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的恋爱法则：恋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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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情感] 《新生代的恋爱法则：恋爱的目的》作者：赵贞贤【完结】


    『内容简介:


    内容简介：


    某高中英语老师友林对年长一岁的美术实习老师弘虎视眈眈。他的求爱堂堂正正，单刀直入，既可爱，又逞强，老奸巨滑。趁着单独相处的机会，他赤裸裸地告白，我想和你一起睡觉!不料，弘的回答也不简单，要想跟我睡觉，你得给我50万元!两个人你来我往，展开了热烈的拉锯战，,不知不觉间，他们竟然陷入了“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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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一章 古典(1)


    第一章古典


    对了，她讨厌学校：校门、操场、单槓、教室、讲台、课桌以及椅子……教务室是她最讨厌的地方，尤其是坐满老师的教务室，真的是令她深恶痛绝。每次看见坐在教务室里的老师，她都想大声尖叫。还有，她讨厌正装。只要提起呆板的h裙和飘逸的丝绸衫，或者让胳膊抬不到肩部以上的紧身外套，她肯定恼羞成怒。但是，她唯独喜欢紧身的长筒袜。穿上那种能把下身紧紧束起的弹力长筒袜，不知道为什么，她就会感觉心平气和。她还喜欢高达十一厘米、令人眩晕的高跟鞋，尤其是前面很尖的高跟鞋。之所以还能忍受套装，就是因为可以穿长筒袜和高跟鞋。星期天早晨八点三十分，她，也就是弘，正坐在学校里，身穿黑色套装。教学楼后面，偏僻的空地，凌乱地堆着很多椅子和牛奶盒。弘拉过椅子放好，然后坐了上去。弘手里拿着一本书，书翻开了。但是她好像并没有认真看书。她已经坐了半天了，书还没有翻页。她的眼睛也没有盯着书，而是注视着空地前面的造型花坛和停在前面的汽车，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弘的四周萦绕着噪音般的音乐。那是因为弘耳朵上的耳塞没有控制好音量，声音都扩散出去了。她茫然若失地坐在那里，把音乐的洪水尽情地泼向自己的耳朵。她的所有思绪都在汹涌的音乐浪潮中睡去了，只有嘱咐自己务必做好的决心还清醒。这一个月，她要在既不是老师也不是学生的位置上熬过学校生活。这个念头麻痹了她所有其他的思绪。“危险!”伴着一声吆喝，一个男人跑到弘的面前。弘没有听见男人的悲鸣。踯躅于音乐的某个地点，弘的眼睛变得蒙矇眬眬。但是，当她看到什么东西突然在自己身边晃动，她的视线立刻变得清晰了。弘好像遭到了突然袭击，盯着进入自己意识中的那个“东西”，看了一会儿。首先看到一条棕色西裤，还有被划破的皮带扣和皮带。皮带也旧了，上面的小孔看起来无比寒酸。不过那是韩国的高档品牌，买的时候一定花了不少钱。弘的视线渐渐往下滑落。裤子好像已经很久没熨过了，裤腿上溅了什么东西，不知道是泥土还是别的什么，皮鞋也不怎么干净。可是皮鞋后跟却是抬起来的，那个男人好像是在跷着脚。直到这时，弘才发现那个男人的下肢斜靠在她脸上，也怪怪的，于是抬起头来。男人的胳膊支撑着那堆看起来马上要落在她头上的箱子。课桌乱七八糟地堆在旁边，上面的箱子好像马上要掉下来似的，形成了岌岌可危的斜坡。男人扶住的箱子上面还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男人好像在极力维持箱子的平衡。如果那些箱子失去了平衡，肯定会落到弘的膝盖上。弘呆呆地抬头望着那个男人。男人也在抬头看。他的下巴很尖，虽然裤腿和皮鞋都很脏，但是下巴却整洁而透明，好像刚刚刮过鬍子。弘重重地吸了口气。好像死而復生似的，恢復了意识，感觉全身又开始流淌着温暖的血液了。弘的手开始移动了，不知不觉地移向男人的下巴。弘自己也大吃一惊。幸好她在风中坐了半天，否则说不定真的摸到男人的下巴了。弘有种折了十年寿的感觉。“妈的，难道你不该帮帮忙吗?”


    男人小声嘀咕道。弘没听见他说什么。为了听清他的话，弘慌忙按下了mp3的停止键。她想让男人重复刚才说过的话。可是正在这时，她的手机铃响了。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弘赶紧接起了电话。“姐姐，你还没到吗?大家都到教务室门前集合了。”


    电话另一端传来燕珍急切的声音。弘手里拿着手机，拎起放在旁边的书包，匆忙站起身来。当她转过身去的瞬间，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对那个男人说声谢谢呢?但是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在燕珍的催促之下，弘加快了脚步。咣噹噹，后面响起箱子掉落时发出的沉闷的声音，但是她没有时间回头看。她的高跟鞋比脚大，老是掉，她很难快起来。她脚步飞快，几乎和跑差不多，看上去很危险，好像随时都有摔倒的可能。按理说，她应该把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脚下才对，可是她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男人干净的下巴和手。青筋暴起的手背，为了支撑箱子而使劲抬高的胳膊，总是萦绕在弘的心头。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她的心跳越来越快了。“我这是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想把男人的身影从脑海里清除。可是快到教务室门口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下身已经湿了。“好了，好了，各位老师，前面的座位还空着，请到前面就座!”校监挥手招唿老师到前面就座，当然没有人听他的话。老师们坐在后面，继续做着开会时常做的事。有的老师把腿晃来晃去;有的老师嘴巴动个不停，不时在桌子下面悄悄地撕面包，还有的老师使劲压低声音，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什么。偶尔也有人抬头看校监，但是目光中流露出来的都是埋怨，希望漫长的会议能快点儿结束。校监已经放弃了吸引老师们目光的打算，他让实习教师每人向前迈出一步。实习教师们磨磨蹭蹭地往前移动。弘小心翼翼地往前迈了一步，生怕会把高跟鞋弄掉。“各位都知道了吧，今天，到我们学校实习的学生，不，是老师，他们来了。下面请实习教师代表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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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监话音一落，被选为代表的燕珍就像僵住了似的，抬头看了看弘。弘朦朦胧胧地送给她一个微笑。燕珍是系里的第一名，所以她被选做实习教师代表。当时燕珍请求弘代替她，然而弘却委婉地拒绝了。弘上大学时的年龄比大多数人都大，所以朋友们都想把更多的头衔戴在她的头上，但是弘统统谢绝了这些好意。她不想以任何方式出风头。她的外貌和服装都华丽得耀眼，言行举止却很安静，有很多女生因此不喜欢她。但是不管怎么样，她总算平静地结束了学校生活。“我们是怀着要做老师的激动心情到这里来的，希望各位老师多多帮助我们，即使我们有不足之处，也请各位多多包涵。”


    燕珍刚刚说完，就有几名老师鼓起掌来。在弘看来，他们的掌声就像是在催促会议快点儿结束。“好，今天的教务会议就到这里。各位辛苦了。请大家先不要动，各位指导教师先带实习教师们熟悉一下校园。”


    校监冲着吵吵嚷嚷的教务室说，他几乎是在吼叫了。“各位也都去找各自的指导教师打个招唿吧。研究主任已经告诉过你们指导教师的姓名了吧?大家辛苦了。”


    校监对实习教师们说完，犹如从打折百货商店里熘出去的中年男人，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教务室。他的离开就像信号，燕珍和别的实习教师们也都纷纷走开了。“您是国语老师韩在仁，对吧?我叫金燕珍，请多多关照。”


    燕珍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弘看了看她，在教务室里张望了一会儿。她在地理位置略图上注意过的那个地方没有人。弘像个迷路的孩子似的，站在教务室的角落里，盯着那个位置看。“姐姐，怎么了?没找到老师吗?”


    燕珍和自己的指导教师一起往外走，拉住弘问道。旁边的国语老师也好奇地插了句嘴。“你的指导教师是谁?”


    “李友林老师。”


    “哎哟，是李友林老师?孩子们会嫉妒你的。不过，他在哪儿呢?”


    国语老师也不知道有什么开心事，自己嘿嘿地笑个不停。最后，他拦住一位正要出去的老师，问道：“赵老师，李友林老师在哪儿?”


    那个赵老师皱着眉头，看了看国语老师。“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每天都问我李友林老师在哪儿?你以为我是李友林老师的经纪人吗?”


    “你不是和他一起喝酒的经纪人吗?先不说了，快去找找李友林老师吧。要不新来的实习老师会急哭的。不过，好像已经过了哭鼻子的年龄了，是不是?”


    国语老师看了看弘，沖她眨了眨眼睛。弘不知道为什么笑，但她还是跟着一起笑了。燕珍笑得肩膀发抖，好像真的很好笑。“跟我一起走吧……”赵老师的目光落在弘的胸前，那里本来应该有名签，可是弘的胸前却空荡荡的，只有丰满的胸脯高高挺立。弘难以忍受胸前佩戴名签，所以教务会议刚刚结束，她就把名签摘下来了。“我叫崔弘。”


    见赵老师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胸前，迟迟不肯离去，弘赶紧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呵呵，走吧，崔老师。”


    “啊，这个兔崽子……太过分了……”“什么?”


    赵老师突然说起了脏话，弘不由自主地反问。赵老师竟然没有看出弘的震惊，继续自言自语。“这个臭小子，我告诉过他，今天实习教师要来，让他务必来教务室。可他却说困得要死，就出去了，竟然都没参加教务会议……他现在还说不定在车里睡觉呢，这小子特别喜欢喝酒，知道吧?”


    赵老师回头看了一眼，冲着弘笑了笑。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迟钝，却带着善意。弘又笑了。这次还是不知道为什么笑。她的笑声很不自然，就像紧紧包住骨盆的裙子。赵老师带领弘来到她早晨停留过的椅子附近。这让弘始料不及。不过，准确地说，那里应该是堆放着许多椅子的空地。“这可是‘风水宝地’。”


    走过悬挂着“办公室”、“实习室”和“资料室”等门牌的教室门前，赵老师还在喃喃自语。他似乎在为自己把弘带到这样阴暗幽静的地方而辩解。当然，他不可能知道弘对这条路已经很熟悉了。阳光尽情地洒在大地上，然而教学楼一层仍然黑乎乎的。从教学楼出来就是空地，再往右拐是垃圾场，左边是运动场。换句话说，这块空地就是为了把教学楼和外界联繫起来而存在的空间。“一般情况下，女生和女老师都不走这道门。因为这道门一年四季暗淡无光，距离运动场也很远。不过，去垃圾场的时候倒是条近路。所以呢，喜欢走这道门的都是些什么人，不用我说，崔老师应该也能猜得出来吧?”


    赵老师回头看了看弘，沖她眨了一下眼睛。弘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赵老师。他刚才的那番话只是让弘确信了自己的第一印象，这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赵老师好像有些郁闷，于是继续说道：“出入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儿问题，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哈哈哈。”


    赵老师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高兴，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然后推开紧闭的门，走了出去。“哎呀，这是怎么搞的?”


    椅子周围横七竖八地堆放着几只箱子和几张书桌，箱子是早晨弘离开时掉落在地的。“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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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幸好赵老师没听见她的笑声，抬头看了看搁板，喃喃地说道。“这些兔崽子又胡闹了，兔崽子……”弘站在赵老师身边，想起了早晨见过的那个男人。他像个栉文土器，下巴曲线格外顺畅。弘觉得自己好像摸过那个下巴似的，手指尖处似乎保留着男人刚刚刮过鬍子的酥痒感。“他是谁呢?”


    弘在心里想。刚见到他的时候，弘就像丢了魂儿似的，除了他的长相，什么也想不起来。但是，当弘再次站到这个地方时，她开始对那个男人的身份产生了好奇。“他身上没穿校服，应该不是学生……也不是实习教师。难道他是这所学校的老师?……不可能吧?他看上去年纪不大，而且裤子皱皱巴巴，皮鞋也那么脏，就连门卫大叔也不会穿成那个样子。等一等，难道他是门卫大叔?……”弘漫无边际地发挥着自己的想像力，猜测那个男人的来路。“啊，臭小子，我就知道是这样。崔老师，我找到你的指导教师了!”赵老师抬头看了一会儿搁板，突然叫了弘一声。他用脚使劲踢着白色的伊兰特汽车轮胎，大声嚷嚷着。那辆车的可视光线折射率足足达到百分之三十五以上，车窗上镀了一层厚厚的膜，而这就是她的指导教师的车。赵老师好像找到了宝物的孩子，脸上洋溢着光彩。然而弘对那辆车并不陌生。整个早晨，弘一直盯着花坛和那辆看上去足有十几个年头的汽车。但是，为了安慰赵老师的辛苦，弘还是故作惊讶地笑了笑。“喂，餵!你还不快下来?再不下来，我就把你的车踢烂了!虽说这辆车已经是老古董了，可是如果没有它，你是不是也会很失落呀?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赶快给我下来!”赵老师喋喋不休，一边嘟哝个没完没了，一边对着汽车不停地踢着。车身轻轻摇晃，里面却没有任何反应。弘侧过头，斜着身子往里看。前面玻璃上贴的膜最薄，却还是看不到里面。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前面座位上没有人。“你再不下车，我就去叫校监老师了!”赵老师踢得更用力了。“真是的，谁在碰我的车?”


    随着一个颇不耐烦的声音，后座旁边的车门打开了。当那个蓬头散发的男人冲着赵老师抬起头来的时候，弘不由得目瞪口呆了。走出车来的正是那个让她意乱情迷的男人。对赵老师满腹牢骚的男人，不，应该说是弘的指导教师转头看了弘一眼。弘好像被火烧着了似的，连忙闭上了嘴巴。早晨阻止箱子往下掉落的男人，李友林老师也认出了弘。“呃?刚才那个!……”在空地上看到弘，友林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怎么搞的?你们两个认识吗?”


    赵老师轮流打量着他们两个，冷嘲热讽的样子。弘吞吞吐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时，友林重重地关上车门，说道：“什么认识不认识的?我就是觉得尴尬，所以这么说。赵老师啊，你这个人永远也成不了恋爱高手。”


    赵老师嘻嘻笑着点了点头。“对，对，比起李老师来，我的确是嫩了点儿，你要小心啊，崔老师。”


    友林话题一转，使劲把赵老师往教务室的方向推去。“怎么?你不走吗?”


    见友林不往教务室走，而是转身走向操场，赵老师惊讶地问了一句。“第一二节都没有我的课，教务室里举行实习教师见面仪式，太闷了。”


    赵老师似乎觉得友林说得有道理，默默无语地朝教务室走去。友林并没有让弘跟自己走，只是独自走向操场。面对友林，弘当然不会觉得舒服，因为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别别扭扭，但她还是不得不跟着友林走。对弘来说，她想不出别的办法。“你不觉得好奇吗?”


    友林首先打破了沉默。她默默地从自动售货机买来了咖啡，坐在长椅上。“什么?”


    弘正在想早晨的感觉有没有传递给友林，突然听友林这么问，不由得心往下沉，好像自己的心思被友林看穿了。不过，尽管心里紧张，然而她说话的语气却很平静。“比如说关于学校的，或者……不管什么，您尽管问吧。我这个人很随和……”友林的声音模煳了。他把尊敬语和平常语混合起来使用，听上去倒不像是有意为之。不过，弘可没有闲心挑剔这些。不管怎么样，这位指导教师将和自己度过今后的一个月，无论如何也要好好相处才行。弘想找个合适的问题请教友林，可是很遗憾，她竟然什么也想不出来。从早晨到现在，她一直都被友林搞得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现在的学生和老师都没什么问题要问了。”


    听友林这么说，弘更着急了，幸好友林又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我毕竟是你的指导教师，我就先给你讲个大概吧。首先，你不必担心校长。他是个好人，不会因为小事情而找你麻烦。不过，问题是那个校监，他这个人呢，很不好对付，要想让他满意，那可不大容易。但是，你又不能对他阿谀奉承，否则他会说你势利眼、卑躬屈膝，也不会对你有好评价。世界就是这么复杂，笑着从背后捅你一刀……不管怎么样，你必须学会见风使舵、随机应变才能生存下去，记住我的话。”


    “见风……”“使舵!”友林的眼睛里带着笑意，而弘只是点了点头，她又开始摸咖啡杯。友林好像还没睡醒似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合上。弘发出一声轻轻的嘆息。“他下巴上的鬍子要是再长一点儿，摸起来会是什么感觉呢……”弘情不自禁地把视线转向友林的下巴。突然，她大惊失色，连忙转移开视线。弘心乱如麻。这时候，友林正在静静地欣赏她那两条被裙子遮住的大腿。弘的大腿很自然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友林嘴巴半张。弘抬起头来，看了看友林。友林很吃惊，赶紧闭上了嘴巴。然后，他好像很好奇似的，匆忙问了弘一个问题：“你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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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岁。”


    “二十……七岁……那么，你是1977年出生的了?”


    “是的……”“上学很晚啊?”


    “是的……我上了另一所大学。”


    “另一所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


    “美术。”


    “原来如此……”友林仿佛得到了什么重要信息，连连点头。然后，又是沉默。弘觉得自己不能继续沉默下去，于是问友林：“李老师今年高寿了?”


    友林本来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突然条件反射般挺直了上身。“高寿?……啊……”友林稍微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笑了。“什么……谈不上什么高寿……我今年二十六岁。哈哈，我竟然还比崔老师小一岁?哈哈……也没什么，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不是吗?”


    弘仔细打量着友林的脸庞。友林的笑容，友林的语气，还有倾斜的姿势，哪一样都不大自然。弘也跟着尴尬起来。天空布满了乌云，不一会儿，下起了雨。操场上踢足球的孩子们拥进了教室。他们俩也觉得应该站起来了。但是，友林的笑容仍然没消失，他像《蝙蝠侠》里的笑面人，嘴角总是带着不自然的微笑。如坐针毡的尴尬仍然在持续，友林不知道怎样摆脱这种状况。太尴尬了，弘突然想伸个懒腰。“妈的，下雨了?”


    友林抬头看着天空，突然，他勐地站了起来，好像解决了什么重大问题，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爽快。不过在弘听来，还是觉得不自然。友林好像注意到了她的表情，满脸涨得通红。“走吧，崔老师。”


    友林的声音和语气都理直气壮。但是话音一落，他赶紧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教务室那边跑去。弘感到不可思议，慢腾腾地站了起来。还以为这只是雷阵雨，很快就能过去，没想到直到下班仍然雨势不减。天上的乌云看起来显得很沉重。“哎呀，哎呀，雨水漏进来了!”赵老师责怪友林。坐在驾驶席上的友林看了看副驾驶席，雨点仿佛被子弹击碎的玻璃片，在副驾驶席上蹦来蹦去。“哎呀，你怎么不把窗户关好。怎么搞的，坐垫都湿了?”


    “我关好了，臭小子!弄这么辆破车，还谈什么坐垫……”面对赵老师的挖苦，友林无话可说。雨刷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吃力地擦着雨水，友林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喂，那不是你负责的实习教师吗?是不是?”


    友林悄悄地往旁边瞥了一眼。弘站在路边，看来是想拦计程车。看似高档的红雨伞就像“弘”这个名字，和她很般配。弘身穿一件端庄而又性感的正装大衣，要是被雨淋湿了，那可怎么办呢?友林胡思乱想起来。友林的车好像走不动了，慢悠悠地在地上滚动。“哎呀……和在教务室见到她的时候不一样。这么看她还挺漂亮，而且很高雅……还有，怎么说呢……反正挺好的，喂，你不觉得是这样吗?”


    赵老师也像友林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弘，他拍了拍友林的胳膊，想徵得他的同意。突然，深深陷入胡思乱想的友林回过神来，缓缓踩下剎车，停在弘的面前。车窗摇下来，赵老师把头伸出窗外。“崔老师!你去哪里?”


    弘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滑过自己身边的车，感觉很惊讶，赶紧点头问好。“啊，您好!”“我们带你一程吧，快上来!”赵老师用眼睛瞟了瞟后车座，笑着说道。弘难为情地笑了笑。“不用了。”


    “哦，没关系，崔老师，快上来吧，在这里拦不到计程车，上来，快点儿。”


    “我……其实我……真的没事，老师。”


    这时，副驾驶席旁边的窗户完全拉下来了，友林斜靠在赵老师这边。突如其来的雨让赵老师很惊讶，好像是遭雷轰的表情。友林看也不看赵老师，笑着沖弘挥了挥手，说道：“哎呀，快上来吧，要不你会后悔的。外面下雨呢，我们去喝杯酒吧。”


    “喝酒?你请客吗?”


    听说要喝酒，张牙舞爪忙着避雨的赵老师赶紧坐好，望着友林。“那还用问吗?当然是我请客。”


    友林爽快地说道。他的心情似乎很好。赵老师也跟着快活起来。天气不好，今天还有人请客喝酒，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可是弘依然露出难堪的神情。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嘀嘀!嘀嘀嘀——”汽车喇叭声很响亮，留下了浓浓的余韵。这个声音足以吸引从旁边经过的学生们的注意。正在催促弘的友林也闭上了嘴巴，通过后视镜往后看，想看看声音的来源。那是一辆非常华丽的高档车，好像刚刚从工厂里开出来，闪闪发光，熠熠生辉。友林非常熟悉这种款式的车，网络上经常出现这种车的gg或宣传册。偶尔在路上也能看到，但是在学校门口还是第一次。


    “果然漂亮，不管从前面看还是从后面看，都无可挑剔，就像崔弘。”


    友林心里这样想着，笑嘻嘻地转头看着弘。弘仍然难为情地站在那里，突然，她不失时机地开口了。“我，我先走了，明天见。”


    弘赶紧往后面跑去。这时，后面副驾驶席旁边的门开了，友林通过后视镜盯着弘的背影。望着弘的高跟鞋溅起水珠，望着她优雅的小腿渐渐消失。高档车从容不迫地超了友林的车。友林抓紧时间看了一眼坐在弘旁边驾驶席上的男人。那个男人分明是个有钱人，浑身上下流淌着富贵的气息。“那不是宝马七系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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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老师被那辆高档车吸引，终于回过神来。他接下来的这句话简直是火上浇油。“呵，崔老师，真是美貌过人，果不其然……她男朋友肯定是个有钱人，太厉害了。”


    第一章 古典(2)


    突然，赵老师的身体倒向友林。因为友林连声招唿也没打，就扭转方向盘出发了。“妈的，一个实习教师，怎么可以坐那种车?”


    “那是人家男朋友的车，有什么不可以?对了，你不是说要请我喝酒吗?你好久没请客了。猪皮店?ok?”


    赵老师差点儿没扑倒在友林的膝盖上，但他一心只想着免费喝酒的事，所以心情还是很不错。窗户开着，赵老师的肩膀已经湿透了，但他还是兴高采烈地哼着歌儿。弘刚上车，延浩就打方向盘出发了。学校附近到处都是学生和家长们的车，他想快点儿逃离这个地方。弘坐在延浩的车里，悄悄地从后视镜里往后看，可是没有看到友林的车。她在座位上系安全带的时候，延浩的车已经开出很远了。每次只要坐上延浩的车，她就首先想到系安全带，否则延浩会生气，这点弘心里很清楚。这样做并不仅仅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延浩的性格就是这样，他不喜欢在某个程序未完成的状态下行动。如果不系安全带的话，自己也许就能知道友林的车往哪边走了。弘想了一会儿，自己又在心里默默地摇头，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吗?车里很安静。虽然外面下着雨，但是里面听不见一点儿声音，静悄悄的。温度适中，不冷不热的空调正在运转。刚才被雨淋湿的衣服似乎一下子烘干了，这种感觉挺舒服。延浩不是个没有情调的男人。“来的时候路上没塞车吗?”


    “嗯。”


    延浩的嗓音沉重而生硬，和车里愉快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张大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仿佛在为他呆板的回答辩解。“唉，眼泪都流出来了……对不起，对不起。”


    延浩好像心生愧疚了，他让弘看见了自己的眼泪，并且沖她笑了笑。延浩从方向盘挪开右手，摸了摸弘的左脸。弘下意识地用力夹紧了两只膝盖。延浩就像抚摩一个漂亮的玩具，从弘结实的下巴摸到她的鹅蛋脸，一会儿用手指摸，一会儿又用手心摸。咝咝，咝咝咝……弘听见全身上下所有的门户都在闭合的声音。“果然……我就喜欢你的鸡皮疙瘩。你那么喜欢我吗?”


    延浩的嗓音充满了自信。弘望着延浩，露出了羞涩的笑容。每当延浩把手放在弘的身上，弘就会浑身起鸡皮疙瘩，这是她无法抗拒的生理反应。最开始的时候她很慌张，努力克服这个问题，可是怎么也想不出好办法。如果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可以坦然接受延浩的爱抚，可是面对延浩突如其来的触摸，她就无力抗拒了。不过，幸运的是延浩喜欢她这个样子。他认为弘之所以有这么特别的反应是因为她太喜欢自己了。不管怎么样，弘有义务让延浩的想法持续下去。“亲爱的弘，学校里的事情怎么样?”


    延浩的声音不像刚才那样疲惫了。弘像个孩子似的撒起娇来。“不知道，今天第一次去，还不太适应。”


    嗦，哆来咪发嗦，这个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声音在车里迴荡，最后回到她的耳朵。但是，延浩对于她的声音却很熟悉。弘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只有对延浩说话的时候，才能发出如此轻快如此娇滴滴的声音?即使天气阴暗，她的声音也总是那么清脆和明朗。“没有哪个老师纠缠你吧?”


    “你说什么呢?”


    弘轻轻白了延浩一眼。她的声音依然是“嗦”。在延浩看来，弘严肃的表情也只是可爱的撒娇。延浩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不停地笑着，不停地摸弘的脸蛋。“真乖，我的弘。那种学校怎么可能有哪个傢伙敢打我们可爱的弘的主意。”


    弘看了看延浩，开心地笑了。弘面带微笑，注视着前方。外面仍然下着雨。弘身上的湿气已经散去，窗外的雨景凉爽而轻快，就像去除了甜味的汽水。“没想到你还挺适合穿正装?以前怎么没见你穿过?”


    慧媛从商店的卫生间里出来，站在洗手池前仔细打量着镜子里的弘。弘连连摇头。“适合什么呀?腰和肚子绷得太紧了，我总想去卫生间。”


    “什么?我觉得挺好看呀?延浩君一定很喜欢吧?对了，接吻什么的，没有过吗?”


    慧媛拧开水龙头洗手，一边冲着弘抛媚眼儿。弘露出满脸的无奈，拿出纸巾擦了擦手。“你到底想说什么呀?他累得连睁眼都费劲……”“啊啊，我知道了!所以他用这个代替亲吻?怪不得你出手这么大方……”慧媛用手指围成圆圈，在弘面前晃来晃去。弘悄悄地皱起了眉头。慧媛说得没错，延浩的确送给自己一张银行卡，可弘也只是接受而已，并没有使用。和延浩一起买东西的时候倒也无所谓，她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不习惯用延浩给的卡。弘和慧媛都是双手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有没有帅哥?”


    “没有。”


    “哎呀，怎么会呢。别装了，实话实说。我们上学的时候，学校里不是有长得像汤姆?克鲁斯那样的老师吗?你们学校没有?”


    “没有，都是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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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弘的回答，慧媛失望地用膝盖使劲撞着购物袋，往前走去。“哎呀，太可惜了，怪不得你哭丧着脸呢。你的指导教师怎么样?那个人也是炸弹吗?”


    弘似乎陷入了沉思，半天没有说话。看到她的神情，慧媛似乎产生了某种不祥的预感，赶紧问道。“怎么了?难道是步履蹒跚的老人?还是挺着将军肚的大叔?”


    弘摇了摇头。“不是的，比我年纪小。”


    慧媛的脸立刻舒展开了。“啊哈，你看看!你这傢伙运气就是好?”


    弘忍不住笑了。就是因为这个，她才这么喜欢慧媛。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能让她情不自禁笑出声来的人就只有慧媛了。“算了吧，他说他有女朋友了。”


    “哎呀!那你怎么办呢?好不容易有个像样的人，还名花有主了。剩下的全部都是炸弹?哎呀……今后的一个月你可怎么过呀，想想就觉得没劲。”


    在电梯停下来之前，慧媛好像会唠叨个不停。电梯从六层的儿童专柜开向九层的饭店专层，半天也不往下走。“名花有主……他说了吗?”


    弘想起了友林。他看上去像个慢腾腾的老人，又像个不懂事的小男孩，所以弘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他。她是从赵老师那里听说友林有女朋友的，但是当她见到友林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反而觉得友林身边空空荡荡，而且他很自由。“不过……那个男人身上有种奇怪的气味。”


    弘听着慧媛的唠叨，低声嘀咕了一句。“呃?什么气味?”


    正在这时，电梯门开了。慧媛上了电梯，一边问弘。“不知道……什么气味呢……好像是腥味……有点儿腥，又有点儿香……下雨那天，我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像是雨的味道……但是又很重……”延浩的车驶出胡同，来到了大路上。弘转头看了一眼，看见了车后灯，有些头晕。延浩在车里挥手，然而弘只是呆呆地盯着红灯。指纹钥匙、玄关主钥匙、辅钥匙，弘拿着三把钥匙把门打开，走进家门，然而再按照顺序用三把钥匙把门锁好，脱下了鞋。弘把购物袋和手提包放在玄关门口，脱掉了裙子和长筒袜，外套和长袖衫。她藉助玄关的灯光躺到床上，灯自动熄灭了。在浓浓的黑暗中，她拉过被子，钻进了被窝。唰唰唰……她喜欢肌肤碰到被子的感觉。弘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气。唉……长长的嘆息正在渐渐被黑暗融化。“如果我也就这样消失就好了。”


    弘这样想着，闭上了眼睛。——啪!噹啷啷!弘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搜索声音的来源。那声音分明是从窗外发出。她瞪着房间里色彩最淡的地方，然后转头又躺了下去。可是，窗外浅浅的黑暗刺激着弘的视神经。她翻了个身，向左，向右，再向左……她掀开被子下床，打开了电视开关。骤然之间，绿色充斥了整个房间。弘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又从床上拉过被子，包裹住了身体。她像个小和尚似的坐在电视机前，面前摆着啤酒。电视中正在上演着喜剧搞笑节目。绿色的光在她的脸上忽隐忽现。她的脸就像一张破旧的纸，皱皱巴巴。友林匆忙吃完了晚饭，开车驶往汉江边。“你要去那儿吗?”


    茜贞小声问友林，但是友林没有回答。茜贞感觉他和以往有些不同。他们已经交往六年了……现在他们对彼此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神秘感，即使在做爱的时候，也不会感到紧张或害羞。友林从来就是这样。他带茜贞去旅馆的时候，第一次在汉江边找到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地方的时候，友林都像往常一样说说笑笑。可是今天友林却有些反常，他看起来好像很紧张。“也许是好久没见面的缘故吧……”茜贞也觉得奇怪，但是她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已经三个多月了，彼此都很忙，即使偶尔见面，也没有时间互相埋怨。即使茜贞有什么不满，她觉得自己也不能先说出口。友林紧闭嘴巴，眼睛盯着前方，紧紧地抓着方向盘。那条熟悉的路出现在两人的眼前。茜贞感觉自己的心跳情不自禁地加快了速度。


    终于到达了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空间，这里只能看到下面的灯光。友林熄了火，闭上眼睛。茜贞看了看友林，问道：“哥哥，你怎么了……”突然，友林的嘴唇压住了茜贞的嘴唇。仿佛不想让她说话，友林的舌头粗鲁地闯进了她的嘴。她从来没有经歷过如此强烈的吻。不一会儿，友林的嘴唇又向她的脖子和乳房滑去。茜贞不时发出呻吟。友林似乎把她的呻吟当成了信号，更加粗鲁地袭击她的乳房。茜贞感觉友林很急迫，而且有些不自然。他的嘴唇从她全身的各个部位匆忙掠过，好像带着什么目的。与此同时，他又像是强烈地渴望什么，仿佛要把一切全部吸收，用力掠夺她的身体。茜贞轻轻地低头望着友林。他的眼睛还像刚才那样紧闭，脸在缓缓移向茜贞的裙子里边，茜贞把手背到后面，解开了拉链。友林把她拉到自己的身体上，车在剧烈地摇晃。友林把脸埋在茜贞胸前，清晰地感受到汽车的剧烈摇晃。“哥哥……你今天好奇怪啊。”


    茜贞的声音小得像呻吟。友林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睛充满了迷茫，好像在梦中徘徊。茜贞还在他身上活动，她望着友林的眼睛，脸上露出了微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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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生硬，感觉像个陌生人。茜贞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很喜欢。”


    这回茜贞闭上了眼睛。望着她的脸庞和裸露的乳房，友林在呻吟，在嘆息。“我也很……”周围似乎有些黑暗。友林满脸倦容，显得有些憔悴，再次把头转向一边。弘心不在焉地看着学生们。友林仍然感觉周围光线暗淡。从第一眼看见弘开始，就有黑暗从他心底涌上来，令他久久难忘。现在，弘的身上又传递出这种黑暗的感觉。“这是个奇妙的女人。”


    当她夹杂在实习教师的队伍中间走向操场的时候，不，甚至在她刚刚上班的时候，友林还觉得她是个毫无特别之处的女人，但是当她像现在这样全无戒备地站在那里，她却突然变成了与众不同的女人。也许是因为她那披散在肩膀上的黑髮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形成了美丽的曲线;也许是因为她那条黑色的裙子。不过，弘身上散发出来的并不仅仅是黑暗的感觉。在阳光四射的操场，弘的黑暗仿佛吸引了周围所有的光线，看起来就像个混合所有光线的巨大熔炉，无数道光线在其中蠕动。“这才是真正的女人。女人就该是这个样子。”


    他的疲惫感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只是感觉心跳越来越快。他想亲手摧毁隐藏在弘体内的大熔炉。他想亲眼看看渗透在黑暗中的光线之水如何流出。“早会就到这里。各班实习教师到班里和学生们见个面吧。”


    井然有序地排列在操场上的小点儿转眼间就散开了。直到这时，友林的视线才从弘身上移开。别的实习教师都走了，弘也走到友林的身边。友林好像生气了，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往教室里走去。“这是将要和你们度过今后一个月时间的老师，问个好吧。”


    友林走进自己的班级，向孩子们介绍弘。孩子们望着友林，发出了欢唿声。每次碰到什么新鲜事，这些小傢伙都会表现得很夸张，不过今天的欢唿声中似乎还掺杂着对弘的美貌的惊嘆，友林当然看得出来。尤其是男孩子的欢唿声格外热烈。友林有种莫名其妙的满足感，肩膀立刻挺了起来。他看了看弘，做手势让她跟同学们打招唿。弘羞答答地走到讲台前，孩子们的欢唿声更激烈了。“大家好!我叫崔弘，请多多关照。”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友林又想起了藏在弘体内的熔炉。“哇—老师，您好靓啊!”“老师，您有男朋友吗?”


    听见孩子们的欢唿声，本来面带开心微笑的友林突然变得沮丧了。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经过自己汽车旁边的那辆高档汽车，还有埋怨副驾驶席的靠背潮湿的茜贞，以及昨天让自己神魂颠倒的茜贞的低垂乳房。“谁要是想提这种没用的问题，首先必须经过我的同意!好了，今天的早会就到这里，班长!”友林匆忙结束了早会，对孩子们的问候左耳听右耳出，然后带着弘回到了教务室。孩子们的吵嚷传到了走廊。不过，他们的兴趣很快就转移到别的事情上了。“昨天路上没什么事吧?”


    “是的。”


    友林把自己的书架放到弘的办公桌上，问道。一般来说，实习教师的座位都安排在指导教师旁边。友林今天很早来到学校，布置自己和弘的办公桌。他到备品室把仅剩的书架拿了回来。多亏今天上班早，否则就拿不到了。友林本想把自己得到书架的过程描述得夸张点儿，比如什么早起的鸟儿……如何如何……可是班里的孩子们问弘有没有男朋友，他的好心情就彻底消失了。想起昨天她打着红雨伞消失在高档轿车里的情景，友林甚至连书架都不想给她了，可是又不好意思拿回来。弘感激地点了点头，整理起自己的东西。“昨天那位是你的男朋友吧?”


    “是的……”果然不出所料。虽然友林早就预想到了，但是听到弘的回答，他还是很沮丧。“你男朋友好像很有钱吧?”


    友林冷嘲热讽地问道。弘似乎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好像连友林的语气都没听出来。“你想过了吗?他属于大韩民国前面百分之几的行列，想过没有?”


    “他的确很有钱。”


    什么?她也太坦率了吧?虽然友林早就知道了，可是现在听弘这么说，心里还是乱了套。弘不知道友林在想什么，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得干干净净。她弯下腰，打开抽屉。弯曲的鬈髮像丝绸面纱般遮住了她的脸。透过头髮的缝隙，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和稍微有点儿厚的嘴唇。友林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脑海里却反反覆覆萦绕着同一个单词。“女人……”这是把周围光线聚集于己身的奇妙女人。友林低头望着弘圆滚滚的屁股，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三万块!”友林正在失魂落魄地想着弘，这时，赵老师伸手来到他的面前。友林抬头看了他一眼。弓着身子的弘也直起身来，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个人。“怎么了?晕头转向的样子?今天不是会餐吗，你忘了?快点儿交会餐费!”友林这才想起来，于是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掏出钱包。“多少钱?”


    “三万块，崔老师第一次参加，你们俩交四万块就行了。”


    “can’ttakemyeyesoffyou，you?dbelikeheaventotouch，iwannaholdyousomuch...”刚才，友林正在唱歌，词意为：“我的眼睛追随着你，我多想抚摸你，多想拥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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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林轻声唱着，眼睛盯着弘。然而弘并没有听友林唱歌。她忙着和赵老师说话，不仅赵老师和弘，别的老师也都顾着自己说话。“所以说吧，老师其实什么都不算。别人都说老师有假期，而且端着铁饭碗，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其实不是这样。现在的孩子和家长都很难缠，不像我们那个时候……所以崔老师你也要好好想想。不对，女人可能还好吧?对，女人还好，能嫁给好人家……对，好好干吧，崔老师，只要你干得好……”第一轮已经喝醉的赵老师对弘发表起了长篇大论。“iloveyoubabyandifit?squiteallright!”正唱得尽兴的友林突然按下了停止键。房间里安静下来。扯着嗓门对弘唠里唠叨的赵老师四下里张望了一会儿。虽然他喝醉了，不过还能感觉出周围的气氛发生了变化。“哎呀，唱得挺好啊，怎么不唱了?”


    友林瞪了赵老师一眼，把麦克风扔到椅子上。“讨厌，既然来到唱歌的地方就应该唱歌，你的话怎么那么多?”


    “臭小子，我刚才唱过了。”


    听赵老师这么一说，他的心里好像着火了，一口气把杯子里的啤酒喝了个底朝天。他们俩喋喋不休地争吵起来。这时候，弘看了看刚才收到的简讯，共有两条，都是延浩发的。[怎么回事，你怎么不接电话?我本来想和你一起吃晚饭的……][我想你，让我看看你。]友林隔着啤酒杯观察弘。他轻轻缩起肩膀，想看看弘的手机里写着什么内容。说不定是他男朋友发来的信息，想到这里，友林急得快要发疯了。弘把手机合上了。赵老师好像觉得自己的重要话题被打断了，还要继续唠叨的架势。友林勐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们去别的地方吧，唱歌没意思。”


    第一章 古典(3)


    友林神经质地推开了房间的门。大家惊讶地看着友林。无奈之下，赵老师把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也跟着站了起来。所有人都准备站起来。正在这时，弘突然快步向友林走去。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果断地走到友林身边。接着，她用只有友林听得见的声音胆怯地说道：“我……我……有件事儿要对您说。”


    “哼，家里有事?所以你想走?”


    友林的声音迴荡在夜空里。赵老师随后跟过来，不知所以地看了看友林。“喂，怎么了?”


    “她竟然说要走!什么时候实习教师可以自己先走了，嗯?”


    友林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弘脸色苍白。友林感觉自己说错了话，无奈话已出口，已经收不回来了。“赵老师，你和别的老师先去前面那家酒吧，这是崔老师和我这个指导教师之间的问题!”赵老师等不得不先往酒吧走去。在璀璨的灯光下，弘像个等着挨批的孩子，低头站在那里。友林手指缝里夹着一支点燃的香菸，一会儿看看地，一会儿看看弘，一会儿又抬头看看天空。友林后悔不已，真想撕扯自己的头髮。他不应该因为生气而对弘发火。“对不起，老师。”


    弘再次向友林道歉，友林觉得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了。“我觉得我和崔老师是搭档，不管别人怎么样，我和崔老师应该保持搭档关系。你觉得呢?”


    “我也这样认为。”


    听了友林这番唐突的话，弘却爽快地同意了。这让友林感觉很意外，却也渐渐有了自信。“真的吗?”


    “是的……”“不会是因为我而不得不这么说吧?”


    “不是的。”


    弘回答得很平静，友林开始自责。“我之所以这么生气，因为我觉得今天崔老师应该和我多聊一会儿。”


    “我也想多和您聊聊，可是家里突然有事……”弘千方百计想让友林心情好转，友林的心里突然生出几分怜惜。弘低着头，她的肩膀看起来那么瘦弱。“既然家里有事，当然应该回去了。”


    “真的很对不起。”


    弘已经说过好几句对不起了。尽管友林心里同意了，但是嘴上却很难说出“你走吧”。弘悄悄地看了看友林的表情，抬起头来。“家里的事情需要很长时间吗?”


    “不知道，我得先看看再说。”


    “那么……如果很快就能办完事的话，应该还可以再来吧。”


    “什么?……哦，是的……一会儿我给您打电话。”


    弘有些吃惊，但是她很快就恢復了平时的表情，点了点头。“十二点之前我们不会结束的，如果你的事情在这之前办完，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好的。”


    “你没生气吧?我觉得除了今天就没时间和你说话了，所以表现得有些过火。你能理解吧?”


    “是的……”听了弘明确的回答，友林的表情还是有些不自然，他向弘发出了可以离开的信号。弘尴尬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友林注视着弘的背影，莫名其妙的遗憾在他的喉咙里蠕动。他真想马上大吼一声，让她回来。“呃，你真的回来了?刚才他们还都在这里……”友林似乎刚刚注意到弘的出现，他抬起头，难为情地说道。弘低下头，算是打招唿了。“你这么辛苦，还赶来了。”


    友林看着弘失望的表情，故意试探着说。“不是的……”“你想……再和我喝一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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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放下酒杯，迎视着友林的目光。友林看了看弘，难为情地把头悄悄转向旁边。“是的……”弘的回答在嘴里摇摆片刻，最后变成碎片，从口中洒落出来。友林站起身来，弘跟着他走了。“酒呢，就喝烧酒好了……下酒菜要什么呢?天气挺冷的，我们要个带汤的菜吧?”


    友林带着弘去了日本烤肉店，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显得格外兴奋，而弘却过于平静。弘脱鞋的时候耽误了时间，要比友林晚些坐到座位上。她用手指点了道菜，是蛤蜊汤。两个人默默地坐着，直到蛤蜊汤上来。友林上上下下打量着弘，而弘却有些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学生们是不是很调皮?”


    友林想缓解尴尬的气氛，提起了学校里的事情。弘摇了摇头。友林的努力化成了泡影。他在等待服务员把酒端上来，又开口说道。“学生们肯定缠着你，让你讲初恋的故事吧……你说说吧。”


    “……”弘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友林。虽然她没有回答，但是友林不能发火。弘并非故意不回答，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压抑着弘。谢天谢地，酒总算上来了。友林赶紧给弘倒酒。“如果真的没什么话说，那就说说你大学时代的故事吧。怎么样，读大学的时候?一定有很多男生排着队追求你吧……”酒刚倒满，弘就一饮而尽，然后笑呵呵地把空酒杯推到友林面前。友林又给她倒满了酒。弘咕嘟喝光第二杯酒，又把杯子推到前面。友林放下了酒瓶。“哎呀，你想自己喝吗……也给我倒杯酒吧。”


    弘又暧昧地笑了笑，给友林倒满了酒。还没等喝酒，友林好像已经醉了。友林喝酒的时候，弘从蛤蜊汤里捞出蛤蜊，剥出里面的肉。“上大学的时候……我只做了一件事。”


    弘把蛤蜊肉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去剥另一只蛤蜊。“什么?学习?不对……好像不是，是恋爱?”


    “我上大学的四年时间，就是望穿秋水地等待一个男生说爱我……这就是全部。”


    弘一边把蛤蜊肉往嘴里塞，一边说道。她一会儿从汤里捞出蛤蜊，一会儿又剥蛤蜊，忙得不亦乐乎。“后来他跟你说了吗?”


    “是的……”友林有点儿搞不清楚了。他感觉这应该是件让人伤心的事情，但是看弘的表情却不是这样。她刚坐下时大口喝酒的兴致似乎消失了，现在她把所有精力都集中于蛤蜊了。友林有些难过。弘的语气和自己耐不住孩子们的催促而急躁地讲述初恋故事的时候太像了。“你和那个男人上过床吗?”


    友林想把弘的注意力从蛤蜊上转移开来，果然有了效果。弘停止了动作，犹豫片刻，然后回答道：“没有。”


    又有许多蛤蜊肉和蛤蜊壳永别了……“哎呀，除了这么美丽的爱情，难道就没有别的吗?比如心痛的那种……”友林也不由自主地模仿起那些不爱学习的学生们的语气。“没有了。”


    弘简短地回答了一句，继续埋头吃蛤蜊。她面前堆了很多蛤蜊壳。歷史课曾经学过贝冢，也许就是她这样的女人制造出来的，友林想道。“你好像很喜欢蛤蜊。”


    弘抬起头，好像有些难为情，害羞地笑了。但是她的手仍然拨弄着蛤蜊。友林静静地注视着弘又长又细的手指，问道：“你和男朋友做过爱吧?”


    弘惊讶地瞪着友林。不一会儿，她把视线从友林身上收回来，喝了口酒。弘好像在准备回答问题的勇气，慢悠悠地把酒咽了下去。“这个嘛……谈恋爱的时候不都有肉体接触吗?李老师您呢?”


    “大概有……两个月没做过了，或者更长?”


    就在一天前发生的事情，友林似乎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泰然自若地说道。友林真的忘记了，连同他对茜贞的身体所怀有的激情也忘记了。“我们已经……交往六年了，现在我一点儿也不想碰她。”


    弘不由得目瞪口呆，满腹狐疑地盯着友林。“六年?那应该是你的初恋了……你爱你的女朋友吗?”


    “是的。”


    友林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他又摇头。“怎么说呢……既像孩子，又像父母。”


    说完以后，友林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着喝光了杯子里的酒。“你的女朋友……是做什么的?”


    弘第一次对友林产生了好奇，也许是对和友林在一起的那个女人的好奇。“哦……和我是同行。”


    “哪个学校?”


    “宣林高中。”


    “宣林高中?不久前我有个好朋友开始在那里工作……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以后再告诉你吧。”


    友林似乎有些不自然，他用筷子搅动蛤蜊汤，顾左右而言他。“我出去一会儿。”


    弘拿起手提包，好像要去卫生间。她用膝盖爬过去穿鞋，本来就很短的裙子提到了臀部下面。可能是长筒袜的缘故，结实的大腿显得很有光泽。友林倒满了酒，脑子里盛满了关于女人和卫生间的各种疑问。女人为什么经常去卫生间?女人为什么喜欢和其他女人一起去卫生间?女人为什么在卫生间里待那么长时间?女人为什么……只要去一趟卫生间，就能一改倦容，换成阳光灿烂的样子?宛如一出新话剧就要开演……弘又像刚才那样爬回了座位。友林就像被磁铁所吸引，又把视线固定在弘的腿上。“你的腿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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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林眯缝着眼睛，赤裸裸地盯着弘的双腿。弘连忙把两条腿藏到桌子底下，避开了友林的目光。“真的很漂亮。”


    “哦。”


    弘感觉很不舒服。刚刚出去松了口气，现在脑子很清醒，可是她心里没底，有些不自然。弘似乎无话可说，只是夹起一只蛤蜊，剥起肉来。“蛤蜊，你真的很喜欢蛤蜊呀，真的……”友林感慨地说。弘难为情地把盛有蛤蜊汤的锅推到友林那边。“你也吃吧。”


    友林把视线从蛤蜊汤锅转移到弘身上。弘想避开他的视线，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一动也动不了。“我……我想吃另一个蛤蜊。”


    友林的眼神转移到弘的下身。弘眨了眨眼睛，好像打饱嗝。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弘又剥起了蛤蜊。“崔老师。”


    友林好像要对弘实施催眠术，盯着弘的目光非常强烈。“怎么了?”


    弘为了掩饰内心的惊慌，故作泰然地回答。“不知道这种话该说不该说……”她放在桌子下面的左手不知不觉间僵硬了。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千万……”弘像是在念咒语，反覆嘀咕着“千万不要”。她自己也不知道后面的内容是什么。她只是希望友林什么也不要说，或者希望他随便说点儿什么。“我想和你睡觉。”


    弘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可是她的嘴巴好像被封住了。“我们一起睡觉吧。”


    当她第二次听见同样的话时，她的脑子突然从震惊中摆脱出来。紧张感消除了，她才想起抬头看友林。友林的表情很严肃，也很认真，像个求她帮助解疑答惑的孩子。弘的脸上不再有惊慌了。“为什么要这样，李老师?”


    第一章 古典(4)


    “崔老师，我想拥有你。”


    弘的语气很冷漠，但是友林毫不退缩。弘觉得自己应该起身离开，可是她坐得太久，腿都有些麻了。友林就像面对猎物的狮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弘，点燃一支香菸，叼在嘴里。“你喝醉了，我们走吧。”


    友林呆呆地凝视着弘冷漠的脸。“我本来……就是直来直去的性格。总比那种把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的人好吧。”


    友林吐出的烟形成了烟圈，呵呵笑了。“你对每一个初次见面的女人都说这种话吗?”


    “不是的，我只对自己满意和喜欢的女人说这种话。”


    友林好像对他们之间认真的对话感觉非常满意，把菸灰抖落进菸灰缸。弘撇了撇嘴，笑着说道：“你喜欢我吗?”


    友林注视着弘轻轻抬起的眼皮和略带嘲讽的紧闭的嘴唇。弘瞪着友林，嘴巴却像是在诱惑他。友林像个女人似的咯咯笑了。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


    “真的，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


    友林重复着相同的话，然后盯着弘的脸，好像要看看她是什么表情。弘不看友林，也能知道他的表情怎么样。友林以坦率为藉口，无所顾忌地表露自己的感情，以坦率为武器把剩下的事情交给对方去判断，因为自己的坦率而深信对方不会反攻……这一切都写在友林的脸上了。弘就像准备开枪的枪手擦拭枪身，轻轻抚摩着酒杯。如果发挥最大酒量，自己将不能正常思考。两三杯酒下肚，她的紧张感就会全部消失，这点她也知道。至少现在还能做出判断。弘抬起头，把酒咽了下去。她拿起酒杯的时候，悄悄地看了友林一眼。友林的脸上充满了好奇和期待。“唉……”这一刻，弘甚至怀疑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一个任性的孩子。但是，友林毕竟不是孩子。“我应该还没喝醉呀，可是……”弘摇了摇头。她觉得很荒唐，却怎么也讨厌不起友林来。她闭上眼睛，想要摆脱所有的思绪。酒杯空了，友林又给她倒满，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友林给她倒得很满，只要举起杯子，好像就会溢出来。弘盯着满满一杯酒，突然抬起了头。“你和初次见面的女人上过床吗?”


    这似乎不是友林想要的回答，他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就恢復了镇静，回答道。“那当然。”


    弘在心里偷笑。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友林正在尽可能地哄她开心。千万不要被他迷惑，自己是实习教师，而友林是指导教师，这些念头在她脑海里掀起了阵阵冷风。“有这样的女人吗?”


    弘疑惑地问道。


    “当然了，很多。”


    有吗，这样的女人?弘问过之后，又在心里盘算。不过，从常识来说，她还是难以理解。“怎么可能呢?”


    “什么?”


    “两个人之间没有爱情，怎么可能上床呢?”


    友林脸上掠过惊异的神色。“呵，爱情?爱情是什么?”


    听友林这么问，弘好像被堵住了嘴巴，犹豫良久。爱情，爱情到底是什么?信仰、希望和爱情之中的爱情?博爱?柏拉图式的爱?性爱?或者是它们的全部?弘找不到恰当的定义。“你不是说你爱你的女朋友吗?那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这个嘛……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应该是道德和信义吧。我不是说过了吗?就像孩子，就像父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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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林知道爱情的定义了。“那就对了。我对李老师既无需服从道德，也谈不上什么信义。”


    友林脑子里有些乱，他发了会儿呆，已经看出弘根本没上他的圈套。弘拿起酒瓶，往友林的杯子里倒满了酒。她希望这种难堪的对话不再继续。弘想和友林和睦相处。不，她只想顺利结束实习教师的生活，就像她曾经平安无事地度过了大学生活。“崔老师你和男朋友相处多长时间了?”


    “三年。”


    “那你们认识多长时间之后上的床?”


    弘不耐烦地看了看友林。他似乎是个非常执着的人，而且手段十分拙劣。他是一个不懂女人，或者说不懂恋爱的小孩子。“六个月。”


    弘就像告诉孩子标准答案似的，然后又喝光了一杯酒。酒从倒满的杯子里流出，弄湿了弘的手指，但是弘没有在意。友林注视着弘，死缠烂打，继续追问道：“那么，崔老师在六个月里就对男朋友产生道德和信义了吗?”


    “我并没有说爱情就是道德和信义。”


    弘一边倒酒一边说，语气之中带着厌倦。她的确感觉到厌倦了，为什么要在这个孩子般的男人面前给爱情下定义呢?“那崔老师认为爱情是什么呢?”


    弘抬起头，瞪着友林。她感到很意外，因为她以为友林的目光应该很执着，没想到会那么清澈。他似乎真的很想知道爱情是什么。他像个在自己暗恋的女教师面前瑟瑟发抖的青春期男生，似乎真的很想得到答案。弘开始思考，到底什么才是爱情呢?尽管没有想出答案，不过她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个模煳的形象。“每当想起……那个人的时候，就会激动和兴奋……而且……还有思念。”


    这话一出口，爱情的形象就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在她的面前。弘有种恍惚而朦胧的感觉，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正在这时，只听唿的一声，友林惊讶的神情进入她的视野。弘的心情越来越糟糕。“你笑什么?”


    弘已经说过自己心情不好，可友林还是不时发出呵呵的笑声。“崔老师，你真像个孩子。又不是二十岁的黄花闺女，还谈什么爱不爱的……”听友林说自己像孩子，弘也笑了。这正是自己的心里话，没想到却让友林抢先说了出来。不过，友林不可能知道弘的心思，他带着责怪的语气对弘说道：“这种感情在三个月后就结束了。激动?兴奋?美国的科学家们做过分析，产生这种感情的荷尔蒙只能持续分泌到男人和女人相遇三个月。也就是说，前三个月是男人和女人凭藉本能交往。三个月刚过，两个人最容易分手。一旦过了三个月，两个人的关系就会持续很长时间。”


    听了友林这番话，弘莫名其妙地产生了反驳的欲望。“不是三年吗?我听说是三年……”“是三个月。到三年的时候，不管互相之间怎么谦让，怎么忍耐，都会觉得厌倦。到这个时候，就应该生孩子养孩子了。”


    友林发表长篇大论的同时，弘一直在喝酒。日本烤肉店的客人几乎都走光了，弘觉得自己也该离开这里，也该回家了。可是，她的手却总是情不自禁地伸向酒杯。她的腿仍然发麻。“所以呢……随心所欲就行了。爱情……太好笑了。根本不存在什么爱情。只不过……是和自己有好感或喜欢的人……想上床就上床……没有任何负担……潇潇洒洒……”弘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想。”


    她拒绝得很果断，没有什么余地了。友林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坚决，重重地嘆了口气。他耷拉着肩膀，无精打采的样子。弘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忍。“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友林的声音饱含着沮丧，弘悄悄地酝酿着感情，想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显得亲切……因为她并不想和友林搞得太僵。“不是这样的。”


    “我就问你一句话。”


    友林严肃地盯着弘的眼睛。弘也盯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你讨厌我吗?还是……讨厌做爱?”


    弘的嘴角泛起了微笑。不过，她的笑容转瞬即逝，很快又变成了白纸。“我不喜欢做爱。李老师你不是有女朋友吗?我也有男朋友。”


    “我们又没有结婚，这个不算什么重要问题。重要的是……你不要怕我的自尊心受伤害……请坦率地回答我，你是不是讨厌我?”


    “不是的，即使郑宇成现在要和我做爱，我也不会答应的，绝对不会。”


    弘感觉自己渐渐上了他的圈套。不过，还没等她想完，她的嘴巴已经开始说话了。友林笑着说道：“哎呀，别说谎了，郑宇成还不行?”


    友林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弘也忍不住笑了。友林似乎从弘的笑容中受到了鼓舞，于是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道：“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上你了。你能不能……不要想得太多……就放松心情……听我的话?”


    “对不起。”


    弘看着友林的眼睛，说得很明白。友林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明天我该怎么面对你呢，丢死人了。”


    弘笑了笑。“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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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是这样……我的意思是说……有一种方法能让我不觉得丢人，你愿意那样做吗?”


    友林像个淘气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和妈妈重归于好的机会，面露懵懂的神色。突然，弘有一种冲动，想要仔细看看友林的脸。“我们至少也该接个吻。”


    “接吻?”


    这句话大大出乎意料，弘不由得惊慌失措。“是的，如果你和我接吻的话，我就不会觉得丢人了。”


    友林还是个难缠的孩子。弘本能地往四周看了看，周围的客人们都走了。她又转过头来，看见了友林下巴上刮鬍子留下的痕迹。也许是因为灯光，那地方有些发黑。友林也跟着到处张望。弘看了看友林，低声说道：“你想吻我吗?”


    友林瞪大了眼睛。“是的!”友林的声音虽然很低，却足以让人感觉到他的喜悦。友林的屁股刚刚离开座位，正在这时，只听当的一声，好像是服务员把什么东西弄到了地上。弘勐然清醒过来。“不行。”


    “怎么了?”


    友林满脸遗憾地问道。“李老师……我们不要这样了，真的。”


    友林快要发疯了，可是弘却用勺子舀起已经凉透的蛤蜊汤，一口接一口地喝了起来。两人离开日本烤肉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四十分了。灯光依然璀璨，可是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显得有些冷清。友林和弘，两人并排走在街道上。他们离得很远，中间完全可以再加一个人。不过，他们都保持着相似的步伐。前面几米远的地方就有计程车站台。弘的眼睛盯着前方的车站标牌，默默地往前走。友林低着头，犹如残兵败将般拖着沉重的双腿。他偶尔看一看弘，然而弘好像已经忘记了友林的存在。友林撇着嘴，低垂着头。突然，他眨了眨眼睛，停下了脚步。弘也惊讶地停了下来。“我们到那边接个吻就走，好不好?”


    友林指着路边黑暗的小巷，问道。弘看了看友林的手指，冷冷地转过头去，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依然以相同的速度继续前行。遭到轻视的友林深深地埋下了头，突然，他跑了起来。友林刚跑出两三步，就追上了弘。弘差点儿没摔倒，不得不停了下来。她转过头，看了看被友林抓住的肩膀。“李老师，您这样做，以后我们还怎么见面?”


    弘的尊敬语说得无可挑剔，每一个字都让友林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然而他的表情却显得非常无辜。“我怎么了?我只是想和你上床，难道这有什么错吗?”


    “那您觉得自己做得很对吗?”


    “如果上了床，我们之间就会相处得很和谐，这对我们的工作也有帮助，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弘觉得不可思议，恶狠狠地瞪了友林一眼，小跑起来。友林也像弘一样执拗。“这里有很多好旅馆……”友林像个分发旅馆传单的打工生，继续纠缠着弘，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句话。已经到了计程车站台，弘再也不能继续走下去了。“这里真的有很多好旅馆，设施都是最新流行的……”弘就像对待一个令人头疼的孩子，假装没听见，只是盯着路面。友林反覆说了好几遍旅馆的事，最后也觉得没什么办法了，就不再说话。他盯着弘的脸，似乎想仔细观察她。弘不得不防备友林，可是唯一能够拯救她的计程车却迟迟不来。友林兴致勃勃地盯着弘尴尬的脸，他觉得弘这个样子很可爱。这时候，一辆空计程车从远处行驶过来。友林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嘻嘻笑着把包背在肩上。计程车停到站台，减慢了速度。“啪嗒!”事情来得太突然，弘惊讶不已，几乎凝固了。嘴唇湿漉漉的感觉留在脸上，她一动也动不了。友林冷不丁地吻了弘的脸颊，然后轻快地跑向停车场下面的马路。他挥了挥手，计程车停在他的面前。友林抓住计程车的把手，冲着打开的车窗喊道。


    “大方洞!”“不去!”计程车司机闷闷不乐地说完，就把车开走了。友林站在停车场下面的马路上，仿佛挨了雷噼。汽车一辆接一辆地驶过面前，却没有一辆计程车。友林只好走到停车场上面。回头看时，弘仍然把手放在脸上。友林不知该如何是好，难为情地站在那里。如果弘生气了，他该怎么办呢?他的脑子在飞快地运转，思考着这个问题。弘没有生气。不过，她也没对友林说什么，只是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感到慌张。弘缓缓地把手从脸颊上放了下去。


    第二章 探戈(1)


    第二章探戈


    “喂，喂，这是谁呀?好漂亮啊?”


    弘从后门走进教务室，听见这个声音，赶紧朝前看去。校监正在对一个女人指示什么。教务会议刚结束，弘就去教室取花名册，现在才回来。“哦?听说是新来的数学老师……”另一名老师漫不经心地说。弘又看了看数学老师。早晨的教务会议结束以后，没有课的实习教师们就到小卖店里喝咖啡。在学校里需要注意的事情很多，为了一起顺利度过这一个月，大家好像召开团结大会似的，自然而然地聚集到一起。弘到达小卖店的时候，实习教师们正坐在商店角落里的自动售货机前聊天。弘从自动售货机里买了杯咖啡，坐在角落里喝起来。“真的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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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好像在谈论新来的数学老师。弘想起刚才见过的那位女老师的脸蛋，于是认真地听他们说话。


    “她之所以转到我们学校，据说是因为在原来的学校里和家有妻室的男教师发生了不正当关系，被赶出来了。”


    这位男实习教师的话音一落，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天啊，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我的一个前辈在那所学校上班，昨天告诉我的……”弘悄悄地瞪了那位说个没完的男实习教师一眼。“老师还没等转过来，消息倒是先到了。你怎么那么好奇?如果别人整天追究你的过去，你高兴吗?你不觉得羞愧吗?”


    弘在心里唿喊，满腔说不出的愤怒都转嫁到那个男实习教师的身上了。这时，有人进了小卖店，是国语老师。可是除了弘以外，别人都没注意到国语教师的到来。弘站起来，轻轻地行了个礼。其他实习教师仍然专心致志地谈论着新来的数学老师，别的什么都看不见了。“所以说呢，你们都要洁身自好。”


    国语老师从实习教师们身边走过，冷不丁地插了句嘴。四周响起挪动椅子的刺耳的声音。他们看见国语老师，无不大惊失色，连忙起身打招唿，显得混乱不堪。不过，国语老师好像并没有特别在意。“以后你们都要注意。学校这种地方和别的单位不一样，万一被抓住什么把柄……就算转到其他学校，也始终摆脱不掉。”


    实习教师们仿佛做错了什么事情，一个个低垂着头。国语老师买了杯咖啡，就转身出去了。上午很快就过去了。大家都忙着做与环境美化相关的展览品，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午休铃声刚响，燕珍就站起来说道：“啊，怪不得我的肚子咕咕叫……快去食堂吧。”


    “什么?难道我们到这里实习，就是为了做这些东西吗?太过分了。”


    实习教师们停下手中的活儿，大发牢骚。弘在心里暗笑，因她也和他们有着同样的心情。整整一个上午，他们就在实习室里戴着手套干活儿，现在肚子也饿了。“姐姐不去吗?”


    燕珍看了看弘，问道。弘把自己做的镶板拿给燕珍看，面带尴尬。一边已经干了，如果中途离开的话，又得重新开始。燕珍和其他实习教师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们先去吧，反正也没什么好菜。”


    听弘这么说，燕珍也就不感觉内疚了，只是叫弘快点儿过去，就离开了实习室。弘静静地坐着，等待镶板干透。实习室位于半地下空间，正午的阳光照射进来。阳光下，能看见飞舞的灰尘。弘像是被催了眠，感觉有点儿困。好久没有这么平静而舒适的感觉了。尽管做实习教师只有几天的时间，然而弘却感觉已经过了好几年。这并不是因为她在学校里的处境困难，也不是因为要做的事情太麻烦。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有摆脱不掉尴尬和紧张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呢……”弘像说梦话似的自言自语。灰尘就像烟雾。她突然想起昨天在自己面前抽菸的友林。想到友林，弘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不过，她觉得自己应该生气才对。“如果没有他的话，我会更舒服些……”如果没有友林，她在学校里就不用这么紧张了。“不过，也不会这么有意思了吧?”


    弘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她觉得友林厚颜无耻、胡说八道的样子非常下流，可是与此同时，她却又在等他继续说下去。她摇了摇头，想要摆脱困意。“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不和他接触。”


    弘用手摸了摸那个镶板，站起身来。想起昨天的事情，她觉得一大早就在这里干活儿实在是太幸运了。只要下午也能避开，今天就可以不用见他了。


    食堂里很冷清。早早跑来吃午饭的孩子们几乎都走光了，只有几名老师坐在里面，还有像弘这样晚来的几名老师端着餐盘站在供餐檯前。弘习惯性地点了点头，把饭菜夹进自己的餐盘。“昨天回家还顺利吧?”


    弘刚夹起鸡蛋卷，听见有人说话，赶紧回过头去，原来是友林。他也来晚了，餐盘上装满了饭。“是的。”


    说完，弘就避开自己的身体，让友林先走。友林高高兴兴地笑着走到弘的面前，盛了很多菜。弘慢慢地盛了菜，然后看了看食堂里面。友林坐在靠窗的座位，正沖她挥手。弘没有理睬，而是坐到了门旁边的座位。这时，友林端着自己的餐盘，朝弘的座位走过来。还没等友林坐定，弘就站了起来，说道：“我去那边吃。”


    “一起吃吧，一个人吃饭多寂寞呀。”


    友林没有掩饰自己的郁闷心情，说得有点儿不耐烦。他没有再对弘说什么，坐了下来。没办法，弘也只好坐到了座位上。“昨天睡得好吗?”


    友林似乎很开心的样子，爽快地问道。“是的……不是。”


    友林摇了摇头。“到底是睡得好呢，还是不好?”


    “我有点儿失眠，所以……”“真的吗?”


    友林惊讶地看了看弘。不过，他的神情不像是担心，更像是好奇。“失眠……那你每天能睡几个小时呢?”


    “每天……几乎不睡觉。”


    “那怎么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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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习惯了。”


    “啊……是的……应该很疲劳吧……”友林的声音模煳了，好像在想应该说什么。弘默不作声地吃着饭，虽然她认真回答友林的问题，可是昨天晚上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了。友林甚至怀疑昨天弘的笑容是他的幻觉，他一边想着，一边咀嚼饭粒。“那也总得吃饭呀。下午课程那么多，要不是靠吃饭支撑，恐怕就得崩溃了。”


    食堂的门开了，国语老师叽叽喳喳的声音让食堂瞬间变得吵闹。弘正在舀汤，往门口看了看，正好与国语老师目光相对。弘立刻放下勺子，站了起来。“我先走了。”


    弘站起来，友林低头看了看她的餐盘，连一半都没吃完。“你吃完了吗?什么都没吃呢……”弘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慌里慌张地站起来，她只是不愿让国语老师看到自己和友林在一起的情景，这种想法在强烈地催促她。“没什么胃口……你慢慢吃吧。”


    弘拿着餐盘，往剩饭桶旁边走去。“啊……我的胃也不大舒服，那我也不吃了?我们一起走吧，去喝杯咖啡。”


    友林站起来，椅子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弘在心里埋怨友林不会看眼色。她加快脚步，逃跑似的离开了食堂。“我们一起走吧。”


    食堂的门开了，她听见友林的声音，却没有停下脚步。“崔老师，你先到那里等我。”


    那里?他说的是哪里?弘有些疑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友林正在拼命沖她做手势。他的手指向教学楼。弘往那边看了看。友林以为她没听懂，就把手放在嘴边，撑起喇叭的形状，像是沖她喊什么。“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弘气得说不出话来，可是她又不能大声唿喊，叫他不要说话。为了阻止他大喊，弘只好赶快冲他点头，表示知道友林所说的地方。友林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像个孩子似的跳起来，跑回了教学楼。“他还记得那些箱子掉落的事情吗?他还记得当时我的眼神吗?啊啊……不会的，他不像那么敏感的人。”


    走着走着，弘突然停住了脚步，好像凝固了似的。她想起第一天做实习教师那天早晨的事情，那个阻止箱子掉落的男人……现在每一件事都让她不知所措的男人……弘陷入了沉思。虽然她点头同意去那里，可是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去的理由，反正这只是友林一厢情愿的提议……弘的内心深处感到很好奇，她想知道友林究竟想说什么。“对，我要告诉他，以后不要再这样了，直截了当地跟他说。”


    弘朝着教学楼后面的空地走去。“跟那天……不大一样啊?”


    弘惊讶地望着友林。“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上次你穿的高跟鞋怎么那么大?”


    “……”“那次我就喜欢上你了。你那双圆熘熘的眼睛看我的时候，我看到你那双总往下掉的高跟鞋的时候……我真想吻你的脚后跟。”


    弘把脚挪到椅子后面，想要藏起那双鞋。友林静静地注视着弘，低声说道：“你对我失望了吧?”


    “哦，不是的。”


    友林的声音有些反常，显得无精打采。弘不由自主地回答了他。听了她的回答，友林眨了眨眼睛。弘没有理会他的眼神，窃窃私语地说道：“我觉得……你的下巴……很好看……”弘没有继续往下说。友林的嘴唇突然压住了她的嘴唇。弘看见了眼前的书桌和椅子，远处传来孩子们吵吵嚷嚷的声音。弘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他的嘴唇。虽然这只是短暂的吻，她的唿吸却变得急促起来。为了不让友林发现自己唿吸急促，弘拼命屏住唿吸，瞪着友林。友林仿佛看透了弘的心思，冲着弘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他的手缓缓滑向弘的裙子。她悄悄地低下头，看着裙子上的那只手，仿佛在等待肉麻的虫子从身上经过。可是友林却大胆地把手伸进了弘的裙子下面。弘大吃一惊，慌忙推开友林的手，轻轻地坐在椅子角上，好像随时都可能站起来。友林的手继续在弘的裙子上徘徊。弘的思维仿佛停止了，一动也不动了。“下面湿了吗?”


    弘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本能地抽搐，于是使劲瞪了友林一眼。“你说什么?”


    笑嘻嘻的友林突然低下头，往弘的裙子里看。弘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正在这时，上课铃响了。弘终于得以转身离开。向左拐了个弯儿，从大路上驶出来的时候，弘看见了那些熟悉的建筑物。她的单居室就在这个小区里，入口处有几座路标似的建筑物。她惊讶地看了看延浩，而延浩却笑嘻嘻地盯着前方。弘独自沉思片刻，把头转到了旁边。延浩的车穿过几条胡同，停在了她家门口。弘拿起手提包，过去开车门，然而车门却打不开。弘看着延浩，让他帮自己把车门打开，可是延浩并没有开车门，而是抚摸着弘的脖子。“我可不可以在这里过夜?”


    “你怎么了?你明明知道……”弘微笑着说。虽然她的表情很温柔，不过延浩还是从她的表情背后看出了弘的拒绝。那是绝对不可能妥协的表情。延浩已经厌倦了弘的这副表情，但他还是拗不过她。“哎呀，我们已经好久没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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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延浩的恳求，弘的微笑依然不变。她冷冷的表情就像是标本，脸上写着“拒绝”，可是今天延浩也很固执。“我是觉得我应该睡觉了，才跟你这么说。我以前什么时候纠缠过你?每天都乖乖地走。今天为了请你吃好东西，我开了三个小时的车，你就不能网开一面吗?我现在没有心情去医院……”延浩死磨硬泡，弘看了看他，繫紧安全带，简短地说道：“去旅馆吧。”


    “还得花钱，去什么旅馆呢?”


    第二章 探戈(2)


    延浩想看看弘的表情，可是弘的眼睛盯着前面的窗户，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他的手伸向弘的乳房，中途却停了下来。他突然有些不耐烦了。“哎呀，我服了你了，服了。”


    延浩把车启动起来，气唿唿地说道。弘仍然盯着前面的玻璃。“餵……我们已经交往三年了，你怎么从来都不让我进你家门呢?千万不要对别人说，怪丢人的。”


    延浩越想越生气，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弘看着延浩，点了点头。她紧绷的脸渐渐舒展开了。延浩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到了旅馆，延浩想和弘一起洗澡，不料弘坚决地推开了延浩。“如果一起洗澡，还能节省时间，不是很好吗?唉，真搞不懂你，不洗了。”


    疲惫不堪的延浩不耐烦地脱掉衣服，爬上了床。不一会儿，弘穿着衬裙走出了浴室。她用毛巾擦头髮，看着延浩。“你不洗澡吗?”


    “过来吧。”


    弘默默地坐在延浩躺着的床上。延浩伸出胳膊，揽住了弘的腰。“快去洗澡吧。”


    “你洗过就行了。你和我一体同心。不信你看看我的身体有多干净?”


    延浩把头钻进弘的衬裙。弘静静地坐着不动，任由延浩钻进她的裙子。延浩把脸贴在弘的小腹，一边抚摸着弘的腹部，一边把她的衬裙往上提。弘乖乖地顺从他，躺到了床上。延浩的唿吸渐渐变得急促，弘身上的衬裙被他脱掉了。延浩把头埋在弘的胸前，伸手去剥她的文胸。弘感觉到了，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延浩还像往常那样，使出吃奶的劲儿去解她文胸的带子。他的手很笨，花了半天工夫，终于把带子解开了。尽管如此，延浩每次都固执地使用原来的方法。至于脱内裤，每次都由弘来完成。延浩脱掉她的文胸的时候，弘的唿吸也变得急促了。等到彻底变得赤裸，她反而安静下来了。“呵呵……你喜欢吧?弘啊，喜欢吧?”


    不知道又过了几分钟，延浩的鼾声充斥了旅馆的房间。弘呆呆地注视着黑暗。她赤裸的肩膀冷冰冰的。“什么学术旅行?非得把实习教师也带上?”


    延浩大发牢骚


    自从几天前那次像模像样的约会之后，延浩来找弘的次数突然增加了。他尽量赶在弘下班时间去学校。如果他去不了，就想方设法让弘到医院来找他。“今天我很累，我们周末再见面行吗?”


    如果弘这样说，延浩的脸上就会露出失望的神情。他像刚认识她不久，疯狂地想念她，想和她上床。也许那次久违的约会给他带来了新鲜的感觉。真的是一次久违的约会。那天，延浩赶在弘下班时间送她回家，固执地要去水原，说那里的鳟鱼片最好吃。弘坚持要去近的地方，延浩笑着说道：“你们学校里的老师谁会请你吃好东西?我自己的女朋友，当然要我来照顾。天天吃食堂里的饭菜，要是乳房变小了，吃亏的可是我自己。”


    延浩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很幽默，于是哈哈大笑。弘只觉得延浩很难缠。“也许慧媛她?……”弘想起了慧媛。睡不着的时候，弘偶尔会给慧媛打电话，跟她唠叨个没完。弘的话题大部分都是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有时也会提到友林。“我想见见你的指导教师，我总觉得他好像很可爱。”


    慧媛曾经这样说过。当时弘大吃一惊，胡乱敷衍了过去。从那之后，她就尽量不在慧媛面前提起有关友林的话题。其他人也许看不出什么，不过最亲密的朋友慧媛好像看出了她对友林怀有的隐秘的好感。弘不免有些担心。不过，延浩对她倒是没有丝毫怀疑。虽然他看起来有些疲劳，但是他的头脑却总是那么清醒。弘回想着自己对慧媛说过的话，突然，她决定不再想下去了。她也想像延浩那样高高兴兴地沉浸在二人世界里。


    弘呆呆地望着窗外。学术旅行的汽车在旁边车道上飞速行驶。弘希望回去的时候，还是像从前那样忙碌和疲劳。这几天弘根本睡不着觉，在家里她只要闭上眼睛休息两个小时，就可以去学校了。可是坐在友林身边，她一直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你好像很疲惫?”


    坐在旁边的友林问她。清点人数之后，友林和弘坐在相邻的座位上，他一直盯着弘。“失眠了，总是睡不着……”友林的表情暗淡下来。最后，他还是调皮地说道：“崔老师，你像只兔子。”


    “什么?”


    “你的眼睛红红的，哈哈哈，真的很可爱，你知道吗?”


    弘笑着把视线转到窗外。友林似乎也无话可说了，呆呆地坐着，眼睛注视前方。旅游汽车前面巨大的玻璃就像电影银幕，贴有“善林高中学术旅行团”条幅的旅游汽车你追我赶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有的孩子把脸紧贴在车厢后面，就像鱿鱼。他们心里高兴，所以搞恶作剧……友林知道自己班的孩子也没什么两样。汽车里乱糟糟的，就像有无数块小石头在里面蹦来蹦去。友林很想让他们安静下来，自己好好睡一觉，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只要不出什么大事，就随便他们吧。“老师，我要上厕所!”有个小傢伙大声对友林说道。其他孩子们也都笑了。“刚才到休息站的时候，不是让你们去解决问题吗?要么忍着，要么撒出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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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林头也不回地说。孩子们笑得更开心了。他嘆了口气，两只胳膊交叉在胸前。看来觉是睡不成了。正在这时，突然有什么东西落上他的肩膀。友林悄悄转头打量自己的肩膀。原来是弘把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怪不得她这么安静，原来她早就打盹了。


    “这个样子还说失眠?”


    在这种集市般乱糟糟的场合竟然能睡得着觉，友林感到不可思议。他静静地低头看着弘的脸。弘不像醒着时那么紧张，看起来很恬静。友林调整了自己的姿势，让弘可以舒舒服服地靠着自己。弘发出平静的喘息声。旅游车载着孩子们按照预定路线在各古代遗址之间转了一圈，瞻星台、天马冢、庆州博物馆……弘感觉整个庆州市都用传送带连结起来了。几年前她参加过一次学术旅行，和这次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模一样。孩子们蜂拥下车，就像当年的她，对古蹟没什么兴趣。虽然服装和髮型多少有些不同，但是孩子们叽叽喳喳、不亦乐乎的样子并无两样。其他负责带领学生的教师也和弘抱着同样的想法，漫不经心地在古蹟里转悠。“崔老师，你知道我们班的学生最擅长什么吗?”


    友林在博物馆停车场里让孩子们都上了车，问弘。“不知道。”


    弘拿着名单和上车的孩子做着比较。友林悄悄地看了看名单，上了车。“现在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做。”


    “什么事情?孩子们的拿手好戏?”


    友林没有回答弘的问题。他们两个刚上车，司机就把车开走了。不一会儿，他们看见了住宿的地方。隔着窗户看到自己住宿的建筑，孩子们欢天喜地。友林静静地望着窗外，突然迫不及待地趴在弘的耳边，窃窃私语。“集中搜查!”


    “崔老师?”


    弘正聚精会神地观看孩子们的才艺表演，突然听见友林的声音。“我们该去搜查了。”


    友林的表情看上去很调皮，而且很滑稽。“可是……马上就轮到我们班了……”“你不知道吗?像我这样有经验的老师都是在这种时候开始搜查的。孩子们都为才艺表演忙得不可开交，这种时候才能有收穫。”


    友林没有等待弘的回答，首先站了起来。弘没有办法，只好跟着站起身来。“好，现在该轮到五班了。跨越性别大赛!”他们走出礼堂，孩子们准备的拿手好戏开始了。弘忍不住笑了。一群化妆的男生穿着突出胸部的女装，走上了舞台。弘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一会儿看看友林，一会儿看看酒瓶。友林说要趁孩子们才艺表演的时候搜酒瓶。这么短的时间能搜到几瓶?弘有些疑惑，没想到结果却让她吃惊不小。随便走进一个房间，友林至少能找出十瓶酒。“哈，小傢伙们，多谢了……”友林低头看着放在房间中央的酒瓶和啤酒罐，心满意足地眨着眼睛。


    “什么?”


    “来，把酒装到这里面。”


    友林把一个空背袋递给弘。弘一边遵照友林的嘱咐把酒装进背袋，一边摇头。“拿这些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老师会餐的时候用呗。学术旅行的时候，老师都不带酒，就喝学生带的酒……不过，不知不觉就成了炮弹酒……”弘笑了。她把酒都装了进去，站了起来。这时，友林说话了。“打开被子。”


    “什么?”


    弘不由得板起了脸。友林似乎很喜欢看弘的这副表情，他带着幸灾乐祸的微笑，向弘走过去。“李老师……”弘连连后退，但是友林并不停止他的脚步。“崔老师今天看起来格外漂亮……”突然，弘的脚后跟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扑通倒了下去，那是放被子的地方。友林笑嘻嘻地弯下膝盖，坐在弘面前，端详着她的脸。“你在引诱我吗，崔老师?”


    还没等弘开口，他就一把拉过被子。骨碌碌……从被子里滚出一件东西。“女孩子就喜欢把东西藏在被子里……崔老师，你把剩下的被子都打开呀，干什么呢?”


    “哦?啊，是的……”弘的脸涨得通红。她转过身去，认真地把被子打开，好像要掩饰自己的表情。友林觉得弘这个样子可爱极了。“如果什么东西也没有，就重新把被子叠好。”


    弘没有回答，打开被子看过以后，再叠起来。正在这时，她发现有个枕头格外鼓，打开枕套，里面竟然藏着两瓶烧酒。“这个怎么办呢?”


    友林回头看了一眼。1韩国流行的一种饮酒方式，把洋酒、啤酒和白酒混合饮用，并且还要一饮而尽。


    “哎呀，崔老师你也太过分了?放回去吧，不要动了。”


    “为什么?”


    “孩子们出来学术旅行，怎么也得喝一杯呀。这样才能睡好觉，而且不会很吵。走吧，到男孩子的房间里收穫才大呢。”


    听友林这么说，弘又把烧酒放回枕头。友林刚要走过弘的身边，突然关上门，坐到弘身边。“崔老师!”“嗯。”


    弘感觉到友林口中的气息，头也不回地答应道。“崔老师!”友林的声音很暧昧。弘把枕头放到被子上面，想要站起来。这时，友林拉住弘的手。弘猝不及防，一下子坐回到地上。弘呆呆地盯着友林。“电视剧里，这种情况下两个人会很自然地接吻……崔老师是不是太没有情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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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面带不可思议的表情，站起身来。说时迟，那时快，友林的嘴唇压住了弘的嘴唇。他的舌头试图掀开弘的嘴唇，但是弘固执地紧闭着嘴巴。友林也同样固执，努力想要掀开弘的嘴唇。无声的战斗在继续，房间里充满了他们两个人粗重的喘息声。正在这时，只听见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声音来自走廊，好像是什么东西划过墙壁，分明是老师用的指挥棒发出的声音。弘和友林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看来别的老师们也来搜查了。我们快走吧，任务到此结束。”


    “啊，是的……”转眼之间，友林已经走出去了。“我看你们班学生的才艺表演，笑死人了。你光顾着搜东西，没看到吧?”


    外面传来国语老师的声音。弘连忙整理自己的头髮和衣服，又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其实她并没有搽口红，总觉得这样出去的话，说不定会露出什么破绽。友林的舌头不顾一切地撞击她的嘴唇，那种感觉现在还没有消失。那是一股执着的力量，弘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哎呀，还不关灯睡觉?”


    弘睁开眼睛。走廊里传来担任纪律部长的体育老师的声音。房间里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哎呀，我刚要睡着……”弘听见有人发牢骚，翻了个身。别的实习教师也稍稍动了动身体。本来平躺着的弘感觉空间变窄了，她侧过身去，想坐起来，却又怕吵醒别人。而且即使现在起来，她也无处可去。弘绝望地闭上眼睛。女实习教师只有一个房间，睡觉的时候，她们必须一个靠一个，贴得很近。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把实习教师都带来呢?她们一个个满腹牢骚，然而没过多久，大家也都睡着了。弘早在一个小时之前就躺下了，可是越想睡觉，脑子就越是清醒。“啊啊啊……”门悄悄地开了。弘枕着胳膊，面朝门口的方向躺着，听见声音，连忙睁开眼睛。因为走廊里的灯光，她看不见开门的人长什么样。弘抬起头，仔细盯着那个人看，没想到竟然是友林。“你出来一下!”友林做着口型，弘听懂了他的意思。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听他的话站起来。友林以为弘没听懂他的话，伸出手，做手势让她出来，然后就关上了门。弘在黑暗中环顾四周。周围布满了均匀的唿吸。弘缓缓站了起来。“你有什么事?”


    第二章 探戈(3)


    友林在门外等着弘，脸上一副喜滋滋的表情。弘却板着脸孔，语气很生硬。这时，弘突然想起自己是穿着睡衣出来的。但是友林好像并不在意这些，他做了个手势，让弘跟自己走。友林把弘带到了他住的地方。弘很惊讶，抬头注视着友林。友林笑了。“哦，我得出去，反正我也得喝个通宵。我想与其让这个房间整夜空着，还不如让你在这里住，所以就带你过来了。”


    听了友林的解释，弘的神情稍微缓和了。没等弘回答，友林就推开了房门。弘像是被什么吸引着，径直走进了房间。“本来应该给实习教师安排更宽敞的房间，可是学校太抠门儿了。失眠的人肯定难受得要命。这个房间是我和赵老师的，我们两个都要喝酒喝到明天早晨，你就放心在这里睡吧。”


    弘很感激友林，他竟然还记得自己失眠的事。不过，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的感激，有点儿为难。友林似乎很着急，抓住弘的胳膊，把她拉进了房间。“我就……坐在这里吧。”


    弘总感觉躺在床上不舒服，就坐在沙发上面。“到床上躺着去吧。”


    “不用了。”


    弘不自然地搭坐在沙发上面，只有屁股稍微碰到沙发一角。友林对她心生怜惜。“躺下吧。”


    “不用了，我还是回我自己的房间睡吧。万一有人回来睡觉的话……”“我不是说了吗?不会有人来的!”友林不耐烦地喊了一声，然后又轻声安慰她说。“你就放心在这里睡吧。指导教师本来就应该照顾实习教师。”


    弘靠在沙发上坐着。友林看了看她，抓住她的肩膀，让她靠着把手。


    “这样靠着是不是舒服多了?”


    “是的……”弘斜靠着沙发，抬头望着友林。她的目光带着惊讶，好像在问友林为什么还不走。友林没有理会她的目光，调皮地说道：“刚才我们做的那个，现在继续吧，行吗?”


    弘听懂了友林的话。虽然自己紧闭着嘴，友林的舌头没有探进去，但那的确是接吻。弘抱怨地看了看友林。友林却像个等待回答的孩子，天真地望着弘。“不行。”


    弘果断地回答。友林跪在弘的面前。“刚才我喝了点儿酒……那我就这样待一会儿吧。”


    友林把脸贴在弘的胸口。弘的心里敲起了小鼓，她生怕友林听见自己的心跳，紧张之余，慌忙伸手推开了友林的脑袋。结果，她的动作好像变成了信号，友林的嘴唇朝着弘的嘴唇靠了过去。他的嘴唇比刚才温柔得多。弘情不自禁，轻轻吮吸了他的嘴唇。他的舌头进入了弘的嘴巴。他甜滋滋的舌头温柔地在弘的嘴里搅动，弘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用手抚摸着友林的后脑勺。友林的嘴唇渐渐向下移动，弘任由他的嘴唇在自己身上无所顾忌地探索。友林的嘴唇沿着弘的脖子向下游走，他的身体也渐渐趴到了弘的身上。弘突然睁开眼睛。她的心里响起了抗议的唿喊，“不可以”。这声唿喊唤醒了她。弘勐地站起身来，友林蹲在沙发下面，抬头望着弘，好像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弘没有理会，转过身去。“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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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林抓住了弘的脚腕。弘回头看了一眼，友林却是悠然自得。弘又想站起来，可是她的脚腕被友林抓住了，怎么也动不了。友林的手很用力，声音却很温柔。“不用了，我走，你躺下吧。”


    友林拉着弘的手，往床边走去，把弘强按到床上。“那你走吧。”


    弘的声音依然冷冰冰的。友林笑了笑，抬起她的脚，放到床上。“我会走的，你放心躺下吧。”


    弘蜷缩着身体，坐在床上。她希望友林赶快出去，然而友林却坐了下来。他好像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抚摸起了弘的脚腕。准确地说，他是在摸弘脚上的金脚镯。“脚镯真漂亮，谁送给你的?”


    “我爸爸。”


    “不是男朋友送的吗?”


    友林似乎觉得有些意外，仔细观察着弘的脚镯。“我想拿下来看看。我先拿下来，再给你戴上，好吗?”


    不一会儿，友林就把弘的脚镯摘了下来。弘已经放弃了反抗，静静地坐着，注视友林的一举一动。弘觉得友林是个不可思议的男人。她根本猜不透友林会说什么样的话。他一刻也不能让弘放心。不过，尽管这样，弘还是不想从他的身边离开。弘也不明白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在友林身边的时候，弘总有一种失去自我的感觉。“你紧张了吧?”


    弘没想到友林会这样说，呆呆地望着友林。友林的脸上荡漾着调皮的微笑。“你的脚趾为什么总是在动?”


    弘也不知道自己的脚趾在动，听友林这么说，赶紧停了下来。友林笑着把脚镯戴回她的脚腕，接着又用手指轻轻抚摸弘的脚，从脚腕直到脚趾，就像弹奏键盘乐器，动作轻柔而细緻。弘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飘飘欲仙的感觉从脚趾瀰漫到全身各个部位。他的手突然停下不动了。弘睁开眼睛，望着友林。友林站了起来。


    “我走了，你好好睡吧。”


    友林的声音很生硬，好像带着愤怒。弘望着友林的背影，缓缓躺到了床上。比起实习教师们的房间，这里真的很舒服，很宽敞。弘感觉到睏倦，于是闭上了眼睛。友林的手似乎敲中了她全身的每一根神经，令她疲惫不堪。“哦哦……!”灯亮了，弘勐地睁开眼睛。与此同时，赵老师惊讶得大叫一声。赵老师把脚放到床上，突然发现弘躺在上面，吓了一跳。“哎呀，崔老师，你在这里做什么?”


    酩酊大醉的赵老师问道。弘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我……李老师说……你们会喝到明天早晨，所以我……您休息吧，我走了。”


    弘刚要起来，赵老师挥了挥手，连忙摇头。“不用了，我是回来拿钱包的……”赵老师把手放进上衣口袋，又拿出来，说道：“崔老师，你喜欢吃生鱼片吗?”


    “喜欢……”赵老师找到钱包，走到弘身边。“找到了，我们一起走吧。”


    “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走吧，走吧，走吧……”赵老师跌跌撞撞地挽住弘的胳膊，使劲拉她。“今天我要特意为崔老师你要一盘比目鱼，谁让我高兴呢。ok?”


    “老……老师，等一等，等一等。”


    弘好不容易穿上拖鞋，就被赵老师拖走了。


    桌子上摆着两只大盘子，盘子里放着大堆冰块儿，冰块儿上面是两三块大麻哈鱼，摆成花形图案。赵老师信誓旦旦，说要请弘吃比目鱼，现在却只忙着和友林胡说八道，似乎把自己的承诺忘到脑后去了。友林看见弘跟着赵老师一起走进生鱼片店，立刻皱起了眉头。“你带崔老师来这里干什么?这里是实习教师来的地方吗?”


    赵老师还没什么反应，弘倒是先觉得脸上发烫。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几乎没有人听见友林的话。不过，弘还是后悔了，觉得自己不应该跟赵老师来这里。正如友林所说，酒桌上没有一名实习教师，就连男实习教师都在房间里睡觉。“那又怎么了?我想让她喝杯酒，就把她叫来了，怎么了?”


    赵老师不理会友林那一套，冷嘲热讽地说道。不过友林并没有在意赵老师的话，而是集中精力喝酒。“人家睡觉呢，非得把人家叫醒，带到这里。把人家带来了……你能对她负责吗?”


    友林自言自语，不过听到他这句话的人不是赵老师，而是弘。弘坐在空座位上，喝着赵老师给她倒的酒。赵老师往弘的杯子里倒满酒，几乎忘记了弘的存在。他自己喝了一会儿，终于不胜酒力，倒下了。老师们都走了，剩下的人要么像赵老师一样倒在座位上，要么独自喝酒。弘也开始自己倒酒喝了。桌子上只剩下几块生鱼片，酒倒是应有尽有，好像都是从学生房间里搜罗而来，什么样的酒都有。弘找到一瓶烧酒，倒在杯子里。生鱼片店里的整块玻璃变成了一面黑色的镜子。外面肯定有海，如果打破窗户跑出去，不敢保证能碰到波浪，至少可以摸到海边的沙滩。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想像，她看见的只是刻在黑色背景之上的生鱼片店里的风景。黑暗中横七竖八摆放着很多桌子，就像结束了一天生意的农村集市，她还看见了赵老师像小岛一样鼓起的肚子。弘有些疲惫，她轻轻把头转向左边，盯着玻璃窗。离她不远的地方，友林也把头转向左边，一个劲儿地喝酒。弘静静地注视着友林映在玻璃窗上的后脑勺。房间的门锁上了。弘扭了好几下把手，最后绝望地坐在门口。怎么才能回到房间而不用吵醒别的实习教师呢?她想不出合适的办法。“唉……”弘嘆了口气，双手叠放于膝盖。她左手拿着手机，抓得很紧，手机都被她手心里的汗珠浸得闪闪发光。她打开手机盖，看了看电话号码簿，屏幕上显示出“没有储存号码”的信息。自从使用手机直到现在，她认识的所有人的电话号码全都不见了。除了她记下来的几个，所有人的联繫方法都找不到了。她呆呆地注视着液晶屏幕。正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友林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中。弘站起来，开始往对面走。友林跑过来，抓住了弘的胳膊。“就一会儿，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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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等弘开口，友林就拉着弘走向自己的住处。弘尽量迈开大步，跟在他身后。“我又不是故意的。”


    友林把弘推到沙发上，虽然气势汹汹，说话的语气却很温和，他求情似的安慰着弘。然而弘还是不理友林。友林郁闷至极，重重地嘆了口气。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弘轻轻地转过了头。“崔老师，你看我一眼吧，好吗?”


    “……”“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只要你看我一眼就行。”


    弘冷冰冰地看着友林。“干什么?”


    “我错了，原谅我吧，好不好?我以后会改正的。”


    “算了。”


    弘的声音仍然冷冰冰的，友林的肩膀无力地垂了下来。“别生气了，崔老师……你一来，我就被你迷住了……”友林抓住弘的肩膀，轻轻摇晃起来，一边撒着娇。“我知道了。”


    弘想站起来，于是推开了友林放在她膝盖上的手。友林紧紧抱住她的膝盖，说什么也不肯放手，还把头也放在上面。“那你笑一笑吧，好吗?快点儿，快点儿嘛。”


    他看着有些可怜，像个孩子一样调皮。弘很无奈，只好笑了。“啊，你笑了!你笑了，是不是?”


    友林好像真的很开心，一把抱住弘，像孩子似的把头在弘的肩膀上蹭来蹭去。友林的头髮扎到了弘的耳垂儿，凉凉的，就像丝绸围巾，给人清爽的感觉。弘情不自禁地抚摸起他的头髮。突然，友林转过头来，他们目光相对了。弘抚摸友林头髮的手也停了下来，但是她想不起应该继续做什么。友林却毫不犹豫地把嘴唇凑向弘的嘴唇。弘本能地转过头去，但是友林并没有错过弘的嘴唇。弘又转头，仍然无济于事。友林双手抱住弘的头，从容地把嘴唇凑到了弘的嘴唇跟前。“哦。”


    弘的心里虽然在拒绝，可是嘴唇却迫不及待地接受了友林的嘴唇。友林粗鲁地用舌头占领了她的嘴巴，仿佛要夺走她所有的气息。弘的嘴唇贪婪地吮吸着友林的下嘴唇。友林把弘又小又厚的嘴唇当作樱桃制成的果冻，甜美的味道使友林沉浸其中，怎么吸都觉得陌生。弘也不放过友林的嘴唇。轻轻闭合的眼皮在剧烈抖动。友林把弘的脑袋放在沙发角落，一只手去拉运动服的拉链，一个带有小蕾丝花边的文胸包住了弘的胸部。友林弯下身子，开始抚摸弘的胸部。如果以双手围拢，仿佛就会温暖地充盈于手心。友林仿佛被弘胸口散发出来的香气陶醉了，伸出舌头爱抚着弘的乳房。正在这时，弘停了下来，用手去推友林的头。“到此为止吧。”


    弘的声音多少有些沙哑，她趴在友林耳边小声说道。友林什么也听不见了，他不理会弘的话，而是把手放到了她的裤子上。弘扭过身体，想站起来，友林却用下半身压住了弘的身体。“不要这样，真是的。”


    此时此刻，弘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她的声音很清晰。“为什么?”


    友林的手仍然放在弘的裤子上面，问道。“不可以这样。”


    弘好像在哄友林，摇了摇头。看着弘的眼神，友林简直像是疯了。她用力抓住友林的手，不料友林已经忘乎所以了，双手抖得厉害。他的唿吸急促，动作同时变得毛燥。弘仍然在顽强抵抗。“你疯了吗?”


    “唿……只要五秒钟就好了。”


    “你给我走开!”弘似乎被友林粗重的喘息声吓坏了，企图快点儿摆脱他，可是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友林的两条腿控制住了她的下半身。“你真是的，为什么要这样?”


    她小声喊了起来，一边伸出手，想把爬到自己身上的友林推开。友林好像发了疯，粗鲁地放下她的双手。他用胳膊紧紧按住弘的肩膀，一只手去脱她的裤子。“呜呜……”不知道是呻吟还是哭泣，暧昧的声音流出了弘的嘴巴，尽管只是短暂的瞬间。友林占领了她的身体，他用嘴唇湿润了弘的嘴唇，可是弘并不理会。他看见弘的眼角凝结着泪花儿。正好五秒钟，友林从弘的身体里出来了。他刚出来，弘就哭了。“呜呜呜……”友林的裤子退到膝盖下面，他先提了上去。然后，他回头看了看弘。弘整理好衣服，把头埋在膝盖上哭泣。她的肩膀在瑟瑟发抖，友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没事吧?”


    友林犹豫再三，最后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问道。弘突然停止了哭泣。友林鼓起勇气，双手抱住了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弘推开了友林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转过身，瞪着友林。友林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她冒着血丝的眼睛看上去好恐怖。“不……不是的……”友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弘的眼神还是那么冷漠。她勐地站了起来。友林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腿，他觉得不能就这么让弘走了。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他感觉自己可能永远都没有勇气和弘说话了。“你走开!”弘的声音很低，语气却异常坚决。友林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弘从友林撑着地面的手上跑了过去，昂首挺胸地走出了房间。“咣!”房门发出重重的响声。友林呆呆地望着紧闭的房门，突然感到疲惫不堪。


    第三章 节奏&布鲁斯(1)


    第三章节奏&布鲁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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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的路上总是塞车。正午刚过，阳光渐渐凋落，现在穿过车窗照进来，沉沉地落在车里，迟迟不见离开的迹象。阳光让下午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弘和友林并排坐在最前面的座位上，暖洋洋的阳光照耀着他们。友林和弘都皱着眉头。阳光太强烈了，连睁眼睛都困难。友林不时地瞟一眼弘，正在犹豫要不要拉上窗帘。但是，他没有动。弘穿着长袖外套，拉链高高盖住脖子，冷冰冰地坐在那里，像一尊石膏像。友林没有勇气把胳膊越过她的头顶伸出去。弘坐在窗边，她没有拉窗帘。如果拉上窗帘，她就只能往前看了，可是车的正前方只有前面那辆旅游车的车尾，里面载满了学生，黑压压的一片。回去的路不像来时那样畅通，从来就没痛痛快快地跑起来。司机心里似乎也很着急，恨不得撞上前面那辆车。望着这一幕，友林感觉早晨喝的汤仿佛都沉下去了。停了半天的车终于动了，不一会儿，车向右转了个弯。友林隔着前面的窗户看到了休息站长长的黄招牌。他的脸上露出了喜色。


    “啊，到休息站了?这么快就到午饭时间了吗?”


    友林自言自语，眼睛望着弘。弘像是要把车窗看透，感觉不到丝毫的动摇。“喂，喂，全部都起来!到休息站去吃午饭!”孩子们稀里哗啦地站了起来。“我们得给孩子们分盒饭，怎么办呢?”


    友林对弘说，可是弘却像没听见似的。友林不禁有些气愤。“这种事情本来应该由实习教师负责……虽然没有谁这样规定，可是……算了，好了，我还是自己看着办吧……崔老师你休息吧，不用担心了。”


    友林自己生气，又自己消了气。“班长，你出来给同学们分盒饭!”车停下来，友林带着班长走到外面，把车里的盒饭分给学生。学生们接过盒饭，一个个伸着懒腰走进商店，或者卫生间。有的学生还把盒饭扔进了垃圾筒。友林皱起眉头，拿着剩下的两盒饭回到车里。弘仍然在车里坐着不动。如果说和刚才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本来扭到旁边的头转到了正前方。“一块吃盒饭吧，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请你吃别的，走吧。”


    友林把盒饭放在弘的旁边，撕开了塑胶袋。弘看也不看友林，起身出去了。“妈的……”友林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骂谁，扑通坐到了座位上。他把紫菜寿司和凉拌鱿鱼使劲往嘴里塞，不一会儿，就吃光了一盒饭。他把剩下的一盒饭拿起来，扔到弘的座位上。阳光仍然火辣辣的，他不耐烦地拉下窗帘。这时，赵老师上了车。“钱都花完了吗?一看就让人没胃口，你竟然都吃光了?”


    赵老师惊讶地拿起那个空饭盒。友林转过身，闭上了眼睛。“你哪里不舒服吗?崔老师的状态也不大好……”“崔老师?”


    听赵老师提到弘，友林赶紧转过身坐正，抬头望着赵老师。“喂，你是指导教师……多关心关心她。可能是感冒了，我看她穿了那么多衣服，午饭也没吃……你怎么也该请她喝杯咖啡呀，不是吗?”


    友林站起身来，赵老师跟着他站起来，问道：“你去哪儿?”


    “你不是让我请她喝咖啡吗?”


    友林手里捧着咖啡，在休息站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他耷拉着肩膀往车里走，发现弘的脑袋靠在车窗上，他赶紧跑了起来。“你吃饭了吗?”


    友林欣喜地问道。然而弘只是闭着眼睛，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友林正要踏上汽车门口的台阶，突然看见扔在台阶上的盒饭，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那明明是他刚才放在弘座位上的盒饭。友林把盒饭推到一边，假装快活地对弘说道：“司机师傅也去吃饭了，喝杯咖啡吧。”


    弘还是不说话。友林终于忍无可忍，提高了嗓音。“崔老师，你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弘睁开眼睛，注视着友林。“我怎么了?”


    “不是，你看起来很奇怪，突然……”友林再也说不下去了。弘瞪着他，仿佛要把他看穿。“太下流了。”


    弘冲着不知所措的友林，嘀咕了一句。“不，我是因为喜欢崔老师才……”“我希望……”弘似乎想立刻打断友林的话，匆忙开口说道。“我希望我们都不要记住今天的事情。”


    6


    说完，弘就转过身，紧紧贴到窗边。领子盖过下巴的运动服上衣感觉像是用钢铁做成，长长的袖子遮住了手腕，衣襟挡住了裤子，弘似乎想把除了脸和手以外的所有皮肤都遮盖起来。友林望着弘紧闭的嘴巴和死人般无力闭合的眼睛，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气。友林认真地思考着什么，他似乎想忍到最后，却还是摇了摇头，弘的嘴唇那么温暖，那么柔软，感觉好像包围了自己的全部。友林的脑海里有些恍惚。当他把自己的脸凑到她胸前的时候，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更没想到弘会拒绝。弘拼命抓住自己的腰，可他却把弘的举动当成引诱自己的游戏。他逐一掰开弘紧紧併拢的手指，在这个过程当中，他的心里充满了恍惚的激情。他觉得弘也会喜欢这样的过程。他只想进入她的身体五秒钟，只要五秒钟就够了。他以为弘也会喜欢。可是，这一切都只是友林的错觉。弘被看不见的壁垒包围起来的身体就是最好的证明。友林的手指动了动，他想抚摩她紧闭的嘴唇。可是弘的嘴唇变得铁青，毫无血色。他意识到这是他造成的。“老师，我们的车也要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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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机师傅嘴里叼着牙籤，对友林说道。前面的车一辆接一辆驶出了休息站。友林象徵性地看了看四周，冲着司机师傅点了点头。“这回该爽快些了吧?”


    司机师傅低声自言自语。友林闭上了眼睛。[到医院来，我们见个面吧。]学生们都解散了，所有的事情也都处理完毕，这时，弘接到了延浩发来的简讯。她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友林呆呆地盯着她，弘拿着手机出去了。“明天见面不行吗?”


    弘并没有掩饰自己的疲惫。“太过分了，你和别的男人出去旅行好几天，回来后当然得马上向我汇报了。”


    “别胡说了。”


    “反正你必须来。其实应该我去找你才好……不管怎么样，你来吧!我在向你唿叫，唿叫完毕!”延浩先挂断了电话。弘把手机放回口袋，拿着行李包走进了卫生间。她的包里有一套正装，弘换过衣服，就打开了盛有化妆品的化妆包。弘开始慢悠悠地化妆。除了基础化妆之外，她的脸上没有涂任何色彩，看起来很暗淡。她用睫毛膏把睫毛挑起来，然后放下了手。她感觉疲惫不堪，仿佛挨了一顿毒打。她不想和延浩见面，不过，她摇了摇头，最后还是把睫毛卷了上去。“世界上哪有百分百的恋人?除了那点之外，他已经接近百分百了，难道不是吗?是你错了，你不应该认为恋人就要百分百完美。即使那些认为彼此之间百分百相爱的恋人，也只是产生错觉而已。是的，还不错，留下一点遗憾，这也是爱情，相信吧……”弘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就像在叮嘱自己。谁都觉得延浩是个很优秀的恋人，可是延浩缺少的那百分之几的感情总在她的心里蠕动。弘在医院大厅等了延浩将近一个小时。延浩看见弘，嚷嚷着肚子饿，问也不问，就带着弘去了烤肉店。弘似乎已经习惯了延浩的这种方式，什么也没说。饭店里每张桌子都坐得满满的，相比之下，室内的空气还算干净。延浩喜欢这家烤肉店。“怎么样，在佛国寺玩得怎么样?”


    延浩狼吞虎咽地吃着肉，不一会儿，他好像吃得差不多了，开始打听有关旅行的问题。弘正用剪刀剪着肉，听延浩这么问，她点了点头。“学生们没有调皮捣蛋吧?”


    延浩的手一刻不停地用筷子夹肉。“是的……”弘回答。可是延浩似乎根本没听她说话，他专心致志地嚼着嘴里的肉，不时用筷子夹起烤好的肉，根本没有注意弘到现在还没有吃肉。延浩也没发现，她看上去很疲惫。其实她连午饭也没吃，可是她并不感觉肚子饿。“今天晚上可能又睡不着了……”弘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翻动烤盘上的肉。尽管身体无比疲劳，神经却是异常的敏锐。因为疲劳，拿着剪刀和镊子的胳膊显得格外沉重，但是她觉得这好像是自己唯一可做的事情，聚精会神地忙着烤肉。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发出了信号。延浩和弘都像刚刚睡醒似的，同时低头去看手机。弘发了会儿呆，然后放下剪刀和镊子，打开了手机盖。[今天我们可以见面吗?我有话跟你说，而且还有事情……]是友林。弘赶紧把他的信息删除了。“谁呀?”


    延浩看见弘在删除简讯，问道。弘大惊失色，看了看延浩，然后故作泰然地笑了。“啊……是慧媛。”


    “慧媛她……接到分配命令了吧?虽然上了两遍大学，不过你……”延浩又把一块肉塞进嘴里。“哦，对了……我的指导教师的女朋友是慧媛她们学校的英语老师。”


    “是吗?”


    “他们已经恋爱六年了，不过感情好像还挺好，可能快结婚了……”也不管延浩问不问，弘就唠里唠叨地说个没完。延浩似乎并不感兴趣。“要不要再点一份肉?我已经吃饱了……”延浩放下筷子，抽油烟机从桌子上面降落下去。弘惊讶地把手放在桌子上，注视着抽油烟机。抽油烟机发出刺耳的声音，把肉烤煳以后冒出的烟吸了上去。抽油烟机挡住了视野，弘看不见延浩了。她静静地嘆了口气。顷刻之间，弘的面容似乎老了好几岁。吸完烟气之后，抽油烟机还像落下来时那样，发出刺耳的噪音升了上去。弘又看见了延浩。他填饱了肚子，目光也变得炯炯有神，默默地看着弘。“我还得回医院去……”“快回去吧。”


    弘先站了起来。“好几天才见一面，这么快就分开，你是不是很失望?下次我一定会补偿你。”


    延浩走到弘身边，轻轻摸了摸弘的臀部。弘眉开眼笑，望着延浩。学术旅行总算结束了，她感觉全身的紧张感也都消除了。“叮咚……”门铃响了。友林还是趴在房间里，不肯起来。从早晨睁开眼睛，他就一动不动地趴在房间里，连姿势都没换过。除了吃饭和去卫生间，他的眼睛就只盯着手机。可是看来看去，也等不到他想要的电话。除了刚才茜贞给他发了一条简讯，什么信息也没收到


    “气死我了。”


    友林紧紧抓住头髮，又松开来，他跪在地上，拿着手机编写简讯。“我们今天见个面吧……我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跟你说。”


    友林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按着手机按键，显得很虔诚。写完简讯后，输入弘的手机号码。他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确认，然后才把信息发出去。友林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却始终没有收到任何信息。“妈的，收到简讯，怎么也得回一条啊，难道不是吗?太他妈的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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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林口吐脏话，把手机扔到床上。这时候，房门开了，是他的母亲。“快出来吧，茜贞来了……”“你这孩子……怎么每次都买这么多东西?”


    友林的母亲满面笑容地对茜贞说，一边忙着解开包袱。友林隔着母亲的肩膀看见了茜贞带来的东西。“妈妈您不是喜欢这个吗?”


    茜贞说着，不动声色地抬头看着友林。友林故意往别处看。一个排骨礼包和水果篮，友林的母亲最喜欢了。“哦，对了，妈妈，您试试这个吧。”


    还有别的吗?友林不由自主地往茜贞那边看了看。茜贞从购物袋里拿出一件看似很贵的外套。友林的母亲连谢谢都忘了说，只顾着去摸那件衣服。“您进去试试吧。”


    “这个一定很贵吧?怎么买这么贵的……”“妈妈您长得就像贵族，当然得穿贵重的衣服了，快去试试吧。”


    “不用了，我先去削水果吧，衣服以后再试就行了。”


    第三章 节奏&布鲁斯(2)


    友林的母亲嘴上这么说，手却抓着那件衣服不放。茜贞把里屋的门打开，让友林的母亲拿着外套进去了，然后她走进厨房去削水果。友林坐在地板上，静静地注视着茜贞。他的母亲和茜贞也认识四年多了，现在两人相处如母女，每当这时候，友林总感觉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怎么样?”


    友林的母亲换上新外套出来，友林下意识地抬起头。不过，母亲是冲着茜贞问。“妈妈，真的很好看。”


    茜贞手忙脚乱地把水果盘放下，围着友林的母亲转了好几圈，赞不绝口。友林看了看她们两个，用叉子叉了一块苹果塞进嘴里。仍然没有人给他打电话，这真是个无聊到极点的星期天。“哥哥你去参加学术旅行，没给我带回什么礼物吗?”


    听茜贞这么一问，友林的母亲连连摆手。“他就知道买老头乐回来，别的什么都不买。这孩子从小没爹，我太宠他了，所以从来不知道为别人付出，你可不要这么宠爱孩子。”


    “当然了，我一定会对孩子很严厉。”


    听了茜贞这句话，友林的母亲高兴得大笑起来。“茜贞呀，你还没吃午饭吧?我这就去给你煮面条，你等一会儿。”


    友林的母亲似乎想让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于是小跑着去了厨房。“这里又不是你家，你怎么出来进去这么理直气壮?”


    母亲刚走，友林就迫不及待地抱怨起来。“哧，你怎么又怪我?以前你不是说让我经常来，帮妈妈做家务活儿吗?”


    茜贞说得没错，的确是友林让他经常到家里来的。他无话可说了，只好不停地反覆开关无辜的手机盖。茜贞看了看友林，拿起一粒葡萄，塞进他的嘴里。“哥哥，你们班的实习教师怎么样?”


    突然，葡萄粒从友林嘴里喷了出来。他好像噎住了，连连打喷嚏。“什么怎么样?”


    友林终于打完了喷嚏，沙哑着嗓子问道。他做梦也没想到茜贞会问弘的事情。“她漂亮吗?”


    茜贞把纸巾递给友林，平静地问道。“不漂亮。”


    友林放心了，他叉起一块水果，看着茜贞。“我们学校的地理老师说她认识一个叫崔弘的女人?她说她们是好朋友……”“是吗?”


    友林尽量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用手挠着脚心。“听说她长得很漂亮，而且很可爱?”


    “什么呀……我看很一般嘛……女人们认为那样的女人算漂亮吗?看来男人和女人果然不一样。”


    茜贞静静地望着友林。不，其实这只是友林的感觉。友林不想迎视茜贞的目光。“妈妈!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


    突然，茜贞“噗嗤”一声笑了。“你笑什么?”


    “你真像个孩子，喊着妈妈说自己肚子饿了……”茜贞靠在友林身边，对他窃窃私语。“那你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最漂亮?”


    友林拿起手机，勐地站起身来。“妈妈，还早吗?”


    友林把手机塞进口袋深处，匆匆忙忙往厨房走去。


    他看见弘了。弘刚刚走进校门，冲着在学校门口值班的老师点了点头，脸上好像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友林往操场那边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口袋。他在口袋里摸到了两三枚硬币。看见弘快走到操场中央的时候，他赶紧走出了教务室。从门口去教务室的路上有一台自动售货机，友林在那里买咖啡，一边注视着弘的身影。当弘往教学楼那边看的时候，友林慌忙藏到自动售货机后面。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让弘看见自己。他总觉得如果弘看到自己，就会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看到弘走进门里，友林这才来到前面。正好咖啡已经出来了，显示灯一闪一闪。友林拿出咖啡杯，又塞了一枚硬币，正在这时，弘从他面前经过。弘分明看到他了，却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扭过身子往斜坡上走去。“哦，你来了……”“你好。”


    这句话不像是问候，倒像是一把小刀。弘不紧不慢地走向倾斜的走廊。友林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站在那里，默默地等待咖啡出来。这时候，他突然感觉弘身上穿的是学术旅行最后一天穿过的那套运动服。友林心里觉得奇怪，忍不住又把视线转向弘。这一刻，他感觉弘好像勐地转过身去了。“难道是我的幻觉……”友林笑了笑，弘不可能偷看自己。她可能是向后仰头，也可能是和别的老师打招唿，总之，她有很多活动身体的理由。她穿一件盖过脖子的红色针织衫和一条米色的长裤……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就像不能确定她穿什么衣服。他觉得自己好可笑，竟然错把弘看成身穿运动服。友林又低下头，把杯子从自动售货机上取了出来。“主任让我们把学术旅行活动的获奖名单报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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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林刚回到座位，弘就像读课文似的枯燥无味地说道。“啊，是啊，今天早晨要交上去的……崔老师，做得怎么样了?”


    “我这就向您报告。”


    弘仍然是职业化的语调。“那正好，我还给你买了杯咖啡呢。”


    友林似乎想要扭转这种尴尬的气氛，尽量装做快活的样子，把咖啡放在弘的面前。弘好像对友林和咖啡都不感兴趣，只顾摸索那些文件夹。“我把学生们的学术旅行感想分成上中下三组，您看看吧。”


    “啊……崔老师做得很好，最好直接评出前三名算了。”


    “我选出了最好的十分之一，还是由指导老师看看为好。”


    “哦……是啊，还是崔老师目光长远。那我就从前面的十分之一里选了，给我吧。”


    弘把三个不同颜色的文件夹递给友林。友林微笑着接过文件夹。“真整洁，太好了，我也得学习这种方法，能让人感觉到写报告者的诚意……不过，这种文件夹在哪儿买的呢?”


    友林自己也觉得这样的问题很无聊，面无表情地低下头，见弘只顾盯着办公桌，他立刻感到浑身无力。弘好像一盘转到最后的录音带，只发出唿吸的声音。友林把文件夹放在自己的桌子上，打开日记本，在上面写着什么。“李友林老师，请您快点儿把旅行感想获奖名单交上去。”


    有人对友林说了一句，就过去了。弘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您看完了吧?我该走了。”


    “哦，好的，我也该走了……”友林慌忙整理文件，一边回答。弘抬头看了看友林，想和他说再见。这时候，友林冲着什么东西使眼色。弘惊讶地把视线固定在友林的眼睛上。友林的眼睛在往下看，弘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低头看去。“一小时后在垃圾场见面。”


    弘看完纸条，抬起头，友林调皮地沖她抛了个媚眼儿。“那我先走了。”


    弘仍然淡淡地回答。她站起身来，凝视正前方，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一步、两步、三步……她的脸上荡漾起淡淡的微笑，很快就消失了。“崔老师，我们出去吃饭吧?”


    第四节课还没下课，赵老师走到弘身边，像说什么秘密似的小声对弘说。他一边说话，一边悄悄往友林的办公桌那边看。“李老师今天好像无精打采?我们不吃食堂了，出去吃吧。”


    弘看了看趴在办公桌上的友林，他已经一动不动地趴了三十分钟了。他出去了一个小时，回来后就一直趴在办公桌上。弘知道友林为什么这样，她陷入了沉思。赵老师见弘不回答，急不可耐地拍打着她的胳膊。友林以前从来没这样，他好像有些担心。弘冲着赵老师轻轻点了点头。赵老师兴高采烈地向友林走去。“餵!哦，不……李老师，您快起来吧……”赵老师正习惯性地吆喝友林，突然看见校监来了，于是连连摇晃友林。友林好像昏厥过去似的，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望着死鱿鱼般趴在那里的友林，弘想起他一个小时前的样子。那时候，她正在医护室里吃头痛药。“大多数压力过重或者有慢性头痛的人都失眠，崔老师也不例外……”医护老师递给她一杯茶，让她好好休息。弘坐在看得见垃圾场的窗户旁边。医护老师说茉莉花茶对治疗头痛有好处，又跟她讲起了薄荷茶。弘随声附和着医护老师，眼睛却往垃圾场那边看。友林先是盯着教学楼那边，不一会儿，他可能是腿疼了，就坐在垃圾场中央，三十分钟过去了，他开始抽菸。一阵风吹过，从垃圾场吹来的废纸和树叶在友林周围旋转。友林看上去很憔悴。弘也觉得他很可怜，然而现在去垃圾场的话，已经迟到了太久，于是她一直坐在医护室里。“我开车，走吧，好不好?”


    赵老师仍然在叫友林。这时，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声响了。“崔老师也一起去，你这个指导教师怎么可以不去呢?快起来吧，崔老师你也快点儿准备好。”


    弘收拾好手提包，友林抬起头来。“我们去吃什么?”


    赵老师带着友林和弘，朝自己的车走去。两个人尴尬地跟在赵老师身后，然后上了车，分别坐在副驾驶席和后面的座位，静静地看着别处。“我们去吃水豆腐吧，我知道一家做得很好吃。”


    赵老师似乎心里早有打算了。友林皱起了眉头。“你不是知道吗?我不喜欢吃水豆腐。”


    第三章 节奏&布鲁斯(3)


    “这家很好吃，电视上都播过，原质原味的水豆腐。”


    赵老师认真地为水豆腐店做着宣传，友林似乎更不耐烦了。“哎呀，去吃别的吧，拌饭什么的。”


    “拌饭?喂，那是不懂饮食之人才吃的东西。食堂里隔三差五就有拌饭，你去外面竟然还想吃?别吃拌饭了，还是去吃水豆腐吧。”


    “真是的，那你非把我叫醒干什么?”


    友林恼羞成怒，不过赵老师并没有太在意。“崔老师，你来做决定吧，不管崔老师怎么决定，我们都听她的，你没意见了吧?”


    听了赵老师的建议，友林通过车里的镜子默默地看着坐在后面的弘。当弘发现他在看自己的时候，友林赶紧把视线转向别处。弘略微想了想，好像下定决心似的，轻快地说道：“那就去吃水豆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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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间，赵老师胜利的笑声响亮地迴荡在车里。“哈哈哈……你听见了吧?听见了吧?”


    友林勐地转过头，瞪着坐在后面的弘。然而弘的眼睛却望着窗外。友林无可奈何的样子，气唿唿地转身朝向前面。弘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了他的举动，嘴角情不自禁地漾起了微笑。饭店里坐满了前来吃午饭的客人。赵老师和友林，还有弘，几乎和别的客人合在一桌吃饭。正如赵老师所说，这家饭店把黄豆磨碎做成的水豆腐汤堪称一流。弘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但是今天当她面对着松软可口的水豆腐，似乎有了胃口。赵老师吃得大汗淋漓，而友林却只是就着随水豆腐汤赠送的小菜吃完了白米饭。“哎呀，原来你真的不吃水豆腐!”赵老师不无遗憾地望着友林。友林气唿唿地瞪了赵老师一眼。“太可惜了，我都一块吃掉算了。”


    赵老师好像在故意逗友林开心，把自己的勺子伸进友林面前的水豆腐汤碗里。弘担忧地注视着友林的举动。原以为友林只是不喜欢吃水豆腐，看来并非如此。他吃水豆腐时的样子简直像是受煎熬。弘不禁感到内疚。赵老师以惊人的速度吃光了友林的水豆腐。与此同时，友林也放下了勺子。弘也和他们一样放下勺子，盖上了饭碗的盖子。因为她的白米饭剩了大半，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不好意思。“太合我胃口了，他们怎么把味道调得这么好呢?”


    吃完饭以后，赵老师心满意足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今天我们是aa制，都把钱给我，我去买单。”


    友林愤怒地把一张五千元的纸币放在桌子上，转身就出去了。弘交完钱以后，也跟着他走了出去。友林迈着大步，看上去很沉重。走到停车场尽头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停车场前面就是公路了。即使在周围绕一圈，也找不到可以步行的路。弘跟在他身后，看见友林手插裤兜低头而立的背影，也停了下来。他烦躁不安的举动渐渐平静下来，不知为什么，弘对他有种悽然的感觉。此时此刻，友林的样子像极了坐在尘土飞扬的垃圾场里的时候。他低头注视地面，不一会儿转过身去。弘也情不自禁地把身体转向一旁。她看到了自动咖啡机，于是慢慢走向自动售货机，眼睛在偷偷瞟着友林。友林有气无力地朝着赵老师的车走去。“你想喝咖啡吗?”


    靠在车旁边的友林转过头来。弘双手拿着咖啡杯，慢慢地往友林身边走去。弘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好像是怕杯子里的咖啡溢出来。看见这时的弘，就像翻看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低头望着手里的杯子。友林的心在颤抖，但是他又马上想起了弘瞪他时冷冰冰的眼神。友林条件反射地绷紧了脸。“不喝!”他闷闷不乐地拒绝了弘，弘有些难堪，慢吞吞地放下了伸向友林的手。“哦，咖啡!thankyou，崔老师!”随后出来的赵老师兴沖沖地接过咖啡，拿出了车钥匙。“哈，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玩真是太可惜了，是不是?”


    赵老师仰望天空，随便问了一句，然后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闭上了眼睛。“喂，你没看见灰尘吗?快把衣服抖一抖!”


    赵老师打开驾驶席旁边的车门，责怪着友林。友林一声不吭，从驾驶席前面绕过去，坐上了副驾驶席。弘也打开后座旁边的门，进去坐下了。“唉，看看这灰尘，这样的天气，真应该痛痛快快地洗洗车，带着恋人出去玩儿……不是吗?”


    赵老师关上驾驶席旁边的门，说道：“先找个恋人再谈这些吧。”


    友林笑着说道。这时，赵老师悄悄往后面看了一眼，然后瞪着友林说：“臭小子，你先给我介绍介绍，然后再说这种话也不迟，你说是不是，崔老师?”


    弘的视线仍然盯着窗外，只是嘴角轻轻笑了笑。她的视线固定在右侧后视镜里映出的友林的脸上。友林斜靠着座位，凝视着前面的玻璃，他的眼神仿佛不透明的磨砂玻璃，看上去让人感觉郁闷。“真便宜。”


    友林自言自语地说。“什么?”


    赵老师反问道。友林隔着前面的玻璃指着一幢建筑物。那是一家宾馆，外面挂着“宫殿”的招牌。“这种档次的旅馆，三万五千元真的很便宜。”


    赵老师和弘也都看了看挂在建筑物外面的条幅，一夜三万五千元，白天一万五千元。宾馆上方带有精緻的装饰物，贴在外面的条幅随风摇曳。条幅的上端和下端用绳子绑住了，被风吹得鼓起来，好像在故意突出中间的“三万五千元”。“看来现在的住宿行业生意也不好做了，不过，那里面真的像宫殿吗?”


    赵老师在等待左转的信号灯，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他兀自嘿嘿笑个不停。友林似乎已经对刚才的话题失去了兴趣，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弘看了看手錶，午休时间还剩十五分钟。回到学校以后，友林拿着花名册走出教务室。整整一个下午，他再也没有出现在教务室里。弘本来正想找机会和友林说话，可是始终不见他回来，已经等得筋疲力尽了。她悄悄地看了看友林的办公桌，看见压在玻璃板下面的课程表，今天下午的课程最多。弘深深地埋在椅子里。教务室里乱糟糟的。很多老师出去上课了，其他老师也都马不停蹄地忙着制作各种文件资料。实习教师也都在做指导教师安排的业务，看上去很忙碌的样子。下午的教务室里，好像只有弘不是很忙。友林很少把自己的事情交给她做。学术旅行的时候，他让弘帮他看孩子们写的文章，已经是很罕见的事了。“没什么事做?姐姐，我太羡慕你了。我都快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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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术旅行的时候，燕珍在实习教师宿舍里对弘这样说道。她的语气带着羡慕。别的实习教师也都跟着发牢骚。指导教师安排的事情太多了，他们根本没有时间为研究课程做准备。“看来姐姐的指导教师很有风度。要不就是那种不喜欢把自己的事情交给别人做的完美主义者……”“谁知道呢……”弘摇了摇头。友林只要有空，就悠然自得，笑着走到她的身边，实在谈不上什么风度和完美。但是指导教师通常都把自己的事情分给实习教师做，这已经形成了惯例，而友林却为弘考虑得很周到。以前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在这种无聊的时候，没有事情做也是一种痛苦。弘呆呆地望着敲打着计算器眉头紧蹙的燕珍和国语老师。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旋律响了起来。第七节课，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了。弘不由自主地往教务室门口看了一眼。出去上课的老师们陆陆续续回来了。可是，友林并没有回来。弘突然感觉烦躁不安。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急切地盼望友林回来。如果是因为午饭时候的事情，那么他不应该对自己生气，而是应该生赵老师的气。可是他在车上就跟赵老师开起了玩笑，那么，会不会因为自己没去垃圾场呢?弘想了一会儿。但那毕竟只是友林单方面的决定，自己根本没有理由去。而且，如果他没忘记学术旅行时发生的事情，他应该没有资格约她见面。她想起那天夜里自己束手无策被他控制的情景。弘似乎想摆脱那段回忆，于是使劲摇头。分明是强姦，自己的确被友林吸引住了，但是她并没有打算接受友林，而且她也不想满足他以粗鲁方式膨胀起来的欲望。尽管这样，她还是忍不住为友林担心，弘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她合上教师用参考书，站了起来。她想随便找个地方换换心情，免得总是想起他。正在这时，弘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友林。他仍然对弘不理不睬，坐在座位上，往书架里插教材。弘往友林身边走近一步。“我……李老师，我可不可以看看上学期期末的试卷?”


    友林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弘一眼，然后逐个打开办公桌的抽屉。咣当，咣当，铁抽屉开开合合的声音迴荡在教务室。各自忙于业务的老师们纷纷环顾四周，寻找噪音的发源地。弘惴惴不安地四下里张望了一会儿。可是友林好像根本不在意，仍然大张旗鼓地翻着抽屉。“嗒!”一叠厚厚的试卷扔在弘的办公桌上面。老师们同时看着弘和友林。国语老师和燕珍的表情都很诧异。弘匆忙低下头，若无其事地收起了试卷，窃窃私语地对友林说道：“我……可以和你说句话吗?”


    “你说吧。”


    弘静静地抬起头来，望着闷闷不乐的友林。“最好能出去一会儿。”


    “出去做什么?”


    友林的语气很不耐烦，但是他的表情却豁然开朗了。不过，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只要一会儿就行了。”


    弘没有等待友林的回答，自己先站起身来。直到弘离开教务室，友林也没有站起来。不过，他的视线却始终追随着弘的背影。弘似乎确信友林会盯着自己的背影，一次也没有回头。望着她那双修长挺拔的双腿理直气壮沉着冷静地走出去，友林低下了头。然后，他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出教务室，他的脚步显得格外轻快。“不要开灯。”


    弘的手从开关上挪了下来。太阳落山了，朝北的教室因为有阴影，所以整体的亮度都降低了。友林肆无忌惮地坐在教室中间的书桌上，低着头。友林的身影也像沉浸在黑暗中的其他事物，不清不楚，朦朦胧胧。“你……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弘摸索着教室里的开关，低声问道。友林抬起头。“没有。”


    虽然他的身影沉浸在黑暗之中，声音却很清晰。听了他气唿唿的回答，弘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自从认识他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友林目不转睛地盯着不知所措的弘。他的眼神是那么冷漠，弘心里有些慌张。以前那个像宠物狗似的渴望引起她注意的友林，与此刻坐在面前的男人根本不像同一个人。友林明明看出了弘的慌张，却还是面无表情，用那双玻璃球似的眼睛观察她的举动。弘心里很着急，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才对。


    “刚才……你没怎么吃饭……又上了那么多课……所以现在……你肚子不饿吗?”


    友林的嘴唇轻轻翘了起来。弘对自己的胡说八道感到无比失望。她觉得这种话应该在吃午饭的饭店里说，即使面对友林的嘲笑，她也无话可说。可是弘再也找不出其他理由了。看着友林的笑容，弘低下头去。“我饿了。”


    尽管语气仍然带着气愤，不过至少包含感情色彩在里面了。弘悄悄抬起头，友林的嘴角仍然浮现着嘲讽的微笑，眼神之中却包含着以前有过的温柔。弘决定趁热打铁。“我们一起……去小卖店，好吗?”


    “不用了，你身上带阿司匹林了吗?我的头好痛。”


    “我去医护室拿。”


    弘推开了教室的门。“你站住。”


    弘回头看了一眼。友林做了个让她回来的手势。“你等一会儿……”弘突然觉得友林的手可能会很温暖。她关上门。友林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书桌。但是弘从友林身边经过，靠在窗前。“你非得不听我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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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友林有气无力的声音，弘又觉得有些内疚。见友林回心转意了，弘对他心生感激，但是不知为什么，她在友林身边总感觉不安。弘斜靠在窗前，眼睛望着窗外。“晚霞……还没退下去呢……”听了弘的辩解，友林呵呵笑了。不过，弘的话似乎不仅仅是辩解，她的视线仍然盯着窗外。她斜靠在窗边，映在窗外的残阳里，陷入了比教室里所有事物都更浓郁的黑暗。只有她的侧脸格外明亮。友林屏住唿吸，欣赏着弘的脸庞。光滑的额头和不高不矮的鼻樑，还有温暖而甜美的嘴唇……友林站了起来。听见桌子移动的声音，弘转过头。她静静地注视着友林来到自己身边。“我的头很疼，可不可以靠在你肩上一会儿?”


    弘悄悄地把垂落在右肩的头髮撩到后面。友林轻轻把头靠上了弘的肩膀，发出一声轻微的嘆息。弘也悄悄地吁了口气。友林的重量让她感觉到平静和舒适。这时，友林伸出手，抱住了弘的腰。温柔而强悍的力量把弘的身体紧紧靠在友林身上。弘想摆脱，然而她越是挣扎，友林的胳膊就越用力。弘注视着友林，她能感觉到友林的眼神又恢復了从前的急切。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这样……很舒服。”


    第三章 节奏&布鲁斯(4)


    弘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友林把头埋在弘的胸前。“太好了。”


    弘的心在剧烈地跳动。衣服上面柔软的毛弄得友林的脸痒痒的，友林相信藏在衣服里面的乳房必定更柔软，更光滑。他想把鼻子埋在弘的两只乳房中间，尽情吮吸她的气息，这种欲望让友林变得格外急切。然而友林并没有掀开弘的衣服，而是把整张脸都贴在她的胸前。他听见弘的心在剧烈跳动。友林抬起眼睛看着弘。弘若无其事地把胸口和腰交给了他，自己望着窗外。友林放在她腰上的手渐渐向臀部滑落。弘轻轻坐在窗台上，友林感觉到她臀部圆圆的轮廓，更大胆地把手伸进了弘的裤子。这时候，弘的身体扭到了一边。友林在她胸前抬起头，弘正冷冰冰地低头看着他。“李老师，你的女朋友是金茜贞老师吧?”


    这句话太出乎意料了，友林的手勐然停了下来。原本梦幻般舒适的身体骤然间变得紧张起来。他感觉弘本来柔软的腰部也僵硬了。友林想和弘更长久地分享这种舒适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


    他面带微笑，尽量温柔地问道。弘也回报给他微笑。“我上次不是说过了吗?我的朋友是那所学校的老师。”


    “你说了吗?”


    友林故意做出调皮的表情。“什么?”


    “我纠缠你的事。”


    “说了。”


    她笑着回答，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友林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弘说得清清楚楚，她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了她的朋友。友林立刻把手从她身上收了回来。“什么?”


    “不能说吗?”


    弘好像是故意模仿友林肉麻的表情，笑着看他。友林感觉浑身燥热。“你真的说了吗?”


    友林希望弘告诉自己刚才是开玩笑的，目光焦灼地盯着弘的嘴巴。弘收起笑容，认真地说：“是的。”


    “你怎么说的。”


    “就是……关于李老师的事情。”


    友林大惊失色，无数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他猜不透弘到底说到哪一步。“关于我的……什么?”


    友林似乎再也掩饰不住慌张了，说话都结巴起来了。弘在心里嘲笑友林。“所有的一切，怎么了，难道你有什么心虚吗?”


    友林从窗台上跳下来，和弘面对面站在一起。虽然弘回答说是“所有的一切”，但是他还是猜不出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心里自然很着急。弘却满脸微笑，友林觉得她有点儿可恶。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腰上，不可思议地望着弘。弘也毫不示弱，迎视着他的目光。刚才把肩膀借给他倚靠的温柔荡然无存。弘只是幸灾乐祸地望着友林慌里慌张的样子。“崔老师，这个……这是你和我之间的事情……可是，从常识上来讲，你怎么可以把这些事告诉别人呢?”


    “从常识上来讲?”


    弘的语气中带着嘲讽。友林用短暂的时间回想自己的话是否有错误，但是他判断不出来。他哭笑不得地瞪着弘。可是弘却像坐在龙椅上的女王，得意洋洋地望着友林。“从常识上来讲……是的，如果神经没出问题的话……”“你的神经出问题了吗?”


    弘喃喃自语，重复着友林说过的话。弘的这种态度使友林更加气愤，他感觉自己的尊严彻底被践踏了。“那是正常人能理解的举动吗?那种事怎么能说出来呢……崔老师，你是不是疯了?”


    弘的表情冷冰冰的。友林气喘吁吁，没有发现弘的表情已经变了。笑容从弘的脸上消失了，她静静地注视着友林。教室里更黑了，已经看不清他们两个人的脸了。这时候，走廊里亮起了灯光。接着，一阵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还有孩子们吵吵嚷嚷的声音。友林惊讶地转过头，往走廊那边看去。他好像才发现自己是在学校，脸上掠过一丝恐惧。弘注意到了他的表情，真想大声笑出来。她冷冰冰的脸上现出了嘲笑。“我们出去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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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走廊里没有人，友林赶紧走出教室，对弘说道。弘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友林上气不接下气，被他踢翻的桌子发出吱吱嘎嘎的惨叫声。弘双臂交叉在胸前，静静地注视着友林。友林看了看弘，再次发出一声嘆息，然后又去看她。他似乎在等待弘告诉自己，刚才的话都是开玩笑。弘只是默默地望着愤怒的友林。“你应该也知道……”友林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先开了口。“教育界是很保守、很严格的地方。我觉得你年纪不小了，而且是第一次做实习教师，所以很想对你好点儿，让你过得舒服，希望你更容易适应……你说说看，我有没有像别的指导教师那样要求过你?有没有故意摆出一副前辈的架子?”


    弘翘起嘴唇笑了。友林板着脸孔，好像要掩饰激动的表情，看上去很好笑。看着弘忍俊不禁的样子，而且总是盯着自己看，友林不禁更加愤怒了。“你现在还能笑得出来?”


    友林终于爆发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弘忍住笑，注视四周。当她看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又恢復了刚才悠然自得的表情，等待友林继续说下去。友林无奈地摇了摇头。“崔老师，你好像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人。”


    友林露出怜悯的表情，向弘靠近一步，教训起弘来。“我告诉你，你这种思考方式很难在这里长期工作下去。我第一次看见你这样的实习教师。我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你好，你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


    刚开始的时候，友林还像个前辈，只是轻轻责备她，然而说到后来，他的声音渐渐提高了。弘深恶痛绝地瞪着友林。“我对你好，你觉得很好笑吗?”


    友林似乎不想屈服于弘的眼神，于是大声喊道。“你不要总是纠缠我!”弘一字一顿地说道。她的语气很兇，友林很惊讶。从她的眼神中找不到丝毫的笑意，友林惊讶地向后退了几步。“不是的……崔老师……你好像误会了……我不是纠缠你……”


    友林的声音不像刚才那样理直气壮了。但是，弘的表情依然冷冰冰的。“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碰我。”


    弘好像把事情都说完了，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友林跌跌撞撞地跟上她，抓住她的肩膀。弘恶狠狠地瞪着友林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友林像是被火烧到了似的，赶紧把手放了下来。“崔老师，你就那么讨厌我吗?我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友林和弘面面相觑。“你想和我上床吗?”


    “是的……”友林望着弘的表情，唯唯诺诺地回答。他一直都想听她说这句话，然而弘的表情还是那么冷漠。弘的手突然够到了友林的下巴。友林茫然地盯着弘的手，抬起头来。“怎么了?”


    “五十万。”


    “什么?”


    “如果你想和我上床，就给我五十万。”


    友林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盯着弘。弘冷冰冰地说着，泰然自若地伸出手。友林感觉全身直起鸡皮疙瘩。“你疯了吗?”


    “嘿嘿……”弘突然笑出声来，不一会儿，她停下来，眼睛瞪着友林。“我不会随便和人睡觉，必须给钱。”


    “什么……什么……天啊……”友林把手放到脖子后面，冷笑了几声。弘静静地凝视着友林，眉毛不眨，眼皮不动。“崔老师，你本来就是这样的女人吗?”


    “这样不是更利索吗?我又不爱你，为什么要和你上床?”


    友林目瞪口呆地望着弘。弘的眼睛瞪得很大，红通通的。友林突然害怕了，他担心弘是不是疯了。友林抓住弘的肩膀，用力摇晃起来。“崔老师，你怎么了?你要冷静!”弘的身体前后摇晃，她闭上了眼睛，突然感觉眼睛里充满了热乎乎的东西，于是赶紧把眼睛睁开，静静地望着摇晃自己的友林。“不愿意就算了。”


    弘小声说道。友林把手放了下来。弘转过身，慢慢地往操场那边走去。友林急切地跑过去，抓住了弘的手腕。“你想去……前面的旅馆吗?”


    友林的手滚烫。弘冷冷地笑了笑，推开了他的胳膊。他又跑过去，拉住弘。“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吧。”


    “你说吧。”


    弘停下脚步。友林呆呆地望着弘。他迫不及待地拦住弘，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脑子里空空如也。不过，他总得说些什么才行。如果错过现在这个机会，以后就再也无发得到弘的心了。“这里……这里人太多了。”


    弘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没办法，友林只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我并不是想和你上床，不，我现在也不想上床。你也知道，我是因为喜欢你……喜欢你……”友林的声音瑟瑟发抖。弘的目光也在轻轻闪烁。友林仿佛受到了鼓舞，向弘走了过去。“你怎么这么不懂我的心思，哦?”


    弘身上的冷气骤然间消失了，静静地站在那里。友林走过去，想拉住弘的手。可是，弘突然转过身，虽然动作很果断，却不像刚才那样有力了。尽管如此，友林还是没能拉住她。“老师，您在做什么?”


    这时，远处的几名学生看见了友林。友林沖学生们轻轻点了点头。弘还没等学生们跟她打招唿，就步履匆匆地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学生们感到奇怪，用异样的目光轮番打量着弘和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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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