衣物给楚浔枂穿上,楚浔枂坐在椅上,吃着糕点,瞧着门外的好景色,阳光大好,心情舒畅,喜极了不用早起请安的时候。 茗香将将一茶壶端上来,给楚浔枂倒了一杯,瞧着杯中微白的颜色,楚浔枂有些疑惑的看着茗香,“为何不是清茶?” “回禀太子妃,这是牛乳茶,太子今早言太子妃今日劳累过多,宜饮些牛乳茶补补身。”茗香面不改色的回答着,语气微淡。 楚浔枂轻哼了一声,却也不说话,端起茶杯,带着微微的膻味,有些不喜,却是耐着性子饮了一口,却是茶香中混着乳味,有些甜,味道不错。 “可是在其中掺了糖?”楚浔枂问道。 “算是,其中加了些蜂蜜。” 楚浔枂又喝了几口,很快杯见了底,将茶杯放下,楚浔枂看向茗香,茗香会意,又添了一杯,楚浔枂小口的喝着牛乳茶,一脸的安然。 茗香看着楚浔枂似是心情不错的模样,想了想,还是开口,“昨夜太子妃在亭中睡着了,是太子抱太子妃回的厢房,还为太子妃脱了鞋袜,擦了脸。今早,太子早早醒了,却是命奴才们小声些,不要吵到太子妃,就连太子自己都是悄悄的。” “所以呢?”楚浔枂转头看着茗香,挑挑眉,虽是知晓茗香的意思,可她却想茗香说出来。 “所以,恕奴婢斗胆进言,太子性温和有礼,待公主又是极好的,是个可託付终身的人。”说着,茗香低下头。 “呵呵,不是早就託付终身了么?”楚浔枂是笑了,伸手握住茗香的手,温声说着:“你自幼伴我长大,又是长了我五岁,平日也对我多加照顾,虽是身份有别,可我却是将你当成长姐般,你待我如何我自是知晓,而今你既能说出这些话定是看准了的,莫不然也不轻易开口,我自是信的。” 第171页 “太子妃心如明镜似的,奴婢不过是提了一嘴罢了。”茗香抬头笑笑,面上已没有了之前的拘谨,看着快见了底的糕点,笑道:“今日太子没有用糕点,没想如今却是见底了。” 闻此,楚浔枂低下头看了眼糕点,果然见了底,哪能不知茗香的意思,有些恼,笑道,“倒是不过说你几句,如今竟敢打趣本宫了。” 知道楚浔枂说的是玩笑话,茗香倒也不怕,就取过了糕点,温声言:“快到午膳,还是空些胃用午膳才是。” 说着,茗香就对着楚浔枂行了礼,端着盘子退下了。 楚浔枂摸了摸肚子,却是笑了,她倒乐意茗香都是这个模样,不都如宫中的那些奴才,怕她。 许是政务过于繁忙,宋君颜迟迟未归,下午庞高却是来传话,徽宗打算今夜在园中设宴,赏月畅饮。 虽是摸不清徽宗的意思,但楚浔枂缺水应了,想着也可能是徽宗平日里政务过多,劳累了,想趁着行宫一行放松些。 傍晚时分,宋君颜回了,却是来不及与楚浔枂温存些,就急着沐浴换衣,携楚浔枂赴宴。宴中人不多,不过是徽宗与茹妃、敬嫔,瑞王与瑞王妃,还有楚浔枂与宋君颜。 上方坐着徽宗,茹妃与敬嫔坐在徽宗左右两侧,楚浔枂与宋君颜从在下首,瑞王与瑞王妃就坐在他们对面,徽宗不时与瑞王、宋君颜说些话,楚浔枂却是不用接话的,看着面前的美酒佳肴,想尝着。 没想才刚拿起酒壶就被宋君颜制住了,宋君颜轻轻伸手颳了刮楚浔枂的鼻子,遂拿起茶壶,给楚浔枂倒了一杯茶,轻声言,“喝杯茶清胃。” 虽是不愿喝茶,可楚浔枂也不愿驳了宋君颜的面子,遂接过茶,饮了一口,没想却是在嘴角沾了些茶渍,宋君颜瞧见了就自然的伸手,帮楚浔枂擦了擦。 楚浔枂对着宋君颜笑笑,也没在意,没想抬头却见瑞王妃正盯着她的脸,眼中是掩不住的妒忌,如淬了毒。 冷冷的回视,楚浔枂毫不避讳的打量着瑞王妃,瑞王妃是魏家的女儿,是魏子忠的嫡长女,长相端庄艷丽,在瑞王府中把持府中事务,因着魏家的关系,瑞王对瑞王妃倒也是厚爱,只不过,瞧着瑞王两个侧妃与小妾皆诞下麟儿,唯有瑞王妃一出所出,就能看得出些端倪了。 而且,哪怕是外传瑞王同瑞王妃恩爱至极,可就方才看来,这两人不过是貌合神离,哪怕是瑞王妃有一腔深情,这瑞王也万万不会真正宠爱她的。 至于子嗣一事,瑞王的母妃姓魏,将来若是魏家扶他上了位,他可不会允许他的下一代有子嗣姓魏。 这妒忌也是有缘由的,若是伤及不到她,且当成没看到也可,也不过是如静妃一般的女子,倒是让人可怜。 有乐舞坊的人在中间鼓着乐,跳着舞,那些女子皆蒙着面纱,半露着眼,黛眉弯弯,眼含秋波,勾人心魄,身上不过着一轻纱,露出纤瘦嫩白的软腰,像书中所写的狐狸精,美到极致。 只是,这些舞女虽美,可宫中的美人也多得去了,徽宗与瑞王倒也不太注意台下的动静,只是说着话,而宋君颜却只顾低头同楚浔枂说着话,都没抬头看那些舞女一眼。 突然,鼓声响起,拉回了众人的视线,鼓声渐变快,楚浔枂抬了头,只见舞女中不知何时汇入一一席红衣的女子,同样是蒙着面纱,却是摇着如水蛇般的腰身,扭动着。 鼓声渐快,旁边的舞女都退了去,只余那舞女在其中跳着,眉心点了红硃砂,更是勾人了。 只是,楚浔枂瞧着舞女那双露出来的眼睛,来了兴致,那双眼睛不仅美,而且美得熟悉。 鼓声渐息,就在停下的那一刻,只见原本在转圈的舞女停下了步子,勐的回头,面上的纱巾滑落,露出了那张美艷的脸,勾勒着精巧的红妆,就如画刻的那般。 楚浔枂面色一变,赶紧转头看向宋君颜,那舞女的脸虽不及宋君颜的精緻,却是与宋君颜有五分相似,不过她最像的那人却不是宋君颜,而是玉贵妃,甚至比静妃还像,且因着气质更妖娆,竟是比玉贵妃还勾人。 宋君颜安抚的拍拍楚浔枂的手,对着楚浔枂笑笑,随即转头看向徽宗,正好见他那已愣住的神色,嘴角泛着讽刺的意味,倒真是有个像的就念了。 而徽宗身旁的茹妃与敬嫔,虽是面上带笑,拧着帕子的手却是紧了许多,强忍着怒意的柳叶眉却是控制不住弯了,紧蹙在一起,心中暗恨,好不容易去了个静妃,而今又来了个更像的!真是狐媚子! 过了足足有半刻钟,徽宗才像是回神一般,定定的看向那舞女,问道:“你是乐舞坊何人?” “回禀皇上,奴婢莲姬,荆州阳安县人,现为乐舞坊舞女。”莲姬行礼,身姿妙曼,声音轻柔,带着轻微的颤音,却如娇嗔那般,真是好一个尤物。 “莲姬······”徽宗念着,顿了顿,挥了挥手,“不用回乐舞坊了,收拾收拾,待回宫后去寻皇后,她自会为你安排去处。” 闻此,莲姬心中大喜,她知晓徽宗这话是何种一事,窃喜着,去皇后娘娘那报导岂不就是入了后宫,成了娘娘么? 想着,莲姬控制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有了这张脸,什么荣华富贵都是她的······ 第172页 楚浔枂看着莲姬的动作,心中更加不喜了,她分明知道她那张脸的作用的。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园中惊变 想着,莲姬愈加激动,瞧着高高在位上的徽宗,虽是已两鬓斑白,可这又何妨,那人可是这北云的天,是九五之尊,心中崇拜更甚,于是乎欲上前一步行礼道谢。 没想,才跨出一步,尖叫声传来,众人只见莲姬倒在地上,面如白纸,再看,只见那赤着的嫩足中正插着一块不大不小的刀片,鲜血直流。 徽宗快速起身,喊道,“快宣太医!” 语罢,徽宗竟从台上走下,面色焦急向莲姬走去,关切的问道:“可是伤到了?” “台上······有刀片······”莲姬面色痛苦,而上不停的往外渗着冷汗。 太医匆忙赶到,对着徽宗行了礼,遂给莲姬探伤口,待那两个婢女将莲姬按住,太医快速拔了莲姬脚上的刀,痛苦声传来。 太医却是顾不得,端详着这刀片,遂看向莲姬脚上的伤口,那伤口正在渗着血,而且是黑色的血! “这刀片有毒!”太医惊喊着。 听到“毒”字,护着徽宗的暗卫从暗中蹦出,拔刀将徽宗围在其中,杀气十足。徽宗勃然大怒,冷眼直向宋君颜,呵斥道:“太子是如何看管的,竟让人在宴上放了刀片,还下了毒!” “是儿臣办事不周,愿受父皇惩罚。”没有辩驳,宋君颜站起身,对着徽宗拱手道,低垂着头,楚浔枂也一併站了起来,一脸愧色。 “不过区区小事都办不好,实在难成大器。”徽宗拿过桌上的被子,狠狠摔在地上,冷声道:“朕限你今晚之中查出事由,莫不然北云没这等无能的太子!” 徽宗这话一出,就连茹妃与敬嫔脸色都变了许多,若是北云没了这太子,岂不是要再立了? “是,儿臣领旨。”宋君颜应着。 接着,徽宗就命了两名侍卫出来,准备领着宋君颜下去,要查明真相了,临走前,宋君颜垂下头,悄悄在楚浔枂的耳边说道:“无论出了何事都要跟着琉玹,他会保你。” 楚浔枂抬眼看着宋君颜,只见宋君颜的眸子中尽是认真,心中瞭然,今夜的事远没有表面所见简单,就点了点头,让宋君颜放心。 宋君颜跟着那两名侍卫退下了,楚浔枂暗暗抓紧了衣角,又坐下了。 太医依旧在为莲姬清理伤口,淡淡的血腥味传来,让楚浔枂觉得不适极了,全然没有了此前问道血腥味时刺激嗜血的感觉,只觉胃中翻滚着,让她干呕了几下。 见此,茗香慌忙上前,轻轻的拍了拍楚浔枂的后背,担心的问:“太子妃可是身体不适了,要不要唤太医来看看?” 楚浔枂喝了口清茶,好了许多,看了眼下方,此次出行带的两名太医都忙着给那舞女治伤,哪能顾得上她,随即摆摆手,淡声道:“不必了。” 茗香同样是看到了下方,也没说话,就站在楚浔枂身侧,深怕楚浔枂又有什么不适。 众人的视线都在台上,却也没人注意到楚浔枂的动作,楚浔枂冷眼看着乱作一团的人,还有徽宗脸上的担忧神色,心中却是不爽,静妃病了徽宗连探都不探,而今对着一个舞姬倒是上了心。 没想,却是听到瑞王言,“父皇,在台上治伤空有不便,莫不然先将莲姬姑娘送回后殿,在后殿厢房治伤倒是比较安妥。” “也好,先将莲姬送到厢房再治伤。”徽宗话音刚落,就见两名太监抬着架子出来,婢女将莲姬扶上架子,两太监遂起身抬着架子将莲姬运了进去。 而徽宗竟连圆场话也不再说,也跟着进入殿中,瑞王也紧跟其后,园中也不过留下楚浔枂与瑞王妃、茹妃和敬嫔四人,静默无声,也无一人出言。 瞧着台上那未干的血痕,楚浔枂就觉像是看了一场闹剧那般,可讽可笑,目光往上移了移,果然见茹妃与敬嫔的脸色青红交加,难堪极了。 过了不到一刻钟,茹妃就寻了藉口退下了,敬嫔紧随其后,没想敬嫔才起身,就听到外间有尖叫声传来,吓得她跌坐在地。 楚浔枂慌忙放下酒杯,快速起身,只见染了一脸血的太监跑了进来,大喊,“各位主子快些跑!大虫来了!” 语罢,太监倒地,没了声响。 大虫?楚浔枂面色一惊,拉住了茗香,赶紧往后退着,欲往殿中赶去,殿中人慌忙的跑着,奴才们乱成一团,没了章法。 却见离大殿最近的奴才,却是在狠狠的拍着殿内的大门,那朱红色的门不知何时被锁上了,入不得殿,一声虎啸传来,楚浔枂一慌,转头正见通往园外的另一门,只不过她走过那条路,沿着那路走是会出了行宫的,既有老虎进了行宫,指不定行宫外有更大的危险在等着她。 就在楚浔枂踌躇间,就见一吊眼勐虎,长着血盆大口从那门进来,犹豫不得了,楚浔枂对着茗香大喊,“快!从那边另一门出去!” 语罢,楚浔枂运着功往另一门奔去,茗香快步跟上,没想才到过了那门就遇上了匆匆赶来的琉玹,琉玹身后带了十余人。 “太子妃,行宫外有叛军,太子命属下带太子妃入殿内躲藏。”琉玹说着,欲往里走。 第173页 楚浔枂却一把拉住了琉玹,急声道:“有虎入了园中,如今正在里撕人,殿中大门被锁,进不去了。” 说着,又是一声虎啸传来,琉玹侧身向园中望去,只见那只吊眼虎一口吞下一婢女,血出,碎裂成两半,血腥至极。 “快走!”眼见那老虎追着那染了血的人往这边奔,楚浔枂大唿,又是运功往前赶去。 虽是犹豫,可琉玹也无法,现在这也待不住了,唯有跑。 越来越多的人跑出了那门,闻着血味,那老虎没有任何停歇,不停的往前追着,若只是跑也不是个法子,楚浔枂停下了,看向琉玹几人,凭着十余人之力要把那老虎杀了也不是不可。 随即,楚浔枂出言,“若是行宫外有叛军,倒不如在行宫中待着,以你们十余人之力,将那老虎制住定不在话下吧。” 闻此,琉玹看着那正向他们本来的老虎,身上的绒毛早已被鲜血染红了,像疯了那般往前跑着,不过却如楚浔枂所说,要制住不难。 琉玹点点头,应了,“制住那老虎不难,太子妃先在此等候片刻,属下去去就回。” 语罢,就领了六名玄机楼的弟兄与他同向那老虎奔去,其余的则拔着刀,将楚浔枂护在其中。 那老虎虽是勐,却是寡不敌众,不过一刻钟就被琉玹一剑穿心,轰然倒下,死绝了,就见那原本被老虎追赶的女子,蓬头垢面,跑了出来,那女子虽是面染了血,但楚浔枂却是识得她,不正是瑞王妃么? 老虎死了,众人松了一口气,楚浔枂也放松了些,可就在这时,楚浔枂却听闻身后传来虎啸声,勐地回头,却见又是一只吊眼勐虎从行宫门的方向奔来。 老虎袭击的方向正是楚浔枂所在,楚浔枂快速运功躲闪,玄机楼的人快速将楚浔枂护在其中,茗香紧紧拽着楚浔枂的胳膊,让她退后。 堪堪躲过了老虎的攻击,琉玹也发现这边的动静,带人往楚浔枂所在处本来,见袭击不到,老虎更是怒了,又是勐扑而来,而此时楚浔枂等人却已被逼到墙角,难以逃脱,玄机楼的人围在外边,将楚浔枂紧紧护在其中,锋利的剑锋直向勐虎,打算在勐虎扑来时就狠狠的刺去。 很快,老虎勐扑而来,只听刀刃穿破皮肉的声音,抬眼,楚浔枂正见四把锋利的刀锋直直刺入老虎的肚中,流出一地的血。 拔刀而出,血溅出,没想那老虎竟是没死,更是怒了,竟是蹦着袭来,就在这刀光火石间,突然一声响声传来,只见眼前白茫茫,如浓雾一般,楚浔枂窥不见四周,抬眼正见那吊眼虎的头,长着血盆大口,楚浔枂慌忙低下身,从下边穿了出去,窥不见物,四周白茫茫一片。 不一会儿,那白雾散了,楚浔枂望向墙角,就见那只吊眼虎已被翻身到地,该是死了的,正想往前奔去,没想却是听到茗香大喊,“太子妃!小心身后!” 楚浔枂一惊,转身又见一吊眼勐虎袭来,慌忙侧身,运着功,楚浔枂有着九成的把握可以躲过这吊眼虎奔到玄机楼众人所在处,可没想才发力,就觉被人撞了一下,无奈,楚浔枂只好换了方向,向外边越去。 待站定,楚浔枂回头,方才撞她的那人不正是瑞王妃么? 又是老虎,又是老虎袭人,又是被人撞了,熟悉至极,除了那人还会有谁用这法子?楚浔枂心中明了。 茗香与玄机楼的人已奔来,欲出这门,没想却是暗箭袭来,生生止了他们的路,楚浔枂慌忙躲在倚在墙边的木板后,听着利箭插在木板上的响声,心中不安。 只见一箭掉落在地,楚浔枂看向那箭,箭羽锋利至极,箭身漆黑,却无任何标记。 作者有话要说: 粉尘过敏+细菌感染引起了荨麻疹~再加上各种论文大作业截止,还有考试~这周过得真是销魂 今天码了15000字也很销魂~ 应该是最近的码字巅峰期了 第100章 第一百章 故技重施 楚浔枂端详着手中的断箭,不正是与玄机楼的人在林中所得一模一样么? 利箭逐渐插满了整块木板,却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忽然手上刺痛传来,竟是一只两只利箭穿破了这木板,楚浔枂眉头紧蹙,不妙,箭羽不断袭来,这木板终究抵挡不住。 就在焦急至极,却是从外边传来惊唿声,箭雨停了,隔着白墙,楚浔枂窥见那些正在逃窜着的黑衣人,一举一动极为慌张,像是在躲着什么东西那般。 趁隙,楚浔枂迅速从模板后出来,转过头向内园中探去,没想那圆拱门却是被大石堵住了,窥不见园中的场景,运足了功,楚浔枂跃上墙,见园中乱成一团,两只吊眼虎死躺在地,没了琉玹等人的身影,有的只是在厮杀着宫人的黑衣人。 心中有了数,正想下墙,没想却是被黑衣人窥见了,见有拔刀追来之势,楚浔枂慌忙落入园外,也顾不得行宫外的情形,匆忙往外边逃去。 这两队黑衣人正是一伙儿的,琉玹他们既已不在园中,她再往其中逃,不正是羊入虎口,逃往行宫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虽说行宫外不知是何种情形,也总比园中要好。 果然身后有黑衣人追来,楚浔枂运功跑着,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又出了一圆拱门,进了这片不高的树林,树不多,为行宫与外界的交汇处,靠着白墙的地上堆满了没用完的利箭还有不少折断了的弓。 第174页 匆匆抬眼往上望去,有些树枝被折断了,方才那些人正是借着这树林隐藏在墙后射箭,只是,楚浔枂却见地上的草处处是踩踏的痕迹,还染了斑斑点点的血渍,空气中瀰漫着微淡的血腥味,只觉胃中不适,方才箭雨就是忽然停了的,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来不及思索,楚浔枂快速往外边奔去,能明显听到身后那些人的脚步顿了顿,定也是被这林中的情形惊到了,想来是意外了,不然方才那些黑衣人非得要确定了她死了才会离开的。 有些乏了,楚浔枂勐地吸了一口气,总觉近来精力大不如前,后边的黑衣人快要追上她了,心有不甘,又咬牙往前奔去,倒是庆幸了身后那些黑衣人没有弓箭,莫不然她早就中了箭。 还没来得及缓缓,却听到前方传来叫声,抬眼望去,见两只交错着黑纹的白虎,那两只白虎正张着血腥红口,撕咬着几个黑衣人,白虎身上染了血,还有鲜血溅洒向空中,骇人极了。 许是察觉了有人过来,两只白虎竟是同时抬头望向楚浔枂,看着像是要奔来的模样,楚浔枂大惊,不敢再往前,向侧方逃去。 出了路,入了乱林中,楚浔枂可听到身后的惊叫声,回头正见那两只勐虎已撕咬上方才追着她的那些黑衣人。 也不敢再停留,楚浔枂继续往前跑着,四周的树渐高了,看来已是到了外界,正想着寻个隐蔽处躲藏,眼前突然有一人持剑快速袭来,是一蒙面的黑衣人,楚浔枂勐地制住了脚步,侧了身才堪堪躲过利剑。 那黑衣人依旧不死心,继续向楚浔枂刺来,楚浔枂慌忙撤下系在腰上的细鞭,应对着,这黑衣人的招数却是越来越狠,越来越毒,就像是非要将楚浔枂置于死地一样。 楚浔枂察觉了那黑衣人的杀意,剑影交错间,楚浔枂趁着那黑衣人出招的间隙,勐地挥鞭打向她,鞭子的方向正是她的脸。 楚浔枂眼身微冷,这黑衣人的身形远是比此前的黑衣人要小得多,且身姿窈窕,看着就是女子,心中有了数,果不其然,那面巾被她的鞭子扯下,露出一张白皙精緻的脸,不正是李姝婉么? 李姝婉的面巾被扯下,心中恼怒着,冷眼看向楚浔枂,“没想骄横高傲的洵公主也有暗招伤人的一天。” 楚浔枂才不顾李姝婉话中的讽刺之意,而是快步往前奔去,轻飘飘的回着,“本宫倒也是没想到这侯府郡主对外宣称体弱多病,私下却是个武艺高强的人物。” 虽说楚浔枂不怕李姝婉,打起来她也是有把握赢的,只是如今形势所迫,也不知那些黑衣人会不会追来,打不得的。 话虽是说着,楚浔枂的脚步却不停,听了楚浔枂的话,李姝婉更是恼了,却也没追,眉间满是阴鸷,嘴角带着讽刺的弧度,快速从袖中取出一颗如拇指般大小的珠子,运功捏碎。 楚浔枂只听到声响传来,接着四周被白烟漫住,心中暗叫不好,楚浔枂迈大了步子,脚下一软,鼻尖传来微淡的香味,这白烟中含了毒! 楚浔枂勐地扑到在地,四肢乏力着,却是使尽了力欲扯下系在腰间的香囊,这香囊是宋君颜所赠,有克百毒之效,她手腕上的镯子也有克百毒之效,若没有这两物,恐怕她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这白烟中含的毒过多,而镯子已不能完全制住这毒,如果能取得香囊放在鼻间一闻,倒是能清醒些。 挣扎间,楚浔枂正要摸到了香囊,手指却有刺痛传来,利剑破她的指尖,割破了香囊的绳子,香囊被撂飞而去,落在了不远处。 也顾不得指尖上流着的血,楚浔枂慌忙抬眼,正好对上李姝婉那双含着嫉恨的眼,楚浔枂面上淡定着,悄悄动了动藏在袖中的手指,这下真是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呵,没想唐唐东玄嫡公主也有败得灰头土脸的一天。”李姝婉蹲下身,轻笑出声,声音带着嘲讽。 楚浔枂淡然与李姝婉对视着,也不回她的话,李姝婉也不恼,伸出手,挑着楚浔枂的下巴,目光中尽是惋惜,“这张脸真是妙极了,迷得多少人神魂颠倒,可惜了。” 楚浔枂依旧没回话,感觉李姝婉捏在她下巴上的手又紧了些,声响传来,见李姝婉就着空着的手举了一把小刀,呢喃着,“待我毁了这张脸,看你还迷得了谁?” 此时的李姝婉哪有半分温婉的模样,神色渐癫狂,楚浔枂心口一紧,用力想动着脑袋,却没有半点力气,李姝婉捏得紧,瞧着越来越近的刀,后背冷汗直流。 从前她觉得左右不过是一具皮囊罢了,可原就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又怎会要一副丑陋的,何况还是一张布满刀痕的脸。 “没用的东西,杀了你那么多次都杀不死,奴才果然是奴才,非得要我亲自出手。”李姝婉笑着,眼神中带着得意,“浔公主别怕,不过就是在你脸上划几刀罢了,不过流些血,不疼的。” 话音刚落,李姝婉就勐地挥了刀,直直往楚浔枂脸上刺去,刀影晃到了楚浔枂眼旁,刺得她睁不开眼,预想中的刺痛没有到来,却是眼前一黑。 似是有人将她抱起,鼻尖被另一种味道覆盖了,她闻过的。 将楚浔枂抱起的人是闲王,本该坐在轮椅上,双腿有疾的闲王此时竟抱起楚浔枂轻飘飘的落了地,哪是个腿有疾的人做得到的? 第175页 “闲王这是作何?”李姝婉看向闲王,发狠的质问着,“想毁了约不成?” “呵,本王倒是以为是郡主想毁了约。”闲王伸手轻轻将散落在楚浔枂脸颊上的头髮拨开,看向李姝婉,冷声说着:“本王早就警告过你,动了旁人都成,哪怕是宋君颜也任由你,可唯独她不成。” 话音刚落,就见林间突然蹿出数十个人,这数十人脸上皆戴了铁面具,拔刀指向李姝婉,李姝婉眼神暗了暗,心中慌了,控制不住往林中瞥去,终究没看到人。 “莫非郡主以为你的人还有活口?”闲王嗤笑着,“分明是只蠢笨的猫,非将自己当成了虎。” 说着,闲王对微微站在后方的属下做了个手势,轻声说着,“不必留活口了。” “是。”那属下应着,接着那数十个戴着面具的人一拥而上往李姝婉刺去,眼看着李姝婉就要被刀割而死,突然从林中匆忙赶来十余人,拉着李姝婉将她护在身在。 “王爷命属下来接郡主归府。”那为首之人慢步向前,在离闲王半丈前站定,拱手道,话说得并不客气。 “也罢,既是靖王爷思女心切,本王也不拦着了。”闲王温声说着,语气中不带一丝怒意。 那为首之人拱手告退,带着李姝婉离去了。 直到那一行人走远,闲王才收了目光,听到站在前方微微低垂着头的属下问道:“王爷,当真放她走了?” “反正是个死人,稍稍晚一刻也无妨。”闲王的眼中尽是冷意,“药可是下了,却不见功效?” “属下知晓。”那带着铁面具的人应着,他知道闲王的意思。 闲王却也没应,低着头看着楚浔枂,目光渐柔了,动了动袖中的手,最终还是没有动作,不过对着身后的密林轻唤了一声,“琥珀。” 林中传来响声,突然两只缀着黑纹的白虎从丛林间蹦出,一只白虎向闲王走近,竟是像只猫那般蹭着闲王的脚边,打着滚,憨态十足。 另一只白虎则慢悠悠踱步而来,一声猫叫传来,循声望去,只见白虎身上有两只猫,一黑一白。 闲王摸了摸白虎的头,也不说话,转身,抱着楚浔枂向远离行宫的方向走去。 一行人离去后,林间又是空寂无声,唯留那香囊掩在杂草间。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考试完了,可以日更了~ 想开新文,所以这本会尽快完结的,应该是在50章内的事情了~ 最后~对看文的小可爱比心~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胜负已分 不过半刻钟,乱林中声响传来,渐渐现了人影,宋君颜在前,茗香与琉玹在后,还跟了十余人。 宋君颜也没发话,琉玹已安排属下去四周找寻着,没多久,那掉落在杂草中的香囊被寻了出来,沾了泥。 接过香囊,宋君颜看着香囊上的花纹,不正是他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么,心中有了数。 琉玹低垂着头站着,也不敢说话,时刻注意着宋君颜,宋君颜摩挲着香囊,没多久将香囊放入衣间,垂下眼看着面前的琉玹,淡声说着:“自行去楼内领罚。” “是。”琉玹应着。 宋君颜也没答话,自顾自的转了身,往行宫中走去,那些黑衣人既已被制住了,能带走楚浔枂的除了那人,再无他人。 思索着,宋君颜心中紧绷着的弦松了些,也罢,待将行宫的事处理完毕再去接她才稳妥,当年那人既是选择了不辞而别,如今也定不会做出什么事,虽说正面相处过,于他的品性,宋君颜也是识得几分的。 只是,宋君颜心中却隐隐愧疚着,出了乱林,行宫将近,也顾不得纠结了,就跨步而去。 茗香跟在宋君颜身后,面上不显,心中却不喜,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转了转。 而另一边,掩在山林的别庄中,有一厢房,床帘半垂着,有一人正躺在床上,是一沉睡着的佳人,床边坐着一人,这人一席素白衫,面微淡,双眸却晕着化不开的温柔。 用温水打湿的毛巾擦拭着楚浔枂的伤口,才拿了药,轻轻涂上,包了布条,在门后守着的侍女虽不敢抬头,垂眼瞥见了闲王的动作,如待珍宝那般,她何曾见到过这样的闲王。 做完了这些,闲王才吩咐守着的侍女退下了,直到听不到长廊上的脚步声了,闲王才低着头,定定的注视着楚浔枂,闭着眼,展着眉,睡得极安详。 嘴角染了笑,他可是有多久没离她这么近了? 他想,既与不了她想要的,就该离了,本以为宋君颜能与得了她,可今晚之事却是让他慌了,若不是他来得及时,李姝婉手中的刀就要落下了。 至于宋君颜么,恐怕已被皇位之争控住了,又如何分得了心,他可是觉得皇位比她还重要? 想到这,闲王的脸上尽是冷意,连她都护不住······ 心中思绪翻滚着,似乎连四周的空气都冷了几分,过了许久,闲王才嘆了一口气,人生事事总是如意不得。 看着依旧睡得安然的楚浔枂,闲王眼中的冷意又渐消了,还是没忍住,伸了手,手指白皙纤长,轻轻的颳了一下楚浔枂的鼻子,轻声念着,“浔儿······” 第176页 声音很轻,似呢喃,带着化不开的情意,还有无可奈何。 过了近一刻钟,闲王才收回目光,瞧着楚浔枂还放在外边的手,顺势给她把了脉,可手指才覆上楚浔枂的腕上不久,闲王脸色就变了,她腹中有了孩子? 手指重新覆上那腕间,久久才收回,她有了孕······ 原本带着光的眸子却是暗淡了,嘴角的弧度变为苦涩,成了亲,有孕也不意外,可他没料到会那么快,且没想会这般突然,来得猝不及防。 看着她为人妻,为人母,本就是他所愿,只要她好就够了,可如今她有了孩子,他却止不住了,压抑许久的悲绪袭来,连舌尖都苦涩了。 若不是他走得决绝,也不至于此,怨他。 宋君颜回到行宫中,宫人正清扫着,饰物都整齐摆放了,窥不见此前狼藉,若不是空气中还瀰漫着散不开的血腥味,那腥风血雨仿佛就没来过。 穿过亭中,到了主殿,朱红色的门是掩着的,庞高正站在门口等候,见来人是宋君颜就匆匆行了礼,推门进了主殿,没多久庞高又出来了,“太子随奴才进去吧。” “有劳庞总领了。”宋君颜拱手。 走入殿中,殿内点的灯不多,徽宗坐在主位上,昏黄的灯光更显得他面色阴沉,怒意也被衬得更明显。 宋君颜在殿下站定,行了礼,语气恭敬,“儿臣参见父皇。” 徽宗也没答话,庞高很知趣的退下了,关了门,过了近一刻钟,徽宗才随意摆摆手让宋君颜起身,腿脚有些酸麻,面也没显,淡然走到靠着最近主位的位子上坐下。 “今晚宴会一事,太子如何看?”徽宗将目光投向宋君颜,声音不辨喜怒。 “儿臣以为,今夜那些贼人能潜入行宫,除了有内应外,也是因着儿臣疏忽了,儿臣愿受罚。”说着,宋君颜又起身,脸上尽是愧色,又带着担忧的语气,“今夜父皇受了惊,早点修养才是,不如将追究内鬼一事交由儿臣来做,让儿臣以此将功补过,为父皇分忧。” 宋君颜言辞恳切,分明就是为了徽宗着想,就是个担忧父亲的孝子,让人不忍质疑。 “如此甚好,朕就将这事交由太子来办,也不辜负太子一片赤诚。”徽宗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又道:“只是,太子准备如何处置那作奸犯科之人?” “那人为臣不忠,为子不孝,不忠不孝之辈,世人难容,且天子犯法都应与庶民同罪,对王爷也该如此。”宋君颜不缓不慢的说着。 “那按法当如何?” “意图篡位谋反者,当诛九族,因是皇室血脉,牵连其妻子即可。” 徽宗看着殿下的宋君颜,面色平静,似是在阐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绪没有一丝波动,他从前就觉得宋君颜是个心狠之人,但因着那清冷的性子,也以为宋君颜始终是存了些恻隐之心,没想可以狠到这地步,连侄儿都不放过。 是他没有看透这儿子,想着,徽宗嘆了一口气,良久才开口,“太子将瑞王的罪行公布即可,瑞王之人朕自会寻个地圈了他们。” “儿臣遵旨。”宋君颜应着,又道:“不过,事不过三,这篡位之事想必也不会有第二次。” “只要有朕在,就不会再有。”徽宗冷声出言,目光带了冷意,哪怕是宋君颜没点明,他也知道,如果瑞王再有第二次谋反,那宋君颜就不会容得下他了。 只是,为了这次谋反瑞王已耗尽全力,第二次谋反就算想有,也有心无力了。 得了答案,宋君颜就寻了由头退下了。 主殿的门开了又关了,徽宗瘫坐回木椅上,只觉浑身失力,瑞王的谋反之事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行,他又怎会不知,但他却装着不知,甚至在暗中推了波助了澜,为的就想要看瑞王和太子谁能更胜一筹。 瑞王败了,太子想斩草除根也无可厚非,当年他也是如此,终究是老了,心软了,紧紧攥着拇指上的扳指,徽宗总算是懂了当年先皇的心情。 在宋君颜被寻回北云前,因着皇子中唯有瑞王一人出类拔萃,他就睁只眼闭着眼任由他打压旁的皇子,想着这皇位最终也是他的。 可宋君颜回了北云却是不一样了,于私他想将皇位传给他挚爱之人的孩子,于公宋君颜并不逊色于瑞王,甚至隐隐胜一筹,既为北云的君主不就该是最好的么? 因此,他就任由瑞王和宋君颜相斗,反正他也是如此得来的皇位,只是他却高估了自己,为人父的他在年老之时,终究是看不得儿子相残相杀,这分明又是他推波助澜出来的结果······ 想着,徽宗紧紧攥着拳,起身,对着殿外喊道,“庞高。” “奴才参见皇上。”庞高迅速从殿外推门而入,行了礼。 “下去安排,连夜将瑞王送入上京,连同其妻子遣入宗人府,若无朕传召不得出,不得探。”徽宗吩咐着,说这话仿佛用了他全身的力气。 “是。”庞高听命退下了。 徽宗看着又合上的殿门,心里却是打着鼓,他是怕了,怕夜长梦多,怕宋君颜终究容不下瑞王,非要斩草除根不可。 总的瑞王谋了反,可始终没伤他一丝一毫,哪怕是成功了,瑞王继了位,他也敢肯定瑞王不会取他性命,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儿子,二十余年了,也该看得透透的了。 第177页 宋君颜在路上走着,他就知徽宗不会就此诛了瑞王,帝王虽无情,可于子嗣总是有着情的,哪怕那是个谋反了的儿子,何况徽宗对瑞王又有愧。 想着,宋君颜嘴角带着讽刺,当初分明就是徽宗默许,莫不然以瑞王的那些小挑衅,他大可不计较,只是瑞王竟连同了靖王府。 他千不该万不该有心思害了万万不能害的人,伤了他可以,可唯独伤了楚浔枂不行。允了徽宗放瑞王一条性命,那就先放着,反正世事难料,哪天他自己死了也不是不可,病逝岂不寻常? 何况,现下瑞王身后的势力也是探明了,也没有非将他留着的由头了,今夜那些黑衣人,定是混入了不少兵吧。 真不知损了这么夺兵,已是强·弓末弩的傅将军还能不能硬气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想站浔公主和闲王的cp~超级想!!!!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腹中有孕 才换好了衣衫,消息就传来了,徽宗的人已将瑞王和瑞王妃送往上京内,宋君颜不过淡淡点头,要是徽宗早就这么护着瑞王,还能有今天的事么? “备马车。”宋君颜抬步往门口走着,虽是淡定的模样,脚步却迈得大,有些急了,终究是不放心将楚浔枂留在那人那。 马车走上大道,渐驶入深林,只见掩在林间的别庄前点了灯,晕着微淡的黄色。 别庄的门是半开着的,有一侍卫打扮的人在门口等候,见马车停下就迎了下来,“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宋君颜看了这侍卫一眼,也没说话,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别庄。 这侍卫也没介意,微微侧了身,“太子请随属下来,庄主正在阁间等候。” 宋君颜微微颔首,随着侍卫进去了,穿过廊间,檐下点了灯,和月光交错着,映出斑驳的人影。 至尽头有一阁间,掩着门,侍卫敲了两下门,“庄主,太子殿下来了。” 只听到阁间那人将杯子放在桌上,侍卫推开了门,引着宋君颜进去了,关了门,留着琉玹与他在外边等候。 阁间中的那人正坐在轮椅上,面色平静的看着宋君颜,一身素白衫,三千髮丝不过用素色髮带束起,膝上卧只猫。 “师弟真是好雅兴,弃了东玄那万人之上的国师之位,来北云做个空架子王爷。”宋君颜慢悠悠的坐在桌前,看着轮椅上的闲王,眼神冷淡,语气尽是讽刺之意。 “凡事还是瞒不过师兄。”闲王笑笑,倒了一杯茶递给宋君颜,“臣弟本就是北云之人,现回北云也不过是回归故里。” 宋君颜接过闲王递来的茶,挑挑眉,自小他就听他师父说有一师弟,不过是寄养在寺庙里,原以为那寺庙不过是个不知名的小庙,后来才知原是东玄鼎鼎有名的安淮寺。 而他的师弟空无在他师父圆寂后就接任了东玄国师之职,想想也觉可笑,这东玄的国师竟是个北云人,说出去也没人会信的吧。 在他师父算到即要离开人世那年,他是有机会见他那素未谋面的师弟的,没想他才到姑苏,他师弟就先行一步了,倒是错过了,不过他却不因师弟提前离去而遗憾,反而庆幸他自行离去了。 直到那天楚浔枂从揽月宫带回了长命锁,他才是彻彻底底的肯定了他师弟的身份,不正是北云的闲王么? 那长命锁上染着的香囊味他师父的一模一样,唯有他师弟才会用。 宋君颜的眼神又冷了些,出言,“可从未听师父言师弟腿有疾。” “不过是个由头,莫不然臣弟又怎会去东玄多年。”说着,闲王拍了拍在他腿上打瞌睡的琥珀,琥珀起来伸了伸爪子跳到地上,闲王才慢慢起身,看向宋君颜,“话不多说,师兄早知臣弟对那皇位并无野心,也愿师兄得了皇位,只是。” 顿了顿,闲王眼中染了锋芒,“只是今夜师兄安排不妥,若不是臣弟快一步,靖王府郡主的刀可就要划到她脸上了。 有些东西她不清,可师兄却是清的,若是皇兄护不住她······” 闲王的话戛然而止,平平淡淡的,可宋君颜依然能听出其中的威胁之意,不过是冷眸扫过与他有六分相似的脸,冷声道:“不劳师弟费心,既是孤的太子妃,孤自能护住。” “师兄做到就好。”闲王看了宋君颜一眼,起身往外走去,“她在隔壁厢房,早些带她回吧。” 宋君颜也没应,也迈步出去,入了厢房,宋君颜就见睡在床上的楚浔枂,面色柔了些,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看着依旧白皙红润的脸,有些愧疚,今晚确实是他思虑不周了。 想着,宋君颜低下头,亲了亲楚浔枂的额头,注视着睡得香甜的楚浔枂,表情很柔和。 闲王静立在后方,看着宋君颜的动作,面上的表情不辨喜怒,静默的。 没多久,宋君颜就抱着楚浔枂离开了,在马车上,宋君颜隔着褥被抱着楚浔枂,让她睡得舒服些,心中自责得厉害,本就是失而復得的至宝,他却疏忽了。 而且,想起闲王,他师弟,东玄国师,无论哪一重身份都令他忌惮不已,想着,宋君颜抱着楚浔枂的手又收紧了些,总是怕那人怕把她带走了。 昏昏沉沉的醒来已近午时,看着明黄色的帷帘,楚浔枂掀开被子,起了身,许是听到房内传来响声,轻轻敲了两下门后,茗香端着水盆推门而入。 第178页 将水盆放下,茗香从衣柜中拿出外衣,服侍楚浔枂穿上,楚浔枂有些迷煳的站着,任由茗香为她穿衣,渐缓过来了,慢慢想着昨晚的事情。 先是夜宴,再是有勐虎闯入,接着她逃到了林间,李姝婉要用刀划她的脸,还有有人救了她,可她却不记得了,不记得是何人救了她。 想了想,楚浔枂问道,“昨夜本宫分明被追到林间,是如何回的行宫?” 听楚浔枂问起,茗香眼神转了转,随即自然道:“昨夜奴婢与太子妃走散了就禀了太子殿下,之后是太子殿下率奴婢与玄机楼的人去寻的太子妃,这才把太子妃带回。” “可昨夜救我的不是一人么?”楚浔枂有些疑惑,宋君颜所用香囊她都是熟悉至极的,昨夜救她的那人身上所带薰香并不像宋君颜的,顿了顿,又问:“可那人不像他,那薰香分明不是一种。” “可是太急识不清了?昨夜分明是太子殿下从靖王府郡主手下救下的太子妃,奴婢可是亲眼所见。”茗香将毛巾沾了水递给楚浔枂,又道,“何况昨夜那郡主用了迷香,迷香有扰神之效。” “也是。”楚浔枂点点头,昨夜李姝婉确实用了迷香,受到了迷香的干扰也可能。 见楚浔枂的疑惑还没消,茗香就扶着楚浔枂在桌旁坐下,将托盘上的牛乳茶递给楚浔枂,温声道:“昨晚虽是中了迷香,太子妃也不必过忧,玄机楼的大夫诊治过,这迷香可不会扰了太子妃肚中的麟儿。” 楚浔枂本是昏昏沉沉的听着,却突然抬起头看着茗香,脸上满是惊讶,“麟儿?本宫腹中的麟儿?” 说着,楚浔枂将手放在肚子上,震惊中的看着茗香,她竟然怀了孩子? “奴婢真是讨打,昨夜大夫为太子妃诊治时奴婢正在一旁,才听了去,本是喜气的,现奴婢竟抢了第一个告诉太子妃,本该太子殿下亲自告知太子妃才是。” 楚浔枂抚摸着小腹,这种感觉很新奇,惊讶中带着喜意,又有些不知所措,因着之前宋君颜说过他一直在喝药的缘故,她还以为不会那么快有孕,没想现下却怀了。 茗香也没说话,悄悄看了眼楚浔枂,见她的注意力全然在肚子上,没有再问昨晚的事情的意思,心才慢慢放松了下来,她绝不能让楚浔枂知道是闲王救了她,而且茗香想到宋君颜,想来太子殿下也是不愿的。 宋君颜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正抚着肚子,嘴角微微勾着,脸上带着七分笑意与三分惊讶的楚浔枂,看着楚浔枂的样子,又看看立在一旁的茗香,心中有了数,就走进厢房,挨着楚浔枂坐下。 “可是有了什么高兴的事?”宋君颜笑笑,拿起桌上温着的牛乳茶,递到楚浔枂嘴边。 楚浔枂就着宋君颜的手喝了一口牛乳茶,看向宋君颜,亲昵道:“难怪近日我总觉犯困,原是有孕了。” “可是茗香告知你的。”宋君颜瞥了眼茗香,温声问道。 “可不是,莫不然我还要被你瞒着。”楚浔枂挑挑眉,唇边带笑。 宋君颜揽过楚浔枂的肩膀,让她靠着他,轻抚着楚浔枂的肚子,轻声说着:“这等喜事又怎会瞒着你,只是不过才停了药一月有余,为夫也着实惊喜了一番。” 听着宋君颜的话,楚浔枂抬眼望去,正好撞上那双晕着温柔的眸子,嘴角的笑意更甚,也不出言,不过是伸手覆上了正放在她肚子上的手,心中的喜意快要满了。 宋君颜也没说话,反手握住楚浔枂的手,十指相扣着,怀中揽着的这一个,还有未出生的那个,是他的全部。 想着,宋君颜低下头,亲了亲楚浔枂,将她抱紧了,前世他们未能相携到儿孙满堂时,这一世他的夫人怀了孩子,也算是满满填补了这个遗憾。 午膳后,一行人马悠悠离了行宫,与来行宫时的人马所差不多,不过少了瑞王与瑞王妃,多了莲姬。 前夜园中惊变,奴才们乱做一团,待人发现敬嫔时,她早已昏厥,现依旧惊魂未定,大病,估摸也是个失宠了的,而原为舞姬的莲姬却得了大造化,不过是回到皇宫的当晚就领了封赏。 莲姬被封为莲妃,赐居揽月宫,这让原本住在揽月宫偏殿的小主们撕碎了帕子,不过才一夜就从卑贱的舞姬成了万人之上的莲妃,让后宫多少妃嫔都嫉红了眼。 楚浔枂听着媛兮说的这些消息,不过是笑笑,倒也不意外,也是个替代品罢了,赐居揽月宫也正常,只是可惜了,可惜了那个好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闲王的身份终于揭开了~闲王=宋君颜师弟=东玄国师~ 立个g~一定要在8月12号之前写完!!!! 我会好好加油的。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新帝驾崩 早朝时分,徽宗以瑞王残害手足为由将瑞王及妻子禁闭在宗人府内,其母齐妃也被禁足宫中,瑞王的帝王梦破了。 只是徽宗丝毫没有提及傅将军和李铭太,宋君颜清楚的知道昨夜那些袭击他们的黑衣人不止有瑞王的人,还有傅家军,况且昨夜行宫变乱时驻守在上京军营的傅家军也有异动,要不是他提前留玄机楼的人防范,截住了从行宫前往军营报信的人,想必傅家军定会趁机血洗了上京。 宋君颜思量着,连他都能查清的事,徽宗不可能查不出,何况昨晚既然有李姝婉出手,那么李铭太肯定也清楚瑞王要谋反的事,论重而言可是异姓王连同皇子谋反,徽宗连这都能忍么? 第179页 当了也有几十载的皇帝的,徽宗不会那么蠢笨,要么就是有不得已的原因,让他暂不发落傅将军和李铭太。 只不过宋君颜却不想让他们这么好过,昨夜除却瑞王的人马,还有另一队人趁徽宗的暗卫离去后袭击他,因着玄机楼的人在,那队人没能伤到他,但就算擒住了那队人,也个个服毒自杀了,是死士。 本以为徒劳无功了,没想琉玹及时制住了一死士自杀,在他的后颈处发现一个四瓣血梅印记,那印记似乎之前已经被人用刀刮去了,现在留着没有癒合的伤疤,刚好是个梅花的形状。 仔细对了对,宋君颜面色微微泛冷,这队人与此前在东玄与北云的交界追杀他的人是一伙的,之前是因着李铭太一事,这次又是与李姝婉有关,这伙人和靖王府还真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繫。 就在宋君颜沉思间,门口传来脚步声,循声望去,正见琉玹匆忙走进,行了礼,道:“禀太子,那死士招了。” “说了些什么?”宋君颜淡声问道。 “这是证词。”说着,琉玹将手中的纸张递给宋君颜,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还暗了手印。 宋君颜将证词细细看了一遍,随后轻笑,果然他没猜错,那些从东玄追杀他到北云的人正是李铭太所派,而前世杀了他的幕后黑手就是李铭太。 只是,宋君颜却想不通,李铭太是徽宗的心腹,当初徽宗派李铭太潜伏在东玄,也是为了寻他,为何李铭太执意要杀了他呢? 若不是李铭太先动的手,此前他和李铭太本就是互不相干的人,可没有理由让李铭太将他至于死地。 还没得宋君颜将这些想清楚,就有宫人到宸青宫来传话,让他前往御书房,徽宗有要事找他商议。 “将那人看好,找个大夫给他,不要死了。”宋君颜吩咐了琉玹一句,接着就往御书房走去。 待宋君颜到御书房时,徽宗正坐在主位上,一干大臣坐在下方,李铭太自然也在。 “儿臣参见父皇。”宋君颜行了礼。 “太子来了。”徽宗淡淡应了一声,就命兵部尚书将情况道与宋君颜听,宋君颜听着,面色渐淡,西夷发生政变,诛了原本的皇帝。 原本不过只是西夷的事,碍不着东玄,可半月前西夷却与东玄结盟进攻北云,北云毫无防备,节节败退,丢了边界的荆州,足足过了半月消息才传到上京。 “东玄新帝不过登基一年有余,正是朝纲未稳之时,又怎会与西夷结盟进攻北云?”宋君颜出声,东玄的皇帝是楚辰玦,莫不说国家大义了,只要楚浔枂还在北云中,他就不信楚辰玦会让东玄与北云为敌。 “太子有所不知,两月前东玄新帝患疾离世,如今主持东玄朝政的是摄政王。”兵部尚书答道,暗中打量着宋君颜,毕竟东玄新帝与这位太子的关系匪浅。 新帝离世?宋君颜面色暗了暗,楚辰玦身体强健又怎会患疾离世?而且东玄又是哪来的摄政王? 正思量间,宋君颜就听到徽宗的话,“经朕与众卿商议,决定派太子率傅家军前往边界御敌,傅将军辅佐同往。” 让他率傅家军前往边界,而且要傅将军辅佐,宋君颜看向徽宗,只见徽宗面色微沉,其他的大臣都低了头,无人敢出言,敢情是早做了决定,唤他来不过是通知一声。 “儿臣领旨。”宋君颜恭敬的领了命。 看着宋君颜低眉顺首的模样,徽宗满意的笑笑,再说了几句安排出征的事就遣了众大臣下去了,独留了宋君颜。 “太子可知朕为何执意要你率傅家军前往边界?”徽宗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儿臣知晓,战场虽刀枪无眼,却也是极易让人俯首称臣,此次出征若是胜利,定能顺利收服傅家军。”宋君颜应着,目光转了转,故作疑惑道:“可儿臣不解,为何父皇要派傅将军通往,如此岂不是不利于收服傅家军?” “正如太子所说,战场刀枪无眼,要是一去不復返也不是不可。”徽宗将目光扫向宋君颜,“总要寻个机会将不忠之人除了。” “儿臣知晓了,定不负父皇所託。”宋君颜沉声应着。 “嗯,下去吧。”徽宗摆摆手,让宋君颜退下了。 “是。”宋君颜转身出了门,往外边走去,脸上带着冷意,他没猜错,徽宗就是想借他的手将傅将军除去,就算是知晓了傅将军和瑞王勾结一事,可为了稳住朝纲,徽宗也不会将这事揭发出来。 可徽宗却也容不下傅将军,所以就想借着出征为由,让他想办法在战场上除了傅将军,傅将军不是个蠢的,自然也能看出端倪,可终究是臣子,不敢不从君命,只不过却会在暗中提防着。 在傅家军的眼皮底下出去傅将军,难度极大,可他却不能不应,一来他是太子,不得违抗徽宗的皇命,而且正如徽宗所说,此次上战场是最好的收服傅家军的机会,他不可能拒了,二来傅将军已经站在他对立阵营了,就算是瑞王倒了,傅将军依然没有向他示好的意思,如此就更加不能留着傅将军了。 徽宗也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让他除去傅将军。 这事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出征就在两日后,看来是来不及将李铭太害他的事揭发出来了,便宜他了。 第180页 想到东玄的事,宋君颜眉头就皱了皱,自从将玄机楼迁往北云后,人马撤离,再加上距离过远,对东玄的事总是没之前灵通,何况近日忙着对付瑞王,竟是没注意东玄的事。 也没往宸青宫的方向去,宋君颜反而向宫外走去,他要亲自去玄机楼内看看,看究竟有没有东玄的消息。 东玄的消息就是这两日才到的,回想起方才兵部尚书在御书房说的话,北云这边也应该是才得到东玄新帝驾崩的消息,不然不可能瞒着不传,只能是这个消息被人刻意隐瞒了,东玄是出事了。 想着,宋君颜面色渐冷了,楚辰玦离世,这事不可能一直瞒着楚浔枂,只是他清楚的知道楚辰玦在楚浔枂心中的分量,现在楚浔枂怀孕不过一月有余,如果知道了楚辰玦离世的消息恐怕会动了胎气。 加快了翻阅消息的速度,过了近一刻钟宋君颜才停了下来,看向琉玹,吩咐道:“命留在东玄的玄机楼分部潜入皇宫中,探探楚辰玦是否真离世了。” “是。”琉玹应着。 想了想,宋君颜又道,“如若真离世了,那就将小皇子寻到,务必带他出来,护他周全。” 宋君颜已经做了决定,现在楚浔枂的身子经不起冲击,无论如何楚辰玦离世的消息都不传到她耳中,能瞒多久是多久,何况他总觉楚辰玦不是蠢笨之人,既能夺下皇位,又怎会轻易死了,退一步来说,哪怕是楚辰玦真的死了,他就命玄机楼的人将小圆儿救下来,至少当楚浔枂知道真相后看到小圆儿安好也稍稍有了安慰。 “楚辰玦离世,太子妃现下的身子听不得这消息,回去你同茗香和媛兮讲明,再给宸青宫下死命,务必拦住此消息。”宋君颜吩咐着,语气微淡。 “是,属下必不负太子所託。”琉玹知晓宋君颜的意思,能让宋君颜用了“务必”两字,那无论如何他都要拦住了这消息。 没有耽搁,宋君颜就往宸青宫赶,入了园中,见楚浔枂正倚靠着摇椅抱着书,不时抬头与立在一侧的茗香和媛兮说些玩笑话,肚子上正盖着小毯子,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笑得眉眼弯弯,就连气质都柔和了许多。 宋君颜脸上挂上了笑颜,走入园中,挨着楚浔枂站着,摸了摸楚浔枂头髮,轻声道:“可是在说些什么开心事?” “君颜竟连女儿家的闺中密话也要打听么?”楚浔枂起身,故意打趣着宋君颜。 “若是夫人愿意告知,为夫自然是洗耳恭听。”宋君颜笑着,牵过楚浔枂的手,又言,“陪我在园中走走可好?” “也行。”楚浔枂点点头。 得到了楚浔枂的回答,宋君颜回过头看了眼站在身后媛兮和茗香,给了她们一个眼神,媛兮和茗香很识趣的行了礼退下了。 见茗香和媛兮退下后,琉玹对着宋君颜恭敬的行了礼跟着明细茗香和媛兮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再一次立g~我一定要在8月12号之前写完它!!!!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皇后邀约 宋君颜没能陪楚浔枂多久就被兵部的人唤了去,想着也是准备军晌的事,宋君颜也知耽搁不得就去了,一个人在园中走也是无趣,楚浔枂就回了厢房。 待茗香端着糕点进去厢房中,见楚浔枂正趴在摇椅上昏昏欲睡,就走过去轻声唤着楚浔枂,“太子妃乏了就去床上睡,在这摇椅上睡定不舒服。” 说着,茗香将楚浔枂扶起,楚浔枂睁开眼看到茗香也没了防备,任由茗香扶着上了床,又闭了眼,沉沉睡去。 茗香正解着床帘,看着楚浔枂这睡得香甜的模样,有些恍惚,因着是在宫中长大,自小楚浔枂就表现得沉稳,现在怀了孕,反而现出了稚气的一面。 放好床帘后,茗香转身刚好看到端着茶在门口的媛兮,就快步走过去,媛兮往厢房中望了一眼,心中有了数,停了身。 方才琉玹将东玄的事情告知了茗香和媛兮,她们都知这事情的重要,待走了远了些,媛兮才有些犹豫的开口,“放在因着宸青宫中琐事我去了趟内务府,路上听到宫人们在嚼舌根,说的估摸说东玄的事,若是太子妃出门······” 媛兮没有讲话说完,茗香知道她话中之意,就沉声道,“无碍,在这宸青宫中没有敢嚼舌根的奴才,何况太子妃有孕一事已传遍皇宫,就连皇后那都免了请安,待太子出征后,为了腹中的胎儿安好,太子妃定会听太子的叮嘱不出宸青宫。 何况,太子言会暗中与皇上提及此事,估摸今夜后嚼舌根的奴才也不敢再言此事。” 茗香说着,面色一冷,定定看向媛兮,又道:“平日里我忙着服侍太子妃,于宸青宫的琐事不得事事察之,日后你且多费几分心,发现有了定要禀明琉玹,万不得出了差错。” “媛兮晓得了,定不让出了纰漏。”媛兮应着。 很快就到了宋君颜出征那一日,楚浔枂送了宋君颜到城门口,临走前宋君颜拉过楚浔枂的手,捏了捏她的脸,柔声说着:“夫人这般不舍,为夫可不愿走了。” “你倒是留下来。”楚浔枂笑笑,本是打趣的话,此时因着离别却有了几分悲伤之感。 “等我几月就归了,到时每日黏着夫人,就怕夫人烦了我。”宋君颜带着笑,语气柔和着。 第181页 “哼。”楚浔枂轻哼了一声,见一些士兵纷纷上了马,就催促着宋君颜,“罢了,你快些出发吧,那些人等着你呢。” “好,那夫人就等我大胜归来。”宋君颜伸手揽了一下楚浔枂,很快就放开了,接着就转身离去,上了马,也不敢回头。 直到离宫门口远了些,宋君颜才转了头,已看不清楚浔枂的脸,却莫名的心安,他所爱之人还在等他归来。 宋君颜出征前就把李铭太派人刺杀他的事情告知了楚浔枂,楚浔枂深知其威胁,再加上傅皇后对她又有恶意,这宫中也唯有宸青宫才是安全的,因此为了护住肚中的孩子,楚浔枂也没轻易出宫。 加之有徽宗下的旨,免了楚浔枂的请安,命后宫众人不得去宸青宫打扰太子妃养胎,如此楚浔枂就每日在宸青宫中,似是与世隔绝那般。 至于李姝婉,在那晚攻击她之后,就听靖王府对外传话说郡主病了,就连傅皇后不时举行的茶会都没见她参加。 现下还不能对付李姝婉,楚浔枂只能耐着性子守着,想着总有一日要治治李姝婉,岂能让她白白欺负了去。 西夷不过是个小国,就算北云重文轻武,但好歹也是个大国,不过最多一月就能将西夷解决了,没想已过两月,宋君颜还未归,这北云的兵也不该这般弱才是。 茗香与琉玹将楚浔枂的疑惑看在眼里,也没有与她说明了进攻北云的是东玄与西夷的同盟,而非单单西夷,加之楚浔枂终日在宸青宫中,直到现在都不清楚东玄的事情。 这一日,楚浔枂依旧是睡到晌午,才用了午膳,想去园中走走,可却有宫人来传话说皇后邀太子妃去长宁宫一趟,为的是商议为半月后大军归朝准备宴会一事。 楚浔枂看着这宫人,有些眼生,此前她没在长宁宫见过她,就扫了眼这素净的宫女,开口,“倒是个眼生的,本宫去长宁宫请安时倒是没见过你。” 楚浔枂的语气微勾,打探意味明显,那宫女就慌忙行了礼,怯生生道,“奴婢初到长宁宫不久,今日是姑姑病了,才会派奴婢来宸青宫的。” 看着这被吓得腿肚子打斗的小宫女,楚浔枂挑挑眉,笑笑了,“原是如此,也罢,你且先回去復命,待会儿本宫自会前往长宁宫。” “是,奴婢这就告退。”宫女连忙行了礼,退了下去。 瞧着那宫女走出了园中,楚浔枂对着站在身侧后方的媛兮道,“找个人悄悄跟着她,看是否入了长宁宫。” “是。”媛兮应了一声,下去了。 楚浔枂顺势坐在软榻上,翻着游记等着结果,往常有面生的人来宸青宫,楚浔枂无论如何都会拒了的,可方才那宫女提到了大军回朝一事,这几日都没有收到宋君颜送回上京的书信,从玄机楼也打探不到战况,所以听闻傅皇后那有消息,楚浔枂无论如何都想去探探。 而且,傅皇后既然敢明目张胆的派人来宸青宫传话,就算她到了长宁宫,傅皇后也不敢名目张胆的害她,毕竟还有徽宗在。 思量着,过了半刻钟媛兮就上来传话了,“回太子妃,方才跟着那宫女的人确实见她入了长宁宫,且是从正门入的。” “嗯。”楚浔枂轻轻点头,起身,理了理裙子,作势往外走,“随本宫去长宁宫一趟。” “太子妃······”媛兮叫住了楚浔枂,面上带着犹豫,“茗香姐姐与琉玹都不在,他们曾言,太子妃需在宸青宫中安心养胎······” 楚浔枂回头看了眼一脸犹豫的媛兮,挑挑眉,“不过是怀了孕,又不是腿脚走不动了,放心还没人敢正大光明的害了我。” 因着玄机楼有事,茗香和琉玹都去了玄机楼,今日就是媛兮负责在宸青宫中照料楚浔枂。 听着,媛兮抬头看了眼楚浔枂,就见她一脸笃定的模样,看来是已经做好了决定了,也不得再说些什么了,乖乖跟在楚浔枂身后。 不过,媛兮还是留了个心眼,临走前唤来了宸青宫中一个信的过的姑姑,告诉她太子妃的行程。 楚浔枂走在路上,不时遇到些宫人,宫人都恭敬的行礼,眼神暗暗飘向楚浔枂的肚子,已经快四个月的身孕微微显了怀,有小小的隆起。 也没在意宫人的目光,楚浔枂伸手摸了摸肚子,淡声叫他们起来。 很快就到了长宁宫门口,只是长宁宫门口却没有宫人守着,楚浔枂正觉奇怪,有些不安,思索间楚浔枂摸了摸腰间,却发现自己今日竟然没有佩戴宋君颜给她的香囊。 想了想,楚浔枂还是没有马上进长宁宫,往回走了些,在石椅上坐下,让媛兮快步回宸青宫帮她取来香囊,总觉得佩戴那可解百毒的香囊才安心。 媛兮心中犹豫,想就此说服了楚浔枂与她一同回宸青宫,可终究没有说服楚浔枂,只能匆忙往揽月宫赶。 楚浔枂看着长宁宫,宫门是关着的,没有一人守,除此之外在外边的这条小道都没人,四周寂静,倒是与她晨间请安时的热闹不一样。 也罢,她且再等等,等媛兮取来了香囊,那时长宁宫的正门还不打开她再离开。 正在纠结间,楚浔枂见从外边的小路上有一个小太监走过来,“奴才参见太子妃,闲王唤奴才来寻太子妃,说是有要事相商。” 第182页 楚浔枂看着这个小太监,是闲王身边的人没错了,不过闲王不是去别静养了么,又是何时回的宫,于是就问道:“本宫可是记得闲王正在别庄静养的。” “回禀太子妃,我家王爷已于三日前回归王府。”小太监恭敬的回答着。 “噢?”楚浔枂目光转了转,又问,“闲王可有说是有何要事要与本宫相商?” “正是关乎大军班师回朝一事。”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楚浔枂循声望去正见闲王从外边而来,他正坐在轮椅上,一个侍卫推着他。 楚浔枂笑了笑,起身,看着一身月白的闲王,开口,“也罢,既是要事,本宫也没有推辞的道理。” 闲王微微一笑,“此地并非议事处,还请太子妃移步。” “好。”楚浔枂点点头,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闲王不会害她,既然闲王说是有要事,那就定是要事了。 只是,方才她才命媛兮回宸青宫为她取香囊,若是寻不到她可是不好······ 闲王似乎是看出了楚浔枂的犹豫,就道:“方才本王已命人去宸青宫传话,将太子妃的行踪告知。” “嗯。”楚浔枂应了一声,看了眼依旧紧闭的长宁宫大门,想了想还是跟着闲王离去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闲王虽然派人去宸青宫传话了,可却刚好与媛兮错过了。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宫中秘闻 媛兮拿着香囊匆匆赶到长宁宫门口,没有看到楚浔枂,正疑惑,却听到长宁宫中传来响动,忙回头,见那紧闭着的门缓缓打开了,探出个头,竟是个带着发冠的男子。 心中一惊,也不知为何,媛兮快速往旁边的荆藤躲去,长宁宫原本是紧闭着门,现在门又打开了,且出来的是一冠帽男子,不是太医和宫中太监和皇子的打扮,媛兮只觉后背一凉,额间流下了冷汗。 媛兮紧紧的捂住嘴巴,她分明看到那冠帽男子转过身与长宁宫里边的人说着话,而且那冠帽男子还伸手将宫中那人颊边的头髮勾至脑后,在长宁宫那人不正是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么? 面色顿时变得惨白,这可是宫中秘闻!本以为这已是极限,没想那冠帽男子转过头,一身布衣,可那张脸是媛兮怎样都不会认错的,是她的父亲靖王爷李铭太。 来不及震惊,只听到脚下传来动静,媛兮慌忙低头,只见有一条半大的狗趴在她的脚旁,勐地叫了一声。 媛兮已经,动了动身,慌忙往长宁宫望去,只见傅皇后夺门而出,大喊,“谁?” 傅皇后与李铭太走近,媛兮慌忙转身从荆藤后跑出去,奔跑间她看到了掩在荆藤丛中的那个宫女,就是早上来宸青宫传话的那个。 傅皇后走到荆藤丛旁,向里面探去没有看到人,低下头却看到了掩在花草中的东西,将其捡起,是一个香囊,傅皇后看着这香囊,面色发冷。 “有人偷听?”李铭太快步走过来,面上惊慌。 “这是太子妃的香囊。”傅皇后冷声道,楚浔枂来长宁宫请安时戴的都是这个香囊,她不会认错的。 “楚浔枂······”李铭太念着这个名字,表情阴沉。 楚浔枂跟着闲王去了揽月宫旁的一个偏殿,闲王告诉她,边界战事已定,明日大军就会班师回朝,估摸最快半月也会回到上京。 想着宋君颜快回了,楚浔枂心中欢喜,就将媛兮的事情忘了,直至回到了宸青宫中见不到媛兮,问起了旁的宫女,才知闲王的人到达宸青宫之前媛兮就已经离开了。 正在思量着要不要派人去寻媛兮,楚浔枂就看到媛兮快步走进园中,面上带着慌张,以为出了事,就关切的问:“媛兮,可是出了什么事?” “太子妃······”媛兮只觉腿一软,顺势给楚浔枂跪下了,“奴婢窥见了不该见的。” 听到媛兮这话,楚浔枂环顾了一圈四周的宫人,宫人都退下了,楚浔枂才扶着媛兮起来,“你且慢说,不着急。” 媛兮看了眼楚浔枂,才慢慢开口,将方才所见事无巨细的告知楚浔枂。 傅皇后与李铭太有染?楚浔枂面色一变,按照媛兮的描述就是如此,“他们可察觉那人是你?” “没。”媛兮慌忙摇头,“可奴婢在荆藤中看到那宫女,正是上午来宸青宫传来那人。” 听媛兮说到此,楚浔枂面色更沉了,看来是那宫女故意要引她过去,为的就是看到傅皇后与李铭太的姦情,还刻意挑了茗香与琉玹不在的时候,分明就是算计好的。 用傅皇后与李铭太的事情来算计她,那么那宫女就不可能是傅皇后的人,哪怕是长宁宫的宫女,可是齐妃已被禁足,这宫中还有谁这么恨她? 正思索间,楚浔枂却见刚站起来的媛兮又跪下了,低垂着头,浑身颤抖着,极为恐惧的模样,“太子妃······奴婢犯了错······” “你且起来说。”楚浔枂又伸手将媛兮扶起来,可媛兮这次却死活不动,依旧低垂这头,断断续续的说着:“太子妃本命奴婢回来拿香囊,可奴婢方才才察觉,许是太过惊慌,奴婢将香囊弄丢了······可能丢在了荆藤丛中。” 第183页 楚浔枂面色泛白,香囊落在了荆藤丛中,她去长宁宫中请安时都戴着那香囊,如果傅皇后的人发现了那香囊,又怎会认不出? 如果傅皇后得知她知晓了她与李铭太的姦情,岂不是麻烦了。 楚浔枂看着趴跪在地上的媛兮,嘆息一声,还是面上淡定的将她扶起,说着:“先起来,本宫这就命人悄悄去寻那香囊,别怕,哪怕那香囊被皇后的人捡了去也无妨,总的是她的亏心事,是不敢名目张胆的害本宫的。” 听到楚浔枂的话,媛兮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窥了眼楚浔枂,见她面上没有责怪之意才慌忙起了身,又道:“此事是奴婢之过,连累了太子妃,还望太子妃责罚。” 楚浔枂瞧着媛兮这小心翼翼的模样,摆摆手,“你下去先命人悄悄去寻那香囊,再命人准备,本宫要出宫去闲王府,待茗香与琉玹回来时你再向他们讨罚。” “是。”媛兮匆忙应着,退了下去。 楚浔枂顺势坐下,如果傅皇后得知她知晓了她的秘闻,为了掩盖住秘密,还指不定傅皇后会做出何种极端事,要知皇后与王爷私通可是要诛九族的。 不过,也未必是祸事,反过来她也可以用这件事情威胁傅皇后,能从中牟利也说不定,但就怕傅皇后来个鱼死网破。 所以,她才命媛兮将消息传给闲王,玄机楼虽强,可宋君颜不在,玄机楼的力量就威胁不到宫中,在这宫中能帮得上她的人就只有闲王了,她总觉闲王是不会害她的。 至于徽宗,不过只是一个宸青宫的宫女听到了而已,又无实际证据,她真告知了徽宗,徽宗会信么? 她不过与徽宗相处一年,而傅皇后与他是数十载的夫妻,徽宗会偏信谁可想而知,这等丑闻,无论如何不能贸然告知,宋君颜不在,她不敢赌。 何况,无论如何李铭太都是媛兮的父亲,哪怕他曾经要杀了媛兮,楚浔枂依旧没有十足把握媛兮愿意当堂指认李铭太,毕竟此事相当于弒父,不是人人都能做得的。 很快,楚浔枂就趁着马车往闲王府赶去,下了马,入了府中,闲王看着楚浔枂,面上带着惊讶,“太子妃?” “本宫有要事相告。”楚浔枂面色微淡。 闲王见楚浔枂眉间掩不住的焦急,心中瞭然,让属下推着他的轮椅带楚浔枂去了一阁间。 入了阁间,闲王才关了门,楚浔枂就开口,“皇后与靖王爷有染,被媛兮听了去,落了我的香囊,香囊八成是被傅皇后的人捡了去。” 听到楚浔枂的话,闲王转着门柄的手紧了紧,才转了身,沉声问道:“臣弟分明命人去宸青宫传了话,她为何还会去长宁宫给你送香囊?” “你早知晓此事?”闻言,楚浔枂抬眼定定的看着闲王,见闲王对傅皇后与李铭太的事没有任何惊讶,心中有了疑。 “略知一二。”闲王坐下,斟了两杯茶,将一杯茶放在了楚浔枂面前,又道:“故听宫中耳目言太子妃去了长宁宫,臣弟才匆匆赶往宫中,试图拦下太子妃。” “何人设的计?”楚浔枂问道,目光转了转,闲王竟在宫中留有耳目,那他究竟隐藏了多少的实力? “除去宫中之人,宫外与太子妃有仇之人除了她还有何人?”闲王淡声应着。 听闲王提到宫外之人,楚浔枂心中就有了底,“李姝婉?” “正是。”闲王点头,语气微沉,“她蹦跶不了多久了,麻烦的是皇后那边。” 楚浔枂点头,看着闲王,“闲王可有应对之策?” “敌未动,如何有对策。”闲王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顿了顿,又道,“只能先静观其变。” “也是。”楚浔枂点点头,微微挑眉,又道:“本以为闲王不过是个闲王,如今看来是本宫肤浅了,若是皇后发难,闲王可愿看在静妃娘娘的面子上,必要时助本宫一臂之力?” “臣弟定竭尽所能。”闲王微微笑着,点了头。 闲王此前试图阻止她前往长宁宫,算是帮她了,所以楚浔枂并不以为之后闲王会不帮她,虽不知闲王意欲为何,但有个帮手总比对手好,何况也不知为何她总觉闲王不会害她。 只是本就是预想中的答案,此时楚浔枂看着闲王微微勾起的嘴角,像是笑,总是让人深思笑中带着几分勉强,让她感觉不舒服。 犹豫了一下,楚浔枂还是问,“闲王为何要帮本宫?” “太子乃北云储君,在出征之时,太子妃有难,臣弟本就该援助,待日后太子登基,若念着臣弟曾助过太子妃,臣弟的日子定好过些。”闲王笑笑,一脸的淡然。 瞧着闲王的模样,楚浔枂就知他没说真话,哪怕真是实力极深之人,可碍着有腿疾,就成不了君主,对宋君颜来说毫无威胁,哪怕宋君颜不喜他的兄弟,也不可能苛责了闲王,所以闲王又不必须如他所说,要宋君颜欠着他的情。 心中没由的烦躁,楚浔枂也不想再问了,面上依旧淡然,就笑笑,“本宫知晓了,若是闲王真助了本宫,本宫日后定让太子重谢闲王。” 闲王笑笑,也没回话,只是垂下眼喝着茶,掩去了心口止不住的酸涩和黯然。 第184页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变天之时 得了闲王的答覆,楚浔枂就匆匆赶回了宫中,回到宸青宫时琉玹与茗香已回了,楚浔枂没有看到媛兮,心中有了数。 “太子妃可是回了,莫不然奴婢就该去闲王府寻太子妃了。”茗香温声说着,语气虽是恭敬又带着几分责备和担心。 楚浔枂哪能听不出茗香这话语中的责备之意,看着茗香那忍住怒意的脸还要装作温和的模样,就噗嗤一笑,伸手捏了捏茗香的脸,“茗香的脸气得像只包子,可是最近胖了?” 茗香听着楚浔枂这调笑话,又觉心中的怒意如泄气那般一股脑儿的消散了,还是忍不住道:“奴婢不过才离了一日,就出了这等事,这媛兮就是个没谱的,偏要往宸青宫外跑。” 茗香这分明是借着媛兮说她,楚浔枂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说不得主子倒是说起了奴才,“怕是恃宠而骄了。” 茗香看着楚浔枂这笑意盈盈的模样,也说不得什么责备话,就垂下头不再说话。 瞧着茗香不再说话,琉玹才从后头走出来,恭敬道:“方才媛兮已将今日之事告知属下,太子妃不必忧心,皇后那边属下自会派人盯紧。” “好,有劳。”楚浔枂温声应着,脸上又恢復了风轻云淡,就转身往厢房走去,走到一半又回了头,对着琉玹道:“方才在闲王府时,闲王已答应要助本宫一臂之力,听闲王言他在宫中有些耳目,如若可以你可去询问一二,必要时可用上。” “是。”琉玹应着,却皱了一下眉,闲王与他家交情不深,此前又在晚宴动乱中救了太子妃,而今又与太子妃言他在宫中的耳目,总觉此人太多殷勤了。 楚浔枂又回了头,慢悠悠的走着,全然没有注意方才她提起闲王时茗香脸上那复杂的神情,茗香看着楚浔枂那悠闲的背影,沉思着。 那个香囊还是没有寻到,连着几日楚浔枂都没有出宸青宫,傅皇后也没有什么动作,媛兮去玄机楼领了罚,擦了药在床卧床三四日后又好了。 楚浔枂敢肯定,那香囊就是被傅皇后捡了去,只是不知为何她没有拿它做文章,总是防备着楚浔枂也等得不耐了,就在半月后终于等到了傅皇后发作之时。 夜间,楚浔枂正睡着,却听到门外传来吵闹声,睁开眼就见茗香走入房中,从柜中取来衣物,说着:“太子妃,宫中招了贼,侍卫从宫门口一路追到后宫,之后在宸青宫门口抓住那贼人,现皇后正带着一干妃嫔在宸青宫外。” 楚浔枂迅速起身,穿了衣,任由着茗香给她梳着髮髻,不就是一个贼人么,还需皇后带着一干妃嫔前来,楚浔枂心中有了数。 待楚浔枂走到宸青宫门口时,傅皇后与一干妃嫔已不见,独留一个太监在等候,那太监见来人是楚浔枂就行了礼,掐着鸭公嗓道:“奴才参见太子妃,皇后娘娘交待那贼人涉及之事重大,望太子妃随奴才前往长宁宫与众娘娘一同审问。” “既是母后交待,臣媳必当去的,有劳公公了。”楚浔枂温声说着,作势要走。 那小太监转了身,楚浔枂才靠近媛兮,小声说着:“去闲王府告知闲王此事,今夜之事有异。” 媛兮点点头,下去了,茗香也听到了楚浔枂的话,她虽然不想闲王与楚浔枂接触过多,但也看出了今夜之事不寻常,也没阻拦。 楚浔枂到达长宁宫时,只见那贼人被五花大绑着,以纸袋蒙面,跪在堂下,两名侍卫站在左右两侧,正按着这贼人的肩膀。 “臣媳参见母后。”楚浔枂行了礼。 傅皇后却没有将楚浔枂叫起,四周也没有嫔妃说话,楚浔枂暗自扫了眼四周的妃嫔,眼尖的见有几个妃嫔脸上掩不住幸灾乐祸。 “太子妃可识得这香囊?”傅皇后举起手中的香囊,看向楚浔枂,眼中带着愤怒,语气中尽是指责之意。 “可不识得嘛,这香囊还是太子送与臣媳的,奈何半月前寻不见了,臣媳还以为是在宸青宫何处,没想竟是被母后得了去。”楚浔枂亲昵的说着,话中带着笑意,自顾自的起了身,在傅皇后下首空着的座位坐下了。 “呵,太子妃这话说得倒是轻巧。”说着,傅皇后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呵斥道:“这香囊可是在那贼人身上得到的,殿中之人皆是亲眼所见!” “母后无需动怒,这贼人既是偷了臣媳的香囊,如今也是寻得了,该高兴才是,又何须怒呢?”楚浔枂的话语中带着撒娇的意味,像是没听懂傅皇后的言外之意。 “呵,太子妃可当真听不懂本宫的话?”傅皇后冷笑了一声,拿起桌上的另一物,是一封书信,打开,信纸中写满了字,可清楚的看到信纸的末尾写了落款“浔儿留”。 “侍卫在追着贼人时亲眼看到这贼人是从宸青宫出来的,将其捕下后,在他身上搜出这香囊与书信,无论是香囊还是书信皆与太子妃有关,这信更是污秽之言,不堪入目,太子妃证据确凿,你还不认罪?” 说着,傅皇后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楚浔枂,呵斥,“太子不过出征两月有余,你便偷了人,当真是道德败坏!不堪为人妇!” 楚浔枂不过抬头瞟了眼傅皇后,面色淡淡的,起身,拿着桌上的书信,开口读着,一干妃嫔听着也没人敢言。 第185页 读完了,楚浔枂才将书信放下,轻松的说着:“这笔迹倒是与臣媳的笔迹所差无二,不过仿的就是仿的,何况这信可谓是文采绝佳,臣媳在东玄不过一纨绔公主,识得几个大字罢了,又如何写得出这般佳作?” “放肆!太子妃怎敢同本宫这般说话!”傅皇后发着怒,甩起手想要打楚浔枂,楚浔枂哪会让傅皇后如愿,轻轻侧过身,躲了去。 站定,楚浔枂看向傅皇后,面色发冷,“这香囊臣媳是如何丢的,母后心中清楚,这书信莫不说臣媳,就算是拿给太子看,他也不会信,分明是有人诬陷臣媳,还望母后明察,还臣媳一个清白,也将那与他人私通行苟且之事的人拿下!” “太子妃与他人私通,顶撞长辈,冥顽不化,来人啊!快将她拿下!”傅皇后对着门口大喊,数十个侍卫持刀将楚浔枂围住。 “本宫倒是看谁敢!本宫肚中所怀乃太子骨肉,伤了皇孙,谁担待得起!”说着,楚浔枂冷眼看向傅皇后,“母后被奸人蛊惑了,你们也要将错就错么?” 果然,听楚浔枂这话,这些侍卫都犹豫了,面面相觑,那些妃嫔更是低垂着头不敢看,这些东西可不是她们看得的。 “皇孙?太子妃说笑了,一个私通的人,那肚中的孩子一定是太子的么?”说完,傅皇后大笑几声。 “私通一事本就是子虚乌有,不过一封书信,一个不知从哪来的贼人就给臣媳定了罪,母后可是太草率了,还是怕臣媳将什么不该说的说了,污了母后的名声?”楚浔枂嘴角勾起,语气中尽是讽刺。 “呵。”傅皇后冷笑一声,才罢,就听到门口传来打斗声,接着另一伙御林军持刀而入,将殿中毫无防备的侍卫杀了个大半。 楚浔枂赶紧往后躲着,茗香将楚浔枂紧紧护在身后,傅皇后站在台上看着下方打斗的场景,将目光移向楚浔枂,就像看死人那般,“太子妃与贼人私通,事发,羞愧不已,撞墙自毙!” 傅皇后的话不过才落下,殿中那些御林军已将最后一个侍卫杀了去,接着转向楚浔枂,提到而向。 顾不得思考傅皇后的举动,楚浔枂慌忙侧身夺取,就在刀快要落到她身上时,时间远处飞箭袭来,将正攻击她与茗香的御林军给射伤在地。 “快走!变天了。”一身月白的人从门口运功而入,一把抱起楚浔枂,往殿外而去。 见状,茗香紧紧跟上。 飞来的利箭也停了,御林军趁机反攻,可殿外那伙人却没有要打斗的意思,掩护着楚浔枂几人往宫外奔去。 怕掉下去,楚浔枂伸手搂着这人的脖子,直至到了灯火明亮的地方,缓了神,才看清了这人的模样,竟是闲王。 闲王正在运功而行,站着的,他的腿疾是装的,还是会武功的······ 许是察觉了楚浔枂的视线,闲王低下头看了她一眼,道,“情况紧急,太子妃有着身子不宜运功,臣弟腿疾之事稍后便会告知。” 楚浔枂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回头看了眼依旧对他们穷追不捨的御林军,才点点头,“好。” 闲王不过微微颔首,没应,专注运着功往前奔着。 楚浔枂也没出言,今夜宫中的一切太过反常,无论是杀了侍卫的御林军,还是咄咄逼人的傅皇后。 尤其是傅皇后,给她所设的陷阱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破绽,可她却完全不顾及,仿佛只要把她名声污了即可,只要她死了即可。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立的g一定会完成的~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迫入密室 一路没有停歇,闲王带着楚浔枂回到了闲王府,入了阁间,才将楚浔枂放下来,楚浔枂不过才站定,就看着闲王,其意明显。 闲王遣散了阁间的一干奴才,才自顾自的坐下,淡声道:“前些日子瑞王在行宫发动宫变,宫中的御林军几全军而出,瑞王宫变败,御林军从行宫归,趁此,皇后与靖王爷合谋将御林军堵在路上,联合绞杀。” “绞杀?”楚浔枂眼神中闪过疑惑,随即面色一变,“也不曾听闻御林军有损伤,方才宫中的那些御林军······” “正如太子妃所想,用的偷梁换柱之术。”闲王将一杯茶递给楚浔枂,“那些御林军是西夷的人。” “李铭太竟与西夷有染!”楚浔枂面色惊讶。 “差不多,李铭太乃西夷前朝太子,因其母后不受宠,西夷先帝将皇位传于他宠妃之子,西夷皇帝登基后就联合各方势力绞杀李铭太,本以为李铭太已死,没想他却逃出西夷,为傅家所救,那些冒充御林军的西夷人正是此前拥护李铭太的旧部。” “难怪。”楚浔枂轻声说着,难怪傅皇后能与李铭太有私,原是託了这一层关系,李铭太早就与瑞王通了气,策划了行宫之乱,明着面是助瑞王一臂之力,实则暗中将西夷前朝旧部引入北云,他这是要谋反啊。 只是,他不过一个外姓人,君颜尚在,哪怕他夺了位,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上位之法,想着,楚浔枂问道:“他该如何继位?” “不是他,而是他的孩子。”闲王重重将杯放在桌上,定定的看着楚浔枂,“傅皇后肚中有他的孩子,故傅皇后无论如何都要除去你。” 第186页 “原是如此······”楚浔枂点点头,所以傅皇后就不在乎手段,只要寻个由头就好,把她杀了才是最终目的,这样才不会暴露她怀有孽种之事。 “估摸是知晓了那孽种之事,加之李铭太与皇后密谋已久,没错的话父皇也是被囚禁起来了。”闲王说着,语气微淡,“不过,现下北云正与西夷对抗,李铭太还不敢明着面来,至少不能让朝臣得知父皇被他囚了,故上京面上还是平和的,臣弟已命属下传信给玄机楼的人,得劳烦太子妃同臣弟一同从小道出上京,到别庄暂避。” “有劳了。”楚浔枂笑笑,只是心中却不安,哪怕方才看上京还是如往常的繁华之景,她总觉得傅皇后与李铭太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 许是察觉了楚浔枂的不安,才起身走到门口的闲王回了头,温声说着:“太子妃放宽心就是,臣弟定会护你周全。” “嗯。”楚浔枂应着,嘴角的笑容真了几分,许是闲王的语气中带着安抚的意味,倒让她安心了些,虽不知闲王的底细,但他总不会害她的吧。 闲王微微颔首,转身离去,楚浔枂也没多问,料想闲王该是下去打点了。 楚浔枂在房中等了尽一刻钟,也不急,倒是茗香急了,“也不知闲王可否联繫上琉玹。” “自会联繫上的,他没理由欺瞒我。”楚浔枂应着,语气平静。 可越是这样,茗香就越急,这玄机楼的人一刻不来,她就一刻不放心,又怎可能让楚浔枂与闲王一同出上京,想到这,茗香却是暗暗自责着,此前琉玹要去玄机楼处理事情,她要是拦住他多好! 忽然,脚步声传来,楚浔枂转眼望去,原以为也该是闲王来了,没想除却闲王,他身后还跟了一群黑衣人,那些黑衣人扬刀而起,一脸的兇恶。 而闲王,那月白衫上染了点点朱红,面色苍白着,那本就浅色的唇更白了,让人看得心慌。 楚浔枂忙着站起来,来不及行动,已见闲王越身奔来,转眼已到她面前,也不待她同意就将她一把抱起,掠上屋檐向而去。 “茗香跟上!”楚浔枂回头对着茗香喊道。 没有任何犹豫,茗香运功跟上,脸上的焦急却越发明显了。 哪怕是他们掠上屋檐,那些黑衣人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就着或明或暗的火把,紧跟其后。 楚浔枂抬眼看着闲王,之间他额上冷汗直流,担忧着,就开口,“莫不然闲王将本宫放下来。” “怕动了胎气。”闲王说着,“抓好。” 声落,楚浔枂就见闲王往下一跳,落了地,在一个园子中,匆匆将她放下,就见闲王快步走到一面墙边,左右敲了敲,剎那间墙上竟出现了一道门,闲王一把抓起楚浔枂的手将楚浔枂拉入石门中。 茗香落地时,看到的正是拿到没有关尽的石门,没有犹豫,快速缩着身子往门内闪去。 这估摸是一个密室,四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楚浔枂听到了茗香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茗香进来了,对着外边轻声唤着:“茗香,我在这。” 茗香凭着声音,顺着墙壁,慢慢摸索到楚浔枂身边,才顺着身坐下,有些担心的问:“太子妃可有身体不适?” “无碍,身子好着,倒是你可有受伤?”楚浔枂问着,手却是向另一边探去,自闲王拉她进入这密室后就放开了她的手,也没听到他说话。 “奴婢无碍。”茗香应着,因着都没听到闲王的声音,总是觉得不稳妥,就试着问:“敢问闲王,这里是何处?” 久久得不到回答,茗香又道,“闲王?” 还是没有回答,楚浔枂却慌了,伸着手往里边摸索去,摸到了一人,长发,束着发,不正是闲王么?可他竟是倒在地上的! 想到方才闲王那苍白的脸色,还有身上的朱红颜色,肯定是受了伤,要包扎才行,当机立断,楚浔枂摸索着托起闲王的头,沉声吩咐道:“想来这是个密道,里边定会有照明之物,茗香你去四周探探,可有烛火。” 茗香听到了楚浔枂的动静,也将事情猜了个七八,虽说她存了私心,可如今也不是计较的时候,就摸索着起来,“是。” 楚浔枂摸索着手往闲王的头上探去,冰凉一片,还在不断的流着冷汗,心中止不住的担心着。 茗香沿着墙壁摸着,很快就摸到了放在墙边架上的蜡烛,点燃,亮了。 借着微弱的烛火,茗香看到了放在各处的蜡烛,一一点燃,只是才将一圈蜡烛都点了她就后悔了。 烛火将四周照亮,这是一间密室,比一个厢房要小些,地上空空如也无一物,可墙上却挂满了画,那是一个佳人,坐着的,站着的,多是素衣,月白衫居多,那佳人或是浅笑,或是娇嗔,灵动十足,只是遗憾的是一根月白的布条蒙着佳人的眼。 那佳人不正是楚浔枂么? 茗香下意识的望向楚浔枂,见楚浔枂正抬着头看着墙上的那副画,脸上的表情震惊着。 那副画中楚浔枂蒙着眼坐着,半趴在桌上,身后站了一人,是个一身月白的男子,他面容清隽,眉眼含笑,手持玉梳,正为她绾髮。 那一身月白的男子与易了容的宋君颜有七分相似,可面色更苍白,像是病态,不正是闲王么? 第187页 “太子妃。”茗香看着愣愣的楚浔枂,试着叫她。 楚浔枂却没理茗香,只是低下头,看着闲王这苍白的脸,鼻尖泛酸,小声的唤着:“先生。” 闲王昏迷着,没有回应,楚浔枂回了神,轻轻将闲王的头放在地上,在他身旁蹲下,解了他的外衣。 见状,茗香一惊,赶紧走过来,视图拉起楚浔枂,楚浔枂看着茗香,淡淡道:“先生受了伤,要治。” 虽是平淡的语气,茗香却在楚浔枂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容置喙的意味,就颤颤的收了手,不再拦着她,蹲下身,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继续解着闲王的衣服,取下闲王佩戴的香囊,窥见了藏在衣间的长命锁,与当初静妃赠与她的那个一模一样,快速将长命锁拿起,放到鼻尖闻了闻,纵然瀰漫着血腥味,可还是闻到了那股清香味道。 又看了眼依旧紧闭着双眼的闲王,楚浔枂红了眼眶,手中将长命锁摩挲了几下,就放下,继续解着闲王的衣裳。 很快,楚浔枂见到了透着血的内衫,快速解了里衣,只见闲王腰上中了一刀,鲜血睡着腰往下流着。 楚浔枂咬紧了牙,将闲王的那件外衫撕碎,擦拭着伤口上的浊血,直到见溢出的血是鲜红色的,楚浔枂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伤口不深,也没毒,只要制住血就好。 看了眼旁边欲言又止的茗香,楚浔枂将手中的外衫递给她,“将外衫撕成布条。” 语罢,楚浔枂也不看茗香,拿起放在地上的香囊,稍稍用力就将香囊打开了,清淡的药香传来,楚浔枂拿起香囊中的药草,闻了闻,确定无误后,将干草药揉碎,轻轻的洒在闲王腰间的伤口。 茗香偷偷看着楚浔枂的动作,轻柔小心,又抬眼看看挂在墙上的画,心中无力,最担心的事情终究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到后面,就越心疼闲王,可能是设计大纲和知道他一切事情的缘故。 很想改结局,实在不忍心放他一个人,实在太虐。 所以,想看看还在看文的小可爱的意见,能不能接受我改结局? 原本的结局是让】男女主的happy ending,现在我想改,不会偏离到让女主和闲王在一起,但是对他来说结局会好一些。 想看看你们的意见~可以留言噢~酱紫我才能决定要不要改结局~~~ 嗯······不要怪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越来越喜欢男二号233333333 最后,是道歉吧,最近一直忙着实习的事情,没有太多的精力码字,更新也不正常,不过这周开始实习基本稳定了,会日更吧~ 还是~还是会在12号之前努力写完的~ 给你们比心~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找寻已久 帮闲王包扎完了,楚浔枂也不说话,只是垂着头,定定的看着闲王这苍白的脸,没想到先生竟是他。 也不奇怪,一个北云王爷,一个东玄隐士,她又怎可能将二者联繫起来,何况她不是早就找到了“先生”不是么? 楚浔枂也不知该如何了,几年前她患了眼疾,经宫中老太医指示去姑苏寻一隐士,所以才寻到了先生,眼疾治好后,她还未来得及摘了布条,先生就走了,且没有留名。 纵然如此,她也总觉那段时光令她难以忘怀的,她不再是宫中张扬跋扈的公主,也不再小心翼翼的应对晋元帝,她只是她,患了眼疾跟在先生的人。 先生虽不说话,却会帮她绾髮,会带着她走在石板路上,会记得在她喝完苦涩难忍的药后给她塞上一颗蜜枣,蜜枣很甜,甜到她竟觉得若是她的眼疾一直不好也可以,只要先生还在就好。 可是,后来先生却走了。 那天,她按着与先生的约定早早就起了,迫不及待的让茗香帮她拆了纱布,她的眼睛又看得见了,她奔向先生的园子,看到的不过是茗清,还有空荡荡的厢房,茗清说先生走了。 竟连一封书信都没给她留下,她还未看清他的脸,他却走了。 那时她年纪过小,也不知是何种滋味,就觉心中难受极了,又在姑苏留了半月,还是没有寻到先生。 后来,宫中传话来了,她不得留在姑苏了,就此离去,也不敢再去寻先生,可能是怕了,就如此前在姑苏的半月那般,每日从早上等着先生,等到了晚上都没寻到他。 或许,他就是不想她寻到他也说不定······ 她本以为再也寻不到先生了,直到遇上了宋君颜,原先她想让晋元帝赐婚,也不过是看准了宋君颜那清白的背景,后面许是生了情,让她觉得与宋君颜在一世也很好。 还有,宋君颜与她道,当年在姑苏为她治眼疾的人是他。 她曾疑心过,她记得先生身上所带的味道,与宋君颜的完全不一样,可宋君颜却几乎知道她与先生的所有事情,就连为她绾髮描眉都熟练至极,还有她在姑苏时先生为她画的画。 重要的是,在她眼疾未完全好时,那一日茗香有事出了别庄,是先生为她换的布条,她悄悄的睁开眼睛窥了一眼,朦朦胧胧的,她还是记住了先生的模样,一个极好看的男子,眉眼很温和。 易容后的宋君颜与闲王有七分相似,她看不清先生的模样,只记得一个大概的模样,与宋君颜相像极了,再加上那温润如玉之气,不正是同一个人么? 第188页 楚浔枂以为她最终还是寻到了先生,而且先生还是她所爱之人,岂不妙哉? 可现在,先生却出现了,不是宋君颜,他骗了她,宋君颜知晓她和先生的事情,所以才能骗了她。 他为什么要骗她? 想着,楚浔枂抬眼看着墙上的画,这一次,她没有认错人,只有先生才会画那副画,而且闲王所佩戴的长命锁,那香味与先生身上的一模一样,还有香囊中的药草,只有先生才会习惯将药草放入香囊中。 思绪万千,堵得让楚浔枂觉得喘不上气来,突然她听到动静传来,下意识的垂下头,正好与闲王四目相对,他醒了。 闲王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脸茫然的楚浔枂,感受着四周的光亮,自然的看到了墙上的画,眼神沉了沉,撑着身子起来,靠坐在墙壁旁。 看着蹲坐在前方一脸迷茫的楚浔枂,闲王嘆了一口气,伸出手摸了摸楚浔枂的头,微微勾着唇角,温声唤道,“浔儿。” 听到这声音,楚浔枂抬头看着闲王,鼻子有点酸,在姑苏时先生从未与她说过话,她曾想过等她眼疾好了就缠着先生与她说上一天的话,没想到先生同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在这个时候。 楚浔枂一下子愣住了,也没应,闲王也没介意,又是微微一笑,“也该是将先生忘了才是。” 听到闲王这句话,楚浔枂忙着摇摇头,动了动嘴,许久才吐出这一句,“先生······” 闲王听到了,只是微微颔首,也没应。楚浔枂也没出声,分明想了好多话想问他,想问他当年为何不辞而别,为何刻意躲着她,为何早就认出她却为告知身份,可如今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沉默着。 楚浔枂呆呆的坐着,闲王注视着她,眉眼温和,茗香在一旁看着,心中纠结着,最终还是瞥开眼。 当年楚浔枂寻先生,不是寻不到,而是先生就直言不想再与同楚浔枂有瓜葛,裴皇后知晓了此事,怕楚浔枂伤心,才做主让他们对楚浔枂说寻不到先生。 何况当年闲王为楚浔枂治眼疾的时候也是易了容的,故她才没有一眼就认出了闲王是先生,只是觉得像而已,就如宋君颜的模样那般。真正确定了先生就是闲王,就是那日楚浔枂从静妃处带来的长命锁,那上面的味道及淡,可是却与先生的一模一样。 那时楚浔枂没有细闻长命锁的香味,带回来后宋君颜又将长命锁放在了香炉旁,早就染了旁的香味。 茗香知道宋君颜的用意,无非就是不想让楚浔枂认出闲王就是先生罢了,她也多少能猜到宋君颜的心思,也希望如此。 她总觉得公主这十数年过得辛苦,好不容易有了个思慕的人,又是夫君,她不希望公主因为先生的事与宋君颜生了嫌隙。 而且,哪怕有时她不喜宋君颜,但至少宋君颜待公主是极好的,她不用担心宋君颜负了公主,何况宋君颜也不会如先生那般不辞而别。 所以,哪怕她一开始就知晓宋君颜不是先生,她也不告诉楚浔枂,一开始是怕她提起了先生,楚浔枂心中又生了疑,又纠结当年之事;后来楚浔枂与宋君颜琴瑟和鸣,她也不想提起那人。 只是,还是躲不过。 气氛有些微妙,楚浔枂有些不自在了,就想站起身,没想才正准备站起,就脚下一软,茗香赶紧扶住她,楚浔枂只觉肚中一阵绞痛传来,只能无力的靠着茗香。 闲王看着眉头紧蹙的楚浔枂,着急的起了身,“可是动了胎气?” 说着,闲王就作势要给楚浔枂把脉,茗香想拦着,只是看到了捂着肚子的楚浔枂,还是放弃了,还是腹中的胎儿要紧。 闲王附手在楚浔枂的皓腕上,眼中的冷意仿佛结霜,就连面色也是沉得骇人,茗香正是察觉倒此,才慌了,连忙问:“太子妃如何了?” 闲王低下头看着茗香,顺着看到了楚浔枂刚好抬起来的眼睛,有些红,目光转了转,纠结的心情一晃而散,还是做了决定,避开楚浔枂的眼神,看向茗香,沉声道:“宸青宫中混了老鼠,许是下了红花。” 红花!茗香面色一变,红花有堕胎之效,慌张间,茗香摸了摸楚浔枂的肚子,看着楚浔枂这苍白的脸色,分明就是腹痛难忍,着急问道:“敢问闲王,如今可有缓解之法,无论如何太子妃都不能出事!” “估摸着太子妃饮了红花也不过一日,若是能在三日内找到克红花之药,也是可保胎的。”说着,闲王目光幽幽的看着茗香,“这密室与府外相连,可从密室中逃到外边给玄机楼的人捎消息,只是不知现在上京城是何种光景,而且本王行动不便。” 听着闲王的话,茗香哪能不清楚他的意思,迅速点了头,“闲王无需多虑,这齣府一事就交由奴婢,奴婢这就从密道悄悄逃亡府外,给玄机楼的人传话。” 说着,茗香起身,又看了眼闲王,眼神有些冷,“还望闲王代奴婢照料好太子妃。” “理应如此。”闲王淡淡应着,回视着茗香那含着警告的眼神。 茗香又不放心的看了眼靠在墙边的楚浔枂,还是咬咬牙,转身走进连着密室的小道。 茗香走了之后,闲王看着因为腹痛而几蜷成一团的楚浔枂,眼中含着疼惜,没有任何犹豫,伸手揽住楚浔枂。 第189页 感受到闲王的动作,楚浔枂一惊,疑惑的看着闲王,“先生?” 闲王也没应,伸手快速在楚浔枂的颈后打了一下,楚浔枂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将楚浔枂抱好,让她靠在自己怀中,闲王垂下头,看着楚浔枂,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髮,轻声呢喃着:“浔儿,不要怪我······” 人算不如天算,枉他耗尽一生,赔上一世,还是没能改了她的命。 本以为宋君颜是那最合适之人,现在看来他还是不行,既然如此,接下来的路只能她一人走了。 他会伴着她,一则是他的使命,二则是他的私心。 隐忍了这么多年,却总在见到她的时候破了功,决绝得了一次,可第二次却是难以决绝,既然如此,那就由着心了。 那人不能伴她了,而他却可以,哪怕日后她怨他恨他,他也不愿她独自一人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改了结局~啦啦啦啦啦~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锥心之痛 也不知过了许久,楚浔枂才幽幽转醒,睁开眼,发现她正枕在闲王腿上,有些懵,肚中传来阵痛,才回了神。 抬眼就见闲王正闭着眼,似是睡着的模样,楚浔枂有些慌忙的想起来,又双手无力,没想这时却见闲王勐地睁开了眼睛,伸手将她揽起来,让她靠着墙壁坐着。 “此前已布局好了一切,没想不如料想那般,李铭太竟不顾情面直接派人杀到闲王府,出不得府,无奈,我只好带你来密室,这密室唯有我与心腹知机关在何处,旁人是万万寻不来的。”说着,闲王看向楚浔枂,“望浔儿多担待。” 楚浔枂连忙摇头,放缓了语气,“若不是先生,我早就葬身宫中,还该感谢先生才是。” “可如今······”闲王来拿上尽是愧色,“茗香离去已有一日,也不知何时回归,此前趁你昏倒之际,我运功与你,视图阻止红花之效扩散,可如今看来······” 闲王语言又止,楚浔枂眼神一暗,感受着已久不减的阵痛,伸手摸了摸肚子,心口有些疼,小声的问着:“可是孩子保不住了?” “若茗香明日能赶到,估摸还保得住。”闲王嘆了一口气,“我曾交代过在上京城外的属下,若一日之内不见我出上京,就来上京寻我,而今迟迟没有来,想来上京已乱成一团。” “茗香来不了了?”楚浔枂愣愣的看着闲王,眼眶发红,肚中的阵痛越发强烈了,渐渐的,她感受到身下温热传来,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味,她的孩子保不住了。 咬咬牙,楚浔枂抓住闲王的胳膊,目光中带着恳切,“先生,你的医术最精明了,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对不起。”闲王垂下眼,面色愧疚。 楚浔枂也不再说话,她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了,哪怕一个大夫的医术再高,可没有药,又如何来治,何况她感觉她体内的内力远比之前多,定是闲王给她输的,他已做到他能做的了。 只是,她的孩子,她仿佛听见他在哭,可是他救不了他。 她还想过他的模样,像她,或是像宋君颜,定是好看的,他会唤她娘亲······ 肚中又是一痛,如一张手深入了她的腹中,搅弄着,血水溢出,滑到了地面上,她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想硬挺着,可下一秒,又是一阵剧痛,她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闲王连忙伸手接住楚浔枂,运着功,给她输着内力,想让她好受些,脸上的表情很淡,可眼神却交织着疼惜与愧疚。 他骗了她,这个孩子本就保不住的,若不是他用内力强留,这孩子在昨天就会流掉,可他必须骗着她,只有这样茗香才会出去,才会遇到那些人。 她命中不会有孩子的,他早就算过,当真有也只能是讨命的,一命换一命,留不得。 想着,闲王加多了给楚浔枂输的内力,脸上的表情渐渐柔和下来,这样她就不会疼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浔枂睁开眼,入眼的是干净的帷幔,手下传来柔软的触感,摸了摸,是极好的绸丝被,她的身上已换成了干净的亵衣,挣扎着坐起来,楚浔枂掀开帷帘,看到一个空荡荡的厢房,并不是她熟悉的。 许是听到里面的动静,外面的人推门而入,楚浔枂抬眼望去,见来人是茗香,她手中正端着一盆水。 “公主终于醒了。”茗香嘴角带笑,轻声说着,扶着楚浔枂坐起来。 楚浔枂看着茗香,目光转了转,右手下意识的移到小腹位置,定定的看着茗香,问道,“我腹中的孩子可有事?” 茗香没有回答,楚浔枂却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僵硬,低头看了眼小腹,回想起密室中的场景,淡淡道:“没了······” 楚浔枂面色微淡,可语气中却难掩落寞,还有那眼中仿佛失了光,没有一丝生气,茗香慌了,连忙安慰道:“公主还该养好身子才是。” 楚浔枂不在意的点点头,看向门外,任由茗香用湿毛巾擦拭着她的脸,直到茗香服饰她穿好了衣裳,她才看向茗香,幽幽道:“这是哪?还有,你为何唤我为公主?” 第190页 这下茗香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垂下头,眼中闪过愤怒,更多的却是不忍和疼惜,她究竟该如何与楚浔枂道明这种种? 久久得不到茗香的回答,楚浔枂也无不耐,就淡声问:“本宫睡了多久?” “不过半月。”茗香应着。 “竟过了这般久。”楚浔枂呢喃着,又问,“先生呢?” 茗香没应,将头低得更低了。 “那君颜呢?”楚浔枂又问。 “半月前已回了上京。”说着,茗香抬头看了眼楚浔枂,很快又低下头,“如今该唤皇上了。” “皇上?”楚浔枂念着,看了眼四周,她勐地伸手,将茗香的下巴挑起,果不其然看到了茗香眼神中掩饰不住的担忧,冷了声,“这是何处?” 楚浔枂捏着她的下巴,茗香动弹不得,她看着楚浔枂那不容置喙的眼神,双手蜷成拳,咬着牙,随后小声道:“在上京远郊别庄,十日前圣旨下,太子妃殁于宫变;五日前皇上封后,新后乃西夷女帝李姝婉,当日西夷併入北云;三日前,北云大军压东玄边境,与原西夷军一道进攻东玄。” 也不知何时楚浔枂放开了捏住茗香下巴的手,说完,茗香的双手无力的垂下,她看着瘫软在床上的楚浔枂,心中煎熬着,快步走上去,扶着楚浔枂的后背,轻声说着:“公主,无论如何奴婢还在,奴婢陪着你。” 楚浔枂也不说话,只是蜷着身子,把头埋在被子里,泪水止不住的留下。 没了孩子,她来不及悲;夫君另娶他人,她也来不及悲;最后,却是东玄被攻打,如同被背叛了一样,挖心之痛。 她不明白,她怎就命丧黄泉了;她不明白,她的夫君怎就娶了他人,还是三番五次差点要了她的命的人。 想着,楚浔枂闷声问着,“他知道我还活着吗?” “是他命玄机楼的人送公主来的别庄。”茗香的语气难掩愤怒。 “我知道了。”楚浔枂抬眼,愣愣的看着茗香,擦干了脸颊上的泪水,又幽幽问道:“那东玄如何,三哥可抵抗得住西夷与北云的大军。” “公主······”茗香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咬着嘴唇,死死忍住了眼眶的泪水,才开口,“半年前,东玄新帝已驾崩,小太子也不知所踪,现东玄摄政王把持朝政。” “新帝驾崩?”楚浔枂的语气尽是颤抖,“三哥没了?” 茗香没应,只是眼中的担忧更甚,楚浔枂紧紧的握住茗香的肩膀,摇晃着,“这玩笑可是开不得!” 可是,无论楚浔枂如何摇着茗香的肩膀,茗香都不作答,只是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看茗香的反应,楚浔枂还有什么不明白,三哥没了,小圆儿也不知所踪,她的国要被破了,家也没了,孩子也没了,夫君也成了旁人的,她什么都没有了。 甚至,连她楚浔枂都是个已殁的人了。 心中如烧了火,灼得心口疼,又如利箭,刺进去,□□,再刺进去,如锥心那般。 可越是这样,楚浔枂面色就越平静,她环顾了眼空荡荡的厢房,竟连间像样的器具都没有,“呵呵呵呵。” 楚浔枂竟是止不住的大笑,这笑声让人发颤,轻飘飘的,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害怕。 笑声渐大,最后笑到楚浔枂面容都强硬了,眼角出了泪,笑到嘴角再也勾不起了。 止了笑,楚浔枂又瘫坐在床上,低着头,也不说话,茗香蹲下身,在床边坐下,不顾礼节的伸手搂住楚浔枂,柔声说着:“公主心中不舒服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好受一些一些。” 楚浔枂也不说话,任由茗香抱着,眼睛定定的看着门口,她看到了一个人,是她熟悉至极的琉玹,他的脸上尽是愧疚,只是,现在楚浔枂却不想再看他一眼,就垂下头,将脑袋搭在茗香的肩膀上。 茗香以为楚浔枂是害怕了,就伸手拍了拍楚浔枂的后背,小声说着,“公主别怕,奴婢在呢,无论如何奴婢都不会离开公主的,别怕。” 听着茗香的话,楚浔枂的鼻子又算了,在与楚宸灏相斗期间,她的属下几全军覆灭,就连自小伴她的茗清也没了,而今只剩下茗香了。 哪怕到了这般田地,茗香都还留在她身边。 想着,楚浔枂放软了身子,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泪水却停不下来,打湿了茗香的衣襟。 她亲近的人,外祖父没了,母后没了,现在就连三哥也没了就连她一直喜欢着的夫君也没了,真当是什么都没了。 抬起头,楚浔枂正好看到站在门外的琉玹,他的眼中分明就含着同情,楚浔枂又低下头,紧紧抓着袖口,她堂堂东玄嫡公主,如今竟也要旁人同情了,真是可笑。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开撕啦!!!终于要相杀啦!!!激动!!!我看到了完结的曙光!!! 嗯~~~周末想要我更多少呢~随便提!!!这周末会宅着!码字!!!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真相如何 也不知过了多久,茗香察觉肩膀僵硬了楚浔枂才放开她,茗香快速从衣襟中取来帕子要递给楚浔枂,没想抬眼却见楚浔枂面上无任何波澜,眼睛有些红肿,可却不再有泪,眼神发冷,不悲不喜的看着她,“将全部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于我。” 第191页 茗香看着楚浔枂这平静的模样,正如他们在姑苏城外遭袭的那一夜,无悲无喜,却平静得让人心疼。 想了想,茗香就伸手握住楚浔枂,对着楚浔枂笑了笑,然后才淡声开口,将所有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为了拿到草药救楚浔枂,茗香从闲王府的密室跑出,至外边时,上京城已乱成一团,李铭太手下正与另一派人打斗着,鲜血横流。 慌忙躲避间,茗香看到了那派人腰间所配之物,正是玄机楼的人,大喜,快速跑过去,正要询问玄机楼的人琉玹在何处,没想却是被一人拦下了。 “拦下奴婢那人是琉珠,奴婢知琉珠与当今出征,既是见了琉珠,奴婢想当今也是回上京的,就忙将公主一事告知琉珠。” 说着,茗香眼中渐渐染上了愤怒,“琉珠连声应着,说就派人禀明当今派人去闲王府救太子妃,随即就带人带奴婢退下了。” 只是,茗香没有想到的是,琉珠竟然命人将她带到了这个别庄中,一关就是三日。在这那三日中,她每天惶恐的向旁人打探楚浔枂的情况,可那些人都是含煳其辞。 直至三日后,楚浔枂被人送回,接着就听到了宋君颜登基的消息,但却从未见宋君颜来别庄探望过楚浔枂,甚至连一封消息都没有。 茗香曾想悄悄潜出,不过才掠上屋檐,才觉这小小的别庄外竟守了整整百余人,难怪此前那些奴才一直规劝她在别庄养伤,不可轻易外出,原是将她们囚在别庄中了。 后来,又从旁的奴才口中得知太子妃已殁,宋君颜封了新后,接着别庄中的人待她们的态度日益恶劣,虽说不敢明面上短她们吃的,但暗中讽刺的却不少,也正托那些嚼舌的奴才,她才得知了东玄的事情。 东玄的打击是一重,茗香以为这已是最甚,没想那日她在暗处听到来别庄巡查下属的琉珠与旁人的谈话,那一刻,她甚至不敢想若是楚浔枂醒来得知这些,该是何种的崩溃。 那一日她将楚浔枂被人追杀至闲王府中,胎儿将不保的消息告知琉珠,琉珠火速将事情告知了宋君颜,没想到宋君颜却拒了去救楚浔枂。 “那时,先帝被困宫中,兵力不足以分两路,当然该以国事为重,何况父定是重于妻,且前些日子皇上还在边关收到书信,信中言太子妃与闲王有染······”琉珠的话愈发的小声了,最后竟是附耳在那小卒耳边说着,“而且,一月前皇上便与当今皇后说好了,要娶当今皇后,所以里面那个,自是留不得。” 说完,琉珠对着别庄指了指,又对那小卒挑挑眉,才转身离去。 直至琉珠离去后,茗香才从暗处传来,她只觉浑身都僵硬了,那个她以为待她家公主极好的人原是这样,生死与共竟是敌不过他那才相认的父亲。 何况,楚浔枂与闲王的事她最清楚,楚浔枂不过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与闲王的相处又何时逾越过,哪怕宋君颜猜疑就算了,还将这事漏与属下听,哪怕不是真的,这等事情也足以毁了一个女子的声誉。 随后又宣布楚浔枂殁了,宋君颜立马封了李姝婉为后,岂不是在知情人面前坐实了楚浔枂红杏出墙这一罪名。 当真可怕,他这是恨不得她家公主死了吧! 将这些事情一股脑的说完,茗香才自责着,自己竟是被愤怒沖昏了头,竟不顾她家公主了! 想着,茗香悄悄看了眼楚浔枂,只听到她微淡的声音传来,“那东玄一事又如何?” 茗香盯着楚浔枂看了很久,还是没见到那张淡漠的脸有变化,才放心继续道:“东玄的事······早在两月前就传到北云了,奴婢知晓,只是······” “只是什么?”楚浔枂淡淡的扫了眼茗香。 “只是当今言此事无论如何都不要告诉公主,那时公主······”说到后面,茗香的声音变小了,小到让楚浔枂听不清。 不过,楚浔枂又怎么不懂茗香的意思,两月前她正怀着身子,还娇贵着呢。 “我都知晓了,你先下去吧。”楚浔枂说着,自顾自的转过身,背对着门,不再看茗香。 茗香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楚浔枂,她心中担心着,动了动嘴唇,最终也没说什么,暗暗嘆了一口气,转身离去,关了门。 直至茗香离去后,楚浔枂抬起头,看着窗外那被风吹得欲落不落的残叶,渐渐的眉头蹙起来,紧紧拽着手底的被子,捏着它,直至手中的蚕丝被她揉成一团,直至手背青筋直冒,紧紧咬着牙,眼中冷意与愤怒夹杂着,狂躁着。 楚浔枂觉得她唯有拿着长鞭,狠狠的圈了那些贼人的头,直至头与身体分家,她才能解了气。 或许还不够,她要将他们都杀了,直至贼人的鲜血染了她的全身,只有那浓烈的血腥味才能让她安静几分! 越想,楚浔枂越狂躁,勐地起身,走到桌旁,快速拿起桌上的杯子,狠狠砸下。 清脆声传来,那杯子碎成了两瓣,杯中的水向四处飞溅,落到了她的脸上,湿了,微凉,却不及心中的半分凉意。 听到屋内的动静,茗香心中一慌,惶恐楚浔枂想不开,快速破开门,冲进来。却见楚浔枂正淡然的坐在凳子上,一手执杯,一手拿壶,正在倒着茶。 第192页 茗香看着地上那破碎的茶杯,又看着一脸的默然的楚浔枂,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些呆愣的站在对面,接着就见楚浔枂从腰间取下玉佩,递给她。 “将这玉佩交由这别庄里的人,我要见他。”说完,楚浔枂也不等茗香接过玉佩,就将玉佩放在桌上。 茗香慌忙拿起放在桌上的玉佩,这是楚浔枂初来北云时徽宗所赠,与宋君颜的玉佩是一对,是歷代皇上与皇后所佩之物。 如今楚浔枂打算将这东西拿给宋君颜,茗香不由得看向楚浔枂,可楚浔枂却偏过头,也没有再问,茗香就应着,拿着玉佩退了下去。 楚浔枂看着杯中的茶,也没有说话,定定的看着杯中的茶,茶水静止着,正如她的心,没有波澜,待波澜再起,也凉了。 东玄的事已成定局,孩子确实没了,三哥也是,她也怨不得旁人,怪她咎由自取。 茗香所说,她不是不信,只是她就想见他一面,当面说,没准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他曾叫她信他的,她答应了信他,那就再信他一次。 哪怕在先生一事上,他骗了她,她都还信他,最好茗香所说的那些事他都有苦衷。 想着,楚浔枂摸了摸已变平坦的小腹,面色微淡。 只是,如果他当真如茗香所说不顾情义,暗中害她,那就变成陌路人,就如从未识过。 不过,东玄始终是她的故里,无论宋君颜有何苦衷,现已与西夷联手攻打了东玄,这一点她总是忘不了的。 还有她三哥的事,还有小圆儿,等北云的事都解决了她一定要去东玄探个究竟,还有那个位子,是三哥的,哪怕三哥不在了也是小圆儿的,岂是什么人都坐得的? 想着,楚浔枂眉头一蹙,心中火气涌上,又是伸手将茶杯拿起,狠狠向地上摔去,伴随着清脆的响声,地上的碎瓷片又多了几片。 门外的奴才都听到了房中的声响,可是却没有一人敢进来,哪怕楚浔枂现在已经不再是北云太子妃了,他们依然不敢正面与她对上,毕竟东玄跋扈公主的名号也是天下皆知的。 不过,门却被推开了,楚浔枂抬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琉玹。 “属下参见浔公主。”琉玹行着礼,缓缓走入房中。 “可是担不得你这礼。”楚浔枂笑笑,自顾自的低下头饮着茶,也不再理琉玹。 琉玹看着一脸不在意的楚浔枂,想了想还是走近,正欲开口,却被楚浔枂拦住了,“茗香的那些话,你不可能听不到,事已至此,本公主心中自有判断,不必你多言。” “可即是如此,公主也该听属下一句劝······”琉玹还是硬着头皮试图把话说下去。 “不必了,本公主不想听。”楚浔枂却是笑了,起身,和琉玹四目相对,“你知道本公主想听谁的劝。” “不过,他却不肯见本公主。” 琉玹知道楚浔枂说的是宋君颜,有似是想到什么,眼中难以掩饰的愧疚和同情,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楚浔枂冷眼看向他,“同情么?本公主何时需要一个奴才来同情了?” 说着,楚浔枂用力运功,狠狠打向琉玹,琉玹慌忙侧身,避了出去,站在门口看着楚浔枂,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到9点~也是很揪心了~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回归故里 自茗香托人将龙凤玉佩送了出去,楚浔枂等了足足有三日都没有等到宋君颜,接着琉玹也被召回了皇宫,别庄不过剩下几个奴才和围在外边的侍卫。 期间,楚浔枂想着出去,可是却被人拦住了,出去不得,就像被困禁在牢中,不自在,可楚浔枂深知如今的她已相当于一个亡国公主,东玄不再是她的底牌,哪怕是北云当真要她死,她也无可奈何。 只不过,想起了在闲王府密室的时候,楚浔枂却隐隐担忧着,自她醒来后,就没有得知先生的消息,哪怕是茗香也不知,而且宋君颜是知道先生的事情的,先生又是闲王,宋君颜登基后又会如何待他? 先生可安好? 直至第五日,锁了多日的别庄大门终于开了,之间琉珠带着一干侍卫进来。 “属下参见浔公主。”琉珠恭敬的行了礼。 “起来吧。”楚浔枂依旧侧坐在靠椅上,瞥了琉珠一眼,应着,也不起身,之前茗香同她说的话她可都记着,这琉珠不是编排她了么。 如此,她还没见到宋君颜,那些事她还可等着解释,而旁的人,她又何须客气,不过是个奴才,倒敢编排到主子来了。 琉珠却没在意楚浔枂这不冷不热的态度,依旧面色恭敬道:“浔公主,皇上言浔公主终究是东玄之人,在北云过久恐会不妥,故皇上已安排人马,以奴才为首,将浔公主送往东玄。” 说完,琉珠将手中的圣旨交由楚浔枂,又道,“皇上知浔公主不爱行这些虚礼,故将旨意让属下口头复述,不必再念圣旨,这圣旨乃皇上所立。” 楚浔枂接过圣旨,打开,面色淡淡的,不便喜怒,圣旨山的旨意与琉珠所说相差无二,当真是遣她回东玄。 在东玄动乱时遣她回东玄,楚浔枂捏着圣旨的手收紧了些,只觉心中的凉意渐深了,不愿见她就算了,如今竟连她在这别庄之中都碍了他的眼了,恨不得她早早离了北云。 第193页 东玄如今乃贼人当道,她去东玄岂不是去送死?呵,此前的事都还未解释清楚,如今又明着面摆她一道,这是都不屑掩饰了么······ 这字迹,这印章,除了国玺印还有私人印章管,又是如何能仿得了? 在楚浔枂身后的茗香瞥到那圣旨,心中直气,又看看笔直的站在前面的琉珠,想起那天琉珠说的诋毁楚浔枂的话,只觉怒火攻心。 忍了又忍,始终没有发作,看到了楚浔枂面上微淡的神情,还是算了,回了东玄或许会兇险无比,可茗香总是不想她家公主在这北云,如鱼肉一般任人欺压。 “你家主子可还说了什么?”楚浔枂淡声问着,语气无悲无喜。 “皇上还嘱咐属下,在浔公主离开北云前留下那凤佩。”说着,琉珠看向楚浔枂腰间挂着的玉佩。 注意到琉珠的目光,楚浔枂淡淡的笑了,让人觉得讽刺无比,随即将别在腰上的玉佩取了下来,递给琉珠,“怕本公主贪了这玉佩不成?” “属下并无此意。”琉珠拱手,微微低着头,“只是皇上言,这凤佩乃北云皇后之物,还是该物归原主的好。” “倒是真真物归原主了。”楚浔枂念着,语气渐低了下去,随即将别在腰间的香囊取下,递给琉珠,“那这香囊也该物归原主了。” 琉珠接过楚浔枂递过来的香囊,才抬眼,就撞上楚浔枂那双含着冷意的眸子,“本公主也不会赖在这北云,明早就会离去,你且回去告诉他,天亮前本公主都在这别庄候着,来不来且随他,只是此去经年,这地方兴许不会再回了。” 语罢,楚浔枂也不再看琉珠一眼,转身离去。 宋君颜曾说,让她信他,可如今要她如何信他······ 入夜,园中,四周没有点灯,树影斑驳,寒风袭来,甚是冻人,楚浔枂坐在摇椅上,睁着眼,看着空中的明月,双眸清澈着,仿佛能清楚映出那如钩半月。 “夜深了,再在园中坐下去公主可要冻着了。” 柔软的披风落在楚浔枂肩上,茗香遂将手中的灯放在石桌上,浅浅的光映着楚浔枂的脸,只可惜这微弱的油灯晕不暖那脸上的淡漠。 “明知事事已有了定数,却心存着侥倖。”楚浔枂喃喃自语,没有要理茗香的意思。 茗香静立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摇椅上的楚浔枂,面色难掩担忧。 “思量这两三年,就像做了一场梦,如今梦醒了,一切都空了。”说着楚浔枂站起身,向漆黑的园中走去,“原先有的,现在没了,原先没的,现在也没了······” 茗香赶紧提灯跟上,看着前方的楚浔枂,那已消瘦的身形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是消瘦,如冬日的枯竹,风一吹就会折了。 走了一圈又一圈,楚浔枂又回到原先的地方,坐在摇椅上,直至晨光熹微之时,楚浔枂才起了身,望向那北云最尊贵处,轻声说着,“等不到了,他不会来了。” 说着,楚浔枂看了眼立在一旁的茗香,轻声说着,“走吧,收拾东西,回家了。” 语罢,楚浔枂对着茗香笑了笑,眉眼舒展了些,伸手拍拍茗香的肩膀。茗香看着楚浔枂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些表情,也试着勾着唇角,想对着楚浔枂笑笑,可是却红了眼眶,最后只能淡声应着,“好,回家了。” 楚浔枂点点头,转了身向阁中走去,最后,北云还是不能成为她的家,东玄才是她的家,至始至终都是。 还没来得及用早膳,琉珠就带着人马来了别庄,不过做些面上功夫,就暗示楚浔枂该离去了。 没有什么好推脱的,楚浔枂就领着茗香往外边走去。 不过带些换洗的两套衣服,才两个包袱,轻便得很,很快到了别庄门口,楚浔枂看着那扇敞开的大门,从前都是锁着的。 透过大门看着外边,绿树盈盈,这别庄原隐在山林间。 一步又一步的往前走着,很快出了别庄的大门,楚浔枂看着四周,一片翠绿装满了双眸,回头看了眼那锁了她多日的别庄,也不知为何,心中一片舒坦,就如重获自由的鸟儿,剎那间的欢喜冲散了多日难解的思愁。 楚浔枂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对着茗香笑了笑,上了马车。一切准备就绪,估摸百人的侍卫,一前一后的驾马,护着马车前行。 车帘开着,楚浔枂半趴在车窗边,微淡的阳光让这深秋都暖了些。 北云的深秋也是冷的,感受着窗外吹来的秋风,怕楚浔枂冷了,茗香就往火盆中加了两块炭火,又拿着轻薄的绒背给楚浔枂披上。 看着楚浔枂还没有要放下车帘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茗香还是忍不住轻声说着:“秋日风寒,公主要当心身子才是。” 楚浔枂也没应茗香,自顾自的趴在车窗旁,茗香又将刚灌了的汤婆子递到楚浔枂手中,又帮她紧了紧刚披上的绒被,“如今公主的身子可比不得从前,哪经得住这寒风?终究是因着······” 茗香的话戛然而止,不再说下去,可楚浔枂却知道她未说出口的话,终究是因着前些日子落了胎,又不得修养,才亏了身子。 第194页 别提如当年在冰天雪地中饮酒赏梅了,她现在连秋日的寒风都经不起,楚浔枂面色淡淡的,隐在绒被下的手悄悄的伸到肚子上,摸了摸,一片平坦。 只是可惜了那未出世的孩子,还有她的一身功力,都枉费了。 想着想着,楚浔枂觉得有些乏了,也不再硬撑,趴着车窗,闭着眼。 察觉楚浔枂睡着了,茗香再给她盖上一层稍厚的毯子,接着,茗香才坐下来,从包袱中取来一物,那是一块银色的面具,上面无任何一处印纹。 茗香看着手中的面具,眸子暗了暗,昨夜楚浔枂在园中坐着,她怕楚浔枂着了凉就打算回厢房取衣裳,没想才打开厢房的门就见有一黑影飞快掠过去,她慌忙走进去,窗户正开着,梳妆檯上留有一盒子。 看着那普普通通的盒子,茗香心中存疑,赶紧关了窗和门,将盒子打开,却见盒子中有一面具,她将面具拿起,带着淡淡的香草味,下面还有一张写了字的信纸。 茗香看着手中的面具,惊讶不止,快速将那信纸拿起,打开,信纸上不过寥寥几句,“北云有变,速离,以此面具为信物,边界有人候。” 虽然不过是跟着楚浔枂见过国师几面,可茗香还是一眼就能将这面具认出来,而且这面具还带着那香草味,能不识得都难,她竟不知,几年前自称是江湖草莽的先生不仅是北云的王爷,还是东玄的国师,真是好大的本事! 很快,茗香就冷静下来了,就着烛火把信纸燃尽了,再将面具藏了,别庄里可是藏不得这些东西。 只是,茗香却没与楚浔枂说起,一来在别庄中耳目多,不便说这些事;二来,就算他是先生,可如今也不一可信,凡事且等离了北云再说也不迟。 想着,茗香转眼看向楚浔枂,将她手中已经凉了的汤婆子拿下,换了热水,才将汤婆子放入楚浔枂被中,盖好了被子。 做完了这些,茗香才重新将面具放入包袱中,收好,嘆息了一声,这些事情,她家公主可再受不得第二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忙到想辞职···· 连续一个星期加班~周末还加班 工作可真辛苦呢~ 最后~我一定尽快写完的~ 对不起呢~ 比心~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负所嘱 马车行了足足有半月才到北云与东玄的边界,边界依旧是一片丛林,只是地上的草被踩踏得凌乱狼藉,稍低的树枝大多数被折断,或是连着树皮半挂在梢头,或是散落在地,混着暗红色的血渍。 空中还瀰漫着微淡的血腥味,可见当时的战争有多激烈。 透着车窗,楚浔枂看着窗外,想想也觉可笑,按宋君颜所说,不过是区区西夷小国,哪怕北云再不济也不可能与其僵持数月,倒是她越活越回去了,什么话都信了。 原是东玄与西夷联合围剿北云,难怪宋君颜不让她出宸青宫,为了瞒住她倒也煞费苦心。 想着,楚浔枂向丛林深处看去,也不知现在的东玄是何种光景······ 渐渐的已入丛林深处,突然马车勐地往前一倾,楚浔枂赶紧扶住车橼,不过只是一瞬,马车就停下了,茗香赶紧扶着楚浔枂坐下,心中一恼,正欲发作,可还未来得及问,就听到马车外传来琉珠的声音:“浔公主,前方道路为断木所堵,属下已派人去清理。” 楚浔枂也没应,茗香赶紧掀开车帘往前面看了一眼,堵住道路的东西远没有琉珠所说的断木那般简单,那些断木被缰绳捆起,犹如一面木墙,上面黑色与暗红色印渍遍布,肯定是当初交战时士兵所做。 木墙死死地捆在树木之间,将道路横截切断,彻底清去定要耗费不少时间,且这道路又在陡峭处,外边是斜坡,里边算是平坦,却尽是老木,再造路也不易。 茗香又看了眼在清理木墙的众人,问道,“这般清理可是要清到何时才能清完。” “估摸也要两三个时辰。”琉珠说着,又道:“若是浔公主觉得在马车待着烦闷,也可出来转转,透透气。” 听到琉珠的话,茗香回头看了一眼楚浔枂,只见楚浔枂对她摇摇头,会意,看向琉珠应道:“公主再马车中歇着即可。” 说完,茗香放下窗帘,看着楚浔枂那微淡的眼神还有苍白的面色,心中的担忧又加深了,将桌上的汤婆子灌好,放在楚浔枂手中,又紧了紧楚浔枂身上盖着的绒被,轻声道:“这汤药也没落下,总不见效果,定是奔波劳累了。” 说着,茗香又加了一块炭火,又道:“公主可要好好歇一歇,养好了身子才是······” 楚浔枂靠着窗听着茗香唠叨着,也没出言,只是眼中的淡漠散了许多,看着茗香脸上掩不住的关心,楚浔枂只觉心中暖了许多。 前几日,面上不显,可她心中却念着,愁着,没能与宋君颜好好谈一次,她终究不甘心,就如执念那般,郁结于心。 可渐渐的,离东玄越来越近,却是另一番心态,兄长已身死东玄,侄儿又不知所踪,江山被夺,她又如何能顾着个人儿女私情,一昧哀伤忧愁? 何况,冷静了几日,也渐渐想明白了,她不再想着宋君颜为何要陷她于不义了,无论他是有意,还是有苦衷,隐瞒东玄政变,明知她腹中胎儿不保也不去闲王府搭救,污她不守妇道,宣布她身亡,娶了几次要杀了她的李姝婉,收回凤佩,遣她回东玄,这些事皆是他所为。 第195页 无论目的是何,这些事都是宋君颜做的,所带来伤痛也是不可忽视的,其实,她早就明白,哪怕是宋君颜当真见了她,将那些事给她解释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她也无法将那些事当成从未发生过。 心中已生了芥蒂,再多的解释也是无济于事了。只是不同的是,若是宋君颜真有苦衷,她理解,却难真正原谅;若是宋君颜刻意为之,从头到尾都在算计她,那与他之间就不能这么算了,这一切她都要讨回来。 何况,宋君颜不愿见她,将最后的解释机会都放弃了,她心中也该有数了,于她而言这重要至极,于宋君颜又如何呢?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耿耿于怀,郁结于心,哪怕现在还未能放下,时间长了,也是能放下的。 想着,楚浔枂抓紧了手中的汤婆子,暖意从手心扩散,还有关心她的人,她若是不好好的,岂不是枉费了。 楚浔枂看向茗香,眼中染了些暖意,亲昵道:“再念叨念叨可真成了嬷嬷了。” 听出了楚浔枂语气中的打趣意味,茗香一愣,见楚浔枂的唇角微勾,眉眼间的忧愁消散了许多,恢復了几分之前的肆意模样,只觉得眼眶一热,终究还是忍住了,故作自然道:“公主又在打趣奴婢了。” 楚浔枂挑挑眉,笑笑,也没说话。 直至夕阳西下,拦截在路上的木墙不过清了一半,马车中烧着炉火虽暖和,待久了却觉得有些闷,平日要赶路倒也无奈,如今停下了,茗香就思量着让楚浔枂下车走走,透透气。 “公主,估摸等到夜间才能将这木墙清完,可要下车走走,也好解解乏。”茗香掀开车帘,又转头对着楚浔枂道。 楚浔枂本想拒了,可看到茗香眼中难掩的期待和担忧,就点了点头,“好,那就下去走走。” 两人下了马车,风吹来,有些冷,空气却清新许多,楚浔枂环顾四周一眼,几乎全部的侍卫都在清理木墙,只有不到十个侍卫在四周守候,看来到晚上这木墙都不一定能清完了。 见楚浔枂和茗香下了马车,琉珠迎了上来,拱手道:“公主,因着前几日下了雨,此处皆是淤泥,踩在淤泥中恐怕脏了鞋袜,不如公主到边上的石块处可好?” 语罢,琉珠指着身旁不远处,楚浔枂望过去,有一条小小的石路通往那大石块处,大石块靠近斜坡,隐藏在地底,与地面同宽,上面光洁,无任何污渍。 茗香看了眼那干净光洁的石块,又看了眼脚下,确实积了些淤泥,如果踩上去鞋子和裙底必定会脏了,在马车中也不方便处理脏的衣裳,而且淤泥中的水渗入了鞋子湿了脚,着了凉可不好。 想了想,茗香小声道:“公主,这里淤泥过多,不如沿着小石路走到石块处可好?” “嗯。”楚浔枂点点头,其实她并非一定要散步,回到马车上也好,只是她不想就此拂了茗香的好意。 楚浔枂在前,茗香在后头跟着,不过走了几步就到石块处,下方是斜坡,淤泥顺着昨夜的积水流下,将小草的绿意都覆盖了,留下泛黄的土色。 空中水汽重,风吹来,不及寒风凛冽,却似冰冷入骨,茗香紧了紧衣服,看着楚浔枂那单薄消瘦的身子,轻声道:“起风了,公主先在此等候,奴婢回车中寻件披风来。” “嗯。”楚浔枂应了一声,点点头。 楚浔枂就站在石块,眺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连绵不断的山,或是翠绿或是墨青,那是东玄。 可能真是近乡情怯,早前就知此番回东玄必定会困难重重,她也没怯过,就想早些回东玄找到小圆儿,如今穿过这片树林就到东玄了,她却有些忐忑不安。 终究是怕家国已成故国了。 正惆怅着,听到身后传来略轻的脚步声,楚浔枂也没在意,想着是茗香来了,就开口,“可是寻来了披风?” 脚步声勐地一顿,可是却没有回话,楚浔枂心中疑惑着,正想回头,突然身后快速有人推了她一下,楚浔枂猝不及防的往前倾,好在她没有站得太靠近外边,生生顿住,才没滑下去。 没有任何犹豫,楚浔枂勐地回头,就见琉珠站在她身后,面色狰狞,其他的侍卫们都在清理木墙,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而茗香也不知所踪。 收回视线,楚浔枂无法,现在她正靠着斜坡站着,根本就不能往回走,就故作淡定的看着琉珠,想先稳住他。 没想琉珠却没犹豫,拔刀指向楚浔枂,楚浔枂慌忙侧身躲过利剑,狠狠看向琉珠,厉声道:“再不济,我也是东玄公主,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 “呵,公主?”琉珠却是笑了,脸上尽是讽刺之意,“出发前,皇上曾交待臣,前太子妃已死,东玄再无洵公主。” 语罢,没有给楚浔枂反应的时候,运功推掌,勐地将推着楚浔枂,楚浔枂之前都没站定,如今哪还躲得过,毫无抵抗的往后一倒,滚下了斜坡。 倒下去的时候,楚浔枂仿佛耳边尽是方才琉珠说的话,宋君颜说东玄再无洵公主······ 所以,送她回东玄不过是个由头,真正的目的是除了她,他想要她死! 顺着滑坡滚下去,利石割破了她的衣裳,满身的刺痛,可楚浔枂却觉得不如心中绞痛的十分之一。 第196页 她总是该彻底死心了的。 直到看不到楚浔枂,琉珠才收回了刀,身后有一侍卫过来,问着:“大人,可将事情解决妥当?” “嗯。”琉珠淡声应着,又道:“去告诉他们,木墙留着,已不负皇上所嘱将东玄洵公主诛杀,可回了。” “是。” 琉珠与那侍卫一同往回走着,谁也没注意到在树林中,茗香正死死的捂住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眼中愤怒交加。 她的胸口已经被鲜血染红,身旁还有一把染满血的剑。 作者有话要说: 嗯~~每天加班到11点~周末也加~ 我已经很努力了emmmmmm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命定之人 没有武功,使不上力,楚浔枂根本就无法站立,斜坡上尽是淤泥,没有东西可抓,无法停下,而且楚浔枂不知斜坡下方是什么,只是既然琉珠没有再追杀她,那肯定是料到她必死无疑了,那斜坡下定是兇险至极。 楚浔枂心中不甘,还有许多的事都没做,难道她当真要亡于此? 渐渐往下,楚浔枂衣裳上沾满了淤泥,脸上头髮上都是,可她已经顾不得了,就连意识都开始模煳,仿佛这次真的要死在这了。 就在楚浔枂意识快彻底迷失之际,忽然觉腰间一紧,她下意识的低头一看,腰上竟被一根绳子缠绕上了,随着她往下滚动,绳子缠绕得更紧了,随着绳子的收紧,她下滑的速度逐渐变慢。 待她快要停止下滑之时,腰间的绳子勐地收力,生生将她拽了起来,正是淤泥减少之处,楚浔枂抚着身边唯一的一颗树撑着身子坐在地上,疑惑的看向腰间绳子的延伸处。 只见从淤泥旁的树林中出来一人,那人一袭白衣,面容清隽,运着功快速奔来,走到她身边,低下身,将系在她腰间的绳子解了,温着声,“在边界等候许久不见你,就知你出事了。” 楚浔枂听着这故作淡然却掩不住担忧的声音,愣愣的看着闲王。 “可是摔疼了?”闲王从衣间取出一块素净的帕子,轻轻地擦这份楚浔枂脸上的淤泥。 也不知道怎么了,楚浔枂感受着脸上柔和的触感,看着闲王嘴角带着的安慰的笑,只觉鼻尖一酸。 “当初就该直接带你离了北云,如此你也不会挨这一遭。”说着,也不待楚浔枂回应,闲王就沾满了淤泥的帕子扔下,伸手将楚浔枂抱起。 “先生!”楚浔枂一惊,却看到了她身上的淤泥污了闲王干净的衣裳,又愣愣的把手放下,小声的说着:“污了先生的衣裳······” 闲王低头对着楚浔枂安抚的笑笑,温声说着:“无碍,总是要洗的。” 楚浔枂撞上闲王那双温和的眸子,垂下头,眼眶渐红了,“先生怎离得了北云?” “自是有法子。”闲王加快了脚步,“若是不来,浔儿岂不是要命丧于此?” 楚浔枂也没应,眼中的温热流出,只听到闲王说着,“你那婢女已被救下,勿忧,至于东玄之事先养个几日再做打算也不迟。” 过了近一个时辰,闲王才带着楚浔枂穿过树林 ,来到一个小村庄中,村中房屋俨然,平坦的泥路上行走着不少布衣,他们虽衣着朴素,可却安然,怡然自得。 而且,楚浔枂看着这熟悉的打扮,正是东玄人士,她终于回到了东玄。 “空无师傅回了。”村民和闲王打着招唿。 “回了。”闲王温和的笑笑,也不再多说,就抱住楚浔枂往前走去。 那村民也不再多说话,就和同伴走了。倒是楚浔枂在思索着,方才那村民称唿闲王为空无师傅,空无,空无,在东玄能被称为空无的,除了那人还有谁? “国师。”楚浔枂抬头定定的看着闲王。 “贫僧不过安淮寺一普通僧人罢了。”闲王笑笑,算是承认了他的身份。 楚浔枂紧拽着闲王的衣裳,没有说话,自她眼疾好了之后,她派人去寻先生,无论怎样的寻不到,本以为先生归隐山林了,没想他却一直都在,只是不愿认她······ 难怪国师一直都戴着面具,难怪她被困皇家宗庙之时国师引她找到了密道,原来他就是先生,明明在暗中助她,却不愿认她。 想着,楚浔枂低声问着,“既然一直没走,可先生为何不愿认我,我可不信先生不知我一直在寻你。” 闲王嘆息一声,也没回答,只是对着楚浔枂安抚的笑笑。 久久没有得到闲王的回应,楚浔枂垂下头,低声说着:“也是,如我一般的人,张扬跋扈,先生又岂会想认?” “不过认不得罢了。”闲王将楚浔枂放下,推开了那竹门,露出了门内的小院,拉着楚浔枂往里边走着,“也算是我思虑不周。” 楚浔枂跟在闲王身后,也没出声,眸子转了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快,就见有两名侍女迎了出来,恭敬的问候,“先生。” “带洵公主下去梳洗更衣。”闲王淡声吩咐着,随即转向楚浔枂,温声说着,“你那婢女受了伤,现正在阁间,待你梳洗完,我为你探了伤,再去看她也不迟。” 第197页 “嗯。”楚浔枂淡淡应了一声,就跟着那些侍女走了。 沐浴完毕,才擦干了身,一侍女就拿着手中的膏药给她涂着,膏药涂在伤口上倒不疼,只是清清凉凉的。 “公子吩咐过,这膏药要每日涂抹两次,不过半月公主身上的伤口就会癒合如初。”侍女解释着。 “有劳了。”楚浔枂任由着侍女帮她涂抹膏药,也没多问。 涂了药,穿了衣,侍女就领着楚浔枂往一阁间走去,推开门,就见闲王坐在竹椅上。 “先生。”楚浔枂唤了闲王一声,就坐在了对面的竹椅上。 闲王看了眼桌上的软垫,示意楚浔枂将手腕放上去,“探探可伤到别处了。” 为楚浔枂把了脉,闲王就让婢女领着楚浔枂去探茗香了,就在楚浔枂将踏出阁间之门时,却听闲王道:“探完了就回来,我有话要道与你。” “好。”楚浔枂点点头。 侍女带着楚浔枂来到阁间,茗香正躺在床上,昏迷着,楚浔枂正担心着茗香有事,就听到侍女道:“茗香姑娘此前胸口中了剑,救回时已昏迷,公子为她开了药,估摸再休养两日也能醒了,公主勿忧。” 楚浔枂点点头,看着茗香那苍白的脸,心中却自责着,终究是她这个当主子的不好,连累了她,没有许她个好前程。 给茗香紧了紧盖在她身上的被子,也不再多留,楚浔枂起身,往门外走去。 走到了闲王所在阁中,楚浔枂抬步进去,侍女离开了,留下闲王和楚浔枂两人,楚浔枂不过才坐下,就听到闲王问着,“可愿听我将姑苏之事道与你?” “先生说就是。”楚浔枂淡声应着,可心中却紧张着,那姑苏之事她纠结多年,终究是要个答案的。 “在你患眼疾时,我曾给你算过一卦,眼疾与你并非全是坏事,也有机缘在,因着眼疾你可与你命定之人相遇,能伴你过一生的人。 故在治好了你的眼疾后,我便离去了,就待你那命定之人寻来。” “命定之人?可是宋君颜?”楚浔枂却笑了,“先生明知我寻了你多年,却迟迟不出现,而宋君颜也不过是在两年后才出现的,又岂是那次治眼疾时出现的?” “非也,当年在姑苏时,我不过才离去一日,宋君颜就寻去了别庄,他早见过你了。”顿了顿,闲王又道:“宋君颜与我乃师出同门,不过我寄养于安淮寺,而师兄寄养于别庄,当日师兄就是因师父所託去姑苏寻我,回到安淮寺我才知,师父派师兄寻我只是个由头,师父不过是想师兄与你见面,他是你命定之人。” “呵呵,竟因个命定之人让先生生生躲了我数年,以致于成了万人之上的国师时还要以面具掩面。”楚浔枂面色微微泛冷,“不过是个莫须有的卦,如今先生看,宋君颜岂是我良人,他想杀了我啊。” 闲王看着楚浔枂那愤怒中带悲的脸色,心中有愧,放缓了语气,“倒是贫僧笃定了,漏算了那变故。” 楚浔枂也没应,只是别开眼,不再看闲王,只觉心中涩然,原本以为宋君颜就是先生了,没想先生另有其人,还是一个一直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可是她就是寻不到。 回想方才闲王所说,原来当年宋君颜去过姑苏,和闲王是师兄弟,他定是看到了当时先生为她画的画,莫不然他也不可能仿得出,还假冒先生。 他们都清楚,只有她一人被瞒在鼓里。 至于闲王所说的命定之人,呵,她倒觉得宋君颜就是她命中的一劫,让她三番两次就送了命的大劫,不说相伴一生,她现在连见他一面都不想,爱之深恨之切,每每想到宋君颜,她就会想到她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愚蠢又可悲。 现在,北云与西夷联合攻打东玄,东玄也不是她的后盾了,她不能拿宋君颜怎样,可终有一日这东玄的皇位她要夺回来的。 到时,她一定要率千军万马踏平北云,取了宋君颜的性命,唯有此,她才能忘却被人玩弄于鼓掌间的屈辱。 宋君颜既想取了她的性命,那她取了他的性命岂不是理所当然? 她楚浔枂从不是软弱之人,对自己都狠得了,何况对旁人? 想着,楚浔枂只觉心火肆虐,戾气源源不断的往外发散着,就在暴虐之时,却觉手背上传来温热,抬眼正见闲王那双微淡的眸子。 手上的温热消失了,只听闲王道:“浔儿,不得想了,当心气急攻心。” 心中的怒火渐渐散了,楚浔枂也没应,不过是淡淡的瞥了眼闲王,就起身离去了,她想一个人静静。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名正言顺 第三日茗香终于醒了,楚浔枂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只是很快才放松一些的心情又沉重了,这意味着她要出发了。 这三日,先生将东玄的事道与她,原本她心中还存着侥倖,可现在却不得不面对了,她三哥是真的离世了。 想着,楚浔枂摸着之前先生给她的瓷坛,罈子中装有骨灰,是楚辰玦的。 “此事本就不怪你,勿忧了。”先生走进来,将一块月白披风就着楚浔枂的肩膀放下,温声说着。 “我知道。”楚浔枂转过身,看着先生,“只是,三哥好歹也是东玄之军,又有数十万军权,岂是区区一个被父皇赶往北疆的临北王胁迫得了的?” 第198页 听到楚浔枂的话,没有任何迟疑,先生自然的接过话,“当时我身在北云,东玄耳目有限,临北王限制安淮寺僧人进出,于此事我也不清。” 楚浔枂定定的看着先生,没有在他脸上看出任何一点破绽,良久才说着,“算了,此事日后我自会查清。” “嗯,勿忧。”顿了顿,先生又道,“方才师弟才传信来,小太子一切安好。” “嗯,有劳安淮寺的大师了。”想着,楚浔枂伸出手指轻轻的敲了几下桌子,“劳烦先生帮我留意裴家军与皇宫的动静,我去看看茗香。” 说着,楚浔枂就转过身,出发前有些事还是要交待茗香的。 现在临北王虽已掌控朝政,却不敢对着明着对裴家军等一干拥护楚辰玦的军队下手,就连“小太子”都尚在宫中。 临北王挟持楚辰玦后就迅速派人除去小圆儿,好在有如今东玄的国师相助,将小圆儿送入安淮寺,不然小圆儿也将身死。 只是,楚浔枂一直想不明白,虽说皇家组训有言,对国师务必敬重,且皇家人不得国师允许则不得入安淮寺,但这也不过是组训罢了,又没明言当真闯入了安淮寺有何惩处之法,照理说临北王该闯入安淮寺才对,怎会留小圆儿安好待在安淮寺? 安淮寺虽是歷代国师的修行之地,终究也只是一个寺庙罢了,临北王手握十万北疆大军,又怎会不敢对区区寺庙下手? 想到这,楚浔枂回头,看了眼先生,只见他正目光温和的注视着她,嘴角带着笑,楚浔枂快速回了头,仿佛身后的目光一直未收回,直至她进了迴廊,才消失。 直到见不到楚浔枂的背影,先生才收回目光,他垂眼看着那瓷坛,眸色渐淡,楚辰玦已死,这是他的命,若是没有楚浔枂,他早该死了的。 只是,楚辰玦的死因,他是无论如何不能让楚浔枂知道的。 想着,先生起身,抱起瓷坛向长廊走去,至尽头,打开一厢房的门,将瓷坛放在桌上,打开桌上的木盒,将其中卷好的画拿出。 也没看,先生就抱着那一堆画走到后院,点了火,将一卷卷画扔入火中,渐渐地,火灭了,留下了一堆灰渍,要了楚辰玦命的东西没了。 当初,楚辰玦知晓宋清漪勾结李姝婉之事,却因着宋清漪是小圆儿母亲,留了宋清漪一命,将她囚于姑苏别庄。 接着,楚辰玦就将楚宸灏一干人处死了,本以为就此无事了,没想宋清漪竟趁了除夕之时侍卫醉酒的空隙,从别庄出逃。 一直对皇位虎视眈眈的临北王得了消息就悄悄派人接走宋清漪。 姑苏别庄的侍卫发现宋清漪逃走后,怕上报被罚,就瞒着上级,想暗中找到宋清漪,而楚辰玦忙于整顿朝纲,也没留意姑苏之事。 如此,才酿成了大祸。 有了宋清漪的指引,临北王的手下顺利潜入大焉,还悄悄从已无人居住的瑾王府中盗出楚辰玦的画,接着临北王就用那些画要挟楚辰玦。 再细的缘由先生也不得而知,不过也无碍,反正这种事也不会让她知道,她知道的只是那个护着她的三哥而已。 先生接过身侧侍女递过来的一杯酒,将酒尽数倒在灰渍上,面色微淡,想来如此楚辰玦也能安心的去了。 只是,想到宋清漪和李姝婉,先生面色又淡了几分,原先迟迟不对她们出手,想的是他不可干预过多,如今已干预了,倒不如来个彻底,死法也是分很多种的。 厢房中,茗香半坐着在床上看着正给她端药的楚浔枂,心中难掩愧疚,待楚浔枂走近,茗香作势要起,楚浔枂连忙按住她,“你身上有伤,坐着。” 茗香坐着,看着面色温和的楚浔枂,心中愧疚更深了。 “趁着热,先将药喝了。”说着,楚浔枂就要将药递给茗香。 茗香紧了紧手中抓住的被子,接着伸手接过楚浔枂递过来的药,然后将药放在桌上,开口,“公主,有一事奴婢未及时告知你。” 楚浔枂看着脸上难掩忐忑的茗香,目光转了转,随即温声道:“无碍,平安就好,有何事说就是了。” “公主?”茗香抬眼看着楚浔枂,顿了顿,才开口:“还在京都别庄时,先生曾暗中命人传来信,说在东玄边界接应公主,可奴婢却没将此事告知公主······” 说着,茗香的语气变得更加愧疚自责了,“若是奴婢早将此事告知公主,兴许就能提早下马车,公主也不会挨此一遭。” “无碍,现在不也平安无事?”楚浔枂笑笑,宽慰着茗香,“你养好伤才是。” “劳公主费心了,奴婢会注意的。”茗香点点头,微微笑着。 又和茗香说了几句话,楚浔枂就离开了,最后还是没将接下来要做的事告知茗香,毕竟她也不敢肯定她这一去还返得了。 现原裴家军与效忠楚辰玦的军队都是由楚辰玦的心腹兵马大将军周蕖率领,大部分士兵在西夷边境同西夷北云联军作战,得到皇上病逝的消息,周蕖才率领不过万余人从边境赶到大焉。 因着对楚辰玦的死因存疑,周蕖就命士兵驻扎在大焉外围,暗中查找小太子的下落,为了不坐实篡位的罪名,临北王也明着面除去周蕖。 第199页 想起两年前见过的周蕖,楚浔枂目光转了转,周蕖手中有可号召十万大军的虎符,若是联繫上他,必要时也可号召大军打入大焉。 按照今日风声可见,无论是朝臣和百姓都不知先皇的死因,哪怕如周蕖这样的心中存疑的臣子,也不敢肯定楚辰玦就是被谋害了,而且临北王如今不过是摄政王,宫中还有一位“小太子”,而小圆儿却在安淮寺中,那“小太子”定是寻了人假扮的。 朝臣存疑,却因着东玄的战事不敢发作,只能拥护临北王,可若是一旦这阴谋被揭开,朝臣和百姓发现一切都是临北王的骗局,这临北王的摄政之名定会被夺去。 加之有周蕖手中的军权相助,哪怕临北王想用武力将他们联合绞杀,也是无可奈何了。 想到这,楚浔枂却笑了,没想宋君颜一个“太子妃已殁”的由头却用到了正处,现东玄人人都信洵公主已死,就连临北王都信了,也正是如此临北王才放松了警惕,想着哪怕周蕖当真查清了楚辰玦的死因也无可奈何,毕竟临北王不可能让小圆儿活着离开安淮寺,到时皇室已无人,周蕖又将扶植何人继位,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只是,临北王无论如何都不知,本该死了的她却活着,哪怕她三哥死了,甚至小圆儿不在了,这个皇位也是她的,而不是她父皇手下败将的,临北王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被贬去北疆之人。 想着,楚浔枂面色愈加的冷了,快步走到园中,拔剑,远功,挥着剑,映着月光,剑影交错,白衣飘诀,一阵风袭来,三千髮丝随风消散,四周静寂,只有剑声响动。 许久,楚浔枂停了剑,落地,随风,忽的落了一地的红梅,伴着雪,染了青丝,回头只见先生正立在梅林间,眸色微淡。 “浔儿,你不能运武的。”先生缓缓走来,定定的看着楚浔枂。 “先生可是忘了,在姑苏时也曾教我些医术。”楚浔枂狠狠将剑掷向前方,剑插·入雪中,直直立着,“我的身子,我岂能不知道?” 说着,楚浔枂向先生走近,“我的身子岂又是能轻易的落了胎,不过是被下了药罢了,也是可笑,戴了快三年的香囊,早就伤透了身,我却一直不知,知道时已晚。” 先生看着面色带着嘲讽的楚浔枂,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只是静静的向楚浔枂走来,手中拿着一件绒披风。 “不过是强行用武,致使血气流通各处,也加快了那毒的蔓延,就此不得有孕罢了。”楚浔枂微微勾着唇角,定定看着先生,“如今于我楚浔枂而言,唯有东玄,那些儿女情长之事终究不适于我。” “也罢······”先生微微嘆息一声,走近将披风盖在楚浔枂肩上,温声说着,“浔儿按心中所想去做就好。” “嗯。”楚浔枂点点头,又问:“先生可要助我?” “助你,助你率千军万马,助你君临天下。”先生轻声应着,目光注视着楚浔枂。 “好。”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周蕖到来 有了先生的安排,很快,在半月后,夜半,一身便衣打扮的周蕖率两人进入村庄中,入了小院。 周蕖看着这毫不起眼的茅草房,伸出手,又有些犹豫,迟疑间,简陋的木门已从里面打开,见一面容清秀的侍女正对着他们行礼,“周将军与各位大人远行辛苦了,奴婢乃安淮寺空无大师的婢女,空无大师与洵公主已在阁间等候,各位请随奴婢来。” 闻言,跟在周蕖身后的两人有些犹豫的看着周蕖,周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四周一眼,随后对着笑笑,“好,有劳了。” 说着,周蕖三人就跟着侍女进去了。 其实,收到安淮寺那边送来的书信,于洵公主还在世一事,他是心中存疑的,可信中还提及楚辰玦的死因还有小圆儿的下落,哪怕是个圈套,他都要硬着头皮闯。 侍女带着周蕖穿过长廊,周蕖看着这一园的红梅又警惕了几分,在外边看,以为不过是简陋的茅草屋,不过入了其间才发现园中布局雅致,这需耗费多少财力,着实不简单。 很快,到了一小阁外,阁间的门是关着的,里面亮着灯,有两人的身影映在窗上,那两人正坐着。 侍女上前,敲了敲门,轻声说着:“公子,奴婢已将周将军带到。” “带他们进来。” 温和的男声传来,周蕖打起了十二分警惕,剎那间阁间的门被推开,见正有两个着月白衣的人对坐,看着门外。 “洵公主?国师?”周蕖睁大了眼,语气中的惊讶难掩。 “许久不见。”楚浔枂淡声开口。 听到楚浔枂的话,周蕖才回了身,赶紧行了礼,“属下参见洵公主,参见空无大师。” 见状,周蕖身后的两人也跟着行礼。 “进来。”楚浔枂又转过了头。 “属下这就进来。”周蕖将下属留在外边,快步进了阁间,关了门。 坐下后,接过先生递来的茶,周蕖有些紧张的握着茶杯,语气中掩不住的惊讶,“当日北云使臣来东玄报洵公主的消息,属下还以为洵公主当真······好在洵公主如今安好。” 第200页 “嗯,本公主一切安好。”楚浔枂应着,将茶杯放在桌上,又道,“相必你也知召你前来所为何事,也不耽搁了,就让空无大师道与你。” 语罢,楚浔枂看向先生,先生点点头,缓缓开口,“洵公主召周将军前来为的就是先皇一事,当日先皇······” 先生将楚辰玦为临北王所害之事告知周蕖,听罢,周蕖狠狠将杯放在桌上,面上愤怒交加,“属下本就疑先皇死因,没想竟是为临北王谋害,实在该诛!” 说着,临北王看向楚浔枂,“如今,朝政为临北王掌控,洵公主可有对策?” “临北王以摄政王身份执政,为的就是名正言顺,只要揭穿了他谋朝夺位一事,那他还有政可执?况且,如今太子在安淮寺中,宫中那个不过是傀儡,又不用恐他挟天子令诸侯。”楚浔枂应着,声音发冷。 “可现在夺位,朝纲不稳,加之正逢西夷、北云来犯之时,会不会不妥?”周蕖有些犹豫。 “周将军无须顾虑,西夷与北云已无力来犯。”先生淡声说着。 听到此,楚浔枂也忍不住侧目,她可从未听先生说过。 “西夷正歷经夺位执政,自从西夷前朝余孽夺位后,西夷皇位便由现北云皇后掌控,可半月前,仗着北云皇后不在西夷,被夺位的西夷君主暗中发动宫变,欲復位,北云皇后便命北云军队潜入西夷,剿灭拥护原西夷君主的士兵。 先西夷已乱臣一锅粥,西夷与北云的同盟已解,又如何有精力对抗东玄?”顿了顿,先生又道:“不若周将军等候个三五日,定有西夷与北云联军撤退的消息传来,只是到时得知消息的可不止周将军。” 周蕖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先生,他知道他的意思,西夷与北云联军撤退的消息一旦传来,临北王也会得到此消息,定会防范他手中的十万大军,到时真要行动却不便了,倒不如趁临北王没有消息之际,杀他个措手不及。 只是,周蕖看着先生,加重了语气,问道:“空无大师又是如何肯定西夷与北云联军已退,还有西夷皇室之事,就连临北王都不知?” 先生听出了周蕖的质疑之意,却也不在意,淡声回着:“贫僧既能将小太子安好护在安淮寺,又能在临北王谋朝之事安然处之,自是有本事得知西夷皇室之事,信不信就由周将军定夺。” 语罢,先生执起茶杯饮着茶,也不再说话。 周蕖犹豫着,遂看向楚浔枂,只见楚浔枂点头,“就按先生所言,遂命人往边境传信,调五万大军回大焉。” “洵公主······”周蕖欲言又止,有阻挠之意。 楚浔枂又何尝听不出,却道:“前些日子,本公主从北云入东玄时,可未见边境有北云大军,正如先生所说,北云与西夷的联军已退,就要趁此机会一举攻入大焉。” “若一切如空无大师所说,可军中除却裴家军与效忠先生的士兵,还有未除去的邓家军,还安插了些临北王的人,恐他们通风报信。”周蕖看向楚浔枂,有请示之意。 “拿着朝廷的俸禄,却有二心,这龌龊小人又如何留得,杀了就是。”楚浔枂的语气轻飘飘的,“既然怕他们通风报信,不如早些下手,死人可是说不得话的。” “属下知晓了。”周蕖应着,听出了楚浔枂话中的不容置喙之意,就知道她已做了决定,“这就命人去边境传信。” “去吧。” “是。”周蕖抱拳,起身,离去。 就在踏出门之时,就听到阁间的楚浔枂道:“此事兇相,机会不易,本公主自知成败就在此一举,自是不会儿戏。” “臣领命。”周蕖停下,应着,又踏步向前。 楚浔枂看着离去的周蕖,面色微淡,原先她不知西夷与北云联军已退,想的也是这计划,毕竟在前线顶着的不止周蕖手下的兵,哪怕退了五万,还有十五万,何况西夷与北云才经歷了皇位争夺,正式稳定朝纲之际,她可不以为会有太多的精力来攻打东玄。 至于宋君颜登上北云皇位后就与西夷结盟进攻东玄,此事她本就意外,就算要打,北云可受得住? 从北云归来时,经过边境,她就肯定了心中的猜想,北云大军确实退了一部分,如此从边境调取军队回大焉就成为了可能。 何况,哪怕她不清楚先生的势力,她也知道先生是个厉害人,他说过要助她,就不会将西夷与北云联军撤退之事当成儿戏说。 只是,楚浔枂想起方才先生所说的话,西夷皇位由北云皇后掌控,北云皇后? “北云皇后指的是李姝婉?”楚浔枂看向先生。 “正是,夺了西夷皇位后,李铭太就死了,这皇位的掌控权自是落到了李姝婉手中,毕竟她身上可有西夷皇室血脉。”先生说着,见楚浔枂眼中的疑惑更甚,又道:“李铭太本就是西夷前朝太子,败于皇位之争,后受其兄追杀,逃入西夷与北云边界,没想为父皇所救······” 徽宗将李铭太救下,看中了李铭太的才能,重用他,渐渐地李铭太成为了徽宗的心腹,成了北云人,而西夷的君主以为李铭太已死,就不再追杀,没想李铭太却在北云取了妻,安稳的活着。 第201页 随后,因着找寻玉贵妃,徽宗派李铭太潜入东玄,李铭太也是个有本事的人,竟成了朝中重臣。 楚浔枂听着,饶是再不喜李铭太,也不得不嘆此人厉害至极,既能身居高位,又能隐瞒身份,当真厉害。 这样一个厉害的人,又是能如此轻易杀死的,想了想,楚浔枂又问,“李铭太之死,可是与李姝婉有关?” “正是,浔儿应当知道,李铭太还有一外室女,听闻李铭太有意在回西夷登位后接回那外室女,传位于她,也不知李姝婉如何得了风声。” 先生没有将话说完,楚浔枂已会意,李姝婉在李铭太身边,为他经营数年,又是如何甘心将心血拱手让人,何况还是一个外室女,所以得了风声,为了保住自己的心血,李姝婉才对李铭太下手。 只是,楚浔枂想不通的是,媛兮曾和她说过,李铭太派人除去她们母女,如此,李铭太又怎会有意将皇位传给媛兮? “这些事与你也无关,切莫多想。” 先生的话从耳边传来,楚浔枂看着先生,点了点头,“也是。” 慢慢垂下眼,面色沉了,她可不管李姝婉是何身份,西夷君主也好,北云皇后也好,总的她都要杀了她。 只怪她从前太过心慈手软,李姝婉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杀了她,她却容着,才留下了祸患,待她夺得东玄皇位,整顿朝纲,再休养个三五年,至东玄国力昌盛之时,她就率兵攻打北云,除了那对狗男女。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沉迷美色 第三日,果然从边境传来了些风声,楚浔枂命周蕖将西夷与北云联军撤退的消息给封锁住,从边境来的人,无论是布衣百姓还是富商豪绅都被安排在了离边境最近的小镇上。 被困在小镇上的人虽有怨,可却因惧怕官家,不敢言。 第五日,从边境调来的五万军队已陆陆续续赶到小村庄中,另一面楚浔枂一直注意着宫中的动静,虽然她有把握凭五万兵力与安淮寺里应外合将皇宫包围,但为保事成还是要仔细些。 就在楚浔枂踌躇之际,已经回到了大焉的周蕖命人传来了消息,临北王新纳了一个姬妾,有沉鱼落雁之姿,迷得临北王连朝政都不顾了,日夜陪伴那姬妾。 楚浔枂将信纸折好放入信封中,看了眼送信的小兵,不经意的道:“可知那姬妾的身份?” 毕竟临北王也是个王爷,什么美人没见过,再好看的人也难得比过宫中府中夫人,楚浔枂倒想知道究竟是要何等貌美的人,才能迷倒她那冷血无情的六叔。 听到楚浔枂的话,这小兵却面色微变,暗暗打量着楚浔枂,带着三分犹豫道:“回洵公主,那姬妾也是洵公主识得的······” “噢?”楚浔枂来了兴致,“你且说说。” 小兵慢慢抬头看了眼楚浔枂,见楚浔枂面色如常,才敢开口,“先皇登位前,曾废了一妃,将那妃子贬至姑苏别庄,后那妃子逃出别庄,遇临北王,据他人临北王对那妃子思慕已久,直至半月前那妃子才松口,嫁与临北王······” 听到这小兵提到姑苏别庄楚浔枂就隐隐不安,果然就听到这小兵接来下的话,“那姬妾不是旁人,正是曾经对的瑾王妃。” 语罢,小兵就迅速低下头,也不敢看楚浔枂一眼。 小兵的语气中带着三分惶恐七分愤怒,楚浔枂目光转了转,面色渐冷,她知晓宋清漪与临北王勾结陷害楚辰玦的事,虽不清楚宋清漪非的将楚辰玦迫害致死的缘由,却也不觉奇怪,毕竟宋清漪也曾想要了她的性命。 她没想到的是,她三哥都死了,这宋清漪竟能安然嫁给临北王,嫁给一个年岁大得能当她父亲的人,而且就连区区一个小兵都知宋清漪的身份,更别提那些大焉的官家夫人和小姐了,这宋清漪竟真能如此不顾人言。 何况,临北王发动宫变后,她三哥身死,临北王就立马率人追杀小圆儿,好在有安淮寺的相助,莫不然还不待御林军将小圆儿送出大焉,小圆儿就要死在临北王手中了。 虎毒尚不食子,这宋清漪又如何能嫁给一个欲要了她孩子姓名的人? 在楚浔枂沉思间,这小兵也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过了许久才听到楚浔枂的声音,“罢了,你先回大焉,告诉你家将军,明日本公主会悄悄前往大焉。” “是。”小兵应着,匆匆退下了。 楚浔枂看了眼手中的书信,也不再说话,就着燃着的烛火,将书信烧为灰渍。 虽说有了攻打大焉的时机,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先去大焉探探情况,待她在大焉部署好了一切,再稍信来边境,让士兵赶往大焉支援也不算迟。 若是现在就茫然率五万大军赶往大焉,打草惊蛇了可不好,有了主意,楚浔枂不再纠结,就打算回去了。 正要转身,楚浔枂却见有两个孩童往长廊边走来,大的男童估摸六七岁,小的女童不过才三四岁,楚浔枂耐着性子看着,见他们还没走两步,那女童就停下赖着不走了,男童就蹲下身,背着女童往长廊的另一头走了。 这两个小孩楚浔枂见过几次,府中嬷嬷的孩子,平日里见着也不觉稀奇,只是此情此景,楚浔枂倒是心中感慨,她可记得幼时她三哥也是这般背着她。 第202页 恍惚间,寒风袭来,楚浔枂看着屋檐下那摇晃的灯笼,或明或暗,四处寂静,心中顿生悲凉,若是她当日不去北云,她三哥如今是不是还安好如初? 楚浔枂重重嘆息一声,盼着盼着终于回了乡,乡音犹在,可家人却没了。 她不过才离了东玄两年,却仿佛离了数十年,再回时已物是人非。此前的十六年,她也活得不易,除了幼时不懂事外,几乎每日活在勾心斗角中,虽是累,楚浔枂却觉远不及她在北云的这两年。 为人妻,将为人母,经歷了一个寻常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阶段,也曾放弃那九五之尊之位,只愿与她所爱之人平淡一生,只是后来,梦碎了,她醒了。 儿女情长比不过家国大义,那与所爱之人白头偕老的生活终究不属于她,无论她是不是被负了,如今她也不想回到屈人之下的日子。 想着,楚浔枂却笑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若能早些看透,也不至于黯然伤神许久,从衣间取下周蕖留给她的虎符,楚浔枂紧紧将虎符拽在手中,目光坚定的朝着大焉的方向望去。 “听下人言浔儿准备明日前往大焉?” 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浔枂回头,见缓缓走来的先生,就转了身,对着先生笑笑,“嗯,明早就出发。” “行礼可备齐了?”先生在楚浔枂面前停下,自然的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楚浔枂,又道,“虽说临北王现在不理朝政,可也不能大意了。” “嗯。”楚浔枂接过汤婆子,点头,想了想,又问:“先生是留在这,还是与我一同前往大焉?” “那五万大军由周蕖手下率领,也信得过,倒是不知安淮寺如今是何光景,虽有师弟传信,还是要亲眼所见才能安心。”先生缓缓说着,“还是与浔儿一同前往大焉吧。” “好。”楚浔枂点点头,不再出言。 “夜深了,浔儿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先生温声说着。 “嗯。”楚浔枂应了一声,想了想,看了眼面色微微发白的先生,还是问道:“先生不回么?” “还有要事。”先生摇头,“浔儿先回吧。” 见先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楚浔枂也没在意,只是应了一声就转头回去了,临走前她还要去茗香那一趟,不然她一声不吭的走了,茗香又该担心了。 直至楚浔枂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先生才回头看了眼那漆黑的角落,说着:“出来。” 接着,只见一道黑影从角落蹿出,是一个一身黑衣男子,他面色苍白,眼睛细长,半跪在地,恭敬的说着:“公子,北云消息传来,北云新皇已废后。” “倒也不耽搁。”先生轻声念着,又问:“那西夷皇位落入谁手?” “五日前西夷女帝已登基,为李铭太的外室女,在东玄边境的西夷与北云联军已全部撤离,再无进犯之意。” “意料之中。”接着,先生对着黑衣男子摆摆手,示意他起来,“暂时封锁西夷与北云退兵消息,至于北云新皇与皇后之事也一併封锁了,切莫透露半分。” 说到这,先生面色渐淡了,又道:“北云新帝有一心腹,名为琉珠,找个时机将其诛杀,当成仇杀即可,抹掉他背后的腌臜事,与他相干之人一併诛杀。” 听到先生的话,黑衣男子抬头看着先生,眼中带着震惊,“公子?” 先生也没理会黑衣男子眼中难掩的震惊,依旧平静道:“那琉珠有一胞妹,务必除去,不得留有痕迹,就当其从未存在过。” “公子······不可啊······”黑衣男子面色激动,试图劝解先生。 ‘“杀一人也是杀,十人百人千人甚至万人都是,又又和区别。”先生的语气淡淡的,“况且,该杀的总是要杀的,留一群腌臜小人做什么?” “可公子你杀不得啊!”黑衣男子语气愈加激动,担忧之情难以掩饰。 “早就动了杀念。”说着,先生就转过身,向长廊走去,独留那黑衣男子一人。 黑衣男子在原地站了许久,原本苍白的面色被冻得有些发红了,最后只能重重嘆息一声,掠上屋檐而去,他就知那人就是公子的劫,躲不开的劫。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西斜了,先生才回到厢房处,走到房门,顿了顿,却没有进去,转了身,向对面厢房走去,轻轻推开了门,悄悄走了进去。 房中没有点灯,只能借着从窗外映入房中的月光看着房中之物,摸着黑,先生走到床边,竟没有脚步声。 坐下,掀开帘子,只见床上正躺着一人,盖着被,睡得香甜。 先生微微低着头,看着睡着的楚浔枂好一会儿,才抬了头,伸出手,手指不过动了动,鲜红的血液顺着指尖往下流,没有任何犹豫,先生将指尖的血滴在楚浔枂唇上。 鲜血沿着楚浔枂的唇角流入,渐渐晕开,消失了。 很开,先生收了手,用帕子擦干了指尖的血,给楚浔枂把着脉。 做完了这些,先生才起身,放下帘子,出了厢房,关了门。 月光散在先生的脸上,他的脸色比刚才白了几分。 第203页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饭后谈资 快马加鞭,连夜赶路,离大焉越来越近了,想着已赶了多日的路,身心疲倦,楚浔枂就打算在离大焉不远的小镇上歇息一日。 下了马车,一行人走进一所小客栈中,楚浔枂蒙着面纱跟在先生身后,一声不言,就像乖巧的闺中小姐。 “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二迎上来,脸上带些殷勤的笑。 楚浔枂与先生不过是一身素衣,虽比不得官家人精緻,可料子也是极好的,小二心中有了判断,大抵是从外地来的富商。 想着,小二又止不住打量几眼几人,楚浔枂脸上蒙着面纱,露出的双眼明亮清澈,肤色白嫩,身姿窈窕,若是那面巾摘下也定是个美人,莫不然又怎会以面纱掩面? 东玄中女子地位虽不低,女子也可出街游玩,也不存在抛头露面一说,只有些极讲究的世家女子才会如此,小二正想着,只听一声轻咳,抬眼就见为首的那温润男子正注视着他,深色微淡。 小二打了个激灵,回了神,慌忙收回打量的视线,只听那温润男子道:“要五间上好客房。” 语罢,站在前方的侍女递了锭银子给小二,小二慌忙接过银子,脸上笑开了花,“客官来得巧,今日的上等客房正好空着五间,客官遂小的来就是。” 说完,小二忙在前边带路,还不忘掂量掂量刚到手的银子,果然是富贵人家,这打赏的银子比得过他一月所得了。 “小二,我家公子和小姐从姑苏多年未到大焉,明日准备动身去大焉游玩几日,也不知现在的大焉是何种光景。”前方的侍女自然的问话。 “半年前听闻先皇去了,现由摄政王打理朝政,这是大的事,也碍不着我们这些小的,该吃的,该喝的,估摸十日前小的同掌柜的去大焉买货,这大焉城还是人来人往,热闹的很,也太平。”小二应答着。 闻此,楚浔枂目光转了转,看了眼那侍女,那侍女又接着说:“热闹倒是极好的,不过大焉城中可有哪些新鲜?” “这新鲜事倒是有。”小二降低了声音,悄声说着:“这事客官只管听,可是议论不得,前些日子摄政王纳了个姬妾,那姬妾可了不得了。” “噢?如何个了不得法?”侍女顺着小二的意思问下去。 “那姬妾不是旁人,是旧时的瑾王妃,先皇登基后就将她废了,听说关在姑苏,不知怎的跑出来了。”小二的语气神神秘秘的。 倒是楚浔枂轻笑一声,“你这小二可是诳我们不成,这等皇室秘闻又岂是我等能知的?” “小姐说笑了,小的哪敢胡言,这些事情早就在私底下传开了,恐怕连三岁小儿都知。”小二继续说着,带着打趣的意味。 “倒是好笑了。”楚浔枂又笑了声。 到了走廊尽头,小二就停下了,指着这几间对着的客房道:“客官,这五间客房都是干净的,有事吩咐小的就是。” “倒是个会说话的,这锭银子赏你了。”侍女又将一锭银子递给小二。 “多谢客官,多谢客官。”小二殷勤的笑着,下了楼。 小二离去后,楚浔枂走进客房,面色沉了下来,才在凳子上坐下,先生也跟着进来了,楚浔枂倒了一杯茶,对着旁边的侍女吩咐道:“若书,去外边候着。” “是。”若书应了一声,退了出去,掩了门。 透着窗,楚浔枂能隐约看到在外边候着的若书,才开口,“先生如何打算?” 语罢,楚浔枂看向先生,心中有些烦躁,照理说临北王娶宋清漪一事哪怕瞒不住,但也不至于弄得人尽皆知,顶多就是官家夫人说说罢了,又如何会沦为升斗小民的谈资。 哪怕宋清漪再不顾脸面,这临北王却是要顾的,毕竟为一国摄政王,又怎会让自己成为笑话,除非他是刻意如此······ “以不变应万变,这大焉还是要入的。”先生淡声应着。 “不怕他故意放出消息,引我们自投罗网么?” “不得不去。”顿了顿,先生又道,“倘若成真,自有应对之法。” 听着,楚浔枂也不再说话了,此事虽像是临北王刻意为之,但这大焉她却是一定要去的,就像先生所说,她不得不去。 也罢,反正还没达东玄前她就料想了许多,有了先生和安淮寺的帮助已经顺利许多了,饶是临北王真的发现了她的踪迹,以沉迷美色之事引她上钩,这也算是在她此前的预料之中,也要闯一闯。 只是,楚浔枂看着面色风轻云淡的先生,却隐隐不安,饶是先生再有把握,对这变故也不该这般不在意。 似乎察觉了楚浔枂眼中的疑惑,先生开口,“若临北王真在引你上钩也不奇怪,边境的消息已被我们完全封锁,但出了边境后却难免有临北王的耳目,真发现了你“死而復生”的事也不奇怪。” “也是。”听先生这么一说,楚浔枂心中的疑惑渐渐消了,却在担心另一件事,如果临北王真的发现了她的踪迹,那西夷与北云撤军的风声岂不是也走漏了? 如此,临北王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一旦他调取可用的军队,那她那不过五万的军队又如何抵挡得住? 第204页 “无须多想,临北王还不知西夷与北云撤军一事,昨夜我的属下来报,他们截下了前往大焉的信使,那信使是临北王的人。” “嗯。”楚浔枂点点头。 无人出言,两人就静坐着,过了许久,先生才问道:“可要先去安淮寺见小太子?” 听先生提起小圆儿,楚浔枂眼前一亮,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临北王已命人监守安淮寺,若真去安淮寺看了小圆儿,岂不是就暴露踪迹。” 楚浔枂对着先生笑笑,又道,“我知先生定是有完全的法子,不然也不会提起此事,只是我想着要周全些才好。” “也罢,随你吧。”说着,先生伸手准备拿起桌上的茶,可手还没有碰到茶杯,先生就勐地一阵咳嗽,苍白的脸因着咳嗽微微泛了红。 楚浔枂看着先生那苍白的面色,有些慌,就赶紧递了茶给先生,“先生可是身子不舒服?” “无碍,估摸是呛着了。”先生接过茶喝了一口,止了咳,试图对着楚浔枂笑笑。 楚浔枂看着先生那愈加苍白的脸色,心中隐隐不安,先生似乎是病了。 想着,楚浔枂还想再追问,没想却听到轻轻的扣门声,若书的声音响起,“小姐,小二送了晚膳来,可要端进去?” 楚浔枂还没应,就听到先生道:“端进来。” 接着,若书推开门,行了礼,端着饭菜进来,很快,饭菜摆好了,楚浔枂看着低头吃饭的先生,方才想问的话也止住了,不再问。 用过晚膳,楚浔枂沐浴后也犯了困,看着对面的客房已熄了,楚浔枂也打消了去找先生议事的念头,早早上床歇息了。 许是连日赶路,楚浔枂很快就睡着了,又过了许久,她对面的客房又亮了灯,声音响起,先生推了门出来,径直走着,轻轻地推开了楚浔枂客房的门,闪身进去。 犹如昨晚一样,血顺着先生的手指流下,在楚浔枂的唇角散开,擦了擦手指,止住了指尖的血,先生看着睡得香甜的楚浔枂,目光温和着。 没过多久,一道黑影从门口略过,先生迅速起身,闪出了客房,关了门。 又是昨夜那黑衣男子在门边站定,恭敬的对着先生行了礼,“公子。” “临北王那边情况如何?”先生往自己的客房走去。 黑衣男子跟着先生进了客房,继续道:“驻扎在北疆的十万大军已向大焉动身,估摸最多十日也会抵达大焉。” 先生轻轻地敲了敲桌面,又问,“那就是知道了西夷与北云退兵之事。” “那我们可要从长计议?”黑衣男子面色犹豫。 “无碍,照计划施行,在五日内成事即可。”先生看向黑衣男子,语气淡然,“宋清漪那边可有消息?” “有,宋清漪言两日后是临北王寿辰,届时会在宫中设宴,召朝中大臣及家眷。”顿了顿,黑衣男子又道:“可宋清漪那人心狠至极,又狡猾如狐,恐怕······” 先生自是知道黑衣男子想说什么,却没在意,“信得过,毕竟小太子还是安淮寺中,既然她愿为此嫁与临北王,还有什么是不可的,就算是畜生都是护子的。” 先生的语气淡然平静,可黑衣男子听着却不由得生了冷意,忍不住抬头看了先生一眼,却见的面色愈加的苍白了,就像上了妆的戏子,白得似乎能掉一层粉。 犹豫了几下,还是没忍住道:“安淮寺那边派人来传话,让公子快些回去一趟。” “知道了,退下吧。”先生摆摆手,不愿再多言。 黑衣男子看着以手扶额的先生,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推开窗掠上屋檐而去,消失在黑暗中。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攻入皇宫 第二日,楚辰玦部下的那五万大军就抵达大焉远郊,在先生的催促下,楚浔枂一行人悄悄往大焉赶去。 不过才抵达大焉,先生嘱咐了楚浔枂几句就又出去了,楚浔枂知道先生是在准备明日偷袭之事,也没多说,只是心中却隐隐不安着,她不是信不过先生,只是此事太蹊跷了。 好不容易挨到将夜,先生终于匆匆从外边赶来,楚浔枂起了身向先生走去,“先生。” “嗯。”先生应了一声,又温声道:“今日安淮寺的人过来了,一切布置妥当,明日按计划行事即可。” 语罢,先生往前走着,楚浔枂落后半步,她看着走在前边的先生,本就削瘦的身子因着这几日的奔波显得愈加单薄。 有些纠结,顿了顿,楚浔枂还是道:“总觉这临北王的寿宴来得蹊跷,莫不然暂且搁下计划,再从长计议?” “无碍。”先生转过身,看着楚浔枂,“这先机失不得,西夷与北云联军撤退之事瞒不了不久,拖不得了。” 楚浔枂也没应,就又听到先生道:“何况,就算浔儿等得,可在安淮寺的小太子就等得么?” 听到这,楚浔枂抬了眼,看着先生,察觉先生那不容置喙的态度,目光转了转,终究没说什么,小圆儿确实等不得了······ 见楚浔枂不再说话,先生又道:“浔儿不必担忧,既然我说一切已安排妥当,那定是妥当了,不会有差错的。” 第205页 说着,先生笑笑,“信我可好?” 楚浔枂看着先生脸上的浅笑,里面尽是安抚之意,想了想,楚浔枂点点头,应了一声。 第二日傍晚,楚浔枂按照原定计划率着万余士兵从远郊悄悄向皇家山林潜去,只是楚浔枂想不到的是先生竟没同她一道。 楚浔枂以为先生会和她一起潜入皇宫的,可还不到午时先生就率了百余人往安淮寺而去。楚浔枂想拦着,却没拦住,想着先生自有对策就随着他了。 渐渐地已入皇家山林,楚浔枂紧张着,恶战恐怕就快到来,可没想到却出乎意料的简单,山林中不过驻守不过百余人,那没有任何戒备的百余人毫无防备的就被楚浔枂的人给解决了。 渐渐地,楚浔枂能见到了皇宫的高墙,再走近,渐闻丝乐声,带百余人隐匿在林间,不过半刻,悄悄潜入宫中的士兵来报,留守皇宫中不过五百人,已被悄然解决一半。 “公主,我们可要趁此攻入皇宫?” 楚浔枂看着那问话的小兵,思索着,一个皇宫竟连千人的侍卫都不到,这临北王打的是什么主意? “暂且不动,你们先回原处候着,有异速来报。” “是。”小兵领了命,又越上屋檐而去。 近万大军依旧等在林间,直至近子时,丝乐声渐停了,楚浔枂身上染了不少湿气,她环顾四周看了眼四周的士兵,各个被冻得脸颊通红,哈欠连连,却依然强打着精神,又将视线投向皇宫的方向。 前边就是冷宫,那有一扇木门正半开着,她自小长在宫中倒是知道,冷宫中有一条杂草丛生的荒路,没人走,可是却可直接通向明延殿,正是今日宴会举行的地方。 下定了决心,楚浔枂起了身,对着身后的士兵说了句,“攻向皇宫。” 听到楚浔枂的命令,站在前排的士兵快速起身,靠后的士兵也跟着起,楚浔枂又道,“按原计划进行,周蕖率各部人包抄,其余的随我直往明延殿。” “是,属下定不负公主嘱託。”周蕖拱手作揖,遂转头髮命,那近万大将军快速分散成几队,从冷宫那小门而入。 很快,林间就剩下楚浔枂与百士兵了,没有犹豫,楚浔枂拔剑而起,“走,随我前往明延殿。” “是!”士兵低声应着,跟着楚浔枂向冷宫奔去。 打斗声从四周传来,空中瀰漫着微淡的血腥味,渐出了冷宫,入了本该花香满园的御花园,此时的园中一片狼藉,花花草草中尽是被人踩踏过的痕迹,路面上散落了不少血迹,那一具具还带温热对的尸体正狼藉倒在路旁。 那是作御林军打扮的士兵,楚浔枂眼见的瞥见他们腰间所坠挂牌,那是临北王的人,看来周蕖已带人清洗过这里。 楚浔枂率人直奔明延殿而去,一路畅通无阻,那些宫人瞧见了也只敢瑟瑟躲在一旁,双腿打颤。 明延殿的大门关着,有士兵守在前边,站在门口的是周蕖,见来人是楚浔枂就快步向前,行了礼,“回禀公主,宫□□有临北王余孽五百人,已全部诛杀,各官员及大臣皆被关在殿中。” “好。”楚浔枂目光转了转,又问,“临北王在何处?” 周蕖面色一变,咬牙切齿道:“自属下攻入宫中,就不曾见过临北王,方才寻了一大臣来问,才知今日根本就不是临北王寿宴,乃为临北王为他的爱妃所办家宴。” “家宴······”楚浔枂面色一冷,“那妃子可是宋清漪?” “正是。”周蕖极力掩饰心中的怒火,额头青筋直冒。 “我们中计了。”楚浔枂低着头,声音不辨喜怒,遂看着周蕖,冷声道:“留千人与我,其他的你带去安淮寺,临北王定在安淮寺附近!” 听到楚浔枂这么说,周蕖那还不知道她的意思,迅速应道,“是。” 周蕖火速集合军队,率人离了皇宫,楚浔枂看着大军慢慢消失在宫门,握紧了手,但愿还来得及······ 楚浔枂颜色微淡的眼眸中掩不住担忧的情绪,过了许久还是收回视线,转过身看着大门紧闭的明延殿,她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看了眼守在大门两侧的小兵,小兵会意向前推门,大门缓缓打开,楚浔枂微微抬眼,看到了那群下意识缩在角落中的一干人,正一脸惊恐的看着大门的方向,唯有一人例外,正坐在殿中。 殿中那人着橘红宫服,梳宫妃髻,面染胭脂,显得贵气极了。 见来人是楚浔枂,那群缩在角落中的一干大臣及家眷脸上的惊讶更甚,也稍稍放松了些,却也没人敢说话。 楚浔枂缓缓走入殿中,在桌前停住,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依旧在举杯自饮的女子,开口,“一别数年,没想宋夫人颜色较从前更甚,这一身华服倒是光彩照人极了。” “也是,一别数年,浔儿倒也没变,就连说话还是这么不留情面,刻薄至极。”宋清漪起身,对着楚浔枂笑笑,语气中尽是嘲讽之意。 楚浔枂也没应,不过淡漠的瞥了她一眼,对着后边的小兵说着,“这宴会结束了,想必宋夫人也乏了,带她下去。” “是。”小兵快速向前。 第206页 宋清漪却也没挣扎,转过身随着那两个小兵向殿外走去。 楚浔枂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殿内一直沉默,等楚浔枂抬了头将视线投向那群缩在角落中的人时才有一大臣从角落中出来。 “老臣恭迎洵公主平安归来!”范韬领着家人从角落中出来,行了礼。 见来人是范韬,楚浔枂面色缓了些,扶着范韬起来,“范大人快起来。” 范韬为人公正,在临北王摄政期间不惜犯险集刑部之力与临北王对抗,倒是忠心,何况此前她在东玄时,范韬也提点过她,故此楚浔枂倒是挺喜范韬的。 见楚浔枂对范韬的态度,那群缩在角落中的大臣也顾不得惊讶,面面相觑后便一个接着一个的领着家人出来给楚浔枂行礼。 楚浔枂靠坐在主位的椅子上,看着殿下行礼的那些大臣,倒也不刁难,听着他们说客套话,毫无掩饰的打量着那些大臣。 大臣中有许多新面孔,听着名字一些在周蕖给她的名单之中,是她三哥提拔的,而一些自然是所谓摄政王插入朝中的势力。 不过,楚浔枂也没发作,待最后一个臣子及其家人行完礼,楚浔枂就命人摆好桌椅给这一干臣子赐座。 群臣战战兢兢的坐下,很快宫人端上了清香的茶水,群臣面上从容的饮着茶,心中却忐忑着,就连好风雅者都没了品茶的心思。 楚浔枂也没说话,只是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过了许久才道,“想必此前各位都收到本公主殁于北云的消息,不过现今本公主回来了,那自然是没了殁一说。” “臣等恭迎洵公主平安归来。”群臣齐齐拱手作揖。 楚浔枂摆了摆手,又道,“三哥突然驾崩,皇位为奸人所控,现本公主既已归朝自然要诛杀奸人,恢復正统。” 顿了顿,楚浔枂视线淡淡的瞟向那些大臣,轻飘飘的来了句,“众卿以为如何?” “臣等遵洵公主之命。”群臣齐齐应着。 “呵呵。”楚浔枂轻笑了一声,才慢慢起身,缓缓走向殿下,“既然各位无异议,那明日便按时上朝即可,本公主自会安排朝堂之事,夜深了,寒气重,快些回府吧。” 语罢,楚浔枂就走出了明延殿,徒留一干大臣面面相觑,这天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把工作辞了~嗯······以后可以日更了~ 还有几章应该就能完结啦~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命中带孤 离了明延殿后楚浔枂的步伐立即加快了,匆匆向安淮寺的方向赶去,今天不是临北王的寿宴,宋清漪给他们传了假消息,想起先生今日前往安淮寺,楚浔枂面色更冷了。 出皇宫,进了远郊,渐近安淮寺,空气中瀰漫着微淡的血腥味,楚浔枂甩着鞭子狠狠的抽了马一鞭,“快!” 地上一片狼藉,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不过一刻钟就抵达安淮寺,门正敞开着,那阶梯上血渍遍布,半干的,还流淌着,一滴连着一滴,就如倾盆大雨时的血水那般,让人发颤。 察觉来人,就见那敞开的大门中蹿出十数持刀的黑衣人,警惕状态,一首领模样的人从后边走出,见来人是楚浔枂,遂下命,“收刀。” 接着对着楚浔枂行了礼,“属下参见洵公主。” 见首领行礼,身后的黑衣人也行了礼。 楚浔枂心中存疑,却面色从容的从马上下来,看向那领头人,一双眼睛细长,长得倒是不错。 领头快步迎上来,拱手作揖,“公子已在寺中等候,公主随我来。” 说着,领头人将手中的令牌拿出来,红漆木雕成的牌子,上边雕了个“殇”字,那是先生的字迹,楚浔枂应了一声,就跟着领头人走了,身后的属下也跟上。 “公主唤我安坤即可,此前临北王带人来犯,公子已率人将临北王诛杀,所带余孽也一併被除去,小太子也安好,正与公子在一处。”安坤说着。 “好。”楚浔枂应了一声,顿了顿,又问:“先生可有伤到?” 安坤暗暗垂下眼,目光转了转,面上从容道:“倒是没伤到,只是有些劳累,现正在房中歇着。” 楚浔枂点点头,也没再问。 安坤带着楚浔枂穿过迴廊,入了园中楚浔枂遇到先前她派来支援的周蕖,吩咐了周蕖几句就跟着周蕖往小路走去。 很快到了一小院中,才推开院门,楚浔枂就见一扎圆髻的孩童坐于石桌前,写着字,一清隽青年立在一旁,不时说几句。 那青年抬眼刚好见到楚浔枂,愣了一下,遂从容行礼,“草民参见洵公主。” 楚浔枂看着这青年,不正是此前她在姑苏见过的余怀瑾么,他竟来了大焉? 许是听到余怀瑾的说话声,那正低着头认真写字的孩童抬了眼,愣愣的看向楚浔枂,楚浔枂看着那熟悉的眉眼,微微笑了,虽然已有三两年不见,楚浔枂还是能一眼认出小圆儿的。 快步走近,楚浔枂弯下身,看着小圆儿的眼睛,语气温和着:“小圆儿可还记得我?” 小圆儿愣愣的看着楚浔枂,过了许久才回了神,怯生生的喊着:“小姑姑。” 第207页 “姑姑还以为小圆儿把姑姑忘了。”说着,楚浔枂伸手想摸摸小圆儿的头。 注意到楚浔枂的动作,小圆儿下意识的想躲,但感受到头上的触感,就停下了,愣愣的看着楚浔枂,小声说着:“小姑姑和挂在父皇房中的画像一样,所以我记得小姑姑。” 看着小圆儿这迷茫的模样,楚浔枂就知道小圆儿是不记得她了,也没在意,毕竟那时小圆儿还小,不记事也正常,也没在意小圆儿说的话。 楚浔枂蹲下身,捏捏小圆儿的脸,小圆儿有几分扭捏,却也不躲。见小圆儿这不适应的样子,楚浔枂也不再逗他了,而是起身,看向余怀瑾淡声道:“倒是有劳余先生教导小圆儿了。” “哪里哪里,得教导太子乃草民之幸。”余怀瑾拱手作揖,一派谦逊作态。 就在两人说话间,就见一素衣公子从阁间推门而出,正是先生,楚浔枂看着先生,见他不过脸色苍白几分外,再无受伤之迹,这才放下心。 “公子。”余怀瑾微微拱手,语气带着恭敬。 先生微微颔首,接着转向楚浔枂,淡声道:“看来浔儿是识得余公子的,这是贫道为小太子请来的太傅。” 楚浔枂微微眯了眼,看方才的情形,这余怀瑾和先生早就认识的,而且看余怀瑾对先生那恭敬的态度,总觉得其中有些什么。 “先生和余公子是旧相识?”楚浔枂故作不解道。 闻言,余怀瑾暗自打量了眼先生,先生自然道,“嗯,算是旧相识了。” 三人不再多说什么,很快余怀瑾就跟随小圆儿离开了,其他的人也一併退下,只留下楚浔枂和先生。 “听闻先生诛杀了临北王?”楚浔枂看着先生,淡声问道。 “嗯,临北王尸首已被运出安淮寺。”顿了顿,先生又道,“临北王惨败,五万人马折损过半,剩下近两万士兵已是苟延残喘,故全部投降。” “这样······”楚浔枂思索着,倒也不觉意外,纵使临北王调动了大焉所有的军队也不过近五万,听闻临北王军中多贪玩享乐之人,敌不过她三哥那驰骋疆场的士兵也正常。 只不过,楚浔枂总觉这临北王死过容易了些。 许是察觉了楚浔枂心中的疑惑,先生看向楚浔枂,“浔儿可是觉得除去临北王太过容易了?” 楚浔枂点点头,先生又道,“方才那余公子并非旁人,而是临北王的庶子,因自小被嫡母苛待,故在他生母时候就逃出府中,路上他遭遇歹人,恰逢我路过便救了他一命。 其后两年,他便跟在我身边学些东西,后因师父去了,我要回大焉,便将他安排入欧阳府。三月前就与临北王想认,许是父子情深,临北王对他予以重任,能将临北王引来安淮寺,他倒也出了力。” 楚浔枂倒是有些惊讶,此前在姑苏见到余怀瑾她便觉得不简单,却没想他竟与临北王有关系,而且还积怨不浅,不然余怀瑾也犯不着做出弒父之举。 不过,楚浔枂仔细想了想,既然先生和余怀瑾是旧相识,而余怀瑾三月前就与临北王相认了,加之入了东玄后,一切法都进行得顺利无比,就本以为最难攻克的临北王都解决得如此轻易,仿佛早就部署好了······ 楚浔枂面色变了变,看向先生,“先生可是早就在东玄部署好了一切?” 先生也没应,不过点点头,楚浔枂继续问,“我离开北云不过两月,而三月前余怀瑾就在临北王身边布局了,一切皆为先生部署,那先生又是何时开始谋划?” 不待先生回答,楚浔枂又接着问,“先生早就料到了我会回东玄是吗?或许北云的事先生也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 楚浔枂面色发白,努力压低了声音,“那东玄的事呢?先生可是早就知道临北王会夺位?” 看着一脸激动的楚浔枂,先生面色也淡了,却是温声答着,“浔儿还记得几年前我曾给你算过一卦,除了那一大劫外,还有一事我未曾告知浔儿。” 说着,先生起身,看着楚浔枂一字一句道:“浔儿命中带孤,註定无子嗣,无夫婿,无至亲。” 楚浔枂的手指收紧,拽着衣角,盯着先生,目光带着狠意,又有几分失措,命中带孤,说的没错,母后与外祖皆去了,三哥也没了,除了小圆儿她没有其他的亲人了······ 接着,先生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楚浔枂手中,那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白玉,上边雕刻一只栩栩如生的龙,这是东玄的国玺。 “唯有帝王才是孤身一人,浔儿这东玄的皇位本就该是你的。” “呵呵。”楚浔枂摩挲着手中的国玺,目光却也不从先生身上移开,冷笑了两声,“早就听闻安淮寺的得道高僧能开天眼,能预未来,看来先生也是有这本领,如此先生为何不自立为帝,何必说些我本该为帝的话?” “浔儿说笑了,至少百年内这东玄的国运都由楚姓之人佑护,而这安淮寺之责也不过是匡扶皇室罢了。” 说着,先生坐下了,目光灼灼的看着楚浔枂,语气放缓了些,“师弟打算去云游了,这国师之位便是由我接管,待浔儿登基为帝,我便为国师,辅佐在侧。” 第208页 楚浔枂看了先生一眼,也没应,心里还是不好受,想她最后在北云的那段时间,屈辱而痛苦,先生明明就知道的,却袖手旁观。 这样也罢,却在她面前故作姿态,假装不知,非得等着她受尽屈辱被赶出北云。想想又有几分愤恨,楚浔枂知道那些事本就是怪她蠢,先生能帮她部署好东玄的一切已是仁义至尽,何况将皇位双手奉上,仿佛只要她点头,这皇位就是她的。 可她却不安,为何有人能费劲心机,千般部署,却是为他人做嫁衣?她这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他的,他为何对她这么好? 若真为了她好,那当她被关入别庄时,他为何不救她? 越想就越不安,楚浔枂看了眼先生,他依旧是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更是烦躁,勐地起身,踏步而去。 楚浔枂的背影消失在迴廊,先生面色一白,勐地咳嗽一声,以帕掩口,良久咳声停了,那素绢上染了鲜红。 先生将帕子折好,拿进屋,将帕子扔入火炉中,烧成了灰烬,莹黄的火光映着先生的脸,如宣纸那般苍白。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真正死因 匆匆出来后,楚浔枂带着小圆儿回了皇宫。楚浔枂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圆儿,小小的脑袋低垂着,双手紧紧抓住袖口,难掩的紧张和恐惧。 想起这几月来小圆儿的遭遇,楚浔枂暗暗在心中嘆了一口气,伺候小圆儿的嬷嬷说小圆儿听话懂事,可再乖巧也不过是个未及五岁的稚儿,也是会怕的。 想着,楚浔枂就伸手摸摸小圆儿的头,柔声说着,“别怕,姑姑在这,姑姑会护着你。” 小圆儿怯生生的抬起头,瞧着这个眼生的小姑姑,就像宫人们口中的仙子那般好看,语气又温柔至极,心中的不安消散了许多,就点点头,乖巧道:“好,我相信小姑姑。” 语罢,小圆儿又乖乖坐好,那坐姿端正极了,楚浔枂紧了紧小圆儿身上的夹袄,对着小圆儿笑笑。 入了皇宫,先陪着小圆儿回了太子的居所东宫,宫人已将东宫收拾妥当,半点逾越的事物都没有,瞧着天色晚了,楚浔枂就打算离开了。 没想临走前,还不太亲近她的小圆儿却悄悄拉住她的裙边,眼巴巴的看着她,眼神委屈至极,眼眸中甚至还泛着水花,小小声的说着,“小姑姑······我有点害怕······” 楚浔枂心一软,就蹲下身,抱起小圆儿,嘆息一声,“也罢,跟着姑姑吧。” “嗯。”小圆儿把头埋在楚浔枂胸口,双手紧紧的抓着楚浔枂的衣服,鼻尖瀰漫着微淡的茶香,眼眶有点热,这个他称为姑姑的人,他父皇总和他提起,只是他不记得了。 他还记得,那晚他父皇着人送他出宫,临走前他父皇曾交待过他,这世上可信之人只有他的小姑姑了,如今他小姑姑回来了,她会如他父皇所说的那样照顾他吗? 才出东宫,楚浔枂就见到许久未见的姚总领,姚祯善走来,行了礼,恭敬道:“老臣参见洵公主。” “姚总领快起来。”楚浔枂微微点头,当初的皇位之争,姚祯善明面上是她父皇的人,但却为她出了力,而且在她三哥继位后依旧是由他打理御书房要事,是个信得过的老人了。 “多谢洵公主。”姚祯善起身,又道:“那日先皇料有变故,将要事交託于奴才,现洵公主回了,奴才也该将其交付了。” 姚祯善领着楚浔枂来到御书房,拿出了藏在暗格中的东西,那是一道圣旨,楚浔枂接过圣旨,打开,也没说话。 “先皇言,将皇位交还洵公主,太子年幼,劳洵公主照料了。”姚祯善说着,暗暗看了眼被楚浔枂抱着的小圆儿。 楚浔枂摸了摸小圆儿的头,温声回着,“小圆儿是本公主的侄儿,本公主自当照料,何况是皇兄所託。” 小圆儿已昏昏欲睡了,楚浔枂将小圆儿放在御书房偏殿的床上,好生的哄了他几句,才出来。 “这是近日朝中政事,范大人整理后连夜送来。”姚祯善理着桌上的奏章,说着。 “嗯。”楚浔枂应了一声,走过去,在案桌前坐下,随手翻阅着奏章,小太监端来一杯热茶,姚祯善就立在身后,也没说话。 过了许久,楚浔枂才放下手中的奏章,起身,看着姚祯善,淡声道:“姚总领,三哥既然能将圣旨交由你,又有时间安排小圆儿出宫,定是料到了临北王想夺位,如此又怎会让临北王得逞?” 姚祯善低垂着头,也没说话,楚浔枂的语气更冷了,“三哥又怎可能没有应对之法?” 楚浔枂定定的看着姚祯善,姚祯善也没应,依旧低垂着头,过了近一刻钟楚浔枂才移开视线,冷声说着:“不说也罢。” 转身出了门,楚浔枂慎刑司走去,面色发冷,从得知临北王成功篡位后她就隐隐感觉不对,毕竟她三哥又不是个莽夫,又有皇位在手,怎么可能斗不过一个被贬的老王爷,哪怕是宋清漪勾结了临北王,也不可能斗得过皇权的。 而且,就冲着提前将小圆儿送到安淮寺,她三哥肯定是料到了临北王谋反之事,如此又怎么可能敌不过临北王?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腌臜是她不知道的······ 第209页 宋清漪究竟给了临北王什么东西,能要了天子之命? 瞧着楚浔枂那着急的样子,姚祯善暗暗嘆了一口气,慌忙迈步跟上。 不过一刻钟慎刑司就到了,掌事嬷嬷见来人是楚浔枂就恭敬的行了礼,楚浔枂淡淡应了一声,看了眼跟在你身后的姚祯善,很快瞥开眼,对掌事嬷嬷道,“带宋夫人来见我。” 掌事嬷嬷领了命,恭敬的退下了,很快就领了宋清漪进来。 楚浔枂坐在主位上看着底下的宋清漪,目光微淡,宋清漪神情平静,也没害怕,抬头与楚浔枂对视着。 也懒得绕弯,楚浔枂起身走到殿下,在宋清漪面前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宋清漪,“你给了临北王什么东西?” “呵。”宋清漪冷笑了一声,也没回答。 “三哥既能安排小圆儿出宫,又怎会不知临北王叛变,能害了三哥的人只有你?”楚浔枂低下身,目光冷冷扫过宋清漪的脸,“三哥究竟是怎么死的?” 宋清漪看到楚浔枂脸上隐隐的怒意,竟是大笑起来,笑声渐大,逐渐癫狂,五官开始扭曲,直至脸色涨红了才止了笑,眼神中带着恨意,如毒蛇般紧紧黏住楚浔枂,语气却平静至极,“你可曾记得当年你闯进瑾王府那间锁着的厢房么?除了那些画,还有一样东西,他以为他藏得好,没想却被我得了。” 说着,宋清漪伸手进衣间,取出一张泛黄了的信纸,狠狠的将信纸扔向楚浔枂,讽刺道:“你不是想知道什么东西害了他的命么?” 楚浔枂看了宋清漪一眼,捡起地上的信纸,打开,面色渐淡了。 瞧着楚浔枂这模样,宋清漪心中的快感更甚,“当年在姑苏时不久同你说过,你的好三哥对你存了见不得人的心思,你莫不然以为是假的?” 楚浔枂紧紧拽着信纸,也没应,宋清漪更得意了,勐地靠近楚浔枂,低声说着:“你那好三哥,可不是我杀的,也不是临北王杀的,是他自己饮下了那杯毒酒,因为这信纸在临北王手上啊,若是他不死,临北王就要将他那龌龊的心思公之于众。 你以为他是怕自己名声受累么?他是怕连累了你,北云可不会接受一个同兄长有染的太子妃!” 说着,宋清漪声音带着嘲讽的笑意,她勐地抓住楚浔枂的衣袖,狠狠的说着:“害死他的人是你啊,几年前李铭太用这个法子害了他一次,他没死,这一次他可是死了,死得透透的! 洵公主真当是命中带孤!克完母族,就克兄长,下一个又是谁?可怜了我的元儿······” 声音减小,宋清漪趴在地上,蜷成一团,眼泪喷洒而出,泣不成声。 耳边尽是宋清漪的哭泣声,楚浔枂冷着脸,将手中的信纸叠好,就着桌上的油灯,将它烧为灰渍,起身,淡声说着:“你既然知这东西差点害了三哥的命,又何须拿出来,你分明知这东西只要到了临北王手上,哪怕三哥不死,也要脱层皮。” 语罢,楚浔枂也不再理宋清漪,起身向外边走去,守在外边的掌事嬷嬷迎了上来,楚浔枂淡声说着:“送她去佛堂,务必日夜为三哥诵经,只要不死就成。” “是。”掌事嬷嬷应着,也不敢多问。 待进了御书房,楚浔枂走进偏殿,偏殿不过点了一盏灯,晕着莹黄的光,小圆儿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楚浔枂给小圆儿拉了拉被子,面色柔和着。 无论宋清漪做了什么,也不论那些事,小圆儿是她三哥唯一的子嗣,她定要好好待他的,想着,楚浔枂伸手摸了摸小圆儿的脸,才起身离去。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转身后,小圆儿那闭着的眼睛却睁开了,小小声的喊了声小姑姑,又闭眼睡去。 出了偏殿,姚祯善还候在那里,楚浔枂径直坐到主位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看向站在殿中的姚祯善,淡声说着:“方才宋夫人所说的那些话姚总领可听见?” 姚祯善直直跪下,头埋得极低。 过了有一刻钟,姚祯善才听到楚浔枂的声音,“也罢,旁的太监总领用不惯,姚总领早些去内务府復职吧。” “奴才写洵公主。”姚祯善慌忙应着,他知道自己的脑袋保住了,但楚辰玦的心思就像是一把刀,悬在他头上,一旦他存了旁的心思,那把刀就会落下,让他连全尸都留不得。 “起来吧。”微淡的光从敞开的大门口照进来,已是拂晓,睡不得了,楚浔枂又道,“着人安排,准备上朝了。” “是。”姚祯善领了命下去。 很快,宫人领着楚浔枂到阁间梳洗换衣,渐渐地宫中各处的灯都亮起来了,不过一夜,这皇宫就换了主人。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註定食言 朝堂之上,楚浔枂根据范韬和周蕖连夜整理出来的名单将一干与临北王有染的臣子拿下,那些人挣扎着,却因无济于事,很快就被刑部的人用锁链锁住。 就在楚浔枂准备命刑部人将那些人带下时,有一个大臣说话了,“洵公主,这些大臣虽暗中同临北王有染,可却无真凭实据,而且还未经过刑部审判,贸然定罪可会不好······” 楚浔枂瞧着那说话的的大臣,是之前楚辰玦提拔上来的礼部尚书,不过三十余岁,他面上正带着几分不贊同。 第210页 楚浔枂不过是摩挲着放在手边的圣旨,轻飘飘的说着,“既然礼部尚书知晓他们与临北王暗中勾结,那临北王又是叛党,对这些拿着朝廷俸禄却吃里扒外的龌龊之人又鬍鬚客气? 明明知道结果,还要去查,动用刑部,岂不多此一举,总的都是要死的,何必拖着?” 瞧着楚浔枂这漫不经心的模样,有些迂腐的礼部尚书心生不满,却又止住了,也不再说话。 待姚祯善将楚辰玦留下的圣旨宣读后,殿下的大臣面面相觑着,却也不敢大声讨论,唯独几位经歷过两年前夺位之乱的大臣安然站定,毕竟他们都知道楚辰玦的皇位是怎么来的。 虽是不解,却也没人敢明着面说出来,唯有方才那位礼部尚书又强做镇定的起身,开口,“洵公主,按先皇所言将皇位传之于你,但若按祖制,先皇驾崩若有太子在,那皇位应是传给太子的······” “呵呵。”楚浔枂轻笑一声,这礼部尚书倒正如姚祯善所说的直言不讳,倒也不怕她翻脸,楚浔枂以手托腮,环视了殿下的官员一眼,淡声道:“既然皇兄将皇位传于我,太子年幼,这皇位我便接过,待太子年长后,这皇位本公主自当归还。” 顿了顿,楚浔枂又道,“太子是本公主的亲侄儿,本公主自然不会亏待,只是,这天下虽说姓楚,各位大臣也该心里明白,这楚是哪家的楚。” 说着,楚浔枂起身走下殿中,“如若有人效忠错了,那便如此。” 声落,只见楚浔枂快速取过刑部一人所配的长刀,狠狠斩下,鲜血四溅,那被困的一个乱臣头颅落地,眼珠睁得大大的,惊恐至极。 见状,武将倒是无碍,只是稍稍惊讶了些又面色如常,只是那些文臣已是两股战战,面色惨白,他们何时见过如此血腥的场景? 楚浔枂自然的把刀放回,淡声说着,“登基之事就交由礼部去办,若是无事各位爱卿就退朝吧。” 接着,姚祯善尖细的声音传来,“退朝。” 听到尖细的声音,那些文臣才回了神,连忙行礼作揖,“臣等告退。” 不过两日,洵公主在殿中手刃乱臣之事就在大焉传开,茶楼中说书先生分几回合讲述,就如说戏那般,客人听得入了迷。 于百姓而言,也不过是饭后谈资,于做官的可不一样,楚浔枂此举更像个警告,既是拿了朝廷的俸禄,那效忠的人也该是她,而非临北王之流。 况且,不过一晚楚浔枂就将所有的乱臣名单都调查清楚,官员们可知这位公主此前可是在北云的,既身不在东玄却能知东玄朝堂之事,她的耳目岂不是已经遍布大焉? 想想又觉后怕,不少官员暗暗排查了家中的家丁侍卫,生怕混了那位公主的耳目。 至于楚浔枂曾与北云皇帝为妃之事,众人心知肚明,却也不敢提,那死而復生之事,更是不敢为外人道也,他们只要知道现在东玄的天是那位公主就好了。 自那日从安淮寺愤然离开后已有几日,楚浔枂的心中已没了那些愤恨,先生不过是曾给她治过眼疾而已,就连朋友都算不上,能三番两次的帮她已是不易,何况还帮她夺了皇位,甘愿为国师,辅佐她政事。 楚浔枂摸着先生命人从安淮寺送来的本子,不多的文字道尽治国之道,先生没有义务事事提拔她,就连去北云也是她执意如此,她怨先生却没有道理,在安淮寺时她或许就不该发怒的。 只是,楚浔枂却拉不下脸去安淮寺寻先生,想着那空着的国师府,楚浔枂将手中的本子重重地放下,心中又有些恼,既是国师了,就不知遵从礼法入住国师府么? 正纠结间,楚浔枂就听到姚祯善来报,礼部尚书同国师正在殿外等候,为的是商议登基一事,楚浔枂这才得了理由,快步出去了。 由国师甄选吉日,礼部安排,很快就将登基礼就快定了,只是宾客之事上,礼部尚书犹豫了。 “公主,歷来东玄天子登基礼会邀北云、西夷、南荒三国使臣前来,可东玄与北云、西夷交战不过数月,也要邀他们前来?”礼部尚书一脸犹豫的看着楚浔枂。 楚浔枂目光转了转,看向先生,“国师以为如何?” 先生将手中的茶放下,看向楚浔枂,语气淡然,“登基礼便该按祖制进行,邀三国使臣就是应当的。” 礼部尚书也没答话,只是看向楚浔枂,楚浔枂只是轻飘飘地来了一句,“那就按国师所言。” “是。”礼部尚书应下了,也不再多言,他可是知楚浔枂同北云皇帝的旧事,所以才会多此一举的问一句,既然楚浔枂都说无碍,那他也不再纠结。 礼部尚书离开后,先生也欲告退,楚浔枂却让他留下了,缓缓走下殿中,楚浔枂看着先生,面色发白,就连嘴唇都微微泛白,病态的模样。 “先生可是病了,还是伤到了?”楚浔枂走近,轻声问道。 “劳洵公主关心,贫道身体安康,无碍。”先生退了一步,拱手恭敬道。 瞧着先生这恭敬的模样,还有这疏离的语气,像是回到了之前她还没知道国师就是先生的时候,楚浔枂有些恼,也退了一步,冷声说着,“既然国师身体安康,也不必在安淮寺待着了,早些入住国师府才是。” 第211页 语罢,楚浔枂也不再看先生一眼,转身离去,她觉得她真的是孤身寡人了,没了亲人,就连算亲近的人都没了。 先生看着楚浔枂的背影,也不再说什么,他坐着马车回了安淮寺,马车在寺门口停下,下马车时先生的身子微微倾斜,安坤连忙扶住先生,半搀扶着先生走上台阶。 一入院中,檀香中掩不住的药味传来,先生坐在扶椅上,安坤拿来一块绒毯给先生盖上,又端来一碗药,递给先生,眼神难掩担忧。 先生喝了药,将碗递给安坤,微眯着眼,问道:“给洵公主的药可有送去?” “前些日子就送去了。”安坤回答着,又道:“那些册子也一併送去了。” “好。”先生应着,将盖在腿上的绒毯拿下,缓缓向案桌走去。 安坤见了也没理先生,先生自顾自的拿起笔,淡声道:“过来帮我研磨吧。” 听到先生的声音,安坤这才将手中的碗交给侍女,走到案桌前,开始研磨,看着册子上密密麻麻的字,又看看先生那惨白的脸色,安坤皱了眉:“先生明日再写吧,今日先歇着。” “明日復明日,可我的明日却不多了,早些写完才好。”先生应着,没想却又剧烈的咳了几声,安坤连忙轻拍着先生的背,给他顺气。 咳嗽止了,接过安坤递来的帕子,又是一片鲜红,先生也没在意,继续写着。 待到了晚膳的时辰,先生才停下笔,看着窗外半明半暗的灯,自顾自的说着,“我走后,你就按我所说去寻洵公主,她就是你们的新主子了。” 安坤的正在研磨的手一顿,又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像是没听到先生的话那样。 先生也没在意,继续说着,“洵公主性子虽看似骄纵,却是个有分寸的人,待属下极好,定不会亏待了你们,我去了之后,你们跟着她,我也放心。 反过来,有你们护着她,我也能安心的去了。” 安坤磨着的墨已经飞溅出来,沾湿了桌角,先生却像没见到那样,起了身,向外边走去,听到安坤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忿,“公子,这般做值得吗?” “若是不值得,你以为你家公子会做?”先生应了,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 只是,察觉了先生话中的笑意,安坤心中更难受了,就算换了命,那人也不知道,还不如不换! 先生走着,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香囊,那是两年前在姑苏时楚浔枂赠予他的,面上渐渐染了笑,值不值得哪是能说得清的,不过是心中所想罢了。 就像他母妃,为了他父皇,旁人都说不值得,可他母妃却觉得值得。 而他所奉之人,不知比他父皇好了千万倍,还是心甘情愿的,又何来的不值得呢? 只是,他要食言了,不能陪她走遍河山了,那饮酒作诗,对饮南山下的日子,也不过是在姑苏时才有的情景。 想着,先生竟然觉得有几分害怕,要留她独自一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啦~快完结啦~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各不相干 本想同先生说几句好话,也好解了那天在安淮寺的尴尬,可那天在殿中先生那疏离的态度又是楚浔枂恼怒了,一连着几天都没去寻先生。 而先生也一直待在安淮寺,竟没有搬入国师府的意思,楚浔枂心中更恼,索性连安插在安淮寺的探子送来的消息都不看了。 其实,仔细想想她也没什么立场可生气的,只是她就是不喜先生对她的态度,如同一个值得信赖的人,突然间就没了,这样倒不如从未有过这样的一个人。 想着,楚浔枂停下了,转身看着跟在她身后的若书,问道:“你家公子是个怎样的人?” “公子待人接物都温和至极,就如那温润公子那般,不过也只有熟悉公子的人才知,不过是面上温和,实则冷淡,除了对下属稍稍亲近外,奴婢还头一次见公子对旁人这般上心。”说着,若书抬头看了眼楚浔枂,又道,“公子待公主倒是极好的。” 楚浔枂看了若书一眼,也没说话,想着若书说的话,看似温和,实则冷淡,也罢,也罢,她不该纠结于此的,冷淡些岂不是更好,总的日后她也不会全心全意信赖一人,倒不如慢慢淡了。 因她刚处理朝政,还未熟悉,每日都要召集几位尚书来御书房商议,直至近了晚膳时分才完毕,再加上登基大典将近,楚浔枂已没了心思去想先生的事,直至登基大典那日楚浔枂才见到先生,他坐在轮椅上,由身后的人推着,已是初春却还穿着寒冬的毛裘,面色苍白,眼眶微微凹陷,瘦得脱了形。 瞧着这憔悴的先生,楚浔枂慌了,先生定是瞒着她了,不是病了,又怎会在短短半月瘦得不成人形了,先生正同范韬说话,楚浔枂想走过去,却被礼部尚书叫住了,“洵公主,吉时已到,快些准备入殿了。” 楚浔枂正想说什么,抬眼却见先生正望着她,脸上带着笑意,目光温和着,他嘴唇微微动着,楚浔枂听到先生的声音传来,“浔儿,快去吧。” 先生对楚浔枂的称唿明显是逾越了,旁边的大臣都装作没听到,也不敢作声,楚浔枂对着先生笑了笑,应着,“好。” 第212页 说着,楚浔枂就转身跟礼部尚书去了,没走几步却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先生道:“那等登基大典结束,我就去安淮寺寻先生。” “嗯。”先生点点头,脸上笑意更甚。 楚浔枂这才满意的转过身,跟着礼部尚书走了。 礼部尚书已率各个官员先回大殿上候着了,楚浔枂在阶梯上候着,直至鼓声响起,才开始迈步,猜着红绸布一步又一步的走上阶梯,鼓声迴荡着,号角声响。 入大殿,楚浔枂直直走入,看着那主位上的龙椅,一时恍惚,从今天起她就是东玄的皇帝了。直至在龙椅上坐下后,楚浔枂才回了神,看着殿下俯首的百官,透过殿门看那些整齐排列在殿外的御林军,一时间五味杂然。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大臣齐齐行礼。 “众卿平身。”楚浔枂悄悄地握着拳,压住心底的紧张。 “谢皇上。” 礼部尚书继续主持着登基大典的事宜,楚浔枂都从容的配合着,毕竟此前都演示过数次了,也熟了,只是在三国使臣入殿时,楚浔枂才坐不住了。 南荒来的是使臣,只是北云与西夷是他们的皇帝亲临,北云的皇帝是宋君颜,西夷的皇帝是媛兮。 楚浔枂看着在殿下的宋君颜和媛兮,宋君颜与从前相比倒没变,不过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刚毅,那冷漠的神态竟生生将他艷丽的容貌压下了。 楚浔枂曾想过无数次同宋君颜见面的情形,却从未想过会以这种形式,她想若是见到了宋君颜,她定会质问他,为何负了她,她想她定是满腔的怒火,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可如今,那满肚子的气却瞬间消失了。 无意识的摸了摸胸口,没有一点变化,再看看宋君颜,明明还是与从前一般的模样,可那些熟悉感都没了,就连那些恨意都没了,就像对待寻常人那般,除了不满外,她对他生不出旁的情绪了。 别开了眼,楚浔枂看着变得端庄华贵的媛兮,淡声吩咐下去,“北云与西夷君王远道而来辛苦了,快赐座。” 很快,大典成,直至午膳时分移步去宴席,宋君颜都没能单独同楚浔枂说上话,宴席上,楚浔枂坐在主位上,宋君颜与媛兮坐在她两侧,觥筹交错,楚浔枂自然的同他们说着话,真真是个帝王款待使臣的模样,尊重却不谄媚。 三人客套的说着话,底下的大臣谈话间却也留了心思在上边,毕竟他们都知楚浔枂与宋君颜的旧事,却见上首的三人面色自然,并无窘迫。 楚浔枂客套的同媛兮说着话,她能察觉宋君颜的眼神一直黏在她身上,却也没在意,笑着沖宋君颜举着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趁楚浔枂抬头饮酒间,媛兮看了眼宋君颜,又暗暗垂下眼。 近黄昏,这宴席才散,楚浔枂知道宋君颜和媛兮来东玄目的定不简单,只是想到先生那瘦得不成形的模样,却想快些离去,去安淮寺看看才好。 只是,在一干官员走后,宋君颜和媛兮却叫住了她,楚浔枂想推脱让礼部尚书陪着,可瞧着宋君颜那模样,就像是有事要同她说的,想想也罢,早说完早做了断也好,她也不愿纠缠着,晚些去安淮寺也可。 就按着宋君颜的意思遣了宫人,独留下他们三人,谁也没开口说话,殿内静悄悄的,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楚浔枂却不想耽搁着,淡淡的扫了眼宋君颜,开口,“北云帝有要事就说吧。” 宋君颜看着这一脸淡漠的楚浔枂,语气平静至极,与他所想完全不一样,若是楚浔枂是愤怒的指责他,那他还好好的哄着她,哪怕是恨他,他都有法子让楚浔枂心情平復下来,可如今楚浔枂这态度,就像在同一个不熟识的人相处那般,让他一下子没辙了。 分明事前准备了万千种方法,可如今却没有一种可施展出来。 只是,机会难得,若错过了这次机会,那才是难以挽回了,宋君颜上前一步,同从前那般目光温和的看着楚浔枂,温声说着:“浔儿,北云一别已数月,甚是思念,如今终得一见,当真是欢喜至极。” 听着宋君颜说这些煽情话,楚浔枂却有些烦了,原先她就喜欢他这温和的语气,可现在她却莫名的不喜,就摆摆手,看向宋君颜,“也算是旧相识了,有话就直说,说完朕还有要事。” 看着楚浔枂这敷衍的态度,就像她从前待旁人那般,宋君颜神色一黯,却又强打起精神,开口,“当日北云兵变,我率军赶往上京,收到消息浔儿与父皇一同被困宫中,故我率军前往,没想就出了父皇,才知浔儿被困闲王府,那时正是同叛军厮杀,之后再匆匆赶往闲王府,没想为时已晚······” 宋君颜的声音渐小了,他看了眼楚浔枂,见楚浔枂依旧面色如常,又道:“李铭太竟是西夷前朝皇子,李姝婉以西夷大军为要挟,逼迫我娶她,若是不娶,便率西夷军队进攻北云,当时北云正处动盪之际,万万不可动兵,无奈之际便出下策,将浔儿送往别庄,让玄机楼想护,以免被李姝婉伤到。 我本想待解决了李姝婉就将浔儿接出别庄,没想李姝婉竟接着李铭太之手在朝中安插了棋子,在被迫同东玄开战之际,那些棋子竟得知浔儿未死的消息,联名上书要处死浔儿,为保浔儿,我便命琉珠将浔儿送往东玄。 第213页 当时,已联繫上在东玄接应之人,没想十数天后琉珠却来报路遇劫匪,浔儿坠崖失踪,我又命人去寻了浔儿一月,始终寻不到,直至一月前收到浔儿的消息,这才放了心。” 说完,宋君颜含情脉脉的看着楚浔枂,楚浔枂却淡淡的应了声,“嗯,北云帝说完了就好,朕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说着,楚浔枂作势要走,宋君颜慌忙伸手拉住楚浔枂,在一旁的媛兮也坐不住了,起身快步走到楚浔枂面前,开口,“公主,主子所言属实,却是为李姝婉所迫,才会假装娶她,在主子除了李姝婉后,才开始插手西夷皇室之事,主子同李姝婉确无半点干系。” 楚浔枂将目光移向媛兮,自从得知西夷是前朝太子的庶女做了女帝后她就知那人定是媛兮,也没料错,这西夷女帝是宋君颜一手推上去的,也难怪东玄与西夷的联军说退就退。 只是,宋君颜被逼无奈也好,她终究是受到了这近二十年来的最大屈辱,也差点死在了边境,哪怕错的人不是宋君颜,他终究脱不了干系。 何况,回想方才宋君颜所说,若真如他真安排玄机楼的人在别庄保护她的,护送她回东玄,他恐怕还不知道他信任至极的玄机楼出了内鬼吧。 楚浔枂轻轻拨开了被宋君颜的手,带着稍稍有些嘲讽的的语气说着,“你可知道我在别庄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说不过是皇上不要了的敌国的公主,给口饭吃就算厚待了,当时我便想,该怎样将那些羞辱我的人全杀了,碎尸万段才好,没想现在才知,那些人竟是伺候我的,看来北云的奴才真的不行,连主子都敢怠慢。” 说着,楚浔枂笑了两声,又道,“在边境我可差点死了,不过却不是遇贼人跌落山崖,而是差点死于玄机楼之手,那可是你的心腹琉珠啊,他将我推下去,他说,‘这下可好向主子交差了。’ 还有茗香可和我说,她可是向玄机楼求救了,说我在闲王府,可你说我在宫中,你们玄机楼的人可真有意思。” 宋君颜一愣,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如何应答,他从未想过楚浔枂所说与玄机楼上报的消息完全不一样。 “呵呵。”楚浔枂又轻笑一声,将面前的酒杯拿起,饮了一口酒,“原本以为我该是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只是今日才发现竟连恨都不想再恨了,那些事都过去了,我楚浔枂问心无愧,也从未愧对于你,旁的事我也不计较了,好聚好散也好,从此就是陌路人,各不相干就是。” 宋君颜没有答话,却又伸手抓住楚浔枂,楚浔也不意外,冷着声,“只是,我终究是东玄的帝王,私人恩怨可了,国家恩怨却消不了,当时北云与西夷联军进攻东玄,我东玄死了多少将士,来日我便要北云与西夷多死数倍。 若是真觉得心中有愧,倒不如在我率兵踏足上京之时,再好好的同我道歉。” 语罢,楚浔枂就用力的拨开宋君颜的手,没想宋君颜却抓得更狠了,冷着声,“各不相干,真是好听的一句话,往日举案齐眉,浓情隽永,岂是一句各不相干就能算了的?” “莫不然你愿放下北云皇位来东玄?还是你要我再一次舍了皇位去北云过那屈辱至极的日子?”楚浔枂狠狠的甩着手,将宋君颜的手甩落。 宋君颜不知该如何回答楚浔枂,心中生起无力之感,且不说楚浔枂对他是否还有情,现在他为北云君主,楚浔枂为东玄皇帝,一旦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却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看吧,比起儿女私情,这北云始终重要得多,你是不愿来东玄的。”顿了顿,楚浔枂又道:“而我,却也不愿再去北云,再过那种为人所控的生活。” 宋君颜定定的看着楚浔枂,“若不说这些,那于私呢,你真当忘得了那些举案齐眉的日子?还是你喜欢上旁人了······” “旁人?”楚浔枂面上带着嘲讽,“我从前总觉难得心悦一人,那就随心而行,没想结果却是如此,虽有甜却让人难熬,难熬得连心口都疼了,我不敢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只是,如今都好了,不疼了,那些举案齐眉的日子虽是好,却如镜花水月,经不得摧残,一晃就没了。” 楚浔枂又走近了一步,“从前很心悦你,心悦得旁的我都不想要了,可如今我不恨你,因着北云的缘故,连带着看你都不喜了,想来是不喜欢了的。 毕竟,从前你只要蹙了一下眉,我便会担忧,可如今瞧你这哀伤的模样,我非但没有担忧,反而觉得痛快,宋君颜,我楚浔枂不喜欢你了。” 语罢,楚浔枂赖得再看宋君颜一眼,快步走出了大殿。 宋君颜看着手心,方才抓住了楚浔枂的手,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温度,没由得一阵心悸,他好像把他的浔儿弄丢了。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以命换命 楚浔枂从大殿出来天已经黑了,正打算唤人就见若书迎上来了。 “皇上,礼部尚书同范大人正候在御书房。”若书将手中的毛裘给楚浔枂披上,温声说着。 “他们可有说是什么事?”虽是初春却也还泛着寒意,楚浔枂紧了紧刚披上毛裘。 “为的是安置三国使臣之事。” 第214页 楚浔枂目光转了转,摸了摸心口,没由得心悸,总觉得不安,开口,“安置使臣之事由礼部尚书做主即可,去备车,朕要去安淮寺一趟。” “皇上?”若书面色犹豫着,悄悄抬头看了眼楚浔枂,见楚浔枂面色淡然,没有丝毫犹豫的模样,又怕自己逾越了,就低眉顺首的应下了,“是。” 很快,马车备好了,楚浔枂坐在马车上,哪怕是关好了车帘,却有风透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楚浔枂抱紧了手中的汤婆子,心止不住一阵一阵的跳着,不安极了。 想着今天先生那憔悴的模样,楚浔枂更加不安了,正想催外边的人快点,没想马车却渐渐慢了下来,若书的声音从外边传来,“皇上,下雨了,泥路坑洼,马车难行,可要先回宫?” 楚浔枂掀开车帘,见外边的侍卫都撑着伞,雨也不算大,只是那泥泞的路确实不利于马车前行。 索性下了马车,楚浔枂接过若书手中的伞,打量着四周,这是上坡路,马车更不易前行,这里离安淮寺不远······倒不如走着去。 没有犹豫,楚浔枂对着身边的侍卫吩咐道:“你率一人驾着马车回宫,其余人跟着朕上山。” 楚浔枂这话一出,周围人面面相觑,似乎不解楚浔枂宁愿冒雨前行也要去安淮寺,却也不敢反驳,领了命。 一行人行走在山间,雨渐大了,虽有伞但楚浔枂的衣裳也渐渐淋湿了,鞋上沾满了淤泥,连袜都湿了,心怦怦的跳着,楚浔枂觉得仿佛像是心中有人击了鼓,带着心悸,凉意从心口泛散,蔓延到四肢,冷极了。 终于,一行走到了安淮寺的阶梯下,抬眼望去正见安淮寺的大门上亮着的两盏灯,莹黄色的,带来了些暖意。 楚浔枂的发尾已被雨水渐湿,楚浔枂也不管,踏着急促的步子往安淮寺赶,没想到了安淮寺门口,却没见一个僧人。 不安的感觉更甚,楚浔枂跌跌撞撞的往里边奔去,若书慌忙跟上。 还没进先生的园子,透着园子的大门,楚浔枂就见里边围着数十的僧人,楚浔枂双手静静握住拳,抬步进去,僧人察觉了来人是楚浔枂纷纷行礼。 僧人跪下了,楚浔枂站着,她才看见了被那些僧人围在其中的人,他正坐在摇椅上,一身月白衣,三千髮丝散着,消瘦仿佛见骨,闭着眼,不过神情却柔和着。 楚浔枂也没叫那些僧人起来,她愣愣的看着摇椅上的先生,迈着步子向先生走去,走得极慢,反覆脚上灌了铅,没了力气。 看着瘦得不成人样的先生,楚浔枂在摇椅旁蹲下身,轻轻的唤了声,“先生。” 先生没有答话,也无一人敢出声,四周寂静,楚浔枂紧紧咬着唇,鼻尖泛酸,她颤抖着将手指放在先生的手腕上,没了脉搏。 “先生。”楚浔枂又唤了一声,声音颤抖着,有些哽咽。 先生还是没有应,楚浔枂又再给先生探了脉,往复数次,最后楚浔枂瘫坐在摇椅旁,愣愣的看着坐在摇椅上的先生,他的手中正拽着一物,顺眼望去,楚浔枂看了看,那是一个香囊,香囊上绣着歪歪斜斜的竹子,带着淡淡的药香,那是她眼疾好了之后秀的,本想亲手交给先生的,没想先生先离去了。 她早已忘了自己绣过这么一个香囊,先生却记得,她甚至没能交到先生手上,先生却拿到了,还留着,甚至现在都还带着······ 楚浔枂只觉心口绞痛,如刀刮那般,落了血,没了肉,一阵一阵的,催人残,泪水不知何时模煳了眼眶,楚浔枂颤抖着手,摸着先生的脸,紧紧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怎么好好的人说没了就没了!明明在登基大典前说好来了的,她要来安淮寺寻他的,她来了,他却没等她。 早知如此,她何必和先生置气,可是再后悔也没用了,先生没了。 四周迴荡着楚浔枂轻微的抽泣声,却没有一人敢说话,过了良久,园外传来脚步声,只见一个同样一身月白的人走入园中,他面容清隽。 “没想还是晚了······”男子看着园中的情形,喃喃自语。 楚浔枂末了眼泪,起身,冷眼看着来人,“你是何人?” “参见皇上,贫僧乃安淮寺僧人了尘,为国师师弟。”了尘行着礼。 “你就是先生的师弟?”楚浔枂说着,回想着了尘方才说的话,又急急道:“为何你来晚了?” “回皇上,贫僧辞去国师之位为的就是前往南荒给师兄寻药,没想药寻来,却晚了······”了尘面色犹豫着。 “先生病了么?”说着,楚浔枂又低下身,看着先生,又喃喃自语,“为何病了都不同我说,我是皇上,这天下有什么药是我寻不来的,为何瞒着我。” 楚浔枂的声音减小了,“既与了我这天下,却不愿同我一起守,说好了为国师辅我左右,我却信了,没想却是个笑话,他自个儿一人走了。” “呵,不愧是命中带孤,这下当真的孤家寡人了。”说着说着,楚浔枂笑了,那笑中却带了无尽的凄凉。 “皇上还是不要这般模样,师兄也是不愿见的。”了尘淡声说着。 第215页 “那要我如何?要我速回宫处理政事么?连故人去了,都不能悲戚几分么?”楚浔枂定定看向了尘。 “确实不能,皇上这命是师兄给的,师兄要的是一个勤奋为民的君王,而非悲戚失态的人。”了尘冷着声,蹲下身,同楚浔枂平视着,“皇上还记得五年前患了眼疾么?宫中御医看遍了,东玄大夫也寻遍了,却无一人敢治,莫非以为是御医和大夫医术不精么,其实是皇上中的毒本无药可治!” 楚浔枂也没回话,只是紧紧的握着先生的手,了尘看了楚浔枂一眼,又道:“师兄可以治皇上,那是因为师兄将他自己的命换给了皇上!” 楚浔枂定定的看着了尘,听着了尘讲述她所不知道的一切,心口更痛了,比挖心之痛还难受。 南荒人好蛊术,静妃娘娘就是南荒人,且来自南荒皇室,静妃体内含有一蛊,是最毒的同心蛊,同心蛊虽毒但饲养得当则可保那人颜色不衰,饲蛊之人与同心蛊同命,同心蛊不死,则饲蛊之人不死。 因此,哪怕是同心蛊再毒,为了保容貌不衰,延年益寿,南荒人都会抵不住诱惑以身饲养。 静妃诞下先生后,体内的母蛊同样诞下子蛊,子蛊进入先生体内养成同心蛊,只要好好饲养蛊虫也不会有何大碍,先生本可活个百来岁,可先生却将同心蛊给了她。 “洵公主本该死于眼疾,是先生将体内的蛊虫与了皇上,由蛊虫蚕食蛇毒,再辅以药物,皇上这才偷来一命。 师兄没了蛊虫,身体日渐虚弱,若是用草药吊着也能耗个十年,贫道速去南荒寻药,本以为可寻到的,没想师兄竟连五年都耗不过。” 说着,了尘快步向前,也顾不得逾越,伸手抓住楚浔枂的手腕,给楚浔枂探了脉,面色又冷了些,“果然,皇上的血中含了师兄的血。此前,师兄的属下禀报贫道,贫道还不信师兄竟连生命都不顾了,以血入药,如今也不得不信了。” “以血入药?”楚浔枂狠狠的看向了尘,想起先生送来的那些药,激动的抓着了尘的手,颤抖着。 了尘也不在意楚浔枂的动作,自顾自的说着,楚浔枂滑了胎,身体虚弱得克制不住同心蛊,同心蛊暴动要离开楚浔枂体内,同心蛊一旦离开楚浔枂的身体,那被同心蛊克制的蛇毒又会再次侵蚀,如此楚浔枂就是必死无疑了。 为了保住楚浔枂,先生才会给楚浔枂餵食他的血,毕竟同心蛊本就养于他身体,对他的血液熟悉至极,先生的血缓住了蛊虫,可先生却也因此遭到了蛊虫反噬,同心蛊虽不在先生体内,可同心蛊留下的毒还在,同心蛊食得了先生的血,致使留在先生体内的毒流窜在血液中。 每让同心蛊食用他的血一次,先生体内的毒就沿着血流窜一次,就连用药都压制不住了,所以才会日渐虚弱。 先生明知如此,还坚持给楚浔枂餵食血液,甚至以血入药,给楚浔枂养身的药丸是先生亲手所制,除了加入寻常的草药外,还加了他的血。 “贫僧不知师兄为何要为皇上做到这般地步,只是皇上这命是师兄换来的,这皇位也是师兄助皇上得来的,师兄定是希望皇上能做个好君王,给东玄一个盛世。” 楚浔枂的下唇已经被咬破了,流着血,微淡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楚浔枂紧紧抓着先生的手,哭得像个孩子,无助至极。 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对她那么好,甚至不惜以命换命,而且先生还从未说过,就像被世人唾弃,却有一人悄声的护着她,哪怕是拼了命,要是早点知道会不会就不是这样。 可是,现在那人没了,什么都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明天正文完结。 嗯·····不要打我·····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终章 楚浔枂定定的看着先生,声音却响起,“你们退下吧。” 听到楚浔枂的声音,那些僧人都退下了,了尘看了眼楚浔枂,也没说话,也跟着退下了。 园中只留下楚浔枂一个人,她蹲坐在摇椅旁,紧紧地拽着手中的香囊,定定的看着先生消瘦的脸,双腿已经麻了,冷意袭来,伴随着阵阵刺痛,却远不及心中的半分难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浔枂都快睡着了,听到悉悉的脚步声才清醒了些,转头望去,见若书正拿着毛裘候在门口,她身后还有一人,楚浔枂认识的,那是先生的属下。 若书将毛裘披在楚浔枂身上,蹲下身,温声说着:“皇上,先将湿了的衣物换下吧,染了风寒可不好。” 楚浔枂渐渐冷静下来了,又回头看了眼先生,才点点头,“好。” 语罢,楚浔枂作势要起来,没想脚下没了知觉,一个踉跄,还好若书扶着她,也不挣扎,任由着若书扶她往前走。 换完衣,楚浔枂裹着厚厚的绒被坐在床上,若书推门而入,将手中的瓷碗递过来,楚浔枂接过,这是一碗姜汤。 若书也没说话,自顾自的蹲下身,细细的按摩着楚浔枂的腿,腿上的酸痛散去许多,楚浔枂看着神态温柔的若书,淡声问道,“若书,我记得你之前是在先生身边伺候的吧。” “回皇上,若书此前正是由公子教导。”顿了顿,若书又道,“许是皇上不记得了,五年前在姑苏时奴婢还伺候过公主两月。” 第216页 “这样么······”楚浔枂一时恍惚。 “公子曾交待过奴婢,待公子去了,奴婢同公子手底下的人都归皇上管。” “是么?”楚浔枂看向门外,对面的阁间大门敞开着,一口玉棺正在阁间,先生就躺在那口玉棺中,那纯净的汉白玉,无半点瑕疵,配极了先生。 “皇上,恕奴婢多言,那余怀瑾公子明面上是给小太子寻的太傅,实则公子想将他留下重用,他是个可用之人,现在丞相之位空缺,也该填上去了。 还有先前先生送来的册子,里边记了数个去年中举的举人,也是可用的,公子写册子时安坤就在旁边伺候,方才安坤同奴婢说了许多。” 说着,若书对着楚浔枂笑笑,“所以,皇上,哪怕公子去了,他都是记着你的,也定不想你为他黯然伤神,抑郁不安。” “嗯,朕知道的。”楚浔枂点点头,“朕乏了,想睡了。” “是。”若书应了一声,起身给楚浔枂盖好了被子,灭了灯,才走出去,关门时又道,“皇上先歇着,奴婢就在隔壁厢房候着,皇上有事就唤奴婢。” 楚浔枂也没应若书,眼睛睁得大大的,直至那门完全关闭后才眨了眼,泪水跟着流下了。 第二日早朝时,东玄的臣子没有等到他们的君王,代为主持朝臣的是刑部尚书,刑部尚书传了皇上圣旨,国师薨逝,举国哀悼三日,念国师功高劳苦,皇上亲为主持葬礼。 楚浔枂在安淮寺守了整整两日,也不分白天和夜间,若书总是半哄着她去阁间歇息,可她却是睡不着,就又爬起来守在玉棺旁,她总觉得她该为先生做些什么,哪怕是静静的守着他。 夜间,晚风袭来,烛火跳动着,莹莹的光洒在白色的玉棺上,竟生了几分暖意,楚浔枂摸着玉棺,视线又开始模煳起来,她似乎不记得自己在这候了多久了,从白天到黑夜,佛堂冷极了,可是她就想候在这。 很快,天色渐亮了,楚浔枂点了柱香,插在香坛上,瘦得两颊凹陷的脸申请微淡,温声说着,“先生,你说让我做个勤政为民的好皇帝,那我就如你所说,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语罢,楚浔枂起身,推开佛堂的大门,几位尚书正率着大臣候在门口,见楚浔枂出来,齐齐行礼,楚浔枂摆摆手,冷声对了尘说着:“送国师上路吧。” “是。” 御林军抬着玉棺在前,楚浔枂在后头走着,大臣们也没有敢骑马坐车的,一行人浩浩汤汤的往山上走的。 埋葬先生的地方是山的最高处,楚浔枂念完了悼词,低下身捧了土,黑红的泥土落在玉棺上,楚浔枂回头,“填土。” “是。”御林军皆动了。 身后跪了一地的人,楚浔枂也不叫他们起来,愣愣的看着那黑红的泥将玉棺盖住,渐渐成了一个土包,多了一块碑,碑上所记“国师君殇”。 早朝又恢復了,国师薨逝也如一件小事那般渐淡了,只是东玄的大臣们都能察觉他们的皇上变沉稳了许多,没了漫不经心的语气,也没了咄咄逼人的态度,态度温和着,但每每在争议政事时都能提出自己的犀利见解,不容小觑,也不敢冒犯。 南荒使臣早在半月前就走了,西夷与北云的使臣竟留了一月,知情人都知是为何,却又无人敢言。 夜间,楚浔枂正在御书房看奏摺,姚祯善推门而入,行礼,“皇上,北云帝言明日要回北云,临走前想邀皇上前往一叙。” “明天走么?”楚浔枂放下奏摺,过了许久才道,“也罢,总该有个了解的。” 应邀,楚浔枂走在园中,瞧见了等候在亭中的宋君颜,她挥退了左右向亭中走去。 “还以为你不来了。”宋君颜对着楚浔枂笑笑。 “若是不来了,那岂不是要一辈子纠缠不清了。”楚浔枂也笑笑,语气很轻松。 瞧着神态温和的楚浔枂,宋君颜心口不由得一紧,从前的楚浔枂如一把尖利的刀,锋利得让人不敢靠近,而如今的楚浔枂却如一杯温润的清茶,清淡的却让人心生好感。 只不过,他知道,这温润的也不过是是她的外表,她的心底是冷的,比从前不知冷了多少倍,像极了那个人。 不由得嘆了一口气,又平静道:“这个月,我彻查了玄机楼,数月前琉珠与其胞妹已被歹人诛杀,确实是我御下不严,害你险些丧命了。” 说着,宋君颜定定的看着楚浔枂,“浔儿,对不起。” “都过去了,不必计较,这样就算是两清了。”楚浔枂笑笑,很快话锋一转,“不过,还是不要这样称唿我了,先生让朕当个好皇帝,一个好的皇帝免不得为子民开疆扩土,日后疆场兵戎相见时,朕是定不会念旧情的。” 顿了顿,楚浔枂又笑笑,“北云帝还是快些回北云吧,想来在东玄的这一月也是耽搁了不少政事的,朕还要处理政事,告辞。” 语罢,楚浔枂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君颜看着楚浔枂那虽是龙袍加身却掩不住消瘦的背影,动了动嘴唇,最终没能开口,他没说的是,数月前在琉珠死后他才知道琉珠有一个胞妹,他心中有疑,只是没能问琉珠的胞妹,她就死了。 第217页 后来查明了真相,杀害琉珠和他胞妹的人是他们的仇人,为仇杀,他信了,也没能深查,若他当时再仔细深查,就能查出那并非仇杀,而是有人刻意布下的局,而那布局之人不是旁的,正是他的师弟,楚浔枂为之伤神的先生。 当时琉珠回上京復命时他就怀疑过琉珠,却因着琉珠的死没能查下去,宋君颜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当时没有他师弟的搅局,他就能发现琉珠背叛了他,这样他定能派兵支援楚浔枂,那助楚浔枂夺得皇位的人就是他了,而不是他师弟。 只是,也不过是想想,如今的楚浔枂已经不再是那个心里眼里只有他的浔儿了,想着,宋君颜自嘲的笑了两声,“重活一世,为的就是同她白头偕老,可如今却到了这般田地。” 宋君颜想起,那时楚浔枂得知为她治眼疾的人是他,她唤他先生,她笑得欢喜极了,欢喜得让他都有些嫉妒了,嫉妒那个他从未见过的师弟。 他也不知道当初的楚浔枂喜欢的是宋君颜还是她的先生,只是真如楚浔枂所说的,都是镜花水月,偷来的,总是不长久的。 他放不下北云,他也知道楚浔枂不会与他回北云了,哪怕是楚浔枂随他回北云,他也不敢保证能护得住她,又怕像之前那样,倒不如让楚浔枂在东玄,虽是孤身寡人却万人之上,没有任何人能欺辱她了。 宋君颜伸手摸了摸这栏椅,环顾四周,笑着,眼眶却湿了,这是前世也是今世他与楚浔枂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缘生于此,也止于此。 “东玄那位女帝在位三十载,在位期间开疆扩土,数次率兵亲征,先是吞併南荒与西夷,再借着太子同北云公主的联姻将北云收入囊中,一统中原,建立九州国。 立余怀瑾为丞相,范韬、周蕖等人辅佐,创立沿用千年的科考制度与官员选调制度,还兴修水利,开渠引水,九州内国泰民安,成为一个史无前例的封建强国。 据传,女帝除了骁勇善战外,还有倾城容貌,而且性情温和,最为传奇的是她一生始终未成亲。”温和的男声在课堂上响起。 “老师,东玄那位女帝真的是性情温和吗?”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起身,提问,又开玩笑的说着:“我猜应该是个女汉子吧。” “哈哈哈。”四周的同学闹笑成一团。 老师只是笑笑,转头看向坐在窗边眯着眼的女同学,温和的问着,“楚浔儿同学,你觉得呢?”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楚浔枂睁开眼,见到站在前方的那人,他身材修长,面容清隽,嘴角带着笑,喃喃道,“先生······” 老师走近了,四周闹笑声更大,只有楚浔枂听到了老师的话,他在说,“浔儿。” 剎那间,泪水模煳了视线,楚浔枂抬头正好撞见那双湿润的眸子,一眼万年。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终于完结了 还会有番外~番外打算写的是茗清、楚辰玦、宋君颜、小圆儿的~ 这些番外会加在这篇文里~ 其实~还想写一写先生和楚浔枂在现代的番外~这个会长一点,应该会单独开一本~ 嗯·····还想开一本关于玉贵妃和傅皇后的番外~也是十万字以内吧~ 等我写完小番外就着手写这两本番外吧~ 最后~接下来除了番外~我打算写那本“南山有木兮”~打算写一个病娇女主~风格会比较黑暗系~喜欢的小可爱可以收藏一下呀~ 附文案: 真病娇女主 x 伪白莲男主 第一次见到沈盼兮,沈淮木才六岁,她是他的小姑姑。 再次见到沈盼兮,沈淮木九岁,她成了他的师父。 只是,沈淮木觉得单单是师父又怎么能满足得了他呢,他们是天底下最亲密的人,又怎么只能是师徒呢? 男主和女主没有血缘关系吖 感谢一直追文的小可爱~因为我实习的一些原因,把文章拖到现在才完结~实在不好意思~ 谢谢还收藏本文的小可爱~因为有收藏我才用动力写下去hhh~ 第125章 番外一 先生 登基大典结束后他就回了,他知道他的命就是靠药吊着的,能挺到今天已是不易,好不容易到了安淮寺,他发现竟连下马车的力气都没了,要靠安坤扶着。 回了园子,安坤急急的说着,“先生你先上床歇着,了尘师父就快回了。” 他只是笑笑摇头,温声的说着,“扶我到园子中的摇椅上坐坐吧。” 他只听到安坤嘆息一声,就推着他的木轮椅,扶着他到摇椅上。 开始下雨了,从雨滴变成了雨柱,他觉得困极了,只是他却不敢睡,他答应了,要等她安淮寺看他的。 想着,先生脑海中闪过他们初见的场景,也是姑苏,不过却是在前世,前世她中的蛇毒并非不可解,他也没与她蛊虫。 患了眼疾的她,深怕自己摔了,只能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角,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唤着先生,他可从不知道这位张扬跋扈的公主也有像小猫那般乖巧的模样。 他性情本就冷淡,从母胎出来后就带了蛊虫,那时身体差制不住蛊虫就不得不跟随母妃的友人治病,后来就拜了那人为师,会来东玄也不过是因着他师父。 第218页 自幼离家,除了与母妃有些书信来往,与他父皇就如陌路人,不过每年年宴意思几句,加之师父沉默寡言,他的性子就更冷淡了。 当初会救那位公主也不过是碍于他师父所託,他师父言那位公主将是东玄的女帝,陨落不得,他也给那公主瞧了,虽有帝王之相,却也不是非她不可,还得看造化,不过这与他也无关,安淮寺只要辅佐帝王就好,又不管帝王是何人。 只是,他竟没想到,那位公主好相处极了,一口一声的先生,那满心满意依赖他的模样,竟然让他有些捨不得离了。 不过,很快,她的眼疾好了,他也该离去了。 后来,北云因着皇子争夺皇位,他回了北云,想趁机将他母妃带出来,期间他也曾收到许多属下捎来的东西,都是她的,一些书信,还有一个香囊,布料和香草倒是顶好的,只是那香囊上的绣工实在不经看,那时也不知为何他就留了那香囊,却也不敢戴,就放在衣间。 离开东玄前,他曾悄悄去见了她一次,那是在东玄皇帝为她办的选婿宴,她似乎相中了一位公子,他远远地瞧见了,倒也没在意,想着她有了託身之处就好。 只是,到了北云,他才得知她选的那位夫婿身份牵扯过多,他不由得担心,却又不得□□去东玄,想来她以东玄公主的身份,北云那些人也是不敢轻易动她的。 一年后,他师父生了大病,就将东玄国师之位传于他,北云皇位已定,他父皇不在了,他就想带着他母妃去东玄也好,没想才到东玄,已经物是人非了。 东玄先帝驾崩,即位的是先帝最喜爱的皇子楚宸灏,而先皇后母族因谋反被诛杀,嫡公主与驸马在逃亡途中坠崖而亡。 那天,残阳如血,他不知他是怎样回到安淮寺的,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在北云时,他总是会想到她,免乱了修行之心,他刻意不看她的消息,最后甚至连东玄的消息都不看了,他以为没了她的消息,他也能慢慢静下心了,只是,他早就隐隐察觉,越是不理,那种想窥探她的心思就越发强烈。 后来想着,远远地看一眼也是可以的,只是,她却没了。 造化弄人,他记得那天他回去后昏昏沉沉的睡了,没想醒来却又是五年前,他师父正让他去姑苏为她治眼疾。 想起前世她惨死,他不由得害怕,不敢耽误,早早去了姑苏,只是他却没想到,这一世不一样了,她中的蛇毒竟然无药可解。 他给她算了一卦,她的命与前世相同,却又不一样,同样是帝王之相,可却是註定的帝王,只是要命中带孤了。 他可以救她的,可他却犹豫了,若是最后她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后,就成了孤家寡人,如他父皇那般,究竟值不值得? 后来,他师父传来书信,他有一师兄,名为宋君颜,乃洵公主良配,若是洵公主同他成亲,就可解了那命中带孤之命。 那宋君颜他是识得的,前世就是她的夫君,听闻待她极好的。他师父既知她中的毒无药可解,却将那消息告知他,他怎能听不懂其中的暗示之意。 “先生,他们都说我的病治不好了。”坐在对面的她小声的说着,面上却无悲无喜。 “那你怕吗?”他刻意压低了声线,变了声音。 “不怕,总的在宫中活得也累,倒不如死了。” 她笑着,漫不经心的语气,竟是让他心疼了,他知道东玄皇室的那些腌臜,想来她也活得不已,也不知怎么了,就放缓了语气,“你会好的,我有法子治你?” “真的?” 她笑了,虽然她眼睛看不见了,可他却能瞧见她眼中泛着的水花,带着惊喜,像被水晕过,动人极了。 “真的,我会医好你的。”他想的是,与了她蛊虫,用药压着,他还能活个十数年,到时再去南荒寻蛊虫,也不是寻不得。 只是,后来她的眼疾好了,他却捨不得离了,最后还是他师父命人催他回的安淮寺。 这一世确实不一样了,他师父提前圆寂了,他接了国师之位,不过,她还如前世那般成了亲。 她成亲那日,他悄悄去了,他看到了她穿着一身红衣的模样,心口微微泛疼,他后悔了。或者说,他早就后悔了,在姑苏时他就想要么还俗了,带她离开皇室,与她云游山水做对神仙眷侣就好。 只是,他却怕了,这一世她註定是帝王,他改不得她的命,他师兄还能改她命中带孤的命格,若是她和他在一起了,他能不能保证陪她到白头? 心口的蛊毒又开始流窜了,他捂住心口,竟然真的开始害怕他师弟在南荒寻不到新的蛊虫了。 也罢,只要她过得安稳就好,他终于见到了他那师兄,与他有七八分相似,又想起他的身世,倒也不奇怪。 他看着她将手放入那人手中,他们携手而行,他却看不下了,落荒而逃。 东玄的皇位争夺开始了,和前世差不多,她母族被楚宸灏陷害,她陷入困境,每每他想出手相助时,那人却快一步出手,他想那人或许是可靠的。 终于,楚宸灏一党被除尽,她竟丢了这东玄皇位去了北云,只是这东玄皇位确是她的,他没拦她,她註定要回东玄的。 只是,收到北云的消息后,他却后悔了,宋君颜也在皇位争夺之中,他当真能保住她么? 第219页 在她离开的几日后,他安排好了东玄的要事,将国师之位传于师弟,跟着去了北云。 在北云她处处受刁难,看她被束缚得不自在模样,他想当时就该让她强留在东玄的,就算不是皇帝,有楚辰玦在也没人给她摆脸色。 渐渐的,他发现,宋君颜护不住她了,他想劝她离开,却不知该以何种身份去说,无论是东玄的国师还是北云的闲王,与她都不算熟识,就连那先生的身份都被宋君颜拿走了。 他知道他母妃一直想让她认出他,毕竟她母妃时日不多了,她想他日后有个伴也好,只是新的蛊虫迟迟未寻到,他又如何能与她相认,既不能相守,倒不如从未有过期待。 不过是他母妃所想,他母妃不知他没了蛊虫。 后来,君飏勾结李铭太发动宫变,他与她被困闲王府,为了救她,他暴露了身份,只是想想也无所谓,毕竟她已经有了一个护她爱她的夫君了,先生什么的也不过是之前的事了。 她体内有蛇毒,又有蛊虫压制,那个孩子是万万留不得的,只要她生了那孩子,她就会没了命,让茗香去求救也不过是个考验,他要看看宋君颜可否能将她放在第一位。 只是,后来宋君颜没能来救她,还娶了李姝婉,他知道其中的缘由,只是他没想到宋君颜竟连底下人都管不好,这样的人是护不住她的,加之东玄皇位有变,他就更想让她回东玄了。 他知道她在别庄过的是什么日子,只是他却故意不去带她出来,他想只有这样她才能绝了对宋君颜的心思,才能安心的回东玄了。 只是,他没想到,她的身体竟差成这样,他知道一旦他将血餵与她,他的蛊毒就压不住了,但她体内的蛊虫开始反噬了,不能压制的话,她就会没命的。 他算了算时间,也能坚持个半年,毕竟师弟传来消息,蛊虫已有苗头了,半年内也是能寻到的吧。 她终究还是成了东玄皇帝,他想为国师的,哪怕不能在一起,也算是相守了,只是他没料到他竟连半年也撑不过。 他终究不能守着她了,不过好在她成了帝王,也不怕她护不住她了。 然而,遗憾的是,他从未对她说过,其实他心悦她的,很早很早之前就是了。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那个一袭红衣的她,扯着他的衣角,软糯糯的唤着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