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安处》 第1页 《问心安处》卧云吹风 文案: 许维安出生在七八十年代,生活在贫穷、落后的小乡村里。他从小被亲人遗弃,又被善良的外婆收养。乡村的生活自在又有趣,但贫穷也使得他过早地经歷着人世的冷暖。无论是被迫辍学还是以捡垃圾为生,心抱着希望,他都能把苦日子给过甜了。从小乡村里走出来,他亲眼见证了时代的变迁与发展,也从一个害羞、孤独、无根无依的小男孩成长成了独立、坚强、有担当的男人。当然,在此过程中,他也遇到了自己的终身伴侣,那个温柔、强大的男人。 许维安:为啥每次见到你,我都形象全无? 闻迪:当然是为了心疼你、照顾你~。 作者君:顶锅盖表示~为了验证“情人眼里出西施” ps: 1坚持1vs1不动摇 2爱情只有在能够体现人性的尊严的时候才是有价值的。文里一定不会有谁倒贴谁的情节, 如果有,那一定是作者笔力不够。攻或受的设定,或许会落魄,或许会卑微,或许会有行 为不当,但他绝对是成长型的,骨子里装的就是坚强与自爱。 3有微虐,但不是攻受间的感情虐,是成长过程中的阵痛虐。 基调是:温暖和成长。 4必须是he文 内容标籤: 布衣生活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维安;闻迪 ┃ 配角: ┃ 其它:认真生活的人最终一定会得到眷顾 第一卷 :乡村生活 第1章 第一章 清晨的风吹着浓浓的雾,笼罩着靠河的小村庄。 凌晨四五点的样子,许维安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昨天和小舅家表姐约了今早去河对岸抓知了猴。 夏天屋里太热,许维安睡的不好,外婆就在屋外院子里给他安置了一个简易竹床。屋外雾气大,带着凉意,年轻人活力旺,没啥事儿,外公和外婆老两口就有点儿受不住,一直住在屋里。 天蒙蒙亮,屋里还是一团黑。这年头儿村里没通电,灯油也金贵,许维安没点灯,快速地摸黑洗漱。 刚出屋就听见表姐孙燕在院子里小声催他“安安,快点儿!” “来了,来了!” 许维安来不及拿毛巾擦脸,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急匆匆地拿起带着网兜的竹竿和一个大罐头瓶子,撒腿跟着表姐往河边跑。 外婆家门前的河不宽,河水也不深,最深处只到大人膝盖处,但是河水水流很急。许维安和孙燕在河岸脱了鞋,把裤腿撸到大腿处,许维安用左肩扛着竹竿,左手搭在竹竿上拿着罐头瓶,孙燕右手提着两双鞋,两人拉着手晃晃悠悠地过了河。其实在不远处还有一座石桥,但两人都想省些时间,多抓些知了猴,就选择了冒险过河。 河对岸是杨树林,过了杨树林就是一片桃树林,不过这季节桃子早没了。清晨河边的雾气浓稠的像是能挤出水来,地面上的草上也尽是露珠。过了河,怕露水打湿了鞋,两人把鞋放在河边没长草的沙砾上,光着脚开始找知了猴。 孙燕个儿高,负责树上部分,许维安负责树根部分。早晨雾大,有些爬的高的知了猴已经脱了壳,翅膀湿漉漉的飞不动,孙燕手拿着竹竿捣,知了猴就掉了下来。当然也有没脱壳的,这种知了猴肉多,有的爬的慢,有的爬的快,有的甚至刚出土,两人动作熟练,合作默契,把它们全都收在瓶子中。翻找完杨树林,太阳露了头,雾气只剩薄薄的一层,装知了猴的瓶子也满了。 两人收好装备,穿过杨树林,抬眼便看到小舅邻居家十一二岁的小子拿着抓知了猴的工具匆匆忙忙地赶过来。 “安子,燕子,你们也起的太早了。”看到许维安拿在手中瓶子满满当当的,就知道这俩人雁过拔毛。孙凯颇为怨念,一张胖脸皱起来,鼓鼓的。 “嘿嘿,我哥明天要回来了,多抓点儿知了猴改善下生活。”孙燕吐吐舌头,对他做了个鬼脸。 “唉,那今天没肉吃了。”孙凯小胖子苦恼皱着眉头,肥肥的小脸挤成一团,眼睛都挤没了。 许维安眨了眨眼睛,忍着笑意,提醒道:“桃林那边我们没去过,你去那儿看看。” 小胖子立马眉开眼笑,挥了挥肉拳头,“燕子,安子,没事儿去我家玩,雾快散了,我再去林子里转转。”说罢,孙凯的胖胖的身影就钻进林子里了。 “燕子姐,咱们从桥上过吧。”许维安伸手拉着孙燕向桥那边走。舅舅家也住在河堤上,他怕舅舅看到他俩趟河,训斥他。 许维安有两个舅舅,虽然两人各自结婚后就分家搬出了老宅,但两家关系非常好,对外公和外婆也非常孝顺。村里像外婆和外公这种六七十岁的老人,很多还得跟着下地干活,以补贴子女。两个舅舅却不让外公和外婆种地,现在每年给两个老人提供粮食和花用。外公正好是那种不爱操心的人,顺应两个舅舅的心意,成了甩手掌柜,没事儿喝喝小酒,下下小棋,啥心都不操。外婆闲不住,农忙时期帮两个舅舅做饭、餵养牲畜、拉扯孩子,有时候太忙了也不顾舅舅们反对,跟着下地;农闲的时候帮着缝缝补补,看顾孩子。老太太心疼女儿嫁入别家过的辛苦,自己又照应不了,所以将心比心,对自家的俩儿媳很爱护,自己能做的事都会帮着儿媳们做。 两个舅舅都有一对儿女。大舅家的表姐孙月今年18岁,是个很温厚勤劳的姑娘,正在相看人家;表哥孙阳14岁,还是个半大小子,很能吃,但瘦的跟竹竿一样。小舅家的表姐孙燕9岁,比许维安大一岁,平时很调皮精乖,是许维安的主要玩伴;表哥孙林,17岁考上了高中,成了全村几年来唯一的高中生,一大家子都在省吃俭用供应着他上学。 老宅安在在河堤上,只有三间瓦房,因年代久远,墙上斑斑驳驳的,瓦上甚至长了一些青苔,外表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不过,在这个有毛胚房就不错的年代,村上仅几家才有的瓦房可是高级住房。许维安自己家住的都还是毛胚房,而且还是一大家子挤在一起,冬天还好说,顶多拥挤一点,夏天的时候屋里就像是蒸笼。 每年放寒暑假的时候,许维安就住在外婆家,一是为了给家里腾地方;二是许维安他妈孝顺,怕夏天河里涨水,两位老人汲水不方便,就让他过来帮忙干个小活儿。平时没事儿的时候,许维安就和大他一岁的表姐孙燕瞎折腾。 回到老宅后,外婆已经把饭做好了,院子里的竹床也被移到了屋檐下。 “燕子,去叫你爷爷吃饭。安安,你把饭桌搬到院子里,待会儿在院子里吃。”老太太接过许维安手中的瓶子,把知了猴倒进竹筛子里,熟练的分拣,清洗。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但干活很是麻利。 许维安和孙燕同时应了一声。孙燕蹦蹦跳跳的去河岸边上的打谷场找清早熘圈儿的爷爷。许维安把竹竿靠墙角放着,从大缸里舀了一瓢水倒在脸盆里,简单的清洗手脸,然后进屋把桌椅搬了出来。 第2页 早饭是简单的玉米饼子,红薯玉米粥和咸菜疙瘩。外婆手艺不错,这年头儿粮食也非常金贵,四个人一点儿都不浪费,把饭菜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饭,孙燕就蹦蹦跳跳的回家去了。许维安帮外婆拣桌,收拾厨房。外公习惯了饭后烟,拿着挂在腰间的菸斗装菸丝。等许维安从厨房里出来,外公也不在院子里,估计是出门找人下棋闲聊去了。 许维安看大缸里的水不多,便拿起缸边的小桶,对收拾桌椅的老太太说:“外婆,缸里水不多了,我去汲水。” “哎,你小心点,别滑到水里了,早上水凉。”门前河段水不深,老太太比较放心。 许维安人小劲不大,只能提起来装三四公斤水的小桶,外婆家的大缸又特别大,来来回回几十趟才把水缸给弄满。虽然老宅距离河边很近,但许维安提桶汲水次数多,大缸装满太阳已经高悬起来了,许维安满头大汗,累的够呛。 “乖乖哦,你咋提那么多水,看你累的,快擦擦汗,屋里桌上有给你倒的糖水,赶紧喝了歇歇!”老太太刚从屋后菜园子出来,就看到许维安唿哧唿哧喘气,脸色苍白,直冒大汗,直接吓了一跳,赶紧把许维安扶坐到竹床上,去屋里拿了糖水递给许维安,然后又去晾衣绳上取了毛巾给许维安擦汗。 “外婆,没事的。”许维安连续做了几次深唿吸,甩了甩头,整个人还有点儿懵。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坐着,乖乖仰着头,方便老太太拿着毛巾给他擦汗。如果不是看他脸色太过苍白,胳膊也一直发抖,还真会让人感觉他没事。 “你这孩子……唉,下次要么让你舅舅们打水,要么你就慢慢来。”老太太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嗯,我知道。”许维安乖乖的点头,然后抱着老太太的胳膊蹭了蹭,心眼里满是依赖。老太太扭过头,悄悄地擦了擦眼角的水花。 作者有话要说: 几年前写的文,写完后自己撸了一遍,发现暴露了太多个人信息且文笔不行,也不敢继续更了。想通篇改一次再上传,但一直没时间。最近有时间就试着改改,一天一两章。之前写的那些就先锁了,边改边解锁。虽然没啥人看,但还是感觉很对不起看文的读者,在这里给你们道个歉!我会尽量早点改完的。 第2章 第二章 许维安的表哥孙林去年考上了县里的四中。虽然四中不是县里最好的高中,但也是名列前茅的中学。村里面几年才能出一个高中生,表哥可算是村里闻名的才子,由此表哥毋庸置疑的成了全家的宝,当然也成了家里众兄弟姐妹们的偶像。每次他一回家,家里就一顿兵荒马乱——这年头,吃饱都不容易,更别说有什么好吃的,兄弟姐妹们就各出奇招为他改善伙食。 大舅家的表哥孙阳和表姐孙月年纪比较大,对抓泥鳅黄鳝及抓鸟雀比较在行,农忙之余则会带了工具,抓些泥鳅黄鳝养起来。鸟儿肉少,不易保存,往往是被他们现抓现烤了吃。许维安长的瘦瘦小小的,不太擅长爬树去抓鸟雀,就和表姐孙燕早上晚间抓知了猴。 村子靠河,河里的鱼虾常有人惦记着,因此数量不多,也长不大。许维安的表兄姐们常年在河里下罐头瓶子,里面装着蚯蚓,能抓到不少拇指长的鱼虾。抓到的小鱼虾放到老宅院子里的小水缸中养着,集多了,外婆就会处理干净,裹上鸡蛋面粉,用油煎炸,给孩子们改善伙食。鱼虾通常只有拇指长,肉不多,但很香。前几天,许维安刚来过暑假的时候,外婆已经炸过一次小鱼虾。这几天他们又集了不少,是给孙林留的。大家都盼星星盼月亮似得盼着着孙林快点回来。 上午外公出门会棋友,许维安和孙燕帮外婆把菜地浇了一遍。外婆家的菜地在老宅后面,里面种的西红柿、小青菜、空心菜、韭菜等,还有几棵桃树和杏树。因为外婆勤快,时常打理,菜园子里的菜都长势喜人。 中午去河边收了罐头瓶,收穫还算可以。下午的时候和表姐满村子的收集知了猴壳。许维安和孙燕抓了多年知了猴,发现河南岸(外婆家在北岸)的林子里知了猴最多,为提高效率,他们都是晚上和早上在河南岸抓,下午在村上的竹林或树林里找知了猴壳。 知了猴的壳是一种中药,能够治感冒和咳嗽。暑假他和表姐收集了很多知了猴壳,一部分留给老人,平时煮水喝,预防个感冒什么的,剩下的就卖了。一块钱一斤,一个暑假卖知了猴壳,就可以得不少钱。尽管赚的钱最后大部分都交给了大人,不过两个人投知了猴壳,乐此不疲。大舅家的表哥表姐一般不和他俩玩闹。两个人年纪不小,平时都是跟着大人下地干活的。 把村上的竹林、树林转完,太阳都快下山了,两人赶紧把工具收了,拎起装着知了壳的篮子就往家赶。 果然,刚到小舅家院门口,就听见已从地里回来的小舅妈兴奋的说:“燕子,你哥回来了,现在去老宅了,你去看看。噢,对了,你哥带了一个同学回来,你跟安安去看看老宅里的韭菜够不够,不够的话把咱家的割一些送过去,你奶奶晚上要包饺子。” 小舅蹲在院子里,在地上磕了磕烟杆,把菸灰弄出来,随手又从挂在腰间的菸叶袋子中捻了点菸叶摁到菸斗里,眯了眯眼说:“你哥同学来了,家里也没啥好东西招待,一会儿你把家里的白面拿两斤送过去。” “嗷!嗷!我哥回来了!”孙燕一蹦三尺高,嗷嗷怪叫着,顺手把竹竿扔到墙角,拉着小舅妈进屋,催道:“妈,你现在去称白面,我把面盆拿过来。” “燕子姐,小舅妈,我给你们帮忙。”许维安眨眼一看,院子里就剩舅舅和自己了,忙把篮子也放到墙角边,夹着尾巴就跑。 小舅妈是个爽朗壮实的女人,长的很白,孙燕和孙林都随她。小舅长的还算可以,但小的时候家里太穷,孩子又多,营养跟不上,长的瘦瘦矮矮的,后来又常年下地干活,现在看起来又瘦又干。虽然小舅外形上不显气势,可许维安在外婆家最怕的就是他了。小舅对许维安很是严厉,使得本来话不多的许维安在他面前更是大气不敢出一个。前几天许维安忘记给老宅水缸加满水,被他训斥过。现在和他单独相处,许维安有点不自在,又有点怂,招唿都没打,直接逃了。 院子里的小舅孙玉材看着许维安的背影,皱了皱眉,划根火柴点了烟,抽了一口后慢慢吐出来,烟雾缭绕的,也看不清他到底什么表情。 称了两斤白面,两人又去小舅家的菜园子里割了一捆韭菜,拎着往老宅去。 “外婆!”许维安远远的就看到老宅院子前的身影,拉着孙燕奔了过去。 “哎,刚还说韭菜不够了,要去燕子家割点儿,你们就送来了。安安,你林子哥带了糖,跟燕子进屋吃去。”走近后,老太太笑眯眯的接过许维安手里的菜篮子,摸了摸他的脑袋,“进屋去吧,我去做饭,晚上有你爱吃的饺子。” “奶奶,还有白面呢,我爹让我拿过来的。晚上多做点,我也想吃,嘿嘿!”孙燕送上白面外加谄媚的笑。 第3页 “什么时候少了你的。” 老太太哭笑不得的敲了敲孙燕的头,“一会儿去叫你大伯家的俩来,你们兄弟姐妹们好好聚聚。”老太太给她擦擦鬓角的汗,又笑道:“进屋去吧,有客人,可别咋唿的了。”说着就转身进了厨房(厨房和正屋是分开的)。 孙林早就听到自己妹妹咋唿的声音,出了屋,笑眯眯地说:“安安,燕子,快进屋,有好吃的给你们哟。” “林子哥。”许维安眼睛亮亮的,和孙林打了个招唿,孙林笑着点点头。 “嗷嗷!哥,你真是俺地神啊!”孙燕豪放多了,冲到他哥身上,扒拉着不松手,笑得嘴都裂开了。 “噗!”屋里的客人直接喷了,“林子,你妹妹太有意思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笑容灿烂的走了出来。 第3章 第三章 出来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短髮少年,个子很高,皮肤白皙,穿着白色的运动短衫,蓝色短裤,踩着黑色的皮凉鞋,眼睛明亮,笑容满满,满面的清爽与活力,似乎把身后的年代久远破旧斑驳的老屋都照亮了。 孙林笑着介绍:“这是闻迪,我高中同学……” “闻迪哥,我叫燕子,这是表弟安安。”孙燕没等他哥介绍完,就笑嘻嘻拉着许维安向闻迪介绍。闻迪看她调皮的样子,很是好笑的点了点头:“你们好!” 孙林无奈地拍拍自家妹妹的头,笑容里满是宠爱,显然是很喜欢她的活波。 许维安有些害羞,他站在孙燕身后,也不开口,只红着小脸,眨着黑碌碌的眼睛偷看这个陌生又好看的小哥哥。 闻迪很喜欢小孩子,家里几个侄子很是皮实,很多时候恨不得爬到他头上作乱,他都能笑嘻嘻地纵容宠爱。查觉到许维安这么个安静可爱的小男孩时不时的眨巴着眼睛偷偷看他,闻迪觉得很好玩,就想逗逗他。于是在许维安小朋友又一次偷看小哥哥时,闻迪同学毫无心理障碍的舌头一伸,眼睛一瞪,朝他做了个鬼脸。 许维安:“……” 许维安小朋友被抓包,一下子被吓呆住了。反应过来后,立马把脸藏到张燕背后,见小哥哥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他,许维安脸色通红地低下头,手脚都不知道咋摆放了。 “安安,你们啥时候放的暑假,在这儿玩的开心吗?”幸亏这时候孙林解救了小朋友,不然许维安脸上准得冒烟。 许维安还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挠了挠发烫的脸蛋,别别扭扭的回道:“喏,前几天放的,玩的很开心。”说完还不自觉的又瞄了眼闻迪。闻迪像装了雷达似的,立刻转过头笑眯眯的望着他。许维安红着脸,又往张燕身后藏了藏,眨巴着眼睛开始光明正大的看着闻迪,紧张的情绪不知不觉间的少了很多。 嗯,小哥哥不仅长得好看,感觉人也很好哦,就是笑的有点奇怪。 闻迪:“……”笑的时间长了,脸有点僵。 孙林告诫:“玩的好就行,没事儿别和你燕子姐去河边转悠,有些地方水比较深,危险。” “嗯。”许维安和张燕赶紧点头。 孙林疼爱弟弟妹妹,每次回家都买不少东西,都是一些乡村里不好得的糖果和儿童画本。闻迪来的时候,特地打听了孙林家孩子数量及年龄,带了很多进口糖果和巧克力当礼物。这些东西可是稀罕货,两个小孩儿一见这东西,眼睛蹭的就亮了。 孙燕小姑娘豪放的很,在闻迪把糖果口袋打开让他们吃的时候,就上手抓了几把,把口袋装的满满的,笑容甜甜地说:“谢谢闻迪哥哥!”然后又抓了一把包装精緻的巧克力给孙林,咽着口水,极力推销:“哥,这个好好看,肯定超级好吃,给你!” 孙林哭笑不得地点了点他妹妹的鼻子,然后从孙燕手里拿了一块巧克力。 “好了,剩下的分给安安点儿,你俩吃吧。” “嗯嗯。”孙燕乖乖点头,先剥了一块巧克力放到嘴里,然后分出一块给许维安,“安安,给你吃,好吃!” 闻迪同学特别奸诈,也抓了一把巧克力在手里,笑眯眯地对许维安说:“叫声哥哥,这个给你吃。”说着,还把巧克力往许维安面前递了递。 许维安小朋友看了看闻迪,又看了看孙燕手里的巧克力,咽了口口水,果断无视闻迪,背过身接过表姐给的。 闻迪:“……” 许维安笨拙的剥开巧克力,先舔了一口,发现味道有点怪,但是又香又甜。吸熘了下口水,他把巧克力放到嘴里,咬一口就眯眼品尝起来。感觉味道确实很棒,然后他开始偷看闻迪……手里的一把巧克力。 闻迪:“……”继续笑眯眯,脸又快笑僵了。 “谢谢小哥哥。”看到闻迪一直举着巧克力,感觉小哥哥是真的想把好吃的给自己,许维安小朋友终于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两步,捧着闻迪的手打算接过那大把巧克力。然而,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又看了看闻迪比自己两个手还大的手掌。许维安苦恼地挠了挠小脑袋,然后眨了眨眼睛,“小哥哥,你给放我口袋里,好么?我给你撑着。”说着还用小短手撑着自己短袖衫上的口袋,以作示范。 “……好的,你撑好。”口袋太小,闻迪放了三块进去就放不进去了。 许维安不舍地看了看闻迪手里剩余的巧克力,只能大方的说:“装不下了,剩下的小哥哥和林子哥你俩分吧。” 闻迪:“……” 孙林:“……” “不行,不行,我也要!”孙燕小姑娘不乐意了,伸出一只手拽着弟弟胳膊,表示弟弟不分给她,就不放手。 许维安皱着小眉头,苦恼地看了看表姐手里那把巧克力,又看了看闻迪手里那把。表姐手里的确实没有小哥哥手里的多,只好说:“喏,那也给你分点儿。” “这才对么,我的都给你分了,你怎么能不给我分点儿呢。”小姑娘放开抓着许维安的手,去闻迪手里抓了一把,看实在没地儿放了,才说:“我就拿这么多,先放我哥那儿,剩下的都是你们的。”说着便把手里那些塞到孙林手里。 闻迪好笑的点了点头,见小姑娘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一副我在监督的样子,便真把手里那把巧克力递给孙林。孙林哭笑不得接过来,转头和自家妹子说:“好了,你也看见了,分完了,你俩去玩吧。”孙燕小姑娘果然点头,不再盯着闻迪,转而伸出手,对许维安说:“安安,快吃饭了,咱们去找月月姐和阳阳哥吧。” 许维安看了看小哥哥和孙林,然后伸手拉住孙燕的手,点头,“嗯。”说着两个小朋友就欢快地跑出去叫人了。 每次孙林回家,第一顿饭都是在老宅吃的,众兄弟姐妹们一般都会藉此时聚聚,向两位老人叙述各自的学习生活状况,让老人们放心,一家人其乐融融。 第4页 今年虽多了闻迪,但他为人开朗,随和大方,有问必答,对待老爷子和老太太态度恭敬又恰到好处,弄得老两口一直笑呵呵的。闻迪强悍的亲和力也让他很快就得到孙家兄弟姐妹们的认可,融入到了大环境中。 晚上的菜都是些家常菜,猪油炒青菜、炸鱼、炸知了猴、炒腊肉、西红柿炒鸡蛋炒肉等。老太太一直嚷嚷着事先不知道他要来,没准备什么好菜,过意不去什么的。老太太本来还想杀一只下蛋的母鸡,被闻迪给拦住了。闻迪知道农村生活不易,那鸡是下蛋用的,平时鸡蛋都攒着,攒多了拿出去换点钱,在农村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闻迪对吃的没讲究,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况且老太太手艺很好。韭菜鸡蛋馅拌的好,味道鲜香,白面饺子也是足量的,蘸着辣酱吃,每个人都吃的头上冒汗嘴上流油。 闻迪吃完碗里最后一个饺子,老太太就准备起身给他加饭。闻迪赶紧站起来搀着老太太,让她坐下继续吃,说自己吃饱了。闻迪笑说:“很久没吃这么好了!奶奶,您手艺真好,真羡慕林子,想吃就能吃到你做的饭!”一句话说的让老太太开心的不行,拉着闻迪说让他多住几天,以后有时间还可以再来玩,她给露两手。 晚饭吃得早,吃完之后天还没完全黑下来。许维安和孙月帮老太太拣桌,老爷子切了两个西瓜,让他们坐在院子里纳凉吃瓜。西瓜是孙月和孙阳家在菜园子种的,姐弟俩来的时候带了四个西瓜,个儿不大,但是很甜。许维安拿了三块进了厨房,给正在收拾锅碗的老太太和孙月一人一块放在案板上,自己则拿着剩下那块蹲在灶头欢快地啃着。 “安安我这块给你,出去吃吧,外边凉快。”老太太牙口不好,肠胃有点弱,晚上不宜吃寒性的东西。 许维安三两口把自己那块给啃光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了看孙月和老太太,说:“外婆,我先帮你们收拾。”说着就拿起灶台上的丝瓜囊,熟练地洗刷孙月拾掇出来的盘子和碗。 老太太看许维安那边已经快刷完头遍,就麻利地把头遍刷锅水舀出来,放入清水开始第二遍洗刷。 “月月,你先吃吧,这儿一会儿就能收拾好了。” 孙月抿唇,温婉地笑笑,拿围裙擦擦手,拿着瓜斯文地啃着,也不出去。 许维安他们收拾好出来,天色已经暗了。农村的月亮很亮,银白的光晕铺满了整个院落,非常漂亮,老宅的两旁种的都是竹子,微风送来,空气中就带着点儿竹叶的清香。白天的暑气已经消退了不少,大家乘着习习凉风,月下闲谈,好不惬意。 第4章 第四章 厨房收拾好,孙月就带着孙阳回家了。姐弟俩给花生田锄了一天草,明天还得早起干活。老爷子和年轻人聊了一会儿天就又出去熘达了。闻迪放水回来,就看到许维安和孙燕两个人正蹲在墙角叽叽咕咕。 “你们在干什么?”闻迪好奇的问。 听到声音,两人停下叽咕,回过头来。闻迪才发现他俩手里拿了两个大罐头瓶子。 “闻迪哥,我们要去摸知了猴,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知了猴可好吃了。”孙燕见是闻迪,立马两眼冒光。晚上树林里昏暗,树影斑驳,风一吹树叶就沙沙作响,很是渗人。而且,乡村的小树林里都多少埋过死人,老人们口耳相传过很多版本的鬼故事,小孩子们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对于鬼怪故事还是很相信的,没大人陪着,晚上从来不敢进入小树林。平时晚上,他俩都在树林外围转悠,收穫并不多。今天哥哥回来,他俩想让哥哥陪着去,但孙林表示不感兴趣,刚刚拒绝了他俩。孙燕小姑娘精着呢,打算先说动客人,让客人去跟她哥哥说,她哥哥一定会答应的。 闻迪对晚上吃的知了猴还是挺好奇的,他在城里长大,只见过书本上的图片,没见过知了猴活物,更没抓过,所以起了兴趣,打算跟过去长长见识。 “行,我去叫你哥,咱们一起去。”说着就进屋找孙林了。 “耶!”孙燕朝着许维安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许维安嘴角微微一翘,显然也很高兴。 孙林对好友的好奇心有点儿无语,觉得这么大了还去摸知了猴有点儿幼稚。但他挡不住闻迪长见识的心,只好捨命陪君子。 四个人从桥上走到河的对岸。许维安他们喜欢早上在桥左边的树林里抓知了猴,因为距离老宅很近。桥的右边靠河边的地方也有一大片树林,他们一般是晚上来摸一会儿。 月光明亮,在月光下可以看清楚林子边缘的树上凸起的节子,还有缠绕其上的干枯水草。 “闻迪哥,你看树上或树根边上有的地方有一些小的暗影,一般就是知了猴。”孙燕边说边做示范,向旁边的树上摸去,手收回来的时候,果然有一只知了猴躺在手心里。“树林里比较暗,就看不到这些,只能用手一点点摸……”小姑娘技术熟练,又能说会道,不一会儿就指导演练完毕。 闻迪抬头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树林里斑驳的暗影,感觉略难……,再转头看看蹲在树根处不吭不响已经开工的许维安,闻迪默默地给自己加个油。 “闻迪哥,你和安安一组,不会就问他,他很会摸知了猴的。”小姑娘拉着哥哥的手,扭头吩咐表弟,“安安,好好照顾闻迪哥。我和哥哥去另一头,咱碰头的时候就能摸完了。”说完就拽着孙林往前走,生怕另两人跟她抢哥哥。 “哦,好……”许维安蹲在树根处,看了看手拉着手离开的表兄姐,又看了看比自己高很多的闻迪,有点发懵,怎么照顾? “闻迪,安安,天黑,你们小心点儿,不用着急。林子里蚊虫多,一会儿摸完了我带你去洗澡……”孙林被急性子的妹妹拉着往前走,只来得及回头说了一句,就被拉进林子的暗影里不见了。 闻迪:“……好的。” 熟悉的人走了,许维安有点小紧张。不过,他知道这个小哥哥是个很好的人,他还记得自己答应过表姐,有照顾他的“职责”呢,不能胆怯,对,要勇敢一点儿,许维安小朋友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做完心里建设,许维安忐忑又有点儿害羞地向闻迪伸出自己的小爪子。 闻迪一愣,伸手握住,问道:“怎么了?” 许维安有点脸红,但挺了挺小胸膛,小声道:“天黑,我拉着你。” 想到刚见面时小傢伙的扭捏害羞的小样儿,再看看现在面带紧张,但主动“拉”住自己手的小朋友,闻迪有点想笑,但忍住了。 “小哥哥,咱俩摸这几排树吧。”许维安拉了拉闻迪,小声指挥。 “一切听安安的,安安可得做个好老师哦。”闻迪伸手揉了揉许维安的头脑袋,给己方打气“咱俩一定要比他俩摸的多。” “嗯。”许维安不自觉地蹭了蹭闻迪的手,然后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只好低着头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但心里却高兴的跟开了花似的。 第5页 八岁的许维安年纪还太小,懵懂又早熟,他太敏感,太在乎别人给的温暖。有时候别人一个关心的眼神,一句维护的话语,一个亲昵的肢体接触,他都能记在心头,好久好久,只为留住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温度。年岁增长,经歷世事后,他才明白,自己对温暖的渴望,早就深埋心底,刻入骨髓。 树林子里的地坑坑洼洼的,并不好走,不过许维安走的次数多了,走起来如履平地,闻迪兴致高,也并不觉得难走。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看到知了猴的影子,许维安看低的地方,闻迪看高的地方,两人合作的也算默契。进入树林深处后果然是分不清哪是疙瘩哪是知了猴了,只得一点点儿的摸。 “小哥哥,从树根周围的地上开始摸,有的知了猴刚出土,爬的慢,然后沿着树能摸到多高就摸到多高。摸不到的知了猴明天就能出壳,我和燕子姐明天下午来投知了猴壳。”这年代的孩子真是一点儿也不浪费资源。 “嗯,我摸摸看。”闻迪蹲下身子,用手沿着树根开始摸,“嘿,真的有啊。”他摸到了一个肉唿唿的东西,那东西还在拼命挣扎,用钳子夹他的手心肉。 “我摸下面的,你摸上面的。不过……小心摸到蛇”许维安想起长虫那滑腻冰凉的触感,不禁打了个哆嗦。蛇喜阴,河边的蛇很多,晚上有些蛇就盘在树干上。 许维安很怕蛇,很怕很怕。因为有次在河里洗澡,他游到了有水草的地方,突然感觉屁股一疼,他下意识伸手摸向屁股,然后就看到了一条绿色的拇指粗细的水蛇,快速地从他指缝间熘走。那黏煳滑熘的触感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又噁心又恐怖。被水蛇在屁股上咬了一口这事儿他没告诉任何人,但从此怕死了蛇。 农村的蛇大多没毒,一般也不会主动攻击人,但这种生物很是不讨喜,多数人见到它们会有胆颤的感觉。许维安晚上摸知了猴的时候,有几次就摸到了蛇,那凉滑的触感简直要成了他的噩梦。不过孙燕胆子大又皮实,她就不怕蛇,晚上出来也没啥心里阴影。 “你害怕?那你们大晚上的还敢来这里?”闻迪诧异。 “燕子姐喜欢,我要陪着她”许维安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没人知道他每晚忍着头皮发麻,克服心理恐惧陪着孙燕这事儿。当然,知道了也理解不了他这种行为。只是年少的许维安心里有桿秤,他喜欢温暖,喜欢别人的认可,孙燕带给他的温暖及对他的需要足以让他克服心理障碍。 “哦。”闻迪没有再说什么,小朋友的心理他不懂啊。不过,知道蛇多,他兴致很是高涨,“摸到蛇就告诉我,我帮你抓住它,咱明天烤蛇肉吃。”只是,他身边的许维安一想到吃蛇肉的场景就毛骨悚然了,脸色都有点发白,不过天黑闻迪没注意到他的反应…… 许维安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还有点儿拘谨,话就更少了。闻迪虽然阳光开朗,但也不是话唠。不过,闻迪对着安静的小孩子总有点儿心软,于是就主动跟他讲自己读中学时趣事儿。许维安再开学就要五年级了,跟他这个年龄的孩子一样对中学生活很是好奇,因此慢慢的也就忘了蛇的事儿,听的津津有味,听到关键处竟然还能主动发问,话也慢慢多了起来。两人断断续续的聊着天,沿着树林摸了下去。 两组人碰头的时候就把树林子的知了猴给摸了个遍,许维安那组的罐头瓶子装的满满的,明显就比孙燕他们那组的多。许维安猜想表姐肯定是一直叽叽喳喳的闹腾林子哥,没用心在摸知了猴上。他小嘴角翘起,瞄了一眼闻迪,发现对方偷偷地向他眨了眨眼,很快,他那黑碌碌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俩人心照不宣。 孙燕虽然想一直霸占着自己的哥哥,但天已经很晚了,只能乖乖的回家睡觉。把孙燕送到家后,孙林和闻迪拿了换洗衣物,三人就回了老宅。 孙林和孙阳家地方都不大,虽说夏天在外面随便铺张竹蓆就可以当床睡,但两家都有半大的女孩子,闻迪住在两家都很不方便。因此,孙林就让闻迪睡在老宅,他陪着睡一个晚上,让闻迪适应。 闻迪来这里有事儿要办,且他和孙林关系比较好,来之前,他就把情况弄清楚了,当然也不会在意条件什么的,再说,他对幕天席地很是感兴趣的。 回到老宅,两个老人已经睡下了。老人已经在院子里给他们铺好了床。高粱秆子制成的簸被铺在地上,上面铺了一床被子,被子上又放了很宽的竹蓆和薄面被,足够三个成年小伙子睡了。 三个人把晚上的收穫放在墙角处,离了院子直奔河边。 许维安本来是不想去的,晚上河里说不定也有蛇,他憷那东西,平时晚上都是在院子里用缸里晒了一天的水沖一下。但今晚他心里高兴,又想亲近林子哥和小哥哥,于是受不住两人的打趣及诱惑,就也跟着两人去河里洗澡了。 把干净的衣物放在岸边的石头上,三人脱了衣裳就下了河。闻迪刚开始脱衣服的时候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长大以后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裸身过,虽然去过游泳馆,但起码是穿着泳裤的。现在脱的□□,肯定是有点儿不自在。不过在看到许维安三两下脱了个精光后,就大方的也脱了个精光。在他意识里,虽然许维安小,但毕竟也是个爷们儿,而且还是个害羞的爷们儿,许维安都不害羞了,他还不自在什么啊。孙林也有点儿不自在,不过他从小在河边长大,在河里洗澡时常事儿,看着闻迪和许维安已经下水了,就脱了衣服,把脏衣服收做一堆,也跟着下了水。 河水是温的,泡进去很舒服,去除了身体上带着的燥意。去除了燥意,大晚上进林子的后遗症就出来了。闻迪虽然不招蚊子,但树林里僧多粥少,蚊子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盯着闻少爷不放。闻迪感觉身上好几个地方都痒的不行,赶紧一顿搓洗。 孙林就倒霉了,他本来就易被蚊虫叮咬,这会儿脸上、胳膊、腿上、全都慢慢起了疙瘩,他把自己搓洗干净了,还是痒,最后就在水里扎起了勐子。 许维安虽然会游泳,但他个子小,大晚上的孙林不敢让他乱动,因此让他在了离岸边不远的地方洗。那里有块石头,许维安坐上去,水正好没过他的小肚子,许维安一直乖乖的,表哥让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尽管他有点害怕,想靠近两个大人。 闻迪洗好后,看许维安一个人坐在那儿,眼睛却一直望着自己这边,尽管晚上看不清眼神,但想来肯定是清澈又带点渴望。心里稍稍软了软,就向许维安游去。谁知刚往许维安游了一点儿,就听见许维安尖叫了一声,向他的方向扑腾过来,但却一头栽进了水里。 闻迪心里一惊,“安安,你怎么了?”边喊边下足力气向许维安游去,当然,没人回答他。游到许维安刚刚所在的地方,却找不到人,闻迪一个勐子扎进水里,沿着水的流向游去,水里很黑,什么都看不见,闻迪只好慢慢的向前摸去。谢天谢地,在原处不远的地方,他摸到了人。 “安安,你怎么样了?”闻迪轻拍许维安的脸颊,但许维安没反应。 第6页 闻迪赶紧把人抱到河岸上,让许维安仰躺在地上,一只手捏住他的鼻子,一只手放在他胸膛上,深深的吸了口气,嘴对着许维安的嘴吹气。 “安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孙林着急的声音响起。他刚刚游的远了,许维安尖叫的时候,他正在水里,没听清,出水后听到闻迪的声音,才知道许维安可能出事了,赶紧赶了过来。 闻迪没理他,反覆吹气了十几次后,感觉许维安的胸廓一动,知道暂时没事儿了,松了一口气。刚刚没啥感觉,现在反应过来了,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是僵硬的,背后冷汗直流。 许维安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儿,下意识的就向身边离他最近的闻迪扑去。随即眼泪跟开了闸似的,顺着闻迪□□的肩膀滑熘下去,整个人抽抽噎噎的,却没哭出声来。 肩膀上温热的液体让闻迪有点儿心疼,他对着伸手过来要把许维安抱走的孙林摇了摇头,伸手抱住了许维安,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看来这孩子是真的被吓到了。孙林欲言又止,但最后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两人没心情再待在河边,穿了衣裳,打算回去。期间,许维安一直趴在闻迪身上,闻迪抱着他起了身,一只手套上短裤,上衣穿不了,就盖在许维安身上。温热的液体落在闻迪裸着的肩膀上,一直没停,闻迪只好紧紧的抱着许维安,算是给他的一种安慰。 回到老宅的时候,闻迪发现许维安已经睡着了,但胳膊扔紧紧的圈着他的脖子,他没法睡,只能慢慢半躺在床上,将许维安抱在怀里,轻轻的抚着他的背。慢慢的,许维安也不再绷着身体,放松了下来。闻迪轻轻地把许维安的手臂从自己脖子上拿下来,躺了下来,顺便将许维安的头放在自己的胳膊上,让他躺到自己怀里,然后顺手拉着被子搭在了身上。 孙林看闻迪那样小心翼翼的,虽然惊讶,也就没说什么。 然而,第二天早上醒来,闻迪就发现身边多了个火炉——许维安发烧了。许维安连发烧的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只是从紧皱的眉头可以看出小孩儿这会儿肯定难受的紧。看着乖乖的小孩受罪,闻迪很是自责,要不是自己拐带,小孩儿也不会下河,更不会出事,现在也不会受罪。 老太太知道了事情经过,没有责怪闻迪,但也吓得不轻。闻迪意思是先带着许维安去找医生看看,但农村人不是大病基本不会去找医生,老太太也有这个习惯。她直接煮了碗姜茶,给许维安餵了下去,然后捂着被子发汗。闻迪看劝说无效,打算若许维安中午还没退烧的话就带许维安去看医生。 吃过早饭,许维安外公就按惯例出门会棋友了,老太太就在屋里守着许维安。闻迪内心愧疚,本来也要守着的,但被老太太赶了出来,说是正事儿要紧,安安她自会看护好。闻迪无法,只好跟着孙林回了孙林家。 第5章 第五章 闻迪堂哥闻峰今年刚任了白沙县的县委书记,而白沙县是有名的贫困县。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任县委书记年纪不大,锐气藏胸,很有干劲,想努力一把,争取新一轮调任前干出点样子,给白沙县脱贫,争取普通人家能够达到温饱线。 孙家所在的村庄多数住户是达不到温饱线的。许维安外婆家虽然拥有村里少有的瓦房,但是却并不能够保证一年温饱。每年三四月份,最是青黄不接,孙家日子也很难过。 孙家以前在农村算是富农,对村里人也没话本小说上说的那么刻薄,甚至还仁义的接济过村里吃不饱饭的人。动乱开始后,孙家就遭了秧,粮食、土地、房屋全被没收。村里人还是厚道的多,见孙家人乖乖的搬出了瓦房,住进了牛棚,也没怎么□□他们,只是取用了老宅里的东西,占了老宅。动乱结束后,老宅被还了回来,但老宅里的东西早就没了,孙家人只剩下一座宅子。 许维安的大舅孙玉城和小舅孙玉材结婚生子后,老宅很是拥挤。孙玉城和孙玉材两人一商量,决定搬出老宅,两家在河堤上离老宅不远的地方盖了两座毛胚房子,比邻而居,也方便看顾老宅里的两位老人。 近年来,部分地区土地改革进行的如火如荼,国家也发布了一些农村土地承包政策,但小地方信息更新慢,政令不通在这个年代是常事儿。闻迪这次来就是为了调查农村的土地承包情况,以及观察农村的生活医疗状况,获取一些直观的资料。国家上层人物关于是否改革及改革到哪种程度正在博弈,闻峰虽然进官场不久,但从家里得到的消息以及凭藉自己独特的眼光,发现改革势在必行,那么农村的改革以后肯定是要提上日程的。现在多调查一些资料,以后就能少走些弯路。因为新上任,熟悉日常工作需要时间,闻峰也就没时间下乡调查,现在他身边又没有可信的人,所以只能委託在白沙县上学的堂弟帮忙。 闻迪虽然对从政这条路没兴趣,但对亲自参与国家政策的施行积极性很高,他身上有着独属于那个年代的热血情怀。况且因为他常年不在家,家里兄弟们聚会他都不在,为了逃脱以后见面时闻峰的念叨,他很主动地帮了堂哥这忙。闻迪和孙林是同班同学,俩人关系不错。知道闻迪想了解农村生活状况,孙林就带着闻迪来了孙庄。 闻迪没有捨近求远,他由孙林陪着拜访许维安的大舅了孙玉城。孙玉城是一个本本份份的农民,常年的劳作使他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大上许多。动乱时的迫害他记忆犹新,面对世事的变迁,他多是抱着一种谨小慎微的态度。对于闻迪说的土地承包,他也听村长说过,村里有些实在穷的揭不开锅的农民率先承包了土地,这几年那几家确实也能吃饱饭了,弄得村里很多人由原来的冷眼旁观到现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孙玉城也动过心,但是动乱时能够吃饱竟然是一种罪过,当时和他家生活状况相似的富户,有的已经被迫害的家破人亡。经歷过那样扭曲的时代,他不敢托大也去承包土地,现在也只是冷眼旁观。他不能不考虑新的变化可能带来的伤害,毕竟父母年纪大了,不能再承受新一轮的打击了。其实和孙玉城抱着相似心态的人很多,现在的生活勉勉强强能过,虽然孩子没钱上学,但起码不用担心政策变化时要承担的风险。孙玉材在这件事上一直听自己大哥的,所以,孙林直接将闻迪带到了孙玉城家。 谈的什么,许维安不知道,他只知道当他醒过来时,闻迪正在床边,笑吟吟的看着他。他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竟发不出声音,嗓子火辣辣的疼。不过,还没等他说话,闻迪就及时的倒了一杯水,餵他喝下去。 喝完水,嗓子稍微舒服了一点儿,许维安脑袋似乎也清醒了些,刚想开口说谢谢,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的经歷。小孩儿脸上一白,不由自主打起寒战来。闻迪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想起了昨晚的经歷,想到他昨晚无声无息流泪,跟个无助的小兽似的,赶紧将人抱到怀里拍打着背轻轻安慰。 等许维安情绪稳定下来后,闻迪摸了摸他的头髮问道:“安安,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第7页 “蛇……我在石头的边上……摸到了蛇……”紧紧抓住闻迪的衣服,许维安犹自不安道。 闻迪知道他怕蛇,但不知道竟然怕到这种程度。 “那你怎么晚上还去摸知了猴啊?万一摸到蛇怎么办?”闻迪已经想起昨天晚上他对自己说过的话。 “燕子姐不怕蛇,但她一个人不敢进林子,我得陪着她。”小孩儿还挺懂事儿的。 闻迪有些心软,又有点哭笑不得。 “你害怕就得说啊,不然别人也不知道啊。”闻迪伸手摸摸他的头,发现温度已经降下去了。“你不说自己的需求,别人习惯了,就会觉得你没需求,渐渐无视你的需求。”闻迪放开他,捏了捏他的脸,笑他,“你说你傻不傻,嗯?” 许维安小朋友吸了吸鼻子,没听懂啥需不需求的,但听懂了前后两句,反驳道:“我才不傻呢,每次考试我都是全班第一。”说完还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膛,不过随后,他又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气,“燕子姐对我好,我也想对她好。况且……”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不想让外婆担心,也不想成为拖累。”其实,在他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就算说了自己的感受,除了外婆,也没人会在意,而外婆年纪大了,他不能总让她担心。出于孩子内心浅薄的自尊,他不愿去细想,更不愿向身边这个人诉说自己身如飘萍的尴尬处境。 “你还这么小,怎么会成为……”拖累?闻迪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有点尴尬,又有点心酸,只好调整面部表情,笑着说:“你那么懂事,怪不得你外婆,燕子姐、林子哥都喜欢你。连我都喜欢上你了呢。” 许维安的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扒着闻迪的衣服开心的不得了,随后才觉得害羞,红着脸小声道:“我最喜欢外婆了,也好喜欢你,喜欢燕子姐他们。” 闻迪看他忘了之前的事心情好了起来,便逗他,“喜欢我以后就得听我的话,知道不?” “嗯嗯。”许维安小朋友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重重点头,丝毫不知道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天气炎热,闻迪刚在屋里待了一会儿,身上就出了汗,很不舒服。小孩儿的身上也出了汗,而且还发着低烧,肯定更难受。他给许维安套上衣服,带他去院子里的树荫下乘凉。 “奶奶,安安的烧退了些,屋里太热我怕他难受,就带他在院子里凉快一会儿。” “哎,井里有西瓜,热了就捞出来切了吃,刀在堂屋的条几上,别让安安吃,那东西凉,我怕他烧退了又烧。”老太太在厨房里忙着午饭。“对了,林子去哪儿了,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跟叔叔去收河堤上的麦秆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知道了,你跟安安先凉快会儿,少吃点儿西瓜,一会儿就开饭了。中午吃臊子面,腊肉蒜苔的臊子,保管你吃了忘不了。”老太太笑呵呵地说。 “哎,不吃西瓜了,您手艺好,我要留着肚子,中饭多吃点儿。” 老太太乐了,“行,我多做点儿,保准你们吃的滚瓜熘圆。” 闻迪和许维安并肩坐在树荫下的一根木头上。蝉鸣嘹亮,鸟声悠扬,微风时不时从河对岸吹来,竹林摇曳发出沙沙声,空气中飘散着竹叶的青香和中饭的菜香。浓浓的乡村生活气息的环绕下,眯着眼的闻迪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人一旦放松,脑袋就容易犯抽,尽管是对着比他年纪小了不少的许维安。 “安安,住在外婆家那么久,你想家吗?”闻迪微微歪了歪头看着旁边的小孩儿。 许维安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好像不知道怎么回答,但还是想了想,给出一个回答:“不知道。” 闻迪惊讶:“为什么是不知道?” 许维安现在也只是个小孩子,具体的感情分析他也说不清楚,“家里弟弟妹妹小,妈妈忙不过来,就把我送过来,外婆喜欢我,所以我就喜欢待在外婆家。”他低下头,拨弄了下脚边的毛毛虫,低声嗫嚅道:“他们说我不是妈妈亲生的孩子,我怕妈妈不喜欢我,所以不敢想回家的事儿。” 闻迪愣住了,尽管之前他有所猜想,但他真不知道自己竟能问出这种家庭私密。看着头越来越低,恨不得钻进地缝的小孩儿,闻迪很尴尬,也很心疼。 闻迪伸手揽着小孩儿的肩,说:“安安是个好孩子,哥哥就很喜欢你啊,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你……”闻迪自己都觉得干巴巴的,他真有点儿讨厌自己的莽撞了。 不过许维安的反应比他想像的好多了。小孩儿抬起头,眼睛闪亮,没了刚才的失落,大力点头道:“嗯,我知道只有懂事儿才会让人喜欢的,所以我会学着懂事儿的。”说完,他不好意思的小声嗫嚅着,“哥哥,我很喜欢你……”说着说着,他抬起头,眼睛不再闪躲,而是带着渴望明亮地望着闻迪,“你一定要喜欢我,好不好?” 闻迪只觉得心都有点儿软化了,赶紧连声保证,“好,好,只要你开开心心的,哥哥就喜欢你。嗯?” “嗯。”许维安扑进闻迪怀里,仰着小脑袋,眼睛弯成月牙儿,嘴角裂开露出了米粒般的小白牙,用力点头,跟昨天初见他时害羞的只敢偷看他的许维安截然不同。 闻迪心里意识到,小孩儿渴望关爱,谁给他点儿善意,他就把自己柔软的内心敞开给那个人,而现在,许维安为他打开了单薄的保护壳。闻迪心里酸软,看他可爱又懂事儿的小样子,稀罕的不行。尽管天气炎热,闻迪还是把小孩儿抱到怀里一顿揉,逗的小孩儿咯咯直笑。 若许维安年纪再大点,经歷多点儿,他就会发现,当一个人被世界背弃,没有亲人、朋友、家人,甚至连生存的物质条件也没有时,他的心就一文不值。幸亏在他学会卑微之前认识了闻迪,他把自己的心当作无价之宝送给这个小哥哥,然后得到了珍视。而闻迪若再年长些,经歷过社会风雨的歷练,他的心也不会如此的柔软温暖,但现在这个年纪的闻迪生于衣食无忧、亲人和睦的家庭,还没经歷过风雨,正处于一生中最是热血温暖的时期,他温暖又包容,正气又和善,珍视人世间的美好。所以,一切都刚刚好! 第6章 第六章 许维安接下来的假期过得前所未有的开心。闻迪哥和林子哥早上和晚上的时候陪他们摸知了猴,连续十几天下来收穫颇丰,把小舅隔壁家的小子气了个不行,连连扬言要早起,但每次都是他们结束的时候那小子才提着裤子匆匆赶过去,弄得许维安每次都忍不住想笑,不过想想人家每次见到他的热情,还是厚道的收回了想法。 白天他和燕子姐写完定额的暑假作业,会帮老人干点儿力所能及的活。然后就是投知了猴壳、下网、收鱼。有时候两人也和孙凯所带领的小伙伴们滚铁环、弹玻璃珠、打陀螺。可惜许维安和孙燕都是游戏白痴,他俩基本上玩不了几个回合就会让一群小伙伴们给排斥在外。时间长了,他俩就不愿意玩这些游戏,当然,在不玩之后,孙燕总会就那些游戏的无聊性对孙凯那小子表达一通鄙视。 第8页 两个哥哥很忙,除了早起吃饭时间能够碰上,许维安在白天几乎见不到他们的人,只模煳的知道他们是去村里或者附近的几个村庄里里办事儿了。 许维安不知道闻迪哥跟林子哥说了什么,林子哥也没问他那天晚上的事,只是后来摸知了猴的时候燕子姐就让他拿着瓶子跟着,再也不让他上手摸了。晚上洗澡的时候,两个哥哥怕他再出事儿,本来是不想让他跟着的,但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带着他一起,不过洗澡的时候两个人必定有一个会留在他身边。他心里刚开始还有点儿忐忑不安,怕自己的要求会让两人厌烦,但实在抵挡不住想跟两个哥哥亲近的渴望,只好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安安静静一句话也不敢说地跟着两个人,生怕犯了错,被人找藉口撵回去。不过很快他就忘了自己可能是个累赘的想法——被吓的。 闻迪哥多数时候是会陪着他的(闻迪身体不招蚊子,洗的快),有时候甚至会拉着他一起在深水区游,然后就在在黑黢黢的河面上吓他。比如潜进水里悄无声息地去拉他的腿或是悄悄潜到他背后偷偷的挠他,然后突然发出声音。刚开始的时候,他会吓得面色泛白身子发软,闻迪则是迅速地抱住他抚平他的情绪。闻迪乐此不疲,后来许维安再被吓到的时候,就边哇哇大叫着闻迪哥是坏蛋,边迅速地紧紧的攀爬在闻迪的身上。有时候气恼了还会挤出委屈的泪花,为表示自己生气了,无论闻迪怎么逗他,他都不理对方,而且心里下了小决定,以后再也不理坏蛋闻迪哥了。但第二天早上,在被对方摸了几次脑袋后,就毫无原则地又原谅了对方,晚上洗澡的时候照样屁颠颠的跟去,然后晚上睡前内心又开始数落自己的不长记性。次数多了之后,因知道闻迪会一直游在自己身边,在闻迪拉住他腿的时候,他慢慢的甚至可以笑嘻嘻地吓回去。第一次勐的回过头做了个鬼脸吓回去的时候还真把闻迪给吓了一大跳,他则哈哈大笑着逃离,不过最终还是被追上,然后就被抱着一通揉。 整个暑假快结束的几天,闻迪又吓过他几次,发现他遇事儿不再慌乱无措,总能及时反应,就没再训练他。 他们玩闹的整个过程中,孙林都是旁观,虽说有时候会被弄得相当无语,但大都不会阻止,只在许维安不理闻迪的时候偷偷的嘲笑过闻迪,不过许维安不知道。 整个暑假许维安几乎都是粘着闻迪,连盼望了半年的孙林都被他放到了一边。他年纪还小,不知道有一个词就是为他准备的——见异思迁,孙林对于他的喜新厌旧虽然不在意,但也在内心小小的鄙视了一把。不过暑假快结束的时候,许维安还是意识到林子哥和新认识的闻迪哥都快要离开了,自己也要回家上学了,不舍的心情让他更加的喜欢粘着俩人,有时候连人上厕所都要跟着。 闻迪本来事情就干完了,他心里也不捨得小傢伙,看小傢伙如此不捨得自己,心里自是感动,于是也惯着他。 农村的厕所条件之简陋就不细数了,因是夏天,里面的味道更是让人在几米之外都能闻到。闻迪刚来的时候很有些不适应,虽然他懂得入乡随俗,后来也慢慢适应了这种厕所,但还是不想在里面多待一秒钟。许维安从小在农村长大,根本没有厕所好不好的意识,所以跟着孙林上了厕所不一会儿,又颠颠的跟着闻迪去了厕所。放了零星的水,顺便抖了两下就塞进短裤里了。转头看见闻迪哥才刚开始,就靠着墙上等,边等边好奇的瞄着对方。 闻迪看他好奇还有点儿欲言又止,就有心逗他:“怎么,羡慕了?” 许维安满脸疑惑,不懂自己羡慕什么。不过对方已经开口了,他就说:“闻迪哥,为什么你和林子哥都长了那么多毛?为什么我没有啊?” 闻迪看他失望的小眼神,禁不住哈哈大笑。快速放完水,拎着他出了厕所,才笑道:“安安这么小就想娶媳妇儿了?” “毛儿跟娶媳妇儿有什么关系?”许维安困惑,清澈的眼睛中满满的都是问号。 “长毛儿了就可以娶媳妇儿了。”闻迪觉得小屁孩儿的表情太可爱了,忍不住继续逗。 “要长到你那样吗?” “噗哈哈……”闻迪笑的要喘不过来气,“对……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娶小媳妇儿哈?” 小孩儿仔细的想了一下说道:“我才不要娶小媳妇儿,我要娶对我好的人。”看了看眼中充满笑意的闻迪,补充道:“最好是像闻迪哥你一样好看又对我好的人。”说完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闻迪像吞了鸡蛋似得——哑了,想像了一下一个像自己一样“好看”的小姑娘,鸡皮疙瘩蹭蹭的上涨,勐地打了一个寒战。 看对方仍旧望着自己,似是等自己的回答,嗯,小孩子的愿望通常不能泼冷水的,只好干咳一声,回道:“嗯,安安好志气,你加油。” 小屁孩儿的脸上立马堆满了笑,眉眼弯弯,拉了拉闻迪的手,示意对方弯下腰来,不管手洗没洗就抱着闻迪的脸吧唧一口。 “……”闻迪要抓狂了——你的手刚摸完毛儿就来抱老子的脸! 尽管心里抓狂,但看着身边无知无觉,依旧兴奋的小屁孩儿,闻迪只好按着他的脑袋狠狠的一通揉,来安慰自己失去“清白”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是抽了,有点儿不懂。更新的章节都是锁定状态,但后台看都是解锁状态…… 第7章 第七章 暑假结束的时候,许维安就是再不舍也得回家了。许维安和孙燕卖知了猴壳,赚了七八块钱,俩人均分。老太太把许维安的那份钱塞到他衣服的内兜里,然后收拾了一些平常晒的干菜,槐米包成大包小包让许维安带回去,临走前还偷偷的塞给许维安一沓毛票,让他谁也不要告诉,自己在学校买本子、铅笔用。 许维安每次离开外婆家的时候都很难过,这次也不例外,抱着老太太的胳膊一直撒着娇,不想走,老太太也不捨得他,也随着他磨蹭。但眼看时间一点儿点儿过去,也不能由着他了,只好叮嘱孙林骑自行车的时候小心,可别摔着宝贝外孙了。孙林连连答应,最后拉着许维安上了车。 下了河堤后就遇见了靠着自行车等着他俩的闻迪。闻迪借的是许维安大舅家的自行车,小傢伙不捨得他,昨晚一直要求闻迪送他,闻迪只好去借了车子,打算送他一半路程。许维安家有点儿远,送人回去后肯定得住一晚,闻迪又了解小孩儿家的拥挤情况,把人送到家后,他和孙林两个小伙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所以他送到一半路程后再回孙庄,让孙林把人送回去。 路是土路,但走的年代多了,很是平坦。树两旁是一排排几十年树龄的杨树,树枝交叉相连遮挡了夏季的阳光,形成了密密的树荫。 斜坐在闻迪自行车的前槓上,许维安向后微微仰着脑袋,把自己窝在对方的怀里,迎面吹来的风吹散了本就不多的汗意,如果不是在分别的时刻,许维安肯定会觉得相当开心。 第9页 “闻迪哥,你明年还会来吗?”许维安仰着头,带点儿期望的小眼光只能看见对方长着稀疏茸毛的下巴。 闻迪不忍心但不愿骗他:“可能不来了,我爸要调到连锦市,我明年也得回燕州市准备高考。” “不过,安安,考上大学后有时间的话我肯定会来看你的。”闻迪单手摸了摸怀中的小脑袋,“我家就在燕州市,你以后可以考那里的大学,到时候见面就方便多了。” “真的?那我一定要好好学习,我不想和哥哥分开。” “哈哈,那安安就要加油咯!” “我们安安成绩很好的,到时去了燕州市你可一定要好好招待啊。”旁边的孙林调侃。 “那还用说,安安是我弟弟,我哪能不照顾。”白了好友一眼,闻迪加快车速,超过了对方。 许维安不算多聪明,平时成绩好也是靠的努力,他觉得别人要是努力学习成绩肯定会比他好的多,所以被夸奖学习好让他有点儿脸红。不过,他还是下决心要更加努力,他想去上大学,想和闻迪哥天天见面。 分别的时候,许维安照样是不舍,眼里甚至挤出了小泪花,弄得闻迪心疼的不行,抱着他承诺以后肯定还会来看他,才让许维安老实的上了孙林的车。 孙林其实有点儿不懂为什么才认识了没多久的两人怎么都这么不捨得离开对方。许维安他能理解,小孩子在家里不受重视,当受到外人善意的时候确实是不愿失去。但闻迪他就不懂了。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为闻迪只是出于礼貌而关心孩子,出于教养不愿违了小孩儿的黏煳,最后发现闻迪竟然是真心的在意许维安。 孙林和闻迪关系好,是因为闻迪转学到四中的时候受到了城里孩子的排斥。他穿着朴素,没人知道他是市长的儿子。而孙林因学习好人缘好,一直是农村学生的头,他适当的向闻迪表示了善意,闻迪也相应的回应了善意。经过相处后,闻迪见有些学生饭都吃不饱,饿着肚子还熬夜读书,对这些农村的学生,闻迪很是尊敬。闻迪本身气质在那儿,学习很好,与人相处时低调又真诚礼貌,慢慢也吸引了一群农村学生和他做朋友,孙林和闻迪的交集多了起来。从闻迪了解到孙林有改变家乡贫穷现状的想法时,两人慢慢的成为了好朋友。 在闻迪看来,刻苦读书是一种改变自身命运的方法,改变自身命运后还不忘本,这是一种大我的精神,这种人值得交。 尽管闻迪没有跟孙林提过自己的家庭,孙林还是从闻迪的只言片语中隐隐的了解到闻迪的家世,那是他们这些农村孩子永远也无法企及的云端。在孙林看来,许维安并不值得闻迪的喜欢与在乎。许维安并不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平时跟陌生人打招唿的话都说不出口,见了半熟的人只会害羞,见了熟人也多是沉默寡言。社会本来就是人与人的关系组成的,许维安不会与人相处,这种人将来长大是不会有多少成就的,因此他想不通闻迪为何会对许维安上心。 虽然许维安崇拜羡慕的眼神经常跟着自己,但孙林对许维安的感情却并不太深。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十岁那年,奶奶从附近山上的山洞里捡到了许维安。当时姑姑结婚七年了却一直没怀孕,婆媳关系一直很不好,奶奶就把许维安给了姑姑家,打算缓和一下亲家的情绪,谁知许维安到了许家没过多久,姑姑就怀孕生了个女儿,隔年又生了个儿子。姑姑的婆家看许维安也算是许家的福星,尽管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也还是养着他。但是,许家却不允许许维安进家谱,许家孙子辈的名字以“德”开头,许维安的名字明显不是。 自己的妹妹就比许维安大一岁,而且聪明伶俐,从小就嘴甜,相比之下,沉默寡言、容易害羞的许维安很难讨人喜欢,孙林在知道许维安不是亲表弟的情况下,很难不偏心。 斜坐在前槓上的许维安趴在车头上,低着头闷不吭声地看着脚下快速掠过的土路。他心里很难过,几次都想掉出眼泪来,但还是咬着唇,把眼泪逼了回去,他好捨不得外婆和小哥哥啊。 “就这么捨不得闻迪?”孙林见不得他闷闷不乐的样子。 “嗯,我也不想离开外婆。”许维安吸了吸鼻子,继续趴在车头上。 “别难受了,等过年的时候又可以来玩了。”孙林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 “我知道,但不知道啥时候能再见到闻迪哥?” 孙林不知道该怎么说,闻迪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了,而许维安说不定一辈子出不了这个贫穷的地方。 “……等你长大了他就会来看你,或者你考上大学就可以去看他了。”孙林觉得自己都不一定能考上大学,许维安不是太聪明,光靠努力想考上大学难入登天。不过,他也没打算打击许维安。 “我会努力长大和好好学习的。”许维安紧攥着拳头,说道。 “安安好志气,那就加油吧!不过,现在可别难受了,不然你外婆知道了会心疼的。嗯?” “嗯。”许维安点头,回头给对方一个勉勉强强的笑脸。 第8章 第八章 “林子哥,给你!”许维安把外婆给的两块多的毛票递给孙林。 每次外婆给的让买学习用品的钱他都会给林子哥。他自己其实用不了这么多钱。老师布置作业下来,只要时间充足,他都会用树枝在地上练习几遍,然后再用笔轻轻的写在作业本上,作业本正面用完后就用背面,老师知道他家穷,每次都会用铅笔批改他的作业,整个本子用完后他就用橡皮擦干净接着用,一个本子能用很多次。他用铅笔写字的时候会轻轻的,延长使用时间。剩的短笔头也不浪费,用硬纸套在外面,再用绳子绑紧,就还能用很长时间。他学习成绩好,每学年都能拿到不少奖品,得到的学习奖品老师都给他换成练习本和笔,他基本不用买学习用品。外婆总担心他没钱买这些学习用品,每次他从外婆家离开的时候,老太太都会给他塞钱,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拒绝,后来见外婆执拗,他就只好接受了。他知道小舅家也缺钱,林子哥上学不容易,所以得了钱以后他就偷偷的给了林子哥。 孙林揉了揉他头髮,什么也没说接过来塞进自己兜里。他在四中的生活不太好过。家里供着两个学生上学,经济上十分困难,顶多能保证他在学校吃饱饭,再多的实在是供应不起。他作为农村学生的头,自然不能太寒碜,衣着起码要整齐。可是家里布票很少,攒几年才能做一身衣服,他的衣服不是他爹以前旧衣服改的就是舅舅们的衣服改的,没有一件是没补丁的,而且还脱色严重,看起来就像没洗干净的抹布,有时候城市里的学生就会拿他的衣着来嘲笑他,他也不甚在意,因为每被嘲笑一次,农村学生就群情激奋一次,他的人气就高升一次。只是闻迪来了以后,一切却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闻迪并不是穿的好,城里的学生有的早就穿上时髦的的确良了,闻迪穿的却也还是平布。只是闻迪的全身都是干干净净的,衣服就算是旧的,也能让人看出来是合身的,没有补丁,不是别人的衣服改的。闻迪吸引了一群农村学生的时候,孙林感到了危机。城市学生不会嘲笑闻迪的衣着、品行、素质,自然引不来群情激奋,闻迪的人缘完全来自个人气度与品行。而孙林凭藉的不过是与农村学生相似的境况,如果这些境况引不起城市学生的嘲笑,农村学生不会愤慨,那他的人气自然是每况日下,他能不着急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他气质上比不过闻迪,只能在穿着上下功夫,只是自己的家庭情况能满足不了自己的需求,他只能省下粮票,打算到时候换点儿布票,给自己换身行头。 第10页 许维安给的钱他都攒起来了,算下来已经是不小的一笔,快够他一年的学费了。他打算回校就给自己好好换换形象。 孙林并没有在许家多逗留,晚上和许维安的弟弟妹妹们挤了一夜后,第二天早上吃了饭就匆匆的赶回了家。 许维安把赚的钱给了妈妈孙玉兰,得到了五分钱的奖励。 许维安的爹许礼民在结婚后就分了家。许维安除了在自己家吃饭,一直都是和奶奶一起住的。他被抱到许家后不久,他妈妈孙玉兰就怀孕了,没法照顾他。接连两个孩子的出生让孙玉兰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孩子的身上,哪有时间去注意许维安,所以许维安就一直跟着自己的奶奶住了下去。 许奶奶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老太太。她是个急脾气,许维安又是个寡言沉默的,所以他经常性的会被老太太抓住耳朵训斥或者扇耳刮子,弄得许维安在老太太面前总是战战兢兢地,更加不得老太太欢心。老太太虽不喜他,但瞧他给许家带来了小孙子(迷信想法),仍是选择了供他上学,而许维安也争气,成绩不错,小小年纪就跳级读到了小学四年级。 许维安虽然沉默话不多,但干活儿却挺积极的,每天放学写完作业后,就主动拿起镰刀去割猪草,割的多了就用许利民帮他做的独轮车拉回来。这个麦季的时候甚至下田帮忙割麦子。邻里四周的人谁不感嘆一声许家的慷慨及许维安的懂事儿。好的名声谁不喜欢,所以老太太勉强压住了让许维安辍学的念头,让他继续读着书,只是言语之间总是念叨着许家的恩惠,让许维安要牢牢记着。 许维安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他也是会难过的。小的时候挨了奶奶的打,他也会向父母告状,父母给的回答一次两次的都是“打你是因为你不听话,你要是听话了她怎么还会找你的茬儿”。三次四次后许维安发现父母是不会给出别的答案了,所以他只能越来越听话,当然也越来越沉默。等到能够记事儿的时候,他慢慢的从邻里的闲言碎语中听出来了:他不是许家的孙子。从那之后他就更加的沉默与懂事儿,他不想被所有人抛弃,变得无家可归。当然从那时起,他也意识到外婆的感情的特殊性——那是不同于任何其他人的关怀与爱护。而如今,又多了一个闻迪哥对他好,他知道自己应该感激,他会尽自己所能的回报的。 许维安是小学四年级,由于跳级,他是班上年龄最小的孩子。他不太爱说话,除了同桌外,他几乎没和班里其他人说过话。所以在班上一个漂亮干净的女孩子提出想要去他家玩的时候,许维安很惊讶无措。他从来没带过同学回家玩,不知道父母会不会不高兴。 “许维安,不要这么小气嘛,难道是你家有什么宝贝怕被人拿走了?”名叫陈爽的漂亮女生故作可爱的撅了撅嘴。 “没,没宝贝……”许维安慌忙摇头。 “那就说好了啊,下午放学在教室等着我们。”那女生故作姿态的撩了撩头髮,走开了。 “你……”许维安想说你怎么这样呢,可惜没说出来,后来想想又不对劲,不是一个人么,怎么变成了“我们”? 同桌许青看他呆傻的样子,笑着敲了敲他的额头:“回魂儿啦!,再看她也看不出多花儿来,你这小子,小小年纪就知道勾搭美女了。嗯?” “我没看她,她这人怎么不让人把话说完呢?”揉了揉额头,许维安小声抱怨。 “哟,你小子还嫌弃人家,啧啧……”许青像是难以置信,鄙视地看着他。 “我不觉得她好看,你都比她好看。” “真是小马屁精,算了,既然这么会说话,姐姐就陪你一起回家吧!”说完也不管许维安什么表情,直接转身看课本去了。 “……”许维安无语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陈爽领着几个同班同学拎了许维安就走,许青也没说什么,背着书包晃晃哒哒的跟着,陈爽看她不离开,只好热情地打着招唿:“许青,我们要去许维安家玩,你要去吗?” 许青完全无视她的热情,回道:“许维安邀请我去他家玩,作为同桌我当然得给面子。”特意加重的“邀请”两字,让陈爽的脸上一阵不好看。她也不理陈爽了,拉着许维安就大步的往前走。 许维安的内心很忐忑,他不懂为什么没说过话的同学为啥要强制性的去他家玩,但他反对不了,他们知道他家在哪,他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啊。 孙玉兰和许利民下地去了,弟弟妹妹在奶奶那儿,家里空荡荡的没人。许维安打开们后,陈爽带着人就自来熟的进了人家的院子。许维安忙从屋里搬出矮墩,让几个同学坐下,犹豫着要不要端茶倒水啥的,就听陈爽说:“许维安,你也不用忙了,我们在你家院子里玩会儿就走,你写你的作业吧!”说完也不再理许维安,就和旁边的同学聊起了天。 许青看这情况啥也没说,掏出作业本开始写作业。许维安看了看确实没啥需要自己忙的,就也开始写作业。 作业刚写完,就听见陈爽说:“许维安,外面那棵大枣树是你家的吗?” 许维安揉了揉长时间看书有点儿酸疼的眼睛,点了点头。 “那我们去那玩一会儿,你家的枣树树形真逗儿。我把书包先放这儿,你帮我看着。”说完也不等许维安回应,带着同学去了外边。 “许维安,你怎么这么傻呢?”许青摸了摸许维安呆愣中的眉眼,相当疑惑。 许维安拍掉她的手,不理她。 许维安家的枣树有几十年的光景了,树结的枣多且甜。树形很奇葩:树干从根部慢慢弯曲至平行于地面,大约一米半的长度后,树又慢慢弯曲至直立生长。所以树干平行于地面的部分是可以稳稳噹噹坐人的,这树可是小伙伴们吃饭时的必争之地,许维安小时候也是会争的,自从上学后就没再坐过那节树,因为妈妈说要爱护弟弟妹妹,所以吃饭时他就没有机会再上去过。 不知不觉时间就慢慢过去了,远远的,许维安就听见了许利民喝斥一双儿女的声音,看来父母从地里回来了,顺便把两个小傢伙也接了了回来。两个小傢伙一个六岁,一个四岁,正是很淘的年纪。许利民经常火大的喝斥,但从来没打过两个小傢伙,谁没事儿会捨得打自己的亲生子女呢? 许青也听到了声音,就收拾东西,站起身来跟许维安告别。许青把书包甩到背后,走到院门口,正好碰上似是玩够了的陈爽他们几个。许维安不知道许青说了什么,陈爽的脸色却突然变得很难看,盯着许青背影的眼神很是怨毒。许维安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她脸色正常,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许维安,你家确实很好玩,以后有空的时候,我们还想来,行吗?”少有的等着许维安的回答。 许维安想着招唿人家确实不费什么事儿,就点了点头。 正说着话,许利民一家就到了门口,许维安忙起身边跑过去,接过许利民和孙玉兰手中的锄头:“爹,妈,你们回来了。” 第11页 孙玉兰点了点头,看了一下院子里的人,笑道:“你同学来家里玩了?” 许维安嗯了声。 “婶,叔,我们是许维安的同学,今天下午来你家玩了,天也不早了,我们回去了。”陈爽边说边整理自己的书包。 “晚上留下来吃饭吧,做饭也容易,一会儿就能吃了……”孙玉兰还在说客气话,就被她的大叫声给打断了。 “天啊,我书包里的五块钱怎么不见了?” 第9章 第九章 陈爽说自己的钱一直放在书包里,来玩之前一直都有,就是在她出了院子的时间段内丢的。院子里所有学生包括许维安都说没有捡到过钱,然后大家又在院子里翻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最后眼看天慢慢的黑下来,地面都看不太清楚,孙玉兰掏了五块钱塞给陈爽,笑道:“钱可能掉到我家哪一个角落里了,这钱你先拿着,回头我们找着了你掉的就算抵了。” “婶,这怎么行,怎能让你家出,找不到就算了。”陈爽推辞道。 “拿着吧,你既然说是在我家丢的,那肯定能找着。快回去吧,天都已经黑了,到处都是水泡子,走夜路不安全。”笑着把钱塞进陈爽的口袋里,孙玉兰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行,婶,叔,我们走了,改天再来你家玩儿。”陈爽也不推辞了,拿起书包,带着同学就走了。 许维安内心很是不安,因为他看见许利民的脸色非常的黑。待他把院门上完锁后就听到许利民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兔崽子,给我过来跪着。” 堂屋里已经点起了煤油灯,灯影幢幢,许利民的脸因怒气而扭曲着,许维安不敢忤逆,赶紧跑到许利民面前跪着。 “你说,是不是你拿了人家的钱?”许利民别着头怒视许维安。 许维安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他本能的觉得许利民想要的根本不是自己的答案,但还是嗫嚅着:“不是我……我不会偷别人的钱的。” “不是你?不是你是谁,就你一个人在院子里,人家钱丢了,不是你拿的难道是鬼偷的。”许利民怒火上涨,抬手就脱了脚上的解放鞋,握住鞋跟指着许维安怒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是不是你拿的?” 许维安知道自己的回答根本不会让他满意,但还是摇了摇头,重复道:“不是我……我不会偷别人……啊!” 没等他说完,许利民就握着鞋跟用鞋底狠狠的扇了许维安一嘴巴。“我让你嘴硬……小小年纪就会偷东西,还撒谎,老子供你念书,你就学了这些,嗯?”边说边用鞋底噼头盖脸的抽打。 许维安的嘴脸立马就肿了起来,又涨又疼,疼的他想哭,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也许当时小小年纪的他就懂得,没人心疼,哭又有什么作用呢。 他只能就着跪的姿势佝偻着身子抱着头,缩小挨打的面积,嘴里还是重复道:“我没有偷别人的钱……我没有……”。 许利民显然被他的态度给惹怒了,用手去掰许维安捂着头的手,一手拧着许维安的手把他摁到地上,一手拿鞋去抽许维安没有遮挡物的头和脸。“跟老子再说一遍你没拿,再说一遍老子抽死你。” 许维安却倔强一直重复着:“我没拿……”,小小年纪的他并不懂得什么是原则,可他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自己不会去拿,不是自己的罪名,他永远也不会承认。然而不承认,换回的却是身边暴跳如雷的男人死命的抽打。 他的脸和头又涨又痛,胳膊和手火辣辣的疼,耳朵“嗡嗡”的,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大声的喊道:“我没拿别人的钱!”嗓子都喊破音了,声带又辣又疼。许利民显然不打算让四周的邻居听笑话,看他放大声音喊叫,立马用鞋子抽他的嘴,疼的许维安一个哆嗦,喊不下去了。他小声嗫嚅着,“不是我,我没偷东西……”。许利民状若未闻,鞋子依旧不停歇地落在他的头脸上。不知过了多久,兴许是许利民打累了,鞋子终于没再落在头上。 许维安头脑发昏,他动了动僵硬疼痛的胳膊,支撑着上身,从地上跪坐了起来。昏黄的灯光下,他睁着肿痛模煳的眼睛,只看到孙玉兰沉着脸坐在饭桌前,正在餵两个看热闹看得笑嘻嘻的弟弟妹妹吃饭,并没有许利民的影子,可能是端着饭碗出去了。 待到耳朵的嗡声消退,身上的麻劲过了,许维安的听觉痛觉都清晰起来。头皮子上扎着疼,脸上也热辣辣的疼,他想自己现在肯定是名符其实的猪头了。饭桌上儿女撒着小娇,母亲温柔和气,三个人其乐融融的谈话声也慢慢的传进了他的耳里。只是热闹是他们的,他什么都没有。他心里空落落的,只想找个没有这些人的地方大哭一场,或者找个人让他暂时依靠,诉说短短一生的苦累委屈。为什么他没有疼爱他的人? “你爹生气是因为咱家赚钱不容易,白白的就没了五块钱,若是你偷的咱也没啥损失,可你没偷,咱明显被人讹了,你说他能不生气?他一年到头拼死拼活地干活供你上学,你也太不让人省心了。”餵完饭的孙玉兰冷着脸训斥,打断了许维安的乱七八糟的想法。 “今晚你也别吃饭了,也不用去你奶奶那儿,就跪在这儿,好好想想。”孙玉兰收拾了碗筷,领着笑嘻嘻的儿女进了厨房。 直到熄灯前,许利民和孙玉兰都没再理过许维安。 独自跪在黑黢黢的堂屋里,许维安肚子饿的难受,可他不敢动。孙玉兰和许利民就住在旁边的屋里,只要他有一点儿动静,隔壁没睡熟的两人就能听到。他身上也难受的厉害,头疼、眼疼、脸疼、耳朵疼、腿疼,没有一处不疼。虽然说他早就习惯了挨打,但身体本就不结实的他多少还是有点儿受不住。唯一好点儿的是季节,还好是刚入秋,要不非得冻死或者被蚊子咬死。 捂着难受的肚子,许维安在心里默背前几天学过的课文,以免想起任何食物。只有这样他才能熬过漫长的黑夜。 委屈难过的时候他不会去想外婆,当然也不会去想闻迪,因为想念毫无用处,只会让人想哭,会使人更加脆弱。他时常会在受委屈的时候想这次忍着不哭,等以后见到外婆时一定要大哭一场发泄一通自己的委屈,可见到外婆后,他的委屈统统都不见,只剩下欢快。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他只有逼自己成长坚强,有可以依靠的人的时候,为了珍惜幸福的时光,所有的过往伤痛对他来说真的就变成过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是躺在奶奶床上的,许维安发烧晕倒了。他身体本来就瘦弱,加上秋季晚上温度下降的厉害,还有挨的一通打,身上有不少伤,所有的因素集中起来让他的身体受不住了。许利民夫妇俩要下地干活,顺势把他放在老太太这儿了。许维安本来以为自己生病会被奶奶甩几个耳刮子,谁知老太太压根没理他。他不知道自己的形象,上半身全是伤,头脸布满了血印,还青紫肿涨了一大圈,把他本来很大的眼睛都给挤没了。老太太就算想下手,也没地儿下手了。 第12页 许奶奶弄了点儿香灰让许维安喝下去。许维安对这些土方的效用不了解,只是喝香灰的感觉实在太噁心了,跟吃了满嘴巴土似的。不过,他不敢反对老太太,也不会反对,他要听话懂事儿才能留在这个家,才能上学,尽管这并不是他的家,尽管不知什么时候许家人上下嘴皮子一碰,他就得辍学。他想抓住可以改变现状的机会,现在就只得老老实实的听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抽风中~无奈ing 第10章 第十章 不知道是不是香灰的作用,许维安的烧两天就退了。只是他的嘴又肿又疼,张都张不开,两天都没法好好吃饭。头脸上更是布满了青紫色的肿包,样子非常难看。如果是以前,许维安出于自尊肯定是不想去学校。他这种形象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告诉别人,他被专门打脸,他的自尊被踩在脚下,踩的稀巴烂。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极度想离开这里,他想快速成长起来,能够保护自己养活自己,不再依靠任何人。 想离开这里,想去燕州市读大学,想见小哥哥,想再次感受那种有根有温暖的生活。他不能落下学习,本来就不聪明,就得比别人更努力。 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许维安拿出课本埋着头写作业,忽略掉四周看热闹的目光。他生病那两天就想好了,打算小学四年级就自学把五年级的课业给完成了。五年级的时候自学初中的。因为看家里这种情况,他不知道自己能上多长时间的学,只能尽力在最短的时间学到最多的东西。他还打算攒钱,如果家里不供他上学了,他就自己供自己,每年卖知了猴壳赚的钱虽然足够学费,但那是必须上交给孙玉兰的。不交给她,家里肯定要闹个天翻地覆,他要偷偷地攒钱,只能另想途径了,寒假的时候他可以偷偷问一下外婆。 “许维安,你怎么了?看你这花红柳绿的小脸啊!”许青一见到许维安就开始怪腔怪调的。 许维安不理她,继续看自己的书。 “嘿嘿,不会是因为陈爽吧?” 这件事儿只有家里人知道,许家人爱面子,肯定不会往外说的。许维安想问她怎么会知道,但看她看热闹的样子,就没吭声。 “我见过好几个像你这样的,带着陈爽去家里玩一次,没过几天肯定会变成猪头样。”许青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朝着许维安眨了眨眼,小声道:“听说她带着几个人去玩,有时候会趁着主人招唿其他人的时候,小偷小摸别人家的东西。”随即又疑惑道:“不对啊,昨天我专门看着她的,她没机会偷盗,那你到底是为啥挨打啊?” 许维安听到这儿整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他哆嗦了一下嘴皮子,小声道:“你走后她说她丢了五块钱,我们到处都找不到……” 没等他说完,许青就接着说“然后你爸妈就给了她五块钱,然后你就挨打了?” 许维安回想起两三天前的情景,心里顿时揪成一团,嗯了一声。 “你知道吧,陈爽她家是有名的蛮不讲理,爱占人便宜。起先一次,陈爽在同学家玩,要回家的时候说自己的钱丢了,那家穷的饭都吃不饱,哪来的钱先垫给她,她回家不久,她爹妈就带着人在村上骂那家人坏良心,偷小姑娘的钱,反正是骂的极难听,还咒人家断子绝孙,最后那家气的差点跟陈爽家干起架来,最后还是村长来调解。陈爽爹妈的嘴真是坏透了,他们在附近的村里到处传那家的坏话,弄得那家在附近的村子里的名声都坏透了,儿子娶不来媳妇,女儿嫁不出去。所以,咱村里家家都不愿接待陈爽他们家人,怕惹上晦气。” 许青摇了摇头,嘆了口气:“唉,哪知你这傻小子还带着人去你家,你父母可不想得罪那家没品的,只能被讹了。他们有气撒你身上也是正常,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许维安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他这次也确实是办了件错事儿,该打,防人之心不能没有,这也给他上了一课。不过他父母他还是了解的,无论他放不放在心上都无关紧要,因为父母从来都没在意过他。 虽然从记事儿开始,他每年都把赚的钱给父母,而且一年夏天和冬天都吃住在外婆家。但家里养着他,他交那点儿钱根本不够他吃的。他不能没有良心地说自己不欠父母,说到底,他始终欠着养恩,无论将来是否离开,他都要好好报答了。他们不是坏人,只是不爱他罢了。 许维安跳级上的四年级,底子不实,期中考试的成绩在班里只是中等。成绩拿回家受到许奶奶一顿批——平常孙子的成绩让她在一群老姐妹儿中间最是脸上有光了,现在孙子的成绩却拿不出手了。孙玉兰许利民夫妇两人没多大反应,只是签上名字,表示家长知道学生成绩了。 许维安的妹妹许德湘明年就要上学前班了,这年头虽说小学学费不高,但一个家庭供两个孩子上学还是吃不消,许维安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很危险,只有成绩上去了,才能得到更大的机会继续读书。 期中考试后,许维安就静下心来好好读书了,虽说只是小学,他却读的相当辛苦。因为要巩固以前学的知识,还要学习现在的课程和五年级的课程,平时还要帮家里干活,他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间。他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心里也会觉得累,每当累的时候他就逼迫自己反覆回忆挨揍时的情况,他不想过这种没着落的生活。他想赶紧长大,有能力养活自己保护自己,还了养父母的恩情,然后离开这个家。他想有个家,想有家人疼着他护着他,不会让他在挨揍的时候像个牲口一样无处可逃。他不想再懦弱地活着了。 寒假的时候,许维安被孙林按照惯例接到了外婆家。他询问了外婆赚钱的方法,外婆估计也明白他的处境,告诉他夏天的时候可以用麦秆编草帽,许维安则打算明年夏天就开工。 许维安从孙林那儿知道了闻迪回燕州市过年了。闻迪的父亲要调任了,明年闻迪就会回燕州市念高三。 闻迪让孙林给许维安捎了不少巧克力,还有一个非常软和的虎皮帽。许维安心里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小哥哥记得自己的喜好,对自己还是那么好,难过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他的亲生父母抛弃他,养父母不在意他,唯一和他亲的只有外婆,他以为这一辈子不会再有人在意他了,他的心被茫然无助重重包围,谁知他遇见了闻迪。在闻迪那里,他的心是自由的,但又随时都能找到落脚点,他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不懦弱自卑。 孙林走的时候,许维安让他帮忙带了自己冬至时挖的孛荠给闻迪。当然他也不会忘了林子哥的那份。为了多弄点儿孛荠,许维安大冬天的直接把手插到泥水里摸孛荠。摸完孛荠后,他的手就冻裂了。二十个手指头,竟然没一个完好,全都咧着大口子,用热水一泡,扎着疼。晚上睡觉更是遭罪,又痒又肿,十指连心,觉都睡不安稳。外婆心疼的不行,但许维安心里很高兴,他尽最大努力的回报闻迪对他的好。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间十岁的许维安就考上了镇上最好的初中。孙林高考考上了本市某大专的财会专业,闻迪考上了心仪已久的燕州大学。 第13页 第11章 第十一章 两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儿,比如,许维安的表姐孙月结了婚,再比如许维安暑假期间编辫子(用麦秆编成辫子,再制成草帽)攒了大约有十来块钱的私钱,足够他初中两年的学费了,而且他在初中找到了一个能赚钱的活计,坚持下来,估计能把高中的学费攒够。 那个年代,棍棒之下出孝子是农村教育孩子的主流观念,时不时的都会有孩子在前面笑嘻嘻的乱窜,家长在后面拎着棍子追的场景出现。许维安有时候被打的狠了,身上的伤痕好多天都不退,到了外婆家,老太太自然会问起。许维安刚开始还忍不住疼痛和委屈,向老太太诉说。后来许维安发现老太太虽然心疼他,但对棍棒教育深信不疑,许维安就不再提起这些事儿。 实际上,对孩子的话老太太哪会全信,对于许维安口中的委屈也只当他是孩子式的夸张。老太太也明白没有血缘关系,亲家家里恐怕也不会对许维安多好,但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绝对不是无情的人,哪里会看着养大的孩子受委屈。老太太善良了一辈子,根本不知道女儿因为结婚后七八年没孩子,被婆家逼迫的变了心性。 因为多年生不出来孩子,许利民也不是个体贴的,孙玉兰受了不少罪。眼看着没孩子,只能抱养孩子,不仅要继续受婆婆责难丈夫冷脸,还得把没血缘关系的许维安当自己孩子养大,孙玉兰怎么会喜欢许维安?再者抱养许维安不久,孙玉兰就怀了孩子,她不像许老太太那样迷信。看到这个时刻提醒着自己多年没有生育能力,且占据自己孩子位置的许维安,孙玉兰恨不得他从来没存在过。只不过,许奶奶迷信,觉得许维安为许家带来了福气,坚决不把许维安送回去,于是许家就养着许维安。 老太太年纪大了,老伴儿又是不管事儿的,老两口干不了地里面的活儿,口粮都是两个儿子兑的,尽管儿子都很孝顺,但一家要供养两个学生,一家要给儿子攒家底娶媳妇,饭都是勉勉强强才能吃饱,日子都不好过,所以老太太才没有在女儿生养后把许维安重新接回来,但又怕他受委屈,只能藉口需要许维安干点儿小活儿,在寒暑假的时候把许维安接到身边来看顾两三个月,也减轻一下女儿家里口粮的负担。 已经是初中生的许维安在寒假的时候在外婆家再次见到了闻迪。 尽管孙林去家里接他的时候就告诉他闻迪在外婆家等着他,真见到了站在河堤上笑吟吟迎接他的闻迪,许维安还是有种恍惚感。 “安安,还记得我吗?”闻迪将他从自行车上抱下来,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儿。 “小哥哥?”许维安还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想念了那么久的人会出现在眼前。 “安安怎么会不记得你,每次我一回家,他准问起你,一旦知道你没空来玩,他准泪眼汪汪的,那惦记你的小摸样,啧,弄得我都要嫉妒你小子了。”一旁的孙林打趣道。 许维安被打趣的满脸通红,不敢去瞧闻迪的反应,但又忍不住,就悄悄的瞄着闻迪。 “哈哈……真的吗?我也好想安安呢。”闻迪一瞧许维安的反应就觉得有趣,抱着他一通揉,弄得许维安的脸更红了,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被揉的。 “好了,你带安安去老宅吧,我把自行车送回家就过去。”笑看了两人一眼,孙林也不等回应,蹬着自行车走了。 “安安,谢谢你送我的东西,我很喜欢。”闻迪说道,顺手拿过许维安的书包,背到自己肩上,然后牵起许维安的手,捏了捏,拉着他向老宅走。 寒暑假的时候许维安都能收到孙林捎给他的闻迪的礼物,有时候是吃的,有时候是学习用的精緻的笔记本。他没什么大钱,也不能远行,买不到什么像样的回礼,但他真的很想送点儿什么给闻迪。在外婆的建议下,他趁着季节,摘些槐米、挖一些孛荠什么的让孙林捎给闻迪。 许维安摸了摸头上的虎头帽,仰着小脸望着闻迪道:“闻迪哥,我也很喜欢你送我的礼物”,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帽子,眼睛闪闪发亮,得意道:“吶,你看帽子跟新的一样,我保护的可好了。” 事实上,关于这个帽子他不只挨了一顿打。那么好看的一顶帽子,村上的孩子都没有,就他一个人有,当然受到各种的羡慕嫉妒。他的弟弟妹妹也眼红,跟他讨要不成,又哭又闹,许利民和孙玉兰少有的放软了态度,承诺只要他把帽子让给弟弟妹妹,过年的时候给他做一件新衣裳。他从小到大穿的都是百家布,有的甚至是弟弟妹妹们的衣服拼接的,拥有新衣裳当然高兴,但虎头帽是他从小到大,唯一拥有的属于他的东西,而且是闻迪送的,他不愿让给别人,就没答应。事后,弟弟妹妹哭闹不休,许利民的脸色难看极了,找由头打了他一顿,孙玉兰也半个月没给他好脸色。许奶奶知道这事儿后也给了他几个耳瓜子,骂他是白眼狼,餵不熟的。闻迪送给他的精美的笔记本、笔之类的他也会分给弟弟妹妹,但虎头帽他真的不捨得。虽然很疼很难过,但帽子没被抢走,他觉得就算自己再挨几顿打也值得。 毛绒绒的帽子映着他黑碌碌的眼和圆圆的脸蛋,显得整个人特别的可爱,闻迪干脆放开他的手,弯下腰,两手架在他的腋下把他抱了起来,笑着说道:“安安戴上真好看,看来你哥我的眼光还不错。”说着又拧了拧许维安的小鼻子,然后又绷着脸瞪大眼睛逗许维安,“说,想我了没?” 许维安知道闻迪是逗他玩的,但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抱紧闻迪的脖颈,将头枕在对方的肩膀上,偷偷的笑了出来。长时间未见带来的陌生和不安随着对方的拥抱和逗乐消退了不少。 闻迪歪着头用脸颊蹭了蹭他的小脑袋,笑着拍了拍他的背,也没再说什么。 到了老宅,自是一顿热闹,老太太许久没见许维安很是挂念,如今见到,自然少不得一通关心,许维安抱着老太太也是一通撒娇,不捨得放手。关心询问过后,老太太忙着做晚饭进了厨房,许维安则成了老太太的跟屁虫,老太太在锅灶间转,他都跟着,弄得老太太有点儿哭笑不得。 闻迪则是觉得好笑,当然还有点儿酸熘熘的,他记得两年前许维安也是如此的跟着自己,让孙林都酸熘熘的念叨了许久,啧,看来自己现在是失宠了。 他哪里知道许维安的真实想法。两年过去了,许维安还是一个小萝蔔头,他已经成年,是个真正的男人了。他长高了不少,少年时代单薄的形体只剩下尾巴,初现青年的强壮硬朗,虽然还是真挚诚恳,但整个人成熟内敛了不少,话也不多了。许维安念了他两年,见了他哪能不欢喜,只是两年的陌生让许维安不安:闻迪哥会不会不喜欢自己缠着他,会不会嫌自己话多?所以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许维安的小眼神不时的瞄向他,看到他偏头就马上收回目光,既怕他看见自己,又怕他不看自己,心怦怦怦的乱跳,那个矛盾哟。 虽然许维安有些许的不安,但在老宅里,他如鱼儿回了大海,放松自在了不少,整个晚上,小脸上的笑容都没消失过。 第14页 闻迪的爸爸和堂哥都已经调任到新地方,他大学又在燕州市读,估计以后也没机会来白沙县了。之前答应许维安要再来玩儿,闻迪趁着刚上大学没忙起来,这次寒假过来了。因住在孙林家不太方便,老宅又有地方有床,老两口也很喜欢这个有礼貌又尊敬老人的小辈儿,就收拾了放杂物的西屋让他住下。 晚上孙月和孙阳也来了,跟两年前一样,几个孩子和两个老人晚饭吃的很热闹。不一样的是现在的生活水平比两年前提高了许多。两年前的白面很稀缺,一般只在过年节的时候吃,现今家家几乎都能在平常的日子吃上白面,孙家儿子又孝顺,自己能吃好,两个老人的生活就绝对不会差。细粮已经能顾得上温饱,老太太就用粗粮餵养几十只鸡鸭。晚饭时宰了一只公鸡,菜色上丰富了不少。 冬天晚上天冷且天黑的早,吃过晚饭,许维安也没有去舅舅家打招唿,打算明天早上去舅舅家问候一下。孙林蹬了一天的自行车也累了,吃完饭就拉着想赖着不走继续和许维安闹的妹妹和孙月姐弟俩一起走了。 许维安和闻迪帮着老太太收拾厨房,老爷子则边洗脚,边摆弄闻迪刚给他带的收音机。 许维安来年都要十一岁了还是矮矮小小的,和灶台差不多高,帮不上啥忙。他坐在厨房里的矮凳上看着闻迪提着桶把清水倒锅里,让老太太兑了灶里事先温的热水洗碗刷锅,三人间或的聊上两句。昏黄的油灯火苗被透过门窗缝隙的风吹得四处摇摆,屋里忽明忽暗的看不清人的脸色,可许维安就是觉得屋里流露出的气氛很温馨,每个人都是惬意而放松的,也让他有了勇气说出心里的想法。 “闻迪哥,我晚上想和你睡一个床,好不好?”他以前寒假都是和外婆外公一起睡的,但闻迪哥好不容易来一次,他好想和他一起睡。 闻迪挑了挑眉,笑眯眯地说:“行啊,看你都不亲近我了,咱一会儿可得好好聊聊,看看是不是我的魅力下降了。”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逗的许维安弯着眼睛笑了起来,赶忙说,“闻迪哥,你要相信自己,你的魅力最大了,谁都比不上。” “噗,安安也学会滑头了!”闻迪憋不住大笑起来,抱着许维安揉了揉。 老太太看他俩逗乐的有趣,就笑着说:“那你就和你闻迪哥睡一个床吧,你外公估计洗完脚了,你们两个也赶快洗洗,晚上睡觉暖和。” “好的,我去端盆子。”得到准信,许维安高兴的不行,蹦蹦跳跳地去堂屋拿盆子。 “外公,晚上我和闻迪哥睡一起。” “喔,早点儿洗洗,坐被窝里暖和。”老爷子已经洗完了,坐在床上听收音机上放的戏曲。 许维安嗯了一声,倒了点儿暖瓶里的水和水缸里河水调好温度。 “闻迪哥,水弄好了,你先洗吧。”许维安叫闻迪。他有点儿害臊,因为他在家吃饭,吃完饭去奶奶那儿睡觉,这时奶奶一般已经洗刷完了,根本不会给他留热水,他已经几天没洗脚了,而且他的袜子都破了,露着大脚趾,他感觉有点儿羞耻,打算闻迪哥洗完后再洗。 “咱俩一起洗吧,热水不多了。”说着,闻迪就搬了矮凳子坐上,脱了鞋袜,把脚放在水里,然后按着许维安坐在另一个凳子上,利落的抬起许维安的脚,脱了他的鞋,看见他露着的脚趾也没说什么,只是在脱了袜子后,忍不住笑着说:“安安,多久没洗脚了啊,都可以去卖鱼了” 许维安的脸都红透了,弓着腰,低着头把头埋在胸前,啥也不说。 闻迪看他恨不得熟透的样子,也没再笑他。快速的洗完脚,擦干,穿上鞋子,又向盆子里稍加了点儿热水,用手试了下水温,把许维安的脚浸在水里。稍稍泡了一会儿,闻迪也不嫌弃,就抱着许维安的脚开始搓洗起来,搓干净后又换了盆水给清洗一遍,然后擦干。 整个过程中,许维安都是弓腰低头的虾米熟透状态,一动不动,随闻迪摆弄自己。 闻迪把脏水倒掉回屋,发现他还是自己走时的状态,连鞋子都没穿,忍不住想笑但又有点儿心疼。 伸手把他抱起来,放到西屋的床上,摸了摸他的头:“要我帮你脱衣服吗?” 许维安快速地脱掉衣服裤子,钻进被窝,蒙住头,不说话。 闻迪:“……” 小孩儿害羞了…… 闻迪把许维安的鞋子拿到西屋,跟老两口说了声晚安,就吹灭了西屋的油灯。闻迪在黑暗里摸索着,脱了衣服,掀开小孩儿蒙着的被子,也钻进了被窝,然后不顾小孩儿的别扭,把他抱到了怀里,紧了紧被沿,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道:“咱俩好好说说话,别害羞了,嗯?” 许维安咬了咬唇,眼里都起了雾,鼻子酸酸的,但还是开了口,小声说:“被你发现了,觉得好丢人……” 闻迪哪能不了解他的心思,刚见面就发现他脸上皮肤被冻坏了,脸颊皴裂红肿,几乎没一块好地方;手上也是冻裂了几个口子,又干又肿,像干树皮。这哪是小孩子该有的皮肤。家里的侄子们皮肤都是细嫩光滑有弹性,摸起来像鸡蛋白。同是农村孩子的孙燕,小手柔软,脸部只稍微有点皴。许维安的状态,明显是大冬天的只用冷水洗漱造成的。闻迪看他穿着破旧不合脚的棉靴,猜测他脚上估计也被冻坏了。果然,半强迫的给他脱了靴子,发现他的脚也是多处冻伤。 闻迪揉着他脑袋,笑着安慰他,“没关系的,我小时候也这样过。” 许维安瞪大了还带着湿气的眼睛,难以置信。在他看来,清爽干净的闻迪,身上几乎不带烟尘气儿,很难想像他接地气儿的样子。 闻迪脸有点热,假咳了一声,小声解释:“小时候我爸爸妈妈工作忙,没人管我。我成天跟人打架,弄得浑身脏兮兮的。”他小的时候正是动乱时期,家里风雨飘摇的,爸爸妈妈被下放到不同的城市,他跟着他爸生活,他哥跟着他妈。只是他爸整天不是劳作就是被审查,心神憔悴的,没精力去管他。况且他爸本质还是个大老粗,也没心思讲究他的生活状态。他爸是下放到那个小城的,他跟邻里的小朋友们合不来,经常性的跟人打架,成天弄得灰头土脑的。刚开始回家他爸还教训他两句,给他胡乱拾掇一下,后来估计是累了,每次都是回家随便给儿子弄点儿吃的,自己也不吃,直接倒床上睡了,哪还能注意到其他细节。所以闻迪小时候也是脏兮兮的,直到他自己能够打理自己时才算干净了。 许维安见他说的真诚,姑且信了,心里也放松下来——不会被嫌弃了。 这个时候的农村孩子基本都是他这样儿的,因为布料短缺难弄,衣服都很少,冬天基本也就一套棉袄,还不知道经歷过多少个人。衣服破破烂烂的,不好拆洗,一穿就是整个冬天,袖子上脖领上都是一层厚黑的油。 许维安初中住校,在学校里没有暖瓶。周围有暖瓶的孩子也很少,都是翘着下巴走路,他脾气比较闷,也跟人家处不好,所以就没热水可用。大多数时候都是用凉水随便洗一下,也洗不干净。一星期回一次家,本来是可以用热水好好洗洗的,但有时候家里连温水都不给他留。他刚开始,还自己烧水洗,但许老太稀罕干柴,见他不做饭的时候也烧柴,动手打骂了几次。为了耳根清静,他就只能等着许家人啥时候剩余了,才能去用。 第15页 大冬天的,用冷水洗脸和手脚,导致皮肤全都生了冻疮,手脚上的皮肤基本不敢使劲搓洗,太疼了。不搓洗,也洗不干净,脏兮兮的。幸亏许维安没到开窍爱美的时候,大家都脏兮兮的,他也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现在见了闻迪,看见人家干净清爽的模样,顿时自惭形秽起来。 不过听了闻迪的黑歷史,他就心安了,原来大家小时候都这样啊…… 感觉他不再紧张别扭,闻迪拉好枕头,将他的脑袋挪到自己胳膊上,然后调整一下姿势,让他在自己的怀里睡的舒服些。 许维安消除了些羞耻感,顺着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好奇地问:“闻迪哥,大学是什么样子的啊?你给我讲一下你大学的生活吧。”他们村一个大学生都没有,对他来说大学就是神殿,大学生就是神子,那是他现在只能仰望和憧憬的。 “大学怎么说呢,它是什么样子得看你自己想怎么过了。”看着他忽闪忽闪的眼睛,闻迪接着说:“大学里藏有大量的图书,让你学习知识更为便利迅捷;还有各色各样的人,像个小型社会,锻鍊你跟社会的接触能力;当然,如果打算谈谈恋爱什么的,大学里也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大学的课余时间很多,可以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 “那闻迪哥你大学怎么过的?”许维安对大学还是似懂非懂,但他想听闻迪讲他大学的生活。 “哈,我才刚大一,大学生活才开始,也没啥可讲的。” “那你打算怎么过啊?”不放弃。 闻迪无奈地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笑着说:“还打破砂锅问到底啊你。”闻迪边思索,边说:“国家的经济发展太过落后了,经济方面肯定会有大的变革。我大学专业是土木工程,打算到时辅修一下经济学,毕业了可能会有些用处。” 这些对许维安来说太过遥远,他也听不懂,但他会死记硬背,把闻迪说的话牢牢记住。他打算自己以后也要像闻迪一样度过大学生活。他崇拜闻迪,闻迪做过的事儿,他也想做,这样好像他们俩个人的差距就小了很多。 许维安想了想,小声问道:“闻迪哥,你不找媳妇儿吗?”不知道为什么,问的时候他觉得有点儿尴尬,问完后耳朵都发烧了。 闻迪回答的倒是爽快,还带着笑意:“这事儿暂不考虑,等遇到合适的再说。你这小子,怎么打听这个,难道是你开窍了,想找媳妇儿了?” 说着就伸手去摸他的裆,“我看看,长毛了么” 许维安年纪小,但他的同学都是十三四岁的,有时候就拿这个开荤玩笑,他自然也慢慢的知耻了,忙去阻挡,但他人小力弱,哪里能挡住,被闻迪不轻不重地摸了两下,臊的脸都红了,却听到闻迪说,“唉,怎么还是那么小……”臊的许维安没办法,闷声踹了闻迪两脚,尚不解气,又用手锤了两下。 “呵呵,害臊什么啊,我记得上一次,你还跟我比大小呢。”闻迪忍不住笑,但又怕他毛了,忙拉着他的手逗他,“哎,捶这么用力,手疼不疼?来,我看看。” 许维安憋不住笑了出来,他心里则暗暗想着,摸两下就摸两下吧,大不了以后再摸回来。他把手抽回来,摸摸手下温暖坚硬的身体,问:“闻迪哥,你的身体怎么那么硬实?” “多锻鍊就好了。”闻迪伸手摸摸怀里的小身体,笑着提议,“你从明天开始早上跟我一起跑步吧,听你外婆说你身体弱,这可得好好锻鍊。” “可是……早上太冷了。”虽然想跟着闻迪锻鍊,但冬季的早晨真的很冷哎,许维安很犹豫。 “跑起来就热了。没有好身体就不能负担得起高中的学习,怎么能考上大学,嗯?” “好吧,那明天早上你叫我。”一听不能好好学习,不能上大学他就急了,立马答应去锻鍊。他还想去燕州市上大学呢。 “真乖。”闻迪揉了揉他的脑袋,“睡吧,明天早上叫你。” “嗯,晚安,闻迪哥。”许维安蹭了蹭闻迪的胸膛,听着对方强健的心跳声,美滋滋的闭上了眼。 “晚安,安安。” 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不抽了~ 第12章 第十二章 虽然没下雪,冬季早晨的天气还是很冷。听到老太太起床的声音,闻迪也睁开了眼。许维安躺在他的怀里睡的正香,跟瘦的像排骨的身体不一样,小脸儿圆嘟嘟的,只不过脸颊黑皴皴的,裂着很多小口子。闻迪轻嘆了口气,也没打扰小孩儿的好睡眠,快速地穿戴整齐。 床上的小傢伙似是感觉到身边的热源没了,嘴上嘟囔了几个词像是在表达不满,然后身体自动的捲缩到被子深处。闻迪给他掖好被子出了西屋。 跟起了床的老太太打了个招唿,闻迪就提起院子里的水桶去河里汲水。 河水有的地方已经结冰了,薄薄的一层。闻迪用水桶在上面一砸,冰层破裂,露出了水面。提了几桶水,闻迪看水缸里的水量够一天用的,就不再提了。 闻迪转身进了西屋,翻了翻许维安放在床尾看不出原来颜色的书包,里面放着许维安的寒假作业,一只半截的铅笔,一只油笔,一块黑黑的橡皮,没见自己暑假为祝贺他考上初中送给他的钢笔和笔记本。书包里还有一块布包着的两条明显是大人内裤改的还破了几个洞的小内裤和两双都露着大脚趾的袜子,闻迪拿出一双袜子,把书包合上。 许维安睡得很香,闻迪虽然不忍心,但还是把他摇醒了。小孩儿嘟囔了两句,慢慢睁开了眼睛。虽然醒了,但小孩儿还是迷瞪着眼睛,木呆呆地坐着不动。闻迪有点儿想笑,任劳任怨地给他套上秋衣,毛衣,棉袄。衣服带着凉气,刚套上,许维安就被凉意惊醒了,扭头看了看已经亮起来的屋外, “闻迪哥,咱现在去跑步吗?” “嗯,一会儿洗漱完咱就去。”闻迪说着话,顺手便把他抱坐到床沿上,利落地给他套上袜子,穿上靴子。 兑了暖瓶里的热水,两人洗漱完后就沿着河堤开跑。 闻迪穿着单薄,只穿了件灰色套头毛衣,外边套一件黑色运动服,脚踩一双运动鞋。看起来像是一点儿也不怕冷。许维安棉衣棉裤都穿在了身上,脑袋上还带了虎头帽,上了河堤还是觉得冷。 闻迪见他打起了寒战,想了想,让他站在河堤上,自己回屋拿了条围巾给他围上。 “一会儿跑热了,帽子和围巾都别取下来,不然会感冒的。” 许维安乖乖的让他把围巾围上,点了点头,不敢开口说话,怕空气从嘴里进到肚子里,妈呀,实在是太冷了。 “跑的时候闭着嘴巴,不要喝到风了。我跑慢一点儿,跟你一起跑。” 见他乖乖点头,闻迪拉着他开始跑了起来。 其实许维安跑步速度还行,就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刚跑了五六百米他就有点儿受不住,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肺部跟要炸了似的,唿吸不畅,他记得闻迪说的不能用嘴唿吸,只能用鼻子唿吸,却感觉空气不够用,眼前有点儿发黑。 第16页 “闻迪哥…,唿……”许维安扒拉着闻迪的衣袖表示自己跑不动了。 闻迪唿吸平稳,拍了拍许维安的头,“咱再跑慢点儿,能坚持一下吗?”说着就放慢了速度。 速度慢下来,许维安感觉好了点儿,心脏跳得慢了点儿,唿吸也顺畅了不少。 坚持到一公里的时候,许维安腿都软了,踉踉跄跄的跟着跑,最后左脚绊到右脚,要不是闻迪拉着他,差点儿就摔了个狗吃屎。 闻迪看他实在是跑不动了,就停了下来,问道:“安安,我要跑到周庄(邻村)再转回来,你跟我一起还是自己先在河堤上走走,我一会儿转回来,咱一起回去?” “跟你一起。”回答的干脆利索,虽然还带着喘。 “那行,一会儿我背着你,你抱紧我。”闻迪边说便把许维安的围巾重新围了一下,只露出眼睛。 许维安觉得难受,热得都出汗了,唿吸还不顺畅,还围得那么紧实,就往下拉了拉,把鼻子漏出来。 “别动。”闻迪按住他的手,把围巾又向上拉了拉,“你出汗了,一会儿吹风会感冒的。” 闻迪蹲下身子让许维安趴到背上,两胳膊兜住许维安的腿不让他下滑…… “抱紧我,把脑袋藏到我背后,别吹到风了。”说完就跑了起来。 许维安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缩着脑袋靠在他坚实的背上,听着他慢慢变粗的唿吸声和从耳旁刮过的风声,感觉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只有他们两个,再没有旁人。 那一刻,许维安感觉到了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安心,好像他的心在这茫茫世界中找到了归宿,他不再无根无依。他多么希望那条路一直延伸下去,永远看不到尽头。但闻迪的速度很快,很快他们就跑到了路的尽头。 回程中许维安自己又下来跑了一公里,虽然速度慢,闻迪一直都陪着他,没有一点儿的不耐烦。 回到老宅,老太太已经做好了早饭,玉米煳煳加了红薯块,馒头和咸菜还有三个煮蛋。老爷子已经洗漱完,正在摆弄收音机。 用温水洗了把脸,两人帮忙把饭端到饭桌上,就开吃了。老太太不吃煮蛋,让三人一人拿一个。闻迪也不客气,拿了一个放兜里,说饿的时候再吃。 吃了早饭,老爷子就拿着收音机出门会棋友了。闻迪回屋里收拾东西,他昨天下午就比许维安早到了一会儿,行李没来得及整理好。许维安帮着老太太收拾饭桌洗刷碗筷。 老太太收拾好厨房,叮嘱许维安,“你姨奶病了,昨儿他孙子来通知的。我今个儿要去看看她。你中午和你闻迪哥去小舅家吃饭,我已经跟你闻迪哥说了。” “那外公呢?不如我中午在老宅做饭,我们三个吃,不去小舅家吃了。”许维安不想去小舅家吃饭,他怕小舅呢。 老太太看着他和锅台一样高的身高,笑他,“你站着凳子做饭?闻迪是客人,得好好招待,你现在又不会做硬菜。不用管你外公,我不在,他饿了就会自己去你舅家吃饭。” “哦。”许维安有点儿不高兴地答应着。他在家里也是经常做饭的,就是站在凳子做的,不过他在家都是干下面条、煮粥,蒸包子、蒸馒头这些活儿。招待客人的硬菜,他确实不会做,因为没机会下手。 老太太敲了敲他的头,“去小舅家吃好吃的你还不乐意,你闻迪哥是客人,可不能怠慢了。” 许维安抱着老太太的手,蹭了蹭,“好吧,中午我带闻迪哥去。不过,外婆,你要早点儿回来,我会想你的。” 老太太笑呵呵的,“那我早去早回,这会儿出发还能赶上村里的牛车,你记得把泔水提到你舅家,让他们餵羊。” “好的。”许维安终于高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祈求别再抽了~ 第13章 第十三章 “安安,过来。”闻迪招唿许维安。 “闻迪哥,什么事?”许维安看他手里拿着几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里面不知道是什么。 闻迪笑着把盒子放到旁边桌子上,从旁边拿过洗脸盆,倒入半盆子热水。“你把手放盆子里,刚开始有点烫,忍着点儿。” 许维安用手试了下温度,确实好烫,他慢慢把手伸入水中,抬头望着闻迪,不知道他要干啥。水温度很高,手刚放进去的时候很难受,又烫又疼,适应后还是很舒服的。 闻迪拿着干净的毛巾,放水里浸泡。许维安看着水中闻迪修长白净、细腻柔韧的手,再看看自己黑红皱肿的小手,不自在的把手往毛巾下移,试图遮挡住闻迪的视线。 闻迪没在意,看毛巾湿透,就取出来,用力拧了几次。 “来,把头抬起来。”闻迪一只手固定他的脸,另一只手拿着毛巾给他擦脸。毛巾温度高,烫的许维安脸疼,他不自觉的移动脑袋,想躲开。 “别动,忍一忍。”闻迪固定他脸的那只手用力,不让他动,另一只手轻柔的把热毛巾敷在他脸上。 待闻迪觉得敷的差不多了,手慢慢的揉搓着许维安的脸颊,边揉边用毛巾擦洗。许维安这会儿才知道,闻迪是看他脸上黑皴皴的,给他洗脸呢,顿时整张脸涨的通红。 闻迪顿时乐了,“我以为昨晚脚都给你洗了,你应该适应了。没想到你还害羞呢?” 许维安脸红的冒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嘟着嘴嚷嚷:“别说了,也别笑。” 闻迪乐的不行,但怕他把自己给燃着了,立马转移话题,“别低头,就快好了,我再擦擦,可能有点疼。” 许维安只能老老实实的仰着头,任他施为。虽然有点儿疼,但脸上擦洗干净后,非常舒服。 脸上擦洗完后,闻迪又拉着他的手,仔仔细细的给搓洗了一遍。小手虽然被搓的红彤彤的,但总算不再是又干又皱的状态了。 洗干净后,闻迪又倒了盆热水把他的手和脸擦洗一遍。昨晚热水不多,他也没咋给许维安收拾。这次直接让他脱了鞋,在洗脚盆里,再给仔仔细细的揉搓了一顿。 许维安最后完全放弃了节操,乖乖随闻迪咋摆弄。 收拾停当后,闻迪拿起桌子上的一个小盒子,剜了一坨药膏,轻轻地给许维安涂抹冻伤的皮肤。“这是冻伤膏,每天抹抹,冻伤就会好的。”待把冻伤膏揉进皮肤里,闻迪又拿起几个盒子给许维安,笑着说:“这些是给你用的,冬天抹抹,手脸就不会皴了,你自己涂抹,我去烧水,热水壶里的水都被咱们用完了。哦,对了,差点儿忘了,我不爱吃鸡蛋,这个给你吃,还是温的。”闻迪把口袋里的鸡蛋拿出来,塞到许维安的口袋里。 闻迪不好意思地点头。待闻迪进了厨房,许维安的眼圈还是忍不住红了起来,大颗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他小声抽噎着,悄悄地擦干净眼泪,然后打开盒子,用油膏涂抹手脸。 那个时候他在想,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闻迪更温柔的人了。 第17页 许维安昨天晚上到的,还没去舅舅家打招唿。他先提着泔水去了距离老宅比较近的大舅家,闻迪则直接去了孙林家。 大舅和大舅妈一直很节省,就算现在日子好过点儿,两人也不捨得买啥物件,大舅也家没啥变化。 许维安在舅舅家很是拘谨,说了几句话,跟大舅提了他下午要放羊的事儿就出来了。羊是两个舅舅家合在一起养的,两家在房子旁边的河坡上用茅草和竹竿搭建了个大羊圈。 许维安不愿意去舅舅家,他见了两个舅舅就害怕,紧张,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打哆嗦。舅舅们从来没打过他,连外婆给他钱也睁只眼闭只眼,但他们也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许维安能感觉到他们对他的冷淡与冷漠,就像妈妈孙玉兰对他那样。许维安知道自己欠着他们的,所以面对他们的脸色,他一直抬不起头。来了孙庄后他从来不惹事儿,看到有活儿就积极帮着干,坚决不让自己成为拖累。他不知道自己还要欠他们多长时间,更不知道他们何时要收回以前付出的,许维安很不安,见了他们总也无法安然以对。 到小舅家的时候,小舅妈正在刷碗,看到许维安,笑着问道:“安安,吃早饭了吗?” 许维安站在厨房门口,拘谨地回道:“吃了,外婆做的玉米煳煳和馒头。” 回头看了一圈,发现院子里没人,“舅妈,小舅不在家吗?” “他出门玩儿去了,忙了一年,只有快过年的时候才能有空歇歇!”小舅妈语气中带了点儿心疼。 “嗯,是得好好歇歇。”听到舅舅不在,许维安心里的紧张减轻了不少。他抿了抿嘴,问道,“舅妈,我听外婆说羊下了小羊仔,我想去看看。” “就知道你会喜欢,你燕子姐现在正在餵呢,你去看看!” 河坡上长了许多树,还有小舅家栽种的竹子,夏天的时候很阴凉,许维安和孙燕没事儿干的时候就喜欢在两棵相邻的树上绑根麻绳盪鞦韆。现在冬天,除了竹子还有叶子,其他的树都光秃秃的,一派寥落,不过阳光已经慢慢穿透整个树林,带出了温暖的光晕。 看到背对着他蹲在地上的孙燕,许维安喊道:“燕子姐,我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孙燕转过头站起身,笑嘻嘻地说:“本来想去找你的,闻迪哥说你一会儿就会过来。”她指了指腿边的羊羔,“瞧瞧,可爱吧?都一个多月了,咱下午去放羊吧。” “嗯。”许维安点点头表示贊同。他蹲下身子,摸了摸旁边一个虎头虎脑的公羊,立即遭到抵抗,那小傢伙非常不满意,用角顶着许维安的膝盖。 “你可别摸它了,它最喜欢顶人了,你瞧。”孙燕边说边拍了那只羊的头,那只羊果然转过头去顶她,弄得她哈哈大笑。 许维安无语,你欺负人家,人家当然要欺负回来了。 一共四只小羊仔,只有这只是公的,它跟孙燕玩了一会儿就不理她,回头去抢羊奶吃了。 “安安,你期末考试考的怎么样?”两个人都是学生,谈话不免谈到学习成绩。 “嘿嘿,全班第三。你呢?”许维安对自己的成绩还算满意,他不求第一,但绝对不允许自己考得很差。 孙燕也是一阵嘿嘿嘿,然后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别提我了,我一向学习不好,这次又垫底了,回来被我爹给骂了一顿。”她和许维安一个年级,但每次考试成绩都不如许维安。 许维安想了想小舅骂人的场景,有点儿胆颤,不过他也羡慕孙燕,“小舅是关心你。”孙燕成绩不好也只是被骂,他成绩不好肯定就不能上学了。 孙燕像个小大人似的,深深地嘆了口气:“哎,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懂!” 许维安:“……” 羊已经将盆子里的羊食儿吃完了,孙燕收拾起盆子,顺手欺负了下那只公羊,说:“安安,咱上午干啥?想不想玩弹珠” “咱暑假的时候不是把弹珠全输给孙凯他们了么?” “奶奶收拾西屋的时候发现的,可能是去年的,你要不要玩?” 许维安迟疑,他想写寒假作业。他现在学习有点儿吃力,寒假的时候想多学点儿。 “燕子姐,咱俩写寒假作业吧。”许维安提议,“好几本子呢,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写完。” “好烦啊!我不想写。”孙燕皱眉,“到时候借你的抄一下得了,老师又不会检查。” “……小舅发现会削你的。”许维安可不想看小舅的脸色,想想就胆寒。 “嘿嘿,咱小心点儿就行了,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他不会知道的。”孙燕笑嘻嘻地揽着许维安,她比许维安要高,摸了摸许维安的头,“我知道安安最好了。” 许维安都想翻白眼了,不好好学习,成绩能好吗,能不被骂吗? 孙燕见他不吭声,笑的贼兮兮的,小声说:“你帮我,我告诉你一个关于闻迪哥的秘密,怎么样?” 许维安见她神神秘秘的样子,心里又郁闷又好奇,明明他和闻迪哥很熟,为啥他还得从别人那里知道闻迪哥的秘密?但他好奇是啥秘密。真是矛盾哟! 许维安正郁闷呢,就听孙燕说:“闻迪哥给你带了生日礼物,说是要给你惊喜呢。”她是最急性子憋不住话的,许维安还没问,她就竹筒倒豆子的说了出来。 “啊……”许维安惊呆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喜悦与感动,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这是真的吗?”他不知道闻迪竟然记得他的生日,他的生日是在春天,那时候他一般都在学校或家里,没人记得,他自己也几乎给忘了。 “当然真的了,我看见他拿出过一个盒子,说是要送给你的。”孙燕白他一眼,撇撇嘴,“我说的话还能有假?” 许维安可没心思去跟她争辩,忙问道:“闻迪哥和林子哥呢,怎么不在你家?” “他们去竹园砍竹子了,家里床不够睡,我爹想做个竹床。” “你怎么不去?”许维安知道她是林子哥的跟屁虫。 孙燕不高兴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我哥让我写作业,不让去。” “那咱写会儿作业吧,不然等他们回来了,你就遭殃了。”许维安虽然心痒痒想去竹园,但想想还是写作业吧,学习是头等大事儿啊,没有好成绩,哪来的光明未来。 见孙燕面露痛苦和迟疑,他只好说:“咱俩先写会儿作业,然后再玩弹珠。” “那好吧。”孙燕勉勉强强答应。 上午时间过的飞快,两人劳逸结合写了五六页作业就到了中午,闻迪和孙林也正好砍完竹子回来了。 走动的时候还不明显,坐了一上午再站起来,许维安的腿就难受了,既绵软又酸疼。闻迪瞧他走路别别扭扭的,就知道是他长时间没做运动后突然运动的后遗症,打算晚上睡觉的时候帮他揉揉腿。 第18页 中午是在小舅家吃的饭,现在日子好过了,饭菜都丰富了不少。小舅妈做菜手艺一般,但捨得放油和调味料,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吃过饭后,许维安跟两个舅舅打了招唿,和闻迪趁着温度高的时候沿着河堤放羊。本来孙燕要跟着,因她家要做竹床需要她打打下手而没跟成。 冬天是旱季,河水回落,河坡上布满了枯黄的野草。许维安手里摇着细竹竿把羊赶下河堤,闻迪也学着他的样子,把拖拉的小羊仔赶到母羊身边。 “闻迪哥,这个地方草多,咱在这儿放一会儿吧。” “行,那儿有块石头,咱把羊绳绑在石头上,一会儿再换换地方。” 把母羊的羊绳在石头上绑紧,两人就肩并肩坐在厚厚的枯草甸子上晒太阳。 温暖的风吹过,温和的太阳照着,河岸边上的田地里绿油油的麦苗在风中微微的摇曳,偶尔有叽叽喳喳的麻雀低空飞过,打破这静谧的氛围。刚吃完饭的两人在这惬意的环境中有些昏昏欲睡。 闻迪伸了个懒腰,笑着说:“安安,好想躺下睡会儿啊!” 许维安抿着嘴笑,以为对方是嫌草甸子脏,就说:“这会儿暖和,我把袄脱下来你垫着睡会儿吧”边说边去解衣扣。 闻迪一愣,待明白他的意思后,憋不住笑了起来,止住他解扣子的动作,捧着他的脸使劲揉了揉,“你啊……”他也不多说什么,直接躺在草甸子上,还顺手把许维安也拉躺下,让他枕在自己的胳膊上。 闻迪穿着灰色的套头毛衣和黑色厚实的呢子大衣,腿上穿着牛仔裤,他个子高腿又长,很是英挺俊朗。他满是笑意的脸使整个人散发着温和又说不出来的气质。看着他温柔的眼神,许维安心里瀰漫着满满的幸福与快乐。他想,再也不会有比闻迪更美好的人了。 伸手摸上他的脸,许维安说:“闻迪哥,你真好看。” 闻迪拿下他的手,握在手里,笑意加深,逗他,“是吗?跟你林子哥相比呢?” 孙林长个子高挑,皮肤白皙,浓眉大眼,鼻樑挺直,嘴唇红润,是标准的美男子长相。闻迪剑眉星目,估计是喜爱运动,白皙的皮肤现在变成了浅麦色,整个人的线条颇为硬朗。区别于十六七岁时的闻迪,现在的闻迪虽说为人不冷淡,但也谈不上多热情,整个人内敛了不少。他给人的印象往往是好气质,容貌基本上会被忽略掉。 许维安毫不迟疑地回答:“林子哥也好看,但我更喜欢你的样子。”说着便用一只手抚描着闻迪的眉眼,“你的眉毛比他的还黑,形状更好看;你笑的时候,眼睛里边跟有星星似得,很亮很漂亮。” 闻迪拿下他的手,单手握住他的两只手,笑他,“安安真是个小马屁精,会哄我开心呢。” 许维安瘪了瘪嘴,不高兴了:“我说的是实话,我才不会骗你呢。”想想心里竟然有点儿委屈。 闻迪一愣,看他黑碌碌的眼睛慢慢蒙上了雾气,知道是自己可能戳到了小傢伙的点儿,逗过火了。闻迪忙把人揽过来,抚着他的背,“之前是逗你玩儿呢,是我错了,不该让你伤心的。” 许维安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理他。 闻迪看他眼里的雾气散了,拍着他的背,笑着说:“安安说的对,我确实比你林子哥要好看。我相信安安的眼光。” “噗嗤!”许维安憋不住笑了出来。他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在闻迪怀里,心里默默吐槽:闻迪哥的脸皮可真厚啊! 幸亏闻迪不知道小孩儿的吐槽,不然肯定会抱着他一顿揉搓。为了逗小孩儿开心,他的形象都毁了。 两人躺了一会儿,许维安迷迷煳煳的几乎要睡着时,感觉一股热气喷在自己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啃着自己的脸。 慢慢睁开眼睛,一颗巨大的羊头映入眼帘,吓得许维安整个心脏都漏跳了一怕,勐的向旁边滚过去,把原本迷迷煳煳的闻迪给撞醒了。 许维安伸手把头上方的羊推开,坐了起来,发现是早上那只公羊。再撒眼往四周一看,原来石头四周的草已经被吃的差不多了。 许维安拉了拉闻迪,“闻迪哥,咱换个地方吧,这儿的草吃完了。” 两个人站起来相互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枯草,然后摇着竹竿把羊赶到草多的地方。 两个人也没再躺着,肩并肩席地坐着。许维安早起跑步,既缺觉又疲累,没坐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脑袋一点一点跟小鸡啄米似的。闻迪看的好笑,转身让他靠在怀里。许维安闭着眼顺势调整了下姿势,舒服的蹭了蹭。 闻迪眯着眼看着河对面田里绿油油的麦苗,脑袋有些放空。这次寒假可能是他成年以后最后一次放松了。 时间不知不觉间就这样过去了,闻迪拍了拍许维安,把他叫醒。凉气下来了,再这样睡觉会感冒的。 许维安被拍醒,迷瞪瞪的被闻迪伸手拉着走,直到赶着羊上了河堤才算清醒过来。 许维安从闻迪手里拿过一支竹竿,摇了摇,“闻迪哥,是要回去了吗?” “嗯。”闻迪赶着羊往回走,“凉气也下来了,它们差不多也吃饱了,咱今天就这样吧。” 许维安哦了一声,突然想到上午燕子姐说的秘密。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又憋不住内心的期待,“闻迪哥,燕子姐说你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是吗?”许维安小朋友无知无觉的卖了表姐。 闻迪无语了片刻,想小孩子果然是不能相信的。他让孙燕保密,还送了糖果贿赂,谁知还没过半天呢,就被那小丫头给说出来了。 “嗯,你猜是什么?” “巧克力?水果糖?” 闻迪忍不住笑着敲他一下,“怎么尽想些吃的,难道是小猪?我看看。”说着便去咯吱许维安的腰。 许维安最怕痒了,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使劲的推着闻迪不让他碰,嘟囔:“你才是小猪呢。” 闻迪停了动作,伸手揽着他,不让他乱跑,“礼物我放你书包里了,等会儿回去看看喜欢不喜欢。”顿了顿,又说:“我以后估计没时间来玩了,回去把地址给你,你可以给我写信,有问题可以找我。” “你会给我回信吗?”许维安问。 “傻子,当然会给你回信。”闻迪想了想,“不忙的话你的每封信我都会回的,你若需要什么记得跟我说,我会给你寄过来的。” 许维安很感动,但是又深觉羞耻。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吸血虫,单独生存不了,只能到处寻找宿主供养,而本身无所成,无法给予宿主回报,因此被周围的人所厌恶。闻迪那么好,他不想让自己总这样向闻迪索取而不给予回报,他怕某一天闻迪发现他的无能及卑劣,向他露出厌憎的目光。 “闻迪哥,你不要对我那么好”许维安低声嗫嚅着,他拉着闻迪的衣袖,眼睛里迅速积满了泪水,“我怕自己回报不了你,时间长了,你会讨厌我。” 第19页 闻迪瞧他眼里的泪珠不要钱的往下掉,心里酸软的不行,忙蹲下身把他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肩背安抚道:“安安,哥哥永远不会讨厌你的。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觉得很投缘,后来相处,发现你果然是个好孩子,又乖又贴心。哥哥打心眼里喜欢你,想着你要是我弟弟该多好啊。”他伸手擦掉许维安的眼泪,“别哭了,小心风把脸吹皴了。等你长大了再说报答,现在乖乖的,好好学习,别的事咱们以后再说。” “哥哥!”许维安抽噎了一下,害羞地叫了一声。 “哎!”闻迪乐了,赶紧回应。他把许维安脸上的泪水擦干,捏了捏他脸颊,笑他,“男孩子还那么爱哭,羞不羞,嗯?” 许维安脸色通红,扑进闻迪怀里,不让他看。 闻迪拍了拍许维安的脑袋,站起身,向许维安伸手,“羊都跑没了,咱快去追吧。” 许维安点头,抱着闻迪的胳膊蹭了蹭脸,将小手放在闻迪手里。 小手被紧紧的握在大手里,温暖有力。 晚上睡觉的时候,闻迪抱着许维安的腿一顿揉,丝毫不理会他的挣扎,疼得他嗷嗷叫,眼泪都快出来了。许维安小朋友不愧是个善变的娃,心里一直滚动刷屏:闻迪哥是个大坏蛋,以后再也不理他了。只是临睡前他又忍不住钻进闻迪的怀里,想着他送的礼物——一本字典和一套文具,小嘴角那个翘啊,完全忘了片刻前是谁在心里说闻迪哥是个大坏蛋的。 第14章 第十四章 今年过年晚,寒假时间就显得比较长。许维安虽然还是个小孩儿,但自控能力非常强。为了学业,他大半个假期都在学习。做完寒假作业就用孙林的旧课本预习,有时候遇到不会的,闻迪也会对他指导。闻迪对他比学校的老师还耐心,对他不懂的地方会不厌其烦的反覆讲解。许维安很珍惜这样的机会,所以寒假里他除了放羊就是学习,连不爱学习的孙燕都被他带的努力了起来。 闻迪也不像第一次来这儿时那么忙,大部分时间都是陪着他的。他放羊,闻迪跟着一起放;他努力学习的时候,闻迪就拿着自带的书在旁边看。他们一起跑步锻鍊身体、放羊、学习、钻窑洞、挖荠菜、抓泥鳅、噼柴……许维安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小年早上起床后,屋外一片白茫茫的,初雪不约而至。闻迪照旧先起床汲水,河里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冰面被敲出一个大口子,估计是有人在他之前弄的。 汲水洗漱过后,闻迪换了早上穿的衣服,穿上一件军大衣。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叫醒了许维安。小傢伙已经习惯了早起跑步,被叫醒后,条件反射性的闭着眼睛坐起来,示意闻迪给他穿衣服。只是这次他刚坐起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立马清醒过来。闻迪看的好笑,但还是急忙用被子把他包紧。问道:“外边下雪了,你今天早上还跑步吗?” 许维安的眼里立马闪起了小光,“你去吗?”与此同时,他心里一直念叨着千万别去,千万别去,太冷了。 只是最终却让他失望了,“当然去啦。”闻迪笑眯眯地回答。许维安耸拉着脑袋,他晃动着身子示意闻迪放开他,他要起床。 闻迪瞧他那样,想笑,又点儿不忍心,“今天早上太冷了,你别去了,再睡会儿吧。”边说边要把许维安往床上按。 只是许维安知道他就快要走了,哪能放弃早上被他背着的机会,挣着让他松开,嘟囔着:“你去我也去。” 闻迪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但他不希望许维安放弃锻鍊,小孩子能够自律自强,他还是很贊成的。而且他快走了,没有陪练小傢伙估计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现在他加把劲让小傢伙形成锻鍊的习惯,以后他不在,小傢伙也可以自己起来锻鍊身体。 照样把用围巾把小傢伙包的紧实,两个人一起出去跑,半路上再背小傢伙一段路。 小孩儿刚开始还怕冷,跟着闻迪拖拖拉拉的跑,后来见了河堤上田地里都是一片白茫茫的,似乎天地间只剩他俩,立即兴奋了,也顾不得什么累不累的,在雪地上跑来跑去撒起欢儿来。闻迪脚步不停保持匀速,看着前面玩一会儿就回头看看的小孩儿,满眼都是温柔。 小破孩儿的体力还是有限,跑了一会儿就跑不动了,闻迪走到他面前也不蹲下,胳膊一拉一拽就把他拉上了背,小孩儿颇为熟练地调整好姿势趴在闻迪的背上。 闻迪边跑边笑着问:“安安很喜欢雪吗?那么高兴。” 许维安点了点头,唿吸不稳地大声回道:“唿……喜欢……最喜欢和闻迪哥一起玩了……” 闻迪的心里立马暖烘烘的,也大声道:“等这雪再下两天厚实了,我给你堆个雪人。” 小孩儿高兴的蹬了蹬腿,笑嘻嘻的在闻迪耳边大声叫:“好!” “……” 兴奋过头的小孩儿差点儿把闻迪的耳膜给震破,闻迪的耳朵一阵轰鸣,有点儿后悔不迭。抬起手照着小孩儿的屁股拍了两巴掌:“老实点儿,再动就要掉下去了。” 闻迪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小孩儿的棉靴竟然湿了。 河堤上的雪不厚但架不住许维安到处乱跑。早饭吃完后,许维安坐在老宅的堂屋里看课本,旁边是外婆弄得火炉子和捧着书的闻迪。写了没几页,许维安就感觉脚上一片黏腻冰冷,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靴子湿了。 他站起来跺了跺脚,“闻迪哥,我的棉靴湿了。” 闻迪从书中抬起头,看了一眼,果然。他穿的是军靴,跑完步,脚一跺雪就没了。许维安穿的棉靴上面容易粘雪,他没弄干净,挨着火炉一烤,雪化成水渗到靴子里了。 “有可以换的靴子吗?” 许维安撅了撅嘴,把靴子脱下来,“没有。”他就这一双靴子,还是大姑家表哥的旧棉靴。太得意忘形了,这次可惨了。 闻迪站起身,收拾了他的课本,说:“先别看了,你躺床上去,我把靴子放在炉子上烤烤。” 许维安听话地脱了靴子坐在床上,脚太冷了,他忍不住用手抱着。闻迪把炉子搬进西屋,把靴子倒扣在炉子边缘上,又出去一趟。回来后就脱了靴子和外衣外裤也钻进了被窝。 “暖瓶里没热水了。”他拍了拍许维安,“把衣服脱了,躺下来我给你暖暖脚。” 许维安乖乖地脱了衣服钻到他怀里。没一会儿被窝就暖和了起来,只是许维安的脚还是冰凉,闻迪只好把他的脚夹在两腿之间暖着。 暖着暖着,两人竟然睡着了,中午老太太串门回来才醒。 孙林和孙阳小时候的棉靴被老太太送给了大女儿家的孩子,现在也没有多余的靴子给许维安穿。老太太给他找了双鞋子,让他上厕所的时候穿。老太太虽宠着许维安,这次也有点儿上火,狠狠的敲了许维安两下,弄得小傢伙眼泪汪汪的。闻迪蛮不好意思的,要不是他带着小傢伙跑步,小傢伙也不会在雪地里乱跑。吃饭的时候,闻迪不让许维安下床,直接给他端饭端碗。 第20页 小年下午要烙火烧,闻迪烧火,老太太掌锅,老爷子则去烧纸祭祖了。两个人在厨房里说说笑笑的,让躺在西屋想黏着闻迪的许维安心里那个痒啊,书也看不进去,总是藉口自己这儿不懂那儿不懂的叫闻迪来解答。没几次闻迪就发现许维安不是题不会而是无聊了。因为是用干柴,只需要偶尔添点儿柴,闻迪也不用时刻待在厨房,听见许维安叫他也就去陪他说会儿话。 老太太看不下去了,“闻迪,别惯着安安,跑来跑去的多累啊。” 闻迪笑,“安安还是个孩子,孩子就是应该好好宠着的。况且这也惯不了多长时间了。” 老太太嘆了口气,没再说话。 晚上睡觉的时候,闻迪扒拉着小孩儿的脑袋说:“明早你不用跑步了,好好睡一觉。” “那你还去吗?”小孩儿的眼睛闪亮亮的。 只是闻迪又让他失望了。“去,只要有空就会去锻鍊的。” “那我也去。” “你没靴子,怎么去?” “我不管,反正就要去。”许维安坚持。 “……” 闻迪疑惑:“为啥非要去呢,难道是喜欢上跑步了?等靴子干了再去吧。” 许维安趴在他的怀里,动了动脑袋蹭蹭他的胸膛,难过地说:“我喜欢你背着我跑步。你快要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我要抓住每一次机会。” 闻迪不知道说什么好,心软成一片。他抱了抱许维安,“行,明天早上我叫你。” 第二天一大早闻迪叫醒了许维安,给小孩儿套上毛衣毛裤,拿出自己和小孩儿两人的六双袜子都给他套上,然后抱起还在迷煳的小孩儿,说:“抱紧我。” 许维安下意识的听话,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腿夹住他的腰。然后就感觉托在屁股上的胳膊移开了,吓得许维安身体蓦地紧绷死死的抱住他,完全醒了过来。 “闻迪哥,你干什么呀?”许维安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把你绑在身上。”边说边行动,闻迪拿着不知道从哪找的布条,几下便把许维安绑在了自己身上。想了想,拍了拍许维安示意他的腿松开,又用围巾穿过许维安的屁股下面绑到自己的腰上。 “放松,试试怎么样?” “……很暖和,闻迪哥,你要抱着我跑吗?” 闻迪笑了一声,把帽子递给许维安让他戴上,自己披上军大衣扣上扣子把小孩儿裹在怀里。感觉有点儿紧,又把大衣扣子解了一个。 “走咯!”闻迪宣布出发。 许维安很高兴,咯咯地笑个不停,用能动的小腿左右各踢了闻迪的屁股两下,“好嘞,驾!驾!” “……”这死小子,闻迪咬牙切齿。给了小孩儿的屁股一下,“老实点儿,不然一会儿把你扔了。” 小屁孩儿不知大人已恼羞成怒,犹自开心,腿上动作不停又踢了几下,“嘿嘿,扔吧!扔吧!” “……”是我太宠你了是吧,老子的屁股还从来没人敢踢过。 不过恼羞成怒的人还是叮嘱,“别笑了,合上嘴巴,小心喝风了肚子疼。” 小傢伙听话地老实了,趴在闻迪哥的怀里,闻着他清爽的气息,听着他微粗的唿吸,感受他温暖的体温,蹭了蹭他的脖颈,他觉得人间最美好的事情不过如此了。 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倒霉的人,别的小孩儿拥有的父母的关爱、兄姐的照顾他统统没有,他只有外婆,但一年也只能见到两次,而且外婆年纪大了,他不能让她担心。他的生活是一片冰原,冰冷荒芜。认识闻迪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被世界遗弃的,还有人会惦念他,宠他,他觉得这辈子值了。 靴子下午的时候就被烤干了,许维安终于能下地跟着闻迪跑了。不过他赖皮了起来,早上再也不跑步了,让闻迪抱着他跑。闻迪狠不下心,想着就快要分开了,多宠着他吧,就没再让他跑。 院子里的雪一直积攒着,只清了走人的道。两天后终于积了一定厚度,闻迪在许维安期盼的眼神下在院子里给他堆了个雪人。雪人鼻子上插了一根红萝蔔,胳膊是两根树枝,眼睛是两颗大红枣,许维安还用弯曲的细树枝给它装扮了眉毛。 孙燕一直说这雪人吓人,秃的脑袋,红色的眼睛,全身雪白,跟鬼娃娃似得。许维安嚷嚷着她是嫉妒了,脑袋立马挨了他表姐两巴掌。 第15章 第十五章 快过年了,家家都忙着准备年货。老两口年纪大了,街上人挤人的很不安全,年货一般都是让儿子们帮忙给买的。今年闻迪在老宅里住,就跟孙林商量了一下,要帮老人买年货。 孙林从大伯家借了的牛车,载着闻迪、许维安、孙燕。孙玉材和自己媳妇儿赶着自家的牛车,一伙儿人高高兴兴的去二十里外的镇上买年货。 闻迪没坐过牛车,开始的时候还很新奇,后来发现除了稍微晃荡些,也没啥特别的。只是他从来不知道孙林会赶牛车,在他印象里,孙林太过斯文,在家里也没咋干活儿,不接地气儿。因此闻迪对他很熟练的操纵着牛的行进速度和方向很是诧异,“你小子竟然会赶牛?” “我哥哥什么都会,可牛了。”孙燕抬着小下巴,很骄傲的样子,声音又脆又亮。 孙林无奈地拍了拍自己妹子,眼里却满是宠爱,笑着说:“很小的时候就下地干活,初中的时候就能赶着牛种地了。农村的孩子都这样,像安安这么小就下田割麦子了。是不是,安安?”说着就把头转向许维安。 许维安瞟了一眼闻迪,嗯了一声。他会的多着呢,刨花生,掰玉米,割牛草……,几乎没有他不会的。 闻迪看着在别人面前老实许多的小孩儿,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安安确实很能干!”刚开始在老宅帮忙噼柴的时候,他手忙脚乱无从下手,还是小傢伙示范的。只是许维安的力气小,大冬天的噼了两下柴就满头大汗。噼柴熟练了以后,闻迪就不让许维安下手了,老宅里的柴让他给噼完了。 赶着牛车,几人晃晃哒哒的在十点之前赶到了镇上。几人在粮管所附近停下来,那里有专门帮人看车的。一辆车一毛钱,交了了两毛钱,几人拿着袋子分头行动。家长们去买大米、油、肉、鱼,剩下的人一组去买年画、糖果、干菜、青菜等。 不大的小镇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闻迪拉着许维安跟在孙林两人后面,没一会儿工夫中间就插进几个人,眼看跟不上了,闻迪只好扯着嗓子喊道:“你们去买菜,年画和糖果我们买。” 人实在是太多了,也不知道前面两人听到没。闻迪低头看了看紧靠着他的许维安,捏捏手心里的小手,翘了翘嘴角,“跟紧我,别走散了。” “嗯。”许维安重重地点了点头,清澈的眼睛闪亮亮的,满满的都是依赖和信任。 第21页 闻迪心头一软,往四周看了看,说道:“卖年画和糖果的在哪个方向?” 许维安伸手指了右侧,迟疑地说:“去年是在那儿,不知道今年是不是还在那儿。” 人太多了,周围一片嗡嗡响,说话都得很大声,费劲。闻迪没再说话,点头表示知道了,拉着许维安向右边挤过去。 还好右边确实是卖糖果和年画的地方,而且还有许多卖小玩意儿和小吃的摊位。闻迪按照事先商量的买了几张年画和一叠红纸,又去糖果摊位买了些水果糖。老宅的菜园里种了向日葵,秋季收了不少花盘,所以不用买瓜子了。 闻迪看了看四周,然后低下头问许维安,“安安,东西咱买完了,你看看喜欢吃什么?哥给你买。” 许维安转了转眼睛,稍稍侧了身子,咽了咽口水——空气中小食品的味道太香了,他忍不住了。闻迪看他微红的脸颊,忍着笑说:“冰糖葫芦好像挺好吃的,咱去买几支吧。”也不等他反应,直接拉了去买冰糖葫芦。 小镇上小吃的种类还挺丰富,逛了一圈下来,许维安身上挂的布兜里已经塞满了吃的:麦芽糖、无花果、酸梅粉、柿饼。看闻迪还要去卖糖人的摊位上,许维安忙拉住他,“闻迪哥,够吃了,够吃了!” 闻迪看了看,确实没地方放了,小孩儿手里还捏着几根糖葫芦,小手指头冻得通红。闻迪伸手拿过他手里的糖葫芦,“你拿一根吃吧,这些我拿着。” 小傢伙偷偷咽了口水,眼睛亮亮的,把糖葫芦往闻迪嘴边伸,“闻迪哥,你尝尝,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闻迪看他馋猫的样子,好笑地说:“我手里有,你吃吧!” “你尝尝嘛。”许维安坚持,直接把糖葫芦往闻迪嘴里塞。 闻迪避不过,只好咬了一个果子含在嘴里,推推他的胳膊,“好了,我已经吃了,快点儿吃吧。手都冻红了,吃完我给你暖暖手。” 许维安笑嘻嘻地点了点头,拿着糖葫芦开舔,直到把果子表面的糖衣舔干净了,才啊呜一口把果子咬下来嚼吃了。 闻迪:“……”怎么跟小狗似得。 许维安吃糖葫芦的时候,闻迪把他拉到角落里,没让他动,毕竟人多,吃着东西挤来挤去,很危险。待他吃完了,闻迪才拉着他向卖儿童衣帽服饰的小店铺走去。许维安刚解决了口腹之慾,心里很是满足,把冻红的那只手塞到闻迪的大手里,屁颠颠儿的跟着。 闻迪这次来玩,手里带的钱并不多,看着店铺里的衣服,合计了一下价钱,决定回燕州市了再给小孩儿买套衣服。小傢伙的袜子和内裤都带着破洞,闻迪想他在学校脱鞋裤的时候,肯定是相当窘迫的,就买了三双袜子,三条内裤。闻迪想了想,又买了两条大红喜庆的围巾。 许维安虽然也想穿新衣服,但他知道他家的现实情况,所以面对着崭新好看的衣服,他也没啥实际渴望,看闻迪哥在跟售货员谈话,就抱着布兜蹲在店门口,手里翻出一包无花果开吃。 闻迪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屁孩儿吃的不亦乐乎美滋滋的样子,旁边的地上已经扔了好几个包装袋。闻迪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这包吃完就不许吃了,一会儿带你去吃羊肉烩面。” 小屁孩儿吃美了,笑呵呵地点头,还伸手掏出了一颗无花果往闻迪嘴里塞:“闻迪哥,可好吃了,你尝尝。” 闻迪:“……”有你觉得不好吃的东西吗? 闻迪张口含住无花果,拉着许维安往前走,按照售货员的推荐,找到了一家面店。 小饭馆里桌子挨桌子人挨人,生意很好。闻迪拉着许维安在空位上坐下,想着小孩儿一上午嘴几乎没停过,肚子估计都填的差不多了,而自己早上吃多了,现在并不饿,就点了一大碗羊肉烩面。 桌子上一层厚厚的油,但并不影响客人的食慾,周围的人都吃的热火朝天,很有气氛。 “安安,快点儿长大,等你以后去燕州市了我请你吃火锅。” 许维安:“火锅是什么啊?”这地方没有吃火锅的习惯,而且又闭塞,所以许维安见识少着呢。 “火锅就是用骨头炖汤,再用汤炖各种菜,又辣又香。”闻迪发现许维安这小屁孩儿竟然嗜辣,饭越辣,他吃的越香。 许维安吞了吞口水,什么叫望梅止渴他总算知道了。 “闻迪哥,我会努力的,将来考大学也考到燕州市。” “行,到时哥带你吃好吃的。” 没一会儿烩面就上来了,桌子上有辣椒油,闻迪挖了一大勺拌到面里边。拌好推到许维安面前,笑着说:“吃吧!” 许维安眼睛不眨地看着面,吞了好几口口水了。“闻迪哥,你先吃吧。”又推到闻迪面前。 “我不饿,你先吃吧。” “你先吃!”许维安坚持。 闻迪无奈,用筷子搭了几根面条,唔,味道不错。 “味道很好,咱俩一起吧!”闻迪从筷子篮里抽了一双筷子给许维安,让他坐在自己旁边。 两人头挨着头,你一口我一口吃的那个爽啊。不过,闻迪本来就不饿,吃几口过过瘾就不再吃了,把碗推推,让许维安吃的方便一点儿。“哥吃饱了,你吃吧。” 许维安头都没抬,唿噜噜地吃起来。 小镇里的生意人实诚,一大碗面足够一个成年人吃撑了。闻迪吃了几口后就没再吃,坐在那儿发呆,回过神来的时候,许维安已经干完了一碗,连汤底儿都喝得干干净净。 闻迪一惊,伸手摸许维安的肚子,果然,圆鼓鼓的就像一个球。“肚子这么鼓,难受不难受?” 小破孩儿抹了抹嘴,打了个饱嗝,脸上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不难受,很舒服,这是我吃的最好吃的一顿饭了。” 闻迪还是担心,害怕他吃多撑住了。看了看日头,说道:“还有点儿时间,我陪你再逛逛,看看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先熘熘消消食再说。 许维安虽然没有想买的,但很久没来赶集了,也确实想去逛逛。 等两人回到粮管所停牛车的地方,其他的人已经到齐了,合计了一下,东西没漏买,几个人就晃晃哒哒的赶着牛车往回赶。 路上,闻迪拿出买的围巾,分给许维安和孙燕。小姑娘虽然才十二岁,但已经知道爱美了,把围巾往脖子上一缠,拽着他哥,“哥,你看好看吗?” 孙林笑,“围巾好看。” 小姑娘不乐意了,哼了一声,问坐在后面牛车上的妈妈,“妈,我好看吗?” 被自己女儿臭美的样子逗乐了,徐华(孙林妈妈)笑着说:“好看,比隔壁孙凯妹子都要好看。”她可知道,女儿跟隔壁的丫头较着劲呢,两个人什么都要比,可她学习成绩比人家差了不止一截,经常受到嘲笑。 小姑娘果然高兴了,笑嘻嘻地说:“闻迪哥给我和安安买的,闻迪哥可好了。” 第22页 徐华还以为是自己儿子买的呢,一听这个,马上不好意思了:“闻迪,怎么能让你破费呢,这太不好意思了。” 闻迪笑笑:“阿姨,这不算啥,我在这儿白吃白住十几天,您都热情招待我,一条围巾不算啥事儿。” 孙林说:“咱俩同学,你来玩儿说明你看得起我,客气啥啊!” 徐华忙说:“是啊,别客气,以后有空儿再来就别带什么东西了,这都算自家门了。”闻迪来的时候给老爷子带了个收音机,那东西不说价钱贵,在农村就算有钱也买不来,给孙林家带了菸酒,也是在农村买不到的高级货。 连沉默的孙玉材都说:“以后来了也不用带东西,路上不方便,在这儿就当自己家,别客气。” 闻迪笑着点点头。 孙燕看了看许维安,笑道:“安安戴着围巾也很好看哎。” 闻迪看了看依偎在他身旁的许维安,红色衬的小孩儿的眼睛黑碌碌的,跟黑水晶似得,非常漂亮。“嗯,确实很好看。” 孙林摇摇鞭子,回头看了一眼,“安安的脸和眼睛都是圆圆的,很可爱。” 许维安转了转头,把脸埋在闻迪的胳膊上,不说话。闻迪瞧他红了的耳朵,小巧白嫩,像饺子一样,很可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孩儿的立马转头把耳朵埋起来。 闻迪看的好笑,揉了揉他的头,没再欺负他。 第16章 第十六章 回到家,大家把买的东西分成两份,许维安也大方地将闻迪买的小吃分了一半给孙燕,自己拿着剩余的两支糖葫芦和半包零食跟着提着大兜小兜的闻迪回到了老宅。 由于上午在做打扫,午饭就做的晚了,老太太刚把饭做完,就见两人拎着东西回来了,忙招唿两人吃饭。 许维安吃多了当然吃不下去,哼哼唧唧地说不吃饭了。老太太看他那半布兜的零食,就知道是闻迪给买的,无奈地敲敲他的脑袋,警告他不能再吃零食了,晚饭再吃不下去,就把零食藏起来。 许维安嘿嘿笑,装傻。 闻迪确实有点儿饿了,把东西放好后就盛了饭开吃。 午饭结束后,闻迪帮着把院里的积雪打扫干净,脏雪堆积在屋后菜园子里。在许维安的坚持下,闻迪给他堆的雪人被保留下来,他还把新得到的红围巾在包在雪人的光头上,美其名曰遮丑,其实更丑了。老太太爱惜东西惯了,见他如此,恨不得再敲他两下,这个败家玩意儿。只是外孙儿常年乖的让人心疼,好不容易调皮一次,老太太心里其实是乐见的,最终还是随他去了。 闻迪从菜园子回来见到包着头巾的雪人,顿时哭笑不得,想了想,把围巾解开,重又围在了雪人的脖子上,嗯,这回顺眼多了。 傍晚的时候,老太太不知从哪弄到一个烂的只剩半边的草帽,拿给许维安,把他高兴的上蹿下跳,二话不说把它扣在了雪人的脑袋上。从前面看,雪人很可爱,从后面看就知道它是一个穷雪人。 晚上吃的汤面,加了肉,许维安唿噜噜很快就吃了不小的一碗,让老太太放下了心,孩子正长身体呢,正正经经吃饭才行。 睡在被窝里,闻迪摸了摸小孩儿仍然圆鼓鼓的肚子,笑着调侃说:“吃的跟小猪一样多,怎么不见你长个子呢。不长个子长肉也行啊,可你身上尽是一些排骨,东西都吃哪去了?” 十来岁的男孩子对个子高矮还没多大想法,听了也感受不多。把头向闻迪脖颈处埋了埋,许维安小小的打了个呵欠:“我也不知道吃哪了,燕子姐都比我高比我重,只不过每次说她比我重的时候,她就会掐我。” 闻迪心说,人家小姑娘是爱美,你也真不长记性,掐你你就别说了呗,偏偏你还要说,真是个小傻瓜。 许维安白天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也累了,说完话后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摸了摸小孩儿柔软的肚皮,闻迪也放松了身体,入眠。 打扫完屋子后就是贴春联。 虽说日子算能过了,但农村人能省则省,春联基本上不是自家人写的就是找人代写的。农村里当时会写大字的人并不多,但是每年过年村里家家都能贴上大红的春联。主要原因是那时的人大都实在热忱,只要主人家给口水喝或是加点儿菸叶,写春联的人就给加班加点的完成任务。 孙玉材读过书,大字写的不错。孙林是大学生,更是文化人。找他们写春联的人都是排着队的。闻迪的字是从小练的,也很不错,所以也不谦虚的加入了写对联的队伍里。 家里空间有限,孙玉材就谁家要求帮忙就去谁家写。孙林和闻迪两个人则在自家写。他们把竹床抬到院子里,把各家的红纸放在竹床上,由许维安、孙燕、孙阳三个人裁纸。 三个人按照哥哥们的要求,把每家的纸裁成一定数量和大小。每年都帮忙裁纸,他们的动作很熟练很迅速,没一会儿几个人就裁的差不多了。孙燕和许维安两个小朋友有点儿耐不住,看差不多了,就开始围着两个哥哥转。因为陆续有人送纸过来,孙阳的年龄大稳重些,老老实实地裁纸,间或聊聊天。 “闻迪哥,你的字写的真好看呀。”许维安趴在闻迪旁边的桌角上,看他从《对联集锦》里摘抄对联,那崇拜的小眼神哟,看的闻迪忍不住想抱着他揉揉,怎么这么可爱这么招人疼呢。 孙燕小姑娘嚷嚷:“我哥写的才好看呢,最好看了。” 闻迪忍不住笑了,打趣许维安:“安安,你说谁的字好看?” 许维安瞟了一眼对面林子哥的字,犹豫了一下,说:“都好看!但我还是觉得闻迪哥的最好看。” 孙林也忍不住乐了,“安安真是的,去年还说我写的字谁都比不上,怎么你闻迪哥来了,我的就比不上他的了?” 许维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没吭声。 孙林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低头写字。但是孙燕不乐意了,对着许维安的背狠狠的拍了一掌,大声叫到:“安安你这个叛徒,我哥写的才是最好的!” 冬天穿的厚,许维安也没感觉疼,就稍稍大声地说:“我才不是叛徒,我说的是实话。”其实他不懂字的好坏,但他觉得闻迪的好看。 小姑娘这下彻底恼了,对着许维安的脑袋又是一掌,大声叫到:“我哥的才最好看。” 这次许维安真的感觉到疼了,虽然他带着虎头帽,但帽子毕竟薄,孙燕又很用力,拍的他头嗡嗡响,疼的他眼里立即泛起了水雾。 闻迪正在写字呢,听见孙燕拍打许维安的声音,以为跟上次一样没啥关系,可是过了一会儿却没听到小傢伙的反应,侧头一看给心疼坏了。小傢伙揉着头,眼睛里的雾气已经凝结成泪水,但他却努力的抑制着,不让泪水流出来。那委屈又坚强的样子看的闻迪心里难受。 放下笔,把小傢伙搂在怀里,揉着他的头哄他:“乖,不疼,不疼。” 小傢伙最终还是把眼泪逼回去了,回抱住闻迪,带着鼻音小声说:“嗯,不疼了。” 第23页 孙林无奈地瞪了自家妹妹一眼,对许维安说:“安安,你燕子姐是跟你闹着玩儿的,别生她的气。”又转头对闻迪笑道:“小孩子太顽皮了,让你见笑了。” 闻迪见小傢伙的泪意下去了,便拍了拍小孩儿的肩膀,笑着说:“我侄子侄女也经常这样,小孩子间打打闹闹的很正常。” 或许是因为自家哥哥的那一瞪,孙燕不大乐意地拉了拉许维安的手,嘟囔着说:“安安,我刚刚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小傢伙对着孙燕,是个不记仇的,嗯了一声就继续趴在桌角看闻迪写字。 谁知小姑娘见他不生气,马上来了一句:“以前打你比这次用劲多了,你都没叫过疼,怎么今天就疼了,是不是装的啊?” 孙林尴尬的不行,立马伸手拉过她,低声喝道:“话怎么那么多,去老宅看看奶奶熬好浆煳了没。” 自己的妹妹性格霸道,偶尔欺负许维安他是知道的,只要妹妹没吃亏,他对这种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并不在意。只是两年前到现在,只要自己回一次家,闻迪就让自己帮忙给许维安捎一次东西,而且闻迪这次来玩也是因为以前答应许维安的,可见他对许维安的看重。让他知道妹妹欺负许维安,孙林有点儿尴尬,还有点儿发憷。 瞟了一眼闻迪,见他没啥反应,孙林才松了口气。笑着对许维安说:“你燕子姐调皮了点儿,可能有时候会有点儿过火,你别跟她介意,她是你表姐,不会真欺负你的。” 许维安点了点头,不说话。 在裁纸的孙阳一直没说话,看孙燕拿去拿浆煳了,他喊道:“安安,过来把干了的对联收起来。你大舅妈下午蒸了肉包子,一会儿干完活儿了去我家,你去拿个一二十个。” 许维安看闻迪在忙,就听话地收对联。 孙阳问他:“安安,你还记得怎么收吗?” 许维安忍不住翘了翘嘴角:“阳阳哥,你每年都这样问我,但每次都没我折的好。” 孙阳伸手,作势要敲他的头,“怎么,还敢笑话我呢,胆子肥了是吧?” 许维安配合地捂头,“胆子应该是肥了,因为我比去年胖了。” 孙林无奈,笑着说:“别逗安安了,快点儿裁纸吧,手都冻僵了。” 孙阳朝他吐了吐舌头,低头干起活来。 许维安用横批抱住上下联和门联,快速地收起来。他想吃包子了。 孙玉材和孙玉城两兄弟都很孝顺,自从分家以后,两家都会在过年的时候给老两口送几十个包子、火烧和花卷。本来还要送饺子的,让老太太给拒绝了。两家人口多,饺子需要量大,而且都依赖儿媳妇包,包饺子其实是个很累人的活儿。如果再加上两个老人,儿媳妇儿虽然面上不会说什么,心里肯定会不乐意。老太太年纪大了,知道一家子过一辈子不容易,不想让儿子与儿媳妇儿之间产生不必要的龃龉。 许维安拿了包子回到老宅已经是傍晚的事情了。干了半天活儿他的手指头冻得通红,让老太太心疼的不行。 “水已经烧热了,屋顶上有辣椒根,你去拿下来,一会儿煮了给你们洗洗手脚。”看许维安对着包子吞着口水,老太太忍不住笑起来,“暖瓶里有水,你去洗个手,洗完后吃个包子暖暖。还有啊,记着只能吃一个,晚上你要是吃不了饭,看我不敲你。” 许维安知道外婆只是说说,就算真敲,也不会用力,就笑嘻嘻地拿了一个包子啃起来。 躺在闻迪怀里,许维安有点儿不老实,翻来覆去的把被窝里的热气都给弄散了。闻迪无奈地箍住他不让他动,“怎么了?” “我背上痒,想抓痒痒但抓不到。”小傢伙一副无辜的样子,说着还扭了扭,看来痒的不轻。 “在哪,我给你抓,你这样滚来滚去,被窝里的热气要没了。” 闻迪把手伸进他的秋衣里,试探着说:“这里?” 小孩儿扭了扭,试图让闻迪的手换个地方,“不是。” 闻迪顺着他的方向:“这里?” “对,再往上一点儿。” 抓完痒痒后,小孩儿舒服地嘆了口气,安静了下来。 闻迪顿了顿,还是问道:“……你表姐经常欺负你吗?” 许维安的身子一顿,把头埋在闻迪怀里,嗯了一声。随即,闻迪听到一个很小的低语:“你会不会因为这个不喜欢我?其实、其实她大部分时间对我还是很好的。”小的时候孙燕对他还是很好的,只偶尔任性发脾气。不过随着年龄的增大,孙燕对他也越来越霸道不讲理。可能是小孩子长大懂事了,慢慢懂得了大人们的眼神脸色,知道了许维安的处境,潜移默化,对许维安也越来越敢肆无忌惮的发脾气。 闻迪疑惑:“我为什么会因为这个不喜欢你?” “我也不知道。同学说既然燕子姐是我表姐都一直欺负我,说明我不是个好人。他们都不愿意理我。” 闻迪感觉胸膛上湿热一片,顿时一阵心疼,说道:“安安,你相不相信哥哥的话?” 小傢伙的声音带了浓重的鼻音,但还是很坚定的说道:“相信。” 闻迪无声地笑了笑:“哥哥认为你是个好孩子,在我认识的孩子当中你最乖巧了。” “真的吗?”小傢伙抬起泪眼。尽管是黑暗中,闻迪还能看清他充满眼泪的眼睛。 “刚刚不是说相信我吗?” “不是,我相信你。”小孩儿嗫嚅,随即又茫然地问,“但同学们为什么认为我不是好人,都不乐意跟我玩儿。是因为我是被父母抛弃的吗?” 闻迪心中一恸,忍着眼睛的酸意,说道:“安安很好,他们不喜欢你是他们没眼光,看不到你的好,这会是他们的损失。”顿了顿,他又说,“安安,我不知道你父母为什么没在你身边,但我想这世界上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他们一定是尽了最大努力来爱你。如果他们不能陪着你,那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看,你大舅疼爱你月月姐吗?” “大舅很疼爱月月姐。”许维安点了点头, “我听外婆说,大舅为了给月月姐找到好婆家,几乎拜访完了附近几个村的媒婆。给月月姐找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家里还算殷实。但大舅几乎没要啥聘礼,就一个要求:那家的人必须对月月姐好。大舅家的邻居为了给儿子娶亲把女儿卖给了邻村的王瘸子,那家的女儿暑假的时候投河自尽了。” 闻迪好奇老太太怎么会给小孩儿讲这些事儿,想着等一会儿问问。“那你觉得你小舅疼爱你燕子姐么?” 许维安很羡慕,“小舅很疼燕子姐的。” 闻迪接着道:“对啊,你觉得两个舅舅都疼自己的女儿,那你知道吗?你月月姐当时因为家里穷不能读书,而你小舅家里也穷,却砸锅卖铁供你林子哥读书,你月月姐心里很难过,认为你大舅重男轻女,父母不疼她。” 第24页 “可我阳阳哥也才读了几年书啊?” “对啊,你大舅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学的好不如嫁的好。就培养她勤勉贤惠,以后嫁个好人家能享福,一辈子不操心也能幸福平安。而到你阳阳哥时,你大舅确实是供不起,他就让他学习做木工,以后虽然不会发大财,但也会一辈子衣食无忧。” “你燕子姐虽然能上学,但成绩不好,经常要受你小舅训斥,所以她经常跟你林子哥抱怨爹不疼她,其实你小舅很有眼光,觉得有知识的人以后肯定能有所作为,所以才逼着她学习。” “闻迪哥,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闻迪颳了刮小傢伙的鼻子,笑着说道:“这是秘密。”然后总结,“父母虽然不能满足儿女的愿望,但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成全儿女。所以安安,你父母不是抛弃你,也许当时他们已没有能力养活你,觉得让别人养你是对你最好的。” “真的吗?” “我会骗你吗?” 小傢伙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不会。” 闻迪笑嘻嘻地摸了摸他的头,“这就对了,所以安安以后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因为你是个好孩子,值得别人喜欢的好孩子。” 小傢伙看着他,用力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闻迪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安安,为什么外婆会告诉你那些事情?” “哪些?”小傢伙疑惑,随即想起来是关于月月姐的事,“外婆说,‘你看看这些人,每个人都会遭受到这样那样的事情,你不是运气最好的,但也绝对不是运气最差的,所以还是要活的开开心心的,因为你比有些人幸福的多多了。’” 闻迪一怔,随即笑道:“安安,其实你也挺幸运的,因为你有一个很好的外婆。” 许维安理所当然,“外婆当然好了,最好了。” 闻迪:“……”内心有点小酸是肿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别抽了~ 第17章 第十七章 许维安的心里很难过,从他睁开眼起床到吃完早饭,脸上都没笑过,因为闻迪明天一大早就要走了。 闻迪明白他的情绪,心里也很是不舍。他很喜欢这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庄,也喜欢这里朴实的人,当然最捨不得的就是贴心的小孩儿。 老太太见许维安情绪低落,就称了点儿玉米粒,让闻迪陪着他去炸点儿爆米花,过年给孩子们吃。 虽然早上温度很低,但炸爆米花的人还挺多的。许维安熟门熟路地把东西登记、上称、交钱。然后人家告诉他两个小时后过来取。 “咱在这儿等,还是去逛逛等一会儿过来拿?” 许维安无精打采,“随便。” 闻迪顿了顿,蹲下身子看着许维安的眼睛,严肃了脸色,认真地说:“安安,我知道你不捨得我走,但你想难过到什么时候?” 小傢伙的眼睛里泪花一闪,忍不住哽咽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心里很难过。” 闻迪不动摇,“你看,我们今天明明还有一天可以开开心心地共同度过,你却不跟我说话、不跟我笑。如果以后你读了大学,我工作忙,咱俩见面的时间只有半天或更短,到时你心里难受,难道就不理我了吗?”(情况能一样吗,偷换概念,欺负人家小孩子。) 小傢伙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不会不理你,但我就是心里难受,不想说话。” 闻迪心里酸涩,嘆了口气,也不再逼他,站起来把孩子抱到怀里,揉揉他的脑袋,“安安,人跟人之间的离别总是很无奈且不能避免的,但太过强调失去,人总也不会开心的。” 小孩儿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哽咽着说:“我不明白。” “生离死别是常事儿,得到的时候珍惜,失去的时候才不会后悔。” 小孩儿闭着眼睛没说话,但还是摇了摇头。 闻迪也不坚持,只是很温柔的说:“安安,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开开心心的,不然哥哥会难过的。” 这次小傢伙蹭了蹭脑袋,把眼里的泪花憋回去,才撑着闻迪的肩膀,露出一个勉勉强强的笑容:“闻迪哥,我不难受了。” 闻迪还算满意,侧着脸说:“过来亲一个,带你去竹林里打雪仗。” 小傢伙虽然害羞,但还是很配合,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 很多小孩儿蹲在炸爆米花儿的地方等着吃香喷喷的爆米花儿,其中有几个是许维安当时跟着孙凯一起玩儿认识的。虽然不熟,但爱玩儿是小孩儿的天性,许维安一提议,立马一唿百应,小朋友们都想要参加。 虽然有些家长不同意孩子玩雪,但农村的孩子大多皮实,答应了不玩儿,没一会儿趁大人不注意,就消失的不见踪影了。 村里到处都是竹林,大家找了一处地势平坦的,就开始玩起来了。 许维安见四周的小孩儿们叽叽喳喳的笑闹个不停,心里也跟着舒坦了些。闻迪为让小傢伙提起兴致来,团了个雪球向他砸去。许维安虽然运动上不在行,但跟着闻迪跑了大半个月的步,身体上确实灵敏了不少,快速地躲过了砸过来的雪球。 “安安,小心被我砸到哦。”闻迪眨了眨眼,动作干脆迅速地又扔了一个雪球过来,这次许维安没有躲过,被雪球砸在了胸前。许维安的斗志终于被激起来了,快速的抓了把雪边跑边向闻迪撒去。雪团并没有如小傢伙的愿,飞向闻迪,而是在空气中散开,还被他吸进了肺里,凉意激的他小声咳了起来。 闻迪看见小傢伙的窘态,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不过笑过之后却看到小孩儿不仅没停下咳,反而一手捂着胸慢慢的蹲下身子咳得更大声了。他脸色立变,赶紧往许维安那儿跑去,声音都有点儿发抖,“安安,你怎么了?” 刚蹲下身子,伸手抬起小孩儿的头,闻迪发现小孩儿脸蛋红红的,眼睛里包满了水汽还有一丝狡黠的笑意。意识到不对,他赶紧往后退,却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没有躲过小傢伙另一只手里攥着的雪,直接被那个小屁孩儿迎面扔了个雪团。 “哈哈哈……”小屁孩儿扬起小下巴得意的笑了起来。 闻迪刚刚提着的心骤然一轻,咬牙切齿道:“安安,你这个小坏蛋!你给我等着!” 小屁孩儿跳起来撒丫子就跑,边跑边回头笑嘻嘻地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闻迪伸手把脸上的雪抹掉,看了眼不远处笑个不停的小傢伙,心里轻松了不少。他抓了雪团瓷实,勾起嘴角坏坏一笑:“小坏蛋,看你往哪里跑?”肩膀外侧,大臂顺势一摆,雪球快速地飞了出去,正中小孩儿的屁股。 “哇呀呀……,我要报仇。”许维安模一把屁股就摸出一手雪,气的哇哇大叫。也不跑了,就地取材抓了大把雪,捏啊捏啊捏的差不多了,回头迎着闻迪跑过去,不管不顾迎面飞来的雪团,死磕般的冲到闻迪身前,一把把雪拍到他的胸前。“叫你打我屁股,叫你打我屁股……”边喊边拍打闻迪的胸膛。 第25页 ……怎么这么安静呢? 许维安小朋友屏住唿吸,抬起了头,就看见挂着大灰狼微笑的闻迪哥,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妈呀,救命啊!”小屁孩儿终于意识到自己自投罗网了,转身想逃,只不过还没转过身呢,就被大灰狼拦腰抱住了。 闻迪拍着小孩儿的屁股,把雪给拍掉。想想自己的心脏刚刚差点儿给吓出来,他觉得不给小傢伙点儿教训不行,手上加了点儿劲拍完屁股拍背,嘴里喝着:“看你还敢不敢……” 小屁孩儿眼泪汪汪可怜兮兮地小声抽噎着说:“不敢了,呜,再也不敢了。” “……”谁能告诉他小坏蛋跟谁学的装可怜。 本来小朋友们打雪仗就是打混战,这两人站在一个地方不动成了最好的靶子。小朋友们很有眼色,看大人段数太高不敢得罪,矛头就直指许维安。 “看招!”一个十来岁的小胖子率先出手了,只不过准头不太好打在了许维安右侧的竹子上。竹子微微震了一下,竹叶上细小的雪粒在半空中就飘散了。 许维安机灵的收了眼泪,麻熘的抓了一把雪,向小胖子追去,逃离了大灰狼的身边。 大灰狼拍了拍手,顺势靠在了身旁粗壮的竹竿上,抬头仰望头顶的竹叶,沉思。然后就有一特勇敢的小朋友,看他站了好一会儿还不动,就团了雪偷袭了他的脑袋。 “闻迪哥小心!哎,哪里跑?”听到破空的声音,闻迪还没来得及躲闪呢,就听见许维安脆生生的声音,一愣神的工夫就被打了个正着。头上凉丝丝的,闻迪无奈地把雪拍掉,就见许维安手里拿着雪,正追着另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追的起劲。而许维安身后的胖子头上顶了一脑袋的雪,泪眼汪汪的任同伴帮他拍雪。闻迪见他帽子掉了,头髮都湿了,赶紧上去帮着拍。 拍干净后,闻迪把小胖子的帽子给他戴上,就听见许维安的声音,“哈哈!中招了吧!” 转头一看,小傢伙手上的雪已经扔到对方身上了,但他还不停脚地追赶,那小子估计没见过他这样的,边跑边哇哇叫:“我又没打你,干嘛追我,哇啊啊,救命啊!” 闻迪觉得好笑,从来没见过小孩儿这么拼的样子。 许维安这一段时间的锻鍊不是白锻鍊的,没一会儿就把对方给扑倒在地。他骑在对方身上拿雪就往对方头上扔,对方那小子也有点儿胆颤了,刚开始叫“救命”还是配合着玩儿的,后来的声音都已经有点儿抖了。旁边的小朋友们谁都没发现,都还没心没肺的跟着瞎起闹。 闻迪一听就知道不对劲,大跨步过去把许维安抱下来,又把对方的小子扶起来给他拍雪:“没事儿了啊!没事儿啊,都是闹着玩儿的。” 那小子也是个皮实的货,刚被扶起来的时候还是眼泪滚滚欲落的,趁闻迪给他拍雪的时候,就偷偷的把手里的雪塞到了闻迪的口袋里。 闻迪:“……” “你是不是又想找打?”许维安爆了,拿了雪又要往对方身上扔,被闻迪给挡了回去。 那小子看有大人拦着,胆子肥了,对许维安吐了吐舌头:“来嘛来嘛,谁怕你?”气的许维安想按着他揍,不过被闻迪紧紧地拉住了。 把口袋的雪取出来,闻迪笑眯眯地说:“吶,咱打雪仗就是玩儿的,打来打去的谁都有可能多挨几下,所以你看你打我两下,我没还手,那安安拿雪球扔你,你也不能记仇,回家可不能告状哦。”闻迪转头看向小胖子:“还有你,安安是跟你闹着玩儿的,不能告状哦,告状了就不是男子汉了。” 众小朋友嚷嚷:“我们都是男子汉,才不会告状呢。” 闻迪继续笑眯眯:“这就对了,我家安安是个好孩子,没事儿的时候来找他玩。” “可我娘说许维安是个没人要的,是他外婆嫌他可怜把他捡回家的,我娘说他晦气,不让我他玩。”一个高个儿男孩儿一脸倨傲,边说边鄙视地看了许维安一眼。 闻迪眼神一冷,那一刻真想狠狠的揍他一顿。不过在看到小傢伙无所谓的表情时,按捺住了心里的火气。 “我娘说只要和好孩子玩就行,她还说不让我跟你玩儿呢。”小胖子慢吞吞地说。 “行了,别磨磨唧唧了,谁给我好吃的,我就跟谁玩儿。”那皮实小子的脸皮城墙厚,涎着脸对闻迪说:“哥,你家的爆米花快好了,给我吃点儿我就和安安玩儿。” 闻迪:“……” 许维安不乐意了,抱着闻迪的胳膊,划定地盘:“谁是你哥,闻迪哥是我一个人的哥哥。” “行了行了,请我吃爆米花,他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那小子摆了摆手,一副大度样儿,看得闻迪嘴角直抽抽。 小屁孩儿哼了一声,别过脸正想说:他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被闻迪拍了拍脑袋,打断了话头。 “好了,我们家安安很大方,你们跟他做了朋友,只要他有吃的肯定少不了你们的份。”闻迪把小傢伙玩雪玩的冰凉的手攥在大手里揉了揉,笑着说:“大家把身上的雪拍干净,一会儿出去安安请大家吃爆米花。” “哦也,太好了!”众小朋友们欢唿,只有那个高个儿男孩子哼了一声掉头走了,大家只当没看到。 第18章 第十八章 晚上的时候许维安的表兄姐们又在老宅吃了一顿,算是给闻迪送别。饭后,孙阳和孙燕回家,孙林则留下来跟闻迪话别。许维安则跟了老太太去厨房里帮忙。 “这次来让你住我奶这儿,没好好招待你,真是对不住啊。” 闻迪斜了他一眼,“你跟我客气什么,你奶奶就是我奶奶,我难道还嫌弃自己奶奶招待的不好?” 孙林嘿嘿一笑,“瞧你说的,我这不是怕家里简陋嘛,你大少爷的肯定没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待过,我心里难免忐忑。” 闻迪无奈,“我是在意这些的人吗?” “行了大少爷,是我多虑了,行吗?” 闻迪脸上带着笑,摇了摇头,不想来这些虚头巴脑的,他换了个话题:“我很喜欢安安,都想把他打包带走了。”想起上午打雪仗结束后,他问小孩儿为什么打完孙康(那个皮实脸厚的男孩子)了,还追着人家打。小傢伙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谁都不能在我眼前欺负你,我还没没打到他头呢。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暖暖的,怎么有那么护短贴心又可爱的孩子呢。闻迪没发现,他自己也是个护短的。 “……安安的身世你应该知道吧?”孙林犹豫了一下,说道。 “那又不是安安的错,你不要告诉我你因为这个不喜欢安安。”闻迪收了脸上的笑容,严肃道。 “哎,你想哪去了,安安确实是个好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他。”孙林急忙解释,想了想又说:“我的意思是安安不是姑妈的亲生儿子,这学业以后也不一定能继续。”咬了咬唇,他为难地说:“你知道我家和大伯家根本没能力再供个孩子读书了,所以以后安安上不了大学,你也不要太介意,毕竟这年头想好好活着都很难。” 第26页 闻迪想说:安安已经存了读完初中的钱了。但看孙林的反应,想来是不知道小孩儿攒钱的,他也就没说。小孩儿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跟他扒拉着自己有多少钱可以上多长时间的学,闻迪听了既心酸又骄傲,他家的小孩儿虽然不太幸运但真真的能干。 “我把安安当成亲弟弟,他上学的事儿,我会帮忙的,你也不用担心。”闻迪只好这么跟他说。 会不会担心不好说,孙林笑嘻嘻地说:“那真麻烦你了。” 许维安上高中的时候,孙林都能大学毕业了,为什么不在工作的时候稍微资助一下小孩儿?孙林根本是没有资助的念头,但又不想让闻迪觉得他对许维安没多少感情。毕竟闻迪的家世非凡,而且他还看重许维安。孙林可不想和这个朋友因为许维安而存在罅隙。 闻迪虽然年纪不大,但这些事儿能不清楚?他是知道孙林根本不在意许维安的,但感情的事儿又不能勉强,他觉得许维安很好,孙林不这么觉得,他也没办法去勉强,况且他才算真正的外人,没资格掺合这些事儿。而且为了能帮许维安,他也不能真跟孙林闹什么矛盾。 “小事儿。”闻迪也笑眯眯地回道。 他有想过把许维安带到燕州市跟他一起生活,但是他还是个学生,许维安还没成年,他根本没资格去和许维安的亲戚交涉,更没资格对许维安的人生负任何责任。而且他过了十八岁,刚从家族脱离出来,几乎算是一无所有。大学四年,他的人生註定水深火热,根本没法给许维安提供安稳舒适的生活,而这段时间又是许维安学业的关键时期,他没能力对这个年纪的许维安负责。 孙林有些感慨:“这次一别,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再见一次。” “是啊,不过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去燕州市,我一定欢迎。”闻迪想也不知道下次再见的时候,小傢伙能长多高。 “呵呵,好的,有空我一定去。” “好的,欢迎。”闻迪也不知道怎么了,跟这个昔日的好友竟然没什么话说,言谈之间尽是些客气与虚言。 闻迪估摸着时间不早了,就说:“太晚了,你回去吧,明早不用来送我了,我直接到村东头坐车就行。”他堂哥腊月二十八才放假,顺道来接他一起回家。 “那行,我走了,祝你一路顺风。”孙林坐的时间长了,夜里也冷,有点儿受不住,和闻迪抱了一下,跟老太太打了招唿就走了。 老太太收拾完厨房,把自家制作的干菜、熏的腊肉打包了些让闻迪带走,闻迪没有客气收下了。 许维安也拿出自己摘的槐米献宝,“闻迪哥,听说你爷爷很喜欢喝槐米茶,我今年又摘了些。” 老太太笑着说:“安安听林子说你爷爷喜欢喝槐米茶,今年夏天花期的时候恨不得整天守着河坡上那棵槐米树,防着别人先摘去了。” 许维安脸都羞红了,嘟囔着反驳:“我哪有。” 老太太瞥他一眼,“是,你没有,那是谁拦着咱屋后边的你舅家妗子(和许维安舅舅同辈的村里人,许维安也叫舅舅)的?” 许维安强辩道:“谁叫她说我小气抠门的?” “你不拦人家,人家会说你抠门。” “明明是咱家的树,她比我还积极。去年夏天的时候,我还没去摘呢,她都快摘光了。” “那你也不能今年基本都摘光了啊,起码给别人留点儿。你妗子娘家人都有血压高的毛病,喝点槐米茶对身体有好处,所以她才年年摘的。” 许维安之前不知道这些事,听了外婆的话,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儿过了,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他低了头嘟囔道:“那我明年让她先摘好了,但必须是我看着她摘,不然她又要摘光了。” 闻迪看了看手边的袋子,半蛇皮袋的槐米确实多。他笑着摸了摸许维安的头,对老太太说:“我爷爷小时候在农村长大,现在特别怀念农村的生活,他家乡以前家家都种槐树,槐米茶的味道对他来说就是故乡的味道。”笑眯眯地瞟了眼小傢伙,“半袋子确实多了,我爷爷也喝不了这么些的,不如给那个妗子分点儿吧?” “安安摘的太多了,我想着他妗子肯定没摘到多少,晒干后我就给她送了半袋子过去。这些你都拿去吧,认识的人里谁血热或血压高了都可以送点儿,虽然是不值钱的玩意儿,但效果还是不错的。” 闻迪看了看小傢伙,想想还是收下了。 把东西全都打包整理好已经很晚了,但小傢伙还是硬撑着眼皮跟着他转悠,闻迪既心疼又不舍,最后只有随他。 钻进被窝里,闻迪把昏昏欲睡的小傢伙抱到怀里,笑着说:“不想睡?” 迷迷瞪瞪的小傢伙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弄得自己更晕乎了。闻迪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想了想还是把话说出来:“安安,哥哥知道你捨不得,哥哥也捨不得你。你快点儿长大,到时候去找我,咱就不分开了,行吗?” 小傢伙小声嗯了一声。 “那你得快点儿长大。” “好。” “只有早睡早起的好孩子才能长的快点儿。” 小傢伙犹豫了,但还是点头嘟囔:“我会早睡早起的。” “那就乖乖的早点儿睡,嗯?” “好吧……”尾音还没结束,小傢伙的眼睛就闭上了。 闻迪看着听话的小傢伙,亲了亲他的眼皮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闻迪提着行李跟早起的老太太打了招唿,拿着十几个老太太硬塞的刚煮熟的鸡蛋去了村东头。在路边没等几分钟就坐上了来接他的小轿车,车上坐着他的小堂哥闻峰。 “这次满意了?” “‘一诺千金’是咱家家训,我只是来做自己答应的事罢了。” 闭目养神的闻峰睁开眼,斜看着他没吭声。转眼又看到他手里提着的鸡蛋,想着他上车前大包小包的行李,开口提醒到:“你忘了咱还有一条家训?” “当然记得,不白拿百姓一针一线嘛。”瞥了眼堂哥,闻迪摇了摇手里的鸡蛋,“我也不是白拿的,这可是老爷子的收音机和我爸的一箱四特烟一条红塔山换来的,吃不?” “收音机老爷子宝贝着呢,他会给你?” “嘿嘿,山人自有妙计呗。” “难道是你偷的?” “自家人说什么‘偷’,太见外了。” 闻峰倒吸一口气,“你完了,竟然敢偷老爷子的收音机,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闻迪闻言轻抖了一下,“你不要吓我,对你说了不是‘偷’,吶,到底吃不?” 当然吃,闻峰不客气的把袋子接过来,故意忽略堂弟手上举着的那个要给他的。 闻迪撇撇嘴,对自家堂哥拿人东西一点儿不客气的行为表示鄙视。 解决完早餐,闻峰闭眼休息。年末的时候比平常忙,而他今天凌晨三点多就出发来接闻迪,睡眠不足很是疲惫,靠着椅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27页 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闻迪轻轻地嘆了口气,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再见到小傢伙,再次见到的时候他会是什么样子?高了?胖了? 此时的他不可能预见的到,再见经年,却已是物是人非。 第二卷 :一别经年 第19章 第十九章 许维安醒来的时候天还蒙蒙亮,二十多个人的寝室里鼾声接连起伏,许维安打了个呵欠,轻巧的下床叠被,然后去水房洗漱。 水房在宿舍楼的阴面,还没到通电时间,里面黑乎乎的、静悄悄的透漏着一股阴冷,很是瘆人。许维安快速地放水、洗漱,远离了水房后轻轻地松了口气。他胆子不算小,但听说水房里以前吊死过人,每天他都是早起一个人洗漱,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到有东西在他脖颈处吹阴风,心里毛毛的。 他们的教学楼是单面楼,楼后面是操场,操场上面有一个煤渣铺就的跑道和四个篮球架。体育课的时候也有男生会拍着掉皮的篮球玩耍,许维安从来没玩儿过篮球,他多是沿着400多米的跑道跑一整节课。操场上剩余的地方常年长着些杂草,除了他们这些学生在每年的春末夏初,被学校安排着做一回免费劳力外,也没人有闲心去清理它。 因为是单面楼,总有学生会通过窗口来处理自己产生的废物,操场上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垃圾。每年春天西北风一吹,操场上漫天飞舞的除了煤渣还有各种垃圾袋和废纸。 许维安是在初一的时候发现卖废纸可以赚钱。那时候他刚考到镇上,闻迪为祝贺他以好成绩考上了初中,让孙林给他捎了一套文具和一个新书包。他想回一份礼物,但把小镇翻了一遍也没找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他就是那个时候发现的废品收购站,距离学校挺远的,步行大约得两个钟头。不过许维安可不会觉得辛苦,他心里有盼头,日子就算是苦的他也能给过甜了。 沿着操场跑了两圈,许维安才开始拿起放在操场入口处的袋子捡废纸。许维安一般会准备两个袋子,一个用来放还有留白的废纸,另一个就用来放无使用余地的废纸。回去后他把有留白的纸一张张的铺展开压在课本下面,等平整了以后拿出来当草纸用。装废纸的蛇皮袋他给放在了操场后面的旮旯里,那里常年长满了灌木,没人去清理,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他一般在周六下午要回家的时候,顺路把满满一蛇皮袋子的废纸扛到废品站给卖了,然后走路回家。废纸五分钱一斤,许维安一个星期能捡几十斤,卖给废品收购站就是一块多钱。一年除了寒暑假不在学校,算下来许维安能靠捡废纸赚个六十多块钱。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他一年学杂费得五十五块钱,交完还有剩余。剩余的钱他基本都给弟弟妹妹和闻迪买东西了。从闻迪那里知道上大学不用交学费,学校还有补贴后,他就没再给过孙林钱。 翻过垃圾箱后,早晨的任务是完成了。其实垃圾箱里还有一些瓶子,铁皮什么的也是可以卖的,价钱比纸贵多了,许维安却不去碰它们。因为他发现一个有着一头稀疏白髮,穿着打满补丁看不出原来颜色衣服的老太太,天天早晨颤颤巍巍地去捡这些东西,偶尔还会捡些学生的剩饭菜,不过老太太从来不捡废纸,想来是因为年纪大了,不方便拿着大体积的东西。许维安再穷也能吃饱饭,但他知道有些人家确实穷的吃不起饭。看到老太太这种情况,他就只捡废纸,反正靠捡废纸也够交他的学杂费了。 许维安和老太太撞见过几次,许维安不太会说话,老太太看样子也没有说话的想法,两人见了多是相互笑笑就各干各的。有时候老太太捡的多了,许维安就帮老太太把东西提到校门口(他们是封闭式学校,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进来的),老太太也不说谢谢,笑着跟许维安摆摆手,跟门卫打个招唿就出了校门。 多年以后,许维安才从许青那儿知道,这老太太白髮人送黑髮人,独自一人靠捡破烂拉拔着孙子。她的孙子比许维安他们高三级,是个很有担当很不错的男人。这就是许青的故事了,兜兜转转的,缘分绕了个大圈。 许维安把东西规整好,天才算是亮了,从操场上可以看到各个宿舍的灯相继亮了。许维安也不回教室,拿出随身带着的英语书开始小声的诵读起来。 估摸着教室里应该快坐满了,许维安才结束了英语早读,回了三年级(1)班。 “许维安,你又去跑步了?”前座的许青拿书盖在脸上打了个呵欠,回过头小声问道。她前晚熬夜看书到很晚,才睡了不足六个钟头,眼睛现在都有点儿睁不开。 许青和许维安是初三重新分班的时候才分到一个班的。初中时男女生不能同桌,两人个子相近,被排成了前后桌。 “嗯。” “天啊,都快中考了,你竟然还有时间跑步,太崇拜你了。”许青瞪大了原本迷濛的眼睛,声音也大了起来。她身边的同桌已经开始早读了,见她还在废话不由得瞪了她一眼。 许青吐了吐舌头,回过头安分地读起书来。 许维安笑笑,手下不停地把英语书换成语文课本也跟着读起来。 他其实一天也睡不足六个钟头,但可能是二年多风雨无阻的跑步让他的身体强健了不少,别人都为中考疲惫不堪,他依旧精神奕奕的。只是他很苦恼自己的身高。初三的时候男生都开始抽条了,他们班上除了他,剩下的男生都比女生高,而他也仅比他们班最矮的许青高那么一两个厘米。 许青是个暴力女,许维安抱怨自己的身高,她就不客气地举起拳头教训他,嚷嚷着你是不是指桑骂槐说我矮。许维安不跟女生一般见识,但也不想落了面子,虽然许青只是气势足,拳头锤在他身上也只是做做样子,他跟许青抱怨过一次后,就再没跟许青说过这个话题。但他还是苦恼啊,没办法只有写信给闻迪,让闻迪来安慰他敏感又脆弱的少年心灵。 闻迪的回信,“安安,你才虚岁十三岁,成长的空间大着呢,我十三岁的时候跟你差不多高,放心吧。” 许维安立马被治癒了,想着闻迪一米八几的高大身材,心里喜滋滋的,自己以后说不定也能长成闻迪哥那样。 许维安刚上初中的时候,跟闻迪信件来往很频繁,基本上一两个星期一封信。闻迪很有耐性,每封信都能及时地回復。后来许维安发现闻迪很忙,便改成一个月一封信,只不过信的厚度很可观。他有什么疑问,有什么困难,或者遇到了好玩好笑的事情都会写到信上,拉拉杂杂的,一个月能写十几页信纸。也不知道闻迪是什么感受,信不一定能回的及时,但还是没封信都回。 许维安想,这世界上真的不会再有比闻迪更好的人了。他一想起来闻迪这个人,心里都是满满的幸福与希望。 第20章 第二十章 离中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许维安停止了捡废纸,但还是坚持早起去跑两圈。 闻迪在初三下学期的时候就两个星期一次的不断地给他寄吃的东西,叮嘱他要吃好喝好,保证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再去学习,压力不要太大了。他说什么许维安一般就会照做。 第28页 许维安咬咬牙把卖废纸攒了几个月的钱拿出来买了个暖水瓶,用自己的饭缸一天泡一顿燕麦片或奶粉喝。闻迪说本来还想给他寄牛奶的,牛奶那东西虽然营养价值高但坏的快,最后就给他寄了燕麦片和奶粉,让他一天三顿的喝。许维安爱吃的巧克力更是没断过。许维安哪捨得这样呀,想着孙燕也快中考了,就把除了巧克力外闻迪给的吃的东西全分她一半。孙燕也不客气的收下了,尽管她每个月都有从她哥那儿收到东西。 初三分班的时候许维安分到了一班,孙燕在三班,两人不再是一个班,平时都很忙,只有许维安把吃的东西给孙燕送去时两人才能见上一面。见面少了,许维安也就少被欺负一些,日子过的美滋滋的。 许维安在新的班级里人缘还算不错。关键是他为人还算大方实在,吃的东西偶尔给四周的人分一下,别人不会的题目,只要问他,他就一定想办法给解决。闻迪给他寄的复习题他也会跟别人分享,谁要是想借过去,抄写一些题,他也大方的让出来。新买的暖瓶虽说他不捨得,但只要不是自己正在用着,有人借他就一定会借给对方,所以虽然他人不爱说话,但四周的人对他都很有善意。 镇上的学生都是来自四邻八舍的,大部分对他家的情况都有些了解。班上熟知他情况的同学也不在少数,虽然大家对他穿着时髦实用的衣服,吃着很高级的东西(其实一点儿都不高级,高级的闻迪没买,就怕他被孤立了,是镇上的学生没见识)很好奇,但这个时段学习都嫌没时间,哪里会过多关注别人。只是有一个人还真的闲的没事儿干,关註上了许维安。 这个人叫高路,是镇长的儿子,长的高高壮壮的,偏偏头脑简单,听说初中都没考上,靠他爸的关系才在镇上读了初中。 高路是镇长的儿子,在他们学校算是最有见识的学生了。许多同学对他又是巴结又是奉承,弄得他总以为自己高高在上,所有人都得匍匐在他的脚下。平常的时候他总是前唿后拥的,只是快中考了,就算学习再差的人也在想着怎样才能考出个好成绩,就没啥人有心思应承他,他就寂寞了。 高路看到许维安买了暖瓶,穿了新衣服,吃了许多在他家才能见到的奶粉与燕麦片,巧克力啥的他甚至是没见过,弄得他心里很是不爽。更让他心情遭透了的是平常跟着他的那些人,现在屁颠颠儿地围着许维安求解答问题呢。常跟高路玩的那些人很不受学习好的同学待见,许维安则是无所谓,谁问都给讲。所以高路的前拥护者们现在很拥护许维安,高路心里不平衡了。 看着又一个自己的“哥们儿”跑到许维安那儿,高路愤怒了,走过去“咣当”一声把许维安的桌子踢歪了,指着许维安吼道:“妈的,找茬呢?” 许维安正在专心看题呢,谁知会发生这一出,心都快跳出来了,不知所谓地瞪着高路,心想自己有没有干了什么惹了这么个东西。 “我找啥茬儿了?” “妈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吃的穿的都是哪儿来的,捡破烂的臭小子。” 许维安不明所以,但脸色还是变了变,他捡垃圾高路怎么会知道。 看他变了脸色,高路得意洋洋地说:“你以为别人不知道你捡垃圾啊。”转头看着四周同学惊疑的目光,高路更得意了,“同学们不知道吧,咱们班的许维安天天早上起来捡垃圾,你们以为他多有钱啊,都是捡垃圾捡来的。哼!” 别看学生们都小,但中国知识分子的坏毛病倒是有了不少,假清高更是其中之一,不少同学望向许维安的目光中顿时透着鄙夷,尤其是那些学习成绩好的人心里更是想着:我竟然把他当竞争对手,真是掉价儿。 “没错啊,我确实是捡垃圾的,那又怎么样,我一没抢二没偷堂堂正正的。”许维安挺了挺腰板,大声说道。 “哼!有你这个捡垃圾的同学我就觉得丢人,大家觉得呢,你们和许维安一起出去,有人说你们是捡垃圾的人的同学,你们不会觉得丢人吗?” 虽然没人响应他的话,但大家的眼神却明明白白的表示:当然会感到丢人啊。 高路翘着下巴,继续说:“捡垃圾的永远都是捡垃圾的,咱们不和他玩儿,不然以后肯定没出息。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儿‘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家可要小心他了。” 他话刚落,许维安的同桌就把桌子往另一边挪了挪,前后左右全都效仿,原本拥挤的空间马上就宽松了,许维安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流出来但被他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他不怕别人笑话,却怕这种人情冷暖。明明那么和善的同学,早上还在说着他的好,转眼间都避他如瘟疫。他不明白,人怎么会变化这么快。 见同学们对许维安都欲退避三舍,高路心里满意了,拉了自己的“哥们儿”回到最后一排,美滋滋地侃起大山来。 高路家就在镇上,学校的伙食不好,他经常偷偷翻墙回家让他妈给他改善伙食。他是在一次翻墙回学校的时候遇上的许维安,那时候许维安正在翻垃圾箱。他虽然惊讶,但对于穷苦学生的奇怪行为却是丝毫不关心。没想到说出这件事的效果竟然这么好,看到同学们的反应,他心里也稍稍有些不安,但不安瞬间就被再次得到同学们关注的那种兴奋给沖走了。 许维安静静地把桌子扶好,重新打开课本开始复习。四周除了写字的沙沙声静悄悄的,他努力逼自己进入学习状态,最终在发怔了半个小时候,重新进入了状态。 晚上下课后,许维安提着暖瓶去打水,听到后边的同学小声说道:“本来说了要用他暖瓶的,谢天谢地还没用。哎,今天晚上我用点儿你的热水洗洗脚。” 他同学回道:“只能今天晚上借给你用啊!以后可不行,我自己还得用呢。” “真小气,人家许维安虽然天天用,但也能借给别人啊。” 他同学不乐意了,“那你别用了,还挑三拣四的。人家许维安好,你去用他的吧。” “哎,可别,我是开玩笑的,谁敢用他的啊,万一以后只能捡垃圾怎么办?”同学笑嘻嘻地说。 “哼!” “哎,好了,别气了,对你说是开玩笑的,走我帮你提水。” 两个人笑嘻嘻地穿过人群,装作不经意地撞了许维安一下,等走了一段距离后就停下来哈哈大笑。 “你是故意的吧?” “你肯定也是故意的,哈哈……” 许维安稳住趔趄的身体,扯了扯嘴角,把耻辱咽到肚子里,咱们走着瞧吧。 “嘿,许维安!”是许青。 躲过了许青的铁拳,许维安面无表情地说:“怎么了?” 许青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的问道:“许维安,你真的去,去捡垃圾了?” 许维安冷冷地说:“是又怎么样?与你有关吗?” 许青脸色变了变,似乎是想生气但又憋住了,“我觉得捡垃圾挺好的啊,自己还能攒钱,要是早知道你有赚钱的法子,我肯定缠着你咱一起去了。” 第29页 许维安一愣,尴尬地说:“对不起,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我和其他同学一样?” 许维安别过头没有回答,但许青却不放过他,“许维安,咱多少年的同学了,我啥时候嫌弃过你,只有你总是嫌我烦,你以为我不知道呢。”越说越委屈,眼圈都有点儿红了。 “哎,我没有……”许维安哪见过假小子的许青这样啊,立马慌了,不知所措。 “噗,逗你玩儿呢。”许青见他着急的样子,脸色也缓了过来,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下好了,没人缠着你了,你可得好好教我,我还有好多知识点都没弄懂呢,以前你尽顾着别人都不太理我。哎,还有你那好吃的可得多分我一点儿。”许青眨巴着大眼,笑眯眯地望着许维安。 许维安哭笑不得,只得点头答应。 “噢耶,太棒了,那你去打水吧,明天我要多喝点儿水,这次总算没人跟我抢了。”说完,许青就摆摆手进入人群中不见了。 许维安嘆了口气,心里憋的火慢慢熄灭了,整个人也不再紧绷着了,至少,至少自己还是有一个朋友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许维安给闻迪写了封信。把今天的经歷说了一下,表达了一下自己对人类善变的疑惑及对遭到不公待遇的委屈。 一厚摞的信封和邮票都是闻迪随吃的寄过来的,闻迪让他有事儿就写信。他一直贯彻始终,从来没想过闻迪会不会对他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感到厌烦。今天遭遇了人生第一次人情挫折,他的心里很是不平衡,不明白人为什么这么善变,自己又没做错什么,因此话也就多了些,等写完后已经十一点多了。 寝室里静悄悄的,除了点着油灯熬夜的,剩下的都睡了。许维安熄了自己的油灯钻进被窝,想着今天晚上一定要做个好梦,把白天的痛苦全都沖刷个干净。 一周后,许维安收到了闻迪的信。 作者有话要说: 求别再抽了~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安安,你这个年纪谈论人情冷暖还是早了点儿。本来还是个孩子,就应该快快乐乐的无忧无虑的享受生活。但你既然困惑了,哥哥也只能跟你这样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什么样的事儿都有可能让你遇到,更别说什么付出感情了没得到回报,有的人两面三刀,有的人变色龙见风使舵。别人的事儿我们无力改变,能做的也只有保持本心,与人为善。” “不建议你暴力解决问题,但有时候暴力是解决问题的一个好办法,男孩子就应该拿出胆色来。” “该忍时一定要忍,不该忍时一定要拿出胆子来,同时也要注意暴力需要胆色但同样需要谋略,一切以不吃亏为前提。” “还有,安安,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用劳动养活自己更高贵的行为了,所以不要自卑,你过的堂堂正正,比那些动辄伸手向家人要钱的学生强了不知多少,哥哥为你骄傲。不过,快中考了,你可别因为赚钱耽误了学习,哥哥建议你静下心来学习,另附上二十块钱作为哥对你学习上的支持。” 许维安攥着那二十块钱,看着闻迪的信,心里顿时又感动又敞亮:我堂堂正正,努力用自己的手养活自己,别人的看法与眼光又与我有什么相干的。 虽然还有些人喜欢嚼两下舌根子,但许维安都给无视了。对他不好的人他根本不在意,也不会再付出感情与注意力,他又不是圣父。 许维安把闻迪给的二十块钱存了起来,把自己剩余的吃的分了一半给许青,把四周的同学给羡慕的流口水。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同学对许维安要么不理不睬,要么横眉冷对,要么指桑骂槐。一个星期后有些人发现没了许维安,他们少了很多便利,就开始对着许维安欲言又止,只不过许维安一个也没理。 这可把许青给乐到了,每天霸占了许维安几乎全部的空余时间。许维安心里对她很感激,收起了以前的冷淡,对帮着许青攻克学习上的问题很上心。 班上有人开始传他们两个人好上了,但许维安两耳不闻窗外事,许青又总是笑眯眯地面对这些传言,不反驳也不承认,传言就甚嚣尘上。直到考完试,还有人在说这件事,那个时候许维安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中考是在县城考的,学校大手笔包了几辆汽车,把学生们全都拉了过去。许维安是第一次坐这种交通运输工具,胃里犯噁心,脑袋晕的不行。他按照闻迪信里的吩咐,上车前去买了橘子,也不捨得多买就买了三个,孙燕和许青他们三个人一人一个。吃了橘子后,晕车的症状被压下去了不少。大部分同学都是第一次坐汽车,很多都不适应,晕车,但没他幸运。 下车后同学们都蔫蔫的,没了来县城的兴奋。几个老师领着男女生分开住宿。 “好好考,加油!”许青拍拍许维安的肩膀,这次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把许维安拍的整个一趔趄。 “加油!”许维安侧了侧身子,笑着举了举拳头,给好朋友打气。 四个人住一间,只有一张双人床的小房间很挤,但大家初次住旅馆还是很兴奋的,感觉住宿条件比家里好了许多。 和许维安一起住的是他们班上成绩中等的学生,许维安跟他们不太熟,也没多少话可说,收拾了东西就坐在床沿处看课本。 闻迪告诉他考前适当的看看课本还是可以的,但不能拿睡眠时间来看,怕得不偿失。许维安想着左右无事,看看就看看,下午就得去看考场了。那三个人也没怎么说话,看许维安安静的看书,就各自也拿起自己的课本看了起来。 许维安的考场在一中,是他们白沙县最好的高中。据说踏入一中的大门意味着半只脚已踏入的大学的校门,所以这个学校是许维安心仪已久的学校,也是他这次报考的学校。 一中的四周围绕着竹林,环境清幽,夏季的阳光在这儿好像是失了温度,很是怡人。许维安一眼就爱上了这个地方,他想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在这儿学习。 两天的中考过的很快,除了第一天晚上旁边的人总翻身弄得许维安也睡眠不太好外,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考试完,老师才允许同学间相互交流答案。而大部分同学都在抱怨这次的题目很难。许维安却觉得还可以,除了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他其他的题目都做的很顺利。况且别人说题目难也不一定是真的难,现在谁都不敢说题目容易,万一没考好不是很丢人?所以当被人问起时,他就说有些题目没做好,既没有说谎也没有充大头。 考完试,学校就组织同学们回校,许维安这才在车上见到了许青。这年头初中学歷在农村已经相当不错了,也没几个人真的孤注一掷非要考高中,考大学,所以考完试大家都很放松,坐在车上三五成群的不是嬉笑打闹就是围在一起闹笑。 “嘿,考的怎么样?”许青把买的话梅递给许维安。 许维安看着窗外的风景飞逝,想着也不知道能不能离闻迪再近了一步,心里有些放松又有些惆怅。听到许青的话,耸耸肩笑笑,“还行吧!哦,谢谢。”接过话梅,捏了一颗塞进嘴巴里。 第30页 “你说还行肯定是不错。唉,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四中。”许青嘆了口气皱皱眉头有点儿纠结,随后又洒然一笑,“不过已经考完了,担心也没用,静观其变吧。” 许维安看她乐观的样子,心想确实是这样,就放开了心结说道:“你说的对,现在担心也没用,不去想它了。” 两人换了话题聊了起来。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回到学校时天已经黑透了,班主任也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一件稀罕物——黑白电视机,班上的同学异常兴奋,决定办一个毕业晚会——看电视。 这年代已经有彩色电视机了,但那是有钱也买不来的。黑白电视机在农村也很少,许维安他们村上也只有两三家有,村上大人小孩儿吃饭的时间都喜欢围在那几家的院子里。电视机在屋里开着,屋里的人还能看到,屋外的人只能瞄上几个镜头,但能看上个一两眼也是很值得兴奋的。那些能看到镜头的人能对着某个画面高兴地聊半天,所以看电视的气氛很热闹。 许维安没看过电视,一是没时间二是没精力。他在家除了干活的时间,空闲时间都耗在了课本和复习题上,班上有复习题的也就他和高路两个人,他珍惜着呢,恨不得所有的时间都捧着闻迪给寄的那几本复习题看。怪不得说“笨鸟先飞”“勤能补拙”是老祖宗的智慧结晶呢,许维安初中的成绩一直保持在尖子水平上。根据往年惯例,镇上初中的年级前五名一般都能考上一中,许维安觉得自己还是有半脚踏入大学门的实力的。 许多年后,许维安不记得当时看电视看到了什么情节,却依旧怀念当时那种虽然遗憾,但整个人很放松,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斗志的那种喜悦心情。 同学之间没了考前紧张下促生的□□味,没有了隔阂,每个人都变的友善起来,好像考前的咒骂、侮辱、嘲讽都不是自己所为。许维安是个记仇的人,但他不会记陌生人的仇,既然每个“陌生人”都选择性遗忘,他又何必斤斤计较。所以他放开了心怀,跟着这群“陌生的人”哈哈大笑,勾肩搭背,回首过去,憧憬未来。 他不是一个宽容的人,容不得别人的背叛。一旦谁背叛了他的感情,他是绝对不会原谅的,再之后是连原谅都扯不上的——变成陌路人。 闻迪告诉他要做个宽容的人,对于非原则的事情不要斤斤计较。他做不到,他的感情脆弱又孤独,破碎了以后就是再也不会有了。 由于许青一直跟在许维安后面,跟许维安打闹的同学就开玩笑:“怎么这么黏煳啊,你们俩一个村的,回去了不是啥时候都能见到?” 许维安没听明白,一愣,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许青。 许青脸颊都红了,低了下头似是想掩饰一下,随即又抬起头给了那男生几拳头,大声叫到:“就是黏煳,怎么了?” “哟,哟!”男生们开始起闹。 许维安这才迷迷煳煳的懂了,他看了看许青,发现她正红着脸瞧着他,手还试探性的去拉他的手。 许维安心里一跳,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反感,下意识的避开了许青的手,沉声说道:“你们开玩笑别过分了啊,许青是个女孩子。” 许青一愣,有点儿不敢相信似得看着他,眼里的泪花都差点儿出来了,赶紧低下头。 许维安心里也不舒服,他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众人见他们两人的气氛不对劲,逐渐停止了起闹,整个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哈哈……”许青抬起头笑了起来,边笑还边揉肚子,“哎哟,我的妈呀,笑死我了,哈哈……,我逗你们玩儿呢,许维安那臭小子哪能配得上我,谁他妈乱传的,我的眼光有那么低吗?” “我去……” “靠,老子以为是真的呢。” 众人份份表示不满,但气氛总算活了过来,大家又相互招唿开始玩闹起来。 “哎,你的手帕给我用用,眼泪都给笑出来了。”许青狠狠地给了许维安几拳头,把手伸向许维安。 许维安没敢躲,生生受了她得铁拳,虽然想说你不是有手帕嘛,但还是乖乖的把手帕交上去。 许青也不客气,拿过手帕在脸上一顿擦揉,随后直接把手帕塞到兜里,昂着下巴说:“脏了,回去洗洗了再给你。” 许维安不敢表示异议,点头应是。 因为虽然灯光昏黄,但他还是看到了许青清亮眼睛里闪烁的泪光。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晚会结束后,许维安趴在被窝里给闻迪写信,诉说着他年轻的渴望与理想、诉说着许青眼里的泪花儿及他的想念,当然还有他长胖了。 写完信后他就开始收拾东西。他东西不多,衣服被子再加上书,一个大蛇皮袋子就能装下了。 这几年闻迪给他买了几身衣服,尺码都很大,估计一米六多的人穿了正合适,他才一米五多的身高穿上就大了许多。虽然很奇怪闻迪问过他的身高还买这么大的,但他对这些穿的都无所谓,只以为是闻迪不懂买衣服,让售货员给耍了。他不知道的是,闻迪也想给他买合身的,但又怕买合身了他没机会穿(他妹妹许德湘就比他矮一点),寻思着就买了稍微大的,让大人小孩儿都穿不了,只有他穿了还算合适。 班上的同学能够轻易相信许维安的衣服是捡来的,也有这个原因:真有钱怎么不去买合身的穿,整天穿着明显大一截的衣服,明显就不是自己的嘛。 许维安家只有一辆自行车,平时都放在屋里不让动,只有家里大人出远门才会拿出来使用。这年头自行车可是大件,大家用的时候很细緻。许维安去上学或者回家都是靠自己双腿走的。晴天还好,雨天或是化雪天地上泥泞,泥巴又粘鞋,就家到镇上那段路,走路能走半天。 许维安也不指望许利民骑自行车来接他,他本来想着,大不了扛着东西回去,累了就歇歇,反正花费个半天一天的,总会走回去的。谁知他不过提一下,许青就说她爹会驾牛车来接她,顺便也带上他算了。 许维安现在对许青,心里既感动又内疚。班上也有些男生女生偷偷摸摸的拉小手亲小嘴什么的,许维安甚至在操场后角的灌木从中见到过喘着粗气的男生压着哼咛的女生乱摸的场景。虽然他当时在灌木丛外也脸红心跳的,但他从来没想过处对象这事儿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闻迪笑话他是毛都没长齐的小毛孩儿。他反问闻迪,你毛长齐了怎么不处对象。闻迪说女孩子都是需要呵护的,男人不能随随便便的就跟人处。闻迪还说男人在能养得起一家老小的时候才可以处对象,不然就得让老婆孩子跟着自己吃苦,是男人怎么能让这事儿发生呢,老婆孩子就是用来疼的。 许维安想,做闻迪的老婆肯定很幸福。 他也想做个有担当的男人,将来有能力了也好好的对自己的老婆。而且如果将来许青不再那么暴力的话,娶她当老婆还是可以的。不过想这事儿还为时尚早,因为他现在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呢。 第31页 校园里人来人往的,很多家长都是套着牛车来接孩子。把蛇皮袋子放到许青家的牛车上,许维安就见到了来接孙燕的小舅舅孙玉材。 “小舅。”许维安打招唿。 孙玉材点了点头当作招唿,眼神顺着许维安看到了他身后正套着牛车的许国安(许青的爹),这才走了过来。 孙玉材把自己的菸叶袋子递给许国安,“老哥,来一口。” 许国安也不推辞,把烟杆在车把上一磕,接过菸叶填了菸斗,“老弟是维安的……” 孙玉材接上,“是他小舅。他爹忙没空来接他,麻烦老哥你帮忙了。” 许国安豪爽一笑,“四邻八舍的客气啥,况且我家的妞儿和维安是同班同学,关系好着呢。” “大哥是个厚道的人,还是得谢谢大哥。” “嘿嘿,好说,好说。哎呀,我家妞儿的东西多,我去搬过来。维安你东西搬完了吗?”许国安转头问许维安。 “许叔,搬完了,要不我也去帮忙搬吧。” 许国安忙摆手,“不用了,你在这儿看着车,跟你舅聊聊,我们一会儿就过来了。” 许维安看了眼孙玉材,只好哦了一声。 “老弟,你跟维安聊会儿,我去搬东西了。” “老哥你忙吧。” 许国安摆摆手就走了。许维安看着面前的孙玉材,心里发憷,但两个人之间不说话气氛就显得不尴不尬的,许维安只好硬着头皮问道:“小舅,外婆身体还好吗?” 孙玉材脸色难看,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没说话。 许维安本是为了找话题才问这么一句,但看孙玉材的脸色不太好,立马意识到不对劲,急忙问道:“外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孙玉材没回答,而是说:“你林子哥还没回来,没法去你家接你,你这次就跟着我一起去孙庄吧。东西就让你同学帮你送回家。” 许维安下意识地点头,但想起外婆,心里不免不上不下的,只好再问一次:“外婆怎么了?” “回去路上我再跟你说。” 见人来人往的孙玉材不愿多说,许维安只有点头。但心中的忐忑不安让他神识恍惚,连许青什么时候跑到他身边他都没发现。 “许维安,你怎么了?”许青拿手在他眼前晃。 许维安回过神来有点儿不好意思,但还是说道:“许青,东西你帮我送家里吧,我外婆身体有点事儿,我一会儿跟我舅一块走,去看我外婆。” 许青知道他亲近外婆,点头说行,见他神色还是恍惚就安慰他,“你外婆身体一向挺好,这次估计就是个伤风感冒的,你也不用太担心。” 许维安只能点头称是,但神色间的担心一点儿也没散。因为他知道外婆肯定是出大事儿了,不然小舅不会有那样难看的脸色。 许青不太会劝慰人,见他还是那样,心里也跟着难受,就推他,“我看你表姐已经收拾好了,你过去吧,早点儿到你外婆家你也能早点儿安心。你东西我帮你送回去就行。” 许维安心里着急,说了声谢谢就向孙玉材父女俩走去。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许维安这一路不知道怎么过来的,从小舅把事儿说完开始,他的整个人就一阵恍惚,脑袋一片空白。 收割麦子那几天很忙,人们起早摸黑,饭都是随便塞几口完事儿的。老太太现在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儿,只能帮着两家做饭、送饭、送水、放羊。老爷子则是跟着儿子儿媳们身后捡麦穗。这年头粮食还是很珍贵的,老人们更是不捨得浪费一粒。 打麦子那天老太太送完水就沿着河堤放羊。夏天的雨说来就来,雨势很大,老太太担心儿子们曝晒在打谷场里的麦子会被淋了雨,就赶着羊急匆匆地往回跑。 也不知道是谁缺德的在河堤上挖了沟没填,老太太跑的急,一脚踩到沟里把脚踝给扭了,另一只脚却也因为地滑,没踩稳向前滑了一脚,重心不稳的老太太一头栽下河堤。那段河堤比较陡,树又少,老太太都快滚到河里了,才被一棵树给拦截住。 只是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骨脆易折,断了根肋骨和小腿骨,脚踝还扭了。老太太被救上来后一直昏迷不醒,发着高烧,后来给送到镇医院住了几天才算醒了过来。老年人受不得病痛,她的身体已经给弄垮了,到现在都快一个月了,还是只能躺在床上。 许维安脸色苍白,在一阵急急忙忙的赶路后,终于见到了躺在老宅东屋的外婆。 “外婆,你怎么样了?还疼吗?”许维安趴在老太太床上,拉着她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安安别哭,外婆没事!” 老太太抬手给许维安擦眼泪,然后回握住他的手摸了摸。“考完试了啊!考的怎么样?”她脸色还算行,就是瘦得脱形,显得更老了。 “非常好。外婆,你还疼吗?”许维安吸了吸鼻子,压下鼻头的酸意。 老太太笑笑,“早不疼了。你考的好,外婆就放心了。”老太太摸了摸他泛红的鼻头,笑他,“都那么大了还要哭鼻子,不羞吗?” 许维安把鼻子伸过去,蹭了蹭老太太满是茧子的手,嘟囔:“有什么害羞的,反正外婆又不会嫌弃我。” 老太太好笑地瞪他一眼,“脸皮厚就不要找藉口嘛。” 小傢伙的脸立马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随即又抬起头,得意地指着自己的脸说:“你看我脸红了,我脸皮才不厚呢。” 老太太见他眉眼开了,不再追问她的伤病,心里算是松了口气,打趣道:“哪有说自己脸皮红了就是脸皮不厚的。” 许维安不自在地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老太太。 老太太好笑,“行了,你去给外婆倒点水,我渴了。” “好的,外婆,你稍等。”许维安跳起来,去倒水。 喝完水后,老太太拉着他的手慢悠悠地说:“安安,我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清楚,可能暑假的时候有得你忙了。” 许维安忙拉着老太太,表示没事儿。 老太太注视着他,最终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孩子呀,我可能活不到你结婚生孩子的时候了。我没啥贪心的,只希望咱这一家子都平平安安的,没有大富大贵无所谓,只要没有大灾大难的就行了。” 老太太又说:“想当年捡到你的时候你才大约一岁左右……”看许维安低着头,身子也僵硬起来,老太太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松,接着说,“我是在一个山洞里捡的你。当时正是咱家最苦的时候,那天你两个舅舅和外公都被抓去□□,孩子们没饭吃都饿得直哭,我没办法只有去山上挖野菜刮树皮。走过东头的山,就听到孩子的哭声。你知道那个时候丢孩子很正常,但我想着这好歹是一条命啊,实在不安心就这样看着孩子没命。我顺着声音走,然后就在一个隐蔽的小洞里找到了你。你穿着好看的红色对襟的小棉袄,坐在那儿哭的一抽一抽的,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叫着。看到我后竟然也不哭了,还歪歪扭扭地向我爬过来,而那个小洞里竟然长了满洞的香菇。我那时就想啊,你肯定是上天派给我们家的福星。” 第32页 看了看许维安不可置信的目光,老太太把他的头按在怀里,继续说:“果然第二天家里的男人们都被放回来了,而且以后再也没被□□过。” “人的心本来就长的不正,外婆知道你吃的苦,但也无力要求其他人也对你好。但不管怎样外婆都希望你好好的。就比如外婆这次受伤,你也无需太难过,人都是这个命,躲也躲不过,经歷过了才能活的更坦然。” “可是,我怕外婆没了。”许维安哽咽,抓紧老太太的手。 “外婆不会就这么早就没的,起码得看着你林子哥结婚生子,看着你和燕子学业有成。” “嗯,外婆,我这次考的不错,估计能考到一中。” 老太太很欣慰:“能考上就好。咱家的安安就是厉害。” 许维安抿了抿嘴,不好意思地笑笑,“外婆,你得好好的,我还想以后赚钱养你呢。” “好,我等着。”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许维安的心里还是堵的难受,但也不会在老太太面前表现。给老太太擦身之类的活儿用不着他,他平时也就干些家务活儿。 他爹妈在老太太受伤的前几天已经来过了,照看到老太太从镇医院回来,才回的家。当时兄弟姐妹几个聚在一起商量着各家拿出一些钱来给老太太看病。孙玉材和孙玉城兄弟俩拿大头,两个妹妹拿小头,但是得跟到镇上去照顾。 麦子收完了,家家户户下一茬的庄稼也已经种上了,许维安没事儿的时候就和孙燕一起放羊。天气虽然热,但少有的闲适时光让他很是放松,他又禁不住去想闻迪了。 昨天的时候他收到闻迪的来信了。闻迪说他已经着手开办服装公司了,还打趣他和许青的事儿。最后好告诫一定不要随便尝禁果,要尊重女性。 虽然他还迷迷煳煳的不知道什么是禁果,但他想做个跟闻迪一样的男人,得赚够钱了再找老婆。 许维安靠着大树坐着,和靠着旁边另一颗树的孙燕说话,“燕子姐,咱明天去摘槐米吧。” 孙燕瞥了他一眼,嗤道:“又是给闻迪哥邮的吧?” 许维安不高兴她的态度,但还是点了点头。 孙燕直起身子,用手里的树枝捣了捣许维安,“我说,你怎么没想着给自己表哥寄点儿?” 许维安皱眉躲开,“林子哥又不喜欢那东西,他上次回来就说自己只喜欢咖啡。而且他要是真的想要自己拿就行了啊。” “安安,不是我说你,你不能这么亲着外人,远着亲戚。” “我哪有?”许维安不乐意被人这样说。 “你每次买东西都是说不知道闻迪哥会不会喜欢,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表哥。”孙燕一想也来气了。 “我以前也问过林子哥了,他说小地方的东西质量差。”许维安还嘟囔了一句,“他还说我没品位。” 孙燕没听见他最后一句话,扬了扬下巴:“我哥说的没错啊。” “所以我才没给林子哥买啊,他看不上的。” “那你可以买贵点儿的,我上次在镇上的代销点上看到了一把小刀,很好看质量很不错。” 许维安撇嘴,“那肯定很贵吧,我又买不起。” 孙燕眼里满是不屑,“闻迪哥也是,眼太窄了,那么上不了档次的玩意儿他都要。” 许维安真的想发火了,“那些竹蜻蜓、水枪都是给他侄子玩的。闻迪哥说了人要节约,小孩子家玩的高兴就行,没必要尽买些贵的玩具。” 孙燕看他眉头紧皱,眼里冒火的样子也不敢再说了。她站起来拍拍屁股说:“羊跑了,我去看看。我明天帮你摘槐米去。”随后又嘀咕,“太小气了,有什么好气的,不就才说他两句吗?” 她一个初中读下来吃了许维安不少东西,吃人的嘴软,她虽然泼辣难缠,但也慢慢的在许维安身上收了脾气。谁让许维安搭上了有钱的闻迪呢,她想吃好东西,就不能太欺负许维安,这些年许维安也涨了脾气呢。 许维安气的不行,她竟然说闻迪哥眼窄,他没见过比闻迪更好的人了。他有时候卖废纸赚了钱,就去镇上转转,看到新鲜的玩意儿就会买两份儿,一份儿攒着,多了就给闻迪寄过去,另一份儿则拿回家给弟弟妹妹玩。闻迪从来没嫌弃过,而且来信说侄子玩的很开心,小傢伙甚至还嚷嚷着要谢谢他呢。 想着那么好那么温柔的闻迪,许维安的心情好了点。管他呢,反正自己活自己的,明天就去摘槐米,晒干了寄给闻迪哥。 孙林开学就要大四了,找工作迫在眉睫。那个年头大学生少,国家管分配,孙林却不想服从分配。他听比他高一届的师兄们说过,虽说国家分配的工作是铁饭碗,但在城市里生活,那点儿工资一年到头也结余不了多少。读了十几年的书,却不能改善家里极度贫困的生活状况,他不甘心。他也想学闻迪自主创业(他们两个有通信往来),但家里却没有给他提供启动资金的能力,而他也没想好到底要做什么。 孙林的回家又引起了一片欢唿。孙玉材对于儿子相当满意与自豪,当初他一意支持儿子上学,而孙林也不负众望,成了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在他看来,他的儿子代表了孙家的未来与希望,是他们摆脱贫困的唯一稻草。 儿子在外面是见过大世面的,有想法有能力,他想创业,孙玉材当然支持,只是资金成了问题。 因为儿子上学他家早就债务加身,老太太一场病更让家里雪上加霜。况且老太太现在还不能起床,后期养病需要的医药费对他家绝对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他大哥家虽然能给他周转点儿,但孙阳是到该说对象的年纪了,恐怕能借给他的也不多。他小妹孙玉玲的家庭条件比他家只差不好,想来想去他也只能去找孙玉兰家借。 粮食产量不高还便宜,每家都没多少的余钱,手头有个十数二十块零钱都非常不错了。孙林四处筹措资金,把亲戚朋友借了个遍才筹到一百多块钱。这把老太太给急的不行,认为是自己的病碍着了孙子的发展,心里内疚,恨不得割肉来支持孙林的创业。许维安看不得外婆着急,想了想把自己攒的钱加上闻迪给的,总数六十多块钱,全借给了孙林,只说是闻迪给的让买学习用品,自己没捨得花,存了起来。 孙林也没多说什么就收下了,但他心里难免嘀咕闻迪真是出手大方。两百多块钱也干不了什么,孙林只得听从孙玉材的建议去他姑姑家借。他姑姑孙玉兰那人怎么说呢,人不是不好,就是很冷淡,除了对自己的孩子,她对谁都不亲热。孙林在家里可以说是众星拱月般的被拱着,家里每个人都把他当宝,唯独在孙玉兰面前,他能感觉到自己是不受欢迎的,这也是他对许维安热乎不起来的原因之一。 中考成绩快出来了,许维安虽然觉得自己考的不错,但还是有点儿不放心。把一串串的槐米从枝桠上剪下来,铺在洗干净的蛇皮袋拼成的单子上晾着,他想着也不知道林子哥到自己家能借多少钱。他知道自己家也没有多少钱,要不然他也不会提心弔胆的怕上不了学。 第33页 林子哥已经去了两天了,不知道今天下午能不能回来。闻迪哥信上说下半年要跑来跑去地址不定,而且可能没时间给自己回信。中考自己估计会是540多分,按往年惯例是可以上一中的,也不知道今年分数线会不会上升。唉,也不知道闻迪哥在干啥,真的那么忙吗?也不能来看自己。许维安思绪乱飞,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些惆怅来。 傍晚的时候,许维安刚把半干的槐米收起来,就听到院外孙燕的叫声:“安安,你的中考成绩出来了。” 许维安心里一跳,紧张地站了起来,问道:“多少分?” “242分,嘿嘿,还没有我多。”孙燕得意地说。 许维安顿时懵了,不敢置信,他脸色苍白,重复问道:“你,你说多少分?” “242分。”孙燕瞧了瞧他苍白的脸色,稍稍不忍,为自己刚刚的幸灾乐祸感到愧疚,但还是说道:“不骗你,我哥说的,不然你再去问问他。” 许维安二话不说,飞奔出院子去往小舅家,他不信,他明明考的很好的,为什么分数会那么低,那绝对不是自己的分数。 “林子哥,我,我考了多少分?”跑进院子里,气都没喘过来,许维安着急地问道。 正在收拾院子的孙林丢了手里的木槓子,脸色不太自然地说:“242分。”看许维安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他偏过头似是抵挡内心汹涌的内疚,犹豫了一下说道:“安安,我知道你可能对自己的分数不满意,你爹妈也不满意,但他们答应我会支持你復读的,你还是有机会上学的。” 许维安不知道怎么回到老宅的,他坐在外婆的床前,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感觉自己多年的努力就像一个笑话,笑着他的痴心妄想。但他不甘心,他明明感觉很好的,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想哭,眼睛却又酸又疼,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他想说话,说自己的委屈与痛苦,却嗓子干涩发不出一个字音来。他心里很疼,却不能捶胸顿足以压制,因为他的整个人已经没有了力气。他只能按着的胸膛,哑着嗓子呜呜的干嚎,嚎着他对迷茫未来的绝望。 老太太估计是听到了孙燕的话,见他一幅天塌了的样子,心疼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把他搂在怀里一遍遍的抚着他的背。“安安乖啊,不难受,咱不难受……” 许维安窝在老太太怀里,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襟,依旧呜呜地嚎着。 老太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抱着他流着眼泪。 暑假剩下的日子里许维安过的浑浑噩噩的,除了准备要给闻迪寄的东西,他每天不是放羊就是发呆。孙燕见不得他那死气沉沉的样子,不想跟他待一起。所以要么自己独自放羊,要么就跟着隔壁的孙凯玩儿。 坐在曾经和闻迪一起待过的草甸子上,许维安抱着腿,把脸埋在膝盖上,努力回想着和闻迪在一起的时光,想让那些温暖包裹住迷茫无助的自己。可是抬起头来,静静的河坡上只有风和自己。 他知道自己没机会了,自己那个分数,就算他爹妈答应让他復读一年,奶奶也不会答应的,而为了避免家庭纷争,他爹一定不会再供他读书的。 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他想着跟闻迪写封信吧。闻迪肯定会支持他上学的,可是怎么解释自己那么烂的成绩呢。许维安摇了摇脑袋,不想再胡思乱想了,他决定告诉闻迪实话,让闻迪决定帮不帮他。 距离暑假结束还有两周的时候,他给闻迪写了封信,让提前结束暑假回校的孙林帮忙寄出去。他日夜不安地等着闻迪的回信,只是等到孙燕已经去五中报到了,他还是没收到闻迪的回信。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回到家的许维安果然经歷了一场家庭纷争。 许老太太对他又打又骂,拎着棍子往他身上抽,“你这个窝囊废,老许家省吃俭用供你读书,你说你都读了啥?那成绩你也敢拿出来,不嫌丢人。我们老许家就是被你这个窝囊废给拖累了。” 孙玉兰拦着许老太太,“妈,维安的成绩一向不错,这回可能是没发挥好,再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復读一次吧。”可她拦不住许老太太,许老太太脾气也不好,转头拎着棍子就往她身上打,“让他復读一次?你以为老许家的钱是大风颳过来的?你这个搅加精,当初若不是你生不了孩子,许家哪里用养着他这个窝囊废。” 孙玉兰被戳中死穴,脸色顿时苍白起来,挨了一棍子之后,就不敢再拦着许老太太,赶紧往旁边躲。许家两个小孩子见妈妈被奶奶打,吓得小声哭了出来。两人战战兢兢地拉着孙玉兰的衣角,惊恐地看着奶奶,小声抽噎着。 许利民则一直脸色铁青地站在旁边,拦着许维安不让他动。许维安咬着牙,只能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让许老太太打着出气。棍棒落在背上,火辣辣的疼,疼的许维安几乎要背过气。可是再多的疼痛,都没法让他从对未来的绝望里清醒过来。 许老太太下手狠,但也有分寸,没动许维安的腿和脸,把许维安的背部打得血肉青紫,但骨头却好好的。许维安带着伤,但脸好好的,能走能动,还得出去干活儿。 正是夏季,身上的伤一直没上药,没几天伤口就有点发炎化脓,汗水流过,又痒又痛。伤在背部,许维安看不到,家里的人都直接无视他,连孙玉兰见了他也没好脸色,他知道自己这是没法向人求助了。只能拿着毛巾估约莫地擦拭后背,粗粝的毛巾擦过背部,疼的许维安恨不得不要后背那层皮。擦拭过后,他又把粗盐水倒在后背上清洗。伤口处理完后,他已经满头大汗,整个人像从水里拎出来的。 幸亏他虽然命不好,但身体结实。没过两天,背部的伤口停止了化脓。他想,伤好了,肯定还会有一场清算。只打一顿不是许老太太的风格,老太太不会善罢甘休的。 结果果然不出他所料:老太太极度生气,许利民为了安抚年纪大的许老太太没准他再去上学。而许老太太因为对他极度失望,不准他再跟自己一起住,许维安终于回到了家里住。 让许维安惊讶的是,许利民竟然给他单独的盖了一间几平米的毛胚屋子。虽然房子潮湿闷热,蚊虫极多,不高不大,跟个狗洞似的,但许维安没想到许利民竟然会为他破费。家里地方小没地方睡是真的,但歷史的教训还在,许利民和许老太太不同,许老太太是有所图才会为许维安花钱,许利民是一分钱都不想为许维安花。 从许维安初中开始,许家就从来没给过他学费。许家让他向外婆要钱交学费,他每次都答应,但没让外婆知道,拿着自己的积蓄把学费交了。许家以为是外婆补贴,给他交的学费,外婆以为是许家大方,给他交的学费,两边又从来没就这个问题讨论过,因此都不知道是他自己攒钱交的学费。但在学校吃饭交钱是没用的,学校食堂只收粮食和干柴。每次许维安问家里要粮食,就会被许利民找藉口暴打一顿,许维安不信许利民会改性变大方了。但许利民这次确实是给他盖了间小屋,给他用门板支了个床,让他带着烂铺盖住了进去。 第34页 每天餵鸡、餵猪、割牛草、下地锄草、做饭,许维安得过且过的干着活儿,他不敢去想是不是闻迪对自己失望了才不回信的。现在的他一想起闻迪来就满心酸楚,欲哭无泪。没了闻迪的指引,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十月份的时候,老师们忙着收秋,上小学的许德湘和许德平放假了。两个人和许维安一样跟在大人的后面刨花生。 许德湘不会干活,就拿着钉耙在后面玩,“哥,你帮我握着花生叶子,我把这窝花生给刨出来。” 许维安不想理她,他昨天干了一天的活儿,早上又只吃了一个杂粮馒头就又匆匆的过来刨花生,现在又累又饿的,哪有心思陪她玩儿。 “你过去帮帮你妹妹,就当歇歇了。”孙玉兰见许德湘一个人在那儿胡乱刨,怕她不小心伤到自己。 许维安无奈地丢了自己的钉耙,伸手握住了花生叶子。 许德平还小,一直在他姐旁边玩土坷垃,见许维安握着叶子,就开始抢他姐手里的钉耙。“让我先刨。” 许德湘推了许德平一下,叫到:“让开!”说着就举起了钉耙刨了下去。 许延平是家里的宝贝蛋子,哪里能依,伸手去推许德湘,“不让我玩,我也不让你玩。” …… 等许维安从剧痛中清醒过来的时候,血已经流了满胳膊,并沿着他因疼痛紧攥的拳头滴进了褐色的土地中。 许德湘和许延平吓坏了,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还边叫着:“妈,流血了,流血了。” 孙玉兰一听慌了,扔了钉耙跑过来,待看到自己的两个孩子完好无损时松了口气,但转头却被许维安满胳膊的血给吓了一跳。 “利民,快过来,维安流血了。” 许利民这才丢了钉耙过来,看了看许维安的胳膊问道:“疼吗?”看许维安点头,就对孙玉兰说:“你带他去村里的卫生所看看。” 孙玉兰见天阴了下来,皱着眉头着急地说:“快下雨了,你得赶紧把这亩地的花生给刨出来,不然又要烂到地里了。” 许利民嗯了一声就回头干活儿去了。 “你们两个跟着你爹,老老实实地待着,别再碰钉耙了。” 两个还在呜咽的孩子刚刚吓坏了,对许维安道了声对不起就熘了。 孙玉兰皱了皱眉,“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你妹她还小你自己不会躲着呀。”看许维安咬着牙不说话,脸色都青白了,血还在不停的流着,就拉着他向卫生所走去。 一路上许维安都沉默地咬牙忍着痛,脑袋上的汗水把额发都给打湿了。孙玉兰见他痛的厉害,心里浮起了点儿不安,加大了步伐,说道:“很疼么?别担心,一会儿上点儿药止了血就好了。” 许维安咬着牙点头表示知道了。 卫生所的女医生是村上老医生的女儿,没读过几天书,只会给头疼脑热的病人开点儿药或输水。 女医生也是个热心人,问了受伤的原因后,就不停的唉声嘆气。嘴上在不停的嚷嚷着怎么这么不小心,手上却轻柔地给许维安消毒止血。她没本事儿瞧上什么大病,但还是尽责地说:“好好休息,过两天如果胳膊还不舒服的话就去镇上医院看看。胳膊受伤不是小事儿,如果伤到神经了,这辈子你这只胳膊就废了。” 一听这话,吓的孙玉兰脸都白了,拉着医生问道:“只是被钉耙刨了一下,会这么严重吗?” 女医生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怎么不好好看着孩子,你说万一这孩子胳膊废了怎么办,做家长的一点儿也不操心。” “是!是!这次是大意了,下次会注意的。”孙玉兰不住的点头,脸色很不好看。老太太的病到现在还没起色,还得用药养着,若许维安的胳膊再出大事儿,她家是绝对负担不了的。 女医生给开了点儿消炎药就让他们走了。 许维安全程一句话都没说,他咬着牙,忍者痛,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倒霉了。他的胳膊除了疼就是无力,大拇指和食指有点儿不听使唤,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看看旁边皱着眉头,脸色铁青的孙玉兰,他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秋收忙碌,孙玉兰叮嘱了许维安几句后就又回到地里干活儿去了。许维安一个人晃晃悠悠的回家,他又累又饿,脑袋发晕,浑身酸疼,胳膊抽痛,整个人茫然浑噩,不知未来如何。他抬头看了看四周,进入眼底的是一片灰暗与杂乱的毛胚房子,房子的四周散乱地放着各种干柴。再抬头望了望天空,暗沉的黑云一团团的向他压过来,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儿来。 许维安摇了摇头,把脑袋里那个人温暖的笑颜消除掉——他已经不敢再去奢望那种温暖了。九月份的时候,他又让考入四中的许青帮他寄了一封信,但到现在他还是没收到回信。 暑假的时候他还想着,若是真的没机会读书了,他就要去外面打工,赚了钱再去上学。可是回到家后,他就没有了自由,每天就像一个骡子一样不停的挨打干活儿,歇息不得。每当他想停下来歇歇,许老太太就会破口大骂:“供你上学你都上不了,让你干活儿你又干不了,你能干什么?难道真让我家白养你这个窝囊废么。” 孙玉兰在家本来就难做,丈夫孝顺自己的妈,她自己平常都会受许老太太的气。初时听到许老太太骂骂咧咧的,出于愧疚心理,她还会拦着,但时间长了她也受不住,就当作没听见老太太的话。 许维安又开始像小时候那样,在家里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尽量多干活少吃饭。只是他的安分乖顺并没有让他获得自由,反而让许家看到了他骡子般的潜力,更加使劲的榨取他的精力与体力。 他也想过逃走,但现在闻迪没回音,外婆是他唯一能拥有的感情支柱,他不能失去她。如果失去了外婆,他在这世界上就真的如无根浮萍一样了。 左手摸了摸右手上无力的拇指和食指,他知道许老太太一定不会允许自己这个吃白饭的人存在,或许这次他就能获得自由了。只是他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再念书了。想起和闻迪的约定,他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氤氲了眼眶,却被他硬憋了回去,不能再想这个人了,再想会软弱的。 外面的世界不一定就比家里好,但他想,再差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求别抽了~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许维安的胳膊在两周后癒合了,胳膊使不上劲,拇指和食指不听使唤。癒合期间他试探着跟孙玉兰说了胳膊的症状,孙玉兰犹豫了一下,脸色极不自然地说道:“维安,家里没钱你是知道的,你外婆的病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儿,你弟弟妹妹又要上学,家里实在是负担不起。胳膊可能是刚好的原因,你平常没事儿就自己揉揉。况且你以后也不用上学了,右胳膊没劲儿也没关系。”看许维安听了她的话脸色不太好,她咬咬牙补充道,“要是你以后真的养活不了自己,我让你弟弟养你。” 第35页 许维安虽然没抱过希望,但听到这些话,心里还是难受极了,他说:“妈,我不用德平养,我想出去打工,挣钱给外婆看病,让咱家少点儿负担。” 孙玉兰当时的脸色也很尴尬,只是说了句我考虑考虑,就避开了许维安。 随着政策的放松,家庭联产承包土地让越来越多的农村人能够吃饱饭。但是粮食产量不高,价格又便宜。一年到头,除去交税的,家家户户也就够个温饱,手里没有余钱,想供养孩子上学,就必须得有副业,仅靠种地,是不够的。 许庄里就有几家人出去打工。据说工作挺辛苦的,但报酬很丰厚。这几家人每年回家过年都会大包小包的买很多东西,家里的孩子们也是穿着颜色鲜亮、款式新颖、看着就很暖和的棉衣棉裤和棉靴走亲访友,惹的许庄人羡慕的不行。最羡慕他们的,还是那些穿着破旧衣服的半大孩子们。 半大孩子,基本都读不起书,在家里帮着干农活。这些人已经知道爱美了,但贫困的生活却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看到有人通过打工,获得了自己想要拥有的生活物质,这些孩子们心里大多都蠢蠢欲动。 不过这个时候,年纪大的人们还是传统守旧的,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家去谋生,也不会让孩子们去未知的地方摸爬滚打。再说,现在家家都能吃饱穿暖,只不过是手里没余钱。在外谋生看起来挺敞亮的,但肯定有不为人知的酸甜苦辣,远不如在家里种地舒适。 许维安就是看到这些人通过种田以外的方式,获得了不错的生活物质,才动心的。他现在的条件,没法读书,也没法成为干农活的好把式,更没有钱财,在农村他只能窝窝囊囊的依靠着许家的施捨生活。他不想再过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了,必须得走出去,靠自己! 他知道现在许家不会轻易同意放他出去打工,但他也知道现在的他什么活儿都干的不顺,许家对他也容忍不了多长时间,最终肯定会放他出去,至于条件是什么,肯定有的谈。 寒假的时候许维安没有如往常一样去外婆家,而是待在家里休养。许老太太见了他也不再骂了,改作无视。许维安也不在意,他现在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许青来看他了,拉着他的衣袖絮絮叨叨地讲着高中的繁忙与疲惫,但她眼里光彩泫然,丝毫不见任何疲惫与压力。许维安知道高中虽然累,但是有梦想的日子再累也是值得的,许青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虽然不能上学了,但也不把这当成伤疤,许青爱讲,他也爱听,少女就絮絮叨叨的讲个没完。许维安发现,高中的许青变了,虽然有时候还是有点儿泼,但整体上来说多了种少女气息。 暑假的时候许青对许维安的分数也是难以置信,但看许维安能平静的接受,她的心里除了心疼惋惜还有敬佩。寒假回来又看到许维安的右胳膊几乎废了,她难过之余,想的就是要好好陪陪他,他没有机会经歷的高中生活自己替他经歷,一定把他的遗憾弥补回来。 “哎,告诉你一个奇怪的事儿。”许青就高中这个话题讲了好多天,都快把话讲完了。正愁没啥好说的,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儿,马上拿出来跟许维安说。 “什么?”许维安边揉胳膊边挑眉问她。右胳膊上的几个手指头使不上劲让他感觉很无力,没事儿的时候他就喜欢揉揉,希望有作用。 “你还记得高路吗?”许青见许维安点头,接着说:“你知道吗?那小子竟然高分考进了一中。” 许维安也很惊讶,“他怎么会考得上?” 许青撇了撇嘴,不屑地说:“是啊,我也不相信他能考上,但跟他关系要好的一个同学也在四中,他说高路考了548的高分,在咱镇上是第三呢。你说,他平常及格都难,这么高的分是怎么考的?” 许维安目瞪口呆,下意识的摇头。这得祖上多大的阴德才能在考试的时候人品爆发啊。 许青抬头看了看四周,神秘兮兮地说:“其实我们猜测他可能是顶了别人的分。” 许维安难以置信,“怎么可能,谁肯把成绩让给他,而且还是那么高的分。” 许青小声说:“他老爹是镇长,求着他的人多了。而且谁家没个灾难的,他爹出点儿钱给点儿权,人家说不定巴不得把分让出去呢。让分的人成绩不差,再复习一年照样能考个好成绩,不差这一年。” 许维安心里咯噔一跳,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548分……242分……外婆受伤……孙林借钱……许利民盖房子……捂着脑袋,许维安内心慌乱,怕自己再乱想下去会忍不住尖叫出来。 “许维安,你怎么了?”许青见他刚还好好地,突然就脸色苍白地抱着头,给吓坏了,赶紧去拉许维安的胳膊。 许维安闭了闭眼,把内心的恐慌无措给压下去,勉强给出个笑容,“没事儿,许青,你先回家吧,天儿也不早了,我还得去餵鸡呢。” 许青见他整个人都颓了,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实在不放心,但又怕自己惹人烦,只好说道:“你脸色不太好,干完活儿了休息一下。那我先回去了,有空再来看你。” 许维安嗯了一声,摆了摆手。许青没法只得离开。 等许青走了后,许维安把自己小屋的门锁上,虚软无力地趴在床上。他把头埋在枕头里,眼泪大颗的淌出眼眶,歇斯底里地哭了出来,“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这样?” 寒假中期的时候,孙玉材来接许维安了。 许维安其实可以自己走路去外婆家的,只是孙玉兰怕老太太因为许维安受伤,还没去上学而怪罪自己,就一直没让许维安去。孙玉材来接,孙玉兰只有放行。 孙玉材虽然惊讶于许维安竟然变成这个样子,但他一向不关心许维安的事儿,对着许维安也没好脸色。 许维安本来是怕他的,但现在再次看到他,却觉得也就这样。孙玉材没搭理他,他不再如以前一样绞尽脑汁地想话题,也直接无视孙玉材。他收拾了行李,跟着孙玉材来到了孙庄。 老太太精神不错,已经可以慢慢走动了。许维安见老太太开始好转,心里也好受了不少,毕竟这是唯一关心爱护自己的人了。 老太太见了他却心疼的不行,摸着他的胳膊,眼泪就流了出来。“胳膊怎么会这样?” 许维安趴在老人的怀里,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当然没提家里不给掏钱治疗的事儿。孙玉兰是老太太的亲生闺女,他不能让老太太为这个事儿跟女儿产生矛盾。而且,就算他说了,老太太也没办法,只能白生气罢了。老太太年纪大了,许维安只希望她能安享晚年,长命百岁,不要再操心劳力。毕竟老太太是他亲情的唯一寄託了。他可以去赚钱,等赚到了钱就去大医院看伤病,现在他只能依靠自己了。 看老太太比他还伤心的样子,许维安只好安慰老太太,“没事儿的,外婆,已经不疼了。” 第36页 老太太却不依,“胳膊不好使,那你怎么写字?你妈怎么看顾孩子的,都不知道好好照顾你。德湘和德平也是,都被惯坏了。” 许维安逼回瞬间涌上来的泪意,笑道:“外婆,我已经不读书了。” 老太太皱眉,“你那么喜欢读书,还要考大学,为啥不读了。是不是你妈不让你读的?” 许维安哪能让老太太大动肝火,只好说道:“是我自己不想读了,外婆,我想出去打工,你身体不好,我想赚钱给你养老。” 老太太擦去眼角的泪珠,笑道:“安安真孝顺,可是外婆呀,就是希望你好好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许维安悄悄地吸了吸鼻子,吞下再度涌上来的泪意,说道:“外婆,读书虽然好,但是不读书也能有出息的呀,我不想将来你再生病了却什么也干不了。” 老太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拍了拍他的背,说道:“你不用管外婆,你舅舅们孝顺,不会丢下我这个老婆子的。你只管你自己就行,况且,你不是答应你闻迪哥了要考大学的么。” 许维安觉得自己都快忍不住了,他紧紧地抱着老太太,低着头吞下那瞬间汹涌起来的泪意,说道:“以后我赚钱了就去找闻迪哥,告诉他我不读大学过的也不错,他不会怪我的。”然后他放低了声音,撒娇道:“外婆,你就答应我吧。我想去打工,赚钱了也能娶个媳妇儿照顾你。” 老太太不由得笑起来,手指捣了捣他的脑袋,打趣道:“小小年纪就考虑这个,真的那么想要媳妇儿。” 许维安红了脸,嚷嚷道:“要媳妇儿好照顾你呀。” 老太太知道他脸皮薄,也没再逗他。她想:安安胳膊这个样子,以后肯定不能干农活儿,在农村不干农活儿不好娶媳妇儿。如果打工能赚点儿钱,将来在镇上做个生意,讨房媳妇儿还容易点儿。况且镇上医院怎么的也比不上外边的大医院,有了钱让孩子去瞧瞧,说不定胳膊能好点儿。她虽然不愿意许维安在外面吃苦,但也不想他以后没个着落。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许维安没有向老太太提他的中考成绩被镇长儿子顶替的事。从孙林突然筹措到三千块钱的启动资金到许利民给他盖屋子、孙玉兰突然为他说好话让他復读,他就知道成绩被顶替和孙林、孙玉兰及许利民脱不了干系。 三千块钱在农村是一笔巨款,孙林借遍亲戚朋友也才借了两百多块。仅仅去了许家两天,就突然筹措到三千块钱,这钱绝对有问题。而且那两天也不是中考成绩公布的日子,正常公布日期是孙林筹到资金的三天后。中考成绩属于机密,没有钱权或者内部人脉,肯定不能提前得知消息,孙林是从哪里提前知道他成绩的?这些事儿不能细想,细想全是破绽。 许利民不用说,按照惯例,许维安成绩不理想,就是不好好学习,就是浪费了他的粮食,他绝对会找藉口把许维安暴打一顿。但成绩下来后,他没有向许维安动手,在许老太太动手收拾许维安的时候,也只是拦着许维安不让他躲。之后许维安被许老太太扫地出门,他竟然捨得给许维安一个安身之所,还没收利息(动手打人)。 孙玉兰本质不是个无情的人,但生活把她挫磨的面目全非。许老太太脾气不好,对她动辄打骂。孙玉兰常年被婆婆虐待毒打,许利民孝顺,站在旁边看着她被打,两边都不拦。她因为丈夫的无情彻底冷了心性,在许家除了她的亲生儿女,她谁都不在乎。这次孙玉兰突然向老太太提出让许维安復读,虽然最后没成功,但事出反常必为妖。 许老太太肯定是不知道的,所以才会对他又打又骂。如果许老太太知道了,冲着她的脾气,钱肯定会落到她手里。而且突然出现了一条发财之路,许老太太绝对会支持他继续读书,然后计划着每年卖他的成绩赚钱。 许维安猜测孙玉兰早就受不了婆婆的虐待,想在手里存点钱,将来好为她的孩子打算。许德湘和许德平已经读了小学,今年的学杂费总共就得六十多块钱。孙玉兰向把持着钱财的许老太太伸手要钱,给孩子交学费,就跟从许老太太身上撕下来一块肉似的,被许老太太念叨了几个月,遇到许老太太脾气不好的时候,她还被毒打了几顿。而且学杂费年年在涨,许维安读小学的时候,每年学杂费才四块多钱,现在都几十块钱了。许家这家庭条件再加上许老太太的吝啬抠门,再过两年,孙玉兰的孩子想读书都没门。 孙玉兰只在乎孩子,她得为孩子们的未来打算。孙林找到孙玉兰,提供思路和途径,孙玉兰拿着那么多钱,不容易瞒过枕边人,于是拉拢许利民。许维安不知道孙玉兰和许利民谈了什么条件,能让许利民这么个孝顺的人没把这件事告诉许老太太。于是三个人筹谋,就把许维安的未来卖了三千块钱,各自瓜分利益。 许维安知道孙林是老太太的长孙,老太太在孙林身上付出了远超其他人的心血。老太太以孙林为骄傲,口头禅都是:你们这些小的要向林子学习。如果把这件事说出来,确实是能让孙林和孙玉兰夫妇不好过。孙林身为村里多年来唯一的大学生,竟然干出这种没人品的事,人们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孙玉兰夫妇那边,许老太太都不能放过他们。但说出来之后,老太太肯定会知道。老太太性格和善,但脾气也相当硬气,如果知道自己最看重的孙子干出这种事,肯定会气出个好歹来。本来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体毛病越来越多,许维安不敢拿外婆的身体去赌。 最重要的是,许维安根本不敢拿老太太的感情去赌。一边是最得老太太看重的亲孙子和有血缘关系的亲闺女,一边是没血缘关系,被老太太好心捡回家养的外孙,而且这个外孙使得闺女家庭不和,亲孙子名声扫地。许维安不想,也不敢用这件事来衡量他在老太太心中的分量,他不想自取其辱。 况且,自己的右胳膊已经废了,许家不会花钱让他看医生,他这个样子,读书上也不方便。不如先吃了这个暗亏,出去打工赚钱,然后把胳膊看好,攒点钱给外婆养老,再考虑是否继续读书的事儿。 他是不会甘心就这么活下去的! 老太太虽然说同意许维安打工,但心里始终堵着,任谁看到本来活蹦乱跳的外孙半年不见变成了半残的样子,心里都不会愉快。她不能拿亲家怎么样,但自己的女儿还是能教育的。 腊月的天还没下雪,太阳暖暖地照耀着小院,许维安和老太太两个人搬了躺椅坐着晒太阳。老太太因为走路不方便,闲着无聊,就接了个编手鍊的活儿干着。 老太太年轻时干活儿手脚灵活,但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手也没了以往的灵巧,编半天也只能编两个,还把眼睛累的酸涩疼痛。 许维安看着五彩的线在老太太满是茧子的手里跳跃缠绕,一会儿就变成了好看的链子,就让老太太教他。 “拇指和食指不是控制不住吗?”老太太停了手上的活儿,抓了他的右手摩挲着手指头。 许维安抿了抿唇,浅笑着说道:“外婆,我想锻鍊一下,长时间不动的话,手指头过段时间就会没用的。” 第37页 老太太没再说什么,心里憋的难受,悄悄地吐了口气才说道:“行,锻鍊一下也好,但不能太累了。” “嗯。” 许维安胳膊使不上劲,手指感觉又迟钝,两指勾着线的动作就让他满头大汗。老太太看他痛苦的样子,不想让他再编下去,他却依旧坚持。老太太无法,只能不管他。 老太太编的链子緻密又匀称非常漂亮,许维安跟着学会了,但编的不咋地,歪歪扭扭,时松时紧,整个一坨儿的线疙瘩,速度上更是如蜗牛爬行,但他还是很高兴。在他只要闲着就努力编的情况下,两天后终于编成了一条,模样不必细说,成功了就行。老太太也挺高兴的,也不再反对他编手鍊。 许维安拿着那七条线,编了拆拆了编,最终在年前编了个外形还不错的,不紧密但颜色匀称。老太太很高兴,把手鍊洗干净,用桃核雕了个花篮子串到上面,给许维安繫到了手腕儿上,说是能辟邪。 许维安摸着那手鍊也乐了好几天,正式开始帮老太太编手鍊,虽然速度慢,但质量还行,经过了人家的质量认证。 快过年的时候下雪了,许维安如往年那样,早起跑步、取水,只不过早饭变成了他和外公两个人做。 老太太自从下雪起身体就又开始不爽利,坐回了床上。初二的时候,孙玉兰和许利民带着一家老小来了。许维安不知道老太太把许利民和孙玉兰叫进屋里说了什么,出来的时候孙玉兰眼眶通红,许利民脸色铁青。 许维安没去关注他们俩,他现在除了外婆谁都不在意。他们虽然养育了他,可毁了他的梦想,对他太过残忍,他不能恨,但也不能原谅。 许维安熘进屋子里,老太太还坐在床头,眼睛通红。 “外婆,你怎么了?”许维安担心地说。 老太太捏了捏他的脸,笑道:“没事儿,外婆现在心里好受多了。” “那你怎么还哭啊。” 老太太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子不教父之过,但伤在儿身痛在娘心。你以后就明白了。” 许维安大约是明白了,老太太估计是把他爹妈训斥了一顿,但女儿流泪她心里岂能好过。他看着老太太,说道:“外婆,我只希望你能长命百岁,永远不要伤心。” “唉,还是安安孝顺,知道不让我担心。”老太太心情复杂地说道,随后又说:“他俩也同意你去打工了。唉,外婆不求你能赚钱,只求你穿暖吃饱别受罪。” 许维安弯起眼睛,笑着说:“嗯,我知道。” 过了十五,许维安拿着老太太塞给他的七块钱,被孙玉材送回了家。老太太干了一个冬天的活儿赚的钱全塞给他了,许维安推辞无效,为安老太太的心只有收下。 孙林寒假的时候没回家,据说是忙着毕业和生意。孙燕一个假期都在躲着许维安,许维无所谓,他现在谁也不想迁就了。 回到家的许维安莫名其妙地又被许利民收拾了一顿,孙玉兰再也没跟他说过话,他想也许他们以为是自己在外婆面前告密了。 正月二十,许维安收拾了行囊,把闻迪送给他的衣服、虎头帽等全都装到一个大蛇皮袋子里,无视许家人难看的脸色,跟着同村的有打工经歷的大伯登上了南下的火车。那是许维安这辈子第一次坐火车。拥挤的车厢,脏乱的南下打工人群,也许有人会觉得憋屈前途渺茫,可许维安却觉得他的人生才真正开始,尽管前路漫漫。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灰扑扑的旧木屋的门被打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端着脸盆走了出来。少年身量不高,顶着一头乱草一样的头髮,穿着脏兮兮的外套,左手利索地从大水缸里舀水洗漱。 洗漱后少年不停歇地从木屋里拿出做饭的傢伙,在屋外边的简易灶台上叮叮噹噹地炒菜做饭。少年右胳膊无力地耷拉着,只能在切菜的时候稍帮着固定菜的位置,但他的左手却相当的利索,切菜、淘米、拨火一切驾轻就熟。 待他饭做的差不多了,就听木门“叽咛”一响,一个同样蓬头垢面的大汉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这么早?” 少年正左手拿着勺子搅粥,闻言抬起头,笑着说:“早啊,张哥。上午想去火车站附近看看。”火车站在西区,距他们住的地方较远,想要抢占好时机,就得早点出发。 “哦。”大汉点点头,“早饭吃什么?” “酸辣白菜和白粥,馒头管饱。中午有肉。”少年把锅盖盖上,拎起旁边的水壶去汲水。 “粥好了?” “嗯。” 大汉也不多言,帮少年把煤炉上的锅端下来,接过少年手上的茶壶放了上去。 “你先吃吧,看差不多了我去叫醒他们,昨天晚上可把哥几个给累坏了。”大汉也不嫌弃,就着少年刚用过的洗脸水,快速地洗漱。 少年盛了一碗白粥晾着,然后拿了个白面馒头,夹了两筷子菜吃了起来。边吃边问:“你们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没听到。” “今儿个早上一两点才回来。唉,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得亏你当时没被老黄看上。”大汉说的老黄就是当时招工的人,见少年残疾就没招。 少年笑眯眯地说:“这不是一份工一份钱嘛,在这儿一个月的工资都比家里种地一年赚的还多。” 大汉摸了摸头,顿时呵呵笑起来:“也是,等再干一年攒的钱就可以给家里盖几间平房了,还能顺便找个好婆娘。” 少年笑着,端起温度差不多的粥,唿唿地三两口喝光,然后抹了抹嘴,说道:“张哥,吃完饭碗就先放锅里泡着,中午我回来刷。” “行。”大汉也就是张哥盛了碗粥,放碗在地上,嘴里嚼着馒头,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嘿嘿一笑,挤了挤眼睛,“那啥,有空的时候帮我买两本那个啊!回头给你钱。” 少年从木屋旁的杂物堆里推出一辆破旧的自行车,闻言也嘿嘿一笑,跟大汉摆了摆手,蹬上自行车出发去车站。 少年自然就是许维安,他已经出来一年多了。 当时他跟着同村有打工经歷的大伯去了南广市的一家玩具厂。只是把他带到厂里半个月后,大伯就不见了人影,许维安刚开始没多想,只以为是大伯被老闆派去干别的活儿了。大概两个月后,他才知道自己进了黑厂。 许维安初来乍到,听大伯说每个厂都会压着员工三个月的工资,等员工离开的时候再给补发,他就以为真的是这样。他是新来的,老员工没啥人会去搭理他,等那大伯离开后,他才断断续续地从员工的抱怨中知道自己是进了黑厂了。更让人气愤的是,他发现了同样是计件,他做的玩具的单价愣是比别人的低一半。找到老闆理论,老闆则态度傲慢地看着他,说道:“招你这个残废我还嫌吃亏呢。许大虎(带他进厂的大伯)带你来,我给了他一百块钱的提成,我没赚够本,你就老老实实地在这儿给我干。” 第38页 一句话把许维安给气的够呛,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但想到自己现在没钱没势,真跟他干一仗,将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许维安心里诅咒这些资本家吸血鬼将来都不得好死,但实际上也没办法。现在手上没钱,出去之后找不到工作就得饿着肚子。厂里虽然饭食不行,但起码包吃包住。只能等手里攒点钱,再找机会离开。 玩具厂虽然是计件,但也要求了工人每天早起晚睡,一天得工作够十三个小时,不然就扣工资。工资是一个月一发,但前三个月工资厂里给压了,说等他们以后离开公司再给。等他做够了四个月,公司给他发了一个月的工资,三十六块钱,比起在农村种地确实好了很多,这也是刚开始他不知道自己进了黑厂的原因。 找老闆理论无果后,他就又开始攒钱,准备跑路。 他虽然很少出厂,但也知道南广市的物价正在飞涨,一天一个样,是他消费不起的。加上外婆给的钱,他才总共才有四十来块钱,在厂外生活的话,还不够他一个月花。但他也不能就这么下去,拼死拼活的一天十三个小时,干了四个月却养不活自己,更别说攒钱给外婆养老,去大医院给自己看胳膊了。 许维安又干了两个月,收到工资后就偷偷地收拾东西离开了那个厂。他听其他员工说除非是干满一年以上的,否则压的工资是不会给发的。许维安也不心存侥倖,那两百多快钱就当是给老闆买冥纸的费用了。 身上只有一百来块钱,也不能干什么,吃饱一顿早餐就要一两块钱,住一夜旅馆就要两三块钱。许维安本来就捨不得花钱,见买什么东西都贵就更捨不得花了。晚上随便找个街角窝着,白天买一顿饭,省着能吃一天。幸亏当时是夏天,没有冰雹风雪。而那时的城市,百年老树到处都是,还没被砍伐掉,许维安就算是在屋外边,也没受到太阳暴晒。就是饭食上有点儿遭罪,上午买的饭,不到下午就馊了。不过许维安也不在乎这些,能填饱肚子就行。 只是没处洗澡成了大问题,南方不像北方到处都有公共澡堂子,许维安四处游荡都没发现一个,倒是啥桑拿浴房不少,不过这些地方的消费之高,就许维安那点积蓄,不够进去两次的。 没过三四天,许维安的身上就有了味道。由于没照过镜子,他睡觉的时候又是随便一窝,脑袋上不久就顶了一个鸟窝,脸上更不用说,几天没洗又是夏天,脏兮兮的。因此当他蹲在自己常驻的街角,有人在他面前扔了五角钱,也就不奇怪了。 他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哭笑不得。他虽然是个残疾,但不至于要成为乞丐呀。他不是看不起乞丐,只是认为干活赚来的钱才算是自己的,其他的钱都是别人的,花着一点儿都不安心。当然有两个人的钱他花着不会觉得不安心,只是他现在很少去想他们两个了,怕一想就会哭出来,会软弱的。 许维安就是在找工作四处碰壁的情况下遇见老黄的。 当时老黄正在招垃圾搬运工,工资很高,一个月两百还包吃住,吸引了很多高壮的农民工。许维安也往上凑,老黄直接指着他说:“你不行,别过来凑,挡别人道了。” 许维安大声说道:“老闆,我不要那么高的工资,你给我三分之一就行,我会好好干的。” 老黄吸了口过滤嘴,撇了撇嘴,“三分之一也不要你,你往边上靠,别挡道了。” 许维安不想放弃,就打算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再去跟他打个商量,大不了四分之一,那也比以前的工厂给的多。 不一会儿人就招够了。老黄收拾了桌椅和小黑板要走的时候,才拍着脑袋说:“差点忘了,还差个厨师,你们谁想上。” 一听他这话,还没散开的人群中立马有几个人抢着说要去。 “一个月工资只给40块钱,包吃住。” 有人讨价还价:“老闆多给点儿。” 还有被招上做垃圾搬运工的人说:“老闆,我会做饭,要不我做饭,工资给我加点儿,行不?” 老黄说道:“被招上的以后连吃饭都没得时间,你也别想了。”又转头对其他人说:“只要求做饭,工资不能再涨了。” 一个大汉只要好好干,肯吃苦,在南广市干一个月,都能赚个一百多点。虽说厨师清闲,但工资不高。大家从家乡出来谋生,就是想着有把子力气,多卖点卖力气赚多点钱,没谁会去干工资不高的工作。所以老黄话音刚落,人们就不再停留,人群就又开始散去。 许维安见没人跟自己竞争了,高兴地举左手喊道:“我干!” 老黄瞅了瞅散开的人群,再看了看许维安耷拉着的右胳膊,皱着眉头道:“你行吗?” 许维安忙道:“我行,真的行。在家都是我做饭的。要是不信,可以让我干两天试试看。” 老黄也没办法,垃圾场那地方不适合女人去,只能招男厨师,可男的谁又愿意去干那只有40块钱工资的活儿。“啧,算了,你先去试试。不过我话说前头,你要真不行我可不会可怜你的。” 许维安点头应是,说我绝对行的,你不会后悔的。 老黄没再说啥,找了个卡车将他们一伙人拉到了南广市郊区的垃圾场。 第30章 第三十章 南广市当时正处于高速发展时期,城市建设产生了大量的垃圾,这些垃圾都堆在市郊,在南广市东南区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垃圾场。 到了垃圾场,许维安才知道为啥只是做做饭工资就都那么高。 刚到垃圾场,铺天盖地的苍蝇和恶臭就包围了他。方圆十几万平方米的垃圾场看不到头,到处都是煳状的垃圾,入目一片黑灰色。而他即将入住的地方只是垃圾场中心的一处破旧的木屋。木屋有三间,一间是仓库,放些食材、工具和杂物;最大的一间就是他们十来个人的住处,搭的大通铺,每人一床被子;最小的一间就是他们的洗澡间。 “这里没有食用水,你们可以去距这儿三公里的清水镇去取水。咱的车每天都经过那里,你们可以顺便带水回来。” 老黄把情况说清楚后,转身就对许维安说:“你先在这儿干两天,如果他们……”他指了指四周的大汉,“如果他们不满意,你就不能留在这里了。食材和锅碗瓢盆都在仓库,你自己看着办吧。” 许维安连忙点头表示知道。 “另外,明天就有人来告诉你们要干什么,给你们分工,今天晚上就先好好休息吧。”说着老黄摆了摆手,坐上送他们过来的卡车,走了。 大汉们似是都有过这样打工的经歷,对着又臭又破败的环境也没啥抱怨,一个个的开始找地方收拾床铺。 许维安有点儿无措。他不知道能不能留下来,所以也不着急去收拾床铺,见太阳快要落下垃圾山了,就问:“大哥大叔们,我去做饭,你们晚上想吃什么?我刚刚看了仓库里有土豆、洋葱、干面条、面粉和大米。” 第39页 “随便,能吃饱就行。” “小孩儿,咋没上学啊,胳膊是咋回事儿。” “你会做啥?” 许维安微笑着,一一回答了问题。 十来个汉子都是农村人,对吃的唯一要求就是吃饱。而且因为大都是北方的,所以最后选择了吃面食。 木屋前的空地上散乱地堆了一堆煤球,看样子是才採买不久的,还没有整理。煤球旁边是一个大煤炉和几个新盆子及装着食用水的水桶。 许维安从垃圾堆里顺手捡了一团干茅草,麻利地引火点煤炉。待煤炉点燃,他把茶壶装满水放上去。然后从旁边的水桶里舀水,把盆子都清洗干净。盆子洗干净之后,他又去把仓库里的锅碗瓢盆等厨具拿出来,放到木屋前的空地上,逐个清洗。 可能是第一天,採买的人给他们买了干面条,量不多,只够这么多人吃一顿。土豆、洋葱之类的倒是买了很多,看来是长期储备。 许维安清洗了几十个土豆和洋葱,放到之前的盆子里。然后从仓库里找了几根板凳,把案板清洗干净,架上去,剁洋葱碎和土豆碎。他的右手无力,直接用左手操作,动作不快,但还算顺利。菜准备好之后,他把茶壶从煤炉上拎下来,放到旁边,把铁锅架到煤炉上,做臊子。对,他打算做臊子面。做好臊子后,他把臊子舀到之前洗干净的盆子里。然后清了遍锅,把茶壶里的水倒进锅里。看锅里水不够,他又从水桶里舀了几瓢倒进锅里。等着水开了下面条。 锅虽然大,但一锅面条还是不够十来个大汉吃饱。许维安就先下了一锅,让他们一人先盛一碗,把剩余的面条捞到面盆里,然后就着先前的面汤又下了一锅。众人唿唿吃饱后,许维安才算放了心,捞起锅里剩的面条吃了个饱。 锅碗瓢盆清洗完后,许维安才真正松了口气。屋里的油灯已经熄了,大部分人还在小声的聊天,有的人估计已经在酝酿着睡眠了。轻轻地把被子铺在墙角处仅有的空地,许维安用骯脏的衣袖抹了把汗,躺在床上面,用右手的三个指头笨拙地揉着累的抽筋的左胳膊。 幽幽的黑暗中,旁边的人突然小声问道:“你家人咋不给你治胳膊呢?像你这个年纪,胳膊又是这样,以后咋娶媳妇儿呢。” 许维安目光闪了闪,笑道:“家里没钱,而且弟弟妹妹要上学。我妈说以后娶不了媳妇儿了,可以让我弟照顾我。” 那人嘆了口气,说道:“还是家里穷的缘故。但你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将来还真能靠你弟弟?弟弟又不是亲生爹妈,到时候自己的婆娘一挑唆,说不定就不会管你了。我看啊,你还是趁早做打算,靠自己的好。” 许维安眨了眨眼睛,把突然而起的酸涩压了下去,笑道:“大哥说的对,我出来打工就是想赚钱治胳膊的。我也不能让自己拖累兄弟啊。” “小子有想法,大哥交你这个朋友了。叫我一声王哥,哥就说留下你了。” 许维安忙坐起来,叫道:“王哥。我叫许维安,称唿我安子就行。” “哎,安子,哥以后就照着你了。好好睡吧,明天早上估计得早起呢。” “好的,谢谢王哥。” 第二天许维安趁着别人还在睡的空当,早起做了米饭。众人醒来后除了闻到垃圾场的臭气外,竟然闻到了饭菜香,对许维安勤快的样子还算满意。 果然如老黄所说,刚吃完饭就有人开着卡车来了。这次来的是垃圾场的小管理,选了王哥作为工头,给十二个人分了任务。然后就带着王哥等人去城市的各个垃圾站点收垃圾,熟悉作业。 泛着恶臭的垃圾被一批批的带回了垃圾场,王哥留下了几个人开始碾压填埋垃圾,就又带着人去收垃圾了。 许维安把吃饭的傢伙收拾完后就没事儿干了。他想了想就去仓库里翻东西,最后真的叫他找到了一袋酵母。他打算发点儿面,晚上蒸馒头吃,毕竟只有两天时间,他得把会做的都露出来,这样留下的机会也就大点儿。 对他来说擀面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揉馒头就更不是了。只有一条胳膊可以用劲让他累的满脸通红,汗水滋滋直冒,而那无处不在大的臭气更是让他几乎窒息。好在他的时间很多,累了可以歇歇,所以最终他还是把馒头给蒸好了,卖相还不错。 晚上吃完饭已经很晚了,王哥趁着大家都还没睡的时候提议要留下许维安。他当时是这样说的,“大家也看到了,安子虽然有时候不太方便,比如今天下午揉面团他就揉了一下午,但最终还是准时的做好了饭,所以他绝对能胜任做饭这事儿。孩子在外不容易,咱大家也不要为难他。我看就留下他吧。” “我也觉得挺好的,留下就留下吧。” “谁能没个意外,这孩子确实可怜,但也挺能干的,我不反对。” “没意见,王哥你说留就留。” “行是行,但我是南方人,安子你能不能做菜的时候不要放那么多盐,太特么咸了。” “哈哈……” 众人笑起来,算是都贊成了他留在垃圾场。许维安高兴的不得了,除了闻迪,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别人明显的善意。揉了揉泛酸的眼睛,他站起来冲着大家弯腰,鞠了个躬,许维安说道:“谢谢,谢谢你们。” 后来许维安就在木屋门前用砖头又堆了个简易灶,不烧煤烧干柴。干柴是他从垃圾堆里扒出来的,堆在木屋旁边,晒干之后他拿来做饭。一个锅做饭,不够那么多人吃。经过申请,老黄给批了钱,许维安又去买了个大锅下面条或蒸馒头用,有时候也用来烧洗澡水,架上干柴烧,足够他们一伙儿人沖个热水澡。 再后来张哥(垃圾搬运工之一)从垃圾堆里淘出来一辆废弃的自行车,这辆车被他用仓库里找的工具和零件拾掇拾掇,最后竟然可以骑了。虽然这车动起来就全身响,但许维安极为爱惜。许维安没事儿的时候就在垃圾场里练车,等会骑的时候就骑着在垃圾场里转悠。他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注意到垃圾堆里还有可用的东西的。 他没啥雄心大志,就捡些塑料瓶和铁疙瘩之类的,时间长了竟也在木屋前积了一堆。王哥让他找袋子把瓶子和铁块装了,在卡车来卸垃圾的时候顺便给拉出去卖了。王哥回来的时候给他了七八块钱,让他激动的不行。 垃圾场里虽然塑料瓶子多,但基本已经被人翻捡过了。许维安有时候翻垃圾堆翻半天也只能找到十来个瓶子,而且腐化的垃圾臭的让人窒息,熏得人头晕眼花。许维安决定按大家的建议到瓶子多的地方重点翻捡。况且他也不想总去麻烦王哥他们,他们总是加班加点的忙碌,还要帮他卖瓶子,他心里过意不去。 最后许维安听从了众人的建议,去火车站或者学校的附近捡瓶子。捡的差不多了就用自行车驮到废品收购站卖了。就这样,一个月下来,许维安竟也能靠卖废品赚个四十多块钱,只不过这项收入不太稳定罢了。 垃圾场里缺水,而他们一帮大老爷们也实在是没时间,被子衣服都经年不洗。头髮也只是在偶尔的洗澡中用洗衣粉搓搓。许维安刚开始的时候还忍不住,勤快地洗衣服拆洗被子什么的,后来看到别人黑的冒油、散发着异味、还有若干跳搔的被子和衣服跟自己的混在一起时,也放弃了清洁。 第40页 满是蚊蝇恶臭的垃圾场里,他们这些终日忙碌的劳力根本没时间拾掇自己,就是拾掇了,也去不掉那仿佛已散到骨子里的臭味。久闻不觉其臭,他们已经习惯了那种味道。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火车站里人山人海,许维安拿着蛇皮袋一个垃圾箱挨着一个的翻着塑料瓶。虽然像他这样的拾荒者也有几个,但火车站的人流量大,垃圾箱总是被翻了一遍又一遍。由于他耷拉着胳膊,有些乘客觉得他可怜,也会主动把瓶子塞到他的袋子里。 看看太阳,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许维安提着袋子到街角看管自行车的地方取自行车。 把瓶子卖了,许维安又顺路去路边的录像店买杂志,最后又去菜市场买了肉。 他们的菜一般都是些易储存的土豆洋葱等,白菜一般是三天给送一次。肉类不易储存,而且垃圾场蚊蝇多,很容易坏掉,所以老黄就一个月给许维安一百块钱,让许维安每天去买新鲜的肉。 许维安也不耍心眼留昧心钱,每次买了多少肉,单价多少,都给认认真真地记到笔记本上,月末了就拿给老黄看。这个笔记本还是王哥从垃圾堆里扒出来的,本子很完整,里面有半部分什么都没写,给了许维安,许维安拿来当帐本用。 许维安在买肉的第一个月的月末,把帐单和剩下的钱一起给了老黄。当时老黄看完帐单直接愣住了,随后笑着说:“以后这些钱也不用还给我了,多了算你的。” 许维安见他不收,就把那些钱和下一个月的肉钱放在一起,啥话也没说。只是他第二个月就多买了些肉,把那一百多块钱全都买肉了。 王哥他们听说许维安以前是个学生,搬运垃圾的时候,如果看到一些类似书籍、笔记本之类的,都会扒拉出来,放到木屋的屋檐下晾晒,让许维安看看还有没有价值。许维安有空了就会挨个查看整理。还别说,就垃圾堆里扒拉出来的那些书籍,许维安整理出了一堆。有用的他留着翻看,没用的就拿到旧书市场卖,卖的钱加到肉钱里,给大家买肉吃。 当然,公共钱财的来源及去向他都仔仔细细,清清楚楚地记在了笔记本上,绝对不贪墨一分钱。 他不是不想要钱,但他始终认为只有凭劳动赚的才是他的。这世界公平着呢,多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将来肯定得加倍偿还。他就是一穷的可怜巴巴的人,可偿还不起那些有的没的,所以还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干活儿吧。 昨晚王哥他们干到凌晨,早饭许维安做的粥和馒头,午饭可得吃好点儿,不然他们受不住。 肉钱一个月一百,肉价最近一直在上涨。现在猪肉都一块三毛钱一斤了,刚来垃圾场那会儿还是一块钱一斤呢。每天平均下来时两斤半的肉量,十几个大汉,正好够。 南方天气湿热,夏天容易上火,许维安打算中午煮点儿绿豆汤,蒸十几个馒头,炒几个素菜,几个肉菜。晚上吃凉面条,或者臊子面。 许维安早上五点左右离开垃圾场,捡了三个多小时的垃圾,来回两个小时,回到垃圾场才十一点左右。王哥他们都不在,估计去收垃圾了。 他做事麻利,先淘了点绿豆泡着,然后把早上泡着的锅碗洗干净,肉拿出来洗干净。煤炉上茶壶里的热水温度很高,他倒出来沖洗案板,然后左手快速切肉。麻利地把大锅架起来,做大份量的豆角炒肉和土豆炒肉。肉菜做好之后,铲到盆子里,然后他用之前买的纱网给罩在桌子上。两个素菜做醋熘土豆和西红柿炒鸡蛋,做完之后都铲到盆子里。最后他才把泡着的绿豆捞出来,做绿豆汤。待绿豆下到锅里之后,他才开始把早上起来蒸的馒头拿出来放到蒸笼里,架到锅上。夏天馒头不经放,他都是早上起来揉面,蒸几十个馒头,能管一天。 许维安之前在家里从来没有做过炒菜,更没有做过硬菜。这并不是说许家不让他做饭,而是许家条件不允许,家里饭食一年四季都是馒头、面条、面汤之类易做不费调料的。偶尔有客人来,也是许老太太和孙玉兰下厨,没给他动手的机会,他顶多是帮忙烧火,看着她们做。来到垃圾场之后,他偶然从垃圾堆里扒出了一本菜谱,利用这里丰富的食材,把菜谱里能做的菜都做了一遍。幸好他手艺还算不错,大家评价很高。许维安也很有兴致,只要有空有食材,就下手做几个菜给大家解解馋。 饭做好后,王哥他们也坐着装满垃圾的卡车回来了。十几个人光着膀子从车上跳下来,各个晒得满脸通红,深麦色的上半身大汗淋漓。许维安赶紧把早上准备的凉白开倒到他们各自的水壶里,让他们坐着喝点水。 王哥的脸被晒得黑红黑红的,汗水淌流。他拿起脖子上搭着的毛巾擦了把汗,朝着许维安说:“安子,先不忙,我们喝点水就去卸车。饭先晾着,我们把这车卸了再吃饭。天太热了,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再去装车。” 许维安拿出手帕擦汗,抬头看了看太阳,已经正午了。 “行,王哥你们歇会儿。中午做的绿豆汤,蒸的馒头,炒了几个菜,我把绿豆汤盛出来放在纱网下晾着。等会儿我再烧点儿开水放着,天太热了,凉白开得备足了。” “弄完你就先吃,不用管我们。”王哥喝完水,就带着大家去卸车了。 许维安也没有先吃,他把绿豆汤盛出来放到纱网下——幸亏当时买了个大的网罩,不然饭菜都没处搁。然后把锅清刷了一遍,倒水开烧。水壶里也灌满水,放到另一个煤炉上烧水。 垃圾场里春夏秋冬四季蚊蝇都很多,饭菜都不方便放置。许维安也没办法,只好让老黄给他定制了个大的纱网罩。刚开始大家还笑话他太过细緻,等网罩制作好,用起来,大家才发现真的方便了很多,至少吃饭的时候,碗里不会总出现漂浮的尸体。虽说大老爷们习惯了蚊虫滋生的环境,但毕竟吃到肚子里的东西,谁也不会嫌干净。 许维安的用心,让他得到了搬运工们的一致好评。大家相处的很好,有事相互帮忙,关系非常融洽。虽然是生活在这样脏污的环境中,但这也是许维安一生中最值得怀念的一段日子。他靠着自己的劳动赚钱生存,没有寄人篱下,也没有人情冷暖,没有动辄打骂和冷漠无情,在这里,他是自由而快乐的,充满希望的。 下午洗刷过后,许维安就没了事情做。 王哥他们休息过后就分组,一部分人留在垃圾场顶着大太阳碾压填埋垃圾,一部分人继续去垃圾站点收垃圾。木屋里闷的跟蒸笼似的,许维安也没心情去睡午觉。他拎着蛇皮袋去上午拉过来的那堆垃圾里翻捡。塑料瓶子、书籍、纸张、金属疙瘩被他分门别类的堆在地上。待得一堆垃圾翻捡完,他开始把地上的塑料瓶子等按类别往木屋前拖。 整理完垃圾,他看了看太阳,是时候开始准备晚饭了。他先在盆子里把面和好,然后用擀面杖把面擀成薄片,用刀切成面条。晚饭做凉面条,解暑降温,夏季吃正好。 吃完饭,大家挨个去沖澡。 王哥洗完澡,拿着茶杯蹲坐在屋檐下纳凉,和正在揉面的许维安说了个好消息。 第41页 “明天晚上你不用做饭了,老黄升职,请咱们吃饭。咱这形象也不好,去饭店里不太方便,老黄定了菜直接给送过来。” 许维安对在哪里吃没感觉,听到王哥的话,他想了想,说出自己的安排,“那我少揉点儿面,明天早上少蒸点儿馒头。明天中午我也不做肉菜了,人家饭店里大厨做的菜肯定比我做的好,给大家留点肚子,晚上多吃点,这天热,饭菜也放不住。” 王哥听这话就笑了,“虽然咱没吃过饭店的菜,但你小子的手艺不错,至少比我婆娘做的好吃。” 王哥今年三十二岁,长得又高又壮,为人稳重讲义气,办事牢靠又有担当,垃圾场里大家都对他服服帖帖的。他家里有个比许维安年纪小点儿的小子,正在读初中,王哥可能是出于移情,对许维安很照顾。王哥平时不怎么跟大家讲他家里的事情,但唯独对自己的婆娘,几乎三句话不离其口。大家和他聊天,经常聊着聊着就会被他给带到自己婆娘身上,大家都笑他是耙耳朵。 许维安笑,不吭声。 果然,王哥马上又说,“唉,婆娘厨艺再不好,但还是想啊,那种家的味道,也只有婆娘能给。” 许维安把揉好的面团放进盆子里,盖好。他问王哥,“今年回去么?” 王哥嘆了口气,“还是不回了,我们那小地方太偏僻,回去一趟得三四天,咱们总共才放十天假,回去了啥事都办不了。再说家里弟弟们这两年孩子都几个了,一大家子住三间毛胚房子,太过拥挤,我回去也没地方住。”他喝了口水,说了自己的打算,“我打算再攒点钱,明年回去把你嫂子和娃子接过来,一家子住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家里总归是不如外边机会多些。” 虽然王哥没明说,但明显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怪不得他基本上不提家里的事情。不过王哥的打算,许维安倒是觉得不错,一家人总是住在一起才能算个家,总这样分居两地,也不是个事儿。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许维安整理完东西,蹲在王哥旁边吹风,“这边确实是不错,机会多。给嫂子随便找个包吃的工作,一个月也能拿百十来块钱,再加上王哥你的工资,一家子生活,足够了。吃的住的,都能比家里好。再过几年,手里攒几个钱,就可以买个门面,租出去或者自己开店,都是稳定收入。” 王哥笑了,“你小子倒是比我想的远。今年过年,你回家么?” 去年过年的时候,许维安刚从黑厂逃出来半年,进垃圾场当了五个多月厨师。垃圾场包吃包住,许维安一分钱都没花过,那个时候他手里攒了有四百多块钱。当初他和许家谈条件,一年给许家五百块钱才能出去打工。他如果回去,不给够许家钱,说不定就出不来了,因此就没回去。正好过年那几天人不多,许维安做饭任务不重,工资还加倍,许维安到处捡垃圾卖,勉勉强强凑够了五百块钱,给许家寄了回去。 他想过不给许家寄钱,就这样算了,这辈子不回去了。但外婆还在,身体还不好,他不管怎样都得回去,在外婆有生之年尽孝。他之前有想过拿成绩那事去威胁孙玉兰许利民,让他们劝许老太太不要太过分。但想到许老太太是个难缠的,许利民也不是个好的,他年纪还小,就怕威胁不了他们还反受其害。许利民摁着他,他都没那个力气挣脱,跑不了就得挨打,打死了挖个坑埋了,除了外婆也没人会在意。外婆那边,许家随便找个藉口,说他逃出去打工了,都能给搪塞过去。 今年到目前为止,他手里已经攒了四百多块钱,到年底怎么也能攒够千把块钱。如果想回去,倒也可以回去,只是他不确定是否要回去。 “到时候看吧,年底攒够钱,我想去医院看看胳膊。如果胳膊能治好,我就不回去了,专心把胳膊给治好。如果不行,那就回去。”许维安笑着说。胳膊如果能治,千把块钱治个胳膊后估计也剩不了多少,回去就是找死。如果治不了,他就老老实实的回家,看看外婆,来年继续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当厨师攒钱。 王哥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哈哈一笑,“你加油!” 许维安笑眯眯地点头,看其他人都洗完了,便也进木屋去洗澡了。 许维安推着破了车胎的自行车,走在只有寥寥几个行人的街道上,少有的空闲让他有些不适应,感觉心里空空的。 老黄升职了,下午的时候,买了饭店里的菜给送到垃圾场,说是请他们吃饭。许维安想着晚上不用做饭就多捡了会儿塑料瓶,谁知道捡着捡着就忘了时间,等他把瓶子卖了,时间已经很晚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把玻璃碴子弄到柏油路中央,扎破了自行车的车胎,害的他只能推着自行车走路。 推着自行车转了个弯儿,刚进入旁边的小道里,许维安就无奈地停了脚步,因为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把身上的钱留下,哥儿几个就放过你。” 粗哑的声音在前边的小道中响起,许维安想着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被抢劫了。把自行车靠墙放着,许维安直接坐在地上,走了一天的路实在是太累了。 在市郊这个人流交织龙蛇混杂的地方,出现抢劫的事儿很正常。许维安以前也被抢劫过。当时他老老实实地把赚了一天的钱交了上去,那些人虽然嫌少,口头上骂骂咧咧的,但也没有为难他。回去后跟大傢伙儿一提,除了王哥,众人都怒气沖沖的扬言要找那些人干架,毕竟哪有这样欺负小孩子的,还是个残疾的孩子。打工在外的人对老乡或者伙伴们都挺护短的。 王哥看众人怒气上头,安抚道:“你们也别嚷嚷了,这种事儿真阻止不了,所以只求不发生在咱们身上就行。我认识他们中的一个人,明天抽空去跟他们谈谈,你们也别青红脾气跟人家槓上,到最后吃亏的还是咱们自己人,毕竟他们那些流氓闲时间多的是,咱可没时间跟他们对着干。” 王哥自从做了小队长,在队里说话还是挺有分量的,大傢伙儿就没再说什么,把这件事扔给了王哥。 也不知王哥怎么谈的,从这以后许维安还真没被人劫过,但他很不巧地多次遇到了这伙儿人抢劫别人。他每次都乖乖地推着自行车等着,待抢劫结束后才慢悠悠地推着破烂自行车继续走小道。他的自行车全身没一处不响的,这些人肯定能听到,但每次抢完后直接拍拍屁股就走,没再搭理过他。后来许维安才知道这些人是王哥的老乡,其中有一个还是邻居。 透过远处微弱的灯光,他只能模模煳煳地看到几个人把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围在中间。 “快点儿,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要是不呢?”清朗的声音慢悠悠地说道。 许维安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掏了掏耳朵,想听的更清楚些。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兄弟们,给我上。”粗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许维安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还想再听听那个人的声音,他怀疑自己幻听了。 第42页 说话间几个人就迅速地包围了那人,动起了拳脚。许维安离得远,根本看不清楚动作,只能模模煳煳看见他们胳膊腿在动,具体的谁受伤或挨打却是看不清楚的。他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口干舌燥的,很是不安。 只是战斗没有他预想的时间长,几声痛唿惨叫过后,抢劫的人纷纷倒下,只有那个人姿势笔挺的站立着。许维安模模煳煳的觉得那身姿好熟悉。 那人冷笑一声,“就这点儿本事也来抢劫,不是找死么。” 许维安如遭雷击,这声音…… “什么人在那边偷偷摸摸的?给我出来。” 咯吱咯吱响的自行车声音他早就听到了,以为是劫匪们的同伙,但他把劫匪们都收拾了,那骑自行车的人也没出现,他有点儿不耐烦,决定主动出击。 缓缓地移动着步子,他冷声说:“出来吧,乖乖让我揍两拳就放过你。”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矮小的身影勐地从地上窜起来,向他沖了过来。他迅速地调整姿势,左腿侧踹攻击,只是左腿刚刚伸出就被对方的一个唿唤给剎住了。“闻迪哥……” 紧接着,他还没站稳的身体就被狠狠地一撞,腰也被紧紧地搂住了,害的他一个踉跄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幸亏他反应迅速地后退几步,稳住了身子。 “闻迪哥,闻迪哥,闻迪哥……” 少年把头埋在他胸前,不停地叫着。还处于变声期的声音粗噶难听,闻迪不可能认出这是许维安的声音,但“闻迪哥”这一称唿却是很少被人用的。 闻迪:“……” 闻迪:“安安?” 怀里的少年抱着他的手紧了紧,大力的点了点头,呜咽着继续叫道:“闻迪哥。” 闻迪一个愣怔,接着就是狂喜,双臂微颤地圈住了他的少年,紧紧地回抱住他。 少年得到回应,更是激动难言,左手拉住右胳膊紧紧地圈住闻迪的腰,恨不得把自己勒进他的身体里,嘴里还在不住地念叨着:“闻迪哥,闻迪哥……” 闻迪被许维安紧紧勒着,差点儿喘不过气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松开点儿,深深地唿吸了下。谁知道就是这一深唿吸让他撕心裂肺地呛咳起来,恨不得把肺叶子也咳出来。 许维安也慌了,自己刚松了松胳膊,闻迪哥就咳了起来,而且咳得撕心裂肺的,这是怎么了?许维安赶紧踮脚,用左手拍着他的背给帮着顺气儿,忍不住着急地问:“闻迪哥,你怎么了?是生病了么?” 闻迪不答,继续捂着嘴鼻咳,然后拉住他的手制住他的动作,将他稍微推远了点儿。 许维安:“?”许维安有点懵。 “你多久没洗澡了?”终于停止了咳嗽的闻迪捂着鼻子问。 许维安脸色爆红,不自在地动了动被拉着的胳膊,假咳了一声,脸红地嘟囔道:“不记得了。” “太臭了,把你埋地里都不需要撒有机肥了。” 许维安:“……”是被嫌弃了么? 许维安挠了挠鼻子,这也不能怪我啊,垃圾场一群大老爷们儿都不收拾,我也收拾不干净,就破罐子破摔了。不过闻迪说他臭,他还是挺不自在的,有点自惭形秽。 闻迪的话刚说完,小傢伙就低头不吭声了,气氛竟然有点儿尴尬。闻迪无奈地咳了一声,单手把小孩儿揽进怀里,温柔道:“五年不见跟我生分了,是不?说你两句,你就不愿意了。” 小少年顺势把头埋在他胸膛上,把因这久违的温柔而涌上的泪水咽了下去,说道:“不是那样的,我,我只是怕你嫌弃我。” 闻迪捏了捏他的右手,笑道:“怎么会嫌弃你呢,永远不会的。” 许维安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不想起来。温暖宽厚的怀抱要是永远都属于自己该有多好啊。 两个人五年后再见竟也不显生分,闻迪深感欣慰,看来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虽然气氛挺好,但两个人也不能总站在这儿餵蚊子呀,况且闻迪觉得有必要去给小傢伙洗刷一遍。拍了拍许维安的背,闻迪问道:“晚上吃饭了么?” 许维安摇了摇头。外边的东西太贵,他不捨得去买,况且他的形象也不适宜进饭馆,估计进了也会被老闆赶出来的。 “你先跟我去酒店洗个澡吧,想吃什么?我让他们送到房间里。” 许维安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还得回、回垃圾场,明早还得做饭呢。”对闻迪说“垃圾场”三个字的时候,他潜意识有点儿心虚跟自卑,但想到自己确实就是靠着垃圾场生存的,他就是这么个人,最终还是坦坦荡荡地说了出来。 闻迪皱了皱眉,捏着他的右手,板着脸说道:“地址告诉我,我给你解决。你还没跟我说这都是怎么回事儿呢,回去跟我好好解释一下。” 许维安缩了缩脖子,妥协道:“好吧,我吃什么都行。”看闻迪拉着他的手直接往外走,忙道:“闻迪哥,我的自行车……” “扔了,我给你买新的。” 许维安忙摇手,“别,这车是我们垃圾场里的,不是我自己的,不能扔。” “啧,也行,我来这里没开车,骑自行车载你吧。”闻迪扶起自行车,长腿一搭跨了上去,看着许维安示意他坐后座。 “呃!”许维安挠了挠头,表情尴尬,“闻迪哥,车胎刚被扎破……” 闻迪:“……”无语地扔了自行车,闻迪啥话也不说,拉着许维安就向巷口走。 “哎,车,车怎么办?” “扔了!” “哎,……”话没说完就被拉出了巷子,许维安眼看无望,只好放弃了自行车。 两人走过了数条街道,终于在人稍微多的地方搭上了车。南广市发展迅速,计程车行业比较发达,司机师傅见识广,素质极高,对着衣着邋遢且散发异味的许维安,竟也没露出鄙夷神色,照样面无表情让他们上了车。 花园酒店是南广市最好的五星级酒店之一,装潢设计都是奢华又时髦的。许维安看着干净的大理石地面,都不好意思把脚放上去。闻迪可没他的顾忌,直接拉着他的手把他拉到了大厅里。然后又不顾厅里人的眼光,拉着他进了电梯。 闻迪订的是大床房,优雅大气的设计让许维安这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破孩儿如至天堂,一直晕乎乎的。 刚刚在黑暗中没发现,现在灯光明亮,许维安才看到,闻迪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裤上沾上了几块不明污渍。 许维安悄悄地红了脸,登时有些手足无措。 闻迪好笑地看着他,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现在知道不好意思啦!先去浴缸里面泡泡,一会儿我给你搓背。” “哦。”许维安乖乖地进了浴室。只是一进去他就傻眼了,浴缸和花洒是他没见过的,根本不知道怎么用。 第43页 闻迪把衬衫背心裤子脱下扔在衣篓里,只穿着内裤翻看自己的行李箱。刚找完干净的衣服回过头,就看到趴在浴室门框上脸颊通红的许维安。 闻迪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头,“怎么不去泡着呢?” 许维安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我不会用那些东西。” 闻迪拍了拍额头,笑着说:“是我忘了。” 闻迪利落地放了水,调好了温度,说:“你先泡着,我去给你订餐。” 许维安点头。 脱了衣服,许维安把光熘熘的自己埋进了水里。白色的浴缸白色的瓷砖和垃圾场里灰黑的墙壁和洗澡盆是云泥之别。许维安现在还有点儿晕乎乎的,感觉像是做梦。可是用手掐了掐大腿,很疼,又不是做梦。许维安整个人都有点儿混乱了,怎么突然之间变的那么幸运呢。 闻迪订了餐,就又进了浴室。见许维安一副晕乎乎的样子,就捏着他的鼻子,问道:“想睡了?” 许维安从浴缸里坐起来,摇了摇头,把闻迪的手拉在手里,笑道:“感觉像是做梦一样,但我掐了腿又很疼,肯定不是做梦。我在想自己怎么会那么幸运呢。” 闻迪看了看他耷拉着的右手,心里酸的不行,却笑着说:“你以后会更幸运的。” 小少年却摇了摇头,抿着嘴,认真地说:“我不要更幸运,我只想以后跟闻迪哥在一起。” 闻迪心里又暖又酸,摸了摸他的脸颊,说道:“会的。” 闻迪换了三次水才算把许维安给搓干净,最后又倒了几乎半瓶的洗髮水才把小破孩儿那一头乱草一样的头髮给理顺,清理干净。 “今天太晚了,衣服不好买,你先穿我的凑合下。” “哦。”那个时候没那么多讲究,农村的孩子更是穿百家衣长大的,对穿别人的衣服都习以为常了。况且许维安会嫌弃闻迪吗,答案当然是不会。 给许维安洗刷干净后,闻迪脱了内裤直接站在花洒下沖水,而许维安则挤了牙膏刷牙。只是刷着刷着,他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黏在了闻迪身上。 闻迪身材依旧高大,但身体比五年前要厚实了许多,宽肩窄腰,肌肉匀称,身材比例又好,整个身体非常漂亮,看的许维安羡慕不已。他自己虽然也经常运动,但毕竟是少年的身量,只有薄薄的一层肌肉附在胳膊和大腿上。 许维安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瞄向了闻迪的下身,随即又想到了自己,他不由得嘆了口气,什么时候也能长那么大呢。 吃完饭后时间已经不早了,闻迪没有去处理文件,而是揽了许维安躺在床上谈话。 房间里开了空调,温度宜人,窝在久违的怀抱里,许维安心情激动。 闻迪把许维安的右手握在手心里,一根根地摩挲着他的手指头。“说吧,把这两年的事儿给我说说。” 许维安知道逃避不了也不想逃避,翻了个身把脑袋埋在闻迪的肩膀上,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胳膊怎么了,为什么上不了学,进了黑厂,在街上流浪,进了垃圾场做饭…… 他没有任何隐瞒,包括怀疑自己中考的分被人顶替。自中考结束到再次遇见闻迪他的心里积满了委屈、怨恨、愤怒、痛苦,这些不能跟外婆讲,跟外人讲了也没用的东西,在他心里一直的发酵积累,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气,腐蚀着他对未来的希望。如果现在不说出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我恨死他们了,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很乖的,他们不给学费,我就自己赚钱赚学费。他们不给粮食,我宁愿饿着也不向他们要,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胳膊受伤还不是因为他们,可他们却宁看着我残废却不管我。”许维安委屈、怨恨地哭诉着自己被亲人的遗弃。 怀里的身体抽噎着,肩膀上温热的液体溢流成河,闻迪没吭声,只是不断的摩挲着他的背,让他尽情地发泄。 待怀里的身体停了动静已经凌晨两点了。闻迪轻轻地抬起怀里的脑袋,擦掉他脸颊上的泪水,这才换了个姿势把人抱紧。 怀里的少年已经沉睡,闻迪却并没有睡着。他在想着怎么安置许维安。 孩子的胳膊得尽早去看医生,越拖越不好治。也不能再留在这里打工了,许维安年纪还小,打工不是长策。国家在发展,社会在进步,有技术有知识才能在未来过得更好。现在凭藉着劳动力赚了快钱,将来呢?难道要一辈子这样断梗飘蓬般生活?年纪小,才有无数机会,不能就这样耽误了。但也不能回家,从许维安家里对他的态度就知道,想走正常渠道读书学技术是不可能的。 闻迪揉揉眉头,有点举棋不定,想把许维安带在身边,但养个孩子不是给口吃的就行,各种事情都得考虑,他怕自己照顾不好孩子。但思来想去,除了让许维安跟着他生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孩子短暂的一生中,缺乏正常的亲人关爱,经歷了太多的世事冷暖,受了不少苦,闻迪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再这样过下去了。更重要的是,孩子需要他,想跟着他,他不能无视他的诉求。 闻迪轻轻嘆了口气,就这样吧,把孩子带在身边,就算有照顾不周,自己不还有刚做了爸爸的髮小么,慢慢跟着学吧,总比留他一个孩子踽踽独行强。 解决了心事,闻迪有些失眠。他打开了床头小灯,看了看时间,已经三点多了。这个时间估计有些早餐店已经开门准备营业了。他轻轻起身,压低声音给前台打电话,让他们准备早餐送到垃圾场。 处理完早餐事宜,闻迪轻轻地掀开被子,躺到许维安身边。小少年无知无觉地梦呓几句,砸砸嘴,唿唿大睡。闻迪看他睡得香,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腮帮子,无声地笑了。 闻迪本来以为要继续失眠,谁知道刚躺下就沉入了睡眠中,一夜无梦。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早上许维安的生物钟准时地叫醒了他。迷迷煳煳地想睁开眼,却发现眼睛又酸又涩的很难受,他下意识就想伸手揉揉。手动了动,却摸到一片温热滑腻的东西,吓得他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面前熟悉的面孔让他差点以为时间还是五年前,闻迪就睡在他旁边。许维安摇了摇脑袋,意识慢慢回归,他记得……昨天晚上遇到了闻迪…… “醒了?”闻迪闭着眼睛,嘴角却勾了起来。 “嗯。”许维安晃了晃脑袋,重新趴在闻迪的身上,也翘起嘴角。 “心里好受点了?” 意识他说的是什么,许维安不好意思地拱了拱,把自己团在了闻迪身上。随后低低地嗯了一声。 闻迪翻身和他侧对着,睁开了眼睛说道:“垃圾场不要去了,跟着哥去燕州市,好吗?你要是想上学也可以继续上。” 许维安丝毫没有犹豫地点了头,随后又迟疑地说:“我写不了字,不想去上学。但我又不知道能干什么。” 闻迪疑惑地挑了挑眉:“你以前不是很想上学么?到了燕州市先到医院给你瞧瞧右手,如果真写不了字,你可以试着用左手写字。” 第44页 许维安又把自己拱到他怀里,嘟囔着说:“我以前是想改变命运,还有去燕州市来着。现在我知道了不上学也能改变命运,而且现在能和你一起了,我就不想去读书了。”他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我并不聪明,读书的时候成绩比别人好也是因为比谁都努力,其实我知道自己在学习上根本走不远。” 闻迪看他毛茸茸的脑袋一直往自己胸膛上拱,有些想笑。 闻迪揉揉他的脑袋也不劝他,打算以后有机会了还是让他上学。在闻迪看来接受高等教育还是有必要的,虽然孩子没啥野心,但以后总要独立在社会上行走,接受教育的程度越高,在社会上起步越高。他可不希望这孩子以后还吃着下层劳动者的苦。 “闻迪哥,你当时怎么没回信呢?”许维安这才想起来问。虽说当时的事儿与闻迪无关,可是没有收到回信他的心里还是有疙瘩。 闻迪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当真一封都没收到?” 许维安也愣住了,难道闻迪哥给自己回信了? “没有。我中考后在八月末和十月初给你写过信,让林子哥和我同学帮忙寄的。” 闻迪看着他,若有所思道:“我只收到你十月份的信。大四上学期我忙着创业,基本不在学校,这事儿我跟你说过的。等收到你的信时已经放寒假了,我写了一封挂号信里面附带了200块钱让你好好读书的。我以为你在外婆家,收信人就写了你外公的名字。” 许维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信到底是谁收的,怎么没给自己呢。 “后来过完年又给你写了几封信,却仍不见你回信,我觉得你应该出事儿了,就根据你以前的信联繫到了许青,她跟我说你受伤了,又来南广市打工了。我按照她给的厂名却没找到你,玩具厂的老闆说你已经离开了。” 闻迪没说的是他这一程寻找之路的曲折。 他给孙林发的信都石沉大海,后来急的不行,就派人在白沙县各个高中里找许维安提过一次的许青。联繫上许青后才知道许维安的事情,只是这个时候许维安已经打工去了。后来根据许青给的地址查到南广市的玩具厂,但许维安又离开了。虽说许维安不一定会留在南广市,但闻迪始终抱着希望。南广市很大,闻迪派人各个角落探查,终于在前不久得到消息,有人在南广市东南区域见过这么一个像许维安的人。 他借着谈生意亲自来到了南广市,而昨天生意谈完,他却还没收到许维安的确切消息。他有点儿等不及了,就自己在东南市郊转悠,谁知道竟真的让他遇到了许维安。 “那个玩具厂是个黑厂,我才不想总被欺负呢。不过,要是知道你会找到那里,我肯定不会走的。”许维安傻乎乎的话语一下子就把刚刚凝重的气氛给弄散了。 “哈哈……”闻迪忍不住笑起来,“现在的工作累吗?” 许维安把下巴支在闻迪的胸膛上,笑着说:“还好吧,刚开始不适应,但后来习惯了就不觉得怎么累了。”晃了晃脑袋,他眯起眼,“而且呀,垃圾场里的人都很好,很照顾我。你知道么,这些人是除你和外婆以外真心对我好的人。” 闻迪闻言顿了一下,问道:“那你捨得离开么?” 许维安愣了愣,把脑袋埋在闻迪的胸膛上,喃喃道:“不捨得又怎样,总有曲终人散的时候。而且,我不想离开你。” 闻迪拍了拍他的脑袋,心里一暖,无声地笑了笑。随后假装无奈地嘆了口气:“从小就会说暖人心的话,唉,真拿你没办法。” 许维安不乐意了,瞪着他的眼睛道:“我说的是实话,又不是骗你的。”边说还边伸腿踢了闻迪。 闻迪长腿一伸,把他乱动的两条腿给夹住了。“你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爱踢人。” 许维安挣了两下没挣开,怒道:“谁叫你不相信我。”说着,眼圈又开始泛红。 闻迪一看小傢伙不禁逗,赶紧把人搂在怀里认错:“我错了,我错了,别气了。”心里却想,两个人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幼稚呢。 许维安也不别扭,随即笑弯了眼睛,大度地说:“这次原谅你了,以后不准再误会我了。”说完就把腿抽出来,把自己捲缩起来往闻迪怀里拱。 闻迪:“……”怎么跟小猪一样呢。 许维安同学左拱拱右拱拱,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闻迪哥,你怎么了?” 闻迪:“……”你难道不是故意的? 闻迪压着声音,咬牙切齿道:“大早上的,没事儿总碰我那个干嘛,它惹着你了?” 许维安砰的一下脸上爆红。他虽然还没遗精过,但因为上过生物课,看过有色杂志,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见闻迪皱着眉头压低嗓音,他不禁觉得有趣,就作死地用腿去顶闻迪的那处。 闻迪目瞪口呆,谁能告诉他乖巧的小傢伙是怎样变成这样厚脸皮的。 闻迪忍不住闷哼出声,然后动作迅速地翻身把罪魁祸首压制在身下。 闻迪压住了许维安的胳膊和腿,但他的身体还能动,于是就继续火上浇油,扭着腰,去蹭闻迪,边蹭,还边“嘿嘿,嘿嘿……”地笑。 闻迪:“……” 身下的小孩儿,粉红润泽的嘴唇微张,嘴角微翘,还不住地发出得意的笑声,眼睛弯成月牙儿,清澈的眼睛里是狡黠的笑意,闻迪心里勐地一跳,鼻息也跟着粗重起来。 小破孩儿刚刚还在扭个不停,突然就一动不动地僵在那儿了,脸上也泛起了红晕。许维安突然间感觉到了羞耻,他在干什么?这是闻迪哥啊,不是那些随便说荤笑话的糙汉们,他竟然不知羞地和闻迪哥开这种玩笑。 他的心不自觉地揪紧,“咚咚咚”地跳了起来,抬头小心翼翼地去看闻迪。只见闻迪英挺的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眼里却似在喷火,俊朗的面容上冒出了汗,麦色的皮肤竟也有了一团红晕,似是在痛苦地隐忍什么。 许维安不由自主地抬手去摸闻迪的脸,喃喃道:“闻迪哥?” 这一声像是把闻迪给突然叫醒了,他一个愣怔,看了看许维安,随后勐地跳下床窜进了浴室。 许维安却不断地回想着闻迪那张俊朗隐忍的面孔,心里砰砰砰的跳个不停,脸上的红晕逐渐扩大开来。他既兴奋又有点儿不知所措,还有点儿羞耻不自在,最后只好把自己塞进被窝里捲成一个蛋筒。 闻迪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在床上滚来滚去一个蛋筒,因为心里有气也不去理他,自顾自地穿衣服。 谁知道他收拾完,蛋筒依旧在那儿滚来滚去,闻迪憋不住了,上去拍他,“大夏天的不热啊?” 小破孩儿停了滚动,扭着脑袋看他已经穿戴整齐,疑惑地问:“咦,要去那儿?” 闻迪也不客气,直接扒拉着他的脑袋,把他剥出来,“快点儿起来,一会儿先去吃饭,吃完饭就带你出去玩儿。” 第45页 “噢耶!”小破孩儿一听出去玩就兴奋了,从床上跳起来,抱着闻迪的脑袋吧唧了一口,“闻迪哥太好了,等我一会儿。”说着跳下床冲进了浴室。 闻迪摸摸脸颊,无奈地摇摇头,笑了起来。随后他拿起床头的电话,拨号给那边吩咐了几句话。 许维安洗漱完出来,便发现床上放着几套夏装和内衣,地上还有一双皮凉鞋,那尺寸一看就知道不是闻迪的。许维安对着坐在椅子上等他的闻迪笑了笑,动作麻利地扒了身上仅有的内裤,拿起衣服往身上套。 闻迪:“……” 昨天没仔细看,今天许维安打理干净,穿上新衣服后,闻迪发现他的头髮太长了,而且参差不齐,跟狗啃的似的。“你这头髮有多长时间没剪了?”他其实更想问的是,这头髮是谁给剪的。没洗头前,一窝稻草还看不出来,洗头打理干净后,这头髮不忍直视。 许维安挠了挠脸颊,想了想,“记不清楚了。”随后他掰着手指头算道:“好像是今年二月二那天,不对,是五月初五那天端午节放假,我们合资买了一瓶洗髮水,仔细洗了个头,王哥给剪的,到现在有……我算算,大约有三个月没剪头髮吧。”说完,他还眨眨眼睛,望着闻迪。 闻迪:“……一会儿带你去剪头髮”他不想知道许维安上次认真洗头的时候是不是五月份。昨晚他给许维安洗头,用了半瓶洗髮水才把他头髮洗干净,想到那头髮……闻迪不敢细想。 许维安皱着小眉头,迟疑道:“外边剪个头髮太贵了,不如我回垃圾场,让王哥给我剪吧。” 闻迪黑线,王哥那手艺也太惨不忍睹了。他也不搭理许维安,拉着他就去找理髮店了。 第35章 第 35 章 八十年代中后期的南广市市区虽然破旧,但整个城市都充满了生机,好似谁也阻挡不了它走向繁华的脚步。 许维安晕车,给他剪完头髮后,两个人也不坐车了,随意地走着。 城市的生活步伐还没有快起来,人们过的悠闲而又自在。公园里随处可见纳凉的老人,偶尔还有散步的夫妻,更多的是到处乱窜的孩子,也有手拉手的情侣。当然,公园门口的小吃很丰富,没有后来的城管,这里一派浓浓的生活气息。 许维安左手拿着芒果雪糕,右手被闻迪牵着,边走边舔着雪糕。 “这雪糕真好吃,以前都没吃过。” 闻迪捏了捏他的手,说道:“好吃也不能多吃。留着肚子一会儿吃别的。” 许维安眨巴了下晶亮的眼睛,吞了吞口水,“嗯。吃什么啊?”早上他们在闻迪找的一家早餐店里吃的烧麦、虾饺、叉烧包、味道好的不行。 闻迪瞧他吃货的样子,忍不住给了他一个脑崩儿:“注意吃饭的量,别吃太多撑坏了。真喜欢吃的话回燕州市给你请个厨师,专门做南广市的名吃。” 许维安连忙摆手,“不会吃多的。也不用那么麻烦。” 闻迪笑着摇了摇头,不顾他的挣扎,把他手里的雪糕夺了过来:“吶,听说这里的小吃很正宗的,别吃雪糕了,我请你吃小吃。” 许维安皱起眉头,可惜地说:“可是雪糕很好吃啊,浪费是可耻的。” 闻迪笑着瞥他一眼,张嘴咬了一口雪糕,笑眯眯地说:“味道确实很好,甜而不腻,清爽宜人。我吃了,不算浪费吧。” 小破孩儿颇为遗憾地瞧了眼雪糕,想到自己已经吃了三支而闻迪哥一支还没吃,估计是馋了,也就大度地把雪糕让出去。吸了吸口水,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两个人晃晃悠悠地把酒店附近的几个公园给逛完,已经是下午了。许维安掂着圆鼓鼓的肚子,跟闻迪回到酒店,才想起自己没有回去做午饭,立时急的不行,空调大开着,豆大的汗珠却瞬间就哗啦啦的冒了出来。 “我已经派人送了午餐过去。”见不得他着急又心慌的样子,闻迪及时解救。 许维安这才喘了口气,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抬起满是汗珠的头,小破孩儿伸手抱住闻迪的腰,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脑袋,“闻迪哥,你太好了,谢谢你!” 闻迪:“……”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现在干干净净的脑袋。 两人在外面转了大半天,都出了一身汗,先后洗完战斗澡后,就一起躺在了床上。 闻迪手里拿着一本书看了起来,边看边说:“今天晚上去和大傢伙儿聚聚,明天咱们就回燕州市。” 许维安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也去吗?” 闻迪笑,揉了揉他的脑袋,“人家照顾你这么长时间,我这做哥哥的怎么能不去表达一下谢意。” 许维安心里一暖,把脑袋埋在闻迪怀里蹭了蹭。但他还是挺不好意思的,“那里,嗯,我是说垃圾场……很臭,我怕你不习惯。” 闻迪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他不要乱动,笑着问:“你以为哥会受不了?” 许维安嗯了一声,抬起头望着闻迪英俊的眉眼,喃喃道:“你这么个人,很难想像你会去和那里接触。”闻迪越长越有味道,年轻时清爽干净,现在整个人稳重优雅,跟垃圾场那地方八竿子打不着。许维安想像不能,只好把头重新埋在闻迪的怀里,“而且,我也不希望你出现在那么脏乱的地方。” 闻迪忍不住笑起来,放下手中的书,也跟着躺下。小破孩儿马上调整姿势,趴在闻迪胸前。 扒拉着许维安的耳朵,闻迪眯着眼睛,悠悠然地说:“垃圾场算什么,想当初哥哥还跳过粪池呢。” 许维安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闻迪挑了挑眉,撇了一下嘴,道:“怎么不可能。老爷子当年行伍出身,经歷了不少风风雨雨,认为只有吃得苦中苦方显男儿本色,恨不得把我们几个小辈都往死里操。” 许维安惊讶道:“他,他把你们扔,扔粪池里了?” 闻迪脸上一阵抽搐,显然往事不堪回首,但他最后还是回答了少年的问题,“没有,但也差不多。我和几个堂哥及侄子被老爷子扔到部队里操练,但部队的生活虽然能够锻鍊出爷们儿,但也很枯燥。我和侄子还有几个发小实在憋不住就翻了电网出去熘达,在游戏厅里跟人厮杀的忘了时间,回去时过了门禁被发现了。” “被罚了?” “教官不敢管我们这些人,只好打电话报告给我大哥,当时我大哥又在家里,反正兜兜转转的就让老爷子给知道了。老爷子勃然大怒,下命令要狠/□□们几个。然后我们就成了他们新的训练方案的试验品。” “然后你们就跳粪池了?” 闻迪咬牙切齿道:“我们几个分开训练,后来才知道只有我和侄子被黑了。” 许维安憋笑,给了他一个同情的小眼神,聪明地说:“估计是你爷爷私下的命令。” 第46页 闻迪嘴角抽抽,看着他那幸灾乐祸的眼神,手上用力狠狠的拧了一下他的耳垂肉。叫你看笑话,叫你看笑话…… “哎呀,疼……”小破孩儿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了,动作迅速地坐起身来,收了笑,撇着嘴,泪眼汪汪地望着闻迪。 闻迪:“……”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晚上闻迪提前订了酒店的饭菜送到了垃圾场。许维安和闻迪到的时候,发现老黄竟然也在,他不由的看了看闻迪。闻迪只是对他笑了笑,就拉着他进了木屋。 木屋里的床铺都被收起来堆在了墙角,大木板用碎转头支起了四角成了桌子,桌子上摆了满满的酒菜,大傢伙儿的都随意的坐在水泥地板上,等着开饭。 许维安进了屋后,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着他和闻迪,他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唇,一一跟大家打了招唿。 许维安消失了一天才出现,头髮剪短了,穿着崭新的白色t恤、绿色短裤、黑色皮凉鞋,整个人透着些清爽与活力,形象上和以前比,完全变了个样。那些衣着虽然样式简单,但一看质量就知道不是许维安能买的起的。他旁边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气质成熟的男人。男人虽然长的年轻,但气势非凡,一看就知道不是简单角色,而那男人却一直拉着许维安的手。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都很担心,想问,却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打算外人走了再对许维安“严刑逼供”。 许维安知道屋里没有矮墩儿,他哪能让闻迪直接坐在地板上,就跑到墙角翻自己的行李,翻来翻去只有一件冬衣还算是干净的,赶紧拿出来垫在地上让闻迪坐下。他自己却是一屁股直接坐在水泥板上,闻迪没来得及拦住,只好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许维安却只是傻呵呵地望着闻迪笑。 老黄见状笑呵呵地招唿着众人坐好,心里却想真是没眼色的小屁孩儿,没见你前上司还在这儿站着呢。 王哥满脑袋黑线,认命地站起身,随手抓了一条乌黑的被单扔到老黄的脚边。 老黄嘴角直抽抽,嫌弃地看了满是污垢的被单一眼,转眼看那堆堆在角落里的被子被单,颜色都跟脚边的差不多,最后还是咬咬牙把被单垫在了屁股底下。 闻迪好笑地看着这一幕,又看了一眼旁边仍在傻笑的小少年,心里不知怎的,软的一塌煳涂。想了想便对着老黄询问起小孩儿的情况。 王哥坐在许维安旁边,见陌生人跟老黄正聊着,就拉了拉许维安,皱着眉头小声问道:“安子,发生什么事儿了?这人是谁?” 许维安这才想起来他忘了介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看了眼正含着笑听老黄讲话的闻迪,他笑着说道:“这是我哥哥,专门来找我的。” 王哥怀疑,“你是农村的?” 许维安不明所以,点头道:“是啊!” “那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哥?”王哥见他不明白,解释到,“他一看就不是咱这种人,怎么会是你哥哥?” 许维安抿了抿唇,瞟了眼闻迪,说道:“他是我表哥的高中同学,后来去外婆家玩的时候认了我做弟弟。” 王哥还是不放心:“他家是哪儿的,怎么会专门来找你?”言外之意是你亲表哥都不来,他来找你能安好心吗? 许维安虽然不乐意别人误解闻迪,但还是很感动,小声道:“从我小时候我们就认识,他很照顾我,我一直把他当作亲人。他是燕州市的,找了我一年多了。这次是运气好恰巧遇上的。” 王哥心说哪会那么巧让你遇上。心里不放心但也没办法,“你这次是要跟他去燕州市吗?明天走?” 许维安高兴地点头。 “唉,你自己也小心点,出门在外别什么都相信别人。” 许维安感动,他知道王哥是为他好。“我知道了,王哥。以后若是去了燕州市,一定要联繫我。电话号码是闻迪哥的,我给写到帐本上,有事就联繫我。”说到这里,许维安忍不住红了眼眶,“我初来乍到,遇上了你们,多靠你们照顾,我才能在这里立住脚,要不然我还不知道在哪里讨饭吃呢。” 王哥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你年纪小,在外不容易,谁看到都会搭把手的。” 许维安笑着摇摇头,没出声反驳,他知道王哥不好意思,也没再就这个话题说别的。别人对他的好是情分,他会牢牢记在心里。 只见王哥挠了挠脑袋,又说:“虽说看你哥哥的派头,你去燕州市时要过好日子的,以后不一定能看上这里的东西。不过屋外那堆旧书,我一会儿找个麻袋装起来,你带走吧。你平时跟眼珠子似的宝贝着它们,留在这里我们这些大老粗也不看,白白浪费了。” 这里的旧书刚开始许维安闲着没事到处翻垃圾堆翻出来的,后来大家看他喜欢这些,就在搬运垃圾的过程中随手把垃圾堆里的书翻出来,放在一边,回垃圾场后,把书扔给他,他再仔细的清灰、晾晒、筛选、修补。一年多的时间,整理出来总共有一百多本旧书,破损程度不一。 许维安心里暖的不行,说:“好。其他的你们有用得着的就留着,用不着的卖了吧。”他指的是从垃圾堆里扒拉出来的废铜烂铁、木头、玻璃瓶等,平时都堆在木屋前的空地上。 王哥笑着说:“行,我跟其他人说你这事儿吧,你也不用再被他们缠着问了。” 许维安感动的不行,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说:“谢谢你,王哥。” 旁边一直在偷听他们讲话的闻迪见谈话结束,眼神示意老黄。 老黄咳了一声,见众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来才说道:“安子在垃圾场干了有一段时间了,让咱大家的生活起居方便了不少。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哥哥打算带他回去治胳膊,这也是好事儿,大家好好祝福他吧。” 除了王哥他们四个人,其余的人都大吃一惊。 酒桌上顿时炸开了锅,众人憋不住议论了起来。 闻迪拉着许维安,迤迤然地站起来,举着酒杯说道:“我是安安的哥哥,他从家里出来受了很多苦,幸亏遇到了你们这些好心人。他还小不懂事儿,肯定给大家带来过不少麻烦,谢谢你们照顾他。” “不麻烦,不麻烦,安子很懂事儿的。” “是啊,安子听话又懂事儿,都不用操心的。” “都是小事儿,出门在外相互照顾是应该的。” “安子也帮过我们不少忙啊!这都不算啥。” …… 闻迪等人声慢慢落下,才继续说道:“不管怎样,我都应该谢谢你们,安安也应该。这杯酒算是我的敬意。”说着举起酒杯一口闷了下去。 许维安乖巧地给闻迪倒上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环视四周,说道:“谢谢你们,我干了。”他没喝过酒还偏要去学闻迪,一口闷了下去,才知道酒又辣又苦,瞬时惊天动地的呛咳了起来。 第47页 众人本来还沉浸在离别的氛围中,被他这一咳,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闻迪无奈地给他顺气,见他气顺了,端了水让他漱口。 “没喝过酒你逞什么强。” 许维安不好意思地嘟囔道:“我看你喝那么爽快,以为很好喝,谁知道那么难喝。” 气氛好多了,闻迪摸了摸许维安的头髮,拿起自己的酒杯,说道:“在场的都是安安的恩人,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到燕州市找我,小弟能做到的一定尽力而为。联繫电话老黄那儿有。安安不会喝酒,这杯我替他敬大家。”众人见状也纷纷拿起酒杯干了。 闻迪见差不多了,就说:“各位明天还需要工作,我也不多说什么了,请各位吃好。我和安安先整理一下东西。” 众人纷纷道让他们随意,王哥起来帮他收拾那堆。 许维安东西很简单,只有几件秋冬衣服和一团线及手鍊,还有个垃圾堆里翻出来的瓷瓶及一麻袋旧书。那瓷瓶是个长颈瓶,没有破损,许维安觉得颜色漂亮,就清洗干净,平时拿来装水喝。 闻迪瞧着那些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衣服和书包,心情很复杂。他的小少年果然还是受苦了。 “这是什么?”他指着那团线和手鍊。 许维安眼神恍惚了下,才说道:“是外婆给我准备的,锻鍊手指头用的。只是来这里以后就没时间再去弄这些了。” 闻迪伸手捏了捏他的右手,问道:“你手指现在有感觉吗?” 这是他第一次问许维安右手的事儿。 许维安虽然奇怪闻迪为什么从来不问他胳膊的事儿,却总喜欢捏他的右手,但闻迪不问,他也不会去主动提,没有谁会喜欢揭开心中的伤疤。 但闻迪如果问了,许维安不会隐瞒,对他来说闻迪就是他的靠山,他的希望,他心安的地方。 “有的,就是不太灵活,使不上多大的劲儿。” 闻迪顺着他的手,摸上了胳膊处红色的疤痕。“现在还疼么?胳膊也很吃力?” 许维安怕痒的扭了扭胳膊,却依然老实地把胳膊放在闻迪的手心里。“早不疼了。胳膊虽然比不上左胳膊,但也比以前好多了。虽然不能长时间用,但起码能端起一只空碗了。我估计就是时间长了,神经自己慢慢长好了。” 闻迪又捏了捏他的胳膊就放下了,没再说什么。 闻迪在联繫上许青之后,就和她通信了几次,了解了许维安胳膊的详细情况。小乡村没什么娱乐,家长里短传的特别快,村子里谁家有个啥事,基本上几天就能传遍全村。许青读高中虽然不常回家,但她对许维安的事情一向上心,知道的都比较清楚。闻迪再次见到许维安之后,发现他的胳膊情况比自己了解的好了许多,但对于小小年纪就承受了许多的许维安,他还是很心疼的。本来怕提到这件事会让许维安伤心,但看他坦然的样子,闻迪才发现小少年虽然年纪小,但活的很通透,很坦荡。 告别了工友们,许维安第一次坐飞机,跟着闻迪回到了燕州市,开始他崭新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暂时没时间修改,可能有些bug,请见谅…… 第三卷 :新生活 第37章 第 37 章 许维安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傍晚时分的阳光热度消去了大半,透过窗户照进房间,暖暖的。 他无聊地掰着手指,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在了柔软的枕头里。唉,以后该干点儿什么呢?还有,闻迪哥身上的疹子下去了么? 昨天闻迪和他离开垃圾场回到酒店后,身上就起了疹子。开始的时候他俩都没注意,只是闻迪在洗澡的时候发现衣服上竟然有虱子。这可把闻迪给噁心坏了,勒令许维安把以前的行李都扔了,不然就不让他进屋。 许维安既心虚又捨不得,最后迫于闻迪的淫威还是把衣服给扔了。而且还被闻迪扒了个光熘熘,上上下下用水沖了个干净。 闻迪离开酒店时更是除了证件和文件剩余的东西一概不要,弄得许维安那个心疼哟。只不过一看到闻迪黑着的脸,许维安马上放弃了唠叨唠叨的想法。 闻迪把他带到了这套三室一厅的公寓,让他住了客房。据闻迪说,这套房子是他大学毕业赚钱买的第一套房子,虽然有点儿老旧,但因为是在燕州大学旁边,环境非常不错,周围的邻居文化素养也都很高。闻迪还说,以后这就是他们的家了。 闻迪把他安置在这儿后就去公司了。 许维安无聊地打了个滚,决定晚上再睡,现在先探探以后的家。 房子一百多平米,厨房、卫生间、客厅只占了小部分地方,占地最大的是书房。许维安对书房没啥兴趣,就想探探闻迪的私人空间。闻迪的卧房没有上锁,他轻轻的转动下门锁就打开了。 咖啡色的木质地板,军绿色的被单、被罩、窗帘,两米宽的双人床,还有个大衣柜,除了占地面积大点儿,和客房也没啥区别。 许维安无语片刻,手痒地打开闻迪的衣柜。里面什么衣服都有,西服、衬衫、t恤、牛仔裤,最特别的就是两套迷彩训练服,尺寸明显不符合闻迪现在的身形,一看就知道是小时候穿的。许维安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嘿嘿一笑就开始扒衣服。 穿戴整齐后许维安也不顾自己滋滋冒着汗,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美美地摆了几个姿势,想像着小时候的闻迪是不是也有这样中二的时候。 脱了迷彩服,许维安擦了擦汗,开始在闻迪的房间翻箱倒柜起来。还别说,还真让他在床头柜里发现了东西。 床头柜的最底层有两本相册。一本是家人的,一本是朋友的(别问他为什么知道,他就是看出来了)。许维安把床头豆腐块状的被子推到一边,把相册往枕头上一放,趴着翻阅了起来。 他先看的是闻迪家人的那本。相册上的人除了闻迪他都不认识,只能从眉眼间看出可能是闻迪的一大家子。最奇的是他家的小孩子都是男的,没一个女的。这本相册可能记述的是闻迪的成长史,及其家庭的歷史。从小时候坐在脸盆里的小朋友到中二时期的大小伙子,再到成熟干练的成年闻迪,都一一记录在上。一大家子人除了六七十年代那几年,每年都留有合影。 许维安想,闻迪哥家人间的关系真的很好,他打心眼里羡慕。 许维安揉揉酸涩的鼻子,又拿起另一本看了起来。这本相册记录的是陪着闻迪长大的朋友们。照片里有跟闻迪勾肩搭背的小伙子,也有很漂亮的女孩子。年少青葱的他们笑得都很灿烂,清新自然的仿佛土地当中的小树苗,拥有着所有的和风暖日。那种安宁和乐,生机盎然的青春时光离许维安太过遥远了,他突然间感到了自卑。 跟着闻迪哥进入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真的合适吗?从见到闻迪的喜悦中回过神,许维安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疑问, 许维安合上相册,把被子踢散,蒙在头上,唉,该怎么办呢。 晚上闻迪回来的时候,许维安已经睡着了。看着躺在自己床上唿唿大睡的许维安及散落在枕头旁的相册,闻迪无奈地捏了捏他的鼻子,决定得给他讲讲课。 第48页 揉了揉许维安的头髮,闻迪脱了西装外套,打算去厨房做点儿菜,来招唿第一天到来的小少年。 许维安是被饿醒的。因为第一次坐飞机尽顾着兴奋了,午饭并没有吃多少,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能量需求大,饿的也快。 伸着鼻子闻了两下,空气中果然满是饭菜的香味,看来梦中的饭菜香不是假的。 客厅的饭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只是没见人影。 “闻迪哥?”许维安疑惑地叫到。 “哎,我还打算沖个澡再去叫你呢?怎么这么快就醒了”闻迪正站在卫生间门口,穿着短袖短裤,手里还拿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髮。 许维安不知怎么的,前几天的随意一下子消失无影踪,心里竟然有了稍稍的不自在。他抿了抿唇,说道:“本来就不累,睡一会儿就好了。” 闻迪没有去打趣他睡的唿唿响只差流口水了。他把毛巾挂在卫生间,走过来拍了拍许维安的脑袋,说:“快点儿吃吧,看看我的手艺怎么样?”然后坐在许维安的旁边,开始盛饭。 闻迪的手艺不错,许维安连续吃了两大碗米饭才停下,四菜一汤中的三菜几乎都被他卷进了肚子。许维安忍不住打了个饱嗝,看着桌子上杯盘狼藉的,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几下,掩饰自己的小尴尬。 闻迪好笑地瞥了他一眼,起身整理盘碗。 许维安忙站起身拦着闻迪,说道:“闻迪哥,我来收拾吧,你休息一下。” 闻迪按住他的手,让他坐下,才说道:“你刚来,还不熟悉厨房,等有空了我教你熟悉一遍,你再进厨房。” 许维安想,也是,自己的手不太方便,也不熟悉那些新颖的厨具,还是不要去添麻烦了。 闻迪见他乖乖的端坐在沙发上,笑着说:“冰箱里有苹果,已经洗过了,你自己拿了吃。”说着就利落的收拾了起来。 许维安听话的打开冰箱找苹果。冰箱里的东西很多,水果、青菜、肉都有,许维安拿了个苹果啃起来,唉,闻迪哥好像什么都会,自己在这里能做什么呢?难道就这么吃白饭么?这样的话,总有一天会被嫌弃的吧? 许维安慢慢吞吞地把一个苹果啃完,闻迪才从厨房里出来。 “闻迪哥,我晚上可以和你一起睡么?” 闻迪迟疑了一下,问道:“不喜欢我给你准备的房间么?” 许维安不自在地挠了挠脑袋,嘟囔道:“不是不喜欢。只是,只是我心里总是不安。” 闻迪一愣,走上前将手放在他肩上,问:“为什么不安?是哥哥哪儿做的不好吗?” 许维安怔了怔,才意识到让闻迪操心了,忙摇手说道:“不是闻迪哥的原因,闻迪哥很好。是我自己的原因,我……” 闻迪见他停顿,忙接着问:“你怎么了?” 许维安低下头,左手不断的绞着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半天才嗫嚅道:“我,我怕你不要我。”第一句说出来,接下来的话就好说多了,“我在这里什么都不会做,还是个残废。我怕你嫌弃我是个拖累。” 闻迪一时都愣住了,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小傢伙误会了。 他拉着许维安坐在沙发上,想了想才说:“安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但在我心里,就算要养你一辈子,你也不会是我的拖累。” 许维安不解地看着他,这怎么可能?久病床前还无孝子呢,何况自己和闻迪还没有血缘关系。 闻迪摸了摸他的脑袋,没说什么,而是问,“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一无所有,你会帮我吗?” 许维安想,闻迪怎么可能会一无所有呢?但随后又想,若真又这么一天,他宁愿不吃饭饿肚子也要攒钱帮闻迪哥。所以他点了点头。 “那如果有人伤害我,你会保护我吗?” 许维安看着高大强健的闻迪,想,虽然闻迪哥很强,但这世界上只要有心,谁都不可能不受伤害。 “会的。”他回答。 闻迪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总觉得自己不能为我做什么,但你瞧,你能为我做那么多呢。” 许维安目瞪口呆。 闻迪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脸颊,笑着说道:“安安既然把我当哥哥,就安心地住在这儿吧。不要再患得患失了,只有快乐的小朋友才会让人心生喜欢。” 许维安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抱着闻迪,把头埋在他肩窝里,躲藏着自己发热的脸颊。 “好了好了,这下能安心地睡自己房间了吧?”闻迪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起来。 许维安挠了挠头髮,唉,好想跟哥哥一起睡,怎么办呢? 许维安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偷偷的奸笑两声,然后眼巴巴状问闻迪:“闻迪哥,你真的希望我快乐吗?” 闻迪以为他又怎么不开心了,忙正襟危坐,举手发誓道:“真的。” “唉,怎么办呢?一个人睡就是有点儿开心不起来。” 闻迪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好气又好笑瞪他一眼,狠狠地捏了一把他的脸颊。谁知对方的眼睛立马就泪水汪汪起来,那个可怜兮兮哟。 闻迪无语片刻,最后还是心软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噢耶!闻迪哥太好了!”许维安抱着闻迪的脸,左右开弓“吧唧”“吧唧”亲了两口。 闻迪抬手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口水,警告道:“睡我房间可以,但千万注意,别把什么跳蚤什么的引进来。” 许维安红了红脸,小声嘟囔道:“哪有这样揭人旧伤疤的?” 闻迪没听清,“你说什么?” 许维安忙嘿嘿一笑,装傻,“没啥,我说我知道了。”随后才想起来,不知道闻迪身上的疹子下去没,赶紧问道:“闻迪哥,你身上的疹子下去了么?” 闻迪举起胳膊看了看,“都下去了。” 许维安这才放了心,看来自己真得小心一点儿了。 闻迪看了看表,时间还算早,才九点多。想起积压成堆的工作,不禁揉了揉眉头。“我去书房处理会儿工作,你先去洗个澡。一会儿想睡觉或在书房看书都行。” “哦。” 闻迪把打算跟许维安讲的道理给彻底忘到脑后了。 第38章 第 38 章 闻迪刚跟南广市那边订了个服装的合作方案,接下来的几天里都忙着工作,许维安就被留在家里休息。 许维安也不是个闲不住的人,但来了燕州市后没个营生,他心里总是不安,怕自己真的一事无成。在把本来就一尘不染的公寓清扫了一遍后,他就出了门到小区里四处逛悠。 外面烈日炎炎,小区里树荫缭绕,蝉噪声衬的环境很幽静。大人上班,孩子们上学,整个小区里只有老人和四五岁以下的小孩子。老人们不是躺在树荫下看书,就是抱着小孩儿聊天,还有些三五成群的围在石桌旁下象棋,很是悠闲恣意。许维安非常羡慕这些城市里的老人们,外婆的年纪比这些老人们大,还在干些小活儿赚钱补贴家里,从来没有闲下来过。他打算等他有钱了,要把外婆接到身边尽孝,让她也过过这般生活。唉,可是自己又能干点儿什么呢? 第49页 看到面相不熟的许维安,有些老太太就会问道:“小孩儿,新来的?怎么都没见过。” 许维安通常就是嗯一声,再腼腆的笑笑。他虽然和外婆相处时间长,但面对着这一群明显干净体面,比农村老太太的外婆更加优越的城里人,他没办法产生亲切感。 老太太们看他不大方的样子,相视而笑后也不再理他,相互间又开始攀谈了起来。 许维安挠了挠脑袋,向他所住的那栋楼走去——闻迪哥叫人送的午饭快到了。 闻迪开始几天都是中午抽时间回来给他做饭,工作住所两处跑。许维安既不好意思又看不下去,就想自己做,但闻迪不同意。所以最后选择了订餐让人给他送过来。 午饭是羊肉烩面,味道非常正宗,许维安唿鲁鲁把面汤喝了个干净。闻迪做饭手艺不错,送来的饭菜味道也非常好,许维安每次都能抱着大饭盆吃个底朝天。这不,来燕州市才几天,他就胖了不少,腰上都长了一圈肥肉。脸上估计也长了不少,因为闻迪更爱捏他的脸了。 抹了把嘴,许维安把饭盆洗干净,擦完水后放进橱柜里。 也不知道以后能干些什么。刚吃完饭,许维安又开始愁了。 捡垃圾?闻迪哥不会同意自己干这个。摆摊?小区里就有摆摊卖零食小东西的,生意还不错。但闻迪哥肯定也不会同意的,他肯定会说:“你有胆量跟人讨价还价?”好吧,许维安承认自己现在有点儿怂,没胆量跟这些天之骄子的大学生做生意。大学生对他来说太过神圣,许维安估计自己跟他们说个话都会哆哆嗦嗦的,哪里有胆去赚他们的钱。 闻迪处理完文件回到卧室的时候,许维安还翻来覆去没睡着。看着已经心神不定了整个晚上的小少年,闻迪无奈。 掀开毯子,闻迪躺在了床上。许维安马上自觉的把闻迪的胳膊拉过去垫在脑袋下。 “今天遇到什么事儿了?”闻迪握着他的右手捏了捏。 “……没有。”许维安迟疑了一下,说道。 闻迪闭上眼睛,笑道:“跟哥哥见外个什么,有事儿就直说。说了才能解决。” 许维安咬了咬嘴唇,把脸埋在闻迪肩膀上,嘟囔道:“不知道以后能干些什么,心里总是不安。” 闻迪揉了揉他的脑袋,闭着眼睛道:“你不工作哥哥可以养你。不过,男孩子总要出去拼一拼的,不然活着也太没劲儿了。” 许维安耷拉着眼皮,嘟囔道:“是啊,但不知道能干什么?我只会捡垃圾。” 闻迪捏着他的耳垂,笑道:“听你意思是埋怨我不让你捡垃圾了?” 许维安翻身侧躺,脸颊紧贴闻迪□□的肩膀,蹭了蹭,“哪能呀。”随后声音放低,“我只是怕自己什么都不会。” 闻迪笑笑,睁开眼睛道:“安安,你也看见了,公司现在正在同步建设好几个项目,将来会需要很多领域的人才,你愿不愿意来公司帮忙?” 许维安眼睛闪了闪,随即又黯淡了下来。“我什么都不会做,也做不了,怎么帮忙?” “并不是现在。五年以后国家的经济肯定要更换新模式,那个时候哥就得靠你了。” 许维安突然感觉肩膀上多了一份责任,心里有些兴奋,有些跃跃欲试。随即,他撇嘴,“还得那么长时间啊?” 闻迪循循善诱,“有这么长时间你才能充实自我,不然你拿什么来帮哥哥呢。” 许维安恍然大悟,眼睛一闪,“是啊。不过我该怎么做呢?” 闻迪暗中瞧着他的反应,不动声色道:“首先你得去读书,然后考大学。” “啊!”许维安惨叫,立马泄气了。“我很笨的,上不了大学啊。” 闻迪一直没搞懂为什么他的成绩不错却一直叫嚷着自己笨。“为什么觉得自己笨?你的成绩不错啊。” 许维安哭丧着脸,低落地说道:“那是因为我比他们都努力。如果他们跟我一样努力,我肯定不会有那么好的名次。” 闻迪道:“你怎么知道别人不努力了?” “他们自己说的啊。而且每次我学习的时候他们都在玩儿。” “我敢肯定,你在玩的时候,他们肯定在学习。” 闻迪见他不相信,继续道:“你说的‘他们’是不是成绩不错但没你好的同学?他们是不是白天一直精神头不太好?” 许维安一一回想,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闻迪哼笑:“你确实是个傻瓜。”看许维安不满地瞪着他,伸着腿想要踹他的架势,忙接着说:“他们都是骗你的,你想想谁会告诉竞争对手自己一天到晚都在努力学习,这不是怕对手比他们更努力嘛。而且,我敢保证,他们晚上一定学到很晚。” “真的是这样吗?” “我会骗你吗?” 许维安放心了。可是随后许维安又纠结了起来:“我不想离开你。” 闻迪问号脸,这是哪一出? 许维安难过地说:“我的学籍在白沙县,我不想回去,不想离开你。” 闻迪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你可以在这儿上学,学籍的事儿你不用担心。” “真的吗?真的吗?”许维安兴奋了,爬起来抱着闻迪的脖子一顿摇。 闻迪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点头。“先放开我,你快要把我的脖子勒断了。” “嘿嘿……”许维安忙不迭地点头,手松了他的脖子,却抚上了闻迪的脸。 “闻迪哥,我能不能亲你一下。”昏暗中,闻迪的眼眸灿若繁星,俊朗的面孔有着蛊惑人心的温柔。许维安不由得沉溺其中。 闻迪:“……”又不是没亲过,还报啥备。 伸手给了他一个脑崩儿,“别把口水弄我脸上啊。” “哦。”许维安神智昏昏,下意识地回答。 脑中不断地闪现着上午在小区角落里看到的情景:女生靠在角落的假山上,男生慢慢的靠过去把唇覆在了女生的唇上,然后女生搂住了男生的脖子,两个人相互啃咬了起来。看到这一情景的时候,许维安心悸了,脑海里尽是闻迪那薄薄的颜色红润的唇。 而现在虽然看不清唇的颜色,但许维安知道颜色一定很漂亮。 所以闻迪就斯巴达了……许维安那小子直接亲了他的嘴唇,而且脑袋还晃来晃去,唇死劲儿的磨着他的……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闻迪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就听见自己上方的破孩儿砸吧了下嘴,嘟囔道:“怎么这么疼呢?一点儿都不舒服。” 闻迪满头黑线,使劲抹了抹嘴,自己打算留给媳妇儿的初吻就这样没了。不过,他还算理智的把还在回味的小破孩儿从身上拉了下来,沉声憋气道:“你这是跟谁学的?” 小破孩儿没意识到他的隐忍不发,挠了挠脑袋,无辜地说:“上午看到一个哥哥这样亲一个姐姐,我就想亲你了。” 第50页 闻迪额头青筋直跳,低声吼道:“你不能这样亲我,你想亲嘴只能亲你媳妇儿的。” 许维安委屈:“为什么?” 闻迪估计没人会教他这些事儿,而他又孤孤单单长大,没这种意识也算正常。顿时有些泄气,低声道:“你以后就知道了。不能随便这样亲人的。” 许维安气鼓鼓地说:“我没随便,我就亲你一个人了。” 闻迪扶额,然后嘆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脑袋,缓声道:“我知道了。以后也不能这样亲我,这样的事情只能对媳妇儿做。” 许维安皱眉:“你也只对你媳妇儿做这件事儿吗?” “当然。”闻迪揉了揉眉头,说道:“也不早了,早点儿睡吧。明天跟我去公司吧,带你认识个人。”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许维安看他疲惫的样子,只好“哦”了一声。其实他想说,你能不能不要亲你媳妇儿呢?想到闻迪以后对别人做出那种行为,他的心里就有一种不得劲。 调整姿势趴在闻迪肩膀上,许维安吸了吸鼻子,决定暂时不要再去想这些了,闻迪哥还没媳妇呢。 第39章 第 39 章 许维安虽然在城市里晃荡过两年,但他周围的人一般都是和他一样的农村打工者,跟着闻迪来到燕州市后,他才算是真正接触到城里人。他不是啥见过世面的人,没有高人的云淡风轻处变不惊,处于自己不曾接触过的环境中,他说话行动上不免总是小心翼翼。 这不,刚进了闻迪公司所在的写字楼,看着穿着职业装的职员们匆忙地穿梭在装潢高档的大厅里,他的心就乱跳个不停,腿脚都不知道咋迈好,连走路都走不好了。 闻迪好笑之余又忍不住心疼他。这孩子信任自己,义无反顾地跟了自己来了燕州市,虽然会不自在不安心,可还是不愿意与自己分开。 闻迪瞥了眼一脸紧张身体僵硬的许维安,捏了捏握在手心里的手,在许维安看过来的时候,笑着说:“公司距离咱家和三中不远,以后你放学了可以来这儿写作业。” 许维安眨了眨眼,消除了些许的僵硬,问道:“我要在燕州市三中读书么?” “我昨天晚上没告诉你么?”见许维安摇头,闻迪疑惑地拍了拍额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尴尬的事情,干咳了一声,道:“昨天晚上太累了,忘了告诉你。” “哦。”许维安对在哪儿读书没概念,闻迪选的他都没意见。 说话间闻迪带着许维安到了他们公司所在的楼层。 进了办公室,闻迪把公文包放在桌子上,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魔方递给许维安,“会玩么?” “嗯。”许维安在垃圾堆里捡到过一个摔得半碎的魔方,张哥修理一番后竟然让他玩了半年多,后来实在是用不成了,他才给扔了。 接过魔方,许维安随意的转了两圈,发现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虽然没劲,但也能转动。 闻迪握住他的右手捏了捏。“安安,你刚来燕州市,对这儿不熟。三中虽然只是普通高中,不过我弟弟闻楠在那儿,你在那儿上学有他照应我也放心。” 闻迪哥的弟弟上的高中会差么?肯定不会。“能上高中我就很开心了,况且只要是闻迪哥选的肯定是好的很。” 闻迪暗自翻了个白眼,真是个小马屁精。故意忽略掉心中的得意。 闻迪看了看表说道:“一会儿我有个会议,可能得两个多钟头。” “你去忙吧,我自己玩儿这个就行。” 许维安举了举手里的魔方。 “对了,我上午约了闻楠,可能他一会儿就会来。你别太紧张,跟他先认识一下。”闻迪知道他面对陌生人会紧张,孩子不能这样惯下去,不然以后没法在社会上独立行走。 闻迪站起身来,“抽屉里有零食,饿了自己拿,但不许多吃,回来我检查。” 许维安缩了缩脖子,“知道了。”看闻迪不放心的睨着他,有点儿恼羞成怒,嗯,敢怒不敢言。 闻迪看他脸上发红也不再说啥,拍了拍他的头,微微一笑,就起身整理文件。 没一会儿秘书就来通知开会时间到了,顺便还给许维安准备了一壶桔汁。许维安忙礼貌地道谢,秘书先生则很有涵养笑笑。 闻迪并不是一个重情趣的人,办公室里除了窗台上的君子兰和吊兰外也没什么装饰。办公室的书柜里除了文件就是大量的书,许维安看着,就有点儿自惭形秽了。唉,跟闻迪哥比起来自己真的很像文盲啊! 书桌上是一台大脑袋电脑,家里书房里也有一台。闻迪教他玩过游戏,刚开始他还兴致满满踌躇满志,只不过他手指不灵活,每一局都是刚开始就结束,到后来就有点儿兴趣缺缺。 后来闻迪又找了本计算机基础训练书籍给他,让他没事的时候练练打字操作什么的。虽然手指不太好用,但打字又不会game over,打击不了他的积极性,所以他练的还算可以。 许维安把一壶桔汁喝完,魔方只转好了3个面。嘴巴停不下来的许维安摸了摸鼻子,还是决定去翻翻零食。闻迪虽然给他备有零食,但从来不许他多吃。他却是越吃越嗨的性格,只要开吃就停不下来,除非闻迪本人在旁边看着。 把脑海中闻迪鄙视的眼神过滤掉,许维安拉开了抽屉。只是刚把手伸进抽屉,就听见办公室门“喀嚓”一响,接着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许维安手指一抖,下意识的就收回了手,但这动作在来人眼里,那明显是在偷东西。“你是谁?为什么在这儿?想偷什么?” 声音的主人三两步上前扣住了许维安的手,一拉一拧一按把许维安给背着手摁在了桌子上。 许维安有点儿傻眼,反应过来后立即挣扎,“你才是小偷呢,放开我。”只是他哪里挣得过比他高比他壮的男孩子,反而被男孩子手上发力摁的更紧。 许维安胳膊被扭得生疼,头被掼在桌子上,胸口被木桌边缘抵着,唿吸不畅难受的紧。他又急又气,吼道:“放开我!” 制住他的手蓦地发力,手的主人却悠悠然问道:“谁派你来我哥这儿的?” 许维安脸颊脑袋被挤得生疼,耳朵里嗡嗡响,也听不清他说的啥。眼见挣不脱,他心里害怕,下意识的就大声喊了出来:“闻迪哥,救命啊!” 喊完后,鼻子一酸眼泪就涌上了眼眶,也不管不顾了,扯着嗓子继续叫道:“闻迪哥,救命啊……闻迪哥……” “闻迪哥?七哥?”身后的声音低喃道,手上放松了力道。 许维安抓住机会,跳起来抽手给了身后人一肘子,脚上狠狠一踩,趁着对方“哎哟”摸肚子跳脚的间隙,飞速往外沖。只是他非常不幸地绊住了对方抬起来的脚,一个沖势“啪嗒”一声被绊倒在了地上。 闻迪闻声进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了闻楠抬脚绊倒许维安的这一幕。 第51页 “这是怎么了?闻楠,你怎么可以这样?”闻迪心惊肉跳地吼道。快步上前扶起还趴在地上的许维安,“安安,你怎么样了?” 刚刚那一摔不轻,把许维安都给摔迷煳了。听到闻迪的声音,许维安才感觉到巨大的疼痛袭来。眨了眨眼睛,许维安眼泪汪汪,委屈道:“闻迪哥,我全身都疼。” 闻迪没好气地瞪了眼旁边手脚无措的闻楠:“等着,一会儿再收拾你!” 闻楠忍不住,抱怨道:“这又不怪我,谁让他不小心的。” 闻迪怒瞪:“你还有理了!” 闻楠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头,道歉:“是我太冲动了。” 闻迪见他态度软化,也缓和了语气,“张秘书那儿有医药箱,你去取过来。我先检查一遍。” 闻楠推门出去。 看着刚刚嚣张跋扈的小子吃瘪,许维安心里好受了许多,连带着觉得伤也不算太疼了。摔倒后他就反应过来这小子是谁了,不过他可不想白白受欺负。哼! 许维安穿的是短衣短裤,膝盖和胳膊肘上的大片青紫清晰可见。 闻迪细细地看了看他身上的伤,问道:“除了膝盖胳膊,还有哪疼?” “脸和手腕。”许维安举起自己的胳膊,两只手腕上果然一圈青紫,脸上倒看不出来。 他皮糙肉厚的,能显出来伤痕说明真的很疼。 闻迪有点儿心疼,刚刚那一甩确实狠,连个阻挡都没有,沖势又勐,估计得疼个几天。“一会儿我给你揉揉,有点儿疼,忍忍就过去了。” “嗯。”许维安咬了咬唇,瞄着闻迪,“那揉完了可不可以给点儿补偿。” 闻迪挑了挑眉,“想要什么补偿?”心里却想,万一孩子的要求过分,自己该怎么去盘剥闻楠那小子呢。 “抽屉里有牛肉脯……”许维安眼神游移,不敢去看闻迪的脸色。 闻迪无语半晌,说道:“那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啊!” “你别限制我……” 看闻迪挑眉怒瞪,许维安忙皱眉抚着膝盖道:“好疼啊!”见闻迪神色松动,“就这一次,我又不是不吃饭,中饭我照样吃。” 就是怕你中饭照样吃才限制你的,有谁像你这样吃饭没个节制的? 闻迪最终拍了拍他的头,无奈道:“行了,真是怕了你了。” “闻迪哥,你最好了!”许维安抽手抱着闻迪胳膊摇了摇,随后笑嘻嘻地打算起身去拿抽屉里的零食。 闻迪摁住他不让他动,“揉完再吃。” 许维安偷偷地吐了吐舌头,见好就收。 “磨蹭个什么,还不进来?”闻迪老早就知道闻楠那小子在门外偷听,真是欠收拾。 “哦。”闻楠老老实实地推门进屋,把药箱放在茶几上。 闻迪瞥了他一眼,拿过药箱,找到药酒,倒了点儿在手心里,柔声道:“有点儿疼,忍忍。” “嗯。”许维安乖巧地回答。 果然不是一般的疼,刚把眼泪收回去的许维安立马又变成了泪包。闻迪也不去看他,熟练的揉搓,尽量把淤青给揉散。许维安疼的“嗷嗷”直叫,闻楠在旁边则是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待闻迪转眼去看他,他立马老老实实的眼观鼻鼻观心。这个弟弟哟,闻迪哭笑不得。 第40章 第 40 章 按摩结束的时候,闻迪去洗手。许维安泪眼朦胧就看到了自己念念于怀的牛肉脯跑到了自己的面前。 “给你吃,刚刚是我太冲动了,别生气。”闻楠讨好道。 许维安伸手抹了两把眼睛,接过牛肉脯袋子,捏了一个填到嘴里嚼了起来。又香又辣,确实好吃。 “你吃吗?”许维安把袋子向闻楠那边移了移。 闻楠摇头,“不吃。”他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见识过,对这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已经没啥感觉了。 “你就是我七哥让我照顾的安安?” “你七哥是闻迪哥?那我想应该是的。”许维安又拿了一个肉脯塞进嘴里。 “刚刚你怎么不说。”害的他以为是小偷呢。 许维安瞪大了眼睛,不满道:“你给我机会了么?况且我又不知道你是谁,干嘛要自报姓名啊。” 闻楠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是我鲁莽了。不过咱这也叫不打不相识,以后跟着我肯定没人敢欺负你。” 许维安也不是小气记仇的人,况且以后要仰仗面前这位,也不能太过计较了。 “嗯。” “你的胳膊怎么了?”闻楠好奇,他刚刚才发现他右胳膊不灵活,吃东西也是左手拿的。而且刚刚许维安用胳膊肘撞他,他也没觉得他用了多少劲儿。 许维安坦然地把大致情况说了一下,就说不小心被钉耙刨到了,伤了神经,小医院看不好。 闻楠眼睛一亮,“原来七哥让大哥赶快回来是为了你啊。” “?”许维安不懂。 “我大哥是燕州市军区最好的神经内科医生,他暑假去酱国交流学习,但最近七哥不知怎的就打电话让他赶快回来,他这周周末请假回来。” 怪不得闻迪哥说周末的时候带他去看胳膊呢。 “你胳膊疼么?” 许维安摇头,“平时不疼。就是有时候累了会酸痛,抖个不停。” “我看能治好。” 许维安一喜,“你怎么知道?” “我五哥有一次执行任务,胳膊都差点儿给炸没了,但经过大哥的医治,现在灵活自如跟没受伤前一样。所以你就放心吧,你的胳膊肯定也没事儿。” 许维安心里顿时充满了希望,看向闻楠的目光也和善亲近了不少。 闻楠感慨,“七哥对你真好。” 那是必须的。“他对你也很好啊。” 闻楠做了个鬼脸:“七哥虽然好,但太严格了。” “?”严格么,除了不让多吃零食外,也还好了。 “你家怎么都是男孩子啊?”许维安换了个话题,好奇地问道。他是看相册上的全家福,小一辈都是男孩子。其实许维安不知道,闻迪家老一辈除了嫁进来的,也都是男丁。 谁知道闻楠竟然嘆了口气,颇为无奈地说:“所以他们才对我的出生非常不满。”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我没有姑姑,没有姐姐妹妹,没有侄女。” “都是男的?” “是啊,我爷爷爸爸妈妈哥哥们一致希望我是个女孩子,可是我最后让他们失望了。不对啊……”闻楠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七哥话没这么多的。” 许维安嘴角一抽,随即掩饰性的呵呵一笑:“我看了闻迪哥的相册发现的。” “他竟然让你看他的私人相册,他从来不让我看的。”闻楠愤愤。 第52页 “……我偷偷看的。”许维安还不知道闻迪不但已经发现他偷看了,还打算好好给他讲讲课。 闻楠:“……”真是胆大。 许维安再次转移话题:“你饿了么?” 闻楠揉揉肚子,真的有点儿。“咱中午去哪里吃饭?” “不知道,问一下闻迪哥。” 闻迪洗完手回来,看到刚刚还小干了一架的两人相谈甚欢,于是就拐回去继续开会。 等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就看到两只嗷嗷待哺的小狗齐刷刷的瞪着大眼望着他。闻迪好笑地揉揉两人的脑袋,“中午我在华源馆订了位子。” 许维安虽然不知道华源馆是什么地方,但瞧着闻楠那兴奋的样子,也跟着他嗷嗷叫了起来。 华源馆是个老牌饭店,菜果然不错,色香味俱全,怪不得闻楠喜欢。饱餐一顿后,闻迪便将两人放在了商业街附近,自己开车回公司。 闻楠看着手里的两百块钱,烫手似的塞到许维安口袋里。这是闻迪之前塞给他俩的,一人两百,让他们看到什么想要的就买。 “给你。” 许维安忙推脱不要,“闻迪哥已经给我了。” “我已经十六岁了,不能再要哥哥们给的钱了。” “为什么?”那么多的钱握在手里还是第一次,许维安不安地捏着手里的钱。 “闻家的男人都这样,十六岁以后在外的衣食住行都得靠自己,不能伸手用别人的钱。” 许维安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你们十六岁以后就要自己养活自己?” 闻楠骄傲地点头。 许维安兴奋了,“那你怎么赚钱的?” 闻楠马上就泄气了,低着头沮丧地说:“唉,我也不知道什么能赚钱啊。我上个星期才过的十六岁生日,现在还在摸索。” 许维安无语。 “你自己不能赚钱,不要家人的救济你怎么活?” “现在只能先靠压岁钱撑一撑了,等我找到赚钱的活儿了再说。” “你有多少压岁钱?” “本来有两万多的,但现在只剩一万块钱了。所以现在想去华源馆吃饭也只能靠蹭饭。” 许维安:“……”好想打人哦。果然不能跟有钱人比。 许维安果断地把闻楠给的两百块钱塞进了自己兜里。 晚上躺在床上,许维安问道:“闻迪哥,你们家的男孩子是不是十六岁以后就得独立了。” 闻迪闭着眼睛,哼笑,“是闻楠那小子告诉你的?他有什么办法?” 许维安点头,道:“他还没想到办法。” “闻迪哥,你以前是怎么办到的?” 闻迪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取经帮新朋友?” “不是,是我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他对闻迪的一切都很好奇。 “我啊,我高中的时候没出去干活,靠压岁钱过了三年。大学的时候空闲时间多,我才出去找活干。第一份工作好像是做一个自行车市场调查。” 许维安眼里满是崇拜:“闻迪哥,你太棒了。” 闻迪微微一笑,“你知道我大哥么,他从小喜欢医术,十八岁的时候因为动乱不能继续学业,他就到燕州市的医院去给人搬运尸体,闲的时候就在医院的各个科室间晃荡。后来老院长偶然间知道了他这么一个人,见过一面后就收他为徒。” 后来老院长被人打倒,妻离子散,只有一个孙女还坚持着跟在他身边。他们家当时也是风雨飘摇,大伯母和二伯母就是那个时候被迫害致死的。但是无论被如何逼问,大哥和老爷子都坚持老院长无罪。虽然灾难过后老院长活了下来,但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最后他把最疼爱的孙女交给大哥就去世了。 “大哥也很厉害。” 闻迪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大哥确实厉害。所以安安也要有所追求,钱财都是小事情,重要的是在过程中明白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如果你有了真心想要的东西,我会帮你的。” 许维安嘟了嘟嘴,“可是我也想独立,我还想赚钱给外婆养老呢。” “你不是有寄钱回去?而且,你也算独立了。至少你比闻楠那小子强。” 许维安:“……”可怜的闻楠。 许维安去年没回家,年底勉勉强强凑够了500块钱给许家,也不知道这钱会不会花到外婆身上。被闻迪带到燕州市后,许维安想着燕州市赚钱机会也多,就把手里仅有的四百多块钱全寄给了外婆。 “我想将外婆接到城市里,住好的穿好的吃好的。”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外婆她其实是喜欢在农村生活。那里有她的子孙,她生存的土地,如果来了城里,她不会开心的。” “可是我却是喜欢这里的,外婆为什么就会不喜欢。” “心安即是归处,那里是她的根,她不会想离开的。长大了你就懂了。” “你俩今天没买东西?”闻迪转移话题。 “没有,我俩在找商机。” 闻迪忍住没笑,“你俩想合作?” 许维安偷偷瞄了闻迪一眼,“嗯。”然后接着说:“闻迪哥,我没压岁钱。你今天给闻楠的两百块钱,闻楠给我了。你给的总共四百块钱就当我的启动资金了,好么?” “你跟哥哥客气什么,只要你们找到想做什么,到时候缺多少就在我这里拿。不过……”他拍了拍许维安的脑袋,警告道:“你们要以学业为重,万一耽误了课业,可别怪我给你俩上课。” 许维安缩了缩脖子,心想,闻迪哥真如闻楠所说的,不止一面啊。 然而许维安和闻楠两个少年,暑假把周围转了个遍,也没找到所谓的商机。他俩商量着,只能把赚钱这事儿往后放。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把许维安的胳膊给治好了。 第41章 第 41 章 虽说跟闻楠打的一架,许维安在整个过程中都处于劣势,但这次打架过后,许维安面对城里人的畏缩倒是减退不少。原因就是他发现自己受到城里人欺负的时候还是有勇气还击的,既然能够还击回去,自己干嘛还要怕他们呀。后来又知道了闻楠因为这次冲动被罚写了一万个大字,他对城里人的害怕更是消退的干干净净。 闻楠不知道他的想法,倒是每天都乐呵呵地去找他玩,两个人到处瞎逛游,美其名曰寻找商机。闻迪见他变得开朗,也乐得他和闻楠出去玩。 周六早上许维安早早的就被闻迪给叫醒,因为闻大哥下飞机了。 许维安迷迷煳煳的吃了早餐后,才开始紧张。他虽然没对自己的胳膊抱有大希望,但小希望还是有的。 闻迪也不去理会他的拧巴,吃完饭,直接把人拉上车。而许维安少年直到下了车才反应过来,自己只顾紧张竟忘了晕车。 第53页 两人在军区医院门口下了车。感觉到右手被紧紧地握着,许维安转头去看闻迪,然后便看到了闻迪的下颌紧绷,他突然有一种感觉,闻迪比他还紧张。 闻迪也不看他,拍了拍他的脑袋,就拉着他进了医院。 干净儒雅,这是许维安对闻大哥的第一印象。 坐了近十三个小时飞机的闻大哥丝毫不见疲惫,和闻迪打了个招唿后,就转头招唿有点儿手足无措的许维安,“这是安安?” 许维安看了眼闻大哥,低低的嗯了一声。不知为什么,见了闻迪大哥,他有点儿紧张。 闻歌对他的胆小很意外,愣了一下,随即瞥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弟弟,转过头来温柔地笑道:“虽然可以做你叔叔了,但还是跟闻迪一样叫我大哥吧。” 许维安从善如流,“大哥好!” 闻大哥身材高大挺拔(遗传),估计职业是医生,注意健康保养的缘故,面色白皙红润透着健康的色泽。根本不像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反而像比闻迪稍大一点的青年人,所以许维安就不知道怎么称唿了。叫“大哥”太亲密了,他没这个胆子,叫“叔叔”,怎么看怎么叫不出去。 闻大哥的善解人意顿时换来了许维安的无限好感。 “闻迪,你先坐着等一会儿,我带安安去检查一下。” 闻迪捏了捏许维安的手,点点头。随后他又调整了一下脸色,对许维安说道:“不用紧张,一定会没事的。” 许维安:“……”你好像比我更紧张。 当着闻大哥的面,许维安有点紧张,但还是主动抱了抱闻迪,安慰道:“如果能治好,我会很高兴,治不好我也不会太难受,因为我能上学能干活儿,虽然不利索,但起码以后能养活自己。这已经很好了,没什么值得难过的。” 闻迪深唿吸一下,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跟大哥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闻歌虽然听闻迪说过许维安,但没想到他那么看重许维安。他们家里出来的孩子就算都是赤子之心,也不可能会如此看重外人,毕竟身份摆在那儿,责任大担子重,哪有时间去在乎一个小人物。所以他看着两人的目光不由得带了点儿审视。 闻迪则完全无视了他的目光,细细的叮嘱了几句后才把许维安交了出来。 闻歌把疑惑留在心里,跟闻迪点了点头就带着许维安去了诊疗室,留下闻迪一个人坐立难安。 “感觉怎么样?” “还好,大哥说虽然需要的时间长,但能恢復好。” 虽然已经知道了,但闻迪还是又问了一遍许维安。 许维安的胳膊属于神经受损,受损的神经在慢慢的自生,但由于受损时间长增生了一些结缔组织,需要做一个小手术。 “大哥说,幸亏我平常总是锻鍊胳膊和手指,肌肉才没有萎缩。” “大哥也说过,虽然要锻鍊,但也不能过度。” 许维安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知道了。” 闻迪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脸颊,终于松了口气。 下午的时候,许维安接受手术,闻大哥亲自操刀。本来许维安还想着手术结束后,要好好谢谢闻大哥,但等他从手术室转到病房后,才知道闻大哥已经出发去机场了。弄得许维安既不好意思又万分感动。 待麻药劲儿过了,许维安就跟着闻迪回了公寓。闻楠竟也带着大包的零食来看他,许维安高兴坏了,觉得这朋友真讲义气。不过,晚上闻楠想要留宿的时候,他非常不讲义气的做了闻迪的帮凶,把闻楠气得不行。待闻楠走了,许维安才后悔莫及,因为闻迪把闻楠送的零食全给没收了,让他在手臂好点儿之前不要碰。 许维安这才明白什么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刚做完手术,许维安洗澡非常不方便,闻迪也没给他时间考虑,直接把人拽到浴室,扒了衣裤,拿着花洒沖洗起来。 许维安也不是难为情,他跟闻迪一起洗澡的次数并不少,只是以前还没感觉,最近不知怎的,一看见闻迪的身体,他就有点儿口干舌燥心如鹿撞。他把这归结于自己对成熟男性的嚮往,但嚮往归嚮往,直接面对闻迪他还是有点儿担心自己的小心脏。 “怎么了这是?”手下的身体僵硬的闻迪都看不下去了。 “害羞了?” “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什么地方我没看过?” 许维安:“……” 感觉脸皮发烫的许维安,继续装鸵鸟,任闻迪上上下下给他沖了个干净。 “还是小时候好啊,长大了就知道别扭了。” 许维安:“……” “沖好了,你去……”话还没说完,许维安就夹着尾巴奔出了浴室。 闻迪:“……”这是怎么了? 待闻迪洗漱过后回到卧室,就看见床上鼓了一个小包。 闻迪无奈地掀开毯子,“不热么?” 小包没说话,继续往毯子里拱。 闻迪这才发现可能是有事情了。他也不管许维安的挣扎,直接把毯子一掀,把人捞了出来。 少年的紧闭着眼,脸颊红扑扑的。闻迪心里一跳,手抚上少年的额头,温度还行,没发烧。 “我知道你没睡,睁开眼睛告诉我怎么了?” 少年的眉头稍稍一皱,最后还是睁开了眼睛。“闻迪哥,我难受。” 闻迪心里着急,“是胳膊疼的厉害?” “不是,是……”少年犹豫了一下,拉着闻迪的手向下,“是这里。” 感觉到手下的触感,闻迪尴尬万分。“你,你知道怎么弄吧?” 少年露出困惑的表情:“怎么弄?” 闻迪扯了扯嘴角,“明天我给你找两本书过来,你自己看看。今天晚上就先这样吧,你不要总去想它,一会儿就会好的。” “哦。” 闻迪擦了擦脑门上不存在的汗,把少年放回到床上,自己也跟着躺了下去。少年熟门熟路的拉了他的胳膊垫在脑袋下,又把做了手术的胳膊放在自己肚腹上。 闻迪查看了一下他的睡姿,觉得不会压到受伤的胳膊才放心的闭上眼睛。 许维安脸皮发烫的看着桌子上的两本杂志,恨不得挖坑将自己埋了。 “嗯……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情得自己了解一下。”闻迪面色不自然地指了指杂志,然后拿起公文包,“我去工作了,中午我订了华源馆,到时候会回来接你,你可以叫闻楠一块过来。” “哦……再、再见。”少年低着头掩饰自己的害羞。 闻迪看着他发红的耳朵,突然间觉得好笑又可爱,心里的尴尬顿时没了影,最后还是没忍住伸手捏了捏那红润的耳朵…… 少年的耳朵如滴血般更红了,头也恨不得在胸膛上戳个洞。 第54页 闻迪怕他真的把自己给燃着,也不多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脑袋,出了门。 透过窗户看到闻迪的车出了小区,许维安才算松了口气。转身回到卧室,拿起那两本画面暴露的杂志,许维安只要一想到这是闻迪给的,心就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垃圾厂里的人长时间劳作,见不到女人,都是买些杂志助兴,自己解决生理问题。因为许维安自由时间多,买杂志这种事情就落在了他身上。他前前后后跟着看了不少,晚上还听过现场。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脸红心跳,时间长了也就没啥感觉了,觉得也就那样。 只不过这次就有点儿不太对劲了。 他清楚的记得昨天晚上做了梦,还记得梦中的情形及最后是怎样的舒服,然后早上就梦遗了。 不过……对象是不是搞错了?还有,他刚刚只顾害臊没细想,但现在回想起来闻迪哥好像从早上起床到吃完早饭都有点儿……不正常,闻迪哥的笑容从来没像今天那么僵硬过。难道自己昨天晚上真的对闻迪哥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么? 天啊,许维安搓了把脸,不敢往下想。 好在及时响起的门铃声把他从纠结中解救了出来,但也让他心里隐隐的喜悦落了空。 第42章 第 42 章 好在及时响起的门铃声把他从纠结中拯救了出来,但也让他心里隐隐的喜悦落了空。许维安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调整了思绪,平復下心跳才站起来去开门。 “好点儿了么?”门刚打开,闻楠就蹿了进来。 许维安撇了撇嘴,“还行,不疼了。” “怎么了,这是?看到我不高兴啊?”闻楠一进门就见许维安的脸色不对。 “哪有。”许维安翻了翻白眼,顺势斜躺在沙发上。 “我昨天给你带的瑞士巧克力好吃么?听说是纯手工做的,很难买。” “真的么?”许维安坐直了身体,两眼发光。 “你没吃啊?” “唉,闻迪哥不让吃。”许维安咽了咽口水。 闻楠吃惊:“不让吃,那为啥还让我给你送过来。”随即不满道:“就两盒全给你了,我自己还没尝过呢。” 许维安瞬间兴奋了,脸上隐隐的甜蜜不知觉就冒了出来。 闻楠不满,“你那什么态度,是我送的好不好?你怎么差别对待啊?” 许维安挑眉,“闻迪哥不提,你会主动给我送么?” 闻楠嚷嚷:“我又不是小气的人,你是我朋友,如果知道你喜欢,七哥不说我也会给你一盒的。” 好吧,“朋友”两字是许维安的软肋,他太想要朋友了。 “好吧好吧,知道你讲义气,大不了我把巧克力拿出来,咱俩一人一半。”许维安软了口气道。 “这会儿?” “当然,难道你不想要?” 闻楠惊悚,“我更想要自己的命。万一,七哥给我定了引诱你吃不该吃的东西这罪,我就死定了。” 许维安:“……”有那么严重么? 闻楠道:“你不知道,我那几个哥哥是变态。” 许维安心里嘀咕,你竟然敢说闻迪哥是变态,你才变态呢。 不过,闻楠少年没听到他的心声,欲哭无泪地说:“每次我一犯错,他们就会记下来,然后挨个儿的整治我。每年过年的时候再来个年终总结,集体看我笑话。” 许维安也惊悚了,那是闻迪哥么,他那么好看那么温柔,那么宽容,那么优雅,那么…… 闻楠:“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许维安难以置信,“你胆子也太小了吧。” “不是我胆子小,是家人太彪悍了。”闻楠少年抖了抖。 许维安:“?”难道有什么秘闻?有关于闻迪哥的? 对闻迪的事情他一向好奇,因此他瞥着闻楠,故意道:“闻迪哥那么好,才不会这样的。” 闻楠愤愤地说:“你别看七哥人模人样,其实他一肚子坏水。”在许维安横眉怒对之前,他又道:“我十一岁那年因为贪玩,期末成绩没考好,没好意思让家人知道,就让七哥帮我签字隐瞒,谁知道他最后竟然威胁我,让我替他偷老爷子的收音机。” 许维安插话:“然后你就偷了?” 闻楠摸了摸鼻子,辩解道:“当时年纪小嘛,他又答应如果我有时间就带我去农村玩,我就答应了。”随后他不忿地说:“我后来才知道,五哥早跟我爸妈商量好了,寒假就让我去军营训练。七哥也是知道的,竟然忽悠我。” 许维安同情地看着他,“后来呢?” 闻楠默然了片刻,道:“那收音机是老爷子一个部下送的,第一批国产收音机呢,老爷子很喜欢。只是后来那部下贪污腐败,老爷子就再也没有碰过那收音机了。” “然后呢?” 闻楠:“后来老爷子知道了就说了一句‘罢了!’,但我偷东西是不对的,就罚我跟着大哥在医院里做了三个月的义工。” 许维安翻了个白眼,“这也没什么啊,又不是多重的惩罚。” 闻楠欲哭无泪,“最糟糕的还在后面呢。我其余的几个哥哥听说了这件事后,说我不应该这么容易就被人忽悠和威胁,二哥让我写了一万字的检讨;三哥让我帮他做市场调研;四哥直接让我一天负重跑两公里,跑了一个月,五哥把我丢进粪池了;六哥最坏了,每年都把这件事拿出来嘲笑我被七哥忽悠的团团转;七哥是我亲哥,罪魁祸首就是他,他竟然让我给他做了一个月的饭。” 许维安:“……”跳粪池?难道是闻家的传统?有点同情他们,肿么破? 闻楠伸手遮住他的眼睛,气急道:“不要幸灾乐祸。” 许维安咳了一声,避过他的爪子,认真的说道:“其实我很羡慕你。” 闻楠:“?” 许维安别过脸,说道:“不用再装了,我知道你其实很喜欢自己的叔叔伯伯们,虽然你说自己很生气,但脸上的幸福却是骗不了人的。” 闻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说道:“七哥说跟你讲我的糗事你会开心的。” 许维安脸上一红,怪不好意思的。“是闻迪哥让你逗我玩儿的?” “他说希望你开朗点儿,让我带着你玩。” 许维安鼻子一酸,笑道:“谢谢你!” 闻楠大手一挥,“嗨,这不算啥,跟你说了以后要罩你,当然得说话算话。” 许维安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笑道:“吃不吃巧克力,我去拿,这事儿我担着。” 闻楠眼睛一亮,“快点儿去。” 许维安:“……” 待得巧克力入口,两只才算安分了下来。 “真的挺好吃的。”香浓丝滑,真是一种享受。 第55页 “那必须的。”闻楠翘了翘放在茶几上的脚丫子。 “你右手什么时候能好?还有两周就要开学了。” 许维安伸出左手,展开五指晃了晃,“我先用左手写,就是写的有点儿慢。” 闻楠拍拍胸口,豪爽道:“这是小事儿,到时候你看我的笔记就行。” 许维安笑眯眯地点头,“嗯。” 时间匆匆,转眼间暑假就结束了。也不知道闻迪是怎么办的,直接就把许维安的学籍转了过来。跟着闻楠去报导的时候,许维安还有点儿云里雾里不在状态呢。 闻楠和许维安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因为都不住校,所以俩人把註册表一交书一领,就没啥事儿干了。 三中虽然只是普通高中,但环境还不错,繁花似锦绿树成荫的校园很干净,而且学校旁边还有一条河流过,虽然说不像玉带,但水质清澈时时能看到鱼儿成群结队的游过。三五成群的学生沿着河流在树荫下散步,欢闹嬉笑声不绝于耳。 许维安非常喜欢这个学校。 “学校不错吧,我七哥就是在这儿上的高中。”闻楠捡起河边的碎瓦片身体后倾肩膀用力打了个漂亮的水漂。 旁边的学生也有像他这样打水漂的,但都没他动作好看,打得多。 许维安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头,左手发力扔了出去,石头没漂起来,直接下沉了。“闻迪哥当时是哪个班的?” “当时班级少,只有两个,他好像是二班的。不过他的班主任就是你现在的班主任。”闻楠再次捡起一个瓦片,炫耀般的扔了出去。 看着水上的七个漂,许维安放弃了跟人一决雌雄的想法,迈动脚步往前走去。 “当时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 闻楠挑了挑眉,得意道:“闻家的男人哪有不受欢迎的。” 许维安鄙视地看着他。 闻楠拍拍他的脑袋,说道:“你那什么眼神?不相信?” 许维安皱了皱鼻子,把他的手拍了下去,“别拍我头,拍傻了都。” 闻楠揉揉通红的手背,在心里默默吐槽:下手怎么这么狠呢。然后接着他的话题,“七哥当时可是他们学校女生的梦中情人。” “闻迪哥跟你说的?” “他才不会说呢,我从他两个好哥们儿那里听来的。你不是看过他的相册吗,上边是不是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 许维安蓦地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因为那本相册里确实有很多漂亮又有气质的女孩子。他咬了咬唇,问道:“那闻迪哥有没有喜欢的?” 闻楠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他当然有喜欢的人。” 许维安困惑,“那他现在不是单身么,那个女孩子不喜欢他?”谁这么没眼光。 “哈哈……”闻迪忍不住笑了起来,“七哥确实有钟情的人,但却不是他的同学,是霍家的人。” 许维安难受极了,觉得整颗心都酸熘熘的。“霍家的人?”明显是出身非常好的女孩子。 闻楠嘆了口气,说道:“闻家跟霍家交好,当时霍家的小儿媳妇怀了孩子,说如果是女孩子的话就订给七哥。只不过后来霍家遭难,他家的小儿媳妇儿也失踪了,到现在还没找到人。” “那闻迪哥是个什么意思?” “七哥以前特喜欢那个阿姨,所以从小就眼巴巴地等着他的小媳妇儿,但现在依旧没查到消息,他估计还在等吧。” 许维安:“……”怎么这么狗血呢。 中午的时候闻迪开车过来带着他俩出去吃了一顿。不知道为什么,再次见到闻迪,许维安的心里酸熘熘的。 第43章 第 43 章 吃完饭后,闻迪把他俩送到学校就又去工作了。许维安和闻楠则分别回到自己的班级。 许维安心里难受,心思也不在教室里,因此别的同学都在忙着认识新同学时,就他一个人在那儿愁眉苦脸的发呆。 “哎,你叫什么名字?”同桌的男生拍了拍他,把他从郁闷的状态中解救了出来。 许维安调整了一下表情,微微笑道:“我叫许维安,你呢?” “啧。”男生瞥了他一眼,“我叫王念嘉。” 男生抱着肩膀,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跟闻楠关系很好?” 许维安顿时警惕地看着他。 男生不屑地扫了他几眼,“我以为那小子让我照看的人多厉害,原来不过是个小屁孩儿。” 许维安黑线。他无奈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容貌,深麦色皮肤,浓黑眉毛,圆熘熘的眼睛,嗯,容貌还算端正。再对比眼前这个拥有一张清秀可爱脸庞的男生,无语了。 他的心理活动都表现在脸上,男生估计是看懂了他的想法,竟然面色一变,炸毛了,“看什么看,小爷有什么好看的。” 许维安:“……”有种日了狗的感觉,肿么破? “哼。”王念嘉拍了一下桌子,别过头不理他了。 许维安:“……”这是什么个状况? 晚上放学的时候,闻楠被自家的司机接回去了,许维安则是待在校门口等闻迪。 “喂,许维安,你跟闻家的人是什么关系?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许维安回头,果然是他那个同桌。那个喜欢炸毛的小子正拖着步子慢悠悠的走过来。 “没啥关系,闻迪是我哥。” 男生挑了挑眉,“我怎么不知道他有个你这样的弟弟呢?” 许维安也不客气地回道:“那是因为你孤陋寡闻。” 男生:“……” 男生深唿吸了一下,说了句“我走了”就走了。 许维安:“……”这同桌真是奇怪。 没过多久,闻迪就来了。坐在闻迪身边,许维安心脏又酸涩了起来。 “第一天跟同学相处的怎么样?” 许维安有些无措于自己的纠结,最终放弃了自我挣扎,换了个姿势把自己埋在了闻迪的怀里。 “跟同学相处的不好么?”闻迪摸着怀里的脑袋,轻声问道。孩子第一天去上学,他总怕他受到别人的欺负。 怀里的人没说话,脑袋却摇了摇。 “那是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学校?” 哪能不喜欢呢,闻迪哥的母校啊。他摇了摇头,低喃,“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很难受。” 闻迪沉默地摸了摸他的头髮,却没再说些什么。 男孩子十五六岁正是情窦初开、叛逆中二的年纪,有些不能言说的羞涩秘密,倔强、逞强、心事重重也是正常,闻迪从这个年纪走过,自是很了解,觉得顺其自然最好。 况且,他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许维安梦遗那晚一直叫他的名字,还对他乱亲乱摸。刚开始他确实有点儿尴尬,后来工作忙,事情多,他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现在突然想起来,总是觉得不安。 第56页 具体该怎么做,闻迪也没头绪。他打算先查点资料,详细了解一下情况。许维安懵懵懂懂的,对取向明显也还没有清醒的认识。闻迪不打算把这件事戳破,让许维安陷入尴尬境地,他想再看看。 许维安短暂的一生寄人篱下,颠沛流离,吃了很多苦。无根无依的生活让小孩儿极度渴望家人的陪伴及照顾,闻迪不能在他人生最关键的时候远离他,但也不能就这么让许维安走上一条歪路。 当然,这些目前来说都是他的猜想,这些事可以往后放,以后再考虑,但他不能让许维安再和他睡在一起了。具体的要怎么说,得想好理由,这小子无赖着呢。 许维安两周后随闻迪去医院复查了胳膊。闻歌说他的胳膊恢復良好,适当的锻鍊及按摩更有助于恢復,即使以后拿不了重物,但平常的工作都是能干的。 许维安的右手在两年后终于又拿起了笔,虽然手指僵硬无力,字迹软趴趴的跟狗爬似的,但重新握笔的喜悦还是让他差点喜极而泣。闻迪瞧他高兴的样子,心里酸涩不已,也终是松了口气。 三中虽然是普通高中,但毕竟是首都的高中,学生家庭条件普遍很好。学生的素质底蕴也不是许维安这种农村来的小崽子能比的,所以即使经过闻迪的收拾整顿,许维安在他们中间仍是显得有点儿土里土气,鸡立鹤群。许维安又是个不会说话来事儿的,难免就成了孤家寡人,而这时,他才明白为何闻楠让王念嘉照顾他。 王念嘉其人,和许维安同岁,长着一张清秀的娃娃脸,大眼睛圆碌碌的,看着年纪特小,但他却不乐意别人说他小,谁说就跟谁急。这小子又嚣张又霸道,还特容易炸毛,不过许维安总结亲身经歷发现,他的毛虽然容易炸,但也一捋就顺。 许维安不是个话多的人,王念嘉却是个话痨,跟他玩到一起后,许维安更是话少,因为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磨耳朵了,王念嘉恨不得能把他的耳朵磨出茧子。 燕州市的教育水平要远远超出偏远小城镇的,许维安也没想过要在班里傲视群雄,一鸣惊人什么的,但第一次月考成绩下来后,惨不忍睹的分数还是让他深受打击。他除了数学是七十多分,其余课程的成绩都是刚刚及格,总分也仅排在班级里的下游,在一个五十七人的班级里占居第四十六名。许维安沮丧极了! 放了学,许维安没有和王念嘉、闻楠打招唿,也没去车棚里推自行车,直接拎了书包跑到了学校旁边的河坡上。 正值初秋,夕阳正好时节,阳光没了中午的炙热,变得和暖宜人,河岸两旁的杨树树叶都变成了黄绿色,在微风下,映着夕阳一闪一闪的,扑面迎来的水汽带着轻轻的凉意,吹散了许维安面上的热气,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烦躁。 许维安沿着河岸逆着河流走,随手捡起一两颗石子,狠狠地砸进水里以发泄自己心里的憋闷。 最近不知怎的了,他时常觉得心里烦闷,想向闻迪诉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而且闻迪哥忙于工作,和他都没有好好说过话。他总有一种闻迪和他越来越远的感觉,从来没经歷过的负面情绪困扰了他,以前的得过且过、随遇而安的良好心态也统统不见,而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是惶恐,越是焦躁不安。 右手的锻鍊每天都在坚持,现在已经能很好的拿起笔写字了。看了看自己的手,他轻轻的嘆了口气,在一块风化了的石头上坐下。到了燕州市一切都在好转,他心里却隐隐不安了起来。 石头很大,形状是很自然的心形,上面刻了许许多多的字与画。许维安下意识的去看那些字,竟然让他看到了闻楠的名字。想到闻楠,他心里的低落烦闷顿时减退了不少,不由得伸着头一个个字的去看。 “闻楠,我喜欢你,还有,王念嘉,不要霸着闻楠。” “我们班那土里土气的小子,虽然黑了点儿,但真心耐看。” “班主任是个大肥婆。” “陶虹总是不洗脚。” “我爱中国。” “为中华崛起而读书。”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我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你个花心大萝蔔,为什么不喜欢我?” “你超贱!” “台湾是中国的。” …… 许维安捡了块细长的石子,边嘆气边无聊的在别人的字上画了个中国地图。右手力气不足,他只画了浅浅的一层,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他欣赏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儿不满意,就又找了块的空地方,把闻迪的名字写上去。这次他写的很认真,先浮浮的一层,然后用力一点点的加粗笔画。看了看四周的字和涂鸦,发现“闻迪”这两个字最显眼,他才停了手。 把石子一扔,他顺势躺在了石头上…… “呜呜……呃” “呃……爸爸……” 小孩子的哭声……许维安一个机灵,从梦中惊醒。 许维安转头看了看四周,太阳早就落山了,也不知道是啥时候,四周黑黢黢的,只有远处才有星星点点的灯光。河岸上的风也大了起来,吹得岸边的丛丛芦苇沙沙作响。 “呜呜……爸爸……妈妈……”幼嫩的哭声再次响起。 许维安一个哆嗦,全身紧绷,心也提到了嗓口眼。 外婆家门前的河,每年都会淹死几个孩子。河边常常散落着些小孩子的衣服,据说是那些没了孩子的家里祭奠孩子的,村里人忌讳这些,就算穷的赤条条的也不愿去捡这些衣服。听村里的老人说,水属阴,常带怨气,那些死在了河里的人,常常会在夜里爬上岸,哭诉着自己的冤屈。外婆从来不让他一个人晚上下水,说小孩子魂轻,容易被勾了魂。 “呜呜……”在这荒凉的河边,清脆的啼哭声又响了起来,听着特别渗人。 第44章 第 44 章 许维安惊的心里突突跳,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他哆嗦着坐了起来,滑下石头,握紧拳头望着石头左边的芦苇丛。 “呜呜……爸爸……你快过来……” 芦苇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哭声也慢慢的向许维安这边靠近。 许维安直觉身后阴风吹来,凉飕飕的,他僵硬的转了转头,发现后面是静静流淌的河,心里顿时一紧。 “爸爸……你在哪儿……” 哭声更近了,许维安头皮发麻,僵直站着不敢动,直直的瞪着那片芦苇丛。 一颗小小的人头分开了芦苇,探了出来,“呜呜……” “啊……闻迪哥,救命啊!”突然出现一颗人头,惊得许维安心跳都没了。 “啊……爸爸……” 许维安尖叫,对方也尖叫。 许维安跳起脚,打算拖着软绵绵的腿逃跑时,那颗人头又缩了回去。 第57页 “呜呜……爸爸,快来救我,有鬼啊!”声音又尖又利,发着颤,叫的撕心裂肺…… 许维安:“……” 许维安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他收回了抬起的脚,正打算去芦苇丛里探探,就听见更撕心裂肺的声音传了出来。 “啊……蛇……” 紧接着就是一个胖墩墩的身影笨拙地连爬带跑钻了出来。 “……” 许维安被吓得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好他坚持着站住了。 晚上没有月亮,只能模模煳煳的看清楚孩子的轮廓,许维安胆子不大,只站在原地不动。 “呜……呃……你是人吗?”胖墩哭的直打嗝儿,哆哆嗦嗦的问。 许维安一听这话才放了心,稍稍上前一步,说道:“快点儿过来,一会儿蛇出来了咱就跑不掉了。” 看着他向前,小胖子一个激灵下意识往后退,但一听到“蛇”身子就立马往前挪。 估计是吓得狠了,胖子没能站起来,打着哭嗝儿一个劲儿往前爬。 “呜呜……爸爸……” “……” 许维安转头看了看四周,黑黢黢的树影芦苇张牙舞爪,芦苇丛里也传来各种悉悉索索的奇怪声音,心里有点儿发憷。 “你……是人吧?”他问到。 “呜呜……嗯……你是吗?” “是……”凉风阵阵,许维安回答的时候心里直打寒颤。 “你是好人么?” “……”这是什么问题? “你是么?”对方打着哭嗝儿坚持。 “是……”许维安硬着头皮回答,想走,但也不能留个孩子在这儿啊!但这孩子来歷不明的,总感觉有点心里发毛…… “过来抱我,我起不来了。”许维安还没想好,就听见对方命令式的话。 “……”你起不来管我屁事啊! 许维安心里吐槽,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抱起了他,毕竟这个鬼地方挺吓人的,早离开点儿好。况且,多一个人是个伴,这个地方离学校足有二里,周围全都是些树木和芦苇,让他一个人走路,他会被吓丢半条命。 “大晚上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芦苇丛里?”许维安背起书包,抱着小胖子,问道。他的右胳膊现在还不能使大劲儿,只能左胳膊垫在胖子肉嘟嘟的屁股下承力。只是小孩子虽小,但重量却不轻,没走一会儿,他的胳膊没了力气,抖了起来。 胖子趴在他肩膀上,嘟囔着:“我跟他们玩捉迷藏,睡着了。” “……”敢情是这个原因。 “你叫什么名字?”胳膊内部开始火辣辣的疼,许维安感觉冷汗都冒了出来,赶紧转移注意力,脚上也加快了步伐。 “霍岁安,呃,岁岁平安的意思……”小胖子抱着他的脖子,软糯的声音一本正经。 脚下的路并不好走,坑坑洼洼的,许维安走的很艰难,踉踉跄跄的,好几次都差点儿摔跟头。 听着耳旁缓慢的唿吸声,许维安无奈地笑了起来,这小子真是心大,竟然睡着了。将小胖子软软的身体往上颠颠,许维安忍着胳膊的酸痛,加快速度往学校跑。 待许维安抱着胖子,满身大汗的回到校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路灯下面一脸疲惫的闻迪。他正倚着一辆军用越野车,冷冷地看了过来。 许维安见到闻迪那一瞬的安心喜悦,在对方冷冷的目光下消失不见。许维安顿时眼睛酸涩,心里悽惶。闻迪很忙,早出晚归,他们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碰面了。没想到再次看到闻迪的正面,却是因为他没按时回家这件事。 自知犯了错的许维安,忐忑不安地低着头,喏喏地叫道,“闻迪哥……” 闻迪没理他,迳自抱过胖子上了车。 许维安心里发酸,揉了揉一直抖个不停的胳膊,小跑着跟着上了车。 “跟你家中校说,两个人都找到了,让他们收队吧。” “是。” 一直低着头的许维安这才发现,车的副驾驶位上坐了一个穿着迷彩服的人。看见许维安看着他,那人白牙一呲,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许维安脸上的情绪没收好,下意识的回了一个僵硬的笑。 “哈哈……”对方忍不住笑了出来。 闻迪脸上一寒,“还不下去!” 对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好了好了,下去还不行吗?真是!” 说完就拉开车门跳了下去,临走前还对许维安眨了眨眼睛。 “老李,走吧!”闻迪吩咐。 司机师傅没吭声,直接发动了车子。 车子无声息地穿梭在日益拔高的楼群中,明灭的灯光里,许维安看不清楚闻迪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对方隐忍的怒气。 许维安心里慌乱不已,下意识的拉着闻迪的衣袖,叫道:“闻迪哥,我……” “我现在不想听你解释。”闻迪冷声说道。 “爸爸,好可怕……”胖子窝在闻迪怀里,哆嗦了下身体,梦呓道。 闻迪没再看他,也没说话,却动作轻柔地调整抱着胖子的姿势,一手揽着,一手轻拍安抚。 “呃……” 胖子打了个小嗝,扭了扭身子,也不哆嗦了,安心的睡起来。 许维安把这些看在眼里,心中更是酸涩难言,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来。他低着头,压抑着自己的唿吸声,任眼泪唰唰的顺着脸颊滑下。 把霍岁安送回去,再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许维安撑着眼皮跟着闻迪上了楼,不敢睡觉不敢说话。 看着低着头跟着自己的少年,闻迪最后还是软了心肠,轻轻的嘆了口气,缓声说道:“今天已经很晚了,没买菜,想吃什么?我叫人送来。” 许维安抬头看着他,最终还是没忍住扑向闻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不要这样对我……呜呜……我心里难受……”边说还边往闻迪怀里挤。 闻迪给整的彻底没脾气了。 “不要不理我,我心里难受……呜……”许维安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淌,心里委屈的不行。 闻迪无奈地揉了揉眉头,认输般弯腰将紧抱着他的少年抱了起来。将人放在沙发上,闻迪斜着身子揽着他。“好了,不哭了,不哭了,乖。” “你不要不理我,你不理我,我心里难受极了。”少年哽咽着,眼泪却溢流成河。 闻迪顿时自责起来,干嘛跟孩子怄气呢,看把孩子给吓的。 “好,好,好,先别哭了,嗯?” 少年在他怀里蹭了蹭(眼泪鼻涕神马的……),终于停了哭泣。他哽咽道:“我不是故意的,心里很难受,想一个人待会儿。” 第58页 闻迪托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红肿的眼睛和布满泪痕的脸颊,心里更是软了几分。轻轻的责备道:“那也不应该不跟别人说一声就一个人跑到河边,况且那么晚了,岸上又不好走,万一掉河里了怎么办。而且,现在外边那么乱,你要是出个什么事,叫我怎么办?” 少年诺诺的低下了头。 “把头抬起来,我给你擦一下。”闻迪再次托起少年的脸,拿了手帕仔细的将泪珠鼻涕给擦了去。 “都那么大的男孩子了,怎么还那么爱哭。男孩子应该坚强一点儿。”将脏手帕扔在茶几上,闻迪揉了揉少年的头,无奈地教育。 许维安有些害臊的搂住他的脖子,把脸颊埋在他的脖颈处蹭了蹭,就是不肯说话,也不肯松开闻迪。 闻迪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复杂难辨,最终轻轻嘆了口气。 晚上睡得晚,第二天两人八点多才醒过来。因为是周末,闻迪和许维安两人难得一致的赖在被窝里不想起来。 “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儿吧?” 闻迪昨天一天忙得脚不挨地,晚上七八点的时候手头工作刚完成,就被闻楠一个电话给惊着了:许维安不见了。 孩子十五六岁的年龄,正处于青春叛逆期,各种情绪他是过来人,多少能了解点,但从来没想过会出现这种事儿。 闻楠本来打算晚上去七哥家蹭饭,放了学就急吼吼的冲到了许维安的班级,谁知道王念嘉和许维安都没了影子。他以为许维安提前走了,就在街上逛悠一番,六七点的时候转到七哥家,敲了半天门才发现七哥家没人。沮丧地回到家,就接到王念嘉的电话,说他的小胖子表弟不见了,让帮忙找找。闻楠当时灵机一动,问许维安是不是早走了,学校家里都没见到人。王念嘉没多想,就说许维安期中考试成绩不理想,情绪不太好,自己当时有急事儿就先走了,打算下周再见面的时候安慰安慰他。 挂了电话,闻楠也不知哪来的灵感,拨了闻迪的电话,知道许维安竟也没去公司。许维安平时只在家、学校、公司这三个地方玩,去其他的地方都是由他或王念嘉陪着。他有点儿慌了,这才告诉闻迪,许维安可能离家出走了。 第45章 第 45 章 改革开放初期的城市,鱼龙混杂,治安环境非常不好,常有一些外地人被黑团伙抢劫甚至捅刀子,况且许维安对燕州市并不熟悉,大晚上的走岔了路非常危险。 闻迪知道这消息后,恨不得立马把许维安抓到眼前揍一顿。只不过现实让他发不了火。他平静了下情绪,拨了发小的电话,让他派人帮忙找。然后,他知道了,发小的小堂弟也失踪了。 两人带了几十号的兵,从三中那片区域开始排查。找了一个多钟头都没找到,他正打算回家看看,却看到灰头土脸的许维安抱着胖子出现在他面前。当时他第一反应就是许维安的胳膊受不了,马上接过小胖子,只不过,见到那张让他担心了一晚上的脸,闻迪实在忍不住生气,但也不想什么都没了解清楚就错怪孩子,因此冷着脸不理他。 但孩子就是孩子,大人总会忍不住对他们心疼心软,闻迪没坚持多久就破了功。闻迪看孩子可怜巴巴的,就没问缘由,吃了饭就让孩子上床睡觉。孩子不安,要缠着他睡,他最后还是妥协了。 事情总是要解决的,闻迪也不希望孩子在这个充满阳光希望的年纪,整天闷闷不乐。 “我看你这段时间总是不开心,能告诉我怎么了么?” 许维安愣了愣,没想到闻迪会问这么直接。 他咬了咬唇,说:“我期中考试成绩很差……” 闻迪挑眉一笑,毫不在意道:“就这个原因?” 许维安意外于他的态度,问道:“你不在意成绩么?你供我上学,我却没有学好,将来没出息就没法报答你。” 闻迪一愣,收了笑容,问道:“你以为我对你好是要你报答我?” 许维安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下意识抓住闻迪的胳膊,反问道:“不是么?”看闻迪脸色更加不好起来,忙解释道:“是班上的同学说你供我上学就是让为了让我以后给你好处,我当然愿意对你好……可是听了他们的话,我心里很难受。” “噗!”闻迪装不下去,笑了起来。 “你自己的想法呢?不要总听别人讲,你得有主见。” 许维安看着他的笑脸,犹疑了一下,说道:“我觉得你没有那样的意图,可是昨天成绩下来,有同学就说你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差生,我心里打了结,怎么也想不开,怕你不喜欢我,不要我了。” 闻迪轻嘆一声,捏了捏许维安的耳垂,说道:“难道是我做的不够?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安全感。” 许维安把头埋在他怀里,嘟囔:“我都有点儿讨厌自己了,你对我那么好,我却总在贪心害怕。” 闻迪知道孩子自卑,他本来以为交朋友能让孩子开朗乐观起来,没想到仅仅交朋友是不够的,孩子的心思还是需要思想成熟的人去引导,自己这方面做的并不好。 闻迪在许维安梦遗之后就发现他的不对劲了,但当时也只是猜想,直到开学那天又发生了一件让他震惊的事。 那天晚上,为了庆祝两个弟弟即将进入人生的重要阶段,他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还开了瓶事先从发小那儿盘剥来的红酒。 闻家人因大多都在部队里操练过,对菸酒没啥忌讳。闻迪平时虽然能喝,但也不会多喝,烟基本上不抽。两个孩子平时也不接触那些花花世界,酒量惨不忍睹,没几下,就喝醉了。红酒虽然后劲大,但闻迪酒量不错,所以头脑很清晰。 把闻楠交给司机后,他帮着晕晕乎乎,只知道傻笑的许维安洗了澡,然后打算把他塞进客房,只不过喝醉了的许维安极是难缠,紧抱着他不放。他没办法,就带着他回了自己的房间,如平常一样入睡。 然而半夜他却被吻醒了。 身上的人脑袋左转右转,唇也不停地摩擦着他的唇。有过类似经歷,闻迪不像第一次那样吃惊,但还是愣住了。惊愣之后,闻迪制止了少年的动作,心里越来越不安。 他不停地给自己心里建设,说孩子只是喝多了,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己亲的是谁。说服了自己后,第二天便正常的送孩子去学校。 随后几天他就发现孩子的情绪非常不对,常常心事重重,伤心又难过的样子。没过几天,晚上睡觉再次被吻,闻迪觉得自己再也找不到藉口了。 那天晚上,俩人各自睡觉。他那段时间事情多,压力大,睡眠不是太好,门被打开的时候,他就醒了。他以为是许维安又要耍无赖,想跟着他睡,因此就没动。谁知道,许维安趴在他床头,试探性地小声叫了他两次就不动了,他正要睁开眼睛打趣他,就感觉到鼻子上方温热的气息,随后唇上被轻轻碰了一下。最后那小子咕哝了一句,“亲一下,心里就好受多了”,然后小心翼翼地离开了闻迪的房间。 第59页 闻迪保持着一动不动的状态,一夜未睡。 第一次亲同性,可以说孩子只是做梦,不知道亲的是谁,第二次,可以说孩子喝多了,第三次,闻迪实在是找不到藉口。这次许维安是清醒的,而且明晃晃的告诉闻迪,他就是许维安少年情怀的对象。 闻迪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什么事儿没见过,连他那几个发小有的也是荤素不忌男女通吃。他对同性恋不支持也不牴触,但他真没想到身边这个他希望永远幸福快乐的弟弟会是同性恋。 同性恋在这个社会可以说是无路可走,在法律上甚至是犯罪的。闻迪不愿这个不得眷顾的孩子,走上这条更加坎坷曲折的路。 闻迪多方查找资料,发现在许维安这个年纪,许多男孩子会对同性有一些好奇和亲密,但过了青春期后,基本都会把注意力转向异性。他寄希望于此,却发现,许维安对闻楠和王念嘉保持着正常朋友的距离,唯独对他亲密,喜欢抱他亲他,动作里早早超过对哥哥应有的亲密。 闻迪这才慌了,因自己的缘故,孩子变成了同性恋,他无法平心静气。因此,他为了不把许维安带歪,已经好久没和他好好说话,晚上睡觉前还把卧室门锁上了。 他之前藉口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要两人分屋而睡。只是许维安经常耍赖,收拾好了的房间不去睡,大晚上的趁他睡着了再爬到他床上。孩子正是长身体,缺觉的时候,这样来来去去,觉睡不好,整天没精打采的。闻迪终究狠不下心骂人,也狠不下心锁门,最后还是妥协了。 这次许维安因成绩不理想的“离家出走”,让闻迪意识到这个孩子的敏感脆弱与不安远远超出他的预估,从而让他下定决心,要正视这件事,不能因噎废食,就这么对孩子不管不顾。 孩子还是要疼的,要关心的,不能就这么一刀切断,让孩子不安无助。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敏感,行事偏激,一不小心就会出事,真出意外了,他后悔都来不及。 许维安年纪还小,他从小没受过成年男性的关爱,对成熟男人的关怀抱有极大的渴望。闻迪不清楚许维安是天生的还是因缺乏男性关爱的经歷才对男性有了好感。若许维安年纪再大点,经歷的事情多了,对自我有了明确认知,能够独立生存,闻迪都能把这件事和许维安摊开来讲。但现在许维安懵懂着,明显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问题,闻迪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又或许,将来某一天,许维安的取向又正常了呢。 闻迪脑袋疼。不过,孩子还是得引导教育的。 “你成绩好不好,跟你未来的成就没多大关系。关键是自己要足够认真专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许维安很苦恼,“可是,我现在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知道。” 闻迪捏了捏他皱起的小眉头,笑道:“有的人穷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你年纪还小,着什么急?” 许维安蹭了蹭闻迪的手,嘟囔道:“我不是怕自己赶不上你嘛。” 闻迪笑道:“干嘛要赶上我?想得到我的注意?” “……” 许维安悄悄红了脸。 闻迪望着天花板,说道:“哥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开心地生活,一生平安无灾。别的荣耀,你有能力得到,哥就给你机会,若没能力,哥也不会偏私。” “哦。” “怎么这么有气无力的,不愿意?” 许维安撇撇嘴:“那你怎么要求闻楠什么都做到最好?你这是区别对待。” 闻迪无奈:“他是闻家的孩子,如果在普通高中都做不到最好,以后肯定没法在这个圈子里立足。” 许维安委屈:“你的意思是看不起我了?” 闻迪拍了拍他的脑袋:“别瞎想。我只是给闻楠提了个醒,怎么做还是他自己做主,但他做的很好,身为哥哥我很为他骄傲。你不一样……”看许维安脸色开始不好看,闻迪忙接着说,“你如果想像闻楠一样,哥肯定也是支持的。只是,哥希望你的压力小点,做自己最好。” “哦。” “以后有不开心的事情讲出来,还有不许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长时间在外边待着。如果再有下一次,小心我收拾你。” 许维安缩了缩脖子,“哦。” “哦什么哦,好了,周末想干什么,是跟我去钓鱼还是找闻楠他们玩。” 许维安懒洋洋的往他怀里拱了拱,嘟囔道:“那还用说么,当然是跟你一起了。” 闻迪拍拍他的屁股,推了推他,道:“我先起来去买早点,你等一会儿再起吧。” “嗯。”许维安嘟哝。 第46章 第 46 章 钓鱼的地方是在市郊,闻迪没开车,两人骑了自行车去的。 “这地方不错吧。” 许维安放眼四周,视野开阔,不大的湖泊落座于一片黄绿色的草坡上,湖水清澈,草坡上有一片片丛生的乔木。树种许维安叫不出名字,但各种颜色形状的树叶相映成趣,非常漂亮。 “啊……”许维安吼了一嗓子,把闻迪吓了一跳。 “真是个小疯子。”闻迪好笑。 “吶,去找点儿蚯蚓,我把渔具摆好。” 许维安接过闻迪递过来的鱼饵盒,撒欢儿般沖向草坡。 许维安对抓蚯蚓特别在行,专找那种落叶厚实土壤湿润的地方。没一会儿就让他找满了一盒。 “闻迪哥,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太漂亮了。” 看他开心,闻迪心里也很高兴。“以前训练的时候在这儿拉练过。” 钓鱼是个耐心活儿,许维安孩子心性,竟然也能坐的下来。 “我以为你们年轻人都爱去一些游戏厅录像厅的,谁知道你竟然会跟我来钓鱼。” 许维安翻了个白眼:“你年轻力壮的,哪里老了?” 闻迪眯着眼睛看着浮子,笑道:“每次看到你和闻楠玩闹,总有一种自己已经老了的感觉。” 许维安想说,别说你现在还不老,就算你真的老了,在我心里你依旧是最美好的帅老头。但他只是抿了抿唇,转移了话题。“闻迪哥,你以前经常来这儿钓鱼么?” “嗯,有空了就过来转转,美丽的风景总是能让人轻松不少。” 许维安歪着头望着他,疑惑:“平时压力很大?” 闻迪看他鼓着脸颊一脸不安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不要这样如临大敌,好不?我是成年人,有压力是正常的。其实,我现在做的是自己喜欢的工作,虽然累点,但心底还是很开心的。” “你不期望我有大成就,就是不希望我有压力?” 闻迪摸摸他的头,“不是不期望,只是希望你能顺气自然。有成就,哥为你自豪,没有成就但你开开心心的,哥也会很高兴。” 许维安别过泛红脸颊,问:“是不是不管我什么样子,你都喜欢?” 第60页 闻迪假装没有看到他那别扭脸红的样子,一本正经道:“那是当然。” 许维安偷偷地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耳朵,斜着身子,趴在闻迪腿上装死。 游玩就是为了放松心情,两人享受着清风暖阳,都有点儿心不在焉,因此一个上午也没钓到几条鱼。 午饭准备好的滷菜和水果。中午的温度非常高,两人在湖边找了棵树乘凉吃饭。 “今天不在状态,没钓着几条鱼,晚上回去带你去吃烤鱼。” 许维安手里拿着卤猪蹄,边啃边咽了口口水,手舞足蹈,眼睛闪闪发亮,“好啊好啊。” 闻迪:“……”我是虐待你不让你吃喝还是怎的了,怎么成天见到吃的眼冒贼光。 闻迪看了看许维安手上最后一根猪蹄,再看看塑料布两边的骨头,拿手帕擦了手,摸了摸许维安的肚子,圆滚滚的…… 许维安怕痒的缩了缩肚子,嘟囔着“痒”,然后“嘿嘿”笑两声继续啃猪蹄。 闻迪无语片刻,站起来活动一下僵硬的腿。 “少吃点儿,一会儿带你去摘梨。” “咦,这边有梨树啊?”许维安也不啃猪蹄了,一个跳将起来,兴致勃勃的。 闻迪懒洋洋的靠着树,伸脚踢了踢他:“最后吃完的把东西都收拾好。” 许维安也不计较,蹲下去麻利的将塑料布四角一扎,扔进自行车的前篓里。 “你没发现这个地方没人么?” “没有……”许维安说的是实话,他一心高兴呢,哪能注意到这些。现在听闻迪说起,才觉得有点儿奇怪。这么美丽宁静的一个地方,怎么没见别人来郊游。 闻迪嫌弃的不行,“你的观察能力被雷击了么?” “……”我知道你有很多坏习惯,比如睡觉的时候总是喜欢抱东西,有很强的强迫症,卧房的被子总是要叠豆腐块,书桌上的书不能超过两本…… “这地方是我三年前买的,风景非常漂亮,本来想开发成旅游景区的,后来资金周转有点儿问题,而我又太喜欢这地方,就没动。” “你不是说这是拉练的地方?” “我拉练都是十来年前的事情了,后来部队精简整编,这块地闲置了出来。” “梨树呢?” “梨树林在草坡的那头。”闻迪伸手指了指,“是附近的农民们种的,后来他们要迁走,我就把梨树林那块地也买了下来。下周就要找人来调梨了,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和闻楠他们一起来玩。” 因为许维安的迫不及待,两人收了渔具,骑了自行车直接驶向梨树林。 在高坡上远远的就能看到坡下一大片的梨树,上面挂满了黄橙橙的梨子。到了林子里面,个儿大清香的梨子更是诱人非常,许维安兴奋的“嗷嗷”直叫。 闻迪也不管他,任他一个人傻疯。直接提了早准备的袋子进了林子里。 “闻迪哥,这么大片的林子怎么没人看管呢?”许维安摘了梨,也不擦洗,直接“啊呜”一口消掉四分之一。 “今天给他们放假了。树林另外一头有房子,他们平时就住那儿帮忙看着。” “哦,这梨真好吃,你尝尝。”许维安这个不讲究的,直接把咬了一口的梨递到闻迪嘴边。 闻迪瞥了眼皮上还有一层白沙的梨,有点儿下不去嘴。 “嫌弃个啥,给你擦擦。”许维安同学动作利索的将梨在自己衣服上蹭了两下,又递到闻迪嘴边。 闻迪看着他青绿色外套上的深绿色痕迹嘴角直抽抽。然后咬咬牙就着许维安的手咬了一口。 嗯,还别说,今年的白梨确实很甜。 “这个吃完就别再吃了,回去洗干净了再吃,不然会拉肚子的。” “嗯。”大人说完话就忙了起来,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傻小子抱着那个啃过的梨,一个人嘿嘿傻笑。 晚饭照例去接了闻楠。闻楠少年对许维安“离家出走”这事特别在意,对着他一顿狂轰滥炸。许维安各种道歉加保证,才被闻楠同学给放过了,弄得许维安同学都没心情给闻楠送梨了。幸亏许维安同学“大人大量”,知道闻楠是为他好,捡了一堆梨,让闻楠带回家去。 周一开学王念嘉对他又是一顿念,幸亏最后被梨子给堵住了嘴。 许维安虽然表现的不耐烦,但朋友的关心让他很感动。而闻迪的变化是最让他开心的。之前,闻迪虽然也关心他,但总像隔着一段距离。而现在,闻迪会注意他的小情绪,要么安慰鼓励要么责问质疑。虽然许维安有时候会伤心于他的不理解,但感觉两个人亲近了不少。许维安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课间,王念嘉啃着梨子,犹豫许久,终还是不耐地问许维安,“周末有空么?” 许维安头都没抬,检查着这次期中考试卷上的错题,“有空,怎么了?”英语试卷上大面积的红叉叉让他心情不太好。不过,他也知道不能把负面情绪带给朋友,于是主动找话,“出去玩?” 王念嘉“啧”了一声,满脸不耐地说:“你上周不是救了我那便宜表弟么?他家长想请吃饭道谢。” 许维安在修改错题,头也没抬,说道:“不用麻烦了,举手之劳而已,况且还是你亲戚,不用那么讲究。”转念一想,不对啊,表弟的家长不就是王念嘉的舅舅或者姑姑么?他咋这种态度。 果然,王念一脸厌恶地说:“谁想和他们做亲戚。”可能是感觉到许维安脸色不对,王念嘉撇了撇嘴,“那家让我通知你,去不去随你。” 许维安皱着眉头,不说话。 王念嘉想发脾气,最后还是脸色别扭地忍住了,“小胖子是那家的眼中宝,哦,那家就是我的便宜姑姑和姑父家。”他不屑地嗤笑,“你救了小胖子,人家想当面道谢,说不定还有巨额奖赏呢。” 许维安虽然对巨额奖金心动,毕竟他特别需要钱,但也觉得这所谓的“巨额奖赏”特别不合适。小胖子是闻迪发小的堂弟,就相当于朋友家的孩子,他救小胖子不过是举手之劳,拿所谓的钱财奖赏,就是在打闻迪的脸。就是不知道霍家是什么意思,感觉有点儿咄咄逼人。 不过就是救个人,怎么感觉惹上麻烦了。许维安也不看试卷了,皱着眉头望着王念嘉,“到底怎么回事?” 王念嘉却鄙夷道:“有人难缠呗。”说完就把梨核“啪”一声扔到垃圾桶里,撇嘴冷笑,“回家问你闻迪哥去。小爷一想到那家就冒火,现在没心情解答问题。”转身就不理许维安了。 许维安:“……”中二病了不起哦,好想动手打人哟。 许维安觉得整件事有点儿莫名其妙,也没再多想,打算晚上回去问问闻迪,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还是专心学习为好,这次考试,成绩难看到他心口疼。 第61页 第47章 第 47 章 周一主要是讲上周期中考的卷子。许维安周末把闻迪给他置办的笔记本做成各科的错题集,把错题一个个仔细誊写在上面。根据老师的答疑,自己再在错题集上做一遍。然后把课本拿出来,仔细嚼碎知识点,研习相应的例题。等把例题都研究透彻了,再把课后习题全做一遍。 课后习题是闻迪看完他的考试卷子,要求他做的。下午放学后,闻楠和他一起做作业。各自做完作业,俩人一起做课后习题。由于课后习题难度不一,且没有答案,做完后俩人相互查漏补缺。俩人都不会的,闻迪会给他们答疑。也是和闻楠一起学习后,许维安才知道“闻氏学习法”。 教科书上的知识点、例题、课后习题在许维安初中时都是老师选出重点教授给大家。但闻楠却是各科教科书的内容都能融会贯通,啃下来,据说是闻氏男人们的学习法。 许维安问闻楠为什么要去学习那些老师说的超纲知识,考试又不考。 闻楠少年是这么回答的:“哥哥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们说知识总是越积累越多。作为学生,就要去掌握接触到的知识,无论是不是超纲,不懂的就得去学习,学习了知识后就得会灵活应用,不会应用,上不上学又有什么区别。许多孩子上不起学,你有进学堂的条件,却不把握机会学习知识,良心会不会不安?况且在现实中,没人会管你遇到的是不是‘超纲’难题,你遇到了,就得解决。 许维安目瞪口呆,觉得长见识了,闻家孩子的思想觉悟就是不一样…… 闻楠的成绩非常好,长年占居年级第一,奖学金积攒了不少。许维安决定跟着闻氏男人们的脚步,多多掌握知识。 晚饭前,许维安才把数学课本第一章 的课后习题做完,其它科目还没动工,距离赶上教学进度,长路漫漫。 晚饭是闻迪做的,许维安把锅碗刷干净,闻迪已经洗完澡,进了书房。许维安找了衣服去洗澡,打算一会儿问问闻迪霍家的事。 书房里,闻迪正在埋头看文件,许维安没打扰他,放轻动作,拿出物理课本,默背公式。 “快十点了,收拾一下,睡吧。”安静环境中突然响起闻迪的声音,把许维安吓了一跳。沉下心学习,他忘了时间和环境。他揉揉眼睛,看了看闻迪的桌子,闻迪已经把文件都收拾起来了,桌子上干干净净的。 “哦”许维安慢慢吞吞地站起身,把书和笔收到书包里。书包里有文具和书,还有王念嘉的卷子,他借来参考的。 对了,王念嘉,许维安打了个机灵,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件事没问闻迪。 他眨了眨眼睛,“闻迪哥,我一会儿和你一起睡,我有事情想问你。” 闻迪对他的无赖习以为常,并不觉得他真有什么事。他一边解开领口的扣子,一边往外走,“什么事?不会又想耍无赖吧?” 许维安悄悄地红了脸,沖他背影做了个鬼脸,跟在闻迪身后进了他的房间,扑在他床上,打了个滚。“今天,王念嘉跟我说小胖子家里要请我吃饭,答谢我救了小胖子。” 闻迪闻言皱了皱眉,他掀开被子,躺在许维安旁边,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许维安为难地说:“按理说不过举手之劳,但王念嘉说他们要给报酬,我总觉得不得劲,你们是……” 闻迪没让他说完,揉了揉他脑袋,快刀斩乱麻道:“去吧,他家给啥你都收着。” 许维安觉得他语气里有种伤感和释然。闻迪肯定是对某种与他无关的感情做出了回应,这种回应是消极的,哀伤的。许维安心里酸涩的难受。他在被子底下伸手,拉住了闻迪的手。 闻迪有点不自在,伸手揉许维安脑袋,捕捉痕迹地把手抽了出来。 许维安无知无觉,出于安慰心理,伸手顺着闻迪的胳膊,把揉他头髮的手重新握到手里。 闻迪:“……”太迟钝了,怎么办? “闻迪哥,你喜欢霍家小姐么?”许维安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 “什么?”闻迪愣住了,霍家小姐……是谁?。 许维安看他一脸茫然,惊讶道:“就是你指腹为婚的霍家小姐啊。” 闻迪要是喝水了,肯定会一口喷出来。他哭笑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不会是闻楠和你乱说的吧?” 好像不小心给闻楠挖坑了,许维安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嘟囔道:“不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姑娘么?” 闻迪伸手敲他脑袋,“我又不是变态,怎么可能会惦记比自己小十来岁的小姑娘。我最后一次见她,她还没出生呢。”说完,他嘆了口气,“况且,她现在音信全无,想找她也找不到啊。” 许维安还想问,但看闻迪一脸疲惫,明显不想提这个话题,于是就握紧闻迪的手,闭嘴不再说话。 闻楠对无意间给他挖坑,让他被亲哥惩罚的许维安出离愤怒,想狠狠敲榨许维安一顿大的。许维安伏低做小,诚恳承认错误,将霍家请他吃饭的地址给了闻楠,说为请求原谅,就带闻楠吃顿好的。霍家请吃饭是在世纪大饭店,全市人均消费最高的饭店之一。 当闻楠拿到地址,震惊了,“这地方消费之高,我就来过一次,你哪里来的钱?”说完,他以为是自己之前演生气演的过火了,许维安为显示道歉的诚心才花费巨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想阻止许维安这种败家行为,“那个,我也没有多生气,咱们找个小吃街吃一顿,我就原谅你了。世纪酒店,那个,就没必要了。” 闻楠少年越说越不好意思,耳朵都红彤彤的。 许维安:“……”为了暴露之后不被闻楠追杀,他还是打算先招了。“……去世纪酒店吃饭是霍家为答谢我救他家小胖子而请的,你不要心理压力太大。”说完,他小心翼翼地偷看闻楠的脸色。 果然,刚刚还害羞,不知所措的大男孩,脸色马上变成了猪肝色。 许维安:“……” 恼羞成怒的闻楠少年,吭哧几次,没说出来一句话,原地转了几圈,转身就跑。 “……哎”许维安喊道,“周五下午五点,我在校门口等你。” 闻楠身体顿了一下,跑的更快了。 许维安:“……” 周五下午,许维安在校门口等到了磨磨蹭蹭的闻楠。他走上去,伸胳膊勾着闻楠的脖子,“王念嘉那小子放学就跑了,还是哥们你真够义气,以后我发达了,要请你在全国最好的饭店吃饭。” 几天过去了,少年不识愁滋味,闻楠早就不尴尬了。他抬胳膊和许维安勾肩搭背,登上去酒店附近的公交车。 “那小子看不上霍家,如果不是家里要求,他不想和霍家有任何交集。霍家也只有霍老大可以看,其他人没一个能拿得出手。” 许维安不了解大家族的恩怨情仇,闻迪也不可能跟他说。问王念嘉,那小子对这个话题永远恶声恶气,没一句好话。闻楠大嘴巴自从被闻迪惩罚了之后,就没再跟许维安提过这些事。许维安有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实际上,他除了和闻迪生活在一起,确实和这些圈子没任何关系。但他还是隐隐的有种失落感。 第62页 “怎么说?”他接话。 “那小胖子的爸爸是王念嘉的姑父,也是七哥喜欢的姑娘的爸爸。”闻楠贼兮兮地八卦道。 许维安:“……闻迪哥喜欢的姑娘,比小胖子大不少啊。” 闻楠点头,继续八卦“王念嘉的姑父娶了他姑姑,怀孕后生了个小姑娘,就是我哥喜欢的那个,不过那时候比较乱,小姑娘刚出生没多久,就不知所踪。后来,王念嘉的姑姑去世,他姑父续娶了他另一位姑姑,生了小胖子。据说他这个姑姑很早之前就和那位姑父勾搭上了。” 许维安:“……”好复杂,好狗血的样子。还有,闻楠好八卦啊啊啊,不过,他喜欢八卦。 许维安眼睛贼亮,催着闻楠,“继续说。” 闻楠被他噎了一下,不过有人喜欢听他讲八卦,他还是很有动力哒。八卦少年也是很寂寞哒,毕竟要保持好形象。但他还保留了一点理智,“记住,千万不能让我哥知道这些是我告诉你的。”许维安连连点头,表示同意。于是他兴致勃勃道:“狗血吧?其实我怀疑王家姑娘的失踪和这个王家姑姑脱不了干系。可惜当年太乱,很多事情都查不到。霍老大和七哥查了多年都查不到姑娘的行踪。” 许维安好奇,“姑娘的妈妈生前都没给提供点消息么?” 闻楠嘆气,“孩子是她带着干活的时候弄丢的,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孩子丢了之后更是心情抑郁,别人一提起孩子,她就哭,发疯,说是在山上砍柴,一眨眼孩子就不见了。去山上找了,也没找到。孩子丢了没两年,她就去了,郁郁而终。” 许维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很难受。虽然他没有亲生妈妈,但他还是为这个妈妈心疼。 闻楠看他心情低落,安慰道:“小姑娘吉人天相,说不定就被好心人碰到,养大成人了。没在霍家长大,也不一定是坏事。霍家太过重男轻女,男孩子对他们来说就是眼珠子,生怕捧在手里摔坏了。女孩子就没那么幸运了。” 许维安没说话,点头。他为之前对霍家姑娘的排斥心理感到羞愧,幸好他从没真的陷入那种丑陋恶毒的嫉妒心理状态。 闻楠撇嘴,道:“我也不喜欢霍家,本来不想来的,但七哥怕你被欺负,叫我陪着你……” 正好这时目的地到了,他的话被打断了。不过许维安听清楚了,也明白闻迪和闻楠的关心,他心里感动,小声嘟囔道:“小爷以后会对你好们的……” 说罢,抬胳膊勾着闻楠的脖子,俩人下车。 第48章 答谢 世纪大饭店坐落在最繁华的商业区里,装修奢华有档次,服务也很周到。许维安和闻楠一进去,就被服务生客气有礼地询问,领到霍家的包厢。 包厢里霍家的人已经到了,妆容精緻,保养的非常好的中年女人和拿着手提包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 许维安和闻楠率走过去,先打了个招唿,“叔叔,阿姨。” 中年男人也就是霍青诚,点了点头,没说话。 中年女人站起身,矜持地笑道:“你是救了我家小孩儿的同学吧?和闻楠认识?来,坐下喝茶。”说着就给闻楠和许维安倒了两杯茶。 许维安知道他们肯定调查过自己,不然也不会让王念嘉给带口信,至于问和闻楠认识,也只是随口提一下。只好笑着说:“嗯。” 闻楠一改之前的话痨八卦属性,也不说话,只安静地坐在许维安旁边的沙发上。 中年女人看了看霍青诚,笑道:“今天请你吃饭,是为了说声谢谢。那地方靠近河流,如果不是遇到你,小孩子估计会吓坏了。” 许维安看她态度和蔼,对孩子也是真心实意的在乎,于是摆手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霍大哥和闻迪哥是朋友,他们很快就找到我们了,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一直安静的中年男人突然重重地哼了一声,许维安吓了一跳,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中年女人不接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菜我已经点好了,不用客气。” 许维安有点儿尴尬,他动了动屁股,看了看旁边的闻楠,那小子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好像没听他们在说啥。 中年女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钱,继续说:“这是我们的酬谢,想必念嘉已经跟你说过了。救了我家孩子,这是我们的心意。” 许维安尴尬的不行,虽然闻迪有交代过,但他实在是不会处理这种事情,举手之劳,根本没必要这样。闻楠一直作壁上观,他连个求助的都没有,连忙推拒道:“不用不用……” 霍青诚不耐烦道:“给你的,你就收下吧。就你这种身份,谁不知道,还装什么清高。我们也只是想和你两不相欠,不要和我们扯上关系。你也是的,一句话的事情,磨磨唧唧的。”最后一句话是冲着女人说的。 女人好脾气地笑笑,对许维安说道:“喏,拿着吧,我们就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觉得帮了忙,就可以一直纠缠。”说着,就把钱塞到许维安手里,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精美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手。 “你们……”许维安脸色爆红,难堪到了极致,气到发抖,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霍青诚的鄙视冷淡,他来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所以没当回事儿。在女人开口后,他以为自己误会了她,她没有王念嘉和闻楠口中那么令人反感,但现在发现,他小看了她。他从来没见过这种用和蔼可亲态度来羞辱人的女人,没有高高在上,没有倨傲冷淡,那么自自然然地,让人猝不及防。 女人把擦完手的手帕,扔到垃圾桶里,笑道:“菜已经点了,钱也付过了,我们还有事,你们自己吃吧。” 说着,就站起身要离开。 “慢着。”一直当背景的闻楠突然开口,他指了指许维安手里的钱,问道:“这是多少?” 男人不耐烦地看着他,女人则好笑地回答:“两千块钱,怎么了?你朋友估计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闻楠笑着摇头,示意许维安把钱给他。“我这个见证人,要清点一下,银货两讫。” 许维安还没从难堪中走出来,动作僵硬地把钱递给闻楠,顺手接过闻楠递过来的手帕,一脸懵逼。 “擦擦手,谁知道刚刚有没有碰到啥脏玩意儿呢。”闻楠一边数钱,一边慢条斯理对许维安说。 许维安嘴角抽搐,快速地把手擦了一遍,把手帕扔进垃圾桶里。 霍青诚脸色难看,但女人却仍然面不改色,站起身往外走,“那就这样了,我们走了。” 闻楠抖了抖手里的纸币,笑着说:“王姨,霍叔,你家小胖子也太不值钱了吧,一命才两千块钱啊。” 霍青诚恼火道:“我家宝宝叫霍岁安,不要乱起名字。宝宝无价,但救他的人有价,你朋友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赚来两千块钱,给他那么多已经够看得起他了。” 第63页 闻楠脸色放了下来,“许维安的心无价,所以才救了你家孩子。只不过,你们的心眼两千块钱都可以衡量。” 闻楠虽然还没成年,但霍青诚却不敢和他对上,闻家男人护短,小一辈的闻楠很得宠,谁都不敢真的得罪他,于是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拉着面无表情的女人离开了包厢。 许维安感动的不行,上前紧紧地抱住了闻楠,说道:“谢谢你,闻楠……”还没等他发表完感言,就被闻楠一把推开。 “卧槽,老子的手帕啊,美猴王刺绣,锦绣阁出品,天上地下独此一份,你竟然扔到垃圾桶里,心疼死老子了。”闻楠推开许维安,扒拉垃圾桶,看着一堆黏湿脏物上手帕,大声嚎叫。 闻楠刚帮了他,他又把他的手帕给扔垃圾桶里了。手帕这种东西,太过私密,也不能从垃圾桶里拿出来洗洗再用。许维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要不,我给你绣一个?” 闻楠噎了一下,嚎叫声停了下来。他难以置信道:“你还会刺绣?” 许维安内心泪流满面,觉得自己的形象要毁了,面上却谦虚道:“会一点儿,肯定不如你这个好。”如果看他耳朵,就会发现他耳朵通红,羞的。 可惜闻楠是个粗枝大叶的,惊讶道:“你连这个都会,真是比女孩子还贤惠。” 许维安本来心里感动的不行,但他对会刺绣这事感觉挺羞耻的,偏偏闻楠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气得伸手就去拍闻楠,“你才比女孩子贤惠呢,你……”闻楠抱头鼠窜,笑道:“我只是开玩笑,开玩笑啦,不要打了。”看他笑得贱兮兮的,许维安充耳不闻,继续揍他。 最终服务员的敲门声拯救了他,菜上来了。 霍家两口子挺捨得的,点了十几道菜,算下来得两三百块钱,足够普通家庭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虽然那两口子倒胃口,但菜还是不错的,不要有心里负担,不吃白不吃,多吃点。”闻楠一点儿都不客气,直接把松茸烤鸡的一只大鸡腿撕下来啃,还鼓动许维安放开胃口吃。 “嗯。”许维安也不矫情,直接撕了另一只鸡腿开吃。 “好吃,可惜王念嘉那小子不来。”他边满嘴冒油的啃鸡腿,边跟闻楠说话。 闻楠已经快速地干掉了鸡腿,向红烧小黄鱼下手了。“他不会来的,见了霍家夫妇,他能好几天不吃饭,纯粹是噁心的没胃口。” 许维安笑喷了,也不再说话,放开肚子吃菜。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闻楠和许维安正处于能吃的年龄,俩人吃的肚瓜熘圆,愣是把十几道菜吃的干干净净。吃完饭后,俩人也没在饭店里逗留,背着书包各自坐公交回家。 晚上许维安没回去吃饭,闻迪也没回家,在公司里加班。 许维安把钱收起来,打算留着做本金,以后做点小买卖。虽然得到这钱的过程让人很难堪,但他也不算白白拿人钱财。霍家人既然想用钱来解决,他不收,霍家人肯定会以为他会纠缠不休,谋取更多。他收了,他们才会放心,银货两讫。他拿了这钱,不心亏,也不欠任何人的,没必要矫情的不用。 还有闻楠的手帕,美猴王动画片他没看过,明天找点资料,把形象画出来,然后再开始绣。实际上,闻楠这事儿也给了他启发,他也可以给闻迪哥绣几条手帕啊,虽然他手艺不怎么样,但练习练习,总能拿得出手。 刺绣还是他胳膊手术后才开始学的。当时他需要做一些精细的手指动作来进行復健。本来他想和以前一样编绳链子,但想着编链子在燕州这里没啥销路,编多了还没地方处理,而且这活计实际上也并不精细。他记得之前带回的书里,有一本是讲刺绣的,想着刺绣比编织要求更精细,他就决定练习刺绣。 等他跟闻迪说了练习刺绣,闻迪笑得不行,他才发现自己要学的技能有点儿娘,顿时羞耻感爆棚。不过闻迪在发现刺绣对锻鍊手指作用很大后,就说服了他,克服羞耻感,在家里练习。 周末把作业做完后,许维安就找了闻楠要美猴王的形象资料。闻楠把珍藏的贴纸,画册统统拿出来,俩人头对着头,描摹图片,上色。 一个周末,上色了十几张图。许维安让闻楠从里面找出最喜欢的,是一张美猴王拿着金箍棒,手遮眼睛,到处巡视的画。 许维安配色,然后去刺绣店里买了几块绸布和各色线团,打算平时作业做完了就开工绣一点儿。送给闻迪的手帕,他打算慢慢来。 第49章 运动会(一) 十月末,学校要组织开运动会,每个班级都有项目名额。短跑、跳高、跳远这些项目是热门,名额下来没多久就被瓜分完了,唯独一万米没人报名。 班长张晓磊在遍访住宿生无果下,把目标转到了许维安身上。 许维安在班里很安静,除了王念嘉,他和其他人根本没说过多少句话。学校运动会早在九月中旬的时候就开始动员学生,只不过那个时候他的胳膊还没好彻底,他也就没在意这个事情。 “许维安,你是不是不喜欢咱班同学啊?” 看着坐在自己前座空位上的张晓磊,许维安虽然惊讶他这话的意思,但也反应迅速且识相。“当然喜欢。” 张晓磊像是感觉到他的犹疑,笑道:“你不用骗我,你除了王念嘉,都不和其他同学说话。” 许维安不知道他的意图,只好不知所谓地看着他。 “咱班同学很团结,刚开学难免有些排外,但一个月过去了,大家都了解了你的为人,想跟你做朋友,但又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许维安心动了,他其实很想融入这个集体的,忙解释道:“我也想成为班级的一份子,但不太会说话,不知道怎么和同学熟悉。” 张晓磊颇有点儿感慨地说:“其实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后来才来了燕州市。刚来学校的时候土得掉渣,同学们很排斥我,我怎么也融不进去。后来有一次学校组织大扫除,同学们干完就走了,我一个人把卫生区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发现花坛玻璃都没擦干净,赶紧又重新擦了一遍。” 许维安及时地接话:“然后,你们评比得了第一?” “不是,是全校十几个班只有我们班没被罚款。当时班主任非常高兴,在班级上表扬了我。后来发现,随着付出的越多,同学们慢慢的就接受了我。” 许维安一脸懵逼,“所以?” 张晓磊压低声音道:“咱班的人都没有坏心眼,所以我觉得你只要付出了他们肯定能接受你的。有一句话不是说’有付出才能有收穫’么。” 许维安苦恼:“可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是需要我干的啊?” 张晓磊眨了眨眼,笑道:“我现在发现了一件事,它肯定能让你被咱班学生接受。” 许维安好奇,“什么事啊?” “运动会啊,只要你为班级争光,为班级付出努力和汗水,同学们会接受你的。” 第64页 “可是,各个比赛项目不是都没名额了么?” “唉,当时你胳膊不舒服,我想着你的健康大于一切,就没给你争取名额。现在你胳膊好了,正好还有一个名额空着,所以我就来问问你要不要。” 有机会拥有更多朋友,他当然要争取这个机会。 “什么项目?” “10000米。” “可是,我一万米……” “请相信自己,你一定行。” “我怕……” “什么都不用怕,咱班的老师和同学就是你的坚强后盾,你只要往前沖就行。” “可是,成绩……” “成绩不重要,不是说了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赛出友谊就行,名次什么都是次要的。” “……” “好吧,那我就参加一万米吧。” “这就对了嘛,人应该自信点儿,要勇于挑战自我,这样生命才能发挥出它最大的价值。” “谢谢!” “谢啥啊,咱不是同学嘛,应该的。” …… 许维安就是这样把自己给卖了,还帮人数钱。 王念嘉回到教室,听到许维安说出这件事后,觉得许维安被欺负欺骗,差点把肺给气炸了,要不是许维安拉的紧,差点儿就和张晓磊打了起来。 许维安为朋友的义气而感动,但也为王念嘉的火爆脾气头疼。最后,他不得不既安抚梗着脖子顽抗的张晓磊,说自己会参加运动会的,又安抚着王念嘉同学那颗维护他的心,请他吃了两顿饭,顺带还捎上了闻楠。 闻楠听说这件事后,倒是很平静。他认为一万米虽然累,但多跑步锻鍊才是目的,比赛只是过程而已。因此在表达了对许维安胳膊的担心并得到满意答覆后,认同了许维安的选择。 在许维安知道张晓磊找不到人才找自己的真相时,也是很气愤。他智商情商都不高,极为讨厌这种说话做事不坦率尽给人设圈套的小人。他虽不是圣母,但也有集体荣誉感,如果直说的话他肯定会参加一万米比赛的。不过,闻楠的话说的很对,比赛不是目的,锻鍊身体才是目的。 闻迪不太忙的时候都会早起跑步,许维安平时早上起不来,闻迪也心疼他刚上高中内心不安定,压力大作业多,就没去要求他。 现在有了一万米比赛这块大石头压着,许维安相信自己肯定能早起的。而且,闻迪是一个负责任又认真的人,若知道他参赛,肯定会逼着他起来参赛的。 许维安预料的不错,闻迪非常贊同他参加运动会。对于张晓磊这个班长,闻迪是这么说的:“你们班长将来也许是个人才,但他绝对不会有太大的成就。天之骄子只是传说,一个人不可能把世间所有好处都给占了。求人办事儿就得付出代价,哪有求人办事儿还让人上赶着感谢的。做的太过了,人收拾不了,天却能收拾得了。以后碰到这种人,最好离远点儿,跟这种人接触多了,难免计较,一旦计较些蝇头小利,就失了男人的胸襟气度。” 说到这儿,他笑道:“你说男人干嘛要胸襟,要气度?” 许维安迷茫道:“让人喜欢?” “哈哈……”闻迪忍不住笑了起来,捏了捏他的鼻头,道:“男子生于天地间,自当顶天立地坦坦荡荡,不然何必生做男子。” 许维安看他英气朗朗,眉目坦荡大气神色肃然,忍不住伸手抚了上去。 只不过,闻迪像是知道他的意图,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轻轻笑道:“等你大了,如果还有这个心思,我就不拦你。” 许维安有点不明白,但还是不满的嘟哝:“我已经长大了。” 闻迪没再望着他,而是望着天花板喃喃说道:“再过两年吧,那个时候你才算真的长大了。” 许维安闷闷不乐道:“哦。” 闻迪也不搭理他,转身去处理文件了。他算是知道了,许维安小朋友或许迟钝,或许懵懂,但能占的便宜,一个都不会落,典型的扮猪吃老虎。 关于许维安对他的懵懂感情,他明白自己其实并不反感。尽管没有谈过恋爱,他也知道这是不正常的。他不愿意自己成为孩子走向不归路的引导者,但孩子如果真的天生如此,他也得做好安排。他根本不可能放心的把他送到别人的身边。他希望孩子可以无忧无虑地幸福,且这幸福是扎扎实实的,可以让他看到的。他不放心把孩子推向任何一个人,那样他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他不知道自己对许维安的感情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是希望他有所依,有所据,生活在在他能看到的地方。 思来想去,闻迪觉得如果孩子长大后,真的放不下他,他一定会陪着他走这条路的。没人比他更希望那个生活在他心坎里的许维安幸福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期间,忙于走动,两天一更。 第50章 运动会(二) 运动会在十月末,只有二十来天的时间可以用来训练,时间很紧迫。许维安虽然没抱拿名次的希望,但也不愿意表现的太差。好在闻迪是个很体贴的人,每天都陪着他训练、给他合理搭配营养、晚上给他揉开酸疼的肌肉…… 刚开始的时候是跑三千米,再后来五千米、八千米,只剩十天的时候许维安才真正开始锻鍊一万米。 第一次跑万米,许维安用了将近一个小时,跑完后他整个人都有点儿不好了,软趴趴的路都走不动了。 闻迪扶着他走了一会儿,等他唿吸正常了才把人背了起来。 “闻楠跑一万米只用了不到半个钟头。闻迪哥,我是不是跑的很差?”他是后来才知道闻楠也参加万米比赛了。 闻迪万米跑下来,就唿吸稍稍急促,许维安却是差点儿喘不过来气儿。 “那小子成天锻鍊,就这水平还敢跟你显摆,找抽呢。” 许维安心里稍稍同情了下闻楠。 闻迪绝对是个体贴的好人,接着安慰他。“没关系的,他如果没锻鍊,说不定还不如你呢。” 许维安:“……”这样黑自己弟弟为哪般…… 闻迪继续颠覆他在许维安形中的形象,“他要拿不了第一,过年的时候肯定要被大家嘲笑,到时候,你也去嘲笑他,他不敢怎样的。” 许维安对闻楠那点儿微妙的嫉妒心理顿时烟消云散,重重地点头,表示若闻楠表现的不好他一定会雪上加霜般的嘲笑他。 不过一提起过年,许维安的情绪就低落了下来。一直以来他都不敢对未来想的太多,以他现在的情况,未来的变数太多,他没有冲出困境的信心。他十分想念外婆,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回家,又害怕一旦回家,就再也出不来了。 闻迪见他沉默,试探着问道:“安安,你不想和我们一起过年么?” 孩子抱紧他的脖子,脸紧贴在他的后颈上,低声说道:“我想外婆了。” 第65页 “你想回家过年?” “不想回家,怕回家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但我很想念外婆。” 听着孩子哽咽的声音,闻迪心疼的不行,安慰道:“我现在还不确定该怎么做,但今年过年之前一定让你见到外婆,而且还能回来好好上学。所以别难过了,好不好?” 许维安吸了吸鼻涕,在闻迪的后颈上蹭了蹭,“好。” “……”这是什么习惯,鼻涕眼泪什么的…… 闻迪忍住嘴角的抽搐,转移话题道:“运动量加大了,营养也要跟上。从今天早上起,每早吃四个鸡蛋白,一个蛋黄。” “哦。”声音总算正常了,“闻迪哥,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冬天,你去外婆家看我。” 闻迪微微一笑,那段时光是他成年前最放松的时候了,怎会忘记。“记得,怎么了?” “那个时候,你总是把外婆给的鸡蛋留给我,说小孩子正是长身体,需要营养。” 虽然有五六年之隔,闻迪仍然清楚的记得,当时那个满脸脏兮兮的小孩儿,眼睛里满是对他的依赖与感激。“小孩子嘛,当然得好好照顾了,不然发育不好,变成傻子了怎么办。” 许维安蹭了蹭对方的肩颈,小声嘟哝:“我才不傻呢。”随后还是忍不住幸福道:“闻迪哥,外婆说我很幸运,我也觉得自己很幸运,竟然能够遇到这么好的你。” 闻迪自小到大都很优秀,夸奖的话不知道听了多少,早就习以为常。但是听到孩子这么说,竟然还有点儿不自在。 “你是个好孩子。” 许维安没去反驳,只是小声的说:“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好的。” 运动会举办了三天,万米比赛在第三天下午的最后一场。前两天没有比赛,许维安就申请做了后勤人员,帮忙办水搬桌子干些杂活。 女生们声音又脆又亮,自发的组成了啦啦队,坐在班级所在区域的前排。许维安没事儿干的时候就坐在后面听王念嘉侃大山。 闻楠体育很厉害,参加了100米,4x100米接力,10000米。王念嘉是个体育白痴,连许维安都不如,很有自知之明的做了看客。 100米预赛和决赛在分别在第一天的上下午进行。许维安和王念嘉两人一起去短跑赛区看了比赛。因为自己班也有同学参赛,两人也没不识相的只给闻楠加油,只不过自己班的参赛人员水平太水,预赛就被刷了下来。闻楠很给力,100米决赛中轻松力压群草,获得了第一名及周围女生的一片尖叫。 “咱这是普通高中,体育生少,水平相对于那些重点高中的体育生也差了很多。所以便宜闻楠那小子了。”刚看完比赛,王念嘉就开始吐槽。 许维安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刚刚是谁扯着公鸭嗓子吼着“闻楠加油。”知道成绩后更是恨不得让全校都知道自己和闻楠是好哥们的。 “晚上我请客,你俩想吃什么?”恭喜的同学都散去好一会儿,闻楠才拿着毛巾和矿泉水出现,脑袋上的短髮湿漉漉的,直冒着水汽,估计是刚从水管那儿沖完头。 “闻迪哥说晚上来接咱们,他请客。” 王念嘉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你们随意,谁请客我都会去捧场的。” 闻楠给了他一拳,笑道:“去你小子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看安安,一听说我请客,立马星星眼,满脸的崇拜与感激,哪跟你小子似的。” 王念嘉立马扭头瞪着许维安。 许维安无力的翻个白眼,表示自己无故躺枪中。 “哈哈……”王念嘉和闻楠对看一眼,放声大笑起来。 许维安:“……” 闻楠拍了拍王念嘉的肩膀,笑道:“你看,我就说安安的小眼神很有意思吧。” 王念嘉边说边比划:“是啊,每次见到他这样翻白眼我就想笑,怎么那么可爱呢。” 许维安无语,咱俩到底是谁长相可爱啊。还有闻楠,那么二,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哈哈,你看他又翻白眼了,估计是对咱俩彻底无语了……”王念嘉指着许维安,和看过来的闻楠又“哈哈哈”的笑作一堆去了。 许维安在别人面前话总是很少,但毕竟年纪小,不会掩饰,什么情绪都明明白白的表现在脸上,因此表情特别丰富,常常被两个朋友拿来逗乐。 许维安无视两个抽风的傢伙,开始帮忙整理清扫场地。百米决赛是第一天的重点项目,压轴出场,比赛结束,第一天的项目也基本快结束了,各班后勤人员都开始整理自己的场地。 两人见他不搭话,笑着笑着就没意思了,各自打了个招唿就分开收拾。 收拾完后没多久,闻迪就开车过来接他们三个。 “100米跑的怎样?”闻迪边打方向盘边问。 “11.12秒” 闻迪笑笑:“还行。今天你最大,想吃什么?” 闻楠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去华源馆吧。好久没去过了。” 王念嘉和许维安不约而同的翻了个白眼,闻楠这小子自从学着独立节省开支后,华源馆就成了他的执念。无论谁请客,都是要求对方去华源馆,自己请客的时候,打死也不去华源馆。 华源馆的菜虽然好吃,但对于许维安来说就没有不好吃的东西,所以一直不理解他的执念是哪来的。王念嘉则是听烦了,从小到大闻楠对华源馆真爱永不移,菜虽然好吃,但此菜又不是只应天上有,受够了闻楠这个脑残粉的狂热,他直接把华源馆给拉黑了。不过能够白吃一顿美食,他也没有必要费力气去黑。 闻迪打方向盘朝华源馆驶去,随意听着三个小破孩儿没营养的乱侃,心里却不由得感慨年轻真好。 晚饭结束后,闻迪先将王念嘉送回家,接着想照例送闻楠时,少年嗫嚅着出声了。“七哥,爷爷最近有事不在家,家里没人,我不想回家,今晚能不能住你那儿?”闻楠和闻迪的爸爸妈妈是科学研究员,常年在外进行需要高度保密的工作,进入工作基地后就基本处于失联状态。闻楠和闻迪是由老爷子养大的。闻迪独立之后,从大院里搬出来住,闻楠还继续跟着爷爷住,一是陪伴老人,二是老爷子喜欢闻楠,想亲自教育他。 闻迪稍楞了一下,瞥了眼许维安,笑道:“也行,晚上我给你按摩一下,接下来两天还有比赛,肌肉得放松放松。” 闻楠嘻嘻一笑:“七哥真好。”随即转过头,看向旁边不出声的许维安,“安安,我睡觉老实,晚上咱俩睡一起吧。” 许维安惊讶了一瞬,但知道好朋友要住下来还是很高兴的,就开心的跟闻楠说:“行啊,回去我先收拾屋子,美猴王正好也绣好了,你看看怎么样。” 由于和闻楠坐在后排,他没注意到闻迪在听到他的回答后瞬间复杂起来的眼神。 回到家里后,许维安收拾房间,闻楠把书包放在书房里。 第66页 “去洗个澡吧,衣服先穿我的。你的衣服明天早上让赵妈送过来。我去给你们收拾一下。”赵妈是闻楠身边照顾他的阿姨,平常也会定期过来帮闻迪打扫一下卫生。 闻楠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麻烦七哥了。” 闻迪不由得笑骂:“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懂礼貌了?” 闻楠不说话,嘿嘿一笑,钻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轻轻嘆了口气,闻迪揉了揉眉头,敲响了许维安卧室的门,等了很久,对方才开门。 “闻迪哥?”许维安打开门有一瞬的惊讶,之后就手足无措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自己那间居住痕迹很少的卧室,突然有种心虚的感觉,想趁着闻楠在洗澡,多制造点儿痕迹。 闻迪哪能不了解孩子的心理,尽管心里感觉复杂难言,还是伸手拍了拍许维安的头,安慰道:“闻楠估计会在这儿住两天,跟你做个伴儿,你俩晚上睡一起可以好好聊聊。” “闻迪哥,我……”许维安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不说些什么又感觉很心虚。 “好啦,自己把床铺收拾一下,一会儿我给他按摩腿的时候你再去洗澡。”闻迪揉了揉他的脑袋没让他说下去。 孩子的心敏感脆弱,远远没有强大到可以坦然自若的面对外来干扰和内心的自我批判。闻迪了解,但也知道孩子的成长是必须经歷这些惶惑茫然带来的痛苦,大人能够引导,却不能代之受过,不然他永远也长不大。 事业蒸蒸日上,工作也越来越多。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11点多了。闻迪没开客厅的灯,轻轻地打开许维安卧室的门,卧室里两道酣声此起彼伏,两个小傢伙已经睡着了。 轻轻的关上门,闻迪伸展了下僵硬的嵴背,也去睡了。 第二天许维安和王念嘉依旧重点关注了闻楠的4x100米比赛。闻楠班级实力很强悍,毫无悬念的又拿到了冠军。许维安和王念嘉的班级在径赛上没啥建树,但在田赛上成绩还不错。不过,田赛没径赛热血刺激,两人都是围着闻楠转完了才去看自己班级的比赛。 万米比赛安排在第三天的下午。 闻楠果真如闻迪说的住了下来。 许维安以前臭哄哄的大通铺都睡的很香,对现在干干净净带着阳光气息的床更是没半点儿抵抗力,所以跟闻楠睡一起,他也没啥别扭,照样睡的很安稳。只不过睡眠再好也弥补不了他心里的虚。他能感觉到,没了和闻迪的亲密相处,他的心空落落的。 第51章 第 51 章 事业蒸蒸日上,工作也越来越多。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11点多了。闻迪没开客厅的灯,轻轻地打开许维安卧室的门,卧室里两道酣声此起彼伏,两个小傢伙已经睡着了。闻楠睡姿豪放,占了大部分床位,许维安乖乖地缩在边角里,无知无觉地打着小唿噜。闻迪无声地笑笑,就知道闻楠这傢伙睡觉不老实。他伸手把卷在闻楠身下的被子拉出来,盖到许维安身上。秋季温度适宜,但昼夜温差大,不盖被子睡觉第二天准会感冒。 轻轻的关上门,闻迪伸展了下僵硬的嵴背,也去睡了。 第二天许维安和王念嘉依旧重点关注了闻楠的4x100米比赛。闻楠班级实力很强悍,毫无悬念的又拿到了冠军。许维安和王念嘉的班级在径赛上没啥建树,但在田赛上成绩还不错。不过,田赛没径赛热血刺激,两人都是围着闻楠转完了才去看自己班级的比赛。 很快就到了第三天,万米比赛安排在下午,气氛空前热烈。全年级十几个班,每班一个万米比赛的名额。十几个小伙子在起跑线上蹦蹦跳跳,伸展着腿脚,做准备活动。 许维安背后别着号码牌,穿着和闻楠同款运动短裤短袖,脚蹬白色跑鞋,紧张地做着准备运动。 “安安,楠子加油!”赛道外抛弃了傲娇属性的王念嘉旁若无人地大声喊着口号,高调的不行。 许维安紧张地绷着脸,本来不想众目睽睽下高调出场,但看着小伙伴脸红脖子粗,丝毫不怕丢人的模样,还是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唿。闻楠那小子倒是活跃,跳起来大声喊回去,“还没开始呢,小子等会儿再喊,哥们儿给你拿个冠军!” 闻楠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第一名考上本校,长得又高又帅,性格好,喜欢运动,尽管身份上一直低调,但看穿着行事,明显家境不错,所以基本上只要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生,基本上都认识他。众人看他如此高调,不由得起闹起来。闻楠也不当回事,笑呵呵地站在许维安旁边拍打着肩膀和腿。 许维安紧张的不行,看众人闹哄哄的,也没啥心情去关注,一直认真地拉伸着筋骨,再抬头时,发现王念嘉小伙伴已经不再原地了。 “别紧张,等一会儿跟着我跑就行。”眼看裁判老师已经走过来了,闻楠低声叮嘱许维安。 许维安知道自己的水平,肯定是跑不过闻楠的,因此点点头。 “加油!” “加油!” 许维安笑着和闻楠对了对拳头。 参赛的人太多,起跑线上都站满了,人挨人的,许维安旁边就是闻楠。发令枪一响,闻楠率先跑了出去,许维安跟了上去。 万米赛跑,比的就是耐力,刚开始大家速度都不是很快,距离也拉不开,许维安跟着闻楠跑在众人中间。之前锻鍊了一段时间,他起跑时还有些僵硬,跑起来习惯之后,就放松了下来,没啥不适的。 操场观众区坐的满满了,加油助威声此起彼伏,前十圈的时候,许维安经过他们班所在的区域,还能听到热情震天的加油声,第十一圈开始,闻楠开始微微加速,许维安调整着唿吸,紧紧地跟着他,就再也没听到场外声音。耳边粗粗的喘气声是他自己的,发热的脑袋把四周的人和物都排斥在外,只留他强烈的心跳声和喘气声,腿脚开始发胀发软,而闻楠却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他知道这是闻楠在加速,到了他需要坚持的时候,抹了把脸上的汗,他加快步伐追着闻楠跑。 胸口越来越疼,眼前也一片模煳,腿脚越来越沉重,闻楠也离他越来越远。许维安嗓子又辣又疼,大声的喘着气,奋力地跟着前面的人。 一圈又一圈,他感觉自己快不行了,眼前一片模煳,肺部炸着疼,都快要喘不过来气了,腿沉的几乎迈不开步伐,脑子里一片混沌,一直有个声音叫着只要他停下来,他就解脱了,不会那么难受了。但是还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一定要坚持住,那么多苦他都可以忍受得了,只不过是跑个步,要是还跑不动,他如何对得起闻迪每天的陪跑,如何让自己依靠自己。中途放弃,不是他应该做的,做任何事,他都要成为自己的依靠。 他恍恍惚惚地跟着闻楠的背影跑着,眼里再没有其他,直到一个人大叫着向他扑来,他径直被人拥着,才软了腿脚,扑倒在地。 他软瘫在地上,瞳孔里影影绰绰地现出一群人跑来跑去,询问焦急的面孔,耳朵里嗡嗡的,什么都听不到,只有一个人焦急惊慌的面孔,深深的印入他的瞳孔里。他看到对方向四周大声喊着什么,人群往四周散开了点,清凉的风从人群缝隙里吹了进来,他茫然地抱着那个人的胳膊,意识慢慢回来了,听觉也恢復过来。 第67页 四周嗡嗡的,他费力地转头看了看四周,“我……这是怎么了?”张开口,他才发现嗓子跟针刺了似的,疼痛不已,说出的话干哑难听。 “到终点了,你还在跑,大家叫你,你也听不到……”周围的人闹哄哄的,但他还是听到了回答,轻轻咳了一声,他点了点头,顺着身边男人的力道,依偎着他,站了起来。 听到自己结束了比赛,而不是比赛途中晕倒,他松了一口气,总算坚持了下来。也不知道比赛结果怎么样,不知道有没有名次,看这样子,大家都围在这里,看来比赛已经结束了,想着想着他有点沮丧。 “往前走走,平息一下唿吸。”男人扶着他往前走,又回头道:“他没事,大家散开吧,比赛还没结束,大家不要占了跑道。” 哎,咦!许维安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看来他不是最后一名啊。哇哇哇!好开心,不是最后一名,他的心情终于放松了! 走出众人包围圈,他撒眼看了一下跑道,瞬间惊呆了,天啦噜!他看到了什么?操场上起码还有十来个人在跑…… “我、我、第、第几名?”他紧张的都结巴了,眼巴巴地看着闻迪。 “……第二名。”男人嘴角抽搐,扶着他在内道里慢走,这里基本上没啥人。 “?!!”许维安一下子愣住了,随后而来的就是狂喜,腿也不软了,脚也不抖了,一个健步跳到男人身上,嗷嗷直叫,发疯地把男人的脑袋紧紧地搂在怀里。 男人:“……” 刚走了一圈过来的闻楠和王念嘉:“……” 闻楠缩着脖子,小声问王念嘉:“……你觉得咱俩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王念嘉同情地看着他:“……我没事,你就不一定了。” 闻楠:“……” 万米比赛,最终以闻楠第一,许维安第二,高三班的某体育生第三结束。许维安在比赛当中,一直紧跟着闻楠,闻楠加速,他也加速,最后都跑迷煳了,超常发挥,在被闻楠甩了一圈的情况下,和第三名半步之差成了第二名。比赛结束后,他才发现觉得不对劲的地方,闻迪哥怎么来看比赛了,之前也没说啊? 对于他的疑问,闻楠撇嘴,“还不是因为你?从小到大,万米,五千米比赛哥哥们都会轮流来看的,今年本来应该是五哥,但是你也参加了,七哥就来了,事先还不让告诉你,怕你紧张。” 许维安揉了揉发烫的脸,心里酸酸甜甜的,难以言说的愉悦感席捲了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敢让闻楠看出来,直接拍拍脸颊,转头撇开这个话题。 世界上,真的没有比闻迪对他更好的人了,他想。 他真的好想让闻迪属于他一个人,一辈子和闻迪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他会对闻迪好的,但这可能么?他可以只要闻迪,但闻迪不可能只要他,两个人的基础条件都让他不配去和闻迪站在一起。 他悄悄地掩埋心底的酸涩,想着先把自己变优秀了,再想别的吧。 闻迪对他的转变一无所知,但他对许维安朦胧情思的态度是顺其自然。他已经二三十岁了,虽然长得不错,还颇有身家,但年轻的时候专注学业,学业结束后专注事业,一直没谈过恋爱,对身边的男男女女都没有感觉。他不想和不爱的人过一辈子,也不想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不爱的人身上,他曾想过独身过一辈子,如果三十岁之前还没找到爱人的话。 许维安的感情,初始他没有留意,后来是不知道怎么办,他不讨厌许维安,在他眼里,许维安永远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傢伙,眸子里除了他就是未来,他根本不捨得让他受苦,像无根浮萍一样独自漂泊人世间,那是他看着长大的男孩啊,他怎么可能捨得他伤心难过无依无靠? 他想,他真的就是二哥说得那种保护欲太强的男人,所以根本放不下许维安。无论如何,许维安现在还小,思想上不成熟,感情上更多地是依赖成年男性,等他成人的时候,他也快三十了,那个时候若许维安还对他有那种感情,他不会让他伤心的,他捨不得。所以,一切顺其自然。 俩人虽然想法不一样,但对他们之间感情的态度上倒是不谋而合。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 第52章 第 52 章 时间如流水般滑过,许维安的学校生活越来越舒心随意。运动会万米赛跑让他获得了同班同学的认可,闻氏学习法的践行也让他学习成绩越来越好,期末考试时一鸣惊人,直接闯入了班级前三名,年级前五十。王念嘉吊儿郎当的,但成绩也在班级前五名,闻楠小伙伴依旧笑傲群雄,稳居年级第一。 结束了期末考,王念嘉直接回了老家,闻楠也被闻家哥哥给招到部队,进行军事训练。原本他还想叫许维安一起去,但许维安和闻迪事先商量好了,期末结束后,就回老家看望外婆,只能忍痛拒绝了去部队见识。闻迪看他眼巴巴地羡慕闻楠,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承诺以后假期让他也跟着闻楠去训练。许维安这才重新兴致勃勃地开始准备自己的归家旅程。 临到年关,公司正忙,闻迪加班了半个月,才把工作大致处理完,给员工早早地放了假,带着许维安乘坐飞机飞到距离老家最近的城市,然后坐大巴回到了白沙县。 政策的改变,使得农民的收入大幅度提高,基本上家家都能吃饱饭,有些家甚至有了余钱,盖起了青砖瓦房。路上一幕幕,看的许维安不禁感慨,“现在的人们日子越来越好了啊!” 闻迪就在他旁边,看他老成地感嘆,禁不住笑了出来,点头道:“政策符合普通人们的利益,国家就会越来越强大,人们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国家强大,靠的就是咱们了。” 许维安也忍不住笑出来了。 许维安没有直接回许庄,而是直接去了外婆家,老太太高兴的不行,拉着他说了好久的话。许维安看她身体已经大好,精神头不错,也放下了心,将平时攒下的零花钱买的适合老年人吃用的东西给她买了许多。 知道许维安跟着闻迪生活,又继续读书了,老太太高兴的哭了出来,给闻迪鞠躬道谢,被闻迪给拦住了。私下里,老太太再三叮嘱许维安一定要珍惜读书的机会,将来好好报答闻迪,许维安连声保证,她才舒了口气。 近年关,孙燕已经放假回来了,孙林还在外边打拼,没有回来。孙阳去年已经结婚了,虽然他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但农村都是先办酒,等到年龄了再去民政局领证。 尽管许维安对小舅一家已经冷了心,但还是遵从闻迪的嘱咐,给每家送了从城市买来的东西。大舅一家热情的很,小舅家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小舅对他依旧不冷不热的,孙燕阴阳怪气的,许维安也不再迁就她。她已经高三了,成绩不咋样,估计是考不上大学的。许维安没在两家多待就回了老宅。 在外婆家待了一天,许维安就回了许庄,闻迪陪着。 第68页 许庄短短两年里也有了不小的变化,不再是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尽管是寒冬,但还是涌出一派喜气洋洋的新气象。村里老旧的院落大部分已经变成了崭新的小院,土胚房变成了青砖大瓦房。许家也是如此,两年前的破落小院被扩大了,安装着一个结实的铁门之前的两间土胚房子所在的地方伫立着四间瓦房,许维安险些都认不出来了。 铁门里面拴着,说明里面有人。许维安伸手拍了拍门,里面有人喊了一声,“谁啊?” 许维安听出来时孙玉兰的声音,但发生了两年前的事,他实在是不想再喊孙玉兰妈妈了,因此也没吭声。 幸好孙玉兰也只是习惯性的问问,没一会儿,许维安就听到了门那边的脚步声。 “你……”门“吱呀”一声打开,孙玉兰刚要出口说话,就愣住了。 两年没见,这个做了他十几年妈妈的女人精气神明显好了许多,身上的衣服也不再是常年灰扑扑的旧衣服,崭新了许多,长长的头髮甚至用了个红色的彩绳绑了起来,用发网挽了个髻,用一根金色长簪固定在脑后。 “你怎么回来了?”孙玉兰回过神来,淡淡地问道,丝毫没有喜悦的表情。她冷淡地打开门,才看到许维安后面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英俊挺拔,穿着考究,挺有气场,明显不是乡村人,于是堵着门,惊疑地问道:“你是?” 许维安抿了抿嘴,低垂着眼,没吭声。闻迪上前一步,手搭在许维安的肩上,揽着他,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笑道:“阿姨,我是闻迪,是安安的朋友,陪他回来的,这是送给您家人的礼物。” 看着这个斯文有礼,行止从容的年轻人,孙玉兰下意识地伸手把脸庞的头髮挽到耳后,接过一个布包包着,不知道似啥的东西,笑道:“哦哦,那进来吧!”说着往后移步,让开了门。 许维安被闻迪推着,进了院子。他打眼一看,许维安之前住的小土胚房已经不在了,没留下一点痕迹,院子里收拾的整齐利落,靠墙修了几个棚子,应该是给牲畜住的,边角处堆着一堆柴禾,院子中间种着几棵树,叶子都掉光了,光秃秃的。 屋子里传出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声,应和着电视剧的音乐,很明显,孩子都在家里看电视呢,看来许家日子确实好过了很多,连价格昂贵的电视机都买了。 “德平,德湘,先别看电视了,你们的大哥回来了,还有客人呢,出来见见客人,要有礼貌。”孙玉兰边走边喊。 许维安他们走到堂屋门口,就听到孩子们关了电视机,跑出来的脚步声。 许德平和许德湘长高了许多,身材也不復几年前的清瘦,圆润了不少。俩人对许维安有点陌生,先喊了他,对着闻迪则胆小了许多,嗫嚅着叫了声“哥哥好。” 许维安对大人又怨又恨,对着孩子则没啥反感,就微笑着打了个招唿,把回到白沙县买的笔记本、作业本、笔等学习用品给了他俩。 小孩子明显不喜欢学习,收了他的礼物,也没有太开心。倒是闻迪给的两袋子糖果虏获了他们,俩人兴奋的尖叫,一个人拎着一袋子不撒手。 “少吃点,晚上要吃饭!”孙玉兰拿着暖瓶进来,给闻迪和许维安倒水。看孩子嘴里嚼着糖,手里还拿着一袋,连忙出声叮嘱,眼睛里满是细碎的笑意,待转过头看向许维安时,眼神又变得淡淡的,没有一点儿波澜。 “家里没有茶叶,还没买糖,客人先将就着喝点。”孙玉兰说完见闻迪点头,又转向许维安,淡淡地问道:“今年怎么回来了?” 许维安低垂着眼睛,淡漠道:“出去两年了,回来看看外婆。” 孙玉兰是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上学的,许维安也没打算跟她说。许维安出去两年,她但凡有点关心的想法,都会问问他在外面干什么,辛苦么,但她什么都没问,看到许维安穿着时髦的新衣服,情绪也没什么波动。她是完全无视许维安的,无论他过得好与坏,她都丝毫不在乎。 闻迪无声地嘆了口气,看来自己来之前做的决定是正确的。不能说孙玉兰罪大恶极,也不能说她是无辜的。她养大了许维安,但对许维安确实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她但凡是无视许维安到底,闻迪也能敬她是个心性坚定如铁的人,可是她却联合孙林几乎毁了许维安的前途。说她是势利眼,利慾薰心,还真不是,当初许维安两个舅舅看他穿戴,都对他和颜悦色,孙玉兰除了刚开始的招唿,对他这个客人也丝毫不感兴趣,不巴结探听他的来意,也不傲慢无理。说她心性清高,也不是,能做下那样的事,且对还是小孩子的许维安没有一点儿回护之意,她就不是个普遍意义上的好人。她确实如许维安说的那样,除了自己的孩子,别的一切都不在乎,都冷眼旁观着。 眼看着气氛冷下来,闻迪想了想,还是提出了来意:“我这次来,是找你们有事。” “什么事?”孙玉兰抬眼看着闻迪,神色平静地问道。 许维安则是惊讶地看着他,闻迪哥没跟他说有事,他以为他只是来陪自己的。 闻迪从容道:“我父母非常喜欢安安,想收养他当孩子,因此我希望你们能够解除安安的收养手续。” 什么?闻迪哥的父母想收养自己?这是怎么回事?许维安惊呆了,愣愣地看着闻迪。 孙玉兰显然也没想到,她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解除收养关系?”只有小学文化的她,对这些名词闻所未闻。 “安安是个好孩子,我父母喜欢他,想供他读书,他这个年纪也是正读书的年纪,你们家的状况……”闻迪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们家的情况明显无法给他提供接受学校教育的机会,我希望由我家来收养他,照顾他长大。” “可是他的……”孙玉兰想说许维安的右手受伤了,但撒眼便看到许维安右手摸索着水杯,她愣住了,“你的手好了?”这句话是问许维安的。 许维安无奈地点头,坐这儿那么长时间了,孙玉兰都没发现他的手好了,这个养母啊,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还是该和孙玉兰一样毫不关心。 “我父母见了他之后就喜欢上了,对他非常关心,心疼他小小年纪,拖着残疾的手在外打拼,就找医术高明的医生给他治疗,治疗效果还不错,他现在可以读书写字,一点影响都没有,只不过做重活农活可能就不行了。”闻迪慢条斯理地说,笑着看了许维安一眼。 许维安嘴角抽搐,差点儿绷不住表情,赶紧低下头,垂着眼。他去了燕州后,从来没见过闻迪和闻楠的父母,据闻楠说,父母是科学家,比较忙,一年顶多在年假的时候回来看看他们哥俩儿,有时候遇到大项目,连续几年都不会回家的,他和哥哥从小由爷爷养大,早就习惯了见不到父母。闻迪哥真是说谎都不打草稿,笑容雍容,谈吐从容,好像说的是真的一样。 孙玉兰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事儿我做不了主,等他爹回来,我们商量一下。”她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但对于解除收养啥的不在意。许维安在这个家里基本不能给她的孩子带来啥好处。他寄回来的钱都攥在婆婆手里,落不到她和孩子身上。而他年纪大了,结婚盖房子分家却需要她补贴不少,她手里钱财都计划好了怎么用,根本没预留给他的。 第69页 让别人养着他也好,她想。但婆婆肯定不会答应的,得跟丈夫商量好,让许利民去和婆婆讲。 “这是解除收养关系的协议,你们考虑好了可以签上名字或者按上手印。”他把一张纸递给孙玉兰,孙玉兰接过来,也没看,直接压到条几上。 第53章 第 53 章 晚上许利民回来了,热情地招待了闻迪。闻迪只字不提收养这事,让他们夫妻自己私下商量。晚上和许维安躺在许家的新房里,悄声告诉了许维安他的打算。 中国传统,父母大过天,养恩大于生恩,无论养父母做了什么,他们对许维安有养恩,许维安就得无条件服从他们。在这样的家庭,许维安永远没法获得想要的亲情,而且受制于许老太太那样的人,有孙林那样的表哥,他永远都是最先被牺牲的那个,得不到一点人身自由。现在他还没有经济来源,以后有了经济来源,这些人就是潜在的祸患。只有解除了收养关系,把他的收养关系放在自己父母名下,他才能自由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不受牵制。 至于为啥不把许维安的收养关系放自己名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也没跟许维安提。 第二天起来,许利民的脸色不太好,看到闻迪也不再热情招待,而是沉着脸不说话,看来他是不乐意把许维安的收养关系转出去。 吃完早饭,许利民也没出去熘圈,直接蹲在院子里,沉着脸和闻迪说:“我不同意那事。” 孙玉兰去收拾锅碗,把许维安叫去帮忙了,俩孩子出去玩了,院子里只有许利民和闻迪两人。 闻迪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对孙玉兰,他还客气点,对许利民,他可没啥好脸色,直接警告道:“我来不是和你商量的,是来告诉你的。趁着我心情好,你还可以提些条件,但也别太过分了。” 许利民没想到他突然变了脸,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我家的小子,我想咋样就咋样,你一个外人滚一边去,想收养许维安,下辈子吧,我就不签字了。”他明显比孙玉兰有见识,知道这些协议他不签字,谁都拿他没办法。 闻迪冷笑一声,“你以为自家做的事别人不知道么?你再出去打听打听你们对安安做的那事的后果,再来跟我谈条件吧。提醒你一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许利民悚然一惊,想着那事那么隐蔽,不可能有人知道,闻迪可能是诈他的,但看闻迪坦荡从容的样子,又不像作假的样子,也不敢再说啥,沉着脸出了门。 闻迪在打算陪许维安回来的时候,就找人调查了当年许维安成绩被顶替的事儿。他找的人告诉他,镇长家贪污受贿不少,家资颇丰,和当年主管中考统考的县教育局局长是姻亲,两人本来就打算给镇长儿子高路找替死鬼,根本没把目标放到许维安身上。孙林偶然认识了县教育局局长的女儿,那个女孩子对他有好感,俩人关系处于暧昧阶段,女孩子一次不经意的抱怨,让孙林知道了镇长儿子想找个人顶替人家成绩,他就想到了许维安。许维安成绩一向好,中考也不会考的差。他找到孙玉兰和许利民,说服了他们,然后带着他们去找了镇长,签下保密协议,把许维安的成绩卖给了高路。镇长和教育局局长暗箱操作,最终让不成器的儿子成了县里最好的高中的学生。 闻迪在知道详情的情况下,也没告诉许维安,直接把这件事的证据链发给了六哥闻峰。后来闻峰把处置进程告诉他,镇长和教育局局长已经被停职抓了起来,俩人这些年没少利用职务之便捞利益,等待他们将是法律的制裁。 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除了赶集、备年货、走亲戚也没啥事。许维安寒暑假基本没在家里待过,从来没被父母带着赶集及走亲戚过,这次回来也没把寒假作业带回来,收拾过锅碗后,就有些无所事事。 “把这筐花生给剥了,来年要留做花生种德。”许维安刚刚搬了个椅子坐下,孙玉兰就把一大箩筐的花生搬了出来,放在他旁边。 “你先在这儿玩,家里也没啥招待的,快过年了,家里缺的东西多,我去集上看看。”这句话是对闻迪说的,她对闻迪的态度比昨天要好,看起来她是真的想让许维安离开这个家。 闻迪笑着点头。 待孙玉兰带着俩孩子走了,闻迪不由的笑了出来,捅捅许维安的后腰,打趣他:“小可怜,要不要哥哥陪啊?逛街赶集都可以。” 许维安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闻迪很少逛街,一去商店就是买买买,一个版型的衬衫都是十件起步,撒完钱直接就走,他摇了摇头,笑着说:“要闻楠也不要你,没有一点儿情趣。” 闻迪不以为耻,做作地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是么?是谁当年跟着我屁股后赶集,一个劲儿的喊着‘小哥哥’,黏得紧紧的,连手都捨不得放?” 许维安想起自己当年对他的黏缠,脸色顿时爆红,恼羞成怒,伸手要去捂闻迪的嘴,“不要说了……” 闻迪登时乐了,抓着他的手,不让他捂,“哟,害羞了呀!当年可是……”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他被许维安霸王硬上弓,吻住了。看着眼前细腻白皙的皮肤,颤动不休的睫毛,闻迪不由得想,安安确实变了不少。当年又瘦又黑的小孩子已经变成了挺拔青葱的少年郎,白皙干净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好像有温暖的阳光藏在里面,让人有抚摸爱惜的冲动…… 许维安脸色微红,感觉到闻迪停了动作,就悄悄睁开眼,然后就发现闻迪在走神,他不由得轻轻蹭了蹭对方的唇。 闻迪回过神,往后退了退,“你……”许维安直接上前移,又堵住了他的嘴,不让他说话。 闻迪:“……” 闻迪再往后退,在开口前,连忙伸手固定住许维安的头,不让他动。“你……你不能对别人随便做这种事,这种事很私密的,我上次说过的……你懂么?” 许维安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点了点头,“我懂得的……”这句话说出来,他坚定了许多,随即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闻迪,“在垃圾场的时候我也会……翻看那些杂志,就知道这些事了,再次见到你,我就知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只想让你和我在一起。” 他垂下眼帘,抑制眼底的湿意,重复道:“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我谁都不要……无论你……”无论你是否会爱上别人、属于别人,我都会等你,直到你属于我。 闻迪心里酸软的不行,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他揽在怀里,轻声说:“你还小,等你成人之后,如果还是……”他有点说不出那个字,含煳地盖过去,“那我就答应你,这辈子只要你一个人,只属于你一个人。你刚刚也说了,我是个无趣的人……” “不是这样的!”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许维安急急地打断了,少年白着脸,焦急地说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开玩笑的!和你在一起,就算什么也不干,我也觉得心是满的,看不到你,我整个人都是空的!”说着说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红色爬上了脸颊,小声地嘟囔:“不管怎样,既然你答应了,你就是我的,谁抢都不给。” 第70页 闻迪才发现,许维安的性子还挺霸道的,不过霸道的可爱。他揉了揉怀里的脑袋,用力紧紧地抱住他,算是给了一个明确的回应。 上午没事干,俩人就坐在院子里剥花生,闻迪没干过农活,剥了一会儿就手疼。许维安看他白皙修长的手被花生的灰弄得脏兮兮的,于是拉着他,不让他干。闻迪心疼他右手好了没多长时间,还处于锻鍊时期,也不让他干,俩人干脆都不剥了,直接坐那儿聊天,许维安聊着聊着就会动手按着闻迪亲亲。他也不会亲吻,直接用唇磨蹭闻迪的,闻迪不愿在他年纪小的时候打破底线,也不回应,结果嘴唇被磨的肿痛不已。几次下来,被他闹得不耐烦,直接搬着椅子坐在箩筐的另一边,禁止他再靠近。 许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俩人气氛诡异地坐在院子里,谁也不说话。 许青高三了,她比许维安大两岁,今年已经十七岁了,眉目清秀,穿着时新的羽绒服,带着年轻的朝气,明显成了大姑娘。不同于小时候的爽直泼辣,身上带着书卷气,气质贤淑温婉了不少。 “听说你回来了,我来看看你。”许青笑眯眯的,大大方方地询问许维安,“这位是?” 许维安去屋子里搬了个椅子出来,给许青倒了杯热水,“这是闻迪哥,来我家玩的。” 闻迪久闻许青大名,当年为了找许维安,还和她联繫过,此次终是见了本人。他站起身,伸手跟许青握了握手,笑道:“咱俩还联繫过呢,之前多谢你帮忙了。” 许青惊讶,“原来是你啊!”她笑起来,清秀的眉目如花绽放,有这个年纪特有的侠气与干净,“安安多亏有了你!”她也不多说,直接转头和许维安说话。 “两年不见了,你也没给我写过信,我也不清楚你的情况。你在外面还好吗?在干什么?累么?” 许维安有点感动,又有点尴尬。刚刚得了准男友,还没高兴多长时间,喜欢自己的女孩子出现了,局面确实有点迷,但许青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她的关心都是本着真心诚意,许维安这么些年来,没少受她的照拂,对这样一个女孩子,他有的是满心的感动与敬意。本来还想问闻迪和许青怎么联繫了,但那句‘安安多亏有了你’让他意识到,闻迪联繫许青,只可能是因为自己,他按下疑问,打算私下问问闻迪。 “在外面很好……”他细细地把经歷说了一遍,去掉那些不好的事情,专捡有趣的事情说。 “你手治好了,还能继续上学?”许青瞪大眼睛,惊讶的不行,随即红了眼圈,笑道:“真好!安安,真好!” 许维安看她眼圈泛红,顿时有点不知所措,他望了望闻迪,闻迪笑着摇摇头,示意没事。 许青许是看到了他的小动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拍了拍许维安的肩膀,吸了吸鼻子,笑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次闻迪没让许维安说话,笑眯眯地说:“我父母喜欢安安,想收养他,供他读书,这次回来,就是谈这个事的。” 许青知道没有白吃的午餐,但又不能当着闻迪的面细问闻迪家为啥这样,是不是有啥阴谋。她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心里却打算私底下问问许维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幸亏她没直接问,她要直接问,许维安也答不上来呀!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的,还处于懵逼中呢,不过他相信闻迪,对闻迪的作为毫无条件地支持。 第54章 第 54 章 许利民回来的时候,面沉如水,眼睛死死地瞪着许维安像是恨不得从他身上扒层皮下来。 “你想怎么样?”他压低嗓音,愤怒地沖闻迪吼着,忌惮又恐惧,连手脚都不自主地颤了起来,看来是愤怒惧怕到了极点。这个阴沉的,在家里做惯了主的男人生平第一次慌了,至少在许维安看来是第一次,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许利民,在他印象里许利民一直是霸道、兇狠、暴力、阴沉的代名词,在家里牢牢地把握这话语权,没人敢挑战他的威严,否则就是一顿毒打,连孙玉兰都不能避免。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 许维安多年阴影,下意识地走到闻迪后面,躲开许利民的目光。 闻迪发现他的动作,伸手揽着他,拍了拍他的脑袋。 “你们签协议,我可以尽量满足你们的条件,但是……”闻迪从容的语调一变,冷厉又残酷地说道:“不要得寸进尺,不然他们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就是你的明天。” 许利民狠狠地瞪了许维安一眼,脸色终于好看了点。他不再看许维安,直接进屋把闻迪给的协议拿出来,捏在手里。 “我要五千块钱,我们一家老少饭都吃不饱,养他十几年,供他读书,只差没砸锅卖铁了,五千块钱,算还了我们的养恩,不多,你把钱给我,我就签。” “慢着!”闻迪阻止,也不说同意不同意,而是说“你妻子回来后,两个人一起签,她不同意,我是不会把钱给你的。” 许利民不以为然道:“她听我的,不会不同意的。”但他心里也没底,那么多钱,谁家都出不起,一家半辈子的积蓄能有一两千块钱,都是富裕家庭了。他狮子大开口,闻迪又没说同意,他越想心里越着急,害怕事情有变,心里恨得不行,只怪孙玉兰太磨叽,还不回来,“4000块,不能再少了。” 他咬咬牙,减了一千块钱。 闻迪拍了拍欲言又止的急得不行的许维安,笑而不语,许利民越发坐立不安,但他还是咬紧牙关,不肯再降。那边暗流涌动,这边许维安是真急脸 ,四千块钱,有些人家一辈子也赚不来那么多钱,况且从他小学能赚钱开始,学费基本上都是他自己出的。许利民要那么多钱,心太黑了。 小学三年级以前,学费少,块把钱都够学费了,许家老太太把持钱财,跟个铁公鸡一样,一分钱都不出,外婆就一年攒些毛票,偷偷塞给他,让他交学费,买文具。这事儿后来被舅舅家知道,俩舅舅孝顺,没找外婆说,直接找他和孙玉兰在许家闹了一场,结果是他和孙玉兰私下被许利民和许老太太毒打一顿,许家还是不出学费。他不愿外婆知道,于是就前头外婆给他塞了钱,他转头就塞给孙林,给孙林花用了。再后来学费年年涨,外婆给他的钱根本不够学费的数目,他就撒谎说许家给他准备了学费,不用外婆再给钱了。每年夏天投知了壳赚的钱都上交给许家,他只能偷偷地拾荒、编辫子赚钱,外婆知道他的难处,从来不跟亲家提。外婆觉得许家给了学费,她就提供点学生粮食及买文具的钱。许家以为外婆家给他提供了学费和粮食,就由着他读到了初中毕业,两家对于他上学这事,有点儿敏感和摩擦,也不会当面提起,所以多年过来,都以为是对方出的钱。 说到底,许维安从能走路稳当开始,就被孙燕带着投知了壳,被许家收养后,许家没给过许维安一毛钱,还要他上交卖知了壳的钱。许维安放假又都是在外婆家住的,根本没吃许家多少粮食。许家那个时候也穷,全家根本吃不饱饭,孙玉兰长年没怀孕,在家里地位极低,手里没钱不说,饭都是紧着许利民和许老太太吃饱,孙玉兰和许维安吃剩下的。 第71页 孙玉兰多年不怀孕,也有被许家虐待,亏了身体的缘故。外婆一直觉得许维安是福星,看女儿多年无子,活的艰难,老太太心疼焦急的不行,就让许维安进了许家,想让他给女儿带点福气。许维安的吃用许家不愿意出,老太太就从嘴里省出粮食,送到许家,作为许维安的口粮,只不过这些口粮,大部分都进了许家母子的嘴里。许维安记事早,孙玉兰虽然对他冷淡,但她是外婆的女儿,许维安也太想要个妈妈了,对孙玉兰憧憬的不得了。只不过许维安在许家住了不到一年,孙玉兰就怀孕了,生下了长女,爱如珍宝,对许维安这个外人却越发冷淡了。许维安年岁渐大,孙玉兰无数次的无视让他淡了憧憬,对“妈妈”这两个字再也不抱希望。 闻迪并不知道这些事,许维安急得偷偷挠闻迪的腰,怕闻迪真的把钱掏出来,给许家。他又不能当着许利民的面说,怕许利民知道他从小就能赚钱,更是不乐意让他走了,或者加价才让他走。 闻迪被他闹的一脸无奈,幸亏他不怕痒,不然非绷不住,在许利民面前蹦起来,那样真是气势全无了。他只能握着许维安的手不让他动,站起来跟许利民说:“你再考虑考虑该咋办,具体的等你妻子回来,一起详谈,先失陪了。”说着就点头示意,拉着许维安出了院子。 “怎么了?”走在许庄的田野里,闻迪开口问道。 早就准备了一箩筐话要说的许维安,滔滔不绝地把这些年的情况说了出来,最后,他总结道:“不能给那么多,他们也没怎么养我。” 闻迪看他灵性朝气的少年模样,再对比第一次见他时黑瘦怯懦的童年模样,只觉心里一阵酸疼,寄人篱下的生活没让他成为生活的奴隶,反而成了生命力顽强,坚韧乐观的少年郎。 冬季里田野空旷,四下无人,但村庄里有人出没,只要撒眼一看,就能看到田野里的人,他不敢大意,忍住拥抱许维安的欲望,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脖子,望进他的眼里,道:“我知道了。” 许维安被他温柔地注视着,忍不住红了脸,不自在地往前走了几步,想避开他的目光,但避无可避,只好踮脚捂着闻迪的眼睛,嘟囔着:“别看了。” 闻迪忍不住笑出来,又怕他少年郎无所顾忌,真羞恼起来敢直扑过来,堵他的嘴,他太熟悉这傢伙的套路了,于是低头忍着笑,拉着他慢慢地散步。 虽说冬季寂寥,万物沉寂,没什么景色可看,但温吞的阳光下,时间好像都静止了,绿油油的麦苗顶着深冬的寒意,精神抖擞地随风摇摆着身体,空气清新又自然,看着这恬淡的农家风光,也别是一番趣味。 两人从田野里转了一圈再回到许家,孙玉兰已经回来了,俩孩子不在,只有两口子沉默地坐在院子里剥花生,气氛并不好,但也没闹起来,看来已经商量好了。 “商量结果如何?”闻迪上前一步,坐在许维安搬出来的椅子上。 许利民脸色不好,沉声不说话。孙玉兰淡淡地开口道:“三千块钱,愿意的话,现在就签了。” “你俩意见统一了?”闻迪闲闲地问。 许利民梗着脖子,黑着脸点头。孙玉兰见他点头,笑道:“当家的同意了,我听他的。”她话音刚落,许利民的脸色眼见地好多了。 闻迪暗忖,孙玉兰也不是个简单的,表面上看被许利民支配控制,实际上却把许利民吃的死死的,看来许维安对这个养母还是不了解啊。 他不知道,孙玉兰年轻时把许利民看的太重,以夫为天,却是吃了大亏,生生被虐待了七八年。生了孩子之后,她也想明白了,把注意力全放在孩子身上,对许利民全不在意,为自己和孩子的利益,对许利民曲意逢迎,冷心利用,从旁观者的利用角度,反而慢慢吃定了许利民。闻迪不知道这些,不然肯定会感嘆许利民的可悲与可怜。不过这都是别人家的事,别人的生活,他也没兴趣知道。 “安安,去把我公文包夹层里的纸拿出来。”闻迪也不磨叽,直接开口道:“你们这些年对安安付出了多少,从安安身上拿了多少,对他做了什么事,我清清楚楚,想必你们自己也清清楚楚。”这话说完,就看到夫妻俩脸色一变,闻迪没兴趣吊他们胃口,“零碎的东西,我也不想去计较,三千块钱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把这个协议也签了,我拿去公证。”说着,把许维安递给他的保证协议递给许利民。 孙玉兰赶紧走到许利民旁边,歪着头看,只见上面写着:“……收养许维安十年……现收取闻家三千块钱,作为许维安对我们的赡养费,从此以后许维安和许家再没有一点儿关系……保证不会去骚扰他,以养父母的名义索要钱财……若违背此保证,百倍赔付闻家钱财。” 许利民刚阴转晴的脸,立马又转阴,他狠狠地看着许维安,“你这个讨债鬼……” 闻迪见不得小傢伙被骂,不耐烦地打断许利民的话,“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再骂我家宝贝,一分钱都不给你,你是忘了你们夫妻之前做了什么事吧?” 孙玉兰脸色一变,拉着许利民的胳膊,让他别冲动。她试探地说:“要我们签这字,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们得答应我一件事。”看闻迪脸色没变,就胆大了许多,继续道:“我婆婆年纪大了,不宜操心劳力,这些钱财往来的事……我们小辈们解决就行了,你说呢?” 闻迪看了眼许利民,那个男人是真被孙玉兰收服了,竟然没出声反驳。他好笑地点头算同意。 孙玉兰说完,又转向许维安,“安安,你外婆那儿……” 许维安没让她继续,低垂着眼,淡淡地说:“外婆年纪大了,我从来都不会让她伤心的。” 孙玉兰知道许维安孝顺,根本不怕他在娘家乱说,要个口头保证就行了,也没让闻迪和许维安写书面保证。 她最是了解许维安对自家娘的孝顺了。许老太太脾气不好,几分钱的事都斤斤计较,一旦知道许维安带来的六千块钱收益她没份,肯定会闹得鸡犬不宁,打到她娘家闹一场。许老太太一闹,就所有人都知道了。许维安孝顺外婆,肯定不会让这些惹老人家闹心的事情发生的。 至于亲娘去世,许维安无所顾忌把事情抖出来?那个时候婆婆是否活着还两说呢,况且她有两个孩子,还把许利民哄的服服帖帖的,根本就不怕婆婆了,那老妖婆以为把儿子和儿媳攥在手里,但实际上如何,谁又知道呢?她唯一担心的不过是亲娘知道罢了,她再冷心冷情,这四五十年的人生里,唯一对她不求回报,没有对不起她的也就只有亲娘了,她再不孝也得顾忌着她。那个不顾她意愿把她送入火坑,重男轻女的父亲,不说也罢了。不是她不疼惜侄子,那两个拿着许家给的高价彩礼娶妻的兄弟,这么些年也没记着她的好,为了许维安那块把钱的学费,到许家闹,导致她被许利民和许老太太摁着打,走投无路,差点寻死的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忘。幸好这么多年,她坚持过来了,日子过的会越来越好的! 第72页 想着这些,孙玉兰拿过笔,签上了名字,把两份协议和笔递给许利民。许利民拿着笔,问:“钱呢?” 闻迪什么都没说,示意许维安把他的公文包拿过来。许维安之前拿协议的时候没注意,没想到他那么大胆,竟然把三千块钱放在公文包里,放在许家的房子里,顿时惊呆了,撒腿就往他们睡的偏屋跑。 许利民显然也明白过来,脸色变换,竟带些懊恼,显然后悔没去翻闻迪的包。 闻迪心里嗤笑,连号的人民币,他来时专门找的,不怕许家偷,就怕他们不偷。只不过许家幸运,没跳进这个坑里。 许维安拿着公文包,里面装了一沓子百元面额的纸币,用橡皮筋绑着,闻迪示意孙玉兰接过去核查。许利民这才把名字签了上去。闻迪把协议拿过来,检查了一下,才再次装入公文包。 孙玉兰检查完钱,小声告诉许利民足数,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钱递给许利民,示意他收下。许利民表情激动,这还是他第一次接手那么多钱呢,上次的钱,到手后还没捂热就被孙林拿走了,他越想越激动,不过看到旁边的许维安和闻迪两人,顿时觉得碍眼,于是木着脸,冷冷地说道:“既然事情了了……” 闻迪根本不让他说完,直接提着包,拉着许维安,往门口走,“走吧,年前还得赶回燕州呢,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许维安看许利民一副被噎住的表情,憋不住笑了出来,“嗯。”两人的行李都在许维安外婆家放着,光棍的不行,直接推着昨天骑来的放在门口的车子,离开了许家。 回到老宅,许维安没把和许家解除收养关系的事情告诉老太太,老太太看他在家住了一夜就回来了,心里也难免嘆口气。儿孙关系不和乐,她怎么会不知道呢?不过是装煳涂罢了,谁有不易她就搭把手,但别的也有心无力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行走都不利落,儿女子孙都是孝顺的,很多事情都瞒着她,不让她知道,她也只能煳煳涂涂地过完最后的几年,只等长孙林子结婚生子了,她心愿了了,也就不再拖累子女,拉着老头子直接去了。 回燕州的机票他们来之前就订好了,两天后他们就得出发离开这个小乡村,转车去市里坐飞机。时间之所以定的仓促,是因为闻迪父母年底的时候申请了年假,闻迪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昏天暗地加班,只为在年前陪许维安回家。闻迪加班把工作做完,给员工放了年假,已经小年了,闻迪来不及收拾父母家里,就陪着许维安回了白沙县。 闻家父母年假只有七天,腊月二十九到家,初二就得离开。几年没见父母,闻迪也想见见父母。尽管他只在动乱里老爷子被打倒的时候跟着父亲生活了三年,剩下的时间都是被养在老爷子身边,就像现在的闻楠一样。他其实还比闻楠幸运,闻楠出生时动乱已经结束,父母深爱这个国家,又是国家需要的科研人才,对工作兢兢业业,常年在外,过年都很少申请年假,闻楠从出生到现在十五六岁,和父母相处时间总共不超过三个月。 众位兄弟里闻楠是最小的,又基本没有在父母身边呆过,老爷子极为宠爱他,各个兄弟们也怜他没有父母相陪,特别迁就爱护他,尤其是大堂兄和二堂兄,儿子比闻楠大,一腔父爱一半都分给了闻楠。幸好闻楠小朋友本性正,那么好的出身,那么多人的宠爱,也没把他给宠成纨绔,而是长成了自强奋进的少年郎。闻迪和闻楠小的时候不是没怨过父母,但老爷子极为宠他们,想要弥补,父母也不是不爱他们,长大后就慢慢释然了。像老爷子说的,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享受了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权力,享受了国家赋予的权力,就得付出。这些高高在上、掌握大部分权力的舵手都只想着自己,那国家这条大船什么时候能坚不可摧,驶向富强的未来?闻家人最不缺的就是责任感,对家国的责任感。身为人子,闻迪也想看看父母多年不见,是否安康,想多陪陪他们。 过年机票和火车票特别不好买,最后见缝插针,买了腊月二十七晚上的回程机票,腊月二十八到燕州,还有半天的收拾时间。 父母常年在外,闻迪和闻楠小时候就住在老爷子那儿,闻迪十八九岁赚了钱买了现在住的房子,从老爷子那儿搬了出来,闻楠年龄小,闻迪前几年拼事业也忙,基本上定居在了办公室,老爷子就没让闻楠跟着他住,而是继续带着闻楠。父母家则一直空着,虽然有请人定期打扫卫生,但常年没人住,空荡冷清的很。本来若闻楠还在燕州,就可以让他安排打扫,买新的住宿用品,买年货,整理东西。只不过这傢伙刚放假就被拉到军营里操练了,现在也联繫不上,估计除夕前后才能回来。闻迪只能先请人打扫了卫生,然后具体的等他回燕州亲自安排。 许维安两年没见外婆,刚见面没两天就要离开很不捨得,老太太也不想让他走。他好说歹说,说供他读书的闻家父母回来了,初二就要走了,他得去见见恩人,老太太才放手。 临走前,老太太拉着他的手,把他之前寄的500块钱及自己做手工攒的一些零碎的零钱塞给了他,说他在外面上学不容易,寄人篱下,花用高,缺钱了也不好开口,吃不饱穿不暖的。有钱在手里,总是会安心的。许维安推不过,只能接着,打算以后买成老年人用品,邮寄给她。老太太唠叨着她年纪大了,没多少年可活,没法替他操心了,他的事得自己上点心,将来娶个老实本分的女孩子,生个孩子,也算有个家了,不用再在外面漂泊。 说的许维安眼泪差点掉下来。外婆年纪大了,眼睛昏花,看个花牌都得离得远远的,也不知道她做那些小手工赚的那点钱花了多少时间。许维安想,尽管在外婆心里他比不上孙林,但她确实把他放在心眼里,心尖上的,这辈子,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长辈对他这么好了。 他险些就要脱口让外婆跟着他走,他会好好奉养她的。但理智拯救了他,他明知道老太太把一群儿孙看的比什么都重,根本不可能跟他走,提那些不过是让他和他们的矛盾和摩擦摊到明面上,让老人为难,让他自取其辱罢了。 和许家断了关系,舅家几乎算是放到明面上的排斥他,他根本不适合独自留在这里过年。况且孙林快回来了,这个吸血虫一样的表哥有的是手段说动孙玉兰和许利民,把他留下,那个时候他就是想跑都跑不了,几个人一合伙,都能直接把他绑了卖到南方,改革的浪潮下,南方乱的不行,到时候闻迪想找到他都不容易。他从来不相信孙林会大方的放过他这棵还不茁壮的摇钱树,他闹起来,瞒着外婆的事情就瞒不住了,不闹,他就离不开。难道到时候还要让闻迪来救么?谁都不会喜欢总惹麻烦的准男友的。 最后他还是在外婆的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这个小村庄。 “以后每年,我都陪你回来看看,直到外婆老了,好么?”两个人坐在去市里的大巴车上,人很多,把车挤得满满的,随着车的颠簸,人都东倒西歪的。闻迪看他眼眶发红,黑亮的眼睛不再奕奕生光,而是充满了分别的不舍与难过,心里不由得嘆了口气。 第73页 “嗯。”许维安带着鼻音,轻轻应答了一声。他趴在他肩膀上,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偷偷蹭掉流出来的眼泪。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年少时无根可依,孤苦伶仃,什么都求不得,幸好上苍怜悯,他在十几岁的年纪,遇到了对的人,从此再没有什么求不得的。 认真生活,总会受到上天的眷顾,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给自己一朵小红花~ 第一篇文没写大纲,忙着忙着就拖了下来,看的人也越来越少,文也越写越没激情,草草填了坑,就把这文抛在了脑后。后来登上晋江号,发现自己竟然忘了更新,回头再撸了一遍文,吓了一跳,卧槽,这写的什么鬼?本来想就这样算了,第一次写文文笔确实不行,故事架构都没有,完全平铺直叙,也没啥高见,写出来也吸引不了人。但看到@熊猫竹一直在支持,心里就蛮愧疚的,挖坑不填对读者来说太糟心了,虽然熊猫竹现在不一定还看这文,但还是决定把文完结了。只要有一个人还在收藏着,就得把坑给填了。前段时间有空,就大致改了改,又发了上来,给读者也给自己一个结局,之后又是新的征程。 结尾有点仓促,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之后不管遇到什么风霜雨雪,闻迪和许维安总能相伴走过~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下一篇文再见吧!这次会好好的总结经验,搞好大纲,存稿过二十万再发出来。总之,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