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福气,我要了》 第1章 仙福村分离 苏四儿刚从黑暗、潮湿的睡梦中醒来,她抬起自己的手,发现重量不对,以前用牙签都撑不开的眼皮子伴随着如重鼓锤击了一下的心跳,睁开了。 眼前是破烂的茅屋,有些年头了,可能是经历了很多年雨水的浇灌,有一些微微的霉味儿,屋里很空旷,除了一张木床,只有一个瘸腿的小凳儿,但又很拥挤,一床一凳就差不多给填满了。 苏四儿看到眼前的场景,对自己成为小孩子似乎都并不惊讶了,因为她想起了一件事:今儿傍晚她就要离开这间茅屋。 “阿四,醒了就起来!”外间的草编帘子在晃动,一道模糊的身影在门口停了一瞬,又走开了。 苏四儿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娘。迅速爬起来,撑着床边滑下,苏四儿的脚踩在地上,有点凉,低头一看,这地有点滑滑的、亮亮的,偶尔还会有几个倔强的小鼓包。 “哎呀!我的头!”磕到额头的苏四儿准备捂一捂,却又滑了一跤,整个人扑倒,眼睛在床底下来回扫了几遍,突然整个人开始向着某处爬行。 为了拿到那双静静躺着的一双小草鞋,苏四儿觉得刚才的那一磕碰值了。 王雪娘匆匆走进厨房,尽管外头的阳光已经透进来,照得各处明亮起来,但她却似乎看不清丈夫的脸,她轻轻摇了摇头,有什么东西滴在了苏大福的身上。 “雪娘,都是怨我”,苏大福借着低头的功夫,拿出一根小树枝横了下鼻子,又若无其事地丢进了灶膛。 年景不好,村子里都到了卖儿卖女的境地,这一年来,村子里不知道多少户人家的烟囱没了烟气,多少户人家夜半时分传来幽幽低泣。 已经坚持了一年多的苏家在村子里不知多少次成了话题中心,大家都在猜测苏家是不是发了什么大财,看来太平日子吃得好,并不代表家底厚,这灾荒年能不卖儿卖女,才是真的殷实。 苏大福心里也不好受,家里是真的快断炊了。之前能撑得过去,全靠妻子的弟弟王程支应,小舅子已经失踪了两月有余,他一得闲就摸到镇子上到处打听消息,有几次还跟着到了县里。 听说县里的金银铺子两个月前失了火,死了好些人,都辨不出面目。 疑心自家小舅子折了进去,也不敢再声张,怀揣着这么大个秘密,整日里有点心思恍惚,苏大福自是被码头的短工头子除了活,换上了自己家的亲戚。 都是灾年,有点活儿,拉拔自己家的亲戚也能说得过去,苏大福自是心里有了准备。 此时,王雪娘的心思也在自家弟弟身上。都已经两个月了,偏偏半点消息也无,屋子也生了尘,她给打扫了,但惯常东西的摆放竟也是她离开的样子。 这人啊,分明没回过。偏偏最奇怪的是,王程平日里交好的兄弟近些日子都避着她走。她一介妇人,也不好走上门去。 “雪娘,四儿这丫头打小就有主意,这回竟是自己寻了李婶要自卖自身,我这心里啊,是真的不好受。”苏大福压下心里关于小舅子的想头,转而商量小女儿的事儿。 他觉得自己没用,竟靠着女儿才能活日子。又想着村里的人都这么做,心难道就这么硬嘛,这仙福村的风水竟如此不堪? “说不得,能离了这里,才有活的出路呢。”王雪娘一面回应丈夫,一面想起邻居张月娘说的,出去了,也怕是比呆这里不动,饿死了强。 苏大福下意识点点头,他觉得这个由头有理,两百年前,仙福村的小子也是这么着,最后竟然撞了大运成了仙人。 “四儿起了吗?那鸡蛋给了她吧。” 听从了丈夫的话,雪娘又转身走到角落里,挪开一口缸,搬开木板,拿出了一颗鸡蛋。 苏四儿掀开草帘子,慢吞吞走了出来,眼睛不住四望。突然,远处跑来三个年纪不一的女孩子,看见她还挥了挥手。 最大的估摸着十五岁,一大捆柴火几乎快压弯了她的腰,但不影响她跑着。十二岁的女孩子背篓里都是带着露水的野菜,冒了尖。 最小的女孩子也比她大不少,苏四儿觉得自己最多七岁,这个小女孩应该十岁了,她的背篓看不出是什么,但跑的时候还不忘四处看看,估计得了点好东西。 最小的女孩子跑到了最前面,站定在苏四儿面前,“小四儿,三姐给你带了点东西。” 有人专门给她带了东西,苏四儿心里有些雀跃。她忙挥着自己的小手,准备帮着苏三姐卸背篓。 苏三儿朝着妹妹笑笑,却又奔向了厨房。爹娘对于妹妹的决定应该很伤心,她帮不上忙,只好在家里更加勤快些,吃更少些。 幸好今天运气不错,捡到了一只野鸡。不知道能不能让妹妹在家的最后餐食,吃得好些。 如果是一只大猫多好,换了钱,四儿就不必走了。苏三儿在心里暗暗嘲笑自己天真,遇见了大猫怕没得命回呢。 苏四儿见大姐有些走不稳了,忙向着厨房道:“爹,快来帮帮大姐啊!” 烧火的苏大福已经站了起来,他瞪圆了眼睛,嘴巴也在小幅度颤动,后山的林子里竟还藏着有野鸡?虽疑心三女怎么会带回荤食。 他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了,这只鸡可以让全家肚子里沾点油水,在接下来难熬的日子里有那么丁点盼头。 忽然听到外间的喊声,苏大福三两步迈了出去。看到大女儿歪歪扭扭的步子,苏大福一瞬间的愧疚又浮上了心头,这两天尽是想着四儿的事儿,竟忘了家里的柴火快空了。 尾随的王雪娘见丈夫着急忙慌的,心里也有些泛起急躁,丈夫太老实了,这会儿又愧疚上了。 “单儿,你这孩子,背不动可以喊爹娘帮忙的,怎么又逞强了。”雪娘话音刚落,推了丈夫一把,又抢先小跑到大女儿身边,接下了死沉的柴火,扔到了地上。 苏单儿卸下背上的负担,感觉整个人轻盈不少,她脆声应道:“娘,我能行,力气大着呢!” 王雪娘也不管她,又准备接过二女儿的背篓,一上手,发现并不如想象沉重,背篓里的野菜枯黄中夹着点点青,品相也太差了些。 她重重叹口气,复又恢复如常的神色,招呼大家准备吃早饭。 苏四儿看着面前的水煮鸡蛋,左看右看,五双眼睛都盯着她,有点不好意思,虽然这些眼睛盛满了关心,但吃独食总是有点子心虚的。 王雪娘瞧着小女儿未动作,默默拿过鸡蛋,敲击,剥壳,直接递到了四儿的嘴边。 苏四儿更尴尬了。她张开嘴,咬住,等王雪娘放了手,又用小手飞快拿下来,放在碗里,用筷子分了六份。 看到这里的苏大福突然背过头,一声抽泣声在厨房响起。 自家爹的性子,苏单儿哪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飞快地咳了几声,企图混过去。 大家很有默契地吃着分到的鸡蛋,仿佛是皇帝老儿吃过的山珍海味,不容半丝丝的分神,更不敢亵渎。 吃过早饭,苏四儿本打算帮忙,却被三个姐姐抢了先,她们略带愧疚的眼神和苏大福如出一辙,有点汗流浃背了,幸好王雪娘解救了她,把她拉到房间里。 看来有话要说。 王雪娘已经接受了苏四儿的未来安排,出去了才是活路。留在仙福村,能有什么呢?就算撑过现在,以后也不过跟她一样过日子,日日重复,可惜了四儿的聪明。 “四儿,你跟着李婶,可得更机灵些,听说你们这批有些运气。总之,娘希望你平平安安。”王雪娘很是郑重的样子,她确实私下跟李婶打听了几句。 苏四儿认真点点头,握住了王雪娘有些粗糙的手,“娘,我知道的,出去了才能活。”她看明白了,也想明白了,这荒年,留在村子里只会拖累爹娘,而且心里也有几分期待。 “爹和娘没办法啊,你舅舅好久也没信了,这一个月每天都有人上门借粮,咱家在村里亲族全无,根基浅,挡不了几日,你爹还是个老实性子,唉!” 灾荒年,人性怎经得住考验?苏四儿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有些挫败地想。 “娘,妹妹真的要送走吗?”苏单儿带着两个妹妹跑了进来,三个人脸上都是泪痕。之前觉得爹娘有办法,现在听到娘的话,才真切感受到妹妹要走了。 阿牛哥家里也困难,凑的聘银根本不顶事。二妹、三妹年纪大些,都可以帮着家里做事了,自己若是嫁出去了,家里的活也得靠她们,唯有四儿,符合李婶选人的条件…… 那只野鸡最终也没有吃成,李婶提前招呼把人送过去,王雪娘匆匆给苏四儿套了半旧不带布丁的衣服,又塞了两个饼子给苏四了,就扶着门看苏大福背走了苏四儿。 后头,苏单儿背着背篓,提着个小包袱匆匆跟着。 第2章 卖身表姨母 苏四儿在苏大福背上,有些无聊,开始打量整个村子,田地都比较干裂,一丝丝野草也看不见,原本该在田地里忙碌的农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苏大福一直低着头,仿佛地下又一道隐秘得只有他看得见的线在牵引着,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这样的话,村子里人那探究又鄙夷的眼光应该就瞧不见了,小舅子没了音讯,家里的生活就落了千丈,靠了旁人,终究是不成的。 就像这荒芜的田地,没了雨水什么也不是,似他家的生活本该就是如此,村子里都是拖后腿的存在。 “爹,你和娘,还有姐姐们,以后咋过呢?” 苏四儿快被苏大福散发的颓败气息感染了,虽然是离别的时刻,但她觉得自己可能不是这个家的人,心里有一种低低的轻快。 作为小孩子,吃得再少,日积月累也是负担,还帮不上忙,如果能够换点粮食钱,未必不能让家里人渡过这一劫。 听娘说,以后小舅舅回来了,攒着钱肯定会找来的,舅舅可爱和她玩了。 “我听说,城里的贵人求了福,过几个月是个好兆头呢!等捱过这一阵,就都好了。” 苏大福把自己打听的消息,捡好听的说给了女儿听。 这女娃打小机灵,小舅子也时常把她挂在嘴边。她若是有了好运道,苏家这一门也就有了未来。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突然有了神采,腰背稍稍挺了起来,对各处探视的眼光终于有勇气能够直视了。 “四儿,爹对不起你!但爹相信,你肯定能行,祖宗都看着呢。”苏大福斩钉截铁地道。 苏单儿沉默地听着前面的对话,心头想着,妹妹双儿刚才悄悄跟娘提,要把自己也给卖了,娘先是哭了一场,后来以年纪大了为由回绝了,又让三儿妹妹守着她。 双儿妹妹嘴巴笨,人不甚机灵,平日里还犟得很,快十四的年纪了,若是出去了,反倒不如四儿安全。 李婶,全名李金花,年轻时是镇上的一朵金花,靠着自己能干的名声嫁给了县里的商户。 夫家跟县衙的小吏有点关系,那时候,县首非常倚重小吏,出挑的李婶自荐做了中人,给县里各大户介绍下人,靠着小吏,竟还搭上了府里的线。 只是后来县首陡然离开,小吏被人挤了下来不说,还遭到了打压,连累到夫家也不明不白地没了。 李婶倒是因着跑乡下生意,带着一双儿女躲过了这一遭。她会做人,介绍的下人都老实本分,无论哪方都觉着靠谱,后来虽被其他中人抢了不少客源,但终归还是有几分自己的人脉。 遭逢大难之后,李金花便回了娘家安顿,只是之前的积蓄都为着打听夫家的事儿花了个精光,跟着爹娘哥嫂一家人上嘴唇碰下嘴唇,难免有些不顺心。 就这么熬了一两年,自己找了族长,另找了块地起了个大宅子,带着儿女搬了出来。 听着苏大福说起李婶的遭遇,苏四儿对她起了好奇心,但心里却有几分不太相信李婶真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涉及买卖的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你李婶前几日悄悄应承了你娘,会给你找个好去处。” “四儿妹妹,李婶跟咱娘的娘,也就是外祖母有亲。” 苏四儿仍然是有些不相信的,但这个时候,也不能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说自己不相信李婶,平白让爹和姐姐担心。 他们要是待会见到了李婶又叮嘱一遍,惹了李婶不喜,就纯粹是给自己惹麻烦了。这村里的路上,藏了不知多少眼睛和耳朵,她都听见有人幸灾乐祸的笑声了。 苏大福也听见了,他突然就快步走了起来,惹得苏四儿有些无法适应他的脚速,差点跌下去。 “爹,要不我自己下来走吧。” “就让爹最后背你一段!” 无法说服苏大福放下自己,苏四儿只好趴着,眼睛盯着前方。尽量忽视四周投递过来的眼神,真的有点灼热。 李金花的大宅子经过十来年不断扩充,已经是村里第一气派的人家了。 但对此,村民们并没有意见,因为李金花这些年关系稳固着呢,结识了不少人,村里亲壮打短工的门路还是经她得来的,族老的小儿子能做府城大酒楼的账房都靠她。 快到李宅门口的时候,苏四儿被苏大福放下地,改由苏单儿牵着,两姐妹站在大门一边。 苏大福自是去敲门,门里探出一张年轻女子的脸,和苏单儿差不多的年纪。李四儿猜这是李婶的女儿。 却听见苏大福略带些讨好地语气与人说:“这位管事,李娘子在家否,劳烦通报一下”。 “ 娘子在呢,你们进来吧。”那女子只开了半扇门,人就匆匆朝里间去了。 苏大福招呼着两姐妹,一溜进去了。 大概是乡里的原因,宅子里间修得并不复杂,但进了大门,略走了十来步,就是一排房子,中间仍有大门,却是敞开的,朝里看,像是待客的堂屋,能见着堂上有不少人,跟苏四儿年纪差不多大,有男有女,却俱是十分安静的。 苏四儿三人再次穿过一道门,发现堂屋外有不少人。 有的神情哀戚、低头抹泪,有的面无表情、双手握拳,有的喜笑颜开地捏着钱袋,有的对着墙念念叨叨,有的把头埋在膝盖蹲在地上…… 这人间百态,苏四儿转过头看苏大福,他竟然眼睛红了,一旁的苏单儿倒还好,只是走路有点磕绊,差点给苏四儿带倒。 堂上只一人坐着,这人略有些丰腴。 衣服肉眼可见是苏家穿不起的绸子,坐在雕花椅子上,整个人没有金银首饰点缀,头上还插了只乌黑的钗子,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显得十分可亲。 但那一双大杏眼直直射向了苏四儿,突然整个人的气势就凌厉了三分,令其偷看的目光无处遁形。 苏大福看到堂上的李金花,整个人从悲伤的氛围中苏醒,他招呼女儿们赶紧上前拜见表姨母。 “拜见表姨母!”苏家两姐妹乖巧地行了礼,这还是王雪娘临走时教给苏单儿,苏单儿又在门外拉着苏四儿现学的。 李金花受了两姐妹的拜礼,眼睛却是不错地盯着苏四儿,上人手段,她应该想不起来。 苏四儿现在感受到的压力比之前在门外更大,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长相上有潜力,被这“阅人无数”的表姨母相中了。 转念一想,苏家出产“瘦猴”,自己又穿得灰扑扑的,还为了安全考虑,不顾王雪娘劝阻,执意用锅灰把脸给抹黑些。 “四儿,我干的不是吃人的买卖,你不用藏着自己。再说,你在表姨母这里窜了不知多少趟,我能不识得你!” 李金花打量着苏四儿,觉得今天的她似乎跟往常有些不一样,还用脸抹锅灰。 这堂上,她倒给自己争了个“丑丫头”的名号,堂上的孩子都望着她瞧,胆子大点的,正互相推搡着要冲过来看呢。 “玉兰,带这小丫头去后头洗洗脸,得亏她跟我沾亲,往日里常见,丑的啊,咱这里不收!” 一名小丫鬟急步走了过来,牵过苏四儿的手就往隔间带,苏单儿想要跟着,却被苏大福阻止了。 “苏家兄弟,让这做姐姐的跟着去,她们这一别,也不知多少年可以见。我不做恶人,你也莫拦了去。” 苏大福心里有些惴惴,他瞧着这李金花态度还可以,又壮了壮胆子,想攀近几句。 但李金花却并不想再多言,她自是清楚两家的亲戚关系是怎样的,亲能论得,再往里推,可就不一定了。 而且,凭着姓氏,还过成了卖儿卖女的境地,尤其是这老实头儿的性子,唯唯诺诺的神情,她李金花有点瞧不上。 “四儿就交给我,你且在外面等着,一会我与玉兰吩咐,送苏大姑凉出来。” 苏大福忙应声,退了出去。他与这李金花对着极不自在,总感觉自己被人瞧不上了,但走了几步又回转,弓着背,瓮声瓮气地开口。 “李娘子,待会也让我在瞧上一眼四儿,我想起还有点事儿没嘱托她呢。” 苏大福急急说完,像是完成了任务,整个人突然松快了,背也挺直了,迈过大堂的门槛,奔了过去,他早就相中了一个墙角。 那里有个熟人,杨虎,之前一起在码头干活,平时无事也能说上几句。 苏四儿在玉兰的指引下,进了隔间,被交给一个小丫鬟拐着带去了厨房旁边的小屋,屋里三个大炉子,烧着热水。小丫鬟熟练地取出一块帕子,正准备往苏四儿脸上招呼。 苏四儿看着即将贴脸的帕子,有点糟心,好像跟自己的衣服撞了。 “这位姐姐,我脸脏,不能误了帕子。” 听着自己略带甜意的声音,苏四儿的糟心又转变成了羞耻。一直尾随的苏单儿,这时站了出来。 “不敢劳烦姐姐,还是我来帮四儿洗洗就行。”小丫鬟也没坚持,无声无息将帕子递给了苏单儿。 最后在苏四儿的坚持下,帕子没用。 苏单儿从小包袱里另拿了一方帕子,这是王雪娘替小女儿准备的。 小丫鬟收了帕子不知何时就离开了,剩下姐妹俩大眼瞪小眼,手上动作却没停,相互配合,完成了苏四儿的洗脸任务。还是白净的小脸蛋顺眼,尤其那双大眼睛,盛满了灵气。 苏单儿认真描着妹妹的眉眼,眼神似乎有些用力,因为苏四儿的眉头时不时就缩在一起。真的有点疼,她的小孩脸还是很嫩的,经不住大力揉搓。 “大姐,等我以后赎了身就回来找你们,不愁今生没有相见之日,所以,你现在别太使劲了,轻一点。” 苏单儿突然笑了起来,收回帕子,点点苏四儿的眉头。这个小鬼头,这两月时常呆头呆脑,分开的时候又活泛起来。妹妹聪明讨喜的性子,定能得主家欢喜。 “这几天你一直沉默,像是变了一个人,我当是你怨恨我们呢,没想到我帮你洗把脸,你这爱玩闹的性子又回来了。” “我是想着装成熟,再说,姐姐你刚才真的很有力气,我还是个小孩子。” 苏四儿生怕自己被发现,赶忙接上嘴,回了一句。 “大姐,表姨母该等急了。” 李金花估摸着时间,苏四儿那边应该收拾齐整了,又唤来玉兰准备将人带过来。 不比苏四儿的好运道,她发话,堂上的小孩站了约一个时辰,压性子已是够了,都是差不多年纪,调教的方法还有很多,并不急于一时。 堂外的人也有些着急,不时地探头探脑。 这时,苏四儿姐妹从隔间出来了。苏单儿朝着李金花福了一下,自己就稳步走出了大堂。苏四儿则站到了堂上的小孩一起,学着其他孩子的样子,望着李金花。 “玉兰,给各家准备的饼子都发下去,给苏家的东西也别忘了。你带着苏四儿一起。” 李金花今儿天未亮,就指挥着丫鬟们分好这些小孩的“卖身钱”,然后就坐着等人来,各家有脸熟的,母子分离的时候,少不得安慰几句。 她时刻注意自己的名声,并不希望沾染半点污浊。经她手送出去的孩子,并没有糟践,大部分都还有不错的生活,在中人的行当里,她算是活菩萨一样的存在了。 她自己的儿子,当年也送了出去,现在就在府城福录寺当差,这可是比官员们更高一级的地方了,得了赐福的人听说都去享福了。 手里这一批,赶上了赐福月,她要亲自送到府城。 \/ 苏四儿能感觉到自己被点名时,其他小孩子羡慕的眼神。这远得不能再远得亲戚关系,竟然还有点用处,倒不如留在以后,给自己换个好地方。 “玉兰姐姐,我来帮你。” 做人要有眼力见,苏四儿抓住机会展现出自己非常懂事的一面,但被微笑着拒绝了。她人小又矮,那一大筐饼子得把她埋了。但玉兰显然觉得这小丫头懂事,她露出了三次见面后的第一个微笑。 墙角的苏大福拿着比别人看着明显厚一截的饼布袋,眼里充满感激,但布袋上面的小荷包又让他有些难受,似乎体会到刚才杨虎那想捶墙的滋味了。 杨虎的小儿子也在堂上,很瘦小,瞧着倒是沉默寡言,在堂上之后,一眼都没朝自己的爹看过来。 根据杨虎的说法,他特意找了这么个位置,就是想多看自己的孩子几眼,可惜连个人影都见不着,那小子故意的。 苏大福也看出来,但没法子劝。那小虎子平时就不爱说话,但十分记仇。之前苏大福不小心踩坏了他的饼子,第二天就吃上了他递过来的泥馅饼。 第3章 出发远山府 “承天不弃,传宗万年。天佑八年,违诺必灭。” 苏四儿反复念叨着十六个字,这是苏大福临走前的嘱托,说是关键时刻能保命,但也要看她自己的运道。 “你是苏承天的后人,理应受苏门的庇佑,若是到了平都,可入落凤山苏家一趟。” 当时的苏大福整个人特别激动,拉着她的手不停地颤抖,别人都以为是他舍不得女儿,其实是他好像在脑子里触动了关于苏家祖上的回忆。 苏四儿听到十六字之后,这是什么开局,要背负复仇打脸的家族任务吗?好像手里还差个信物。 苏大福却拍拍她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 苏四儿就不太抱希望了,看来苏爹自己也没下定决心,一味催着自己背一遍。 为了宽心苏大福,她示意苏大福蹲下来,在他耳边背了十遍。苏大福整个人有点手足无措,可能是感受到来自女儿的鄙视了。 \/ 李宅里新进了三十名约六七岁的小童,男女各半,李金花吩咐了各项安排,玉兰领着丫鬟们不停穿梭在宅子里。 这些小童先是被安排了净浴,又给换上了新衣,虽是粗布,比之前上身的那套要强多了。 有了新衣的小童,暂时忘记了父母,三三两两在院子里低声悄语。 苏四儿摸着新衣,心里直为李金花鼓掌,这也太大手笔投资了,看来李金花所图甚大。 院子里的另一名丫鬟海棠,领了一面锣鼓,敲了一下。 “李娘子要来训话,大家站好。谁若站不整齐,罚不许吃午饭。” 这句话很有杀伤力,四散的队伍很快在丫鬟的指引下站好。苏四儿人矮,被排在了最前。 大家站好之后,李娘子却并未前来。苏四儿隐约听到,李家小姐“咳疾”犯了。 直到站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在这群小孩子的耐心用完了的时候,李金花过来了。 “进了李宅,就要守李宅的规矩。我只提最要紧的两条,不乱走、不乱说话。至于什么其他规矩,自有人教你们懂得。” “玉兰,带到偏院去吧。” 偏院在厨房后面,隔了一丛竹林,离厨房很远。 苏四儿抬头能看见后头黝黑的山,黑得能滴下墨,仔细听耳边似乎有哀哀抽泣的声音,似有还无,想要再探寻,一阵沁骨的风吹来,前面竹林吱吱作响,无端添了几分冷寂。 路上有两个小童拌嘴,玉兰罚了午饭,很快被小丫鬟领走了,午饭时果然没有出现。大家一时噤若寒蝉,连挤眼睛的小动作都消失了。 偏院的院子不算大,尤其是中间还搭了个棚子,放上了一个长排桌,桌子上摆了一大筐饼子。苏四儿动了动鼻子,似乎还有肉,心里越发担心了,但嘴巴却不住地舔了舔。 小童们按男女分两边,由小丫鬟分发了木碗、木筷。 有个小童拿到木碗、木筷后,刚准备伸手拿饼,又被小丫鬟带走了。这下,大家都成了木头人,得到玉兰的指令才敢动作。 苏四儿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教规矩的方式真是别开生面,却又达到令行禁止的效果。 吃饭的时候,大家非常小心翼翼,有的吃完了就安安静静坐着,盯着木碗盼望着能开花,比如苏四儿。但总有人磨蹭,两刻钟之后还没吃完的小孩子一律被喝止。 吃完饭,这些小孩被分别领到两个房间休息。 一长排的床练成片,被子已经准备好,一口气睡下十五个孩子不成问题。 只是进入房间后,大家吃够了教训,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在小丫鬟的示意下,一个个分好了铺位。苏四儿刚吃完饭没多久,并不想午睡。 但规矩摆在那里,她并不想出挑,午饭有肉,所以也很期待晚饭,于是躺下来,盖好被子,闭上了眼睛。 约莫半个时辰,陷入熟睡的苏四儿就被隔壁床的女孩子推醒了。 这里的条件,只说住就比家里好很多,单独的床位,簇新的被子,不漏风的房间,苏四儿有些丧丧地想,就是规矩大过天。 不许吃饭的惩罚一出,瞬间拿捏,让大家变得十分地懂事,没睡醒的苏四儿有些懵懵的,满屋里就她还躺着,十分怀疑其他人根本在装睡,导致她一个真睡的人竟挤到最后一个,还得了人一句“你睡得好死,不怕吃不上晚饭吗”,这话真硬,她噎得慌。 本来苏四儿大概率吃不上晚饭或者得一份训斥,但是小丫鬟们知道了她和李金花的亲戚关系,自然不会过分为难于人,只轻声细语跟大家说了去了主人家,万不可睡觉太死。 不过,苏四儿却是把这一份感激给了邻床的小妹妹,她真是太害羞了,看自己还偷偷的,想说话又憋了回去,不过能冒死喊醒她,真不错。 下午,这一群小童又回到午饭时的大长桌,由李宅的另一位大丫鬟海棠和另一位小厮分别简单地教了下礼仪。 大衍朝的人不兴跪礼,连拜见皇帝都只是交叠双手,并三鞠躬喊上三声“福佑”。据说跪礼是福圣认定的最高大礼,由福圣专享,只有获得测福资格的人才可以在各地的福圣殿行跪礼。 苏四儿还是第一次听到海棠嘴里的“测福”,但海棠只是简单提了一下,三言两语引出更多的疑惑,又不解释,似乎她并不懂许多。 海棠看着苏四儿那双充满渴望的眼睛,也很无奈,这些李娘子也不许她说太多。 她之前也曾去“测福”仪式,只是没什么福气,被带着去福圣殿行了跪礼,就让李娘子领回家另行打发。 当时李娘子的女儿李小姐因为身体不好,缺丫鬟,见她稳重,毕竟又和李小姐同一批走仪式的人,李金花想着为自家“积福”,就被留在宅子。 当时,跟她一起落了的其他小童,最后都被找了主家,送了出去。 李娘子的儿子李晓天本也该遣回,但福录寺的使者看中了他,也就留下来培养了。自家攀了福录寺,这是个大喜事,李娘子得知后认为“积福”有效,渐渐地给予这些小童的待遇就高了。 当然,李娘子“积福”的法子还是跟在府城遇到的一个同行孙娘子学的。 那位孙娘子了不得,虽然儿女没一个进了福录寺,但她曾送去“测福”的小童中,有几个据说得了福圣殿的差事,也留在了积福山。 府城寻常官员都攀不到的存在,外面传言皆是受了孙家的恩。 孙家在平都有人。 李娘子自然是精明之人,听着孙娘子漏上几句,自个儿有心留意,教她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虽然不知道更多关于“测福”的事情,但海棠很乐意讲一些李娘子的好处,时不时点几句,教这些小童们知道,李娘子不是那等送人去虎狼窝的人。 海棠讲解礼仪的时候,态度和煦,让在玉兰手下经历过严苛午饭惩罚洗礼的孩子们很容易松了精神,导致大家在考核的时候却吃尽了苦头。 行整套礼仪讲究行云流水,每个人会做不代表做得好。 小孩子囫囵会做,要做整齐很难,海棠要求考核的时候大家一起做,等于十五个人必须整整齐齐,表情要恭顺,总有几个忘了动作,会挨上一下,不疼,但丢脸,就这样整整折腾了一下午的辰光。 晚饭的时候,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碗米饭,除了肉之外,还有汤。 足够丰盛的伙食已经让小孩子彻底信服大家可以去过好日子。 晚饭的时候,所有人都规规矩矩地坐着,不等丫鬟开口不动作。 海棠满意了,又开始细细讲解吃饭的规矩,告诉大家不可以抢,不可以剩,不可以急,不能发出声响。 等大家晚饭之后,海棠又宣布了几件事情,让苏四儿又期待又担心。 “从明天开始,学以致用,今天学的礼仪规矩就开始用上,每个人有三次免罚机会。” 洗漱后的苏四儿坐在床边,得了海棠的令,晚上这一段时间被允许呆在房间里,稍微自由些,大家慢慢放开了,一两个地嬉笑,咬耳朵。 邻床的小女孩王衣衣,终于攒够了勇气跟苏四儿开口。家在王舅舅家附近的,之前就见过四儿,两人其实是认识的。 苏四儿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她不认识,所以中午人家欲言又止。 王衣衣平时玩伴少,爹娘不让出门,面上总是一幅害羞腼腆的性子。 她最开始发现自己要离家,其实很担心,又不得不听从父母的安排,如果不去李娘子家,就要去镇上的绣房。 绣房不是个好去处,她之前听苏四儿提了李娘子几句,介绍的去处也不错,既然大家都遭了灾,说不定苏四儿也要来李娘子这里。 她等了好久,也没见,又不好跟娘说自己想回,直到看见苏四儿人,她才坚定了继续待着的心思,也不那么害怕离开爹娘。 爹娘总是不让出门,在家并不快活,总让她做不喜欢的事情。 她猜测苏四儿一直都没搭理她,可能因为担心王舅舅的事情。她小心地拉过苏四儿,两个人面对着窗户,看大家都聚在一起,没空搭理这边,才小心翼翼掏出一个东西。 “四儿,这个,你舅舅托我带给你。” 苏四儿有点懵,但很快反应过来,接过一看,就是个纸条,上写“平安”。 “十八叔偷偷给我的,只是这两个月总不见你来,我就没找着机会。” “你娘倒是来过,但我爹娘看得紧,不让我出门。” 苏四儿有点明白了,连忙谢过了王衣衣。 王舅舅应该还活着,苏四儿心里盘算着,现在也不好递口信给苏家,等想到了办法再说,不知道明天有什么,养足精神才是正经,苏四儿又招呼王衣衣赶紧睡了。 其他人虽然围坐几堆,到底不敢高声,眼睛耳朵也支棱着动静,这会儿猛地见李娘子的亲戚睡了,估计是提前得了消息,刚才海棠走时的最后一句话,留给苏四儿,莫不是明天的事儿? 其实,海棠只是告诉苏四儿,眼睛不要对着人骨碌地转。因为苏四儿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海棠就想捏她的脸。 不过,苏四儿觉得自己控制不住,于是乖巧地低头应是。 李宅的第二天,这群小童们接受了填鸭式的识字教育,整整一天,打手心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打手心主要针对不专心的人,凡三遍后还读错的皆认定不专心。 苏四儿也没能免了罚,下午结束的时候,每个人领到了一本薄薄的小手册,需要在进府城之前记下来。苏四儿略翻了几下,原来大衍朝日常用字。 进府城是十天之后,李娘子按儿子李晓天给的册子圈定的“福日”,海棠下午也一并说了。 当晚,李娘子还贴心安排了值守的丫鬟小厮,为小童们“加课”。 苏四儿也是从她们嘴里才知道这么做为什么,这宅子里就没有不识字的人,主家们对识字的下人也会另眼相待。 李娘子真是深谋远虑,识字的小孩子能够留下的机会很大。即使无“福”之人,也能进大户人家,有机会成为小姐少爷们的随从,未必不能有另一番作为。 \/ 很快,出发之日就来了。苏四儿之前那丑丑的包袱皮已经换了,现在的包袱又新添了一套衣服,质量比现在这身还要好一点,还有一个小钱袋,海棠说这些都是进了府城之后会用到的,提前发了而已。 从仙福村到府城坐船要三天三夜,李娘子早就派人包下了一艘用惯的大船,李宅除了留守的几个人,其他人都随李娘子上府城,有“咳疾”的李小姐这次也要去。 据说,李小姐有望痊愈了,李晓天得了次“沐福”的机会,就加急捎信让母亲和妹妹赶过去。 这也是为什么苏四儿这批人能比之前的人多一套衣服和一袋钱的原因,一切都是为了“积福”。 苏四儿“仗着”亲戚关系,私下求了海棠,给苏家留了口信,让不用担心王舅舅。仙福村,她暂时要离开了。 \/ 大江的水映着两岸的树林,显得绿绿的,往下看,有时能看见游鱼,肥肥的,偶有飞鸟掠过江面,叼走一尾小鱼…… 小孩子们看着新鲜,叽叽喳喳在一块。 因着要培养见识,李娘子发话不要拘了人,让大家多见见江景,也不禁吵闹。 船离了码头,就快速动了起来,好一会儿,苏四儿踮着脚,能看到一点码头,她瞧见了苏大福、王雪娘,还有三个姐姐还在不停地招手,但苏四儿想着他们应该没有看见她。 这江风有点大了,苏四儿悄悄回了底舱。小童们全部都被安置在底舱。 “船头挂上了一面‘福’旗,听船工说,有了这面旗,寻常水贼也不敢摸过来了,怕消了福气。” 同住的李芽儿跑过来告诉苏四儿。捧着识字册的苏四儿放了心,水贼都不敢放肆,李娘子真威风。 李芽儿其实认识王衣衣,也是听过苏四儿聪明的名声的,她那不成器的三哥哥老是挂在嘴边。 两个月前,李芽儿的三哥哥也不见了,没人在乎,儿子多了,李家人觉得是负担,可是李芽儿在乎。 李三牛临失踪前一晚上,她听见他念叨了一句“府城”,她对于自己被卖给李娘子并不抗拒,李娘子带的人都过得不错,她还要找三哥哥,是非去府城不可的。 李芽儿认字艰难,每天都会被打手心,苏四儿得了海棠提醒帮了一把,于是就粘上了。 还有个男童杨虎子也是认字困难的人,苏四儿因为苏大福伸出了援手。 杨虎子有仇必报的性格,识字慢被打手心,让他可能受了嘲笑,白日里都跟着苏四儿一组,卖力认字。 识字好,得海棠喜欢,又是李娘子的亲戚,不知不觉,苏四儿也是李宅轻易惹不得的人物。 江上的风景很美,但识字的任务实在要紧。海棠怕大家忘性大,时不时就单独拎一个人出来考核,通不过的人仍旧是不能吃饭。大家仿佛又回到李宅的日子,天天捧着小册子用功。 玉兰一心顾着李小姐身边,李娘子又吩咐了一堆手上的针线活,忙不开。 小童们的船上日常都是海棠负责。 船工报了将靠岸的消息,一大清早,海棠就下了底舱,让大家收好小包袱。府城码头快到了,苏四儿也盼着早早下船,大家三四天没净浴,实在熏人了些。 李娘子在府城也有座小宅子,平日里由李晓天得闲住着。但福录寺大部分时间都非常忙,所以苏四儿一干人等到的时候,并不见人。 宅子里的仆妇早早得了信,烧了足够的热水,先紧着李娘子及大小丫鬟小厮们净浴。余下的小童们则被领进了一处厢房,仍是作了两个房间的大通铺。大家默契地按之前的顺序选了床。 第4章 积福山上攀福梯 入住府城的李宅已有两日。 各位小童的每日作息与乡下之时并无二致,日常的课程新增了琴、棋、书、画、乐、御以及武术、剑术等,但都是一些基础的技法讲解,并不涉及练习。 李娘子虽舍得花大力气“栽培”这些小童,但也知道短期内很难培养出全才,故而只需要小童们简单了解,不至于被问起时一问三不知。 在推荐的时候当然也能起到一些优势,本来打算请来擅长的人,但因为准备李小姐的“沐福”,后头表达诚意也需要费去一大笔福珠,所以在教授内容上就减省了。 苏四儿偷偷打开过小钱袋,发现里面有六百枚福钱,相当于普通人家半年的生活费。 在大衍朝,一千枚福钱可以兑换一两福银,一千枚两福银可以兑换一两福金。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只是世俗百姓的兑换法。 其实,福钱还有一套暗地里的兑换体系,一万枚福钱可以换一枚福珠,一千枚福珠换一枚福玉,一千枚福玉换一枚福灵。 福钱虽作为两套兑换体系的基础流通物,但其余并不相通,比如福银与福珠、福玉根本毫无关系,普通人也并不知道福珠、福玉这些的存在。 识字已经不再作为课程,而是在晚上的休息时间由指派宅子里的下人轮流担任,如果识字不精,白日的课程根本无法继续,因此也无人敢懈怠。 将近半个月的相处,海棠作为管事,对各位小童的资质、性情有比较清晰的认识。对于大家未来的去处,也有了一些安排建议,都并汇报给了李娘子。 “娘子,有几个男童在剑术上领悟很高,只是我们并无正经的剑术师,也看不出一二。” “无妨,在测福之前,什么都说不准。海棠,芙儿的事儿,你也要多帮帮玉兰。这些小童倒不必再多费心了,他们的去处都是定数,我已尽了心了。” “是,娘子心善,必定为小郎君和小姐积了大福。” 海棠真心觉得李娘子为人不错,她一直带着感激为李宅尽心做事,回报李娘子伸手之恩。 李宅主子少,比那等官宦人家内院轻松不少,风险也更小。 李金花现在所有的心神都系在李清芙的“沐福”上,家里福钱确实艰难。 儿子暂未打听到“诚意”的数值,依她多年混迹于府城的经验看,多多准备是免不了的,光是准备福珠,恐怕诚意不够,还得备一点福玉,只能“苦一苦”这批预备福童了。 但是,她李金花也不是那等抠搜的人,落选的福童必得给安排上好出路。 想到准备福珠,李金花开始头痛,家里的福钱按九成取用兑换,也才一千枚福珠,并不打算换成福玉。 李晓天在福录寺当差十年,前八年全靠家里送福钱过活,最近两年开始往回拿,拢共才攒了六十枚福珠,这都算在李家的家底里面了,大部分都是她给大户人家送了人得的推荐费。 送“福童”每年会发放两枚福玉,前些年的福玉都为了死去的丈夫和保住这条线给打点了。李晓天进了福录寺正经领了俸禄之后,她算是挺直了腰杆,不用再到传福堂打点了。 现在手里有四枚福玉,加上今年能领到的,一共六枚,应该够了。 “既然如此,今天就先去传福堂领签。海棠,准备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挑那灵动的。” 李金花急于去传福堂打探消息,已经歇够了两天,身子也大好了。 之前在船上未曾露面,也是忧心李清芙的“咳疾”,一直亲自看顾,日夜不离,多亏了之前福录寺送的“安神香”,清儿才能离了后山,只是难免会有些煞人。 她这心啊,一直高高挂着。 相比苏四儿等人在底舱的“清闲”时光,船上时的李家主仆陷入了焦急中,李清芙的“咳疾”又犯了一次,李金花不得不加大了“安神香”的量,直到下府城的前晚才稍有好转。 \/ 在大衍朝,六是吉数。 海棠得了李金花的吩咐,带着小丫鬟六福去了后偏院,正是苏四儿她们起居活动的院子。 点了男女童各三人,皆是面上显着机灵的清秀小孩,苏四儿凭着那双足够灵动的大眼睛,被选中了随行,叮嘱另一个大丫鬟临时充任管事,她就带着一群人去大门口跟李金花会合了。 门前已经停了三驾马车。 打头的马车里,李金花已经装扮好,倚着靠垫小憩,她一身黑衣,全身最显眼的要数胸前挂着的福牌,其他挑不出眼。 海棠带着六名小童出了大门,六福错身上前,小跑着到马车旁,行了三福礼,向李金花告一声人齐了,声音清脆而平缓。 “出发吧,路上多说两句。” 李金花掀开帘子,远远打量了一眼,都还不错,是她想选的人。 海棠这个丫头,果然得力,眼睛毒辣,办事稳重,人又忠心,爷娘亲族皆无在世之人,确实是个可以委以重任的人,且再看看。 海棠看着六个小孩坐上了后面的马车。她转到了最后一辆马车上,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这才回身上第二驾马车。 六福一直稳稳站在第一驾马车旁,眼里余光瞄到海棠上了马车,她才利索上了第一驾马车的车架。李娘子在马车上不喜人伺候,侍奉的丫鬟只能在外车架上听差。 “福圣庇佑,今日你们被选中,有幸跟着李娘子去见识一下积福山的景致,这积福山寻常人都不一定进得去,偏偏你们身带有大福气,但李宅教导的规矩不能忘,否则伤了自个的福气,这辈子就没命活了。” 说到积福山,海棠平日里的温柔面孔在此时竟换成了冷面罗刹,话里的警告扑面而来,惹得马车上的孩童纷纷打了寒噤。 每年上积福山的小童都会被警告这么一番。 当然,她这话不虚,各地照常有福童惹出了乱子,连累福童使不说,小小年纪还做了“净福”童子,再也回不来。 海棠知道的不多,都是李娘子偶尔漏的,不过,她自己当年确实发现有小孩消失了,再没回来。 “踏入积福寺之后,眼睛不要乱看,没李娘子发话,你们就当自己是哑巴、聋子。” 自从苏四儿被选中之后,她的心开始咚咚跳个不停。 大门口时,她悄悄抬头瞅见了李娘子。她脖子上坠个福字,头上换了只黑钗子,好像也吊着一个小小的福字,黑衣莫不是也绣了福字。 再后来,得了海棠的警告,乱看就会丢了命,她意识到李娘子要去的地方是恐怖的存在,心里也涌上几分退却。 \/ 府城外的积福山被圈为禁山,正是李金花要去的地方。 积福山脚下修了一排建筑,府城人称为积福寺,寺内供奉福圣,供普通人求福还愿,极灵验。 李晓天当差的福录寺也在积福山,就在积福寺再上去一点,可以称之为山腿的地方,也属于禁止普通人入内的地方。 李娘子的上衣下裳俱是黑色不假,但没有绣任何福字。这套衣裳装扮其实是送福使上积福山的指定服装。没了它进不去积福寺的后门,值守的人压根不认。 “娘子,到外门了。” 六福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李金花端坐,整个人气质沉静,气息轻盈。积福寺一座不起眼的石门外,值守特意看过李娘子胸前的福字,点点头。 另有一人上前,走到石门前,石门上有几百个手印,引路人站定石门的中线处,伸出双手,印在石门正中,约三息后,其他手掌全部凸出。 只见这引路人手掌翻飞,快如闪电,眨眼间,所有手印全部凹下去,石门大开。 引路人退至一旁,三驾马车逐一进入后,石门重新关闭。 进入石门内,算是跨过了第一道关口。 六福望着眼前高耸的石梯,腿肚子有些哆嗦。 难怪小郎君不愿每日归家,这六百阶梯真是要命。 她参加“测福”也落选了,记忆也差不多淡了,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去了“测福”,然后“落选”,醒来的时候在积福寺的福圣殿,手里拿着一张纸,上写“六福”,值守说这是上人赐名,说她本应该叫这名。 后来李娘子知晓了,带回了李宅,没再将她往大户人家推荐。积福寺石梯这么长,她不爱爬,累。福气不是那么好拿的,幸好她每年只用爬一次。 马车已经不能前进,六福示意车夫停下。 “娘子,攀福梯到了。” 李金花听到“攀福梯”,心里也哆嗦,她年年都得走上这么一遭,爬了十几年,实在有些不想爬了。 晓天这孩子有些运道,得了福录寺的差事之后,不用再苦哈哈爬上爬下,于她心也甚是欣慰。 可惜清儿的“咳疾”痊愈还是一片模糊,她也舍不得卸了福童使,少不得还要走几年,多攒点福玉,哪天晓天上进了,她也能去那州府养老。 六福的声音也传进了海棠的耳朵,她最是知道这攀福梯的好处。在下马车之后,她提了一句,算是点拨众人。 “须知苦也是福,不可随意动心思。” 李娘子仍是打头第一个,海棠跟着,后面是六个小童,最后是六福,她缀在后面,万一小孩子脚不稳,惹出了岔子,能搭把手。 苏四儿踩上第一步,心里哇哇呜呜乱叫,脚步陡然沉重起来,她赶忙排除了心里的杂思,脚步又轻快起来,整个人有点飘飘欲仙的感觉。 她的眼睛稍稍抬了抬,海棠姐姐这步伐,她竟走出了享受的感觉。六百梯,太长了……苏四儿感觉自己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只好又收了念头。 但一会儿冒出一个念头,压都压不住。接下来,她不仅感知了一年的四季轮回,还体验了人生五味。 她已经被折腾地什么念头都没了。 李娘子走完最后一步梯,身体轻松了不少,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她爱走着长梯,每年来过,都感觉整个人年轻了不少,不比府城那些后宅太太们吃山珍海味的进补效果差。 旁边的角亭空无一人,那中心的灯罩没亮起来,她心知今年自己抢了先,盘算着是不是能拿到头彩,这会儿想到头彩,心里的杂思也多了起来。 六福最后上了顶,看见李娘子已经坐在角亭内,并不见慌乱,她仍是保持之前爬梯的步伐走到了角亭。 角亭内,海棠已经示意六名小童站成圈。等到六福填上最后一个缺口,李娘子拔下头上的福钗对准身前的灯罩插入,灯罩亮了起来,李娘子拔出福钗。 突然,刚才还四面漏风的角亭已经被一层透明的罩子遮住了。 苏四儿这会皮肤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了凉风紧贴皮肤的顽皮气。 “闭上眼睛!”李娘子大喊一声。 三炷香之后,角亭的风又来了,李娘子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只有正对着她的海棠看到了。 每年各地福童使到积福山取签,都会争个头彩,奖励六枚福玉,比其他人多出四枚,莫非今年被自己娘子得了…… 娘子再也不用在家念叨羡慕孙娘子了。 至于李娘子为什么判断自己今年摘了头彩,因为只有第一个到达的福童使需用福钗插入灯罩,让灯罩亮起来,“飞梯”就会启动,后来的人都是用钗上的福字贴对,让“飞梯”把自己带上去。 李娘子确实得了今年的头彩,她出了角亭,迎面走来一位青年,外表约二十六七岁样子,浑身青衣。 李娘子看看自己胸前挂着大大的福字,再看人家脖子上那偶尔闪一道暗光的福字牌,心里有些不得劲儿,如今这境况,她李家挂上这暗光牌,怕是得等孙儿辈了。 “福佑!第四百八十八镇福童使李金花,头彩。” “福佑!第四百八十八镇福童使李金花,送六名福童入传福堂验明正身。” “人字堂木十三房,等。” 得到了准确的信息,李金花恭敬双手交叉,行了三福礼,拜别青年。 苏四儿一直看着海棠的裙摆,没敢抬头,听到青年的报彩,才知道自己来自第四百八十八镇,倒也符合海棠口中的“地处偏远”。 第四百八十八镇排行比较靠后,福录寺的人联络福童使都以此称之,没个正经的名字。 李金花的差事并不简单,她被选中了当福童使,拐着弯给福门办事,其实她不知道福门,只知道有上人,比做官的还威风,能呼风唤雨。 又走了约一个时辰,人字堂木十三房终于到了。 “你们进去吧!仔细听屋内上人的指点。” 李娘子对身后的苏四儿等六人说道,她自己则进入了旁边的一道门,海棠和六福候在原地,两人都站得笔直,心里估摸着大约要等上一两个时辰。 看着这六个小孩子跨入大门后,她们也松了一口气,时间长,这地儿站着就觉得舒坦。 海棠和六福从来没有进入过那扇门,她们也不会,李娘子早有话吩咐。 头两年刚当差,她们对着门,站得无聊,还会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也悄悄问了进去过的小孩,但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记忆,后来也就不再问了。 进了积福寺,什么都很神秘。 六人进门后,好像被人为分开了。眼前所见皆是浓重的黑,苏四儿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她能感觉自己身边空无一人,天地间只剩下自己。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觉得自己眼皮十分沉重,干脆闭眼昏睡了过去。 隔间的屋子里,李娘子正和验福使交谈。 “这是今年的福签。” “我且问你,这些小孩子都是来自旱地,且是父母心甘情愿将孩子卖与你。” “自然,不敢欺瞒福圣与上人。” “很好!观你神色,还有事?” “小的想请上人指点下今年的运道。”李金花一脸小心翼翼,唯恐自己会惹怒上人,十几年前夫家之事历历在目,她必须谨慎了再谨慎。 “李金花,你差事完成得漂亮,十几年来经你手的福童虽福气深厚者少,但你安置他们尽心尽力,自然后福深重,你所求皆可如愿。” “如此,谢验福使指点!” 李金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很清楚即使李晓天获得了“沐福”机会,不到最后一刻,也会有落空的时候。 使者与使者之间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不到最后一刻,她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得了上人“验福问”的信儿,准是错不了。 “你还可以问一个问题。” “小人愚钝,不知’沐福‘诚意几何?”准备多少“诚意”,也是李金花关心的,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她不想错过。 清儿过得太苦了,她做娘的看着,恨不能以身替之。 “你所备,已足够。” 这一句,简直如听仙乐,心花怒放,四十出头的李金花眼角有些湿润,熬了十几年,从来没觉得整个人如此刻这么轻松过。 她在心底暗暗发誓,如果李清芙的“咳疾”治愈,来年她必更上心于差事,更诚心敬奉福圣,侍奉上人。 \/ 距离上积福山已过了三日,还有两日就是“福月”,大家已经得知要前往积福山准备参加“测福”仪式。 苏四儿有些心不在焉,她反复搜索自己脑子里关于前几日的积福山的记忆,只剩下淡淡的“爬了六百梯”的印象。 什么记忆都没,整个人睡着回的,直到第二天才醒,她知道自己能睡,但没想到这么能睡,好在六个人都是睡着回,她才没显出来。 李宅的饭菜好,三十名小童已经不复当初的瘦骨嶙峋,分坐大长桌,言行规矩,看着赏心悦目。 苏四儿等六人外出,大家其实非常好奇,但迫于海棠发出的“吃饭”警告,一下子就给打没了。吃饭,乃李宅第一要紧事。 李晓天送回的消息:李清芙的“沐福”安排在福月后的第一天。 李娘子来了府城好几日,李晓天连一封消息都没往家里送过,这次得了准确的口信,心里埋冤儿子不回,转头又高兴起来,不回来说明得师傅看重,是好事。 第5章 终于测福 每年的六月即为“福月”。 进入“福月”,大衍朝各地开始了盛大的庆祝活动。 府城里各色店铺林立,酒楼、绸缎铺、银楼、茶楼乃至一些雅楼翠阁都做了一面大大的招子,彩色的布上绣着大大的“福字”,民间谓之“采福”,寻常巷陌里的人家,户户皆领取了一枚由府首大人亲题的福字帖。 光远山府的府城聚集了万千人家,一一由府首亲笔绝对办不到,所以福字帖的扩散就被指派给了书楼,以知府大人的墨宝为原本,摹刻了相当大的数量。 书楼之间,对于摹刻“福字帖”的争夺每年都能写出无数精彩故事,在豪商大户的府宅之间流传,市井小民们也颇为好奇最终花落谁家,茶楼、酒肆倒是趁机吸客了一波。 县里的福字帖由县首负责分发,镇上的福字帖则是由当地有名望的读书人手书一副,最终皆是派给书楼分发。 仙福村的福字帖已经由村老从镇上领回,派了自己的小孙儿领着孩子分发到每户人家。 大衍朝典的《礼信篇》规定,百姓家的福字帖须贴在正堂屋的墙上,福字帖背面用米糊粘上一枚福钱。 据说,福字帖背后的福钱一年后打开,充满光泽,不裂不损,则预示着该户人家来年福运通畅,平安顺畅。 即使再是赤贫的村户人家,也会留下一枚福钱备着。 商家的福字旗在准备上会耗费更多的福钱,福字要亲去积福寺求取,按福字大小收取一至一百福银不等,这些福银最终交给福录寺四处分散,用于善堂老幼鳏寡算作商家的积福,支持他们的日常所需花销。 李宅的福字帖被挂在堂屋的墙壁上。 李娘子左瞧右瞧,这运笔、线条、喧和的纸,还有凑上去能闻到使人头脑发钝的油墨味,凑在一起无不说明它是个宝贝。 哦,她挂得得位置,李娘子比划了一下眉梢,非常正! 欣赏够了,她转身再去瞧被取下的去年的福字帖,脸上换了一副急切的表情,她的手稳稳地粘住两边,翻了个面。福钱完好无损,还稳稳地跟福帖连在一起! 李金花忍不住抚掌,福圣庇佑,今年万事福顺。 这副福钱代表今年的运道,她先慢慢将福钱和福铁分开,又拿出丝帕裹住两面,细细擦拭约莫一刻钟,才从袖子里拿出先前唤玉兰用彩色丝线编成的络子, 串上福钱。这运道该给清儿,愿她得福圣庇佑,早日恢复。 海棠已经在偏院等候。 她特地遣派了丫鬟小厮各守一屋,指挥小童穿上包袱里预备的新衣,从头到脚一身簇新,并盯着几位经年的仆妇为男女梳了童髻,其实就是道士头。 苏四儿发现自己的头发长了不少。 两屋的人鱼贯而出,分站院内。海棠见所有人装扮妥帖,灰白衣服自然合身,童髻正而有型,心中最后一点儿忧心也散了。苏四儿忍不住摸摸袖口的钱袋,这是小丫鬟让带的。 “你们此去,将是决定命运的时候,有的人能一朝改命,甚至得来泼天富贵,有的人仍是全无改变……是否有福,早已是生时注定。或许你们现在还不懂,以后总会明白……只要不必过回原来的日子,这就足够了。” “海棠,今日我们须赶到积福山去。” 李金花见到福钱的喜悦仍在胸腔流动,她说与小童的话夹杂着自己这些年经历后的体验,一番话的语气从平静到傲气再到淡然,最后语调收尾的喜悦藏都藏不住了。 她今日梳了个双髻,髻发拢在头顶,上衣下裳青色,上衣右衽交领,袖口收得很窄,下裳裙摆幅稍贴腿,福钗、福牌也没拉下,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 海棠和六福也是双髻,但髻发拢在耳上,内衬为白色,簇新的比甲和下裳均为浅绿色,十分亮眼。比之以往的宅里寻常呆板的深褐色套衣,增添了几分灵动之色。 福月第一日,府城极为热闹。 苏四儿坐在马车里也能听到市井的各种声音,叫卖灯笼、花糕、糖糕、盆景的,杂耍艺人的呼喝,以及人群传出的叫好声、掌声,甚至还有呼朋引伴“府城前街的游巡快开始了。 听说今年扮福女的是府首最小的孙女,花容月貌”, 苏四儿狠狠压制了心里那股想看热闹的心思。 像是个十分冷漠的人,福月的热闹留不住它,马车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府城,奔着积福山而去。 \/ 李娘子进入石门后,带着三十名小童准备上攀福梯,海棠、六福等人这次留在石门边。 已经来过的小孩对攀云梯见怪不怪,其他第一次见到的小童,眼中的惊讶皆是藏不住。 李娘子一一看了过去,眼神带着警告和凶狠,很快个个开始装乖。连日的福兆,李娘子心中高兴,对于这群小童仍丝毫不敢放松。她若此时不管束一下,若是稍后惊扰了上人,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缩短队伍的长度,这次大家分了五排并走,一溜六个。 苏四儿和三个小伙伴凑到一排,一踏上石阶,她脑子里上次那模糊的记忆突然复活,还没怎么开始就体验到十分酸爽的滋味,赶忙收了心里的念头。 但很快,她又忍不住了,想知道其他人有什么反应,身上又开始沉重、寒冷、燥热,几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还分了精力观察旁边的人,比如王衣衣有点控制不住表情,杨虎子牙齿咬得很紧,看得出来快顶不住了。 但是李芽儿,竟是个享受的样子,她脸上还带着微笑。再远的三个,也看不清了,索性放弃。 爬完攀福梯,周围已是云雾缭绕。 李娘子这会并没有走上回左边的角亭,而是转向了右边,表情十分严肃。那里乃一处笔直的悬崖,再往前一片云雾蒸腾,看不清对面什么状况。 下面偶有鸟叫声传来,好像在告诉大家悬崖底下并不可怕。 “这是受仙福之地眷顾的悬心崖,也是进入‘测福殿’的必经之路,所以我们要跳下去,你们不要害怕,我李金花年年都跳一回,还是个全乎的活人,站在你们面前。” “悬心崖讲究随心所欲,你们要是害怕,可以喊出来。” 一群人集体跳崖,真的好刺激哇!苏四儿偷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这回正对着李娘子。 规矩森严的积福山,一切都要小心为上。她在积福山当自己是个哑巴,却偏偏管住了嘴,管不住自己的心,和想要吐槽的欲望。 悬心崖真是古怪,苏四儿一跳下去就被软软的云朵接住了,刚想在心里赞一句“好软,要是个小床就好了”。 过了一息,苏四儿仿佛听到了一句“等着”,然后她就躺在了云朵小床上了。大白天,一群人看着她,她感觉十分羞耻,在心里说了句“还是给个凳子吧”,整个人就坐下了。厉害,还能这样玩! 接下来,李娘子的脸十分之精彩,没见过这样的。 带了十几年,她此刻只想逃离,然后她就冲了出去,一下子到了更远的地方。 脸上的镇定面具碎裂了,只有心中对上人能力的笃定和往年的经验支持她,不至于露出惊惶大叫的表情。 后面跟着的这群小童,心里想什么,蚂蚁、猪、牛乃至花草树木,悬心崖统统满足,玩得十分开心。 左顾右盼,苏四儿发现了奇异之处:李娘子人已飘远,她们这群人竟在原地不动。 苏四儿又在心里念了一句“跟上啊”,屁股下的凳子才缓缓移动。 有点太慢了,于是苏四儿壮着胆子要了匹云马,直如离弦的箭,追着李娘子而去。眼看就要撞上了,她有点担心李娘子安危,正不知如何是好,在心里又喊了句“停下”。 整个人彻底不动了,这云马还顽皮的打了个响鼻。 后头的小童们目瞪口呆,也发现了不对劲,原地折腾了几下,似乎摸到了关窍,很快大家都骑上了云马追着苏四儿跑。 苏四儿在云马即将撞上的时候,福至心灵来了句“好汉饶命”,成功苟住自己。 后面大家就老实多了,特别规矩地尾随李娘子上了岸。站稳之后,苏四儿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悬心崖的云海真是孩子气。 李娘子把一群小孩子交给了上次的青年。 接下来,她被引入专门的休息间,那里有来自各个镇的其他福童使。 聚在一起,相互之间可以互换消息,这是被上人允许的。李娘子很喜欢每年的这个交谈,她可以不必花心思,听到很多免费消息。 第四百八十八镇排名在积福山的造册上比较靠后,但至少不是垫底的存在。 即使无人交谈,她还可以正大光明地听别人谈。今年的交谈对李金花很重要,她想要选个好人家,待小女儿痊愈后,就要准备放亲了。 李娘子最看好的是孙家,大家熟识,最主要孙家有不少积福山的人脉,州府、平都也有那么点微末关系。 心里左左右右盘算了个遍,她走过了几间休息室的内门,都没瞧见孙娘子,只好随意找了一空位坐下。 \/ 负责接引苏四儿一群人的青年,名叫许三成,按世俗算法他已是人至中年,但在福门还是新秀。 少有资质,这次的身份是传福官,在传福堂当差,手下领了十名福徒负责一百个镇子的福童使接引,因不愿留守测福殿,许三应替了手下的福徒。 传福官许三成长相平平,说话平平,暂时看不出什么,气质跟普通人却大不相同,有种性烈如火不惧鬼煞、劈空一切的傲然。 许三应只跟李娘子说了一句话,头也不回就领着这群福童朝前走去。 李金花临走时没有给大家留下一句话,他们就被交给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又被许三成这股冷漠中带着傲气的外表所吓,一时都显出了呆滞,少了几分孩童的灵动。 半个时辰后,苏四人等人来到一处殿落前。 这处呈殿落“品”字形,一主二偏。 每座殿的殿顶,两个拱起看起来十分尖锐,随时准备直插入云霄,四周分布着的高高翘起的檐角,上面立着一只黑狮子,在风中静立,似乎在昭示自己的高不可攀。 说是在主殿前,苏四儿她们跟主殿还隔着几十步石梯,拾级而上,主殿最高处往下书有三个大字“测福殿”,龙飞凤舞,气势逼人,比之李娘子的那份福帖上的字,不知强了多少倍。 爬完台阶,苏四儿等人就被引到了左边偏殿的某一处房间。 一走进去,齐刷刷抬起的全是脸,几乎占满了整个屋子。 外面明明看着不大的一间房,竟然装下了几千人,不少小童的眼睛里写满震惊,脸上带着兴奋或惊惧,嘴巴纷纷闭得更紧,但眼神却不曾安静,讨论了个热火朝天。 看得苏四儿有心立马学起,杨虎子也凑了上来,准备发起眼神交流,但王衣衣和李芽儿反而躲了一边,悬心崖的“快乐”并不想要。苏四儿只好作罢。 许三应站在高处,摆出一副平日里的冷脸,下头候着的福徒原本还在交谈,他一进来,他们立即收了声,背脊挺直,脸上挂着恭敬,眼神畏惧。 “青川,让他们说话。”许三应环视了整个房间,走向了某处墙壁。 名唤青川的福徒走了出去,他取出了随手的一把木剑,左手拿剑,右手结印,突然木剑整个亮出红色,又左手指向屋顶,弹出了一个福字,整个屋子被包裹在淡淡的透明罩子里。 被吸引的福童们还来不及惊呼,某处墙壁又弹出一道金色的福字,然后炸开,吓得大家纷纷闭上了眼睛,有一片直接打在了青川的脸上。 他转身立即对着墙壁行了三福礼,心里直呼惊险,真是流年不利,被许上人抓了错处。 好在只是在偏殿当众被打脸,没有像青阳那般莽撞拒绝许上人的安排,也没有被脸上刻字,更没有顶着脸在主殿接受所有人的目光。 如青川所想,青阳以福徒之身代传福官身居大殿已经是满头大汗,他一直低着头,不敢露出脸来。 似这般畏缩,又没了端肃气度,传福堂堂主时八仲自然不满,他看了青阳一眼,又重重咳嗽一声,身旁的传福官随手一道暗光。 青阳察觉危险来不及反应,低着的头被抬了起来。哈哈哈,主殿的不少人直接给了反应。青阳看到还有不少同期,也随侍在旁,不对付地居多,真是太丢人了。 \/ “测福仪式已经开始,你们可以随意说话。”青川这会开始努力补救,不停地在屋子里走动,希望许上人能感受到自己的努力。 红色太刺眼,金光简直要刺瞎眼,大家纷纷闭上了眼睛。 几息后,苏四儿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副画面,里面的孩子与他们并无太大差别,各个紧闭双眼,双脚离地,眉心浮出一个福字,大小不相同,发出的光芒强弱也不同。 有的福字一开始光芒大盛,渐渐地暗淡下来。有的福字从未有过光芒,孩童脸上也显出十分的痛苦。有的福字慢慢变大,光芒时隐时现最后趋于稳定,福字也定格了…… “福字没有光芒代表与福圣一道无缘。” “福字光芒越大,在福圣一道天赋越高。” “福字本身越大,在福圣一道潜力越大。” “这些只是你们未来资质的部分反应。” “测福时会感受到痛苦,只要坚守本心,会得到来自福圣的赐福。” 青川的解说,搭配画面的效果十分友好。苏四儿相信在场的福童都明白了什么是测福。 “四儿,你说我们会不会留下来?” 李芽儿发来一问,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她觉得自己留不下来,因为识字的时候,她就是最慢的一批,连杨虎子都比不过。 “我们还没测福,现在想什么都还为时过早。” 不等苏四儿回答,杨虎子抢先回答了。他想得很清楚,就算无缘,只要不用回那什么第三百八十八镇挨饿,能在府城有个差事,他也满足了。 “不用担心,你心里想的事儿,我们都会帮你。” 李芽儿整天担心一件事,就是寻回她叔李三牛。苏四儿的话,就是应承她,大家一起想办法。 王衣衣什么也没说,拉住了李芽儿的小手,还在她掌心写了个福字,这是安慰的意思。 画面已经切换了好些孩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无缘的孩子占了绝大多书,天赋高的不多,潜力大的不多,天赋和潜力皆有者,就更少了。 金色光芒出现不多,红色稍微多点,青色又稍微多点,白色还可以,还有其他杂色占了不少。 第6章 成功留下 海棠在天将亮未亮就过来盯着,收拾好了之后,就带着人直接出发。 大家已经被教导得很懂“规矩”,不敢多问。 刚到乡里的李宅觉得有口饭就很不错,后来每天有口肉,饼子也够,衣食不缺。 按李芽儿的话说,已经很幸福了。 结果这些日子大家在府城每天经历了什么,杨虎子形容自己每天都是饱食,各色蔬菜、肉类跟不要钱似的往嘴里倒,成日里没短过一顿。 他觉得去了府城可能会吃上山珍海味,越往上走,吃得越好。 “我要是能留下来,最好能进大厨房,得了什么吃的,都给大家留点。” 苏四儿觉得杨虎子这小孩,认知挺朴素的。 一点点食物,整个人跪倒了,真的很没出息。以后谁拿点好吃点就给他收买了,他就跟着走了,自己岂不是很危险,以后必须想办法给他“上点课”。 画面不断切换,一批又一批小孩消失。 苏四儿现在有点焦躁,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资质?可能会很好,可能会不好,什么结果她都能接受…… 画面切换越快,对她而言,越是酷刑。 心里忍不住想,那些没有福缘的孩子去了哪里,其他人能有李娘子这般好心待人? 整个府城能安置这么多人? 会不会有的小孩被直接送去“净福”了,之前海棠就提过,很多小孩她再也没见过了。 越想越觉得难熬,这漫长的等待,就像为了吃上饺子。 苏大福必须早早起来,挑上一袋小麦,赶了两个时辰的路去了磨坊,运气不好,还要等上半个时辰,磨粉,再赶路挑回来,由王雪娘和苏单儿再筛上一遍,分成细粉和粗粉。 二姐儿掺和着多多的粗面,加一点细面,开始和面,醒面,歇够了气的苏大福负责擀皮,苏三儿已经洗好了野菜,并切碎,加了一点点盐…… 不断地回想起吃上一顿饺子的细节,每一处都放大。 她有足够的细节去点评每一个动作,只是她什么时候在苏家吃过饺子,越想越觉得心里有一股急切,在四肢和血管里乱窜。 苏四儿陷入焦躁,她毫无办法,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尽管没有一点用。 终于,在她想要坐下来的时候,画面停止切换。 一片浓黑,从中间点开始,一下子被撕裂开,原来画面破开了一个大洞。从洞口看,它的黑更加凝实。 苏四儿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不再焦躁,心里的焦躁已经换成了期待,期待值越拉越高,忍不住想要看得更清楚时,下一刻大洞里伸出了一个舌头,苏四儿听见了自己的尖叫声淹没在房间里。 舌头,黑色的,不断扩大,最终整个房间都被卷走了。 \/ “许三应,你是疯子吗?小孩子受不得惊吓,容易变成傻子。”终于有人看不过去,说了一句。 “有福圣庇佑,想来无碍。”这是打圆场的。 “无妨,年轻人就是爱玩了一些,你们何必做些老古板的姿态,大动肝火,一样会吓坏小孩子。有缘进入福圣一道,以后会遇到比这更吓人的事情,这能算得什么?开胃菜都不如。无缘的人,这段记忆也将不复存在。” 这是护短的。 “测福仪式不容亵渎!” 这是不服气的。 “好了,他就是疯,但上头还有个更疯的,你们忍了这么多年,是不想忍了吗?” 不想场面竟有点控制不住,为了点小事就吵吵闹闹,时八仲似威胁又似提醒般压了压。 时八仲面对许三应也很头痛,天赋高、人也疯是许姓的祖传血脉,尤其是许三应的叔爷爷许三倔,福门在成都于天驻守的最强战力。 自诩世俗平民出身,与那些州府出身成日自诩遗族的人天生不对盘,凡是被他打上去的人家,后来听到他的名字就跑了。 \/ “你来自仙福村?” 听着这句话,不知怎么地,苏四儿感觉自己正在接受盘问。 她发现看画面的时候,有些小孩子周身闪光,像个小仙童,没闪光的捧着个福字,也是小福童,看着都挺顺眼的。 现在的她,身处密闭空间,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头顶的一束光照着,稍微睁眼,就开始泪失禁,眼泪止不地掉,来不及擦擦。 一道响雷似的声音就在头顶炸开,这测福仪式难不成走恐吓风? 有点想躺的苏四儿皮了一下,对头顶响雷招招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并不回答。 “咚”地一声,她捂住了有些痛的后脑勺,真是有病,还带强迫回答的。苏四儿转了主意,准备回答,不得不承认这招对付不听话的小孩子有奇效。 “你来自仙福村?” “是的。” “你是苏大福、王雪娘的第四女?” “是的。” “你撒谎,你根本就不是苏四儿。你是谁?” 苏四儿自认为扛过了恐吓风,现在又来了悬疑风。既然都被看穿了,那就不装了,准备咬死不承认。 “我的血肉皆是爹娘所赐,我的姓名也是爹娘给的,我就是苏四儿。你认定我不是,那么我哪里不是呢?” 要是能说出我哪里不是,我苏四儿就服。 “你拜别父母亲人时,丝毫没有悲伤之意?漠视养育之恩,这能说明你不是苏四儿。” “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过害怕留在村里忍饥挨饿,恐怕性命不保,自愿卖身为奴换得福钱,只为了父母姐姐能够平安过去旱灾,这是孝顺,也是报答。” “我苏四儿既做出了选择,自然不会哭哭啼啼地作幼稚之态。倒是你,既是上人,为何不救上一救,广布恩泽,翻云覆雨,惠及灾民,反倒在这里为难小孩子。” “牙尖嘴利!我虽为上人,却无权干预世俗人间轮转,这其中奥妙,岂是你六岁小儿能懂的。” “哈哈哈,你这家伙,声音似响雷,以为会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没想到就会恐吓,罔顾事实,强加罪名,这下子说不过我,恼羞成怒了吧。” “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苏四儿模模糊糊地想,只要保住了最大的秘密,惹毛了就惹毛了。如果真如海棠所言,因为惹怒上人被“净福”了,她就能回去了。 只是这上人手段并没有想象的那种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呢! \/ 李娘子最终还是见到了孙娘子,只是还不待她想出该怎么暗示孙娘子,孙娘子就给她来了个终极答案。 孙娘子论相貌不及李金花,脸上唯一出彩的地方就是嘴巴,她的下嘴唇比一般人厚,整个人又非常有福相。 说话比较温吞,眼睛时常眯成一条缝,别人跟她交谈时,有时候是非常不愿意看她的脸。 但是,一说到关键的事情,她那条眯缝眼就长大了,眼睛可以瞪得像铜铃。瞪眼这一技能非常有效,能起到干扰作用,一般人讲不过她。这也是李娘子佩服她的地方,非常会装相。 “李妹妹,好妹妹!我家有喜了。”孙娘子扯着手里的帕子,脸上带着笑。 今天的眼睛睁大了,孙娘子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李娘子心里有些不安。 “我家小儿定亲,他远在平都的族叔给牵的线。” 李娘子被这一句吓得有点站不稳,怎么就定下了?来不及吞下嘴里的苦涩。李娘子尽量让自己笑意自然。 “这真是大喜事啊!什么时候办事?一定要提前通知我。” “福月后的月中。有点急,但儿媳身份高,我们家只能委屈点了。”孙娘子说得有几分不甘心,但那睁开的眼睛里,笑意很刺人眼。 “想必这姑娘人品贵重,温柔贤淑。进门之后,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看出孙娘子不愿再多说,李金花心里焦急,一时也找不到别的话聊,两人只能双双沉默。 她的清儿,若不是不幸染了“咳疾”,耽误这么久,不敢出门,错失了定下好儿郎的机会,这会儿真是头痛。 孙娘子这个好姐妹,这会也看不顺眼了。她强忍酸涩,脸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真是辛苦。 “李妹妹,令郎也到了年纪,他义兄虚长两岁,已是定了亲,不知你怎么安排?”孙娘子又起了话头。李金花的儿子入了福录寺,顶顶好的差事,自己女儿自小跟在身边,见识广,人也能干,倒是相配。 饶是李金花再精明,在这一刻,也不得不承认,她比不上孙娘子。 要是家里的短命丈夫活得久点,不必自己如浮木苦苦支撑,她也能再合计合计。 这孙娘子给自己的儿子成功说了平都的人家,说话都带了股子气势。虽都自诩都是福童使,但遇上平都,再牛气的人都得低下头,她结了一门兴耀门楣的好亲事,跟平都的线又绑紧了几分,怕是来年就要上州府了。 现在又盯着她的小天,今天不给个说法,怕是要闹僵了。 不行,孙娘子这线不能断,李娘子咬着牙定了底线。 “孙姐姐,能跟您接亲,我是求之不得。你也知道,清儿年幼,还需要哥哥扶持,未来也少不了嫂子支应。不过,晓天的亲事,他师父有言在先,我不好做主。” “也是,福录寺再怎么样,也是为福圣办事,自有缘法。哪像我们,天天奔忙。 “妹妹,不瞒你说,我原是看中了清儿,但家里的事,我只能做半个主。大家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咱若是没了亲家缘分,还有姐妹情在。妹妹有事,我定是要襄助的。” 这一番话说下来,李娘子眼眶湿润,嘴里一叠声的“好姐姐”个不停,两人手拉手,撕都撕不开,谁见了都得夸这是亲姐妹。 李金花根基不稳,心里虽然不服气,也暗赞了孙娘子好手段。既然大家都舍不得给自己的儿子找一门贵亲,那就只能继续做好姐妹,比撕破脸更能得些好处。 福童使们休息的地方,也是一处殿宇,但并不是自然存在的建筑,而是上人点石成金的手段。待测福结果出来,福童使完成任务之后,就消散于天地之间。 外面传来一声“福佑”,脆脆地撞入众人的心间,带着一股清新自然的力量。 测福仪式结束了。 此时,热闹的房间渐渐开始安静了,似孙娘子这等嗅觉灵敏的人知道,接下来,将是万众瞩目的时刻,各镇实力要重新洗牌了。 “李娘子,我看你今年有大运啊。” “姐姐说哪里话?妹妹只求排名不会再降,能有姐姐半分运气就好。” 两人互推了一番,觉得没意思,转头开始聊起了别的。 \/ “今年的福童留下的人数竟多了一成。” 拿到传福官交上来的册子,时八仲眼睛亮了亮。随即,一挥手,册子上的数字浮了起来,整个主殿的人都看到了。 “我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等把 这些小娃娃送过去,就该归州府操心了。” 主殿的众人已经来不及关注堂主说什么了,他们虽然耳听八方,但心神早已飘走,来这里走一趟,主要的任务就是打听准福徒数量,尽早悄悄给州府传讯。 时八仲想破口大骂,这些狗东西,人都还没送到州府,心思已经不老少了,但他在外的人设是稳重老实,又是传福堂的堂主之一。 虽然没什么了不起,但地位比传福官高了一点点,心里默认了三遍:要稳重,要稳重,要稳重。 “福童使今年出了力,等榜单发布了,该给的好处要给,该警告的也要警告。人啊,不该伸手的莫伸手。” 时八仲留下一句敲打的话,人就消失了。 既然此处权力最大的堂主走了,其他人也不再多寒暄,纷纷走人。 最后就剩下时八仲身边的那位传福官和许三应两位。 一个是代表堂主发榜单,许三应则是因为他接应的镇中,有一个镇留下的福童使今年送来的准福徒最多,他要亲自发奖励。 \/ “福圣庇佑,今年远山府新增两百准福徒,远山府下属五百镇实力重新排名,实力榜已更新。” 李金花抬起头,她从下往上看,怎么也找不见自己的名字,心神烦乱的亲事,索性放空。 没什么好看的,结果已经是注定的了,榜单会在福月结束后由福录寺送上门,她倒是不着急的。 但这回的结果,看不看不是她能决定的。因为孙娘子已经抱住了她的胳膊,比之前手拉手更紧。 “这回竟送了这么多准福徒!李妹妹,你真是好福气!” “我们的姐妹情份深厚,到底不是血脉相连,于我们的交往也是不美。依我看,必须结成亲家,把关系砸瓷实!” “你闭上眼睛,我就当你同意了!” 该死的孙娘子,好一张巧嘴,好的都是你家的,坏的一点不沾,真是猴毛成精! 李娘子瞬间理智回笼,眼神清明。 一抬头,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这也太顶了。 按福童使圈子的话说,一朝登顶,永保青春!只要一个准福徒出了头,她就等于捞到了不在册的“爵位”。 现在,她中了好些个,她想晕了。 不,不能给孙娘子钻空子的机会。 她灵机一动,拔下头上的木钗,直接上手。 “李妹妹被这么大的惊喜砸晕了,你们诚心的祝福,我孙福儿替她领了。” 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孙福儿,李金花咬牙切齿,面上也快绷不住了,这见缝插针的功夫! 人家恭喜的是她李金花,这孙福儿一副殷勤样,这些人会不会觉得我已经膨胀了,对我的评价降低了,我的人脉可就飞了。 可是,她李金花在嘴上功夫真的打不过孙福儿啊! “李妹妹,待会传福官会满足你心中所求,你千万把握住机会啊!” “谢谢姐姐提醒。” 这孙福儿,真是让人又爱又恨!我想求什么? 心里第一要紧的是晓天的前途,只有晓天好,她和清儿下半辈子才能真的放心依靠,别的准福徒即使成了,人情也是越用越少,哪比得上自家血脉。 孙娘子都上州府了,她李金花不能输! “孙姐姐,我想好了,我要和你在一起。” 李金花此话一出,孙福儿晕了。 这可叫她怎么回?李妹妹注定要单相思了,她可是有夫君和儿女的人。 这妹妹,一朝登顶,竟猖狂了不成,还想着打破伦常,这等违逆之语也只福圣殿的人能争上一二了。 算了,给她多送点礼,看能不能打消她的想法。 第7章 忆起苏家旧事 日落时分,村口的大槐树下,坐了不少人,前面有一口水井,赶上天将黑,在田里忙碌了一天的汉子不甘不愿被家里催促着出来打水,后头的夫人也拎着点东西,准备过来涮涮。 大家偏爱这辰光出来,皆是因为现下正在农忙时节,白日里日头又梦,勤快的人也有机巧的心思,他们会在天将亮堂的出工,累到了近晌午才回家,过了最晒人的那阵,又相互催促着出门了。 十里八乡有日落后不出工的忌讳,但傍晚那阵窝在家里也热,不如借着打水洗涮的借口到大槐树下聊几句。夏日里忙,也就这会能偷闲,大家交换着东家打狗西家塌床的破事儿。 今儿大家叨叨的是离大槐树最远的苏家。 苏家搬来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 大家有些记不得了,不光如此,连苏大福的爹娘什么样,什么时候没的,都记不得了。 村里人关于苏家记忆开始的地方,就是苏大福娶了王雪娘那天。 两家都是孤儿,上门吃席连主桌的老亲都凑不齐,还是村老好说歹说拉了不少人过去,又说不用拿什么东西去,只管人去,大家才不情不愿地去了。 没个亲族势力,命格定有些不妥,千万不能凑上去,但这无来由的嫌弃说出去有些不好听,大家也只能私下里说说。吃完了,也就不来往了。 只有同是外来户的何家与苏大福交好,偶尔苏大福会去何家借个东西,但何家也几乎不去苏家。 在讲究亲缘的仙福村,子弟兴旺是家族的根本。 苏家是个被嫌弃的外来户,大家平时路过,往里面瞅一眼,发现篱笆桩子永远不整齐,上面还长了刺球藤,门板永远是破的,用一点稻草稍微堆了一下。 他们自然就免不了在大槐树鄙夷几句,嫁女,千万不要找苏大福这样的,没个帮衬,还是个老实头,连田里的东西都看不住,日后怎么养活家里的几张嘴。 连说了三月,大槐树的叶子都快掉了,日日还是这些,他们也就觉得无趣了。 改说起村东的读书人,被县里的大户看中了,要抢回去做上门的,大户家里家业无人继承,这可是天上掉下的好姻缘,就是生下的孩儿要改姓,三代以后才能改回原姓,大家就吵上了到底要不要改姓。 后来,苏家大女儿苏单儿出生,家里静悄悄的,也没给村里人送喜蛋,大家看生了个女娃,也就不在乎礼节了。 没两年,苏双儿出生,又是个女娃,大家本来不感兴趣。 但稳婆拍的时候用了点力,这孩子吓坏了,先是老哭,吵得村里人嫌弃,后来两岁还不会说话,王雪娘的弟弟王程打上了村里稳婆家的门,惹得大家好长时间都在讨伐苏家对稳婆太不敬了,还打上门去。 老稳婆长期盘踞大槐树下,走街串巷,自然“德高望重”,存了一肚子的见闻,一堆人捧着,苏家自然热门了。稳婆当着村里人放话了,以后不接苏家的活。 又过了三四年,苏家又生了个女儿。 自知“罪孽深重”的王程为了赎罪,从镇上找了个稳婆在苏家盯了三天,没出岔子。 还是个女娃,村里的人十分感慨,王雪娘这样的孤女娶不得,连生三个女儿,苏大福以后怎么去见苏家的列祖列宗,这么穷的人家,干活不行,性子也不行,村里没人愿意给个儿子上他家的。 谁知道,何家放出风声,大儿子定了苏家大女,有人回忆,两家人走得近,结亲也是自然。 稳婆带着大家回忆了下苏家的事儿,大家连声附和,按这老婆子一贯的尿性,苏家准是又有摆头了。 果不其然,老稳婆开始清嗓子了,首一句就是”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大家相互看看,默契略过,等着下文。 “苏大福家又要添人了!”这句话是个引子。 “这回应该是儿子!” “我赌是个闺女。山那边的一户人家,已经生了七个女儿了,送走了四个,那妇人也不能再生了,这丈夫气得自己跳了崖。” “苏大福没有跳崖的勇气,他是个老实人,三个女儿都好好地养下来了。日子穷,但三个闺女可比你们养得好。人家老实,你们一顿瞎扯,这是欺负人!” 这家汉子其实对苏大福印象不错,何家订了苏单儿,他家婆娘看苏家老二随她爹是个老实性子,长得又秀气,也有意为自己儿子谋苏家的亲。 “没你的事儿,一边去!”这是心里有火没处撒的村赖子,比不上苏大福勤快,经常被拿出来跟苏家比,他逮着机会能踩一踩苏大福,心里就好受些,兴头被打断了,自然不高兴。 “三傻子,你过来,我们可以比比!” 苏大福的未来亲家,最烦这种见不得人好的,而且这人前几日在日头最猛的时候,还去他家地里偷割稿子,他忍不了了。 于是,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人给拖走了。 稳婆眼见混乱的场面已经控制住了,也不管那两人的官司,她守了几十年的场子必须她来做主。那两人定有旁的纠纷,今天的口角只是借口,不在眼前,其他人也并不在意。 “镇上那个上午已经去苏家了,我前两天看雪娘的肚子,应该就是今天了。” “这村子里年轻辈大半都是你接生的,祖传的手艺没得挑,苏家不选你,真是眼瞎。”捧场的人很多,大家也不愿得罪稳婆,她要的福钱比镇上的便宜。 远远的,有个八九岁的小子一阵急冲,大槐树下围着的人群见状散开了,稳婆倒还坐得稳稳当当。那小子将将撞向稳婆时,突然往旁边偏了点,小手撑到了大槐树的主干上。 “阿婆,苏家又生了个女儿。”这小子气还没喘匀,话就出了口。 他还念叨了一句“眼睛生得不错”,可惜没人在意。他猫在人家茅屋后,人不敢往前。 王家舅舅是远近闻名的大煞人,疯起来有点不管不顾,又拉了一帮兄弟,惹不起。 听到稳婆报喜后,王家舅舅的大嗓子就传了出去。他得了消息,立刻往大槐树跑,可不能让阿婆等急了。 “我就说是个女儿,你们还不信!”刚才消失的人回来了,除了衣服沾了点泥土,好像其他地方还是正常的。 “连生四个女儿,看来那边风水不好!大家先前觉得那边的地便宜,这下可得好生盘一盘喽!”有人抛下一句,大家顿时没了八卦的兴致,纷纷散开了。 “阿婆,他们都走了,我们也回吧!今晚的鸡蛋还没给呢。” 刚才的小子已经歇匀了气,为了许诺的鸡蛋不落空,趁着大家还没走远,他就在大槐树下嚷嚷了出来。 稳婆自然存了气,她还有好多事儿没讲出来呢,小子还在不懂事地馋鸡蛋,这苏家跟她老人家犯冲,板上钉钉跑不了。 苏家小女儿就是苏四儿,她一岁能说话,王家舅舅欢喜得不得了。 日日跟兄弟们吹嘘显摆,这些兄弟们都在家里过得不如意,在打得宠的小辈时自然带了出来。 日子久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大家都知道苏家小女儿聪明,一提到十里八村的聪明人,自然会算上苏四儿。 大家都说她聪明,她也确实聪明。 两岁就开始指点王家舅舅赚钱,苏家的日子渐渐就好了起来,好在周围的人少,苏家的房子一直没什么变化,在村里并不惹眼。 在四岁那年,苏四儿终于确定了自己的“霸主”地位,她指哪,王家舅舅就扫平哪。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直到五岁那年…… \/ 苏四儿醒来的时候,发现之前头顶上讨厌的人消失了,自己呆的地方变了,她利索地爬下床,开始打量陌生的环境。 房间里有两个架子床,并排放着,中间有一架屏风隔着,屏风上绣了一只充满福气的大鹅,它在悬崖边。苏四儿模模糊糊有点敏感了,这熟悉的手笔。 再往前走,有一道椭圆的门,用帘子隔着。苏四儿掀开帘子,发现外边靠窗有一排榻,前面放着一张朴实无华的长桌,上面还贴心准备了茶水。一伸手,竟还是热的,她自然也就不客气了。 这时,紧闭着的门从外面推开,坐在桌子上的苏四儿,以为是风,正准备去关门,大概是睡得有点久了,她脑子并不十分清醒,却被一个影子扑倒了地上。 救命,这地很干净,没铺地毯,摔下去的滋味很美妙,后背是硬硬的地,胸口是重重的头,她有点难受。 “四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摔倒的正是王衣衣,她比苏四儿醒得早,在不紧急的情况下,贴心的小姑娘是不能打扰别人的美梦的,她已经养成了牢记苏四儿的话,并十分认真地执行。 所以下床之后,她就看了看周围,这也是苏四儿刻意培养的结果。 “这是什么地方?李芽儿呢?”苏四儿爬了起来,拉着王衣衣爬上了榻,她真的迫不及待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是积福山。四儿,我们已经是准福徒了。”王衣衣说完,又害羞地低下头,她不敢再看苏四儿。而且李芽儿应该被送走了,女童的房间是相邻的,她已经走完一遍了。她有点想李芽儿了。 “糊涂,这是什么称呼?”苏四儿皱起小眉毛,十分之不懂。 “四儿,不可以瞎说,我们是准福徒,未来的福气的徒弟。” 王衣衣顾不得再伤感李芽儿的落选,听四儿说话,虽然有几分道理,但总有点提心吊胆,她们还没走出积福山,不可以不谨慎。 苏四儿懂了,她们成功留下了,李芽儿被送走了。 “李芽儿被送走,但我们还在一起,以后如果能帮她找到她叔叔,她肯定会高兴死了。”苏四儿捏着王衣衣软乎乎的小手,不再提李芽儿。 自从她醒来,脑子里多了不少记忆,都是关于仙福村的,她的记忆在一岁之后开始。 她记起了苏家度日的艰难。她记得自己的爹苏大福虽然老实又爱哭爱出神,但有了吃的,都会给自己的孩子。 她记得自己的娘王雪娘一向在家里拿主意,和爹一起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们四姐妹。她记得自己的三个姐姐,她们十分懂事,又十分谦让,和爹娘一起把贫寒的日子过成心里的一道光。 她还记得自己的舅舅王程,其实和李金花是熟识的,她之前为了和李金花结识,还无师自通攀了表亲,实际上她们没关系。 她们的关系始于李金花的女儿李芙清,她四岁的时候到李宅后边的山上去,结果遇到了李芙清,有了救命之恩。 自然,这恩情是真的,她人小,再聪明也不会在人命上开玩笑。之后,李金花就默认了这关系。 她记得,后来,有时候李金花上府城,如果不走水路,就会雇舅舅带着人护送。 但是他两个月前帮李金花送了一道口信突然失踪了,跟着舅舅的人也失踪了。 舅舅失踪之后,她的脑子就糊涂了。 她走出家门,就看到干裂的土地,每天村里的人家都会有小孩子哭闹,她家的屋外也时常有人晃悠。 大家知道她家不会过不下去,她家认识李金花。 苏四儿看着爹娘愁眉不展,舅舅也好久没送钱,姐姐们也瘦弱不堪,她知道,自己该决断了。 一天,她悄悄晃荡到村头的大槐树,听到王婆说,最近很多人都想把小孩卖给李金花家,因为李娘子是个厚道的人,村老家的账房儿子就是她送出去的,大家都爱找她。 可惜的是,她家只收六岁左右的小孩。 她就记到了心上,但对于李金花,她只知道两家有亲戚关系,但很不熟,想着这次倒可以利用上,为自己谋个好前途。 于是,她又去了李家,准备自卖自身,李金花门都没看,喊了六福回道“必须要爹娘做主”。 这让苏四儿很挫败,日子又过了一个月,家里没吃的了。 她提了把自己卖了,王雪娘提起她就往茅草屋走,狠狠给抽了一顿。 她日日提,夜夜提,日子越往后,苏家夫妻的态度松了几分。到李金花通知要人的前一晚,也没什么异常,苏家夫妻也同意了。 结果,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醒来忘了自己的今生,脑子里又多了一些“前尘”。 现在的苏四儿又是一个全新的苏四儿。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这两个月的种种诡异之处跟所谓福圣有关,她必须要弄清楚。 单是李金花就很奇怪。 大家都是熟识的人,王舅舅失踪了为什么小纸条给了王衣衣而不是她苏四儿?苏家的日子都快因为干旱过不下去了,厚道的李金花为什么不再“厚道”一点? 都是来自附近的人,为什么船上的船工从来没有提起土地干旱的事情?她为什么会记忆更替?一切的一切,都待她自己找到答案。 现在苏家的日子应该变好了吧!爹娘和姐姐们肯定很伤心自己离家时的冷漠。苏四儿想着想着就哭了。 “衣衣,我好想爹娘和姐姐们,哇……” “四儿,你怎么这么久才想爹娘,我都想了好久了,从家里走的时候就开始想,但我怕被海棠姐姐她们嫌弃,更怕你嫌弃我,我都不敢放生哭,哇……” 小孩子离家,哭一哭才正常!某个这么想的人,一直偷偷观察,再顺手耍个小手段催化了小孩子敏感的情绪。 第8章 有问必答 积福山乃上人福地,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苏四儿等准福徒未经过系统地教导,当然也无人教导,自然毫无察觉。 之前李金花最大的功劳就是让这群福童在短时间内认了字,水平也只是堪比入学一年的普通蒙童,所谓蒙童在读书人眼中,也只是刚会学舌的稚子。 所以遇到稍稍复杂的典籍经文,她们也只能大眼瞪小眼。 “四儿,你饿不饿呀!” 王衣衣有些奇怪,她望着日头,这天色将暗,从早上出发到现在,为什么没有感觉到肚子饿,而且还是鼓鼓的。 从她醒来,桌子上的茶水就一直冒着热气,到现在四儿和她都不知道灌了多少杯,却还有谁。两人放声大哭了一场,颇觉口渴,于是顾不得说话,一直猛灌水。 “不饿。我都喝了个水饱了,就算晚饭不吃也没关系。” 苏四儿终于停止了喝水的动作,她总觉得哪里奇怪,打算和王衣衣一起散散步。 “衣衣,这里很奇怪,一直没人理我们,还是出去看看为好。” 苏四儿的提议,王衣衣没有不应的。 “这房间可多了,每间房两人,我走了小半个时辰,才遇到熟人说上话,可惜她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大家好像都是刚睡醒,还有的,跟四儿一样,压根就没醒。有人还偷偷去捏鼻子,居然也没醒。” 王衣衣小声走在前头讲了自己知道的事儿,苏四儿溜溜哒哒跟在后面。 她的眼睛一直都在观察,这就是个普通的院子,最大的特点是房间多。 其他女孩子可能跟苏四儿打了一样的主意,想看看这里的情况,不知不觉中,回头的苏四儿发现后面跟了好长一串的人。 “四儿,我们到自己房间门口了?” 苏四儿停了下来努力辨认,没错,是她刚睡觉的地方。临走时,她灵光一闪,把茶杯放在了门边。人比较矮小,又懒得伸长脖子,她就想了这么个法子。 “我们的房间是人字号二三四,你看!” “衣衣,你好厉害,我都没找到。” 苏四儿低头,这房间号竟然在最低处,不用抬头,只需蹲下就能摸到。 她看着王衣衣亮晶晶的眼神,立马送上夸赞,果然衣衣的小脸红了,脸红的小孩好可爱。于是,一只小爪子摸了上去。 这得多蠢啊,才能发现不了房间号,本以为她们很厉害,跟在后头能有点收获。 后面的女孩子绕开了苏四儿,朝前走了,后面的也赶忙跟上去,她们还是回房间等着吧。 “其实,我第一次走出门的时候,绊倒了,才摸到的。” 太蠢了,不能让人听见,王衣衣看人都散了,才敢道出了原因。 苏四儿才放下的小爪,又开始蠢蠢欲动。 谁知对方早有预料,立刻躲闪,这边又追了上去,两个人抱作一团,倒在立柱上,谁知刚还坚固不已的立柱,突然断了。 看在大家眼里就是两人齐齐落水,有胆子小的女孩子,已经哭了起来。 这院子不知谁设计的,走了大半天最后回到原地,平白浪费功夫,出院子的门压根没有。 走廊上立柱倒是不少,立柱与立柱之间是镂空的栏杆墙,可能是为了透光,上面跟屋顶连成了一体。 眼睛对着镂空向外看,好像是一片池塘。 这立柱像是忠诚的守卫,不少小孩子刚还尝试抱了一下,王衣衣也跟着试过了,她还跟苏四儿分享了有不少人被撞疼的表情,自己在那里乐的哈哈大笑。 抱在一起的苏四儿和王衣衣根本没有落水,她们砸到到了主殿的地板上,王衣衣垫在地下,苏四儿赶忙滚到了一边,王衣衣朝她笑笑,右腿“咚”地砸地,朝她露出安心的笑容。 “狗屎运,也是一种福气。”不用说,能这么说话的一定是许三应。 “能第一个出来,有胆量。孩子,快起来,地上凉。” 为了形象,时八仲必须选择无视了许三应那时不时蹦出的,引人肝火大动的屁话。他嘴角上翘,面容和善,用简洁的语言向苏四儿她们表达了浓浓的关心。 为了让自己更亲切,他还主动介绍了自己及他人。 “我是传福堂堂主时八仲,专门负责接你们去州府的,这位不会说话的是传福官许三应,你们遇到的很多变态场景都出自他的手。” “十八,你少在这里装好人。而且,你说的她们根本就不懂。” 苏四儿适时露出了一个懵懂的眼神,旁边的王衣衣整个人都透着懵懂。时八仲暗叹一声,正准备出声反驳时,又有小孩砸了下来。 “这么慢,连女孩子都不如。” “四儿本来就比我厉害,我确实不如她。” 不愧是杨虎子,一个新晋“四吹”。 杨虎子的心路历程很复杂,他和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分在一起。都是男孩子,打探了周围没有大人之后,恶作剧因子就跟雨后春笋一样蹦跶了出来。 杨虎子,表面的沉默寡言,造就了他好欺负的外貌,实际绝对的有仇必报,当然是谁欺负他,他绝对逮着机会就打回去。 同屋的两个人从睡觉的地方打到了外屋,再从外屋出了房门。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缠斗在了一起,互相抓着对方的耳朵,往立柱撞去,自然也就落了水。 杨虎子落水后,第一眼就看见了苏四儿。四儿真厉害,居然第一个出来了,他决定了,未来要做不折不扣的“四吹”,至少要比过王衣衣这个狗腿子。 许三应被怼了,也不生气,仍旧笑眯眯。 苏四儿却在心里叹口气,杨虎子不愧是杨虎子,太虎了,面对殿上两位上人完全不带怕,这威压、气质相比青川,多了几分不好亲近,虽然那位堂主努力装出亲和的神色,但上位者的气质这东西盖不住。 多了两人,场面仍是尴尬。 杨虎子却胆大包天,悄悄靠近了苏四儿,苏四儿装作不知道,依旧低头当个木头桩子,王衣衣偷偷看了看两位上人神色,没什么反应,她也不服输似地小移了两步。 许三成看着杨虎子的小动作,虽觉得这孩子胆子大,更多的却是无趣。 没一个能顺眼的,等了这么久,还没人看破院子的机关,个个都坐在房间里,做无用功。 不行,不想等了,他亲自去“点拨”一番。 “我去催一催。” “千万正常点。” 时八仲嘴上嘱咐了许三应一句,就眯了起来,在苏四儿等人眼里,一派上人风骨,看似可亲实则疏离,实则他已分了心神跟在许三应后面。 果然,不能指望许三应这个小疯子听话。 他所谓的催一催就是从自己后脑的福泉引动灵气,随手一指,双手做出个扯的动作,无论人在哪里,都会被扯到立柱旁。 再一贴,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最后一推,统统撞向了柱子,达成了落水目标。 后头的时八仲脸都快歪了,小孩子不经吓的,容易被偷神魂,他赶忙引动自己的福泉,借出灵力准备护上,却被手急眼快的许三成挡了回去。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相比苏四儿她们的自然落水,这些后到的小孩们身上的人工痕迹很重,被吓的,从抽抽噎噎的声音可以分辨他们被吓得有多惨。 许三应,小疯子! 苏四儿在这一刻跟时八仲的想法达成了一致。 “小糊涂们已经到齐了,堂主,您老人家要不说点啥。” 许三应脸上充满了笑容,但在殿中的孩子们看来,这就是个煞人,有的孩子还在心里吐槽“比王程还煞人”。时八仲已经对他的疯言疯语免疫,只觉得他笑得很诡异,很碍眼,很讨厌。 “你们即将进入一个新的世界,不用害怕。只要你永远忠诚和上进,那里就永远是你们的家。” \/ 出发的时候,准福徒们身边护卫的人已经换成了福徒。负责苏四儿她们的是熟人青川。青川很和善,最重要的是有问必答。苏四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按青川说的,她们虽然还在大衍朝,但已经和普通人不一样了,他们会开始修行,变得非常厉害,成为上人,打跑很多煞人的东西。 他们会有更好的衣服穿,有更好吃的东西,还有花不完的福钱。如果运气好,还能活好久好久。 这番形容,让这些小孩子们对新的世界充满了向往,杨虎子更是激动得身体来回扭动,朝着钱串子疯狂发动眼神交流,看吧,就说会有更好吃的等着他。 这话,也就骗骗小孩子。 苏四儿撇撇嘴,转而想到了“表姨母”李金花。 她既然已经成功入选准福徒,对于李金花而言,就是一门有结交价值的亲戚,让李金花帮忙照顾一下爹娘,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只是,她们已经上了飞舟,准备前往州府,寒山州风云谷。 她们现在已经知道,大衍朝分十六府,各府下设县及镇,平都乃皇城,属于特别的那挂。远山府挨着的其他三府分别是白云府、枫晚府及红霜府,这些也偶尔出现在海棠口中。 问题就出在这里,海棠从来没提过什么“州府”,她该怎么联系李娘子? 于是,苏四儿又折身去找了青川。 “能不能给家里写信?” 青川听到这个问题,有点难办。准福徒这等隐秘的修行之事,自然不能在世俗广而告之。买卖关系,基本等于他们跟爹娘买断了亲缘。 “自然不能,修行之事,不可对人多言。而且,我们去的地方非常遥远。” “不过你放心,你家爹娘养育出了一个准福徒,这等诚心的人家,福录寺自会上心,保证他们以后生活得很好。你不必过于忧心,等你到了许上人那般境界,可以自由出行,自有相见之日。” 都是爹娘养的,哪能不想家人? 想他青川已算天赋不错的,到现在还是福徒,十年才入到先天境中期,达到入门水准。平日里还要自己求差事赚得福珠换资源才能增进修为,不知今年能不能到出尘境。 还要熬到了聚灵境,摸到大道体的门,像许上人那样,获得独自活动的资格,才能借着任务见见爹娘。 当然许上人出生在州府,什么时候相见亲人都行,跟他们世俗出身的还是有本质不通的。这些小娃儿也就现在有空才想这些,等到了风云谷,他们才知晓厉害。 苏四儿掩不住脸上的失落,没空关注青川话里其他的信息,整个人被“福录寺”三个字吸引了。 她想起来了,李娘子的儿子李晓天就入了福录寺,这也是海棠偷偷给她说的。 “福录寺?” ”你们到了风云谷,如果努力之后还是不能够醒福,无法晋升福徒的话,不愿呆在福门,也不愿在州府当个平常人,就会被发回福录寺当差。 “福录寺归传福堂管理,平日会做一些杂事,为了让有天赋的上人可以集中精力修行,才设立的。当然,也是为了体恤那些资格不够却诚心侍奉福圣的人的一片真心。” 有问必答的青川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残忍的话。 原来李晓天这种属于天赋一般啊! 怎么办?非要到了聚灵境才能看爹娘,她怕他们等不到哇。现在的苏四儿可没有信心自己能到许三应那种实力。她从小落下的聪明名声,都是王舅舅口嗨,大力宣传的功劳。 “每年的福童使所负责的镇子出的准福徒数量最多,就可以获得一个迁入州府的机会。今年排在第一的镇子是第四百八十八镇。” 青川的这句话不亚于一道照亮她颓暗心灵的光,让她瞬间恢复了活力。福圣庇佑,她至少和李金花能联系上了,舅舅的事情有机会当面跟她问个清楚。 \/ 李金花觉得今年开始,她的人生才算开了金花。 她负责的第四百八十八镇竟然出了最多的准福徒,十个!要知道十个已经很多了,之前她带的福童可是一个准福徒都没有。 她还记得,她晕晕乎乎听到上人发问“你还有何求”,她飞快答到“我儿李晓天能上州府当差”。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个字“可”以及“你也可以搬入州府”。 州府,可是福童使们向往的福地,听说那里的人每天吃的东西都是灵物,非常长寿,什么事都不做,天天等着享福就好了。 难怪,大家对榜首的位置这么热切,简直到了拼尽一切的程度。只是,去年孙娘子的榜首怎么没这条。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条是才加的,有些消息灵通的人也就提前几个月知道了而已。 搬入州府的事情,自然由福录寺来办。 突然转运,她还有很多事情都需要重新安排,不过她非常愿意再安排一回。 每年她从积福山出来的时候,福月就过完了。 这等逆天的道法,一直是李娘子心中隐秘的盼望,当年,她本也是必死之身,幸得福圣庇佑,上人慈心,才让她在窥见秘密的世界之后还能活到今日。接下来,就该是清儿的“沐福”日了。 “海棠,你去看看小姐那边,时辰不能误了。” 李金花盘踞在心间多年的暗伤即将痊愈,以至于她整个人坐立不安,失了以往的稳重。应该说,从她得了榜首那刻,她就有点不似以往了。不过,最后这句话是孙福儿说的。 想到孙福儿,李金花想到对方最后奇怪的眼神,她竟然读懂了,但恨不得读不懂,真煞人的想法,若不是为了孙家有州府的人脉,她真想断交了。 孙福儿的准儿媳父亲是平都福录寺的小管事,跟孙家叔叔这个做大官的,时常打交道。 孙家尽出精明鬼,孙家叔叔孙承宗也不例外。平都上层对于修行消息的封锁不似其他府地严苛,做官多年的孙承宗自然打听到了些东西。 几番运作之下,最小的妹妹孙福儿成了福童使,只可惜孙福儿的子女不争气,连福录寺的职位也没挣上。 但若娶了高门儿媳,搬到了州府,再运作一下,寒山州的福录寺职位自然可以拿到手。 这等凭关系可以拿到的位置,就是没有她李金花靠福气拿到的香,只是真的很令人羡慕。 第9章 除厄丹 李清芙整个人被裹在黑披风里,她白日里一般都不出门的,跨出府门的时候,她的笑容绽放在厚重的黑面纱里。 今天的阳光好亮,她好想晒一晒。 身后的玉兰悄无声息地拿出早已备下的油纸伞,撑在小姐头上,海棠已经候在马车片,准备伺候小姐上马。 “人到了没有?快去看看人到了没有啊,有没有人啊。” 积福寺一处暗室,一瘦小干瘪的老头子一手捧着比他头还大的海碗“滋滋”喝汤,另外一只手不停地拿筷子敲在石桌上,十分刺耳的声音遍布。 石桌上已经摆了一摞的大碗,旁边的青年正慢慢盛面,他面前放了一个木桶。 “沈上人,真不愧是您,一个人就是一幕戏?” “我有一种药,可以让人永远闭嘴,你要不要试试!” 暗室的门开了,李晓天神色恭敬,身后跟着李清芙。 李金花没有资格进来,便留在了外面。李晓天有一对招风耳,大家只要见过他一面,就不会再忘记。 他有五六分李金花年轻的样子,还有三分亲爹的样子,面容清秀,只一对耳朵比较抢眼,让大家忽略了他的样貌。 “招风耳止步,出去!” 这毫不客气的声音,真是天籁啊!李晓天在心里感叹,脸上神情恭敬,无任何起伏变化,转身的时候,他递给了妹妹一个安心的眼神,上人最重承诺。 李清芙对哥哥递过来的眼神无动于衷,她不觉得自己能有好的那一天。 什么“咳疾”,根本就是假的,她明明是身体里住了一只怪物。每到黄昏太阳落山,那个怪物就会跳出来,遇到什么就撕什么。 白日里她很清醒,但她怕阳光,一遇到光就会想起夜里的情况,回忆起那四溅的温热在脸上、手上的感觉。 李宅年年都会扩修宅子,没两年就与后山连为一体。 她娘李金花也知道女儿的煞人之处,直接在山里为她修了小屋,然后贴上福录寺发的福封。 就连第三百八十八镇传言的太阳落山后不能出门,也是李金花的手笔。 一年总有那么机会,李金花会带女儿上府城,但她却从来都没走出过后山的小屋……陷入回忆的李清芙刚踏进暗室,迎面吹来一阵风,不动了。 “这是老夫经过好几代的除厄丹改良的,你给她喂下就是。” 沈二难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大海碗。除厄丹的任务接了十几年了,他人也被任务困在州府了,连一碗俗世的素面都吃不上,这回有机会下府城,必须把十几年的量补回来。 “此女心有怨积,又怀有死志,您老人家积福,再给颗清除记忆的丹药?” “接着!” 刚才还站着的李清芙现在已经躺下了,脸上的面纱从中间断开了。 只见她的脸上有许多游动的黑紫色细线,它们首尾相连,看上去就是脸上长了一张蜘蛛网,隔一会蛛网上会吐出一个小蜘蛛,很快又钻进她的鼻孔里…… 盛面的青年端了一个海碗,手指虚虚一点。 李清芙的嘴巴张开了,海碗飘在空中,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动作。海碗里的汤灌完,李清芙脸上的“蜘蛛网”一下子喷出了好多小蜘蛛,都被吸入了一个小瓷瓶里。 “蜘蛛网”的蜘蛛越喷越少,黑紫色细线不再游动,开始褪色,最后一道细线消失,一道强力撞入小瓷瓶,瓶身不断摇晃,发光,摇晃,发光。 突然,一个巴掌拍了下去,小瓷瓶朝上猛冲了一下,又稳稳落在了青年手中。 “好了吗?有人在,我不好意思吃面。” 没了人盛面,沈二难喝汤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已经好了,但是太快了,容易被人怀疑我们骗子,专门来骗吃骗喝的。” 这青年嘴里说得好听,下手却毫不留情。下一刻,躺着的李清芙被扔了出去。 “这药有点小副作用,你看要不要说一说。” “不必了,圣使大人有话给你:二难,吃完这一碗,你赶紧给我滚回去,成都于天的战场很多人也中了厄毒。她们也需要除厄丹。” 眼见青年变了语气,这边沈二难立即放下了碗,语气恭敬。 “属下领命,且容我最后一口。” 在沈二难说话间,没有惊动一切生命体或者非生命体,一道影子就悄悄地飞出了暗室, 久无回应,暗室里只剩下了沈二难一人,他把木桶搬上了桌子,开始捞面吃,哪里还有刚才恭敬的样子。 这些年,前方成都于天的战场封锁严密,能越过战场跑到世俗的厄兽少之又少,能在普通人盘桓身上十几年的厄兽更是难得一见。 他每次新出的除厄丹都会被送过来,传回来的消息却是无效,但换在战场上,那些药效果反馈都很好,不知是什么缘故。 沈二难大道体已修成,准虚神境,丹技已经达到七境,平生爱好就是吃。 据说是小时候饿惨了。 结果因为完不成任务出不来,饿了经常拿自己炼的丹吃,连累一帮福徒没日没夜干。他若是回去早了,那帮福徒可就惨了。 \/ 出了暗室,李晓天想着“沐福”时间长,他也无地可去,这差事直接分配给了他。 如果他到处溜达,容易被人打小报告,不如借口上人传话,直接去找自己的亲娘李金花。 李金花这边和儿子想法一样,她知道的不多,也倾向于认为“沐福”的时间特别长,自己已经做好了住下来的准备。 海棠她们都回去了,要收拾宅子里的东西,明天就准备回一趟第三百八十八镇。 她待的房间有张小床,从走动,到端坐都试了,李金花的困意越来越凶,正打算扯开被子满足自己,被一声“娘”吓醒了。 “晓天,你来得正好,娘正想问,诚意定了吗?” “娘,不用讲诚意了,师傅发话给免了。” “小孩子,你师傅不错,好好伺候。” “徒儿自当用心,娘,不用为我操心。” “去州府的事情,你跟你师傅提了吗?” “作为徒儿,不敢有任何事情隐瞒师傅。娘,你要注意说话!” “对不起,是娘不懂事。你师傅怎么说。” “师傅他老人家本就是州府下来积任务的,当年看我机灵才收了我,这回我有幸跟着去伺候师傅,真是福圣庇佑,祖上积德。” “那你打听了你娘上了州府能干什么吗?” “师傅说保密。” “宅子里的人,我能带吗?” “娘,带不了,她们是普通人,没有获准,不能进州府。这是规矩。” “海棠是我一手带起来的,以后的福童使,我准备交给她了。” “娘,下任福童使由福录寺定,但我可以跟师傅说一声,成不成再说。” “你赶紧走,不要在这碍眼!” 李金花最烦儿子的一点就是这一板一眼,动不动师傅、规矩,跟他说话累死个人,真是像极了他那个死去的爹。还有那硕大的招风耳,像得要死,考虑过她这大活人的感受了吗? 同样心烦的还有李晓天,他娘说话真累,每句话听下来没毛病,但总觉得她想表达点额外的东西,超出了他能力范围之内,他只好拿规矩提醒他娘不要放肆。 \/ 苏家。 打开福字帖,才发现自家的福钱碎了,苏大福顿时抱头痛哭。 被哭声惊动的王雪娘进来,看见桌子上碎了的福钱,连忙拿过来收进香囊里,来不及哭。 想起自己娘曾经念叨的,这福钱若是碎了,必须要赶紧放进灶火烧掉。 她小跑起来,厨房里,苏单儿带着妹妹在准备早饭,结果搬米缸的时候偶然发现了几百枚福钱,还有十个福银,就藏在墙边的砖头里。 她十分后悔,没有早点发现这福钱,这样四儿就不会走了。 王雪娘匆匆跑了进来,从火里丢了个东西。 苏三儿献宝似的拿出福钱和福音,王雪娘顿时脸色大变,她记得这是两个月前弟弟交给她应急的,但她一直没记起来。 拿上钱,她捂住嘴,又匆匆跑出了厨房,向着堂屋走去。 “大福,我们能不能去找李金花,把四儿赎回来。” 此话一出,正哭得认真的苏大福愣住了。 他的脑子里嗡嗡在响,赎回来,四儿本就是留不住的人,她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更是苏家的希望。 承天一脉已经等了太多年了。 苏大福也好奇自己脑子里怎么会这么想,他想说出口,却怎么也不行。 好不容易能说了,却又变了意思。 “我们钱不够,我还得再去码头打短工凑。雪娘,单儿离出嫁快了,四儿的卖身钱一半作了她姐姐的嫁妆,算是妹妹的心意,剩余一半买粮买物,已经花用得差不多了,是我没用。” “大福,我们有钱了。你看!” 苏大福看到摆在桌上的银子,他坐在旁边只朝着自己的胸口捶。 “这是王程给的应急,我记得两个月前,雪娘你弄丢了啊,怎么出现了。” “如果算上单儿的嫁妆钱,这些尽够了。” 苏大福的脑子有自己的想法,故意提到大女儿的嫁妆,是想转移王雪娘的注意。 乡下风俗不可违背,如果哪家女儿出嫁,没有嫁妆会被婆家看不起。 王雪娘爱女如宝,也怕自己的女儿落地那般境地。 “爹、娘!我不要嫁妆,把钱都拿去,把妹妹带回来吧。” 苏大福见这旁引的法子无效,只能暂时妥协。 “娘,听说李娘子这次带了女儿一道上府城治病,怕是没两个月回不来。” “大福,你带着钱上府城,行不行。” 暗地里的当家人王雪娘一锤定音。苏大福唯有同意,但他脑子里又冒出一个念头,拖。 “上府城需要不少银子,水路我们走不起,只有跟着货商走,我明天去镇上打听下消息,看进府城需要多少钱。” 整个福月结束,苏家也没有凑够路费。 去府城需要福银二两,吃饭另付,若不幸殒命,概不负责。 跟着一起去的苏单儿吓住了,他爹苏大福老实,胆子小,还爱哭,若遇到夜兽肯定没命。赶忙回家找王雪娘商量。 王雪娘一听,也知道自己想简单了。上府城不光是钱的问题,还有安全的问题要考虑。 苏大福力气不大,种田勉强够一家人吃,别的不会,不然人家偷了田里的粮食,他还能跟没事人似的,跟人打招呼? “我听人说,李娘子福月过了,人就回来了。等她回来,我们再求上门去。如果带不回四儿,我们就跟着李娘子去府城找活干,肯定见着四儿。” “爹,我一直跟着你,怎么没听见有人说啊。” “这是我刚去挑水的时候,老稳婆的孙子说的!” \/ 果然,福月后的第五天,李金花回来了。 王雪娘这些日子傍晚也总去大槐树下坐一坐,就为了第一时间知道李金花回来的消息。 老稳婆对她已经不是过去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情态了,偶尔也能说上几句。 “雪娘,李宅的娘子回来了。听说儿子升了官,自个也得了一场富贵,这回要彻底搬家到府城了,以后也不干收人的营生,准备享福去了。” 老稳婆早已问清楚了王雪娘过来凑堆的原因。 四儿那孩子好啊,为了爹娘活命就敢自己把自己给卖了去,以后说不定得了大造化。 而且,她更能体会王雪娘的痛,当年她的女儿也被卖到了不知哪里。她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这辈子恐怕见不上了。 王雪娘听完老稳婆的话,疾步回了家。 ”大福,李金花回来了,我们赶紧去李宅,她李金花这回是回来搬家的!” “你说的什么疯话?太阳落山不外走,那些不听的人没一个回来。” 王双儿正好端来晚食,闻言打了个哆嗦,放下碗,跑回了厨房。不一会儿,叫过来了王单儿和王三儿。 “娘,李娘子舟车劳顿,想必要在家多休息几天。搬家耗费心神,更费时间。你们若是现在去了,那不如带了我们姐妹,一家人一齐投了夜兽的肚子。” “娘,我不要被夜兽吃掉。” “娘,四儿还在府城等着我们接她回家,您千万不要冲动。” 王雪娘一时急昏了头,被四个人围攻,她也知道自己关心则乱,说错了话,索性什么也不说,回了卧房。 “看样子,你们的娘应该打消了念头。单儿,给她单独拨出来。三儿,你给你娘送去。” 苏大福躺在床上, 他翻了身,发现王雪娘没动静,再翻个身,王雪娘还是没动静,于是爬了起来。 摸黑走向了柜子。 王雪娘听到李金花回来的消息,又苦于不能马上去问个清楚,这会儿毫无睡意,闭眼装睡,只等着天亮好上李宅。 听见苏大福翻身的动静,她以为夫妻两个有默契,却见对方起了身。于是,点了灯,房间里一片暗黄色的光。 “大福,你摸到柜子,找什么东西?” “你睡吧,我找我爹留下的苏氏家训,有用。” “有什么用?” “不知道,我爹前两天托梦,让我带上,说有用。” “既然是爹的意思,那你找完赶紧睡!你们家还有家训,我怎么不知道。” “爹不提醒的话,我也忘了。” 第10章 飞舟破裂 看来,日后有机会能够联系上李金花,苏四儿短暂地松了口气。 她发现青川除有问必答的好处外,自身还有极大的包容心,似乎万事都不放在心里,一切随缘。 第一点,她在发现青川知道的东西有限,尤其有些答案知道了比不知道更伤人后,心里默默给了一个叉,去他的好处。 第二点,就更有意思了,小孩子需要包容心不假,大家可能刚被许三应捉弄过,懂得了看菜下碟。 飞舟第一日,心里惴惴,害怕许三应也在飞舟上,不知哪个小煞鬼传了句“大疯子不在”,第二日,飞舟就不正常了,到处长满了人,斜着长,倒着长,墙上挂,窗户挂,有人形秋千,挂在某处的廊道横梁,这些自然是青川放纵的杰作。 苏四儿看得眼睛疼。 女孩子们的待遇更好些,青川还陪她们玩起了装扮游戏,这个更不能看了。 小儿作大人之姿态,奈何出生乡野,平生里见过的最大场面就是福月的庆典活动,自然眼睛更疼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看,就是苏四儿很嫌弃,其他人都兴致勃勃,害羞如王衣衣都找了个不露脸的装扮,给一位大衍朝历史上的女将军牵马的侍女,因为忠心护主,被人划花了脸,一直以面具示人。 杨虎子在这一场极度解放天性的活动中,结识了新的朋友。 苏四儿敢说,这飞舟都被他挂遍了。在如影随形、吵吵嚷嚷的笑闹声,她总能捕捉到虎子虎气的吆喝,招呼他兄弟给看着点,免得挂翻了车。 这个讨厌的小子,不知道将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吗? 玩心如此之大,警惕心、防备心全无,他也不想想,跟着许三应的青川能是简单的角色,这般和善反而就是存了些不知道的小心思,等着人全无防备就给上一刀。 当然,作为飞舟上唯一清醒的人,她觉得这两项问题,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是上进心,杨虎子没有。识字勉勉强强被她带着走。 现在还有点时间,不寻思巩固一下,等着以后拖后腿还是被拖去什么地方“净福”。虽然大家不知道“净福”到底怎么回事,但没回来就是最大的恐怖。 按她的经验,修行之路肯定是一路卷麻花。 在起跑线都这么费劲,这小子还顶着大雷,莽撞性格毫不收敛,她在想要不要放弃他了。 可是,杨虎子对她十分信服,当时苏爹交代的时候,也没避着旁边的虎爹,对方那憨厚的脸上一脸拒绝,即便当初没了记忆,她也没拒绝,所以不能就这么简单地放弃了。 “衣衣,你快来!” 一片嘈杂之声中,耳朵十分好使的王衣衣即便沉浸在装扮游戏的快乐之中,也没有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她准确捕捉到了四儿的声音,十分潇洒地丢下自己的“女将军”走人了。 这边正在体验骑马漫步的“女将军”本就赶鸭子上架,没了人牵着马,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幸好青川救了场。 王衣衣小跑到苏四儿身边,两人一阵嘀嘀咕咕,便分开了。 不一会了,杨虎子被四儿和衣衣左右护法,后头跟着他的兄弟。 疼死了,他的两个耳朵此番遭了大罪了,杨虎子一脸倔强,敢怒不敢言,一路被嘲笑,他心里有点顶不住,明明可以进房间的,委屈!衣衣很快接收到了虎子的眼神攻击。 但一对上四儿的大眼睛,他就怂了,报复心并不在发动范围,生无可恋了。这个是靠山,不能瞪,心里更委屈了。求生欲使他找到了一条完美的借口。 “四儿,这是我三生三世的好兄弟,钱串子。因为我们名字都带了’子‘,说明福圣老人家有意让我们结成异姓兄弟。你又是我的老大,做兄弟的自然得过来拜见你。” 钱串子,苏四儿被这个惊呆了,忍不住转过身,咳嗽起来。贴心的王衣衣已经跑远了,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她带来了一壶茶水,还有个小凳子。 马屁精,专挑我出糗的时候干些巴结的事情,杨虎子不得不拿出他自认为的终极理由。 “我可不是那些傻子,就知道傻乐,上蹿下跳的,干些招人烦的事情。我和串子这两天已经认识了飞舟上的所有人,至少看见人能对得上名字。” “虎子,真厉害!既然你已经知道所有人的名字了,那我们是不是该做点别的,补补你不太会的东西,比如继续识字。” 认人这个事情,倒是她疏忽了。虎子看似莽撞,心里想的还挺远。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为了认人才去解放天性,干事儿的积极性还是要鼓励一下。 王衣衣不甘示弱,她带着挑衅的眼神看向了杨虎子,又对着四儿,似害羞似得意,一双小手捧住自己的脸,嘴里噗噗发出欢快似小鸟的撒娇音。 “四儿,我也认识所有的女孩子的。” 又来了!朋友其实并不是越多越好,越往后就会放心,也跟爱情一样追求排他性,每个人都想要当好朋友唯一的第一,小孩子尤其如此,在这种事情上无师自通,特别爱比较。头疼! 虎子对衣衣争夺注意力的行为有点反感,他觉得自己比王衣衣聪明多了,光是占着女孩子的身份撒娇,在修行路上并没有多大帮助,不如做点有用的事情。 他看了钱串子一眼,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把四儿拉到了一边。 苏四儿听到钱串子家传的本事后,觉得十分惊奇,不知道入选的福童里还有多少“高人”。 “四儿,串子也想跟着我们一起识字,你到底答不答应?” 杨虎子把钱串子最大的秘密告诉了苏四儿,他觉得也得给兄弟过个明路,安安他的心。 串子爹临出门交代了一句“出门抱大腿,小命自然贵”,被他奉为金科玉律。 他爹就是有个县里的朋友,这才保住了全家的命。 既然他有了新的造化,自然要效仿他爹,所以留下来之后,他就到处溜溜达达找了有潜力的大腿。 因为得知苏四儿头一个看破落水的关窍进了主殿,又听了不知多少句杨虎子关于苏四儿的吹捧,他借家传的秘技,才最终决定跟着苏四儿。 杨虎子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他玩挂人游戏,好兄弟一次次给他垫背出主意,用不怕疼的真诚换回了自认为“铁石心肠”的虎子的感动,他才认下了。 “四儿姐,我觉得咱虽然不同镇,但都是远山府的人,到了州府,自然就是一处的人,我爹说,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天然透着亲近,将来遇到事儿,也就不怕被人给欺负了去。” 钱串子的嘴能说,打小跟着钱爹学了些见人的话儿,说起话来基本能点个响。 苏四儿自然无有不应,对方凭着秘技跟谁一起都能得好。她现在也就凭空比其他小孩多一点记忆,真论其他,她有什么值得别人送上门的价值。 自此以后,这四个就整天在房间里嘀嘀咕咕,少有迈出房门的时候。 其他小孩闹腾了几天,也都收了精力。 这些准福徒拉团队的意识高度提升,看得青川哈哈大笑。还不够警醒,毕竟是小孩子,大风大浪见过的少,对于那些脏东西更无从得知。不过,见多识广,遇得多了,人也就成长了。 \/ 一天夜里,难得的安静时刻,所有人都在房间休息。 飞舟突然剧烈抖动,苏四儿被摔倒了地下,那边王衣衣也未幸免,两人飞快爬起来,开始往外跑,苏四儿路过桌子,顺手拿走了茶盘。 顶着王衣衣不解的眼神,她十分自然地说了句“有备无患”。这些天被苏四儿每天讲了很多版本的危机时刻求生的故事,王衣衣摔下床就觉得“故事开始了”。 飞舟摇晃得更剧烈了,苏四儿刚踏出房门,房门就脱落了。 这个设定很精彩。她看了快她半步的王衣衣,没想到她福气挺旺。根据苏四儿暗地里的观察,王衣衣每天过得都很平淡,从不招惹是非,有什么好事都有她一份,这种人是宝藏。 王衣衣也被落下的门板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又离远了些,想想不对,又过来拉苏四儿。 “四儿,这里!” 飞舟上的房间,一层一层的分布,楼梯又在中间。 杨虎子和钱串子是男孩子,住的楼层低些,跟苏四儿她们的房间隔得有点远,白日里可以一起玩耍,晚上却不能停留。 苏四儿撑着一个扶手,勉强稳住自己。听到了杨虎子的声音,她朝下看,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 “你们赶紧往外走,在影壁那个石狮子旁边等我们。” 杨虎子双手舞动,表示知道了,他们停了一会,往外走的路障碍也多了起来,走出的危险系数也增加了。 “衣衣,我们一起抱着这根大柱子滑下去。” 走楼梯费时间,飞舟摇晃,但这根柱子倒是稳固的,虽然左右摇摆,但到现在也没断裂,应该没什么危险。 仔细看,还能发现有些小凸起,小孩子刚好可以抓住。 王衣衣犹豫了下,点点头,又看向茶盘,这么滑下来,茶盘就有些碍事了。 苏四儿知她所想,什么也没说,一手端着茶盘,另外两脚虚虚环住柱子人就往下滑了一点,让出了位置给王衣衣。 苏四儿就是仗着青川不会不管,有点为所欲为。她先下滑,也是给王衣衣壮胆。这时候也不顾会不会蹭伤,先跟杨虎子他们会合要紧。 果然,下滑虽快,这个凸起很折磨人。王衣衣看苏四儿不怕,她也壮着胆子。后头有那些眼快的,也学了苏四儿她们的法子。 杨虎子担心苏四儿她们出不来,准备拉着钱串子往回走,远远看见苏四儿端着茶盘,快跑了起来。 “不少人已经出了院子,要到飞舟边缘去了。” “我们也去。” 苏四儿她们刚赶到飞舟边缘,天空飘来了五个字“尽情享受吧”。果然,舒适的日子不是白给的,暗中已经标好了价格。 下一刻,飞舟碎了,惊起一片哀嚎!苏四儿只来得及喊出了一句“说好的”,整个人就向下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醒来的时候,苏四儿被挂在了一棵树上,但她不敢动。 下面有一道鼾声,应该是什么夜兽,幸好有些围着她飞舞的小虫子自带光亮,她能看清树干的方向。 小心翼翼给自己换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还要提防自己不能出气太快太多,惊扰了下面的大佬。 茶盘、茶杯早飞了,现在她怀里还塞着个茶壶,老半天了,她还能感觉心口温热。 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饭菜的香味了,每天就靠着喝这茶水,肚子也好好。 所以遇到危机的第一时间,她拿走茶盘,荒野求生就不用担心找食物的问题了。苏四儿设想了很久天亮以后该怎么赶走夜兽,找到其他小伙伴,渐渐地人就睡着了。 树下的鼾声来自福兽,并不是苏四儿以为的夜兽。 她下意识以为是夜兽,不过是王雪娘讲故事的条件反射。毕竟从小就被告知,镇子里一直传言夜兽煞死人,夜晚时会突然实力大涨,任凭几十壮汉对上也有去无回,尸骨无存。 天光大亮,已经醒了的苏四儿赶忙爬到大树的主干和最大的枝干交叉处,靠坐着举起了茶壶嘴,隔空往嘴巴里倒水。早起第一步,补充能量。希望衣衣他们撑住,等着她过去。 喝完水,苏四儿才有空打量周围环境。 这应该一座山,高大的树木很多,低矮处荆棘丛生,还有一些偏小的树木夹杂中间,很难辨认出路,她扶着主干看向远处,除了树还是树,生在高矮不一的山上。 低下头,大树底下还挺干净,形似老虎的动物趴着,时不时尾巴动一下。 小日子还挺悠闲。 突然,这东西低吼了一声,整个站了起来,嘴巴也长出了尖尖的獠牙。吼声一出,苏四儿感觉到两只耳朵好像有东西穿过,这个时候手捂起不到作用。 动物长叫,为了威慑敌人。 附近应该出现了让它感到危险的东西,苏四儿只好暂停了溜走的想法。树下的东西还算温顺,要是贸然溜走,遇到它的敌人,她岂不是为它当了炮灰。 没她等猜测附近的东西会不会过来,人家地下已经打起来了,来了个狼形生物,还是灰色的,就叫灰灰吧。 既然,树下的东西一身白,那就是小白了。 为了看得更清楚,苏四儿不停变换方向和姿势,费了不少时间勉强找到个最佳观战视角。就是人比较累,她两只手要紧紧抓住上面的树枝,两脚又不能岔开,还得维持着半蹲的姿势。 小白明显强上一线,灰灰竟然不怕死找上门。 小白一个直扑面门,灰灰前后腿配合默契,向旁边一闪,躲了出去。白白一击失败,向前两步,再来一击。灰灰整只被掀翻,撞到了树上,小白乘胜追击,一爪子下去。 苏四儿直觉画面血腥不敢下看,换了个地方,发现不远处有几双黑黑的眼睛在闪动。底下灰灰已经四分五裂了,她有点想吐。 那几双黑黑的眼睛已经到了近处,基本把小白围了起来。苏四儿发现两棵树之间有藤蔓连着,这地方不能待了,赶紧溜。 第11章 风云谷会合 没想到,小白和灰灰只是开胃菜。 浑身脏污,衣裙上还溅了不少血迹,好些地方都被树枝刮破了,形容狼狈的苏四儿艰难地在树与树之间挪转,小白撕碎群狼的画面一次次在她的脑海中循环,令她不时要停下来干呕。 一旦停留超过了一刻钟,她的眼前就是那些断肢、碎块被抛在高空,遮蔽了她头顶的光。 它们密密麻麻砸了下来,瞬间整个人都被更疯狂四散钻入鼻腔的血腥味包裹。 她举起两只小手不停挥舞,与头顶平行,让眼睛获得喘息的机会,小身子也左右扭动试图甩开这些东西,树枝也随之晃动,她不得不放下头顶的手扶住树干。 这样实在不行,最后她只能尝试最笨的办法,头一偏,狠狠地朝着树干撞去,顶着个破脑袋可怜巴巴抱着树干,好在人清醒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睛出了问题,小白好像知道树上有人,整个兽充满了表演欲,一声长啸,震动山林,身形突然变大,引来更多的狼,又一轮血腥开始。 不知道过了多少轮,苏四儿,已经麻木了,她开始同情那些被撕碎的狼,这么大的林子,怎么不知道跑远些,一听到小白的长啸,就跟下了降头似的,一次次跑过来送死,这群狼也太傻了些。 “哦,你觉得这群狼傻?那换你试试!” \/ 小山的北面,是独狼族的领地。 从它们降生起,就很幸福地拥有了一片秀美山林,安逸的环境,充沛的猎物,让独狼族不断壮大。 但是有一天,它们平静的生活被打破,首领巡视山林,最后却只剩下了它一个回来。原来是山林中闯入了新的霸主,独狼族首领带着老弱果断地搬领了这座山。 可是,无论它搬到了哪里,那白虎就跟到了哪里。 年幼的小狼还未见过世间的残酷,它偶尔会跑过去和白虎玩耍,白虎也并不驱赶它。 直到它渐渐大了,再向白虎找去的时候,迎接它的是白虎锋利的一爪。族长的叮嘱、告诫在这一刻成了真,它的族狼皆丧于白虎之口,而它却与仇敌日日玩耍在一起。 小狼终于长成了大狼,成了独狼族的首领。 白虎的一声长啸,抛下年幼的小狼,它们不由自主迎了上去,直到它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有些不甘心,问向了白虎。 白虎却说“不是我非要和你过不去,而是我注定要与你们代代厮杀”。 又是一爪子,苏四儿疼得撕心裂肺,心里大呼“吾命休矣”。 世间万般事,难逃天注定。 苏四儿终于知道自己的天真,她望着连绵不断的群山,悄悄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去他的天注定,我要捅破了这天。 说完,又暗自嘲笑自己这句好中二的发言,会不会被人听到?但想起之前变为小狼的前因,应该被人听到了吧!可恶,修行世界的新人,没有隐私可言。 一直待在树上不是办法,犹豫了好半晌,苏四儿决定下树,她还要去找衣衣她们。 既然她不是小狼,也不是虎狼之争的当事方,如果下去了,应该不会被小白撕碎。小白不是普通的山兽,不会找自己麻烦。 她顺着主树干慢慢滑下,小白经历几场大战,闭着眼,尾巴也没再摇晃,应该睡着了。就是现在,苏四儿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小白,背对着向前移动,不呼气,也不弄出声响。 啊!她的腿上有个东西,动不了了。 ”该死的小白!” 她心里的安全感被一爪子撕碎了,连同她的人。 \/ “四儿,醒醒!” 苏四儿还沉浸在被撕碎的恐惧之中,被王衣衣强行摇醒了之后,牙齿还在打颤,直到确认周围的环境十分安全,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心神稍定。 王衣衣见她脸色好了不少,连忙把分开之后的事情说给她听。 原来,王衣衣从飞舟上掉了下来,她落在了城墙边。 因为整个人小小一团,靠着墙打瞌睡,她被人当成了弃儿,拗不过好心人的坚持,她又想着自己一个人估计吃不饱饭,半推半就被送进了慈幼局,混到了片瓦遮身。 慈幼局不养闲人,小孩子每天都要从管事那边领些跑腿的小任务,靠城里的人家付的报酬才能勉强支撑慈幼局的运转。 王衣衣天天跑腿,很快跟一片巷子里的小孩混熟了,这片巷子就归了她。 有天送信,结果碰到了一伙黑衣人闯进巷子里,挨家挨户地搜东西,她见势不妙,靠着熟悉地形,很快找了个隐秘的地方把自己藏了严严实实,巷子里不断传来哭喊声,用尽全力的喊叫不一会儿就中断了。 等黑衣人走了之后,她才壮着胆子去寻收信的人家,结果推开门竟是一地的尸体,死状凄惨,她没见过这么煞人的画面,发出一声尖叫,然后跑回了慈幼局。 一进门就被砍了,临死前,才知道黑衣人要找的东西,就在她手里。 王衣衣的待遇明显好了不少,有吃有喝,虽然逃不过最后的死亡结局。苏四儿承认自己有一点点羡慕。 “太好了,我们终于见到了,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大家要就此分开了,钱串子都哭了。” 对于杨虎子的说辞,钱串子用眼神告诉了大家,当时哭的是谁。杨虎子直接抱住钱串子,不停地挠他。 苏四儿没管两人的打闹,却注意到了他们两个有些不对劲。 “你和钱串子一直在一起?” “是啊!我们两个掉下去的时候,一直紧紧地抱在一起。四儿,我们去的地方太吓人了!” 杨虎子有些激动,他对于自己和钱串子在最后关头抱在一起这个决定很自得,在讲述他们凄惨的经历过程中,反复强调了好几遍。 杨虎子和钱串子醒来发现自己在一条官道旁,被路过的杀手捡了回去,天天学习些暗杀技巧。 幸好钱串子有先见之明,在选择师傅的时候,换到了另外一个堂口,用自己的巧嘴争取到了一个账房的机会。 不然,他们两个在残酷的活命训练中,不是你杀死我,就是我杀死你,上演出兄弟悲剧。 杨虎子成了千里挑一的杀手,从最开始的抗拒到最后享受那种快感,成为要价最高的金牌杀手,他人开始飘了,有时候还作弄任务对象,因为出身和手段被诟病的他在江湖上的口碑更不好了。 可惜,没潇洒两年,这个杀手组织最后被朝廷派了两万大军围剿,杨虎子被困在一处养伤,最终被人找到一箭射死。钱串子在堂口也没能幸免,躲进的暗道被灌了水。 大家的死法虽千奇百怪,但死状却都很凄惨。 苏四儿她们分享彼此经历时,周围陆陆续续出现了很多小孩子,大多神情惊惧,估计经历的死法也颇为精彩。 在飞舟上消失的青川,看到所有的小孩子都出现了,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 跑路的背影透着几分轻快,马上又将多了十块福玉,再加上青阳的十块,终于可以买新的技法了。 想到这里,他快步向传福堂走去,这是传福堂发布的任务,他需要当面跟传福堂专门发布任务的人交换任务牌,再到积福堂交还任务牌,才能拿到结算的福玉。 外派的差事,一般给的报酬都很丰厚,出一趟顶州府内三四趟。 只可惜,这种任务人人都盯着,都快抢破了头,他还是因为许上人的推荐才拿到机会。 许上人这人能处,嘴巴毒、下手狠之外,对于身外之物都不大看重,不像别的上人,介绍任务还要抽成一半。 如果许三成知道青川的想法,一定会冷笑三声。哼,得了他的好处,可能会付出的东西比报酬还要珍贵。当然,他本人真心不太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 苏四儿她们已经到了风云谷,现在站的地方看着跟被烧干净的荒地似的,一草一木皆无。其实这里乃风云谷的大广场,风云台。 风云台原来是福圣赐下的的空间灵宝,能随着人数的增加,自动增加空间,不管多少人,都能给一口气装下。 雄浑的钟声在风云台响起,听到钟声,风云谷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事务,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眼前的荒地渐渐向四面八方的远处伸展,苏四儿等人不敢动,尽量缀在人群密集处。 不多时,眼前的荒地开始变化,平白地起了一道雾气,苏四儿等人觉得自己被雾气笼罩,眼睛也看不清东西,连一拳之隔的身边人也看不清。 再睁眼,眼前成了脸的海洋。 这里真的好多人啊。 “大衍朝仙福门第三万八千八百年,准福徒选拔大会正式结束,你等初来,万望谨守门规,努力修行,长成我福门栋梁,继续扛起守护这片福地的责任。” 很官方的发言,苏四儿心想,这个老头子脸都没露,说完了话就走了,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头。 能在重大场合发言的人物,来头小不了。 苏四儿嘴里的老头就是福门的圣福使之一,福门有两位圣福使,大衍朝以左为尊,这位自然是左使。 大人物,事务繁忙,不可能亲临风云谷,他人在平都,这会儿忙得要死,四府之上皆有州府,准福徒大会都在同一日举办。 每个需要他讲两句,至于为什么不用个分身之类,也不必跑四次,他本人觉得来都来了,就应该每个州府都亲自看一看,忝为左使须尽一尽责。 平都的准福徒选拔大会自然由右使负责。这位左使大人已是大灵体,卡在实神境后期大圆满已经几百年,再不想法子突破,整个人就要消散了。 他本人倒是十分想为福门发光发热,所以一直在寻找破境之法,大家体谅他的难处,福尊也默许福门大小事务都是右使打理,只除了每年的准福徒大会必须出席,以示对准福徒们的重视。 \/ 福门作为几万年的大宗门,推动正常运转、处理大小事务必然有严格的体系划分,权力体系上,从低到高,分别是福徒、传福官、圣侍\/圣使、圣侍长\/圣使长、圣侍令\/圣使令、圣福使、福尊。 福尊可以理解为福门实际上的最高权力者。 之上的福圣乃福门始祖,早已撒手福门多年,飘然天下不知去往何处,不少人猜测他许久不露面或已破天而去,其中的真相或许福尊知晓一二。 福门长老会由圣侍令、圣使令、圣福使、福尊四人参与,名副其实的实权长老会,其中也有一些其他去职的前任长老,或者修行达到一定程度也可加入。 圣侍长或圣使长之下设有圣侍和圣使各十名。 这圣侍和圣使的数量多,其中颇有掌故。 据说是为了弹压圣侍令和圣使令间无止无休的明争暗斗,两位长期分管各州府事务,一力排斥世俗出身的修行者进入权力体系。 任用自己族人或者投靠之人,把持修行资源,导致各地净福堂人才凋零,几无战力,在某年成都于天的战场内困死不得出,这乃是威胁福门根基的大事。 最后由某任右使提出设立十圣侍和十圣使,分权圣侍令和圣使令,任职须平都委派,又以门规处置了那任圣侍长和圣使长,把长期沉迷于修行的圣侍令和圣使令也撤了,又打了不少补丁,整肃了风气,才平息了门内的怒火。 部门安排上,福门设有净福堂、传福堂、享福堂、积福堂。 每个州府由平都委派从十圣侍和十圣使中抽调五名,四人分别负责四大堂,另一人则是监督者,专司刑责,州府及福门内四大堂,皆由他总管,渐渐地也形成了一个新的机构,就是人人畏惧几分的斩福司。 其中,净福堂负责对外战斗,全力负责成都于天的一干应对。 传福堂负责培养人才,准福徒、福徒的培养乃至后期门人的修行都负有教导之责。 享福堂负责福门发展,州府大小事务的管理、福童选拔前期的安排落实都归它们负责。 积福堂负责发布门内任务,大小资源的收聚和分配。 四大堂的地位不可动摇,为应对福门事务新的变化,各堂也会酌情在内部设部门,等解决完问题,没必要留下的就解散了,至今被默认留下的只有斩福司、福录寺等。 斩福司不必提,比如福录寺就归属于传福堂,本来设立之初就为了安顿州府内的一些“福人”,让他们能有点事做,也不必牵扯到福门内的权力斗争。 福人其实是修行之人子女中无天赋的那一拨,福门准其生活在州府,后来渐渐就扩展了规模。 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圣侍令和圣使令及其追随者们自然不愿孩子沦为普通人,便使用一种禁术,让这些无天赋者在四大堂下领了差事,到处祸祸,好些人贪图净福堂的资源厚重,一股脑涌了过去,最终引得福门震动,方才改了些规矩,废去禁术。 到五十年前,为了缓和各州府时常发生的内斗危机,享福堂提出设立福童使,在世俗世界选出有修行资质的孩童进入福门。 福童经过赐福测试,选出准福徒,福童中部分福运亲厚者,被州府的福录寺收入培养。 后来为了方便管理,各府城直接设立福录寺分部,自行培养,不必占用州府福录寺资源。 各府的福录寺明面是为了关照世俗修行者的父母,省去这些人的精力,实际也承担了一些四大堂派下来的不可说任务。 苏四儿等人早已经从风云台转到了传福堂的某处。 按杨虎子的说法,时不时地突然被转移到某地已经不算事儿了,毕竟他们爬过攀福梯、飞过悬心崖、撞过柱子,还在飞舟上体验了极速降落的快感。 真不算啥了,他当杀手那会,天天领任务,耗在路上的时间,万分痛苦,他就特别想念这种粗暴的方式,如果能一下子到目的地,他真的不想再委屈自己的屁股或者腿,以至于现在他对于即将到来的修行课程充满期待,盯着前面高高在上的传福官,眼睛都冒了火星。 传福官高高在上,相比于端坐在垫子上的苏四儿,这位传福官整个人都踩在了空气中。他时不时地走动,行动如踏平地,不会掉下地来,让这些小孩子们觉得十分新奇。 其实只是普通的分身技法。 这些传福官本身境界各有高低,但每年的准福徒太多了,积福堂和传福堂联手发布任务给的实在太多。 积极的传福官们索性放下修行之事,接任务赚上一笔够一年不愁或者拿去换心仪的技法。 为这些小孩子讲一讲福门的历史,小事一桩,而且为了能多拿点福石,脑子灵活的就利用分身技法,一人最少能负责三个房间,最多的能负责六个房间,就看个人的修行功力了。 第12章 首次考核 连续两个时辰,飘然而立的传福官都在讲福门的几万年历史,堂下能够保持端庄坐姿的人已经不多了,苏四儿算其中一个。 旁边的王衣衣已经从双腿交叉盘坐改为跪坐,杨虎子干脆和钱串子靠在一起,这已经算态度比较好的。 自从前排的某个小孩因为盘腿坐,腿没放好,整个人朝着前面倒了去,不知是磕疼了,还是怎么彻底放弃了,整个人干脆趴着了。 正在讲福门某位福尊自创了一门技法的传福官,对这样有辱斯文的动作却视而不见,依旧滔滔不绝,自顾自说着,底下的小孩子们,尤其是胆子大的,坐不住的,也开始学人趴着听。 不得不说,这个姿势真的很舒服,竟成了多数人的选择。还有的稍微收敛了一下,改为站着听,或者直接离了垫子靠着墙听。 但是不管怎么样,传福官不做理会,大家愈发放开了,讲课的声音不受姿势的影响,总会传入耳朵,既如此不如让自己舒服些。 “我这个人很随和,你们想怎么听都行,不必顾忌我。福门历史太长了,我急急叨叨已经推进了一万多年,还剩一半,估计要到下午才能结束!” “大家配合下,也不是我非要挣这点钱,接了传福堂的任务,我就得按要求办事。” “鄙人姓汪,今天领着大家一起学习福门历史,我就不藏着掖着了。” “这堂课,你们能记多少记多少,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准福徒的住处差别不大。所以,下午的福门历史考核,虽然关系到你们未来一年的住处分配,但是,住处差别不大,你们千万不要勉强。” 考核与住处分配有关! 大家也不是没见识的小孩子了,一般都能分得清轻重。苏四儿早知这课不简单,一直紧绷心神,暗自记载一些她自认为的重点。 她偷偷瞧了瞧左右,竟然有个小孩带了纸笔,不停地写写画画,记笔记。她们都是白身进的,这个人又是在哪里拿到的纸笔。 可能是她盯着人家的眼神过于灼热,对方抬起头,嘴巴说了两个字“坐垫”。 苏四儿顾不上道谢,赶紧抽出这灰扑扑的坐垫,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才觉得不对。 这平平无奇的坐垫竟还绣了朵盛放的墨莲花,中间的花蕊活灵活现,苏四儿忍不住摸了一把就是非常硌人,她为了不被硌着,直接翻了个面,王衣衣她们同样如此,大家都觉得带花的一面坐着不舒服。 一般垫子就是用来坐的,谁知福门还搞这一套,大家真的没有多余的想法。 苏四儿直接上手扯了下花蕊,那朵莲花居然闭合了,她赶紧又使劲按了两下花苞,仍是没动静。 心里打定主意,想试试拆线头,墨莲花又开了,从中心吐出了纸和笔。苏四儿安慰自己,修行世界,没什么稀奇,都是常规操作,看到人家福门整个纸笔机关就发愣,跟没见过的样子,很容易被鄙视。 一旁的王衣衣和杨虎子没落下一点,她们随之兴致勃勃学了苏四儿,最后也跟着拿到了东西。 这在房间里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躁动,之前苏四儿周围的人也注意到了她们的动作,跟着学样,不多时,大家手里都拿到了纸和笔。只是有些小孩子拿到了纸和笔反而不见高兴。 “哎呀,你们是我带的三个班里,悟性最差的一个,另外两个一开始就找出了纸和笔。没关系,我这个人就爱帮助人。” “你们大部分人应该来自世俗,性格老实,我也能理解,毕竟我同样出身世俗。但到了这里,千万要记得长脑子,对大家都好。” “大家都是老乡,我又是前辈,于情于理,提携你们也是我的责任。你们当中不识字的,我可以帮一帮,包教包会一百福珠,绝对低价。” “这可是最优惠的价格了,其他师兄们出的价,可都是五百福珠。” “不用担心没福珠,你们一年之内每月可以领一千福珠,福门为大家发放的月钱,这个月已经过了几天,月钱应该从下月算起。” “看看你们的福牌,背面是不是有个数字?里面已经存了一千福珠,不计入月钱,这下你们有钱了,想要识字的,就不要犹豫了。师兄虽然不藏私,但也是要吃饭的。” 这传福官竟在课堂上公然推销卖课?苏四儿感叹,福门生活也难啊,看来无论什么地方,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她们在李金花的安排下认了字,也算省下一百福珠。那她是不是可以效仿一下传福官,等课后也去挣点钱。 幸好上面又恢复滔滔不绝状态的汪守业不知道她怎么想分自己的生意,否则鼻子都要气歪了。 汪守业人还不错,讲历史的时候,也会穿插点自己当年的小笑话,虽然是一些糗事,但苏四儿觉得这都是个人的一些生活经验之谈,正是初入福门的她们所急需知道的,不能单纯当了笑话听听。 比如,她们一直没被放饭,是因为世俗之人身上自带厄气,必须连续三个月都要喝一种“清茶”清除掉,否则“醒福”的时候,会被厄气反噬,醒福变成了醒厄。 苏四儿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资质,她心里也隐隐着急,但上面没人提这事,她也不会自己跑过去问。就是有问必答的青川,她也只问最紧要的关于家人的消息,对于这些事情,从来都只字不提。 汪守业说,大家的资质和潜力必须要等“醒福”完成之后,谁先谁后,资质自见分晓,资质最差的人完成不了“醒福”的。 如果醒福一年之后还没有动静,就要向传福堂提出“灌福”的要求,“灌福”相当于二次“醒福”,但申请进行“灌福”有一定条件。 这个条件,据说也要看自己在福圣有多少福气,有的轻飘飘就完成了,有的则非常难。跟汪守业一批的有些师弟,到现在都还在偷偷做任务,就是为了完成“灌福”的条件。 汪守业第一次“醒福”就成功了,所以他重点提及了怎么“醒福”,不过故意漏掉了他自己完成“醒福”的时间,毕竟江山代有人才出,他就不翻自己的旧账了。 万一这些准福徒比他花的时间短,他会感觉很丢脸,若是有的比他时间还长,说不得是因为他才导致的心理压力,那就不太好了。 传福堂任务要求上也列了准福徒不能知道的事情,他翻了翻之后,“醒福”时间不能说在其中。 “这种事情当然也看个人福气的,你们不必攀比,建议以后私下不要偷偷打听。” “刚刚讲的好几位福门的大功臣,这些厉害人物,他们当中有的花的时间可长了,有的还要做第二次‘醒福’,他们一直没有放弃,继续认真刻苦修行,不耽误他们在福门留下丰功伟绩,供我辈瞻仰。” “过‘醒福’这道关,说难也不难,说易也不易,跟整个修行比起来,简单,跟你们之前的生活比起来,难。我们修行之人,最重要的就是不怕辛苦。你们要是不想吃苦,日子会把你打扮成越过越惨的人。师兄从来不骗人,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汪守业这话真肺腑之言! 有些准福徒,一年后还没完成“醒福”,在传福堂确认了乃是自身不上进所致,立刻就被贬出去挖矿了,做最低等的矿工,终身不得返,等于老死在那里了。 有些准福徒因为各种条件“醒福”不成,尝试了苦修技法,最后传福堂直接给“灌福”资格。 福门自有一套甄别标准,但对不上进的人,那是深恶痛绝。他就不提矿工这么残忍的事情了,才第一天,小孩子不经吓。 “‘醒福’这个,不必担心,很好玩的。” …… “三万多年的历史,我就给大家讲完了,至于记下多少就全凭你们自己了。” “我肯定没讲完,都是挑的重大的事情来讲,这些都有可能会考核。大家都相处一天了,你们也不用跟我见外,以后见着我就叫我汪师兄,叫上人显生分,当然你们要叫我师傅,我是拒绝的。 “对了,没识字的,可以留下来,我给大家加好友,约一约时间。其他人就退出房间,外头有个超大房间,写着考核室的名字,自己进去就好。” “哦。福牌上输入我的名字汪守业加传福官,点一下我的名字,就可以加我好友了,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有偿!不过你们慢慢就会知道,我一向都是最体谅最优惠的师兄。” 苏四儿觉得汪师兄人还怪好的,也不能耽误人家赚钱,于是几个人就匆匆出了房间门。 “四儿,我有点紧张,我记不住那么多。” 好朋友就要共同进退,苏四儿拦住跃跃欲试的杨虎子,拉着他走到了一处角落,后头的王衣衣、钱串子也赶忙跟上,四个人围在一起。 “串子,我们分房的结果是吉还是凶?” 钱串子拿出了三枚福钱,手里摇晃了几下。都是外行,串子脸上也看不出啥结果,苏四儿等人虎视眈眈盯着他。 “有点凶,我再来一次。” 第一次的结果预示着他们分房的结果可能不太好,现在钱串子想重点测测杨虎子,刚才的动作再来一遍。 “虎子有点危险,他应该就是那个凶,不过,这个结果倒可以改变。” 钱串子望着苏四儿,看她这次能不能改杨虎子的结果了。苏四儿听到,并不担心,杨虎子每次考核都过得艰难,这次跟以前一样,给他靠前突击一下。只要今晚之前,应该都可以去考核。 “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先不要忙着去考核,你们看,现在人太多了,都涌入房间,说不行还要排队,我带着你们三个过一遍。我们晚点再去。” 这就小看考核房了,它们来者不拒,不用排队。 苏四儿拿出刚才记下的笔记,字好丑,真的有点不好意思拿出来。 其他三人根本没察觉她的犹豫,因为他们三个都不会写字,也不算不会,写出的字只有他们自己认得,还极其的大。苏四儿写的字丑归丑,至少端正,能看,大家都认得。 等到四个人把所有笔记过了一遍之后,苏四儿看了看福牌,现在大概是戌时(晚上七点),他们下午结课出来的时候正是申时(下午四点)。时间还早,于是,她准备带着大家再过一遍。 “哈哈哈,我考了十遍,终于过了!” 这句话引起了苏四儿的注意,她推了推杨虎子,示意他过去问问。杨虎子当即找了过去,也是凑巧,这人,杨虎子认识。两人在那边一阵嘀嘀咕咕。等了有一会,杨虎子才返回。 “他说,考核不难,没通关,也可以一直考。他不识字,刚才跟汪师兄约好了一会认字,所以在考核房他选择出来,还有个‘直接休息’的选项,应该选了就会被传送到寝房了。” 苏四儿觉得,既然可以一直考,那不如先去试试。她们已经迟了好些时间, 到这会通过的人也不少。 大家其实也想去试试水平,这会听到这个消息,更觉得放心了,只要不是一次定结果,他们哪怕再笨,也不会一直错。 “大家记住了,若是通过了,还是来这里集合,互相告知下房间号。” \/ 福门十大基础技法是什么? 福门的十大基础技法分别是丹技、医技、战技、阵技、剑技、农技、驭技、书技、乐技、兵技。 这些都是汪守业讲课的时候重点提了的。 福门有个百技司,里面有个百宝塔,相当于藏书楼,所有的技法都有相应的功法。 几万年发展下来,十大基础技法已经衍生出数不尽的技法,这都得益于福门对于创造新技法的鼓励。 如果能够独创一门技法,并上报,可以晋升技师,奖励一百福玉,最重要的是,晋升技师可以选择性接任务,不用被积福堂强行分配任务,就可以合理安排修行时间。 一年后单单完成“醒福”是不够的,还必须要在十大基础技法内选两种进行学习,通过考核才有可能获得晋升福徒的申请资格。 有人天赋好,爱学习,也可以都学,一年之后须通过两种技法的考核,大部分人会把这两种基础技法作为以后的主技法,也有的一年之后会重新选择,但都必须要满足一年内完成两种技法的考核。 一年后的基础技法考核规定,两门须达到黑色。技法水准最低为黑色,其次为青色,再为蓝色,以及红色、黄色、白色、金色。 像许三应运用术法都是金色,因为他主修战技和剑技,最难的两种,金色代表他的修为已经不低了。 青川运用术法带出来的是红色,他主修剑技和书技,属于中等水准。主技法修炼至金色,并不代表可以再提升,以后随着道体和境界的提升,技法更为纯熟,自然实力也随之提升。 有天赋潜力强横者,一年内可以达到蓝色,直接被送上门的师父抢着要。 \/ 进入考核房之后,她就看不见其他人了。 这次的空间不再一片黑暗,而是正常的书房,靠里一点,还贴心地准备了书桌,上面放了一本书册,她一坐上去,面前的书册自动弹开了,应该是考核题目 。她翻阅发现都是选择题,选项直接用手指点。下面还有个小喇叭的图标,苏四儿点了一下,书自动念出了题目和选项,这个给不识字的人准备的。 她试了一下,觉得听着有点慢,不如手点来得快,又切换了回来。 五百道题全部点完,苏四儿花了一个时辰。 在她点完最后一道题后,书册自动翻到最后一页,只有两个红色大字“通过”,书册又跳到下一页房间号,地字房二百一十号。 苏四儿长舒了一口气,她一次性通过了考核。 其实,有些问题,她自己也拿不准,但能通过已经算幸运了。苏四儿站起来的时候,书又自动跳了一页,选择题:是否前往休息。 她下面还用小字提醒了一句,找不到房间可以回之前的课房向传福官求助。选择了否,她就被弹出了考核房。 苏四儿出来的时候,钱串子已经等在约定的地方。王衣衣和杨虎子还不见人。钱串子的房间号是地字房三百五十号。看来钱串子手指功夫的速度不错,竟是四人中最早出来的。 “四儿,串子,我就知道你们早出来了。” 王衣衣一脸欢喜,小跑着过来,嘴巴、耳朵都是开心的弧度,她的头发丝都透着高兴。只用了一次就过了,多亏了四儿带着。她说要考的那几个,竟然都在考核的时候遇到了。 “四儿,你太厉害了,你说要考的,竟然都考了,我听你的话,都记住了。我是地字房二百八十八。” 苏四儿报了自己的房间号。王衣衣刚才还高兴的脸,变得有些失落,是,她们迟早要分开,但没想到这么快。刚才考核的时候,她还庆幸自己把苏四儿提醒的都记下了。 “我们都在地字房,应该离得很近。就看虎子了。” “哈哈哈,我也通过了!四儿,我考了两次就过了,分在了地字房五百号。” 杨虎子也出来了。说实话,苏四儿都做好了等到子时的准备。 汪师兄说,无论考核结果怎么样,都不要失望,最差不过是强行分配,住不上五人房、十人房,只能住二十人房。她之前和钱串子还说过,无论虎子要多久,她们都会等,并送上来自好友老乡的安慰。 第13章 蹭《百技大全》 “四儿,这一百福珠真的没白花!汪师兄真是个大好人。” 苏四儿四人赤脚站在一处小潭内,水已经到了她们的腰部。 作为一晚上没睡的选手,她此刻站在潭水里精神却不见倦怠。而距离醒福谭开放已经过了一刻钟,外面的小孩子还在不断地进来,有些人瞧着她们的目光带着羡慕,有些暗含打量,也有的充满着恶意。 确实要感谢汪师兄。昨晚杨虎子出来之后,她们立即赶到之前的房间。 房间坐有上百个小孩子,每个人面前摊开了一本书,跟之前考核那种类似,每个人都在张嘴,汪守业十分勤恳地在上面打呵欠。看到苏四儿之后,也不说话,指指墙壁。 苏四儿仔细一看,这竟然是一道人形的门,看样子有点像汪师兄的身形,旁边有一行跳动的红字提示“贴福牌”。 明早的醒福究竟是个什么?苏四儿看着不远处的汪守业,努力睁大了眼睛,露出开心的笑容。旁边的杨虎子正要把胸前的福牌举起来,却被苏四儿阻止了。 “汪师兄,不知道现在方便吗!” “方便”两个字就是汪守业的生意密码,只要有人问起,他就知道自己的生意来了。整个人直接飘到了苏四儿她们面前。 “十分方便,你想知道点什么?” 汪守业顺手加了个隔音小技法,一个闪着白光的罩子把大家都纳入其中。苏四儿心里暗暗吐槽“做生意的果真谨慎”。 “明早的醒福,能不能给点提示?” 汪守业伸出了一根手指,十福珠,苏四儿直接痛快贴了福牌。这个价格,均摊的话,还挺划算的。 “福门手册已经在你们的床上,回去后地图一定要看仔细了,明早你们会去醒福谭,记住,一定要越早越好。” 醒福谭?强调时间,会不会需要……抢。 “不知师兄手里有没有福门地图,卖我一份?” 汪守业看着苏四儿的大眼睛,真可爱,不过比起这小糊涂的可爱,他更喜欢她的大方。 “师兄最近接了个任务,正好剩了不少福门地图,便宜送你了,十个福珠。” “谢谢师兄,我们以后一定会常来和师兄回忆家乡,希望师兄不会嫌弃。” 苏四儿又划走了十福珠,手里凭空出现了一份地图。她并不着急打开,眨巴着大大的眼睛依旧望着汪师兄。汪守业整个人飘走了,还很贴心地没有撤掉隔音罩。 把地图摊开之后,苏四儿立刻发现了醒福谭,这个地方距离准福徒居住的点,还有不少距离,她想起有些家长为了替儿子抢学校连夜排队的新闻,瞬间做了个决定。 “你们一会回了房间之后,先检查自己床上的东西,如果有衣服就立刻换上,然后出来,我们在大门口会合。不要惊动旁人,知道吗?” 目前还不知道地字房什么格局,但大家都在那里,肯定有大门。她敢肯定,他们住的也不是单间。 \/ 果然不出苏四儿所料,她住的是十人间,她被传送到了门口,一看就看到自己的床位在门口。 床与床之间有柜子遮挡,苏四儿的床在门口,与房间门之间砌了道矮墙,大概一米左右,比起柜子,要矮上不少。床上有被子,被子上有个小包袱,包袱里有两套衣服,一本手册,还有一根绳子。 苏四儿看着包袱皮,再看看绳子,她拿起了绳子,把绳子往墙上比划,结果不小心两个粘连上了,扯也扯不动。既然如此,那边的柜子应该也能沾上。 结果如她所料,又出乎意料,这绳子还会自己调整了高度,包袱皮上有一个大大的福字,已经算站在外面的苏四儿,有点囧。 她竟然进不去,怎么回事,她往旁边瞅一眼,这些人还没发现这个操作吗?她该怎么办?纠结了一下下,她决定拿福牌试试。 四儿的操作当然被旁边的人尽收眼底,作为最后一个进来的,她自然而然成为这些早到了的人的聊天话题。 有一个注意到看着苏四儿在那边左蹭蹭、右蹭蹭,挂上了帘子,其他包括正在研究手册的和已经躺下的,都爬了起来,伸着头看,后来又进不去,有的人偷偷背过身笑了,尤其是最后那视死如归的表情,后来还常被用来打趣。 这是干什么?还挺管用?要学起来?大家呆滞了两息,纷纷打开柜子拿包袱皮。 苏四儿一直惦记着大家的约定,迅速换好了衣服,带着手册就悄悄溜走了。大家正在忙着挂包袱皮,自然也不知道苏四儿偷跑了出去。 要说第一天泡“醒福谭”什么感觉?苏四儿认为就是很精神的感觉。 她现在恨不得立刻给自己找点事干,准福徒也可以接任务,仅限饭堂。 根据福门手册介绍,饭堂长期开放帮厨名额,非常欢迎来自各地的小孩子,必须是有厨艺的人来做一点家乡美食,每天可收入一个福珠。 王衣衣则觉得有点疼,但也咬牙坚持着。这可是她们走了两个时辰,又在门口傻傻等了两个时辰才抢到的。 提前等的好处就是可以选择大一点的谭,这样可以让身体能跟潭水接触更多。所以她舍不得出来。 杨虎子泡着潭水却感觉到有些烦躁,因为他们等在醒福谭外面的两个时辰,苏四儿带着他们一起研究了福门手册,并重点研究了门规,她还建议自己最好把门规背下来。杨虎子虽然不情愿但也接受了。 他现在不跟钱串子住在一起,寝室里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因为打架之类的事情触犯了门规,这可是要罚钱的。 杨虎子还记得苏四儿强调“钱很重要”的时候,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凶光。 钱串子也觉得杨虎子有必要背下门规,一次打架被当场抓获,罚五福珠,这可得在饭堂干五天啊。他们初来乍到,什么也不会,就靠着月例生活,不得不精打细算。 根据门规,买技法要福珠,一门基础技法两百福珠。吃饭堂也要福珠,一天一福珠。这已经很照顾准福徒了。 过了第一年之后统统涨价。一想到什么都要福珠,钱串子的心就跳个不停,所以现在泡在水里的他,有点胸闷气短。 醒福谭每日半个时辰,免费泡。 如果要加时,必须两个时辰起,但要付二十福珠。 这妥妥泡不起,而且门规说了,准福徒们不建议长时间浸泡,时间安排上也来不及。 他们每日的时间有严格规定,今天上午必须要选定基础技法,下午则选定辅修技法,如果还继续想学习十大基础技法,价格不变,如果是其他技法则每门五十福珠。 选定以后,每天的日程应该都是满满的,多泡醒福谭,简直是痴人说梦。 苏四儿是这么打算的,他们晚上先回去晃一圈,把包袱皮挂上,先睡上几个时辰,然后再半夜溜过来。 \/ 基础技法该怎么选?苏四儿很纠结。他们出来的时候,发现汪师兄正在人群中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他举了个“百技司,找我”牌子,旁边跟他一样举着相同牌子的人不少。苏四儿也跟着挤了过去,正听见他对围着的小孩子说话。 “只要一福珠,我的福兽可以带大家过去。” 人群中的小孩子应该有不少都认识他,纷纷举着福牌,表示自己愿意。 “大家的热情,我感受到了,不用着急,每次我能带走二十人,大家都有份。” 汪守业看着一群黑黑的小脑袋不断朝他奔来,这都是福珠啊,可惜他只有一只能飞的福兽,不然他就发了。 隔壁那个死胖子,学了他的法子,还踩他只有一只福兽,有两只福兽很了不起吗?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汪守业从袖袋里拿出一个袋子打开,一只仙鹤就变大了。 这能坐在二十人吗?苏四儿很怀疑。只见汪守业又掏出了一方帕子,这个贴在了仙鹤的背上。 “要走的,先排好队。没有排上的,等汪师兄一刻钟,必定回来。” 这边心急的人已经排好了队,汪承业又不知从哪掏出一根绳子,把这二十人捆做一团,地上的仙鹤又长大了不少,上面的帕子也跟着变大了,他顺手一提,整个人凌空而起,两息后,众人已经站在手帕上了。 除了大家二十个人贴在一起挤得慌,外加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其他都挺好。 “一会到了啊,你们先去百技司的讲技房了解下各家技法到底是什么,每个技法都有安排传福官值守。汪师兄基础技法给不了建议,但是辅修技法,倒是可以给大家推荐食技、法技、心技和策技,不过这个辅修选定在下午,你们到时候还有更多的时间了解。” “有问题,记得找汪师兄!福珠已经划走,不用贴贴了。” 苏四儿拿起福牌一看,果然少了一福珠。 关于福牌的使用,福门手册介绍得也很详细。像这种自动划走功能,也是因为他们存在真实的交易行为,而且汪师兄这门生意也在积福堂上报了的,超过一千福珠必须上交一百,因为这个任务不是积福堂等四大堂及其下设的各司发布的,就必须要抽成。 而且这门生意大家都看到了,如果不交,被人举报到积福堂,他的份例就危了。 百技司这会已经不少人,苏四儿到了的时候,发现有人在卖《百技司之百技大全》,每份二十福珠。这有点小贵了。她看着那个眼熟的人,心里有了主意。 招呼了其他人,先进了百技司。 “又见面了,上次谢谢你提醒啊!” 魏不语刚进门,就被人拽住了衣服。他抬起头,发现是昨天那个大眼睛。他正犹豫要不要甩开,大眼睛又闪了起来,昨天就是看这大眼睛可爱,他才忍不住出声的。 “不用谢!” 她肯定有事求我,我到底要不要理她。 苏四儿拿不准这个小孩会不会答应,他的眼睛比最上等的墨石还要黑,一眼看过去,似深潭死水又似汪洋大海,瞧不出喜怒。但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能生一分多一分,她只能厚着脸皮了。 “其实,我有点事,想跟你说,就是你看完这个《百技大全》之后,能不能给我们看一看啊!有偿的。”最后三个字,苏四儿特意强调了下。 有偿看,比起免费看,还是有面子多了。他也能资源再利用。 “你们准备出多少?” 魏不语不缺福珠,但他知道这些世俗选上的准福徒很穷,不然爹娘不会卖了他们。不过她们的穷与他何干?反正最后看心情要不要借。 苏四儿有点难以启齿,她打算每人出一福珠。于是伸出了四根手指。 “四福珠。” “十福珠。” 两个人同时出声。魏不语以为她会出非常低的价格,所以打算故意报高了一些,想以此吓退这个大眼,结果她这么抠的价格也说得出。 苏四儿料不到对方会给了这么高的价格,如果给了十福珠,那她何必再找他?直接再添点买本新的,然后按现在的法子赚回来。但她现在已经厚脸皮在先了,索性就再试一试,说不定成功了。 “我们每个人一福珠,一共四福珠。我们看完就还给你,你还能再次卖给其他人,只要五次,你的成本就赚了回来。” “可是,我不太想分享自己的东西。”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明早寅时,青瓜园大门口见。”青瓜园就是寝房的名字,她们可不就是一群青瓜。 “喂,大眼,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值不值这个价?” “你就说,到底卖不卖吧!” 谁是大眼?这个人怎么随便给人取外号?真没礼貌。 谈生意,一般继续陪着你扯下去的人,大概率会答应。已经胜利在望,再装着发点小火,表达一下被取外号的愤怒,苏四儿嘴里说着话,脸上却是有点凶凶的表情,一副“不干拉倒”的样子。 被取外号就生气?他被人莫名其妙缠上了了,保持着得体地微笑,人比人,没法比。哎,若是没了那大眼,她这副表情真的很欠揍。 “也行!” 苏四儿知道自己这厚脸皮行为多少有点讨人嫌,不过她对谈下这个生意还是很有信心,没有人会嫌弃钱,再说,她还有钱串子给的信心。早上的时候,钱串子拿出福钱算了他们今日的运势,大吉。 这信心可是福圣给的,必须行! 为了一会儿能够第一时间看到《百技大全》,苏四儿领着小伙伴跟了上去。还没付钱,表示交易未完成,万一对方只是随口应了一句稳住他们以便脱身,她就要再次厚脸皮找人了。这种事情不能干第二次了,出师未捷果断放弃,也是钱串子给的建议。 魏不语看到苏四儿跟了上来,并没有说什么,进了战技房。 第14章 百宝塔争执 对于她们这些没根基的小糊涂,在等级分明的修行世界,战技可谓生存之本。 来时除了身上一套衣服并香囊里的几个福钱,很长时间内都靠福门给的份例,出门走动,不管做什么都要福珠。 苏四儿带着老乡团跟在魏不语后边,没多久跟丢了之后,她们也不在意,从这头到那头,十大基础技法的展示房都走了一遍。 虽然汪师兄强调很多遍,十大基础技法之间没有先后之分,但从基础技法的技师数量看,战技居首不说,连衍生的技法也五花八门以至于傲视群雄,农技则排名最末。 据说准福徒修行满五年,两门基础技法必须修到中上水准,差不多到青川的程度,就可以申请参加福徒考核。考核里修战技的福徒通过的人数最多,农技则通过的人数最少。 战技和农技的人数差异,据汪守业自己讲,与净福堂负责的成都于天有很大关系,他当然去过一回,浅浅体验了,到现在也只庆幸自己全乎回来了。 而《百技大全》则说,这些基础技法不是你想选什么,就能选什么,选不上按福门内通行的说法,就是自己没有接到这门技法的福气,建议最好赶紧换一个,不要死磕。 其中,选战技、剑技和兵技的人战力值高,只要达到中上水平都可以接上不错的任务,缺点是人人都很穷,出了名的穷鬼,也有些聪明的会自己搞活,端看自己。 战技、剑技和兵技前期需要投入大量训练资源,福门在前五年会提供不少资源,但也有一些考核条件,如果考核时低空飞行,这种会被认定通过,但实际还需要来年再考核一次,这一年的资源,福门可以提供,但需要与积福堂签订契约,就是未来三年每年要抽出一个月去挖矿抵偿,或者一次性支付五个福玉免除挖矿; 医技、丹技比较吃天赋,有的人天生就不合适,非要学习结果通不过的例子在福门比比皆是,还有一点得耐得住寂寞,潜心修习,准福徒时期不要指望大锅饭,若是成了福徒,福气好,拜了名技师单独指导,熬过去了就可以来钱了,有靠谱的师傅、有负责的师兄,当然活得就比较滋润了; 阵技其实也不错,但福门这方面的技师不多,更加看重天赋加自身努力,一些有实力的技师也不参与传福堂任务,都在闭关潜心研究,因此准福徒时期很难遇到,而且选人的标准在各技法中第一严格; 驭技就是跟福兽打交道,入门比较容易,看个人与福兽的契合度,后续就很麻烦了,作为基础技法,很多人没有福兽,需要发布任务请人帮忙,或者到福门的福兽园租或者买,这些都将耗费十分多的钱,后续的喂养更是给自己找负担; 书技和乐技在迷惑心神方面有奇效,但学起来的体验两级差异,有的爱死、有的恨死,修炼的时间耗费多,技师比较挑剔、仪式感也重,在很多人看来就是学这个等于自己折磨自己; 农技就是侍弄花草田地,整日劳累不说,有的植物非常娇贵,培育也比较花钱,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建议早早选择跟学丹技、医技的人绑定,种这些人需要的草药或者植物就比较好混了。 辅助技法中,《百技大法》说的跟汪守业讲的差不多,重点提了几个受欢迎的技法。 作者特意标注原因,不写其他技法是因为他和身边人都没体验过,传福堂也没有修习这些的技师,不好随意评价,有兴趣的可以去百技司的百宝塔看看,很多技法,前辈都留下了的册子。其中,策技就是一些聪明人的游戏,这个辅修比较有前途,到了一定水平,净福堂、享福堂重点留用; 卜技也比较热门,据说福圣当年留了一本册子,是有关混沌境之上的秘密,必须会卜技的人才能找到,所以福门很多人都想着凑热闹,证明自己乃福圣选中的人; 法技热门则是因为斩福司,如今这位叫刘清明的圣侍把法技已经修满了,他依靠自身境界,注入灵力自创了一种规则牢狱,专门惩罚那些触犯门规的人。有小道消息说,触犯门规的人若是在他手里,送进去规则牢狱的人,基本回不来,很多人都想学上一手; 心技,主要是以想象力为武器,最终形成自己的心域,在精神境界方面的对战比较无敌,不过这种技法修成的人也不多,很多人主要冲女技师去的,也有的人想要见识心域什么样子,好奇心比较重; 食技,躺平养老必备,如果在福门混不下去,可以到州府开饭馆养活自己,或者金来福大酒楼高薪诚聘,长期有效。 最后,经过一番心理挣扎,什么都想试试的苏四儿在基础技法上选择了战技和丹技,辅修选择了法技、心技,战技不必说,出门在外身上没点拿得出的功夫,她都不用混了,直接给人送菜。 丹技当然是为了赚福珠养自己。一看到法技的规则牢狱和心计的心域这些新奇的说法,就让她隐隐兴奋,跟着自己的感觉选。 至于其他的技法,苏四儿肯定也会去百宝塔翻一翻,相信很多人都偷偷学几门奇怪技法,只是不方便宣之于口罢了。 王衣衣的基础技法是战技和农技,辅修技法选择了食技、乐技。 她考虑到自己害羞的性格,心里其实很不愿跟人打交道,跟植物什么的打交道比较轻松,而且四儿选了丹技,自己以后给她种药材,就可以帮上她的忙了,食技更不用说了,大家其实都挺爱吃的,只是苦于没有福珠,所以必须自立、自强。 杨虎子基础技法选择了战技和兵技,辅修技法选择了阵技、策技。 这是苏四儿的建议,此人自从离开第四百八十八镇之后,过去沉默的性格找不到一点影子,整个人变得冲动好斗、虎里虎气,既然选的主技法合了他的脾性,选个阵技可以辅助主修技法,而且以后可以养自己,不至于饿死,而策技,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不求他多厉害,至少长点脑子。 钱串子则是战技加驭技,再辅修一门医技和卜技。 他觉得汪守业师兄是自己的榜样,成天指挥灵鹤来回的样子,一看就是自己做主的,英武得不行。驭技和医技到最后都是能来钱的技法,自己的生活以后也保准不愁。 卜技的话,纯粹是家学渊源了,更别提他心里也有个想拿到福圣册子的隐秘愿望。 确定好自己的选择之后,大家先一同去了战技部报名,负责报名的是一名做任务的福徒。苏四儿等人只需要把自己的福牌交过去,由福徒接过贴在他面前的石头上,“滴”一声即代表通过,全程这四人都死死盯着,害怕石头炸了。 所幸四人没有出现《百技大全》上说的那种拒收情况,大家的紧张感一下子没了。因为其他几门技法各不相同,都想着去展示房再看看,于是约定了在百技司门口集合,然后去百宝塔看看情况,就分开了。 说起来,她们光是在技法报名上面就花了五百福珠,打听消息也花了不少,现在还剩下了四百多福珠。 除了吃饭之外,还得防着技法课有什么需要的材料要花费,这是汪师兄提醒的,身上最穷的时候,也要留三百福珠。 \/ 百宝塔是一座九层的木质塔楼,悬空而立,底下没有接触地面,如果要上去的话,需花费五福珠买下一个月的进入资格,才能坐机关上去。 据说这是首任福尊他老人家防止一些人心不诚,对于免费到手的东西,往往生出不珍惜的心思,为了让大家认真对待技法知识的学习,才定下了这等规矩。 苏四儿等人忍着心痛拿福牌贴了出去,这钱不花真不行,这可是她认真学习的保证金。她决定了,每天晚上都来看,一定要够本。 等登上了百宝塔,发现百宝塔并不是外头看上去的九层,其实有十层,她们从机关上来到了第一层,发现第一层内还有向下的楼梯。 第一层已经不少人,少年模样的人较多,应该都是一些福徒,捧着书席地而坐。偶尔也有略比她们年长些的孩子,可能也是准福徒?苏四儿不确定想。 走了一圈,发现不了解这里的楼层情况,看不出什么东西,贸然取书怕有什么惩罚,又不好随意打扰别人,大家准备找下底层的入口。 突然,王衣衣轻碰了她一下,又指了指刚才路过的扶梯,那边有很多人拿着书下去了,苏四儿想了一下,决定先下去看看。 下了楼梯,旁边有一个柜台,后面有个人,比较年轻,正在那里打瞌睡,他的身后是九层宝塔的藏书类型分布图。 “四儿,我们只能上第一层。” 杨虎子看到的东西,她自然也看到了。 百宝塔对准福徒仅开放第一层,这里的基础技法及其衍生技法的书籍比较多,还有一些热门的辅修技法也有部分书籍。福徒则可以直接上到三层,四层及以上则必须满足修为达到小道体、出尘境,九层只对指定的人开放。 准福徒随便看第一层的书籍,免费赠送底层座位,福徒要想用底层座位则要花福珠。 “怎么到处都要福珠?” 苏四儿在心里哀嚎。这是个什么鬼地方,规矩也太多了。 “怎么又是你,大眼。” 魏不语正好也在底层,靠柜台里侧的座位上看书,一抬头就瞧见了苏四儿,她一副呆呆傻傻地样子盯着柜台,。 “我有名字,我叫苏四儿!不叫大眼。” “好的,苏大眼!” 她真的好想今晚给他套麻袋。 魏不语看着这四人同进同出,其实心里有点羡慕,嘴上却把人气了个够呛。看着大眼恨恨瞪着自己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魏不语,你怎么跟这些世俗来的穷鬼在一起?” 声音的主人是个与苏四儿等人年纪相仿的小孩子。 那随着走动的脚步,颤颤的快要掉下脸颊的软肉,这是个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孩子,真是在家里吃太好了。 杨虎子欲上前,被钱串子拉走了,珍珠大的鼻孔都透着傲慢,眼神里也是生怕跟别人沾上的样子。 其实,苏四儿对穷鬼的称呼其实接受良好,并不觉得冒犯。 但看王衣衣三人刚才黯然的神色,杨虎子脸上盖不住的怒气,小孩子情绪敏感,有些自卑了。 “哦,原来你叫魏哑巴!对啊,我们就是穷鬼,你有意见?你牛气,怎么还要跟穷鬼到这里来看书,自己在家修一个呀!你不来还好,大家不知道,结果现在就很明显了,穷鬼比你有礼貌,一般都比较有涵养,绝对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找事儿。” 苏四儿一口气攻击了两个人,心里爽过了,有点后悔冲动了,这里人多,不是发挥她本性的地方。 没想到她话音刚落,就有好几个声援的,还都是少年福徒。就连柜台打瞌睡的年轻人也睁开了眼睛。 “就是,我们世俗来的,我们穷,也没靠他养呀!” “小小年纪,出言刻薄。” 魏不语眼里闪过厌恶,他对着苏四儿说了句“别忘了约定”,就赶在小胖子过来拉他之前,走了。 没拉住人的小胖子下一刻就准备把气撒在苏四儿身上,只在他开口前,被人截住了话头。 “故意扰乱百宝塔清静者,我有权向斩福司举报,最多十息,他们就来了。而且你有挑拨内斗之嫌,罪加一等,自求多福。” 这是柜台后的年轻人,一言既出,让小胖子成功住了嘴。听到这里,苏四儿觉得自己也有挑头的嫌疑,赶紧使眼色暗示王衣衣他们溜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百宝塔暂时也不适合待了。苏四儿决定,先去饭堂看看能不能混个挣福珠的任务。 \/ 出了百宝塔,苏四儿看时辰还早,拿出了地图,准备走到饭堂,顺便也到处看看。如果运气好,能找出一条近路,她们以后能省下不少福珠。 以青瓜园为中心,醒福谭在其东北方向,百技司在正南方,偏东一点点,饭堂大致在西南方,所以饭堂和百技楼隔得并不是特别远。 寝房这一片是准福徒的活动范围,四大堂的具体位置并不在这一块,所以需要靠传送,或者借助福兽,地图虽然标注了位置,但走是不可能走过去的。 饭堂向北走就是福兽园,旁边就是万草园,汪师兄的地图还贴心写了这些都是给准福徒练习用的,风云谷内还有好几个,个个都比这边的大。 \/ 饭堂其实叫珍馐楼,对于出不起福珠吃珍馐的准福徒和福徒们还是习惯叫饭堂,门前确实立了“缺人”的牌子。 苏四儿她们跑过去问,才知道自己并不符合条件,接任务的人必须是厨艺精湛的人,那种一看就是有年纪的人而不是她们这群小娃娃,或者辅修了食技的人,最低得是个福徒,还得拿到技师的推荐信。 她们四个没一个符合的,符合她们的干的,早就被人定了。既然拿不到任务,就进去吃个饭好了。唉,已经很久没吃饭,到了饭堂,闻到熟悉的味道,突然感觉肚子很饿。 准福徒的餐七日之内不重样,每顿三菜一汤,每人最多一顿两碗饭。 “这是你们的第一顿饭吗?如果是的话,吃完之后,务必要在半个时辰内到万草园一趟。” 碰到每个来吃饭的小孩子,辛不苦都要说一遍,自己的人生真是苦,因为没有天赋,所以他只能凭借老爹的手艺当个厨子。 又不耐烦在老爹手下混,一时在青梅竹马面前放了狠话,费了大力气进了福门的珍馐楼,结果现在连上灶都混不上了,天天对着一群有天赋的人,他心态有点崩。 苏四儿觉得饭堂的大叔笑得很和气,就是说的话,让她们有点丧气,吃完饭就到万草园,那就不能够再回百宝塔看书,如果去了万草园,再回百宝塔就不适合走过去了,太远,需要花费一福珠。 “大叔,能不能不去万草园?” 你们去不去,也不是我能定的,而且不去的话,辛不苦觉得心不苦才怪,这些小娃儿下意识就问能不能不去,他很烦,他不知道,他也是被安排的。 因为珍馐楼的食材都是灵植,充满灵气,这些世俗的小娃用了第一顿灵食会刺激身体,激发早上醒福潭泡泉的功效,然后身体就会出现一种不可描述之画面,如果妨碍到了别人,后果很严重,比如斩福司亲临。 “不去的话,出了事可不能怪到我们珍馐楼。” 在饭堂已经尽了口头告知的责任后,如果有人还坚持不去,相信斩福司的人会有公平的裁决。 “哦,好吧!” “小丫头,去万草园可是好事。” 每个人到了万草园之后,待上一个时辰,会拿到一百福珠的奖励,他也领过,就是那个喷水的太凶了。 “好事!什么好事?” “你去了就知道!” 在饭堂,不好把在百草园经历的事情说出口,所以他只能很委婉地提示大家。大家千万要懂得他的一片苦心,辛不苦觉得自己必须要走了,再说下去,他就要拦不住自己的嘴了。 缠了半天,饭堂的大叔还是不肯说具体什么,那就去好了。 紧赶慢赶,半个时辰内,苏四儿等人终于到了万草园。 站在外面,他们发现万草园的大门开着,往里走只有一条可通行的路,半路上的苏四儿突然感觉到肚子疼,紧接着其他三人也面露痛苦,赶到这里有点勉强了,没想到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抱着肚子小声呼痛的她们,弱小、可怜、无助极了。 “咱们要忍住,再往前应该有人在,绝不能丢脸。汪师兄在课上说了,福门有种人爱偷偷用技法刻下准福徒的糗事,等人成名后再卖出,狠狠赚一大笔。” 被唤起记忆的杨虎子打了个寒噤,他记得当时汪师兄举了好几个上人的例子,有位上人为了不丢脸,出了一千福玉才拿回自己的糗画儿。 苏四儿感觉到自己已经走不动道了,她看了一眼旁边,王衣衣脸上全是汗,剩余两个都快躺到地上打滚了。 “有人吗?有人吗?” 正准备喊第三声,她们站着的地面突然塌陷,四个人紧跟着掉入了地底。 第15章 苏大眼是傻子 如果能领到一百福珠,到万草园确实是好事。 每天早上,她们从醒福潭到百技堂一福珠、饭堂一福珠,一个月固定支出六十福珠。一百福珠真能解决大问题。但是,这种好事落到头上的机会只有一次。 但是,万草园内根本就没瞧见有人,都是些不认识的植物,比之世俗,更为高大,她们抬头看,顿生压迫之感。为了找人,来不及细瞧,结果没有防备,她们走过的地面塌陷了。 下坠感对于老乡团已经十分熟悉了,所以她们倒没有惊慌失措,掐着嗓子尖叫,反而闭眼,等待自己平稳落地。 只是肚子这会疼得更厉害了,针扎似的疼,能感觉到极细的针疼,其实针疼也还好,苏四儿觉得能忍受,下一秒这股细微的疼就牵引起住在脑子里的灵魂共鸣,全身如过了一道闪电,接着一股气势汹汹的冲力从头顶而下,连带着整个人都颤抖、蜷缩,最后所有力量都汇聚到了肠道。 她的身体忍不住抽搐了几下,猛地睁开眼发现,咦,还是地面,前面有一排小房子。 针扎的疼又来了,快憋死了! 苏四儿再也忍不住大喊了起来,带着似哭非哭的怪异腔调:“我要去茅房!” 可能觉得这句的威胁性不够,又加了一句:“不回应等于答应,我随便找间房过去了!” 有什么事都等过完这艰难的时刻,再说! 早在苏四儿话音未完全落地时,其他三个人已经撒腿跑开了。 当苏四儿推开门的一刹那,才发现这正是她要找的地方,顿时恼怒心大起,却也顾不得了奔向目标。 …… 再一次,老乡团汇合在小屋外。 “四儿,小屋里留了张字条说,前面五十步外有人等,速去!”这里古怪得很,王衣衣觉得她们其实不用去。 “我在小屋里也发现了字条:不按我说的做,就别想出去。”杨虎子看到字条的时候,简直一头雾水,他让干什么了?说都不说清楚,就威胁上了。但他又忍不住在小屋子找了起来。 “我的也有,‘去了就能有福珠拿’。”钱串子觉得这是个陷阱,用福珠诱惑他们去,也许会被关起来? 苏四儿拼凑了下信息,觉得最多就是传福官的游戏,她也有张字条:自己乖乖来,别逼我亲自来抓! “去吧,我已经给汪师兄发了消息,如果我们今晚子时前没联系他,就代表出事了。” “四儿,你想得真周全!” 是啊,苏四儿也觉得自己想得很周全,然后呢? 来到字条说的地方,她们靠近一块地,立刻被一种会喷水的植物抓住玩三百六十度转圈圈,她整个人晕乎乎,刺激程度不亚于过山车。 在空中最高点的时候,抓住她的植物放开了她,在空中短暂获得了自由,又一次准备下坠的时候,四面八方都浇来了一股水,她整个人都被浇透了,也被浇傻了,旁边王衣衣的尖叫已经刺穿耳膜,大喊着“不要了、不要了”,但听水滋滋的声音,好像浇得更开心了。 苏四儿闭紧了嘴巴,想着落地儿就好! 又是一种错觉!她又被抛到了空中,旁边的杨虎子、钱串子却哈哈大笑起来。也是,对于他们两个,等于孙猴子回了花果山。 转圈圈、浇水、抛在空中,大约进行了半个时辰。 躺在地面的时候,他们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连被人用什么东西砸了头都懒得拿起来看。 “四儿,我报了农技,但今天这个,我害怕……” “有什么好害怕的,等你完成醒福,像汪师兄那样,还怕这个?笑话!” “四儿,你快起来,真的有福珠!” 所有人都爬了起来,原来刚才砸他们的就是一包福珠。 苏四儿打开叶子,发现是一百福珠! 这顿戏弄,值了! 后来,还是从王衣衣口中,大家才知道,这种古怪喷水植物每年都要结出一种稀有的果实,可以炼制极其珍贵的丹药,但是它们喜欢和小孩子玩,尽兴了才会每年结出几颗,百草园唯一能种出这种植物的农技师,又是暴躁脾气,最不耐烦跟小孩子玩。 小孩子第一次泡醒福潭、吃灵食会产生反应,排出一些身体的杂质。有人就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既然每年都进小孩子,万草园又正好缺,一拍即合。至于一百福珠,算是对小孩子们被吓到的补偿,由福门出了。由此可见,那颗丹药太珍贵了。 “衣衣,以后你也能种这个吗?” 杨虎子来了万草园,见到这么会玩的灵植,被其深深折服,有点后悔自己没选农技,原来可以这么玩。但王衣衣是自己人,她若是可以培育出来,他以后就可以借过来玩了。 “收福珠,你玩不玩。” 王衣衣没好气地对杨虎子说完,又转过头,面带羞涩,对着苏四儿说“四儿,你以后想要什么,我都给你种”,这一句成功气到了杨虎子,他抿着嘴,两只小拳头不停地上上下下捶打空气,对着钱串子开始细数,王衣衣的区别对待,真是太欺负人了,每次对他都是没个好脸色,对衣衣就像是……李三叔对王舅舅的样子,一脸狗腿样。 钱串子一脸生无可恋,虎子这唠叨的小模样,委屈的小眼神,好像他娘骂隔壁婶子不跟她好的样子。 \/ 当魏不语跟苏四儿他们一起并排蹲在醒福潭的大门外时,他觉得自己脑子有病。怎么会相信她们初来乍到就发现秘密?怎么就鬼使神差信了大眼的鬼话?怎么就放着温暖的床不睡蹲在这里吹冷风? “其实,早点到这里,才能抢到最好的醒福潭。” 苏四儿试图解释她这个秘密的珍贵,希望哑巴不要再臭着一张脸,能够明白她想出这个办法的良苦用心。 “你知不知道,你被骗了?醒福潭无论大小、深浅其实并无差别。” 如果醒福潭真的因为外形大小而生出效果上的差别,她们怎么可能抢得到,提早排队也不可能避免。 比如昨天的小胖子,他家世代居住在州府,往上数几代,还能跟福门历史人物扯上关系,对于醒福潭是个什么作用早了解了很多细节。 他们州府出身的准福徒一般出手阔绰,月钱根本就不算什么,有门路的,跟相熟的传福官或者上人提早见上一面,人家随便发布个指定任务,他们做做样子,就不可能缺福珠。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人人都像你这么做,传福堂不会半夜无人值守。” “百宝塔晚上允许过夜,你现在去看,就会发现最底层坐满了,楼上能开放的空间也都满了。最近福徒们面临考核期,个个神情颓废、脾气暴躁,为了防止人多起冲突,那里值守的人从不会间断,就为了方便随时举报。” ”没人管你半夜不回寝房去了哪里,大概以为你在百宝塔而已。如果需要抢醒福潭,你还能这么轻松?” “我看,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大家都不是傻子。别人以为你在百宝塔用功,绝不会想到你在这里无聊吹冷风。” “大眼,你真的笨。我先走了,你慢慢吹!” 他也是一个傻子,臭着脸的某人想。 魏不语自认为他的一番话很能照顾苏大眼的情绪,无论是指点纸笔、分享《百技大法》,他的耐心都超出了陌生人的界限,而且大家满打满算认识两天,他决定以后离她们远点。 可是,苏四儿并不这样想。 她只觉得委屈,当着三个小伙伴的面,她觉得当面被人说“笨”丢脸,毕竟她多一段记忆,不是普通的小孩子。 而且,这个消息是从汪师兄那里得来的,汪师兄长期做生意,这种人一般都重视自己的信用,除非汪师兄自己也被骗了,但她也不好意思上去问。 如果汪师兄说的是真的,哑巴的分析也有道理,大家都不是傻子。她作为老乡团默认的老大,针对夜班排队,必须要给出个态度,才能不辜负大家的信任。 “四儿,你做的任何决定,我都支持。” ”四儿,来都来了,咱就等着开门吧。走回去,再走回来,门都开了。” “大概汪师兄也被骗了,四儿,这个跟你没关系的。” 不同于王衣衣和杨虎子想得简单,钱串子想到更深些,也看出苏四儿的为难。汪师兄那边真的不好说,如果是汪师兄骗了他们,他们能怎么样,找他退福珠,实力差距在这里,想都不要想,以后说不定还要打交道,比如坐仙鹤,价格确实比别家便宜。 如果汪师兄也被骗了,那他们也很惨,亲眼戳穿谎言,见证师兄丢脸,更没有以后了。万一汪师兄想到谁是罪魁祸首,却又打不过,他们很可能成为替罪羊…… “四儿,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我们遇见了汪师兄也不提。虎子,尤其是你!” 苏四儿等人齐齐点头:这事算是过去了。 \/ 远远看见魏不语过来,苏四儿拉着其他三个人赶紧出了醒福潭大门。 早上本以为没看见人过来,还觉得不会再见,双方短时间应该都不想看见对方的脸。 魏不语看见苏四儿拉着她的小跟班躲闪的样子,嗤笑一声。明明是她们自己犯蠢,还把自己带沟里,应该十分羞愧,不敢见他,这会自动退避也是正常。 于是,魏不语故意走慢了几步,等苏四儿她们上了仙鹤,才慢吞吞挪了过来。 从仙鹤背上下来,苏四儿一直不敢看汪师兄,想到他又可能被骗,进而导致自己被骗,她心里一阵猫儿抓。没想到,汪承业却主动凑了过来。 “有个事儿,我疏忽了。” 苏四儿有点紧张,不会是她想的那个事儿吧? “我跟你们说醒福潭要早到,因为附近有位技师偶尔要过去值守,他最讨厌迟到的人。如果谁被他抓住了,就会按门规罚福珠。但是昨天我收到消息,他最近出任务了,没在!” 汪守业停顿了一下,觉得这个消息出纰漏并不是自己的问题。 “但,钱我是不退的。”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啊!为什么不说清楚?为什么要遮遮掩掩?为什么这个技师讨厌迟到的人?苏四儿在心里给汪师兄跪下了。 她真笨,真的! 内心戏太多,导致苏四儿脚步不稳,一不小心跪到了地上,反倒给汪守业吓了一跳。 ”其实,还有个事儿!” 师兄啊,能不能一次性说完。苏四儿在心里给他奖励了个大白眼。 “我还没说仙鹤涨价的时候,你就跪了!” “什么,仙鹤要涨价?” 苏四儿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大眼睛紧紧盯着汪守业,旁边的杨虎子一脸不说清楚不准走的样子,衣衣、钱串子也一脸忧愁地盯着他。 “确实要涨价,因为有些人跟我反馈体验不好,风太大,人太多太挤。正好我一位修了器技的朋友炼制出了空中马车,我打算明天上,就是手头紧。” “所以以后每次单程改为两福珠。” 苏四儿觉得这个没毛病,汪师兄重新升级了马车,坐着更舒适,涨价也是理所当然。而且涨价也没比其他人贵,很难拒绝。 “我就是提前说一声,免得让人以为突然涨价。你们坐不坐,都没关系。” 汪承业也觉得有点对不住小孩子,但他确实负债累累,不得不涨价。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苏四儿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每月又多了三十福珠的开销。 \/ “三成,要不你换个任务,传福堂任务很多,去教小糊涂们的战技,太浪费你的时间。” 呸,准福徒,怎么跟着这小子学废了? 时八仲已经苦口婆心说了半个小时。每提出一个新任务,都获得了对方一个白眼,如果白眼能数数,它也会惊讶自己竟然在短时间能有上百个兄弟。 战技部教课,以前强制分派的时候,许三成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为了尽快摆脱这种痛苦,他自创了一套技法,获得自由选择任务的权利……现在却上赶着要去战技部,这小子肯定在搞事。 但是,他拦到这里已经拦不住了。什么话都说尽了,只当自己尽力了。 “好了,你说完了,换我说。我到战技部教课,不是一时任性,而是为了福门。” 这些年,一批批的小糊涂养大了,成了大糊涂,可是到了成都于天却不堪一击,个个战技烂得跟屎一样,稀里糊涂,有的就丢了命,跟他们的代号一样,简直完美诠释了糊涂的一生。 这些州府出身的人,躺在福门的权力体系上,根本就不关心底下人的安危,天天就知道抢夺资源,他若再不做点事情,打醒这些小糊涂,福门的未来就完了。 这个人竟然说他为了福门?时八仲一时分不清这话是真是假,他也不想去分辨。 他身为传福堂堂主,却不是唯一,传福堂的堂主有很多,只要到了一定境界,想做事,都可以是成为堂主。就像这小子,明明是净福堂的堂主,却跑到传福堂当传福官。 “我知道你背后站着的是罗圣侍,但他管着净福堂,传福堂是张圣侍,若是被享福堂、积福堂利用又要生出事端,你何苦来这里搅和。” “我只想不想让一群小糊涂再糊里糊涂丢了性命。” 听到这话的时八仲,唯有苦笑。 他竟然还保留着少年的热血,他以为看过几十年的争权夺利,心里的火应该灭了,没想到这人还在坚持。 “你,好自为之!” \/ 苏四儿在战技部看到许三成并不惊讶,因为青川说过,许三成的战技已经修到圆满,身份和水平都完全满足战技师要求。 有宗师级的人物指导,再苦再累,她也愿意。 苏四儿很愿意相信青川的经验之谈,他曾经被许三成的战技磨练得死去活来,挺过来了之后发现确实提升了。可见,严师出高徒这话有道理。 战技部有几十位技师,报名的准福徒可以自行挑选。每个练功房都挂着战技师的牌子,还附有一段说明,主要介绍此人擅长的战技、成名的战技有哪些以及目前的境界。 虽然打定主意选择许三成,苏四儿他们还是从头到尾走了一遍,认真记下各位技师的战技。准备有时间去百宝塔翻一遍,了解一下。 未来,来到战技部的人都将成为他们的对手,提前了解,未来如果对战,胜算才会高。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见她这么说,三人纷纷投来赞赏的目光,苏四儿笑嘻嘻地全部收下了。 本以为她们已经到的已经够慢了,没想到快到许三成规定的练功房闭门时间,还在不断涌入。身边还有人在悄悄咬耳朵,苏四儿自然不客气地也伸直了耳朵……偷听。 “这位技师是自创功夫最多的!” “还没来风云谷,听说他战力值很高。” “出了名的疯子,一般人惹不起。” “怕什么,我们来学到战技,又不是来惹他发疯。” “他爱作弄人,千万小心。” “最烦吵闹、怂包,还有输了哭哭啼啼的!” 这些都是重点啊,苏四儿赶紧记下来,并传达给了三个小伙伴,重点对象杨虎子听了提醒,已经紧急上了十二分的心。 “我先演示一遍战技部的必学技法。你们看完之后,自己去一日三秋练习,两个时辰之后,第一次考核。” 考核!底下人瞬间惊呼出声。 “闭嘴,以后我不让说话,谁敢说的,都给我滚出去!” 许三成一脸“老子不好惹,谁应声就扔了谁”,又刻意没收敛杀气,谁敢? 第16章 凶残的许师 苏四儿脑子里一边回忆许三成示范的动作,一边做了出来。 糟糕,脚迈错了,她还没来得及收回手脚,一道鞭子从左边长了出来,精准地落在了身上,快得已经挥出了模糊的影子,她根本来不及躲藏,落在身上,一瞬间某处像被点了火,火越来越大,痛得眼泪都飙了出来。她因为痛感分了心神,动作力道不够,又转了一鞭子。等她能够连贯完成整套动作,不知不觉已经挨了整整三十鞭,脸上的泪痕都挂了好几道。 苏四儿正准备坐下来休息一下,突然有人从后面把她推倒了,她转过身发现,是许师。 对方什么都没说,直接一拳向她攻了过来,这是刚学的横扫千军战技第八式,苏四儿认了出来,却因为反应慢了一息挨了一拳头,硬着头皮开始回击。虽然一直在被动挨打,但有高手陪练,苏四儿感觉,自己对这一整套动作理解了不少,运用越发自如。 美滋滋的苏四儿回击的时候,可以碰到许三成的衣角,哪知这人突然变化,手脚的动作加快了不少,她就像一个轻飘飘的面团,不停地捏起来,再被摔在地上,高手的陪练无福消受,她眼一闭心一横,干脆躺在地上不动。 结果,许三成不摔人了,他冷冷的一眼就像看废物一样,手里凭空出现了鞭子,吓得她一个翻身跪下了。许三成最见不得有人废物的样子,他的力道刻意收敛控制,这大眼睛明明还能再来,却一副随你便的样子,因此他挥动的鞭子并没有停止。苏四儿见跪下也不行,只好跑起来,继续向许三成发起不可能打赢的反攻。她看出来了,只要不停,就不用吃鞭子。 到最后,苏四儿还是没能碰到加速的苏三成,但她觉得自己长进了,跑的速度、躲的速度以及抗揍的耐性都进步了。即使碰到了跑得快的杨虎子,也可以追上了。想到这里,她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糟糕,又分神了,担心下一刻会有一道火烧鞭子下来,她抬头一看,自己已经出了一日三秋。大家都望着她,想必刚才那嚣张而放肆的笑已经印在了大家的脑海里吧! “既然你笑得这么嚣张,就由你第一个考核。”许三成觉得苏四儿学得很快,稍微调教,领悟个七七八八没问题,就是爱走神的性子不讨喜,小小年纪心事怎么这么多? 苏四儿被点了第一个,并不慌张,她只是好奇会怎么考核,如果和许师对打,她有信心不会是全场最狼狈的。刚才在一日三秋挨了那么久的打,继续的话,她挨打的次数应该不会再多了,不过感觉许三成不会再下场,这么多人,他应该会累死。如果和其他人对战,她也很想试试自己到底什么水平,许师给的底气让她有信心先卷死同期。 “你,和他对打!剩余的人自己挑选对手,赢了的退到一边,输了的自动两两对战。” 千万不要是熟人,容易伤感情。 看到自己那被指定的对手,苏四儿一口气松了一半,又顶到嗓子眼。这都是什么样的缘分,她的对手竟然是魏哑巴。 魏不语一贯面无表情,只是那双黑黑的眼睛盯着人,都是读出“无论是谁,他都不会输”的傲气。 没想到竟是大眼,他不会手下留情!走到了苏四儿面前,魏不语早已打算等着她先出手。恰好,苏四儿也等着魏不语动手,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其他人不管招式熟不熟,已经热火朝天打起来了,瞧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唯有他们两个还在对视,两个人在搞什么?被许三成气得一人甩了一鞭子。 “你们两个磨蹭什么?别人都打起来了。用横扫千军战技,不是用眼神攻击!” 苏四儿吃了一记鞭子,赶紧向对方发出招式攻击,没想到被魏不语躲了过去。一看没打中,魏不语使出双拳,一下子将苏四儿击倒在地。苏四儿一头撞过去,这招不属于战技,纯粹觉得丢脸的苏四儿只想赶紧站起来。 “软绵绵地,你有点力道,他的脸,他的腿,都给用力攻击!” “看看,让你用力,结果不听,被打到了,活该。你,给我继续打她,让她知道横扫千军的厉害。” “还有你,别舍不得下狠手,给我往死里打,她也死不了!” 看多了,伤眼睛,这么废,都是他教的。许三成真是恨铁不成钢,一脸阴沉地走开了。 苏四儿一下子跳起来,借力一跃,双腿伸直踢向魏不语腹部,空中上半身跃起,用肘部继续击打魏不语的胸。魏不语单脚跪地,在苏四儿站稳前,一拳又打中了苏四儿。 这套横扫千军战技,若是普通人学,很多动作做起来都不符合常理,也无法做到,但泡了两天的醒福潭,苏四儿觉得没什么高难度动作完不成。挨了好几下,她发现就是不能停,这一点许三成在一日三秋用行动已经告诉了她。 不管受没受伤,对方没彻底倒下,就是不停,所以她继续找机会攻击魏不语。魏不语自然也发现了这套战技的秘密,两个人就拼着劲不认输,结果把对峙时间拉长了。 其他人的第一轮已经结束,杨虎子轻松胜出,靠墙休息,王衣衣和钱串子正在进行第二轮,看他们的脸色,并不轻松。 许三成现在看到这两人就觉得是自己的失败! “你们两个,三招之内,结束!” 魏不语在招式应用上,比苏四儿更柔韧有余,而且能在对方未完全出招时,开始应对。定招之下,苏四儿扛不住对方步步紧逼的攻击,最终认输。 不远处,她的对手正瞪着眼等着她开第二轮。只是对手看着他们两个拼招了好一会,心里对结果已经有数,没两下就扛不住了,让第一轮吃瘪的苏四儿信心又回升了。 “第一轮赢了的人,站在左边!” “第二轮赢了的人,站在右边!” “第二轮输了的人,站在中间!” “一会你们将和其他不同战技师手下的准福徒对战,赢了等于考核通过,输了等着我的惩罚。” 这个安排对第二轮输了的人来说,不亚于获得一次重生的机会。他们刚才还颓败的脸上迅速换上了兴奋的表情,个个都觉得自己还能翻盘。 王衣衣艰难在第二轮获胜,闻言有点勉强,她力气都快耗光了,现在告诉她还要和这里以外的人打。钱串子输了第二轮,这会正抱着最后的希望迎接第三轮。 唯有杨虎子,一脸兴奋,恨不得马上拉个对手过来打。在他旁边的苏四儿自然有信心能赢,也在默默祈祷,希望自己的小伙伴都能过,希望下一个没有哑巴那么强。 苏四儿觉得许三成太着急了,大家才学了多久,练习的时间都没有多少。 其实是她不了解,一日三秋,这是一种特殊空间,里面的时间流速被调整了,就如同积福山的时间流速,被许三成掌控,跟外面的自然时间流速不同。 所以她实际上等于练了好几天才被放出来和魏不语对战,因为两人被设置的时间流速一样。 如果学习速度快,相应的时间流速就快些,而王衣衣因为天赋平平,其实练习的时间比苏四儿要更长些,跟她对战的也是天赋相差不大的选手,看似第二轮赢了,但面对其他人,天赋这个变量将影响她的考核结果。 许三成直接将三组人随机传送到三个不同的战技间,人家压根就不知道他要过来,也来不及准备,对这个不速之客刚要不客气,就被他武力压制,反客为主,直接指挥人家的准福徒,准备开始对战。 这强势的作风,让其他三位战技师均在心里觉得受了冒犯,但面上仍然保持了风度,一脸僵笑着默许了。 苏四儿的对手是个女孩子,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战技,看起来身形飘逸,左闪右闪的样子,特别好看,但苏四儿的横扫千军战技就是那种打不死就往死里打,打击性强,一直往人家身上招呼。 一旁那位技师的脸上很不好看,早知道他第一回也选择攻击性强的战技了,自己教习的人被压着打,心里特别憋屈。 两种不同的战技,一柔一刚,初学者对战,大多能以柔克刚,最后,苏四儿的那组人全胜了,他觉得许三成是上门来挑衅的。 也不是打不赢,苏四儿想,还得看是谁教,换在许三成手里,兴许能赢。 “既然你不服气,下次我们换一换技法。” 下次?没有下次了,欺人太甚,他要告状去! 其他两组人的对战不如苏四儿这组轻松,他们都面对的是硬刚技法,前面第二轮都输了的人可能是害怕许三成的惩罚,都拼了命地打, 反而激发了必赢的狠性。 最后第三组赢了的反倒比第二组多些。 “横扫千军战法就是抱着不赢即死的想法打,你们第二轮对打的人实力其实差不多,只是有的人侥幸赢了,本就赢得不轻松,又担心自己考核过不了,不如第三组豁得出去。” “你们既然输了,就要有接受惩罚的准备。其他赢了的,尤其是第一组,你们在你的对手眼里其实胜之不武,你们强在了技法的特性上,这是事实。但是这一次赢了,下一次可就未必了。” “人都有惰性,觉着这次赢了,心里就轻松了,在我这里,是绝不会让你们心里轻松的,劝你们趁早放弃想法,面对现实! “赢了的,都给我睁大眼睛看着,输了的人将面临怎样的惩罚。” 苏四儿等人自然不敢违背许师的命令。 狠人必有狠招! 许三成让输了的人站了出来,然后一个瞬移,他们到了一处悬崖,一个个被一道看不见的力推了下去。掉下去的人的行动轨迹,苏四儿看悬崖到地底的距离,有不少伸缩的藤蔓。 有的人遇到了藤蔓伸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被挂住,有的人运气不好,直接到了崖底。还不等这个人舒口气,崖底就突然生了地刺,吓得他飞快扯住藤蔓往上爬。 “都给我爬悬崖,往返三次!” 苏四儿他们也笑不出来了,这惩罚狠极了! 大家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在悬崖上爬上爬下,稍微慢了一步,地刺可能会刺穿脚,或者挂住的藤蔓突然断了,也可能缩进去,无法再提供支撑力。有个动作慢了的,摔了下来,想哭又不敢,赶紧爬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惩罚结束。 “下一次课,我们新技法继续考核!” 所有人瑟瑟发抖,福圣庇佑,求求他赶紧出任务吧! 许三成就是个异类,其他技法师都很和气,没有人会在第一次课就上惩罚,更别提,直接把人推下悬崖。 \/ 下一堂课,丹技房。 苏四儿已经选好了技师,从她坐在下面开始,这位技师一直笑眯眯的,从来没变过。他先介绍了成为了丹技师的好处,有用不完的福珠,想买什么随便花,别人还会捧着求着。 然后又笑眯眯地说,这些都是好久以后的事情,现在就不必想了。手指一指,金光一闪,大家的桌子上出现了一本书册,《药植大全》。 “为了方便以后更好炼丹,这套书册是我根据百宝塔的藏册整理的,福门仅此一份,每人仅售五福珠。只有认识了草药的特性,才能有机会炼出好丹。” 苏四儿觉得这位李技师说的没毛病,价钱也能接受,李师毕竟付出了知识成果,自己也不能白嫖。包括苏四儿在内的其他人都痛快给了福珠。 然后,李技师开始讲解药植大全里的草药。只是,讲到一半,他就停了下来。 “这株草药,过于古怪,需要特制的工具才能挖到。正好,我这里有朋友炼制的捕捉器,看在我的面子上,只要五福珠就可以,我看你们很需要呀!” 看着桌子上特制捕捉器,苏四儿内心是拒绝的,面上有些心痛,默默又付了福珠。想到大家都给,她好受点了,突然,有个准福徒却站了出来。 “我们以后炼丹,并不需要自己去挖草药。发布个任务,就有人采了来,或者直接到州府的奇珍楼买了。” “李师,你莫不是想要帮你朋友推销东西?那你打错算盘了,这里好些人都是世俗来的穷鬼,他们可经不住你隔三差五地推销,不如直接卖给奇珍楼得了。” 这语气似曾相识。 虽然这位勇士说出了真相,但他说话太伤人,大家都等着李师的反应。这位勇士正巧坐在苏四儿的后面,她转过头,嚯,一面之缘,百宝塔的小胖子。 李师笑眯眯的脸瞬间就掉了下来。第一次见面,这准福徒不给面子,竟敢公然冒犯顶撞。 魏不离被赶出了丹技房,李师重新又恢复了笑容。 “对你们准福徒,大家一直都很有包容心,修行需要各种的资源福门都给准备好,不需要你们为这些奔波。只是你们从小也要学会包容别人,用包容之心回馈师长,明白吗?” 什么奇珍楼,明明是奇葩楼,扒皮楼。他怎么会不知道奇珍楼收这些东西,但是那高攀不上的门槛和饿狼扑食的抽成,一算下来,他们连最初的材料都买不起。 不对,这无知小儿竟知道奇珍楼? 坏了!李一乐瞬间变脸,强作镇定,脸上继续恢复了笑眯眯,但心思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苏四儿有些后悔选了这位丹技师。后半段,她们自己看《药植大全》,李师已不知去向。 根据门口的介绍,他研究了很多丹药,又师从丹技大师沈二难,肯定有不少好方子。哪里想到他竟然在课堂上搞推销,自古大师多怪癖,是她草率了。她知道选定了丹技师就不能更改,但不知道福门允不允许蹭课,实在不行,她只能继续扩大朋友圈,跟人交流交流了。 苏四儿把桌子上的《药植大全》和笔记都收在了福牌里。福牌有储物功能,早上汪师兄在飞车上免费分享了新消息,把一车的人都感动了。 别的不说,汪师兄身上真有点子技能,每天给大家露一个福门生活小技巧,把大家拿捏得死死的,根本离不开他的飞车。 今天早上,她就看见有不少人,别的飞行工具不搭,非要等着他来接。 结果,刚走出座位就被人叫住了。 “你的东西掉了。” 苏四儿回头,原来是一页笔记,刚才看小胖子怼推销大技师的时候,因为心里太兴奋导致手使劲大了,划花了。顺手推到了桌边,估计刚才有人走动的时候,碰掉了。 “我叫谢醒梦,我去饭堂,一起?” “可以啊,如果你不介意跟我的其他小伙伴一起的话。” 苏四儿肯定不会拒绝,之前就想过要多交新朋友,现在自动送上门,她大力欢迎。 “好啊,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苏四儿。” 谢醒梦其实和苏四儿一个寝室,她认识苏四儿,“门帘”就是她第一个弄的。 一直想找机会认识,但总是遇不到。没想到两个人都报了丹技课,她怕现在不出声拦人,又要到明天才有机会了,晚上谢醒梦基本看不到苏四儿回寝房,她一直怀疑这个人在百宝塔偷偷用功。 “其实,我们是一个寝房的。” 有点巧啊!苏四儿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很尴尬地笑笑。 “多亏了你发现了绳子的用处,让大家有了一个小小的隐蔽空间,你真厉害!” 苏四儿继续微笑。这个事情其实可以不提,她很尴尬。 “你知道刚才那个小胖子为什么敢怼李师吗?因为奇珍楼是他家的,奇珍楼供应一部分福门的资源,也收福门的一些产出。” 这么有来头?看来以后要避着小胖子走了。苏四儿想:这个消息很重要,对着新朋友,不能再微笑了,必须说点什么。 “原来你也在背后叫他小胖子啊!” 这下尴尬的变成了谢醒梦,但她调整很快,脸上的笑容不变,下一秒又开始自然讲话。 “大家都这么叫,只是不能当着他的面,他叫魏不离。” 第17章 各具个性的技师 “醒醒,你不介意这么叫吧?刚才的灵鸡腿太美味了,真的太谢谢你了。” 没办法,这位新朋友太大方,才认识不到半个时辰而已,特别客气地给她们老乡团每人点了一个灵鸡腿,两个就要一福珠。 他们在第一顿饭的时候,就知道花钱可以加菜,当时想着闻闻味道就好,没想到第二天就吃上了。苏四儿想:醒醒这么大方。自己好像没什么可以回馈她的,总不能说以后送她丹药吃,已经撞技法了,她才没那么不要脸。 “以后我发了小财,就给你买那个最贵的春风得意。” 春风得意,就是蜜汁灵猪蹄,普通猪蹄的三倍大,据说吃完会有一种神秘功效,目前他们的朋友圈太窄,在味道和效果方面无处参考,说法也来自汪师兄,但他本人也没吃过。 其他三人听见四儿这么说,他们也觉得这个灵鸡腿吃得时候实在快乐,现在觉着有点受之有愧,都是沾了四儿的光啊。 “我以后卖你草药可以便宜些。” “以后谁欺负你,报我名字,但如果被斩福司发现了,福珠你自己付。” “以后,找我卜卦也可以算便宜点。” “你们真的太有趣了,这个鸡腿其实代表我的歉意。” 谢醒梦发现这几位朋友对福珠有点敏感,暗暗告诫自己:以后相处要多注意这方面。谢醒梦不缺福珠,因为交了新朋友,特别高兴,加上有点不好意思自己的临时加入,把苏四儿和其他三位隔开了,所以才给大家点了一个鸡腿作补偿。 “我们没觉得你哪里需要向我们道歉呀!醒醒。” 苏四儿有点懵,是她不懂人情世故了吗?怎么客气都成了歉意。 “因为我的加入,大家被迫分开坐了呀!” 哦,原来是这个,这个朋友太有礼貌,让人有点不知所措了。 “没事,咱各论各的!你表达你的歉意,我们表达我们的谢意。” 其他三个人不停地点头,沾了四儿的光,吃了醒醒的鸡腿,她们说什么都是对的。 \/ 相比两门基础技法课上的技法师,一个严苛,一个奇葩,下午的心技课和法技课,特别安静。 其中,心技师是位女技师,姓温,性格也不辜负她的姓氏。 温温柔柔地开场,气质淡然,散发着一股能抚平一切伤痛的气息,令人见之忘俗。她一上来就给大家展示了自己的心域,一座充满奇花异草的园子,里面的每种植物都像足了温技师的性格,绝没有万草园那等顽劣的喷水植物。据她自己说,她一直爱侍弄花草,所以还修了农技。 苏四儿等人感受了心域的厉害,然后温技师就让大家自己在心域花园里找个地方静坐、冥想,不打扰他人即可。她还笑着解释,因为大家还未完成醒福,心技修行进展缓慢,前期课程都以体验为主。 合着这门技法还有个隐藏门槛!苏四儿走在园子里,有些失望现在不能做点什么,不停闻着来自各种花朵散发的香气,她忍不住冒出了一个想法。温技师的心域花园肯定以现实为参照自己想象建构的,正好上午认了不少药草,于是她凑了上去,一个个辨认,遇到不认识的,还拿出了《药植大全》对照,如果上面没有她就自己拿出纸,画下来。 “小可爱,你也喜欢它们吗?” 温柔香注意这个小糊涂很久了,其他人都静坐冥想,有的甚至还睡着了,唯有她一直在走动,还在写写画画,甚至拿出了本《药植大全》。说实在的,她不仅可以温柔如水,也可以扒皮拆骨,可别让她发现这小糊涂在她的花园里搞事,不然她不介意给她好好上上课。 明明还是她喜欢的温温柔柔的调子,怎么会觉得脊背发凉。苏四儿赶忙行了个三福礼,为自己公然在课堂上做别家技法作业,开始狡辩。 “上人,我一看见您的心域花园就喜欢上了,未来也想有这么大一个花园。但是我看见这些花儿都叫不出名字,又不敢打扰您,于是想着自己画下来去百宝塔查资料。对不起,我没得到您的允许,它们是不能画吗?不能的话,那我就不画了。” 苏四儿想:什么错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老实认错。反正也看了不少,都记在脑子里了,回寝房有空的时候再画下来也行。 温柔香看着眼前的小糊涂虽然一脸地害怕,却不忘先给自己行礼,又不住地跟自己道歉,眼神透着胆怯,脸色有点苍白,语气小心真诚,可见是个知进退的,这一双灵气的眼睛透着一股胆怯反而误了,心里的怀疑渐渐打消了。 “我喜欢上进聪明的孩子,他们都一点就透,只是少不得嘱咐你几句,这花儿虽美,却不要随意靠近,更不要攀折,容易扎手。” 苏四儿一脸受教,再行了三福礼,乖乖地开始就地冥想。温技师好像并不简单呢,说的话透着若有若无的暗示。看来,这花不能靠太近。 再醒来时,苏四儿感觉自己仿佛睡了三天三夜,觉得十分畅快。看了下时辰,急急忙忙赶去了法技课。 法技课的技师十分严肃,整个人十分清爽,脸也好看。但他看着急匆匆跑进来的苏四儿,脸上显而易见的有点兴奋。 “根据福门门规,准福徒既然享受了门内的资源供应,在技法学习期间,不准迟到,违者罚十福珠。” 苏四儿闻言有点受伤,好像还没到时辰,您来得太早了! “最后走进来的这位准福徒,你不要误会!你只是差点迟到,我不罚你,我念门规仅仅为了提醒你,下次千万别迟到,不是每次都这么好福气的。” 这一条,她怎么没看到。 “不用怀疑你们的眼睛,福门手册上的规定上没有,但我念的确实是福门门规,只是考虑到你们在手册上看到太多门规,容易产生恐惧厌学心理,所以事先略作了删减。” 如果每一条违规都要罚福珠,那她确实恐惧了。想起来了,手册上关于门规的部分,标题下确实有小字写明“删减版”。 “作为你们选择法技的奖励,我特地安排了带大家一起学习全部的福门门规,恭喜你们十分荣幸地拿到了优先学习门规的机会。下面我先读几条门规,不要误会,我只是警示你们在我的课上要注意维持纪律。” “根据福门门规,准福徒既然享受了门内的资源供应,在技法学习期间,不准随意走动,违者罚十福珠。” “根据福门门规,准福徒既然享受了门内的资源供应,在技法学习期间,不准无故顶撞师长,违者罚十福珠。” “根据福门门规,准福徒既然享受了门内的资源供应,在技法学习期间,不准无故缺席,违者罚十福珠。” “根据福门门规,准福徒既然享受了门内的资源供应,在技法学习期间,不准在技师宣布的考核中作弊,违者罚十福珠。” “根据福门门规,准福徒既然享受了门内的资源供应,在技法学习期间,若在规定时间内无法完成技师安排的内容,技师有权提出适当的惩罚,反抗者罚二十福珠。” …… 好好的一个人,好好看的一张脸,怎么动不动就拿门规说事。 苏四儿捧着罗谨言准备的门规册子,一边默默诵读,一边心里吐槽。罗师说了,这本册子在下次课程中必须熟读并背诵。据他自己说,可喜可贺的是,他没有要求当场背出,而是选择了下次,这是对她们第一次在堂上良好表现的奖励,什么人会把背门规作为奖励? 苏四儿苦着脸,距离下一次开课,从现在算起,还有接近一天:意味着手里的这本册子今天晚上就要啃下来。 每天晚上的时间由大家自由安排,苏四儿早早就提出让大家聚在一起,说一说自己在课上的内容,既能让大家多了解点知识,同时也是让自己巩固学习,还能维持大家的感情。他们还没想好要到哪里去。但现在背书肯定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他们要到哪里去找这个地方呢? 苏四儿用福牌联系了汪师兄,没有回音。她等在百技楼外面,漫天神游,等老乡团聚齐一起去饭堂。 “喂,大眼,今天的战技对打,我没有让着你,这是尊重你。” 魏不语远远看见苏四儿站在那里,本来不想过来,但想了想,万一大眼因为打输了,生气自己没让着他,以后没完没了缠着他,这也太可怕了,必须提前说清楚。 “哑巴,你以后要是让着我,我就去向许技师举报你作弊,触犯门规,等着被罚吧。” “看来你知道门规还有这条?”魏不语语气里有一丝丝怀疑。 少怀疑人,苏四儿超大声地说:“我修了法技,了解门规是最基础的。”感谢门规,让她不再盲目踩坑。 “哦。”既然没误会,自己岂不是自作多情了一回? “你先别忙着走,哪里有免费的房间啊?最好是那种小型的,可以容纳几个人的那种。百宝塔十层那种不行,人太多。” 苏四儿也觉得自己这要求离谱,但是汪师兄不回信息,她在这里认识的熟人不多,哑巴勉强算一个,只好逮着人问了。 “大眼,你要记住,这不是你家!确实有这种房间,就在福兽园,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就可以。” 免费的地方太少了,她说的这种地方,只有成为福徒后能实现,因为成为福徒之后都有分配独立的房间。不过目前符合要求的只有福兽园,但没几个人真的愿意去,对她来说,应该没关系吧! “谢谢你,魏不语!帮大忙了。” 大眼就大眼吧,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叫不叫都行,她选择无视。 “大眼,谢就不必了。你明天见到我,不骂我就行。” \/ “我们这里只有特别缺福珠,又不愿意出远门任务的福徒会过来,准福徒基本都是问了过来就走了,没想到你们竟然愿意留下来。” 免费的地方,大家竟然都不愿意过来,只有缺福珠的才勉为其难地做,到底是什么地方?听起来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可惜这位值守的传福官说了半天都不肯透露情况,一个劲儿劝着大家往里走。 “福兽一般晚上睡觉,它们喜欢安静,我们就会给加一道隔音罩,所以你们不用担心它们会打扰你们。 “你们来这里学习,真的是来对了,这里又安静又安全,人烟稀少,绝对是你们梦寐以求的自习室。” 走到一处小门,传福官突然诡异地笑了一下,然后他停了下来:“到了,我就不进去打扰你们了。” 身高原因,苏四儿没有注意到传福官的表情。为了抢背门规的时间,她领着老乡团成员推门就进去了,然后就出不去了。 “你们把这里清理干净,就可以免费用了。我先走了。” 现在反悔也没用了,魏哑巴这个小人! “这里好臭,我们不能一直臭着啊。” “旁边就是净池。” 苏四儿他们一踏入小门,就被熏得快说不出话来。这里竟然遍布着福兽的便便,幸好房间不大。该死的哑巴,这笔账迟早要算。 来都来了,大家只能捏着鼻子打扫了。从她们进了小门开始,就默认自己接了任务,何况现在小门还被传福官封死了,他们不打扫干净,休想出去。 “我已经坑了你们两回了。上次是夜蹲醒福潭,这回又打扫福兽园。” 苏四儿突然一阵委屈和无力涌上心头,眼睛也开始湿了。她从来没有到过这么臭的地方,这个地方的人都好坏,自己好笨,打不过啊,怎么办?没有技法,只能默默忍受。 “四儿,不是你的错,这里挺好的,我在家每天都要清理鸡圈,一样臭烘烘。”王衣衣赶紧放下筐子,跑过去拉着四儿安慰。 “对啊,我在家每天要打扫猪圈,这里和猪圈没差别。”杨虎子确实不在意,他只要不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就行。 “四儿,我学驭技,就是跟福兽打交道的,还要多谢你让我第一次上课后就能接触福兽的房间,提前练习怎么打扫,谢谢你。”钱串子本以为今天,驭技师会带福兽上课,没想到,他们就发了一本《福兽大全》让自己认和背。 大家都安慰到苏四儿的心坎上了,她看着才开始打扫的房间,只能化伤心为力气,赶紧为大家省出时间。 花了小半个时辰打扫完,一直手不停的苏四儿乍然闲了,适应了不少,觉得再来一间房,她也能打扫干净。 ”我和衣衣先去净室,虎子、串子你们先等等。” 四个人干干净净坐在小房间的一个角落,他们之前留意了,只有这里没有福兽便便。 万兽园值守的传福官姓宋,叫宋心慈,为人温和,驭技师,已经在万兽园呆了好些年。 他这些年最头痛的就是清理这个小房间的“十香玉”,住在这个小房间的福兽是一只相当于出尘境后期实力的七彩锦毛兔。 别的福兽到如此境界,自然喜爱洁净,自己就会在房间内固定的地方解决,但这只兔子特别奇怪,白日呆的时候都很整洁,等到快晚上就出来裹乱,搅得“十香玉”到处都是,只好又给它换了房间。 因为味道大,洁癖如传福官自然忍不了,每次都发布任务,可惜接的人很少。今天,他都准备叫汪守业过来救急了,听说此人最近因为缺钱到处接任务,没想到有人送上门了。 宋心慈踏进房间就给自己放了个防护罩,这屋子打扫得再干净,他也觉得有“十香玉”的味道,必须隔绝。刚才这几个小孩子都被自己欺负得差点哭了,确实有点过分,他想着找补一下。 “我也是着急没人接任务,怕你们反悔,所以试了点小手段,确实有欺负弱小的嫌疑。” “这样,我给你们每人十福珠作为补偿。如果你们愿意每天过来打扫,我愿意按月付你们每人六十福珠,并且房间你们可以在晚上使用。”这个价格比给汪守业的低了不少,他挺满意。 苏四儿拉过三个小伙伴,躲在墙角商量,最后发现形势比人强,他们只能答应了。 “但是,我们以后去了百宝塔怎么办?” 钱串子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第18章 死皮赖脸许三成 亭台楼阁,间或廊桥相连;清池活水,游鱼戏莲;奇花异草,点缀其中。 高大林木,青翠挺拔,聚荫成盖,偶有鸟鸣啾啾,伴随清风沙沙,更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果子,红的,绿的,蓝的,紫的,有的像兔子,却有长长的尾巴,有的像小娃娃,却有等身长的耳朵垂着,挂在枝头。 一路出了寝房,苏四儿跳着走,有时候转个圈,踮着脚,摸一下,或者蹲下身,看那花儿是否开得艳丽,有没有香气,凑上去看一看,嗅一嗅。 王衣衣则忙着追一只全身火红,唯有头部翠绿的鸟儿,从这亭子追过了水池,再从水面到那棵树,看上去不像人追鸟,倒像是鸟逗人。 杨虎子和钱串子一会跟着苏四儿看看花,一会又去帮那只鸟拖住王衣衣,烦了,又两个人自顾自跑到前面去,在那里坐下来歇一歇,再倒回来催促两人。 昨晚大家都没有心情聊天,第一次面对“十香玉”这种名字、外貌与味道反差太的新奇,众人承受的冲击力太大。 即使来来回回冲洗了好几遍,连带着衣服也一起洗了洗,还是觉得自己身上充满了不可描述的味道。 但一直到离开,也没有人说出一句“再也不来了”,大家用沉默的眼神地相互道别。 每日打扫福兽园房间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钱串子提议,以后如果有其他任务,可以分组过来,或者打扫完再过去。 苏四儿难得有时间看看从寝房到醒福潭一路上的风景,所以跟大家把时间约早了一点。没有夜排醒福潭这回事,大家的睡眠、时间都充足了不少,比前两日看着精神多了。 其实,能这么快乐地闲逛,也是因为她昨晚在寝房继续夜战,完全背下来了门规。那么厚的一本小册子,上千条门规,她都给啃了下来。 当然,离开福兽园之前和之后都努力。选择寝房熬夜,相信她的同期们乃至同门们在同一时间也作出了相同的选择,跟她一样奋斗。 还只是风云谷的一角,如梦似幻的风景,就令人沉醉不已。 苏四儿有时候靠近一朵花,恨不得收紧了呼吸,生怕惊扰了它们的生活。但有的人偏偏就是这么不识趣。 杨虎子一把揪住钱串子的衣服,手里发动攻势,准备伸向后脖挠痒痒。钱串子不甘示弱,伸出脚不停来回画圈,去绊杨虎子的脚。结果杨虎子突然后仰,整个人向前扑去,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杨虎子感觉被人从后背踢了一脚,冲着下脚毫不留情这一点,他断定这个人不是钱串子。 钱串子看见了背后使坏的人,比他们略高出一头,瘦瘦的脸蛋挂着圆溜溜的眼睛,并不显得机灵反而有些憨气。 不欲多生事端,钱串子决定先走上前去拉虎子起来,他刚伸手碰到虎子胳膊,后背就承受了一股冲力,被人从后面扑倒,整个人倒在了杨虎子身上。 突然的压力让杨虎子“嗷呜”了一声,把苏四儿吓了一跳,她看见杨虎子被压的痛苦表情,赶紧从一棵树下冲了过来,把人扶起来。 苏四儿跑近的时候,压在最上面的人已经站了起来,就那么看着这里的三个人,但他没有走的意思,更没有道歉的意思。 苏四儿把地上的人拉起来之后,本不欲节外生枝,想着就这么走了,却被那个小男孩给拦住了。 “他们挡住我的路,就这么走了?”这个小男孩一脸的憨气变成了怒气,好像随时都要找人茬。切换自如,让苏四儿觉得在家怕是个金疙瘩,打不得惹不得的那种。 这种人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还是看他要干什么,顺着他就成了。 “他们挡住你的路,是他们不对,但你给了他们一人一脚,大家算是扯平了。”苏四儿就想赶紧走人,再不走,一会该迟到了。 她面对这种争端没有什么处理经验,基本就一个字“避”。那边杨虎子想要回击,被苏四儿用“门规和福珠”狠狠压制,不得不忍气吞声。 “在我这里没有!”他就是故意的,让这些把他打一顿,尤其是那个被压在最下面的,都快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再纠缠一会,就成了。如果他打了自己,他就可以装作受了伤,然后回家了。 “那你想怎么样?”苏四儿现在确定这个人就是故意的,大清早遇到个神经病。 “这样,我代他道歉,对不起!”真是难缠,苏四儿觉得如果今天可以重来,她会老老实实不闲逛园子,直奔醒福潭。 看出苏四儿一脸想溜走的表情,王岳山着急了,他脱口而出:“道歉没用!你们打我,我想回家!” 苏四儿听了这话,觉得他真的有病,这怕又是个州府出身的孩子,没见过人间疾苦,想爹娘想得失了智。想回家啊,她也办不到。 不过,她们脱身倒可以借门规里的法子和汪师兄提到的那个传福官来糊弄他!醒福潭迟到的人如果被抓现行,就等于触犯门规,门规里写了,但删减版是没有的。他被抓当然还有个前提就是,有的人多管闲事举报他。 苏四儿开始忽悠:“我听说有一位传福官特别喜欢触犯门规的人,最爱在醒福潭周围,抓迟到的人送斩福司换福珠,没准你能如愿!”然后朝着四周大喊了一声“跑”,老乡团在这一刻,特别默契,使出了全身的劲儿往前跑,不一会儿就没影了。 剩下原地的王岳山摸着下巴,圆圆的眼睛充满神采,一脸笃定。 苏四儿边跑边想,幸好今天遇到的不是魏不离那个小胖子,他嘴巴太毒,这个“回家哥”找茬的表情太假了,演都不会演,不知道家里干什么的,养成了这副奇怪的单纯性子。 一口气到醒福潭,还好,大门开着。只是今天耽误了不少时间,导致轮到他们的空地方,潭水不够深,堪堪到膝盖处。 杨虎子想到刚才那小子,越想越不对劲,“四儿,刚刚那个小子故意的?他居然为了回家整这一出。” 苏四儿示意他头过来点,然后捂着嘴笑,“小点声,你们下次注意,福门里边的神经病多得是,一不小心就会着了道,今天这个还好,他就想找点茬,估计以为闹大了能被送回家,有这脑子还不如去汪师兄那里买点斩福门的小消息,这种小级别的打架,最多罚十福珠,他如不了愿,还要连累我们被罚福珠。” “至于醒福潭迟到被抓,那位传福官出任务了,他注定不能如愿。”何必折腾,竹篮打水一场空。 杨虎子连连点头,“我可太怕了,可以打我一顿,但不能罚我福珠,等我当了福徒,就光明正大下战帖,找他打一架。” 昨天上了一回兵技,了解了各种兵器、武器类型,以及它们的价格,他现在对福珠的看重又提升一个级别,这也是他忍着“十香玉”的味道,痛快答应打扫福兽园的原因。 坚决不让斩福司拿走他的福珠,这就是如今的杨虎子,穷且抠,但充满梦想。 “我早起卜了两卦,一凶一吉,原来应在这里。我们被人故意找茬,不是真的要打我们,而是为了他那个蠢蠢的理由。” 钱串子刚才被压住的时候,整个人完全懵的,一直在想那么宽的路,他们到底挡住了他哪里呢? 王衣衣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苏四儿一声喊,她那只小翠鸟都飞走了。真的跑死她了,那个小孩,好讨厌,害她跑了这么久! \/ “时八仲,让你给我看住人,你怎么办事的?战技部好几个技师告状都告到我这里,说许三成故意害他们在准福徒面前丢脸,积福堂的人跟我说因为许三成罚了奇珍楼的小少主,奇珍楼供应的材料涨了三成。” 他大好的赏花逗鸟时光被一群怂人给糟蹋了,找他的理由竟然是他们被羞辱了。 奇葩,被羞辱了就下战帖啊! 还有奇珍楼那个什么小少主,都进了福门了,准福徒犯错被罚还有理了,敢跟家里告状,还威胁上了。 现在的人啊,一看才知道,原来被人欺负了不想着自己找回场子,就知道指望别人给出头。 真是群没用的东西! “还有享福堂的人也说他擅自罚了王家那个孩子,现在那个孩子一直肚子痛,找不出来原因,一直哭着喊着要回家。王家的孩子金贵,惹不得的人,他也敢惹。” “许三成这个小子,他就仗着万无忧这个老匹夫,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明明是净福堂的堂主,放着自己的事情不干,死皮赖脸非要跑到我传福堂,当什么传福官,还非抢着要去远山府。” 没想到啊,三件事都跟许三成有关! “我本来以为他去了得了,回来了又搞事,非要赖在这里当战技师,我都是看在万无忧的面子上,真以为是他的面子啊!给我找事,给我找事,给我找事……” 张礼来嘴里喊着、骂着,两只手拍在书桌上,书桌裂了,觉得心里的怒气没压住,直接往时八仲身上招呼,时八仲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一直躲避着,所到之处的屋内装饰全部碎裂。 他眼见没处躲了,一闪身出了房间,躲在张礼来最爱的九瓣莲花前,追出来的张礼来,没收住,一道光闪过,一片莲花掉了,九瓣莲从此成了八瓣。 欺师灭祖的东西,他最爱的九瓣莲呀,给他挣面子的九瓣莲,就这么残了……这下,张礼来骂得更起劲了。 “你个讨债鬼,你怎么不学学人家许三成,祸祸人知道冲外人使劲,绝不给他师祖找不痛快!你倒好,专挑我的心头好下手,觉得我活得时间长想送我早点走是不是?九瓣莲花刚有开花的兆头,我早下了帖子请了斩福堂那个假仁义刘清明过来赏花,被你小子给毁了干净。” “你说,是不是想气死我好继承我的传福堂?” 这个讨债鬼! 时八仲觉得自己很冤枉,他在传福堂一天事务很多了,恨不得师祖寿与天齐,再找个徒弟过来代替他卖力气。 同样是师祖,人家万无忧从不拿净福堂的事务烦三成,自家的师祖每日不是赏花就是逗鸟,事务一点不干,全部推到自己头上,没日没夜地干都干不完,还要去盯人。 他哪有那个时间从早到晚不错眼盯着许三成。还有这花,明明是师祖自己下的死手,又成了他的错,他不认!残了的九瓣莲,从此就成了残了的八瓣莲了。 “师祖,这花看灵力痕迹,明明是您出手太重所致。虽然您想下手的是我,但是以您的境界,我接不住这一招,势必会受伤,我若受伤,传福堂的活没人干了,您老就没了赏花逗鸟的时间了,每天得自己亲自处理传福堂的事务。如今这花深明大义、挺身而出、义无反顾代我承受了去,多好的八瓣啊!它没意见,我没受伤,您有时间逗鸟,消消气吧!” 张礼来盯着时八仲,好想再给他一下子,他还能找不到可以办事的人?少威胁人:“少在我面前耍嘴皮子,你且说说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吧?” “许三成并不是想羞辱其他战技师,他就是派自己手下的准福徒随机跟其他战技师手下的准福徒比试,连着两天的对战,一刚一柔战技,大部分都赢了。其他输了的战技师自然不高兴,他们就想出告状的法子了。说白了还是自己没用,连个准福徒都教不好。” 说得对,就是没用! “魏家那个小少主,性格恶劣,刚来第一天就口出恶言、欺凌同门企图挑起州府和世俗的对立不说,更是公然在课堂上嚣张挑衅技师,又把所有出身世俗的人骂了一遍。李一乐不知他身份,就让人到门外反省,结果人跑了,他给人找回来继续罚站,后来觉得不妥就告知了许三成。” “许三成最恨这种欺辱世俗出身的人,所以给人关到了悔过房,这点确实许三成做错了,惩罚过重!但他也怕小孩子不长记性,又怕其他人有样学样,就稍微重些了,不管怎样,这惩罚也说得过去,但积福堂和奇珍楼根本就是小题大做,借题发挥,没事找事。” “王家那孩子,他就更离谱了,把罪名扣到许三成头上属实冤枉。王家那孩子就是想回家,他故意迟到不去醒福潭,还不停在周围走来走去,正好被过去转悠的许三成抓到,那小孩子就倒地不起喊肚子疼,许三成带着他找了医技师,结果看不出毛病。” “不知道传福堂哪个大嘴巴,把王家老夫人叫了过来,大吵大闹,非要带着孩子回家,说医技师是庸医,技术不行。给人家气得当场摸了颗丹药塞小孩嘴里,这才知道他为了装病故意迟到,就是为了回家。 “王家确实为福门牺牲不少,老家主和他的儿女们死得惨烈,这些年福门也没少关照王家。哼,他们还不知足,和积福堂搅合。” 时八仲越说越觉得气愤,这王家也太惯孩子了,竟敢迟到每日的醒福潭,这在福门历史上都找不出第二个来。福门历史课怎么上的,不知道醒福潭的重要性吗? “听你这么一说,许三成可真是太冤枉了些。你最好没有偏袒你的好兄弟。现在积福堂、享福堂以及王家都想听听我的说法呢?” “师祖,他们这是借着机会逼你出手,处置许三成,让你和净福堂万无忧撕破脸,您不能上当!处置了许三成,既打击了许家,又断了万无忧的传承,让万无忧一蹶不振。他们再找机会把他给踢了出去,寒山州风云谷四大堂就又回到他们手上了,真是好算计。” “我能不知道吗?我允许许三成在传福堂嚣张,一则他本身比你优秀,就是看上他爱搅和的疯性子,可以整顿整顿传福堂的风气,二则也是看万无忧的面子,忍着他。积福堂和享福堂,王家、钟家、魏家的胃口太大了,这才过了多少年,当年那批人的血都还没干透,他们还想着把持风云谷,也要看我张礼来答不答应!”不行,他要找万无忧那个老匹夫商量一下。 “时八仲,你可不要性子像了你的名字,时八,糍粑,不就是面团么,落到个人人都能揉搓的境地。既然查清了真相,你就顺着许三成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把传福堂的风气给改一改。这些战技师拿着福门的资源,不想着为福门培养人才,得过且过,敷衍了事,真当我这个圣侍是吃素的?传福堂内部的脓包,你看着办。” “积福堂和享福堂那边,我来应付。” 时八仲低头答应。他就喜欢师祖这种性子,骂完了还要继续操心,嘴里一口一个老匹夫,一天不见老匹夫就想得紧。 第19章 苏家爹娘欲寻女 李金花卸了福童使,归还了福钗、福牌,又从福录寺的来人手里,接过了新的福牌,这一块福牌比之前的那块小上不少,黑扑扑的木制福牌,不知道什么材质,李金花抠了一下,凉凉的,很有硬度。福牌背面有一面水镜,光鉴照人,四周有一圈福字纹,四个角上各有一个字,合起来“州民许入”。 福录寺来人见李金花的小动作,眼里闪过不屑、羡慕,这地合木的来历可不一般,想到李家接二连三的好事,李晓天还真是走运!莫不是得了某位上人的亲眼或者家里出了某位上人,这才获准搬入州府? 他不住打量李宅的陈设,普通的桌椅,连根雕花也没有,一座猫扑蝶的屏风,屏面并不精致,墙上的书画,连个题图印鉴都无,看得出来是府城书斋的手笔,应是落魄文人举子换钱的应急之作。宅子不大,下人也不知所踪,礼数全无,看得出来富贵气息薄弱,也无珍奇之物,可能就是走了狗屎运。 看来不必费唇舌搭腔了,他利索地收了福钗、福牌,大步走了出去。 “娘子,这人怎么这般无礼?” 一直待在隔间的海棠看到客人走了,这才悄无声息地站到李金花旁边。她见这来人全程无一句半句言语,想起那些年和李娘子在一些高门受到的欺辱,没忍住,不由起出声。 李金花摇摇头,并不解释,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只是想起李晓天曾经叮嘱她“福录寺最是捧高踩低之地,你见了福录寺的只管态度恭敬,人不说话,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免得惹了哪路煞鬼,给儿子招了小人”,以后也可能不会相见。 这人什么态度,是否无礼,她不计较。 看着海棠一脸愤怒的样子,李金花心里有些愧疚,暗道了句“可惜”。 “这回搬离,我们以后难有再见之日。可惜去的地方不让多带人,我又做不得主,只能忍受我们娘俩生离之苦。你自小跟着我,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在我心里早就不是丫鬟,早把你当成我另一个女儿。”李金花看着她从小儿长成大姑娘,陪伴自己的时日比亲生的还多,回忆起相互扶持的往事,眼角的泪倏尔滚落。 “你性子谨慎沉稳,人又忠心,我本打算让你多跟着我跑几年历练历练,我借一借晓天的名头,以后顺理成章接了我的差事。只是你姐姐身子不争气,我只好舍了身家,求上积福山,换得了搬入那隐地的名额。我对不起你啊!”李金花也是两难,女儿终归在她心里是要救的,家舍了就舍了吧。” “只是不遂我愿,一则积福山直接拒绝你的接任,二则娘根基浅、又少了福钱出力。所以,我给准备了两条路,守着宅子,府城的商铺都交给你经营,等晓天回来了,你再交账,至于宅子是走是留全凭他们自己,也别亏待了人;或者我给你留下一间府城的酒楼并五百福银,作为你的嫁妆,寻一门亲事过你的小日子去。”海棠这孩子以后的路,无论哪条,依仗她自己的性子和能力,过得都差不了,李金花并不担心。 海棠听着李金花自称她娘,已是眼泪行行,向李金花行了个三福礼,被李金花一把扶了起来。海棠心里的恐慌一阵一阵涌来,就好像她也是那些被卖的孩子,即将被爹娘送往他处,十多年前淡忘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她想起她自小没娘,亲爹又病重,临死前牵着她到了李宅,酝酿冷藏了十余年的痛,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不,她不想离开,这次不是她离开娘,而是娘离开她。她要留在这里,守着宅子,守着家业,说不定哪天小姐的病好了,娘就回来了! “娘子,您的恩义,我永世难忘。只是不敢惹了小郎君和小姐的厌弃,我还是称您‘娘子’,其实我心里早把您当娘了。我想守在这里,哪里也不去,等你们回来。”她一脸笃定地说。 李金花握着海棠的手,拿出手帕替她轻轻拭去眼泪,又不忍看此刻海棠的泪眼,背过身去,低低叹息了几声:真的很想带着海棠一起走。 “好孩子,你的心,我知道。” “我这当娘的,少不得要嘱咐几句:你既选了第一条路,就要做好周全的准备。我走了之后,府城的人脉有些可能就断了,你万万要小心。只是,你无嫁人之心,但如果有那合心意的人,你就自个做主招了进门,切不可全信了他去。” 海棠连连点头,刚止住的眼泪又不停地流。 这时,玉兰也过来了。两人对视一眼,抱哭在了一起。 李金花欲言又止,在旁边不停地揉着福纹小白帕:清儿“沐福”之后,整个人昏睡不醒,但看她的脸部,已经恢复了正常,再无那骇人的蜘蛛网,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晓天传话,清儿还需静养观察,不宜挪动,就先留在积福山,让她先回家清点一番,把乡下的李宅和府城的产业都安排妥当,随时准备上州府。所以,清儿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光景,她也不清楚。 \/ 再说,李清芙脸上的“蜘蛛网”被清除后,直接被那青年扔出暗室。等那青年离开,沈二难觉得小姑娘被扔在地上不像个样子,灵气流转,随手一指,床和被子齐全了,把人也移了上去。他乐呵呵地想,再过半个时辰就该醒了。 但结果并不如他所想,溜到府城大吃大喝了一顿的沈二难回来发现人还没醒。旁边的李晓天上窜下跳,一对招风耳在眼边晃动,一时求他救人,一时又自扇耳光,终于把沈二难给搞烦了。 他以自身的灵力灌入李清芙体内,又被弹了回来。嘿!这小姑娘体内还有古怪。他围着人转来转去,最后拿出一块透明色的晶石,放在李清福的后脑。约摸一刻钟之后取出,仔细一瞧发现晶石变成了黑石。 不好,她体内竟有厄气。 沈二难难得慌了,这可怎么办?想他堂堂丹技大师,在这小姑娘身上耗了十几年辰光,好不容易等到现在有了结果,以为从此天高任鸟飞,没想到他俩的缘分还没完。他溜溜达达在这一处不见天光的夹道走上几个来回,终于想出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他摆出上人的谱,告知李晓天,人要带回福门才能有救。身怀厄气,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人罩不住,找几个能理事的,此事必要禀明各堂尊者。他在风云谷,全靠刘清明罩着,看来要先去斩福司。 按理,在大衍朝境内,人不可能身存厄气…… 沈二难想到以后暗无天日的日子,心中对积福山难得生出无限的留恋。吩咐李晓天照看好人,自己大摇大摆走出积福寺,准备跑到府城继续大吃大喝。天塌下来了,关沈二难什么事?他就是一个炼丹药的,其他什么也干不好。人生自古谁无死,死前必须吃吃吃!即使他身为修行之人,也逃脱不掉这该死之人的命数,所以先吃饱了再说。 \/ 乡下的李宅最终没有卖成,李金花都找好了卖家,却被自己的亲娘带着兄弟哭上了门。她就知道,没这么容易甩掉! 如今,十里八乡都知道了李金花发了大财,要搬离乡下这个破地方。金花娘一开口就是,要李金花带着他们全家一起走,得了女儿好大的一声冷笑。 “娘,我虽是你的女儿,但也是出嫁女,年逾四十,有儿有女的人,平时不住在一起。你们跟着我,镇子上的话怕是不好听。”想要跟着走,也不怕风大闪了腰,她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 “花儿,想当初你丧父回家,镇上的话,我们都听习惯了,我们不介意!再说,如今咱都离开了,他们说得再痛快,我们也听不见。”那些话都是酸萝卜造的,不值一提,跟着花儿一起走才能享一番富贵,只有傻子才在乎镇上怎么说。 “娘,我也想带着你们走,只可惜我掏不出你们的人头税,这样吧,你们每人交五百福银,我就带你们去。”哼,李家全家能拿出十福银,都算我李金花输。 “花儿,你攀了青云富贵,就抛离了生你养你的娘不说,还在这里编瞎话,骗我家财,羞辱你兄弟。我们若是拿得出十福银,今天绝不会登你家的门。”金花娘哭天抹泪,心中的目的只有一个:今天你不出点血,休想轻松离开。 李金花正和自己亲娘斗智斗勇,海棠跑过来禀告,说苏大福一家五口都跪在外边,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的人看着,还有不少人正在赶来的路上。意识到麻烦上门的李金花,只好和亲娘休战,和气地把人请进了厨房,又吩咐海棠“好肉好菜招呼着”。 “千万别把人放了出来。”留下这么一句,李金花匆匆朝着大门走去。两人打扫庭院的小厮看清娘子打的手势,赶忙停下了手中的差事,跟在了后面。 李金花一打开门,外面的苏大福瞧见了,立马开始盘腿而坐,大衍朝不让跪下,大家只好盘坐。旁边的王雪娘带着三个女儿跟着,女子盘坐不便,她们就把腿脚缩在宽大的下裙中,倒也无人挑剔。 李金花想到入选的苏四儿,心里直打鼓:亲娘嘞,她家的人咋醒的这么快?这事儿发展到如今,从始至终都不是她掌控的,她也是听吩咐办事,这家人跪在这里,坏了她的名声倒无所谓,到时候还能跟苏四儿借着由头卖惨,只是现在大批人围着,若是提了过分的要求,被她亲娘听见了……且听他们怎么说。 “李娘子,您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附近的人都念你的好。之前我们家揭不开锅,卖了女儿与你,的确自愿。只是我们一家思女心切,听闻你将搬离此地,害怕失了四儿的消息,不得不上门来。”苏大福一面说,脑子里却在喊,我也是被逼上门的。 “苏家兄弟,你们想要知道四儿的消息,我于情于理都该给一个。只是我与四儿的主家有誓言约束,若是泄漏半点消息,我全家不得好死。你们的女儿如今活得好好的,她以后一定会回来,这点我可以保证。但我若违背了誓言,这后果可是福圣殿亲证的,灵验得很。你们今天若强要四儿的消息,就是存心要逼死我李家。”李金花一听,迅速想好了说辞。不能说就是不能说,她能有什么法子? 王雪娘知道福圣殿灵验,见证的誓言被破了,会有什么后果,倒是她们也没想到主家会定有这么狠的誓言。既然如此,得不到女儿的消息,那就按先前的办法:上府城去,一家家打听,慢慢的,总会找见她的四儿。 “李娘子,你既这样说,就是误会我们了,我们断断无逼死你之心。只是你不能违背誓言说出四儿在哪,我们理解,但也请您理解我们的苦楚,能不能带我们一起上府城。到了府城,剩下的不用你管,我们自有谋生之道。”李家招牌响亮,寻常贼人都退避三舍,上府城一路上无虞。她们也是没有法子了,只好厚着脸皮求了上来。 “表妹,我且这么叫你,你我往上论五代,确实有亲。外面风大,你身子不好,先随我进去再说。”外面人多眼杂的,说话也不方便,刚来一个要跟着走的,那是绝对不能带着的,如今这个倒是可以,只是不能叫自己亲娘知道了。 王雪娘见李金花左右扫视,又捏了自己的手心,知道这是暗示门外不方便。于是拉起苏大福,又示意三个女儿起身,跟着李金花进了门。小厮候在门两边,等人都进来了,把大门关了,也隔绝了外头打探的视线。 李金花又引着人进了第二道门,打发了小厮盯着堂屋,然后领着苏家人沿着外墙一直走,穿过了竹林,到了一处偏院,这是上回苏四儿她们起居活动的院子。 院子里搭下的棚子还没拆,她径直走过去招呼人坐下,自己坐了上位。 “表妹,你们真的想好了要去府城生活?府城居,大不易。日常花销可不少,你们没有手艺可不行。”李金花倒是想好了怎么安排苏家人。除了苏四儿的关系,她与王雪娘的弟弟王程还有一份约定,当初王程“失踪”前,也曾要她承诺照顾好苏家人,结果她转头把人家最喜欢的侄女给送走了,不管怎么样,这个错处要好好修补一番。 这里边的事儿,她狠下心可以不管,但她不敢。苏四儿一旦成器,她查出来了,自己想藏也藏不了。现在,她想要赌苏四儿成器,自然要帮忙照顾好爹娘。还有几个入选了的,她也打算派人去问是否要到府城。 如果愿意,尽可以安排在她的铺子里,或者她给介绍份工,顾一顾他们的生计。 “表姐,我们来之前就决定了,全家上府城。你要是答应带我们一起走,我们家一辈子感激您。”王雪娘上回得了苏四儿留下的口信,知道自己弟弟平安,她想着人在府城失踪的,也想再找找。要是舅甥两个到了一处,那就再好不过了,一家人总有团聚的时候。 “只是,可能要再多一个人。”王雪娘有些不好意思,单儿的未婚夫那边,她们决定全家人上府城,但还没跟何家说这事。 “多一两个人没关系。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把家里收拾好,最多两天我们就启程。”李金花懒得去猜到底多谁,左右不过是苏家的女婿罢了,多个人也无所谓。 她得赶紧把自己那群难缠的娘家人送走。 “你们一会回去,不要声张自己离开府城的消息,对外就说我拒绝了,不然会引起大麻烦。”李金花把苏家人送到门口,自己就急匆匆走了。 “哎呀,我怀里的《苏家家训》还没给李娘子。她先前不肯透露四儿在哪,我也忘了问她能不能送东西给四儿。”苏大福十分的懊恼,捧着自己的脑袋,又使劲捶了几下,他脑子的声音一直在闹,让他必须把这本家训送走,真是脑袋里住了个活爹啊。 王雪娘时常见苏大福如此动作,这次也当作寻常,并不阻止。只是,她眉头蹙起,又看了眼苏单儿。 \/ 今天他们一家人跪在了李娘子的宅子外,消息肯定已经传遍了十里八村。 早上,他们刚要过去,就发现李宅外头有好些人,本来想借着这些人给李娘子施加压力,没想到李娘子拒了,又拐一道弯之后,轻飘飘就答应了他们去府城的要求。后来,又是急急送他们出门,又是叮嘱不要向外透露,看来李宅也有自己的热闹官司。 才进门,王雪娘示意苏三儿守在外面的大门,防止有人偷听。她等苏大福进了堂屋,亲自关上了门,苏单儿和苏双儿站在一旁,并不说话。 “大福,单儿的婚事,怎么办?”要不要退婚?要退就得抓紧。 “这要看单儿自己的想法。”谁都没想到李娘子这回回来要搬家,时间匆忙,单儿的婚事确实难办,这两天没什么好日子。苏大福觉得自己定不了这个事,大女儿自己能拿主意。 “爹,我一会悄悄问问何福生,他若是愿意跟我们一起到府城,婚事就继续,不愿意就退婚。”苏单儿并不想呆在这里,四儿那么小都能自己为了家跑出去。她作为大姐,也得为这个家打算。要她选,她肯定选护着爹娘,才不去劳什子的何家。那么,只能对不住何福生。如果他愿意一起走,那是最好。 “大姐,府城真有那么好?”苏双儿看大姐宁愿退婚也要上府城,她心里也有些想头。 “单儿,你就悄悄问了福生就成。苏家、何家都是一般无二的人家,没有什么需要退还的东西。若是退婚,瓜葛也不必细细算了又算。”王雪娘点头何家就是看中何家父子忠厚,何家娘子从不上她家,她知道人家嫌弃单儿没个兄弟,这回算是遂了何娘子愿了。 第20章 州府被逼强认女 李金花搬入了州府,但新生活的开头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令人无比惆怅的是,她带着做福童使这十几年攒下的福玉,还有之前为清儿“沐福”准备的福珠,结果在府城竟然租不起房子。 李晓天已经进了福录寺当差,把她送到一处院子,一主屋,两个厢房,拐角的厨房及后头多出来一间空屋子,这孩子给了一把钥匙,人就急急忙忙走了,说要再跟他师父说几句。剩下李金花人生地不熟,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头疼。这间院子除了遮风挡雨,不曾多出一件能让人愉悦的物件床。床,孤单单的架子,像个秃毛鸡;桌子,配了两个四个椅子,在空荡荡的大堂里显得畏畏缩缩;厨房灶台配了个大长桌,倒占去了不少空间。 李金花拿出卧房里的必需品、装饰品,三间房都布置好了。如今不是府城,身边也没个人伺候,一切都要自己亲自动手。她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当年也曾有过这般苦闷无措的心情,那还是在自己未长大的时候,日日帮着家里做些洗衣做饭扫地喂鸡的活计,一天到晚不曾歇上半口气。 她这会不太想回忆娘家的事儿。 关于带娘家人上府城这件事,最终还是解决了。她把乡下的宅子给了大哥和二哥住,这样他们才不闹,底下的子孙本就打大姑姑家宅子的主意,并不真的想去府城;置办的几十亩田成都给了亲娘,又一口气给了二十福银,都作了她的养老。手里有地又有钱,两个哥哥就会看抢着巴结她,亲娘接过福银,打发自己的孙女过来,说以后每年都去福圣的庙为她一家三口祈福,这般回馈倒还过得去;最后,命人给两个妹妹送去了些福银,略略表达一下心意。乡下的宅子有了新的主人,留守的下人都不愿意待了,有的跟着上了府城,有的给了钱打发。 乡下算是扯干净了。 叫她诧异的是,最后跟着她上府城的只有苏、杨两家,其他人都以故土难离、在府城没有手艺活不下去的理由给拒绝了。当然,她也偷偷送了点福银过去,借口主家满意孩子,给的赏银。她日后照料不到这些人,自个儿当时觉得过意不去,上州府的孩子未必好混,等他们出息,日子艰难的一家子说不定就天人永隔了,就把赏银都给他们父母,都在乡下的田地出息得来的,分出去倒也无妨。 苏、杨两家上了府城,李金花帮忙给介绍了一处勉强算两进房子,在府城的外城边上,不打眼,周围的人都是迁入府城的乡下人。这处房子原是李金花买下的,现在假托了熟识的中人,房租算得便宜,两家人倒也没有拒绝。大概猜到了,对李金花一直面露感激。 院子里就这么住了苏大福一家七口人,杨虎家三口人,房租按了人头分……不过,这些李金花都没管了,告诉他们若有难处,去内城的三春巷找李宅的海棠,人就走了。苏四儿多了两个姐夫,家里添了劳力,她心里暗自记下了,准备有机会把这消息告诉苏四儿。 就这么靠着柱子愣了一会神,李金花感觉到自己饿了,拿出茶具摆在堂屋。找出了个铜盆,在院子里打了水,到了厨房,连个锅都没有,她只好回屋,在某处的墙角拿出个宝箱取了点福珠。想了想,第一次出门买东西,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又带了两枚福玉。 州府的人跟他们世俗的人,并没有两样,没有多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李金花出了院子,一边走,一边记路。走过了两条街,都是跟她家一个样式的院子。远远瞅一眼商铺,她没敢进去,一个客人都没有,铺子里也没个走动的。她继续往前走。 没走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绊倒。 她只来得及“哎呀”一声,人就倒下了。然后就是连声的稚嫩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向她砸来。人还在地上,本想自己爬起来,但这会又不着急了,她第一天进州府,不会遇到“黑茬子”了吧?一声“对不起”就完了,她准备对方若凶,她就更凶,如果真的是不小心,就……罢了。 李金花抬头一看,原来是个女孩。 奇怪,州府这么好的地方竟然有乞丐吗?据她所知,远山府就没有乞丐,有了积福寺给的福银,全部送到善堂去了。 这个小女孩一张脸乌漆嘛黑,头发打结了,浑身脏污,倒是没什么味道,身上的衣服是一种动物皮毛,黑得分不清原本颜色,脚上的鞋子破了好几个洞。李金花把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歇了算账的心思,眼里还带了点可怜。 对面的女孩说完“对不起”,黑黑的眼睛像是也看清了人,悄悄瞅了好几眼李金花,又低着头,脸上还有一股隐秘的欢喜。 突然,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悄悄看了李金花两眼,快速向前跑了。 李金花循着声音回头,发现是一个八尺的彪形大汉,虎背熊腰长相凶恶,身后带着好几个壮年男子,个个凶神恶煞,全都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十分符合她最开始想的“黑茬子”形象。 再回头,发现小女孩跑远了。她看着走过来的人,赶紧爬了起来,准备退到一边。谁知那彪形大汉却大步走上前来。人进他进,人退他退,身后的壮年有意无意打量着周围,围住了她的去路,李金花眼睛恶狠狠地瞪视着,手在胸口的福牌处不住的磨蹭。 彪形大汉许是改了主意,吩咐其他人去追刚才的小女孩。 李金花准备离开,原本在身后的彪形大汉,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低头笑得勉强。还没搞清楚这帮人为什么要拦住自己,刚才跑远的小女孩已经被抓住了,抓她的人本来离这里已是很远的地方,结果一眨眼就到了他们面前。 彪形大汉嗤笑一声:“红洙,你爹病死,跟我们签了契的活计没完成。按约定,要赔我们一百福珠的损失。这钱你还是不还?” 叫红洙的小女孩眼眶红红,泪珠儿却把着不让掉一滴,她不卑不亢地说:“你们找我要的是五百福珠,这会又说一百,道理都是你们的,你们这些坏人,没一个好东西。” 被迫听清了一场人命官司的李金花,想走走不了,有些后悔出门了:刚才捉红洙的速度,不同寻常,不宜轻举妄动。 彪形大汉两手环抱,一脸冷笑:“你躲了两月,我们找你两个月。两个月的福利,主家的‘规矩费’就得你出。”这死孩子真会找事,他带着人追了两个月,也被主家打骂了两个月,一身的伤,还要自己掏一笔,所以多要的福珠,都是他们应得的。 红洙想自己逃不过,说了实话:“我没有福珠,你们能不能等我两年,等我进了福门,我就想办法还你们。” 彪形大汉继续冷笑:“两年,你开什么玩笑,你能等,我们可等不了。今天拿不回福珠,我们人就没了。” 李金花倒抽一口凉气,好凶残的主家,轻飘飘就是几条人命。 红洙这会儿顶着一口气:“你们今天就是逼死我,我也没有。” 彪形大汉气得跺脚,后头跟着的人前来贴着他耳朵出了个主意,他看了看红洙,又看了看李金花,点点头:“你找个买家,把自己卖了,还我们福珠。” 红洙没说话,但眼睛看着李金花。彪形大汉也看向李金花。 李金花咽了咽口水,来不及说话,彪形大汉指向她:“就你了。” 这可不成,怎么就找她了。李金花想摇头,但她刚想动作,摇头就变成了点头。这个手段,就令人害怕了。 “既然你同意买人,我也不多要,五百福珠,这丫头归你。” 红洙知道彪形大汉不怀好意,立马拦住李金花:“五百福珠算我借大娘的,她不是买人,只是借我福珠,你听清楚了。” “哼,你倒是警觉!”无所谓,主家那里能交差,多出的福珠够大家分上一份,今儿高兴,就不挣一笔福录寺的赏了 李金花爽快地掏出了五百福珠,希望赶紧把人送走。 彪形大汉拿到福珠就带着一帮人走了。 红洙松了口气,“扑通”一声跪倒在李金花面前。 李金花吓坏了,只有福圣才受人跪礼,这丫头恩将仇报啊:“红洙,你快起来,我可受不起跪礼。”李金花怎么扯都扯不动这小女孩,真沉! “大娘,谢谢你救了我。你为何不受跪,难道你真是世俗来的人?”红洙对李金花哪里人心里早有感觉,不然她不会故意撞人,彪形大汉就是看懂了她的意图才顺水推舟,使了手段亮给李金花看。只是州府不讲究世俗跪礼的忌讳,那是给皇帝老儿看的,她们不归皇帝管,该跪就跪,才显得真诚。 她能现在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而不是送去生死场,真的要多谢这位大娘了。 “我刚从远山府搬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州府人?”李金花这会也觉得不对,这么宽的路,怎么她就被撞倒了。 红洙躲了两个月都没事,偏偏今天被彪形大汉抓到了,这莫不是演给她看的一场戏? “大娘,我确实看出你不是州府人,才想着借您脱身。但是,五百福珠,我迟早会还您。您有所不知,州府不让买卖人,都是雇佣契。若是买卖人被告发,福录寺就会罚下双倍的福珠,买卖双方都要被送去福门的矿场挖矿。” 真心黑啊,刚才那群人,她差点倒了大霉! “您刚来州府,人生地不熟,我正好帮您熟悉熟悉,只求你给我口饭吃。”红洙知道自己坦白,说不定这些世俗人才会真心可怜她,心甘情愿帮她一把。 李金花听她一番说辞,想着自己确实缺个人,又有些犹豫,好大一笔福珠。转念想想,自己家什么都没有,房子是福录寺给的,省了一笔,这丫头答应以后还她福珠,倒也不亏。 “我不是什么大善人,你若是再敢耍什么心思,我家儿子在福录寺当差,有他师父撑腰,可不是好惹的。”这孩子没爹没娘,也确实可怜,希望她不会让自己后悔帮她。 李金花有意试她,就给了十福珠叫她买些吃食回来,她在这里等着。没想到红洙先带她到了一处巷子边的石凳上坐着,自己只拿了一福珠,人就走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李金花不想等了,正准备自己去买吃食,红洙却提着一个木盒回来了。 “大娘,这是金来福的饭菜,味道不错,您尝尝!”红洙跑了好远才到了金来福,这附近的吃食比较贵,周围住的人都跟福门有那么点联系。更便宜的吃食,从这里出发去买,没有两个时辰回不来。 人来回了,也算通过考验了,暂时可用。 李金花没有露天吃饭的习惯,她摇了摇头,带着红洙回了住处。 红洙看着房子,心里觉得之前的自己赌对了。大娘没骗人,这里是福录寺当差的人才能住的房子,比起她爹这种给商铺挖私矿的活计强多了。 李金花对州府两眼一抹黑,她接过饭盒,把饭菜都拿了出来:量不少,够两个人吃的。又叫红洙坐下一起吃。 两人沉默地吃了饭,红洙收了碗筷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洗干净的碗筷装到饭盒了,正准备送回去,被李金花叫住。 “你身上不成样子,不如先洗一洗。洗完了我们一起出门。这屋子什么都没有,住不得人,有些东西要出门去置办。” 什么都没买成,花了一大笔,领了个人回来,李金花有些不得劲。不知道孙福儿咋样了,肯定比自己强点。 “大娘,靠近您住处附近的商铺,东西都比较贵,跟日常用的物件也没关系。您若是不嫌远,我带你到西城,那边的东西可便宜了,好多都不用福珠结账。”红洙明白,李金花为自己花了一大笔,现在心里正有些不痛快,虽然人家没给她脸色瞧,但她也要知情识趣,发挥点作用。 李金花看着红洙,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自己的旧衣,略有些大,被她用了不知什么法子给拢小了。听她话里的意思,这附近的东西都挺贵,难怪商铺里没什么客人。远点就远点,能省就行。 “不嫌远,你赶紧带我去。正好路上,你也给我讲讲州府的忌讳。” \/ 州府,西城。 “妹妹,我今儿还跟嘉慧说你也该到州府了,准备过几日就来看你。没想到你人就过来了。”在杂货店的孙福儿一看见李金花,又是标志性的笑眯眯,让儿媳妇招呼客人,把自己换了出来。 李金花跟着红洙到了西城,发现这里的东西确实便宜,看见路上有租马车的,于是让红洙去租了来,跟在她们后边走着。两人逛遍了大半个西城,几乎装满了整个马车,东西也买得差不多了。 那赶车的人说,这马车看着小,再来这么多也不成问题。李金花想着既然能装下,那就再去杂货店看看。结果,刚进去就看见了钱福儿在招呼客人。 孙福儿儿子的婚宴定在福月后的第一天,就办在府城,李金花差点错过。 她上午要送女儿去积福寺,本来准备住下,却被李晓天打发了回来。临发出之前,她吩咐了海棠备了厚礼先送过去。 从积福山回来,因为担忧清儿,喜宴上的话题引不起她半点兴趣。孙福儿跟好多福童使都相熟,李金花因为今年负责的镇上准福徒出得最多一跃榜首,但因为卸了福童使又要搬入州府,跟这些人远了,她的位置被安排在比较偏的地方,并没有同大忙人孙福儿说上话。 本来孙福儿以为她可能不会过来,没想到最后却过来了,匆匆照了面,又忙去了。怀着心事,她三两下吃完喜酒下了席面,就回了自己的宅子,对其他人的恶意阴阳都一概忽视了去。 “妹妹,喜宴那天呀,姐姐怠慢了你,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孙福儿想起李家备的礼单,确实丰厚。她以为她不来,位置安排上按着海棠的身份准备,没想到人亲自来了,确实有些对不住她。她都听下人回禀了,有人眼红李金花的好运,说了些不中听的话。 “姐姐,一家人说哪里话。你何曾怠慢于我?”李金花根本就无所谓喜宴那天的事情,她和那些人也不会再见。他们怎么说,与她没什么干系。 “妹妹要置办东西吧!若是不清楚,我让嘉慧与你派个人,搭把手。”她这个福童使还要继续做,这段时间只是借着帮着儿子在州府安家的由头才过来。 这间西城的杂货店是儿媳的嫁妆,儿子在儿媳妇名下的另一家布店里主事,离这里不远。现在已是快七月中旬,她特地来见识见识州府风光,就是想回去跟别的福童使吹上一吹,最晚十月就要回去了。 李金花倒比她先享福,只是听儿媳妇的意思,州府的地盘可踩不热。 “多谢姐姐的好意!只是不好麻烦嘉慧,她刚进门,你却把她的人给我使唤,定会觉得我这个外人串掇婆婆给她下马威。再者,我凑巧认了个干女儿,从小长这里。”孙家的儿媳妇不清楚性情,孙福儿做婆婆的怎么样自有人包容,她可不能不识趣,坏了人家的和睦。 红洙挺好的,刚才带她买东西,跟老板们讲价杀价,一口伶俐,比起海棠差不了,她得了,心里畅快多了。 孙福儿一听,瞪圆了眼睛:了不得呀,李金花,到底攒了多少家底?刚上府城就认了个州府出身的干女儿。嘉慧使唤的人都是她姑母派的,都是雇的,州府买人,得先给福录寺交一笔福珠备案,才给分送人。 什么干女儿,怕是小丫鬟吧! 她这干女儿莫不是为了逃罚,故意想的说辞? 第21章 厄泉女入风云谷 一头松松垮垮的发髻束在背后,把耳朵遮得严严实实,沈二难这一副糟老头形象,显得他整个人有些落拓。 在远山府的府城找了最好的酒楼饱餐了一顿之后,出了酒楼的大门,摸摸肚皮,感觉确实撑不下了,他靠在一旁的柱子,只见手掌伸开,凭空多了粒药丸,这是助消化的丹药。 得知要到远山府出任务,沈二难提前吩咐了徒弟准备些助消化的丹药,他特意躲在丹房烤了几只肥肥的灵鸡,把自己吃撑了,准备试一试消化丹的效果。 奈何徒弟水平得了他几分真传,机灵一点没学到,给的丹药没什么味,他吃着不痛快。 一般吃了肥腻腻的东西,大家最想吃点啥解腻,当然是酸酸甜甜的水果之类的,他只好自己动手,给自己炼制了酸甜味的消化丹,吃起来倒和他小时候家里那株山楂的味道有些相似。 沈二难的家在远山府,自世俗上了风云谷,中间几经磨难,又去了平都,然后跟着圣使刘清明又回到风云谷,平日里窝在斩福司的小院。 世事沧桑变幻,隔离百来年,他才重新回到这里。 积福寺的大麻烦总归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不如他去看看当年的地方还在不在。 沈二难能找到远山府最大的酒楼,都是因为酒楼顶上的那面福旗,它是整个府城最大的一面,从积福山下来,遇到了几个贩商谈论起府城里的酒楼,他就远远跟在人家后面,吃了一顿回去看了之后,再回来吃一顿。 现在,走出酒楼的他,看着街面上来来往往的人,以及两边各色的商铺,那青砖黛瓦的外形,早已不是当年的木楼了,一时他竟认不出这是哪里。 “这位小哥,不知竹衣巷的沈家怎么走?”他端了一脸收不住的茫然和怅惘,随手拉了个货郎。 货郎不察被人拉住,只好拉住手里的木推车,把车往里靠了靠,不至于挡住行人的路。欲骂上几句,定睛一看,竟是个神情茫然的老头,走丢了? 竹衣巷,他倒是常去,只是不曾听过什么沈家。 “老伯,我倒是知道竹衣巷怎么走,只是那里如今已经不住人家,成了府城朱大户家的后花园子呢,里头经常借给一些没考上功名,整日闲游的读书人吟诗作赋,日日宴饮,对我等平民的靠近,倒是凶得很……” “你往前走过四条街,看见一座小桥,打桥上走过,再往右一直走上半个时辰,看见棵高大的山楂树,那就是竹衣巷的巷口了。”货郎小哥说到山楂,口中泛津。 他常去那地,也是为了山楂,那里就朱大户一人占了整个巷子,寻常人都不敢去。山楂树每年结果,掉地可惜,他前几年看见就拾了拉回家,给老娘做了道吃食,拿到街上酒肆饭馆叫卖,大家都爱吃得紧,他赚了不少。既然山楂成了来钱的宝贝,他自然要多看顾着,平日里打那走过,给树除虫,打理病枝,捉了蜜蜂去安家,专寻少人的时候做了,一直没人察觉。 沈二难闻言,打了个嗝,似乎记下了怎么走,他随意地朝前继续走。原来那棵山楂树还在啊,他的眼睛突然闪过一道光,然后就看到了那棵山楂树。 脚下一迈,周围行人、环境转眼间快速切换,他的脚再落地时,已经到了山楂树下。 山楂树的树叶子已经呈现出翠浓的颜色,只是叶子短而扁,阳光照下,暗影稀疏,挨着叶子的是小拇指盖大小的果子。山楂竟才这么小吗? 沈二难认出了这是自己小时候的那棵树,他围着树走了一圈,然后靠着山楂树,盘腿坐下。山楂树的叶子突然不停晃动,似乎在叽叽喳喳讲些什么,讲到兴奋处,还掉了几颗山楂。 原来,沈家在他走了之后,就败落了。子孙不肖,吃喝玩乐,罔顾人伦,怎么会长久? 败得好啊。沈二难哈哈大笑几声,一个转身,人就回了积福寺。 李晓天守在李清芙的身边,他刚才把妹妹昏迷的消息报给了师父,师父只说“一切听上人安排”,他知道师父也无能为力,只好来妹妹这边守着。心里正盘算如何求上人大发慈悲施展灵力,救醒妹妹。 沈二难凭空出现了。 他赶忙行了个三福礼,又一把跪在地上:“求上人,怜我母亲孤弱,千万救醒了我妹妹。小的此生必当牛做马,报答上人。” “你这小鬼,干甚跪我,在这里跪我就是害我!”刚去了竹衣巷的沈二难还没走出物是人非的悲凉心境,被李晓天一番求情,整得肝火升温。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好家伙,前头殿里还立着福圣他老人家,心眼清明得很!看见你跪我,万一误会我有犯上之心,我有几张嘴也不够吃的,不,也不够说的。”沈二难这会儿心情还很低落,看见躺在那里的大麻烦不好发作,这小子倒好,见面就跪,不管福圣生不生气,他老人家也要生气了。 李晓天这下觉得地面发烫了,他艰难地拔起两个膝盖,两手拱在一起,连连告罪:“小人担心妹妹,乱了心脑,请上人千万原谅。只是不知我妹妹还能不能醒来,求上人开个尊口。” “她啊,现在成了个大麻烦喽!让她醒来,这个不难,难的是醒来以后,该怎么办?”沈二难见他忧心亲人,想着自己在世俗没了亲人,一个瞬间,原谅了他的莽撞,开始可怜他了。 此女因身附厄兽,那厄兽不知什么来路,但盘踞十几年,这厄气已经生出了厄泉。她若醒来,将会难以控制自己的厄气,这些厄气会让周围的人感到身体虚弱,而她本身若不加以引导,将会由心中的恶念主导厄泉,释放出心中的怨恨。 随便找个借口,沈二难当然可以当场杀掉李清芙。只是这个小姑娘是他十几年来一直关注的人,他一时舍不得下手,再加上她现在身上的特殊,如果带回风云谷研究,可能会有意外的收获,刘清明那里,还能得点好处。 “上人,您说的话,小人愚钝,听不太懂。”李晓天嘴上故作愚钝,心里倒明白几分! 怎么办,上人说妹妹是个大麻烦,这就坏了啊。谁碰到大麻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解决掉,他被自己的猜测吓坏了,这位上人不会要杀妹妹吧!这他娘可接受不了啊。 “你去找一个叫霍道光的人,告诉她,你妹妹要带回风云谷,让他一起回去。”这霍道光,十几年前被派下来执行任务的人,负责看护李清芙。 可惜他竟打不过那厄兽,只能远远看着,连那厄兽袭击普通人,他都无力现身,窝在福录寺里,如今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此人也是倒霉,接了个任务难度太大,那厄兽并不普通,导致完成的效果并不令上头满意,他若不开口叫回,他这辈子都不会被刘清明想起。 “上人,霍道光就是我师父,我这去禀告。”李晓天一脸惊喜地走了。 李晓天的师父就是霍道光,成天阴着张脸,底下的徒弟都很怕他,不知道哪里会惹他不高兴。霍道光作为福徒,在福录寺一直地位还算超然,没担什么事,领的是福录寺的份例,他收的徒弟也自然无事,除了听他召唤,就是去其他有正经差事的各处打打杂、跑跑腿,不然就没什么收入了。 虽然看上去霍道光没什么正经事,但李晓天知道自己的师父经常夜里不在,但非常关心自己妹妹的病情。师父之前就说要回州府了,还要带上他,看来师父早就知道了。 \/ 风云谷,斩福司。 “沈二难,你说什么,此女后脑生有厄泉?”刘清明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怎么可能呢?成都于天里也有不少被厄兽寄居的人,他们服用了除厄丹之后,虽然境界跌落,此生修为无法再进一步,但脑后并没有什么生出厄泉,还是原来的福泉。 “尊者,我已经反复查探,可以确认此女,她后脑生有厄泉。您若不信,不如这样,我传讯让郭东老来一趟。”沈二难被刘清明的反应弄得有些烦躁,他虽主修丹技,同时也修了医技,只是出了郭东老之后,他发现自己天赋不如,就不再展示医技,转而更加努力钻研丹技。 大家好像渐渐就忘记了,他只比郭东老的医技差上一线。其他人忘记了,刘清明怎么会忘?他就是故意的,想让自己开口请郭东老,以为这样就能扫了自己的面子。 哼!他会在乎? 福门的准福徒“醒福”成功之后,会被带到探灵池,一般从那里出来之后,内视身体就会发现后脑生出“福泉”,有了可以存储灵气的地方,这才算真正脱离了普通人范畴,成为了事实上的福徒,再经过考核两门基础功法,获得申请福徒称号的资格。 突然听到这么个消息,刘清明觉得事关重大,自然再三确认,却一时失言,勾起了沈二难的伤心往事,他赶紧安抚:“二难,我们都是认识几百年的老朋友了,我肯定相信你的判断,只是厄泉之事事关重大,我虽负有监察四大堂的职责,但一人恐怕做不了主,必须要请四大堂的人过来商议。 又停顿一下,看向沈二难的眼睛充满了信任:“你是我的人,他们难免心存疑虑,不若请了郭东老一起,他平时两头跑,在成都于天定了见了不少这种事。由他开口,定然能让那四人无处挑口。” 沈二难撇撇嘴,脸上显而易见的不高兴:“老夫勉强信了你这解释。但就算郭东老来了,他和我一样的判断,错不了。” “我先派人去请四大堂的其他尊者,等郭东老到了,他们应该差不多也来了。”刘清明略一沉吟,他招了招手,身后闪出了道人影。 沈二难这才发现是上次那个小子。这隐匿的功夫越来越好了,他不主动现身,自己竟没察觉:“这小子的话太少了些,跟他一起出去,全是我一个人自言自语。” “正好,他回来说,跟你一起出太无趣了,不是吃就是说!”刘清明想好了应对之策,这会有心情开起了玩笑。 沈二难闻言大怒:“这小子竟把这些事都做汇报了,那自己暗室吃面的事情岂不是被这个刘清明知道了?早知道就不让他给自己盛面了,失策啊。” 他正准备向刘清明编排几句那个影子的坏话,没想到郭东老就到了。 “尊者,不知找我前来是为何事?如果是跟沈二难吵架,那我就走了。”郭东老看见沈二难的传讯,本来不想来,但那个老东西聪明,加了一句“刘尊者有请”,他只好放下手头的事情,急急赶了过来。 郭东老面上一派严肃。 他头发雪白,没有束起,一直披散着,约莫到了后腰处,眉毛也十分地长,已经垂到了肩膀。 一旁坐着的沈二难这会已经到了他的身后,特意用手比划了两人的高度,对着刘清明挤眉弄眼。 又故意贴近郭东老,一双脚故意岔开,眼睛与人家平视,“小矮子,可不是我找你来,我也是奉命行事。” 哈哈哈,郭东老这个小矮子要气死了,他最恨别人说他矮,他这么一番明白的动作,意思再直白不过了。其他人都懂进退,只有沈二难敢当面这么喊。 果然,郭东老脸色已经变了,这个老不死的,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头发经常松松垮垮,看着邋遢,谁敢吃他炼制的丹药,怕不是会拉肚子中毒吧。以为遮住耳朵就没事了,别人看不见他那对硕大的招风耳了,天真如沈二难只会一辈子幼稚,掩耳盗铃,哼! 他郭东老在医技上赢了他,只好大度地任他讥嘲了。反正都好多年了,他自己都无所谓了,此人还沉浸在里头,无趣,庸俗,傻子! 那就陪他演一下。 刘清明见两人之间已是剑拔弩张,连忙拉开沈二难,又转向郭东老,语气温和:“我这里确实有事要麻烦你。沈二难从远山府带回了一个生有厄泉的人,他一直拿不准是不是厄泉,所以找上了我。” 旁边的沈二难被刘清明的眼神压制,可怜他被人当面诋毁“拿不住是不是厄泉”,还是当着自己以前嫉妒的人,他要炸了,真的要炸了,必须去饭堂吃上那个灵猪蹄解解馋。 “哼,既然嫌弃老头子的水平,那我就不奉陪了!霍道光,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说!我不管了。”沈二难一脸气愤地走了。 一直呆在角落的霍道光平静的面容有了几丝扭曲,他能说什么?没有沈二难,他连尊者的面都见不上,更别说,一会儿还要来四个,真是倒了霉了。 一听见“厄泉”,郭东老也就不再生气沈二难的当面揭短,他摸了一下自己的眉毛,看向刘清明,又皱了起来,尊者地位高,摆出一脸“站着,我就不想干活了”的样子。 刘清明善于察言观色,看对方瞟了自己一眼不说话,明白了什么事,咳嗽了一声,假装自己渴了,走向了堂上的座位,端起了茶杯:“东老,这灵茶,乃是祝爱农亲自种出来的,据说喝下去之后,可使福泉颤动,灵力凝实。” 他才不喝祝爱农种的茶,这个黑心农户,成日当他一只肥羊,还有这个刘清明,爱说好话骗他的好东西。 郭东老并不接刘清明的话,转而看向一直站在角落的霍道光:“人在哪里?” 霍道光听到刘清明介绍起祝爱农灵茶,心知自己没那等福气喝上,正在走神之际,听到了郭东老的问话,忙正了神色,只是一开口声音嘶哑,他立时尴尬了起来。 郭东老也没想到这人突然声音嘶哑,手指一点,把离自己最近的那杯茶送到了霍道光的嘴边,霍道光看着自己嘴巴的茶,有些不安:感觉这个地方已经容不下他了,沈二难真是害人不浅。 “喝吧!”刘清明及时解围,他知道自己若不开口,这霍道光下一秒会当场演一个晕倒,郭东老就会上去查看,又是一阵没完没了。 那四个就要来了,这边的进度得加快了:“喝完,把人给东老查验一番。” 霍道光拿住嘴边的茶杯,换了个端的姿势,小抿了一口,才回道:“是。”他怕这茶的效果太快,赶忙放下。从袖子里掏出个囊袋,走向堂屋中间,往地上一放,一道蓝光闪过:昏迷中的李清芙仍旧躺在积福寺里沈二难变出的那张床上。 霍道光收了囊袋,走回角落窝着,趁着其他两人的视线在李清芙身上,他又悄悄喝了一口灵茶:呜呜,真的太好喝了。 为了这一口,他在远山府待了十几年。 被躺着的李清芙吸引住全部心神,郭东老伸出右手,探了她的鼻息,这人确实古怪。突然,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突然变长,一左一右夹住了李清芙脑袋,他本人脸色神色变幻不定,到最后越来越难以形容。 足足一刻钟的沉默。郭东老正准备开口说话,却被一道威猛的声音打断。 第22章 斩福司吵架现场 “我听说,斩福司带回了一个身怀厄泉的女子。厄泉,代表的可是厄气,天生与我们体内的福泉对立,此乃福门禁忌,怎么不把人当场处置了,竟还带回风云谷来。”说话之人正是掌管享福堂的圣侍李千秋,他生得颇为儒雅,但两道眉毛浓黑上扬,带有一股阴狠之气,观其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凶狠。 还不待刘清明回答,他又自顾自说起来:“确定了吗?沈二难的话能信?他的医技可不入那什么郭东老。我有言在先,享福堂事务繁忙,最近又在跟奇珍楼交涉材料供应的价格问题,若是沈二难错了,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将他送去成都于天涨涨医技。” 说完话,李千秋收了那副指点江山的样子,仿佛这才看清堂上的情形。 他的视线从进门起一直紧紧停在李清芙的脸上,到这时,方才自己径自找了一处位置坐了下来,眼神有一瞬间的晦暗之后,重新开始打量着堂上的情形,不断在郭东老和那躺着的女子间切换。然后很自然地端起了左手边的茶杯,呷了一口茶。 李千秋刚才带点质问的调子已经变成一份悠然,看来这茶不错,刘清明想着,紧接着自己也喝上了。 “享福堂忙着应付奇珍楼,收拾传福堂惹下的乱子,怎么竟是我先到了?张礼来不敢来是吗?怕我吃了它?就知道护着那什么许三成。” 这是李千秋第二次提到奇珍楼,他还点明了这是谁引发的乱子,显然有备而来。 本想着刘清明顺口接下去,不算霍道光和李清芙,谁知堂上一片沉默。 郭东老又摸着自己眉须,时而眉头紧锁,时而眼睑低垂,仿佛在苦苦思索着什么。刘清明则盯着郭东老的动作,哪怕细微处,他都看得十分入神。 李千秋无声地低下头冷笑,正准备继续搅局,却被有一道充满力道的威严之声打断了:“呵,少往许三成身上扣帽子。奇珍楼胃口大,整日想着在福门身上刮油水,这倒罢了。这次竟借着自家少主人的事儿说事,也太不把福门规矩放在眼里?小小孩童,辱骂同门,往小了说是没教养,往大了说就是挑起州府与世俗对立,怎么还处罚不得了?” 来人带着一股刚劲的灵气,说话之声也夹杂了不少,听得霍道光耳朵发懵,脸上有些痛苦,昏睡的李清芙也有几分不适,悄悄上了眉头。 “奇珍楼自己管不住孩子,送到我们福门来管,不感激也就罢了,还要挖我们福门的财!真是岂有此理。”一巴掌碎了身旁的椅子,李千秋八风不动,对着来人脸上却全是挑衅。 “气息这么长,道理一套套,说得李圣侍全无还口之力,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净福堂万尊者啊。小小孩童,不过是口不择言一句,怎么就拎到了悔过堂去了。传福堂自己没有可以处罚的地方吗?我看你们净福堂和传福堂就是故意联合起来,发泄对奇珍楼的不满呢。” 接口之人乃是积福堂的钟无盐,女子之身晋位圣使,此人左脸上有一朵盛放的玫瑰,据说是为了吓退他的未婚夫而特意烙上的一道疤,后来又文饰成了一朵玫瑰。 不知为何,平日里总喜欢帮着李千秋搭梯子,谁若惹了李千秋,她必要去打上一回,有时候用嘴巴,有时候靠修为,端看那人的境界。 “你这老妖婆,空口白牙,胡编乱造。那小儿去悔过堂并不为过,他除了辱骂同门,还公然顶撞技师李一乐,触犯了门规,后又再次在被处罚过程中,偷跑出去被许三成逮住,再次出言不逊,许三成问明李一乐缘由之后,才做出到悔过堂的处罚。这两位技师根本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那孩童姓名,如何就成了净福堂和传福堂就是故意联合针对奇珍楼了?” 张礼来那个气啊,这个老妖婆就知道护着李千秋,谁惹了李千秋,她就当个疯狗在后面追。他都被追了好几回,都追出了经验了。只要说得比她快,句句揪着李千秋和钟家,保准赢。如果对着她喷,没用! “就算奇珍楼小少主被罚悔过堂是乃他自身的问题,那王家怎么说?王老夫人可是亲自求上了我的门,让我救救她那可怜的孙儿,总做不得假吧!”接到李千秋的暗示,钟无盐又甩出了一件事。 她说这些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和张礼来斗嘴,这是借着吵架明着把事情都告诉刘清明这个监察圣使,暗地里当然是暗示张礼来能力不行,管不好传福堂。 “我都怀疑你祖上积了什么大德,竟然还能当圣使。王家孙儿那个事儿,就更离谱了,六岁小儿为了回家放弃修行,故意迟到醒福潭,还装病诬告技师,被医技师当场揭穿装病真相,还道出了缘由,怎么,你在我传福堂的狗腿子没告诉你,王老夫人最后惭愧而去嘛。”幸好面团把这些事情解释清楚了,不然他还不知道怎么反击回去。 饶是钟无盐,也被这两个小儿的放肆、离谱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 李千秋见状,只好出来继续:“堂堂传福堂连个小儿都管理不好,各项资源消耗还越来越大。张礼来,你这管事的,能力不行啊!” 张礼来一脸委屈,看向刘清明:“我就知道他们自知歪理邪说压不住真相,迟早会转移攻击我传福堂花用得多,我当然不怕他们说我能力差,管不好传福堂。因为谁都知道,我接手传福堂以前,这传福堂可是前任圣侍令李祖望的人管着的,很多底下的人也是他提拔的,我再是强龙也压不住人家地头蛇。”委屈是真的委屈,他倒是想打杀人,只是成都于天那会出事,他的精力也被牵扯了。 “所以,李千秋,你曾祖留下的烂摊子,我赶鸭子上架收拾了,你非但不感激我,还暗地里让那些酒囊饭袋造我的反。你这做派和奇珍楼倒是一脉相承,我倒忘了,你们往上三代是姻亲,怎么你们李家的亲家这么不给你面子,非要涨价?”你祖宗干的缺德事,看钟无盐怎么帮你说。张礼来一脸“不怕,等我来捅死你”的样子。 还不等李千秋和钟无盐组织语言,他继续追击。 “还是说,你和奇珍楼暗地里串通好了,专门挖福门的墙角。我真是羡慕你们李家啊,祖宗是个小偷就罢了,平日里享受着偷来的东西,还不知收敛,端着架子死性不改,你若压不住奇珍楼,你就是有鬼,李千秋,你且当着刘圣使的面,说一说吧?”哈哈哈,他的嘴太会说了! 这一通话刺激得李千秋差点想拿灵刀捅了张礼来,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老无赖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骂他曾祖,骂李家是小偷。好你个张毒嘴,李千秋心里恨不得把他捅死,但他不。刘清明到现在还一言不发,明摆着等着他的解释。 谁知,钟无盐见李千秋堂上被骂,立即把矛头对向张礼来:“你先管好传福堂的事儿,能力不足就是能力不足,怎么能翻老账,赖到李家先祖头上,千秋这些年为了福门兢兢业业,不求回报,如今竟还要以李家先祖的事苛责,那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 就等着你进套呢,现在急着当“护花”使者,一会有你受的! “我就奇了怪了,明明我说的是李千秋,钟无盐,你每每插话进来什么意思?”张礼来不断拿眼睛瞅钟无盐,又看向李千秋,一脸恍然大悟。 这一番动作偏偏钟无盐看懂了,气得想抓烂他那张老皮脸。 “我传福堂的事不劳你费心,传福堂的酒囊饭袋,还有那些吃里扒外、素位尸餐的家伙,我早已拟出章程,准备整肃风气,将他们连根拔起。净化修行环境、扫清拦路的障碍,重新选人,为我福门养出优秀的人才。” “我就想不明白了,王老夫人都羞于见人了,你这起哄架秧子的货色,怎么还不闭嘴,在这里找存在感?你钟家也不是什么好种,奇珍楼占两成股的事情,别以为我张礼来查不出来,你有空天天帮着李千秋当臭嘴,怎么不帮他搞定奇珍楼呢?还是说跟奇珍楼勾结挖福门墙角,你钟家才是幕后主使。” 哈哈哈,个老妖婆,没话说了吧!你们李钟两家差点搬空风云谷可是事实,洗都洗不掉的历史污点,还敢惹我张礼来。别以为你们升了圣侍、圣使,是凭借自己的实力,狗屁! 不过是右使给你们最后的机会罢了。还搞不定奇珍楼,看来这俩货还没开窍呢。 钟无盐被一通说,她当场准备拂袖而去,那怒气化为实质,堂上的人都感受到了。 大家修为高深,灵力护体,并不在意,李清芙好歹有郭东老分了灵力护着,只可怜霍道光在墙角瑟瑟发抖,他被迫听了这么多瓜,今天还有命走出斩福司吗? 沈二难,你个死老头,误我啊! “且慢!” 刘清明见钟无盐当真有离开的心思,出手把人拦下:“我不管你们四大堂有什么深仇大怨,你们也别在我们演来演去。” “若是风云谷管不好,上面自然会派新人过来,你们都好好想想自己被派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知道奇珍楼跟平都瓜葛颇深,一般人都顾忌着。但是,李千秋,你也带句话给奇珍楼,收起他那些暗地里的无措勾当,李祖望当年那批人的血可还没干透呢?吃着福门的饭,整天图谋些砸福门锅的事儿,胃口这么大,也不怕被撑死。我记得奇珍楼魏家也是福门出来的,真是数典忘祖,不知天高地厚。” 其余的人俱都听着,一时堂上只有刘清明的声音。 “今天叫大家过来,主要是为了正事。东老,你来说说吧!”这四个人在一起就吵,真是烦死了。若不是没完成右使交代的事情,他早就跑路了。 被点名的郭东老这会像是活了一般,声音平静而有力,自带一股信服的力量:“我已确认,此女后脑确实生有厄泉。” 说完,他环顾堂上五人,似乎在观察大家的神色,谁若露出怀疑的表情,就是质疑他的医技和经验,他必将狠狠给予还击,让他知道什么叫想好了再说话。 “我还是那句话,杀之即可。”李千秋这会儿的语气比刚来时更狠,脸色也更冷。 万无忧心里很反感李千秋的做法。净福堂有多少福徒也曾感染厄气,他请了郭东老一年至少一半时间过去医治,又请刘清明代为安排沈二难针对这种情况研究丹药,一个人都没放弃。 如今躺在这里的女子,他们有可能医好他,却选择漠视甚至毁灭,真是荒谬。 “李千秋,你的法子可真一劳永逸啊,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带了问题的人。我想请问,如果哪天成都于天里浴血奋战的福徒们到如此境地,你也选择一杀了之吗?” 张礼来知道李千秋戳到万无忧的痛处了,他决定再加一把火:“老匹夫,你说话要小心点,惹怒了李圣侍,小心老妖婆扣你净福堂份例。” 万无忧暴喝一声:“她敢!她若如此,我必先屠了李千秋,再把钟家子弟全部发配到成都于天,老死不出。” 张礼来闻言,暗地里笑开了花,狠还是老匹夫狠,不愧是尸山血海中淌出来的。 “张礼来,少在这里挑拨离开。”钟无盐相信万无忧绝对做得出,她敢扣传福堂,轻易也不会惹了净福堂不痛快。福门最强战力可都在他手里管着的。 “此女不可杀,前些日子影子从她身上收了一只厄兽,此前从未见过。那只厄兽在她身上盘踞了十几年,沈二难之前炼制的几代除厄丹明明用在成都于天都很有效果,在她身上就是毫无反应。沈二难今年好不容易研制出了最新的除厄丹,与影子合作把那厄兽收了,准备返回风云谷,这才发现此女身带厄气,又后脑生了厄泉。” 刘清明也不赞同杀了李清芙,还没有搞清楚那厄兽来历,而且此女当时身附厄兽的事情也没查清楚,不能贸然处置了。 他想,李千秋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万无忧见刘清明表了态,他这才道出自己力主不杀的另一层理由:“成都于天近一两年,常有怪事发生,厄兽在对战中,突然狂暴起来,战力超常,有些抵抗不住的福徒们当场就死了,我们连把人抢下战场的机会都没有,我怕哪天那些福徒也被厄兽附身,出现类似的情况,我们必须要提早准备。” 这些人只有福徒称号,实力境界却到至少在出尘境中期,比风云谷内的入门境强出太多。这些人的修为传福堂可培养不出来,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损失一个,他都心痛得滴血。 若成都于天有异动,那此女的价值可就大了。 万无忧说的情况未来未必不会出现,张礼来突然看向霍道光:“我记得你,你是当年领了传福堂任务负责看着当年那个被救回的小女孩的吧,当时你是负责这批小孩的福徒。” 被点名的霍道光只好出声应“是”。 “所以现在躺着的小姑娘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竟然还长大了!好嘛,那你来说说当年这个小女孩的失踪是怎么回事。”张礼来向霍道光发问,眼睛却死死盯着李千秋。 他不信,李千秋还想不起来怎么回事,一照面就想置人于死地,莫不是想掩盖什么? “当年,我负责把远山府的准福徒们带回来。”当年的事情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他猜测有一股势力在暗处,一直藏在州府。 “快到风云谷的时候,按例是‘飞舟碎裂’,考验这些小孩子的临场应变能力。 没想到还没到飞舟‘碎裂‘,不少准福徒就被一阵黑雾刮走了,我清点好了没被黑雾掳走的人数,立即向传福堂堂主禀报,随即降到风云谷内的大广场上。 时堂主亲自带了不少人搜寻调查,过了几天,失踪的二十名准福徒里,只有这孩子被带了回来,交给我照料。 我发现她身带厄气,即使喝了’清茶‘也清不掉,夜里吵闹不休,脸上生有跳动的黑斑……最后接到时堂主的传讯,要将人送回亲娘身边。 我觉得这个孩子不对劲,想要查探清楚,也是为了将功赎罪,自请去了远山府,暗中保护于她。” “你辛苦了,此事错不在你!”刘清明当堂赞了霍道光一句,时八仲让送回家也是他和张礼来的决定,那孩子当时的情况,不适合生活在州府。 在州府,将加速她的异变。没有把他们查到的一些隐秘,以及故意派他出去的安排说了出来,而是以自己将功赎罪的理由盖了过去,霍道光这人堪用。 听到这句话的霍道光差点泪洒当场,他辛苦了十几年,熬在远山府,修行进展缓慢,不就是为了这一句肯定吗?他没错,错的是躲在暗处那些居心叵测的恶煞。 第23章 拿下积福堂 刘清明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夸赞,竟然引得霍道光情绪一番波动。 他不着痕迹地将此人仔细打量一番。既然现在人已经带了回来,暂时恐怕用不到他了。此人如今的境界竟还未冲破窥门境,被外派十几年竟耽误了他,也该是时候安一安他的心了。 “霍道光,远山府毕竟不是修行之地,你一心任务,不曾他顾,更不曾怀恨在心,十几年的修行时间都被耽误,福门有负于你,本尊特许你入探灵池修行一个月,再入百宝塔九层之下挑选一门适合你的技法,希望对你有所助益。现在我和其他尊者还有要事商议,你先下去吧!” “凭什么他能入探灵池修行一个月?一个任务做了十几年,都没结束,最后带回个厄泉女?”钟无盐正愁找不到嘴人的地方,刚才被张礼来气到心口疼,又被万无忧威胁,到现在人缓过来了。 她不管是谁,先怼上一通。 正准备道谢领命的霍道光刚要开口就被打断了,如果有了这份奖励,他的境界就可以追上来去了。如果没有也没有关系,只要回来,一切都还有希望。听了钟无盐这一番话,知道她就是借题发挥,他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动。 刘清明淡淡瞥了她一眼:“霍道光已入斩福司,等他突破到小道体,境界从入门境后期提升到出尘境,就可以来斩福司当差。十几年前的事情,与他何干,他主动请缨去了远山府,修行资源都中断了,他也无怨无悔,本就是福门对不住他。此等忠心之人,你说他凭什么?” “而且,他之前本就选定入斩福司,现在不过是拨乱反正。况且,他吃的是斩福司每年推荐优秀人才的例,钟无盐,请问你有什么意见?”说到最后,刘清明突然灵气外放,冲着钟无盐的站位而去。 这气息,是大灵体?刘清明竟然已经修到了大灵体? 似乎上回平都的暗信曾隐晦提及他将是下一任的圣使令,叫他们小心行事……来不及细想,一旁的李千秋看钟无盐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抵冲来自刘清明的灵压,两脚之间基本快拉成直线,他再不出手的话,钟无盐就要被掀翻在地了,而且堂上的另外两个讨厌鬼竟抱臂微笑,颇有点虎视眈眈的意味。 刘清明再一次释放灵力,却锁定了两人,脸上一如既往地平和:“钟无盐,请问你还有什么意见?” 还有闲心,朝霍道光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霍道光接到讯号,立马开溜,尽量让自己一步一步走得稳定,心湖的澎湃却是压都压不住。只是,他还得去福录寺一趟,安顿好他的徒弟招风耳,这回就带了这一个,还是因为任务对象李清芙的关系。 当然他和招风耳也处出了感情。 钟无盐死死咬住牙关,只一个小境界,差距就这么大了吗? 显然,她也知道刘清明现在什么实力,原以为大家都在虚神境中后期,她自信凭借自己的技法还能与刘清明战成平手,没想到现在她和李千秋两人才堪堪抵抗住这波灵力,她更是气息不稳,脸色爆红,脖子上的青筋狰狞,勉力支撑才没让自己离地半指的头栽下去。 刘清明跨越境界的事实让她沉浸在一股不甘心的情绪之中,以至于根本没听清刘清明的问话。 “脸上这盛放的玫瑰,怎么看着有股颓败的味儿?你说是不是,李圣侍?”张礼来觉得这场对决,他要参与一下。 “钟圣使,她并无意见。可能是最近修行出了岔子,导致心绪不稳,时常不分场合。”李千秋见钟无盐毫无反应,猜到她必然无法相信刘清明已然跃升境界,就连他自己也大吃了一惊。 刘清明一时暴露实力对他们来说不是个好的信号,看来有些事情需要再好好布置一番。 不就是个虚神境!张礼来没好气地看了李千秋一眼,这个家伙不搭理他,反而开始认怂,未免跳出得太快了,太识相了,打断了一场好戏。不然他就能看一场假仁义大战老妖婆的戏码,都是圣使,境界上又有一定差距,打起来一定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特别适合他带着心爱的小翠一起看。 “既然钟圣使身体抱恙,依我看积福堂的事务还是交由其他人代管,不知你们意下如何?”一直安静的万无忧也不甘示弱,粗旷地面孔中藏着一颗细腻的心,明白了刘清明的想法,立即站了出来,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了。 钟无盐到现在还没清醒,眼见是个不顶用的,李千秋还在全力抵抗刘清明的灵压,没想到万无忧突然跳了出来,矛头指向积福堂的权力,还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话,有漏洞。那刘清明搞这一出暴露戏码,也是为了积福堂?不行,不能松口! 他不得不分神应对万无忧:“钟圣使只是暂时在人多的时候有些不舒服,积福堂平日里有各处的堂主负责,又有我帮着照管,不必劳烦无忧兄费心。” 积福堂,你们这些人想都别想! 刘清明仿佛一时兴起,想要看看自己到底有多能耐,旁的在他眼里并不重要,可能钟无盐此刻脸色的痛苦之色还不够令他满意,他轻轻地动了下眉毛,那本就陡峭的剑眉愈发笔直,似乎在一瞬间就要劈了那死不求饶的、沉默着的山。 张礼来看刘清明仍不停手,这会儿大概也明白了什么意思,于是朝着刘清明走了过去。 在李千秋以为他要帮着刘清明对付自己,又暗暗默默使出了三成功力,加上刚才的五成灵力,他的额头也起了一层细密的汗,只是一出来就被他运用灵力清走了。 哪知张礼来并不如他猜测那般加入对战,而是转过身来,直接走到了他的面前。 一旁的郭东老早已在刘清明动作之前就转移了李清芙,这会儿装在研究李清芙的厄泉,实际上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 张礼来笑了,瞧了瞧李千秋的脸,这汗都出来了又悄悄抹掉了。那一笑跟那种似小孩般要恶作剧前的笑十分的相似,只见他伸出手掌绕到了李千秋背后,做出了支撑的动作,实际上就稍微用了点灵力,成功刺激到李千秋在心里问候了他十八代祖宗一遍。 “你说你,干一件事都费劲,为什么还要逞强揽住两件事。不让我们帮忙,恐怕你的精力不够呀!”张礼来的力道又重了两分。 “就拿享福堂说吧,奇珍楼就够你烦的了,你自己先前也说有些拿不住,我们都挺担心你吃不消的,我也赞同假仁义,不,刘圣使的意思,奇珍楼不能再放任了。这样看,一个人管两处,你的任务就很重了,我们出于好心,还想着替你分担呢,结果你又拒绝。这不就是典型的自打嘴巴,先前你说钟无盐最近修为不稳,人多的地方喜欢发疯,我们一说帮忙,你就说你自己来。你到底要怎样?” 张礼来说完话,又收了力道,让李千秋喘了口气,再重重地把一只手砸在人家肩膀上。 “我都怀疑你故意污名钟圣使,想要插手人家的积福堂了。不过呢,我想了下,也特别理解,你早就和她同进同出的,也无所谓插手不插手这回事。你一贯的看我们不顺眼,估计是防着我和老匹夫吧!不过啊,你放心,我们不管你享福堂、积福堂的烂事。” 张礼来又收回放在李千秋肩膀上的手,转而走到了万无忧边上:“是吧,老匹夫!” “死老头这话没错,我老万确实没插手其他堂的心思,但看你们应付地这么艰难,要不,清明兄,你来?”万无忧十分配合张礼来,也看懂了刘清明的神来之笔,不管他想干什么,他怎么样都乐意看到,也乐意送一个顺水人情。他倒也不是真有接管积福堂的想法,不过是看不惯钟家把积福堂当成自己的,那般吃拿卡要的做派罢了。 万无忧身上背着成都于天,这回帮腔只是习惯性想要考虑更多,做得更多而已。 随着万无忧的话落,李千秋这才明白刘清明为什么不说话,用境界死死压制钟无盐,用修为提升破她的心房。说起来,当年钟无盐的未婚夫其实就是刘清明,只是那时候刘清明的个人实力不如她,她那个时候嘴巴就不饶人。 所以现在刘清明实力在她之上,她就受不住了,都是积年的老仇怨。 罢了,他若不开口,今天怕是出不了斩福司。 “刘圣使没意见的话,我当然同意由他代管积福堂。”李千秋颇为无奈,最终低了头。区区一个风云谷的积福堂算什么,先让与他们。待到将来,整个福门都是他们的。 刘清明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我倒是没关系,就怕钟圣使不同意。李圣侍你确定就这么撇开她,合适吗?”手却收回了一半放在李千秋身上的灵力。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李千秋也回了一个恨不得冲过去把人打死的笑:“按福门规矩,各谷遇紧急事可共同商议,并投票决定,我们现在四票对一票,钟无盐醒了之后,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就是按规矩办事,站大家一边。”他话音刚落,身上的灵压就没了。 旁边陷在心绪里的钟无盐就没这么好运了。刘清明又加了刚收回的力道,她最终抵抗不住,倒地昏迷了。 李千秋看着地上的女人,有些恨其不争,关键时刻拖了后腿,却也毫无犹豫走过去,抱起她,对着其余三人维持了一种表面的和睦:“事既已定,我就先带钟圣使回去了。” 然后快步走出了房间。 刘清明的嘴角缀着浅笑:“钟圣使就劳烦李兄好好安慰了,我知道,她一向最听你的!” 张礼来看着李千秋抱起钟无盐,怎么看怎么别扭。他面容古怪,看看万无忧,又看看李千秋的背影,直到确认李千秋在院子里消失,这才开口:“他们两个这世俗情情爱爱的抱法,怎么感觉有奸情,我记得当初受伤的时候,老匹夫,你可是把我扛回来的。” 万无忧闻言,想象了一下自己学李千秋的横抱,心里恶寒:“你恶不恶心,没事观察这些东西。” “横抱没有问题,钟无盐可是个女人,若是就这么扛了出去,大家不得更加想法多。”刘清明略带怅然地说。 张礼来马上接上了话,眼睛里充满了八卦:“嘿嘿,你这是在怀念什么?我记得,平都有一夜的雨下得特别大,你被钟无盐约了出去……最后失魂落魄地回来!” “闭嘴!” 刘清明略带警告地看了张礼来一眼:死老头,爱八卦,一把老纪了还这么不着调。 “我暂管积福堂,也是为了你在传福堂的整顿顺利推进着想。你不感激就算了,还在这里看我笑话。你觉得我的笑话有这么好看?”刘清明没好气地说。 张礼来自然看出他面皮下的假意,顿时揭了去:“假仁义啊假仁义,我就没叫错你!你也不想想,你用实力逼昏钟无盐之前,是我先乱了她的心境。你才临时找了机会暴露实力,用她对你的心结反制与她。钟无盐这个老妖婆这辈子活得可悲,未婚夫不念旧情趁她病夺她的权,老情人就把她当成一杆枪来使,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了!刘圣使,我不管你来风云谷带着什么任务,也从不管你一日日干什么,并不代表你的小动作无人知晓。别怪我没提醒你,李千秋今日认怂并不是怕了你,只是我和死老头在旁边,他才顾忌暂时让出了积福堂。李家掌控风云谷多年,还有很多埋在地下的事情,我们根本不知道。我只希望你处置的时候万万谨慎,不要危及整个风云谷。” 万无忧见张礼来这个死老头说半天也不说正事,只好自己出来给个态度。 刘清明现在的境界,李千秋打不过,不代表他万无忧会输。 都是几百年的阅历,刘清明自然懂了万无忧的意思:“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福门,万圣侍尽管放心。只是,若有紧急情况,还请无忧兄援手。” 万无忧点了点头:“那我们也告辞了!” “慢着!这个厄泉女怎么处置?”张礼来突然指着李清芙问道。 “她目前还是昏迷状态,我打算把她送入‘弱水青泥’,那里适合带厄气的人修养,可以放心让她醒过来。由郭东老和沈二难暂住在外围照料,观察她的情况。等有进展,我自会告知。” 刘清明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告知了打算,刚才万无忧的担心不无道理,趁着这次机会,确实要做些准备了。 “此女子既然是十几年前找回的,对于州府里藏着的势力肯定很重要。人可要好好藏着,可别翻了船。” “走吧,死老头,刘圣使还能看不住人。”万无忧扯着张礼来走了。 郭东老听到自己要去“弱水青泥”,忍不住嘴角抽搐,对着刘清明抱怨:“去哪里都行,但我不想和沈二难一起!” “巧了,我也不愿意和你这个小矮子一起。” 完美错过一场文静大戏的沈二难提着两个灵猪蹄走了进来。“和他一起,干什么都不行!” 真新鲜,当他愿意呀! “这是任务,别逼我动用武力,影子!”刘清明也不喜欢这两人在一起,太吵了。只是,谁让他用得顺手,两人正好技法对口,平日里也是深居简出,不怎么打眼。 若是不愿意,对待他们两个基本不用自己费脑子,打服即可。 “在!”影子突然出现。 “密切监视李千秋和钟无盐,以及他们背后的钟家和李家,先前在奇珍楼的眼线不要动,再增加些人混进去打探打探。对了,再找两个人,假扮成他们两个老头,走出斩福司,把他们去成都于天的消息透露出去,立刻去办。” “是!” 等影子消失之后,刘清明这才重新看向两人,示意他们近前些,把李清芙用灵力移动过来,在外层施了防偷窥术法。除非比他境界更高,不然谁都破不了这层防御。 接着,刘清明掏出了一个瓷盆,瓷身刻有一只振翅欲飞的青鸟,内里盛满了青色的泥。郭东老和沈二难以前只听说过,现在见了这瓷盆,面露惊奇之色,这么个不起眼的小盆,竟是弱水青泥。 好稀奇,好出人意料,两人对视一眼,双双翻了个白眼。 只见刘清明掏出自己的福牌往盆身一贴。突然,盆身开始变大,直到长两米高才停止,中间的青鸟也更大,更立体了,悬空的刘清明贴近了鸟身,用手转动鸟嘴,青鸟的腹部开始裂开,最终成了分开的一道门。 “你们随我进去吧。” 无法拒绝的郭东老和沈二难紧跟着刘清明进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刘清明只身出现,他扯了扯青鸟的爪子,门关闭后又消失。他这才转动鸟嘴,不多时,变大的瓷盆又恢复到原先大小。 将瓷盆抱在怀里,刘清明朝着自己的寝房而去。 第24章 逃不过的惩罚 “那个奇珍楼的小少主,就是辱骂同窗、顶撞技师那个魏不离,最近怎么样了?” “听说他去了一趟什么悔过房,回来之后整个人正常多了,说话特别文雅。” “什么地方?这么神奇,竟然治好了魏不离的‘口臭’。” “不知道。” “那他被谁送去的?” “战技部战技师,许三成。” 这不是她的战技课老师嘛? 因为太惊讶了,苏四儿仓皇间磕到了自己的下巴,她赶紧打量前面的李一乐,发现在也在盯着她。 完了!和同期在课堂上吃瓜,因为太过惊讶弄出大动静,成功让自己成了瓜。坐在她旁边的就是谢醒梦,此刻极力想要和她撇清关系的谢醒梦。 她竟然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无语,她会这样,这位也要负点责的,苏四儿翻了个大白眼。 没想到…… “你对这株植物的特性有不同意见?不同意它可以作为麻醉成分使得解愁丹在战斗中可以减轻疼痛感?还是不同意它可以配合心技使用在对手身上发挥迷惑作用?” 发出这么大的动静?她这是对我不满意? 李一木有些不高兴。最近传福堂大整顿,对于技师的能力考核增加了很多细节,课堂秩序就是其中一项,无法管束堂上秩序,罚技师份例。 “我非常同意它的两种使用方式。”苏四儿察觉到李一木的情绪,特别地低眉顺眼。 “那你解释一下,刚才发出的动静,怎么回事?” “那个,是这样的。”苏四儿一面拖延,一面在心里急躁想辙。 “到底怎样?” 这是想要拖啊,可别蒙他。 “就是,我觉得您讲得太对了,十分赞同,为了表达我真挚的赞同,我点头太过用力,加上我的脚有点短,没落地,一激动就踩滑了,导致头磕在了桌子上,打扰了您讲课的兴致。” “这个理由,换做你,你接受吗?”反正李一木有点不想接受。 “我接受的,是我的错,老师你想怎么惩罚,我都接受!” 苏四儿只想着赶紧过去,再拖下去,她可能会忍不住胡说八道,气恼了技师,然后步入魏不离的后尘。 “也行,你想出一种这个草的其他作用,此事可以揭过。” 李一木觉得自己没有像上次对待那个什么小胖子一样把苏四儿请出房间,已经很具备自我情绪管理能力了。对于自我情绪管理能力高低也是对技师的一项考核。 想必巡视之眼背后的传福官,应该不会给低分了吧。 “李师,能不能把这株草再给我看看。”苏四儿有点慌了,她确实想不出其他作用,所以先看看这东西本体到底长什么样。 那株植物飘到苏四儿手里,苏四儿细细摸了叶子,又用手扯下一片叶子在手里揉了揉。 竟然出汁水了?! 苏四儿凑上去闻一闻,然后她脑袋就昏昏沉沉了,但外表看不出什么。她只记得自己要告诉老师这种植物的其他作用,于是她离开了作用,走上了讲台,努力把住手上沾着的汁水,往李师鼻子怼。 似乎离得远,苏四儿感觉还需要努力凑上去。 对,再用点力就够到了。 啪!手上的汁水直接甩进了李一木的鼻孔。然后,李一木晕了,他也知道了这株植物的另一种作用,深入接触能致昏。 苏四儿看见李一木倒了下去,她感觉事情不对。 怎么闻个东西就晕倒了?猝死? 这不会怪她的头上吧?现在放声大哭还来不来得及? 她用力捂住眼睛,在眼泪与汁水的相遇刹那,她似乎看见李一木站了起来,他提着那本《药植大全》砸向了她的脑袋…… \/ “从巡视之眼的画面看,李一木与苏四儿并没有发生冲突,他们只是在进行正常的课内提问与交流。”一位负责评估技师能力的传福官,正在向许三成汇报情况。 “有没有可能是那株植物的原因?”许三成接到传福官的传讯,说丹技房李一木和一位准福徒突然晕倒在课堂,其他准福徒吓坏了。 作为整个整顿行动的导火索,许三成接下了时八仲让他处理技师违规的任务。因此,他直接瞬移到丹技房,将两人带走,同时临时抓了修行丹技的青阳过来代替上课。 “这个恐怕只有李一木本人才知道。”那位传福官本身并不修习丹技,对药植不了解。 于是,他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李一木要扣分吗?”看这情况,他也不完全清楚这药植的特性,就贸然带入课上内,简单说就是失察,往严重了说,他包藏祸心,想毒害准福徒。 “你觉得呢?”许三成觉得这就是意外,不过他想考验下这位巡查之眼的传福官的判断力。 “我觉得,他贸然将未完全探究的药植带入课上,简单说就是失察,往严重了说,他包藏祸心,想毒害准福徒。”传福官觉得自己非常公正。 “明天不用你了。” 许三成发现自己突然犯了一个错误,他光忙着监督这些技师,抓出那些酒囊饭袋,却忘了这些监督技师的传福官可能也有些问题,看来还需要重新选拔一批机灵的。 传福官不明白明明说的就是李一木的事儿,怎么到头来反而弄得自己丢了任务。 这人惹不起! 他已经打听清楚了许三成的实力、背景,也不纠缠,自己默默走了。 就剩许三成一个人在那里琢磨怎么挑选巡视之眼的传福官,他不可能每件事儿都自己来处理:不如让青川过来把剩下的人调教一番再用。 正在百宝塔奋笔疾书、修习书技的青川也被抓了壮丁,前往巡视之眼,调教传福官怎么变聪明。 “三成,我这个事儿,不会扣分吧!”已经悠悠转醒的李一木突然出声。 到了聚灵境中期的许三成自然不会被突然出声的李一木吓到,他略一停顿,开口道:“到底怎么回事?” 并不正面回答李一木的问题,他需要先听听李一木怎么说。 李一木在许三成回答时,就觉察到接下来自己的回答很关键。 他装作自然地说:“其实,就是个意外。我对趣息草的作用认识不够,苏四儿的手沾了汁水不小心拍到了我的鼻子,接触后人就会昏迷。至于苏四儿为什么会走上讲台,估计是闻了趣息草才会有幻觉。” “三成,我们的意外让我们意外发现了趣息草的作用,都是意外!”李一木一直在不停地强调意外,希望许三成能够理解。 “对对对,这真的是意外,两位技师,我就不该摘这个趣息草,不摘就不会闻了它,导致出现幻觉,不出现幻觉就不会让李师闻,他不闻也就不会接触。这就是个意外,我不该摘这个趣息草。” 已经醒了一会的苏四儿也开始求生欲上头,她非常赞同李师的说法,这真的是个意外。 许三成看到刚收到的讯息,关于人直接吸入趣息草会怎么样确实没有记载。 他微微挑眉:“行了,这次是意外,不会扣分。” 无情判官许三成,绝对手下留情了! 大好事! 劫后余生的两人,李一木和苏四儿对视一眼,突然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能从许三成手里出来,不受一丁点惩罚,他们很了不起。 只是,苏四儿不知道,她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 一踏入温柔香的心技房,她就受到了同期们热烈的眼神欢迎仪式。 还不等她坐下,上面的温柔香就如一缕清风“吹”了过来。 “听说你一个准福徒敢在课堂上弄晕技师?” 这小丫头胆子挺大,她记得,上次她就有那么点与众不同。 苏四儿惊呆了,大家在背后竟是这么传她的? 她一直都乖巧,从不干缺德的事情! 这种误会可要不得,不不不,苏四儿手脚并用,外加嘴上解释:“香姐姐,您肯定听错了!” “我哪有那个本事,都是趣息草引起的意外。” 温柔香第一次见面就强调,不让大家叫她“温师”,说这是在咒她。 “你觉得我会信你?第一次,骗我说你喜欢心域花园的植物,事后我才醒悟过来,原来你当时在对照这记《药植大全》,在我的课堂做别的技师的课业,你这是在挑衅我?还说你胆子不够大?” 温柔香突然变了一副面孔,那恶狠狠的语气,那愤怒的眼睛,那红到极致妖艳的嘴巴,就像传说中吃人的夜兽,气急败坏的朝着苏四儿咬来。 “你这个骗子,我要让你体验心域花园的秘密!” 才苏醒没多久的苏四儿瞬间被投放到了心域花园,有些害怕……上次那些美丽的、富有生气花儿不见了。 她看到的是一副荒凉的、破败的景象,有的没了花瓣,有的没了叶子,有的整个根都裸露在外,有的尖刺变成了一把把匕首。 苏四儿每走一步,它们就跟进一大步,不断地发出狞笑的声音,一步一步,苏四儿被包围了,她发现自己成了花瓣的一部分,成了叶子的一部分,成了根的一部分,成了匕首的一部分。 她渐渐不记得自己是谁? 她是谁? …… “四儿,四儿,你快醒醒?许师发火了。”苏四儿睁开眼睛,望着旁边摇晃她的衣衣,不解地问:“我怎么在战技房呢?” 王衣衣干巴巴地说:“今天许师教我们醉生梦死战技。” “你确定?” 什么醉生梦死,明明她在丹技课上和李师双双昏迷,然后许师赶来收拾残局,被香姐姐发觉她骗人的事,气愤之下投到心域花园成了花肥。 完了,她现在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当然,许师说这套醉生梦死战技搭配灵力,就可以让人陷入到她最害怕的事情里。你跟第一次一样,就被点中做示范了。”王衣衣颇为认真地说道。 杨虎子也在旁边接腔:“这下我信了,这套醉生梦死战技确实能让人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她先前在丹技课和心技课的经历竟然是一套战技配合灵力导致的? 这真的很难让人接受啊! 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的魏不语,这时也出声了,他出了个主意:“大眼,你可以掐一掐自己的脸,感觉一下!” 苏四儿第一反应这个可以!然后她快速伸手,摸上了魏不语的脸,一把掐上去。 这小脸,意外的滑溜,手感不错! “啊!苏大眼,你有病啊!”细品这一声抑扬顿挫的“啊”,可以确认只有经历了很真实的痛感,才能发出的一声猪叫。 她信了! “既然苏四儿已经恢复正常,接下来我们进入对战室练习。因为你们还处在醒福阶段,没有激发灵力。所以这次练习完成之后,我们暂时不跟别的技师手下的同期挑战。” 真是不公平,她都在梦境里受苦了,别人竟然逃过一劫? “但是,对战房今天的时间流速全部调到一致。熟练度最差的人将接受惩罚。” 能看到有人在许三成的惩罚下尖叫,好像也可以安慰她独自承受的苦闷,苏四儿带着这样的想法进入了对战房。 \/ 等到苏四儿从对战房出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竟然不是第一个。 不对,这个不是看谁第一个出来,而是等许三成点名,他点到谁,谁就要接受惩罚。 “苏四儿、王衣衣、杨虎子、钱串子,你们四个熟练度最低,今天就由你们来接受惩罚。”此时,苏四儿觉得许三成发出的简直就是夜兽恶煞的声音。 一转眼,他们四个被投入到一个一座小山前,那里有一个圆球,他们需要齐心协力把圆球从山脚推到山顶。 苏四儿一边推球,一边在想,这个惩罚怎么来的啊。 按道理,不应该出现在东方啊。 她正疑惑间,就被圆球压住了。 王衣衣赶紧催促着杨虎子和钱串子用力,推走圆球,把她扯出来。 杨虎子和钱串子为了救人,只好选择比较省力的那种,直接往山下推的方式,然后他们推了好久的圆球就这么眼睁睁地回到了山脚。 大家齐齐叹了口气:今天真倒霉! 再一次,到了山腰,被压住的人轮到了王衣衣,同样的方式再来了一遍,又变成了杨虎子,然后是钱串子。 已经累得想把自己挖坑埋了的苏四儿突然灵机一动,朝着天空大喊:“许师,你为何如此折磨我们啊。” 天空静静地看着她,并未回应。 不可能猜错,只有许三成才会玩这种把戏。 于是,她又喊了一遍:“许师,您上人有雅量,请明示啊。” “仔细看天空!” 苏四儿觉得自己赌对了,她招呼老乡团一起抬头看向天空。 “我听说醒福潭偶尔会有一位传福官出现,专门抓迟到的人,他下手特别狠,没准你能如愿!” 一张画面和声音循环反复了三遍! 居然有“监控”,她真的错了! “苏四儿、王衣衣、杨虎子、钱串子四名准福徒,忽悠同期王岳山故意迟到醒福潭引起极大误会,已触犯门规,你们须在小汤山内完成推圆球上山一百次才可放出。希望其他准福徒尊重门规,引以为戒,如有违反,绝不姑息!” 完了,这会她真的带着老乡团名扬福门了! 王岳山,你这个憨憨衰人! \/ “王老夫人,晚辈过来拜访,只是为了说一件事情!”许三成见王老夫人戒备的眼神,心里有点气愤,都说了让面团自己上门,显得对王家的重视。 谁知道这个芝麻馅推脱说,他作为当时在场的人去王家,更有诚意,传福堂堂主去了,未免让人觉得以势压人。 王老夫人面无表情,看着堂上的年轻人,她的儿子若是还在,应该也是这种意气风发、威风八面的样子。 “老夫人,我已经按照福门门规对忽悠王岳山的人进行了惩罚,您看下!” 许三成拿出了苏四儿等人推球的录画。 王老夫人,看了两眼。其实,她对于自己上福门自找不快的事情根本就不在意,小孩子难免有些小摩擦,奈何身似浮漂,无法自主。 “既然是福门内部已经处罚,我自然无意见。” “您没什么意见,那对于王岳山,福门按理,也是要处罚的。”许三成站进了王家的大门,待得越久越变得小心翼翼,他想起了曾经并肩的人,曾经说笑的人,他们也曾站在现在的地方。 “许三成,岳山进了福门就归福门教导!我之前那是气昏了头,你不要与我这个老婆子计较。” 许三成连连点头:“王老夫人是值得晚辈尊敬的人,爱孙之心与我家老爷子一般,我非常理解。那没什么事,我就告辞了?” “等一下!我希望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教导好王岳山,就当看在他祖父他们的份上。”王夫人说着,脸上就滚下了泪。她赶忙擦干,不敢让人瞧见。 许三成一直低着头,没瞧见王老夫人的动作。 大堂里响起他应承的话:“我,必当尽心竭力。” \/ 钟家,某处。 房间里堆满了美衣华服,各色钗环,女子饰品,还有胭脂水粉。 钟无盐坐在梳妆镜前,拿起一件黑雾般的长裙在身上比划,没两下又扔了,换成了红色。 “东篱,你说千秋是不是最喜欢我穿红衣啊!可惜我都几百岁的人了,平日里又是尊者之身,管着风云谷四大堂之一的积福堂。穿红色显得不稳重,又得被家族那些快入土的老爷子教训。” 唤东篱的女子,捡起扔在地上的黑雾裙,她擦擦自己额头的汗,已经两个时辰了,小姐若是换装就代表她十分不高兴,这让她怎么说呢? 刚刚李尊者才离开,守了她半个时辰。 结果人走了,小姐才醒。 一脸阴沉地盯人,半点不见担心,倒像是要准备杀人,没醒才好。 “小姐,我不知道!您这些装扮都是世俗最时兴的,之前李尊者应该夸你了吧!” 钟无盐一下子摔了梳妆镜前面的东西,整个人撑在镜子前,哀哀哭了起来。 “张礼来说的,我脸上的玫瑰一股子颓败的味儿。多少年了,李千秋总是找借口,他就是嫌弃我的脸!” 哭起来代表心情非常糟糕,东篱暗叹今日没卜卦一场,轮到自己值守。 “小姐,李尊者亲自送了你回来,还守了你半个时辰,对你多好啊!”她作为侍从,确实没感受到李千秋的爱意,奈何小姐自己一往情深,把自己给感动了几百年,她劝不住又打不过,只能看着了。 “你少骗我,他就是看我掌管积福堂有用,这才肯搭理我。他也不想想我这张脸是因为谁才成了现在的样子,狼心狗肺,大骗子!” 唉,开始发疯了,幸亏是世俗来的物件,不值钱! 东篱静悄悄地退出了房间,站到了门外,随手一个隔音罩。 “马上,给我派人悄悄再去问问魏家的下人,十几年前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大小姐你从来也不信啊! 愁死了。 第25章 拿到苏家家训 “小橙子,我还收藏着你当年的糗画。想当年,你出了多少糗事啊,与战技师对战被暴打、饭堂吃太多被单独关注、偷万草园的植物被咬了鼻子、在福兽园被不沾灰一脚踢到……” 时八仲细数着许三成的成长经历,谁知还没数到一半就说不出话了。 他用手比划:你让我说话! 不堪回首的过去,许三成根本不愿回忆,却被人点出来。 他摆出一副“你活该”的架势。 “让你说话,那些年就是让你说了太多的话,我后悔了。 “这些糗事,有好多都是你偷偷通知师兄们赶过来录的吧。” “面团,大家都说你任人揉搓,其实那是大家不知道,你属于芝麻馅的,一肚子黑水。” 被揭穿的时八仲丝毫不慌,继续比划:当时准福徒份例不够,师兄偷偷告诉了我个法子,我就用在你身上了。 许三成没好气哼了一声:“我谢谢你啊!那么早就在我身上下赌注。 “所以你现在就改了传福堂的规矩,给那些准福徒也安排了传送门了?自己受过苦,不希望别人再受着。” 时八仲急了,手指朝着自己的喉咙输入灵力,嘴巴不停地试图发声。 在折腾了半刻钟之后,他成功了。 “我也是受了你的启发,我们暗中较劲这么多年。你为了福门,为了成都于天,现在都自己亲自到传福堂教战技了,我也不能差你太多。” 跟许三成较劲,其实也没劲,他在传福堂多年毫无建树,人家在成都于天早早就闯出了名声。 “其实,当时那个师兄恰好会卜技,看出你日后定有大作为,答应给我五百福珠,我就给他通风报信了。” 五百福珠,当时的份例每月都是一千福珠。 许三成更气了:“我最后为了买回所有的糗画,花了二十福玉,还欠了三个条件,你说你拿什么还?” “我当传福堂堂主,就是对你最大的支持啊。” 年少无知做下的事儿,他也后悔了啊,但是那位师兄现在在平都风生水起,他也惹不起。 时八仲略带无奈地说:“传送门的事情,我早就有计划,只是积福堂那边钟尊者一直不同意,我位卑言轻毫无办法,这不,一朝换了主人,我立马又提了一遍。” 他之前都在成都于天,后来回来后一心憋着提修为、练技法,终于被师父放出来了,光是在传福官位置上熬了十五年,当堂主也不过是最近三四年的事情,光忙着熟悉各处事务了。 “我还是说说糗画这个事儿,这个传统要不要废除啊?” “最近那个叫苏四儿的准福徒,她的糗画其实没你的有趣,但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在传得经年的老师兄们都在问,这个女娃天赋逆天了吗?刚来多久就有糗画了?” 许三成自然也看了,他还知道了些别的东西。 只是作为新老传承间的一些情感维系,这个传统还是可以保留的,坏就坏在出的时间有点不对:“是我疏忽了,为了肃清风气,拿苏四儿祭了旗。” “你我都知道,这事儿应该不是王老夫人,我之前亲自上门告知了福门的处罚结果,她并无意见。“ 许三成觉得不可能是王老夫人。 “会不会有人因为缺福珠的问题,才出了这么个损招?” 时八仲自然怀疑有人做鬼,他以为会是钟无盐出的昏招,没想到查到竟是王老夫人身边的人。 “我开始也以为不是她,后来发现背后的人到王家就消失了。你说,会不会是她当时假装不发作,通过你带的录画知道了忽悠自己孙子的到底是谁,这才出招,把她在我们这里折了的面子,挣回来,也是告诉我们:她不好惹!” 好像也有道理,王老夫人总感觉心里藏了很多秘密,要么怒气冲冲,要么说话含糊。 “暂时不用追究,我想先观察观察,看看后续还会发生什么。” 许三成一直都在观察苏四儿,她身上一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而且性格也比较多面性,有时候甚至不像个小孩子。 “最近,传福堂各处调整很多,只是这些吃里扒外的人,很难清除啊!” 时八仲也有自己的烦恼:师祖说了,积福堂现在暂时是友非敌,赶紧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打扫下,给大家看看他张礼来的能耐。 不愧是师祖,苦差事徒孙扛,大好事自己上。 许三成眼睛一亮,他倒觉得有办法。 “既然各个技师都带着一批准福徒,让他们手下的准福徒相互比试,计入技师的能力考核判断,垫底的自然就淘汰了,再慢慢换上新的人。” “你只要严卡能力考核这个口子,能掀翻一大批人。” 时八仲觉得他这个办法不错,点了点头。 “我再找影子暗中查一下各技法技师们的底细和花销,尽心尽力的不用多管,那些摇摆的倒可以笼络一下,剩下的渣滓就借着考核清除了吧!” \/ 苏四儿从百宝塔一楼拿了一本《丹技经验说》,这是李一乐指定让大家看一看的,她就趁着晚上时间过来看看。 路过底层柜台,被叫住了。 她一看是值守官,新面孔。还以为改了规矩,准福徒看书要收福珠,没想到人家找他为了私事,说是李金花托人带了东西给她。 看到看着眼前的人,苏四儿心中闪过诧异:李金花的能耐不小,福徒的关系都搭上了。 霍几道刚从探灵池出来,在远山府的十几年,虽然灵力增长缓慢,他一直在扎实修炼。 当然这段日子也十分煎熬,日日勤练却收效甚微,导致他一天到晚都没个脸色,都是对自己的怨怼,没想到却被其他人误会了。 好在一朝得返,入了探灵池,这些年不懈的努力都化作了实力回报了自己的辛苦。 最近苏四儿的大名传遍了整个福门,霍道光自然也看到了那幅糗画,突然想起前几日李晓天塞给他的东西,让他务必交到一个叫苏四儿的人手中。 探灵池晚上禁止入内,他虽是刘清明钦点的,也不例外。 正好百宝塔晚上招值守官,他符合条件就报名了,不用花福珠又能看书,这个任务非常适合现在的他。 “这是晓天托我给你的,说是你父亲苏大福让交给你的。” “对了,跟包袱一起的,还有一句话:那十六字,千万要给我记好了。” 看包袱形状,霍道光猜应该是本书。 苏四儿接过小包袱,抱在胸口,听到苏大福的名字,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已经好久没想起他们了,只是时常在夜里默默诵念:承天不弃,传宗万年。天佑八年,违诺必灭。 “多谢上人!不知我爹娘是否安好?” 她害怕自己修行不顺,可能就见不到了。 最近她那幅糗画传得到处都是,汪师兄已经提醒她小心了,说这可能是有人害她。 霍道光干巴巴回了个“好”,又想起徒弟家的糟心事儿,觉得很可以再帮着描补几句。 “你的爹娘和三个姐姐都被李娘子带着进了远山府,李娘子离开前还专门嘱咐海棠时时关照,都挺好的!” 苏四儿听到自己爹娘进了府城,知道他们肯定想来寻人,李金花必然不会说实话,妥协到最后就带了这么个小包袱。 又开始担心他们身无长技,该如何生存。海棠姐姐虽靠谱,她娘王雪娘有时候牛心左性,不愿人家无缘无故地帮扶,怕日常交际矮了人家一头,硬熬的日子未必好过。 “那就谢过李娘子的照拂了,有海棠姐姐看着,我很放心的。” “哦,还有那个杨虎的亲人一起上了府城。府城对贫贱者多有关照,你爹娘一定能等到你学成回去看他们的。” 霍几道觉得自己知道的差不多说完了,对苏四儿摆手,人又坐回去继续研习战技技法。 苏四儿想着王舅舅的事儿,她咬了咬牙道:“上人,不知我何时能与李娘子相见。” “你唤我霍师兄。”得到聚灵境才配称呼“上人”,他一个入门境巅峰的人,连出尘境都还没到,自己都应不出口。 ”若成了福徒,每月可以出风云谷一回;若是接了任务,出去的次数就更多了。这些都最少五年以后才行。” 霍道光看着这个小孩,面相不错,应该未来是个有出息的人。 “李娘子的好,你要想着报答!”千万不要恩将仇报,报仇也要找对人。 李晓天不争气,他这个当师父的不得不多操些心了。 苏四儿对李娘子感情复杂。 她帮过自己的爹娘,如果舅舅的事情分说清楚了,她也乐意与李娘子交往,修行路上。 “多谢霍师兄,四儿必不忘李娘子的帮扶之情。”不管未来怎么,现在的态度要给明。 苏四儿把小包袱藏在衣服里,贴着胸口,没一会儿已经微微发热。 \/ 收到了爹娘的消息,无法看下去《丹技经验说》,苏四儿辞了王衣衣,就回了青瓜园。 坐在床上,苏四儿摊开包袱,发现爹带给自己的竟是一本《苏氏家训》。她草草翻了一遍,发现这确实是一本苏家先祖留下的家训,都是先祖对自己人生经验的总结和一些培养儿子的心得,又加了些游历各处的风土人情。苏四儿知道,苏大福带这本书肯定不是为了让自己背家训。她想起前世的一些记忆,觉得可能有用。 先试试滴血认主法。 苏四儿下了很大决心,才把食指放在嘴巴,一口咬下去,只是起了个皱。再一口,不行。 “哎呀,自己咬自己真疼。” 苏四儿擦擦头上的汗,看着食指上的小血珠,这牺牲很大了,千万要成功。 看着被自己的血描了一遍的“苏氏家训”四个大字,根本没用! 苏四儿气得用头撞了下柜子,引得隔壁的人问她怎么了。她吓得赶紧把《苏氏家训》收了起来。 要不研究下内容!古人都爱藏头诗,她觉得有戏。 整本册子只看开头,应该一刻钟就行。 一刻钟后,毫无反应,苏四儿发现自己失败了。 最后,折腾了很久的苏四儿在睡前朦朦胧胧地想:其实她应该认真读一读,背一背,认真一点,虔诚一点,或许有门。 \/ “刘清明,你下手真狠啊!”钟无盐此刻的脸上全是落寞。 自从醒来后,从东篱嘴里知道了积福堂已经由刘清明代管,她就只会说这几个字。 当年她不愿意嫁,他就说不愿意娶。 结果她太过决绝,在平都把退婚闹大了,伤了他刘氏族人的脸面。后来,她追着李千秋满平都地跑,他的脸面又被踩在了地下。 所以,等了几百年,终于忍不住报复了吗? 李千秋来看了两回,见她都好几天了,还没恢复状态,心里对她的气也渐渐积累到不耐烦应付的地步。 先前还为她找理由,解释一切都是刘清明小人行径,冷血无情,越往后越觉得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帮不上半点忙。 看她的眼神不见半点温情,她一时惊觉,这才信了几分东篱的话。 钟无盐活了几百年,别人的心思也能猜个几分,对于李千秋,自己心上的人,任何情绪都逃不过她的眼。 “用得着我的时候,我就是他的左膀右臂;帮不上忙的时候,我就是被丢弃的残羹冷炙。” 她这一生,几百年了,从未得偿所愿。 小时候想要同娘永远在一起,娘得病死了; 进了福门想要学医技,偏偏到她不收; 二十余岁不想嫁人的时候,被许了不喜欢的未婚夫; 三十岁遇到喜欢的人,却为了退婚早已立下不嫁的誓言; 不想要回到藏污纳垢的钟家,却偏偏把她送了回来; 最好笑的是,想要喜欢的人对着自己说一句,却等了几百年。 她这一生,何其可悲! 可是,纵然是李千秋装出来的深情,那也是对着她的啊。 钟无盐不想再等了,她开口劝李千秋赶紧脱身,刘清明来势汹汹,他们未必斗得过。 “你到现在还认为,刘清明只是为了对付你和我吗?你以为一走了之,他就会放过我们?”李千秋觉得自己没答应钟家娶了钟无盐的决定无比正确,无比的有远见。 这都快两百年了,身为十圣使的钟无盐还认为刘清明就是为了报复当年她的退婚。 “刘清明是右使的人,平都之前来信说,他有望成为下任的圣使令。” “那么,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他凭什么能竞争下任的圣使令,必然是靠功绩和实力,实力上,他已经有了。” 李千秋想到刘清明已经到了虚神境,他就嫉妒得发狂。多么好的天赋,轻轻松松就走到了今天。 而他呢,祖父李祖望的阴霾一直照在他成长的天空上,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消退。无论他做什么,都会被别人放大揣测。 好不容易得到机会,爬到了圣侍,却被一脚踢回了寒山州。 “你是说,他在盯着李家和钟家?”钟无盐难以置信,难道李家和钟家暗地里的事情被发现了。 “还有魏家!奇珍楼这几年确实过分了,仗着平都的势力,连你我都不放在眼里。”今天竟然就派了一个小小的管事上门,说什么楼主担忧小少主,最近都急得生病了。 “哼,这个病秧子,早就该死了,竟然挺了五十多年。” 钟无盐发现自己对奇珍楼楼主魏去病的印象很少,几乎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 “千秋,你和魏去病是一条船上的人,他怎么为难为与你?” 李千秋忍住心中的不耐,却忍不住想:这个女人,她就知道情情爱爱,对外面的什么事都不上心。 “一直都不是,大家只是合作关系而已。”另跳了山头,择了新主。 琵琶别抱可是魏家的拿手好戏,当年他祖父李祖望可是领教了十成十啊。 “积福堂暂时由刘清明代管,不足为惧,正好可以牵制他的精力。你最近多到王老夫人处走动,陪她回忆回忆她家那个‘叛徒’的事情,我正好借着她的名义做点事情。” “张礼来以为我会坐以待毙,他怕是想多了。不给他找点事,他整天逗鸟喝茶的,也太便宜他了。” 钟无盐知道,王老夫人一直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丈夫是个“叛徒”,“王老夫人怪可怜的,王君和的事情,她根本不知道,我们就不要逼他了。” 在她心里,她的丈夫为了福门战死成都于天,可是那些证据摆在她面前,她不得不相信,为了保住王家的颜面,她无奈做了很多不想做的事情。 “收起你的慈悲心,王老夫人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她愿意配合,不全是为了王君和,而是为了保住王家这些年在福门的优待。” \/ 州府,王家。 “钟无盐,你让李千秋收手吧,这些年你们利用我干了多少事情,也该差不多了吧!”王老夫人看着上门的女人,气质出尘,脸上的玫瑰娇艳,望之仍如二八女子。 可惜,眼盲心毒。 “边雪鸢,你孙子都有了,年岁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这般天真?我们好不容易用成都于天的危机,你家夫君的死,你家儿女的死牵扯住刘清明他们的精力,让他们无暇分身关注门内的事务,一直沿用着李祖望时期定下的规矩。” 真是好笑,都快要到蓬莱山了,现在想下船?做梦都回不去! “十几年前,看他们刚腾出手,我们又掳走了准福徒,把线索引向其他州府,让他们继续在外面忙活。事实证明,我们的计策是对的。你看,他们一闲着,就盯着福门内,把我的积福堂给拿走了。” 让她在李千秋面前大失颜面,还被钟家老不死的当着小辈训了一顿,她堂堂圣使尊者啊,在钟家却活得像个木偶。 “你说,我怎么可能消停,啊啊啊,不仅如此,我还要继续搞事,借着你的名义搞事。大家都别想安生,一起死吧!” 说完,钟无盐就消失了。 求而不得,搓磨人疯癫至此? 未必! 一直坐着王老夫人看着钟无盐的疯相,后悔不迭,却没有办法,只能默念:忍忍忍。 忍到岳山这孩子大了有能力自保就好了。 第26章 初尝名人滋味 王家老夫人的磨人功夫,让许三成回忆起来也有三分畏惧。就是录画的事情,算是他小看了王老夫人的报复心,但愿此事已经结束。 时八仲后来才知道,张礼来在反驳钟无盐时,形容王老夫人“惭愧而走”,实际上这位老夫人根本就不是那个样子。 当王岳山在醒福潭的大门外抱着肚子喊疼的时候,许三成并没有理会,他只是冷冷陈述“你迟到了”,意在提醒王岳山赶紧进去,不要在此处浪费时间。 但王岳山还在抱着肚子喊疼,许三成被吵得没有办法,他以为这个准福徒真的疼,不得不用灵力查探了在王岳山身上一番。 没有发现异常,许三成感觉他在装。 谁知,这时候的王岳山却哭了起来,边哭边喊:“你是谁?你害我肚子疼,你是坏人。” 准福徒们基本都在醒福潭里边,但不代表外面没有人路过。 像汪守业这类有飞行福兽的福徒有好几个都过来了,他们看见这种场景,满眼放光,一个消息五福珠,录画十福珠。传福官欺负准福徒,至少二十福珠,哪里忍得住?赶紧给认识的人发消息。 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王老夫人就知道,自己心爱的小孙儿在福门被欺负了,喊着肚子疼却没人管。 许三成无奈地看了看周围的窃窃私语,不想把事情闹大,他只好带上王岳山去找医技师。 他前脚刚去了医技师那里,王老夫人后脚就到了。 一路上不停喊肚子疼的王岳山看见自己的祖母,连喊疼的声音都弱了几分,还自带颤音。 王老夫人看向许三成的眼睛已经带着审视,她自顾自找了位置坐了下来,身旁的中年女子走到了王岳山身边不停地安慰着。 “不知我这孙儿错了何处,竟被三成吓成了这般模样?” 听到孙儿被许三成教训,好像受了内伤,她收到别人的传讯就赶了来。 许三成依旧不改冷冷地脸色:“我遇见他时,他就在喊疼,何来吓他之说?我最多只做了一件事。” 王老夫人并不相信许三成的说辞。 她看向自己的孙儿,王岳山还在喊疼,她也顾不上找许三成兴师问罪,忙看向正在忙碌的医技师:“我孙儿一直喊疼,你怎么不给他止疼?你是不是和许三成串通好,要害我孙儿?” 医技师一脸吃惊:“我不认识你孙儿,也不认识你,跟许三成也不熟,没必要掺和你们的事情。” “我王家三代男女守护成都于天,如今只余下岳山一根独苗,你们就是看中了王家的家资,才想着害我孙儿,好谋夺了去。” 王老夫人一脸热泪,说淌就淌。 这些人就是不消停,岳山从小遇险无数,她怕啊。 “依我看,这个小孩儿没病,倒是老夫人你却病得不轻呀!”许三成见王老夫人提起了成都于天,不得不出来说两句。 他师祖说得没错,王老夫人就是有被害妄想症,觉得人人都想要害她孙儿,谋夺她王家。 “没错,这个小孩儿在装病。”医技师见许三成有此看法,他本不想明说,既然有人点破,他也就直说了。 王岳山费了一番心思才见到自己的祖母,不能让这大好局面被医技师破坏了,他只要咬死不承认,一直喊着肚子疼,祖母肯定会带他回家。 渐渐收低音量的喊疼声又开始高亢了。 王老夫人坐不住了,直接到了王岳山身边:“祖母带你回家,家里有最好的医技师。现在的年轻人越发不济了,连个小孩子的肚子疼都找不出原因。 看了一眼许三成,充满怨恨! “真是苦了我王家三代男人的牺牲啊,拼死给他们创造安稳的环境,他们却用医技平庸来回报。” 跟着的中年女子伸手要把王岳山抱起来,却被医技师阻止了,他一把抢过孩子,直接往王岳山嘴里塞了颗丹药,又拍了一下王岳山的后背,强迫他吞咽了。 转过身来的医技师一脸忿懑,假意自己骂自己:“我对不起王家三代,本来是为了维护他老人家颜面,再三缄口,却被王老夫人指着鼻子骂我医技平庸。我对不起王家三代,我该死啊!” 他看着从刚才开始就瞪着他,恨不得把他打死的王老夫人:“您先别忙着发火,咱先看看你孙儿怎么说。” 一道金色灵力灌入王岳山的嘴巴,医技师开始对着王岳山发问。 “你肚子疼吗?” “不疼。” “那你为什么喊疼?” “让祖母心疼,好接我回家。” “许三成吓着你了?” “没有,他就是个倒霉鬼。” “福门不好吗?” “没有家里好,我想回家。” 一颗真话丹,搞定! 医技师看着王老夫人由白转红再转青的脸,笑得两边的大槽牙都露了出来:“王老夫人,这是你逼我的!” 到此时,王老夫人也知道自己的孙子确实在装病,但她见他为了回家这么折腾自己,又于心不忍:“我王家只有这一根独苗,既然他不想待在此处,我就带了他回家罢。” 简直糊涂! 惯子如杀子,王老夫人莫不是想让王太岳死不瞑目,九泉之下再死一次? 真相大白,一直看戏的许三成知道该自己出来了。 他用把王岳山隔空吸了过来,抓在手里:“福门无此先例,王岳山既已入宗门,如他醒福不过,自会放他归家。” 他看向汪老夫人,没了初时的尊敬。 “王老夫人不请自来,已是违反福门规定,看在您思孙心切,以及王家三代的面子上,我不予上报,请王老夫人速速离开。” 王岳山现在的姿势特别难受,他发现自己的打算落空了,真的开始哭了起来。 这个地方有怪物,不能待,可惜没人会信他! \/ 王老夫人一脸不甘,看着悬在半空的孙子,准备让那中年女子出手抢夺。 许三成看出了她的意图,直接点破:“你若动手,将引来斩福司。届时,我将在风云台上众告宗门上下王岳山所为,他作为第一个在醒福潭迟到,又装病想回家的准福徒,才是真正丢了王家三代的脸。” 见王夫人还不为所动,许三成拿出了杀手锏:“不想我遵照王太岳的临死之言,将王岳山送入成都于天,老夫人尽管闹。” 王青山就是怕自己的娘溺爱孩子,才想着让自己的师兄弟教导。可惜,师祖怜惜王老夫人孤寡,怕她没了王岳山,失去活下来的斗志,这才压着自己不让带走王岳山。 都到了这个份上,留下就是自取其辱,王老夫人不甘不愿地走了。 王岳山见自己的靠山走了,这会倒老实了,也不哭了。 “你想回家的法子可真蠢,谁教的?” 许三成觉得按王岳山的脑子,他想不出在醒福潭迟到的法子,打架装病已经是极限了。 在医技师的“配合”下,王岳山乖乖把苏四儿供了出来。 正好时八仲那边说要开始整顿传福门的风气,许三成颇费了一番心思,才想出“醉生梦死”战技的法子整了苏四儿一顿,算是给她的警告。 当然也是为了杀鸡儆猴,发出对所有准福徒的警告。 至于推圆球,许三成觉得这根本就是奖励。 他小时候天天推,后来才知道好处在哪。 \/ 说回苏四儿四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困窘被录了下来,更不知道苏四儿还会被重点报复。 不到半天,无论走到哪,老乡团都能被认出来。她们推圆球的笨拙模样,已经被好多人看到了,也算提前享受了一把出名的滋味。 因为许三成的“醉生梦死”战技,她在丹技房远远看到谢醒梦就避开,选在了离她最远的位置。 以为自己安全的苏四儿,正在翻阅《药植大全》,胳膊被人碰了下,她抬头…… 吓死了,谢醒梦怎么坐她旁边了。 “四儿,我跟人说,我们同宿舍,他们就纷纷同意给我让位置了。”谢醒梦一边偷笑,一边看她。 苏四儿假装无事:“没想到大家这么好!” “哈哈哈,你搞‘门帘’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有趣。”谢梦醒第一次遇到像苏四儿这样的小伙伴,大部分时候横冲直撞,小部分时候鬼话连篇。 “王岳山从小就知道找祖母,跟没断奶一样,脑子又不行,没想到还连累了你。” 苏四儿也了解了王家在福门的存在,她没有接谢醒梦的话:“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忽悠他。” 其实,她觉得自己在当时的情况下,也没做错。 如果不快点摆脱王岳山,她们就都迟到了。让她选择告诉传福官,也不现实,醒福潭没有传福官值守,她无人可告。 所以这应该是传福堂自己的管理漏洞,她就是被连累的。 来了十来天,她发现福门内部管理就是没有管理,这么多小孩子来自不同的地方,脾性也不一样,各处竟然没有人值守,这样非常容易被偷小孩。 每天到处走动,非常废腿。为了苦而哭,没有必要。 “听说,现在准福徒出现的所有地方,都安排了传福官值守,大家若是有事可以第一时间求助。”谢醒梦在苏四儿沉思的时候,又给了一个消息。 开始打补丁了? 苏四儿来不及消化这个消息,看见李一乐出现,又害怕发生梦境里的事情,赶忙贴着谢醒梦的耳朵:“从现在开始麻烦你不要和我说一句话,这对我非常重要。” 把谢醒梦搞得一团雾水。 从丹技房出来后,苏四儿趁着谢醒梦不注意赶紧先溜了。 她现在还无法直视谢醒梦的脸,“醉生梦死”战技的后遗症太大了。 她和王衣衣三人汇合的时候,发现大家都不开心。 “她们问我推圆球好玩吗?这么丢脸的事情,让我怎么回答?”王衣衣十分委屈,她们当时也害怕迟到嘛,这里的人真不讲道理。 “我还没实现认识福门所有人的愿望,没想到竟先被所有人认识了。” 杨虎子丝毫不受影响,十分乐观,他还跟其他打听的同期,重点讲述了自己如何“英勇”忽悠王岳山,以及推圆球的心得。 然后被人赶走了。 嘿嘿,只要脸皮厚,一切无可惧。 “驭技师很关照我,他悄悄和我说,是汪师兄拜托的,没想到汪师兄竟然记得我。”钱串子也觉得他们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离谱的王岳山被连累了。 “汪师兄当然记得你,每一个和我做过生意的人,我都记得。当然,你们四个让我印象最深刻。” 突然出现的汪承业换了一身青袍,在他不开口的时候,整个人多了几分飘逸的气质,少了几分生意人的热络。 苏四儿一路上就发现多了不少青袍人,她当然要打听一下:“师兄,今天的青袍很好看。” “当然,师兄穿什么都好看!这可是值守官的衣服,刚发的。卖到州府至少值二十个福玉。”其实不可以卖的,开个玩笑。 汪师兄竟然有这么自恋的一面。 “汪师兄,你这衣服要值好几万福珠呀!”杨虎子一脸羡慕地说。 “都是托你们的福,现在传福堂招了不少传福官当值守官,都是为了防止王岳山的事情再来一次。新增了好多规矩,我的飞车生意干不成了,只好来当个值守官。就是你们要小心了,很多家伙想要给你们点‘教训’呢?” 苏四儿没太听懂,她试着问:“师兄能不能透露下,我们至少可以提前避开。” 汪守业看着他们笑得鸡贼:“不会触犯门规的一个传统,你们明天就知道了。” 既然人家坚持不说,她也不好为难。 \/ 晚上,四个人按照约定到了福兽园打扫小房间,却被传福官宋心慈拦住了,先让他们净手,再让他们坐下。 “你们四个小家伙,现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宋心慈看着他们一脸感慨,若是他小时候遇到了王岳山,应该会远远就跑开。 他从小就独来独往,不想跟别人接触,皆是因为太爱干净,总嫌弃别人身上带了东西。 杨虎子全当夸奖了,苏四儿却觉得不好意思:“上人,我们不该戏弄同期。” 宋心慈却笑的古怪:“戏弄得好,省了我的福珠了。” 见苏四儿等人不明白,他恢复一脸的平静,解释道:“顾不离和王岳山因触犯门规,被时堂主做主打扫三个月的福兽园,以作惩戒。你们就不必再赶过来打扫了。” 啊,他一个月三十福珠没了。 杨虎子心疼坏了:“我们跟王岳山八字不合啊,被他害苦了。” 王衣衣、钱串子一脸赞同。 苏四儿也没想到这个事情还有后续,这下唯一的工作也暂停了,她一脸不开心地说:“上人,我们很喜欢打扫福兽房间,只是堂主的决定不能违背,您还有其他需要我们干的,尽管说!” 这个时堂主,不能调查清楚了再下令吗? 有洁癖的宋心慈无法理解,还有人抢着干,那两个受罚的小孩子现在还在一脸委屈,边干边偷懒。 他们脸上的惋惜,倒让他后悔跟时堂主提建议了。 “暂时没有,等你们成为福徒了,选择可多了,干都干不过来。现在还是好好修习吧!” 苏四儿等人只好一脸失望地离开,有这点空余的时间,她们现在可以赶往百宝塔了。 只是刚走出福兽园,又看见不少青袍人,其中一个还拦住了他们。 “各位师弟师妹,为了让大家能拥有更多的时间专注地修行,传福门时堂主下令新增了传送门。你们想去哪里,跟我说,我就能把你们送过去了。” “师兄,收费吗?”苏四儿看着其他小伙伴跃跃欲试的脸,问出了关键。 “不收费!只要带福牌贴贴,就可以免费使用。” 时堂主,他总算干了件人事! 苏四儿算了一下,刚损失了三十福珠,又省了六十福珠,难怪汪师兄不干“飞车”了,价格和速度都竞争不过官方的传送门,他只好选择退出市场。 \/ 自从有了免费的传送门,确实多出了大把的时间。 苏四儿她们从青瓜园出来,也不再自己走过去了,直接去到青袍人附近,就有传送阵。 只是,她刚出门,就发现青袍人旁边还有个人,正在叫卖。 “苏四儿福门糗画合集提前出了,画帖加录总共一福珠”。 还来不及躲回去,就被后脚出门的谢醒梦拉住了。 “四儿,那边好像在喊你的名字,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如果不是她那张真诚的脸,还有念念不忘的灵鸡腿,苏四儿气得想立刻转身就走。 本来打算一直躲在谢醒梦的背后,没想到正在叫卖的师兄也看见她了。 他的叫卖词也改了。 “苏四儿亲自来买自己的福门糗画合集,本人看了都说好!” 撒谎,她才知道这事儿,也不会花一福珠! 旁边的谢醒梦已经拿着一本画帖了,她一脸惊喜地说:“这个‘包袱皮变门帘’是我提供的描述,没想到师兄们竟自己画了出来。” 苏四儿目瞪口呆,她一把拿过画帖。 第一幕的‘包袱皮’确实是画的,但绝对写实,绘画者技术高超,后面全都是录画:她和魏不离吵架,和魏不语战技对打,万草园掉地坑和被喷水,福兽园打扫细节,忽悠王岳山以及推圆球。 素材收集很全面,苏四儿一脸呆滞地想。 手里的画帖被谢醒梦抢了回去,又被叫卖的那位师兄塞了一本。 “大家都很羡慕你提前就出了画帖,我也很羡慕,这本就不收你福珠了。” 我恨这个传统,苏四儿望天! 第27章 苏四儿被掳 苏四儿现在走动,发现好些人都会有意无意地看她。 早上从青瓜园出来,她遇到了一个青衣师兄。 远看这个人像是从黑夜里走出来的人,一脸苍白,危险而鬼魅。 可是对方笑着灿烂地跟她打了招呼,又亲昵地拍拍她的脑袋,苏四儿觉得头发微微刺痛。 抬头一看,是他手里的扳指不小心带到了自己的头发,就没在意。 师兄就是跟自己打个招呼,她的头发多,掉了一根不妨事,不要敏感。 这个师兄一直在青瓜园附近值守,一日总能见上两三回,大家也算熟识了,虽然觉得拍脑袋的动作有些突兀,也尚在苏四儿的忍受范围内。 王衣衣还偷偷说,在乐技房,有不少同期都问起了她。大家显然,都知道福门的惯例,以为她是一个天才,还没醒福就被人提前关注了。 都说出名要趁早,对此,苏四儿只能苦笑,她已经被技师们重点关注了。 其中最狠的,就是许师。 \/ 在许师的战技房,不带点伤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学了新战技。 当然,许师确实有分寸,在大家散开的时候,会来一次“普照大地”,金色的灵气充盈在他主宰的世界,每个准福徒身上的带红脱皮基本都能恢复如初。若是更严重的,听说许师悄悄也塞了止痛的丹药。 虽然有些人的身上免不了会留痕迹,但每天早上泡了醒福潭之后,基本就没什么事了。 苏四儿最近就是这么水深火热地过来的,努力在一次次对战中取得胜利,才不至于在许师千奇百怪的惩罚中累死累活。 从醒福潭传送到百技司,带着这样坚定的信念,苏四儿和老乡团一起踏入了战技房。 许三成已经等在上面了。他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遍,见二百来人都基本齐了。 按照惯例,他开始新的战技演示,大家先记住大概动作,再到一日三秋里改正动作,一直练习到纯熟,两人对战,两轮之后分成三组向其他技师手下的准福徒挑战。 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觉得每天单独一道战技对打没有意思,已经学了五六套战技,无论刚柔还是快慢,还有重速度与重力量的都有。是不是该考验准福徒的综合能力了? “你们的战技课已经上了六天了,学到了六套不同的战技,本来今天想要演示一套新的战技,只是我临时改变主意了。” 底下人不敢直视许三成的眼睛,看来今天又想出新的招,玩大家了。 危! “修行有前辈指导,固然有利,但几十年的修行经验告诉我,最重要的还是靠自己的脑子,怎么自己学习运用。” “所以我给大家一个时辰的时间,到一日三秋内再次练习一遍。如果有人在百宝塔记下了新的战技,也可选择一种练习。” “一个时辰之后,你们开始练练对战。” 苏四儿和王衣衣她们对视一眼,这几天晚上都在百宝塔,在苏四儿有意无意的提醒下,大家确实记了几篇战技。 正愁找不到地方可以实际练习,现在这么好的机会送上了。在大家都学了共同的战技之后,独学的战技作为杀手锏,肯定能在对战中占有优势。 苏四儿在百宝塔背了一篇隔山打牛战技。 这篇战技的特点在于,前期一直躲避对方攻势示弱,在对方发大招时,趁机反转,对方攻势越强,反弹的力量就越大,在对方被反扑的力量攻击时,再趁机输出自己的力量。 这篇战技书也提醒了,如果对方看穿你的意图,形成持续的对峙状态,战技就失效了。 一日三秋里,苏四儿还是和“许三成”对战。 只是这个“许三成”并非真正的许三成,只是他的一道灵念,也可以理解为分身,这是福门一位器技大师的毕生得意之作,被应用到了传福堂的战技部,就是使用上越精细,越考验灵力境界。 比如非聚灵境中期以上则无法用灵念一对一教习,还有时间流速的设定、调整等等,这也是其他战技师对许三成意见大的原因。 他们使用“一日三秋”本就勉强,完全做不到利用灵念一对一教习,准福徒的水平落后一大截,后头还带人上门挑战,明摆着欺负他们境界低微。 殊不知,许三成就是想要这样明晃晃地刺激他们。 目前向堂主告状已经没什么下文了,天天上门挑战,次次失败而归,底下的准福徒已经知道了许三成疯狂挑战的底气,就是因为他们的技师灵力不行,教习水平比不上。 若不是福门没有中途退出的先例,他们早就吵着加入许三成的战技房了。 别的且不提,一年之内换不了技师,这得挨人家多少打啊! 苏四儿根据自己记下的口诀演示了一遍,好像不是很成功?她又来了一遍,还是像一坨狗屎,不成个样子。 以往都不是这个样子。 怎么办,她开始沮丧了。 旁边的“许三成”看不下去了,根据苏四儿的动作自己把动作做得十分完美。再给了她一个眼神:就知道你不行,自己单独学就暴露蠢相。 努力忽略那个鄙视和嫌弃的眼神。 苏四儿感受到了一种天赋上的差距,让她有些挫败。 后面的两人对战,苏四儿的每一套动作练习都挨了不少鞭子,本就挫败的心理,更是雪上加霜。 勉强出了一日三秋,苏四儿感觉自己今天恐怕危了。 果然! 第一轮对战,她输给了对手。 她在快系战技狂风暴雨的使用中,被对方重力量的力拔千钧死死咬住了,她再快,人家靠力量硬扛,她只好认输。 第二轮对战,她输给了对手。 正如隔山打牛战技篇内所言,她的战技意图已经被人看穿,导致她一直十分被动,人家就不停看她攻击节奏,随机用横扫千军的招式,硬是打出了势如劈竹的气势,她最后被劈惨了。 许三成的眼睛一直在全场扫视,像纵横四海里永不知疲惫地灵眼鹰,可以三天三夜紧追一个目标。 经历过成都于天的战场,这些准福徒的打法,跟小孩子过家家一般无二。 他想到刚才好些人都用了其他战技,明显是百宝塔看来的,光图战技描述得天花乱坠,却不知道:越是长篇的堆砌效果,越是需要考验对灵力的要求。 灵力且不说,身形练习以及最基础的招式理解都能出了岔子。 他有点控制不住暴走的情绪了。 再想到连教过的战技都有些生疏了,那可是基础中的基础,必须再下狠手。 顾不上生气的许三成终于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当时恨不得提刀去砍了时八仲。 许三成一脸抑制不住的杀气:给我等着,传福堂都乱成啥样子了,天天喝酒。 他们那一代准福徒,每天晚上开放一日三秋供人练习。 这两天他看百宝塔挤满了人就觉得不对,怎么都不去一日三秋练习呢?一打听才知道战技部到晚上关门了,白天全天开放。 大家一天那么多的课程排满了,根本没有时间,这粗糙的管理,时八真的该去成都于天给那些被厄气污染的人跪下! 其实许三成误会了,这才十来天,他太心急。 第一年的基础考核压力大。 一些上了一个月的准福徒差不多摸清楚了情况,加上战技师的提醒,对于辅助技法就会选择性不去了,把这部分时间用在一日三秋里。 现在这群准福徒明显还没进入状态,被不知道情况的许三成给看扁了。 今天的苏四儿很不同。 站在了一直输的一组,她充分感受到了许三成看向她眼神里的“杀意”。 她心里此时好像被一只剥皮的洋葱终于露出了真面目,被人发现其实内里什么都没有,一片苍白,不得不用羞愧再把那一层层的皮捡回来。 她不敢看许三成,目光飘忽中,被传送到了一处战技房。 大概是许三成的做法已经传遍战技部,其他战技师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人家也打听好了许三成的教习流程,她们过去的时候,人家的准福徒已经列队肃穆,严阵以待,好像还有几分杀气腾腾。 许三成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有喜有愁。 喜的是他的良苦用心终于引起了战技部其他技师的注意,大家都渐渐褪去了以前敷衍的样子,手下的准福徒的水准也在慢慢提高; 愁的是苏四儿,她今天连输了三场,中间还走神,结果被人都快打得灵魂出窍了,躺在地上像脱水的死狗,一动不动。 苏四儿很倒霉,她遇到的这个人,跟魏不离的实力差不多,所以她能感觉到同一战技上,人家的理解运用就恰恰比她高出那么一线。 就是这一线摧毁了她的心理,让她无论变换哪种战技,都显得气虚力偏,对方预判了她的预判。 她才六岁,还是个小孩子,为什么就要过这种苦哈哈的日子。 最后,果然没逃过许三成的训斥,还有那顿惩罚。 已经过了心理适应期,苏四儿对被送到瀑布底下冲水不觉得很难熬,让她绝望的是那股凉水都没能浇透她心底的挫败…… \/ 苏四儿醒来的时候,迎接她的又是一道黑暗。 她睁着眼睛,看到的仍是永远不变的黑暗,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这会儿,她心里的挫败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记得自己接受完惩罚后,来不及和王衣衣她们打招呼,就急匆匆赶往丹技房,在半路上她被人撞到了,然后什么就都记不清了。 这么熟悉的桥段,苏四儿判断:自己很大概率被人绑架了。 她只是个准福徒,最近莫名其妙因为糗画名气大增,在福门内的青瓜园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唯一的仇人,硬要算,就是魏不离和王岳山。 魏不离不至于,他就是管不住嘴巴,上次的悔过房已经把他吓醒了。 王岳山倒是有很大可能啊! 不是说他本人,他扫“十香玉”没有时间,而是他那个烦人的祖母。 汪师兄一番善意提醒之后,她就趁着午食的时候约了谢醒梦,好好了解了一下王岳山。 谢醒梦说,王老夫人自从丧父丧子之后,人就变得非常不讲道理,提出的一些要求连福门那边都觉得过分,但为了体谅这种作出巨大牺牲的家族,福门也捏着鼻子人了。 那些其实跟苏四儿没什么关系,唯独王老夫人还有个属性,就是“护崽”,忽悠这个事儿只会让王老夫人觉得自己孙子是被苏四儿怂恿才做出这么离谱丢脸的事情。 谢醒梦给的结论是:苏四儿自求多福,王老夫人不会善罢甘休。 苏四儿心里添了一层隐忧,但面上对着其他人还说得大气。待她能出福门,必亲自去王老夫人门前请罪。 她觉得王老夫人也犯不着对这个准福徒下手,有失身份。 目前看,她或许猜错了。 打击报复要趁早,她这种没什么背景的,早期成长最适合被打击报复。 王老夫人不会也这么想吧! 下死手不至于,卖入纸醉金迷之所? 现在已经不知身在何处,算了,谁也指望不上,先睡上一觉再说! \/ 睡着了的苏四儿感觉到被人提着,这个姿势极不舒服,她才醒了过来,耳朵里隐隐有些吵闹声,她猜自己应该被带出了风云谷,到了州府。 提着她的人一路走着,走到了一处府邸,这里很安静。 不仔细听,都发现不了有脚步声。 \/ 王老夫人,名叫边雪鸢。 从前,她是一只飞在野地里的雪鸢,无论是世俗还是福门,她都充满着鲜活气,最爱听人家唤她雪鸢。 后来她因为在成都于天被厄兽攻击,染了厄气,治好之后修为停滞,于是抛弃了老死成都于天的信念,选择嫁给了王君和。 自此,她就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大家都叫她王夫人。 只有王君和会唤她雪鸢,后来王君和死了,带着她的儿女全死了,她有了新身份:王老夫人。 深情唤唤她雪鸢的人一个也不剩了,就只有无盐女充满嘲讽和羞辱的喊声时不时提醒她:受制于人,不得好死。 她的成长应了一个词:鸢飞唳天。 丈夫死后,她突然被钟无盐找上了门,一个圣使尊者,登门造访,她自然不敢怠慢。 可是钟无盐却拿出了她的丈夫背叛宗门的东西,她整个人傻了。 后来,也想过是不是被骗了。 她使出去的人查来查去,查到了平都,毫无破绽。她就渐渐充满了恨:王君和为什么早死?恨钟无盐不该上门?恨福门有眼无珠姑息了叛徒? 恨的理由她有千千条,数都数不过来。 恨也有好处,支撑着她日夜走了过来,她要活到看那些人的下场。 可是现在,她要死死忍着,她还有个孙子。 这个孙子时常有些小毛病,福门的医技师来了不见好,最后还是钟无艳推荐的人,治住了孙子。 渐渐地,她感觉一张大网网住了自己! 每一次岳山离了她就会大吵大闹,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上门。 钟无艳每一次上门之后,她都会折腾着福门,看在王君和的面子上,大家笑得和气,但眼神已经渐渐冰冷,她不讲道理的名声也就更重一分。 罩在她身上的,已经不是织密的网,而是软软的臭泥,腥臭而沉重,把人困入“厄兽的沼泽”,动弹不得。 前两天,钟无盐又上门了,暗示她要做点什么,为自己孙子报仇。 “我已经做了你主人要我做的了,把人带走,赶紧消失。”王老夫人面无表情地对着来人说。 她按照无盐女的要求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剩下的事情,她一点也不想再沾染。 然后,她就被扔到了地上。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女声在不停咒骂。 “跟我家主人有什么关系?你自己与蛇蝎共舞,就是活该!”黑袍人冷冷地说,就是这个叛徒王家,让他修为不得寸进。 王夫人不知黑袍人不是钟无盐的人,她卸下名门主母的疏离和耐性,开始破口大骂。 “钟无盐,这个贱人,才是活该!见不得别人夫妻情深,她这个几百年的老妖婆,老不死的,怎么不去死?” “每次都拿我身边亲近的人,威胁我。” “高高在上的尊者,不过是李家身边摇尾乞怜的灵宠。” “不,灵宠都是吉祥物,她就是个物件,看大门的石兽。” “没脑子的女人,瞎了眼的石兽。” “老天有眼,让她丢了积福堂。” 骂人如果不当面骂,起不到攻击效果的,反而容易让自己陷入癫狂。 苏四儿想,对方的回应很重要,互动才是长久的稳定模式。 她现在确定自己被王老夫人绑了,但不确定真正要帮她的人到底是谁。 原来王老夫人也不是真心绑她啊,她到底得罪了谁呢? \/ 其实骂声攻击挺有效,因为上一个受不了的黑袍人就自己跑了。 堂上黑袍人已经悄悄换了,谁也不知道。 “老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家主人纯粹就是为了帮您啊。您爱孙心切,我家主人排忧解难,这些年这样的情景还少吗?大家都说你们是顶好的手帕交。” “你现在说这些,怎么着,想要背叛我家主人,想要撇清关系。” “我理解,家族传统嘛!” 王老夫人这下忍不住了,一脚携带灵力而去。 “你钟家又是个什么好东西不成!贪赃枉法的大贪官,后辈一脉相承,福门的蛀虫。” 终于不是单向“输出”了,从声音上听不出是男是女,就是说话挺气人。 苏四儿在心里喊:能不能多说点,她想听,想知道更多。 “人,我带去奇珍楼。提醒一句,你家的底子洗不掉,别白费力气了!” 最后堂上想起的是一句声嘶力竭的“滚”! 地上的苏四儿悄悄动了动,从王老夫人的话里知道自己将要去哪里。 奇珍楼! 是魏不离家的奇珍楼吗? 第28章 终于有人发现苏四儿消失 苏四儿并不怕死,只是怕死前受辱。 落在王老夫人手里,可能她会被教训,性命无碍。 但若是被堂前这个人带走,不知道会面临什么。 福气大,可能会成为最底层的小丫鬟,被喂点药,还能到处走动;若是不幸,她会不会用来试药或者被搞个缺胳膊断腿,然后仍在某处死牢自生自灭。 据她所知,最近福门与奇珍楼在生意上往来有些微妙。 饭堂值守汪师兄偶尔跟她们说,最近好些传福官都不卖东西给奇珍楼,也不从那里买材料,享福堂的传福官天天抱怨堂主们脾气大,都是被奇珍楼给气的。 如果福门按设定是正派宗门,跟它作对掰手腕的,大概逃不过反派的设定。 而她,现在落到了反派的手里,得不到好。 王老夫人跟反派奇珍楼勾结? 把她带走的人已经出了王家,她耳边的寂静之声被打破了,有些隐隐约约的脚步声或者碰撞声不时传来。 她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但身子却没有被束缚,可能是用了法子封闭了她的眼睛,让她暂时看不见。 她七七八八分析了一通,最后决定随遇而安,如果有生的机会,她会尽力争取,为反派干活也是干活,活着就有希望。如果到了奇珍楼就被灭了,她应该会接受,就是舍不得爹娘。 这一刻,无力感又深深侵扰着她的心,有几丝悔恨也从黑暗的角落滋生,一点点地啃啮着她的心。 这颗心有对自己未来时刻命运的猜测,有对生存的渴望,有对死的顺从,但一想到将要告别苏家和老乡团,这颗心上终于悔恨占据了半壁江山。 如果再来一次,她选择花点福珠,提前收集下福门不能惹的人物信息。人们有时候陷入困顿,就是因为信息收集不到位,说白了就是抠,她一个穷且抠,如今就要迎来命运的转折了。 想累了苏四儿停止了对心的探索,她心里狠狠开始咒骂这个掳她的人,怎么还没到奇珍楼?真的想迫不及待见到命运之神是怎么招待她的呢? 可能这个人察觉到那颗跳动不止的心,以一声“啪”暂时结束了她的思考。 \/ 再醒来时,苏四儿能够看见了。 她躺在地上,或者说趴在地上。 这个姿势,说明她是被掳她的人丢在地上的,稍微动一动,她就感觉全身有些疼,看来她应该是狠狠地被丢在了地上。 这是一间活动范围很大的屋子。 墙和地板都是石头的,角落里的床也是石头的,她在屋子的中央,但四周的墙长得一个样子,没有方向门的痕迹。她撑着站了起来,慢慢挪到了床边,没有上去,而是靠在床边。 她发现刚才躺着的地方有一块石板跟其他浑然一体的地方比起来,好像是拼凑的,可能那里就是门吧。等她歇够了再去研究看看,反正也无聊。 唉,她应该被发现不见了吧。 只要她没在丹技房上课,李师经历了上次魏不离的事儿之后,对大家多了几分人气。她若是没来,肯定会问许师。 许师虽然为人冷酷,嘴巴毒,下手狠,但心肠非常软,从他给受伤的准福徒送丹药就能看出。别的战技师才不会管,丹药花上的福珠可不少。 如果许师也不知道的话,他肯定会问杨虎子,总之,他一定会找自己。 还有谢醒梦,看见自己没在,肯定上完丹技课就会去找,报给值守官。 最多两个时辰,她就能出去。 \/ 第一个发现她不见的是谢醒梦。 丹技课结束的时候,谢醒梦本来已经出了丹技房,但她又退了回来,丹技房里的人非常奇怪,一般到吃饭的时候,苏四儿都比较积极跑得比她还快,今天却还稳稳地坐着。 她跑到苏四儿前一排,站在她前面,却发现这人竟低着头,头都要比案座还低了。 伸出手晃动也没有反应,谢醒梦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直接把手放在了身上,一个怪异的画面出现了…… “啊!”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苏四儿还没醒福,她不能会,除非她被…… 谢醒梦亲眼目睹了苏四儿的消失,她忍不住大声尖叫了起来。 心里乱做一团的她,不知道怎么办。 这个时候,李一乐已经离开了丹技房,其他人已经走光了,非李师教习的准福徒无法进得此房间。 所以她必须要冷静,赶紧出去告知值守官找人。 不对,苏四儿这个事情,怎么那么像十几年前的事情呢? 谢醒梦想到进入福门之前,被父亲警告时听到的密事。 值守官不行,她必须要把这件事告诉传福官。 再一次看向苏四儿坐过的地方,谢醒梦发现什么也没有。 她知道自己必须赶快出去找人,但她挪动的时候,却觉得脚有些麻了,自己嘴里发出那种巨大的气喘声,心里一想到苏四儿,就觉得十分酸涩,但不得不咬着牙、忍着痛跑了出来。 当她跑出来的时候,发现王衣衣、杨虎子和钱串子等在老地方。她艰难地挥了挥自己的胳膊,他们跑了过来。 “你怎么哭了?”钱串子觉得谢醒梦不对劲。 谢醒梦觉得自己用尽了力气发出声音:“苏四儿不见了!”听进王衣衣等人耳朵里,还是觉得嘶哑而模糊。 她不得不再次说一遍:“苏-四-儿-不-见-了!找人。” 这回大家都听到了,但王衣衣显然有些呆愣,她不太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苏四儿怎么就不见了。 杨虎子也觉得难以置信,转而看向钱串子:“你先扶着谢醒梦,我去外面找值守官。” 说完,他就飞也似的跑了,两条腿都快舞出残影了,可见多着急。 半刻钟之后,来了一位青袍值守官,杨虎子没有过来。 值守官脸上并不见任何表情,虽然他是跑过来,但他不认为青瓜园的准福徒这边会有大事发生。 “你们刚说有人不见了?在哪里不见的?” 因为有人分担她的恐慌,谢醒梦的喘气声已经渐渐平静,但她的声音一开口仍然有些嘶哑,值守官给了她一颗药丸,她吞下去以后,声音变得清晰了许多。 “苏四儿不见了,我出丹技房的时候发现她在座位上,然后就折回去,但我用手摸她的时候,她就消失了。然后我觉得大事不妙,就跑出丹技房,遇到了他们。” 有人突然消失不见? 值守官看下谢醒梦:“你确定这个叫苏四儿,消失了?是那个上糗画的苏四儿?” 谢醒梦肯定地点点头:“我确定,福门十几年前发生过一回准福徒失踪,我觉得要赶紧禀告上人。” 这个时候还八卦,真讨厌,果然值守官不靠谱。 钱串子这时开口:“我们一直等在这里,没有看到过苏四儿。” \/ 杨虎子被汪守业拉着从天而降,他有些晕。 刚才找到了这位传福官之后,他突然想起策技的技师,教他们凡事要给自己留后路,于是把自己传送到珍馐楼找唯一的熟人汪守业。 “符玉令,苏四儿失踪之事,我已传讯时堂主,他随后就到,你若有事的话,这里就交给我吧!” 汪守业对苏四儿已经很熟悉了,天天见上两回,又是自己的老客户,他见老乡团四人同进同出,就想起自己凑不齐的三剑客,一个远在平都,一个还在成都于天,剩他留守在风云谷,所以一听到杨虎子来找,他就直接带人飞过来了。 “汪师兄,不好意思,我才是第一个过来的值守官,我要留在这里。” 符玉令听到时堂主可能要过来,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福圣给自己好好表现的机会。能不能入了堂主的法眼,就在这一次了。 他坚决不走! 汪守业不再多说什么,而是看向谢醒梦:“你把你看到的都再说一遍,仔仔细细地说。” 谢醒梦吃了丹丸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了,她仔细回忆着。 “我出丹技房的时候发现苏四儿在座位上,觉得这种行为很不苏四儿,一般她吃饭都是最积极的,比我积极多了。” “但今天却呆坐在原地,一直低着头,我觉得不对劲就折回去准备喊她一起吃饭,但我走到她书案前,发现她的头很低,比书案都低。” “我挥手,她没什么反应,我就用手摸她的胳膊,结果她朝着我诡异一笑,那个笑让我心里酥麻,脑袋发僵,然后她整个人就在我的眼前消失了。” “我当即大叫了一声,觉得大事不妙,最多停留了五息,就跑出丹技房,遇到了杨虎子他们,他们也在等苏四儿,我就告诉他们,苏四儿不见了。杨虎子就跑出去找了符值守。” 汪守业听完谢醒梦的描述,又紧急传讯,他还加上了一句:恐与十几年前类似。 一向温和的脸看上去十分严肃:“你为什么停顿了五息?一般人不是都应该尖叫之后跑出去吗?” 谢醒梦靠着王衣衣,脸上有些躲闪,但语气却是坚定。 “我当时十分害怕,想跑的时候觉得腿软,心里想起了家父说的一件秘事,汪值守应该知道的,我觉得苏四儿还可能还活着,只要我跑出去找人,苏四儿还能回来。” 几乎是谢醒梦刚说完,时八仲和许三成就出现在他们这群人的身后。 “把李一乐也叫来,他手底下的人出了事,他竟然没察觉?三成,我们先去那间丹技房。” 本来想叫手下最得力的传福官过来解决此事,最后却变成了带着许三成一起过来。 时八仲知道自己被汪守业最后的那句猜测给弄得心乱了。 汪守业带着谢醒梦、王衣衣他们一起跟在后面。 谢醒梦作为目睹苏四儿不见的最后一个人,十分重要,他得带着,以防堂主询问。 许三成根据谢醒梦指的方向,仔细查看了苏四儿坐的位置。 上面确实有发现:一个头发。 “以假乱真,这极有可能是苏四儿的头发。” “时堂主,我觉得可以传讯叫霍几道过来看看。”或许这个人会知道点什么。 时八仲瞬间明白了许三成的想法。他又看向许三成:“你战技教习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苏四儿不对劲。” 许三成想了想,苏四儿上午的状态极差,他当时也被气到了。 “她上午走神十分厉害,战技也疏于练习,三次对战全都输了,最后一脸丧气地接受了惩罚。这么看来,确实和她往常十分不一样。” 最先等来的是李一乐,他收到传讯说自己教习的学生在丹技房消失了,吓得差点把刚买的珍贵材料给摔了,赶紧飞了过来:“我走的时候,她人正常坐在书案啊,怎么会消失!” “你认识苏四儿?”时八仲觉得这个李一乐有点不负责,一个很拙劣的手法炮制的假人在课上混了两个时辰,他愣是没发现。 他要再加大对这些技师的考核压力,整天都在干什么,一点不负责。 李一乐笑眯眯地说:“糗画一出,谁人不知苏四儿!她消失,不会拜那画儿所赐吧!” 许三成见他现在还是个笑模样,心里看不惯:“你和苏四儿也算师徒一场,她都失踪了,你还笑得出来,就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 但李一乐倒是收了笑,一脸阴沉:“她今天一点也不活跃,总是低着头,丹技现在还是认药植的时候,不需要做练习,我也就不太管了。” “也就是说,你没见她正脸?”正在探灵池的霍几道接到时八仲的传讯,一刻也没耽误,正好听见李一乐的话。 “差不多是这样!”李一乐看到霍几道也吃了一惊,阴沉的脸上少见的有几分欣喜。 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他又恢复了阴沉的表情。 许三成见霍道光来了,把那根头发亮给他看:“这是在座位上找到的,我怀疑是苏四儿的?” 霍道光看了两眼,极为笃定道:“和十几年前失踪的准福徒一样,他们当时座位上也有一根头发。” 时八仲暗中吩咐汪守业把谢醒梦他们带出去,等到人走出门,他才说:“这是一种福门禁术以假乱真,以一根头发代替真人,可以起到障眼法的作用。只是施术者使用的不是灵气,而是厄气。” 李一乐等人脸上并不见惊讶,显然他们也知道这种禁术。 许八仲把在场的人都看了一遍,继续说:“我已经向张尊者禀告了准福徒失踪的事情,现在我们需要赶紧找人。” “三成,你带着汪守业去州府找人,霍道光,你也一起去。李一乐,你带着外面的那个传福官问一问坐在苏四儿左右的准福徒,当时堂上苏四儿的情况,还有她从战技房出来到丹技房的路上,有没有人看见他。” 这时,汪守业突然闯了进来,大家停止了说话,只见他他面上有些迟疑但更多的是惊喜:“王衣衣说苏四儿早上在青瓜园被一个传福官拍了拍脑袋,后面整个人就开始烦躁、心不在焉。” “这个传福官是谁?赶紧去查!” 时八仲预感这起失踪并不简单,可能是为了牵扯传福堂的精力,十几年前的那起失踪案到现在也没结果,这个躲在暗处的人,想必师祖他们应该心里有数。 突然,时八仲瞳孔一缩,他叫住了准备去青瓜园的汪守业:“去隔壁找个胆子大的孩子,带到桃李园去认人。” 汪守业匆匆领命而去! 许八仲揉揉眉心,有些无奈地看向许三成:“桃李园死了一名传福官,此人正是青瓜园附近的值守官。这个事情怕是要向斩福司刘尊者禀告了,他可能知道的比我们多。” “你是说这件事,幕后凶手可能不是王老夫人,而是有人借王老夫人之手,而且这个人早就准备多时了。” 苏四儿就是个引子!许三成有些替苏四儿担心,他从师祖嘴里也知道了厄泉女的消息。 “不管怎么,我先带霍道光去州府探一探王家,等汪守业办完事再自己过来吧!”最要紧的还是先找人。 霍道光这才说上话:“失踪的准福徒叫苏四儿?” 他才跟人见上,这就失踪了? 不会又是一个李清芙吧?李一乐这人。应该不会做出像他一样选择,造孽啊! 恐怕苏四儿还没李清芙有福气呢。 \/ 苏四儿感觉不到现在什么时辰,她所在的石室里很亮,一抬头就会看到有很多发光的珠子被镶嵌在顶部,像是要刺瞎人的眼,也像是一群珠子在炫耀自己的光芒。 她最初躺着的地方,那块石板跟其他确实不一样,但苏四儿在周围抠了一圈,又在上面踩了许久,发现没有特殊反应。她刚准备回到床边靠着。 那块石板就动了,正在走动的苏四儿被吸到了石板上,然后石板内突然冒出一根透明的柱子,苏四儿整个人被封闭在了柱子中…… \/ “为什么要用跟十几年前一样的手段,魏去病,你不想好好合作,可以交给我的人做。” 几乎是时八仲他们一聚首开始分析,李千秋那边盯着的人就给他传了消息。他一想到刘清明那张温和的假脸,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在心里骂他蠢货。 气急败坏的李千秋站在魏去病的背后,真想把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病秧子推下去磕死。 魏去病笑得渗人,嘲讽的意思十分明显,“李尊者,越是幼稚的手段越能扰乱敌人的视线。再说,都是我干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总有理,别栽了跟头再后悔!我看你还能笑到几时。” 第29章 困水柱现金光示警 看来事情,朝着她之前设想的最坏的结果发展了! 他们一定在做什么秘密计划! 如此残忍,到底是什么呢?需要让一个几岁的小孩子清醒地看着自己被封在柱子里。是希望她表演大吵大闹吗? 那这些人要失望了! 在那块移动石板的中心,苏四儿尝试双臂伸展,没有任何阻碍。 当她想要伸出双脚越向另一块石板时,她的手和脚已经无法移动,前面有无形的东西阻碍着。 这么大的房间,就给这么两臂的活动空间,真是抠搜怪! 当苏四儿从毫无波澜到胡思乱想,再到心里开始咒骂,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可能只有一个时辰,但她觉得已经很久了。 按福门上人的手段,不至于这么久还找不到她,除非他们有别的打算。她已经对许师救她不抱希望了。 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当她察觉到被放弃时,她心中如万海奔腾的恐惧就渐渐要化为实质的话语,寄希望于这话语能够如利剑一般,狠狠地击退敌人。 她心里的咒骂开始变成了嘴里的咒骂。很奇怪,骂出声后,她的心情好了很多,于是她继续骂了起来。 内容骂得很克制,无非是祖宗十八代,或者这个人是个变态。 她想不到特别恶毒有力的词了,因为她都不知道到底谁要抓她。 连敌人都不清楚,怎么会抓住敌人的弱点进行言语攻击呢。 你说,骂祖宗有什么用?万一他是个六亲不认、放逐家族的人,骂他祖宗反倒给他添了乐子。 错了,错了,骂人其实有用的,苏四儿感觉自己骂累了,无人回应,不想强撑,打算中途休息的时候,她的头上有一股水倾泻而下。 没几息,从地板到屋顶的正中间就灌满了水,她所在的地方成了水柱。 充盈的水,她竟然能在里面呼吸,而不是被淹死或者被呛死。 只是,苏四儿的嘴里没能幸免被灌水的机会,她觉得这水还可以,泡着还挺舒服,有一种每天早上泡醒福潭的感觉。 苏四儿闭着眼,尝试着享受起来,慢慢才发现,这水对身体的冲击比醒福潭的感觉更强烈,温暖的、幸福的感觉。 她的身体开始有了变化,从脚底开始不断有一股气在向上走,到了大腿了,这里冲击力最强。 糟糕,她的《苏氏家训》还藏在胸口,这下应该全湿透了吧! 算了,她实在不想中断这感觉,就这样好了。 如果能有出去的机会,她再默写出来,自己重做一本。说起来真气愤,这些天能用的法子都试了,又放了几回血,把封皮都涂了一遍,统统没用! 那一股气还在继续冲击! 苏四儿睁开眼睛,发现水柱又有了新变化。 她踩着的地方,有一股黑色的气缓缓冒了出来,不断钻入她的脚底,带着一股让人汗毛发抖的寒气,顺着刚才的那股气走。 她觉得自己的小腿已经没了知觉。 为了远离这脚底的黑气,她扶着水柱,努力向上游动。 虽然非常反科学,但她还是到达了水柱的顶部,黑气暂时过不来这里,又一次发现这里呆着比之前的位置还要舒服后,苏四儿变换了姿势:用两只短手撑在顶部,两脚拉直到两侧。 这个姿势有点难受,但还在忍受范围内。 可能过了两刻钟,她发现顶部的水,开始冒热气了! 地底的黑气在水柱的正中间就停滞了,被顶部的水阻挡了。 最先在苏四儿身体的那股气已经冲击到脖子了,黑气还停留在小腿。这倒是个好消息,苏四儿乐观地想。 顶部的水汽向下一直在喷灌苏四儿的脑袋,她在温水中渐渐失了神智,整个人的灵魂好像离开了水柱,开始飘荡在空中。 睁开了眼睛,她能看见石柱中有个人,是个小女孩。 她双手死死扒住水柱顶部,脑后闪烁着一片光,围绕在小脑袋周围的水已经沸腾,小脚乌黑,泡在澄澈的水中,水柱的下半部分已经全黑了,黑气穿越了分界限,开始朝着上方蔓延。 等到黑气占领整个水柱,这个小孩子,她是不是就死了? 灵魂状态的苏四儿突然心痛起来,她觉得不应该这样! 怎么能看着那个小女孩就这么被黑气侵扰,怎么可以? 漂浮在空中的苏四儿靠近了水柱,极力想要进去,那种脑袋里迸发的,想要毁灭一切只为救下小女孩的努力,让她朝着水柱撞去,一下,两下,三下,就这样永远地撞下去……一定会成功救出人来。 水柱里上方的力量渐渐失衡。 黑气已经接近苏四儿的脚,她整个人才占据了水柱约八分之一的长度。 小小的一团,没了生气。 但水柱顶部苏四儿脑袋后的那一道光也越来越亮,透过光,能看到里面隐隐有水在流动。 黑白对决,胜负已分明,只待最后的决战! \/ “尊者,他们已经把人送到了奇珍楼,我们的人跟到地下一层就进不去了。” 刘清明盯着跪在他面前的影子,没有说话,他手里抱着瓷盆,手指无意识地在盆身上描画。 十几年前那一批人肯定有些活着,但有没有生出厄泉,不好说。 他故意把李千秋、钟无盐找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他们,有厄泉的人出现了。 给了他们回去商量的机会,然后决定调查这个厄泉女的来历。一调查就会发现,现在的女子就是之前失踪的人之一。 这么要紧的事情,他们肯定要有所行动。 “先前,我就说他们接到平都的消息就会有所行动,也不枉我给右使发了一封信,让所有人都知道,寒山州发现了生有厄泉的人。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们就安排人来斩福司‘做客’。” 刘清明的脸上有一种淡漠和不屑,对世事的淡漠和对对手的不屑,与人前的温和模样大相径庭。 “留住了多少客人了?”他早已把人送到弱水青泥,任他们把斩福司找出花来,也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三十个虚神境初期,二十个聚灵境初期。”影子低着头,并不看此时刘清明。 刘清明把瓷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抚掌大笑:“看来你的手下又要来新人了,洗尘丹都喂了吗?这些鼠辈真是好大的手笔,虚神境的人竟舍得送来当炮灰。” 送上门的礼物,他最喜欢收礼物。 “先是准福徒失踪,接着又是传福官死亡,传福堂那边有什么动静?” “许三成带了净福堂的人去了州府,正在秘密查看王家、李家、钟家的情况。” “去,把人在奇珍楼的消息送给许三成。” 让净福堂的人去查,他斩福司的人手先等着。 如果许三成有能耐,他的人再上也不迟。 \/ 许三成带着霍道光出了福门,他觉得两个人可能防不住跟王老夫人正面冲突,于是又传讯叫了十几个净福堂的高手,都是聚灵境初期的。 在外行走,人多势众,也不怕这些势大的家族雇的闲师。 闲师是福门的人对那些出走福门的人的称谓。 在福门当着传福官,拿到的份例不多,也不大自由。有些人发现到各州府的大家族当差,拿得更多,所以给福门交一份丰厚的“分契费”,自请离去。 有些人拿得出“分契费”就出去浪迹天涯了,拿不出“分契费”却出去了的,必定是大家族给掏的。 几百年前的魏家先祖就是一名闲师,后来慢慢做大了奇珍楼,笼络了不少闲师为他卖命。 其中的秘辛不足为外人道,加上年头久了,也无人在意。 奇珍楼这一代的楼主,魏去病,常年多病,少有出门的时候。跟福门的沟通、对外的生意都是四大管事各负责一摊事。他就是魏不离的父亲。 许三成接到影子的传讯,说人就在奇珍楼,找不找得到,就看他自己的本事。 他传讯让大家分头往那边赶,到了的,先混进去打探打探。 在他的印象里,他和魏去病是同一代人。这个魏去病好像从生下来就身体不好,长到五六岁也很勉强,这种身体奇差的资质自然不会送到福门修行。 他曾经也只是某次出任务,远远看到过魏去病:脸上显而易见的病容,苍白,那种人都到淡去的白,披着黑色的大氅,青色的毛绒绒领子。身后永远跟着四个人,传说都是虚神境后期的高手。 影子给的都是实在消息,许三成想他应该不会坑自己,希望净福堂这些先赶去奇珍楼的人,最好已经混了进去。 “不知净福堂堂主到奇珍楼所为何事?” 魏去病的装束和好多年前一样,身后的四大高手似乎换了人。他苍白的面容似乎也没有变化,说话明显有些气短,眼睛看着许三成的时候,却有些违和。 许三成说不上哪里违和,他直视对方:“传福堂一名准福徒失踪,有人看到进了奇珍楼。” “哦,你是说他们吗?” 魏去病拖长了声音,整个人也转过身去,他背后的四个人跟着也四散,让许三成能看得更清楚。 魏去病的身后,竟然是一排排被绑了的净福堂净福使。 许三成终于开始正视魏去病。 同时,他也知道了魏去病为什么看他时眼睛透着违和,那是一种看死人的眼神:如果他敢硬闯,就做好死的准备,全部都死的那种。 看来,奇珍楼高手如云所言不虚,连聚灵境都不过尔尔。幸好,他听了时八仲的话,提前给师祖送了消息。 “魏楼主,何必如此!我观你和令子确实有些相像,不愧是父子,都爱做些蚍蜉撼大树的挑衅事儿。三思啊!” 许三成知道硬闯没有胜算,只能先拿出福门威胁,看能不能进去再说。“准福徒失踪,关乎福门的颜面,希望魏楼主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找一找。” “离儿也是今年的准福徒,我当然关心。福门又是奇珍楼的大客户,先祖也是福门出身,有什么事情,我自然配合。只是鸡鸣狗盗的行径,就不要有了。 “因为啊,奇珍楼改了新规定,闲师们只要抓一名擅入者,可拿奖励十枚福玉。若是来得多了,我这小门小户的,可挡不住他们的积极性。”魏去病这会儿可能人好受些,不再气短,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身边跟着的人递了一枚通体玉色的丹药给他。 许三成看着前面的净福堂兄弟们,大概值一百多福玉。 “多谢楼主体谅。他们在成都于天放肆惯了,什么地方都敢闯,到了州府的奇珍楼也不改脾性。只是,今天就是把他们扒光了论斤卖,也卖不出一百多福玉的天价。” “楼主若不嫌弃,我倒是有个提议,不如让他们在奇珍楼卖身抵债。不知您意下如何?”许三成这也是没招了,打不过,只能想别的招,他现在的提议也不过吃定了奇珍楼不会收这些人,这样才能把人要回来。 “许堂主说笑,斩福司规定不让随便买卖人。再说了,我这里庙小,容不下这些从成都于天回来的大英雄们。 “你也别试探我,我这个人好说话得很。你和你身后这位可以进奇珍楼搜,但他们得等你们出来再放了。”魏去病冷冷扫了一眼霍道光,出尘境就敢出来晃悠。 “魏楼主雅量,那我就不绕弯子了。诸位兄弟,等我回来!” 许三成知道,这趟进奇珍楼肯定搜不到什么,但能进去探探内部结构地形,已经不错了。 \/ 水柱内的苏四儿,头部一下都被黑气包围。 眼看越来越危险,抱着水柱的“她”终于流下了一颗泪,那颗泪滴在水柱上。水柱突然就裂开了一道缝,“她”顺着缝隙飘了进去,整个和苏四儿合二为一。 “噗!”陷入昏迷的苏四儿突然不停地吐出了大口的鲜血,那红红的血顺着脖子流,流进了胸口。 脚下的黑气已经到了鼻子,渐渐逼近后脑勺。 她已经成了黑炭,只剩一点点白,有几分像王衣衣追逐的翠鸟。 就在此时,昏迷中的苏四儿被黑气笼罩的胸口却忽然有了变化,那里开始发出一道金光,从一豆大小慢慢地变臃肿了些。 它竟然吸着黑气自行长大。不多时,这道光开始变得愈发强盛。 水柱的黑气已经消散,逼退了黑气之后,这道光还在蔓延,并未停止,它开始吸入水柱内的水。 当水吸干的时候,这道光开始冲击水柱,之前的那道缝隙还在,现在内部的光越过了缝隙开始照亮石室,水柱的缝隙变大了,等到半个石室充满了金光的时候,水柱崩裂。 苏四儿整个人并没有掉下来,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 她胸口的那道光支撑着她漂浮在空中,这下没有水柱的禁锢,整个石室的白光也抵不过这道金光的亮度,这道金光还在长大,它透出了苏四儿曾经站立的石板。 一点一点冲破了地下,走向了天光连接之处 \/ “你们快去看啊!奇珍楼现异象了!有一道金光,那是福圣显灵啊!” “大家赶快去!晚了就看不到了。” 州府的西城,很多普通人站在空地上,望着奇珍楼的方向,确实出现了一道金光。 离奇珍楼八条街的李金花,站在院子里,也看见了这道金光,她看向正在厨房里忙活的红洙:“快出去,你看奇珍楼闪金光了。” “奇珍楼,在州府可是惹不起的存在,他家的热闹不好看。” 红洙想,李婶子人挺好,就是州府里的典故不晓得,总是闹笑话,她若是离开了,可怎么办? “我们就在院子里看看,你怕什么?奇珍楼还敢派人过来把我们打一顿!快来看吧!别忙活了。” 李金花自从来了州府就闲着,李晓天回来一趟拿了《苏氏家谱》又不见人,幸好有红洙陪着,不至于无聊死。 “红洙,你明天陪我出去找找活干。” \/ 许三成进了奇珍楼,发现里面的行道纵横交错,不知道通向哪里。 引路的是四大管事之一,一个奇高的人,说话很和气。 “许堂主,奇珍楼地方狭小,为了能够让客人尽兴而归,专门请了平都的阵技师分割了无数空间,您若是自个儿找,怕是如同进了迷宫,就由小老二为您引路。 “只是,怕惊扰客人,奇珍楼禁灵力,在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您若是想走完全部的奇珍楼,大概要两个时辰。” “那就劳烦张管事了。”许三成对着错乱的布局也是愕然,不止一次暗示霍道光也帮着记住地形,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一间间搜过去,许三成已不记得过了多少间房。 当他想再一次找借口去查看地下室的时候,突然,奇珍楼的地底冒出一道炽亮的金光! 不敢逼视,这下所有房间内的人都被惊动了,那道光炽亮得让他们无法看清对方。 充满灵力,观灵力的凝练程度,境界远远超过他,很不寻常! 不知道怎么回事,许三成觉得苏四儿跟这道金光脱不了关系,他立即甩开张管事,带着霍几道直奔金光而去。 这个张管事,把他们往楼上带,却提不到底层,他几次想要提出改道查密室,却被他绕了过去。好在总算找着理由了。 就算他依旧没办法带人出来,这道金光也会把所有人的视线都牢牢绑在这里。 第30章 奇珍楼主诈死乱局 奇珍楼前,魏去病也看到了这道金光。 他还未出声,身边的四大高手之一的胖子已经发出惊呼“好强的灵力,怕是要无垢境以上了”。 他并未刻意放低声量,四周的人包括绑着的净福堂众人都听见了,他们也感知到了灵力的厚重浓郁。 “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四大高手之一的麻子脸悄悄消失了。 魏去病不再等在楼外,已经没有意义,无垢境以上的金光一出,风云谷内的人怎么会坐得住。 他朝着后面的净福堂众人看了一眼,转身疾步向着楼里走去。 胖子并未随其他三人跟着魏去病进楼,反而走近了净福堂众人。 他拿出一个罗盘似的东西,一阵有节奏的击打声之后,净福堂的众人感觉到身上的绳子消失了。 之前,他们被这个东西缚住之后,想尽了办法都解不开,用了灵力反而越来越紧,没想到它竟是一件控制系的灵器。 “诸位,请自便!” 得了自由的净福堂众人,看向中间的黝黑少年,江其归。 江其归这会儿并不想说话,他今天算是在许三成面前把脸丢尽了。 本来修为境界上就低了一线,他想着凭自己的聪明才智,今天肯定把事情办得漂亮。 谁知道刚跳进人家奇珍楼的后门,就被捆住了。 在后院没什么人,他还不觉得丢人,结果人家直接把他们给拉到前门大街上,他现在的脸都快红透了。 “来都来了,我们进去,给许三成压个阵。” 先完成任务要紧,这个时候怕丢人不去援手,到时候被质问更丢人。 \/ 魏去病刚进去大门,张管事就冲到了他的面前,一副“出了大事可怎么办,这不关我的事啊”的样子。 “张管事,你不陪着许堂主,拦在这里干什么?” 姜胖子看了一眼魏去病,神色不明,看样子不太高兴。 张管事被这问像是问住了,怔忡了一下,赶忙给了自己一巴掌。 “楼主容禀,非是我不陪着许堂主,只是楼里突现金光,客人们都被惊扰了,纷纷出了房间,场面混乱,许堂主就一声不吭地自行走了。” 修为不高,地位太低,就像他一样处处赔着小心,还得不到好脸色。 “金光太盛,我都没瞧清楚他去了哪里。” “许堂主是个爱瞧热闹的人,肯定循着金光去了。张管事,你去安抚客人,这里的事情不用管了。” 魏去病现在并不知道金光什么情况,对着管事发脾气无济于事,算了。 他的脸在金光映衬下,苍白的容色却显得暗沉了不少。 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人出声了,这人也姓魏,开口却是一副鸭公嗓:“楼主,如今这事儿怕是掩盖不住了。” “无妨,你按平都的意思,去执行第二套计划。” 鸭公嗓瞬间消失了。 姜胖子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了开口。 “我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何必就这么放弃了。”他觉得这里比平都好多了,有吃有喝有福珠事儿也少,仇人也找不见他。 魏去病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把衣袖向上掀开了一角,轻轻地说:“我这具身体等不了了,正好利用它做点事情。你说,对不对?” 姜胖子不再说话,他甚至用灵力凝成了一把漆金描红的双耳靠背椅子,扶着魏去病坐下,又掏出一颗丹药,递给了他。 “楼主,你若觉得时机到了就吃了它。”然后,姜胖子就站在了他身后,双目紧闭,跟入定了似的。 四大高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留在魏去病身边的就剩了一个姜胖子。 许三成和霍道光追着金光下到了地下二层,正在研究怎么继续下一层,这光不知道怎么透上来的? 有光说明地下还有一层,肯定有秘密。 麻子脸突然闯了进来,看见许三成和霍道光,二话不说,上来就用灵力攻击。 麻子脸身为魏家楼主身边的四大镇楼之一,虚神境中期修为。 许三成这个聚灵境中期应付得很吃力,但他战技上见多学广,又在成都于天磨炼了几十年,还能撑下去。 几番斗法之下,麻子脸发现这是个硬茬子,自己短时间内制服不了他,需另想法子打压他。 许三成知道自己如果短时间内取胜不了就无法查看金光的情况,也救不回苏四儿。 当然高了好几个境界,他确实取胜不了,现在就是拼点命拖一拖时间,至少不能让他先下去。 这小子真能扛! 麻子脸并不想取许三成的性命,但他奉楼主之名查看金光的情况,也不能不完成。 吃谁的饭,就替谁拼命干,他只好继续施展灵力。 这一刻的灵力又重了几分,许三成的嘴巴鼻子眼睛都冒了血,他看了一眼霍道光,他怎么还没找到入口机关? 早知道应该带个跟自己差不多境界的! “许堂主,你再阻挠下去,以后就别想修为再进一步了。我劝你好好想想,是找人重要还是自己修为重要?” 麻子脸觉得许三成有些拎不清:一个准福徒罢了,丢了就丢了,让享福堂的人下一年从世俗多找几个补上不就完了。 家家户户生一堆孩子,巴不得卖出去换钱改善生活呢? “我身为她的师父,必须要找到她。你这么说,就是承认她是被你们掳走的?”许三成痛快做出了选择,他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麻子脸瞬间脸色变了:“我只能说,我们不是主谋。” 这时,许三成所在的地下二层,距离他们打斗不远的一处石桌突然从中间裂开,然后冲出了一个人,对着麻子脸就喊。 “罗闲师,昨天刚来的那个小姑娘突然冒金光,我们根本靠近不了,怎么办?”在他没注意的时候,一个影子冲进了石桌中间的门里。 麻子脸这下脸色更臭了:“闭嘴吧!你这个蠢货。”有暗中潜伏的人进去了。 糟糕!他看向这个出来的人,知道他不能留了,一道黑色的光朝着石桌边扑去,那个人瞪大了眼睛,倒了下去。 “原来你姓罗,我记得福门七十年前有个天赋奇高的人,一脸麻子,姓罗,因为偷练禁术,被逐出了福门,不会就是你吧?” 许三成看着那道黑色的光,一眼认出这就是禁术。 “什么禁术?福门不让练的,就被你们称为禁术,真是天大的笑话。这个世界无边无际,远比你认知要宽广得多多了。” 他练这个也不情愿,但被人点破身份,他很不高兴。 “福门固步自封,把一切自己不知道、不认可、不探索的东西都称为禁术,凭什么呢?” 麻子脸被许三成道破了底细,他把被逐出福门那天开始积压的愤怒都摆在了脸上,索性化了更猛烈的攻势。 “既然你都知道是禁术了,那我这个前辈不让你见识见识,岂不是破坏了你认识世界的机会!” 一道黑光朝着许三成的眉心射了过去,许三成仿佛整个人思维被抽空,定格在那里。 旁边的霍道光暗道不好,他刚准备移动,又一道黑光朝他而来,他也被定住了。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刻,一道比之奇珍楼底下的金光暗淡不少的金光关键时刻出场,击退了两道黑光。 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远远传来:“罗惊梦,多年不见,你竟还是如此死性不改!我当年就不该放了你。” 麻子脸罗惊梦一听这声音,已猜出来来人是谁。 他在心里盘算:看来今天的事情已是不能善了,寒山州恐怕待不住,魏去病自有应对,我怕是不在他的计划内,先逃了吧! 三两息间,此人就化作一道黑光遁身而去。 许三成这才有了喘息机会,霍道光见他都成了血葫芦,忙给他喂了几颗丹药,他却挤出了一个笑容:“我回去还你。” 都这个时候了,我帮不上忙,还能图你丹药不成?这个别扭的许三成,服了。 先前吓退了罗惊梦的那道金光终于现身,原来是万无忧。 他看着许三成的样子,脸上显出了焦急之色。 “张礼来这个聪明鬼带的好徒孙,他自家人在福门动嘴皮子,你却扛着人家的锅到这里来冲锋陷阵,你啊你,在成都于天都没混这么惨吧。” “赶紧带着他回福门,这边万事有我。” 万无忧还要赶去奇珍楼大厅一趟,刘清明已经在那里了,他得去看看。 许三成却拒绝:“不行,苏四儿还没出来。” 他得确认下人是否平安。 “你顾好你自己吧,真是愁人!” 算了算了,他也去底下看看怎么回事。 这时,净福堂以江其归为首的十几人终于下到了地下二层,看见万无忧。 “尊者,斩福司刘尊者已在大厅等候,请您速去,我们代您下去查看。” 他们其实是被刘清明指下来的,不然的话,他们打不过奇珍楼的闲师。 人家围都能围死他们,人可太多了。 也是奇怪,两位尊者都已经来了,魏去病还气定神闲坐着,他一个眼神,养着的闲师一波接着一波拦着他们。 最后,刘清明开口,他们才进得来。 “这下你可以放心先回去了,这里交给江其归。” 万无忧对着霍几道点点头,又对着江其归说道:“你们赶紧,下去看看里边到底什么情况,苏四儿无论生死都要给我带出来。” 江其归等人立即朝着石桌机关钻了进去。 \/ 地下三层跟地下二层大小上没什么区别,只是不像地下二层像一个空荡荡的小广场,地下三层被分割成一个个小房间,和苏四儿呆的石室一模一样。 江其归挨个查每一间石室,他一摁住墙壁上的小灯座,墙壁上就开了一道小门,他朝里看,脸上显出骇人的神色,何其可怖! 三十个石室,里面都有一团东西,黑乎乎的,已经分辨不出原形了,灵力查看早已没了生机。 看长度也就六七岁的身高,不到一米,有的被一个毛茸茸的尾巴遮住了大半,有的整个头上长满了黑毛,有的整个身子都是黑毛,有的没了双脚……残缺不全,几无人形。 “我怎么觉得这些东西比成都于天的还恐怖!” 若是没去成都于天见识,他们这会儿已经扶着墙壁开始哇哇哇了。 其他人依葫芦画瓢,打开了其他石室,查看之后都悄悄背过身,太残忍了。 江其归强忍着恶心,他刚也是一个个石室找了一遍。 按说,苏四儿刚被抓才过去一夜,应该不会这么快变成这样,应该还在下面。 通往地下四层的机关,其实也是地下三层那个石桌,已经打开了。江其归在地下三层留了四个人,带着剩下的七个人去了地下四层。 地下四层和地下三层一样,都是石室,他们从石桌进去,发现这里躺了一具尸体,赶忙把尸体搬开,看到一间石室内冒着金光,赶忙跑了过去。 \/ 影子是第一个找到苏四儿的人。 他趁着地下二层石桌打开之后隐身而入,顾不得查看三层,直奔金光而来,当他走进石室的时候,也被苏四儿此时的模样惊呆了。 她整个人飘在了空中,那道金光自她胸口而出,她的头发不停地在变长,小腿以下包括双脚都是黑乎乎的…… 影子走近她,却被金光灼伤,使他无法靠近。 他只能先查看石室内的情况,地上都是灵力碎片,捡起一块放到鼻子闻了一下,有探灵池的味道,还有厄气的味道,以及一种辨不清的药水味。 影子先拿出一面镜子录了画,才开始收拾地上的灵力碎片。 最后,他站在了中间的那块石板,这个石板的上方就是漂浮的苏四儿,肯定有问题。 影子正忙着研究地板的时候,江其归他们下来了,两方相遇,先报家门。 “我乃净福堂江其归,你是何人?快把苏四儿交出来。” 一身黑披风,穿着奇怪,不知是敌是友? “斩福堂执行任务!” 幸好是自己人,江其归松了一口气,如果再次被压着打,他要崩溃了! “苏四儿你我都无法挪动,你们千万不要动,看着这里,我先去上面向尊者禀告情况。” 说完,影子整个人就不见了。 江其归带着其余七个人,非常听劝,各自在石室内随便找了个位置,看着顶上的苏四儿发呆。 个个泪流不止,眼睛受不了了,纷纷背开了身。 \/ “尊者,苏四儿找到了,还有十几年前失踪的准福徒都在地下三层,只是……”影子悄无声息出现在刘清明身后,将金光的情况以及地下三四层所见都密语传于刘清明。 魏无病看见影子出现的那一刻,知道时机到了,把手心的药丸放到了嘴里。 这个动作被刘清明旁边的万无忧看见了,他质问道:“你吃了什么?别耍花招!”又皱眉看向刘清明,“奇珍楼的客人已经疏散了,该开始了吧!” 刘清明挥退了影子:“无忧,你稍等片刻,底下还剩下一点事情,需要我亲自处理。” 万无忧知道能惊动他去的只有那道金光了,只好没好气地说:“快去快回!” 又低声骂道:“张礼来这个聪明鬼,怎么还不来凑热闹?” 对于堂上的变动,魏去病一脸波澜不惊,看向万无忧又变了回脸,笑了起来。 “奇珍楼从未有两位尊者驾临的先例,倒在我手里现了荣光,真是荣幸之至。魏某自小体弱多病,把药丸当糖丸,劳尊者操心!” 万无忧岂不知魏去病不如看上去这般单纯。 “当年李祖望身为圣侍令,曾亲临奇珍楼,我虽不曾亲见,也断断续续有所耳闻。魏去病,你少在这里蒙我。” 魏家尽出些表面老实的货色。 “你两次三番掳走福门弟子,意欲何为?到底背后有谁指使?” 魏去病有些无奈:“尊者误会了,我虽是楼主,这些年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实际管事的并不是我。” “既然你深居简出,不问世事,怎么今天就出来了,莫不是有什么大事惊扰了你不成?” 万无忧简直烦透了这个你来我往,他现在就想杀了了事。 这些人真是丧心病狂,为了制造身怀厄泉的人,直接拿小孩子试验,用厄兽灌体,那长生大道就那么令人痴迷吗? “小儿魏不离近日在福门内不知进退,犯下大错,魏家族老问责与我,我这才不得不出来。” 魏去病收了笑,就那么静静看着发怒的万无忧,一副“与我无关,都是被逼”的样子。 “魏去病,我和万无忧既然亲自过来,就证明我们已经查清了一些东西。” “你再绕圈子,把罪责推给别人,一脸被逼的无辜样子就不要再用在我面前了,都是盘腿的地主,装什么佃农?” 刘清明突然出现,他的身后,影子抱着红色披风,里面裹住的是苏四儿,她胸前的金光终于被遮挡了。 回来了,魏去病正色起来:“既然你们都知道了,动手吧!” 这句话,倒让万无忧高看了他一眼。 想一心求死,没那么容易! “你想死,哪有那么容易!还不快交代你身后的人到底是谁?你难道不管你的儿子魏不离了吗?” 他们在许三成离开福门时,就早已将魏不离关在了福兽园某处。 “我的背后什么人,你们都知道是谁了,还需要从我口中知道答案吗?”魏去病眼见自己时间不多了,准备开始推进度。 “要我说也可以,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万无忧暴喝:“做梦!” 一道灵气射过去,魏去病捂住了肚子,他的嘴巴里全是血,竟忍着没吐出来,还朝着万无忧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简直作死! “无忧,答应他也无妨!” 刘清明显然有自己的考虑,见魏去病已是强弩之末,立即阻止万无忧继续动手。 “你说!” 先答应了,看他的信息值不值! “你们要以福圣的名义发誓,保魏不离、魏不语平安,我就说!” “行,待魏不离、魏不语成为福徒,我将他们收在门下。你放心,福门没有牵连稚子的传统,当年李祖望的错也未牵连,想必你也清楚。” “我信你。” 才怪,李家没死绝是因为他家的特殊技法。 魏去病脸上显出了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的脸泛着妖异的红光。终于,他忍不住吐了口血,说:“我背后是谁,你我都知道!我受誓言约束,无法说出口,但你要的东西在生死场。” “我还知道……知道……” “你倒是说完再死啊!”万无忧暴喝,眼疾手快喂了他一颗回光丹。 魏去病整个人彻底不动了…… 无用,真是气死个人。 第31章 正大光明偷听的苏四儿 魏去病死得太轻松了,万无忧瞳孔闪过不甘、怀疑。 一颗珍贵的回灵丹就这么消耗了,只值三个字:生死场。 生死场,他记得现在归属李家。 李祖望曾把属于福门的福原石矿山,移形换影,几番腾挪给了李家。 后来清算却无人提及生死场的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现在按魏去病的意思,他想表达自己其实受了李家指使? 不对,李家如今都握在李千秋手里,他受祖父所累,历经白眼,才终于爬上了十圣侍的位置,又被长老会属意派回故地。 如果他真的策划了十一年前的准福徒失踪事件,将厄兽与孩童融合,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地下三层石室内的惨状,显然试验失败。 不过倒也有可能是李千秋从刘清明处知道了厄泉女的存在,显然急于想知道当年的失败到底怎么回事? 他就盯着刘清明,而刘清明此人狡猾,故意泄露厄泉女的消息,引李千秋动作。 当然,李千秋本人不是吃素的,肯定会有所行动。 到底在背后做了什么?他不知道,但绝不是表面看到的,掳走苏四儿这么简单。 再者,魏家和李家同为寒山州屹立几百年的大家族,如果魏去病这么简单地卖了李家,本身就很存疑。 聪明鬼到如今还不过来,怕是和刘清明有了默契,两人凑在一起,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万无忧脑中对奇珍楼的破事好一番推演,眼睛却从未离开魏去病的尸体。 他甚至凑得更近了。 躲在远处不敢言语的奇珍楼管事和闲师们,看见自己的楼主吐血,就知道大势已去,有部分人悄悄地就离去了。 其余人看见万无忧的动作,对州府传言尊者的怪癖好有了新的认识,不顾环境的险恶,眼中先燃起了八卦之火。 万无忧发现,死去的魏去病脸上黑气萦绕,十分怪异。 他回忆起,刚才此人吐了第一口血之后,就好像打通了某个血泉的入口。 嘴角的血就没断过,偏偏不觉得自己面色可怖,已到油尽灯枯之象。 不知从哪里摸出丹药,大把大把往嘴里塞,嘴巴尝试着开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半个声音。 他当时就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要死就死个痛快,前戏这么多。 现在想了,他这番表现本身就值得怀疑。 万无忧的目光转向尸体后的姜胖子,更觉得不对了。 这人一直闭着眼,从他现身之后就没有任何动静。 他默默施展灵力,激发“红尘万丈”,“查看”一番后,发现此人脑袋后也冒出丝丝黑气。 红尘万丈乃是最好的窥厄技法,比沈二难的透明晶石更好用。 速度快,出结果也快,只是消耗灵气过大,万无忧暗忖只有自己和刘清明这等修为方能随时随地使用。 谁知刘清明此时却出手了,他拿出一个瓷瓶给魏去病灌了几口。 几息之后,在万无忧眼里是尸体的魏去病却咳了起来。 万无忧感觉自己被愚弄,指望在魏去病嘴里套出东西,不敢动他。 于是,转而一道灵光斩向姜胖子,万无忧这次死死盯着魏去病的表情,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焦急或者愤怒。 但此人醒了之后,还在给自己塞丹药,灵光打他头顶偏左穿过,钉向姜胖子,也不曾抬起头半分。 那道灵光一接触到姜胖子的身体,姜胖子就化成了灰,消散于天地间。 这时,刘清明先于万无忧开了口:“魏楼主,解释一下吧!” “我该知道的都说了,四大镇楼高手平日里名为保护,实则监视,我一个随时会死的人,怎会知道?” 魏去病停止了塞药,开始解释。 哼,刘清明问话就给面子回答,轮到他就装作聋做哑,看不起谁呢? 肯定没安好心,想挑拨他们的关系。 万无忧心里隐隐认定,这人确实在做戏。 “还没说解释什么?你一个不修行之人怎么知道我们要问的是镇楼高手的事儿?” 奇珍楼的楼主,生而平凡等于该死,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最恨把别人当傻子耍的人,万无忧愤愤嘟囔。 “我刚才就提示你们了,生死场。” 魏去病的声音洪亮,不像有病的人。 “刘清明,奉劝你一句:你的任务没那么快完成,真正的战场在平都,期待来生相会。” 魏去病从始至终都望着刘清明。 ”别忘了答应的事情,否则你心中所想,我做鬼都不会让你成功。” 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面孔由妖异的红转为妖异的黑,很快头垂了下去。 “这回应该真死了吧!” 万无忧担心再次出现乌龙事件,准备试探鼻息,再用灵力检测一下是否还有生机。 一道金光如破刃的巨刀劈开近前查看的万无忧。 “别过去!” 万无忧快速收回了手,他忘了黑气禁忌,这人下手太狠了。 “刘清明,多说几个字,你会掉修为啊!” “影子,再拿一件黑披风,把魏去病裹住,带他到该去的地方!直接动手更长记性。” 魏去病这个人太神秘了,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死掉,任何动作都要考虑是否有潜在的危险。 整个尸身已泛出妖异的黑,又是禁术。 “奇珍楼到处都是禁术,你预备怎么办?” 万无忧经人提醒,才觉得自己刚才大意了,差点黑气就沾了手。 即便能断肢再生,也要经历血肉重生的痛苦,根本不像看上去那般轻松,吃下的丹药还会影响修为的提升。 这人出手果决,救了自己一回! 刘清明看影子一手抱着红披风的苏四儿,一手拿黑披风准备抱魏去病。 忘了还有个小麻烦,影子办事真不利索,不知道先送回去。 他索性接过了苏四儿,转为单手抱住,另外一只手伸向苏四儿,探鼻息、探手腕。 奇怪,体内无厄气! “无忧,奇珍楼从现在起归积福堂管理。” 这话主要是说给藏在后面的人听,告诉他们这里已经换了主人。 “我已传令积福堂堂主发布楼主任务,其他楼内的人包括闲师,在确认无厄气的情况下,继续用着。” 用生不如用熟,福门的人在经营上不如这些积年的管事和普通伙计。 “魏家这里,还要借魏不离、魏不语一用,他既当了我的徒弟,条件就是奇珍楼归福门,这本来就是魏去病想表达的意思。我只不过照办罢了。” 万无忧听明白了他的打算,红披风里的人安静无声,想到自己的徒孙那副惨样,还在担心这个孩子。 准备从刘清明手里接过来带走,却被避开。 “什么意思?你果然是个假仁义!虽说奇珍楼收归福门,您功不可没,后头的小煞鬼才重要。” 万无忧对奇珍楼日进万玉的能力知之甚少,他就想提醒刘清明,对魏家不如斩草除根。 想起这人假惺惺的嘴脸,痛快答应魏去病把人留着,嘴里一会条件,一会传统,假得很。 万无忧整理了下红披风,偷看两眼,若无其事离远了些。 “这个孩子,发出无垢境的金光,来历不一般。就怕万一有什么不对,怕累着你,不如我看着?” “说起来,她才是真正的功不可没,助你拿下了奇珍楼,你的仁义该给她也分上一点才是。” 尤其今年,接二连三的怪事,厄泉女已经在刘清明手中,自己对这个金光丫头没来由生出兴趣,细算也有缘份,不如抢过来? 刘清明以为万无忧怕自己对这个小孩下死手,他对搞清楚苏四儿的来历没兴趣,但她经历厄气灌体却催生出福泉,这么有一丝的事情,必须握在自己手里。 更不会如他所想,丧心病狂对个小孩下手。 “无忧,她脑后生出了福泉,与我的任务有关系。” 上头交代我的事,你就不必插手了。 “但她魂体不稳,曾有离体迹象,还受到过重大刺激,激发了灵魂‘自救’技能,我先给她喂一颗定魂丹试试。” 听他这么说,万无忧暂时掐灭生出“抢走”苏四儿的想法了。 他走近苏四儿,双眼重新运气“红尘万丈”查看查看她的脑袋:因祸得福,经历一遭变故,保住了性命,生出了福泉。 成功激发了灵魂‘自救’如此诡异的伴生天赋,上一位都作古千年了。 不行,还得放在自己家看着。 “她既然提前生出福泉,就不能再按准福徒的路子走了,不如把她交给三成,让他带着如何?” 他打算必须为徒孙抢到手里。 刘清明调整了抱苏四儿的姿势,改直抱为横抱,瞟了一眼万无忧。 他想要带走这个女孩,肯定不行! “生死场的事情,既然牵扯到了李家,势必要继续查下去,我打算让许三成协助影子去做。” “此女被强行催发福泉,必须暂时由医技师看顾。待她恢复,再回传福堂。” “此事内里涉及福门禁术,事关重大,郭东老和沈二难被厄泉女牵扯了精力,无暇他顾。我恰好也修习了医技,还算拿得出手,就由我先看着吧!” “刘清明,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这个假仁义,把所有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上进心不小,就知道把好事都划拉自己手里,积攒功劳好入平都换个圣使令当当吧! 刘清明不理会万无忧那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继续说道:“李千秋到现在还坐得住,一直没来奇珍楼,代表他有把握魏去病不会直接把证据交给我们,也笃定我查不到那么快。” “他的后背在平都而不在李家,我拔除李家容易,想要让他倒台的阻力非常大,我还要费几年的心思与他周旋。” “积福堂这边,接下来就靠你帮忙盯着了,配合好传福堂,先把内部的毒瘤清除了。” 难得这么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万无忧不得不只承认,假仁义虽然假仁义,但在明面上的功夫,确实没得说。 难怪张礼来不过来趟浑水,他若是来了,钟无盐就该过来闹了。 到时候,积福堂可就保不住了。 \/ 苏四儿早在金光初现的时候,她整个人就醒了,但不知为什么,眼睛就是睁不开,耳朵却能够听到外界的动静。 对于那道金光,她当然知道怎么回事。 简单点说,就是家族庇佑的结果。 她拿到的那本《苏氏家训》是老祖苏承天写的。 写家训的老祖很无奈,他的后代,当时一子两女全部都是无福之人,无缘修行,他四面树敌,族内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咬死他。 只好提前找了个“厌憎”理由把人都逐出门,秘密迁往寒山州,免得他登天之后,自己的后人你被家族欺凌,被禁术祸害,保不住性命。 苏承天一生自信强悍,不信邪,对儿女无福之言视为无稽之谈,以为儿子不行,孙子辈总可以盼来希望! 没想到惨被事实打脸,孙子没有不说,重孙子都没有福气! 这一连串的失望,使他终于明白那人关于“他把自己十八代之内的福气都吸干了”的断言。 愧疚之下,写下一本《苏氏家训》,将自己接近混沌境的灵力封入其中。 只有他苏承天的直系后代踏上修行之路,修出灵气,且自身遭遇重大变故的时候,通过血脉验证,才可以激发这本家训。 他说,《苏氏家训》是精心准备的一本问答之书,有他几百年打遍四方的阅历和超脱福门修行的秘密成果。 后代有缘到手,随着自身灵力境界提升,会被激发新的功能,这个有待探索。 现在,答案之书化作一朵花瓣躺在苏四儿的胸前,她现在不清楚自己身体状况,所以暂时也没空管它,全力竖着耳朵听着外界的动静。 金光破体而出之后,终于引起了外面的人的注意。 一个沙哑的声音说,这个容器本就是随手为之,现在突然出了岔子,我们先上去问问楼主意见。 另一个则不同意,但他打开机关进入石室,想要接近苏四儿却被金光灼伤,他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整个人倒在地上。 之前的那个人见他如此,慌忙逃走了。 又过了不久,来了一个人,苏四儿能听到他发出的细微声音,这在她之前根本不会注意到的,然后倒在石室的那个人的脖子发出了声响,应该是死了。 这个新来的人先是绕着她走了几圈,然后动手摸金光,他难得赞出声“好强的灵力”。 苏四儿判断这个人估计也被灼伤了,只是境界比第一个人高,所以没事。 这个人不再关注她之后,开始捡房间里的东西,苏四儿猜测应该是水柱残片。那么,这个人应该是福门的人,只是不知是不是传福堂的。 她就听着这个人忙活,直到又下来了一群人,这个人和新来的说了两句就离开了,剩下一群人在石室内。 他们在悄悄说奇珍楼的事情,又说净福堂和斩福司的尊者都来了,还说许三成为了挡住地下二层的入口,被打伤,好在他师祖万无忧及时赶到,已经送回福门。 许师,他竟然没放弃自己!苏四儿心里大为感动。 后来又来了两个人,这群人称呼他为“刘尊者”。 苏四儿反应过来,这是斩福司的最高掌权者,刘清明。 刘清明挥退了刚才聒噪的一群人,又吩咐跟随他一起下来的人拿出遮蔽灵气的红披风把她裹住,她才不用再漂浮在空中。 她这才知道第二个被自己灼伤的人叫影子,是斩福司刘清明的人。 之后,她就被影子抱着回了上面,听到了好大好炸裂的一出戏。 虽然现在看上去始终昏迷,但靠着意识,她已经知道了风云谷的波云诡谲,也明白因为提前被催生福泉,将被刘清明代为看管。 尊者亲自照顾,不知道于她而言,是幸还是不幸! 祖宗苏承天是她此次逃生的最大功臣,许三成这么拼命勉强算第二。 如果刘清明以后对她,看以后吧!苏四儿模模糊糊地想,她以后是不是不能和老乡团一起了。 哑巴也是奇珍楼的人,现在楼主死了,他好像也归刘清明管?! \/ 苏四儿再有意识的时候,从别人的对话得知,她已经回了福门,现在人在斩福司。 此刻,斩福司尊主日常待的事务房,除了她,还有两人,刘清明和影子。 敏锐察觉到两人话里的不同寻常,她现在情绪特别激动。 “我让张礼来把人约到了传福堂,享福堂那边,你的人探出了什么!”刘清明率先发问。 “查看了近十年的准福徒名册,发现世俗的准福徒数量增加了不少,州府内选上来的人却少了很多。” “州府是最早的满福之地,准福徒数量怎么会年年减少。“ 刘清明觉得影子观察的结论过于表面。 影子的声音带有一种坚持:“正是因为州府准福徒数量减少,五十年前上任的福尊才提议开始从世俗通过福钱的方式选拔准福徒。两者数量的差距变化很正常。” 刘清明并不这么认为。 “不,不正常。花二十年时间才接近享福堂核心,真不知道怎么办事的?到现在才探到我想要的东西,背后岂会如此简单?” 影子低头沉默,李千秋戒心太重,他的人以死为代价才拿到这些名册。 “若不是我偶然看了其他州的数据,我和你一样认为,州府的准福徒数量少,补充世俗的来源,并无不妥。” “开头几年少没问题,但已经过了五十年了,看其他州的情况,这个差距应该维持在一个正常的数值。实际寒山州不一样,而且过去几年州府出身的福徒,资质并不好,这其中定有蹊跷。” 影子被说服了:“州府出身的准福徒少了就少了,多从世俗选,这样门内的斗争也会有一个必然的结果,对你有利。” “狭隘,天真,愚蠢!右使派我来寒山州,想要的就是实打实的证据。为此,她可以等!” “你想想,世俗的儿女不用受此分离之苦,是福圣他老人家的愿望,这也是他成圣的根基,现在享福堂在福钱上弄鬼,扩大世俗准福徒数量,就是在动摇福圣的根基。” “他们想要干什么,已经很清楚了。面对至高无上的尊崇,世俗万民的膜拜,长生大道的诱惑,谁还能坚持住?” 刘清明长叹一声,他也不能免俗,他放弃了很多东西,也是为了能够站得更高一点,但他不会用那等禁术来实现自己的大道。 “享福堂的事情,我直觉跟生死场有关系,你把手里的人都分配一下,争取混进去。” “我的时间还够,不着急,总能找到突破点。” 第32章 苏四儿偷听被识破 苏四儿刚失踪的那天。 汪守业师兄在看着他们的中途,离开了之后便没有回来,但他的笃定让大家对苏四儿能够回来,暂时充满信心。 因为汪师兄说,没有许三成救不回来的人。 如果救人的是许师,老乡团想到竟然是他,修为高深、战技勇武、花招不断的许三成,他们纷纷转变态度,开始安慰谢醒梦不用担心苏四儿。 一直充当汪守业背影的符玉令,符师兄在汪守业一去不复返后之后,盯着他们的脸思考了很久,然后告诉谢醒梦等人就在原地,他一会去去就回。 大约一刻钟,他就带回了珍馐楼的镇楼之宝春风得意,四人每人一只,给了谢醒梦额外多一只灵鸡腿,这一招让老乡团纷纷把符师兄视为知己,谢醒梦没有说话,但她脸上逐渐恢复的红润说明了一切。 当然,他们虽然吃了春风得意,并不代表他们此刻的心情春风得意,对于苏四儿的关心都被压在了心底。 在福门或者任何以实力为尊的地方,如果出了事,一定要记住,他们的哭闹不能解决问题,在如此孱弱的境地下,如果有人愿意用食物、言语来“安慰”你,代表他在乎你的态度,要懂得珍惜,保持正常的状态,把悲伤难过都压在心底。 这是苏四儿在大家玩闹时对大家说的一段话,被老乡团的三人都记在了心里。 他们更记得苏四儿另外一句话:如果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死了,其余人需要先做完三件事:修行,修行,修行。再去想能不能报仇、怎么报仇的问题。 所以,他们要先做好修行的事情。当然,那些他们自己悄悄说的话就没有必要跟谢醒梦说了。 因此,谢醒梦和老乡团的王衣衣、杨虎子、钱串子每人经历过一个春风得意灵猪蹄的心灵抚慰,便被突然变脸的符玉令无情地赶去修行技法。 他们倒是没有挣扎,乖乖去了,对于苏四儿的失踪不敢多问一字。 符玉令送完几个准福徒各自去修习技法,很自然地跟汪守业传讯,说了自己这大半时间都干了什么:先给几个准福徒准备了春风得意灵猪蹄,让他们下午正常修习技法,又跟苏四儿的技师传讯关于她病休告假的事情,并告知他们不要声张。 这些做完,符玉令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背技法,两只眼一刻不离福牌,当第一篇技法还没背完的时候,脸上就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成了。 汪守业让他赶紧到野苹园人字号二三三,有任务要做。 野苹园是福徒的聚集区,这里很多独立的小屋,外表看着普通,一间房带个小院子,但内里却各有乾坤。 比如福徒符玉令,目前还在入门境中期徘徊,他的小屋,他花了巨额福玉扩充了空间,自己有专门的修行室、技法房等等。 这也是符玉令烦恼的地方,他不缺福珠福玉这些东西,缺的是上人的赏识,所以他做事老想着给别人展示自己的周到,给自己找个靠谱的师父。 有些人却把他当成了”冤大头”——移动的福珠,有些人在他看来有点权力,但背后站得不够高,一直感叹时运不济的他,只能继续广撒网。 守财奴如汪守业,他的小屋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小屋。已经修行到出尘境,有收徒弟的资格,却时常沉溺于做些稀奇古怪的任务,攒福珠。 偏偏福珠福玉到手就被他买了各种修行资源,越贵的,他买得越兴奋,常常十分的穷。 \/ 野苹园,这个时间段人很少。 符玉令到了人字号二三三,除了发现尸体的另一名福徒外,还有一名医技师,蒲秀月。 她是汪守业的师妹,整个人小巧秀气,常常脸上挂着笑,其实只是她唇形导致的误会。按汪守业的说法,此人天生不爱笑,偏偏有一张爱笑的嘴巴。 也是他经常挂在嘴边那个研究器技的吞金兽。 符玉令见二三三的人如此之少,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立马看向汪守业。 “汪师兄,可有什么需要我来做的?” “我已经向时堂主禀报了这名福徒的情况,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把他投入到往生池,这是黑披风,用来裹紧他,可以隔绝气息。速去速回,不要声张!” 汪守业觉得符玉令既然知道了些事,就索性继续用。 至于自己,本来可以自己去往生池,但在师妹来了,他干这个事儿,心里有点担心她膈应。 “做完后头的有些事情,你以后就跟着我!值守官的任务,我已经找人补位了。” 他对“大方”的符玉令早有耳闻,观其面相,收徒之心顿起,这个徒弟很可以。 “是!” 这么明显的暗示,让符玉令突然生出满满的斗志。 汪守业师兄,自身修为在出尘境中期,可以收徒,这不重要。 比他修为高的传福官大有人在,但没几个比他背后的线头长,他可是传福堂时堂主的徒孙,时堂主是张尊者的徒孙,自己是徒孙的徒孙的徒弟。 乐得忍不住咧开了嘴巴。 符玉令走后,那名福徒也自请离去。 “微笑”的蒲秀月冷冷看向汪守业:“你的第一个徒弟,就这么草率地定了?” 汪守业知道她的不满。 符玉令刚才瞬间的欣喜,大家都看在眼里。 这人看起来一脸聪明,实际上却很笨拙,听说一直在各处给自己找师父、找靠山,被人戏耍和坑福珠之后,不恼怒,不报复,更不放弃。 这种人,他的“上进”大概就是他以为的修行,也是他的动力,这没什么不好。 刚好,师祖一脉就需要这样的人。 “我觉得他就是我们这一脉需要的人,如果他一直保持本心,我想他会如愿。不过,现在他境界修为太低了,我还得花时间多‘关照’他。” 蒲秀月给他比了一个照镜子的动作:“废物徒弟配废物师父,出尘境中期算修为高吗?” 汪守业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在蒲秀月看来配上他接下来的话,真是十分的不要脸。 “我这般年纪,配上那般修为,算得上青年才俊,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废物师父了。” 汪守业一出嘴,就有点后悔了。 因为接下来师妹的话,恐怕对他来说,心灵有些受伤了。 “不好意思,我比你小上一岁,如今快要突破聚灵境了。” 你不是废物是什么,天天到处领任务做生意,忙得连修行的时候都顾不上了。 还爱乱买东西,她若不出手,这个废物以后得愁死人。 “恭喜师妹,要不我请你吃上一个自制的春风得意?” 有个天赋过人的师妹,没什么多的烦恼,只要她爱好的都要支持,就是幸福。 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福珠不够,作为师兄的他,实在没辙了。 蒲秀月头也不回:“在接到你的传讯后,我赶来了这里帮忙,所以本月已经没有空余时间。” 好无情的背影,竟然是他的师妹,愿意为了他一句话赶过来,分明对他有情。 汪守业露出痴迷的笑,既然师妹不赏光,那就折腾徒弟好了。 \/ 往生池是专门处理尸体的一处园子,符玉令扛着黑披风,一路上遇到人多的地方就瞬移。 由于他的灵力不能支持他多次使用,人少的地方便拣了近路走。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到了门口。把黑披风递给门口的值守,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送给门口的值守后,他就离开了。 忍住想要探究的欲望,他明白,自己没有进入往生池的权限,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声张,也不明白为什么尸体要裹了黑披风,但好奇心就是他想“上进”的原因之一,至少什么都不知道的难受随着他的“上进”会减少很多。 符玉令刚站在野苹园门口,就接到了来自汪守业的传讯让去他的的住处。 他又裂开了嘴巴:哈哈哈,这么快就登堂入室,代表他和汪守业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定下了影子继续查生死场,接下来要解决的小事就是苏四儿的金光了。 刘清明心里已经大致计划了一下,这道金光不能强行压制,他已经试过了,没有成功才拿了红披风,目前看只能靠她自己收回。 金光的来历,万无忧的反应已经证明他有所猜测,但他把人抢过来,并不是因为已经归为尘土的前辈。 他们相隔了几百年,又素不相识,犯不着上赶着。 刚才,他突然察觉到苏四儿意识上早就醒了,很有可能听到了很多不该她知道的东西,那么就不能轻易翻篇了。 现在人没醒的原因,无非灵气不够,她已生出的福泉,正是需要大量灵气的时候。 “许三成那边怎么样了?” 刘清明想着,是不是该把霍道光叫过来,由他负责每天带着苏四儿去探灵池。 “时八仲已经找了医技师和丹技师到许三成住处,许家听说后也派了许三成的叔叔过来。” 影子对于福门各处的重要人物,都有分出人去盯着,收到的消息自然快。 这些都不是什么绝密的消息,并不需要他出动自己培养的人手,一般盯着的人就是传福官、福徒,给福门神秘人做任务赚点福珠。 刘清明听到许三成的叔叔过来了,心里放心不少,这个人医技造诣已经很高了。 “传讯让霍道光回斩福司一趟。” “你好好盯着生死场,忙去吧,我一个人待会。” 第33章 生死场的招工局 野苹园,许三成住处。 霍道光接到传讯,跟时八仲说了一声就走了。 时八仲这才想起霍道光是斩福司的人,他看两位医技师、一位丹技师都围着许三成,又想着自己那一摊子的事务还在等着他案牍劳形,立马传讯汪守业过来盯着。 很快,汪守业带着略憔悴但又掩饰不住兴奋的符玉令过来了。 见到时八仲的符玉令脸都憋红了,不敢大笑,只能掐着自己的胳膊,没办法,现在许堂主躺在那里,他要是笑得太大声,时师祖会把他扇飞。 汪守业看着这没见过世面的徒弟略糟心,用眼神警告:给老子收敛点。 时八仲看着符玉令那拼命稳重的样子,非常想笑但憋住了:“这是你新收的徒弟?” 符玉令两个眼睛像狼盯着猎物一样,汪守业非常恼恨,他只好点点头。 这糟心的徒弟,名分定了,现在不能退货了。 “不错,等他长进了带给你师傅瞧瞧!” 境界确实低了点,配汪守业正好,都一般境界低的师徒,自觉聚灵境中期的时八仲很有底气地吐槽着。 \/ 李金花一大清早就起床,忙着蒸远山府第四百八十八镇的风俗糕点,凤凰于飞。 一般乔迁新居,主人都会做上一辆锅送给周围的邻居。凤凰都是红色的,还会喷火,寓意红红火火,大家都特别喜欢吃。 早在她忙起来的时候,红洙就跟着忙了起来。她不会做凤凰于飞,看李金花忙活,就打个下手,烧个火。 一边烧火,一边劝李金花不要给周围的人送这个,要是被关在门外,一大早触霉头就不好了。 显然,李金花有自己的坚持。 她带着的一大盒凤凰于飞都送光了,见着红洙,脸上笑开了花。 “跟你说的可不一样,我敲门,拿出凤凰于飞,然后自报家门,他们就接了。根本没有你说的那种被关在门外的情况发生。” “就是大部分确实冷冷地接了东西,只有一两家回了我几句话。我也感觉到,他们不好接触,不给笑脸,不给回礼,但没被关在门外,就是好兆头。” 红洙见李金花没有遇到想象中的情况,也为她高兴,忙问道:“你跟人说了什么?他们回你什么了?” “我问他们附近街道的店还缺人吗?有家人叫我去试试就知道了。” 果然,红洙见李金花就是不信邪,她已经不想再说了。 从昨天的下午的金光开始,她就在劝说李金花打消在附近的商铺干活的念头。但李金花觉得自己必须要出去找个活干,不能闲着坐吃山空。 她就建议到西城去,要不上她的熟人孙福儿店里问问,大娘却说被熟人看到不好,必须要等孙福儿离开再去。 她最后建议不如等到十一月,福门珍馐楼招人,她们一起去试试,李金花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说这是她的老东家,她一定去试试,但中间隔了好几个月,先找个事儿过渡一下。 红洙想,算了,她的命还是跟李金花借的,大娘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虽然极度不情愿,收拾完的红洙还是跟着李金花出门了。 她们站在第一间商铺,在门口打量,发现店里卖的各种兵器,李金花看了两眼,自己就朝前走了。 第二间商铺里面摆的全是书,李金花犹豫了一刻钟,走了。 到了第三间商铺, 红洙让李金花自己去,她在外面等着。 没一会儿,李金花又走了回来,她说这家店铺根本没什么东西,红洙便明白,这是家暗铺,专门买卖消息的。 她继续在原地等李金花去第四间商铺,这回李金花已经过了半刻钟还没回来。 她转头一看上面的标识,差点感觉自己魂飞魄散:一个错眼,大娘就自己找了个最晦气的铺子。 红洙赶忙进去,李金花已经坐在椅子上,和主事的一位老者聊起来了。 她身上的汗毛都快炸了,这个笑面虎,老不死的狗贼,他肯定认不出自己。 见红洙贸然进来,李金花很自然的介绍到:“这是我的干女儿!” 老者一脸惊诧:“你才来州府,就认了个本地的干女儿,你有大福气啊!” 李金花虽不明白他的话什么意思,但有了红洙之后,她对州府在心里的惧怕确实少了些,做什么事情都有个人陪着,心里的安稳增了不少。 “都是福圣老人家的庇佑。” “她也一起去矿场做工吗?”老者显然对红洙很感兴趣,李金花也看出来了,正准备回话,却被红洙打断了。 “干娘,哥哥带了个上人回来,让我叫你尽快归家呢?” 不能再说下去了,红洙只能临时扯个大旗敷衍着,希望大娘能收了她那比城门还硬实的犟心牛劲,配合一下。 老者眼里精光一闪:“您家和上人有关系,竟还要出来做工?不知是哪位上人,州府里我也认识不少上人。” 李金花见红洙胡说八道,知道里面必定有事。 她笑得略有几分得意:“我这家里有事,估计是儿子说的上福门干活的事情有消息了,您老见谅,打扰了!” 老者一脸遗憾:“你好福气,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过来!” 红洙见两人客套个没完,直接插嘴:“干娘,您快着点,别让上人等着。” 拉着李金花头也不回地跑了。 “追不追?”店里冷不丁响起了一道沙哑的声音,老者打了个退下的手势。 有个本地州府的人在,看来暂时不成。 能来州府生活,家里跟福门肯定有些联系,奇珍楼刚塌了,周围说不定就有斩福司的人盯着,不宜横生枝节。 一口气跑回福录寺分配的小院子,李金花累得气喘连连,红洙倒没什么变化,刚站定就回身朝着院子外看了好几遍,这才关上门了。 “大娘,您真是胆子大!你知道刚才那个店铺是谁家的吗?” 红洙激动地比划着,差点就回不来了。 “李家,寒山州李家的铺子,招工去生死场干活。看着好说话,和气,一到那里基本有去无回,雇佣的契都是自动续的,我爹就是死在他们手里的。” 李金花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隔壁的人家也太坏了,这是送她上绝路啊! “你怎么不早说?”看来姐姐说的没错,她真是飘了。 哪里都敢去,差点回不来了。 “我从不来这上人堆打转,哪知道李家在这里开了铺子?早就劝你直接去西城,你又不听!” “这李家在州府名声很坏吗?” “西城的人都恨的咬牙切齿,但为了一口饭,还是不要命地往那里挤。” 看来州府的人,生活还不如世俗快活,应该说在哪里都没有真正过得快活的小老百姓。 李金花心里涌过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对红洙这会是真的感激了:“你快说说李家到底什么来头?” “李家啊,很多年前出了个圣侍令,管着风云谷的福门,那个时候的李家可谓威风了,福门在寒山州的产业都成他家私产了。” 她爹说,那会儿人们远远听到个“李”字,心里就忍不住害怕的程度。 “当时生死场,就是招工的矿场还不是他家的,大家挺愿意去那里干活,后来生死场就成了李家产业了。没几年,大家发现身边熟识的都不见了,西城原来都不够住,现在虽住满了,但比起那会,人少多了。” “大家都暗地里知道肯定出事了!没多久,李家的圣侍令死了,他家沉寂了几年,但一般人还是惹不起,生死场仍是去不得的存在。” “后来李家的孙子当了圣侍,李家就又不那么低调了,最近这二十年,大家更是惹都不敢惹了。” 李金花暗暗吐槽:这不就是土皇帝嘛,看来生死场里的糟污烂事指定少不了。 她急切地盼着李晓天能再次得到福圣的垂青,给她挣个福门的活干干,这州府待不得,李家吃人啊! 第34章 苏四儿进探灵池 有道是:风起竹波卷沉香,误入深宅览花丛。一园坐收天下景,有美喷火不敢前。 钟家小花园的景色无心欣赏,钟无盐坐在石桌边里,厌烦地看着李千秋的传讯:等着。 她看见了奇珍楼的金光,直觉这么强的灵力,肯定内里不简单,搞不好有灵宝出世。 满心欢喜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五大尊者肯定要在风云谷内商议一番,自己趁机能回归积福堂。 哼,李千秋就是仗着自己爱慕他,这凌驾一切之上的口气,她现在有点忍不了了。 越想越气,她忍不住拿起眼前的一盆逝水兰砸了起来。 东篱的心被她的东西吊了起来,心里叹气:祖宗啊,逝水兰能抑制你的“容颜枯”,砸东西可以,别什么都砸。 她好不容易寻回来,废了半个境界的灵气,回来之后一点一点灵液浇灌才长成如今的小模样,勉强开了朵小花。 “小姐,园子里风大,虫儿也多,有点小动静整个钟家都会知道,您的安静日子就没了。”不想被老祖宗叫过去陪饭庭训,收了脾气最好。 风大,动静大,惹不起! 钟无盐抓了一下自己的脸,想砸的心迅速冷却,手也僵住了,差点摔了逝水兰,被一旁的东篱稳稳接住了。 “那你说,怎么才能解了本尊心里的气?” 东篱把手里的逝水兰放在石桌上,输入一道金色的灵气灌入叶片,这么大的惊吓,不好好安抚,它能带着枯萎的叶子沉睡一个月,三个月才养得回来,真是个小祖宗。 “白云千载舞不休,小姐,白云府的逍遥阁最近来了好些乐师,比谢十八的破曲子强出了一个风云谷。” 钟无盐被钓出了兴趣,“那脸蛋呢?比之你师兄如何,自从他走了,我好久都没见到如此容颜出色的人了。” “唉,这些年在逍遥阁听的曲子,一个个都没了脸,总是缺点什么。” 比师兄略逊一筹,但那个首席乐师,走得不是清冷风,而是温柔风,东篱觉得这回有戏。 “刚收到的消息,刘清明和万无忧两位尊者赶去了奇珍楼,李尊者被张尊者叫去了传福堂。” 东篱用试探的语气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小姐,咱们收拾一下就去听曲子吧!让他们这些可恶的人满世界找不到您,急死他们。” \/ 探灵池到底什么样,苏四儿也不知道。 目前,她的意识“醒了”只是表现为听觉比较灵敏,其他感官还是没有突破,如今被霍道光抱着,按照刘清明的吩咐被安置在所谓的“探灵池”里,而且是一间单独的房间。 跟醒福潭相比,探灵池挺热闹,有不少的福徒来回走动的声音,她一进去能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舒爽感,让她的脑袋轻飘飘了几分。 之前虽然没有沉重感,但其中的差别她还是有所感觉,比如她感觉自己的脑内某些神经比较活跃。 这里人来人往,应该是类似前台接待的地方。 她听见霍道光掏出一件东西,应该是刘清明说的“尊者印鉴”。只要拿着这个东西,在探灵池就可以享受到尊者才能享用的房间。 当时,刘清明的一句“你在探灵池要一步不离地看着她”,让霍道光回话的声音里充满惊喜,呼吸都重了几分。 她当时只是以为这人自愿屈服于刘清明之下,心甘情愿受他差使,最多是信徒的崇敬和欣喜反应,对那个专用房间并没有概念。 后来才知道,她还是见识少了。 全身被红披风包裹,只露出了苏四儿的一张脸,当时她想自己被人抱着走,大家会不会猜疑? 结果刘清明早想到了,他说红色有些张扬,使出一招“灵幻”,让苏四儿在其他人眼里成了一把古朴的长剑,技法也被教给了霍道光。 霍道光抱着长剑去“探灵池”,大家看在眼里基本不觉得奇怪,福门很多人都这样,尤其是修习剑技、兵技的,喜欢带着自己喜欢的兵器来这里蹭灵气。 霍道光来了好几天,只是今天把一把长刀换成了长剑而已。 值守的人对他今天拿着信物换最好的房间,也只是佩服霍道光有福气,完成了不知什么了不得的任务,入了尊者的眼。 随着越往里,跟霍道光打招呼的福徒越来越少,他的脚步声愈发清晰,大概一刻钟后,霍道光用“尊者印鉴”开启了一道石门。 “咔嚓”一声,苏四儿只想大喊:她的这番苦也算没有白受。 扑面而来的蒸腾之气,让苏四儿觉得自己的灵魂在不停地打滚,欣喜、愉悦,所有的正面的赞美之词都可以用来形容她此时的状态。 当然,这蒸腾之气也让她想起了一些不算久违的记忆。 差不多的一间石室,她为了躲避猛打猛冲的黑气,在那热热的白水里寻求庇护……她的小腿突然泛起了疼,像她的灵魂在哭嚎。 霍道光并不清楚苏四儿此刻的欢愉与痛苦,那种势均力敌的对峙,白与黑的对决,正在她的小腿间展开着殊死搏斗。 虽然黑气的地盘就那么一小点,但它们仍旧不顾一切向前冲,冲破膝盖,压倒白气,妄想赢得第一个基础性的胜利。 感谢霍道光,随着他轻轻地把人放下,不知道什么样的地方,苏四儿感觉自己躺下了,发出了一声满足的、享受的喟叹。 “灵幻”进入房间自动失效。 躺着的苏四儿感受到,两军交战的紧张:白气终于等来了援军,黑气的脚步停滞,开始艰难的守卫战。 白气不再执着于剩下地盘的修复,它们渐渐都朝着苏四儿的脑部聚集,那里有一处神秘的地方,里面住着它们的“主上”。 现在,它们感受到来自“主上”的召唤,主上在渴望着力量,它们正是“主上”力量的来源。 苏四儿的意识开始不再关注外面的动静,它们向外界发出一次次的渴求:灵气,需要灵气。 同时,它们也行动。 在霍道光眼里,此时的苏四儿被他放在一块漂浮的石板上,石板悬空,立在一个巨大的池子中间。 在她与石板接触的一刻开始,整个池子的水雾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迅速朝着她汇聚而去…… 渐渐地,整块石板变成了一朵漂浮的云,苏四儿的红披风已经看不出颜色,她成了浮云茧里的“蛹”,等待着孕育与新生。 霍道光牢记刘清明的话,并不干涉苏四儿的任何异状,只要她不变成黑色,就代表一切都无事。 作为这趟任务的报酬,霍道光得到了在此处“探灵”的机会,他十分珍惜。 这里的灵气浓郁、蒸腾,几乎凝成了水珠。只是在池子旁边坐着,比起前几天在水里泡着的效果好很多了。 只是他的境界,并不需要长时间灌入太多灵气,容易“醉灵”。所以他每隔两个时辰需要走出石室半个时辰,在门外调节自己的状态。 突然,他觉得这灵气的运行方向不对劲,转身跑了进去。 第35章 成功认清脑瘤的苏四儿 风云谷,百技司。 已经过了四天了,王衣衣、杨虎子和钱串子每天在战技房看到青川,都会忍不住失望:看来许师还在养伤,救她的人都还未痊愈,四儿估计需要更久的时间。 但心里忍不住一阵窃喜,许师不在,青川过来代为教习。 每两天才教一部战技,不用大家对战,也不用去别的技师那边挑战,大家嘴上说着想念许师的风风火火,心里却觉得许师可以慢慢养伤。 听着大家的念叨,老乡团只觉得他们实在天真,谁的人像谁! 青川温和,但他最听许师的话,也爱学那些许师的做派。 果然,这天一早,青川一来就宣布大家先自行在“一日三秋”练习战技,稍后,其他技师将会带人上门挑战。 底下的人刚才大声夸赞青川“仁师,吾之爱”的欣喜还未完全消退,已经冻结在脸上。其他人对他放肆而露骨的嘚瑟表达本就颇有微词,这下全部的情绪都反弹到他身上了,那些附和的人纷纷改变了口气,此人遭遇了一次群起而攻之的危机。 为了不被拖去对战,连青川比许师强的话都说了出来,看不见背后青川恨不得剁了他的样子。 收获了无数怒目,整个人手脚无处安放,恨不得赶紧学会了记忆消失术收回刚才的话! 青川以往温和的脸,此刻布满了战意,在“一日三秋”的掌控上,比许师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他并不气馁,坚持两百多人一一看过去,单独指导。 好在许师打下的底子好,大家对战技的领悟快速提升,他省了不少灵气。 这次的上门挑衅是对以往许三成嚣张行为的回敬。 青川知道这次对战代表许三成的脸面,他被激起了好战心,必须全部胜利。 “一会车轮战,我会根据你们的状态控制好场次。你们拿出许师教习时全力以赴状态,来一个打一个,赢了他们,为许师挣脸面,为自己挣脸面。” 底下的人无不大声回应:来一个打一个! 这气势上面,赢定了。 \/ 距离苏四儿进入专用房,已经到了第六天。她仍困在云茧内,毫无动静。 霍道光绕着周围仔细查看了之后,这才放心继续自己的“探灵”,想起上回的手忙脚乱,他差点就准备传讯尊者了,最后才想起那是稳固灵气的征兆,会在一瞬间尽可能吸纳掉所有的灵气。 外面,老乡团对于苏四儿的话已经抛诸脑后,他们迫切想知道苏四儿这个人还在不在,会不会得知了什么秘密被迫小时了,他们这时候又记起来“坏规矩会被净福”的话,越想越心惊。 “已经六天了,还是没有消息!”杨虎子仰天长叹,整个上半身后仰,快要与地面平行,被钱串子“一巴掌”扶到地面。 “醒醒,以前有没有人回不来啊!” 谢醒梦看着三双焦急的眼睛,不好意思撒谎,“有的,有人悄悄消失,在福门很正常,之前跟四儿一样被掳走的准福徒,好多都再也没回来。” 王衣衣顿时脸色苍白,“你是说四儿真的有可能回不来,可是汪师兄说一定会回来的,他保证了的。” “傻衣衣,我也觉得四儿会回来,你不要瞎想!汪师兄那边有消息了吗?”现在这种事不好说,她爹让她在福门多低调,少晃悠。 杨虎子向谢醒梦道了谢,拉走了王衣衣。 “汪师兄根本没回信,我们不能再等了,按我们昨晚的计划,为了四儿,大家各自做好最坏的准备。” “放心,按门规,我们不会有太大的事情。” \/ 每一重境界都要进行一次集中的“探灵”,让后脑的“福泉”存储到足够的灵气,支撑这一境界从初期、中期到后期的使用与提升。 等升入了虚神境,成就小灵体,“福泉”已经完全养成了“呼吸”的习惯,可以自行“呼吸”,不需要特意到“探灵池”闭关。 除非“福泉”遭受攻击,因此“探灵池”也专门备有专有的房间,供“补灵”之用。 “福泉”的灵气呼吸节奏被证明也代表一个人的天赋,呼吸快代表此人天赋高,在与人对战时,灵力对战技的加成能大大提升获胜的概率。 许三成的战技水平比其他人强上不少,有他境界提升快的原因,也有他对战技的理解与灵力的配合有关。 苏四儿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向她发出了一个“吃饱了”的信号,她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自己躺在一块石板上,石板周围都被厚重的云雾笼罩,看着像沾了水的棉花,大簇大簇的。 一下子翻身爬了起来,红色披风还在她的身上,悄悄掀开一角,金光还在! 赶紧收了这救命的金光,千万不要再暴露人前了。 苏四儿老老实实念了半刻钟的苏家教训,金光熄灭了。 她背熟了的家训,用来用在这里,看来自己之前的所有堪称愚蠢的失智行为,也不全是无用功,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 解下红披风,放在一旁。她这才坐下来,查看自己的小腿: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该怎么清除这个烦人的厄气。 苏四儿的一番动作并没有刻意收敛声音,霍道光很快察觉到里面的人醒了。 他通过福牌禀告刘清明,然后看着这厚厚的云茧,一时不知道从何处破开,有点棘手。 打出一道灵气被弹了回来,他摸摸鼻子,假装叹气:都是灵气,伤损了多可惜。 “苏四儿,你能不能自行从里面破开?” 当然不能,苏四儿查看了小腿的黑气,开始尝试要出来了。 不知道外面现在过了几天,缺了的技法课该怎么补回来,现在一醒来,那种追不上同期的紧迫感又出来了。 “不能!” 听着苏四儿从云茧传出的闷闷的声音,霍道光在做与不做中选择了等待。 “盘腿坐,闭上眼睛,用你的心感受灵气向上走的路线,跟随它们,找到你脑中的‘福泉’。” 苏四儿发呆,想着接下来的事情,她算是提前完成“醒灵”,“福泉”也被催生出来,但她现在根本找不到自己的“福泉”在哪。 脑海中突然传入一道声音让苏四儿立刻收敛心神,按照他说的做,渐渐地她的呼吸声在石室内已经听不见,进入了一种与“福泉”交流的玄妙状态。 霍道光看到刘清明,准备行礼,却被他阻止。 看着霍道光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状态与修为,刘清明很满意自己的眼光,天赋很不错,从入门境中期已经升入出尘境初期。 他转向中间的云茧,血脉传承真是个好东西,金光已经收了。 如果天赋一般,就交给霍道光教导;如果争气,收做关门弟子,亲自教导。 在此之前,他还要好好想一想怎么考验,她与自己到底是不是一路人,收徒弟一大堆,总要有个理解自己的人,全是些逆徒,余生都没个安生日子,说不定还得送了命。 魏不离和魏不语作为“人质”,他要看管、培养,这是魏去病的条件。 虽然他可以不用遵守,但是奇珍楼这边归入福门之后,确实不错,原来的四大总管和闲师们特别配合,一点绊子都没有使出来。 魏家本家,唯一的条件就是楼主必须是魏不离。 刘清明知道,一切这么顺利肯定是魏去病提前谋划的,这个人背后一定还有大秘密,比如他根本没死。 故弄玄虚!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偷偷研究福门禁术,因为他们注重实用,喜欢多给自己留条命,而不是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 只是两者殊用同归,手段太过阴狠残忍。 苏四儿好奇地盯着脑子里的“福泉”,明明就是一个蜡白小球,不过她的大拇指大小。 放在现代医学,这高低得是一颗脑瘤。现在她身处修行世界,对于一切不能解释的,也不用硬解释,接受就好。 她的意识凑过去,没觉得小球有什么特别,周围一直在波动,这是小球在“呼吸”,感受着小球的“呼吸”节奏,苏四儿自己又陷入了玄妙的感觉。 已经找到了“福泉”的“呼吸”节奏了,才不到一刻钟,比之他当年差不了多少。 “石板周围的云茧已经开始稀薄,你再试试‘福泉’能否加快呼吸‘速度’。” 这个方法有些激进,但是越激进的方法在最初的时候用上,越能在“福泉”的习惯培养上起到重要作用,这可是他的经验之谈。 乖乖听话的苏四儿,果然用意识催动着“福泉”加快“呼吸”。 最开始觉得急促,渐渐的又恢复了平稳,与之前周围灵气的波动相比,这番尝试初步成功了。 睁开眼睛的苏四儿,终于看清了刘清明和霍道光的长相。 第36章 再一次死里逃生的苏四儿 刘清明的长相想象中差不多,温和中带着不容抗拒的上位者气势。 比较不同的是,霍道光,他和汪守业的年龄差不多,都是二十多的样子,修为好像差不多,他们的灵气程度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 刘清明的灵气就像波涛汹涌的大海,在他面前,苏四儿觉得自己就是个小水坑。 “你自己的莽撞戏弄同期,得罪了不好惹的人,对方以你为饵,让你被迫卷入内部斗争。其中,福门确实有失察之处,所以你被人掳走之后,福门及时派出人手全力将你救出,保全了你的性命。” 重点来了! 苏四儿敏锐察觉到刘清明话里的危险信号,她集中了自己全部心神,希望自己能够准确理解并掌握大佬的意思。 “但是这些,想必你在‘昏迷’的时候都听到了,可惜都是不该现在的你听到的事情,后果很严重,你说怎么办?” 一道金光猝不及防,打中了苏四儿的胸口,她痛呼一声,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身体,被刘清明用灵力绑住了全身,以极不舒服的姿势从石台上飞到了他的面前。 苏四儿看向刘清明的背后,那里没了人。 霍道光早在刘清明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悄悄退走了,让想凭着一点点旧情拉他下水的苏四儿的盘算落了空。 束手无策之下,她直接求饶,“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一般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活不了太久,因为他们的保证无法保证,别人只要一颗真话丹或者秘技搜脑就可以知道。” 苏四儿无语,她灵力才修出来,确实无法给出保证,但她不会主动说啊。 “可是我不想死,我还想见我爹娘,还想报被掳之仇,怎么办?” “你现在杀我,我身上的金光就跟奇珍楼一样收不住,到时候整个福门都知道了,我不相信其他尊者会任你草菅人命。” 苏四儿的逆反心快压不住了,嫌弃我的答案不好,这题给你,你来答! 这是破罐子破摔,直接图穷匕见?刘清明有些好笑,明明掌控局势的是自己,倒被个小毛丫头反威胁了。 “幼稚,你的身上挂着红披风,金光可露不出来,而且我也有自信压得住。” 苏四儿被噎住了,确实有这种可能,“那你动手吧!” 给她红披风,当人面舍不得放手,送入探灵池,害她以为这是温柔的羊,谁知是披着羊皮的狼。 “你一心求死,我偏偏不想成全你!亏你刚才还说想着见你爹娘,想报仇,就这点耐心,遇到点事情就伸长脖子!” 苏家后人就这点出息?刘清明以为她顺势答出为了苍生大道而修行,结果不按套路出牌,稍稍吓唬就直接躺平等死,这样子怎么配当自己的徒弟! 于是,加重了灵力,让苏四儿感觉到五脏六腑都挤在了一起。 苏四儿感觉自己快不行了,更加不装了。 “我又不是自愿上这个鬼地方的?都是你们自己搞鬼,把人骗人的,表面一个个为了苍生,实际上连个福门都管不好。” “我都要笑死了,成天盯着一点资源内斗,你们这样的修行,说不定哪天就崩了。” 她在仙福村的时候,立志当大地主,早早就谋划存钱,好不容易把舅舅培养成材了,就被这些人破坏掉了。 看来这个小孩子天生反骨,无意修行,怨气很大,刘清明此刻想不如彻底了结了她,免得以后气死了自己。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不然就捏爆了你的福泉,今生你与你的爹娘就此告别。” 苏四儿见他眼里翻腾着杀意,显然真的动了杀心,最终还是想活的念头占了上风。 等着吧,假以时日,她一定要超过刘清明,然后让他向自己跪地求饶。 “我苏四儿,以苏家六口人的性命发誓:永不背叛福门,一切对福门不利的人,我见之,必杀之!” 这个答案,应该满意了吧? 太过良善,不够有拼劲,还需要再磨炼,刘清明有些遗憾地想,人太小了。 “本来是要杀你的,不过你的护体金光和血脉技法让我看到你的价值,所以暂时不处置你。若日后贸然寻仇或者泄漏了半分,我即刻结果了你。” 她找谁报仇?朝她动手的都死了,主谋,要么做了“鬼”,要么一样大粗腿,开什么玩笑,就这三寸丁出去寻仇。 “我且问你,如今你提前催生了‘福泉’,需要大量的灵气,福门毫不吝啬拿出最好的探灵池供你全力醒灵,你该如何报答?” 刚要杀我,现在又改变主意要我报恩? 苏四儿这个时候面对汪洋大海的压迫,知道刚求得一线生机,不是迷糊的时候,赶紧回答了一句:“我娘说,做人要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 “该怎么做,我一切听尊者的差遣。” 天下没有白吃的资源,她明明就是受害者,现在却要被逼着报恩,这事到哪里说理去。 唉,保命的关键时候要怎么样,才能让大佬看到她的真诚呢? 刘清明不为所动,灵力移到了苏四儿的后脑勺,一脸狠戾。 “你最好说到做到,福门的誓言,若有违背,反噬永不落空,以后你就明白了。” 还是太年轻,他一般能不发誓就不发誓! 被捏住命脉,苏四儿感受到了福泉的震动,灵魂的颤抖,这是修行者最脆弱的地方了。 苏家后人,天赋尚可。 他这一番错漏百出的威胁,令人生惧,再用师徒的名义困住她,有些虎头蛇尾,算了,也不指望她以后能救自己。 人人都有不得已的时候,他明明知道要为自己留个后路,却在做的时候下不了狠心,又学不来软心肠。 “既然你想通了,我也就不难为你了,可愿意拜我为师?” 苏四儿这会也没晕,这个待遇才能配得上她奇迹般的离谱命运。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身上的灵力一松,苏四儿平稳落地,赶紧跪下。 “你先别忙着认我,师徒名分至少要你从福月盛会出来后才能定。” 此时的刘清明,已恢复一脸好说话的样子,随手一道灵力让苏四儿受惊吓的福泉慢慢平静了下来。 \/ 这个师父是个变色龙。 苏四儿泡在普通的池子里,她的双脚不脱鞋子,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也不会吓着人。 旁边就是霍道光师兄,同样在池子里泡着。 按刘清明的吩咐,这几天负责抓紧教她一些灵力运用的常识,等她的脚褪色,白日里就可以正常去上技法课了。 基础考核不会因为她未来成为谁的徒弟而改变,而且,刘清明讲明了在福月盛会之后,才会公开给她一个师徒名分。 虽然不知道福月盛会在什么时候,但她现在打不过刘清明,谁腿粗当然谁说了算。 再说,刘清明给的任务也下来了。 \/ 奇珍楼的金光引起了风云谷和州府内很多人的注意,强劲的灵力爆发,对于修为越高的人,在接近真相上的猜测越为平常。 比如风云谷很多人倾向于有人突破后的灵力外泄引起,州府内普通人更愿意相信奇珍楼又挖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因为当时,奇珍楼的楼主都出现在大门外,抓了一批盗宝的人。 也有的人把两种猜测结合在一起。这道金光,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上面,无人在意奇珍楼的易主。 四大镇楼高手杳无踪迹,中低等修为的闲师被影子带去的人看住,四大管事的不抵抗和合作态度,让整个权力的交接顺利结束。 魏家很平静,张礼来在刘清明赶到的同一时间,他带着李千秋亲自去了魏家,找了魏去病的族内大长老魏去明:放手奇珍楼,可保留干股。 魏家提出了唯一条件:魏不离必须是楼主。 张礼来对这个条件感到诧异,最终还是接受了。 魏家一直是魏去病一脉继承楼主的位置,大家族都有自己的大秘密,福门并不想因为一个奇珍楼拔除了魏家,魏家的存在有他的历史必要。 对大家族采取打压而不是铲除的态度,是他们这些人成为圣侍之后,在秘密会谈中得知所必须遵循的一条。 张礼来接到刘清明关于魏去病死了的消息,还有刘清明从自己角度讲的一些发现,他感到荒诞,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 他装作不经意跟魏去明说起,对方并无反应,跟知道了今天一株草枯死了没有任何区别,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 或许可能在魏家人看来,他们已经有了新的家族继承人和实际的掌权者,所以并不是什么大事。 不对劲,匆匆告别魏家,跟李千秋分道扬镳,他去找了万无忧。 “你觉得魏去病真死还是假死?” 万无忧见他也生疑:”他在我眼皮子底下都假死了一回,我才不相信他死得这么快!他说做鬼都要搅黄刘清明的圣使令,你没见刘清明的脸色,臭死了。” 听完万无忧仔细回忆一些奇珍楼的细节,张礼来终于确定:魏去病根本没有死。他想借死来达成某种目的?李家只是他计划中的顺带而已。 第37章 再见老乡团的苏四儿 苏四儿“昏迷”期间,斩福司以福门的名义向外传出消息:奇珍楼灵宝出世,已被福门收服,将以合适的条件与奇珍楼交换。 这就是当日显出金光的真相,不管大家信不信,反正对外的说辞已经定死了。 紧接着,魏家放出风声:奇珍楼楼主魏去病因灵宝取用之事生出意外,伤重而亡,即日起魏家闭门守丧三个月。为感谢福门两大尊者出手收服灵宝,魏家以奇珍楼四成干股作为答谢。 原来魏家六成,钟家和福门各占其二。现在福门六成,魏钟两家各占其二。 有好事者得知这两个消息,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风云谷尊者出手收服的灵宝,看来级别不低,魏家此事损失惨重,赔了夫人又折兵,福门成为了最大赢家。 州府各处议论纷纷,拍手叫好,都盼着李家也赶紧倒台,让福门收了生死场,被李家商铺的人抓走了一大批,后来斩福司的人上门,又不甘不愿放了出来。 对于红洙这种普通人而言,听到这个消息,她觉得福门再怎么样也比州府的大家族好,福门终于强硬起来了,今天倒霉的是奇珍楼魏家,下一个就是李家了,她盼着这天赶紧来。 开心地给李金花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全部是寒山州的特色菜。 “大娘,门外一直有人盯着,要不要给上人传个消息?” 第一次吃上寒山州特色菜的李金花一头雾水,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 李千秋两手交叉在胸前,不停地在享福堂的事务堂走来走去。 奇珍楼金光一事,他事先收到魏去病和刘清明两处的传讯,都叫他不要插手。前者是因为合作者,观念不同,他自己不想沾免得露了行迹。 后者就是威胁了,如果他去了,刘清明立马让张礼来去李家,最后还被张礼来叫去了享福堂,最后还被拉去魏家,他看着老朋友的暗示。 原来魏去病搞“假死”这套,魏家起初也不知道! 当初,他为了让传福堂自乱阵脚,沿着王老夫人的线派人掳走苏四儿,送到了奇珍楼。 本来就是一步闲棋,如果传福堂找到奇珍楼,他们就自己打一架,让他看看奇珍楼的本事。谁知道突然出了个金光,他预感魏去病一定搞了什么幺蛾子。 现在看哪里是闲棋,就是个昏招,给了两个对家搞自己的机会。 他让人偷偷去找魏不离和魏不语,派出的人回来说:人没在传福堂那边。 等到魏家的消息一出,他才知道魏去病做了什么,这个疯子,不可能舍得去死?他一定暴露了福门禁术,逃到了平都,而他死的时候肯定会把水泼在李家…… 李家有什么呢?生死场,跟禁术相连的只有这个东西。 看来,平都那边已经有了新的进展,这样的话,魏去病才会迫不及待搞这么一出,让他李家吸引住风云谷的火力,让平都能够暗渡陈仓。 前些日子出来个厄泉女,丢了积福堂,弄不清楚这些人都想干什么,他心里有些焦急。 派去斩福司的人,都没有回来,这些有一部分是奇珍楼的闲师,还有一部分则是李家的闲师。 魏去病约他到密室,就责怪他待了这么久的风云谷,一直说自己四大堂尽在掌握,结果现在手里就剩个享福堂,他们两个在密室里大吵一架。 他记得当时魏去病说,“李家如果弄不出来东西,他不介意把它毁了,重新找个地方再来。” 这个疯子,肯定把锅甩给李家了。 接下来,魏去病由明转暗,哪里都去得,刘清明咬自己死紧,生死场的事情迟早捅破,李家要更小心了。 结果当时他就记得此人威胁自己,没懂他话里的深意。 因为魏去病学张礼来翻李家的黑历史,一个无福修行之人,如此出言不逊,让他恼怒。 李千秋感觉接下来和刘清明的周旋,会越来越难,他必须要让生死场密不透风。 但是,正如刘清明不会放弃,厄泉女,他也不会放弃。 把人藏了起来,没有关系,这女子只要有亲缘在世,他就有办法找到她。 李千秋拿出一面水镜,“厄泉女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对面的老者恭敬地回话,“此女姓李,名清芙,她爹沈天光被人告发私窥福录寺动向,被远山府福录寺管事灭了全家,躲在乡下的母子三人逃过一劫。” “后来,有传福官查出此事乃出于构陷,处置了福录寺管事,让沈夫人当了福童使,她把自己的一双儿女也送上了福门,那一年女儿得选,最后被我们的人掳走了,因为追查的人到了,不得已把她这个融合的最不好的给放了。” “后来这个小孩就秘密消失在了福门,沈夫人的儿子李晓天因为妹妹的事情选进了福录寺。” “大长老,我们已经探到沈夫人在州府的住处,是否要动手。” 李千秋摆摆手,“不必,斩福司最近因为奇珍楼,在州府的人手很多,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先监视着,最好让她们自己钻进来,而不是我们强掳了去。” “该让钟无盐拿回积福堂了,趁着奇珍楼风波的余声未歇,明天我们去钟家! \/ 福兽园。 宋心慈看着王岳山后脑勺肿大的包,眼泪汪汪,要哭不哭,这憨样,怎么养出来的? 日日耳提面命,依旧死性不改,真是恨铁不成钢。 他转而看向另一边,杨虎子、钱串子和王衣衣感受到上人的气势,低头不敢说话。 “说你们蠢,真是抬举你们了。”妄想借打架引起时堂主的注意。 “为了打听苏四儿的消息,竟然想出这么个笨法子。”汪守业这个小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还有你,王岳山,你还配合他们,主动挨打,要不是魏不离看不得你们犯蠢,告知了我,你们还真成功了。” “成功引来了王老夫人,谁都别想好过!” 尊者面前,都敢给脸色的奇女子,他们动了一次不够,还想来第二次。 最关键的是选择传福堂福兽园动手,捎带着自己,现在尊者忙着大事,在这里漏了风,不好收场。 王岳山和对面三个对视了一眼,魏不离真讨厌,还带告密的。 最开始这个主意就是他帮着完善的,本来他们要挑衅值守官,就是他说值守官身怀灵力,他们一出手就被捆住了,都不用惊动传福官。 “苏四儿,已经没事了,跟许三成一样在治伤。” 老乡团三人欢呼起来,杨虎子还抱着王岳山的脑后包亲了一口,这个兄弟不错! 疼得王岳山龇牙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 宋心慈见四个小孩子吵得耳朵疼,“你们别高兴太早,触犯福门门规,不上报斩福司,我也有权利处置你们,就罚你们接替魏不离和王岳山扫‘十香玉’吧!” 这些小孩子,真是无法无天。 一脸乐呵呵的钱串子心里想的却是:魏不离也不怎么讨厌,说的让他得偿所愿,真的做到了。 \/ 苏四儿缺席技法课的事情,明面上没有人追问,也没有关心,私下里可能讨论过。 她不在的几天,传福堂下的各技法部技师开始感受到来自考核的压力,准福徒们感受到技师传导而来的修习压力,他们第一次觉得自己每天的时间不够用,饭堂就不常去了。 大家开始发现一天只吃一顿饭并不会感觉到饿,“清茶”的供应在他们的活动范围内设了点,而不仅仅只在寝房。 有的人开始一整夜不睡觉,有点困倦,但是醒福潭可以快速恢复精力。 还有的已经打听了,部分技法课其实第一年可以不用天天去把省下的时间分配给醒福潭或者基础技法课更有意义。 辅助技法的技师直接把当天的内容进行了录画,放在了百宝塔,方便需要的人取用。 大家调整了时间之后,反而显得更忙碌。 因此,战技课缺席的技法,霍道光最开始直接把技法书带给了苏四儿,后来又给她取来不同技法课的录画。 让她在泡水之余,也能不落下自己的课程,让他操心了。 苏四儿脚上的黑气,最终还是靠刘清明给她的丹药,一种“除厄丹”给帮助恢复了。 恢复之后,她每天的时间发生了改变:白日里正常修习技法,晚上泡在“探灵池”。 经过这几天相处,她才知道因为自己的关系,霍道光晚间百宝塔的值守任务已经黄了,苏四儿只能笑得单纯而无害,表示以后发达了给他补上。 谁知对方却说,他已经正式成为斩福司的斩福卫,现在的任务就是每天带苏四儿到探灵池,以及引导她学习怎么使用灵气驱使技法。 \/ “四儿,我们好想你!”苏四儿出现在战技房,让老乡团十分惊喜。 王衣衣和杨虎子都激动得抱住了她。 钱虎子则把人上下打量一番:“四儿,感觉你和我们有点不一样了。” 苏四儿只说,自己身体出现了点问题,晚上暂时不能再和大家一起行动,需要去“疗伤”。 这是她考虑再三才想好的说辞,大家的“醒福”还没有动静,按一般的情况,至少还要等五个月。朋友之间如果差距太大,会给人造成心理压力。 她的经历涉及很多秘密,也并不适合大家听。 “我听汪师兄说,你们三个差点又把王老夫人招进来?” 刚才还开心个没完的三人,这下蔫了。 杨虎子自觉是罪魁祸首,站了出来,“都是我的主意,他们也是为了帮我,还有王岳山也是,他人挺好的。” “我以前给你们说了一大堆,你们最后全都没当回事。” 苏四儿想到他们就是为了自己才想出这么笨拙的法子,一时间觉得自己十分不近人情,过于冷漠。 “你们就是为了我,我知道,但真的不要这么做!”她想起被关在水柱里求生无门,出来了之后又被刘清明用灵力教训,太难了。 “谢谢你们!下次不要再这样做了。” 苏四儿背过身擦掉眼泪,所有的埋怨最后都抵不过听到他们为了自己奋不顾身的感动。 “许师,还没回来吗?” 第38章 力克群鸡失败的苏四儿 许三成的伤好了,换回了青川,比苏四儿提前一天归来。 现在,许三成已经不教大家新技法了。 王衣衣说,许师的意思是,战技由十二大基础战技法演变而成,大家学会了基础战技法之后,完全有能力自学其他技法。并不需要他再演示。 每个人擅长的战技有偏重,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确定自己偏重的技法,所以大家每天就是在“一日三秋”不断练习十二大基础战技法,许师会偶尔出现指导。 当然对战这个事情,还是要继续。 “战技课倒是没有落下,只是你的情况特殊,现在的修习方式并不太适合你。” 苏四儿对后面新的战技,并没有十分熟练,但动作在霍道光的指点下,都是最标准的。 她到了“一日三秋”就拼命练习。 许三成的出现,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她的练习并没有停下。 “下面,我会用带有灵力的方式演示战技,你跟着我练!” 开小灶?遇险一回之后,许师的态度都温和了许多。 苏四儿听了下来,面带真诚:“多谢许师!” 许三成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始演示出招。 苏四儿在模仿中渐渐发现,带了灵力的战技攻击力更强,但在招式的力度上却收了一些。就是她努力了半天,发现自己的招式,没有灵力。 显然,许三成也注意到这个问题:“你与”福泉“的磨合才开始,不用着急!” 他说完,又站了一会儿才说:“你不用参加对战了,等你能够发出带灵力的战技,以后你的对战考核对手只有我一个。现在的‘一日三秋’也不适合你!” 他手一挥,环境变化了,苏四儿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一处密林。 “这里是纵横四海的最外围,福兽的灵力都特别低,适合你磨练灵力和战技。”苏四儿听完之后,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纵横四海?这不就是小白待的地方!她走了两圈,发现没什么福兽。于是大着胆子继续往里走。 一刻钟之后,苏四儿见识到了所谓灵力特别低的福兽,灵鸡,一大群灵鸡在一处空闲地地方溜达。 苏四儿走近了,它们根本不怕。 既然是过来练习的,她若是不主动一点,今天的灵鸡怕是当她就是块石头。 她对着一只特别强壮的灵鸡,捡了根枯树枝当武器,先来了横扫千军第一式,劈。 劈! 劈! 劈! 三招全部劈空了! 灵鸡看见树枝就飞了起来,苏四儿向空中的对手发出横扫的姿势,结果灵鸡跳到了她的头上,发出了国王般威严的啼叫。 刚才四散的群鸡此刻列队静立,绿豆眼充满了戒备。 在苏四儿预料不及的情况下,所有的鸡都飞过来啄她。 一群鸡飞过来,跟当初的碎肉横飞并没有差别。 苏四儿拿出自己的毕生所学,一人战百鸡,最后以她躺平任啄的结局,结束了这一次战斗。 最后被许三成倒提着出了纵横四海。 她目前暂时做不到纵横四海,只能说四处碰壁。 明天的目标:打败灵鸡! 其他三门目前的进度跟之前并无差别,只是李一乐让大家准备基础炼丹的材料,说要准备开始炼丹了。 她们的考核就是炼出一枚丹药。 下午结束了心技课的冥想,苏四儿等在了百技司门口,她的任务要开始了。 没多久,她要等的人就出现了。 “魏不语,我想跟你说个事!” 苏四儿心里直打鼓,她的任务就是告诉魏不语和魏不离,关于奇珍楼魏去病的“死亡”消息,观察他们的反应。 当时,提出这个任务的刘清明特别促狭,他本以为苏四儿会很抗拒接触魏家兄弟,毕竟奇珍楼掳走了她。 但一直“偷听”的苏四儿已经搞清楚了到底谁掳走了她。 对于魏家兄弟,根本谈不上爱恨,他们两个就是在福门当“人质”,很无辜的那种,魏不语其实人挺好的。 按当作任务来接近的心态,她还挺重视这魏家兄弟,这可是她的刷分对象,必须慎重对待。 魏不语看见苏四儿平安无事,他设想过很多种苏四儿被害的场景,其中真的没有“平安”一项。 那天,他从战技房出来,其实看到苏四儿的不对劲,跟他在魏家读到的书上描述的一模一样,她中了禁术。 “你身上其他地方,有没有发现不对劲?”他很想知道,她到底真有事还是假有事。 “我没有不对劲,但你很快就要不对劲了,哑巴!”苏四儿被这人直白的“关心”噎了一下。 对比谢梦醒看见她的时候,那种情绪激动,恨不得把她全身摸遍的目光,这位不知情人士显得很不正常。 “是不是奇珍楼出事了?” 魏不语能想到的只有这个,苏四儿平安回来,等于奇珍楼出事,就这么简单! 苏四儿认真看了魏不语一眼:“对,魏去病死了!” 不知道是他爹,还是他叔叔,楼主给了魏不离,他什么好处都没有,还得陪着楼主一块当“人质”。 这个人怎么没有反应? “你怎么不伤心,他是自杀的!当时把你们托付给了刘清明刘尊者!” 强调了自杀,跟她苏四儿没关系,跟福门也关系,纯属个人偏激行为。 魏不语反而笑了一下:“福门的‘人质’?所以你找我就为了告诉我这个?” 魏去病死了,怎么可能,如此恐怖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死了,他才不会信。 如果他消失了,魏去病才会真正死亡。 “也不全是,就是魏不离那里,想要拜托你去说。当然,你们也不用担心,魏家好好的,等你们聚灵境就能回去了,出尘境做任务的话,也能出入。” 苏四儿想了想,把自己的安慰,变成了画饼。 “行了,我知道。不知刘尊者还说了什么?” 魏不语不想看苏四儿,她扯什么出尘境、聚灵境,无非是暗示他好好修习,你们还有希望,很别扭的安慰。 第一眼起,她就觉得这人天生的聪明人:“等你们‘醒福’之后,他收你们为徒,好好努力!” 魏不语看苏四儿这轻松提起刘尊者的样子,他离苏四儿又走近了几步,到她的耳朵悄悄说:“你这次,是不是因祸得福了?” 呃,她的表情有什么问题吗?就这么藏不住事? 没想到,更令她惊讶的是魏不离下一句话! 第39章 发现被人跟踪的苏四儿 苏四儿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随着她细细品味这个人的话,眼中的惊讶变做惊恐。 他怎么知道魏去病可能没死?难道他的身边有魏家派来的人,或者就是魏去病放的人。 还是这个世界没有简单的人,小孩子也不例外。 第一次,苏四儿的目光从魏不语的嘴巴移开,维持不住那种认真倾听别人说话时,要一定注视着他的姿态,而是远远地后退了几步。 背后的大树像一把硕大的伞,正对着的苏四儿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刚才有人影飘过,黑色的衣服与深绿树叶的短暂交汇又分开,有一丝丝不同的。 百技司外,人来人往,魏不语站在明暗交错的光影里,有半边脸没有触到阳光。 背后的伞状大树在时光里肆意生长,枝桠张狂,而他一个人站在树前。 从苏四儿的角度看过去,那些枝桠从他的背后伸出,既要从他这里汲取能量,又紧紧地束缚着他。 魏不语以为刚才的耳语,苏四儿没有听清,他重新追上了苏四儿,想要再说一遍。 那些枝桠还在缠绕着他,苏四儿有些慌乱,她不得不伸出手推开了他。 “我听清楚了,请你不必再说。” 魏不语怀疑可能是自己刚才的话吓住了她,急着解释了一句:“魏去病,其实是我的哥哥,他有些不同。” 所以这个人,肯定又计划了什么。 “你要小心。”能逃出奇珍楼的人,一定都是他故意放的;如果不是,也会被盘进他的计划里。 原来是兄弟关系!怎么名字取得这么奇怪?魏不离是魏去病的儿子,魏不语是魏去病的弟弟,算起来魏不语是魏不离的叔叔,关系太混乱了。 苏四儿觉得自己就是来说个消息,观察他的反应,大家族里趣事多,叔侄名字重了一辈,不新鲜。 苏四儿赶紧干笑掩饰,防不住嘴巴脱口而出:“那你的名字怎么跟侄子排在一辈。” 糟糕,她突然冒昧了起来。 “因为,从没出生开始,我是魏去病的第二选择。” 如果魏不离出了意外,他就是那个魏家继承人,就像魏去明的真实身份,其实也是魏去病的叔叔。 苏四儿并不是很明白,但她看出魏不语的倾诉欲,准备继续听下去:“原来是这样,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早日完成‘醒福’,给刘尊者当徒弟。” 路都被定死了,他只需要一直朝前走。 魏不语突然整个人移步到了阳光里,对着苏四儿摆摆手,走了。 “别忘了你答应的事!” 苏四儿赶忙对着他的背影大喊。 心里惦记着晚上去探灵池,她准备现在绕回去到百宝塔找霍道光。 她有福泉这个事情,还没有对外说,刘清明的意思就是为了她的安全,让她尽量不要暴露。 从百技司到百宝塔没多远,苏四儿准备走过去,顺便能想想魏不语刚才的话。 她觉得很不对劲,自己走路特意学了汪师兄,从来都脚步很轻,怎么有时不时的哒哒声?总觉得自己被人跟着。 看到前面的拐角,苏四儿朝后看发现没人,赶紧躲了进去。 屏住呼吸的苏四儿数到二十,一把抓住探头探脑的人,他的头发,把头薅起来。 原来是老熟人王岳山,憨憨少爷。 “哟,是你?偷偷摸摸跟着我干什么!”想挨揍不成。 王岳山的头发被人提住,他两只手握住发根,勉强能缓解不少痛。 “你放开我,我就说!” 这个女人下手真狠,祖母没说错,外面的女孩子都好粗鲁,要少接触,除了轻声细语的衣衣。 苏四儿知道王岳山的战斗值,痛快放开了他。 “你赶紧说,我很忙的。” 没事不要烦我,这个憨憨就是害她被掳的源头。少无世俗力,远离保平安。 “我就是问问你,你最近有一阵是不是觉得自己没用,干什么都失败,就是想回家。” 他最近老这样,之前还把祖母给闹过来了。不过这几天去了福兽园,轻松多了。 苏四儿吓了一跳,她现在对“回家”这个词很敏感。 “你少提什么回不回的,三个月的‘十香玉’不够味,我可以帮你跟宋上人提一提,三年怎么样?” 她之前出现的症状,不就是被掳那天嘛!难不成……又搞了新的幺蛾子? “你过来,我悄悄跟你说……” 这里很不安全,有坏人,王少爷打量四周,眼睛里的憨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郑重。 苏四儿也想听听他闹什么新的幺蛾子,于是把耳朵凑过去。 “寒山州一直有厄灵,现在混到福门了,你要小心不要中了厄术。” 什么跟什么?那边说福门禁术,王岳山倒好,直接说厄术。 “不管你信不信,我说这个就算是上次牵连你的赔礼……我要去福兽园了。” 王岳山看了眼四周,飞快地选择了离他最近的一棵树,跑过去,绕了个圈,走远了。 神神秘秘!疑神疑鬼!超级离谱! 这很王岳山! \/ 寒山州,钟府。 “第一次,你们说钟无盐出门了,不知去向。我信了,隔了一天过来,今天怎么还是这套说辞?” 被人拒之门外的体验,在钟无盐这里,李千秋还是第一次体验。 他的人明明看见人都进府了才回来禀告,这些侍从还拿这套说辞敷衍人。 “给我让开,我倒要看看钟尊者玩得什么花样,是不是不想回福门当差了?还是在家绣花呢?” 拦路的丫鬟眼见不好,心里迅速做了判断:赶紧告诉东篱,把人藏了。 她刚要离开,就被李千秋察觉,被他身后跟着的人拦在了门口。 几日不见,进她的院子,都要禀告了,他倒要看看钟无盐院子里藏了什么秘密。 “齐乐师,你这曲子真不错,果然带了你回来之后,我觉得这人间享乐听曲的日子,才是我想过的。之前都是我太执着了,生生浪费了大把的时光。” “就刚才那宴乐之曲,换成琵琶,本尊爱听极了。” 齐乐师听见钟无盐的夸赞,借着换琵琶的机会,离钟无盐更近了一些,特意调整了姿势,拿出最温柔的腔调。 “尊者,莫羽还有更解乏的,若不嫌弃,愿为尊者效劳。” 钟无盐听他说话,感觉就像软毛在心里扫过,又痒又柔,忍不住动了兴趣。 “哦,那本宫倒要体验一番,若你撒了谎,就罚你为我再谱一首情人怨的调子。” 齐莫羽缓缓起身,行走间如流云漂浮而过,不见半点声响,他走近钟无盐,为她按压太阳穴。 都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小姐真是被狠狠拿捏了,乐师是此行最大的惊喜,从眉眼到身形无一不相似,但愿不要遇见,只是她这心里在听到李尊者已经来了一回找不见人,就隐隐发慌。 “钟圣使好大的架子,我为你的积福堂劳碌奔波,你却在此处纵情享乐,真叫人好生羡慕。” 远远听见有曲子声,后又有畅快的笑声,李千秋心里的火好像在钟家就特别容易烧起来。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已经慌乱的东篱赶紧上前把乐师齐莫羽扯走,遇见了就不是只有吵架的事情了。 齐莫羽不明所以,看东篱的惊慌和惧怕乖乖走了。 钟无盐本想着让李千秋见见人,但东篱的担忧也是对的,好不容易得了个解乏的人,先养着,不能被一时情绪给推出去毁了。 “积福堂若是容易拿回来,我的偏头痛老毛病就不会犯了,不犯老毛病就不会想到听安神曲子来解痛。” “千秋,你真是误会我了。” 钟无盐见李千秋出现在大堂门口,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衫,迎了上去。 “你刚才说积福堂有望拿回来,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看来你还是关心的,我以为你准备当闲师,闲云野鹤,把一切追求和决心都抛诸脑后了。” 李千秋自己寻了个位置,恰好是齐莫羽刚坐过的,钟无盐想让他换一个,一时找不到理由。 “不光我急,老祖宗那边也急,奇珍楼此番变动,他们觉得积福堂握在手里更好,为了这个愿意不惜代价。” 钟无盐说的是实话,老祖宗那边已经发话,自己再不着急,他就要亲自去平都施压刘清明了。 李千秋眼中精光一闪,“当真?”如果真的愿意,倒也不至于付出太大的代价。 见钟无盐点点头,他才说,“你附耳过来!” 钟无盐听完李千秋的打算,心里有些犹豫,“以后当真都能拿回来?若是没了这保证,老祖宗怕是不太肯的。” “我说可以就可以,刘清明的背后也不是铁板一块,总有我们啃动的时候。” “我信你!”钟无盐笑得妩媚,心里却不得劲:钟家坑了她几百年,她巴不得都失去了才好。 “这事,还得你去和老祖宗提,我的话,他素来都只信五分。” 李千秋见她神情落寞,一时心软,拥住了她,钟无盐此时又感觉自己怼四方的动力回来了。 见她神情有所缓和,李千秋想起此行的目的,“事不宜迟,我要去找老祖宗了。” “等等!” 第40章 法技课的小考核1 福门,享福堂。 “我听说之前被掳走的准福徒已经回来了?” 行色匆匆的钟无盐直接出现在享福堂的事务堂。 看着眼前忙碌的人,始终不给自己一个眼神,看来已经忘记了前日的温存,她不得不开口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李千秋正在琢磨奇珍楼的事情:之前奇珍楼坐地起价的事情已经成为过眼烟云,现在奇珍楼已是福门的产业了,一些重要位置上都替换成了福门的人,其他州的分部总管事都已经赶回了寒山州。 四大管事都很知情识趣,刚才来拜见的张管事,主动把送往福门的各项材料的价格调低了三成,说这是副楼主的意思。 “一个小小准福徒,回来就回来,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倒是新任的奇珍楼副楼主,樊凡凡,此人可是刘清明那边派过去。刚上任,就给福门的价格低了三成,这岂不是打我的脸。” 他跟奇珍楼打了那么多年交道,价格一直涨,总不见降。 樊凡凡一去,直接派人上门,就把材料收购的价格问题解决了。 钟无盐见李千秋脸上的怒意和不忿,有些厌烦。 她前些日子才看清了此人:总是要所有的人顺他的意,不然就是没完没了的猜测,说出来的全都是要对他不利,自己怎么会……爱上他? 好不容易逼着自己忘记她,结果他又上门了,自己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奇珍楼现在已经是福门的了,材料进出不过是左手倒右手,自然会降低。人虽是刘清明派过去的,当时福门内发了任务,好几天都无人领,樊凡凡才冒了出来。” 你手里的人不敢冒头,人家还能不去? 钟无盐抚了抚右脸的玫瑰,笑了起来,玫瑰换了他喜欢的琥珀色又开放了,她等着李千秋给一句夸赞。 没想到他又忙着整理桌上的卷本,根本不带看自己。 她故意哼出了声。“奇珍楼已经不值得关注了,准福徒才是重点,你恐怕不知道吧!”本尊者就不信,你不上钩! 果然,李千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不知道什么?不就是这个准福徒已经生了福泉。你对她这么关注,是想要她过来谢谢你的掳走之恩?” “我说你不知道,你非不承认。这个准福徒就是发出那道金光的人,根本没有什么灵宝。”钟无盐说完,期待能从李千秋脸上看到惊愕。 显然,她注定失望了。 李千秋的脸上没有惊愕,只有阴狠:“刘清明对她很宝贝,天天都派人暗中守着。我现在不好下手,等她出风云谷了,我再把她抓过来。” 她看李千秋一脸的阴狠,觉得他就是恨刘清明,只要有机会就会去毁了他宝贝的东西。 他根本不感兴趣其他的东西,不由自主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你一直盯着刘清明,是因为我吗?” 这个疯子,都快大祸临头了,还在这里问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前几天,自己安慰她就是个傻子,竟然偷偷从世俗带回一名乐师,整日寻欢作乐,还骗他听什么安魂曲,若不是老祖宗暗示,他真信了。 “麻烦你,关注一下积福堂!堂堂圣使,被夺了权,也就随它去,开始关了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刘清明到寒山州是带着任务来的,你再不清醒,就等着家破人亡吧。” 钟无盐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生气,气急败坏的样子,仿佛钟家要大祸临头,“积福堂,刘清明还是不肯松口吗?” 李千秋一听,那微微嘲讽的表情换成了一脸的情真意切,双手攀上她的肩膀,一声叹息,浓重的担忧之意飘散,连门外的冷风都退避三舍。 “我带着钟家的诚意,刘清明拒绝了。我会助你,若是钟家没有你,我是不会管的。你别担心,还有其他法子,” 钟无盐一听这番回答,明白了,她此刻的心里已是羞愧和懊悔:千秋永远都把家族放在第一位,她明白的,这回终于肯表白心迹,而自己却总是拎不清。 刘清明来势汹汹,不得不防,她想了很久,钟家现在不能倒。暂时把自己的心意放在一边,先把积福堂拿回来,好助千秋一臂之力。 浑然忘了之前自己的反复思量,觉得李千秋人品不行,现在倒眼巴巴问他拿主意,夺回积福堂。 ”千秋,不知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李千秋见她终于清醒,给出了自己思索很久的办法。 “我已去信平都,将刘清明故意设局夺你权的事情告诉了圣使令。” “很快就见分晓!” \/ 日子在一天天忙碌中溜走,苏四儿现在已经能够配合灵力使出战技了。同时,她也迎来了法技课的小考核。 “闭上眼睛,半刻钟后再睁开。”苏四儿的脑海中想起了罗谨言古板的声音,她依言照做。 苏四儿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 再醒来时,苏四儿除了记得自己叫崔英如,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崔英如家开了一家染坊,她每天上学前要帮着家里准备染料。 家里孩子多,染布坊生意总是入不敷出,还有其他开支,染布的人家没有多余的衣服,所以她的衣服总带着各种显眼的颜色,自己又试着试验染色。 最后衣服好看了许多,又不符合此时女子的穿戴,不得不罩了一块围身裙,压住了面上。 私塾的老夫子嫌弃她乃女子之身,本就对她有意见,又见她每天穿得脏兮兮,更加不待见。 今天的堂上抽问,轮到她时,塾师故意出了个未学到的题目,崔英如结结巴巴答不出来。她心里气闷,就算给她之前学的,也答不出来的。 老夫子立即拿出竹板,狠狠地抽打她的手心。 崔英如忍着痛,却不敢哭出声。前日,那个小胖子因为嚎啕大哭,被打肿了屁股。 没想到,老夫子见她这个样子更加厌烦,让她滚到院子里去。 站在院子里的崔英如忍不住想:自己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阿爹没有送阿姐,也没有送大哥,偏偏把她送过来。 染坊的工人都是自己家里的人,这两年已经越发不济,无力支撑,阿爹说都是因为家里没有出个读书人,镇上新开的染坊就是读书多,知道的花色多,生意才超过了自己家。 她被阿爹选中,代表全家振兴染坊的希望到这里来读书。 但是阿爹不知道,这个老夫子不喜欢女子,她在这里日日对着院子高墙却什么都学不到。 明日就要大考核了,可是她什么都不会,该怎么办? 山上的要摘了回来染布,这是村子里的大姑娘们最爱的花色,她明早要早早起来。 她知道很多花色,可是阿爹却说这不是大衍朝正经爱的色,明明除了他,谁都喜欢。 读书有什么趣味?山上的海棠红都比读书有趣。 她不想因为无趣的事情挨打受冻了。 她不读书,阿爹打她。 她读不好,阿爹打她,塾师也打她。 福圣您睁眼看看,这日子真难啊,不如摘海棠红有趣。 崔英如站在院子里静静地想,屋里传来一阵阵读书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这才春天,怎么就到了冬天了,但确实挺冷的,崔英如缩了缩脖子,不知道松柏色怎么染,她想试一试。 第41章 法技课的小考核2 又一日,老夫子当堂发了试卷,堂上的其他人只顾着疯玩,根本不管他在那里吹胡子瞪眼,唉声叹气。 唯独崔英如坐得笔直,希望夫子能看出她的乖巧。 但老夫子路过她的时候,只是哼了一声,仿佛看什么厌恶的东西,飞快移走了眼神。 崔英如看着试卷上的题,她好像都认识,好像又不认识,于是提笔写下了:海棠如何提取汁水做成染料,还有斗雪红、广寒仙、水芙蓉、山石榴…… 写下了这么多种法子,夫子看到了,一定会夸她是一个才识渊博的人。 沉醉于夫子和颜悦色的夸赞中,崔英如感觉到自己的背上有什么东西擦过,她看向了地上,那是一个纸团,她捡了起来。 细细读了下去,这些字比她写得更好,只是她写了答案,也用不上了。 “好哇,你平日不学无术,我忍了,如今竟做出这等辱没圣人的事情,辜负了我的教导,你且出去站着。” 听到“出去”,崔英如觉得自己写了那么多的字憋坏了,一时喜不自胜。 “破地方,谁爱待着?出去就出去!” 老夫子见她面无愧色,又低头看向她的答卷,顿时气了个一佛出窍二佛升天:这等奇巧小技,她竟然写在圣人之言的下面,这是亵渎,这是挑衅。 崔英如站在院子里,闭上了眼睛,静静感受着初春的气息。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身上、腿上,还有凑热闹的风一次次嬉笑着掀起了她的围身裙,让胸前红红淡淡的奇形怪状的花都盛开了起来。 “夫子,小女已经知错了,您老原谅了他吧!” 这是阿爹的声音,他怎么过来了? 下一刻,她感受到熟悉的疼痛,那是在家哭闹时,阿爹的鞭子的味道,今天竟然又重了几分。 她听见老夫子说:“以往她不认真听讲,时常走神,我忍了,自从三月以后,越来越放肆!” “此女就是个朽木,人在学堂了,心在山上,天天想着跑出去采花。今天就更过分了,她竟敢考试作弊。你自己看。” 她看见阿爹佝偻着身子,卑微祈求:“我已经教训了她,她会改的,求您不要让她离开。” 老夫子情绪激动:“这种作弊的学生,我不敢收。她称我这书香之地为‘破地方’,可见是个不受教的人,这种人就应该滚出去。” 阿爹忙扯了崔英如跪下:“她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作弊了。” 崔英如一听阿爹说自己作弊,她赶忙辩解:“我没有作弊,我只是打开了纸条而已。” 老夫子闻言大怒:“你都打开了纸条,你还说没有作弊。敢做不敢当,这种人,我这里更加要不起。” “你们走吧!” 阿爹眼见无法挽回,扔下了崔英如,自己大步走出了院子。 崔英如追上去却被他推回去:“你要是读不了书,就是要全家一起死。” 读书这事竟和生死扯上了关系吗? 她若是被赶出了私塾,真的会死吗? 崔英如没有法子,在私塾跪了一夜,她还记得自己早上要采花事情,打算做了再回来继续跪,求老夫子谅解。 当她背满了带着晨露的黄素馨回家的时候,阿爹欣喜地迎了上来:“阿如,老塾师原谅你了?” 没有哦,她是偷跑回来的。 不敢欺瞒阿爹,崔英如只好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他。 随后,这个家有过一个天崩地裂的时刻,全家人除了阿爹,都抱在一起尖叫。 她听见他们哭着说:她死了。 然后,她看着阿爹带着自己走到了私塾,他说:“这孩子因为作弊而内疚,在私塾外跪了一夜,竟得了急寒症去了。” 不是的,是阿爹,阿爹推了她。 老夫子惊骇地看着阿爹,阿爹回了一个微笑。 她听见老夫子说:“崔翁,你生了个好女儿!” 顿了半晌,“此女日日受圣人垂训,因一念之差差点铸成大错,好在及时自省,如今她受圣人感召而去,我等将永远铭记。你家的染布坊得女如此,大家敬佩她的德行,以后都会时时去照顾你的生意。” 这就是读了书,染布坊的生意才好的秘密吗? 胸口的金光闪过,苏四儿头痛欲裂,伴月的提醒让她记起了自己是谁,原来她就是故事里的崔英如。 可笑的是,因为作弊,崔英如就这么死了。 现在,她站在私塾的院子里,老塾师见她答不出提问,于是让她罚站,她走向记忆中崔英如常站的位置。 春寒料峭,苏四儿站了一会,感觉冷得不行,抖抖身子,立马转身回屋,找到了那个空着的、属于自己的书案坐下。 老老夫子见她进来,并不说什么,背过身去,继续自己的摇头晃脑大业。 苏四儿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如果不一咏三叹就更好了。 老夫子讲完了课,剩下的人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去了。 唯独苏四儿,还在书案上翻那本经义,明天就要考核了,她得背下来。 等人都走光了,顺便在屋里转悠,一一查看书案上的字帖,记下字迹。 回到染布坊已是天黑,崔元见她这么晚才回来,有些不悦:山上的黄素馨开了,明早你要去采了来。 苏四儿看着崔元,大声道:“你既然非要送我读书,为什么还要我早起去采花,做些染布坊的杂活。” 她指着自己的衣裙,“因为这些,我的衣服污了,被老夫子抽问答不出来,又被罚站。” 崔元回头:“你想说什么?” “我明早不去采花了,以后都不去了。” 苏四儿端着一盘野菜,就着一个馒头大口吃着,抽空回了一句。 崔元只回了一句:随你。 隔日,苏四儿早早去了私塾,继续开始背经义。她到得早,隔了好久,才陆陆续续来人,她一个一个记下来人。 不久,老夫子来了,分了卷子,大家开始答题。 苏四儿铺开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毛笔就开始写。很快,按着自己对圣人言的理解,卷子被密密麻麻写满了。 苏四儿很有自信地评价:答得不错,就是字,略丑。 突然,她的背上被掷了个什么东西,戏来了。 这时,脑海中却有一道声音怂恿她:打开它就不会挨打了。 苏四儿站起来对着老塾师喊:交卷。 奋笔疾书的其他人全都抬起头,难以置信,怎么会是她第一个交卷? 她本人又喊了一声:交卷。 老夫子来收了卷子,想要走,她出声打断:等一下。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团交给了老塾师。 老夫子看完之后,脸色铁青。 她立即喊道:“我知道这是谁的!” 喊出了那个名字,老夫子却并没有反应,反而严厉地看向她:“心肠恶毒,设局诬陷同窗,你好自为之。” 苏四儿愣在了原地,转身找到扔纸条的人,把人给打了一顿,威胁他不准说出去。 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两天,学堂里一直议论纷纷,时不时对人指指点点,苏四儿待着觉得厌烦。 这天,她回了家,崔元和一大家子坐在饭桌上,等着她。 苏四儿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觉得很奇怪,问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崔元说:“听说你在私塾表现不错,染布坊最近接了大单子,准备庆祝一下。” 旁边一只粗糙的手颤抖着递给了她一只鸡腿。 苏四儿心中警铃大作,手却很诚实地接过鸡腿。 吃了好久的野草,实在太馋了。 干干净净的鸡骨头没有一丝肉被放在了碗里之后,苏四儿的头就栽了下去。 意识模糊间,她听见崔元说:她竟然敢污蔑、殴伤县首小夫人的侄子,我已除了这祸根,染布坊和全家的命算是保住了,真要多谢老夫子的提点。 苏四儿再醒过来,发现自己已身在法技房,她一脸懵逼。 这是个什么事?梦里的她差点以为自己又被掳了。 第42章 苏四儿与罗师的对话 “是不是觉得很不甘心,你改变了崔英如的命运,却无法改变命定的结局。” 罗谨言的出声将苏四儿拉回了现实。 她看向周围,案桌空空荡荡,法技房里只有两人。 “刚‘死’的时候,确实很不甘心。为什么要被逼着做不喜欢的事情?染布坊求生有很多种方法,但崔元却始终固守读书才能挽救的信念中无法自拔,成了杀死女儿的刽子手。” “所以你在梦里清醒了之后,做出了改变,还算有点天赋。” “这算哪门子天赋,罗师,我现在只恨自己没在醒来的第一时刻解决了崔元,而是直接把那个写纸条的人打了一顿。如果不采取极端手段,而是把崔元关起来,结局是不是会好很多。” 罗谨言看着苏四儿一脸激愤,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杀伤力有点令人沉醉,如沐春风的美人笑,苏四儿激动的心平静了下来,美人要她怎样就怎样。 “就算你拿住了崔元,也只是你苏四儿的选择,关崔英如何事?世间有无数个崔英如,表面上是亲缘的逼迫,你若细细品味,才会发现世间紊乱的秩序才是罪魁祸首,它们缺了规则约束。” 苏四儿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想揍她,“罗师,你最后一句话是在点我吗?算透题?” “我只需要找有天赋的人,至于你们明不明白并不重要,到了一定的时候,该明白的自然就明白了。 这个小故事考核,她没悟透,光发泄情绪了。无论是崔英如还是苏四儿,她都没逃过一个“死”的结局,所以苏对自己第二次的死亡结局有些不平,又想到她两次都没摆脱死亡结局,会不会影响考核结果? “ 那我的考核结果怎么说?” 罗谨言无奈地看着她:“我说了你天赋不错,醒得很早,及时作出了改变,考核结果排第一。” “我刚才的点题,其实不是这次考核的内容。只是,乍然遇见一个好苗子,没忍住说多了些。” 好半天,才出来了一个人,怎么样都得说上点什么,夸晕她。 苏四儿听到罗师的夸奖,捂脸加迷惑:“所以我们这次到底要考什么?” “考你,在一个必死的结局里,是要把自己憋屈死,还是积极想办法改变。” “所以最重要的是改变?” 罗严谨点点头,还有及时的自我醒悟,长时间沉睡在别人编织的故事里,很容易丢了性命。 第一次进入故事才经历一个轮回就醒转了,比自己当年出色多了。 看着还不到这个矮墩墩的小女孩,她有一双本不该生在这张脸的大眼睛,一眼看过去盛满了灵气,仔细观察后,会发现这双眼睛里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不平和无奈。 她的不平在于崔英如的死,还有她的死。不平就产生了反抗的种子,现在他要给这颗种子一个破土的机会。 “你觉得法技到底学什么?”对于有必要的事情,罗严谨会反复地提问。 苏四儿迟疑着回答:“学门规,到斩福司当斩福卫?” 这个答案,她相信不用和其他同期交流,大家就会默契说出同一个答案。 罗严谨严肃的脸差点裂开了,该死的《百技大全》,代代相传,就是这么误人子弟,害他当了好久的技师都没找到几个看顺眼的人。 第一次有些不严谨的罗严谨,把自己的高马尾都快抓散了:“如果把读书换成修行,你会怎样?” 苏四儿开始正视罗严谨的谈话,小脸严肃,眼睛时而快转,时而呆滞。 她见罗师盯着自己,极力想说话却忍住,知道自己思考的样子,有时候很丑,不过小孩子不会在乎的。 “如果修行世界是这样的颠倒黑白、阿谀逢迎、冷血自私,只要给我留一口气,我就把他们全部捅死。” 在小考核里,她死得可太冤了。 “你的反抗精神,我很欣赏。” “不过,武力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你杀不完这样的人,他们就像稻田里的稗草,年年除,年年生,有稻必有稗,相伴相随。” 罗严谨觉得苏四儿能听懂,他期待地望着她。 被一个好看的人盯着,苏四儿有点害羞。 她努力保持住严肃的表情,开始反省。自己上了风云谷,确实有时候想事情挺暴力的。法技,门规,门规等于法,等于规则。 回想起刚才罗师的话,她心里有了答案。 “学法技,就是要慢慢建立自己的规则意识,用规则去约束别人。” 在我的法典里,我就是女王。 罗严谨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你要怎么实施你的规则呢?修行世界归根结底靠实力说话,门规排在实力之后。” “你的意思是,如果圣使犯了错,没人打得过他的话,大家就只能忍着?”苏四儿联想起自己最近的遭遇,确定他就是在暗示这个意思。 “几十年前,确实是这样,后来有了更强大的人愿意建立规则,大家才稍微好过些。” 罗严谨庆幸自己并没有生在那些年,如果去平都,保不齐会遇到,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去。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罗严谨提醒她。 不问到答案不罢休,苏四儿鼓起勇气说出有点羞耻的话:“我要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在我的实力之下建立我的规则。” “你能保证你不会成为下一个犯错的圣使吗?” “无法保证,但会有比我强的人来处决我。” “现在我还是苏四儿,我的任务是制定出规则,惩罚犯错的人。” 苏四儿觉得未来很遥远,她要做好现在的事情。 “很简单,你看了《百技大全》,上面已经说了刘尊者的规则牢狱。”罗严谨再次提醒。 “但是,刘尊者的规则牢狱还是未脱离世俗朝廷的牢狱,只是在惩罚器具上多了很多花样,本质还是暴力的,无法达到心灵的震撼、观念上的觉醒。” “你能在小考核中快速觉醒,调整自己的做法,说明你心思灵巧。所以,你很有希望突破刘尊者规则牢狱的成就。” 苏四儿没敢说,她能醒那么快,只是因为胸口的那片花瓣“伴月”看不下去提醒的而已。 作弊的人最怕的就是别人殷殷期盼的目光。她光靠本人,怕是还得多死几回都不一定能站在这里唬人。 但是,这对话还要撑下去。 “怎么突破?罗师,既然你对刘尊者的规则牢狱研究这么深,肯定有法子吧?” 深度聊天,必有大招,没事找她才不信! 罗严谨已经一连听到好几个“罗师”的称谓,越听越别扭,眉头一皱,脸上明明白白表示嫌弃。 “叫罗师兄!我记得你修了心技,温柔香的心域花园就是个小世界。” 都提醒到这里了,再不明白,他就当自己瞎了。 其实他自己也根据这套方法在继续修习,这次的小考核,有几百人在几百个不同的小世界,可惜等了半天,就醒了这根“独苗”。 他设置得十分简单,只要不重复自己的命运,作出改变,走完故事就可以出来。 结果,现在还没第二个出来的。 到这里,苏四儿终于记起了自己当初选择法技和心技的时候,那模模糊糊的想法是什么了?她就是这么想的。 “谢谢罗师兄,我明白了。” 以后的必杀技,有了。 苏四儿吞吞吐吐:“罗师兄,我还没醒福……” “修好法技至少要出尘境以后,我为吾师,不过是初窥门径,在刘尊者面前更是一粒沙尘。” 这么自贬的话,配上他严谨的性子,看来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那您这时候给我们整个小考核,是为了什么?” “你们被选入准福徒,年龄过小,一时遭逢变故,却不曾真正见识过世俗苦楚,我当然是为了尽一尽为师的本分。” 他一面整理自己的头发,一面对着苏四儿发出感叹。 “叫你们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什么是尊师重道,什么是你这种一副死就死谁怕谁的样子,与生俱来的丧气和硬气并存,你很夺目。” \/ 魏不语在寝房里待到半夜,才轻手轻脚走出了青瓜园,找到一处完全隐蔽的地方。 “你跟了我好几天,一直不说话,难不成是奉了我那‘死鬼’哥哥的命令监视我。” 这个好哥哥,做“鬼”都不放过自己,真恨自己离长大太慢,没有灵力,不能反击了回去。 “他既然把我交给了刘清明当徒弟,还要怎么不放心?此刻的他应该更需要你才是。” 有飞虫发出的亮光,勉强看出魏不语那张模糊的脸上生满怒气,一时不察,黑暗里的影子移动了过来,完全笼罩了魏不语, “小长老,刘清明忙着别的事情,暂时顾及不到你,据我所知,他暂时不会收你为徒,至少还要三五年才行。” “李千秋因为楼主的私下决定,难免会迁怒于你和小楼主,所以才由我负责暗中保护。” 魏不语看着远处的百宝塔,这里最高的建筑,彻夜不眠的光,好像是他黑暗世界里永恒的光。 “我在这里安全得很,倒是你混入福门,形迹可疑,若是被高手察觉才会给我带来危险。” 他走出了黑影之下,一字一顿强调:“若我没猜错,你的主要任务是盯着李千秋吧?” 黑影晃动了一下,稳住了身形,“你渴望力量,而我可以帮你。楼主不会知道。” “为什么?”谁会相信半夜藏头露尾的,无缘无故的好,他可不是苏四儿那群老实孩子。 “以后你会知道的,我不会害你。想好了,就发信号给我。”扔下这句话,黑影就走了。 魏不语再次望了一眼百宝塔,决定现在就去追那道光。 第43章 苏四儿再见小灰难下死手 百技司,丹技房。 李一乐为了检查准福徒最近的药植记忆程度,让大家互相结对抽背,给了苏四儿和谢醒梦正大光明说话的机会。 尤其是谢醒梦一直担心苏四儿可能被尊者关了一起,做秘密试验,吓得好几个晚上做噩梦。 今天见到苏四儿忍不住用灼热的目光,给她上下烫一遍,若不是顾忌李一乐在上面虎视眈眈,她就要过来给自己一个熊抱。 苏四儿无奈地想,现在逃过了,一会儿到了饭堂,应该也逃不过,她得做点什么。 “你说你们最近都在讨论醒福的事情了?”也没几天的时间,大家成长就这么迅速了,都开始关注最重要的东西了。 谢醒梦无奈:“还不是我爹,悄悄托人给我暗语,我就明白了。现在福徒那边都在暗暗猜测,压谁能在我们这一期拿下头筹。” 无语,福徒们天天做任务、泡池子、挣零花,没想到骨子里的“八卦”还是没忙死。 “我压魏不语,他在战技房的表现非常出色,听说本地大户魏家出身,醒福于他不过是手到擒来,跟吃饭一样简单。” 如果魏不语完成了“醒梦”,她就可以放出消息了,真心希望福圣显灵,让哑巴尽快。 谢醒梦听她说起魏不语,小手伸过来捏了苏四儿的掌心肉。 “他们家的事情复杂,魏不语一向神秘,我猜还得是苏四儿。” 苏四儿一听,谢家哪里得来的消息,连她醒福了都清楚,心虚! “你又在走神,马上李师就要来了,你快背点,我来检查!” 谢醒梦狠狠掐了她一把,收回了刚才亲亲热热的小手,装作凶狠的样子,小脸严肃,嘴巴抿得紧紧的。 “我跟你说,听说压你的不少呢!你最近早上不在醒福潭,外面都传你已经‘醒’了。” 哦,外面传的。 谢醒梦最后的话,好像只是无心说出,她说完就立马坐正了。 因为,李一乐真的来了。 苏四儿听到这话,立马站了起来。 心里吓个半死:谢家消息灵通,不排除人家已经知道了,说不定谢老爹借自己的女儿来试探自己,编了个外边传的假面皮套着,消除自己的防备。 她想要解释,这才发现自己站了起来,若是不编个理由的话,这场面要糟。 面对着来自李一乐的盯视,苏四儿胡乱鞠了个躬,解释:“李师,炼丹的材料,我没有准备,想问您有没有?” 她隔了些天才来学习,就遇到了炼丹考核,什么都没准备。 李一乐以为苏四儿要捣乱,结果她竟是问问题的,本来他就是要说的,索性就说了:“我备了不少材料,十份只要一福珠。” 自从魏不离的事情过去后,他就不敢再把卖货的小心思用在课上了。 传福堂最近几个月都在整顿风气,他的毛病不少人都知道,已经被许三成警告了一回。 但是,作为老师,学生没准备材料,他便宜点,半卖半送应该没什么问题。 据他所知,他们在外面买十份都要五福珠。 底下的准福徒听见这个消息,只恨李师为何不早点说。 老早前,就说要开始炼丹,他们怕李师要价太狠,就找了修丹技的师兄买,谁知等了快三四个月了。 “你们对药植的特性已经背得非常熟练,我也领你们去纵横四海外围看了它们具体长什么样子,处理的方法、忌讳我也都告诉了你们。 “今天我们就开始正式接触炼丹,要炼制的丹药特别简单,厄气丹。” “它只是最初级的丹药,不需要灵气,方便我用来试试大家的天赋。“ ”目前厄气丹已经研究到了第十代以上了,但十代以上的丹药,风云谷只有一个人可以炼制,净福堂现在都得求着他。” “你们是不是很羡慕,我也很羡慕!这个人就是你们努力的目标,下面第一次就跟着我的步骤走。” 苏四儿举手拿到了李一乐准备的炼丹材料,对比了隔壁谢醒梦自己准备的材料,发现李一乐的品相更好,顿时觉得自己福珠花得值。 谢醒梦有点气呼呼地道:“李师如今谨慎得很,轻易不肯坏了自己的羽毛,他的丹药或者材料现在基本都只卖给奇珍楼,我们想从他那里买,门都没有!” 苏四儿想:奇珍楼给的价高,他当然选择奇珍楼了。 炼丹就像做饭一样,看着火,按着顺序下东西,等着时间到了,就看到药植煮熟了,可以捞出来撒点盐或者辣椒什么的,开吃。 因为没有灵力,所以大伙儿的炼丹,就像是煮菜粥。 唯有李师,自在潇洒的动作,不同于平时的笑眯眯,此刻他的笑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开心,尤其是丹药出来的一瞬间,他像是见到了福珠一般开心。 ”这是我炼制的开胃丹,见者有份,不收福珠。” 李一乐袖子一甩,每个人书案上都有一颗如荔枝肉一般的丹药。 苏四儿看着特别有食欲,拿起来就塞进了嘴巴里,竟然是山楂味,要是荔枝味的话,就更完美了。 吃了开胃丹的后果就是,她不仅吃完了自己的两碗饭,连王衣衣的一碗也没放过。 谢醒梦毫不客气地给自己点了两个灵鸡腿,实在太开胃。 刚才的厄气丹实在简单,她和苏四儿第一次就成功了,不过李师说她的没有四儿的品相好,她要多吃几口才能压下自己的失落。 \/ 确实如谢醒梦所言,距离上次说话四个月之后,魏不语“醒福”了。 早被扔进纵横四海的苏四儿,错过了名场面,有点失落,她日日对他投注以期盼的目光,就像用水浇灌树苗,好不容易开花结果了,她因为外出却错过了。 据王衣衣描述,当时,他正在和人对战,突然整个人微微发光,使出的招式带了一丁点灵气,把跟他对战的人甩出了战技房。 许师立即把人带走了,留下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在青川师兄出现,解了大家的疑惑。 原来,魏不语完成“醒福”了,他现在必须去“探灵池”,稳固自己的“福种”,才能生出“福泉”。 看完魏不语对手的下场,大家对战都开始束手束脚,劲儿都不敢往大了使,被回来的许师一顿臭骂:敢不认真,就等着被他扔出去。 苏四儿想,这个时候自己正在纵横四海里,当猴子。 当初的灵鸡王现在已经不敢站在她头上叫嚣,自从拔了它最漂亮的尾羽之后,它再也骄傲不起来,远远看见她就领着自己的手下跑走了。 外围被她扫荡了一遍,打败灵猪、双尾狐、赤灵兔已经绰绰有余。 平日里没遇到什么福兽,她用招式对着树劈,带了灵力的招式一出,树就倒下了。 现在的她其实非常渴望来个人对战。 “嗷呜!” 苏四儿劈完树,想着许三成怎么还不放自己出去,结果听到了狼嚎,她转头一看,这跟曾经的小灰一个色。 她快速爬到了最近的树上,不忍心出手。 曾经当过小灰,遇到狼,她觉得就是自己的同类,所以想借躲避,让这头迷失的灰狼赶紧回家。 “遇到一只灰狼,你不出手,选择躲在树上?” 许三成不理解苏四儿的行为,她现在已经是入门境初级的修为,遇到狼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躲避。 于是,许师很冷酷地劈开了树,苏四儿不得不跳下来,开始面对这只本来可以逃生的狼。 此时,苏四儿的身后躺着两棵被人从树心劈成两半的树,一个切口整整齐齐,一个切口歪歪斜斜,一看就是劈了好多回。 刚刚出声的许三成现在已经隐匿了气息,对面的灰狼还在观察周围,它特别注意地盯着一处人高的野草,甚至走过去闻了一下。 苏四儿猜,它应该在找许三成,但许师不可能被找到。 这头灰狼又回转过来,面对苏四儿,它奔跑着扑向苏四儿。 狼都爱用扑这一招,苏四儿十分清楚。 她看着快要接近自己的硕大狼头,选择朝着没有树倒下的一边滚过去。 灰狼扑了空,它又是一声“嗷呜”,这是一种升腾的战意,当过狼的苏四儿清楚,今天她若是解决不掉这头狼,它就会一直缠着她。 苏四儿开始朝着左边移动,她刚才发现这头狼的左前腿相比右前腿反应上略有不足,她想通过不停地移动来消耗狼的体力。 但这头狼明显不愿意,它只要看见苏四儿一移动就扑上来。 这种凶狠无序的扑法,在苏四儿看来比跟着她移动,更耗费狼的体力,这让她十分费解。但现在作为敌人,苏四儿不能心软。 她带着灵力的一招快如闪电,直接贴地把自己甩出去,左脚狠狠连踢了灰狼的左边两只腿。 这一脚很有效,彻底激怒了灰狼。 快如闪电其实很耗费精力,苏四儿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她捡了根树枝当武器,这会其实在撑着歇气。 灰狼整个身体开始变大,有原来的两倍,对比之下的苏四儿显得小小的,整个人都被它遮住。 灰狼的爪子也变长了许多,它见苏四儿有些喘气,一爪子过来,地上的泥土被带了起来,打到了苏四儿的脸上。 苏四儿觉得这会的灰狼才是真正尊敬了她,都使出变身这招了。 于是她不再犹豫,一个蹬脚,借助旁边的树,苏四儿跳到了灰狼的背上,她一手揪住灰狼的耳朵,一手拿树枝狠狠戳中了它的眼睛。 眼睛的疼痛让灰狼流下了血泪,它使劲地甩背上的苏四儿,苏四儿揪住毛发始终没被甩下来。 “你还是不准备杀了它?” 许三成一记灵刀,灰狼和苏四儿一起倒下,很快灰狼的血流到了苏四儿身下。 这一刻的她,脑子里想的是小灰和小白。 她注定做不了小白,因为她先做了小灰。但她好像也不完全是小灰,她是那个背负小白天命的小灰,在纵横四海里等那个曾经的小灰。 “等你到成都于天的时候,相信就不会这么仁慈了。” 许三成叹息一声,大手一挥,灰狼瞬间消失,留下地上装尸体的犟种,被人强行扛着走出了纵横四海。 “许师,你说我仁慈,你其实比所有人都要仁慈。” “每次你都想些法子捉弄我们,实际上,生怕我们被人报复,生怕我们受伤,生怕我们学不好,你才是仁慈的神。” 苏四儿这会儿也觉得不痛快,索性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都快出纵横四海了,许三成又折返,把人扔到地上,反问:“我这样不好吗?” 第44章 苏四儿的幸运 苏四儿翻了个身,大口呼气,手也不停歇,东摸摸西摸摸,薅着近在咫尺的野草,凑齐了一把又撒了出去。 “你用一句话让我把你扔地上,就为了喘口气?” 许三成挺好奇她会怎么回答,这个小孩却钓足了他的胃口,他也学着苏四儿的样子,坐了下来,薅着草,再一把抛向远方。 “许师,别急,我在组织语言,要是一通胡说,把你惹毛了,我害怕就出不去了。” 许三成直接一把草撒她脸上,“少来!你玩的这套,都是为师玩剩下的。” “快回答问题,我这样不好吗?”小破孩,这草大有讲究,若是过了五息时间,他不补上一把,就知道其中的妙处了。 “当然好呀!我来了福门这么久,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积极而负责的人。” “不仅对自己负责,也对我们负责,赏罚分明,进退有度,其他技师们都不如你,事事走在前面。” 许三成用手薅起趴着的小孩,不经意抓了一把不同的草,撕碎了撒她脸上。 “小滑头,你是想讽刺我管得宽,做人不近人情,是一个铁石心肠、冷酷无情的技师吧?” 确实有一点点,苏四儿压下心里的念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怎么可能?许师,我可是从来不轻易夸人的小孩。” “我还挺荣幸,第一个得你夸奖,只是你的夸奖太俗了。” 许三成心里有那么一点点触动,嘴上肯定不会认输,他怕这小孩一会说点别的让自己真感动了,仰面侧躺着。 “我当时在被掳走的路上,第一个念头就是许师一定会来救我,这还不能够说明我对你的信任吗?” “信任的人必定有被人认同的地方,你就是我认同的那个积极而负责的人。” ”再说,你根本就不冷酷,刁难我们的招式都是小打小闹,一点也不像个冷漠自持的上人样子。” “小小年纪,嘴巴一套一套的,才活了多久,难道你还见到过更无情的不成?” 许三成觉得小孩子都挺情绪化,他每次都“逼迫”他们,怎么会有人看出他的好。 “许师,我的话你不信就算了,战技房的准福徒们每一个都挨了你的鞭子,现在长进了。” “有人挨少了还念叨呢。就连我们上次推圆球,都有人羡慕着。” 苏四儿越说声音越小,她偶尔听到有个人在那里不平,也觉得离谱来着。 一个翻身,许三成把脸埋在草里,足足五息才过来, “在纵横四海,草的水珠都能一天不散,我的脸都沾水了。” “既然你们那么爱,我一定要好好为你们争取更好的教习待遇。” 苏四儿从话音中听出了兴奋和沉重,有点毛毛的。 “可以给我先说下吗?许师!我代表其他准福徒把把关。” 她这一张嘴,未来可别害了大家。 “滚……” \/ 每天晚上都泡在探灵池,霍道光已经成为苏四儿修行路上的良师益友了。 两人的谈话的内容从灵力控制、纵横四海历练技巧,到如今可以随意交换门内消息,乃至霍道光修为不高的原因。 其中,大半离不开苏四儿自己的嘴上功夫。 她也是故意为之,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发现霍师兄人不坏,能够为了任务死心塌地守在一处十几年,证明他是个死心眼。 又是上了名册的斩福卫,又有远山府的渊源,结识了等于她在斩福司内部也有人脉了。 以后别人打架她举报,还能一起赚福珠,双赢的事情。 苏四儿的有意亲近,对于她用心的对象来说非常明显。 霍道光知道苏四儿是刘尊者内定的徒弟,而他是斩福司的斩福卫,两者身份上有一定差别。 他内心不怎么在乎这点差别,只是有时候看着苏四儿,也会有一些复杂别扭的情感。 都被卷入过意外事件,苏四儿成了大人物的小徒弟。 自己蹉跎十来年,回来后同期的准福徒中,都是地品,天赋绝佳者被选入平都。 不如自己的玄品或者黄品,人人身上都是几门技法傍身,积累了不少身家,而自己孑然一身。 若不是沈二难襄助、刘尊者赏识,他现在得把自个儿憋死。 但是探灵池的享受待遇,又让他觉得人各有命。只要坚持自己的路子,想来福圣他老人家会给自己一个好的结局。 奈何他是个话不多的人,苏四儿问十句答一句,大部分心神都集中在吸纳灵气、增加修为上。 最后被逼得没有办法的苏四儿开始自说自话,有时候自己把自己逗笑了,有时候流上几滴眼泪,或者在战技喂招环节,耍赖倒地不起。 占了小孩子面庞便宜的苏四儿渐渐地就这样攻克了霍道光的心房。 “霍师兄,我今天得知一个好消息,准福徒里有人‘醒’了。” 苏四儿等霍道光把自己“偷渡”进入探灵池,晚上一般里面人不多,她才大声说出自己白日里得的消息。 霍道光心里算了一下,差不多四个月了,也是时候了。 他看了苏四儿一眼:熬出头了,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恭喜,你一直念叨的‘走在阳光下’的‘阳光’来了!” “师兄,我这种偷摸的情况,在福门多吗?” 苏四儿指了指自己的福泉,其实不太明白为何要这般偷摸地进出。 风云谷都在刘清明的掌控下,能出什么事? 钟无盐现在都还没拿回积福堂,就很好地证明了刘清明的实力。 能在纵横四海里顺利使出带灵力的战技,多亏了霍师兄和许师的陪练、提点。 两人都压制着修为跟她对练,在战技和灵力融合上的理解上快速提升。 她自己却觉得不得劲儿,终究少了跟同龄人对战的痛快,两位陪练有时候太顾忌了。 “我觉得不多,差不多能活着的就两例。”霍道光不太想谈论这个跟自己修为低谷有关的问题。 “我算最倒霉的那个吗?” 苏四儿抓到了重点“活着的”,看来她这种的死了不少。 “不算,你现在活蹦乱跳,可以使用灵力,比起另外那个不知幸运了多少。说起来,另外那个,你也认识。” 给她说多点,免得她觉得自己是个倒霉蛋儿。 成日里怏怏不乐的念念念,骂自己普通之下第一倒霉,福圣不爱的小崽儿,一进福门就差点按她说的叫什么“嗝屁”,。 什么,她认识的人?苏四儿对这个人产生了十分的兴趣。 “到底是谁?我认识的人,都好好的啊。” “李清芙,李娘子的女儿。” 霍道光一字一顿,看向她。 苏四儿恍然大悟:“是她,我曾经短暂跟她接触过。我记得,她不能见阳光,有时候整个人都不清醒。” “李娘子之前就得了‘沐福’的资格,按说,李小姐现在应该被治好了吧?” 之前她会不会是被厄兽附身了呀?或者中了福门禁术。 “没有,里面的事情很复杂,一时半儿说不清。总之,她在风云谷,藏得非常严实,很多人都在找她。” “所以,比起她,你是幸运的。”霍道光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苏四儿,惜福,福圣最爱的崽儿。 看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霍师兄心里在内涵我。 她不服气,自己平日里絮絮叨叨,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自己的“福泉”来得不正常,程序不对。 好比早产儿,从小到大身体总会显得虚弱些,她就是担心自己来着。 第45章 他一定爱慕于我 寒山州,钟府。 钟无盐这些日子奔波于享福堂和斩福司,整个人消瘦了一圈,眼看着快到约定的日期,她才有了空闲回钟府一趟。 三个月前,平都的信使带着圣使令的亲笔书函来到了寒山州,要求刘清明恢复钟无盐的实际地位。 她和李千秋都觉得这个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 谁知刘清明就是有本事,找出漏洞,搬出靠山,把时间向后推迟了四个月。 她到现在都忘不了刘清明当时说的话,于她而言是一种软刀子。 “信使,你听我一言,我身为圣使对圣使令的要求不敢违背。: “只是,钟圣使的状态和作风在平都早有风闻,右使对她印象深刻。” 信使见刘清明搬出了右使,也不敢多说。 “哪尊大佛我都惹不起,你总得让我对圣使令有个交代。” 她和李千秋听到“右使”才知道刘清明的底气有多深厚,这是一个必须要顾忌的任务。 “右使秘密往四州派了督察使,绕过了我这个监察使,钟圣使的言行都被记录在案。” “我就是想要现在归还斩福司,都不能了。” 只见刘清明从自己的书桌上掏出来一份信函,“四个月后再议积福堂!” 钟无盐一见这几个字就福泉轰鸣,差点又摔倒,被李千秋扶住了。 右使书技修习精深,人皆所共知,送来信函,必定对钟无盐有很大的意见,亲笔所书还带上自己的独门技法。 信使见书函匆匆告离就回了平都,钟无盐和李千秋也灰溜溜离开了斩福司。 三个月内,钟无盐白日都在斩福司内的一座密室接受处罚,晚上回享福堂一处空房子歇息,她连李千秋的面都没见过。 也不想再猜测别人的想法,时间一到,就回了钟府。 “东篱,去把乐师叫来,我想听一听宴乐安神。”时间太长了,她都快忘记了那人的名字了。 被点名的东篱面露难色,“齐乐师病了,都好久了。” 钟无盐难以理解,钟府各色灵材药植、医师丹师齐全,还能有治不好的病? “你怎么照顾的?人好好交给了你,现在病了。” 她的安神曲,哪里再寻一个合适的人。 “随我去看看齐乐师。”她以灵力灌之,也许有救。 东篱赶忙拦在她面前,“小姐,齐乐师不见人。”形容枯槁,没了往日风采,真担心尊者一气之下把人给送走了。 “怎么回事?为何不见人。你再隐瞒,我就搜灵了。” 钟无盐本就心情郁郁,这会儿想听个曲儿,还被推三阻四,耐心已见底。 “齐乐师当初听我说起李尊者,心里担心小姐的安危。后来听说小姐一去不复返,忧思成疾,容色憔悴。 竟还有这样的人,担忧她一去不复返便害了疾,莫不是…… “他爱慕于我?我这独一无二的风姿,他爱慕也属正常,不过我的心是千秋的。” 东篱一时被震惊了,不敢说齐乐师知道了师兄过往及两人相似的渊源,担心被李尊者杀掉,才恐惧成疾。 “他只愿一世守在小姐身边,不求其他。”这样应该可以了,还得去跟齐乐师说一说,别漏了底。 万一被小姐知道,李尊者在别人的眼里形象如此可怖,她会发疯的。 “你告诉齐乐师,本尊回来了,他的宴乐曲两天之后,我一定要听到。” \/ “老夫从远山府回来,就潇洒了一两个时辰,就被刘清明塞进了这劳什子的‘弱水青泥’。” 倒霉! 走出了“弱水青泥”,伸了个懒腰的沈二难见不得郭东老慢吞吞地样子,想要找点存在感。 “被逼跟你这个小矮子一起待了四个月,天天不停地炼丹、试丹,还要学着当‘娘’养个小孩子,憋死老夫了。” 沈二难心里充满对刘清明的怨念,都多久才被刘清明放了出来。 这会儿假装他人不存在,借着郭东老的名义一通数落,实则提示刘清明自己为了他付出的辛劳。 四个月不见天日的辛苦生涯,他看上的材料是不是该乖乖送过来? 刘清明看着正在玩自己头发的李清芙,有些疑惑:“东老,你说人已经清醒了,感觉她怎么有点呆傻。” 正对沈二难怒目而视的郭东老收回视线,有些迟疑道:“她人确实已经清醒了,但之前被厄兽附身的记忆太过痛苦,她心里充满怨恨。” 不停攻击人,和沈二难一起吵,他一个老头子实在受不了每天和尖利的叫喊声作伴。 “一醒过来,就对着我们大喊大叫,行为癫狂。” “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消除了她的痛苦根源,给她一颗失忆丹,一了百了。” 沈二难觉得忘掉痛苦才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郭东老见刘清明没有说话,接了下去:“这样也好!只是我们的修行方法与她并不出自一脉,这几个月就是简单教她些生活技巧。” 如果他没记错,平都那边有更深的一些研究和培养,如果能进去见识一番,他这辈子也不枉活一遭了。 而且,这孩子真可怜,吃了失忆丹,如同稚子。若是一直被关着,就真的呆傻了。 “她的天赋不错,却不能现于人前。如果一直留在风云谷,就浪费了。不知尊者对她有何打算?” 一边的沈二难也点点头,赶紧想个辙,最好把人送走,他不想再跟着一起被关进“弱水青泥”了。 刘清明将两人的疲累看在眼里,一人递上一杯热茶,道出了自己的打算。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只是迟迟没等到时机,风云谷多有不便,如今平都风起,对于厄泉女的去处,该决断了。 “我打算送她入平都,那里会发挥出她的价值。” 福门有一项计划已经悄悄准备了好久,但天生有厄泉的人不常有,多是一些后期利用禁术伪造“厄泉”的人。 如果把李清芙送过去,这项计划在他们这一代就可以开启了。 沈二难难得保持了沉默,他对福门的秘密基本都是不入脑不入心不发言,就怕惹上一身的麻烦。 郭东来不同,他特意点出“留在风云谷”“浪费”,就是隐约知道一些东西,他很想参与。 “不知尊者,打算派谁护送厄泉女入平都。” 郭东老想,四大堂面和心不和,风云谷未来将有大事发生,他该抽身离开了。 沈二难听到郭东来的话,才知道他们作为一直观察厄泉女的人,势必得去平都一趟。 他茶也不喝了,放在桌上,立马摇头:“我不能去,那里仇家太多,我会死在那里,让郭东老去!” “那就郭东老去,但沈二难,你要代替他到成都于天去,你还愿意吗?” 刘清明觉得谁去都一样,只要能把人安全护送过去就行。 “我已经在成都于天了啊,你忘记了?”沈二难当即做出了选择。 刘清明这才想起自己曾让影子假扮两人,放出的消息就是去了成都于天。 可惜,那些人并不上当,对斩福司的攻击从未停止过。 “要不要给她的亲人看一眼,说来也怪可怜的。” 沈二难想起招风耳李晓天眼巴巴求着自己救妹妹的模样,难得又软了心肠。 说起来,厄泉女的家人也是一道隐患,刘清明对着空气:“把霍道光叫来。” 在斩福司值守的霍道光很快出现在事务房。 “我打算把人送入平都,你把此女的亲人都找来,让他们见上一面。” 刘清明见霍道光一身气势,隐隐要突破聚灵境,看来当初是埋没了人才啊。 若是早上十几年,福门将又多个天才,未必能输许三成。 霍道光看了眼痴傻的李清芙,不用覆面就能自由走动。 尤其李晓天这小子一见面就问妹妹的情况,说家里的娘担心得很,李清芙状态还可以,他们应该放心了。 霍道光利落行了个三福礼,说道:“尊者,我这里还有一事需您定夺。” 第46章 许三成对准福徒的牵挂 “你说!” “我那徒儿李晓天说,他家最近被李家盯上了。” 刘清明面色稍变,李家已经摸了过去?好快的速度。 “几个月前,他娘李金花搬入州府,曾去李家店铺问了招工的事,后来被李金花的干女儿阻止,说生死场是吃人的东西,千万去不得。” 生死场?招工? 刘清明想起,影子来说,他派出的人混不进去。 怎么,李家这边还在大摇大摆的招工呢? “只是她们为了脱身谎称了有上人拜访,那店主才未纠缠,打那之后,李金花就发现自己出门就被人监视了,夜晚也不清静。” “最近,那店主竟找上了门,开了高价让李金花去生死场,被拒绝后,放下话就出门了。这李金花十分害怕就点了我给的急事香,唤了儿子回来。” “不知这李家管事放的什么话?”一直在旁边陪着李清芙玩的沈二难插了句嘴。 李家对一世俗妇人如此纠缠不休,还上门威胁,到底是要干什么? 霍道光看了李清芙一眼,说道:“李家管事说,若不是大老爷看上你女儿,谁会给你面子请你,直接绑了去!”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一边派人不断试探斩福司,一边悄悄查清了厄泉女的来历…… “他们想抓了李金花,用血脉禁术寻了李清芙?啧啧,脑瓜子转挺快。” 郭东老也适时插上一句嘴。 霍道光这才意识到李家母子被盯上了,心里担忧李晓天那边。 没了自己的庇护,现在想来,每次匆匆见面都是一副饱受折磨的样子,在州府的福录寺应该也不好过。 唉,他因为修为的原因,很少去拜访自己的同期,估计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徒弟就是李晓天。 郭东老所言正是刘清明心中所想,李家啊,看来李千秋铁了心要一路走到黑了。 既然如此,时间不等人,他对着霍道光说:“你赶紧把人接到风云谷,连同你徒弟一起。” \/ “好哇!今年这一批准福徒资质不错,到现在为止,才四个月多点时间,从魏不语开始,已经冒出了好几个人,福门人才兴旺的好兆头。” 时八仲非拉着许三成在传福堂事务堂喝点小酒,一杯酒下肚,脸上就飘起来红云。 话茬子像是久旱逢甘霖,一朝来了杯中物,顿时如蝗虫般密集地冒了出来。 许三成不好打断他的兴奋,一直静静地听,偶尔用杯中之物沾沾嘴。 到准福徒这块,才撩起眼皮,给他一个自信的眼神:“确实比往年强出不少。” 谁知,时八仲却笑得一脸得瑟,看着许三成恨不得亲上两口。 “多亏你这个搅屎棍,谁的面子都不给,到处得罪人,让其他技师就算了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不得不下功夫练这帮准福徒。” “我趁机踩着空档又强硬上了新的考核方式。看来,丰收的时候要到了。” 真是个趁手的工具,时八仲发现许三成只要不气他的时候,十分之顺眼。 许三成被这个眼神惊吓到了,又给他灌了一杯酒。 让你用眼神恶心人,这小酒量,再多一杯就能“死”过去。 一,二,三……这人没倒? “哈哈哈,我的酒量已经涨了,你休想灌倒我!” 时八仲摸摸怀里的“好帮手”,一瞬间的清明瞬间散去,又换上了醉眼朦胧。 “你还记得我们那个时候,你可是最早‘醒福’的,我反而挨到了最后。” “你那个时候着急啊,没少为了我到处问你熟识的师兄,生怕我会被送出去挖矿。” 岁月不饶人,他才四十来岁,正是修行才开始的时候,有时候看着传福堂拉拉杂杂的事务,就觉得自己快要被埋死了。 许三成不在意他提过往,顺嘴接道:“我甚至为了你求了我叔叔,当时他就是咱们的战技师,我让他给我一颗引福丹,被他打到在地上爬不起来。” “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许师当时单独找上我,告诫我不要乱吃东西,坏了前程。” 引福丹吃了成瘾,以后修为越高越离不开,他后来才知道差点没冲过去掐死这个莽夫。 时八仲当时还以为有人要对他下毒,吓得好几天都去饭堂,靠“清茶”度日。 那茶水要先喂了青瓜园的灵植,确认没什么问题,他才敢喝下肚。 许三成笑骂道:“你这狡猾鬼,我提起这段,是想要提醒你,我曾经为了你挨了顿打。你就记得因为我自己白饿了几天肚子。” “所以你今天过来,是要上门讨债?”时八仲随口回道。 “对,我是有个打算,算是对准福徒的一份牵挂!”许三成突然认真起来。 时八仲脸上的醉意散去,整个人站了起来,指着许三成鼻子。 “我就知道,十回请你喝酒,你答应一回,到最后还是要反悔。” “亏我以为你爽约了我这么多回,终于良心发现了,谁知道在这里等着我呢。” “妨碍我个人安危、破坏我个人名誉……” 许三成打断他的话:“妨碍你个人安危、破坏你个人名誉、威胁福门的事情,你统统不做,这个我早知道了!我的打算绝对不离谱。” “那你倒是说啊!爽快点!”时八仲被抢了话,脸上老大的不高兴。 “我打算等这批’醒福‘的人,满了三十个,就把他们放在一起。” “以前的准福徒在这块太散了,很多本来不错的人,没人带就走错了路,人废了不说,福门花了的资源也浪费了,你觉得怎么样?”他要做好准备,应对快要到来的危机。 时八仲摸摸鼻子,是自己的格局小了,许三成还是许三成,永远知道怎么给自己加责任。 “我倒是没意见,你的人应该都是从战技部选吧?最晚一个月,你要的人估计就凑齐了。” 他喝了一小口,借着袖口掩藏了小动作。 “把天赋好的人放在一起集中教习,倒是个好法子。” “我觉得,你的战技部不能一枝独秀,其他技法也要跟上,对稳固这些小福徒的修习基础非常有好处。” 时八仲见许三成的杯子空了,又满上之后,才说出自己的态度。 “我对你的法子非常赞同,但是你那颗心始终还是在净福堂,培养人是准备往成都于天送吧?” “我作为传福堂的堂主,要考虑师祖的意思,更要从传福堂的自身责任上看。” “所以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许三成知道时八仲只是第一关,后头还要靠他去跟张礼来说。 第47章 苏四儿告知自己醒福了 “醒福”已经在整个福徒当中流传,每天见面,第一句话从“赢了吗”变成了“醒了吗”。 人群里会有一个人高声喊道“谁谁谁醒了”,再一个接一个传了出去,回回大家听到都露出羡慕的表情。 有人问,醒了到底什么感觉? 魏不语作为第一个醒了的人,被问得最多。 每天都会被一群人追着问,开始两天他选择不回答,结果更多的人过来问,他放弃了传送阵,改走一些无人经过的小道 躲成这样,还是逃不过被苏四儿揪出来问他什么感觉。 他胡乱说了一句,一种从脑子里传出来的饥饿感和眩晕感。 苏四儿帮他总结:饿晕了的感觉。 身边的人如同潮水退去,大家得到了答案,就不再问了。 “原来魏不语饿晕了才醒福的。” 本人听到这个传播版本,忍住了打人的冲动,都是自己造的孽。 随着第二个、第三个醒了的人出现,醒福的感觉走向了更光怪陆离的感觉, 什么看不见、说不出话、突然不会走路、肚子疼,描述的现象和感觉五花八门。 至此,大家对于醒福的感觉已经拿不准了,像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整天抓耳挠腮想要知道,发现原来这个答案没有标准,就像诗人的灵感,有了便是有了。 那么,醒了便是醒了。 苏四儿心里想,既然没有标准,那就好操作了。 谢醒梦的消息总是很及时,每天都会说一说谁谁谁,“醒”了。 苏四儿极力保持淡定,现在已经有一百多人醒福了,她混在其中也不打眼。 于是,很快在心里下定决心,明天就告诉大家自己醒福了。 现在准福徒经常出现的地方都有值守官,有人醒了,能够直接给人送到探灵池。 探灵池在准福徒眼里也不再是神秘之地,已经醒福了的两百人晚上会出现在探灵池。 大家原先分配给醒福潭的时间便跟晚上的安排替换了。 苏四儿了发现战技房里,有些醒福了的人,他们早上一般都选择耗在“一日三秋”里,许三成也早早地出现了。 据谢醒梦说,已经醒福了的人,他们每天第一堂基础技法课的技师负责教他们如何将灵力与所学技法融合使用。 她经过与许师的一番交心,还是没能从纵横四海出去,但融合已经很不错了,得到了师父的夸奖。 \/ 这天早上,苏四儿从探灵池出来,算了算时间,提早半刻钟等在醒福潭门外,她准备把自己醒了的事情告诉老乡团。 不一会儿,王衣衣和钱串子跑了出来。 看见她,两个人跑得反而更快了。 “四儿,杨虎子醒了,刚才突然泡到中途,他说自己想睡觉。开始,我们都以为他说笑话,没理他。” 不用说,应该醒福了。 看王衣衣一脸兴奋地样子,自己生生忍住了。 “结果,你猜发生了什么?” 苏四儿配合露出求解的表情,极大地满足了王衣衣的快乐。 然而,下一秒被钱串子扫光了。 “他打呼噜,很大声!值守官都过来了,然后就带着他走了。” 钱串子迫不及待揭晓了答案,看起来很为自己的好兄弟高兴。 王衣衣被打断了,没有半点不高兴,反而接着钱串子的话说:“他老说跟他住一屋的人,都哼他。” “我猜肯定是因为他打呼噜的声音太大。” “幸好虎子没有醒在青瓜园,他惹的大家都哼他,我们又没住在一起,真为他担心。” 钱串子对自己好兄弟被哼的事情,早有猜测。 王衣衣也跟着点点头。 “衣衣、串子,我也醒福了。昨晚半夜我觉得手麻就出去找值守官,就被他带去了探灵池,刚刚才出来。” 苏四儿趁机把自己编的瞎话说了出来。 对面两人听到苏四儿醒了的消息,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苏四儿难得地有点心虚,说不出话。 好在王衣衣有什么就说,她迅速收了难看的笑容。 “你最近特别奇怪,说自己有内伤不适合去醒福,晚上也不见你人影,我们一天只能在战技房和中午的饭堂看见你,都好几个月了。” “我们以为你之前肯定受了什么刺激,都不敢问。” “就是,我们三个私下还偷偷商量,不管你以后醒福有多慢,我们都会努力存福珠帮你免去挖矿的条件。” 钱串子看王衣衣表情不对,赶忙补充道。 “但你突然说自己醒福了,我和衣衣一下子觉得之前的提议特别可笑。苏四儿永远是聪明的苏四儿,怎么会需要别人的帮助。” 这一番藏在心里的话,让苏四儿突然为自己的隐瞒感到羞愧。 她的心里藏了太多的秘密,反倒不如真正的小孩真诚。 因为多了一段记忆,她永远地失去了天真看世界的感觉。 “苏四儿就算再强大,也会需要别人的帮助,尤其是王衣衣、杨虎子和钱串子的帮助,她特别需要。” 苏四儿拉过两人的手,“你们刚刚的表情,吓死我了。” 王衣衣恢复活泼的性子,她反过来拉着苏四儿的手。 “你和虎子在,我和串子就可以永远横着走。” “四儿,你要努力超过他们。多攒福珠,说不定我们还要靠你拉一把。” 钱串子一脸赞同。 背负着两个人的免矿钱,苏四儿只好一脸坚定地表示,一定努力学好丹技,多多赚福珠。 大家都是纯然的高兴。 \/ 寒山州,钟府。 “东篱,你看我这日子过的,真是憋屈。”钟无艳懒懒地躺在榻上,外袍被随意丢弃在地上,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不看右脸,真是美颜不可方物。 东篱暗想,小姐容貌有瑕,白璧微尘,脾气也是风一阵雨一阵,不知齐乐师到底看上她什么? 总不能是钟家的地位和上人的尊贵,这些虚虚的东西,上一个扑上来的人都化作了尘土。 “小姐,谁又惹你生气了?”东篱把地上的外炮捡了起来,一会齐乐师过来了,这样子更容易引人遐思。 钟无盐翻身坐起,披上外袍,“我好不容易拿回了积福堂,还要被迫答应一些无理的要求,最可气的一条是不让我干涉传福堂合理的支用资源。” “我被张礼来气晕的账就等着这时候算一算,结果被他们限制得死死的,今天又报了一批用度,要搞什么技法修习。” “气死我了!”钟无盐开始走来走去。 东篱见她如此模样,今天的气不发出来,大家肯定都不好过。 “小姐,一会齐乐师过来了,让他奏你最爱的宴乐曲。” ”听说还给你带了一个好消息。” 钟无盐对于听宴乐曲已经有些疲乏,全靠齐乐师的脸撑着,不然早就让人打发走了。 “东篱,你去把上回那个小女孩从传福堂里偷出来,我要给他们找点事。” 不然她心里的不痛快没法排遣。 东篱觉得那个小女孩挺无辜的,才七岁而已,要被折腾两次,她有些于心不忍。 “小姐,传福堂守卫森严,尤其是上回的事情之后,暗地里加派了不少人手。” “你动动脑子,把人偷出来在福门内换个地方就完了,吓一吓他们而已。” 钟无盐又躺回了榻上,“记住,扮成享福使的样子去!” 哼哼,让传福堂和享福堂自己撕去吧。 第48章 苏四儿被人偷了出来 醒福的人渐渐更多了,针对醒福的人进行技法特训的事情在传福堂传开了。 时八仲特意放出的消息,参与特训的技师获得对应的福门贡献值,在传福的技师当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本来大家在准福徒阶段的教习任务已经很重了,一对多的教习模式,对于技师自身的灵力修为要求很高,更加重了自身时间的窘迫。 很多人若不是为了丰厚的教习份例,更愿意收几个福徒当徒弟,自己还能有更多时间提升修为。 现在,传福堂时堂主提出的技法特训之策,相当于把福徒阶段的特殊培训提前到了准福徒阶段。 看不清资质好坏,就开始把人攥在手里搞特训,万一以后发现不行,怎么办? 有人觉得现在提前选择,早醒福的人在天赋和潜力方面确实大部分比后醒福的人强。 现在的压力其实不在准福徒身上,而是部分转嫁到了他们这些技师的身上。 醒福的福徒在整体数量上并不多,技师想要抢到手,自身必须满足一定的修为条件,而且各人教习习惯也是重要的考虑因素。 要是为了贡献值贸然选择特训,没有人可选就丢人了。 \/ 青瓜园,深夜。 准福徒们白日托举着比往日更甚严厉繁重的修习,还有身边伙伴一个接一个醒福的消息,身体、心理和精神长时间被压抑、刺激,只有在寝房小小的床榻中才找回了一丝丝轻快。 苏四儿也不例外,她已经参加了战技特训,强度更甚从前,此刻睡得十分舒展,早已没了防备之心。 门外园子里的虫鸣于她不过是助眠的高歌,胸口的伴月微微发热也阻挡不了她奔来梦境的决心。 突然,一条黑影大剌剌地从门外挤了进来,轻快而无一声息的脚步昭示着她对此处的熟悉,手里拿着寝房门的一截木结节,分明就是寝房的机关。 黑影毫不迟疑地停在了苏四儿的小床前,刚要探身,又缩了回来,仔细看看了阻隔自己的障碍物之后,转身离去,不忘掩门,做出关紧的假象。 不一会儿,黑影又出现在苏四儿所在的寝房内,拿出了一道玉质的福牌贴了上去,此枚福牌除了颜色不同,与苏四儿身上戴着的并无差别。 黑影对着苏四儿吹了一口气,轻轻松松扛起人,在包袱皮门帘外又刷了一道,这才向着黑暗走去。 黑影走出房门,窜上了屋顶,朝着青瓜园的大门方向跑去。 魏不语见已是深夜,不再耽搁,从百宝塔迅速离开,经传送门回了青瓜园。 刚走进门外,却听到不同于以往每个夜晚的虫鸣声,好像有些急促,不同以往的嬉闹轻松。 魏不语收回自己迈向大门的脚步,蹑手蹑脚退回了一处草丛,这里可以观察到青瓜园大门的情况。 罗惊梦曾说,青瓜园是个表面光的漏风筛子,内里一团糟,只在大门处做了防备,若是有人闯入,无论多高深的修为,都必须从正门出入,翻墙必会被抓。 果真如此! 魏不语见黑影抱了个人从大门出来,他趴在草丛里,大气不敢出,却被黑影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的走姿哽住了。 还有,这装扮好生奇怪,背后竟故意露出一个“享”字,是为了告诉大家享福堂的人深更半夜到传福堂偷小孩? 如此敷衍的计划,魏不语悄悄跟了上去,他倒要看看这人要把人送到哪。 “小长老,我劝你少管闲事,那人对付一百个现在的你不在话下,你若再靠近,她会连你一起带走。” 魏不语刚走出没几步,就被人提溜回了原处,他对来人怒目而视。 “你放开我,有人半夜行不轨之事,我要去禀告值守官。” “少发善心,死不了人!说起来也巧,那个被带走的人,我们都认识。” 魏不语凭着这一句猜出了关键,被偷走的人是苏四儿? 是了,她醒福了。 绕开了来人,魏不语决定立即去找值守官,迟了就晚了。 “等等,我旧地重游,突然生出了几分不平之气,如果小长老愿意和我友好相处,我就帮你一把,若是不愿,我就冒犯一下。” “罗惊梦,你不要太过分!”魏不语深吸一口气,为了不惊动不远处的值守官,他又憋了回去。 “求我,就带你找你的苏大眼。”罗惊梦仔细打量,不错过魏不语脸上丝毫的情绪,小长老的焦急很真实,这么小就知道心疼人,果然是魏家的人。 “你们果然一直监视我!”连他叫的外号都知道。 “小长老,你若再耽搁,大眼妹妹就真的出传福堂了。” 罗惊梦被自己嘴巴里说出的四个字恶心到了,赶忙抖了抖舌头。 “你恶不恶心?”魏不语收起了焦急之色,不再展露自己的情绪,但紧握的双手却一直不曾松开。 救人要紧,魏不语安慰自己,脸上又露出勉强之色,“罗镇楼,以后辛苦你指导我修习。” “这就对了嘛,人要遵从内心的选择。我们玩点刺激的,千万不要尖叫。” 魏不语感受到冷风灌嘴的刺激,死死用手捂住嘴,把这个夜晚自己在罗惊梦手下受的罪记得牢牢的。 \/ 一株高大的刺藤被一双纤细侬长的手,放在一片刚垦过的地里,这刺藤三两下就伸出根系自己扎进了土里。 那双好看的手带出一片宽大的衣袖,一阵蓝光闪过,以刺藤为圆心的小块土地下起了灵雨。 刺藤大拇指长度的细叶突然变成了巴掌大,面对天降甘露,贪婪地舒展叶片,想要“吃”下更多。 “温小藤,你怎么回事,每次都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温柔香揪住了刺藤的叶子,绕了好几圈。 刺藤的叶片瞬间恢复原来的大拇指叶,仿佛在向女王讨饶。 第49章 苏四儿获知故人消息 “你每次都这样!下次还敢是不是?” 讨好卖乖的小宠,既然知道讨饶,她也就不揪着小藤不放了。 温柔香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只短笛,先放在嘴巴试音,短促的音又引得刺藤换了满身的叶子。 这回,女王没有呵斥它。 开始了自己的演奏。 笛声清越悠扬,像是在诉说一个美好的故事,扎根土里的刺藤配合着音律摆动着身上宽大的叶片应和着。 不一会儿,又变得急促紧张,随着音节变换,刺藤也开始变换自己的叶片。 “温柔香,传福堂的技师都快吵翻天了,你竟然在这里偷偷训练你的小宠物。” 听到“小宠物”,刺藤一下子从土里蹦了出来,亮出了自己的“牙齿”——尖刺,跳到罗谨言扎了他一下,就被温柔香唤了回去。 “温小藤,我们不跟嘴贱的人计较,快回来,我给你喝灵水。” 听到灵水,刺藤急急跑回了原来的土里。 “为了贡献值,一个个都心动了,不足为奇。” 温柔香把玩着短笛,拿在手里不停地旋转,看也没看罗谨言。 罗谨言看着今日高挽发髻,用一根绿色的丝带缠绕,飘在身后,一身广袖翩翩舞在空中,长裙曳地,姿态曼妙,仙女降世。 “你又熬夜看世俗话本了?这身衣服是话本女子最爱的装扮吧?” 所以在温柔香眼里,贡献值不足为奇,天天看话本才是正事。 温柔香手里的短笛也不玩了,塞进广袖,面对拆穿自己的人,留了个无情的背影,一脸高傲:“关你什么事!” “在装扮上,你倒是和积福堂那位一样疯狂啊!” 罗谨言觉得女子的打扮很好看,但他夸不出来,疯狂在他嘴里就是好看的意思,可惜别人不知道。 “滚!” “我先待会再滚。最近我为咱俩看上了一个徒弟,但是特训一出,怕是悬了。” 他的打算可能会落空。 温柔香这才正眼看过来:“咱俩,少在这里攀关系!你看好谁?冷门技法,你能看好谁?谁搭理你?” 特训都是人家基础技法师们需要考虑的问题,他们这些辅修技法的技师在这里干着急,莫不是看好的徒弟被抢了。 “刚来没几天就出名的那个,苏四儿,我记得她也上你的心技课。” 他还得知,苏四人还上许三成的战技课,所以赶紧来找温柔香商量对策。 “蠢货!天天研究你的规则,人都快待傻了。” “你知道特训是谁提出来的吗?许三成!” 忙着跟他抢徒弟,也不想想人家许三成为什么要提这个?温柔香都想叫温小藤再给他扎一下。 罗谨言一脸心酸:“我抢不过他!他真是阴魂不散。” 他为什么不去成都于天,非要天天在传福堂晃悠。 不用猜都知道这家伙在抱怨许三成。 “许三成一个净福堂的人,往年都不关注传福堂的事情,今年这么积极,你不觉得奇怪吗?” 对面的人,她服了!温柔香无奈,直接给答案。 “成都于天出问题了?” “你这个乌鸦嘴,成都于天能出问题吗?出了问题,你还能站在这里,这叫未雨绸缪。蠢货,你学学人家吧!” “特训最多就是减少教习人数,对于辅助技法的学习最多就是减少时间,但绝不会取消。而且,真正有大道之心的人,反而博学,技多不压身。我们的徒弟跑不了。” 罗谨言听完温柔香的一番话,一脸惊喜:“你承认是我们的徒弟了?”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每个福徒都要去成都于天一回。等她全须全尾回来,咱才能认徒弟。” “现在啊,少在那里唧唧歪歪。” 温柔香看着罗谨言装出来的恍然大悟,顿觉眼睛疼,喊了句:温小藤,送客。 罗谨言落荒而逃。 \/ 珍馐楼,谢醒梦已经知道了苏四儿、杨虎子都醒了,她左看右看,终于忍不住宣布:自己也醒福了。 “我们先跑一步。衣衣、串子,我相信你们也不会远了。”哎呀,她实在憋不住了。 她爹又托人传暗语,让她别丢了谢家的脸,害她半夜偷偷哭了好几次。昨晚本来哭上了,结果睡着了,早上在醒福潭一直打嗝,被值守官带走了。 “好哇!我到了丹技房就马上告诉你,结果你竟然忍到现在才说。”苏四儿立刻坐到另外一边,以示划清界限。 谢醒梦看看王衣衣和钱串子:“好消息当然要一起知道呀,我又不只有你一个好朋友,衣衣他们也是啊!” 杨虎子没吭声,他一直在观察王衣衣和钱串子,生怕他们两个情绪变坏。 “醒醒,恭喜你!”王衣衣仍旧一脸笑嘻嘻。 钱串子也跟着说:“厉害!”并没有任何不高兴。 杨虎子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看来是他多想了。 大家虽然是小孩子,但这几个月的经历让他们已经变得很不一般了。 “都吃着呢?我给你们加个餐!”辛不哭端着一盘灵鸡腿出现了。 他面色红润,眼里隐藏的愁苦也不见了,这副春风满面的样子,让苏四儿觉得,他肯定见到小青梅了。 “不苦哥,你最近遇到快乐的事情了吗?怎么给我这么大盘灵鸡腿?”苏四儿代表所有人问出了关心的问题。 “就是,我们不会给福珠的。”杨虎子见苏四儿最关键的一句没提,他赶忙补充。 辛不苦看着他们小气吧啦的样子,气笑了:“哥不是个糊涂人,跟你们一样缺福珠,这盘灵鸡腿是故人所赠。” 苏四儿不解:“谁的故人?你的故人,小青梅?为了庆祝你们两个重逢,所以给我们吃?” “想得美!我提示一下:四八八,不知你们有没有印象?”都是这个故人让他说的,他听青梅的。 四八八,四八八,苏四儿念叨了两遍,这才反应过来:李金花? “不苦哥,能不能让我见见故人啊!”苏四儿看向辛不苦,她有点事没问清楚。 辛不苦收走了光光的盘子,随口答道:“哥不苦,恐怕不行,新人一直在管事的眼皮子底下活动,要等几天才能抽出空。” “没事,你先跟我那故人约个时间!”苏四儿爽快决定。 第50章 苏四儿得知魏不语的秘密1 州府,李宅。 夜沉如死水,一丝风也没有。天上的月儿黯淡无光,人行走其下辨不清样子,糊成了一团,显得猥琐。 刚刚摆脱钟无盐纠缠的李千秋,一路快步,宅子里穿行的下人们惊惶不安,远远地做了三福礼,悄悄撤了个干净。 一身黑衣,脸沉得要滴水,看来有大事发生。 他的身旁,是李宅负责商铺事务的管家。 此人一向精明能干,这时候瞧着李家实际的决策者心情不好的样子,一副有事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几次想要出声,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眼见快要转弯,管事脸上都急出了汗。 已经压了几天了,再不说,小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大长老,小的有要事禀告,是关于您吩咐盯的那家人,有个新情况。” 李千秋一道带灵力的掌风,隔空劈向了管事。 管事被这一掌推到了廊下的池子里,他狼狈起身,顾不得身上沾湿的衣袍,虚虚跪在水里求饶,水都快漫过了他的脖子。 “求大长老饶命!我已处置了办事不力的人,将他们发配到了生死场做养料。” 管事悄悄撑起了灵力罩,整个人沉到了水里。 只要不去当养料,沉到水里有什么关系,这水还是活水,死不了人。 原本心情十分不美妙的李千秋,彻底被管事勾起了烦心事,他停下了脚步,看向水里的管事。 “认错认罚,就要有个真实的态度。是不是本尊一两月没回这宅子,你们就觉得本尊的规矩不是规矩了?” 又是一记灵刀,管事的灵力罩瞬间碎裂,池子里起了一串泡泡。 “你们自己报上来说找到了李清芙的娘,现在又来跟我说人不见了。” 一群就知道邀功的废物,整天话儿说得极为漂亮,逗得他那享福的好弟弟极为开心。 一到办事,就总是坏消息。若不是他指了人在重要位置上顶着,现今的李宅都怕做了燕雀窝了。 “三天,活下来就算你过!” 沉在水里的管事已经不能回话,整片水面恢复了平静。 “李师兄,好大的火气,我说你家这片池子的鱼儿,味道怎么这么鲜美,原来背后竟是你的凶残喂大的。” 李千秋抬头一望,对面的屋顶上,有一人用树枝串了两条鱼正在啃。 奇珍楼,罗惊梦! 曾经因为修习禁术被逐出福门,表面不知所终,其实投了魏家,一直躲在奇珍楼。 “我的鱼,都是不能吃的!你不跟你的主子待在平都享受繁华,非要在这里当过街老鼠,是觉得斩福司抓不住你啊。” 这个时候,现身准没好事。 罗惊梦随手扔下手里的树枝,一个纵身,越下屋顶,三两步站到了李千秋的面前。 “弃子在哪里都不受待见,又不如姜胖子知道主子的心意,捞不上去平都的好差事,只好忍气吞声接了这老鼠活计。” “师兄,不如你去信我家主人,帮忙说说好话。” 李千秋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哼了一声。 “魏去病留你下来,就是为了监视我?”病秧子,跑得倒挺快,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罗惊梦卷起袖子,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又把袖子放了下去。沾上的脏污都留在了袖子里,别人一点看不见,他真是个讲究的人。 “师兄说错了,我留下来是为了协助你。” “你看,你弟弟当家主,手下的人嘴上功夫好,干点活四处漏水,你私下手里能派出去的人都派了,福门的人又不敢用。” 说话之余,罗惊梦不忘朝着池塘补了一道灵力,若不是跟了两天,他才知道这种人真该死。 “所以这些人更加不把你当回事,你杀了这管事,也就是泄了恨。” “我来了,有嘴有能力,保管让你后方无忧。” 李家真是奇怪,选了一个废物当家主,天天美酒美色享乐,正事一点不干。 人家魏家楼主病秧子废在表面,李家完全是真废。 李千秋不理他,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不多时,直接推门进了自己的书房,门却开着。 后脚跟着的罗惊梦关上门,看了一圈,好东西真不少。 他若是生在李家,怎么着现在也不会顶着一脸麻子东躲西藏,天天给人处理破事,怎么着也得混个福门的尊者啥的。 “既然是魏去病派你来帮忙的,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李千秋对魏去病越发佩服了,甩了奇珍楼换得脱身的机会,直接上平都换了张脸,又搞了个什么福满楼。 “我想拿回积福堂,不知你家老楼主有什么好主意?” 罗惊梦放下手里的三岁小儿高的白瓷瓶,生怕摔坏了,这个可是借灵瓶,插一支花就能生出更多的花,闻着花香就能滋润福泉,蕴养灵气。 左看右看,当着李千秋的面塞进了福牌,还故意摇晃到人的面前看他脸色,“不值钱的东西,谢谢了!” “你现在的样子才不值钱。”李千秋背过身,这是个神经病,最爱看人生气,他忍。 他就是个打手,这种费脑子的事情,干不了。 “我听说福门要推行技法特训,现在的福徒真走运,我们当年就是株没人要的野草。” 罗惊梦看人背对,偏偏绕过去坐到了书房的主位,一点不见外,对笔墨摆件都好奇得不得了。 “积福堂的份例拿不到手里不说,连个师父都没有,还得天天跟在传福官身后端茶倒水,求几个轻松的任务才能凑点福珠去探灵池。” “我怎么就那么不高兴呢?凭什么我当年苦哈哈地熬着,最后我成了喊打喊杀的叛徒,他们现在有人带,资源不愁的。” 罗惊梦坐不下去了,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没投个好胎,没遇到好师父,原本三分事八分假,现在倒成了十足的怨恨。 “人各有命,你与其在我面前抱怨,不如做点什么?”李千秋冷不丁来了一句。 明知对方讨厌,还要凑过去讨人嫌,罗惊梦甚至摸了摸尊者的白袍,留下了一道油汪汪的手掌印。 李千秋看着那手掌,不动声色褪下外袍,一道灵力消了干净。 “再放肆,你就如这外袍。” “哈哈哈,终于生气了,真难啊!” “我当然要做点什么,可李尊者你也得先给我行个方便啊!” 想要吃现成的,怎么可以?他的任务可是要让李千秋回不去平都。 \/ 苏四儿透过一面水镜,看清了罗惊梦和李千秋的交锋。 “你的人,一直都这么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吗?” 魏不语倒扣了水镜,“你现在不应该害怕吗?知道了我的真面目。” 他特意摆出凶恶的表情,两道浓浓的眉毛飞了起来,做了个手击后脑的动作。 苏四儿耸耸肩,小孩子装凶。 奇珍楼那么精彩的对决,还有享福堂的猫腻,她都知道,就他这点不算秘密的秘密,结合他之前若有若无的暗示,傻子都知道他手里有人。 其实,还挺羡慕的,她这种没背景的都被掳了两回了,手底下有人至少不会有什么大危险。 “比起李千秋、钟无盐,你现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你的及时出手,我现在还昏迷着。” “你都是刘清明预定的徒弟,没点东西算什么有背景。我这个人,最喜欢跟有背景的人交朋友!” “对了,我算是你的朋友吗?” 第51章 苏四儿得知魏不语的秘密2 魏不语看着那双忐忑的大眼睛,把水镜放在她手里,“大眼,你若不是我的朋友,我不会救你。” “麻子脸说掳走你的人是钟无盐的人,故意想嫁祸给享福堂,就为了让传福堂再乱一次。” 苏四儿看着手里的镜子,要送她还是让她照照自己? “好幼稚的想法,一点都不刺激,做这种事还得我来。小长老,原来你背后叫我麻子脸,没礼貌。” 罗惊梦刚回来就听到他最讨厌的话,一把抢过了水镜。 “这东西是我从钟家的库房里挑的好东西,现存不多,本来是给徒弟的见面礼,现在我生气了,反悔了!” 苏四儿对他的修为认知又提升了一个水平,风云谷五位尊者目前已经惹了三位,如果不是个反派,真是她目前为止最喜欢的人物了。 毫无心理负担的魏不语拉着苏四儿走到一边,“别听他瞎说,那是我娘送我的礼物,被他抢走了。” “放屁,那是我送给你娘的。” “天快亮了,你们该回去了。我正好也去办点事。” \/ 福门,养鱼池。 技法特训的事情,不光是技师们心里各有各的担忧,各有各的思量。 比苏四儿他们提早进了一两年的人,现在还维持准福徒身份,但他们已经感受到了福门底层生存的艰难。 过了新手期,做什么都需要福珠,探灵池的免费时段根本不够稳固福泉所需,必须要额外地花费福珠。 他们当中醒福早的,被提前看好的传福官挑走了,家里有些杂七杂八关系的,也早早地靠上了传福官。 剩下的人,依靠着同乡关系跟在福徒混,或者去了万草园、福寿园接任务,嘴巴会来事的人,跟一些技师打好了关系,也能生存下去。 绝大部分的人就这么不咸不淡地混着,运气好能熬到第五年,平安获得福徒称号。 一年新手期以后,无论是否完成醒福,都要搬离青瓜园。 已经找了师父的人,搬到师父的院子,其实就是野苹园,等他们正式成为福徒,就可以到积福堂领到一处野苹园的院子。 没找到门路的,跟技师混的,改住进另一处名叫养鱼池的院子,非常偏僻。 很多人住进来以后,天天忙于任务,有的没过一两年就熬不下去了,也不过是被熟识的人拉到往生池了事。 “我听说,今年的准福徒凡是醒福的人,都可以加入技师特训。” 张春生耳朵支着,听着技师感叹自己修为不够,担心挣不来福门的贡献值。 张春生,今年九岁,还有一年,就要参加福徒考试,过了就可以搬入野苹园。 他跟随的那名丹技师,是他刚来福门之前丹技房的教习技师,后来过了一年没有去处,他求了好久,技师才答应让他跟着收拾药植,却不提收他为徒,占用了自己的名额。 跟着丹技师没什么不好,无非是混个温饱。 他跟着偷学点丹技,丹技师并不多说什么,凭着这个手艺,自己摸索着也能卖出去攒点,未来的免矿钱能有着落。 但这次的消息,却让他心里对福门很失望。 传福堂堂主只考虑到了今年的准福徒,他看不到往生池的灰积累了多厚吗? 有多少人从世俗被接了过来,努力修行,最后不是因为不努力而死,却死在了传福堂这糟糕的管理制度上。 养鱼池,就是个养蛊的地方。 张春生回去了探灵池,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大哥,杨寻诲。 探灵池里无人照管,也分出了几大势力,大家靠着人多,对各处的任务变动都了如指掌。 各自在积福堂也有相熟的传福官,曾经是探灵池出去的,对这里有几分香火情。 但是在日日修行的艰难下,本心有些许变化,也懂得了手下有人好办事的道理。 各自支持了一些探灵池的小势力,平日里在领取任务时,总少不了冲突。 探灵池出去的人在成为传福官前要经历一段生死考验,有不少人最终没回到风云谷,所以探灵池这么多年小打小闹始终惊动不了上头的人。 张春生的大哥就是探灵池其中一股势力的领头,他对外称自己主修战技和策技。 平日里混在享福堂跑跑腿,给底下投靠他的人偶尔能挣点好处,人也仗义,张春生就是看中这一点才认了兄弟。 “你是说传福堂为今年的准福徒新搞了个技师特训。” 杨寻诲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露出不高兴,反而十分兴奋。 连不问世事的丹技师都知道了。 “这是我们的机会。” 杨寻诲的脑子里不断浮现那个人的话,他拍拍好兄弟的肩膀。 张春生听不明白,他们一直都是被漠视的,哪有什么机会。 “你想,传福堂发生新变化,表示他们肯定遇到了什么事情,需要他们做出改变,对不对?” 杨寻诲觉得风云谷之前肯定发生了大事。 ”这几个月探灵池的人结算任务的福珠比往常都快了不少,也很少有克扣的情况。” “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杨寻诲见张春生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他也不生气,转身自己就出了门。 \/ 青瓜园,小花园。 “罗镇楼,他的行为会害了养鱼池的人。你愿意看到无辜的人死去吗?” 苏四儿一直好奇罗惊梦要做什么事情,于是除了技法课之外,其余时间紧紧跟着,想从他嘴里套话。 “你跟着我半天,就为了替无辜的人说情?罗惊梦的行为,我根本控制不了,他就是个疯子,想到什么做什么。” “而且你也听到了,这是他跟李千秋的约定,背后是魏去病的指使。” 魏不语看苏四儿一脸受伤,不得不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你现在知道了养鱼池到底是什么地方了吧?” 苏四儿点点头,已经从谢醒梦那里知道了,她就是担心罗惊梦乱来,让本就边缘的养鱼池的处境岌岌可危。 “我未来要住的地方,我不希望被人破坏掉现在的状态。” 魏不语见她还是不清楚养鱼池的真实生存状态,谢家的消息对下层的准福徒一向都是忽略的,三言两语的描述根本比不上在里面生存的糟糕。 “你不了解,已经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处境了,养鱼池为什么不能拼一把?罗惊梦的打算其实也是为了帮助他们?” 苏四儿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形容此刻的惊讶,她对传福堂的改变从掳走之后,一直保持着好感。 尤其知道许师给准福徒的惊喜是向时堂主提出技法特训,她私心觉得这是从越来越好的地方转变,不愿意有人蓄意破坏。 “如果搞点事能被看到,对于养鱼池来说现在的时间点最适合,时堂主和许师都非常关注准福徒的情况,现在正好做事情的也是他们。” “两人都不是冷漠无情的滥杀之人,肯定会深入查看背后藏着的东西。” 魏不语看向苏四儿,“如果养鱼池的环境有所改变,对于我们这些未来住进去的人,才有好处。” 说个现实点的问题,至少不用像罗惊梦那样因为小时候的遭遇,生了个走到哪爱顺走哪里的东西。 “知道罗镇楼为什么有顺物的癖好吗?” 第52章 苏四儿吃瓜风云台 苏四儿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他心里有很多怨气,故意给人添堵,或者想挑衅对手?” “都不是,他就是养鱼池呆的那几年,没有份例,穷得都吃过养鱼池的土,所以后来他得知一些事情之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所以,他现在就想搞事来报复?” 这是自己淋了雨,想要撕伞的表现,挺符合疯人的心理变化。 魏不语叹口气,“你把罗惊梦想得太坏了,他的想法疯狂,但还有底线。” “虽然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他是奇珍楼四大镇楼里最善良的人,也因此一直不受待见。” 能被他娘认可的人,都有沉重的过去,也有堕入黑暗都不肯放弃的东西。 \/ “杨寻诲,你胆子也太大了。我们养鱼池的人,从名字就能看出来,不受待见。” 养鱼池里另一波势力的领头大哥于圆,对杨寻诲真是服气了,做个小蝼蚁都不安分。 “就是,万一遇到上人心情不好,你搞不好当场就成了粉末了。”这是曲艺凡。 “你们想想,我们如果继续默默无闻下去,等待我们的就是死。” “如果我们所有人都抗争一下,还能有个机会,跟今年的准福徒一样有更好的技师带我们,我们也可以少走弯路。” “你们就这么熬着,无人在意,因为没门路没关系,好好地天赋就这么浪费了,你们甘心吗?” 杨寻诲接着说道:“如果到时候追究起来,你们可以全推到我的身上,我杨寻诲就是死也要为大家争取一个机会。” 于圆、曲艺凡也急了:“我们靠着一年年的积累,也庇佑了不少人,不求他人,同样也活了下来。” “就是,上面的人不好说话,就怕有命拿没命享。” 于圆见杨寻诲沉默不语,觉得他听进去了,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我们也不怕死,就是怕我们白死了,底下的人日子不好过。” 杨寻诲走到门外,空无一人,转身关了房门。 ”我瞧着今年的福门不一样,我们的机会很大!横竖都是死,那就争一争。” “你们听我的,各自去联络相熟人,把这个事情说一声,不提我们的打算,先观察他们的态度。” “养鱼池里四万人,我们至少要争取一半。” 杨寻诲看两人犹豫的神色,又加了一句:“这法子还是享福堂里一位相熟的传福官给我说的,肯定不少人都会同意的。” 两个时辰后,再次聚首。 问了其他势力的想法,于圆脸上蠢蠢欲动的野心,应了杨寻诲拼一把的决定。 “你真是料事如神。好些人都认为这是个机会,还问我要不要一起呢,我推说有事就先走了。” “哎,哎,我也是,大家都想要改变一下探灵池的待遇。“ “还说就算闹事清算,只要我们这边加入的人多,福门上人不可能把我们全部灭掉。” “这事儿啊,要快点准备,迟了,就漏了风声了。” \/ 野苹园,符玉令的小院。 符玉令正在苦哈哈练战技,一个动作不标准,或者没能用灵力砸下一个大坑,他就会被头上的木棒捶一顿。 白色衣服上有不少黑印,还带着水痕,看样子没少被锤。 “师父,你自己在那里啃灵兔肉,我却在这里挨打,是不是不太好?”在他的院子里,吃着他买的灵兔肉,喝着他买的灵茶,坐着他买的蕴养灵力的垫子,看着他挨打。 汪守业吐了一根碎骨头,嘴巴里嚼着肉,心里美滋滋。 这个徒弟真的收得好,他都不用天天到处做任务了,只要把他当成任务搞定就行。 “你以为为师愿意这么捶你啊,要不是你的修为实在拿不出手,我至于想出这招监督你上进?” “你天天喊着要抱大腿,现在好不容易靠近了大腿的路子,你连上门的资格都拿不到,我实在是为你羞愧啊。” “师父,我听说养鱼池最近动静有点大。” 上进的苦是真苦! 为了让自己休息一会,符玉令希望自己的消息可以打动冷酷无情的师父。 养鱼池,真是好久远的回忆了。他只记得那里不是个好地方,当时一心想要熬出去,再来改变…… 没想到,他都忘记了。 “什么动静?”都是没权没势的准福徒,能整出什么动静,安安静静熬出来就好了! 符玉令看头上的木棒没有动静,一溜烟跑到了汪守业身边,拿起一块灵兔肉塞在嘴里咬了一口,又灌了一口灵茶。 真爽! 他当初给自己“买”了个假师父,分到了小院,侥幸没进了养鱼池,那个地方真是活不下去。 多亏了老爹托人带的福玉,让他过得滋润了些。 穷家富路,老祖宗传下的真理。 “说是要找传福堂,让他们也参加特训。” 他们谁都不认识,门都进不去,怎么找啊。 汪守业觉得这条消息,有必要报告一下。 最近,他查之前野苹园福徒的死亡,一直没有进展,心虚不敢去师祖面前晃悠。 如果把这条信息禀报上去,应该可以挽救一下他的形象。 “好徒弟,没白收你!” \/ “堂主,不好了! “风云台那里聚集了一大批准福徒,喊着要公平!” 时八仲刚收到汪守业的传讯,正在想养鱼池到底什么地方?这会儿听到来人禀告,他终于想起来了,养鱼池不归他管。 刚想呵斥一句,才记起那位堂主好像最近人都没在,说是闭关了。 “是养鱼池的准福徒吗?多少人?” 时八仲想知道人多还是人少,才能提前想出应对之策。 “至少两万人,现在风云谷都知道了。” 准福徒看时八仲露出牙疼的表情,一点也不体谅地把话全抛了。 “他们喊着,要你一视同仁,不能只关注今年的准福徒,他们也是福门的人,而且生存更加艰难。” 时八仲第一反应是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么多人聚集到风云谷,事先怎么没人提前收到风声。 要么是知道的人对探鱼池的人也比较同情,希望帮他们一把,要么就是有人趁机故意煽动闹事,给传福堂找麻烦。 他想着先给传福堂的技师们放出消息,看看这些人的反应,也是等着有人上门来。 没想到现在技师没闹起来,反倒是准福徒闹了起来。 现在大家都看着,他势必要把事情处理好了。” “堂主,不好了!” 时八仲正在沉吟中,又来了一人。 “风云台,有准福徒突然被人捅伤。” “该死!” 时八仲匆匆往风云台方向赶去。 \/ “不知道风云台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我还是担心有准福徒会丧命。” 苏四儿悄悄靠近魏不语,一脸探究。 “罗惊梦有分寸,但有人丧命是肯定的,不流血怎么引起重视呢?苏四儿,有些牺牲是必要的,不要觉得我过分冷漠。” “你现在生活的地方已经是个小桃源了。” 谢醒梦见两人嘀嘀咕咕,“你们最近怎么关系变这么好了?” 日日吃午食都一起,连去探灵池和百宝塔的时间也如此。 王衣衣、杨虎子和钱串子也看了过来,“就是,都不和我们一起去福兽园了。” 苏四儿察觉到他们话里的不开心,这是吃醋了,嘿嘿,友情吃醋,“我打赌输了,要给魏不语当丫鬟四个月。” 魏不语跟没事人一样,数着碗里的饭粒。 玩什么搞这么大,赌博害死人,谢醒梦撅起嘴表示不满,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而洋洋得意看下大家。 “我知道问你们,也不会得到真话,但本小姐大方,不计较,还要免费送你们个消息。” “什么消息?” 大家也不管苏四儿打赌了,毕竟谢醒梦每回的消息更实用。 “听说……今天风云谷那边有大事发生!” 第53章 风云台的准福徒之请 平时的风云台,在准福徒入门时,能看到人山人海的盛景,看见一个宗门盛势煊赫的气象,更多的时候它孤独地在风云谷的中轴线上矗立着。 它并不期望时时都有人影晃动,群英来贺。 因为此地若热闹,代表宗门必有大事。 这些灵力低微的准福徒,走到风云台,想必下了很大的决心。 一路匆忙来此,还未告知师祖的时八仲有心探究,忍不住想他们想要何种公平。 风云台周围属于禁飞区,只对左右使以及上之人例外,即使尊者到这附近都要用脚走过来。 走在风云台的石板上,时八仲想得更深了一些,觉得这些养鱼池的准福徒未必自己有此心思。 怪只怪今年风高浪急,更多鱼儿将跃上高门,连风都刮到了探鱼池这等闲园之地,希望这次的事件能够顺利平息。 以往,很少在数万人面前说话,时八仲对于风云台上的左使气质也曾生出了无限向往。 现在,一步一步踩在风云台的石板上,走人人群包围之中,平视的角度,让他有些不敢看周围的眼神。 每走一步,人群自动分出一个空位,时八仲尽量让自己走得稳当些。 纵然已是传福堂堂主,他也很久没见过这么复杂的情绪,这一双双望向他的眼睛里,希望、渴求、怨怼、不屑、不甘种种情绪饱含其中。 或许,这么多双眼睛里的情绪都是种种被辜负的表达,就像那些世俗的人面对山洪疫病的无力。 这些人最大的十岁左右,灵气灵植的滋养,让他们比之世俗同龄人要高大不少,其他并无特别之处,好几年的宗门生活没有让他们养出自信和傲气。 到底是为什么呢? “堂主,这受伤的人有古怪。” 在将要走到人群的最前面时,有传福官过来禀告。 “如何?”时八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有多古怪? 传福官看他一眼,用更低的声音回了话,“有黑气!” 黑气,其实是一种秽气,灰白色,乃福门禁术施行所留下的痕迹,代表此人非福门之人。 致人受伤,而不是直接致死,看来背后之人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想给四大堂添一把火,凑一凑热闹。 四月之期已到,积福堂已经回到钟无盐手中,听说对传福堂新提的用度十分不满,但钟无盐不会沾染禁术,应该与她无关。 时八仲站在高台之上,他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万人的队伍不壮观,反而有种沉默的悲哀。 “你们今天到此,所求为何?” 底下不知谁喊了一声:“求公平?” 顿时,整个风云台响起了一道整齐的声音:求公平。 霎时,一种万人齐发的悲怆之音在风云台回荡。 时八仲此刻说不上什么感受,又问:“什么样的公平?” 底下人一时沉默不语,无人应答。 “你们连求什么样的公平都答不出,我如何给你们一个公平?有无人敢站出来回话?” 时八仲知道聚集庞大的人群问上位者是一种冒险,背后肯定有组织的人。 放眼福门历史,并无此种先例,就算苛刻如李祖望时期也没有,被他遇上了,如果有人敢站出来,他希望今天无人死亡,顺利结束。 杨寻诲见时八仲发问,无人应声。 刚才他第一个出声,就被张春生扯住后背,示意他可以了。 但他不愿意,这个主意最初就是他提的,迟早也会被上面的人知道。 他在很早之前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到今天,已经活了好多天了。 “我们想要参加技法特训,这就是我们想求的公平,最想求的公平就是参加技法特训。”杨寻诲特意强调了技法特训。 “好!敢站出来说话,我敬佩你的勇气,你上前一步,到我身边来。” 时八仲很欣赏这种带头者的勇气,古往今来敢站出来为自己抗争的人,无不是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小小年纪,敢承担这份责任,了不起。 “还有人愿意站出来吗?”他希望看到更多热血少年,今天敢站风云台,来日必将有所作为。 杨寻诲学着时八仲刚才一步一步走向前的姿态,很快站在了他的面前。 于圆、曲艺凡看杨寻诲站了出来,他们两个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不能让杨寻诲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前面,踏出了第一步,没什么大不了,很快和杨寻诲站到了一起。 后头的张春生认定大哥一人上路孤单,他拼死也要跟着。 才四个人?两万多人只站出了四个人,时八仲有些失望,他以为至少能有两百人。 “你们四个就敢聚集万人到风云台求公平,好胆色。只是技法特训针对的是今年的准福徒,他们只是恰逢其时,享受的与你们并无差别。” “我以为大家在福门待了几年,已经知道修行路上有很多残酷的事情,养鱼池的磨炼并不算什么。” “从养鱼池出去的师兄师姐顺利成为福徒的不少,传福堂年年都会有一些变化,他们当年怎么没有站到风云台来呢?” 这一位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人,不能失望,要理智地争取,最重要的是杨寻诲看时八仲没有生气,也没有用灵力乱劈人,而是一直问问题。 他隐隐觉得自己赌对了。 “上人,我听闻今年传福堂改了很多规矩,不仅仅是变化。” “比如以往的师兄师姐成了福徒享受了新的待遇,今年的准福徒直接就拿到新待遇,唯独夹杂中间的我们成了例外。” “我们是福门的人,我们是准福徒,我们为什么不能享受新待遇。” 时八仲叫杨寻诲给问住了,对啊,为什么同样是准福徒不能享受新待遇? 确实,在刘尊者掌握了积福堂以后,传福堂改了不少规矩,后来又收入了奇珍楼,收入大增,积福堂趁机把福徒以上的好多规矩都改了,偏偏漏了中间的养鱼池。 但他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你们被遗忘了。 福门积弊,害我! ”你们是福门的人,当然有资格享受福门准福徒的新待遇。” 杨寻诲时八仲以为这句话是承认他们可以参加技法特训,立马想要做实:“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参加技法特训。” 不仅有勇气,嘴里也快。 “当然,养鱼池有许多规矩也要变一变,你们的新待遇还要等一等。” 时八仲觉得这件事最大的难点涉及积福堂,自己肯定做不了主,先把人稳住,再回去找师祖出面跟各堂商议。 突然,底下的人群尖叫起来。 接着。又传来一道凄厉的声音,“他就是想要骗我们离开,他根本做不得主,他就是个骗子!” “我们为了赚福珠,整天忙于任务,根本没空提升修为和技法,不提升修为和技法,我们过不了福徒考试。” “你说我们为什么过不了啊,你说为什么?” 最后这一句简直是用吼的。 “啊,他死了,冒着黑气,好吓人!”人群里喧哗声不停。 时八仲示意传福官赶紧过去看看,他看向前面的四个人,那道声音响起的时候,他们脸色亦有悲戚之色。 当人群中传来“他死了”的消息时,杨寻诲已经哭了出来,他竟然真的选择了这条路。 “上人,方越阳没说完的,我来替他说。” 他也不管时八仲同不同意,反正方越阳死了,他设想的美好结局已经不复存在,又哪里管得了上面的人什么态度。 人情淡薄,蝼蚁求生,朝生即死,不外如是。 第54章 苏四儿得知风云台搞事原委 “我们的修行资源、技法材料无一不是靠自己挣福珠买,吃喝也是。” “来了福门一年,我们就享受了一年的美好生活,就掉进了一个黑洞,每天不是做任务就是跟着技师后面,盼望他们发一发善心,给一份任务换来福珠。” “我在想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上人呼风唤雨,给我们无限美好的遐想,却在一瞬间就被现实打碎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上人不放我们回世俗,我们用自己微薄的灵力还能帮助家乡父老抵御灾害,不必让下一代卖儿卖女的悲剧重演?” 时八仲怔住了,他没想到隔年的准福徒日子竟是这样,不一心修炼,只顾着做任务。 他们灵力低微,能做什么任务呢? “我记得准福徒每月都有份例,一千福珠。” 杨寻诲闻言,这下彻底失望了,他后悔自己竟对这脸色温和的上人生出好感。 原来,他真的对养鱼池一无所知。 看来这又是一个州府出身的关系户,一年期满直接入了青瓜园,怎能与他们共情,怎能明白他们的怨怼。 “第一年,我们确实领到了份例,但仅限于第一年。” 这句话用尽了杨寻诲的所有怒气,然后他开始变得无所畏惧,不喜不悲,像是在等一个命定的结局。 时八仲露出一个十分无奈的笑容,明白了。 积弊日久,阴暗生在每一个角落,凭他的力量怎么铲除得完。 “我说你们同样有新待遇就有新待遇,只是你们也得给我一些时日。今天你们敢站出来为自己争一个改变的机会,我时八仲也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 “但是,你们聚集日久,影响越大,其他上人到此,可不会像我这样好说话。” “除了我眼前的四人,其他人都散了吧。” 他说完,以为大家会散开,没想到所有的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处,纹丝不动。 真是不给他面子啊。他把目光投向了前面的四人,希望他们聪明些。 杨寻诲恨自己又看懂了上人的眼神,既然已经给出了承诺,信他一回。 探鱼池的人用几年摸爬滚打的心酸,学会了见好就收的道理。 他转过身朝着人群挥手,喊道:“大家散了吧!请相信我,杨寻诲拼死也要为大家求到这份公平。” 此话一出,人群开始渐渐散去。 时八仲看着眼前的小子,竟生出了羡慕。 这小子能让几万人听他的,倒有几分许三成的能耐。 “你们四个,要随我去传福堂将来龙去脉分说清楚。今天一死一伤,皆透着古怪。” \/ 苏四儿本来想告发这个强占自己位置的福徒,他的脸上却迅速生了麻子,又消了下去。 干坏事的人回来了,她看向魏不语,对方连个眼神都不给,拉着她走出百宝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百宝塔内人多,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被撞破。 走到一处之前看好的隐蔽之地,魏不语带着不满的口吻,对着人抱怨。 “你越来越大胆了,改头换面,换上福徒装扮就敢大摇大摆跑到百宝塔来。” 罗惊梦哈哈大笑,惊起了树上歇息的飞鸟,“稍安勿躁,我故地重游,找找过去的少年记忆,总要四处逛遍。” “不仅到百宝塔,享福堂、积福堂、传福堂、珍馐楼,还有风云台,都去过。” 唉,都怪大家伙儿的灵力太低了,不仅没有人发现,大家还同自己打招呼。 “小长老,我过来不是找你的。”小屁孩,架势倒挺足。 “我来,是为了告诉苏大眼,风云谷那边聚集的人已经散了,这会儿传福堂堂主正在商量跟尊者们商量养鱼池以后的事情。” 被点名的苏四儿有些受宠若惊,罗镇楼脸上带着亲近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并不如他所言那般随便与人有交情,自己如今…… 若不是看在魏不语的面子上,他肯定不会救自己,这会儿就是为了气魏不语才借了自己的名义。 “大眼,不用怀疑,我都看到你眼睛里闪烁的光芒了,太刺眼!”听到自己是福门叛徒,还凑过来说话,这丫头的胆子比杨寻诲只多不少。 “大眼,你来评评理,我搞这一出还不是为了小长老。” 一口一个“大眼”,苏四儿怀疑自己想错了,这个老头真是为她而来? “养鱼池那个糟糕的环境,换了你们也吃不消,修行都被耽误了。我好心跟他们说几句真心话,就可以帮你们争取到一个新的环境。” 苏四儿赶忙做出感动的表情,不忘偷偷观察魏不语的表情。 罗惊梦掏出三个春风得意,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再分别递给了苏四儿和魏不语,苏四儿愉快收下,魏不语冷面拒绝。 “大眼,你说是不是该谢谢我!” 吃着美味猪蹄的苏四儿狂点头,结果是这样,但目的未必单纯。 魏不语对苏四儿的没骨气有些气闷,退开一步划清界限,立马出言揭穿罗惊梦的真面目,“你就是想引出积福堂的账目问题,给钟无盐找点麻烦,少在这里给自己贴金。” 原来如此,绕了一大圈剑指钟无盐,不知两位有何深仇大恨? “我都是为了谁,你个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算了,我气个什么劲儿。”罗惊梦狠狠咬了两口春风得意,这味道怎么变了?吐了出来。 “我的任务就是让风云谷自己乱起来,所以你说的都对。” 苏四儿见罗镇楼吐了一口,再咬一口,不禁疑惑这是什么新奇吃法? “青瓜园以后的人更多了,我会消失一段时间,免得惹人生气。”人走了,手里的春风得意也不忘扔进魏不语怀里。 魏不语目送人离开,彻底没影了,才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苏四儿。 “大眼,你好奇怪,听着这么大的阴谋,竟然还能吃得下去,不去跟刘清明说清楚这回的幕后主使,换点贡献值也行。” 苏四儿狠狠踩了他一脚,“我才没那么傻,罗镇楼分分钟取我狗命,他故意当着我的面谁,说不定就是你们联合起来诈我的。” 吃痛的魏不语反踩了回去,“我才没那么无聊,你现在该知道了养鱼池的聚集背后的意义了。” “原来你也想改善一下养鱼池的环境啊。” “不止,我是想看罗镇楼的搞事能力到底有多强。”魏不语一脸失望。 苏四儿看他那样,这是不满意,“你这是什么表情,他来去自如,煽动几万人搞事,惊动了尊者,已经很强了。” 魏不语看向远方,“他这种行为比起上门叫嚣差远了,说明他没有硬刚之力,只能做些小人举动。” 奇了怪了,这个小鬼,“你莫不是想当君子?只要能达成目的,罗镇楼这一手十分的漂亮,我还要感谢他给我的仇人找事呢?” “你说李千秋和钟无盐?你最大的仇人可是魏去病。”魏不语也看她有些忧伤,小小年纪与坏人谈笑风生。 “我知道,没忘记,你老提他们干嘛,我现在又打不过,提起来心里就难过。” “没看见难过,只看见一只沉迷八卦的大眼猴子上蹿下跳。” 第55章 风云台之事牵扯享福堂秘密 “杨寻诲,你是说你最开始在享福堂听到的准福徒技师特训的消息。” 怎么会是享福堂?这难道不应该是传福堂吗? 杨寻诲第一次听到消息,确实出自享福堂的策师,他主修策技,也是为了成为福徒后,争取努力进入享福堂。 所以日常都跟着享福堂的人混,接的都是享福堂的任务。 他记得当时那个人说,今年的准福徒真有福气,可以选技法特训,有最厉害的技师教习,不像你们养鱼池的人,爹不疼娘不爱,只配做往生池的一捧土。 这话深深刺激了他。 刚准备离开,又听到对方说:他若是养鱼池的准福徒,倒不如生出几分血性,就算死在风云台前,也要拉着大伙去抗争一回。 “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我们若不闹上一回,真的就成了往生池的一捧土,无人问津。” “如果福门觉得你们收入的准福徒多,可以改一改收人的年次,一年变三年,也好过叫我们白白枉送了性命。” “就是,我们吃这苦,不是天给的,而是人为的,可以避免,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发发慈悲赐我们一份福气,不如放了我们归去。” 于圆忍不住说了下去,他们想爹娘,自己熬在养鱼池,周旋于任务间,伏低做些讨好福徒,甚至准福徒,日渐麻木,时时恐惧熬不出相见之日。 杨寻诲似乎想起来什么,又说,“我们本来就是被骗来的,你们州府那么多人不够你们苦的,非让我们世俗人家骨肉离散,误以为是天灾吃人,没想到竟然是人祸所为。” 时八仲被他嘴里的话劈懵了,什么叫人祸所为?世俗选拔怎么会生出猫腻。 “这些你是从哪里听到的?” “享福堂啊,我去给策师送灵酒的时候不小心偷听到的。” 时八仲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他看向这个小子,“告诉我,到风云台闹事的策师,你记得长什么样子吗?” “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他说的话,但他的人和声音,我都没有印象了。” 杨寻诲也很奇怪,他本身记忆力不错,在养鱼池和享福堂都能记得见过的每一个人,唯独记不住这个出主意的人。 “养鱼池的份例问题,确实需要商议。” “从你们今天说的情况,足以看出这件事背后牵涉很广,各种关系很复杂,并不是一时之间可以决定。” “我现在能保证的是,我知道了养鱼池的情况,会尽快告知尊者,由他们定下最终的结果,我相信这个结果对养鱼池来说,一定会是新的改变。” 选在享福堂挑拨,又公然出手伤人,这个人一定跟钟无盐、李千秋有仇! 跟福门,恐怕也不怎么对付。 “杨寻诲,在享福堂遇到的事情和今天突然出现的黑气,今天的事情到这里,不希望你们再说给第二个听,否则利用我的善心,你们会后悔活着。” 四人死死咬住嘴唇,拼命点头。能争取到堂主的保证,能保住性命,已经福圣庇佑了。 “为了你们的安危,需要你们暂时留在传福堂。” 一死一伤,相对于几万人来说,已经算是把伤害性降到最低,怜悯弱小,这人不会也吃过了探灵池的苦吧? \/ 百技司,丹技房。 “昨天的事情,好多人都知道了。” 已经被魏不语调侃到自闭的苏四儿打算把心放在修习上,听到谢醒梦一脸神秘地提起“昨天”,她忍不住配合地露出了茫然表情。 “你怎么不多交几个好朋友,寝房的人还挺想和你这个独行侠玩的,若不是我强行找过来做朋友,你该损失多少绝密消息啊!” “昨天的事情是绝密吗?如果是的话,你怎么知道的?”苏四儿对她惯常的夸张,今天难得说了回去。 谢醒梦笑得打滚,“福徒和值守官都知道,不算秘密。” “你收敛点,李师还在。” “没事,有你在,他不会管的。你上回的除厄丹可是好好惊艳了他一把,就差把你偷回家了。” 苏四儿慌忙捂住她的嘴,“醒醒你省省吧,真是事事不忘夸张一下。昨天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道,尊者商议的事情,我现在还打听不到,等我人脉过去了,一定告诉你。” 苏四儿一把药植塞在了她的嘴里。 \/ 享福堂,事务房。 “罗惊梦,你这一脸麻子看起来多,没想到你心眼子更多。” 李千秋听到时八仲那夸张的表述,养鱼池万人聚集风云谷为哪般,三句不离享福堂的阴阳,什么烂房子进人不挑,什么嘴巴和东阳山的松一样松,真是有苦难言。 “一出手,就把享福堂扯到积福堂的破事里,让传福堂逮着机会来查。还敢在享福堂里乱说话,生怕别人查不到我李千秋头上?” 李千秋看着这个混在享福堂整日乱窜的麻子脸,真想了结了他。 “珍馐楼这些手艺见长啊!我当年吃的那叫什么,简直浪费了食材。” 这个春风得意大蹄子真不错,酱香味的,久违了,真香! “李千秋,你现在是不是想一巴掌拍死我啊!不着急啊,以后有的是机会。” “你想想,我是来帮你的,故意暴露在享福堂,就是告诉他们,我跟你有仇,他们怎么会怀疑到你头上呢?说不定张礼来这会还在同情你。” 过来搅风搅雨,还吹自己碧池青莲。 “你觉得我会信?你把养鱼池的事情扯出来,就是让他们去查积福堂的旧账,当年我废了多少心思才转移了他们的视线,你还好意思提帮我。” 李千秋想起魏去病上回的话,为了平都的李图景,他怎么作死,李千秋都不敢轻举妄动。 “你最好老实待着,不然魏家在福门的两个小崽子,我有的是办法收拾。”都有软肋,别以为就他好拿捏。 “你就这么怕魏去病伤害你的心肝啊!” “都不用你亲自去问,我告诉你,用魏不离和魏不语威胁魏去病没用的,老楼主压根就不是个人,纯粹没感情的怪物。” 罗惊梦一脸遗憾,李千秋竟然是个怂包,怕东怕西,怎么赢得了疯疯癫癫的老楼主。 “即使钟无盐拿回了积福堂,它也已经不在你手里了,查到养鱼池的账是迟早的事情,我不过是让时间提前了些。” 可恶的麻子脸,怎么说都有理! 李千秋一想这些搅和在一起的破事,整个人烦躁不已。 第56章 苏四儿终于见到李金花 风云谷,珍馐楼,一间暗房。 苏四儿看着眼前年轻的貌美妇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太相信她竟是李金花, 被李金花察觉,她有些得意,养儿有盼,操劳半生,儿子办事出息,蒙上人赐下了一颗丹药,让她的容颜年轻了至少二十岁。 比起需要易容的红洙,她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的,轻松实现了在福门继续上工的梦想。 “你爹苏大福,你娘王雪娘,《苏家家训》还是我托儿子李晓天带给霍师父的。”这些信息不是一般人知道的,应该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了。 “李娘子,你怎么到风云谷这里来了?”苏四儿对李金花到珍馐楼上工有些迷惑,她不是州府本地人,福录寺的李晓天应该也没能耐。 “多亏了霍师父,他最近办了一件大事,就想着跟上人提要我进风云谷,说我一个人在州府不安全。我就知道,还是小天心疼我,求了他师父帮忙。”李金花边说边落泪。 “那你女儿李小姐怎么办?”苏四儿怀疑是因为李芙清,李娘子才能入风云谷。 李金花大为诧异,她咯咯笑了起来,“四儿,你才进这里多久,就忘了老家的事情了。我只有一个儿子叫李小天,在福录寺任职。” 连女儿的记忆都被清除了,苏四儿再看向李金花带了一丝探究,“李娘子,你可还记得,我舅舅到底去了哪里?” “我记性好得很,王程当时其实跟一个上人离开,据说是平都福录寺的,他幸运靠救命之恩得了赏识,我不好拦他,也得罪不起上人。” 那人自称平都来人,身后随从大半都是福录寺的穿着,与她儿一般无二,自己肯定不能得罪,说什么都会被人听到。 “你确认是平都福录寺的人?”苏四儿心里有些不信,舅舅一个世俗普通人,怎么会恰好救了上人的命,还是在他身边跟了一群人的情况下,十分可疑。 “你舅舅执意要去谋个前程,我当时不敢多想,很快就离开了。不过,你若是不信,可以问问霍师父,他可能有印象平都福录寺是否真的到远山府这边。” “我的时间到了,要去大厨房帮厨了,不然管事的要扣我福珠。我只能保证我没说假话,也把看到的都告诉你了。” 苏四儿相信李娘子不会再在她面前说谎,看来还得去找霍师兄一趟。 \/ 风云谷,百技司战技房,早到的众人各自扎堆,或论战技,或悄声低语。 “四儿,最近醒福潭的人少了好多,以前最多的时候七八个人挤在一处,现在那么大一个地方,就稀稀拉拉的一片,最多不过三两人。” 苏四儿见她神情郁郁,心里知道为了什么,脸上却惊奇,是不是醒福潭又发生什么事了。 王衣衣有些放不开,在苏四儿再三追问下才说出自己最近和与她同屋的女孩儿,黄瑞吉玩得好。 她们某天坐在一起上乐技课,发现周围大多数已经醒福的人,都坐在了一起,有意无意与没有醒福的人隔开。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没什么了不起,她们迟早也能追上,就这样看对眼,成为了技法课能坐在一起聊天的朋友了。 隔天又在醒福潭碰见,泡在了一个潭子里。 一问,才知道两人同在一个屋。 “现在有些人特别奇怪,仗着自己醒福了,就看不起人,有时候遇到了还会哼一声。黄瑞吉很厉害,学他们的样子特别像。” 王衣衣见苏四儿一直盯着自己,忙说,“比起你,还差这么多!”她拉起苏四儿放在自己的脸边,又指了指肚子,说黄瑞吉在哪里。 苏四儿觉得有趣,继续问还说了什么话。 “若是从技师那里知道了什么醒福稳福的新消息,还会大声说,有的人这辈子都用不上这经验。” 王衣衣笑得捂住自己的肚子,“我有苏四儿传授经验,哪里用理会他们。” “对!对!对!” 苏四儿一面观察王衣衣的表情,一面满口答应,小孩子的攀比,有时候真害怕衣衣受伤却瞒着不说。 那边,钱串子气喘吁吁跑过来,看两人都在,随口问:“谢醒梦呢,不等她了吗?” “不用,她应该已经到珍馐楼了。”先前在丹技房就说她有事提前一步过去。 “那我们这边的人,少了一个,恐怕打不过!” 钱串子难掩失望,怎么偏偏关键时刻少一人呀。 苏四儿敏锐觉得钱串子有事没说。 “你和杨虎子在搞什么,什么打不过?举报别人打架可是发家致富里最简单的一条,你好好掂量一下,要不要做散财童子。” 钱串子反而笑了:“不是打架,就是文斗,一切都符合门规要求。” “所以你们真的跟人起冲突了?”苏四儿恶狠狠地说。 钱串子笑得小心:“四儿,再找一个人凑个数压阵。” 老乡团事先说好,杨虎子和钱串子轮到今天到传送阵排队,结果杨虎子不见人,钱串子老半天都遮遮掩掩,苏四儿现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四儿,你看,那边走路的是魏哑巴,要不你过去叫上他,今年福门醒福第一人,许师爱徒,这个身份压阵够够的。” 苏四儿隔着衣服就给了钱串子一下,当着人瞎喊什么外号,不熟容易引起误会。 而且,已经醒福的人,耳朵灵得很,看似隔老远实则半里内的动静都能听见。 跟魏不语相处了好些日子,她也发现了此人脾气有些不太好,还喜欢暗戳戳报复,只有她例外了点。 “你若是不想战技房被压着揍,建议对着人喊全名保平安。” 钱串子压根不听,他直接跑向魏不语,两人一阵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魏不语很快跟着钱串子过来,一脸古怪打量苏四儿,给人搞得一头雾水。 该死的,这两个家伙,肯定背着说了她什么事儿。 她和魏不语基本都能交换常规秘密了,对外自己还是他挂名的丫鬟。 说来也奇怪,两人都醒福了,在战技房却再没匹配过对战,她有心想打上一次,总被他避了过去,所以这两天苏四儿单方面和他绝交了。 此人也不知道忙什么,真的没过来找自己,她突然想问点事都找不到人,现在却出现了。 关于魏不离的事情,罗镇楼的事情会不会在他身上再演一遍,不知道魏不语会不会如实相告,有的话,那个人比起罗镇楼性格如何。 主要是魏不离在丹技课上安静如鸡,每天认真修习,看见苏四儿甚至会露出标准而疏离的笑容。 谢醒梦都私下吐槽,这种性格前后差距太大,好瘆人! 其实就魏不语好像没什么变化,所以她才起了疑问。 但她现在想知道魏不语到底给魏不离说了什么,让他变得如此彻底,还是学会了暗自伪装。 苏四儿自从被掳走之后,觉得自己实力弱小,不如做个彻头彻尾的怀疑主义者,对任何人、任何事保持三分的怀疑。 第57章 苏四儿多了一位老乡表哥 苏四儿也曾偷偷向谢醒梦打听魏不离的情况。 按谢醒梦的说法,魏不离现在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可能是接受了家族变故,每天最爱待着的地方就是福兽园。 “苏四儿,今天的事算在你头上!串子,咱们走!” 小事,算就算吧!跟魏不语交好是苏四儿的任务,好的坏的事儿都算给她,不就加深联系了嘛。 是她想岔了,魏不语的性格,好像也有明显的变化。 串子,喊人都不带姓!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关系多好,哪知道这才是第一次大庭广众的喊话,难道他们私下关系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突飞猛进,比她想象得要好。 “魏不语,等一下,有个事我得单独问你,今晚老地方见。”见钱串子和王衣衣说话,她见缝插针补了一句。 “四儿,我们赶紧去救虎子,他现在说不定都躺在地上挨揍了。” 王衣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钱串子说动了,一头雾水的苏四儿就这么被大家推搡着去传送点。 \/ “表哥,我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了你。” 杨虎子拉着杨寻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是他姑姑的儿子,姑父死后被赶出来,后来住在杨虎子的家,改姓杨,只是好景不长,没多久表哥就失踪了,姑姑受了打击很快就死了,这个事情他得一直瞒着表哥。 他当时哭惨了,每天都去姑姑的小坟包加一捧土。 他能同意爹把自己带去李宅,也是希望能去到更远的地方,碰到表哥,跟他说姑姑想他。 杨寻诲看着杨虎子黏糊的眼神,脏兮兮的脸,嫌弃极了。 他就不该说自己姓什么,一说姓杨,这家伙就跟县里的小吏收粮税数人头似的,非要把他祖宗十八代都调查清楚。 天降表弟,不知道娘现在怎么样了? 杨寻诲刚想说出口就被突然出现的钱串子打断:“好哇,仗着自己比我们早几年进来,身上有点灵力,就敢出尔反尔,说好的文斗,怎么把人给打哭了。” 谁家被打哭的人,会一直抱着“敌人”的胳膊不放,杨寻诲看着一群豆芽菜结伴而来,眉心疼。 除了钱串子本人,围观的人都觉得钱串子瞎了,错把话本里的词搬到了这里。 如此“维护”兄弟,钱串子挠破头也没想明白,没想到自己那被按在地上教训的兄弟,他竟然现场认了一个表哥。 杨虎子满眼崇拜地看着自己的表哥,凭气势,比刚醒福的自己强不少。 最奇妙的是,身边跟着一大帮子人,都叫他大哥,威风极了。小时候就是村里的老大,到了福门还能做个小老大,杨家的血脉果然天生带着强悍,不知他什么时候可以如此夺目。 “想什么美事呢?”钱串子看他表情就知道,一只手带他回了现实。 杨虎子咧着嘴赶忙躲开,怕再挨第二下,蹦到杨寻诲身边,带着自豪把表哥介绍给大家:“串子,这是咱们的表哥!四儿、衣衣,我姑姑的儿子,杨如诲。” 又窜到四儿耳边悄悄说:是亲的表哥,不是认的,他有很多小弟,不比王舅舅差,以后就是我们在福门的靠山了,进了养鱼池也不怕了。 说完还朝着苏四儿挤眉弄眼。 苏四儿来不及消化名人竟然是老乡,这该死的缘分,给了一边看戏的魏不语一个无奈的眼神:文斗变成了认亲现场。 路上,钱串子说传送阵有人插队,正好挡在杨虎子前面,他气不过找人理论,结果对方带来了个大哥。 杨虎子觉得输人不能输阵,对方有大哥,他们有大姐,他立马让钱串子随时准备拉人。 自己孤身和那插队的人吵了三个回合,大家达成共识:文斗一场,输了的人中午请饭堂。 杨虎子觉得他们文斗不会输,于是让钱串子赶紧去拉人,他留在这里打探底细。 苏四儿三人的底细,刚才杨虎子自己已经漏了。 这会儿,杨寻诲觉得该自己出场了,他有些凶狠的眉眼跟着狭长的眼睛一起释放了笑意,显得脸部线条柔和了些。 “我乃养鱼池杨寻诲,虎子确实是我的表弟,你们一起从四百八十八镇出来,相互扶持,以后都是我的亲弟亲妹子。” “不过,在福门你们还是叫我杨师兄为好。亲友重逢,今天中午的饭食,就让我这个做师兄的来请。” 杨虎子看表哥身边的人脸上有些勉强,又看表哥他们的衣着,不像汪师兄那般贵气。 猜到表哥他们过得一般,知道这顿饭无论如何不能叫他抛费。 “表哥,福珠要留到更有价值的地方,吃食上不必费力气,所以这顿饭就不必了,等我们进了幽兰池,去你的小院吃上一回就行。” 杨虎子挠头抓脸,又憋出一句,“今天,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多说说话。” 魏不语适时站了出来:“你们兄弟重逢,乡邻团聚。不如由我这个当地的人做东,请大家一起去珍馐楼吃灵鸡腿。你说是吧,苏四儿。” 原来这个人就是之前风云台万人聚会的领头人杨寻诲,很有结识的必要。 苏四儿摸不清魏不语的想法,一心想要让他知难而退,从了杨虎子的提议,立马表态支持:“杨师兄,这是魏不语,我们来福门认识的第一个好人。他为人仗义疏财,出手阔绰,我们都爱找他帮忙。 “以后杨师兄若有需要,他不会拒绝。对吧,魏不语?” 谁知,魏不语听完不见恼怒,也没顺了苏四儿的意,反而走到杨如诲身边:“自然, 我正好有些准福徒的事情缺了人请教,魏师兄就是我想要的人选。” 这个人一定有目的,苏四儿瞪向魏不语,她不想罗镇楼跟身边的更多人扯上关系,毕竟风云台风波就是他一手炮制的,杨师兄也是受他蛊惑。 杨寻诲见几人都是熟人,又听到魏姓,猜测应该是州府魏家的人。 他在福门几年,对魏家不知从多少福徒技师嘴里听过,都说:有钱,不好接近。 没想到魏不语小小年纪如此大方,全然不似传言里的样子。 既然人家有心要请,吃的不过一份灵鸡腿罢了,他日后能回请的余地很大。 杨如诲忙说:“既然如此,就多谢魏师弟了。以后,我们常去战技房,大家见面的日子很多。” “表哥,我们都报了战技,在许师手底下修习,以后说不定会在考核时成为对手。”杨虎子一听表哥常去战技房,忍不住又插了一嘴。 “许师,是那个许三成吗?”杨如诲身边站着的是张春生,他见大哥多了好几个弟弟妹妹,能说会道,他也想表现一下。 一下听到最近说得最多的名字,张春生顿时眼睛亮了,刚准备开口却被灵气捂嘴,有些哀怨地看了一眼始作俑者。 杨寻诲暂时不想把自己成了许三成徒弟的事情说出来,被其他人知道了,可能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风云台万人聚会后,他们被时八仲带到了传福堂,在他交代了享福堂的事情后,时八仲就离开了,把他们留在传福堂两天。 两天之后,他们被时八仲身边的传福官告知:尊者已经同意养鱼池的人参加技师特训,但有一定条件。 第58章 传福堂力争平风云台余波 比如在养鱼池居住超过一年且完成醒福的人只能参与战技师特训,特训他们的人很有可能不是传福官、技师,而是净福卫。这意味着他们必须把战技作为基础技法之一。 不仅如此,正式成为福徒后,他们这些接受净福卫教习的人,必须在成都于天待两年。 想继续修习其他技法,传福堂新成立的技师司会单独派技师负责探鱼池内所有准福徒的四年内教习。 杨寻诲对这条比较满意,大家都苦于没有技师指导。 有了技师,养鱼池里的人不乏有“灌福”的人,在灵力修为上可能会止步于聚灵境,勤修技法未必没有好的出路。 最让大家满意的一条是,探灵池里每人每月份例两百福珠,珍馐楼吃食每日一福珠,至少保证了他们的吃喝。 探灵池每十日免费开放向他们一日,其他的时间仍然需要缴纳福珠才可入内。 只是两万人中,只有杨如诲被另眼相看,经由时八仲推荐给了许三成当徒弟。 时八仲说,能够主动站出来为大家争取待遇,本来就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他敢不惧生死,据理力争,很有大师兄风范,这种的人不可多见。 他没说的是,仁心仁行,一心为宗门,正好适合到成都于天,接许三成的班。于是强行把人塞了过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优待”都是张礼来吵翻了所有人才为他们争取来的。 之前,时八仲把从杨寻诲那里听到的所有内容都如实跟张礼来说了。 当时,为了让张礼来相信,还特地带着汪守业过去。 说起来。汪守业就是养鱼池出来的人,所以他特别喜欢赚福珠。 那里的情况,他都知道,平时对着里面的人,也帮着介绍任务,牵线给他们卖些丹药。但是,他一个人杯水车薪,不可能背负养鱼池四万人。 说来凄苦,他只能抠自己的嘴,劳自己的身,一边养师妹,一边养自己看好的人,还要尽可能交好所有的人,等他们都熬出头了,自己就轻松了。 他称呼时八仲为师祖,旁人看上去背景显赫,但只有他知道,养鱼池的事情绝不能经他的口捅出来,这是人情世故。 养鱼池明面上归传福堂管理,他又是主管尊者一脉下来的人,如果他开口,就等于给了积福堂、享福堂一个把柄,所以他也在暗暗等待一个机会。 消息能够顺利传到时八仲的耳朵,管事的堂主恰好不在,都离不开这些曾经在养鱼池煎熬的师兄们的顺水推舟。只是这些,他们都是不敢认的。 第二次见张礼来,汪守业尽量让自己学着时八仲的平静,不能给师祖丢脸,也不能让最大的大腿厌恶。 张礼来认得汪守业,时八仲偶尔会跟他抱怨,徒孙中就汪守业一个能看的,还不知要熬多少年才能卸了差事。 他命苦,等不来能干的小师叔,于是自己收了两个徒弟,谁知一个不如一个,催了他们收徒弟,结果收了徒弟又反手送给他这个师父管。 天生劳碌命急需接班人。 “养鱼池的准福徒当真没有份例,我记得当年我们那时候人人都有,宗门白养我们五年。” 苦难环境里不乏聪明人。张礼来知道养鱼池的人大概真的过不下去了,他们才问的。 汪守业听到张礼来的说法,心里有些猜测,最终只说了声“是”。 “你把你所见的都仔细跟我说说!算起来,我是你的太师公,你不要学了你师祖那个软和样子,看得我难受。” \/ 传福堂,三堂一司四大尊者齐聚,有意无意漏了积福堂,也没有人多提起她一句。 张礼来提出关于增加养鱼池与青瓜园同等的份例,李千秋头一个反对,一下子几万人的份例,并没有看起来那般容易。 他想得很明白,就算有了奇珍楼的补充,对于风云谷也算比较吃力,维持往年的平衡,养几年,再提比较合适。 “你们嫌弃钟无盐管不好积福堂,把她挤走了。现在反倒不如她在的时候,一下子增加这么多份例,增加了风云谷的负担,我不同意。” 张礼来就知道他反对,于是反问:“你是不同意给份例还是不同意给那么多份例。” “当然是不同意给份例,很多准福徒在养鱼池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到他们这批人却做不到,那就不用修行了,修行的苦,他们吃不了。” 李千秋心里冷笑,对待无用的人,不需要浪费精力和资源。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张礼来跟万无忧对视一眼,立马开喷。 “养鱼池还不叫这个名字的时候,叫幽兰堂,取其幽幽暗香之中有遗珠的寓意,就是说这些人虽然醒福或者资质上比不上天赋高的人,但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出人才。” 哼,他幽兰池可出人才了。 “区区在下,正是幽兰池出身,让宗门白养了几年,如今才能跟你站在说话。你听清楚了,我们那时候可是有份例的。” “谁知道,某些人的家族不干人事,偷摸把份例取消了,福珠照样支出,却揣到了自己的兜里。” “可怜养鱼池担了名头,不见实惠。以为是己身不修,谁知却是人祸。你知道这些年往生池的土厚了多少层,那可都是养鱼池里抬出的孩童。” “说你们李家吃人,真是实至名归。” 李祖望可能没有这个心,他任人唯亲,有眼无珠,手下的人干净不了,当年的人没有清算彻底,也许就是为了留给后来人。 李千秋一听,心里觉得不妙,嘴上硬气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张礼来,你有什么证据?” 张礼来发出一声猖狂至极的笑,对着刘清明抚掌瞪眼:“你输了,把找到的证据拿给他,不,扔他脸上。” 自己机智无双,跟刘清明打赌李千秋会反对增份例,待自己反驳,还会不信邪伸手要证据,刘清明不知出于看好戏的心思还是站张礼来一边,答应了打赌。 承诺如果张礼来赢了,刘清明就把影子在积福堂找到的吃灰记录交出来,做实积福堂的证据。 “不用了,我同意增加养鱼池的份例。但是必须要比青瓜园少。”又被张礼来摆了一道。 李家黑历史真是阻碍他前进的绊脚石,不知爷爷李祖望泉下有知,对于自己头顶污水害苦后人,作何感想! 刘清明看向张礼来:“我支持李千秋的提议,不能给太多,幽兰池本就是养鱼,谁能争上游,谁就一朝跃入我等的眼。” “奇珍楼的负担太重,但可以在积福堂可以为养鱼池的准福徒在资源、材料和任务报酬上照顾几分。” “那我说一句,养鱼池这名字晦气,改回幽兰池罢!”一直没说好的万无忧提议。 奇珍楼虽然比日进斗玉更夸张,在其他州府,听说最近被新开的福满楼抢了风头,有些不妙。 而且风云谷需要开销的地方太多,万一哪天又窜出个无人知晓的“养鱼池”,他们开了先例,还得想办法拖着,口子绝不能开太大。 “刘圣使,你考虑周全,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就定了,按青瓜园的五分之一发放。” 最后商议的这个结果大家都满意,可以给,但不能给太多。 “我想着既然福门花了资源养着这几万人,确实不能让幽兰池再自生自灭了。” “野苹园里的准福徒有师父有资源,活得滋润,但在往上走,我却没瞧见几个能看的人才。老匹夫,你说是不是?这事儿你最清楚不过。” 万无忧接过话头:“我先前就说,去成都于天的新人熬不长久,丢命的多,若不及时补充,恐怕会青黄不接,又引发大危机啊。” 刘清明明白了几分张礼来的心思:“你想培养养鱼池的人,为净福堂储备人才,我理解,但斩福卫缺人,腾不出手分人,积福堂因为传福堂的调整,比斩福司还缺人,所以不用打我们的主意。” “我支持张尊者的想法,但世俗有些杂事缠身,享福堂的斩福卫特别忙,他们在技法上比不得技师专业,我看就不用派他们添乱了。” 张礼来只得看向万无忧:“给你养的人,你要出点力。” 万无忧点头:“我就派轮换的净福卫帮忙,专门教战技,省得他们以后在成都于天现教,省去了许多功夫。” “倒是你们传福堂要成立一个技师司,给这些孩子在其他技法上多指导一下,催促他们精进技法。 张礼来垂下头,唉,一说起来没完没了。 “这样吧,剩下的新人培养,从准福徒到福徒,都是我们传福堂和享福堂的事情了,不涉及资源和人手的情况下,就不劳烦两位大忙人了。你们就先请吧!” 张礼来走出门口还不忘回头提醒刘清明:“我先前说的事情,还望斩福司尽快查清楚。” 李千秋巴不得赶紧走,证据的事情,他想和刘清明单独聊聊,结果这两人又一副想要长谈的样子。 第59章 苏四儿被请入斩福司 李千秋憋着满腹的心思,一直等到了刘清明和张礼来彻底结束最后的客套对话,再也看不见张礼来和万无忧的身影,这才一道灵力关死了事物房的大门。 刘清明还未彻底转身,他就发急,说了自己的“委屈”。 “这里就我们两人,我自问与你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只是你一直纵容张礼来拿李家先祖说事,先前拿了钟无盐的积福堂,我已做出了退步。” “此次牵涉养鱼池之事,你故意不叫钟无盐,我也心知肚明配合了你。刘清明,为何到最后还要把火烧到我这里?” “李兄,钟师妹一向对你言听计从。张礼来嘴虽毒了些,也是你们先挑衅在先,桩桩件件就不必我赘述了。” 刘清明不管李千秋脸上的尴尬,自己坐上了主位。 “都知道蛇打七寸,你的七寸在哪,满福门谁人不知,怪不得人家挑你。” 李千秋被刘清明的直白乱了心,手上未被衣袖的暴起青筋却显示了他此刻内心的愤怒,想到正事要紧,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脸色。 “什么事能让李兄如此着急,维持不住礼仪风度,不会也跟你的七寸有关吧?” 刘清明对他所求心知肚明,也起了待价而沽的心思。 “明人不说暗话,派到生死场的人全都有去无回,你心里应该比我还急。若是交出积福堂的陈年旧账,我可以把人放回来。” 李千秋觉得他应该会答应,却不想对方摇了摇头,接下来的话更令他大惊失色。 “我并不在乎他们是否能回来,因为他们在很久以前根本就不是我的人。你一定觉得我狠,但他们可是当初你派来杀我的人,现在不过是把他们还给你而已。” “你若是用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他们要怨恨也只会恨你。” 刘清明看李千秋惊疑的眼神,想必还是不相信那些是自己的人。 “对了,我派出去的时候,就给了他们解药,一个月内回不来必定会怀念旧主,你的处理,正好合了我的意。” 他目前手上能动的只有积福堂,看刘清明无动于衷,只好彻底舍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如果你交出积福堂的旧账,以后积福堂的事情,全都是你说了算,我在此保证,钟无盐绝无异议。” 刘清明还是摇头,“捏着旧账,我照样可以让你和钟无盐都闭嘴。” 李千秋有些颓然,“你到底想怎么样,刘清明?” “风云台的事情,我需要你给一个解释。”刘清明觉得戏耍够了,这才抛出了真正的饵。 世人都说李千秋善忍,在他看来远不及自己。 “你少诈我,风云台之事,根本从头到尾与我无关。”李千秋不相信刘清明能查到罗惊梦曾入李宅之事。 “看来要积福堂旧账护祖父面子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既然如此,那就没得谈了,送客!”刘清明起身,摆出一副好走不送的姿态。 李千秋嗫嚅两下,心里不停挣扎,若是能用罗惊梦的消息换回旧账本,以后也不必被人戳脊梁骨。 罗惊梦此人实在可恶,在李宅来去自如,像回自己家,看上什么都往怀里塞,还时不时在福门晃悠,给自己制造麻烦。 若是能趁机除了他,于自己而言再好不过。 魏去病远在平都,鞭长莫及,等他派人来也是以后的事情了,他早就把魏家小崽子捏在了手里。 “我以李家先祖名义发誓,从未参与风云台之事。只是恰好知道幕后主使的消息而已。” 对着刘清明似笑非笑的表情,李千秋自忖他与此事并无半点沾染,最多默认了在背后看好戏。 “这么点小事,我还是信任你的,李兄不必用先祖起誓,怪郑重的。”刘清明笑了起来。 “说起来,我手下的人偶然见到一条黑影窜入李府,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随口一问,没想到你竟然真的知道?” “不知那幕后主使现在何处啊,李兄若能透露半分,这一叠账本归你。”刘清明手心朝上,心随念动,一叠账本出现在桌子上。 李千秋见到实物,心里放心了不少,“此人与我不睦,李宅并不常来,现在应该藏身青瓜园内,就在魏家那两位准福徒身边。” “刘兄,若是抓住了人,麻烦告诉我一声,此人扰我家宅,盗我家传之宝,我得拿回来。”李千秋说得咬牙切齿,仿佛与那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既然李兄知道此人藏身之地,不如你亲自替我抓来如何?剩下的账册副本,我保证全毁了干净。” 听得此话,李千秋有些气血翻涌,这老狐狸真是敢耍着他玩儿,大不了这账册不要了。他立刻反唇相讥。 “风云谷守卫职责在斩福司,青瓜园又在传福堂的地盘,怎么算都轮不到享福堂来抓幕后主使。” “不过,为了答谢刘兄今日的‘好意’,我免费提醒一句,你看好的徒儿,好像跟幕后主使关系不错。” 刘清明对李千秋的反击并不放在心上,“我看好的徒儿又如何?无论是谁,做错了事情,我肯定饶不了她。” “刘兄的公正,我等有目共睹,告辞!” 李千秋不再盘桓此地,桌上的东西也不忘顺手拿走,到底对刘清明心存忌惮,知道他不会真正交出东西,对副本之事就当从未发生。 \/ “苏四儿,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和风云台的幕后主使搅和在一起?”刘清明面色阴沉,抬手就是一道灵力攻向刚进门的苏四儿。 她被许三成调教得不错,立刻闪躲了过去,只是这道金色灵力并未消失,一直追着她,不伤着她不肯死心。 难道郭镇楼被抓住了?把事情推到自己头上,依他的性子,也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拿小孩子当替罪羊的人呀。 风云台之事,她知道的时候已经发生了,没人给她时间阻止,怎么她就被钉成同伙了? “刘尊者,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口中的风云台幕后主使,您不能仗着地位高,修为高,不能凭白给我乱扣帽子,不辨是非,逼良为娼。” 刘清明被她瞎用成语气笑了,“李尊者亲口所言,指认与你,还能有假。” 李尊者,苏四儿念了两遍才反应过来是李千秋,这个家伙,活该被偷家,最好被偷光光。 第60章 苏四儿求魏不语想对策 “李尊者的话,您都信。我简直要怀疑您的智商了。他才是跟幕后主使一伙的,不不不,应该说就是他指使的。” 苏四儿说了李千秋指使,又觉得不对,罗镇楼办这事,单纯属于报复钟无盐,跟李千秋确实没关系,他属于被牵连的。 “你说李千秋指使?哈哈哈,我还没见谁会蠢得翻自己家的旧账来给别人添堵的。你说说,到底隐瞒了什么?”刘清明的那一道终究劈中了苏四儿。 “风云台之事,发生之后,我才知晓,确实与我无关,您信我。”苏四儿擦掉嘴巴的血,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说罗镇楼之事。 “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准福徒,您要抓幕后主使,实在帮不上忙。” 刘清明当然知道苏四儿不会是幕后主使一方,但他确实要抓住这个人,斩福司的威名不能坠,苏四儿的考验也还要继续。 “你最近和魏不语关系不错,睁大你的眼睛好好观察,吃下这颗丹药,两天后你若提供不出消息,就等死。” 苏四儿如遭雷击,她遭了天谴了嘛,遇到个神经病,非要她提供线索,不然就要她死。 \/ 苏四儿心里揣着秘密,步伐都沉重了不少。 她当然可以直接告诉刘清明,幕后主使的踪迹。 刘清明一定非常清楚人在哪,此人放自己回来,还给了两天的时间,恐怕另有深意。 魏不语和罗镇楼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她只为自己活命,不可能转手就把人给卖了,倒不如找他们商量一下对策。 好不容易熬到半夜,苏四儿蹑手蹑脚出了屋子,摸到了隐秘的老地方,小小一只蹲着,愁苦地看着浓黑的夜色,魏不语到底看没看到她留下的记号,他最近好像特别勤奋,会不会打算一整夜都留在百宝塔啃书…… 一声奇特的鸟叫响起,苏四儿回过神来,迫不及待站了起来,她要等的人到了。 苏四儿迈着小细腿冲了出去,语气急切。 “魏不语,罗镇楼在哪?” 从未被她如此迫切迎接的魏不语有些愣住,刚打算告诉她罗镇楼其实一直附近,结果被人抢先了一步。 “大眼,你找我!”罗镇楼换了值守官的衣服,手上拿着一只啃了一半的灵鸡腿,那光溜的骨头对着苏四儿,像一把锥刺,她有些害怕地抖了一下,退后了两步。 苏四儿心里反问自己:你哪来的自信萍水相逢的人会帮自己? “你抖什么?退什么?”罗惊梦一把给人拎兔子似的,提着背面的衣服拎到了身边。 双脚已经踩稳了的苏四儿有些茫然,她退步有多远,还被人拎了出来? “脚步虚浮,眼神躲闪,大眼,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她真的表现得很明显,摸着脸的苏四儿摇摇头,还没做好面对本人的准备来着,这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算了,全说出来好了! “罗镇楼,你害苦我了。刘清明要我交代你藏身之地的线索,两天之内给不出,我的小命就没了。“ 罗惊梦闻言,绕着苏四儿走了两圈,神色深沉,语气冷漠,像夜里的煞鬼毫无人气,没有感情。 “你叫大眼,不是大脸。你要死,与我何干。我还能为了你自投罗网,少做梦。” “刘清明要你交线索,明显不怀好意,说不定就是考验你。你却急匆匆过来找我们,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他,你真的有事。” 苏四儿求救地目光瞥向魏不语,却见魏不语真的成了哑巴,指着罗惊梦说不出话来,她原本心存侥幸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更是后悔自己的天真。 她跑向魏不语身后,藏了起来,却被罗惊梦一把又揪了过来,狠狠地摔在地上,她的小腿磕到了一处石头上,钻心的疼痛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直面夜色里的危机。 “我是无辜的,你自己闯的祸为什么不能自己收拾。” 与她何干?这倒霉的世界,她还不想死啊! 对面的罗惊梦听到她的辩解,轻笑间,如一枚巨石砸向青瓜园的外墙滚了一圈,又在一息间弹了回来。 苏四儿嘴巴已经收不回来,他确实疯。 “以我的实力,闯的祸从来不需要收拾?” “再说,你哪里无辜,你吃了我的灵猪蹄,当时可不是现在这副衰样,两眼发光,一脸八卦,嘴巴都能吃下三个灵猪蹄。” 苏四儿恨不得给他当场表演一个倒立,把东西还给他,只是小腿受伤,她无能为力。 “那你动手吧!反正是个死,等我死了,监视的人也不会放过你。”她赌他不会当着魏不语的面杀了自己。 “既然刘清明给你喂东西,我也不能被比了下去,张嘴。”被掐住下巴的苏四儿想,她哪里被掐住了下巴,明明被装了定时炸弹,这回又被灌了不知道什么东西。 苏四儿一心等死,看向魏不语满眼委屈,再到渐渐绝望,还不如被钟无盐藏起来,至少不会丢命,也不会被牵扯到风云台的事情。 说不出话的魏不语突然反应了过来,冲过去把苏四儿抱住,使劲拍她的背…… “没用的,小长老。我做事,号称从不失手。” 罗惊梦看着两个小孩子这般愤怒,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从小不是个东西,长大了更不是个东西。 魏不语唔唔两声,终于说出话来,“罗惊梦,我只说一遍,快把解药给她。” 看着呆坐的苏四儿,那双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灵动,毫无情绪,罗惊梦陡然觉得这一双眼睛才像极了。 “没有解药,小长老,你预备怎么办?” “刘清明通过她传话,无非是想你主动现身而已,之前的野苹园福徒死亡和风云台准福徒一死一伤在福门内部议论纷纷,都在暗怪斩福司守卫不力。” 魏不语掏出一颗丹药,摘取了旁边的叶子,压个粉碎,再蹲在苏四儿的身边,小心翼翼地贴在不断流血的伤口上。 苏四儿感觉到伤口被重压,枯死的心又苏醒几分,手掐在魏不语的胳膊上,人也靠了过去,像是要抓住这最后的稻草。 魏不语察觉到她狂跳不止的心,又喂了一颗丹药给她。 “我把你给的百解丹喂给了她。” “以你的修为,肯定不会被抓住,倒不如主动现身,讨刘清明一个人情,日后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罗惊梦看惊魂未定苏四儿,“小长老,你说的没错,刘清明的人情很有价值。但她的存在的确有不可知的危险,我杀她也是老楼主的吩咐。” 魏不语听到“老楼主”,他的眼睛发红,指着罗惊梦吼道,“少跟我提他,我只问你,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去找刘清明。” “小长老,为时尚早,你不同意,日后毒入骨髓,悔之晚矣。”罗惊梦觉得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窍,跟两个小娃娃在这里对峙,真是有损威名。 “少说些云里雾里的鬼话,对我朋友起杀心,你真是疯了。” 第61章 苏四儿答应与魏不语打赌 “我只是听从别人的命令而已,你不愿意,不杀也可以。” 罗惊梦叹气,难办啊。 摇了摇还剩半截的鸡腿,狠狠塞进嘴里咬了两口,眼中射出一道凶猛的光,惊得苏四儿身体轻颤。 苏四儿不敢再多看此人,小心垂着头,当自己是一尊石像,连呼吸都在刻意压低。 听罗疯子的意思,不会杀自己,苏四儿的心从高空中的极限状态被解救了出来。 她此刻只盼着人赶紧走,真怕他们在这里又大声密谋,作为唯一的听众,她哪天不查,还得倒大霉。 一个人的前后面孔,变化时间之快,令人始料未及,她心里甚至充满恶意地想,罗疯子最好被刘清明抓住,他们两人没事的时候可以比一比谁的变脸速度快。 “大眼,这么一会儿,你心绪就变得活泛了,能跟小长老做朋友,果然都是小怪物。” 苏四儿被眼前一张放大的褶子老脸充满恶意的眼神的盯着,毛骨悚然的感觉又出来了。 不行,不能再丢人,脱离了魏不语的庇护,她发现被划伤的小腿已经恢复如初,刚才的钻心疼痛,她怀疑是因为自己连续被两个疯子吓唬而产生的幻觉。 “我是小怪物,也害怕老疯子。” 她看了一眼魏不语,眼里充满了感激,“以后,我再不来这里了。” 魏不语察觉到话里的疏离,主动牵住了苏四儿的手,“你不用走,该走的是他。” “小长老,你好狠的心,竟然赶我走。” 罗惊梦一把扬了啃完的鸡腿骨头,又摘了片叶子擦手,“老头子讨人嫌,白白做了恶人,如今被人赶走,还要去送死,真是悔不当初。” “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无人例外。” 很快,风中飘零的叶子带着灵鸡腿的香味掉落,罗惊梦整个人已经消失不见。 苏四儿听着他最后一句陷入沉思,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假,有时候连选都没得选,就要被人追着负责。 “大眼,对不起!我没想到罗镇楼真的想按照魏去病的吩咐,对你……” 魏不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四儿打断了,“毕竟当初奇珍楼之事,因我而起,魏不语,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你又救了我一次,如果不是你拦着,我恐怕真的没命活了。”苏四儿勉强扯着嘴唇笑了两声。 苏四儿见魏不语欲言又止,嘴唇颤抖,“哑巴,我的腿疼,你背我回青瓜园吧。” “如果我说,我们以后不要来往了,你会不会同意?” 如果魏不语眼里的泪水不掉在她手上,苏四儿觉得不来往就不来往,只是那滴眼泪太烫手,她必须要反对。 “当然不同意,你懂得多,天赋好,手里宝贝多,我要是不缠着你,哪天罗镇楼杀个回马枪,我没有你的保护,多危险。” “你要是刚才一直冷漠地看着我被杀死,我才相信你不要我这个朋友。” 魏不语想要冲向黑暗,“我走了。”被拽住了脖子后的衣服,他挣扎了两下,乖乖不动了。 得逞的苏四儿不收手,强行把人按下去,“我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是朋友就赶紧把我背回去。” 魏不语又乖乖蹲了下去,“你以后好好修习技法,提升修为,我不可能永远保护你。” “还有,你不要老觉得人人都是大好人,见人和善就凑上去,我是小孩子没关系,还不懂得怎么戴好面具,大人就不一定了,他们能从头骗到尾。” 这才是他最真实的年龄反应,苏四儿扯了扯魏不语,“知道了,你不许再提绝交的事情,不然我就天天当你的跟屁虫。” “你还想再死一次吗?” “不知道,走了一个罗惊梦,也许还有王惊梦、李惊梦。” “对了,魏不离身边有这么个人吗?” “不知道。” 魏不语停顿了两息,受不了耳朵被触碰,把苏四儿放下来,自己揉了几道耳朵。 结果耳朵和脸蛋子红成了一片,苏四儿不好在半夜大笑,这会儿没了罗疯子的灵力罩,大声些就会引来值守官。 “四儿,我想跟你打个赌,如果你能主动去挑衅比你修为高的人,我就答应你一件事情。” “我刚才挑衅了罗镇楼,结果你看见了。”苏四儿摇头,坚决不干蠢事。 魏不语见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把苏四儿的脑袋固定住,“我是说同样入门境的人,比如到青瓜园偶尔过来溜达的福徒。” 苏四儿心里对福徒并不惧怕,她只是想不明白魏不语打赌的原因,“为什么?” “因为你做人做事求稳求平,但即使这样,麻烦也总是找上你。倒不如你露出锋芒,培养一下心性,对你以后很有帮助。” 实力强弱决定地位高低,她这种躲事的性子只会惹得更多人打压。 “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不想树敌。”苏四儿还是不太想主动,尽管她心里清楚,不改性子,迟早会遇上大事。 魏不语劝不动人,扯了叶子给苏四儿看,“你就像这片叶子,谁都可以伸手欺负它,没有理由的那种。” “你有没有想过,刘清明逼迫你,只是为了激起你的上进心,让你变得主动些,变得更坏人一点。你完全可以当场跟刘清明约定,带他过来蹲守罗镇楼。” 苏四儿懵了,她的朋友在主动教她怎么背叛。 “停,我明白了,我赌。你再说下去,我保证立刻绝交。“ \/ “符玉令,你小子最近挺忙呀!给你发消息,老是不回。” 来人是一名福徒,被某位丹技法师收为弟子,之前符玉令曾向他高价买了静心丹。 静心丹乃是一款稳定灵气的丹药,一般在探灵池泡过温润的灵气,出来后半个时辰内服用最佳。 出手大方的符玉令就这么被缠上了,被多次以“帮助拜师”为由请到了野苹园附近的花溪堂,一间装修比珍馐楼更上档次的高级饭堂吃饭。 正忙着查看近一个月内准福徒的打架事件记录的符玉令,见到是他,喊了一声“王师兄”。再没了言语。 王成虎见符玉令不搭理,直接一道黄色的灵力偷袭符玉令,却被目标人物避开。 “王师兄,斩福司暂时不管青瓜园附近的打架事件,不代表你就可以在此出手。”这人真讨厌,骗他那么多福珠,一直吊着,最后还得靠自己才认了师父。 黄色灵力一直纠缠,符玉令使出红色灵力开始反击。 “好哇,你居然敢还手,我看你是不想拜师了?” 王成虎从未见符玉令出手过,之前也用灵力试他,结果他一见自己出手就求饶,拉着花溪堂点了一桌赔罪。 符玉令收了灵力,有些不高兴地道:“王师兄,我已拜师,不劳您费心。如果你再打扰我做任务,我师父一定会教训你。” “少蒙我!哪个老废物会收你这个只会砸福珠的小废物,真是和尚买梳子——稀了奇了。” 王成虎心情不好,今日糊了一锅丹药,受了丹技师的责骂,打算找人消消气,想起近日野苹园传言符玉令找到了靠山,抱着怀疑的态度,这才找了来。 “青瓜园内,禁止打斗!” 苏四儿远远见汪师兄的徒弟跟人打起来,黄光蓝光闪闪的,她灵力低微,目前战技才发出蓝光,差上一等,没敢上前。 看到两人停下吵架,她才赶过来。 “符师兄,这个人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白吃白喝的骗子啊?他难道不知道你拜师了吗?竟敢过来挑衅。” “看来你以前眼光瘸,交的朋友都不怎么样,人品不了解,我就不说了,眼睛和耳朵绝对不灵光。” 第62章 苏四儿为试身手主动挑衅 “嘿,你这小丫头,嘴巴真贱!我记住你了,你嘚瑟不了几天了,一年期没差多久了。等过了就知道我王成虎的厉害了。” 周围渐渐聚拢了些人,兴奋地等待着王成虎出手,甚至有人喊道:不用等,现在教导也行,赶紧动手啊。 威胁了回去的王成虎心里更气了,看苏四儿身高,知道这是刚来的准福徒,还不懂暗地里的规则,改不了世俗行侠仗义的习气。 “她一个小矮子,刚才骂人的话,不能就这么算了。符玉令,算你头上吧,接招!” 王成虎说完竟然切换战技,他带出的是白色的光。 苏四儿起了心思,看来此人修习水平不错,现成的试验人手。 不等符玉令反应,苏四儿自己跳了出来。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正好试试自己的战技水平。 蓝光与白光交错,苏四儿见对方开局就是横扫千军,携带着白光向自己劈来,她以无边丝雨技法化作七八个影子围绕在其周围,企图扰乱对方视线。 可惜蓝光比白光低了不少领悟,苏四儿勉强坚持不到五息就败退了,心里讶异,看来高估自己的实力了。 那人见苏四儿败退,仍不放弃,对着自己使用死缠烂打战技,让自己的腿脚被她以灵力为丝线缠住,这下也发狠,来了一招万象俱灭战技。 苏四儿被灵力劈中,整个人节节败退,吐了一口血。 她输了。 退到旁边的符玉令吓坏了,他欲要出手,被苏四儿的犟声劝退。 原来福徒的实力这么强的吗?没关系,她还有一招绝处逢生战技,用自己一半的灵气,织成囚笼把对手困住,再将一半灵气凝聚在自己的脚尖踢向对方的大腿根。 苏四儿试过,以目前自己的灵气囚笼可以管三息,等她练成金光,在入门境中期可以到半刻钟。 苏四儿想起魏不语的支招,最终放弃了,自己不需要给人一个断子绝孙脚,出脚稍稍偏离了位置。 “嗷!小小年纪,下手如此狠辣!看我再来。” 王成虎彻底恼怒,脸上带着恨意瞥向苏四儿,周围已经停留了不少值守官,都在看笑话,小小准福徒竟敢挑战福徒,还在手底下走了好几个回合。 斩福卫到现在还没过来,这些人在存心试探今年准福徒的成色,想到此处,他使出了全力。 “苏四儿,赶紧跑!他使的是万象俱灭战技之两败俱伤,你战灵技融合层次生生低了两等,不要逞强!” 一旁的符玉令急得团团转,他早先想换下人却被她阻止,没想到这个小女孩走遇强则强的路子,出手狠辣,结果把王成虎这小人惹毛了,逼得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了面子换了杀招。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毫不迟疑加入了战局。 情况危急,苏四儿也暗觉不好,胸口的伴月也发出危险示警,她咬牙准备生生承受这一击。 “住手!”一道金光,将蓝白光全部扑灭。 “师父,你终于来了。”被波及了的符玉令看见汪守业过来,一脸“我阻止了但阻止不了”的表情。 汪守业警告了他一眼:做任务惹乱子,秋后算账。 见是大名鼎鼎的汪守业,王成虎这回真信了传言,看来符玉令以后沾不得了。 不过,这个苏四儿,这么小一出手就是蓝光,才几个月就到了别人三四年的程度,心狠手辣,以后遇上了肯定无法善了,他肯定不会放过,等着到幽兰池有机会再会她。 “苏四儿,你一个准福徒怎么跟福徒动上手了?这人出名的睚眦必报,你可是给自己挖了好大的坑。” 几个月没见,汪守业倒也听说她早醒福了,现在看来不光如此,战灵技融合层次都上蓝光了,福气值肯定不错! 苏四儿眨巴着大眼睛,这是和王衣衣学的,她说眼睛大的好处,就是这么看着别人就会心软。 “汪师兄,我也是为了帮你心爱的徒弟。只是看他出言欺辱符师兄,我一时忍不住出了手。 见汪守业撇过脸,讨好地举起手,“当然,也有一点点想试试自己的水平的意思。你知道的,我们准福徒对战,大家水平差不多,就跟菜鸡互啄,没什么意思?” 这丫头的眼睛真讨人喜欢,就是还不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处。 她这么一出手,很快有人就会盯着她,等到基础考核后的福气值测试,她就成众矢之的了。 “你呀,有空多问问杨寻诲,他最知道过了新手期的准福徒处境。你这么可爱,我是懒得说你了,怕吓着你。” 杨寻诲在幽兰池也是一呼百应的人物,同是世俗出身的苏四儿过去抱大腿,应该是条不错的出路。 “还有你,符玉令,怎么能让师妹替你出头,现在跟我回去,彻夜加练。” 苏四儿挥挥手,目送师徒两人走向传送阵,想起那个王师兄走时恨不得打死自己的眼神,今日的结仇任务达成,看魏不语怎么说。 该提什么条件呢? 最近大家的时间都安排得紧凑,午食相聚之外,都各自行动,苏四儿想起杨虎子说晚上去福兽园有事相商,看时辰还早,准备先去百宝塔找本书,再跟衣衣汇合,一起过去也不迟。 百宝塔底层,王衣衣刚取完书,看到自己先前的座位被占了,默默走开。 谁知道,她还没走两步就被人叫住了,这才发现竟是乐技房的人。 “座位给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嘛?” 王衣衣有些哽咽,用手背抹了眼泪,准备把书还了,去找小翠鸟玩。 最近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原本一起拖后腿的钱串子都完成醒福了,唯独她没有动静。 距离基础考核只剩下最后一个月,她的基础考核该怎么办?基础战技的发挥水平必须达到第一等的黑色,她差得好远啊。 这个人抢她座位就算了,还要拦着她。 王衣衣回头看了一眼前台方向,空无一人,值守官不知道去了哪里,难怪这么嚣张。 “就是看你不顺眼,一个没醒福的人,整天跟着一帮醒福的人混,你自己不觉得自卑吗?” 他身边的人跟着起哄。 “我不自卑,我和他们是朋友。让你失望了,王衡越。”王衣衣反驳道。 名叫王衡越的小男孩笑得更大声了,“你们那个地方就是见识少,单纯。” “小傻瓜,怎么看不明白?” “只要没完成醒福,以后他们住野苹园,你住以前的养鱼池,他们有师父贴补,你就傻傻熬着,修习进度都不一样,等你成了黄土,他们还是少年模样,你说该不该自卑。” “你胡说!” 这话让快速反驳的王衣衣愣住了:她没想那么远,原来进度不一样,代表大家以后离得更远了。 可是,她就是没有动静啊,“关你们什么事!” “不是一个圈子就不要玩在一起!我劝你,早早去找技师走’灌福‘的路子吧。” “就是,她天天就知道跟着那个苏四儿傻乐,一离开苏四儿就像个木头。” “那个地方的人,资质差的太多了,都是住养鱼池的命,哪像我们从小就能接触灵气,福气值自然是上品。” 原来,她在别人眼里是个傻子,是个木头,四儿他们以后会不会也嫌弃她? “你胡说!”王衣衣撞开人群,跑出了百宝塔。 她们要修习,要买资源材料,四个福玉的免矿费,怎么会有余力凑给自己,她就是个累赘。 在百宝塔找不到王衣衣的苏四儿以为她先过去了,等在传送阵那处才看见人出来。 “衣衣,你跑慢点,我在这里!” 远处传来苏四儿脆脆的声音,越想越害怕的王衣衣听见之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先过去,而是站在原地,装作无事。 “四儿,我就不过去了,黄瑞吉让我等她背农技的口诀,明天要考核。” 她不等苏四儿再回话,一个人利索绕到了百宝塔的后面。 苏四儿想了想,也对,考核更重要。 \/ 百宝塔的后面是一个小园子,少有人踏足。 王衣衣刚蹲下来,发现地上躺了一只昏迷的翠鸟,它的嘴上叼着一只挣扎的蜘蛛。 这好像是之前在醒福潭附近见过的那只,她还想着去那边找它说说话,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王衣衣把翠鸟拿了起来,轻轻掰开它的嘴,把那只蜘蛛放在了一边,这个蜘蛛生得奇怪,也不吓人,惹得她多看了两眼:竟然是一只闪着太师青的蜘蛛,蓝绿蓝绿的,好漂亮。 就是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她开始专心查看翠鸟,突然,在看不见的地方,刚才那只看似死了的太师青的眼睛一跃而起,附上了小女孩的肩膀。 好熟悉的灵魂味道,太师青最靠前的单眼闪动,一年多不见,真是怀念啊!这回,它一定不会再走恶心的路子了。 就是这个小姑娘了,如此浓郁,她和自己钟爱的味道一定有密切的关系吧。 第63章 苏四儿得知王衣衣昏迷 自从风云台的准福徒可以到百技司这边修习,在青瓜园这一片自由行走,福兽园里也变得热闹了许多。 继魏不离和王岳山抢到七彩锦毛兔房间里打扫“十香玉”的活儿之后,幽兰园的于圆在宋心慈那里也挂了号,解放了杨虎子和王衣衣。 自从技师司成立之后,宋心慈的悠闲生活被迫中断,他定期需要去那边给幽兰园的准福徒教习驭技。 于圆算是他发现的一颗沧海遗珠,同样的洁癖性子,非常适合福兽园的活儿,于是就给了他一次机会。 为此,王岳山不太高兴,跟钱串子抱怨,本来都说好了自己继续干,结果人人都来抢这活儿,被宋心慈听到,哄着说要先过了基础技法考核。 于圆揽下任务之后,老乡团和杨寻诲他们见面的地点就定在了这里。 “衣衣刚才见我就躲!我看现在就她没醒福,大家聚在一起怕她伤心,就随她去了。” 苏四儿被魏不语之前出手就是丹药的豪气震惊了,修为短时间提升不明显,那就多准备点保命手段,最近都在狠练丹技,成天追着李一乐跑。 跟王衣衣见面的次数少了很多。 杨寻诲爽快笑道:“没醒福不是什么大事,她向传福堂的传福官申请‘灌福’的话,基础技法考核可以延后半年。” “不复杂,就是到福圣像前摇签,完成签文内容就可以‘灌福’了,幽兰园好些人都有过类似经历。” “而且,我们本来差一年就要福徒考核,传福堂特别交代准许我们幽兰园待了超过三年的人可以延长一年考核。” 这一点让他们真的对传福堂张尊者和时堂主心悦诚服,在心里下定决心,誓死以报福门。 “我还能待一年多,可以照顾你们。“衣衣师妹不来没关系,以后有时间再告诉她不迟。 “你们距离基础考核只有一个月了,我今天叫大家过来是想说说以后的事情。” “你们考核之后,大部分会搬入幽兰园,有天赋和门路的人则会提前进入福徒所在的野苹园。” “搬入幽兰园意味着新手期结束,你们会遇到明面上的打架吵架,暗地里抢任务、陷害等等,所以你们要做好进入真实修行世界的准备。” 杨寻诲清楚,现在的一切都是宗门提供的保护,但宗门更鼓励弱肉强食,让最强者享受足够的荣耀。 所以斩福司对于打架之类的,只要不故意伤及性命和使用禁术,基本都是罚福珠了事。 这时,小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杨寻诲看见来人,十分热忱。 “魏师弟,我以为你不过来了,幽兰池的事儿就先同他们说了。你是州府的人,对福门暗地里的规矩懂得多,我就不多嘴了。” 杨寻诲看魏不语特别亲切,这个师弟了不得,跟自己打都能不落下风。如果同样的年岁,他怕是只有认输的份儿,天赋的事情,没得比。 “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我知道的话,都给你们解答了。” 苏四儿一直在想天赋这么判定的事情,“杨师兄,入住野苹园和幽兰园的不同,是哪里不同?” 魏不语眼神制止了杨如诲,自己解释了起来:“我们完成基础技法考核后,会以寝房为单位进行福气值测试,福气值分为天地玄黄人五品,天品会被抢人要,入住野苹园的小屋,玄品以下则入住幽兰园。” “记住,这是按天赋分。” “还有一种则根据基础技法考核排名定,两门技法加起来总分排在前五千名的人可以打点技师,让自己成为从徒,他们跟着技师住野苹园。” 一年期准福徒每年入住野苹园的数量维持在七八千人左右,数字已经很庞大了。 “幽兰园每年维持将近五万人的数量,这里就是一个小世界。明面上分为州府派和世俗派,跟四大堂各自的人有联系,平日人行事都要十分小心。” 魏不语特意看了一眼杨虎子,和杨寻诲心照不宣:大家抱团才能在幽兰池过下去。 “当然,这些都是小打小闹,最危险的地方来自福月盛会。福门盛会很神秘,听说所有同年的准福徒被放入一处秘境试炼,进去了有可能出不来,十分的危险。” 残酷血腥从新手期满其实就开始了。 杨如诲补充道:“虽然危险,但是从福门盛会出来,排名前十的人只要拿到青鸟的羽毛,可以获得拜师尊者的资格。拜尊者为师只认羽毛。” 苏四儿耳朵一动:“这么多年,有人成功了吗?” “已经很久都没有了,所以对前十的人降了一等,变成拜尊者的徒弟为师。 “不过这些离你们都很远,最主要的就是保命。很多州府幽兰园的势力会趁机杀世俗出身的准福徒泄愤。他们手段隐蔽又狠毒,没法追究。” 苏四儿听完这些,一时不知作何反应,这可真是吓人啊。 “苏四儿,门口有人找,挺急的。”王岳山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苏四儿还在愣神,魏不语已经推着她走出了门口。 门外的王岳山已经不见了,两人朝着福寿园门口跑去,杨虎子和钱串子紧接着也跟着追了上去。 “你就是苏四儿吗?” 空气中一道焦急中带着欣喜的声音传来,苏四儿看清来人,脸上有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生在右眼眼尾下方,十分明显。 她知道是谁了。 “黄瑞吉?!” “我是黄瑞吉,快走,王衣衣陷入昏迷了。 “值守官在百宝塔的后面花园里发现了她。现在人在技师司,你们快跟我去一趟。” 衣衣昏迷了? 四个人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两个时辰前人都是好好的,现在就出事了? 黄瑞吉催得急,眼下大家都搞不清楚情况,苏四儿只好压下疑问,一路脚下带风,到了技师司。 百技司里旁边,新成立的技师司里医技房。 “她的昏迷很奇怪,我用灵力查看不出原因。” 一名医技师收了自己的白光,他使得这一手探查功夫名叫雾里探花,一般用了都能查出病因。 在一旁的另一名医技师觉得奇怪,“如今的日子,是不是醒福的征兆?我记得,之前也有不少昏迷中觉醒了的准福徒出现昏迷的情况,过了不久自己就醒了。” 雾里探花倾向于不是醒福的前兆,“不像,她的体内没有向上涌动的气,代表她的气门没有开。” “是不是那只翠鸟灵力太强,伤了她导致的昏迷?”先前的另一名医技师说出自己猜测。 这个准福徒刚送过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只翠鸟,被人认出是尊者的宝贝,已经送到福兽园找宋心慈救治了。 “有可能,她怎么撞到了尊者的宝贝?那只翠鸟可不如看上去怎么简单,她不会犯了小孩天性,以为是无主之物,想要抓住养起来,反倒被翠鸟拼着一口气报复。” “你以为是话本子写的那么离奇吗?昏迷的原因,我们检查不出来,还是交给她的朋友自己想办法,让他们自愿认了便是。” 雾里探花急得搓手,“这样会不会有些不近人情,你的顾虑,我明白。” 技师司技师的每日入司情况都有记录,定期交由上面的人查看,他们今天若是找不出原由,被记下来,影响月末的考核。 “先看看来人再说。” 第64章 苏四儿坚持送入福兽园 雾里探花犹豫半天,走到门外瞟了几眼,“她的朋友还没找到吗?” 另外一人懒洋洋道:“都是准福徒,怕是没什么认识的人。” 刚找到医技房的苏四儿听他们这么说,不好反驳,大声咳嗽。 “人来了,赶紧让他们把人带走,我们确实找不出原因,她的状态很正常。” 苏四儿听懂了,这两位医技师暂时束手无策,不太想管人死活,她走到了王衣衣身边,看不出异状。 “医师,你们再看看,有没有比较冒险的办法,我们这么多朋友,肯定会想法子弄到。” 雾里探花觉得羞愧,他的医技还算不错,自己凭着绝技一直骄傲,没想到今天遇到了生平第一道难题。 “我们修为低微,无能为力,你们有没有认识的其他医技师,可以让他们试试。” 苏四儿发现自己真没有熟识的医技师,她看向魏不语。 魏不语对着她给出了口型,苏四儿点点头,她心里也这么想的。 “我马上福牌联系汪师兄,看他能不能介绍医技师,杨虎子和钱串子,你们去查一查在百宝塔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最后看向黄瑞吉,多亏她过来通知,准福徒的时间宝贵,苏四儿拉着她道了谢,让人先回去。 黄瑞吉拒绝了,她若是走了,有人问起王衣衣当时的情况,他们谁都不知道。 苏四儿见她坚持,不好再提让人离开的事情。 不一会儿,汪守业就带着一名女子赶了过来。 “原来是蒲秀月,听说她的师父就是沈二难,应该比我们行。”先前的几位医师在一旁说悄悄话。 大家都身怀灵力,听了个一清二楚,见她面带微笑,顿生好感。 苏四儿想起霍师兄提过,沈二难就是带李清芙回风云谷的丹技师,怎么收了个医技师徒弟? “蒲师妹,快来看看。”汪守业朝着苏四儿等人点点头,算打过招呼了。 蒲秀月直接走向王衣衣,把她整个人里里外外翻看了一遍,一道金光探入身体各部位。 “她用的也是雾里探花绝技,比我强了不少。”先前的医技师语气羡慕。 很快,蒲秀月停了下来,看向屋里的人,“她昏迷的地方什么情况,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东西?” 正准备离开的黄瑞吉走了出来,“她被值守官发现的时候,已经陷入昏迷。我当时就在百宝塔,听到值守官进来问有谁认识王衣衣,我跟了出去才见到她。 “对了,她手里当时捧着一只翠鸟。” “翠鸟送去福兽园了,那只翠鸟只有整个头是青色,其他全是灰色,不像是准福徒能养得起的。” 翠鸟,头黑身灰,莫不是太师公养的那只,汪守业有些不确定。 先前的医技师跟着说了一句,“有人认出是上人的宝贝,就送走了。” 蒲秀月听着描述,也倾向于被翠鸟伤了导致的昏迷。 “来个人上前看看,她身上有没有多了什么东西,比如印记、小痣之类的。” 黄瑞吉看向了苏四儿,苏四儿的注意力在背部、手部等地方,一番查探,没发现什么异常。 “你仔细想一想,比如她耳朵后面的太师青斑点,她一直就带着的吗?”蒲秀月指着耳后,刚才发现这处,颜色少见了些。 苏四儿诧异,鬼使神差摸上那米粒大的斑点,摇了摇头,“以前没有。” 蒲秀月看着太师青斑点,怎么感觉它在动?很兴奋的样子,再看一片平静,又觉得自己眼花。 “师兄,我暂时查不出原因?”蒲秀月拉过汪守业,少见的带了严肃之色。 “等回去查一查师祖留下的笔记,再下判断,人要不先留在这里?” 之前的医技师苦笑,“请师兄师姐体谅,我们若查探不出原因,记录中留下滞留二字,影响月底考核。” 苏四儿的泪意上涌,想着以后还得来技师司,“不如我带衣衣回青瓜园。” “青瓜园人多,照顾人不方便,不如把人带到我的小院观察。”蒲秀月想再试一试。 苏四儿见着汪守业点了点头,朝着他使了个眼色。 “师兄,师姐这边要不要?”她浅浅地比了个手势,这是唯一能帮她们的人,不敢怠慢。 汪守业觉得好笑,小毛孩子把他想成了什么人,以为他真是什么都赚。只是自己头上又摊上事儿,得查查翠鸟的事情。 “我和蒲师姐先去福兽园一趟,看看翠鸟的情况,顺便问一问宋师叔翠鸟伤人,有没有法子。 苏四儿看着王衣衣,她还是不放心,不能让衣衣到野苹园,那里对她们来说,探望不方便。 宋上人对福兽比较了解,应该知道怎么治衣衣的昏迷。 “师兄,我跟你们一起去。”苏四儿又看向魏不语,让他去看看杨虎子他们,有点不放心。 苏四儿最后朝着一旁的两位医技师拜谢,连蒲师姐都没查看出原因,她心里很能明白他们的打算,不管怎样,至少他们没把人扔出去。 黄瑞吉这时也提出自己还有修习计划没完成,跟着魏不语一道先离开了。 去福兽园的路上,苏四儿提出让王衣衣待在福寿园。 “汪师兄,蒲师姐,我想了一下,衣衣留在福兽园最好,搞不好她明天就醒了。” 蒲秀月见苏四儿执意让人放在福兽园,于是遂了她的心思,自己平日比较忙,不可能天天接人到野苹园。 她有直觉,王衣衣的昏迷怕不是那么简单,只是不好当着苏师妹直说。 汪守业不太赞同,“王衣衣的昏迷可能没有那么糟糕,我已经告知师祖,太师祖的翠鸟出事之事。” 等翠鸟醒了,就能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他不相信翠鸟会伤人,它挑食、爱玩是真。 蒲秀月见汪守业脸上闪过挣扎,“师兄,你我都很忙,之前那个准福徒受伤的事情也揽在手里,现在多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 “既然是这位小师妹乃福兽所伤,宋师叔经验丰富,由他盯着确实更好。” 汪守业看她偷偷朝着自己打手势,看来真不好办,只好点点头。 “苏四儿,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好好准备基础考核吧。” “那衣衣的基础考核怎么办?” “说不定她明天就醒了,你不要跟着过去添乱了。” 苏四儿不吭声了,打定主意一路跟着走,听听宋上人怎么说。 第65章 报仇 “你为什么要刺激王衣衣?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昏迷了。” 杨虎子和钱串子匆匆跑到百宝塔,问了一圈的人,都没人回答王衣衣在百宝塔的情况。他只好搬出自己的表哥杨寻诲,这才有人悄悄告知了全部的事情。 他杀气腾腾到了农技房,结果进不去。 还好钱串子看见有人过来,把人围住,一番好言好语,这才把跟王衣衣说话的小孩叫了出来。 “我就说了几句话,她就昏迷了?怎么可能?少在这里诬赖人,”这个小孩叫李俊杰,李家族人。 “我若是能几句话把人刺激昏迷,你们信吗?” 李俊杰看向身后的人,其他人哈哈大笑。 “你们是不是想吃什么春风得意,付不起福珠,所以便来讹我?少爷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福珠,说吧,要多少?” 这时,又有一个小时跑过来,跟李俊杰说了几句话。 他看了杨虎子一眼,这傻子报仇却找错人了,不过王衡越是他的人,认了也一样。 “你们那个地方的人都这样吗?明明是贪玩冒犯上人的宠物被灵力冲伤了,反倒过来诬陷我?好没道理!” “你胡说!”杨虎子叫了起来。 李俊杰掏出一把福珠,全部撒在了杨虎子脸上,脸上充满鄙夷,“捡起来,全算你的。” 听说这种侮辱,一般那个地方的人都会受不了,哭着喊着跑掉。 正当他以为杨虎子会气得走掉,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把散落的福珠全部捡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遇到厚脸皮的对手了,三五息没说出来话。 李俊杰身后的人也试着扔出了几枚福珠,“哈哈哈,他们为了福珠什么都愿意做,真是不要脸的穷酸。” 杨虎子把钱串子拉到一边,悄悄说了几句,换成钱串子开始蹲下来捡。 “差不多了,你虽然不是导致衣衣昏迷的凶手,但是她跑到百宝塔后面,肯定跟你脱不开关系。” 杨虎子一把扯过李俊杰的领子,他整个人比李俊杰高出了一个头,人看着更有精气神。 “私下交流,其他人不要过来!” 一招狂风暴雨,将刚才李俊杰的讥讽全都变成了拳头砸了回去。 李俊杰来不及反应,他又一个拳头将人砸在地上,“你醒福了,就可以随便孤立别人吗?” 不可能被动挨打的李俊杰醒过神来,开始反击,他以一招力拔千钧,锁住了杨虎子的手,让他再也没办法使用快系战技。 杨虎子一招轻如鸿毛,整个人向后仰去,让对方的力无法锁住自己,趁机脱身,再用了苏四儿那里学的隔山打牛,李俊杰的力拔千钧被破,用起来杨虎子最初的狂风暴雨。 但攻势越猛,他吃的亏越多,渐渐地他的灵力消耗太大,攻击小了不少。 杨虎子眼看对手的颓势,终于用上了横扫千军,把对方按倒在地上,整个人坐了上去。 这个人水平挺高,都是基础战技的话,难分胜负,看来四儿说得不错,还是要多学些冷门战技。 看在周围的人眼里,就是两道青色的光相互交错,一时分辨不清谁是谁,到最后结束,一时青雾收山,他们才看到李俊杰的惨样。 这应该是牛气的李俊杰第一次输得这么惨吧,战技特训里一直都是稳赢。 “斩福卫,就是这里,我举报他们两个在打架。”钱串子看着来人,脸上笑开了花。 看躺着的那个鼻青脸肿,差不离了。 “承惠一人十福珠,举报者有功奖五福珠。” 钱串子爽快地数了出来,“他穷,我给!” 杨虎子当着斩福卫的面,放开了李俊杰,等他逃了福珠,这才送上会心一击:“一刻钟怒赚五福珠,值。 “不过,你也就这点用处了。” “杨虎子,你等着!我哥会替我报仇的,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杨虎子赢了之后,心情大好,“李少爷,只有没断奶的小孩告爱状。” \/ “苏四儿,你出来!” “是不是你指使你的跟班杨虎子、钱串子打伤我弟弟,你说?” “你若让他现在去道歉,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莫名其妙! “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弟弟。”苏四儿心焦王衣衣的安危,她跟着汪师兄、蒲师姐一块去了福兽园,没多久就被宋心慈轰了出来,只叫她明日再来。 她想了一会,找了一趟王岳山,叮嘱了几句,索性去了战技房里用“一日三秋”消磨精力。 “等会儿,杨虎子就过来了,你们当面对峙。虎子的性格我知道,你弟弟要是不惹他,他不会动手。” 这时,杨虎子踏入了战技房,看到对他怒目而视的人。 这人谁啊,不认识! 尾随的钱虎子抢先到了苏四儿身边,把打听到的情况告诉了她。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你应该先回去问问你弟弟,他该不该打?我觉得他挨一顿不冤。” 这种故意刺激别人的人,就是该打。 “你要是不服,可以打回来。” 李俊茂看到苏四儿丝毫不记得自己,她的人打了人态度还如此嚣张,他和他弟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你要打,我奉陪!” 苏四儿刚要应下,杨虎子开了口:“打你弟弟的是我,不愿道歉的也是我,我先陪你打!”正好多试几个人的水平,基础技法考核就该清楚了。 “这里是战技房,对战不受斩福司监察范围,想借着举报发财的,以后我见一次打一次。”杨虎子怕别人学自己,抢先说了一通,结果战技房里的人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他自己窘了,五福珠很重要啊。 苏四儿有些担心杨虎子能不能应对,李俊茂很难缠,自己和他对战十场,胜负各半。 他每次输给自己脸色都很难看,苏四儿一瞧便知,这人是觉得输给女孩子丢人,小小年纪,一肚子封建,所以每次看见他都装不认识,气死他。 拉过钱串子,问了一嘴魏不语,听说被魏不离叫走了,苏四儿把精力都放在了场上对战的两人身上。 场上蓝光和青光交错,苏四儿看得分明,杨虎子打不过李俊茂。 最后一击,杨虎子还是用的先前对付李俊杰的战技术,但蓝光高上一等,他输的很快。 李俊茂倒是没有穷追猛打,看也不看杨虎子:“我弟弟的仇算是报了,我的仇我自己报。” “苏四儿,到你了。”这一次,他一定要让她看清楚自己真正的实力,记住自己的名字。 第66章 收拾烂摊子 被叫名字的苏四儿先是一脸懵,他想连战两场? “以逸待劳,胜之不武。” “我早已准备好,你打了一场,不如先休息一刻钟,免得待会我赢了,你又生气。” 听到这话的李俊茂越发认为她看不起自己,直接冲了过去。 苏四儿对他弟弟的事情有些气愤,这下再装不出风度,迎头痛击。 场上,两道蓝光缠绕,难舍难分,看得杨虎子和钱串子眼花缭乱。 “四儿打架好像小老虎逗猫,李俊茂惨了。虽然我输了,但四儿肯定让他求饶。” 钱串子看他双眼放光,损了一嘴,“放心,四儿肯定比你强。换做你,还得练几年!” “要你说?少看不起人,李俊杰可是败在我的手里。”杨虎子不乐意了。 场外,有人也在观战。 “三成,他们两个,你觉得谁会赢?”时八仲处理完翠鸟的事情,这才有闲心找许三成喝茶。 许三成看着两人战得旗鼓相当,“肯定是苏四儿。” “为什么?”他觉得李俊茂不错,出手狠辣。 “因为她还有绝技没事出来。”他一手战技特训带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会输。 苏四儿开头一击打之后,躲躲藏藏试探半刻钟,见差不多摸清楚李俊茂的底了,开始施展自己的绝招。 只见她化作蓝光一闪,与李俊茂拉开一段距离,一招春风化雨,让李俊茂的力量系战技变得柔和,她再分出半成灵力,汇聚到眼睛。 “李俊茂,你认输吧!”苏四儿开始挑衅。 “不可能!”话音刚落,李俊茂觉得自己动不了了。 就是此刻,一招横扫千军,愣在当场的李俊茂倒地不起。 “她用了心技?”时八仲早就发现绝技竟是她的眼睛。 在首年准福徒中,能够融合战技与灵力的人现在已经一抓一大把,但是能再叠加使出心技配合的人少之又少。 许三成却很不满意,“这是投机取巧的胜利。” “刚才谁骄傲来着?这会又开始挑毛病,我看你是炫耀吧。” 李俊茂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动不了了,倒地的一刻才清醒,却觉得浑身无力,爬不起来。如果过了一刻钟,他起不来就算输。 “我劝你少动,不然灵力流失更快!” “你使的什么禁术,我要举报你!”李俊茂觉得她肯定用了禁术自己才输的,不然开头怎么会谁都赢不了。 钱串子见胜负已分,虎子因为输了正在捶墙,他只好过来助阵:“四儿的绝招怎么能告诉你,这可不是什么禁术,而是门规允许的。” 少见多怪,他也不清楚四儿到底用了什么招数,但能背出福门几千条门规的女人,会怕举报? “下次我肯定不会输给你!”被人扛走的李俊茂无奈下了狠话,为自己挽回颜面。 苏四儿笑眯眯把人送到了大门口。 “虎子,衣衣在福兽园宋上人那里,也许明天就醒了。”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但苏四儿只能挑拣好话对付过去。 “我让你去问清楚情况,怎么跟人打起来了?”还被人家哥哥找上门。 杨虎子委屈,“对方先用福珠骂人,我就小小反击了下,听说你之前跟人打了一架,我也想试试身手。” 苏四儿没忍住踩了他一脚,好的不学,学坏的。 “虎子,一天打了两次架,一胜一负,你有什么想说的?” 苏四儿明白杨虎子真正的心思,他不会主动去挑衅别人,但绝不会放过送上门来的人。 杨虎子刚才就已经想清楚了,“我们大家学的都是相同的战技,灵力融合层次不同,分出胜负很快。” “但是同一个层次的,比如你和李俊茂,如果不是你的绝技,肯定不会这么快结束。我和李俊杰,赢他的关键也是用了你的那招隔山打牛。” “所以要多备几个冷门战技,多多学习才是每次取胜的关键。” 钱串子一脸丧气:“唉,你们如今融合层次都比我高不少。听说战技的考核都是随机匹配对手,我这遇到高几个层次的,怎么办?” “先练好战技,我们学的,你也跟着学,再顺便好好运用你的卜技。” 苏四儿随口这么一说,钱串子满眼放光,他也是这么想的。 \/ 一大清早从青瓜园出来,苏四儿觉得眼皮干涩,头脑昏沉,昨晚一整夜噩梦缠身,梦见衣衣被厄兽附身,被逼跳入悬崖,向她求救。 她跑过去,想要拉住衣衣的手,那厄兽冲出衣衣的身体,狞笑着朝自己而来,吓得她大声尖叫,被吓醒了…… 苏四儿威逼扬虎子带着钱串子去探灵池,自己独自去福兽园探望王衣衣,刚才钱串子的每日卜卦结果不好,让她出门前的小侥幸瞬间被浇灭了。 一路想着若是王衣衣没醒该如何安排,不知不觉就到了安置王衣衣的房间门口,苏四儿有些害怕推开门。 “人没醒,你先回去吧!” 看宋心慈从房间里走出,眼睛有些浑浊,看来熬了一宿,苏四儿心里不是滋味。 “宋上人,我看一眼就走。” 仗着自己矮,苏四儿一溜烟从宋心慈的大衣袖下面钻了过去。 王衣衣静静躺在床上,嘴唇有些干裂,其他一切都好,苏四儿拿出帕子,沾了点茶水打湿了她的嘴巴,翻看了耳后的师青色斑点,没有长大的迹象。 “宋上人,衣衣的昏迷,您也找不出原因吗?” 宋心慈摇摇头,“蒲秀月那丫头说回去翻阅她师父留下的手札,看能不能找到原因。” 蒲秀月的师父? “宋上人,您能不能帮忙请蒲师姐的师父过来给看看衣衣,我不会平白让你欠一回人情,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都答应。” “不是我不请人,你蒲师姐的师父此时根本不在风云谷。老夫熬了一宿,观她一夜无福兽伤人所出症状,应是另有原因。” “我先去收拾一番,你也赶紧走吧,人先留在这里,得空了随时过来,眼下还是准备基础考核要紧。” 苏四儿点点头,目送宋心慈走远,这才端着刚才晾好的一盏茶朝床榻走去,手心里藏着自己上回炼制的除厄丹,先给衣衣喂一颗试试,连李夫子都夸品相不错。 笃笃笃,房门外响起一阵有规律的声音,她昨天同人约好的暗号……苏四儿看了一眼王衣衣之后,快速跑了出去。 “少爷,说个事儿不必爬这么高的树,没人盯着我们。”苏四儿看王岳山猴子似的乱窜,往日眼睛的憨气被灵活动作遮盖,有两分顺眼。 “小心点好!有人不让我跟你走得太近?”王岳山一脸认真,他觉得说几句话没什么,只要不被人抓住就不算食言。 苏四儿好奇,“你祖母?”见对方疯狂甩头,又换成另一个不太靠谱的答案,结果猜对了。 “你真是怂得奇特,不让干的非要干。” 王岳山露出疑惑的表情,“你不要多想,我都是为了衣衣。” 脚下一滑,苏四儿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截树枝。 “好,昨晚他们最后说了什么?” 第67章 再次上门 “衣衣昏迷的时间估计会延长,我听师父说,有可能被什么附体了,看这种奇症异病最拿手的就是沈、郭两人,他们都是跟着斩福司刘尊者混的,轻易不收徒,若是得了几分指点的蒲师姐没法子,只能等了。” “他们真这么说?还说别的了吗?”苏四儿抓住树枝,有些气闷想要踢上一脚。 王岳山赶忙拉住她,老气横秋,“树上不比平地,你安静些。” “其实,我觉得你可以去求一求刘尊者,我祖母说他好像也会医技。” 苏四儿听到这个名字,头都大了,上回两日之期过了,刘清明和罗惊梦都没动静,她一颗怕自己猝死的心才慢慢恢复平静。 刘清明会医技这事她知道,之前正大光明偷听的时候,此人就是靠这个技法踢掉了万无忧,拿到了“照顾”自己的权力。 “你是不是担心没办法接近刘尊者?我倒是可以帮忙。”王岳山的憨气,在他提出帮忙的时候,又回来了。 苏四儿见势不妙,拒绝了,三两下跳下树跑远了,比之前上树时的嫌弃之态判若两人。 如果他所谓的帮忙是找他祖母,她还是自己找人,正好有人脉在斩福司。 趁着时间还够,苏四儿抓紧去了一趟探灵池,不知道先天早产的“福泉”对于探灵池的灵气需求在最开始的那些天已经足够满足,她发现在普通池子里自己的吸收速度比起别人快上了许多。 后来大家同步了之后,她无意中发现自己在时间上非常灵活,有时候故意跟杨虎子和钱串子错开,选择的池子每次都是不同的方向,不是有心人根本注意不到。 这次同样没有遇到熟悉的人,她估摸着时间走出了探灵池,准备前往战技房,半路遇到了黄瑞吉,正好说了王衣衣告假的事情,对方很爽快地答应她们一起的两门技法由她负责告知技师。 对方隐晦问了两句,苏四儿只说快了,大家沉默着到了百技司,黄瑞吉遇到人熟人先走一步。 她有些心乱,放慢步子,结果刚准备踏入大门就遇到魏不离魏不语两人,听不清声音也能看出两人在争吵什么。 凭直觉跟自己有关,吓得她收回脚,躲在了百技司的外墙边。她仰着头,看着树梢发呆,霍师兄出新新任务了,估计最近都回不来。 她想要去到斩福司,必须换个人帮忙。汪师兄的讯息很明白,准福徒出青瓜园由技师带出,负责安全。 自己有四个技师,最有背景的非许师莫属,一会找机会跟他说一说衣衣的事情。 “大眼,你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赶紧走,战技房的时辰惩罚快要到了吗?” 魏不语刚才一眼就看到了她,又帮着遮掩了几下,才没让魏不离发现。 “我躲在这里,是为了你们兄弟和睦,什么鬼鬼祟祟。”苏四儿被吓了一跳,没好气地瞪了人一眼。 “魏不离肯定叫我远离你,我才不凑上去,看他装友善,大家都难受。” 魏不语不说话,扯着她进了百技司,往战技房方向跑去。魏不离根本不在意他和谁交好,他也就传个话。 怀有心事的苏四儿对于杨虎子和钱串子询问衣衣的情况,只说了还要休养几天,又怕他们多想,打发了两人搞定跟许师告假的事情。 站在纵横四海的林子里,许三成对苏四儿频繁出错的状态很不满意,他发现两人熟了之后,鞭子大法根本不管用,醒福了之后,不知从哪里学了灵力保护,几道鞭子根本无关痛痒。 “苏四儿,你是不是有事求我?今天一开始你就心不在焉,偷偷摸摸瞧我,我走过来,你又装无事。” “许师,我想要你带我去斩福司。王衣衣昏迷了,现在只有刘尊者可以救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早上杨虎子告假语焉不详的,我也没细问。” 苏四儿讲完她知道的部分,眼含期待望着许三成。 “不如我回去问问师祖,让他走一趟斩福司,上回他老人家还跟我说,你这小姑娘不错,合他眼缘。” 苏四儿摇摇头,她有把握刘清明会动心,还有自己上回闯得祸,态度上要有个说法,这回一并解决了。 许三成见苏四儿不肯说出她怎么请动人,“那我跟时堂主也说一声,这事他说不定已经知道了,王衣衣不会没人管的。” 许师果然贴心,怕她请不动,变着法子用自己的人脉帮自己。 “谢谢许师。”苏四儿恭恭敬敬一个三福礼,行到一半被许三成阻止了。 许师最近分身乏术,两人约定了趁着午食时间去斩福司,他就忙着指导其他的准福徒了,下午还有幽兰池的准福徒也需要他负责一部分。 听说净福堂的事务都被他挪到了晚上处理,忙得连修炼的时间都没有。 \/ 刘清明指着地上的一堆困厄瓶碎片,有些说不出话。这里面的东西本打算送往平都,只因为厄气未净,这才耽搁了两个月。 前两天都还是好好的,谁知今天早上准备验看一番,就成了这个样子。好在还未跟平都那边通气有这么个东西,不然他的脸都要丢尽了。 指了指碎片,等影子仔细包了起来,他才开口,“一上午查出来,谁干的了吗?” “有人混进了斩福司,引了翠鸟过来进了您的寝房。” 风云谷能进到他寝房的一只手数得过来,有一个被关进了刑罚之狱,其余几个也拉不下脸。 如果是张礼来养的那只翠鸟就说得通了,青鸟血脉,福兽之王,非同一般的出身。 “你去把张礼来的小宝贝‘请’请过来,不要惊动张礼来。”以影子的实力,最多一个时辰就会被发现。 影子声音干涩,有些犹豫,“要不我先派人去找厄兽,青鸟受伤,被张礼来捧在手心,片刻不离,不惊动张尊者这事有些难度。” 刘清明冷笑一声,“你的实力我清楚,叫你去你就去,等他来了,这回让他去找厄兽,子债父偿。” 门外的值守官敲门,“尊者,有位自称苏四儿的准福徒求见。” 第68章 人情 “领她进来。”刘清明把包着的碎片放在桌子上,自己坐在了主位上,等着人进来。 不一会儿,苏四儿出现在事务房门口,见值守官不再往前一步,她自己进了门,看了看刘清明的脸色,把门关好,这才跪了下来。 “尊者,弟子想了许多天,特地来为上回的鲁钝道歉,求您饶我一回。”原谅她的没话找话,实在没得说,只能硬凑。 刘清明见她眼睛灵动,根本没有半分认错的意思,估计这句话就是个由头,他对着苏四儿能观察到的角度浅笑了下。 瞧她跪着碍眼,刘清明抬手,让人站了起来,“我知道了,你认错也认完了,回吧!” 苏四儿哽住了,不按常理出牌,没关系,她有招。 “其实,弟子这回特意来找您,是要禀告一件事。” 刘清明嗤笑,“之前罗惊梦暗地里行事,你一声不吭,现在学乖了,知道来告诉我一声了,说吧!” “尊者,罗惊梦的事情,我之前已经说了,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发生了无力阻止。而且您吓唬我,为了什么,罗惊梦和您应该说上了话了,您大人大量,别提了。” “你再不说话,我就送你回传福堂。” 苏四儿不敢耽搁,“我发现有厄兽附身准福徒身上了,您最好亲自去看看。” 见堂上的人无动于衷,她拿出准备好的丹药塞在嘴里,又递了一个小瓷瓶过去,“这是我刚学会的厄气丹,吃了它就能分辨是不是身有厄气。” “我敢以我的未来担保,真的是厄兽,那准福徒都昏迷一夜了,好几个医技师包括沈大家指点过的蒲师姐都没办法。” 刘清明把丹丸捏在手里,不知道她加了什么东西,闻来有一股清甜味,功效也与原来有些不同。 还没说完,苏四儿就吐了一口血,“这丹药,我给那名准福徒喂了,她毫无反应。” “你做了这么多,那位准福徒应该是你的朋友吧?” 苏四儿知道他意动了,跪了下来,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是,求您出手一回。” 刘清明摆摆手,如他所说,十有八九是真的,只是还得等等,“你回吧,我知道了。” “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苏四儿见他一直不肯答应,只好使出最后的一招,耍赖不走。 脸皮够厚,可惜他不吃这一套,“人,我会去救!你的人情分量不够,有人送上门了,后面的事情,你不必管了。” 没撑住五息,苏四儿一个人站在了斩福司门外,打了照面大门口的值守官见她的狼狈样,虽然面无表情,但眉毛一直在动。 这趟成了,就算被人最后从里面扔了出来也值。 \/ 门口刮进来一阵狂风,刘清明岿然不动,动了心肝,这风比他急。 “好哇,张礼来,你还敢来?” “我为什么不来?你指使影子跑到传福堂偷走我的小宝贝,我岂能坐视不理?” “帮你管管你的翠鸟,它竟然偷跑进我的事务房,把我的困厄瓶给啄穿了。”说起自己的损失,刘清明一贯淡定的脸都不淡定了。 张礼来根本不允许别人说他的翠鸟半点不好。 “破瓶子有什么了不起,我家翠翠可是青鸟的后代,你知道青鸟吗?追随福圣的同伴,‘弱水青泥’上那个福兽之王。” “我说不过你,破瓶子是没青鸟血脉稀罕,但你知道它装的是什么吗?”刘清明对翠鸟的血脉心里有数,不觉得惊奇,对它的闯祸能力第一回心里有了计较。 “厄兽,它放跑了困厄瓶里的厄兽,一只蜘蛛!”刘清明冷笑了一声,但凡有鼻子,都能闻出味儿,碎裂的困厄瓶“啪”掉落在张礼来的面前。 张礼来低头蹲看几息,慌忙站了起来,顾不得面子,略带讨好地低头,“你在哪里捉到的厄兽?成都于天吗?” 刘清明没好气地坐下来,不搭理他了。 “影子,他不说,你来说!”张礼来知道刘清明气着了,现在不能惹,只好问事务堂另一位知情者。 影子突然出现,“就是待在李清芙身上十几年的那只,我还录画了。” 张礼来探头一看,立马推开:“拿走,快拿走,我要回去用翠翠洗洗眼睛。” 太恶心了,这么大的乱子,他收拾不了,赶紧跑路。 “站住,张礼来!你今天若是敢再走一步,我就让影子把这只翠鸟的毛全部拔光。” 张礼来回头,看见自己的心肝居然被影子掐住了脖子,“你放开它,掉一根毛的话,我跟你拼命。” 看对面铁青着脸,要冲过来的架势,跟说好的不一样。 影子左看右看,把翠鸟塞到刘清明手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既然谁都惹不起,那他还是跑路吧。 “你要怎么才肯放过我的翠翠?” 张礼来从刘清明手里抢过翠鸟,脸色、态度变软和了,理亏的人在事主面前很少有嘴硬的,他这么安慰自己。 “找到蜘蛛!” “这不可能!” 刘清明挑眉:“你想让李清芙的悲剧再度上演?”看不出来,张礼来平日里喊自己假仁义,原来他才是最黑心的。 “我没那么狠心!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它应该在福兽园。”最近时八仲说有个准福徒昏迷了,医技师查不出原因,现在还在宋心慈那里躺着。 “你捉了翠翠,不就想引我过来领找福兽的任务,既然现在找到了,你也该去看看了!” 见这人还不上道,张礼来反应过来了,原来引给他派活不是为了翠翠,而是为了听他求人。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 “战技考核是福门准福徒考核报名人数最大、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门,在基础考核中崭露头角的很多都成为门派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些你们都知道的事情,就不用我再细说了吧!” 多日不出现的汪守业重操旧业,在百技司大擂台外的老树下开了盘口。 “你若是说上两个大人物,我就先下二十福银。” 二十福银,好大的手笔,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踮着脚,争着想看到底是谁,一出手如此大方。 “净福堂堂主许三成,传福堂堂主时八仲。”汪守业见到送上门的好处,乐意至极地报上了名字。 “李俊奇,你一个福徒凑什么热闹?”有人认出这是寒山州李家的少爷。 来人一身福门弟子服式样,偏偏给自己做成了白色,在周围青袍的值守官和灰袍的准福徒中,显得极为出挑。 李俊奇看向汪守业,极为冷淡,“我赌李俊杰入基础考核前十。” 有不少知道李俊杰的准福徒议论纷纷,有的说他每次战技房对战都是第一,乐技也经常收到乐技师的夸赞,说他乐感好,是个可造之材。 对李家人的吹捧渐渐离谱了些,李俊奇自己有些难受不说,个别人也看不惯,出声戳破:“怎么听说月余前,上回跟人对战输了。” “那小子不过是使了手段,不然李俊杰能打他十个。” 张春生混在其中,听了大为光火,这些人真是看菜下碟,吹牛靠一张嘴,杨虎子堂堂正正打赢李俊杰,在他们嘴里成了小人手段。 他心里不舒坦杨虎子抢了不少大哥的注意力不假,但王衣衣这个小师妹非常不错,见人都会甜甜地“喊师兄”,杨虎子也是为了她才去惹了杨俊杰。 既然大家都觉得李俊杰厉害,他摸出身上的五十福银,犹犹豫豫地走向了汪守业,“师兄,我压杨虎子,前五百。” 这把拼了。 第69章 有名气的好处 底下有人愣了一下,之前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杨虎子,是不是推圆球那个。看他面相,不似那种小人。” 后面的人看张春生出手大方,却压得太宽泛,“这位师兄,你怎么压那么靠后,不会相信杨虎子没有这份实力赢吧?” 又有人围了过来,见大家都在讨论李俊杰和杨虎子谁厉害,也添了一笔,“听我在场的一个兄弟说,当时李俊杰被杨虎子压着打,斩福卫来了才放了他一马。” “照你这么说,押杨虎子才有戏。” “我还是支持押李俊杰,李家人实力有目共睹。大家不要被他骗了,这人就是来捣乱的。” 之前那人也生气了,“各安各道,犯不着对我犯嘴臭的毛病。” “你说谁嘴臭?” 汪守业见气氛僵了下来,“我开这个就是图个乐呵,你们压中名次的按一比五赔,压不中的不退福珠。压猜的名次浮动在五名内有效。” 他朝着人群里的符玉令点点头。 “我就多余一福珠,投魏不语,他可是今年准福徒醒福第一人,寒山州名门出身,许三成最看好的接班人,我压他必进前十。” 有人不屑,“魏不语基础技法考核战技榜毫无悬念,不然许师的惩罚让他挨个体验一遍。” “这个人听起来挺牛啊,我也压他。”他还招呼人一起压,一福珠的本金,能赚得十福珠,这是个无本买卖。 “这里只赌战技考核排名吗?”又有人过来问。 符玉令非常热心跑到人家身边,“对,其中赌两门考核总分的排名,其中一门必须为战技,前面不远处就是战技大擂台,特意选这里,就是怕摊子铺大了,我吃不消。” “那我压苏四儿,苏四儿,大家记得吗?跟杨虎子一起推圆球,后来还单独出了糗画。” 一说苏四儿,人群里的讨论更激动了,有人小声地传递着自己最新的情报。 李俊奇听到苏四儿的名字,刚才的漫不经心收了几分,认真挑拣各色人嘴里的话语中苏四儿的风评。 “我觉得,就算是为了糗画,苏四儿都必须进,逼出许三成使出这招惩罚的人,不简单。” 李俊奇突然出声,“怎么个不简单?你觉得她能进多少?” 人群里的某一个看不清面孔,低调而不起眼,“她近期也有出手了两场,一次是和福徒过招,境界差距没法弥补,但战技运用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坚持了不少时间。” “还有一次也是和李家人对战,不清楚什么情况,传出来的消息说她最后赢了。” 和福徒都能过上几招,看来实力不容小觑。 “战技榜,我觉得能进前二十,她在另外一门技法上的表现无从打听,有点拿不准。” 李俊奇看他们再没说出什么新鲜事,索性又离远了些。 见李俊奇走远了,有人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刚打探到的消息,“悄悄跟你们说个消息,李俊茂在她手里,战技房对战从来没赢过。” “必须投苏四儿,我刚从战技房门口过来,她已经在许师手下进了前二十了,还在打。”于圆碰了碰张春生,掐着嗓子为大家带来了最新的情报。 “师兄,我出五福银,压苏四儿进前二十。她会一种神奇的战技,只要喊一声别人的名字,之前多艰险的战局都能被她给扭转了。” 大家纷纷被这条新消息给吸引了,让于圆再多说点,于圆借口自己要去考核才走出了包围圈。 不远处的李俊奇最终还是没忍住又关注大树下的动静,见点名压苏四儿进前二十的越来越多,他心情复杂,那个跟苏四儿战技房对战的李家人,就是他的弟弟李俊茂。 输了之后,一个人郁闷了好几天,才来找自己商量对策。 他想起李俊茂说起过的话,两人对战颇有奇怪之处,比如他突然全身不能动,被打倒后越挣扎灵力流失越快。 那么,苏四儿肯定有自己的绝技,这回考核一定会用上。说实话,若是没人认识他,他也想压一把苏四儿。 人群中一道兴奋的女声传来,“我赌苏四儿进不了前二十,二十福珠。” 居然还能反手压?人群中反应过来的有些人,暂未参加考核的也跟了风,买了自己的对手输。 \/ 每个战技师手下的准福徒先内部对战排名,再跟其他战技房的同一段排名的准福徒到大擂台一起争夺前五百名、一千名,以此类推。 这个对战方式,苏四儿觉得很不公平,许师手下的人比别的战技师练出来的人,实力总要强上几分。 再看一旁悠闲的魏不语,她真是羡慕死了,因为连月考核第一,被许师恩准不用参与内部排名战。 她心中打着小九九,对战中求稳,跟预想的一样,排名战中入围了前二十,这个结果让许三成多看了她两眼,苏四儿装害怕缩了缩脖子。 稍后将和二十五个战技房的前二十名准福徒按抽签的方式争夺战技榜前五百的名次,她可不想浪费太多的灵气。 苏四儿被杨虎子的运气搞得无语,内部排名战中排二十一,他估计也明白其中的关键,有些垂头丧气,被钱串子安慰了几句,又开心了起来, 战技房内部排名战很快就被报给了考核官,又迅速地发在了百技司外战技大擂台上空的天幕榜。 苏四儿这些人都从战技房里出来了,准备去往自己该去的擂台去,听到不知是谁喊了声:前五百名出来了。 人群开始朝着大擂台涌去,老树下没剩了多少人。 很快师徒搭档就被眼尖的苏四儿捕捉到了,不知两人对这个准福徒基础考核太重视了,竟然为了看得清楚都不顾礼仪,卷袖提袍地爬树。 符玉令已经爬上了树,这里的位置很好,不用被人挤着,视野开阔。对于他现在修为来说,想要看谁用灵力就能看个清楚。 “你聪明是聪明,可惜只有一半。知道在树上找个好位置,怎么不知道给自己准备个千里镜。”汪守业说话间已经跳上了树,蹲坐在徒弟身边。 “师父,我哪有你这么神通广大,世俗的东西都能被你拿到。五福珠,给我一个。” “给!你都是我徒弟了,就不用这么见外了,这里考核结束后,在花溪堂订上一桌子美食,孝顺下我和你师叔就行。” 终于在收了个徒弟之后,他能去花溪堂吃一顿了,不容易啊,熬出头了。 啊,一个千里镜二十福珠,符玉令现在觉得手里的东西烫手了,嘴里嘀咕:明明是师娘,叫什么师姑,多见外! “你说什么呢?好好看看这些人的招式特点,记下来,我准备编一本《福门少年天才录》,到时候能用上。” 看景还要做任务,兴致瞬间全无,符玉令恨不得扔了这招祸的千里镜! 第70章 大擂台 留给苏四儿观察人群的时间不多,很快她就在前五百的擂台区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对手,一名女子。 冷漠,毫无温度,苏四儿确定此人从未见过,叫不出名字,也不清楚路数。 两人对视一眼,那名女子点了头,苏四儿来不及点头,见她直接化作一道蓝光朝着冲了过来。 苏四儿比了个停止的手势,大声喊,“先同个姓名,我叫苏四儿。” “没必要,我知道!”被逼招的女子依旧是冷漠的声线。 苏四儿不知道她是指自己没必要互通姓名,还是没必要知道她的名字,正要再说,蓝光又逼近了一丈。 “被大家吹捧厉害的苏四儿,怎么在台上呆呆的,人家都打过来了,她还在问名字。”底下看比赛的人,担心自己押错了宝,故意非常大声说话,想提醒苏四儿认真点。 苏四儿没能领会陌生人的心思,她听见了之后,对呆呆的形容有些无语,一边应付对手,还抽空瞪了说话的人。 “你少说点,人家打架之余不忘蹬你,说明她很放松,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同伴劝了几句,就离开了,赶着去看自己押中的人的对战。 他一边走,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押苏四儿没用,还得找最厉害的人。 大擂台能够同时容纳五百人同时对战,其中仅有一道红光,其余蓝光者大概一百人。 比较诡异的的是,两组对战者皆为蓝光者不过一掌之数,苏四儿这组就是其中之一。有细心的人很快明白,蓝光的对决才最有看点,暗示同伴准备录画。 若是苏四儿了在底下看见那道红光,她肯定能认出那是魏不语,此人半月前灵力又升了一层,成为许师手下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同时也是全战技房的第一人,战灵技融合中唯一的红光。 此刻她的心思全在对面的人身上,从这两个回合的交手看,对方战技非常陌生,用的全然不是八大基础战技,她也准备了不少冷门的战技,两人的打算不谋而合。 察觉到对方运用时带着一股子生涩,苏四儿应付起来也并不轻松,全部都是冷冰冰的战技,打在身上,有些影响心神。 加之,对方不断朝着眼睛、胸口等薄弱之处攻击,苏四儿被追得满场跑。 “你看那处,两道蓝光多么悠闲,你追我逃,竟然在对战中嬉戏起来。”底下看不真切的围观群众这话,让苏四儿气得脚都差点崴了。 这和她想象的根本不一样。 身后的女子突然停了:“苏四儿,他们都说你很强,你为什么一直跑,不跟我正面对决?” 苏四儿见她不动,也停了下来:“你追我,老攻击我的眼睛,我不跑就瞎了。” “你很强,我当然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你若不跑,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 苏四儿愣住了,她不想知道对方的名字了。 “你为什么不用你那神奇的战技,是不是看不起我。”那女子见苏四儿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加大攻势。 也不管苏四儿回不回答,这回她换了更冷的战技,苏四儿离得远都能感受到她的灵气携带了大量的冰寒之气。 苏四儿又跑了两圈,发现了对方战技的攻击秘密,只要灵气冲击到她周围两米范围内,她的灵气就会被带走十分之一。 她感觉到自己的灵气有些迟滞,被平白无故地消耗了不少,再跑也是躲不过,看来对方上了绝招,那她也只好停下来,准备开启心技第二式。 “我突然想起来,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寒蝉。” 苏四儿专心运灵力,从自己的福泉引出大量灵气,似乎没听见对方说话。 台下的人看到两道蓝光停止交错,“这两人打斗好没意思,先是满场嬉戏,现在突然停下了,这都第二次了,她们是不是想打假赛?我要举报。” “你个傻瓜,人家切换战技呢,看不明白就滚!”李俊奇忍不住骂了起来,吵吵闹闹的,影响他观战的心情。 苏四儿看向寒蝉,她也望着自己,就是这一瞬间,苏四儿读懂了她藏在眼里的孤独。 心技第二式之望穿秋水。 苏四儿的心技悄悄打开了范围,在寒蝉没有察觉地情况下,把她和自己都包围在一个空间内,又将剩余灵气投注到自己眼睛,然后使出战技无边丝雨,同时化身一道蓝光跃上了寒蝉的头顶,又化作一道道蓝雨倾泻而下。 她发现寒蝉的眼睛不再冰冷,技法起效了。 现在的寒蝉发现眼前的世界开始变了,她看见了无数个自己,她们冷漠都望着她,对自己看向别人的眼神还要冷上二十倍,她们的冷漠里充满了孤独,还有不可言说的痛苦,然后她们拿出了一把剑纷纷向她刺来。 那是她曾经埋在心底的想要刺死自己的愿望,寒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苏四儿一直观察着她的细微表情,就在这一刻,她以狂风暴雨狠狠将寒蝉击打在地上。 如果能够困住她一刻钟,那么自己就赢了。 寒蝉在自己世界里,她觉得自己想要杀了自己很可怕,她为什么想要杀了自己,她记得她被骗了,有人告诉她刺向自己就是新生,于是她任由自己挺身而立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剑。 不对,她已经不想死了。 “你,果然很强!”寒蝉被困了三十息之后醒了过来,她嘴角带血,强撑着使出了基础战技力拔千钧,两次之后翻身借力反倒咬住了苏四儿。 苏四儿被人压制住,“你也很强!”换做其他人,她能困一刻钟,没想到寒蝉意志力这么顽强。 那边的大树上,符玉令一脸遗憾,“唉,差一点,苏四儿就能赢了,她这个对手太强了!” 汪守业看着苏四儿那力竭的样子,挖苦起来:“你的五福珠,怕是打水漂了。” “这么可能,听说苏四儿的丹技也不错啊。” 被困住的苏四儿当然也不会就这么认输,她直觉隔山打牛用不上,调动灵力切换绝处逢生战技,利用自己在下位的位置,头部不受控制的优势,以头为石狠狠撞向了寒蝉的肚子。 没想到大擂台第一场就遇到了这么难缠的对手,刚才所有的剑,都是她的灵气所化,全部都刺中了她的肚子周围,不信寒蝉此刻能毫发无伤,那也太看不起她的心技了。 不过,寒蝉被自己撞击后,嘴角在持续流血,说明她也是强弩之末,苏四儿乐观地想想自己再坚持一会就好了。 “我认输!”在苏四儿的头准备向下的时候,寒蝉出声了,“还要打一场,不能全耗在这里。” 最后一句只有苏四儿听见了,小小开心了一下,寒蝉确实很强,但自己更强。 苏四儿撤回自己的起式,大大地松了口气:感谢如此会审时度势的对手,大大节约了两人的灵气。 谁的信息多,谁就获得胜利!自己为了达到刘清明的要求,只能靠比别人多准备上一门压箱底的功夫取胜了。 “苏四儿么?她这个技法倒有些像心技。确实很强,李俊茂输得不冤。”喃喃自语的李俊奇向大擂台角落走去,准备去跟自己弟弟提醒一声。 \/ 苏四儿一下大擂台就看到等在下面的钱串子。 “你对战的结果怎么样?” 钱串子笑得骄傲:“我就知道你能行,现在稳进了前二百五十名了!我的战技发挥只到青色层,还是最后半个月靠你们帮忙,强行突破的,所以把希望都放在了驭技上。” 这倒是个明白人。钱串子的驭技和卜技都很不错,战技确实不行,但比王衣衣强上不少,想到王衣衣,她也难过。 她从斩福司回来之后,跟杨虎子和钱串子说了实话,两人着急,嚷着要去找表哥帮手,被她阻止了。 幽兰池的分量不够啊,她提厄兽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最后结果也算不错,王衣衣被转移走了。 宋上人看着找上门的苏四儿足足十息,最终一声叹息,叮嘱她们要保守秘密,好好准备基础技法考核。 “我们一起去看看魏不语发挥得怎么样。” “以魏不语的实力肯定稳赢,除了你与他能战个平手,我敢打赌其他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杨虎子手舞足蹈,他非常看好魏不语拿下第一。 “所以拜托张春生替你压了魏不语赢第一?”钱串子非常气愤,都是好兄弟,这种稳赚不赔的事却不叫他掺上一脚。 苏四儿狠狠踩了两人一脚,“我是不是说过,少沾赌。没听杨师兄说,丹药资源不便宜,进了幽兰池有你们哭的。” 嘿嘿。她其实也叫谢醒梦办了点小事。 第71章 注定的对手 李俊茂看了大哥李俊奇给的录画,是苏四儿和对手的对决场面。 他拿着录画,不肯放弃每一个画面,仔细看了三遍,才发现寒蝉在比赛中途时的表情有些不对劲,茫然,与开初的冷漠形成鲜明对比。 又看了寒蝉在那个时候的肢体和表情,果真有了新的发现:和自己在战技房那次相比,有很大不同,自己当时僵硬不能动,而这位则是主动停下,满脸痛苦之色。 对于输了和苏四儿的对战,他耿耿于怀,事后反复琢磨,分析出可能是因为他被喊了名字,中了对方那奇怪的技法导致后面战局再无转圜。 再给他一次机会,相信自己绝对绝对不会再输下去。 所以这次拿下了自己所在战技房的第一名之后,就暗暗在心里祈祷要和苏四儿再打一场,这次任凭他如何喊名字,自己都不回应,任她也没法子给自己套圈子。 结果,人家这一个月也没歇着,悄悄进步了,他怀疑地看向自己的大哥。 “哥,她不会真的会什么传说中的福门禁术吧?我都已经放出话来了,这次一定要打败她。” 寒蝉这人,背后的寒家跟李家关系不错,家族里每一辈都尽出人才,如今她都败了,他还能洗刷自己被其他人明里暗里讥讽的耻辱吗? 李俊奇看着弟弟那副茫然的样子,出身李家,从小被夸天赋出众,事实证明确实战技修习很有老祖当你的样子。 奈何年纪太小,被人夸得晕头转向,一点小小的阻碍就退缩了。 遇到一个准福徒使的区区心技而已,就把这种影响心绪和精神的东西当成了禁术,不知该笑他无知还是蠢。 “她若是使用禁术,斩福卫早把人带走,现在你就看不到人了。你可是李家人,少学那些孤陋寡闻的东西,多看看世界。” “没事去百宝塔充实下脑子,天天开口闭口都是打打打,人都傻了。苏四儿用的是心技,而且是最难的那种捕捉瞬间情绪的技法,干扰人的情绪和记忆。” 温家的东西,好多年没人修成了,这是看中了? “哥,我不管,我想赢,说出去也是我们这一脉的风光。” 李俊茂看着自己的大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难了,就算单纯拼战技,你也打不过苏四儿,你没发现她的灵力比普通人更充沛吗?” 李俊奇不指望这个弟弟拿下这回的风光了,前有魏不语第一人的地位纹丝不动,他暗地也打听了,这边苏四儿就算不用心技,单纯拼战技,这个傻子也不是对手。 天才多了,注定有人被压得喘不过气,他拍拍李俊茂的肩膀,“也许这是你一生的开始,做人要想开点,争取笑到最后。” \/ “四儿,你跟寒蝉的对战录画出了。不过,很多人都猜测你用的是禁术。”谢醒梦交代的任务,穿梭在战技大擂台,等苏四儿比赛完了,她抽空去考核完乐技,一脸轻松就走向珍馐楼,她和老乡团约在了这里。 “没事,传吧!越邪乎越好,最好把我神秘和超级能打的名声传出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苏四儿头都不抬,就给出了态度。 早前她就放言,基础考核日必须犒劳自己一个灵鸡腿,其他人有样学样也给自己点了一个。 没想到,过了一会,又端上了一盘,大家看下苏四儿,苏四儿吐完骨头,“别客气,继续吃。” 就让他们以为是自己请的好了,李大娘的善心,她全盘收下。 这不是谢醒梦想听到的回答,她的第一个鸡腿已经吃完,被苏四儿热情地塞了一个。 嘴里的肉吞了下去,还不放弃继续追问,“你用的肯定不是禁术,我猜是精神类技法,比如心技。但是你才学多久,运用都快赶上福徒了。” 天才都是这种恐怖的成长速度吗? “一般一般,你帮我多宣传,千万不要解释!”苏四儿抬起头,认真回答了一次。 “包在我身上! “上回被你赢了的那个李家人,李俊茂已经放话这次对战一定要打败你。” 谢醒梦之前就听说过两人的比试,上午看完对战之后,她更不看好李少爷赢了,可能要当众打脸了。 “再来一万次,四儿都能打败他!”杨虎子还记着自己被打败的事情,他发现自己所在的战技房强得可怕,但这回大擂台自己再没输过,如果再碰到李俊茂,他笃定自己输不了。 听到李俊茂放话,苏四儿不觉得奇怪,这孩子一看就没遇到什么挫折,对于打败自己的人,会一直纠缠。 她比较好奇的是,李俊茂怎么能保证自己一定会遇到她这个对手。 结果这人神神秘秘贴着她耳朵说:李家人有种特殊技法,说会就是会。 钱串子默默啃着鸡腿不吭声,衣衣还在昏迷中,他上午过得也不轻松,没有衣衣在,他都不好意思说话。 \/ 说不定李家真有神秘技法,比如乌鸦嘴,苏四儿看了一圈大擂台,她们这里明显比别的地方多好些人。 看到对面一脸“我要报仇”的李俊茂,还有台下围观的人,大喊支持李俊茂,她有股想逃的冲动。 台下的谢醒梦正在摆弄一个对准台上的东西,苏四儿运气灵力努力看清,认出一个镂空的木匣子。 看来。她和寒蝉的对战录画应该就是醒醒发出去的。 都说能感觉到明显你进步的,只有对手。 苏四儿同李俊茂一交手,知道他放话说要打败自己,确实没有吹牛。 基础考核的最低要求是灵力达到第一层的黑色,他们已经符合了。放在这里对战,其实是展示自己的实力,给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大佬看的。 看李俊茂明知道两人战技水平差不多,却还是把十大基础战技给轮流耍了一遍,苏四儿知道他有意拿自己垫脚。 于是,拿出了自己为他量身打造的一套春意绵绵战技,这是她翻遍了百宝塔第一层每个角落之后,才发现的宝藏战技。 据说是一个在战技考核中被人轮番用十大基础给他打懵了的人,痛定思痛之后才写出来的。 至于他为什么被打懵了,因为他就是个理论怪,给别人指导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就坑坑洼洼。于是,就激情之下编写了克制十大基础战技的一本战技,可惜无人相信。 苏四儿看见后却觉得这套理论十分可行,大概是前辈们给的信心,让她知道这次的遇见肯定不一般。 书上说,把这本春意绵绵战技练到和自己的呼吸一样熟悉,只要对手使用十大基础战技中的任何一种,都会被克制。 苏四儿以非常奇怪的姿势趴在了地上,台上传来阵阵哄笑:她好奇怪,趴地上练蛤蟆功啊! 确实有点像,但她这个是类似现代瑜伽的动作,主要是让灵力顺畅运行到身体的每一处,为后期的爆发蓄力。 可惜很多人根本不懂,嫌弃姿势怪异,所以这本战技因为开篇的姿势就被人放在角落吃灰了。 苏四儿趴在地上,看李俊茂出招,基础扎实,是许师喜欢的样子。 他使出的是一落千丈战技,用灵力先让自己升入高空,然后作出下坠动作,只要对方的活动轨迹在他的视线之内,就能以一座山的力量向对方压下来。 这次空中的蓝光覆盖了很大的范围,整个小擂台都被锁定其中,苏四儿自然也不例外。 她静静地等着对方完成布招,底下的人真的很吵,都以为李俊茂这次稳赢,连番嘲讽她,殊不知她一直不动,就是为了等着蓝光的中那一道细剑朝着自己刺来。 三、二、一,苏四儿的春意绵绵终于发动了,等了好久了。 她的蓝色灵力快速流动,很快撑起了一个罩子,把贴在地面的苏四儿整个罩住,那一道细剑怎么也刺不穿,反而随着时间流逝,剑越来越向来处收缩,她的灵力罩子变大了。 “苏四儿,春意绵绵也被你找到了,但是你想不到吧,这春意绵绵是我李家人所创,正好我知道一门专克它的技法。” 这是个什么诡异缘分,这套春意绵绵竟然是李家人创立的,大家族的底蕴厚重,她告诉自己不慌,慌解决不了问题。 第72章 险胜 苏四儿坚持把技法发挥完,她眼里充满必赢的信心,没关系,自己还有稳赢的技能。 下台的人显然都听见了李俊茂的话,大家目不转睛盯着两人,生怕错过任何的发招,等着他破苏四儿的灵力罩。 苏四儿不想给李俊茂这个展示机会,她还想留着春意绵绵下回使,若是被大家知道了,她这套技法就白练了。 忍着灵力回收的痛楚,没错,春意绵绵若是使不完全,必须灵力回收,不然伤到的就是自己,这也是它成为冷门的原因。 “灵力回收的痛不好受,苏四儿,知道我的厉害就赶紧认输!” 李俊茂见苏四儿的灵力罩撤了,也迅速撤了自己笼罩小擂台的灵力,单独留下了手中的灵剑。 苏四儿听到他的话,不知道说什么,认输是不可能。整个人从地上一跃而起,立马开始假意使出隔山打牛技法,暗地里汇聚灵力到眼睛,准备使出自己的心技第二式。 空中的李俊茂猝不及防与她对视,以为她要继续用技法,缓缓降落地面。 苏四儿看到了嫉妒,李俊茂的眼里有嫉妒,对他哥哥李俊奇的嫉妒。 他觉得自己脑子不如李俊奇,所以不受父亲的喜爱。明明自己战技天赋出众,却还是比不上哥哥的聪明、博学,父亲的夸奖,家族所有人的夸奖都落不到自己身上。 苏四儿眼睛闪烁着悠悠的蓝光,技法已经开始起效果了。 在李俊茂的眼中,他看见自己的哥哥躺在了地上,整个人傻了。他想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打败哥哥,但没想到会是这么惨烈的方式,他用手里的灵剑刺死了哥哥。 不行,他要下去救哥哥,李俊茂开始下坠,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正在擂台上。 苏四儿见他朝着自己走来,准备用横扫千军将人踩在脚下,却被台下一声暴喝打断。 “李俊茂,看清楚躺着的人到底是谁?你赶紧给我醒过来!” “李俊茂!” 糟糕,被人看穿了。苏四儿现在的心技只对一个人有效,一旦有人出声,她的技法就破了。 唉,虽然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这种技法使用多了,总会被人看穿。 李俊茂被突如其来的暴喝声唤醒,看着苏四儿有些畏惧。如果不是台下哥哥李俊奇的提醒,他现在又像上次一样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样,算不算自己作弊呢?如果能赢了苏四儿,就算作弊,他也不在乎。 “接下来,就轮到我拿出点东西给你见识见识了。”李俊茂觉得自己再不拿出绝招,他怕是连大长老的徒孙的眼都入不了,更别提李千秋本人了。 李俊茂重新比划着无边丝雨,但苏四儿分明感受到,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一种仙福村的小调,专门是种田的村民哼唱的,苏大福的嗓音好,她从小就拿这个小调当催眠曲。 春池绿水映红树,纷纷花落春意浓。鱼儿翻转风乍起,村头小童戏水忙。 悠扬的曲调在耳边,苏四儿见到了笑容满面的王雪娘。 她端来一碗卧着荷包蛋的面条,小小的苏四儿闻见了香味,口水一直不停地流,这是好不容易断奶后第一顿饭,实在馋哭小孩。 “师父,刚才李俊奇无视规则,让李俊茂挽回败局,现在苏四儿明显也陷进去了,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符玉令看着刚才还叨叨不停的汪守业这会沉默不语,为了自己的福珠,他想帮一把苏四儿。 汪守业猜符玉令为了福珠就丢了脑子,顿时开骂,“人家姓李,能是一般人?我现在出声了,那待会李俊奇过来要福珠,我用什么理由回绝?还有那些跟着他压的人,加起来好几百的福珠,我要赔死了。” “再说,苏四儿不一定会败给李俊茂,你等着看!” 汪守业猜得没错。 苏四儿嘴里的荷包蛋刚开始嚼几口,王雪娘的手就摸上她的额头,却说发烧了,需要用点浑酒擦一擦胸口,她就感觉胸口发热,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几息时间,你就醒了过来,果然不是一般人。” 李俊茂感到苏四儿的难缠,他是从醒福之后开始练习乐技加灵力的融合,到被苏四儿打败才想到了学她融入其他技法,这也是他敢说出赢了苏四儿的底气。 可惜,练习时间不够,其他的对手显然够不上他出手,赢了他一回的苏四儿成为第一个体验的人。 “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李俊茂奉陪。” 他今天拼到底! 苏四儿体验了一把乐技的蛊惑之力,现在对李俊茂不服输的性子有了新的认识,但是他就不能学寒蝉省省灵力吗? 一会还有下一场,他怎么就光盯着自己消耗。 那就用身先士卒战技好了,这一战技她并不常用,只是看多了魏不语用这种重创对手,她觉得自己用这个对阵李俊茂已经体会更深,运用更纯熟。 身先士卒就是学习对方的每一次出招,并且比他更快,反而反制对手。 自己身形比之李俊茂显得稍弱些,先天优势胜上一筹。 那就战! 小擂台下的李俊奇看苏四儿挣脱了弟弟的乐技,知道他这次输定了,不打算再看下去。 他准备去看看魏不语的对战,才好跟大长老汇报。 在李俊奇离开后的一刻钟,李俊茂果然被苏四儿制住了手脚,他刚才用的乐技之睹物思人,消耗灵力很大。 遇到苏四儿的身先士卒,他在应对战技上消耗的灵力比对方多一倍,撑了一刻钟,他的灵力就差不多了。 准福徒的灵力都是泡探灵池来的,本身脑后的福泉不稳定,无法连接天地灵气,所以他们泡探灵池的时间与灵力多少成正比,消耗完的灵力吃丹药不管用,而且药植的药性会影响福泉的自身生长。 助灵类丹药在准福徒阶段,都是一种不可逆的伤害。 苏四儿稳稳进入前一百二十五名,她的目标是再打一场进入前五十名就够了,最好不要遇到魏不语。剩余的分值用丹技这种主观评判的考核分弥补就好了。 打的场次越多,暴露的手段和实力越多,她暂时没什么存底的技法可以使出来了。 \/ 刘清明再一次翻看王衣衣耳后的斑块,太不可思议了,先前那只恶心的黑色蜘蛛竟然变成了太师青的印记,完全没有了厄兽的模样,除了最开始两三天散发的残存厄气外,现在连一丝厄气都没有了。 困灵瓶竟然真的能净化厄兽? 张礼来见他低头不语,天天都看,什么也不说,“你赶紧说啊,她这种什么情况?风云谷不会再出一个厄泉女吧?” “你看看你,连个瓶子都放不好,明知道我的翠翠最喜欢漂亮的东西,尤其是瓶子。你就是故意引诱我的翠翠犯错。” 刘清明可不想被他带偏,“能净化厄气的困厄瓶珍贵,翠翠赔不起,那就你来!一会我就让影子找你划账。” 看张礼来有些迷糊,听不明白自己说什么,他解释了一下,“困厄瓶是我偶然得到的,以前称之为唯一瓶,没想到真的能净化厄兽。” “等等,我们先说这个女孩怎么处置?都昏迷一个月了,还没见醒来。”张礼来对于赔偿已经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他主要关注的是人怎么办。 “资质差,醒福都很勉强,直接灌福吧。”刘清明对昏迷的王衣衣下了判断,厄兽变换气的性质,他需要再去信平都查一查。 “哎,你是说,她很快就会醒来?” “快了。” 一直在旁边的蒲秀月还是不明白刘尊者怎么看出来人会醒。她准备问一问太师公。 张礼来似乎猜到了她的意思,摇了摇头,示意她暂时不要问。 第73章 看人对战 苏四儿连续打了两场,先赢后输,最后止步前五十,她看到最后赢了自己的对手惊愕的眼神,心里有些别扭。 没想到想要收手的时候,遇到了多次对战的老对手牛传捷,他不是许师手底下的人,但经常能有缘分一起对战。 牛传捷的战技师从最开始看不惯许三成,到最后每回都要找上人对战挑衅,可惜没一回赢了回来。 这回被牛传捷赢了,不是实力不如人,只是她不打算排名太靠前,所以在对战中一直都用战技硬拼,牛传捷最开始都是赤手空拳跟自己对战,最后苏四儿看他拿出了锯齿形的弯刀,直接认输。 底下看台的人开始破口大骂,扬言要报复苏四儿,苏四儿只当玩笑一笑而过。 牛传捷却追了一上来,“你为什么故意隐藏实力?” 这个人都不看场合,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找不痛快,她只好对不起了。 “我的灵力消耗没恢复,时运不济而已。” 看对方一脸不信,她直接捅刀,“不用怀疑,你比我前两个对手的实力都差点实力,真的是运气。” 周围支起耳朵落了回去,骂声渐渐小了许多,苏四儿一转头,对上了汪师兄看透一切的眼睛,她好像真的坑了人了,醒醒押得不多,两人分的话,其实也没多少。 苏四儿讨好地笑了笑,逃窜至另一个方向,那里是魏不语的擂台。 “四儿,虽然我一直支持你,你的对战此次不落。”谢醒梦摆弄着黑匣子,拉过苏四儿指着台上的魏不语。 “但他技法上确实比你强了一点点,”苏四儿一把抓过她举起的小拇指,把其他四根蜷缩的都撑开。 “大家都在同一个战技房,他的实力什么样子,你不用顾及我,想夸就夸。”苏四儿想,都才几岁的孩子,就已经分高下了。 擂台下,不时有人惊叹台上那个冷酷的小孩子厉害,很快旁边的人就说了一大堆,都是魏不语厉害的话,苏四儿忍不住看上去。 同样的战技,他在发挥时间上比对手快了五息,做魏不语的对手,太难了。 之前魏不语把缩短时间的法子告诉苏四儿,让她在对手对决中提升了两息,也让她对魏不语的理解能力和战力产生了畏惧。 “这就是本年中的准福徒第一人?瞧着像两个小孩推牌玩,真没意思。” 听着这话里的意思,像是故意找茬。 苏四儿望向声音的来源,原来是“老朋友”王成虎,之前那个欺负符玉令的讨厌鬼,大擂台来的福徒并不多,衬得他在一群人中特别高大。 幽兰池的准福徒常日在这里修习技法,好些来看大擂台,不过为了提前熟悉未来的邻居,看不下去他说话口气的,大有人在。 “别看现在是个福徒,说不定在魏不语的年纪,这人连当对手都不配。” 苏四儿这时也找了过去,“王师兄,好巧,你怎么在这里?我刚听见那边树上的汪师兄叫你过去呢?” 听到“汪师兄”三个字,刚要继续破坏气氛的王成虎收了嘴,威胁似的指着苏四儿比划:你给我等着。 苏四儿指着汪守业的方向,他也看了过去,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飞快跑走了。 吓走了讨厌的人,苏四儿点点谢醒梦,换她来摆弄着木匣子,对准了魏不语,这是最低价的录画器。 据谢醒梦自己交代,这是她的六岁生辰礼,被她爹硬塞着带到了福门,说是可以用来赚个话本钱。 苏四儿想起自己跟杨师兄打听录画器的种类和价值,十个福玉才有一个录画器,这得买多少话本子啊。 在谢醒梦的指点下,上手没多久,苏四儿就搞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在千里镜的基础上用灵力驱动机关可以把别人的行动轨迹录下来,这个机器怪好使的。 此刻的她对于器技也生出了无限的向往,太能赚了。 “这个人真厉害,平常技法在他的手上,如白虹贯日,惊艳擂台,真是后生可畏!” 不知哪位技师发出了这样的喟叹,苏四儿收了神游,开始集中精神看小擂台上魏不语的表现。 魏不语在战技的灵力层次已经到了白光级别,与他对战的人是个蓝光。 单论实力,苏四儿觉得自己都比那个蓝光强,即使蓝光一直强撑不认输,并不会改变已经注定的结果。 谢醒梦看魏不语突然慢了下来,像是故意给对手喘息的机会,忍不住拉过苏四儿,“魏不语到底怎么赢?快速结束还是慢慢晃悠。我们打个赌?” 不能赌,她是个十赌九输的人,所以押宝都不自己上,被她无情拒绝的谢醒梦只好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苏四儿却在心里猜慢慢晃悠,这样才对得起他现在和气的人设。 魏不语最爱的一招是横扫千军,绊倒对方的腿。 苏四儿私下跟他对战练习时,也曾被绊倒过,过于快速的出脚,导致自己错失了回击的时机。 更令人敬佩的是,他在使用战技时,已经不满足于像其他人一样一套战技招式用完,开始哪招管用就出哪招。 对方勉强挣脱,开始切换成横扫千军。 魏不语却远远退了一丈远,等到对方使出绊腿在招,他一个飞旋,三百六十度,让对方扫空,整个人慢慢落下来。 还能这么耍帅? 苏四儿相信这一招已经被不少围观的准福徒记下来了,尤其是同期的准福徒。 他们因为灵力融合的缺憾,对战技的依赖还是很大。 等福徒的时候福泉能够持续供应灵气,就不会在停留于战技全显的层次了。 苏四儿发现,台上两人灵气的闪现颤抖更加激烈,看在低境界的人眼里却是两团动都不动的气团,实际已经不下五十回合的交手。 看来那个对手并不如自己初想那般弱小,也许最开始在保留实力。 一刻钟之后,魏不语解决了对手,又脸上带着歉意把人扶下了台,对方却是气红了眼睛,只是怎么也甩不开魏不语的手。 台下的人都在指责那人不识好歹,苏四儿偷笑了一声,知道他此刻又在装了。 显然对手知道魏不语近几个月在战技部的外号“半刻钟”,无论是谁,半刻钟结束对战。 今天,万众瞩目的战技基础考核,他把时间拉长了不少,看似给足了对方不少面子,实际是为了赢得台下准福徒和隐形看台的好感。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呢?排除找师父的选项,苏四儿觉得自己想不出他想要干嘛。 “魏不语就是实至名归的准福徒第一人,他全程都是用战技打败自己的对手,也愿意保留对手的脸面。” “就是,不像其他人,打着打着就混了其他技法,把对手整得灰头土脸,有的人还骑在别人身上。 “尤其是苏四儿,总是搞莫名其妙的技法偷袭对手,瞧着十分恐怖,还有她那个跟班,特别野蛮,打人好疼。” “就是,我那么看好她,没想到害我输了,事实证明,走小道的人不长久。” 夸人就夸人,这种捧一踩二有点过分了。 苏四儿挤了过去,每人踩了一脚才抱着木匣子,牵着谢醒梦走人,准备去参加丹技考核了。 \/ 苏四儿来到丹技房,把木匣子归还了谢醒梦。 “看看我录的,魏不语战斗风姿,你这回话本子稳了。” 谢醒梦看表情,知道苏四儿已经猜到之前自己干的事情,赶忙给人摆好垫子。 “谢谢!你的风姿,我都没错过。就是不太明白你最后一场为什么要故意输给别人。” “那个人的实力,我打听了,都没李俊茂强。听说得知他打赢了你,鼻子都气歪了。” 殷勤没用,苏四儿神秘一笑,保密! 若是告诉了谢醒梦,难保她不会根据自己的话,编出十几个版本,明天大家怎么看她。 她自己已经当众解释了,醒醒现在又问,看来她摆明不相信自己的理由。 “你还笑,出大事了。这次你消极对战,很多幽兰池和野苹园的人对你意见可大了。” 唉,本来不想说的,谢醒梦见她还能笑出来,必须要说个消息给她吓回去。 第74章 玄品 “汪师兄开的盘口,很多人听了符玉令的话,都压你能进前二十,结果你止步了前三十。他们损失了实实在在的福银,对你当然恨得咬牙切齿了。” 压苏四儿的人,真惨啊!她就不同了,她压魏不语,还有杨虎子,目前稳得很。 苏四儿表示,有本事就来打我,打不过我就憋着。她怀疑符玉令就是个托,自己输了,汪师兄才不会那么惨,所以到底谁傻。 ”你忘了,丹技考核还没开始,最终排名还是未知。” “我没忘,但是,能进前百的人,其他考核结果跟平时基本表现一致,都是稳定发挥,只有战技才是变数。所以,你拉了好一波仇恨。” “有本事就当面找我,我才不怕呢!不知道虎子的阵技、串子的驭技怎么样?” “应该没什么问题,他们平时都很努力,考核肯定没问题。就是排名上,世俗来的人确实会吃亏些。” 谢醒梦没提排名的隐藏用意,算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丹技房基础考核是炼制静心丹和除厄丹。 静心丹的炼制需要配合灵力,针对醒福的准福徒的考核。 除厄丹炼制不需要灵力,李一乐已经用灵力对药植进行了前期处理,所以用来考核没醒福的准福徒。 这会,战技房里的每个人都被李一乐用灵力罩单独隔开,大家互相看不到进度,听不到声音,完不成炼制的话,灵力罩不会破碎。 静心丹炼制,是李一乐放大家一马的考核。醒福的准福徒每天从探灵池离开都会领到一颗静心丹,对于它的外表和功效早已熟悉。 加上李一乐在丹技教习上也是尽心尽力,大家失手的情况基本不会存在。 李一乐以前遇到过有人买不起静心丹,所以才特意把这个教给大家,希望可以在用了少量福珠的情况下为别人提供方便。 苏四儿为什么笃定自己的丹技考核会拿到高分,都是因为她那次被许三成用醉生梦死戏弄的缘故。 刚醒福那会,苏四儿为了检验自己的灵力到底有没有用,经常偷偷用来炼制丹药,地点还是霍师兄给提供的,斩福司的值守小房间。 当时,她觉得创新就要大胆,准备多加一味药植,正好想起特意研究过的趣息草,好像有人提过趣息草可以融于万丹。 于是大着胆子下手了,没想到真的炼制出了一枚静心丹。 比之普通的白色静心丹,她炼制的这枚外表多了几分绿色。 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在某天早上出探灵次的时候,拿出了早早购置的解毒丹,一口静心丹,一口解读丹,全都吃了下去。 结果那天在战技房,她精神状态极好,在纵横四海一举打败了灵鸡王。 后来没再炼制,就是为了打算留在今天刷个分。 苏四儿按照自己记忆里的步骤用灵力把所有药植都处理了一遍,又在心里感谢了考核的灵活性。 静心丹所需材料太多,李一乐让大家自行准备,她才有了展示的机会。 材料多了一种,苏四儿的放药步骤与李一乐也有一些区别。 她按照耐煮时间对药植进行分类,先放了耐煮的,一刻钟之后再加入不耐煮的,灵力助火。 一个时辰之后,看丹药隐隐成型,这才加入早已磨成粉的趣息草。 半个时辰之后,丹成。熟悉的绿色,唯一的缺点就是最后的数量少了点,只有别人的三分之一。 苏四儿猜是趣息草有某种成分分解了部分丹药的精华,融入到剩余的丹药中。 再检查了一遍成品之后,最后,用福牌贴贴灵力罩,这是告知李一乐丹成的意思,他自动收回了灵力。 “最后一个,好在仍是规定的时间内完成,拿上来我看看!” 苏四儿看周围同期的案桌上已经空空如也,时间上应该还有改进。 “你这丹药,应该不是第一次炼制了。你试了吗?”绿色点缀着白色单体,看着有几分新意。 苏四儿点点头。 李一乐却说,“你的考核分暂时出不来,我需要到技师司找其他丹技师再验。”他凑上去闻了一下,与其他静心丹相比,多了一丝清香,无法判断到底加了什么。 这可能成为别人的绝技。他自恃身份,是绝对不会打听加了什么,只能自己琢磨。 苏四儿对此也不失望,她吃了自己的静心丹明显感觉对灵气使用有辅助效果,现在就差大佬验证的时间,她等得起。 底下的人听不见两人说什么,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苏四儿最后一个才完成炼制,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李师的表情一直很凝重。 苏四儿在青瓜园一带已经是名人,这次战技考核打败李俊茂,让她名气更上一层楼,在不少人眼里已经是潜力股,所以关注她的人很多,打听的人也不少。 有人出福珠让准福徒紧盯苏四儿,这些混了快一年的准福徒已经知道什么最重要,不费力气就拿福珠乐意至极。 考核正式散场后,谢醒梦跟着苏四儿出了丹技房,说最多再等三天,战技、剑技和农技的排行榜就会出来,这个是对全福门公开的。 其中最为人关注的当然是战技榜,谢醒梦自己参加的剑技榜,据她说风云谷剑技不兴,还挺遗憾的。 其他技法除了跟着三大排行榜一起排分外,内部也会出一个榜单供技师查看,准福徒只会看到分值,不清楚内部排行。 苏四儿觉得排行已经不重要了,她的目的达到了,接下来最值得关注的就是福气值测试。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最晚在三大榜公布之后,这个测试会让很多人改变命运。 \/ 严格来说,苏四儿他们在青瓜园没有住到一年,在福月的中旬,就搬进了幽兰池。 终于拥有了一个比较安静的空间,苏四儿开心得要死,只要她不同意,谁也没办法进入她的小院。 让她可以安安静静地想事。 从基础考核过后,其实所有事情在她心里都有数,因为担心昏迷的王衣衣,才变成沉默,在他人眼里,成了伤心没人要的证据。 幽兰池有很多窥伺的眼睛,每天都会有打架的事情发生,她隔了好远都能听见,必须要给小院加上静音罩才能获得安静。 比较好笑的是,她最近被杨如诲善意警告不要出门,因为她害别人输了福珠,有好些人叫嚣要给她好看。 杨如诲因为在接收新人,忙着和幽兰池其他势力较劲,本身的战技特训也十分紧张,根本顾及不到她。 无妄之灾! 苏四儿倒很想出去跟他们打一场,她要提升实力,就必须不停地对战。但她穷,要炼丹卖钱。 出了青瓜园,照例要到百技司修习技法,时间安排却充裕了很多,比如她跟着李师可以学习半天或者一天,隔七天再去。 她炼制的静心丹最终被叫做静灵丹,效果得到了丹技师们的认可。 李一乐暗示她,先赶紧多炼制几批,他帮她卖出去,打响名气,以后可以在幽兰池卖了。 虽然丹技考核得了满分,但她早先的决定让她的分值在预估范围内。 三大榜中,战技榜排名第一毫无悬念是魏不语,苏四儿进了前三十,谢醒梦在前两百,杨虎子在前五百,钱串子两千名内。 除了谢醒梦被她叔叔收为徒弟入住了野苹园外,她亲近的人里,没有人被收徒,也没有走关系进野苹园。 认识的人里面,比如宋心慈收了王岳山为徒,住进了福兽园。李俊杰入住了野苹园。但排名前五十的李俊茂却没有,这点不奇怪。 今年的福月盛会少了几分热闹。 养鱼池变故让杨如诲他们满五年的人多争取了一年,本属于他们的福月盛会被挪到了明年。 因此,福月的第一天,苏四儿这些准福徒以寝房为单位,才迎来了被推迟的测福气值活动。 十人中,两人天品,三人地品,四人玄品,一人黄品。 谢醒梦是其中的天品,所以被形容癫狂、早晚三拜福圣以示敬意的谢爹催着押着拜了师。 苏四儿测定的结果为玄品,比较出乎意料,很多人都特意来打听,她一脸乐呵地跟人讲了,那个表情变化让她乐不可支。 渐渐地,消息传开之后,大家对她之前大出风头的嫉妒转换成了初时的惊诧,到最后无人提出收她为徒的欢喜。 她对自己的福气值结果其实挺怀疑的,因为测定的时候,胸口的伴月突然大疼了起来,看样子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杨虎子测了地品,钱串子则是黄品,现在都成了她的邻居。 还有天品的魏不语,拒绝了各方的收徒邀请,成为福门大热门,先前立的温和人设立马变成了傲慢,之前刻意压着的魏家楼主死亡的消息传播开来,大家嫉妒之余也是各种谣言漫天飞。 听说魏不语进了幽兰池就和人打了几场,还带着魏不离一起。 她们新住进幽兰池的人,与之前的人隔了一座桥,于是幽兰池又开了一道门,对面就是花溪堂。 “苏四儿,你躲在里面不出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听,汪师兄让我通知你个事。” 听见魏不语的声音,她炼丹的手都抖了,汪师兄找她,怎么不用福牌传讯? 第75章 不见 “你说完了,麻烦转身直走边走边数到三百右拐,不必跟着我,本人不缺跟班。” 苏四儿对于魏不语没有去野苹园的事情耿耿于怀,作为同期准福徒中的第一人,他即使不拜师也可以住在那里。 她知道自己生气的点,在常人看来很匪夷所思,但她真的害怕衣衣从此断了消息,放在谁那里都不放心,唯有魏不语有秘密和立场的牵制,不会真正倒戈。 如果魏不语住进了野苹园的话,凭着她和魏不语的好朋友关系,可以把衣衣挪过去,她每月给租金,也方便蒲师姐偶尔去照看几眼。 现在两人互换,魏不语住进了幽兰池,魏不离住进了野苹园,她这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于是,苏四儿单方面地开始不搭理魏不语,把自己封闭在小院子里,为疯狂赚福珠做准备。 没想到他倒也沉得住气,半个月之后才摸上了门,来这里不是帮她想法子怎么让衣衣回来,而是帮人跑腿。 苏四儿差不多淡忘的怒意又占据心头,犹豫了几秒,她的门就被人强行进了。 说起来,她还忘了一件事,小小年纪真沉得住气,竟然拒绝了刘清明私下的收徒请求,让在一旁想要坐实师徒名分的自己像个傻子。 若说苏四儿想要跟刘清明成就师徒关系,当然不是为了自己,她其实就想看看王衣衣怎么样了,问了一句就被“人已经醒了”给打发了。 尊者拒绝跟她说话的态度很明显,苏四儿很有自知之明地闭嘴,看一大一小两只狼在那里扯东扯西。 最后刘清明看魏不语的眼神恨不得把人放锅里油炸一遍,眼里那滋滋的火都不用再加持灵力了,直接可以把人煎熟。 “我真的想不通你怎么把野苹园的房子让给了魏不离,自己住到这里。” 魏不语一脚踢飞了路边的小石子,苏四儿被他这个幼稚的举动搞得不知道说啥,这石子是她特意摆在这里的,就为了偶尔踩一踩。 白了他一眼,苏四儿又跑过去捡回了石头,放在原处。 “我现在就好比被人踩在脚下的石子,不经历日晒雨淋,反而求人收藏赏识,何德何能?凭我的姓吗?” “这不是我想要的。” 苏四儿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心里直呼:懂了,这是不想要现成的,喜欢自己做。有背景的人反而想努力,苏四儿不想努力却没有吃现成的机会。 她非常尊重魏不语的选择,就是没办法赞美他,甚至不想看到他那坚定得像要去救苦救难的脸。 这朋友一点也不明白她的苦,因为魏不语的选择,真的损失太大。 “福月盛会,将是一次堂堂正正证明我个人价值的机会,也是你拥有选择权的机会。” 魏不语再一次踢飞小石子,看苏四儿有要翻脸的迹象,又给捡了回来,放到了苏四儿的手里。 “给你的赔礼!” 他逗狗呢? 送个小石头?小子,福月盛会不解释一下?她最近忙着炼制丹药,攒福珠,对外界的信息关注不多。 “打听再多,不如好好沉下心提升实力。战技基础考核本想与你切磋,奈何总是错过。” “不如四年后福月盛会里我们比试一场,输了的人必须无条件为赢的人做一件事。” 魏不语见苏四儿把玩着小石子始终不开口,伸手抢了过去。 “哑巴,你幼不幼稚?送出去的东西还抢回去!我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苏四儿追上魏不语,从他手里拿回了小石子,她记得第一次收到别人的礼物,要好好珍惜。 “我才不要比,你本来就欠我一个条件!”苏四儿撂下话就跑。 魏不语紧紧追了上去,“大眼,我打听了,谢醒梦没在野苹园,没我一起,你进不去。” “你一起就能进?”苏四儿用远走的背影表示自己的不信任,她有的是人脉。 “大眼,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被你整了个明明白白。” “带上我,这个惊喜必须有我才可以。比试照旧,你刚才说的那个条件我承认了。” 已经走远的苏四儿立马停下了脚步,这家伙突然好说话起来,不对劲! 魏不语所谓的办法就是让魏不离带他们进了野苹园,苏四儿进去之后,求人的脸立马变高冷,自顾自朝着蒲秀月的住处走去,留他在后面继续追。 魏不离刚才竟然朝着自己笑了,其实他也不是靠魏不语住进这里的,刘清明因为自己不通丹技,以尊者之身代不在风云谷的沈二难收徒,有了大家师父,他住进去无可争议。 即便被沈二难收为徒弟,但很少有人知道那个老头,野苹园、幽兰池的准福徒还有些小小的不满,到魏不离乃现任奇珍楼楼主的消息被刻意放出,不平的声量随即小了很多。 大家说不定以后要在魏小楼主手底下干活,嘴巴闭紧很必要。 苏四儿一心埋首静灵丹的炼制,根本不关心外界的事情,自然不知道,她也是刚被拦在门口,才听魏不语说起。 羡慕、自卑充盈着苏四儿的心间,沈二难在丹技上的层次已达七境,如果他继续增进修为境界,迈入八境指日可待。 她真心想拜师的人,沈二难算一个,还有香姐姐,可惜形势比人强,一个都捞不着。 苏四儿快走倒不是因为嫉妒魏不离,想见到王衣衣的心已经按捺不住了。 “苏苏,你到了。” “汪师兄被时堂主叫走了,不过他特意为你准备了千橡果,我已经把它们都捣成了金黄的汁水,我在你这个年纪最爱喝黄金汁了。 苏四儿接过蒲秀月递过来的黄金汁,轻轻撮了一口,清甜得整个人都清透起来了。 “我受尊者指派,时时观察衣衣的情况,她现在一时半会也离不了人。知道你想见她,在刘尊者允许之后,拜托了不语带你过来。” 蒲秀月笑着对魏不语点点头,顺手把桌子上的又一杯黄金汁递给了魏不语, 原来是受人之托,就知道他没这么好心,应该没把自己担心的事情跟人讲。 看魏不语无所谓地润了嘴唇,又放下,她敢打赌这家伙黄金汁,眼里的嫌弃淡了些,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苏四儿故意示意魏不语举起杯子,两人碰了一下,自己先一大口喝完,再期待得看向魏不语。 哈哈哈,笑死了,难得看到他眉毛扭成毛毛虫的样子,在确认他喝完了之后,苏四儿又火速转移话题,求生要紧。 “蒲师姐,你的意思是,衣衣她醒了。”苏四儿双眼亮晶晶,一脸期待。 魏不语看蒲秀月的眼神有点回避,给苏四儿倒了一杯黄金汁,逼得对方没有时间再去观察蒲师姐的表情。 蒲秀月反应过来,趁着苏四儿捧着杯子的间隙,调整了一下,改为主动拉起了苏四儿的手, 摸着她黑亮的头发。 “四儿,师姐知道你一直很担心衣衣。” 第76章 隔着的见面 她现在也摸不准衣衣的情况,前日刘尊者突然改口说衣衣没有被厄兽附体,理由是耳后师青色的斑点消失了。 刘尊者跟她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以医技师的身份,蒲秀月自知差太远,无法反驳。 “只是,你还不能看她。衣衣现在只能一个人待着,她不想见任何人。” 苏四儿挣脱了蒲秀月的手,有些激动,“任何人,包括我吗?” 蒲秀月点点头。 “为什么?因为我当时没跟她在一起吗?还是因为醒福?我已经在努力给我们攒福珠了,我还炼制出了静灵丹,李师说效果很好,我们很快就不缺福珠了。” 眼见苏四儿情绪越来越激动,眼睛也开始掉珠子了,魏不语对着蒲师姐打了个手势:让她先哭,这段时间都憋坏了。 “她要是担心自己醒不了福,我有福珠,可以尝试很多方法。” 上回刘清明不许她多问,也不让她见衣衣,她都好好地照做了,没想到这回听到衣衣说不想见任何人,她真的崩不住了。 午夜梦回,她想的最多的就是自己为什么没能好好跟衣衣说说,而是忙着自己的事情。 接过魏不语递过来的手帕,苏四儿认认真真擦过之后,发现流过泪之后,心里压抑的感觉少了许多,她抽噎着说出了自己下一步打算。 “我最近翻了翻从李师那里借来的丹技古本,发现有一种引福丹,能够帮助人醒福。就是材料还差点,她给我一点时间,我肯定能凑齐。” 衣衣既然人醒了,醒福的事情要提上日程了。 蒲秀月看那双真诚的眼睛,没忍住还是说了一句,“衣衣已经醒福了,这是张尊者的歉意,所以你们什么都不用准备。” 苏四儿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说自己的话。 “凑不齐,也没关系,魏不语说他可以帮忙从奇珍楼找。衣衣,你让我进去看看你,好不好!” 苏四儿越说越激动,蒲秀月掏出手帕不停地给她擦眼泪。 魏不语听到自己的名字,知道王衣衣不见大眼肯定有苦衷,劝了一句,“衣衣肯定想见你,你听师姐说完。” 就你知道得多!苏四儿飞了他一眼,把手里的帕子当成魏不语揉成一团。 她能不知道?就是情绪压抑了一个多月,一时间知道衣衣醒了,就突然喷薄而出,控制不住而已。 “不语说得对,四儿。” “衣衣她人倒是醒了,就是醒福和治疗过程有些复杂,她自己担心对大家不利,所以跟我说不见你。” 苏四儿对着蒲秀月又变成乖巧宝宝,师姐不明说的事情,肯定不能让人知道,她强求也没用。 “师姐,我知道了。” 蒲秀月见一双被眼泪冲刷得水汪汪的大眼睛瞬间黯淡,转身走向一道泛着金光的门。 “你们等我一下。” 剩下苏四儿和魏不语,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苏四儿第一次表现自己的脆弱,有些不好意思。魏不语则是第一次看见苏四儿放声大哭,没有魏不离那么讨厌,却跟蒙月静静流泪一样,令人心酸,很想要为她们做点什么。 “大眼,衣衣说不得以后会比你还要厉害。” 魏不语从罗惊梦那里知道王衣衣昏迷的原因,但他不能明说,再暴露出来牵扯到苏四儿,只能拐弯抹角地给出暗示。 苏四儿对着他大大给了一个哼气声,“只要她能醒过来,怎么样都行。” “汪守业说,你们两个在一起就吵架,我之前不信,现在就信了。” 蒲秀月有意打破僵局,找不到其他话,只好瞎说一下,甩到汪守业身上。 苏四儿见蒲秀月出来,行了一个三福礼,“有劳师姐继续照顾衣衣,以后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告诉我,她吃什么,我都给买过来。眼下,李师召唤,我就告辞了。” 见不到衣衣,留着有什么意思。 谁知蒲秀月却拦在了苏四儿面前,“我既然叫了你过来,自然不会让你白跑一趟。这是衣衣同意的录画。你啊,就是太心急!” “仔细瞧瞧,你的好朋友,一个活蹦乱跳的王衣衣。” 苏四儿接过录画镜,输入自己的灵力。 录画镜显示,王衣衣正在房间内吃饭,脸上挂着熟悉的羞涩笑容,跟自己打招呼:四儿,我醒了!你别担心,我很快来找你,还要住你隔壁。 忍住要哭的冲动,苏四儿把录画镜还给了蒲秀月,又被蒲秀月推了回来。 “衣衣说,这个给杨虎子他们也看看,保证能气上他们一回。” 苏四儿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好!麻烦师姐你转告衣衣,虎子和串子都很想她。李师该着急了,我真的要走了。” 衣衣肯定很害怕,她从来不吃苦瓜的,刚才却大口大口往嘴巴里吃。她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只有害怕的时候,她才会选择吃苦瓜。 她和杨虎子只能教训那些以言语伤害她的人,却无法深究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对于她的害怕无法给予强大的支持,都怪他们太弱小。 \/ “你怎么还跟着我魏不语,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已经完成看衣衣的目标,此刻心潮起伏的苏四儿想回到自己的小院静一静,回头关门却看见魏不语跟着自己进了院子。 她做出要赶人的架势,见对方无所畏惧,只好拿起来自制的小铁锹,走向了院子一角,翻翻地,准备种点葡萄。 魏不语不在乎她的冷淡和失礼,反而自己坐上了苏四儿为自己造的秋千上。 “杨虎子为了你,把幽兰池朝你院子扔九里香的家伙全都打了一遍。他输多赢少,一直死撑,结果落单的钱串子被打成了重伤。” 苏四儿脸色大变,半个月不见,整个世界变化太快,她都快不认识了。 九里香,一种奇臭无比的植物,扔一棵可以持续五天的味道。 这些东西,对她而言,根本造不成威胁,李师给了她一瓶免费的禁味丸。 她只需要在门口浇上化了禁味丸的水,就能清除臭味。 让大家随意扔,也只是在积攒材料而已。 “你听我说完,我已经请了医技师看了,花了重金,好在串子恢复得不错。” 第77章 拉仇人单子 五十福玉砸下去,请了不逊色于蒲师姐的医技师,特别擅长内外伤,再加一颗回灵丹搞定。 “你怎么不早说?我放任他们扔九里香,是为了平息他们的怒气,这不代表他们可以恶意伤人。” 苏四儿现在想打上门去。 魏不语却摇头,“你每次做的和说的都不一样,你放任他们扔九里香肯定有其他理由,这个我信,但是扔东西和打人的都太多,你恐怕忙不完。” 苏四儿趁他不备,扔下小铁锹,把人拉下了千秋,自己坐了上去。 “给我列个单子。” 魏不语很顺手就给人推高了,列单子找人报仇,看来她心里憋的气还没散完。 “那你要等等,我还得重新调查一遍。” 苏四儿点点头,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但隐瞒这事还没个解释,“我们现在争论的点,是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这个人对朋友承诺的事情,从来都会做到。虎子和串子拜托我保密,我只能遵守承诺闭紧嘴巴。” 苏四儿朝他比了个手势,魏不语停下了推秋千的动作。 “我不信,我告诉你,我为什么放任,你就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同意交换,你就帮我把那块地的土翻一翻。” 魏不语照做了。 “九里香是我正在研究的一种新丹药的主要材料,免费送上门的东西,我一向都全部笑纳。” 她要继续攒福珠,能不花就不花,正好有个单子需要这味东西。 “你对我态度不够好,我生气就不说。”魏不语早就说了真相,她不信,只能现编一个。 “那你现在说,又是为什么?” 苏四儿笑了起来,秋千的快乐,两辈子才实现。 在仙福村的时候竟然没想起来,浪费了苏大福的好手艺。 “因为衣衣的录画,你要给杨虎子看,事情瞒不住了,我先给你讲明了,免得你见到了躺着的钱串子再次飙泪。” 苏四儿下了秋千,回到翻土的地,抬脚冲着魏不语的屁股给了一脚,看他猝不及防扑倒了前面,五体投地的姿势,嘴巴肯定吃吐了。 苏四儿笑得极其猖狂,顺便把人拉离了地面。 “苏四儿,你不要太过分!我随时可以揍扁你。” 魏不语整个灰色的外袍都沾满了泥,脸上、手上也不例外。 苏四儿不管他的怒气,把他拉到秋千架上,推了起来。 “你有半个多月没打架了吧,要不要一起去?为串子报仇。” 她正好还有点情绪发泄不出来,找个人练练手。 “我单子还没写出来呀!”魏不语见她这么积极主动,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单子也是才说的,他一时写不全。 “没关系,你先报一个就成。”苏四儿决定此刻就想找个人出出气 “我每天都和许师对战,还去纵横四海陪玩,手不痒!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可以考虑。” “没问题,两个!” 魏不语看苏四儿不走心的样子,两个条件换他陪着报仇了,大眼真是一如既往地……蠢得可爱。 \/ 在幽兰池走了半个时辰,他们终于停在了一处比起苏四儿住的那一排房子显得更为世俗气一些的某个小院。 “重伤钱串子的人住在这里,”魏不语指着小院,那里有一个木牌,上面刻着舟盟的船型标识,上面有个小小的“马”子。 不用多说,小院主人姓马。 “此人在幽兰池已住三年,地品福气值,受幽兰池第五大势力舟盟的庇佑,传言明年将接管舟盟。 苏四儿看魏不语说到福气值,突然停顿,还不停地往自己脸上看,有些无奈。 在谢醒梦安慰自己的时候,她就想明白了,福气值高低肯定不像大家嘴里说的和天赋有关,顶多与福圣道途的亲和力高低挂钩而已。 换言之,她运气不怎么好而已。 魏不语见苏四儿换了脸色,挑了一个她感兴趣的事情接着说了下去。 “对了,舟盟老大和杨师兄是死对头,明年的福月盛会他们两人的对决是一大看点。” 苏四儿想来想去,觉得这个名字不响亮,“舟盟,结盟是为了同舟共济?” “两个字根本不霸气,可以改成兄弟盟,直白又好理解,加入我们,大家都是兄弟。” 说完,她自己哈哈大笑了起来。 “苏四儿,你敢侮辱舟盟?” 来人十岁的脸,十四岁的身材,身子瘦得像麻杆,若是站的远些看,就如同一根会走路的木桩子,难怪刚才两人都没注意到有人来了。 苏四儿看向他,长得并不凶恶,却故作凶恶,唯有眼睛十分清澈,泄漏了这人的底细,怎么会重伤钱串子? 难不成又是杨虎子嘴巴惹的祸? 不过,此人一照面就认出了自己,她当然不能接下随意侮辱幽兰池帮派的名声,当即反驳了回去。 “师兄,你错了!” 趁着对方疑惑之际,苏四儿微微一笑,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名字取出来就是让人评价的,你们舟盟的名字确实不好,我觉得兄弟盟就不错。” 听在魏不语耳朵了,他认为苏四儿为了激怒对方,自然有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顾及对方感受,时刻牢记她今天是来寻仇的。 “四儿,其实我们不必在名字上浪费口水,想打就赶紧打。” 麻杆姓马,叫马泰平,见苏四儿忍了这么多天才找上门,心里对她的耐性有了新的认识,嘴上也不输阵。 “大家都说你从小就养成了个乌龟性子,最爱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今天倒新鲜了,舍得送上门来挨揍。” 她不过就是有点不爱出门,怎么就成了乌龟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揍你!看招!” 苏四儿一招死缠烂打凑到马泰平身边,把早已准备好的药粉撒向了他,自己掏出了两块干净的布条子蒙住口鼻,顺手也递给了魏不语一条。 “师兄,这是我最新研制的药粉,恭喜你作为第一个试药的人。对了,我还给它取了个十分好听的名字,兴尽晚回舟,一听就跟你们舟盟有缘分。” “各位支着耳朵听动静的大小老爷们,听清楚了,此药粉能让人臭上三天,大家不要从这里走了啊。” 自从炼制成了以后,她还没试过药,不知道是不是如同书上说的那般,真能“香飘十里,生人勿近。” “现在试药开始了,三天以后见真章。如果感兴趣,就拿着一株九里香拜访,我必恭候各位大小老爷的大驾。” 用上灵气让自己的话传遍幽兰池,苏四儿满意地点点头,报仇这种事,制造精神上的痛苦比身体的伤害可有用多了。 正好新丹药炼制完成,缺个试药的人,一举两得,报了仇可算有底气回去看串子了。 “这就是你的报仇方式?完全不用我跟过来,你自己就办完了。” 魏不语以为苏四儿要单挑舟盟,怕她一时过于义气跟人家盟主对上,死活不肯求饶,弄得场面很难看的话,他就在旁边随时准备救人。 搞半天就是为了卖丹药,谁要看这个? 还臭气丹,这种恶心的东西谁要买? 苏四儿也觉得气味有点受不了,本来也没想带他来,谁让他自己显摆消息多! “因为你知道谁打伤了钱串子啊!没有你,我还得自己问过去。” 苏四儿在来的路上确实有想过打一顿,只不过刚才嘴斗的时候才临时改变主意。 她的新手段还需要继续练习,打斗的录画已经满天飞了,花点福珠就能研究出她的招式,人家肯定做好准备等她上门。 一把药粉,除了她没人能解,他们肯定想不到自己是这么“报仇”的。 第78章 换个目标 马泰平摆好阵势,想好好教训一下苏四儿,哪里晓得这人不按常理出牌,居然耍阴招。 听到“试药”,他就知道自己今天恐怕要栽在这里,等苏四儿说出“让人臭上三天”以后,他觉得自己不能动了。 这药粉确实在十息之内会让人定在原地,讲究一个“兴致”。 “苏四儿,你小小年纪,不学好耍阴招,没你这么干的啊?” “赶紧把解药拿过来,我就不和你小丫头计较了。” 苏四儿恍若未闻,她和魏不语说完了话,估摸着过了十息,知道此人现在动不了,开始上手了, 一会戳戳胳膊,一会戳戳腿,眼里透出兴奋的光,等她还想蹦起来摸人脸的事情,被魏不语阻止了。 苏四儿明明白白显示出了自己的不高兴,“现在可是研究他的大好时机,一刻钟之后,有很多朋友过来围观他,我就没机会了。” “很多朋友?”魏不语看看周围,现在都是些藏头露尾的家伙在,他们能为了义气或者好奇抵抗住臭气。 苏四儿蹦哒了一下,终于摸上了脸,如书上所说,脸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黏黏的东西,只是衣服上不怎么够啊,她小手对着魏不语往外赶。 在马泰平凶狠又惊恐的眼神中,又补了些药粉,衣服上也得起了一层薄薄的、黏黏的东西才行,必须让朋友们宾至如归,来了都要站不住脚。 “大街上影响不好,还是把人搬到院子边靠着,万一下雨了,他也不会被淋出伤寒。” 一个七岁的女孩子居然搬动了十岁的小男生,苏四儿对自己的力气有了新的认知,她或许真的能打得过马泰平。 做完这些之后,她对着马泰平露出一个自认为甜美的笑容,“师兄,其实我是个好人来着。” 马泰平已经虚弱得靠着墙了,他实在说不出话了,至于这小鬼嘴里的朋友,他可能知道是什么了。 “我们现在要离开了吗?”魏不语又凑近了,再不走,舟盟的人一会就要到了。 苏四儿点点头,确实该走了,等到臭气浓烈,她也会沾上,可就难办了。 “不过,我们就这么走了,他一会就被人救了,你岂不是白忙活了?” 苏四儿拍拍自己的小手,魏不语使出了灵力,给她净了手。 “没事,很快大家就不敢靠近他了,我们赶紧走,不然晚了也走不了。” 拉着魏不语跑远的时候,还不忘跟马泰平挥挥手,礼貌人设不能丢。 走出了老远,魏不语听到了有人的惊呼声,“太臭了,根本不能靠近。” 他想了想,硬挤出了一句话,“下一个,吴声,也是舟盟的。”这么厉害的东西,必须趁热打铁,把仇都报了,然后混到纵横四海,明面上销声匿迹,才是正解。 “不行,不能逮着一只羊薅,不要舟盟的。”苏四儿解开了布条子,自己用灵力化水洗净了又烘干,才收了起来。 魏不语学着她的样子,很快收拾好了布条子,“那就是去找金福盟的杜笙川,他是给你的院子扔九里香最多的人。” 哦,原来是对她帮助最大的人,那成品肯定也要让他好好品鉴一番。 “他现在应该去享福堂做任务去了,我们先去他的院子埋伏好了。” 苏四儿这才想起,幽兰池的准福徒可以自由出入各处,方便领任务。只是风云台之后,幽兰池的人做任务都少了,这个杜笙川怎么没把心思放在技法精进上呢? “据我所知,杜笙川的技法不差,就是十分缺福珠,幽兰池里少有的那种看重任务多过技法的人。” 幽兰池还有这种人存在,他攒福珠是为了什么? “他朝我院子里扔九里香,总不会是接了别人下的任务吧?”苏四儿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一个缺福珠的人,自然不会挑任务,他作为扔得最多的那一个,总不会自己花福珠去买。 “若他真是接任务的人,我们还用蹲守他吗?”魏不语觉得人家赚点福珠不容易,若是耽搁了三天,损失未免有点大。 苏四儿也挺理解缺福珠的人的心态,既然他就是个执行工具的话,暂且放他一马,下回遇见了再看。 “算了,麻烦你再说一个好了。” 蹲守这种事,苏四儿内心也不怎么情愿,进人家小院等于贼,她不爱背这种名声,找个地方蹲着,谁知道什么时候人才回来。 现在青天白日,不如换个目标,给自己省点事。 “换一个,事了之后就回去看串子了。” 魏不语指着不远处的那个人,“蛮山之友欧滨臣,这个小帮派里全都是力气很大的,他路过你小院,被一株从天而降的九里香砸中,随手扔了出去。“ “顺手就扔进了我的院子?”苏四儿都能猜出接下来的故事了,肯定被杨虎子看见了,两人一番交锋,不用说,杨虎子输。 “其实,他和我们同期的,杨虎子跟他在战技基础考核擂台,狭路相逢险胜。此人在附近转悠,想要再挑战杨虎子一次。” “最后,两人倒是真的再打了一回,因为杨虎子被人绊住,钱串子才遭了殃。” 苏四儿被这个充满转折的故事差点绕晕,都什么缘分,“他怎么这么快就加入了幽兰池的小帮派,这入住的时候才不到一个月吧?” 福月里很多传福官跟技师都去四府出任务了,幽兰池的人就开始无法无天了起来,到处找人挑战。 只要不闹出人命,斩福司也懒得管。 “你忘了,你身上已经被贴上了游鱼帮的记号。” 苏四儿听到游鱼团,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就是杨师兄手底下的人了。 “所以,你最近消息如此灵通,也有赖游鱼帮的帮忙了。”这人和杨师兄一见面就勾勾搭搭,嘀嘀咕咕,肯定私下里有什么打算, 魏不语神气地点点头,“没错,我准备等杨师兄明年出徒之后,拿下帮主之位。” 真是好伟大的志向,他一个才进幽兰池的新人这么快就规划出了近期目标,真是了不起,苏四儿伸出大拇指,很没诚意地道,“为你点赞,未来的游鱼团魏团长。” “那欧滨臣这个怎么处理?”苏四儿有点犯难了,听魏不语讲完前因后果,她觉得自己用兴尽晚回舟“报复”人家,有些狠了,容易结死仇。 “你想怎么样?”魏不语觉得打一顿也没关系,像欧滨臣这种人死倔死倔的,最爱到处挑战人了。 若是用苏四儿的法子,确实不太正道。 “要不,我们一起找他打一架?” 第79章 分开 没太想好到底要不要去找欧滨臣麻烦,苏四儿指着一处树荫,自己先坐了下来。 魏不语有些嫌弃地上的尘土,掏出了一方白帕子递给苏四儿,结果这人死活不想挪动,他悻悻地自己铺着坐上了。 “你好不容易出门了,就是为了四处找人验证你的药丸,这样下去,在福门的风评以后很难扭转了。” 苏四儿手肘支在腿上,双手捧着脸,嘴里时不时嘶嘶向上吹着气。 “我不需要在乎别人的评价,只要不惹到我,其他一切与我无关。风评,只对在乎的人有用。” 她知道魏不语很在乎,他的野心也早就跟自己说了,这时候劝自己,会不会担心受自己牵累。 不如,她主动成人之美,让他离去好了。 “魏不语,我改主意了,你先回去准备单子,我自己到处逛逛。” 面对魏不语错愕的眼神,苏四儿站起来,煞有介事地拍着他的小肩膀。 “突然想起试药也不需要搞太大动静,而且我们两人都算有点名气的人,一起行动,难免会引起舟盟人的注意。” 这个理由,有些道理,但绝不是苏四儿改主意的点。 “四儿,魏不语,总算找到你们了。” 隔着三个小院的距离,杨虎子拉着钱虎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嗓门的穿透力丝毫不受体力的限制,仍旧如此有活力。 把魏不语刚要出口询问的话全盖了过去。 苏四儿见魏不语嘴巴抽动,努力想要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却被杨虎子又一句大嗓门打断。 “四儿,你先别回小院,跟我去表哥那里躲一躲。” 杨寻诲不知提醒了杨虎子多少回,在福门内没有表哥的称呼,此人始终不改叫法,在揍了好几次都无果的情况下,他不知哪根筋不对,学会看场合改称呼了。 但对着熟识的几人,从来都喊杨寻诲表哥,大家不管怎么样,都很尊重他的坚持。 “你不知道,我们从别人嘴里听到舟盟马泰平出事的消息,就猜到跟你有关系。” 等两人走近,苏四儿才发现体力不太行的是钱串子,刚才拉风箱的喘气声就是出自他之口,这会扶着树大口呼吸。 反观杨虎子,一点没受影响,一看他的眉眼动作,就知道这家伙肚子里藏了很多话。 为了避免杨虎子半天说不到主题,苏四儿先问了出来,“马泰平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开了?” 满打满算到现在,不超过一个时辰,舟盟的人就过去了,想必鼻子受了大罪了。 “外面怎么传的?舟盟有什么动静?”看苏四儿笑得像捡到福珠一样开心,魏不语贴心地问出了她爱听的问题。 杨虎子摸着下巴,看了那边还没匀气的杨虎子,得意的收了收。 “苏四儿为义气出走小院,对伤她朋友的马泰平下毒,让他三米之内无人敢近身,舟盟人臭不可闻。” 这什么传言,怎么透着一股子看戏浇油的怪味? “这传言应该是舟盟的对家散播的,对我形容还挺友好,就是下毒这个词不太好,我那个药粉没毒,就是稍稍恶心了些。” 苏四儿有些别扭,她那个东西可不是毒粉。 魏不语很快给出了结论,“游鱼团的人传的,应该出自杨师兄之手。” 杨虎子疯狂地点头,“没错,就是表哥让手下人操办的。” 他想起表哥的吩咐,又担忧地看向苏四儿,“舟盟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四儿,我们赶紧跑到游鱼团的势力范围去,我知道一个点,就在前面不远。” 苏四儿摇摇头,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办,看钱串子已经恢复平静,手脚脸色都如常人,应该没什么大事。 “魏不语,你给串子垫付的丹药花费,我们会尽快凑好了还你。” 听到这话,杨虎子和钱串子对着魏不语齐齐看了过去,说好的不告密,这才几天就把花福玉的事情捅了出来。 “不是我不遵守承诺,而是四儿对我有误会,又不肯出门,我得先保证自己有说话的机会。” 这个解释,让难兄难弟眼前一黑,以后他们两个要努力挣福珠了,只是除了福兽园的任务,其他地方根本插不上手。 “四儿知道了也没关系,但你千万不要再跟表哥讲了。” 杨虎子担心表哥知道了之后,会主动提出帮忙垫付,但听张春生说,表哥自己都欠了好多外债,他们这点小事就不必惹他烦恼了。 “我为朋友救急,那点福玉不算什么,你们若是老提还不还,就是不拿我当朋友。” 魏不语做出生气的样子,“既然不拿我当朋友,我这个外人就先走了。” 怎么还演上了,苏四儿不接魏不语的话茬,把杨虎子揪过来,“我是你们的老大,福玉的事情就不用你们管了,你们也不用去游鱼团那边躲着,跟着魏不语去纵横四海里呆着,好好练一练。” 不知出于什么考量,纵横四海的入口钥匙被许师暂时交给了魏不语,苏四儿也是后来才发现,许师并不会把所有准福徒都放进纵横四海,除了她和魏不语之外基本无人进去。 现在杨虎子和钱串子能进,也是因为许师有言在先,让魏不语闲下来的时候给这两人训一训。 没找苏四儿,只是因为她天生就不适合带人,一上手就脾气暴躁,各种着急,最后双方的体验都十分不好,以至于杨虎子和钱串子一见她要带人,赶忙去找魏不语。 魏不语没有反驳苏四儿的安排,现在大家并不清楚他们这些新人和游鱼团的关系,只是以为他们出于好感,跟游鱼团有些交集。 若是求了那边的保护,就等于把游鱼团扯进来,之前杨虎子和钱串子都执意瞒着的事情也就没了意义。 “那你准备去哪?” 苏四儿指了指路边开得热烈的花,“找最会养它们的人。” 除了杨虎子,剩下两人都听懂了,为防止杨虎子刨根问底,他们一把就将人拉走了。 留在原地的苏四儿确认了四处没有人,绕到大树不显眼的一边,把自己窝进树干,又用花草掩藏了自己,这坐了拿出福牌,点了几下,闭目眼神。 一刻钟之后,苏四儿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对着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缝,她看了看福牌,明白了缝出现的作用,走了进去。 缝隙里黑漆漆的,但充满了花香,闻着就感觉心情很好,苏四儿感觉耳朵周围呼呼的风声都是一首美妙的伴奏,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哼上几句,更别提,双脚踩在地上如同踩在棉花上,不知道这里是个什么构造。 一个趔趄,苏四儿发现自己被吐了出来,她回身看去,原来是一株藤草,还长满了尖锐的刺,她不会是从人家的根部里传输过来的吧? 第80章 见美人 “你这小鬼,倒挺会享受,在温小藤的根部里就哼起歌来,它就爱你这口。” 温柔香今日的打扮换成了苏四儿挺喜欢的江湖儿女款,英姿飒爽,干净利落,雌雄莫辨,一直披散的头发也用一根白玉簪子束起,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俊秀。 美女不管怎么样装扮,都自带超出普通人的脱俗之气,苏四儿一时看痴了。 “温姐姐,你今天的打扮好有气质啊。” 不管待会怎么样,看见美人一定要先看后夸,再谈其他。 “是嘛?温小藤帮我选的。” 两句话都提了温小藤,不知这是何人?苏四儿看旁边迎风招展的带刺藤蔓,不会就是它吧? “不明显吗?就是它!忘了和你说了,我还修习农技,小藤就是我养大的孩子。” 温小藤听到自己的名字,化做刺龙盘上了温柔香的发梢,惹得苏四儿一阵惊呼。 这得养多少年才能成精啊?她也想要个如此通人性的小伙伴,能传送爱听歌,还能当武器,简直全能。 突然,苏四儿的头被敲了两下,她听见温姐姐用温柔的语气说出她耳朵不太想听的话,“收起你的口水,小藤属于难得一见的外来植物,福门只此一株。” 苏四儿没温柔香说得这么贪心,她就是单纯羡慕和想要而已,能不能有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我以为你听了罗谨言那家伙的话,好几年内都不会来找我,都准备要出去游山玩水了,你却来了。“ 察觉到温柔香语气里的不开心,苏四儿赶忙为自己解释了起来,“罗师兄的话让我对法技和心技的修行有了自己的理解,阴差阳错悟出了属于自己的心技,也用在了对战上,效果还可以。” 说到这里,苏四儿狡黠一笑,“这回是想来求温姐姐指点的,我只悟出了两式就没有后续了。” 温柔香指着不远处的茅草亭,让苏四儿先过去,自己却在哄着温小藤先从她的发梢下来。 再一次把羡慕写在了眼睛里的苏四儿偷看了两眼,不敢再看,走向了茅草亭。 茅草亭很大,苏四儿用眼睛测,估摸着前后各有六丈。 走了进去,苏四儿才发现亭子内并不简单,被布置得像个小花园,有山有水,有藤蔓编织的床榻,有藤编的桌椅,连假山上的装饰物都是幼生的藤草,一切都跟藤有关,水里还有游鱼出没,竟然和温小藤一样的颜色。 苏四儿一坐在藤椅上,藤桌立刻出现了一个藤杯,不知道怎么弄的,竟然不漏。 她拿过一看,上回在蒲师姐那里喝过的黄金水,只不过这回多了一些米粒大小的小黄金。 “这是我才研制出来的粒粒金,喝完之后你就知道它的妙处了。” 苏四儿凑近了再看,确实粒粒都是黄金,难怪叫粒粒金,温姐姐太会取名了,不知道这粒粒金是不是有美容的功效?如果提升灵力的话,以温姐姐的气质,应该不屑于这种。 被大美女盯着,苏四儿一口气喝完了粒粒金,她也很迫不及待地想要体验这个功效。 一刻钟之后,苏四儿指着自己的头发和胡子,看向温柔香的目光充满了控诉,这就是温姐姐说的妙处,催发剂? 她的形象啊,头发长长点没所谓,胡子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个小孩子长了胡子就算了,还是七八十岁的老爷爷那种长度,太恐怖了。 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温姐姐? “温姐姐,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好,您直接说,我一定改!” 心技课从不缺席的她真的什么都没做啊,总不能是罗师兄的锅甩给了她吧? 温柔香被苏四儿自我怀疑的表情取悦到了,自己先笑了一刻钟,确实是她设想中粒粒香该有的效果。 “小鬼头,你挺好的,不用改。姐姐呢,就是想拿你试药来着,现在看没什么问题。” 一听“试验”,苏四儿头皮发麻,心中发慌,原来知道被人拿去试药之后是这么个滋味,她好像两个时辰前也这么干过。 一报还一报啊! “姐姐,您觉得满意就好。那能不能给我解药呀,我还是比较喜欢自己之前的样子,可爱帅气。” 苏四儿紧盯温柔香的,努力保持大眼睛的无辜和纯洁,只是她这副尊容,只会令人捧腹大笑。 温柔香笑够了,才指着桌上的另一个杯子道,“喝了它,就能恢复了。” 苏四儿顾不得再说漂亮话,捧起杯子就往嘴巴送。 等她喝完,才听到这么一句,“生效时间得半个时辰。” 垮脸的苏四儿摸着自己的长胡子,只能安慰自己,这副尊容只有两个人知道,不会大面积传播出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温姐姐果然如她自己所说,是个不好惹的人,毕竟连没惹过她的人靠近都不能幸免。 “相信姐姐,很快你就可以恢复了。” “你的心技,我看了录画,你的罗师兄说的没错,你确实有天赋。只是,你的方向在于捕捉对方的情绪,并放大从而削弱对手的精神,这一个方向的修习目前很有效,但越到后面,对你越不利。” 苏四儿一听会对自己不利,胡子也不玩了,“为什么?” 温柔香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你的对手都跟你年纪差不多,实力差距也非常之小,所以你才能捕捉他们极力隐藏的情绪,一旦他们成长到我这个程度,你就难了。” 大家都会想方设法保护自己的秘密不被外泄,又怎么会轻易卖出自己的破绽。 苏四儿有些懂了,她还是理解太浅了,瞬间情绪的影响不持久,所以她的对手醒来的时间都很短。 “那我应该怎么做?” 年纪太小,对人的观察和理解不够,经历也太单一,所以这就是罗谨言担忧的地方。 “不知道罗谨言有没有跟你说过,学习法技和心技这些技法,需要本身修习到一定的境界才能突破。这里其实有一个隐含的条件,就是需要你先去体验。” “知道我为什么爱看话本,爱出去游山玩水吗?”被温姐姐的手摸到的苏四儿配合地摇摇头,她不知道。 “很简单,这些都能增加我对人的理解。” “你的心技没能再进一步,我现在就可以帮你一把,带你去州府走一走,你就知道了。” 第81章 出谷 苏四儿被温柔香在她的有美居强推着揉搓了一顿,她这才知道刚才挨着游鱼的另一处空池子,内有乾坤,给隔壁的游鱼洒点食物,它们吃美了之后就会集体蹲在一处石墩旁。 只要石墩挂满了鱼,就会下沉,空池子周围则升起藤蔓将四周围住,她被人揪着过去,那藤蔓还会自动分开,让人进入。 苏四儿眼珠子乱飞,藤蔓裹得密不透风,保密性挺好,再看池子里已经升腾出雾气了。 她愣神之际,就被人推下了水池。 “抓紧点,两刻钟之后罩子就自动消失,衣服在这。”温柔香随手一指,有一节藤蔓从上方垂下,挂着小儿的服饰。 头摇得飞快,身子却在池子里扭动了起来,水不深,她一个小矮个都才只到肩膀,很难不怀疑温姐姐又做了什么人性化的设计。 虽然在自己的院子里每天都有大木桶伺候,但这么大的池子还是头一回见,苏四儿一点儿没闲着,四四方方的池子在有限的时间内都摸了一遍。 最后,恋恋不舍地从池子里爬出来,她浅浅地泡完之后感觉自己浑身灵气充盈,脑后的福泉重现了很久没有的那种愉快感觉了,上次还是享受尊者待遇的探灵池专用房间。 突然,对力量的渴望又从心底滋长,低沉的心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小鬼头,你再不出来,罩子真没了,温姐姐可不是开玩笑的人哦。” 苏四儿已经穿好衣服,寻常小孩的衣服,上衣下裤,人小不怎么费布料,衣服不知道什么材料制成的,穿着软乎乎,贴身,会自动散发热气。 “温姐姐,我好了。” 苏四儿刚说完,藤蔓立刻消失,她回个头看温柔香的功夫,再转回来,两座池子都已经恢复了原状。 又是洗香香,又是换上新衣服,不知道要带她去哪里? 温柔香唤了一声“小藤,出谷”,对着苏四儿勾了勾手指,“走,温姐姐,带你见识见识州府。” 两人照例从温小藤的根里出来,苏四儿发现她们所在的地方已经是一处宅子的后门。 “这里是西城,平日里我最爱逛西城了。” 西城有什么吸引着温姐姐的? 苏四儿屏住呼吸,侧着耳朵,听到了妇人浆衣的搓洗声,打水的吱呀声,闲聊的哄笑声,还有小童打闹的咯咯笑声,还有畜养家禽的味道,一切与她在仙福村的日常并无二致。 温姐姐竟喜欢这些东西?她抬眼望去,正对上一张戏谑的俊脸,温姐姐扮起男子来,比罗师兄还要俊朗几分,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 “我可不爱过她们这种闲碎生活,但偶尔看看也颇觉的有趣罢了。” 拉了拉苏四儿头上的两个小揪揪,温柔香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手,她老早就想试一试什么滋味,光看话本里女子揪自己孩儿的头发,她的好奇心不允许她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滋味。 苏四儿刚才还翘起的嘴角迅速坠下,温姐姐的癖好太多了,她已经无力吐槽,小孩的揪揪,小孩的衣服,还非要她憋小奶音……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寒山州东贵西贱,知道为什么吗?” 苏四儿猜是因为风云谷在东边,能自由出谷的人都会挨着风云谷的边上买房置地,西边都是些没什么背景的人才居住于此。 “你肯定猜因为风云谷?”温柔香被苏四儿的小表情取悦了,“其实,西边啊,才是最早的流民首领选择的地方,当时还没有福门,也没有所谓的风云谷,那个时候,人与人也没有高下之分。” “风云谷是福门的起点,西边才是一切开始的地点,只是人们淡忘了曾经的许诺,所以东边边壮大了起来。” 都说的什么事情,苏四儿隐隐察觉温柔香的话不简单,但她无从知道,只当自己听不懂,只好使出孩童最管用的伎俩,装可爱转移话题。 “那南边和北边是什么呢?” 两人已经走出了民宅后门的巷子,苏四儿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不够用了,那是糖画的香甜气,想要跑过去却发现又被勒住了命运的脖子。 “南边是背靠群山的李家生死场,北边当然是奇珍楼及另一个不同于西边的世界了。” “温姐姐,我也喜欢西边,你能不能先松开我的衣服。” 苏四儿的手里已经握住了福珠,脚步蠢蠢欲动,但背后的力量始终将她抓得牢牢的。 温柔香见不得她那副馋鬼样子,真的很不值钱,富家公子的僮儿怎么如此馋猫?真是丢脸,她清了清嗓子,小声训斥。 “小鬼头,你给我记住,我带你来州府可不是来吃喝的。” 啊,不是来吃吃喝喝,那是干嘛?看别人吃吃喝喝?苏四儿不由自主地念叨了出来。 头上被挨了一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猜对了!我们就是来看别人吃喝的。” 第二次垮脸的苏四儿被拖着走到一边的石凳上,看着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沉默了。 她懂了,今天的安排是她看着温柔香吃喝,地点还特意选在她刚才想要够却够不着的糖画摊,迷途羔羊也不过如此了。 她正陷入对温柔香的怨念之中,却被一道蛮横的声音带回了现实。 “你是哪家的小孩?穿得如此寒酸,还大方地点了一壶茶,瞧你这傻不拉叽的表情,被你爹娘抛弃了?” 十六七岁的样子,生得一副娇俏的好皮囊,只是眉间的戾气却破坏了几分美感,让人望之觉俗,难生亲近之感。 嘴巴也不太会说话,对她这个小孩也不温柔相待,苏四儿不想多生事端,看温公子背对着自己,索性学了去,也背对着这名女子。 哪知这女子一点也不客气,无视她无声的抗拒,直接揪着苏四儿的小揪揪把人给转了回来。 “怎么还不高兴呀!” “被爹娘扔了好啊,这种小孩我最喜欢了,跟着姐姐回家,保证你下半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被她称量货物的眼光打量,苏四儿有些气恼,小手使劲把在她头上乱动的手拽下来。 那女子吃痛,柳眉倒竖,嘴里一顿噼里啪啦,“你这小孩好生无礼,我好心给你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给你一口饭吃,你却抓伤我,西城的贱民就是败在这等不识好歹的性子上。” 最后一句压低了声音只有苏四儿能听到,周围的人看她的眼里有些探究,苏四儿想要回应自己是有人带着的,看向茶汤摊的老板,老板向她投了一个羡慕的眼神。 她推开这不知所谓的女子,发现温公子不见了,这是要她独自应对的意思? 苏四儿眨巴眨巴眼睛,努力装出懵懂。 这下好了,真成了被人抛弃的小孩子了,想要说话,却被那名女子强灌了一碗茶水,苏四儿有点害怕别人喂的东西,噗噗全吐了出来。 想要扭身撤走,再次推开眼前的人,发现她的灵力在此人面前丝毫不起作用,这才正眼瞧向女子。 她的衣服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一看就是贵重料子,头饰和衣饰都是玉做的,结合她刚才嘴里不客气的话,还有对西城的鄙薄,看来是趾高气扬惯了的人。 “姐姐,你挡着我的路了。” 第82章 朗园 小姐谈不上,应该是个丫鬟侍女之流。 “我说了,你今天要跟我回去。” 跑不了的苏四儿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继续装懵懂,迟迟不给反应,给人看恼了。 那女子伸出细长的手腕,又撩开了些,沿着手掌到小臂,有淡淡的红痕。 “看什么看,你这个小鬼,力气大得很,给我的手都掰红了。现在开始,最好乖乖跟我走,不然有你好看的。” 苏四儿指了指自己的两个小啾啾,“你真没教养,大庭广众欺负小孩。”又指了指衣袖,露出鄙视的眼神。 那女子明白了过来,俏脸上红晕升腾,苏四儿被她粗鲁地揪住了后领子,使劲挣扎,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周围的人看苏四儿扑腾,对这种事情好像司空见惯,各自做着自己手里的活,没人出声。 扑腾累了的苏四儿想歇一歇,改为哭一哭闹一闹,吵得那女子捂住了耳朵,这下人群才有反应了。 有一位卖针线的中年妇人半是嫉妒半劝道,“跟她走吧,你的小脸蛋长得好,才选了你,我家的黑丫头想去都轮不上。” 苏四儿立马收了声,“我不愿意跟她走,你要是愿意,我来给你当女儿,你把黑丫送她。” 苏四儿特意观察这女子的眼神,发现没什么变化,但她一直摸着腰间的祥云纹香囊,周围人一触及香囊就眼神飘忽。 那妇人装作忙碌的样子,不再搭理苏四儿。 她熄了心里的主意,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脖子,想起刚才出谷之前把福牌递给了温公子收着了,真是出门没好事啊。 那女子很满意周围人的反应,见苏四儿大喊,还在旁边恶声恶气地笑,“你喊啊,大声点!看有谁敢帮你?大家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孩子换成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跟她走,这个女人是钟府少爷的侍女。”温公子的声音在苏四儿的耳边响起,她左右扫了一圈,还是没看见人。 就当是个任务好了,苏四儿换上哭腔,“你说的再好,也不能白白带走我,虽然我那不上进的哥哥狠心抛弃了我,但我还是想给他留点东西。” 那女子惊了一下,似乎怀疑自己看错了人,还学会谈条件了,一下子从傻子进化成了小猴精,“我若是不给呢?” “我不信西城这里就你一家找人,再耽搁一会,想必过来的人自然会认出你是哪府的人,若是你家的死对头,肯定很乐意为寒山州编点逸闻趣事,作为大家茶余饭后的消遣。” 那女子仔细看了前面几眼,脸上的笑意收了,“我才不怕呢!” “一枚福玉,留在这里,我就跟你走,不然我就捏碎这个珠子,引来斩福卫。” 苏四儿顺手掏出之前带出来的静灵丹,在那女子眼前晃了晃。 那女子听到“斩福卫”,脸色真的变了,这些被苏四儿收入眼底,看来这人也有对头,她做出要捏碎丹药的举动,被阻止了,“你让我想想!” 寒鸦的叫声在头顶响起,苏四儿莫名觉得有些阴冷,却见那女子神色变换不定,不停走来走去,开始变得焦急了,手伸了两回才解开香囊,掏出了一枚福玉放在石桌上,看向苏四儿的目光带着凶恶,“我给了,你跟我走吧!” 这枚福玉凝聚了周围所有人的眼光,茶水摊的老板和气地笑,苏四儿哆嗦了一下,觉得自己冒进了,最近丹药收入暴增,攒下了一大笔,出口一下子要太多了。 苏四儿尽量忽略四周隐藏的贪婪目光,趁机把福玉拿到手里,笑眯眯对着那女子说道:“我反悔了,既然哥哥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他了,什么都不想给他留,这个,我自己拿着。” “随你!” 见那女子像看怪物一样看自己,苏四儿这会心里的念头上来,挽着人家的袖子,乐呵呵地冲着人笑,“姐姐,我们怎么回家啊!” “喏,前面的巷口停了辆马车。”她也不管苏四儿跟不跟得上,自己迈步先走了。 苏四儿在后面小跑着,听见她嘴里念叨“这回莫不是带了个狼崽子回去”。 狼崽子,说她吗? 爬上马车后,在那女子厌恶和惊奇混杂的眼光中,苏四儿不客气地吃光了人家马车上的所有糕点,除了那女子捏在手里的一枚。 “你是饿死鬼吗?”她爱吃的东西全进了这小东西的嘴巴。 苏四儿抬起无辜的脸,“我哥哥不是个东西,什么都不给我我吃,我饿了。”她一说完,就感觉头发被揪得生痛,对面的女子坐得好好的,应该不是她。 看来不能乱骂哥哥了。 “进了府,你最好老实点,不要耍小心思,我们少爷可不是你能惹的,小心一卷席子送了命。” 像是要故意吓唬苏四儿,那女子把自家的少爷形容地十分地可怕,比如最喜欢嫩嫩的小美人的皮子,最喜欢给鞭子摸盐抽不听话的小东西,最爱看人被恶犬追着咬。 苏四儿听得入迷,冷不丁问一句,“你家少爷这么变态,你还敢在大街上不守口嘴,万一被对家听见了传了出去,你岂不是第一个要被恶犬咬死。” 成功接收到对方恶意的眼神,苏四儿笑得更加无辜。 “等你进了府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她扭头不再看苏四儿一眼,自己闭着眼假寐。 苏四儿吃光了马车上的东西,这会又想试试对面的女子一把,她拉开了马车帘子,想要跳下马车。 她做好了滚伤的准备,闭上眼睛护住脑袋,感觉自己落了地,再睁开眼,发现还是在马车上。 真是一辆神奇的马车,难怪这女子如此放心自己折腾,原来她根本就逃不出去。既然逃出去是无用功,苏四儿的目标又转移到女子身上。 “哎,你是不是被人排挤了?这种找小孩的事情,像你这种浑身充满内房管事气质的人,一般也不会派给你吧?” 那女子瞬间睁开了眼,“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 “我怎么不懂,我和我哥就不是一个娘生的,后来爹死了,大娘把我娘给丢了,管事就不待见我了,还让我做了他的僮仆。” 忍着头皮痛,苏四儿编出了自己的故事,都是被人欺负的命,她不信对方听了没反应。 那女子看她又有点怜悯,“我盛秋霜可没你这小鬼那么惨,从少爷混成了仆人。” 原来她叫盛秋霜,“秋霜姐姐,你家少爷真有你说的那么凶吗?”苏四儿想再确认一下。 “当然!”盛秋霜给了苏四儿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下车吧,钟府到了。” 苏四儿这回真的走下了马车,很快就被盛秋霜交给了另外一个陌生女子,说是带她先收拾一番,再带到朗园。 一天之内第二次被要求洗刷,苏四儿谢绝了那名女子的帮助,自己很快收拾了干净,衣服也换了一套,她之前穿的衣服还有些东西都被那女子收在了一个小包袱里。 “十八少爷的住处称朗园,进去吧。” 钟府太大了,一路上走到朗园花了半个时辰,就她一个人各种试探问话,人家都不带搭理的,到门口了,才说了一句她不爱听的废话。 看高高在上的牌匾,都知道这里到朗园了。 苏四儿第三次垮脸,这位真是滴水不漏,还是刚才的盛秋霜好说话,不太像大户人家出身的侍女模样,嘴巴眼神藏不住一点事。 还没跨进院门,就听到了恶犬交叠的狂吠声,还有女子的哀告声,她忍不住问出了声,“姐姐,你一起来吗?” 那女子毫无感情的眼睛扫视了苏四儿两息,无情地转身走向了来时的方向,苏四儿耸耸肩,幸好她指望的不是这人的回答。 “不是无情的哥哥吗?怎么成了姐姐了?赶紧进去吧,小可怜。” “温姐姐,我们回去吧,这个地方好像有点危险。” 苏四儿突然想打退堂鼓的牌,明知温姐姐不会接茬,她就是要皮一下。 嘶,头皮又痛了。 盛秋霜没给她等温姐姐说话的机会,指着苏四儿就下了命令。 “不错,这样子才是少爷喜欢的。你,赶快进来。” 第83章 耳光 进了朗园的门,盛秋霜一直没停下步子,偶尔有路过的侍女向她行礼,她也没什么回应,苏四儿颇为好奇这位的身份。 院子里的景致比起她之前一直待着的青瓜园都不差,少了几分幽静气,却多了几分凛然的贵气,俨然另一番人间天地。 “嘿,小鬼,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在这里当个傻子,兴许我还能保你一命。” 苏四儿眼睛看不过来,却不防下巴被人抬起,她看向与自己视线齐平的盛秋霜,两人对视了足足十息,各自扭开了去。 走到一处小房间的门口,盛秋霜敲了敲门,应门而来的人是一位中年妇人,她冷冰冰地唤了声“刘妈妈”,指了指苏四儿,人就走了。 刘妈妈一看见她就掉眼泪,把苏四儿搞懵了,这唱的哪出。 “刘妈妈,我以后是跟着你享福吗?”苏四儿试探着问。 刚才还掉眼泪的刘妈妈,突然抽了苏四儿一个大耳光,“我这一巴掌是打醒你,不要贪图荣华富贵。” 被动挨打的苏四儿立马换上憨笑,“是美人姐姐说的,她还让我跟你一起好好玩游戏。” “啪!”一巴掌抽了回去,这回换刘妈妈懵了,苏四儿对着空气喊,“姐姐,你也来玩吧,我一个人害怕。” 刘妈妈见她有胡言乱语的嫌疑,顾不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准备喊人,被隔空塞了一颗丹药。 “真话丹,现在你问什么她答什么!”温柔香一个极为帅气的出场,刘妈妈指着她半天说不出来话。 苏四儿没想到她真的出现,“姐姐,我不知道问什么啊!” “小鬼头,姐姐真是高估你了。” 温柔香把人提溜到小房间,关上门,当着苏四儿的面,问清了刘妈妈的所有秘密,还包括她知道的关于钟家少爷的情况。 苏四儿这才知道,刘妈妈肚子里藏了不少东西。 “那个不像侍女的侍女盛秋霜什么来头?”苏四儿见刘妈妈还在倒话,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刘妈妈呸了一口,“这个妖女,仗着少爷离不开她,在朗园都把自己当成第二个主子了。” “那她既然算主子,怎么还要亲自出府做找小孩这种费力的活。”看盛秋霜的样子真不像个侍女,能拿捏真主子,不知道依仗了什么。 “少爷需要小丫头,那些人找的都不满意,妖女每半年会亲自出去找上一个……明晚就轮到你了。” 明晚?她还要在这里待上这么久啊! ”姐姐,你还有什么要问的?”苏四儿琢磨着这刘妈妈不像个好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人的记忆给消除了。 温柔香看苏四儿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暗示,对着她摇摇头,“我们可等不到明晚了。” 打晕了刘妈妈,她才解释给苏四儿听,“她说的是真话,但不是真的,钟十八今晚就会悄悄让盛秋霜把你带他那里去。” 苏四儿想不明白,“温姐姐,钟尊者可是在钟府的,你悠着点啊!” “她今晚不在,不然你以为钟十八为什么选择今晚。” “你到钟府到底要干什么?我可以知道吗?我怕我不清楚情况,坏了您的好事!”苏四儿知道自己成了鱼饵,但还是想做个明白鬼。 温柔香把人拉到自己怀里,“你放心,我保你平安无事。一会只要钟十八对你下手,你就把这药粉撒他身上,保管你平安脱身。” 苏四儿从温柔香的手里抓过药粉,闻了一下,好像有使人陷入幻觉的成分,她现在不敢当着人的面研究,看用了之后能不能留点回去。 桌子上全是水,苏四儿这会儿觉得肚子饿得不行,“钟府的人都不给我吃的吗?” “据说钟十八讨厌有人在他发出不雅的声音,大家都习惯了见他的人不给吃。先忍着,明天姐姐带你去福满楼吃一顿大的!” 钟十八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放屁啊,苏四儿眼珠子转了转。 “温姐姐,今天我若是不找你,你也要来钟府吗?” 温柔香瞥了苏四儿一眼,“当然,姐姐缺福珠,任何能赚的机会都不会放过。你以后也要学着点,多接任务,总是没坏处的。” 温家人还缺福珠花,果然大家族里的趣事多。 “那你不怕钟家人认出你来吗?”苏四儿一脸八卦的样子,被人揉搓了一把。 她会怕被人认出,“错了,有你当我的小帮手,从头到尾大家见过的人,只有你。” 什么意思?现在的她可承受不起,苏四儿惶恐地看着温姐姐,“我不问了,姐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求姐姐消了他们的记忆。” “说什么呢?逗你玩的。” 温柔香把苏四儿推到小床上,灭了房间的灯,“我去钟十八那边,你先睡会吧!我给你的药粉,千万拿好了。” 房间里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刘妈妈,她害怕这人半夜醒了之后又给自己一巴掌,或者趁她熟睡再发点疯,可不敢睡。 苏四儿敷衍地点点头,她也不能对着大佬再说一个不字,等人走了,她再想法子。 没想到已经走出去的温柔香又杀了个回马枪,“刘妈妈,我带走了,你安心睡!” 把人带走了,她更不安了,弱弱地提了自己的建议,“要不,留在这里,大晚上提着人多沉啊。” “放心,她自有去处!” “可是天还没黑,我睡不着。”苏四儿瞅着窗户还没黑下来。 “你忘了被强灌的茶了,赶紧躺着去。”温柔香的声音已经不见了温柔,只剩下一股子威胁。 那茶水的作用在这里啊,苏四儿怕给人惹烦了,这回也不找其他借口了,能睡死过去好像也不错,她就是不太想一个人待着而已。 第84章 美人屏 再醒过来的时候,苏四儿差点吓得魂不附体,她全身被绳子给捆住了,有人拿着一把刀,在她的脸上比划。 她使出劲儿,抖抖嗦嗦地滚离了一点,这场面太刺激了,都快给自己逼成了结巴,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对方见她抖嗦半天,笑出了声,“盛家的女人真是好眼力,每回都能给我带回一件好东西。” 伸出一只手臂量了量两人的距离,又收了回去。 ”你继续抖啊!” 苏四儿稍微镇定了些,余光打量这人,身着白色寝衣,披头散发垂到腰间,面带黑气如蛇蝎美人,“你就是十八少爷?”。 眼睛很奇怪,眼珠子周围像是蒙了一层灰雾,没有寻常人的眼白。 钟十八点点头,被点出了身份反而更高兴了,还凑上来闻了闻苏四儿,在她伸出拒绝的手之前,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我知道你的身份不简单,但我实在喜欢你的眼睛。” “你好好地配合,可以允许你多活几天。” 钟十八说完话之后,用小刀把苏四儿身上的绳子给割断了,得了自由,她立刻从高床软枕上跳了下去,跑到离人最远的地方。 奇怪,这个房间怎么没有门? 一边打量着房间分析有没有可以快速逃走的地方,一边提防着钟十八会有什么动作,苏四儿的小手也悄悄摸了摸胸口,确认保命的东西还在不在。 “你是在找这个吗?” 钟十八突然站到了苏四儿的面前,这么远的距离,这人应该也是修行之人。 苏四儿看清了纸包,还好不是那个东西,“你还给我!”。 钟十八一手高高举起纸包,看苏四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蹦跶,“还要再高点儿,对,用力跳。” 苏四儿见他逗狗的态度,直接上嘴,咬上了这人的大腿,她真讨厌这种感觉,所以趁着还有口气就使劲作死,装傻不可能的,对方也不信。 “臭丫头,你松口!” 苏四儿一听,继续用力,恨不能撕下一块肉来。 “盛秋霜,赶紧滚出来,把她给我拉开。” 苏四儿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松开了嘴,她跑到了飞天美人屏风前面,想看看这人从哪里进来。 这小孩果然够凶,跟盛秋霜回禀的形容一模一样。 赶紧查看自己大腿上的伤口,钟十八发现印记很深,伤口都开始渗血了,手里的刀子朝着苏四儿的方向扔了过来,他不准备拖了。 苏四儿见势不妙,迅速蹲下身子,她背后的美人屏风遭了秧,风情万种的脸上破了一个洞。 “哼, 你倒是躲得快,坏了我的美人面!” 钟十八看苏四儿贴着屏风,从外侧绕到了里侧,发出了诡异的怪笑。 “小美人,你说说,刚才的床,那边的桌子,还有我背后的白瓷花瓶,都是好地方,你却偏偏选择躲在了美人面,天意如此啊。” 苏四儿听得此话,身子像是被美人屏风烫坏了,飞快抽离,她真没看出这屏风有什么蹊跷。 “扶柳,她的血好好不好喝啊!要是好喝的话,你就自己跳出来咬她好不好。”钟十八看到苏四儿在急忙查找自己身上的伤口,很得意自己的话终于吓到了她。 扶柳是谁,爱喝人血?不会是这钟十八偷偷养了什么东西吧? 她没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对,若是被抽了血肯定有伤口,也没感觉到哪里疼,这人会不会是在编瞎话骗自己? 变态搞事都一向喜欢真性情,从不夸张说谎,最爱欣赏猎物的恐惧,他说的也许是真的? 惊疑不定之时,苏四儿突然想到了那杯茶。“盛秋霜的那杯茶到底有什么作用?” 钟十八觉得自己对这个小孩的杀心越来越浓了,聪明得都不像个小孩,他这个年纪还在被人欺负,给人当狗,真是不公平。 “小美人,这个时候,你不该哭吗?怎么倒自己分析起来了?我最喜欢听到小孩子的哭声了,说不定会改变主意。” 这是个什么品种的变态,看来刘妈妈的疯都是有根据的,因为她的主子也疯。 “姐姐,够了吧?”苏四儿发现自己现在心里慌得要死,温姐姐不知道在不在。 没有预想中的尖叫啼哭,钟十八遗憾地看向屏风后的小人,唯有那种穿透耳膜的刺激,才让他想要摧毁的心慢慢平静。 其实没有也没关系,但是他最恨有人叫他“姐姐”,“我是钟家第十八位少爷,可不是什么姐姐,你再喊一句,我的扶柳就要出来了。” 苏四儿的耳朵早做好接收的准备了,可惜什么也没有,眼前的人还自恋地认了这个称呼,她悄悄觑一眼,这相貌,确实当得起美人姐姐。 “扶柳,你怎么还不出来?跟盛秋霜那个女人一样聋了吗?”钟十八的不耐烦很明显,眼前没有想象中该出场的场面,他察觉不对,走近了美人屏。 苏四儿蹲下身子捡起来刚被扔过来的匕首,防身的道具,余光中危险正朝着自己走来,她举起了匕首。 钟十八看她如同看死人,对她的动作更是充满蔑视。 苏四儿一直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她试图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松下来,现在两人的距离至少钟十八以一臂的距离拉不住自己。 若是有什么不对,自己撒药粉应该可以了 钟十八小声唤着“扶柳”,顺着刚才的破洞,一把扯碎了美人屏风的屏面,但底座稳稳地立着。 苏四儿这才发现屏风底座比寻常的宽了不少,底座上还有一节成人大拇指长的枯色根外露,刚才她愣是没发现。 钟十八蹲下来,捏着那枯根,“你害死了我的扶风,我要你偿命。” 说完,就朝着苏四儿扑过来,苏四儿急中生智朝人掷出了匕首,另外一只手也没闲着,拿出准备好的药粉,看准方向后闭着眼一通乱撒。 “你撒的什么东西,我的眼睛。”钟十八发出了他爱听的惨叫声,苏四儿早已按之前观察的路线,撤出了危险的屏风区。 “盛秋霜,你死到哪里去了?”还剩下一只完好眼睛的钟十八看向苏四儿带了怨毒之色,“你到底是谁,竟然破了我的木瞳之眼。” 右胸插着一把匕首,正不停地往外渗血,看来刚才的力道不够,没能一刀要了他的命,顺着苏四儿的目光,钟十八也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区区匕首的伤,根本奈何不了我,只是小美人,你真的惹到我了。” 钟十八直接用手拔了匕首,连个闷哼都不曾发出。 这反应,连皮肉伤都不在乎了,苏四儿暗自发愁处境之余,胸口开始发热了,她知道真正的危险已经来临。 目前药粉已经没了,温姐姐毫无消息,就连盛秋霜都没露面,她该怎么破了这一局? 第85章 鬼话 “等等,你一个大人竟然说话不算话,最开始说好留我小命的,而且盛姐姐接我进府也承诺了。” 趁他他还没彻底疯之前,先拖一拖时间。 “小美人,你提谁都没用,害死了我的扶柳,你就该死。”钟十八朝着苏四儿的方向走来,仔细看,此人步伐有些沉重,身体也有些僵直着。 嘴硬说匕首伤没影响,下一息就自己主动破了,欺负她小孩子不在意细节吗? 受伤的人现在若是拐弯肯定会牵扯伤口,看了屏风底座一眼,苏四儿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退,“我都不认识你的扶风,它的死怎么能算到我的头上。” 成功拉开两人的距离,发现他沾了药粉的眼睛恢复正常的眼白,却跟瞎了没两样,苏四儿继续往旁边移动,她打算朝着屏风的方向去。 “是扶柳,喝了你的血,它成了现在枯死的模样,怎么不关你的事。” 钟十八按着伤口,那只被伤害的眼睛让他眼前模糊不清,另外一只眼睛也隐隐作痛。 他恍惚了一下,那小孩的位置怎么变远了,“该死的盛秋霜,这会儿关键时刻找不着人,我当年就不该收留她。” 苏四儿看他没再移动,将此人的自言自语悄悄记在了心里,又趁机走了几步。 “喂,我都不知道你的扶柳喝了我的血,你自作主张不说还不问自取,出了事绝不能怪我。” “你少拖延时间,等我歇一歇,就拿你血祭我的扶柳,它肯定能回来。”钟十八实在受不了药粉对眼睛的影响,就地坐了下来。 就是现在,趁他自顾不暇的时候,赶紧拉个人质在手里,苏四儿拿出自己全身力气向着屏风底座跑去。 手摸到了那截枯树枝,“少爷,我听见扶柳说,它是被你气枯的。” 钟十八强撑着眼皮,瞪着灰眼找了一圈才发现苏四儿在哪,“我警告你,拿开你的手,扶柳不是你可以碰的。” “是嘛,小孩子不好骗的,你看!”苏四儿小手往上一拽,枯树根被她捏在了手里。 枯树根离开屏风底座的一刹那,底座所在的地方发出机关启动的声音,苏四儿赶忙跳开。 只看了一眼,她浑身发凉,脑子有点炸,鼻子一抽,胃里也开始翻涌,喉咙堵得受不了,大口吐了起来。 “你可真是不乖,知道吗?我的扶风除了爱喝点红的,还喜欢闻点臭的。” 裂开的底座,那一人高的口子显露出来的,是一座半地下室,底部躺着一排排与她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他们额头两侧有点凹陷,双眼紧闭,脸色呈现出阴白的死气,四周铺满了冰块。 苏四儿站得不远,觉得那股恶心的味道已经沾在了自己身上,加上上涌的寒气,不由得又躲开了些。 手里的枯树根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恶臭的保命符! “你真是个邪魔,害了这么多小孩子。” 苏四儿环顾四周,眼睛看向某处又收回来,太狠心了。 她想要用力掰断这截枯树根,再踩碎,然后扔到钟十八脸上,让他真正地绝望到跳脚发疯,她也这么做了。 “别着急,很快你也会躺下去,小孩子都喜欢扎堆。” 怎么会掰不断?苏四儿持续发狠的劲儿快泄了,因为没什么效果。 她转头,看那边有个凳子还有靠着的东西,跑过去都拿起过来,用力砸枯树根,还是没什么用。 钟十八看对着自己的宝贝苏四儿忙活,想要过去阻止,却被疼痛再次绊住,他终于意识不能再对自己不管不顾了,开始撕下了一截寝衣包扎了胸口的伤,还用个布条子绑住了伤眼。 嘴上却还在不停给苏四儿制造恐惧,“现在做什么都是无用功,差不多了,你该去死了。” 他把自己整理好,手里握着匕首,一步一步走向砸东西的苏四儿。 苏四儿再回头的时候,发现他离自己只有几步远,捡起枯树根紧握在手里,“你别过来,不然我就扔了它。” 囊中之物故作姿态,钟十八无视她的威胁,继续走。 苏四儿捡起脚下的凳子砸了过去,被他闪躲了。 现在手头确实只有枯树根了,扔了的话,保命符就没了,她最后一眼看向那可怖的地方,双手摸了一下的同时整个人跳起来做出了一个扔的动作。 “你竟然真的敢扔我的扶柳?” 苏四儿的心怦怦直跳,看着钟十八转了方向,走向半地下室,她知道自己等的时机就要到了。 弱小的人总是被忽略,但爆发的能量可不小,是时候拿最后一个东西了。 趁着他走到半地下室的边上,苏四儿这才从背后拿出一对与自己差不多高的美人锤,跑过去朝着对方的双腿锤去。 大概福气在这一刻眷顾她,挨了锤的钟十八就像轻飘飘的棉花似的着了地,头倒进了地下室,身体铺在台阶上,只剩下双腿挂在地板上。 房间里响起了清晰的干呕声,哼,让你轻敌! 苏四儿那双小手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力气,一下一下就像她的心跳,急促而规律地咚咚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觉得累了,她才放下美人锤。 “死小鬼,你竟然敢再一次暗算我,我要杀了你。” 钟十八此刻的声音虚弱了很多,他努力地想要站起来,只是倒下的姿势太难为人,手也撑不起来,臭气使他晕眩,寒气更是侵入了他的身体。 “等盛秋霜来了,我一定让你和他们一样的下场,让你知道惹了钟家少爷的下场。” “你这个短命小鬼,没多少活头了。”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苏四儿慢吞吞挪动,选择了一个让钟十八能看清自己的地方,“钟少爷,你是不是傻,死到临头的是你,不是我。” 她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喏,你的扶柳在这里呢,真是个好东西!看到你这么拼,我才舍不得扔了保命符。” “算你这小鬼有眼光,扶柳当然是个好东西,快把它还给我,我可以承诺放你一条生路,只要你愿意成为扶风的血人,以后跟着我就知道它有多好。” 钟十八的头侧仰着,仅剩的一只眼露出对枯树根的深情和痴迷,让苏四儿大为震惊。 这眼神很不对啊,难不成这截枯树根是美人身上的骨头。 “没兴趣不可能,我年纪小,脑子还行,才不会信你的鬼话。” “你要是答应,我可以告诉你扶柳的秘密。” 第86章 捂嘴 钟十八知道此刻的自己没了站起来的能力,但他深信任何人只要知道扶柳的作用,都不会拒绝他的提议。 苏四儿摇摇头,“我不稀罕什么秘密,你都快死了,还想骗我。”她可不是来当血人的,等温姐姐来了,从她嘴里肯定能知道这玩意管什么用。 “我不可能会死,只是暂时爬不起来而已,你把我扶到床上,我慢慢就好了。”钟十八的眉毛结晶了,脸上也有白霜,声音比之前更弱了。 苏四儿知道自己不可能听他的,“你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上当。” “你这个死小孩,你父母怎么教你的?油盐不进,扶柳可以让你成为修行者,以后呼风唤雨。” “你信我,只要现在拉我一把,跟我一起用血浇灌,用死气滋养,它觉醒了就能让你长生。” 苏四儿听出来了,钟十八说到扶柳总有些不同,连声音都不同于之前,充满了蛊惑力。 看样子,他的灵气都是借枯树根的,并不是自己修炼出来的,难怪这么脆弱,自己随便一个浅陋的偷袭就成功了。 “没兴趣,我不会信一个祸害的话。” 觉得自己差不多恢复了的苏四儿,不想把时间浪费听对方的谎话上,她眼睛注视着那一排排躺着的,沉默了一瞬,只觉得怒气上头。 不用说,这些都是西城人嘴里去享福的孩子,这么多条幼小的生命,终结在小小的空间里,死前的惨状不提,死后都不能入土为安。 她重新捡起来美人锤,走向了钟十八。 “你敢杀了我,你也活不了。”钟十八听到了脚步声,还有细细的呼吸声,这不是来拉自己一把的,该死的盛秋霜,她带回来这么个祸害,真是害死自己了。 没想到自己结果了那么多小孩子,看他们嚎叫求饶,慢慢变得冰冷,今天居然栽到了一个小孩子手上,还有这对美人锤。 苏四儿一锤子下去,”熟悉吗?刺激吗?好玩吗?这个锤子,你用它锤了不少人,我猜你每回都视它为最完美的工具,所以摆在最好拿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静静地等待苏四儿又一锤敲在了自己的头上,钟十八露出了最后一个诡异的笑,原来痛死的感觉是这样的,他完了! 死了?看来,她以后和钟家彻底过不去了。 枯树根居然靠这么邪恶阴损的法子养出来的,她拿着总感觉心慌慌,好像有无数的灵魂躲在暗处看着她。 真后悔没带上录画镜,以后还能当个证据。 苏四儿懒得管躺在地上的钟十八,两连锤上了脑袋两侧,纵然福圣亲临,想救活他也得费点功夫。 在房间里翻找了一圈,发现钟十八的房子真是阴气森森的,不能细看,都是些小孩子爱玩的玩意,估计靠这个哄了不少真小孩。 还有是三个连为一体的奇怪雕像,也摆了不少,苏四儿都一一记了下来,准备回去画下来问魏不语。 “他搞这玩意就只是为了修炼!” 苏四儿实在无法理解此人的脑回路,还有钟家怎么任他搞事都不阻止? 看来没福气的大族子弟也过得惨,只是生的太笨了,就这房间里的东西,随便拿两样去了世俗,都能过得很好,非要阴暗行事跟修行死磕。 温姐姐肯定在外面跟盛秋霜过招,自己在里面也不能拖后腿。 算了,赶紧找出口才是正事,再磨蹭天都要亮了,更跑不了。 隔壁的隔壁房间,温柔香确实在跟盛如霜过招。 为了不惊动钟府的守卫,她趁夜潜进了盛如霜的房间,只是刚靠近就被人家发现了,两人从床上打到了床下,竟然分不出胜负。 “盛家败了吗?以前我还得仰仗钟十八援手,如今竟然派了个废物来抓我,今天看样子我自己都可以搞定。” “九小姐,我不是来抓你的,是秋夫人托我来找你。”温柔香将错就错认下了身份,还搬出了盛如霜最在意的人。 盛如霜听到“秋夫人”就像被灌了疯药,对温柔香处处不容情,房间里的陈设好多都被她的身形带起的厉风逼碎了。 温柔香心知不好,拉起了灵力罩,“九小姐,你不要固执了,秋夫人真的很想你。”她还从自己的腰带里掏出了一枚玉佩。 那枚带秋字的兔形玉佩一亮出,盛如霜果然停了下来,“你以为我会信那个女人的话,她就是为了骗我,好拿回我手里的扶风,去跟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邀宠。” 秋夫人真瞎啊,连自己的女儿都看清楚了,温柔香把玉佩扔了过去,“玉佩也给你了,九小姐,三天内福满楼不见不散。” “用不着三天!” “滚,你最好赶紧滚,滚回去告诉那个女人,再派人过来暴露我的行迹,等着我跟她鱼死网破。” 嘴里说着狠话,温柔香看盛秋霜双手接兔形佩倒是爱惜,生怕摔地上碎了,年纪小就爱横冲直撞,她真为秋夫人发愁。 不过,这正中她下怀。 盛秋霜对着手里的东西,心里始终不安定,看来人没有如她所言撤走,更是不安。 “不对,你不是那个女人派来的,她不可能会把这块兔形佩当成信物,更不会给我,你到底是谁?” 温柔香浅浅一笑,“九小姐,你真是太聪明了,这么快就反应过来。” “少给我灌迷魂汤,是盛海奴派你来的?想要我手里的扶柳,他也配!”盛秋霜提到盛海奴,眼睛里浸满了毒汁,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九小姐,老爷只是想和你谈谈,父女一场,他还是爱你的!”温柔香又认下了一次身份,多亏她买的消息齐全,不然还哄不过去。 “看来你不是盛海奴的人,你就是来抢扶柳的。”盛秋霜眯了眯眼睛,盛海奴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怎么会派人过来,他到现在还做着等自己主动回去的梦。 “直呼父亲的名字,可不是大家小姐的教养。九小姐聪慧,我确实不是盛海奴的人,你现在心里是不是窜上来一股凉气,它一直冲,一直冲到了你的福泉。” 盛秋霜用力拂去嘴角的霜,“你竟敢暗算我!” “小藤,乖,让九小姐在你的怀抱里休息会,我得去找小可怜儿了。” 温小藤从温柔香的头上飞了出来,绕着盛秋霜飞了一圈,似乎在思考该怎么缠人最美。 两息后,停在了脖子上,温小藤伸出了嫩生生的小手,一圈一圈装下了人的整个身子,只剩下个脑袋露在外。 “对了,我知道你为什么对盛海奴直呼其名,因为他不是你的父亲。” 会心一击! 盛秋霜整个眼睛都红了,这个狗东西竟然什么都知道,嘴里来不及出声就被温小藤突然长刺的小手给捂住了。 “小藤,干得漂亮!若是有人来了,就靠你了。” 第87章 出来了 好奇怪的房间,四周都是墙壁,而且高得可怕,窗户的设计也很迷惑,都压到顶上去了。 苏四儿顶着小脑袋比划了一下,按她现在的身高,至少得七个叠起来才够得上。 她转悠了小半个时辰,没有搜到门的踪迹,房间里桌子被她推了一把,又移动了回去,凳子和美人锤也捡回去摆放在原处,散乱一地的木制玩具都被叠放在一起。 这些统统没发现异常。 要不要移动钟十八的位置,她真的感觉有点冷,如果半地下室的冰块因为屋里的空气进去,融化得更快,那臭味就更肆无忌惮了。 温姐姐,求求你赶紧找到这个鬼地方吧! 屋里透亮,六个青釉长颈方座烛台此刻积了厚厚的一层,剩下的长度只有她小臂的一半了,离天亮不远了。 苏四儿把六个烛台都摸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现在还剩下两个地方没去了。 半地下室,她真的没有勇气探索,那就剩下那张白玉罗汉床了,好像钟十八也让她帮忙扶到床上去。 想到自己躺过的地方,被钟十八夜夜躺着,她一把子扯下了锦被、软枕,床的全貌显现在自己的眼前,居然被分割成了好几块。 苏四儿整个人爬了上去,仔仔细细走一遍,不信发现不了问题,只是她没站稳,一头撞向了床的挡板,哐当一声,头顶裂开了,赶紧爬起来,躲到靠墙的边上。 误打误撞,福气还在! 新的问题出现了,她够不上屋顶! “小可怜儿,终于找到你了!”声音适时在头顶响起,温柔香以直线坠落的方式完成了仙人式的出场。 救星来了,苏四儿抹了抹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凑热闹的分泌物。 “姐姐,我闯祸了,很大的祸!”激动得比划着小手,这回死人了,温姐姐不知道兜不兜得住? 温柔香看她好好地苟在床上,和她预想的五花大绑和昏迷不醒对不上,心知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你干掉了钟十八?”最多把人搞受伤,不会再多了。 苏四儿点点头,“他丧心病狂,十恶不赦,我当时太气愤了,也没想到他这么不堪一击。”脆弱得不像个成年人。 温柔香收到这么大一个惊喜,生出了一点点想要跑路的冲动,被苏四儿的话按下了。 “姐姐,我拿到了扶柳,这个是不是你要找的?”苏四儿看温柔香半晌不说话,心里直犯愁。 钟尊者的实力有目共睹,温姐姐顶不住先跑路正常,反正没几个人真的看见了她,自己就不好说了。 “只是,钟十八该怎么处理,天就快亮了。” 温柔香已经率先走向了房间里的另一处豁口,当走近的时候,她屏住了呼吸,定定地看着豁口里的一切,内心情绪翻涌,脸上跟结了冰似的。 钟十八,真的该死啊!还有盛秋霜,她若不给出东西,这里的一切或许不会发生。 “你做得对,我现在需要一点点时间想一想怎么处理!” 苏四儿获得了温柔香的肯定,心情却没有表面那么轻松,她们这一次很悬了。 钟家子弟杀了人,怎么处罚是钟家的事情,很明显,钟十八再不值钱也比普通的州民尊贵。 她们在钟家杀人,就是在挑衅钟家。 “钟十八有一手绝技,与钟无盐相关,如今看来也是靠着扶柳才成的。”温柔香蹲了下来,掏出了一块小手帕,安慰似地给苏四儿擦了擦灰扑扑的脸,这小东西,真是超出她的预料。 苏四儿见温柔香直白地点出了她们关注的人,“钟十八是不是因为从小不受待见,才变得这么阴暗恶毒。” “是,也不是。” “他衣食无忧,过得不算好只是因为没有福缘,但钟无盐罩着他之后,日子比以前好过了,可能上辈子得罪了福圣,无论他怎么挣扎都生不出福泉,钟无盐都没辙了。” 苏四儿点点头,温姐姐没说钟十八到底怎么帮助钟无盐,她也不问了,“我们要不要纵火,制造钟十八意外死亡。” “不必,现在就很好了,只需要把你的痕迹抹掉。” 苏四儿把手里的扶柳递给了温柔香,“姐姐,这个给你!” 温柔香没接。 “姐姐,要关那个地方,必须要把它插回原来的地方。”苏四儿急死了,怎么不拿走。 “不需要,看我的。” 温柔香撒了一点东西,盖住了味道,用灵力强行合龙了豁口,钟十八这个祸害和那群孩子待在了一起,不见天日。 苏四儿捏着自己手心,自我反省,她没了灵力不代表温姐姐没有,真傻。 温柔香抱起苏四儿,最后一番修饰之后,一切恢复如初。 两人走出钟家,天边露出一道白。 “放轻松,安全了,马上就到我在州府的私宅了。”温柔香捏了苏四儿的小脸,试图让她不那么紧绷。 苏四儿还是着急,摇晃着温柔香的肩膀,“还有盛秋霜,以及最开始带我沐浴的妇人,还有刘妈妈,她们都见过我的。” “盛秋霜已经在私宅了,刘妈妈应该和钟十八汇合了此刻,你别怪姐姐心狠,刘妈妈也不是善茬,手上人命不少。” 按方位判断,她们应该又回到了热闹的西城,不少人家已经起了,在准备白日里的货品,。 苏四儿一踏进院门,发现宅子挺小,就跟有美居一样,外面看是个茅草亭,一踏进去大得超乎人的想象。 温小藤好像裹了个东西,不会是盛如霜吧?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脸不是自己的,”温柔香手一挥,整个院子都亮堂了起来,拉过苏四儿走到一个大水瓮前,撒了一点药粉,苏四儿发现她现在顶着的真不是自己的脸。 “钟十八的死,迟早会被钟家发现的。”苏四儿弱弱地说。 温柔香伸出手,“那也跟我们没关系啊,都是盛秋霜干的,她和钟十八经常在钟家下人面前吵架,如今逃之夭夭,肯定是她干的。” 苏四儿再次掏出扶柳,郑重地放入温柔香手中,“姐姐,你看它半死不活,打算怎么样啊?” 若是为了这么个丑东西,干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得先考虑撇清干系,逃之夭夭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扶柳这东西按你说的钟十八养法,真是糟蹋了。我可是得了农技真传的人,瞅瞅我家小藤多能干,自己都能把人给带回家。” “这扶柳啊,最绝的可不是给人输灵气,它的主要价值,现在你少知道为妙。不过,你替我办了这么大一件事,算姐姐欠你一个人情。” 苏四儿看她眉眼含笑,想要蹬鼻子上脸,“姐姐,一个人情可不够,我差点把命搭上,你得多补偿点。” “知道了,帮你突破心技第三式,等你睡上一觉,我们就出发。” 苏四儿摇摇头,“你昨天说的那些,我都想学。” “贪心鬼,放心,等你修为上去了,都教给你。看见桌子上的东西没,赶紧喝了找个地方睡去。” “什么东西,你不说我不喝。” 苏四儿故意作怪,她一点也不困,也不想一个人待着,眼前老是有一群小孩子在晃,对着她嬉笑,她也不敢说。 “桌子上的东西能让你不长胡子,我要和盛秋霜谈点事,再不走就打晕了你。” 第88章 参悟 苏四儿一个踉跄,她以为完事了,万万没想到还有后续,留给了温柔香一个哀怨的眼神,嘟着嘴走了,这个姐姐真不厚道。 两个时辰以后,苏四儿被温柔香推醒,又装扮一新,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留意到院子里少了的东西,苏四儿眼珠子一转,看向温柔香,“姐姐,我们又换了张脸,准备去哪。” 小丫头,在院子里东张西望却不明说,温柔香一把抱起人跃上了屋顶,苏四儿觉得大白天走高的行为有些不走寻常路,死死捂住了自己脸,希望不要被人看到。 “盛秋霜已经被我送到她该去的地方了,现在哥哥要带你去滚滚红尘走一遭。” 半刻钟不到,她们又从人家的后门绕到了前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哥,你说的所谓红尘就是在这里,”苏四儿指了指面前的一盘菜,“猜人身份?” 温柔香笑而不语,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怎么不算呢?寒山州有名有姓的大酒家,这里来来往往都是人。” “刚才那个人一脸凶相,你说人家是来找茬的,结果人家就是福满楼请的闲师,还有之前那位女子分明就是骗吃骗喝,你看人家穿得有模有样非说是个大家小姐。” 跟自己当初一个样,没走过经历过就是不懂。 苏四儿拿起的筷子刚准备夹,又放下了,“十个人里,我就猜对了一个。哥,你是怎么做到全对的。” 温柔香咳嗽了一声,对的那一个也是蒙的,“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秘密了,每个州民都有一团气,它记录着这个人的生平,你只要捕捉到了那团气,就能看透一个人。” 这么神奇,苏四儿来了精神,“那我的气,哥,你看到了吗?” “想什么呢,你是州民吗?” “当然,你的气我能看到,但我看不了,原因不能说,因为修行之人的那团气更隐秘,在你没学会捕捉州民的气团之前,就不要想了。” 又搞神秘主义,苏四儿夹住了一个肉丸子往嘴里送,试图把它当成钟十八,“所以,你带我到福满楼就是为了打击我?” “当然不是,我是为了让你吃饱。少嘟嘴,少说话,再给你能点三个菜,半个时辰之后有惊喜。” 苏四儿呆滞了,她成了西城杂耍艺人的小猴子,小小年纪就要街头卖艺,体验生活。 养她的杂耍老人姓苏,所以她叫苏猴。 围观她的哥笑得奸猾,谁家孩子体验红尘被迫当猴啊,真是疯了。 苏猴穿着红坎肩,在杂耍老人的敲锣指挥下,伴随着他嘴里那些神奇的修士在民间行侠仗义的故事,配合着翻筋斗、倒立行走、钻罗圈、骑狗,惹得人群中不时传来哈哈大笑,只是老人时不时地叹气,捧场的人多,真掏福珠的人少。 稍微有点不听话,就被揪毛,她气得龇牙,还被那只小土狗嘲笑。 人群散去的时候,天边露出火烧云,橙色的光照得杂耍老人更加苍老,她主动跳上了木箱,被牵着小土狗的杂耍老人背着,一步一步朝着某个巷子深处走去。 这里的巷子长得都一样,即使微暗之火未完全消散,第一次走入的闯入者总会分不清。 屋子破破烂烂,晚饭只有一点点水,苏猴一点胃口也没有,它扭头再次从桌子上跳上了木箱,拒绝的姿态引得老人再次叹气,“我没多少活头了,等我死了,你就走吧。” 苏猴见他露出哀戚的神情,尝试着想要回跳过去安慰,被他一把捉住,摸摸毛又放在了桌子上。 “你这么多年都长不大,每次扔了还会自己跑回来,真是傻猴子。”老人喝了那碗水,又说起了话。 “喝点水吧,能让你明天精神百倍,”迎着老人期待的目光,苏猴的爪子指了碗,又指了老人,最后才双手捧着。 老人端起木碗,“苏猴,你嫌弃碗重的毛病,看来改不了了。” 没有贴嘴,水却一滴没洒。 喝到了水的苏猴发现之前疲累的感觉减少了,它继续指着木碗,这回却没能如愿,老人隔着空隙,一口气灌到只剩下了底。 一只手把苏猴抱在怀里,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招呼一旁叫唤的小土狗过来,苏猴这才看见地上还有个石碗,一块被掏了个洞的石头。 苏猴有些惊讶,它以为这家穷得快要一人一猴一狗都要用一个碗,原来小土狗才是食物链末端,都不配上桌,只是它有单独的碗,让猴意难平。 依偎在老人怀里的苏猴有些迷瞪,在温暖的怀抱中渐渐睡去。 耳朵捕捉到水滴落的声音,苏猴以为是屋子漏了,它睁开发现不是。 老人对着它露出了笑容,掏出了一节东西,挂在脖子上,“它属于你,睡吧。明天记得带上苏狗,它很有用。” 再次被老人抱住,他的头挨着它的头,苏猴一动也不敢动,尽管它感觉自己脸上的毛有些湿了,还有眼睛。 它望着无尽的黑色,在克制的呜咽声中,满怀着对明天的期待睡去。 梦里,苏四儿作为一只猴子陪着老苏一路走,他们翻越人生的每一座山峰,从少年到中年再到老年,一个人的孤独旅程,一只不会说话也不会长大的猴子,还有那枚核桃大小的黑珠子。 苏四儿醒来的时候,发现脖子上戴着一枚绿珠子,她端详了好久,梦里的一切都那么清晰,按道理应该记不起来的。 其中必有深意,之前的罗谨言好像也这么测试过她,再结合温柔香之前的话,她打了个激灵,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她梦里以为的黑珠子其实是老人的气团,实际上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一枚绿珠子。 “看你一脸深沉的模样,应该已经窥得气团的一些奥妙了。”温柔香那张笃定的脸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苏四儿明白她指的可能是自己参悟了气团,也许并不知道老苏这个绿珠子的秘密。 苏四儿指了指睡着的老苏,有些感伤,“老苏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温柔香点点头,面上摆出为人师者的深沉之色,还带有丝丝严厉之气,“这是我为你千挑万选的第一个参悟体,你参与了他的人生,出现悲伤、愤恨这些情绪很正常。” 其实是看出此人将死,才把人送过来的。 这个徒弟像她不好带,她本人也为难,只能想到哪教到哪了。 “但请记住,若是干预他们的正常死亡轨迹,你必将遭厄噬。” 看来刚才的报恩打算不成了,苏四儿感觉自己整个人的所思所想被她凌厉的眼神看穿了,“我知道了,那埋了老苏之后,苏猴和苏狗,我可以带走吗?” 梦里那个老苏找了一生的人还是没结果,她与老苏的缘分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续上。 “你把这碗粒粒香喝了,它们可以先放到我的私宅,我们还要继续参悟气团。” 听到粒粒香,苏四儿露出了讨好式的假笑,被温柔香突然上手给揉碎了,她严重怀疑温姐姐这是在惩罚她随意试药。 想起兴尽晚归舟,快要第三天了,不知道是个什么效果,舟盟的人找她应该找疯了吧! 第89章 事发 幽兰院里舟盟的议事厅设在盟主周如意的小院。 院子里有不少竹子,有些是他自己寻来的,有些都是舟盟兄弟们送来的,其中一株矮香竹,清香浓郁,若是在其近处挥毫舞墨,引得福泉灵气与书技共鸣的时刻便多上不少。 这一丛矮香竹乃是马泰平拼死从某处切了点,送给好大哥周如意的。 如今,周如意照旧移了书案,握在手里的竹身兔毫笔怎么也下不去手,这兔毫也是马泰平从别处一点点收集过来的,毛还是宋上人宝贝的那只七彩锦毛兔掉的。 周如意觉得自己的心境从得知马泰平出事之后就乱了,往常书技师安排的修习任务,他都能一气呵成、毫无凝滞,今天连一个静字都下不了笔。 旁边站得稍远的几个人心知肚明他的烦忧,有一人凑近想要上前却被阻拦,“你现在若是去了,不仅盟主要揍你一顿,我们受牵累之后你还有一顿揍,你想好了!” 两顿揍不划算,想出头的人没了心思,盟主明显烦着的时候,只有马泰平能冒死无碍,如今他可不能提。 “苏四儿那边还没消息吗?”周如意放下了笔,走向自己的兄弟们。 刚才想冒头的人被推了出来,他哭丧着脸,“没有,苏四儿的小院,我们的人换值蹲守,一直无人进出。” 周如意对新人一直不甚关注,第一次听到苏四儿的名字,还是有人和他说死对头在珍馐楼和一帮小家伙吃饭。 “她和游鱼团的杨寻诲什么关系?有人查清楚了吗?” 又有人站出来,“没关系,不过应该认识。苏四儿在新人里出名,好像是因为她特别受许堂主的喜爱,杨寻诲肯定冲着这个关系去的。” 周如意听到最后一句,笑了,“你小瞧他了,给我继续查两人的关系,还有苏四儿的朋友,就是跟平弟打架的那两个去哪了。” 之前的人赔着笑,“没见回小院,有人看见他们出了幽兰池,往百技司方向去了。” “看来自己知道闯了祸,这是都躲出去了。杨寻诲那边也没什么动静吧!” “他们谷外的一条线供料出了问题,杨寻诲正在跟斩福卫和享福卫那边磨,他的天赋比盟主差多了,还要留下一点时间苦修,哪有功夫关注这些事情。” 见周如意逼视的眼神冷冷地盯着自己,那人恍若才想起一般,“倒是游鱼团的张春生在苏院旁边路过两回,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说不定就是看他们舟盟笑话的,毕竟马泰平被一个新人搞得臭了快三天了,幽兰池数得上的解毒丸子吃下去都不管用。 周如意虽是十一二岁的少年,准福徒几年生涯给了他很大的成长压力,身上背负了几千人的期待,前几年每天过得日子也说不上顺心,也就是这几个月稍稍有些松快。 “我再去看看平弟,你们散了吧,舟盟各处都要盯紧些,别人若是笑话,也不要动肝火,只一条,盯着苏院不许放松,一有动静立刻来报。” 杨寻诲和苏四儿之间肯定有联系,只是他若不透露,别人想查也没处查,但若是苏四儿回来了,自己带人找上门去,姓杨的肯定会跳出来。 “把苏四儿从入福门开始的第一天,她选了什么技法课,交好的人,跟谁有仇,都给我查清楚了整理一份给我。” 等周如意走出了小院,剩下的人互相看了看,才有人开口,“老大急归急,倒也不是特别急啊。” “马泰平命还在罢了。” “散了,散了,苏四儿再不出现,老大真的会急。”大家都等着看舟盟会如何教训新人,把脸皮从地上给捡起来。 \/ “姐姐,我们是要自投罗网吗?” 苏四儿指着钟府大门的石狮子,才过了一天多,又想着进去,这得多大的底气,狐疑地瞅着温柔香,难不成温家比钟家还要厉害? 天才蒙蒙亮,钟府大门进出的人好像都有些惊慌啊。 温柔香看她傻愣地瞅着自己,“胆小鬼,不知道了吧!这叫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苏四儿冷笑了一声,刚要说话就被捂住了嘴,“嘘,咱换个地方说。” 换的地方是钟府的六道小侧门之一,老苏头有时候会帮着人送点东西过来,挣点饭吃。 她们躲在小侧门旁边的一个小夹道里,这里堆了几块乱石,年头久远,都生了苔藓,人若是藏了进去,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刚才那些人这么匆忙,是不是钟十八的死被发现了?” 察觉苏四儿的声音有点大,温柔香顺手给两人罩了个隔音罩,“不止,钟十八的死不会引得这么多人进出,只有钟无盐回来了,得知钟十八死了才会。” 苏四儿抬头,眼里充满了求知欲,她早就想问了,钟十八和钟无盐的联系到底是什么?跟扶柳肯定有关,但具体是什么,她想不明白。 “小鬼头,心里的事不要写在脸上,想知道什么也要懂得隐藏,不要暴露。” 苏四儿扯着温柔香的袖子,嘻嘻笑了两声,“温姐姐,我最喜欢你了,所以在你面前,我都不藏着掖着。” “最好是!”温柔香明显被取悦了,她蹲了下来,与苏四儿的视线齐平,替苏四儿整理衣服。 “你没见过钟无盐不知道,她原来其实不叫这个名字,后来在平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左脸裂了道久不愈合的伤口,特别骇人,人人避之不及,都叫她无盐,她也大方对外叫了这个。” 很长一段时间,钟无盐出门,左脸上都戴着银色面罩。 “钟无盐回了寒山州,偶然听闻白云府逍遥楼出了一名画技师,把人请了来,她再出现的时候,左脸上多了一朵玫瑰。” “这和钟十八听着也没关系啊!”苏四儿第一次听到画技师的存在,她悄悄问了谢醒梦风云谷怎么没有画技,被她警告不许打听。 温柔香瞪了她一眼,站了起来,觉得高度不太合适,又把苏四儿抱在怀里,“小鬼,你最好耐心听姐姐讲完再插嘴。” 都被美人抱住了,苏四儿乐开了花,现在姐姐说什么都行的。 “具体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钟十八是先跟盛秋霜认识之后,才搭上了钟无盐的关系,应该跟扶柳有关。” “扶柳结出的果子碾碎成粉末,再掺入灵泉,能让一些灵植达到上古传说的效果。” “我听说,钟无盐的徒弟东篱养成了一种灵植逝水兰,可以维持钟无盐左脸的状态。” 温柔香看向苏四儿,苏四儿恍惚了下,“姐姐是不是比钟尊者更美些。” “各有各的美,我更欣赏钟尊者的美,霸气而夺人心魄,姐姐的面相随了名字,太矫揉了些。” 苏四儿赶忙凑趣,“我最喜欢姐姐的美貌,润物无声,滋润心田,跟灵药一样有用。而且,姐姐性格上比钟尊者厉害多了。” “哦,我厉害在哪里?” “多简单,姐姐人美心善,若不是姐姐带我找上门灭了钟十八,不知道他还要害了多少小孩子,钟尊者不可能不知道他干了什么,还心安理得用着逝水兰,她就是帮凶。” 温柔香意外地看向苏四儿,“说不定钟尊者也不知道,你别忙着下结论。” 心里却觉得她说得没错钟无盐早就不是当年人人交口称赞的钟倾城了,她去了平都一切都变了,不然自己的祖父怎么会烧了珍爱的画像,自戕而走。 “好了,我还有点事,你就在这里待上一天,明早我再来接你回谷。” 苏四儿还想多说两句,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90章 倾城变 再醒来,她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枚镀铜金梅簪,被别在了一位身材丰腴的女子身上。 这里是钟家管事们吃饭的厨房,像这样的厨房有三个,可见钟家的管事之多,家族人口之盛。 她的主人是这里的大厨,长相粗犷似男子,头上永远不变地插着一枚金梅簪,据说是她那死去多年的竹马未婚夫送的,她凭借一手家传的厨艺进了钟府,自称寡妇,大家都叫她梅婶。 因为那张脸,倒也没人敢打她的主意,加上钟府大管事爱吃她做的菜,保她屹立大厨房几十年不倒,巴结她的人还挺多。 尤其最近一年,因为钟无盐带回来的乐师齐莫羽也爱吃她做的菜,大家对她更是只差供着了。 听说大小姐尊者亲自把人带了回来,上一个带回来的人闹得一时盛况,有零星记忆的人都上了年纪,颇有些忆当年的感喟。 这回,齐莫羽的存在,大管事发话让梅婶务必好好伺候,重新让大厨房这些人感受到上人的联系又近了几分, “梅婶,齐乐师说这回的菜必须有一个仙人展颜,所有的灵蔬都必须是最好的,缺了的就去上厨房要。” 梅婶一听,嘴里叨叨了几句,被苏四儿听见了。 仙人展颜? 看来钟无盐被钟十八的死刺激大了,都不高兴了,这道菜就是乐师专门点给她吃的。 不知道这齐乐师到底什么样,能让钟尊者开怀,都放弃了追着李尊者跑了。 门口众人齐声问安大管事,梅婶毫无动作,开始点厨房的材料。 苏四儿现在是一枚发簪,好奇来人,但视角受限,只能跟着梅婶认识灵蔬了。 看着都还行,就是不知道怎么弄进风云谷里,她脑子里已经想好了几十种做法了。 “梅婶,上厨房那边我已经吩咐了,你缺什么就去拿,今天一定要拿出你的真功夫,若是砸了,连我在内,我们大厨房的人可能都得不了好。” 大管事匆匆来匆匆去。 等他一走,厨房的人就活泛了些,梅婶的地盘单分,其他人无事吩咐都不会过来。 “这回,齐乐师好友生病,大小姐尊者陪他一道回了白云府,不过一天一夜就回来了。” 有人咳了一声,“听说朗园出事了,这才赶了回来,不然没有这么快。白云府可好玩了,我前几年跟着大管事去了一回,都不想回州府。等攒够了身家,我老了以后打算去那边。” “你才多大,别做梦了。朗园出了什么事,你们知道吗?”一道细细的嗓子响了起来。 苏四儿一直凝神听着,生怕错过半点消息,心里不断祈祷梅婶慢点,不要马上就去上厨房。 “听说十八少爷带回来的妖女杀了他,带着宝贝逃走了。小竹,你别担心,你姐姐没事,她一心想着过去,还没被报上去,也算好事。不然,也是跟着陪葬的命。”有人轻声安慰着。 “是啊,听说里面还有不少小孩子的尸体,十八少爷不知道被盛妖女骗着干了什么,做出这等违德背仁之事。” 有人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笑,苏四儿猜这个人知道的事情很多,她还想继续听,结果梅婶已经清点完了。 “小竹子,雾笙,你们两个跟我去一趟上厨房。”说好的人群并没有散开,不过手里的活也没停,偶尔有几声在屋里响起。 梅婶进了里屋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这是钟府的规矩,出了院门,必须换上常服。 钟府的下人有两种衣服,各自当差的地方有一套,另外一套是方便出门在外的衣服,只是在手臂上会纹来处以示标记。 梅婶带着两人穿过了三道月洞门,看四周无人,对着两人发出低沉的警告,“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随意跟他们一起起嘴子,哪天被大管事撞见了,我也保不住你们。” 小竹子惊慌,“梅婶,我就是担心姐姐,这才多说了一句。” 雾笙也低下了头,“我们都明白的,梅婶,只是我若不引一句,大家肯定不会在屋里就说起。而且,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 梅婶对他死性不改的性子已经了解,随意地走在前头,“你们进了上厨房,都是哑巴,记住了吗?” 雾笙抢先走了几步,拦住了梅婶,耳语了几句,小竹子陷在自己的心事里,并不多管。 雾笙说的是刘妈妈的下场,她被恶犬分食,找到的时候,只剩下一个头。 苏四儿听得真切,生生打了个寒颤,这人肯定在小孩子的事情上出力不少,不然温姐姐不会这么对她的,心里也对温姐姐的手段有了新的认识,能跟罗师兄投契,两人都挺讲究界限。 “如此,倒是了了我一桩心愿。走吧!”梅婶极力保持内心的激动,一步一步走得踏实,苏四儿仍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动。 看来这两人有仇。 上厨房更靠近主子们的院落,与大厨房隔得远,走上两刻钟还是因为梅婶捡了近路,等穿过最后一道六角门,他们终于到了。 一路畅通无阻,梅婶取了需要的灵蔬和灵材,三人手里都提了不少,上厨房的人还处处关怀,生怕他们缺了什么,又小心给人送了出去。 “梅婶,看来他们做的东西被尊者嫌弃了,这才好颜色对我们。”雾笙有些开心。 梅婶看他不长进,“你懂什么,我们若是做不好,下场怕是还不如他。上厨房的丁师乃谷里出来的人,我就一个乡野妇人,差别大了去了。” 雾笙很久没说话,直到快要经过最后一道回大厨房的月洞门,声音有些干涩,“梅婶,我都听你的,你可一定要拿出真功夫啊。” “这回终于知道怕了?我无所谓,早就念着故人的音容笑貌,砸了等于遂了我的心愿。所以管好你们的嘴,别让我手抖。” 小竹子这回和雾笙齐齐点头。 第91章 仙人展颜 有馔玉,弥足贵。荧芝盛盛,幼叶生怜。凝脂盘底点嫩愁,却是红矜绿瘦。庖厨思慕云霞,巧手人间烹饪,休说豹子胎麒麟肉,灵皆低头。 充盈的灵气一直环绕着她,光闻着都能引发挣脱束缚的冲动,苏四儿只恨此时寄身梅簪子,不能吃上一口。 旁边一直打下手的小竹子和雾笙已经呆立了,被梅婶的喊声才惊醒。 苏四儿听见雾笙悄悄跟小竹子说,“可惜了,这道菜吃不上,梅婶把剩下的材料给他们做个小食也能美上几天。” 这小子,难怪刚才怎么赶都赶不走,老早就打着边角料的主意。 梅婶的仙人展颜是齐乐师点的主菜,被放在了最后,齐乐师的人早已在大厨房外面等着了。 其他的几样,不过都是些灵蔬清炒,但梅婶的巧思在摆盘上也有些门道,比起她在福门吃的两家造型上,都更胜一筹,也更有食欲。 雾笙想要跟着那人一起,被梅婶拉了回来,他此刻面色绯红,无论是身份还是资历都不适合,梅婶做完了仙人展颜,有些力竭,她与大管事的人说了一句,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大厨房的后头有好几个院子,住着大厨房里的人。 梅婶分到了一个最小的院子,除了小竹子被允许住了进来,剩余的两间房都空着。 梅婶一进屋就换了身上的衣服,收拾了一番之后,仔细查看了院门和房门,这才回了内室。 簪子早已被梅婶从头上取下,摆在了梳妆台,苏四儿才有时间张望。 不愧是大户人家,钟家的下人房布置的器物比李娘子在远山府的那座宅子还要阔气些,当然。比钟十八那白玉作床金作鞍的做派肯定逊色不少。 梅婶坐在了梳妆台前,她此刻披头散发,难得有一丝柔情在眼底,与大厨房里沉稳内敛的气质有所不同,梅簪被她拿在了手里。 她拿它比划了脖子,对着镜子试了好几次位置,留下了几个红点窝窝,苏四儿有些心惊胆战,梅婶若是绝了,她都想叫自己“勾魂童子”了。 走到哪,哪里死人,听着就觉得有些煞气森森。 好在梅婶没狠下心来,把簪子从脖子上收了回来,只不过苏四儿还没放下去的心又提了上来,这回簪子抵着右手腕子了。 梅婶的手不好看,粗糙得很符合她的身份,看来混了二十多年也有不为人知的心酸。还有手腕子也比旁人大了一圈,跟该死的刘妈妈比也至少大了半圈,一戳子下去应该没那么容易破。 不会刘妈妈死了,梅婶就没了活下去的动力了吧?苏四儿在这个时候特别想念小竹子和多嘴的雾笙,他们中的一个人现在过来,都能打断这一场自我了断。 苏四儿的祈祷可能被福圣听见了,院子的门被拍得啪啪响,雾笙大声喊着梅婶,声音里充满了激动。 梅婶也听见了,她应了一声“就来”,快速把自己的头发盘了起来,重新插上了簪子,在镜子面前站了一会,调整了脸部的表情,恢复到大厨房的惯常样子,这才走了出去。 “梅婶,听说大小姐尊者很爱那道仙人展颜,齐乐师的人说,让你以后到蓬莱间去,大管事让我过来给你说一声,下午咱就要搬过去了。” 一道菜登天,雾笙的嘴都快咧到耳根了,他作为梅婶爱使唤的人,这回肯定能跟到蓬莱间,等他磨到了梅婶徒弟的位置,不敢想象自己会有多少人围着。 他看了一眼小竹子,她的姐姐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回可千万别跟着一道去了。 “你们两个想去蓬莱间吗?”梅婶听到消息,声音有一丝丝意外。 苏四儿想,她这么问,是不是代表她并不愿意带着这两人去呢? 雾笙的脸上有一丝不解,“这种好事还有人不想吗?梅婶,我真庆幸自己刚进来的时候就跟了你,不然现在哪有福气跟着去蓬莱间。” 这小子怎么有些油滑? “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恨不得马上来找你,现在都被大管事的人看得死死的,不让随意出入大厨房。我先帮你收拾东西,咱赶紧走!” 梅婶适时开口:“去收拾点你的东西去,我这里的东西少,不用你。” 雾笙点点头,看向小竹子,“你赶紧说话呀!” “梅婶,我不想去。”小竹子的回答让雾笙大惊失色,“傻子,去了的话,你姐姐轻易过不去,你才有好日子过。” 小竹子强自辩解,“不是的,我姐姐很好!” 梅婶催促着雾笙赶紧走人,等人出了院门,她才对着小竹子说,“你不去也好,我这里还有些福珠,你拿着找大管事赎了自己,就说是我吩咐的,自己过日子去吧。” 小竹子跪了下来,“梅婶,你怎么知道我的打算,可是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算我借的好了。” “我无儿无女,去了蓬莱间,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好,你还年轻,不要陷在这钟府,赶紧离了才是好事。” 梅婶把人搀了起来,“西城有个杂货店,那里的老板娘人不错,她手底下的妈妈同我姐妹一场,你带着我的信去,她会安排的。” 苏四儿想,梅婶果然爱小竹子,什么都给她安排好了,雾笙还在迷雾里打转,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头。 钟府的日子,看着花团锦簇,等哪天刘清明掀了桌子,就不好说了。听梅婶话里的意思,她怕是也有这种感觉。 蓬莱间,就是钟无盐在钟府的居所。 梅婶和雾笙送走了小竹子,带着自己的小包袱跟着大管事到了门口,被等在那里的人接了进去。 梅婶他们走的不是蓬莱间出入的大门,靠近大门的左侧有一堵厚厚的石壁,接引人转动了门上的麒麟头,三人沿着门洞往里走,很快就到了一处院子,与其他相比,像是多出来的一块。 “蓬莱间此前从未设有厨房,你们就安置在这间院子,以后有事都由我来吩咐。” 那人推开了院门,并不向前,反而让出了位置,梅婶一只脚跨了进去,他又开口了。 梅婶只好收回脚,转过身来,恭敬地微垂着头。 第92章 印记 “蓬莱间不喜欢人说话,也不喜欢人乱走。” 接引人特意看了一眼有些冒失的雾笙,苏四儿想应该是提前打听了为人,才能精准锁定不安分的因子。 “这里只有两个人可以自由走动,一个是大小姐尊者,还有一个就是东篱管事。” 雾笙刚想要张嘴,就被梅婶掐了回去。 “对了,食材会定期从上厨房送过来,你们歇着吧。” 等着人走了,雾笙的笑脸落了下去,和被囚禁有什么区别,连出门领食材的活都被人包圆了。 “梅婶,这和我想的不一样,以后我们的活动范围就是这间院子了。” 梅婶若有所思,指了指右侧的房间,把人推了过去,雾笙垂头丧气走了,自己走向了左侧,放下了包袱,重新回到了院子。 绕着院子走了一圈之后,梅婶走向了正房,推开门一看,有些惊喜,脚步都快了两分。 苏四儿也发觉了,这里的布局和大厨房一样,不同的是门对着的还是门,再打开又是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一口井,还有些蓬勃生长的野草,与人比高。 苏四儿觉得里面的小院子才适合梅婶住,外面就给雾笙祸害好了。 大概梅婶也是这么想的,她提了小包袱,同样选择了内院的左侧,里面的布置和刚才的地方一样,不同的是隐蔽性更好。 梅婶没收拾房间,而是出来收拾院子里的杂草,但看她畏手畏脚的样子,苏四儿怀疑这草不一般。 果然,等拖拖拉拉的雾笙终于出了房门,看见梅婶在院子里除草,他也开心了起来,“梅婶,今晚咱可以吃这个吗?” “嗯。” 雾笙下场的结果是比梅婶还要拘束,让苏四儿一直猜测这草到底是什么东西,连收集方式都透着古怪。 梅婶没有连根拔出杂草,而是挑选了些比较高壮的,用绳子打结包上细布后再用力拉扯,再解下布条放入木盆。 很快大部分都被布条子教训了一番,两人干得热火朝天,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进来了。 “梅妈妈,尊者召见,你赶紧收拾一下。”接引人再次出现,苏四儿发现他可能对梅婶的行为有些不满,但没有发作。 “梅婶。”被点的人头也没抬,雾笙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大家都叫她梅婶,比梅妈妈听着更有福气。” 接引人愣了一下,重新组织语言,“梅婶,尊者召见,你换身衣服马上跟我走。” 梅婶这才起身进了房门,雾笙也跟着从杂草里出来,端起那大盆细布往厨房里走去。 梅婶重新低挽了头发,换了房间里的新衣服,手臂上绣有十分明显的蓬莱间三个字,一出门,她的脸忍不住抽动了下。 刚才还满院招摇的野草现在连根都没剩下,现在干净得和外院的空地一样空。 “柳管事说这种小事找他就行。”雾笙讨好地笑笑,杵在两人之间,像是生怕梅婶突然发疯攻击人。 苏四儿也想看梅婶有什么反应,结果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布条子的处理,我之前都教过你了,今晚就看你的了。若是成了,你想的事情,我会考虑。” 那边等着的柳管事再一次催促,雾笙咽下了千言万语,把两人送到了外院门口。 蓬莱间里的布置,苏四儿并不是特别有记忆,似乎与积福山那地有些相似。 也可能是她见识得不多,只能说身份和住处十分相配,整体的宫纱和薄雾营造的脱俗仙气混合偶尔一处古旧摆设透出的积淀感,衬得此处的主人格外神秘。 倒是有一处石桌,引得苏四儿好奇,那里摆了好几盆叫不出名字的灵植,远看既像婀娜多姿的美人艳光四射,又像高流而下的飞泉莹白闪耀,周围像被抽空了似的,景致都避退得有些远,远得不正常。 隐隐有个名字在苏四儿脑海中闪动,她还没抓住的时候,就听到柳管事跟人说话。 马上就要见到钟无盐了,第一次见仇人竟然是现在这种情况,苏四儿看自己有点怂怂的。 “直接进来便是。”慵懒的声线从内里传来。 柳管事候在了殿外,梅婶跟着东篱进了大殿内,这应该是自成一处的空间,与钟府其他地方并不相称。 梅婶进殿前被叮嘱不许抬头,所以没能看见这场景,反而便宜了附身簪子的苏四儿。 这就是钟无盐吗? 第一眼,太惊艳了!苏四儿心中浮现六个字:神女不外如是。 她的脸上有一种别样的风采,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巴全都该是这样的大小,安分地呆在脸上,它们在一起才能引得人挪不开眼。 可惜了左脸,玫瑰此刻没有盛放,反而闭合了,削减了不少吸引力,不敢想象若是没毁容之前,这大小姐得有多么举世无双的风仪。 只是神女都不好亲近,她怎么和人挨得这么近? 两人的手交叠,偶尔还对视,那清俊男子望着钟无盐,眼睛都不带转动的,深情似海浪翻滚,完全陷进去了啊。 看来谢醒梦的嘀咕不是瞎编的,苏四儿觉得李尊者危险了。 “你就是会做美人展颜的女厨?抬起头来。” 梅婶抬起头,很快又低下了下去。 钟无盐突然笑了起来,“莫羽,你看,世间事果然是公平的,要么有才无颜,要么有颜无才,有颜有才的人则是凤毛麟角。” “确实,似尊者这等有颜有才的人世间少有。”齐莫羽说完话就被东篱暗瞪了一眼,这人完全陷入情爱,不明白尊者心里的伤痛,这个时候让她自己说完就完了。 “如果本尊无颜无才,莫羽可还会欣赏我。” 东篱只好出声打断,“这等私密话,不适合有多余的人在场,不如我先带人下去好了。” “等等,莫羽,你先说。” 齐莫羽眼里的深情变成了疑惑,最后变得坚定,“当然,无论尊者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愿意追随。” 钟无盐点点头,“很好,这可是你说的。”她的左手摸上了左脸。 苏四儿有点紧张,神女突然变了态度,有了点恶女的味道,不会当着下人的面就要捅过去了吧? 东篱同样有些紧张,“小姐,你清醒点!现在还不是时候。” “闭嘴!”钟无艳右手一挥,东篱被弹出了大殿,左手快速揭下了面皮,闭合的玫瑰变成了深可见骨的沟壑,就那样裂开着,嘴角稍微上扬一点,每一道口子都跟随时要崩开了一样。 苏四儿有些理解大家叫她女疯子的原因了,前一秒浓情蜜意,下一秒随时发疯。 “这样的我,你还愿意?”钟无盐嘶喊起来,齐莫羽不改初心,仍然想要靠近,却被她挥开,比弹出殿外的东篱好了不少,人被甩到了地上,趴在梅婶的面前。 苏四儿这才发现齐莫羽的后脖子有一道青色印记,一朵梅花,跟她附身的梅花簪很像,梅婶估计也看见了。 她伸出手想要把人扶起来,可惜齐莫羽看都没看她一眼,转头又爬了回去。 苏四儿察觉梅婶的手一直颤动着,突然迫切地希望黑夜赶紧到来。 “滚出去!”齐莫羽终于爬到了钟无盐身边,换来的却是又一句无情的话。 梅婶收回了手,默默走向殿外,怎么看都和里面的齐莫羽一样,透着一股失魂落魄的味道。 回到新住处,梅婶吩咐雾笙晚饭自己吃,直接从外面锁了厨房和内院的门,任凭对方怎么问也不管。 苏四儿想着的是梅婶的秘密要等到今晚的梦里才能知道,结果她在黄昏时刻先经历了一场生死。 进了房间的梅婶,第一件事就是拔了簪子,用力一掰,簪子断成了两节,掉出来了一团薄薄的纸,该死的共感,寄身其中的苏四儿感觉到自己被人截了肢的疼痛,都没空看小纸条到底写了什么。 梅婶的眼泪很快就把簪头打湿了,这回十分清醒的苏四儿觉得自己像是被按在水里洗澡,没有主人的命令不能跳出水池子。 “果然是你!” 这句话缓解了苏四儿的疼痛和郁闷,难不成齐乐师和梅婶是故人? 第93章 雾灵珠 西城的私宅里,不到一天时间,苏猴精神萎靡,苏四儿从它小小的毛脸上竟看出了几丝沧桑,苏狗围着它汪汪叫几声,又开始围着苏四儿转悠。 学着老苏记忆里的样子,苏四儿拿出来绿珠子,灵力对着食指一划,冒出了一颗小血珠,她赶紧抹了上去,放入木碗中。 做完这些,苏四儿才发现旁边不知站了多久的温柔香,对方正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己,苏四儿窘迫地笑。 “我就是看苏猴它们饿了,才学老苏的法子。” 怎么在对方眼里就像个傻子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温柔香指着绿珠子,“这东西要靠灵气驱使,老苏祖上应有上人血脉,不得已以自己的血脉牵引,你却是身怀宝藏捂得死死的,怕姐姐强拿了不成?” 苏四儿知道她有时候爱玩笑,吓唬人,跑过去拉着她的手晃,“姐姐整日不见人影,肯定是为了我闯的祸事奔走,我等不及就自己先试试。” “我这几天揣了一肚子疑问,憋死了。正好人美心善的温姐姐回了,还得辛苦她给我讲讲的。” 温柔香看她乖顺,把人抱起来,又立刻给放下,“你先去屋里洗洗,换身衣裳。” 明明就是温姐姐嫌弃外边的气息污糟,非要拿她说事,轻轻偷笑的苏四儿快速跑远了,怕慢了一步就被卷了回去,接受搓脸惩罚。 半个时辰后,木碗里已经满了,苏四儿捡了绿珠子收好,这才一猴一狗平分了灵水。她打屋里带了一个碗,正好想试试灵力牵引,想了想又放弃了。 “姐姐,这绿珠子到底是什么?还能自己生灵水,以后若是沦落哪处绝地,也不愁没水喝。” 温柔香已经换好了一身装扮,在夜色的映衬下,轮廓柔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雾灵珠。” “一千多年前,有人登上了怀仁府的绝地仙人峰,取下了这颗珠子,无人踏足仙人峰云消雾散,从此仙气尽失,沦落凡尘,已改名摘星峰。” 苏四儿听到一千多年前,眼睛亮了,“那个人不会也姓苏吧?” 温柔香觉得好笑,“你不会以为你和那人都姓苏,就觉得是你家老祖宗吧!收起你的得意,小鬼头。” 她的得意正好说明就是啊,如果登仙人峰的人姓苏,老苏跟她家关系也不浅的,可惜温姐姐不信。 “我听过一句话,五百年前是一家,这都一千多年了,应该有点可能。” 承天老祖为了破断言,当年到处游历,拼了命想改写后代结局,怎么可能会放过仙人峰这等绝地的宝贝。 “那你大概没听说一句断言,苏承天十八代都生不出一个有福缘的人,他的儿女估计早就绝命此间了。” 苏四儿只好一脸沉痛地点点头,“他们家好惨啊,既然都死绝了,那我应该不是了,听说平都苏家门槛高,我还想努力修行,好去踩一踩。” 温柔香看她不知天高地厚,准备在言语上羞她一羞,“等你学会了心技,再发扬光大,我看平都的福寿山都能改姓。” 这一句杀伤力巨大,苏四儿感觉脸都烧红了,福寿山是什么地方,一都四州十六府修行之人的向往之地,如今长老会的所在。 “姐姐,我错了,再不胡说了。我们继续说回雾灵珠,好不好?“ 温柔香将人揽在怀里,苏四儿主动凑上了自己的小脸蛋,“算你识趣。” “雾灵珠每日只能激发一回,每次就那么一碗水,多的没有。说起来,我倒不知道带着你出门,福气这么大呢。” “以往这些事情得耗费我好些精力,罗严谨那个家伙跟你比,简直就是煞神附体。” 苏四儿适时地为自己的另一位师父说上好话,“罗师兄比我强多了,他那么厉害,最听姐姐的话,比我还听话。” “他又不是我的狗,心里小心思多着呢?不过,你为他说些好话也是应该的,粒粒金的花费都是他掏出来的,这会儿不知道又去哪里出任务了。” 苏四儿愣住,粒粒金居然是罗师兄供应的,“我记得这是姐姐喜欢我,特意为我调制的,原来罗师兄也有份啊。” “确实是特意为你调制的,不过可不是什么生发水,而是我家的秘传灵液。” “我们这等精修心技的人都从小培养,唯有你出身上没这个条件,罗谨言觉得你不错,想收了你,这才求了我出手。” “你也不必有负担,只需要以后给我杀上福寿山,一雪前耻就行。” 都让杀上福寿山了,这还叫没负担,她喝了三回了,现在反悔吐出来会不会被温姐姐拍死啊? 两位大佬为她殚精竭虑,这里头的情份重得很,她承受不来。 “我这艘船可不好下,你若是敢吐出来,我就把你扔到蓬莱间去,钟十八那里还是无头的公案,钟无盐的人寒山州内翻了个底朝天,听说去盛家的人已经出发了。” 苏四儿连连否认,“姐姐和罗师兄的大恩,我必不忘,怎么会反悔?吃下去的东西哪有吐出来的道理。我对姐姐的仰慕之心敢称第一,罗师兄都得排第二。” “我见了钟无盐的样子了,她根本比不上姐姐的美,喜怒无常,一生气就摔人,我当时害怕极了。” 这小鬼头的嘴,时刻不忘烧迷魂汤,见着人就使劲灌,不过她爱喝就是了。 “你是不想问,为什么还没做梦就被我给唤回来了。” 又被点破的苏四儿尴尬笑笑,“我想知道梅婶为什么要断梅簪。” “梅簪乃你附身之物,一旦遭到破坏,我若是不及时把你拉回来,你就永远留在那里了。你这么可爱的小鬼头,我舍不得。” 这么大的宝贝,突然失踪了,许三成迟早查到她头上,锅可不好甩。 苏四儿觉得自己隐约明白了,“那我岂不是再也没办法知道梅婶的事情了。” “梅簪应该是定情之物,断簪等于断情,也许她发现了令她无法接受的真相,才做出如此选择。你的好奇心太重了,听姐姐的劝,收一收!” 如果像她想的那样,旧情人死而复生移情别恋,梅婶天天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是发疯就是被逼疯,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确实可以先放一放,以后出谷的机会多的是,再打听便是了。 苏四儿掏出了一枚福玉,“姐姐,钟十八下手的那些孩子,还能找到他们的父母吗?盛秋霜手里应该有不少福玉,加上我这一枚,都给人送过去吧。” 温柔香没接,“你想累死姐姐吗?好些个小孩,我手底下没人,可办不了。你若是亲亲姐姐,倒是可以勉为其难想想办法。” 让她亲人,苏四儿有点纠结,又听温柔香在那里故作伤心,“嘴巴甜甜,却连亲亲姐姐都做不到,你个小骗子。” 苏四儿心一横,亲了上去,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跟亲王雪娘一个感觉。 “哼,罗谨言说老娘不主动,这辈子都没人亲,我已经录画了,一会儿给他发过去。” 第94章 传话 苏四儿震惊,罗师兄明显不是这个意思啊!等这条录画发了过去,她的粒粒香会不会断供啊。 “又傻了啊?怕姐姐不兑现承诺?刘妈妈那里有个单子,记载了这些孩子的情况,还有温小藤也能帮上忙,你不必操心了。” 温柔香掏出短笛一吹,欢快悦耳的声音响起,十息之后温小藤就出现了,“只不过现在不行,钟家难保不会有人想到这一点,等一两年再送。” 苏四儿看温小藤一出现就跑了过去,想要上手摸摸它的尖刺,就被卷了起来,往空中抛去,吓得她大喊“姐姐救命”。 “小傻瓜,温小藤吃醋了,你再喊,它会更生气的。” 苏四儿认命地低下了头,树藤成精就算了,还会吃醋,她的福气在哪里,快来救人。 一刻钟之后,踩上了石板的苏四儿才感觉人又活了过来,温小藤的醋劲太大了,没喊救命前,算个正常速度,可以跟正常的秋千高点媲美,喊完之后,她都快被甩干了。 “其实,它这是表达对你的喜欢来着。”温柔香看她明显出汗的苍白小脸,为醋王温小藤粉饰了一下粗鲁的行为。 但凡她不说第一句,苏四儿也就顺驴下坡相信了。 “你最好夸几句,以后你求它帮忙的时候多着呢。”耳边的话如梦如幻,让苏四儿有些不敢相信,却看到温柔香不停地使眼色。 “温小藤好体贴、好温柔,不愧是温姐姐最看重的帮手,最亲近的徒弟,我看比福兽园的七彩锦毛兔好相处多了,不知道它和那个兔子谁更强?” 温柔香点点头,“那还用说?小藤姓温,有自己的名字,肯定更强。” “你也该回风云谷了,幽兰池的事情还没完,我等着看你的表现。” 苏四儿其实还想在州府多走动几下,“它们怎么办?” “当然是跟着你一起回去,你回去最好找医技师给看看,我瞧着那只小猴子状态不太对。” 好像还有一件事,苏四儿吞吞吐吐,半天才说完一句话,“我第二次……参悟……是不是失败了。” 温柔香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第一次太成功了才会导致第二次的失败,下回咱直接换个目标人群,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 看苏四儿还是不太开心的样子,温柔香直接把人塞进了温小藤早已打开的传送门。 她还得去找盛秋霜一趟,今晚必须要跟那帮人谈妥了,钟无盐那边才能平静下来。 苏四儿做贼似的走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生怕发出半点声音,舟盟的人就在外面,她刚才都听到了两道不同的呼噜声。 这些人太不靠谱了,盯人还能把自己给睡着了,这等于告诉目标,他们守在这里啊,真替舟盟的老大着急。 三天没见的小院子,有些变化是惊人的,魏不语背着她肯定干了点事,葡萄藤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挂满了架子,她有预感明天应该可以吃葡萄了。 把她送到幽兰池的温小藤去而复返,又回了有美居拿来了她的弟子服和福牌。 漂亮话真管用! 最后一句“小藤,你和姐姐一样厉害,那兔子差远了”,它还停下来,主动收了尖刺,让自己摸。 上下其手的苏四儿心满意足,满眼崇拜给温小藤送走了。 福牌里有两条消息:一条来自魏不语,让回院子的时候说一声;还有一条来自霍师兄,他回复了任务结束。 苏四儿快闪进了自己的小屋,苏猴和苏狗被她用灵力封了嘴,得到房间里解开了,再上个隔音罩,大晚上的做窝也来不及了。 抽空给魏不语回了一条信息,这才挨着自己柔软的床沉沉睡去。 福月要结束了,她的技法课时间也该大调整了。 天刚蒙蒙亮,苏四儿一睁眼,想到了被关在隔音罩里的苏猴和苏狗,再没了睡意。 还好,都安静睡着了。 外面已经没了鼾声,应该回去了,苏四儿打开门,发现葡萄架下坐了个人。 “你进我的院子,怎么和进你院子一样?” “还是不一样,我可没有闯入你的屋子。这葡萄长得不错,谁帮忙的?”魏不语眼里带了笑意,还有心情开起了玩笑。 苏四儿猜他保准遇到了好事,“还能有谁?帮忙的肯定站在我面前的天下第一大好人魏不语,快说,你对葡萄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浇了点自己调配的灵液。对了,你的种子也被我换过了,都是怀仁府摘星峰产的灵种。” 这是什么缘分,她接连两次听到同一个地方,“那里的灵种能比我高价买的种子强?” “你的是白云府产的,就像准福徒的水平,怀仁府摘星峰的灵种可不一样,至少得许师那种实力,吃了好处多。” 这个对比,她信了,“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给她送东西,还这么珍贵,必定有所求。 魏不语没好气,“你之前因为罗镇楼无辜受牵连,我正好赔罪,这种东西拿到手也不难。” “我这么早,其实也是受人之托,罗镇楼让我给你带话:看在故人的面子上,钟十八的事情他认了。” 苏四儿心中震动,罗惊梦连这个事情都知道?不对,自己没有见过他,这话应该不是对她说的。 “罗镇楼从刘尊者的刑罚之牢里逃出来了?”算算日子,快两个月了。 魏不语没有回答,小跑着从院子里朝她的小屋走去,很快把苏猴和苏狗拎了出来,“钟十八的死真的和你有关?” 肯定出谷了,不然这东西哪里来的,看着这猴子还挺眼熟,西城的? “你都知道了?”他人都在纵横四海,还能知道钟十八死了,看来是罗惊梦跟他说了。 苏四儿抱起苏猴,“钟十八的死跟我没关系,我这个小拇指怎么戳得死大腿。” “我知道不是你,罗镇楼也说不说你,就叫我赶紧跟你传话来着。”魏不语看苏四儿说起钟十八面不改色,反应比较平静,心里猜她估计撞见了。 “虎子和串子呢?”这两人若是回来了,会不会把她暴露了。 “在各自的院子里,这几天好好练了一下,舟盟的人来,我们也不怕。”魏不语看苏四儿有些担心,“他们不敢乱来,我一会去找杨师兄一趟。” 苏四儿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兵来将挡,她眉头一皱,“我的技法有点突破,你能不能帮我把它们送到蒲师姐那里看看。” “先放我那里吧,我去了杨师兄那里,再送过去。这种外来的,可能活不长,你最好心里有数。” 苏四儿看魏不语走了出去,立马掏出福牌,发了消息。 不一会儿,温小藤带着温柔香就过来了,“你做的很对,秘密的事情不要经过福牌。” 又递给自己一杯粒粒金,苏四儿感动得抱着温柔香的手不撒开,一口干了。 苏四儿把自己从魏不语嘴里听到的那句话跟她说了,其他都没提一字,温柔香拍拍她的肩膀,“转来转去,还是跟奇珍楼扯上了关系。好在事情解决了,我也不算没有收获。” 看来温姐姐接触的人到最后还是奇珍楼暗地里的势力。 “你好好修习,有事小藤会来找你。” 苏四儿无心多问,舟盟的人很快就要找上门了, 她的心技第三式还是个半吊子,现在得抓紧时间了。 第95章 日常 幽兰池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子,最近热闹了许多,每天都有好些人有事路过,尤其是门头上那 个稳重质朴的小牌子,收获了路过的人无数的打量,还有鸟雀的垂青。 苏四儿发现自己出门三天,回来后亲手打造的小牌子竟然染了赃污,有些不像样子,她很快打了点水擦拭了干净,顺便看看舟盟的人在没在附近。 说来也是奇怪,她都等了两天了,心技第三式都磨出来,这帮人突然没了动静,她心里怪想念的。 苏四儿找出从谢醒梦那里买来的经卜技师打磨的玉珠子,据说有除煞之效。 之前她就打算穿好玉珠子之后带到蒲师姐那边,让她拿给衣衣,为了不被师姐拒绝,连上门的理由都给自己找好了,接空耳和尺犬回家。 空耳就是苏猴,尺犬就是苏狗,魏不语想出来的名字。这回他没给苏四儿多说话的机会,立马取了名字,再有一句蒲师姐也觉得不错。 苏四儿忘不了当时他听到苏猴苏狗的那个微妙的嫌弃眼神,她不想承认自己觉得这个名字还不错,脑子一动就跟他说是之前的主人起的,还没来得及改。 其他不说,苏四儿自己也承认这两个名字确实少了几分直白,多了些含蓄。 魏不语一直对她的文化修养有些着急,奈何福门不太注重这方面,提出可以帮忙提升被她拒绝了。 穿好的玉珠戴在了苏四儿的手上,她主动给魏不语发了消息,让他把虎子、串子叫上,大家过来商量下舟盟迟迟不来的事情。 昨天才坑了他的福珠,不知道一会这人会不会过来。 安排好这些,苏四儿爬上了自己刚折腾出来的新宝贝吊床,打算就着阳光搂上一觉。 阳光在葡萄架下投下稀稀疏疏的斑点,靠外门的一个角,四根玄金丝搭成的简易吊床上,苏四儿正呼呼大睡,她的头对着葡萄架一角,双双脚却故意伸到架子外。 当收到消息的魏不语先踏入小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画面不怎么美好甚至潦草,但他很羡慕苏四儿骨子里的自在。 魏不语接触得少,一向以为大家都是固定的一种姿势。 他有限的记忆中,从未见其他同龄女孩子的睡姿,更别提如此豪放的睡姿,不由得默默心里吐槽:睡姿的怪异上,倒可以和魏不离比试一番。 他打量着自己的忙碌成果——葡萄架子,挤挤挨挨的嫩黄叶子,一串串清绿的果子初绽风华,坠在藤上,成堆的青珠子,像敦实的风铃,任它再大的风,都别想强迫它发出分毫的声音。 取下一片叶子翻来覆去看了看,闻了闻,这果子只差最后一口气就能走完成长的终点,魏不语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白瓷瓶,沿着葡萄的根部走了一圈。 帮人帮到底,真是便宜她了,这可是他花重金淘换的灵液,之前为了农技考核特意准备的,后来因为战农双榜单登顶过于高调,改考核了其他的技法。 葡萄架下正中心有一个长长的石桌,上面放了些奇怪的架子,每个下面都带着凹槽,不知道做什么用,应该是炼丹。 魏不语无声无息完成了果子的催熟,挑了石桌正对大门的一面,随意坐上了竹椅,竹椅发出了一声吱呀,他有些惊慌,看那边的人没有反应,才恢复刚才差点死亡的好奇心。 石桌配竹椅,有点怪异的搭配! 还没完全放心下,魏不语尽量保持竹椅不发出声音,悄悄起身摘下了头顶上够得着那几片的葡萄叶子,结果听到某人的声音,不小心手抖了一下。 “魏不语,这是我的福珠,你休要抢走,看我用望穿秋水整不死你!”苏四儿嘴里咕噜呓语,全被一旁摘葡萄叶搞小动作的人听清楚了。 望穿秋水,苏四儿的心技。 准福徒有不少人都忌惮她这两招,唯二与她交手的两人:李俊茂现在提起苏四儿掉头就走,谁提了打谁;寒蝉只会冷笑一声“想知道,自己试试”,加上福气值玄品过于出乎意料,更为她的神秘添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 自己经历幼年之事,早早变成心思深沉,这个从世俗来的女孩,在福门的表现也不像个普通孩童,出门几天,当罗惊梦让他传话的时候,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一回想起来,就觉得不简单。 名声不好的钟十八活得滋润,全靠了钟无盐,惹钟十八等于惹钟无盐,她难道出去找人报仇了? 也太说不通了,醒灵不过半年,心技运用到如此程度,大家都猜不出她到底怎么做到的。往年温柔香教了不少准福徒,无人达到如此地步,就连温柔香自己当年都没到她的水平。 半个月内,从传福官到技师,无人公开表达收徒之意,他不相信因为区区福气值玄品就阻碍了打消了大家的爱才之心,那之前明里暗里的打探又算什么。 不像自己,刘清明想收她为徒的事情可是从未公开说过。 苏四儿,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魏不语用编好的手持长剑的将军像,去挠苏四儿的耳朵:睡什么睡,一会就要大战了。 苏四儿特别怕痒,察觉到一点点对耳朵的伤害,她立刻就醒了。 “魏不语,你果然没安好心,抢我福珠让我好梦变噩梦,现实里扰我美梦。为了花溪月的一千福珠,不至于吧?” 魏不语听到花溪月也笑了起来,聪明反被聪明误,读来的东西总没有亲身经历来得深刻。 一天前,他借口有事叫了苏四儿去一趟花溪月,打算讹苏四儿的福珠,最后人被他叫去了,福珠反倒自己掏了。 “你好意思说,你和杨虎子借口给钱串子带饭食,自己提前跑了,留下我被押在花溪月,等你你们整整一个时辰。” “再说,这顿饭本来就该你请,你让我去当打手,结果你自己临时变卦,那顿饭是你亲口应下的赔礼。” 屁,她答应的是回小院自己做,结果他擅自做主提前叫杨虎子等在花溪月门口。 第96章 上门争辩 她去找魏不语的时候,发现对花溪月向往已久的虎子早就出现在那了,对着花溪月缠绵悱恻的眼神,一口一个“老大”情真意切,她那句“回小院自己做”怎么都说不出口。 再有这个哑巴在一旁煽风点火,故意歪曲本意,她骑虎难下,只好从了。 花溪堂五道菜一千福珠,当她知道的那一刻心疼死了,准福徒一个月的份例,这笔福珠不可能从她口袋出,最近搞丹药材料紧巴巴的,于是打上了魏不语的主意。 确实是魏不语比较吃亏,苏四儿大方安抚,“以后找我买丹药,给你算便宜点。” 苏四儿从吊床上下来,把他手里的东西拿了过来,持剑的将军,编得还挺像回事。 “我心里一直有个问题忘了请教你,你到底是怎么冲破我的阵法进到了院子里的。” 杨虎子说这是他跟技师新学的,除了他自己无人可以突破防御,第一个水平最高的阵法就送给了他的好老大享用,当时她真的信了。 好家伙,转眼就给人破了。 魏不语拿起桌子上的架子研究,头也不抬,“杨虎子是不是说他找人学的?” 从葡萄架下走出来,手里的烧烤架子支撑在地上,他突然认真地看向苏四儿。 “不巧,那个人就是我。他当时就差最后一步,我正好找他,随意指点了一句,结果他悟了,阵法就成功了。” 魏不语自信满满指着一处,“这个阵法里头的破绽很多,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给你修补修补。” 苏四儿半信半疑,奈何自己不懂阵技,转而问起了虎子和串子。 “虎子和串子去福兽园了,那只锦毛兔最近脾气越发暴躁,串子就拉了虎子壮胆。” 宋心慈最近都在教导王岳山怎么养福兽,钱串子之前缺了很长一段时间,忙着跟在王岳山后头学习。 对,苏四儿想起昨天这家伙就没去花溪月,最后饭食还送到了福兽园去了。 但魏不语会阵技这个事情,她居然这么晚才知道,难怪杨虎子给她东西的时候眼神飘忽,肯定被嘱咐了不让说。 “你修了农技,竟然还有精力和时间花在阵技。福门第一天才,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这句夸赞其实让苏四儿心里有点酸涩,她想起之前自己喝粒粒金的原由,出身差距太大了,不是靠努力就能填补的,但除了努力也做不了什么。 魏不语很好,是她努力的动力。 “有人来了!”魏不语指了指外面,比划着信息,至少二十个人。 脚步声渐渐清晰,然后停止,敲门声响起,还有几道刻意凶狠的声音,有点稚气,更多的是难听,减弱了群体裹挟的气势。 “苏四儿,你给我出来。” 好几个声音重叠在一起,第一句话连着三遍吼得震天响。 苏四儿捂住耳朵后,换了一个稍微稳重的声音。 “看你把马泰平折腾得没了人样,恶虫附体,人神观之色变,小小年纪如此恶毒,根本不把我们这些师兄老人放在眼里,劝你赶紧交出解药,否则我就带着舟盟的人强闯了。” 一点点药粉就恶毒了,马泰平连个皮外伤都没有,真夸张,苏四儿心里一句一回,想着那东西可没解药,他们这么多人上门讨的应该是面子才对。 见魏不语坐着不动弹,深吸了一口气,苏四儿走向门口,打开门。 果然外面齐刷刷站了二十个人,大部分都是十岁左右的,远处还有些藏头露尾的小孩,七到十岁不等。 这会儿,她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词:虾兵蟹将。 唯恐自己把笑带到了脸上,苏四儿故意想要再关上门,被对方撑住了:“你们想干嘛?我不认识什么马泰平?” 她看看自己的短手短腿,后头有个帮手在,打一场架应该没问题……吧? 一回头,葡萄架下空空如也,估计去搬救兵了。 关键时刻,她还得孤军奋战,看来美味烧烤,魏不语吃不上了。 “你自己看看,马泰平现在什么样子?”带头的人话一出,后头的跟班们两处散开,后面的马泰平出现了。 苏四儿探出头,看向领头人所指的方向,不错,造型符合她的心理预期。 远看,全身上下乌黑,像是裹了件黑袍子,周围三米内无人,苏四儿心里狂点头,味道没错,持久留香,效果奇佳,竟然超过了三天! 九里香干得漂亮。 苏四儿从门里出来,小跑着近前。失策了,全是密密麻麻的小飞虫在蠕动,这……确实达到了她想要的恶心程度,就是她的密集恐惧症有点犯了。 “你是谁,这个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冤有头债有主,让马泰平自己说,他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 苏四儿强撑着眼花的老毛病盯着领头的人,这人应该是舟盟的领头人。 这个领头人居然长得最高,很严肃,“我,舟盟周如意,马泰平是我兄弟,也是舟盟的兄弟,他被人欺负了,我们这些兄弟当然要找上门了。” 苏四儿四处搜寻了一番,发现前方有比较大的空地,故意朝着那边走去。 周如意,这回恐怕不能如意了。 “巧了,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我的兄弟钱串子被马泰平打成重伤,我就找上门报仇。” “他做错了事,就有该被打的觉悟。现在你再上门,走向有些不对了吧?师兄,听师妹一句劝,冤冤相报何时。” 那密集的地方主要集中在前胸后背,其他已经比较淡了,苏四儿指着马泰平,“看密度,他的毒马上就要消散了,你们也散了。” 这个新人性格挺猛,跟收集来的消息一样。 周如意听她说辞,口气大,感觉有些棘手,就这么回去可不行,“舟盟在幽兰池有些年头了,头一回遇到新人挑衅这种事情,大家都想瞧瞧我们怎么找回面子。” 苏四儿拿出好言相劝,“师兄,犯不着。事情本来在我和马泰平那里就了结了。” “你应该也听说我的心技诡异,遇上的对手没人能破。你执意不肯走,信不信我硬着头皮也要让你再失一回面子。” 周如意还没开口,他身边的人忍不住了,“好大的口气!老大,不能就这么算了。”就这么回去了,他们舟盟以后怎么让别人信服。 苏四儿有点委屈,为了马泰平那事花了十福珠,交给斩福司,她才平安脱身。 看样子今天免不了打一场,她得先拉好霍师兄的支援。 “你们想打上一架,我奉陪,能不能等我半刻钟,我进去准备一下。” 周如意见她一番强辩不肯认错,自己奈何不得,最后还是走向对打,真是憋屈。 “明明是你们不识抬举,我好心好意让马泰平邀请你们加入舟盟,你避而不见就算了,杨虎子张口就骂我小人,说要为他表哥出气。” “我的兄弟听不下去,为了维护我才动手。” 苏四儿点点头,“对,你们没有错,都是杨虎子嘴贱不会说话,都是钱串子实力不济自己倒霉。所以马泰平现在这个样子也是他自己倒霉。” 周如意倒是没阻拦,苏四儿转身回了小院,立即传讯霍师兄。她也是才知道出了青瓜园以后,福牌传讯要收福珠,包月二十福珠交传福堂,没得商量。 旁边的人有些着急,这都快半刻钟了,人还没出来,“大哥,她会不会逃跑了。” 周如意从自己的位置看进去,小院里面人影晃动,不知道忙些什么,“她避而不站倒好,至少我们的面子保住了。” 那人往前一凑,也知道自己说了傻话,赶忙吩咐大家拿出先前准备的东西。 再出来时,苏四儿发现周如意,还有和他一起的人先前的灰袍子换了,外面罩了一层黄披风。 她知道黑披风防厄气,红披风遮灵气,但这黄披风干什么用的? 第97章 讹人 “大家小心,苏四儿修丹技。她炼制的东西和她的心技一样诡异,我们除了眼睛,其他地方最好都不要露出来。大家记住,眼睛也要保护好。” 罩黄披风,原来是为了防她的药粉接触啊。 她这个小身板怎么也不会让人一起上的,大家属实多余担心了。 兴尽晚归舟只做了一点点,全用在马泰平身上了,她都没来得及再做,他们的黄披风今天白拿了。 “你们这么多人,若是一起上对付我一个新人,胜之不武不说,传出去对你们舟盟的名声也不好。” 见周如意面色犹豫,显然他也担心这个,苏四儿顿时来了信心,“我有个提议,不知道如意师兄肯不肯。” 周如意见她一句话分三句话说,有些不耐,还有那声“如意师兄”,他觉得自己要是应了,在兄弟们面前的威严就保不住了。 “叫周师兄就好,我认了,这声如意师兄,你赶紧收回去。” 周如意以为自己这么多人上门,苏四儿肯定立马认错,没想到竟被她拖延了这么久,她不会打着拿自己试手增名气的主意吧? 苏四儿没给他多想的机会,说出了自己的建议,“周师兄今天来是为兄弟报仇,我之前也是为兄弟报仇,立场不同但都很坚持。 “既然如此,就由我们两人单独打一场,分出胜负之后这件事就算了结,说出去大家也不会觉得舟盟荒唐跌份,怎么样?” 人太多,一起上,她确实打不赢,但是周如意一个人,她很想试试。 “真是狂妄的性子,你在福门才待了一年,就想和我这个待了四五年的人对战。”周如意挥退了自己身后的人,留下了空空的场子。 “我成全你。” 流传在外的苏四儿那些对战录画周如意都收了上来,也已经看了不少遍,他判定准福徒基本都是基础战技的打法,谁都是那种时候过来的,都觉得自己天才了得。 他修习了好几年,各种方式用尽才拿下舟盟的盟主之位,没理由打不过一个小青瓜。 那个诡异的心技,一个新人发挥不出多少,他自己手里有底牌足够应付,只要做到跟小道消息说的,千万不要应她就可以减少被控制的危险。 “先说好,你输了就不能再没完没了的纠缠。” 真啰嗦,周如意摆出了架势,一个飞旋,周身立刻萦绕着淡淡的白光,在阳光的加持下,晃花了人的眼。 苏四儿这边在周如意摆架势的同时已经进入战斗状态,她全身闪烁的仍是蓝光,比上个月的时候浓了不少。 杨寻诲说周如意是死对头,看来真没说错:两人的实力差不多。应该到了入门境中期的水平了,在长龄准福徒当中已经算非常优秀的了。 苏四儿在战技考核后也有进步,至少总结对手和谢醒梦给的战技榜前五十准福徒的录画,她自信对战技运用已经达到当初魏不语的水平了,能够潇洒做到不用完全使用一篇战技,而是随意取用。 魏不语是个好伙伴,没有藏私,他从罗惊梦那里学到的东西,苏四儿也很快学到了,杨虎子他们有他的帮忙也进步了很多。 两人对战的消息已经被传得很广了,不少人开始出现在某个角落,很多人被这两人的身份吸引而来。 在近战中,苏四儿始终以快、逃为主,让周如意近不了自己的身,自己反而像逗猫一样,横扫千军扫腿,死缠烂打踢背,绝处逢生继续踹大腿根。 她打算把人惹恼了,就使用望穿秋水。 闻讯赶来的人和周围舟盟的人见蓝光不停地满场子乱窜搞偷袭打法,不敢正面同白光对决,嘴上都嘘声一片。 心中对苏四儿鄙夷了不少,女孩子就爱用绝处逢生使阴招,看来也没大家说的那么厉害,也有稍微想得远的人对苏四儿起了敬佩之心,她面对比自己强的对手不正面硬斗也是一种策略。 本次对战的源头马泰平密切注视着两人比斗,看到这里不禁加深了自己对苏四儿的看法:这个苏四儿果然恶毒。 她这个人一点也不光明正大,一把药粉就把自己害成了这样,吃了好几种解毒丹都没用,反而更严重了。 看见其他人避如蛇蝎的模样,不禁悲从中来,他的盟主之梦怕是要夭折了。 不算老大,她若是正大光明和自己打,他也不会输,更不会沦为笑柄,舟盟的人也不用为了他这个事情,忙里忙外,遭人耻笑。 周围来的人越多,马泰平越着急。 若是老大不能为他报仇,他这副样子就要传得福门人尽皆知了。如果打赢了,就算传出去,舟盟找回了面子,也掩盖不了曾经的事实。如果输了,老大和舟盟的里子面子全没了。 这是舟盟的关键一战,但绝不是荣誉之战。 周如意内心也这么想,有几分羞耻的人都知道这是以强凌弱,他也不例外。 所以对苏四儿的躲避十分不满,不自觉脸上带了焦躁。 “你主动和我对战,却又不肯正大光明地打,老是躲躲闪闪,偷袭了就跑,你什么意思。” 苏四儿抓住机会又踹了一脚,傻子才正面打,她又不是魏不语那等天才。 “当然是你理解的意思啊!” 面对千人就得前面,最好的性格就是让别人猛然想起发觉你没有性格,哪一个都是你。 “周师兄,你最好现在就抓住我,不然就继续陷在这种令人烦躁的打法中。” 前奏铺垫太长,不这么烦人就轮到她生气了。周师兄对不起了,她也没办法! “如意师兄,你是不是很生气,千万不要生气,容易心火上升。” 实话实说,周如意真的挺强的,她必须采用干扰打法了,不然赢没有的份。 “周师兄,我才生气呢?就因为不肯加入你的舟盟,你就指使你的兄弟打人,福门门规都不放在眼里了啊。” 叽叽喳喳个不停,周如意如同苏四儿所言心火浓了几分,不让叫如意师兄非要叫,这是想故意惹他生气? “话真多,我没指使他打人,先前已经说清楚了,马泰平也没犯门规,人家在你走了以后遇到斩福卫就掏了福珠。”只不过,那人嫌臭,自己走了。 苏四儿听到马泰平也掏了,心里有点失衡了,“那钱串子的丹药费呢,足足花了我们五十福玉。” “周师兄,你若拿出来,我就认输,立刻给马师兄赔礼道歉。” 听到钱串子的伤花了五十福玉,周围一片哗然。 这帮新人不是被人骗了就是想骗别人,周如意终于忍不住怒了:“现在认输?你太看不起人了。” 第98章 我认输 “什么伤要花五十福玉,你们是不是因为出了青瓜园月例少了,上我们舟盟讹人来了?我今天若是掏了,就是上门找羞辱。” 他终于停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了一支毛笔,眼睛却盯着苏四儿,防止她继续偷袭。 苏四儿抽空看大家都不信,她当时也不信来着,但最后她信了,那个丹药拆解了发现确实值那个价,只怪魏不语日常生活水平太高,她们追不上被迫平了。 “其实,我可以给你看证据。” 周如意专注眼前不再说话。 那毛笔在他手中不断变大,长到跟苏四儿一样的高度,周如意一把抓住,拿在手里如指臂使,乖顺极了。 亮出了毛笔,看来周如意除了战技,还修了书技。 好粗的毛笔,使得真顺溜,苏四儿还是第一次见识,不知道会不会写出一座山跳出来把自己镇压住,有点期待。 收敛了胡思乱想,她想了一圈发现自己了解得很少,书技的攻击手段只停留在听的层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原本打算激怒人成功,就要开始放大招了,现在被他突然蹦出来的一支毛笔打断了,只好再找时机了。 周如意运起蓝色的灵力指挥着毛笔在空气走动,写出了两个字“雷鸣”。 对知识的盲目让人麻木,苏四儿初见这两个蓝光闪闪的字,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变化。 “她果然不知道老大的手段,还呆呆傻傻的站着,不知道躲。”围观的舟盟人显然对这等场景十分熟悉,说不准也被迫领教过。 “你小声点,她一个新人,不知道老大的手段很正常,吃了教训就乖了。” 苏四儿当然听到了,她能想到的无非就是自己会被雷劈,但这都好几息了,雷都没出现,她怎么躲? 前奏和铺垫有点长,也是她实力弱加手段少,不然她就不给他发挥的时间了。 “苏四儿,黄披风,接着!” 听到这略稚嫩的声音,真不容易,她的帮手魏不语终于出现了!她以为他看到人多势众就逃了,没想到是去给自己找装备了。 穿上黄披风,感谢的话还没出口,苏四儿觉得不对劲,她的头顶不对劲,她现在头上飘着一朵乌云,遮住她的脑袋。 她抬头一望,那乌云往下压了压,对着她不停地打雷,耳朵快要被震聋了,五脏六腑也开始搅动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苏四儿忍住喉咙里向上窜的东西,意识到黄披风根本不防雷,这等好东西不能独享,准备远远退走,把双方的战场又拉大了一圈,让围观的人也跟着享受了一把震天响。 “坚持半刻钟,他的有效攻击只有半刻钟。”魏不语显然看出了苏四儿的难受,“我来帮你!” “不用,说好的对战,你不许插手。”苏四儿必须一个人战斗,哪怕真的输了,说好的事情也绝不更改。 魏不语怏怏低语,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周如意围观着魏不语的急切,缓缓又拿出了一支短笛,开始吹起一段曲子。 耳朵里传来的调子很欢快,好像农场里奶牛爱听的那种,苏四儿觉得雷声小了,她猜周师兄应该有话要说。 “苏四儿,你很厉害,若不是为了阻止你使出那等诡异的心技,我不会连自己偷偷修习的新招都暴露了,本来是为了明年对付杨如诲,没想到被你抢了先。” “正好我也看看效果,改进一下。”跟他想的不一样,苏四儿这会应该吐血的,她除了脸色有点苍白,其他如常。 周如意很不满意,这个雷居然被她扛住了,一个新人就这么难缠,必须要再加一张底牌了。 乌云在苏四儿的头顶开始随着乐曲长大了,雷声随着曲调起伏,声音或大或小。 苏四儿摸不清它到底是为了制造噪声还是制造恐惧,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不要再想雷声是为了什么,它能迷惑心神,苏四儿,赶紧想绝招破局。”魏不语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他发现了周如意的秘密。 苏四儿回过神,是她小看了周如意,书技之外,他也会乐技,众所周知,乐技也偏向精神攻击技法。 她的铺垫到现在也完成了,该回击了,“承蒙舟盟盟主这么看得起我,那我也不能一直吝啬,拿不出好东西招呼尊贵的客人。” 苏四儿头顶乌云,主动移到一手执笔、一手吹短笛的周如意身边。 她用灵力使自己漂浮在空中,与周如意视线齐平,伸出自己的拳头打向周如意的眼睛,等一直防备的周如意向后退的时候,苏四儿突然收回了自己的拳头。 两人一对眼,苏四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半刻钟之内全场都是她的笑声。 魔性!刺耳! 众人摸不着她又起了什么路子,纷纷捂住耳朵,刚才出声的魏不语早已不知退到了哪里。 苏四儿再次加大了笑声,捂住耳朵这招根本没用! 笑声无视屏障,无孔不入,钻进周围人的耳朵里,让他们短暂地觉得耳朵塞进了东西,特别难受。 周如意也不例外,他离得最近,双眼迷离,全部心思都被封闭住了,唯有耳朵里响起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跟我念。 “舟盟从此改成兄弟盟,兄弟盟周如意多谢苏四儿赐名!” 周围的人瞠目结舌,周如意怎么会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肯定是苏四儿搞的鬼。 周如意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他自诩一言既出,绝不后悔,这话从自己嘴里出来的,断无改回去的可能,舟盟当众改名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多么难堪,难堪的是他没防住这个新人,再次被新人戏弄。 心神一崩,周如意心里深植了他输了的信念,他的毛笔掉落了,短笛也掉落了,苏四儿头上的乌云散了。 “我认输!”周如意这一句喊得憋屈,脸上充满了矛盾之色。 舟盟的人极力镇定,老大肯定被这个小怪物诡异的心技给蒙蔽了。 围观的人此时纷纷张大了嘴巴,那些躲在后面的人也渐渐走近了,他们看见周如意的毛笔和短笛都掉在了地下,还有散掉的乌云,以及听到了最不甘心的那一句“我认输”。 马泰平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苏四儿没有停,又朝着他笑了起来,周如意本能捂住耳朵。 谁知,她却喊了一声:“差不多了。” 搞不清楚什么意思的周如意,以为她还要继续发招,一出手就是横扫千军,将空中漂浮的苏四儿打倒在地,刚要继续时被一道金光阻止。 “殴打同门,触犯门规,五十。” 第99章 静灵丹 来人不像以往在传福堂这边巡视的斩福卫,身着黄袍,他一身玄青色衣袍,胸口罩有比福龟的甲壳,平日里难得一见,这等人物怎么会来到名不见经传的幽兰池。 周如意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他的人都打听清楚了,这个时间点是斩福卫换班的时间,怎么会来人? “卫首,您误会了,我们只是试试身手。” 他看向身后的人,他们也同样震惊,看来不是他这边的线出了问题。 霍道光顿时泄出灵气,拿出自己的福牌,背后光洁的镜面有一个若隐若现的“斩”字。 看来身份有用,他这身玄青甲壳衣袍还是这次完成任务以后,按功劳升了卫首才发下来的,实际该给他的一百手下都没兑现。 “不经申报,随意开场地擅自比斗。你们触犯门规,赢者罚五十福珠,输者二十福珠。” 苏四儿心里为霍师兄的及时赶到庆幸,若是他还不来救场,自己肯定得要魏不语救场了,认输也得自己这边没人上场之后才会考虑。 她看了一圈,魏不语好像又没了人影,也许被其他人挡住了,“这位师兄,可是我和周师兄确实要比斗,总不能一直互骂吧?” 霍道光扫视了全场,“你们这些准福徒当中有人肯定知道,福门并不完全禁止大家比斗,有意约战者,可去风云台旁的品道楼。” 他指着周如意,“你至少在福门呆了四年,怎么会不清楚?“ 听到品道楼,有看热闹的忍不住笑出了声,那鬼地方傻子才去。 众所周知,品道楼打个架,堪比焚香沐浴,多大的火气都能压到双方握手言和,宁愿被斩福卫抓住罚点福珠都不去。 就斩福卫自己都挺讨厌那个地方,断他们财路,这人肯定不是正经从底等斩福卫爬上去的,连这里头的门道都不清楚。 苏四儿当场掏出二十福珠,“周师兄,我认输!我立刻向马师兄道歉,”她小跑到马泰平跟前,“对不起!” 她敢开口要五十福玉是有原因的,因为她五十福珠都舍不得出。周如意被她的不要脸惊到了,愣愣地拿自己的福牌与霍道光, “不知卫首以前在哪里效力?” 他经常接斩福司的任务,基本上值守的斩福卫都认了个遍,这人从哪里冒出来的,真会坏规矩。 “霍道光,之前被斩福卫尊者派出去执行任务,刚回来没几天,暂时充任司内值首。” 能从尊者手里拿任务,看来是亲信,他自觉没说出什么不敬之辞,罚头也爽快给了。 霍道光?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周如意想起他交好的斩福卫之前抱怨说刘尊者钦点了一位新人探灵池修行,把今年斩福司空出的奖励名额用光了。 入门境后期的修为让很多高出他水平的人大为不满,碍于时常找不见人才没人给他好看。。 当时修为入门境后期,如今已经出尘境中期,进步神速,不能得罪,只能交好。 这尊小佛不知道是无意路过,还是有人特意搬过来的?周如意掠过苏四儿,他觉得苏四儿的朋友很有可能就是搬佛的人,怎么不见了? 苏四儿以为他猜到是自己请过来的人,连忙跳出来撇清干系,“您就是斩福司的人啊,看起来好威风,我以后也要进斩福司。” 霍道光不知道她搞什么名堂,也依了她的意思装不熟,“好好努力便是,只是斩福卫对战技要求高,你还小,还是要多花心思在修习上,不要卷入这些无谓的是非之中。” 周如意见他偏向苏四儿,有意想搭上关系,“霍卫首,我和苏四儿就是一点小摩擦,以后不会再生事端,辛苦您走一趟。有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非要把您大老远折腾过来。” 说完朝着他的追随者使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人递了个小瓷瓶。 “这是最近大热的静灵丹,出了探灵池服上一颗,对灵力运转特别管用,劳您走一趟,这是我的一点赔礼,千万别客气。” 一颗静灵丹叫价十福珠,他花了五十福珠抢到了三颗,为了能留个好印象,他不得不拿出一颗,实在有点心痛。 苏四儿听到熟悉的名字,忍不住看了一眼,巧了不是,她炼制的丹药都能被拿来走关系了。 这一个多月陆陆续续送了一百颗颗静灵丹,李师前天分给了自己五百福珠,还特意叮嘱趁着大家觉得不错的时候,多炼制一些备着。 “霍卫首,我不像周师兄长了年岁,有些积蓄,拿不出像样的赔礼,只好祝您前程似锦,平步青云。” 周如意闻言,鼻子都快气歪了,这小不点真会见缝插针,手里的小瓷瓶僵在半空。 好在霍道光接下了小瓷瓶,他不经意瞟了一眼苏四儿,和善笑了起来,“你好好修习就是最大的赔礼静灵丹一颗难求,这等厚礼于我受之有愧。你该赔罪的,另有其人。” 不同人不同待遇,看来姓霍的和她脱不开关系。 形势比人强,周如意连连称是,他得罪不起一个手下百人的斩福司卫首,咳嗽一声,自有人送上另一个小瓷瓶。 “我叫周如意,与苏师妹比斗实属误会,只是好奇她小小年纪就在福门声名远播,没忍住出手试探,果然如同传言那般,有实力的都不好惹。” 他看向苏师妹,“看来苏师妹之名门内无人不知,霍卫首都有意回沪新人,是我这个做师兄的莽撞了,这颗静灵丹算是给师妹的赔礼。” 此人一番话把自己和霍师兄内涵了好几遍,说实话,苏四儿对静灵丹真的没兴趣,奈何不能暴露自己,只好收了下来。 苏四儿的配合,让周如意放心了,这个新人总不按常理出牌,摸不清路数,他实在怕她又耍古怪性子,当场打翻小瓷瓶,让人下不来台。 “霍卫首,之前听不少斩福司的师兄说起您对福门的忠心日月可鉴,对人热忱,我一直仰慕您的风采。 “既然我和苏师妹在您的调停下解除了误会,大家同是福门的人,斗胆称您一声师兄,以后师弟若是上门讨教,还望师兄多多教诲。” 霍道光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这个人他有点不太喜欢,应该说小小年纪就知道送礼拉关系这套,他就不喜欢,只是幽兰池以前的日子,他又明白了此人的作为。 收到自己炼制的丹药是种什么体验? 第100章 化解 苏四儿看悄声走到自己身边的魏不语,他一脸怪异的表情摆明就是在嘲笑自己。 “霍师兄,你到幽兰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已经在花溪月备了一桌,你一定要去。” 这大嗓门,除了杨寻诲不做他想,避无可避,周如意知道下一个被点名的就是自己了,真想找块泥巴糊了他的嘴。 “原来如意师弟也在,待会你也一起去。” 周如意哼了一声,“我有姓,姓周!” 什么叫死对头,就是知道你不爱听什么就说什么给你听,看你笑话比吃了灵丹妙药都管用。 “既然杨师弟诚意相邀,我就却之不恭了。” 现在,他可不是会因为死对头请吃饭就拒绝的人,今天的对战很有收获,至少苏四儿的厚脸皮值得学习。 两人之间明明很寻常的对话,苏四儿却听出了相爱相杀的味道,她主动朝着魏不语的身后靠去,希望杨师兄不会当场点她的名。 杨寻诲此刻确实没空注意她,忙着和死对头打嘴仗,“周师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又作怪!明明我比你年纪略大,你不承认,今天难得大家都碰上了,你非当着霍师兄的面犯浑吗?” 霍道光不知道杨寻诲是谁,也没空管他们的嘴战,见这场面应该不会生事了,他推说有事先走一步,谁也不敢阻拦。 论年纪,自己确实输了,论实力可未必,凭什么这个莽夫要骑在自己头上? 场面上最大的人物走了,周如意更不想理杨寻诲,找准了苏四儿的位置,挤出一个和颜悦色的笑,“苏师妹,看在师兄给了赔礼的份上,能不能把马泰平的那什么毒给解了。” 苏四儿点点头,他不说,自己也准备开口了,闹成现在的样子该收手了,再扯下去她的形象就毁了。 没加福牌无法传讯,主动走向周如意,她随手给自己和他上了隔音罩,“周师兄,很简单,福兽园出的十香玉兑水涂遍全身可解。” 周如意一听,有些头疼,她居然认为这法子简单,福兽园的十香玉可不好拿。 苏四儿下毒现场那番求卖言论已经被马泰平背了好几遍,他都记牢了。 踩着舟盟的面子推销自己的东西,她是头一个,这原本不能忍的事情现在也得认了,依他看,到头来最迷惑的当属解药。 “苏师妹,你手里没有别的解法了吗?要普通的别致,不要这种高攀不起的。” 七彩锦毛兔的十香玉流出来的很少,很多都被交给了传福堂分配,普通的人基本拿不到。 “我还在研究别的寻常解法,你们不急的话,可以等等。” 谁不急?这种事放在谁身上能不急? 周如意太想了结这事了,他应该把人请去舟盟的,以为靠人多能让一个新人屈服,结果出门前没卜卦遇上硬茬,斩福司的人来了,连带死对头杨寻诲都出场了,再拖下去准没好事。 他叹了口气,离苏四儿近了些,“你的心技很厉害,我见过别的人都不如你。”他说的实话,舟盟里也有修心技的,能在他的手底下施展出来的暂时没有。 这么夸自己,苏四儿也不甘示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周师兄,我还要谢谢你带我见识书技和乐技。”有时间,她也去多翻翻,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对视一眼,很明显没话说了,苏四儿主动撤了隔音罩。 杨寻诲看两人悄悄在一旁说话,他有些着急苏四儿被周如意忽悠了,等两人一散开,他心里的小想法也准备开口了。 亲眼看着周如意抢到了三颗静灵丹后,那副得意中带着嚣张的嘴脸,他还挺受冲击的。 好在魏不语透了音,非得让周如意尴尬一回不可。 “四儿妹妹,他给你什么赔礼啊!莫不是最近抢手的静灵丹。” 周如意见死对头唤苏四儿妹妹,他已经没什么好惊讶的了,都是远山府的人,不管沾不沾亲都能喊声妹妹。 “周师弟,知道我为什么能做你师兄吗?因为我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 苏四儿眼皮一跳,怎么看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希望杨师兄不要冲动。 他指了指小瓷瓶,又指了指苏四儿,“你查了她一遍,都没发现点什么吗?” 怎么把这个事情挑破了,苏四儿看向魏不语,魏不语回了个无奈的表情。 周如意看着杨如诲那得意中带着嚣张的笑,有些踉跄,他还奇怪苏四儿接小瓷瓶怎么没有想象中的惊喜,他望着苏四儿,此刻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太幽怨了这眼神,苏四儿不想再戏弄周如意,也不想几人大庭广众之下再说出些东西。 “两位师兄都是幽兰池数得上的人物,有什么话不如到我的小院里说,外头人多,被人钻了空子,多嘴报给了值守官,惹了误会对大家都没好处。” 杨寻诲立刻响应,“这边没什么事了,大家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静灵丹出自苏四儿之手,死对头此番过来要做什么,周如意一清二楚,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 “舟盟的人,之前的事到此为止,我已经拿到了解药,以后任何人不准找苏四儿他们的麻烦。”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小院,苏四儿和魏不语进去了之后,魏不语主动启动了阵法。 “师妹,我们的关系,你若是早点说舟盟的人欺负你,师兄保证今天这事就不会发生。” 看大家都没坐下下谈的意思,杨寻诲一只脚踩在竹椅上,觉得不对,给擦干净了之后,又摘下一片葡萄叶垫着。 周如意看他这装猴露尾巴的举动,“马后炮,谁都可以。舟盟和苏师妹之前就是误会,我们都说开了。” “师妹,我说的是真心话,别人不懂,你还不清楚吗?”杨寻回剜了周如意一眼,“接到消息的时候就想赶过来,可惜耽搁了,今天好不容易解决了才赶过来,幸好不晚。一会的花溪月,算师兄迟来的赔礼。” 怕周如意再插嘴,两人没完没了,苏四儿立刻应上,“杨师兄这顿饭,我一定去,你若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那师兄就直说了,我是来谈静灵丹的供应的。” 静灵丹一出,稍逊一筹静心丹的出量暂时未受到影响。 他领着一帮人也不能等到出事了再打算,加上做静心丹的那位丹技师手下徒弟胆肥,拿静心丹冒充静灵丹,游鱼团里有人响应,结果被人发现了,他就是处理这笔烂账去了。 杨如诲打听了好些日子都不得其门,线索到了李一乐那里就断了,还是魏师弟找上自己才知道静灵丹是苏四儿炼制的。 “只是,我这条线比不上李师手里的人出手阔绰,价格上会低上一些,好在量大。” 苏四儿其实早早盯上了幽兰池的小池子,赚多赚少都是赚,只要不让她赔,“杨师兄,我答应了。” “爽快!” “等等,苏师妹!”周如意急切的声音插了进来,“能不能给舟盟也供应一部分,我们比游鱼团还多了其他三府的线。” 什么意思,苏四儿以为这静心丹能卖到州府就够远了,还能往世俗去? “各府的福录寺,隐世家族,闲师,还有飞行矿场驻守的人,他们也都需要。” 见苏四儿不说话,魏不语站了出来,“周师兄的合作,跟杨师兄的合作方式不太一样,你能接受吗?” “如果接受的话,具体怎么合作由我来和大家谈,四儿只管炼丹。” 第101章 敲定 苏四儿没有反驳魏不语的话,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她对这些没有魏不语想得周全,若真有不明白的,再私下问问也一样。 杨寻诲和周如意想他来谈肯定没有苏四儿自己上对他们有利,好在对魏不语其实要比对苏四儿熟悉得多,两人心中也飞快盘算起来,待会怎么跟魏不语绕才能保住自己的便宜。 周如意指着葡萄架,“这灵种瞧着不平凡,若我没猜错,应是怀仁府的摘星峰出的。“ “舟盟的生意都做到怀仁府去了,周师兄真不简单啊。” 杨寻诲见他尽学享福堂的人说些没用的,“你高看我们这些准福徒的能耐了,他怕是在别处长的见识。” “总比某些人认不出强,我确实是跟着享福堂的师兄们有幸品了一回,要说厉害,还是苏师妹厉害,连种子都能拿到手。” 苏四儿看着那葡萄,“周师兄喜欢的话,等熟透了,我给你送过去一些。”成了合作方,待遇自然可以变一变。 不等周如意开口,杨寻诲抢了话,“师妹,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不用糟蹋了好东西。” 苏四儿看周如意又要发作,赶忙截住,“我就是好奇,静灵丹真能在幽兰池卖出去?” 毕竟比起静心丹还差了名气,卖价也稍高,若是她处于准福徒的阶段,有别的选择,她肯定不会买。 “苏师妹,你有所不知,我们舟盟不光在幽兰池数得上号,野苹园也认识不少人脉。我与杨如诲各拿下一部分,再加上你自己的名气,肯定能全卖了出去。” “只是舟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既然已经改口,以后就叫兄弟盟了。”周如意瞟着苏四儿,她浑身不自在,这坏心眼不能随便起了。 “周师弟,我觉得苏师妹帮你想的这个名字比先前的霸气多了,你不如再顺手拉一把,包销了兴尽晚回舟,作为你们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和的见证,传出去你家的面子也保住了。” 周如意噎死了,“我很想帮苏师妹一把,只是兴尽晚回舟在福门内上人那里怕是不怎么讨喜。” 大家现在都知道这玩意是毒药,他的人中了毒还要自己求上门,别人会怎么想,经他手卖出去的话,以后都得找上她。 毕竟苏四儿的行踪也不定,自己就找了她好几天。 但对方那期待的眼神,还有即将成熟的葡萄,他硬着头皮,“我答应了,先说好,挣多挣少,我就不保证了。” 兄弟盟里养了那么多人,总能想出法子给卖了出去。 \/ 送走了所有人,苏四儿清点了手里炼制静灵丹的材料,还有上回收拢的九里香。 现在手里能炼制的只有九里香,静灵丹的材料都是之前从李一乐那里拿的,李师出谷做任务,还有几天才能回来。 九里香提取需要很多工序,切碎之后蒸煮,蒸煮后晾晒,晾晒至基本无水分之后,再重复一遍,到了这一回就开始捣碎,用火点燃之后烧成的灰,才是能用的。 不经过这几道工序,做出来的东西味道没有那么浓烈,时间也不那么持久,苏四儿讲究自己出的东西都必须要让人心服口服。 想到周如意答应帮卖之后,她心中一时充满豪情,这股情绪支撑她一直干到了晚上。 之前的晾晒变成灵力烘烤,连续几个时辰之后她整个人也快被榨干了,实在累不动了,看那一大盆灰烬,勉强满意才爬到了床上。 明天还要去一趟蒲师姐那里,她先睡为敬。 夜里,阵法笼罩下的小院安静极了,鸟鸣虫声都被隔绝在外。 躺在小窝的苏四儿皱着黑粗的眉毛,想要去拉王衣衣的手,被她躲开了,一直对着自己哭,怎么安慰都收不住眼泪,她的哭声让苏四儿心焦,六神无主之际摸到了手腕上的玉珠子,她解下来递了过去。 王衣衣继续推拒,两人拉扯之间,那串玉珠子碎了,王衣衣又添了伤心,她背过身去,对着苏四儿说有缘再见,就突然消失了。 慌乱的苏四儿本能想要拉住她,却抱了一团空气,她用力喊王衣衣的名字,无人回应,吓得她一个翻身爬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个梦。 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苏四儿顾不得擦,赤着脚下床,眯着眼睛找水喝,没两步,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她脚下一滑,估计破了皮,疼痛让她瞬间清醒,神魂归位。 不用掌灯,她瞪着眼睛就发现了令自己摔倒的罪魁祸首,这不是梦里碎裂的玉珠子吗?一摸手,光溜溜的,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为什么会突然做这样的梦?内容还是她不敢想的事情,她竟然梦到王衣衣和自己告别,这应该不是真的。 苏四儿算了时辰,离天亮还有一个半时辰,她已经没有办法睡下去了,一闭眼就是刚才的梦,还有她发散的脑子。 等天亮之后就去找钱串子解梦还是直接去找蒲师姐呢?苏四儿一边在院子里练习战技一边想事情。 温小藤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她练完战技想到石桌边坐下,粒粒金已经摆在上面了,每天都不间断,苏四儿已经习惯了。 熬到天亮之后,她决定今天先去蒲师姐那边,直接看一眼比钱串子那云里雾里的话更有效,收拾了一通之后苏四儿本想着去找魏不语,没想到他倒是先出现了,这回没有直接进门,反而站在外面敲了门。 ”你今天心情不错吧?” 苏四儿点点头,夜里不太好,但要去蒲师姐那里,她又调整了一下心情,此刻平静而激动。 “那就好,先把这两个小东西接进去。” 苏四儿一看是空耳和尺犬,“你先抱着,我给它们弄点水喝。” 第102章 大胆 出去几天了,雾灵珠的水都被她喝了,幸好今天还没到时辰,这会应该已经有了。 “等等,”魏不语把两只放了下来,空耳直接窜到了苏四儿肩膀,“蒲师姐昨天让我给接了回来,我晚上去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苏四儿大惊,“怎么不等我一起?”她的上门理由就这么没了,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我下午来过,看你忙得挺开心的,就没打扰。蒲师姐让我告诉你,她最近几天都不在,等回来了再让你看衣衣。” 苏四儿有些失望,“蒲师姐脸色怎么样,她有什么异常没有,突然出门是不是故意躲我?你们背着我传消息,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魏不语被她一口气问出了四个问题给惊到了,“你昨晚遇到什么事情了,蒲师姐当时挺焦急的,我和师姐联系说起来还是你的问题,每次见她,你都忘了跟她贴好友。” 焦急,不会真的是衣衣出事了吧? “你别多想了,蒲师姐说衣衣挺好的,是汪师兄有个任务出了岔子需要她去一趟,衣衣被斩福司的人接走了。” 不会,苏四儿觉得魏不语这部分没问题,但蒲师姐那里一定出了事。 她想说什么,却觉得魏不语不会理解自己,“好吧,我一会去找钱串子,你要一起吗?” 魏不语有些囧,“串子躲去福兽园了,因为杨虎子被杨师兄因为马泰平那个事情抓过去,说是要家法伺候。” 福兽园,不用说肯定跟魏不离和王岳山在一起,那她就不过去了。 至于杨虎子,家法是他应得的,这回的事情,追溯到源头,在所有人看来,杨虎子的臭嘴和钱串子的兄弟义气才是导致了重伤事件的根本原因。 就让杨表哥操心,把人给纠正过来,免得以后闯出更大的祸事。 苏四儿想了想说,“我的炼丹材料不够,凑不了杨师兄和周师兄两处的静灵丹,你帮我想想办法。” 魏不语对着她露出得意的笑,“你闭上眼睛,数到十再睁开!” 眼前的东西堆在了石桌上,跟小山似的,苏四儿高兴之余也震惊了,他怎么拿到的? “这么多,这些都是我需要的材料,还有其他的,你哪里找的?”有了这一大堆材料,苏四儿看他跟看百宝箱一样,不愧是家有产业的人。 “你是不是以为我找魏家拿的?那你就想错了,这可是我跟杨师兄和周师兄两人谈分销静灵丹的时候,说好的东西。” “这些都是他们手里有的,不过要抵扣以后赚的福珠,我就替你答应了。” 苏四儿看他解决了自己的大麻烦,对着他的额头就来了一口,完了之后跟没事人一样走开了。 反倒是魏不语石化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七岁之后,男女授受不亲”。 “你肯定从小没被人亲过额头,我爹我娘我姐老亲我,没什么稀奇。”苏四儿也是开心坏了之后才做出的下意识动作,最后才反应过来他可不是自己的家人。 魏不语尴尬地捂着额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没空想衣衣那边的事情,一头扎进材料堆里,苏四儿觉得自己快成了炼丹机器了,天天一睁眼就是静灵丹,忙了三四天之后,她在想要不要把丹方交出去,自己收点技术费,自己不停地做,太消耗人了。 期间,魏不语过来了一样,听了她的想法却阻止了她,说现在大家对静灵丹好奇,所以买的人多,过段时间就不一定了。 因为换了新的炼制工具,她炼制静灵丹的数量已经越来越大,等估算出稳定后的量,她就轻松了,不会像现在这么累。 他还带了话,兴尽晚归舟很不错,说周如意发现这个东西在州府西城更受欢迎,让苏四儿多多备货,他打通最后的路子就可以坐等收钱了,带着一大兜子静灵丹给兄弟盟送过去了。 杨如诲亲自来了一趟,他来拿丹药,话里话外倒是没有阻止她和周如意来往,还劝她说周如意这个人圆滑,认识的人多,以后保不准有事找他帮忙。 福月已经结束,她们新的技法修习安排已经出了,苏四儿虽然着急蒲师姐那边还没消息,但也没再冲动地跑到斩福司去要人,因为许三成回来了,给她和魏不语放到纵横四海体验荒林求生。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多天,苏四儿的粒粒金断了,她还得去找温姐姐一趟,上次就福牌发了消息说了这事,温姐姐让她出来了再说。 比较开心的事,苏四儿发了一笔小财,分别来自李师、杨如诲、周如意,加起来两千福珠,周如意的福珠竟和李师那边的数量相当,各八百。 看来他所言非虚,人脉确实比杨如诲强。 谁知她还没主动找温姐姐,就收到李师的消息,让去丹技房一趟。 到了那边,发现之前一起修习丹技的人减了一半多,谢醒梦看见她之后就把人拉了过去。 “四儿,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也就一个月多点。”她被老爹揪回家,接受秘密训练,没想到错过了好多四儿的大事。 “你太会搞事了,真是笑死我了!我都后悔自己住进野苹园了,离你太远,没法参与你的生活。” 谢醒梦捧着两段录画笑个不停,还亮给她看。 苏四儿不用看都知道是什么,她从幽兰池坐传送阵就听到自己跟马泰平吵嘴,跟周如意打嘴仗的话,真的很羞耻。 “你不要再笑了,没看大家都离我们很远了吗?” 马泰平的飞虫装最终还是捂不住传开了,在福珠的强大攻势下面前,苏四儿也不得不点头认可了周如意的主意,那段录画就是最好的效果广告。 飞虫都能密集到成了一件衣服,可见兴尽晚回舟效果有多好。 幽兰池里马泰平的丢脸算不得什么,现在州府都知道“飞虫装”,抢着到孙氏杂货店买兴尽晚回舟,当然不是洒向仇人,而是弄回去吸引飞虫。 周如意还跟她夸奖说孙氏杂货店的老板娘慧眼如炬,看了录画果断大量买了兴尽晚回舟。 买东西的人不关心谁炼制的兴尽晚回舟,但福门上下对这个却十分好奇,幽兰池吃瓜群众当然不会闲着,他们憋了很久的录画终于派上用场,若不是周如意给的好处多,他们早就发了个满天飞。 所以,谢醒梦等非幽兰池人员的吃瓜时间实际晚了好些天。 “你知道大家背后叫你什么吗?我真想和你一起住在幽兰池,不用日日在我师父兼十八叔的死亡盯视下,重复枯燥的修行生活。” 苏四儿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都成长到这步了,敢和十八叔嘴里小有名气的周如意比试,谢醒梦快嫉妒死了,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苏四儿把她蹭过来的头推了回去,一出青瓜园就被乐技师收为徒弟,还敢这么凡尔赛,不知道人不比人气死人的道理么? 也就谢醒梦不知好歹,大家都知道了她的出身,才没敢多说,换个人可就不一样了,苏四儿毫不留情,“我们想拜师都没处去,你就别抱怨了,小心今晚被人套黄披风。” 第103章 小精怪 谢醒梦嘟着嘴巴,气鼓鼓的脸随着她的眉头起伏,气好朋友不懂自己的苦,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开始了新一轮的爆料。 “苏苏,你怎么想到做出那个臭臭的药粉的,现在大家都在打听怎么买这个,不过好像看不惯你的人更多了,他们嘴巴臭,外面没少跟人结仇,估计怕那个药粉用在自己身上。” 怎么会没地方买?苏四儿觉得奇怪,她都送周如意好些了,那家伙不会全给送到州府那条线去了吧? “更绝的是有人说臭粉没有解药,这些他们更急了,不停地败坏你的名声,背后偷偷叫你小精怪。” 小精怪比丑八怪好,苏四儿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恨不得现在贴过来亲自己几口,这娃是真羡慕。 让他们说,只要敢喊到她面前,臭粉伺候。嘿嘿,靠七彩锦毛兔的十香玉解,确实等于没啥解药,现在才推出市场,为了多多的福珠,她的平替解药先缓缓再说。 “还有呢,我老爹都夸你了,每次都搞些奇奇怪怪堪称诡异的招儿,把敌人都整懵了。” 一点都不诡异,福门的人被教得一板一眼的,百宝塔的歪招书少之又少,导致这些嫩菜都傻乎乎的。 苏四儿看了一下四周,李师不能天天见,时间宝贵,大家都忙着做自己的事情,不懂的抓紧问出来,听李师说,这些人大部分都打定主意要走丹技师的路子了。 “对幽兰池的消息都关注,你爹的爱真是不留死角。” “我怎么觉得这话不像夸人?哎呀,他都是听我小叔说的,我小叔是从周如意那里知道的。” 从谢醒梦嘴里听到周如意的名字,苏四儿有些诧异,最后才想起他们可能有的渊源,被谢小叔挂在嘴边,水平差不了。 “周如意的乐技修得怎么样?” 谢醒梦突然情绪低落,她就不该提这个让她郁闷好几天的名字,“苏苏,你不知道,周如意可是我小叔经常夸的,说他的乐感比我强多了,能快速融入战斗。” 她看了周如意的出手录画,确实很厉害,但这个人天天听见耳边,本来没有意见的,现在却觉得讨厌了。 “不提他了,等我几年,我一定要追上他。” 听到她嘴里冲天的不服气,苏四儿心里明白,醒醒的被别人家孩子刺激症发作,心里苦闷着,想安慰她两句,这人又突然兴奋起来。 “对了,我爹送了我一款新的黄披风了,说是我有时候口无遮拦,能带着防身,这个东西也跟你有关系。” 谢醒梦叽叽喳喳说了一堆黄披风的故事,苏四儿脑袋嗡嗡的,实在想不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福门百晓生,求求你直说,再绕下去,我人都要晕了。” 苏四儿做晕厥状,谢醒梦被逗笑了,发觉有人看了过来,苏四儿小声提醒她别笑了。 谢醒梦脸上的笑没收过,见周围的人没再注意这边,她神神秘秘地凑到苏四儿耳朵边,“黄披风出了专门针对你的新款,,名字叫做小精怪防御款。” 苏四儿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魏不语这几天看见她就笑,一问就是“怎么看,我都觉得大眼比较霸气!” 她见对方怎么问都不肯说,摆明敷衍自己,甚至连杨虎子和钱串子也不说,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黄披风到底是谁搞出来的?这蹭热度的行为怪迅速的,“跟我有什么关系,黄披风本来就是起到防止灵力外泄之类的作用。” 无良商家借名气坑人,苏四儿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我才不信,黄披风还是那个黄披风,就因为我这点小事,他们不仅坑了你的福珠,还毁我的名声,我们被坑了。” 谢醒梦见她嘴硬,死活不肯相信,直接拿出个东西,“你自己看!” 她抖开了黄披风,穿上还转了一个圈,全身除了眼睛其他都没在外露,好像和前几天周如意那款十分相似。 苏四儿又看了两眼,还是有点不同,耳朵那里的设计好像镶嵌了什么东西。 见她发现了不同,谢醒梦拿着黄披风塞到她手里,揪着耳朵那里,“这个是外府运过来的回音石,主要防御那些迷惑心神的声音。 醒醒不说名字,她都不知道它的厉害,能防住音波攻击,这么个不起眼的小石头,苏四儿看第一眼,和仙福村江边的小圆石子没什么区别! “这下信了吧?你和周如意对战那个哈哈哈技法,让黄披风多了一对回音石耳罩,兴尽晚回舟让脸部只露出了眼睛。” “托了你的福,以前这些可都没有过,你说是不是针对你出的防御款。” 这岂止是针对,根本就是刻意借她的名气炒作。 苏四儿有些郁闷的心情在她反复琢磨回音石的作用时,突然灵光一现:其实这个东西受伤害最深的应该不是自己,而是他们乐技师。 苏四儿看着傻乐的谢醒梦,不忍心提醒她这款东西根本不会让自己放弃哈哈哈攻击,因为她的心技只要她在对面,怎么样都无法防备,反而是乐技师才应该担忧。 “醒醒,你刚才说黄披风是谁搞出来的?”手感挺好,她也想入手一件,以后给自己套上,出其不意反消乐技师的攻击,一定十分带劲。 苏四儿刚畅想的时候,心里就冒出了一条规定,“不对啊,福门规定黄披风对战的时候不能穿。”刚才是她白做梦了。 “对哦,确实不能对战用。没关系,主要能防备你的臭药满天飞就行。”谢醒梦反应迅速,“哎呀,差点被你带偏了。 “以后出了福门,这套规定不管用的,黄披风肯定派上用场了。你不要小看它,防风沙寒气什么的,它都可以。” 苏四儿把黄披风整理好,递给谢醒梦,“你还没说这东西来自哪里?” 第104章 闲聊 “风云谷的特产吧,好多年前就有了,新款直到现在才出。你要真想知道,等我问问我爹。” 苏四儿点点头,她只想印证自己的猜测。 “你知道防御款一件卖多少吗?比之前的普通款多五十福珠,叫价二百五。就多了两颗回音石而已,能多收我们五十福珠。” 如果不是她爹出,谢醒梦自己肯定不愿意买。 一件防晒衣而已,谁买谁是二百五,苏四儿心里悄悄吐槽,“买这个的人多吗?”。 谢醒梦垮了脸,“其实挺多的,具体不知道。但我爹说了,这是出行必备之物,大家面上不屑,他们那会儿实际上却是人手一件。” 黄披风历史悠久,达到人手一件的受欢迎程度,估计跟福门的管理层脱不了干系。传福堂和净福堂应该不会参与,斩福司应该也没这么闲,那就只剩下享福堂和积福堂了。 不行,她得再问问魏不语知道多少,发觉有点冷落了小伙伴,苏四儿赶忙送上一记马屁,“醒醒,你真是福门百晓生呀!没有你,我得错过了多少消息啊!” 谢醒梦十分开心地接收了,她双手叉着腰,表情拽拽地,“算你有良心,知道我的好处了。” 本小姐今天高兴,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今日百晓生免费营业。” 一时还真被她的话难住了,突然脑袋空空,没什么想问的,但不能直说坏了大小姐的兴致,苏四儿随便抛出了一个问题。 “你十八叔为什么不收周如意做徒弟啊?”难不成周如意跟她一样有难言之隐,被人暗地里定下了。 “我小叔说,周如意讲义气,放心不下他那帮兄弟,不愿到野苹园。你这回强迫他们舟盟改名为兄弟盟,真是狠狠帮我出了一口气。” 这小表情狠狠的,不知道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灭族大恨,谢小叔造孽。 “根本就不是这样,其实是我十八叔,非要周如意到了出尘境才肯收他为徒,说这等修为的徒弟,才不辱没他天才乐技师的名气。” 小叔就不想想他的侄女多可怜,有这句话衬着,谁不得背地里说几句,她投了个好胎,“我小叔就是个神经病。” 遇到了神经病,苏四儿一时不知道该同情谁。 周如意没被收徒,能达到今天的乐技水平,天赋之外少不了努力,谁知道他心里什么想法。 而她的小伙伴谢醒梦,这个是被强塞的徒弟,活在周如意的阴影下,心里的阴影也大了,小小年纪还要面对外面的唇枪舌剑。 “都怪我爹,因为是强塞的,所以被迫过上水深火热的生活。” “奈何我的炼丹天赋强过乐技,十八叔天天围着我一个人打转,还是没什么起色,他老人家这两天都没给我好脸,就今天还是我偷摸跑出来的。” “不过遇到了你,我最近怀疑自己的丹技可能也不行。” 这话说得闷闷的,苏四儿也有几分不知所措,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不要胡思乱想,你爹和小叔肯定最了解你,比你看得清。” 没师父,日子不好过,有师父了,日子也不好过。 苏四儿想到自己的便宜师父,好几个呢。 实力最强的刘清明,,跟周如意之于谢小叔比,大家都是同病相怜,要达到他的要求,还要好几年的努力。 最凶残的师父许三成,从一开始就显得十分心急,把所有准福徒都打乱在一起对战,天天跟后面有什么在追他似的,赶着这些准福徒拼命跑。 今年的福月盛会里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有人说他又去了四府出任务,还有传言说回了成都于天救急去了,到现在也没召唤过大家。 最热心的师父李一乐,平时让大家自己练习,有什么问题等每七日一见解决,对自己却过分关注,主动提出帮忙答疑解惑,说什么都能拐到自己有没有出新品的问题,有事没事也会分享几个丹方,导致她最近花在丹技上的时间太多了。 最严肃的师父罗谨言,一年期到了,直接告知在他课下的准福徒没一个有天赋的,让大家另寻出路,再找名师,自己出门逍遥去了。 这就是她梦想的生活啊,说走就走,不带走一丝烦恼。 最美丽的师父温柔香,她对自己另眼相看,每天两人梦里都能见面,在心技上给了不少帮助,就是想到那回出去的大秘密,还有她那痴人说梦的期待,苏四儿背都挺不直了。 遥远的就像一场梦,她醒来的时候很感动,自己居然每次都会信心十足的答应温姐姐。 如果心脏不够强大,真的应付不来这些风格迥异的师父。 谢醒梦摇了摇走神的苏四儿,一个周如意就想入了迷,“上个问题太简单了,你再问个。” “福月盛会为什么今年不举办了?” “啊!” 苏四儿刚才脑子闪过,这会没把关就说了出来,尤其是谢醒梦的一嗓子,她后悔了。这个事情醒醒应该不清楚。 这一嗓子的威力太大,让台上忙不开身的李一乐都忍不住瞅她们两个了,苏四儿赶紧把人拽着坐下。 “我不清楚啊!我爹没细说,这个问题好像跟成都于天有关系,都是五大尊者们决定的。”见苏四儿还是有些懵懵的,“百晓生免费福利收回,你现在好好努力才是正经,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距离我们的福月盛会要三年之后,你还有足够的时间提升实力,没被收徒的人要走运了。” 谢醒梦见苏四儿没有预想中的反应,又加了一句。 “福月盛会有尊者收徒的惯例,之前不知道是因为新人实力太差,还是别的原因,一直都没人真正成为尊者的徒弟。” “但这回不一样,好像真的要实现了,不再像以前那种拿代徒弟收徒敷衍,你的机会来了。” 见苏四儿来了兴趣,她拿出过来人一般的语气,“所以,你要好好积攒实力,我敢保证以后的每一年,福月盛会都是神仙打架。” 尊者收徒,上面的人把路子都给铺出来了,“有什么好处?” 谢醒梦看她发问的茫然,显然没开窍,纠结了半天,才给她说清楚了其中的厉害。 福门的圣使、圣侍才能被称为尊者,他们除了实力上的要求,还有隐形的一些门口,比如他们的师父都得是曾经当过圣使、圣侍的人。 所以当他们的徒弟就会被视为圣使、圣侍接班人,去平都之后的路都好走些,即便当不成圣使、圣侍,也还有别的路子。 总之,通天大道第一步,至少要成为尊者的徒弟,才会有机会看到更广阔的天地。 “那你爹怎么急冲冲地让你小叔收了你为徒弟呢?” 谢醒梦听到这个问题突然变得有些伤感和陌生了,她的眼睛生了重重水雾,让苏四儿根本看不清她的想法,“因为我爹从来就没想指望我。” 触及隐秘了,苏四儿不敢再问。 “你们两个说了半天了,就没什么想问我的?是觉得自己的丹技已经赶上了我吗?”李一乐的一声狮子吼,把气氛微妙的两人炸懵了。 第105章 打听 苏四儿一向都被李一乐留到最后叮嘱几句,谢醒梦也知道李师宝爱小伙伴,很自然地找了个理由匆匆走了,剩下师徒两人开始你问我答,都是关于静灵丹炼制过程的一些困惑,还有就是药植的分量配比。 结束了之后,苏四儿拿到了李一乐给的回灵丹丹方,回灵丹最大的作用是修复福泉。 李一乐说给她的方子算是经过改良的,一般被大家用来刺激福泉,提升它的耐受性,不至于突然遭遇攻击的时候招架不住。 为了蹭回灵丹的名气,一直没改名字,和静心丹一样都是日常必备款丹药,按李师的说法,希望苏四儿尽可能发挥给改良一下。 之前的静灵丹已经打响了名气,如果这次的回灵丹能有收获,李师打算给她上报二境丹技师的称号。 苏四儿点点头,她现在没什么想法,丹方的材料都是很常见的,想要创新,还得去百宝塔找找。 告别李师准备走出丹技房,她迈出的右脚突然收了回来,想起平替版的臭粉解药还没着落,“李师,福兽园的十香玉真的很难买到吗?” 李一乐听到这话冷笑了两声,“买?你真敢想呀!十香玉可不是靠买,得靠实力,我如今才达到五境丹技师的水平,闻味儿都没资格。” 怎么可能,想要闻味直接去福兽园领打扫任务就好了,苏四儿心中反驳,“那得多高的水平才能领呀?” “八境丹技师可随意取用,但六境是个门槛,我迟迟未有突破,这辈子都不抱希望了,还是多攒点福珠以后出谷逍遥才是正经。” 李师的水平在她眼里已经很厉害了,“李师,不知风云谷里有几个八境丹技师?” “只有一个,但六境以上还十来个,个个都觉得自己了不起,你少打听,这些人可不好相处,都是敲骨吸髓的烂人。” 怎么还骂了起来,苏四儿正想问他们平日炼丹怎么解决没有十香玉的问题,却被李一乐突然的愁闷弄的心惊胆战。 “也是我太心急了,太高调了,唉,你最近小心些,遇到什么事情都先避着。” 苏四儿暗忖,大概是静灵丹的事情搞的,她急于想知道十香玉的事儿,对于李师嘴里的危险并不如何在意。 “享福堂附近的山脚有一片紫木林,若是在日出之前的一刻钟内刮下树干上分泌的油脂,回来加入九里香再经过处理,功效比不上十香玉,也勉强够用。” 苏四儿刚觉得有戏,就被李一乐浇了一盆冷水,“这个东西已经不是秘密了,享福堂的人靠它发财,价格抬得很高。” 李一乐听她说十香玉的时候,就知道她想干嘛,“你把静灵丹分给舟盟的人出,我不好说什么,但我劝你兴尽晚回舟的解药,不能再管了。” 连李师都知道了,周如意嘴巴也太不牢靠了,苏四儿诚恳地保证了自己不再管,才被李一乐放走。 准福徒没有领到外堂的任务根本出不去传福堂的大门,即便她从青瓜园出来了,搬入幽兰池好些日子,没有靠上幽兰池一方的势力,她想领个任务都轮不上号。 积福堂的任务一出,就被分配好了,先是福徒挑选,剩下不多的才归准福徒,都是给四堂的从属福徒们跑跑腿的体力活,选择余地不大不说,还要给好处。 苏四儿算了半天,发现自己接了任务辛苦好些时辰,可能不如炼丹拿得多,也就死了这条心,准备等成为福徒之后再拿任务。 她前脚刚踏进百宝塔,就被后头跑出汗的魏不语喊住了,“大眼,你怎么不看福牌?我给谢醒梦发了消息,才知道你还在丹技房,跑到丹技房门口,又发现那里已经闭门了。“ 掏出福牌一看,魏不语和谢醒梦都给她发了消息,内容都差不多,“能让你急出汗,到底出了什么事?” 魏不语牵起她的手就把人往外带,“蒲师姐说衣衣回来了,她可以和你见面了。”上回还说做噩梦梦见王衣衣告别,如果不是他劝住,这人还真想再闯一回斩福司。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野苹园。”她要亲自确认一番衣衣没事,可惜那串珠子真碎了,她一直都没想明白到底怎么碎的,只能归结为自己睡着的时候因为情绪激动给扯碎了。 “我给你画的那些小人,你查了吗?”上回在钟十八的密室里看见的小人,瞧着就渗人。 魏不语看了她一眼,大眼那三天到底去了哪里,连这个东西都碰见了,他还是先拖着为好,现在知道对她来说不是好事,容易多想。 “暂时没什么结果,罗镇楼没在,这种事问别人查也不放心。没什么大事的话,你先缓缓你的好奇心。等我收齐了资料肯定给你看。” 终于要见衣衣了,苏四儿觉得查邪恶的小人像确实不算大事,遂点头同意了魏不语的暂缓提议。 “哑巴,你跑错传送阵了,这边才是去野苹园的。”苏四儿想传送阵附近人特多,主动挣开了魏不语的手,这人愣了一下,头也不带回地往前走,她以为对方生气了没注意,赶紧拉大嗓门把人给叫了回来。 好像也不对,他不是这么爱生气的人,苏四儿眯着眼,站在原地不动,刚才自己提议虎子和串子叫上一起,他说蒲师姐没让叫,这会放着野苹园的传送阵直接略过。 魏不语朝她挥手,苏四儿看懂了手势仍旧不动,现在四周都是人,好些已经认出了她,不断交头接耳、低头密语,她真该之前就问清楚的,此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大声质问还是不合适。 魏不语接到蒲师姐的消息就过来找人,按蒲师姐的叮嘱一句话没多说,他心里也在纠结要不要提前说,好像也没多大不了的事情,就是见面的地点变了。 只是心里有个声音提醒她,看看苏四儿这个人对朋友的感情到底有多深,看到她行至半路就察觉不对,魏不语也放松了,她不走没关系,自己过去就行。 “这里人多,到前面,我都跟你说。”魏不语没在牵苏四儿的手,改为扯着她的袖子,苏四儿被安抚,不再抗拒跟着飞奔出人群。 “这里没什么人,”地方是魏不语选择的,“我知道的也不多,心里也有疑问。” 苏四儿着急他还不直说,“衣衣这次约的地方不在野苹园,是不是在斩福司。”说完盯着他的脸看,撒谎的人总会露出异样。 “确实在斩福司,你说的带虎子和串子一起,我当时也问过,蒲师姐说人太多不方便。”魏不语有些头疼这个传话。 第106章 行于野 他本来不必出现,苏四儿和蒲师姐直接联系就好,或者汪师兄都行,现在非要他当个中间人。 “出传福堂的许可,你拿到了吗?”苏四儿听到去斩福司就想到准福徒外出要有技师同行,她和哑巴都是准福徒,奔到传送阵也会被挡在外面。 魏不语见她神色平静,显然已经接受了,“霍师兄就在传送阵边等我们,应该不需要那么麻烦了。” 这回换苏四儿拉着魏不语直奔外出的那座传送阵,果然发现霍道光等在那里。 他一见两人飞奔而来,掏出了一块尊者玉令递给值守官查验,很快三人都被放行。 斩福司里,蒲秀月扶着王衣衣坐下之后,退到了一边,刘清明使了个眼色,朝另外一间屋子走去,蒲秀月赶紧跟了上去。 “ 过了今天就没有你的事情了,但你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都要烂在肚子里,不许任何人知道,能做到吗?” 蒲秀月本能地点点头,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福门,也是为了身边的朋友,“请尊者放心,我就是死都不会把这件事讲出去。” 刘清明看着她叹口气,“你是个好孩子,等沈二难回来,我会让他正式将你收为徒弟,郭东老虽医技精湛却不如他兼修有为,一心一意,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蒲秀月点点头,尊者信不过郭东老。 “我要出去一趟,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苏四儿小小年纪,也不简单,一会你盯着他们说话,不对的赶紧圆回来,不能让她起疑心。” 蒲秀月想起两次接触,苏师妹挺可爱,汪守业时常夸她,她见过的人就没有不夸的,自己也觉得她很好,但这回只能对不住她了。 刘清明走后,蒲秀月才回到大堂,她得看着衣衣有什么需要,尊者刚才也提醒必须要全部满足。 “阿蒲,这茶涩味重,你叫门外的人换一种。” 阿蒲,比自己小的孩子这么唤自己,她还是第一次见,蒲秀月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苏师妹来了之后,您记得换个称呼,不然她会怀疑的。” “知道了,你记得提醒我一会告诉四儿,尊者给我改名了。”坐在椅子上晃腿的人,还是乖巧的面容,此刻有些漠然,与刘尊者如出一辙的漠然。 蒲秀月吩咐了门外的斩福卫去换新茶,自己重新又站了回去。 苏四儿和魏不语跟着霍师兄进了斩福司,一直走到事务房大堂的门口,都没见一个值守的,心里觉得刘清明这回提前把人清走,还算不讨厌了,又替魏不语可惜,刘清明好像一直都没见过他。 蒲秀月听到动静,提醒王衣衣注意表情,才走到门口准备迎苏四儿进门。 霍道光见蒲秀月过来,主动提出自己就在外头守着,又看了一眼魏不语,魏不语也跟着留在外面。 “蒲师姐,真是辛苦你了,一直都是你在照顾衣衣,回头我要叫上汪师兄,咱们一起去花溪月吃上一顿。” 蒲秀月也对着苏四儿亲昵起来,牵起她的小手,“衣衣也是我的师妹,我照顾她是应该的,你一个准福徒能有多少积蓄,你汪师兄最近老往外跑,攒了不少福珠。” 还没说完,两人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直坐着的王衣衣听见她们两个的笑声,终于坐不住了,跑到苏四儿面前,想要拉她的手,蒲秀月下意识的避了过去,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又扶住王衣衣。 “苏四儿,衣衣可想见你了,之前一直没见好,尊者寻回了一味关键的药引子,才彻底让她意识恢复了,如今福泉也已经稳固,就是平日里身体底子还是弱些,不能过于情绪起伏。” 王衣衣看了蒲秀月一眼,她立即松开了手。 “四儿,蒲师姐就是看我太过了,其实我没那么弱。”话音一落,就把苏四儿给抱了起来,“你看,我现在力气可大了,能将你抱起来。” 苏四儿一见着王衣衣,其他人都被她抛诸脑后,连王衣衣和蒲秀月的眉眼官司都忽略了。 “衣衣,我在小院子里种了葡萄,魏不语找的种子,听说可好吃了。你如今有了福泉,以后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蒲秀月眉心一动,连平日的微笑唇都抿直了,没人能一直在一起。 王衣衣把头靠近苏四儿,苏四儿看不见她的面容,蒲秀月却觉得心惊胆战,想要分开两人,却被王衣衣瞪开,“蒲师姐,尊者吩咐我平日里要喝的那盏茶怎么还没好,你替我看看好不好。” 蒲秀月别扭地应了,走到门边和霍道光说了几句后消失不见。 “衣衣,你怎么把蒲师姐支开了,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苏四儿觉得奇怪,蒲师姐人挺好的,这两人站在一起却觉得不大合气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王衣衣头也没抬,“蒲师姐就是太小心我了,跟我娘一样,什么都不能干,有她在,我说话都不能痛快。” “她是为你好,你还抬出尊者压她。衣衣,我怎么觉得你变了。”苏四儿突然语气转严肃,以前的衣衣是这样吗? “四儿,你有了师姐和魏不语他们,就忘了你的衣衣了。我还想告诉你,我现在改了名字了,我叫王行野。” 苏四儿这回反应大了,托起王衣衣的脑袋离开自己的小肩膀,两人对视,“这个名字谁给你取的,怎么跟你以前想的不一样。之前咱们说好你叫月照,我叫月眠的。” 王衣衣顿时眼眶里积满了泪,“尊者说我的命格奇特,月照这个名字根本压不住,行野这个名字是卜技师特意卜的。” 涉及到苏四儿不懂的命格卜卦,她心里责怪自己不会说话,嘴里却安慰了起来,“衣衣,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圣王行于野,这个名字比之衣衣霸气外露,比月照也显得阳刚,确实能压住你的命格。” “那你什么时候能从这里出去,我好提前找许师走关系给你要一座幽兰池的小院子,靠近我和虎子、串子的地方,得走一走关系,不过你别担心,我最近炼丹赚了不少,肯定能成功。“ 王衣衣赖在苏四儿肩上不动,“四儿,你知道的,我战技不行,乐技和食技也耽搁了这么久,断了好多内容,现在唯一有指望的就是农技了,因为这是我和你的约定,我不会放弃。” 苏四儿听她这么说,想着自己之前也没为她做过什么,心里十分愧疚,“我本来为你准备了小礼物,结果不小心弄坏了,这回空着手找你,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既然新名字的作用大,她要尽快叫起来,“行野,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不用顾及我。” 王行野抬起头,朝外看,与魏不语对视又埋首苏四儿的脖子,“四儿,我还没说完。” 第107章 怪异 “我以后应该不会回幽兰池了,张尊者说我是因为翠翠受伤的,所以为了补偿我,他力主让我拜入农技师祝半农门下,我接下来又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和你见面了。” 直接拜入祝半农门下,那岂不是行野长了辈分了,跟温姐姐一辈了,不对,温姐姐没有直说自己是祝半农的弟子。 “真是太好了,只要你好好的,暂时不见面没什么,修行之人,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等我们成了福徒之后,不怕没机会见面。” 王行野看苏四儿真为自己高兴,递给她一样东西,“这是师父给我的见面礼,一对青鸟佩,现在我把其中一个送给你,可以挡虚神境之人的全力一击。” 形如青鸟,振翅欲飞,全身莹白如玉,隐隐透着灵秀之气,望之直觉不一般,这份礼太贵重了,自己那串玉珠子若是带来,有点寒碜了。 “这个是你的师父给你的,太珍贵了,看见你一切平安,就是我收到的最好礼物了,之前我还做了个噩梦,现在看来都是我成日胡思乱想,做不得真。” 苏四儿来不及推辞,就被她按住手,贴在了手腕上,“这个不用挂,可以直接没入血肉,我拿到青鸟佩之后就等着今天送给你,不许推辞。” 王行野把两人的手排在一起,左手的青鸟和右手的青鸟相视一笑,她看着苏四儿也笑得无比开怀。 “四儿,你刚才说做噩梦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呀,跟我有关系吗?” 苏四儿给她讲了之前那晚梦里所见及串珠子的事情,“我第二天想来找你,结果就收到消息说蒲师姐有急事,还把你托付给了斩福司。” “是十天前那次吗?那时我身体有些不适,都是蒲师姐照料的,我以后一定好好报答她。”苏四儿见王行野知道蒲师姐对她的好,又告诉她当时多亏蒲师姐及时赶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在说什么?王师妹,你日常喝的茶,我从野苹园拿过来了。”蒲秀月心里清楚自己被支开,她有意想说点什么,想到答应刘尊者的话,又吞了回去。 蒲秀月托着手里的茶叶,沏了茶,端到了王行野的旁边, 苏四儿见王行野发呆,“师姐,衣衣说她改名了,以后叫行野,还拜了师父,还说这段日子多亏你照顾,以后要好好报答你。” “行野也算是苦尽甘来,改了名字,以后一切都顺顺利利。四儿,你可要抓紧修行,行野如今正式拜了师父,修行肯定一日千里,你可就落后了。” “师姐,刚才四儿说十天前她做噩梦,梦到我出意外了,她就是瞎担心,我现在都好好的。” 蒲秀月差点控制不住表情,“确实凑巧,当时汪师兄的任务出了岔子,我放心不下身体不适的行野,直接找上了医技无双的刘尊者。” 世上当真有心有灵犀吗?蒲秀月有些怀疑,却不得不转移了话题到苏四儿身上。 “没错,四儿,你就是多想了听说你在幽兰池可是闹出了好大的动静,连出任务的汪师兄都在问我,你最近干什么了。” 她对自己最近出名有心理准备,但外出的人都知道了她确实始料未及,王行野也投来好奇的目光,她刚准备开口,魏不语走了进来。 “还是我来说,大眼自己不好意思开口。她为虎子和串子报仇,惹到了一位师兄,让人家丢丑,结果师兄的师兄上门讨公道,她跟人打了一架之后认输,多亏霍师兄救场,大家最后解开了误会不说,四儿炼制的丹药都答应帮着卖了。” 这个版本听着毫无波澜,苏四儿自动为魏不语找好了理由,他肯定是怕说出真相让行野担心。 “四儿,你怎么能认输?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厉害的。” 行野,她都没有这么自信,一场意外还能让她对自己的滤镜更深不成,“那位师兄年长我几岁,真要比拼战技的话,我根本没赢面,及时认输对双方都好。” 苏四儿有些心虚,在行野面前特别注意自己的形象,丝毫不提自己联合霍师兄坑周如意福珠的事情。 “四儿,幽兰池里能人辈出,和其他地方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没有把握千万不要强出头,当然,你背后还有好几位师兄师姐,事儿找上你了也不要怕。” 王行野突然厉声起来,“谁敢伤害苏四儿,我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他。”手边的杯子也被她砸了出去,差点碎片就上了魏不语的脸,幸好他躲得快。 苏四儿被她突然的变脸吓了一跳,看蒲师姐有些歉意,却见对方神色如常,已经开始收拾残局。 “行野,没人欺负我,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想到这是她日常必喝的,苏四儿顺势站起来拿了新的茶杯,又给她倒上了。 “四儿,你不要提以前的我,那个我太懦弱羞涩了,在修行之路上注定不长久,还要连累你成日担心我,现在一切都改变了,等我强大了,就没有敢再欺负你和我了。” 这一番话,让苏四儿意识到小伙伴变得太彻底了,不期然和魏不语的眼睛对视,她看出了对方也很震惊。 “四儿,行野的性子跟过去有些不同也是正常的,她之前受厄兽影响太深,能回复到如今的正常状态,多亏了刘尊者的医技,还有她师父拿出了家传的灵宝入药,这才救回了人,只是她如今还需要泡药泉。” 接收到蒲师姐的暗示,苏四儿知道他们该走了,王行野有些不满地看向蒲师姐,被她捏脸警告了一下。 走出事务房的第一道门,苏四儿看向魏不语,犹豫半晌,“我差点忘了,衣衣,不,行野的福牌好像没跟我贴过,还有蒲师姐的,你等我一下,我回去一趟。” 第108章 埋伏 “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远远看到蒲师姐居然跪在了地上,十分惊异,“到底还要不要进去啊?”什么人能让蒲师姐跪下,难道是刘尊者回来了?可是跪下一般都代表请罪,师姐做错了什么。 霍师兄好像也没在了,这个时候谁能解救她和魏不语? “我刚才不小心踩了个碎片,刚才跪在地上给拔了出来,结果就看见你们站在门外,是落了什么东西吗?” 苏四儿摇摇头,“师姐,没落下东西,我就是想跟你福牌贴贴,以后方便联络。” “我福牌放在野苹园了,平日里都不带的,等下回再看啊。”蒲秀月指了指脚底,“不行了,我得赶紧回去找东西涂一下。” 苏四儿善解人意地让蒲师姐回去休息了,拉着魏不语赶紧跑了,也没在意行野一直坐在大堂,根本没出来过。 “我怎么觉得蒲师姐根本就不想加我福牌啊。” 魏不语顿了一下,“比起这个,你不觉得王行野更奇怪吗?今天在门外,我都感受到她不善的眼神。” 苏四儿直接瞪了过去,“是这样吗?你可别胡说,行野以前觉得你人好又厉害了,若是没有我,你才是她心中的第一。” 魏不语心里的怪异挥之不去,脸上却显得高兴,只是说出的话让苏四儿噎了半死,“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在门外用录画悄悄录下了一段。” 苏四儿当即让他拿出来看看,他却拒绝了,路上说话容易被人听了去,气得苏四儿心里吐槽他小小年纪心眼多。 顺着来时的路,两人没了霍师兄陪同,难免脚步慢了些,魏不语给她讲起哪些建筑,住了哪些人,苏四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粗细相接的地图和实际的环境差别还挺大,她遇到喜欢的景也会驻足欣赏。 传福堂对外的传送阵旁,一群值守官围作一团,神情紧张,其中一人搭上了另一人的肩膀。 “王成虎,你确定他们今天出去了?花了大笔福珠换来的顶班就两个时辰,还有半个时辰结束。” 若是今日等不到人,福珠白花了不说,消失两个时辰没办成事儿,回去的下场可想而知。 “我找的那人最近一直紧盯着她的行踪,今天他半路给我传了消息,我们赶过来正好,还有半个时辰,再等等。” 王成虎见他没耐性,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不跟他一起揽下这件事了,除了嘴巴会说在上人面前邀功,真要靠他什么事情都干不成,想到这里,他戳着福牌不停点点点,旁边的人见他如此,脸色很不好看。 “凭你和我的实力,对付那个小精怪绰绰有余,你多叫了人,岂不是在上人面前分了我们的功劳。” 事情都没成,想得还挺多,封住嘴之后,全身就那个姓能唬点人。 王成虎有一瞬间的厌恶,很快压了下来,“师兄,小精怪手段多着呢,上人都叮嘱我们要小心提防着,我一直琢磨这话,多亏了你提醒我,才想起再找点人。” “只要报出自己的姓氏,那个小精怪还能不识趣跟我动手?我不信,我们钟家可是有大小姐尊者在,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早化作白骨了。” 欺负一个小孩子,抬出钟家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他虽然无耻也没这么蠢,“师兄,小精怪战技强,我们这些年主修丹技,少了几分勤勉。” 隔了几个月,中间出了好些事,他断定现在并不一定能打得过苏四儿,身边这个废物就更不行了。 “不多找些人过来,一时败退恐丢了上人的脸,我孤身一人没关系,只怕大家看到你都会想到钟家身上,我都是一心为师兄着想才叫上其他人。” 钟无谋,钟家旁支,因为测出了福缘才被钟家老祖赐了名字,可惜技法天赋平平,唯有丹技稍好些。 他想到王成虎说的丢了钟家的脸的下场,关在屋子里不给吃不给喝都是轻的,嘴唇哆嗦,“我们两人对一人,勉强说得过去,再多点就成了围殴了。” 福徒欺负准福徒本身就很无耻,现在想起要面子也晚了。 “师兄,我只多叫了两人,对方也有两人,其中一个可是魏不语。” 钟无谋听到魏不语的名字,“他也在,我们要不还是避开好了。虽然我年长他不少岁,但他的不好惹,我还是听说了的。” “师兄,我们现在是值守官,不到时辰不能走。”而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要等的人出来了。 王成虎一掌劈向了魏不语,“师兄,我来对付他,小精怪留给你。”钟无谋看向来人,手忙脚乱,错过了偷袭的时机,王成虎黑着脸,把所有愤怒都发泄到对手身上。 魏不语轻松避过了那一掌,虽然不解有人敢在传送阵这里设埋伏,但被罗惊梦时常偷袭的他早已练出了反应,反击对方的同时,还有空提醒后面的人,“大眼,你的仇家找来了。” 就冲那一句小精怪,不用说,肯定是苏大眼自己惹的麻烦。 苏四儿一路都在想王衣衣到王行野的变化,被魏不语一提醒,发现确实是自己的对头,之前那个找符玉令麻烦的王成虎。 哦,还有一个傻站在那里的人。 苏四儿看魏不语应对轻松,“王成虎找我麻烦应当的,毕竟上回他狼狈逃跑时放过话要找我报仇。你是谁,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你?” 钟无谋看苏四儿不到自己腰部的高度,就这个小孩最近搅风搅雨,害他们日子不好过,一出手朝着苏四儿的眼睛抡拳。 “怎么没有得罪,你挡了别人的财路,还害得我们没少挨骂。” “莫名其妙!”苏四儿截住他的拳头,短而灵巧的小腿蹦起来踢向他的腹部,钟无谋吃痛之下再度一手抡拳。 王成虎跟魏不语的过招,短短半刻钟,他已经有些招架不住,对方出手步步紧逼,看似悠闲实则每一次都切断了对手的后路,“我不想为难你,你现在自己走的话,还能全身而退。” “少放狠话,你马上就要输了。”魏不语看王成虎的实力,心里有些失望,这就是福徒的实力,他才修习一年多,越想越觉得这些人心思不放在修行上,都该被狠狠教训一顿。 王成虎自觉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对方出手却突然加快了,自己身上已经挨了不少下,他心里盼着帮手赶紧过来,身体却畏缩起来。 刚才说的疏于练习都是轻的,他决定修习丹技之后,本就不擅长的战技更被丢在一边了,其他几门就更别说了,和钟无谋都是一个路子,现在两人都被新人压着打。 钟无谋心里也在叫苦,他不停地偷瞄王成虎,刚才叫的人现在都还没到,快支撑不住了,“王师弟,要不我们先撤?” “钟师兄,你再坚持一下,我们的人马上就到。” 苏四儿和魏不语闻言都停了下来,“王成虎,你再叫人也改变不了打不过我们的事实,现在你们滚了,我们就当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第109章 吴家兄弟 现在走,怎么可能?他和钟无谋实力不济,但他叫来的帮手可是顶顶有实力的,“做梦!苏四儿,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作为师兄少不得要教一教你。“ “都快被打趴下了还要嘴硬,福徒打不过准福徒,这么丢脸的事情你们跟瞎了一样,却还要摆什么师兄的架子。 “叫你师兄是出于礼仪,再不走,就是手下败将。” 日头渐头,却时不时刮过阴凉之气,王成虎一看人,苦了脸,怎么把这人招来了,他心里已经有了预感,稍后的下场大概没法预料,对着钟无谋挤出个笑脸,隐瞒了心里的苦涩。 “王成虎,人家新人说得没错,你们两个真是丢我们福徒的脸,若不是为了几颗福珠,我连到这里都觉得丢脸,更别说还要帮你撑场面找面子。” 来人一看两个小豆丁,颇觉得晦气,又发现位置在传送阵这里,王成虎还穿着值守官的衣服,福门接任务不能反悔的规矩轻易破不得,心里猜测定是他们买通了当值的人设伏,狠骂了几句两人下作。 苏四儿和魏不语都不是无名之辈,因为一些癖好对新人中的佼佼者比较关注,他很快认了出来,对这个不情愿的任务转变了态度,嘴里嚷道“得罪了,大家混口饭吃不容易,谁叫你们小小年纪行事乖张不知收敛,以后对着何上人的狗都要恭敬些。” 何上人和王成虎,魏不语听出了些意思,暗自记下。 苏四儿的注意力全在来人身上,这人是王成虎请的帮手,单论气势比王成虎强多了,一看就是逞凶斗狠的那种人,“等等,我不跟藏头露尾之辈出手,要打的话,你先报上名来。” 这张牙舞爪的气质,狂放不羁的打扮,今天她注定输得太惨的话,记下名字以后报仇不用那么麻烦。 “嘿,这小妹妹有我年轻时候的风范,知道自己打不过就记下仇家的名字,肯定想留着以后慢慢算账啊?” 吴庸面粗心细,对小儿心态有些拿捏,不带磕绊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记住了,我叫吴庸。”记住了也没用,等她长成,再找自己可没那么容易了,到时候有缘再会。 “大哥,为了逗个小妹妹你跑这么快,怎么不等等老弟呢?小妹妹,我大哥无用是出了名的,不像我吴碌,整天想着的就是躺着,怎么折腾都躺不下来。” 一个接一个跳出来,苏四儿观吴碌斯文秀气,比哥哥讲究些,偏重于秀才打扮,两人都没穿福门的弟子服。 王成虎见这两人来了之后唠唠叨叨一顿说,就是不开打,有些急了,把关于两人的忌讳抛诸脑后,“我说,哥俩差不多可以了,赶紧把他们收拾服帖了,不然剩下的福珠我不给了。” 吴庸脸一摆,气性出来了,“跟谁说话呢?王成虎,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们吴家兄弟怎么办事,轮不到你在这里指点,信不信我现在一把福珠扔你脸上,先给你收拾一顿。” 一直状况外的钟无谋终于认出了人,他比较识时务,拉过王成虎劝道,“你找谁不好,找吴家兄弟?他们一言不合由着性子干出的事情……你再说话,我们两个被打的可能性更大。” 王成虎叹口气,“下的任务单,我也没想到来的是他们两个,真是倒霉。” 吴庸见两人嘀嘀咕咕没憋好屁,只要不对着自己嚷嚷,随他去了。 吴碌对两个小的兴趣明显更浓,“大哥,说起来我们还没跟福门九成新的新人交过手,之前养鱼池里有不少好鱼都被我们调教过,今天难得有个机会,要不我先上?” 好鱼也要长大才看得出,吴庸不答话,眼睛留心着周围,这两个鹌鹑耍阴招厉害,选的位置正大光明又少见闹声,这么久都没个人过来。 “一人一个,我指点下小妹妹,那个世家少爷留给你。” 苏四儿凑近魏不语,“这两兄弟明显跟王成虎不是一个档次的,你应付得了吗?” 魏不语对吴家兄弟的到来更多是新奇,输赢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如果真要赢,他身上的东西拿出来毫无难度,“他们不会对我们下死手,平时没机会跟高手过招,今天拼着一身伤也要试试。” 苏四儿见他战意上来,不如找机会逃走的话被对面的吴庸一道金色的灵光砸来,迫不得已闪身退至一旁,这道灵气十分霸道,观其气形,已是先天境后期巅峰。 苏四儿闪避之时,有人却主动跳了出去,她有些担忧地看向魏不语,发现自己多余操心,该担心的是自己。 吴庸和魏不语打着打着有意避让了这块地方,王成虎和钟无谋选了处地方躲了过去,剩下苏四儿和吴碌站在原地。 “小妹妹,我不想以大欺小,但是对面的人付了福珠,我这个人一向讲信用,接了任务必须要完成,你一会哭喊咒骂只管对着那人,千万不要扯我头上,不然我不能保证会不会丧心病狂一把。” 哼,话真多,苏四儿看他两眼,“要打就打,废话真多。”谅他也不敢对自己下死手,存心要人命就不会露底的话跟不要钱的往外泄。 念头腾换间,心里想好怎么出招,苏四儿动了。 一招醉生梦死还没使完,对方跳远了些,有些嫌弃地打量她,“新人爱这个套招的毛病,真是一抓一大把。实话告诉你,我们吴家兄弟接任务是冲着你来的。” 吴碌同样一道灵光逼近,“我等着体验大家嘴里传得神神秘秘的心技,结果你给我吃这个。” 苏四儿任凭那道金色的灵光打在自己身上,这人真是来做任务的?怎么灵光上身,自己什么反应都没有,真是奇怪。 “喂,你一直唠唠叨叨讲话烦不烦,赶紧教训她呀。”远处的王成虎看不下去了,“是不是我的任务没说清楚?你听着,留条小命外,断胳膊断腿都随便。” 吴碌什么也没说,一道灵光劈过去当作回答,王成虎一声惨叫,“我哥刚才说过了,不想听你再放屁,我也一样。” 第110章 闹剧 “小妹妹,那个晦气的东西别管她,我不会让你断胳膊断腿,小孩子就是要全乎才可爱。”他从袖口掏出一样东西,放在地上。 头偏向王成虎的方向,苏四儿也随着他的动作从地上跃至王成虎的方向,“刚才那道灵光就是个幌子,我可没想伤害你,只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现在好戏正式开场。” “小六子,给我咬她!” 摸不着头脑的苏四儿就这么看着地上的东西长大,居然是一只石头拼接的狗,最好笑的是这只石狗四肢好像新装上去的,各有各的想法,跑不起来不说,连移动一步都是滚地吃土的呆样。 这个东西到底在干嘛?卖萌呀,她想跑的心都被萌化了。 “小六子,别玩了,赶紧干活!”大概和他想象的灵巧样出入太大,吴碌自觉面子有些挂不住,打入一道灵气注入了石狗小六子的体内,那石狗抖了两下,突然疾速跑了起来。 这回来真的! 脑子里闪过危险两字,苏四儿也赶紧窜了出去,她第一回遇到这种打法,根本没有应对经验。那边魏不语和吴庸自成一派天地,苏四儿看王成虎站在那里的小模样,朝着他们的方向跑了过去。 很快,王成虎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你个苏四儿,一招祸水东引,钟师兄,你别拽着我,分开跑啊。” 显然,钟无谋觉得分开跑自己没有胜算,死死黏着王成虎,石狗对着三个人都是无差别攻击。 苏四儿故意跑在两人身边,一会跑在前面欣赏王成虎和钟无谋的狼狈逃窜样,一会又绕到后面,自己学着吴碌的样子,朝着石狗的四肢掷出白色的灵光。 石狗被反击,没有表情的狗脸开始不对称起来,此刻场上最悠闲的吴碌欣赏够了,凉凉道“你惨了,小六子生气了。” 他说得没错,这石狗真的怒了,疾跑的速度又上了一层,都带出了残影,苏四儿眼见不对,又跑到了前面去了,亲眼见证钟无谋被王成虎一把推倒,被小六子咬住了屁股。 “啊!王成虎,你竟然敢推我,我的屁股。” 王成虎当然不承认是自己下的黑手,“钟师兄,怎么会是我?我刚才想拉着你从侧面快跑,让它追苏四儿,没注意看脚下,有几颗小石子,你看,你是被它们绊倒的。” 钟无谋疼得眼泪都掉了出来,“这只石狗咬人怎么搞得跟真狗一样疼,你快喊它松嘴啊。王成虎,你找的什么人啊,他是故意来捣乱的吧?” 王成虎指着钟无谋,对着吴碌咆哮,“快叫你的狗松嘴,快点。” 钟无谋又叫唤起来,“我的屁股麻了,怎么还……还流血了?王成虎,你怎么还没搞定?哎哟,我的屁股。王成虎,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我要在上人那里告你的状。” 王成虎见他还有力气威胁自己,不慌了,“钟师兄,你省点力气,我正和吴碌谈着呢。吴家兄弟的名声,你也知道,多说几句就翻脸,一翻脸是谁都别想好过。” “吴碌,叫你的小六子赶紧松嘴,我再加一千福珠。” 吴碌看小六子咬人笑得乐呵,“一千福珠,小六子的灵食都不够买的,瞧它不乐意呢?” 见王成虎沉默,钟无谋忍着疼痛,“再加五千,你让它松口,我马上付。” “成交。小六子,松嘴!” 钟无谋躺在地上,捂住屁股,“快扶我起来,疼死我了。”今天出门不利,他倒霉啊。 衣服上已经有了斑斑血迹,苏四儿两只眼睛扫了一眼,赶紧移开,若不是她跑得快,遭殃的就是自己的屁股了。 苏四儿自觉目前还算轻松,但见魏不语已经落了下风,他说的一刻钟已经差不多快到了,怎么还没有人过来。 吴碌拿到新到手的五千福珠,“大哥,你瞧瞧你卖力打了半天,还没我一下子挣得快,别怪当弟弟的没提醒你呀。”小六子这会已经离了钟无谋的身边,跑回了吴碌脚边,舔着他的小腿。 苏四儿看得津津有味,这到底是只真狗还是假狗,舔人的谄媚模样倒弄得跟真的差不多。与其说她看狗,倒不如说是在防备吴碌突然发难。 吴碌对苏四儿那点戒备心理一清二楚,权当没看见,继续给自己大哥递话,“这少爷可是魏家出来的,虽说外头风刮得不如以前猛,你把人打出个好歹来,那也是没好果子吃的。” “你一天到晚坏我们兄弟的名声,我不跟你计较,你还管起我来。这少爷可不是咱以前见到的蹩脚货,人家真有本事,跟我打到现在,都会学我的招儿。” 吴碌自然也看出来了,他用欣赏的眼光打量着魏不语半晌,看着苏四儿闲闲站在一旁,“你的战技也不错,但遇上我肯定没戏,赶紧上你的心技,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别让我说第三回。” 第一次被逼着用技法,苏四儿有些憋屈,看他的态度知道逃不过,打算先为自己发动心技争取时间,“要体验我的心技也可以,你先尝尝我这战技的厉害。” 吴碌也是第一次遇到跟他讲条件的人,想了想答应了下来,“行吧,你先使出来。” 总觉得这个走向奇奇怪怪的王成虎有苦说不出,忙着给钟无谋看伤口,光天化日之下掀男子屁股颇有些伤风化,两人嫌弃地僵持着,最后王成虎掏出止血的药粉胡乱撒了下去,又胡乱地给包了起来。 “你这个蠢货,我伤的是屁股,你把我大腿绑住,我怎么走?”钟无谋有气没处发,对请来吴家兄弟的王成虎自然没有了好脸色,心里打定主意这回要让上人罚了他的份例。 “到底谁是蠢货,当时这个任务可不是我揽下来的,是你为了邀功自己又没个主意,才拉上我,什么都不干净等着吃现成的,还好意思怪我,你要是跑快点能被咬?” 王成虎一只手拍在钟无谋的伤口上,听他惨叫好几声才低声回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了什么主意,我要是下个月拿不到份例,你暗地里的勾当别想继续。” “王成虎,你这个小人,最好别让我抓住把柄。”钟无谋想到自己还要靠他才能回去,只好装作强硬地认怂。 “钟师兄,我突然想起,何上人让我们教训苏四儿这个事情有些不对,人不能弄死,而且苏四儿本身有几丝关系,过分了也不行。” 钟无谋听他分析,也上了心,“那我们出去这一趟是为了什么?”王成虎办事马马虎虎,在何上人那里早有定论,自己这回选错了人。 “我想何上人肯定有别的招数,那个才是重点。我们两人被支了出来,岂不是便宜了莫奇光那小子了?” 第111章 暂别 王成虎突然觉得自己脑子清楚了,何上人让他们来教训人,只是为了吓唬苏四儿一番,他这些日子勤勉地指导徒弟们拆清灵丹,还差一味药怎么也算不出,他应该想要的是什么,已经很清楚了。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先走。这趟出来无论成败,何上人都不会拿我们怎么样,我们先走赶回去,还能喝点汤,再晚些莫奇光连锅都要搬走了。”王成虎拉着钟无谋悄悄溜到小道走了。 这边,苏四儿从身体到心灵都经受着折磨,她从来没想到吴碌的话痨能这么让人又爱又恨,她的战技基础技法在他嘴里全是花架子。 “大家都吃一锅饭,你不要以为你吃得快就沾沾自喜了。你看看锅外面的世界,人家自己起锅烧灶,比你吃得快不说,还比你吃得饱。” 苏四儿身上已经挨了好多下,对方全用她发的招回敬回来,“你看,我也吃一样的饭,比你快了,你吃不上难受了吧?” 背上又挨了一脚,苏四儿整个人趴在地上,听吴碌在那边念经,“你得自己找饭吃,这新人的水平真是一年不如一年,难怪我们兄弟一年赚的福珠比一年多。” “出了青瓜园,你肯定没想着琢磨怎么吃好饭,天天出风头赚福珠去了,活该现在被我教训。” 苏四儿忍着痛和恼恨,心里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基础战技越往后作用越不大,但现在的痛感也是真实的,拼命告诉自己马上就可以了。 灵力已经灌注到眼睛,苏四儿猛地跳起来,抬起头与吴碌探究的眼神相遇,吴碌整个人定住了。 她知道吴碌不是李俊茂,一刻钟不可能,也许半刻钟都撑不过,所以先踢他肚子,再踢他大腿根,最后跳起来给他两个大嘴巴子。 “这个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看的,现在满意了吗?” 站着的吴碌全身上下就眼睛能动,苏四儿现在看过去,还能看出这个人没有生气,居然还是笑着的。 苏四儿猜他现在若是能说话,肯定会说:不过如此。想到这里,下手更狠了些,可惜小孩子与成年人的体型差巨大,伤害肉眼可见。 “能困我六十息,你的心技确实厉害。就是你这技法准备时间太长了,若是我不手下留情,你根本就没有发挥出来的时间。” 这么快就能动了?苏四儿对自己的实力有了更深刻的认知,“王成虎他们已经走了,你们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了,对不对?” 吴碌活动了一下身体,“没错,我得去追剩下的福珠了。有件事忘了跟你说,汪守业让我告诉你,退一步不见得是坏事。” “大哥,差不多得了。”那边回了句知道了,打斗声很快停止了。 留下苏四儿在原地挠头,她今天能这么快过关,还是汪师兄面子大啊。 “四儿,你没什么事吧?”魏不语匆匆跑了过来,他衣服乱糟糟,嘴角血迹都快干了,看得出来比苏四儿要惨得多,吴庸多半没怎么留情。 苏四儿想自己身上肯定青紫了,“还好,你怎么样?肚子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手脚有没有什么问题。” “感觉吴庸对我手下留情了,越到后面越感觉有种陪打的调调。”魏不语这一次对战也觉出了滋味,自己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不假,跟这些已经四处奔波的人相比,还是只家养的鸟儿。 苏四儿见他一脸满足,还有些向往,“刚才吴碌说汪师兄让他带话,说什么退一步不见得是坏事,我还没明白呢。” “我们先回去收拾一番,查一查王成虎和何上人还有吴家兄弟到底什么来头。”魏不语此刻心都被刚才的打斗占据,腾不出精力想别的。 苏四儿点点头,吴碌的话对她的触动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只是自己做好饭太难了,她需要时间慢慢筹谋,就这么想着回到了小院,收拾了一番出来,发现石桌边坐了个人。 “温姐姐,你怎么来了?” 苏四儿充满惊喜的声音将支着额头浅寐的美人惊醒,这些日子都在梦里相见,今天突然看见了真人,她蹦跳着扑了上去。 温柔香接住了小人,“你最近沉了些,我快抱不住了。怎么脸上这么多乌青?”她一手按下去,苏四儿吃痛,从她怀里跑开。 “温姐姐,我都被人打了,你怎么还火上浇油。” 温柔香翻了石桌上的杯子,给自己续了一杯清茶,“我不过是按了一下,乌青比挂红好多了,打你的人肯定欣赏你,不然我现在就得上屋子里看你去。” 苏四儿知她上门必有要事,“姐姐,咱这回又要出谷啊,等我收拾一下。” “你这小鬼头,姐姐出谷不假,只是这回带不了你了。钟十八那事儿还没完,我得出去筹谋一番。” 还没有完,苏四儿又凑了过去,“姐姐说一说,我也想听听,是钟无盐查到姐姐这里了吗?你若没法子应对,我或许可以找个人的。” 温柔香见她认真,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那倒没有,只是盛家人来了寒山州,伏柳出自盛家,他们有法子圈定这个东西的范围。” “毕竟百密一疏,雁过留痕,我怕他们更进一步查到盛秋霜的踪迹,牵扯出更多的东西。” 苏四儿听懂了她话里未尽之意,盛秋霜现在在谁手里,跟温姐姐脱不了干系,很有可能那些人会供出她。 “你好好待着,这回我要把温小藤一并带走,粒粒金汤断了供应,你的心技修习不能断。” 她递给苏四儿一张纸,密密麻麻的字体,“这些都是制作粒粒金的方子,上面的材料大部分我都买了来,剩下的一两种寻常东西,风闻你最近赚了不少,可以自己凑齐了熬一碗。” 苏四儿拿到手,觉得有些沉重,她吸了吸鼻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温柔香广袖拂过桌面,石桌上堆满了药材,她想起上一回桌子铺满还是魏不语给的静灵丹药材。 直到温柔香又问了一遍够不够,苏四儿才小心点头,“还够的,我准备多攒些给姐姐买最时兴的话本子。” “你那点福珠可不够养活我的,姐姐最担心的还是你的入梦,才开了头,我就得离开一段时间。” 心里涌出的被人关心的感觉很久没这么浓烈了,苏四儿抽噎了两下,“温姐姐,你千万要回来啊。” “傻孩子,我这回出谷是去找你的罗师兄,他发现了一处古境,对我的功法有益,最迟不过一两年就回来了。” “盛家的事不过顺带,等我修行有成回来,到时候你可别嫌我对你下狠手。” 第112章 密谋 为了修行,外出几年很正常,苏四儿明白这个道理,也不阻拦,“好吧,我等着大腿多粗几圈,以后在福门横着走。” “想得美啊你,入梦的法子太深了不适合你,太浅了也配不上你的天赋,我想了几天,最终还是决定,把燃香法教给你。” 苏四儿两眼亮晶晶,这个意思是她可以在幽兰池内入别人的梦了吗?之前一段日子的入梦都是温姐姐按头给她编织些小故事,自从梅婶之后,她再也没入过别人的梦了。 “每晚丑时,你燃上一柱香,这香可抵得半个时辰,你必须在香尽之时回来,不然我不在,你误了时辰基本没救,就算能救的也赶不过来,千万要记住了。” 她又拿出一串铃铛,“这是惊魂铃铛,你点香之后,在烟气中滚一圈再戴上入梦,它可以在香尽之前提醒你回来。”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梦里若是有东西碎了,你赶紧回来,千万不要耽搁。入梦和出梦的密语你之前都背熟了,我也不担心了。” 温柔香看着这个小孩子,有一瞬间想要心软留下来看着她,想到罗谨言的信又心硬起来,她出去拼一拼比守着个孩子更有价值,她若做不好,只能证明她不是能承载她们的未来的人。 “这燃梦香只够一年的量,若我到时还没回来,你自己想法子找一个找温陵越的人,他这个人不好相处,你千万不要放弃。” 苏四儿忍住眼中的热意,千难万难地送走了温柔香,坐在温柔香刚才的位置,学她撑着头,望着石桌上满满的东西,突然觉得头痛起来, 回春丹的炼制刚起头…… 因为离别而泄了几分的劲儿又回来了,他们不在的日子,自己一定要更好地修习。只是现在的日子已经满满当当,她算了算,竟然快忙不过来了。 还有传送阵对战,吴碌的话给她长久以来自以为是的小心思戳穿了。 许师一直都在鼓励大家练好基础战技,她的水平比魏不语低上一线,平日里也考虑到大家都学的一样的,所以更多会找些冷门的战技,或者干脆搭配别的技法走巧力。 如今有人告诉她要自己做饭,她如同脑后被人敲了闷棍般惊惶,畏缩于还没学会怎么搭配食材,又下意识对做饭充满向往,却也不免自我怀疑。 苏四儿思考归思考,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抖开粒粒金的配方纸,对着石桌上的材料辨认起来,好几样只在药植大全上见过,当时她光看描述就觉得挺贵的,如今眼睛和手摸了上去,鼻子也不甘示弱,贵有贵的道理。 这些东西能够支撑一年吗?苏四儿不敢确定,反复看了纸上的标注,她心里有些虚,从屋里拿出自己的那口炼丹炉,好像还是用大锅合适,温姐姐什么时候熬好了才能保证每天自己都有得喝呢? 早知道刚才多问几句,按份量凑齐了一小份,苏四儿最后倒了些平日存下的雾灵珠渗出的灵水,这可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东西,又运起灵力熬住了起来。 当苏四儿完成了粒粒金的熬煮时,她的灵力已经耗干,这还是在她的福泉和别人不一样的情况下,生生熬了五个时辰,从下午到黑夜,她都没离开过石桌。 如果每天都这么干,她怕是没命喝了,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她打算把所有材料都分小袋包装好,这也是一项大工程,苏四儿记得最后自己是直接在石桌上睡着的,以至于她看到温小藤盯着自己的时候,还以为在梦里。 “温小藤,我怎么得罪你了,快把刺收走!” 还想赖在梦里的苏四儿被手掌长的刺抵住细嫩的皮肤时,脑子里什么风花雪月征战天下的大梦都飞走了,只剩下清醒地求饶。 她赶紧爬了起来,才看到石桌下放了一口小鼎,里面夹了张纸条,写明了怎么用,她吸着早上让人十分冷静的空气,当着温小藤的面把温姐姐夸了一遍,又给温小藤送上美美的马屁,才把这个刺神给送走。 温姐姐人还是不错的,把熬煮粒粒金材料的同光鼎送了过来,她只需要付出每日十福珠的代价把自己从五个时辰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 苏四儿想到一个人,福牌发了消息过去,很快那边回复说因为矿地最近一年多缺少矿工,现在涨价了,得十五福珠一只火灵矿。 顶级消费果然对她这种穷人不友好,这可真是晴天霹雳啊! 苏四儿最终先订了一个月的量,她只有手里存的几千福珠,这么点东西,遇到事情真的抓瞎,要不去周师兄那里走一趟,送点静灵丹,还有他爱吃的葡萄,先拿点福珠回来。 周如意收到苏四儿下午上门送丹药的消息,刚才对着众人的低气压突然解禁了,马泰平好奇问清楚了,跟着夸了句苏四儿是他们兄弟盟的“金娃娃”,又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周如意知道他这模样肯定有事,让其他人散了,唯独他留了下来。 “大哥,苏四儿的静灵丹有问题,我手下的人说有个准福徒吃了之后,灵气不见稳固反而急速外泄。” 周如意觉得不可能,丹药卖了差不多两个多月了都没出事,怎么到自己手里就出问题了,“你确定他是因为静灵丹不是别的?” 他想了想,“你悄悄带上我们惯用的医技师亲自去看看,记得把他剩下的药拿回来。” 静灵丹大量出货,难保那些一直做静心丹不会出来搅局。最近,他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有人要对苏四儿不利,等她下午过来自己要提醒一声。 马泰平出了周如意的院子,东绕西绕走到了另一处小院,谨慎地关上门,“我已经跟周如意说了有人吃静灵丹出问题,他并没有觉得是苏四儿的问题,只叫我找人先去看看。” “只要周如意信任你,他断了跟苏四儿的合作是迟早的事情,你就按我们的计划走,再等两天,他自然要着急了,到那个时候事实摆在眼前,他还能不信也没办法了。” 马泰平听到他如此说,神情犹疑,“这件事会不会牵连到我们兄弟盟身上,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能够拿到名额,并不想毁了周大哥和兄弟盟。” 第113章 分开打听 那人却哈哈大笑起来,“一个兄弟盟算什么,这件事成功了,以后你的路顺畅多了,哪里是眼前这点情义所能比得上的。 “这件事肯定会牵扯周如意,但他没几个月就离开幽兰池了,正好空出位置给你,多么划算的买卖。” 马泰平彻底没了话说,他想只要周如意还有命在,受点委屈也没什么,以后自己路走宽了,拉他一把之后大家还是好兄弟。 “希望你们说到做到!不然,我也不是好糊弄的。” 那人目送马泰平走远,也从小院中离开了。 苏四儿选择下午去找周如意,打算先去一趟杨虎子那里,把衣衣改名和拜师的好消息同他和串子分享一下,再去百宝塔一趟。 说起来,杨虎子住在苏四儿的右边,钱串子连着杨虎子,魏不语挨着钱串子,当初也不知怎么分配的,居然这么巧合。 小院的门虚掩着,苏四儿推开门才发现魏不语也在,三个人靠着石桌说说笑笑。 杨虎子学苏四儿也在院子里砌了个石桌,只是他没种什么东西,反倒挖了个小池子,养了些鱼,还有荷花,种子也是魏不语给的。 苏四儿走近,发现他们正在欣赏魏不语拿回来的录画,她故意弄出声响,杨虎子一见她,立刻朝她走了过来,一开口委屈极了。 “四儿,你见过衣衣,她是不是比之前稍微高了一点、瘦了一点?” 苏四儿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待很久了,不止是她,我们都高了不少。” 杨虎子恍然大悟,先是惊喜,再是得意,像是找到了靠山,“串子,我就说你眼神不好,看不出衣衣的变化嘛。” 这个家伙,非要踩人,苏四儿想要抢在钱串子的前面岔开话题都没成功,那边的人已经十分不服气了,“那我说她的眼神没有当初的羞涩了,有点凶凶的,你不也没发现吗?” 苏四儿望向魏不语,魏不语指着录画,不言而喻,这是希望她自己过来看。 “其实衣衣经历了这么厉害的事情,有些变化正常,你们能看出她的变化,说明是真的关心她。” 苏四儿心里也赞同钱串子的说法,但她倾向于是因为变故,衣衣就是太软弱了才会被人欺负,最后碰到了意外。 杨虎子却憋红了脸,“我以后再也不想关心她了,上回还主动带录画给我们看,这回问都不问,也不叫我们去看她。” 对他的抱怨,这回钱串子没有附和,他选择了揭老底,“你成天想出传福堂大门,这回四儿没带你,你心里的不爽都写在脸上了,跟衣衣叫没叫你没关系。” “我承认想出去,四儿都出门好几回了,我一次也没捞着。不过,她这回没叫我们是事实,四儿你当时和衣衣在一起,你肯定最清楚。” 苏四儿有些惊讶他一向粗枝大叶,突然敏感起来,不知道说什么为好,结果被点了,这个事情,她有点哑口无言。 “你们幸好没跟着一起,我们回来的时候遭人埋伏。”魏不语突然插上一句,杨虎子和钱串子很快忘了衣衣的事情,问起了传送阵设伏到底怎么回事。 杨虎子的视线落在苏四儿脸上还没淡去的乌青,“埋伏你们的人认识吗?要不要我去跟表哥说说,让他给你们报仇。“ 苏四儿听他搬出表哥,第一个不赞同,“埋伏我们的人没有讨到好处,吃得亏比我们多。他们都是福徒,背后的事情不简单,杨师兄出面也未必能解决。” “四儿,你怎么会惹上福徒。最近,你要么呆小院,要么去丹技房,福兽园宋上人前两天还说好几天没看见你,是不是出什么事儿。” 经常呆福兽园的钱串子隐隐感觉到因为技法修习的不同,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很多,尤其是衣衣出事以后,他现在和王岳山相处的时间更多。 苏四儿也想知道怎么惹上了福徒,“其实,这两个福徒说是听从了何上人的吩咐,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姓。” 王成虎算是熟人,他是因为符玉令的事情跟自己结仇的,这回受了何上人的命令,等于他是何上人的徒弟。 “你们谁跟符师兄有联系?” 三个人都摇摇头,魏不语显然明白了苏四儿的意思,“要不我和你现在去野苹园一趟,找一找符师兄,他在福徒里有些名气。” 什么名气,小肥羊? 苏四儿心中发笑,哑巴说话怪有意思的,“出园子,万一又遇到埋伏这么办?野苹园那边全是福徒,王成虎难保不会再来第二次。要不然去找杨师兄问一问?” 苏四儿看杨虎子直白的眼神,“你们三个一起去找杨师兄问问?” 杨虎子狂喜,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正经的理由去看表哥了,“四儿,你怎么不一起去?” 魏不语不知从哪里变出了鱼食,逗着小池子的傻鱼,“她怕杨师兄追着问她要丹药。说起来,你最近应该又新炼了一批,带着过去也无妨。” 苏四儿被拆穿了也不生气,“我打算下午独自去趟周师兄那里,先给他带一批丹药,过两天再给杨师兄送一批。你们到时候千万不要说漏嘴了。” 话刚说完,杨虎子不满,马泰平那小子的仇忘不了,“四儿,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表哥才是自己人。” 他剩下的话被钱串子掐脖子之后再也说不出来了,“四儿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你半懂不懂地少出言,我发现了,跟马泰平有关的事情你都忍不了,要搞破坏。” 杨虎子很快挣脱了钱串子的钳制,“马泰平那小子心里的事儿多着呢,最近都鬼鬼祟祟地,肯定又在憋坏事,前两天我撞见他还跟个不认识的人不知道说什么,看见我就躲了。” 苏四儿当他小孩子记仇,“你们跟杨师兄打听下王成虎和何上人,我去找周师兄也问问这事,大家兵分两路。” 第114章 大凶 “我下午得去一趟福兽园。”钱串子刚才就想说这事,被杨虎子给打断了,他看着苏四儿有些歉意,“早知道我就不和王岳山约定了,我们原本说的是上午,我一会要去卜技房。” “你去不去的,也不影响结果。”杨虎子嘴上笑嘻嘻,心里也有些不开心,担心四儿一个人去周如意那里不安全,魏不语清楚情况肯定要去表哥那里,说起来还是自己没用。 “串子,你给我来一卦吧?测一测我最近的运势。”她最近的运气好像不怎么样,温姐姐走了,留她一人手忙脚乱。 钱串子听到苏四儿要求卜卦,帮不上忙的懊恼散了大半,大家围做一团,看他在石桌上摆出自己的福钱。 “咦,你怎么多了一副我们不认识的东西?”杨虎子自诩跟钱串子形影不离,他手里出现了自己不认识的东西,立刻嚷了起来。 苏四儿让他安静点,自己看了过去,好像是什么骨头,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东西,被人摸的滑溜锃亮,看着挺值钱的。 “福寿龟骨,比不上龟甲珍贵,但也是不少卜技师的心头宝,非寻常之物。” 这话一出,苏四儿和杨虎子对视一眼,想法开始水漫风云谷了,盯着钱串子的眼神十分灼热,这家伙现在装神秘,背后有大事瞒着他们。 苏四儿想的是,这个家伙一直赖在福兽园,不会是偷偷拿了福兽的毛皮、粑粑什么的卖给别人换东西了,她能不能求他捡一颗“十香玉”,不要全乎的,地上刮的也可以,多刮几回也不少了。 魏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杨虎子则嘿嘿奸笑,钱串子肯定有什么偷偷赚福珠的法子,而且跟福兽园脱不了干系。 “收起你们脑子里的想法,我这个宝贝是福寿龟骨不错,得到它也实属偶然。”钱串子看三人都被吊起来了胃口,“四儿,接下来的日子,你要小心,卦象显示的是凶。” “你有破解的办法吗?”魏不语问出了重点,钱串子面露尴尬,“还没修炼到那里。” “不过,我有这个,”钱串子递出了自己一直带着的随身福钱,“我们钱家祖传的,据说是几千年前的一位帝王下令铸造的,我爹说很有用。” 苏四儿一听,觉得拿人家的祖传之物有些不合适,“要不还是算了,这个太珍贵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还有五枚,这枚只是暂时借你用用而已。”钱串子看大家别有意味的眼神,有些羞赧,“我爹说这些东西不可送人,容易引煞,暂借倒没问题。” 苏四儿点点头,放心地收下了福钱,指着福寿龟骨,“这个是怎么个偶然法?” “那是王岳山输给我的!”钱串子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 杨虎子一巴掌拍在石桌上,“他奶奶什么人,你不清楚啊,四儿被害得多惨,你没看见啊?他的东西你也敢收,我到今天才发现,钱串子,你才是我们当中最会闯祸的。” 钱串子被他一顿指责抢白,生怕被人误会,得了机会赶紧解释,“所以我一直没敢说,怕牵连你们。” 为人着想钱串子,苏四儿看杨虎子摸着自己拍红的手掌心吸气,这边的钱串子头低了不少,“时间不早了,你该去卜技房了,我相信这个福寿龟骨肯定不是你骗来的,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会帮你的。” 钱串子吃惊地望着苏四儿,“四儿,你相信我!这个真是王岳山输给我的,他保证他奶奶也不会追究,我才收下的。” 魏不语这时说了一句,“言出必行,王岳山既然输给了你,你就好好收着。” 得到两人的支持,钱串子心情没刚才委屈了,也不觉得自己孤立无援了,只有杨虎子还是不理他,他也不以为意,这人好哄,只是他的时间不多了。 虎子不会明白的事情,四儿明白就好。 走出小院门,钱串子听到苏四儿在教训杨虎子对自己人要全心信任,他心里有些醋意,却很快消散,他也是被人信任的人,所以一定要努力不辜负他们,那道小小的身影迎着光坚定地走了出去。 “王家的物件珍贵的东西多了,一副福寿龟骨,王老夫人不会在意,只要王岳山高兴,她才不会计较这些。虎子,你关系串子的心是好的,但是你刚才的话摆明不信任他,也多亏串子一直明白,才不跟你计较。” 杨虎子的不服气被两人轮番教训给消解了,“反正我不赞同他拿那副福寿龟骨,但他以后有事,我肯定帮他的。” “拿到福寿龟骨是他的福气,我们修行之人都讲究福缘,你还是每天事情少精力多,走,跟我去百宝塔找找东西。” 苏四儿在第一层走走停停,她想要的那种启发类的书根本没有,有些扫兴地找了一本丹技师远游方面的书看了起来。 第十层早已不是苏四儿想待的地方了,现在归属于比她还要新的新手,苏四儿下去转悠了一圈,发现没看见魏不语和杨虎子,她想起还有个比较好的地方,那两人一定在。 百宝塔后面有一处地方,说起来还是杨虎子之前因为王衣衣昏迷那会发现的,不知道为何很少人去,那里在塔规的范围内,带着书过去也不会被强行收回。 苏四儿见识过一些人想要不经前台值守登记就想拿书走人,这些准福徒无一不成为大家的嘴里的笑话,她也是这才知道原来这里的书不是想拿就能拿的,一旦出了隐形的界限,书会自动飞回去。 魏不语读着医技书,见苏四儿来了,“我觉得串子不学救人的医术,学救福兽的医术以后好处更大。” 听见好处的杨虎子顿时放下手里的策技,“这世上人比福兽多,他救人才能赚更多啊。” 这孩子一心掉进钱眼里,心思还没转到前途上去。 苏四儿见他还是懵懂,“救一只福兽顶好几十人,有些上人对待自己的福兽跟亲儿女一样,你觉得选哪个赚得多?” 不对,她也被带歪了,解释起来还是没逃过钱这个字眼。“哑巴,还是你来说。” 魏不语的小骄傲此刻露了出来,“大眼说得也没错,就是肤浅了些,串子若是学出了名堂,以后谷里上平都的名额未必不能有他一份。我肯定要上平都的,你们也好好想想以后。” 苏四儿没想到串子心里还藏着这份心思呢,说不定是宋上人替他琢磨的,“我也要上平都,舅舅在那里,我得去找他。”祖上的希望加温姐姐那份心思,她没办法说出口,但这些都要去了平都才能解决。 “你们都去,我肯定也要去的。只是我拿名额没你们容易,还得你们替我想想。” 第115章 上门 杨虎子心里也沉重起来,前一刻还在替好兄弟忧心,转眼发现自己才是高不成低不就那个,他刚才三心二意看书的劲儿没了,这会想要把书全吃下去。 “我学了一年多的策技,还不如你们聪明,算是白学了,更别提阵技,不语能当我师父了,还有战技,被你们压着打,还有兵技,目前说不上来,你们快替我分析分析。” 苏四儿听他一说,好像确实四角平平,“你别急,这还有好几年,慢慢补起来。我倒是倾向于阵技和兵技,阵技不语可以帮忙,兵技得缓缓,说不定你哪天福气临头,给你送来一位好师父。” 她说归说,心里也想着多督促他修习,争取不让以后的师父嫌弃。 “对,你现在好好打基础,去平都至少得十年以后的事情了,那太遥远了。我们先过眼前的难关。” 安慰安慰白安慰,杨虎子又恢复了半死不活的状态,直到他见到了心心念念的表哥,苏四儿事后听说,也觉得他活该。 百宝塔的插曲很快过去,大家按计划行事,短暂分开,苏四儿带着东西去了周如意的院子。 不算临时起意的拜访,周如意比较重视,知道改名的事情让兄弟盟的人没少受外面的人的奚落和嘲笑,对苏四儿的怨气和不满很大。 大家当着他的面也表达了几分不满,若不是因为她供应的丹药最近卖得不错,给他这个老大面子,他们恐怕就要明里暗里找人家麻烦去了。 他不清楚苏四儿过来有什么事情,为了不让大家在这里撞见,把兄弟盟的人都打发出去了。 特意找出了一张木桌,摆上提前准备的零嘴,据说不少州府小孩子爱吃。 他想,都是小孩子,应该差不多的口味。 自觉如此待客不失礼数了,周如意站在院子里的矮香竹面前摆开案几,练起书技来,只是一练就入了迷。 苏四儿被门外的人放进来的时候,还在感叹周如意年纪也不大,做派像个老头子。 自己的兄弟不放他们去修习技法,偏偏要人家守门,也许想等她进去,给她一个下马威也说不定。 站在矮竹子面前的周如意,望之比竹子还高不少,苏四儿叫了两声没反应,想跟门口的人说点什么,人家早已关好了门。 她打量着院子,不同品种的竹子遍植在院子里,他这审美有点麻麻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州府大族出身。按自己的想法,小院布局稍显凌乱了些, 此时,他人却站在那丛矮竹子面前,估计是他的最爱了。苏四儿认不出这竹子好赖,趁着没被发现,转开了视线,继续观察起小院。 与院子格格不入的木桌上放着小零食,苏四儿凑了过去,都是些糕点糖丸,造型讨巧,软萌可爱,充满童趣,唯一的不足就是甜的,不是她爱吃的口味。 这应该是招待她的地方了,风云谷这里的人待客都比较随便,院子里茶水管够,很少把人往大堂引,苏四儿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她在等周如意主动发现。 又过了一刻钟,周如意从玄妙的意境中醒来,发现多了一个人,他大方说起自己修习书技入迷,忽略了时间。 苏四儿不懂书技,但不影响她从谢醒梦那里知道周如意的天赋,转眼夸起人来。 周如意听罢夸奖,这才指着桌子上的碟子,热情劝吃,“苏师妹,都是州府里受欢迎的小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苏四儿点点头,“长得都挺可爱的,我看着都要流口水了,周师兄费心了。” 她随手拿起一块兔子糕点,指了指自己带的东西,“周师兄,上回说给你送院子里的葡萄,耽搁了好久,今天有时间正好送了来。” 周如意看木桌上的物件形状,知道里面肯定不止葡萄,“你怎么把魏少爷的差事抢了,之前约定的都是他送。” “他正好有点事儿来不了,我也有点事想问问你。” 周如意看苏四儿爽直,无事不登三宝殿,“周师兄但凡清楚的,知无不言。” “福门有个何上人,师兄听说过吗?”苏四儿又捻起一粒糖丸,她不爱吃甜的,但周师兄准备了这么多,她也不能不给面子。 周如意听到何姓,脑子里一时没反应过来,“福门姓何的很多,你还知道关于他的信息,最好一并说与我。” 苏四儿拿出手帕擦干净手,“他有个徒弟叫王成虎,不知道师兄听说过没有。” 周如意有些谎,他自诩人脉多,人家找上门说了一个名字,他居然都没印象,“苏师妹,福门的人太多了,你给我一天时间,容我去查一查。” 苏四儿看周如意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下午的阳光太烈,还是她为难人家,赶紧站了起来,干巴巴描补,“周师兄,我不急,你有消息了告诉我也行。” 既然暂时没问出什么,苏四儿没打算再耽搁人,她婉拒了周如意让她打包小零食的好意,推说自己还要准备杨师兄那边的丹药,这一句极大地取悦了周如意,他拍着胸脯给了保证。 “苏师妹,你放心,这王成虎是谁,我明天就能给你查出来,一会儿就吩咐下去,兄弟盟人多,总有人听过这个名字。” 苏四儿微笑离开,很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周如意确实如同他说的那样,找来了马泰平及其他兄弟盟的核心人物,大家齐整地聚在议事厅里,他才说了王成虎的名字。 马泰平听到名字,晃神了一下,这个名字好像不应该出现在大哥嘴里呀,“盟主,这人是谁?跟我们兄弟盟有仇吗?” 他一副谁惹兄弟盟就是跟自己过不去的凶狠样子,这副表情出现在他的小瘦脸上特别滑稽,对面的孔渭南不停地朝着旁边的人使眼色。 周如意习惯有事都是马泰平第一个接话,“没有,只是偶然听了这个名字,觉得耳熟就是想不起来,所以找你们过来问问。”他本想说帮苏四儿找人,话到嘴边改了口。 扫过常坐的位置旁边有一小碟葡萄,他在享福堂也曾见过,品相不如堂上的这碟,马泰平见周如意不肯说实话,对于打听的人除了苏四儿不作他想,这小精怪莫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马师弟,你盯着那碟葡萄做什么?想吃就直说,盟主肯定不会看兄弟馋嘴。” 孔渭南见马泰平心不在焉,猜测他也许知道点什么,可惜自己对王成虎没印象,但也不能让他事事抢先。 第116章 分葡萄 周如意的注意力被拉了过去,在他们来之前已经被他吃了不少,堂前剩的一小碟摆在那里,以为大家不会在意,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他干笑两声,“一位朋友送的,真的不多!我留了点,你们一起尝尝,边吃边想想,王成虎这个名字,霸气,你们不可能没听过。 孔渭南一马当先,端起小碟往嘴里送了两个,又给其他几人一人一个,最后剩了三个,他拿了两个,把碟子塞到马泰平手里。 “原来盟主已经吃过了,那我这轮就不分给你了,马师弟,你别愣着,这葡萄不似凡品,盟主能省下这么多也不容易。” 周如意若无其事地坐下来,这个孔渭南一进门盯上了葡萄,能忍到现在才点破已经超出平日的表现了,就是损马师弟这点一直没变过,不知两人到底什么矛盾。 “不就是葡萄嘛,能有多夸张。”吃到嘴里爽在心里的马泰平不肯认输,嘴巴上夸不出来。 孔渭南觉得他嘴硬的样子真讨厌,“周师兄,这葡萄是小精怪送来的吗?” “我记得你前几天还让我找葡萄灵种,点名摘星峰的,我吃到嘴里这个,比起摘星峰也不差了,你这么快跟小精怪握手言和,是不是也看中了她的背景。” “世俗府地的小村姑,能有什么背景。”马泰平一脸不屑。 周如意瞪了他一眼,“就凭你在人家的年纪没有人家厉害,虚长了几岁同样败给她,也不该拿出身说事。再说,兄弟盟里各种出身都有,你这态度想引起盟内内讧吗?” “她害我丢脸,大哥还站在她一边,大哥喜欢竹子,我不顾性命为你找来,为了几颗福珠,大哥就这么不顾兄弟的感受吗?” 马泰平一脸受伤望着周如意,周如意别开脸,语气却不容质疑,“你明里暗里挑拨盟里的兄弟散播些谣言,我当没看见,难道不是为了兄弟情谊?” 孔渭南和其他人听到散播谣言这事,突然反应过来,小精怪这名字传得满福门,背后竟然是马泰平干的,真是小看他的能耐了,可惜心眼小,如果以后有变动,他们肯定不乐意。 “我们不卖静灵丹,人家游鱼团高兴着呢?你一直看不上的臭粉,要不要问问孔渭南臭粉到底卖得怎么样?” 被点名的孔渭南来劲了,“臭粉很不错,我初接手外面的路子,只能对接上西城的铺子,这还多亏珍馐楼的旧友出手。” 成功让马泰平的脸撇向一边,孔渭南心里爽死了,仗着情分什么都拿最好的,说撂挑子就走人,他还能输了去。 “没想到西城铺子带信要求继续加量,盟主你得跟苏师妹说说,让她再出些,材料跟静灵丹一样,都由我们出。” 周如意看他一脸喜色,估计没少赚,“我记下了,问好了之后,你亲自把材料和分成送过去。”他还有意无意地看向碟子。 孔渭南心领神会,“盟主与苏师妹交好的决定,当初我也不理解,如今只庆幸自己没做些过分的事情。东城的商铺见臭粉卖得不错,已经有以前合作的管事带信说合作。” 说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走的还是野苹园的线,我打算明天去见见那位师兄。” 马泰平再也忍不住了,“那位师兄不喜生人,以前都是我去联络的。” 这个小人,老毛病又犯了,“我们兄弟盟办事一向讲规矩,既然我负责外线,马师弟插进来,让其他兄弟怎么想?马师弟想出门散心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带着臭粉去,你真的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若不是周如意在这里,马泰平真想扑上去咬死孔渭南。 眼见要撕破脸了,周如意强行断开,“马师弟,你上午说的那事办得如何了。” 马泰平迟疑着不开口,眼睛在堂上的人之间打转,“事情有些不妙,不过我已经按老规矩做了,应该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你们散了吧!修习的事情都要上点心,任务分配要注意照顾兄弟们的修习进度,该给的不要吝啬,他们愿意跟着我们,也是存了指望的。” 孔渭南看马泰平事不关己的样子,忍不住又多嘴了一句,“盟主,有些兄弟私下抱怨有时候出了任务拿不到抽成,还问我兄弟盟是不是改规矩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 “有这种事,你去跟一跟问清楚是谁手下的人,查出来了报给我处置。”破坏规矩的人,兄弟盟容不下他。 孔渭南还没点头,马泰平接过了话茬,“大哥,是我手下的人,我看他最近老买静灵丹,所以先帮他存了起来。”别让他知道是谁捅出来的,不然他只会更狠。 周如意有一瞬间觉得自己需要继续出去练习书技,不然压不住心里的怒火,“马泰平,你真是死性不改,再有下次,坏我兄弟盟规矩,你给我滚出去。” 马泰平识时务地先走了,其他人也散了,只剩下孔渭南,“盟主,马师弟越发偏执了,我真怕他消解不了对小精怪的恨意,做出什么危害兄弟盟的事情。” “他不敢,我了解他。”毕竟被坑最狠的就是他周如意觉得马泰平有情绪很正常。 孔渭南见周如意压根没多想,也放弃了,野苹园不好进,他还得准备一下,到手的东西不能再让马泰平拿回去了。 苏四儿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心里定了给周师兄一天的时间,回到自己的小院,空耳和尺犬满院子乱窜,被她一手抱一个,陪着玩了一会,回屋看着同光鼎,才想起要紧的事情还没消息。 找到床上的福牌又发了消息出去,她快急死了,每天抽出五个时辰的机会真没有,现在就等魏不语那边的结果了。 “大眼,你回来了吗?”这熟悉的声音,终于回来了,比她耽搁的时间更久,应该有好消息了。 又催促了几声,不见人进来,苏四儿开了门,颇为不解,“你都能破解阵法了,怎么还要我来开门。” 她说话的时候,看着的却是杨虎子,杨虎子自知之前吹牛被人戳破了,抬脚跑到了葡萄架下,“表哥这回跟我抢不着了,都是我的了。” 第117章 再遇 苏四儿没空管他,关上门就问魏不语打听的情况。 “杨师兄说王成虎是何上人的人,何上人是丹技师,之前的静心丹就是他那边出的最多。”魏不语一听杨寻诲说起,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所以,我是因为抢了人家的生意被报复了。” 魏不语蹙眉,“杨师兄和何上人一直没交集,幽兰池的人其实也靠着野苹园的福徒拉关系,有点实力的上人看不上准福徒,他们敢公然教训你,看来这回损失挺大。” 苏四儿想躲也不是办法,“大家眼睛都不瞎,当然选择好用的丹药。我不信他们能把我怎么着。” 如果他是何上人一方,也挺着急自己的丹药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抢了市场,就是作为前辈,手段令人不齿,居然指使手下的人设埋伏。 王成虎没讨到好,看他悄无声息地跑了,回去不知怎么跟那个何上人添油加醋。 魏不语看着太阳下沉,何上人若是过分了,他也有法子对付,遂安慰苏四儿,“我们先等着他们出招好了,目前没发现有什么不好的苗头,他们等着你主动上门给方子呢。” “做梦!我就算散播得所有人都知道了,也不会巴巴给他送去。” 苏四儿看杨虎子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知道他指望不上,拉了魏不语一下,“你和我一起去一样野苹园,找一趟汪师兄吧!取点东西急用。” 汪师兄,苏四儿想找汪师兄当靠山,也不是不行,汪师兄的身份还比较唬人,就是不知道他和何上人一较高下,谁会退让。 那边杨虎子听到两人外出,捧着一串葡萄跑了过来,“四儿,带我一个。表哥说你最近出门行走多加小心,有我在能保护你。” 苏四儿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比如上次的王成虎,她敢说虎子也能跟他过几招。 魏不语脑子里想好了许多种怎么帮腔苏四儿求助汪师兄的场景,见苏四儿和杨虎子已经出了院门,他赶紧跟上:“去汪师兄那里,我们要提前商量说辞吗?” “不用,我之前已经跟他约定好了。” 魏不语震惊于她的变化,平时求他都是快支撑不下去了,或者他自己主动送上门,这回对着汪师兄太主动了些。 “我需要配合吗?”魏不语有些不放心,汪师兄和她的关系不纯粹,追溯起来无非是买卖关系,他权衡利弊发现何上人势力太大,四儿会很受伤的。 苏四儿转过身,大眼睛讨好地瞧着人:“我的福珠不够,你点一点你的看有多少。” 她想靠福珠收买汪师兄,魏不语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回院子里再多拿点。”单靠她的两处生意赚的福珠,都不够摆平这一回的关系。 这回进野苹园,符玉令早早守在门口,他们出了传送阵就看见他一直探头探脑,瞧见三人身影之后,又缩了回去。 杨虎子好奇他躲什么,一溜烟儿跑了过去,一会又气喘吁吁跑回来,“四儿,他好像遇到麻烦了。” 苏四儿和魏不语一听,赶紧跟上,一个照面,双方都觉得晦气。 “没人要的准福徒跑到野苹园来干什么,我今天若是不放了他,你们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 他抓着符玉令的背,当着苏四儿他们的面打入一道灵力,符玉令吃痛跪下,待他再上前揪人的时候,被符玉令反手按在地下。 这一反转也是大家没想到的,大气也不敢出的苏四儿突然松开了小拳头,魏不语刚生出准备找魏不离的想法搁置。 “我都说了,我有师父教,再也不是从前的废物了。刚才被你扣住只是没防备,现在你该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比我早拜师两三年,连我这个拜师半年的人都打不过,你才是废物。” 杨虎子先是比划着符玉令的身手,反擒敌人的利落,令他生出想要与之比试的心思,知道此刻不是说这事的好时机,转过来却见苏四儿笑了起来,还有魏不语那看好戏的眼神。 和四儿、符师兄都有仇,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指着被扣住的人,“四儿,他是不是王成虎?昨天埋伏你们的那个,听说之前老欺负符师兄来着。” “你小点声,生怕附近的人听不见啊。”苏四儿无奈地捂住脸,一出门小孩性子全显,。 杨虎子忙捂住嘴,“我不说了,不说了。” “我这一趟回野苹园有定数,你若是不赶紧放开我,何上人的人找过来,你的师父未必能保得住你。” 苏四儿一听,连汪师兄都怕何上人?她的心没有出门前的轻松了,魏不语小脸也紧绷着,唯有杨虎子不清楚情况在状况外。 何上人小心眼不好惹,他的徒弟把这一套学了个十成十,师父如今不在,自己独木难支,符玉令依言放开了王成虎,论背景师父未必怕了何上人,只是人不在,说什么都要忍让。 “少拿何上人压我,他若知道你欺上瞒下,做的那些恶心事,我敢打赌你一定比我惨。” 王成虎呸了符玉令一口,小傻子攀上了高枝就敢咬人了,算他看走眼了,“你还嫩着呢?有些事看不明白。我也劝你一句,少管闲事。” 他拍了拍身上的土,露出一张阴沉的脸,对着苏四儿笑,“又见面了,昨天只是个开胃菜,好戏在后头,以后我们相见的日子还有很多,苏师妹。” 苏四儿不紧不慢,“你说什么?被狗咬很疼?昨晚没睡好吧?” 王成虎被戳中了痛处,钟无谋受伤的事情没瞒过去,何上人对着他破口大骂半个时辰,他还被罚了两个月份例,最可恨的是要没日没夜照顾钟无谋,忍受钟无谋的怒气,都是这个小祸害的错。 “你的嘴硬迟早害了你。” 第118章 买下原矿石 符玉将三人带到了自己的小院,指着角落的一小堆石头,“全都在这里了,一共两个福玉。” 苏四儿一听两个福玉,有些头大,“这些必须都要吗?” 符玉令见她有反悔之意,“这可都是上好的原矿石,我从师父的院子里搬回来的,他一直舍不得用。听说你要,他才忍痛割爱。” 见苏四儿不信,他拉过魏不语,“你识货,说说它们到底值不值两个福玉。” 魏不语早已看出了这原矿石到底是什么,他接触不少,价格心里比较清楚,符玉令报出的价格已经是非常非常低了。 “大眼,确实是最低的价格了,这应该是靠近矿脉中心的地方出产的,破出来的火灵石非常纯正,在燃烧时间上抵得过十倍的普通火灵石。” 苏四儿原本动摇的心,算过账后,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但这是原矿石,破石产生的损耗也是福珠啊。 “它破石产生的损耗非常少,那些碎屑收集起来,可以卖出去或者炼制丹药,能赚一笔。”符玉令显得很有师父的几分真传了,提前收集了信息,当着人说尽好处,务求每一次生意都不会亏本。 原矿石卖给苏四儿看似亏了,按师父的话说,助人才是最大的回报。 损耗已经不成问题,苏四儿觉得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符师兄的话到底可信不可信呢? “师兄厉害,对矿石的了解也这么深刻。” 符玉令有些不好意思,“都是跟师父学的,接到师父的消息,我就特意查了一下,他说你若不信,这里有一本关于矿石的私人笔记,只要五百福珠。” “我觉得这堆原矿石太珍贵了,用在我想用的地方实在可惜,不知师兄这里还有没有普通一点的?”苏四儿改了心思,珍贵的拿下,普通的也不想放过。 “苏师妹,你真是为难人。师父没想到你要得这么急,他人不在,才无奈之下搬出他的珍藏。你现在追着要普通的矿石,我们师徒真的变不出来。你看笔记书的介绍就会知道,矿石不好买,市面上流通少。” 苏四儿有些尴尬,“不,师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两种都要。” 符玉令给她一个你不早说的眼神,“没问题,普通的矿石等师父回来,他亲自安排。” 魏不语的配合天衣无缝,这边一说定,他就付了账,然后走向那堆石头,手往下一罩,石头都被收了进去。 杨虎子第一次见这个东西,围着魏不语问了起来,听到是百宝囊,眼里十分羡慕,再听价格,他算了算,大概不发财,这辈子都买不起。 谁知符玉令却拦住他,“你可以买一个袖袋,没有百宝囊装得多,平时也能装不少东西,大概一间屋子那么大。” 苏四儿见他先前不说,这才搬出来,显然想卖他们,“师兄,袖袋怎么卖的?” “不贵,”符玉令指着魏不语,“比起百宝囊几十万福玉的价格,这一个小小的袖袋五十个福玉。” 杨虎子刚想碰袖袋的手立刻缩了回去,他觉得自己十分不配,五十福玉,都抵得上串子吃的那颗丹药了。 “准福徒没那么多家当要装,我暂时不想要了。” 苏四儿显然也不能接受这个价格,符师兄先前没拿出袖袋,她还以为人家留着是为了补原矿石的亏空。现在想,他也许就是对买不起百宝囊的恨出来了呢? “苏师妹,杨师弟,放轻松!我准备袖袋本是为了借你们装矿石回去,看魏师弟拿出百宝囊,我才知道他早有准备。” 他把袖袋收了起来,“主要是想欣赏一下你们吃惊的样子,跟我当初听到价格的时候一模一样,哈哈哈!” “师兄,你开心就好!”苏四儿想到这诱人的价格,“这袖袋是谷里的器技师做的吗?”如果是,她现在改学器技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魏不语摇摇头,风云谷少有器技传世,“应该是蒲家流出来的吧!” 符玉令递给她一个袖袋,苏四儿翻来覆去地看,覆在手掌,比她巴掌大一倍而已,也不知道怎么能装下一间屋子的东西。 “是蒲师姐姓的那个蒲吗?”她记起之前汪师兄的飞车,好像说是他花福珠请人做的。 “就是那个蒲家!这两个袖袋是她特意从家里带出来的,师叔说她暂时也做不出来,缺少了蒲家独有的材料,谁也做不出来。” “这两个是她送给师父的,师父一生气就说要卖掉它们,一直也没卖。师妹,师父对你真好,想到你没法装走矿石,就让我用袖袋帮一把。” “哈哈哈,卖是不可能卖的。” 苏四儿掏出五百福珠,“其实小香囊也能装不少东西了,三分之一的屋子应该有了,有了它,大家用钱也特别方便。” 将私人笔记收入,苏四儿准备告辞。 杨虎子刚才因为袖袋的打击,在符玉令的小院里逛了起来,看到苏四儿他们准备离开,他还有些不舍得,“符师兄,你的小院比我们家乡的老爷住得都要好,跟你一比,我的小院和村子里的茅草屋差不多。” “你的夸奖,我收下了。风云谷里的屋舍殿宇哪一处都比我的小院好,等你成为福徒,保证能大饱眼福,到时候就看不上我的小院了。” 苏四儿觉得符玉令的小院最大的好处就是功能分区,各区做什么的一目了然,就是费钱。 三人出了野苹园,在回哪里上起了争执。 苏四儿想回幽兰池破石,赶紧开同光鼎,昨晚通宵到现在没歇息。魏不语和杨虎子想去探灵池。 “四儿,你有没有发现你好些天都没去探灵池了。”杨虎子随口一句,还想坚持的苏四儿立即投降,虽说她也奇怪好几天没去过了,自己怎么没觉得后脑勺的福泉不舒服?但这等事不能深挖,被人知道她的福泉异于常人不是好事。 魏不语见苏四儿面色有异,“虎子,你若是大眼好,以后这种隐秘的事情不要在外头说出来,被有心人听见了,她就危险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大眼最近行事神秘,好些时候都找不见人影,不光他发现了,连杨虎子这般心大的人都说了出来,别人怕是也…… 杨虎子不知道同行两人的心里想什么,他此刻的心被天价的百宝囊和袖袋占据了,刚才的话真的只是随口,加上四儿确实好久没跟他一起行动,才在争执时无意识说了出来。 魏不语却在想,杨虎子肯定听到了什么。尤其是今天花了大价钱买原矿石,当时杨虎子估计被价格震惊了,没好意思问出来,以后肯定会问,他也想知道买原矿石做什么。 “最近她一心炼丹,估计灵力消耗与之前一味比试的时候不太一样,才让她觉得没什么事,其实她看着状态不如之前,今天我们必须得把人带过去。” 苏四儿听魏不语这么说,摸着脸,她的气色不好吗?她想在路上争辩这种东西有些伤感情,此刻最好乖乖闭嘴,大概不会再扯出别的了。 谁知,她投降了,魏不语却不肯轻易放过了,“虎子,你怎么发现四儿好久没去探灵池了。” 魏不语总觉得杨虎子的随口一说不简单,现在何上人还在出招,大眼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他必须要问出来,让大眼长一长心眼。 第119章 有人递话 值守师兄突然发问?奇怪,一般这些人都不怎么管别人闲事的。 一时间魏不语想到了更多,脱口而出,“大眼,你估计被人盯着了。值守师兄应该是透过虎子向你传话呢。” “那我现在去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其实,我就觉得自己没什么异常,就像你说的,现在三处都靠我,缺了谁的都不太好。” 说到苏四儿都编不下去了,已经到了探灵池门口,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今晚回去到我小院,细说。” 魏不语和杨虎子看她扬起笑脸,飘似地进了门,跟值守师兄问好。 苏四儿的笑脸没白给,她很快知道了一点消息,还是关于静灵丹的。她听到对方建议她考虑多找些人一起炼制静灵丹的时候,仿佛背脊有一只虫子在爬,想要伸手却怕找不准目标抓伤了自己。 真是无孔不入,连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值守师兄都知道了这丹药出自她的手,消息到底是哪里出来的? 泡在探灵池里的苏四儿被影响了,魏不语和杨虎子说了什么,她从头到尾一无所知,一直在思考找其他人炼制的可能。 她的优势无非是比别人多加了一味东西,交了出去,应该会死得很惨,何上人面都没露,随便指使几个人,从昨天到现在,让她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何上人,那里不是她能讲条件的地方,从收集的信息看,这个人不好好处,拿到了自己的方子卸磨杀驴立马安排,自己想要靠丹药维持粒粒金的开销恐怕会落空。 所以,她必须找到比何上人还要厉害的人,不求完全偏向自己,只要能站在公平的角度给她一点保障的,她愿意拿出房子。 想来想去,她脑子里浮现的是李一乐,或者说李一乐背后的人。只是她现在去找的话,时机不到,毕竟何上人还没出大招,自己若是先认怂了,心里难免受些影响,与修行有碍。 “师兄,除非亲自来谈,否则我是不愿意的。”约定的时辰一到,苏四儿立刻冲向值守台,她不能轻易妥协。 没空管值守师兄回了什么,她一口气跑出了离探灵池很远的地方,后头的魏不语和杨虎子倒是没追丢人,三人沉默着回到了苏院。 苏四儿一进院子,看了看四周,神色凝重,“何上人真的盯上了我的方子。” 刚坐下来的杨虎子跳了起来,大声骂了起来,“他真不要脸,小孩子的东西都要抢,真不是个好东西。” 他骂完又停了几息,另外两人被他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 “我听说他小心眼,他应该不会小气到派人蹲在外面,听到我骂他然后收拾我吧?” 魏不语严肃地看向他,“说不准,你最好改改骂人的毛病,他想收拾你的手段太多了,打你算最轻的,他看不上,更有可能的是毁你福泉道途。” “你别吓唬他!”眼见杨虎子真的慌忙,自己扇自己嘴巴了,苏四儿有些担心他真的信了,“别相信他的话,他瞎说的。” “我没瞎说,这是真的,可能不是何上人,但一定是他这样的人才能干出来,福门这样的人很多,你可能不知道,很多幽兰池的人都这样被毁了,有的命都没了。” 气氛一下降至冰点,夜里的风灌进脖子里,苏四儿第一次感受到冷意,小命要紧。 杨虎子结结巴巴,“我们要怎么办?表哥能护住我们吗?” “护不住,可能还会牵连他,最好我们自己想到办法。”魏不语毫不留情锤破了杨虎子的幻想,看他无助地蹲在地上,又给了一点希望。 “没事,我背后站的是魏家,我们一起想办法,大眼,你可不是这么容易认输的人。” 杨虎子被安慰到了,苏四儿却没这么乐观,魏家毕竟跟自己没关系,他们想动手,凭借魏不语根本不够看,罗镇楼没在这里,不然还能求求他老人家出手。 “我明天去技师院找一找李师,跟他探探情况。” 苏四儿一锤定音,招呼魏不语放出原矿石,自己从屋子里拿出了同光鼎,没给杨虎子开口的机会,自己把东西解释了一遍。 “这东西,我能喝吗?”帮忙按照私人笔记破石的杨虎子盯着跳动的火灵石发生强劲的蓝光看了很久,直到同光鼎里沸腾起来。 苏四儿知道他的毛病,“你以后每天过来,我给你喝。”多加一些水的事情,自己的好兄弟绝不能吝啬。 她刚想说魏不语,这人却说,“我就不用了,体质特殊,对这类东西比较排斥。” “还有串子,你一起叫上,我们老乡团不能缺一个。”苏四儿说完这句,觉得自己没过脑子,不过没人在这话上反驳,很快这话就随夜风消散了。 杨虎子第二天果然过来了,他把苏四儿拉到一边,“老大,这东西太贵了,我不能白喝。”说完就塞了个小香囊过来。 “这是我和串子商量的,你都能自己挣福珠了,就剩我最废物,我准备加入表哥的游鱼团接任务了,再不去,等他几个月后离开了,我上头没人不好混。” 苏四儿点点头,他去接任务,能见更多的人,被看中的机会更大,整个人也会脱胎换骨,这是好事。 李一乐不想再跟新人打交道,接了新的准福徒回谷之后就转到了技师司,时间上比较自由,一些天赋好的苗子看紧点,他帮着倒卖丹药也能挣不少。 苏四儿过去的时候,他一人在屋子里,见她来了,指着桌子上的东西,“你的回春丹是不是没进展,怪我疏忽,给了你方子就不管了,正好现在有时间,等我给你演示一遍。” 苏四儿有事说事的毛病被他突如其来的一笔给治住了,安安静静看他从头到尾炼制,对比自己炼制不成形的丹药,她终于知道差在哪里了。 “李师,谢谢你!其实我过来不是问回春丹的事情。”苏四儿见他收拾残渣,也凑了上去,被他阻止,“好的炼丹师对于自己留下的残渣也不会假手于人。” 第120章 分歧 什么意思,这是要她夸他一句吗? “听不懂没关系,我直白一点,自己的东西就算是废渣也不能随便给别人,省得惯出了毛病。” 李师前几天叫她小心,今天又暗示她不能给方子,苏四儿苦脸,看来李师这边的路不太好走通了,她还想努努力,“何上人眼看就要步步紧逼,我想让李师调和一下。” “那你回去吧,我不会插手。”李一乐突然生了怒气,跟他当初在丹技法听到魏不离贬损世俗出身的时候一样。 苏四儿这时候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为什么?” “他能有如此成就都是靠抢方子的下作手段,可惜大家眼瞎心盲,都乐意追捧,你若要献出方子,我不会阻拦,也不会援手。我李一乐不屑于做,我的徒弟也不会。” 这意思是她若是敢给何上人方子,自己就不能再找他了。 “你走吧!桌上是最近的分成,没处理完这事前不要来找我,否则何上人会把对我的仇一并算到你的头上。你记住,福门不止跪何上人一条路。” 苏四儿看出李师要撵人的决心了。 她被粗鲁甩出门外,还伴随屋子里东西碰摔声,其他技师听到动静都出来了,还有一句“滚,以后不要来了”。 苏四儿被人扶起来,还安慰几句,“李一乐就是这个臭脾气,以前最温和善良的何上人也被她赶走了,老死不相往来。” 听到这回,苏四儿感觉吞了苍蝇一般,她不傻,李师这肯定在撇清关系做戏。 于是装作不知问来人,“何上人是谁啊,比李老头脾气更好吗?” “不光脾气好,而且他的炼丹技术比李一乐更好,他收徒门槛高,也不妨碍好多福徒都抢着拜他为师。” “这么厉害啊,等我成了福徒,我也去试试。”苏四儿想了想,“你先给我说一说他到底怎么厉害了,我还不知道呢?万一没有李师厉害,我若拜师就亏了。” “他是风云谷里拥有丹方最多的人,从成都于天出来后正式成为福徒,就开始专注炼丹,两年后向传福堂献了两张独门丹方直接升为技师,之前被传为小天才的李一乐都没他厉害。” 献方才能成为技师,这个她倒是听说过,力压李师?若是没有刚才的对话,她肯定信了。 见她没有捧场,那人觉得她不识货,“小孩子就是没什么见识,不知道谁厉害,也就我好心。” 假好心罢了,苏四儿还没听完何上人怎么厉害,只好再度配合,“确实厉害,两年福徒就成了技师,他拜师了吗?” 那人不妨她问到拜师的事情,“他和李一乐都被师父看中了,大家都以为李一乐会先拜师,没想到还是何上人厉害,后来他成为技师更是证明了他的能力。” 苏四儿感觉李师应该吃了不少亏,没拜上师父不说,还被一直踩在脚下。 门里的李一乐突然冲出来,“滚远点!再吵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永远闭嘴!” 那人拎起苏四儿赶忙跑远了些,“世俗出身的人一辈子也改不了易怒暴躁的毛病,难怪被何上人一直压着。” “何上人最后怎么成为上人的?”苏四儿猜何上人一定出自州府大族,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州了。 “何家有名的炼丹家族,鼎盛好几代了,他成为上人,轻轻松松。你若拜师,肯定不亏,背靠何家,还有天才师父为你指路,比跟着李一乐这个穷酸暴躁的老头子强多了。” 苏四儿盯着他,“何上人收徒要求很高吧!我肯定不行的。” 那人安抚性地笑了起来,“其他人不敢说,就冲你被李一乐教过这一条,你去保证能成。李一乐最近在卖静灵丹,只要你懂事听话,好日子在后头呢。” 这算不算图穷匕见,“哼,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套静灵丹的方子,跟抢钱的恶霸有什么区别,简直比暴躁的李老头还可恶。”踩了那人一脚,苏四儿赶紧逃走了。 李师还在屋子里听着呢,他就敢如此说话,真当自己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这个何上人,什么风云谷丹方最多的人,就他如此大张旗鼓的做派,那些方子大半应该都是他威逼利诱得来的。 还是刚才苏四儿撞见的那张脸,他出了技师司,走入一处密林,很快消失不见。 再出来时,来到到了一处隐秘之地,那里有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正独自饮酒。 “这个苏四儿不识抬举,三番两次点拨她,她却学足李一乐的脾性,依我看不必对她温柔了,是时候让她见识见识世间的险恶了。” 公子哥对他抱怨的内容兴趣缺缺,“柳兄,小孩子懂什么,我看是你操之过急了,一张丹方能有什么稀奇的。” 他每日唯有一个时辰的自在,还要被迫听这些无聊的事情,“你一直打着他的名义,若是被我大哥知道了,我们两个的下场只会更险恶。” 何上人若是知道了,最多一顿呵斥,等他知道真相,说不定还要夸自己会办事,柳献荣听了不知多少回何上人的故事。 如今他不过效仿罢了,只要成功了,一切都不是问题。只是眼前这人,没有他大兄的上进心和聪明,唯有听话。 “何兄,我是为你好,你从奇珍楼拿下的灵宝挪了交给族里的分红,我们若是拿下人和方子,这窟窿很快就能补上了。” 柳献荣指着何起复腰间的明珠,“这可是上古灵皇墓葬流出的映颜珠,你若是用它求得平都刘小姐的垂青,你大哥和族长都要反过来把你供着。” 何起复又饮了一杯酒,“刘小姐见到的我只是映颜珠里的我,如果我的真实模样被她看见了,肯定没戏了。” 这颗珠子被奇珍楼吹得神乎其神,加上柳兄极力在他耳旁夸赞,自己这才拿下了。 “我把这颗珠子交给大哥,他不会不管我。” “万万不可。” 柳献荣气死了,用手捶了一下额头,这狗脑子想一出是一出,真是一点也不随柳家啊。 第121章 事情来了 “你大哥平日里最恨欺瞒,你忘了你小时候差点因为一块糕点被他打死的事情了吗?” 柳献荣对何起复的反复胆小早已习惯,他每次提起糕点的事情,何起复就会回忆当时的细节,他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把人劝回来。 “你和他都姓何,可是你的母亲姓柳,他的母亲姓谢。如今他目前安坐高堂之上,你的母亲早已骨埋黄土。你当真忘记了她怎么死的了吗?” 柳献荣还没说完就抽噎起来,何起复放下酒杯跑了过来,“表哥,你怎么又是这招。”每次顶着与他母亲相似的脸,他真的很难拒绝。 说起来,因为这张脸,他在大哥那里也没少受气。 “母亲的仇,我报不了,我对不起你和她。但我遵了她老人家的遗愿,带你入了何家,又一起进了风云谷。” 他虽然不大聪明,但表哥好像跟母亲一样有些不大对劲儿,总觉得在坑大哥一般。 “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柳献荣见何起复还没打消念头,只好继续嚎叫,“他成了高高在上的上人,你却委身当他的侍从,是谁一直说不想要过这种憋屈看不到头的日子的?” “表弟,你想想,若是映颜珠的事情败露,倒霉的只会是我,谁让我不是何家的人,又顶着你大哥讨厌的脸。” “你忍心看着我去死,你就去找你大哥。” 又是威胁,这声音真的难听死了。 何起复离远了些,“我真是不明白,你做这些事情干什么。还有那个刘小姐,不过是刘家旁支,连刘清明都不一定知道她。” 柳献荣知道不说点真话,何起复不会配合,只把他知道的事情告诉了一部分。 “表哥,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何起复心动了,柳家不是他以为的破落小家族,甚至可以追溯到三万年前,如果他们的计划真的成功了,何家和大哥算个屁。 “只要一提李一乐,大哥必定会支持我们的计划,之前你说动钟无谋和王成虎那两个傻子在大哥面前提了李一乐收了个了不得的徒弟,他问都不问就同意他们去教训苏四儿。” 他早看明白了,大哥的死穴就是李一乐,谁戳谁得利。 王成虎那么积极就是因为他吃了苏四儿的亏,想冲在前头报仇,钟无谋则单纯想要抢功。 “只是钟无谋那傻子欺负人不成反被教训了。这个衰人,我们跟他合作会不会被带衰啊。 柳献荣看何起复兴致勃勃的样子,把人按回了座位,“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他们两个只是试一试你大哥态度的小石子。不瞒你说,我看中办事的另有其人。” 何起复见不用那两个废物,又开始自斟自饮,“表哥,其他都好说,刘小姐的事情,我不同意,要不你替我好了。” “等苏四儿这事了结了,窟窿补上了,我再想想办法。只是,现在需要你去你大哥面前加点火,吹一吹苏四儿多厉害,李一乐多宝贝她。” 听得多了,何起廉就会越发想要把人抢了过来,他们的一切行为都会被不明真相的人合理化,一切事情顺理成章。 柳献荣说动了何起复之后,转身去了另一处,那里的人一直等着他。 一看见人,他就问出了盘旋心中好久的疑惑,“为什么一定要拿到苏四儿的方子?” 何起廉对跟李一乐有关的事情会感兴趣,作为徒弟的为了迎合可能会有所行动,但他除了一张面皮,其他地方可不是。 “你是不是忘记了奇珍楼的金光了,风云谷那套说辞骗骗别人可以,你若是信了,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柳献荣涨红了脸,“莫奇光,你别忘了,按我们内部的规矩,我才是领头的人。” “不说就不说,姓柳了不起啊。你有本事去幽兰池东北角说这话,看不把你融了炼丹才怪。” “我们柳家当然了不起,当年跟元家那小子平起平坐,后来被他身边的人出主意暗算,才在历史长河中烟消云散,好在老祖留了后手,如今才能有你们的出头之日。” 柳献荣一说起柳家整个人充满了狂热,他想起柳家一手组建的九龙教,这么多年的丰功伟绩,心里对颠覆福门更加自信。 沉醉在祖宗荣光里的烂物件,他当年年少气盛误入这等邪教,说起来都是泪,莫奇光不想跟他说话了,“我这边准备得差不多了,你管好你的表弟,别让他坏事。” 没人捧场,柳献荣很快退出了这个隐秘之地。 苏四儿回了小院,第一件事就是继续研究炼制回春丹,她都想好了若是实在保不住静灵丹,也不能什么都不干,还得搞创新继续挣福珠,日常开销太大,穷人没有休息的时间。 风平浪静的两天,苏四儿和不时上门的魏不语交换了信息,没发现异常,每日早早过来的杨虎子忙着跟表哥转,也没传回什么动静。 正当她觉得不会出事的时候,兄弟盟的人过来,说是周如意有急事请她去一趟,她给魏不语留了信息,这才收拾整齐跟着来人走了。 急事?周如意都解决不了,必定是静灵丹出了岔子,看来何上人还是发招了。 苏四儿有意跟来人套近乎,塞了五十福珠,才知道有几个人吃了静灵丹福泉震荡,严重者竟然胡言乱语,医技师诊断说是伤了脑中大穴。 这有点胡扯了,自己去了探灵池也吃静灵丹,还有魏不语、虎子、串子这些认识的人,没出什么事,偏偏这个时候…… 苏四儿又捧着来人两句,才说自己忘了东西,需要折返,再次掏出五十福珠,两人一同回了苏院。 周如意的院子里,十来个人分坐了三处,吵吵嚷嚷的,周如意没管,自己坐在了惯常的位置,转着手中的小瓷瓶,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泰平更是从离周如意最近换到了屋门最近的位置,伸长了脖子,紧盯大开的门,他这般明显的心思,惹得孔渭南也换了位置,从马泰平的斜对面换到了他自己的对面。 马泰平站在那里,努力平复脸上的激动,想到一会苏四儿将要被指责,他的心就火热起来了。 推算时辰也该到了,门口怎么还是没动静。 他像是找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小跑到周如意身边,“小精怪到现在都没来,是不是跟上回一样躲出去了。” “大哥,你惨了,这么多人的损失,全算到我们兄弟盟头上了。” 这回十几个人都一样的症状,大哥再想缓和,他肯定不答应,“为了证明我说的不是假话,兄弟盟里陪我一起医技师稍后就到。” 说完,对着堂上的一人使了个眼色,他这回准备很齐全,除了自己,医技师,还有按盟里规矩单独去查看情况的人。 “盟主,马师兄这两天为了安抚有异常状况的人,连修习安排都放在了一边,我亲眼看见他们神智混乱,拿东西砸自己脑袋,那场面吓人。” 第122章 兄弟戏多 孔渭南见一向老实的胡意轩都站了出来,他心里也拿不准了,“这些人,他们真的买了静灵丹才出的事吗?吃了丹药后的症状一模一样吗?” 胡意轩不愧为老实人,听到孔渭南问话,不理会马泰平的暗示,“马师兄给我看过,静灵丹购买记录本上有他们的印记。” “我去复查是盟主的吩咐,他们十几个人的症状确实都一样,福泉一直震动,脑后会鼓起一团包,我用灵力试着劈了一道,他们辨认不出我的方位不说,只会拿东西砸自己,根本使不出灵力。” 马泰平等不及胡意轩说完,指着周如意手里的小瓷瓶,“这是我带回来的静灵丹,都是他们剩下的。一个小瓷瓶五枚静灵丹,现在只剩下三枚。” 他从怀里掏出小香囊,倒出来一小堆小瓷瓶,“这些都是我拿到的。大哥,你要速速决断,若是被幽兰池其他人知道了,我们就没办法善了了。” 还有几人也附和着马泰平的话,他们拿到了静灵丹的货源本是好事,如今出了这事,若是闹大了,被金福盟、寒山社知道了,他们其他的货物都要受到影响。 “盟主,我们手里的丹药可不是只有静灵丹,其他大大小小丹药也有二三十种,不能再犹豫了。” “盟主,我早就说过苏四儿这个准福徒不靠谱,其他人论年龄和资历比她厉害多了,你非要踩着马师兄的伤心事,坚持卖她的丹药。这回好了,出事了。” “她帮着我们赚了一笔,我们感激她,但现在出事,趁着还没传开,早日断了才能维护兄弟盟在幽兰池的名声。” 一个人开口之后,一个接一个,吵吵嚷嚷的,周如意听得耳朵疼,他看了一眼孔渭南,孔渭南也是一脸烦躁,接收到盟主的暗示后,化作一阵风飘过说话的人。 “正主还没过来,急着给人定罪,你们闭嘴吧。” 被迫闭嘴的人收了声,唯有马泰平嘴巴动不了,脸色难看,对着孔渭南不停地左右抽动,像是在无声地骂人。 周如意见大家都安静了,这才悠悠开口,“大家为了兄弟盟的名声着想,我能理解。” “但你们也该想想,苏四儿的静灵丹和臭粉,我们拿到手的价格和卖出的价格,跟其他丹药比,到底赚了多少。” “若是事情还没查清楚就跟着急桥归桥路归路,显得太过不近人情。” 孔渭南听话音,知道盟主心中根本不相信是静灵丹出了问题,他正欲说点什么,却被人撞向胸口,瞬间忘记了想说的话。 “大哥,你不听我们的劝,迟早后悔。” 马泰平修为见长啊,他的封口技居然被突破了,孔渭南摸着被撞的胸口,疼倒是不疼,就是这人突然一下子,总觉得他有事。 “马师弟,刚才胡意轩说你最近心思没在修习上,我差点就信了,你都能破我技法,看来没少半夜打坐。” 这话里有话的试探,马泰平不欲搭理,却没防备老实人又出头了,“孔师兄,马师兄白日里耽搁的时辰,夜里都补了的,我好几次看见他半夜才回来。” “我只是觉得夜晚的幽兰池安静,想要走一走,也没多远,不料被胡师弟撞见了。” 孔渭南哦了一声,谁敢不长眼,半夜在幽兰池散心,他反正不敢。 周如意看两人又对上了,不管马泰平说的是真是假,他提醒了一句,“盟里的规矩,半夜少外出,省得丢命。” 谁知老实人今天话特别多,他接着周如意又说了一句,“我模模糊糊看见马师兄从东北角回来的,对了,出事的人也是那边的。” “胡意轩,拿不准的事情不要出来说,显得你很没脑子。我都说了走得不远,大半夜的,我是为了补时辰,我问你,你是为了什么?监视我?” 胡意轩委屈,他看得很清楚,夜里鬼鬼祟祟的人就是马师兄,当着这么多人,自己说模糊点,好心换来一句没脑子,眼睛找不到落点,干脆闭了起来。 他想要的息事宁人偏偏有人不给。 马泰平逼向胡意轩,他若有的选,也不会找个猪脑子,谁说老实人无害,他们一般都爱说话不过脑子,分不清谁跟谁,偏偏因为老实,说出话大家都信了。 他可不吃闭眼混过去这套,话没说清楚就是给人留话柄,马泰平强行一道灵光过去,重复了一遍是不是监视他。 胡意轩有些不明白,他和大家一起等待静灵丹的商议结果,怎么现在变成他的审问大会了。 一紧张,脸上的汗跟小河淌水似的外冒了,“小狸这几天晚上老爱出门,我找它来着。” 小狸是一只老猫,时常因为没吃好发怒被人怀疑不像只猫。 马泰平显然知道小狸,这下没办法追问下去了。 福兽的性子天生不爱受管束,小狸更难缠,这么多年里已经是不可说的兄弟盟一霸,谁敢当面骂一句,它保准夜里找过来蹲在床头,偏偏没人抓得住。 他悻悻地住嘴,算是放过了胡意轩。 气氛没有刚才僵硬,大家都被小狸关爱过。 提到它,孔渭南对胡意轩有几分嫉妒,这只狸猫成了精了,以前吃他买的小鱼干,后来发现他不会做小鱼干,自己另外找了个伺候的。 “它呆在幽兰池的年头比你都长,晚上出门对福兽来说很正常。你若不是小鱼干做得好吃,它早就跟我跑了。” 这话有点危险,胡意轩挠挠头,“它对你也不赖,知道你每月买新鲜的小灵鱼,每天回来必定都去你那里转一圈。” 孔渭南显然对这句话很受用,可惜他美美的心情很快就被人破坏掉了。 “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等苏四儿来,你们不要扯远了。”他瞪了一眼谈性大发的胡意轩,直到对方缩了回去,他换了笑脸,“人还没到,大哥,不如我去看看。” “不必麻烦!” 第123章 站你这边 苏四儿第二次进到周如意的小院,招待的地方已经从小院挪到了堂上,人数也多了不少,好几个熟悉面孔,这般规格,看来是兄弟盟遇到大事了才对。 她的视力很好,堂上一众神色尽收眼底。 马泰平最突出,恨意从她进来就没收敛过,其余的人好奇不屑鄙视者兼而有之,只有周如意没跟她对上眼神。 走进大堂,苏四儿对站在哪里犯了难,不知有意无意,堂上除了周如意坐的位置,竟然找不出能坐的地方。 若她站在中央,很有几分被人审问的味道。 好歹是一名合作者,苏四儿走到周如意身边,利索地掏出了从温姐姐的有美居拿走的,自己一直没能用得上的东西,坐上去之后,那东西突然高了不少,她的视线跟周如意齐平。 居然自带了藤椅,还能自动长高,其实这东西不稀奇,但落在一个没背景的准福徒手里,就有得聊了。 堂上一时很安静,大家发现站着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马泰平首先忍不住,“苏四儿,按说堂上都是你的师兄,师兄们都站着,你一来就坐上了,真是没规矩。” “第一,我不是兄弟盟的人,少拿兄弟盟的规矩压我。第二,叫你师兄出于礼节,你若是当真就没意思了。第三,你这么说就是嫉妒我聪明,比你强。” 半点不吃亏,周如意见苏四儿应对得当,他之前没阻止马泰平撤椅子,也是想考验一下她。 “苏师妹,下面的人来报,有人吃了静灵丹出了岔子,好在没闹出人命,今天请你过来主要是想查一查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大哥怎么没直接说因为静灵丹的问题,跟他想的不一样,马泰平不干了,“大哥这么说是他大度,十几个人的毛病一模一样,都是吃了你的静灵丹后发作的。” 苏四儿当场掏出自己身上的小瓷瓶吃了一颗下去,“这个和卖给你们的丹药是一个炉子里出的。” “马师兄,你对我有很深的成见,我能理解。但是事情都没查清楚,你就给我扣帽子,未免太过心急了,我会以为你在污蔑我,给自己报仇呢。” 马泰平愤恨地想,他就是想报仇,就是污蔑怎么了,“你少狡辩了,那些人吃了你的丹药出事是事实。” 拿事实说话?苏四儿想眼见可不一定为实,“你看见的就是事实,请医技师去看了吗?” “当然,按盟主的吩咐,我不仅请了医技师,还有胡师弟也去看了。”马泰平看医技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缩在后面,不注意都发现不了。 “许立诚,胡师弟,你们把知道的都跟苏师妹说说,省得她被揭穿了不承认,赖给我们兄弟盟。” 苏四儿听两人讲完,她一时难以判断,她的丹药肯定没问题,“我并非不相信许师兄的医技,只是不明白今日请我来到底是为何?” “当然是要你承认你的静灵丹有问题。” “我的静灵丹没有问题。” “那些吃了丹药出了问题的人,你怎么解释?” 苏四儿心想,我人都没见到,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啊。 “也许他们吃了别的,我说,你们去查的时候有问过他们吗?不如,报给斩福司好了,我们都牵扯其中,谁是谁非很难讲清楚。”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一旦报给斩福司,我们兄弟盟卖的丹药有问题就会被传得到处都是。你是不是早等着这一天,用个有问题的丹药搞垮我们兄弟盟。” “有病就吃药,天天想着别人害你,那你来说说,兄弟盟有什么值得被害得的东西。” 马泰平被问住了,他想了一下,也没找出好理由,看了看门外,“你怎么证明你的丹药没问题。” “大哥,我已经请了一位修习丹技多年的师兄过来,由苏四儿写下丹方,交给他来验方,保证万无一失。” 一直看戏的孔渭南见马泰平表演了这么久,终于要到戏肉了,他不能沉默了,“敢问这位师兄姓甚名谁,师从何人,竟然被马师弟挑中,来凑这场热闹。” “你少阴阳怪气,验方事关兄弟盟的清白,我当然不会请一个无名小卒。” 吹破天也就是个福徒没跑了,马泰平能有什么能耐和人脉?孔渭南压根不信他能请到技师。 “莫奇光,师从炼丹世家何家大少爷何起廉,也就是风云谷最年轻的六品丹技师。” 这个名字没听过,堂上的人还是一头雾水,不过何家他们还是听说过的,不能惹就对了,马泰平竟然跟何家的门徒有了交集,真看不出来他有如此好的运道。 马泰平特意看了看苏四儿和孔渭南的表情,他们没什么表情,可能是被震惊得傻了,他心里暗爽,人却小跑着出了院门,“莫师兄,些许小事,有劳您走一趟,我和兄弟盟的兄弟们真是太荣幸了。” 这声音的大小肯定提前练过,不然他说的这么谄媚话怎么一字不漏地传到了自己的耳朵,孔渭南装作揉耳朵,眼睛却瞟向周如意。 这椅子有些扎人吧?不然盟主怎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苏四儿听到何姓就知道背后的把戏了,看来跟兄弟盟的合作不会长久了。 堂上有人已经重新摆放椅子,苏四儿看了眼,主动把自己的藤椅搬到了右首。 周如意见堂下椅子摆放齐了,起身迎了出去,其他人跟在后面,唯有两人一直不动。 苏四儿发现旁边还坐着一个人,两人对视一眼飞快移开:这个时候还能坐得住的,都是人才。 “师兄,你也是来做客的?” 这人就是最初对她好奇的那个。 “不是,我是兄弟盟里帮你卖臭粉的,孔渭南。” “孔师兄辛苦!” “没了,我特意没跟着迎出去就是为了能有单独跟你说话的机会,一句话就打发了?” 苏四儿左看右看,不知他想做什么妖,“你卖臭粉也没亏着自己,我说辛苦纯粹是出于礼貌。再说,我们马上就要分道扬镳,没什么好说的。” 看来,她已经做好了放弃合作的打算了,这绝对不行,“苏师妹,我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说两句好话顶什么用,“你站人都靠嘴啊,骗小孩呢。” 第124章 变色的水 孔渭南见她确实不好糊弄,只好认输,“马泰平最近神神秘秘的,估计跟何家密谋好了,要你的静灵丹方子。” “我知道。”苏四儿见他说不出有用的东西,有点不想敷衍了。 “这你都知道,看来我真是选对了人,你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孔渭南态度比之前更殷切了。 “没看出来孔师兄爱烧冷灶,那边何上的徒弟比我厉害多了,你该去那边。”这个人比马泰平看起来聪明多了,突然对自己好颜色肯定有所求。 孔渭南打了个哈哈,“在苏师妹面前,都是昨日黄花,熬不过冬天。” “若是一会那十几个人突然出现在门口,你敢不敢去请斩福司的人来一趟,不必现在回答我。” “孔师兄,你居然和这个不安好心的人在一起相谈甚欢。”马泰平的大嗓门把两人再次置于众人打量的目光中。 孔渭南看他一副被背叛的样子,“难怪刚才苏师妹对你不客气,事情都还没查清楚,你就给人定罪,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利。” “来者是客,总不能因为莫师兄这个大客就怠慢了苏师妹这等小客,看身份地位行事,如此厚此薄彼逢迎豪客的做风在兄弟盟可不行有啊。” 他的眼光扫向被围在中心的人,面容清秀,可能是因为长期炼丹面色呈现的是那种不见日光的白,眉尾低垂,嘴巴时不时紧抿着,这面相给人一种心事重重的感觉。 苏四儿也看了过去,她的目光与此人撞上,莫奇光对着她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这人白的过分,平常应该也不爱笑,所以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吓人。 “苏师妹,莫师兄一向侍奉在何上人左右,今天抽出点时间很不容易,你赶紧把方子拿出来,早验完早了事。你可别找什么理由再拖延,今天怎么样都要叫你现了原形。” 马泰平本想等周如意说话,打破堂上紧张怪异的气氛,哪知他突然泡起了茶,这个毛病不能被打断,所以他决定自己起头。 苏四儿看向对面坐下的莫奇光,“你说验方就验方,我点头了吗?虽然我勉强才学了丹技一年多,拿得出手的方子屈指可数,但是丹技常识还是知道些的。” 想要她的方子,她可不答应! “这么说,你不愿意验方?看来你的方子真有问题。”马泰平看向周如意,“大哥,她承认了,我们兄弟盟各处的损失大概二十个福玉,都由她来赔。” 二十个福玉,马泰平怎么不去抢?他们卖静灵丹和臭粉都没赚到这么多,这真是报仇心切啊。大家看向马泰平的眼神都不怎么正常了。 苏四儿听到这么多,也有些卡壳。 莫奇光这时却插了进来,“苏师妹不肯验方,是怕我看了你的丹方?静灵丹并没有什么稀奇,说句托大的话,我炼制出来的,甚至比师妹你的更好。” 她才不信,如此大费周章各种找人明里暗里让她交方子,当她的面却说自己的更好,这可真是什么都想要呀。 “我有比验方更好的法子,周师兄,那些出事的人吃剩下的丹药,你这里应该都有吧?” 周如意点点头,孔渭南主动站了出来,把之前马泰平带过来的丹药都放在了一起。 “烦请孔师兄替我取一桶干净的水,再找几个碗。”苏四儿顿了顿,“我到院子里取点东西。” 马泰平马上跟了出去,“我要看着她,免得她耍花招。” 这人真的不大聪明,苏四儿走向矮香竹,截取了一支,把跟过来的马泰平心疼坏了,“大哥,她竟敢毁坏你的心爱之物。” 一看他这恨不得暴起打人的模样,这东西十有八九是他送给周如意的。 可惜,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有外人在,没人理会他。 苏四儿走进大堂,见所需的东西备齐,又叫孔渭南取出他刚拿出来的那些丹药放入碗中,加水加盐,她把竹枝递给马泰平,让他摘一片叶子放进每个碗里。 同时,她这边从怀里取出自己的丹药,打开小瓷瓶,也一样地放了起来。 “我的丹药绝不会有问题,周师兄,半刻钟即可见分晓。” 苏四儿发现堂上自己最矮,站着跟其他人坐着比,差一截儿,她又回到了自己的藤椅上。 对面,莫奇光一直安静地看着苏四儿忙前忙后,不置一词,苏四儿恰好抬头,他马上看了过来,她的自证估计没被这人看在眼里。 “苏师妹,我能这么叫你吧!我想你是不了解何家,才会拒绝让我验方。趁着空当,就由我来介绍一下,家师何起廉出生寒山州何家,炼丹历史……” 他以为光凭家族地位就能哄住自己,就不能上点有技术含量的东西? 苏四儿下巴一抬,颇为骄傲,“不必了,我有自信自证清白。你哪里来的回哪里去,我和兄弟盟的事情,不劳费心。” “我娘说了,凡是变着法子要别人秘方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莫奇方没想到苏四儿这么不给面子,他脸色变了一下,看向马泰平。 “苏四儿,既然你和兄弟盟都牵涉其中,我请了与此事无关的莫师兄前来符合福门的规矩。” 马泰平见堂上不少人都交口赞同,更加得意,“再说,风云谷里凡是质疑丹药有问题皆验方可清,何家门徒丹技水平公认的优秀,主持此事再合适不过。” “什么规矩?我看是何家的规矩吧!验方固然可以回击质疑,却无法保证不被泄露,何家这么多人才怎么不如我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子聪明。” 苏四儿本想说何家就是想凭借这种法子夺人丹方,最后想想这么多年肯定有人想过,没嚷嚷出来,肯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在,自己不能嘴巴太毒。 “看来苏师妹对何家误会颇深啊,也对,你一进福门就在李一乐这个小人手下学习丹技,只是作为师兄还是要劝你千万不要偏听偏信,小小年纪仗着点天赋就肆意妄为,把何家的橄榄枝当路边不起眼的青剌子。” 青剌子可是个好东西,这人莫不是个花架子吧?说来说去都是这一套。 苏四儿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师兄可从没在我面前说起何家,”一般都是直接骂的。 苏四儿拍了下椅子,“你当着他徒弟的面诋毁他师父,如此卑劣行径,我更不能给你验方了。” 她端起自己这边的碗走到周如意身边放下来,果然一对比就看出了问题,她端来的水未变色,澄澈如故。周师兄这边的五六个碗里都变了色。 “这是怎么回事?”孔渭南急了起来,他搞出动静,大家更好奇出什么事情了。 苏四儿大眼睛闪了闪,装得可真像,若不是他朝着自己竖起大拇指,自己真就信了。 “盟主,我和苏师妹的举动,你离得最近,看得最清楚,也最有发言权。” 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大家跟着他的动作都觉得累得慌,“马师弟说都是苏四儿炼制的丹药,我拿的是被人买走的丹药,苏四儿是自己带的,居然生成了两种不一样颜色的水,这样的怪事竟然在我们眼皮底下发生了。” 这位真是太刻意了,苏四儿保持微笑,“孔师兄,稍安勿躁,麻烦你托着挨个给大家看一看。我来说一说怎么回事。” 第125章 抓凶 “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两碗水唯一的不同在于丹药,一个兄弟盟从出事的准福徒那里收上来的,一个是我刚才带来的。” 堂上有人不自觉点点头,接触到苏四儿的目光,又猛地收回,好像自己站错了对。 “上回来,我就发现周师兄院子里竟然有矮香竹,只觉颇有眼缘,回去查了查,没想到这回它就救了我一次,真是意外收获。” 苏四儿拿着竹枝子故意在马泰平眼前晃,“听说这矮香竹还是你送给周盟主的,谢谢啊。” 马泰平双眼冒火,矮香竹可是他找回来的,却被苏四儿用来自证,气死个人了,她还敢晃,一定是故意挑衅。 苏四儿见成功挑起马泰平的怒火,立刻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我已经验完了,这碗带颜色的水已经证明了兄弟盟找上来的丹药有问题,我怀疑是有人故意换丹冒充我的静灵丹。” 她伸出小手朝着马泰平的方向虚虚一指,不等大家反应过来,赶紧收回了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 底下的人坐不住了,这丹药是他们兄弟盟卖出去的,难不成他们当中有人换了丹药。可是购买记录做不了假啊,大家纷纷望向马泰平,这都是归他负责的。 “你什么意思?想推卸责任全赖到兄弟盟身上,所以故意说出我们之中有内鬼,”马泰平又叫了起来,他看清了刚才的虚指,心里发虚,“我们根本不懂这些竹子、丹药什么变色,全靠你一张嘴。” 他急了,哈哈哈! 从他带着莫奇光上门那刻,苏四儿就知道马泰平不清白,“马师兄,千万不要着急,对身体不好。我知道你不懂,不懂也不要紧,只要这位你请来的高人懂就行。” “有一种晦植,生在阴暗潮湿之地,用它炼制静心丹可提升丹药特性,只是入药前需经矮香竹叶水煮沸呈黄褐色后捞出,可惜矮香竹难得,很多人不得不放弃。” 孔渭南很有眼色地接话,“看,这水真是黄褐色。” 苏四儿挑衅地看向莫奇光,“莫师兄,你刚刚说自己也会炼制静灵丹,甚至比我的要好,我猜你肯定见识过这种晦植的,对不对?” 相信背靠何家,晦植一点都不难拿到手。 “这种比矮香竹更难得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见识过?我甚至都不知道有这种东西。” 莫奇光半点不慌,苏四儿知道他现在肯定后悔轻视自己是小孩子了,用的手段粗陋了,但她到现在肯定不会客气,“你撒谎,莫师兄。” 苏四儿不紧不慢地掏出了一本书,“看见我手里这本《药植大全》了吗?丹技房第一课必须要背的东西。” 孔渭南完成了水的展示,这会已经闲着了,苏四儿又把人喊了过来,“孔师兄,翻到三千七百五十三页,给莫师兄好好重温一下当初的噩梦。” “好嘞!” “这个晦植的名字叫涂荼,怪难念的。”孔渭南指着草图下面的一行行字,念完了之后,“确实接触了矮香竹之后会变色,跟苏师妹说的差不多。只是,它比矮香竹更难拿到呀。苏师妹,你应该没见过真的吧?” 他说完又打了嘴巴,肯定没有。 苏四儿想了想,“现在看,这丹药出问题跟我没什么关系。周师兄,我之前给你的那一批,你全都卖出去了?有的话,不妨再验一验。” 周如意早想到了关键点,但他不愿意局面难以收拾,有心想再说几句,最后沉默了下来。 其实已经没必要验证了,这是堂上大部分人的想法,只是有人还想垂死挣扎。 “等等,莫师兄都不知道的东西,就你苏四儿知道,这难道不能说明问题吗?我怀疑两种丹药都是你炼制的。”马泰平见莫奇光沉默,他知道必须自己站了出来。 “不无可能,苏师妹好天赋好手段,我以前确实背过《药植大全》,只是晦植难寻,得不到的东西自然忽略了去。”莫奇光这话把嫌疑又引向了苏四儿。 “我听闻你与魏家新晋的小长老魏不语较好,魏家掌奇珍楼多年,什么好东西拿不到,区区涂荼自然不在话下。” 马泰平抢过孔渭南手里的《药植大全》扔回给苏四儿,“就是,她背靠魏家,能拿不到?” 看来这两人不咬死她不甘心,“居然这也能扯到我的朋友,魏家的奇珍楼现在在谁手里,莫师兄心里没点数是吗?魏不语有这个能耐,我能在这里跟你们玩指认游戏?” 眉毛顶起,大眼睁得更圆了,苏四儿终于发火了,堂上一静,孔渭南心里评价不如刚才可爱。 周如意突然开口,“魏不语拿静灵丹的材料都是我们出的,他拿不到这么罕见的东西。” 一句话让马泰平无可辩驳,魏家能拿到不等于魏不语能拿到,魏不语拿不到等于苏四儿也拿不到,到底谁能拿到,已经很明显了。 苏四儿的怒火再次追击,“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这么多人宁愿当撒谎精,也要强迫一个小孩子承认她没做过的事情,不要脸。” 这个话还是有点杀伤力,周如意率先坐不住了,“苏师妹,别急,事情还没有最终下定论。”他不想偏袒任何一方,但马泰平坏事在先已经陷进去了,他只能力求事态不要再严重了。 孔渭南把《药植大全》从苏四儿手里拿过来,翻到刚才的页面,立马出声,“不算我啊,我觉得这个事情挺清楚的。马师弟,平时都是你负责卖静灵丹,这次出事也是你最先知道的,你就没觉得不对?” “没有,孔渭南,你到底哪边的?这么说是在怀疑我们兄弟盟有问题吗?” 胡意轩看马泰平情绪激动,“马师兄,你才反应过来啊,小精怪的水没问题,那肯定是我们送货这边出了问题啊。说实话,看完苏师妹的验丹,我也怀疑我们兄弟当中有内奸,尤其是你的手下要好好盘问。” “你闭嘴,什么都不知道,瞎说什么。”马泰平对着胡意轩恨不得堵上他的嘴巴。 “我才没瞎说,这些从出事的准福徒手里收回来的瓷瓶可是我交给你的,我当时问了他们,这些都是从兄弟盟里拿的。”胡意轩委屈,“你自己闯祸了,还在这里凶人。” 这已经很明显了,苏四儿翘起小脚脚甩了几下,“周师兄,我觉得还是炼制这种有毒丹药的人才恶毒,他就该走路被鸟拉屎,出门被人讹死,祖坟被仇家鞭尸,侥幸活着都要承受千夫所指。” 好毒的嘴啊,孔渭南拿《药植大全》遮住脸上的表情,“苏师妹,这人罪不至死的,更罪不及祖宗,毕竟那些吃了丹药的人还没死。” “孔师兄,你的想法很不对劲啊。” “我们不能因为没害死人就觉得他罪不至死,这次姑息养肥了他的胆子,下回他就要来真的了。” “而且,这人冒充我的丹药,给我泼污水,要我丹方,就该如此下场,你说是不是啊,莫师兄。” 莫奇光脸色铁青,这苏四儿真是太难缠了,这话就差指名道姓了,“苏四儿,我劝你说话还是少些戾气,多几分善意,就当为自己积福。”他真是后悔,轻视了这个小东西。 “我再积福,福气值也只有玄级,就不做无用功了。莫师兄既然送上门来,想必做好了不肯放过我的准备,为了名声,我只能得罪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都已经得罪了,还要怎么得罪? 苏四儿端起旁边没有下丹药的两碗水,朝着他露在外面的手,快速泼了过去,莫奇光躲闪不及,被浇透了。 “苏四儿,你想干什么?”马泰平作为忠心的小马仔,立马过来兴师问罪。 “当然是找出那个烂心肝的冒牌货啊。”她说得轻描淡写,大家却一身冷汗,这可是何家的人。 “咦,莫师兄,你的手变色了,好奇怪,竟然跟刚才的那碗水一模一样。”与孔渭南一对眼神,大家心照不宣:晦植入丹前必以手清洗,揉搓,一旦沾手三月不绝。 第126章 图穷匕见 “你少污蔑人,苏四儿!” 不停苏四儿、苏四儿地喊,马泰平真的好吵啊!苏四儿今天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出自他的嘴巴,“周师兄,马泰平这维护莫奇光的样子,你就没点想法?” 找到了靠山就在这里耀武扬威,甘为马前卒,嘴脸真难看。 “我挺好奇,兄弟盟盟主到底是谁?怎么你今天就突然哑巴了呢?是不是也发现你兄弟不干净了。” 周如意叹了口气,“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不怪他。” 你开心就好,苏四儿重新坐了下来, “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我也该功成身退了,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若是理不清楚,我们以后也不必合作了。” 说完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她从椅子上下来,把藤椅收回去,刚走两步就被马泰平拦住了,连莫奇光也堵到了门口。 “苏四儿,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们兄弟的感情。实话告诉你,今天你要走可以,必须把丹方留下,何家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苏四儿第一次脸沉了下来,“周师兄,你就这么看着?” 没等周如意说话,孔渭南拉到了马泰平,“苏师妹,何家这尊大佛,小小的兄弟盟惹不起。我看不如你开个价,多少都行,何家肯定愿意买下来。” 莫奇光却冷眼看了过来,这一刻清秀的脸变了,是一种看见猎物的兴奋感,“晚了,丹方我要,人也要。能知道涂荼的人,我不可能放任她仇恨何家。” “莫师兄,这个苏四儿有点名气,做掉她麻烦不小的。”马泰平看向苏四儿,“不如让她以后没办法炼丹就行。” 周如意见马泰平不成样子,“马泰平,你疯了吗?你若认我做大哥,心里还有兄弟盟,就该少掺和这事。” “大哥,我就是为了你和兄弟盟,才费尽千辛万苦搭上何家,只要苏四儿乖乖奉上丹方,我们以后在幽兰池就能靠着何家了。” 孔渭南对他们的兄弟情深有些厌恶,对马泰平的话更是呕得慌,扯上何家才没好事,看来马泰平又忘了兄弟盟的规矩了。 他见众人视线都在周如意和马泰平身上,拉起苏四儿就往跑,这把夺门而出真被他玩成功了。 苏四儿一回头,孔渭南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笑着对她说,“苏师妹,这把能证明我不是靠嘴巴站你的了吧。” 大哥真行, 就是忘了这里有两道门,她只出了一道门,苏四儿跑到门外,看了一眼,跑不掉了。 这破院子,再不来人,她真的要被抓住了。 苏四儿人小乱窜,好几次险险被莫奇光灵力化作流光击中,她心里明白周如意恐怕不会出手。 周如意扶起孔渭南交给了胡意轩,旁边的马泰平三番两次想要追着莫奇光而去,被他狠狠压制住了,其他人心思不一,但有周如意眼神约束,俱不上前。 借着竹丛的遮掩,四处乱窜的苏四儿,勉强没被打住,狼狈地喘粗气。莫奇光悠悠闲闲游走小院,在周如意看来犹如猫系老鼠。 他知道为何苏四儿一味逃窜,莫奇光一出手就打伤了孔渭南,论实力孔渭南只比自己弱上一线,她冲上去过招,只会更快被抓。 莫奇光比她想象中强很多,胸口的半月传来的热度都令她体温升高,人也感觉到不适了,此人绝不是看上去那般文弱。 他很强! 苏四儿窜到小院墙边,有些气闷,怎么全都是竹子啊,大树桠杈不好吗?还能多个门出入。 莫奇光见她摸到了院墙,“看来你把我的宽容当成了纵容。” 他的手里忽然出现了一把长剑,如果那剑不是冲着自己而来,苏四儿肯定会欣喜,她终于替虎子找到好师父了,拿剑的就该如此。 这一剑怕是避不了了,苏四儿闭上眼睛,做好了承受的准备。 “周如意,你敢拦我,有些事我不说,你应该明白,福门的丹药从来逃不过何家的手,你继续置身事外,我就当没发生过,让开!” 该怎么选,周如意进退两难,“不值当啊大哥,这一剑已经全了你的义气。”无人压制的马泰平带着一心跟着他的几个人把周如意架开。 苏四儿看到胸口插着剑的周如意,心中愧疚万分,这已经是第二个为她受伤的人了。 “她在我的小院出事,兄弟盟难辞其咎。”周如意想要挣脱而不能,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早查过了,穷苦人家的小丫头,死了就死了。敬酒不吃吃罚酒,敢反抗何家的招揽,能死在莫师兄剑下是她的荣幸。” 孔渭南见周如意败下阵来,心里着急,马泰平身边人多势众,全都围了上去,苏四儿一定会被抓住。 “马泰平,你口口声声为了兄弟盟的前途,换丹药、抢丹方、围困师妹,行事桩桩件件却全是为了一己之私,你别忘了苏师妹背后还有魏家呢。” 魏家,刚才不才说了魏不语代表不了魏家吗? 第127章 援手来了 “孔渭南,你的心思不难猜,无非觉得苏四儿有天赋,背后又有人,笼络好了她,明年的盟主之位,你未必没有想头。” 马泰平说到激动处,飞沫四溅,所到之处纷纷避让。 “可惜,你看错了人,她若是有魏家扶持,此刻会被我们围堵在小院里,连她那些邪技都不敢使不出来吗?” 什么邪技? 这话刺得苏四儿有些心梗,就是欺负她现在水平次,遇到温姐姐那样的,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自己被围在这里完全输在实力太弱,跟对方差距太大了。 莫奇光这人说是福徒,实力上却烟笼寒水分辨不清,至少境界不在先天境的范畴内,她的心技能定住人家一秒都算厉害。 孔渭南觉得自己的心思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他本就是下任盟主的有力人选,见马泰平这边说不通,他转向了莫奇光。 “莫师兄,苏四儿年幼无知。以我之见,一张丹方并不值得如此大动干戈,万事做了就会留下痕迹,你不如放她一条生路,她吃了教训肯定不会像之前一样鲁莽行事。” 莫奇光很佩服孔渭南这少年,只是他的目的,所有人都猜不到。 “她是第一个敢违逆何家的人,我若轻轻放过了,以后其他人还会乖乖听话吗?” 原来是害怕苏四儿做了那只出头鸟,孔渭南还想为苏四儿再争取一把,“这里全都是兄弟盟的人,我敢保证此事出了小院,再无人知晓。” 莫奇光隔空取回了插在周如意胸口的剑,那剑知道主人的意思,离主人的手只隔一线再次冲着苏四儿而去。 “少拖延时间,你代表不了谁。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静灵丹的风头谁人不眼热。” “苏四儿,这墙已经被我灵力笼罩,今天你休想跑出去。” 那剑直冲苏四儿面门而去,孔渭南想也不想挥开了胡意轩的搀扶,跟刚才的周如意一样冲了上去。 胡意轩大惊失色,“小狸,不要睡了,快来救人!” 晚了,小灵鱼以后没人买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猫叫响彻小院。 苏四儿看见了一个毛茸茸的白色脑袋,蓝宝石般剔透的圆眼露出凶光,顶开了即将划破孔渭南胸口的剑。 长剑落地,一声钝响。 眼前一道黄光划过,她背后的院墙塌了,而它站在塌墙碎片之上,一脸凶狠地盯着莫奇光。 苏四儿这才看清,那黄光原来是它的皮毛,敢硬扛莫奇光的大猫,她的救命恩人无疑了。 “山狸,你竟然躲在这里?”莫奇光面色泛红,显出了到此地之后的第一个亢奋情绪。 苏四儿瞧过去,发现这人心里眼里只有他的山狸。 她飞快跑过去,趁机扶起孔渭南,哪知孔渭南一站起来就推她,“趁这个时候,赶紧走。” “走不了的!” 孔渭南顺着她的小手指看了过去,原来莫奇光不是一个人来的,“你怎么敢的,单枪匹马过来!老奸巨猾如莫奇光都带了四个人藏在外面。”她还敢只身前来,新人就是虎。 苏四儿含糊反驳,“也不是,如果那人舍不得我,他看到消息应该会过来的。”她也没信心那人会来,所以说话都少了几分底气。 “那怎么还没来?” 孔渭南真急了,“你的朋友呢?魏不语在哪?魏不语不在,可以向谢醒梦求救啊。听我说,何家势大,跟你勉强有点点联系的只有魏谢两家了,赶紧传消息。” 苏四儿叹口气,“魏不语的靠山没在,等于我的靠山没了,醒醒估计闭关呢。我想他来的人不来,看来天要亡我。” 这老气横秋看透世情的样子真够讨厌的! 孔渭南正欲再问,胡意轩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边,“孔师兄,小狸不会有危险吧?” 苏四儿看小狸对着莫奇光发狠,莫奇光躲闪不及,挨了几爪子,活该他成了猫爪子下的老鼠,脸上带了笑,“小狸厉害着呢。” “你还有心情笑,我的福圣爷爷呀!你快显灵,救救她吧!”孔渭南看渐渐逼近的蒙面人,个个境界好像都不低于莫奇光,心里发怵。 苏四儿也察觉了,同时三道灵力悄然劈向苏四儿,她痛呼出声,森冷的剑光已然逼近,为今之计已无计,难不成她的第二回死局要来了? 一道更强的剑气逼退了那些森然的剑意,苏四儿大悲之下忽见大喜,鼻子酸酸的,“李师,你怎么才来。我差点就被打死了。” 苏四儿看向外边,黑衣人早已不见身影,“李师,那些黑衣人不能放过啊。” 李一乐看她脏脏的,显然没少受罪,“这个就不归我管了,交给你许师处理好了。” “你是说许师回来了?” “他若不回来,我可不敢来救你。”李一乐见她身上没什么严重的外伤,倒是身边的人面如金纸,显然受伤颇重。 从怀里拿出小瓷瓶倒了一颗丹药塞到他嘴里,又把小瓷瓶给了胡意轩,李一乐对着苏四儿说,“你们赶紧把人扶进去,剩下的交给我。” 苏四儿乖乖听话,和胡意旋把孔渭南搀扶进去,只是这人这会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眼里全是笑意,“我这伤都是因为你受的,你可不能忘恩负义。” 这人怎么就认准了她,苏四儿敷衍点头,把人带进屋,这才发现周如意已经昏迷了。 眼见事大了,旁边的马泰平见她就骂了起来,“扫把星,大哥这么重的伤,都是因为你,今天的事情不能外泄,大哥昏迷不醒,我们去哪里请医技师。” 孔渭南弱气接话,“苏师妹,我还好,你快想想办法救救盟主!不然,马泰平他要带着大家投了何家,这就是毁了兄弟盟。” 默默忍下马泰平的聒噪,苏四儿深知今天发生的事自己难辞其咎,看来只能求助蒲师姐了。 她掏出福牌,很快传了消息过去。 “再等等,我找了个厉害的医技师过来,孔师兄你千万别晕啊,这场子还需要你镇着。” 苏四儿安顿好孔渭南,转向小院,远远的声音传来,“四儿,你没事吧!” 第128章 委屈 怎么说呢?本来有事的,但最终无事了,“还好,幸亏李师来得及时。” 魏不语看她小脸煞白,泥土枯叶满身,整个脸都黑了一层,颇为愧疚。 “我听到消息,说是许师要回来了,于是去纵横四海闭关了几天。出来才看到你的消息,马上赶去见了杨师兄。” 因为何家在幽兰池的能量比他想象的更为庞大,他又不能罔顾意愿拿其他人冒险,所以和杨师兄合计了半天,也没什么好法子。 魏不语都打算跟杨师兄告辞,去野苹园找魏不离借人了。 杨虎子却跑过来说,周如意的小院墙塌了,再不去,苏四儿真的快没命了!整个人急得语无伦次,拉着魏不语就往外跑。 看到苏四儿还在,他按住咚咚咚的胸口平复急跑带来的紧张。 李一乐的出现,让莫奇光惊讶了一瞬。 很快他的注意力又放到了山狸身上,只是当他想要近身的时候,山狸觑空已经跑了,他便把怒气发泄在李一乐身上。 苏四儿出来时,李一乐和莫奇光已经打了起来。 各持长剑,交接之处,引得狂风大作,不少竹枝折断,两人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护着脸以免被飞舞的竹叶割伤。 “你说这个莫奇光什么修为,跟李师对战竟然不分伯仲,看来我刚才真是命大,他显然留情了。” 苏四儿五指张开,不错过场上任何变化,她心里有些明白,估计此人没想要自己死,只想抓人。 魏不语有些凝重,后悔自己来晚了,这人是绝对的高手。 “至少聚灵境初期,我之前听罗惊梦提过李师年少炼丹受阻后改精修剑技,修为也非常不错。” 后面的境界提升非常难也非常慢,四十岁之前到聚灵境的修为已经非常难得了。 “你不用担心李师,这个莫奇光应该撑不了多久了,很快斩福司的人就要来了。” 他刚说完,苏四儿就看见霍师兄带着斩福司的人过来了,一同跟来的还有蒲师姐。这件事大发了,应该伤不到何家根骨,毕竟莫奇光不姓何。 莫奇光看见二十个斩福卫过来,立即停手,李一乐随手收剑罢手。 “你如今倒是学聪明了,不像以前只会躲在耗子洞里哭嚎,知道有事报给斩福司处理。” 李一乐对他的讥讽毫不在意,“你想多了,斩福卫不是我找来的。我找的是传福官。” 不是他? 莫奇光大为诧异,很快把目光锁定在魏不语身上。出了奇珍楼那件事情,若说如今谁最维护魏家,自然非刘清明莫属,斩福卫是刘清明的人,能来这么快未尝不是看人下菜。 霍道光看了蒲秀月一眼,蒲秀月避开人群视线悄悄走向了苏四儿,这也没逃过莫奇光的眼睛。 他就说苏四儿不简单,金光护体的人,怎么可能没背景。 他刚才不应该手软的。 他想起之前柳献荣所言,自己长久以来迷信因势利导,总想一次做出好几件事的思路确实出了大错,在苏四儿身上栽了跟头。 方子要拿,福珠要赚,人要收入门下,金光之谜更要解开,什么都想要,怎么会不失败呢? 失败很可怕,人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可他不是人,他还有。 霍道光只收到魏不语说苏四儿危险的消息,其他一概不知,他赶过来途中遇到蒲秀月才知道苏四儿人在哪里。 墙塌园破,苏四儿一身狼狈,没缺胳膊少腿,他暗暗提了一口气,赶到还算及时,“谁能把这里的事情说清楚?” 苏四儿一双眼睛望着李一乐,小手也不安分,朝着蒲秀月打手势。李一乐接收到她的求助,状似无意转到与霍道光一行人另一边,对莫奇光形成合围之势。 救人要紧,苏四儿看蒲师姐看懂了过来,立刻小脚飞快带人进了屋,“这里拜托师姐了。”昏迷中的周如意胸口还在流血。 她一转身就撞到了魏不语,对方看着屋里躺着的两人,眼里净是惊愕,苏四儿没受伤全是因为他们挡了去? “你看,他们两个都因为我受伤了。我真庆幸一个人来的,不然这里会多躺一个你。” 魏不语心里不以为然,他肯定比这些人强点,嘴上刺人,“你来的时候,想过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当然没想过,她设想的是自己坚持不验方而是验丹,洗脱污水之后旁观兄弟盟追真凶,或者翩然而去。 小院外,莫奇光哼了一声,他若要逃,这里的人岂能拦得住?搞这等小动作,真是小家子气。 “我不过是受邀前来验方,那苏四儿乡野之气未尽,妄图挑战旧例在先,诬陷师长无礼在后,忍无可忍才决定出手调教一番。混乱间,她还牵累主家兄弟盟两人受伤,院墙损坏。” “最可笑的是,到现在她连个皮外伤都没有。”一堆人过来替她讨公道。 他剑指李一乐,“这人一来就气势汹汹,二话不说打了上来。若不是你们斩福司及时赶到,我今天怕是要成为这里受伤的第三人。” 李一乐气的把剑扔到了地上,拿住大义、颠倒黑白、避重就轻,一出口何家的味儿真冲。 在屋子里听到他这番发言的苏四儿瞪大了眼睛,赶忙跑了出来,“莫奇光,你真是深谙说话的艺术。我这个受害者就站在这里,你都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可见你们何家平时多么嚣张跋扈。” 怎么可以这么无耻,苏四儿带了点委屈,“霍卫首,此人是何上人的徒弟莫奇光,就是炼丹师家的那个何家。” “他们为了谋夺我的丹方,先是在几日前趁我从斩福司回来之际,埋伏在传福堂的传送阵旁,被我侥幸逃脱。之后,不断通过各种人暗示我交出丹方,投了何家。” 她拉过旁边的魏不语,“这些事情,他都看见了。脱险之后,我们打听了关于何家的消息,我又从李师也那里知道了一些内情,心里一直十分不安。” 魏不语和李一乐都点点头,霍道光看向他们,“一会把你们知道的名字报过来。” “从李师那里回来后,我一直闭门不出。直到今天接到周师兄的消息,赶了过来,才知道有十几人吃了有问题的丹药,找我过来问清楚。我怀疑这些事跟何家有关,于是做了一些自证的准备。” 苏四儿说到自己不想泄露丹方只是因为太穷,所以才想出验丹的法子,眼泪唰唰掉,“当时兄弟盟的人一直在场,莫奇光步步紧逼,出言威胁,我危急之下朝他泼水试出了他才是炼制假丹的人。” “我没想到最后,他不仅要我的丹方,还要抓我。就因为我没有背景,就能被他们何家如此欺辱吗?” 霍道光暗暗记下了何家想要抓她的话。 苏四儿不停抽噎着,配上她狼狈的表情,可怜极了。斩福卫里有些人听过何家盛名,对她充满了同情,小小年纪只因炼丹天赋过人惹了何家,怀璧之罪。 “我跟个小老鼠一样到处太窜,到现在没伤毫毛,其中缘由大半恐怕只有莫奇光自己清楚。剩下的还要感谢兄弟盟的周师兄和孔师兄,他们皆因护我为莫奇光所伤。 “我心忧至极,才发了消息请了蒲师姐速来诊治。” 霍道光护崽之心顿起,当着众人面斥责,“这些事,你早该报到斩福司。”见斩福卫不解,又道,“事情还要待调查一番再下定论!” “苏四儿、莫奇光、李一乐,你们三人先请到斩福司走一趟吧。” 第129章 无事了 霍道光打了个手势,身后的两名斩福卫进了屋子又很快出来悄声说了几句后,五人立在原地,五人进了屋子看样子准备问其他兄弟盟的人整件事情的情况。 苏四儿站到了李一乐身边,去就去,她还没见识到福门的牢房呢。 霍道光做了个“请”的手势,苏四儿跟着李一乐走了出去,魏不语跟着追了来,被她嘱咐几句停了下来。 唯有莫奇光,眼神闪烁不定,仇恨的目光像剑一样射向苏四儿,转头的苏四儿以为她又被盯住了,看莫奇光离自己很远,刚落下的心没舒服两下,却在下一刻感觉脑子炸开了。 “苏四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不管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我的所在所为全系自作主张,与何家、与何上人无关。” 这是什么古怪咒语吗?为什么其他人没感觉,晕眩的苏四儿咬牙扛过,微睁着眼说不出话来。 莫奇光凶恶地说完之后,他清秀的脸从下巴开始向上冒出奇怪纹路,在整张脸都被占据之后,整个人从腰间撕裂成两截,如刀切般整齐。 全场寂静。 苏四儿被溅了几滴血,事情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但也不至于死,突然搞自杀肯定想隐藏什么或者暴露什么,这可真是她见过的最莫名其妙的狠人,她勉强回神,什么仇什么怨啊。 想问一问李师,却见他脸色都变了。 这诡异的氛围里,又跑来了一个人,“对不起,我来晚了,”苏四儿听出了是汪守业的声音,想问普通火灵矿的事情,又惊觉不合适。 汪守业赶回谷里就被他的师祖时堂主派到了幽兰池,说是有要紧事。 他见前面安静,觉得气氛不对,拨开斩福卫才发现,有人死成这样,确实是大事。 “你们斩福司逼死了人?”心里暗暗称奇,他这是被派过来看笑话的吧。 霍道光没好气,“你少看我们斩福司的笑话,他是畏罪自杀,可不是我们逼死的。”死了也逃不了,就算死了,也得抬到斩福司去。 他一点头,立刻有两位斩福卫拿出了工具,把人给装走了。 断成两截也不会死的? 苏四儿大着胆子,“霍卫首,不先请蒲师姐出来看一看吗?断成两截也可能没死,还能救一救。” 他死了,何家就真的逃过了,毕竟是畏罪自杀。 如果活着,他的价值肯定更大。 “不必,两截死有其深意,先带回去再说。你们一起走吧!” “等等!” “等等!” 两声交织,李一乐先开口,“既然传福官来了,四儿,你把静灵丹的方子交与他吧。以后静灵丹的卖出,一成归你,其中一半用福珠结算,一半用一万贡献分买断。” 这个交换是他深思熟虑的,贡献分本不该给这么多,也是他求的,因为他觉得苏四儿值得。 苏四儿心里在喊冤,她好不容易发现的秘密,突然要交出去,真的很心痛啊。 倒不是心痛静灵丹丹方,而是曲息草的秘密。 看来不太愿意,李一乐想她年纪小,软言又劝,“静心丹丹方原本归何家所有,他们主动交给了福门,你也该学一学,把静灵丹献给福门,才不会被他们继续盯着,莫奇光的事情动不了他们分毫。 能用一张丹方求更多庇护,还是划算的。 汪守业这厢才听明白了他是来干嘛的,见苏四儿犹豫,他一抬手敲了一记,“之前我就暗示你退一步,谁知你悟性低,惹上祸了吧。” 苏四儿被两人左右,“我以后自己还能炼制吗?” 她的秘密啊,就这么没了。 “你还有什么顾虑可以说出来。”汪守业见她还在磨蹭,“如果反悔也行,我们很体谅。只是人在屋檐下,你懂的。“ “没有,没有,我给!” 苏四儿想着她不说,别人也许发现不了曲息草的妙用呢,她摸了摸香囊,继续啃《药植大全》,相信一定会发现更多“曲息草”。 汪守业收了丹方,立刻懒散不少,靠在李一乐身上,“苏师妹,你以后可了不得了,静灵丹若是全面替代了静心丹,半成的的收益也不小的。” 这才一年的,就走上小巅峰了。 是啊,这相当于小水坑跳到了大湖泊,她的客户增加了呀。苏四儿既然已经想通,兴奋之余,把莫奇光的假丹方也给写了出来,交给汪守业。 “师兄,莫奇光就是用这个方子炼制的丹药替换了我的。晦植涂荼难得,他竟然能够拿到,里面肯定藏着事,你可千万要揪出来。” 这件事从头到尾透着古怪,破绽或者说疑惑的地方太多了,还有汪师兄提前给自己的暗示,会不会与他这几个月忙活的任务有关呢? “两张丹方,如今我的清白就靠你了,汪师兄!” 汪守业一看另一张丹方,立刻站直了,“师妹保重,容我先走一步。”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霍道光见事情暂时理清楚了,催促着苏四儿一行先赶回了斩福司。 苏四儿的事情牵涉何家门徒,他还要跟尊者禀告一声。 福门的风时不时偏移,有人号称“冒死”拿到了录画,幽兰池静灵丹风波终归传了出去。 苏四儿拿到录画的时候已经是事情发生后的第四天了,她一入斩福司就被单独关押,对往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不知道。 她被请出来的时候,原本抱着几分期待的心态,结果放她出来的人不是霍师兄。 想要套近乎,那人银色兜头披风全身上下连眼睛都看不见,还没开口,她就怵了。 出了斩福卫的大门,一时间天光刺眼,她折了斩福门旁侧的大树叶顶在头上,悄悄观察大门口的两位门神,发现连个眼神都不配,连搞事的机会都不给,溜了。 谁家出狱不得亲友相候,除非是穷凶极恶之徒被亲缘关系抛弃了。 苏四儿孤零零地出了通往传福堂的传送阵。 旧地重游,她走了两步,上回被王成虎和他的废物同伴压弯的岭草就这么怪异地继续生长了,如此有缘分,不如带它回家好了。 “大眼。” “四儿。” “苏师妹。” 一时间多个称呼出现,蹲下的苏四儿放下手里的小铁锹,扭头看去,迟来的感动也是感动。 谢醒梦像只蝴蝶一样扑了过来,苏四儿怕她撞到了自己, 赶紧跟人抱住。 “四儿,你真的是干大事的人。” “我又后悔了,为什么要这么早拜师,野苹园的生活就像这传送阵一样,来来回回就是吃了吐吐了吃,没个新鲜。” 这个比喻有点恶心,谁吃饭又吐啊! 苏四儿把人拨开,走向领头的人,“杨师兄,你怎么也来了。” 面色如初,语气一如既往,如果接下来答应了应该没事了。杨寻诲心怀愁绪,乱纷纷,颇有些不知从头说起。 “我之前走到半途,后来又回去了,是师兄对不住你。今天师兄特地来向你赔罪,咱们去花溪里聚一聚。” 苏四儿知道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拒绝杨师兄的好意,遂点头答应下来,见杨寻诲满脸歉意不曾消减,刚准备再说几句劝慰的话,一直离得远远的杨虎子突然跑了过来。 第130章 小院相聚 “杨寻诲,你好意思啊?四儿都还没拜师,你就给自己封了师兄了。” 表哥也不认了,情绪激动、愤愤不平,杨虎子真是出息了。 “见死不救,这时候眼巴巴凑了上来,谁稀罕你的一顿花溪里呀,今天还非跟我们一起过来,就你会挑场合。” 一照面,苏四儿就看出表哥表弟不对劲,站得远远的,杨虎子还把脸撇到一边,钱串子一直试图掰正他的脸都没成功。 杨师兄的难处她知道,凑了过来没有什么好下场,只是如今不知道兄弟盟那边怎么样了。 “虎子,杨师兄可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表哥,不许这么气人。你不知道当时多危险,他没去兄弟盟是对的,不然我又得多愧疚牵累好多人。” “杨师兄,你不用管他。” 苏四儿两边安抚,收效不大。 杨虎子犹愤愤不平,苏四儿知道他来劲了,立马放大了声量镇压,“你好意思说杨师兄,我还是你承认的老大呢,当时怎么没看见你来,只有魏不语一个人冒死闯了过来。” 魏不语知道当时的情况,大眼说“冒死”的水分很大,“虎子当时帮许师的忙,等他再追过来发现你不在,以为你出事了,当场哭了起来。” 杨虎子当众被说了这事,有些要脸面,又不敢惹苏四儿和魏不语,一个人跑到一边去了。 “最后是我和串子把人给硬拉了回去。” 居然担心到哭,如此真情实感的鲁莽人,也就杨虎子了。 她心下感动,对着钱串子做了个口型,串子立即跑了过去。 花溪里的一顿饭很快结束,一群人挤满了苏四儿的小院里,这是苏四儿要求的。 刚才大家吃饭的时候就差点憋不住,只是在苏四儿的提醒下生生忍住了。 唉,苏四儿自己都觉得这顿饭怪没滋味的,她就是那个最扫兴的人。 ”来了,现在大家可以畅所欲言了。正好,我漏了好几天,还得靠你们补上。” 她听了半天,最炸裂的就是那份录画了,当时能录下来的人,她一看就是知道是谁。 “杨师兄,兄弟盟那边怎么样?” “不太好,马泰平当晚死了。” 现在由孔渭南负责所有的事情,只是录画的事情一出,幽兰池里的其他势力提起兄弟盟的语气都变了,这一切跟何家脱不开关系。 周如意平时对着上面的人诸多谄媚,谁能想到他竟然以身挡剑维护师妹,“有不少人猜测周如意跟你有渊源,不然他伤这么惨。” 苏四儿其实对周师兄的伤没有概念,她看向魏不语,希望他多说一点。 “莫奇光的剑技厉害且致命,周师兄的剑伤很严重。他可能惯常用剑,实力上根本没收过,足足高了至少两个大境界,周师兄能有命在已经是奇迹了。” 剑技不比战技差,修为境界越高,其实练剑技更有优势。 “蒲师姐医技不凡,我也出了几份力,周师兄如今已经好转。只是,莫奇光当场身死,他的那把剑却不见了。” “可能被人捡走了。” 他看得清清楚楚,没人动那把剑。 魏不语想起霍师兄那句“两截死有其深意”,他怀疑莫奇光有可能是诈死,就是为了不牵连何家,如果真是这样,苏四儿以后危险了,躲在暗处的敌人不好防备。 “何上人的徒弟死了,录画满天飞,他就没什么动静?” 一直在忙着吃葡萄的谢醒梦突然举手,“这个我知道,我来说。” “我拿到的录画都是我爹发给我的,他说录画当天下午就传了出来,是上面特意允许的。”福门对何家一直态度不明,何家有察觉,平时也低调,只是涉及丹方,有些门人总会坐不住。 “我小叔说,何家最晚第二天早上就要求去斩福司,我当时还不信。没想到第二天何上人就去了,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好像何家的大长老也过来了才摸到门了。” 谢醒梦说完,见大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可能这个消息太模糊了,“我再说个事吧。” 她当然想不到,其实是她的消息大家根本接触不到,不知道怎么回。 “四儿,你知道这回又出现在录画里,为什么大家看见你不激动了吗?” “为什么?” “不知道!” 苏四儿听得认真,哪里知道她玩这一招,“你再不说,我就上惩罚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的形象还要不要。” 谢醒梦吓得坐直了身体,“我真的不知道啊,你问魏不语。” 苏四儿就是吓唬她,看她真诚的眼神,可能确实不知道,毕竟她记得谢醒梦说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 “因为你惹上了何家,以后丹技师的日子出不了头,他们甚至觉得你活不长。”何家一定会找机会把她做掉的,连莫奇光都自杀了,肯定是怕何家的清算手段。 魏不语果然知道原因,苏四儿听完就觉得特别无语,“李师当年不顺从何家,如今好好当着他的技师,我也一定可以。” “再说,我的大腿粗着呢。”抱着谢醒梦喊,“这腿可粗了,什么都知道。” 谢醒梦笑得眉眼舒展,有眼光!谢家可比何家赶紧多了。 杨虎子却觉得她在强颜欢笑,“四儿,何家这么凶,不如我们辞了福门回我们的村子里去吧。我听说,这些修行之人不能随意杀世俗之人的。” 脑子一热,话才出口,杨虎子自己也后悔了,“我瞎说的。” “哈哈哈,杨虎子,你真是天真过头了,现在最安全的就是风云谷了,录画公开了之后,四儿但凡有什么不测,大家都会想是何家干的,他们不会这个时候动手的。” 谢醒梦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笑点,立刻嘲笑了起来,被杨虎子隔空蹬了一脚,两人开始你来我往练腿技。 就不爱动脑子,被情绪牵着走,杨寻诲对于自己表弟的性子叹了口气,“四儿现在交出了丹方,她在年龄上算很小的,上头会特别关注的。” 所以不会有事。 说到丹方,杨寻诲掏出了一袋福珠,“这些是之前的结余,以后看来是合作不成了。” 兄弟盟还有臭粉,他手里什么都没了,以后不光幽兰池卖静灵丹的人更多了,炼制的人也会有不少了。 第131章 进积福堂 苏四儿收下了福珠,窥见杨寻诲眼底的黯然,知道他忧心何事,“杨师兄,我正在研制新的丹药,等有结果了,我们一起发财。” 杨寻诲见她给出承诺,当即激动起来,“既然大家聊得差不多了,我看要不散了吧,四儿要研制新丹药,我们不能打扰她。” “说到一起发财,杨师兄,你也太着急了。”谢醒梦还想呆一会,盯着葡萄架恋恋不舍,“四儿,舍不得你,这里什么都好,我不想走了。” “你舍不得的是我的葡萄吧!” 在斩福司喜提单间的苏四儿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回春丹的进展上有了些头绪。 她进屋拿炼丹炉准备在葡萄架下开干,习惯性看上一眼那个丑丑的藤编窝。 糟糕,空耳和尺犬不见了。 之前三天都未曾想起它们,遍寻屋内各处不见的苏四儿心中祈祷在院子里会有结果,他走出来才发现刚才离开的人又回来了。 “我猜你就是在找它们,给你送回来了。”空耳蹲在魏不语的头上,尺犬被他举起,它们看了一眼苏四儿,又忙着跟魏不语嬉戏了。 苏四儿转身回屋,很快端出雾灵珠凝成的水,“我以为虎子会过来喂它的。”粒粒金在同光鼎内可以保存很久,杨虎子完全可以自己过来自取,倒是自己缺了三天的量。 尺寸遇到熟悉的味道,立刻下了地,只剩下空耳懒懒地不为所动,苏四儿想去扒拉它被躲开了了。 这是对自己说走就走生气呢,这个家伙脾性就这样,想干什么干什么,在猴群里估计也是当王称霸的性子, 魏不语见状,直接塞了一颗丹药,给扯了下来,“虎子有心无力,他能喝到粒粒金都是空耳大发慈悲,最后找了我过来,陪了好些增益丹才给我面子的。” 完了,苏四儿感受到了巨大的包袱压力,连一只小猴子都要吃丹药,先前她确实不知道,这会儿却不能装在不知道了,空耳正目光灼灼盯着自己。 “我有福珠,以后给你买。”这话说的没甚底气,连空耳都选择趴回了魏不语的头上。 增益丹乃是增长灵气的丹药,对炼制之人的修为有要求,她早就问过了李师,目前没戏。 “马泰平当晚死了,我都是第二天得到的消息,借着帮蒲师姐送药的机会跟孔渭南接触才知道这件事。还有件事,孔师兄还让你暂时不要过去。” 他自然看得出,孔渭南已经彻底掌握了兄弟盟,周如意也乐见其成,马泰平的背叛和死亡让他沉默了不少,出幽兰池的日子逼近,心中怕是认为提升修为更重要了。 主事的孔渭南对于自己上门的态度十分殷勤,拂去了周如意的露骨刻意,一言一行润物无声,有世家大族行事的风格。 魏不语原本对于兄弟盟的想法在苏四儿出事之后有了改变,再看孔渭南的处事手段,他决定交下这个朋友。 莫奇光死了,马泰平肯定活不长,只是会是何家派人干的吗?苏四儿在桌子上蘸水写下了何字,却被魏不语划去。 “我们知道的消息太少了,若是罗镇楼在,我也不至于什么都帮不了你,连个消息都探听不到。” 那就不是了,她迟早会知道的,苏四儿把人推出院子,“别想了,我要炼丹了,天大地大赚福珠最大。” 第二天天蒙蒙亮,苏四儿醒了,她昨晚收到李师的消息,今天要过去跟他到积福堂领取福门贡献值。 苏四儿等在传送阵,马上又要解锁一个新的地方了,她只觉得天蓝草青,树茂山幽,一切都随了她的心情,美极了。 “你被关了三天之后出来怎么跟关了三百年一样,对什么都兴奋好奇。” 李一乐见她心情不错,也调侃了一把,两人走入传送阵,他提起了贡献值的事情,“有了这个,你可以上百宝塔二层至六层,一千贡献值一年。” 苏四儿对贡献值的了解来自魏不语的解释,她大概清楚一年一千其实是自己占便宜了。 福门的贡献值只对技师开放,寻常福徒要获得贡献值千难万难,只有接长期任务,没个十年根本完不成,就这还要抢破头。 “李师,之前的事情有结果了吗?”苏四儿想了想还是不甘心,何家去了斩福司之后被处罚了吗? 李一乐指着传送阵内密密麻麻的齿轮,“我只能说,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你还小,不懂世间的规则,我们看似超脱世俗,却还是逃脱不了人的范畴,很多事就像这齿轮一样,一个套着一个,相互缠绕,除非找个新的来,不然只好忍着。” 苏四儿仰着头,“如果莫奇光不死,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不会改变,而且莫奇光的死成谜,你知道两截死吧,又称花开两朵,这是九龙教教众的特色。” “你平日里不要单独出门,九龙教猖獗得很,他们针对你也许真不是因为丹方,你的秘密记得要捂好。” 九龙教,苏四儿又遇到了一个新词,“李师,所以何家和九龙教有联系?世间从来只有一个福门,何来的九龙教?” 估计是个邪教,苏四儿也算见识了刘清明的行事,他肯定知道九龙教跟何家的关系,没处置大概是有价值。 “这些我也不懂,也不是你该关注的。换了贡献值就赶紧去百宝塔六层,那边有个书架很奇怪,你一定要找到,里面的书能拿到一本,你未来根本不用怕何家了。” 苏四儿点点头,李师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跟自己说了。她刚想道谢,两人已经到了积福堂。 “你和这个地方犯冲,当好哑巴。” 苏四儿听出来了,李师对于她的一些个人恩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是在提醒自己。 还好哑巴有眼睛可以看,苏四儿眼珠子不得闲,特意比较了一下斩福司和积福堂,得出结论男女风格特质很突出。 斩福司重城结隅,广门三屏,黑石游青,纯然无垢。树以直连,接天而止。玄荫森森,鸟兽乌号。威严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之前被带着到刘清明的事务房可能没看清大半面貌,苏四儿感觉就是仰观玄虚之感重些。 直到上回被领到斩福司牢狱的单间,路上她觉得这个地方有些诡气,眼前所见的树之高大,让她生不出抬头的勇气,远远甩开之后,回望只觉那些都是伺机而动的守卫者,若谁有异心,即刻镇压。 积福堂既丽且崇,既门雕琢,仙人青鸟揽怀宇内。金玉辉映,广宇显敞。飞榭延阁,高轩绮窗。绿水亘连,清流飞香。图以云气,画以仙灵。 一踏入大门,苏四儿所观之处华丽和仙气并重,十分符合她心中对仙人阁宇的想象,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偏偏李一乐脚步迅疾,稍有停顿就拉开了差距,害她没了慢慢欣赏的机会。 在这里,她不能放开脚丫子跑,刚才进时已经被门人告知,说是气息过乱影响了尊者休憩。 这里是任务堂,人来人往的,人多了气息才乱,说不得有什么怪味,她人小身体好,跑几步都不带气喘的,苏四儿对钟无盐的性子又深了一层。 就跟钟府一样,钟无盐喜欢的是那种重重叠叠的感觉,她自己隐在最后,偏偏又要最高最华丽,所以怎么可能打扰到呢。 他们停在了第二重,苏四儿发现领贡献值的地方是一座小院,李一乐带人进去的时候,特意拿出了一块牌子,与福牌不同。 第一重早被李一乐指给了她看,在进大门的一个拐角。那里单独有门与外头联通,并不走大门。因为第二重位置稍高,苏四儿隐约可窥见憧憧人影,至于听不到沸腾人声,大概是加了隔音罩的缘故。 “这是传福堂堂主的行令子牌,凭借此牌才能进入这座院子。里面的人也只认牌子不认人。” 苏四儿瞪眼,表示理解。 李一乐看她一眼,“差点忘了,你是哑巴,我这一想到要见老朋友,有些高兴,想卖弄几句,真是。” 有被伤害到的苏四儿默默退了两步以示抗议。 第132章 贡献值到手 李一乐没有说错,他穿过院子,进入大堂里,有人已经沏茶等候。 两人说了什么苏四儿没听见,她只在被介绍的时候得了一个眼神,后面就缩在了离大堂门口最近的椅子上,无人搭理。 看那两人相谈甚欢,激动时还搂抱样子,苏四儿有些恶趣味的猜测,差点笑出了声。 怕两人察觉,她偷偷溜出来堂屋的门,蹲在柱子旁,靠着晒太阳。 等两人谈完已是一个时辰以后了,她很快就跟着李一乐出了积福堂。 憋了全程的苏四儿一看见传送阵顿时觉得无比亲切,终于不用当哑巴了,“李师,我觉得这一趟完全可以不用我。” 李一乐看出她的心思,“你不去可不行,人家见不到人不给贡献值。” “他见了吗?”苏四儿不觉得单凭一个眼神就可以确定。 “从你一踏入小院就确认了,把你福牌给我。” 子牌和福牌一贴,自动化作流光,苏四儿再拿起时发现福牌背后多了一个“贡”字。 “静灵丹若不是我一心想要多赚,你可能不会这么快惹到何家注意,所以回春丹,你就老老实实按照我的法子走。” 他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逼着别人改良丹药是好是坏。我要好好想想,该怎么争一争了。” 突然沉重起来,苏四儿嘴里应得响亮,心里却打定主意不肯放弃,再差最后一哆嗦她的回春丹就成了。 既然贡献值已经到手,李一乐出了传送阵自行离去,她候在原地等人消失不见了之后立即赶到最近的传送阵,准备去往百宝塔,魏不语按照约定已经等在了那里。 苏四儿先去了老地方找到魏不语,同他说了自己要上楼的事情,他立即给了一张单子,即使早就知道他有想法,看到单子的苏四儿还是有些懵,这些不会都要她一会搬下来吧? “不必你搬,这些书你肯定搬动不了的,背下来就可以。” 这是魔鬼吧!这么多书,她怎么背,这里可是足足三十个书名,一天一本也得一个月,她平时安排很紧,根本不可能待上一个月。 “你找到书之后标记一下再把单子给我,到时我自有办法让你快速记忆。” 苏四儿将信将疑,先去底层找值守官换上楼资格,她拿出福牌,那人先是不解,翻看之后反应过来,“一年一千,没有异议我就扣了。” 苏四儿点点头,拿到了一张金色的树叶,她试着扯了一下,没烂。 “这可是不生草木的翼望山上金蝶所化,传说金蝶每十年回一次翼望山,长眠则化金叶,以期能引来鸟兽衔来种子,让翼望山长满草木。” 这还真没听说过,十年才出一片,可见珍贵。苏四儿颇为郑重地收在怀中,准备走人,却被值守官阻止了,递给她一张纸,“看完再走。” 这是讲贡献值交易的,苏四儿想到自己那点可怜的贡献值,意外得来的,根本不够用。 “我就一点点,还是不了。” “苏四儿吧,你有贡献值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准福徒里你是第一个,我给你看是想交个朋友,顺便提醒你福牌可要收好,贡献值很抢手的。” 苏四儿记下了值守官的名字,心慌慌的同他道谢,立刻跑开,还没上楼梯就被人拽住了,她回头一看,竟是个比她还小的男孩,今年新入的准福徒。 “你是?” 小男孩指了指楼梯的背处,“去那里说话。”直到苏四儿答应了,他才松开手。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苏四儿看着小男孩想到一年前的自己,也许是想亲人了。 “苏姐姐,我是大头,那个往你家扔石头被你打了一顿的大头。” 大头?苏四儿很难把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和眼前瘦巴巴的孩子联系起来,随即想到可能是饿瘦的,“大头,你爹娘怎么舍得把你卖了?你奶奶能撒手?” 那可是因为一只鸡腿,拿着菜刀追儿子三十里的老太太,只要她有一口气,定不能让自己孙子过得这么凄惨。 “他们都死了,大水让整个村子都没了,我们几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被送到了李宅,最后只有我来到了这里。” 苏四儿一惊,仙福村整个都没了?她心里觉得不太可能,都是谎言虚妄,大头有这一劫,只是因为他被享福堂选中了。 “苏姐姐,我一进府城就听人说过你,后来进了福门看到录画更是一眼认出了你。每天都过来一回,就希望能够遇见你,没想到真让我等到了。” 这娃真聪明,还知道找老乡。 “你把福牌给我,以后有事方便联系。缪金鑫,在福门要叫我苏师姐。” 缪金鑫拿到福牌,迟疑着问了好几遍“苏师姐,有事真能找你吗?” 苏四儿点了点头,之后又再次强调了,大头才相信。直觉他真的有事,苏四儿问了出来,“你到底遇到什么问题了?” “我识字不多,得罪了寝房的小少爷,没人敢帮我了。” 第133章 得瑟出糗 苏四儿细细问明白了。 大头不如自己好运气,遇到了汪守业,还有魏不语,缪金鑫因为识字就被坑走了一笔福珠,最后找人借了才补上技法课的报名费。 结果第一天上乐技因为坐错了位置被记恨了,坐下来发现根本不通乐理学得十分痛苦,这一个多月就没一件顺心的事情。 “师姐赶时间,先给你找个师兄帮你识字。” 苏四儿去而复返,还跟了条小尾巴,魏不语听完她的请求后,有些不开心,“太笨的弟子,我不收。” 把人从后头拉出来,“不是让你收弟子,是让你教他识字,以后他归你免费使唤。你看,多老实的孩子。” 缪金鑫认人很准,他发现面前的这个人和被他得罪的小少爷气息很像,有些害怕地躲在苏四儿后面。 魏不语打量他一番,故意用灵力把人吸过来,缪金鑫吓得哭了出来。 他来了一个多月,还没脱离陌生环境的胆怯感,又被人暗里欺压,心里的焦虑在找到苏四儿这个他认为的“靠山”之后,有些放松,但现在被比他大一点的孩子攥在手里,他对着苏四儿喊“苏姐姐,他和那些人是一伙的,你别信他”。 “大眼,我终于确信之前的猜测,你才是与众不同的,之前看到你,我还在想世俗村野的小儿都如此了不得了,如今总算有了答案。” “无聊!”苏四儿替缪金鑫擦干眼泪,把他从魏不语手里解救出来,“这是你魏师兄,你乖乖听他的话,他高兴了能吓退那些欺负的人,我之前被欺负全靠他主持正义。” 缪金鑫转向魏不语,露出似哭非哭的表情,“魏师兄,我听你的。” 被塞了个人,魏不语态度勉强地接受了,缪金鑫从此开启了他饱受折磨的“听话”的一生。 苏四儿从二层扫到六层,人越来越少,到五六层基本没见到人。 百宝塔每层内部空间极大,为找书增加了不少难度,尽管每一列书架前有一本索引书名,但看完整层也要花费一个时辰。 她看了看书单子,居然只有一半之数,五个时辰才这么点收获。 不知大头和魏不语相处怎么样,她对大头并不太熟悉,只是想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这回时间有限他估计早走了,下回再好好问一问。 准备下楼找魏不语汇报战绩,果然那里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剩下一半该怎么找,苏四儿把单子递给他。 魏不语拿了单子看了一眼,又递回给她。“果然百宝塔很大,你花费了这么久才找到半数。” “等你把这些都找齐了,我们就可以开启下一阶段的计划了。” 苏四儿装听不见,捉住路过的小飞虫放在手心里,看它爬动。 若不是还认他这个朋友,她立刻就走人,都已经废了这么久的时间,才找到一半,其他的书显而易见不在六层就在七到九层,她根本就没资格进去。 “百宝塔的书架册都是唬人的,有些书根本不被收录入册,所以剩下的一半需要你一排排扫过,特别要注意书架每层是否有夹层。” 夹层引起了苏四儿的兴趣,她放掉飞虫,拿过书单,发现有些书名挺不正经的。 “我听人说过,当年没造书册前,有些人喜欢把自己写的书偷偷塞夹层。” “你怎么知道?” 魏不语得意了起来,“我在先祖游记里看到的,他还偷偷拆了些带回家。” 好奸诈的魏家先祖,居然偷书,苏四儿把魏不语放在旁边的书伸向最远处,那里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只有活物可以穿行,她手里的书一碰触,整个人身体就僵硬了。 魏不语颇为好笑又无奈,“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家先祖当年偷书是因为他身怀秘宝,可惜早已遗失,不然今天还真能让你体验一番。” 丢脸的苏四儿很硬气,“我就是想体验到底什么处罚而已,跟你说的事情没有半点关系。” “哈哈哈,没关系,接下来你将在这里定住半个时辰,我还得去值守台解释。” 她应该用魏不语的手而不是自己的,希望值守师兄就算知道了有人违规也不会过来。 值守官确实没有过来,但是她的下场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当百宝塔响起那道宏亮的声音时,苏四儿终于明白魏不语为什么一去不复返了。 “准福徒苏四儿妄图从第一层后花园入口带书出塔,违反塔规,罚福珠五百。” 暴露地点真的太狠了,很快有成群结队的人过来围观成了木头人的苏四儿。 “苏四儿糗画再获新更,有家伙的赶紧录下来。” “前面那条通报的时候,有人录了值守台的情况吗?有偿求买。” “她前几天的事情还没彻底消退,怎么又搞事了?” 苏四儿始终充满微笑,她早已经没脸了,远观总比近前嘲讽强。可能是惧怕何家的影响,大家围观归围观,没人敢上前来动手动脚。 但这想法也错了,真有人挤了出来,一个小女孩跟她一样高,捏着她的脸蛋使劲揉戳,大概持续五十息,末了用纤细的手臂绕住她的脖子,做了一个挤压的动作。 一瞬间,真有种濒死的感觉,无法动弹的苏四儿向后仰倒,在惊险时刻被她给扶住了。 罪魁祸首和救命恩人都是同一人,事情有点复杂了。 “我叫李明镜,特意来为我哥哥李俊茂、李俊杰报仇,听说你很厉害,竟然能犯了百宝塔的规矩,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嘛。” “刚才的你已经死在我的勒脖手之下,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刚才的你了。” 小孩子做事情都比较实诚,总会留真名。 苏四儿闭上了眼睛,这位李家小姐,小小年纪无师自通骗人技法,主打一个都不放过。 她被“勒死”了,这个说法真能逗乐人了。 “谢谢你!”苏四儿见她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有些着急,“既然你报完了仇,是不是该走了。” 李明镜坐在了苏四儿的面前,“我来这里等人,不能走。” 她整个人跪坐在小腿上,直勾勾盯着苏四儿看,还不时摸摸脸啊鼻子啊嘴巴啊眼睛啊,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听在苏四儿耳朵里像念咒,李家有门特殊技法,天生血脉自带,她不会想用在自己身上吧? 必须赶紧哄走! 第134章 有人想躲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你要等的人。” 苏四儿猜到她要等的是谁,只是那人肯定先走了,至少今天她见不到的。 “我很不好惹的,你少管我,不然我再杀你一回。” 苏四儿第一次发现半个时辰如此漫长州府的少爷小姐们都这么奇葩吗?上一个令她生出如此感慨的人叫王岳山。 充满感慨的何止一人。 何起复垂头丧气地从丹台出来,他想起刚才大哥咆哮如雷叫自己滚出去,第一次看到一向仙风道骨的他如此失态,心里暗爽了一把,只是视线触及到远处那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又恼恨起来。 表哥总在他耳边说大哥并不是真心对自己,他总是不耐烦,有了这个年纪相当的钟无谋在前,此刻种种差别都浮现在脑子里,他心里起了疑,大哥一直说是对他最好的人,可是事实呢? 钟无谋可以有自己专门的院子,他只有和普通弟子一样委屈在山洞里;钟无谋可以随意出入丹台,自己却只能逢请可入;钟无谋闯了祸可以是年少无知,他什么都没干就得被骂一顿白吃十几年的饭,不配为何家人。 最可气、最不能忍的是钟无谋可以自由出入平丘桑原,他根本就不能提,纸醉金迷的生活已经有两年都没有亲近了,也就是说他被关入这个鬼地方两年了。 这一切都和表哥之前说的差不多,钟无谋一个外人得享如此优厚,因为他和大哥的母亲都姓钟,大哥嘴上说把自己当成亲弟弟,他就跟失心疯一样非要来陪他,如今后悔了,醒悟了,人也出不去了。 何起复第一次觉得终日唠唠叨叨的表哥不似以往那般面目可憎,他打算去找人表明一下心迹之时,却看到钟无谋和王成虎躲在他往日藏身的巨石内腹。 这两人如此遮掩行迹,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他悄悄绕到巨石后面的尾部,那里有一个洞,是他无聊的时候挖出来的。 内腹的洞口大些,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地方,而旁边的小洞只能卡一个人,却只有他知道。 两个洞之间的石壁有些小洞,被他做了些处理,不透光,平时看不大出来也无人注意。 凭借小洞的隐秘,他听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靠着这个戏弄那些自诩高高在上的小福徒换些世俗佳酿,总算为平丘桑原无聊的日子添了几丝色彩。 他掏出了一块薄纱垫在石壁,把耳朵贴了过去。 “莫奇光死了,上人的心情十分不好。我们之前做的事情会不会被牵累啊。” 王成虎有些胆战心惊,他听了柳公子的话,怂恿钟无谋在上人面前争取了教训苏四儿的任务。 谁料莫奇光死在幽兰池,当晚何家门徒欺压小师妹的录画满天飞。 因为莫奇光嘴里那些话,迫不得已上人亲自去从斩福司,回来之后怒火冲天,一直说要彻查跟苏四儿有关的所有事,说是要看看莫奇光在幽兰池搞了多少瞒着他的事情。 钟无谋觉得他就是老鼠胆子,平时没少仗着何上人徒弟的名号在外逞威风,这下遇到莫奇光这真高手了,他就缩了。 “我们为难苏四儿可是上人允准的,我跟表哥说了你和苏四儿结仇的事情,所以现在这些都跟我没关系。” 王成虎靠着石壁,钟无谋是何上人的表弟,自己是何上人的记名弟子,两人在平丘桑原的日子天差地别。 “钟少爷,你能不能看在我日夜辛劳伺候的份上,今天就当没看见我。有人问起就说我失踪了。” 钟无谋察觉到王成虎脸色苍白,“就因为莫奇光死了,你就要躲出去。你脑子被石狗吃掉了吗?他在表哥手下的第一人位置好不容易空出来了,这么好的机会,别人等都等不来,现在就在你面前,你居然想躲。” 钟无谋越说越气,这人平日里总吹嘘自己厉害,说什么十个莫奇光也不是自己的对手,只是因为拜师晚了一点才没能出头。 好不容易养出点感情了,现在看,他根本就是个绣花枕头,自己是个绣花枕头就算了,再碰上一个,只怕以后要出大事。 王成虎听他骂自己,眼里心里都不为所动。 莫奇光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好拿的,甚至于他的死都是一个障眼法,明面上保的是何家全身而退,暗地里怎么样也无人知道。 他王成虎平丘桑原不是白混的,得势的、有身份的都清楚得很,连何上人的肺管子,他都知道戳哪里最奏效。 也许何上人就是知道莫奇光针对苏四儿不全是为了何家才会这么生气,但他在事情败露后能果断了结自己。 何上人平日里自诩宽和,实则不然,私下手段极其严苛,对莫奇光多有倚重,还带着回何家,怎么也该有几丝感情的,哪怕做个样子。 近来,他却对这个座下大弟子应该有的一些怀念都未曾看见,连尸首都没从斩福司要回来,听人抱怨时常脸上只有愤怒,无情得有些不正常,是不是说明其中有隐情? 还有柳公子,一向日日回平丘桑原,有时半夜从莫奇光的洞屋出来被他撞见了好几次。 好巧不巧,自从莫奇光死后却一次都没回来过,说不定这也是他们计划的一环,他借着不碍上人眼的由头起了避祸的心思,这些时间足够他做些什么。 往日的行迹掩藏不了,自己若不躲,这平丘桑原里多的是眼睛和嘴巴,想要取代莫奇光的不止他一个,难保不会被人借此机会整倒。 “我还是想躲的。” 钟无谋见他不肯答应,之前那点共患难的情谊立刻在心里湮灭,“你要走便走,我不可能为你说话的。” 既然王成虎不肯配合,坏了他暗地里接手莫奇光的那部分交游,那就清算下以前,总要起点作用,而他定如实告知表哥,这人不堪大用,最好逐出门下。 王成虎一眼便明白他打了什么主意,这人小心眼在整个平丘桑原是出了名,对于不顺他意或者违了他意的人,通通求上人赶走,上人也吃他这一套…… “你要是敢让上人逐我出门,我就让你今天出不了这里。”他若是敢躲,除非下死手,让他再说不了话,王成虎不敢再深想。 这眼睛不敢看自己,准是打歪主意,“你有几个胆子,敢在平丘桑原对我不利。”钟无谋踩住脚下的石子,用力碾压,“看见了吗?你便如这小石子,千万要记得不自量力的下场。” 第135章 恶胆生 “我们两个好像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一直彼此欣赏,你最好想清楚再做决定。” 他这是暗示给最后的机会了,王成虎对钟无谋这种当面侮辱威胁的行径大为光火,奈何人家说的都对,他唯有忍了下来。 “我知道一些事情,如果上人查问到我,我逃不过的。”说给他无妨,莫奇光倒了,柳献荣本就不得上人的心,而且身份敏感。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害怕?”钟无谋话到嘴边,突然想起了一件平丘桑原人人色变的方式,表哥做事一向非常符合他的身份,比如他要查问什么,通常每人喂上一颗真话丹,事无巨细全倒了出来。 王成虎和自己不是终日在一起,他有自己的差使,若是撞见了什么,也说得过去。 “你先告诉我,我跟表哥说一说,他肯定听我的,不会为难你。”这小子如此惧怕被问,肯定是个大秘密,自己若是掌握了,不仅拿捏住这小子和他背后的人,也等于在表哥那里立功了。 进可攻退可守,实在买卖。 既然他这么想知道,王成虎细想了一回,觉得说出来可行,躲出去不如冒险一把。有钟无谋在,他的危险小了很多。 “我敢莫奇光肯定受了柳公子的指使,他们背后一定有很大的大阴谋,关系到何家的存亡,我好几次撞见他们在一起。” 柳家是上人的心病,有些事即便只是猜测,但莫奇光跟柳献荣走得近就是背叛,这足够了。 躲在小洞的何起复见这两人争执了半天,都没抖搂什么精彩的料,准备悄悄撤走,却听到了隔壁提到了自己表哥。 他连忙收敛了心神,表哥和莫奇光秘密交好的事情很少人知道,这个时候被扯了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是说柳献荣指使莫奇光针对苏四儿是为了报仇?用苏四儿毁了何家?” 柳献荣,钟无谋觉得自己的脑子开窍了,吃着何家的饭,这些人竟敢怀有如此险恶的心思。 王成虎点点头,这样想也没错,何柳两家的恩怨在平丘桑原并不是绝对的秘密,有心人抽丝剥茧天长日久总能窥知,再加上钟无谋这个大漏勺,至少他知道了不少。 上人的亲弟弟何起复在平丘桑原的地位不如钟无谋也是有缘由的,何家老夫人讨厌他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柳夫人因为勾引何上人不成被杀死,最后是何老夫人把罪责揽到自己头上不欲丑事外传。 何上人厌恶弟弟那张与死人相似的脸,又不得不遵守与亲爹的约定把人带在身边。 任凭他整日如幽魂酒鬼玩自在逍遥的把戏,实际上什么灌福、炼丹统统没有他的份,以无福之人的身份在平丘桑原当个喘气的玩意,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没成想他身边还有个不消停的表哥,硬是靠实力进了平丘桑原,整日为舔何上人做了许多事情。也许知道了自家姑母的死,报复何家实属正常。 “你仔细想想,上人这几天是不是一直很愤怒,对莫奇光的死一点都不伤心,肯定猜到了什么,我们若是主动揭发。” 钟无谋握着王成虎的手,果然被他威胁之后,这家伙脑子清醒多了。 他就知道,自己调教的本事厉害。 “你是说,柳献荣已经知道了他姑母的死是表哥所为,那何傻子岂不是也知道了。以往他学我殷勤,围在在表哥身边跟我争宠,我每次心里都乐开了花。” 如今被他知道了,日常的乐子就没了,逢迎杀母仇人,这得多缺心眼的人才能干得出来,也只有钟傻子了。 “走,我得赶紧告诉表哥去。”钟无谋觉得这一回,他的功劳铁定飞不了,这可是一举除掉柳碍眼的大秘密。 一直偷听的何起复心里不知道个什么滋味,他一直以为是何老夫人逼死的母亲,没想到竟是大哥杀的。 表哥暗示他远离大哥,他却一直推脱,他真傻。 母亲和何老夫人俱已埋骨黄土,过去的烟云散去了大半,他被亲爹押送来了平丘桑原,整日里乐乐呵呵的,觉得有个上人哥哥罩着,混吃等死挺好。 对于其他人的背后议论和疏离,他只觉得他们嫉妒自己投了个好胎,不用修行也能长寿极乐”。 如今,这揭露的真相竟是如此残酷,也许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就他被蒙在鼓里。 他想冲过去打钟无谋,又恨自己身负无福之命。不行,绝不能让他们在何起廉面前说出表哥的名字。 有表哥在,自己才能图将来。 柳起复拿出了表哥给的防身之器一步极乐,一前一后,对着细洞口射出了两道肉眼看不见的细针。 先倒下的是王成虎,他靠着石壁,最好下手,再是察觉情况不对想要扶住人的钟无谋…… 多可笑,他连这点小事都要靠表哥给的东西才能做出,而表哥却一心在图谋为姑母报仇,担了他身为人子的责任,他不如表哥多矣! 等两人都倒下了,他才觉得害怕。 钟无谋是钟家的人,又是修行之人,按钟家族规留有命牌。他若死了,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一步极乐致死快,但死后的状态瞒不了人。何起廉迫于钟家姨母的压力会追查下去,迟早查到自己头上。 不,他不用追查就能锁定。 因为一步极乐只有柳家的姻亲才会制造,也就是表哥的舅家。如果表哥在,就好办了,他一定不会像自己这样漏洞百出。 “我不是告诉了你,用完一步极乐之后就撒下这种药粉遮盖痕迹,粉饰成修习福门禁术之人所为吗?何家帮着风云谷得罪的禁术之人甚多,他们就算查到死也查不完。” 柳献荣在王钟两人差点闹崩的时候过来的,悄悄潜进来是想拿一件极为要紧的东西,突然想起何起复那里要交代几句,又绕着地盘找人。 他之前小看了王成虎,他果然是个识时务的人。谁对他有利就跟谁,这性子多好,何起复有这机变性子,他何必靠献宝赖在平丘桑原。 表哥肯定看到自己刚才的蠢笨了,六神无主的何起复看到柳献荣站在小洞前,赶紧跑了出来,“表哥,他们要在大哥面前告发你。我怕大哥对你不利,所以就先下手了。” 他犹豫再三,还是咽下关于母仇的部分。 “告发我什么?莫奇光死没死,何起廉心里很清楚,他们想告发我,根本说不过去。” 所谓报仇之猜测只能令何起廉暴怒发狂而已,他的护身符还活着,人就死不了。 柳献荣进了大洞,掏出药粉撒在尸体上,又以空间技法填补了小洞,掐灭何起复的痕迹。 何起复看表哥卖力为自己善后,心里到底动摇了,还是没有将钟无谋的打算说出来。因为他有些没脸,第一次对自己选择富贵闲人的生活生出来嫌弃。 “大哥一向看你不顺眼,他有机会肯定会除掉你。”哪怕他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走,赶紧回你自己的洞屋,做出一副因为被大哥训斥气得躲在洞屋里不出来的颓败样子。”免得别人起疑。 何起复不肯走,跟在柳献荣后边,“表哥,我真的是无福之人吗?你能不能帮我想办法灌福。” 看不出来一番变故倒令他变了心性! 柳献荣见他有心上进,一时感慨,如今的时机莫不是他要等的那个? “柳家血脉没有废物,无福有福何须人定。你再等我几个月,这事必能成。只是我也有个条件,你若不答应的话,就继续当你的富贵闲人,做一个人人嫌弃的酒囊饭袋。” 何起复点点头,“我愿意!” “先别答应太快,加入我们的计划可不是嘴上说说的事。刘家小姐只是个小任务,你还要承受和付出更多。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你想好了再回答。” 第136章 即将秘训 自从青瓜园结业,苏四儿再没付出更多精力在战技上,一心忙着炼丹。中间和吴碌对招被一顿深刻的“指点”,奈何事情太多,分不出心思精进。 因着魏不语的书单子,她第一回扫塔全然忘了自己先前想要找些战技提升的书了。 又逢着百宝塔丢脸的事情,短期内生出抗拒心,暂时不打算出现在那里了。 魏不语说不动苏四儿,心知她为了之前逃走的事情生气,答应照顾大头识字。李师则因为意外闭关暂停了指导。 如此,她就更有理由赖在小院研究改进回春丹,除了探灵池哪里都不去。可叹事与愿违,天降急雷,她还没整理好再次去百宝塔的心情,先迎来了许师的召唤。 “你说,许师到底怎么想的,其他技师好多都不管我们这些进幽兰池的人了,直接交给技师司调教,自己就守着青瓜园薅嫩草。唯有他,追着我们撵,先前我真以为他开玩笑的。” 苏四儿趁着许三成还没来,逮着魏不语一顿嘀咕。 “许师是有大志向的人,他生长在许家,这个家族的人从来都想得长远,敢为人先,不计得失。我猜这回你被我耽搁的事情,也许他马上就能帮你解决了。” 背负太多的人,注定不能停歇。魏不语看着苏四儿,他们轻松的日子快没了。 “风云谷重战技,是因为要守护成都于天。我们只有出了成都于天才算真的入了福门。” 苏四儿立即加了句,“还是那句话,多学点总没错的。” 规定的时间快到了,杨虎子赶了过来,听到这句话特别感慨,“我对串子说多学点总没错的,他就是不肯来,真是气死我了。” 战技才是保命的东西,怎么能因为天赋低就不来了呢。 “串子比你想得多,他既然有了决定,你听了便是。我知道你担心他遇到危险无法自保,想拉着他多学一点战技。” “你啊,要知道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逼他做不喜欢的事情,他更加学不进去。” 苏四儿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见虎子愣愣的,提不起劲儿,担心自己说重了,又赶紧替他想个办法,“不如你好好学,将来保护他。” 杨虎子点点头,他当然愿意保护自己的朋友。 其实,他有点心酸串子和王岳山的好超过了自己,想把他拉过来而已。幸好四儿他们没看出来,还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要很快和春生哥形影不离,气死串子。 技师司里的战技房布局和以前百技司的战技房没有两样,后摆更长。同期的熟悉面孔少了很多,有新的面孔加入进来,有苏四儿以前的对手,也有一些幽兰池的人。 许三成最后一个到。 一进门看见挤挤挨挨的人头,轻轻敲击了墙壁,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一处,充满着对他的敬佩,对力量的渴求,对未知的好奇。 这些情绪经由他的眼睛消化,传至心灵,令他整个灵魂颤栗,突然对未来升起了无限向往之情。 “福门几万年,务实求稳,基础战技传承多年,毫无创新之举,历代有所思有所得之人着书被斥之乱道,寻常不得见。至我辈,虽风云之势掩于浓雾终将见之人目,你辈逢难或有时。” 只懂守成不知创新。 苏四儿这才明白第一层为什么找不到那些创新技法了, 以前能找到的春意绵绵、身先士卒这些究其根本,与基础技法形不似而神同。 “我之言并不艰涩,你们年少不知道途险恶情有可原。我以净福堂堂主之身入传福堂教习,身常处险境,手段激进在所难免。但最终目的不过是让你们以后走得顺畅一些……” “这条路辛苦,愿你辈与我共渡之。” 许三成的打算很清楚,他上一年推动幽兰池的准福徒在技法修习上花费更多时间和精力,不让他们白白消耗在无谓的任务中,只是今年特殊,福月盛会暂停,看不出效果。 如今百技司中战技房的改革小有成效,对战考核和技师考核都推行起来。 他马上又进入技师司,开始自己新的设想,他打算手中的这一批人入纵横四海,观想四时自然,习百兽之技,创万代新技法,推动一些事情提前安排。 进入这间战技房的人都经过严格筛选,最低要求是在战技天赋上比较出众,想要有所作为,所以他很有信心调教好。 如果他手里的战技房成功了,其他技法同样也会跟上,这将是他们风云谷在一都四州中冲击前列的底气。 “我们的一次修习历时六天,你们最好提前安排好自己的时间。我知道这个消息太突然,考虑到你们手里的事情没安排好,今天之后再给你们三天。六天之后我们将进入一处秘密之地。” 等于上六休六,得好好琢磨一番了。苏四儿清楚自己目前手里没有余财,债主还在身边,挣福珠的事绝不能停,还有入梦练习不能中断…… 大家时间紧迫,各自分散。 苏四儿在魏不语的催促下再次进了百宝塔扫楼,按照他的提示,果然找到了书架内的夹层,书单上还剩最后六本没有找到。 果然有些事不可强求,魏不语见她眼下青黑,让她暂时缓缓。 距离进入纵横四海还有一天半,苏四儿有预感自己的回春丹快要成了,歇气是不可能的,打算今晚进一回探灵池后练习一个时辰入梦就开始战斗到天明。一碗粒粒金回神再继续。 “大头,刚才走的时候怎么瞧着欢天喜地的。” 苏四儿已经跟他说了要七八天再见,他想说什么最后没说,明显想要她开口。结果她没问就进塔了,这娃失落极了。 魏不语比划着单子,“我答应教他农技和乐技,保证基础考核让他的同期刮目相看。”性子单纯,教一教还能看下去。 “你这回扫得仔细,应该找到心仪的书了吧。”当然找到了,不过没取。 她想等第一次出纵横四海之后再来,在许师的套路没搞明白之前,她不敢有其他小心思。 苏四儿有些奇怪大头怎么没报战技,很快魏不语给她解惑了:原来他当时紧张得身体僵硬导致被刷了,敢情一开始人家技师就没看上他。 等回到小院,苏四儿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么多战技房一个都没看上吗?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第137章 表妹后遗症 战技不行还有剑技房,最后却选了农技和乐技,看样子是都没看上。乐技其实也还行,她比较熟的周如意,水平就可以。 但不能近身,对于出身低微的人总归少了几分安全感,她用力地吹着自己的睫毛,好像忘了些什么。 “他在乐技房受欺负的事情,你插手了?” 苏四儿冷不丁一问,魏不语愣了一下,很快点点头,“本家侄子在一处,让他看着点。大头现在跟着他混。” 真稀奇!这人原来不止魏不离一个侄子啊。魏家枝繁叶茂的,跟架子下的葡萄藤似的,一串一串都是亲缘。 苏四儿胸口微微涌起热意,突然听到一道声音,觉得不妙,三蹦两跳从后台的屏障跑了。 “我还有事,探灵池见了!”神叨叨李明镜来了,此地不宜久留。 魏不语被晾在原地不知所措,当熟悉的声音飘来,他两手按在太阳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苏四儿再见到魏不语是在第二天早上,她刚送走虎子和串子,还有空耳和尺犬。 一走好几天没人照顾它们,串子从虎子那里知道消息后,主动过来说把它们带到福兽园。 苏四儿刚开始以为他带不走,谁知串子掏出了一块肉干就给空耳哄走了。她哼哼两句,公家的粮质量贼好,不像自己抠搜,至今只给喂过灵鸡腿 。 肉干的质量不错,她也挺爱吃的,于是带着点隐秘小羡慕跟人分享了一下。 “我最开始还奇怪怎么空耳突然爱上了肉干,后来串子才说那是福兽园的特供,根本不是普通的肉干,每年都要发布任务找几百个人过来做一堆。” 魏不语点点头,“我给的那瓶增益丹带上了吗?”反应这么大,大概也想吃了吧。 当然带了,空耳自己抓的,这个老猴精。 苏四儿邀功似的指了指自己,“我从李师那里要了丹方,准备等回春丹成了之后就研究它,争取把我们的成本降下来。” 嘿嘿,增益丹太贵了,她有点眼馋。 这个东西对人有副作用,吃了之后容易每月眩晕,久而久之成丹癖戒不了,但福兽们一点事儿都无,目前属于独供奢品,市场巨大。 所以听串子说很受驭技师的欢迎之后,她就关注上了。 “你怎么一脸不开心啊?” 这家伙听她说什么都一个表情,话少,偶尔还出神。苏四儿没有获得分享后的快乐和共鸣,立即忍不住了。 魏不语改站为坐,神情几分疲惫几分幽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李明镜的事?” 害他在那里被堵了两个时辰,错过了探灵池。一夜过后,给他的伤害都没有消退。 上一回自己可是代他受过,同样被折磨得不轻。 苏四儿坐上秋千,蹬着腿,感觉乐够了,才理直气壮地回应:“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大家只是碰巧遇到。 “上次之后,我一直以为你们魏家和李家关系不好,根本不知道她和你认识,怎么和你说?” 魏不语见她把自己撇在一边,更不承认自己是故意的,故意走近了让秋千飞得更高。 “她母亲是魏家本家姑姑,和我母亲要好。大家族主事人的关系走向变化和其他旁支一向不相干,这是默许的规矩。” 原来算是表妹啊。苏四儿仔细瞧了眼,他和自己熬一夜一样疲惫,熊孩子的杀伤人真大。 魏不语也就比表妹大一点,完全可以更熊的,应该不符合他对外的人设吧? 苏四儿看够了小孩,颇为大气地端给他一碗粒粒金,没想到他竟然接过来喝了,这还是那个之前因身体原因拒绝的人吗? “表妹对你做了什么?”连身体都不顾惜了。 表妹是李俊茂的亲妹妹,那李俊茂和魏不语同年同期,“你和李俊茂谁是表哥,谁是表弟?” 哈哈哈,好好笑,魏不离辈分太矮了。他姑都来了,不对,他还有个弟弟也来了。 魏不语比划了一下,“我比李俊茂小几天,我们从来不提这个话题。大眼,你以后也不要提了。” 瞧小眼神还有点愤怒,不提就不提。苏四儿不怕死又戳死穴,“表妹为什么这么可怕?” 魏不语闭口不谈。 李明镜从小手握重宝,让他心有顾忌,往东不敢往西,从两岁到六岁,自己听够了这辈子的话。 好不容易清静了一年,又追了过来。他的痛苦不是一天的结果,而是长年记忆的大爆发。 魏不语感觉精神恢复点了,终于提起了自己过来的目的。 “你想要矮香竹,周师兄那边答应了。孔师兄让我去取,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带。” 这个消息并没有让苏四儿开心。 马泰平的死成了悬案,昨晚探灵池相遇,听霍师兄的口气,按福门禁术的惯例不提了。 “让周师兄好好养伤,李师说他那边的丹药以后可以给兄弟盟供应,孔师兄有空就去技师司谈。” 虽然没听说何家断了兄弟盟的丹药供应,但多谈几个总归是安全的。 又是一天一夜过去。 苏四儿豪气干云喝下了粒粒金,神情里充满了兴奋,回春丹出了。 果然没有白熬的夜,等她归来就可以出货了。最后检查完一遍小香囊里的东西,她要出发了。 苏四儿与魏不语、杨虎子赶到技师司的丹技房时,还没进去就感觉到气氛的紧绷。 以往大家都会在许师来之前有一段轻松的闲聊,除非……许师已经到了。 第138章 六福誓的震撼 迟到了,三人互看了一眼。 最终杨虎子先踩了进去,他一进去没两步吃了一鞭子,冲他几乎快要栽倒地上的身体,苏四儿判断这一鞭带灵力了。 时辰未到,许师先行,喜提吃鞭,痛在灵魂。 “你敢不敢走?” 苏四儿想既然都要挨鞭子,以杨虎子头也不回的劲头,估计挺疼的。她要先行一步,看魏不语挨鞭子的狼狈样。 这人之前在许师手下可从没挨上一鞭,可见其之谨慎与实力。 魏不语直接以行动代替回答,被她拽了回来,“这种事,还是我先!” 机会难得! 苏四儿走了三步,每一步都又慢又稳。当她走出第四步,期待中的痛感没有来,也许许师凭着交情放了她一马呢?她抬起头,准备给一个手下留情的讨好的笑。 可惜,笑得太早了。 那张比雷暴天还黑的脸映入眼帘,那有力的大力重复着无数次的空中轨迹来到了苏四儿的背上,她真是高估自己的魅力,低估许师的严厉了。 人前的许师,就是一头狂怒的狮子,他的温和只是在积攒怒气,准备随时出动咬住那些蠢蠢欲动的目标。 顶着大家惊吓中略带好奇的眼神,忍着想要尖叫出声的想法,苏四儿半转身斜着走,再痛也不能错过魏不语和许师灵鞭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如果再多给她一点时间,藏于人群,候在香囊里的录画机保准派上用场了。 这厮真奸诈,大家都吃鞭子,他居然躲过去了。 此时苏四儿只顾着惊愕,不知道最可气的还在后面。 那道鞭子就差一点能攀上他的背了,他却整个人主动俯冲贴于地面,一个滚动,倒还比苏四儿先闪进了人群中。 苏四儿想,许师本可以释放完的怒气估计又被他挑动了。不少人准备等着那鞭子追过去,尤其是魏不语附近的人有些坐不住,准备鞭子一来就跳离。 苏四儿接触到魏不语看穿她的眼神,也选择了立马跑远。 想象中的都没发生,苏四儿和魏不语隔着几十个人,两人再次对眼,她能感受到对方的得意。 许师最好给个听得顺耳的解释,那种他实力第一的敷衍话,苏四儿认为自己内心是不接受的。 “鞭子的滋味不错吧!” 许三成阴笑,下面的人都抖了一下,纷纷摇头。 他们连为什么挨鞭子都不知道,就挨了鞭子,味道只能说销魂。 “这两天我听到了一些话,因为这些话,传福堂时八仲,也就是你们知道的那个时堂主亲自找我,你们可知这一趟纵横四海差点去不成了?” 葬走他的改进计划,就是与他为敌,许三成对着空气甩了六鞭,脆响中回荡着余音。 “快看!外面!” 所有人骇然的看向窗外。 楠树花草皆伏地,池子里的水冲上了天,天上惊走的鸟了落了地,还有可怜的鱼儿被甩到出了水池不停挣扎。 挨窗的苏四儿幸运和一条躺平的鱼对眼,茫然无助,不知道今夕何夕。 想想,许师还真是手下留情了,不然她现在就是那条挣扎的鱼。 “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纵横四海,不是所有人都心怀善意,不是所有人都走在一条路上。所以,管好自己的嘴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要学会分辨,而不是事事等我来说。” 看来有人忍不住炫耀了自己进了许师的特训,让许师为难了。所以全部人受罚,挺有净福堂风格的。 “魏不语,你近前来开启纵横四海吧!这次不要向左,要向右,六圈。” 杨虎子这时已站到苏四儿身边,他指了指最后面,苏四儿勉强辨认出了几个熟人,连孔渭南这个内伤的家伙都来了。 魏不语掏出一块青色的龙首鸟身玉雕,左转六圈。 大家眼前闪过无数道白光,能看清的时候发现来到了一座山面前。 许三成站最前面,朝大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随即背对众人两手高举一只啾鸟和一块黄玉,各甩了六下。他双腿屈膝跪了下来,把啾鸟和黄玉埋入山前的坑中,又倒下一捧金灵米,埋坑,站了起来,面对众人。 他满脸严肃,语气沉穆幽远,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向道的热情,“此地隐秘,你们需以六福誓回应我的苦心,关于此地一切不得向人提起。违者福泉碎裂,道途永诀,此生为奴,来世不人。” 福门的誓言都是向福圣发誓,从轻到重分为单福誓、双福誓、三福誓、四福誓、五福誓和六福誓。其中碎福泉、毁道途是最严重的。 随着魏不语第一个跪下,所有人纷纷跪了下来,伏地完成了六福誓,高喊:“我若违此誓言,福泉碎裂,道途永诀,此生为奴,来世不人。” 起身后,每个人伸手向前,一颗灵米躺在了手中。 苏四儿融入其中,百感交集。手里接下的这颗灵米代表福圣接受了在场千人的誓言,每个人吞下去之后,代表誓言真正起效。 她一口吞了下去,没尝到什么味道。 脑子里回忆起汪师兄当时的说法:千万不要在誓言的时候抖机灵或者反悔,可以在最开始的拒绝,但千万不要在最后的时候不吞灵米。因为过了六息之后,灵米会变成极其恶心的东西钻入立誓者的嘴巴。 苏四儿笑得难看,所有人都上过福门历史课,恶心的东西是什么当然都心领神会了。 突然,接连三声爆炸响起,天上好像下起了雨? 苏四儿感觉有东西飞过来,她回头赶紧蹲下,却来不及了。 “这是六福誓对禁修的反噬。” 魏不语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用手帮忙抹掉了她下巴上的血迹,“应该是才发展的小喽喽,想要探听许师的动向,没想到被他反制,一招拿下。” 好惨烈的卧底下场,苏四儿对六福誓的痕绝无话可说。 誓言反噬的可怕后果没有什么比亲眼所见来得强烈,现在大家对于许三成的惧怕达到了顶点,纷纷都老实了下来,他说什么是什么。 苏四儿在想,净福堂最是干净的缘故怕是在此了。 以性命为代价的誓言约束,没有谁敢以身挑战底限。她一瞬间思绪飘远,莫名想到在王家的时候,钟无盐手下的人口口声声说王家老爷子的背叛又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还有什么可以破六福誓的办法? 攻心的震慑完成,许三成终于不那么严肃了,开始说些这回密训的情况。 纵横四海山头林立,层层围叠。 此次许师带他们进入的是内围九重山入口,之前魏不语和苏四儿常去的地方为外围六重山。 外围六重山里都是平时人类熟悉的福兽,灵鸡、灵狗、灵猫、灵狐、灵虎之类,老虎稳坐外围六重山头把交椅。 外围六重山的福兽有很大机会化人,也更亲人,但修为有所限制,一般实力堪比实神境后不再长; 内围九重山则不然,它们属于福兽和晦兽杂居,这里居住的福兽和晦兽外形奇特,多带有两兽或者三兽以上特征,有的还与人相类。 内围九重山的福兽和晦兽未化形前有的就可通人语,一旦化形之后修为堪比聚灵境起步,比较稀少。 第139章 钩余山小队 千人大队立马分头行动了,许三成临场说了些一番内围九重山的情况,听得大家心里七上八下,一时热血澎湃,一时脊背发凉,一时福泉震荡,一时心存疑虑,好不精彩! 苏四儿对内围九重山充满了好奇,许师敢带他们过来,肯定不会把人放在特别危险的地方,凭他们这些刚出炉的青瓜最多上到三重天,有所体悟就可以交代了。 临行前,苏四儿等每人分到了一道木手环。 每死一回手环多一道划痕,待特训期满折算为积分。当然,中途遇到危险有人想退出可注入灵力,自动被带走,只是要付出五百积分赎买自己。 大部队化作一道道颜色各异的光束冲天而起,等苏四儿再有意识时,才知道已经分好了队伍。 一行五十人,分为五个小队,各挑一处方位登山。他们要登的山叫做钩余山,苏四儿因为名声太盛被大家推为队长,队内六男四女,幽兰池的人占七,野苹园占三。 其中有熟人李俊茂,想当队长被幽兰池全员反对,因干不过少数服从多数的规则而屈服。苏四儿一被确认为队长,她的手环突然由灰色变成了黑色。 除了她自己没人注意刚才那黑手环带着强大的吸力向她灌输了任务信息,小队必须要登顶钩余山拿到仙草为自己解晦。 钩余山绵延几百里,林草丰茂,几无出路,人立其下如微草。 相互认识了一番之后,苏四儿立马开始准备上山。六天之内必须要完成任务。如果提前完成,提前一天小队积分加一百。 大家摩拳擦掌争积分,为的就是许师手里的推荐名额。许三成提前沟通了他手里管束的人,放出了净福堂副使手里的徒弟名额。如果积分排优,可以提前锁定。 对于梦想进入净福堂的人来说,绝对是天大的诱惑。即便不想入净福堂,也可以被推荐给其他技师,或者拿到其他补偿。 钩余山午时至申时有日照临山、沐浴天光,其他时候雾气弥漫、十米之外不可见。此时正是雾气大盛,不宜上山,距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十个人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准备先研究最佳上山点。 罗子慕首先开口,他是十个人身形和年龄俱是最大的,“我认为我们应该先熟悉地形,摸清一下哪个地方适合开辟一条路。” 李俊茂立刻回应,“雾气太大,人员分散不便寻找。我认为等到雾气散去之后再做打算,比起做些无谓的事情更划算。苏队长,对吧?” 苏四儿刚想回答,被一个叫卢悦悦的人抢先,“我支持罗师兄,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干等在这里。我提议分成两队,一左一右查看适合地形找合适的入口,半个时辰后在此汇合。” 她一说完,便有三个人响应。 苏四儿本身也倾向于走动一下,只是在人员分配上需要注意,“我赞同先勘查地形,只是必须保证两组各有一人会丹技或者农技。钩余山奇珍异植汇集,他们懂一些植物的情况,能帮忙分辨危险。” 苏四儿说是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没底,她扫了一圈,发现这里不认识或者拿不准的植物居多。 “队长,我跟你一组。”李俊茂见自己又成了少数派,立刻转向苏四儿一处。 最后,罗子慕、卢悦悦、刘乘风、房御山、罗子冲一组,全是幽兰池的人。苏四儿、李俊茂加上来自野苹园的孙敏贤、王荪富、吴应楠一组。 罗子慕长相可靠,实力也不俗。如果苏四儿不占名声,他成为队长也能服众。 端看他确认了组员之后利索讲事,那些人听他安排的乖顺样子,绝不是无名之辈。 其实,苏四儿是因为麻烦缠身才不认识罗子慕。若是杨虎子或者魏不语在,定能认出他是金福盟的盟主,与杨寻诲、周如意等齐名。 两组人分开后,苏四儿看李俊茂一副有话说的样子,耳朵清静最重要,“李俊茂,接下来由你担任组长,带我们看地形。” 他若说得不对,就等着被人怼。 “真的?你别蒙我。”李俊茂都没想过自己能当组长,队长没了,当个组长也行。 一直冷酷表情的吴应楠突然出声警告,拔剑外划出出一道剑光,旁边的灌木丛被切得整整齐齐,“你要是把我们往沟里带,我就下了你的组长之位,给你好看。” 这家伙看起来就飘飘的,压着招人烦,不压着招危险。 剑技房的跑这里耍威风? 他从小熟读百书,不对,听人讲,对内围九重山知道的肯定比这里所有人都多,李俊茂想到大家都因为自己平时傲气一点就讨厌自己,他尽量让自己装作稳重的样子:“你们等着看好了。” 五人朝着左边一直走,约莫半刻钟。 密密的树林子简直没有尽头,无处下脚。领头的李俊茂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脚下,越走感觉脚下的泥土越湿润,停了下来,“我怀疑我们可能要过河才能上山。” 这里可能不是真正的勾余山,但也离得很近了。密林藏河,河环奇山,很像他曾经在家翻阅过的一本闲谈,在许三成介绍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对上了。 不过那本书只说所有事情都是自己梦中所见,曾涉河而上,窥见异兽,葬送其口之际突然梦醒。 王荪富翻了个白眼,“你现在说这话有点为时过早了,至少得等我们确认了无路之后。” 周围树树草草的,全劈了还能造不出一条路? “你看脚下的泥土越来越湿润,里面肯定有水。我们现在看到的树也许是在外围,有水才好解释这钩余山雾气这么多。” 苏四儿看大家争不出结果,索性钻入密林。她一头扎进去,感觉有些晕眩,里面密不透风,比起外面能见度更低,没留一点缝隙。 她一米出头的身高,比高个子稍微灵活点,仍需要不停砍掉眼前的树枝,才能艰难往前行走,偶然回头原先已有新的树枝补了过来,把原先的路堵死。 此外,脚下小腿处不断有东西跳动,她闭了眼睛掏出药粉撒了撒继续往前。 心渐渐往下沉,这林子好像没有尽头。 她决定放弃,一路回走一路砍,幸好刚才的痕迹还有一点,不然她就和大家错过了。 掏出顺势采了一片树叶回来,苏四儿把获知的信息改了改,说给大家听,“李俊茂说的没错,这是洌阳树,傍水而生。前面可能真的有河之类的挡路。” 只是涉水之前还需要开路而已。 “我们要继续走吗?还是砍树造小船准备雾散后渡河?” 孙敏贤看远处的雾气,心里怀着一丝希望。如果有别的法子,最好不要选择渡河。 其实,她同样认出了这挡路的树,也记起了苏四儿也许不知道或者故意没说的半句:洌阳生处有河,河中有怪鸟,声如犬吠可惑人。 这是她偶然换到的《上古传说注解》中看到的。 如今洌阳已现,不知怪鸟在不在。 “来都来了,再往前看看吧!” 苏四儿想了想,还是把自己探知的情况先说一遍,“即便涉水也需要穿过洌阳林,两者都耗时耗力,我们往前看看再做决定也不迟。” 李俊茂拿走苏四儿手里的叶子,什么也没说,朝前走了。最爱唱反调的他没有意见,其他人更没有什么意见。 一行人继续向左,又一刻钟后,吴应楠叫停了大家,“这里是个凹型洼地,没有密林,肯定有古怪,我们停下来进去看看。” 到处都是洌阳密林,唯有这处不同寻常。 “没有问题的话, 可以原地返回商量,时间上也来得及。” 第140章 探查山洞 王荪富点点头,“应哥儿,你最厉害,对深林穿行在行。别藏着掖着了,赶紧过去看看,到底这处行不行,可不能让卢悦悦那组太嚣张。” 不然接下来可要处处受她的气,听她叽叽喳喳。 这几个人看来平时就不和啊! 苏四儿悄悄看了一眼孙敏贤,“要不我跟着一起去,我修药技,两个人更稳妥点。”她必须看着点,万一为了争脸啥都不顾了,她跟着能掰着点。 “苏队长,早就听说你丹技天赋过人,刚才从密林退出来,腿上一点事没有。若一同去,也是个保障。”王荪富自己不太想过去,他怕前面的荒草滩有东西,见苏四儿想去,立刻夸了起来。 李俊茂背过身不知嘟囔了什么,又转过来大声说,“你们速去速回,半刻钟若不回。我带着人再去找你们。” 如今雾气未散,发信号也不管用,时间长了就得派人去找。 商议好之后,苏四儿和吴应楠向凹型洼地进发。泥土越发松软,好在杂草蓬生,一脚踩下去还能防点滑。 大概行进了一百多米,吴应楠拨开杂草,有些惊喜,就说有古怪,这不就来了。 “这里有个洞,你身上的药粉还有吧,防虫蚁的撒一些开路。”得进去看一看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运气好,都不用过河就成功上山了。 苏四儿不仅拿出了药粉,还给了他一个遮脸的罩子,又拿出一颗照明的珠子。珠子是魏不语早上塞过来的,她和虎子都有,说是夜里亮堂,能吓走不少东西。 两人进洞,发现里面比外面更潮湿。 一轻一重踩在水里发出的声音,石壁滴水的声音,呼吸的声音,还有突然多出来的犬吠声……不知道走了多远,苏四儿停了下来,“我们回去吧!” 吴应楠有些不解,“怎么了?” “我听到了犬吠的声音,这山洞应该与故颩的巢穴联通了,我们不能再往前了。我听说,这声音听久了,人会渐渐失去意识,被它控制。” 苏四儿的胸口炽热,带木手环的手突然毫无征兆的抬起,朝着额头缓缓贴近,一股灵息回荡在福泉中,这是在传递信息。 山洞危险! 汪汪汪……真的听见了,吴应楠甩了甩有些沉重的头,他不信也相信了,想起刚才孙敏贤也悄悄嘱咐了, “听你的,这条路大概是不通了。” 吴应楠心里有道阴影挥之不去,只是他们不走山洞,还是会遇到故颩,又该如何?他们避不开的。 李俊茂和王荪富相处了一小会儿,互相发现一道人世间的真理:有人真的天生就看不顺眼。于是不停吵吵,苦了一心想安静的孙敏贤,总要在他们两个打起来之前调停一番。 真是再也不想和这两人呆在一起了,当和事佬不如出去一趟痛快,她不停地看向两人离去的地方,再不回来就该他们找过去了。 生着闷气的李俊茂同样望眼欲穿。 还不到约定时间,他走向了凹地,沿着苏吴两人留下的痕迹找了过去。 后头的王荪富拉住想要跟去的孙敏贤,“应哥儿指定能行,我们多留点力气,这山邪门得很,不要过去。” 他拉过孙敏贤,“我们跟了苏四儿一组,怪事估计很常见。我听说她也挺邪门的,到哪哪出事。” 这又从何说起? 孙敏贤对苏四儿的印象很好,她生平也最恨这些乱传谣言的,“你之前早就知道很多事是假的,都是卢悦悦他们整天爱瞎传,打压人的,怎么这会又信了?” 说起来,跟卢悦悦闹掰就是因为收徒落空这事。 他们三个进了野苹园,她进了养鱼池,心里有些疙瘩,于是就瞎传了些玄之又玄的消息,害得孙敏贤被师父训斥,丢了亲传弟子名头,野苹园已经没资格住下去了。 不然这回她也不会来了这里。另外两人同样吃够了谣言的苦,三人平日结伴照应着。 不料冤家路窄,密训分到了一队。 罗子慕信任卢悦悦,那边五人已经抱成一团。他们若是信谣传,主动把苏四儿给送了过去。只剩三个人,再横也只有挡刀的份,谁知道卢悦悦会闹什么幺蛾子。 “你好歹比人家先进福门,给自己留点师兄的体面,即便是背着人也不要学舌风言风语,惹人厌烦。” 幸好李俊茂走了,不然以他和王荪富不对付的性子,听到这话肯定第一时间告诉苏四儿。别人不知,她却留意到李俊茂再怎么唱反调,那也是对别人,对着苏四儿却没见反驳过。 李俊茂不知道他走后发生的小风波,也不知道被人怀疑人品。刚走出五十米,他就看见想找的人了,停下挥手,对面的苏四儿也回应了。 “你不要停,草里有东西,赶紧走!”苏四儿见他停下,不由想起吴应楠来时在荒草滩的遭遇,差点就损兵折将了。 李俊茂不知是发呆还是耳朵不好使,没听清楚却直接回了个“好,我坐下来”,把苏四儿吓个半死,一眨眼再看发现人不见了。 她赶紧跑过去,心里暗暗祈祷,福圣护佑,李俊茂千万不要出事。他可是哑巴的表弟,关键时刻的战力,千万不要出事。 “我刚才提醒你不要停,不要坐着,你全都给反着听了。” 苏四儿指着一闪而逝的黑线,“看,就是这个东西。细细长长的,长着密密麻麻的脚,跟这杂草一个色,只要人一停下来,就下嘴。” 李俊茂赶紧站起来,向后望见大惊失色,好像不妙,“完了,我的裤子上有个洞,腿上凉凉的。” 非常不妙,他现在感觉身体里也有东西在游动。 苏四儿一瞧,招呼后赶到的吴应楠赶紧过来帮一把。吴应楠一把扛起李俊茂跑了出去,苏四儿追在后面。 “赶紧把这个给撒上,”吴应楠顺着洞口剪开了李俊茂的裤子,发现伤口在小腿肚,苏四儿递上药粉赶紧安慰,“没事的,这种虫子不难缠,只是耳朵听不见,几天就过去了。” 李俊茂见她嘴皮抖动,耳朵支了过来,“你说什么?” “哈哈哈,他真的聋了。”围观的王荪富这回放开了声笑,惹得另外两人莫名其妙,一个听不见的队友,他们笑不出来。 李俊茂捂着伤处想要追过去打人,被苏四儿拦下。 吴应楠掏了掏耳朵,随手扔出一片叶子封在王荪富嘴上,终于消停了。 苏四儿震惊于吴应楠的实力,面上不显,让吴应楠扶着人按约定返回,等另一组人。自己走向孙敏贤,听她悄悄说了李王不和的缘故,“虽然有那么点惨,但现在大概吵不起来了。” 他们回到原地,另一组人早已等在了那里。卢悦悦见李俊茂的腿不自然,也不如之前吵闹,不动声色给罗子慕递了一个眼神。 看他们的样子肯定无功而返,都怪队长太小,担不起事。 罗子慕接到暗示后,无声警告了卢悦悦一眼,说出自己这组人的情况,“不知你们一路寻过去有什么收获。” 苏四儿摇摇头,“也不算收获!我们找到了一处山洞,应是故颩的巢穴。如果走那里会比较危险,可能会遇到故颩,不好做决定。” 罗子慕指着天,“雾散的时辰快到了,我们要早做决定。” “好巧!我们也遇到了一处山洞,进去看了一趟,倒是没什么问题。”卢悦悦语气中透着几分阴阳怪气,盯了苏四儿好几眼。 “幸亏晦气鬼全在一处,不然这回怕是连个进山的地方都捞不着。” 第141章 再进山洞 意有所指的话,激得王荪富想要过去理论,被吴应楠强行镇压了。 路上,苏四儿听孙敏贤说了他们与卢悦悦之间的纠葛。她当时想,也不能仅凭一方的说辞就给人下判断。如今再看却有了同感,卢悦悦确实是队伍内的不稳定因素。 “苏师妹,你年纪小,虽然名声在外,难免有些不周全。比如这回找路子,你带的人竟然没什么结果。不如让给罗师兄好了,他年纪大、实力最强,大家也都放心跟着他。” 没错,选稳重点的人当队长才可靠。其他三人也跟着点头。 苏四儿想,自己倒不是死皮赖脸非要当队长,现在的问题是她说了不算。 果不其然,王荪富听到卢悦悦打的主意,第一个反对,“我们三个都可能不同意,你最好死了这条心。”这回没人拦着他, 李俊茂跟着点点头,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 雾气已经稀薄了很多,苏四儿没给大家拉扯的主意。最终决定让罗子慕当了副队长,在他的带领下从右进山洞,勉强算是安抚住了卢悦悦等人,毕竟能压过吴孙王三人在她看来就是赢了。 王荪富三人对结果也很满意,队长只要不站卢悦悦那边就行。 为感激苏四儿的支持,悄悄提醒她小心卢悦悦,这不是省油的灯,最好一直警惕,苏四儿点点头回应道“师兄被针对才要多加小心”,他自讨了个没趣走开了。 雾气已经所剩无几,密林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连生物活动的痕迹都无。大家亲眼看到王荪富丢向密林的石子如泥牛入海,半声不闻。 眼下卢悦悦他们找到的山洞成了唯一的选择。 右边的山洞跟左边相反,凸在最前边,不用穿行杂草即可进入。李俊茂见没有杂草,脸上满意之色不少。 进山洞前,苏四儿突然让众人停下。不好搞的卢悦悦第一个表示不满,马上进山洞了还要到耽误时间。 “他需要吐个东西,你们最好回避一下。” 大家听她这么说更加来了兴趣。 李俊茂察觉不妙想要赶大家走,却突然嘴吐白沫,紧接着一只黑细虫从他嘴里吐出了半截,苏四儿拿树叶子裹住用力扯了出来了全部。 如此震撼的场面,卢悦悦恶心得跑掉了。 最后全程在场的只有王荪富,他坐在了地上,手指指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俊茂已经无所谓丢脸了,看他们被吓走,脸上带出了喜色,对着苏四儿有些疑惑,“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苏四儿指了指他的耳朵,李俊茂心情瞬间低落了,听不见真是他的错。 黑细虫驱除的法子,说实话苏四儿并不清楚,她配置的药粉就是很常见的蛆虫粉而已。按道理涂抹后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伤者就会有反应。 但李俊茂不同,他伤口一沾药粉就结疤了,整个人一刻钟内都没什么生理反应,她觉得黑细虫这种罕见小生物有自己的排面,可能会有与众不同的反应,只好一路观察李俊茂的反应,刚才见他嘴角有些控制不住流口水才猜到发作了。 李俊茂已无大碍,刚才被恶心走了的卢悦悦却出了状况。 她被罗子慕背着回来的,说是踩滑了,大家看她绷着脸不好问清楚。加上罗子慕立即保证由他照顾行动不便的人,不耽误大家行程,也就无人探究了。 苏四儿点点头,这破队伍都是临时拼凑,相亲相爱是不可能的,“马上进山洞,大家跟着有发亮石的人走,注意脚下。” 不等苏四儿说完,罗子慕背着人快步进了山洞,野苹园三人走在中间,苏四儿和李俊茂随后,最后才是一直没说话的三个人。 跟左边那个比,这边山洞里很干燥,只是声音很杂很大。各种鸟鸣声齐啾,众人的脚步声和喘息声都被掩盖了。 苏四儿心里涌起一股猜测,是不是密林的鸟儿都聚在了此处,等雾聚了它们才回去。 她换了只手举起亮珠子,走在前面的李俊茂回头,“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啊,耳朵里全都是犬吠之声。” 一个聋子听见了声音,苏四儿来不及细想。因为后面三人乱了起来,其中一人道“有个头上长着三只角的怪鸟追来了,你们赶紧跑。” 很快,后面的三人越过了他们跑到了前面。 苏四儿见李俊茂只顾着骂骂咧咧被人撞,根本没听清别人说了啥。 看得人急死了,不能撇下这人,只好拉着他一道往前。 两人又跑了一一会,苏四儿觉得跑不动了。她壮着胆子回头,哪有什么怪鸟的影子,心里怀疑被骗了。 细想下来,从卢悦悦崴脚那会就有些不对,她被人背着脸上没有丝毫难受的样子,和平常不带笑没两样。 还有大家进来的顺序,本来不对付的两组人各成一国的,卢悦悦非找理由说刘乘风、房御山、罗子冲他们三人熟悉山洞一前一后方便照应,把自己的人分开了。 李俊茂刚想问问怎么突然加速,又被苏四儿拉着跑。跑到一半,他不肯再走,“我又听到了犬吠之声。” 苏四儿犹豫着要不要相信他的话,刚才他一说完后面的三人就喊着怪鸟来了,结果跑了很久什么都没发生。 因为什么都没发生,她在心里认定那三人在演戏,而李俊茂现在又来一遍,导致她的思绪有些乱了。 黑黢黢的山洞,两人沟通很费劲。 苏四儿写出的字被他嫌弃丑,气得她什么都不想说,决定无论前面什么情况都要赶过去看看,李俊茂这个聋子自己爱跟跟,不想管了。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往山洞里面走去,苏四儿终于在耐心告罄的时候发现了一点团光,终于快到头了。 越往前,天光越盛,苏四儿的头探出了山洞,一片杂草地,好像没什么异常。不远处是几个熟悉的脑袋在扭动,她放心地一脚踏了出去。 “李俊茂,你不要出来!” 第142章 见到故颩 苏四儿的双脚踩在了水里,动弹不得。她感觉自己踩的地方在动,后头的李俊茂根本听不到招呼,他大剌剌地跟着出了山洞。 对于故颩而言,猎物已经全部上钩。分作两队,一队去往山洞,一队水上猎杀,各自准备消化。 苏四儿发现自己的视线渐渐升高,眼前有三道并立的小尖角,这才发现原来她踩在了故颩的背上,应该是在背部靠前。 该死,刚才所谓的杂草不过是故颩的伪装,苏四儿看到即将落到身上的牛尾巴立即滚到一边,不能让它触碰到,否则就会全身肿胀而死。 朝着故颩的尖角跑去,苏四儿判断这里很安全,故颩的牛尾巴根本过不来。仰头感受天光照在人身上,苏四儿没有感觉到丝毫暖意,相反她觉得越来越冷。 故颩突然脖子后仰,整个头直立起来,他们被迫滑到了后面。眼看尾巴要再次偷袭了,苏四儿拉着李俊茂感觉无处可去。 队友不知去向,身边带着一个无法沟通的聋子。苏四儿抱着头想了一下,真怀念哑巴在身边的日子。 允许自己崩溃一小会,她掏出纸笔写完字递给了李俊茂。 李俊茂很快回应:没有。 苏四儿想,被困在背上也许是故颩想利用天光冻死他们,而不用自己动手。 钩余山的构造太奇怪了。他们先前的地方只能说是外围的外围,出了山洞就是一条大河,现在故颩只游在靠外的地方,并不往他们想要到达的对面。 苏四儿指了指下面,李俊茂点点头,扑通两声入水了。 入水不是好的选择。 当苏四儿接到孙敏贤哀怨的目光时才知道,他们在水里根本游不动,被卡住了。也不是游不动,就是慢。 如此清澈的水,却能把人卡住,苏四儿突然不太明白清澈是什么意思了。 “罗子慕他们呢?“ 王荪富指了指前面,有气无力,“卢悦悦自作聪明,为了坑害我们隐瞒了他们察觉山洞也是故颩巢穴的事实。 ”他们现在应该被另一只故颩捉回我们之前看见的那个山洞了。”吴应楠补充了一句。 “好可怕,现在我们头上的故颩应该在等我们什么时候死。你们知道故颩的弱点在哪吗?我还想救一救自己。” “尾巴来了,赶紧闭到水里!”孙敏贤提醒了一句,苏四儿见李俊茂仍然支着耳朵,又把人按了下去。 十息后,大家把头伸出水面,“趁着犬吠声响起前,我们先商量出个主意。” “如果是救人就算了,过河倒是可以。” 王荪富一点也不想救卢娇娇他们,倒霉分在一组就算了,还为了私仇置公事于不顾,连累无辜的人。 “你想多了,现在大家都是故颩的猎物。” 苏四儿避开救人的话题,也不下过河的决定,“我们小队的分线任务是拿到故颩的角,只有凑齐了东西,才能登顶。” 原来队长一旦确立,会得到比别人多一重信息,比如山里有什么,需要拿到什么。 故颩的角? 孙敏贤看了眼比一座房子还大的身躯,她们在水里泡着就像个小绣墩,一点作用没有还想毁了房子,异想天开了。 “它马上要叫了,赶紧捂住耳朵沉水。”孙敏贤再次提醒。 苏四儿拉着李俊茂提醒沉水,他好像突然长了脑子,指了指耳朵,“我能听这个声音。” “它的意思是我们躲不了多久了,等雾气一来,它缩小之后就能沉水吃掉我们。” 这意思是天光限制了它的行动,对于他们来说倒是一次机会。 “声音没了,赶紧出来。” 众人重新调整了自己对李俊茂的看法,先前以为他纯粹倒霉鬼一个。没想到歪打正着,倒让他听懂了故颩的语言。 “你能不能问问它,怎么过河?”此话一出,王荪富就被吴应楠按到了水里,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笑,蠢透了。 “按李俊茂的话分析,我们若是熬到天光暗淡起雾的话,故颩才真正是更难对付。这河道太宽了,我们几乎看不到对面。不如大家听我的,开始行动吧。” 接着,吴应楠掏出了一样东西,“现在我们已经摸清了牛尾、犬吠的发动规律。故颩体型巨大,行动不便,我们想要杀死它,只有爬到它头上个脖子试试,我观察到,那里的毛发好像很少。” 吴应楠的位置确实好像可以看到它脖子的地方。 苏四儿见他有上去的打算,自己也不能干等着,说出了自己刚想到的计划,“正好我们分头行动,我和他们三个两两一组,也试着沉到水下,把带麻药的竹管针刺入它的蹼内。” 这原本制作之后是为了将来再被人掳走,也可以趁机掏出了自救的秘密武器。如今派上了用场也不错,苏四儿掏出了四个竹管,递给了其他三人,专门演示了怎么用之后,又单独给李俊茂解释了一遍。 确认了他没问题之后,苏四儿等人开始行动。 吴应楠一击即中,甩出了钩子勾住了故颩的角,自己准备趁此机会爬了上去。 只是这一用力,故颩很快感到不舒服。牛尾突然乱甩,犬吠声不停,整个身子不停摆动,彻底没有了先前的规律,吴应楠只好继续沉水等待时机。 苏四儿等四人还没摸到各自的目标,差点被它摇晃的身子带出的水呛到,不得不停止沉水,但犬吠声没停,刚冒头一点点,又为了安全沉了下去。 在大家终于坚持不住的时候,故颩平静了。 吴应楠充满歉意,“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刚碰到角反应就这么大,一会抹脖子闹出的动静更大,怕影响到你们。” 按说,李俊茂去抹脖子应该最安全。他不受故颩的犬吠声影响,只是他好像不如吴应楠灵活。 “前怕狼后怕虎,什么事都干不成。我们只要五个人中有一个人不中招,大家一定会没事的。”这个时候,保住一个就是赚了。 这个时候确实不应该泄气,苏四儿见状,小小说了回谎,“事情没有那么糟,先干了再说,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苏四儿的话算是有个底,大家确实再也挤不出其他的话相互安慰。于是各自散开,按计划行事。 苏四儿和李俊茂很快找到了左大蹼,两人同时动手,扎了下去,迅速逃离。很快,两人游到面上。故颩发出的犬吠声不止,没管李俊茂在说些什么,苏四儿一露头又沉了下去,她要去看看孙敏贤那边。 孙敏贤那边很不顺利,可能是预料到他们的小动作。 他们刚准备刺下去,就被故颩的爪子推开了。两人猜到可能是苏四儿他们得手了引起了防备,准备等故颩再次平静了找机会动手。 苏四儿来的时候见他们憋着气观察,什么也没说直接冲着右蹼扎了下去,很成功。 犬吠声极其强烈刺耳,她也很成功地被甩出了老远。 孙敏贤让王荪富不要怕那个声音,豁出去再补一针就跑,自己追着苏四儿过去。 苏四儿在水里一直下沉,孙敏贤靠近发现她被一爪子扇昏迷了,赶紧抓着人往上游。快要力竭的时候,王荪富追了上来。 等两人露出水面,发现吴应楠已经迷失了神智,冲着他们追了过来。 此刻,河面上已经混乱了。 再说,李俊茂亲眼目睹了吴应楠的整个行动,对他心生敬佩。 犬吠声对人的伤害很大,一直坚持到抹到了故颩的脖子才发疯,这得是个多能忍的人啊! 第143章 自愿牺牲 李俊茂听到耳朵里的犬吠声全是谩骂和怒气。 他知道再不上去补一刀的话,也许另外一只故颩就要赶来了,而且比这一只更难对付。 游到离故颩的头不远处,李俊茂停了下来,这里是他看好的最佳击杀点。 像一道斜冲云霄想要展翅的孤鹰,李俊茂感觉到自己握剑的右手有些汗湿。虽然第一次使出,但他有信心一定会成功。 事实上,他成功了! 最后一道凄厉的犬吠声在耳朵里盘旋,他的眼里心里尽是不可置信。 那把剑真的刺穿了故颩的脖子,而他吊在剑把上面,感觉到一股无形的风吹进了他的耳朵,整个人晃晃悠悠地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 故颩的头垂了下来,令人头昏脑胀的犬吠声停止,吴应楠终于恢复了正常,停止发疯追砍。 被他一直追着打的王荪富差点没哭出来。应哥儿的厉害毋庸置疑,可惜他的战技全用在自己身上了,自己到现在能活着,而且毫发无伤也是个奇迹。 孙敏贤抱着苏四儿沉在水里,等吴应楠恢复之后才现身。 吴应楠一向都是三人里做主的人,她像往常一样问出了声,“现在怎么办?” 眼下,队长昏迷,故颩被杀死,李俊茂还挂在上面毫无动静。 吴应楠猜测,他或许受伤了,要赶紧把人解救下来。现在能用的人不多,救下一个是一个。 “我和王荪富上去取故颩的角完成苏队长所说的任务,顺便把李俊茂救下。” 他见孙敏贤手腕至手背一片紫红色,又关切地提醒道:“你和苏四儿泡在水里,天光的寒气能避则避。” 苏四儿再醒过来时,人已经躺在故颩身上,还盖着它的长毛,看得出来临时拔的,长长短短地特别潦草。 不过,大家都放了不少贴着肚子。看来天光真的奇冷,连灵力烘人都不管用。 吴应楠他们已经取角成功,正围在一旁争执要不要救人,苏四儿加入了进去。唯独李俊茂比较奇怪,一直处于兴奋之中。 “必须要救人,”苏四儿指着故颩角,“山上还不知有什么山兽等着我们,多些人多份希望。” 第一个遇到的水鸟故颩就这么难缠,大家累成这个样子,后面看来也不会轻松。 “这怎么救啊?”王荪富有气无力地发问。 李俊茂突然出声,“不用救了,他们应该快过来了。” “你怎么知道?奇怪,你的耳朵也恢复了。”王荪富对于李俊茂总是格外关注一些。 “我获得了故颩的部分能力,可以感知它的同类气息。这里只有两只故颩,现在都被杀死了。” 获得的能力单纯是感知同类吗?大家默不作声,心里却活跃起来。 这个傻子,怎么就说了出来,这让大家心里怎么想。 苏四儿有心打破僵局,“既然李俊茂自己提了,我也就不瞒着大家了。” “谁杀死这里的诲兽,谁就能获得一次顿悟机会。这也是许师送大家进来的原因之一。” “等你的人拿到了好处,看大家不对劲了之后才把这个事情说了?你安的什么心?” 卢悦悦从水面冒出,拿出了与吴应楠一模一样的钩绳勾住故颩的脖子爬了上来。 苏四儿虽然觉得卢悦悦有些讨厌,但她来的正是时候。她隐瞒这个信息算不了什么,晦兽的实力摆在这里,谁有余力谁上。 但她坑害吴应楠三人的事情却没那么容易过去。 “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看李俊茂的反应就是知道,他也是误打误撞。当时谁能扛得住那牛尾犬吠的攻击,没有这水,大家还要面临被冻死的危险。” “难道队长告诉了你,你就能自己一人搞定吗?她不预先说,也是怕大家心思不统一误了任务。” 孙敏贤见到卢悦悦过来,立刻维护出言苏四儿。 这虽是苏四儿想要的结果,却觉得有些抱歉,队伍不合,只能靠左右牵制了。 得了便宜的李俊茂也站了出来,只是说出的话有些气人,“大家被搞得七零八落才合力杀死了晦兽故颩,这种艰难求生的时候,当然看谁福气大了。” “有什么好得意的,我看还是我们小组的福气更大。罗师兄一人就搞定了,哪像你们这么狼狈?我早就说换个队长,你们还不同意。” 苏四儿心里的火也憋不住了,“真有这么轻松,那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卢悦悦有些尴尬,一时词穷,半响才组织好语言:“刘乘风、房御山、罗子冲他们三个当了诱饵身死,有些可惜。好在并不是真的死了,还能再次回来。” 罗子慕的出场比较牛,他身后背着个类似伞桨的东西。从水里冲到比故颩身体稍高的高度,再朝着苏四儿他们的方向蹬了几下,落了下来。 只是大家被卢悦悦话里的淡漠吸引了注意力,并没有人注意到那伞桨。 “死”了三个,不用说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果然是你能干出来的事,我都懒得问为什么你把我们骗进山洞了。”王荪富连看卢悦悦一眼都嫌多,直接背过身。 罗子慕见大家仇视卢悦悦,却为她解释了起来,“她的决定没有错,想要成功怎么会没有牺牲。我保证,他们三个都是心甘情愿的。” 听完罗子慕的解释,大家更气了。 孙敏贤、吴应楠忍不住了,王荪富直接走到一边,不再理会。 难怪他们会走在一起,都是为了成事可以牺牲一切的人。苏四儿预感接下来的队伍应该不会太平了。 “我们过河才是要紧事,”罗子慕拿出两个角递给苏四儿,“六只角足够六个人过河,我有飞天伞可用。” 过河难题就这么被解决了,苏四儿心中有些苦涩,她对于刘乘风、房御山、罗子冲的“死”有些不平,手里的角有些烫手。 “你是不是觉得我过于狠毒,故意让刘乘风、房御山、罗子冲送死。他们的确是自愿的,我们做了交易。” 罗子慕看苏四儿迟迟没有动作,主动揭破了尴尬。 “我们有私下约定,会用其他方式补偿的。最初我也不赞同卢悦悦的办法,只是我们当时都在山洞里,必须要有人当诱饵。我的实力最强,杀死故颩的机会才更大。”所以留了下来。 他苦笑了一下,“杀死后得了一次顿悟,于我而言已是大大的好处,我更没有理由指责卢悦悦了。唯一庆幸的是,他们还能复活。我不至于陷入更大的自责之中。” 苏四儿明白了,渡河的法子应该也是从他获得的顿悟一起得知的。她心里对罗子慕的妥协有些理解了,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苏四儿他们乘坐角舟到达对岸,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雾气已经凝聚了起来,还远不到浓密的程度。 她们进了密地,进度走了一小步,不算安稳。 平丘桑原也不太平,更大的风波在酝酿中。 何起廉一回到丹台,刚准备歇一歇,就被门人闯了进来。 他的好脸色再也维持不住,“我说了不要打搅,滚!” 第144章 丹台有事 门人瑟瑟发抖,跪在光滑的地板上,“斩福司的人有要事?” 他的头贴在地板上,额头传来的冰凉感,让他感觉自己全身冷极了。 如果不是他跑慢了一步,现在跪在这里的根本就不是他。 最近,平丘桑原事情特别多,先是莫奇光死了,上人去了一趟斩福司,回来之后好脸色维持不到半天,大半怒气被何起复扛了。 回来后的日子更无甚滋味,所有人提心吊胆。 因为归真屋里日日夜夜的惨叫,何起廉审查一番,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爆发,钟家的夫人找上门,说是钟无谋死了。 底下的人自觉无望,纷纷找任务找门路准备躲出去。 何上人好脾气把自己的姨母哄走,维持了仅仅半个时辰的好脸色,所有平丘桑原的人再次被发动起来。 终于费了好些时辰找到了两具尸体。 园子入口的门人当即被押入归真屋,半个时辰后,尸体被抬了出来,扔到了后山…… “他们说了有什么事情?” 门人一脸难色,“没有,来人姓霍,说是必须要面见您。” 姓霍,刘清明的心腹! 真是没完没了的麻烦。 何起廉看镜面映照的人,面无异色,“把人迎进来,去归真屋领一道罚。” 门人一脸惊喜,一道罚,是最轻微的。通常会挨上二十棍子,他以为会更严重的,毕竟他的行为属于擅闯,为什么斩福司的人偏偏这个时候来,再晚上一刻钟多好。 霍道光领着人进了平丘桑原,长驱直入丹台之际被人拦下。 他攥着手里的地图,喝止身后想要硬闯的斩福卫。此行的目的并不是要惹恼何上人,与何家结怨,而是为了警告何家,或者说打草惊蛇。 九龙教“花开两朵”再现,许三成追击黑衣人,最终被他们化作黑雾逃走,看方向正是平丘桑原一带。 平丘桑原虽然是何上人的私宅,无他许可不得出入。 但追溯私宅的起源,原本也是福门为有功之人的奖励。当年何上人的父亲成功间入李祖望身边,多次为其秘密办事,获得私宅。 后来又为一举击杀李祖望出力不少,私宅也没被五大尊者收回,一直传到了何上人手里。至于怎么到手的地图,则是斩福司上回在积福堂拿回了一批重要的东西,其中就包含了各处秘宅的地图和入宅密语。 其他尊者还不知道,斩福司捂到现在才派上用场。 如果没有这两样东西,也许摸过来的就是影子而不是斩福卫了。 其中也有钟无盐的功劳,钟家半年内死了两个人,斩福司承担了寒山州的守卫之职,却束手无策。她为了出口恶气,恶心尊者,给了斩福司三个月时间查出真凶。 刘清明正好对“花开两朵”重现有些兴趣,影子那边腾不开手,指派了霍道光带人过来。 丹台内冷寂清幽,基本见不到多余的侍人徒从,可见何上人规矩之严。 霍道光被请入内,立即说明来意,“何上人,斩福司霍道光擅闯私宅只为完成尊者下的任务,见谅。” 人都进来了,还口口声声任务、尊者的,他还能赶出去? “先前幽兰池莫奇光之死已有进展,今奉刘尊者之命入平丘桑原查探九龙教的痕迹,请您行个方便。” 九龙教?他们竟然查到了这个! 何起廉惊得坐了起来,见霍道光面露疑光,他心知露了急切,只好放开性情,连连摆手。 “失礼失礼!我刚从积福堂回来,领教完钟尊者的火爆脾气,以致神思恍惚,听你一提尊者,吓到了。” 钟无盐盛气凌人,以修为压制下位者是常有的事情,上人们与她能不见则不见,忍了克扣资源的闲气都不愿去理论,就是怕了他。 何上人估计吃了好大的苦头,有这杯弓蛇影的反应说得过去。 霍道光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那上人是同意我在平丘桑原内查找线索了。” 又来,已经找上了门,他还能撵走不成? 上回被晾在斩福司门口的事情才过去几日,他可经不起第二次折腾,反正他们也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无谋是我表弟,他的死令我非常痛心。日夜思己过,常怀愧心对姨母,夜不能寐。若斩福司顺着新线索查过来,便能早日将这些邪修一网打尽,何某合该出上一份力。” 何起廉犹豫了一瞬,故意指着一株绿烟兰,轻轻一碰,那花瓣便落了下来。 “只是平丘桑原灵植、洞屋皆为脆弱之物,门人、徒从实力低微,还请霍卫首约束一二,平和为要。” 霍道光见何起廉同意,打出一道灵力作为信号。门外的人开始走动了起来,他则一直侍立在旁,不曾离去,惹得何起廉看了他好几次。 怎么还不走! 赶紧去搜查啊! 杵在这里碍事! 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何起廉迫切想要发泄出来。然而丹台里有个外人,他愈发坐立不安。 “霍卫首,我还有些私事要办,您看是否行个方便。” 他指了指门外,“我每日起丹时辰要到了,最需要气息宁和不争。” 这是嫌弃他杀气重? 霍道光有些为难,“非某不走,实在是斩福司的规矩在先,不可更改。不然,您假装我不在?” 扯什么规矩,是怕他通风报信吧? 何起廉鼻子都差点气歪了,他不得已拿出了一粒丹药吃了下去,压了压火气。 哼,看你一会怎么灰溜溜地滚。 何家与九龙教早就断了联系,他就是把平丘桑原翻个底朝天,没有就是没有。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对峙着。 约莫两个时辰后,有斩福卫进来贴着霍道光耳语。他向何起廉投去一道莫明的目光,随后走了出去。 何起廉松了一口气,唤来门人问去处,得知去了废池。 那里是离丹台最远的地方,长年种有九里香,他从未去过。 应该没什么事情,估计霍道光没有半个时辰回不来。 他立刻走向了归真屋,再不发泄他真的要疯了。 门人已换了新的一个,他看着何上人去的方向,知道那人大概废了。 忆起刚才他说自己只领一道罚的惊喜,世事难料。如果一道罚不是上人亲执,大概才算是幸运。 何上人一出现在归真屋,整个屋子都好像没了生命力。 那人已经受完一道罚,正被人帮着上药,见到他来了之后,立即昏死过去。 即便如此,何起廉也没打算放过他。 一个眼神,上药的人立刻把人架了过去放在石板上,又把惯常用的药粉递给了何起廉,关上门,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一刻钟后,何起廉满头大汗地出来了,衣服上红斑点点,似盛放过后在雪地的残梅花,大半凋零在枝头。 身后的归真屋,那人也许还残存着半口气,他的下半身有东西在蠕动,发出唧唧的兴奋叫声,地板上有一些碎屑。 第145章 无法反驳 霍道光去了废池。 经手下指引,发现这里白骨累累,堆积如小山,还有些日头不久的,那衣服标记都不曾褪色,被随意扔在了这里。 有斩福卫已经快手捉来了一个门人,想要问清楚这么回事。 那门人身体抖如筛糠,面如死灰,却始终不敢开口说上一个字。 他若敢说了,他们走后躺在这里的人就是自己。于他有利的办法,就是死咬着不说,他们只管得了一时,却不管了他一辈子。 可惜,审问经验丰富的斩福卫早已洞悉他的想法,拿出了一枚真话丹,代价高、收获丰,很快得知了其间的真相。 霍道光派出去的斩福卫分散在各处卖力完成任务。 他们一人手持一面鉴真镜,对着一处院落一照,若有禁术邪物即可吸出,实为一款公职人员搜查必备的好物。 可惜,毫无收获。 目前为止,只有莫奇光的住处发现了一些邪物。十来个木头红漆小人,头刺九字,笑容邪恶。 若是苏四儿看见,定能认出这些东西跟钟十八摆在地下室里的东西差不多,只是额头多了一个字。 霍道光知晓九龙教的往事时间不久,这些东西都是影子告诉他的。 如今搜到了邪教信物,还意外抓到了何起廉滥杀的把柄,他出的一趟任务算是总算有个交代了。 说起来,何上人私下的行为才是最触犯斩福卫规矩的,寒山州禁买卖人口就是刘清明来了之后强力施行的规定,其目的则是为了限制大家族以私奴的名义不敬生灵,而何家居然在风云谷里做出了这等事。 何起廉发泄完之后,坐等霍道光上门。 以为他是来告辞的,结果被问到莫奇光院子里搜出九龙教信物,顿时褪去兴奋,故作从容。 他拖延了半个时辰,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扰乱霍道光,到最后也只认了自己作为师父的失察失责之过。 在丹台里形容疯癫,指天画地,痛骂自己有眼无珠,错把邪修当人才,有愧于福门。 霍道光在斩福卫一年,出了好些任务。早见识了这些人不要脸皮的嘴脸,狠起来骂自己算什么,他们连祖宗都一起骂。 “刘上人,邪修之事且不提,您来说说废池遗骨是怎么回事?” “容我多嘴一句,这个可是非常犯刘尊者的忌讳,您想好了再说。” 何起廉最开始没明白怎么回事,等霍道光把录镜放在他面前,他才变了眼色。 心里大骂这些人全是窝囊废,明明吩咐了送到大丹炉炼化,他们竟敢私自扔在废池。平时对他们严加约束,个个指天发誓没有欺瞒之事,关键时刻竟然还是存了私心坏了事。 他想要辩驳的心太明显了。 霍道光不给机会听胡说八道,率先堵了他的嘴,“千万不要再甩给莫奇光。” “何上人,您作为平丘桑原的主人。没有你的默许,谁敢对这么多人下手。” 何起廉自知与他说再多都是枉然,索性跪坐丹台闭口不言,一副任君施为的样子。 霍道光知道他这是想要软抵抗,作为风云谷少数的七品丹技师,世代相传的炼丹世界继承人,自己无法做出十分践踏脸面的决定。 于是,指派了修为最高的十名斩福卫守住何起廉,自己另叫了人将何起廉的徒弟们一起带走问话。 他亦需要跟尊者当面请示何上人的处置。 何起廉心知肚明斩福司尊者想要干什么,无非是想立大功回平都。 上回莫奇光之事,他第二天一大早赶过去没能进得了门,还是他爹赶了来才进。一进门迎接父子两人的是一沓沓证据和账本,都是关于何家丹方的纠葛和吞下去的东西。 这里面的有些烂账,说来可笑,何起廉自己都想不到,却被记了下来。 看见这些东西的两人内心极受震撼。 但何父挟何家一名七品丹技师和十名六品丹技师自重,又明里暗里点出供给平都福寿山的高阶丹药皆出自何家人之手,逼得双方各退了一步:何家补上三成挪损,斩福司不追究莫奇光与何家的干系。 他以为暂时迎来风停浪止,没想到继莫奇光之后,还爆出了钟无谋和王成虎丢命的事情,牵扯上钟家,令原本即将平息的事情又有了新的起伏。 “看来刘清明心不死。何老贼说得没错,他在魏家一事上尝到了甜头,何家又岂会真的放过。我真是大意了啊!” 此话令看守他的斩福卫心惊。 他们最怕听到这些秘密了,哪天喝多了酒一上头管不住嘴巴,就怕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刘尊者动何家,本就是何家错漏太多,各处的人无不怨声载道,其他的牵扯不过是顺其自然。 霍道光很快去而复返,带来的结果令平丘桑原乱作一团,主事的人被带走这一遭乃头一回,稍大的鱼都抓走了,剩下的小虾米心里乱糟糟。 一直无人关注的何起复被人找了出来,听到何起廉被斩福司的人带走也不以为意,撑着懒洋洋的身子又缩回了洞屋。 着什么急,明天也许就放回来了。 “小爷,如今各处乱作一团,你是名正言顺的何家人,不能撒手不管啊。” 何起复瞪着怎么也睁不开的眼睛,谁这么缺德出这等主意,让他出头。 等何起廉回来了,他保准得挨上一顿绝无仅有的骂。 “忠叔,我觉得你比我合适。” “你从小跟着大哥,有修为有才干。只是被莫奇光陷害遭了冷落。如今莫奇光、钟无谋这两块臭石头没了,也该轮到你出头了。” 何忠眼中闪过一丝郁色,很快消失不见,语气焦急,透着本分人的老实,“小爷,我知道你怕上人回来见你越权不高兴。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联络柳少爷,让他回柳府一趟,家主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家主对你一片真心,你怎么忍心他临老受此打击。不早得知做好准备,何家怕会一发不可收拾,陷入倾颓之变。” 怎么说得何家真干了些不能见人的勾当。 对着这个少有给过自己关心的人,何起复心软了下来,他说的也对,爹是亲爹。为此,他把柳献荣的叮嘱全部抛诸脑后,用约定的方法把柳献荣叫了回来。 这边一片凄风苦雨,此刻内围九重山却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 过了对岸,走进了真正的钩余山,趁着雾气还没彻底充盈眼前的小天地,苏四儿一行七人抓紧赶路。 罗子慕和吴应楠负责开路,苏四儿和李俊茂两人后面警戒,一路上看到了好些奇怪的生物。 两只脑袋八条腿的黑羚羊,四条腿向上,四条腿向下,走累了就翻个面。远远看见了人过来,长咩一声,跟着他们走了一刻钟,不知道嗅到了什么跑走了。 长臂猕猴跳跃在林间,两只手可以伸长四五米,偶然出现时,一只手掉了下来。大家以为是一根树藤,没在意躲开了。王荪富好奇摸了一把,被抓烂了衣服。 这还不算完。 又突然跑到最前头朝着众人放了一个响亮的屁,消失在雾气的林子里。大家无一幸免,半个时辰内一路打嗝,惊散了不少虫鸟。 还遇到长着一只眼睛和一只翅膀的野鸭,没有面部而浑身长满尖刺的圆球,有六只脑袋会口吐人言的灵蛇。 这些动物虽然长相奇异,在他们的身上却总会发现有一个若隐若现的福字。不像故颩,它呼吸间带出的气带着淡淡的灰色。 苏四儿一路观察着不同的动物,见识了好多只存在于描述中的福兽。正如书上描述,它们一般都比较大胆,爱戏弄人。只要不主动攻击它们,一般都能相安无事。 除了看奇兽,苏四儿也见识了不少晦植,还发现这里的福兽有些是吃晦植的。她看得心痒痒想要采上一采,却发现手一摸过去,它们就消散了。等她的手离开,它们又回来了。 难道是她的采集方法不对? “罗师兄,刘乘风、房御山、罗子冲复活之后,会在哪里等我们,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了,一点没见到人。” 第146章 喷火鸟御叶 李俊茂和倒霉的王荪富吵了一架,被孙敏贤劝开后,又和好了。 比较可气的是,这人不改性子。没多久,两人又吵了一架之后,李俊茂因为太吵闹惹怒了一旁心情不太好的卢悦悦。 两人打了一架以平手告终。 他觉得无趣,跑到了最前面,找上了罗子慕。 苏四儿靠着他一路东恨西怨的调剂倒也不怎么无聊,警察局于他居然身手能在卢悦悦之上,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卢悦悦可比他们早进了两年幽兰池。 钩余山山脚到山腰都较为平缓,走走停停发现也夹杂了几处谷地。山腰到山顶笔直高耸,如今雾气再次笼罩,已是无法分辨。 夜雾里,整座山都吵吵闹闹的。 这里的山兽们不耐白日天光的寒侵,都喜欢雾间活动。 一路上,苏四儿一直在想故颩为什么要么停在河里一动不动,要么躲进山洞。后来看见山里这些走兽的活跃,她才知道肯定跟日夜变化有关。 只是夜雾天气对他们小队而言,不是好事。 他们七个人已经经历了两个谷地。除了些顽皮的山兽偶尔好奇爱捉弄人,多数时候他们并未受到困扰,只是该回来的三人一直不见踪影。 许师会不会临时改变了规则? 苏四儿靠着一棵硕大的梓衫树主干,陷入沉思。 眼前几尺有余处,梓衫树树上的果实如扇面一颗颗垂下逼近地面,还带着丝丝缕缕的细须,她的手不自觉地伸了过去。 用力一扯,所有的扇面全都掉了下去,惊得一只怪鸟窜出,对着她喷出了红红的火焰。 “小心!” 吴应楠察觉到苏四儿掉队,想要奔过去拉她一把。被一闪而逝的怪鸟面容骇住,这鸟怎么会长了一张人脸呢? “我没事,只是嗓子特别干!”苏四儿满脸漆黑却不知,一摸额前细发,已成碎渣,被烧了。 她心念一动,掏出了香囊里的粒粒金喝了下去。 虽然是明天的量,提前了几个时辰应该没事,而且今天她可是吐血了。 吴应楠听她一说,也觉得有点口渴。摸了半天,发现自己连一滴灵水都没有准备,“苏师妹,你若有多余的灵水,我想买上一点。” 苏四儿点点头,重新掏出个竹筒给他,里面盛满了水,笑意盈盈递了过去,“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给福珠多见外……交个朋友!” 越说越乱,苏四儿闭嘴了。 福门各处摆设的灵茶,自从买上了有存储功能的小香囊,她早就备上了。 这处的动静惊动了前行的其他人。 卢悦悦见两人饮水,刚想讥讽一番苏四儿作为队长做事不讲公平,对待队友不能做到一视同仁,结果瞧见了一张大黑脸。 “哈哈哈!苏四儿,你被晦兽诅咒了吗?怎么成了这副乞丐样子,还有这满地的扇面,什么东西。” 卢悦悦一脚踩一个,她觉得滑溜极了,想要再换一个发现脚都定住了,这东西不对劲。 再看孙敏贤、王荪富跑过来的着急样子,真是碍眼,嘴里想提醒的话也被她咽下了。 对于这种讨厌的人,苏四儿根本不想搭理。 她接过吴应楠递过来的竹筒,无意间发现他的手干裂了。她的目光移到了自己的手上,比干裂还严重,都起血丝了。 吴应楠也发现了异常,“应该是刚才跑出的那只人面怪鸟所为。它能喷火,连对视都会受它影响。” 他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中招的。 “救命,我动不了了。这个扇面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踩上去就把人给定住了?”王荪富突然大叫,孙敏贤想帮他一把,怎么也扯不动,自己还摔在了地面上。 “你们两个蠢货,真是活该!” 卢悦悦看孙敏贤整个人都被粘在地面,更是觉得畅快,她没这么丢人摔在地上,算是赢了。 “这扇面果上有粘液,踩上去会粘住人,大家要小心。”孙敏贤整个人趴在地上,头一直小心梗着,声音仍然平静。 对面的笑声实在刺耳,即便一直奉行宽和待人的孙敏贤也忍不住了,回头怼了一句,“卢悦悦,你故意不说,就是为了看我们笑话。” 卢悦悦将头偏向一边,什么也没说。 苏四儿知道这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想要说什么,却发现手上的木手环吸着她的额头往它那处靠。 她心里明白,危险来了。 “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一次。卢悦悦,你不想密训可以,灵力唤醒木手环直接滚。别不服气,下回有的选,我相信你的所作所为,没人会愿意再和你组队。” 卢悦悦被几道目光同时警告,终于败下阵来,“我没想太多,我拖累进度,是我错了。但是,苏四儿,你身为队长,我看得清清楚楚这扇面果是你招惹的,你赶紧想办法。” 她就知道这人不会轻易认输。 苏四儿刚才还正义凛然的脸垮了,被拿捏了。她蹲下身子仔细看了下,发现就是被粘住了而已,立刻想到了办法。 “卢悦悦,王富荪,你俩配合点,甩鞋。罗师兄、吴师兄,你们一人带一个,飞走,鞋不要了。” 最多损失一双鞋。 “你们自己带鞋了吗?” 得到否定回答后,苏四儿乐了,“另外,一人一百福珠,长个记性。” 等这边吩咐完,那边开始行动。 她从树上摘了些梓衫树的树叶,铺在扇面果上,走到孙敏贤身边。 这个比较难办了。 孙敏贤早已猜到苏四儿的打算,她红着脸,声如蚊蚂,“你把我的外衣剪开吧,我是不是该给五百福珠。” 苏四儿点点头又摇摇头,“一百福珠就够了。我们准福徒的衣服有所区别,我的暂时借你穿穿,过后要收回来的。” 说完,她掏出了剪子利索地把人给捞了出来,又试图去翻扯半碎的外袍,一股甜腻的香气侵入她的鼻尖。 怪好闻的! 虽然准福徒都是灰衣,但袖口内侧缀有不同的纹饰,代表居处的不同。 重新穿戴好的孙敏贤摸着袖口里的凸起,确实不一样。 “你们发现没有,刚才还四处活跃的山兽现在已经不知所踪。我怀疑有什么危险在靠近,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一行人继续朝着山林深处进发。 怪鸟为什么单单挑中这棵树?这个问题困扰了苏四儿半路,她脸上的神色始终没放松,连李俊茂频频看向她布满血纹的手都没注意。 “吴师兄,你是说你看见的那只怪鸟长着一张人脸,能喷火。你看了一眼以后发现手干裂了。” 李俊茂对于自己没能亲眼看见那只怪鸟有些遗憾。 “是不是有四只眼睛?两只如同我们的一般,还有两只竖立在额头,闭着的?” 喷火鸟御叶,受其火攻者皮肤现血丝,与其眼对视者皮肤干裂,又称旱鸟。 吴应楠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四只眼睛,但我肯定看清楚了两只眼睛。而且……额头上好像长了瘤子。” 难道瘤子就是它的另一双眼睛? 这就对上了! 第147章 御叶鸟报仇来了 李俊茂又跑到苏四儿身边,先击掌两声引起她的注意。接着,以一种兴奋地口气对着苏四儿讲述了自认为惊人的发现。 “你惨了,被喷火鸟御叶盯上了。你看看你的手,布满了血丝,肯定正面被喷火了。” 御叶鸟性烈如火,有仇必报,他们接下来不定会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危险。 喷火鸟?御叶? 苏四儿觉得自己听到了关键,“是传说中的旱鸟吗?” 世俗传说中,有一种旱鸟出现,那一年的庄稼就会枯死。为了吓唬旱鸟,福圣散下福钱,家家户户挂在堂前以避灾。 不过,好像没什么用! 现成的例子,如她不就是遭灾了才进的福门吗? “对!它们一出洞总喜欢在梓衫树上蹲着,守护扇面果。等果实一成熟,就会被它搬回家,筑洞铺巢。” 因为与任何东西接触都会干旱,它们的巢穴特别硬。 扇面果有粘性,又滑溜,可以铺在巢穴,即便每日接触会损失一些羽毛也不能阻挡它们对扇面果的追求。 李俊茂对自己深刻的记忆力很是自豪,马上他就要成为苏四儿的救命恩人了,感觉浑身轻飘飘的,至少轻了八两。 “你瞧瞧你的血丝手,多吓人!现在返回梓衫树那处,用扇面果涂抹手上的血丝,还能抢救一番,等这血丝布满全身,可就无力回天了。” 苏四儿被他这么一抖落,有些怀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心里有预感,若是回去,离开的喷火鸟肯定回来了。 “我们李家的藏书中看到的,绝对说得八九不离十。”那位老祖在最开始说了,自己一生怪爱做些噩梦,梦里一路遇到的都是些奇异之物。 一直安静跟着的吴应楠突然转身。 王荪富追着跑了上去,“应哥儿,你要干什么去?哎,你们快来个人帮忙一起拦住他。大雾缭绕,又是夜里,一个人乱走太危险了。” “我想去找扇面果,报苏队长的救命之恩。”他实力不错,就算遇到了御叶鸟也能逃掉。 众人皆古怪地看向他,什么救命之恩?他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苏四儿一听,知道他在说什么,这个时候讲什么笑话,赶紧拦住人低声劝告。 “这一趟就由我和李俊茂过去。你和罗师兄实力不相上下,又比王师兄遇事冷静,有你看着,卢悦悦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王荪富抱住吴应楠的大腿,“应哥儿,你听队长的安排。” 吴应楠不好甩脱王荪富,卢悦悦很不好相处已有领教,心里渐渐认同苏四儿的安排,只好目送两人走远。 “我们先找一处安全的地方,留下标记,等他们回来。” 李俊茂安安静静跟着苏四儿一起往回走,直到确认其他人听不见之后,才小心问了出来,“你把有过节的人放在一起,不怕他们打起来啊。” 卢悦悦要是拎得清,肯定不会先挑事,就算她挑事,罗子慕也会阻止。倒是李俊茂,她发现待的时间久了,人的心性也越发清楚了。 “你不在,他们会平静很多。” 他们没他吵,也没他无聊。 “我跟卢悦悦打了一架,你没阻止,难道不是就等着我教训她一顿嘛?” 李俊茂对着空气出了一圈,自己惨叫一声,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可是一直支持你的人,你看你之后警告她,不就有效果了。不就是因为我曾经输给了你,我和她打平了, 这等于暗示你比她强很多。” 他冲着苏四儿一笑,又跑到前面,“对于罗子慕一直都笼络,连她做错事都在维护。对于不如她的孙敏贤、王荪富看不顺眼就下套。不得不说,她小小年纪心眼子挺多的。”不过,比不上苏四儿。 “你心眼子也不差,把人都看穿了。”既然他停不下嘴,苏四儿唯有继续敷衍着。 “知道我为什么要撺掇你返回吗?” 突然的转移话题,让苏四儿有所警惕,面上却一派轻松,“你想亲自见见御叶,尝尝它喷火的威力。” 李俊茂惊奇她居然开自己玩笑,“不识好人心,我是为了救你。你看看你的手,自己把袖子撩起来看看,是不是胳膊上都有了?” 苏四儿狐疑地掀开袖子,还真是。只是她从木手环里获得的信息,让她觉得李俊茂只说了一部分真话。 “我可是曾经打败你两次,让你丢脸的人,我怀疑你的好心才正常。” “你找这个借口,就以为能骗过我?我猜是你因故颩的领悟,现在急需想验一验。” 苏四儿的头顶响起一声号叫,听其音似乎在自哀。 李俊茂立刻警惕地望向上面,黑夜深沉,未见璨星,想必今晚有一场恶战。 “听,御叶鸟来了!” 此时的苏四儿也看到了。她感觉到有两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居高临下射出了一道道灼热的目光。 她全神贯注地留意周遭的动静,灵力汇聚耳朵处,好像什么都没有。再一转身,她捕捉到了轻微的呼气声,整个人迅速翻滚着离开站立的地方。 再回头发现,那处的枯叶已经燃烧了起来。 李俊茂早已在苏四儿翻滚的时候就躲开了。他此刻双手借着横斜的树干吊在半空,四处张望,终于发现了御叶鸟的全貌及藏身之处。 啧啧,比起故颩化作巨物的本事,这御叶差多了。 和他们差不多高度,头大身子小,外加一条硕大的单翅。 单看面容粗犷像泥土里走出来的人,身子比他们小一点,似乎长得并不和谐。 李俊茂脑瓜子突然悟到:过于难以解释的外形,走的应该是恐吓路子。 “苏四儿,它一直击不中你。看这面上一片暴躁,跟杨虎子有些像,看样子生气了。你最好小心点。它生气的样子好丑啊,不过本身就很丑。” 这厮真是来看御叶的?更像是来送菜的,还敢站上去看,还扯着虎子比较,真是胆子不小哇,也不怕被烤熟了。 苏四儿刚想提醒他不要大声说话,容易暴露自己的位置。 结果,李俊茂就发出一声惨叫,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在头要触地时手先借力反弹,整个人勉强站稳。又多了两只眼睛,一下被看了好几眼,他现在浑身灼热。 看他还能应付,苏四儿觉得自己不用管他了。 已经习惯了它喷火的节奏,滚动躲避已经游刃有余了,该想想怎么让它下来。 李俊茂的动作算得上挑衅了,雾夜里御叶的反击不该这么弱啊? 除非她判断失误。 “你发什么呆?它又睁开了两只眼睛,我们赶紧跑啊。” 有力气跑,看来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 李俊茂大喊一声,脚下不停继续逃至浓密草丛处,“虽然我不清楚要干什么,但感觉真的很危险啊。” 糟糕,他的手开始干裂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对付这只御叶鸟,全靠本能的躲避。李俊茂想起自己杀故颩的情况,王荪富有句话算是说对了,他真是靠福气大撑过来的。 见御叶死对自己只是一时兴趣,又缠着苏四儿不放,他想,这家伙真不该毁了人家的心头好,这下被盯死了。 谁叫她是队长,一条船上的人,不能见死不救! 心中一动,李俊茂窜向了怪鸟的方向,心里有了主意。 背对着他的御叶所有的眼睛都在对付苏四儿,左右眼喷火,上下眼射出两道细丝。 苏四儿同样专挑一些密集的地方奔走。 先是朝着灌木丛躲去,等火舌汹涌而来时,又极快地转向另一处相邻的,滚落到一旁的杂草,亲眼看见一处灌木丛着了火,只是这火虽旺却并未蔓延他出。 倒是那细丝一缠绕住灌木丛,就像天光下的坚冰被融化了。 苏四儿不敢细想,赶紧再想躲避之法。幸好她发现这怪鸟四只眼睛一起用,中间会有二十息的停歇,也给自己紧绷的神经一个放松的机会。 抽空看了一眼李俊茂,他居然潜到了御叶的后面! 第148章 成功解决 苏四儿积极主动迎接新一轮的攻击,为李俊茂的偷袭行动吸引住大部分火力,只是难免有点分心,遭了伤害。 她滚落一处杂草时,磕到了石头导致没滚过去,被御叶鸟喷出的火灼烧了。 整个左小臂被烧焦了,露出破皮肉,疼得她眼泪直冒,不敢停下翻滚上药。 若是被后面紧追不舍的细线追杀到,整个人都要交代在这里。 见苏四儿行动慢了一点,时刻关注的李俊茂趁着御叶鸟全力追击时,悄悄举起手里的剑,朝着怪鸟的屁股插过去。 御叶嚎叫一声,“好痛啊。” 怎么会这么好笑啊…… 苏四儿顾不上疼痛,笑得打滚,这话应该她来说才对! 随后,她亲眼看着危险一点点消散,御叶鸟一点点弱了下去,它嘴里的细丝断了。 细线正好甩在它停留的树干上。 树干熔断了。 御叶掉了下来。 苏四儿又看看李俊茂,树上的他还没停止偷袭。 原本比她高一个小手掌的高度,这会儿突然跟吹了气似,身体整个横竖向都变大了,像一块长石板从树上落下,重重的砸在了御叶鸟身上。 这一切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令人惊掉了下巴。 当然,苏四儿的反应也超绝,她收了看热闹的心,跑动灵活,捡起绊倒自己的石头冲了过去,一手砸石头,一手洒药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御叶头上脸上的药粉多到已经快要到被腌入味的程度,苏四儿的兴奋还没过去。 听到李俊茂说“完了,他的福泉没灵气了”时,整个人才清醒了过来。 不好,这人快晕过去了! 当时,她不知道怎么想的,掏出自己刚炼制成功的回灵丹,就给塞到人的嘴巴里,把人拖到地上。 事情还没完。 她走到御叶的屁股后面,双手用力,努力了一刻钟才拔出来那把剑。 从她开始拔剑起,御叶的哀嚎就没有停止过,等她拔出剑,御叶的声音已经很小了。 苏四儿知道,属于自己的斩首行动要开始了。她右手举着那把长剑,学着记忆中李一乐对战莫奇光的剑式,却舞出了刀的霸道。 没学过就是没学过,不像! 一剑下去,不成。再来一剑,还是不成。第三下,苏四儿用上了两只手,终于成了。 当御叶鸟的头与身体分离的那一刻,苏四儿觉得自己左手根本没有受伤。 她整个人学着御叶鸟的姿态在钩余山尽情飞舞。 无事的时候站在梓衫树树冠,看着扇面果一天天长大,那是一种等待的幸福。 厌烦的时候挥动翅膀游荡在林间,一旦搜寻猎物立刻睁开天眼喷出细丝,欣赏它们绝望的挣扎。 苏四儿醒来的时候,明白自己刚刚其实是陷入顿悟,获得了一个御叶的能力,如同刚才充气的李俊茂,他的“变大”也是故颩御敌的一种能力。 此处距离那株梓衫树没有多远,苏四儿看着两倍于自己身形的李俊茂,果断放弃了将他背走的想法。 御叶被砸伤一点都不冤,她不明白自己刚才怎么瞎了眼把人拖离的,累个半死还能再补刀。 苏四儿尽量不去看左小臂的恐怖烧伤,时间不等人。她查看了下,身上的血丝已经加重蔓延了,再不找到扇面果,她就会像李俊茂说的那般……。 扇面果还躺在地面上,苏四儿隔着叶子挤压,用小瓷瓶小心将粘液快速收入,再立刻盖上盖子,不给它变硬的机会。 如此收集了二十多瓶,她才收了手,跑回了李俊茂身边。 如今只能等在原地,看李俊茂什么时候醒来,他们再一起去找其他人,或者等其他人主动过来也行。 后一种情况,苏四儿对此不抱希望。卢悦悦肯定不会同意,刘乘风、房御山、罗子冲一直没出现,罗子慕心里很沉重,一直惦记着。 唯有吴应楠三人会找过来,届时队伍又要分散,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希望李俊茂快点醒过来。 把扇面果黏液涂在梓衫树的叶子上,叶子一片片贴在身体上,干站着,等到黏液干了之后才穿上衣服。 她身边躺着一个昏迷的,这个环境顾不得讲究了,虽然还是有点小羞涩。 苏四儿发觉此刻的皮肤变得很僵硬,整个人的上半身都胖了一圈,还好,只要比李俊茂小都行。 看手里的梓衫树叶子不够了,又去薅了一大把,准备给李俊茂和吴应楠用。 她发现自己只要不起把东西带出内围九重山的念头,这里的东西都可以采啊、摸啊,这个发现让她对周围早已眼馋的根本没机会见到的植物下了手。 既然李俊茂不醒,她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干。 事实证明,玩归玩,捣鼓出来的东西全都是一坨浆糊。 苏四儿没了兴致,索性僵着身子一点一点掏坑,当黑雾变成白雾的时候,坑成了。 她先把御叶的头埋了进去,再去拖它那没头的脖子,一点一点填着土,享受着劳动的快乐。 “你在干什么?” 谢天谢地,李俊茂终于在昏迷五个时辰之后醒来。 还有一个时辰天光将笼罩钩余山,他们必须找到其他人汇合。 “等你醒来!你有没有觉得身体有什么异常?” 回灵丹没给人吃过,他是第一个。 如果出了什么不好的毛病,自己肯定不会说实话的,就让他误以为是自己激发能力之后的后遗症。 李俊茂举了举双手,“有点僵,其他都很好!特别是福泉灵力特别充沛,我觉得我们可以快速赶路了。” 他现在面对怪鸟御叶,有信心当面给它面上雕花。 “对了,我记得昏迷之前为你牺牲很大,你既已从御叶身上有所收获,我应该不欠你的了。” 对手就该有对手间的距离,过于黏糊容易心软,毕竟以后的路还长着。 苏四儿点点头,这人也是个别扭性子,自己那颗回春丹算是喂狗了。 两人沿路找回去,只看到一些前行的标记,看来他们五人已经继续往前了。 苏四儿他们根据标记的指示向着山上走,最后来到一面陡直的峭壁边。两边都是密林,已经没有上山的路了。 人都去哪了? 第149章 小队汇合 李俊茂凑到峭壁,手在上面摸了一圈,发现这是一种青矿石的表层。 想要凿开,需要把最上层破开,他捡拾起地上掉落的石头,发现有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痕迹。 “你看,地上有很多重叠的爪印。”瞧这面上的干旱色,不少都是新鲜的。 苏四儿手里一直拿着李俊茂大方借出的长剑,知道他嫌弃这剑有味道,自己可不嫌弃。挑起藤蔓想要进入左边的密林,被他招呼了过去。 “像是御叶鸟留下的痕迹,” 居然一直延伸入石壁之中,苏四儿使劲抠下一点石壁上的碎末,隐约间闻到有点甜腻的香气。 “你闻闻。” 李俊茂依言凑了过去,“不如我手上的味道浓郁,你的就更别说了。” 罗子慕等五人留下的标记到这里就没了,路也没了,这里已经到半山腰了。他们遇到的最大威胁只可能来自人面怪御叶鸟,不正常的情形才是最正常的。 苏四儿心里的想法和李俊茂一样。 峭壁肯定是凿不动的,那就继续搜索左右两边的密林好了。 两人各执一边,遇藤蔓则砍,遇树则绕道。各自开了十多米后什么发现都没有,再度聚集一处,准备重新想法子。 他们脚下的山洞里,任凭王荪富怎么讥讽,卢悦悦一直没有说话。 和苏四儿两人分开后,罗子慕带着他们继续往山上走。卢悦悦被一道求救声吸引突然发疯,非拉着罗子慕走,说这是罗子冲的声音,要他去救人。 罗子慕和吴应楠听了好半晌,发现耳边的声音虽杂而响,但没有一道是求救声。 卢悦悦仍旧坚持说是罗子冲的求救声,自己哭着喊着后悔当初不该劝他们三人自愿牺牲,导致心里难受。 孙敏贤只说了一句“她是不是被晦气侵染了”,卢悦悦耳朵灵得吓人,立刻跑过来同她打了起来,同时不停大骂他们“故意见死不救”“忘恩负义”“冷漠无情”。 招招对她下死手,孙敏贤感觉卢悦悦发疯得不正常,其中有蹊跷。真是这样,她认为更不能同一个疯子计较,心里不住担心小队被闹得损失更多人手。 大家被折磨得心力交瘁,尤其是罗子慕。 他觉得那些话简直就是在骂自己,终于受不住答应了卢悦悦,两人往卢悦悦所说的方向找过去。 剩下三人留在原地,他们打算等苏四儿返回后,再去帮罗子慕一把。主要是怕被卢悦悦再一次带到坑里,他们弄不清楚情况贸然一起跟着去,到时候连个求救的人都没有。 大约过了一刻钟,吴应楠三人清楚地听到罗子慕在前面喊“吴应楠,速来救人”,还有卢悦悦的“尖叫声”。 感受到语气的急迫,吴应楠不再迟疑,当先冲了过去,孙敏贤、王荪富也犹豫着跟了过去。 三人一直听着呼救声移动,冲过去却找不到人所在。夜里不比白日,他们各有间隔,照明珠子光连不到一处,并不强大。 吴应楠发现到处都有影子晃动,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就这么在林子里打转,他们发现自己找不到出去的路口了,眼里看什么都是黑的…… 醒来,大家倒是团聚到一处了。 等王荪富说累了,面对着石壁侧躺着,卢悦悦终于开口了。 “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确实听到了罗子冲的求救声。” 她醒来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不敢面对众人,独自面对着一处,不与众人视线接触。 “后来,我记得和罗师兄单独前往,没多久就看到刘乘风、房御山、罗子冲被几只怪鸟抓着往前飞,我们继续追着跑,没注意就跑到了不知道哪里。” 当时,罗师兄找不到方向,她更着急了。 “这时,又出现好几只怪鸟。其中一只明显与其他人不同,它一开口就模仿我的口气尖叫,又模仿罗师兄喊人。” “我和罗师兄当时都懵了,耳朵里全是哀叫声,脑子昏沉沉的,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卢悦悦指着那边昏迷的四人,“我醒来,你们就在了。” “但刘乘风、房御山、罗子冲确实都在,我也没骗人。”她心里的有些话不敢说,当时确实觉得救人有可能会获得一次顿悟。 人为自己着急打算又有什么错呢? 现在小队里已经有两人获得机会了,越往山上走遇到的山兽越强,到时候拿到的机会更加难了。 吴应楠和孙敏贤对视一眼,卢悦悦的打算很明显没有说完。不过,这次困在这里确实怨不得她,怪鸟迷惑人心智的本事太强了,她被利用了。 这般厉害,换了谁都是一样的结果,他们总要往在这巢穴里待一待。 “苏四儿和李俊茂应该已经找过来了,作为咱们唯一的希望,可千万不要也被抓了进来。” “如果他们能发现密林每隔半个时辰交换位置的秘密,我们就有救了。” 吴应楠他们从苏醒到现在两个时辰,刚开始行动自如挺开心,最后走了半天,也不知为何,就是找不到口子。 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被迫换了四次位置了,真不知道这些怪鸟怎么做到的,能够让密林左右交换位置。 可惜,他们在这山洞里看了半天,根本没有半点逃出去的机会。 “离浓雾散开之后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这些怪鸟已经不怎么哀叫,大概它们的战斗力正在减弱。不管等不等得来外处的救援,我们也该想想法子,去会一会它们。” 吴应楠指着另一处,“当务之急,先把昏迷的人叫醒。罗师兄很关键,他获得了一次顿悟,说不定能知道什么关于怪鸟的秘密。” 卢悦悦从这番话里获得了启发。 她立刻起身向着昏迷的人走去,手里拿着一粒白色丹药在罗子慕的鼻尖不停打圈,罗子慕突然咳嗽了起来。 见这法子有效,她又给了吴应楠三颗。 “这是一种嗅丹,通过极强的气味刺激能够让昏迷的人快速清醒。” 王荪富拿走一颗嗅丹,自己凑了上去。他感觉自己再闻一回,也想昏过去了。 这颗丹药仿佛集齐了臭水沟沉淀了几千年的味道,昏迷的人确定不会被刺激得再也醒不过来? 两刻钟后,嗅丹已经变得只有米粒大小,罗子慕终于臭醒了过来,“我怎么感觉自己闻不到味道了。” 卢悦悦有些心虚,“师兄,我给你喂了清醒的丹药,只是有点小代价而已。就跟李俊茂之前听不见一样,很快就好了。” 吴应楠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罗子冲鼻尖打圈却慢了不少,自己也离得更远了些。 罗子慕休息了一会,已经从卢悦悦嘴里知道了吴应楠的想法,方法没问题,人有点不太好,因为他从故颩那里获得的顿悟能力其实有些难以启齿。 最终,还是想要出去的渴望占据上风,他开始劝自己不要多想。 第150章 找到入口 不管地下的人多么心焦,地上的苏四儿和李俊茂停下来也没有想到办法,只好再一次站起来向着密林。 这一回灵力飘飞,剑削路平,又打通了十多米。 歇息的时候,李俊茂提议两人换个位置。 苏四儿点点头,换不换都无所谓。她靠着一处树干,已经不想再通林路了。这换了一处,划痕、断面、地上被踩倒的藤蔓竟都一样的,这摆明告诉她们通路无用。 有了新发现,苏四儿又倒回了左右密林的正中心。 既然两边变换,她在中间仔细观察应该会有所收获。同时,也不忘故意给两块石头刻上不同的标记,一左一右的放着。 又搞定了十米路的李俊茂跑了回来,发现苏四儿根本没有通路。他知道这人肯定有了新的发现,刚才通路就是她提出来的。现在看大约是发现白干了,另寻法子而已。 “这两边的密林每半个时辰交换一次,相当于我们通路二十米花费的时间。我们再坐等两刻钟,应该就可以验证了。” 李俊茂也厌烦没有结果的通路。 他顺势地躺在地上,能有两刻钟的休息时间,真是求之不得。这一趟出来真是累死累活的,还净做了不少傻事,一点都不符合他李家少爷的身份。 时间一到,苏四儿走向自己标记的石头,两相印证,证明了猜测。 只是他们五个人怎么消失的呢?现在唯一可疑的就是中间的路了。 苏四儿又细细绕了一大圈,发现最可疑的就是两边没动的树了。 她们开路主要动的是藤蔓和乱长的树枝,如果试一试把树砍掉呢? “起来,我们一人先砍一边的树试试,靠着上山的路,边缘的这四棵凌云松。” 苏四儿有了主意,立马把人拽起来干活。 李俊茂点点头,打不过人家,脑子和力气总得有一样。 当第一棵凌云松倒下的时候,李俊茂不得不佩服苏四儿的脑子了。 这里面真的有古怪,谁能想到,这头顶湿云、一人合抱不了的凌云松内腹竟然是空的。 李俊茂很快解决了两棵凌云松,那边苏四儿进度相当。 她走向凌云松的顶部,长度竟然到了刚才通路的尽头。树顶虽枝叶繁茂,却像是一顶“假发”,故意掩盖腹内空空的真相。 有戏! 两人从树桩的洞口进入,没多久就到了地下。越往里甜腻的香气越浓,很多扇面果铺在洞里,有的已经完全干瘪定住了。 这里一定是御叶的老巢。 李俊察觉自己身体不自觉抖动,分不清是兴奋还是恐惧。他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解决了一只御叶鸟,如今这么精巧的山障设计,这里肯定不止一只。 闭上眼睛,闻了一圈,“这里大概二十只御叶鸟,其中有一只首领非常厉害,能模仿人言。” 看李俊茂额头冒汗,苏四儿又补了一句,“天光已至,它们的能力会减弱,正是我们救人的好时机。” 拿出一个瓷瓶和一片梓衫树树叶,苏四儿交代他抹一抹脸和全身再进,免得被御天喷出的火给烧伤。自己也抓紧快速在脸上抹厚了两层,直接往里边冲。 她已经能听到里头的热闹了。 说实话,真的有些看不懂这里的构造。 从树洞进去后,中心一带整个地下都是空的。 御叶鸟能有这么聪明?事实证明能。 苏四儿没冲几步,就被发现了。 她发觉自己实在是大意了,虽然天光出现之后,御叶行动受限。但人家在地下建巢穴,不挨一点天光,再弱能弱到哪里去? 苏四儿想,她要是有个东西能直接把这里炸个洞也好。 后头的李俊茂跟了上来,可能刚才的安慰起了效果,这时正一脸轻松,“怎么没看见一只御叶鸟?难道我们太厉害了,它们躲在里头不敢出来了?” 想得美,已经在路上了! 苏四儿能感觉到强大的气息在靠近,她趴在地面,“你有没有什么能把这里炸开的东西,比如震天丸之类的?” 李俊茂摇摇头,“这回没有,下回肯定带了。” 经过这一回,相信大家一定都会凭着经验,把自己身上塞得满满的。 缺什么就带什么。 啊,这就难办了。 “大不了我们‘死’一回,不过多了一条标记。最主要是我们两个已经有过顿悟了,这一趟主要目的是救人。我们牺牲一下,里面的人为了出来也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馊主意,小队的积分怎么办? 苏四儿最怕这一点。 两方的人面临的困难大差不差,如果都把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这一回小队就是集体赴死。 “你别着急,吴应楠肯定会有办法。” 吴应楠确实有办法,和苏四儿想得一样,洞里干得不行,石壁硬。 他积极在洞穴里奔走,发现了石壁是青色的矿石,顿时有了办法。孙敏贤、王荪富得知后,精神都振奋起来,帮着将青色矿石一点点碎成粉末。 有了它,他们或许不仅可以干掉怪鸟,还能获得一次机会。 将计划跟罗子慕说了之后,他也积极指挥手下的人干了起来。 青矿粉末的量已经够了,吴应楠将自己随身香囊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开始调配。 “他的法子真能有用?” 卢悦悦有些心疼自己的闭气粉,这是她拿到手预备给一个买家的,只是因为这次密训延误了时间。 孙敏贤坚定地站在吴应楠一边,“当然有用。” 吴师兄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说了会带他们出去就一定会。 “我们可没白要你的东西,做出来的东西还要救你一命,怎么转头你就怀疑人?” 王荪富看卢悦悦的怀疑样子就眼睛疼,气呼呼地站在中间,隔绝了她的视线。 让你什么都看不见,应该就满意了。 吴应楠制作的就是一款震天丸,这里的青矿粉末比之外面更为精纯,再有闭气粉的加入,一定能让那些怪鸟无处可逃。 “我们需要一个人冒着被灼伤的危险带着震天丸去到那边。” 有可能会付出一次“死亡”的代价。 “火丸是应哥儿出的力,他贡献最大。”王荪富立即跳了出来,排除了吴应楠,“我武力值不高,去了也是白去。” 说完,他就扫向卢悦悦,觉得她去比较合适,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卢悦悦当然不肯,负责第一个撒火丸的都是送死的,她可是想要拿到顿悟的人,怎么可以去“”死? 眼珠子一转,瞬间有了主意,“不如猜拳决定好了,绝对公平。” “交给我去!” 罗子慕主动站了出来,所有人里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151章 分配机会 卢悦悦拉住他,一脸嘲讽对着吴应楠三人,“我不同意。” “之前因为刘乘风、房御山、罗子冲主动牺牲,你们各种不赞同都写在了脸上,以为是我不安好心、坐享其成。现在却逼出了罗师兄主动牺牲,跟我刚才有何区别。” 罗师兄若是出局,她接下来上山的路更难走了,若是像他们三个一样落在山兽窝里,还要去救……怎么想都对她不利。 “不如一人带上一些,到时候各凭本事活下来。” 卢悦悦想,被灼伤算什么,说不定苏四儿那边已经拿到治伤的药往这里赶了。 “各拼本事,我同意!”吴应楠觉得这办法也不错,把一切交给福气来决定最好不过,谁都不能说什么。 “要不先试上一颗,看看威力。” 孙敏贤有自己的打算,一群怪鸟实在不好对付。如果震天丸能够把这里轰开,他们可以直接逃出去,而不是跟怪鸟硬碰硬。 王荪富一听,直接将手里分到的震天丸朝着御叶鸟所在的方向一扔。 五息之后,一道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大家都捂住了耳朵,战略性后缩。 同时,隔壁不远处有几声急切的悲嚎响起。 “这威力和响度还可以,地上裂开了一条缝。”卢悦悦指着那边的白光颇为惊喜地叫了起来,“再来一颗!我们可以逃出去了。” 看来,她也不想跟那群怪鸟硬碰硬,孙敏贤捏紧了手里的震天丸,“我来!”。 又一颗震天丸被抛了出去,怪鸟的声音更加悲戚了。 苏四儿被接连两声爆炸吓了一跳,从山壁震颤的幅度分析,轰响声离他们不会太远。 听着,有点像她想做的那种药粉爆炸的声音。 前面的李俊茂突然回头,“不好了,御叶鸟朝着这边飞过来了。” 苏四儿觉得,它们被爆炸声吓出来,肯定急于从这里飞出地面,作为要道之一,肯定会有不少御鸟跑出来。 “那等什么,赶紧干活!我想好了,我们埋伏一左一右在这里,来一只捅一只?” 多干掉一只都是赚的。 苏四儿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丁点声音惊动了即将过路的御叶鸟。趁着这点时间,临时改了主意赶走李俊茂蹲在另一处。 两人守住两个地点,至少能干掉两只。 这回小队的任务是保证所有人安全,苏四儿握紧了手里的剑,不停默念,一定要刺中要害,最好的地方是断它翅膀。 来了! 将灵力贯注到长剑,苏四儿整个人都被剑带起来。 一剑功毕,有温热的血溅在她的脸上。 苏四儿和御叶鸟都落在地上,她的手甚至摸到了它的羽毛,暖暖的。 坚强的御叶鸟被她偷袭,受伤的地方在翅膀,它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受伤的翅膀滴着血。 低着头,认清了偷袭者的方向,开始朝苏四儿的脚下喷火。 一人一兽身形差距不大,洞口狭小,苏四儿无处躲避,利用腿脚灵活的优势跨坐在它的身上。 一只手开始扯动它受伤的翅膀,另一只手从香囊里拿出了一件趁手的东西。 这是上回跟温姐姐一块出去,从钟十八那里得到的匕首。苏四儿一握住就唤起了熟悉的手感,毫不迟疑捅向了这只御叶鸟的脖子。 趁着这只御叶鸟挣扎回头的瞬间,手里的迷粉又精准扬了过去。 这么大剂量,应该两只眼睛都无法幸免吧! 唉,为了保住她的安全,只能喂这只怪鸟吃下暂时瞎眼的药。 从第一只噶在她手里的御叶那里,确实总结了不少比较无耻的战斗经验。 察觉到它想要睁开另一双眼睛时,苏四儿把准备好的梓衫树叶附着果实粘液拍在了它的脸上,让它什么都喷不出来。 紧接着,她极利索地抽出来匕首和长剑,又分别往它的一双腿上刺了几道,保证它没法移动。 最后才在它那一双爪子用这只御叶身上的羽毛擦拭干净了血迹,把它拖动到不远处堵住洞口。 极短的时间做完这一切,苏四儿继续朝前走去。 “李俊茂,我这边已经结束了,要不要过来帮你啊。” “不用!” 听这口气,他好像很羞恼的样子,哈哈哈! 苏四儿刚要绽放的笑容又收了回去,开始屏气。 下一只御叶马上要到达战场了,多亏了身上的甜腻味掩盖了她身上的人味,才能吸引住一只又一只扑过来的怪鸟。 用一模一样的方法又暂时弄倒了一只,苏四儿又给拖到了一处。 两只堆在一起,把洞口塞得满满的,这个洞口再没有第三只能够过去了,除非它把同伴给烧了。 据她所知,它们好像不会用火攻击同伴。 苏四儿继续往前探,准备换一处通道堵怪鸟。 另一边,吴应楠他们一路走一路扔,头上裂了道缝,始终没有出现大口子,能让人翻出去的那种。 怪鸟中最厉害的那只早已不见了踪影,他们走到了这些怪鸟平日里聚集的地方,此刻已经空荡荡。 看来被震天丸吓破了胆逃走了。 “我们先找到出去的洞口!大家注意看看脚下,哪条洞口掉的羽毛比较多或者有踩实的扇面果,一定是它们常进出的。” 这群怪鸟挺抠的,给他们待的洞穴干巴巴的,很不舒服。 根本没有铺扇面果,更别提梓衫树树叶了,给自己的巢穴倒是四处都铺满了。 有了辨别的方法,大家找起来快了很多,很快找到比较符合的一条洞口。 只是走了没多久,最前面的罗子慕就停了下来。 “你们先回去,等我解决了这只怪鸟,你们再出来。” 他刚准备冲出去,那只怪鸟就飞不起来了,悲嚎声入耳,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难道这里还有怪鸟的天敌在虎视眈眈? 那边的苏四儿却就着这声音补刀,很快这一只拦路的御叶失去了行动能力。 苏四儿刚才就察觉到有人,怕发生自家人打自家人的惨事,一停手就赶紧问了出来,“我是苏四儿,前面是谁!吴师兄还是罗师兄?” “我是罗子慕。” 苏四儿听到这道声音,心里还是充满警惕。 毕竟,厉害的御叶鸟是可以模仿它听到过的声音的。 “你那边有几个人?” “大家全都在一起!” 苏四儿一手匕首,一手药粉走近了,确认是真的罗子慕才悄悄收了起来。 “终于找到你们了。”苏四儿趁机说了自己的打算,准备让没拿到顿悟机会的人去解决其他重伤的御叶鸟。 没过半刻钟,吴应楠带着其余人也出现了。 苏四儿见人聚齐了,指着刚才没杀死的御叶,“我在洞口里一共遇到了四只御叶,你们看怎么商议,由谁上去补上最后一刀,拿到顿悟的机会。” “我不参与。”罗子慕撇开了自己,他已经有过机会了。 卢悦悦第一个响应,“我们猜拳决定!”稀奇,难得遇到这么大方的队长! 可惜,吴应楠三人并不如她所想,均拒绝了这次机会。 第152章 做足准备 苏四儿大概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从罗子慕嘴里,她已经知道了最厉害的御叶王已经逃走,剩余的其实也一般。 苏四儿自己都觉得,当时若不是情况危急,她也会贪心想要找到更厉害的山兽。 卢悦悦满腹的喜悦随着她极为关注的三人的拒绝打了折扣,后来对着那只御叶鸟下手很疯狂,像是要发泄心中被拒绝的郁闷和被衬托的羞恼。 苏四儿把刘乘风、房御山、罗子冲带到之前的那一起的三只御叶鸟身边就不管了,又顺便把李俊茂给找了出来。 这才发现他和自己打的一样的主意,遇到了两只御叶都没搞死。 “你来得正好,我试试能不能再次获得顿悟的机会,你帮我看着点。” 苏四儿见他没半点想到其余人,心里十分理解他的决定。毕竟这厮跟谁都不是太合得来,加上自己也没告诉他人都找到了,还有分配的打算。 “等等,其他人已经找到了。” 李俊茂顿时犹豫了,“你都杀死了?” “没有。我分给了四个人,算是提升一下小队的战力。御叶王不知所踪,我们接下来的上山恐怕更为艰难。” 苏四儿想到那道峭壁,目前还没有想到办法怎么翻上去。 李俊茂有些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两只无法动弹的御叶身上移开,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拦住两只。 “你真是好队长!”这么大方很不多见。 苏四儿有些好笑,“你抓紧,不想给没人会强迫你。” 最主要是,他们估计心里也不太愿意接受这种馈赠,有自己的傲气。 李俊茂得了苏队长一句准话,放心地准备开始了第二回顿悟,一刀下去,又觉得不行,“我就用一只,剩下的,你拖走吧!” 苏四儿真动手的时候,他突然幽幽来了一句,“把你之前喂我的丹药再给我一颗。” 他居然知道? 他怎么知道? 这不应该啊。 准备糊弄过去的苏四儿被他瞪着,看来骗不过去了,掏出了一颗回灵丹,“五百福珠。” “出去给!” 又一只御叶鸟出现在目前还十分清醒的四人面前,全都吓了一跳,苏四儿果然如传言中不好惹啊! 王荪富有点难以置信,“苏师妹,这么厉害的怪鸟,能模仿人言,还会喷火,怎么在你眼里就像大白菜一样?一只接着一只全都快死了。” 苏四儿心想,就是要给你们点震撼,她这个队长可不是白当的,面上一派淡然。 许师还是手下留情了,这些晦兽看着厉害而已。 “李俊茂呢?他是不是躲在哪里骂骂咧咧呢?” “我让他再试一试,能不能顿悟成功,这会儿应该正在关键的时候。这一只,你们谁要试试。” 大家都指向了王荪富,而王荪富也没有拒绝。 毕竟老对头李俊茂马上就要更厉害了,他不能落后太多。 “等人都齐了,我们到地面上看看峭壁,大家想想有什么办法越过去?” 吴应楠虽没见过那峭壁,却觉得他们不必走地上,他把自己走地下顺道找御叶王的提议说了出来。 其余三人都沉默了。 苏四儿不肯当场表态,是因为她怕御叶王学自己的法子,埋伏在那边。到时候,他们的下场和这边已经噶了的,一样惨。 御叶王既然从那边逃走,想必地下肯定是一处绕到峭壁后方的通道。 “我们先回地上再去准备一些梓衫树,到时候你们都涂一涂就当穿了个护甲在身上,这个对付御叶鸟的火攻很有效果。” 当然,如果能再找到一些梓衫树就更好了。 如今已是第二天,时间很快就会过去,坐在这里不如做点实在的事。 苏四儿站起来,又安排了起来,“罗师兄,你守在此处。短时间内御叶王应该不会返回。我带着他们再回一趟梓衫树那边。” 她随手拾起一根御叶掉落的羽毛,好像还可以做些准备。 “如果他们都醒了,麻烦罗师兄把人都召集起来,这些御叶身上的毛有用,都收集起来。如果我们实在无法攀越山壁,只好借它再正面会一会御叶王了。” 上到地面的苏四儿不死心,带着吴应楠和孙敏贤看了笔直的峭壁,再次确认了没有办法越过。 如今天光大盛,林间安静,大家往上瞧去,这峭壁不时竟然有巨石滚落,十分危险。 吴应楠试了试勾绳,怎么都找不到落点。 放弃之后浑身轻松,大家重新走向目的地。 “树叶上涂满扇面果的黏液包在身上,然后手上和脸上都涂了厚几层。御叶喷出的火和细丝都奈何不了我们,就是头发有些麻烦。” 苏四儿见大家都注意到了自己那残缺的头发,颇为大方地指给大家看。 “不过比起被烧伤,头发稍稍破坏一点也没关系。我这几处不太整齐的地方就是用刀割的,后来我用一部分灵力保护此处,再没出什么问题了。” 得知了苏四儿的打算之后,孙敏贤将收集起来的御叶羽毛和梓衫树拼合,最后每人得了一块马甲罩在身上。 十人聚齐,往御叶王逃走的地洞而去,上面对应的应该是峭壁这处。 苏四儿和李俊茂并排走在最前面,两人对阵御叶鸟算是有些自己的经验。 折腾大半天,如今天光早已远去,雾气重新升腾起来,御叶王的实力恐怕已经升了几阶了。 大家一路忐忑前行,一点点响声出现,都要确认了才继续,颇有些惊弓之鸟的怯恼。 峭壁这边的洞口比之前进入的洞口要狭窄得多,每次只能容一人通过。 每个人手里都举着可以照亮的东西,不是为了让他们更快速穿行,而是为了让光影响御叶鸟。 王荪富顿悟之后,发现自己不太能习惯光亮,渐渐地跟李俊茂交换了位置,比起在中间的盛光,打头的位置倒能让他舒服些。 “御叶王会不会被震天丸吓怕了,早逃到另一座山上了。” 苏四儿手里正捏着吴应楠给的震天丸,心里想着风云谷对这些好像都不重视。 吴师兄表现出的水平,会制造震天丸,又擅长使用勾绳,在器技的造诣上不浅,应该有赖于家世了,遂和王荪富聊了起来。 “吴师兄真厉害,如此简陋的环境就能制造出这么厉害的玩意。不知他跟的哪位上人,我也想学一学。” 王荪富有点不敢再说了,应哥儿这手艺跟福门没多大关系,都是家学渊源。 只是他也不清楚怎么就不能提,只好瞎编了。 “他就是世俗来的穷小子一个,偶遇一位云游高人点拨,从此对这些感兴趣而已。因为喜欢这个,还惹了师父不满。” 要与人断了师徒约,将之赶出去。 第153章 再见御叶王 他们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没有名契的师徒算不得真正的师徒,随时都有可能被踢出门外,遂争取了密训的路子。 原来吴师兄也是世俗出身吗? 瞧他的举止风仪很能与魏不语、李俊茂的做派同频,跟接触过的杨寻诲就有很大不同,更别说时时对照的罗子慕了。 虽与她想的有很大不同,苏四儿倒没觉得王荪富在骗他。大概是因为不太熟,所以人家本能不想讲得太多。 刚才多问几句,已经有些冒失了,苏四儿借口前方有些异动,想要独自去看看,断了对话。 苏四儿前脚走,李俊茂后脚跟了上去。 等苏四儿走远,孙敏贤上前来,躲着光无声警告了王荪富一次。 后面的卢悦悦将一切尽收眼底,对着空荡荡的石壁踢了两脚,惊动了其他人后,才收敛起来。 苏四儿默许了李俊茂跟上来,两人没有用明珠认路,飞速奔行。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两人决定返回时,却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声哀叫,闻之心悸。 反应大的苏四儿有些痛苦地捂着胸口。“千防万防,没防住这声音。” 前方应该就是峭壁后的出口了,御叶王早已打算守在那里等他们出来。 他们若是没有防备,一股脑出去铁定会中埋伏。 如果用震天丸的话,伤敌一百自损八千,他们被困在坍塌的洞里的可能性很大。 “我们做了如此周密的防范,难道还怕了它们不成,直接冲出去得了。” 当然要冲出去,只是时间也很重要。 此时夜深雾浓,万万不可。 打发李俊茂回去叫人,苏四儿在心里盘算,不如自己故意过去弄出些动静将御叶引到洞里。 这么狭窄的洞口,谁是猎物真不好说。 先消耗一些对方的战力,等到天光大现正是它们虚弱之时,小队再冲出去…… “苏师妹,如今刚进入夜雾之时,不如由我去。” 罗子慕的提议,很快得到大多数人的赞同。毕竟苏四儿经验丰富,留在夜深时分再去,才是不浪费战力的最佳排兵布阵之法。 苏四儿不好阻拦,眼睛瞟向卢悦悦,“我思来想去,还得多加一个人。万一罗师兄有疏漏之处,还得有个人补上一刀。” 卢悦悦同苏四儿的目光相遇好几次,知道她希望自己一同过去,如她所愿好了,犹豫着开了口,“我陪罗师兄过去好了。” “等等!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用震天丸。” 那两人结伴离开,苏四儿很快把目光对准了一路沉默的刘乘风、房御山、罗子冲三人。 无论是被困御叶鸟的巢穴,还是后续一路都没什么话说。苏四儿摸不清他们到底是何实力。 如今引诱计划在即,她只能将三人拆开,由她、吴应楠和李俊茂跟他们各自组队。 把这个决定说了之后,三人也只是点头同意,没有多余的话。 连句话也不说,真让人操心。 她只好推李俊茂过去探一探情况,希望拉近点关系。 由于不放心打头的两人,与吴应楠暗示了之后,她又摸到了前面。 苏四儿摸过去的时候,耳朵里听到了一阵犬吠声。她一细想,就明白了应该是罗子慕发出的,这个能力确实有点令人尴尬。 一阵越来越近的悲嚎声传过来,还有翅膀扑扇的声音,应该有御叶鸟上钩进洞了。 苏四儿隐隐约约听到卢悦悦一直兴奋地喊“师兄,刺它”,看来不需要自己帮忙了。 引诱计划到第四组的时候,半死在他们手里的御叶鸟已经有六只了,御叶王怎么样都不肯再上当了,李俊茂组和吴应楠组都无功而返。 按先前的计划,先安排了吴应楠和孙敏贤,还有最先的罗子慕二次顿悟,终于苏四儿的小队完成了全员顿悟。 而后,在她带着其他人收集羽毛的时候,终于接到了新的任务:拿下御叶王的尾翎。 御叶王身边的御叶鸟不见得比他们小队的人还多,商量好出去的战术之后,大家心里有了些底。 结果,苏四儿小队对战御叶王出师不利。 到底有多不顺利呢? 第一个冲出去的李俊茂,没有防备地滚下了下去,摔断了腿。 “外面不是平地,是斜坡,大家小心!” 那一声不断音的惨叫透出的凄凉,等于发出了最有力的提醒,到底让第二个出去的吴应楠长了记性。 只是李俊茂不止提醒了自己人,还提醒了敌人。 吴应楠沿着斜坡搜索御叶鸟的踪迹时,从他背后喷出了一团火,不用看就知道头发损失惨重,他不得不滚地灭火。 亲眼目睹了他如此的惨状卢悦悦有些害怕,跟罗子慕换了个位置。罗子慕稍好一些,他终于能够不顾羞耻心,不停发出犬吠声迷惑御叶鸟,安全下去了。 卢悦悦这回没有躲避,她下狠心直接把自己摔了下去。 不过保护得当,没事。 苏四儿也不得不调整了对后面的人的安排:安全为重,顺利下坡再说。 真是,谁能想到这山体是这么个走势。 苏四儿最后一个出洞。 为了完成任务,她拖着死掉的御叶鸟把洞口全部堵住了。马上雾散,坚决不给御叶王留回巢穴休养的机会。 将原本穿在身上的马甲套在头上,苏四儿顶着御叶鸟的火攻夹击也滚下了山坡,代价是衣服没眼看了。 “我们还要完成拿到御叶王尾翎的任务吗?这个太难了,趁现在天光出来,我们应该赶路,而不是和它死磕。” 即便吴应楠快速给他做了包扎,断腿的李俊茂还是有些灰心丧气,不管苏四儿听不听建议,他对于完成任务是有心无力了。 “你看,前面又是一片平坦的地势,几乎看不到尽头,也许山顶近在咫尺。我有预感,这个尾翎同仙草有关联,如果不拿,上不了山顶,我们最终也要折返。” 这是任务的一部分。 苏四儿不愿放弃,继续说服大家,“如果一个小小的御叶王,我们都拿不下。第一回就落下别的小队太多分,谈什么堆积分拿拜师名额?恐怕按许师的风格,下一次的密训都没有我们的份了。” “我就是怕拖累大家,随便说说而已。苏四儿,你太认真了。” 卢悦悦不知被戳中了什么死穴,立刻反驳,“就是!你来自李家,当然无所谓。” 李俊茂心知说错了话,赶紧圆了回去。 第154章 再战御叶王 “同在一个小队,谈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你的脚不严重,卢悦悦给的药很有效果,你记得回头把福珠付给人家。” 苏四儿终于堵住了李俊茂的嘴,开始召集大家想办法对付还在不远处盯着他们这群人的御叶王。 “我看它自从洞口被堵住之后,对我们的恨意好像更深了,简直到了要决一死战的地步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大家都来说一说有什么能打败它的办法。” 罗子慕第一个回应,“我可以用故颩吠音引诱它过来。”刚才这招就很有效,他下坡一点事儿都没有,就是费灵力。 “引诱过来之后,我们该怎么办?” 苏四儿望向吴应楠,“吴师兄,不知你是否能做弓箭?我想将震天丸射向它们。” 他们没有翅膀,连个飞行工具都没有,在空中飞行久了灵力不济,根本毫无优势。 孙敏贤见吴应楠沉吟不语,便替他做了回答。 “短时间吴师兄应该没办法做出来,我这里倒有一把小弓,可以试试。” 时间太短,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好在有一把弓也能够用。 最后,根据大家商议的办法,由罗子慕将御叶鸟引过来,苏四儿、罗子慕、吴应楠趁势腾空剑刺,一剑之后不管是否成功都快速撤走,由孙敏贤持弓射出震天丸,其他人则躲在树上扔出去震天丸。 “所有人改用马甲裹头。”吸取吴应楠的教训,保护头发。 剩余的卢悦悦负责照顾李俊茂,两人先躲到一处安全之地,等待最终的结果。 苏四儿先是带人选择了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作为稍后的战场,之后各就各位,战斗开始打响。 罗子慕按计划故颩吠音成功将剩余的七只御叶鸟都引了过来,御叶王藏在最中间。 苏四儿和吴应楠左右侧出,借着灵力一剑刺出。 同时,罗子慕借助他的飞天伞冲天而起,停在比御叶王高出三寸的身位向下刺出。 三剑齐出! 苏四儿发现了不对,导致刺出的位置偏了一点。 他怎么改变了方位? 按照原本的计划,罗子慕其实不必跃升这么高的空中,他只需拿着剑在下方从御叶王腹部飞划而过,左右的都约定好交给了苏四儿和吴应楠。 如今,擅自改方位,迟了一点,他就会跟御叶鸟一样被震天丸轰了的。或者他本身想的就是借自己“身死”为震天丸发挥作用争取时间。 只要他在,御叶鸟冒着震天丸在的风险也不会快速撤走。 苏四儿的一剑已经完成,她闪身回到树上,再借力飞身下坠到安全的地方。 她看到了。 此时,那里已经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火球在燃烧,他们曾经掩藏的树木有些熔断了不少。罗子慕还在和御叶王纠缠中,而震天丸已经如约定般飞了过去。 看来,罗子慕和刘乘风、房御山、罗子冲三人早已有了默契。 时机难有二回,苏四儿自知无力回天,叫停罗子慕的送死行为,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很重,就像看着潮湿的天和云罩在头上般沉重。 她现在知道了罗子慕看着刘乘风、房御山、罗子冲送死是什么心情了。 八声轰响之后,御叶王、死抱着它的罗子慕都倒在了地上,其他御叶鸟也横七竖八躺了一排。 早有预感的苏四儿看到罗子慕倒在地上,整个人瘫坐地上,觉得脑子里乱极了。 另一边吴应楠冲了出来,见机上去补了一刀,御叶王再不挣扎,他顺手摘下了御叶王的尾翎……回过神来的苏四儿赶紧上去查看罗子慕的情况,已经晚了。 孙敏贤护在陷入神思之境的吴应楠身边,捂着眼睛说出了或许她一直不愿承认的话。 “罗师兄想得周全,用一次‘身死’换所有人的胜利。不得不承认,之前是我们太天真了。” “既想要得到好处,又不愿付出代价,还要用道德这把刀去刺伤做出选择的人。” 苏四儿眼睁睁看着罗子慕的身体消失,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她的老乡团还有魏不语。如果她是,她会吗? 此刻的她,内心深处有无尽的虚无感在翻腾。 一道陌生的声音将她解救出迷茫虚无,却将她又推入另一种自我质疑。 “苏队长,我大哥说了,你不必难过,他是自愿做出的牺牲。为了不让你为难,他甚至都没告诉你。” 罗子冲大概也没想到大家的反应像是人真的死了一般,赶紧出来说了罗子慕是自愿的,结果大家情绪反应更大了。 居然不告诉她,蓦然发觉这招才是最狠的。 王荪富红着眼睛,他看清楚了全部过程,其中砸御叶王的三颗震天丸都是他扔中的,有的心虚和愧疚……名为无能无力这把刀子割在身上太疼了。 “谁教他这么做的,这种舍身顾全大局的行为把我们生生衬托成了傻子。” 真的讨厌! “罗师兄又不是真的死了,你们这般悲戚反倒像是要咒他死一般。有这个伤心的功夫,不如去到下一个地点把他给救出来。” 王荪富被刺激到了,他眼睛鼻子嘴巴都乱做了一团,作出破口大骂的架势,全程就一句“你有病”,更像是对着人念经,念到最后觉得无趣了,才拖拖拉拉来了一句新的词。 “卢悦悦,你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 “彼此彼此!” 许是觉得还不够,王荪富从地上抓了一把土,洒了过去。 这个小插曲导致苏四儿酝酿的情绪被打断了,她收起了自己纷乱的思绪,安排所有人继续向前,踏上上山的路。 终极任务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苏四儿一行九人走到一半的平地之后,终于看到了若隐若现的最高峰。此时已接近夜雾初现之时。 受伤的李俊茂特别安静,他花了福珠雇卢悦悦背着她。能弥补失约买家的损失,卢悦悦欣然同意。 只是,此刻她的脸上有几丝后悔,唠叨的李俊茂以买家的身份估计提出了太多的要求了。只能说,卢悦悦忍到现在已经是职业素养了。 苏四儿觉得,他们两个这个买卖掰了是迟早的事情。 “卢悦悦,你和我说句话啊?我花了福珠,你不能让我无聊吧!” 卢悦悦猛吸了一口气,手腕握了散,散了握,终于生气了。她看中了罗子冲,把人换到他背上,力度没有控制,李俊茂嗷嗷叫。 苏四儿知道李俊茂什么性子,他就是故意折腾卢悦悦。中途换人就是给他吵架的借口,及时开口阻止了。 “你若把所有人都吵烦了,只能靠木手环‘死’回去求救了。” 李俊茂终于发觉大家都嫌弃他话多吵闹了,一路上都安静下来。即便中途换了刘乘风、房御山,他也一言不发。 一个时辰后,平地的路途彻底结束。 第155章 有人被掳 小队走上了货真价实的上山路,歪歪扭扭不说,有的地方还特别难走,稍微不注意可能就摔了下去。 苏四儿叫停所有人原地休息,拿出了灵茶,让大家养足精神。 又把自己获知的消息说了出来,“山上有一只力大无穷的白猿霭稷,平日里没事就会在高处扔大石头,砸兽取乐,所以大家要特别小心各处落下的东西。” 苏四儿刚说完,就被吴应楠推开。其他人也一脸警惕地迅速走开。 原来,她站的地方掉落了一块石头。 这么大的石头,白猿霭稷不会就在上面吧?奈何此时浓雾看不清上面的情况,大家盯了一会没听到动静,又退一步安慰自己,刚才大概听错了。 想到后半截,苏四儿脸上更添忧色,“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它最喜欢掳小孩子到洞府逗乐,所以我们都很危险。” 看着浓浓的夜雾,她真心希望罗师兄不要落在白猿的洞府了。 她想到了的事情,别人当然也想得到。 卢悦悦听完苏四儿说的消息,第一个念头就是罗师兄危,他们更危,救人真的很不划算。 “如果罗师兄在霭稷的洞里,我觉得罗师兄未必想要我们去救他。” 她在说什么?! 沉默是此刻的钩余山! 最终还是吴应楠打破了沉默,他没有回答救不救的问题,而是指出了不得不去找霭稷的事实。 “我们没有选择,不知大家发现没有,许师给的任务在主导我们一路的行程。现在正是霭稷活跃的时候,我们遇到它的机会很大。” 苏四儿默默心里补了一句,一定会遇到。 其实,一下子接收到这么多信息,她相信每个人心里都在担心,比如前面那峭壁上有石头滚落没准就是这只白猿干的。 “如果你被霭稷掳走了,你想不想我们来救你。” 沉默了许久的李俊茂终于开口,问出来一个对于卢悦悦堪称致命的问题。 卢悦悦没有准备,顺口说了一句“要是不救,我恨死你们了”,说完她自己都愣住了。窘得一下子跑到了前面,跟小队的人拉开了距离。 “李俊茂,你大可不必说出这句话,卢悦悦一冲动总会做些无可挽回的事情,最后还得靠我们来收场。” 王荪富走到罗子冲身边,有些无奈,“我们连你断腿了都没放弃,怎么会不救人呢?” 他指着浓雾,说出了令苏四儿很惊讶的话,“卢悦悦虽然讨厌,那是因为她从小权衡惯了,性子改不了。真的到了紧要关头,她一定不会令人失望,至少所有人不让的事情,她不会去干。” “可是,你们一路不和,你怎么知道她不会令人失望。” 王荪富到解释的关口,突然卡壳,“这个得问敏贤。” 一个推一个,苏四儿也没觉得烦,继续问了下去。 “我也不知道。”孙敏贤抬起头,刚想再说点别的,却发现看不见卢悦悦的身影了,颇感不妙。 “苏队长,卢悦悦怎么不见了?”雾气可见范围内,都没见人影,不会是……被白猿带走了吧? 吴应楠和苏四儿对视一眼,瞬间做了决定:苏四儿留在原地,吴应楠跑前面去找人。 之前提醒的话,言犹在耳。 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身边人的焦急和不安,希望吴应楠赶紧跑回去,带着卢悦悦一起。 整个小队七人的步子慢了下来,到一处稍微平整的山壁边,大家停了下来。 苏四儿和王荪富眼睛紧紧盯着山壁,准备发现一有石头就提醒大家散开。 孙敏贤则盯着夜雾中还算依稀可辨的山路,等着吴应楠带人回来。 刘乘风、房御山把罗子冲和李俊茂护在中间,神情戒备。 未知最是可怕,会带来无数的、毫无章法的联想。 如果卢悦悦真的被掳走了,李俊茂此刻想的是他真的嘴巴讨厌,不分场合。 如果吴应楠回不来了,苏四儿此刻想的是她的人生第一次队长可能真的会以失败告终,大家团聚在霭稷的洞里。 如果吴应楠带回了卢悦悦,孙敏贤此刻想的是必须提醒大家不要随意脱离队伍,最好每个人身上套一根绳子。 霭稷再厉害,也不能一次性掳走所有人。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苏四儿的耳朵传来响动。紧张的神经此刻紧绷,立刻跃上石壁,刺了过去。 “苏师妹,是我,吴应楠!” 苏四儿不敢相信,两人过了几招之后双双才跳了下来。 “我耗费不少灵力追到前面好几里的路,没有发现卢师妹的踪迹,倒是捡到了她时常把玩在手里的珠串。” 吴应楠把珠串拿了出来,孙敏贤一眼认出是卢悦悦从家里带出来的念想。 其他人自然也不瞎,大家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打碎。 “苏队长,你们不救卢师姐,我们不怪你,我们三个自己去救。”从未开口的刘乘风终于开口了。 苏四儿赶紧拦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把人推回去,“不用试探了,我们肯定会救人。只是现在夜雾不方便行动,我们也不清楚霭稷的山洞到底在哪,这些都需要商议人手查探。” “你们现在冲过去,什么都不知道。指不定霭稷就把你们带过去见你们卢师姐了。我比你年纪小都知道的道理,你们怎么不明白呢?” 罗子冲点点头,“这是他的决定,我是一直相信苏队长的。刘乘风,你继续少开口,多做事。苏队长,若是查探洞口,把他带着去。” “你不用担心,我和房御山在原地保护剩余的人没问题。”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原地留守李俊茂、房御山、罗子冲和孙敏贤。 苏四儿和刘乘风一组,吴应楠和王荪富一组继续上山各自寻找霭稷。 约定两组人找到洞口就返回,等待明日天光重现之时,再去救人。 “我会一点点阵法,等你们离开之后准备开启隔绝这处。手里还有足够的震天丸和迷粉,不用担心我们被掳走。” “你们一定要小心!” 苏四儿听后恍然大悟,这应该是吴应楠提议孙敏贤留下的原因了,她会一点阵法。 搜寻任务开启,四人分头行动,各归一方。 攀着树枝、石头、藤蔓,搜寻可能会有山洞存在的地方,其间惊扰了不少别的山兽,以福兽居多。只要不搭理它们,最过分的也不过捉弄几下,觉得无趣离开。 四人第五次碰头,毫无结果。 他望着茫茫无尽的夜雾,眉宇间的稚气犹存,眼睛明亮有神,透出坚定。 头顶的御叶鸟羽马甲重新套在身上,有几处赃污,身上的灰袍下摆沾了不少青汁,染尽山翠色,为狼狈的半大少年注入了一身生机活力。 苏四儿觉得吴师兄自从御叶王一战之后气质变了,好像更加积极主动了一些。 “虽然没有发现,但我有一种感觉,白猿的山洞不在上面。” 第156章 搜山 见其他人都看向自己,他从背后抽出一截藤蔓,“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并没有特别高大的树木,而且离山顶已经很近了。” “风吹日晒,接雷引电,选择此处开凿洞府,别说不符合白猿的喜好,就是我们恐怕都不愿意。” 王荪富一捏地上的石头,“跟刚出平地上山那会比,这石头也太脆弱了。” 没怎么用上灵力碎了。 他又扯开覆盖山体的藤蔓,抠了抠凸起的石壁,周围的碎石头纷纷脱落,“稍微一碰就碎裂,确实不是好地方。” 苏四儿用同样的方法试了一下,她想得更多,也许是受山顶的仙草影响所致? 刚才她想要直接攀上那出如弯月的山顶下角,明明那块石头就在眼前,只要抓住那块石头就可以上去,她却试了几次都没抓住。 刘乘风见她举止怪异,上前换成自己来,同样如此。 前方有东西在阻拦他们! “这处大概还不到时候上去,我们先找到白猿再说。” 苏四儿叫停了其他人想要继续向上的尝试,转而继续讨论吴应楠之前的猜测。 “照师兄的意思,白猿的洞府可能在下方某处?” 苏四儿想起三个时辰前,她曾不小心踩滑落到一棵斜着长的樟柳树上,最后被吴师兄的勾绳救了回来。 她记得俯身抱树时曾下窥见一处石台,这白猿的洞府莫不是在那里? 吴应楠点点头,他得了一点记忆,其中有白猿的印象,“白猿洞府,附近必有樟柳。我记得你之前跌落的地方就有。” 听两人说起,王荪富也有了印象,“但那里笔直的程度与前面御叶洞府上方不相上下,你们想靠灵力飞进去找的话,肯定没问题。” “只是真遇到白猿,就没多余的灵力了与之对抗了。” 他们的灵力并不十分充沛,至少又飞又打绝不可能。 不然,怎么每次遇到晦兽从未正面对抗,而是靠各自发挥小脑袋瓜才险险避过。 “我从御叶王那里悟到点收获,不如由我先去查探。” “苏师妹,你在那棵樟柳边用勾绳接应我。如果白猿出来,它肯定也会经过樟柳,你或许可以趁机阻拦一下。” 吴师兄跳跃能力不如白猿,想要下去找洞府,只能靠飞。以他的灵力,比其他人强一点,但同样支撑不了后续可能的比斗或者返程,那么他获得的能力就是……飞行了。 苏四儿在脑子里想象吴师兄长出一个小翅膀飞行的画面,悄悄用手压住,避免笑出声。 还有一个问题,得事先讲清楚一些。 “这里的山体很是脆弱,恐上山的路和山顶的仙草受影响,不如能不用震天丸就不用。” “我们只要牢牢守住出口,应该可以等到白猿。吴师兄,你查探到真有山洞就返回,能不惊动白猿最好,遇到了也以逃为主。” 后续怎么对付白猿,还得再细细商议。 苏四儿看向旁边的人,习惯性想让人说两句,一抬头发现是刘乘风,记错人了。 她想好准备自己再说两句避开尴尬,谁知他竟开口了。 “对,不能光靠你们出力。想想我和他能做什么?多一份力,或许可以早点救出罗师兄和卢师姐。” 出口必提救人! 苏四儿随意拾起一截枯枝,“你们多收集些枯枝败叶,我们用不了震天丸,也许只能靠烟熏才能激出白猿。” 烟熏之法?这个办法好! 刘乘风和王荪富领了捡拾枯枝败叶的任务,从下山开始特别卖力,还劝说苏四儿和吴应楠也加入进来。 两人见他们丝毫没发觉烟熏法的疏漏,心里松了口气,跟着配合起来。 这个法子不到万不得已,根本不能用。现在提出来,主要是给他们找点事干分分神。 苏四儿俯身抱着樟柳树,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身体已经适应往下看。 也许是浓雾起了大作用,她根本看不远,就连先时的石台影子都没见一寸。 初时上山,只觉得此处山之高配得上主峰的身份。 如今再细想,从进入钩余山入口时,他们就是走的上山路,马山就快第四天了才见到主峰,这主峰到底会有多高? 也许待天光日盛之时,底下是万丈深渊。 吴师兄也下去得够久了,不知道找到白猿洞没有? 他果真生出了一对虚体的翅膀,如御叶王一般。其他御叶鸟都是单翅,只有御叶王不同。 如果当时御叶王继续按兵不动,派出其他御叶鸟过来,大概他们再耗费些人都不一定能成功。 罗师兄的吠声到底表达了什么意思,竟然激得御叶王恼怒以至于亲身前来。 拉拉杂杂想了一大堆,发现木手环又有异动,苏四儿为了不被它干扰跌落,主动贴着额头,拿到了信息。 她们的任务是要拿到白猿霭稷头顶的那一撮最坚硬的黑毛,加上之前的所得,才能开启山顶守护兽蛊雕谷廿的千瘴屏。 不过,故颩角、御叶王尾翎都没在她这里! 勾绳轻晃了几下,上面的人在询问情况了。 苏四儿抓着勾绳双脚扑腾着地向上挪动,一百息之后回到山路,刘乘风和王荪富等在这里,身边的枯枝已经堆成了小山。 “这些东西能收进香囊里吗?” 如果能的话,会省事很多。要是一点点搬运,他们得忙到后天。 “能!只是我们的随身香囊都放了不少东西了,已经满了。” 刘乘风刚才试过香囊装枯枝,这会儿他和王荪富的香囊已经塞满了。 不然,地上会再多出一堆。 这个意思是他们装过了? 苏四儿比划着手划走一半,“这里的,我能装一半。排除吴师兄,得再找个人。” 说完就装! 右手掌覆满金光对准这座小山,手心这处金光最亮眼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口袋,吸走了一半的枯枝败叶之后,金光渐渐熄灭,又恢复正常手掌的样子。 她的香囊也撑不下了! 刘承风观察到她为难的神色,心里猜测是因为何事,立刻给出了建议,“把罗子冲叫上,他的实力比房御山强一点,跟着我们一起去白猿洞合适。” 这人很细心! 急风顺着苏四儿的背部刮过,耳边传来衣料的摩擦声。 苏四儿转过身,竟是王荪富突然出手,一脚踢向刘乘风。刘乘风先是躲避、再行反击,很快制服了王荪富。 “别闹,我们的灵力很珍贵!而且,你打不过我!” 闻言,王荪富很受打击,“我只是好奇,你和房御山、罗子冲三人谁更厉害。”试试之后发现还不如猜测,确定比不确定还难受。 刘乘风把被风吹走的几根枯枝捡了回来,又用灵力固定,“反正都比你厉害。” 苏四儿发现王荪富和李俊茂的性子其实有几分相似,都挺带讨打讨骂的属性。 第157章 找到洞口 “王师兄,我们这里的人中,就你熟悉孙师姐的阵法。我看不如由你带着刘承风去叫罗子冲过来。” 苏四儿扫过所有人,又看了看毫无动静的浓雾,特意把声音提得轻快了点,想变一变这沉默的气氛。 “你记得,顺便把我们的安排跟他说一说。你们再过来的时候,打探完的吴师兄也差不多上来了。大家根据新获知的情况,再调整一下计划。” “等天光重现,就是我们救人的时候了。” 王荪富却开始很夸张地鼓起掌,在此刻并不轻松的夜里显得有些诡异的傻气。 苏四儿有些嫌弃,又不好表露在脸上,只能蹲下掩饰。 剩一个刘乘风不好不加入,又觉得这个行为十分傻气,他只好借开口说话躲过,“苏队长,我会看着他!” 不让他在真办事的时候犯傻。 可惜,大家都误判了王荪富的意图。他刚才的鼓掌,纯粹是想引起大家的注意,这是他想表达自己的想法的习惯性动作,吴应楠和孙敏贤都很熟悉。 “苏队长,你还是叫我名字好些。我自知实力不如你,也打不过你,在口头上担个师兄,心里虚得很。” 刘承风一把给人拉走,真是事儿多。 虽然他也打不过苏四儿,也不想被喊师兄。不过,苏四儿好像没喊过自己师兄,应该是被卢师姐诓人进山洞那次影响了印象。 这人也一样,比自己会说话,但是没用,主要是太吵了。 “哈哈哈!” 没得到丝毫回应的王荪富自己笑着被人拉着离开了。 偶然的吵闹消音,此地又恢复了不闻人声的平静。 孙师姐他们肯定会问情况,这几人过来的时辰不会太早。苏四儿再次猫回樟柳树上,等着吴应楠上来。 没过多久,吴应楠出现了。 他停在离苏四儿不远的另一处较粗的树干上,收起了虚相小翅膀。轻盈一闪,跃上勾绳,飞身旋跳,轻点线绳。 不过十息,人已经踩在山道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为何自己只能抓着勾绳苦苦移动,人家却能身轻如燕攀上高点,问题出在哪里? 苏四儿想了半天,猜大概是她进到这里才发现,自己有点恐高。 吴应楠等到苏四儿上去,才提出欲去孙敏贤那处,苏四儿并不赞同。按她估摸的时间差不多王荪富就要来了,遂建议等在这里。 她此刻心里真是好奇到底找到洞口没有,偏偏这位就是不说。 不知道在打算什么。 偷偷瞧过去,苏四儿的眼神被他抓个正着,有一点点尴尬。 算了,不浪费时间较劲了,先问个明白。 “吴师兄,你下去有一段时间,一定不会无功而返,肯定摸到白猿洞了,那能不能先说说底下什么情况?” 吴应楠本想等人齐了一起讲,如今作为队长的苏四儿既然问了,心里猜测她也许是拿到了新的任务,比较着急。 时间过去好几天了,大家对于作为队长手里掌握了其他人不知道的任务信息这件事,也都有了默契。 吴应楠的目光低了下来,不停在山崖下打转。 底下情况,并不太顺利。 正如苏四儿之前所言,白猿力大无穷,在底下挖出的洞口不止一个。它又身手敏捷,爱在不同洞口间跳跃,不长时间蹲守根本摸不清楚不知道它到底在哪。 他一下去,落地在苏四儿看到的带石台的洞口,还没站稳,发现有一只长满白毛的手掌抓在边上,不用说就是白猿,立刻闪身躲进洞里。 第一处洞长不过十米,左右四五米。其中,有些两处稍稍弯曲,不怎么能隐藏身形,他一口气闪到里处,借着黑暗贴在石壁。 若是白猿进入洞里,他根本无处藏身。 耳边,白猿的低吼声越来越清晰。 他脚下有点发虚,腾挪间踩到了一处东西,结果发出了声响。低头一看,竟是山兽的骨头,确认了这只白猿不好惹。 就在他心急如焚,以为白猿会进洞查看把自己堵住的时候,它却又不走寻常路,丢了块大石头进来。 若非躲得快,他一准被砸中。 那石头,单凭他的力气真的搬不起来,能搬上来扔十来米远,可见白猿力气之大不是胡说八道。 不过有了这巨石,也让吴应楠更能隐藏。 他心里想了很多,手里捏着的震天丸都快被汗水湿透,也没见白猿进来。 “等了大概半刻钟,白猿迟迟没有进洞。我觉得应该安全了,悄悄出了洞,站到石台边,发现它往下离去,朝着不同的山壁间跳跃,直到看不见。” 趁着白猿没有注意上面的动静,他也开始往下。 踩进第三个洞口时,他蹲在旁边观察,发现白猿举着又一块巨石重新向上扔。 不知道它到底积攒了多少这样的石头,给上面的几个洞口都扔了一圈。 “我躲在第三个洞口,等白猿向下时跟着向下,如此过了好久,才找到它的洞口。” 谁能想到这只白猿喜欢到处挖洞,还把自己的洞府藏在那么低的地方。 他们想要救人,真的很难很难。 苏四儿听完他的打探,一时间也觉得头大。 “只要拿到白猿头上的黑毛,我们登上山顶就能完成任务。” “如今,碰到白猿霭稷这么个爱好,我们把头挠破也不一定能想出好办法的。已经是第四天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不搞定白猿是拿不到仙草解晦完成任务的,许师这般设计分明不给他们留活路,逼着他们每人出积分,其实最后也就是福珠兑付。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叹气。 福珠事小,丢脸事大。 “应哥儿,你回来了!” 王荪富带着刘乘风、罗子冲赶了过来。 他对吴应楠归来很有信心,刚才一通添油加醋的发挥让孙敏贤和李俊茂深信不疑,他们这回拿住白猿,简直是手到擒来。 如今,看到吴应楠回来了,那股自信还没有完全消退,“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下去了?” 下去?被石头砸死吗? 先不说其他,光是下洞都很艰难,他没有这对翅膀都吃不消。 吴应楠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信心,把身边的人都传染了。 刘乘风、罗子冲连往随身香囊里收枯枝败叶视线都没离开过他,一直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仿佛他一点头,这两人就会往下跳了,真是被他的嘴巴下蛊了。 这叫人怎么说呢? “大家再等等,我们的计划需要再调整一下,救人肯定没有问题。” 见吴应楠迟迟不开口,苏四儿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在损害大家信心的前提下,不那么直白地提一提情况。 “吴师兄辛苦了很久,探到了真正白猿洞。” “只是,情况比之前设想的稍微复杂了一点。简单来说,就是洞口有点多,位置有点偏。所以我们要想想怎么把霭稷引到高处。” 位置太低,他们能力有限,不如霭稷灵活,短时间内爬不上来。 “你们情绪波动太大,容易失了判断,不如先平静下来,听吴师兄讲清楚情况。” “吴师兄,你在下面的洞里,有没有发现白猿喜欢吃什么?比如遗留的果核之类。它肯定不会光吃荤的,也会吃吃素。” 荤的,大家招惹不起。 素的,还是能想想法子的。 一路上,他们也看见了不少果子,因为摘下来根本喂不到嘴里,大家的好奇心都降低了不少。 这个,好像真没注意。 吴应楠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没有印象,“没有,不然我再下去一趟。” 苏四儿仔细回想了一下,火烧山洞的法子也不是不行,只是需要多人配合。 “你不借助山洞落点,能够上下飞行吗?” 虽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问,吴应楠肯定地点点头。 “不如这样,你再下去查探白猿动向,包括罗师兄和卢悦悦具体在哪个山洞里、爱吃的果子。 “我和刘乘风去摘些不同种类的果子,从树底下找找痕迹,白猿肯定过去摘过。” 第158章 山洞扑空 “王荪富、罗子冲,你们两个继续去捡拾枯枝败叶,火烧山洞的计划不变。” 听到苏四儿的安排,眼见自己的随身香囊里快装满了,里面到处沾染得脏兮兮的,心里真难受。 罗子冲的不太情愿,显露在脸上。 他觉得完全可以换个法子,比如他之前在御叶洞里被折磨得生无可恋的嗅丹,正好让白猿也试试。 这点情绪根本逃不过苏四儿的眼睛,罗子冲成功用脸叫停了苏四儿,提出了自己的办法。 “我们不一定用火烧的法子,那个容易误伤罗师兄和卢师姐。不如改成嗅丹,或者致人昏迷的东西。” 不大占地方,也不会误伤自己人。 王荪富第一个表示赞同。 他攀上罗子冲的脖子,奈何个子比人家矮,改成了搭胳膊,一脸惊叹,“冲子,没想到你平时不爱说话,一说能说到了点子上。” 可能是喊出的名字过于冒犯,被对方无情地撕开了手。 这样的拒绝大概见多了,王荪富不以为意,又继续搭上去,嘴巴不停夸着这个主意妙啊! 苏四儿觉得这人看着不声不响,原来把事情都记在了心里,对于不能忍受的事情也不会真的忍,既细心又懂迂回,十分有意思。 这个法子挺好! 小队存储能力有限,枯枝败叶火烧的法子面对数量众多的洞口,布置和移动确实耗费时间和人力。 如果大部分换成臭丹之类,吴师兄一个人就可以搞定大半,她也不用拿出还没被大师认可的回春丹给大家补充灵力。 自己的香囊里还有些臭粉,稍稍搬出丹炉改改,很快就完成了。 只是洞口的情况还是不够清楚,需要再探细一些。 “吴师兄,之前的查探计划不变。还有就是,弄清楚洞口到底有多深,有没有内部联通的情况,这对于我们后续非常重要。 待到天光最盛时,将是他们和白猿对决的时刻。 “最多两个时辰,这里见!” 深入查探非常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白猿抓住,希望吴师兄够幸运,他是第一个见过白猿全貌的人,千万不要成为又一个被抓的人。 想到工作量巨大,苏四儿狠狠心,状似随手塞给他一个小瓷瓶,“察觉到灵力耗费一半,立刻服下它。” 吴应楠知道苏四儿会炼丹,什么也没问收进怀里。 “万事以你为重,一定回来!” 送走人,大家开始制作臭丹。 臭丹的原始材料凑不齐,只能靠其他成品删删改改,加加减减,不拘泥特定材料,只要臭味足、烟气长,都能成。 与最初的盘算大差不差,罗子冲、刘承风、房御山手里都有不少嗅丹。 苏四儿手里有备货的臭粉,找了找林子阴暗处生长的晦植烟水寒切碎,将震天丸碾末加了少许,经历熬煮、灵烘、搓丹等工序,最终制成。 挺潦草的制作过程,不过大家都用了心。 “我们要试一试这臭丹的效果吗?” 李俊茂捏着鼻子拿起一颗丹药,真的臭死了。 苏四儿鼻子已经塞了采自这里的一种香草,香气沾上一点就能维持半个时辰,若没有这个,她大概制药的时候就被熏走了。 塞住鼻子之后,对于隔绝阵里的味道感觉还好,其他人也是如此,学着苏四儿以香攻臭的法子隔绝味道。 但即便堵住了鼻子,孙师姐还是因为受不了这个味道,撤了隔绝阵。 唯独李俊茂觉得损容貌放弃了堵鼻子,一直不停喊臭死了。 明明吵死了才对! “不用,我对自己有信心。”苏四儿指了指他们所在的地方,林子开阔,味道散得快,“看你的反应就知道效果不差。” 若是还在隔绝阵,苏四儿猜他不晕都对不起自己炼丹的本事。 她,从不打没准备之仗。 就在一刻钟前,她悄悄借着倒残渣,扔了一颗被路过的山兽好奇闻了一口,现在估计还躺着没动呢。 不然,早该从这里路过回窝了。这只山兽来来回回好多回,终于被她放倒了。 在她如此紧张的时候,怎么能容忍这等悠闲之辈晃悠。 “你非要试的话,倒可以请孙师姐再重新布一个隔绝阵,把你放里面……” 李俊茂先是摇头,眼睛却忙得很,一一扫过所有人,咳了两声,嬉闹的情绪开始变得有些低落。 “我一个人待在隔绝阵也行,试药免了。让孙师姐跟你们一起去,多一个人帮忙,我心里也能好受些。” 受伤拖后腿就罢了,还要拉上一个人保护,有点太损他的威名了。 “也行,白猿在洞里,应该没什么过来掳人的空闲。让你待在隔绝阵里,主要是防其他山兽骚扰。” “你没出力,这话不对。大家都清楚,这臭丹大成少不了你贡献的燃粉。” 说起来,李俊茂最不耐的就是被山兽戏弄,或者看见山兽出现。 一路上,就算腿断了,都想去摸一把,看看什么样子,不知道哪里养成的好奇心。 没了,隔绝阵,真劝不住他,也关不住他。 “没有你的燃粉,我们得做引线,还要耗费自身不多的可怜灵力点燃。加了这个之后,用力扔到地上,它自己就出烟了。” 安抚住李俊茂,大家的计划没了后顾之忧,可以顺利开启了。 御叶鸟的羽毛在风中摇动,天光刺眼。 依附山壁而生的樟柳上、樟柳下方不远处的三个山洞口前都站了人,个个神情紧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最下方的按“二二三三”排列的九处洞口。 两个洞口冒烟了。 三个洞口冒烟了。 撒臭丹最狠的苏队长出现了! 背生虚翅的吴师兄出现了! 厉害,又多了两个冒烟的洞口! 已经有七个洞口被他们“占领”了。 大家神情稍缓,心却又提了起来。 白猿始终没有出来,看来它还在最底下两排中间靠得最近的洞口里。 所以,罗师兄和卢师姐应该也在其中的一个洞口里。 一定要成功! 这一刻,底下的人同样紧张。 苏四儿跟着吴应楠进到了最下方的洞口,里面就是白猿的洞府。 “天光出现之后,白猿就不再往上搬石头,而是进了这个洞里,没再出来过。如今时机正好,我们可以动手了!” 应该是受不了天光的寒气,进洞休息了。 苏四儿悄悄地先进了洞,她要找到罗子慕和卢悦悦两人到底在哪个位置。 此行理想的状态是不惊动白猿,在他周围撒下臭丹,在烟雾弥漫开来之前,把两人带出来。 苏四儿蹑手蹑脚走进去,一直没发现白猿,也没发现人。 洞里比较暗,一片静悄悄,整个是第一个洞口的两倍大,中心处有挖了一半的山壁,勉强隔成了两处。 走进去之后,苏四儿发现靠里的一处更暗,但走在最里处的石壁上却有一圈弱弱的亮光。 这里应该就是吴师兄说的两洞相连之处了。 苏四儿很快又走了出去,找到外头的吴应楠。 “白猿没在下面的洞里,它倒是很谨慎。应该是从下面的洞进去又爬到上面去了,上面的洞口有些亮光透了下来,不知道是罗师兄他们点的光,还是白猿自己。” 吴应楠心里隐隐有些发慌,“它如此防备,看来山兽对气味十分的敏感是真的,我们……” 第159章 独自 突然,上面的洞口有一块巨石被推了出来,就在他们的头顶落下。 “我飞到上面去赶它下洞救人,你埋伏在这个洞的最里面,随时准备偷袭。” 苏四儿重新守在有光亮的那处,手里的长剑冷光清晰可见。白猿往下跑的时候,说明吴师兄应该已经成功救了人。 她脑子里不停地演练着白猿从洞口冲出来,该怎么做。 先撒一把迷粉,再刺上一剑。 如果它继续向前跑,上面的吴师兄会趁它向上爬的时候,出手阻止它往上爬。 自己在这个空当,扔一把臭丹,从这个地方爬到上面。 洞口狭小,她在上面找个东西堵住洞口,让臭丹发出的烟气熏晕它,根本没有力气再上去。 上面洞里的巨石砸地的声音,白猿的怒吼声,吴师兄还击的剑声都传到了苏四儿的耳朵里,场面十分激烈,可惜不能领略吴师兄的剑技风采了。 只是,她隐隐觉得奇怪,怎么没有罗子慕和卢悦悦的声音呢? 白猿霭稷怒吼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应该朝着这处通道过来了。 苏四儿握紧了手里的长剑,另一只手高高扬起,察觉到距离过近,恐怕会刺偏,她退了几步,重新调整好姿势。 咚……滋……咚…… 就是现在,苏四儿一把迷粉扬了出去,好像……砸地的声音不够响。 “苏师妹,是我!吴应楠!” 黑暗中,苏四儿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打颤,“吴师兄,怎么会是你,霭稷呢?” 幸亏他清楚苏四儿爱撒迷粉,落到通道就闭上眼睛和嘴巴,鼻子早提前堵住了,不然现在他就躺下了。 吴应楠的声音有些挫败和无奈,“我被他摔了好几下,本来是我往里赶他,没想到变成了他赶我。我被追着跑,还要四处查看罗师兄和卢悦悦,最后实在顶不住了,才从通道滑了下来。” 吴应楠察觉到喉咙里的东西压制不住了,他想咽下,反倒身体一抽,一口血喷了出来。 “罗师兄和卢悦悦两人没在上面的山洞里。” 没在山洞?会在哪里?苏四儿的手开始在四周摸了起来,“师兄,你先休息。我找找这里有没有其他隐秘的洞口。” “你不必找了,我觉得白猿也许把人藏在了最上面的洞里也说不定。这里是它的巢穴,它不喜欢生人的气味,肯定不会把人放在这里。” 吴应楠又吐了一口血,擦干嘴角的血迹,他背靠着墙壁,“我们拿到黑毛最重要。还有半个时辰天光就要没了。” “其他洞口的烟雾没有一个时辰消散不了,它应该还在上面的洞里。我上去看看,换你埋伏在这里。” 苏四儿说完,顺着通道爬了上去。 她察觉到胸口发烫,白猿或许就在不远处。先用剑刺出去,发现没有任何阻碍,再害怕也忍着冒头。抬头,伸出去的剑被白猿给握住了。 苏四儿抽不动,整个人朝着另一边空地滚了过去。 目测白猿有两米左右,它双手把剑捏在手里,想要折断。 苏四儿觉得喉咙发干,这是她唯一比较长点的武器了。它若断了,身上就只剩一把短匕首可用了,山顶还有厉害的山兽守着,可怎么办? 好在李俊茂的这把剑材质给力,霭稷怎么用力都没断,它面上狂躁,扔了剑,搬起身后的石头就朝着苏四儿砸了过去。 苏四儿在剑身砸地的脆响中又滚远了一些。论滚地,她倒积累了不少经验。 掏出一颗回春丹塞在嘴里,苏四儿的灵力回转了大半,她掏出短匕首,使出战灵技狂风暴雨,在灵力充盈的情况下,一来一回的速度又提升了不少,成功划破了霭稷胸前的皮肤。 失策了,这白猿皮太厚! 但是,能给它一点点伤害,苏四儿整个人的信心又拉满了。 白猿眼里的愤怒已经满到快要将苏四儿整个人都吞下去,它一手举起了一块巨石,跑着准备朝苏四儿砸了过去。 “不好!”这个地方明明只有一块石头,怎么又多出了一块。 苏四儿怀疑自己错过了什么,白猿左手扔出来的石头没有砸中苏四儿,它的愤怒再一次升级,居然把手里的石头按进了石壁。 苏四儿觉得那块嵌进石壁的石头就是自己,这只白猿太可怕了,刚才吴师兄估计就是被它这招给吓到了。 下去洞里,会给吴师兄带来危险!毕竟他扛了很久的伤害,有点时间修复不容易。 出洞的路,苏四儿望了一眼,就被白猿发觉,整个人被它接下来的动作,又一次震撼。 它手里又多了两块巨石!!! 地上的石头、墙上的石头一块没少,苏四儿相信七岁的自己绝对不可能眼花。 两声轰响,出洞的路被堵住了大半,现在跑过去,时间上完成逃跑根本不成立。 完了,退路没了。 苏四儿悄悄退到通道旁,又捡起了地上的长剑,她也生气了,大不了就是身死一回。 没有章法,全凭愤怒,苏四儿如同一个疯丫头,唰唰唰朝着白猿刺了过去,白猿大概也没见过这么疯的小矮子,它竟然蹲了下来,那剑再次刺破了它的皮肤,也只是拂开了。 一人一猿的眼睛对视成功,苏四儿偏头笑了一下。 说来实在太倒霉,苏四儿的小招刚得逞,就被白猿的静止迷惑了,然后她悲剧了。 白猿大概不是不想回击,而是觉得她太弱,太小,不知道怎么下手。 就在苏四儿庆幸着准备远离之际,她被白猿捏住脖子,反转之后又提着双腿,对着不停地被甩在地下。 苏四儿懵了,脑袋疼得她没办法思考,双脚挣扎不了,被这个大力气的白猿死死握着。 大概是太疼了,她本能地运起灵力保护自己的身体,但是摔打还是没有停止。 “吴师兄真的太勇了,刚才他也一定是这么被甩的吧。自己比他轻,应该没他疼。” 苏四儿喃喃着,觉得整个世界静止不动了。 她的心技啊,本来启动成功了,结果自己被甩晕了,如果这时候有个人来,绝对还可以续上…… 吴应楠歇了一刻钟,感觉稍好点,听到了熟悉的摔打声,他知道苏四儿应该撑不住了。 赶紧吃了一颗苏四儿给的丹药,他感觉自己灵力又丰盈了不少,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冲向了通道。 苏四儿,千万要撑住! “苏师妹!” 第160章 不能杀 吴应楠一照面,眼前的苏四儿形容实在凄惨,几乎快被摔碎了。他立刻双翅一展,手里的剑刺向白猿的后颈。 这一剑是他在之前屡次失败的经验上生出的,用了他最大的力气,选择了他认为的白猿最脆弱的地方,剑上还抹了迷粉。 只要接触到血肉,白猿必定会受影响停下来。 这一次,福气在他一边,白猿果然停下了,那把剑插在了它的脖子上,它的手正在拔剑,眼睛四处搜寻吴应楠,看样子它要反击。 苏四儿被扔在地上,她的战斗意识没有散。在吴应楠过来扶起苏四儿的时候,一人一猿的眼睛重新对上。 推开吴应楠,苏四儿又笑了。 两次对视成功,苏四儿发现她的眼睛和白猿的眼睛之间有一根别人看不见的金色细线牵引着。 苏四儿蹲下,白猿也蹲下。苏四儿站起来,白猿也站起来。 玩了不下十次的站起蹲下,苏四儿确认白猿至少在半刻钟内受自己控制。她这才看向旁边呆若木鸡的吴应楠。 ”吴师兄,趁现在,你去拔下六根它头顶的黑毛!” 吴应楠对苏四儿现在说不清什么感觉,但信任没有变,说什么就做什么。 苏四儿见取回了黑毛,一边外退,发现白猿也跟着,有些无奈。 “塞住鼻子,扔臭丹,等撤到门口那块大石头边,你把身上的臭丹全扔在那里,赶紧飞出去。如果我五十息内没出来,你就别等我,跟他们汇合去山顶。方法都给你说了。” 拿到仙草就算完成任务,她“死”一回不过一百积分,不亏! 苏四儿没有停止后退,白猿还在跟着。 大石头的地点到了,吴应楠在她的瞪视下朝着白猿扔臭丹,等他飞走之后。 为吴师兄争取了半刻钟,应该差不多了。苏四儿松了一口气,断了眼前那道细线。 白猿没动,好机会! 奈何她的腿没了力气,跑不动,果然福圣不眷顾于她! “苏师妹,我们马上就上去了!” 吴应楠的性格让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苏四儿送“死”,但是苏四儿费了那么多功夫取得的大好局面不能破坏。 他飞到外面并没有向上,而是又吞了一颗丹药,等了一会儿,又在烟雾缭绕之时,冲进去把苏四儿抱了出来。 哪怕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和灵力,他也一定要带着苏队长上去。 苏四儿醒来的时候,眼睛怎么也睁不开,索性随了它意。可是,周围的环境真的很潮,她想要反驳也没什么力气,心里不怎么舒坦。 本来不必醒的,但卢悦悦的尖锐声穿肠入脑,她感觉心很累。 不知道她又在吵什么。 耳边灌进来李俊茂的声音,“你才被救出来,就闹着下去。苏四儿之前都没对白猿下死手,说明白猿不能杀。你想干什么!” 哦,卢悦悦想杀白猿。 苏四儿突然惊醒了,“白猿不能杀!”杀了会坏事! 这还是刚才怎么吵都没醒的那个人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她震惊了,李俊茂反应最快,“你看,一听到你要杀白猿,苏队长都被你气醒了。” 卢悦悦不甘心,但苏四儿上来的时候比自己惨,她不好再犟嘴,但嘴上不说放弃,她肯定还会去。 苏四儿撑着口气,心想不解释不成了,“白猿不能杀。第一,它周身偶尔有淡淡的福字,说明它是福兽。第二,许师给的任务只说取它头顶黑毛,与其他要杀死才能得到的东西不一样。” “第三,小队和谐这点很重要!也许你们不信我前面的判断,但作为队长我说不能杀就是不能杀。” 苏四儿撑着说完,又闭眼眼神,不再管。 一旁的李俊茂正愁没发挥的机会,苏四儿一说不能杀白猿,他有些不明白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判断的根据是什么? 他受伤之后从未没见过白猿,之前的两种山兽,他家的藏书可一点没提这事。 但他最后一条很是明白,嘴上立刻追杀了过去。 “卢悦悦,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全程被抓,基本没出力。现在想着白猿昏迷,跑过去想捡机会,凭什么啊。” 这话一出,罗子慕冲着罗子冲使眼色,把人架走到一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再过来时,恢复平静。 至此,胳膊拧不过大腿,所有人都不站在她一边,卢悦悦败阵。 夜雾里,白猿霭稷在山林中长啸,大家听着这狂躁的声音怎么都闭不上眼。若非孙敏贤一直支撑隔绝阵,苏四儿想,他们怕是又要上演一次大战白猿的戏码。 长啸一夜的白猿抵抗不过自然之力,早已回到了它的洞府,所有人在天光大盛之际,出了隔绝阵,前往山顶完成最后的任务。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离山顶仅一步之遥。 月牙形的山顶矗立在空中,最顶部有一株散着柔光的绿色灵植,只要一看到它,每个人的眼睛都挪不开。 仰望之,心中生出无限向往。 苏四儿一马当先,早已准备好故颩角、御叶、白猿黑毛被扔了上去,她凝神静立,一阵风过,送来冰雪消融的声音。 刹那间,她觉得此前那道无形的屏障破了。只是,耳边仿佛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 苏四儿揪着藤蔓往上走,整个人刚踩到月牙底部的地面。就被头顶窜出的外形似雕的长角怪鸟两只爪子蹬了下去。 蹬完之后,它飞回了月牙顶部,蜷缩成一团,不仔细看,像是仙草旁边的石头。 苏四儿被掀翻的时候,心里就知道没那么简单。好在这只怪鸟手下留情了,只是把她蹬到了队伍的最后。 所有人对变故的反应很快,大概都知道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 吴应楠以虚相双翅飞上去,只是刚踩在地面,他的双翅收不回去,也飞不起来。 上面的怪鸟发出了一阵婴儿啼哭,哇哇哇个不停。同时把吴应楠蹬了下来。 这婴儿啼哭实在诡异,所有人不觉得身体哪里难受,就是想哭。眼睛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孙敏贤哭着打了个嗝,对她身后的王荪富说,“它哭得也太可怜了,是不是想它娘了。” 王荪富点点头,“它娘应该比它厉害,我们怎么办,要替它找娘吗?” 听着这胡言乱语的对话,那边哭着的李俊茂脸颊肉向上挤,整个人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了。 “这是蛊雕念廑,声如婴儿,啼思母之音损人情志,久闻之忘其所至。我知道怎么对付它,让我来!” 苏四儿很快反应过来,“大家捂住耳朵,不要再听了,听久了,它会让我们都忘了自己来干什么。” 李俊茂撑着腿,拉过罗子冲,靠在他身上,手心翻飞间,一只短笛出现在他的手上。 第161章 结束 “这是我母亲常给我吹奏的曲子《吾思》,我小时候老缠着她,但只要她一吹我就会睡着了。百试百灵!” 这只蛊雕可没有你三岁的时候那么傻! 卢悦悦还没来得及出口的话,被刘乘风加大力道的一脚踩了回去,她本来流得凶的眼泪更加汹涌。 “你有这见识,真是派上大用场了!这一次,我对你真服气!” 王荪富的甘拜下风让李俊茂更加成竹在胸,他不再迟疑,贴近短笛,一曲《吾思》在钩余山中响起。 吾思吾儿,如珠如宝。常怀心忧,又恨别愁。 吾思吾儿,入心入脑。岁不我待,愿生安泰。 吾思吾儿,肖日肖月。劳形劳神,时时祝祷。 吾思吾儿,山遥水绝。辞归黄土,不悔所求。 这曲子哪里是吹给蛊雕听的,简直是唤起了所有人的思念。 苏四儿艰难地把自己从这股思念中抽离,她再一次尝试向上走,蛊雕没有再阻拦,甚至衔起了仙草上的一朵花放在她的头上。 苏四儿在花香中渐渐迷失,脑子里许师冷静的声音传来:任务完成。 她来不及放松,却感觉自己的意识正从身体中抽离,它们散布在四野,一点点拼凑出钩余山的全貌,有山有水,福源灵境。 其他人怎么样,她努力想要驱使自己回头,最后一抹意识里,她看见身体渐渐透明,消散在空中…… 其他人应该没那么傻,一直在原地听曲子吧? 神思归位之后,苏四儿意识逐渐清晰,此身已在内围九重山入口处,她回到原地了。 千人队伍回归,稀稀拉拉只有几十人,分散在各处,傻呆呆站着,也不拢伙。 许三成正坐靠在不远处的梓衫树下,左右腿交叠,上下抖动,形容懒散,看不清面目。 此刻没了严师的外表装点,倒有几分初见时的不羁调子。 她小跑着追了过去,密训规则不清不楚的,趁着人少先过去问个清楚。 “许师,我想问问……” 苏四儿话还没出口,就被他打断了,“表现一般,品行还算过得去。若不是我念着第一回,给你们选山选兽的时候处处留情,又保留了其他技法的使用。” “不然,你明天都不一定能出得来。” 就这种水平,还是他费心选的一部分人,个个都觉得自己最了不起,什么都要争先,什么都要怀疑,临了总任务七零八落,凑不到一块。 “这么简单的任务,我的提示都快把通关的秘诀送到手里,拖到第五天了,才出来这么点人。” 他冒着违背净福堂训令的风险,把境灵悄悄搞过来给大家提升,回去后还要背负惩罚,就这点儿实力,真想一头撞死在树下。 浑身都写满了“不满意”,苏四儿悄悄往后退,此地不宜久留。 没两步一张纸罩在苏四儿脸上,她拿过一看,这是积分规则? 刚要问就被许三成抢走了,眼神里写着“敢问试试”,不敢的她继续后退。 “此处静坐两个时辰待神思恢复稳定,出纵横四海之后不可耽搁,须立即去往探灵池泡足探至少六个时辰安抚福泉,以免留下什么隐患。” 后退的步子在听到这一句话之后,又加快了不少。 “等等,看在你这回勉强还行的份上,提醒一句:回去后好好想想这一回自己都干了什么,别等到第七天,脑子里关于这处所有记忆都没了。” 苏四儿一瞬间面露惊喜,原来她也没那么糟糕。在许师这里,“勉强还行”就等于很厉害了。 “少沾沾自喜,下一回可没这么好混。” 苏四儿想,特意提醒怎么不算对她的满意呢? 许三成看苏四儿两只大眼睛还在笑,心里猜她八成又在自夸,决定给她点厉害尝尝。 出来的时候,这场上已经有六十人了,她还差得远呢? 一道金色灵力自他手心飞出,在空中爆开,排出了几行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没欢喜多久的苏四儿仰头一看,她的特殊提醒没了。 从纵横四海出来,苏四儿觉得外面的世界有些陌生,一路上一个熟悉的人都没碰到。 从探灵池回来后,注意到木手环上显出一行字“积分一千九”,根据记忆,她很快就算出了自己的积分怎么来的,比较符合“勉强还行”的评价。 所以,她特别想要和人聊一聊,怎么也不见有人上门。 关于内围九重山的记忆马上要消失了,魏不语、杨虎子还没有回来。 不过人是不经挂念的,在第六天的晚上,魏不语、杨虎子终于出现在小院里。 杨虎子一进小院,直奔葡萄架摘葡萄,一手一串坐在石桌边吃了起来,“整整六天,嘴巴都没嚼过东西,真是馋死我了。明天一定要去珍馐楼买个灵鸡腿啃啃。” 下回进去,他要带点吃的喝的,省得花福珠买贵。 “你们不知道,我的队友们可会做买卖了。吃喝的卖价比外面贵三四倍,我馋得不行,想到攒点福珠不容易,硬生生忍下来了。” 就因为没买,差点遭人暗算,这事都不好意思提。 真难得,虎子爱吃绝不是说说而已! 苏四儿对于他能忍住在里面不花福珠买吃的,真是刮目相看。 为免冷场,赶紧送上安慰,“明天的灵鸡腿,我给你买。在里面吃喝根本就是白花福珠,你吃的根本到不了肚子里。” 她们都是凭借意识进入,身体全都留在技师司那处的战技房内。 所以出来后,许师催促他们赶紧到探灵池去泡一泡,就是怕他们意识脱离太久,灵气被抽干。 不过许师这个纵横四海真奇妙,人身能进,意识体也能进,还能吃喝,什么都搞得跟真的一样。 这其中,到底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是假? 苏四儿突然想到一物,探入发现,那些枯枝败叶早已不见了。 她看向一旁发呆的魏不语,喊了两声都没听见,杨虎子见机拿了一串葡萄在他眼前晃,也没反应。 “他怎么了?” 苏四儿只好问跟他一起来的杨虎子,杨虎子连忙否认,“我跟他是出探灵池遇上的,不清楚怎么回事。” “是不是魏家出什么事情了?” 苏四儿轻敲了下石桌,魏不语终于回神,一脸难受,这还不如掐他一把,听着这个声音真烦躁。 唉,这一趟密训,他最讨厌敲击石头的声音了。 “魏不语,是不是魏家出什么事情了?” 魏不语看了苏四儿两眼,魏家好得很。 出事都一年多了,魏家和奇珍楼关系梳理得也差不多了,如今刘清明根本不会找魏家的事。 第162章 聊闲 最重要的是魏家祸根子死遁在平都,明面上和魏家早已切割。 那边真的搞事也牵扯不到寒山州的魏家,刘清明就更没有理由找魏家麻烦。 其实,他刚出纵横四海就收到了一则消息,而且这个事和苏四儿还有点关系。 “何家出事了!何上人他爹去斩福司的石牢里看他,不知怎么把他弟弟也带上了。” “三人争执间,何上人他爹死了。” 这些事情就在他们密训的时候发生的。 “外面都在传是刘尊者想要动何家,于是何家父子鱼死网破、以死相逼,现在何上人已经放归了何家。” 何家倒了,李师应该会开心,她也会。 苏四儿想了半天,“这应该和你我关系不大吧。”何家逼抢丹方,如此嚣张,被刘清明清算也在情理之中。 现在不好说,未来说不定!因为,他总觉得未来何家的覆灭和苏四儿一定有关系。 杨虎子见两人之间说的话自己听不大懂,本来想继续安静的,结果他们说了几句就停了,气氛也有点怪怪的。 他必须要说点什么了! “大家族起起落落是常事,离我们挺遥远的。我没回自己的小院就赶过来,就是想听你们说说密训的事情。” 两双眼睛望了过来,大有你不说点啥绝不放过你的味道,杨虎子有点被吓到,又觉得自己多心,立刻拉大嗓门。 “我先说啊,密训积分出了,我只有一千,你们多少?” 声音太大了,生怕别人听不见啊,苏四儿立刻劝告,“你小点声,都发过誓言的,不许跟人说密训的事情,要是被人偷听到了,触发了誓言……你忘了,有些东西无孔不入的。” 回想起祭山发誓的场景,杨虎子整个人都有点僵硬,他起身去到小院门口,左右瞧了几眼,又坐了回来,立马布置一个隔音罩,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很多。 “我只有一千,你们积多少分了。” 魏不语见杨虎子真的被吓得小心了,不忍心拆穿苏四儿的小把戏,让杨虎子气出内伤,报了自己的积分。 “一千五。” 比自己高出五百,他们小队也太强了。 杨虎子和魏不语一齐看向苏四儿,苏四儿听到两人的积分都比自己低,心里猜测杨虎子肯定不是队长,魏不语倒很有可能是,“我积分一千九!” “太高了!” “你是不是当过队长!” “当队长会加分吗?” “是的,但是扣分也非常狠。比如……就很多。” 魏不语发现他想说的两个字“福兽”一直含在嘴里怎么都吐不出来,看来真的受誓言约束。 杨虎子又一次有些听不懂了,他的心有点凉凉的。跟自己人相比,分差太多了,一千人里的他肯定显不出来,拜师名额没戏了。 “我肯定没戏了。” “这只是第一次而已,后面还有机会。就算这回密训拿不到拜师名额,等到四年后的福月盛会,你好好表现,机会有得是。” 苏四儿怕说远了,影响杨虎子在密训里的心态,看着魏不语希望他再安慰两句。 魏不语倒不负众望,说起了净福堂拜师的坏处,“许师的意思,这回密训的拜师名额都是净福堂里的人,你若拿到名额,以后不光是例行在成都于天呆三年的事情了,那可是差不多一辈子待在那里。” 他对拜师名额和待在成都于天并不感兴趣,他早怀疑这里面的山兽和成都于天脱不开干系,只当为后续打下基础。 “你们分高是不是因为当队长了,我也想当队长!我觉得,净福堂这个地方挺适合我,我以后要去这里当净福卫。” 说起来,这回当队长只是个意外。下回很多人回过味来,肯定抢着当,他不一定能再上。 “密训很能锻炼你,只要你不起什么坏心思,遇到事情先动动脑子,积分并不难拿。但是,当队长这个事不能强求,你现在知道当队长的好处了,别人也不傻。” 本来叫他安慰,一番话说得杨虎子又要不开心了。 苏四儿心里想补两句好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你要当当净福卫?前些日子还跟我们说,要去平都呢?” 说到这个,杨虎子又来劲了,“不耽误的,我们都是修行之人。且有几百年好活,我去平都一趟再回来就行。我这回遇到的那个……就是……。” “哎,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那个地方的一切都有趣,我很喜欢。” 听到这里,苏四儿有些怀疑了,他这是去游玩了一趟吗?自己可没觉得轻松,全程都在想法子完成任务。 按虎子的想法,只能说他可能不适合当队长,否则手里的积分都不够他败的。 “虎子,你的阵技、策技趁着有时间,多修习一番,技师司的阵技师、策技师也有好几位,就算花点福珠都行。如果不够,我借给你。” 见杨虎子露出心疼的表情,苏四儿一句杀了过去,“听我的,这两样对于你竞争当队长非常有用。” “你听大眼的,以后你修为高了,这些投入都是值得的,还怕没有福珠还给她吗?若担心她也不够,还有我。听说三品阵技师可受欢迎了,你好好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行,我听你们的。”四儿和魏不语的分析都到这个份上了,他不听就真成傻子了。俗话说得好,听人劝吃饱饭。 密训的事情没办法讨论,大家商议了接下来几天要忙的事情,各自散了。 不光是杨虎子,就连她自己这边,心技的入梦也该捡起来了,对战白猿那场的心技运营在她脑子里过了不下百遍,简直一塌糊涂。 苏四儿打定了主意,这段时间好好修习一下心技。 在石桌上留下字条,讲明闭关三日不可打扰,又将同光鼎内的粒粒金全部分装,相信虎子和串子应该看得明白。 做完这些,苏四儿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漫天星光,转身进屋,点燃了燃梦香。 翻出惊魂铃铛,对着镜子戴在耳朵,利索爬上了自己的小床。 第163章 入梦 燃梦香,引魂黄粱,渡厄无双。 惊魂铃铛,三声响,入梦床,三声脆,接梦鬼。 “你是谁?” “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梦里?” 第一回被梦中人看见,提出的问题让他不知如何回答,苏四儿差点就要报出自己的名字了。 好在小少年没有真要他回答的意思,自己说出了答案。 “我知道了,你是我的影子!” 小少年将灯芯拨长了些,故意歪了一下身子,他的影子在墙壁上重复着一样的动作,但被拉长了不少,成了一个怪物。 苏四儿不自觉地点点头,她确实成了少年的影子。 “有光的地方,我才能看见你。我早想问问你,没有光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歇在你的眼睛里。”你的眼睛,有很亮的光。 少年听到这个回答,根本不信,语气里充满了质疑,“眼睛里怎么会藏得住影子,你骗人!我现在可是闭着眼睛的。” “我确实在你的眼睛里,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苏四儿沉寂下来,任凭小少年怎么喊,她都没有应。 “影子,我知道你还在。刚才就是想同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你生气了。你不回答,没关系。” “我一会要去享福堂教训那些白天欺负我的人,你要好好帮帮我呀。” 苏四儿点点头。 她想起温问问说,风云谷的人不比外面,他们最脆弱、最无防备、最真实的时刻永远在梦里,你想入梦就要顺从他们在梦里的一切想法。 “好!” 小少年穿上了灰袍弟子服,一路灵力飞行,绕过传送阵,不过半刻钟便到了享福堂大门外。 享福堂门前一对石狮子闭着眼,仿佛睡着了。 小少年双脚一蹬,空中一跃,稳稳地坐在了右边石狮子的身上。 “影子,我每天从这里路过,都想在别人的见证下,骑在石狮子身上,向大家展示我的胆子有多大。今晚多了你一起,我终于得偿所愿了。” 从石狮子上下来,他的笑容像是焊在了脸上,七分满足三分苦涩。 “我跟随的享福卫,白天呵斥我如奴仆,可是到了夜里,他见了我特别巴结讨好,就像我白日那般。你一定不相信有这么奇怪的事情,起初我也不相信。”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享福堂的大门,指着东北角,那里有一盏灯。 “白日里总有熬不住的时候,但只要一想到晚上这位享福卫待我恭敬,我就又撑过来了。” 小少年如一阵风刮到了东北角,他连门都没敲一声,直接推门而入。那双寻常的靴子重重的踩在地砖上,将伏案昏昏欲睡的享福卫惊醒了。 被人惊醒,他却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露出。脸上的肉堆成的笑容与小少年的笑容如出一辙,殷勤地擦了擦他坐过的那把椅子,将人扶坐了上去。 做完这些,他站在一旁,绷紧的身子微微倾斜,有些显形的肚子被衣服勒得一起一伏,引得小少年皱眉。 他察颜观色,立即弯下身子遮住了肚子。 “我要喝李尊者平日里赐下的那种灵茶,还要积福堂后山的泉水。凭你在享福堂卫首的身份,一定拿得到。” 卫首先是出了一趟屋子,很快端来一盘灵果,都是些罕见的东西。待小少年点点头,他又关上门,离开了屋子。 “这就是我想要的,如果在白天出现该多好。卫首在享福堂的地位不算低,但李尊者的灵茶并不是那么好拿,他的面子也只能分得一小点,根本不够他日日喝。” 小少年突然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最开始我跟着他的时候,特别傻,灵茶不够就说不够,结果天天被教训。” 藏在影子里的苏四儿努力睁大眼睛,身子向前倾斜,想要靠得更近些,听得更清楚些。 但影子贴在墙上,她想向前的姿态看在小少年眼里,更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了,也像饱蘸的笔在白纸上滴下的墨,糊作一团。 “后来我学乖了,在灵茶里加了些我们路边喝的那种,他好像也没尝出来。” “我真傻,平白挨够了半年的教训才醒悟。” 苏四儿在灯火的指引下,半坐在墙壁上,静静听少年讲述。 “还有积福堂后山的灵泉,同样令人头疼。以前,钟无盐追着李千秋的时候,享福卫若要去取灵泉,只要露出点意思,很快积福使就给送过来。” “但一年前,这两人不知怎么回事,在享福堂的见面总会以大争大吵告终。” 这就是苦了他们这些小跑腿了,“我跟着享福卫跑腿拿到手的福珠全都填了进去,灵泉还是不够。” 有了灵茶的前车之鉴,他当然学乖了。 “我想这样的灵秀之地,每处的水都充满了灵气,我就直接从幽兰池那边的池泉里打了水,掺上小半灵泉给他煮上。” “你说怪不怪,他居然也没喝出来。” 也许他喝出来了,不然怎么有事没事,自己还要被打呢? 小少年突然解了灰袍,“你看,这些都是他喝完灵茶后打的。说这些都是我应得的,修行路上的修身。可疼了,我花了不少福珠买了些州府的膏药,才止住疼。” “你一定会问,我为什么不放弃这个任务?” “很简单,我还有大半年,过了福月盛会,我就是福徒了,我可以去成都于天,以后会永远留在那里,但现在不行。” “你一定会问为什么的,我告诉你,我当时傻啊,领的是不可更改的长期任务。” “其实,我算好的。因为他们不会做梦,前面的人都没我能熬。” 墙上的苏四儿有些飘忽不定,一时张牙舞爪,一时抱作一团,她也默不作声。 椅子上的小少年看不见脸,他的肩膀在抽动,还时不时发出抽气声。 “他快要回来了!你一定会感兴趣,我怎么教训他的!” 小少年的鼻音让他说的话添了几丝稚嫩,可是踩在椅子上疯狂扭动的身子给予了苏四儿更加膨胀的身形,她就被这份兴奋传染了。 果然,没过多久。 取灵茶和灵泉的享福卫推门而入,就像之前小少年一样,未曾敲门。 小少年从椅子上踩到了桌子上,十分敏捷地跳到了堂下,手里握着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鞭子,那鞭子上还长了一排整齐的牙齿。 风驰电掣,皮开肉绽。 “下回记得敲门。” 享福卫挨了重重的一鞭,脸上仍挂着笑,灵茶和灵泉完好无损地端在手里。 “您要的茶水!” 屋子里一时的平静被打破,小少年不紧不慢地掀开盖子,用手轻轻扇了一下。 “不够香啊!”一鞭子追了过去! “这茶是冒充的!”一鞭子追了过去! “这水的味不对!”一鞭子追了过去! “你白天发什么脾气!”一鞭子追了过去! “你就是看我不顺眼!”一鞭子追了过去! …… “你就是想要死,对不对?”一鞭子追了过去! 苏四儿已经数不下去了,享福卫已经彻底疼昏了过去。 呼痛求饶声的消失,像是一道开关,令小少年从失控的情绪中醒了过来。 这点痛算什么?呼痛求饶声都发不出来,肯定是装的。 他用力地在那肥硕的肚子上踢了几脚,重新听到一连串充满痛苦的求饶声。 镶嵌在脸上的笑容终于变样,成为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笑得满足。 “我发现我已经攒够了熬过明天的希望。” “影子,谢谢你的见证!” 苏四儿看着睡梦中仍然充满痛苦的脸,不敢想象这个少年每天的生活细节,他竟然靠梦里的“报复”在鞭子下熬了好几年,简直不可思议。 如果享福堂的任务都是这种暴力压榨,她一定要阻止虎子过去。 “叮叮叮!” 惊魂铃铛三声脆响,闭上眼睛的苏四儿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弹出梦境的那一股撕裂感,这怎么可以? 第164章 再梦 根本就没有结束啊! 她本该即将陷入沉睡直到下一个黑夜开启的长梦,竟然被打断了。 温姐姐曾提过,如果长梦无可续接,代表着这个人已经心存死念了,惊魂铃铛主动响起,等于触发了被动保护。 如果入梦者到这一刻仍不愿意离开,妄图再次进入,将会被吞噬掉一丝神魂。 其实,她附身的载体也非常有问题,本应该是他的随身物品,没想到竟然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入梦的时候不觉得反常,如今停下来细想,心里全都是对温姐姐的感激,没有惊魂铃铛,她真的会死在梦里的。 苏四儿第一次独自入梦就遭遇到了如此罕见的情况,心里对享福堂的厌恶、小少年的同情痛痛都消失了。 唉,心慌慌的,全都是对自己小命的担忧。 算了,先回去重新来过。 苏四儿从床上下来,替换了一支燃梦香,准备重新点燃,又重新放下,找出了纸笔写下了一个名字,放在小院的石桌上。 现在感觉心里暂时没什么挂碍了,苏四儿一气呵成再次入梦。 耳朵边的蝉鸣如此清晰,苏四儿十分怀疑这一次根本没在梦里,她睁开眼睛,意识归笼,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根红绳,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系在右手手腕上。 右手腕一直被举起在胸前,让苏四儿有种上下颠倒之感,她晕乎乎了好久,才逐渐适应,从倒挂的不断向后退的无数房顶中辨认出这里仍然是幽兰池。 幽兰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女孩子存在? 她这种年龄的应该在野苹园,或者其他任何地方都行,偏偏在幽兰池,真的很怪异。 深夜屋顶奔行,也许是从野苹园赶到幽兰池有什么急事? 她的第一回入梦已经很奇特了,第二回若是再碰上什么怪事,将给后续的入梦练习蒙上不可磨灭的阴影:离了温姐姐的帮忙,她果然什么都干不成。 一旦这个阴影布下,她的入梦之路整个就被毁了。 温姐姐说过,怪异的入梦是一种极易失败的暗示,很容易遇到一些非常刺激的事情发生。 因为附身的人大概率会离开两者共同熟悉的地方,在陌生的地方将会遭遇生命危险,作为随身物品的她也将被牵连。 红绳少女踩在房顶上的每一步又快又稳又轻,几乎发不出声响,但苏四儿的心迟迟平静不下来。 修行之人对声音的感知早已上了更高的台阶,即便物理意义上的声音超越人耳所能听见的范畴,她也本能的感觉到充满了前方充满了危险。 红绳主人停在了一处半禁区,苏四儿心里咯噔一下。 这里是幽兰池的东北角,平时少有人来。 住在这里的人好像天生带有一股戾气,十分地暴躁阴郁。据说是离往生池太近,受了隔壁积累几万年的无数往生者的死气所影响。 上一回那十几个吃了莫奇光加了晦植的静灵丹的准福徒就出自这里。 苏四儿心里更是乱麻一团,她之前想过来亲自看看这些准福徒的情况,被魏不语拦住了,连李一乐话里的意思都是不要过去。 魏不语说,东北角住的人都是灌福之人,强求的福气让他们充满悲苦和记恨,似苏四儿这等名气大的人过去,会被敌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李师则说,离往生池太近会对修习不利,影响福泉运转。 如今,苏四儿一靠近,方知李师说的不曾作假。她不过是一魂体,都能感觉到此处气息之阴沉。 但魏不语的话,苏四儿心里是不赞同的。 他们这些人太小,所见所闻不过寥寥之地,从世俗到风云谷,一兜头就以天赋福气论之,无人真正关心他们的想法,无人引导他们怎么走不被待见的路,无人在意他们的死活,怎么能不充满悲苦和记恨。 这样的人,真的很容易被挑动情绪,被别有用心者利用。 红绳主人停在一处高墙,苏四儿回想前事的思绪也断了。 这一处高墙,是幽兰池和往生池之间的连接墙。 此刻,红绳少女又举起了右手腕,左手拿出小刀,轻轻一划右手食指,那血冒了出来。 以血涂墙,苏四儿直觉这道墙应该有什么秘密通道。 红绳少女用食指的血画出了一个小人,当最后一笔完成,那小人好像活了过去,在墙壁上游走,不断地摇头晃脑,手脚提起。 这应该是什么对暗号的舞吧? 她的下一刻想法还没展开,整个人都觉得天地颠倒了,右手腕一会弯曲,一会上甩,一会下划。 红绳少女动了,她在跟墙上的小人学跳舞的姿势! 苏四儿不再心里有所猜测,决定把所有力气都放在保持个人的清醒上。 这个小人不是第一次见了,上一回是钟十八的地下室,好多木雕的小人,面容诡异。 眼前的血线小人,面容诡异之余,舞姿更为诡异。 红绳少女丝毫不差地跳完了舞蹈,墙上的小人突然化作一团血雾冲着人面扑去。 她的右手缓缓向上,划破的食指抵住了眉心,红光交错中,高墙的隐秘空间被打开。 红绳少女像是被诡异小人操控了,原本红润的脸变成了青白色的死僵,还挂着如出一辙的诡异之笑,快步走入了隐秘空间。 苏四儿不敢多看红绳少女,那道诡异之笑有一股十分强大的吸引力,仿佛多看一眼,她就要从红绳里面跳出来。 第165章 故人现身 一条平缓地向下延伸的石梯展现在眼前,左右石壁上每隔差不多六米,生长着一种远看着像是一团火永远在燃烧的晦植,不错眼。 整个石梯一路走下来亮堂堂的,没有一丝阴暗,全部被它发出的光所占据。 红绳少女每走一梯,苏四儿数上一个数。 一共拐了八道弯,从高墙处算起,共有九百梯,越往下走越深,到最后才看清这竟是螺旋式的石梯。 不过,看着很有新意,实则体验并不好。 这么难走的石梯,歪歪拐拐,花了半个时辰才走了下来,照苏四儿的想法,真不如一根绳子直接从顶部吊着滑下来,能节约一半的时间。 大半夜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苏四儿直觉红绳少女应该是个夜猫子,等她在地下办完事,再回去估计就是补觉了。 这简直彻底搅乱了自己的计划! 想归想,如今她就是一件附属品,做不得别人的主,于是把注意力又放回红绳少女的身上。 扑通一声,红绳少女跪在了地上。她额头贴地,双手撑在地上,一直不敢抬起起身。 “龙奴边雪莲参见柳御首、莫司徒,本旬日一百名晦灯已找齐,特来复命。” 原来红绳少女叫边雪莲,什么龙奴、御首、司徒,这名字听着就很邪恶。 等等,莫司徒,不会是莫奇光吧? 苏四儿暗自猜测,这莫奇光没死的事情,斩福司那边早就心里有数,一直都没有放弃追查。 好可惜,她被边雪莲的袖口遮住了,看不见人。 “你做得很好!” 天呐! 这个声音真的是莫奇光,苏四儿觉得自己和他还真是有缘,这个消息等她出去了一定要去斩福司告诉霍师兄。 “只是如今时间特殊,晦灯的数量远远不够唤醒圣主,限你三日之内再找一百名,否则让你再尝尝我的手段。” 这声音确实是莫奇光没错,只是比之前听过的更为冷漠,看来当初的“死”确实有些受打击了。 当初那循循善诱的声音一点也没有了,或许这才是他原本的声音。 真想看看他现在什么样子,整个人当着众人的面断成两截之后,那具身体应该没用了,估计是换成了新的了。 能自断身体的狠人,这威胁之眼听来也令人脊背发寒。 跪着的边雪莲颤抖着,声音没了刚才稳重,有些惊慌,“求莫司徒饶命,我一定竭尽全力。只是,自从养鱼池变幽兰池之后,晦灯不如以前好蛊惑,即便是醒福之人也更多相信修炼福气会让他们求得大道。” 每个旬日能凑五十,都是她努力的结果,就是为了拿到龙奴榜首。 只是这莫司徒最近才接触,逼人太紧,真是不好应付。每次都加要求,动不动就威胁上手段,她背负的压力也很大。 “我手下的龙奴多得是,个个都并不比你差。你若是办不好,我可以给你个痛快,毕竟能够化作唤醒圣主的养料,也是你的福气。” 苏四儿能感觉到边雪莲的恐惧,她的双腿一直在抖,手心的汗滴在地上,有的都沾染在红绳上了。 这时,又有一道声音响起。 “雪莲,当初你从晦灯之中脱颖而出,成为龙奴既是我慧眼识珠一手提拔的,更有赖于圣主的点拨。” 比之莫奇光冷酷,却是温柔不少。 光是这嗓音都令人迷醉,苏四儿都能看见边雪莲脸上的娇羞,还有明显加速跳动的心跳声。 这应该就是柳御首了。 边雪莲一脸激动,她压根不相信圣主的存在。 对着石像跪拜圣主都是因为柳御首。他对其他人都如坚冰般冷酷,唯独对她说话永远让人舒服,如春风,如暖阳。 柳御首才是她命里的贵人,只看了一眼,她永远都忘不掉。 “它不忍你如此良材玉质之人,成了福门大谎言里的垫脚石,遂降下圣音,命我助你逃脱风云谷福月盛会和成都于天这两场试炼的骗局,蛰伏在养鱼池为它尽忠,物色晦灯人选。” 一阵金色的风扶起了跪着的边雪莲,苏四儿的视线不再受限制,她终于看清了这里。 一瞬间,震惊到失语,头脑一片空白。 这里的地下世界,就像一个带拱形盖的大圆木桶,四周密密麻麻全都是坑洞,里面立着一尺来高的石像小人,均带着诡异之笑。 正中心一尊石像,人面龙首,同样面带诡异之笑,跟大圆木桶一样高。此外,石像有九个脑袋,无论从哪个方向都能看到它的笑容。 苏四儿很后悔刚才看得太久,现在脑子里全都是诡异的面容。 边雪莲是怎么在这种环境里保持清醒的,难道就是刚才那个一直头贴地不看的姿势救了她? 可是她现在站起来了啊……不能再看了,感觉数不清的小人盘旋在意识海里。 苏四儿努力静下心神,听柳御首继续用温和柔气的声音安抚边雪莲。 只是脑子里起了新的疑惑,忍不住猜想,这两人一直没现身,到底藏在哪里。 “任务确实棘手了些,不过我一直看好你的聪明才干。如今正是紧要关头,只要你三天之内找齐足够数量,圣主的意识就能被唤醒,我们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你也能正大光明地白日里走动。” 原来他一直知道自己的难处,边雪莲对着石像做出祈愿的样子,她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声,“真的吗?我真的可以白天出去走一走吗?” “当然!”柳御首毫不迟疑回复,“你的资质天赋太差,等圣主意识唤醒之后,论功行赏当属你第一,我会为你请下圣音升你做司徒,你就可以拥有新的身体了。” 升为司徒的好处对于边雪莲来说,诱惑太大了,作为被灌福资格折磨已久的人,她真的非常非常想换一具身体。 更重要的是,她可以时常见到柳御首,为他办事。 听到柳御首的回答,她再一次跪拜,“多谢圣主,多谢柳御首,我一定完成这次的任务。” 这还能给人换身体? 苏四儿听到这种事先是觉得离谱,一时想到魏去病和莫奇光,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只是不知道谁会那么倒霉被选中。 这时,只听莫奇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虽说风云谷的两项试炼确实无聊了些,倒也不像柳御首说得这般不值钱,还是有参加的必要。” 说起骗局,他看九龙教更像骗局,福圣只是失踪了几千年,这圣主可是几万年都是个石像呢。 “你若想换个身体,趁现在找一找那些刚进来幽兰池一两年的所谓‘遗珠’,与之融合个一两年之后参加试炼。”凭借他们的天赋一定能顺利通过。 抢人家身体就是为了所谓的天赋,福圣老人家的眼睛应该没这么瞎,能让你们蒙混过关。 “若选择得当,说不定还能在四大堂混个高位,也好更方便为圣主做事。” 苏四儿心里不屑,不就是在福门搞潜伏嘛,说得这么好听! “雪莲,莫司徒这是为你传授经验,你可要好好记下!当初他就是借了别人的身体混到了何家继承人大徒弟的位置。若不是出了点意外,如今可是好好地当个大师兄逍遥快活。” 啊,莫奇光是抢了别人的身体混出头的! 福圣不会出意外了吧? 第166章 当面密谋 柳御首的声音明显带一点幸灾乐祸,惹得莫奇光十分不快。 忍无可忍的莫奇光终于爆发,声音里透着明显的厌烦,“你提这些做什么!别以为等级比我高,你就可以随便跟我说话。”他早已忘了自己从前的样子,甚至都快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你看,成为司徒多威风,连我这个御首都轻易得罪不得。” “雪莲,你可要争气。说起来,莫司徒都是因为最近名声大振的新人苏四儿才不得已抛弃了身体,不如你就选择她为莫司徒报仇怎么样?” 柳御首的声音从最开始的故作失望到最后的凶狠,让苏四儿有些不适应他极快的情绪变化,差点感觉要从红绳里飞了出来。 当然,也是因为他们当着她的面要谋夺她的身体,心里慌慌的,导致神魂不稳。 边雪莲对于自己一心想要追逐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即大喜。 “多谢柳御首点拨,我也早就看好这个苏四儿,能为莫司徒出力是我该做的。” “这个苏四儿,她坏了我们唤醒圣主的大计,让莫司徒功亏一篑,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必须要受到惩罚,就算扔到洗尘池泡在阴池里,都是她该受的。” “若是献祭为我的躯壳,其实是便宜了她。” 洗尘池是个什么地方?还能比被人占据身体更为恐怖吗?苏四儿萌生了想要立刻出去告状的想法,这群人太恐怖了。 莫奇光冷哼一声,“苏四儿这个小孩很不好对付,身上藏着大秘密。若是捉来献祭,我们凭借圣主的意识窥探一二,倒也不失为好法子。” 比起泡烂在阴池里的作用要大多了,什么为他报仇,柳献荣就是故意恶心自己。 听到莫奇光也赞同,柳御首的声音逐渐从温柔走向狂热,“再慢慢想办法培养到目前风云谷最厉害的人身边去,以后跟着到平都,我们就能混上福寿山,何愁拿不到想要的东西复活圣主。” 呵呵,上福寿山,这梦做得也太离谱了,简直把刘清明当成傻子了。 不过,人选若是自己,倒也不是不可能,她可是一定要上福寿山的人。 再看已经起身的边雪莲,她完全陷入这个柳御首描述的情境之中,眼神迷离,明显做着功成名就的美梦。 苏四儿想着她顶着自己的身体会干出什么事情,又暗暗责怪自己该清醒点,赶紧出梦告状搞破坏,结果心里着急想要主动拉响惊魂铃铛,却发现怎么也找不见。 糟糕,这个诡异的地方不会隔绝了她和自己身体的联系吧? “夜色即将消散,新的一天马上就要来了。雪莲,你去洗尘池的阳池待上一天,等夜色再次来临,再出去!” 边雪莲听后再次跪谢,朝着石像的中心走去。 这一处的地洞实在太大,先前苏四儿根本没太看清,只对着所有的石像、石人发怔。如今跟随边雪莲的脚步,才发现这里竟然有一个大池子。 大池子被分成两半,一半是白水,一半是黑水,边雪莲慢慢将整个身子浸入白水,很快整个人昏睡了过去。 红绳被放在地上,并没有带进去。 苏四儿再次想要中断这次入梦,发现还是失败。也许留下了会听到更多秘密,只好安慰自己再等一天,边雪莲到了晚上执行任务的时候,自己就可以退出去了。 “柳献荣,如今这龙奴已昏迷,你用不着再捏着嗓子装温柔了。为了圣主能够苏醒,你的牺牲真是大,连个没什么资质的平凡女子都能下手,骗得人家为你肝脑涂地。” 小小年纪早该清醒出了风云谷,不趟这浑水,过点平凡日子。结果为人迷惑,柳献荣能是什么好东西,跟着他,以后下场可不好说。 “莫奇光,你在嘲讽我?你有什么可以嘲讽我的资本。” 还好意思摆出一脸的傲气,出个任务,留下太多隐患。 “若不是你心软,死在斩福司的人就是何起廉,我的表弟就能顺理成章当上何家下一任继承人了,与平都刘家的联姻更是十拿九稳,我好不容易营造的大好局面,如今都被你破坏掉了。” 苏四儿刚想跟着一起昏睡,就被搅和了。不过,听到这么大个秘密,她觉得也不亏。 奇怪,这气急败坏的声音,她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原来这个柳御首的名字叫柳献荣,跟何家是亲戚。 外表嘛,能够迷倒边雪莲,柳献荣确实长得像个白面书生,斯斯文文,比起莫奇光的书生外表好像更具有说服力。 如果柳献荣是那种状元文气,莫奇光感觉也就是个同进士的面相,真是不经比较啊。 可惜,两人心肝都是黑的,害了这么多人,如今还要打她的主意。 “我是心软了不假,至少我成功拿到了何家最后一枚的龙首佩。若是没有这一枚龙首佩,你就是哄骗这只龙奴找再多的晦灯都唤不醒圣主的意识。” 说来好笑,当年这些龙首佩可都是柳家亲手送出去的,他这么费心潜伏在何起廉身边就是为了拿回来。 柳家能干什么好事,整天神神叨叨编什么圣音,结果全都是他的意思,自己当年还傻傻听了几年哄骗,真是晦气。 “哈哈哈!” 柳献荣大概被戳中了笑点,大笑了三声之后,才用怜悯的口气回敬莫奇光。 “我知道,你在平丘桑原当大师兄顺风顺水惯了,养成轻敌的毛病,栽在小丫头手里,心里不舒服。” “如今,我还好好地出入传福堂,当个丹技师,不像你成了丧家之犬,一时找不到新的身体,只能在这处苟延残喘。看来,你是嫉妒了。” 他若不当机立断,何家能被刘清明削弱实力?将来圣主苏醒的力量必然震动天地,何家这颗垫脚石削弱了,以后才能死心塌地上九龙教的船,居然还怀疑自己嫉妒他,不知所谓。 莫奇光的剑立刻刺了过来,被他从石人像引出的金线牢牢钳制,“这里是圣主祭坛,你最好不要造次。我比你等级高,能借助的圣主之力更强,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一直不相信圣主的力量,我都懂。谁让圣主被重创沉睡几万年,力量有所减弱。” “不过,只要圣主的意识苏醒,它的力量自然会恢复一些,到时候由不得你不信。” 莫奇光手里的剑怎么也刺不过去,他只好收了剑,“不就是仗着柳家后人血脉嚣张而已,你少怀疑我对圣主的忠心。” 眼里是毫不掩饰自己厌恶和轻蔑,莫奇光知道柳献荣紧张何起复,也不甘示弱捅他软肋。 虽然不知道何起复这个废物有什么用,但不妨碍被他用来刺激柳献荣。 “你的好表弟失去了他的靠山,正是艰难时刻。你就不怕他被自己信任的大哥取了性命,还有空在这里跟我扯这些没用的。” 何起复的安危关乎柳家的安危,绝不能有闪失。听到这里,柳献荣心里真的着急了,脸上还带出了点痕迹,又劝自己压下。 这个家伙真是别有用心,想刺激他回去平丘桑原,没门! 何凌峰已死,他若再出现,岂不是自找麻烦。 莫奇光搅和一道,推波助澜何凌峰为救何起廉而死,就当是为了何凌峰,何起廉也不会动一个废物弟弟。 倒是自己,绝不在何起廉的忍受范围之内。 还有这个自作主张的莫奇光,当初安排他变做何起复跟着何凌峰一起到斩福司拿何起廉手里的龙首碎片。 谁知道他拿到手之后,突然把刺杀目标换成何凌峰,坏了他们的好事。 “你擅自更改刺杀目标,等着智者大人的问罪吧!” 最好去阴池里,被腐蚀掉一层皮,损失修为,降为龙奴,看他还敢不敢跟自己作对。 “不劳御首操心,我根本没有做错,反而为九龙教立下大功。你可知,我为何临时更换刺杀目标,从何起廉换成和凌峰,这可是智者大人默许的。” “刘清明拿到何家的暗账,早就谋划着推动新人取代何家,如今已经有了想成立丹库司的打算。如果我们灭了何起廉这个七品丹技师,才是帮了对手的大忙。” 留下何起廉,至少丹库司的主,他能做一半,九龙教暗地里的晦植供应就不会轻易断供,他才没那么蠢,敢坏智者大人的计划。 第167章 红绳的害怕 柳献荣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关窍,身边已无可信可助之人。他无法向智者吐露心中的秘密,这是柳家翻盘的关键。 对于智者不告知自己关于丹库司的消息,心里也有些阴翳,他好歹还是九龙教的御首。 留着何起廉于九龙教大业有益,对于自己可就未必了。智者绕过自己,想必对于表弟之事仍然心存疑虑。 只是,莫奇光埋下的雷,让他对表弟何起复的处境又添了一层担忧。 何起廉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把何凌峰的死算在自己头上。 哼,若不是几万年一直为九龙教尽忠奔走,曾经的教内第一大家族何至于如此凋零,被这些龙奴骑在头上。 好在唤醒圣主最终还要靠柳家人,他告诉自己要暂且忍耐住,重开祭坛之时,他就有了筹码。 莫奇光见柳献荣一时无话,知道他必定在心里恼恨智者隐瞒之事。于是,按照智者的吩咐,把早就想好的理由说了出来。 “你当时困在平丘桑原里,斩福卫一直驻守在那里,对与我相关的痕迹大大抹杀,根本递不进去消息。” 递不进去消息是真,隐瞒也是真。 这个解释骗得了别人,未必骗得住他。 柳献荣将信将疑,面上重新恢复淡然,若无其事地说道:“智者非一般人,醉心乐技,喜好世俗俚曲,向来神出鬼没。想来被世间佳人绊住了,也是常事。” 柳献荣嘴上给自己找了个坡就着下了,手上的动作却不肯放松一点。 但是,莫奇光的过界不能再放纵了。 他先是从眉心引出一道金光,与离他最远的小石人眉心相连,又分出无数道金光连接了上下左右更多的小石人。 这些无数道相连的金光突然散成无数道光点,全部朝着中间的九头人面石像涌去,一下子五个头都被镀上了金光。 莫奇光不解他如此举动,心生防备,知道他恼怒智者苦于无处下手,定会警告自己一番。 果然,五个头亮起的金光又聚在一处,洒在莫奇光全身,让他十分不舒服,感觉身体要碎裂了。 莫奇光的眼睛瞅准了阳池里的边雪莲,若是柳献荣敢引导圣光惩戒,他就拿这个丫头当作附身符。 他的意图和动作过于明显,柳献荣肯定会收手。这个柳献荣从来都不会做无用功,从前同自己交好,是为了自由进出平丘桑原,更是为了不同智者撕破脸。 如今刻意蛊惑这个女子,表面上看,如他所言,为了他那个所谓的计划,实际上怕是另有所图。 但莫奇光没想到柳献荣想茬了。 柳献荣见莫奇光一直盯着边雪莲,以为他怀疑边雪莲的实力,主动撤下圣光惩戒。 “三日后,边雪莲一定会再凑齐一百晦灯。只是短时间内失踪这么多人,你确定不会在风云谷内引起动静?如今圣光惩戒已点亮五面,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本想给他点厉害瞧瞧,但大事在即,先忍忍好了。以后有机会收拾,现在还是继续笼络着,祭坛还得靠他统领的龙奴布置。 危机解除,莫奇光想,此刻自己肯定打不过有圣光在手的柳献荣,不如暂时苟住,等智者出山,他一定讨不到好。 “有你的圣光惩戒在,就算刘清明亲自来了,他也奈何不了。” 莫奇光拿出手里的那枚龙首佩,递给柳献荣,脸上带着几分势在必得。 “何况,你手里还有两枚龙首佩,相当于又多点亮了两面,再加上所有晦灯贡献的力量,九面点亮,唤醒圣主的意识绝对足够了。 “我想知道,为什么要选择三天后?” 柳献荣接过龙首佩,仔细打量了起来,心里生出无数的感慨。 五十年了,两只龙首佩终于聚齐。 他拿出另一只龙首佩,两只贴在一起,终于变成了一颗暗灰色的圆珠,上面还有一只游龙在畅游。 接着,整个人把游龙珠往高处使劲扔,九面石像的正中突然窜出一条龙影跃至高空抢走了游龙珠。 莫奇光浑身一个激灵,他没眼花,刚才真的看见一条龙影窜出来了。 圣主不是一直在沉睡吗?怎么还会有影子窜出来。 游龙珠归位,离他的计划又近了一步,等不到莫奇光的答案,他也能猜到。 既然智者大人非要选择三天后唤醒,他就得去一趟平丘桑原接人了。 “我还有点私事要解决,三天后再过来。” 莫奇光以为他会追问,没想到这么平静,看着他急促的背影,看来这私事同何起复有关。 柳献荣有句话确实说对了,他真挺嫉妒别人能自由出入这事。 莫奇光这个身份可是他用了几十年的,如果没有苏四儿这个意外杀出来,他此时不会同何起廉撕破脸,躲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地下祭坛,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 他慢慢蹲在了阳池边,离那根红绳极近,眼睛再一次投向了昏迷的边雪莲。 “我真是恨透了这具石头做的身体。”如果她拿到苏四儿的身体,那么这具身体就可以给他了。 对于每一具身体,他都很珍惜,虽然他原来自己的那具最好。 后悔啊!他最初的身体好像是扔在了阴池里,时间太久了,真的记不得了,连名字也不记得。 当时对着智者哭喊就为了换掉没什么天赋资质的躯体,忍住了渡魂术的撕裂,成了另一个人。 现在什么都在失去,连莫奇光的身体也没有了,但他还是有些眷念莫奇光这个名字。 平丘桑原的大师兄莫奇光,这是他辉煌的起点。 往事不可追,“是时候该抛弃过去了!” 既然边雪莲看上了苏四儿的身体,自己倒可以帮上一把,借着她拿到走入阳光下的机会。 一直正大光明偷听的苏四儿听到重点,这才看见出他的脸,凑近了依稀能辨认出一些石头的纹理。 有一句说一句,这个石人真的很像真人。 来不及感叹,苏四儿在心里哀嚎:完了,红绳被看见了。 真的,希望被放过,可惜并不如她的愿望。 “这红绳的结有些奇特,好像在哪里见过。” 莫奇光捡拾起地上的红绳,顺着纹路摩擦指腹,眼珠子都停止转动了。 苏四儿被这个动作吓了个半死,生怕勾出他什么回忆,认出些陈年旧情,自己就得待这里出不去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莫奇光就这么蹲着,苏四儿陪着一块煎熬着。 从祭坛出来之后,柳献荣直奔平丘桑原,他没有走传送阵,夜里的风云谷很安静,连一丝鸟兽虫鸣都无。 天即将大明,他此刻溜进去,必定里面的防备最松。 表弟没了亲爹何凌峰的护佑,他的好大哥何起廉此刻无暇顾及,定会将人锁在洞屋。 其他人见表弟彻底没了依靠,见弃于上人,不会施舍与他一丝一毫的关注。 加之,他又是一个无福之人,一把机关锁足矣,根本不需要派人一直驻守。 表弟沦落这等人人漠视的处境,正是他把人偷偷带出来的好时机。 柳献荣心里一盘算,何起廉是此行的最大威胁,他不管这个弟弟,自己把人带出来十拿九稳。 第168章 往事纠缠 他所走的是一处特殊通道,除了上回斩福司出现在平丘桑原的意外,平时根本无人在意。 柳献荣一踏进那条路,就察觉了与之前大大的不同。 当初的臭气已经荡然无存,那些经年累月抛却的白骨都埋进了土里,上面堆土掩盖,新植了不知从何处找来的阴槐。 不用想,肯定是何起廉的主意。用喜食瘴厉之气的阴槐镇于其上,小心眼子之毒可见一斑。当然,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何起廉能从斩福司出来,是因为何家家主死在地牢。 凶手其实是之前斩福司久查无过的莫奇光,他扮作了何凌峰的小儿子何起复,随父前去看望大哥,顺便同刘清明谈筹码。 一路顺利,无人知晓这小儿子竟是凶徒所扮,直到异变发生,何凌峰身死。 毕竟是卓有功绩的大家族何家,又是培养出风云谷大部分高阶丹技师的炼丹世家,家主死在斩福司地牢,何起廉作为继承人,那等虐杀的罪名虽严重,但回归稳固何家却在此刻更为重要。 斩福司多少理亏,这下不能扣住何家唯一的继承人不放。 当然,刘清明想要削弱何家的决心不会变。 所以,何起廉归不得何府,只能变相囚禁于平丘桑原。 想来,废池的变化应该是做给斩福司的人看,是一种示弱的姿态,其他地方并无变化。 柳献荣想起自己将是最后一次走这条路,突然心情寂寥,往事浮上心头。 何起复的洞屋在一座根本不起眼的小山丘里,就那么一点点大,只能容下一张床。 当初表弟很委屈,却无法说出什么,因为别人的地点与他一样,都是这么点点大的地方。只要修为提升,就能搬到大一些的洞屋。 本来他是所谓的无福之人,根本没资格进入平丘桑原,这个洞屋都是看在他姓何的份上,才给的。 柳献荣知道这不是真的理由,无非是何起廉讨厌这个弟弟。 唉,谁让他有那么一张脸呢。 柳献荣看门前果然挂的机关锁,一拧就进去了。 果然什么都没变。 这洞屋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带进来的,连内里的空间都是他帮忙料理的,都是何起复喜欢的。 如果一会跟他说从此将要离开,他会不会不同意? 为了避免吵闹的麻烦,不如就直接这么偷偷把人带走好了,反正此刻表弟正在呼呼大睡。 柳献荣心念转换间,运足灵力渡步至沉睡在重重帷幔之中的何起复身边,拿出吹梦溪州,轻轻一掸,一股白色细烟升起。 有了吹梦溪州,无论接下来他的动作有多大力气,闹出多大动静,何起复都会一直保持睡死的状态。 把人扛在肩上,柳献荣看了一眼,最后记下了这里的摆设。 以后到了新的地方复刻出来,想必表弟就不会觉得不习惯了。 不能走来时的老路,任何一点痕迹都会被人察觉。 柳献荣刚想运足灵力撕裂空间入口,却发现屋里有一层薄薄的雾障,阻挡了他的离开。 如此耗费福玉的大手笔,唯有何家拿得出。 看来,是何起廉发现他来了。 洞屋的大门里,何起廉一身白衣,两人的目光隔着一段距离相遇,充满着今天不是你死我活的厮杀感。 “柳献荣,我知道你会来带走他,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大摇大摆就进来了。” 何起廉一步一步从洞屋的门口走了进来,直到两人的距离不过六步之遥,他停了下来。 “我真是纳闷了,那些废池上新种下的阴槐,竟然一点没能引起你的警惕。你可知,阴槐能镇压瘴厉之气,更能锁定你的气息?” 看来,他是真忘了曾经的那一段时光了。 没有仇恨、没有阴谋,唯有两个少年的修习时光。 “你了解我的性情,正如我了解你一样。如果没有柳夫人的事发生,我们现在应该是坐下来喝茶的交情。” 今天的日子,真是适合怀念啊! 喝什么茶?看来今日不说点什么,是走不了了。 柳献荣把何起复放回帷幔里的床榻,再次走了出来,嘴边噙着笑,走向何起廉。 “我是梅九的表哥,你是梅九的大哥,论起来我也该叫你表哥。我知道你非常讨厌跟柳夫人相关的人,可是我和梅九都没有选择。如今,何姑父已死,你再没有容下梅九的理由。” 六步,是两边保持的必要距离,柳献荣停了下来,刻意加重了语气。 “梅九还是你为这个弟弟取的小字。看在血出同源的份上,你放我们走。” 何起廉的眼睛有些发红,这噙笑的脸好像将他带入了一些往事,差一点就心软答应了。 “你知道的,如果我答应了放你们走,何家根本保不住。不过,我念在兄弟之情的份上,倒是可以放梅九一条生路,只要你留下来。” 柳献荣长叹一声,“看来你是打算把我交给刘清明,换何家一条生路了。” 他如此讨厌自己出入平丘桑原,肯定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邪教余孽,人人得而诛之。” 何起廉一脸冷酷,“我已在封锁了这里的所有通路,你想要走,除非我死。” “哈哈哈!” 柳献荣听他说得如此严重,心里却放心了不少。 如果他真要把自己交给刘清明,此刻周围出现的人一定是斩福卫,而不是他的私仆。 这种扯大旗的行为恰恰说明他想同自己讲条件。 如今何家被刘清明逼得喘不过气来,李家因为祖父辈的事情一向视何家与无物,钟家与李家又是一个鼻孔出气,剩下的魏家早已随着魏去病之死远离纷争。 倒是还有个世交王家,可惜顶用的全部战死,继承人是个稚童,老妇支撑门庭本就全凭着旧情,王老夫人本人又是个疯子,旧情根本不够支应…… 更别提其他,比如许谢两族人,根本没有一丝交好的可能。 “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没了当年柳家献宝,你们何家又怎么会在风云谷安安稳稳几十年。生生把三大家族变为四大家族,力压王谢许。若我是邪教余孽,你这种借光的也逃不过。” 何起廉听到“献宝”二字,脸色终于变了。 他迅速挥退私仆,一道灵力冲击而去,强行关闭了洞屋的大门。 “你还好意思说?何家两枚龙首佩都被你拿走了,如今的何家剩下个空壳子,我若想活,可不就得拿下你这个余孽邀功。” “退一步讲,何家哪有对不起你,明明就是你背信弃义,想要同何家切割。” “何家不过是遂你之意,有何不对。” 背信弃义这句话就不对! 柳献荣这才明白何凌峰根本没有把事情全部告诉何起廉,在他眼里,自己的所有行为都是抢夺,所以后来越来越讨厌自己,但完整的事实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好在他没有对自己下死手,看来还是念了一点旧情的。 “当初柳家献出一对龙首佩,助何家培养丹技师,双方约定龙首佩持有时间是五十年。后来,我姑姑柳南轲受你父何凌峰引诱,嫁给了他。” 只是,世事难料,不知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导致约定的事情到这里有了一些变化。 第169章 亲自看守 愧疚的何凌峰将龙首佩一分为二,一块给了立为何家继承人的何起廉。只是,另一块归表弟所有,待他成人后再交给他。 姑姑的选择令柳家的人很不满,在族内孤立无援的自己被迫接下了抢回龙首佩的任务。 不知为何,几年后的姑姑吐露心声,曾言及为人所误,后悔嫁给何凌峰,又起心想用旧情拿回龙首佩,结果被愤怒的何起廉误杀。 何起廉听到柳南轲的名字,脸色阴沉得想要杀人,他极力稳定住嗜血的渴望。 “明明是柳南轲非要赖上有妇之夫,何来引诱。你们柳家根本就是用心恶毒,柳南轲明明与我相识在先,对我有情。” 柳南轲这个无情无心的女人,听到这个名字,他都觉得恶心。 “最后却嫁给我的父亲,害得我母亲性情大变,不顾家族体面,险些导致何家分崩离析。” 结果,她嫁给父亲之后不肯安分,又想骗他交出龙首佩,被他拆穿之后妄图以死相逼,可惜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般心软。 或许,她早就不是当初相识的那个人了。还有,她最后的那些话自己到底该不该相信?一想到那些话,他就忍不住想要毁灭、暴躁。 柳献荣看他这副狂躁的性子,弹指喂他吃下了一颗止情丹,“你应该时时把止情丹带在身上,它能让你远离痛苦的回忆。” “何家之事,怨不得我。这些年如果不是你刻意放任狂躁嗜血症发作,斩福司就没有理由将你带走。” 原本已经咽下的何起廉听到止情丹,立刻开始催吐,“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们柳家不是最清楚吗?更别说现在,你不就利用我在地牢的时间,派人杀掉我的父亲。” 现在假惺惺说几句,难道他就会改变想法吗? “别人不清楚,你们柳家人早就心知肚明。吃下止情丹,只会让我一天天下去,变做无情绪的怪物。” “对不住,何姑父的死,我没办法控制。几万年下来,柳家主脉地位已经大不如前。” 柳献荣看何起廉已经彻底平静下来,知道丹药起效了,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如果你肯放我和表弟走,不用几年,我们就能重新拿回主动权。到时候,我把龙首佩赠予你且不再追回,何家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滚,少在这里哄骗我!只要我活着,不需要你们的龙首佩,也能再支撑何家走下去。倒是柳家,只要我现在不放人,你们就没有未来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哄骗,这一招是柳家的家传秘技吧! 何起廉发现平静下来也有好处,至少他不会轻易被哄骗。 “这么着急要带人走,肯定是你们九龙教重新开祭的日子定了吧。” 柳献荣没成想被猜中计划,悔不该都说了,差点接不下去话。 就说止情丹是何起廉脑子的开关,轻易不能给他吃,吃下去了人就变成更聪明了,姑姑果然是柳家上一代的天赋者,无人可敌。 “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都满足你。” 我想要你死,何柳两家的纠缠,双亲的死,都压在他的心上。如果早知道五十年之约是如今的下场,不知吾父吾祖当初还会接受这个约定吗? 何起廉看着柳献荣终究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但万万不能再给柳家崛起的希望了。 而且,柳献荣到现在都真正没有反驳重新开祭坛的话,想必这次是真的了。 “我要你自刎,以谢我父!莫奇光能扮作梅九的模样,少不了你暗中相助,取走了梅九的心头血,劝告我父带上梅九,前前后后都是你的手笔。” 细数柳献荣干的好事,他才发现这人就是何家的乱根,必除之。还有死遁之后又跳出来的莫奇光,此刻何起廉简直恨毒了他。 无论地牢里那柄剑是否偏离,他都不会放过他,何家若是倒下,他也功不可没。 何家与别家不同,家主更替不同寻常,他与父亲早有默契。 他已经在继承人的位置上待了十多年,如果想要家主之位,早就拿下了。迟迟不拿就是考虑到四堂一司的暗潮汹涌,明主尚隐。何家只管闷声不响,以图将来。 本来,刘清明一直针对的是李家,但莫奇光及其背后的人插了一杠子,导致他暴露了出来,从人前的议论纷纷的“花开两朵”起,摆明就是想要先毁了何家。 “否则,连一具像样的身体都没有的莫奇光,怎么能在阳光下自由行走。没有你的串联,这一连串祸事根本不会发生,我与他同样不死不休。” 知道的信息还真不少,柳献荣觉得一个人说这么多,无非想要拖延时间罢了。反正距重开祭坛还有两日多,不如先在这里休息,好好盘算一下之后的事情。 何况,这人吃下的止情丹可不是十几年前的那一种,想拦住自己的机会基本不存在了。 “你无非就是想拖延时间,破坏我九龙教的大计。平丘桑原事务繁忙,又逢何凌峰新丧,我不信你能一直在这里守住我。只要熬走了你,我照样能带着梅九出去。” 柳献荣说完躺在了地上,把何起廉晾在一边。 何起廉暗想,把人交给谁都不放心,当然要亲自看着。见柳献荣真的赖在原地,他脑子里顿时有了计较,重新打开大门,高声对着退远的私仆道:“小少爷悲痛欲绝、气血两虚,我要亲自照看。” “吩咐下去,无事不可来此处打扰。平丘桑原所有事情都交由何叔做主。” 鱼儿真的咬钩了!三天之后他必走,柳献荣终于放心地地闭上了眼。 风云谷风景依旧,各人忙各事,一片宁静祥和。 魏不语自从上次在院子里发现罗惊梦藏在角落的骨头,从纵横四海回来之后,就想试试他。 可惜,无论他怎么对着空气讲话,这个人都不怎么出来。但是时不时就能在院子里找到点新鲜的骨头。 迟迟不现身,是怕被刘清明盯上再次背锅吗? 从百宝塔出来,魏不语收到魏不离的消息,赶到了福兽园。 通往主院的半道上,有个小东西落在他的肩膀上,伸出小爪子在他的眼前晃。 早明白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了,魏不语从怀里掏出了增益丹,还没喂到小东西嘴里,就被连同瓶子一起抢走了。 肩上的小东西踩上他的脑袋,追了过去。 七彩锦毛兔都被空耳带着,学会抢东西了,实在是稀奇。 远处,魏不离的声音越来越近,“阿锦,你最近越来越过分了,居然学会了偷溜。” 魏不语听得真切,这是很生气的语气。 寻声而去,果然看见魏不离臭着一张脸在追刚才抢增益丹的七彩锦毛兔,旁边的空耳一边往嘴里塞着丹药,一边干扰魏不离,帮着锦毛兔逃跑。 “不离,你在干什么?” 魏不离刚才就看见魏不语的身影,以为他会乖乖在那边等着,谁知他近前来了。 为了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被福兽耍的糗样,立马放弃了将阿锦带回它屋子的打算,改成拉走魏不语。 对于怎么将阿锦带回屋,他已经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小叔,上回你托我买的小食,都给你备好了。只是你能不能看在我帮忙的份上,把这只讨厌的野猴子带回给苏四儿。” 第170章 野猴子的报复 魏不语看他一脸怨气,想到苏四儿曾说这几天忙于心技修习,自己也有其他事情要做,立刻拒绝。 “这件事你应该找钱串子,空耳是他带过来的。” 魏不离捂着耳朵,真不想听! 钱串子根本管不住空耳,这个月由他负责打扫七彩锦毛兔的房间,真是被害苦了。 “小叔,你不知道,我有多倒霉。自从空耳来了之后,七彩锦毛兔仿佛发现了自己与它的差距,再也不肯安心呆在房间里了。” 魏不语觉得到处玩的七彩锦毛兔瞧着比之前精神多了,不由感叹,“挺好的,更加精神了。” 好什么啊,魏不离一脸痛苦,“它学会了每天到处跑,我就得跟着在它屁股后面捡‘十香玉’。有些地方我过不去,导致这个月存储的量不够,已经被宋上人骂了好几回。” 宋黑脸不罚福珠,每次都当着王岳山和钱串子教训他,就是吃准了他好面子这点,气人! “你赶紧把这只野猴子带走,少了它,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他跑上跑下真是累死了,从来没觉得这么辛苦过,天天偌大的福兽园里都是他咆哮的声音。 魏不语听完他的委屈,只觉得他是自找的。 空耳是十分记仇的,听到有人一直野猴子、野猴子地叫,它肯定会报复。 “我知道为什么七彩锦毛兔要这么收拾你了?” 魏不离不痛快的脸突然放大在魏不语面前,他其实也在怀疑七彩锦毛兔是不是故意收拾他。 从他负责的那一天开始,每天都有给他们送吃的,好吃的都是它先挑。 还辛辛苦苦捡‘十香玉’,有时候还充当个移动的树桩子,跟着一起玩,怎么样也不像得罪了它呀! “小叔,你快告诉我!我真是被折磨死了。” 魏不语伸出手,意思很明显,魏不离立刻懂了。 “给你,给你!看来不能指望靠这个要挟你把野猴子带走了。” “哎哟!野猴子,你再挠我,小心明天一点吃的都不给你!” 魏不离连续两次点名,空耳睁大了眼,看魏不语一言不发,立刻贴在它的后背挠脖子,七彩锦毛兔则在那边看戏抖毛。 眼看都冒血了,魏不语害怕再不阻止,一人一兽要结死仇了,赶紧把空耳从魏不离的背上撕开。 幸好增益丹没有白喂,被魏不语一抱,空耳停止了挠人。瞅着他,又指指魏不语,在虚空中挠一爪子,一脸愤怒。 魏不语真的看懂了,空耳的意思是魏不离叫一回,它就挠一回。 收好魏不离递过来的储物香囊,他才慢悠悠给出答案。 “空耳让我转告你,再敢不叫他名字,叫不对一次,挠你一回。你说,你干嘛得罪它呀!带着小锦到处跑,都是为了报复你。” 本来就不是福兽园里养的,不是野猴子,是什么? 魏不离一脸呆滞,这野猴子好深的心思,竟然比小锦都聪明,苏四儿真是好福气!被魏不语点醒,他突然觉得自己绝对配拥有它。 “它可是有名有姓的,苏空耳!” “知道了!空耳大老爷,你能带着小锦回屋吗?”魏不离说话的同时,讨好的递上两颗增益丹。空耳瞅了他一眼,十分利索接了过去,分给了小锦一颗,两只兽头也不回地朝着屋舍的方向跑了。 “这下你信了吧!” 魏不语的眼睛还盯着两只兽远去的方向,之前都没发现,空耳跑起来比小锦有力多了。 这痴迷的小眼神,他该不会打上了空耳的主意了吧? 反正都是迟早落空的事情,魏不语趁机确认了罗惊梦回来之事,只是魏不离因为一时之间没有心烦的事情。起了敷衍心思,对于小叔的试探,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接茬。 到这个回避的地步,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罗镇楼隐在暗处也好,若是跟大眼碰上,两人都挺爱看热闹,到时候又要闹出大事。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要忙着密训的事情。罗镇楼不现身,看来对许师的密训估计也比较满意,换做以往,他早就忍不住出来指导了。 对于传福堂的技法教习,他可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哪里都看不顺眼,自己的耳朵一度饱受折磨。 受折磨的不止一个! 苏四儿一直盯着莫奇光的动作,他已经蹲了三个时辰了,竟然没有感觉到膝盖的难受,石人做的身体真经得住摧残。 只是苦了被他一直握在手里的自己,这天大的折磨什么时候过去,一直保持高度紧张。 越到后面,苏四儿已经没了盯人的心了。 莫奇光大白天不能出去,没什么好盯着的。 边雪莲昏睡在阳池了,跟死了一样。她尝试想要同此人建立联系,行动之后才发现她根本没梦。 也许是纯然的昏睡,也许是别的原因,搞不清楚。 不过就算边雪莲没有做梦,她长久盯人也快扛不住神魂的消耗,必须闭眼休息了。 再醒来,苏四儿寄居的小红绳被紧紧攥在手里,从手心传来的温度冰冰凉凉的,触感倒是十分光滑,看来莫奇光为自己挑选的身体材质应该不一般。 雪莲花啊,求求赶紧醒来!你的红绳被讨厌的人拿走了。 咦,真的醒了! 地下祭坛并不缺少光亮,只是苏四儿没搞清楚光的来源,应该不是不错眼。 边雪莲从阳池里缓缓起身,整个身体变得透明。她以为这一次同往常一样,整个祭坛就她自己。 一睁开眼睛却发现不对,这里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手里攥着她从小不离身的红绳,浑身浅灰色的打扮衬着红绳特别显眼。 她想要赶快出阳池,清醒状态下在池子里泡久了会将获得的力量反刍,对她来说等于白泡。 脚却怎么也不听使唤,她只好用手爬着走,最后跪在了地上。 莫司徒不怎么喜欢人前,现在一直盯着自己,也许有话要问。 等了半刻钟,对面毫无反应。 看来猜错了。 边雪莲感觉身体凝实了一点,离阳池的位置又移远了一些,减少阳池之力对自己身体的影响。 她收灯丝的时间到了,必须要走又不得不乖乖请示,“莫司徒,如无其他吩咐,属下告退!只是您手里的红绳是自小离家的一份寄托,能不能还我!” 没有柳御首在,单独面对莫司徒,心里总想要逃走。他那一双无神的眼睛,带着晦暗的微光,总要把别人的心都吸进去。 边雪莲双手高举,等待莫奇光把红绳还回来。 苏四儿在心里小小雀跃一番,睡了一觉醒来,马上可以出去了。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她一定要赶紧递消息给斩福司,破坏掉他们的地下祭坛。 天快要黑了,距离地下祭坛开祭还有两日,斩福司那边应该足够准备的。莫奇光一个石头人,应该不会贪图小女孩的红绳,尤其人家还特别点明是自小离家的一份寄托。 “这份东西,我瞧着眼熟,先帮你保管。” 边雪莲听到这话,眼睛立刻红了。 第171章 试探 她愿意追随加入九龙教是自己的选择,但不代表她愿意说起自己的过去,牵连自己的亲人。 见边雪莲一直站着,莫奇光瞧出了她不情愿的态度。 越不想说,他越是好奇。智者曾经说过,跟柳献荣相关的一切,他必须都要掌握。 “怎么,你不愿意!你既然想要爬上司徒之位,移魂换身是第二步,前面还有一步,斩断过去,忘掉你的来处。你现在连一根红绳都割舍不下,谈何斩断过去。” 莫奇光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神色。 这朵雪莲花满脸的眼泪,身体缩成一团,表现出极度的不安,看来她根本不知道司徒之位背后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移魂换身的严重性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又是一个被骗的可怜人,柳献荣确实另有目的, 不过,可怜也是自找的,他不会拉一把。相反,他还会推一把。 莫奇光放软了言语,开始释放善意,“怎么移魂换身,我很有经验。你实在不愿斩断过去,我可以帮你。只是,东西暂时不能还你了。” 在苏四儿的惊叫声中,他捻起红绳一角,对着石像一扔,正好挂在了石像的龙身鳞片上。 该说不说,这人真的很讨厌,他就是故意的。 一抬手,粉碎了两个人的期待。 红绳被挂在高处,雪莲花双眼含泪更加楚楚可怜,心里却在嘀咕,示弱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这石头人果真心狠手辣,连帮忙都说得硬邦邦的。 莫奇光看着高处的红绳,开始赶人,“长夜初醒,正是抽灯丝的好时节,你该走了!”胡萝卜既在他手里,就是要吊着才会更有趣。 边雪莲是真的被这个举动气到了,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隐忍的怒火。柳御首说得没错,这个莫奇光身有反骨,总想窥探隐秘,对付他的唯一方法就是忍。 明知龙奴不被允许靠近石像龙身,这分明就是想要逼她主动说出身世,她才不会上当。 边雪莲很快消失在石梯之中,地下祭坛再度恢复平静。 大概是正常人身高的石身过于费力,苏四儿亲眼看见莫奇光缩成了一尊一寸多高石人像,蹲在了龙身的前面。 龙身前面还有好几个石像,莫奇光竟然是其中最矮、最边缘的,可能是地位最低的也说不定。 苏四儿琢磨着,看边雪莲的样子,也不像是要放弃拿到红绳,莫奇光对红绳的兴趣也不是很大,他更像是在威胁人。 可怜自己成了他们博弈的焦点,被困在这个寂静诡异的地方。 苏四儿眼前都是一排排的石人像,她从一开始的害怕面对,到最后心理适应良好,下定决心要把眼前的石人像都数个清楚。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伟大的决定,也是一项庞大的工程。 苏四儿一数就数到了边雪莲再次回来。 这一回,她有幸看到了灯丝是用来干什么的。 地下祭坛一片静悄悄,严格来说,这里几乎没有喧闹什么生命。一点点声音都会被两个呆烦了的人引为奇景。 所以边雪莲的回返,受到了最高规格的礼遇。 苏四儿人在高处,一切尽收眼底。 石人像莫奇光更是一改之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作风,恢复正常身高,在地面走动。 回来的边雪莲颇觉有些失望,柳御首没有出现,莫司徒意图明显,她担心一个人应付不了。 苏四儿却发现她的身体不像刚出去时那般透明,已经完完全全是个实体,甚至比起昨晚,还有几分臃肿。 “莫司徒,这一批晦灯供养的灯丝成色都不错。福门改了幽兰池的规矩,所有人都有受益,我们也跟着受惠不少。” 边雪莲说完话,她的嘴巴突然有了变化,变成了一个小洞,不停地往外吐小光点,那小光点与之前柳献荣施展圣光惩戒时的小光点别无二致。 原来这就是灯丝! 莫奇光也没闲着,他双手各生出一道光束,将远处的石人像绑住,接近边雪莲吐出的光点,一个个吞下去。 大概半个时辰,两人停了下来。 “灯丝归巢,你做得不错。这半年多来,一个晦灯可以收灯丝五到六次,比之以往的两到三次强了太多。除了你之外,这都归功于晦灯的生命力得到延长,说起来我们都要感谢一个人。” 听到这里,苏四儿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边雪莲对晦灯的变化,感受更为直观,她确实一直在研究原因,可惜一无所获。 莫奇光的话成功引起了她的兴趣,她忍不住追问了下去,“是谁!”难道九龙教在这里还藏着一个人? “苏四儿!” 就知道,她对九龙教还是知之甚少,随便说点什么都会被吸引,这么好突破,大概是柳献荣自己也没想到的。 “柳献荣不懂我为什么非要招惹苏四儿,答案在这里,她炼制的静灵丹让晦灯的生命力得到延长,比起柳家这种靠龙首佩作弊的假丹技师,不知道强到了哪里去。” 生存在这个神奇的世界,真是一言难尽。苏四儿又知道了一个小秘密,也终于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盯上了! 首先,她很高兴自己的炼丹天赋被认可,只是一想到无心插柳,为这种邪教做了贡献,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说起来,你眼光也不错!对于有眼光的人,我从来都不吝啬帮助。” 苏四儿的厉害,她自有判断,否则也不会说出想要换她的话了。经过上一回的事情,静灵丹得到传福堂的认可,短短时间内已经真正卖遍了能卖的地方。 边雪莲因为晚上干活,有时候也会在某个晦灯那里停留,顺便吃一颗。她其实也很想买,就是不太好出现在人前。 这个苏四儿,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莫奇光见她脸上明显有心动的神色,只是在发现自己看过去的时候,又快速变成无表情,知道装是好事。 时间还长,他一定会知道红绳背后的事情,这两人的秘密也不例外。 “按照规矩,你不能与其他龙奴见面。你自去洗尘池待着吧!” 边雪莲如蒙大赦,以极快的速度入了阳池,生怕有人下一秒反悔。若不在近处瞧,都看不见里面有个人。 在她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几十人,应该都是龙奴。只是与毫无伪装、以地下祭坛为家的边雪莲不同,这些人全身都罩在黑披风里,苏四儿一个人都认不出来。 看来这些人都隐藏在广大的准福徒、福徒之中,很难辨别出来。 即便如此,苏四儿也一直牢牢盯着,万一能发现什么破绽也说不定。 怀着这样的一种坚定心情,苏四儿更加全情投入。好在一颗热忱的心没有被辜负,终于被她捕捉到了一点破绽,那就是这些龙奴的嘴唇有点奇怪,可能是被灯丝塞得太满,下嘴唇竟然比上嘴唇更加突出。 剩下的日子,除了晚上边雪莲带回的灯丝越来越多,其他的龙奴收获也不少。 忙碌的莫奇光和边雪莲再无对话,已经对这种种灯丝的事情提不起任何兴趣的苏四儿,则一直陷入昏沉之中。 时间慢慢来到了第四天,同往常一样,边雪莲准备入阳池,却被莫奇光叫住了,又是一顿夸。 “你果然有潜力,这几日灯丝成倍增加,看来多出一百的晦灯于你而言毫无压力。” 边雪莲欲再下水,又被拦住。 她心里十分忐忑,难道莫司徒真的对她的身世这么感兴趣? 第172章 去去就回 “之前有言在先,你完成了任务,我便助你移魂换身,只是还要准备点东西。趁着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我去去就回。” 寄身红绳的苏四儿听到莫奇光要出去,瞬间清醒!已经三天了,她的燃梦香快烧完了……再不出去,她大概率会死掉。 求求福圣保佑,让这里出点什么意外才好。 她如今已经找到了修习的乐趣,浑身充满了积极向上的动力,诚心向道福途。这个时候死掉,就是福门的损失,福途的重大损失,求福圣开眼。 许是苏四儿的祈求有用,在她一筹莫展之际,莫奇光善心大发,飞身取下了红绳,交还边雪莲。 “这是我的诚意!”之前太急切了,现在他要改变自己的行为。 接过红绳的边雪莲被阻,此刻浑身都不舒服。 自己就是一个小小的龙奴,何须如此关注!莫司徒想出去根本不必告知,他一反常态告知,更显得可怕了。 而且,他自以为的善举诚意还耽误自己的事儿。 从晦灯处提取灯丝本就十分耗费心神,何况这几天的量远远超过之前。若再不下池子,她怕是马上呈现天人五衰之相。 她撩起袖子,戴上了红绳,一时见小臂上的皮肤已经出现了斑点,十分震惊。 苏四儿也被她此刻的容颜震惊了,怎么就衰老了? 这莫奇光是不是太狠了些,为了逼问出想要的东西,竟然以女孩子的容貌要挟。 “莫司徒,我必须立刻下阳池,我这副身子快顶不住了。” 倒是忘了这茬,这柳献荣还不回来,以前这些事都是他处理的。 莫奇光见边雪莲的脸迅速衰老下去,他有些骇然,连石头做的心也有一丝丝软了,这么耽搁不会把人推远了吧! 这老了的样子,倒是挺像一个人。 歪打正着,他记起来了! 虽然不清楚柳献荣想要干什么,但他算盘打得真不错! “今日午时地下祭坛开启,洗尘池另有他用,你不能再待。立刻闭上眼睛,我有其他法子阻止你的衰老。” “多谢莫司徒搭救!”眼见衰老越来越严重,边雪莲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相信他的话。 苏四儿也静静瞧着,看他到底要怎么才能治好这雪莲花的衰老之症。 高大的身体复归原位,莫奇光重新变成了一尺多高的石人像。从下面的视角向上,他的后脑勺涌出一道灰色的气上旋,再从天而降,完全包裹住边雪莲。 被一同包裹的苏四儿有些发懵,她发现自己也被保住性命,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一把,她算是真的把自己玩进去了。 莫奇光见边雪莲被裹成了灰茧,重新恢复了身形,他要出去一趟。 没有一个时辰,这小龙奴的衰老症根本不会治愈。她好了,自己才会更好。 最近十分刻苦修习的杨虎子特意改了作息,天还未亮,他就在自己的小院,对着池塘挥剑。 前两天,他从表哥杨寻诲那处回来,居然在自己的院子里捡到了一本剑技谱。 本想着去隔壁找魏不语问一问,是不是他给的,最后扑了个空。 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他,自己开始翻动着练了起来,只觉得美极了。 处处合心意,招招得心应手。在战技房失去的信心竟然在剑技上找回来了。 只是剑技谱上注明,他需坚持每次挥剑一万次。 想到自己那可怜的一千分,虽然不记得在密训里都干什么了,但三个人亮出来的分数差距,在杨虎子隐秘的心里,这对比的伤害一直没过去。 如果这套剑技能成为他的救命稻草,在关键时刻助他杀出战技房的重重天才之围攻,他很愿意牺牲一点睡觉的时间,精进剑技。 他在凉风中不停挥剑,心神都聚焦在剑的挥动上,对身边的一切未曾注意。也没有想到此刻在他的小院屋顶上,有一个人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屋顶上的人正是莫奇光,他从地下祭坛出来,直奔苏四儿的小院而来。高大的身影隐在黑披风里,只是脸上的石化特征却泄露了他的疲弱。 这就是他想要一个新身体的原因了,即便夜色浓气未完全消散,天边隐隐几分白,一切都还停靠在浓墨重彩的底色里,这等天地之色于旁人是道途风景,于他却是一种伤害。 莫奇光举起手里的剑,从房顶跳下来,身体的重量落在地面发出重击声,石头的钝响无法避免,在房顶上他已经足够小心了,只是跳下来的这声响还是第一次发现。 他有一点点紧张,毕竟苏四儿这个小孩的确有几分古怪。 这么大的声响,她应该会听到吧!他迟疑了好几十息,居然什么动静都没有! 会不会她早就出门了?自己扑了个空? 莫奇光挟着几分怒气径直闯入苏四儿的卧房,想要确认一番。 奇怪!人倒是还在。 他闹出的动静还算大,床上的人却未曾一次翻动…… 莫奇光无心探究到底怎么回事?直接把人扛在肩上就迅速离开。 但路过隔壁小院,他又停住了。 新身体的诱惑实在太大,他摸住自己石化的脸,有些舍不得挪动。 其实,在去苏四儿小院之前,莫奇光已经看了半刻钟杨虎子挥剑,心里觉得这小子很不错。 这厢他准备回去又被吸引,看来一切都是缘分。 好好的挥剑被迫终结,杨虎子甚至连喊一句都来不及,就被人从背后劈晕带走。 夜色终于油尽灯枯,小院一直平静。 裹在灰茧里的苏四儿突然听到惊魂铃铛的响声,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猜测。 早在半个时辰前,她已经努力地想与惊魂铃铛建立联系,一直失败。 刚刚她什么也没做,这惊魂铃铛就来了。 到底是这个惊魂铃铛之前坏了?还是有人帮了她? 不管怎样,她总算能回来了。离午时还有好几个时辰,她回去后略作休息,适应之后就可以喊人来端掉这里。 想到莫奇光看到自己被包围的样子,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叮叮叮!” 惊魂铃铛三声脆响,宛如天籁的声音刺激得她心魂如同干涸遇到灵泉滋润般满足,终于脱离红绳这个死物了。 真好! 石头心有些雀跃,出去一趟确实好! 莫奇光左右手各扛一个,重新回到地下祭坛。本想就这么扔在地上,扔到半截又提了回去。 不行!地面太硬,稍微磕碰会造成身体的损害,他有点舍不得。 这么好的身体要好生爱惜才是,也不枉费他冒险出去一趟。 一切如此顺利,午时的移魂换身虽可借助圣主之力,但他还要帮小龙奴一回,神魂需要足够坚固,夜夜种灯丝已耗费大半力气,现在该好好休息一番了。 已变成石人像的莫奇光打定主意,等柳献荣回来再现身。 至于灰茧,真是便宜小龙奴了。 她这具身体有些残破,自己虽然有了更好的选择,但修修补补之后也不是不能用。 毕竟,没有人会嫌弃自己的身份多。 平丘桑原里,何起廉守了三天,发现柳献荣躺下去之后真的没再动一下。 他中间曾一度以为这人没气了,还在每次抵抗不住头昏之症想要闭眼休息时坚持去近身确认。 只是一确认完,他又觉得头脑清醒了,心里对柳献荣的乖顺生出的疑窦越来越大。 地下祭坛开启这等大事,他怎么会如此平静? 一想到他可能是故作平静想要麻痹自己,何起廉更不肯休息了。 第173章 犯蠢 当年,已经是柳夫人身份的柳南轲过来找自己,他顾忌父亲不敢出手伤人,又怕人多嘴杂闹出笑话,在丹台外将她拦下。 她有向前的实力却没有前进一步,就是这样平静与自己对峙。 就在他戒备了三天三夜,以为她故意戏弄自己的时候。柳南轲疯了似得往自己身上扑,自己躲闪不及将人箍住,看在别人眼里大概会以为是旧情难忘。 起初他也这么觉得,她或许是想求得自己一个拥抱。 但其实根本不是,她是来杀他的。大概用的是九龙教的术法,她的手变得十分透明,印在自己的身上,却锋利得像是一把刀刺入他的心上。 明明没有流下一滴血,他却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都流干了。 即将死亡的恐惧包围了他,他以为就这么死去的时候,却突然想到了自己身上还有柳家的龙首佩。 他将那枚龙首佩贴在对方的身上,柳南轲所有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都反转在她的身上,最终她疼死了,他活了下来,龙首佩被他视为余生的安稳。 但是那一场没有血的死亡始终伴随着他,让他必须要时常见到血才能释放心里的恐惧。 后来他踏着无数无辜之人的尸骨,才成功把恐惧转化为愤怒甚至癫狂,不过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后悔了!”这是柳南轲最后一句话。 他不明白她后悔的是什么,他也不相信直到最后一刻都不放弃杀他的人,会后悔抛弃年少的回忆。 大概,是后悔没早些了结了他,所以死在了他的手里。 如今岁月轮转,余生安稳已失,他怎么能心软呢? 此刻的柳献荣沉沉睡去,最重要的是他们身上都没有龙首佩。 何起廉站起身,这是他掐灭命运反转的唯一机会。 杀了他! 何起廉运足灵力化作手上的短匕,朝着柳献荣的小腹刺去。 他看见有温热的血喷出,还闻到淡淡的腥气,但他并没有满足,继续用力,就在他以为自己成功了的时候,柳献荣睁开了眼睛。 他对上那双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睛,毫不迟疑的再一次,却发现十几年前即将死亡的恐惧再次袭来。 “你败了!” 柳献荣的手里出现了一面镜子,镜子中的人小腹上插了一把短匕,鲜红浸白袍,此身分明了。 何起廉认出来了,那个人就是自己,他不愿意相信,但终于有血在了,不得不相信。 “我败了!”这是何起廉的最后一句话。 何家也败了。 梅九乃无福之人,怎可带领何家,他带着一抹不甘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柳献荣很少发呆,除非有了他计划外的事情,比如何起廉的死。 其实,他无意让何起廉去死,但他对自己起了杀心,不是嘴巴上说说而已的那种,而是真的下杀手。 所以他败了。 何起廉的死不能怪他的,他喂下的止情丹只是起到了催化作用,真正杀死他的是何起廉的选择。 如果何起廉只是想要留住自己,他会在这个念头越发强烈之时彻底陷入昏迷,正好给了柳献荣带人走的机会。 如果何起廉对自己起了杀心,就如同现在这样,真是有些可惜。 何家如果在……不对,何家可以在! 虽然中间有一点小插曲,但一切总算很顺利。柳献荣摸着何起廉尚且还温热的尸体,又想到了一个新的主意。 成功掌控的滋味如同甘醇的美酒,更像是一场精神的欢庆。 地下祭坛里,苏四儿的神魂已经回归自己的身体,只是她晚了一些时间回归,此刻仍陷入昏迷之中。 只有杨虎子昏迷了一个多时辰,终于醒了。 一睁眼,发现自己没有在熟悉的小院,他没有慌乱,没有怀疑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而是从地上爬起来。 “多亏四儿把之前的经验传授给自己,才不至于真的发现被掳走的时候吓哭。”镇定等待被救,相信四儿发现自己不见了,一定会救自己出去。 等他转身的时候,看到一个同自己差不多的身影时,笑容凝固在脸上,镇定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为了不使最后的希望破灭,杨虎子做了很激烈的内心斗争,才鼓足勇气去翻那个眼熟的人。 真的是她! 下一刻,杨虎子憋不住情绪了,他十分慌乱地摇晃着地上的苏四儿,“老大,老大,大眼,苏大眼,你快醒醒啊。” 苏四儿听到这个喊话,心里是真生气,后悔自己之前少写了一句话。 正是神魂疲累想要睡觉的时候,被人摇得毫无片刻安宁。 她想要睁开眼睛,把杨虎子暴打一顿,却发现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杨虎子发现怎么也叫不醒自己的老大,反倒情绪稳定,开始按苏四儿平日所言,四处走动观察环境。 只是,一看到满墙的小石人像,统一的诡异之笑,他吓得路都走不稳,坐了下来,总觉得他闯入了什么夜兽洞。 坐在地上平复好心情,成功劝告自己不要看墙壁之后,他的眼睛再不敢向上,而是低头。 正好旁边的灰茧闯入了眼睛,成了他观察的对象。 绕了三圈之后,他终于确认里面一定是个人,因为这个灰茧虽然厚,但还是能辨认出是个人形。 只有修为高的人,才会被束缚住。 像他和老大,入门级的准福徒,压根都够不上一盘菜。想要自救的精神固然令人敬佩,但不借助外人的力量,想要逃出去真的有点难。 “如果我能割破,把人救出来,是不是能多一分出去的希望?” 杨虎子同样是行动派,就是小刀再锋利,也赶不上这灰茧再生的能力,一刀接着一刀下去,根本割不完。 莫奇光一直在暗地里观察杨虎子的一举一动,从摇醒苏四儿的野蛮、到被满墙石像吓呆、再到刀割灰茧,他真是再也看不下去如此犯蠢的人了。 强固神魂要紧,撤走观察的视线,不让蠢人占据记忆,自己能获得内心的平静,此乃大善。 反正这么蠢的人,再怎么折腾,也逃不出这座祭坛。 小半个时辰之后,在别人眼里不甚聪明的杨虎子也有了自己在犯蠢的意识,停下了小刀割灰茧的费力之举,开始到处走动。 “像那些奇奇怪怪的池子、柱子什么的,遇到了千万不要去碰,容易掉入陷阱。记住,一定要克制自己的好奇心。” 第174章 内讧 杨虎子重复了好几遍苏四儿曾经警告的话,忍住想要去摸一摸洗尘池的举动,又转悠到人面龙身石像那处。 看到一排石人像正对着九个脑袋,他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觉得石人的排列有些不对劲。 嘴里嚷嚷着“凭什么最大的脑袋要对着最高的石人,我真是看不下去”,随身掏出一双手套就开始给石人像搬动位置。 这双手套还是张春生送给他的,享福堂的人特别讲究,平日干活都会发一双手套,不过需要高价买,说是戴上之后隔绝气息不破坏原本的平衡。总之挺多毛病。 石人像的位置调整了好几遍,杨虎子自己也觉得不好玩了。他避开高处的石人像,又发现了新玩意石梯,以及藏在石壁里的不错眼。 既然凑到石壁上看不清楚,他果断掐了一株不错眼下来,有了手套的保护,倒是没发生什么奇异之事。 本着瞎破坏也是破坏的心情,他一路往上走,基本上每一株不错眼都没有放过,都被他扯了出来掐断一截,又给塞了回去。 走到顶上时,杨虎子才觉得有点累,他看着石梯中间的洞,觉得直接跳下去就不用走得那么累了。 但终究没有干成,他还没来得及跳下去就被扛着人回来的柳献荣捉住了。 “你是谁?放开我!” 杨虎子被人从后面捉住,看不清楚人,急得满头大汗。先是大喊大叫,哪知后面的人根本不理会,他都喊到不出声了,都没回应。 不过他想要试试跳下石阶的愿望被满足了。 柳献荣本就背上扛着个人,只空出一只手,现在又提溜着一个小孩,他察觉到莫奇光在悄悄靠近,不想让表弟就此现身,准备跳下去把人藏在石阶底洞。 打算先收拾了莫奇光再请表弟出来,如今多了个陌生人,他怕这小孩看见了他背后的人,倒是能弄点动静遮掩住,分散莫奇光的注意力。 于是,刚发觉落地,努力想要偏过头去看清人脸的杨虎子就这么再次被人打晕。 大概就是互相生出了防备,莫奇光在柳献荣出现的那一刻就醒了,他听见了杨虎子的叫喊声,没有动作。 如果他表现得过于关心,难保柳献荣不会猜到些什么。等祭坛开启之后,他预备再行移魂换身之术。不过,在那之前,他还得做一件必须要做的事。 大家各有各的心思,就看谁下手快了。 柳献荣提着昏过去的杨虎子走向石像边,发现地上还有一个曾经见过的小孩子,苏四儿。 莫奇光已经恢复了身形,他抢在柳献荣开口前,问出了心中的猜测。 “你出去了这么久,别告诉我你只是去技师司做任务。让我猜猜,你一定是去平丘桑原接你的表弟了吧。” 他怎么会知道? 柳献荣立刻出声反驳,“我就是去技师司了,最近丹技师那边听到成立丹药库都特别躁动,都想争上一争,我也被人拉着商议对策,耽误了时间。” 撒谎!莫奇光反手一剑刺了过去。 柳献荣反应慢了一步,被割破了外袍。 “你这是干什么?” “是不是智者的意思?你可要想好了,现在动手,这一处的祭坛永远别想开启,你们想要拿到圣物开启平都大祭坛的计划可就要全部落空了。” 事关智者,莫奇光收起了剑,“我只是试探一下而已,你与三日前有很大不同,最明显的就是修为丢了不少。” 他说完,又凑近柳献荣的耳后,“我若不试,怎么知道你的神魂竟然裂了一半!祭坛开启在即,你竟这么自信能够用一半的神魂掌控圣主的意识?若是这回失败,又要等上不少时日。”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敢裂一半神魂呢?”柳献荣突然转守为攻,他的手变成透明色,直接没进莫奇光的心脏位置。 莫奇光躲避不及,他的弱点被捏住了。石头人心脏位置就是弱点,被掐住就等于没用了。 他中计了,刚才柳献荣是主动露出的破绽,自己心急试探,反倒吃落入他的算计。 为今之计,只有放弃这具身体了。 在柳献荣捏碎心脏准备攻向他的头部时,莫奇光的神魂化作一颗小圆球跑到了人面龙身石像前。 “柳献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身上那血腥气混合的丹药气息,我可是熟悉得很。” “你去了平丘桑园是不是?还带走了你的表弟是不是?” 柳献荣见莫奇光只剩下神魂都还没放弃试探自己,立刻发出光束追击:这个人不能留,否则他一会的计划成不了。 “下手这么狠,看来我猜对了!在此生死攸关之际,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实话跟你说,你今天若是毁了我的神魂,你的表弟将会为我陪葬。” 阴恻恻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挑衅,“你,还敢动手吗?” 说来也是他大意了,柳家可是侍奉圣主最长久的家族,没有柳家的血脉,地下祭坛根本开启不了。 最主要的是,再弱的柳家人在地下祭坛都是暂时无敌的,这大概也是柳献荣敢舍去一半精魂的底气吧! “你猜我信不信你的鬼话!” 柳献荣的光束根本没有停止,莫奇光借着人面龙身石像掩护仍被打中三次,看来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想他莫奇光敢斩断前尘,以身饲圣主,又怎么会不打听清楚柳献荣的为人禀性,就敢奉智者之命到这个地方守祭坛呢? 即便他如今只是一道精魂,当初埋在何起复身上的后手也能引爆,更何况他在这里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他敢打赌,何起复一定在这里藏着!现在就差把人找出来。 莫奇光在柳献荣的光束追击中一点一点跑远,朝着石阶的方向飘去,味道很近了。 柳献荣追着过去,发现他徘徊在石阶底部,立刻闪身飞扑了过去,但最终差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莫奇光的精魂直接没入了何起复的后脑。 “你快给我从里面滚出来,那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他怎么敢进入梅九脑后的圣泉,九龙教众的圣泉就是福徒的福泉所在的位置,也同样重要。 柳献荣跪在地上,发了疯似的摇晃着何起复的身体,手上的光束亮起接近圣泉的位置,又在一息之间灭掉,明明灭灭间暴露了他的迟疑。 他不敢动手,何起复的圣泉已被他悄悄开启,光束一旦探入后脑勺,两道精魂都将被毁。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了。 柳献荣对着昏迷的何起复,内心复杂难言,脸上充满了勉强之色,“莫奇光,你出来!刚才都是误会,我保证不再对你动手。” “只要你愿意出来,我们凡事都好商量。” 他的委曲求全震得昏迷的何起复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见表哥跪在自己面前,吓了一跳。他此刻头脑有些发胀,总感觉自己脑袋里进了东西。 表哥那担忧的眼神,像是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般。何家乃炼丹世家,医治不治之症根本不在话下,唯一做不到的就是将人强行送上修行之路。 到底是什么事情令他如此担忧呢? 何起复越想越头疼,他压抑不住痛楚,抱着脑袋大喊:“表哥,我感觉有个人在我脑子里,他要吃我!” 下一息,何起复换了一副腔调,“表哥,这个地方不错!我准备住下了。” 柳献荣深深提气,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他都要把莫奇光从何起复的圣泉里赶出来。 “莫奇光,我说过了,之前都是误会!你现在出来,我们一起准备开启祭坛,拿到圣物之后你就可以开始移魂换身,从此正大光明走在白日里。” “如果我不呢!” “算我求你!我当着圣主的石像起誓,绝对不会对你再起杀心。如若背誓,不得好死。” 第175章 求和 对于九龙教的人来说,当着圣主起誓,已经很有诚意了。 莫奇光看到柳献荣如此卑微,有些动摇。 他算是再次领教了柳献荣对何起复的重视程度,以前在平丘桑原见识过的关照已经登峰造极,如今把人带到地下祭坛,这紧张劲儿更胜一筹,很难不叫人多想。 “我可以答应出来,但圣物归我!” 柳献荣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沉默了许久才低低应了一声“好!”。 真是奇了,一个个都把亲情看得这么重。柳献荣把表弟比圣物都重要那朵雪莲花也是,捂着一根红绳死活不说,真是搞不懂。 “既然你诚心诚意求我,看在同出九龙教的份上,我暂且放过你的亲亲表弟。如果你敢出尔反尔,我死了也会拉着你的表弟陪葬。” 不管心里怎么想,莫奇光总算从何起复的后脑勺里出来了。 看柳献荣那小心翼翼要避着自己查看的样子,莫奇光忍不住晃到他面前,“我能进去第一次,就能进去第二次。你就是自己钻在他脑子里,也找不到痕迹。” 如果自己查探不到,只有一种可能,但他不敢轻易再激怒莫奇光,相反,还要好好笼络他。 “你我各有立场,生出了这许多的误会。刚才柳某多有得罪,请莫兄千万别放在心上。委屈莫兄先挑上一尊石人像暂且栖身,祭坛之后我定襄助莫兄拿到新的身体。” 假惺惺、文绉绉起来,比自己还要恶心,莫奇光不想太输了场面,“柳兄说的是,我奉智者之名,与你共同看守此处祭坛。一切行动并非本意,只是为了保命罢了。” 等莫奇光重新适应了新的石人像再出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的事情了。 何起复已经行动自如,大概是柳献荣跟他讲了缘由,对于地下祭坛的一切,他都带着一种巡视自家铺子的居高临下之感。 边雪莲已经从灰茧里出来,正蹲着看昏迷的苏四儿。 柳献荣则蹲在杨虎子旁边,背对着人不知道在做什么。这让莫奇光心生警惕,他拖着不怎么适应的身体,赶了过去。 “柳兄,你也对他感兴趣。” 毫无感情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人,边雪莲立刻走远了些。 柳献荣没什么反应,继续摸着杨虎子的手,在莫奇光的逼视下,掀开了杨虎子的外衣,往他的肚皮上扎了几针。 “你最好立刻说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莫奇光手里的光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困住了到处溜达的何起复。 这一招威胁,柳献荣只当没看见,又在额头扎下一针,才慢条斯理地解释起来,“你第一回移魂换身是智者帮你完成的。虽然你总说自己有经验,但那也不过是被换的经验。” 他举起一根针,细细长长地,还有丝丝光萦绕,在莫奇光的眼前晃了晃,那光刺得他有些难受地别开眼。 “这是帮你呢!若我不扎一扎,疏通他堵塞的经脉,你纵然占据了身体,也发挥不了他全部的天赋。” “那苏四儿呢?怎么不扎她!” “她已经很好了,不需要过于出色!” “你果然不怀好意!” “彼此彼此!” 何起复从光束下逃脱,对莫奇光敬而远之,喊表哥的时候也只敢伸出脑袋,人却躲在石像后面。 他刚才观察过了,只有石像附近,这个莫奇光不敢冒犯。比起之前温和的大师兄模样,如今像是换了一个人,太可怕了。 柳献荣朝他比了个安心的手势,又和莫奇光说起了话。 何起复知道这是让他再等等的意思,悄悄看了莫奇光一眼,躲在了石像后。 “我和柳御首要准备开启祭坛了,小龙奴,把这两人弄醒,安置在阴池边上。你看着,千万不要让他们滚了下去。” 莫奇光说完,就开始以自身光束引动万千石人像,只是他学着柳献荣之前的样子,怎么也无法做到与人面石像的连接。 柳献荣从他一开始行动就站在旁边,等他试了三次,三次不成功之后,才站了出来。 “莫司徒,这圣光惩戒只有柳家才能施展,我知道你一片心意体恤我失去了一半精魂,但做事勉强不得。”他动手做到一半,又停了下来,“你等我一下,表弟那边有事没有交代完。” 莫奇光知道他在内涵自己,却发作不得,毕竟他说的是事实,自己确实脑子犯轴了,跟柳家人较什么劲,人家在这里可是进退自如。 “请便!” 柳献荣移步石像后面,递给了何起复一颗丹药,又和他说了几句话,重新站回了莫奇光身边。 “莫兄,刚才是我没说清楚。” “你虽无缘圣光惩戒,但这满身的修为确实能助我一臂之力,不知可否借上一借!我有誓言约束,绝对不会对你有任何歪心思。” 莫奇光原本低下的头慢慢抬起,语气硬邦邦,“最好如此!”手上的光束却化作无数光点朝着柳献荣的身体挤去。 柳献荣那边也已经开始动作,他以自身的光束与石壁上的石人像连接,这一次的连接并非只有石像正面一处,而是四面八方的连接。 他与成千上万的石人像以光束相连接,石人像里光点又全部都朝着中心的人面九头而去。 光点的海洋,无数的光点像浪潮一般冲刷着九头,一颗接一颗被光点充盈。 已经醒了的苏四儿和杨虎子此刻默契地不说话,静静地躺在地面看着。当然,也是因为他们的胸前各有一道光束对准了心脏的地方,稍微动一动就疼得死去活来。 自然,不敢动! 人面全部点亮之后,光点开始朝着龙身冲击。 莫奇光和柳献荣此刻都是大汗淋漓,地下祭坛开启比他们想象中要难很多。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都十分清楚,此刻已经冲击到龙身就代表这次成功有望。 从午时初到正午再到午时结束,进入未时,龙身被光点全部占据。被吸走灯丝的石壁上,成千上万的石人像有的已经碎裂,有的缺胳膊少腿,还有的坚韧如初,但不变的仍然是诡异的笑容。 “莫司徒,还有最关键一步!我们再坚持一把,就成功了。” 苏四儿见边雪莲已经目现痴迷,眼睛不再盯着地面,快速朝着杨虎子使眼色,准备自救。 她忍着疼痛,刚要伸腿准备将边雪莲往阴池里绊倒,却瞟见见人面龙身像活了过来。 不好! 一道龙影伴随着龙吟直直朝着洗尘池的方向飞来,池边的人都遭了殃。 边雪莲几乎被龙吟声穿耳,躲闪不及掉入阴池,苏四儿和杨虎子承受不住声浪冲击,再次昏了过去。 唯独柳献荣和莫奇光无事,两人兴奋地看着龙影咆哮着围着洗尘池绕圈,忍不住对望,他们真的成功开启了祭坛。 就在龙影出现的一刹那,福兽园里才安分几天的空耳突然窜出院子,身后的锦毛兔阿锦也跟着追了出去,魏不离苦着脸跟了一路。 “空耳大爷,你搞什么?这一次居然要拐带阿锦出园子。前面的结界你可走不出去。” “噫!” 魏不离从这个语气词里感受到了鄙视,“空耳大爷,你真有本事!” 它居然冲了出去,而且毫发无伤。 这防护阵是个摆设吗? “阿锦!你回来啊!你出不去的!” “咕!” 第176章 人兽追逐 魏不离眼睁睁看着又一个逃犯冲了出去,“王大山,钱串子,你们快出来帮忙,空耳和阿锦逃跑了。” 喊到最后一句,他喃喃自语道,“你们要帮我,不然宋黑脸回来,我就真完蛋了。” 这声音有些凄惨,福兽园里其他做任务的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种事经常发生,他们都习以为常了,魏家少爷遇到克星了。 只有王岳山和钱串子知道这回不妙,赶紧跑了出来,跟着魏不离开始追。 追到一半,钱串子实在跑不动,才想起空耳跑出园子或许与苏四儿有关。算算日子,他们已经出来了,大概是看苏四儿还不来接,心里着急了。 他拦住了魏不离,“我们坐传送阵回幽兰池,你跟魏不语传消息,让他先去四儿的小院等着。” 魏不离一心只顾着往前追,根本没注意周围的情况。一经提醒,才发现空耳他们跑的方向也是幽兰池那个方向。 “你怎么不早说!害我们跑了一路了。” 这两个兽实在太快,他真的追不上。 空耳确实带着阿锦回了幽兰池,熟门熟路跑回了自己的家,从院子嗅到房间,又到杨虎子的院子里跑了一圈再从屋顶过去跳到魏不语的院子。 魏不语刚接到消息,正准备出门去隔壁,就被空耳缠住。 他将这只小猴子抱起来,它却在怀里一直吵闹不休,让人没法做别的事,直到被放在地上才安静了片刻。 “咕噜,咕噜!”哎,跟我走! 空耳见魏不语就这么站着,对自己毫无回应,重新又爬到魏不语的肩膀,对着他的脸给了一巴掌,引起魏不语的再次注意后,又挥开魏不语上伸的手。 后肢撑着他的脑袋,借力爬到小院的门框上,沿着院墙向着屋顶的方向跑了过去,只是仍不忘“咕噜,咕噜”。 跟着的阿锦一直就没从房顶上下来,两只兽会师后,沿着屋顶一路跑。 魏不语受了魏不离的托付,自然要帮着寻阿锦的踪迹。更别说空耳自从大眼带回来之后,就数他对它最好。 见它们一边跑还一边瞧着自己,虽然猜不透要干嘛,但要自己追的心可太明显了。 魏不语无奈,关上小院的门就跟着从大道上追了过去。 半刻钟,杨虎子的小院里有一条黑影也从屋顶上沿着空耳留下的爪印追了过去。 越往东走,魏不语越觉得蹊跷,因为再没多远就要出幽兰池,就是隔壁往生池的大门了。 而且,他之前提醒过苏四儿无事不要到幽兰池的东北角。现在,他一路走去,顶着不少人仇视的目光,真该叫上苏四儿一起,让她也体会一把。 “这不是魏家小少爷嘛?跑到我们这里来干嘛!是来炫耀自己的好天赋,还是想来看我们的笑话。” “听说是去年的准福徒第一人,大家都过来,一起试一试他的身手。” 一人起头,群起而攻之。 魏不语花了一刻钟解决了二十个人,周围其他想要浑水摸鱼的人都散开了。他拿出一百福珠问起两只兽的踪迹,竟然有刚才攻击的人上来给他带起了路。 如果早发现福珠这么有用,他就不用费功夫了。 带魏不语过来的人因为嫌弃这高墙晦气,不肯过来,他也没为难人,自己走了过去才发现空耳和阿锦停在幽兰池的高墙之下,再不进一步,开始不停地挠墙。 这惯的什么毛病?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魏不语想要捉住空耳,被它闪躲,想要离开,又被阿锦拦下,进退无路。 一人一兽就这么互相看着另外一只兽不停挠墙。 一旁看够热闹的罗惊梦扔出了一只鸡腿砸在魏不语头上,这个傻子还不急,那只猴子爪子都舞出影、挠出血了! 鸡腿掉落的时候,被闻着味的阿锦接住,它叼着鸡腿凑到空耳面前,被空耳“噫”了一声拒绝,立刻开心地摇着耳朵窜到一边,再不管魏不语怎么样,美美地吃了起来。 熟悉的打招呼方式,除了罗镇楼不做他想。 “罗镇楼,是你在附近吗?你能说说,空耳到底要提醒我什么啊?”魏不语想,他若是不捧着一点,罗镇楼估计真的就一直这么躲着,不知道要费多少鸡腿。 “你走了好几个月,我才发现没有你在身边,我的技法精进有多糟糕。别人都有拜师,有人指点。而我却只能一人,想当初我还拒绝你的指点,真是不识好歹。” “你若是此刻现身,我给你买一年的灵鸡腿。” 罗镇楼爱吃,但是向来存不住积蓄,也不知道他都花在了哪里。以他的观察,有免费的东西,他绝对不会错过。 “灵鸡腿是不是太小气了,你收服幽兰池的人搭上魏家的口子,可比我这个糟老头富裕多了,最起码也得是香喷喷的灵猪蹄,再加每月一桌你们对面那个,才不枉我当初的死缠烂打,可太丢面子了。” 魏不语忍不住偷笑,这招真是百试百灵,“你先帮忙解了我眼前的难题,花溪月一会就去。” “当真!”罗惊梦从一处小院里跳下来,“这小猴子是在告诉你,赶紧救人!” 难得有个明白人,一直挠墙的空耳终于停了下来,一双大眼也充满期望地看向魏不语。 “救谁?” 魏不语对他的话很信服,但到底要救谁却有些茫然,再对上空耳的眼睛,“总不能是大眼被丢到隔壁往生池了吧?” “这是另外的价钱!”罗惊梦走近高墙敲了敲,不是空的,他又把耳朵贴了上去,还是没有异动。 看来,事情有点难办! “这个事,你和我应该也解决不了。花溪月的那顿还是算了,劝你也别管这猴子了。我帮你捉了这只肥兔子带给不离少爷,就没我们的事儿了。” 罗惊梦话没落地,就遭了空耳和阿锦各一爪子,他当然是个不肯吃亏的,一人两兽就地打了起来。 魏不离带着王岳山、钱串子赶到的时候,看到两只兽追着一个老头打,他不好意思喊罗惊梦的名字,怕暴露他的身份,看向魏不语,不住地使眼色,让他给分开。 缀在后面的王岳山忍不住惊呼,“好家伙,怎么打起来了?是这个老头惹得它们两个追出园子的吗?” 第一回看到人和福兽打架,这两个大宝贝真的太凶残了,都快把老头给逼得翻白眼了。 “空耳,快跑,他要捉你尾巴了。” 眼见空耳被偷袭,他竟然站在场外指导起来,魏不离听到之后,忍不住朝他飞了一拳。 “你可别火上浇油了,这是我们族里的长老,他就是来送东西的,怎么可能那么不稳重惹到空耳。” 魏不离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这个月过得惊心动魄。 “不语,除了讨厌鬼,你和空耳最熟,快上去制止。趁宋上人还未返程,我要赶紧带它们回去打点打点,不然一个看护不力的惩戒要落我头上了。” “我不想被延长任务期限,不然谁害我,我就找谁!” 魏不语说的时候,看着的是魏不语,声音故意传到正在忙碌的罗惊梦耳朵里。 魏家人的面子不能不给,都安上了族里长老的名字了,罗惊梦立刻收手,停在了魏不语的身后。 他倒不是真怕了它们,在场的还有两个不知他真实身份的人,大部分技法难免施展起来露馅,搞得他教训个福兽都束手束脚。 钱串子一直没说话,到罗惊梦收手,他才不经意评了一句,“长老与空耳、阿锦交手,怎么感觉处处都在收着?空耳最讨厌敷衍了,你越是这样,它越要追着。” “哎哟!”该死的小猴子,真真是狠。 又吃了一爪子的罗惊梦不得不开始讲条件,“没我帮你说话,你就是把自己挠死,他们也不知道你发什么疯?你在这样,我就走了。” “咕噜,咕噜!” “嘿,你这猴子,真会使唤人。” 第177章 再被诓骗 罗惊梦将魏不语拉到一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魏不语脸色有些不自然,但他凑近怀里的空耳,对着魏不离一行人指指点点,空耳挣脱怀抱,贴着阿锦一声“咕噜”。 阿锦终于不再远着魏不离,特别贴心地缩小身形,跳到了他的怀里。 受宠若惊,魏不离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 往回的阿锦不想走的时候,那么大一只,跟他们同等身量,大家根本吃不消,都是硬扛。现在不同了,原来阿锦真的像宋上人所言,是可以变小的。 “哎呀,我们出来够久了!魏不语,空耳就留给你了,苏四儿肯定很想它,等几天再送过来,我保证好好伺候它。” 地上地下两个世界,平和与争夺,齐齐上演。 魏不语到达幽兰池东北角的高墙时,地下祭坛的龙吟声终于停止。 掉入阴池的边雪莲被柳献荣捞了出来,眼下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出了这么个小小的意外,柳献荣心中难免有些膈应,但看到一旁的苏四儿和杨虎子在,又觉得都是命中注定。 看着半死不活的少女即便浑身灼伤,眼睛里仍然对自己付出了全然的信任,他也没好意思说出残忍的真相。 “你再忍忍,我拿到圣物,不对,我助莫司徒拿到圣物之后,一定帮你完成心愿。” 莫奇光见龙影安静下来,他也靠近了洗尘池,柳献荣的话被他一字不落地听了,尤其是那句犹豫,他心里门清。 “柳御首遵守承诺,我自然不会小气,若有需要,一定回报!” “客套话休要再提!莫司徒,我守阴池,你守阳池,一会倒反天罡之时,你可要撑住啊!” “那是自然!” 莫奇光自认为做好了周全的准备,他整个人飘在了阳池的上空,柳献荣见他就位,也守在了阴池之上。 两人各据一角,相对而立。 同时,以光束对轰龙影,龙影生怒,再次盘旋在两人之间,不停吸走他们的修为。 苏四儿看见莫奇光原本站上阳池时,头顶突然有一片阴云,呈现浓郁的灰,将他罩得严严实实。 但这龙影一出,他那片阴云浓色减了不少,都快变白云了。 反观柳献荣这边,情况好了很多,头顶的阴云从开始无限接近黑,到现在还是浓灰,只是小了些。 龙影吸饱了修为,尾部隐隐呈现了实体。 柳献荣一直等这一刻到来,他此刻再次调动晦气,朝着龙影的尾部攻击。 这等挑衅,岂能忍下? 龙影的怒气全部都在它那条凝实的尾巴上体现了出来。它长吟着放出一个摆尾,携山海之势,阴池阳池这片天地立刻反转。 刚才那个摆尾朝着下方扫来,她倒吸了一口气,差点以为自己快交代在这里了,结果这个龙影还算有点良心,只针对挑衅它的人。 此刻,从苏四儿的角度看,柳献荣和莫奇光纷纷倒立在天上,原本洗尘池所据的地方出现了一颗发光的透明珠子。 龙影翻出了透明珠子,似乎有些惧怕,又重新往高处走,围着柳献荣飞,继续蚕食他的修为。 天上倒立着的柳献荣和莫奇光都激动了起来,“这是圣物,龙凝晶。” 莫奇光第一次经历开启地下祭坛,虽然从智者处了解了些如何开启的情况,再想不到亲眼所见竟是如此景象,果然奇异。但他很快发觉代表自己修为的阴云颜色消减,心里开始隐隐有些担忧。 尤其是看到柳献荣那朵阴云颜色几乎没什么减损的情况下,他颇感不妙,若靠自己拿到圣物只有六成把握,这点都是柳献荣遵守誓言的前提下才有的,但这个东西值得他一拼。 “龙凝晶乃是圣主万年修为的积累,虽然只有一部分,但对于我九龙教意义重大,有了它,智者一定会成为当世强者。柳御首,还请你助我下去取一下。” “小事一桩!” 柳献荣立刻散出光束对着莫奇光而去,那光束推着莫奇光下坠,就在距离一线之遥的时候,光束突然将莫奇光整个人捆得牢牢的。 发觉不对劲的莫奇光,想要挣扎却感受到更加紧绷的束缚,他试图挽回些什么,“你现在放开我,我就当无事发生。你也不用受违背誓言之苦楚,我依然能拿到龙凝晶。” 柳献荣没有回答,他一派从容地从莫奇光的身上牵引光束攻击龙影,惹得龙影对着莫奇光发动攻击,莫奇光头顶的阴云更淡了。 “梅九,按我说的做!” 一直躲在后面的何起复走了出来,停在了原本洗尘池的位置,没有向前,而是看向天上的柳献荣。 “莫奇光被我制住,对你造不成威胁。相信表哥,你只管往前走,只要拿到龙凝晶,以后就能拥有修为了。” 何起复听到“拥有修为”,他不再迟疑,朝着那处伸出了手。龙凝晶在他伸手的一刹那,飞入了他的后脑,就连攻击莫奇光的龙影也追随而去。 莫奇光见拿到龙凝晶的人是何起复,心里轻松了不少,还以为他憋什么大招,为了逃避誓言,竟然派个没修为的人上场。 “柳献荣,你算计半天就是为了你的好表弟,看来你忘了之前是怎么求我的了。” “你还做着神魂牵制的梦呢?既然事情成了,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不妨告诉你,龙凝晶只认柳家血脉。它选定了人,谁碰谁死!” 龙影已经消失,柳献荣已经能自由行动,头顶的阴云已经被他收入圣泉,看着莫奇光那可怜的小白云,他索性放开了人。 ”去试试,试了就会死心。” 听他这般说,莫奇光反而不敢去试了。他如今修为散了大半,自知不是柳献荣的对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智者若是怪罪,他最多受点苦,对方如此笃定,若是跟柳献荣硬碰硬,如今已经遭了算计,他的小命再经不起折腾。 “好好好,我不争龙凝晶。只是智者那里,柳御首要替我说点好话。我出了大半修为,借你开启祭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看,是不是回报一二啊。” 莫奇光指着地上躺着的杨虎子,他必须要换个新身体了。万一智者翻脸怪罪起来,他还能躲一躲,顶着个石头身体,可就是跪着挨打了。 “你很好!我就喜欢这等灵活变通的人!” 柳献荣重新将天上的洗尘池回归原位,“龙影刚隐,这处祭坛还剩下不少晦力,正好用来回报于你。” 莫奇光大喜过望,直接越到阴池之上,却被柳献荣叫停了,“移魂换身这术法,我是第一次施展。你看,不如先让小龙奴试一试?” “梅九,你别躲在一旁美了,过来帮个忙。” 第178章 最后的拉扯 莫奇光心里明白,这个人最厉害的就是真话假话掺杂,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不抢圣物,因为他早就安排了后手。 借一借修为,先示弱加深自己对他实力虚的印象,最后一口气把自己都快吸干了。 帮忙移魂换身,这熟练的手法,却跟他谦虚说什么第一次。 柳献荣完全颠覆了自己之前与他接触时的印象,当时自己让他去煽动苏四儿献方时的唯唯诺诺,每每提起何起廉都刻入骨子里的惧怕,装得可真好。 大概何起廉厌恶他,就是因为早早看出他面皮之下的模样吧! 步步为营,心机手腕之深不说,还能将劣势转化为己所用的优势,莫奇光第一次生出了颓然,他心里有点担心一会儿自己可能走不了。 莫奇光一边想着对策,一边静静地看着柳献荣忙。看似闲着也没太闲,还领了个任务:看好杨虎子,不让他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惊扰大家。 柳献荣一手一道光束,已经醒来的苏四儿被控制在阳池上,边雪莲则在阴池上,两人对立而望。 何起复则按柳献荣的意思,找出了两尊完好的石人像,用腰带紧紧绑在一起,放在阴阳池旁的边界。 一切准备妥当,柳献荣为防何起复第一次见这等场面露出失态,搞砸了施法步骤,特意提醒道:“梅九,你用表哥教你的方法唤出龙影,剩下的交给我。” “你就站在石人像那里等着,待会出现什么都不用怕。” 这边稳住之后,他还不放心,又怕莫奇光生出异心,在自己施法之际偷袭,不得不解释两句。 ”莫司徒,此法与你先前所遇大有不同,你看仔细了,免得轮到你的时候生出了什么误会,你我情急之下动手可就失了和气,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莫奇光明白他是在暗示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干脆把不高兴摆在脸上,“不用三番两次提醒,我没这么不自量力。” “这地下祭坛没了圣物,按照之前的布置,很快就要坍塌。你再不抓紧,我们跑路伪装的时间都没有了,我可等不起。” “虽然没拿到圣物,但能毁了风云谷的往生池,对智者那边,也是个交代。怎么着,我也不算白干。” 柳献荣点点头,“多谢提醒,不然我倒真忘了这地下祭坛设计的初衷了。想必,刘清明知道之后,脸色一定很精彩。” 此刻,立在阳池之上的苏四儿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她现在整个胸口都是热的,伴月就算不给危险预警,她也明白今天在劫难逃了。 先前,她靠着苏家家谱救了自己一命。现在,半月还远远没到派上用场的时候,她就又倒霉了。这光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身体根本不听她的使唤。 龙影已经从那个梅九的身后飞出,正朝着自己扑过来,苏四儿的心已经生不出恐惧,她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操控移魂。 该死的柳献荣强行追加光束激怒龙影,让它不停飞扑自己,甚至钻进了自己的脑子里。 苏四儿的眼前已经模糊不清,她的神魂本就归位不久,已经伤了一道,如今又遭入侵,勉力挣扎才没有被晃出来。 脑海中的苏四儿神魂与龙影以身体为战场,不停交手,苏四儿终究因为旧伤退出了脑袋,龙影一步步将苏四儿的神魂从头部撕扯出去。 已经溃不成军的苏四儿很快就有一半的虚影从身体析出,柳献荣已看出龙影的不耐烦,想要破体而出。 “此女果然不凡,神魂坚固连龙影都有些奈何不得。看来,莫司徒惹到她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儿。” “不过,我可没那么容易放弃,今天非把你逼出来不可。” 柳献荣再次加力,又分出光束钳制龙影从苏四儿的身体飞出,龙影长吟一声,重新钻了回去。 大概是龙影也觉得双手这里不好强逼,又重新从脚底入,苏四儿的神魂再一次感受到被撕裂的痛苦,很快便抵抗不住。 换位的胜利引得龙影又一声长吟,苏四儿清醒地看着自己的神魂和身体只剩下一双手的连接,而龙影欢腾,不断在周身游走。 “按理说,神魂一般都是球体,为何这小女孩的却是人形?莫司徒见多识广,不知能否为我解惑?” “我出身世俗,不如柳家这等人家有万年底蕴,上知参商游仙,下悉神魂黄泉,实在无从知晓。” 龙影又一举攻下左手,柳献荣觉得自己的成功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听得几句酸言已经不怎么刺耳,但话是自己挑的,还要圆回去。 为显诚意,他定定地看着莫奇光,说道:“莫司徒就算编几句,我都不会怀疑。马上就要成功了,你不开心吗?” 真是管天管地,还要管他开不开心,不开心很久的莫奇光觉得自己说了实话,此人还要暗讽明嘲,那就祝他功亏一篑,搞不成最好! 于是,扭头扔出一句不算硬话的硬话:“是吗?拭目以待!” 话不投机,各自散去。 柳献荣和莫奇光齐齐盯着龙影的轨迹,阳池上的苏四儿只剩下一只右手的时候,两人都生出了几丝紧张。 苏四儿经历了一刻钟的撕扯,已经非常熟悉这种感觉,她对这傲慢的龙影生出了抵抗之心,死死固守着一处,就算只剩下这点残魂,她也要留在这里。 看在柳莫两人眼里,龙影已经冲击了一次,右手的连接还未断开,它失败了。 莫奇光被驱逐苏四儿神魂的戏码吸引,放松了对杨虎子的看守,旁观苏四儿撕心裂肺的过程,心疼不已的他终于找到了机会,喊出了自己的心声,“老大,坚持住,千万不要被这两个坏东西得逞。” “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天真,真不愧是小孩啊!别着急,解决了你老大,下一个就是你,给我闭嘴吧!” 莫奇光弹出他的剑,一把敲在了杨虎子头上。 苏四儿已经没余力分给自己的小伙伴了,她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有些奇怪,龙影逼她越紧,她的神魂在此处越稳固,奇哉怪哉! “噫,怎么次次都在失败?不应该啊!”解决完插嘴的杨虎子,莫奇光看着龙影的败绩,心中窃喜,嘴上开始长刺。 柳献荣再一次刺激龙影,仍然无效果,他以为是逼得不够近,“强弩之末,不足为怪!” “表哥,你让龙影歇歇吧!”它已经不想干了。 来自自家人的未尽之言,柳献荣只好引导龙影转移到边雪莲这边,保持了之前的一半刺激之力,很快就见效果了。边雪莲的神魂与莫奇光一般,都是圆形光球,只是小上很多,一举被赶至石人像。 第179章 转机 边雪莲这处神魂的成功驱离让柳献荣心中大定。 他刻意忽略掉神魂形态差异这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疑惑,决定连最后保留的,用来防备莫奇光搞事情的三分实力都拿出来,刺激龙影分离苏四儿的神魂。 “给我撕,狠狠撕!” 这语气里孤注一掷的疯狂,还有龙影被光束刺激得连连摆尾反弹出的余波,在整个地下祭坛兴风作浪,身在其中莫奇光也被激得险些站不住。 早已貌合神离的两人各有各的打算,莫奇光见他发疯心里窃喜,原来自己刚才的话真刺激到他了,连保留的实力都使了出来。 多费点,多耗费点好啊! “我怎么觉得,这龙影之力已达顶峰再无可进之隙。” “柳兄,可惜我先前毫无保留,现在帮不上忙了!你千万悠着点,我的回报在等着呢。” 这装模作样的虚伪关心,让柳献荣到底受了刺激。 他亲身上阵,目光坚毅,像是来添上最后一根柴,扔下最后一根稻草,砸下最后一锤子,手里飞出的光束急推龙影攻向苏四儿。 光影交错,龙影膨胀得像要炸开。 这样的来势汹汹,苏四儿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的炸开,但她不愿意放手! 终于,苏四儿等来绝境中的希望现身,她听到一声清鸣,声音的穿透力整个地下祭坛摇晃起来,来自外部的压力被消解,耳边奏起仙乐,她的神魂随着仙乐的起伏一点点地回去。 自苏四儿的右手腕飞出一只青鸟,追赶着龙影,它用嘴啄得龙影断成几截,逃回至宿体。 一直在对抗的柳献荣不明白到底出了何事,他对青鸟的一切动作都像是被自动弹射,全部返回给自己,他的力量在减弱。 突然的回归让何起复感受到剜肉锥心之痛,他跌坐在地上,也不明白现在出了何事,与表哥之前说的根本就不一样。 紧接着,青鸟吐出一口清气,柳献荣手上所有的光束来不及收回,全部断掉,一直受其操控的苏四儿和边雪莲纷纷掉落阳池和阴池。 柳献荣被强行中断与光束的连接,所有的力量再一次由他自己承受,他猛的吐出了一口血。 完了,他与地下祭坛的力量被切断了。 还是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的他被青鸟抓住抛向空中,双翅一扇,柳献荣被砸了老远。 “表哥!”何起复飞奔着过去,赶紧扶起人,查看柳献荣的情况。 这怪鸟好生厉害,幸好柳献荣没有让他第一个上。目睹一切的莫奇光知道再不跑,下一个就是自己了。 突然出现的青鸟打了柳献荣一个措手不及,看样子伤得很重,肉眼可见的命不久矣。 一切都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青鸟没有给他太多的反应机会,立刻飞扑过来。 莫奇光竟然动都不动,直接被捉住了。 连个反击都没有,重伤在一旁的柳献荣握紧了何起复的手,心知肚明他打的什么主意,横竖那具身体就是个石头人,他只要保住神魂,想逃易如反掌。 想必,这个人马上就要来找自己做交易了。 下一刻,他的耳边就响起一道声音,“你若是不想你的表弟死,就把他交给我。你只要再拖上些时间,这里将不复存在。” “莫奇光,你还真是智者最忠心的狗!” “你不同意,我也可以硬抢。怪鸟马上过来,你可是最好的肉盾。” “你做梦!” 柳献荣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抱住了何起复,从他的脑后抓出了莫奇光的神魂,“我说过,不要再故技重施,梅九,不是你能再寄魂的人,你却以为我在骗你。” “既然敢一而再再而三无视我的话,那就去死好了。” 何起复脑后的龙凝晶突然出现,被捉住神魂的莫奇光在它的光芒下一点点暗淡。 看着表哥如此迅速地解决掉了莫奇光,何起复脸上闪过兴奋,很快又黯然,“表哥,我们是不是逃不出去了。” “怎么会!你听我说,你爬到石像顶部,摸到后面的脑袋有一个凸起,按下去,那里就是地道的入口,直通风云谷外。” 等你走后,这一处就将不复存在。 那苏四儿身边有青鸟护体又如何,他用半条命就能把他们一起带走,加上这些年燃尽生命的晦灯,那可都是福门疏忽管理的孽债啊,洗都洗不掉,值了! “带着我给你的东西,去找王家……总之,王老夫人听完,一定会答应送你去平都的。” 何起复点点头,又摇摇头,“表哥,我们不能一起走吗?我怕这一别,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忘了,表哥无所不能,说好你我在平都刘家相见,一定不会食言。” 亲眼看着何起复离开,柳献荣没了后顾之忧,他本就重伤,又拼命拿下莫奇光,终于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虽然地下祭坛,但青鸟是福兽,亦被尊为神鸟,受福门上下徒众尊崇膜拜。 即便是一道残影,也是实体的显像,因此它的鸣叫比龙影的长吟不知放大了多少倍,地面上的人全都听到了,引得不少人福泉颤动,好在没什么伤害。 罗惊梦耳清目明,修为护体,并不受影响。未等声音传来,立刻拉了防护罩,保护住一人一猴。 魏不离三人已经被哄走,他说话再无顾忌,“苏四儿和隔壁的小老虎都被抓走了,应该就在这地下。可惜,我找不到入口。” 都这个时候了,魏不语有些头大,“罗镇楼,你看着他们被人带走,怎么不出手阻止?” 现在说这些,根本没用处。 “小长老,你可别瞎说,我不是见死不救的人。这些都是这只猴子说的,我只是转述而已。” 见魏不语明显不信的眼神,他只好说了实话,“我去魏家和钟家走了一趟,钟家的大小姐和她的乐师整天唱戏,对我眼睛舒服,住着也舒服,就没舍得走。” 他摆出一副“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的样子,魏不语毫无办法。反正听他的描述,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选择。 “我可以信你,但现在情况万分紧急,罗镇楼,你能不能赶紧想想办法,找找入口啊!” “我刚才说了,我找不到入口。不过,小长老你也别着急,这幽兰池因为地下传出的声音闹出的动静很大,斩福司的人马上就来了。” 他摸了一把空耳的毛,说走就走了,“我答应过不出现在那人面前,先走了哈。你见了人可要想好怎么说啊。毕竟你听不懂兽语。” 魏不语无力阻止,又不想他真的被发现,只得留在原地,希望罗镇楼最后没说假话。 好在真如罗惊梦所言,斩福司的人就到了。 只是中间之人戴着面具,他没见过,但身后跟着的人是霍道光,他倒是认了出来。 面具人路过魏不语并没有停下,而是走向了高墙。 霍道光则停了下来,“魏不语,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被苏四儿的福兽给带到这里的。”魏不语的身后突然窜出一只小猴子,对着霍道光“咕噜咕噜”个不停。 “我午时左右回幽兰池就被从福兽园跑出来的它赶着到了这里。它如此反常,我猜应该是发现苏四儿出事了。” 霍道光接到影子的吩咐就跟着出了斩福司,说是幽兰池有异动。现在,听到与苏四儿有关,立刻准备过去报给影子。 影子却示意他不必过去,“霍卫首,一刻钟内把积福堂的温陵越过来,破阵!” 霍道光很快领命而去。 第180章 来人 魏不语不认识面具人,但凭着霍道光在他面前的服从恭敬,也能猜出此人或许是斩福司座下三大司护之一。 见面具人看向自己,魏不语有那么一点点不安。 他一定听到自己刚才跟霍师兄说的话了,也许他压根不信自己的话,所以把霍师兄支开了。现在这么盯着自己,一定是想让他自己说实话。 魏不语刚想开口,他怀里的空耳就被抢走了,下手的正是面具人。 抓住空耳的面具人也转开了身,又回到高墙那边,从头走到尾,最后还上了墙。 空耳怎么那么乖顺,被他抱着也不给他一爪子? 没有了空耳在手里,魏不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开始细想刚才的事情。 奇怪,他之前怎么会有如此想法,竟然盼着被人审问。终于察觉到自己之前的状态不对,故意借着揉腿的动作低头调整了面部表情。 这个人好强,竟然能影响他的情绪。如果自己刚才扛不住心里的压力,也许会主动说出不该说出的话。 霍道光去而复返,身后跟着的那人,应该就是温陵越了。 只是他好像不太乐意被人拉来干活,嘴里一直强调,“我可是积福堂的人,虽然不是堂主,好歹也是离堂主最近的人。你一个卫首,竟然敢威胁我。斩福司未免太不把我们钟尊者放在眼里了。” 霍道光一言不发,任他絮叨,自己走向面具人,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面具人很快走向那个正在抱怨的人。 “温公子,又见面了!特意把你请来看看这处地方有什么古怪,没想到倒是耽误了你的大事了。我们先前还算有点交情,不然我也不会想起你的。” 这语气,看样子跟温陵越十分熟悉。 温陵越别过脸,不做理睬,只是狠狠瞪了一眼霍道光。 “看来确实是我打扰温公子的大事了,不如我陪你去找钟尊者说一说往日那些精彩的故事,如何!” 温陵越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具人,没好气地回答道:“不如何!真是怕了你了,只是这个把柄便抵偿这一次了,下回可不许在用了。否则,我就将你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 “下回的事下回再说!你想做什么自便!” 空耳刚才躲在了面具人背后,这会忍不住探出头,“咕噜咕噜!” 温陵越看见空耳,眼睛漾出笑意,“你这是哪里走了运?居然跟了个从来只在古本中才见到的苍角猴。传说它感知灾厄,能御百兽。一旦择主,一世守护。” “不过看这毛色,一副受了亏待的样子,我又不确定了。” 他见面具人听得仔细,似乎有点高兴,立刻变脸,“可惜你没福气,这只待确认身份的猴子还没认你为主。不如转赠与我,我保证以后随叫随到。” 魏不语听到温陵越如此说,怕他真生了心思,眼睛盯着空耳,这可是大眼的好伙伴,什么认主! 他想也不行出言,准备断了他的念头,“这只小猴子叫空耳,才不是你说的苍角猴。而且,它已经普猴有主了,温公子既然出身素有好名的温家,想必不会硬抢的。” 温陵越转过头,魏不语看清了他的脸,有点邪气,看来自己刚才出言没错,这张脸真像能干出抢人东西的事情。 好在面具人也看不下去,“他说得没错,这就是一只普通的小猴子!而且,你最怕丢温家的人,干不出这等硬抢之事。别忘了我请你过来,是为了什么,干活吧!” “再敢耽搁,我不确定会做什么令你后悔终生的事情。你知道的,我一般不威胁人,除非他们听不懂人话。” 温陵越接连被两人一顿阴阳,周围的斩福卫也都有些怪异地看向他,知道现在确实耽误不得,快步走向高墙,手里拿着一个古朴的黑石到处贴。 魏不语想苏大眼几次遭遇危险都能逃脱,这回一定也能。而且,温陵越在此地仍不改信步闲游的样子,看来有门。 “这应该是失传已久的祈龙封坛阵,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如此久远的阵法。据记载,祈龙封坛阵是九龙教祭坛的守护阵,难不成我们风云谷里竟还潜藏着九龙教的人。” “既是失传,看来你不行啊!”面具人故意用质疑的语气说出扎心的话。 温陵越明知他是在激自己,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必须要证明一下自己一定行。 “我能认出,自然能破!” 只见他咬破指尖,很快在高墙上画出了一个小人,最后一笔落成,墙上的小人开始动作,他重复着小人的动作。 魏不语心想,这个开口的法子,不了解的人怎么想得到,温家虽然闲散个性了些,子孙们爱好特别了些,修为技法倒也没耽误,在风云谷里叫得上号。 只是世家公子的形象全毁了,因为所有在场的人都在憋笑,大概被他这个解阵的操作惊呆了,大庭广众做出如此跳脱的动作,真是牺牲好大。 高墙终于开了裂口,温陵越停止了动作,“就是现在,所有人以灵力毁掉这面墙。不然,再过十息,它会重新闭合。” 面具人当机立断一道灵力射出,高墙裂了道口子。 好强劲的灵力,魏不语料想他的修为应该比许师要高上一筹,跟着也出了一把力。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纷纷以灵力攻击高墙。高墙承受不住这么多人的力量,轰然崩坏。 幽兰池和往生池再无阻隔。 温陵越趴在裂口旁边,手指按住裂口处仍在滴着血,脸上却掩饰不住骄色。 魏不语无意间发现他后背已经湿透了,想来这解阵并不如他面上那般轻松。 “小白脸,你赶紧带人下去瞧清楚里面什么情况。这种祭坛一般都会在开启后不久自行毁灭,有些阴暗的东西暴露出来,将危及此地一大批人。你可别人都来了,结果什么都做不了。” 面具人斜睨了他一眼,“多谢!” 他肩上的空耳早已等不及跳进了洞口,不见了踪影,魏不语的唤声被堵在喉咙里,见着面具人也进去了,他准备插队被霍道光按住了。 开启的地下祭坛仍然是静悄悄的,面具示人的影子先领了几个修为不错的斩福卫与他借助绳子跳下石梯的内圈,落地后警惕着摸索了过去。 后面的斩福卫一看石梯这么多,纷纷改走了绳道。 如愿的魏不语跟着霍道光走在了最后,他们心里都担心着苏四儿,恨不得立刻下去看情况。 最先被发现的是昏迷的柳献荣。 影子以灵力灌入柳献荣后脑发现被排斥,看来这人在九龙教很有身份,随即用神魂锁将他整个头都罩在里边。 “大家散开,看看这里头到底有什么古怪!” 苏四儿和边雪莲仍漂浮在洗尘池上,影子试了几次都没办法将她挪下来。 再次出现的空耳对着影子“咕噜”两声,自己跳到了苏四儿的身上,用爪子碰了她的鼻子,两只手兴奋舞了起来。 影子立刻明白了它想表达的意思,他以商量的语气对着空耳道:“看来苏四儿命大,还活着!小猴子,你顺便再看看隔壁那个?” 空耳从苏四儿那处跳到边雪莲身上,没做停留,就往石像的方向跑了。 影子立刻明显,小猴子这看都不看的做派,代表那边的人没救了。 第181章 救人 影子吩咐了斩福卫上去请人,让那对九龙教说得头头是道的温陵越下来想想办法,将人救下来。 地上的杨虎子此刻已经被斩福卫救醒。他的脑袋连续被击打了三次,此刻仍旧是嗡嗡的。 睁开眼睛就火急火燎地喊老大、喊救命,对救醒他的人毫不客气。 那位斩福卫大概是出于怜弱的心理,放任他吵了片刻。 认清了环境,杨虎子终于安静下来,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只见他眼含热泪,声音颤抖,“你们终于来了!霍师兄,你在哪里,快来救救苏四儿。这些坏人真太是可怕了,他们抓我居然是为了想要我的身体,冒充我。” 他一个个斩福卫看过去,发现都不是霍道光的脸,最后只剩下在洗尘池边的人。 洗尘池边的人正是影子,他一直注意着杨虎子那边的动静,听他喊完,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他们是谁?”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许是刚才滚得太用力了,又磕到了。杨虎子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脑袋,好像嗡嗡声小了许多。 “莫奇光和柳献荣。这个莫奇光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把我和苏四儿掳到了这里,一直说是要搞什么移魂换身大法。那边那个,她是坏人,不要救她!” 他指着阴池里的边雪莲,声音非常气愤,“她想把自己换到苏四儿身上,真是太坏了。她和他们是一伙的。” 就这么几句,杨虎子再也说不出别的了。 影子没有见过莫奇光和柳献荣,将杨虎子带过去指认,才知道刚才发现的人是他。 杨虎子心里藏着愤怒和恐惧没有泄完,远远认出人不算,又奔过去踹了一脚躺着的人。 “柳献荣是在我们来了之后回来的。他好像还带了一个人,从什么平丘桑园,他喊那个人叫梅九。” 平丘桑园?梅九? 这里除了柳献荣,梅九和莫奇光都消失了。四处搜寻的斩福卫没有发现多余的人,应该是逃走了。 刚从石梯下来,霍道光来不及开口就被影子派去平丘桑园查柳献荣和梅九到底是谁。 后头跟着的温陵越准备避开,被影子点了正着:“温公子,请你下来是为了救人,有劳了。” 想到温陵越无法无天的禀性,他又加了一句,“她可是你姐姐温柔香的爱徒,你想清楚见死不救的后果,再做决定。” 从想跟影子做对的满腹心思中抽离,温陵越终于想起了他姐临走前的吩咐,确实叫他注意下一个叫苏四儿的准福徒,若她有事求上门千万不可拒绝。 哎,又被人拿捏住弱点! 温公子只好开始干活,影子跟在他的后面,见他对着洗尘池东看看西踢踢,不像是没办法的样子,有些得意自己没白去积福堂一回,挖出了这么个深藏不露的公子哥。 “你对九龙教倒是挺了解,连这个被拘在石人像的神魂都知道,我果然没看错人。” 温陵越将苏四儿和边雪莲解救上来,又被催着给影子介绍整个祭坛的情况。听到这一句话看似夸人实则自夸的话,怼了回去。 “你也就睁眼了这么一回。上回在积福堂搜罗出那么多籍本记载,你倒是一点没看。若是看了,你现在就不需要我了。” 影子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你阻止我烧的东西就是关于九龙教的记载,那个我看过,明明就是一些闲谈八卦啊。” 他当时看完觉得没用,经不住磨,送了一大堆籍本给这人。眼下却跟他说,那些里面记载的全都是九龙教的信息,若是被尊者知道了,影子有点不敢想。 “你们斩福司除了认得各种账本,其他在你们眼里都是废料。你难道不知道闲谈八卦之中才最能隐藏真相吗?积福堂可不留着无用的东西,只有你们不识货的人才觉得无用。” 温陵越摇摇头,看影子哑口无言,终于给自己小小的报仇一回。 “不说了,怕你心碎!你带人找找吧,不是说还少了两人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地道之类的。据说九龙教的人都自诩聪明,爱故弄玄虚。这么看,那些最不可能的地方最可疑。” “咕噜,咕噜,咕噜!” 影子刚要回话,就被空耳吸引。 他回头看,发现空耳已经在石像的脑袋上,他一使眼色,立刻有附近的斩福卫爬上去。 温陵越将地上的苏四儿一把抱起,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燃梦香!看来是练功的时候被人钻了空子,神魂一日之内受创二次,真惨呐。 “接下来没我事了,还得好好看顾我姐的心肝,免得她回来之后说我不上心。” 影子来这里的第一道任务就是救出苏四儿,发现这里的地下祭坛则是意外之喜。 他想起自己接到尊者命令时的迷惑,以及见到高墙不入其门的怀疑。苏四儿真的被困住这里,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不得不佩服那位是真的厉害,即便不知道身份,但连尊者都无一丝磕绊地照做,他还是练得不够啊。 如今苏四儿陷入昏迷,他要问出更多的情况,势必要把人给救醒。就算温陵越不操这份心,他也准备带苏四儿回去复命了。 他示意斩福卫拦住想要离开温陵越,“不如温公子同我一道去斩福司如何,既然你知道不少关于九龙教的事情,接下来挖出的更多潜藏在风云谷的邪徒,少不了襄助一二。” 去斩福司? 那可不是个好地方,他怕损了自己的福气。 “大可不必!”但怕面具脸说出他不想听的威胁之言之前,又勉强改口,“不是,我在积福堂真有事!” 气氛有一点点焦灼。‘ 杨虎子原本想说什么,被魏不语拉住,都是些不能传出来的话,人家斩福卫各忙各的,跟聋了一样,他们也该如此。 温陵越的话透着控诉,仿佛晚回去一步就要被人陷害。 “我们尊者好些日子没过来,那帮子堂主为了不担责任,有样学样也跟着自己潇洒去了,把活全推给下面的人。我若不回去盯着,指不定就得被人埋下去半截。” “你若想知道什么,随时找我都行,但千万别把我往斩福司带,给那帮人造口舌的机会。” “这种神魂创伤,我最拿手!有我妙手解难,她明日便可醒来。风云谷里藏着九龙教地下祭坛这么大的事情,四大堂可不会轻轻略过。我敢说,等这小家伙醒来,你肯定有话要问。” 第182章 醒来 魏不语和杨虎子两人靠在一起,眼睛一直没离开过苏四儿。 影子气场太强,他们知道这种时候不懂就不能随便插话,两人一直沉默着,只是对温陵越的话却产生了怀疑。 这人到底靠不靠谱啊?说话跟唱戏一样,喜怒哀乐全拉满,若不是苏四儿被他抱着,估计手也要跟着唱,还透着一股真诚的夸张,也是奇了。 此刻见她被人带走,两人也跟了上去。 魏不语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影子,确认能不能走,见他挥挥手,明白这是可以走的意思。 魏家小长老,有点本事! “大人,这里有新发现!是一处地道!” “下去看看!” 找到入口仿佛等于完成了任务,空耳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已经跳入地道的影子,跟着上了石梯。 地下祭坛的斩福卫听从分派,将还在昏迷的柳献荣和另一具尸体以及那尊拘有神魂的石人像带回斩福司。 而温陵越连同身后的三条小尾巴最终回到了苏四儿自己的小院。 一回到苏四儿的院子,杨寻诲等在石桌上,一见杨虎子,就将他带走了。 咽下一百个不肯离去的理由,一脸幽怨的杨虎子终于明白了,为何魏不语在路上提醒自己不要怪他,敢情是为了怕他死守老大不肯看伤,所以叫来了表哥压住自己。 魏不语跟离去的杨寻诲交换了眼色,便开始寸步不离温陵越。 温家公子少有人知,到底会不会治好大眼真不好说,他疑心这人在地下祭坛就是想借大眼脱身。 温陵越抱着人进入苏四儿房间,瞥见那已经成白灰的燃梦香,心里充满着对苏四儿的佩服。 身边一个懂这破香的人都没有,就敢自己玩自己,不愧是姐姐看中的人,都是不惜命的家伙。 燃梦香到时辰,它的香灰是黑色的,之后每超一个时辰,就会浅一寸,现在这颜色加点水都能找不见了。 真是艺不高胆真大! “她是你什么人?我的时候你就在,一路跟到现在。你每日的修习,不重要了吗?” 魏不语拿出一瓶温神丹,一脸认真回答道:“每日修习很重要,但大眼这个朋友更为重要。我若不跟着,你对这里什么都不熟悉,我怎么相信你真的能救醒她。” “温公子,现在这里没外人。你若真的不行就趁早说,我和大眼与医技新秀蒲师姐相熟,现在请她过来也来得及。” 怎么听着这话有些不舒坦呢? 温陵越收下了魏不语手里的温神丹,神色微变,但仍维持着一脸和气,打量着魏不语。 这个魏家小鬼,长得灵秀,听说天赋卓绝。今日一见,确实如此,唯独嘴巴真够讨厌的。不过,对朋友挺不错,温神丸这东西可真不便宜,他一出手就是一瓶。 真羡慕,他在寒山州见过这么大方的,也就是魏家人了。 “蒲秀月确实有几分本事,但你嘴里的大眼这毛病除了我姐能治之外,也就是我了。” 魏不语立刻明白了,神魂不仅仅是地下祭坛那处,大眼练的心技也出了岔子,他一定是早就看出来了。 “别这么看我,我也是医技师,只不过爱好的偏门了些。”名声差了些。 他是医技师,怎么去了积福堂?听他和面具人对话的意思,他还管积福堂账本呢。 温陵越在屋里巡视一圈,催着走神的魏不语,“去把她惯用的炼丹炉搬过来,你给的温神丹虽珍贵,也并不能完全令她苏醒。拿上这张纸,劳烦去技师司找人讨一讨。” 魏不语接过发现并不是新写的,他快速略过,发现材料都奇奇怪怪,仔细想想,又不得不佩服,这些东西确实选对了,俱对神魂都有安抚的奇效。 方子没什么问题,他心里稍稍安心。 就在温陵越以为魏不语拿到方子要离开的时候,这人再次出乎意料。 他走到门口,喊了一声“春生师兄”,门外的人伸出一只手,拿走了那张纸,他又叮嘱了一句“速去速回!” 本来不必这么麻烦的,但这个小家伙一直不走。 温陵越露出一脸萎靡不振的样子,他真有那么差劲吗?被人防备至此,真是气人。 苏四儿觉得自己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以至于她被人捏住鼻子的时候,直接从床上惊坐起,跟人打了起来。 没过几招,整个人就被截住了手脚,“小家伙,你平时就是这么对救命恩人的吗?” 这个一脸邪气的人是谁? “第一次见面就打,以后相处也免不了鸡飞狗跳。这个兆头可不好,我有点后悔昨天心软留下来,在这里浪费一天,还不如回去盯着积福堂那帮子坏心眼的家伙,亏了!” 见两人停止打斗,刚才溜得很快的魏不语又围了过来。苏四儿求助似得看向他,刚醒来就说一堆乱七八糟的话,这个人真的好吵。 “这是寒山州温家公子温陵越,昨天在地下祭坛救出你,他也出了一份力……勉强算个救命恩人。” 温陵越?苏四儿一下子知道他是谁了。 这人说话,和温姐姐刚认识的时候,似乎有那么点相似之处。记得他们被放入心域花园时,温姐姐好像也是这般神情。 哪里有那么勉强?温陵越再一次被魏不语气到。没有他解阵,没有他破那个移魂残技,还有那张药方,苏四儿到现在都不一定回得来。 他昨天就想离开,被这人以人未清醒阻拦,话里话外都是他医技不行。虽然与之前的理由一样,但他就是不能被人当面说不行,最后被迫留了下来。 “瞧你这表情,应该是从旁人嘴里听过我的名字了。念你刚醒来,之前的无礼,作为师长辈的我,就不同你计较了。只是你这个朋友,从昨天到现在不停冒犯我,你必须让他跟我道歉。” 冒犯也不是什么大事,兴许就是误会! 苏四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想醒来就断官司,眼睛一闭,又躺了回去。 “别玩装昏倒的把戏,快起来让你的朋友道歉。”温陵越想要掐人,但对上苏四儿的小身板,最终放弃了。 和小孩子斗,赢了也没意思! 一直言语攻击的魏不语却没打算放过他,“之前以为你医技不行,现在看是我错了。你哪里是医技不行,明明就是人品不行。你看,大眼都被你逼昏过去了。” “我……你……她……唉……算你们狠!我走!” 温陵越抬脚往外走,魏不语跟着到看不见人影的时候,关上小院的门,一回头,苏四儿已经走出了房门,一副精神头很好的样子。 知道她有个事后复盘的毛病,魏不语走向石桌,准备说一说她昏迷后的情况,小院的门被敲响。 苏四儿开门发现是去而复回的温陵越,和她曾经在斩福司见过几面的影子。 “先说清楚一下,我这次回来是被身后这个人逼的,可不是我愿意回来。”温陵越对上苏四儿惊异的目光,发觉自己刚才真是被两个小孩子逼急了,现在回来,更有点丢面。 苏四儿这会觉得温陵越一点不像温姐姐洒脱,给人的感觉更多是别扭。 影子上门找苏四儿主要是问一问地下祭坛的事情。 按温陵越的说法,地下祭坛昨天应该就自动毁了,但是他刚顺着昨天的地道爬回去,一切都好好的,所以他半路拦下离开的温陵越,就是想把事情搞清楚。 柳献荣重伤还在昏迷,他这边掌握的信息越多,等人醒来才能知道如何下手。 第183章 激愤之言 “温公子,你说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温陵越听到这句,偏过头,不明白他需要解释什么。 “九龙教那处地下祭坛至今完好无损,我可是早早请示了尊者,安排往生池的人撤离,斩福司的人基本有一个算一个都等在那里,到现在还没走?” 影子一进院子,就对着温陵越发难,不过他以面具示人,其他人并不太能分得清他此刻何种表情。 温陵越不知影子又在发什么疯,只要风云谷一草一木不损,多做些不是应当的,怎么还计较起来。 他又不是九龙教的人,昨日所言都是根据籍本上的记载,况且做决定的也不是他,兴师动众的罪名怎么也不会落在他头上。 “那你可就找错人了。” “第一,我不是九龙教的人,你该问的不是我。第二,往生池这等地方别人不知道,你应该清楚,它到现在完好无损,你该庆幸。第三,我就是个帮忙的,还帮了大忙,你该感谢我才对。” 他指了指站着的苏四儿,“我觉得她知道得可能更清楚,还有昨天那个小家伙。你把人叫齐,他们嘴里一拼凑,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到时候好些个解释,就怕你不知道怎么选。” 影子看苏四儿平安无事,心中也是惊奇,这正是他来此处的目的。 好些情况,这里的人不知道,他却知道不少。 “苏四儿,你既然醒了,可知我今日上门的意思。” 苏四儿当然明白温陵越那一番话,透出的意思几乎已经是明示了。她能死里逃生,多亏了斩福司的人赶到。 就算影子不过来,她也要去一趟斩福司说明,这是她之前困在那里就想要做的事情。 九龙教最近日子祸害了那么多人,种晦灯收灯丝,如此践踏人命,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还有,那些藏在风云谷里的龙奴,他们若是接到命令,再次兴风作浪,自己这个逃过一劫的人,肯定是首要报复目标。 “敢问昨日地下祭坛除了我和虎子,那两个罪魁祸首,斩福司可都抓到了。” 这个他知道,温陵越立刻抢答,“斩福司抓到的只有重伤的柳献荣,还有跟你一起漂在池子里的那个女子。” 莫奇光呢?还有那个何起复也不见了。 如果莫奇光逃了的话,肯定还没撤完全风云谷。他手下管着那么多龙奴,得知自己还活着,肯定是要寻仇报复的。 为了更少人牵扯进来,她觉得自己掌握的情况越少人知道越好。 苏四儿理清了心绪,故意顿了顿说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司首单独说。” 听她这话,温陵越很不高兴,“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有什么事情是我听不得的。还有你这个掏心掏肺的朋友,为了你拿出一瓶温神丹眼睛都不眨。你一开口,就叫我们回避,可把我们的心都伤透了。” 苏四儿看向别处,心想哑巴才不像温公子这么笨。 “温公子,那你可就小瞧了大眼,而且我可没你那么脆弱的心。大眼想单独说,肯定是为了保护我们。” 从昨天开始,他一直在想罗惊梦回来之后对所有人的回避举动,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心里有些沉重。 有些事,还是少知道为好。 “九龙教在风云谷搞出这个大个地下祭坛,肯定发展了不少人。多一个人知道,多一分危险,他们可是很疯狂的,温公子不会不懂吧?” 这么浅显的道理,温陵越自然懂,他只不过想逗一逗人而已。 但从魏不语的嘴里说出来,他怎么觉得这个小家伙是在针对自己,之前他们可是从未见过的。 “温公子,你今天怎么被小孩子比下去了。看来,这些日子,你是越来越退步了。” 影子扔下一句讥嘲,不管温陵越在身后如何变脸,他和苏四儿很快进了房间。 苏四儿将自己观察到的龙奴特征说了出来,又说了灌福之人被种下晦灯,恐怕命不久矣。 见影子不说话,她以为斩福司不想管这些人,有些失望。但想到影子是为刘清明办事,还是抓住机会想为他们争一争。 “幽兰池东北角的恶名,相信司首早有耳闻。我觉得他们性格古怪,行为扭曲,也许并不是因为灌福,或许与九龙教有关。” “他们可能天赋不好,但离了风云谷还可以活上很多年。当初福门将人选了上来,后续不闻不问,任凭他们挣扎,大可用一句修行路艰险遮了过去。” 苏四儿想到自己在斩福司知道的那些享福堂玩的把戏,还有那个靠梦里报复撑着的少年,她越说越激奋,“如今发现他们这么多年是被邪教利用,损了寿数,难道福门还要继续不闻不问吗?” “我不知道九龙教是什么来头,但福门知情却不作为,这种事情自我入门已经好多回了。我实在不明白,你们既然不爱惜这些准福徒,为何又要年年把人接进来。福圣……” “可以了!”影子见她越说越离谱,都扯到福圣了,心里越发认可尊者的话,她这一身的反骨,稍不注意就要惹祸。 “你小小年纪,想得太深无人引导难免偏激。最后几句话,我就当没听见。你要记住,福圣乃福门之祖基,万不可将小小风云谷里的疏漏与之言及。” 影子想,无知也是一种福气,传福堂和幽兰池的改变,若没有尊者的默许和推动,没有斩福司压制积福堂和享福堂,这两年的准福徒日子能这么好过。 “如果觉得这风云谷不是你满意的样子,你可以去改变。但寄希望于别人这种想法早早收了,因为他们年少的时候未必不是跟你一样的想法,一样激情。可是后来,人都是会变的……站得足够高才有资格向上叩问,坚定向道之心才会永远充满激情。” 这真是他说过最多话的一天了,应付七八岁的小孩子难,应付一个不似七八岁的七八岁小孩子难上加难,影子面具之下的脸甚至有了湿意,都是急的。 辗转于无数个任务之间,分出了轻重缓急,分出了上下左右,就再没了当初的激情了。 苏四儿抬起头,原来是她站得不够高啊!但他们搞下的烂摊子,坑到了自己,她就是要说。 现在不让说,将来她有机会了也是要说的。 “说说你知道的关于九龙教的情况,其他的事情,我只能说,尊者其实一直放在心上。” 苏四儿捏着自己的手指,不说话了。 第184章 为你补漏 不想再听影子的训诫,苏四儿开始按照要求,回忆她在地下祭坛那处听到的秘密。 “地下祭坛还有一个叫梅九的人,应该是何上人的弟弟何起复,柳献荣是他的表哥。莫奇光是九龙教智者的人,和柳献荣面和心不和。” “想要换我身体的那个龙奴叫边雪莲,我曾偶然听人说起,王老夫人的名字叫边雪鸢,不知她们之间有没有亲缘关系。” 影子没有说话,苏四儿拿不住他在想什么,也许她说的这些,斩福司这一天之内已经查了出来。 “我知道的差不多就这些,也不知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不如你来问,我来答,如何?” 关于柳献荣和何起复的关系,他确实已经从霍道光那边拿到准确的消息了。 平丘桑园何上出事了,至今仍昏迷不醒。他的仆从交代,三天前柳献荣出现在何起复的洞屋,上人还让他们避开。 霍道光也说何起廉遭受重创,胸口差点被贯穿,带过去的医技师也提及他的神魂不稳才是导致昏迷的主因。 只是他知道的这些都不会告诉苏四儿,遂点了点头,问道:“你觉得莫奇光为什么要带走何起复?” 苏四儿想起在地下祭坛开启前,莫奇光和柳献荣的争执和打斗,以及最后勉强达成的休战,“是为了地下祭坛内藏着的圣物,这个东西在何起复身上。” “圣物叫什么名字?” “龙凝珠!” 她总觉得柳献荣对他的表弟何起复在乎得不同寻常,也许就是把他当作盛圣物的容器也说不定。 “你觉得莫奇光会把人带去哪里?” “平都。我听见他们说那里还藏着祭坛,一定是要去的。也许那个一直没露面的智者也会去。” 苏四儿总觉得自己还听到了什么,但她就是想不起来,好在影子已经问到想要的,比如龙奴和晦灯,他要赶时间去抓人了。 “我暂时没什么问题了,趁着地下祭坛还没自行毁去,该去清理九龙教留在风云谷的小卒子了。” 该说该问的都已经结束,两人往外走。影子觉得苏四儿对上的态度有些问题,想要再提点一下。 他轻声道:“你这回有天大的福气傍身,才能死里逃生,以后无论和谁言及福圣的态度要敬崇些。” “尊者说破地下祭坛有你们的功劳,暂时给记着,考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等成福徒以后再算贡献分。” 苏四儿点点头,她很明白是什么麻烦,福牌里有好多谢醒梦发过来的信息,都是暗示有人通过她想要买贡献分。 如果这个时候再多一笔,她可就太打眼了。 “小白脸,你之前不是想问我要一个地下祭坛为何不塌的解释吗?我之前说了三四点,刚刚跟这个小家伙聊了聊,终于又发现了一点。” 温陵越推着杨虎子过来,用有一点点夸张的语气说道:“都是因为他。”又小声地提醒杨虎子,“把你刚才跟我说的,再说一遍。” 所有人都看向杨虎子,杨虎子有点脸红,但努力挺胸让自己显得厉害,他刚才听温公子一通说,也觉得自己无意间做了一件大事。 “我从地下祭坛醒来的时候,四儿正昏迷,那个时候没人,我就四处逛了逛,发现九个脑袋下面有一排石人像,不怎么整齐,就给移动了一下位置。” “还有呢?”温陵越拍了拍杨虎子的肩膀,“做得不错!” “我之后想找出口,就爬上了石梯,把里面那个一直亮着的植物都给扯出来,掰掉一截,又塞了回去。” 杨虎子可能真的无意间破坏了九龙教的布置。影子看向温陵越,知道他突然提这个肯定不是为了说秘密,但那又怎么样,他是不会主动问的。 影子拍了拍杨虎子另一边的肩膀,“是不是歪打正着不好说,但确实做得不错。” 说完,他朝着院门的方向走去。 “等等,你还没论功行赏呢?怎么就走了?”温陵越拦住影子的面前,“我昨天为了帮你流了不少血,但事后想想却觉得不多,这种大事怎么能算为你,我可是福门弟子,做出如此牺牲当然是为了福门。按照规矩,你是不是该给我报上去。” 他又招手叫苏四儿和杨虎子过来,“还有他们,可都是立功了的。若没有他们以性命引得邪徒自乱,你想想你如今还能安好在此?” 苏四儿已经得了信,这会肯定不会跟温陵越胡闹,她扯着杨虎子道,“我们一切听安排。” “那可不行!”这无法言说的背叛感,温陵越感觉自己昨天白救人了。 “有功的人,斩福司不会忘记。待事情了结,自会给交代。我有急事,你若在耽搁,我想钟尊者发现你擅离职守,一定会好好给你论功行赏。” “你什么意思?” 女疯子来了准没好事,他一天都不在的事情肯定会被报上去,温陵越有些心慌,着急忙慌地追着影子远去的背影。 小院里剩下三个人,苏四儿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魏不语,很是郑重的道了谢。 但想起刚才温陵越的话,和在房间里看到的温神汤,她又觉得光是道谢很苍白,很刻意。 魏不语看出了她的为难,主动说道:“你和虎子都是我的朋友,你们出事了,我肯定不会在一边看着。以后如果我出事了,我相信你们也一定不会不管我。” “肯定不会,就算所有人觉得你做错了,我也会站在你这边。”杨虎子拍着自己的小胸脯认真说道。 他说完,又看向苏四儿,魏不语也期待的看着她。 该死的虎子乱说话,压力有点大啊。苏四儿心想,魏不语做错了,她应该不会站他的。 “你对我的帮助是一回事,你犯错误是另外一回事。在我这里,它们不能等同。你如果做错了,我只站大义,不会站在你这边,但会帮你补漏。” 魏不语刚才还亮着的眼睛有一些黯淡,“未免你以后不站我,让我伤心。不如你现在折算成一个条件,这样你就欠了我三个条件,我就能犯三次错了。” “你是不是没事干啊,怎么老想着以后会犯错。” “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 苏四儿哼了一声,“我从现在起死死盯着你,不让你有犯错的机会。虎子,你若被斩福司记上功劳,最好是求一个你一直想要的机会。” “我一直想要拜师。四儿,不语,你们觉得我在密训能有机会吗?” 魏不语想,四儿都提醒他用功劳求一个机会,大概是觉得他的机会不大了,杨虎子可能暂时没有想通,但等他想通了,也是会伤心的。 “不管有没有机会,你都要争取。再说,福门也不是没有一个人拜两个师傅的先例。” 苏四儿明白了魏不语同自己是一样的想法,只是不想打击杨虎子的心,让他以为自己没机会了就不再对密训全力以赴。 “如果得了密训的机会,你一定会有一个战技师父,那么剩下的这个,你现在就可以想一想,你想要会哪个技法的师父。” 第185章 第二次密训 独处的时候,苏四儿终于有空细想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她掀开衣袖,摸着那道青鸟印记,想起它从自己的身体飞出,仰天发出一声睥睨天地的鸣叫,将那道嚣张的龙影打成几段的影子。 柳献荣重伤,莫奇光逃走,可惜她没能亲眼所见,因为神魂遭外力撕裂又归位的痛感让她昏了过去。 这一切其实全都有赖于行野送她的青鸟佩,听影子说他们就是听到那道青鸟鸣叫才赶了过去。 不知道行野怎么样了,想必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她的师父一出手就是一对青鸟佩作为见面礼,平日里对她就更不会小气了。 只是,她提出想要去看看行野,影子却说行野和师父游历去了,归期不定。 苏四儿知道这可能是借口,也可能是事实,但她总归不好意思闹着坚持着要见。 王衣衣到王行野之间发生的事充满怪异,苏四儿心中有一点怀疑,她仍然保持了沉默,生不出勇气问知情的人。 毕竟,没有技师的准许,她是个连传福堂都出不去的人。所以,如同之前发生的事情一样,只要斩福司接手之后,苏四儿再也没能知道后续的消息。 新一轮密训又开始了,苏四儿不得不打起精神回归这种正常的生活,把其他的事情都放在一边。 第二轮的密训由青川和青阳负责,许三成没有出现,有问必答的青川说许师有紧急任务。 苏四儿看青川和青阳,很明显察觉出他们的修为提升了。两人这一年多不见,已经迈入了出尘境。 如何辨识修为其实是需要学习的,苏四儿是从魏不语那里补上的这一课。 平日里准福徒所见之人基本都在同一个大境界,还是没什么好辨别的先天境,他们准福徒就没有学这个的必要。 每一境界福泉生出的灵气有定数,如果用来比斗,对于修为低的人很容易耗光,就有人灵气辅助技法比斗,这样能够使人支撑更久,所以福门培养新人的时候,重技法修习多于灵气。 很多人将修为完成一个大境界的提升之后,就会拼命将技法重新练成金色,之后再慢慢提升小境界。有时候光看比斗,会发现所有的技法都是金色,但其实人与人之间还是有细微差别的。 差别就在于金光中藏着的光弧,先天境入门级是没有光弧的,但到了出尘境则开始出现一道光弧,从初中后三个小境界将光弧分为三段。 这一回,许师这个恶名远扬的人没有出现,不少人欢呼雀跃,导致场面有些混乱。 有些人见青川的长相和声音都显得文弱,不太能镇场,于是起了玩心,想试试深浅。 一心想学许三成的青阳二话不说,直接出手弹压。只是一千人,难免有疏漏,青川为了后面好管理,也动手了。 静静观察的苏四儿很快发现两人的金光中还没形成一道完整的光弧,但青川已经生了两段,修为已经达到出尘境中期,青阳只有一段说明是出尘境初期。 青阳和青川的出现,让苏四儿很快猜到第二次密训可能不会像第一次那样,境界差异带来的调度差异,至少他们遇到的晦兽、福兽数量会有很大的不同,等于脑子里突然出现的第一回经验大概率是用不上了。 事实也正如苏四儿所猜测的那般,当青阳宣布第二次密训的规则时,大家都觉得很好过。 一千人分成十个小队,每队晦兽、福兽各十只,全部投入到一个大平地里,人与兽的混战,只有最后在平地上唯一活着的人拿一千分,其余的人身死扣一千分。杀死一只福兽不得分也不扣分,杀死一只晦兽一百分,杀队友视情况增减一百分。 还有一条让大家咬牙切齿的规则,只能使用战技或者剑技,不可用其他辅助技法和丹药。纯纯比拼实力,不带一点外挂。 所有人都面对的是一模一样的二十只兽,但当每个人都投入到其中时,才发现根本就很不简单。 比如福兽,因为杀它不得分也不扣分,大家不想浪费灵力都没当回事,使劲追着晦兽,最后发现很多人出现了异常情况,原来这些福兽身上带毒,活得越久,对活着的人侵蚀越多。 很多人一心追着晦兽,忽略了福兽的异常,在苏四儿的小队仅凭着这个就过半的人下场了。但他们无复活的机会,只能憋屈死。 当然,即便逃过福兽的把戏,也没有好日子过。晦兽的战力整体比他们高出不少,死在晦兽手里的人也有三分之一。 苏四儿挺到了最后的二十人之内,但死在了第五天。她斩杀了五只晦兽,获得了五百分,在其他人看来已经是大威胁,加之灵力耗费大半,最终抵不过其他大部分队友的围攻,力竭而死。 好在这一回,退场的人比较自由,他们可以随意选择一个小队的光幕观战。青阳和青川还给大家上起了课,对场内的晦兽都进行了简单的介绍,主要是外形、绝招和弱点,让大家觉得好像失去的一千分也没那么心疼。 苏四儿一眼在人群中看见了魏不语,他与自己是同样的处境,遭人围攻,但他总能引来晦兽搞破坏,从而逃过一劫。 看了四次魏不语被围攻的场景,苏四儿才发现他手里总拿着福兽的东西,应该就是那些东西引得晦兽过去。不得不说,自己真是蠢,杀掉的福兽从来不带回头。 虽然聪明地观察出福兽对人的影响,但还是没能找出福兽对晦兽的影响。而且,比起自己费尽灵力砍晦兽,小哑巴实在绝,他靠福兽解决晦兽。 当然,场上也不止魏不语一个聪明人,苏四儿停在杨寻诲所在的场子,发现他也用了类似的法子,他身边跟着的竟然是杨虎子,还有不少游鱼团的人。 不过杨寻诲的目标主要是人,遇到有人杀晦兽,他从来不会去争夺或者趁人之危抢分,只会在最后的时候才带着人去围攻。这样不会过于招人恨,苏四儿检讨了一下自己,就是太过招人恨。 每一个小队能活到最后的人,都展现了自己的智慧,有的人竟然根据晦兽的招式当场自创了一套技法,赢得了青阳的叫好。 一切都是公开的的、即时的。 虽然这人没能挺到最后,但他拿到了奖励分两千分,无疑给了已经退场的人一个信号,不少人已经在和身边的人聊下一回密训了。 如果第一次密训每个人对于观察与创新的体会还不够反应强烈,对于许师在开局之时的话并无多少感触,进了内围九重山只惊叹那里的神奇怪异或者耍心眼之中。 那么第二次的鼓励分已经几乎是明示了,创新学习高于一切。苏四儿想,这大概是许师想要看到的结果,第二次密训意义深远。 第二次密训每个人都很满意,有的是因为分值保住了,有的是因为已经洞悉了许师的苦心,有的是因为学到了每个小队获胜者的聪明法子。 青阳和青川也很满意,他们总算没有给许师丢人,一切都按照许师设定的方向发展。察觉到每个人满意的点,以及对第三次密训的热切期盼,让他们两个也很满意。 哈哈哈,那一定会是一个让大家满意不起来的密训。 从第二次密训里出来之后,大家对里面的记忆又没了,这种明明知道有事情发生但就是记不起来的感觉并不如第一次那么怅然若失。因为大家的心,早已经惦记着第三次了。 苏四儿拿到福牌,才发现李师和谢醒梦都给她发了消息。 李师的闭关结束了,有要事让她出了密训就过去。谢醒梦则说她终于可以出来了,因为李师的丹技房要重开,已经憋了一肚子话,终于有机会和好朋友分享了。 所以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李师闭关结束。 第186章 李师升品 带上了早就装好的回灵丹,苏四儿打算是要给李师验丹的。如果没问题,它们就可以正式投入市场赚福珠了。 之前给李俊茂和吴应楠都吃过,也没什么排斥的反应,基本算是十拿九稳了。 所以,苏四儿这一次的重心放在找李师要新丹方上了,增益丹和温神丹都可。 见到李一乐的第一面,苏四儿发现他和之前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同一张脸皮下的两个人,少了几分世俗之气,多了几分出尘。 苏四儿递出回灵丹,请他验丹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生出了丹火,有丹火代表着正式晋升为七品丹技师。 验丹也不再同过去一样,需要捻嗅尝,只手心一照,就知道丹药的好坏了。 “李师,你晋升七品丹技师了?” 李一乐点点头,他眉宇间带着一股自信,“我再也不用被别人踩在脚下了。说起来,我从五品跨越到七品,多亏了你的帮忙。” 师父的夸奖即便是真的,做徒弟的也不能真的应承下来。何况苏四儿和李一乐之间没有确立过师徒关系,所以她一脸不信外加沉默不语地应对,十分谦虚。 李一乐也没管她怎么想,自顾自说了下去,声音带着一种青年人的朝气,而不是从前的暮气。 “因为你,这些日子,我重读了丹技大全,对于药植的性质效用有了新的感悟,不再拘泥于一味复刻前人的方子,学着自己改良,倒让我衰败已久的心气重新高昂,这才一举突破。” 七品丹技师在风云谷很是珍贵,尤其是李师他不姓何。 所以,他的七品晋升一旦传开了,尊者多少都会高看他一眼。那技师司这种小的不能再小的地方,区区丹技房应该是留不住他了。 苏四儿在高兴之余也有几分失落,“恭喜李师,何家人以后再也不能欺负你了。” “哈哈哈,四儿,你还不知道吧,何家如今就剩下个名头了,不敢再欺负人。何家老家主死在斩福司地牢,听说是被他自己的小儿子勾结邪教余孽杀死的。” 李师笑得实在有些猖狂,让苏四儿觉得接下来的话,可能才是他真正恢复信心的点。 “何起廉匆匆忙忙送走了父亲,又在平丘桑园被邪教余孽重伤,如今神魂都伤了,还是刘尊者请我去救的。” 苏四儿大惊,前一个邪教余孽是莫奇光,后一个邪教余孽应该就是柳献荣了,只有他去了平丘桑园。 “李师,你的意思是说,何家小儿子勾结邪教余孽藏在平丘桑园,先是弑父后是刺兄,难不成这个小儿子跟何家有深仇大恨?连自己的生身父亲血缘人伦都不顾及了。” 大概是苏四儿问的问题戳中了他的笑点,李一乐哈哈大笑,根本停不下来。他笑了好一会,才坐在书桌前,顺便拿起刚才的回灵丹塞在嘴里,灌下了一大杯灵茶咽了下去。 一旁的苏四儿目瞪口呆,她问的问题很好笑吗? 还有,她这个改良版的回灵丹是增灵气的,不是糖丸。就算以前的回灵丹,她记得作用也是修复福泉,而不是当零食啊。 见苏四儿目瞪口呆,李一乐才觉得刚才的举动有些失了为人师的风范,立刻解释道:“七品丹技师怎么验丹,刚才已经让你见识过了。但是,这种法子并非万无一失,所以有的丹技师会选择吃下去。” 苏四儿一脸的怀疑,真的忍不下去。 吃下去?没病吃药这是什么行为? “收起你脸上的怀疑,你是不是在想遇到罕见的毒丹怎么办?告诉你好了,七品丹技师有免疫的机会,丹火可不是白生来好看的。” 是药三分毒,这话说得怎么那么令人无法信服啊! 李一乐又呷了一口灵茶,慢悠悠看了苏四儿两眼,继续说道:“当然,这个法子也不能多用,丹火积毒多了也会危及自身性命。我是爱惜你的人才,其他人可没这个机会。” 她就说嘛,七品丹技师也是人,怎么会逃得过,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多谢李师夸奖!那刚才何家小儿子为何要勾结邪教余孽祸害自己呢?” 苏四儿真的很想知道李师知道的版本跟自己偷听的版本是不是一样的,趁着他高兴抓紧提醒他讲下去。 “急什么!你这急躁性子,该改一改了。” “如果我是你,这回灵丹就不会急着送过来。你送过来就想着跟我得了认可,好卖出去赚福珠吧?你啊,有没有想过,莫奇光的事情会再一次重演?” 李一乐有些恨铁不成钢,年轻人就是太急功近利,这个苏四儿跟自己当年真是一模一样。但凡不是跟着他,早就被人暗算了。 这么好的天赋不被人眼红下手才是怪事。 “如今静灵丹的收益足够你不用做任务也能在幽兰池好好过活,听为师一句劝,这回灵丹再压一年卖。你不能不让别人活,也不能不让你自己活。” 苏四儿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还欠着魏少爷一大笔,就等着这回翻身,还有好多要福珠的地方,属实是等米下锅的人家。 但莫奇光在地下祭坛跟边雪莲说起的话,让她不得不清醒过来,选择听从李一乐的建议,延后一年卖回灵丹。 既然不让卖新丹药,她得加紧做点药粉,给兄弟盟那边送去,以弥补自己的愧疚。 她从杨虎子嘴里才知道,因为受伤,周如意和孔渭南都没能加入密训。周如意现在死命地加练乐技和书技,就怕被杨寻诲给比了下去。孔渭南倒还好,他还有下一年的机会。 唉,确实是她炼制新丹药才惹下的祸患,都是拜她所赐。 “行,我都听李师的。” 李一乐见她乖乖点头,知道她有分寸,说到做到,又一次痛快地笑了起来,不愧是他带出来的准福徒,真是此生有慰。 “好孩子,听说你最近也被邪教余孽抓了。以前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个招灾厄的体质。凡事呢,还是要低调。我是过来人,吃够了苦,你看我之前是不是最开始也挺讨人厌的,整天什么都想卖福珠。” 看吧,她就说李师像是变了一个人,这不就应验了。卖丹药赚福珠,已经拨动不了他的心弦了。 听他的自我评价,苏四儿其实很想点头,最后也借喝灵茶掩饰了自己的表情。 “何家跟邪教,算了,不称呼他们为邪教了,都是人根据自己的立场划分的,就是为了教大家彼此生出争斗之心。其实它的名字叫九龙教,比福门还要早就存在了。” 几万年里大部分都是敌对状态,偶尔也会彼此合作。只是九龙早已万年不出世,被福门压下去了。 “何家小儿子的亲生母亲身份特殊,当年跟何家父子闹不清楚,最后跟了老家主,当年可是风云谷内外的笑柄。只是何家在风云谷势大才渐渐没人敢提。” 他年轻的时候跟何起廉交好,也曾经见了那女子好几面,可惜最后没有个好下场。 “这些情感牵绊跟你我都没关系,重伤何起廉的是何家小儿子的表哥,他才是货真价实的九龙教之人,就是之前在门外头诓骗你的那个丹技师,不过他已经被斩福司关了起来。但何家小儿子逃了,正好坐实了何家y与九龙教勾结之事。” 所以,何家受到五大尊者的责问,为求自保,断尾求生,元气大伤。 “何家因此事牵连甚深,导致他们在新成立的丹药库管理权上说不上话,也不敢争,我因为是七品的身份,又非何家人,所以捡了个大便宜,压了何家人一头。以后我老大他们老二,看我不整死他们,哈哈哈。” 李师,这才是你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的根本原因吧,管理丹药库可是妥妥的升官了,还能仗着背后的尊者支持稳稳压仇家一头。 苏四儿扬起笑脸,“这可真是这几个月以来我听过的最好消息了!李师,你以后可以在风云谷横着走了哈哈哈。” “笑得这么得意,你才是属螃蟹的,想要在风云谷横着走才对!” 李一乐跟着笑了两声,又开始变脸,唬得苏四儿以为他要赶人了,赶紧刹住笑容。 她还想要至少一张丹方,不知道怎么开口。 “别给我嬉皮笑脸,这是新的丹方,增益丹。听说你都打听丹方打听到宋心慈头上了,真是丢我的脸。为了惩罚你,增益丹材料,你就自己凑吧。” 苏四儿看了方子,发现这些材料可不便宜,她还想再缠李一乐一会,就被人踢了出去。李师的事业走过低谷,迎来高峰,下手也比以前重了。 第187章 小聚 秋去春来是人间,幽兰池一年又一年不断进了新面孔。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出幽兰池了,在自家院子好不容易歇一歇的苏四儿邀了小伙伴上门。 这次能把人聚齐,还是因为他们要准备即将到来的福月盛会。 小院里的葡萄架已经是经年的老藤了,喝足了魏不语时不时浇灌的灵液,它早已经开始爬墙了。 主动送上门的东西,可把杨虎子高兴坏了。 他早早搭好了架子,又磨着魏不语给分藤。随手一件小事,魏不语自然不会拒绝。只是苏四儿骂了他一顿,知道这人什么心理,大概是吃葡萄终于不用被人盯着,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心里没得很。即便是被人骂,也咧着嘴笑,苏四儿有点气都被磨光了。 葡萄架进馋猫窝,这家伙早晚误事。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因为吃多了忘记了享福堂的任务时间,若不是看在他师父的面子上,人家享福卫可不会轻轻饶过。 知道这次小聚的重要性,一个个踩着点就上门了。 石桌上是早早备好的灵蔬、灵肉,还有一些州府时兴的小食。 荤食小部分是苏四儿自己养的灵鸡,都是为了空耳,它不知道从哪里养成的毛病,日日都要吃一回灵鸡腿。苏四儿一年比一年精打细算,最后决定自己养。 大部分是走的州府进货渠道,都是州府人家养的鸡鸭鱼,托兄弟盟那边的人脉走货带入福门。 苏四儿于之前的事情心中有愧,长期供应兄弟盟的丹药。 四年前,杨如诲和周如意在福月盛会结束后就离开了,兄弟盟由孔渭南接手,游鱼团变成了张春生挑头。 等到这两人离开,兄弟盟突然宣布寒蝉主事,那一回兄弟盟差点拆伙,连苏四儿都被拉去,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渐渐默认了。 因此,寒蝉接手的内幕一直是苏四儿心中的未解之谜。 游鱼团则顺理成章由实际已经加入了两年的魏不语。实力、背景都挑不出毛病,为人处事公允,上下都没有什么异议。 即便是小部分人心里嘀咕杨虎子作为上上任团长杨寻诲的表弟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也被杨虎子公开支持的话震麻了。 灵蔬则是魏不语自己培育的,不知道在哪里找的种子,苏四儿没问,就像她知道这人吃了第一回烧烤后,再带着灵蔬自己上门自己烤,她才知道他另外一门主技法是农技。 其实也不是无迹可循的事情,只是苏四儿还真没怎么在意。 挨着葡萄架不远的地方置有两个架子,下面摆着挖空的石槽,里面是苏四儿从珍馐楼找辛不苦买的木炭。 辛不苦熬了六七年,终于升了管事,和他的青梅终于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对于干岳母的的故人苏四儿很是照顾。 她到福门也已经满六年,再无最初那种时时想回家找爹娘的心了。她的心被很多东西塞满,但最难过的却是温柔香的失踪。 从一年之约到两年,苏四儿的心技入梦已经十分纯熟,这才发现入梦的娴熟会影响她施展心技的铺垫时间长短。经过三四年的锤炼,她若想施展心技影响别人,技法的入程不超过二十息。 得知温姐姐失踪,是在两年前她第二次找温陵越买燃梦香。那是一封温姐姐写给弟弟的亲笔信,在信里她说自己有要事耽搁,将苏四儿托付给温陵越,让他倾力教导苏四儿学习心技,不可埋没她的天赋。 留给苏四儿的只有一句话:福寿山之约。 苏四儿追问温陵越到底什么要事,他却看着自己,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恨意。 半年以后,罗谨言回了风云谷,苏四儿收到消息找上门去,才得知他要自请做闲师。 她记得罗谨言告诉自己,温柔香在平都失踪,他找了一个月,有人对他说了三个字“莫奇光”。 苏四儿当场吓出一身冷汗,温姐姐的失踪与她有关,莫奇光到了平都了。她通过李师的关系,再一次求到斩福司,才知道当年柳献荣醒了之后用九龙教在其他州府的分布地点,换了见何起廉的机会。 从影子嘴里才知道,斩福司将何起廉带过来,还没与之照面,柳献荣就死了。他这一死,把何去廉吓得不轻,刘尊者无意怪罪,他却自请离了平丘桑园,只求放他归去,守着何家的药植园过活。 苏四儿想,刘清明一定会答应。 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庞大的何家支离破碎,从前建立的所有资源通道都被丹药库收入手中,整天跟李一乐作对的何家大批丹技师再也没有趾高气扬的资本,纷纷老实了下来。 最重要的是,丹药库的收益独立于积福堂之外。对于刘清明来说,何家已经不值得李家再高看一眼,他没怎么费心力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后续的莫奇光和何起复去了哪里,影子追查了半年就放弃了。如今,苏四儿送过去的温柔香在平都被九龙教抓了的消息,影子只说温家人会管,她就明白了,只要是削弱李家的事情,斩福司都会干,其他的另当别论。 如果温家人会管,温陵越也不会是那副想吃了自己的表情,罗师也不会放着好好的技师不做,非要自请离谷当闲师。 钱串子和魏不语一进门,见东西都已经备好,主人一直发呆,都知道她两年来心里苦闷,俱没说话,轻手轻脚地走向架子,别提多熟练了。 杨虎子则奔向葡萄架,舒服地躺在吊床上吃葡萄,他也很乖觉地没发出半点声响。 只是,苏四儿始终留了几分清醒,大家的一举一动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睛。 “寒蝉不过来了吗?” 烧烤的香味充盈小院,管不住口水的分泌,苏四儿对着灵鸡腿肉早已虎视眈眈。 魏不语看熟了,顺手递给了苏四儿。 “四儿,这串是你养的灵鸡的鸡腿。寒蝉说她不参加游鱼团的内部活动,免得她的兄弟们有意见。” 旁边钱串子把自己递出的手悄悄伸了出去,他就多余伸伸手。只要魏不语在,老大一定饿不着,这可是魏不离对老大最大的不满了。 第188章 阵营 “谁敢有意见,她不说话就能把人给冻死。这两年她的战技全都偏寒冷系,不知道哪里淘来的密技,在幽兰池名声越发响亮了。” 杨虎子从吊床上下来,听到寒蝉不来,又乐了起来。 “老大,现在出去找个人问问,都知道兄弟盟的寒蝉,说起苏四儿没几个人知道,你的风头都被抢了。” 苏四儿一口一点,几下炫完,“说明我这低调的法子好,闷声发大财。” “当年马泰平争位失败,眼睁睁看着兄弟盟落在新人手里,他的跟随者自从他离开了之后,有什么话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说。” 她想起飞虫装,好像记忆就在昨天,其实都是四年前了。 现在,她十一岁了。 “马泰平失败,都是因为小精怪的药粉兴尽晚回舟,让兄弟盟成为新人最爱加入的地方,却让兄弟盟的人脉们不认可他的形象。还有他当时巴结错了人,令周如意重伤,内外不得人心,遭人排挤很正常。” 魏不语的一针见血,让苏四儿干笑了两声。 马泰平的悲剧跟她真的没关系,其实小院内不说话的两位才是跟马泰平结仇的主儿。 “寒蝉应该在研究福月盛会的事情了,她作为兄弟盟的领头人,要操心兄弟们以后的出路,想赶在福月盛会前做一些安排,多争取一些筹码。” “你们知道的五湖帮、猛虎帮、新人盟都在准备。” 魏不语瞧了这三位,个个不爱出门结交。 苏四儿成天自己修炼,人不来找她,她绝对不会去找人,就这么一天天低调下来。 杨虎子自从借着破坏地下祭坛的贡献分认了李一乐当师父学剑技,多数时候都泡在丹药库,比苏四儿都还去得勤快。 还有密训占据部分时间,这一年,他都没接享福堂的任务了,游鱼团老带新的传统就这么断在他这里了。 钱串子则是雷打不动地在福兽园,倒是驭兽在准福徒里有那么点名气了,也算没白待,比自家那个不争气的侄子强。 “你可别吓唬他们两个,给太多压力,他们可吃不消。” 苏四儿觉得杨虎子和钱串子已经有师父了,去了福月盛会里只要平安出来就行。 她和魏不语情况特殊,连密训的名额都无心争取,每回只顾着磨练战技,主要是为了满足刘清明的要求。 “亏你还加入了游鱼团,今年排名不掉的希望,我可是压在你和虎子身上了。” “不要小瞧了福月盛会,它可关系着幽兰池各势力的存亡。我从杨师兄手里接过来的,肯定不能让它砸在我手里。游鱼团的人,我已经叮嘱他们到时候拿出自己压箱的本事,碰到五湖帮、猛虎帮、新人盟等这些人不要手软。” 苏四儿最开始不明白幽兰池这地方争个什么劲儿,后来发现必须要争,因为积福堂会对这些势力的任务量进行排名,前二十的势力才有存在必要,任务也会优先分给他们。 事关任务,大家总免不了打架、下狠手,魏不语手下的大头是最能打的,杨虎子拜师之后就塌了一半,这一两年全靠他顶着。 作为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魏不语已经把大部分事务交给了他。他早就洞悉了背后的算计,直接开大,这边上门挑衅,那边直接让大头带人上斩福司交福珠,特别嚣张。 久而久之,魏不语出名的小黑手,不敢惹。 大头成了泄愤的炮灰,倒给了他练手的机会,也在幽兰池混上了不好惹的名声。 明白了魏不语的意思,苏四儿也觉得自己有些想简单了,立刻转移话题,说起了福月盛会的消息。 “醒醒跟我说,我们到时候会去到一个叫半世浮城的秘境里,只是大家可能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都碰不上。杨虎子和钱串子,你们一个树敌太多,一个战力平平,千万要小心。” 老大太瞧不起人了,杨虎子十分委屈:“我的阵技小有所成,乌龟打盹更是最坚牢的避风港,没几个人敢破开。战技、剑技混用,我除了打不过你和不语,其他人可以忽略了。” “少说大话,就寒蝉,你就打不过!”苏四儿直捅命脉,杨虎子败走。 钱串子被迫回话,“老大,我的基础战技不太能打,但我的卜技每日三卦,趋吉避凶,还有小成的星海迷雾绝对能扛一个月,保准谁也找不到。” “衣衣游历还没回来吗?她连福月盛会都不用参加,此刻我有点羡慕她了。” “她叫行野,你就记得衣衣。”抓住机会的杨虎子又生龙活虎起来。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等她学成归来,我们迟早能见到的。你羡慕衣衣就好好努力,她有个那么厉害的师傅,每天过得可比你辛苦多了。” 被风云谷最厉害的农技师祝爱农收为徒弟,又带着出门游历久不归来,又在风云谷呆了四年的苏四儿对之前的判断更为笃定,只是她无能无力。 跟刘清明连对话的资本都没有,所有的疑问只能埋在心底,等待她强大的时候开启。 “王行野跟着农技八品的大师,现在应该比我的水平高出不少。你们担心担心福月盛会的事,尤其是大眼,游鱼团的排名要给我放在心上。” 魏不语跟王衣衣相处时间少,对她印象已经很淡了。 递出两串烤肉给苏四儿,她转而说回了寒蝉。 “我听说,寒蝉其实是红霜府寒家的后代,她家的技法都是以寒冷系传承。” 魏不语不意她说起这个,想来是谢醒梦乱七八糟的闲聊透露的。 福月盛会一过就是另外一种生活了,知道这些大族的关系才能有些心理准备,不能再跟以前一样瞎得罪了,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还有黄瑞吉,枫晚府黄家,这两家原本是闲师,长年在世俗生活,掌管福门在府城的福矿,隔几年就会送一批家族子弟到福门,他们跟享福堂、积福堂关系十分密切。” “还有枫晚府马家,就是马泰平的马。他当时打伤串子,应该有一部分出于是李家少爷的授意。” “幽兰池这么大,同期四府每年稳定出人上万,这次三家还有其他人,并不是那么好说话,千万小心。” 苏四儿知道魏不语没说完,这三人都只是她们周围熟识的名字。 寒蝉、黄瑞吉大有来历,却不跟自己这边,包括魏不语走得很近,很有可能跟李家、钟家有关系,就像她和李俊茂、李俊杰也少有往来。 即便第一次密训有过合作,苏四儿和李俊茂偶尔碰到了也不会打招呼。而且,后来的密训再也没碰到过。 李家为什么盯上自己及身边人,到现在说还认为小孩子争端有些不合时宜,也许他们发现了自己当时在奇珍楼的异常,也说不定。 一切都早已在暗中隐隐划好了阵营。 第189章 为难 明天就进入福月了,新一批准福徒正在路上,老准福徒也将最后一次进入大试炼。 苏四儿坐在石桌边,心里有些烦躁,她的心路历程好像一直在变。 前几日与霍道光霍师兄偶遇,两人说起近况。 霍师兄早已不再过去那个不得志的远山府旧人了,在斩福司的风雨中历练,他眉宇的坚毅之色越发浓重,言辞间对刘清明的心悦诚服更胜往昔,在推崇中不见初时的卑微,而是发自内心的敬重又不失其志。 但,这才是令苏四儿心惊地方。霍师兄没有提及自身修为,但苏四儿从他的神采飞扬间已有所猜测,恐怕又升了一个大境界。 正如许三成许师,今年最后一次见他,如今已是光弧已隐显虚神境之相,论修为在聚灵境与虚神境两可之间,只差契机。 她借着能上百宝塔六层的便利,已然明白成都于天对福门意味着什么。出入这等言战之地,虽时常经历生死,但能披肝沥胆走出的人,修为不可小觑。 刘清明固然修为凌驾四大堂尊者之上,但风云谷未必没有超出他修为的宿老,只是久不显名,亦是守福门的君子之约。 君子之约始于福门一万年前。因前后二代人权势的较量,又多个性张扬以致互相不信服,经历了一次次内耗,两败俱伤之后才有的一种约定。三百岁不在尊位者,屈居人下,隐于人前,非经世劫难不可出。 “我听从影子大人的调遣,出入幽谧暗危之地,你我虽不如过去那般时常相见。没想到,几句话下来并不如我所想般生疏。” 苏四儿浅浅一笑,看来今日绝非偶遇了。霍师兄自陈出入幽谧暗危,应该没有时间在传福堂内闲逛叙旧。当然,也等于间接证实自己关于他的修为提升的推测是对的。 出尘境到聚灵境是一道鸿沟,但确是福道修行修为体系中最好跨越的鸿沟,其以下略难,其以上很难。升到聚灵境代表着可以独自出入风云谷,任务选择的余地更大,被看重的机会也更大。 “我和霍师兄缘分深厚,怎么会因为短时间不见面而感情生疏。我这几年受李丹魁教导,自觉丹技小有所成,炼制的几味丹药还算过得去。熟识的人,都给送了。只有师兄见不上面,一直留在我这里。” 苏四儿从随身香囊里拿出几个小瓷瓶,都是她这几年琢磨的。 霍道光原想推辞,毕竟他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她多想,增大她的压力。但接触到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里面的真诚很是触动,遂爽快收下。 霍道光一边将小瓷瓶逐一收在怀里,一边暗暗打量苏四儿。希望她的心情会一直如现在这么开心,即便是听了自己带过来的消息也能保持冷静,不会再跟以前一样唾骂尊者。 顶着明显有事的脸色,却一言不发,这是在顾忌自己的情绪。 苏四儿不想霍道光为难,主动开口道:“霍师兄莫不是还有话要说,不用顾及我。我现在不会像小时候那般不知事,将世俗俚语常挂嘴边。” 早晚都要说,影子大人还在那边等着他出任务,不能再磨叽了。 “其实,我是奉尊者之名与你带话,你要好好记清楚了。” 苏四儿不自觉点点头,无非是要她拔得头筹,还能有什么变动不成。 “福月盛会,要紧的是想法子请出青鸟大人的半魂,其他尽力即可。监视魏不语的任务不可懈怠,密切注意他身边出入之人。” 苏四儿拽紧霍道光的袖子,“青鸟大人?半魂?是福圣身边那只大福兽吗?刘尊者是不是高估我了。” 虽然没见过世面,好歹也看了几本闲谈籍本,里面描写的青鸟大人可没一本不说它脾气古怪、爱作弄人的。 就凭她小小的准福徒,能请的动。即便是半魂,那力量也是毁天灭地的顶级战力。 “我记得,青鸟大人已经好些年没现身了。而且,半世浮城也不见它出来过。尊者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别瞎给自己找憋屈了。我劝他,换个人为好” 霍道光见她虽没有明着骂,但言辞的犀利还留存几分,不免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道:“你自己想想,这话其实暗中留有进退的余地。” 尊者也没说非要她给请回来,想走想留都是青鸟大人自己决定。不成功,她不过是个带话的角色而已。 苏四儿眯着眼睛,咀嚼着他这句密语,转瞬悟到了玄机。 霍道光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望了一眼远处那株由绿转红的树, “尊者说,只有你最合适。” 既然刘清明都说了自己最合适,苏四儿反倒无所谓了,不成功就等于他自己打脸。自己大不了不拜入他的门下,之前的约定作废,一心跟着李师,她一样能将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好,只不过就是会被频繁监视而已。 此一时彼一时,谁知道刘清明搞这出是不是想反悔。之前说好的收徒,后来变成过福月盛会,再到如今又变了。 苏四儿眯着眼睛看向斩福司的方向,可能他突然明白了,苏家先祖再怎么惊艳才绝,后人失去了尊位,在平都早就是寻常巷陌的燕子窝,无人在乎。 即便她身负血脉,目前看远远不及先祖,所以就这么了呗。 安慰完自己,苏四儿再也没任何压力了。但是监视魏不语这个事儿,她心里很是抵触,这不亚于对朋友的背叛。 之前,告发罗镇楼是迫不得已,但她现在回过头想想也觉得自己蠢,没有处理好,幸亏人家魏不语不计较。 回想这几年,与奇珍楼有关的魏不语一切表现得很正常,刘清明怎么突然旧事重提,难不成魏去病的人又回来了? 苏四儿跳过墙,直入魏不语的院子,发现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烧烤,面前的木签已经堆成小山,那架子分明是自己的。 “哑巴,你没必要爱到这种程度,我记得你前两天还说对这个已经吃腻了。” 她准备的东西是比不上眼前的丰富,但也没必要说谎,大家可是朋友。苏四儿转念一想,这不是自家院子,如果她不过来就不会知道,不知道也不会生气。 如此尴尬的气氛,苏四儿觉得离开为好。 第190章 受益者 魏不语有些脸僵,罗镇楼回来已经好几年了。因为他帮着刻意隐瞒行迹,加上大家各自修习任务都很繁重,苏四儿并未察觉自己的小院早被人踏足。 自从苏四儿第一回请大家小聚吃烧烤之后,无缘得尝的罗惊梦天天催着自己给他做。自己被磨得烦不胜烦,手艺就渐渐练了出来。 他每回和钱串子一起听苏四儿夸奖做得不错,都在心虚。因为钱串子是真天赋,自己全靠练。 这一回也是,因为他们要进入秘境试炼,罗惊梦狠得把肉都提前备好了带回来,他不得不上手。 没成想一般走门的苏四儿今天很反常,直接走墙道了,东西都来不及收。 魏不语手上的动作加速了不少,像是在泄愤一般,不过背对他的苏四儿不曾看见。他略无语望着躲在花丛里的罗惊梦,那人竟还祸害了他的花。 “四儿,我就是想练练手艺,你之前不是还夸我学得不错。” 见差不多熟了了,他一把递给苏四儿,讨好地说道:“喏,这些肉是我用新的调料腌制过的,我可是试了好多次,保证好吃!再想吃,就要等上至少一个月之后了。” 苏四儿接过来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比她之前那版调味料好吃了那么一点点。 魏不语见她吃得开心,又重新串了肉烤起来,还特意把罗惊梦带回来的珍贵灵兽肉给串了。 他抽空瞥了一眼,花丛里的花又掉了不少。 “大眼,你不过来,我正好要去找你。听说这一次福月盛会,五大尊者很重视,会亲自出现。不像前几回,早早就传出消息说不参加了。” 苏四儿吃完了手上的肉串,怕他问起自己过来干什么,眼珠一转:“我早上出门听人说了一句,刚才有空就想过来问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魏不语没有怀疑她的话,“我也不清楚,但原因应该不重要了。明天天微亮,我们都要赶往福圣殿,从那里进入半世浮沉,尊者应该会略提一提。” 他又加了一些肉继续烤,还特别关切地说:“这些是给虎子和串子的,你一会给他们送过去。” 苏四儿看着那么多的肉,心想那两个人应该吃不完的。对了,钱串子在福兽园,估计是还算上了另外的两人。至于清心寡欲的宋上人,之前给带的都没碰,应该就没他的份了。 “行!你再这么关照下去,他们乐得连我这个老大都不要了,老乡团很快要退出历史了。” 苏四儿吃了一肚子的灵肉,就被催着送肉到隔壁杨虎子和长在福兽园的钱串子那处。 她那颗想吐露一点实情的心都被破坏殆尽,既然天意如此,也就一脸欢喜地带着任务走了。 等她走后,罗惊梦从花丛里爬了出来,顶着满脑袋的花瓣,不忘布下隔音罩,朝着魏不语怒吼。 “她吃了那么多,都是我的。她还带了那么多,我真是亏死了。你们聊得挺好,我在这里吃花瓣都快吐了。” 这都是自己选的路,吃不着也不能怨别人。魏不语微笑,然后准备回屋休息。 罗惊梦他开溜,一步从花丛跨到烧烤架边,又拿出一堆肉,“不行,你必须烤完这些才走。” “我记得之前你学会了的!” “我眼睛会了,手没会。之前都是骗你的。” 一夜很快过去,天还未大亮。 幽兰池里灯影煌煌,相携而出,脸上因为即将见到五位尊者而激动。这是他们第一回能够看到所有尊者的正脸的机会。不比之前入门的风云台那处,根本无从窥见尊者风采。 苏四儿扣上小院的门,与等在路边等在路边的三人汇合。行至半路,苏四儿望了一眼长长的队伍,才发现他们同年的同期真的很多,第一次有了真实感。 此行的目的地是风云谷的福圣殿,它与风云台相近,但两者之间隔着一条长长的甬道。苏四儿他们要穿过甬道才能叩开福圣殿的大门。 传福堂、净福堂、享福堂、积福堂四角守望,各据一方。斩福司后来居上,择其上吉位而居之。之前,四堂各有想法,想窃据上位,但因不让对头据上而一直空悬。 后来,斩福司成立,大家心中有些想法,嘴上也难免带了出来。但这几年,因为刘清明实力强横,往日意气不平早已消音。 福圣殿则被拱卫在中心,斩福司据上为恐损圣威遭人非议,早早做了谋划。那就是让福圣殿的外墙在四堂一司中身位高出一截,以示尊崇。 苏四儿站在福圣殿的大门,只觉得这墙之高,逼得她脖子都快弯折了还没看见顶。 人群中不觉发出惊叹,被守在门前的上人呵斥才平息下来。 独属于他们的身份令牌被垂挂腰间,很容易辨认身份。 她想起,福圣殿也是自成一体的,这里聚集了风云谷最多的上人,他们虔诚侍奉福圣,愿以性命托付。只是,他们有些也并非自愿。 但谁让福门人满为患呢,人总要为自己奔个去处。 福圣殿外高墙的大门缓缓打开,一小撮一小撮准福徒走入其间。里面也是一个媲美风云台的大广场。中心的圆台上,此时还空着,那里是五位尊者的位置。 大圆台设计很人性化,最外环在缓缓转动,保证所有人都能看清尊者的长相。 定好的时辰即将到来,大圆台周围已经围满了苏四儿的同期。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期待着五位尊者的出场。既是发自内心的期待,也是规矩使然。 一声清脑通络的钟声响起,大圆台上从天而降一道金光。 隔着大圆台不算太远的苏四儿敏锐地捕捉到金光中若隐若现的三道又一光弧。 实神境初期,刘清明。 然后是四道同时落下的金光。 虚神境后期,万无忧。 虚神境后期,李千秋。 虚神境后期,张礼来。 虚神境中期,钟无艳。 尊者一般都是实打实的虚神境修为。 五位尊者中,刘清明一骑绝尘,钟无盐则落后太多。看来这五年,她的心都没在修习上。比起刘清明巩固了修为还升了一个小境界,钟无艳毫无长进。 五人齐齐现身后,按照之前教导的规矩,广场上的所有人半跪叩首,行礼之后再伏地地叩首,向福圣像的方向遥遥行拜礼。 “起!” 张礼来充满激动的声音响彻广场,所有人从地上起来,候尊者训。 “好!又一批福门的未来将奔赴新的前程。我是传福堂堂主张礼来,每一年我都希望你们好好地去,好好地回。但是,修习之路不是坦途,风高浪急都是考验,你们唯有战胜风浪,付出极重的代价,才知道是不是那块料。” 张礼来说道此处,有些动容,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这五年,风云谷里做了很多改变,你们是最大的受益者。技法教习、资源待遇都有前辈师兄们为你们谋得,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成全你们,敢为福门谋未来者,实在令我动容。” 虽有波折,但终有成。 他偏头,有意看向身后李千秋和钟无盐,对着他们说道:“好在,所有愿意改变的人没有被辜负。仅仅对比过去五年的人数,这改变的五年里,福月盛会平安出来的人一年比一年多,这说明我们的改变是对的。我很欣慰,多出一个人,就等于福门多出一份希望。” “所以,你们进去之后要好好地保全自己的性命。既有所收获,也要不惧风浪,还能全身而退,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我们福门的未来。” “当然,作为准福徒的一大盛事,福月盛会对于出来的人肯定有奖励。今年,以前怎么也不肯来的四位尊者都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今年风云谷对于你们有大期待,说明半世浮城有大变化,说明你们被寄予厚望。” 底下的人,人人脸上都带着激动。福月盛会有可能出不来的事情早已经不是秘密,但大家都接受良好。正如张礼来所说,四堂一司已经在尽力改变了,在外部环境上给足了支持,也收获了成效。他们不能辜负期望,只能拼命不辜负自己。 大圆台四周全都是充满激动的空气,等着张礼来介绍今年的奖励。他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着不动了。 第191章 圆台争执 刘清明的声音不如张礼来充满人情味,冷泠泠的,与苏四儿记忆里的面容、声音有些相左。 “每年的福月盛会是我最不想参与的活动,所以他们见不到我,但这一次我却不得不参与。以前不见,是因为你们不是福圣认可的修行之人。只有活着出来的,才算。” “半世浮城内部十分危险,环境只是一部分,最大的危险来自你们内部。当年我也和你们一样在下面听尊者说这句话,它是忠告。我觉得很有用的一句忠告,你们要牢记!” “历年来,风云谷对准福徒采取十分宽仁的态度,对于很多信息都不让内部传播,直接对你们隐藏,是因为我们所在的修行世界潜藏着更大的威胁。” “你们知道得太多,反而生出惧怕之心,不利于修行,容易踩入一些诱惑的陷阱,比如受人蛊惑,偷练禁术。福门不容犯禁之人,抓住一个杀一个。” “再说今年,今年的半世浮沉,你们到底什么状态,要看福圣的心意,一般三种结果,保留记忆,失忆,半失忆,全看你们的福气了。” “出来的人,前十位将有幸拜入尊者门下。”他顿了顿,突然觉得之前商议的人数有点多了。只是已经公之于众,再不好悔改。 “前五名可获得尊者赐下的灵器,后五名可拥有百宝塔六层随时翻阅的权力。” “第十一至二十名将被四大堂堂主收徒,拥有探灵池免费进入一年的权力、拥有百宝塔六层一年随时翻阅的权力。” “第二十一至第一百名将被四大堂副堂主收徒,拥有一年百宝塔六层随时翻阅的权力。” “第一百零一至五百名则是探灵池免费进入六个月和百宝塔六层六个月内随时翻阅的权力。” 后五百名则是福玉奖励,最高一千,最低五十。 苏四儿看钟无盐因为刘清明的话,表现出明目张胆的不高兴,察觉到这一次应该是大手笔了。但这么大手笔和阵仗,估计里头的危险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刘清明说完,大家以为没事了,却见他挥手招来一片云彩,轻轻一吹,所有人顿时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看了。 只见,福圣殿突然出现在空中,一点点变得透明,最后一尊福圣像高悬。 那福圣像呈现亮金色,十分高大,约有十丈高,整个人跪坐,双手垂在膝盖,一脸慈和看着远方。 在底下的人都觉得福圣正看着自己,哪怕是一座像,而非人,也吸引了他们全部的注视。 功成身退的刘清明落座,张礼来重新走到前面。 他看着底下的一万多人,回来的人数将稳稳地落在一万的数字上,不知道会是哪些面孔。 苏四儿以为他又要讲话的时候,却见他两手环抱虚空,推出一团金色灵力朝着福圣的肚子飞去。 其他四位一直安静坐着的尊者见状,都聚集到了他的身边,纷纷使出自己的灵力,助她一臂之力。 五位尊者的灵力齐齐涌向福圣的肚子,那处肚子吃进去了不少灵力,毫无变化,正当苏四儿奇怪之时,一声清亮的鸣叫响起。 她定睛一看,原来福圣的肩膀蹲了一只小小的飞福,它飞到福圣肚子处,轻贴一下,又飞回了远处。观其形貌,有点像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翠鸟。 看到这里,就不敢睁全眼了,因为过于刺眼。圆台上的五尊者停止了输送灵力,重新坐下。 福圣毫无变化的肚子开始变化了,中有裂缝出金光,空中洒下的一道金光将广场上的所有准福徒都笼罩其中。 苏四儿以双手捂脸,虚虚透过手指缝探究,她倾向于认为半世浮沉的入口就是福圣的肚子上裂开的那道缝。 强光之下,所有人被刺得睁不开眼睛,还死死地不肯闭上,好像那福圣像离不开他们的目光似的。 唯独苏四儿有些不同,对于福圣像的崇慕不怎么强烈,猜出了入口处就直接闭上了眼睛,等待下一步的变化。 刘清明自是看到了苏四儿的小动作,这孩子倒能守住点清明,可惜远远不够。 他示意想要起身开启入口的张礼来不要动,自己站了起来,以灵力攻击广场四角,以全部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半世浮城正式开启,一月为限,先出者胜。” 除大圆台的部分,整个广场像是无力承受实神境大能的灵力攻击,毫不抵抗即刻认输。 下陷,翻转,倾倒,复位。 整个广场重新空荡了起来,大圆台上的五人怔愣了一瞬,尊者的仪度全都扔了。 钟无盐从先前的半坐,改为靠坐,手撑在扶手处按着头,形容颇有些懒散。 “今年的准福徒,竟然抽中了半失忆,真是没福气。” 前几回,虽没有亲至,她也经了水幕看过这一出。 想起张礼来刚才一大堆废话,她记得好些都不是新词儿,略略改改,每年念一遍,真是不嫌烦。 “张老头,不愧是你!瞎话真是张口就来,不过就是少折了些人,被你说得好像以前的折损都是我们享福堂和积福堂不作为似的。” “传福堂养人,净福堂用人,从来都是你们两处的狠招,你们的过改了就改了,还非要争个功、踩个人,真是好笑!” 她像是被自己说的话逗乐了,双手合十,拍起了巴掌。 忧心准福徒折损太高是张礼来心里最在意的事情,钟无艳一番话令他面子上挂不住。 他和万无忧这几年以刘清明为首,让四大堂之外的人来牵头,就是怕招了旧事,理不清、甩不脱。如今钟无盐暗嘲,就是在说他们过去无为,无为即无能。 饶是他嘴巴厉害,这个事情还是问心有愧。 与万无忧对视一眼,唉,真是臊得慌!当年初来,吃了没经验的亏,只觉得能运行得下去就可以了,哪成想改了一点就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呢? 但对面的人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钟无盐自己乘胜追击,继续挖苦:“你一出手择了个半失忆,看来这没福气还是你带的。他们都不是正经福徒,哪里能称福气呢?” 在半世浮城里,保留记忆最好,失忆次之,半失忆最下。因为清醒的时候多数是领任务的时候,等一进入任务,全都忘了,所有的筹谋都用不上了。 “丑八怪,你胡说八道什么?” 张礼来知道她这是报以往的仇,拼命忍住不生气。好几年了,终于聪明了,第一回就用在他身上。 第192章 争也白争 钟无盐一个挑衅的眼神过来,张礼来轻叹。 唉,忍不住了!张礼来黑着脸道:“一切都是命数,怎么能赖我?每年都是传福堂尊者主持福月盛会,这个规矩是福圣定下的,几万年没变过。” “即便是钟无盐你来抽签,结果亦是如此。” 钟无艳笑答:“今年抽签的是你,结果便如此。” “我说了,万事自有定数,本尊只是代为传达。你质疑我,就是质疑福圣定下的规矩。” 很好等的就是这句!钟无盐站了起来,走近了张礼来,怒道:“我质疑两句就是质疑福圣,你们这几年频繁改改改,岂不是做了那第一个违逆之人。” 好个钟无盐! 自从拿回积福堂之后,忍了五年,今天第一回怼起张礼来,竟比以往更无顾忌。 她此话一出,给他们扣上违逆之人的帽子,其心歹毒! 张礼来和万无忧坐不住了,纷纷看向刘清明和李千秋。都是一处地方的人,违逆之人的帽子少不了,再不阻拦这疯婆子,都得受其害。 刘清明当然有办法回应,他不疾不徐道:“钟尊者,福月盛会的规矩由福圣定下,乃福门共知。其他嘛,你可是说错了,想来了虚度几百岁,忘了你在小儿年纪学到的第一训了。” 竟敢说她老,说她忘训,钟无盐横眉冷对,这是逼她动手? 一直没开口李千秋终于站了起来,知道她的性子,最恨拿年龄说事,又见她手心灵气翻涌,将人拉回座位。 “这里是福圣殿,各位说话要有分寸。不然这里的后辈们看笑话不说,前辈们也会现身管一管,可就不是丢人这么小的事情了。” 钟无艳神色变了,乖乖闭口,收了预备的攻势。 受君子之约盟誓之人俱在此处,他们叹口气,别人都了如指掌。敢对福圣大不敬,惹了老怪物出来,尊者的地位毫无用武之地,说祭就祭。 李千秋见钟千秋醒了疯劲,心中有些快意,他还是能压制住这个女人的。 这几年享福堂隐在积福堂之后,钟千秋无力抵挡颓势,自暴自弃,又恨他不肯援手,从以前日日登门都三月半年一回,最后竟连积福堂都不去了。 她指责自己无能,哪里知道自己一心一力誓要守住李家最后的命根生死场的秘密。 他殚精竭虑,让刘清明派出的人一批又一批折损,连生死场的门都摸不着,再无之前的锐进,逼得他只得转头对付何家,怎么不算赢了一头呢? 刘清明总归是要回去的,只要生死场不破,他和李家在福门稳得很。 倒是今年五位尊者齐聚,让他想起了故人。 魏家的两位少爷刚才应该已经进去了,五年前魏去病临死的遗言不知道的人多,知道的人也不少。 刘清明的当年承诺,如果应在自己的手上,他会怎么办? 李千秋摸摸手腕,笑道:“风云谷起变历五年,今势已成。今年又恢复了福门盛会尊者收徒的传统,看来福圣他老人家也看好这一代的人。” 张礼来和万无忧对视一眼,不知他起了什么心思。刘清明却早看明白了他想的什么。 一对视,两人眼神都透着凛冽寒气。 “清明兄,我记得奇珍楼楼主魏去病临死曾有托付,要你收下魏家子弟为徒,你没忘吧?” 刘清明点点头,别有深意道:“我已完成所托,只是魏去病的幼弟魏不语不愿以旧情托付惹下话柄,婉拒了我。” “他确实不错,在同年准福徒里一直都是第一人,到了幽兰池,凭自己才智实力拢聚了大批人,未堕其先祖之风。可惜看不上我,想必今次将另择其师。” 也就是说他承认另一个已被收徒,而魏不语则拒绝了他。少年锐气确实不可小觑,看不上攀人情得的好处,视之为捷径,鄙弃一旁倒也正常。 “如此说来,这倒是块宝玉了。无论在谁门下,假以时日,都会大放异彩,魏去病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他故去好几年,如今怕是又投胎成人,凭他的才智,再造一个奇珍楼易如反掌。” “谁能令他心服,皆可师之。” 张礼来听明白了,李千秋想收一个魏家徒弟。他这是知道魏去病没死,又搞出了新动静,准备拿人勾连呢。 他看向万无忧,净福堂堂主许三成算是白干了,辛苦培养的人要被猪拱走了。 之前那密训幸好他逼着老万拦了一把,对一些牵扯极深的世族子弟限制了一番,又加了种种禁令,才不至于败光净福堂家底。 “实不相瞒,这个孩子,我和老万也看上了!如此香饽饽,大家到时候各凭本事!” 先前,钟无盐见李千秋上了,一味安静听他说话。直到听到魏不语的名字,手里把玩的玉佩差点掉在地上。 不语,不语,难道是齐少言的孩子? 她记得不语的名字还是自己取的,算起来魏不语应该是她的徒孙了,当初她本想抢这孩子来养,没想到魏家不放。 现在长大了,这般出众,却被魏去病托付刘清明先给定下了。她肯定抢不到,那不如拿刘清明的心肝下手。 “我记得之前有个被魏去病带走的女孩子,听说资质不错,丹技在福门独树一帜。既然魏不语被你们盯上了,我抢不过你们便罢了。” 钟无盐看刘清明没什么反应,终于祭出最后的狠招。 “只是,好多年没收徒弟就看中了她一个,你们可不要再来抢了。今年就算她名次低了,我也愿意给她一次机会。” 大家都知道她说的是谁,只是都对不上脸。万无忧却知道刘清明早有打算,立刻打断:“除了她不行,其他人你都可以。” 钟无盐勃然大怒,灵气化作成千上万的细针朝着万无忧扎去,厉声质问:“凭什么?” 行到中途,被刘清明悉数挡回,全扎在她自己身上,外袍上溢出点点血迹。 张礼来立刻跳起来骂道:“狠妇,那孩子跟了你能学什么?我也不同意。” 李千秋没想到局面变成了这样,他听见远处有钟声轻轻回荡,这是警告! 旁边的刘清明也听到了,并不如李千秋那般在意,不过是依规矩的提醒罢了。 “急什么!里面的人拿不到福圣的信物,打不开结界的大门,都出不来。而且,择师须双方自愿,这群半大少年早不是当初的懵懂小儿了,真情假意自有分辨。” 第193章 青鸟 苏四儿一嘴人等醒来后,发现自己置身一处大殿。 大殿的高处站着一只昂首倨傲的大鸟,无比高大的身形,不怒自威的气势,俗人勿扰的冷漠,偶尔又散发着缥缈虚无的气息。 红红的尖而直,黑亮的眼睛覆有冰霜最一身深绿透亮的羽毛,莹莹耀光,双翅服帖,尾部的毛高耸着,像一把撑开的伞,最高处的六只尾羽幽蓝的颜色与别处相异。 苏四儿很快认了出来这只大鸟。 青鸟,因追随福圣最早一跃成天上地下众福兽之首,后人称青圣。 青鸟的背后是一尊比福圣殿小不少的福圣石雕,左右是两只青鸟石雕,与殿上立着的长得一样,不同的是它们的嘴里都含着一枚发光大圆球。 殿内的同期俱都认出了青鸟的身份,纷纷伏拜,苏四儿也随了大流。上头的青鸟仍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既不叫起,也不叫不起。 伏地久了,姿势并不好受,有人渐渐从激动中清醒过来,怀疑上面的青鸟只是影子,并不是青圣真身,遂主动站起来。 他的猜测也如风般传遍了整个殿内,大部分人都跟着站了起来,少数人则改伏地为跪。 从苏四儿所在的第三排看去,青鸟的位置距离底下的人有十来级台阶,它冷冷地看着下面的准福徒,一言不发。 但苏四儿观察到,黑亮的眼珠子在不停地转动,说明它或许并非影子。 大殿内很快如同闹市一般,吵吵嚷嚷的,说些话本里青鸟的不近人情,大概是越坏的,他们越喜欢看,有些难以入耳。 这失了脑子的话,不亚于当面骂人。 苏四儿和魏不语对视一眼,她不着痕迹地指了指上面。 魏不语抬眼望去,青鸟的眼睛里闪烁着火焰,但下面的人毫无察觉,自从那个影子的猜测进入了很多人的脑子之后,他们再也没往上头看过一眼。 “最先说话的人,许是惨了。” 苏四儿也是这般想法,她按住蠢蠢欲动的杨虎子,有些忧心。 之前,刘清明吩咐她将青鸟的半魂带出去,说明他早就知道青鸟在半世浮城,现在现身的青鸟竟是半魂之身,冷若寒霜,这一副十分不好惹的样子,她能搭上话? 带走它的半魂,更是想都别想! 冷不丁,大殿内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喧哗者,逐!”刚才还站着的人也重新跪下,不敢再多言,大殿里安静了。 但是,最先妄言的数十人撑不住了,惊恐地看着高台上的青鸟,求饶声透着惊恐,越来越远。 青鸟之前帖服的双翅舒展,左右触及了大殿的两侧,轻轻一动,那数十人被一股外力吸走,飞离大殿,堕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苏四儿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不管到哪里,就是管不住自己嘴巴。即便因为叽叽喳喳吃了教训,下次还是故态复萌,永远学不会看场合。 “这里是牛首山,吾,半世浮城的城主,也是福圣的使者,青鸟大人。只要不说我的坏话,听我的话,我很好相处的。” 它边说话边绕着大殿飞了一圈,不少人被它的翅膀扇得东倒西歪,瑟瑟发抖,再也没有人敢怀疑它不是真身。 大概是大家惧怕的模样取悦了它,它长鸣一声,重新收了翅膀站在大殿的最高处。 好巧不巧,苏四儿这些一直老实或者装作老实的人都安然无恙。 青鸟逞够了威风,身形缩小到原来的十分之一,只是双眼的威慑不减,令人无法承受它逼视的目光。 “都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 几万只眼睛忽视疼痛都仰视着,只见它对着福圣石雕拜了一下,又从左右两只青鸟的肚子里取出一根笔和一沓纸,还不忘摸摸那两颗大圆珠,用它的尖嘴各啄了一口。 “你们要叫我使者大人。半世浮城这个地方,就是让你们知道修行者的能耐到底有多大,看见我手里这根笔了吗?它可以操控人的一生,改变人的命运轨迹,写出无数个悲欢离合。” 青鸟看下面的人没有什么反应,很不满意,什么破胆子,真是不禁吓。于是放柔了声音,带着几分蛊惑。 “半世浮城专门接收一些执念之人的愿望,比如穷小子被狠心爹娘卖给了毒员外,柔弱女子一双的儿女被夫家献祭,穷书生十年寒窗冤死科举作弊案,我就用这根笔帮他们编织一个复仇的梦。” “你们别以为跟你们没关系!没有你们,我这复仇的大戏唱不起来。你们啊,都是戏中人。” “选这处试炼,是要拿命拼的。戏中人的命,同样是命,我很珍惜。即便在我写的话本子里死了,也别担心。我为出不去的你们造了这座城,你们将永永远远地活着。” “害怕了吧!修行就是这么残酷,连我都被困在这里上万年了,没一个能把我接出去,搞得我都快接受自己的命数了,醒了之后写话本子也没什么不好。” 苏四儿算是听明白了,这青鸟一直想出不去,结果出不去,最后就发展了个爱写话本的毛病。他们进来的试炼就是演它的复仇话本子。 青鸟见底下的人听完自己的话之后,没有开心,只有恐惧,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冰冷。 “其他的我也懒得说,每五十年我就得被喊醒,烦死了!本子是现成的,你们自己演去吧!” 青鸟将纸和笔叼着,想要飞出大殿,又停了下来,先前死装的冷艳孤傲变成了慌慌张张:“哎呀,我忘了!按照惯例,先去照前缘!” 它重新恢复了之前的身形,双翅舞出极大的弧度,大殿里的万余人都被扫出了门外。 苏四儿飞出去的时候,脸朝下,隐隐约约看到了一面硕大的镜子接在下面,白色水雾不住地抵抗着周围的黑雾。雾镜上有歪歪扭扭的字“一”,旁边还有个简版的青鸟画像。 看来这就是青鸟大人的笔墨了。 无数地人自空中坠入雾镜,偶然也有几个落入了黑雾中。青鸟出了大殿,心情好了不少,比起大殿里的憋屈,还是这处天空飞得自在。 “每回都有这些小虫子跟着混了进来,后来人不济,害自己回回都要捉虫。” 一颗颗小石头投入雾镜之中,荡起一圈涟漪,那涟漪吐出一幅画卷,有的画卷很短,一眨眼就隐没,有的画卷很长,几十息都卷不完。 青鸟蹲在镜子边缘,对感兴趣的画卷,尤其是长卷,它还会兴奋鸣叫,捞出来细看,刷刷几笔记下重点,又将画卷投了回去。 “又遇到了白卷,上一回还是几万年前,也许,我这一次能出去了。” 青鸟黑亮的眼燃烧着红光,迸出的火焰一息内戳破了白卷。天难知地难知,唯有它知。 第194章 鸡叫村1 鸡叫村,一个位于牛首山下的小村子。 在清晨的一声声鸡叫中,陷入沉睡的村子醒了过来。 鸡叫村的族长一夜未睡,守在传了几百年的大钟旁,用力一撞,沉闷的钟声让所有村民心里都罩上了阴云。 今天是福门的第一天,族长早早传下话,所有人都必须在鸡叫声未结束的时候,从床上爬起来,收拾齐整。以钟声为号,携家带口一个不少集合到村里的一处宽阔地方。 “小六子怎么回事,今天第一天,所有人都要到这里,听族长宣布大事,怎么他要搞特殊?” 鸡叫村的所有村民都姓姬,世代居住于此。族长就是这里最大的人,所有人都不可以违抗他的命令。 所有人都知道,尤其是福月的时候,族长说什么就是什么,一旦违抗,按最严厉的族规处置。 好在平日里族长下手没那么狠,同姓族人为宗族之利,才没有生出离村的心。 姬小六,村头的孤儿,从小靠村民的善心过活,昨晚在邻居家舂米一整天,累得胳膊都要掉了,才换回一点点食物。追问他行踪的人,因为小孩子打闹,与他不对付。 “小点声,他可是大家选出来的祭品,在睡梦中死去是他的福气。” 在昨晚之后,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低声议论的村民不再说话,站在他身边的少女却抬起了头。她与姬小六一起长大,乍然得了这个消息,眼里闪过一丝悲痛。 她就说这些人没这么好心,养着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之前那些离乡背井的孤儿,也许也被他们这么安排的。 不能再耽搁了,趁着族长还没来,她想找个理由离开这处,把消息告诉小六。她偏头看向自己的爹,才发现该在他背上的弟弟没在。 “阿爹,福顺怎么不见了?” 他们家的人数若是成了单数,一定会被诅咒的。 姬树柳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赶忙拉住女儿,声音颤抖,“你现在赶紧回去找,不管找不找得到福顺,都不要回来。” “你这孩子,快去,族长还没来,赶紧走啊!”姬树柳强力推走了女儿,双手抱头,眼睛里淌着泪。 姬柳老实点点头,三两下穿出了人群。 姬柳爷奶和娘脸上悲苦,目送她离开了人群。 “她这个月不能归家,也无亲族收留,该怎么活下去?我们这么做会遭报应的。” 姬树柳无悲无喜,“这就是我们鸡叫村人的命,谁家都这么过。” 姬柳一口气跑回家,翻了院子里的水缸、水井,连鸡窝都没放过,找不见福顺的人影。 她跑回屋里,翻开柜子,爬进床底,一无所获,带着一小包袱出了屋,又直接奔向厨房,拿走了十几个杂粮馍馍。 姬柳跑出了村口,想要再看一眼村子,一回头却看见福顺的身影一闪而过,朝着姬小六的家那个方向去了。 要不要追上去?最终抵不过两条人命的诱惑,姬柳折返。 猫在姬小六家的柴房,堆满了稻草,这是别人存在这里的,每个月给他十个馍馍的保管费。 姬柳拆开靠主屋墙壁的一块活动的土砖,她看清楚了屋里的情景。 福顺正在努力摇醒姬小六。她刚想喊出声,却有另一道声音已经踏入院子:把人给我带出来。 怎么办?若是这两人被族长及族人带了过去,都逃不过必死的结局。 她家现在四人在村头,若是加上福顺,全家都得死。 姬柳听见自己弟弟大哭大闹的声音,族人强硬的呵斥声,还有姬小六的呼噜声。她捂住了双眼不敢看,用包袱皮堵住了砖口,又忍不住担忧。 等她再看时,昏睡的姬小六和福顺已经双双被绑住了,来的四位族人们分工明确,两人提人,两人等前面的人走出院子,他们转身推开了一道门。 进来了,他们进来了! 姬柳来不及反应,看到堆成山的稻草洞就钻了进去,希望他们只是进来看一看。 窸窸窣窣地声音响起,很快,柴房里布满了一股松油味,她知道自己再不出声,死得比六子还要早。 “葛根叔,土桥叔,不要点火,有人在里面!” 姬柳跑出来,冲着两人大喊。“不要烧屋子!” 葛根抓住了姬柳,土桥掀开了盖黑布的篮子,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两人很快把人捆得严严实实,把人扔在了稻草堆上。 无论姬柳怎么求饶,都跟听不见一样,两人把着稻草在松油上沾了一下,再扔回去,几次之后,叫土桥的掏出了火折子,轻轻一吹,扔了过去。 “轰!” 整间屋子都烧了起来,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爷奶,爹娘,福顺,我先走一步。 “姬树柳真心狠,昨晚抽到了福签,一晚上就想出这么个法子,送自己的亲闺女当祭品,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葛根亲眼见证了抽签仪式,他本以为姬树会用姬小六把自己的女儿换下来,没想到他打的却是相反的主意。 “你懂什么,若是替换神选之人,他全家都性命不保,死一人和死全家,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土桥神神秘秘地对着燃烧的屋子磕起了头。 “我们负责祭品的敬神仪式,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跪下来。若是不虔诚,惹怒了神,同样性命不保。” 葛根不以为意,今天跟土桥一起完成仪式的人,本来不是自己。他一脚踢翻了篮子,理都不理土桥的警告,自己出了门。 院子里的土桥叹了口气,都说了今天出门不要落单,他这是自己找死。 “你最多走个十步,必死无疑!” 一声凄厉的“啊”响彻云霄,土根从地上爬了起来,拾起地上的篮子,走出来了院子。 葛根躺在路中间,胸口被穿了六个洞,脸上萦绕着黑气,眼睛里的惊惧未完全消散。 “唉,凡是记不住福门单双禁忌规则的人,都是外来者,族长说的没错。” 土桥挎着篮子,慢慢走向了寸头。 第195章 鸡叫村2 村头聚集处有了细微的变化。 村民们挤挤挨挨地围着,兴奋地指着中间的高台,砍得整整齐齐木柴堆起了一个梯形小高台。不大,但能容纳两三个人躺着。 土桥从远处摇摇晃晃走近,他是族长的小儿子,在村子里地位也很高,一举一动都有人上赶着殷勤。 一些竖着耳朵注意着周围动静的人立刻发现了他,一个指给一个看,还没等他走近,人群已经自动分出道来。 他一步步走近,凑近高台上面向被绑着的两人,充满了好奇,像是一个天真的孩童露出的那种好奇,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路上葛根的惨状,或者说他从没有见过葛根。 姬小六仍在昏睡中,他的身子被人摆得板正,之前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上的泥垢都不见了,显然是有人擦干净了。 旁边十一二岁的福顺半跪在地旁边,耷拉着脑袋,大大的眼睛,苍白的脸色,绝望的眼神射向某处。 土桥特意站到了福顺的身后,原来他一直看向的是姬树柳。父土桥轻蔑地扫过姬树柳,不庇子,与禽兽何异,带着立功般的笑容走向了自己的父亲。 “爹,我已经献祭了两人!这两人还要继续吗?” 族长姬惜命点点头,“老祖宗说了,这两人留不得!” 土桥一听是老祖宗的吩咐,积极拿出怀里的打火石,跃跃欲试。 老祖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家,从他来时,他们就习惯了他的存在。如果没有他,土桥一家这个组长有名无实,做不得这里的主。 因此,对于老祖宗,他总是以最热情地态度完成任务。 “最后一道让我来,我比较熟练!” 姬惜命看他这副无视人命的样子,有些头疼,这种事情怎么能过于积极呢?这小子见识太少,生下来之后打走路就跟着老祖宗,行做都带着他几分狠厉无情。 他又哪里知道,这些都是孽债,下一代要还的。 福顺的眼睛已经呆滞了,他一直以为慈和的父亲没有给他一点解救的信号,他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姬树柳一家子痛不欲生,始终不敢对村里的决定生出反抗的行为。 今年他家要出两个人,都是因为姬树柳去年多嘴一句“族长,还有要烧的吗?” 死一个和死两个,哪个更痛。想到这里,姬惜命沉痛地闭上了眼睛,很快又睁开,那里一片清明。 他还年轻,还有机会!如果没有,抱一个也成。村子里的富裕出了名,只要族长同意,明年他的儿子就能跟他一起侍弄庄稼,日子会更好。 族长挡了自己儿子好几次,他仍然不死心,做父亲的也不再坚持,拦不住有什么好拦的。 “土桥,既然你愿意,爹满足你,你开心就好!放心,爹在后面看着你,有事给你搭把手。” 傻孩子,是爹没有把你教好! 土桥走向人群,很快点出了四人,他们要去抱一些稻草,方便一会儿火烧得起来。 四人把稻草均匀地铺在小高台周围,土桥得到族长爹的点头,土桥拿出了火折子绕着高台点火,一共点了六处。 六,是神最喜爱的数字。 土桥为自己时刻尊神的行为感到骄傲,他跪了下来,周围所有人也一齐跪了下来。 六处着火点让高台很快彻底燃了起来,看着近在咫尺的火苗,土桥觉得它们像是在跳一场绚丽的舞蹈,只为祈求神之眷顾。 姬惜命对着熊熊烈火念着神的祝祷词,他的声音很大,一句比一句大,所有人陷入一种迷狂,包括土桥。 就在此时,姬惜命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前方虔诚的年轻人,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一心起,万恶生,土桥投身到了火里。 天呐,族长的小儿子没了! 周围迷狂的人群突然清醒了,有人想要去把人拉出来,却被另外一些人阻止。火越来越旺,他们看着族长姬惜命,都恭敬地低下了头。 还差一个祭品! 姬惜命透过大火,以及三张烧焦的脸,盘算起心里最沉重的事情,就是不知道该选谁好。 就在刚才,他以为自己的心最硬,抱怨得不得神的眷顾,但看族长之魄力,他还是差了一大截。 姬树柳趁机碰了碰自己已经呆滞的妻子,引起对方注意后,他小声安慰起来。 “族长都舍了自己的儿子,你还有什么话说?这些外来者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儿女,平安过了福月,明年我一定会有自己的儿女。” 鸡叫村出祭品的人家,第二年都会得一双儿女。 李芳娘根本不看自己的丈夫,都是自己的骨肉,哪有什么外来者?这个鸡叫村就是一个邪恶的村子,信仰着一个邪神。 她一步步走向祭台,脸上带着解脱的笑,纵身一跃。 姬树柳被妻子的变故惊呆了,他和自己的爹娘慌得不知所措,三个人都跌倒在地上:三个人,单的,完了,死期到了。 周围低头的人悄悄看向族长,又看向姬树柳一家三口。 姬树柳坐在地上,麻木地等待姬惜命宣判。 被大家注视的姬惜命摇了摇头,无声地张口,数到了十。 “祭礼终!” 终于凑齐了人数,又能享受一整年,也能再留住老祖宗一年,他还是村子里明面上最大的存在。 “姐夫,我来看看我姐!” 听到这个少年的声音,姬树柳一骨碌爬了起来,他们家成双了,终于有救了。 姬惜命正要开口,他的大儿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交给了他一张纸条。 中途传令,一般都有不好的预兆!姬惜命一咬牙打开,他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的命保住了。 高台的火还不知餍足,仍在猛烈地烧着。 “树柳,你家来客人了,不如邀他一起参加我们的福月祭祀。” 姬树柳点点头,族长这是给自己家一道保命符,他拉起了地上跪坐的爹娘,三个人一起迎向了少年。 少年看三人中并无自己的姐姐,他不着急询问,走向了姬惜命,三拜而颔首。 “姬族长,晚辈冒昧,不知鸡叫村有多少村民?” 姬惜命不知他此问何意,却认真答了一个数字,“加上你我,现在这里共有一千人。 第196章 鸡叫村3 少年看着高台大火,“我常听姐姐提起,鸡叫村的福月首日祭礼完成后都要喝一碗祝神酒,不知今日能否尝上一次。” 祝神酒真的来了,纸条上的提示分毫不差。姬惜命按下心里的激动,笑得和蔼。 “鸡叫村的祝神酒通常都来自他们福月首日的第一位客人,不知你是否清楚。” 也许是第一次参加如此古老的仪式,兴奋的少年直接跑出了人群,不一会儿,他驾着一辆马车出现。 “这里是三百斤酒,足够鸡叫村每人喝上一口。” 三百斤,姬惜命和村民们看向马车充满了向往,姬树柳骄傲地看向自己的族人,他早已忘了失去妻子的痛苦。 因为收成差,鸡叫村早已不再酿酒,喝酒对于封闭的小村子,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事情。 每年派人出村采买一斤,由族长代为敬神,大家出了钱根本分不到一滴。 姬惜命挥了挥手,隐入人群中的大儿子走了出来,他附耳讲了两句。 大儿子带着一群人走了。 少年看向姬惜命,“族长家尽出能人,我实在羡慕。只是我家外姓人,融入不了村里,平时从未见过没有这么多兄弟一起做事。不知我和我爹能不能搬到鸡叫村住,跟着这些兄弟们一起,为族长效力。” 想要搬入鸡叫村? 姬惜命的余光里,尽是三百斤酒,他不想一句话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另想了法子。 “你想搬入鸡叫村,不如做了上门的女婿,我们村讲究双数,你可以带着你爹一起。” 少年听到“女婿”,脸红了一圈,手脚有些慌乱。 “孩子必须要姓李,我才应!” 大儿子已经带人把桌子和碗准备妥当,他点点头,一些人开始搬马车里的酒,另一些人开始倒酒。 “你还是个小孩子,想得可真远!我们姬姓是上古传承的大姓,辱没不了你。你若要与姬姓结良缘,还需老祖宗点头。” 少年一听,有些不情愿,“这么麻烦,算了。我们先喝酒,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爹这会睡得正香,等我喝完祝神酒回去,他差不多醒了。” 姬惜命点点头,接过大儿子递上来的酒,亲自端给了少年。 其他人早已自己围桌端酒,等姬惜命饮下第一口酒之后,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少年似乎是第一次饮酒,喝得非常急,嘴边不住地漏下水,打湿了胸膛。一碗饮尽,他举起了碗,狠狠朝着地上摔去,这个动作十分豪壮,很多年轻人都跃跃欲试,见族长没阻止,跟着有样学样,很快碗的碎声此起彼伏。 姬惜命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憋屈死,这些蠢货学人砸碗,明年用手喝吗?还有这个少年,这些碗,他暂且记下了,以后总得讨回来。 少年没有再给自己倒酒的意思,他攀上族长那被衣服压矮了的肩膀,悄悄说出最可怕的话:“没有明年了,鸡叫村没有明年了,今天之后只会活一个人。” 什么意思?姬惜命问了出来。 “你们害死了我的姐姐李芳娘,和她的孩子,我要你们去陪她们,所以没有明年。” 姬惜命端着手里的酒,有些颤抖:“你在酒里下了毒?我不信,我们还有老祖宗在,我们不怕。” 老祖宗无所不能,代表神的旨意行事,怎么叫他得手了? “你莫冲动,年轻人!你的姐姐和侄子们都是受神召唤而去,这是她们的荣幸。怎么能说是我们害死的。现在你也是我们村子里的人,也能享受神的庇护,这样的话,我不信再听第二遍。” 少年摇了摇头,“老贼,你少骗我!我只是去牛首山求了神,神说你们该死,赐了我三百斤酒。” “你胡说,我们年年祭祀牛首山的神,神怎么会要我们死。” 少年一刀结果了姬惜命,他的儿子想要反抗,被少年再次一刀毙命。 那刀抽出来的时候,还在滴血,少年耍了一把,拿刀旋转着飞了一圈,又回到他的手里,血溅到了不少人的身上。 “我是来收债的!” 这是一句信号,喝了酒的村民看见那血,身体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们浑身长满了毛,互相发出了尖叫,怨恨他们敬神为何会有这样的待遇,怨恨神的不公。 “因为你们都是外来者,你们占据了鸡叫村村民的身体。我是牛首山神的使者,现在要把你们的灵魂带去牛首山。” “谁若杀死的人最多,谁可以获得神的赦免。” 这又是一个信号,这些村民好像有身体记忆一般,他们不再顾忌人伦亲情,相互打杀了起来。 少年冷冷地注视着活着的一百人,甩出了手里的那把刀。 “比起死了的,你们才是出局者。” 解决完最后的麻烦,整个人化作了一只青鸟朝着牛首山而去。 半世浮城的空旷大殿里,一排排石灯高挂在墙壁上,把整个大殿照得亮如白昼。 奇怪的是这么多灯,闻不见蜡烛的味道,应该是某种照明的石头。 纵然亮堂堂的大殿,却不可向上看,这里的大殿没有顶,只有黑暗一片,偶有几颗孤星闪烁。在石灯往上几丈高,仿佛有无形的天幕隔绝了这处空间,显得神秘而辽阔。 站在大殿里的苏四儿见青鸟大人瞅着水幕哈哈大笑,无暇顾及自己,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嘶哑的喉咙,心有余悸。 被火烧的感觉太疼了,她都能闻见自己被烧焦的味道。 鸡叫村里的人都是准福徒,可惜她只认识其中几个人,比如李俊杰的姬小六,以及姬柳的娘寒蝉。 “能够在我写的话本子里拿下‘觉醒者’身份,身上都有些运道在。” 从苏四儿归来之后,青鸟就在打量她。 这大眼睛,似乎有些熟悉!它想了半天,最后归结为在雾镜那处找素材太费脑子了,一时想不起来。但等它放弃时,那失踪的记忆又回来了。 “我想起来了,你在第一道门里表现得很特别。” 苏四儿就记得自己在青鸟说了这里是它的地盘之后就进入了话本子,何曾进过什么第一道门? 对于青鸟口中的第一道门闹不清楚,但它那作弄人的性子还是了解的,不敢多问,只求放过。 青鸟的性子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它这会儿对此人突然充满了兴趣,脑子里关于苏四儿的记忆就更多了。 “喂,大眼!你叫什么?” 苏四儿听到熟悉的叫法,差点吐出了一口血。明明她的眼睛生在脸上,跟别人比就大了一点点,怎么这只青鸟第一面就叫她“大眼”。 “我叫苏四儿。”使者大人不会当场认亲吧。 竟然姓苏,那个倒霉蛋!哈哈哈…… “姓苏的,你是不是在疑惑第一道门?眼睛再瞪大一点,对,就是这样,跟你祖宗当年的表情像极了。” 第197章 论古叙旧 苏四儿与青鸟离得极近,近到她能发现这只青鸟有些异常。 比如它走动间,羽毛并非完全深绿的颜色,除了面上那一层,底下的颜色都淡了很多。当它用嘴叼笔时,红色的嘴有时候会完全归于白色。还有那幽蓝的尾羽,光彩也比较暗淡。 真的奇了怪了! 青鸟仍旧欢喜地看着苏四儿,很享受她瞪大眼睛的疑惑和呆愣样子。它拔下身上的一根羽毛,掷了出去,碰到大殿上的屏幕就消散了。 屏幕里原先是鸡叫村的情形,突然发生了变化。 一只硕大的青鸟双翅一扑腾,大殿里的人被扫了出去,一个个不停地掉落在冒着雾气的镜子里,镜面上有个歪歪扭扭的“一”。 这不就是她们之前的情形吗?苏四儿脑子里对那个歪歪扭扭的“一”字印象极为深刻,只是进入了鸡叫村之后全都忘了。 这个“歪歪扭扭的“一”字应该是青鸟所写,比自己写的还要烂的字,连最烂的王衣衣都比不上,苏四儿悄悄打量青鸟,它一直没展示过自己怎么写字,看它这模样,应该不怎么方便。 “这个雾镜便是第一道门吗?” “看来,你终于记起来了,脑子不算太笨。” 其实挺笨的,如果它不主动给自己看,苏四儿想,她是什么都记不得的。这是青鸟说话,好像也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我只能告诉你那是第一道门,至于里面你们看见的什么无字碑的坟墓,这些事情就不行了,我不能违背规矩。” 无字碑的坟墓,她半点记忆都没有,看来这道门里的东西很神秘,也不会给人记起。 青鸟吐出一道银色的灵气,苏四儿眼前的屏幕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变成了一道墙。 “我们还是来说说你的祖宗苏承天好了。知道为什么叫你倒霉蛋吗?” 苏四儿摇摇头,就算知道也要装不知道,何况她是真的不知道。她的一双大眼睛充满了求知欲,青鸟很是满意,难得遇到故人,希望她的性子跟她那祖宗一样讨喜。 “当年他也跟你一样,第一回进了我的话本子就有福气拿到了首逃。不过他比你强多了,非常主动就跟我聊了起来。不像你,我若不开口,你怕是要憋到第二个话本子。” 当年那小子不光跟自己聊天,他还吃了不少自己给的苦头。可惜,现在它不如当年了,也没心思搞些难度,就这么凑合着弄吧。 说她不如苏承天,苏四儿也不生气,仍旧等着青鸟的下文。 “你知道他有多厉害吗?我所有的话本子,他都是第一个跳出来的。还有其他的难关,他也是第一个过的……最后他拿到了我给的奖励使者的预言。” 青鸟突然有些暴躁,就在苏四儿以为它不会再说的时候,它又继续了。 “使者的预言其实是第一道门的东西,我本来为他好决定不说,可他偏偏要求我守规矩。唉,除非他主动放弃,我不能拒绝。” 使者的预言,它的意思是像苏承天一样完成所有的关口,就可以让青鸟说出使者的预言吗? 苏四儿想,她第一关还可以,之后好好努力,是不是能问一问回去的事情?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青鸟的声音充满了怀念,却给了苏四儿一个小重机。 “我将断言说了出来,他非不信,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就敢当场让我给他改命,我一个翅膀给他扇飞,他重新爬回来就说我胡说八道,我看在福圣的面子上,不跟这个愣头青计较。最后,他拼着命帮了我大忙,我更加愧疚了。” “后来,我决定不再把使者的预言作为奖励。这些东西不值得现在的我耗神。” 青鸟看向苏四儿,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现在看来,我竟然是对的!哈哈哈……有趣。” 一说起过去的人,青鸟就觉得自己在半世浮城十分无聊,一直找不到人接它出去。它待了好多年,都记不起福圣当年说的是哪一年它可以出去了。 “你们的修为太差了,本使者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出去啊!说来说去,还是得靠自己想办法。” 它说完,也不管苏四儿如何反应,自己重新开了天幕看鸡叫村的好戏。 留下苏四儿消化这一大堆的话,她看着死盯着屏幕激动不已的青鸟,鸡叫村这个戏本子也太烂了,根本凑不出什么逻辑。 真怀疑青鸟为了过戏瘾,把真正的话本子大师给打晕了藏起来。 “该本使者出场了,好险,差点就错过了!”青鸟直接钻入了天幕。 苏四儿目瞪口呆,使者大人戏瘾大,编排能力一般,但它自己不知道,真真是好无语。 她尚且不知自己去处时,青鸟的声音灌入了她的耳朵,“你敢质疑本使者,给我下去吧。” 天接黄粱梦一场,地等烂柯人独唱。 一向在方圆几百里的城郭中素有乐善好施美名的刘府,突然办起了喜宴,外头的人闻风而动,欲上门贺喜,却被早早安排在通往刘家庄的独路边的外管事给挡了出去。 管事对着好事者苦苦劝告说是这一场喜宴承刘家古风俗,除了特别邀请的客人,其他人不便前往,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如此,倒也吓退了很多人,加上其他山路野兽环伺,有心无力的人也乖乖退走了。 刘府里,一片张灯结彩,人人喜笑颜开,唯有一处偏远小院,此刻却气氛有些诡异悲戚。 “秀月,我想去前院!”十一岁的刘格竹一脸脏兮兮地跪在地上,她祈求自己的大丫鬟袖儿可以让自己到前院参加大姐姐的婚宴。 “三小姐,收起你的口水,是不是早上偷偷去大厨房了?” 吃着糕点的袖儿有些不耐烦,她也想去混个下人席,只可惜老爷下令寸步不离看住这个家伙,她只能放弃了。 刘格竹听到袖儿的话, 有些害怕,向后移了几寸。 这个动作让袖儿察觉自己随口说中,顿时怒不可遏,“好啊,你竟然真的偷偷去了厨房,你知不知道你不能出院子门。” “为什么?” 第198章 刘三小姐1 “因为卜师曾言,你出门,刘府就会死人!你十一岁了,听得懂我说的话吧!你不受宠,又是灾星,老爷不让你出院子门。往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天不行,你想出门,我就掐死你!” “我才不信!你这个骗子,我就要出去,你休想拦不住我。” 袖儿越说越激动,刘格竹的回答更是毁灭了她最后的理智。不能出去,不能出去,绝不能让她出去,袖儿下定了决心,一双手真的攀向了刘格竹细嫩的脖子,用力掐住。 刘格竹看着袖儿愈发用力的手,脖子被掐住的感觉,居然这么新奇,她的眼睛突然变成了红色,双手学着袖儿的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袖儿感觉自己呼吸不上来了,嘴巴张大,眼睛拼命地瞪,想要借点喘息的机会给脖子,“我就是吓唬你而已,你放手!求求你放手。” 她放开了刘格竹的脖子,开始想要撕下自己脖子上的手。 “你打了我那么多回,现在又死命地掐我,我为了自保就掐了你一回,你就受不了。多么脆弱的脖子,掐着的手感多么温热。” “哎,你不能说话了。我要出去,你不让,只好让你长眠于此。”刘格竹彻底摆脱了柔弱的样子,变得阴晴不定。 袖儿真的害怕了,这和管家说的也太不一样了,刘宅这份工太危险了,“你想去哪里去哪里,我就当没看见,求求你,放了我。” 她的手不再管自己的脖子,而是偷偷向后。 “现在求我,晚了!”刘格竹准备最后一击,让人彻底闭嘴。 “哐!” 满目狰狞地袖儿,看着刘格竹头上的血,扔掉了手里的凳子,她拼了命地往外跑。 这个地方太可怕了,待不了了,三小姐真的是灾星转世!她要去禀告老爷。 在打开院子门的一瞬间,袖儿看见隔着一道紫藤花墙的地方,有不少丫鬟穿梭,她觉得自己得救了,准备大喊“救命”的时候,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她看见刘格竹站在她的面前,从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变成了丰神俊朗的新郎。 她极力想要发出声音,却觉得耳朵里有无数听不清的声音在倒灌,想用手捂住耳朵时,丰神俊朗的新郎塞给了她一块糕点。 “吃吧!吃完就睡着了,谁让你找死阻止我去自己的婚宴。毕竟是服侍我的丫鬟,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吧。” 绕过花墙,穿过花园就到了前院,一身新郎喜服的刘格竹听到忙碌的丫鬟小厮纷纷停下,向自己行礼,他笑得更开心了。 “爹,我前几日跟您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新郎看见坐在大厅主人位的刘老爷,殷勤地替他续了一杯酒,又马不停蹄地开始捏肩捶背。 刘老爷感受到青年强劲的力道,舒服地直眯了眯眼。 “贤婿啊,我早就让管家把风散了出去。今日我儿大婚,这些佃农都要携家带口过来参加,还要送礼金。我今日大摆宴席,手底下几百户佃农都来了。” 从送礼金最低的人中,选出六户人家,把他们的地收回来。 送礼少的人,肯定种不好地,不然收成怎么会那么低,他给的都是上等田,好不容易有件喜事就这么敷衍他。 “刘员外,你这女婿选得好,眉清目秀,真是好气质啊!” 听到刚落座的教书先生王飞炎一句夸奖,刘老爷顿时变了脸色。 “王先生,你有所不知,他一个穷佃户家的小子,不思进取,不以读书立志,反而要靠着一身皮囊登我刘家的门,吃我刘家的饭,这种气质以后千万不要传我孙儿身上。” 新郎赶紧跪了下来,”爹,明明是您非要使了家丁把我从茅屋里抢了出来,烧了我科举立业的书,杀光了我的爹娘,就因为你的宝贝女儿刘明珠一句‘非我不嫁’。” 刘老爷一听这话,不敢再看王飞炎的脸色,他的秘密瞒不住了,滚烫的茶杯掷向新郎,“你敢胡说八道,是不是想气死我好继承我的家业?你这个天生的坏胚子。” “当时,我问你要读书还是要入刘家,你自己选择入刘家。你的爹娘听完破口大骂,谁知你状若癫狂,行为更是丧心病狂,竟然从厨房拖出一把菜刀,砍向两人。” 王飞炎放下手里的一牙西瓜,“刚才你们行为亲近,宛如一对亲父子,背后竟然隔着血海深仇,刘老爷,我真佩服您的胸襟。” 刘老爷一听夸张,又变了脸色,“我心里实在苦得慌啊,这个杀胚杀了我的女儿,还给我喂了毒药,我若是不配合,他就不给我解药啊。” 他看向来客,“你若助我擒拿此人,我必以百亩良田报答。” 王飞炎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得胸腔震动,西瓜的汁水喷溅得到处都是。 “刘老爷,您真是出手大方,难怪对手下的佃农都如此慷慨,纷纷给了他们上等田种地,今天想必得了不少礼金。” 刘老爷一拍桌子,刘府的管家赶紧送上了今天的礼单,他指了最后几户,“把这几户都赶走,田都收回来。” 管家一动不动,仍然躬身,保持听差的姿势。 一直微笑的新郎拣终于干净了身上最后一根茶叶沫子,“管家,把厨房的甜汤给了这六户老家,算老爷最后的心意。” 管家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大惊失色的管家冲着屋里大喊,“不好了,老爷,那六家人全部都死了。” 王飞炎看着已经坐不住的刘老爷,从右边伸手扶住了他,“刘老爷真是好手段,一碗甜汤就断送了六户人的性命。不知这席上的甜汤,在座的诸位都喝了没有?” 这声音像是自带回响,很快传出了大堂,院子里吃得高兴的客人全都傻了眼,开始拼命催吐。 新郎则从左边搀着刘老爷,“我这里有刘老爷下在甜汤的解药,今天参加喜宴一千多人,若是每人送刘老爷一刀,我就给一包解药,大家齐心协力送刘老爷一份千刀万剐的礼。” 院子里的人惊疑不定,互相看着,面如土色。 一位平日里巴着刘老爷的人大着胆子站了起来,他是刘家庄的人,如此举动,显然有话要说。 第199章 刘三小姐2 “刘老爷如此乐善好施,怎么会在甜汤里下毒?分明是你们心怀歹意,对我们下此毒手。我劝你快把解药交出来,放我们回去,就当此事误会一场,没有发生过。若是闹大了,方圆百里自有人行公道,你们逃不过的。” 刘老爷不住地点头:“天神当鉴,老夫没想要他们的命。如今世道昌明,年年风调雨顺,又不禁商事。纵是出了刘家庄,他们也活得下去。” 唉,他半生精明,如何到老不修福,竟找了个阎王回来。 “我是看中你的皮相,才登门说和你上我刘家的门。你若不愿,早可否请。何必闹出这么大的人命祸事,何故将我刘家几世之资一朝化为乌有?” 新浪狠狠地呸了刘老爷一口,“说是你刘家累积的几世之资,其中多少庄户人家的血与泪。你每逢大事,就凭着送与你的礼资多少,拉拢其他人替你瞒住,将那最后几户全都干干净净处理了。祖传的好手段,我倒是见识了,不过学了一场,你就受不住了?” 刚才还想着要回去的人,大概也没想到刘家发家之法如此,更是站不住,连连哀告想要离去,自然不得新郎允准。 “放你们回去报官吗?做梦,喝下了甜汤的人,今天若不按我说的做,都别想走出去。” 新郎说完,朝着王飞炎看了一眼。王飞炎放开了刘老爷,自顾自吹起了短笛,刚才大着胆子的人一听见笛声,整个人爆开了。 那飞溅的东西,让周围的人肚子里一阵干呕。 “我数到十,还没有一个人动手,那就试试人开花是个什么滋味。” “一、五……” 听到五,院子里的人彻底坚持不住,有几十个人走进了大堂。 新郎满意地点点头,他一个响指,大堂的门就关上了。 “你们很好,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也觉得刘老爷特别好的人,不该死。所以死的人就是你们了。” 进来的人闻言色变,转身想逃,短笛声起,爆成了血雾。 目睹一切的刘老爷已经面无人色,他指着新郎半晌说不出话来,如此死局还能有回天之力吗?若是守山道的那小子回了,就好了。如今刘宅已是死宅,想要派人已无力可支了。 外头突然起了一阵喧哗,人越走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楚。刘老爷才升起的希望被踩了个稀碎。 “爹,我是您的女儿,刘家的三小姐,刘格竹,自小养在紫藤花墙边的院子里。天生灾星,不能出院子。” 这声音,真的是那个灾星。 ”我可喜欢外面了,你偏偏不让,我只好自己想法子出来。你看,预言的威力那么大,大到您庄子上的这些人都相信我是灾星。 “但凡你们有点事情,全都算在了我的头上,我犯了这么多事,若是不干点什么,憋得慌。” 大堂的门忽然自己开了。 刘三小姐一进门就扔掉了身上的新娘袍子,示意王飞炎继续吹笛,“现在,就让刘老爷看看这些愚蠢的人是怎么死在他们言语的利剑下的。” 笛声响起,院子里惊惶的人端起了手中的甜酒,他们举杯畅饮,喜笑颜开,碗与碗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一饮而尽,他们坐回了原位,趴在了桌子上。 “爹,现在轮到你了。你看是我动手,还是你自己动手?” 刘老爷突然恢复了力气,他推开了刘格竹,向大堂跑去。 “你以为你能跑掉!管家,交给你了。” 刘老爷的眼前拦路的管家,身后是教书先生和拿刀的新郎,他彻底绝望,“你不是我的女儿,你到底是谁?” “我当然不是你的女儿,我是神的使者,青鸟。” “喜宴,只能活一人。”还剩下三人,他们自己解决好了。 刘格竹宣布了结果,化作青鸟向着牛首山飞去。 刘宅除了大堂已经没有了一个活口,院子里喝了甜汤的所有人都被青鸟一翅膀扇回了牛首山的大殿。 不知道为什么单独留下了三人。 管家看着王炎飞,“新郎,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不别扭吗?“ “与你何干?” 这人到底是谁,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地,王炎飞朝着教书先生使了个眼色,他比较信任原来的搭档。 教书先生率先出手,王炎飞紧随其后,管家被两人同时围攻。 “都是自己人,何必动手,你怎么想起来的?看你的攻势,你是魏不语?” 管家看着熟悉的招式,熟悉的疼痛,换了地点,换了身份,到头来他还是被揍的那一个,魏不语果然是准福徒第一人。 王炎飞收了短笛,“你到底是谁?竟然能够认出我。使者大人说,我在第二道门里得了第一名,获得优先选择人物的权利。” 打过太多人,难免记不住自己的每一个对手,管家微微一笑,总算能够赢了魏不语一次, “不可能,我才是第一名,使者说我获得不被洗去记忆的奖励。” 端起之前没吃完的西瓜,王炎飞塞了一个在嘴里,“我有名字,而你只能叫管家,还不够说明问题吗?李俊茂,给我打晕他!” 一旁无所事事,闲得数盘子里花生米的教书先生闻言,朝着管家一阵猛打,王炎飞时不时补上一脚。 管家疲于应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能活一个,他们两个最终还得打,我就不争了,只要不是那六十个,还能回去。 于是,爬起来喊了一句“我自己来”,一头撞向旁边的柱子。 教书先生见此人撞柱,走过去,探了鼻息,白撞了,没死,也就不管他。 瞪大了眼睛追着王炎飞问,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识破身份,“魏不语,你到底有什么秘技?怎么猜出我的身份的?” 当然是你的手了,到哪里都改不掉挠痒痒的习惯,演技还差。 “李家的秘密技能果然强悍,能够破除使者设置的记忆屏障而不被察觉。”王炎飞一口气说完,才吐出来一把西瓜籽。 管家其实挺难缠,若不是李俊茂加入,他还得费点时间。 “你是不是一直没认出我?” 李俊茂见他如此不讲究的吃法,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我以为你有多聪明,原来也不过如此,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认出你。” 魏不语对这个话题没有多大兴趣,连续两人都看出了自己的身份,他之前觉得用粗鲁的行为掩饰自己是个好办法,却被现实证明不可行,下一场没法继续用了。 ”我们各自说一个自己知道的消息,如何?” “为了表示诚意,我先说,第一个死的人往往是使者最看好的人。” 魏不语模仿了一下吹短笛,非常有自信李俊茂会说出一个消息,因为他的短笛声对喝了甜酒的教书先生仍然有效。 第200章 桃李书院1 李俊茂停顿了一会儿,“刚才死的六户人家,在风云谷里算已经彻底死了,他们将永远出不去半世浮城。” “我们第一次见青鸟,它就说了。你的消息没有诚意。”看来指望不了他了。 “这个话本子,我们只能活一人。” 魏不语往嘴里塞了两口西瓜,不讲究的感觉真不错,下一秒他拿出了小刀,对准了李俊茂扔了过去。 李俊茂拉过刘老爷挡住自己,发现预想中的破空声没有传来,他这才发现自己被戏弄了。 刺向了自己的魏不语,对他挥了挥手,“李俊茂,本来想帮你一把,你却不接受,那我就自己先回去了,明天见!” 留下李俊茂面对魏不语的尸体,想了半天,猜测他肯定又看出了什么,再盘了一遍,才发觉争活着的这一个名额也没有了意义。 他无奈之下,不得不拔出了胸口的那把刀刺向自己。 管家,你自己活着吧。 才出此间,又入人间。青鸟见刘三小姐的话本子完结,觉得不够精彩,将才回来牛首山的人一翅膀又给扇了下去,根本不管他们一个个心里有什么鬼,又打了什么歪主意。 歇什么歇,都给我滚过去继续演! 桃李书院坐落在一处静寂的山谷,从山谷的缺口出去就是一条小河,河的对岸才是一片繁华的城区,平日里对岸的小商小贩会搭船过来,卖点吃食,书院的学生也会经常到对岸打打牙祭,游耍一番 。 书院的山长宴阳天站在屋檐下不断叹气,连日的大雨,让他的心里备受煎熬,自从他接手了桃李书院,这片地方,再没下过雨,别人都戏称托了院长的福,名字气得好。 可是自从五天前,他亲自把城里富户家的小儿子请回来之后,一直都在下雨,下得他的心一天比一天惊慌。 第一天,下大雨。对于在这里住了三四年没回家的学子,特别新鲜。 他们感觉到了桃李书院别样的风光,云山雾罩,美人如画半遮面,一首诗雨题诗如同涨潮时跃起的鱼儿般,拼了命地往外蹦。 很快就有书院的夫子组织起大家整理诗歌,准备过几日润色一番,以书院的名义集结成册送到城里书斋去,为下半年的科举考试造势。 第二天,下着更大的大雨。大家听着屋顶噼里啪啦的雨声,没了作诗的兴致,心里生出一股子烦闷,对着书本,昏昏欲睡。 宴阳天觉得眼皮子跳,准备到书院的大厨房转一圈,问问米粮菜蔬准备十分充分,两日大雨,河岸涨了不少,恐怕对岸的船工不会开船出工。 “宴山长,山谷外的小河涨了不少,船工来不及收船回对岸的家,歇在了他挨着山谷搭建的小屋里。” 来人是山长的长随,尚武,平日里专管写跑腿的杂事。 按下去厨房查看的打算,他改了主意,让尚武替自己去瞧瞧。若是大张旗鼓,被哪个不懂事的学子撞见了,大肆添油加醋一番,传遍全书院,他这山长的管事能力肯定会被质疑。 尚武跟随宴阳天多年,知道他担忧什么,“书院厨房的米面菜蔬每十日备一次,如今距离上次才三日,我出门前已检查过,不会短缺。” 宴阳天心下稍安,如今雨势已有减缓,明天放晴的希望很大,他转身进了书房,埋首自己的书堆里,专心古籍去了。 方才一脸恭敬的尚武,对着离开的宴阳天呸了一声,这会挺直了腰杆,学着山长的样子坐在堂前,给自己点茶,就纷纷不停的大雨吃着点心,吃吃喝喝无事可愁的日子真舒心。 突然,他的眉毛拧了起来。 廊亭外,十米开外,急匆匆的脚步声、环佩撞击声、气喘不停的声,一声不落地传进了他的耳朵。 “武管事,不知山长可在?”来人浑身湿透,可见此人操劳积极。 下雨天无事就应该躲在屋子里,偏要到处跑,湿了衣衫,人前奔走,让他们这些真正干活的,如何自处。 尚武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大声呵斥来人:“杜夫子,你找山长可是为了河道涨水的事情?” 杜勿德点点头,“这雨恐怕短时期内不会停,不知山长是否打算放学子归家?” 山雾湿潮,书院内五米不辨面目,现在放近处的学子归家勉强还走得,若再耽搁一天,大家只能困守此处,届时,千名学子的吃喝、人心安抚之事太沉重。 “杜夫子,我知你为学院一片真心,令我十分钦佩,但你恐怕还不知道,我奉山长之命出谷查看情况,发现河道涨水让船工滞留在谷外,刚才已禀告山长,他老人家万分焦急,突然心绞痛,我只好扶他进了书房歇息。” 杜勿德知道山长的心绞痛是老毛病了,打扰不得,踌躇间又讷讷出声,“不知书院大厨房的米粮可备足?” “杜夫子,我正好有事想拜托你。昨日我托船工送的米粮正放在他谷外的小屋,本来想早上顺道取回,但船工非要借此机会要挟进书院。” “这事我做主不得,山长已答应让他进来,我这会离不得,你一向会劝慰人,不如由你去告知一声船工,正好亲自看看河道积水的情况。” 尚武对着杜勿德道出自己的难处,言辞诚恳,正合了杜勿德的心思。 他的相好在城中,已经几日不见,本以为船工歇在了对岸,没想到送上了一个现成的借口,他就出谷看看去。 杜勿德拧干了自己湿透的衣袍,“山长的身子要紧,你多上心。我正好无事,替你跑了这趟。” 尚武目送杜勿德跑入大雨中,意味不明地狞笑了几声。书房的宴阳天突然从窗户处露出头来。 “杜勿德这趟来,所为何事?” “杜夫子自请出谷查看河道情况,他这半年时常丢下妻儿往城里跑,这时忧心对岸情况实属正常。” “老毛病不改,杜勿德早就不是过去意气风发的青年了,让他去。” “是,小人不敢多加阻拦,杜夫子已自行去了。” 第201章 桃李书院2 为了让自己更狼狈,杜勿德连一把雨伞都不拿,抱着怀里的东西迎着大雨走去。 他的妻子看不过眼,追着到门口送上来雨伞,又被他呵斥回去。 “我好不容易得山长的看重,去城里办差。若是一身干爽来回,怎么惹得山长心生愧疚,换得他的倚重。你这呆人,随我在书院熏陶了七八年,怎么蠢笨的性子半分也不曾改变。” 杜妻不敢出言置喙丈夫的决定,她柔柔弱弱地叮嘱了两句“路上小心”,任凭丈夫责骂,都不挪动半分,坚持站在原地送丈夫出门。 等到杜勿德走得再也看不见的时候,她收起了柔弱做派,对着小院里能看见的最高的山跪了下来。 “求天神保佑,成全信女,让杜勿德这天杀的今日有去无回。” 大雨天的,放不下自己的心肝宝儿,非要出门去看看,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一脸钻营之相,不思桃李芬芳,屡屡违心违德,让他得了器重,自己真的没有活路。 杜勿德出谷就去找船工准备开船,看见他在小屋里忙碌给自己生炉子,才觉得自己也犯冷,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又脱下沾泥的鞋子,换了双干净的,准备蹭一会暖和再走。 “你们读书人真是讲究,去哪里都带着双干净的鞋,生怕沾泥的鞋污了自己的风姿。” “山长同意我进书院了?” 船工生炉子惹了一身灰,不停地抖啊抖。 空气中的炭屑很是密集,已经进小屋的杜勿德又退了出去,立在门外,生怕沾到自己的衣服上。 他可以容忍雨水打湿衣服,若是有了黑点,衣服就毁了。更何况身上这件,是他穿上的最有读书人风度的一件。 “书院的粮食不够吃,大家各有差事在身,你进了书院也无事可做。山长的意思,你留在这里,他每日给你算工钱,有人出来,就由你护送人过对岸。” 他若是进去了,自己怎么过河,花点钱先把他留在外面。 “这是今天的,五百福钱!”杜勿德装作大方掏出了自己的私房钱,心痛得不行,娇娇拿到了五百福钱会给他唱曲儿。这人若不是会撑船的本事,他一个福钱都不给。 还有这等好事?船工原本因为进不了书院的难堪在看到福钱后化全部消失,只剩下惊喜。 “杜夫子,您为人实诚,怜惜我们这些贫贱人,不像尚武那个奴才秧子,每回山长给的赏钱都要扣一半。你想去对岸,我就是冒死也要给你渡了。” 听到这话,杜夫子手里的福钱差点转了方向全揣回兜里,原来自己一直都多给了啊。 船工心知自己说多了,怕他反悔,早就伸手半抢半拿走了福钱。 杜勿德自知有事相求,憋气不发,眼里再不肯给半分眼神于船工,嘴里催着他赶紧出船。 “您稍等,我去洗洗手,拿了新换的桨,咱们就走!雨大撑船危险,我都是不愿出工的,可谁让杜夫子您有事。还是那句话,就是费我半条命也必须给您送过去。” 一大笔福钱进了口袋,船工脸上带了得意,朝着小屋黑黢黢的洞口悠悠走去。 等他进去,杜勿德见屋子里的炭屑都歇在了地上,看不出究竟,这才溜达着进屋。屋外的风紧,他衣衫浑身湿透,有些太凉了点,须先紧着小炉子里的火烤一烤。 他找了个没有烟的位置,远远地把衣衫撩起。 这时,船工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淡淡的焦急。 “杜夫子,您能搭把手把屋里的小炉子提过来吗?我想就着火找一找船桨,这里太暗了,碰着石壁把腿给磕破了,不好起身。” 杜勿德有些留恋小炉子的温暖,他看了一眼黑黢黢的洞口,本能有些害怕,左右思量,才提着小炉子进去了。 一刻钟之后,船工出了洞口,手里提着小炉子,腿脚根本无一丝坏损的痕迹。 “做第一个总是幸运的!” 屋外大雨来得更急,比吹得茅草飞舞的疾风更急,他哆嗦了几下,关上了小屋的门,朝着山谷里的书院走去。 书院里自有相熟的人接待了他,两人就着雨声忆往昔,闹到了大半夜才歇了。到了第二天,才准备跟山长报杜夫子的消息。 尚武听到杜夫子抢船逃走,不再多问,立刻就往里屋奔走,边喊边敲门:“山长,不好了,刚才船工来报,杜夫子昨天自己抢了船工的桨,划船到对岸,跑了。” 一夜被噩梦缠绕,梦里都是书院被冲埋的情景,他一个人站在废墟上,那群如狼似虎的家长追着他索命。 宴阳天从床上摔了下来,眼下青黑,神情恍惚,听到尚武的大嗓门,好不容易才睡着又被吵醒了,重新爬上床的他憋了一肚子火。 “大清早的,你吵什么,杜勿德要走便走,书院没了他难道就垮了吗?” 尚武“扑通”一声跪下,“是小的不好,明知您有起床气还敢打扰,只是有件事再不说就晚了,闹得大了,你怕是压不住众位学子。” 事关学子,山长的瞌睡醒了一半,催着尚武继续说事。 “船工没了船,河道的水淹了小屋,他不得不退到山谷里了。书院的学子正好遇见他,知道了河道涨水淹了小屋,都急得不行,闹着要回家,几位夫子劝不住,已经乱了套了。” 不能乱套! 宴阳天还没出口的责骂硬生生被逼了出去,“愣着干什么,服侍我穿衣,赶紧去看看啊。” 还没下床的宴阳天顾不得老骨头不经摔,仿佛梦回遒劲少年,一下子跳了下去。他想让尚武看见自己老当益壮的样子,结果人根本没在意,他又催促了起来。 尚武等他催促完准备发火的时候,又喊了起来,给人吓个半死。 “不好了,山长,有不少学子朝着这边来了,您老赶紧起了吧!若是被学子们瞧见了,您这时辰还在寝卧,他们却必须按您的吩咐鸡鸣三遍就要起,书院就要被掀翻了。” 宴阳天慌了神,找了件昨天的衣衫就套上了,“你先替我挡着,我洗把脸就过来。”绝不能在人前失了山长的风度。 一群气势汹汹的学子,约有三十人,到了山长的拜月堂,直奔尚武而去。来此之前,领头的几个学子心里惧怕尚武的功夫,曾相互约定要有个趁手的工具。 若他们的要求,山长不应,则要闹大一些,到时候尚武双拳难敌手持骨伞的众人,他们的胆气也足。 于是,个个手里的竹骨伞收了却不依规矩放在廊下,反而紧紧握在了手里。 尚武看他们谷伞带的水渍都进了堂屋,有些不高兴,面无表情的脸沉了下来。 这些学子真不晓事,此处进了水渍,老头子喜洁净,室内所见之处皆务求一尘不染,害他又要颇费功夫清理。 早说武人入不得文人堆,这些人臭讲究又不重实际,可害苦了身旁的人。 领头的人虽早有准备,但一见尚武那黑脸、嫌弃的眼神就心慌,既害怕在其他人面前失了威信,又依仗众人之威恢复了些理智,他还没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尚管事,不知山长在何处?” 问话的学子眼睛发红,声音暗哑,任谁都瞧得出他话语间强压的怒气,这真是气狠了。 尚武没说话,绕过他们走到屋外,把一口装满水的大缸举了进来,从这三十名学子中间穿行而过。 左右学子悄悄退了几步,这力气太大了些,竹骨伞根本给不了他们安全,怕是如同廊下花一般饱受这急雨的摧折。 第202章 桃李书院3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拜月堂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听见凄厉的雨声,一节一节地唱,永不停歇,让人心里发寒。 尚武见举大缸吓退不了众人,暗暗在想法子将人退走。此时,书房窗楞磕碰了三声,这是催他赶紧将人打发走。 他恢复一贯的冷声,但却又压不住往日面目,喝问众人道:“你们有什么事,非要冒着大雨闯入拜月堂?” 刚才的学子这时又站了出来,“山长明知有雨为何不放我们出谷?已经三天了,雨水淹了河道,连船工都躲在了书院。我们这才知道,他那临时停歇的小屋都被淹了。” 山里有雨不安全,衣食无定,多耽搁一日多一分危险,山长有违以往安排,他们就是想求问个明白。 尚武看着这位一脸愤慨的学子,指着廊下道:“雨大路滑,山长担心大家回家恐有不测,几番思量,遂决定等雨停了再放你们归家。” 见众人还是不信,他又将船工避入书院的事情讲出,以佐证山长之举思量周全。 “河道涨水艰险,你们看船工都知道躲到地势高的书院才有安全感,你们想想,对岸如今难道比书院安全?”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觉得躲在书院确实安全许多。 对面地低平,大水漫灌之事五十年遇三,不如这山谷只一小口,且地势高,非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雨暴发可入。 “而且,书院备有充足的粮食,你们不用担心缺少吃食。” 这句话很有分量,有不少尾随学子已不如刚才情绪激动。 大家跟着前来闹场,就是担心困在这里没有吃的,毕竟千人的大书院,每日消耗不是一个小数目。 学子中有人觉得山长就是故意让他们滞留在这里,还封锁消息,不让大家议论大雨。 见周围几人有退却之意,又想到了一事,只觉得自己就是被欺骗了,质问道:“为何山长放杜夫子跑回对岸?尚管事说得好听,不过欺我等年纪小,不大通世情。” 对啊,为何杜夫子可以过河?众人的议论声又起,纷纷看向尚武等着他解释。 尚武不言语,那名学子觉得他是心虚,决定乘胜追击。他可不是一般人,早清楚这城里的防备之事。 “对面城郭地势虽低,历大水灾经年不倒,可见其地有御水之策。我爹侍奉县首左右,早知城中有备,比之书院不知安全多少。山长不提前告知众学子是为疏漏,我等前来拒不见人是为又一疏漏。” 助阵这位学子的人接了下去:“别的且不论,山长既有信心,为何避而不见?” “为何避而不见?”众人纷纷附和。 尚武的目光聚集在他搬进来的水缸处,听到有砸水声,前往发现有几条鱼儿浮在浑浊的水面。 众位学子的大声疾呼令他很不高兴,语气渐渐生硬,说道:“有些鱼儿啊,就是不听话,好吃好喝供着,不感激就算了,总想着咬善心人一口。” “你等只知道杜夫子跑了,却不清楚内里怎么回事。我来告诉你,杜夫子诓骗山长,抢船而去,如今书院没船。山长不想再生枝节,就瞒了下来。他不善撒谎,所以避而不见。” 绝口不提山长是因为磨蹭拖延这些毛病不见众人。 “我且问你,你闹着要归家,如今没了船,你该如何?” 那人被问住,想起船工进了书院避雨,憋红了脸憋出一句:“有船工在书院!” 天真!尚武哈哈大笑了起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说是不是,船工?” 众人回头发现,见船工出现在他们身后,平日里惯熟的脸一片惊惶,猜测着又有大事发生。 船工语带急切道:“尚管事,不好了,出谷的路被堵住了,大雨冲垮了山上的树,连带着大量泥土都卷了下来。” 这些他们出去的路被堵了,想要出去要等雨停,等待对岸派人疏通泥沙,学子们心里更凉更乱了,纷纷望着尚管事拿主意。 尚武听闻之后,请众人等一等,自己先进去回了山长。山道被毁,大家也无心追究山长避见的问题,围着船工打听有无其他办法可以出谷。 洗漱完毕的宴阳天检查了自己的装扮,十分满意这身稳重的山长装束,刚赶到拜月堂的前屋,就从尚武的嘴里听到了这个噩耗。 他知道必须立刻出来稳定人心,安慰道:“大家不要惊慌,你们既然代表书院所有学子前来,我也不瞒着你们了。“ 沉稳地声音令人信服,众人都盼着他拿出好主意,而不是如船工除了会划船外,一问三不知,再问推天机。 “刚才的消息对我们书院十分不利,我希望你们回去推选出一百个身强力壮的学子,等雨停了,由船工带着他们从小路先出去,到外面求救,带着人从外面打通山谷的出路。” 大雨未停,等对岸救人,不知要等到何时,不如自救。 “我们余下的人则从里面打通,这样能加快进度。” 不是绝境胜似绝境,堂下的学子此时觉得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从来书中的道理用在此时不无道理。 危难之际,只有靠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渡过难关。 尚武知道山长嘴里的小路是个什么样子。 要他说,这个法子才是欺众人年少,能走出去的人少之又少,就是个远在天边的希望,根本不管用。 山长为了取信众人,肯定会派他领头,不如他自己请命前往,还能一举多得。 “小路荆棘丛生,又有毒虫,十分难走,加之从外面打通出路这些事情需要有人主持。山长,不如由我跟着船工一起,我平日里多跑城里,认识的人也多,我还可以找县首多增派人手。” 山长看着主动自请冒险的尚武,有些不舍,他习惯了尚武在身边,有事可以替他冲在前面,有心想换一位武夫子去。 大家都看出了山长的犹疑,刚出声的学子又站了出来。 “就要让尚管事去,山长您最倚仗他。若是他不代你前去,我们怎么能相信您这位山长,会不会在关键时刻跟着他逃了。” 第203章 桃李书院4 冷汗涔涔而下,山长宴阳天有些骑虎难下,他刚才沉默的时候确实有这么个念头来着。 现在的年轻人有一套看人的功夫,一猜一个准,但他不能认。 “我只是在想你们学子中间怎么个推选法,不如就让你们这些人跟着尚武先去第一批,如何?” 刚才站出来的学子悄悄退了回去,开什么玩笑,他才不走那狭窄的山路,万一踩空了可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还不如躲在这里等着通路。 大家又一次安静了下来,谁都不想应下这个决定。但事情要决定,总不能一直拖着,有人站了出来表态,应下山长之前的提议。 “山长,还是找点身强力壮的,他们一个个看着就瘦干瘦干的,脸色也苍白,到时候看见稀奇不得把大家吓死。” 宴阳天有些失望,这些人自恃身娇肉贵,个个红脸白身,肉多于学问,哪里就干瘦苍白了,分明怕死,想推人出来受罪,白读了这些年的书。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连他自己都是这般求名不务实,遇事能躲则躲,又有什么面目鄙视他们。 “也好,你们先去告知众学子,让大家相互推选。两个时辰后,无论什么方法,必须选两百人站出来。” 山长见几十名学子走远了,这才看向船工,虚心请教道:“杜夫子把船划走了,你们出了谷,怎么到对岸。” 尚武作出一脸崇拜的样子,学着山长也看向船工。 船工见两人盯着自己,有些紧张,不好回避。刚咳嗽了一声,他马上就接到了尚武递过来的茶水,知道不能推辞,喝了一口,这才讲了自己的打算。 “我还有一艘新船,套在小屋后的大树下,我们走小路过去,就可以用。” 宴阳天听到有备用船,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他忙了这么久还没吃早食,指挥着尚武去大厨房给自己拿点东西过来垫垫。 又吩咐他让大厨房管事加炒几个好菜,好给选出来的一百人吃,慰劳一下他们为众人劳苦的公心。 走远的学子们都不想自己被选上,他们了解彼此,又通了口风。 这些人仗着雨声哗哗,在路上大声密谋,想着把自己平日里最讨厌的人选出来去送死,才是最好的办法。 不到两个时辰,有夫子来报宴阳天,书院里已经选出了两百名学子,他们愿意先走小路出去,从外面通路。 略略翻了名单,大都是敦厚果武之人,宴阳天对这份名单很满意,于是明早这两百人跟着尚武和船工一起出谷的事情就定下了。 为了略尽一尽心力,他还叮嘱管事夫子仔细备上山路所需药物、布条,吩咐医官去讲一讲地势草植,以应不全之策。 事情定下,又做了些其他安排,自觉大安的宴阳天乐得午饭多吃了两口,有些撑着肚子。 他扶着肚子在廊下散步,重新细细品味着夫子上报的消息,得意自己的书院还是有青松劲竹之流,不全是贪生怕死之徒,心里快慰极了。 万事有备,现在就等雨停了。事实正如他所想,不一会儿,大雨就停了。 宴阳天觉得肚子不那么难受了,又因为解决了烦心事,缺了的午觉该去书房补一补了。 他刚从廊下转身,又被尚武拦下,说要商议通路的人选。 尚无看宴阳天的不耐已经写在了脸上,不敢再绕圈子,直接说法子。 “山长,依我看,您不如把在里面通路的人也选出来,里面剩余八百人,看谁自愿出力,让他们先上第一批,到后面再换人。” 宴阳天急着想去休息,没怎么想多久,大体觉得可行,就打发他再找个人妥当的自己人去操办了。 临行前,尚武跟山长约定,山谷外放红烟代表他们顺利出谷,黑烟表示他们开始挖路,里面的人也可以开始了。 目送尚武一群人出谷,宴阳天之前的忧心焦急都装不下去了,怕露馅推说老毛病犯了,赶回了自己的院子。 毕竟他这个山长一大清早起床,这会子书院院务早已搁置,众人心都聚在通路一事,无人烦他,想着再去睡会儿。 说也奇怪,他正经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老觉得有事情将要发生。为了使自己沉静轻松下来,他以为看学子的文章或许可解心忧。 于是,他打开了一篇学子的策论看了起来,但颇以为往日发笑的地方,如今却只有怒气,这写的什么东西! 大雨天不做好粮食储备,不查看四处的建筑是否缺损,只顾着自己享乐,这种人怎么连家都管不好,何谈治国,更别说培养学子,桃李书院怎么有这样的败类。 一甩手就给扔了出去。 可悲,他的书院教出来的东西,竟是一代不如一代! 如此郁闷了一天,宴阳天也算想通了,自己没有年轻时候的宏图大志,也不愿再尽付精力于培育青松翠柏,过了这一年就退了。 又恨自己名已盛极,无门路可再借光,浑浑噩噩见听到管事夫子来报,他突然又精神了。 “山长,有学子发现山谷外升起有一红一黑两道烟,我们可以开始了。” 红烟表示他们走出了山路,黑烟代表他们找人开始通路。一天一晚而已,尚武此人大才。 宴阳天一扫之前的郁闷,满脸喜色,说道:“这么快,天助我也!你赶紧安排自愿挖路的学子到前面去,我这心绞痛的毛病又犯了,先歇一歇。” 来人看他面色红润,知道山长必定又想躲懒,本想请他前去激励众人,叹了口气告辞,上前面组织人手去了。 一路走,一路想,心里的不平都勾了出来,见众学子有事无事都去了谷口,道路左右皆无人,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懒鬼文贼!” “声名在外的桃李书院,竟然握在这么惫懒的人,也就是名字取得好,手下有个能干的尚管事,不然早就被人拉下马了,还能在这里万事不管当个山长。” “天道不公啊!” 第204章 桃李书院5 再说山谷外,钻出密林的尚武和船工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这山路果然凶悍,即便做了些准备,没想到还是无一人走出。 一条小路竟然干掉两百人,本以为这个任务太过艰难,他们两个要抓破了脑袋都完不成,结果根本不用他们出手。 那些自视果武的家伙跟得了疯病一样,什么都要去试一试,他们一路走一路警示劝告,撑到现在身心俱疲。 当然,也不怪这些学子,看着身后被走穿的小路,如果不是两人身有倚仗,别说两个时辰,就是二十天,他们妥妥地都要填在里边。 密林太大了,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路,全靠人填人走出来。 作为山谷外仅剩的人,两个人怎么挖空山路,船工想到这件事就有些绝望。 既然彼此能从里头出来,都知道了对方身份和脑子应该不简单,尚武稍微休息了一下,恢复了精神,开始安排后续的事情。 “船工,没想到你和我这么有默契。” “一会由我负责通路,把那四百人引出来,这水就由你来放,让好好那一群坐享其成的懒货享受下水神的抚摸。” 船工看了尚武一眼,有些担心还会出乱子,一直想着怎么委婉拒绝放水的任务。对面的尚管事应该是使者吧,船工觉得若不是他前头开路,自己根本出不来。 好不容易摆脱“开局第一死”的人设,使者谈性正浓,趁机先探听进度,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再说。 “使者,不知这一局活几人?” 歇气的尚武,见对方抛出大惊雷,叫破身份,有些高兴,认错了身份好,就这么骗下去。 “一人!” 船工想,他若是使者,自己这一局就稳了。但他迟迟不露真身,又是个什么意思?要自己去猜? 管你到底是谁,使者大人的笔就是这么写的,这一局只能活一人,就是我而已。 话音刚落,尚武突然跳入水中,左右扑腾一圈之后,双腿一蹬,生出双翼,化作青鸟。 啼鸣一声,天空两股颜色的烟直冲云霄,正是与宴阳天约定的信号。 此刻大雨早已停歇,唯有小河面上雾气浓郁,看不清对岸的动静。 竟然真的是使者?那刚才的引水任务只能自己做了。 船工找了块干净的石头,静静坐在河边,思考怎么将水引入山谷,他抬起头,把希望放在了使者身上。 青鸟偷笑一声,与船工再次四目相对,一道青金色的光刺入船工的眼睛,他茫然起身,一步步走向小屋后,拖出了一尾新制的小舟。 小河才是船工的归宿。 目送船工沉河,青鸟换了方向。对着山谷双翅扑腾,只见左边的翅膀一扇,正在劳作的四百多人被卷到了暴涨的小河里,看着河里的饺子不断扑腾,它欢快地鸣叫出声。 再加一把火,右边的翅膀一扇,小河的水以更快地速度涌向岸边,携山海之势冲着打通的谷口涌去。 “真刺激!” 它看着远处的牛首山,似朝圣一般,飞旋而去。 杜勿德被船桨打破了脑袋,再醒过来后,他记起自己是李俊茂时,人已经在半世浮城的城主府里了。 使者大人青鸟对着水镜里船工打杜勿德的桥段骂骂咧咧,嫌弃他下手太狠,没能让人死在江心。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本来他不用死的,现在我改剧情了,就让他死在江心好了。我想想,先不让尚武不知道,到该死的时候,我再亲自下去动手。” 李俊茂认出船工乃苏四儿,自己的死对头,尚武是魏不语,最好笑的在于懒散的山长竟是杨虎子,这一局算游鱼团自相残杀。 哈哈哈,太太太解气了。 这一出精彩极了,他早死的怨气瞬间一扫而光,悄悄地找了个位置,跟着使者大人一起看戏。 “喂,这两百人都是你的同期,他们消散于天地间,从此只能活在半世浮城里,李家的小傻子,你怎么看?” “生死有命,修行在天,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李俊茂一面大呼“残酷,太不人道”,一面却知道使者大人想要听什么,嘴上立刻反应。 “哼,李家尽出傻子。没有你们在,世界好像都会停止运转了。” 青鸟有些生气,看到船工和尚武出来了,它一爪子抓住漂浮在屏幕前的笔,吐出一道火光,烧了个精光。 “没想到这么难写,我想了半天,他们就演成了这样。算了,信徒的心愿已经快满足了,我还是亲自去一趟。” 李俊茂看见青鸟钻入硕大的镜子,直接附在了尚武的身上。 两次挥动翅膀,带走了几百人,然后抓着魏不语从屏幕里钻了出来。 使者代表的角色一回来,陆陆续续被投影到书院复仇话本里的人都回来了。 已经挣脱了话本子出来的苏四儿站在前排,她脑子里不断在回放船工的死亡。 冰凉凉的江水,船工迷茫的大脑醒了过来,他沉到了江心,已是无力回天,反复品味使者最后一句“只活一人”。 终于他想明白了,自己不是使者选择的那人,与他配合的尚武也不是使者,但想要他死的才是使者,不知道错了哪里。 无力挣扎的他选择了静默地迎接自己的死亡,回归牛首山。 百思不得其解的苏四儿抬头,青鸟爪子下的魏不语朝着她眨了三下眼睛:终于见面了。 苏四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是她见过的最狼狈的魏不语。 被两只爪子抓住了腰,两条腿无力地垂着,眼睛黑得发亮,黑得出奇,应该在打脱身的主意。 “青鸟大人,我这一趟代您完成信徒的心愿,不知您满意否?” 魏不语知道青鸟脾气暴躁,阴晴不定,对自己的话本子要求很高,小心翼翼问了出来。 青鸟在盘算着下一个话本子,被魏不语打断了灵感,有些迁怒,把人扔在了大殿上。 “勉勉强强,算你过关,就是船工怎么回事,不按我的本子走,还敢乱叫身份?” 魏不语早就算准了自己会被扔,落地前,一个抱头滚,护住了脑袋。不知有意无意,他滚到了苏四儿的身边,假装揉腿似的坐在了她的身边。 明面上,他杀死了船工,但他就是相信四儿不会把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 魏不语打算,若青鸟惩罚苏四儿,他一定出言求情。 被点名的苏四儿不用任何人帮忙,早有对策,面上极力装出一副惶惑的样子,没有任何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现在说多错多,装可怜或许奏效。 第205章 殿前交流 青鸟被看得没了脾气,余光扫了苏四儿一眼,觉得苏家后人无趣极了。生了张嘴巴不知道用来说话,全身上下也就一双眼睛还看得。 此女全然不似其祖苏承天,求自己为他解那个预言,上蹿下跳,左逢右迎,好听的话跟旁道喷泉一般,滋滋冒了出来。 最后,自己还换得了他一个条件,奈何时过境迁,一觉睡了上千年,它倏尔惊醒,记起了十八代之约将至。 它为自己的大事考虑,于是将代以往它的副职使者赶到了半世浮城的秘宫,却忘了盘问那副职使者其中流程如何,仍然出于为了自己的大事考虑,直接依照着千年前的记忆设关卡为难这些小细仔。 这一搞不要紧,一重重话本子下来,才发现它的做法很粗陋,只好开始修补,可怜它一应的舒坦全都是装出来的。 “明天的话本子还差点东西,我决定再改改。” 本想溜之大吉,又想起好些人之前忽视规矩,进了之后总出差错,误了性命。虽然半世浮城不嫌人多,但副职使者临走时苦苦告诫自己,城内供养耗费以及再世之计有限,不好多留人。 它搞出的人多了,就得自己解决这些问题。青鸟虽不记得具体会怎么样,但本能的内心充满恐惧。 于是,它的语气变得十分严厉,对着殿下的众人说道:“两个时辰后,你们休息好了,就前往第四道门,争出个胜负。老规矩,前三名可以挑个有名有姓的角色,后三百名就留在这里好了。“ 大家齐声答应,青鸟也不多说什么,不多时就消失了。 青鸟一般不会管在众人大殿里做什么,这是属于众人难得的偷闲时光,再过不久,第四道门即将开启,不知道会累成什么狗样子。 苏四儿和魏不语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白天灵魂劳累,晚上身体劳累,也只有这一会儿能透口气。 悄悄扯了魏不语的袖子,苏四儿问道:“哑巴,我前两天怎么没见过你。” 魏不语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注意他们,于是轻声应道:“我怀疑这里有好几个大殿,我们这里最多两千人,我猜至少还有四个大殿,之前我们没遇上,肯定是被随机分到了其他大殿。” 这样才能解释他们为何没在一处,好几天失了联系。 苏四儿点点头,心里也有所怀疑,还把自己之前观察到的人数变化也都说了出来:“不仅如此,我猜每次进一个话本子的准福徒规模都是一千人,第一次留下一百人,第三次两百人,不知道第二次多少人?” “第二次六十人!”李俊茂压低声音答了出来,他维持着爬行的姿势,看起来有点鬼鬼祟祟。 此人刚利用一根大柱子藏住自己,怕被苏四儿、魏不语瞧见,等两人挨到一起了,他又觉得加入他们,说不定能得到些消息,别别扭扭地爬了过来,一路上打扰了不少人的谈话,若不是怕引起青鸟的怒气,早就被人揍了。 因为之前话本子里的事情,魏不语十分不想搭理此人。他们归来的时候,魏不语早看见了他,而他一直藏头露尾避着人,不知打的什么算盘,自己也就歇了提醒苏四儿这个人也在大殿的心。 这会又冒出来抢答,大殿有些人已经看见了他们三个在一起,如果自己和他起了争执,怕是会引起更大的注意。 魏不语憋着气,回答了苏四儿刚才的疑问,说道:“留了六十人,你没进第二次话本子?” “没有,我第二道门出来后,就待在大殿里。你们三次话本子都进了吗?”苏四儿说这话略有些心虚,便又紧跟着补了一句。 “我在第一次话本子里看见李俊杰了,还有寒蝉。” 魏不语说完话就冷冷看着李俊茂,一直眼神鄙视他。 “你快收起你的恶心眼神,看得我心里发毛。”李俊茂用手遮住魏不语的眼神,知道他对自己有点意见,调整了坐姿方向,眼不见为净。 “第一次话本子,我没在。第二次话本子,你没在。第三次话本子我们三人都在。” 是不是代表下一个话本子,他们都不在? “我猜下一个话本子,我们都会在,青鸟不会做重复的事情,它就喜欢好玩。” 魏不语紧跟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联系它刚才的举动,因为四儿没有按它的想法走,下一个本子肯定会折腾人。 “李俊茂,你别跟着我们的消息走,说点我们不知道的,不然你就哪里来回哪里去。” 这人真不自觉,故意的。 李俊茂两只手挥动,三只脑袋凑在了一起,用特别轻的语气说出了自己之前在大殿上看到的情况。 “我刚刚看到,桃李书院宴阳天就是杨虎子。” “你确定?” “千真万确。” “那他怎么没跟我们分到一个大殿?” 苏四儿十分不解,都在一个话本子了,人也应该分在一起。随后又觉得自己傻,青鸟不按常理出牌,越有可能的事情越不会做,比如她从第一个话本子出来后,再没看见寒蝉和李俊杰。 “有没有可能他是坏人一方?青鸟自己最开始讲的,信徒的心愿就是惩治凶手,她的任务就是帮他了却心愿,完成净福。” 魏不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苏四儿不太赞同,“李俊茂扮演的杜勿德也是坏人啊,他怎么在这里?还有桃李书院的人为什么基本全完了?我有些想不通。” “对啊!我怎么在这里?”李俊茂觉得苏四儿说的很有道理,他们的推测和青鸟的作为很不相符,他有点怀疑青鸟完全是脱离了章法,随心所欲,只是挂了个好听的名头。 魏不语心里总感觉他和山长的主仆关系有些奇怪,里面有什么隐情,光为了一个坐享其成的理由让那么多人送了性命,过于牵强。 于是,他说道:“大概尚武的某些遭遇,全书院的人都知道了,他们却选择袖手旁观?”所以一旦有了机会,被欺负的尚武想要复仇整个书院。 可惜,他们就是演绎其中的复仇一段,话本子的全貌都在青鸟手里,想知道因为什么也没处看。 可不能乱说,李俊茂提醒道:“小点声,青鸟大人可能会偷听!” 他觉得这里处处诡异,那只阴晴不定的青鸟随时会过来爪子提人,魏不语在这里猜测话本子的事情,万一犯了青鸟的禁忌,他们的小命就交代了。 第206章 第二道门的回忆 凭借青鸟招呼一万人的实力,要想知道大家都说些什么,不过是费一点点灵力而已,就跟掉根毛没区别。 福圣石雕像的大殿里,挥笔写话本子的青鸟第一次扔了笔,气得跳脚。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就算有点脑子也不够用。 它一直都在光明正大地听,结果被李家小傻子说成偷听,抓了一张写满字的纸,两只爪子一顿撕扯。 “哼,你们三个都不是好东西,本使者的心思都敢瞎猜,我要重新改话本子,你们都给我进去吧!” 再放纵他们在那里交流,自己这个蹩脚话本子的毛病漏洞全都给议论出来了,到时候它的面子里子都没了,怕是被他们都欺为傻子。 青鸟飞到的左边石雕青鸟头上,它的嘴啄了一下,有一个小圆球冒了出来,它拨弄了两圈,换到了右边继续同样的动作。 既然有力气议论本使者,那就开始受捶打好了。 “快看,门出来了!”大殿里有人高声喊了出来,成功吸引了大家全部的注意力。 熟悉的字体,歪歪扭扭的“四”若隐若现,最终定格。门从两边缓缓展开,露出了它神秘的一角。 大殿里的千余人都看见了里面繁花似锦的样子,互相猜测可能是一处神秘的花园。 有人被一阵奇异的香气吸引,忍不住走到门里,刚探出一个头,来不及见识更多就被一道强力吸了进去。 苏四儿看着身旁两位跃跃欲试的脸,他们三个人聚首,是不是代表这一次可以一起闯关? 第一道门经历了什么,她想不起来,青鸟透露的意思是所有人都没有记忆。 第二道门是一个地下石人俑,她一进去就被一小队十人的俑兵攻击,有了之前几年在纵横四海密训里积累的充足经验,她应对自如,很快打赢了第一个小队。 但那里头是消耗战,在经历了五十个小队的战斗后,她已经累到躺平了,半点不想动却不敢闭眼。 等到脑海里传来青鸟冷酷的声音:你已获得成功挑战五百俑人成就,她心神放松不过一刻钟,人还未歇够气,凭空出来了一位战斗力水准高出俑兵的俑人。 很快她就失败了,俑人一直不停地攻击她,不知道过来了多久,她终于击败了俑人的瞬间,来不及高兴,又来了十位同俑人一模一样的。 这一次,苏四儿明显感觉自己反应力、敏捷度、攻击力都上了新台阶。她那可怜的灵气虽然少,但一直源源不断,这一发现让她躺死的终于复活,开始积极奔走在力克十俑人的道路上。 她想起自己在幽兰池的时候,根据许三成的建议借到了一本分身战技,经过一年多的练习,正好可以以一敌二。 要说俑人小队的时候为什么不拿出来用,因为这本战技的灵力消耗是之前的五倍,现在发现了灵力源源不断的秘密,正好派上了用场。 五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和十个一模一样的俑人,分做了五团,她的战技金光不敌,因为俑人的招式带出的光却是紫色的。她心里猜测金光并不是最顶级的,紫光也许也不是,因为青鸟的灵力之光是银色的。 更让她头疼的事情是,它们被踢出去之后,有的腿断了,但过了一刻钟就能过自行恢复。 打了两个时辰,苏四儿支持不住了,硬扛不是办法,她开始想在地下俑兵中找到解决办法,一点点试探着跑一个全场的路线,后面的俑人全部都追了上来,穷追不舍,不,应该叫穷追猛打。 苏四儿抬头望,发现还有一个地方没去。 那是个一人高的台子,四边形,上面站立的有一个手持长矛的两米高女将军石像,比之追她的十俑人更加英武雄壮。 高台四周被一种分辨不出来材质的锁链围了六圈,石像靠左后方立着一块石碑,因为锁链的缘故,石碑冒出了点,写的字却看不清楚。 当她登上点将台,十俑人停止了追击,分立在高台左右,仿佛它们原本就在那个位置。 苏四儿为了看清楚的女将军相貌,用灵力使自己漂浮在空中,与石像的视线齐平。 看着石像的五官,同款的大眼睛,一模一样的高挺鼻子,苏四儿感觉和自己有几分地相像。之所以不能完全确定,只因为她没那么自恋。 万一是青鸟故意设下陷阱,她若真的生了自认的心思,也许会遇到更大的危险。 为谨慎计,苏四儿试探了半天,才敢盘腿挨着石像坐下,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时不时偷瞄,怕女将军手举长矛调转方向刺向自己。 就这么防备了半天,她发觉后颈毛毛的,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刚要查探究竟,突然有一道在背后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回忆。 听起来十分熟悉! “你老毛病又犯了,再不自己进去,就要给吸进去了。” 原来是魏不语,苏四儿吓了一跳,心咚咚咚个不停。 “进了好几道门了,我现在是怎么样都行!先进去了。” 苏四儿对魏不语笑了笑,一脸英勇地走向第四道门,心里嘲笑在第二道门里那个时候的自己。 其实后面很简单,全都是她想太多,过于担心青鸟使坏,自己吓唬自己,女将军根本没有为难她。后颈毛毛的,是有石灰掉落,令她感觉不舒服。 去了一层心里的障碍,她一心想着要走出去,于是凭着幂幂之中的感觉走向了石碑,用灵力清理了石碑,她的任务就是还原石碑上的字。 每写错一个字,她就要重新来一遍,好在这几年没忘记练字,被周如意的书技惊艳之后,也悄悄学了不少,总算拿得出手。 十遍之后,女将军戎马一生的碑文被她复原了。 碑文周围都被清理干净,她脑子里响起青鸟提示过关的声音之后,以为就这么完事了,手里却惊现一把女将军的同款长矛,只不过是缩小版的,被她收入福牌收纳袋中。 整个人也因为过关之后精神陡然放松,晕过去了,再醒来就成了恶毒的炮灰丫鬟。 苏四儿的思绪刚回炉,后面的人都在拼命往门里挤,她被推着往前被吸入到门里去了。 一踏进去,她对比了一番,认为这里和第三道门的布局很像,但更危险,根本不是大家之前猜测的什么香气四溢的神秘花园,但和植物也有些关系。 第207章 第三道门的回忆 第三道门里其实是炼丹考验。 苏四儿一进去,就被告知除了自己准备一味药植外,其余的就地取材。按照操作台上的丹方在规定时辰内炼制完成一种假死丹,失败了自己吃下去,赢了可以带走一样东西。 好在她知道了趣息草的妙用之后,研磨成粉,随身携带。这一回苏四儿依仗天赋很轻松过关,拿到了一本丹方秘籍。 本来苏四儿看中的是那口特别好用且省灵力的丹炉,丹炉整体呈现清亮的墨青色,如雨前那种远山如黛的悠远之气息。只是她想伸手的时候,却不小心碰到了丹方秘籍,然后再也甩不掉。 就在她认命准备将丹方秘籍收了的时候,秘籍突然自燃了起来。唯一的奖励不能丢,苏四儿以灵力镇压灭火,却发现越压烧得越快。 这种忽上忽下忽上忽下的落差,令她差点绷不住,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得了天赋的巧,所以被惩罚了。 眼睁睁看着丹方燃烧完毕,除了一堆灰什么也没有。她准备走人,一阵不知哪里的风吹来,石桌上的灰烬全都带起,糊了她一脸,嘴里也吃了一些。 带着失落的心情,苏四儿想丹方秘籍大概与自己无缘,想着不能颗粒无收,于是准备再试试拿丹炉,结果手一碰到丹炉,丹炉也碎了。 气急了的苏四儿拾起碎裂的丹炉,决定今天就是这丹炉碎片成了渣渣,她也要带走。她想法刚形成,手上的丹炉碎片竟然真的成了渣渣。 这真的不是青鸟那厮在看自己的笑话?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成为笑话,苏四儿放弃了丹炉渣渣,决定什么都不带了,结果手里却突然出现了一本书,就是之前化成灰的丹方秘籍。 …… 希望第四道门,不要跟第三道门一样神经兮兮。 一进去,苏四儿胸口的伴月就开始发热,看来此处危险。 走上操作台,苏四儿惊喜地发现了一个老朋友,就是那款她错失的远山黛色药炉。她刚一触碰到,就感觉不对,药炉变了,突然变成了她当船工的那只船桨。 她怀疑青鸟又在捉弄自己,赶忙把不知是船桨还是药炉的东西收了起来,这回再没有化成灰或者碎片的事情发生了。 心下稍安,再看脚下。 她踩的不是结实的石板,而是一叶小舟,她置身其间。 周围一片雾气茫茫,也许是大湖,也许是大池子,苏四儿看不见它的尽头,但这湖池的水却呈现一种胭脂色。 幸好不是她想象的那种红,不然她真的要吓死。 既然寄身的一叶扁舟,苏四儿便将刚才收进去的东西取了出来。 离小舟不远处,肉眼可辨分明的是一丛莲花,最大的微微开了一瓣,已经有奇异香气散发出来,其余都是花苞。 苏四儿将手里的船桨投入水中,准备划走的时候,发现眼前的胭脂色水面又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她的面前有三条明显区分的道,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三条道都通向中心的莲花,但第一条歪得没边,第二条笔直大道,第三条过不去小舟,只能踩浮萍。 苏四儿一向以为做选择最难。 第三条浮萍路不是她的首选,因为她一直都没接触过水,水上凌波微步也不会一点,试了试灵力,发现不行,直接放弃。 第二条笔直的路,距离最近,她不看好。越近的路越暗藏玄机,说不定是最凶险的一条,果断放弃。 所以就剩下选第一条了。 苏四儿划着小舟,美滋滋向前,嘴上吟着小诗。 小舟今从我,江海或可得。三道择其一,怜香当属我。 小舟在歪歪扭扭的道上行进没有吟诗那般的美感,苏四儿费了好些力气,刚走出几丈,小舟就停了,再也走不动。 唉,人生走歪路,总会遇邪风。无论她变换什么样的划桨姿势,小舟就是风云不动安如山。 小船纹丝不动,周围沉寂如“死”海,除了她没个大活人。苏四儿抱着一尾船桨,能用的法子都试遍了,最后才想起会不会是逼她自己跳进胭脂池子里推小舟呢? 毕竟,按青鸟的性子,舟载人没个乐子,看她累死累活人推舟才有意思。 自从萌生了这个念头,她的脑子也就再也蹦不出别的想法了。苏四儿没有更好的法子,整个人就开始跳进去推小舟。 人推舟的进展不错,就是这个小舟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跟推一座山没区别。 虽然在苏四儿面前的是一座大山,但她拿出了愚公移山的精神,一点点死磕到底,此地不知日月长,好在小舟向前移动了三丈。 胸前的伴月又开始热了起来,苏四儿心头一凛,胭脂池绝对有不为人知的危险,到底是什么呢? 水里的话,她目前没感觉到有什么奇怪生物,最多就是原本冷冰冰的水,开始有点温和了。 推小舟要紧,管不了那么多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小舟的前进缓慢但不会磨灭人继续的勇气。 苏四儿发觉胭脂池越来越热了,她看向远处的莲花,已经开了五瓣了。如果再不抓紧,她应该就在这里煮熟了,或许莲花开完就是她的死期。 苏四儿想用船桨推小舟,她刚放入水中,发现船桨一沾水就腐朽了,这很搞人心态,工具没了,一会看来只有用手划了。 还有什么工具可以拿出来用呢?她的收纳袋里有将军的长矛,总不能拿丹方秘籍过来吧? 将军的长矛一出世,就自己长大了不少,她把长矛绑在小舟的前端,改推为拉,速度又快了不少。 看来这个策略是对的! 终于走到半途的时候,苏四儿耐不住水温升高,迫不得已上了小舟,她此刻才发现了一个超级恐怖的事情:肉色的小腿没了! 比上回黑色的小腿还要恐怖的事情,就是除了骨头,小腿的肉都没了! 如果想要继续前进,她就得冒着失去两只胳膊肉的风险去划船。 第208章 第四道门 或许没有这么简单,她看了下小舟的外侧,已经有腐蚀的痕迹了,再不加快速度就晚了。 现在失去的是一双小腿肉,再耽搁下去,全身就剩下一副骨架了。 苏四儿越想越害怕,她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我要回去第二条路。 青鸟的声音在四周响起:是否返回第二条路,请确认。 心一横,她回答了“是”。 湖池上一道紫光,她被送了回去。 苏四儿特意看了一下小腿,全部都是好好地,小舟和船桨也都完好无损,池子中心的莲花仍旧只开了一瓣,刚才的遭遇好像只是一场梦。 推了大半天回到了原点,难道之前都是自己自作聪明的选择吗? 苏四儿心里的怀疑开始发芽,但现在已经走了回头路了。总不能再走个回头路了,时间也是沉没成本,不能再消耗了。 她再一次划着小舟踏入第二条道,竟然意外地顺利,一刻钟之后,她距离池子中心的莲花只有一步之遥。 “摘下它!”青鸟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四儿这回又迟疑了,天底下是有大好事,但有青鸟在,一般都没什么好事。 第二条路前面百分之九十九的顺利,应当都是为后面的百分之一做铺垫的,她必须要有清晰的认知,不能以为这一条路好过。 一会一定会跳出个什么东西?比如水蛇、乌龟、蟾蜍之类的,重宝出世的地方都有守护者,等着她这个入侵者伸手的时候,就被狠狠教训一顿。 要不要摘莲花? 不摘莲花这关过不去,摘了就要被揍一顿。 “请在一刻钟内完成摘莲花,否则永远留在这里养池子!”青鸟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恐怖之音,这简直堪比一道丧钟。 为她而鸣的丧钟,生怕她打退堂鼓。 苏四儿把早就从小舟前端解放的女将军之矛拿在了手里,希望可以从中借点勇气。女将军可是用这根长矛击退过二十万大军,她也不能输。 苏四儿仔细端详了这朵莲花,发现她磨磨蹭蹭这么久,它也才舒展两片花瓣,比第一条路的赶投胎速度显得近人情多了。 左手拿长矛,右手也需要增加一点安全感,苏四儿拿出了藏在腰间的兴尽晚归舟,不能吸引飞虫,洒到它们的眼睛里也够喝一壶的,为自己争取点时间。 好像安排不太恰当,她得先摘花,才能引出来东西。 于是她闭着眼颤巍巍地伸出了自己罪恶的小手,伸向了莲花……手感不对。 苏四儿睁开了眼睛,真的吓死人了。还是青鸟大人会玩,她摸到的根本不是莲花,而是一条巨蟒,她把手都伸到人家嘴里了。 这是属于双方都觉得,好冒犯的感觉! 如果她是巨蟒,看见飞虫打扰自己,第一件事就是要教训她的冒犯。 正好巨蟒也是这么想的,它一口吞掉了苏四儿。 苏四儿困在巨蟒的肚子里,被胭脂色的池子水,浇了个全身,胸口的伴月又开始发热,难道她的下场就是要经历一遍被腐蚀掉的痛苦吗? 为了不让青鸟得逞,苏四儿在思考女将军的长矛不知道能不能捅穿巨蟒,如果捅不穿的话,她能不能选择第三条路? “你在想屁吃!”青鸟的声音再再一次响起。 苏四儿知道求回头路的法子失败,只好拿稳长矛专心捅巨蟒。 理智回笼,她想青鸟跟她也算故人,应该不会轻易让她死的。她可是苏承天之后十八代唯一有福气的人,伴月在关键的生死时刻也会救她,所以她现在手里有什么东西可以脱困呢? 第二关是女将军的长矛,第三关是假死丹,要不然把假死丹拿出来,让巨蟒消化掉好了。 她一拿出假死丹,巨蟒突然抖了一下。 看来有戏! 等巨蟒陷入假死的状态,她就可以从它嘴巴里出去了,它的内壁坚硬极了,长矛只留下个划痕。 “恭喜你作死成功,掏出腐蚀丹,你与巨蟒同归于尽!”青鸟的声音再再再一次响起。 苏四儿靠在巨蟒的内壁,无所谓地给自己安慰,她可是天选之人,死不了。 巨蟒肚子里都是被她弄碎的腐蚀丹,有些内壁已经有了烧灼痕迹,痛苦地发出了一个抽搐摆尾。 苏四儿没有防备,磕在了坚硬的内壁,嘴巴张开,结果掉了点碎肉进去,苏四儿恶心得晕了过去。 “闯关成功!”青鸟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 等苏四儿晕了过去,青鸟现身。它布下银光,一切恢复了原本的样子,那巨蟒根本不是巨蟒,而是莲花所化。 湖池里的水是胭脂色,也不过是天长日久,莲花花瓣掉落又不腐烂,就这么层层叠叠地泡在水里。 青鸟很满意自己的这一次设计,抓了几个莲子塞在苏四儿的随身香囊里,两只爪子抓起苏四儿就往湖池的远处扔去。 这小儿若不是他看好的故人之后,根本不会由它亲自过来,最后一个话本子了,让她好好体验体验。 它虽然笔力烂,但这故事可都不是瞎编的,至于目的嘛,也是为了让他们体验一番世俗人情,尝尝忧惧之心被炙烤的 滋味。 春阳县县衙大门,门口石狮子威风凛凛,一双眼睛如铜铃般炯炯有神,发出摄人心魄的光。 明明就是死物,楚锦城却疑心青鸟大人正附身于此,看他们如何解决这场科举复仇话本子。 一个时辰前,他的寝房桌上放了一封匿名信,朝中吏部尚书的小公子返回原籍县试,不巧,正是他所在的春阳县。 作为县首的楚锦城十分为难,一直不说清楚身份多好,非要告诉他这个消息,看来他的任务对象就是这位小公子了。 为了脑子能够清醒一点,他简单洗漱后从后门溜了出去。 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县试的时间了,他要提前去试卷房看看,各处的人手都到齐了没有。 门口的两名衙役见县首一大清早蹲在门口看石狮子,不明白他这是唱的哪出。 有那到得早的学子,候在不远处的茶楼,拿个千里镜望着这边,见县首不顾身份礼仪,蹲立此处盯着两只石狮子,估计已经在思考这是不是一种暗示:石狮子或与今日上午试题有关联。 毕竟楚锦城总喜欢随心所欲,不按常理出牌的名声与他那同样俊逸的容貌都传遍了春阳县。 守在门口的一位衙役对县首的怪举动笑得十分开心,不经意捏了捏腰间的福钱袋,又要长大不少。 最近有不少小厮都在打探县首的每日行踪。好巧不巧,他凭着资历日日换班守在大门口,本想发点小财,却不见县首出门。 今日本以为无缘,这人又从外面回来了,想来早上不曾见过县首,看来走的是后门,疏忽了。 他再次捏了下福钱袋,要把这个消息记下来,县首喜欢走后门。 急切的脚步声自门内传来,衙役抬头,装作十分正经的样子,耳朵却做好了准备。 “大人,您回来了,厨房的厨娘已经找了您三趟了,您出门前点名要的春阳县特色小馄饨已经做好了。” 从门口迎出来的是县首的小厮,因为太啰嗦,被勒令出门时不能跟着主人。 这小厮满脸笑容,心里想的却是:别让我知道你是谁,阻碍我推剧情的人,都得比我先死。 门口的衙役耳朵一动,又拿到了一个消息:原来县首喜欢吃他们县的小馄饨,必须记下来。 一直未曾开口的另一名衙役将一切瞧在眼里,向楚锦城行了一礼,出言将人拦下:“禀告县首,昨日您临时让休整考棚,小的差人连夜修好了,您待会可以去看一看。” 楚锦城一直在想到底谁有机会把匿名信放在自己的房间,听到“连夜修考棚”几个字,心里打了个突。 考生不会都被砸死在里面吧? 第209章 春阳县试1 “考棚的稳固是个大事,我吃完早食就过去。” 楚锦城看了衙役两眼,觉得他或许身份不同寻常,把人带在身边,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 他特地走了两步又装作不经意回头,两人视线对上,才补了一句,“对了你跟着我,今天不用守在这里了。来福,你换套衣服顶一下。” 那衙役被替换了差事,离县首更近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比起另外两个人此刻的表情,简直正经到了极点。 但衙役也不是真老实,垂首应了声就老老实实跟在楚锦城的背后,还特别大力气地把来福挤到了一边。 被替换的事情,对来福打击很大!他以为稳如泰山的差事突然出现了变故,很难不让人多想几分。 把不情愿挂在脸上,来福被挤也不甘示弱,故意重新扑上去扯楚锦城的袖子,等摸到了之后又倒向衙役,再趁机一脚踩了过去,眼神凶狠:坏我好事,我一定要混进考棚。 “少爷,我可以和他一起跟在您身边的。今天人多,他看着粗粗笨笨的,又呆呆傻傻,我怕不安全,委屈了您!” “有你才不安全!” 听到这话,来福差点想去掐少爷的脖子,这是人说的话吗? “少爷,这个时候莫开玩笑!” 作为贴身小厮,虽然被主家下了面子,也是可以再求求情挽回一下的。 楚锦城没有再理会,带着衙役继续往前走。 既然事情成了定局,他真要被换,怎么样都要恶心他们一回。 来福遂放尖了声音,委屈道:“少爷,外面的天太冷了,您忍心小的挨冻吗?没有小的跟着您,您怕是忙得饭食都无暇顾及,一心扑倒春阳县的事务上,若是病了,我看着都心疼。” 这故意有点掐嗓子的话,让在场的四人都打了个哆嗦,天真的冷,话音也真的恶心。 被激起了鸡皮疙瘩的楚锦城抖了一下,给了身边的衙役一个眼神。 那衙役才粗鲁地扶着楚锦城,头也不回道:“来福,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我项少羽一定好好伺候县首,保证他饿不着冻不着累不着。” 原来叫项少羽啊! 气死了,有名有姓,还比自己的好听! 来福直接对着飞起项少羽的背影就是一脚,让你多事! 两人的眼神来回纠缠,火光四溅! 目睹一场小戏的贪财衙役则守在大门口,摇头晃脑地默念:县首工作狂,挑食。 春阳嫁女的传统,挑女婿不能找那一心扑在公务事业上的,他这个消息太值了,怎么着都得换回来一福银。 楚锦城知道来福肯定要小闹一下,装看不到来福和项少羽的小动作,留下一句“谁最大听谁的”,甩开项少羽,加快了脚步,走了。 不管内里是哪个,要是坏了他的县试,不介意现在把人发配到外头去测田地。 项少羽被甩开,有点懵!呆呆地留在原地,忍到楚锦城不见了人影,弯腰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出手回击了来福一下,人赶紧追了上去。 这个一出手是来福始料未及的,轻轻一个石子碰到了他,整个人就倒了,把旁边的衙役吓了个够呛,赶紧跑过去伸手拉了一把。 唉,大门口这处闹不和,人来人往的,影响不好。 “谢了,大哥!我先去换套衣服,一会就过来。” 来福道了谢,想起走了的两人,觉得被留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跟卖消息的衙役打听了两句,就打定主意离开这处,直接花点福钱找个人替自己。等到楚锦城去了考棚那边主持考试,他就跟着过去,不出现在他的面前就行。 耽搁了一刻钟,来福觉得还是先去吃小馄饨,犒劳自己的胃,刚才问厨娘要,被她打了出来。 他怎么就没混个大官当当,也不至于怕个厨娘,有门手艺真是了不起,直接一碗小馄饨让楚锦城惊为天人,收服了他的胃。 按他说,一碗小馄饨就给拜服了,少爷从小到大怕是没吃过好的。 楚锦城风卷残云般吃了两碗馄饨,立马恢复了好风仪,叫上项少羽准备到考棚去检视一番。 旁边的项少羽,早已用比楚锦城更夸张的方式吃完了小馄饨,就等楚锦城安排。 趁着楚锦城不注意,离开的时候他还留下了二十枚福钱,候在一边的厨娘懂得了这番暗示,朝他抛了个媚眼。 项少羽平静的表情破功了,他还没来得及下肚的小馄饨好像要出来了,真是好大的惊吓,好恐怖的媚眼。 春阳县衙很大,每一任都会扩建一点,几百年之后就成了现在的样子,有时候不熟悉,就像是走迷宫。 但楚锦城作为县首的住处只占了后院一小块地方,所在的位置在西北角,离后门最近,这是他选择此处的理由。从住处走到考试院需要穿过一条对角线,因为考试院在东南。 住处和考试院之间有个大花园,只有最外面的外墙是连在一起的。来往通行其实很不便,他们无法直线行走,东绕西绕,总是要费不少时间。 来福到饭厅的时候,时辰正好,人都走了。 厨娘正在收拾碗筷,脸上非常地不开心,县首不带侍女,平日都是来福做,今天换成了项少羽,却没那个自觉,都是她的活。 不过,厨娘收了福钱,不好说些什么,捏了捏钱袋子,转眼间又眉开眼笑地干了起来。 小样儿,给我发赏福,看我不恶心死你。 “黄娘子,馄饨给我留了吗?”来福一脸期待,都相处好些天了,老交情不至于抠他一碗。 当然没留,她做东西都是有数的。 厨娘一脸热情转身,看向来福,“真是不巧,我说有一碗留给你吃,县首却问了那个新来的,新来的也毫不客气地吃了。我收了他的福钱,不好多说什么的。” 她一脸赚到了的表情,让来福有点不得劲。 这人是不是故意想要他跟县首和项少羽干起来?他可不傻,任务对象最重要。 “黄娘子,我知道你习惯性留点给自己,若是有那多余的,饶我几个。中午的午食,我领了搬饭的差,前些日子你还说想沾沾学子们的灵气,我倒是有心带你过去。” 不去考棚,怎么搞任务,不信你不上钩。 “来福,你说什么大话?我的用武之地在厨房,用不着去那等圣洁之地受人家白眼。” 第210章 春阳县试2 之前放话蹭灵气都是说辞,故意绕人弯子的。她是那等见饵就咬的人吗?考试院现在可是一滩浑水,去了不得好,不去她照样能完成任务。 “你若是说点别的,我倒是可以让你一碗,以后的还都全包。”黄娘子出了隔间又进了厨房将锅里的一碗馄饨拿了出来。 爱下饵钓鱼,干脆大家一起钓好了。 来福从人手里一把抢过碗筷,高兴地道:“那就多谢黄娘子善行,来,我帮你拿着!” 然后直奔厨房,厨娘在后面追着他,给人又追了回来。她还一口没吃,不能让他抢了先,还有自己的秘密,可不能被他瞧了出来。 “我说,你吃小馄饨,给了。怎么一双招子不安份,到处扫来扫去。若是对我这厨房有兴趣,不如我问问县首要了你当个帮厨。” 来福倒是真有这个心思,厨房多好啊,想吃什么吃什么,主人家也不会多余计较。 可惜,他身不由己,命苦。 “多谢黄娘子美意,我在厨房呆久了,容易起疹子,怕污了大家的眼和鼻子,还是不了吧!” 黄娘子顿时换上一脸关心,“我这有奇药,别管什么疑难病症,一包见效。” 来福疑心她在暗示自己,莫不是要把自己做成“第一杀”。 心里有了忌惮,匆匆把脑袋大的碗端起来,往嘴里倒了一气,嚼了几口,他边跑边喊:“多谢黄娘子慷慨!” 一会就没了影。 “哼,胆小鬼!”黄娘子从来福坐的凳子底下,拿出了一包药粉。 使者大人真是奇葩,药粉非要指定放在这里,等到用了那天才能取出来,害她一直提心吊胆,生怕有人摔了凳子。 最近整个衙门都在传她行为古怪,对一只凳子都紧张得仿佛听到夫君遭了不幸的消息。 真是个天大的误会。 考棚的千名考生,按规矩午食只备两个馒头、一碗汤。人太多,她一个人应付不来。县首特地请了春阳县八家酒楼的师傅们一起过来帮忙蒸馒头,她负责淡汤。 厨房一会人更多,她必须要提前把药粉混入面粉,再加入水中,用那水洗点小菜菘,小菜菘煮汤,美味。 楚锦城特意挑了几间考棚检查,暗地里观察项少羽的脸色,见他始终平静,浑身上下毫无破绽,猜测这人也许早就知道了,于是放弃了打探。 等撇开他,一会再悄悄吩咐人监视,楚锦城随意找了个东西,指着问道:“每间考棚顶上怎么都有一个福字?” “这是大衍朝的传统,县首应该比我更清楚。” 确定不是在鄙视人?两人心里都闪过同样的想法。 项少羽皱眉,短短几息,脸上闪过诧异、不解、同情、嫉妒,让楚锦城特别火大,他居然一句话就暴露了。 一个参加过科举考试的人,怎么会不清楚这些规矩? 除非他没有。 “看来你办事挺稳妥,本官就放心了。试卷房里领头的人还需要再验一验是不是可靠,趁着考生还没进场,还有时间,先过去看看!” 背后静静跟着的人一直不说话,让楚锦城有些害怕自己的后背不安全,他不想没有防备地成为“第一杀”,跟使者大人呆在一起。 早知道就不换来福了,他一向不分尊卑,什么事都冲在前面,让自己更有安全感。 两人从考棚这边出来走了大半的路,眼看考试房马上就到了,突然冲出来一个人,说出了一个始料未及的大消息。 “县首,邻县的董县丞来了,说是礼部新下的公文,两县要交换县丞,监督县试。” 两人被打得措手不及,来不及说点什么,突然又一人慢慢走了出来。 “楚县首,敝人董思量,等你很久了,不想你现在才到。” 董思量朝着楚锦城拱手,并不行大礼。 此人傲气,有名有姓,不会是熟识的人吧?心里有了怀疑的对象,楚锦城越看越觉得像,没想到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僵硬得不知如何回话。 “早上起寝安否?没遇到什么意外吧?” 楚锦城摇摇头,不想多说一个字。 就知道你现在看见外人出现会乱了,董思量带着炫耀的语气说道:“吏部的老大人们早就叮嘱我等:行事要周全,人情需顾及,挣得青云路,享得好风光。” “楚县首千万要保重身体,这两天正是要紧的时候。” 什么意思,这是在提醒他要轻轻放过? 难道这人过来就是为了帮助小公子“顺利”考试?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看了一眼项少羽,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凶狠,好像对董思量很有意见。 看来可以争取下。 殊不知,项少羽正在考虑楚县首和董思量谁适合成为“第一杀”,有点冒险但特别刺激,看他们两个待会站的位置决定好了。 “老大人们说得是,多谢董兄与我分享。少羽,你去清点下派往各处值守的人数,没有缺漏就让他们按昨日分配的地点自去吧。” 楚锦城看了一眼天色,差不多要开始进入正式的厮杀了。 董思量拦在了项少羽的面前,“真是不好意思,我已吩咐了下去。楚县首,您不怪我越俎代庖吧?” 当然要怪,楚锦城看了看周围,位置刚好,他极力让自己的脸涨红,那种想要冲上去打人又苦于没什么力气,只好装出极为客气的语气回应。 只要这个董思量误会自己弱势,就是给了他回击机会。 “早就听闻董县丞在临县贤名远播,一肩挑所有事务,让老县首享尽天伦富贵,我早就想要这么个人。你不知道,前两天我还跟人讲,县试势必忙得焦头烂额,没想到我好福气,竟得了你这么个周全的。” 楚锦城本在董思量的前面,又退了几步,在行动上让自己矮了一截。 “董县丞远道而来,先请!” 接收到对方认怂的信号,董思量毫不客气地笑应了,一马当先走在前面,仿佛他就是这么个高调的能干人,对于楚锦城的话照单全收。 楚锦城看他正好在自己算计的位置,装作脚滑,向前倒了去。 看到这里的项少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配合做戏当瞎子就完了,心里给董思量送出了两个字:走好。 如他所想,董思量直挺挺朝下,磕到了额头。 就在楚锦城想要爬起来之时,项少羽觉得还要加点火,也动了。他装作十分心焦董思量安危的样子,想要快速抄近路扶起人,却一不小心带倒了门口的架子。 楚锦城心里也给董思量送出了两个字:走好。 昨晚来不及收的架子,他确实准备用来砸人,但没想到这个人是董思量。 第211章 春阳县试3 楚锦城和项少羽十分默契地想,离董思量进府到这里不过两刻钟,一下子宣布人死了,肯定不行,所有人都会怀疑这县衙是什么虎穴龙潭,于他们大不利。 不如拖一拖,怎么也得撑过去一天。 楚锦城面部活动了一下,有些惊慌失措地大喊道:“快去请医师,董县丞被砸伤了,性命垂危,务必要快!” 果然,压下死亡的真相是对的,试卷房和前面夹道都有衙役赶来了。 项少羽立刻护着董思量的脑袋,确保不会有人上前去不碰到鼻子。 “再来个人,给少羽搭把手把人身上的架子给我搬开,本官腿软,谁来扶我一把。” 楚锦城说腿软就腿软,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装感。一直跟在后面伺机而动的来福,目睹他们整个过程,又等人人上去干了体力活,终于找到了出场的机会。 “县首,您稳着点,来福这就来帮你。” 楚锦城白了他一眼,简直是个牛皮糖,甩都甩不掉,刚要准备斥退人。 早有准备的来福给他演示了一个摔倒,县首立刻把嘴巴闭紧了,这个家伙真是防不胜防。 飞奔五步,来福蹦到了楚锦城的身边,知道他是装的,直接扯着衣袖就算扶着了,气得楚锦城想给他也踹上一脚,但碍于董县丞受伤,不好立刻凶人。 “哎呀,小的有件大事忘记说了。” 来福一声喊,众人都哆嗦了一下,不明白他又怎么了。 “昨日县里的占师为县试卜卦吉凶,预言今日临县来人恐大凶,没想到竟然应在了这位董县丞身上。” 楚锦城听了这话,忍不住点点头,来福找了个十分恰当的理由。春阳县凡有事前都须卜一卜,号称“无卜不成行”。 一旁搭把手的衙役也跟着点点头,他们昨天去请占师,都听见了。当时还在议论谁会这么倒霉,有些在场的人夸张到连夜给来临县的亲友带信改期。 这董县丞事先没人送信,直接就来了,他倒霉被砸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大凶可不是个兆头,他怕是难了。 来福见衙役已经按照自己设计的思路走了,干脆再给董县丞撒点土。 “少爷,您不知道,来福刚才可受委屈了。董县丞说小的规矩不好,影响了县衙的威严门面,非要让小的跟人换差事。” 这个可恶的县丞,还以为他要继续在这里作威作福,结果才多久就死了,内里估计也不大聪明。 他揪着楚锦城的衣袖子,给揪出了褶子,语气特别气愤。 “我搬出您都不好使,小人没办好少爷交待的事,怕您怪我不听您的话,擅离职守,蹲到刚才才敢出面救您,真是太委屈了。” 楚锦城头疼,这内里到底是谁,真的太聒噪了。 “从现在开始你除了回答是或者不是,不要多说一个字。” “好的,少爷!” 来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不想照办,在一道强烈的威胁视线下不得不改了口。 “是。” 来福听到熟悉的声音,知道卖消息的进院子肯定碰到了事情了,县首估计也不会好过,他低着头装可怜,实则一脸幸灾乐祸。 “县首,不好了,门口打起来了!” 一直守在门口的衙役,看来福大摇大摆地进去吃早食,他有心想跟着去蹭一口,又怕都走了被人告黑状。 都怪他自己,早上出门走得急灌了一肚子水,不见半点实惠。 正好听见有人兜着一团盖的烧饼叫卖,他叫停了人,买了一个大烧饼,呼噜几下吃完了。 吃完烧饼,他用垂落腰间的衣裳布翻过来划拉两下嘴,还掉了几粒芝麻,好一阵可惜。 过后,他突然一拍脑袋觉得坏了事了,刚才揩袖子的动作有点粗鲁了,有些娇贵的学子闻着味就嫌弃。 他整理了衣裳,发现没油沫子,还是簇新的样子,心里没那么急了。方才自信地走了两步,下了门口台阶,朝左边张望。 斜对角的酒楼里张望的学子又多了些,有一辆马车稳稳当当地向着这边走来。 “嘿,马车里坐得是谁,不知道这里禁马车的规矩?” 来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蹦出来了,站衙役的后背处出声,给衙役吓了一跳,让到了旁边。 敢于坏规矩的,一般都是做规矩的人,没什么稀奇的,衙役不理这茬,怕惹祸上身。 车夫停稳了马车,跳下来,贴着车道,弯腰弓背。 来福和衙役被车夫的动作搞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弯腰弓背的这是做什么?难道地面上有福钱要捡一捡?! 马车里突然伸出一只短小而圆胖的手,撩开了帘子,踩上了车夫的背,头居高临下地伸正了,最先落到眼里的是来福和衙役两人。 怎么都是呆呆愣愣的,也不上前来搭把手。小胖手不悦,春阳县衙的人真是没规矩,竟敢怠慢于他。 “那个瘦子,你过来。见到老爷下车,怎么不过来扶一把。” 瘦子?衙役比较了身形之后,原来叫的不是自己。退后一步,回到了门口,把来福显了出来。又瞅着来福,发现他也不害怕,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又在想坏主意吧。 来福在外一向是除了楚锦城谁都不怕,从来自诩只认一个少爷。 其他老爷都靠边站,不认识! “不知是哪里的老爷?出门轻车简从,教人不好认人呀!这里可是春阳县衙,学子都要守一守规矩。” 来福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来人或许是个炮灰,推动剧情的,他就勉为其难问一句。 马车上的人就这么站着,半点没有说话的意思,眼看就要继续僵下去,倒是弯腰曲背的车夫瓮声瓮气回话:“临县县丞董思量,按府首命令协助春阳县县试。” 看得出来,这车夫已经有点承受不了老爷的尊躯了。 来福一头雾水,他跟着少爷没看见有这一条规定,也没有收到过公文,“哪里来的骗子。” 应该不是骗子! 一直竖着耳朵的衙役暗道不好,他把昨晚县丞托付自己的事情给忘了,跑下来拉过来福,说了几句。 来福虚虚道了罪,不情不愿地去马车边站着,准备搀扶这位董县丞。 “不用你了,我看你规矩不好,今天大日子没个眼色,还是换人妥当些。”董县丞一锤定音,不等衙役搭手,自己就踩着车夫下来了。 有腿还在这里为难人,也不是个好人,兴许比他还死得早。 来福挨他一道说,这厮讨厌归讨厌,但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正好借题发挥,于是准备先一步去找人过来替换,被衙役叫住了。 “你等会儿,这位董县丞规矩大,你若是抢在了他的前面,小心挨板子。” 来福听劝,老老实实目送董县丞一个人进了宅子,这个车夫怎么回事?他指了指车夫问旁边的衙役,怎么不进门随侍? “租车行的,送到了就自己找地歇着,约定了时间办完了事再过来。” 所以规矩大的董县丞,他竟然一个人来的,过来送死的没错了。 “老哥,我确实不太懂门口的规矩,为了不给你添麻烦,准备换个人过来,让你不用一直担惊受怕。” 说完也不管人回答,来福自己就跳进去了,将不稳重的人设进行到底。 衙役笑着挥挥手,赶紧走,他收了钱,若是办不好事情,后头的日子不太好过。 有来福这个县首的心腹在,他心里挺紧张的,连帮来福找人替换的事情都拒绝了。 不一会儿,出来了个熟悉面孔,衙役摸了摸钱袋子,以为是来替班的。自信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干私活,谁知这小子出了大门,作势直接往台阶下冲,他一把拽住。 那人让他放手,说县首下令让找几个大夫,彰显县首的仁德之心,防备学子们突发恶疾,影响县试。 距离学子进场还有两刻钟,衙役觉得时间充裕。 前头两条街好几家医馆,他等此人回来,再把人拦住,心里已经不指望来福能换个人来,准备一个人扛这检查的事情,又害怕真出事,一直留心刚出门的人。。 赶在进场的时间,请人的衙役回来了,他身后只有一位老医师。 其他医馆人满了,馆主见县首是个好说话的,都不想放弃生意,最后推了位街边摆摊的老医师过来。 “等等,张大,你留下,来福刚才说了,让老医师自己进去就行。”衙役谎话张口就来,张大见他搬出了来福,默认留了下来。 老医师被张大一路拉扯,这会气不顺,靠着石狮子顺气,准备歇上一会。 “到时间了,我们检查这些人看是否夹带,没有的就放进去。”衙役若无其事地掏出了一只福字纹木炭笔,拿在了手里。 张大愣了一下,好像来福跟县首确实提了一句这个事情。 “咱各管一路,开始吧!” 他说完,把藏在石狮子后面的锣鼓拿了过来,敲了六下,声音响得老医师直翻白眼。 第212章 春阳县试4 锣鼓声停,门口已经排了长队。 距离正式开考还有半个时辰,这些人应该能全部放进去,衙役特意举了举炭笔。 “你拿这个干什么?”张大突然凑过来问。 衙役再次举了举炭笔,“就是做个标记,有哪些自带了木炭的,我收了点福钱,回头报给城东的汤翁。” 汤翁这人做生意霸道,总爱打听对手,最希望他家炭能供给全县的人。 张大遂不在意了,谁知底下竟闹了起来。 “你怎么插队啊?排后面去!” 有人叫嚷起来,整个长队闹哄哄的,指责插队问题,还带出来衙役。 看不下去的张大知道该自己出面维持了,下了台阶,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揪着人道:“不许插队!” 这副表情让他喜感的脸显得滑稽而不是凶恶,插队的人根本不惧。 一把推了张大,张大也是第一回碰到这么横的学子,有些懵。 门口衙役偏头几下,看清这人长相,眉间一颗红痣,一身葱绿的袄子,知道是主顾,忙扶起摔倒的张大悄悄说了几句。 等张大这里无事,对着议论声一阵高过一阵的众人说道:“大家安静一下,我已经问清楚了,这位公子刚才没搞清楚情况,我先把他带走了。” 他没走两步,就被人大声拆穿,“这个黑衙役肯定收钱了,故意骗我们,实际想把人先给放进去。” 被揭穿了老底,衙役也不惊慌,而是老练地出言给人制住。 “今日县试,大好的日子,你在这里故意闹事,耽搁时间,误了时辰,大家都别考了。” 对啊,今天是过来考试的,不是过来闹事的。其他人惊觉时辰紧张,都道不如少一事。 那喊破的人不干了,冲上来就对着衙役抓喊。衙役久经世事,没让这人占到半分便宜。 张大见局面不妙,见歇气的老医师津津有味地看戏,怕董县丞耽误个好歹,拱手一礼,哄着人道:“您老进去告了县首,我去助一助那老哥。” 老医师歇够了气,知晓县试耽误不得,不能让事态严重下去。脚步飞快跑向考试房,不见半点刚才的虚弱样子,把张大看得一愣一愣的。 原来他跑得比自己快啊! 衙役没忘了自己的要事,刚脱身,就急急道:“张大,你先边检查,边放人。我将这人捆了就来。” 又指了指闹事的人,暗示自己要武力解决,让他避脸。 葱绿袄子的大少爷何鸿图见衙役被人缠住,自己走了进去,也不管后面的事情如何。 老医师边走边喊,很快就传入了楚锦城的耳朵。 他看向来福,希望他主动出去解决问题。来福接收到了暗示,反而不急,县试本来就是一场好戏,不闹才是不正常。 “我们打着学子的幌子请了老医师过来,结果看病的人成了董县丞,还是一个游医,怕是要节外生枝啊,少爷!” “你说怎么办?” 楚锦城见董思量真断了气,才发觉叫医师恐怕不妥。临时改了说辞,给自己留了退路,这会见来福主动提起,他看向了项少羽。 这人也该负点责,若不是他带倒了架子,董思量不至于送了命,全然不想是自己当初下的决心。 “我去外面看看,来福假扮董思量!县首,你圆场。”项少羽说出了自己思量已久的办法。 不用猜,门口的打架肯定是礼部尚书的小儿子引起的。知道了是谁,收拾摊子也很快,去看看新人物入场,对于他来说是好事。 另外两人并无意见,来福把董思量扶起来,朝着考试房隔壁的空房间走去,楚锦城跟在后边。 “来福,让董县丞休息一会,县试在即,他肯定不会顾着自己休息,你去城外求点药丸,让他好好补补。” “慢点,来福,你办事要稳重!” 来福听了,想把董思量扔给楚锦城自己搬,他可不能缺席考棚。 项少羽走到半路,正好撞见何鸿图向衙役问考棚的方向,他直觉此人正是何家少爷。 眉心痣,爱葱绿。 对上了之后,他又拐了回去,人已经进来了,门口想必不需要他去了。 衙役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叫嚷的人已经被五花大绑,可怜兮兮地扔在石狮子的屁股后面。 不停地抽泣,惹得过检的人不停看过去。 “县试乃你等学子的头等大事,不加以重视反而关注细枝末节,看到了没,就是此人下场!” 衙役刚急出了一身汗,这会儿心情平复,重新拿着炭笔,对着长龙高声训斥。 有那提炭的学子被他在手背上划了黑线,得了空见张大手脚不利索,他还有空指点。 “没什么好搜的,这些人夹带也过不了关,他们进去就会给换了身新衣服。” 所以他这些年,逐渐从最开始的认真检查到最后糊弄了事。若不是为了多挣几个福钱,他才不一直守在大门口喝空气。 听劝的张大得了机要,很快提升了检查速度。到了最后,只剩下被捆的人,衙役叹口气,想着给自己积点福,过去把人给放了。 “你进去吧,我今儿算好心救了你,知道插队的那人是谁吗?那可是当朝礼部尚书的小儿子,你才进门就想砸考官,不想活了?” 他自以为善心的提点,在被捆绑的人看来,却是侮辱了自己。 只是被捆得又麻又冷,这人学乖了,不吭声,自己僵硬着腿进去了。 “老哥,就你烂好心!要我说,你应该把人赶出县里。” 张大毫不在意地说,他见过前几年有人就这么干的。 老衙役闻言,哈哈大笑,“做事不能太绝,你说的是刘三更那回吧。他家五口人昨年就被毒死了,所以有些事不明白等于学不得喽!” 剩下张大惊出了一身冷汗。 考试房里,董思量来巡视之后,就把人都派了出去。 除了张大看见了他跌倒之外,其他人并不知情,在考棚严阵以待。 所有的考生都到了考棚前,但没能进去。 守在这里的人并不全是衙役,还有大部分的士兵。他们把考生引到有炭盆的房间里,让他们抖一抖身子,守着确认没有东西掉落就赶紧催着换了衣服。 因为每年都要这么一遭,考棚这边忙而不乱,考生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楚锦城带着“董县丞”、项少羽很快就过来了这边,看大家坐在了自己位置上,他带着“董县丞”坐在了属于他们的位置。 董县丞与人见面的时候,考试房昏暗,他一直背对着人,并不太看得清人到底什么样子。 即便这会儿有人注意到董县丞换了衣服,也没在意,以为他可能来时污了身衣裳。 项少羽则主动找了衙役,准备指挥放鞭炮,宣布县试开始。 第213章 春阳县试5 大厨房里,厨娘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瓜子,坐在最爱的凳子上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酒楼的大师傅们和面。 不愧是熬了好些年的大师傅,胳膊就是有劲,和个面也能整出一幅画,还不带半点汗水。 若是脸再好看些,就更好了。黄娘子偶尔觉得看大师傅们的脸难受,就开始暴脾气指挥她手底下的人。 “这菜要洗干净些,都是给未来的老爷们吃的,不能马虎,更不能丢了县首的脸。” “那水,你沥干了再切,切菜也要细一点,给我切丝。不然熬下去的汤,一团团菜叶子太粗了,毫无雅致,卡着人了,谁都担不起责?” “慢一点啊,鞭炮声刚过去,考试才开始,你着什么急!把那罐肉汤做个引子,多加些水,再放两根大骨头先熬着。” 县衙厨房的人,都归厨娘管,这是当初就说好了的。 既然她指使人经过了县首同意,各种带气性惹人火气的话没少听,渐渐都知道这黄娘子暴脾气。 一遇到大事,大家忙了个团团转,过后才知道比起她的厨艺,指挥人干活才是她的绝技。 黄娘子嗑着瓜子闲坐一旁,最后领了大功劳,大家也还是敢怒不敢言。只恨自己学不会那一手煮小馄饨的绝技,更没个好运气会做县首爱吃的家乡菜。 也不是没人想去露一手,可就是后无来者。 黄娘子会变脸,可能是怕自己的火爆语气吓坏了师傅们,没多久重新恢复了俏皮,对着各位大师傅们玩笑道:“大家不要吝啬了面粉子,我们县首大气,早早吩咐采买管够,要舍得卖力气,才能做出又大又软的馒头。” “让这些学子吃了一回想二回,到第三回啊,专门打听着你家的酒楼就去了。” 正在甩开干的大师傅们十分捧场地笑了起来,谁家到酒楼里吃馒头啊,他们早年的这一手绝活后来都快荒废了,也就是县首吩咐,才拾了起来。 平日里哪个不是前呼后拥,徒子徒孙干活在前,他们呵斥在后。若不是东家请的人来,或者福银给得够,才不会轻易下厨。 这厨娘能在县首的后衙立足,一堆人打下手,看来手艺也不简单。 “各位师傅们,把两顿馒头蒸了,且速速回去。县首体谅你们仁义,许你们赶着中午回去做生意。另外,每人再给一两福银的辛苦费,不让你们白忙活。” 厨娘朝着门口的人使了眼色,那人飞快出了厨房的院子。不到半刻钟,就提着个福钱袋过来。 “既有酬银,大师傅们可得都给我加把劲儿,有什么需要就唤人。” 以为白干活的酒楼师傅们这下更高兴了,出工半天,这福银进了自己口袋,回去还能跟东家领上赏钱,这一趟赚了。 厨房里自是热火朝天,考棚里却是安静至极,除了巡考官那处偶有低语传出。 “县首,董县丞,试卷已分发下去,学子们已正式开始答题,两位大人公务操劳,正好有此闲暇,不如在此歇息片刻,我代大人们巡视一番,如何?” 项少羽心里打定主意,甩开两人行事,故早早想好了说辞。 绝不可能! 楚锦城打量了他一眼,终于判断此人的立场应该与自己大有不同,不可放他单独行动。 于是假装咳嗽一声,暗示自己有话说。 来福对他的小习惯比较清楚,轻松接了下去,“大人想亲自去巡视一番?本县丞怎样都行,下官此次前来只是略做辅助之事,大半事务还得您主责,实在不必亲自陪着我。” 要走你走,我不想和你一起走。 “本官初来春阳县,见此地民风淳朴,学风浓郁,农人善歌,小儿诵经,愈发想要见识春阳少年风采。只是董兄刚才受了惊吓令我心忧,既然你如此善解人意,我岂能辜负你的美意。” 只要项少羽不走,他就不走。 来福看他唧唧歪歪,内心古井无波。 装模作样楚锦城,似是故人来啊。 楚锦城打定主意,将来福留在此地,既应了礼部的规矩,又名正言顺地走人,还能和项少羽单独待在一起,有机会试一试他。 于是,带着不容质疑的语气说道:“少羽,我乃春阳县父母官,一县之首。若事事由你代劳,天长日久,我成了那等素位尸餐、不食肉糜的庸碌之辈,此风不可长啊,你随我一起,遇事有照应。” 项少羽被身份压制,不想说话,楚锦城当他默认。 “董兄,若有需要,门外的衙役你可随意使唤!” 两人一路出了监考房,狭窄的考位,考生们几乎不太能张得开腿,大部分人都没有自带木炭,冷得不行的时候,只好站起来搓搓手、抖抖脚。 不过十息,外头驻守的士兵就会示意安静。 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话本子,楚锦城还是本能觉得不仁,他挥了挥手,一位眼尖的衙役跑了过来。 “你到大厨房,找黄娘子要一批木炭,找几个大一点的铜盆烧上,有多余的炉子也给找过来,给这些考生暖暖。” “大人,不可!若是加炭盆,怕是会引发火灾。” 项少羽见楚锦城如此做法,赶紧阻止,加了炭盆就不好辨认了。 没等楚锦城反驳,那衙役就开口驳斥,“放肆,项少羽,你才刚来,就敢不听县首的命令?谁给你的胆子?” 又转向楚锦城,面色和顺道:“大人,此人出言犯上,不若我去叫了来福管事过来随侍。” 楚锦城见衙役笑得谄媚,看自己如同稀世的宝贝,本想点头同意,只是他提到了来福,就不行了,遂和蔼道:“项少羽只是一时情急,语气逾越了些。他武技出众,有他在身边,我比较安心。你的忠心,我知晓了,我吩咐的事情十分要紧,你抓紧办了去。” 衙役不再说什么,领命而去。 等人走远,项少羽出声质问:“你搞什么幺蛾子?” “我是怕你搞幺蛾子而已,看来咱们领的任务不是一样的,所以意见总是不合。我会看好你,别想破坏我的打算。” 项少羽看他走远,低声咕哝,“既定的结局,真不好说!” 厨房里,厨娘吃够了,看够了,也歇够了,开始准备考官大人们的午食。 “县首说,他需要一批木炭和炭盆为考生作取暖之用,让我找大厨房的管事娘子。这个事情十分要紧,黄娘子,您抬抬手,可耽误不得。” 第214章 春阳县试6 衙役一路跑,就怕耽误事,进了厨房一顿催,可厨娘根本不理人,自顾自不停忙活,有些奇怪,强忍着火气。 “您这是干什么?赶紧准备呀!那边大人等着急用,我的大管事,您快点。” 真是不着急呀,敢情领命的不是她。 厨娘瞪了他一眼,“我要为大人准备午食。” 衙役凑近了瞅她一眼,没好气道:“难怪了,你是新入县衙的人,不知道里头的事情。每年春阳县试,为了展示大人与考生的亲近之意,大家都是同吃一碗饭,要吃馒头都吃馒头,你费那劲做什么饭。” 还有这个规矩,怎么她手底下的人一个都没提? “不行,县首若是没了我的菜,他吃不香的。”厨娘扭头而去,不想搭理人。这菜,今天必须要做点。 衙役估摸了一下自己和黄娘子在县首心里的地位,无奈妥协。 “行行行,管事大人,您说在哪,我自己动手好了。” 黄大管事指望不上,衙役只好自己到处寻摸。 酒楼师傅们见厨娘和衙役一场交手,才知道她真不好惹。这会儿留了个忙碌背影给大家,不知道想些什么,便不再关注。 若是点了炭盆,有那一道记号在,应该不会影响她的计划。黄娘子心里有了底,决定给县首做一个终身难忘的美味,更加认真地忙碌了起来。 考棚里,楚锦城领着项少羽转到末尾,发现了一个穿着有点怪异之人,比其他考生身上多了一身绿袄子。 本该在前面守着的士兵,此刻却不见踪影。 此人左顾右盼,神情发慌,左手藏在桌子底下,偶尔看一眼,写了几句,又复如故,没两息就与楚锦城的目光撞上。 好一颗显眼的眉心痣,何鸿图。 两人距离不过两丈之遥,何鸿图被看了个正着倒开始不闪不避,行为更加大胆。 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作弊! 楚锦城刚要走近到围栏处,准备亲自去制止。何鸿图反倒镇定下来,停了笔。 “你要做什么,不准干扰他!”楚锦城才走了两步,就被人从后面制住了。 大庭广众之下,后背被人顶了把匕首,楚锦城想得活到最后,怎么可以死。 算了,作弊就作弊,他当自己瞎了。 “我什么也不做,你最好不要再用匕首威胁我,不然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会做什么。” 楚锦城如今什么办法都没有,但唯一的优势是嘴巴硬和毒。 项少羽收了匕首,抚平他官服背部的褶皱,“你不干涉我的任务,眼下自然不会为难你。” 他这个任务啊,有限制条件,但是很好完成。 “你的任务就是保护作弊的人?” 楚锦城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猜错了,他想起之前在大殿里的猜测,觉得没人会保护这种人,不符合使者大人的意图。 “与你无关!你还是先苟命再说。”项少羽冷冷地说。 两人继续绕圈考棚,楚锦城已经麻了,他发现好些作弊的人,这里可真是乱糟糟的。 走了几圈之后,他观察发现这些人的手背上都有一道横线,被标记了。 能够接触他们的人除了门口的两名衙役,就是考棚前换衣服时检视的士兵。 按照以往话本子的规则,画横线的应该是有姓名之人,不是那个笑呵呵的衙役就是张阿大干的。 但张阿大能在自己搞事的时候凑上来,应该是身怀任务之人。 而且,他和自己不是一个任务。 “距离本场考试结束还有一刻钟。一刻钟之后,大厨房供应午食。” 楚锦城分析认为张阿大的任务应该是杀作弊之人,他与这些人有什么仇呢? 项少羽要保护作弊的人,两方冲突,而自己收到的密信要求保护何鸿图,好像和张阿大又是一个任务。 他要不要抓了张阿大?若是抓了张阿大,就违背了使者大人的意思,它一旦生气了,直接附身开大,这个话本子就没有后续了。 不行,他要抓了张阿大,这样才能延长自己的存活时间,也方便他观察后续有没有同类的行动。 “少羽,你现在到门口秘密将张阿大带到试卷房隔壁空房间,将他与董思量的尸首放在一处。” 项少羽颔首,“县首大人好一招攻心之计,如此手段,不怕吗?”他抬手指了指牛首山方向。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楚锦城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等项少羽走了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不能再单独和项少羽在一起了,还是跟来福在一起最安全。 厨房里,快到送饭的时间了,众人都动了起来。 “你出去叫上二十位衙役过来,把这些馒头和菜汤都抬过去。再回来提县首大人的佐菜,还有那个什么县丞大人的一份一起。对了,县首大人不爱喝淡汤,就不要给他盛了。” 万一没有引子,也起效了,多放倒一批不该放的人,她就麻烦了。 “娘子,您放心,我保证把县首伺候得好好的,还要向他多多提及您的贴心。” 被点中的人自认为猜中了厨娘的心思,结果得了一根擀面杖爆锤。 给她拍什么马屁! “你少提我,县首喜欢安静。你若吵闹,后果自负,可别怪我没给你指了明路。” 那人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瞬间有点不想去了。 县首若是喜怒无常的性子,他可太倒霉了。 “你敢打退堂鼓,我现在就喊人把你送出县衙。记住了,把饭给县首和县丞拿过去后,就出去看看,观察一下考生们到底喜不喜欢喝我做的汤。” “大家都挺爱喝的,若不是出恭影响人前印象和观瞻,他们巴不得多喝几碗,连县首和县丞都喝了。” 厨娘脸上的笑到一半就没了,他们自己找死的,若是出了意外,与她无关。 那人见厨娘勃然变色,以为她从旁得了消息,“娘子,你是不是知道有位绿袄公子打翻了汤?他说汤里恐怕不洁净,还劝大家少喝,不少人被吓退。” 没喝两口就放下了,场面一度有些难堪,不少衙役见绿袄公子难缠,知道他后台硬,都不敢上前平息。 第215章 春阳县试7 “就因为这个,县首才去盛了汤,见他亲自喝了,大家才恢复如初。” “绿袄公子是谁?敢在考场大放厥词?逼着县首自证清白,太嚣张了。” 厨娘见楚锦城救场,大部分都喝了,她自然放心多了,看来小馄饨没白喂,关键时刻还是靠他推进。 “可不是嘛,听说是礼部尚书家的,回原籍考试,不是一般的嚣张,早上还在大门口闹了一场。” 那人心有余悸,这种官宦子弟,春阳县也就县试才碰上,平日都风平浪静,万事太平。 这回,他开眼了。 “大人说,晚上不熬汤了,把蒸馒头的大锅搬到考棚的空地上,让大家都看着,免得落人口舌。” “随便。”最重要的一步完成,厨娘无所谓后面怎么样发展了。 来福扮成县丞,享受了一份高标准佐菜,感受到了黄娘子汹涌澎湃的用心。 虽然平时也能吃上一点,但跟这回到底不一样。这回有人送过来,不用自己到厨房,也不用吃剩,他满足地摸了摸肚皮。 “你正经点,董县丞最讲规矩,可不会吃饱摸肚皮。” 楚锦城看不过眼,这个小厮真不拿自己当顶替的,跟他还抢起了菜,幸亏人都退出去了。 “下官家里可没邀请县首做客。” 要你管!抢个菜就摆脸色,什么人呀。 “大人,不好了,外面闹起来了!”刚才提菜的衙役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楚锦城一脸威严,打断人吃饭,不懂规矩,“项少羽去了哪里,叫他看看去。” “外头的人说您吩咐了,让他送老医师回家吃饭。” 楚锦城气结,这人真会找借口,他偏偏无法反驳,语气生硬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吃饭被打断,真是缺德。 “绿袄公子说菜汤不干净,煽动大家不要喝。这是故意给县首您找事啊,我们这群衙役和兵士喝了一样的汤,根本就无事发生。” 绿袄公子?何鸿图,故意找事,他肯定有什么目的。 楚锦城放下筷子,怕他一个人吃光饭菜,准备拉着来福一起去。 “董县丞,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您有所不知,这绿袄公子来头不小,可是当朝尚书之子何鸿图。今天我就当着他的面喝汤,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来福此刻吃饱喝足,跟楚锦城抢菜也累了,有些懒懒的,听到“何鸿图”,顿时来精神了。 “走,敢当众不给县首面子,此人也就仗着何家。但楚家也不是吃素的,也就是县首您低调而已。” 他的任务对象来了,该怎么下手呢?这么高调,很棘手啊。 两人一到院子里,楚锦城就迅速给了应对之策,拿过衙役手里的汤碗,一饮而尽。 “这碗汤,本县首喝了,大家放心了吧!也怪我,既然遵奉同吃一锅饭,却不曾想到把桌子搬出来。为了给各位赔罪,我决定晚上就在这里亲自给大家烧一锅开水,与大家一起就着馒头吃。” 何鸿图这么说,或许就是有证据,自己必须证明给他看。 来福穿着楚锦城找来的官服有点不合身,勉强能看,但整个人气质猥琐,配上不怎么平整的表情,让不少人犯嘀咕,觉得他像是走后门当的官,再联想到他在临县的作为,都别开了眼。 对众人鄙夷毫无察觉的他这会儿发愁怎么搞定何鸿图,时间上可以确定是半夜,但怎么做呢? 木质结构的房子,还有不少布帘子,空地上有炉子,还有炭盆……试试吧! 是夜,巡夜的人刚从后衙离开。 来福鬼鬼祟祟从客房里出来,打量一圈确定周围无人,正大光明地走在廊上。 他凭借这些天混在县衙的经验,很快摸清了方向,直奔考棚而去。走到一半想起了计划的关键,得去大厨房借个东西,又折返了。 到了大厨房,这个点根本无人在。他顺利拿到了东西,关上门,却发现一道人影抢先自己一步,朝着考棚而去。 他怕前方有变,立刻追了上去,只是并不尽全力,等着出现意外收获,能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完成任务。 越靠近考棚,守卫走动的声音越大。 来福转悠了半刻钟,心里抱怨巡逻的士兵也太勤奋了,黑影进入这里就没了影子。 无奈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巴掌,又怕惊动了他们。只是深夜巴掌的声音逃不过巡夜的耳朵,他顾不上再寻那人踪迹,不得不花力气甩开众人。 找了个不易被发现的地方猫了起来,准备等换班的时候再实施计划。 他小心护着从厨房拿的火种,其实是个极小的炭炉子,因为加了盖子捂住,现在看,好像坚持不了太久了。 来福刚探头准备行动,发现有人过来了,不得不缩了回去。 “来者何人!我是厨房的管事娘子的人。县首说了,半夜天寒地冻,大家都很辛苦,他不忍大伙漏夜受此冻寒煎熬,让我来加炭。” 士兵很快放行。 这个厨房的人好像不是那个黑影,但这个决定帮了他大忙了。 过了一个时辰,来福觉得自己再不行动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好在他等的机会来了,换班的人集中一处,他猫着腰,爬上了屋顶,找到白日选好的何鸿图的位置,趁着换班的喧哗声,洒起了桐油。 桐油被他藏在最近的夹道里,并没有人发觉,刚才他一并给提了过来。 何鸿图的隔间本来就很暖和,那些衙役为了巴结早给放了好几个炭盆,等了一刻钟,桐油热了不少。 这种事真的费精神,来福将小炉子的盖子打开,好像还有点余烬,他拿出塞在怀里的纸点了扔在桐油上。 冲天的火焰一拥而上,何鸿图,非死即残了这回。 他的任务完成! “县首,不好了!出事了!考棚着火了!” 来人提着灯在门前徘徊,知道大人睡觉不让打扰的习惯,不敢进去,但事情紧急,改为不停敲门提醒。 后衙寝房,一直躺在床上等出事的楚锦城听到动静立马爬了起来,弄乱了头发,冲出房门,“怎么了?你边走边说!” “考棚着火了,士兵们发现有人用桐油纵火,但是大家久有经验,已经叫人扑灭了。” 第216章 春阳县试8 楚锦城停了下来,“既然灭了火,你吵醒我干什么?” 那人苦笑,“绿袄公子被人发现时,已经死了。” 为了避嫌,也是暗示,衙役们都不敢直呼何鸿图的名字,改称绿袄公子。 “你说什么?扑灭了火,他怎么会死?” 这位身份贵重的高调公子死的太快了,不知道是哪位同期下的手。 心急如焚的楚锦城,脚步快出残影了,后来的衙役都追不上了。 上官的儿子死在自己的地盘上,必须要跑快点,早日抓住凶手,保命。 来人见县首着急了起来,但他总觉得县首的赶路节奏有点怪,又补了一句关键的,“他是被人捅死的,不是烧死的。” 难道是两拨人干的? 捅人这么狠而直接的招,不会是项少羽干的吧! 真会装,他还真信了此人是来保护何鸿图的。 人是禁不住念叨的,他心里才猜测了一下,下一息项少羽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县首,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你速度太慢,怕是要遭。” 楚锦城没好气,这凶手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指责自己脚步慢。 “无妄之灾,不知是谁下此狠手,让本官乌纱帽不保。让我查出来,定不会让他好过。” 他才是最无辜的,何鸿图死了,成了最危险的人,保不齐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了。 匆忙赶来的楚锦城和项少羽终于到了考棚,查看了何鸿图的尸体,看伤口大小和形状,确实被人捅死。 “你赶紧去通知董县丞,这里出了大事,他奉命督察,不能漏了。” 此时,本该是董县丞的来福却出现了,他插进了项少羽与楚锦城之间,“少爷,不好了,董县丞和张阿大都死了,他们的尸体就在试卷房的空房间。” 又是一个噩耗!丝毫不逊于之前的那个。 不会是这个家伙也下手了吧!贼喊捉贼? 楚锦城装作对董张之死不知情,把自己骗了过去,眉毛一动,“你怎么知道?” 来福拍拍自己的胸脯,顺了口气,“少爷,你早上派我去求药。” 他一天没在的理由,自己给自己找好了。 “我刚从外面回来求了药丸,准备给董县丞送去,半路就听到这边动静,赶了过去,到门口就听到有人尖叫,我拉了他过去查看。” 来福指了不远处一位士兵,那人抬起了一张脸,很普通。 来福走过去将人带过来,正要让他介绍董县丞死亡的细节,项少羽突然拿剑指着楚锦城。 全场寂静。 “大胆项少羽,敢对县首动手?你什么意思?” 来福抢先开了口,“若要杀少爷,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别着急,一会就是你,先滚开!” 项少羽踢开拦在前面的来福,收回了手里的剑,拿出一道刻有“调”字的黄铜令牌。 “接京城护国卫密令,楚家太师不敬天子,时常有犯上之言,今令春阳县护国卫缉拿楚家嫡系,就地格杀。” 原来不是因为杀人案啊!来福松了一口气。 楚锦城闻言,知道自己的下场,掏出了手里的匕首,“不劳项少使动手,我自己来!”我就是自杀也不会留给你动手的机会。 来福看着楚锦城将要倒地,把人接住,悄悄说了一句,“魏不语,你真狠啊!” 他也跟着快速拔了旁边人的刀,摸了自己的脖子。 项少羽拦下了阻止的人,任他们动作。 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他没能杀得了楚锦城,但是逼死了他,也算任务完成,使者大人应该是满意的。 现在轮到自己退场了,项少羽刚准备自己动手,屋顶上飞来了一支箭,项少羽当场死亡。 一下死了好几个人,还都是能做主的人,半夜的春阳县衙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飞箭之后,天上飘下了很多张纸,上书:作弊者不得好死,包庇者不得好死。 半世浮城,牛首山,福圣殿,心烦意乱的青鸟看着满殿望不到头的人,心中的郁闷难消。 一场科举复仇的本子,怎么到它手里就变了味,悔不该给这些人开启记忆,最不妙的是给他们每个人都有单独任务。 结果,变成了乌七八糟一团乱麻。 “根据所有人在第四道门的表现,我给了你们不同的角色,上到有名有姓的人物,下至无名小卒,都有各自的作用。” “我现在才知道写话本子真的太难了,尤其是我脑子里的话本子资源库好几千年没有更新,你们在下面卖力演话本,我在这里看得恨不得给你们每人一翅膀,这等戏码幸好观众只有我这只鸟。若是拿出去了,我就等着钻人家的麻袋了。” 絮絮叨叨一大堆,青鸟郁闷稍解,它决定再也不开小世界话本线了,它要借着最后的考验开启之前,先策划安排一个与自己的契合度考核了。 “我这里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殿下的众人纷纷集中了精神,听使者大人宣布接下来的安排。 “好消息是不用进话本子了,本使者发现自己才思枯竭,掉毛严重,不再执着于这种所有人痛苦的戏码。坏消息是我的提问将决定你们接下来历练的地点分配。” “答得不好,小命不保,千万不要给我抖机灵。本使者牺牲睡觉时间写话本子,陪你们玩游戏很累,千万不要让我生气。” 底下的人被它一连串的消息弄得人心浮动。 已经经历了四道门和四次话本子,即便没有记忆,有那些心里明白的人,已经发现身边少了一些人。 使者大人的脾性古怪,在有记忆的三道门里,他们已经有所领教,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明白使者根本不在乎人的性命。 从它直白的话语中,大家明白了接下来的历练也是危险重重,有的人要为此丧命,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历练。 还有它的所谓提问。 苏四儿与魏不语交换了神色,他们已经认出了彼此在科举话本的身份,县首和小厮,前后脚自杀的角色。 对于后续的结局,他们现在脑子里还在分析。 第217章 来自青鸟的追随者考验1 来福的任务是杀死何鸿图,但在她动手之前,何鸿图已经被人干掉了,不知道青鸟会怎么判断,给他们什么评定。 楚锦城的任务是拿下首杀,保证考试顺利进行,守住一县父母官的人设,他自觉完成了大半,遗憾的是考试三天,他就维持了一天。 青鸟看这些底下的小人窃窃私语,无非是讨论哪些人失踪了,它觉得讨论再多,不如拿出实在的名字。 翅膀一挥,水幕上出现了一组名单,硕大的半世浮城新人名册令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倪志才,他真的没了?福月盛会开启那天,我们还相互鼓励要有一起出来……”有人看见熟悉的名字,哭了起来。 有人却是一脸失落,“我还等着强大了之后,找你报辱骂之仇,没想到胡丽青,你竟然要永远留在这里。” 还有的人高喊,“使者大人,能不能把我弟弟水连横放了,什么条件我都愿意。” …… 青鸟就知道放了名字,会有这些麻烦。 “想要和他们永远在一起,很简单,一起留在这里。有谁主动的,我都满足。” 此话一出,苏四儿发现刚才哭嚎的人都不敢再吱声。 他们来这个秘境是来接受考验的,可不是来给自己找个地方隐居的。 虽然痛惜好友不能再回去,但他们还有牵挂,还有得选,留下就不必了。 不得不说,诛心之举,青鸟玩得真溜。 苏四儿也认识几个熟悉的名字。大家在技法课上一起待了几个月,属于见面能叫出名字的熟悉程度,没想到就再也不见了。 这个时候,面对这些的名单,她倒想起很多以前看不懂的细节了。 孙络络,李师比较看重的一名准福徒,当时她都看出李师多次生出收徒之心,就差张嘴了,最后还是一脸纠结地走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走不出半世浮城,过不了福月盛会,一切都注定徒劳。 还有汪师兄、霍师兄在出发前的问候:能出来就是福圣的眷顾。 以及杨如诲的眼泪,他出来之后在自己的院子里待了很久,最常说的话是:珍惜眼前。 看来大家都曾在属于自己的福月盛会里失去了认识的朋友,认清了在不可改变的环境里自身力量的渺小,不可名状的恐惧。 苏四儿想,那是一种清醒的悲悯,与人,与己都是。 魏不语见上面有十多个游鱼团的人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是他知道自己最重要的目标是什么,便也能安慰自己,命数如此,他的能力只能够保证自己抗争,却无力改变更多人的命数。 “当然,若是有机会,你们会再见。只是到时候你们就没现在这样的真情实感了。” “好了,收起你们的眼泪。下面,我要问三个问题。” “第一,你现在对自己未来修行之路要做什么清楚了吗?” “第二,经历了四场话本子的历练之后,你觉得我想告诉你们什么?” “第三,你愿意代替青鸟大人留在半世浮城完成信徒的愿望吗?” 青鸟翅膀一挥。 三个问题挂在了水幕之上,每一个人都能清楚地看见,它们好像会自动钻入脑袋。 它再次挥动翅膀,片片银青色的羽毛飞满大殿。 两息之间,每个人的手里都握了一片。 “以灵力为笔,把你们的答案写在羽毛上。修为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灵力写字耗费巨大,本使者心善,会给你们足够的时间休息、准备答案。” 苏四儿仔细查看了手里的羽毛,“这应该就是青鸟大人写话本子挠秃后的掉落的羽毛。” 她向后碰了一下魏不语的手,“你觉得呢?” 站她身后的魏不语试着感受了一下,静水流深,绵密如锦织。 “青鸟大人的羽毛蕴含的灵力,感觉已经到了目前所知境界的顶峰。” 魏不语连这个也能感觉出来?苏四儿试着贴手在上面,只觉得自己很渺小,像是一粒尘埃,一株野草面对广阔硕大的天地。 “你是说至少混沌境以上?” 两人为防被其他人听见,又靠近了些,只是还是有人靠了过来。 “据我所知,平都长老团的最高修为是无垢境,使用了各种方法都无法突破。”李俊茂又冒了出来。 苏四儿对他的话生出了兴趣,指望他再接着说下去,谁知李俊茂也看着自己,似乎在等着自己说下去,互相嫌弃之后,然后他们两个一起看向了魏不语。 魏不语将李俊茂推开,“还是说回下面的考验吧!” “接下来的历练应该会有地点的投放区分,我建议大家分头去找认识的朋友聚在一起商议一下。” 重新凑过来的李俊茂立刻接嘴,“我们正在商议啊!你说是不是,老大?” 他的手搭在苏四儿的胳膊上,被魏不语推开。 “我们现在要保证自己不会再丢小命,然后才能争取好处。” 苏四儿点点头,“这种历练小世界,应该会有最终的争夺战。想要抢在前面出城,就必须要力压众人,才有资格被尊者收为徒弟。” “你说的对,我是该去把虎子和串子找回来,多叮嘱几句。” 李俊茂经她一说,才明白刚才魏不语的意思。 想起自己的弟弟李俊杰,不知道窜向了哪里,还有黄家和寒家的人,也要叫在一起。 魏不语则惦记自己那个大侄子魏不离,天天和王岳山待在福兽园,拜了驭技七境的宋心慈为师,整日伺候福兽,在战技方面并不像自己参加了密训。 看来,自己还要分神在接下来的历练中保护他。 时间不多,还要各自嘱咐,苏四儿提醒道:“大家如果有组队兴趣,两个时辰后在此地汇合。” 她的意思很明白也很隐晦,如果不想合作就不要来此处了,她觉得游鱼团的人倒是没什么问题,李俊茂和魏不语这里真不好说。 她和李俊杰还是不怎么对付,还有魏不离那个家伙。 第218章 来自青鸟的追随者考验2 两个时辰后,苏四儿和魏不语带着各自的人碰头了,她看到自己找回来的人,有杨虎子、钱串子、谢醒梦,其实蛮少的。 魏不语这边也少得出乎苏四儿的意料,魏不离和王岳山。他竟然没有拉上游鱼团的人。 “游鱼团的人呢?” 苏四儿觉得作为团长,他一只游鱼都不带,有些说不过去。 魏不语有些尴尬,“他们其实更愿意跟着自己的鱼头混,对我这个团队的崇拜远多于跟随。我的力量也带不动那么多人,就让鱼头们自己操心好了。” “你看,我说你管好自己就行,非要拉我和憨憨一起。” 魏不离一脸气鼓鼓,他觉得自己很强,结果被魏不语以长辈的身份压制,非要带到这里来,跟苏四儿面对面,他就是不自在。 被叫憨憨的王岳山看见苏四儿眼睛一亮,“衣衣怎么没过来?” “衣衣不参加这次的福月盛会。”不等苏四儿回答,钱串子就拉着王岳山走到一边去了。 再回来时,憨憨少爷一脸垂头丧气,看着苏四儿欲言又止。 四儿接收到他幽怨的小眼神,主动迈步,他又回避了眼神,弄得苏四儿一头雾水。 衣衣的事情已经好几年了,他不会以为自己有面子能把人带回来吧? 串子应该是没有把衣衣如今的事情说给他听,所以王岳山根本不知道后续。这样也好,人多嘴杂的,被其他人听到了,也是麻烦。 这几年除了他们几个,能记得王衣衣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 苏四儿沉默了。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凝滞疏离。 才拉到人回来的李俊茂一脸兴奋,跑过来就拍了拍苏四儿的肩膀。 “苏四儿,你肯定不知道第四回话本子到底谁是项少羽?” 魏不语不经意站了过来,故意说道:“项少羽是谁,我不知道,但那个厨娘是你吧?小馄饨不错。” 他想了很久,厨娘不可能是原世界的人,因为她是和自己离得很近的人物,肯定身上也带了任务,说不定就是要完成杀六十人的。 项少羽反而是明面上的敌对。 这话一出,魏不语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三个人。 “我才是那个厨娘!” 只见李俊茂身后走出一位身材纤细的女子,眼下的小痣十分具有辨识度。 苏四儿一看,竟是黄瑞吉。 她一直以为何鸿图是她来着,毕竟脸上都生了一颗痣。 “所以你在暗中放箭射杀了我?” 紧跟着的寒蝉也站了出来,冷冷望着黄瑞吉,大有承认了就打一架的想法。 气氛重新有些暗淡,又透着焦灼。 该平息了! 魏不语站了出来,“大家就是想知道科举话本子到底什么情况,说一说身份就行,不必搞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寒蝉的逼问让黄瑞吉心里也发懵,一脸的郁闷。 “当然不是我,我也被不明不白地干掉了,我的任务就是在馒头和饭菜里下一种需要引子的毒。” “那你什么时候死的?” 苏四儿觉得真的很有趣,厨娘没有杀项少羽,到底是谁呢? “我在第二天早上死的。”黄瑞吉有些不开心,她的死也很冤枉。 “我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大厨房里没人,于是摸到了考棚,发现那里的士兵把守,听他们说死了六十多人,我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可以等着使者大人把我放出来了。” “结果走到拐角,就被人打死了。” 大家这么一对,还是很精彩的! 苏四儿觉得,厨娘之死有可能是青鸟大人自己动手的,它之前就说大家演得乱七八糟。 “李俊杰,你在那里偷笑什么?”李俊茂突然出声点了自己的弟弟。 “哥,我觉得你某些角度和神情很像那个何少爷,而我就是干掉何少爷的人,哈哈哈。” 他虽然只带走了哥哥,但他苟到了最后。 原来帮她完成任务的是李俊杰。 “你的任务就是杀了何鸿图?” 苏四儿好奇,他是不是和自己撞任务了。 他就是瞎动手的,李俊杰愤愤不平,“不是,因为他插队导致我被捆了很久,冻个不行,我一时气愤才半夜动手的,使者没给我布置任何任务。” 所以李俊杰完全是神来之笔,也可以说是捣乱的人,导致使者大人很生气。 李俊茂极力把话题引出来,就是想搞清楚是谁干掉了自己,没想到竟是自己的弟弟李俊杰。 家门不幸,兄弟相残,他笑不出来。 “李俊杰,那你知道谁杀了项少羽和厨娘吗?”魏不语把大家的疑问问了出来。 杨虎子听了老半天,才发现自己是最倒霉的,幽幽道,“魏不语,如果我没记错,是你把我给送走了。” “你是董思量?” 不太确定的苏四儿地向他发射了一个倒霉蛋的眼神。 “看着不像啊,董思量最重规矩!”苏四儿不相信董思量是自己的朋友。 “四儿,在你的耳提面命下,我已经成长为一个十分注重规矩的人了。”杨虎子极力表明自己就是符合人设的性格,他不敢乱来,就怕使者不高兴在一旁给自己一击。 “其实,你什么都不是。你就是觉得当了官可以耍威风,拿规矩说事。” 一直没说话的钱串子一口道出了真相,杨虎子上前就是一个搓脸奖励。 “这是你逼我的,作为科举话本第一杀,本来我不想说的,但我的兄弟背刺了我,我实在是气不过啊。” 杨虎子摸着不存在的眼泪,演出了声泪俱下的架势,不知道的以为他多惨。 “你再演,我保证这里的人都送你一脚,让你清醒清醒。” “钱串子就是衙役,那个最爱摸福钱袋的衙役,他才是最完美苟到了最后的人。” 魏不离已经知道是谁干掉了自己,“好哇,钱串子,我们好几年的交情,虽然你不是师父正式的徒弟,但我心里早已把你当成了师弟,你进门是迟早的事情,没想到你竟然不顾伦常,杀了师兄?” 钱串子狼狈逃窜,这个罪名太大了,抽中了这个角色,他别无选择。 “所以你就是那个讨厌的项少羽,你还好意思追串子,你可以亲自逼死了我和魏不语啊,魏不离。” 苏四儿对于钱串子求救的眼神,给予了行动上的支持。 “串子,那我这个师兄呢,我现在都不知道被人干掉了。” 憨憨少爷王岳山觉得他也是时候出来找仇家了。 苏四儿却觉得十分离谱,乱糟糟的科举话本原来是熟人局乱杀。 这是不是暗示大家在门内的考验表现得很可以,没有当炮灰,也不是龙套。 第219章 来自青鸟的追随者考验3 对于春阳县试的讨论,一群人找到了自己的仇人,一直互相打闹。即便是使者大人将所有人都踢出了福圣殿,还是没有结束。 那一声暴躁的呼喝,以及最后所有人被摔在地下,苏四儿怀疑都是因为使者大人嫌弃他们太吵了,所以才出手报复。 “使者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把我们这一大群熟悉的人都放在了一起。” 李俊茂,一个被禁了灵力的人。 面对燥热的黄沙,他不选择闭嘴,反而一路叨叨不休。 让走在其身后的苏四儿发现,自己先前想错了,原以为是个傲娇的世家子弟,没想到是个傲娇的话痨。 当然,有如此错觉,也是因为第一回密训,自己有恩于他,所以他一直没怎么烦自己,导致自己都快忘了。 苏四儿闭了闭眼,她知道,不用自己开口,有人会治他。 “哥,我们已经走了一个时辰的黄沙地,而你叨叨了一路。在没有人回答的情况下,你竟然可以自说自话。你上辈子是个哑巴,对吧!” 李俊杰比苏四儿还诧异。 他们两个是堂兄弟,同年出生,一起长大,现在才知道这个大两个月的哥哥是个话痨,尽说些废话。 “滚!” 李俊茂对于李俊杰在县试话本里捅死自己的行为,一直表现出强烈的愤慨,时不时就会后悔自己当时只注意魏不语。 对于弟弟的行为,在理智上他选择了不追究,在情感上选择了不原谅。 对于弟弟的蠢,他有点理解了大哥李俊奇的真实感受,斜着看自己都是给脸了。 但他不是大哥,也不会学大哥,会忍住脾气给他讲道理,帮助他分析,他选择直接开口骂。 “你好好动动你的脑子,想想我是为什么话痨?” 他也不想话痨,但为了赌自己接下来能够平安无事,顺利出城,这会儿必须练练嘴皮子。 魏不语对于李家兄弟的口角官司视若无睹,拿着青鸟给的一版简易地图,一路上都没放下。 他们的身后还有一群准福徒,各自分散几十或者上百的小群体,朝着黄沙中的目的地前进。 这都是分到一块的人。 整个黄沙内,肉眼可见的队伍人数总共只有七八百人。 每个小群体都领到了一份地图。 “如果地图没错的话,我们再走一刻钟,会遭遇黄沙滩涂。大家接下来要小心行事,尽量注意脚下。牛传捷,你跟身后的几个人都说一下。“ 魏不语是领头的,这个小群体队伍有五十人,除了最开初会合的十来人,身后的其他人是在被青鸟扇到黄沙起点的准福徒。 他们看中魏不语准的身份和苏四儿的名气,纷纷靠了过来,对外大方的魏不离迎着魏不离嘲讽的眼神接纳了。 魏不离并不想要很多人跟着,人多闹出的事情多,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魏不语一个冷漠的人遇到了苏四人之后,变得特别操心。 若不是魏不语强制他一起走,他已经选择带着自己的两个师弟出发了。只是两个师弟好像都不认可他的实力,这让他十分生气,所以一路上都臭着脸,连李俊茂找人叨叨都避开了他。 小群体队伍里,其中的牛传捷跟魏不语是同一个寝房的人,资质天赋也非常不错。 两人因战技结缘,从不熟悉到颇有几分交情,包括苏四儿在密训也遇到几回,还是有几分信任。 其他部分人也都有点实力,魏不语在幽兰池没少听到他们的名字,也不算纯粹的陌生人。 苏四儿对于新加入的人,内心也十分欢迎。在半世浮城多几个脑子,才能走得出去。 “结合之前它的脾性和关卡设计,我觉得使者大人的地图不能全信,我们从现在开始就要绷紧心神。” 魏不语指着地图上标注的黄沙滩涂,上面出了个名字,什么都没有。 “对,这里既然叫黄沙滩涂,或许底下有古怪,比如活动的水源会藏在黄沙之下,趁人不备,把人吞噬掉。” 寒蝉也支持苏四儿的说法,。 “我曾在爷爷的书房看到过,黄沙水怪的描述。” 王岳山也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王君和,别人不了解,魏家、李家小辈却是知道。 一代净福堂十大战力,仅次于尊者万无忧和许家祖父许三倔,排第三,少时以福徒之身游历福门四大州及世俗十六府,肯定会给后人留有游记。 即便不能告知密境内的遭遇,他们也会以其他方式隐晦记下。 “黄沙地或许有水怪出没,大家注意脚下每一步都要踩实。” 魏不语高声提醒,小群体里领头的人挥挥手,表示知晓。 “使者大人禁灵,我们若是遇到水怪,恐怕打不过。哥,你说怎么办?” 李俊杰感觉周围若有若无的眼神扫向自己,知道这个问题大家都在意着呢,心里觉得自己实在有些与众不同。 李俊茂嘿嘿奸笑两声,“我们都跟着魏表哥走。” 说了等于没说,他真是白付出感情了,“魏团长,不知你对此有何想法。” “我记得青鸟大人说了,禁灵不禁力。” 魏不语感受到禁灵的威力了,平时说话,声音不大,大家也能听清楚,现在他想要传递想法,只能靠吼。 “不如这样,会战技的人,自觉把不会战技的人围在中间,你们看看周围有没有丢弃的树枝之类的,试试看先探探沙土有没有问题。” 苏四儿悄悄把钱串子拉到一边,问他今天的卜卦用完了没有,钱串子摇摇头。 “那你赶紧测一次,就一次。” 魏不语猜到苏四儿找钱串子的用意,悄悄靠了过来,等钱串子的卜卦结果。 很快,钱串子用他们老乡团才知道的暗语告诉两人,努力争取会逢凶化吉。 第220章 来自青鸟的追随者考验4 苏四儿拉着魏不语道:“这意思等于我们会死里逃生,还是一个比较模糊的暗示,没说到底是所有人还是单独几个。换一种说法就是,青鸟大人的意思,肯定会死人。” 她担忧地看着魏不语,如果少点人,是不是会轻松一点。真到了紧要关头,大家肯定是要各自逃命,但死里逃生之后,面对同伴的死亡,总要有人背负别人的怒气。 “你这回领头带着这么多人,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放弃任何人,不然就是毁了你这几年在幽兰池的形象。” “使者大人也不是完全的不给人活路,它就是爱折腾了一点。我提议,你先扒拉一下在三道门里获得的东西,看哪个能派上用场。” “还有其他人,肯定手里也藏了东西。” “我跟李俊茂和牛传捷单独暗示一下,就怕这才第一关,第一回用了,第二回怎么办?” 魏不语心里其实隐隐考虑到了这一层,但苏四儿提出来之后,他才想得更多。 过了一刻钟,无事发生。大家心里却阴云密布,这下更不敢轻举妄动了,按地图一刻钟必遇黄沙水怪,实际没来,只能说明在路上了,而不是青鸟大人骗人。 因为青鸟大人从不骗人,说留下多少人就是多少人。 “我感觉踩着的沙子不如之前的软,你们没感觉到吗?” 王岳山一直和魏不离、钱串子呆在一起,他一路上都在回忆爷爷王君和的游记内容,越想越觉得,水怪已经来了,先把自己给吓住了。 魏不离和钱串子摇摇头,表示没什么感觉。 他也只好略过,最好是自己多心,特别小心地盯着脚下移动,好几回还踩到了自己的脚。 不单他悬着心,在王岳山后面的李俊杰也有些怯缩地对着黄瑞吉说话。 “你们有没有听到一阵簌簌的声音,有东西在地底爬行,而且我脚下走着感觉挺凉快。” 黄瑞吉因为王衣衣的事情对他本来有意见的,但出了青瓜园,知道了黄家和李家的关系,对李俊杰不再敬而远之。 只是一般不搭理,但这个时候比较关键,不能不理。 她突然站定了不动,李俊杰越来越觉得脚下凉飕飕,想找人确认感觉,于是停了下来等着她的回答。 黄瑞吉没觉得有凉快的感觉,她正想摇头,后头一声尖叫。 “啊,水怪出现了!” 他们后面的人声音都带了破音,一只水形生物从黄沙钻出来,卷走了走在前面的黄瑞吉和李俊杰。 这一声大喊,仿佛是水怪全军出击的信号。 黄沙地上,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大家还没有反应,同伴就被抓走了。 没被抓走的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恨不得自己此刻有点灵力在身,可以悬空走。 魏不语事先已经和苏四儿通了气,有了防备。 同行的苏四儿早早拿出自己的船桨先探路,判断了黄沙面的安全程度才走,所以贴着她走的人都避开了危险。 遭逢惊变之后,魏不语挥手让剩下的人聚在一起。不一会儿,稀稀拉拉的人群聚集齐了。 “先清点人数,看我们这个五十人小群体不见了多少人。” 杨虎子自告奋勇跑出来数人数,一脸惊悸,“少了十人。” 忍了又忍,杨虎子还是没忍住:“才出事不久,我们要不要去救人?” “当然要救!”魏不语的眼睛划过幸存的人,大概知道有哪些被抓走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要救人。 看着余下中还算厉害的人,魏不语很快下了决定。 “牛传捷、寒蝉,你们两个带着大家赶紧往前走,记得留下信号。这是地图,拿着往下一个关口走,我们在那里汇合。” 水怪很公平,没有一下子把人全掳走。如果他们都留在原地就怕再被掳走一次,已经有没被水怪的人朝着下一个地点走了。 牛传捷、寒蝉点点头同意了,很自觉领了人,“我们一定将人带到!”去救人可能会再次遭遇水怪,他们被安排带人走,已经算轻松的任务了。 “我和四儿、李俊茂三人必须要去把人救回来,还有谁愿意一起的?” 想到被掳走的人有游鱼团的人,身为团长的魏不语自觉有责任把人都救回来。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他要尽力去做。 拉上苏四儿是想着颇有奇遇,又能打,一起的话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就算没有奇遇,他总觉得把人带着更安心。 至于李俊茂,他的弟弟和附族的人都被带走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也去!”杨虎子站了出来。 “还有我,团长!” 魏不语一看,他是个鱼头,于方。 当年风云台静坐四杰中于圆的弟弟。于家和黄家同在白云府,只不过于家是斩福司尊者手下的人,负责监视白云府世家的人。 “我觉得再加一人,福圣喜欢六吉之数,我们讨个彩头。”苏四儿这时候忍不住说了一句。 “四儿,算上我,虽然战技不会,但乐技、剑技可一战,还能给你们打福气。” 苏四儿赶紧把谢醒梦的嘴巴捂住,还特别示意钱串子将她拉走。她不敢冒险,醒醒的战力除了八卦和惨不忍睹的丹技,乐技前期好像一直都很平和,对付水怪这种事还是算了。 小群体的大部队渐渐走远。 刚才魏不离又在表达自己的愤怒,魏不语有一丝动摇,如果他跟着一起走,是不是会安全一点,不用去管别人。 但迎着五双黑黑的眼睛,他特别轻松地感慨水怪并不可怕,说道:“地图已经记在了我的脑子里,接下来我们六人就要单独探险了。” “两人一组,观察一下水怪拖人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我和苏四儿一组,于方和谢醒梦一组,李俊茂和杨虎子一组。” 苏四儿看之前挽着自己胳膊撕也撕不开的谢醒梦这会儿突然就放开了,一脸迷惑。 不是爱她爱到死也不分开吗?不是因为没能参加县试话本一直发誓必须要一起杀水怪吗? 前后也就一刻钟,手就松了。 全都是骗她的话。 本想和苏四儿一组的谢醒梦表示无奈,魏不语拉着人就走的背影如此干脆,她实力不如人,只好咽下了嘴里的话,放下了依依不舍的手。 没想到,魏不语是个粘人精。 第221章 来自青鸟的追随者考验5 李俊茂对于魏不语的分配是赞同的,确定他肯定没有私心,都是根据各自实力来的。 两个女孩子不能在一起,两个最强的人比如他和魏不语不能在一起,他也不想和谢醒梦那个娇气包在一起,于是一出手就把想多说一句的杨虎子拉住了。 “你拉我干嘛,我就是跟苏四儿说一句话而已,又不是去搞破坏。”魏不语比自己厉害,老大和魏不语在一起,他非常放心。 杨虎子不明白李俊茂拉住自己是为了啥,他就是想起了王岳山的嘱咐。 “闭嘴,找线索。” 杨虎子耸耸肩,队伍内团结要紧,他不生气。 魏不语拉走苏四儿,走到之前出事的人所在的位置,黄沙凹处有很明显的拖拽和挣扎的痕迹,深浅不一。 “这里有四双不同的脚印,刚才那里有两双不同的脚印,说明水怪之间也分大小和力量强弱。” 苏四儿蹲了下来,摸了一把沙子,又刨开了不少,找出了一截晶莹的白石碎玉,然后到下一个点,又开始刨,果然又是碎玉。 魏不语看明白了她的动作,也跟着找了新的一处,开始刨了起来。 一刻钟之后,他们已经刨了近二十处地方。 “我们的小团体少了十人,估摸着七八百人能少一百人左右。水怪掳走这么多人,应该得有个三十到四十只,你说我们六个人能不能行?把人都救出来。” “魏不语,我相信你能救人,但所有人的话,不太可能,我们尽力而为。说不定,水怪只是为了把大家引到第二关消失的玉树生金那里去。” 风不倒是一种生在黄沙中的植物,根系发达,会储水,经历万年会长出白石碎玉,这是炼制保颜丹的必备材料。 苏四儿经历了半世浮城的话本,思虑事情已经渐渐有些宿命论的倾向。她主张尽力救人,尽到道义的责任,但救不回来,也不会过于自责,一切都是有人用笔早已写好了结局。 其实,愿意尽力改变结局而不是立马自杀,已经很有拼搏精神了。 “这和第二关有什么关系?” 李俊茂带着杨虎子全无收获,见这两人蹲着刨坑,他们学了过去,一无所获。 “玉树生金的生长需要水,水从哪里来,当然是水怪居处。水怪都是从底下冒出,而不是从天上,说不定玉树生金根本没有消失,而是转入了地下,那里算是水怪和玉树生金共同的家。” 什么家不家的,听着特别别扭,李俊茂心里嘀咕,还不忘追问,夸道:“有道理,你根据什么判断的?” 对于苏四儿,他是越来越好奇了,她知道的也太多了,根本不像世俗出身的人能有的见识。 看她之前的样子,还有钱串子和杨虎子的性格,根本就不像大富大贵之家的人出来的,应该从小没有接受私塾的教导。 风云谷可不是书香蕴养之地,也许是像话本里说的,他的父母是那等祖上富贵过的人。 苏四儿见李俊茂一直盯着自己,赶紧拍了拍魏不语的手,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就是这个!” 魏不语把手里的白石碎玉展示给李俊茂看。 苏四儿点点头,“我在百宝塔的一本奇异药植看到过。” 她没有说实话,其实是那本丹方秘籍上,介绍丹药的配料,还介绍配料来源,她一眼就记下了。 果然这里的东西不是白给的。 “那我们现在不找了,还是直接去消失的玉树生金?” 明显没说实话,既然她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那就当信了吧。 李俊茂心里在想什么不知道,但面上给人一张永远都在提问而后等待被解答的样子。 苏四儿想,不过这样也不讨厌,毕竟他就是爱说话,“既然有方向了,把人都喊过来吧!” 魏不语朝着远处的于方和谢醒梦挥手,示意他们过来,又提出了新的看法。 “不,我认为水怪还在这里,带着人,它们的速度不会太快。” 杨虎子吓了一跳,水怪还没走?他赶紧靠近苏四儿那边,背对着苏四儿,守护老大的后背。 没多久,手里突然多出了一个通体银色的锤,柄特别长。 “如果要挖坑的话,我觉得这个大锤能代替我的手受罪。” 可以打水怪,还能当个称手的工具挖坑。 说实在的,刚才看老大拿着个船桨到处敲敲打打,蹲着刨坑,他就忍不住想拿出来了。 听魏不语的话音,他们肯定是要追到地下。他难得转了转脑子,思索着黄沙漫漫的,怎么进入地下,其中第一步必定是挖坑。 李俊茂被他的大银锤震撼了,第一反应也很奇怪,主动靠近了大银锤。 “竟然跟我高差不多,打人一定非常疼吧?” 他摸上银锤,才觉出杨虎子的举动,这厮一定是想炫耀,想让大家问他怎么得到的,准备满足他。 “这是你在门里边得到的?” 杨虎子给了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转身开始跟魏不语商量从哪里开挖。留下李俊茂一脸尴尬,他有时候是真猜不透杨虎子。 看人都聚齐了,苏四儿指着脚下的一片黄沙,说道:“这一块区域的痕迹比较密集,带走的人也最多,我们从这里开始。” 魏不语跟着,拿出了一双黑金圆点的手衣,“大家有什么防护的东西或者挖坑工具都拿出来,尽量不要让黄沙伤了自己的手。” 苏四儿和杨虎子已经准备了挖坑的东西,两人早忙不迭开挖了。 挖了一会,苏四儿才发现没有想象中容易。她以为自己挖出了一丈深的洞口已经足够,因为越往下越湿润、松软,但用船桨一戳,根本戳不动。 杨虎子的大铁锤也戳不动了,“我觉得,这下面不是沙子,应该是石头。” 两人戳不动的人暂时也干不动了,刚才用力太猛,停顿之后才发现胳膊有些酸,歇在了一边。 其余四人里,魏不语用手套刨,进展最慢。 李俊茂拿着一把剑,脚与剑结合。旁边小腿高的沙子堆立在那里,似乎嘲讽着他的缓慢。 于方和谢醒梦蹲在一旁,共同挖了几个小坑,这会儿正背对着人往里面不知扔什么东西。 第222章 来自青鸟的追随者考验6 只有他们进度最快! 杨虎子朝着苏四儿挤眉弄眼,因为选的工具最好使,不愧为挖坑大师。 苏四儿没理他,心里还在想刚才碰到的坚硬之物到底是不是石头。之前,她试着跳坑里,勉强蹲了下去摸了摸,手感告诉她,像石头,冰凉而坚硬。 算了,找其他人过来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 苏四儿走到魏不语身边,“你过来看看,我们已经挖到黄沙底了,又一层硬硬的地方了怎么也挖不动。” 魏不语双手奇快,但心里也觉得费劲。基本没做过这种活的人,都感觉到此生的艰难,恨不得这双手不是自己的。 如果有灵力多好,这个样子太费劲了。 之前罗惊梦嘲笑自己不识五谷,不识生存之艰,他振振有词反驳自己有学农技,自己更是指着他骂,有谁天天活在别人的监视下,从小一言一行都被管束,他想识生存之艰也没机会。 现在他光是双手挖坑,就觉得很艰难了,好在苏四儿的新发现总算解救了他。 “我马上过来。” 魏不语小跑着跟苏四儿回到她那边,探身看向她脚边的小洞,只能容一个人蹲下,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苏四儿和杨虎子在小洞上方,一人伸出船桨,另一人支起银锤细长的一边,准备随时把人给拉上来。 魏不语蹲着摸了一通,判定这应该不是石头,只是能探查的地方太小,没有光,他无法看清,不如挖大一点再说。有了决定之后,他打算先上去看看杨虎子的洞,看两个洞距离有多宽,差不多就打通了挖,过长的话就重新再挖一个…… “我们先把两个洞打通,大一些,能有光透进来,看清楚了更好判断到底是什么。” 苏四儿支持魏不语的想法,准备重点横向挖掘。 杨虎子这边却泄了气,“没有两个时辰,挖不到你想要的部分,洞也怕是连不到一起。” “就算连到一起,时间过去这么久,水怪早就不在这里了,人也转移了,这样挖太耗费时间了,要不换个法子?” 三人正在商量,远处传来柔柔的声音,“四儿,你们躲远一点,我们要震沙了。” 谢醒梦连蹦带跳地比划,让陷入迷茫地三个人惊醒,立刻抬脚跑远了些,然后贴着黄沙躺下。 “嘭!” 一声巨响,苏四儿整个人被弹起三寸,她摔在黄沙上,感觉耳朵被炸过,躲了少说三四长远了,整个人还是被震蒙了。 醒醒,她到底放了个什么东西? “大眼,你没事吧!”不远处,魏不语快速爬起来,拉起了苏四儿。 “我没事,赶紧看看其他人。尤其是醒醒和于方,他们应该比我们离得近。还有李俊茂,我怎么看不见他人了。” 杨虎子看老大有人管,自己早爬了起来。 按捺不住好奇心,想要过去瞧引起大震动的东西。跑过去,才发现谢醒梦和于方搞了个大惊喜,瞬间解决了他们刚才的问题。 想要的大坑有了! 被埋在沙里半截的谢醒梦和于方急得不行,“杨虎子,别看了,赶紧清理下我们身上的黄沙,我们都被埋了。” “就来!” 可惜没带录画镜,这小段肯定能卖不少福珠。 这时,魏不语和苏四儿跑过来,帮着杨虎子把两人扯出来,顺着杨虎子的示意,赶忙跑向他们想要大坑,跳了下去。 “你看,这不是石头,有点像结冰的样子……还有水。”魏不语拿起一块碎片给苏四儿看。 好像是结冰层,下面可能真的是水怪的家。 “醒醒,你们引起震动的东西是什么啊?” 难道她带了震天响?苏四儿认为想要继续炸开结冰层,震天响倒可以shi sh,就是不知道醒醒带了多少。 “不是震天响,但应该差不多!我还有好多,都是在门里捡到的。你想要继续往下炸开?” 谢醒梦已经干过一回,很轻松就明白她心里的打算。 “等一下,我们先别忙行动,你们没发觉少了什么吗?” 杨虎子把谢醒梦和于方拉出来,抖干净自己身上的黄沙,发现刚才震动引起的黄沙雾已经消失,可以看见很远的地方。 “少了什么?” 谢醒梦觉得一切正常,没有哪里不对。 李俊茂是不是被水怪拉走了?平时嘴巴唠叨,现在失踪了都没人发觉。 杨虎子特意大声数数,数到五就停了下来,“少了一个人,你们各自看看,李俊茂去哪里了。” 魏不语很快反应过来,最开始他和李俊茂挨着的,他去了四儿那里之后就没管了,再之后躲避震动,来到震动不及的地方。 “应该没有被水怪抓走,可能被埋在自己挖的坑了。”魏不语倒是很冷静。 苏四儿听到这话笑得停不下来,“自己挖坑埋自己,我算见识到了。”有点蠢蠢的。 “那还等什么?赶紧挖人啊,他可别憋死在下面了。” 不是水怪就好! 于方认为救人要紧,他想得比较长远,李家已经损失了一个,再来一个,他们这些人出去了,保不齐也会被李家迁怒。 可惜是想多了。 大家赶紧顺着魏不语指的地方,跑过去挖人。 “轻点,戳到我了!你们若是再耽搁一会儿,我就死在这里了。” 他就这么讨人不喜吗?连消失了都没人察觉。 李俊茂顶着一头黄沙爬了出来,他努力挖坑,等到能进去人了,立马滚了进去,根本没留意周围的动静。 巨大的声响传来,让他误以为水怪又过来了,还安慰自己躲在坑里安全。 没想到黄沙被震向了空中,再落下,最下面的他自然被埋在了坑里。 等李俊茂自己爬了出来,大家重新凑到了一起。 “我们还是在之前那个大坑里,继续用醒醒手里的震天响往下炸,你们觉得怎么样?” 半个时辰快没了,他们才到冰冻层,再不加快进度,连水怪的影子都摸不到。 “冰冻层需要再挖一挖吗?”于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太难挖了,那可是结冰了的地方! 魏不语朝他看去,“别为难自己了。我觉得暂时不用挖了,可以先试一试能不能炸开。” 黄土层一丈的深度都能掀开,他对这个东西的威力很有信心。 “那我能扔这个东西吗?” 杨虎子很想知道这个东西长什么样子,威力太强大了。 谢醒梦摊开手心,一颗黑乎乎的小圆球,“给你,我不想再吃黄沙了。”她说完,嘴里又吐出了一口沙,从刚才就开始吐,老吐不干净。 苏四儿瞅了一眼,应该是某种特殊矿石制作而成,“醒醒,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你在门里面没有任何发现吗?” “没有,但我有亲身经历过。你们不知道,在第二道门里面,被这个东西追着炸,一踩一个个准。” 谢醒梦现在都不想给大家描述当时的惨样,头发跟一丛荆棘那般散漫,衣服跟个乞丐那般脏乱。 第223章 来自青鸟的追随者考验7 “按照方才炸黄沙的威力,你现在能完好无损地在这里,真是福圣庇佑!” 李俊茂看杨虎子双手扔黑球,害怕他不小心手滑,炸到了自己,一直小心地在下面接着。 只要不落地,应该不会炸了。 “那就由虎子去,只是冰冻层要多几颗才够。我们躲远一点,仰面朝天趴在黄沙上,免得五脏六腑被震伤。” 这种事情,没人愿意抢着干的。 魏不语一锤定音,大家各自看好了位置跑了过去。 不一会儿,熟悉的“嘭嘭嘭”声响起。 他这是一口气扔了三颗? 经历过一次的大家已经适应良好,从未被波及的地方起身,准备去解救被埋的杨虎子。 杨虎子这一回是被黄沙和冰块混在一起埋,他离得最近,有一个整块不规则的大冰层,比脑袋还大,有几个角跟针一样尖锐,就挨着他的脖子。 后面的人若是去晚了一步,任由他自己扭动,就要生出流血事件了。 杨虎子顺利被大家拉出来,李俊茂率先奔过去,看清了大坑的新样子。 “你们看,这里有水冒了出来。大家没有避水的东西,我们待会怎么下去?” 好神奇!冰冻层下面果然是流动的水。 苏四儿和魏不语默契一笑,拿出了先前找到的白石碎玉含在嘴里。 “不是,就这个东西,小小一截,你们确定管用?” 李俊茂得知白石碎玉是水怪留下来的东西,脑子里想到底是从水怪的哪个部位掉下来的,成功把自己想到恶心的地步。 “我其实一直很疑惑,你们怎么知道水怪出现的地方有这个?又凭什么判断这个会让我们在水中可以自由行走?” “你不信,可以留在上面,我们下去就好。”杨虎子见他到现在半点事干不成,一直在质疑,心里有些火气。 作为老大最忠实的执行者,杨虎子从来都习惯了事后跟苏四儿问原因,对于李俊茂这种一向视为故意找事、拖延时间。 “我要和李俊杰说,他哥贪心怕死,故意拖延时间,让他自生自灭,幸苦四儿和我大度,不计前嫌救他于水怪老窝。” 李俊茂不是吃嘴巴亏的人,“你都这么说了,我若是如你的意,你肯定不开心,我还偏要去救!还有,李俊杰没那么傻,他哥要是赶不过去,就是有赶不过去的原因。” 他就是想知道为什么而已,这人可真烦。急于维护的样子,是藏着什么秘密吗? 魏不语见气氛有些不对,“我们进了这里之后,大大小小也算是经历了不少,若是有心,肯定会有所发现。” 看来,是真有秘密了,李俊茂瞪了杨虎子一眼,这个傻子,想掩藏结果暴露了。 “好了,虎子你别瞎起哄!我和魏不语打头。你们若发现不对,就后撤。”苏四儿看杨虎子只是存心逗弄,调节气氛,但李俊茂有点带脸了,怕他真不去了。 小队少了战力,不一定能打过水怪,只希望赶紧熄灭了这争端。 魏不语觉得差不多没事了,直接含着白石碎玉跳入了水坑,苏四儿紧随其后也下去了。 “我们四个,谢醒梦你先,然后是虎子,再是我,最后李俊茂,按这个顺序。” “为什么?”杨虎子觉得他可以垫后。 刚才突然出声的于方指着大坑,说道:“你看,大坑的水在冰冻层那里就不再往上了,肯定是被控制的。让李俊茂在四人之中最强,他在最后,有什么不对可以更快出来。” “我也觉得李俊茂留在最后比较稳妥!”谢 对于谁最强这个事情,杨虎子自认为此时的自己无法反驳。他默默跳了下去,免得脸红被大家发现了,更丢脸。 “你眼光不错,比杨傻子强!” 李俊茂对这句夸奖欣然领受,就是杨虎子先跑了,不然他还可以多说几句。 谢醒梦默默补上第二个,没纠正虎子跳在了她前面的事。 这两个都是傻子! 于方这么安排,就是不想让这两个傻子纠缠,大家的耳朵受罪。 含着白石碎玉在水里游动,大家的整个头像被裹在无形的罩子里,水都自动避开,更不用担心口鼻灌水。 一刻钟之后,所到之处终于不再是水的地盘了。 魏不语和苏四儿发现了新的地下世界,这里与他们之前想象的到处都是水有很大不同。 这里是一处沼泽,泥土糊糊的,长了很多的玉树生金,枝繁叶茂,根系泡在水里。 魏不语扯着玉树生金的枝节过了这片沼泽,终于走到了干干的地上了,他对还在跟沼泽较劲的苏四儿说道:“这里是没有水,只是被很多玉树生金围得密不透风,看着像是一个秘密的入口。” 苏四儿沿着魏不语湿漉漉的脚印,踩上他走过的地方,很快也到了干涸的岸边。 从岸边往里面走了上百步,就看到了向下的台阶,魏不语和苏四儿又重新回到岸边。 又过了不到半刻钟,六个人基本已经齐了。 魏不语领着所有人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走完台阶,他们来到了一处紧闭的石门,六个人齐齐用力,这道石门却怎么推都推不开。 大家被迫停在这里,研究了小半个时辰,试了好些办法,才确认石门上缺了一个半圆月的口子,应该是信物。 苏四儿提醒道:“你们仔细想想,之前在门里是不是有拿到半圆月形状的东西,应该能派上用场。我之前遇到有破不开的门,之前的东西拿出来都能起到作用。” 她特意看了一眼李俊茂,最后一句其实是解释给他听的。 众人各自找了一处地方,开始翻找。 没多久,李俊茂越过杨虎子,走近了石门,“我有,终于轮到我做点事儿。” 一颗晶莹剔透的半圆月石玉被李俊茂举起,慢慢卡在了石门的口子里。 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石门的开启。 “石门的口子填上了,看起来拿对东西了。可还是没有动静,怎么回事?” 杨虎子对李俊茂的主动好不容易认可了,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果。 李俊茂也觉得奇怪,他试图拿回半圆月石玉,手捧上去,抠都抠不出来。 看来拿不回来了。 “你要不咬破手指试试?我看石玉上有字,也许要描个红?” 这种神秘的地方,验证才能触发机关很常见,她之前的家训也是这样的。 “我来吧!”主动的魏不语被拉了回去。 苏四儿看向李俊茂,“这石玉是你在门里拿到的,等于你就是主人。赶紧试一试,现在抓紧说不定东西还能拿出来,晚了真粘门上了。” 第224章 来自青鸟的追随者考验8 见他半信半疑,“你看我们从门里拿的东西,一直带在身边,回回能派上用场。你这个肯定也一样,你相信我。” 李俊茂见无人搭腔,显然大家都认同苏四儿的说法,他只好伸出手指咬开了。 果然,血一画在门上,门就打开了,那颗半圆月石玉自己就掉了下来。 李俊茂看向苏四儿,“你真神了。” 随后尴尬地低头往门里走,却被一脸好奇的杨虎子甩在后面。 李俊茂没想到真需要他滴血,石门才开,然后半圆月石玉也被顺利拿了回来。 谢醒梦对敞开的石门有些惧怕,她没有选择第一时间走进去,而是走向苏四儿身边。 “我总觉得太顺利了,从挖坑炸坑到水下,再到这里,一路上没有碰到一只水怪。” 苏四儿同样心中有疑问,只是她本能地觉得自己一定能出城,对这些危险都有信心闯出去。 但醒醒的担心也是对的,她看着不见人影的杨虎子,先把人喊回来商量一下再进去。 “虎子,李俊茂,你们先出来。” 石门内回荡着苏四儿的声音,来回响了三遍,大家觉得有些诡异,本来就打湿了的衣服穿着冷,这下更觉得背后冷风阵阵。 李俊茂及时刹住了脚步,跑出了石门外。 苏四儿没看到杨虎子出来,声音越发焦急,重新加大了声音,喊道:“杨虎子,先出来,你听到了吗?” 魏不语则选择谨慎地跨进石门内,朝着里面大喊,仍然没有响起杨虎子的声音,他重新退了回来。 大概是里面听不见,苏四儿立即定下了行动分配。 “谢醒梦、于方,你们两个留在这里,手里的白石碎玉留好,半个时辰内若是我们没出来,你们就原路返回,去找牛传捷他们。李俊茂,你和我们进去找人。” 魏不语对这个分配没意见,他看向于方,“你们记得在周围多走走,看能不能发现别的线索。半个时辰后,无论我们是否有事,你们都自行离开,不要管。” 苏四儿抱了一下神色不安的谢醒梦,“只是暂时分开,我们都会出城的,相信我!” 这时,李俊茂跪了下来,突然对着石门说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然后指了指所有人,“我们终将平安无事。” 苏四儿等人不明所以,看向魏不语,不明白李俊茂又是发什么疯? 可惜魏不语已经进去了石门,根本没看到。 或许李俊茂是突然发疯,苏四儿最后看一眼谢醒梦,跟上了已经从地上起来先进去的李俊茂。 跑在前面的杨虎子由于太过兴奋,一直没注意身后,他以为李俊茂会跟着自己一起跑,等他跑到了一处石洞内回头,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一个人,又不敢往回走,只好继续往前。 来到另一处石洞后,视线就开阔了起来。于是,他学着魏不语他们的样子,到处走一走,看一看,摸一摸,然后出事了。 所以,石门内的某处地方,也是杨虎子栽了跟斗的地方。 这里有很多堆积的福珠,一堆连着一堆,周围还散落着发光的矿石。 杨虎子被吊在半空,整个人有气无力喊着:“四儿,快来救我啊!” 魏不语走在最前面,从石门进来以后,走了约三十步,光线微暗。他从怀里拿出了一颗发光的石头,高高举起,等着苏四儿和李俊茂追上了。 三人继续往前行走了七十步,发现前面有一座桥。他们过了桥,发现这里更黑了,手里的发光石散出的光勉强能让人辨清了前面的路。 “苏四儿,你还是扯着我的衣服走,这里太暗了。” 苏四儿觉得自己没那么娇气,但李俊茂在一旁嘿嘿笑,她觉得有些讨厌,于是顺从了魏不语的建议牵着他的衣角,在李俊茂笑得最大声的时候,给了他一脚。 由于杨虎子的关系,她也算是练出来了,出脚从来没有虚发过。 “李俊茂,你是不是摔了?” 苏四儿踢完人,又特意关心了一下。 “等一下,魏不语,你照一下后面,我刚听见什么东西碎了。” 李俊茂本来想回敬苏四儿,但是起来后没踩稳,又给自己摔了。他沉默地爬起来,都怪这里太黑了,有点不适应。 魏不语突然停下来,将发光石靠向桥的方向,“你们快看,刚才的桥没了。” 不可能! 苏四儿同样看清了,桥真的没了。她往回走,想用去试踩一下,被追来的魏不语一把拉住了。 “不用试了,肯定故意引我们进来的,好在外面留了人。” 李俊茂离了那两人,彻底没了亮光,又不敢随意走动,”你们看出什么了吗?先赶紧回来啊,太黑了,大家一起行动更安全。“ 魏不语靠近苏四儿:“李俊茂怕黑!” “你怎么知道?” “你想啊,之前他和虎子斗气,事事冲在前面,现在说什么大家一起行动更安全。” 苏四儿示意他不要笑了,李俊茂的话不无道理,黑暗中什么样的危险都有。 “我终于知道虎子为什么不回话了,他发现桥没了,只能往前走。” “你们不要磨蹭了,前面的人还等着我们解救。” 李俊茂的声音有一点颤音,“啊,有水滴在我的手上了。发光石有没有多的,给我一个,这里太黑了。” 苏四儿看魏不语一脸笑意,显然有意戏弄李俊茂,赶紧把人拉走,干正经事要紧。 ”只有一个。没有灵力的输入,它只能发出这点微弱的光。”魏不语举着发光石凑近李俊茂的手,苏四儿看了一眼,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可能是上方石壁滴落的水,别自己吓自己。“ “就没有可能是水怪路过吗?”李俊茂有点不信,刚才他真的觉得那水滴怪瘆人。 “应该是胆小鬼!你走中间好了,紧跟魏不语,我垫后。” 李俊茂面对苏四儿重新分配的队形,嘴巴终于消停了。 过了一刻钟,他们终于到达了一处小洞,发光石在这里的光强了一些。 “这洞口只能一人通过啊,要不我们先喊一声虎子,他摸黑进来,这会儿怕是被水怪吊起来了吧,哈哈哈!” 李俊茂获得了极大的安全感之后,嘴皮子又开始热闹了。 “呸呸呸,乌鸦嘴!” 苏四儿赶紧给呸掉,心里想和嘴上说是两码事,李俊茂属实有点嘴巴臭了。 “虎子,你在哪?” 苏四儿扯开了嗓子喊,半个身子倾斜进了小洞。 “救命啊,我在这里。” 洞内一道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苏四儿认出是杨虎子的声音,往回拉着魏不语往前走,“声音不大对劲儿,我们赶紧过去,他可能真的出事了。李俊茂,你真是臭嘴子。” “李俊茂,你拿着发光石,我们先过去看看。” 魏不语把发光石递给李俊茂,不顾他的反对声,和苏四儿进洞了。 是杨虎子自己好奇过头,这个真怪不到他啊! 李俊茂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嘴,“喂,咱不清楚情况,现在赶过去,会不会被一锅端啊。” “李俊茂,你再胡说,我就把你推下去,下面可是万丈深渊。” “好的,大哥,我闭嘴!”李俊茂不敢再慢,立刻追了上去。 进了小洞走了一刻钟之后,他们遇到了另外一个洞口,这个洞口透出很强的光,不再需要发光石。 苏四儿看见洞口的光,隐隐觉得到头了,魏不语从外面挤了过来,继续领头的位置。 “老大,这里!” 被吊着的杨虎子在听到了小伙伴的声音之后,就开始不停的重复这句话,只是传递出去的效果十分微弱。 第225章 来自青鸟的追随者考验9 “我看见虎子了,他好像真的被吊起来了。” 进了洞口,有一段平地,大约二十步,紧跟着是一段台阶,台阶到顶往里走,抬头就是被吊着的杨虎子。 三人上了台阶,没有近前。面对另外两个人的瞪视,李俊茂努力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真是随口说的,没有任何诅咒的意思。他性子如此,爱冲动不计后果,肯定在我说话之前就被吊住了。” 李俊茂对杨虎子的性格看得很准,苏四儿没法反驳! “先上去看看。”苏四儿单独一人走近了些。 整个人被从天而降的锁链吊住了,杨虎子的声音都微弱了许多,看着有些可怜,得赶快想办法把人救下来。 “这里肯定有机关,我们现在走每一步都之前摸清楚周围的情况。大家不怕危险,但可以避免的危险就放过自己。” 魏不语、李俊茂纷纷点头,倒是没有再碰周围的东西。 苏四儿从上看向下,发现杨虎子被吊的地方的下面有成堆的福珠,还有不知名的发光的矿石。 杨虎子怎么上去的,已经很清楚了。 猜到真相的苏四儿,对此略无奈。 魏不语不知从哪里捡了一颗小石子,朝着福珠的方向丢了过去。小石子刚落地就化为粉末,苏四儿收了继续向前的心,不敢再靠近那一堆东西,只在不远处的台阶左右打转。 只要不靠近福珠堆就没事,现在要想想怎么把人救下来。按青鸟的性子,这个地方肯定藏着办法。 苏四儿看下两侧,唯有比较显眼的就是石壁了,于是开始研究周围的石壁,用随身的船桨敲敲打打,还不忘招呼另外两个人,“你们两个都来看看,这里有什么蹊跷没有?” 魏不语走到了另外一边,学着苏四儿的样子,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摸了起来。 他的手衣没有摘下,接触石壁还算稳妥。 李俊茂左看右看,最终选择了苏四儿这边。只是他靠近石壁,却不是用摸的方式,而是嗅了起来。 “这是白云府出产的一种奇石,闻之有奇香,摸之细滑,质地坚硬无比,若用腐蚀之水浇之,可融化。” 得意之色掩饰不住,李俊茂大喊,“下面肯定有东西。” 这石壁,竟然大有来头,腐蚀水可融化?苏四儿敲击的动作小了些。 “安静点,就算你认出来这是奇石,在这个地方,手里没有腐蚀水,你怎么融化,哈口气?” 魏不语的话,让李俊茂的脸耷拉下来,他好像确实没有备腐蚀之水。不过,他有了发现,已经很有用了,这人一开口就给自己泼冷水,却不想办法,莫非是嫉妒他? “我们有了方向,算减轻了一点难度,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你们有没有从门里拿什么腐蚀之水?” 魏不语摇头,李俊茂转而把希望寄托在苏四儿身上。 他不想返回恢复“消失的桥”,找外头的两人问了,那个比腐蚀水的难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有!”苏四儿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了一个小瓷瓶,这可是她特意从湖池子里装出来的水,能腐蚀人身。 李俊茂接过来小瓷瓶,却没有想象中高兴,“这也太少了些。” “拜托,你眼睛睁开点!这个小瓷瓶可不简单,是我特意跟蒲师姐换来的大肚瓶,灵器!就是为了福月盛会准备的。” “既然是腐蚀之水,小瓷瓶怎么没破。”李俊茂输了眼力,又来搞事,被苏四儿眼神威胁闭嘴。 “笨啊你!灵器,总要有点与众不同的功能,我才买。” 魏不语拿过小瓷瓶,“我来吧,什么力都没出,实在惭愧。” 苏四儿看人听话音,知道他就是想亲眼看看效果,自己赶紧避到了一边,顺带拉走了李俊茂。 “这个水腐蚀效果发作很强烈的,你小心点。” 魏不语很小心地避开了自己的方向,慢慢贴着石壁走,腐蚀水从小瓷瓶里流出,顺着石壁往下流。 “幸好石壁跟我们高差不多,不然魏不语要怎么才能不溅到自己。”李俊茂暗戳戳地损了一句魏不语的身高,被苏四儿瞪了一眼,安静了。 安静没几息,魏不语惊喜的声音传来了,两人又围了过去。 李俊茂忍不住激动大喊,“真的出来了,没想到里面是躺着的全都是人!苏四儿,你的腐蚀水很有效,多亏我学识渊博,一眼认出了这奇石石壁。” 被浇了腐蚀水的地方,石壁如水一般透明,人在外面能看清楚里面是什么样子。上面布满了一排排尖锐的东西正缓缓移动,下面躺着的人,头朝外。 苏四儿在脸不贴上石壁的前提下,艰难地凑近了发现这竟是个熟人。 “李俊茂,小声点!躺着的是你弟,你没看他正张大嘴巴朝你喊救命嘛。” 他弟不是李俊杰吗?李俊茂急了起来,凑近了脑袋。 李俊杰的双手双脚都被绑住,只有嘴巴在动,李俊茂看了一眼不敢再看,他要赶紧想办法救人,太受罪了。等上面那排尖锐的东西下降到底部,他们就被刺死了。 水怪还能绑人绑得这么整齐?苏四儿脑子里好奇,一个个脑袋看了过去。 已经撒完腐蚀水的魏不语靠近了两人,静静等待奇石石壁消融,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李俊茂急得团团转,再没了之前的轻松,有些心疼他,苏四儿连忙把人拉开一点。 “李俊茂,你离远点,小心贴到人棺上残留的腐蚀水,你就毁容了。” 李俊茂朝他露出个十分难看的笑容,瞅着弟弟李俊杰难受的样子,恨不得一掌劈开人棺。 时间一点点过去,人棺终于露出了真正的面目。李俊杰打头,这边一共四十个人,不用想,对面也一样。 看来,魏不语在黄沙中估算的人数没有错。 他们一边移动,一边观察人棺,慢慢有了新的信息。 在每排人棺靠杨虎子的方向,分别有一行小字。 “救一人还是一群人?一人,一群人。” 这是凸出来的字,看人怎么选。 “那边写了什么?” “想救人,你准备用什么换,脸,手,脚。” 苏四儿知道这肯定是青鸟搞得鬼,让大家选择救一个人还是一群人,真是一只变态的鸟,直击人心最柔软的部分。 “你们选哪边?” 第226章 来自青鸟的追随者考验10 李俊茂看向杨虎子的眼里隐含愧疚,他肯定会选择救弟弟一边,大家族重亲缘,而且李俊茂这边人多,救他等于救了八十多人数。 亲缘和人数多寡绑定在一起,他觉得牺牲杨虎子也是迫不得已,心里的负担没有那么重。 魏不语很快明白了这道选择题的难缠之处,他看向苏四儿,最难做选择的是她。 当然,他心里最开初是倾向于救杨虎子,但游鱼团里有几人在,而且听出了他的声音,正在喊他的名字,他渐渐有了倾斜。 紧接着更多的人发出了声音,“魏不语,救救我们。” 他想,这都是命数,只能对不起虎子了。 苏四儿没觉得很难选,她一心想救的只有杨虎子,但她不能直接说出自己的答案,不然他们如今自由的三个人就要先打起来了,但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泄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其他两人都是看重自己人,只是李俊杰比较幸运,与大多数绑在一起,魏不语心里明白了两人的选择。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认为我们应该选择救一群人,这里只让选择,没说一定会死人。” 李俊茂看了苏四儿一眼,“我也是这么想的。”精神紧绷起来,害怕苏四儿突然攻击。 两人对一人,就算打起来,也是他们一群人的胜算大。 李俊茂的防备,魏不语的粉饰,苏四儿对于这个场面深感无奈,但不得不明说自己的选择,“你们是在赌博,我们谁没有权利决定杨虎子的死亡。” “我不想我们三个人走向自相残杀的场面,你们谁有可以接近杨虎子的宝贝,我自己去救。” 还好,没有走到三人打一场的地步。 魏不语见她态度坚决,给出了一件披风,“可以飞的披风,把上面的带子系好,就可以飞过去,最多六十息。” “一把剑,无坚不摧,你试试能不能砍断铁链。”李俊茂给出了自己的剑,苏四儿认出了这是密训的时候用过的那把剑。 她毫不客气把两样东西拿着,很快罩上披风,拿着剑,“等我飞到杨虎子身边,你们就做出选择,按下一群人。第二道选择题看我那边的结果,你们再按下去不迟。” 看着苏四儿接近杨虎子,准备砍铁链,李俊茂立马按了”一群人”,只见人棺的盖子打开了一半。 魏不语气笑了,这是等着他们做选择啊。他看向苏四儿那边,情况似乎十分不妙。 苏四儿非但没有砍断锁链,把自己也搭了进去。她一手拉着锁链,一手拿剑。 “苏四儿,你赶紧回来,还有时间,披风还能护你下来。” 此时的苏四儿心里也快要发疯了,青鸟故意不给人活路啊。 她快要砍断的时候,铁链升高,导致她砍错位置了,抱着虚弱的杨虎子,她的眼泪快要下来了。 好难啊,要她亲手放弃自己的伙伴。 “老大,你听魏不语的,赶紧回去。我没关系。” 杨虎子的声音传入了苏四儿耳朵,她摸着他的脸,全是泪,能感觉到他此刻的恐惧和故作坚强。 “都怪我贪心,看见那福珠和矿石就没了脑子,要是我等你一起,就不会让你难做了。”杨虎子开始使劲扑腾,手脚不停踢向苏四儿。 苏四儿始终咬牙,做出了心里的决定,那就一起死好了。 等杨虎子再踢时,她在心里说了一句:时间到了,没用了。 她现在能感受到杨虎子的绝望了,他应该把这一切都怪到了自己的头上。能让他受一个沉痛的打击,苏四儿觉得值得。 “魏不语,你们抓紧做出第二个选择,不用管我。后面肯定还有新情况,你们赶紧按。” 李俊茂和魏不语的手同时按向了一处,然后他们感觉到自己按住的那只手,没有了知觉。 而人棺只有十个人的绳子解开了,但他们仍然不能动。 ”这是怎么回事?” “是嫌弃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少了吗?两只手只能换回十个人,但我们搭进去了一个苏四儿啊,她能以一当十。” 李俊茂的心乱了,说话也乱了。久久救不出来人,不停面临选择,他的内心极为煎熬。 “李俊茂,你把白石碎玉塞到你弟弟嘴里试试。” 人是被水怪抢走的,他们手里唯一跟水怪有关的东西就是白石碎玉,不排除它就是解药。 “魏不语,你把白石碎玉重新含着,试一试走到福珠堆。既然杨虎子走过来拿福珠都没事,说明只要有白石碎玉,就可以伪装成水怪到处走动。” “刚才,是我们自己误导了自己。” 苏四儿对着魏不语笑了一下,“你不会不敢吧。” 魏不语推了一把了李俊茂,自己含着白石碎玉走向了福珠堆。 魏不语知道苏四儿想要验证什么,他不是杨虎子,对这些东西不起贪念,走进福珠堆会不会平安无事?含着白石碎玉也不过是因为之前杨虎子这么做的。 走近了看过去,魏不语才发现散落的矿石的珍贵,不意外杨虎子的选择,但他能够稳得住自己,因为这些东西对于奇珍楼而言不算什么,只要有人脉,都能够拿到手。 福珠堆一共有二十四堆,大小都差不多,而矿石的分布看似散乱,却围着福珠堆,每一堆有十二枚。 “李俊茂,你过来看看!” 魏不语心里拿定主意,但为了稳妥,还是想多个人过来看看,或许会有新的见解。 李俊茂已经把虚弱的李俊杰从人棺里拖了出来,扶着他准备往石阶下面一处可以依靠的地方去。 单凭一只手,另外一只手根本使不上劲,他能做到,也是心里急得很,怕有变故。 “哥,魏不语在叫你,我们一起过去看看,我也想帮点忙。” 李俊杰知道单凭李俊茂救出他很难,现在他认为好好表现自己,才能求得魏不语他们,带他和他哥一起出去。 李俊茂对弟弟的转变不明所以,但还是按李俊杰的意思办了。 他们忙活了这么久,一换一,魏不语肯定不会轻易离开,他要救出苏四儿才会走,而苏四儿在救出李俊杰的事情上帮了大忙。 他得认这份人情,至于其他人,白石碎玉全在苏四儿手里,若没有她的首肯,什么都拿不到。 “大眼,你从上面看,有发现这堆东西像什么没有?” 在底下看的样子和空中俯瞰肯定有不同,魏不语觉得再找找能把苏四儿放下来,关键线索就在这些东西里。 苏四儿听到问话,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像一幅残缺的画像,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李家兄弟走近之后,魏不语也没放过李俊杰,“你们醒来后就在人棺里躺着吗?” 李俊杰摇了摇头,他们最开始被摆在福珠堆里,他指了地上散落的地方,“在这里。” “谁把你们移动进去的?”魏不语觉得他们不可能自己走进去。 李俊杰想起来有些害怕,“水怪移动的,它们最开始就是一团水雾,到了这里之后,突然变了,人头水雾身。” 魏不语和李俊茂想象了一下,一群人头走来走去…… “你们交手了吗?” 当然有,李俊杰苦笑了两声,“有些我们熟识的面孔,心里惊恐,而且它们很强,我们打不过。” 第227章 来自青鸟的追随者考验11 说话都有些不成句了,遇到的到底是谁,竟被吓成这样? 熟识的面孔,魏不语心里有了猜测。 “是之前在话本里消失的人,还是前几年进来的准福徒?” 李俊杰脸上流下了泪,”以前的,我发现了我哥哥,他一直攻击我,我没有还手。想要从这里往外跑,被他塞进了人棺。” 哥哥?魏不语看向李俊茂。 李俊茂听到那句“哥哥”,当即明白了李俊杰说的是谁,这世上他只会这样称呼的,唯有一人,李俊天。 “你是说天哥他死在了这里?” 李俊茂的眼睛红了,一个人走到一边。 他们以为他一直在成都于天,以为兄弟分别数年终有相见之日,哪知竟是手足对峙的局面。 原来几年前他和李俊杰未入风云谷,先被家主和尊者破例请入世德堂,提前望气明运,竟然是因为天哥之死。 李俊杰一直最崇敬自己的哥哥,怎么会这样?他们去时满心欢喜,却不见背后家人的愁云,还一直被瞒着…… 魏不语追问道:“后来呢?” 李俊杰神情哀伤,郁郁说道:“福珠堆,被它们弄乱了,之前不是这样的。” “你还能记起来什么样子吗?” 至亲失命固然令人肝肠寸断,但此刻他们身处秘境考验之局,稍有不慎也会步李俊天的后尘,倒不如先打起精神解决好眼前的难题。 但李俊杰好像不怎么愿意开口了,能令他开口的只有李俊茂。 魏不语自觉给了李俊茂足够的悲伤时间,现在离救下苏四儿他们就差一点了,他便跑过去跟李俊茂说了几句,又把自己那枚白石碎玉递给他。 “我擦干净了!安慰好就赶紧过来干活。”李俊茂看了李俊杰一眼,脸色发红。 好在李俊茂脑子还在,李家兄弟两人拉扯着到一边去了。魏不语沉默着走到了福珠堆那处,小心翼翼地用手衣触碰,无事! 还好,他神情松弛了一些。 李俊天的下场令飘在空中的苏四儿脊背发凉,看样子留在此处的人最后就会变成水怪。李俊天还有弟弟李俊杰能认出来,她和虎子呢,大概永远也没人能认出他们。 她不想在这里当个怪物,遂坚定了要努力出去的决心。 旁边杨虎子同样听了不少,此刻巴巴地祈愿:求福圣保佑,不要留在这里。 此处也许求福圣不管用,但求使者应该可以。她忍不住跟着念了起来,但她终究不是个心诚的,见底下的三人已经重新积极忙碌起来,觉得出去还是要靠自己的脑子。 她便一直盯着那乱糟糟的福珠堆,任他们摆弄,直到脑海中灵光一闪,她终于想到了。 “我们刚来半世浮城的时候,呆着的那个大殿,上面有福圣和一左一右两只青鸟的浮雕,你们还记得吗?照着那个样子摆。” 魏不语立即和李俊茂开始重新搬动,只是他们脑子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大殿的样子,明明刚才苏四儿一说就有印象的。 李俊杰先是呆了一瞬,而后点点头,附和道:“对,一模一样!”被另外两人催促着帮忙。 “不对,左边的青鸟的左边翅膀收了起来,没展开。” 苏四儿恨不得自己下去摆,看他们干活受罪,慢吞吞的,真着急啊! “我记得是右边的青鸟来着。”面对魏不语的冷言和气势压迫,李俊杰脑子里有些记忆模糊了,越说越底气不足。 搬来搬去,他的手快要酸死了,李俊茂心里直叹气,但不敢出声,怕被甩冷脸。 不过,魏不语冷脸归冷脸,还能稳定情绪干活,不愧准福徒第一人。 一阵手忙脚乱的风刮过,中间伴随着无数次苏四儿的大喊,她一停止提醒就觉得自己快不行了,没被吊死之前要先被气死。 好在,终于成型了。 苏四儿来回扫,还是发现了一点漏洞。 “差两个最重要的东西,左右两只青鸟衔着的圆珠,你们谁有啊。” 底下三人互看,对着苏四儿整齐摇头。 不应该的,他们每个人都闯过四道门,除了第一道门大家全无记忆,其他三道门里面好东西很多,再傻也不会什么都不拿吧? “走到现在,都是靠大家相互信任、相互支持,如今距成功离开只差一步了,大家想想法子,有就拿出来,跟圆珠子差不多也行,没有再继续想办法,” 久久无人回应,苏四儿又有那么点丧气了。若是大家都没有,结局就是她和杨虎子吊死在这里,魏不语三人建桥过河,下场都好不到哪里去。 大概是实在过于死寂,魏不语担心苏四儿状态,大喊:”别着急,没有圆珠也没关系,我有其他办法一定救你下来。” “什么法子!”苏四儿有气无力道, 他们之中的人肯定有拿到东西,也许在人棺的人手里。青鸟就喜欢这么设计,怎么可能没有?之前谢醒梦那个震天响的黑珠子、李俊茂开石门用的那个圆环,还有她发现的白石碎玉不都派上用场了。 “我带着他们两个人去看看那座桥能不能找出来。” 魏哑巴这是真打算去修桥啊! 猜中了结局的苏四儿脑袋嗡嗡的,关键时刻,她靠得住谁? 她双腿在空中乱踢,借此表达自己内心的无力,倒苦了身边的杨虎子,被晃得话都说不清了。 刚才苏四儿发问的时候,杨虎子就在回忆自己拿到了什么东西,他到现在才记起自己有类似的东西。 于是用最大的声音喊出“我有”,听在别人嘴里却是弱弱的,又被苏四儿搞晕了,都没力气出声了。 不过,他也没放弃,一直喊,可惜苏四儿没反应。他急得用头撞她胳膊,结果撞到了肩膀,终于把“我有”两个字传到苏四儿的耳朵里了,他又弹了回去。 “在哪里?快拿出来!” 杨虎子保持着一个姿势太久,感觉自己眼前一片小飞虫在飞舞,因为苏四儿激动得乱动,他的位置又下去了下,“我现在头有些晕,需要你借点力让我靠着。” 两人慢慢调整着姿势,终于靠在了一起。 魏不语见头上半天没有回应,以为她放弃了,又强调了一遍,“大眼,等着我,我一定救你下来。” “哑巴,接着。” 两颗圆珠子从天而降,魏不语和李俊茂一人接住了一颗,好像是发光石中最珍贵的圆明珠。 和杨虎子努力很久才成功拿到圆明珠的苏四儿,此刻心里恢复了不少信心,成败在此一举。 “注意位置,放在两只青鸟的嘴巴里。” 第228章 来自青鸟的追随者考验12 魏不语发现这两枚圆明珠和自己之前拿出来的发光石确实有一些区别,他的没有这么圆,也没这么漂亮。 两人分别走向两只青鸟,很快发光石放到了它该待着的位置。 苏四儿和杨虎子眼巴巴瞧着,身体已经做好了降落的准备,屏息等待中。 含着圆明珠的青鸟没有半点反应,怎么回事? 她快要抓狂了,青鸟到底在想什么,想让他们干什么。 “等等,我想起来了,还有这个!” 李俊杰掏出了一支笔,塞到了左边青鸟的右边翅膀上。 所有人最后相互确认了一遍,这回再无遗漏。 由福珠和矿石拼凑的浮雕画渐渐与地面接合,最后和大殿上的那处一模一样。 ”啊!” 苏四儿感觉到极速降落的快感,忍不住尖叫出声。 不容易,终于要被放下来了。距离留下来的可能又远了一些。 眼见两人要栽到浮雕上,如此高度,没有灵力会重伤,魏不语急了,”李俊茂,赶紧过来帮忙。我接住苏四儿,你接住杨虎子。“ 他的手废了一只,要想接住的话,另一只也保不住了。 李俊茂本能想要反驳,又吞了回去,只是看向魏不语和苏四儿的眼神有些滑稽,但被无视了。 “人棺里的人快支撑不住了,大眼,你那里还有多少碎玉。”魏不语看向苏四儿,她手里的东西肯定不够分。 他一直靠着一只手到处活动,刚才接苏四儿的时候,想着这只废手用不上也得用。只靠一只手勉强支撑,对体力而言消耗极大。 杨虎子待遇没苏四儿,他落地摔了,好在皮糙肉厚,坠地无事,被李俊茂从地上扶了起来,看到福珠堆忍不住哆嗦,怯怯地往人棺的方向靠了过去。 自从吊了个大的,他再也不想看到这些东西了。 但人棺里的人发生了变化,亲眼目睹之下,也吓了他一大跳,拽着李俊茂的手抖个不停:“怎么回事?躺着的人怎么有些没有腿,下半身都成了一团水雾?” 杨虎子挂在空中的时候,一心念叨被人解救,对奇石壁的变化根本没注意,只在最初看了一眼。 如今就成了这样,他很难不多想,是因为自己的鲁莽耽搁了时间,才造成这么多人的惨状。 被丢在一边的李俊杰坐在地上,听见了这话,手脚并用爬了过去,面色苍白地爬了回去。 “完了,化了水雾的人就不回来了,你们手里还有碎玉吗?快救人!” 苏四儿和魏不语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心知耽误不得,现在担心够不够的问题已经来不及了。 “这里一共三十枚。” 魏不语拿到碎玉,留下一枚含在嘴里和苏四儿、李俊茂各分了一部分,冲了过去。 “要快!” 人棺前走了一圈,找还没雾化的人塞完碎玉,三人聚在一起,魏不语清点了所有的碎玉,呆呆地道 :“剩了十九枚。” 八十人只救出十一人。 苏四儿沉默地流泪,她对着人棺跪了下来,不知道怎么过去心里的伤。救虎子,她不后悔,但失去的这几十人如今还在她眼前,她心乱如麻。 青鸟早就说过,剩余的试炼不可能所有人生还,总有人要留下。各自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拼命,只希望身边的人可以幸运些。 杨虎子见状,也跪了下去,“我没想到会这样!”现在说什么都无益,结局已定。 五个人皆跪在了两处石壁人棺之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若有机会,谁不想活着。道如此,命如此,珍惜!” 最终魏不语打破了沉默,“死者已矣,我们还是赶紧找出口离开,万一人棺里的准福徒完成雾化,我们就危险了。” 大眼手里一共三十六枚白石碎玉,人棺里八十人,根本不够分,难题一道接着一道。他和李俊茂救出了李俊杰之后,注意力全在救苏四儿那里了,因为只有她有碎玉,却没想到先问她要碎玉…… 如果再有一次,他一定会做得更周全。 “还有活着的人等着我们拉出来,大家行动吧!”苏四儿率先站了起来,将手里的飞行披风递给魏不语,自己走向人棺。 魏不语单手接过,突然反应过来用的是那只废手,他甩了甩,发现一点也不僵硬了。 好了?! 李俊茂、李俊杰和杨虎子三人靠在一起,疯狂摇头,不想再面对人棺。 杨虎子甚至表达了迫切离开的愿望,“只要离开这里,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救完人,就能离开!” 杨虎子灰溜溜地爬过去帮忙,魏不语见李俊茂兄弟不动,推了一把,面无表情道:“含了这么久的碎玉,你都没发现你无力的胳膊已经恢复了吗?” “赶紧干活。我们一起把活着的九个人拖出来。” 六人合力发现从人棺里拉出一个人也很难,进度又慢了下来。 “怎么这么难啊,要是多两人也好!” “杨虎子,就知道你干活不行,我们来了!” 谢醒梦和于方不知何时从小洞里钻了过来。 众人视线转了过去,他们衣服上沾满污渍,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一副逃命的样子。 “醒醒,你们怎么搞成了这样?外面发生了什么?” 谢醒梦迫不及待地奔着苏四儿的方向,努力平复喘气声,“我们出去的路没了,那边的水里全是水怪,密密麻麻,太吓人了。” “而且不是一般的水怪,它们长着人头,有些人我还见过。”于方在后面露出似哭非哭的表情。 太残忍了,在黄沙地留下的人永远地成了水怪。 “你们进来的时候,它们追过来了吗?” 到现在为止,还没找到出口,魏不语看着新增加的九个负担,心里有些发愁。 “追来了,但我用从门里拿的一把剑斩断了桥,它们暂时过不来。” 谢醒梦和于方察觉到过了桥之后,他们看不见桥,但水怪凭空走动眼看就要过来了,当机立断抽出一把剑,之后再不见有水怪的影子。 “也就是说,我们暂时安全,让这几个人恢复精神和体力,我们四处看看有没有出口的线索。” 来了两个健全的人,总算有了帮手。 指挥着他们干活,苏四儿又跟着补了一句,“不该碰的东西千万不要碰,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赶紧回来叫人。” 他们这个小队,再也禁不住折腾了。 第229章 来自青鸟的追随者考验13 救出的人都被放在台阶最下边,谁也不敢再上台阶面对石壁。 杨虎子和苏四儿负责洞口附近一片长约三丈、宽两丈的地方,包括整个地砖都归他们。。 魏不语和李家兄弟负责台阶及奇石壁人棺附近,谢醒梦和于方则因为福珠堆那处,满足她的好奇心。 杨虎子之前被吊着手脚有些不怎么灵活,现在走路老是有些左瘸右拐的,时不时就会绊倒一下。 摔得多了,苏四儿听着那声响,都替他痛,最后实在看不下去,还要分心提醒。 两人绕了小半个时辰,四周石壁一无所获。 都准备出洞看看了,苏四儿突然停了下来,吩咐杨虎子两人走一走地砖。 苏四儿怕杨虎子再摔,让他学她趴在地上敲地砖,杨虎子倒是听话照做了,就是有些敷衍。 时间一点点过去。 “快来,我这里有发现!”苏四儿指着最中间的六块踩说道,“我刚敲击的时候,发现这几块的声音不对,来几个人一起撬开。” 其他各处的人都聚齐了,由魏不语先验证了苏四儿的发现,杨虎子出主意,谢醒梦提供的小黑珠子,于方投掷暴力开了地砖,其他人早早去转移那虚弱的九个人到安全的地方。 等地砖残块都掉落,灰尘也沉淀了,众人才过来清理了一番,发现残余的地砖搬开后,果然出现了一道门。 应该就是出口无疑了,苏四儿想。 “四儿,这里真的有一道门!” 杨虎子叹服,老大脑瓜子里存的惊喜太多了,每次都能在关键时刻,带领大家找出一条路。 “跟外头的大门一样,李俊茂,需要你的半圆月石玉开启机关。” 苏四儿给了魏不语一个眼神,指了指台阶。 魏不语反应过来,走向了一直安静的九人。 他们的眼神呆滞,显然还没从惊吓中恢复,但现在时间来不及了。 “你们的命是我们抢回来的,不想留在这里当水怪,就赶紧爬起来继续走,机会只有一次,你们自己选!” 当听到“水怪”两个字,九个人身体都不住地打颤,看向魏不语,眼里的恐惧顺着泪水流了下来,生怕魏不语抛弃他们。 一个个争先恐后,挣扎着站起来。 苏四儿看向打开的石门,里面全是玉树生金的根系,他们是到了地图上的下一关了吗? 一摸才发现是幻影,苏四儿赶紧退回来,她不在这里带走点东西,心里不安,“我们带点那些矿石和福珠,我觉得如果不拿走点东西,下一关都不知道怎么过?” 那一堆福珠和矿石,放在那里太突兀了,不搬走怪可惜的。 “四儿,你忘了我怎么挂上去的了吗?而且它们若是移动了位置,后果不堪设想。要不,还是想别的法子吧!”杨虎子不想碰一点。 苏四儿看着几双眼睛,“你们都这么想?”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连魏不语都愣住了,不明白她为什么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 他身后的九个人则在状况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谢醒梦看大家不说话,为自己的好朋友撑场面,“四儿,我们走!” “不如这样,我先去拿看会不会出事?出了事,你们不用管我。若是没出事,大家就听我的,一人拿点。要是下一关真的需要,我们难道还要返回来取不成?” 杨虎子听到苏四儿说“不用管她”,第一个站出来反驳:“不行,你要有事,我陪你。” “等我们真的进了石门,这里说不定会重新恢复原样,等待下一波准福徒过来,还有水怪藏在暗处不知会从哪里蹦出来,等我们真需要的时候,就回不来了。” 苏四儿带着谢醒梦和杨虎子向着台阶走去,“把碎玉含在嘴里,不要掉了。” 李俊茂看向魏不语,使劲打眼色,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真有事不可能见死不救。 “我想了一下,这一次救人全靠苏四儿找到关键的信息,我们之前选择了相信她,现在也应该继续相信她。我去帮她一把,若是真有事,李俊茂,你就带着人离开。” 魏不语说完,跟着走到了苏四儿后面,李俊茂看着李俊杰,狠狠跺了下脚。于方没说话,跟在了魏不语身后,被魏不语拦住了。 “于方,你先等那边的结果再行动。如果没事,”他指着台阶下的人,“他们也要拿一点。” 他们这些人,不能一股脑全冲过去。若真有危险,没过去的人就成了最后的希望。 就这么一小会,那边已经有了结果。 “赶紧过来,别傻站着了,真的没事!大家嘴里的碎玉不要掉了啊。”杨虎子朝着下面的人招招手,“喂,老大让所有人都过来拿一点。” 所有人根据魏不语的安排,一手拿矿石,一手抓福珠,从地砖那处的石门里进去之后,走在最后的魏不语亲眼看见石门就关闭了,他装作平静的样子,幸好石门里的雾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 苏四儿领头,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之前她一脚踏进来在门里看见的玉树生金粗壮的根缠绕的情形,真的是幻觉吗? 别的不论,现在的绿洲出现得很奇怪。 不同于第一道门的黑漆漆小路,当时大家进入石门,立即起了一阵浓雾,浓雾的前面有一道穿透一切的金光,和他们之前进入半世浮城自天上降下的光一般无二。 “难道我们出城了?” 杨虎子对着苏四儿嘀咕道,苏四儿却觉得没这么快,真要到出城的关节,青鸟就该现身了。 追着浓雾里的金光,所有人一直走啊走,直到浓雾和金光都散去,他们又来到一处石壁。 石壁上刻满了所有人都看不懂的符号,他们唯一认得的就是那只青鸟壁画。 福圣殿里的青鸟此刻也激动起来,等了这么久,终于到了。它看了所有人关于三个问题的回答,只有苏四儿、魏不语、李俊茂、杨虎子、于方、谢醒梦六人最合心意。 因为他们装模作样半天一个字都没写,而其他人则写了一大堆,特别的真情实感,可惜青鸟一个字都没看,因为它定下的从来只有一人。 一切缘起都在第一道门里有了提示,如今只等最后的测定。 石壁前,魏不语走到苏四儿身边,跟她说了石门关闭的事情,苏四儿靠着石壁点点头,早就猜到了。 第230章 来自青鸟的追随者考验14 青鸟伺机降下银光,石壁突然摇晃起来,而靠墙的苏四儿上半身都没入了石壁。 众人大骇,纷纷退远了些,魏不语和杨虎子拉着苏四儿的腿不放手,但毫无用处。 “我们要学她这样进去吗?” 李俊杰对发出疑问的李俊茂白了一眼,使者就等着你往里跳,还能拒绝就稀奇了。 “我们已无退路,这石壁就是最后的出口。” 苏四儿自石壁里爬出,留下这一句,整个人爬进去了,杨虎子适时松了手,和谢醒梦一起跟了进去。 魏不语一直没动,眼光却扫向身后的人。 于方看了一眼魏不语,拉着李家兄弟走了进去。隔了一会于方又从石壁里出来,“你们都进去吧,里面很安全!” 于方所谓的安全在杨虎子看来却很可怕,很危险。 数不清的书架子排列其中,人走进去就像一滴水落在海洋。 杨虎子看着满书架的书,只觉得一阵头晕,他手里的书摊开着,文字根本看不懂,和百宝塔里的东西长得就不一样。 苏四儿最先进入此处,她盯着顶部的“天极书宫”出神。 这天极书宫,不就是符师兄当年所授的福门历史课中提过的那个福圣发迹史嘛。 当年福圣少时曾夜梦入一处秘地号曰天极书宫,月余不曾醒来,醒后自言已学天地妙法,负宇内苍生,其人脱胎换骨,其尊当世第一,其言万民影从,后自世俗出,寻四境仙山而据,创立福门,自号福圣,追随者众皆为徒,传之福道,盛极万年不衰。 她记得,符师兄毫无感情地念完之后,还感叹了一句,天极书宫到底存不存在啊? 以她所处的位置看,应该是存在的。也许福圣不是夜梦,而是进了半世浮城。 “四儿,这石桌上有一张纸,好像写明了规则。” 谢醒梦的声音传来,苏四儿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虎子,你叫魏不语他们进来。这里是天极书宫,大家既然有福气来到此处,绝对不可以错过,才能对得起走到现在的自己。” 杨虎子应声而去,对苏四儿的话根本没在意。 “每个人花福珠买三本书,必须与自己所修技法契合,选择错误后果自负。” 谢醒梦读了出来,心里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后果自负是不是等于留下命来?” 苏四儿接过纸,也许不是丢命,而是与这天极书宫的传承无缘,“不会,这里是天极书宫,有进就有出。” 当年福圣不就获得了机缘,出来了。 天极书宫?什么地方? 谢醒梦拍拍脑门的汗,撒娇道:“什么书宫?没听过!你饶了我吧,我从小就不爱读书,都靠我爹强行灌输。而且,这些字我一个也不认得啊。” “应该是大衍朝的古语言,你看有些字勉强可以认出。只要我们仔细选,相信结局是好的。” “书房的规则,给我看看!” 杨虎子没走心,但还是复述了苏四儿的话,所以魏不语很快抓住了重点,赶了进来。 他身后九个人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只是没什么话说,把魏不语当成了唯一的希望,一步不离。 魏不语一踏入石壁门,眼尖地瞥过顶部的石壁,立刻确认了苏四儿的话,又看向一头雾水的杨虎子,把天极书宫背后的意义解释给他听。 他说话的时候,也没避着人。 其余人都听见了,神情激动,确实如苏四儿所言,进了这里方觉得对得起自己。 脑子突然灵光的杨虎子突然大声道: “不会吧?这里的书,要花福珠买?四儿,要是你不坚持回头拿福珠,我们现在可就被晾在这里了。福牌里的福珠,这里不认。” 有些脑子不傻的人,比如于方、黄瑞吉已经明白了杨虎子的用意,心里记下了苏四儿的情。 杨虎子如此,其实是为了点那九个木头人,就知道魏不语救了他们,若是没有苏四儿。 就是福圣亲临,怕也是无力回天。 “你怎么知道?” 谢醒梦对杨虎子的转变有些诧异,之前让回头拿福珠,第一个反对,这会倒自觉夸起来了。 杨虎子颇为震惊于谢醒梦的问题,“我当然是听了老大的话,总结出来的啊。” 他可不敢说,自己刚才被一圈不认识的文字震撼到,手里的书没拿住,害怕落地引起麻烦,赶紧抢救,结果磕在了书架上破了,还书的时候怎么都还不上,他灵机一动,将手里的福珠放了两颗上去,那书就钻入他眉心了。 “你怎么试的?” 谢醒梦继续追问,她可听说了,这个傻子看见福珠就拿被挂起来。在这里万一又犯病,触发了什么机关,大家都要遭殃。 “总之,我绝对没有乱摸乱碰。” 杨虎子对于谢醒梦的追问很气愤,她之前问自己的情况,就是为了在这里给自己难堪吗? 唉,早知道就闭嘴不说了。 突然,天极书宫震动了一下。 “你还说没乱碰,都震动了。我要是天技书宫的主人,我也不喜欢随便什么陌生人进来就到处动手动脚。” 谢醒梦一脸正气,杨虎子满脸沮丧,他就是没站稳而已,这也能算他头上? “醒醒,你不要逗虎子了,确实不关他的事。喏,刚才震动后,这张纸上浮现了一行小字:每半个时辰减少一百排书架。” 敢情还是个限时选项,耽搁时间越久,能选择的书架越少。 “这里一共六百排书架,大家抓紧挑选。”魏不语突然出声,“刚才门外写了个六百,应该指的是房间里有六百书架。” “太多了,我们不如从最后一排看起,这样能在消失之前过完说不定就过完了。”李俊杰指着后面的书架给出建议。 “别耍小聪明,书架消失没有指明从最后一排开始算,一切皆有可能。”苏四儿不想再浪费时间,赶紧开始挑选。 不认识字,可以认半边,不认识字,可以看图,活人还能想不出半点招儿…… 也许挑书不是问题,怎么付福珠才是隐藏考验呢? 苏四儿走完一排书架,觉得走过去费时间,不由自主像在百宝塔一样飞着选书,等她飘在空中才发现自己的灵力回来了。 “我们恢复灵力了 ,大家选书的进度可以加快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自己的伴月对着书架居然有新的反应,之前提示危险就会胸口发热,越大的危险热度越高。 这回不一样,它会起痒的反应。 要知道,来了寒山州之后,她再也没发现自己身上有痒痒的时候。 她拿起面前的一本厚书,一看价格,二十福珠。试着往胸口一贴,更痒了,这是一遇到好东西就痒痒? 果断换了一本五福珠的书,无事发生。 要不要听从伴月的选择?苏四儿换回了之前的厚书,翻了一遍之后发现,图画上看像是一本游记,不时出现山川、河流,还有战争场面的图画。 冲着苏家老祖的见识,她收了。 不多时,在伴月的“建议”下,她很快挑选了另外两本,都是二十福珠。略翻了几页,内容比第一本更难懂,厚度也更强,根本不知道在讲什么,连个图画都没有。 苏四儿抱着三本书,走到石桌,把书放上去之后,开始掏福珠,三本一共六十福珠,刚好捡的福珠全都用光了! 说起来,她算是拿福珠最多的人了,其他人都意思意思而已,现在应该后悔死了。 眼前的石桌中心,有一个小洞专门是放福珠的,一丢进去就消失了。福珠全部消失后,她的背后出现了一个石凳。 苏四儿非常明白它是干什么的,准备坐上去的时候又把屁股收了回来,对着书架那边的人大喊。 “选好书把福珠放在石桌上的洞里,会出来一个凳子,估计是让我们坐上去读书。” 自觉尽了心意的苏四儿在屁股落座前想,就算消失了,她也给大家交代了去向。 “早知道就抱着书坐下去,也不用遭罪。”苏四儿摸着头上的大包有些后悔。 三本厚书砸脑袋,她为了保护后脑,主动舍弃了额头。 苏四儿坐上石凳之后,整个人就看不见了。等醒来,她才发现自己又换了一处空间。 她看向墙壁,上面有一段话,主要是教她怎么使用书,学会了之后就可以打开那边的匣子里给她的奖励。 最后还有一段古语需要等学会了回来看。 第231章 先祖之债1 苏四儿看向四周的墙壁,又是奇石壁建造的。幸亏她从魏不语手里收走了剩下的腐蚀水,不然现在只能对墙瞪眼,无从下手。 正对着墙壁的那面墙确实有一个小案几,上面放着一个深红色的小匣子。 将三本书放在案几,苏四儿一面朝着三处墙壁洒腐蚀水,一面担心其他人没有这个东西可怎么办,想着想着把自己给逗笑了。 大声嘲笑自己傻,也许他们根本就是不一样的考验,之前各自经历的门内考验不就是。 暂时无事可做的苏四儿好奇这腐蚀水的效果,故而瞪大了眼睛盯着墙壁。 腐蚀水一点点地在墙内流动,一点点地浸透墙壁,凡经过的地方都生了小泡泡,小泡泡破裂,奇石表层就出现了裂纹,一块一块的墙皮掉落,石壁渐渐地显示了原貌。 苏四儿害怕这里也会出现人棺材,从里头蹦出来,半捂着双眼,对即将到来的场面充满兴奋,兴奋中又带着恐惧。 谁知道天极书宫这里的墙壁很正经,没有那些恐怖邪恶的设计。 满墙密密麻麻的字,写了基本的发音和意义,字体笔锋与之前留言如出一辙。 苏四儿用了三天学会了墙上留下的天极语基本发音和意义,算是小入了门。她便迫不及待跑到最初的那面墙壁,想看看它到底在说什么,看完之后,忍不住想一头撞过去。 就算学会了古语,也还要得到三本书的认可才能知道到底讲什么,而且还要付出血的代价。 苏四儿心里嘀咕,难怪伴月痒痒,估计又是名门血脉验证那一套! 想归想,流程还是要走完,书里的内容对她而言吸引力很大。 苏四儿重新走到案几,发现三本书出现了新的变化。 原先的书皮和老树皮一样的颜色,现在换成了琥珀色,封面看上去亮堂不少。苏四儿摸了一下,手指上还带着灰,遂翻出身上的帕子擦了擦,封皮立刻变得金灿灿。 一番擦拭之后,三本书重新以真实面目示人。 第一本《天极逍遥子揽胜天下记》,整本书除了第一页作者自述为游记外,其余都结块粘在一起,根本打不开,无从窥见内容。 第二本《神游修习录》,乃是一门功法,不过以她当前的天极语水平,无法理解该怎么做。 第三本《天极利技经》,可翻看全文,大致知道讲什么,但苏四儿觉得并不不适合自己。该书主要是天极大陆修士御敌之作,观其图作,与大衍朝并无交集。 既已经买下这些书,目前无用处不代表以后无用处。她先尝试着放入自己的香囊之中,却毫无反应,看来还是得付出血的代价。 对此深有感触的苏四儿毫不犹豫给自己划拉一个小口子,往三本书各滴了一滴血后俱发出白光,自动飞入了她的香囊内。 原来之前是没认主才没成功,苏四儿恍然大悟。 按照古语的指示,苏四儿又将目光看向立在一角的石匣,费力将其正位其中,再以先前伤口处的血划一道痕迹于其顶层,一脸虔诚地念出:“吾愿求之,得尔吾服。” 石匣子在一瞬间炸开。 苏四儿嘶了一声,额头被碎裂的石块擦过,破了皮,滴着血。 顾不得伤口,她一脸急切地看向里面的东西,生怕是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破坏了内里。 结果令她大失所望,竟然是一颗破壳的蛋,一个毛毛的小脑袋探出头,对着她“啾啾”。 青毛、红嘴! 联想到半世浮城里福圣殿的两只青鸟浮雕,苏四儿心凉了半截,这不会是它们的蛋生子吧? 若是把青鸟幼崽拿走了,她以后自己的日子都难过,这种需要大量灵气喂养的宝宝会把她榨干的,还是还给青鸟大人自己养吧! “不知道石匣子还能不能复原,我真是蠢!” 青鸟使者已经很古怪了,她可不想再带一只古怪的回去。 养福兽的负担太重,目前空耳、尺犬已经很吃力了,不能再多了。最主要是她于驭技毫无天赋,想赚福珠都没机会。 青鸟以为这一回的每一步都万无一失,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毛绒绒的幼生崽?他舍了几万年的脸面化成了小小的幼崽,事到临头却被人拒绝了。 青鸟气得双翅一振,飞出福圣殿,绕着牛首山盘旋一圈后,心里有了主意。 “小小年纪,如此惫懒,如此现实,不给她点颜色,万一被她带出去扔了,我的以后可怎么办? 它的怒气从福圣殿传递到匣子里的幼崽身上,幼崽的双眼圆睁,努力蹦起来朝着苏四儿胸口撞去,空寂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惨叫。 “你竟然敢嫌弃吾?” 愤怒地声音在密室内响起,苏四儿抖了抖,这声音如此成熟,根本就不是幼崽,而是使者本尊。 不能承认,苏四儿强辩:“不敢!您乃福门青圣,天上地下福兽之尊,地位尊贵。我出身世俗,风云谷六年,修为不济,至今未得上人垂青,鄙陋之人,怎能配得上您的尊贵。” 托辞,都是托辞,青鸟忍了忍,缓和道:“吾既然选择你,乃你的福气。你虽鄙陋之人,但性虑重、爱纠结,奉行小义又存大志,材质中下慧能中下,也算可托之人,吾勉强认了。” 这不就是说她遇到事不爽快,爱纠结,资质天赋也都不是顶尖,就是重情义,心肠也不坏。 “使者大人,您不用勉强。我的同伴都很优秀,李俊茂、魏不语、谢醒梦都是难得的良材美玉,绝不会辱没了你。” 哼,当它有的选吗?若是没有照前尘,它就闭着眼睛选良材美玉去了。 “李家先祖心重性狡,吾不喜;魏家闲师异心,吾不爱;谢家未曾听闻,吾不选。” “使者,您可能还不了解我。我叫苏四儿,出身世俗远山府的偏远小镇,庸村俗民之后,先祖虽是苏承天,但并无实据,若借此攀上平都名门苏家,人家断断不会相认。连名门苏家都不认,您真认了,到时候后悔的就是您了。” 看来,不说明白是不行了。 “吾认的就是苏承天之后,你既然承认自己与苏承天有关,那就行了。若不是为了吾之大计,根本就没有你们这些人进入天极书宫的机会。说起来,都是因为你!” 黄沙地考验居然是因为她,那那些死去的人也是因为她?苏四儿想到这里,被一种无力的愤怒压得喘不过气来。 “所以,你乖乖接受了吧!” 乖乖接受! 苏四儿揪起案几上的幼崽,越看越觉得可恶,“您视人命如草芥,根本不顾惜他们。我若答应带您出去,以您的率性恣睢,未来将会危害更多人,我就是罪魁祸首。我虽不知您因何陷于此处,但福圣与您同出,又将您送回,想必也是明白此处才是您的巢居之地。” 青鸟闻言气急而怒,幼崽一口又啄在苏四儿手上,她痛得放开了手,幼崽掉落在案几上。 “放屁,吾乃自己回半世浮城。你这小孩,别想推脱。非吾强你所难,而是你家先祖之过。你既承其后,须遵其诺。” “你不要说话,听吾说。”嘴巴厉害,再让她接下去没完没了。 苏四儿闭上了想辩驳的嘴。死者已矣,又能怎么样,先祖可没在家谱里强调要他们后人还报,说明根本就没这事,都是青鸟编的。 青鸟见她面露怀疑,估计又在想推脱之计。那幼崽立刻从碎石块中扒拉出一张纸。 第232章 先祖之债2 “你家先祖的契书,下面还有六福誓印记。当年,苏承天来到此处,吾断言,以其虽资材冠绝天下,但困于情爱或将因天谴而无后。他大惊之下,应承吾遮天逆命。吾有出此城之所求,遂应承助他。但吾修为见顶,又逢敌窥,故以半魂寄于他身,约定十八代之后来此渡余魂,以此契书为证。若违此约,天绝其后。” 苏四儿拿过契书一看,的确有六福誓印记在,苏承天在最末落款,还真是债主。 若是不答应,她苏家将遭天谴而绝后。 若是答应,她往后身上又多了一道枷锁,时时都要因使者的胆大妄为而揪心自责,那些花费反倒是小事了。 “您,为何非要出这半世浮城。” “避敌窥,活命!吾若出半世浮城同样受天及福圣之威束缚,岂敢肆意妄为?此间种种考验,人或丧命,乃是追求道途之所牺牲,无可避免,非你之过,于吾更无干系。吾之窥天甚于你,然不敢妄语。此地丧命,或有终年,福者临祸,祸亦是福。” 她确实初入道途,连风云谷尊者之举都无从理解,但别提理解天之意欲何为?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四儿只好认了。不过先祖苏承天的天赋资质如此强悍,竟然连青鸟都夸,只是他耽于情爱以至于遭天谴绝后,又是怎么回事? 苏四儿拿话问青鸟,青鸟一脸忌惮地答曰不可说。 揣了一肚子秘密的苏四儿软了态度,放下身段,准备等青鸟指挥她怎么将这只幼崽带出去。 “你闭上眼睛,吾观你身有青鸟印记,可寄身于此,免你神魂割裂之苦。” 苏四儿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如今提到青鸟印记,她突然想起了临行前霍师兄受尊者之命交代他的任务。 斩福司尊者怎么会知道半世浮城的青鸟只有半魂?指明让她带出来。难道先祖的秘密早就传得天下皆知了? 她看向欢喜啾啾的幼崽,“我家先祖的秘密,有多少人知道!” 幼崽愣了一瞬,“最多三人,吾,苏承天,聆音六福誓的福圣!” 福圣,他不是已经失踪了吗? 刘清明打从奇珍楼就认出了自己是苏承天的后人,那个十八代登道途的卜言传遍域内,他从福寿山降临风云谷,知道得比常人多一些也不奇怪。也许先祖怕青鸟断言有误,自己偷偷去福寿山求助了。 “吾要开始了!” 青鸟幼崽尝试缩入苏四儿的手腕,一头撞过去,才发现不对,“你福气不多,这青鸟印记乃虚力而为,无法承受吾之力。看来神魂撕裂之苦无法避免。你且闭上眼睛,这撕裂的痛苦过于折磨人心智,吾将消解你部分记忆。” 苏四儿没有听话闭眼,而是眼睁睁看着浑身银光的幼崽撞入自己的眉心,一击即中,她觉得脑袋要炸了,然后就昏了过去。 福圣殿的青鸟见自己的半魂已经成功留在苏四儿的神魂宫,又飞身出大殿,绕着牛首山一圈,淸鸣之声不绝,以示其心之喜悦。 “过完天梯考验,吾将自由于宇内,避其敌窥,登临九天。” 此身已无魂力,待天梯绝,城门闭,它将再无生机。 醒来的苏四儿发现自己躺倒在黄沙上,身上盖着的是魏不语的飞行披风,身边却空无一人。 她记得自己被青鸟幼崽撞进眉心,一下子疼晕了过去,青鸟为了使它自己更安全,直接给她下灵魂烙印,入住神魂宫。 灵魂烙印一出,承载了青鸟五成的灵力,入门境堪堪起步的苏四儿从身体到灵魂都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立即晕了过去…… 醒来的苏四儿望着银白的天空,光照强烈,令人有些难受,不得不闭上眼睛。 苏四儿忍着疼痛,再一次心生后悔,怎么偏偏她成了苏承天之后,承担起十八代的责任。如果她没有和李娘子有纠葛,是不是就不会被选中送入风云谷。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会遭遇什么?天命不可违,祖宗之命亦不可违,她只能逆天而上,与天争命。 不过,青鸟为了能够出去折腾这么大一圈的,也是可怜,万年筹谋,千年等待,够难为鸟的。 苏四儿哭哭笑笑,状如疯癫,但因灵魂刚受过撞击,清醒了一阵之后,又晕了过去。 黄沙地依旧,苏四儿再一次清醒。 但这一回她发现不似刚才孤身一人,魏不语、杨虎子和谢醒梦都围着她,杨虎子拿衣摆为她扇风,魏不语和谢醒梦扯着披风,给她遮住头上刺眼的光。 被人围着关心的感觉,真好! “大眼,你感觉怎么样?大家有没有随身的丹药,我愿出高价买。”魏不语见她脸色雪白如纸,不知在里面遭遇了什么,需要丹药温养。 唉,他随身的药都被罗镇楼搜走了,说是修为不济,少吃丹药。 谢醒梦白了魏不语一眼,掏出了一颗丹药。有福珠了不起啊,此地丹药可是天价,有福珠也买不着。 哼,事事抢先,黏着四儿,危机时刻还不是靠自己。 “这是我爹给的保命丹药,七境大师何上人炼制的温神丹,丹毒少,吃下去无碍。” 何上人?何起廉,与其颇有前情的苏四儿有点难以下咽,但谢醒梦不知,她只好吞了下去, 感觉,还不赖! “我们失散后发生了什么事?谁救的我?” 谢醒梦嘴快地抢过魏不语的话,叭叭叭地讲了起来。 当初她误入某密室,拿到石匣的奖励之后,密室就炸了,睁开眼睛发现所有人都被甩到黄沙地,唯独她醒得最早。 苏四儿想,看来所有人都拿到了奖励,除了她。 后来大家陆续醒了过来,唯独苏四儿一直昏迷。魏不语刚给她披上披风,又让懂医技的于方过来看了看,没发现问题。之前大家就被过来求援的人带走了,除了苏四儿外,十五个人全部赶了过去。 “你昏迷的时候,先前在这里分开的那拨人,就是串子他们,都困在了地下的玉树生金阵,里面全都是缠绕的树根,可吓人了。只有寒蝉逃了出来,找我们过去救人。” 困在那里的人折损了一些人之后,在牛传捷的努力下都脱困了。寒蝉比较惨,因为跑得太快,没赶上牛传捷他们那波拿奖励。不过,后来,牛传捷也分了一份给她。 最后,他们这些去救人的人刚赶到就带着所有人折返了。 “我好多了,醒醒,谢谢你。” 在杨虎子的帮助下,坐了起来的苏四儿忍不住亲了谢醒梦一口,惹得她夸张地捧着脸装害羞。 牛传捷那边的人已经汇合,苏四儿想这一关本就是因她而多出来的,现在青鸟已经得偿所愿,这一关应该就结束了。 “下一关有消息吗?” 魏不语让杨虎子去找牛传捷拿地图,“算是好消息,我们离出城的时间更近了。” 第233章 黄沙地里安魂曲 进了这里,最混乱的就是时间。 最开始她每天都要记上一天,后来就忘记了,现在到底福月哪一天,根本不清楚。 “福月已过二十六天,还有四天,我们就可以出去了。”像是读懂了苏四儿此刻的茫然,魏不语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苏四儿乖乖点头,心里却有些怀疑。 杨虎子把地图直接塞给苏四儿,苏四儿接过一看,发现了不对劲,整个地图只剩下一座山,不是之前的地图,遂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牛传捷他们找到的。地图上这座山就是使者大人嘴里的牛首山,也是我们此次试炼的最后一关。我们只要登上牛首山,就可以出城了。” 茫茫黄沙,毫无山的踪迹,就算有地图,也掩不住心焦如何去? “我们现在距离牛首山山脚有多远。” “这里就是牛首山山脚,我们在前面发现了一道灵力罩的缝隙。你看地图背面,已经写明,我们从缝隙进去,就会看见整座牛首山。” 魏不语有些庆幸,先前他作主将人分作了两路人马。不然现在,他们所有人都耗在玉树生金阵出不来,光是地下水怪那里就会有更多的准福徒会丢了性命。 苏四儿以为是因为自己昏迷耽误了行程,有些困窘,想彻底站起来,却发现还是腿脚无力。 大眼有时候就是太爱揽责,想不开。 魏不语安慰道:“别急,还不到时候,目前灵力罩的缝隙还未彻底开启。大家这些天受足了惊吓,都有些疲累,正好借此多歇息些时辰。先前大家各自一处,最后这一回出城名次关乎尊者收徒的,免不了要耗费心神,争个先后。” 苏四儿若有所思,看来最后一关不好过。 “你先休息,我去找牛传捷说点关于上牛首山的事情。”魏不语说完,把披风交给了杨虎子后,走了出去。 他一走,杨虎子和谢醒梦都坐了下来,披风横放,三个人都遮住了脑袋,谢醒梦更是把苏四儿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天选之人,以后我的传奇话本还要靠你攒素材。” “话本?”苏四儿看她一脸呆呆的,痴迷地望着自己,不觉有些好笑,又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劝道:“想太多误了修行,小心谢老爹的‘厚爱’加身。” 出身世俗,误入道途,无心修行,师友恩厚,心有挂碍,屡遭险境,逢凶化吉…… 嗯,挺适合开一个话本子。 “这,你们就不懂了。写话本是我爹唯一支持的事情,所以我一定会努力做出一番大事业证明给他看。” 杨虎子看她不像吹牛,“你爹真这么想,真好!果然,串子说得没错,富贵人家的孩子才有继续做梦的资格。” 他曾梦想当一名屠夫,于是准备求上门学艺,还没走出三里地就被他爹揪了回去,让他等等,去舅老爷家当个童子,以后捞一个衙役。 一手好刀在身,衙役哪有屠夫威风! “对了,串子呢?” 苏四儿扫了一圈,发现串子没过来,有点不寻常,不会出事了吧。 杨虎子长叹一声,酸酸道:“他没事,就是小腿受了点伤,之前还是我把他背出来的,现在跟王岳山和魏不离待在一起,方便照顾。” 还好,她在意的人都很平安,留住了小命。 “老大,这家伙好着呢!” 杨虎子朝着谢醒梦的跟前,扔了一把沙子,“哎,大小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爹真支持你做梦?” 谢醒梦将披风收了收,示意他们靠近点,小声道: “跟做梦没关系,你们不懂里边的事情,我家的人其实都爱话本。” 大家族的爱好好特别,苏四儿怀疑地看着谢醒梦,“你是不是逗我们呢?” “为什么?因为你们家消息灵通,所以就爱从话本里找灵感”。 谢醒梦伸出一个沾满黄沙的细细手指,在苏四儿眼前晃了晃,“正好相反,我们家是从消息中找灵感,写进了话本。” “最近州府很流行的话本子,就是我爹写的。你们就是对这个地方不了解,日子过久了也无趣,大家都爱看点话本。” 说完,又想起什么,谢醒梦哈哈大笑起来,小声道:“连你最喜欢的温姐姐也爱不释手,经常自己仿照话本子的女主角做些衣服,学着种些瓜果。” 乐技大家?暴躁话痨父亲?移动消息宝库?州府话本先生? 在醒醒嘴里的谢爹有好多身份啊,听起来好神秘,这种人一定不简单,她心里藏着的事,也许找谢家有用。 “我以后能见见你爹爹吗?” 苏四儿突然拉住谢醒梦的手恳求,一定要见上一面。 “诚意不够哦。”谢醒梦见苏四儿难得主动,也开始皮了起来。 苏四儿看向杨虎子,“我之前的诚意很不够吗?” 杨虎子换上了一脸痛心的表情,“谢醒梦,你从四儿这里拿丹药的价格比游鱼团还要低,你上回在幽兰池闯的祸,还是苏四儿出面摆平的。” 戏过了! 苏四儿后悔选了杨虎子帮腔,她设想的是两人夸晕谢醒梦,谁知杨虎子竟然算起了旧账。 谢醒梦撅着嘴,气势特别足,回道:“我们第一回吃鸡腿,四儿自己答应给我丹药少钱的,怎么可以算嘛。幽兰池那件事,我承认确实出手重了些,给大家添了点麻烦,最后也在花溪月给大家赔谢了,当时就是你杨虎子吃得最多。” 被谢醒梦说吃得多,杨虎子依旧笑嘻嘻,“下回有机会,我一定让你见识见识我的真实饭量。” 谢醒梦朝着杨虎子做了一个鬼脸,“你就是嫉妒四儿对我比你好,就是嫉妒。还有啊,你都是修行之人了,吃太多可不好。” 谁也别想劝他少吃,杨虎子固执地捂住耳朵,说道:“我和四儿打小的交情,不和你这个爱做鬼脸的幼稚鬼吵了,我去看串子。” 强作镇定逃走的杨虎子想,跟女孩子吵架,输赢自己都没脸,他怎么老记不住这条至理名言。 谢醒梦欲要再追着说,被苏四儿拉住,转移了话题。 “醒醒,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等出去了我就努力钻研,争取为你专门研制一种丹药,不知道这样够不够诚意。” 她想起之前吃下的疗伤丹药,丹毒轻,材料甚为珍贵,谢爹特意凑足了之后托人请了平都的一位七境丹技师炼制,专门给自己女儿保命的丹丸。 吃下之后,果然整个人如获新生,自己这个人情欠大了。 “我刚才逗你的,说起来,你可能已经见过我爹了。” 谢醒梦说完就捂住了嘴,完了,她答应了老爹不跟任何人说,结果一聊天就漏了。 苏四儿一脸疑惑,怎么可能见过? “我见过了?不可能吧!” 谢爹暗中见过她还差不多! 就冲谢爹这爱女如命的性子,能放任自己的女儿到处交朋友,对好朋友肯定会暗暗调查一番。 “是吗?可能是我记错了!等我能正大光明出谷,我带你去见!他这人比较无趣,还不如我娘好。” 谢醒梦一边掩饰自己的尴尬,一边打着哈哈敷衍结束了谢爹的话题。 气氛有点尴尬,苏四儿假装摸摸额头的小伤口,悄悄掐了自己胳膊一下,蓦得叫出声,“醒醒,我的头还有点疼,能求大小姐为我吹一回安魂曲吗?我好像从来没听过!” 谢醒梦乐技天赋很高,并没有她平日里抱怨的那般差强人意。 至于她小叔整日逮她看不得闲,也是因为她本性懒散,天生好热闹,若不强逼一把,恐其废了天赋。 苏四儿记得,上一回听她奏的安魂曲还是基础技法考核那年,有人卖了录画,流处无可考,自己也是冲着她的名字跟风买了一回,果然不错。 但后来,据杨虎子有回说,四大堂当值的人都有买,尤其是净福堂的,游园团负责跟线的人,赚了一大笔。 谢醒梦扒拉一下额头的碎发,这有何难? “看在我的好友如此美丽脆弱的份上,那就勉为其难吹上一曲。” 然后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子,又散开双臂转起圈来,待身上的沙子殆尽,她才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短笛。 这支短笛平时就是贴在手腕上的玉片,通体白色,原可护手,取下合围即是短笛,取用都很方便。 感天地邈兮心所寄,云游宇内兮心志坚。 草木莽莽兮静幽墨,身托薇兰兮心自强。 世莫知吾兮怀质情,任重不济兮心广志。 远道修路兮愿有象,人生天命兮何所惧。 一曲安魂出,抚慰众人心,猛志固常在,吾无所畏惧, 黄沙地里,绵长清越的笛声响彻天地。 第234章 天幕星辰 苏四儿以手枕头,闭上了眼睛。 时间一点点地向前走着、跑着,耳边的吵闹声渐渐被笛声取代。 喧嚣已成过去,宁静祥和从形体一步步侵入心脑,居于其间的神魂慢慢舒展,又驱逐了疲心劳神,重振雄心,大有展翅遨游宇内之势,其意蠢蠢,其神闲闲。 安魂之曲,其妙壮哉!半个时辰后,所有的人都躺在了黄沙上,包括谢醒梦自己。 天空中最明亮的存在已经退居幕后,天幕渐渐黑沉下来,赶场的星辰月光已经迫不及待。 魏不语和杨虎子挨在两个女孩子的身边,背对睡去,一人呼吸平稳,安享长夜,一人鼾声如磨刀,霍霍扰人。 苏四儿闭上的眼睛重新睁开,将谢醒梦骑在自己身上的大腿挪走,悄悄起身,慢慢地走向天亮后众人将要去往的目的地。 宁静祥和的夜晚,没有诡异之门的考验,没有复仇话本无声杀人的恐怖,也没有人脸水怪的侵扰,大家难得安稳地睡了美美一觉。 天光骑脸,睁开眼才发现黄沙地为床,比之高床软枕更为舒适。 黄沙地已经再次从黑暗中苏醒,偶来的风带着朝阳的湿气,一切都那么舒适,像极了安魂曲中令人沉醉的世界。 苏四儿拍拍脸,试图让自己褪去倦怠。所有人都已经蓄势待发,只等领头的人一声令下。 昨晚,那里已经陆续出现了不少人,若不是灵力罩缝隙没到开放的时间,他们早就跑进去了。 苏四儿拉过魏不语告知他昨夜探知的情况,两人决定先过去看看。赶往灵力罩缝隙的人,到现在估计都已经到了。 虽说跑在前面,才能抢占先机,但青鸟从不是那等按常理出牌的作风,早未必好,晚也未必不好。 灵力罩前,人潮涌动,声音高炽,层层叠叠地都是人头,无一丝缝隙可进多余的人。苏四儿他们作为去得比较迟的人,没了位置,只能远远候在尾部。 想要越众而出,难度太大,就连说话隔着一点都听不清楚,唯有贴耳方可言语交谈。 两人试了几回,熄灭了前进的心,重新退到了最后,将留置的人都叫到了一起。 他们领着的百十来人都是共同经历过危难的,倒也没有抱怨领头的人错估情形,失去了先机。 王岳山打量着前面的人,见他们脸色苍白多有倦色,不如自己红光朝气,悄悄跟钱串子夸赞谢醒梦的安魂曲出了大力,旁边的人听到了也都跟着夸,队伍里不少人都回味着昨夜的安魂曲。 借机寻人的谢醒梦头一回被这么多人夸,心里美滋滋,一脸骄傲找到苏四儿,想要说一说自己这些年吃的苦有多值。 她走到半路,听见灵力罩碎裂的声音,想要去寻苏四儿已经不能。 前头层层叠叠的人都消失了,后头的多个队伍都乱了起来。刚才还脸熟的人,现在已经换了新的面孔。 不独谢醒梦有所发觉,苏四儿和魏不语他们也都走散了。 举目四顾,脚下的黄沙地换成了石板,刚才排头消失的人重新出现。苏四儿看见了排在最前面的寒蝉,两人好些日子没有见面,进了此处更是没正经碰面说话。 她向前走了二十几步,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令她无法再向前一步。既然此路不通,她又想试一试向下的路,那边谢醒梦一直张牙舞爪,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两人隔着无形屏障,脸对脸,手对手玩了一会,方才觉得没意思,各自靠着屏障歇了。 不知青鸟将所有人按圈层分属,互相不得逾越,到底安得什么心思。苏四儿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别人的眼里,她上下走动无所出,别的人也都跟着体验了。 “苏四儿,离福月结束还有一天,你说使者大人故意是会不会将我们都困在此处,让我们无法找到离开的出口。” 怎么就剩下一天了? 苏四儿心里觉得不可能,但她也闹不清时间,便有意不提,而是想着之前的事。 福门既然让所有人都进了此处,也知道进入此地还有人数折损,但从未提及全军覆灭之事。此地作为年年惯例进出之地,一直未曾出过乱子,总不能在他们这一回有了变化。 青鸟出自福圣门下,身份特殊,就算脾气再怎么古怪,也不会将他们都留在此处。 它自己还想出去,又怎么会强留大家。 “不会,可能青鸟大人还没想好怎么在最后一关为难我们,又怕我们太厉害,过于快速就找到了出口,所以先拘着我们妄自猜测,自乱阵脚,再趁我们心乱之时出现。” 正隐在高处布置星辰天幕的青鸟时刻注意着下面的动静,听到苏四儿说自己坏话,也生起气来。 因为是最后一回,青鸟在福圣殿反思了一下,又进了密室,查看以前的资料。 它如今已经彻底搞清楚了整个考验流程,自觉之前自己乱搞失了水准,想着怎么在最后一关弥补,但时间上又来不及。 只好老老实实按照流程,准备起了星辰天幕。 明明它守下的半世浮城才是这几千年最轻松的一次,比副使那些个内里藏奸之徒布置的考验可轻松了,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觉得自己是在为难他们。 ”不识好歹!一群没见识的小娃娃!” 布置星辰天幕需要耗费很多灵力,苦于没有拿到副使手里的城主印鉴,青鸟着实将自己搞得有些力不从心,如今只能依靠强悍身体蕴藏的灵力硬上,导致现在的进度慢了不少。 又过去半个时辰,青鸟终于引下了星辰天幕。 此刻降下的星辰天幕将整个白日的光都遮得死死的,天地间重新一片黑暗。 苏四儿等底下的人终于等到了一丝变化,纷纷站了起来。 青鸟见所有人都仰头盯着黑黑天幕,知道此刻就是最好的时机,它挺身以最本初的形态,悠闲飞出。 青鸟的飞行方向有其依据,按照的是引魂图的路线,这是它记忆里唯一记得十分真切的一件事:引天幕,接万魂,以聚信力遮天极。 银光萦绕周身,青身蓝羽红嘴,遨游天际的青鸟十分快活,连续六次的鸣叫,音波像是四散的网,网住牛首山下的人的心神。 苏四儿听在耳朵里,自心底里显出快活,好像回到了仙福村的幼年时光,一家人围坐灶厨,吃着舅舅带回来的县城时兴糕点。 她随着青鸟的身影时东时西,忽南忽北,好像自己也随着青鸟在天地间逍遥,在短暂地人生中,好像再也没有比游历天地更重要的事情了。 青鸟的双翅无限大,一振翅膀就飞出了千里万里。 一眨眼,它又振翅回来了。 天上的黑幕大概受了青鸟的快乐的感染,有了些变化。青鸟所过之处,带出了许多星星。 青鸟的鸣叫声更快活了,不枉它如此卖力,天上的引魂图已经逐渐清晰。 每一次振翅,自牛首山下就升腾起莹莹星火。自下而上,慢慢地填补了引魂图的缺处,一颗又一颗星星亮起。 所有人都迷失在了游历天地的快乐之中,青鸟不知道振翅了多少回,久到它再也没有快活的心思,周身的银光逐渐模糊,它停了下来,而牛首山的莹莹星火还在升腾。 莹莹星辰守天幕,渺渺凡心登天极。 一分魂升祈福途,万道六福护世人。 停在牛首山,青鸟抬头发现引魂图的空缺已经不多了,心里涌起一些恐慌,却不知为何急切想要阻断山下的莹莹星火。 它以灵力聚在嘴边,想要喷出一团灵火吓退山下那莹莹星火。但力不能及,反倒是不远处的一丈余的巨石被灵火灼烧粉碎,余下了最里面的一团灵气。 第235章 齐聚牛首山顶 青鸟走近了,才发现那团灵气与自己十分契合,观气之灵印,分明就是自己的。 它抬起爪子触碰,那团灵气变做了一张纸。 青鸟看了一眼,心生恼怒,三两下将纸给撕碎,扔在碎石块里,吐出一团火,焚烧殆尽,连石头都化为齑粉,才解了气,飞回了福圣殿。 苏四儿因着修炼心技,对于神魂离体十分敏感。她的心虽然在天际遨游,神魂失了不重要的一分,仍有所感。 只是她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斩断神魂与天幕的沟通,最后不得不放弃,心里却将此事的古怪记得牢牢的。 天幕已经缀满漫天的星辰,所有人都已经清醒过来,纷纷赞叹:再也没有比这里更美的星星了。 苏四儿低着头,心里颇为感慨。 这星辰可都是他们的神魂一角。若是知道了真相,怕是再也无人敢说出美的字眼。 天幕上的星星越来越来亮,黑暗被吞噬殆尽。 白日重临,牛首山的神秘不再,全貌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整个山形像一个牛的脑袋自平坦的地面冒出,一对尖尖的牛角弯成了一道拱门。 从山脚往上望去,若位置不对,根本看不到山上宫室殿宇的痕迹,只有形似牛鼻子的山壁较为突出。 阻隔的无形屏障已经消失不见,众人恢复了随处走动,预感这是最后一个关口,趁着一向喜欢折腾他们的使者大人还没现身,都在观察地形,以便爬山时能占据有利位置。 大家走动的心思太过明确,山脚下十分拥挤。 已经分头绕了半圈,有所收获的苏四儿、魏不语、杨虎子、谢醒梦顶着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重新聚在一起,商议着登上牛首山福圣殿的法子。 “闻香识故人,醒醒,多亏了你给的香。” “嘿嘿,跟话本子学的。” 他们能认出彼此,主要靠谢醒梦给的识人香,不然以现在的面貌彼此确实很难认出。 就在刚才天幕退却之时,青鸟发下了最后出城的任务,拿到石雕左右青鸟嘴里衔着的圆珠,即可开城门出城。 “出城”两字一出,唤起了所有人的激情,之前被折磨得欲生欲死的倦怠消沉被抛诸脑后。 开城门出城,意味着什么? 如果自己拿到圆珠成为第一个出城之人,就可以成为尊者的徒弟。 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热血沸腾。 面对收徒的重大诱惑,也有比较清醒的。 自知实力不济,想的是跟对人,好歹能混一个奖励的名额。还有自诩计长谋深的,早早拉起了几个人准备抢功…… 整个牛首山下乱了套。 青鸟满意地看着底下的少年们陷入迷狂,也为自己即将与他们一同奔赴新而心神荡漾 “串子到底去了哪里?我们这个样子,他看到了肯定认不出的。” 杨虎子一直担心好兄弟钱串子,十分不理解为什么魏不语要提议大家把自己装成另外一个人。 “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我还想帮串子一把,拿到不错的奖励呢。” 苏四儿是最先提议这么做的人,易容的药水则是魏不语给的,“这个叫伪装,我们原本的脸很多人都认识,上山容易被人使绊子,成为大家的攻击对象。几个人对一群人,你想想,多可怕!” 虽然他们几个都能打,但是攻击的人一波波的,实在没那么多灵力消耗,不如先默默潜伏,低调上山。 魏不语见杨虎子还在犹豫,也开口劝了几句。 “钱串子拜宋心慈为师的事情出发之前就定了。他和王岳山还有魏不离待在一起,身边还有李家兄弟。魏不离身为师兄,一定会好好照顾师弟的。” 杨虎子垂着头,两人都好言劝告了,他也不再闹着找兄弟了,心里却还是悬着,就是跟着魏不离和李俊杰一起才不安全。 一个从小就看不上世俗出身的准福徒,一个趾高气昂爱闯祸,钱串子跟在这两人一起,妥妥被抛弃被欺负。 就连王岳山这么多年,还是没改了傻少爷的性子。 杨虎子有些绝望,不敢想象他们在一起之后的惨烈后果,师兄弟能比老乡团还亲。 苏四儿知道他嘴上不在意,心里估计不好受,于是凑近他,说了自己的猜测,“串子会卜技,最善保全自己。他选择了那边,自有道理。” 被说服的杨虎子这才放下心,“说的也是,串子肯定悄悄给自己卜了吉凶,不然早来找我们了。” 他环顾四周,发现已经有很多人上山,超越了他们不少,又着急起来,催着:“我们快点上山吧!” 谢醒梦见杨虎子一事接着一事,没完没了,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若不是你,我们现在都在前面了。” 杨虎子忍着痛没敢辩解,自己打头往上窜。 之前在密训里爬了不少的山,最知道怎么走省事。他带着其他三人,很快就赶超了众人,越到了前面。 上山的路有两条,分别是从侧面牛角的方向往上。 说是上山,就是纯纯的上山,没有一件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令全心防备的人都憋了个半死。 小路周围的荆棘、巨石都没有,特别干净。只除了路比较陡,有些地方甚至比较笔直,掌握不好容易摔下去,但这个危险是相对于普通人的,于这群准福徒而言,摔下山才是大笑话。 但越是这样,苏四儿心里越担心,稍后会有更大的危险等着他们。 现在一路无事,到时山顶上聚满了人,大家为争夺圆珠子打起来,把人推摔下山算是比较轻且省力的方式了。 这也一定是青鸟爱看的场面! 苏四儿心下推测,因为他们的神魂已经跟天幕连接,那么所有人都不会再有死亡的威胁,所以推对手下山就是给自己增加时间。 从山脚到山顶花费的时间是半个时辰,足够闯入福圣殿内拿到圆珠。 隐去神魂天幕星辰一节,苏四儿吃准了大家都不想下死手对付同期的心思,把推人下山的法子告诉了众人。 “万人山顶厮杀,别说使者大人爱看,我也爱看。太刺激了。”谢醒梦靠着苏四儿,不自觉漏了自己的心思,“我要是一曲能把万人都吹晕过去,是不是就是同期中无敌了,可惜被我堂哥先学了。” 就算有这么厉害的曲子,也一定有很多限制。 魏不语立刻拆台道:“别人我不知道,但大眼和我,在迷幻技法上都有很高的耐力,轻易是晕不过去的。还有李俊杰,他和你沾亲带故也是学乐技的,应该也没那么好对付。” 她就是想想而已,这人有点讨厌。 谢醒梦立刻抱紧苏四儿,撒了个娇道:“逗大家的,我都有师傅了,就是眼馋百宝塔的藏本。” “到时候,老大和魏不语无论谁拿到了头名,都会帮你完成心愿,放心。” 这种慷他人之慨的行为,杨虎子知道自己一说出来就会被打,迅速逃离三丈之外,但没想到追着他打的却是谢醒梦。 等最后一人登上山顶,青鸟出现,振翅飞向牛角拱门,它的身后就是福圣殿,或者说是城主府。 牛角拱门实则是城主府的第一道外门。 牛头山顶头比较平坦,现在已经站满了人,大家对于青鸟的出现并不意外。 但它此刻以硕大的身形站在牛角拱门,无形之中传递出很重的压迫感,尤其是那蓝色尾羽上泛出幽银的光,与日光一齐射下。 很多人觉得眼前有些缭乱,总感觉整座山在摇晃。 事实上,他们的感觉没有错,牛首山此刻确实在摇晃。 第236章 新的危险 青鸟在听了众人的议论猜测之后,觉得最后不应该过于草率。现在若是一番群战,等于之前的关卡白设计了,根本连不起来。 它在之前的话本子、四道门以及黄沙地的一番作为,早就对众人的实力有所标记。如果想要尽快结束的话,直接按实力标记给人放出去,那样好像有些对不起福圣。 他老人家可是不拘一格选人才,不会唯实力论。 强者不应该被辜负,弱者也要给一定机会翻盘。 青鸟紧急翻了翻之前的话本子,终于想到了一个它认为绝好的办法。 重新开辟一处空间战场,分天地玄黄四等放入这一万人,按强中弱各占一定人数,各自为战。天级战场最难,强者数量最多,以下各自减少强者人数。 最后四大战场各自厮杀出的前两百名则放入福圣殿,强登天梯。 它则居中俯首,稳稳看戏。 没有仗着性子按实力标记直接把人都放出去,而是绞尽脑汁保证公平,青鸟得意地想,对副使和福门那群领头的废物还有底下的小家伙们算是都有交代了。 牛首山的地动山摇是青鸟以尾羽的灵力将山劈为四道空间,分为天地玄黄四个战场,将这一万人分别按实力标记投放了进去。 苏四儿和魏不语早在山体摇晃时和杨虎子、谢醒梦失去了联系。在青鸟的标记下,按他们的实力,理所当然被投放进了天级战场。 天级战场很大,环境相当诡异。 没有明亮的日光,没有黑夜,从早至晚都弥散着一种白灰带暗的光,不至于完全的黑,也不是完全的白,看不清地形,也不能完整看清一草一木。 这里到底潜藏着什么危险,于苏四儿和魏不语还是比较茫然的,毕竟这里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他们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睛在这里会出问题。 苏四儿和魏不语从落在一处平地,就开始走,按平时时辰的法子,他们大概走了一天。 可是在这一处,这种计时也许并不是适用。 走了一天还没走出平地,什么都遇不到,说出去根本无法相信。 “我觉得可能有什么东西扰乱了我们的心智,让我们脑子里对时辰的概念完全混乱了。” 又一个时辰即将满走的时候,苏四儿停了下来。按着胸口,这个地方一直在发热,发热的热度很烫,她的心跳得咚咚快。 走在前面的魏不语,面对眼前阻拦的几处草丛,先是用石头制造出动静,又滚了几圈,确认没什么危险,才走回苏四儿身边,仍留有一分心神观察周围的动静。 他们之前,就被几处草丛缠得无法脱身,最后找到薄弱处割断了才走出,后面就吃了教训,会先试探一番。 “你说的不无可能,离出城的时间很近了,青鸟不会给我们太多的时间。而且,四周过于安静,连个人影都无,我们是不是进入什么东西的包围圈了?” 苏四儿拔了一根粗壮的青茅,甩起来拍打地面,“这里既然是一处平原,我们遇到的最大威胁就是草丛,摸熟了也不过如此。我总觉得这里不简单,会不会危险来自地下?” 魏不语没有回答,而是在青茅的尖部加了灵力,同样学着她的样子拍打地面。 懂了,他这是不赞成的意思,苏四儿用青茅的根部挠他的耳朵,催促道:“别装哑巴了,快说说你的想法。” 魏不语指了指拍打过的地方,还是没有说话。 苏四儿看了看那处,觉得没意思,闭了嘴。沉默数息之后,反应过来自己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开始用力拍打地面。 两人传递着灵力打在一处。 大约半个时辰,苏四儿首先发现手里的青茅有了异常,她把尖尖的部分递给魏不语看,两人一脸凝重。 “分开跑!” 在魏不语大声喊出来的时候,苏四儿赶紧跑开。 同时,一声低沉地充满怒气的声音自地面传了过来, 直到跑过了十多丈,苏四儿回头,发现他们刚才坐着的地方已经不复平坦,而是一座小山拔地而起。 这不是小山,而是小山似得山兽,它拱起了背。 早先在纵横四海内九重见惯了各类山兽,苏四儿对于这种庞大体形的山兽,倒是并不惊讶,只是目前不好判定到底是福兽、晦兽还是厄兽。 她所在的位置是在山兽的背面,飞起来观察发现这只山兽没有尾巴,但是后面两条腿很奇怪,正想要上前去查看,却被一道焦急的声音叫停。 “苏四儿,快到前面来帮我!” 这是魏不语的声音! 她记得自己和魏不语当时朝着两个相对的方向跑,如果自己这边是后腿的方向,那么他那边一定是在最前方。 他被抓住了?! 苏四儿快速向前奔跑,因为这只山兽挡路的缘故,她现在要赶过去比之前的直线奔跑要困难得多,花费的时间也更多。 希望哑巴可以撑住,等她过去。 等苏四儿感觉自己快要接近魏不语的时候,她突然心生不妙,迅速又退了两步。 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东西,刚才的小山,站了起来。 苏四儿仰头看清了它的样貌。 这是一种类犬的巨人,似犬而非犬,顶着一个狗脑袋,其余和人没有两样。只是它的高度是人的几倍至几十倍不等。 但苏四儿不知道的是,类犬巨善抓人当宠物凌辱,嘴巴会喷出一种臭气将猎物熏晕,身上有时候会长出尖刺,当它和狗一样四肢着地时会蹦出火屁。 这是青鸟特意给她选的。 因为嗜睡,类犬巨人一般都挺友好,唯有睡觉被吵醒的时候,上面的毛病都会犯一遍。 苏四儿终于明白之前一直察觉的危险是应在这里,他们跑得太认真,踩到人家身上,本来没事,但为了引出危险,划拉出一道伤口。 给类犬巨人痛醒了! 当然,苏四儿相信,就算他们不吵醒这个类犬巨人,以青鸟爱作弄人的性子,它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搞醒类犬巨人的。 苏四儿悄悄比划了一下,站起来的类犬巨人目测十丈高,她以很不舒服的仰视姿势,时刻关注这个巨人是不是要出手。 巨人一直在移动,速度不算快,但步子很大,苏四儿稍一迟疑就会被追上,她还要四处寻找魏不语。 从最开始的求救声之后,就再没了动静,苏四儿不得不提高了嗓子喊人:“魏不语,你在哪里?” 头顶传来有些虚弱的声音,“我在上面。”这声音奇怪,好像有回音,特意告知她位置所在。 正在逃命的苏四儿僵住了。 她看向巨人的胸前,魏不语竟然被巨人捏在了手里,像只小雏鸟一般被人捏住了身体。 按他的实力,应该是捉不住的。 老实说,这个结果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苏四儿努力平复了心情,开始想对策,要怎么把人从巨人手里救出来,还要不停奔走,以免自己被捉住。 这个巨人真的很精,就算眼睛都快顶到天上了,也不影响它踩人,苏四儿每每跑出的位置,与它那巨大的脚掌只差一点点就能重合。 光跑纯是浪费体力,苏四儿还要留着救人,开始停下来寻找巨人走路的空隙,用灵力驱使着周围的小石头砸这个巨人。 可惜它皮糙肉厚,这个小石块倒像是给它驱虫子,挠痒痒。 苏四儿又改成用灵力化作冰锥刺它的小腿。 这一招是从无边丝雨那里获得的灵感,她练了很多遍,绝不会失手。 这样的法子有效,至少一刻钟之后,巨人不再追击她。 但是苏四儿的灵力下降也比较快。 这个法子,对它好像也造成不了致命伤,还消耗极大,所以又被放弃了。 双方好像有了默契,停战了两百息,苏四儿以为巨人就这么发呆下去,结果回报她的是一声怒吼! 她突然明白了,或许这个家伙的痛感比较滞后,估计现在才觉得冰锥造成的伤口特别疼。 苏四儿有一瞬间心里涌起小惊喜,那些伤口都是她干的,还不算没用。 下一息,她又开始逃命了,而且还闻到了空气中的臭气。毫无疑问,这肯定是巨人干的。 为防止被熏晕,她赶紧捂住了鼻子和嘴巴,心里十分同情被捉在胸前的魏不语。 “魏不语,你还好吗?” 第237章 夺晶石 没有回应,苏四儿这一回借助灵力跑得远了一点。 因为类犬巨人整个人毫无征兆地侧倒了下来,真正的地面震颤了几下。 苏四儿跑得更快了,因为这个巨人,它翻滚的速度比之前走路更快,而且身上长满了尖刺。 刚才躲避不及,身上已经被扎伤了一下。 她摸了一下,竟然是真正的伤害。 她的小腿流血了。 同时,心里原本打算爬上巨人身体的这个办法也放弃了,尖刺这个能力过于霸道。 她在心里想到了几种怎么对付刺猬的法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得有比尖刺更厉害的东西,但她人过于娇小,体形最多巨人的二十分之一,造成的伤害太小。 目前,苏四儿的位置在巨人的脚部附近,她想了想自己擅长的制敌方式,决定朝着头部那块靠近。 前期虽然还要继续耗费灵力,但只要接近了就是成功。 追逐战仍旧在继续,翻滚的巨人和奔跑的蚂蚁都不服输。 苏四儿奔跑之余给自己吃下了回灵丹,灵力再次充盈之后,她重新又决定造冰锥子攻击。 这一次的冰锥子攻击十分猛烈,真的炸穿了巨人的皮肤,它又一次发出了怒吼。 苏四儿此刻已经距离巨人头部很近了,她发现了魏不语。他被巨人双手抱住,紧紧贴在胸口。 看那个紧张程度,没被熏死,最后也会被不断翻滚的巨人给压死。 苏四儿尝试着喊出了声,“魏不语,你还活着吗?” “还好!” 刚才巨人对着他一口气,臭晕了过去,适才被怒吼声和不断翻滚的动静给震醒了。 “我会用冰锥子攻击你所在的位置,你小心点躲着,可能会误伤。” 魏不语刚想回答“无所谓,只要能让他逃脱就行”,就被迎面而来的冰锥子差点给扎到。他努力转身,尽量避开了自己的脸。 好险,他的后背衣服都划破了,冰锥也跟他贴得很紧。 感受到一股水流一样的东西,魏不语知道,苏四儿扎到了。 给对手造成了伤害,就是成功! 他刚想告知大眼一声,哪里知道她又开始行动了。 这一回五个冰锥子,一齐往他的方向扎,一边跑,一边攻击,大眼的实力和准头不在自己之下! 如果不躲,至少有一根会扎到自己身上,他不能坐等别人来救。魏不语的腿开始用力踢巨人的手掌,希望给自己一点躲避的空间。 他恢复了些体力,开始运用灵力积聚在腿部,踢打巨人的手掌,与苏四儿算得上是内外联合攻击。 巨人两个地方吃痛,手掌终于松开了魏不语,再次怒吼,并停止了翻滚。魏不语瞥了眼高度,还好不是特别高。 巨人被扎中,魏不语成功逃脱。 苏四儿终于可以喘口气了,灵力好像又不多了。回灵丹连续吃的话,效果会减半,对于福泉来说,也是有不小的风险。 作为炼制丹药的人,她最清楚有什么后果。既然魏不语已经逃脱,她就不必冒险了。 苏四儿很快和魏不语汇合在一起,趁着巨人这一会倒地,他们很有默契地准备往回走,离开这处地方。 只是临走时,魏不语学着苏四儿的样子,在巨人捂痛的时候,也发出了五个冰锥子,连续不绝的怒吼出自巨人之口。 两人很开心地抱在了一起,终于报了刚才的仇了。 刚绕道回转,身处在巨人的背后苏四儿维持着奔跑的姿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拿到巨人脖子上的晶石,打开通往向上的大门。” 这是青鸟的声音,提醒他们拿晶石才能走人。 “你听到了使者的声音了吗?” 苏四儿当时想,如果她一个人听到,她可以当成是幻觉。但现在随着魏不语的点头,她发现无法再装傻了。 “如果使者早一点说晶石的事情,我觉得刚才就不用一心忙着逃跑了。” 消息过于令人心碎,两人耽搁了一点时间。 忍够痛的类犬巨人立刻开始报复了,苏四儿在它搞出危险的同时,拉着魏不语往后跑,以为这个巨人目前背对着他们,可以多争取一点逃生的时间。 但她想错了,他们跑得终究不如类犬巨人屁股喷出的火快,两个人周围很快燃起了大火。 “不要再往前跑了,从边上绕过去,到正面去取晶石。我不信这个巨人跟我们耗了这么久,还有力气再教训我们。” 苏四儿听完魏不语的话,“你这是赌!把这个吃了,剩下半截,靠你了。” 魏不语接过回灵丹吃下,拉着苏四儿又重新回去之前逃离的地方。 巨人一见他们,就开始嘴巴喷臭气,两人都早有了准备,也做好了分工。 苏四儿用药粉攻击巨人的眼睛,魏不语继续用冰锥子扎它的胸部。从魏不语上一次逃离前的测试,已经发现胸部是巨人的弱点,没有生出尖刺。 在苏四儿的建议下,魏不语直接朝着伤口的位置扎,一次比一次深。 趁着巨人吃痛开始翻滚,苏四儿以灵力托起自身,开始对着巨人下“药粉雨”。 这一切都在几息的时间内完成,根本没有给巨人太多的反应机会。 最后,看不见的巨人在连续的冰锥之下晕了过去。 魏不语见巨人不再动弹,立刻飞过去拿下了脖子上的晶石。 “居然是两块!” 拿到魏不语递过来的晶石,两人一看,这是分为左右两部分的,应该贴在一起就可以了。 当晶石合在一起的时候,苏四儿发现头顶的天空中有一道银光照了下来,然后一只爪子把两人都抓了上去。 眼睛还来不及适应,突然就被人嘲讽了。 “你们动作可真够慢的,我都拿到了一百多块令牌了。” 这炫耀的声音,李俊茂!? 苏四儿和魏不语两人从银色光芒中脱离,一睁开眼睛,双双给了站在眼前的李俊茂一个嫌弃的眼神。 他怎么发现他们进来了? “是不是心里在猜测我怎么知道你们来了?这点小事何必放在心里,问我啊!” 苏四儿发现也就几个时辰不见,这人就变得有些讨打了。 她看了魏不语一眼,他很不幸地正被李俊茂纠缠,看来暂时走不了,于是准备独自离开。 “哎呀,我一直等你们来,就是为了报答你们前次的搭救之恩。不要这么冷漠,给一个报答的机会。这里的情况,我都清楚了,你何必再费功夫打听呢。” 苏四儿想想也是,她复又看向魏不语,等着他的想法。 “既然他死皮赖脸要报恩,我们就勉为其难给他一个机会。不过,走出这里总归还是要靠我们自己,也不能全听他的。” 这个意思是说,李俊茂的话可以听,但不能完全信? 第238章 抢令牌1 魏不语从小戒备心重,若是没有这句话,他还要怀疑这人是不是被怎么样了。 李俊茂做出一个无所谓随你们怎么想的表情,指着上方道:“现在,抬起你们的头。” 苏四儿、魏不语纷纷照做,发现天上是一幅星辰图,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不过仍然无法解释他们进来怎么会被知道。 李俊茂又道:“头顶的星辰图是这里所有人的坐标。每进来一个人,头顶的星辰多一个,同时他的名字也会在上面显示一次。” 苏四儿有些忧心,“那我们后进来的岂不是很吃亏?别人知道我们的名字和位置,我们却对他们一无所知。” “不不不,你理解错了!你们两个跟别人不一样,在先进来的人眼里其实很重要。”不一样在够晚,最后一个到,摆明了只能抢别人。 他们和别人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苏四儿还在想,冷不丁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她转头,发现是黄瑞吉。 “要不要跟我一起。这里的令牌都被他们找光了,我知道星辰图的情况,跟着我,我们一起拿到足够的令牌出去。” 黄瑞吉一直关注着苏四儿、魏不语的情况,他们一现身,她就跟着赶了过来,没成想还有人也跟她一个心思,还抢先了一步。 被人破坏了计划,李俊茂刚想翻脸,给来人一顿教训,但见是黄瑞吉,这个勉强算自己人,实力比自己略低一线,拿到靠前的名额对李家很有利,他又歇了武力教训的心思。 “黄师妹,我们四个人一起合作,胜算更大,不如一起,你觉得怎么样?” 正合她意,李俊茂的提议简直说到了黄瑞吉的心坎上,但她还有自己的打算,算着差不多的时间,她指了指后面。 “李师兄若是能解决了我身后的麻烦,加入你,当然没问题!” 黄瑞吉的后面,有五个人已经追了过来,大概是认出了李俊茂,见他和黄瑞吉在一起,没有第一时间冲过来。 但他们迟迟不走,应该也是不愿放弃的。 李俊茂扫了一眼,实力不低,人数又多,这才发觉自己被黄瑞吉给利用了。 不过,他也没生气,送上门的牌子,正好作为诚意给了苏四儿和魏不语两人,看在令牌的份上,相信他们会同意跟自己一起的。 苏四儿和魏不语到这时候也明白了,他们大概是来得迟,找令牌的路子已经没有了。 若是想要拿到前两百的名额,唯有靠抢靠打了。 正在这里,远处飞来一只鞋,苏四儿偏身躲过去。待她重新站直,那边一片激斗之声,还有人不甘求饶的声音。 如此看来,李俊茂等在这里,也不是什么报恩,自己真是高估他了。 她点了一下魏不语,自己都想明白了的事情,他应该也差不多了。 “李俊茂,你拦住我和苏四儿,只是想找个帮你打架的吧!” 李俊茂躲过一道灵力,脸上有些无奈,他也不想啊。只是场面已经乱起来了,离使者规定的的时间越来越近,抢令牌势在必行。 “我有不少令牌,你们帮我保住。你们没有令牌,还得靠我的消息。我们算是互相帮助,互相帮助!” 黄瑞吉见机附耳说道:“你帮忙解决这几个人,他们的令牌都是你的。我也跟着你,你想要谁的令牌,我就去帮你抢。” 想要谁的令牌,就使人去抢! 那她岂不是会在同期准福徒内再一次坏了名声?可是,规则在这里,现在没有令牌确实没办法出去。 好纠结啊! 追着黄瑞吉的五人见李俊茂等人一直没有动作,反而嘀嘀咕咕,疑心他们正在商量对付自己。 四对五,己方胜算很大,领头的人不再犹豫,他身后的四人跟着扑了上来。 三道金色灵力和两道白色灵力迎面连连击来。 实力很强! 势单力孤,遭遇强敌,难怪黄瑞吉只能跑。 李俊茂四人纷纷散开,五道灵力全部落空。 对面领头的人见苏四儿和魏不语利落的身姿,躲避之迅速完全不输自己,决心发动战灵技再次试探。 其中,三个人配合十分默契,一人饿虎扑食冲向李俊茂,随后一人以孤狼立吼震得苏四儿后退了几步,领头的人则分出三道残影攻击魏不语。 剩余两人跟黄瑞吉缠斗了起来。 这三人应该也是参加了密训,自己悟出了不少战技招式。 苏四儿也观察和遭遇了不少山兽,熟悉它们的攻击方式,只是她心里有点放不开,一般并不会在人前用自己悟到的招式。 对付这个孤狼立吼,苏四儿觉得不难,攻击力主要在吼声上面。 自己只要避开这一阵,对方也不可能连续发出吼声,这样很耗费灵力,总有她还击的时候。 苏四儿在对方第二次发出吼声,以灵力屏蔽自己的听觉,转而用起娴熟的战灵技无边丝雨,当然不是最后最后的冰锥子。 这一战技经过她的重新设计,已经有所改变,她以灵力将自身化作其中的一滴雨,从空中落下。 对方若是修为不够,根本无法察觉。而苏四儿的对手实力并不差,他很快察觉到苏四儿就混在雨中。 虽然无法真正地辨别出位置,但已经锁定了范围。 他的手上出现了一把剑,以极慢的动作发出极快的攻击。跟杨虎子混在一起,苏四儿自然认得这是什么剑招,以剑化愁丝,愁丝杀秋雨。 愁丝对雨丝。 每一道剑光精准地砍在一道雨滴上,渐渐的雨丝弱了许多,雨滴少了小半。 苏四儿调动剩下的雨滴,重新化出雨丝。 每一道都卷向了对手的那把剑,逼得他动弹不得。 但对方并不是没有办法,以手抚剑,手上注满了灵气,还带着烈焰,以火注愁,愁火并起,烧断了不少雨丝。 苏四儿并不气馁,相反更加兴奋起来。 她手里还保留一寸雨丝,重新调动灵力,催其壮大,缠绕在雨丝上,等对方再一次以手上烈焰点燃愁火时,她则催动更多的灵力,以冰终结之。 成败在此一举。 “你两次点燃愁火,灵力消耗比我大多了,若是被我的冰雨浇了全身,你不仅保不住剑,连自己都得倒下。现在认输,我只要你令牌的一半!” 对方脸色涨得通红,又憋得有点紫青,显然对于自己即将输了的结果,有些难以接受。 苏四儿假装催动灵力,对方立即认了输。 看来他是真的没多少灵力了。 “我最不该先用狼吼,再用愁火。” 他说到一半又有些暗恨自己蠢,竟然暴露了灵力已然见底的事实,周围虎视眈眈等着捡漏的人不少。 但心里还是不甘,用讲和的语气慢慢道:“我是齐若宁,不想输在无名之辈手上。报上名字,我给你一半令牌。” 苏四儿想,这人还是比较骄傲的,自己若是不说名字,他怕是拼着最后的实力也要扑过来,不如满足了他。 “苏四儿!” 苏四儿报了自己的名字,发现对方好像脸色没之前那么差了,倒是周围不少人在悄声传递着自己的名字。 “原来是你,那我输得不冤!许三成密训总分位居千人中前十,却放弃了拜师名额。我齐若宁排在前五十,今日败了,算是心服口服。” 他于是爽快解下了自己袖口里藏着的袖袋,“苏师姐,这里是一半的令牌!” 怎么叫起师姐来了? 苏四儿的手积极地接过袖袋,打开一看,这数量还真没辜负他的排名。 如果李俊茂没藏心眼,自己这袋子应该和他差不多了。 “苏师姐,袖袋算是我的赔罪,不用还了。若早知道黄瑞吉要找的人是你,我和我哥就不会追过来了。” 能用袖袋赔罪,这家伙身家应该不低。只是怎么追着人欺负呢? 第239章 抢令牌2 见苏四儿看向他,眼里分明带着不信任,齐若宁怀疑苏师姐是不是误会他们了,红着脸解释道:“我们也不是那等恶人,专抢别人的令牌。只是之前来得早,多找了些令牌。后来就被人盯上了。” 苏四儿打开袖袋,十分惊讶,这找到的令牌不是一般的多。 他指了指正在缠斗的三人,“黄瑞吉跟人一起抢了我的同伴,我们追着她过来,不过是想抢了回来。” “这里实力为尊,令牌数量关乎出城,大家的谦和仁义之风仅存之二三,也是应当。苏师姐,为了以后计,你也不得不守规矩。” 一个输给了自己的家伙,还在这里点她。 苏四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回什么。她一向名声不太正,大家议论讥讽多于夸赞,难得善良的本质被看穿了,她大度地就不计较了。 前方,魏不语早就已经破了对手的影身之术,两人重新回归比较纯粹的战灵技比拼。 魏不语在外一向有好名声,又不多言多语。 他的战灵技却十分凶猛,此刻狂风暴雨全部压向对手,对手已经被逼到绝境,如再不破技,就该落败了。 苏四儿已经从齐若宁嘴里得知跟魏不语对战的正是他的双胞胎哥哥齐若谙。 认真对比了两人面容,苏四儿发现确实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一个情绪外露,一个神色冷峻。 此刻,齐若谙即将败局,还在勉力支撑,并不放弃。 “我哥就是这个性子,遇到强劲的对手,他一向宁死撑不认输。现在遇到了魏不语,打得有来有往,还坚持到了现在,心里正高兴呢。” 苏四儿仔细观察了一下,齐若谙那微微上扬的唇角确实昭示了他此刻的心情。 旁边的齐若宁此刻却是欲言又止,知道哥哥铁定败局,不如保存实力,再图以后,终于决定出声,制止还在纠缠的人。 “齐若谙,不要再纠缠了,你输给魏不语不丢人。交出令牌,换我们脱身。” 齐若谙还没有停,但是旁边的李俊茂和另外一个人俱停了下来。他们两个人一直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 李俊茂不想多生事端,从她刚才只要人家一半的令牌,就知道苏四儿不会出手,于是讲和了。 苏四儿已经从齐若宁嘴里知道抢令牌也是有时辰限定的,魏不语那边久久不停手,她必须要出去找令牌了。 于是,和齐若宁、李俊茂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正如齐若宁所言,她别无选择,早晚会走到抢这一步,苏四儿心里渐渐没有刚才抢人令牌的负担。 她一人独自行动,遇到人先给人家打服,取令牌的数量从以前的一半改为要三分之一。 慢慢地,打完十五六场,无一败绩,自始至终仅仅凭着战灵技,而没有动用心技,她积累了五百多个令牌。 之后,守着的那条路却是再没有人敢过来。 看来,是都知道她已经在这里了。苏四儿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该去找魏不语汇合。 魏不语自从苏四儿离开了,他也跟齐若谙彻底了结。 因为招招留有余地,不想伤人,但齐若谙越打越来劲,他不得不陪着这人打了个彻底一场。 苏四儿和齐若宁的约定,他听见了,心里其实也有计较。 他在齐若谙这里身份暴露比苏四儿更早更快,因为身份才招致齐若谙一直不愿罢手。 当然,魏不语能心甘情愿陪齐若谙打到最后,也是因为齐若谙自己承诺痛苦打一场就完全给,而不是主动认输留一半。 魏不语心中也是有胜负追求的,在同期中一直保持第一的优势,就可见一斑。 很多时候行事在底线之上,但他的决定也多取决于对方的态度。比如齐若谙愿意到底,他也奉陪,最后取走所有的令牌。 魏不语也想学苏四儿单身走一遭,却遇到了阻力。 只是李俊茂本就对于苏四儿的离开,有些后悔没有直接阻止,所以魏不语要单独行动,他是万万不肯的,还有最后讲和的黄瑞吉,三人结成了同伴。 三人组在另外一条路上横行霸道。与齐家双生子分开后,魏不语的身份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他的容貌也不曾暴露。 这也是因为同李俊茂、黄瑞吉一般一直死死盯着星辰图变动的人不少,但更多人早早的想法是找出更多的令牌,然后找个地方保存实力,等到结束,将实力留在抢圆珠的时候。 因此,对于魏不语的来去并没有多少关心。 李俊茂和黄瑞吉早就有打算跟人一起抢令牌,所以他们手里的数量并不多。 跟着魏不语之后,除了个别极其嚣张的人,被拿走了所有的令牌,对于那些态度还可以又比较倒霉的人,魏不语还是手下留情了。 这边,苏四儿在找魏不语的时候,走错了方向。 她看见前面有个女孩子被四人围攻,实在势单力薄,心里生了出手的念头。 最开始,苏四儿躲在暗处悄悄观察,没有立即出手是怕这是个圈套,结果等了一会,发现那名女子呼救了好几回,过去了三四个人都没有理会,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佩服这个女孩子能够以一敌四这么久,一时看不过眼,立刻跑过去,准备救出那名女子。 但她一接近那个女孩子,就发现自己错了。 这还真是一个圈套,专门针对她的! “苏四儿,我们都快放弃了,以为你躲在一边不会出手!没想到,你最后还是出手了。” 被所有人围住苏四儿看向那名女子,“我是对你心生佩服,以一敌四坚持这么久不容易。你们八九个人,专门设圈套就为了抢我的令牌?” 那名女子道:“是,也不是!早就听说了你的名字,我的不少朋友都认为你才是准福徒中的数一数二的人,我很不服气,所以才设了这么个局。” 她倒是诚实! 只是这个不服的理由,并不能令人信服。 苏四儿一招横扫千军崩开围在他右手边的四个人,“他们的想法不重要,我从你刚才的招式看,其他人不敢说,你肯定比我强。你让其他人离开,我可以同你比一场。” 那女孩听到这话,突然摇了摇头道:“我叫王弗蓝,他们不是我的朋友。我也是受他们摆布的,我的令牌全都在他们手里。刚才已经讲好了,若是能把你引过来,他们就把令牌还给我。” 这个简单,苏四儿想了想,道:“弗蓝,你和我一起。我们赢了,你的令牌自然就回来了。” 王弗蓝还是摇摇头,站得半稳不稳,目光散乱,不敢正视苏四儿。 第240章 抢令牌之困阵1 她身边那个明显领头的人笑道:“她是不会跟你一起对付我们的。你想脱手,把你身上所有的令牌交出来,可以放你走。” 身上所有的令牌交出来是万万不可的,苏四儿也不想再浪费口水。一个打八个和九个没有太大的区别。 “我们这边一共九个人,你再厉害能把我们全部都放倒吗?其他人,听我的,注意保护好眼睛和鼻子,防止她悄悄撒药粉。” 围攻的众人像是事先有准备,纷纷掏出一个外罩薄纱内嵌黄色兽皮的面具。 苏四儿一眼认出那是楠丘的皮,之前李师知道她喜欢制作药粉,就把药粉的克星之一介绍给了她。 楠丘,皮母丘山的一种普通山兽,不在福、晦、厄兽之列。它的珍贵之处在于用此山兽的皮做面具,可以隔绝任何粉末侵袭,所以十分之珍贵,一个顶十个百宝囊。 楠兽,则只生长在皮母丘山,位置在四州之中最神秘的劫无州的格连罗契盘石皮木府。 不少人嫌弃名字太长,一般称其格木府。 劫无州很大,但为了与其他州保持一致,同样设置四府,多出来的三府全算在最偏远的格木府头上。 而大家对格木府感兴趣,也是赖于这楠楠兽。 真是下了血本,不知是这里面哪位少爷的手笔。 此刻包围圈有些散乱,其中一人动作慢了点,身高也不及自己,苏四儿觑着空准备钻过去。 一头撞在了一个硬物上,像是石头,挨着的触感不对,一下弹了回来,苏四儿摔在地下,手上的感觉跟方才一样,她终于明白了是什么,脸上的和善减了几分。 够狠毒,这些人竟然用九离死一穴生阵法对付自己? 九离死一穴生阵法,是一种比较高阶的阵法,至少一般的准福徒没有水平能够习成,更别提摆阵。 凡事有例外,跟两个懂一点阵技的朋友交好,苏四儿自然听说了不少。 对方能摆出这么厉害的阵法,其中肯定有家学渊源的原因,应该是哪个阵技世家的弟子参与了。 “摆九离死一穴生,对你我是不是都有些过分了?我若是破了阵法,你们可就没命在了。抢令牌摆出这个阵仗,下手这么狠毒,我会以为你们跟我有私仇。” 对面领头的人哑声道:“你既然认出了阵法?怎么还是这般狂妄的口气。让我猜猜,总不能是你之前次次死里逃生给的勇气吧?” “这可是早就为你准备好了的。当然,有使者在,我们也不敢做下恶事,也就废你根基罢了。” 原来早有预谋! 苏四儿的脸冷了下来,“好恶毒的心思,我若是再好言求和,岂不是浪费了这厉害的阵法,辜负了你们的安排。既然谈不拢,那就动手好了。” 又一次使出无边丝雨,苏四儿直接提升到雨丝缠绕,化出八个方向,牢牢束缚住八个人,唯有中间的王弗蓝,她选择第一个对付。 王弗蓝当然不弱,早就料到苏四儿会第一个找上自己,她以春意绵绵应对,同样是缠绵的技法,互有补充。 但转了方向,就是杀招。 春意绵绵在王弗蓝变成了花瓣囚笼,直接朝着中间的苏四儿合围。 雨丝缠绕本就没想过让那八个人能够移动位置,只是让他们腾不出手来帮着对付自己。 “你这技法修习的功夫令我钦佩,若是你我一头,何愁拿不下他们。” 王弗蓝望了过来,她的花瓣囚笼在最后关头偏了方向。 苏四儿叹息一声,双眼如电,极快地射出两道银丝,又闭了眼睛,任凭自己被花瓣囚笼罩住。 “老大,她就这么被我们抓住了?我怎么感觉不真实啊,之前家里传来的消息,可把她形容得像个妖女,谁碰谁死。” “蠢货,少提家里。她肯定没那么弱,花瓣囚笼困不住她多久。我们守住阵法不动,按之前的计划行事,等她出来就知道厉害了。” 苏四儿确实能快速破掉花瓣囚笼,但她偏不。因为拖得时间越久,王弗蓝消耗的灵力越多。 过了一刻钟之后,苏四儿感觉花瓣囚笼的花瓣好像稀疏了不少。 她之前的雨丝缠绕停留在八人身上时间很短,很快消散,灵力消耗基本等于无。 这一回灵力布满全身,苏四儿的浑身开始长出了树枝,花瓣只有一季之变,而树枝的生长年复一年。 很快花瓣囚笼被树枝刺穿,片片乱飞,树枝甩动带出的风将花瓣糊住了其余八个人的脸,只除了王弗蓝。 苏四儿和王弗蓝目光再次相遇,她眼里的冷漠像火一样热烈,王弗蓝接触到之后差点跪了下来。 “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 “对,我会帮你!” 正在努力撇开花瓣的八人不知道发生了,王弗蓝对着旁边的一人出手,第一招就直奔眼睛而去。 “老大,她怎么回事?” 竟然这么快就背叛了他们,太诡异了。 那人一边极为艰难地应付,一边看向了自己的老大,希望他能喝止住。 “王弗蓝,给我停下!” 王弗蓝还在攻击她身边的那个人,但败局已定,那人就快守不住自己的方位了。 苏四儿早就等到了这个机会,这个老大必须先给拿下,她冲向了对方的位置。 一脚踢向对方的胸口,等他后仰的时候,苏四儿整个人飞了起来,踩在了他的胸口上。 九离死一穴生,守住阵法就等于他们谁都不能离开自己的位置。现在王弗蓝被自己操控,对着旁边的人死命地攻击,等于废了一个方位。 这个老大阵技实力确实很强,但修为没有突破,灵力对阵技的加持有限,早被她看穿单论战灵技连王弗蓝都不如。 “剩余的人,给我站在原地,以灵力攻击苏四儿,助我一臂之力。“ 他想得很好,但苏四儿也有自己的办法。王弗蓝已经将旁边的那人重伤,可以对付下一个了。 “弗蓝,换一个打!” “好。” 苏四儿坦然接受了四面八方的金色、白色灵力攻击,以轻伤的代价死死不肯从这个老大的身上躲开,不停地旋转踢。 她在想,和这个老大近在咫尺,如果自己的灵力再多一些,她现在就可以用惊鸿一瞥打断他。 可惜,她要控制王弗蓝,根本做不到! 第241章 抢令牌之困阵2 “啊!” 被她踢到吐血的老大惨叫一声,终于肯放弃了自己位置,两人从阵法边缘对打到了阵法的中心。 苏四儿的衣服被四处射来的灵力割破了好几道,有的还划伤了她的背。她感觉此刻身上很痛,自从奇珍楼那一回灵魂流泪之后,苏四儿就发现自己十分怕痛,身体一点点的伤口都能让她比别人痛十倍。 背负好几道伤口的痛是极致的痛,她的心头怒气再也忍不住了,她要全部释放。 这一次的怒气好像从入了福门之后就积攒下来的,她要通通都还回去。 留下一份理智应对王弗蓝的操控,其余九分全部化作疯狂。 苏四儿大喊了一声,她整个人快如闪电,带出了一阵狂风,她的对手根本无力招架,被甩到了空中,又掉了下来。 苏四人没打算放过他,直接灵气化为三道冰锥插在他胸口,这一手在巨人那处已经练得越发熟练,可以用最少的灵力制造出最大的伤害。 何况,她还在其中加了点料,成倍的伤害! 其余六人,包括跟王弗蓝打起来的那个,见自己的老大躺在地上再也起不来,怎么喊都喊不醒,对苏四儿已经不再是刚才的那般轻视。 “弗蓝,最后一击!” “好!” 王弗蓝接到命令,她的对手因为老大的倒下勉强压住心中的慌乱,但心神已经失守,气势也不如之前。 一记最基础的横扫千军,他立刻遭了殃,双腿跪了下来。苏四儿一个帅气的空翻,一道冰锥,他就倒下了。 “弗蓝,换一个打!” “好。” 苏四儿安排好王弗蓝,面对剩余的四人,根本不惧。只是王弗蓝这一个对手解决完之后,就要昏倒了,她必须要在一刻钟之内解决掉四个人。 “我们怎么办?王弗蓝已经疯了,分不清敌友。” “怕什么,我们四个还能打不赢她!” “可是我们不能离开自己的位置,她却可以随便跑。” “她只要挨到我们,我们就有机会!” 未必! 看来,他们已经怕了自己了。 苏四儿再一次用灵力将自己升到空中,她想象自己像是一片羽毛般轻盈,带起了无数的羽毛在空中飘散。 就在四道灵力再一次袭来,她突然化作了一道残影,与地面平行,以四个人的脖子为目标,连环踢了过去。 “你们三个守住位置,以免外面的人过来援手。苏四儿,我跟你拼了。” 又一个人离开了自己的位置,他扶了扶脖子,飞身扑向苏四儿的同时,脚牢牢粘在地上。 苏四儿的身影尚未落地,被他抓住了右脚。她试图拔出来,却发现这个人就像是一座山。 力拔千钧? 不好,他借助了阵法的力量,比一般的技法发动所带出的力还要强几倍。 那人见苏四儿动弹不得,知道她被自己困住了。想要脱身,除非她不要这条腿。 但是有一点对他十分不利,他若是松手,一切白干。 唯金之计,只有叫上其他人帮忙了。他能想到的,自然也被苏四儿看穿。 她现在就赌,阵法之外有人能够援手,在他们对自己重击之时,可以重击他们。 苏四儿虽然脚被拖住,仍然没有放弃自救,在对手实行最后一击之前,她以冰锥对付三道外围的灵力,双方互有伤害。 “你们三个,过来帮忙!” 一人见苏四儿久不为困,怯怯道:“可是我们若是离开,这个阵法就没用了。” “少废话,你们再不过来,我也坚持不住了。” 还在原位的三人互相看了看,在另外一人的咆哮声中站了出来。 苏四儿看着已经冲上来的三人,幸好他们没用技法轰自己,看来是平时群战经验少。 但他们离自己越近,她承受的灵力攻击越强, 她摸了摸脸上的汗,吃下了一颗回灵丹,这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该死的,怎么还不结束! 余光发现还在缠斗的两人,自己能不能脱身,立刻就要见分晓了。 只是,操控王弗蓝的时间快到了,她若不令其停止,此人将陷于痴傻,大概永远也走不出这里,这非她本意。 “弗蓝,打败他,你就可以休息了。” “好。” 苏四儿强以丹药续灵气,使其重新饱满,冰锥子一根接一根连续发出一样,逼得三个人迟迟不敢近身,始终徘徊在离她半丈的距离。 “你们倒是动手啊,她现在不过强撑而已,我把所有的力量都压在她身上了。” 任凭怎么催促,包围苏四儿的三个人实在惧怕,畏缩不敢近身,躲避冰锥的时候,慌乱间连他们的老大也被踩了好几脚,气得一旁的人乱骂。 苏四儿之前和这个力拔千钧是对峙的状态,但她服下了丹药,灵力重新恢复,虽然福泉有点不舒服,但她体质强悍,还能扛过去。 他不停以怒骂催促同伴,看来他的灵力怕是不够了,气势也弱了下去。 终于确定这帮人外强中干,实际不堪一击,这么强的阵法在他们手里真是浪费了,苏四儿原本等着别人救的心思,此刻跑了个无影无踪,她可以靠自己。 将一半灵力灌注在右脚,抵抗来自对手的压力,又将另一半灵力集中在双手,整个人原本与地面垂直,改为向下弯折,双手重拳出击。 那人被这个冲击力带飞,双脚颤抖,让苏四儿重新有了机会,右脚借助灵力再一踢,终于脱身。 只是这个法子消耗过甚,她的灵力所剩无几。 阵内,王弗蓝和对方降降倒下了。 苏四儿不敢再吃回灵丹,而是吃下去了自己炼制的增益丹,这是给福兽吃的,刚进到嘴里,她就飞吐了一口血。 剩下四人重新聚在一起,见此情形,认定了苏四儿真的不行了。 “任你再强,终究还是我们赢了!” 苏四儿吃下增益丹,承受不住药力,吐了血之后,她发现之前福泉的痛感减缓了,但灵力又回升了小部分,这点灵力对付他们够了。 她又强行呕出一口残血,故作虚弱道:“你们现在放过我,我把令牌都给你们。” “令牌,我们要!放过你,不可能!” 第242章 破阵之引道唯心 四人齐齐扑了过来,苏四儿再一次无边丝雨化作冰丝,四人身上见血受伤,全部倒下。 这些人以为她的厉害是十分,她偏偏做到了十五分。事实证明,没有足够的修为,再厉害的阵法也只能发挥出七八成的实力。 感谢许师的密训,让她对基础战技的领悟高出同期不少。 感谢温姐姐为她置灵汤养根本,让她的体质比较能扛打。 感谢魏不语的博识乐学,她不可能有如此高的领悟力。 所有的敌人都倒下了,阵法已破,苏四儿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不断暗示自己千万不能倒下,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要收割他们的令牌,不然对不起自己这一身的伤。 路过的人都认出了苏四儿的脸,想要近前过来捡漏的人,在看到倒下的九人之后,以及那张发狠的脸,都纷纷退走。 青鸟一直注视着苏四儿,到现在它对苏四儿的印象从此女乃苏承天的后人,已上升到不愧是苏承天的后人。 时隔千年,同样的围攻再一次上演。 以一敌九,机智应变,拼着一身伤也要拿下所有人。这样拼命的人,在哪里都能傲然立于世。自己此番借她之力出去,想必是一个很好的决定。 环顾福圣殿内殿的密室,地上散乱着很多的纸张,青鸟从自我陶醉的状态中惊醒,行动有一点慌乱,离福月盛会结束还有一个时辰,它才闯入这处密室,也才知晓每一年都要写闭城契书。 从接替城主以来,它好像亲自行使城主权力的年份很少,余下的都是些散碎零星的记忆。 青鸟有些痛苦地倒在地上,随手抓起一张纸,都是有条有理的行文,记录了整月的考验。 它抓起手中的笔,迟迟下不去……纵然有无数的内容供它参考,但它主持的这回,根本用不上。 又拖了两刻钟,滚在地上的青鸟终于有了想法,爬了起来,唰唰几笔,非常满意地点点,最后它将自己的爪子踩在了上面,略使了一点灵力。 如果侥幸被认可,这应该是诸年之中最简短最霸气的记录了。 青鸟先是发出“噜噜噜”的低沉声音,像是在偷笑,最后重新变成了清鸣,颇有万人在前吾无惧的盛气。 密室重新恢复了原样,青鸟带着闭城契书走了出去。全身毛茸茸的城主,看不出什么心情,只是出了大殿扑腾翅膀的频率增加了。 银色灵力再一次撕裂空中,照在这一片土地上,不少正在寻找出口的人突然被束缚,仰头判定来源之后,乖乖地不再动弹。 天地玄黄四个战场各两百人共一千人重新回到了福圣殿,他们最开始和使者大人见面的那里,一切恍如初见而又不是。 福圣像清正空远,两只青鸟石雕的圆珠光泽朗润,青鸟使者踪影不见,正好给了大家一个叙旧的机会。 底下的一千人,形容都略有些凄惨,神情戒备,仿佛做好了随时准备最后一场大战的机会,但又试探着说些争夺令牌时候遇到的对手。 苏四儿混入其中,并不显得突兀。 她对于接下来的争夺有些担忧,众人都是从几千人之中杀出来的,不管是运气还是实力都已经逼近顶点了。 毫不客气地说,这里面的人以后不少会成为风云谷的佼佼者,有的甚至会爬上福寿山。 而她侥幸从九离死一穴生阵法中逃脱,三回丹药的影响,灵力此刻只有平时的三分之一,恐怕很难再抢到前十的位置了。 但是这几年受的恩、结的仇、欠的债都不允许她再后退一步,重新像初入风云谷那般幼稚,整日想着回家,找到舅舅,和爹娘姐姐们一起在世俗过完余生。 霍师兄不过六年,已经是刘清明手下最精锐的人了,可以正大光明领着任务出谷、出州府,谁还记得他曾经深陷远山府积福山十年,无人问津。 她能三番两次从濒死的境地中被人解救了出来,从来都没有所谓的福气好、天赋好,就连使者与她对话,提到的也是自家老祖宗,想来她家老祖宗定是有什么惊天的秘密需要她这个后代去解开。 还有消失在平都的温姐姐,因为她与九龙教结下的仇,已经过去三年,除了温陵越,其他温家人已经半放弃了。而她心技进展如此之快,也是温陵越逼迫的结果,他倾尽全力栽培,只是为了让她能够拜入尊者门下,借风云谷之力探听出消息。 还有随着师父远游在外的王行野,醒来之后摆明态度跟过去已经切割的王行野,她总要弄清楚背后的原因。 除却这些外在因素,风云谷里的辛苦付出,好奇这个世界的不平常,渴望强大的力量,贪恋朋友师长的关心,都在不断塑造着她想要求道的心。 她的道很普通,是想强大起来保护身边人的道。 她的心很无趣,是卸下一身重任复归平和的心。 一瞬间,苏四儿终于彻底想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她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福泉内的灵力重新盈满,身体变得轻盈。 她能听到杨虎子正在和谢醒梦说话,尽管他们隔得有些远。 “我们要赶在所有人打起来之前,找到老大,助她一臂之力。” “你的战技、剑技勉强能入我眼,就算对上四儿未必没有胜她的机会。你对拜尊者为师,真的没有想法吗?” “没有,我只对老大拜尊者为师有想法,我要帮她!你若是有想法,先打赢我!” 苏四儿想了想,重新放大听觉,不多时,她捕捉到了魏不语和李俊茂的声音, “你拜入斩福司尊者门下,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是风云谷拿下奇珍楼的条件之一。我是想不明白你们两人,定好的路不走,非要自己瞎折腾。一个跟福兽混在一处,一个非要用实力证明自己。要我说,凭着我们表亲的关系,你该帮帮我才是。” “享福堂尊者可是你们家的人,何需我这个败落家族的人援手,你若想取名额,岂不是易如反掌?” “李千秋是李家的,享福堂尊者不是。再说此事事关风云谷门风清明和享福堂声誉,我必须靠实力取胜,免得被大家的口水淹死。” “那你还让我帮你?” “这么多人,当然要你帮我了。你最有希望拿到第一,我跟着你拿到第二,不过分吧。” “那可未必!大眼比我强。” “我只承认她比我强,和你比,差一点点!你到底帮不帮?” 第243章 登天梯1 苏四儿望向台阶之上的石雕,左边的青鸟没有变化,右边的青鸟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丝丝银光冒出。 银光只会来自一处。 为何使者一直暗中在殿中窥伺却不现身? 殊不知此刻青鸟也是有苦难言,它将众人带入大殿的时候,就把出城契书放在福圣石像前,那纸契书很快消失不见。 契书消失是好事,代表着它主持的考验还算过得去。 青鸟心里装了一大堆的蒙混过关小办法都用不上了,但它来不及高兴就被吸入了右边的青鸟石雕内。 困在青鸟石雕内,就等于它出城的计划会有变故。 如果选中的人没有成为第一个拿到圆珠的人,自己将无法斩断身躯与神魂的联系,那一半神魂将永远没有机会苏醒,出去了也没用,它就得在这牛首山里继续睡下去,下一回醒来就不知道是何时了。 如果忙活了一场,它还是得不到自由,出不了城,那它醒来还有什么意义? 真羡慕这些行动自由的小傻子们,青鸟将目光对准自己选中的人,左看右看,她怎么还还在东张西望。 “难道我这回真是白白劳累了一场?” 为了求得自由,它花了一万年的时间才想出了一个跨越千年的办法,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就是这么一个被困住的结果。 其中的心酸痛楚,为什么没有被体谅一下呢? 都是年少气盛凭着意气做下的蠢事,它真后悔当年信了那个老东西的哄骗,等着他亲自来接自己。 青鸟越想越悲愤,它有点接受不了自己之前赶走副使时说出的那番豪言壮语。 “你们困了老子几万年,就因为吾不想呆在天极大陆,你们就一定要将老子捉回来。你们哪里知道,吾憋气几万年就为了这一刻,我一定要出去。再出不去,老子就一头撞死!” 回想那个时候,它是多么笃定自己能够回去,又是多么嚣张地报复之前的仇,将副使一顿羞辱。 等他回来看见自己困在石雕里,大概会出现什么盛况可想而知。 一想到它的所作所为都要被传出去,它恨不得一头撞死,可是它又舍不得。 青鸟还待再想,开天梯的时辰到了! “半世浮城城门即将开启,半个时辰内,谁能登顶天梯台阶拿到一对圆珠并插入对应的地方,即可第一个出城。” 毫无感情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所有的人都闭上嘴了,等待着它的华丽出场,不知是从大殿外银光飞渡,还是从天而降。 屏住呼吸的十息内,毫无动静。 二十息内,毫无动静。 第五十息的时候,苏四儿听到有不少人的气息回落了,看来是憋不住了。 第六十息,大殿内开始发生变化。 原本与众人之间隔着的二十级台阶开始缓慢向上,青鸟石雕慢慢升高,渐渐地,越来越快,越来越高,众人仰视之,无人得窥其全貌。 这就是天梯吗? 杨虎子努力瞪大眼睛,下巴也高高抬起,嘴巴里嘀嘀咕咕,整个人离地约有一丈远,很快成为大殿中非常显眼的存在。 周围的人都不明白他在玩什么,纷纷看向谢醒梦。谢醒梦也不明白,她想装不认识,被人直呼两人名字给拆穿。 看来她在风云谷也挺有名气的,谢醒梦呵呵笑了两声,突然想到了个主意。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怎么单单他离地了,刚才他可是好端端在我身边,我怀疑是使者大人有了什么新的折腾法子。” 众人一脸不信,谢醒梦自己也觉得有点编不下去,于是学着杨虎子的姿势升了起来。 回过神来,杨虎子准备落地,被谢醒梦揪住袖子。 “你刚才在干什么,让作为朋友的我很尴尬,知不知道?” 数台阶而已,由于实在太高,不得不借助灵力浮空而立。杨虎子指了指高台,“你知道现在这台阶有多少级了吗?” 望之已不见顶,只觉得头晕目眩,谢醒梦白了他一眼,随便猜了一个数字,说道:“至少五百级!” 说少了! 杨虎子自己就数了七百级,根本没数完。越往上看,不仅需要眼力好,更需要灵力辅助,他到七百之后已经有些难以支撑了。 担心后面打起来,灵力不够,准备不再数了。当然,站得高也不是没有好处,他寻了一圈,终于发现了苏四儿的方位。 “老大,老大,我在这里!” 为了治苏四儿时常爱走神的毛病,杨虎子还聪明地用了一点点灵力。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殿不说,还带上了回音。 没有防备,又丢了一次人! 谢醒梦捂住了杨虎子的嘴,“你这样吵闹,万一使者大人生气了,把你我都踹出大殿外,你难道还要继续从山脚爬到山顶,再求使者让你进大殿吗?” 使者能有那么好? 若是被强拽着从空中落下,杨虎子不敢想象,安静了六十息。 苏四儿在听到杨虎子喊出第一个字时,就发现了他,本来想装作无事发生,但周围认出了她的人,特别小心善意地提醒,一次不成再来一次。 短短二十息,苏四儿明白这里待不下去了。 她原本的位置离天梯很近,不到一丈之数。如果一直这么不声不响的待着话,她可以在第一个人冲上台阶时,跟着不显山不露水地缀在后面。 但是杨虎子的叫喊声破坏了这一切,也有她自己的原因。 方才破阵而出,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她凝神倾听大殿内的声音,关于她一对九的事情都是私语,但也传了不少。 听那意思,不少人已经准备稍后联手围攻她,而刚才提醒她有人喊的人反倒是好意。 一是觉得她大战之后,若是再被围攻,没有人援手,有些看不下去。二则,他们近处的人,与她一起,难免被误伤,还要纠结要不要出手。 苏四儿听明白了他们的议论,运气提脚,飞身凌空,如一只短箭,插入到杨虎子身边。 这一越众的举动,令大殿内的人也惊讶了一番,心里各自思量。 杨虎子周围的人见到有人飞过来,认出来人是谁,纷纷退出了一个空间。 杨虎子看老大板着小脸,瞪着自己不说话,忙绕到了谢醒梦的背后,低声求饶。 “老大,我错了,你不应该过来的。使者嫌弃我吵闹,说不定一会就要把我踢出大殿,你过来会受连累的。而且,你那里的位置多好,我原本还打算和大小姐一起过去找你。” 第244章 登天梯2 这憨人,也就是会在苏四儿面前装,连老大的安危都不关心一句。她这一身破破烂烂,血迹斑斑的,一看就是经历了恶战。 谢醒梦一把退开杨虎子,绕到苏四儿背后,又将人抱住,贴在她耳朵边说道:“四儿,你这衣服挺别致,要不换一身。若是你这一身第一个出去,被录画给记下来了,又要给你的糗画加料了。” 也不管苏四儿同不同意,她松开人之后,拿出自己备用的衣服就往人身上披。 苏四儿被好友的形容说的心里慌慌,倒不是惧怕录画,而是怕稍后打起来,本就半残的衣服支撑不住,那可就丢大人了。 于是乖乖任人摆布,换上了一套新的弟子服。 谢醒梦看苏四儿如此狼狈,想不明白她怎么和缠得死紧的魏不语分开了,难不成魏不语没抢到足够令牌,被留在下面,等他们这些大殿里的人决出次序之后,才被放出来? “魏不语呢,他怎么没跟在你身边,那个保护你?” 对啊,魏不语呢?杨虎子也好奇地凑了过来,等着苏四儿的回答。 他之前和老大可是一直在一起的,按实力也都处在同一处的。黄沙滩那夜,他就暗地里嘱咐他帮着点老大。 两人联手,谁敢放肆。 杨虎子能想到的只有两个结果,他拼死保护老大被留下了,或者他弃老大不顾独自跑路约等于背叛。 两种结果都不是他可以接受的,于是急切的声音再次在大殿内响起。 “魏不语,魏不语,你在哪里?” 苏四儿觉得有点头痛,刚准备动手,谢醒梦直接捂嘴消声,这熟练的动作。 谢醒梦看好友无奈的神情,不得不把他这般急性的原因说了出来。 原来,谢醒梦和杨虎子在地级战场,苏魏遭遇类犬巨人,他们两人遇到的是善隐匿的地音鼠。越想要捉到地音鼠,越是不行,杨虎子被折磨得性子越发急促,又被地音鼠的声音影响,他脑子受了点刺激。 “幸好他战技和剑技了得,又有我从旁辅助,我们才能多次从别人的围攻中出来,还凑足了两人的令牌。” 谢醒梦在苏四儿身边才露出有些惊惧的神情,“我也是经历了抢令牌,才知道自己多弱。我要是单独行动,现在你可就见不到我了,多亏了虎子。” 当然,杨虎子这莽撞不动脑子也让他们好几次丢人不说,还被追杀。 杨虎子被捂嘴之后,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低下头吊着脸。 苏四儿和杨虎子会合的事,魏不语当然知道。只是他被魏不离和李俊茂联手给拖住了。 以一敌二,他无奈留下。 在天级战场,魏不语拉着李俊茂、黄瑞吉抢到令牌之后,就开始到处找苏四儿。曾经路过好几次苏四儿所在的九离死一穴生阵法附近,他的怀疑都被李俊茂三言两语给消解了。 “大家都忙着抢令牌,随便打打就得了,谁会弃令牌于不顾而执着于私仇呢?而且她那么强,没几个人能打得过。” 李俊茂这么说,当然也有他自己的理由。 李家的尊者讨厌苏四儿,家里的子弟办事听音儿,除了他基本都不会和苏四儿来往。有那急欲表现的人,想要在福月盛会动手,都被长辈斥责,一切以拿到拜师名额为重。 如此推测,他以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想法,暂时不会为难苏四儿。 等到杨虎子满大殿喊魏不语的时候,魏不语想要过去,又被李俊茂劝住。 “杨虎子是真虎啊,苏四儿现身了也就算了。你暂且不要过去,听我的。你和苏四儿都很厉害,其他同期可不像我,心里未必没有围攻你们的想法。你们在一起不如分开,若是稍后哪边被人围了,还能让另一方援手。” 魏不离死死拽住魏不语,“这个话篓子说的话有些道理,但是有一点大错特错。你出自魏家,怎么看都比那个炼丹的乡野丫头强多了。她要是被人围了,出不去正好!” 这话末有点过分了,李俊茂左看右看,才发现后边才藏着一个苏四儿的人。他看钱串子脸色不对,悄悄退到一边。 这个就交给魏不语处理吧! 钱串子走近魏不离,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动手时,他停住了。 “魏不离,苏四儿就是很强,跟魏不语比也不弱,你别不承认!之前你同我玩笑,我以为你变了。你这个高高在上的小楼主,到如今还是这般看不起我们这些从世俗来的人。” 钱串子气急,甩开了王岳山的手,自己朝着苏四儿他们的方向过去了。王岳山看了看魏不离,也跟着追了过去。 第一回他说要去找苏四儿,就被魏不语以稍后再过去拦下。他和王岳山千辛万苦从玄级战场爬上来,心里本就对魏不离存了些气。 三人同在一处,他们最开始驯服三角福牛,魏不离根本没出什么力气。 到了正式抢令牌的时候,本来准备一直藏在某处的他,嘴巴讥讽得罪了人,导致千辛万苦找到的令牌被人抢走,钱串子挨了最多的打,才重新抢回了令牌。 当时,他被打得躺在地上,真的很想很想虎子和四儿。若不是王岳山劝,钱串子早就离开了。 后来在大殿上遇到魏不语,他想的也是魏不语在的话,苏四儿也在。 钱串子离去时说的话,让魏不语心里有些不好受,也让魏家奇珍楼之事被再度提起,很是尴尬。 但是魏不离性格从小养成,对世俗出身之人的偏见在魏家其实很重。 他记得魏去病从小就教育他们,世俗之人可用之不可重之,重之则祸及己身。 一心特别崇拜他爹的魏不离当然是牢牢记住,一字不忘的。 但是,魏不离在周围有不少世俗出身的弟子面前说这话,确实很过分,他不得不抢先将人斥责一顿,免得他犯众怒。 被困住的青鸟此时却急得不行,时间都被这些傻子给浪费掉了,一个个都在看戏,就是没一个冲上天梯拿圆珠。 “登高台,取圆珠,开城门,速速滚出去!你们还在磨蹭些什么?” 青鸟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大殿内的人方如梦初醒,一个个冲向了台阶。大概是苏四儿方才提供的思路,有不少人直接飞身而过,到体力不支时才停在了台阶上。 钱串子和王岳山找到苏四儿那处,正好是青鸟出声之际,两人累得直喘气。 苏四儿一见到钱串子,眼睛亮了一下。她脑子里正想找串子,卜一卜这一回的吉凶呢,结果人就被送到眼前了。 与她相处日久的钱串子看见她亮亮的眼神,就知道她想干嘛。 “等我先喘口气。” “不急,让他们先爬,我们等等再出发。” 杨虎子皱眉,心里觉得应该先跟上去抢位置,但看钱串子有些苍白的脸,忍住了。 看他这样子,没有自己在身边,估计挨了不少打,能爬上这大殿,已经算是有福气的了。 苏四儿把王岳山拉到一边,问清楚了遭遇,对钱串子的维护心里感动,又得知他与人拼命才能上来,又生出愧疚。 心下叹气,早知道就该拉着他练一练战技,也不至于被人欺负成这样,身上疗伤的丹药都被抢走了。 感受到浓浓的关心,钱串子那颗气愤的心终于平静了,“我还好,遇到魏不语之后,他给我们三人都吃了疗伤的丹药。可能时辰太短,还需要多休息。早知道,你们这么关心我,我就该留在魏不语那边。”拖他们后腿! 第245章 登天梯3 “你想留在那边干嘛?” 杨虎子还不知魏不离的作为,得知魏不语给了串子丹药,又听闻串子之言,觉得他有些过分,“我们三个可是一处来的,你老粘着魏不语、魏不离,我都吃醋了。” 钱串子不理他,心想,你就一个莽性子,以后就是个莽夫,什么都不懂。 谢醒梦察言观色,见王岳山尴尬局促的样子,知道其中发生了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她一脸惊喜地对着钱串子,“平日里,杨虎子总夸你卜卦准,今天正好借你的吉卦为大家助助兴,长长气势。都是卜技师最善趋吉避凶,你若是真不过来,我们反倒要伤心了。” “就是,串子,你快卜一卜!”苏四儿也跟着催起来。 谢醒梦说完之后,又捧了捧王岳山,“你师父宋心慈上人前些日子到我小叔叔那里小酌,说起自己的三个徒弟,数你心性淳朴,与福兽最相亲。如今驭技修习最快,已经起了第一个契了。” 苏四儿和杨虎子听到王岳山已经起契,更是惊叹不已。连宋心慈自己起契的时候,都是在成为福徒之后了。 王岳山看着就是个憨直性子,思虑少,与人和善,确实心性淳朴。福兽也最爱跟这类人亲近,宋上人眼光没错。 驭技起契,就是他结交了自己的第一只伴兽,遇到危险可以召唤出伴兽帮忙抵抗。 通常,伴兽的实力比它的追随者要高出一筹。 王岳山被点破这事,看向钱串子,脸上更窘迫了。他还没跟串子说起这事,而且当时串子挨打的时候,他也没召唤出伴兽。 “对不起,串子!我就是怕你们知道后不理我。” 谢醒梦捂住脸,原来他们都不知道啊!坏了,自己这嘴可真会找事! 钱串子闻言却笑了,他跟王岳山认识五年多,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有时还睡在一起,蹭着他的房间住,怎么会没有察觉。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装作不知只是想等你在合适的时候亲口说出来。我还知道,你并非不想召唤伴兽出来,而是上人叮嘱,不让你先别轻易示人。” 王岳山脸上的表情都快哭了,串子真的太善良了,用上人不让的借口帮他掩饰,分明是伴兽嫌弃他实力太差,不想出来帮他,觉得这是欺负人。 当然他又被骗了,那伴兽是怕了青鸟的气息。 “串子,上天梯的时候,我在前面保护你,我们一起出去见师父。” 转眼间,大殿上的人只剩下十分之一,其余的人都跑到台阶上了,有的人一口气飞上了二百余阶,有的人最多飞出二十阶,实力修为大多在此台阶数之间了。 有人上了台阶都还在报“有人上了多少级台阶了”, 消息从上到下传的很快,大殿里剩余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杨虎子看了一会儿,有些失望,“怎么没有人一口气飞到顶呢?” 这可是秘境考验最后的关口,又不是村头的青石台阶做游戏。其余人都装作没听见,朝着台阶的方向走去。 苏四儿的脚挨上台阶,钱串子把人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说道:“这一回的卜卦结果是我平生仅见的一种,真是无从说起。” 什么都没有,根本起不来卦,所以等于无从说起或者从无说起。 “那你怎么解?” 无解,他觉得就是什么结果都有可能! 钱串子极力维持脸上的欢喜,在苏四儿大眼的扫视下,没有一丝丝溃散的痕迹,镇定至极。 “事遂人心。你想到什么,自然得到什么。我只能说这些,说多了会内伤。” 心想事成?!这个结果非常不错。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她对着钱串子点点头,转头又开心地朝着杨虎子他们招手,“结果是心想事成,你们放心!” 他是想一个个悄悄说,老大真是不懂他。 往前走,低处台阶的人少了很多,苏四儿和杨虎子两人一道,后面的谢醒梦催促道:“我们也出发吧,大殿里基本快空了。” 五个人齐齐飞上了台阶,苏四儿有意控制住灵力,跟大家保持一致,但她失算了。 台阶很神奇,她好像能掌控自己的灵力,又好像不能。 最后结果是,她跟杨虎子隔了二十几个台阶,后面谢醒梦在杨虎子后面十几个台阶,钱串子和王岳山落在最后,他们在四十级台阶上,远远落在后面。 苏四儿目前在第九十三级台阶,她想要直接飞下去,灵力像是被禁用了。她改成走下去,刚才到第九十二级台阶,一直在这里的人就对她出手了。 “对不起,我不想出手的,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两人很快交手,三十息之后,那人捂着胸口,痛死了。 这是被苏四儿踢的,他撑不住认输了。 后面的杨虎子看钱串子落后太多,想过去拉他一把,下台阶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下一级台阶打一回,每回至少三十息。 而谢醒梦一直在上台阶,她路过每一级台阶,并没有人攻击她。 钱串子和王岳山同样如此。 下了十级台阶,苏四儿感觉自己福泉震动,灵气有溃散迹象,她察觉有异,不敢再往下。 于是,和刚打完一架的对手于方坐在一处,他明显有话要说。 “我刚才就劝你了,不要往下走,你这种逆规矩而行的做法会遭报应。这里是秘境考验,等于是一个人单打独斗,你非要去帮朋友,这不是在使者面前作弊吗?” 似乎有那么点道理,苏四儿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是试出来的啊!”他指了指下方的几个人,苏四儿一看,就是挨着杨虎子一处台阶的人。 哦,杨虎子已经从下台阶变成上台阶了。看来,他也用亲身经历的痛搞清楚台阶怎么作怪了。 “那些都是我平日里一处做任务的好兄弟,刚上台阶之前说好一起走,结果我就是跟他们落不到一处,差了不少。” 十来个人呢,这家伙交游广阔,挺受欢迎。 于方停顿了一下,手颤颤地抬起,“我下了二十级台阶,你们还没开始的时候,我就在这里,现在还在这里。只要一起心想下台阶,我的手就是这样,抖啊抖。” 居然到了这种程度,苏四儿彻底歇了向下的心。两人看向下面的朋友,对视一眼,都觉得现在有些难办。 本来说好一起走,结果台阶规矩不让,现在真想下去,就只能放弃,但是他们还要争一争名次,一走了之又觉得没说清楚,心里那关过不去。 “你要等他们上来吗?”苏四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的目光看向了越来越近的杨虎子。 这家伙躲躲闪闪的,怎么回事? 第246章 登天梯4 杨虎子下了七级台阶就被谢醒梦追上了,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杨虎子没再继续。不过爬台阶的时候,他又把谢醒梦甩在了后面。 “我等虎子过来,说两句,就走了。” 于方歪倒在台阶上,无奈地说:“我怕是等不到了,你看,他们好像被你的朋友也甩在后面了。”真是煎熬。 苏四儿一看,是谢醒梦! 她和杨虎子隔了十级台阶。其实站在台阶上,看台阶数十分清楚,它像是故意的,你想看哪级台阶,那一处的数字就闪了起来,保证清晰可见。 “四儿,谢醒梦让我跟你说,这台阶有古怪,不要管其他人,抓紧时间到前面去抢圆珠,那才是你应该做的。” 杨虎子同样趴在了台阶上,若不是为了跟老大传话,他根本不想爬这么快,灵力消耗太快了。 “老大,还有我的,我们都有师父了,就你还没有!我和串子都觉得,如果你能拿到圆珠拜得尊者为师,就是我们最想要的奖励。以后仗着你的名头,想要什么还不是几句话的事儿?” 这个紧要关头,完全可以只管自己的,老大有时候总觉得是一个被束缚久了的人,考虑得太多。 “我爬不动了,要歇一会儿,老大,你赶紧走!” 这两人想仗着她的名头干坏事,她可不允许。苏四儿还没回答,旁边的人大概是悟了。 “虎子,你说得对!朋友间的义气不应该在此刻发作,我先走了。”于方感觉福泉的震动已经消失,整个人恢复了精神,从地上爬了起来,先一步又飞身而上了。 可能他抢不到圆珠,但是他还是想搏一搏前面的名次,拜一位尊者为师,证明给那些人看,他不弱。 杨虎子一愣,这不是一起共患难的于方嘛,他刚才光顾着跟老大传话了。 “方脑壳,我看好你!” “滚!这么久才看见我,你还是瞎着吧!”于方略带愤怒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看来他没飞多远,苏四儿想。 “虎子,我走了!你们想要的奖励可不好拿,说不定我还要等你爬上来助我,你可别让我等太久!” 苏四儿说走就走,也学着于方的潇洒,运足了灵力往上边的台阶飞去。 怎么说呢,没有第一回那么轻松,但对她而言,还是有几分得心应手。只是,杨虎子这人,令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苏四儿,你刚才说拿到圆珠的承诺一定要算数啊!” 啊啊啊,为什么要喊名字? 此话一出,她都感觉自己脸烧得慌! 掠过的每一级台阶都有人在,大家都抬起了头,她一时有点无法承受这饱含深意的目光。 窘迫的苏四儿重新又提了灵气,但很倒霉的又被人用嘴巴攻击了。 “苏四儿,斩福司的尊者最强,我建议你选他!” 这回是先出发的于方,他肯定听见杨虎子那惊天一吼了。 这个该死的台阶,就像是村口的老大娘,做完晚饭喊满山跑的孙子回家吃饭,卯足了劲儿地喊,恨不得用尽全村人的声量。 “谢谢你啊,方脑壳!” 继续掠过于方,勉强算是三口气,苏四儿飞身停在了一百五十五级台阶。她突然想试一试百级台阶以上下台阶有什么不同。 还没下脚,先被吓一跳!她循声望了过去,不认识。 “停在你试探的脚,转过去!你想知道下台阶的滋味,用嘴就好,我可以告诉你。” 态度还挺强硬! 苏四儿听话地缩回了脚,满足了对方的请求,“请问,现在下台阶是什么滋味!” “你和这一级台阶的人必须分出胜负,时间不少于六十息。我劝你,回头吧!跟这个台阶做对没有好下场。非要下台阶,不如上它个七八百阶,到时候,那里人山人海,多得是人想把你踢下去。” 看来这位怨气不小,苏四儿正欲再问,他抬手阻止了她,指着自己僵硬的胳膊,说道:“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看这个胳膊,它是不是很明显能看出受伤了。” 没错,应该是被人打断的,重新连上去了,他们下手这么狠啊。 “你认识李俊茂吗?”见苏四儿没反应,估计不认识,他又换了一种问句。 “你听说过李俊茂吗?享福堂尊者李千秋的那个李家,比魏不语苏四儿实力略差一截的李俊茂。” 苏四儿点点头,“我听过,李家的小少爷。你的胳膊就是被他打的?” “是啊,我本来在七百多级台阶,他要上来,就要和我打一场。我敌不过,就滚了下来。” 从七百多跌到一百多,他是有多惨,多会滚? “你是说上到七百的台阶,就要开始一级一级打上去了?对了,上面是不是真的有一千级台阶啊?” 那人忍着胳膊疼,有点伤心,“我说了这么多,你作为丹技师,不该看在这些信息的份上,给我一个疗伤的丹药吗?而且我刚才特意夸了你,苏四儿!” 苏四儿被喊出了名字,有点哭笑不得,没见过这么求丹药的,看在同期的份上,再加上被此人这种方式给逗笑了,便爽快给了一颗。 “我只有回灵丹,你要不要?我一个准福徒,这些疗伤的丹药拿不到药方,根本炼不出来。” 她自己受伤了,也没有疗伤的丹药救自己。第一回是靠魏不语的帮助,第二回都是自己挨过来的。 疗伤丹药对修为的要求卡得要死,比起与灵气调动相关的入门级丹药难上十几倍,她纵然背得出丹方,也炼制不出来,更何况材料也买不起。 她这几年靠卖丹药的钱,仅仅够支付心技所需要的各种材料,这还是温陵越看在熟人的面子上没喊高价。 那人飞快收下,“当然要,回灵丹也值几百福珠,于我也不算亏死。” 苏四儿想了想,又掏出两颗回灵丹,“我还想再问几个问题?” “我叫宋之麟,想问什么尽管问。” 那人伸手接过,从容掏出一个小瓷瓶子里放入,不知是故意还是怎的,他手一滑,瓷瓶歪倒,撒出了不少。 这好像跟之前说的不一样?看这散落的量,不像买不起丹药的人,他拦下了不少人吧? 会不会是个骗子? 苏四儿想要问他的话,卡在喉咙里,有些说不出口了。 宋之麟一一拾起地上的丹药,神色自若,“我可不是骗子,本以为大家因丹毒不好祛除而排斥带其出门,我以此为借口婉拒打听。谁知道,一路下来,积累了不少。” 他晃了晃手中的小瓷瓶,对着苏四儿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第247章 登天梯5 “两颗丹药,我给你两个消息。第一个,尊者徒弟身份贵重,先前有那隐姓的大族子弟,此番必会全力争夺。第二个,魏不语现在身边群狼环伺,你若尽早赶去,还能救他一回,免得跟我一般。” 苏四儿暗道,一般什么?被人踢下来? 魏不语和李俊茂、黄瑞吉他们在一起,应该不至于会沦落到被人围攻的下场。 她偏过头,将信将疑,“我凭什么相信你?”魏李既是同伙,又伤了他,他还能这般好心通风报信,怪得很。 “你我不过偶然碰上,你给丹药,我说消息,买卖分明。至于信与不信,在你。” 苏四儿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她怎么就一拍脑袋给出了两颗丹药,把原本的事情给弄得变了味道。 她给出的第一颗丹药只是基于他的有趣,到第二、第三颗则是基于交易了,最后又开始怀疑人,自己都快搞不懂自己怎么想的了。 可能还是这个人本身奇怪,他说自己从七百多级台阶上滚下来的,台阶数不同,向上向下的规矩也不一样,他看来起好像只是胳膊有问题,根本不像于方之前那般难受。 算了,再与他在这里纠缠迟早搞得没完没了,苏四儿朝人点点头,再度朝前飞去。 停停飞飞,到第五百级台阶的时候,苏四儿想起姓宋的遭遇,改爬台阶了。 身边和她一样选择的人不少。 前五百级台阶的人相对少一些,台阶上留了些空间。等她一步一步向上,就开始出现变化了,人多了,是非也多了,一言不合打起来的就更多了。 有的人自己不动,守在台阶上,有人经过,反而出手阻拦。连着十来级台阶的人,像是商量好的一样,纷纷朝她出手。 连续打退二十个人,苏四儿也有些烦了,抓住了最后一个人问道:“规矩如此,还是你们故意在此拖延我的时间。” 那人见她一口气打退二十人,老实不少,气焰也不如之前那般嚣张,敢出恶言,辱及家人。尤其是被苏四儿一脚踩在头上,更是吓得哭了出来。 “我说,你不要将我踢下去。你这一脚,我得从大殿出发那里重新再往上爬。” 一脚就能给踹到大殿上? 苏四儿联想起宋之麟,看来他说的是真的。她又用了点力,特意憋出恶声恶气,催道:“快说!” “是规矩,我们之前本来位置更高,但是那个地方都是高手,一个也打不过,就慢慢下来了。但我们实力也没有很差,所以就选了一处台阶,专门针对这些新上来的人。” 他是真没想到这个女孩子这么凶,毕竟从这天梯出现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少。 所有厉害的、有实力的早就在上面争夺圆珠了,后面慢吞吞上来的多是些实力不济的。 他们这些人,虽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守在这里就是守住自己的名次。多一个人上来,就是多一个抢他们名次的人,肯定是要联合起来给他点好看,把人打退。 苏四儿看他神情,突然明白这些人的打算了。自己后来想居上,肯定是坏他们的事了,怪不得要一个个排队打她。 “现在上面是个什么情况,最高已经走到哪一级台阶了?” “我们之前下来的时候,已经到八百六十级台阶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九百五左右了。离登顶的距离越来越近,想必打得更厉害了。” 他悄悄瞄了苏四儿一眼,似乎有些眼熟的样子,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于是将想法压下,继续说了下去。 “登顶的争夺,受伤的不少,被踹下去的也不少。先前有个叫宋之麟的,大家都以为他是因为登天梯的时间早,才能爬这么高。谁知道,他竟然深藏不露,和后追上来的魏不语遇到了,两人打了起来,丝毫不弱,不过最后还是被其他人联手踢了下去。” 本来只是下一级台阶,他偏偏要往追着人打,结果直接滚落到了一百多级台阶。 原来宋之麟就是被魏不语给踢下来的,苏四儿心中一直有个疑惑未解,“你是怎么知道宋之麟被踢到了几百多级台阶。” 那人哼哼两声,“七百级台阶往后,登于其上者各有次序,落败就会发生变化。宋之麟掉下去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他背后的数字了。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次序,最后才明白是台阶代表的数字。” 这都什么跟什么,太乱了,苏四儿的脑子里对台阶的印象又更新了一回。 “看样子,魏不语现在排在第一了?” 那可未必!那人颇有些兴奋,大家都显形了,这会儿应该热闹极了。 “宋之麟之后,又出现了好多以前根本不会注意到的人,他们有的平凡到连五年前的基础考核榜都没有出现在前一千名。魏不语距离之前拿下第一已经过去了好久,到现在大家的实力根本没有一个有效的排名可以参考。” 那人见苏四儿神色松动,把她的脚从移开,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上压迫感顿时全部消失了。 “我猜,肯定是尊者收徒这事闹的,原先想平平凡凡走个过场的也不装了。” “喂,我跟你说,斩福司的尊者肯定是要离开的,在风云谷待不长,做了他的徒弟以后就能跟着去平都、上福寿山。现在争一争,比起跟个籍籍无名的技术、上人,那可强太多了。大族出身的子弟不少,但家族资源倾向于那些主枝的人,旁枝的人根本分不了多少。现成的青云梯,谁不想登顶?” 苏四儿瞥见他八卦的样子,这人莫不是姓谢?知道的也太多了。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说得兴起,被打断有些不愉,被苏四儿的大眼瞪过来,立刻报出了名字。 “寒山州乐技世家谢家旁枝,谢云起。” 还真是谢家的人啊! “听你刚才的意思,你心里对谢家主枝也有不少怨气吧?”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以出身谢家为荣!” 哼,休想破坏谢家内部的和谐。 谢云起昂起了头,倒没有之前辱骂人亲友那般讨厌,“尊者徒弟的身份再尊贵,名头再响亮,在以乐技传家的谢家也不好使。” “哦,那你还眼巴巴地往上冲?” “你懂什么,我要拜小叔祖为师,必须要拿下靠前的名次,至少不能给谢家人丢脸。” 要求高,确实是谢小叔的做派。 “那你刚才怎么口出恶言,侮辱我家人。我打了二十人,就数你最冒犯人。” 谁叫她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他看话本。他就是跟话本子里现学了一段,哪里想到自己会被人踩在脚下。 “你打断了我的修习,我就是一时失言,要不你骂回来!” 在这里还修习,骗鬼呢? 第248章 登天梯6 苏四儿看他眼珠子乱滚,知道这人没说实话,临走之际威胁道:“谢云起,你骂人的事情,我会如实告诉谢醒梦。你就等着你姑奶奶治你。” “你是苏四儿!” 谢云起后悔死了!若是她早点报出名字,他就直接躺在台阶上了。 打什么打,都是自己人。 谢云起的话,激起周围人一片惊叹,倒把苏四儿给忘了。只是魏不语都已经在上面了,她怎么还在这里爬台阶? 渐渐认出那张脸的人越来越多,加之一路向前的苏四儿出手不再顾忌,倒让她省去了不少时间和灵力,追到了最高处。 这个最高处当然不是顶部,而是九百二十级到九百三十级台阶附近,倒没有谢云起说得那般高。 她一眼认出了被所有人围着打的魏不语,二话不说加入了攻击圈内。 魏不语处在九百二十七级台阶,他的前面三级台阶挡住了四五个人,剩余的则在左右及后面攻击他。 一人对二十人,这家伙不会跟她一样临时开悟了吧? 此刻的魏不语,很头疼。 在李俊茂和魏不离的双面夹击下,魏不语听从他们的建议没找苏四儿,而是在天梯开启后立刻追了上去。 魏不语和李俊茂一路向上走,先后甩下了李俊杰、魏不离,如今这两人还在四百多级台阶处慢慢往上。 他们身边唯有黄瑞吉一直紧紧跟着没有掉队。三人结伴,从七百级台阶开始,渐渐感到上台阶不轻松了。他们越往上,遇到的对手越强,三人合力倒也凑合得过去。 就这么凑合到九百二十级台阶,黄瑞吉灵力支撑不住,已经晕了过去。李俊茂同样如此,直接躺在地上。 看着魏不语一个人对上二十人,倒地的李俊茂也愁,替他感到很棘手,早知道就找苏四儿一起上来,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干看着。 该死的,这帮人之间实力差距只有一线之隔。魏不语单人强,但众人拧成一股绳围攻他,根本走不掉。 最可气的是这些人,居然藏拙,刚才打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个事儿。谁知道登顶之时,他们还有什么秘技没拿出来。 李俊茂眼睛死死盯着跟魏不语交手的人,一个个损了过去,企图干扰他们一把。 “温朝溪,你平日里醉心书技,学了温家人做派,不修战力,如今倒是蹦了出来,藏得可真深啊!” “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有本事过来挨打!认输的人,给我死一边去。” 这个脾气太暴,惹不起!刚才一个火字诀,自己差点没了头发。 “许崇启,你都有师父了,还凑什么热闹?上回你在剑技房可不是这么说的。” “为何不能?许家小辈就我运气好赶上热闹,我师父巴不得我争气?” 许家的,没跟着许师密训不算,竟然连战技都没修,基本没在风云谷听过他的大名。这冷不丁使出的剑技万人拜日,倒有几分他爷爷许三倔的风采,看来得真传了。 “谢风止,你就不能下手轻一点,真是个疯子。魏不语,他又要吹鬼喊鬼叫的曲子了,快封住耳朵。” “李俊茂,你都爬不起来了,嘴巴还这么毒?你是从小喝毒药长大的吗?” 谢家惊魂曲,与谢醒梦的安魂曲是两个极端,入耳即为恶音,若是抵挡不住,冲入福泉,灵力乱冲经脉,整个人神思恍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钟小六,海涛,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和魏不语也见过几面,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手?” “大家都想拜尊者为师,就是各凭本事。你让我念旧情,可以,只要你说动魏不语放我过去,我拿下钥匙打开城门,再来帮他。” 实力强是事实,但钟家的祖传绝技是做梦也是事实。积福堂尊者这么多年就一直没醒过来,大长老那个传闻都多少年了,她查都不查。 哼,就算魏不语放钟海涛过去,他李俊茂就是爬着也要阻止,李家必须要压钟家一头。 “齐若谙、齐若宁,你们两个先前和魏不语、苏四儿交手,可是败了的。现在又来?别以为苏四儿不在,你们两个就能打得过魏不语。” 苏四儿提气跃入,帮魏不语挡住了后背袭击他的钟海涛,又击退了侧面偷袭的许崇启,最后拦住了齐若谙、齐若宁,其他人见她势头这么猛,手里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李俊茂,你给我闭嘴!” 一直在记人记脸的苏四儿终于出声,实在受不了李俊茂的嘴巴,这是在给她拉仇恨。不过;李俊茂点过的这些好像都是大族出身的人,以前好像确实没什么印象,她还以为他们没这个年纪的小辈呢。 李俊茂听到苏四儿的声音后,窃喜援手真的来了,原先苍白的脸色都红润了几分,不过他并没有选择闭嘴。 “我不能闭嘴,你都还不认识这些人,我怎么可以闭嘴,等你认完了人也不迟。他们本来是以后你去平都的阻碍,也不该这么早暴露,谁让尊者的徒弟这个名头杀伤力太过强大,所有人都不藏着掖着了。” “还有你们,盛欢欢、罗卿语、蒲镇、孙师仁、李元、狐宴然、寒山瑾、顾其钰、边舒、祝祷、苏梦既、陈不识、何斐声……光围不打,什么意思?” 准备吃现成的呀! 李俊茂一口气说出了十来个名字,刚想闭嘴。突然又一个人窜了出来,给他惊得坐了起来。 “宋之麟,你竟然又回来了?不是,你吃错什么药了?怎么弃暗投明,跟着魏不语站在了一起。看来,摔下去还能把脑子治好了。” “闭嘴!尖嘴子!” 苏四儿一看,确实是宋之麟没错,自己前脚刚到,他后脚就跟上了,这厮莫不是还在藏拙。 作为全场二十余人的焦点,宋之麟拦住了盛欢欢、罗卿语、蒲镇、孙师仁攻向苏四儿的灵力之箭,又破了寒山瑾的书技之山字诀,才徐徐道出:“我是受了苏四儿的大恩,才来助她,跟你和魏不语没关系,不要瞎说。” 李俊茂撇撇嘴,这厮看苏四儿追上,肯定是跟着捡漏来了。 “老大,还有我,我也赶上来了,于方、牛传捷、谢醒梦在后边,马上就到!” 杨虎子看向苏四儿左边的那群人,一一认过去,顾其钰、边舒、祝祷、苏梦既、陈不识、何斐声,都是耳熟的,他用力挤开李元、狐宴然,走上前,将苏四儿挡在身后。 前面这些人突然变得好像都很厉害的样子,他可是刚跟着宋之麟才打上来的,也不好惹。 遂笑着对李元、狐宴然道:“我老大会炼丹这事,我说过吧?你们当时可是吵着要跟着我们老大的。” 第249章 登天梯7 狐宴然低骂一声,道:“若不是我和阿元让你,你能进来?你老大才来多久,我们围的可不是他。” “那就是堵围魏不语了?不行,他同样是我们老大的人,快快给我让开。”杨虎子一道灵力过去,被李元躲过。 李元躲得狼狈,气急败坏道:“笨老虎,你怎么还出手伤人,还要不要我们帮忙了?” 不动就是不答应,该受点教训,这人最恨仪容不整,他偏要戳他心肺,杨虎子不屑道:“我们人不少,你爱帮不帮。” 嘿,这笨老虎还拽上了。 狐宴然止住了想要继续吵架的李元,他重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如今的形势。 刚才大家都一涌而上,全都朝着魏不语围过去,不过看他孤身一人,他们凑上来也是充充人数。 之前这魏不语带着李俊茂、黄瑞吉一级一级打上来,三打一,所有人都没赢过,心里憋着。 于是,钟海涛提出了众人合力阻止魏不语登顶,群起而攻之,也没想过围住了魏不语之后的事情,只想把人拖住就行。 如今,魏不语那边的形势因为李俊茂的点名、苏四儿的出现起了变化,众人各自的心里也有了新的想法。 “大小姐,你也太慢了,我记得没几步台阶啊,你到现在才赶来” “没有你一起联手,我的厉害少了两分,这不是还没打起来,急什么!” 李俊茂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自己人,向下望去,果然是嘴快闹腾的谢醒梦。 他看向离自己最近的谢风止,“你家妹妹来了,她可是跟苏四儿一起的。”字字饱含深意。 “我们感情不深,各有各的选择,并不奇怪。”谢风止不曾过一眼,转向他身边的许崇启,“我们这样围着,也不是办法!” 耽误时间。 人人都想第一个开城门,但现在互相牵制着,连登顶拿圆珠都做不到。 同他一般想法的苏四儿也很着急,她刚才出手的时候就有点后悔了,不该跳入这个攻击圈,而是直接上去,引众人追上去,魏不语那边的围攻自然就解了。 她愣神间,脑子里传来青鸟的骂声。 “你是不是蠢啊,天梯开了,你不着急走就算了,还要顾着朋友一起又耽搁时间,明明已经开悟了,修为与其他划开一条道了,打这里的人都不在话下,偏偏慢悠悠不肯尽全力。我真是看话本子给看傻了,才顾念旧情选了你。” 青鸟是真急,它怕副使快回来了,自己可真走不了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城门开关都有时辰限制,虽还没打开,离关闭却只剩一个时辰了。下面还有八千人,若是误了时间,可就永远的留在这里了。当初是谁,大义凛然指责我不顾众人死活,设计人棺夺人性命?” 这小家伙心软,若是知道她耽误时间会害了众人,必会选择快速行动,它只好稍微在时辰上夸张一点点了。 “如今,八千人的命可不是黄沙地下石洞几十人那般不起眼,你若是再犹豫,生了厄瘴,这辈子都休想脱离。吾也不是没别的选择,大不了再睡上一千年。” 青鸟一番嘲讽威胁,苏四儿内心天人交战。 说得八千人的命好像都在她手里了,也没别人知道是她耽搁的,但确实救人的机会是她浪费的。她就算不畏惧人言,确实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先前黄沙地夜不能入梦,就让她备受折磨。 话又说回来,想要破除这么多人的包围圈,登顶取珠。纵然她开悟了,就真的能打得过吗? 青鸟等了十息,见这人还杵着不动,它恨不得冲出石雕以身代之,之前话本子里的戏子不听话,它还能自己下场扭转结局,如今困在此处。 急火攻心啊! “本想那点灵力留在出去后,如今离成功只差一点点,吾只能先取用了。” 青鸟逼出一道精血,以血为媒自石雕内幽幽而出,成功与沉睡在苏四儿神魂宫的幼鸟建立连接。 “借吾之力,成尔之功!” 苏四儿感觉到手腕处发烫,内心有些不安。青鸟会不会因为自己不听它的,悄悄控制了自己。 “你若再不动手,吾将夺你神魂,驱你灵体,自行登顶取珠。一体不容二魂,吾乃上古福兽,得天地钟情,养生灵精魄,魂力一击可当无垢之威,若就此湮灭,是你的选择,也是你的荣幸。” 身死魂销的威胁对于凡人,尤其是有牵挂的凡人,一踩一个准。 何况,观其前尘,苏四儿负恩多人,血亲师长皆是挂碍,她可舍不得魂灭。 青鸟偏着个脑袋使劲编词吓唬苏四儿,为了让她有更直观的恐惧感,同时以精血操控幼鸟,呼应她的青鸟印记显出实影,催动着从向肩膀移动。 竟然来真的? 苏四儿能感觉到身体里有东西在游动,她胸口的伴月前所未有的发烫,很快蔓延至全身,整张脸都像是煮熟了一般。 心好慌,这是前所未有的大危机,堪比奇珍楼那次,甚至更危险。这里是秘境,青鸟为主,它起心针对自己,老祖宗的血脉荫蔽毫无用处。 何况,它还是债主。 六神无主的苏四儿正扛着使者的威胁,殊不知其他人也没有闲着,见她呆怔时,趁机下手。 魏不语自苏四儿出现后,压力轻了很多。但他心中有愧,一时没想好怎么与苏四儿搭话。苏四儿刚才的仗义之举,令他心中有些煎熬。 他上天梯与人交手时,才得知苏四儿在抢令牌时孤身犯险,困于绝阵。而他呢,从头到尾没给过任何帮助,反而因为不离的态度在关键时刻将她抛诸脑后。 再加上,苏四儿、杨虎子现身之后,一直未叫过自己,他在心里怀疑他们是不是因为钱串子的事情而疏远自己。 年少历事,事难平衡。 他一面揣测好友的心理,窃喜懊恼愧疚皆轮番上阵,内心复杂难言。一面默默朝着苏四儿靠近,怕她被人偷袭。 这些人十大技法各有擅长,不少人出身大族,未临风云谷已经研读家族秘技,就连李俊茂也是如此,他一双冷漠的眼睛始终盯着全场人,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因此,苏四儿身体的变化,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糟糕,还真被他料中了,这等技法像是书技之蒸字诀。 “大眼,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还冒着热气?”魏不语的眼睛锁定了温朝溪。 第250章 登天梯8 魏不语出手,打破对峙的局面,其他人以为他主动挑衅,纷纷回击,乱斗开始。 已然下定决心的苏四儿冲他摆摆手,“是我自己的问题,很快就能解决。只是我们这些人都僵在这里,只会拖延时间。我得到消息,半世浮城的城门将在一个时辰之后关闭。” 她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扫视众人道:“我们若再不登顶取珠,所有人都别想出去。” 盛欢欢冷哼了一声,“可笑,据你所知,你从何得知?谁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我们可没人能判断。” “我信她。” 魏不语、杨虎子、谢醒梦、宋之麟同时出声。 “你们都是一起的,如何令众人信服?温朝溪、许崇启、谢行止、钟海涛,你们信吗?” 被点到的四人不说话,盛欢欢又道:“就算我们信了,又怎样?大家都有实力登顶,都想自己取珠拿第一,如今就是互不相让的结果。除非你有超出众人的实力,否则以你所言性命之危的说辞根本无法令我们信服。” “苏四儿,我从未领教过你的厉害,不如今天就让我先来代大家试一试。” 谢行止以灵力化作琵琶,使出乐技之横波渡江携带江涛而来,瞄准了苏四人。 钟海涛不知何时,肩头立着一只小海雕,目光敏锐,死死盯着苏四儿,自带凶悍的攻击之气。 “一个人怎么够?刚才魏不语可是顶着二十人的包围,我提议温朝溪、许崇启你们三个也一起,其余的人都给我盯着魏不语、宋之麒等人,不许他们趁乱行动。” 还有温朝溪,书技之山字诀、火字诀早已化作幻象于其后,只等一声令下就要齐齐猛攻。 许崇启则是一剑当先,锋利之势划空奔向苏四儿,另有八剑在其灵力操控下随其后,大有“剑阵出,谁与争锋”的霸气。 看见这么多人攻击她,苏四儿心中倒是没什么难受和害怕,反而兴奋起来。 “我若逼退你们,你们可要说话算话 ,心服于我。” 都是大族子弟,有个个绝技在身,她在秘境没能痛快打一场的憋屈,可是忍了好久了。 苏四儿将青鸟的逼迫全数化作愤怒,她的脸更红了,面对直扑面门的长剑,以灵力为障先阻拦,而后发动战灵技狂风暴雨,一面用狂风之力掀翻了许崇启的九剑,后又以暴雨全数浇到温朝溪的身上。 温朝溪的山字诀随着许崇启的攻势悄然笼罩在苏四儿头顶,苏四儿感觉到山之重,身高都矮了大半截,差点不得脱。 得魏不语从旁协助,她成功甩开。自山底跃至山后,选择以灵力为拳将大山推回温朝溪那处。 连退两人,苏四儿得了片刻空当,观察起战势了。 此刻,杨虎子、谢醒梦一处,宋之麒一处,于方、牛传捷一处,齐家兄弟、狐宴然及李元各一处,魏不语一处离自己最近。 从实力上看,温朝溪、许崇启、谢行止、钟海涛实力确实不差。战与不战都是对峙的状态,从前的大包围圈已经破了,她破了温朝溪、许崇启的攻势后,那里已经是缺口。 谢行止、钟海涛见苏四儿将温朝溪、许崇启击败,心里也将她真正与魏不语视为一等,两人默契地同时运起灵力,准备出招,却见她停了下来。 既然已定主意,苏四儿飞身跃过九百三十级台阶,一口气登上了十级台阶才停了下来。 谢行止大喊道:“不好,苏四儿上去了!” 横波渡江,波涌浪至,千层江雪跃过十级台阶而来,苏四儿差点被扑倒,钟海涛的海雕越过江波,已经追了上来,苏四儿躲闪不及,手被啄伤。 她从地上爬起,继续往前跑,边跑边大喊,“这下该如愿了吧!” 疯狂向前跑的苏四儿根本不敢停下,胳膊上的血一点点地滴在台阶上,后头的谢行止、钟海涛没有放弃追击,苏四儿用得最顺手的战灵技无边丝雨化作雨丝缠绕着绊倒两人,争取时间继续向上跑。 众人你追我赶,打斗没有停歇,从九百三十级台阶蔓延至九百九十级台阶。 就在苏四儿登上最高处的时候,早已从地上爬起来的李俊茂已经和魏不语汇合,他们的前面是谢行止、钟海涛,后面是温朝溪、许崇启,始终绕不开的四人组噩梦。 “苏四儿马上就要拿到圆珠,甚至已经拿到了,你对着这些人何必手下留情,现在抢到苏四儿后面,你就是第二了。” 他还能跟着得第三! 真是不明白这个家伙为什么一直不同苏四儿交手,刚才他暗示他趁着苏四儿破了包围圈,赶紧抢在前面。谁知道这人装没看见就罢了,还攻击他。 魏不语看了李俊茂一眼,“你说的也是!”于是,飞身而上,直接越过了谢行止、钟海涛,登上高台。 李俊茂傻眼了,他的意思是打倒他们,不是把这两人留给他。 高台之上,除了石壁浮雕,还多出了两根石柱。 苏四儿登上高台,一看石柱高度就明白了它的用处,遂直奔石壁,取下左边青鸟的圆珠,再取下右边青鸟的圆珠。 苏四儿的手一碰到右边的青鸟石雕,困在石雕里的青鸟终于有机会脱困,先前的精血隐脉并未收回,将剩下的三分魂力连同精血一道顺着隐脉直接藏入苏四儿的身体,找到魂力所化的幼鸟,将魂力精血之力全数封入,一切都如它所计划那般。 石雕内的青鸟之身已无生机。 苏四儿能感受到体内的变化,奈何她要替祖宗还债,如今青鸟得偿所愿,她也就无所谓了。 将两颗圆珠同时放在石柱之上,苏四儿坐在高台,草草止住胳膊的血,心神紧绷,四下防备着门到底从哪里开。 “大眼,拉我一把!” 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绰号,苏四儿十分惊喜,还以为他因为自己的缘故被拖住了。 “哑巴,我等你好久了!” 魏不语的手搭在高台上,眼看他身后已经有人扑上来扯他的脚了,快速伸手将人拽了上来。 一手攀着石柱,一手借着苏四儿的力,魏不语也成功登顶。两人还来不及说话,高台自苏四儿站的位置突然开裂,尺寸之间已破一丈,苏四儿双腿已不能支撑,毫无立锥之地。 魏不语察觉到危险,拉住苏四儿的手,却被拽了下去,他就势将人拉住,整个人挡在苏四儿下面。 自高台顶部往下,裂缝越来越大,携无可阻挡之势,并吞万物之力,无数叫喊声响起…… 第251章 左使至1 自福月盛会开启,苏四儿、魏不语所在小院附近,不闻人声,不见夜火,罗惊梦不必隐匿行迹,像是回到了年轻时候,着实过了一阵逍遥快活的日子。 及至最后一日,他方如梦中醒来一般,着急忙慌收拾了一通小院,敛去脏污骨头扔至犄角旮旯,准备去福圣殿附近一睹自秘境而出的新秀风采。 当然,主要是看看魏不语能不能一举拿下第一,魏不离是否平安。他也好第一时间给平都报信。 这一回,风云谷尊者收徒早已传遍其他州府,都等着看最终结果如何。以前,各州分属通常会将后起之秀捂到聚灵境才助其扬名,为争取福寿山的福使、福侍选拔名额做准备。 谁料今年寒山州不走寻常路,突然许诺尊者收徒,其他州都摸不着头脑,但不妨碍他们派人探听消息。 尊者收徒,事关重大,若是处理不好,恐为乱源。之前风云谷旧事不逊,曾为人所耻笑多年,如今故态复萌,其他州都等着看好戏。 都道风云谷此番早早将天才暴露人前,乃是助他州之福祉,各州得其外好,探听清楚风云谷新秀的情况了,也可早为后事做打算。 隐没平都地下的魏去病当然也听说了这事,早早就吩咐罗惊梦将前百名的名字收集了,报过去。 罗惊梦心有所虑,知道魏去病此举为何,只是他不是一人留守寒山州,若有求全,恐怕将引来猜忌,更有甚者,恐为杀身之祸。 魏去病自寒山州沦落,地下虽风光总不如从前,脾气越发古怪,为人极其苛政,御下多以功错相计,丝毫不理人情。 风云台禁区不是纸糊的,但也不是铜墙铁壁。 福月盛会期间,出入风云台及其后福圣殿之人,唯有四堂一司尊者及其手下堂主司主和随徒属下,寻常福徒拘于门规,根本不敢前往。 罗惊梦早早打算好了,替下了享福堂堂主李书墨的徒弟李汝南。 风云谷前后之地非尊者皆不可飞行而过,无论何要事都须步行。 他跟着自己的堂主一路走到福圣殿,一刻不停地在心里暗骂,万年大宗规矩迂腐,多少年没这么走过,差点要了老命了。 路过新一批嫩草,罗惊梦想起今天也是新一批准福徒入风云谷的日子,有心看看热闹,可惜众人毫无停下之意,又走了许久,一干人等等在福圣殿外。 未有所请,均不敢入外大门。 罗惊梦侧耳听着不远处的风云台的动静,左福使对嫩草的话,从他进风云谷到现在一词不改,总没个新鲜,百岁匆匆而过,唯添了病弱。 他看向福圣殿,心里盘算着病弱的左福使今年会不会已经进去了。 前些日子,他听说这老家伙旧疾复发,秘密离开平都,去了某地隐修。当时平都传来的消息,老家伙很有可能来了寒山州,令他严密关注其行踪。 彼时,罗惊梦狠狠吃了五个大鸡腿,嘴里骂着魏去病祖宗,都差了一个大境界,他怎么窥其行踪。 反而是他,因为使禁术的缘故,要小心隐藏不被发现。 “听这平平调调的声音,不像是亲临,应该是去了别的州府。” 既然没来,就不关他老罗的事了,可以交差了。 罗惊梦本性自由散漫,与众人立于门前心有不适,又着急探听消息,顶着一张死人脸东张西望,动作比之前稍微不那么放纵,但在一群人仍比较显眼。 传福堂与享福堂两处之人不对付日久,此时两方对立而站,对李汝南的动作,时八仲尽收眼底,心下颇觉怪异。 讥笑道:“享福堂的人真有意思,平日妄行四府放浪也就罢了,福圣殿前也敢左顾右盼,不敬圣祖。我记得传福堂收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教的,想来是享福堂风水坏了的缘故。” 享福堂众人默然,堂主李书墨回道:“福圣殿气势恢宏,圣光普照,新人初来,难免心潮起伏,不免失了稳重。时堂主为人大度,何必揪着不放?” 他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对面时八仲知他所想,怒目而视。 “我记得当年,时堂主刚入传福堂,曾当众人面纵浊气欺身,引众人发笑,差点误了大事,尊者一笑置之,以为怯于堂前,不以为破坏规矩。既然都是初怯之故,也都是其人之过,您借题发挥攀扯享福堂之名,岂不荒谬?” 李书墨这家伙好意思提,他当众出丑的事,少不了他的手笔。 时八仲历事多年,脸皮之厚不能等闲视之,回击道:“不过闲言两句,李堂主就曝我之短,您这护自家人之心思未免太盛。若是今天换了他姓之人,恐怕李堂主就不是如此作为了。” “我听说,前些日子享福堂又报了差亡五人,可是在福徒内引了好大的风波,都说堂主苛责,不过是录额失之旧例,却早当众罚杀。” 这是在暗示他尽护着自家人,对外人下狠手,李书墨脸色难看,想证明一番又不敢出手,咬牙切齿道:“李汝南,若再敢东张西望,丢尽享福堂的脸,本堂主罚你去远山府监矿三年。” “属下不敢!”郭惊梦老实认错,一不小心就成了他们打嘴仗的由头,就说这地方无趣呆不长。 今日之后,他必要出去快活快活。 李书墨斥责完始作俑者,又对着时八仲的方向道:“享福堂规矩历来宽严相济。初犯酌情,再犯重惩。李姓之人若有违者,惩罚更重三分。李汝南,免一年份例。” 对他最后提及的风波却是回避不言,看来那是真的了。 当着众人面罚,私下悄悄补上,李家人真会演。 时八仲知道他就是做给自己看的,冷哼一声以示鄙夷。 李书墨自然清楚老对手的意思,当真是忍了又忍,最后侧身闭目,眼不见为净。 正当所有人以为这个小争执即将过去之时,福圣殿外大门的两位上人却出手了。 “福圣殿前不可喧哗,此乃写入福门门规。你们既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论及规矩,那就以门规论治。你等可服?” 瞬间,一道阴云将四堂一司所有人笼罩,众人皆脸色苍白,手上青筋暴露,大腿打颤,几乎快要晕倒,最后支持不住,纷纷跪倒,触及地下却如赤火之地般煎熬。 “一刻钟后,起!” 那股灵力压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毫无反抗之力。 罗惊梦也没想到,他不过稍微放肆了一点点,就害得所有人都跪在大门两侧。他虽然能避过灵力压迫,却不好再显露人前,也跟着跪了下去。 这看大门的,实力都与他相差无几,他东奔西走当个跑腿的,也不稀奇。想当年,他竟不知福圣殿高手如云,以为捞不着掌权之位,又受欺于人,于是愤懑之下,弃明投暗,反倒知道了不少事。 入了福圣殿,未必得好。君不见远离权势,只剩苦修,长夜漫漫,大道飘渺,恨以寿终,身死道消。 所有人都未必能一心奉道,总有人按捺不住不住那颗浮华之心,勾结外人,妄图有所作为。 “我久居福寿山,不问内务,也听闻寒山州风云谷自圣侍刘清明任督充位逾二十年,大变。其风移,其气足,上下其心,秉正扶弱,倾力育才,共图大道。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 罗惊梦想抬眼确认,却不敢再重蹈覆辙,心里稍稍有些急迫。 随行的刘清明早已看见了福圣殿大门两侧跪着的人,不明白出了何事。福圣殿自来与四堂一司隔绝,如今这些堂主有错在先,犯在人家手里,给个教训也是自找的。 他眼下精力都在应付自平都而来的左使身上。 一日弄不清楚他所为何来,一日心里不得安稳。 刚才新一批准福徒入谷,惯例左使分身录画勉励。他们五大尊者见该给的重视也差不多了,便准备去往福圣殿内等待福月盛会的考验结果。 哪曾想,这左使突然现身,提出要一同入福圣殿,观新秀之姿。 现在又在福圣殿前对着自己一顿夸赞,饶是刘清明一贯内谋腹心,也有些隐忧,莫非他也知道了那个秘密? 不然福月盛会这等小事,以他的尊崇,自然不会放在眼里,来此必有所图。 第252章 左使至2 “清明蒙两位圣福使教导,受令来到风云谷,一日不敢懈怠。上尊福圣之志,下务人才之养,中除内患外忧,全赖圣福使之信赖及四尊者之信任,于今虽小有所成,然内毒盘踞不下,不敢称功,更不敢当左使之赞。” 左使和颜悦色,看向刘清明,再赞道:“当得!” 怎么会当不得? 想要在福门往上爬,没有大功,福寿山可不会给一个眼神。他能听到这些,可都是有人天天挂在嘴边的。 可见这刘姓小子,多得人心,再过百年,未必不能登临高位。他此来,虽有秘事,但也想敲打这盛气凌人的后辈一番。 “我本姓曲名临安,忝居左福使上百年,不及你刘清明多矣。你在风云谷,先驱奇珍楼主而取之,令风云谷产业丰盈,又毁九龙教地下祭坛,稍去福门心疾,同时破何家霸道丹技,自立丹库,摆脱受制于人的诟习,更遑论新内务新规,潜默教化之风。” 逼人太过,锋芒太露,在风云谷庙小可充老大。若是入了平都福寿山,打个喷嚏都要别人想想,是不是惊了哪处尘埃。 “桩桩件件,手段高明,我闻之心折。依我看,就是圣侍令,你也当得。” 平生与左使素无交集,刘清明没想到左使如此直白,令他无所适从,不得不再次剖白心迹。 “我虽有志于为两位圣福使效劳,但是资质低微,不如福寿山众师兄师姐能日夜服劳左右,故而来到风云谷,赖众人之力共行大事,功不在我,恐怕左使要看失望了。” 他就算有心升为圣侍令,以目前的功劳也不够。更遑论,平都的水更深,他只能另辟蹊径,急人之所急,所幸天助福佑,把握住了机会,只是以后还需慢慢筹谋。 他不能急,也不能乱,一步一步走下去,终会见顶! 曲临安一定是知道了那个秘密,恐怕平都那边漏了消息,是谁伸的手,他心里已经有数。 不过,他早已将人秘密送走。就算左使一个一个查过去,也不会有结果。 但平都那边有人过得太滋润了,今日事毕,他要派人去查探清楚,必要的时候,还要放出点风搅一搅乱子。 张礼来悄悄递给万无忧一个眼神,这曲老头是来者不善啊,刘清明这段时间怕是要焦头烂额。 他又悄悄指了指一直沉默的李千秋,做了个口型,这是来给他撑腰的。 万无忧扶额,提醒他收敛点,左使可不爱看人当面使眼色。 “张礼来,你还是改不了挤眉弄眼的毛病,若是有什么想说的,不妨说来大家一起听听。” 曲临安见刘清明回答谨慎,不好再逼迫,于是转向了其他人,刚好逮住了不安分的张礼来在对着万无忧传话。 刘清明能力压其他四人,多是因为修为,想必其他四人并非是真正心悦,尤其是张礼来、万无忧这两人,性子迫急,不服拘束,又最恨谋心之人。 被抓了个正着的张礼来,对着曲临安也无多少敬意,“我倒是想说,只怕左使不喜欢听。” 万无忧怕张礼来真把曲临安和李千秋那点隐秘关系掏出来讲,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听,赶紧阻止了。 “等等,张礼来素来不循忌讳,嘴臭的毛病人皆厌弃,左使想听,不如由我来说,免了脏耳之累。只是此处人多嘴杂,又是大门外,万一秘境的人出来了,我们未当其为,不能亲眼目睹,实为憾事,不如先登圆台,坐而论之。” “可。” 曲临安本走在前面,突然回头,“若是不中听就不必讲了,我不介意上行下效之事,但这里是福圣殿,有人会介意。” 他目光在跪着的人身上掠过,五大尊者皆明白其意。 那六人走后,罗惊梦才腾出脑子想事。 刚才,他真的吓坏了,生怕在刘清明眼皮子底下被他抓出来,幸好这人全程忙着应付左使,没空理会两侧的人。 奈何左使曲临安竟然真的来寒山州了,自己清闲的日子,怕是要完。不过,想到刘清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他心里积下的被囚之怨也稍稍纾解了。 既然是过来养病,怕是日子不浅。有这大佛来了,李千秋一定在心里暗爽,不用急遣人入平都了。 他李家本来是刘清明的唯一目标,其他魏家、何家不过是顺带。如今借着大佛的光,又可以隐一隐,为自己的争取到了喘息的时间。 何家的事情过去了三四年,刘清明还是没能对李家成功下手,说明李家还有比较强大的援手,才能支撑到现在。 只是不知,背后到底是谁?罗惊梦想了半天,突然觉得颇费脑子,遂特别想念灵鸡腿,又被李堂主死死盯着,不敢妄动。 圆台上,早有一人等在上面。 他的身后,置下了七处案几,案几上备有珍奇的灵果灵蔬,还有灵气香醇的美酒。 进了外大门,六人步伐以一当百,不多久,齐齐落在圆台之上。 尾随于后的钟无盐窥见圆台上的盛情,眼中露出喜色。 终于不似月初的寒酸陈设了,他们五人一人一把椅子,坐在那里好几个时辰,福圣殿中无人出来招待。 还得是左使位高威严,能惊动这福圣殿的三殿主之一的洪济吾出来。 虽然洪济吾是三大殿主里排位最末的,但也是个管事的。可不像自己,积福堂从来没在自己手里真正做过主。 钟无盐唯恐脸上泄露了心迹,略看过前头一眼,就从内到外安静了下来。 她虽是圣侍,在曲临安面前一点面子也无,当年之事发生在争取圣使、圣侍资格之时,他那时才坐上了圣侍令。 对李千秋的大胆举动于他而言,是挑衅,后果自然很严重,令她在福寿山度过了漫长而难忘的几十年。 想到那段时光,钟无盐眼睛里倾泻出锐利的光射向前方,待对方有所觉时,又急忙收回。 这个老头最好是只待一天,若是赖着不走,她的荒唐事儿就藏不住了。 曲临安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他回头只看见了钟无盐的头顶。 哼,一个蠢东西,不足为惧! 大步走向最高处的案几,曲临安对着左边的洪济吾笑道:“洪殿主,百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五大尊者则落座各自的案几,刘清明、张礼来、万千秋位居一侧,洪济吾、李千秋、钟无盐居一侧。 洪济吾大笑,“百年不见,左使倒比上回老了许多。” 他的脸呈现出老相,面皮都皱了起来,说话的时候还一颤一颤的,他的手却光洁如青年,一道金光射向上首,被洪济吾全数化为己用。 “修为也不似从前,脾性也好了许多,倒像是变了个人。看来,曲左使夙愿无望,不知这回到风云谷来,所为何事?” 洪济吾将“夙愿无望”四个字咬得很重,曲临安脸色有一瞬间不自然,但他掩饰得极好,除了刘清明看见,其他人都一无所觉。 “风云谷乃福圣故地,灵泉灵山藏之其间。我受旧疾困扰多年,想来此借无因山休养些日子。” “此事非同小可,且待我告知福圣殿其他两位殿主商议后,再作答复。” 洪济吾面色不变,底下五位尊者却关注着曲临安的反应。 无因山一直归福圣殿掌管,四堂一司根本插手不得。 那里与福圣关系密切,说是洞天福地也不为过。福圣殿里的人一直安心此处,大半原因也是因为无因山,以及它背后藏着的大道之秘。 以左使之尊,都不能提前告知无因山休养之事,而是当面提出,可见无因山之重,福圣殿之横。 曲临安自然明白洪济吾藏在言辞之下的拒绝,“我既然来此,自然有万全的把握。你自去商议,我必如愿。” 无因山是最后一程,他必须要成全自己。 第253章 暗涌 洪济吾不再说话,也不再站着,而是坐了下来,与刘清明的目光相遇,充满深意。 突然的安静,气氛霎时有些怪异。 刘清明知机,笑问道:“洪殿主,我等月初请见,无奈缘分薄,不期月末竟见上了。不知何故拒我等于月初,可否告知。” “斩福司尊者之名,即便避居山野,我亦有所耳闻。只是,福圣殿超然于风云谷之外,不理事务,你我亦素无纠葛。尊者来此逾二十年,往年不见,何故今年非要请见,你可否告知于我何故?” 洪济吾先是拦了左使一道,又阻了刘清明一道,现在更是一派恬然,无悲无喜。 到他这位置,手底下不知道藏着多少老怪物,哪个不长眼的敢惹? 瞧人家这行事,真爽快! 一旁的张礼来暗道,今日戏码之精彩,早知道该让他的翠翠过来跟着学,回去演了一定会生出无数的乐子。 他看向刘清明,这人怎么盯上惹上福圣殿了?人家超然此间,不搭理你,根本不需要理由。 刘清明脸上浮出一道神秘莫测的微笑,“既然洪殿主诚心问于我,我就直说了。半年前,斩福司中人不少人死于两个神秘人之手,幸存之人回报与我一物,乃是福圣殿的令牌。” 刘清明将令牌示之众人,又给了张礼来一道眼色,希望他接下去。 当着左使就提这个,莫非是为了送他上无因山? 忙着看戏的张礼来,装作茫然的样子瞥向万无忧,他可不想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跟着掺合。 一直注意动静的万无忧起身接过令牌,端详数十息。 “正面青圣振翅欲飞,反面福圣殿宇刻于其上,采无因山上特有的奇银石制成,除了福圣殿内的人,再无人拿到,确是福圣殿令牌无疑。” 张礼来诧异于万无忧突然接话,这个家伙一向让自己出头,什么时候反过来了,他刚才的猜测恐怕全错了。 或许他也知道内情,只是跟伪君子一起瞒着自己,那可不行! 仿佛惊醒一般,抢过万无忧手里的福圣殿令牌,看向洪济吾,“殿主,福圣殿改规矩了,如今可以自由出入了吗?” 他手里耍着令牌,一脸喜色,“那可太好了,我之前就想入福圣殿,就是因为出入不自由这条才放弃的。如今规矩改了,甚好!曲左使,你和洪殿主都是老相识,不如你帮我跟他说说情,给我留个位置。” 曲临安别有意味地望着洪济吾,“胡说八道,福圣殿的规矩只有福圣能改!张礼来,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在这里寻洪殿主开心。若是不想当圣侍,我现在就成全你,福寿山底下一堆人嗷嗷叫唤着想上位。” 洪济吾看着张礼来手里的令牌,露出狠戾的目光,很快又归于浑浊,“哦,我看看!” 刘清明的眼睛没有离开过洪济吾,见他要看令牌,从张礼来手里拿过令牌,捧到了洪济吾身边。 洪济吾欲伸手时,他又转身把令牌递给了曲临安。 “殿主,我迟早会物归原主,不如让左使见证一番,免得惹出误会。” 洪济吾的脸色顿时很难看,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他看向曲临安,等他一个解释。 曲临安接过令牌,眼睛却盯着刘清明,轻笑道:“依我看,一张令牌代表不了什么。我记得每年福圣殿都会向成都于天那边送出一百人,不如查查成都于天那边出了何事。” 他又转向洪济吾,脸上浮出不豫的神色,“这两个小辈不懂事,外头捡到一张令牌就急着上门,大呼小叫不说,还敢拿福圣殿的规矩开玩笑。” 曲临安以灵力压向两人,怒道:“刘清明、张礼来,你们两个速速与洪殿主赔罪。” 承受重压的两人脸色涨红,不置一词。 洪济吾挥手, “何至于此,我不喜欢这些虚情。刘尊者,井水河水秋毫无犯,不见亦无故。” 见曲临安的威压收了回去,复又语气强硬道:“我等久不出世,与门内又无寸功,何德何能得令一呼万从、手腕高明的小辈尊崇。虽说福圣殿令牌之事事关重大,可斩福司尊者一向热心权事,慕尊威弱,威风惯了,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不合适。” “不过,本殿主还得道谢一番,若不是尊者拿着令牌找上门,我竟不知道福圣殿的令牌遗落在外。” 他又拱手一礼,令人摸不清想表达什么,看向刘清明的神色有些难辩,刘清明亦毫不畏惧地看了回去。 两不相让,张礼来颇觉心惊肉跳。 刘清明估计这是又找到事关李家的新证据了,不然不可能把尾巴翘这么高,一点不退。这人从来目标清晰,要对付的也只有一个人。 他看向对面的李千秋,又看看远处金光闪闪的福圣像,一时觉得也许是自己糊涂了。 一直没说话的李千秋突然插了进来,“洪殿主,福圣殿辅佐净福堂守住成都于天,风云谷才能高枕无忧,怎么能说寸功未有。我听说这几年那里不太平,可能是有隐者遭遇不测,落下了令牌。” 他迎着对面打量的目光,似玩笑似怪罪道:“刘师兄,今日你大失分寸。” 洪济吾脸色和缓,对着李千秋道,“享福堂尊者眼明心亮,为我福圣殿正名,我很欣赏。只是我等谨守守福圣的规矩,扶危济弱,匡助宗门,不敢言功。正如李家,心为宗门,却遭猜忌,背负了诸多骂名,被一踩再踩,为那些营勾小人造了青云梯。” 此话一出,事涉自家忌讳事,李千秋不敢接话,面色尴尬。 已经过去几十年,今天竟然还有为李家之事叫屈的,怕是从井里爬出来的,长见识了。 其他人都沉默了。 良久,刘清明状似无意道:“我有一惑,人筑高墙,不可攀,若是风来,如何进?” 万无忧回道:“风随客入,非之属风,不入!” 曲临安叹息一声,说道:“往事已矣,洪殿主慎言。我知你历来不惯门内诸多人事,误会重重,所以主动求退入了无因山。到如今仍不改前非,今日刘清明只是拿出了一块令牌,并无他意,你何必偎花踩叶,旧事重申。” 不是不知场面暗潮汹涌,只是还没入无因山,不能断官司太偏。他将手里的令牌扔向了洪济吾,洪济吾一愣,快速收了回去。 刘清明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听到这话,立刻分辩道:“洪殿主,今日之问,我并无他意。” 曲临安又叹息一声,责怪道:“你啊,终归是太年轻。有些事情睁眼闭眼,不去深究,才能走得更远。” “多谢左使教诲!晚辈自当静思己过,重缕分寸。” 哼,这话听听就得了,大家心知肚明。 “如今下了福寿山,不过一介闲居之人,我无意干涉风云谷四堂一司的内务,只是怕你们年轻,不明白刀刃过利易伤己的道理。凡事都要慢慢磨,水磨功夫考验到了,自然成。” 但有些话,他还是要说清楚的,这也不单单是他的意思,也是长老会不少人的口风。 “风云谷这几十年一直动荡,好不容易安静十来年,突然又开始动作频频。远的不说,就你们在尊者收徒这事,取消和恢复都闹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意味什么?”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下面的五个人,语气严厉道:“这意味着你们五人心思不一,各怀鬼胎,所以才搞出了这么多事。你们啊,自此以后,该进的进,该退的退,各守分寸,自省自担,也不枉费我在这里多费唇舌。” “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 “是!”五人齐齐站起来回应。 位尊压人,张礼来望着远处的金光,心里怪这左使无趣,他们都两百来岁的人,还被如此训诫,若是被小辈们撞见,多伤面子。 明里暗里先捧后贬,来这里养病是假,给刘清明找不痛快才是真。 场面彻底冷了下去,曲临安、洪济吾闭目养神,四堂一司各人盯着眼前的案几,一脸凝重,仿佛案几上有大事发生。 入耳福音深,原是天讯来,福圣殿的钟声响起。众人回过味来,这是秘境重新开启的信号。 张礼来看了一眼万无忧,神情激动。 抢徒弟大战马上就要来了! 其他人重新调整了姿势,面色平静中透着几丝威严,看向金光处……不知谁会第一个掉下来。 两刻钟后,张礼来实在坐不住了,低声抱怨道:“这都过了时辰了,怎么还不见人出来?莫不是秘境里出事了?待我查看一番。” 他一道灵光过去,又收了回来,“来了,来了!” 随着他激动的大嗓门,金光开始撕裂,有重物坠下。 第254章 归来 苏四儿以为被叫做城门的东西,是比较正常的那种,推拉关的门。但她忘了她在半世浮城经历的种种“门”,都不能以常理揣度。 从高处坠落的时候,她想自己不会脸着地吧? 但魏不语挡在了她的下面,她又想自己不会压坏他吧? 等他们真正落地的时候,才发现根本不是之前想的那种,他们自金光处落下,快要接近地面时,一道灵力将他们整个人扶正,稳稳地落在广场最前面,离圆台最近的位置。 “大眼,对不起!如果我不自作聪明,你才是第一。” 魏不语摊开手掌,颇为后悔。 苏四儿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 “二”,这是第二名的意思吗? 应该是那道灵力。 “知道对不起我就好,不如用我欠你的三个条件抵消掉如何?” 苏四儿暗暗为自己的机智叫好,她完成了刘清明给的任务,带出了青鸟半魂,第一和第二没有区别,就算是掉出前十,她相信尊者也会想办法收她为徒的。 魏不语自己主动送上门,她是不会客气的。 听到苏四儿的要求,魏不语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他隐隐觉得不能抵消这三个条件,临时想出了一个苏四儿无法拒绝的补偿。 “不行,一个条件都不能抵消,不如换成为你提供三十次炼丹材料,怎么样?” 一个常年攒不下福珠的丹技师根本无法拒绝这个赔罪,苏四儿笑着道:“成交!”。 魏不语仔细观察她的神色,见其一切如常,心里暗暗决定,尊者给的第一名奖励,他一定要私下和大眼换过来。 “你说,第三个会是谁?” “刚才拉你脚的是许崇启和钟海涛,后面追上来的人是宋之麟,我猜是宋之麟。” “来了!” 广场上两人一直说话,圆台上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两个人都是钟无盐比较看好的人,她习惯性抚摸着左脸笑了一声,冲着刘清明道:“这两人一出来怎么有说不完的话,看来感情不错,连我们这些上人都忽略了。” “之前就觉得他们合我眼缘,必在秘境内力压众人,今日结果一出果然如此,不知我们五人中谁能与这两人结下师徒缘分。” 其实,她想的是将两人都收下。但上座的左使在此,她不敢由着性子胡来,只能压着性子先试一试其他人的想法。 张礼来随口一句,“你肯定没戏!”之前已经很明显了,都得跟着刘清明。 被万无忧咳嗽提醒了之后,发现钟无艳脸色不好看,他又耐心劝道:“你听我的,你们做师徒不相称,不如再看看其他人。” 钟无盐不妨张礼来如此不客气,强撑着笑脸,“不是说要看他们自己的选择,还没到收徒的环节,我未必就不合适。李师兄,你说是吧?” 被点名的李千秋一直在想刘清明今天唱的哪一出,同样比较随意道:“钟师妹,此事之前就有定论,看来你还没死心。” 他看向广场,已经出来了八个人了,其中李家和钟家都占了一个,这两人必不可能被对面的三人收为徒弟,许家、谢家、宋家、温家各占了一个。 除了苏四儿,其余七个全都是寒山州大族里的子弟。 同样在观察底下人的刘清明也想到了这点,他甚至想得更远,许家、谢家、宋家、温家中有两家会被对面的人收为徒弟,他们背后的家族到时候会站谁? 如果许家和谢家的孩子足够聪明,也许未来事情走向会不一样吧。 金光瞬间消失,钟声再一次响起,这是闭城的钟声,暗示不会再有人出来了。 此时距离开城门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之前在天梯耽误了不少时间。 苏四儿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果真如青鸟所言,城门关闭有时间限制,晚了所有人都出不来。 广场上重新站满了人,个个神色疲惫,都坐了下来,不少人还相互依靠着,望着空无一人的圆台发呆。 苏四儿的身后隔了一排站着的是谢醒梦和杨虎子,他们最终没能冲进前二十。 圆台内,张礼来见秘境关闭,广场上的准福徒个个无精打采,没一点风云谷的气势,估计在里面被折腾不轻。 他一向负责福月盛会秘境的流程,于是站了出来。 “左使亲临,风云谷门徒之幸,今年的‘沐福’仪式由左使主持再合适不过了。六年前,他们踏入风云谷,见到的第一人就是左使,听到的第一句训诫出自左使,如今由您来洒下沐福,再送他们一程道途,这何尝不是一种缘分。” “不知左使意下如何?” “可!” 曲临安曾经也主持过别州的‘沐福’仪式,自然熟悉其中的做法,沐福’仪式一向由身份最高的人主持,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若是推拒,则是无理傲慢的表现。 他看向洪济吾,“还请洪殿主助我!” 洪济吾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圆盘,抛掷空中,曲临安以自身灵力全部倾泻向圆盘,嘴里喃喃,自他的眉心出现一个硕大的福字,奔着圆盘而去。 圆盘慢慢变大,最后笼罩住整个圆台,无数个金色凝实的福字飘出圆台,飘向广场上的众人。 空无一人的圆台,突然飘出无数个金色的福字,绕在他们头顶,所有人都没见过这等场面,像是忘了疲惫一般,激动地站了起来,用手去接。 “这个福字居然主动钻入我的身体,好神奇!” “快接福,我之前受的伤都好了,一点不疼了。如果现在让我跟何越再打一场,我一定不会输。” “感觉我整个人好开心,从来没有这般开心。” 半个时辰之后,洪济吾收了圆盘,曲临安也收回了全部的灵力。 “多谢洪殿主!” 洪济吾看了一眼刘清明,“避世之人不喜嘈杂之声,我今日来此本就是为‘沐福’仪式,既已完成,便告辞了。曲左使之请求,我会尽快传信答复。” “预祝五位尊者,收得佳徒!告辞!” 洪济吾的不悦写在脸上,剩余六人感受十分明显。 曲临安自觉之前已经敲打了刘清明,不好再多言。他想的是,既然有言在先,后续无事就好,自己也就安心养病。若是风云谷再有什么大事发生,他再插手主持不迟。 眼下,还是先登上无因山的门要紧。 “‘沐福’仪式已经结束,我也该离开了。你们不用管我,我自与洪济吾叙叙旧情。” 曲临安的离开要数钟无盐最兴奋,终于不用压抑自己的性子了。 她看向张礼来,“我没记错的话,下一步该是选徒仪式了。张毒嘴,你赶紧将我未来的徒儿们请上来。” 张礼来哼笑一声,“圆台已经彻底打开,之前底下的准福徒看不见我们,不代表现在看不见。你说话最好温柔些,不然因为太凶一个徒弟都抢不到,可就丢脸了。” “还有啊,选徒的可不仅仅是我们五位,还有四堂一司的堂主、四主以及他们之下的副堂主和卫首。这群人现在还在外面,得让他们进来。” 张礼来说完,一道灵力打了出去,早得了叮嘱的传福堂堂主时八仲很快带着一群人赶了过来,停在了圆台之下的最前面。 之前时八仲都是站在圆台上,如今处在圆台之下也别有一番风景。 他看向底下最近的一排人,有不少熟识的面孔,心下快慰。 这里的一千人都是风云谷未来的顶梁柱,有不少人还有可能走上福寿山,更是接替他们这群老头子为宗门干活的人。 第255章 争徒再现1 “时八仲,往年就是你负责选徒,今年还是你。稍后要给你多带回两位师叔。师祖一介百岁老头,好久不曾带小娃娃,这心啊,如鼓鸣静不下来。” 时八仲心想,他今天也要给师祖长辈添两孙徒,怎么心就这么静呢? “月初之时,送你等入半世浮城,尊者有言在先称先出者前五可得灵器为奖励。今属月末,各人名次已揭晓,念你等劳乏,我奉尊者之名,简个中礼仪,即从速授灵器!” 说到灵器,时八仲心里也馋了一下。 真是不甘心啊,当年师父从师祖手里就没混上什么好东西,到他这里,自然一样的待遇,所以他的徒弟徒孙皆是如此。 他怎么就没赶上好时候呢? 时八仲轻飘飘登上圆台,就看见斩福司尊者的灵器已经摆在了案几上,这是不是太大手笔了? 再看万、李、钟三位尊者同样如此,灵器品质比之刘尊者要低上一品。 唯有自家师祖,犹犹豫豫,神色不定,肯定在纠结到底拿哪一件。 他猜师祖最后一定会拿定位盘,这个灵器是他最不喜欢的一个,因为他当时为了得到它整整三年都没从地下出来,就是为了躲避追杀。 大衍朝出世的灵器非常少,百年内不过二三件,有时两三百年不出,而获得就更难了。每一件灵器出世,都由福寿山最先得知,再由八品卜技师卜出方位,放出消息。 只是他们生得够晚,才能攒下不少灵器。 但这么长的时间里,也有很多灵器因为其主没落、传承断绝,又再一次消失了。 “斩福司尊者,八品灵器弱水青泥,洗尽厄气,其他作用未知。” “享福堂尊者,七品灵器重华剑,此剑曾为李家先祖所得,传至今日,作用未知 。” “净福堂尊者,七品灵器太微幽骨刀,此刀除可吸他人灵力之外,刺人中则化肉见骨,终生受幽冷之噬痛。” “传福堂尊者,六品灵器福字纹辰星定位盘,隔绝自身气息,自成一境,绝境求生。” “积福堂尊者,七品灵器白玉描金葫芦笔,对战时书技师攻击力可增加五成,若有幸寻到黑镇石胎宝瓶合二为一,灵器可进阶。” 时八仲的声音在广场上响起,尊者奖励的灵器自圆台升起,终于显露人前。 圆台之上,张礼来不住打量,脸色微妙。 重华剑也拿出当奖励,不光小气还晦气,想当年他师父曾经就败在此剑手上,引为平生憾事。 “李千秋,你也太会算计了,竟然把李家的传家宝灵器拿出来,这东西就算拿出来,我看也只有李家人敢拿。” 尊者言语从圆台传出,底下的李俊茂看见了自家的传家宝,却心生激动,马上就要归属他之手了。 大长老之前就说了,既然子孙不争气,传家宝传下去也无济于事,不如断在他的手里。根本不似张尊者所言,简直是不怀好意,难怪大长老与之不和良久。 大长老才不会这么耍心机,他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幸好他挤进了第五,不然李家传家宝不知便宜了谁,在寒山州李家本就不多的脸也没了。 时八仲等师父说完,原以为李尊者会反击,谁知就此沉默,他只好负起责,看向前列之人,凛然道“魏不语、苏四儿、宋之麟、温朝溪、李俊茂,你们五人在此次秘境中位列前五,可依次选择一件灵器。” “魏不语,你第一个!” 苏四儿抬头,发现五位尊者的名字就在魏不语的眼前飘着,伸手即可抓到。 刚才传福堂尊者的话言犹在耳,没有人会想不开去拿享福堂尊者的东西。剩下的四种当中,她对弱水青泥和福字纹定位盘比较感兴趣,那只笔因为她不修书技,基本用不上。 如果她所料不错,魏不语应该也会选择这两种之一。 魏不语此刻额头隐隐冒汗,他盯着斩福司尊者名字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道来自圆台打量的目光,抬起头发现那个方向正是斩福司尊者,与自己目光接触时,拂了下袖子。 纵然魏不语心中早就有了选择,此刻也觉得刘清明对苏四儿的不寻常,他心里觉得有必要让罗镇楼去查一查苏四儿到底有何异常,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关注。 世俗出身的人未必人人都有机会踏上道途,有些能被选择本身也是因为祖上的血脉,天然更加亲近道途。 “我选辰星定位盘!”魏不语的手抓向了传福堂尊者的名字,辰星定位盘立刻飞入了他的手中。 苏四儿的手抓向斩福司尊者的名字,弱水青泥也被她拿在手中。 宋之麟选择了太微幽骨刀,白玉描金葫芦笔归温朝溪,李俊茂拿回了重华剑。 领了任务的张礼来继续兢兢业业走流程,以为接下来也会平平淡淡中透着岁月的静谧与欢愉,他心里猜着哪两人会是自己的小师叔,面上堂主的威严架子半点无损。 “魏不语、苏四儿、宋之麟、温朝溪、李俊茂、许崇启、谢行止、狐宴然、钟海涛、于方位列秘境前十,依斩福司尊者先前的承诺,可依次择尊者为师。” “魏不语,你先!” “等等!本尊者有话要说!”圆台上的钟无盐突然出声,其余尊者面色微变。 离圆台最近的时八察众尊者面色,一脸无奈。 他就知道师祖说的没错,积福堂尊者肯定会在择师的时候闹幺蛾子,月初的抢徒弟机锋根本没有大结局,现在可不就给续上了。 “魏不语,你之父乃我徒弟。良材美质,天赋过人,志向高远,心怀道途,可惜天不欲其立世,夺他而去。于天奈何,我身为其师深感痛惜。你为人子,既能承其质,正其志,你我又有如此渊源,合该拜在本尊者的门下。” 齐少言乃她生平憾事,自平都相识,助她一举挣得圣使之位,奈何她之钟情,他之深情,两不成称,后自求去,再遇寒山州,忆起从前痴心未改,最后又因她之故而死。 钟无艳想到此处,更加坚定要收魏不语为徒,遂看向对面的人,眼含真情,语意切切。 “刘师兄,可否玉成我与魏家小二的师徒缘分。无盐愿如此前经年,积福堂经营悉数依从,自我掌位一日,断无违心之举。” 张礼来嗤笑一声,钟大小姐可真敢说! 齐少言可没有钟无盐夸得这么优秀,充其量长相占了优势,这人为何而死,至今也是个秘密,死后就更别说了,她天天追着李千秋,何尝有过痛惜的时候。 何况,魏不离姓魏,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当面点出这段关系,这不是让小孩子难堪吗? 李千秋也不阻止一下,又在放任,他得说点什么。 “刘师兄,你先别回答,我和万无忧不同意,咱看看千秋兄怎么说?” 误入情网,面目全非,钟无盐执拗至此,与人为难,简直无药可救,刘清明看向李千秋,确实也该他先来治一治了。 这是第二次了,钟无盐为何数年如一日地天真蠢笨,就是不长进呢?李千秋想,她左脸的牡丹鲜妍如初,却是无根无土可托,一如她平生苦皆缘情变,情非世情,不足以养出牡丹之灵性,可惜了。 接下来的话,不适合所有人听了,李千秋封闭圆台,深吸了一口气,道:“钟师妹,你何苦如此逼迫刘师兄。魏去病临死之言,世皆共知,他若应承,以圣使尊者之位,如何得寒山州修道之人敬重。先前左使亦有言,各归其位。积福堂乃公事,非你钟家钟无盐之私,以公媚私,你是想余生囚于福寿山吗?” 这话有点重了,钟无盐气息都控制不住了,泪眼看向李千秋,“李千秋,你少危言耸听!怕我交好刘师兄孤立于你,你就急了,晚了!这徒弟我一定要收之门下。” 李千秋点不醒她,也生了气,“你,此心妄想。” 第256章 争徒再现2 “钟师妹,我要为千秋老弟说句公道话,他的话说得不好听,但他还是爱护你的!” 张礼来暗道,回得不够精彩啊!明明有更气人的话,都不敢说,遂笑呵呵道:“钟师妹,你不重诺,人等皆知,要不怎么会有刘钟璧毁,清明兄怒妻断情发奋。久居寒山州,亦不通世事,魏不语乃魏家子孙,魏去病弟弟,与齐家毫无干系,你认徒认孙,怎么能不讲礼耻?” “张礼来,我做下的事,与你何干?我要刘师兄亲口说,你给我闭嘴!” 钟无艳将案几上的茶杯掷了过去,被最远处的刘清明挡住,“绝无可能!钟师妹,你若再任意妄为,我想今日福圣殿,你都走不出!” “刘清明,你装什么装,之前在积福堂出入,你不是很得意吗?今天我双手奉上,你还不乐意?” 疯了,这女人真疯了,还要胡搅蛮缠! 张礼来摸摸自己的胡子,她就只管自己痛快,没看见李千秋那张怒气冲冲的脸都变形了吗? 这可是福圣殿,保不齐无数只眼睛都在窥伺,这么个脑子闹下去,风云谷何愁名声不济。 圆台上动静虽听不真切,魏不语也并不关心,左右与他无关。 他此刻很难受,虽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但魏家明面上将他记做了亲生母亲的弟弟,他若应承,不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魏家的脸。 何况,这个父亲之事,背后有无数纠葛,他怎敢轻易认下。 接到时八仲的眼神暗示,他亦正色道:“积福堂尊者思念徒弟甚深,不语自幼丧亲,偶有寄情,亦能感同身受。” “我乃寒山州大族闲师之祖魏家前大长老魏稷的儿子,奇珍楼前任楼主魏去病的弟弟,魏家小长老魏不语,身世清白可查,与尊者口中的徒弟无丝毫关系,实不敢认尊者为亲。” 钟尊者也许是真心想收他为徒,但那又怎么样。她护不好自己的徒弟,也看不清自身所面临的危机,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陷于她这里。 何况,兄长的眼线正在前面盯着他,那是一张恨不得冲上去打钟无盐的脸。 魏不语躬身谢言道:“虽慕尊者高位广德,但择师之事亦不敢违逆兄长之遗愿。多谢尊者厚爱,不语心愧不敢领。” 钟无盐被李千秋、张礼来、刘清明三人接连刺激,还有左使或许耳目聪明,隐在某处,她害怕之余更多了些心虚了。 齐少言之死内情不便明说,说了便是与千秋再无可能,结仇李家魏家,少言与魏家大小姐之事更不便说,那是她应承发誓过的。 总之,是她有愧于他们,因此她真的很想帮一把这个与自己有渊源的孩子。可惜不能了,她要按照刚才说好的言辞,消去广场上众小儿的八卦之心。 “你若是担心你兄长的遗愿,这本不是问题。刘师兄,你若答应魏不语拜入我门下,今后积福堂愿倾心辅助斩福司。” “钟师妹,今日是择师,而非选徒,我不欲强人所难,也不愿食言而肥,希望你也如此。” “四堂一司,各有其责,各归其位,左使的话言犹在耳。钟师妹,你今日一而再再而三说错话,我已经忍无可忍。若是再闹再疯,我身为师兄只好代师父略施手段教训一二,令你修口静心。” 钟无盐神思飘忽,左脸的牡丹好像枯萎了, “师兄教训得是!”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他们所有人都给自己难堪,让自己闭嘴。她却无可奈何,皆因身上的灵力已被禁锢,这是身体极为熟悉的手段。若是她反驳一句,等待她的便是福泉剜脑的极致痛楚。 李千秋、刘清明,你们好狠的心。 今日之后,她一定要想法子挣脱这道枷锁,摆脱这人的影响。 莫语说得对,她亦是尊者,当世高手,百年苦修挣扎爬上圣侍位置,怎么能甘居人下,毫无尊严。 一个无知小儿,罢了! 钟无盐的插曲之后,择师进行得很顺利,快得时八仲自己都不敢相信,他隐晦地看向圆台,钟尊者如此安静,形同木偶,怕不是被群殴了吧! 魏不语和苏四儿拜在刘清明门下,宋之麟、狐宴然拜在张礼来门下,许崇启于方拜在万无忧门下,李俊茂、谢行止拜在李千秋门下,温朝溪、钟海涛拜在钟无盐门下。 各尊者认清了新收的徒弟的脸之后,纷纷借口有事退去。 时八仲当然没有阻拦的权利,他想,接下来便是第十一名至一百名择师各堂主副堂主,尊者在,大家好像也不自在,抢徒弟都要看人脸色。 “我知不少准福徒早已拜师,但此次可依自己心意重新择师。只是今日之后,师父名分将入积福堂名册,非犯禁福门门规和特殊事由,不可擅自脱离关系。不另择师之人空出的名额,可延至百名外。百名外未择师的各位准福徒于明日子时前前往技师司内选定上人为师。” 可惜,众堂主并不是很瞎,圆台上的戏码无意复制。时八仲很想再学老祖逞口舌退群愚的光辉事迹,不可能再上演一次,这一流程也出得很快。 他看向空空的圆台,本来最后一件事该净福堂尊者来说,因积福堂尊者心绪不佳欲提前离去,其他四位尊者也无再留之意,全部走光,只好他替代了。 “今日之后,你们都是有师承的人了,身为传福堂堂主,我很欣慰,终于将尔等顽皮小子送出来了。接下来,我将宣布最重要的一件事,关乎你们的以后。” 大事应该就是出发去成都于天吧? 苏四儿早就从魏不语那里知道,他们今天择师之后,并不会跟着师父一起,而是先从幽兰池搬家到野苹园,待三年之后从成都于天出来,可以选择搬到师父那里,也可以继续留在野苹园。 “有人会疑惑,怎么没提拜师大典之事。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们,拜师大典在三年之后。因为你们没有空闲,半个月后将在前往成都于天,具体各位关注自己的福牌,净福堂会全权负责此事。” 道途一关接着一关,漫长而枯燥,希望渺茫,几无出头之日,不知这些小家伙数十载之后是否还会有如此纯粹的喜悦和追求。 “至于这半个月内做什么,你们之前应该很有经验,不用我多说。这一个月在秘境内劳心劳神,出生入死,想必各位都想立刻有一个养神的地方,而不是听我这个老头子在这里唠叨。身为传福堂堂主,老夫为感谢各位小友的赏听,酬以半月内灵池每日对各位免费两个时辰。” 底下一片欢呼,时八仲看着这些脏兮兮的小可怜,“散了吧!” 第257章 新消息 徒步出风云谷禁飞之地后,大部分人直接奔向探灵池,以灵池之水净其疲乏,养神于福泉。 谢醒梦要回野苹园,急着见小叔兼师父,魏不离和王岳山打算先回福寿园,钱串子因秘境之事与魏不离不睦,改了主意准备和杨虎子、牛传捷、于方先去探灵池。 魏不语以为苏四儿会和大家一起去探灵池,但到换传送阵时,才发现不是。 他拉过杨虎子,指着隔壁问怎么回事,杨虎子摇摇头,别扭道:“你刚和魏不离说话,大概没听见。” 他觉得魏不离挺过分的,怎么可以那样对钱串子,老大刚才虽然没表现出来,但看见魏不离跟魏不语说话,她就走开了,老大一定在生魏不离的气,连魏不语也不想搭理。 杨虎子认他是自己的朋友,见魏不语怔然,又急切道出缘故:“老大刚才就说了,探灵池人多,她准备等人少时再去。” 魏不语知道症结所在,看着一旁不说话的钱串子,充满愧疚道:“串子,之前的事,我先代阿离他向你赔罪,你对阿离的包容,我都知道,改天我一定说动他亲自向你赔罪。” 钱串子怀疑地看向魏不语,魏不离的作为出自其本性,本性难移的道理,钱串子自他爹口中早就明白,对魏不语的保证根本不信。 他一向敬服魏不语不在苏四儿之下,也不想让他在左右为难。 “不语,你何必为难自己。魏师兄性格如此,我之前不知,如今知晓,以后一定多多从他道取经,不会与他计较,你且放心便是。” 杨虎子不耐烦他们一板一眼,直言道:“你们两个是不同的人,他犯错凭什么你来道歉。何况,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瞎操心!” 钱串子心想,虎子能说大实话,他不能顺着说下去,又剖白道:“我只是一时气愤,不会放在心上。我们相处了好几年,以后还会有好几年,肯定不会一直僵着,你不用强逼于他。” 看来是不能挽回了,魏不语听懂了串子的意思,以后就当普通师兄弟处着,更亲密是不能够了。 而且,杨虎子的话,亦说中了他一半的心思。 “你们说的也是,我就不插手了。走吧,我们一起去探灵池。”他指了指前面的于方和牛传捷,“他们两个都进传送阵了,我们赶紧追上去。” 心里却想,这两人都不简单。大家早早相识,同在游鱼团,修为平平,平日里为人称道的就是这稳妥沉闷的性子,这一回却极令人惊叹。 于方话最后逆转竟然得拜净福堂尊者为师就不必说了,牛传捷虽然排在二十名开外,但架不住福气大,竟拜入了许三成许师门下,还是时八仲代他收徒。 净福堂堂主换了人,许师已经许久没在风云谷出现,时八仲此番神来一笔,直接给人点了个徒弟,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苏四儿一进自己的小院,推开房门,就发现房间内的惊魂铃铛闪烁着金光,这是温陵越找她的意思。 她快速净洗沐浴一番,点上燃梦香,将惊魂铃铛握在手里,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她置身于一片光秃秃的地方,不远处锦衣华服的公子立在巨石之上,早已等候多时。 神色颇为失望,见她来了,板着脸教训道:“你的心技修习不知出了什么毛病,外修功夫远超常人进度,但内修,已经三四年,仍是一片荒芜,实在令本公子难以下脚,不知何时才能如她那般拥有一片心域花园。” 他提了提巨石,“就只有这个,看来你心挺硬的。” 苏四儿听得评价,半分不适也无,皆因她也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心域花园那个美丽而危险的地方,杀机无处不在,她差点没被吓死。 “我会去百宝塔再找一找有没有前辈留下的手札,尽快搞清楚。“ 苏四儿的声音有些压抑地悲伤,听在温陵越的耳朵里,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小孩,浅浅地反思了下,好像之前是有点逼得太狠了。 遂大改了态度,宽慰道:“之前是我太着急了,所以催你有些狠。其实姐姐陷于平都与你关系不大,只是温家指望不上,我又从无争权之心,搭不上尊者的关系,见你与魏不语教好,他又是早就定下的尊者徒弟,所以把大部分压力都给了你。” 姐姐的命灯完好无损,她人有急智,想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苏四儿见他态度骤变,不似之前一见面就嘲讽威逼,心里闪过猜测,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温姐姐有消息了吗?” 当然! 温陵越本也没想瞒她,脸上露出了个笑模样,苏四儿心里更有底了。 “罗师兄传来消息,说是寻到姐姐的踪迹了。” 他一去几年,找到现在,还借用罗家的人脉,这份心意太令人感动了。 认识温公子这么久以来,她终于得到了他的第一个笑容,苏四儿也跟着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温陵越不妨她也跟着笑,想打击她的心又起了,但想到此人是姐姐寄以厚望的弟子,如今又身份不同,遂生生忍下。 “恭喜你成为斩福司尊者的徒弟,想必姐姐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会很高兴。如今她不在,我便代她为你准备了贺礼,都是些你用得上的东西。你也不用谢我,好好利用它们,尽早提升修为,才不枉费姐姐花在你身上的心思。”最好一直记得姐姐的好。 温公子说的话,都要留神反着听,苏四儿用了几年时间明白了这条至理,立刻道谢。 “那,救出温姐姐,还用我求上斩福司尊者吗?” 必须试一试,万一露出了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姐姐日子能好过些。 温陵越想,罗家在平都的关系哪里比得上刘家,更何况斩福司撒出去的暗影大部分都在平都,提前通个气,等于给姐姐多了一个脱身的保命符。 “之前斩福司破坏了九龙教的地下祭坛,姐姐又是风云谷的人,被平都的九龙教捉住报复,替风云谷遭罪,也许刘尊者知道也说不定,你若见到他,提一句,看他怎么回。” 不对,苏四儿恐怕还见不上她新认的师父。就她这点浅陋的修为,以斩福司尊者颇溺于法技之严刑驭人、雷厉风行的行事,还要受好些磨难才能真正入眼。 第258章 听墙角 “你们出了秘境,立刻又要前往成都于天待上三年,你这半个月恐怕见不上你的师父。” 温陵越有些替她惋惜,苏四儿应该拜在钟无盐门下,钟无盐与姐姐的性子很像,只是更疯一些罢了。 也没什么不好,疯子有几个敢惹,苏四儿跟着她,只需学疯这一种就够。 温陵越暗笑自己就是太想姐姐,她若想拜师以后也许还有机会,但现今该关心的还是小命。 “去成都于天,其实也是危险重重,稍有不慎就会丢命。只是这一趟非去不可,你们要去那里寻到适合自己的福骨。” 福骨,又是一个有些陌生的东西,苏四儿愕然道:“福骨是什么?” “福骨,是厄兽身上最强大的骨头,它因无厄气而被称为福骨,若是将福骨引入你体内,将你身体内自带的厄气净化掉,对你日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人一出生自带厄气,她是知道的,世俗凡子体内厄气过多就会死亡,这她也是知道的。 除厄丹只能消除大部分厄气,而不能彻底根除,李一乐也给她说过。 “可以不要福骨吗?” “可以,如果你想老死在这风云谷,就不用夺福骨。福骨在每个人身上的位置不同,它是除了福泉、神魂宫外的第二个死穴,你最好不要轻易告知别人。” 苏四儿点点头,不说。 三大死穴?自己的福泉异于常人不必说,神魂宫的事,更不必说,福骨搞不好也不好说。 她肯定是要拿到福骨的,而温公子前后态度变化太快,着实令人疑惑,“你今天来就是告诉我关于福骨的消息吗?” 这种事该净福堂操心,他不过一时兴起,这小丫头是不是在嘲讽他? 温陵越佯怒道:“你以为我很闲吗?” 苏四儿捧着脸,一点也不害怕,还笑嘻嘻道:“还是这样顺眼。” 给温陵越气个半死,他的坏脾气全都给她承受了,她也是不容易,还是赶紧将今日的目的说了,走人。 “我是来同你告别的,以后你就再也不用忍受我的怒气了。我拿到了前往平都福寿山修行的名额,可能要在平都再见,也可能永远不见。” 啊?又一个告别,苏四儿的眼泪一下子就来了。她想,自己肯定继承了福爹爱哭的毛病。 “你的意思,你去了福寿山可能会死吗?” “傻子,福寿山可不是什么福善堂,死人再平常不过。但是,请收起你的哭腔,本公子才不会那么没用。本公子在那里等着你。若是不来,我不会让你好过。” 若是死了,可就看不到世间的好风景了,他才舍不得。 他敲了一下苏四儿的头,警告道:“有尊者当师父,你已经名扬一都四州,若上不了福寿山,就等着众人吐你和你师父口水吧!” 现在就传出去名声了吗? 苏四儿心下凄然,一时间想到温陵越若是走了,她以后修习心技不顺,又该找谁呢? 温陵越知她对心技的付出,肯定不会轻易放弃,遂将思虑良久的法子告知于她。 “成都于天是个练心技的好地方,我之前教你的,这三年够用,所以我并不担心。三年以后嘛,若是姐姐没回来,你就去找享福堂堂主,温婉婉。她欠着我姐姐的人情,定会助你。不过,她脾气可能比我还差,你要小心了。” 一个比一个脾气大?温家祖传的坏脾气吗? 苏四儿腹诽两句,正了正脸色,对着他拜了下去,“多谢温公子这几年的教导,教习之恩,四儿定当后报。” 姐姐那里的恩就够她报了,自己不过是为了姐姐而已,这小孩以后就会明白,恩难报,希望她那个时候不会后悔。 “我的恩不值一提,报不报随你,但我姐姐的事情,你若有机会,就试探一二,然后找百宝塔的值守师兄,花点福珠,他会将消息传给我。” 苏四儿目送温陵越走远,自己躺在了石头,她需要静一静。 三个时辰后,已近子时,天已经全黑,苏四儿出了院子,准备去一趟探灵池,待上一夜再回来。 探灵池里人还是很多,苏四儿走向了一个全是非常靠里的池子,虽然有免费的三个时辰,但她还是花了一大笔福珠,心里有些痛。 她看隔壁池子里的两位倒是挺开心的,一直在讲话。 “你听说了吗?” 这是要讲八卦的开头,苏四儿悄悄猫在里头,将自己藏得严实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就是觉得舒服。 “什么?魏不语身世那事吗?” “不是,魏家的事,你最好少提。人家早就将身世讲清楚了,钟大小姐疯几百年了,我爹娘都说她就爱瞎胡闹。” “我爹娘也背着我这么讲过,你赶紧说是什么事。” “一个时辰前,王家老夫人过来将王岳山带出去的时候,我真吓了一跳。她怎么会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李钟魏三家可没她这么视规矩于无物。” 王家老夫人又来了? 苏四儿想起那个强悍的老太太,心里对王岳山充满了同情。 今日圆台上,几位尊者的表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儿。钟尊者在魏不语回答前就一脸不愉,定下徒弟后,站起来就走了。 中间沉默那一段,大家虽然听不见,但都怀疑应该是吵架了,只是没人敢讨论而已。 “王岳山摊上这个祖母,也是挺不幸的。你们是没看见,他当时都快吓得跪下了,老夫人就是不愿意放过他。” 又是丢脸的一天,王岳山大概又要拖着串子一起睡觉了,他每回收到老祖母的信儿,都会抑郁几天,串子就是他的舒缓丹。 “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后来值守师兄见势不妙,上了隔音罩,后来宋上人过来把人都带走了。” “左不过是王家的那些往事,我猜也许是因为尊者收徒这事吧。王家主脉就王岳山一个人,之前没有尊者收徒这回事就不说了,如今有了,王老夫人想重振王家,势必是要争一争的。” 这位同期应该是寒山州大族出身,对王老夫人把脉才会如此精准。 不过,她觉得王老夫人也许不是这个,说不定又是有客上门,逼得她发疯。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唉,老夫人也是为了自己的孙子和王家的前途,只是这回怕是不成的。再说,王岳山那个憨傻的样子,想要重振王家,怕是有点难,如今跟四堂一司亲厚的家族数不胜数,他们早就瓜分了王家跌落前的资源,哪家都有几个成器的后辈,比王家强多了。” 苏四儿垂下眼,也许她们都错了,王岳山或许真的能重振王家,他只是看上去憨傻而已。 隔壁的池子很快没了声音,苏四儿见四周宁静,整个人沉入池子,让自己在水中憋气。她想用这种近乎于自残的憋闷方式,请青鸟出来一见。 之前青鸟就说让自己带它出来,其他什么也没交代。按照它咋呼古怪的性子,出了半世浮城应该会立刻跳出来,但是这都好几个时辰一点动静都无,这很不寻常。 她有预感,这几天会见上斩福司尊者,若是尊者问起她怎么将青鸟半魂带出来,自己该怎么说。最好是青鸟醒来,一人一兽配合回答才能令老狐狸满意。 这种自残的方式,当然是不行的,她最后被人给阻止了。 第259章 偶遇周如意 阻止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如意。 “苏四儿,好几年没见,你古怪的性子还是没改啊!” 苏四儿乍见此人,有点没认出来,又不能暴露自己不认识他的尴尬,于是含糊道:“师兄,当着我的面说我古怪,是不是不太好?” 周如意哈哈大笑,得意道:“以前可不是这么喊我的,看来你没认出我来。苏师妹,我是兄弟盟的周如意啊。” 周如意?以前可不是这么爽朗爱笑的真性子啊! “原来是周师兄啊,自从你离开幽兰池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你。看你如今的样子,应该进益非常人。” 脸色好,看来有大喜事! 回想去年,不仅是周如意,还有杨寻诲都没见过,那可是他们本该出现的时候。 杨虎子上年还特地跟一些福徒打听了,都说没见过。 他们当时判断,也许这两人跟着师父苦修,没有着急出来做四堂一司的任务,以后总会再见,就没空想了。 周如意先是打量周围一圈的池子,见已是无人,才低声道:“只能说还可以,我是刚从成都于天出来,准备在这里待一晚上,再回野苹园,明日就去找我师父了。” 终于从那个鬼地方出来,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搅和得他日夜不得安宁,现在看什么都十分顺眼。 苏四儿也跟着低声道:“你不应该上一年就出来了吗?怎么才回来?”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净福堂改了规矩,将三年变成了四年。 “我为了拿到适合自己的福骨,沾染了厄气,不得不在那里多留一年。今年轮到你们过去了,别的不敢说,师兄就一句话,那里也不是大家想的那般可怕,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拿到福骨。” 这是她第二回听人谈起福骨的事情了,苏四儿装作不解道:“它很重要吗?” 周如意撩起袖子,“这都是我过去几年在那里受的伤,光是手臂上就大小伤无数,还有一道身上的爪伤,残留的厄气一直令伤口渗血,直到最近才被允许回来,但最后拿到福骨,我觉得一切都值了。” 还涨了一个大境界,终于有脸见师父了。 他红着眼睛摸着那些形状怪异的伤疤,如同发誓一般认真道:“我不想再像以前一样,被人刺伤,被人威胁,毫无还手之力。” 周如意红红的眼睛里除了坚毅、不甘,还有很多遗憾,“我若是不受伤,就不会赶不上许师的密训,也就不会比杨寻诲弱上一线。” 莫奇光算什么,等他找到人,一定还他一剑! 苏四儿心里有些不好受。 一步慢步步慢,遗憾就在周师兄心里扎根,他对周如意的过分在意比之前更甚。究其根本,自己就是这纠缠的源头。 她有时候会想,周如意很会权衡利弊,他当时未必有十分的真心想救自己,但他不惜性命挡下那一剑导致重伤,真心无可指摘,连累人生也有了些变化。 自己对周如意始终怀有一份愧疚之心。 “周师兄,对不住,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引来了莫奇光的注意,你也不会受重伤,赶不上密训。” 周如意见她又在自责道歉,心想坏了。他说这些不是要怪她,就是遗憾输给了杨寻诲而已。 周如意双手摩挲,惊慌极了,“苏师妹,对不住!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些跟你没关系,都是我的命数。你之后还给我找了蒲师姐治伤,又有李上人的丹药,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 苏四儿摆摆手,忙分辩:“师兄,你这一场无妄之灾确实因我而起,后面的那些事都是我该做的!” 哪有什么该不该,周如意心里有数得很,“苏师妹,其实我就是讨厌杨寻诲老在我面前得瑟他参加了密训,多啰嗦了几句。不过,他同我一样多待了一年,我心里也平衡了。” 养伤日子,他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乐技修习上,比之以往更为精进,反倒在师父面前博得了好感,终于松口正式收他为徒。 也不算太坏吧! “你是说杨师兄也跟你一样,因厄气多留了一年?”苏四儿吃惊道。 难怪上年这个时候杨虎子打探了一圈,没有表哥的消息,一直心事重重,怕人没了。后来还是他师父问清了缘由,将他臭骂一顿,又用修行压着他才慢慢过去。 苏四儿转而又想到了自身,进去三年是不是一样出不来? “杨寻诲与我一同出来的,但他可不是因为厄气,他是因为师命难违,说不准这回又要进去。” 师命?她记得杨师兄之前没有拜师,在成都于天里拜师,师父应该是净福堂的人。 “虎子一定会高兴死的,他之前经常念叨杨师兄。”苏四儿冲着周如意狡黠一笑,“杨师兄是不是拜了净福堂的上人为师了?” 周如意回之以神秘的笑,“是与不是,你很快会知道的。” 他说完,整个人沉在池水里,杨寻诲一直觉得自己和苏四儿的关系好,还总嘲讽他阿谀卑己,如今自己和苏四儿的关系,并不比他们的同乡关系差。 他与杨虎子是表兄弟,自己与谢醒梦是师兄妹,那二人又与苏四儿都是好友,所以比较关系的亲近,他并不比杨寻诲差一分。 除了实力输了一线,其他两人还算旗鼓相当,周如意想到了才得知的消息,立刻从水里出来,看向与他处于同一个池子却不同格子里的苏四儿,语气又亲近了几分。 “苏师妹,我听说你拜了斩福司尊者为师,还没恭喜你呢?” 苏四儿以为两人已经说完话了,这时听到他的恭喜,偏过头,略无奈道:“师兄的恭喜,我收下了。你刚才成都于天出来,就知道了今天的事,是不是太快了。” 周如意举起福牌,“只要踏进风云谷,就会收到消息,只是不那么正式而已,都是一些师兄混口饭吃的手段。我这福牌断了四年,收到的第一条消息就是五位尊者收徒,当时就想上门恭喜你们一番的,结果在这里就遇上了。” 他说得高兴,苏四儿关注的却是另一个点,“福牌在成都于天不能收到风云谷的消息吗?” “福牌出了风云谷,就是吃灰的存在。成都于天联络靠消息石,传递消息没有福牌快,会延迟一个时辰。我听说其他州包括平都也一样,都有各自内部的联络方式,但各州之间只能靠飞行福兽和仙师盟的人传递消息。” 苏四儿觉得自己太蠢了,她之前给王师兄、霍师兄都发过消息,那边隔了好些日子才回,她以为修行之人都沉醉于修炼不理其他,后来温姐姐走之前同自己告别也提醒她不要联络。 原来福牌只能在风云谷使用,她在这方面从来没多想过。 “为什么?若是有人出门在外遇险怎么求救?” 第260章 夜问旧事 周如意又示意人过来,然后飞快地看了看四周,布下隔音罩。 “你知道福门修炼禁术的人都被逐出门派吧?这些人早就发展成了很强大的势力,闲师盟稍微好点,没那么穷凶极恶和极端,才被半推半就地默认了存在。我们风云谷还算比较平静,其他州和平都早就不太平了,这些年死在他们手里的人不少,这么做就是故意形成消息阻隔。” 他见苏四儿一脸半懵半醒的状态,有些想笑:“是不是觉得变了天了?之前我也跟你一样,后来在成都于天,混着混着就知道了。出了半世浮城,你就是福徒了,代表你出世了,和之前当然不一样。” 被周师兄如看小孩子懵懂的关爱眼神盯着,苏四儿也不是全然无知。她其实只是懊恼自己的不细致,但如意师兄如此想她,她当然如他之意了,“那出谷岂不是很危险?” “刚成为福徒的人,在那些暗处势力的眼中确实很有吸引力,所以风云谷出谷的福徒都被要求在聚灵境才能独自行走。” 这个出谷的规矩,苏四儿倒是早知道了的,但福徒被人觊觎,这事还不甚了解。 周如意看一眼苏四儿,想说什么又忍下了,给苏四儿急得不得不开口表示自己可不是真无知小儿。 “周师兄,你想说什么就说,我可不怕。”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周如意叹口气,有些伤感,“我突然想起,今晚跟你说了太多的事,不知道对你而言好还不好。你作为尊者的徒弟,以后肯定比常人会经历更多的危险。” 都见面了,还是再说点好了。 见苏四儿一脸认真的样子,他复又郑重道:“我听说斩福司尊者冷漠无情,之前的徒弟就因为出任务被报复而死,他却半点没有为其报仇的意思,只说命数如此。总之,你千万小心。” 苏四儿点点头,出任务哪有简单的,霍师兄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连境界都升得那么快,何尝不是卖命的结果。 “以前我们总怨恨幽兰池的苦,可出了那里才发现,幽兰池算很好的了,只要聪明点还能活下去,离了之后才是真的日夜不安稳。” 苏四儿见他说着说着,竟流下了泪,感觉到十分不对劲。 到底这四年经历了什么,能让他改变如此之大,遂问道:“师兄,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我能帮的,一定帮。” “没什么,就是太久没跟人说话,一时控制不住情绪,你让我独自平复就好。不早了,探灵池里睡上一觉比睁着眼睛等天明更舒服,你也休息吧。” 夜深忽梦少年事,或闻轩窗惊坐起。 魏不语从探灵池回到自己的院子,天刚黑不久,他将小院里的用具全都换过,又将包括罗惊梦惯常丢弃鸡骨头的死角在内的所有地方都打扫了一遍,这才重新沐洗,然后坐在院子里, 不管再怎么忙碌,白日里的事在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 夜风抚慰人心,他就那样孤独地坐着,眼睛望着小院的门。 直到夜深,魏不语听到隔壁苏四儿出门的声音,又等了半刻钟,猜测着她或许是要去探灵池,他也该进卧房休息了。 其实大眼不来也好,但罗镇楼不知怎么回事?白日里分明见过,他敢在尊者眼皮子底下,却避着自己,又在闹哪出?他还等着人过来探明些事情呢。 总不会,跑出风云谷报复钟家去了吧! 魏不语知道罗惊梦一生气就总爱流连大族人家的库房,非要顺走一点宝贝,卖给闲师盟。 这种行为不好,但罗镇楼执意不改,他渐渐也就不在意了,人总有自己的想法,无从改变,就像钟无盐突如其来起来的愧疚,差点令他成为舌尖的笑料。 他半梦半醒间,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见到了疯癫的姐姐,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娘,忍不住一次次凑上去,却被扔了出去。 头破血流间,他听到歇斯底里的疯狂:“你们都是骗子,骗得我好苦,为什么不从头到尾骗下去?啊,我不想活了!” 那双大眼睛在小小的脸上,闪烁着怨毒的疯狂,她盯着自己,像是要冲过去毁灭了他。 再一转身,还是那双大眼睛,里面盛满了温柔和爱怜,姐姐抱着自己说:“我是娘,你叫娘好不好!娘很想看着你长大,很想很想。” 遇到了苏四儿,他才知道大眼睛的美,应是坚定,而不是柔弱和疯狂。 一时好,一时不好,一时疯狂,一时清醒,或怨毒,或温柔,两副面孔啃啮着魏不语的内心。 他突然惊醒,从床上坐起,察觉不远处有个人鬼鬼祟祟想要逃走。 “罗镇楼,我等了你一晚上。既然现在有空,不如我们说说话。” 罗惊梦脸皮厚,对于被抓住这事丝毫不慌,面对李千秋、刘清明尚且不避不退,这个十来岁的小少年,他还是有点怕的。 直觉小长老怕是要问起齐少言之事,对于这说话之事,他心底有些抵触。 魏不语的卧房布置得与魏家别无二致,很多东西都是罗惊梦给带进风云谷里的,地上铺的地毯十分软和,他翻窗一入,干脆坐了下来。 被魏不语居高临下地盯着,罗惊梦有些心慌,遂主动交代了自己的去向。 “我从风云台离开之后,就去了钟家库房,那里好几年没去,又多了不少好东西,所以我就多逛了会。带着东西,我就去了闲师盟,给老楼主捎话。” 他果然没猜错,不过这些根本要不了这么久的时间。 魏不语的声音辨不出喜怒,“还有吗?” 罗惊梦呆呆地望着他,直觉这小子与以往不一样了,以前这么盘问后,就会放过他,现在怎么还兴起盘根问底了。 “你以后不许瞒我任何事,否则我就去师父那里告发,小心你们在寒山州最后的藏身之地都没了。” 这个威胁听见罗惊梦耳朵里,唯余伤感,“你娘不想你参与老楼主所谋之事。” “你是指哪个娘,娘早已死去多年,死人怎么管得住活人的事。你若真遵守诺言,又怎么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你可别说是我的好哥哥逼你的。” 什么好哥哥,那可是个一日比一日没心的家伙。罗惊梦摸了一把脸,他也是有苦衷的。 “我从闲师盟得到了一个消息,便重新回钟家查看。” 魏不语一脸平静,只有一双眼睛藏不住锐利,“你看到了什么?” “钟无盐的新宠不简单,”他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说了下去:“他好像有别的身份,待在钟无盐身边的目的并不单纯。因为今天这事,我本想挑衅一下钟无盐,拿她的新宠出气,没想到发现了意外之喜。” 他忽然快意起来,“那小乐师竟然和钟无盐的厨娘偷偷在一起,这么刺激的事情竟然被我撞见了,我还录了下来。” 这么刺激的事情,他一定要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卖出去。 “你一定想不到,这两人竟然是青梅竹马,娇俏厨娘寻夫几十年,一朝容颜老去终于团圆,本该感动的,可惜两人抱在一起像一对母子,你说好笑不好笑?” 再加上夺人情郎的钟无盐,一定会是一个风靡寒山州的话本子。他悄悄看了一眼魏不语,“我说完了,是不是可以去歇下了?” 魏不语没回答,从床上下来,坐在了罗惊梦的对面,“你说完了,该我了。接下来的事,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罗镇楼不要隐瞒。” 又用灵力拿过一个大肚子白瓷瓶,这还是罗镇楼从李千秋书房拿回来的,当着他的面,以灵力切碎,以示决心。 “若有隐瞒,我们便分道扬镳,再不相见。” 听在耳朵里,罗惊梦感觉心不平静了。 他一时觉得头皮发麻,小长老吃定了他不会轻易离开,无论是从旧情还是任务,都不会。之前就暗示他死人管不了活人,所以自己惯用的借口没用。 他狠狠地打了一下自己嘴巴,还不如一直暗中保护,都怪他非要跳出来。可惜,这个小家伙本就是魏家的血脉,难对付地很。 “小长老,你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261章 身世纠葛 “我的身世,到底怎么回事?” 听着魏不语压抑忍耐的声音,罗惊梦心里也揪揪地疼着,果然还是冲着身世来的,这沉痛的往事本就不该让他知道。 都怪钟无盐多嘴,他就是搬空了钟家的库房都不足以泄愤,以及弥补他违背诺言的愧疚。 眼下,他是瞒不了的,只是他知道的这些,也不一定就是全部的真相,所以说了,应该也无事。 “你确实不是前任大长老的儿子,而是大长老的外孙,你的母亲就是你小时候见到的姐姐魏丛灵。当年,李祖望一手把控寒山州,风云谷唯他马首是瞻,魏家奇珍楼被打压,无奈之下,魏家提出联姻。” 魏李联姻不稀奇,只是主脉通婚倒是第一次,身份、人选不能敷衍,当时大长老也很犹豫,前后议事很多回,迟迟下不了决定。 “当时,适合的人只有魏丛灵,她天资聪颖,奈何是个无福之人,大长老思来想去,觉得小姐身份贵重,配凡夫俗子太委屈,欲配李家麒麟儿,就是李千秋。” 可是小姐寿数有限,又怕李家麒麟儿看不上,注定会生悲剧。 魏不语突然有点明白了自己的娘为什么会疯?她卷入了钟无盐和李千秋的爱恨纠葛,怎么可能有好的结果。 “后来,李祖望问于卜技师,两人可成,遂同意了联姻。当时,李千秋人在平都,因为钟无盐的追逐,无大族许亲。李祖望无所谓他娶谁,但他就是不成婚,于是就将小姐送去了平都。没多久,传来消息说李千秋同意成婚。” 他此时陪在公子身边,又不是心腹之人,对平都之事一概不知。 李千秋竟然同意过娶姐姐,魏不语紧紧盯着罗惊梦,“既然同意成婚,又怎么会闹出后面的事。” “我不知道!”罗惊梦抓了抓头发,有些茫然。 “小姐去了平都之后,忽然传来消息她可以修炼了,大长老很高兴,她想推迟婚期,大长老问得李家后同意了。” 魏不语不放过罗惊梦脸上的变化,“他们在平都呆了多久?中间大长老就没有遣人去平都调查这事吗?” “没有!”罗惊梦憋住了表情,应该去过,只是都没有回来,大长老也不敢再派人了。 “二十年后,李祖望身死,李家辉煌不再。小姐带回了一个青年,名叫齐少言,两人朝夕相伴,互有情意。但李家未提解除婚约,大长老一直强压,说是只要李家退婚,他就允许。” 姐姐真的移情别恋了钟无盐的徒弟?会不会是钟无盐为了阻止李千秋成婚故意找的人呢? 魏不语忽然幽幽道:“魏家不结亲无名无姓之辈,我娘怕是不能如愿。” 罗惊梦点点头,他奉命去查探齐少言,在大长老的暗示下,拖着查了好几年,最后毫无结果。 这个人好像没有过去。 “李千秋回了寒山州,大长老不许婚,齐少言怒极离开寒山州,不知去到了何处。十年之后,他出现在了平都,托人带消息给小姐,让她去救他。大长老不许,四堂一司于是小姐就派了我过去,我将人救出来,他受伤很重,在魏家养伤四年,有了你。” 魏不语有些紧张,变故应该就在他出生后。 “你出生在早上,没多久李千秋就派人上门退婚。大长老自知魏家颜面无存,想秘密送走你娘和你,但齐少言忽然变脸,他冲到小姐面前,自言一切都是阴谋,所有的情意都是假的,你娘承受不住就疯了。” 简直可恶,那时他早已被少爷送到小姐身边,目的是为了监视她和齐少言。 “齐少言还打伤了大长老,大长老身体一下子就衰败了,后来就是如今的大长老接替了他。” 魏不语抬起头,问道:“齐少言是钟无盐派过去的吗?” “不能确定,但齐少言确实是钟无盐的徒弟,她自己承认的。大长老重伤,老楼主为父报仇,遂以齐镇楼干股为交换,换李千秋诛杀齐少言。” 李家失势,李千秋需要魏家的支持,才能让整个寒山州不至于看轻他。 那时候成都于天牵扯了传福堂和净福堂还有斩福司三位尊者的精力,李家和魏家疯狂借着福门资源疯狂发展,两家结成了盟友。 魏不语想,“姐姐的这些事情,没有多少人知道吗?” “大长老一直遮掩,魏家知道的人不多,寒山州只知道魏李主脉许婚,一大盛事,后来因为李家败落就不成了。” 如此,他才能顺利以祖父之子的名头活下来。 魏不语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感受,他有好多的疑问,但看着罗惊梦那张苍老而真诚的脸,他却有些问不下去。 当罗惊梦起身要离开的时候,他又将人拉住,沉声道:“我还有几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知道或者不知道。” 可能这些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了,罗惊梦自觉已经告知了自己知道的全部了,但还是不被放走, 他颇感压力。 “我娘在平都突然能修炼,是因为李千秋吗?” “不知道。” “齐少言的身世,你查清楚了吗?” “没有,老楼主一直在查。” “我娘虽然神智不清,但她有时也会清醒,最后怎么会自尽?” 这个问题他知道,但不能说,罗惊梦咽了咽口水,“她自感愧对大长老,引狼入室,自愿追随而去。” “你在紧张?” 魏不语拉住他胳膊的手松了,“最后一个问题,齐少言为什么会在平都受伤?” “不知道,他只跟小姐说过。小姐当时和老楼主要好,这些你恐怕要问老楼主。” 魏不语斜睨他一眼,魏去病会跟他说这些事?他们的关系一直淡淡的,正经都没说过话,全靠别人传话。 “我娘的东西是不是都被魏去病收走了?” 罗惊梦飞快跑走,“你刚说了最后一个问题,我答了就可以走了。” 魏不语没有起身去追,答案很明显,他娘的东西都被收走了。 齐少言到底什么来路,他为什么会在浓情蜜意之后逼疯自己的情人?是不是受了钟无盐的挑唆? 从魏去病只诛杀齐少言看,应该没有钟无盐掺和在里面,但齐少言总归是她的弟子。 而钟无盐昨日说起齐少言,语气充满了惋惜,可见师徒两人的关系并不僵。 魏去病至今没有放弃追查齐少言的身世,是不是说明他有问题? 魏不语心里对这个生父没有感情,他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要骗自己的情人,这也是他娘无论是清醒还是疯狂时都心心念念想要知道的事情。 还有,他娘既然能从无福之人变为可修行之人,心志不可能如此脆弱,因为情人的背叛就发疯了,有些蹊跷。 魏不语来到书桌,将罗惊梦告知的事情写了下来,又将自己的疑问一个个全部写了上去,心里更加疑惑。 他一定会查清楚所有的事情。 探灵池里,苏四儿醒来的时候,周如意已经离开。大清早,探灵池的人十分稀少,再过半个时辰,应该就会热闹了。她重新补交了逾时的福珠,前台值守的师兄却出言拦住了她,又递给她一道令牌。 “苏师妹,尊者有事唤你,这是斩福司的令牌。你一亮出来,传福堂外部传送阵的值守不会拦你。” “多谢师兄!” 那位值守师兄摆出标准的和善笑容:“师妹不必客气,以后我们打交道的时候多着呢。我是霍卫首手下的人,你有事尽管麻烦我。” 苏四儿顿了顿,笑容真切了些,“师兄,不知霍师兄回风云谷没有?” “卫首暂未归来,师妹若有急事,我可帮你传信与他。” 看来霍师兄走得比较远,福牌真的联系不上,“不必了,我就是问问,辛苦师兄告知。” 苏四儿到传福堂外部传送阵一亮出令牌,值守师兄直接放行,她打量手里的令牌,黑色,正面有斩字当前,底下有一道福字纹,背后则是斩福司的牢狱浮雕。 看这鲜亮程度,应该是刚制成不久。 苏四儿输入一道灵力,令牌突然浮现了她的名字,“斩福司,斩福卫苏四儿。” 她瞬间乐了,拜了师就自动成了斩福卫,挺好! 不用再费心思找关系走入四堂一司当差了。更别提,她进的地方还是风云谷最威风的斩福司。 第262章 尊者召唤 刘清明自福圣殿出来后,又和张礼来、万无忧商议了半天怎么应付左使曲临安,以及他为何突然出现在风云谷的事情。 “这张毒嘴是真难缠!” 张礼来非要胡搅蛮缠认为他有心隐瞒,刘清明自然不会认下这乱甩的锅。他确实知道左使如今处境艰难,要择一处清净之地养病,但不知他选择了风云谷。 “影子,你速速传信平都,查一查曲临安和福圣殿洪殿主以前的关系。带信的人安排我们自己的,不要用闲师盟的传信渠道,也不要用福兽。” 等影子去而复返,他又将人唤了出来,“你说,张礼来平时仗着破皮嘴,怼李千秋毫不留情,我想收拾李家的事情,他也知道不少,怎么该他表态的时候,总是装傻呢?” 福圣殿的令牌一定和李家脱不了干系,洪殿主在风云谷已经上百年了,和李祖望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李家做的事情,福圣殿的人未必没有想头。 “今日之后,福圣殿那边一定会查出来他们不仅是令牌丢了,人也不见了。为了撇清干系,他们一定会紧盯着我们。那帮人个个都是避世的隐者,修为就是一道难以越过的沟堑,暗影不是他们的对手。” 影子抬起头,露出黑漆漆的脸,那是一张面具。 “那我们还继续深入李家吗?” 确认了福圣殿与李家的关系,搞清楚了为何五年多来毫无进展的原因,对付李家的事情就不用那么着急了。 “暂时不用,先前福圣殿的人一直插手,导致暗影损失惨重进不去李家。幸亏你办事稳重,设局引出了福圣殿的人,一举拿下。接下来,你只要迷惑住福圣殿的人,让他们以为那人逃走了就可以了。” 洪殿主现在应该在查了,不过一定想不到他能切断那隐者与福圣殿的联系。 “是!” “今日万无忧猜测左使是奔着李家来的,他可能就是李家背后的人,你觉得呢?” 不等影子回答,他又说了下去。 “也不是没有可能,左使无法突破境界,又因旧疾损了寿数,他一定坐不住,主动过来盯着李家。我们之前虽然无法进入生死场,但在寒山州安插了很多的眼线,他们能骗过去的人少了很多,也等于拖慢了他们的进度,左使一定着急了。” 急才会乱了阵脚! 那天不就明说了,让他们各归其位,各守其责,不就是摆明了警告他刘清明身为监察使,不要将手伸得过长。 “曲临安在这里待不了多久,最多一年,他就会回去。你们虽然歇下了,但也不能松懈,把寒山州的州民去向都给我盯好了。” 影子很快告退,刘清明面对着窗户,盯着池子里的游鱼。 李家,他是一定不会放过的,它们就像这游鱼,最后终会屈服在他的手里。 苏四儿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刘清明的事务房,等着值守的斩福卫为她通报。 好几年没过来,园子没什么变化,就是事务房外面多了一个池子。 ”让她直接进来!” 故意放大的声音,苏四儿听得真切,向斩福卫道了谢,她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磨蹭什么?赶紧进来!” 苏四儿只好提快了脚步,心里却在想,她和青鸟联系不上,它在自己神魂宫里,若是刘尊者查不出来怎么办?会不会打晕她强行取出来呢? “拜见尊者!” 刘清明见眼前的小女孩高了许多,大大的眼睛里对自己的惧怕还是一如既往藏得深。 一道金色的灵力照向苏四儿,她感觉自己有种在探灵池的自在舒适,但很快又被收了回去。 “你对道途的抗拒不像过去那般强烈,道心稳固,小道体已见雏形。看来在秘境里经历了不少。” 说不准很快就要突破一个大境界,他要好好想想托人怎么历练她。 尊者的声音中充满着赞赏,不正常啊! 苏四儿被夸之后,先是暗喜,后是慌乱,心里的主意浮了上来。 “尊者,我能这么顺利坚定道途皆是因为我的师父温柔香,若是没有她,你应该不会满意现在的我。你能不能帮忙救一救她,她因为我被平都潜藏的九龙教之人抓走了。我可以用之前帮忙找到地下祭坛的贡献分来换。” 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只是温柔香这事,他也听说了,好像已经没有他插手的份了。 只是这话不能对孩子说,已经是徒弟了,印象不能跟以前一样太坏。 于是,刘清明语气开始严厉起来,“温柔香是风云谷的人,她被九龙教抓走,我早就收到了消息,早就派了人求助平都福寿山。我能肯定的告诉你,她现在很好,只是暂时出不来。你不用拿贡献分来交换。” 根本不够。 他指了指左边的椅子,苏四儿乖乖坐下。 “风云谷的任何人有危险,斩福司都不会坐视不管。” 温柔香闯九龙教是被人设计的,她自己也是甘心赴局,风云谷实在是无能无力。 竟然称呼温柔香为师父,刘清明心里有点嫉妒了,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嘴唇,又恢复了和气,“温柔香只能算你的蒙师,我才是你真正的师父。你我师徒名分一定,以后你人前人后都要叫我师父。” 刘清明一个眼神过来,就那么慈爱、期盼地看着他,苏四儿第一回见过这个眼神,立刻懂事地跪拜,行了一个六福礼。 “徒儿苏四儿,拜见师父!” “很好!为师今天唤你过来,是想说一说灵器弱水青泥的事儿。你即将到成都于天,最少三年,那里到处都是厄气,你要避着人将它埋在厄气最浓郁的地方,每隔半年换一处地方。” 修行之人对灵器的感应很强,她若是将之拿出来,如何守得住。再者,过不了几年,这弱水青泥就用上了。 “我虽然不知道成都于天是个什么地方,但那个地方的人,肯定没有风云谷这般和善。我怕前脚埋进去,后脚就被人偷走了。” 真聪明,这是想知道成都于天的消息呢,刘清明想。 “弱水青泥若是进了成都于天,就像是鱼儿遇到了水,你只要记住口诀,谁也偷不走。成都于天是个好地方,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周师兄说自己四年没一天安稳,他却说自己会喜欢那里。周师兄连性子都改了,那能是好地方? 她才不信。 刘清明说完,递过来一张纸,“这就是口诀,你背下来之后就烧掉。” “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事。” 苏四儿正在低头记忆的脑袋抬了起来,“师父请说。”剩下这件事,应该就是青鸟半魂的事情了吧? 刘清明放下茶盏,随口问道:“不知你是否还记得王老夫人?” 当然记得,昨晚还听说了她新近的壮举呢,苏四儿快速回道:“记得,我还听说她昨晚为了孙子又来风云谷了,好像是因为尊者收徒的事情。” 外面都这么传的吗? 刘清明有些怅然,王老夫人爱孙心切,内外做什么事情都能用上孙子这层外衣。 “传言不可信,王老夫人不简单,眼看要一条路走到黑,她却敢果断地选择在关键的时候换边。你以后对着王岳山,要多帮着些。” “王老夫人昨晚见了我,她说了一个消息,关于当年她丈夫之死的内情。我要你进了成都于天,找到一处叫‘红拂岭’的地方,那里藏有王君和留下的东西,你要将它带出来。” 那个地方极其难寻,希望以她的奇异能够成功。 第263章 偷听 拜了师父之后,就收到了两个任务当见面礼。 她真怀疑师父将弱水青泥奖励出来,就是为了让人带进去成都于天吸厄气的。 还有上红拂岭找东西,王岳山自己都可以,为什么要找上她? 是否可以认为这是对自己能力的认可,毕竟刘师父刚才可是含蓄地夸自己小道体已经有雏形了。 换成易理解的意思就是,她再努把力,也许就能突破出尘境了。 苏四儿嘿嘿两声,又快速收敛,告诫自己要严肃点,不要脱了形。 刘清明见苏四儿听到新任务之后,没有半分不适应的样子,怪笑两声又绷着个脸,心里觉得这孩子性子奇怪。 与他对话,没有半分亲近,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像师徒,倒像下属。 自从上个徒弟惨死之后,他就再不敢收徒弟,更没收过年纪这么小的徒弟,还是个女孩子。 “今日已无事,你且回去吧!” 正在走神的苏四儿听到让她回去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个任务还没交代清楚,怎么就让她回去了。 师父的性子十分谨慎,应该不会遗忘。 青鸟半魂的事情会不会在等自己主动交代,她迟疑着不动,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上首的刘清明。 “你还有事!” 这件事必须要立刻提,但不能全说,由着师父去猜,同时也试探他对自己的徒弟到底什么态度,会不会为了青鸟半魂伤害自己。 苏四儿用力点点头,“师父可还记得月余前吩咐霍师兄交代的任务,我在秘境里与使者青鸟有过接触,它曾说认识我家先祖苏承天,要借我之身回来。” 她露出无措的表情,“不知它做了什么,我当时疼得失去了意识,现下也不知它是否真的出来了,想请师父查验一番。” 听到青鸟之事,刘清明并无特别的表情,脸上甚至有几分愧疚。 苏四儿这下真拿不准他什么意思了,便等着他的下文。 “我当时吩咐霍道光这么做,只是为了激你,希望你能够平安出来。无论你完成与否,我都不会在意。青圣之事只是传说,不必放在心上。” 刚才已经查验了,她身上根本没有苏承天留下的札记里描述的气息,他亦无其他法子能找出青圣的踪迹,总归该出来时就会出来。 苏四儿歪头这话,她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于是,控制不住地问了出来,“师父,你为何要骗我?” 刘清明踱步至窗边,笑道:“你平日里都懒懒散散的,万事不放在心上。我之前在奇珍楼说过收你为徒,但你好像总是一副被胁迫的样子,惧怕我的毛病到现在都没有改变。” 殊不知他这等温厚谋心之人,才是最易相处的,“我怕你接连遇险,在秘境里或遭遇不测,所以利用你对我的惧怕,给你下了任务,稳定你求生的念头。” 竟然是怕她找死?这可是令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事情。 苏四儿哼哼两声,她才不会寻死,正色道:“师父放心,我没再见到爹娘之前,绝对不会轻易死去。” 刘清明转过身,眼神直视这小辈,确实有几分改变,不然也不会升了修为。 “很好,这才是苏承天的后人。我与你的先祖虽不曾面见,但我偶然得他之助力,成就圣侍。既然承他的恩情,自然要思报。苏承天有些奇异经历,不单是我,很多人都暗地里关注,你以后不要轻易说起,引来危险。” 他走向苏四儿,又道:“你既要求我查验一番,那便试一试。” 金色的灵力重新照在苏四儿身上,苏四儿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外力在游走,和刚才的松弛不一样,心下抗拒,却被刘清明按住。 “不要动,我要进入你的神魂宫。你若抗拒,只会更难受。闭上眼睛,放松心神,师父不会害你。” 刘清明小心翼翼地以灵力探入苏四儿的神魂宫,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他收了灵力。 “没有,或许那个使者并不是我们尊崇的青圣,那处秘境属于天极大陆,那里有很多青圣的同类,它们性子都惯爱捉弄人。” 苏四儿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相信这个解释,“那它怎么会提到我的先祖?” “每次秘境的考验,都会被记录。它只要看一看之前的记录就行了。修道重缘,又顾前尘,你家先祖、我都进过那里,我也曾因慕崇之情被问起你家先祖的事情,并不稀奇。” “你且去吧!” 刘清明送走苏四儿,心里又添了一重忧虑。 若不是左使过来,他肯定会是另一番说辞。 如今左使明在无因山,暗地里在何处,他也没把握,说什么做什么都有顾忌。 他收到的消息,确实只有身为苏承天的后人才能带出青鸟半魂,但现在苏四儿的神魂宫没有一丝痕迹,或许就是另外一种可能。 如苏承天札记所言,青圣的脱身之计有可能失败了。 不过,他并不担心,青圣还有一半神魂被苏承天千年前带出,后不知所踪,就连苏承天自己也不知道在哪。 青圣知道很多事情,又与苏承天瓜葛颇深,这些可以容后再寻。 苏承天千年前大放异彩,关于他的记录很多,散之各地。有心人迟早会查到苏家后人,他会尽力遮掩到苏四儿足够自保的时候。 苏四儿从斩福司出来后,在去百宝塔和丹药库之间犹豫半晌。 去百宝塔是想找一找有关青圣的古籍,去丹药库则是想找李师讨一些疗伤救急的丹药,用在成都于天。 眼下乃上午,李师不一定在丹药库,看来她得先去一趟百宝塔。 刚要踏进通往百宝塔的传送阵,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苏四儿反应过来,竟是王弗蓝。 人就在不远处通往丹药库的传送阵旁,心里立刻有了决定。她暂时没打算查阵法背后的事情,但故人出现在眼前,也不能放过。 苏四儿在传送阵旁的古树边靠着,特意避开王弗蓝所在的方位,时不时张望。看在别人眼里,像是在等人。 有人路过认出了她,倒也没有上前来,这让一直提心吊胆的她微微庆幸,真怕有人大声叫出了名字,惊扰到了那边。 苏四儿扩大听感,注意力全在那边的动静。 “王师妹,你还有要事,我们就不跟着一起了。” “谢谢你们!”声音有些虚弱。 紧接着是传送阵开启的声音,看来王弗蓝走了,自己若想要追上去,需等上一刻钟, 苏四儿准备撤回听感,却不妨送走王弗蓝的两人说起话来。 一人惋惜道:“王师妹这回可被坑惨了,带着一身伤出秘境不说,连天梯的边都没摸上,若是没有沐福仪式,怕是要被抬回去。不然凭她的实力,前五百能进。” 另一个嗤笑:“你操哪门子心,我们一会还要去技师司选师父,王师妹可早早就拜师了。天梯沾不上于她毫发无损,她师父那关才是不好过。” “听说这师父是她母家那边的人,就是待她比较严苛。你说,我们也选了这种师父,以后可怎么办?” “你担心早了,我们先去看一看再定。” “我打听过了,剑技、战技这些技师脾气暴躁,但心还算淳善,只是出任务过于危险,丹技、医技技师脾气古怪,多数不好相处,唯一好处就是学成以后好过,农技、乐技、书技技师性情温和,耽于修习,日子还算过得去。” “我也没多大志气,听你这么说,我大概会选日子过得去的这种。” “还是我们两个玩得来,我也是这么想的。” 苏四儿想着她们话里透出的意思,王弗蓝拜师了,围攻或许是她师父给的任务。 打听这些人,靠杨虎子恐怕不行。 之前打听那个入梦的小少年杜明堂,大张旗鼓地差点将人害死,好在杜明堂最终平安无事。 地下祭坛之后,传福堂允许东北角的那些人愿意离开的,最终都洗去记忆,回到他们想过的日子去了。 第264章 收礼 记忆里比较可靠的人,她突然想起了好几年没见上的汪守业、符玉令师徒,他们在风云谷什么生意都能做。 先时曾通过汪师兄买过几次普通的原矿石,后来她联系不上汪师兄,原矿石就由魏不语那边准备了。 福牌发出的消息至今毫无动静,汪师兄应该没在风云谷,自己能联系的就剩下符玉令。 收到回复后,苏四儿换了另一处传送阵改到了野苹园。 “苏苏,我在这里!” 符玉令收到苏四儿的消息,立刻赶往野苹园入口,生怕她等久了。 别的都好,就是对她的称呼比较为难,成为尊者徒弟这事已然在风云谷传开了,按辈分来算,她应该是自己的师祖级别,至于哪个组,他也算不明白。 符玉令摸摸鼻子,对于称谓这个事儿也觉得为难。 风云谷里同一个师父传下来,长幼尊卑讲究顺序,但其他的就含糊过去。 喊师妹肯定不合适,喊四儿好像配不上她的身份,符玉令急中生智喊了声“苏苏”,自个儿乐了起来。 苏四儿远远听见符玉令的喊声,心里对这个新叫法毫无波动。名字太多了,只要不是黑称,她都能接受。 倒是符玉令这个富家少爷一直在那里咧着嘴笑,不知道乐什么,她可太好奇了。 两人一同进了野苹园,苏四儿发现符玉令身形比之前胖了。 看来,师父不在,这个徒弟修习练功就不怎么积极了,边当即调侃起来:“师兄,没有师父在身边,你这越发心宽体胖了。” 符玉令呵呵笑,不甚在意,一脸委屈道:“师父没在,师娘在。修习没断过,还要替师父看守产业,平日里挺累,但这身子就是拦不住地胖了起来。” 他拍了拍自己胳膊,肉好像是有点多了,“不瞒你说,我都是随了我爹老符。” 苏四儿被他比划老符的身材那夸张的表情逗笑了, 符玉令跟着笑到一半,又不好意思道:“苏苏,你可别叫我师兄了,直接唤名字。你现在的辈分,算一算,都是我和师父的师祖了。再叫我师兄,我会飘的,不如就叫我小名令哥儿。” 他领着苏四儿进了门,又得瑟了几分,“这院子,我又改了改,增了不少空间。这回福珠可不是老符出的,全都是我自己赚的。你觉得怎么样,你眼看就要搬入野苹园了,不如让我替你掌掌眼。” 比起之前的富贵气,如今倒是清雅了许多,估计福珠福玉没少花,苏四儿暗暗称羡。 “令哥儿,我可不比你会赚福珠。小院肯定攀不上你这等风格,我打算将现在幽兰池的院子复制过去。” 以后大概就是东奔西跑的日子,她怎么样都行。 符玉令的园景造得不错,隐隐透出雅致之气。 苏四儿坐在院子里一处廊亭,她给自己和符玉令各倒了一杯桌上的灵茶,抿了一口,心旷神怡,至少六品。 “玉哥了,你这灵茶招待我,是不是亏了?” 符玉令一愣,反应过来,“苏苏,不是自己人,这六品灵茶,我可不拿出来。这可是之前师父带回来的,被我和师娘偷偷瓜分了,就想着在他回来之前赶紧喝掉。现在就剩这一点点,被你赶上了,幸好师父还没回。” “汪师兄,不知去了哪里?” 符玉令喝了一大口,见苏四儿望着他,“我一般都是牛饮,苏苏不介意吧?” 紧接着,他又给自己续了一杯,喝了一小口才道:“如今在我这院子里,师父的去向也不是什么隐秘。他被时师祖安排去其他州了,说是要提提修为,以后好争一争去平都的名额。” 原来是时堂主安排的,看来时堂主对自己的徒孙还挺好。 “时堂主将你师父叫走了,也没少关照你吧!” 符玉令笑了起来,略微有几分苦涩,又将剩下的半杯茶喝光。 “师父一去不回,师娘虽然看我很严,但她有时候也要出任务,回来的日子极少,两人在谷内的一些事都要我去办,确实忙了些……不说这些了,苏苏,你说有事找我,不知何事?” 看来他这忙得都快抽不开身了,不然何故笑得这么消沉。 苏四儿也迅速切入正题,沉声道:“想让你帮我查几个人,不知你方便不方便?” 原来是找他打听人啊,这个可是师父的老本行,他的所有客户可都是他的人脉。 符玉令爽快道:“师父和我认识不少人,风云谷之外不敢说,风云谷内肯定没问题。” “不知这些人可有留下名字,有没有什么明显特征?” 苏四儿想,王弗蓝应该不难打听,主要是其他八个人,她这会儿不知怎么回事,竟想不起来了他们的样子了。 “与我年纪差不多的女子,叫王弗蓝,我想知道她和她师父的情况。还有风云谷内会九离死一穴生阵法的人。我有印象的就这些了。” 符玉令重复了一遍,苏四儿确认了没问题之后,他才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知这些人与你有何干系,也无意知晓,但为了防止被人察觉反追查,我会多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做任务,争取在你进成都于天之前查清楚。” “多谢师兄,不知这份私人任务要价几何?” 符玉令收了笑脸,全是生意人的冷静严肃,不急不缓道:“订金五百福珠,视追查难度再追加。不过,风云谷内的价格一般不高,只是你这时间比较紧,多找人就会贵一点,不过,这些也尽够了。” 价格比想象中要低,她要找的人或许是仇家,可不要给其他人带来麻烦才好。 她不放心地叮嘱道:“令哥儿,多出些福珠没关系,你们切莫惊扰了人才好。” “苏苏,我找的人都是经年的狐狸,你放心。只是我稍后还有个突发的小事要处理,就不便留你了。选房子的事情,我应该也帮不上忙。但这份薄礼,你一定不要再推辞,算是师父师娘贺你拜师。” 符玉令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苏四儿一眼认出,这礼可不薄。 当年她来这里看原矿石的时候,令哥儿拿出来的时候,就让她和虎子震惊了好久。 “百宝囊是不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苏四儿想要再推辞,却被符玉令劝阻,“苏苏,你已经拜师了,以后这些事情只多不少。关系亲近,各有礼在。百宝囊虽贵重,也不是什么万玉难求的东西。师父之前就十分欣赏你,他出任务之前曾叮嘱我,你若有事找上门一定要帮。” 苏四儿脑子有点发懵,不知如何应对,但汪师兄对她的好,她是能感受到的。看来,于人情世故这一方面,她得捡起来学了。 “你还记得吴家兄弟吗?他们也是因为师父的缘故才护你几分。这个百宝囊也是师父早早叮嘱说要给你的贺礼,我都是受他之托,你可别让我为难,拒绝的话,等他再说。” 事可一可二不可三,苏四儿收下了百宝囊,符玉令又拿出了一样东西,塞到她手里。 “这些给虎子、串子和衣衣的,你不用帮他们拒绝,这是我送的。你就跟他们说,我这是提前打好关系,以后若有事麻烦,他们看在贺礼的份上,可不要推辞。至于魏不语、谢醒梦,他可是魏家谢家的少爷小姐,身家比我们师徒丰厚,缺什么自有人操心,你替我送两人一瓶静灵丹即可,先前任务的福珠也就一笔勾销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四儿再三替人道谢之后,也只能收下了。 第265章 讨丹药 符玉令给贺礼的事情,让苏四儿有了点类似的想法。 她如今最拿得出手的就是丹药,只是她会的不多,一时也赶不上,李师身为七品丹技师,又是丹药库总司理,手里应该有不少好东西。 打定主意,她一路入丹药库,寻到李师的事务房,杨虎子正殷勤服侍。 看来虎子长进了,知道孝敬师父了。 “李师,我来了!虎子,你怎么到这里来,都不叫上我。” 李一乐见她,还是那副笑眯眯不好惹的样子,“我以为你忙着伺候正经师父,不准备来了。连升福徒的贺礼都给一敛,让他带回去给你。” 语气好像有那么点不对,苏四儿回以笑容。 杨虎子挡住两人的对视,指着自己,“师父,你的正经徒弟在这里,有事吩咐便是。” 对着苏四儿颇有些炫耀道:“师父说我平时过于莽撞,希望我以后行事稳重,收着些,所以给我新取了一个名字,一敛。” 杨一敛,李一乐?看来李师也还有其他的名字。 “李师真会取名字,不如给我也取一个。虽然我不是李师的正经徒弟,承教多年,也是徒弟,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李一乐见她牙尖嘴利,怪自己偏颇,佯怒道:“你这孩子,既然说我偏心,那贺礼就收回了。” 杨虎子帮着苏四儿,立即把东西捡起, “老大,师父这回可是大手笔,收下不亏。” 李一乐笑骂道:“你这蠢货,我真是白收了,师父不如你老大亲,是吧?” 杨虎子低下头,沉默两息,又讨好道:“我去给师父泡您最爱的灵茶。” 李一乐不管他,看向一旁的苏四儿,“世俗出身的福徒拜师后,师父赐名是很早传下来的规矩,皆因有些名字过于直白,空造非议。以后你行走各处,这个名字也将传至一都四州。看好了!” 他就着丹炉将材料一一放下去,行云流水,灵光隐现,“你随我学丹技,传我心血,有无名分并不重要。” 苏四儿被最后两句话感动到,刚想捧两句,又被他骂了回去。 “虽如此,待我也要如正经师父,不然我是不依的。” 回味刚才下药材的顺序和手法,又见李师盯着自己,她立刻给了保证。 “李师的教导,四儿必定不忘。既然我待你如正经师父,徒儿现下有事寻师父帮忙,您肯定会答应吧?” 这孩子,真会顺杆儿爬。她之所求,无非丹方,自己已先一步作了贺礼,“徒儿说来为师听听!” “是,我之前修习炼制的都是有关灵力修复的丹药。之前在秘境受伤不少,全靠硬扛,方才知道疗伤丹药的珍贵,可惜市面上叫价太高,我想自己试一试。” “我觉得……”李一乐刚想逗一逗苏四儿,就被回来的杨虎子给打断了。 “四儿,师父的贺礼就是止血丹和缓伤丹,刚才的手法也教了,早想到你前面去了。” 这个蠢徒弟,他真是个没甚眼色的,李一乐立刻变脸,怒喝道:“你给我去门外站着。” 放下茶水,被骂的人立刻跑了回去。 苏四儿想虎子都是因为自己,立刻夸了起来:“虎子性格好,又重情重义,怎么说都不会生气,李师算是捡到宝了。” 李一乐听在耳朵了,气消了,“这是活宝,没价值。” 苏四儿一呆,忙换了说法:“虎子常跟我说,自从有了师父,他才有了家的感觉,您就像他爹一样,比他爹对他还好。杨叔之前教训他,他还顶嘴,您一说,他就乖乖照做。” “确实很听话,就是理不清弯弯绕绕。” “那都不算什么,有您指点,他一定会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为了自己的朋友,这是给他灌迷魂药呢,李一乐打断她,“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以后的路还得靠他自己。这两天,我将人多拘在身边念叨着,等去了成都于天,也不至于吃大亏。” 还得靠他自己硬闯出来。 “刚才一敛已说明了,此次我给你的贺礼就是丹方,我给他的是一本剑技密谱,这都是成都于天用得上的。一碗水是端平了的,你可别以后骂我偏心。” 苏四儿立刻行礼,“多谢李师。” “我估摸着斩福司尊者会找你过去,就不留你了。杨一敛,给我进来!” 苏四儿摇摇头,特别狗腿地抱着人家胳膊,“李师,其实徒儿还有点小事。” “什么事?”李一乐闭着眼睛哼哼道。 “日日光阴里打滚,徒儿长了几岁,也该理一理人情世故了,所以想求李师最珍贵的丹药,拿出去送送人。” 败家子! 李一乐从椅子上站起来,痛心疾首,“我之前以为你眼大,没想到脸也大,竟敢打起我宝贝丹药的主意……没有!” “李师,不要如此决绝,我可以买!” 听到买,李一乐情绪渐趋稳定,“不早说,你们这个年纪送贺礼,一瓶引道归即可。看在我们半个师徒的关系上,一瓶十福玉,你要几瓶?” 苏四儿咋舌,一瓶都买不起,李师莫不是在整她? “能不能交换?我现在就算拿出全部身家都买不起。” 小穷鬼,李师看她两眼,“你的静灵丹每年进账不少,怎么会这么地穷?我跟你说,不要在我面前哭穷,你走过的路,我比你体会深。” 他本就是个大穷鬼,又招来两个小穷鬼。 苏四儿苦着脸:“我是真穷,不是装的。” 她那点分成转眼就投入到心技的修习消耗上了,这还是在温少爷偶尔慈悲松手的情况下,还有空耳、尺犬在福兽园乐不思归,又越来越能吃。 “也行,等你出来后,用止血丹和缓伤丹的分成抵好了。” “多谢李师,就这么说定了,我只要一瓶就好!” 苏四儿拿着到手的引道归头也不回地跑了,生怕李师反悔,让她掏福玉。一瓶二十粒,可以送十人,她得好好想想送那些人。 另一边,幽兰池小院里,魏不语也在花心思准备贺礼,罗惊梦在一旁给他出主意。 “隔壁那丫头,我去看了,她那院子里外布置都太穷酸,你可别送太贵重的贺礼,让她连回礼的余地都没有,小心人家以后不理你。至于另外两个,你随便意思一下得了,他们更品不出什么好赖。” 魏不语翻了一通自己卧房里的宝贝,按罗镇楼的意思,发现没一样能出手,不是太贵重就是太普通。 “我记得,我在家的时候,收了不少东西,其中有三件胸甲,挺适合当贺礼,不会贵得离谱,又显得我重视。” 一件胸甲五福玉,确实要价不离谱,罗惊梦心里觉得还行,“你的朋友就这三个人吗?我怎么记得还有什么谢、李之类的。” 魏不语满不在乎道:“他们可不缺东西,大长老掌着家,贺礼少不了已经代我送了过去。之前不离对串子很不厚道,我这回要帮着赔罪。其他人,每人送一瓶静灵丹、一瓶回灵丹,这些都在我的百宝囊里备着。” 他停止了在房间里搜寻东西,走近罗惊梦,脸上带着亲近,“劳烦罗镇楼跑一趟魏家,帮我取一下东西。” 出手却快准狠,往脖子掐, 罗惊梦闲闲一点,摆脱掉偷袭的手,转身出去,很快又进来,“门口有人,我先避一会。” 有人?难不成是大眼! 魏不语跑了出去,打开门发现不是他想的人,收起脸上的失望,又挂上和气的笑容。 “魏团长,这是大头让我送来的归家名单,他说让你明天将名单送到积福堂消册。他会提前在传送阵那边等你。” 第266章 苏月眠 拿到名单,心绪十分复杂,魏不语年年都会经手这样一份名单,送往积福堂。上面的名字,有些耳熟,有些听过,却从来没有现在这样难过。 归家的人永远留在了半世浮城。 “给归家的人余下的那份安置钱,都送出去了?” 送信的人点点头,“大头已经找出入团册,整理出一张单子,按老规矩放出了任务。” 大头是他带出来的人,这些事已经带着做了几回,不必忧心,他看向送信的人,“你还有事!” 那人嘿嘿一笑,“有个值守师兄,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魏不语收到信,又叮嘱他两句,“你跟大头好好处,我不在的几年,多帮帮他。魏瀚霖,我知道你一直很聪明。” 等人走了之后,罗惊梦从里面出来,他抢过名单,看完十分吃惊,道:“你们那什么游鱼团还年年给那些死在半世浮城的人家里送福钱,什么时候兴起的这个规矩?” 魏不语有些羞愧,又很自豪,“从杨寻诲加入游鱼团开始,也好些年了,他们那时候自己过得紧巴巴,也要把福钱送出去。” 又拿过名单,小心收了起来,“我们这些后来者,都是走他铺好的路,好在我这几年没白当团长,费点心思让其他的大小势力也跟着学了起来,还有那些领任务的福徒师兄也肯援手,连着外出的任务一起做。” 罗惊梦摸摸眼角,甩甩手,“看不出来,你们还挺有人情味的。哎,我就是晓事晚了。” “走了!” 魏不语拆开了信封,一张纸自动飘了出来,读完后,纸就消失了。 他出门去往隔壁,刚要敲门,就被身后的人叫住。 苏四儿从丹药库出来又去了一趟百宝塔待到天将黑才回,一抬眼就看见魏不语站在门口。 “魏不语,天都快黑了,你怎么站在外面?” 阵法都会,却傻站在这里。 魏不语因为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总觉得面对苏四儿有那么点点不自然,也想找个时间,两人好好说一说话。 眼前也算是个好机会。 “大眼,斩福司尊者让你我即刻去一趟。” 苏四儿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又重复了一遍,“斩福司尊者?”大清早她就去了一趟,大晚上的又去,搞什么鬼? “按门规,我们无请令出不去的。”已经悄悄去过一趟,还身藏令牌的苏四儿有些别扭道。 魏不语扬起手中的信封,“这个可以当信物,拿着它,值守师兄不会为难我们。” “行,我们快去快回。” “大眼,魏不离和串子那个事情,我今天已经跟他谈了,他也给串子道歉了。他以后再做出这么没分寸的事情,我绝不会轻饶他。” 苏四儿上下打量了魏不语一番,不明白他为什么老是要提魏不离的事情,还一副对不起自己的样子。 “事情是魏不离做下的,对不住的也是串子,这是他们师兄弟的事情。我觉得你巴巴去福兽园就为了跟他说这事,他会以为是我的原因。本来他就对你和我走得近,有许多意见。” 苏四儿觉得魏不离就是大少爷的脾气,事事有人做在前面,想让他改性子,除非哪天魏家真落魄了,目前看好像有点难。 “我已经悄悄让宋上人多管教,他一定有法子治不离的毛病。身为师父的大徒弟,名分也定了,他逃不掉的。” 哈哈哈,魏不离活该,遇到一个洁癖师父。 两人走出传送阵,斩福司近在眼前,苏四儿突然想到,两人是同一个师父,总要分出个先后,难不成她要当小师妹了? “魏不语,我有三个姐姐,在苏家我就是最小的妹妹,我可不想一直当最小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当然懂,大眼想当师姐,魏不语立刻接话,“我和魏不离一直是叔侄,一直管着他,我也觉得该换换身份。” 刘清明一时没有转变过来身份,还是张礼来那个家伙跑过来炫耀,他跟自己的两个小徒弟见了面,给了见面礼。 他才想起自己早上光顾着给徒弟布置任务了,师父的礼数一点没尽,另一个徒弟也没被想起来,于是差了享福卫悄悄送信。 看着快步走进来的两人,一起给自己行礼,叫起之后,又一人给自己奉上一杯茶。 刘清明一饮而尽,笑道:“喝下这杯拜师茶,你我师徒从此结缘。你们当躬身侍奉于我,我亦倾己之力培养尔等,望你们不堕我之清名,承继我之心愿,为黎庶效死,为宗门尽忠,为福圣扬道。” 苏四儿、魏不语对视一眼,“谨遵师父教诲,我等必不负所托,为黎庶效死,为宗门尽忠,为福圣扬道。” “很好!这是为师给你们的见面礼,熏华草种子。你们好好侍养,待它长成,可为你们所用。” 魏不语听说是熏华草种子,眼中露出惊喜,“这可是师父经历圣侍考验之时,从域外带回的灵种?听说它长成之后,会生出灵智,能打能说。” 苏四儿瞄了一眼,温小藤的同类?原来是从域外带回的灵种。 “不错,灵种比灵器稍稍易得,但养成却是不易,还要看你们自身的福气。风云谷里,也就温家温柔香的灵藤算成功了。” 刘清明觉得自己这份礼可比张礼来送古本有意思,珍贵不说,还考验了他们的耐心。 “按老规矩,世俗出身的福徒都会由师父新取名字。苏四儿,你大眼灵动,亮如皎月,又贻于心思如浅泉,遇不平则鸣,外显于人前,不如取为月眠,你可愿意。” 苏四儿当即跪下去,“谢师父,徒儿苏月眠愿意。” 旁边魏不语也跟着跪,把另外两人都惊了,“师父,我至亲无存,余生唯赖师父与师姐,徒儿请师父为我赐字,以成新生。” 倒是个机灵的小子,不光会拉拢人心,连长幼顺序都自己排好了。 刘清明定定看他半晌,“魏不语,小小年纪,少年老成,不如取一字曰稚,望你未来经历万般变化,仍不改初心。你可愿意?” “谢师父,徒儿魏稚愿意。” 都是眉目清正之人,日后便好好引导就是。 “你们师姐弟都起来吧!顽石须千锤百炼取其精,为师对你们寄予厚望。你们既拜我为师,切不可有松懈惫懒之心,更不可仗着身份在外乱我名声。我一向争强重名,做我的徒弟,你们要有争上知机的心,才能避过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不然连死都死不明白。” 他见两人毫无异色,心里平添了几分赞赏,面上却十分严厉,并不显先前的柔和。 “我们四堂一司五大尊者之间,可没有面上那般平静,在外往来事事都要多想三分。今日之言,望你们余暇多思而后行,我暂且无事可交代,你们退下吧!” 苏四儿心下一紧,你们哪里是不平静,早就已经打起来了。 第267章 探路 举目四望,山深草幽,几无好路可走。 李俊茂的脚陷在淤地,他弯下腰拔脚,反而越陷越深,鼻尖也充斥着一股腥臭。 “为什么将我们丢在荒郊野外,就不管我们了?” 杨虎子和魏不语一人拽着他一只手,使劲往上拖,李俊茂被熏得只当自己是一具尸体,动都不动一下, 拉他的两人却觉得这人重逾千斤,手都快断了。 “他有灵力,可以自己出来。我们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劲儿帮他,累死了。” 躺在地上的李俊茂有气无力道:“我用了,越陷越深。我怎么醒来就陷在这里了,你们都没有,就单单是我一个人。” 倒霉! 刚一顿身,他忽然惊慌地看向魏不语,“我的脚不对劲。” 他飞快除去了鞋袜,至小腿以下都是黑色的脚,收入另外两人眼中。 “你是不是染上厄气了?” 杨虎子又自言自语道:“这地方和我们村子一般无二,淤泥地也并不稀奇,我小时候经常跟着大孩子一起玩。” 李俊茂自然也有如此想法,他快速拿出一粒除厄丹吃下,眼睛望着自己的脚,希望它能快点恢复正常。 杨虎子看向魏不语,又看向那双黑脚,“我去告诉老大要小心,这地方有古怪!” 魏不语应了声,走向李俊茂刚陷足的地方,凝神静听,没有半分异动,又用灵力三击一处,淤泥地崩裂出无数斑斑点点。 他快速退走,一直在原地的李俊茂,揉了一把脸,咬牙切齿。 “孩哥,能不能先讲一声再动手,或者跑的时候带上我也行,这臭泥全溅我脸上了,里头还有厄气。你是不是嫉妒我长得好看,所以要抹黑我的脸?” 杨虎子惦记着的苏四儿,正带着钱串子、王岳山在另一个方向穿行,他们在找出去的路。 这是进入成都于天的第一天。 他们被净福卫从飞舟撇下,纷纷掉落此地,大家对这种随意被抛下的游戏早已习以为常,醒来后聚在了一起,开始打探周边情况。 “老大,我们这边有情况。”大嗓门一路喊了过来,杨虎子得不到回应,又加大了两分灵力。 苏四儿一路走一路用灵力探知周围的情况,别说厄兽了,连只无害的野鸡都没有。 三人花费半个时辰,走到了一处大河,望不见对岸,才折返。 “若是没有其他的路,我们怕是要渡河而去。” 苏四儿对串子说道,“你沿途撒下标记,若是其他人也掉落附近,他们会寻过来。” 王岳山帮着钱串子撒标记,两人不时嘀嘀咕咕,苏四儿则将注意力放在高林茂树间,她在挑造船的材料。 “苏苏,若是真要经河而行,我这里有一物平织舟可渡河,之前长辈传下来的,祖母说这里用得上,就给我了。” 苏四儿默了几息,王岳山从出发开始,对自己特别殷勤,时不时偷偷看自己几眼,他一定有事求自己。 “我们人数不少,平织舟能全部带走吗?” 王岳山一脸笃定,“无论多少,都可以。” 相比于之前,折返的时间要少上一小半,追着砍伐痕迹而来的杨虎子很快就和三人相遇了。 苏四儿初以为是他们寻到了道,知道是李俊茂染了厄气,他们之中唯一懂一些医技的就是钱串子了。 不敢耽搁,四人加速赶往淤泥地附近,唯有钱串子一直苦着脸。 “我最开始学医技是为了治人伤病,后来进了福兽园,跟着师父开始就变了。他是人,不是福兽,我有点没信心。” 快要看到人的时候,钱串子才找到机会跟苏四儿说明担忧,他从来没治过厄气伤。 “我记得,你手里有一本净福堂发给所有修过医技的福徒一本《厄伤实录》,你照猫画虎,一定没问题。” 李俊茂重新换了身外袍,坐在地上,盯着自己黑黑的小腿。 一刻钟了,毫无变化。 “孩哥,杨虎子一定是去找钱串子过来给我看。我听不离说,他可是专治福兽的,我是人,是不是不太对症?” 魏不语在一旁将李俊茂换下的外袍用灵气引火焚烧,闻言,冷冷道:“修道之人与福兽并无尊卑贵贱之分,串子是我们之中唯一修习医技的人,手里还有《厄伤实录》,料理好你不在话下。” 他将火灭掉,见李俊茂仍不甘愿,又安慰道:“先让串子看看,若是消退不了,等我们找到出去的路,前往净福堂分堂,会有办法的。” 他说完站起来,望着杨虎子离去的方向,隐隐有声响传来,“他们来了!” 李俊茂虽对钱串子的医技没信心,但也收起脸上的怏然,转而期待起来。 “这的确是染上了厄气,《厄伤实录》上说需先服除厄丹,若三个时辰左右消退了,则无碍。若没有消退,则须三天内到净福堂分堂驻地服用净厄汤消解。” 李俊茂舒了一口气,“《厄伤实录》比你靠得住,我就放心了。” 这话有点看不起人了,但钱串子自觉无底气反驳,指着李俊茂黑黢黢的小腿,闷闷道:“不可见风见水,三天内出现任何情况都是正常的。” “这是《厄伤实录》,你自己看看,待会还我!” 钱串子将《厄伤实录》递给李俊茂后,走到不远处警戒的王岳山与杨虎子身边,三人不时说上几句,隐隐有笑声传来。 拿到《厄伤实录》的李俊茂看完后,脸色大变,想找人诉苦,三两成群,唯有他独身一人坐在地上,无人搭理。 心情低落时方惊觉自己最近有些喜怒形于色,心开始警惕起来。虽然拜师尊者,但修为在同期之中多被人压制,若是贸然露了真实脾性,恐处境不妙。 此处又是全新的地方,他一个人单打独斗可招架不住,还是要同密训和半世浮城那般,懂得借力。 于是,他带了几分急切,“串子,串子,快来帮我看看,我这小腿有点疼。” 钱串子最开始不欲理会,后来杨虎子悄悄劝道:“他若是不能走了,我们还得背着他,你快去看看,别给老大添个累赘。” 钱串子走过去,使出雾里探花一探,发现并无异样,正要走人,被李俊茂拉住。 语气软了七分,不似之前听着带刺,“串子,刚才是我说错话了。厄气重则死人,我还是第一个我们之中如此倒霉的人,我就是太害怕了,对不住。” 这话不知几分真假,但同是一船人,难免磕碰,他既然赔了不是,自己也不该再计较,但李俊茂比魏不离好的地方在于会改,所以话还是要说透。 “你是不信任我,才有那句话,我不怪你。对厄气造成的伤害,我确实无能为力。我也不是因为一句话就生气的人,只是人心敏感,你以后说话要多思量才好。” 苏四儿和魏不语则在交流大河的情况,她又将渡河的法子告知,魏不语脸上也轻松几分。 钱李两人的对话,他们都听见了。 “这本《厄伤实录》,我觉得可以让所有人都记下来,若是有不意外,还能自救。” 自病自理,省得造成误会。 “李俊茂最近是不是转变太快了,说起来话可没有以往中听,前天在飞舟上差点闯祸,被谢醒梦骂个半死。我可是看在师弟的面子上,才与他一起的。” 李俊茂黏魏不语黏得厉害,先前与他们并不是一处,后来自己找了过来,非要一起。 “他这先把人惹毛,后来又道歉,是不是有点你之前说的前倨后恭的意思?” 魏不语当然对李俊茂的变化深有体会,甚至更早他就知晓了。 至于转变的原因,也许只有李俊茂自己知道。 “我会提醒他的,苏师姐不用看在我的面上。到了净福堂分堂,大家还会不会在一起并不好说。” 那倒也是,苏四儿放大听感,此时看向另一个方向,“那边有动静,应该是有好消息了。” 第268章 真假 “诸位小友,我乃刘家村村老,接到净福堂使者大人飞书,特来此引诸位速速回村。只是,此地多有暗寇出没,又有夜仙冒良袭村,你等的身份牌须全数交予我。” 眼前是一位年约四十的中年人,粗布衣裳,面部有些白肿,一脸殷勤,只是下垂的眼睛偶尔闪过几丝阴沉。 身份牌是由净福堂分发给各人的,也是行走在成都于天的唯一凭证。若有遗失,视同暗寇处理。 这人一照面就问他们所要身份牌,还要拿在手里,很值得怀疑。 苏四儿看向谢醒梦和于方,这人是他带回来的。 于方站了出来,有些生气道:“刘老,你刚才遇见我们可不是这样说的,怎么一到这里就要拿走我们的身份牌,我可没收走你的身份牌。你应当知道身份牌对每人的重要性。” 刘老同样摆出生气的样子,比起于方,大家觉得他此刻更委屈, “小友,我当时以为你们只有两人,哪里知道你们这么多人。再说,我之前把身份牌给你们了,你们自己不要,还能怪我?” 谢醒梦被这个回答气死了,拉着苏四儿悄悄道:“这个老头之前主动现身,还说了净福堂最近进了新人,他奉命来接,我们没理他,又殷勤指点我们避开淤泥地,最后还拿出他的身份牌。” 她和于方商量了之后,觉得先带回来。 “我们确认了之后,才带回来的。他一句也没提要收身份牌这事。苏苏,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压力给到苏四儿,她只好装凶。 “我们俱是半大少年,看面容衣着,也不似蓬头垢面的暗寇,不知刘老为何要收我们的身份牌?” 刘老只念叨着都是为你们好,其他一句话也不说。 魏不语突然出声,“刘老,我怎么觉得你更像是蓬头垢面的暗寇,脸颊肥大,关节粗大,粗布里裹着细衣,肯定是靠抢掠为生。若是靠着地里刨食,定不会如此形貌。” 刘老哈哈大笑,“你错了。我们刘家村靠猎捕,人人尚力崇武,多吃肉为主,从不屑经营地里,日子照样过得不错。” 情绪转换极快,由软道硬,令人极为不适应。 “至于要你们身份牌,不过是查验身份,并无他意,你们既不愿意交出来,那就以此荒山作屋,我自行离开便是。哼哼,再过几个时辰,天黑有夜仙降临,你们可就哭死吧。” 刘老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小时在小道上。。 苏四儿摇摇头,杨虎子放下了欲阻拦的剑,“他若心怀不轨,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 魏不语提议道:“我们不如悄悄跟上去,看他从何处离开。” “会不会是陷阱?我们若是跟了上去,被他的人埋伏了怎么办?还是算了,我们等真正接应的人来。” 谢醒梦听完魏不语的话,暗恨自己眼力不够,话本子里明明有很多类似的情节,她一面对却什么都记不住。 这下什么情节都在脑子里盘旋,她又认定这人是诱饵,不赞同大家跟上去。 于是,转向苏四儿,寻求她的意见:“苏苏,你觉得呢?” “我们从飞舟上下来,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个人,不管是好是歹,肯定是要跟上去瞧瞧的。依我看,不如阿稚和虎子,你们两人追上去。” 等魏不语和杨虎子离开,她又看向神色不安的于方和谢醒梦,心知他们对于自己带错了人有些介意,此刻肯定想做点什么挽回一下。 “宋之麒和齐家兄弟三人到现在还没消息,我和其他人留在此地,等他们归来。” 苏四儿看向两人,叮嘱道:“若有情况,你们速速回转,不要勇斗,记住我们还有退路。” 魏不语和杨虎子走后一刻钟,就是三方人约定汇合的时辰,宋之麒还没消息, “醒醒,于方恐怕要麻烦你们寻过去了,宋之麒他们已经误了约定的时辰。” 若是李俊茂的脚没沾染厄气,现在倒可以随着一起去,串子和王少爷战力不及其他人,只能作为隐藏力量,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串子,你还能再卜一卦吗?” 苏四儿心下发慌,她胸口的伴月也在发热,这是危险预警。 钱串子看苏四儿有些不安,“老大,你忘了!早上上飞舟的时候,已经卜过了凶,然后我们都被赶下飞舟了。” “我记得你不是一日三卦吗?”她记得那个凶,当时早提防着。 当年许师送他们到寒山州,就干过一回。所以遇到飞舟,苏四儿都格外警惕。 这真是个好问题,钱串子有些心虚地退后两步,把王岳山推到前面,面对苏四儿的发问。 “其实,串子他一早就全用了,三次全是凶。” 这下不光苏四儿有点变脸色,连一直赖在地上的李俊茂都站了起来。 “苏师姐,要不你追上去看看,宋之麒和齐家兄弟都不弱,这么久没回来,光靠谢醒梦两人追上去怕是不行。” 他指了指的腿,傲然道:“我虽然腿有点问题,但和他们两个一起,对上暗寇,足够撑到你们归来。” 他学着魏不语用灵力轰那片淤泥地,这个地方到现在都没异常,应该是一处安全的地方。 “刚才那个老头说的夜仙天黑就现身,我们若不抓紧时间,今晚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行,那我去了。” 苏四儿被说中心中隐忧,两头都忧心,她又拉过王岳山,“若有事,你速速报急信!” 时飞时停,一路急追,苏四儿还是没追上谢醒梦和于方,她疑心他们走岔了路,掏出自己的短匕首,遇到大树即砍下树枝,作为标记,又制造出大动静,惊走飞禽,希望有人能听见。 一刻钟后,她站在一处高地,终于发现了同伴的踪迹。 不远处的树林里,宋之麒、齐家兄弟被十几个壮汉围攻,他们的中心还护着一个人,但谢醒梦和于方不见踪影。 苏四儿知情况危急,加紧飞身赶了过去,以灵力击退一角的围攻,帮宋之麒撕开了一个口子。 齐家兄弟护着背后的人冲出了口子,近处的人立即追上了,苏四儿则冲在了前面,抵挡住他们。 这些人竟然也是浑身黑气,出手招招想致人于死地。 齐若宁见苏四儿只是将人踢伤,心下着急,“他们是暗寇,不要留情,苟村老带来的人都被他们打成重伤了。” 又一个村老?前一个还不知道是不是骗子,万一这一回是个真骗子,可就不好办了。 苏四儿不欲往坏处想,但齐若宁的话,她是听进去了。 横扫千军,配上抹了痒粉的短匕首,她飞身倒悬割破了好几暗寇的胳膊,又从容退走,受伤的暗寇一脸扭曲地捂着胳膊倒在地上。 心想,这些暗寇实力也不过如此,在加强版的痒粉面前,伤口就像是被蚂蚁群啃食,任你强过天也遭不住,除非不要胳膊。 “他们竟然断了胳膊也要继续打,真是不怕痛。”只是这血的颜色落在地上,居然是黑色的。 苏四儿再一次陷入包围,这得多狠的人才敢如此。 身后传来一道淳厚长者之声,“尽力扯下他们的面巾,他们不能见光。”苏四儿知道应是那个生人。 他能告知暗寇这么要紧的秘密,或许不是一伙的。 有齐家兄弟制着他,应该不会再生波澜。 得知了对手的弱点,苏四儿弃了匕首,换了长鞭,专门往暗寇的脸上招呼。 这是谢醒梦送她的贺礼,说是她爹准备的,不收就是与她绝交。苏四儿满脸窘迫,她的引道归真的拿不出手。 谁知谢小姐看见引道归,当即抱住她惊呼,“这应该不是出自风云谷丹技师之手,我爹也在找平都的门路,没想到被你先得了。你看这八圈纹路,这可是顶级的。” “你竟然拿到了手,不会是你家师父送的吧?有好事儿没忘了我,真想立刻亲晕你。” 苏四儿一直没认真看,闻言更是心塞,她也是丹技师,怎么就不如人家识货,难怪李师会要走她的分成,原来不是他炼制的。 长鞭灌注灵力之后,它的尖刺带钩更添锋利,一甩就能勾住一人,即使脸上无事,身上也会被咬住肉。 何况那些人生怕揭了脸,倒是顾忌了起来。 苏四儿越战越有激情,原先与她缠斗的那些人纷纷败走,她又转向宋之麒那边,两人合力将剩余几人击退。 “我们还是手下留情了!”宋之麒吃下除厄丹,捂着伤口道,“快走,我的胳膊不对劲。” 第269章 异常 得知苏四儿追人的消息后,先行返回的谢醒梦立刻要闹着再去找人。 “你是说苏苏在我们离开后没多久,就去追我们了?” 谢醒梦看向于方,于方看向李俊茂,疑惑道:“我们一路都没遇见过月眠师姐,甚至连宋之麒他们三人也没碰上,追到了一处淤泥地,我们不敢贸然过去,于是折返。” 李俊茂见两人都看向他,他也不好拿主意,“这样吧!我们且等一等,说不定他们就在你们后边。” 两拨人没遇上,必有一方走岔了路。 躲在一旁的钱串子见状,捅了捅王岳山,要不你让它帮忙闻闻? “不行,万一被人看见它,说了什么话,它会生气失控的,我制不住它。” 钱师弟能被认可, 也是因为他那一手医技,顺毛顺得它晕陶陶的。 这确实是个问题,本事大的契兽脾气也大,难伺候,老大追人不知所踪,钱串子不死心,又道:“不如,我们往那边走两步试试。老大若是没在,其他人对我们两个未必能顾及到。” 王岳山对这话深有想法,当即同意,于是两人趁着这边三人说话,以为没人在意,悄悄往苏四儿离开的方向摸去,却被人逮了个正着。 “你们两个,干嘛去?” 谢醒梦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王岳山转过身,露出憨憨的笑容,随着谢醒梦的视线左右挪动。 “藏东西了?这个傻笑没用,你骗不了我。”谢醒梦突然伸手撑着王岳山的肩膀跃起,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晃在眼前,一闪而逝。 “好难看!” 钱串子立刻捂住她的嘴,劝道:“不要说话,我和王师兄一生都会很感激你。” 谢醒梦拍掉那只手,他们的手这一天都沾染了什么脏东西,竟然敢往她的脸上碰。 “再用手捂住我的嘴,我生气了!”若不是现在大家都很紧绷,她一定要揪着串子杀一儆百。 谢醒梦的生气是对着人吹曲子,搞得人浑身痒痒,至今只有李俊茂尝试过。 钱串子哆嗦了一下,假装求饶道:“我什么都没看见!顺便说一下,你们这么紧张,会令人更加好奇了。” 这十来息的时间,足够王岳山获知结果。 接收到王岳山的眼神暗示,他微微放松了一点,极力想办法把这件事掩盖过去。 整个人双手舞动起来,围着谢醒梦不停转圈圈,等谢醒梦一脸懵逼的时候,他才开口道:“我刚才用卜技测了,不出一刻钟,老大他们就会带回好消息。” “卜技?没有如此疯癫到装神弄鬼的,你少唬我!” 谢醒梦一心认定他们两人有秘密,根本不信钱串子的说辞,“我爹说,人说谎的时候,都会有怪异的小动作。” 钱串子微笑以对谢醒梦凑近的脸,谢醒梦也不慌,看向眼前人,话里却指向另一个:“王岳山,你的耳朵怎么滴水了?” 钱串子立刻看过去,糟糕,这是它在作妖,掏出手绢就擦了上去。 王岳山讪笑,“可能是要下雨了吧?” 早已站在一边看热闹的李俊茂,适时插了一句:“串子兄,你之前可是亲口说,今日三卦用没了。” 又来一个,钱串子镇定答道:“寻踪之术也是卜技一种,与测吉凶无关。” 倒是忘了卜技还有这一项,李俊茂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又觉得有点跌了面子,怀疑道:“真能一刻钟回来?” 突然,已经穿到最前面的谢醒梦突然跑过来,拉着李俊茂往前走,“你听,是不是在叫你的名字?” 李俊茂学着谢醒梦动了动耳朵,“没听清楚!” 天光已不如先前那般强烈,那个离开的刘老口口声声暗寇、夜仙,保不齐他嘴里的这两个东西就跟厄兽有关。 将谢醒梦往回拉,极为严肃地道:“不管出没出现声音,我们都不能过去,就在原地等他们回来。” 密训那回,他们当时就有被骗过。 “午时已过许久,也许是善于模仿声音的山兽躲在附近,想要引我们过去,大家不要掉以轻心,各守一个方位,盯着荒草地里的动静。” 静了半刻钟,一个有些气愤的声音响起,“李俊茂,我叫你好几声,你竟然听不见!” 来人不是钱串子言中的人,但钱串子也赶紧迎了上去。 杨虎子将魏不语放在地上,自己也躺了下来,他没想到自己瞧着身板比这家伙壮,背着竟然觉得很吃力,还在半路就喊人帮忙,有点子丢人。 “我和魏不语跟了那个刘老一路,他应该早就察觉了却故作不知,将我们引入了他们的埋伏地点。你们不知道,一下子冲出来十个人,加上腿脚慢吞吞的刘老,突然厉害起来。” 他坐在地上,亮起左腿,皮肉处全黑,眼睛木楞,“我和魏不语跟他们周旋好久,最开始没想要他们的命,谁知那些人听到一个奇怪的尖叫声,下手突然狠了起来。我们解决掉了两个人,他们毫无征兆全部撤走。” 人都逃走了,他才发现,魏不语却突然昏迷了。 钱串子在魏不语躺下后,使出一手雾里探花近前查看,发觉全身无伤口,翻着《厄伤实录》,也没有类似的情况。 “虎子,你有没有注意到他昏迷前发生过什么怪异的事情?” 杨虎子遮住自己的伤口,喃喃道:“有,那两具尸体在我们眼前消失了。” “你……你是说……你们杀人了?”跟在钱串子身后的王岳山突然结巴了起来。 杀人? 杨虎子跪在地上,突然抱着脑袋,暴躁地喊道:“你当时没在,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被凶了一顿,王岳山吓得跑到一边。 见情形不对,谢醒梦重新吹起了安魂曲,笛声渐渐安抚了杨虎子暴躁的情绪,他停下翻滚,安静了。 在谢醒梦的暗示下,于方和李俊茂一左一右,站在杨虎子身边,准备等他再次爆发的时候,将人打晕。 王岳山没想到他一句话,引发了杨虎子的情绪,自责道:“我……我祖母说……,第一次都很接受,我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感觉。” “没有感觉,他们根本不是人,他们的血是黑色的。” 当所有人细细品着杨虎子的回答时,他突然站了起来,揪着王岳山道:“听你祖母的,以后遇到了他们,不要手软!” 等王岳山再三保证,他才松手,继续说道:“还有那两个死人,直接消失在眼前,很诡异,我第一次见。” 他当时还用剑戳地,也没动静。 “我现在脑子的唯一的想法就是,这里不是风云谷,没有人保护陷入危险的我们。” 谢醒梦想,杨虎子和魏不语两人归来,意味着他们那条生路已经被排除了,唯一剩下的就是宋之麒他们那条了。 “除了血是黑色的,被杀死会直接消失这两条,你们还发现了这些,这些人的其他特点了吗?” 谢醒梦一边问,手里的短笛也没收回去,若是杨虎子又暴躁起来,她立刻吹上一曲。 于方和李俊茂也隐隐防备着,钱串子和王岳山则将昏迷的魏不语带远了些。 这个阵仗有点扎心,已经清醒的杨虎子心知自己刚才反应过大,让大家有此安排,但总有点气不顺。 要他说,这些人遇到事儿了,不一定比他强,连魏不语都倒下了,他还能将人给带回来。 他努力将自己不顺的情绪拉回来,回忆起那群怪人,“他们看不见脸,眼睛也没溜缝儿,不知道怎么看清人的。只有我们见到的那个自称刘老的,他才是最正常的。” 突然,钱串子冲了过去,惊喜道:“老大,你们终于回来了。” 这边跟听故事一般认真的四人纷纷看过去,苏四儿、宋之麒、齐若谙、齐若宁,他们各扶着一个人,身后还有一位老者,身形与刘老相似。 第270章 过河 苏四儿将人带了回来,说明了老者身份,乃是接应他们的人,路上遭遇暗寇伏击被宋之麒所救,又让大家唤其苟老。 谢醒梦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知苏四儿,苏四儿只好向苟老求问,苟老查看了一番,安慰大家无碍。 “这位小友昏迷,应是不小心吸入了暗寇的血,你们不用担心,随我回村之后,取汤于游医,他会醒过来的。” 钱串子听到取汤和游医之言,好奇道:“苟老,游医的汤是什么汤?净福堂所熬制的汤吗?” 苟老先是露出诧异的神色,又观察周围动静后,方回道:“在此地,不可直呼‘净福堂’。若是被暗寇听见,会给我们村带来麻烦的,你们也不会好过。” “那你们怎么称呼?”谢醒梦将自己的身份牌亮出来。 苟老接过仔细辨认后,还了回去,回道:“炎仙殿。” 他看向宋之麒,慢吞吞道:“你们这些人的身份牌,我已确认都是炎仙殿发出的。现在,请各位随我到村中暂避。” 他复又望向远方,愁容浮脸,“你们耽搁了太多时间,又被暗寇追击,如今随我回村,恐怕不多久又要出来。” 众人不解其意,属意苏四儿再问,却被苟老以赶路要紧回绝。 于方背着魏不语,其余人各扶着受伤的人跟着苟老在荒山野岭里穿行,怀揣着一肚子的疑问,众人来到了一条大河前。 苏四儿认出这条河就是他们之前到过的地方,路上的标记都还在,只是疑惑他们当时怎么没等到苟老。 眼下,河面一只船也无,不知苟老要怎么带所有人过去。 “这条河叫荒河,中心处是我们村的居地,你们且随我一起下水。”苟老说完,他自己就下水了,很快整个人没入水中,消失了。 杨虎子一下子窜到苏四儿身边,悄悄道:“苟老应该不是人而是河里的精怪,哪有人只身下水如踏平地,不被淹死的。” 修道之人,见怪不怪! 苏四儿冲他摇摇头,“不要胡说。苟老带着村人过来接应我们,还受了伤,不可妄自揣度他人善意。” 只是她也同众人一般,心里疑虑颇多,不敢下水。 四顾茫然的苏四儿隐隐觉得附近有人窥伺,她以灵力操控短匕首飞出去割倒一片荒草,突然冲出了五六道身影。 “不好,是暗寇!” 苏四儿一马当先迎战上去,收回短匕首换成长鞭,注入灵力一鞭子抽了过去。 于方将魏不语交给李俊茂,同齐家兄弟一道都加入其中。 “大家退远些,脸上做好防护,千万不要沾了血。” 苏四儿抽空拿出自己炼丹时用的布条子,又扔向其他人,这才放心冲向离暗寇更近的地方。 在胳膊挨了一记之后,2ta明显感觉到这些人比之前那一拨人强了不少,对于手里吃肉的鞭子根本不惧,即便有面巾被扯破,他们也毫不在意。 看来攻面部的弱点失效了。 苏四儿右手持鞭,一道鞭子卷了一个,拉近之后,左手的短匕首飞了出去,割破喉咙,黑血四溅,她快速抽身飞走。 “月眠师姐,你这是在引火烧友,我们可还在边上,万一黑血喷到眼睛,地上躺的就是我们了。” 齐若宁一边跟苏四儿说话,手上的剑却将人刺了个对穿,“这剑怕是不能要了。” 苏四儿一道灵力引来江水给他冲了一身的水,“水没控制住,抱歉!”被“关心”过盛齐若宁避她如蛇蝎。 四人联手逼退了剩余三人,刚才的两具尸体已然消失。 “怪哉,竟然真的消失在眼前了。他们的招式很有章法,与我们不大一样,而且也没有灵气,全靠身体硬打。” 着他们逃走的方向,齐若宁望语气沉重,“这些人到底什么来路?一逮着机会就开打,从不说话。” “暗寇啊!” “齐若谙,你说了等于没说。” 齐若谙的剑柄毫不留情敲响了齐若宁的头,“痛就闭嘴!” 之前,杨虎子带着人避黑血喷溅,躲得远远的,现下暗寇已退,两拨人重新聚在一起。 苏四儿指着旷阔的河面,催道:“苟老还在等我们,走吧!” 众人心知若不想被暗寇纠缠,他们好像只有这一条路了,正欲下脚,河面突然漂出一个头。 杨虎子下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虽然是认识的人,但这情形真的好吓人。 苟老嘴巴张合,对着众人道:“诸位小友,快快随我下来,他们不敢下水。若是再纠缠耽搁时间,更多的暗寇聚过来,你们根本打不完。” 苏四儿放开听感,确实有不少气息慢慢朝这边聚过来,“暗寇又追来了,赶紧下水!” 她说完第一个就踩了下去,好像和想象的不一样,下面好像不是泥沙,反而是硬硬的,与地面的感觉一样。 “竟然没有呛水的感觉?早知道就跟着苟老一起下水了,老大你们也不用跟暗寇对上,能省点灵力。” 从飞舟上,他们得知了一个事关重大的消息,在这个鬼地方必须要节省灵力,只有到净福堂分堂才会有探灵池可供滋养福泉,又不知道何时能找到净福堂分堂。 所以大家一路特别吝啬灵力,能走就不飞。 “杨一敛,你刚才怎么不下水,现在说这些,晚了!”李俊茂闲不住嘴巴出了声。 杨虎子被揭短也无所谓,振振有词到:“我不会游水,加上腿上有伤,不能见水,对这个地方不熟悉,稍微迟疑了下。” “原来你怕淹死啊!修道之人怎么能怕淹死,笑话。”李俊茂的语气掩饰不住的得意。 谢醒梦看不惯李俊茂得意,帮着回击, “你怎么不第一个下水,我记得你早得过第一,应该有经验。” 王岳山和钱串子一起扶着一个村民,之前颇觉得吃力,下了水才轻松些,也跟着凑热闹,好奇道:“她之前拿到什么第一了?” 秘境出来的名次,不是第五吗? 被偷笑的钱串子听到,大声答道:“掉淤泥地染厄气第一。” 一直在最前面的苟老突然回头,叹息道:“小友们,俱是率真之人啊。”可惜,没过多久就要变了。 “村落路远,这河道要走上许久,小友们多担待。” 李俊茂正要问上一句,河道为何能如履平地,突然感觉到双腿的沉重,他神色微变,知晓这是三个时辰已到,厄气作怪所致。 看来厄气丹没什么作用。 他又看向其他人,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腿上染了厄气。不行,他有些提不动脚了。 “月眠师姐,我可能要麻烦你了!” 苏四儿见他指着小腿,不知出了何事,立刻三两步赶了过去。 如今,她已经是同期福徒里人人皆知的“月眠师姐”了,不过目前正经这么叫的人都是尊者的徒弟,这么叫也是尊者们的意思。 本来应该是魏不语被叫师兄,但他在师父面前直言自己是师弟,就把自己给推到了前面。 她若是知道有后面这事儿,就不和魏不语争着当师姐了。 “到底怎么了?” 被苏四儿询问,李俊茂临到人来,才觉得开口有些为难。 “串子,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第271章 入荒山村 江水缓流,众人埋头前行,片刻之后,钱串子逆行而来。 用力拍打李俊茂小腿,他毫无反应,钱串子明了,果如《厄伤实录》所言,时辰到了。 “他厄气侵腿,应该是到时辰发作,走不动了。老大,你可能要辛苦一下,背着他前往。” 苏四儿立刻懂了他的难为情,“你若是不愿被我背着,觉得丢脸,那我横抱行不行?” 她与李俊茂身高相差无几,只是比他稍微瘦一点,背个人根本不是难事,比李俊茂重很多的圆球、御叶鸟,她都没问题,准备矮身到其跟前。 比起背,相信这位对抱更难接受。 此刻,李俊茂的脸就烫得慌,都是羞的,一想到自己被苏四儿一个女孩子…… 看她挽袖子,真有那打算,赶紧拒绝:“不了,我怕抱着的话,月眠师姐看不清路。” 苏四儿背着李俊茂,没比之前慢半分,一脸自在,丝毫不知背后的人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左右。 杨虎子纵然背着魏不语,眼睛也没离开李俊茂,一脸鄙视明晃晃挂在脸上,不时和旁边的谢醒梦说两句,又故意看过来。 李俊茂被这一番动作逼疯了,满脑子都是这家伙肯定在嘲笑自己,心里暗嘲自己被小变故惊得慌了神。 不然,让苏四儿和于方换一换,由于方背自己多好。 先前,他看众人中,宋之麒胳膊受伤,除非必要不说话,齐家兄弟各背一人,钱串子、王岳山一起扶一人,谢醒梦和于方一起扶一个人,杨虎子则背魏不语。 唯有苏四儿,她负责注意周围是否有风吹草动,走在最后,不用帮着伤员。 真是失策! 行走在河水里,开始很新奇很自如,但随着日光慢慢暗淡,河里的世界也跟着暗淡,完全沉浸在水里的人,一直行走,举目前后水茫茫,眼茫茫,难免心生倦怠。 稍不注意,就看不见前面的苟老。 苏四儿想,苟老明明知道很多就是不说,若不是还有些村人在他们手里,那时不时露出的欲言又止的举动,实在很难让他们相信。 他们掌握的有关这里的信息很少,在这里辨别人心思好坏,全靠自己去经历。 苏四儿被默认为主事的人,心里的沉重不比李俊茂的双腿低。 眼看已经在河里行走一个时辰,苏四儿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苟老,不知我们还有多久能到。” “快了,快了,我都看见山门了。”前面的苟老带着雀跃的声音响起。 听闻这个好消息,众人的心稍微活泼了些,再细思,又觉得奇怪,抬眼看去,面前除了水还是水,根本没什么山。 “苟老,你是不是在骗我们,这里哪有什么山?” 宋之麒突然出声,他几步上前就扶住了苟老,阻止他前行的举动。 “稍安勿躁,众位小友。我们村受炎仙殿管辖,名录在册,怎么敢对你们心怀不轨,若是敢动手,就是忘恩负义,我一生清名、子孙前途尽毁,代价太大,小老儿万万不敢。” 一番回答,言辞切正,无可驳议。 之前他们对上暗寇,也多亏他及时提醒取巧打退,进了人家的地盘,昏迷的魏不语以及后续净福堂分堂去处都需要他帮忙,苏四儿不想多生事端,误伤好人心。 此时,背上的李俊茂说了一句“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苏四儿心下大骇,不能让宋之麒再问了。 “宋师弟,我相信苟老待我们的心。你快向苟老谢过。” 宋之麒不知苏四儿何意,顺了她之言,心里仍旧不肯放弃,“苟老,是小子莽撞,只是我们确实听不明白您刚才所言之山。” 宋之麒想要个解释,苏四儿等人何尝不是如此,她又假意责怪道:“宋师弟,你别太心急。苟老肯定马上就会给我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他和我们可都是受炎仙殿管辖,都是一家人,从不隐瞒。” 苟老无所回应,大家心中起了警惕。 “苟老,我猜你是不是也没有看见山,只是因为水流快慢的问题得出的结论。” 谢醒梦的话一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苟老大吃一惊,停了下来,急切道:“这位小友,你如何得知?” “先前,我们初下水,水流很急。现在却不同,水流变慢了,前方应有蹊跷,不出意外就是你口中的山门了。” “小友聪慧!小老儿佩服!” “此处确实为山门所在,众小友稍等,待我叩山门。” 苟老说完,整个人突然打横,如游鱼般向着前方撞去,他左右两侧的水在众人眼前分开,激起百丈的浪,一时壮观极了。 “这哪里是叩门,这是撞门、劈门、裁门,他就是如我父母般的俗人,怎么会有如此奇异之处。” 杨虎子说话丝毫没有避忌,苏四儿随意接道:“此处不同我们以前生活的地方,颇有奇异之事发生,大家事事要多留个心眼。” 众人聚在一起,用实际行动应承苏四儿的话。 百丈浪花慢慢沉寂下来,苟老身处的地方突然出来一道亮光,那亮光在水里一眨眼就是一座洞开的门。 “诸位小友,山门已开,快随我来!” 苏四儿等人刚才已聚了默契,如今不再犹豫, 这山门似一道结界,外面的河水稍遇阻隔,仍不改肆意远游的本色,内里的草木勃发,光照温存,水色丝毫不敢侵边。 一踏进去,苟老早已不见踪影,苏四儿等人和好些好奇懵懂的眼睛对上,原来是比他们更小的孩子,离孩子稍远些是一些忙碌的大人,忙着切割荒草,对于陌生人连个眼神都无。 “爷爷,你怎么受伤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跑到钱串子身边,眼巴巴地望着那个重伤的人,又看了陌生人一眼,直接跑开。 又一个小孩还没靠近他们,就反身跑向前方,大喊:“游医爷爷,快来救人,有人受伤了。” 片刻之间,其他孩子也跟不见踪影。 小孩子怕生,苏四儿对此无觉,她的目光定在门口的一座石碑,“荒山村”,这名字竟然是用天极语写的? “我们是到了天极大陆不成?” 她刚说完,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炸雷,眼前除了他们这些闯入者,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嘴里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苏四儿偶尔听清一两个字,但始终不解其意,观他们的神色,也许是在祈求什么。 杨虎子、谢醒梦、李俊茂、于方他们都没有反应,好歹一起去过天极书宫,短短几天就给忘了,对讨论打雷反而更有兴趣。 苏四儿想,如果魏不语醒着就好了,他应该会有同自己一样的想法。 半刻钟之后,荒山村村民恢复行动如常。 苟老带着一个比他还老的老头子出现了,身后跟着几个青年人。 “这是我们村的游医,他将带你们去到暂居的地方,帮你们治伤。劳烦各位,其他村人就交给他们各自亲属。小老儿去准备饭食,稍后给各位送过来。” 大家谢过苟老,便跟着游医去往暂居之处。 苏四儿以为他们和村民会住在一起,但游医没有停下,带着大家越走越偏,他们来到了一出山洞。 洞口入两人并肩仍有空余,头狭而身深不可知。 入内陡然见宽,三丈有余,有一石床可安置数十人,石床末尾抵住了石壁,宽缩至与洞口齐。与石床相对有几处石桌,并数石凳。 苏四儿瞧着内置还算有条理,但比起之前路过的屋舍,这里实在过于简陋。 谢醒梦帮着杨虎子将昏迷的魏不语安置石床上,又拿出黄披风垫在其身上,走到好友身边,偷偷指了指游医,又指了指魏不语。 “我家师弟先前遭遇暗寇,与众力斗至昏迷,幸得苟老一言,道村里游医有方可令之苏醒,不知游医能否帮助一二?” 游医偏头,看向苏四儿,徐徐走向石床。 第272章 游医之言 石洞内响起嘶哑之声,入耳如磨刀。 “苟老之言有所夸张,我无法根除你们体内的厄气,只能暂缓一二,若想根除还需入炎仙殿求丹。先前他已将情况尽告知于我,收神汤随后将送过来。” 谢醒梦问道:“什么丹?” “除厄丹!”游医看向急着回话的杨虎子,摇摇头,说道:“我知道你们身上带有除厄丹,但它同我这收神汤一样,都只能暂缓症状,实在是因为缺了一味主药。而我这收神汤又比你们的除厄丹效果更好,皆是因取材异地之故。” 搞半天,带的除厄丹发挥的效果还不如人家的收神汤。 入洞之后,一直端坐石桌旁的宋之麒忽然问道:“敢问游医是哪里人?” “我是荒山村的游医。” 苟老一村之长,对他恭敬非常,此人身份定不简单,苏四儿心中仍有疑虑,遂问道:“游医与净福堂是否有渊源?” “何以见得?”游医将手探在魏不语鼻息,不过五息又收了回来,对一旁盯着他不放的杨虎子哼了一声,“小子防备人,不用如此明显。” “游医前辈左手食指腹心有一道疤痕,形若五瓣梅,此乃净福堂净福卫入誓印记。我认识的人中恰好也有一模一样的印记。” 苏四儿说完,又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于方。他既拜入净福堂尊者万无忧门下,想必左手也有一道印记。 游医伸出左手食指,然其面现愠色,其他人不知他生气缘由,既然都是同门,相逢游可谓好事,此人难道又是一个脾气古怪之人? “你说得分毫不差,只不过那些都是我的过去。几十年前,我早已自请除册,于此村野聊度余生。” 这一窝嫩竹子,观察仔细,且看事到临头成色如何。 选的地方很不好,杨虎子想,他就算要跑,也要回远山府窝着。 “此地荒僻,又有暗寇侵占山头,逼得苟老等人只能居于此地,不如寒山州地博物美,民风淳乐,前辈为何要退出净福堂,而不是请命归于寒山州?” 谢醒梦的疑问,也是其余人的疑问。 游医抚掌而击,声响洞中,带起回音,“我心中何尝不向往家乡故地,奈何不得而出。你们懂什么?一群无知小儿罢了。” 这些老头子惯爱卖弄经历,唏嘘过去,若问上一句,动不动就是无知小儿,没意思。 “哎,你不说,我们怎么会知道!”杨虎子嘟囔着抱怨,其余人却是若有所思。 奈何不得出,到底是因为什么不得出。 “你们自安歇片刻,我去拿收神汤。”游医走出洞口,面目怅然,苟老带着全村老少已行至半途,声势浩大,再有半刻钟就到了。 祭礼在即,荒山村不是那么好进的。 洞里的人还在议论,不妨他回头发问道:“你们远道而来,可领受了什么任务?” “回前辈,我们自飞舟被抛下,未曾接到任务,想来目前要紧之事是要找到净福堂分堂,求丹解厄之后才会接下任务。” 苏四儿心想,他守在此处,除册于净福堂,或许有事相托。 “前辈,您若有心联络净福堂故旧,我们可代为送信。” 游医看向她,默默无言,这嫩竹子一看就是刚出门的,随时随地都要发点善心,结点小缘,欠缺教训。 数十息后,呵斥道:“少自作聪明,我无故旧在净福堂,即便有也不会托付你等。你们一入荒山村,就等于领了净福堂分堂的任务,若不完成,过了求丹时限,自有后悔的时候。” “敢问前辈,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宋之麒已经重新包扎了胳膊,又用止血丹碾碎敷于伤口,此时心神有闲,捕捉到游医话中异状,再一次起问。 “不急,等苟老来了,你们就知道了。我要过去拿收神汤,附两人与我同去。” 苏四儿看向于方和钱串子,他们很快就跟着去了,只不过后头跟了个小尾巴。 小尾巴王岳山跟在后面,出了洞口,慌慌张张又跑了回来。 “外面来了两百多人,想来是全村老小都出动了,他们会不会如话本里写的那样,我们若是不如他们的意,就将我们围在这里,死都不放出。” 入道之人,还怕被村野小民加害,鄙视! 杨虎子跟着跑了出来,很快也回来了。 他不似王岳山那般慌张,只是面色颇为凝重,“他们自带了桌子、条凳,中间有几个还带着案板和刀。苟老也换了一身衣服,像是村里祭祀祖宗那般大红大紫的穿着。” 不怪王岳山瞎想,他一出去也想了很多。 这两人爱添乱,苏四儿没好气道:“你们两个少瞎猜,或许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正好逢上人家的大祭之日。刚才苟老也说要送我们吃食,应该不会加害于我们。相反,他们可能有求于我们,或许这就是游医前辈所说的任务。” 李俊茂躺在魏不语的不远处,心里觉得苏四儿是对的,只恨自己好像帮不上半点忙。 若真是任务,他担心受身体所累,失去了第一次得积分的机会。 “我现在双脚已无法挪动半分,不知游医的收神汤能否有效,你们若真领了任务,我怕是要拖后腿了。” 落后他人,难受。 他顿了顿又道:“苟老于我们素不相识,若是有事相托,怕是也要有所挟制,到时候我就当个人质,你们若完成了任务,可千万别忘了带着我一起回净福堂分堂。” 又一个添乱的! 苏四儿知道他是害怕大家撇下他,只是这话说出来,颇有些坠众人心力。 “我们肯定会完成任务,带你一起走。”话痨变成脆弱少年,不能太凶,干巴巴安慰一句,苏四儿听到山洞外的喧哗声,借口避了出去。 余下谢醒梦看向李俊茂带着嫌弃,这异域怪地,自己人多多才好,这家伙刚才的话,就是在质疑他们的人品。 说不准在卖惨,以退为进,或者怕自己无法参与任务,拿不到积分觉得丢人。 于是,她笑嘻嘻道:“你别埋怨自己拖累他人,我瞧你平日挺能说。若是被苟老留下,你就发挥所长,打听打听这里的情况。在话多这一点上,我觉得我们应该比不上你。” 李俊茂倒是不避她的嘲讽,一脸认真道:“你提醒的是,我一定要死缠烂打游医,非要淘问出点什么。” 宋之麒瞥他一眼,李俊茂有时候挺会装傻,那腿都动弹不得,但凡人家不进山洞,他难道要爬到村里去? “齐若谙、齐若宁,我们出去看看,月眠师姐迟迟不进来,外面声音也小了,不知出了何事,我们若出去还能为助力。” 众人入了山洞,各自也算找到一处休息之所。 前后两次遭遇暗寇,打了两架又一路扶着重伤的村民回荒山村,好不容易脱了手的齐家兄弟只觉得疲累,两人进了山洞就趴在石桌,闭着眼睛,不知是睡是醒。 刚才众人与游医打听消息,他们也不曾插嘴。结果宋之麒一喊,两人就站了起来。 刚还胡猜不敢外出的杨虎子,见大部分人都出去了,不顾自己腿上有伤,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李俊茂目睹这些,心下追悔,宋之麒拜师传福堂尊者张礼来,齐家兄弟皆拜师传福堂堂主时八仲,张礼来又是时八仲的师祖,所以宋之麒就是齐家兄弟的师叔祖。 瞧瞧人家这亲近劲儿,哪像自己孤家寡人一个,躺在石床无人搭理,唯一还算靠得住的魏不语,也躺在石床。 “不急,不急,他喝下收神汤就会醒来,我也不算无依无靠之人。” 余下谢醒梦也跟着坐不住,她肯定是要去看看的,但屋里也需要有人在,于是将目光对准了王岳山,嘱咐他看着魏不语,又听见李俊茂在那边自言自语,心想自己刚才说话有些不合适,还将他忽略了,得安慰一下。 “李师兄,这里就拜托你盯着了。洞口深得很,你可要警惕着点。” 谢醒梦说完,像是蝴蝶似的飞出了山洞,山洞里的亮光一半来自洞外,一半是游医在他们来之前放的一种发光石,只是光不甚亮。 这谢家大小姐,有病! 不过人家是脑子有病,可以随意走,不像自己…… 李俊茂朝着里头的洞口望去,总觉得那里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想到这点,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王岳山,你觉不觉得这山洞里有古怪?” 第273章 神奇效果 苏四儿出了洞口,被苟老的阵仗搞得想要遁入土中。眼下,如王岳山和杨虎子之言,几百人带着东西过来,不知要烹炸还是生祭。 先前入山门时,根本没有发现荒山村有这么多的人,如今队伍里,多数为老人和小孩,青壮年却不多,在长长的队伍里也不算少。 她不知自己此时该如何进退,想回山洞与其他人商议一番,又觉得不对劲,跟着游医的两人没见人影。 犹疑间,一脸深沉严肃的苟老等人已经停在了距山洞三丈处,其他村民各工其事,她与之对视,对方原本死气戒备的脸,像是突然发现了好不容易寻得的生机,立刻换上了热情的面具。 苟老且行且停,苏四不得不迎上前,听他下言。 “小友,荒山村虽小,人心思亲,待远客如亲戚。我虽主村里大事,众望所归之事亦不敢自断。今日,正逢荒山村奉仙节,我等想请众小友同庆。” 苏四儿脑子里闪过两个字:来了! 她真的不知道能不能拒绝,并不是很想参加。 此时,一位救场之人突然闯入,苏四儿觉得后者更值得信任一点,期待地望着他。 “苟老,你也太心急了,恐怕这位小友正有心身边人的安危,无心参加我们荒山村的奉仙节,更不知奉仙节为何物。” 对对对,救人在前。 苏四儿得游医解围,追捧道:“我一入山门,便察此地人事井然有序,皆赖苟老之力。先前遭遇暗寇,亦多赖苟老提醒,暂借我等庇护之所栖身。在此,请受我一拜。” 苏四儿行的是三拜礼,有心观察苟老反应,哪知他并无异色,坦然受之。 这反应不大对! “我救急诸位,原来并不图报,奈何世情艰难,我有难言之托,求诸位小友救急。” 话说到这里了,苏四儿正准备问清楚到底有何难言之托,又被一旁如置闲庭般信步周观的游医打断:“我这收神汤需趁热服下,苟老,你莫心急。” 他又甩袖朝前,三两步回头看向苏四儿道:“那两个小子,怎么走得如此慢?” 两次被同一个人打断,苟老酝酿的情绪都将化为乌有,他对苏四儿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苏四儿尴尬笑对,顺从了游医的意思,连声附和。苟老得不到回答,悄身离去,指挥村门搭祭台的木架子。 人群聚集之外,于方和钱串子终于出现,但看步伐仿佛有些艰难。 两人各持木棍一端,挑着中间的斗框,斗框里小火炉冒出了头,再上有罐子冒着热气。 一路不变的皱眉神情,时不时盯着罐子,缓慢挪动着步子,如此小心谨慎,看来罐子里装的是收神汤无疑。 齐若宁等人已经赶来,见到游医自觉相熟,问出心中疑惑。 “前辈,这些村民在做什么?怎么看着像是在搭戏台子,一会儿是要唱大戏吗?” 天空突然一声响雷,刚才忙碌的众人纷纷跪倒,刚才出声的齐若宁吓得缩了缩脖子,“我怎么觉得这雷声是在警告我?” 被村人的愤怒眼光包围的齐若宁躲在游医背后,并未就此沉默。 “游医前辈,他们为何要跪下?” 苏四儿心里猜到齐若宁先前的话,应是犯了忌讳,她看向游医,“请前辈告知,我等虽无知,但心诚不欲为荒山村多添烦忧。” “这是荒山村的习俗,听雷即跪。只是这位小友,你刚才说错了,他们不是在搭戏台子,而是在搭祭台。我劝你,勿要将此话再当着荒山村的人说。” 祭台?她记得鸡叫村那次好像也是祭台。 “奉仙节祭祀,会有人升天吗?” “不会,这里的人叫天不灵,叫地不应,所以奉仙,祭五谷,但不欲人牲。”游医看向才出来的三人,不能留在这里添乱了,赶紧支走。 “我这火炉有些娇贵,你们去帮一把。” 苏四儿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三人才走向于方和钱串子。 “游医前辈,苟老如此阵仗舞到我们面前,到底想要做什么?” “为了活命!”游医走向山洞,与正好出门的谢醒梦撞上。 苏四儿将快要倒地的谢醒梦扶住,诘问道:“前辈,你为何说话总是半截半截的,令人如坠云雾。” 很难听懂吗?看来还是没适应修道的规则。 游医回头,“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明白,再细致的话,不能出自我之口。你们且随我进仙人洞,收神汤之事后即见分晓。” 苏四儿和谢醒梦没有动,等远处的人一起走。 齐若宁以剑挑框,多了三人的帮忙,于方和钱串子快了不少,很快就进了山洞。 “先给他盛上一碗!” 炉罐已摆上石桌,钱串子很快取斗筐里的碗盛满后,送到杨虎子手里,杨虎子让魏不语靠着他,慢慢将收神汤灌了下去。 “前辈,不知他何时能醒?” 游医的手在他的后脑游移,随意道:“他一直醒着,只是神主封闭,无法与你们交流。再有二十息,他就醒了。” 众人默默数到了二十,杨虎子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魏不语的脸,此刻见他眼皮上掀,大叫了起来,“醒了,他醒了。” 除了李俊茂行动不便,其余人都围到了魏不语身边。 一旁的游医见人一醒,让开了位置,径直走向洞口,才转身道:“收神汤功效强于除厄丹,我劝其他人都喝上一碗!” 收神汤之于魏不语,效果立竿见影,李俊茂自然心动,他立刻喊道:“就听前辈的,先给我来上一碗试试。” 钱串子看向苏四儿,苏四儿点点头,他将所有碗都取出,全部盛满,罐子已空,还未放回火炉上,火炉已熄。 “一人一碗,连数量都刚刚好!” 李俊茂一饮而尽,还不及喉咙全部吞咽,整个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下床,于方的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果然有效,我能走了!”谢天谢地,他不用做废物了。 不同其他的欢喜,苏四儿看着眼前的黑汁子,直觉游医不会在收神汤一事上弄鬼,然而她从未受伤,不着急饮下收神汤。 倒是魏不语那里,她走向石床,小声道:“魏不语,你还记得之前自己怎么昏迷的吗?” 魏不语睁开眼睛后,稍顿了顿,听杨虎子讲完自己多辛苦一路背着他,他才下石床,扶着石床慢慢走了起来。 苏四儿跟着身后,只听他道:“刘老将我和虎子引到蒙面人的设伏圈,我与一人打斗,用短匕割伤他的胳膊,瞥见他流出的血不正常,我当时很疑惑,停在了那里,结果那人拔出匕首扔向我,带着的血洒进了我的嘴巴。” 这属实和李俊茂的倒霉有一比了! 魏不语越走越快,自觉已经恢复了正常,“当时,我感觉自己好像被蒙住了一层纱,你们说什么做什么,我都知道。我就像个木偶,什么都做不了。” 木偶? 正在喝收神汤的杨虎子呆住,“好你个哑巴!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刚才我说那么多,你不阻止我?” “你确实很辛苦,一路背着我。当时我倒下去的时候,就知道虎子一定会带我走出去。我很感动,听你说两句心里很开心,为何要阻止你?” 杨虎子听他说完,更觉得自己的脸无处安放了,他做的这点事,不及老魏对他的好。 平时送这送那,欠他的福珠都累积成福玉了,也没上门催债。 还有拜师的贺礼,竟然是一柄兵技师的剑。 原先他以为兵技师比较鸡肋,自从拜入师父门下,兵策的修习早已荒废,拿到这柄剑,他才知道兵技师除了识别天下兵器,还能造兵器。 当然最关键的是,兵技师若是修到五品,赚福珠的速度不比丹技师差。 “你还是别感动了,我受不起。” 石洞的感动刚开始,不速之客突然闯入。 “诸位小友,奉仙节祭台已成,请各位勿要辜负荒山村村民之诚心。先前因收神汤之故耽搁至此,如今游医已经歇息,你等既已无碍,请随我来吧!” 苟老的脸突然出现,众人嬉闹之心顿失。 第274章 三催四请 怎么感觉他很着急,不是一般的急。 苏四儿这才想起还有这事,她之前注意力全在收神汤和游医身上,竟忘了跟大家提前商议。 如今人家又过来相请,她看向魏不语,他已暂时恢复正常,再无理由可推脱了。 苟老如此着急,大家事到如今还如坠云雾,她索性将人叫进来,先问个明白。 “苟老几次相请,又尊我等为远客,言辞间以小友呼之,客气非常,又诉我‘有难言之托’。只是,我曾听闻人言‘既来之则安之’,主若不坦诚明白,我等怕是有心也难安,恐怕您的难言之托也将道半而崩。” 苏四儿一脸为难。 苟老闻言,神色难辨,叹息三声,才掩面问道:“诸位小友可看出荒山村人有何异常?” “打雷就跪!”杨虎子立即脱口而出。 “哎,不是这个!”这习俗自古有之,他也分说不清,苟老将希望的目光放在苏四儿身上。 “我观村中青壮寥寥无几,不知去了何处。”苏四儿被那目光锁定,大有说不对就要伏地不起的架势。 一言说中,苟老突然悲泣,“小友好眼力,我也不瞒你们了。先前已明言受命炎仙殿接应诸位,不为别的,就为诸位能够救一救村里所剩无几的青壮,勿让幼子成孤,老者失奉。” 老者泣涕,托之肺腑,人更相怜,疑其所来,魏不语适时递上一方帕子,“不知苟老想要我等如何救人。” 苟来接过,并不用上,脸上又重添了喜气。 “每年炎仙殿会下派一些小仙人,我们散落各大山门的村子接应到小仙人就要准备奉仙节祭祀。只是以往的小仙人不喜称呼,我等就改成了小友。诸位小友,奉仙节专为你等所办。” “这与我们救人有何关系?”杨虎子把玩着木碗,“你若是骗我们,我们既被称为小仙人,总有点本事,一定不会放过你。” 苟老被软言威胁,仍面不改色,反而奉承道:“小仙人的本事,我自然是知道的。我们世代生活在山门中,除了村老和游医,其余人并不被允许出山门。” 他这才就着帕子抹了抹泪,“我等生来与小仙人不同,蒙炎仙殿搭救才能安稳在此度日。只是夜仙不绝,时有骚扰。纵然炎仙殿严防死守,仍有越界作乱的夜仙,我等为保平安,只好献出青壮,以求自保。” 为求自保,献出族人,简直骇人听闻。 “我们白日所遇到的那些暗寇,就是村里的青壮。” 苏四儿将人扶到石桌旁坐下,想说上茶,才想起他们没有可以煮茶的水。 “苟老,我正想问,如今这时辰该是昧夜初至,怎会外面天光大爽?” 苟老悲戚的情绪被迫中断,不明白她怎么又在关注旁事,仍耐着性子回答了:“诸位小友,有所不知。山门内无黑夜,唯有白日,这样的话,夜仙、暗寇之流才不敢侵入山门,我们才能永保平安。” 白昼永存,夜仙原来属怕光的。 “苟活一隅,求全他人,不能算永保平安。”宋之麒突然冷冷插上一句,整个仙人洞静了一瞬。 苟老刚歇下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还捶着胸口,痛言道:“这就是我等所以改姓苟的原因了。小友所言,我怎么不思不省。奈何我等两面受制,至今毫无破解之法。” 他指着宋之麒,一字一顿道:“我与小友生来不同,我等无法修习炎仙殿之功法,若是献祭了夜仙,则要出此山门,沦为暗寇,永不见天光。炎仙殿一日求不到击退夜仙之法,我们一日皆要如此,我们何曾有过选择。” 他们何曾有过选择? 苏四儿被苟老最后一句话触动了,“苟老之托,我们应承了。苟老可否再给我们片刻,我们说完即上祭台。” “多谢小友,小友请便!” 确认苟老走远了,苏四儿才拉出隔音罩,将所有人聚在一起。 “你们应该听明白了吧!成都于天这里所谓的厄兽,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夜仙,我们被飞舟扔下去,肯定是要跟夜仙战上几个回合,才能找到净福堂分堂。” 修道之人本该护佑生灵,不然,他们落脚此处也没意义。 “我们若是打不过夜仙,会死在这里吗?” 这是个好问题,苏四儿早有腹稿应答:“王岳山,我敢保证你绝对不会死在这里,最多厄气缠身而已。” 王岳山微微摇头,这是王家人的埋骨地,纵然今日不死,来日也会。 苏四儿不管他,又看向其他人,晓以道理,“成都于天一直由净福堂守护,净福卫之数量是其他三堂一司的人数总和,可见这里是多么重要。风云谷里闻厄兽色变,想来曾有厄兽逃出过。但一年复一年还要输送新福徒过来,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让所有人设身处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皮之不存,毛将何附? “我们今天站在这里,听到苟老说他之两难,没有选择。诸位想一想,我们若是抵挡不住夜仙,未来有一日,这些东西冲出了成都于天,我们的下场怕是和他们一样。” 苏四儿看李俊茂憋了半天,遂问道:“你想说什么?”。 “苏师姐,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死?”人都会死,他们也许会活得长一点。 “不用苏苏告诉你,就让我来说。李俊茂,你若是死在这里,就是给你们李家丢人。刚才苟老已经说了,有漏出的夜仙在此,想来净福堂敢将我们踢下来,也只是让我们小试牛刀。我们在这里要待上三年,日子还长着呢。” 这话说得不错! 苏四儿将谢醒梦拉过来,才解释道:“你难道在风云谷没有遇到之前的师兄吗?我可是遇到过了,还旁敲侧击问了几句。虽然门规不让我们泄露秘境之事,但点到为止的话,你应该听了不少。” 他们的凶险不在此处,而是在远方的战场,那里应该是净福卫守护的地方。 “我明白了,自打入了风云谷,各技法师父总是督促我们认真修行,说前方的路难走,我到这里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我们修道之人,除了追求长生极乐,也要守护一方平安。” “齐若宁,你悟得挺快嘛!还不是月眠师姐先点破,你才想到的。” 被揪住耳朵的齐若宁一脚踩在哥哥齐若谙的鞋面,随即惹来对方的粗拳。 “我还有个问题,既然年年都有新福徒来此,为何他们的青壮还是不多啊?” 苏四儿看向王岳山,不得不佩服他问出了有一个关键,她得好好想想怎么回。 “这个问题,我来说!我觉得肯定是之前的新福徒任务失败了,所以他们不得不献出青壮。” 于方说完,才发觉这个事实对于荒山村有些残忍,他连忙补救:“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小孩子长太慢了,你们没发现这里的小孩子很多吗?” “你还忽略了一个关于我们的问题,既然任务失败,荒山村损失青壮,那批新福徒会怎么样?” “李俊茂,你好像太惜命了点,荒山村这么惨,你就没点触动吗?” 谢醒梦逮着机会就怼李俊茂。她突然发现,有了李俊茂在之后,杨虎子都变得顺眼很多,也不会再动不动闹笑话。 被谢醒梦针对的感觉,又出现在心里,李俊茂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她的眼,这张嘴非要追着他说。 他可不能让人误会是个冷血的人,赶紧解释道:“我当然也为他们难过,但这里的惨状不是我造成的,对上夜仙,我也会尽我之力。我之所以关注自己的安危,也是有原因的。你根本不懂,我们只有首先保全了自己,才有可能在未来发现驱逐干净夜仙的办法。” “啰哩啰嗦半天,让我来回答你们任务失败会怎么样?” 第275章 自作聪明 众人大惊,都拉上隔音罩了,游医居然能听得见。由此深究,他们在风云谷,大概说的悄悄话,都被别人听到了吧? 太可怕了,以后要说秘密得靠手写了。 “前辈,您不是歇息了吗?”苏四儿见隔音罩拦不住,于是主动撤了,心里不住惋惜自己浪费了不少灵力。 游医看人的目光有几分不善,“托你们的福,苟老怕他真请不过来你们,就硬将我拉了起来。听说你们已经答应了人家的请求,怎么还在这里磨磨蹭蹭,让别人好等。” 他嘶哑的声音带着几分被打搅的怒气,“风云谷里近来重技不重礼,你们就跟着忘了个一干二净,想要出尔反尔吗?” “让我来告诉你们,任务失败会怎么样。荒山村会有青壮献祭,你们同样会因为赶不上去净福堂分堂的机会,体验厄气侵体的恐怖。那种滋味,只有尝过的人才会知道珍惜。” 苏四儿等人齐齐抽了一口气,游医前辈的话,令人脊背发凉。 “我们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这就随前辈出去。” 游医走在前面,苏四儿跟在后面,发现祭台确实搭好了,就是全村人都跪了下来。 “这回我没听见雷声,他们怎么又跪下了?” 杨虎子悄悄跑到苏四儿身边,问了起来。 苏四儿觉得很欣慰,这家伙经他师父调教几日,至少知道有疑问的时候会压低声音问人,而不似从前那般大大咧咧,让所有人都身处尴尬境地。 结果前面的游医回头,对着杨虎子和蔼道:“他们是跪你们。” 杨虎子被那道笑容吓得不敢说话。 他被师父叮嘱了,一个时常不会对你和蔼的人突然和蔼,一定是在生气,任何违背人常俗的事情,若是处理不了,就闭嘴。 “跪到你们出来为止!去吧,趁着还有半个时辰,祭台上面是荒山村对远客最诚心的馈赠,你们都去尝一尝,吃完这一顿,你们就要会夜仙去了。” 这话说得,好像祭台上的食物就像是断头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四儿有点不想这么高调。 “既然是村民的心意,我们一定好好品尝,免得苟老以为我们没有回应同等的诚意,必然怀疑我等不肯尽心尽力。” 荒山村的诚意,卖相不错! 却是她吃过的最难吃的一顿饭,所有的食物都和世俗一样,但就是没什么味道,她面对苟老一直紧盯的眼神,想起魏不语的话,不敢不吃。 隔壁杨虎子倒是没客气,很快就将自己眼前的几道菜都解决掉了,还眼巴巴瞅着自己没动的那些。 “师弟,我知道你好久没吃饭食,这些都给你!这全都是村民们的心意,千万千万不能浪费。” 苏四儿将未动的菜都送了出去,只硬撑着吃完自己面前的一盘,终于可以离开祭台了。 全场除了苟老一直没吃,说是要照顾好他们,实则盯着他们所有人外,连游医都坐下了,跟村民一起吃饭。 奉仙节,原来就是大家一起吃顿饭,也没什么稀奇,苏四儿这么想着,突然趴在了桌子上。 怎么回事,饭菜有问题? “苏苏,快醒醒!夜仙快攻过来,赶紧跑!” 苏四儿沉醉在合家团聚的美梦里,突然有人从桌子下钻出,掀翻了所有的饭菜,她一惊,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荒山村。 刚才叫她的人是醒醒,“我们怎么在这里?其他人呢?” “先前,我们在祭台吃饭,你突然昏迷。游医说是因为你没有喝收神汤,不耐饭菜的厄气,所以才昏迷,后来就给你灌了收神汤。然后我们就按游医的吩咐,大家一起往山洞里走。” 她指了指那处亮如白昼的地方,“夜仙在那,他们已经开始了。” 好激烈的对战,这么多人拿不下一个夜仙,看来它的实力很强很强。 “我们没多久就出了洞,外面就是夜仙。你一直被魏不语背着,遇到夜仙之后,他们所有人都跑去杀夜仙了,只有我负责守着你。” 苏四儿想,自己醒来太晚,还牵累了一个战力,她连忙拉着谢醒梦,急道:“先前是我多了个心眼,可惜无用。好在还不算晚,我们一起过去吧。” 谢醒梦推开苏四儿,退后两步道“你先过去,我战技剑技皆不成,唯有乐技能帮上点忙,暂时先不过去给大家拖后腿了。” 她要在这里熬到天亮,按照之前商议计划,若是所有人都没能杀了夜仙,她要负责将人都背回仙人洞。 苏四儿见她小手发凉,知道她可能隐瞒了一些事,于是自己找了个借口。 “我真是的,没喝收神汤之后,怎么感觉人都傻了。你在这里等着我我们的好消息。” “等着吧,我们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来!” 苏四儿飞身冲向那道亮光,终于看清了夜仙的脸,这不是内围九重山见到过的厄兽吗? 其状如狸猫而白首虎爪,谓之白虎狸。 “老大,你醒了!我们见到老朋友了,你开不开心?” 杨虎子此刻脸上已经被挠了一抓,身上也有血浸透了衣裳,苏四儿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掉泪。 魏不语、李俊茂、宋之麒、于方、齐若谙、齐若宁正围着白虎狸,不敢轻举妄动,还有杨虎子身边已经躺下的钱串子和王岳山。 杨虎子见她如此脆弱,以为是之前饭食的影响,牵引了她的情绪,安慰道:“老大,你不要激动!这个老朋友比之前狠了十倍,但是我们几个人一起,它迟早会乖乖认输。” 苏四儿擦掉眼泪,“我当然开心,在会老朋友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你最近很懂人情世故了,连我的糗事都知道帮我瞒着了。” 杨虎子点点头,“老大,你既然来了,我就不怕了,我想躺会儿再过去帮你招呼老朋友。” “好,你歇一歇吧!” 她话还没说完,杨虎子已经倒地昏了过去。 苏四儿拿出从半世浮城里带出来的船桨,灌注了灵力之后,突然比之前长了许多,船桨底部原来的外层碎裂,露出了里面的利刃,被她称为飞刺。 她举着飞刺就朝着白虎狸的脖子刺去,飞刺在接近的时候,被白虎狸一脚蹬开,苏四儿受不住力道,整个人滚到了一边。 “大眼,白虎狸不似之前,它强了很多,我们恐怕要多些耐心,与它周旋。” 魏不语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 第276章 遭逢惨败 吼吼声起震四野,眼含凶光出利箭。 伙伴忙作抱头窜,一人迟步血飞溅。 虎爪疾出血如注,忙以寒冰斩危难。 长剑削耳功半成,又逢暗寇百十人。 蔽天犹逢生死劫,天明僵卧泣儿声。 白虎狸的难缠超乎所有人的想象,纵然苏四儿加入也毫无制服之希望。为了不让厄气更多危害自身,他们都默契地选择远攻。 先是魏不语提议,七人各据一位,一人接一人轮流攻击吸引它的注意,而其他以灵力袭击,若是击中弱点处则再好不过。 魏不语以他最擅长的狂风暴雨击打白虎狸,他以灵力招来的风堪为狂风,其雨亦如暴雨,最后悉数被奉还至其余人。众人受此难,因初迎敌,尚有余力,躲过一劫。 李俊茂换下魏不语,以春意绵绵叫阵,以春风中的余寒佐以春鸟的躁动,妄图以余寒侵蚀白虎狸的腹部,以春鸟的闹腾阻断白虎狸的听感。 这一步他走得很稳,白虎狸此时破了魏不语的狂风暴雨,欣赏了众人的狼狈姿态,正是意满之时。 春意绵绵,绵里藏针。 白虎狸吃痛,发出了一声吼,持续了一百息,众人中除了苏四儿能自如隔绝听感,其他人完全硬抗,还要在懵然中不停发出灵力,堪称手忙脚乱。 白虎狸一声虎吼,苏四儿感觉地面都在颤动,直到吼声停歇,她改灵力为飞刺,抡起砸向它的虎爪。 沉重的气息传至苏四儿的耳朵,她明白这一击已得手,想要再来一次,已是不能。 白虎狸的双眼陡然变化,它不停地自己转着圈,逼视所有人,白虎狸越转越快,糊成残影,所有人都感觉眼前有无数的利箭飞过来。 “不要盯着这家伙看,危险!”逃脱后的宋之麒大喊,提醒其他同伴小心。 齐若宁拔出胸口的箭,“来不及了,我接下了福气。这白虎狸的眼睛能射出利箭,我还是第一回遇到!” 什么鬼福气,他就跑慢了一步, 这是已经倒霉了,齐若谙趁他说话的功夫,朝他嘴里扔了一颗除厄丹,齐若宁嚼了几下,整个人也倒下了。 白虎狸很聪明,见众人被它的绝技骇到,也趁机举着虎爪过来偷袭离齐若宁最近的齐若谙。 它体形娇小,行动敏捷,眼看即将成功,苏四儿快速以冰锥阻断。 魏不语夺过李俊茂手中的剑,趁白虎狸爪子受难无暇顾及之时,一剑削掉了它的耳朵。 “那一剑若是削了白虎狸的耳朵,我们也就不必遭后面的罪了。” 仙人洞外哭死连绵不绝,仙人洞里排排躺着一具具状如死尸的人,谢醒梦扶着苏四儿靠在自己的身边,不满地看向游医。 “前辈,你难道就这么看着我们被白虎狸蹂躏?”也不多出点主意,全都是嫌弃。 游医坐在石桌边,并未近身石床,他还在熬制着收神汤,“我若是昨夜不提点你,你们现在恐怕连这里都进不来。我以为你们这么多人对付一个白虎狸,应该早早就回了,谁知竟真等了一夜。” 他将搅拌的木杵敲在石桌上,发出咚的声音,一遍又一遍。 本就被哭声扰得心烦意乱的苏四儿,又窥见他的嫌弃颇受打击,心里的焦躁快要将人吞没。 她皱着眉头道:“还请前辈赐教,我们哪里做得不够!荒山村已失两名青壮,皆因我等力不足惧敌,前辈久居于此也不忍心,对不对?” “你想错了,我居此多年,年年如故,早已心似坚冰。你说我冷血也罢,我并不在乎,皆因我已放弃道途,自然与你们殊途。我方才听你磨磨蹭蹭半天,描述你和你的同伴多么厉害,技法多么娴熟,可惜没用!” 他将木杵又放入罐里搅拌,谢醒梦有点无法忍受,不顾苏四儿还靠着她,立即跑到石桌前,假笑道:“前辈,木杵贪热,石桌有尘,还是我来帮您吧!” “毛病多!你们在这些事情上用心多,怎么对付白虎狸却没有呢?若是有一人敢不惧黑气近身与它搏斗,它岂能感受不到你们的不畏死之心?它能感受到你们的心意之坚,必须会一争到底,而不是让百十数的暗寇将你们耍弄磨蹭一夜。” 苏四儿被说得哑口无言,这才明白,他们开始时采用的不近身的法子就错了。 “因小失大,你们并非没有战胜白虎狸的实力。你能求教于我,还不算蠢到底。稍后喝下收神汤,你们自己多想想该怎么办?今夜还有一次机会,好好珍惜!” 谢醒梦看收神汤的材料已经全数溶于水中,遂问道:“前辈,他们身上都流血了,除了收神汤,没有其他的汤药能助他们恢复吗?” 昨天村里人重伤,也没见他管过,难不成只会熬制收神汤? “嗬嗬,你想错了!不是我不会别的,是你们只能吃下这一种。”游医见收神汤快要达成,起身走人。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饮之即醒。我不耐烦这小儿啼哭,你们吃了人家的好,今晚好好卖力。记住,帮他们就是帮你们自己。” “多谢前辈,前辈慢走!” 谢醒梦规规矩矩地将人送到洞口,看他走出很远才跑回来,揽着苏四儿道:“对不住,刚才我犯了点小毛病,看见游医前辈乱扔木杵,受不了就撇下你冲出去了。” 苏四儿笑笑,“你喜洁的毛病,比宋上人瞧着症状轻些。我们以前经他手之后,可见识多了。我没什么大碍,之前就是脱力晕了过去。” “苏苏,今晚将王岳山留下换我,我实在不能忍受等你们的煎熬。” 苏四儿想起游医前辈的话,今夜是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所以应该不会有人留守。 “等他们醒来,咱们再商量。”醒醒内心煎熬众人伤势,恨不能一起同苦,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游医前辈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为什么对他们都没有感情呢? 那些青壮在他眼前被苟老带入投入内洞口,他竟然还能神色自若地熬制收神汤,还吩咐苟老下回将原料晒干一些。 还有苟老,他对待村民和他们完全是两个样子,这很好理解,毕竟他们是远客,但对那些青壮,他们好像敬畏多余伤悲。 苏四儿一点点着之前的所见所闻,谢醒梦自觉有愧,见她身上同样血痕累累,却不曾哼一声,心里难过极了。 她不该为自己昨晚能争得守在后方的机会窃喜,她承认她看见白虎狸之后心里怕得要死,可是,在听到苏苏在那边急促的喊声、压抑的哭声,她也想勇敢一回的。 但她不能在怯懦之后又不顾大局,盲目违背大家的决定。 “苏苏,你先休息,等收神汤好了之后,我叫你!” 第277章 出去走走 一个时辰后,苏谢两人配合,照顾其他未醒的人都饮下了收神汤,又自去石桌边候着。 苏四儿细细品了品,她仅凭舌头分辨不出这汤所用何物,或许此地风物异于他们的归处,不足为怪。 饮下片刻,身上的利爪伤、还有刀伤竟然都了无痕迹,这使她心中又生出无限惶惑。 昨晚面对白虎狸时,胸口的伴月便以滚烫示警危险,后来她与大家一起对付百十数的暗寇,更是一直如故。 尤其是后来的暗寇,一个个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厄黑之气萦绕,他们比之白日里更强,下手更狠,不讲章法,更无名堂,任意施为,拖得众人连丹药吞咽的时间都来不及,难全首尾。 他们击伤乃至击杀得暗寇不在少数,数量一直保持百十数,不曾减少。 时间越拖越久,自己这些人一个个力敌不过,纷纷伤重倒下,那些暗寇仍旧精力充沛,不知疲倦。 自神思中掠回,苏四儿惊觉山洞过于清静,习惯了祭台下边小孩子的嚎哭,一静又生疑,苏四儿踱步至山洞,暗中观察外面,小孩子们此刻互相扔着土玩闹。 她想探出头,仔细观察其他方位,忽然一个尖厉声响起,那些玩土的小孩不敢再跑动,纷纷跪在祭台前又哭了起来。 尖厉声的来源处,正好是能观察到洞口处的一个位置,心里存着事,苏四儿返身回了石桌。 “怎么又哭了,这些小孩子都不会累吗?”谢醒梦趴在石桌上捧着脸嘟囔,刚喂完其他人收神汤,她就想休息一下。 苏四儿笑道:“小孩子哪里有定性,不过是受教于人。” “你这话说的,怎么和游医前辈一般,意有所指。” 谢醒梦将人拉到石桌旁坐下,苏四儿依从了她,心里了悟,游医前辈的反应好像早就在暗示荒山村的异常。 “醒醒,在我醒来之前,苟老有来过吗?” “没有!当时着急暗寇再来,背一个拖一个地进出仙人洞,不知道有没有人,等从后洞门往石床背人的时候,游医前辈在前洞口出现了。” 时辰掐的这么准吗? 谢醒梦看向苏四儿,“游医前辈万事不如心,我累得气喘吁吁,也不见他伸手帮上一把。” “他那么大年纪,你也不怕他摔着。”苏四儿编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离谱的理由。 “他也不算太老,我见过比他还老的老人家。人家还抱着孙子做买卖,声音洪亮,丝毫不见老气。他就是不肯帮我。还说我们毛病多,依我看,他也不差。” 越说越大声,苏四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悄声道:“小声点,外头有人。” 谢醒梦猛地闭了嘴,苟老之前不来,入夜之前肯定会再出现一次。 “快小半个时辰了,他们也该醒了,我们今晚该怎么办,还得靠大家一起想办法。” 两人又开始沉默,直到石床那边有了动静,“老大,我怎么在这里?” 杨虎子醒来,一下子爬起来,发觉自己回了仙人洞,瞥见苏四儿,想起自己夜里见她说的大话,有些扭捏,继而又欢喜起来。 她如今好好地坐在那里,那定是白虎狸被她收了,“老大,我记得昨晚受伤了,现在怎么感觉不到痛了。” 谢醒梦跑上前去,逮着他胳膊一通翻,也觉得不对,“你的伤口怎么都不见了?” 她转向苏四儿,“苏苏,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都是游医前辈和收神汤的功劳!” “什么?老大也受伤了!那白虎狸现在在哪里?死了吗?” 杨虎子从石床上下来,精力好像又回来了,“等他们都醒来之后,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游医前辈有提过怎么出去找净福堂分堂吗?” 谢醒梦将人重新推倒在石床上,“虎子,你问题真是太多了。要不还是先躺着听我们说,我怕你承受不住结果。” 不敢再起身,又急于想听结果,杨虎子委屈地缩成一团,望着苏四儿,希望她管管谢小姐。 敢背着她使小动作,谢醒梦将人脑袋掰过来,又掰回去,跑回了苏四儿身边,听她讲。 “你看,他们都没醒,可见昨晚没什么好结果,我们这些人都是天亮以后醒醒捡回来的。白虎狸同我们打到一半被割了耳朵,它就找了一堆暗寇同我们纠缠,我们输了。” 她用木杵敲了敲罐子,“游医前辈为我们熬制了这汤,顺便嘲讽了我们的怯战,然后告诉我们今晚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若是杀不死白虎狸,我们且没个好下场。” 杨虎子面有难色,艰难消化掉真相,感觉慌慌的,“那外面是怎么回事,这些小孩子哭多久了?” 也没个人管管,他最怕听小孩子的哭声了。 “好几个时辰了吧!荒山村已经自仙人洞送出两个青壮,现在该叫暗寇了。” 这岂不是他们造下的债? 他们输了,代价是由荒山村来承担的,默默醒来的王岳山忍不住发问道:“我们还能把人抢回来吗?” 听得此言,杨虎子从谢醒梦那里受的气,好像消了,老王的想法总能让人不自觉想要与他划清界限。 将王岳山的眼睛用手蒙住,杨虎子故作惊喜道:“你们看他,到现在竟然还没想明白人回不来这个道理。” 王岳山的手极力想要挣脱,奈何力气输了人,苏四儿怕杨虎子嬉闹成性,真将王岳山惹火了,两人一来一往结下仇,递给杨虎子一个眼神,示意放手。 读懂苏四儿眼神里的不赞同,杨虎子干笑两声,“咱们还是想想今晚该怎么办?可不要再输了,把自己都给赔进去了。” 马上要三天了,游医前辈可说了,收神汤的功效都是暂时的,根除厄气还得找到净福堂分堂才行。 王岳山从杨虎子手下挣脱,脸上闪过极痛苦的神色。 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借着揉脚的名义,他才俯下身去扛过疼痛的时刻。 这祖宗真难伺候,为何偏偏这时候要出去散步? 苏四儿坐的位置很容易发现石床上各人的变化,见王岳山一直俯身,以为是虎子不知分寸伤着了人,于是关心了几句。 王岳山先前还认真回了两句,但随着被伸出折腾得越发难受,他直接无力摆手。 这反应,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有问题。 眼见躲不过去,王岳只得求饶,得了片刻松快,他赶紧跑向洞门口,刚迈了出一步,似有所觉回头,其余三人都惊讶地望着他。 “我出去透透气,走两步。” 外面也不是不能去,苏四儿看向杨虎子,又看向谢醒梦,论实力和细心,两人各据一头。 “醒醒,你要不陪着王岳山一起出去看看,他一个人多没意思。” 谢醒梦立刻起身,只想独行求饶的王岳山快速变脸,又恢复常态,坚持道:“其实,我想一个人走走。” “那不行!正好我也有点想出去走走,我们一起去。”杨虎子动作比谢醒梦还利索,转眼就推着王岳山出了洞口。 “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有虎子就够了!” 第278章 偷吃时光 三人走后没多久,昏迷的人都陆续醒了过来。 苏四儿将荒山村里的变化告知,想着等外面的人都回来,大家再一起商议,李俊茂却不同意。 “我们先说着,他们稍稍时间就回来了,再加入也不迟。不瞒你们说,我真是憋屈坏了,从来没遇到这么难缠的对手,把自己都打成重伤晕过去了,结果还是个输。” 他看向魏不语,眼睛里充满了自我怀疑,“我们这些人,在密训里可都是排在前头的,怎么到了这里,一个个就弱得没眼看了呢?” 不提密训还好,一提大家都有点沉默。 按李俊茂的说法,许师对密训难度还是有所保留的,并没有他说得那般下狠手。 “你们说,许师真是那种心口不一的人吗?”齐若宁真诚的发问。 换回了亲哥的一把推开,“你长长脑子,许师不可能是的。我记得我们被送进半世浮城,斩福司尊者好像说了什么,他们劝他降低了难度。你们还记得吗?” “记得,但是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不过,倒是可以证明许师绝对说到做到。” 齐若宁又爬起来,凑到了齐若谙身边,“你说的也不怎么样,就是维护了一下许师而已。” 一把将人推倒算作报仇,从石床上逃到了苏四儿那处。 他哥是一个冷酷的人,刚才对他动手已经是极限,绝对不会追到苏师姐这里来。 “你难道怀疑这白虎狸是许师他们在背后操作,考验我们的?” 宋之麒一语惊破众人。 李俊茂先是惊愕,再是得意,“宋师弟,你憋半天就想出了这个?就算白虎狸是被操纵的,也不是净福堂干的,不然暗寇怎么解释?” 昨晚不管怎么努力都杀不死,倒把他们都消耗成一具尸体,“我们提前学他们蒙面,结果他们却都变了,这世界上还有杀不死的东西吗?” 他托着下巴,看向魏不语,“面色苍白,黑气森森,怎么感觉不像是活人啊?” 其他人听到这话,最后皆都想到一处,“应该不是活人!” 齐若宁指着洞外,“等于他们永远失去了父母了!我们虽然离开父母,他们还能在家乡好好的,可是这荒山村的孩子也太惨了。” “哭声一直没停,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魏不语自醒来后就下了石床,坐在了离洞口最远的一处石桌。 于方倒是对哭声没什么反应,反而不在意道:“世俗生离死别的故事很多,你们别急着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我们若不想明日还是如此,还是先想法子,别走偏了。” 他从石床走到苏四儿一处的石桌,“月眠师姐,你刚才说游医前辈来过,不知他留下什么话没有?” “有的!” 躺着的人都好奇爬了起来,等着下文。 “前辈对我们昨夜的结果很不满意,说我们不用心!” 苏四儿见大家都认真听自己讲,本想直接说出她得出的关于前辈教训的大意,后来又想这样怕是无法让大家体会到话里的精髓,于是打消了念头。 “不如,我模仿前辈说得最重要那一段,大家听完后,且说一说想法。” 自三人出去后,她也没闲着,将藏在百宝囊里的家伙什都拿出来,煮了灵茶,掺了点粒粒金,就等着众人醒来再喝下。 “等等,你们也先一人饮上一杯,”她一口喝干,“还得是风云谷的灵茶,对我的胃口。” 转头就听到了一阵笑声,看来自己昨日祭台昏迷之事,他们怕是想起来了。 “既然有师姐的灵茶,怎么少得了我的灵果。”李俊茂也将自己的珍藏拿了出来。 “还有我的灵鸡腿!茶能解腻,我们今晚还有一场大战,可不能亏待了自己。” 齐若宁也跟着凑起了份子。 “看来我们这等凑不出东西来的,只好多出点力了!”于方一口灵茶一口鸡腿,小小年纪已经吃出了几分豪迈之气。 “师姐这灵茶,倒是我在风云谷里喝过的最好的了。” 宋之麒饮得慢,像是在细细品味。 李俊茂此刻也走了过来,听得此言,“宋师弟,你是不是太夸张了。宋家的灵茶千种万种,你如此夸赞,莫不是想要人家的方子?” 方子保密,谁都别想,苏四儿板着脸反驳。 “什么方子不方子的,我拿出灵茶可是为了买你们的脑子,为咱们今晚想想法子,都少给我说些有的没的。” 原本想轻松一阵,这些人看似平和,心眼子也是不少的。 木杵敲在石桌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很快被一阵稚嫩的脆声覆盖,“你们且听我复述一遍前辈的话!” “你们在这些事情上用心多,怎么对付白虎狸却没有呢?若是有一人敢不惧黑气近身与它搏斗,它岂能感受不到你们的不畏死之心?它能感受到你们的心意之坚,必须会一争到底,而不是让百十数的暗寇将你们耍弄磨蹭一夜。” 说完,苏四儿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灵茶,这回慢慢品了起来。感觉是很不错,她加粒粒金也是偶然为之,以后灵茶都这么干了。 “串子,你别坐着不动了,快过来喝点灵茶。” 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全场最沉默的除了魏不语就是他了。 魏不语还知道自己过来喝灵茶,串子压根好像还没从夜里的事上回神。 听到苏四儿叫他,串子慢吞吞看过来,指着洞口处,说道:“我怎么感觉,外面出事了呢?” 出事? “不能吧,哭声还在啊!” 李俊茂走向洞口,往外瞅了一眼,惊住,语气转眼变急,“我看见苟老气势汹汹朝这边过来了,后面跟着谢醒梦他们三个,怪消沉的。” 他顿了一下,“那些东西怎么办?是不是得收起来了!” 齐若宁煞有介事道:“蠢笨,肯定要收起来的,我买的灵鸡腿根本不多,给苟老一个人还行,还有外面一群孩子,我养不起的。” 苏四儿被他那惆怅的表情给乐死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可能吃不了我们带过去的东西呢?” “那我不管,还是收起来比较不失礼!还有啊,你们自己剩下的骨头都给处理了吧!” “喂,小齐,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怎么还用灵力驱味呢?” 宋之麒实在看不惯有人将灵力用来驱味,留着晚上多好,还能为自己挣一份胜算。 “你不懂杨虎子的功力,我怕他一进来闻到味就把我给拆穿了。之前在牛首山福圣殿,我不信你领教他那为人制造尴尬的功力。” “也有几分道理,那你再驱驱味,我怎么觉得还有!” 虎子也没那么过分,苏四儿看不下去了, “宋师弟,或许你把嘴巴擦一擦就闻不到了!” “哈哈哈哈……” 第279章 上门问罪 洞里多了一人,片刻之暇,气氛转于凝滞。 王岳山看向苏四儿,他实在不知怎么办为好,虽说被人逼上门来不是第一遭,赖以往祖母多有回护,他能得自避小院,而今出门在外,皆是同辈之人。 如今轮转风水,他换做祖母的角色,彩玉替了自己,他打定主意不会将彩云交出去的。 他们强逼也不行,只是对不住各位同期了。 “彩云最爱它一身鲜亮羽毛,最不耐入耳的话就是‘山鸡’,那人犯了它两处忌讳,所以烈性子发作,将人吓晕了去。” 不过说了“山鸡”两字,又没特指,也要被啄,唉! 王岳山吃痛闷哼,不敢出声。苏四儿,应该会帮自己吧?就算是看在串子的份上,王岳山直直看了过去。 接收到求救的目光,苏四儿想,她肯定是要管的,只是王岳山一人之词,怕是不得全貌,还得听听苦主的言辞,再图对策。 “苟老,您爱护村人的心,我们非常敬服。只是事情还有回旋余地,且收怒。方才王师弟已经讲明,彩云只是将人吓晕了,送到游医处应该就能醒转。你想要彩云的命,怕是不妥。” 没等苏四儿言语,魏不语先一步拒绝了苟老的要求。 先时,苟老揪着散步的三人,满脸怒色,冲到洞里就说要讨个说法,指着王岳山就要他将手里的彩云交出赔礼。 王岳山自然不肯给,苟老则追着要,两人在洞里好一阵追逐,搞得大家好生迷惑。 苟老的怒气一直未消散,倒让大家见识了另一副面孔,衬得先前的和善仿佛像一场梦。 “盘中餐而已,有何不妥?”苟老气冲冲道,他本想呼之“山鸡”,但见窝在臂弯处的凶物,正恶狠狠瞪着自己,心里的气又升腾起来。 “小友之话避重就轻,若非我亲眼所见,怕是小老儿无礼了。苟阿三何止是晕了,头发都没了,满脸火燎泡,都快不成个人形了。” 外面的人,就是心毒。 众人看向王岳山抱着的彩云,青喙尖尖,身披彩霞,长尾飒飒,形似山鸡,眼嵌灵珠,内藏七情,口衔火种,犯之必报。 王岳山抱了个狠角色,大家转问知情甚深的钱串子记下了彩云的忌讳。 苟老说完,掬了一把泪,引得苏四儿惊叹连连,这眼泪说来就来,老人家前半辈子的伤心事怕是都想起来了吧。 “阿三乃我小儿,今日刚送走他二哥二嫂,乖乖陪着啼哭不愿离开的侄儿侄女,一直好好的。三位小友出外,他心虽因前事有怨,还是感恩各位扶助之情,愿引为向导。怎料得好人逢凶,遭此大厄。我上门不过求众小友一声公道,惩恶元凶,你们为何阻拦?” 原来今日送走的两人竟是苟老的亲儿。 提及前事,信誓旦旦揽事,结果铩羽而归,苏四儿面红耳赤,强撑着脸道:“苟老,它伤人确实不对,阿三哥受伤之事,我等十分愧疚。只是,彩云不是寻常山兽俗物,且事出有因,皆赖三哥拔彩云毛在先之过。刚才虎子和醒醒都说了,是阿三哥先动手的。” 不及说完,苟老反问:“你们伤了人,就是这个态度吗?” 她见苟老的怒气又有升高的迹象,也觉得心累,这苟阿三就是苟老安排在外面盯着他们的人吧。 “不如由事主之一的王师弟向您道歉,阿三哥在游医那处的花费,全由我们承担!无论何种法子,我们一定不让阿三哥保不住人形。” 游医前辈的收神汤如此奇效,治好一个被火烧的人应该也不在话下。苏四儿看向王岳山,示意他赶紧赔罪。 王岳山耷拉着脑袋,心里也憋气,这老头犟得很,出事的时候他就道歉了,非要追着要彩云赔命。 “苟老,对不住,今后我一定看住彩云,绝不让别人再有机会接近它。这回,阿三哥其实也不算惨,它下手已经很轻了。它让我转告你,你若再说它是盘中餐,它今晚就去你家转转。” 天啊,这是嫌火灭得太快! 果然,苟老的老脸都青了,“你这小子,就是这样道歉的吗?小小扁毛,还威胁起人来了!” “哎呀!”王岳山死死抓住想要发怒的彩云,胳膊上的血已经冒了出来。 “苟老,王师弟已经按不住彩云了,他的手都为你受伤了,你快住嘴吧!” 宋之麒凉凉看人一眼,又道:“你还不知你儿伤势如何,就急着来要彩云,看来你对你儿子也不怎么样,我先前还觉得苟老心善,助我等脱困,现在想来,倒觉出了蹊跷,你为何每次都能避过暗寇出手?” 这是苏四儿听过的,宋之麒说得最长的句子了,只是他这话,怕只会让苟老觉得更生气。 连忙将人拉走,又劝道:怀疑归怀疑,你可以将人打发走了再说,大家还踩着荒山村的地盘。 那边,苟老也不想和气了,他一定要将彩云带走。 “亏我呼你等小友,原来不过一群狂妄的废物,无知小儿罢了。若不是我领你们叩山门,你等现在的下场可不算好,我等同尊炎仙、夜仙无偏私,不欲掺合他事,但我这把年纪,也不愿自己惹了口舌。如此不知礼的小子们,我且请游医来主持公道!” 他疾走出洞门,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了结。 苏四儿反应迅速,先是指着钱串子道:“你看看人走远了没有?”又看有些懵然的杨虎子和谢醒梦,“刚才那苟阿三是不是故意惹上你们的?” “是,我们刚出去的时候,都是挑的没人的一面,就是正对着洞口那处方向,谁知他突然冒了出来。我和虎子对彩云的出现没防备,对他的出现更是惊异。” 他们三人逗彩云好好的,他非要窜出来,还嘴巴惹祸,谢醒梦到现在还有些不能接受事情变化如此之快,太刺激了。 “他伸手就去揪彩云,我们不想伤人就没动用灵力,不然他根本没机会。” 杨虎子对阿三不关心,只觉得自己又见识了新东西,“王岳山,你家王彩云真厉害!” 苏四儿有点失望,无奈道:“杨虎子,它都给人毁容了,你还夸!” 李俊茂在旁边看戏半天,被魏不语捂嘴的时候也过去了,他想了片刻,发现这一出就是来耽误他们的,轻松的神情收敛,转而深沉,“苟老突然变化,着实令人吃惊,宋师弟若是不说,我们还真不知道。” 他看向宋之麒,“刚才苟老说他对炎仙、夜仙无偏私,我怎么感觉这话听着好吓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回归正题,讨论晚上的事情吧!” 杨虎子只一味理解他是胆小,轻嘲道:“这就吓人了!” 又转向苏四儿,换了认真的口气道:“我现在觉得苟阿三一直藏在洞口对着的方向才吓人,他要看小孩,完全可以换个方向,正对着我们等于监视我们呢?你说是不是,老大?” 怎么说到这里了,苏四儿想确实不能忽视其中的危险,但他们也管不了人家的态度,还是走为上策。 “不管荒山村有什么秘密,李俊茂说得没错,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今晚一定要将白虎狸拿下。” “这话自不必说,关键是怎么拿?”魏不语看向苏四儿,“依你之前转述的游医前辈的话,我们昨晚远攻的方式完全错了,今晚势必要与它贴面而对。你们回忆一下,昨晚有没有发现白虎狸有什么特别?” “你是想说,它有没有露出什么弱点吧!”于方接口道,“我记得魏不语漏夜曾削了它的耳朵,这个今晚可以再试一次。” “这个没问题,今晚交给我,一定要拿下他两只耳朵!”李俊茂先是承诺,后又欣然道:“你故意提削耳朵这事,是在夸我的剑好吧?” 剑好等于他好! “李俊茂,你要点脸吧!你昨晚要是削了脑袋,今天说不定我们都不在这里了。” 事实是耳朵也没碰着,还得他上,魏不语一言将人得意的气焰灭了干净,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关心这个。 他又将心里疑惑的事情,向众人问道:“我们昨晚发出那么多道灵力,都打在了哪里?” 第280章 前辈救场 “脑袋!” “背!” “前左腿!” “前右腿,我记得我就是打了白虎狸的这处,就被它卷起的黑风砸晕的!”王岳山有些不愿回忆这么丢脸的事情,不过他还不算最早的,“串子是前左腿,他比我先晕!” “后左腿,你们两个也太废了,我可是挨过好几爪子之后,才晕的。” 杨虎子本想撩起自己的衣服,给大家看看伤口,后来才想起他喝了收神汤,早就没了伤, 更别提血迹了,这新发下的蓝袍子倒是不错,每天自己就换新,连点血迹都找不着,他那些血都白流了,只得怏怏罢手。 “后右腿!” “背部!” “背部!” “尾巴!” “后来它一直在转圈,我们就随意乱发灵力了。” 魏不语听完后,沉吟不语,看来这几处都不算它的薄弱之处。 “会不会是腹部?” 宋之麒和于方的声音同时响起,魏不语若有所悟,“应该是此处,它一直不曾露过肚皮。” “那我们今晚就一直攻击它的肚皮,不过也不能做得太明显,”苏四儿指了指洞口,“我们不如学一学苟老,先伪装远攻,再趁它不备,围近点,刺它肚皮!” “还有那暗寇,你们不觉得也很奇怪吗?怎么会杀不死?昨晚是白虎狸被削耳朵之后,他们才出现。” 暗寇肯定听命于白虎狸,靠它的厄气行走,齐若谙想到此处,笃定道:“若是我们杀了白虎狸,这些暗寇肯定就消失了!” “我们今晚谁都不要退缩,跟老天赌一赌命吧!前辈都说了,不怕死才有得活。” 杨虎子,果然是破坏气氛之能手,能说大家都不会说出口的话。 “苟老带着游医前辈又来了,后头还有两人抬着个门板。” 守在洞门口的钱串子刚从杨虎子的虎劲儿下醒神,抬眼就发现了新动静。 把人都抬过来了,是不是代表这人不行了?连游医前辈都束手无策,坏了! 坐不住的李俊茂、杨虎子、齐若宁纷纷奔向洞口,看过之后又缩了回来。 “来者不善,要不我们用灵力把洞口封了,反正我们也知道了仙人洞的后洞口是个什么去处,自奔了出去,再也不必麻烦他们了。” 这也是个虎人,出去被暗寇围攻,这难道是什么自损战力的好主意不成? “李俊茂,这可不是逃避的时候,这里不是风云谷,没有长辈兜着,我们也不能畏首畏尾,行事难看。他们要来便来,苟老肯定还有其他目的,他对儿子们的态度,可不像是心疼的父亲。” 魏不语又一击,李俊茂摸着胸口,夸张道:“表弟,你伤我两次了,我要躺躺。” “滚!” “他不会看上彩云了吧!你想,彩云这么聪明,这么美丽,我在福兽园做任务的时候,就感觉它不一般。苟老肯定是想把彩云骗过去,据为己有。” 杨虎子还是很懂看眼色的,比李俊茂强,宋之麒的眼色掠过他,就是心思太浅了。不过,他也许说的没错,苟老确实想要彩云,至于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我们别猜了,人马上就到,听他说便是,反正就一条,彩云不可能给他!” 这话他和彩云都爱听,王岳山立刻面露感激,“多谢宋师兄!” 钱串子急急跑到苏四儿身边,将王岳山也拉过去,马上就要有大事了,还跟着别人一起耍宝嬉笑,他快看不下去了。 “你悄悄问问彩云,它搞的那伤有没有法子治好!” 王岳山没说什么,反倒扯着钱串子往石洞深处走。钱串子知晓彩云的脾气,这一劝怕不知要多久,有他一起,兴许能快点。 苟老挟气出了仙人洞,直奔游医屋舍,还未进门就听见自己儿子痛呼“我不想毁容,求游医爷爷救我”。 他转头离开,不久又携两名青壮再度归返。 两名青壮问安游医后,又卸下门板将苟阿三安置抬走,那边苟老与游医分说片刻,几人便朝仙人洞而来。 苟阿三的外状确如之前所言,与苏四儿之前所见大为不同,瞧着确实可怜。 彩云好生凶悍! “听说苟老欲要诸位交出彩云,诸位不肯?” 游医摆手示意两名抬人的青壮离去,被苟老阻止,“他们身怀奇异,人多势众,我虽将行入土之人,身有牵挂,若殒命于此,何人怜之。” “苟老多虑了,”游医面无表情道:“我亦在此,他们年纪与你家孙儿差不多,只是较之高壮些,心性未如某些历事之人那般怀恶。今日之事纯属小儿打斗,辅以好言即可解。” 苟老闻言,“试问,若是小儿打斗会有如此惨祸,连你都束手无策?” 他坐在苟阿三身边嚎啕大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此举,何尝不是等于虐杀与我。游医,你长居荒山村,上下无不尊之重之,今日为何不替我儿主持公道?” 他双手捶地,不住呼喊:“我不该出山门,接了群恶毒小儿来此,反害了自家人。” 旁边躺着的苟阿三也逢着情状哭了起来,洞内一片吵闹。 游医看向对面这些少年,大概是没见识过苟老这等乡野惯用的难缠之术,个个已然神魂飘然,不在此境。 “我确实束手无策,但不代表阿三的伤没有办法恢复。但是,我有一问,请苟老详说。” 他示意随从两人从地上扶起苟老,“你为何要彩云,它既有如此能力,难道你看不出它的不凡吗?” “我知它伤了我儿,不该活于世!”苟老并不看游医,“伤我儿,就是该死。” 还不说实话,游医转向另外一可怜人。 “拔下的那根羽毛,在哪?”苟阿三嘴巴虽紧,可惜遇上了他,早就交代了事情始末。 “苟三心,有些心思,还是尽早撇个干净!你爹老了,你还年轻!” 苟三心掩面不语,一味低泣。 此时的游医反倒笑了,而苟老则不停往后缩,躲避他上前的手,苏四儿等人心里倒对游医的身份更加怀疑起来。 “你既已从羽毛认出彩云的不凡,怎么会想不到它曾跟随过谁?当年厄兽肆掠,谁人救出你父、你兄及你,使得荒山村免于被毁?如今步步紧逼恩人之后,你这几十年的安稳日子竟还抵不住只言片语吗?” 苟老被拆穿了心思,脸色并不好看,再到恩人之后,他切齿顽抗,内心就是不肯相信,唯有最后一句将他彻底拿捏。 “容身之处难寻,你要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这人窝在这里几十年,原以为就是个天弃之人,迟早会被同化,却不料他志难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唉,他的命终究要到尽头了。 “你预备怎么处置我?先说好,不管怎么处置,一定要将我家阿三治好。至于恩情,我来世当报!” 不过随口试一试,这人一下子就认了!四方天地不止困人,也困住了他的心。 游医满不在乎道:“怎么处置你,且等着!临死之际唯求阿三恢复如初,是吧?” 他竟已经上报了,苟老心知不妙,再也说不出要彩云的话了,“你们稍后将人带回,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死有何惧? 蒙他带累,事已泄,得赶紧回去告知一声。 游医送走满脸灰败的人,转而向苏四儿等人,“叫那小子,赶紧劝彩云咳了唾沫送过来,这事就了了!” 苏四儿推了推谢醒梦,谢醒梦的脑子里不断闪过“彩云的唾沫”,她举双手拒绝,急忙推了身边的人替她,“虎子,你去吧!” 不及众人多言,里洞口处突然火光大张。 第281章 商讨对策 彩云之怒,只有钱串子和王岳山承担,祸不及他人,仙人洞亦完好无损,苏四儿众人脸上闪过一丝庆幸,。 “游医前辈竟然未见彩云面,就知道用它的唾沫能治伤,真神了!”杨虎子又瞪了谢醒梦一眼,“你差点就让我吃彩云的唾沫了,还好我福气大!” “福气大,有什么用?” 谢醒梦瞪了回去,“还不是脑子不灵光,前辈可不简单,怕是只有他知道净福堂分堂在何处,我们若是今夜完不成任务,他可不是会手软的人。” 谢醒梦看向苏四儿,“苏苏,今晚的计策,你们商议得如何?” 她摸了摸手上的玉片,“我想试试惊魂曲,虽然比不上堂兄那般娴熟,也愿尽力一搏!” 苏四儿见识过惊魂曲的威力,无有不应,欢喜道:“今晚我们先佯装远攻,若你有的惊魂曲镇之,于我们换近攻更有利。” “等等,我有疑惑。” 宋之麒突然出声,“我们所有人一起进攻,到时会没有章法,我刚想到一个法子,需要月眠师姐和李俊茂配合。” 被点名的李俊茂面露不满,一个叫师姐,一个直呼其名,太刻意了,但见众人都不在意,他默默生气。 宋之麒给人的感觉是不说则已,一说则切中要害,众人遂安静下来,听他细说。 “昨日暗寇围攻之时,观师姐的鞭子使得不错,灵力较我等高出许多。今晚这样,由师姐找到机会用鞭子圈住白虎狸的脑袋,上扬之,白虎狸必会露出肚子上的弱点,李俊茂则立刻趁虚而入刺其腹部!” 他等待众人的反应,见无人打断,想必是赞同他的计划,又继续说了下去。 “白虎狸一受伤,必会召出暗寇,所以我们其余人则要死死拖住他们,他们两人则重点对付白虎狸,不给他召出暗寇的机会。” “这个法子不错,李俊茂那边用剑,我不担心。” 他家既有祖传剑,又有割耳之举在前,想必用剑没有问题,“只是白虎狸不会呆在原地任我施为。” 苏四儿想,她用鞭子时间不长,远不如许师那般,昨日对付暗寇之际,好些时候都落了空。 “这个不难!”宋之麒虚虚换口气道:“稍后由我来陪着师姐练习即可。” “会不会伤到你啊?”苏四儿想当然以为自己要鞭子打他。 宋之麒瞥她一眼道:“不会,不过耗费些灵力罢了!先前游医前辈已讲明,仙人洞附近不会有人过来,我们正好去外面练习。” “那我也得去,魏不语,你要帮我!” 李俊茂看着两人出了洞口,也跟着吆喝着要人陪练。 剩下几人当然不会闲着,于方第一个开口:“我们既然重点对付暗寇,不如大家反思昨晚的疏漏,一起议一议,今晚必不再犯。” “依我看,就是往死里干,只要白虎狸灭了,暗寇自然瓦解。”齐若宁知道这话的后果,立刻躲开了他哥痒痒的手。 听得齐若宁这话,王岳山想起彩云的承诺,宽慰道:“彩云说,若是我们还能坚持到天明再倒下,它一定出手,不会让我们被暗寇拖走。” 今晚若输了,按游医前辈的意思,他们就不用回仙人洞了。 “彩云那么厉害,用火不就把嚣张的白虎狸搞定了,根本不需要我们出手!谢醒梦,你说对不对!” 同伴对彩云寄予的厚望,让王岳山一脸难色,“彩云,说这点它做不到!” 彩云受他修为所限,根本不能发挥全部实力,靠它灭白虎狸是不用想了。 谢醒梦暗叹一声,之前最怕虎子不动脑,现在却怕他动脑,看来得下点猛药,“虎子,你来这里是为了历练,什么都让彩云做,还用你来?” “可是我们也许会死啊!”杨虎子低下头,“我刚拜了师,还没活够!” 这话将谢醒梦刺激得够呛,这家伙搞半天居然是临战怕死! “你要是怕死,就不配当李一乐的徒弟。杨一敛,你知道你师父的剑技是怎么来的吗?我听我爹说,全都是他在这里经历生死之后练出来的,你现在却畏死不出力,他若知道,估计后悔收你为徒了。” 杨虎子这下头更低了,师父的剑技竟是如此练成的,难怪与其他剑技师说不到一起。 “我肯定不会让师父后悔,谢醒梦,你少看不起人。我这就去外头练剑,证明给你看!” 杨虎子匆匆离去,留下惊愕的其他人。 “谢醒梦,你如此激他,若是今晚他不管不顾,非要证明给我们看,岂不是害了他?” 齐若谙想了想,又道:“先前我们讨论,包括刚才宋师兄所言,已经在尽力避免言及死,选择由修为最高的月眠师姐、剑技最强的李俊茂出手,就是为了顾全大家的性命。” “是他先问我的,我刚才说的话只是一时情急,稍后再劝他一劝。” 谢醒梦委屈地坐在一边,她就是看杨虎子又在接连让人下不来台,所以才忍不住说出了往事。 他的拜师并非如其他人那般,而是另有隐情,她只是不想他为人所嘲笑。 好好的反思补漏变了味道,各人的心思都写在脸上,钱串子想,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他也要出来编几句,不然老大在前头拼,后头这些人反倒拖后腿。 “各位不用担心,我方才悄悄算过,我们必然安然无恙。只要上下齐心,一定会保全所有人。” 钱串子又安慰谢醒梦,“虎子,就需要你这种知晓前情的人来刺激一下,不然老大也愁他不开窍。” 夜色暗沉,远处有一双极亮的眼睛。 一走出仙人洞的后洞口,苏四儿打头第一个感受到了压力。 “我们昨晚也是如此吗?这白虎狸早早就等在了这里!” 紧接着出洞口的是魏不语,“嗯,之前李俊茂掉的那处淤泥地应该就是它的穴居。此处地形虽黑暗模糊,我也能认出来。” 后头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蹦了出来,“十人聚齐,事不宜迟,我们速速迎战。” 苏四儿运足灵力,落点距离白虎狸极近,它立刻跳远一些,同时双眼瞪向苏四儿,连绵的黑气朝着她涌来。 经飞在半路的魏不语看苏四儿立在原地不动,以为她老毛病犯了,催动着往白虎狸的方向飞来。 “大眼,快闪,这黑气会将人缠住,动弹不得。 “快闪,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魏不语急得声音都变了,她若出事,之前的计划算是毁了一半。 “我知道,”苏四儿预估黑气即将包围自己,以灵力急推回去。 哪知背后魏不语的声音再度响起,“避开之后,那团黑气会被白虎狸收回,你何必浪费灵气纠缠。” 行吧,她就是手痒。 “等谢醒梦的惊魂曲一响,我们先围着它周旋,看它反应,若是有用,我便护在她左右,让她安心继续干扰,你和李俊茂与其他人先以灵力远攻,令它放松。” 苏四儿远远瞧着,那两个大眼珠子又注视着这边,“它好像对我们很好奇啊!” “没准是馋我们这些细皮嫩肉!”齐若宁笑嘻嘻道,“你看它好像流口水了,我没说错吧!” 这么毛骨悚然的事情被他以玩笑之语讲出,齐若谙摇摇头,一脚将人踢到离白虎狸最近的地方,“那你先去给它开开胃!” 第282章 连逢故人 被亲大哥如此对待,齐若宁半点没生气,依旧笑嘻嘻,对着面前的白虎狸却道道灵力狠击。 不多时,白虎狸的皮毛多出了凸了几块。 还是大哥聪明,他这灵气攻击融合了自家的秘技专门练过,近点能更有用些。 趁着黑气缠上自己之前,齐若宁翻身一滚,守住了自己的方位,开始以灵力攻击白虎狸的尾巴。 其他人则趁此间隙,将白虎狸包围在中心。 “你们默念我之前的解咒语,我要开始了!” 惊魂曲的攻击对象除了乐主本人,其他一律不放过,为了不干扰大家的行动,谢醒梦将她的解咒语早早告诉了大家。 苏四儿默念两句,突然觉得谢醒梦这一次牺牲挺大,大家都知道了她的解咒语,以后若再较量,岂不是输人一筹。 惊魂曲的声音荡然在山野,十双眼睛眨也不眨地全部看向中间的白虎狸。 它好像在不安的走动,那双眼睛扫过一个个包围着它的人,突然,它动了…… “它是冲着谢醒梦去的,有我在一旁支应,大家不要停在一处,灵力攻击也不要停!惊魂曲有用,我们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 “于方,你暂停用灵力,改你最狠最娴熟的技法给我挑衅它,选择凸毛的地方,不管哪一处,让它无暇顾及谢醒梦就行。” 一边替谢醒梦承受时不时扑过来的虎爪,魏不语还一边兼顾着安排大家。 于方闻言,立刻将横扫千军拉到他自认为最与众不同的一层,这是他在纵横四海里悟到的,飞身跨踢。 他自原地飞起,升至三丈再以双腿踢向白虎狸的屁股上方,接连几百下,再返身而回。 “吼!” 第一声虎吼,看来发怒了。 想来于方的连踢攻击应该给它造成了内伤。大家今晚的状态比起昨晚的手忙脚乱不知少了多少,苏四儿心下更觉有戏。 受惊魂曲影响,加上被齐若宁、于方两人挑衅,白虎狸在包围圈内左移右闪,虎爪和飞扑不时变换。 众人根本躲闪不住,形势隐隐透出不妙。 “动手吧!” 魏不语朝着苏四儿点头再撑下去,担心白虎狸遭遇这一阵急促反击后没了耐心,又要召出它的暗寇拖死他们了。 是时候检验下午的成绩了, 方才于方那一段连环踢,短短几息如此精彩,她不能输了去。 苏四儿瞅准白虎狸攻击齐若宁的时候,她以斜线的方式跃向空中,手里鞭子同时甩向白虎狸。 第一击没成,被它提前躲避,看来后面更不好操作了。 正在这时,杨虎子突然从侧面冲了过去,死死抱住了白虎狸的尾巴,“老大,快,赶紧动手!” 白虎狸尾巴受限,它的后肢立刻自救,杨虎子的肚子被踢了很多下。 苏四儿立刻甩鞭子近身,可惜白虎狸早有防范,它眼睛喷出的黑气牢牢锁定了苏四儿的位置,无论她怎么移动,始终被挡在墙外。 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此刻的杨虎子靠近白虎狸的尾巴,不妨它的屁股突然涌起一阵黑雾,让它根本没有反应时间,就被束缚。 白虎狸似乎学会了于方、苏四儿的直身上飞,它以杨虎子为垫子,上下蹦跳。 “虎子,快放手!” “李俊茂,快动手!” 苏四儿和魏不语的声音同时响起,他们想象中该有的动作没有停止,也没有开始。 “李俊茂,你在干什么?” 宋之麒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杨虎子还吊在尾巴下遭受撞击,苏四儿被拦得不能近身。 李俊茂在干什么,他没有按照谢醒梦的嘱咐,默念解咒语,被惊魂曲影响,此刻脑袋发昏,根本辨不清外界的声音。 “他有些不对劲,可能中厄气了!” 身旁的于方将人扶住,放倒在不远处的地上,自己重新回了刚才的位置。 “齐若宁,把剑扔给我!” 宋之麒一剑刺了过去,只没进了半寸便再无寸进,“再来个人!” “我来!” 齐若谙的一剑很快也停在了那里,上下腹部各插了一剑,两人齐齐推开,先前想拔剑的心思淡了,这一身的肉怎么如此紧实。 白虎狸的行动缓慢了许多,终于放开了可怜的杨虎子,苏四儿那边的黑气也散了大半,但它还是能避开所有人的围堵。 钱串子和王岳山赶紧上前将杨虎子抱开,喂下了厄气丹、止血丹。 这衣服已经变红了,钱串子恨自己帮不上忙,擦擦眼泪,拉上王岳山赶紧守住各自的方位,绝不能让它走。 白虎狸到现在还能行动自如,而他们这边,谢醒梦已经满脸通红,惊魂曲怕是要失效,困不住它多久了。 魏不语再一次敏锐察觉到即将要来的变化,当即做了决定,“我和苏四儿上,再试一次计划!” “我来替虎子!” 于方又一次用起了飞身跨踢,只是这次他改踢为坐,任凭白虎狸怎么用尾巴攻击他,都不肯撤脚。 此时,苏四儿却放弃了鞭子,重新拿出自己的飞刺,快速改变灵力,直接扑到了白虎狸的面前,用身体承受住虎爪的攻击,双手却举着飞刺刺向了白虎狸的咽喉…… 喷涌出来的血将她整个人都浇透了,如果是飞刺,应该不会有这么多的血,他们应该也刺了过来。 应该赢了吧! “一个飞虎狸,在净福卫手里,根本都不算正经的对手,你们一个个看看自己,成了什么样子,全身上下没一片好地方,合着我之前组织的密训都白练了吧?” 这酷酷的、不屑的声音,她记得只有一个人会发出这样的腔调,苏四儿艰难地睁开眼,抱怨道:“游医前辈的收神汤,怎么不给我喝啊?” 浑身上下痛死了,动都动不得! 那人将她暴力抓起来,“收神汤救得了你一时,可救不了你一世,该你受的伤一个都不会跑,它只是一种障眼法而已。伤口消失,还得靠我们这里的医技师出手。” 难怪,这是两回的伤都堆在一起发作了。 苏四儿有些难受,不知为什么,她一坐起来就屁股疼,为了转移痛意,不得不出声求饶,“许师,帮我一把,让我继续躺着,坐着难受!” “我还有事,你等着!熬药的医技师再等半个时辰就过来帮你!” 好无情的人啊!帮她坐在这么简单的事情,一道灵力足矣!真是吝啬。 坐半个时辰,这确定不是在惩罚她吗? 既然来到了此处,还有医技师帮忙,看来他们已经成功离开了荒山村。 “苏师妹,你怎么自己坐起来了,你是重伤,这血都渗出来了!” 这声音,又一个故人! 第283章 找地落脚 上章城乃净福堂分支之一,坐落在一处开阔之地,山水环绕,城墙高立,出入皆要验看身份牌。 城内建有净福堂总领府,分任务、救治、守卫、杂务四处。 苏四儿等人被送往上章城后,养伤不过三日,就被救治处管事赶了出来,好在停留多日,对此地已经多有了解,十人凭借身份牌到杂务处领到一处暂居的屋舍。 “听小管事的口风,我们明天就要开始领任务了。若是一刻闲着,这城这屋都待不下去。” 李俊茂一踏入小院,就忍不住叙起了话茬。 他先是不知因为何事郁郁了两日,第三日略好些就开始围着其他人讨好转悠,帮着医技师跑腿,又恢复了往日的话痨病。 “游医前辈若是在这,定要骂你,这地方可不是让你来享福的。”苏四儿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唉,我可不是要与人讨闲,而是担心我们的处境,医技师虽已奉命帮我们拔除,但我们人人都欠下了两百积分的债。刚才我看到那些稀奇矿石,心里一百一千个想要,一问积分一千,赶紧溜了。” 在李家这些矿石想要都有定例,必须得是福徒才行,好不容易有一处地方能买到,人家不收福珠,只要积分。 若是为买东西这事郁闷,谢醒梦不想搭理,强行结束了话茬,“前辈与我们迟早会再相见,还是说点要紧的事吧!” 李俊茂不敢多说,他们醒来就已经在上章城救治处了,连游医前辈的面都没见着,想来他们能顺利到此,肯定少不了他的援手。 宋之麒自怀里掏出一张纸,“我这几日与人闲聊获知的消息,全在这里了。我们自领屋舍开始,先经历半月的城内任务,适应之后,则依据自身技法特点领城外蜂巢山的任务,时间长了,再领山门任务。” 可惜,大家都没在意后头,全在说蜂巢山的事。 “蜂巢山就是大家不怎么乐意去但不得不去的那个吧,听说里面要矿石有厄兽,要草药有厄兽,要灵玉有厄兽。总之,那里的厄兽应有尽有。” 宋之麒蹙眉,怎么听着谢醒梦这话像是被骗了,蜂巢山可是很多人推荐他们去的地方。 齐若宁也有些不信,“我怎么觉得这地方像个大型传送阵,区区一座上章城怎么可能什么都有。” “我们为何要来此地?到处都是厄兽,就连这里的人也心怀鬼胎,不好相与,” 杨虎子这几日对荒山村苟老彻底失望,终于醒悟过来,之前的怜惜荡然无存,每日必要破口大骂两句。 大家听得他胡言,纷纷散开,于方将人放在石桌上,也走了。 魏不语摇摇头,“晚上蒲师姐会过来,我们这处院子闲置了很久。大家两人一间房,剩下一人要个单独的,先各自打扫屋子,最后再一齐清扫大堂、厨房和院落各处。” 这处屋舍有些破败,灰尘倒在其次,桌椅墙壁皆有损坏,整理起来费了众人不少功夫。 “我真想一下子拥有话本里的那种修为,手袖一扬,木舍变华屋,内有华服珍奇,珍馐佳肴。”谢醒梦挥舞着苕帚,有气无力道。 以前她可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情,一上手就觉得累。 这梦倒也不是不能实现,苏四儿将塌了的床复位原处,又打来水擦净,“还有移山填海、摘星揽月,怕不是得福圣才能做到的。” 谢醒梦跟着梦了一会,哀怨道:“我还是老老实实扫地好了,这些都不是我该想的事情。那日惊魂曲之后,我反复思量,发现这东西还是得多练,才能提高。” 老实说,她的惊魂曲能从白虎狸身上蚕食神魂之力,这是她之前都未曾想过的事情。 “多练?那你可就要随征讨大军去往昭阳城那处了,听说那里的城外聚集了数不清的厄兽,它们和我们净福卫互不相让,一直是对峙的状态。” 成都于天分东西两境。 东境内有十城,分别为阏逢、旃蒙、柔兆、强圉、着雍、屠维、上章、重光、玄黓、昭阳,他们所在的上章已经很靠近危险地带了。 西境内有十二城,以困敦、赤奋若、摄提格、单阏、执徐、大荒落、敦牂、协洽、涒滩、作噩、阉茂、大渊献命名。 这日子好像与世俗没什么差别,苏四儿重新换了一盆水,不一会儿又浑浊了。 一阵刺耳的乐曲传来,谢醒梦惊得扔了手里的苕帚,“这是召唤曲,上章城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门外,魏不语匆匆过来,“刚才乐声急促,似有大事,我们想出去一趟,打听打听情况。” 他看了一眼房间内的进度,“你们要不要一起?余下的部分等回来后再整理?” 苏四儿摇摇头,“不用,我准备稍后去一趟救治处。”她有一道伤在胸口,蒲师姐叮嘱了过去换药。 “他们几个不会都去吧?” 谢醒梦看向苏四儿,“苏苏,虎子是我们之中伤得最重的,他可不能到处乱跑。” “好了,房间打扫完了!” 苏四儿拉着谢醒梦往外走,“我们自己也清洗一番,准备出门。至于虎子,他想走也没人愿意带他,我猜,这个时候他应该和串子、王岳山在一起。” 两人走到院子里,就看见这三人在一处嘀嘀咕咕,“我和醒醒准备去一趟救治处,串子,你背上虎子,王岳山,我们走!” 先前,十人在救治处分在不同的医技师手下。正逢前方受伤的净福卫大批被送回,对于他们的救治自然简便了些,伤愈的时间自然会更长。 不然何须三日,还遗留个暂不能走的。 苏四儿想,自己被分给了蒲师姐,稍微幸运点,只是虎子至今还不能自己行走,她肯定在换药的时候,要把人带过去,看能不能混上一两个时辰的探灵池,加速一下。 他们都是初入城的人,没有任务积分,根本无法进入探灵池,这疗伤所用药材已经免费,若是再入探灵池,就得找人帮忙。 蒲师姐不一样,她在此处两三年,又是五品的医技师,有单独的探灵池可用。 救治处依旧十分忙碌。 蒲秀月匆匆给苏四儿换完药,就给了她一块身份牌,嘱咐道:“苏师妹,你拿着身份牌,探灵池的管事不会为难你。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他最多能泡上一个时辰,还要腾地方给这批受伤的净福卫,他们都是前方宝贵的战力。” 说是单独的探灵池,其实也就是一个小屋,还在众医技师共用。若是遇到现在紧急的时候,一样要拿出来。 苏四儿点点头,这里的资源都是紧着前方的净福卫用的,大家对此都没有疑问,只是虎子实在伤得太重,没有探灵池,他怕是明日的任务都完不成。 三人护着杨虎子赶往救治处后山的探灵池,拿着身份牌进去,管事一边打量,一边又叮嘱了一遍,“只有一个时辰!”才遣人将人带了进去。 这里的探灵池比起风云谷的小上不少,一个池子里的人也更多,杨虎子被放入池子里,那道池子就已经有十个人了。 “你们是刚进这里的吧?听说风云谷里最近发生大事了,尊者真的重新收徒弟了?” 这么远,都能知道? 苏四儿看向问话的净福卫,他的脸上好几道疤,“自然是真的,各位师兄也对这事感兴趣?” “我们没赶上好时候啊!要是晚生几年,该多好!” 另有一人感叹未完,就被刀疤师兄截住话茬,“就算晚生几年,也轮不着你拜尊者为师。我这次可都是受你带累,个不争气的家伙,第一回过来就破了我从不返城的传奇。” 那人委屈道:“我哪里知道它们那么凶,跑也跑不了,多亏师兄救我。” 第284章 有人遇袭 苏四儿一行回到小屋,院子里已经有人在。 李俊茂一身狼狈,等在院子里。见到杨虎子能行动自如,他微微一惊,什么都没问,而是围着人左右打量。 杨虎子被他盯得尴尬,将人推开,“其他人呢?” “都回房间了,刚才走得急,整理上有些马虎,这会儿忙着补救,留我在外面等你们回来。” 苏四儿想,这番安排倒也符合魏不语的风格,有李俊茂在一旁,吵得人没法干活。 留他在这里,他们还能知道发生了何事。 “这一个多时辰,你们可探清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暗寇在城外袭击了村落,上章城以召唤曲令大家抗击。” 李俊茂想起暗寇的难对付,“对了,月眠师姐,我还遇到了吴应楠,他现在住在城外。我们随他一起和暗寇交了手。” “只有他一个人吗?” 苏四儿将自己煮茶的东西都搬了出来,和谢醒梦忙着侍弄茶水。 李俊茂点点头,“这处屋子我们最多住半年,就要和吴应楠一样搬到城外,平时除了做蜂巢山的任务外,还要对付各处村落随时可能出现的暗寇绞。” 能给半年时间,怕不是给他们留出时间攒积分,“吴应楠怎么没跟你们一起过来?” “他要去任务处兑积分,说是明天直接在任务处等我们。有熟悉的人带着,我们选任务就不会选错了。对了,他还说这城里走动,大家要多加小心身份牌被抢。” 这里有不少闲师凶徒,流亡之人,大家都靠做任务攒积分生活,若是做得不过分,净福堂守卫处根本懒得理会。 “上章城守卫如此严密,怎么城外还有暗寇?”苏四儿将粒粒金从大肚瓶里倒入烧开的水,又将火石以灵力熄灭。 灵茶算是好了,她的水好像也不多了,该补充了。 “净福堂人手不足,辅卫只保护城外,外城就全靠我们这些过来历练的人出力。吴应楠说每天都有,习惯了就好。大家有时候既恨他们时不时出现,又庆幸有他们的存在,大家在这里才能拿到积分。” 李俊茂看向苏四儿,“听说积分越高,越容易被选入净福卫充作辅卫,优秀的人还能前往重光、玄黓、昭阳三城,见识真正厄兽大军的厉害,还可以看到福圣殿隐者出手。” 他趁其他人没注意,附耳说道:“越危险的地方,越容易拿到福骨!” 苏四儿不意他神神秘秘半晌,就是为了说这个,笑道:“这也是吴应楠告诉你的?” “他在此地已经两年,从阏逢一路到上章,积分早攒够了,就是没福气遇上福骨,所以想去充作辅卫博一博。” 两年时间,连福骨的影子都没遇见,确实少福气,苏四儿为他默默祝福两句,“那孙敏贤、王荪富呢?” “应该在西境,东西境之间有一座界境山阻隔,里外一视同仁,除非有净福堂的飞舟,根本越不过去。” 看样子,温朝溪、谢行止、许崇启、钟海涛等人应该在西境了。 “既然吴应楠也是一座城一座城走过来的,我们怎么会一下子被送到上章城了?” 李俊茂露出一个自认倒霉的表情,“这应该算在你师父头上,斩福司尊者说我们这些人拜得尊者为师,乃是大福气,就算进了成都于天,也该往危险的地方送,才能散福气荫庇一方。” “你骗人的吧?”苏四儿不相信刘师父会有空管这种事情。 这福气,她可不敢扪心自问,说自己要了。 “你不信算了,我在飞舟上偷听到的,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和李俊杰在一起,后来又投奔找上你们吗?” 就是偷听的惹的祸,其实他还给温朝溪他们也说了。 李俊茂瞄向灵茶,估摸着差不多好了,自己不客气地倒上一杯,被谢醒梦瞪了一眼,又给这两人也续上一杯。 “李俊杰被投在了阏逢城,我才过来的。说起来,钱串子和王岳山应该是受了你们的拖累,不然他们在阏逢多舒服,混够三年就能回去了。” 又暗戳戳嘴碎看不起人,苏四儿瞧他越说越来劲,有心打断:“成都于天到处都是厄兽、暗寇,他们若是在阏逢城那里,也不过是一样做任务,谈不上舒服。你掏吴应楠半天的话,就这些吗?” 至少那几处城池附近厄兽没有这么难对付,性命无虞。 李俊茂低头回忆,好像确实没打听出多少有用的,被怼了。 “行了,你也说半天了,快去叫其他人出来喝茶!我们现在能慰劳自己肚子的东西也只有这个了。” 苏四儿想到刚才路过的各处酒楼茶肆,传出来的香味,什么时候能大吃一顿。 这话让李俊茂又来劲儿,“其实,吴应楠本来打算请我们到城里吃上一顿的,但我给他说了人数之后,他就再也不提这事了。” “那你可真厚道,替他省了不少!” 谢醒梦嫌弃李俊茂啰嗦,自己开了门,说是候在外头等蒲师姐回来。 一直没得她好脸,李俊茂这几日不知听了多少次不客气的话,未曾回一句。 苏四儿不欲深究两人的官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想着方才李俊茂说的话,故意增加难度的事情,刘师父好像是做得出来的。 不过片刻,天将暗下来。 偏谢醒梦在门外久无动静,苏四儿出门一探,四下无人,又往前走了几步,遇到一处夹角,发现竟昏倒在地。 怎得出事却毫无声息,心下惊疑,苏四儿将人抱起,一路回到房间,又去找来钱串子。 这一唤人,将所有人都惊动了。 钱串子先查脉象,又观五感,“福泉灵气皆无震荡,应是被人打晕才一直昏迷,很快就会醒来。” 苏四儿一触及李俊茂瞪圆的眼睛,立刻反应过来,“她的身份牌,不知道还在不在?” 余下几人脸色大变,齐若宁慢慢移动过来,说道:“此处屋舍虽地处偏狭,与繁华不沾边,也算在城内,应是游荡的闲师想抢积分。就算她的身份牌丢了,吃亏的也是闲师,你们别忘了,那身份牌一验看便知欠分。” 就他抖机灵,头上立刻挨了一记。 虽居城内,万一被人闯了进来,也不安全,宋之麒提议道:“我们今晚安排人轮流守院,除了杨虎子外的大家!” 他们这几人都是生面孔,纵然没有积分,身上带的东西或许可以流转。 魏不语过来看一眼又匆匆而去,绕着院门外左右走了一圈,在几处易藏身的地方撒了些罗惊梦给的显踪粉,再回去时正好遇上了蒲秀月。 蒲秀月听说谢醒梦在院门外被人袭击晕倒,将手中的东西交给魏不语,绕过大堂直奔房间。 第285章 师兄相邀 先时,蒲秀月使出雾里探花,随即一根银针将谢醒梦扎醒。 谢醒梦醒来便道外头有人心怀不轨,想要抢她的身份牌,交手几个回合后将她打晕,后面的事一概不知。 “我的身份牌还在,但我的百宝囊丢了。”里面的话本子都是她来不及卖出去的货,这下好了,全丢了。 苏四儿安慰道:“人没事就好,其他的,我们以后慢慢再查。” 东西肯定要不回来了,这地方险恶,他们可有罪受了,蒲秀月道:“我明日便要去往昭阳城,刚在城里名铺子买了些吃食,都是花溪月叫座的名菜,今晚算是给各位师弟师妹接风。” 苏四儿已经知道她要离开的事情,故而才有今晚一聚,便将人叫出来聚齐大堂,听蒲师姐面授机宜。 “谢师妹遇袭之事,你们千万要警惕,成都于天里各城人员复杂,这类事情以后一定不会少。” 堂上的人乍然听得消息,纷纷望向蒲秀月,不明白成都于天为何无序至此。 “这里地形与外界很不一样,总会有厄兽绕过前方防守出没各城附近山门,充实力量。山门就是此地生活的无法修道之人的居处。这些,你们应该已经见识过了。” 苏四儿点点头,“那为何要袭击醒醒?” 蒲秀月继续道:“大部分净福卫都被派往对付厄兽大潮,各城则由净福堂退下的隐卫牵头辅卫负责管理,事情繁杂,人手不足,正好新福徒需要历练,了解道途,所以你们就被派了过来。” 但新福徒修为尚浅,很多时候对付不了更厉害的厄兽,后来便商议了新的法子。 “厄兽分强弱,能吞噬、驱使山门村人成为暗寇,故时常侵扰各山门,新福徒灭杀很难,一些在外界过不下去的闲师也被接引过来接任务,群聚万年也成了气候,与净福堂一前一后各守界限。闲师本就不受约束,又缺少修行资源,你们在他们眼里,可不就是个肥羊。” 正在认真啃灵鸡腿的杨虎子道:“城里的隐卫管不住闲师吗?师姐,我之前就想问,我们为何要派净福卫在此处?” “管不住,隐卫人少,还要负责驻守各个山门,调集各类修行资源,把守传送阵,事务繁多,城中安全全交辅卫,后来宗门商议约定各城只要不危及性命,其他任其发展。”总之乱得很。 看来游医前辈应该就是驻守荒山村的隐卫无疑,苏四儿想。 宋之麒感受她略有深意的语气,立马接了一句:“若是被保护得太好,反而是害了我们。是吧,师姐!” 蒲秀月没理他,而是说起了驻守此地的问题,“厄兽若是冲破界境山,我们都将沦为厄兽的口食,做它的傀儡暗寇,过上活死人的生活,这就是我们必须要牢牢守住这里的原因。” 想到白日不能见光、晚上面如幽魂的暗寇,众人生生打了一个寒噤。 如果放任厄兽冲出界境山,会变成那样,还不如跟厄兽拼个你死我活,也好过当个活死人。 “这些年有厄兽出过界境山吗?” 苏四儿想起李小姐,她就是被厄兽附体的,现在连生母都不记得她了。 蒲秀月看她一眼,“当然有,还有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暗地里控制厄兽,故意与人融合,你们以后见到这种人,一定不要心慈手软。” 语毕,蒲秋月担忧夜色太浓恐有不测,辞别众人。 苏四儿将人送出远门,见她欲言又止,遂道:“蒲师姐,日前已收到令哥儿代你和汪师兄送上的贺礼,还未谢过!你我两人关系至此,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 “成都于天虽说危险,对于医技师、丹技师、农技师这些人倒也无妨,有人护着,你若愿意,我可援手一二。” 虽是好意,却有些逃避的意思,苏四儿摇摇头,“师姐,也只有你会担心我会遇到危险。不过,我这人就爱往危险的地方钻,还想拼一拼福骨。” 福骨? 蒲秀月了然,摸着她头发,又是一只遨游天地的飞鹏, “看来风云谷迟早留不住你,罢了,我就不操那份心了。此地厄气繁盛,最易惑迷人,多加小心。师弟们稍弱的,你也探一探想法,我可带走一两个。” 次日,天未大亮,李俊茂已经各处房门外游走,击门弄噪,其他人不堪其扰,急急收拾停当出门。 “已经过了约定的时辰,任务处此刻定早已候满了人,你们快点!晚了真的抢不到好做的任务了。” 昨晚早早安排两人一组各守一个时辰,但自打听了蒲师姐之言,危机感顿生,其他人也不敢安睡,各找一处勤练技法。 苏四儿等人打听了任务处的位置,约莫走上两刻钟才到。任务处此刻人已经排到了大门外,看来他们确实来晚! 李俊茂朝着大门左侧外墙边走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人走了过来。 “苏师妹,你们终于来了!” 吴应楠又长高了些,俊秀的脸上有一道伤疤,于他冷酷的眉眼中添了一丝凌厉。 “吴师兄,好久不见!这里每日都有这么多人吗?” 此时,城内任务领取处已挂空牌,今日看来轮不着简单的任务。 见大家脸上闪过懊悔之色,吴应楠心里却暗暗叹息,昨日已嘱咐过早些赶到,他们却自己错过了时辰,这何尝不是天意。 他嘴上安慰道:“不必担心,我昨日已知晓你们这一行人都是修为不低,城里这种照顾新人的任务积分少,捞不着也罢。” 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指给众人看,“我刚领了一处山门任务,你们若不嫌弃,就跟着我,一人至少能拼上两百积分。” 换算过来,这任务高达两千以上积分,看来有些危险,苏四儿想到自己欠下的两百积分,犹豫道:“我愿与师兄一起去,只是其他人却不敢擅自决定。” 其他人与吴应楠不过一面之缘,大家又非同期,短时间内的信任很难建立起来。 苏四儿想到刘师父派给自己的任务,她必定要早早攒下积分去往厄气最浓之处,如今天降吴应楠,帮她解决人生地不熟的问题,再好不过。 钱串子这时站了出来,问道:“吴师兄,不知城内任务一般积分多少?” “一日十积分,胜在安稳。” 其他人若是不愿意,早早分开也罢,她看向最弱的钱串子、王岳山,他们若是安守城内,与蒲师姐一道也可行。 于是便拉过两人,将自己的建议说了出来,她以为最愿意的王岳山却拒绝了,“不管城内城外,我跟着月眠师姐一起!” “我不如王师兄有彩云相伴,还是想求个安稳。老大,我这就去找蒲师姐。” 走出两步,他又回头道:“此去各守平安,日后再见!” 苏四儿又拉过谢醒梦,问她去不去,她爽气道:“我也要学王岳山,跟着你!” “还有我!”杨虎子自然是唯老大马首是瞻,她去哪,自己去哪。 已经有了四人表态,余下众人心里亦各自有了计较。 齐若宁与齐若谙商议后,先开口道:“吴师兄,你估计此次我们多久能完成山门任务?” 吴应楠心想,这么多人一起上,一夜足矣,遂信心十足道:“最多两日!我听李俊茂说,你们两日便胜了白虎狸,再与厄兽交手,应该没问题。” “那算上我们兄弟两个!” 李俊茂心里有些担心,吴应楠这个任务太危险了,他看向魏不语,等待他的决定。 他们花了两夜,付出了两百积分的代价,若是再来一回,他们这债怎么还得完。 “虽然我们早就相识,而你先我们两年进入此地,但厄兽的不好对付,我们心里有数,你如何能保证我们大胜而归?” “我的片言只语在你们眼里或许没有说服力,若是加上此物呢?” 第286章 初知此地 自怀里掏出一物,吴应楠递给众人传阅一圈,又收了回去。 “这是我从闲师盟花了高积分买下的东西,也是我敢跨越六城的底气,只是人心易散,一时拉不到人,这才冒险找了你们。” 他偏向任务处,“你们仔细看看,领外城任务的人,都是何状貌。” 此时进出的人多以青壮为主,风霜凌厉,凶恶怪貌,似他们这等稚嫩之人却少之又少。 “你们且听我一次,随我去录入身份牌,这一趟任务最多耽搁一两天功夫,此地不是说话之地,稍后我自会解答。” 此时,自任务处走出来一人,站定到吴应楠面前,不怀好意道:“吴应楠,我本以为你已经够弱了,混在上章讨口饭吃,跟在我们后头,也能容下你几个积分。” 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嘲讽,“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又带了一群弱鸡崽子,还敢同我们抢榜三的任务。” 说完,他拿出一物,故意撞着苏四儿等人走出去。 “苏苏,那是我的百宝囊!”谢醒梦小声嘀咕,“这人太嚣张了,等我厉害起来,非要教训他们一顿不可。” “谢师妹,很有胆色,不过他们也不算多坏,最多失礼罢了!”吴应楠赞而后劝。 “那人是闲师盟的人,你看他一身的肉,三个我捏在一起都不够,手下还聚集了一帮人。你若要教训,到时算上我一个。” 苏四儿见魏不语四人迟迟不说话,吴应楠又无回去之意,遂将人拉到一边,“这任务非要十多个人过去吗?” “外城山门任务出动都至少十人小队,保自身安危在先。他们几个有何顾虑,你帮我问一问。若是他们不愿,我守了一夜抢到的任务只好拱手让与闲师盟了。” 李俊茂也拉过魏不语嘀咕,刚才那人对他说话毫不客气,吴应楠独自流浪到此处,想必在他们手下吃过大亏,但他又能全身而退,说明还是有几分本事。 这边,苏四儿道:“若是他们还是不愿意,你预备怎么办?” “怎么会?你的面子,他们会不给,只要信了我这一次,保准乐意我们抱团做任务。” 唉,吴应楠混迹此地多年,也变狡猾了。 苏四儿又将剩余四人叫到一处,开门见山问出了疑惑。 “你们迟迟不表明态度,是什么意思?” 魏不语笑应道:“师姐好强的气势,你既已经答应,我们四人岂有不应之理。” 有病!苏四儿转身走向谢醒梦,不想理会。 他微抬下巴,点了点吴应楠,李俊茂见机,立刻将正与虎子几个说话的吴应楠拉了过来。 “吴师兄,我们何时出发?” 刚才还在操心他们不肯加入,片刻之间,已经问起了出发的时辰,看来一仗苏师妹果然没错。 “今日酉时,联通山门附近的飞舟会开启。你们在此地等我片刻,我去买一点东西,晚上能用得着。” 杨虎子早就对这里买卖交易充满好奇,听到吴应楠的决定,立刻抢着要跟去。 一刻钟后,十一人聚齐,决定先到城内小院暂歇。 “快,堵住这两人,他们刚从我们那处院子出来,不知做了什么?谢醒梦,你和虎子先回院子看看。” 魏不语说完,已经抬脚朝人踹了过去,那人不防他反应如此机敏,惊愕几息,也回以颜色。 另外一人则被苏四儿几人团团围住,但见他面带微笑,根本不惧,反而看向吴应楠,道:“我们不过做任务而已,你们今日打了我们,来人还有更强的人过来。” “你劝劝他们,不如放了我们,免了与闲师盟交恶,花点时间好好想想你们中的人到底得罪了谁。” 苏四儿似有所感,与那人目光相遇,“你们这任务做得好生轻松,尽使些宵小之辈的偷摸手段,恶心人罢了。我们中的人得罪了人,尽管找一人针对便罢,拉其他人下水,闲师盟祖师爷若是知道了,怕是也会忍不住跳出来梦中教孙子吧?” “你!牙尖嘴利,看来你已心中有数,这些话,我一定带到。” 听得两方你来我往之语,弄清楚了缘由,魏不语那边早停了下来,帮腔道:“还不快滚!” 吴应楠一时心神震动,“我以为是我带累了你们,没想到苏师妹你才是倒霉的那个。” “对啊!我什么也没做,甚至连面见都不曾,老有人跳出来想置我于死地,我可冤枉死了。” 苏四儿自嘲完,顶着其他人佩服的眼神,又道:“现在知道与我一起的危险了吧,你们最好趁早跑掉,免得被我连累。” 其他人皆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吴应楠第二次听到他们大战白虎狸的事迹,比上回详细多了,心里的震惊和同情也油然而生。 他来到成都于天的第一天,就被塞了一个令牌,让他换身衣服巡城,自以为很懂这活的他,拿出斩福卫在风云谷的威风,被惹事的闲师痛打了一顿。 看在穿着不一样的情况下,老练的辅卫出面主持公道,又给赔了二十积分,加上一天巡城挣上十积分,他第一天开局不错。 可惜,第二天这轻松的活没了,他去了蜂窝山每日勤勤恳恳挖厄植,待了一个月,搞清楚里边的事情,逮着一个机会,鬼使神差地一心跟着闲师混了。 毕竟,不跟他们混,总抢不到高积分任务。 “你们这经历与其他人着实不一般,城内任务真的配不上你们。我以前跟着闲师盟的人做山门任务,都会提前获知厄兽情况,谋划布局,再赴山门。” 就算再厉害的人,都不会全程硬扛厄兽的伤害。 心心念念的灵茶终于喝到嘴里,还有一群开局比自己凄惨百倍的人坐在对面等着自己的下文,吴应楠毫不客气地将自己这几年流血流汗换来的信息倒了部分出来。 “而且我们绝不会住进山门,这些本地人都是暗寇的爪牙,稍不留神就藏着心眼破坏任务。我跟你们说,他们可巴不得当暗寇,这代表他们也有问道的资质。” 这个说法,好像跟蒲师姐描述的活死人生活不太一样。 苏四儿听了半天,发现好像不难理解,问道:“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厄兽随意出现在各城池附近山门,也是为了收徒。” 苏师妹的理解能力很强,他怎么都跟不上。 “它们会把资质好的送走,资质差的则吞噬掉灵魂增长修为,再作为傀儡到城池这边偷袭。我们对于厄兽来说,可都是大补之物。抓过去,有的会被送走,有的直接吃掉。” 杨虎子满眼崇拜,早来几年的人就是不一样,“吴师兄,你不如再给我们讲讲你这几年的经历,肯定十分精彩。还有你一直提到的闲师盟,也一起讲讲呗。” 兴奋来不及褪去,杨虎子就被自己的老大眼神警告,重新挑了一处地方,又笑嘻嘻地看向吴应楠。 第287章 飞马任务 风云谷的人对闲师有先天的俯视,在这里却不如人家如鱼得水。 往事不堪回首,他的经历有那么几分机缘巧合,但又是一种压抑,并不是很想讲,吴应楠面上一片真诚,应答得却十分好。 “这些都说来话长,以后闲下来慢慢再说。至于闲师盟,我也是偶然救了人一命,被他带着做任务,所以见识多了些,胆子养得大了些。可惜,那位朋友被召去前方,剩余的歪瓜劣枣得了势。” 真正厉害的都在前方,闲师盟的弟子野性难驯,又惯爱恃强凌弱,风云谷里的娇花见之即走,退避三舍。 他拿出厄兽图谱,“我也是才知道,闲师盟已然发展很是壮大,他们自己也培养了不少弟子,送到这里来历练。这本图谱就是他们为了避免弟子伤亡,才收集总结的。” 翻到任务目标那一页,这回要对付的是飞马,“状如黑犬而赤头,双翅如白雪,上有音虫振翅而落,附人身上即钻入皮肤,闻吠鸣二十息而致人癫狂。” 声音越清晰,大家越觉得恐怖。 谢醒梦脸色煞白,其他人同样形意不自安,吴应楠又继续念了下去。 “大家别怕,这里写办法了:欲胜天马,先灭音虫。可取生肉,以暮苏草研以粉末撒于其上,可诱惑音虫离体。” 他取出了一包东西,“这就是暮苏草粉末!” “生肉呢?”苏四儿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吴应楠让所有人都报了一遍自己最擅长的技法,又让除谢醒梦和王岳山之外的其他人两两以技法对战,演示给他看。 “你们实力不差,各有所长,只是缺少实战的经验,今晚,你们听我安排,保证有大反转。” 从一开始,宋之麒就憋着一口气,不曾开口,此刻见吴应楠如此成竹在胸,有心要试他一试。 “吴师兄,我们最擅长的技法,你已知晓,不知我能否领教一下你的技法。” 吴应楠笑道:“我知道早晚有这一步,我甘愿奉陪!” 两人各据小院一方,吴应楠以横扫千军起势,逼近宋之麒。 宋之麒以力拔千钧回技,先是所踩之地块被他以灵力托起,整个直扑向吴应楠,吴应楠一掌拍过去,无法撼动分毫。 眼看那一处巨石就要压向吴应楠,吴应楠以双脚踩在其侧,一个翻身,两人重新站在一处,这下全凭武力技巧,斗得你来我往。 “宋之麒这一手竟然不是刚才的死缠烂打,能将力拔千钧从借地之力进阶到掘地掷石,他的技法突破超出我们的想象。” 苏四儿看向魏不语,幽幽道:“你的狂风暴雨不会也藏拙了吧?先前已是风雨交加,若是和他对上,你要如何破解?” “吴应楠的应对没有问题,为了不被压,肯定要向上走,他侧走的功夫不错。下一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会以自己为兵器,全力压制宋之麒,让他根本没用机会再施展灵力。” 情势果如魏不语所言,吴应楠就像一柄大刀,不断以各个角度向宋之麒或劈,或砍,或斫,或撞。 宋之麒先前巨石投掷未抢占先机,此刻应对大刀,整个人焦头烂额,巨石早已不受控地回归原地,两人还在空中激战。 “点到为止,别忘了今晚的大战要紧!” 苏四儿不是心疼两人,她是心疼灵力。净福堂的探灵池要积分,可不是想泡就能跑上的。 空中的两人又对战一刻钟,分出了胜负才停了下来。 吴应楠对宋之麒的实力有了更深的了解,这一回合使出的技法并不比刚才的差,只是也暴露出大家共同的问题。 “宋师弟的技法功力,我很佩服!只是你们技法各有优点,对上同辈并无问题,但遇到厄兽却显得死板了,不如闲师出手那般无拘无束。我们时刻要牢记,对上厄兽只有生死,没有容情,没有侥幸,这样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这话说得倒与游医前辈相类,刚才那两个闲师确实没讲究什么技法,只能给对手造成实质伤害就成。 苏四儿想,习惯都是慢慢改变的。 与宋之麒的小试身手,让众人见识到了吴应楠的实力。 到了午时,他主动花了积分,到城里点了一桌好菜。 气氛正酣时,与大家重复了三遍今夜务必听他安排,众口同声应答下来。各自散去后,事情还不算完,他又邀请了众人体验了一个时辰的探灵池。 此番安排周到又缜密,大家对他也更敬服了两分。 众人随吴应楠出城,在飞舟渡候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见识到了本地飞舟,与他们之前乘坐的飞舟并不相同。 本地的飞舟就是一艘船,它不能飞,但它能连通各个山门,上船之后,三层的船,上百个房间,苏四儿一行人的房间在最高处,一进房间,门自动关了起来。 房间里床、桌全无,就是一间空荡荡的房子,杨虎子好奇地走了一圈,连墙壁也没放过,一无所获之后,见大家都靠墙不说话,气氛沉闷,他的兴奋劲儿也沉寂下来。 “吴师兄,我们这船要坐多久?”苏四儿问道。 “这船没个定数,稍后若是听到三声敲门声代表即将到目的地,房间有门出现,我们推开即可。” 一个时辰后,敲门声果然响起,又过五息,房间顶部出现一道门,吴应楠沉声道:“出去之后,万望大家一定听我之言行事!” 他第一个飞身涉顶推门,紧随其后的苏四儿沿其轨迹,没入黑暗。 苏四儿躲在一处小山坡,按吴应楠的吩咐,他和魏不语两人先行去往洞口,引诱飞马出来,其余人则等在更远处。 不过片刻,山上浓烟滚滚,苏四儿明白他们选择了火烧洞口,逼迫飞马出洞。 只听得一声“拉笼子”,吴应楠和魏不语先后掠过,苏四儿立即发动春意绵绵之花瓣囚笼,将飞马向上的空间罩住,逼得它贴地而行。 不知吴应楠怎么办到的,飞马不曾回头,始终追着他而去,苏四儿一心只管上面的,不用分心后方。 苏四儿一直追赶着飞马,待它走入他们选择的平地包围圈,她则牢牢守住最上方,齐若谙、齐若宁各据一半,同时发送花瓣囚笼将四周围堵。 “灵力攻击避开翅膀,还不到招虫子出来的时候!” 第288章 任务完成 吴应楠、魏不语急飞过来,后头果然一只飞马驰奔,如前所描述,此刻看见它体型类马,果然很威风。 隔三息,飞马会喷出一团厄气,萦绕其身。 “赶紧在四周放上发光石,用光扰乱飞马的视线,宋之麒发动力拔千钧之巨石投掷,于方准备发动横扫千军之飞身跨踢将飞马引入石坑。” 囚笼前后左右上共五面,只能凭借不断凸出的行迹判断其内的凶险。 控制花瓣囚笼的三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也无暇多思,将灵力源源不断送入囚笼,维持不破裂。 又听见吴应楠在里头不断指挥其他人发动技能,飞马狂吠,三人纷纷用自身灵力封堵了耳朵。 再说里面,宋之麒以灵力调动巨石追着飞马,飞马灵巧躲过,幸好后有于方追击,飞马躲避不及,竟追着旁边的谢醒梦和杨虎子两人,张口就咬向谢醒梦的胳膊。 千钧一发之际,李俊茂挥剑劈过去,它立即放弃目标,反身腾跃,转而攻向了后方追击的于方。 “魏不语,发动狂风暴雨之大雨倾盆准备往石坑里灌满水,于方你再撑片刻,将它引入石坑方向,宋之麒继续发动力拔千钧,移动巨石将四面围堵,减轻外面三人的压力。” 于方入坑,飞马紧追不舍跟着入坑,吴应楠当机立断,“魏不语,放水,于方,逃!” 飞马即便泡在水里,追逐也比于方灵活不少,于方的背被它抓烂,血腥味引得它更加亢奋,其他人焦心于方又中厄气,再不援手就要成为口食。 吴应楠默默以灵力筑起一道土墙阻隔在飞马与于方之间,于方得救,被王岳山拉到一边,处理伤口。 宋之麒的巨石此时已围堵水坑三面,与吴应楠的土墙呼应,“齐若谙、齐若宁撤前后左右囚笼,守在巨石外侧,以灵力封住缝隙,配合宋之麒,苏师妹缩小空中囚笼,节省灵力。 “谢醒梦,立刻用两道灵力攻击飞马双翅,准备起奏惊魂曲。李俊茂、杨虎子你们两人持剑助我。魏师弟,准备暮苏草,候我动作。” 谢醒梦依言而行,飞马双翅受到攻击,立刻振翅,果然有呐虫飞出。谢醒梦手持短笛道:“大家闻笛声则自行解咒,勿受影响!” 短笛泄音而出,惊魂曲缠勾神泉,地坑里扑腾的飞马已经不如先时灵巧。 据坑一侧的吴应楠突然收灵力撤土墙,掏出短匕首插向自己的左臂,主动走向飞马。 飞马闻血味,狂吠急扑,双翅振动。 他忍痛喊道:“撒粉末,所有人灵力封耳,左右剑见跃石即刺双翅!” 暮苏粉覆盖伤口,鲜血未止流,飞马见馋急追吠叫,有呐虫飞入伤口。 吴应楠拼命后退,又跃巨石之上。 左右剑同时破出,飞马躲过撞向巨石,宋之麒将之赶回地坑。 “魏不语发动无边丝雨之冰锥刺,击它眉心。于方发送无边丝雨之雨丝缠绕困住它,配合魏不语!” 魏不语和于方配合天衣无缝,飞马已陷于地坑动弹不得。 “趁现在,割头断其生机!”候在一侧的杨虎子飞身持剑以应。 吴应楠坐在巨石之上,服下止血丹,又饮下一物。 十息后吐出不少呐虫,方喜道:“大患已除,杨虎子、王岳山继续在各处放发光石,其余人暂歇片刻,稍后暗寇将来,我等还有一战。” “吴师兄,不如你歇息,稍后交给我等对付。” 吴应楠见他难得主动,略一思量已晓其变化,遂道:“暗寇受厄兽厄气驱驰,如今飞马已死,暗寇已不足为惧,我们只要气势不减,杀不容止,他们自会退避。” 化厄气隐匿于天地间,再有新的厄兽出没,又将随主作乱,据他目前所知,杀是杀不死的。 杨虎子、王岳山行动很快,将各人手里的发光石全都摆在周围,围成了一个圈,他们所处的一小方地此刻亮得惊人。 正好无事,吴应楠又拿出一物,让杨虎子下地坑收飞马尸体,他则讲起了这里的一些常识,正好是新福徒们所欠缺的。 厄兽最不耐日光,故爱夜间出没,也不是没有白日行走的。 成都于天地广人稀,有的匿于深山,白日会有辅卫各处巡视捕捉其踪迹,报于城内任务处,再由任务处分派处置。 再者,厄兽喜驱使暗寇袭击城池生人,一有暗寇出现,则必有厄兽至矣。这两项都是任务处探知前情的渠道。 厄兽的尸体是完成任务的证据,必须要带走,任务处见此才会划入积分。 杨虎子手里的东西是专门的收尸袋,专门收厄兽尸体,据说能保飞马厄气不散。这尸体留在他们手中无用,拿给任务处能折算积分。 苏四儿等人相顾无言,到现在再傻也知道他们的问题出在哪里了,自他们被赶下飞舟后,每一步都没按照正常的流程走。 “都打起精神,最后一战的对手来了!这是送上来的陪练,大家千万要把刚才各人所使的技法都用上。” 吴应楠说完,第一个跃出发光石圈,众人不见暗寇踪迹,他已奔出数丈远,谢醒梦因惊魂曲耗神不便移动留守原地,其他人不肯落后,纷纷追了过去。 前方密密麻麻的暗寇阵列,吴应楠发动力拔千钧之巨石投掷,瞬间阵列溃乱。 苏四儿尝试起地土墙,将暗寇分而围之,李俊茂、杨虎子、齐若谙、齐若宁几人纷纷持剑闯入一处,乱砍了起来。 于方与稍弱的王岳山配合,两人冲击其中,魏不语又据另一处。 不过半个时辰,暗寇全部消失了,众人精神大振,看向吴应楠。 吴应楠躺回先前的巨石,道:“此处已无忧,大家轮班歇息至天亮,等到附近河边接应的飞舟,我们即刻回程。” 苏四儿还在从谢醒梦口中得知吴应楠手臂的伤,此刻无事,她自觉应关心一二。 “师兄,你手臂的伤?” “无事,我已服下此地专有的止血丹、生肌丹,过几日便可痊愈。”他又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瓷瓶,递给苏四儿。 “苏师妹,以你的天赋,必然很快参透,只是得先去蜂巢山走一遭,凑一凑材料。” 若是丹成之后卖给任务处,到手的积分几乎可与山门任务比肩。 第289章 提前防备 江流滚滚,不见人迹。 吴应楠领着所有人等在岸边,突然趋左行数十步,持短匕砍向一株平平无奇的病树。 “强枝弱干,叶若静兔,腹内浆汁外流,折其枝不断丝,人称万木春。”他强力一折,那处果然丝丝缕缕不尽。 “若一人独行遇险,若是非岸边见到此树,可于树身砍斫一刀示警,必有人来救。若是岸边,则折枝而立,飞舟片刻至。” 吴应楠讲的都是救命的法子,苏四儿等人立刻围着万木春,记下形貌,默念刚才所言。 说片刻即可,绝无半分差池。 先前富于江水的河流,飞舟穿梭其中,不多时已近在眼前,仍然是三楼的房间。 一坐下来,吴应楠当即将任务单和收尸袋交给了王岳山,让他晚众人一刻钟下飞舟前往任务处交割,又吩咐其余人分两路进城。 众人疑惑不解,他却反映平常,好在没有多余心思卖关子,直接道明是为了防闲师盟山南搞事。 “各位,我们的任务还没完,下了飞舟之后,闲师盟的人肯定会在埋伏各处抢收尸袋,图谋换取积分,大家一定要努力拦住他们,只要王岳山进了任务处,他们拿我们就没办法。” 当街抢东西大人,挑衅,还敢抢任务成果,闲师盟真够猖狂。 苏四儿道:“这里做任务的不是闲师盟,就是福徒,我看上章城里闲师数量远远多于福徒,他们能抢的福徒不多啊?” “他们闲师之间也会抢,但福徒总是最倒霉的,成为他们一致对外的目标。所以很多福徒都会选择加入闲师的队伍,积分虽然被扣掉一半,但不会被抢,还能长见识。” 吴应楠跟着闲师盟混了一年,日日都能蹭上任务,就这么来到上章城,虽然扣了不少积分,他积攒的积分也不少,所以能大手笔请吃。 早已经被吴应楠昨夜的狠手段震惊的杨虎子,这才明白他如今面对厄兽气定神闲,稳如老山的气度是怎么练就的。 要说怎么没人管管这些人,管他们干什么,人家又不会下死手,最多抢个东西而已。 众人的不平之色才是这个年纪的真实,倘若真管成死水一滩,吴应楠自己也不赞同。 闲师盟的人在成都于天做的山门任务最多,以至于连厄兽图谱这种东西都总结了出来。 送进来的闲师年龄上比他们要大约十岁,修为相差不大,主要是体型。 而他们这些新福徒一年一进,三年一茬,还是嫩菜,死守个蜂巢山,熬完也就出去了,遇到厄兽平静的时候,净福堂的净福卫还能指点一二,各自想办法让他们着做一些任务。 他进来才听说,厄兽已经不平静好几年,许多闲师都被召了过去。 新福徒并不是全蠢的,有聪明的,知道跟闲师盟做任务,也知道了福骨,如他这种不蠢不傻,肯定会生出更多的心思来。 “大家辛苦一下,我们只需拦闲师们半个时辰,就去和王岳山汇合,我请大家去跑探灵池,明日带大家体验蜂巢山。” 渡口边,正如吴应楠所料,之前在任务处碰到的闲师山南带着十几个人等在那里。 “师兄,我们这么对吴应楠,师叔知道了会不会怪罪于我们,虽说他被召到昭阳城,最多半年,人就回来了。” 成都于天里弱肉强食,连福门自己都默认了,师叔怎么会有空管这事。 只是这弟子刚来,还摸不清状况,总对别人有一股为惧,整日里担心这,担心那。 “吴应楠不是闲师盟的人,只是救了师叔一命,师叔一路上把我们的看家本领都尽数交给了他。他今日若是栽在我们手里,我就去信告诉师叔,师叔这人骄傲,断然听不得这些。” 吴应楠就是被打成残废,师叔都不会看一眼。 山南想到自己曾经在吴应楠手上吃的亏,这小子必定早有防备,他看向山奇,双方互相了解,看谁技高一筹。 “吴应楠一定会带人分开走,你把其余九人的画像散给他们再看一遍,务必每一处给我盯紧了。” 山奇不愿离开,他还有话没说,“师兄,师父说那人还成,意思意思得了,不要这么认真。” 其实,看在师叔的面上,吴应楠只要与自己合作,继续乖乖上交积分,他一定不会干涉。本来都说好了,他们一起拿下这个任务。 临到头,他居然反悔,还自己拉起了一帮人,其他门里的闲师都看着呢。 可惜全都是今年刚进来的,一个个也不知怎么直接来到了上章城,搞不清楚状况就被吴应楠带着去做山门任务。 上章城的福徒从来没有吴应楠这般难搞的,他带的队伍若是成了气候,其他跟着他们的福徒怎么想,一个个怕是都要反了。 其中还有个在外头结仇的,有人花积分让他们想办法做掉她,早早就把消息传遍了各城。 做掉她这个事情,对于闲师盟来说比较麻烦,他们不能直接动手,只能靠山门任务,让她丧于厄兽之口。 飞舟里,吴应楠最后拍拍王岳山,叮嘱道:“我们能不能顺利拿到积分,就靠你和彩云了。” 王岳山点点头,“放心,我和彩云已经说好,它会帮我。”彩云的事,是他主动和吴应楠说的,要想跟上苏四儿,他必须和彩云绑在一起。 彩云出手,王岳山安全多了,只是闲师盟的人也不是蠢人,他们早把所有人都摸透了。 “闲师盟的人今日见过我们,稍后发现我们少了一个人,他们一定会起疑,说不定还会继续派人等在飞舟这里。” 苏四儿看向王岳山,道:“不如做戏做到底,找点东西伪装成受伤的王岳山,迷惑他们。两路分四路。” 这个她熟,谢醒梦立马配合地让杨虎子把他的剑做了伪装,又塞了不少其他人找出来的衣服,最后魏不语拿出自己的披风整个罩上,经谢醒梦修饰一番,挑不出毛病。 最后大家重新商议,由宋之麒和魏不语两人一路,先去任务处等王岳山。 杨虎子则背上“假人”跟于方、李俊茂同行,先一步下飞舟,急奔救治处。 吴应楠带苏四儿、谢醒梦、齐若谙、齐若宁则先回外城暂居处,引开闲师盟的人,为王岳山争取时间。 城外渡口,四条栈道连接陆地,刚下飞舟,人群中道尽头的山南已高声喊人,吴应楠当即带人从最里的栈道飞身越水而走山路。 “这小子真狡猾,打的是从小道回城的主意,快追上去!” 刚才一共出现五人,还有五人,山南眼中闪过不屑,“山奇,还剩下一波,东西恐怕在这些人身上,你带人盯着,待到辅卫松懈处,抢。” 第290章 两方交手 上章城外的山路,说是山路不过是小土丘踩出来的,苏四儿他们跟着吴应楠走了没多久就被追上来了。 吴应楠停到一处开阔地,料定这里刚好,便对苏四儿等人道:“闲师盟的人出招透着一股子莽劲,你们身形未张,又少他们些年岁,不要硬抗,拖为主。” 他们停下来,没多久山奇追了上来。 “吴应楠,你故意将我引来,是为了让剩下的那拨人有机会逃走,可惜,我已命山奇守在原地,把那几个小福徒交给他练手了。” 一双眼睛扫过苏四儿等人,都是些小孩子,还是不要惊吓他们好了,“我本不欲为难你们,但他失信在先,我必要好好教训一番,不然上章城的规矩可就废了。你们可退后,待我拿到东西就放你们走。” 苏四儿上前一步,脆声道:“不知坏的是什么规矩?” 山南将人好一番打量,果然不愧为雇主所言“大眼贼”,眼睛又大又亮,此人定是言辞伶俐之人,发问不请教来头,直指规矩。 上章城的规矩不可说,说也说不明白,她且自己琢磨去吧。 “这位师妹,你休要拖延时间,这规矩,你自己闲暇同吴应楠议论,若再不退到一边,我的人可就要一起动手了。” 早就跃跃欲试的齐若宁得到苏四儿暗示,跳出来道:“肉山大哥,吴师兄从未与你有过约定,你不过是看中我们辛苦一夜的积分,何必假托失信之辞。” 他将吴应楠反手一推,“这次任务是我们同吴师兄一起做下的,你要取东西,我们不同意。吴师兄,我先领教领教再说!” 什么肉山,这小人可恶,“既然好事做不得,好话听不得,那就……动手吧!” 山南快步奔向齐若宁,其他闲师盟的人则向吴应楠、苏四儿、齐若谙、谢醒梦围拢。 闲师盟果然与福门弟子不同。 他们更讲究拳脚掌法,苏四儿饱受了对手两拳之后,也渐渐适应了对方的打法,从横扫千军之飞身跨踢之后,想起久未用过的技法是隔山打牛。 先以求师问道,模仿对方的招式,又东躲西藏,让对方的拳头落空。 “你们这些小福徒就只会这几招吗?隔山打牛对我们闲师盟的人早就无用了,且看我虎怒拳,让你见识一下世间险恶。” 对方虎怒拳,左拳出,左拳勾,又翻越闪身,苏四儿被逼至死角,已呈现败相。 再看其他人,除了吴应楠、齐若谙,都如她一般。 看来不出门不知道,如今这处境似乎有些丢脸! 先前,山南大张旗鼓地追上了,身后跟了不少人,有闲师盟的人,也有些福徒,站在一旁看上了热闹。 他们的弱势太快,让山南十分膨胀,逮着机会开始嘲讽。 “这些新福徒真是不堪一击,我这些师弟们随便几招就将他们打得败退。吴应楠,赶紧把东西交出去,我可以放你走。” 吴应楠当然不肯交出东西,“你们不过比他们多了些经验,假以时日,你们这些人未必打得过他们。” “哈哈哈,我不需要考虑以后,就算假以多日也灭不掉今日之败。” 山南虽嘴巴不饶人,但心里也着急,吴应楠说得没错,他们这些福门弟子进益确实很快。 自己比他多待了几年,如今压不住只能与他平手,福门选弟子果然有些门道。 再说,渡口那里,山奇派人守着,果然发现又有目标出现。 他没有山南那般胆气,敢直呼名字,而是悄悄跟在后面。 进入城门后,发现五人还分做了两波,各走各路,一处通往救治处,一处通往任务处,他心中叫苦。 怕被耍,不得已将人又分作了两波,人数多的一波随他抄近路围堵任务处,人数少的这一波直接跟到救治处,守住大门即可。 师兄说要教训他们一顿,山奇寻到一处地方,立刻将两人拦了下来,一脸和善道:“东西交出来,我不为难你们。” 魏不语早和宋之麒想此时,王岳山应该刚下飞舟,他们必要等人路过之后再追上去,所以可以跟这帮人周旋一下。 “什么东西?我们根本不认识你!” 山奇大惊,“你们跟着吴应楠,他没告诉我们的身份?不应该啊,那小子平时爱说话,不管是谁遇上了,都能说上小半个时辰。” 那是吴应楠在套你们的话,李俊茂早说了,这人话少,能让不爱说话的人变得爱说话,一定另有所图。 宋之麒神情讶然道:“原来他叫吴应楠,你不说,我们都以为他叫山南。” 好家伙,竟然拿师兄的名字冒充,“山南,是我师兄的名字,你们连人都不认识,就跟着他去做任务,也不怕拿不到积分,看来东西应该没在你们身上。” 歪打正着,被他猜对了结果,魏不语立刻转移:“他的弟子服,我们不会认错,若是他敢坑害我们,回了风云谷,门规饶不了他。” 又跟宋之麒道:“他已经把东西给我了,肯定不敢耍心思。” 山南在心里鄙视一番这些小福徒的糊涂,若是吴应楠不回风云谷,他们根本拿人家没办法。 成都于天里脱离福门入了闲师盟的弟子也不是没有,这些人披着师兄皮坑起师弟来,比闲师盟还狠。 一年前,就有人被坑不服,发狠反杀,又躲了一年,最近才出去的,都成了闲师盟平日的笑话了。 山南听到魏不语的话,觉得他们好哄骗,想走的心又消了,“你们手里既然有那东西,不如交给我,我放你们走!” “这东西拿出去有的是人要,白白给你,不可能!师兄,我们别跟他耽搁了,赶紧去任务处。” 想走?是不可能的。 “你们若是不听劝,”他招手,身后的四个人立刻堵住了去路,“这东西本来就是我们的,你们交出来,我可以帮你们跟师兄说说好话,单独给你们一人十积分。” “十积分,实在太少,”魏不语看向宋之麒,“不如我们跑吧!”说是要跑,两人却原地未动。 劝不动,只能怪他们自己作死,“这路我比你们熟悉,你们跑不出去。”他笑着对自己的人说,“对付不老实的人,一般都是打一顿就好了,我们多是这么过来的,今天也教教他们。” 话音一落,五人立刻动起手来。 实力强的都被山南带走,山奇实力不如山南,但人数众多,两方人互不相让,一直耗着。 魏不语和宋之麒一时无法脱身,心中也不着急,对闲师盟的拳法,他们早有耳闻,正巧遇上了机会。 罗惊梦偶尔也会在魏不语面前说,奇珍楼当初应该走拳法,而不是剑技,才能一举熄灭楼里闲师的福门印记。 救治处那边,魏不语背着个假人,跟于方进去了之后,立刻将东西都收了起来,两人就在外院的石桌边坐着。 跟着他们的两人发现受伤的人是假的,立刻跑走。 杨虎子有些紧张,看向于方和李俊茂:“不好,他们怕是要回去堵王岳山,我们赶紧跟上去。” 第291章 苦瓜山南1 拳拳带风,步步争胜,山南本来平静的心情在吴应楠跟着使出了拳法后,有些碎裂了。 “吴应楠,你怎么会我们闲师盟的拳法?“ 这是个好问题,他并不打算回答,王岳山若是不出意外,此刻应该已经到了任务处。 山南停下拳脚,惊怒道:“是不是师叔偷偷教你的,他这是坏了规矩,会盟主手下的戒律堂惩罚,你若真有心,就不应该当众使出来。” 这小子忘恩负义的苗头,他早看出来了,也劝过师叔,这下全被他料中了。 谢醒梦见苏四儿不出声,笑道:“你可真好笑,这拳法,都打了半个时辰了,连我都看会了,吴师兄现在打出来,有什么问题?” 福门的人不重拳法,百宝塔也收了不少,说不得闲师盟的拳法还是出自福门呢。 她说完,立刻模仿打出了一套山南刚才用过的拳法,旁边守着她的山风瞪大了眼睛,直呼“真的会啊”。 确实还可以,不过是现学还是有人教,他自然有分辨,这小姑娘站出来,让他想起了前日一件事。 “我知道你,你那百宝囊里的东西,还想不想要了?” 山南看向谢醒梦,小小年纪,出门在外,防身的东西一点不带,全带些俗世闲情的话本子,倒是个奇才。 原来是被他们打昏的,谢醒梦恼怒,“哼,百宝囊,我可以不要,里面的东西还我。” 山南表情有些不自在,晚了,东西全被那群家伙分光了。 要他说,百宝囊可比话本子强,没想到师父最后看上的也是话本子,不过都是些假言托语,一个个笑得跟得道升天了一般。 就连这小姑娘想要回的也不是百宝囊,而是话本子,莫非这世道变了? “你若是劝吴应楠交出东西,我可以把百宝囊还给你,”见谢醒梦无动于衷,他又道:“还有里面的东西。” 她手里的话本子,可不是凡品,识货的人必然不肯撒手,这山南哄人罢了。 “你别当我傻,那些东西若是流出去了,没有再回来的可能,你想从我下手,这条路走不通。你们抢我东西在先,又围堵我们在后,无耻。” 倒是个不好骗的,无耻的又不是他,山南重新盯上了吴应楠,威胁道:“我拿不到东西,不会走!” “你确定要在这里盯我一天,我刚做完任务耗得起,赖大叔回头找你可不是好事。” 吴应楠认出了急跑而来的山奇等人,又看见杨虎子等人跟在后面,心想是应该成了。 山南他们待不了多久,领下的任务是今晚,他们自己也要回去预备一些事情,一旦得知了任务交付,绝不会再停留的。 赖大叔门下的人,与其他闲师盟的各门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同。 “师兄,我们都被他骗了,他的人已经把东西交到任务处了。” 他带着人和那两人斗得兴起,结果救治处的人找到他说根本没人受伤,他这才反应过来,应该还藏了一人。 他们这些人最后全都搅和在一起,等到任务处时,人家任务已经销了。 山南听完后,没有想象中生气,而是静静思索了一番才道:“你选的人不错,就是缺少经验。你不愿意跟我合作,根由你我都很清楚,我和师父、师叔都改变不了,但冲着他们,你会的。” “多谢夸奖,你少生点气,不然回去又喊脑袋疼。” 多余的关心,不稀罕,山南的打算落空,走之前也不忘放狠话。 “你少得意,我的人不找你麻烦,其他人也不会放任,你做得任务越多,他们的性子,你都见识过,有朝一日你走了,等于害了这些小糊涂。” 吴应楠点点头,“以后的事说不准,你回去吧!” 好言恶语都说尽了,还是个啃不动的硬骨头,山南怒气冲冲地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目送这波人消失在小路上,吴应楠看向一旁盯着他不肯罢休的人,“我们先去任务处接人,再去探灵池待两个时辰,其他的事,回去再说。” “都听师兄安排!” 起先,王岳山一路纠结自己没进过任务处不会交任务会不会被骗的问题,全忘了闲师盟的人到处都是,他该担心的是安全问题。 不过,此人福气大,一路无人找他麻烦。 一般单独行动的人,尤其是王岳山这种缩头缩脑的样子,不需要借口找茬就能分辨是个新福徒的人。 闲师盟的人看都不怎么看,二十个积分的小人物,抢过来还不够他们自己人分。 远远认出被围在中间的魏不语和宋之麒,王岳山都不敢多余一眼,跑得飞快,问了门口的辅卫,得知交任务可以进里面,他就进去了。 收尸袋上加带十人名字的布条,他一交上去,就被推到一处房间,等了一刻钟,有人交给了他一张带字的树叶,就让他速速离开。 将树叶让彩云收好,他磨蹭着走到门口,半天不敢迈出去,还是看见魏不语两人在门口张望,才在辅卫的催促下走出去。 三个人汇合后,就站在外墙边,这里没人敢直接动手,最适合等人。 半个时辰后,十个人重新在探灵池聚到了一起。 吴应楠没提任务的事情,而是催促大家赶紧下探灵池,从昨晚到现在,大家打了三回,非探灵池不能缓解疲累。 山南回去后不会说抢东西失败的事情,跟随他的人口风也紧,其他人暂时不会找过来,这样就很好。 吴应楠又一次说对了,山南回了闲师盟之前,警告了一番自己手下的人,才踏进去找自己的师父赖三蒙。 赖三蒙,原是福门的人,因故在成都于天呆了多年不想回去,和好友也就是山南的师叔山祖一起投了闲师盟。 闲师盟在成都于天被呼之外门,外门占据东西境二十二城,分二十二门,但各门并不是各据一城,而是交错杂处。 因为实力,在出尘境的时候加入闲师盟,又有天赋技法傍身,到现在又升了一个大境界,在上章城的闲师盟很有些地位,其他门的人也给些面子。 说起赖三蒙,此人在院子里擦拭自己新铸的一柄灵刀,见山南大力甩门的举动,十分不乐意。 “你先前看都不看一眼,如今眼巴巴凑过去,是不是闲得慌,我们这次对付的六角大王可不是好惹的,你还不去各门联络,还指望师父不成?” 这孩子爱讲义气,认准了的兄弟死都不撒手,又脾气急,没事还爱生个闷气,真是让人操心。 山南被训斥,心里舒坦了不少,委屈道:“师父,我都是听你和师叔的吩咐,从来压着性子,可惜那人就是不识好歹,以后再也不管他了,让别的门给他欺负死。” 赖三蒙抄起刀,就用刀背砸了下去,“你这小心眼子,是不是知道他拳法比你好了。以前就爱吃他和你师叔的醋,现在还放在心上,我们的正事,你全忘了。” 第292章 苦瓜山南2 闲师盟大部分的小院稍有些残破,二十二门的小院更甚,恰如山南此刻的心情。 师父不懂他,会拳法这事,他生气的是吴应楠暴露师叔,怎么就不关心这事? “师父,今天的事总会传开,戒律堂到时请了师叔过去,你可别偷偷抹眼泪。还有吴应楠,他非和这帮新福徒在一起就算了,他还跟那个十三门盯着的任务对象一起,我怕他又要多管闲事。” 偷袭抢东西,之前自己的师弟也被喊去了,寒碜。 见师父根本不理自己,山南又道:“十三门,接了个大单,听说是内门那边交代的大单,两家人要她的命。” “内门交代的?可打听清楚是何内情?”被触动的赖三蒙终于开腔了,话却戳中了山南的痛脚。 山南想起这人是自己的师父,不好开怒,但也得解释清楚。 “我是二十二门的人,平日跟各门的人打交道联络任务,也全赖师父这一手炼制兵器的手艺,要我去打听内门派单这事,人家也不会搭理我。” 倒是挺有自知之明,赖三蒙盯着他半晌,在山南要跳脚的时候,他才悠然道:“这柄苍牙碎星刀,给五门的刘师叔说去,就说自家事要多参与。” 一把夺过苍牙碎星刀,山南当即演练了一阵刀法,这刀不赖,若是给他多好,眼睛舍不得挪开,可惜刘师叔这人还成,不好跟他抢。 “师父,你什么时候给我炼制一把刀,名字我都想好了,叫九厌刀,我要用它杀掉我讨厌的九种厄兽。” 想起本门开支的艰难,赖三蒙不得不出声提醒,又怕伤了徒弟的心,再三斟酌,方道:“师父替你攒了不少材料,还缺一些,你若能上进些,选进了内门,九厌刀未必不行。” 他前后送走了好几个徒弟,想要打入内门都不成,只有这山南,各门风评人缘都不错,是他看好的最有希望的徒弟。 听话辨音,山南不知道自家的打算,心里也不能理解他的坚持,“我慢慢攒就是了,师父你的心总不在这里,也不知道在哪,入你门下的弟子个个都要他们入内门,我是隐卫之后,从未出过界境山,你别指望我了。” 他怕赖三蒙翻脸,给自己一顿拳脚,扛着苍牙碎星刀跑了。 没出过界境山,更应该出去,赖三蒙一时无言,放弃了教导徒弟,又想到了六角大王这个任务,心里盘算这回他们能到手多少积分,加上闲师盟内部的积分,可以换多少材料。 徒弟的刀,师父怎会小气。 探灵池泡过之后,一行十人回了小院,个个目光灼灼,像是要把吴应楠给碎成片。 吴应楠自知躲不过去,但还想挣扎一下,“我不知从何说起,不如以后出去再说?” 还不如说怕闲师盟在外偷听,他不好宣之于口。刚才魏不语说他们的小院一直无人来过,苏四儿这才知道他偷洒显踪粉的事情。 “师兄,先说说你怎么会闲师盟的拳法?” 拳法这事,他此时真有点理解山南的愤怒了,不过,山大叔滑不溜手,应该不会轻易被戒律堂拿捏。 “就是我之前偶然救下的那个闲师盟门下长老,他知恩图报就带着我做任务,涨了不少见识,临别之时又送了那本《厄兽图谱》,我们相处一年,就像谢醒梦说的,看都看会了。” 苏四儿想,谢醒梦只说对了一半,这拳法若无人指点,就是张皮,山南这人争胜好强,估计嫉妒了, 不然也不会那么生气。 李俊茂关注的则是他实力的问题,“跟着闲师盟的人,真的能长见识、提升实力?” 盘踞二十二城,包揽最艰险的任务,他们的经验非一般人可比,确实收益很多。 “闲师盟分二十二门,分布在东西境二十二城,他们在任务处主要接手山门任务,我们昨夜的飞马,按品分级,不过三品,远远比不过那些五品、六品的厄兽。” 说到这里,吴应楠又道:“我也不瞒你们了,我们新福徒进来一般都是做蜂巢山和城内任务,明天带你们见识就知道了。我们愿意留下的,有的可以加入净福堂,有的可以入闲师盟,入净福堂就要去前方扛厄兽大潮,入闲师盟则是做山门任务。” “这就是之前尊者说的可以解除师徒关系的特殊情况吗?”齐若宁问道。 拜师不过几天,就打听换师门,若是被师父听见……齐若谙白了他一眼,“福徒若是跟着闲师盟的人做山门任务,他们会接纳我们吗?” 接纳吗?谁愿意免费替别人养孩子,更何况两方之间本来就有嫌隙。 吴应楠想起二十二门里为数不多的三个门,对福徒不怎么排斥,也是因为他们半路别投的缘故,但闲师盟对外门各门加以约束,积分就是一道难过的关口。 很多福徒打听到积分大半不能归于自己,老大不愿意,根本不会去想以他的实力怎么可能拿到平等的积分。 低品厄兽尚且对付不了,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战一战暗寇,还得要闲师盟的人兜底。 也正是囿于偏见、短视以及懦弱,这些人根本领会不了三年之行隐藏的大浪淘沙的意义。 人的想法很奇怪,吴应楠视追随闲师盟的日子为隐痛,但等离了那里,再同人分享自己的过往经验,突然觉得比不得过去的过去,觉得刺激。 在这一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去找山祖,弄清楚他的秘密。 “能想到跟着闲师盟做山门任务,昨晚一定让你非常难忘。我问你,你为什么想跟着闲师盟的人?” 眼前人的沉默,让齐若谙以为自己的问题有些不合时宜,毕竟他们下了飞舟和闲师盟的人周旋那么久,显而易见,人家是不怎么待见他们的。 吴应楠没有直接回答,开口第一句又说中了他的心思,让齐若谙有些不自在,但他问出的问题,自己却能回答出来。 “我想变强。近两日,我看见在你和我们、你和闲师盟的人、我们和闲师盟的人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实力差距。你的出现,让我找到了变强的可能。” 齐若谙的话宛如万籁俱寂中一声巨响,冲破了众人迷迷糊糊的思维边界。 他们来到成都于天,不就是为了变强吗? 第293章 蜂巢山行 小院里的风穿堂,邀人共赴一场天地同调的轻歌曼舞。 悟得真快,吴应楠想,自己当初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自诩聪明,还是受不了被人轻视。 “只要能忍受失去大半积分、殴斗嘲笑这两条,闲师盟的人没什么可怕的。” 苏四儿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院门,这些都是变强要付出的代价,闲师盟没禁止吴师兄学拳法,还拿到了《厄兽图谱》,反向接纳了福徒。 不然,那些出归闲师盟的福徒,他们又该如何对待,“吴师兄,投入闲师盟门下的福徒,他们过得怎么样?” “实力为尊,在哪里都不会过得太差,吴师兄,你看我说得对不对?”杨虎子一口抢答,“老大,你这么问,我会以为你有那种想法。” “醒醒,”, 苏四儿叫了一声,默数三下,杨虎子惨叫出声,声音很快远去。 离天黑还有一两个时辰,吴应楠告辞准备出城,临走又叮嘱大家勤练技法,明早辰时城门口见。 每个人都是不服输的性子。 倘若吴应楠不提醒,大家也主动练习了起来,互相比划较量。 一夜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上章城门口,苏四儿等人提早了那么一刻,周围同他们一起的福徒很多,比这两天在各处见过的都要多,可惜一个也不认识。 福徒在成都于天有的穿弟子服,有的着带面罩的一种甲衣,谢醒梦好奇问了一位师姐,才知道这甲衣在杂物处名下的店铺有卖,一件三百积分。 听到苏四儿耳朵里,顿时觉得弟子服就很好,自己再多找一块布套在头上,一下子就可以节约三百积分,毕竟昨天到手的积分抵了欠分,统共也就剩下一百。 他们这两天消耗用的全是吴应楠的积分,相当于一人挣十个人花,大家已经表露过羞愧的意思,约定下一回出任务花自己的。 “吴师兄,在那呢?” 杨虎子老远看见了人,不再四处走动。前日出门算还早,结果迟了,今日提早又晚了,他堆了一肚子疑惑。 吴应楠的弟子服上有一处脚印,杨虎子对于放在心上的人,细节从不会放过,二话不说跑过去将人拦住,偏偏拍打的声音极响,吸引了不少人。 吴应楠有点受不了他的热情,灵活躲开,解释是因为路上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你们看见旁边那座高塔了吗?那就是蜂巢山。” 直插云霄的一座高塔,层数就比风云谷的百宝塔多多了,每一层都是密密麻麻的石门,石门里连接一处空间。 他们这些做任务的人,和蜜蜂没有太大区别,取名蜂巢山,再贴切不过。 “进入塔中,在第一层选择要完成的任务,绑定身份牌就会被瞬移至目标石门。任务主要是收集各种资源材料,能方便你们快速认清这里的风物。若是遇到厄兽,打不过可通过身份牌选择放弃任务重新选择。一次任务四个时辰,积分结算会在出塔前发放身份牌,不需要经过任务处。” 略带一点暗哑的声音响起,昨夜应该是受生肌丹的影响,没有睡好,他着急痊愈,量过重才会有有些难受。 这一点,只有苏四儿清楚。 之前吴应楠的手段过于激烈,她担心他是为了急于取信众人而不顾自身安危,于是昨晚单独又问了一遍伤情,他倒是坦诚。 吴应楠朝着远处招手,又跑过来一个瘦弱的少年,比所有人略长几岁,“蜂巢山最多可以同时进五人的任务,你们刚来,还是先做单人熟悉环境为好。这是我新近结识的朋友,离钰昶。” 离钰昶十分活跃,刚见面一点也不生疏,听完吴应楠一大堆做任务的啰嗦话,轻笑道:“再没有比吴应楠更好的师兄了,你们可要好好珍惜。” 这话如果放在前日,恐怕除了苏四儿,其他人都无动于衷,经历了一天一夜之后,大家对他早已佩服至极。 “你少捧杀我,我做的这些不过是顺手为之,若是他们能够同之前的我不一样,我就知足了。我要是走了,你可要好好关照他们。” 离钰昶点点头,关照免不了,“以后再说,今天帮我的任务,你可要卖力一点,手上的伤不要紧吧?” 吴应楠活动手臂,表示自己已经痊愈。 此时,高塔前已经围满了人,辅卫已经出现,蜂巢山开启在即,他当先走了进去。 其他人跟在吴应楠身后,再一次经历身份牌的查验之后,踏入了蜂巢山的第一层。 苏四儿转了一圈,很快搞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成都于天的药植材料在外面也是非常珍贵的,就是采集比较麻烦,有这么一处地方对于丹技师来说,非常不错。 她想要的止血丹和生肌丹,应该靠自己就能积攒完成了,难怪吴应楠之前把丹药给自己看,这里的材料交够任务量后,多余的都可以自己留下。 除了她和谢醒梦,其他人都想去体验一下挖矿,能有一件自己梦寐以求的兵器是每个战力型福徒的梦想,但材料的收集让他们望而却步。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们也无暇再去思考为什么进了这里的人出去之后都不再提这事。 各走一层,各进一门。 苏四儿选定药植层,将身份牌贴在门号上,将药植的模样在脑子里过一遍,她整个人就进入了一处空间。 止血丹的第一味主药乃是炽焰草,生在极热之地。苏四儿一踏进任务门内就觉得燥热不安,此地和外面相比,树木更为繁茂,蛇虫鼠蚁较为猖狂。 她不得不拿出迷粉隔一段距离撒下一点,用作清道。 炽焰草或许长在不毛之地,此处既然有树木,有虫兽,看来并不是极热之地,还需要往前走。 半个时辰后,苏四儿终于找到了那处“不毛之地”,它位于山里的一处湖泊中央淤积之处,周围只有炽焰草生长,其他生灵绝迹。 苏四儿每次飞过去需要一刻钟,爬山采集需要一刻钟,飞身回来需要一刻钟。 本不想如此折腾,奈何这里生长的炽焰草就是如此任性,挖走一株,周围立刻火焰腾起,她无处容身,只能回去。非要赖在这里,就享受被烈火灼烧的感觉。 相比于苏四儿进去小半个时辰一无所获,选择挖矿的几人就简单多了。 第294章 上门推销 杨虎子一被送入任务门内,一座高山压迫视线,山脚处有个洞,他钻了进去就开挖,工具用的是自己的剑。 同样是半个时辰后,杨虎子终于敲开了一处山壁,挖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晶体。 他已经疲累至极,这东西太能消耗灵力了,徒手挖什么都挖不到,这简直就是一座吃灵力的山。 吴应楠和离钰昶选择的锤炼任务。 他们需要用灵力化为灵火,将矿石压缩至指甲盖大小。至于为什么是两个人,那是因为一个人的灵力只能坚持两个时辰,必须要有个人替换,才能完成这个任务。 四个时辰一无所获,当初对蜂巢山的期望有多高,现在他们就感觉有多累, 城门口的众人感觉自己都快要站不稳了,脑袋发晕,想去探灵池却被吴应楠阻止,说是用不着浪费积分。 齐若宁一脸哀怨 ,“蜂巢山简直就是一座吃灵力的怪塔,如果要我在这里做三年,想想都觉得可怕。” 杨虎子跟着附和,其他人没说话但也是这个意思。 众人忙不迭的抱怨声扑面而来,早就习惯的吴师兄阴笑两声,毫不留情戳破了真相,“第一回任务拿不到积分,失望之叹罢了!权当体验,你们多进去几回,自然熟练。” 稳稳拿到积分,还能精纯灵力,又不费脑子,腐蚀人的上进心,再也没有比蜂巢山更适合的地方。 想起早上山南偷袭时的威胁,吴应楠看了众人一眼,还是决定妥协了。 “大家今日已经熟悉蜂巢山,明日便各走各的。今晚,你们就知道蜂巢山的苦和累不是白吃的。” 相互搀扶着的李俊茂和魏不语对视一眼,怎么听着是分道扬镳的意思? “吴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再接山门任务?” 最近适合他们练手的山门任务非常少,除非跟着现在就去找闲师盟,吴应楠沉声道:“回去第一件事是好好练习技法,不要歇息,蜂巢山这里再体验三天!我到时候会过来找你们。” 等多带着出几次任务,他们跟闲师盟有谈价的本钱,再送过去不迟。 分别后,苏四儿等人一同回了小院,各寻了一处练习技法,魏不语和苏四儿一起对招。 一个时辰后,先是杨虎子和李俊茂过来说自己的灵力好像涨了一点,两人都是吵闹的性子,其他人也被吸引过来,自然讨论了起来。 “我们先前出了蜂巢山感觉灵力匮乏,身上也不怎么舒服,结果使起技法来感觉灵力又回来了。” 齐若宁道:“我隐隐也有这种感觉,明天再试试!” “这大概就是吴师兄说的惊喜!” 苏四儿看休息快半刻钟,聚在一起又吵,“大家趁热打铁,不要停,下一回山门任务难得很,按我和魏不语之前那张技法单子,统统练起来。” 她又看向王岳山,灵力、技法上数他稍弱一些,今日任务差最远的也是他,整个人到现在还是萎靡状态。 他消沉的原由暂且不论,或许提升实力能稍微好受些,故与魏不语商议让他去带谢醒梦,她来给王岳山喂招。 谢醒梦自言与她在一起,就想说话,对招的时候,苏四儿又不肯下狠心,她便将魏不语换过去,此人颇得许三成真传,从不手软。 第二日进入蜂巢山,大家憋着一口气选择了同样的任务,结果比昨日稍好些,但同样也没完成任务。 一日二十积分,两日四十积分,走出蜂巢山的众人自觉损失惨重,高兴不起来,被一脸喜色的离钰昶拦住。 “各位脚步虚浮,脸色苍白,眼睛无神,看来又被白白折腾了一天,空手而归。” 这么惨痛的事实还要被他大声说出来,苏四儿维持淡笑,“离师兄就别取笑我们了,我们还要回去歇息,就不耽搁师兄的时间了。” 李俊茂则跟魏不语悄悄说话,同样出入蜂巢山,为何他状态与出入时无异,于方、宋之麒、齐若谙、齐若宁都发现了这个问题,纷纷看向离钰昶。 离钰昶当然听得一清二楚,他此刻简直开心得飞起来,“各位,蜂巢山的效用想必吴应楠已经跟你们说了,你们越疲累,使用灵力越顺遂,想知道为什么吗?” 这路子似曾相识,众人摇摇头,如果花积分的话,那就不必听了。 “不花积分,我看在吴应楠的面子上,告诉你们也无妨,先苦后甜。” 迷茫的小眼神,确认都是小新人。 这点东西很多人都知道,卖不出积分,他若要赚多,还得先熟悉了才好投其所好。 “成都于天厄气多于灵气,蜂巢山自远古至今矗立在此,吸纳两气,总体上厄气多于灵气。你们在其中的任务门内使用灵气便会赶跑相同数量的厄气,厄气吸纳灵气合为一体之后,又带着剩余厄气反侵入你们体内,逼迫你们福泉内的灵气自强以抵御厄气,如此一进一出,一攻一守,你们十分疲累,但灵气得到了纯化。” 这倒是很新奇的说法,苏四儿想,离钰昶出现应该不是专门为他们解惑的。 “多谢师兄告知,若是无他事,我们先告辞了。”其他人知道苏四儿这回就是想以进为退,引出他的真实意图,便跟着作势要走。 离钰昶见差点玩脱,心里暗想难怪吴应楠告诫他不要耍心眼,这些人不吃这一套。 “我就是想赚点积分而已,你们怎么不按套路走?”他抱怨归抱怨,下一息又十分自然切换出真挚的笑容。 “蜂巢山的任务,你们完不成只是因为缺了趁手的工具,我手里这些都是上一辈的人传下来的,你们若是有兴趣,我可以带着上门给你们瞧瞧。” 苏四儿等人拗不过他的死缠烂打,将人带回了小院。他便开始针对各人所做的任务,展示了不同的小工具。 “有这么一套东西备着,你们能节省不少灵力。” 离钰昶见众人还是无动于衷,终于认输了,将东西收起来准备走人,嘴里咕哝道:“算了,我是说不动你们了。” “等等,节省了灵力之后,还怎么纯化灵力?” “以前四个时辰能做完的事情,三个半时辰搞定,怎么不算节约灵力。” 宋之麒听到这个回答,暗骂自己蠢,整个人不想说话,走开了。 苏四儿却对那个蜂巢山的厄气很感兴趣,“不知师兄这工具开价多少,能不能租用?” 离钰昶兴致不高,“五十积分一套!只卖不租。” 租用?他们是不是太抠门了。 第295章 私下问题 听到有人不懂租用的快乐,谢醒梦立即上前来,“师兄,你生意做得失了成算啊!依我看,这工具卖得不多,就是因为大家觉得贵。” 她将人重新拉回去做下,又给上了灵茶,自信道:“一次任务二十积分,你一套工具卖五十积分,有些人第一回就觉得不划算,若是改成租用,一次收两个积分,一套只要有三十个人租用,一套的钱就挣回来了。一个人租一个月,你猜怎么着?” “我卖一套的积分也够了,”离钰昶不自觉盘算了起来,这东西他一个月也卖不出去百十数,确实不如租的法子管用。 “那别人察觉租没有买管用怎么办?” 谢醒梦白他一眼,“你就卖给他啊,按成色,用过的降点积分,老顾客给人便宜一点,不管租和卖,你都能赚积分。” “那你们明天租不租?看在你提了好主意的份上,我只收一积分。” 离钰昶又拿出一套工具递给谢醒梦,他们若是租了,一下子十个人,他可以好好散播一下,不愁没人来租。 见谢醒梦拧着眉头,打量这套工具,离钰昶怕她怀疑品相,遂道:“我家的工具与别家不同,最为耐用,朴实大方,从不花里胡哨。” 谢醒梦摸了摸,无辜道:“我不懂这个!”她就爱花里胡哨。 离钰昶这回真急了,他收起东西转身便走,这小姑娘真难磨。 “我租了,只是有个问题想单独问一问师兄,不知可否方便?”苏四儿没想到最后是这么个结局,她将人拦下。 问问题好啊! 离钰昶从气败转为傲然,“你若租便租,我不接受附加条件。我离家在此地扎根几百年,少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你若真想知道,一次十积分,我便回答你。” 苏四儿见他转变如此之快,直觉自己问对了人,便道:“我的问题是弄清楚,不是简单的是与不是。” “哼,你少把我和那些知五说一、半编半瞒,骗积分的人比做一堆。不过,我所知有限,你也别太执着答案,我最大的诚意就是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这倒是个可交之人,苏四儿当即付了十积分,将人带至一旁,低声道:“上章城厄气最浓的地方在哪?” 爽快!只是问题是不是有些儿戏了?这也许不是她真正想要的知道的东西。 离钰昶眯着眼睛道:“上章城厄气最浓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救治处名下的探灵池,一处是蜂巢山。” 怎么会是这两处?苏四儿一脸茫然。 “探灵池是每回出山门任务必要去之地,原本叫洗厄池,后来大家觉得改成探灵池更让人心里舒服,便这么叫了下来。蜂巢山自不必说,刚才已经解释了,厄气在各处任务空间流转,才能蕴养万物,正如你们外面灵气滋润万物一个道理。” 解释很透彻,但是她该怎么把弱水青泥埋进去呢? 苏四儿想得入了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如实告知,又怕遭人觊觎。 “师妹肯定有什么宝贝需要蕴养厄气,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他嘴巴一点也不稳,被对方猜中了机密,苏四儿当即变脸,大眼睛再无善意,当即准备启动心技,消沉他的记忆。 离钰昶接收到来自对方的杀气,暗赞这姑娘打不过自己,还能发出这么摄人的气势,着实了得。 越是这样,越说明自己猜对了,看来以后的前途还得靠这种人。 “师妹不必动怒,我这人就是聪明了点,但聪明人有个好处,不该说的从来不说。想我家上几辈与多少豪杰人俊打交道,舟济千帆,从来滴水不漏,你尽管放心。今日就算买卖不成,我自会闭嘴,你不必耗费灵力消除我的记忆。” 竟然被他看穿了目光如炬,苏四儿尽量不让自己乱了阵脚,悄悄收了技法,“师兄的人品,我信了。但是,你若泄露分毫,我必拉你离家下水。我有一师父名唤许三成,这任务是他默许的,许家在净福堂的名声不消我多言。” 许堂主? 离钰昶脸上的笑容真挚了些,“这倒解了我的疑惑,先前我还猜测你们这群新福徒为何来错了地方,原来与许家有渊源。” 这是不是说明,外头已经在消除厄气上有了方法,成都于天终有一日会变天,他内心有无数猜想,最终都被强行压下。 “要我帮师妹不难,只是我仰慕许堂主已久,若是师妹能帮忙引荐一二,你所忧心之事,我定竭尽全力。” 此人仰慕许师父? 苏四儿扯上许家本意只是装个背景,震慑他而已,许师父又在上章城出现过,本地人应该都听过,故才选择了许家。 要她引荐,怕是有些难,这一回也不一定能再见上。 “许师父对人很挑剔,又不讲情面,看人第一条就是实力,你在此多年都未近身,我怕是要让你失望,你找错了人。” 离钰昶想,这些他都知道,他若是想进净福堂,早可以进了,就是怕分不到许三成一处,如果跟着他们,到时候自己一番展示,不愁拜不了他门下。 “你若离开去找他,让我一起跟着就行。” 见苏四儿还不肯松口,他又道:“我知道怎么进去这两场的底部,你若答应我,我今晚就带你去。我还有办法让你的宝贝不被发现。” 这可太诱人了,苏四儿还是不愿相信能有这种大善人,“你一见面就拿出宝贝帮我,就为了拜到许师父门下,我如何取信于你?” 咳,原来是担心这个,“那你要怎么才肯相信我?不然我们定一个闭口契?” 见苏四儿望了过来,他解释道:“闭口契在成都于天比较常用,我明日去杂务处领一契书,你我签上名各执一半便可。这契书乃一种高品厄兽皮所制,你我写上事由名字,若有违背必遭反噬,与六福誓比也差不了多少。” 苏四儿有点心动,“还有这东西?一定很贵吧!” “积分一万,我可以先出,你日后以积分或者其他方式偿还皆可。” 两人达成合作,苏四儿将人送出门,约定好明晚行动, 黑黑的天,闷闷的头,心里又添了一桩事,怎么三言两语过后,她就背上债了。 不过,她倒是拥有了一套采集工具,五千积分比之五十积分,离钰昶倒是很大度地送了,苏四儿不好意思独拿工具,又说了几句,以先前的十积分租了九套。 第296章 你猜我猜 次日早上,离钰昶等在城门口,苏四儿早早与众人说了租用之事,大家此时再见并无其他反应,离钰昶又道不如进去选定任务后再予工具。 谢醒梦看穿他想借他们宣扬的意图,正待揭穿,被苏四儿拦住。 更令谢醒梦觉得可怕的是,苏四儿竟然主动配合,将这些小工具改卖为租的新事不经意地说了出来。 旁边的李俊茂特别激动地拉着魏不语,不时在苏四儿和离钰昶之间偷笑,宋之麒则一直关注魏不语。 谢醒梦偷看李俊茂,又低下了头,果然,他们说的没错,苏苏一定有大秘密。 提着工具入门昨日的任务门,苏四儿却发现自己今日并不在一处,她霎时闷汗都出尽了。 昨日,她采集炽焰草时,除了那炎火之外,还发现了厄气沉埋在语地下,那火遇到厄气烧得更猛,这也是她避之不及的原因。 经由此事,她才想到将弱水青泥埋于此地的想法,当时只觉得不甚清楚情形,又着急任务进度过慢,便耽搁了。 如果当时她真动手,今天怕是后悔莫及,无力回天。 离钰昶的采集工具确实有效,不惧炎火,伸缩自如,毫不废手,一次四株。一个时辰后,苏四儿重新恢复昨日的节奏,慢悠悠地干了起来。 被扫地出门的时候,大家如释重负。 谢醒梦遍顾左右,悠然道:“离师兄的工具用着不错,确实如他所言一般耐用。” 昨日那泥浆毁我一把心爱的短剑,今日用着这东西插进去毫发无损。 她挽着苏四儿,说道:“苏苏,你昨晚跟他聊那么久,是为了让他证明这些东西的用处吗?你竟有如此慧眼。” 这家伙还说自己,她一本正经教人家怎么做买卖,临了又给了人家迎头痛击,本来能成的买卖,她就这么轻飘飘不干了。 见周围两双耳朵也在作怪,苏四儿想,她若不分说明白,这些人估计不得消停。 “我就是想问问他和吴师兄怎么认识的,结果他与我说了些自己的事,他是本地隐卫的后代,几百年传承下来的小家族。平日里做些迎合别人需要的买卖,救人于水火。” 于方似乎嗅到了兴趣点,沉默两日后终于开口:“隐卫都是对修道长生绝望的人,他们有些人很偏激,你要小心,勿多漏身份。” 说晚了,已经漏了一点身份。 苏四儿刚才还微笑的脸瞬间凝脂,复又强颜欢笑道:“我没多说,只透露自己要去找许师。” “大眼,你这话什么意思?”魏不语听得她要去找许三成,急急地下了决定:“我们先回小院,此地不是说话的地点。” 其他人都不知他哪里不对,但魏不语冷着脸的时候,也都识趣地照做。 对于魏不语不同寻常的举动,苏四儿猜他可能提前知道了什么,她只是随口瞎说了一句,稍后可怎么编。 回到小院之后,两人各自对坐,其他人竟然分属两边。 “魏不语,你为何要阻止老大去找许师?”她方第一大将杨虎子率先开炮。 李俊茂站了出来,“前方危险,我们十个人才能对付一只厄兽,她找过去,是充当口食吗?” 谢醒梦当即道:“苏苏只是说要去,又没有说现在要去,她怎么样也得跟吴师兄一样蛰伏一两年才能走。” 她一时想到只是十个人暂时拆不开,但若是实力太弱,分拆乃迟早之事,心里也着急。 万一大家去了闲师盟,她因为实力太差被拒之门外,那可太揪心了。 “魏不语,你说,你知道些什么?” 魏不语想,他就是关心则乱,这几天他一直生活在吴应楠的阴影下,他对这人有好感,但也隐隐有些不服输,以至于根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种陌生的无力感,他在李俊茂、宋之麒、于方、齐若谙这几人身上都能感觉到,只有杨虎子和齐若宁稍微单纯些。 李俊茂对自己说,大眼、他和吴应楠只是合作过一次密训,但苏四儿对吴应楠的信任肉眼可见地超越很多人。 魏不语有一种即将失去好朋友的心酸,以前大眼有什么事,都会问自己做决定。 到昨晚之前其实还没这么难受,但大眼和离钰昶两人聊天那么久,今天突然就说到了要去找许师,这明显是受离钰昶影响。 大眼有时候编谎话特别自然,但他就是能感觉出她在应付谢醒梦,真相被藏了起来。 “我只是担心她的安危,之前闲师盟的人就在挑衅,现在又有隐者的人跳出来。” 他还是不能把闲师盟的任务令发到成都于天这事说出来,不然大眼就知道自己一直骗她。 临行前,他托付罗镇楼到远山府帮忙去看看她一直担心的亲人,等他们回去了,他或许可以找个借口说罗镇楼路过,把消息告诉她。 她一心想着回家和亲人团聚,有消息也是安慰。 谢醒梦瞬间觉得自己悟到了,自恃是小小年纪品评话本的英才,听他言不由衷的话,号称吃话本长大,又联想到自己昨夜不小心在房门外偷听的话。 哼,就是觉得比不过吴师兄还有离钰昶,在这里自惭形秽,身上的天才光环黯淡罢了。 于是,得意洋洋地将苏四儿推走,“你们的心思,我明白,一个个小肚鸡肠,嫉妒去吧!” 还有几位没说话的人一脸无奈,他们就是跟着充个人数,也要被骂吗? 谢醒梦的这番话,让魏不语真有被看透的感觉,趁着其他人还没闹明白的时候,他就给安排了一番。 “任务艰难,我等当勤勉刻苦,抓紧练习,离跟吴师兄约定的日子又近一天,下回任务。我们不能让他又付出血的代价。” 其他人想到血的代价,颇为愧疚,一时不做多想,唯有对面的宋之麒笑得满足道:“魏师兄,原来大家都一样!” 其实就说大家散了就完了,非要提什么吴师兄,难怪被骂,不冤。 是夜,为免搅扰大家,借口回房歇息的苏四儿留下字条独自摸出后门,赶往和离钰昶约定的地方,她不知道背后偷偷跟了两个尾巴。 第297章 深入地下 已经住进去好几天,一应陈设尚未完全清楚,比如房间内的练功房,隐秘的后门。 后门的位置,先前无人知晓,还是离钰昶提及,苏四儿合上门,离钰昶早已等在那里。 见她如约前来,先前的猜疑霎时抛诸脑后。 走东窜西,离钰昶很快将人带到了救治处附近,此刻辅卫仍守在要紧处,苏四儿将人拉住,问道:“不是说去蜂巢山那处吗?” 救治处在城内,不知多少高手往来,日后取回也麻烦。 “看见院子里那棵大树了吗?它叫万木王。” 苏四儿心想,院子里它就占了一半,十个人合抱都抱不拢,名也堪配,这不是明知故问。 “此刻辅卫把守城门,为防厄兽暗寇夜间突袭,无论是谁都不得进出。我为了约定白日里进了城,歇在……那个铺子里,你我夜半出城,只有靠这棵万木王。” 苏四儿将信将疑,不明白他说话为何停顿,那个铺子有何蹊跷不成? 离钰昶移动后墙的石头,一个人形的门出现,一踏进去就是万木王所在的院子。 进到院子,先在院门处停留几息,才顺手将院门前的两座石灯对调,苏四儿惊讶地看着万木王的腹内洞开。 到这一步还不变脸,他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假的, 手斜撑着万木王,离钰昶淡声道:“这城是我家先祖主持修建,他怕哪天厄兽袭城,于是偷偷留了一手,秘密就传到了我手里。” 怪不得给皇帝修陵墓的都无活口,苏四儿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带过多少人出城?” “除了你、我,就是他们了。” 苏四儿四处搜寻,“他们是谁?我们被跟踪了?” 离钰昶一掌劈空,收手盯着某处。 若不是这味道,他闻了十几年,怕是真的察觉不出身后还有人跟着,这两人倒是有几分本事,先前与吴应楠在一起,还真没注意到他们。 对方不知顾及什么,仍不肯现身,离钰昶顶着苏四儿怀疑的眼神,心气躁起来了。 举着瓷瓶走向廊柱,威胁道:“你们再不现身,我手里的药水可就滴上来了。你们怕是不知道隐身披风来自离家的手艺。” 藏在隐身披风里魏不语和宋之麒无奈,只好现身,与苏四儿生气的眼神对上。 “大眼,我们就是怕你被他骗了,你别生气。” 大眼此刻心气也燥,别过脸不想给一个眼神。 这两个家伙先前不曾多问一句,她还以为自己糊弄过去了,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呢。 难怪出门时,大家认真练功的架势,还真把她给骗过了。 苏四儿忍了又忍,当着离钰昶的面,将火气压了下去,闹太大搞出动静,麻烦还是要自己解决,她要忍。 宋之麒欣赏完苏四儿从盛怒到平静的转变,又看魏不语那心虚的样子,觉得这两人很有趣。 于是看向离钰昶,“我祖父宋正俨曾与离京生前辈相处数年,结下深谊,你我算是世交,离师兄不介意,小弟一起吧?” 前有于方冷不丁提醒与隐者接触的危险,现在宋之麒又说出自己家的过往,苏四儿终于有种自己从来不曾聪明过的哀伤。 即便得知了这么一段祖上的渊源,离钰昶也没有点头,“我既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兄弟相逢的情义过后再论。你若留下,得问过苏师妹。” 他只有完成苏四儿的大事,才能轮得上自己,此刻意外出在她那边,自己万不能因为“旧交”做下这成人之美。 既懂这城内技巧,又能说出祖父名字,看来确实有旧情义,只是自己却不曾听过这段旧事,回去要好生查一查,才好拿出个态度来。 倒是滑手,有其祖之风,宋之麒只好求上做主的人,“我有一言,师姐附耳可听。” 苏四儿傲娇地选择不听,转身朝着万木王的腹心而去,离钰昶随之而走,宋之麒拉过还在发呆的魏不语跟在了后面。 进入腹心后,苏四儿再一次体验“云梯”,此时已不知深入地下多少,从云梯出来后,按离钰昶的要求,大家都将全身裹了个严实,进了一处地道。 前行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一处岔道。 左边的小道脚印还未消退,离钰昶略尴尬地笑了笑,转而站在藤蔓缠绕不可行进的另一处。 “辛苦大家一下,我先到前面取些东西!” 苏四儿走到最前面举着手里的发光石,魏不语、宋之麒出手清理。 这一折腾又过去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一处石门,却久久不见离钰昶返回。 “我先去一探究竟,你们在此等我!”魏不语说完,转身走上了另一条路,很快身影消失不见。 宋之麒想说换自己去都来不及,默默地扒拉着地上的断藤,仿佛一个即将面临秋斩的死刑犯。 这主意是他出的,自己不过是舍命陪君子,知道自己惹人生气,又不敢单独面对,就把他扔这里挡“刀”,苏四儿一定会问他刚才为何要跟离家攀关系。 又有谁知道,这个事,他不说的话,可能就完了。 苏四儿这才认真打量宋之麒,他刚才暴露自己和离家的渊源,实在不像是一个素来行事谨慎的人所为。 “宋师弟,你刚才想说什么?现在就我们两人,你可以说了。” 停止动作,宋之麒直起身,“你真要我说?” “你说!”看你能说出个什么东西来,苏四儿想若是不能让自己满意,大家不如就此分道扬镳。 “灵器!”宋之麒再不肯多出一字一句,就在他以为苏四儿要否认的时候,离钰昶和魏不语从那边跑过来,语气急切,仿佛身后有人追。 “有人追来了!” 苏四儿警告地看一眼宋之麒,再看看魏不语,这两人她都不想搭理,“离师兄,我们怎么办,要不往回走?” “他们两个有隐身披风,我们也一起躲进去,等这些人走了再说。” 离钰昶在魏不语和宋之麒之间来回打量,魏不语默默地靠近苏四儿,将披风与她搭在了一起。 落后一步的宋之麒默默瞪眼,展开了披风,该死的魏不语,心思真多,难怪从小没几个朋友,只能跟表妹玩。 不过十息,真的有一群人追过来,不超过十五人。 苏四儿从他们的脸认出了这些人是闲师盟的。 她观察过上章城里闲师盟的人,他们除了装束经常半臂外,额心标记有一团火。之前,与山南那帮人交手,也近距离确认过,确实有一团火。 四个对十五个,毫无胜算。 离钰昶不是说只带他们几个来过这里吗? 人越来越近,四人挤在岔道交叉处的凹角,位置颇有些危险。 “师兄,这里好像有人来过?” 那人直接转向另一处岔道,捡起断藤递给后来的领头之人。 第298章 临时交易 “看这断口,像是短匕所为,迎风藤韧性高强,面口如此整齐,这短匕怕是名家之作。” 先前的人道,“以师兄所言,只有二十二门的人符合这个条件了。” 唤做师兄的人摇摇头,“二十二门根本不知道这处秘密地方,任务又限密,只有极少人知道。” 他折断一截断藤,扔在石门上,“恐怕是十三门那群想争功的狗东西所为,先前那人估计回来通风报信,他们又不敢和我们正面对上,所以撤走了。” 先前的人又道:“可惜了,若是拿到人,我们可以好好去惩戒堂告他们一状。 “蠢,十三门的人岂会被你我擒住,就算拿住了也不能送往惩戒堂,事情闹大了,最后上头怪罪的是我们。” 那人连连赔着小心,称赞师兄周全。 “他们既然清了道,便是替我们省了功夫,你速速去将石门打开,误了时辰,这东西可就真断气了。” 石门很快打开,那一群人抬着几处东西走进去,留了两个人在外面,石门重新闭合。 这一段时间很煎熬。 魏不语以眼神交流,希望苏四儿能原谅他,苏四儿表示,这是她不希望别人知道的事,即使知道了也该装作不知道,帮她掩饰,而不是追出来,让大家都知道。 魏不语则回应说只有他和宋之麒知道,苏四儿表示不可能,李俊茂一定知道,到最后两人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半个时辰后,石门那处有了动静,先前的师兄带着一帮人走了出来,领路的人在岔道处摔了一下,差点拉住魏不语。 若不是后头的人拉住他爬起来,魏不语肯定要暴露。 左岔道的人影消失,苏四儿想掀开披风,却被魏不语阻止,“他们可能会杀个回马枪,再等等。”又拖着她移到石门边。 原本旁边的两人听到后,又重新罩了回去,也跟着走到石门边。 片刻后,岔道那里出现了先前探路的人,他走到岔路口,查看了之前摔倒的地方,才放心地离去。 又等了半刻钟,四人从披风里出来,“幸好我们刚才控制自己脚离地,不然就被发现了。” 披风好用罢了,可惜他做不出来,离钰昶道:“这里不方便,我们进去说话。” 他掏出一样东西,拨动石门两侧凹槽,石门自动打开,苏四儿注意到他和刚才那些人动石门的方法不一样。 “跟我走,不要错了位置!” 苏四儿等人全部进门之后,石门自动关闭,离钰昶在前,“这里就是蜂巢山的塔底了,刚才有闲师盟的人进来过,你们也认出来了,我就不好再说只有我知道这处了。” 行了百十步,几人已经来到一处石头湖了,“不要露灵力,走快些,慢了一步,这些石头的牙齿就露了出来,将人咬死在这里。” 最前面的人越走越快,身后的三人不敢分神,跟着一步也不敢丢,过完石头湖,终于到一处平地。 离钰昶却说这一处一点都不能沾脚,要飞到前面那处悬壁的高台之上,才算安全。 一截断藤被扔进了平地,一触地升腾起一股黑雾,将之吞噬,“瞧,这黑气不上浮,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善意了,你们可千万要领情。” 任凭他说些玩笑话,三人一声不吭跟在后面,提起一口气更紧张了些。 高台上这一处容身之地,挤了四个人,苏四儿拨弄着手指头算了算时辰,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天亮了。 “离师兄,不知何处厄气最盛?你快些指给我。” “就是刚才那一处,平地生出的黑气,上气下实,”离钰昶指着一处,得意道:“足有几百丈厚,怎么样?够不够浓?你赶紧把你的宝贝拿出来吸,最多一个时辰,我们就得赶回去了?” 苏四儿顺着离钰昶的手指方向,倒真看见高台下的石壁上写道:百丈原。 旁边两人见苏四儿迟迟不动作,猜到迟迟不动作的原因,又不好问出来。 苏四儿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师兄,我有个问题?” 离钰昶靠在石壁上,闭着眼,道:“你说!” “刚才那群人抬着的东西是什么,他们放在了哪里?” “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他们抬的是厄兽,放进来大概是暂时人手不够,先吊着命,等以后再行那剥皮拆骨之事。” 所以这里可以存东西? 苏四儿又道:“师兄,我的问题你没说全,不如把眼睛睁开再回答我?” “我这么做是为了向你表示决不觊觎你的宝贝,若是睁眼看见了,我怕我忍不住,你怎么那么多问题,不会还没动手吧?” “无事,宝贝抢不走,你尽管看!”苏四儿笑道。 一睁开眼睛,见她两手空空,另外两人怪异地瞧着自己,离钰昶正经神色,“闲师盟的事情,你们少知道为妙。哎呀,时辰耽误不得,你这样问来问去,是不是有难处?” “是有这么一桩,” 苏四儿想这人太聪明了,能对宝贝不屑一顾,也许见许师这件事比宝贝更重要,对闲师盟也知之甚深,这事得多仰仗于他了。 “之前我以为这地方就你知道,谁知闲师盟的人也常在这里进出。师兄有所不知,我这宝贝一个时辰可不够它待,不知师兄能否帮我想一想法子。” “我明白你为何打听闲师盟的人怎么存东西这事了,他们啊,都是靠一种叫夜仙匣的东西,我手里倒是有一个。” 他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匣子,上面绘有百十种厄兽,个个似真似幻,“把宝贝装入里头,扔进去,你想什么时候来取就什么时候来取。” 苏四儿知道,他肯定还有话没说完,“师兄,你还有什么条件尽管说。” “爽快!这东西是我家祖传之物,只能租不能卖。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给我五百福玉,你可租到出去之时。” 苏四儿瞅着他提到福玉两眼放光的样子,“五百福玉就五百福玉,只是这地方你也用不上啊!” “这你就不用管了,现在把福玉给我,我把匣子给你。” 这就难了,她拢共家底五个福玉,“能不能先给订金,剩下的等我出去后按年给?我小小年纪的,怎么会那么败家把东西都带上。” 旁边两个被扫过的人有些不自在,无人在意。 离钰昶像是被侮辱了一般,高声道:“苏师妹说得轻巧,两地音讯传递艰难,我怎么拿到手?你既是许师的弟子,怎么会这么寒碜,连五百福玉都拿不出来,我听说许家在那边是大族,又受宗门重用。” 五百福玉,不过打个喷嚏的功夫。 第299章 深情厚谊 将要成的事卡资财上,这谁能想到? 临门一跃,差一口气,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 苏四儿叹气,继续努力说服,“师兄,你有所不知,我自世俗府乡走出,因缘际会踏上道途,确实家底薄,此时你容我,出去后必速速还你,我赖托卖宗门的丹药有吃分红,三年积攒不少。” 原来苏师妹出生乡野,非大族后辈,若是孤身一人当有心退让,如今万万不能,离钰昶偷瞄另外两人,隐身披风都能拿出,想必这点小财,随手与之。 定下决策,努力压制心底的喜波,离钰昶冷然道:“我不管,你没有,不如他们两个凑凑?只要能凑足两百福玉,我就把东西给你。” 此议若成,他主动少取部分博些好感,只要这些人在成都于天,必有他再取其财的时候,若是财尽则偿以人情,以后恃恩图报,必得便宜。 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好过一肚子的感情囤在肚子里,不知斤两。 提议本就是说与旁人听的,旁人若是有心,断断做不出袖手旁观之事。 很想坐实败家子名声的宋之麒想出声,被魏不语按住,心里虽是一般想法,也不能太急。 他清楚苏四儿的小脾气,非她所愿所求视为累赘,若是主动提了,她必又堵心。 “师妹,意下如何?” 不如何,苏四儿心想自己还同他们生着气,开口即低头示弱,此刻眼神泛起波澜,又强行风平浪静,脸上仍作苦心,劝道:“师兄,我们既做约定,你承诺助我,现在断在这里,耽误的可不止一人。” 有朋友同行,她竟独解其难,此倔强女子,过骄易折,离钰昶半分也不退让,对言辞间的威胁提醒更是觉得好笑。 “我觉得放弃说服你这条路,更可行!” 他不再理会苏四儿,而是看向魏不语,“我听说魏家是闲师之祖,你既然姓魏,肯定身上有福玉,不然你替她垫上。” “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他管。”苏四儿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离钰昶多事。 如果她此刻伸手借了,刚才生的气等于打自己的脸,证明没有他们自己办不了事。 莫名其妙的较劲,连苏四儿自己都迷糊了,更别说还在挣扎的宋之麒。 察觉她的怒意,离钰昶觉得自己明白了点什么,遂改口道:“时辰逼近,你先前所言,我同意,但我稍后行事,你不许干涉。” 他将夜仙匣递给苏四儿,又掏出一截小拇指长短的玉骨,催促道:“东西都在这里。” 又将玉骨与夜仙匣的功用分说明白,推着苏四儿赶紧行事。苏师妹不愿借,也不是没有法子转圜,他揽过魏宋二人,面壁对语。 “我有一个主意,她不愿借,我借!你们两个先借我五百福玉,等她将来出去了,直接还你们就成了。” “好主意!”宋之麒拿出了一个香囊,“我这里有一百福玉,先借给你好了,还取之事以后再说。” 好险,这一回,自己总算抢先了。 苏四儿闻言,无可奈何,又装作无事将弱水青泥装入匣子中,正待抛掷,又被魏不语阻拦,宋之麒难得避开了。 “等等!我有一个问题,离师兄回答之后,我补足剩余福玉。” 有福玉就好,离钰昶激动道:“师弟快快说来,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手不安分地伸到魏不语跟前,魏不语一把推开,瞥见苏四儿耳朵微动,似有松动,朗声道:“你如何保证宝贝不失?” 就这个事儿啊,还以为要问闲师盟暗地里的勾当,这师弟令人有点失望,“夜仙即为厄兽,据其名可知此匣来历,原为山门遗民技法。” 可叹,如今会此技法的人不多,夜仙匣也多为闲师盟所取,他指着苏四儿手里的玉骨道:“存宝贝不失全赖这玉骨,天上地上独一份,师妹可要好好收藏。” 闻言,苏四儿将玉骨收入,双手举起夜仙匣抛掷百丈原,干脆利落,似乎没几分稀罕宝贝的黏糊劲儿。 魏不语也拿出一个装有两百福玉的香囊,将两个香囊揽入怀中,离钰昶喜不自胜,道:“两位师弟若有事,任差遣。此地物力维艰,这两个香囊稀罕,不如送与我。” 得了好处,喜色收敛,他面对苏四儿却又是另一番颜色,“苏师妹,我顺你之意,你可千万不要举债奔逃,遮羞天下。” “师兄今宽容待我,我承你的恩情,这些质疑之辞,我就当没听见。还请师兄带我等离去,再有半个时辰,天就大亮了。” 苏四儿说完,欲原路飞身先走,又被扯住,离钰昶不慌不忙道:“师妹且慢,天光将临,地厄趋弱,辅卫已就值蜂巢山各处,若原路返回恐被发觉,师兄还有一条退路可走。” 所谓退路,就是仅容一人爬行的山洞,离钰昶自言原为厄兽巢穴,后来被人堵住,渐渐遗忘,他也是偶然得知。 洞穴通往之处为城外一处,苏四儿等人随离钰昶走出,衣服已经不能看,重新换过后,大家就此别过。 然而,分别不过数十息,离钰昶又追了上来,“差点忘了,我稍后要去渡口接吴应楠,还得同你们走一段。” “离师兄的意思是,吴师兄又出山门任务了?他一个人吗?”苏四儿问道。 “不是,和闲师盟山南他们一起,我与他交情日久,故而约定每回都是我去接应。” 魏不语听得此,不由生问:“前几日,我们才和山南斗过一次,吴师兄这回莫不是为他们强逼而去?大眼,不如我们随离大哥一同去接人。” 那可不行,心知已犯多嘴的离钰昶严词拒绝,最终抵不过三张嘴,还有刚结下的深情厚谊,内里神魂宫万般伏罪酬吴应楠,外在的嘴里却将好友卖了个干净。 原来,第一日蜂巢山之行前,吴应楠来迟是因与山南有关,争执之后,两人又斗了一场,到晚间,离钰昶才知晓他答应随山南一同去做山门任务。 每回山门任务必有受伤,吴应楠先时是离钰昶的买主,丹药、伤汤各种东西都能替他弄来,又比城里铺子便宜些。 有时也介绍闲师盟的人光顾他的生意,两人很快熟了起来。 此时已到城门口。 又是深情厚谊,苏四儿睨了一眼离钰昶,道“既然师兄再三拒绝,那我们就此分别,吴师兄对我们是极重要的人,他既然不愿我等知晓,辛苦师兄多劳神一遭。” 魏不语也道,“若遇变故,还请师兄及时告知!” “方不辜负你我几人的深情厚谊,师兄回见!”宋之麒也笑意盈盈说上一句,方追随二人而去。 入了城门,再不见离钰昶,三人寻了一处荒僻角落,准备解决子夜跟踪之分歧。 第300章 眼技过人 小巷死角,此时一出好戏上演。 “苏师姐,我有错,我不该信魏不语的话,以为你为人欺骗,怕你做出后悔的事。先前有传言‘在此处日久,心性猝变’,于方也说隐者其人须多防范,你我皆身负重任,不可轻易行差踏错,是我冲动了。” 恃言赚生,宋家麒麟,名不虚传! 魏不语见他先提自己,又一一遍陈厉害,什么都说了,心知今日自己若不能说出点凛然之辞,怕是要被他坑惨,牵累自己被大眼记上好几年。 魏不语悄悄看过来,又快速收回,果然,大眼已经将目光转向自己。 不过,他也有一番说辞,不怕大眼不理解,于是又正大光明地对视回去。 宋之麒的话不能细思,处处为她考虑却不全是真意,怕是好奇心作祟。苏四儿又见魏不语眼神时阴时阳、时虚时盛,有意听他分辨,“魏稚师弟,你怎么说?” 好正经的称呼,宋之麒先前还挺直得脊背,突然软下挨着墙垣,神情也松弛下来,撑着下巴,双眼半点也不安分地盯着半丈远的两人。 “师姐,你获宝人所共知,它之用也为人所知,此地正好与它适应,你来此不过几日与人叙话夜深,我知你定有意图,自然不难猜出。临行前,师父要你我互相扶持,共同进退之言犹在耳,我不敢忘。” 说归说,还不忘一步步逼近人,言辞间似要掏心掏肺以示真情,“最重要的是,你我相识数年,几番生死相托,我的心你不明白吗?” 魏不语越说脸越红,还隐隐有水珠滚落,宋之麒尽收眼底,心里感叹,“魏家子稚年失祜,心如铁堪比坚冰”都是误传,这眼技说来就来。 “大眼,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兄弟盟后续之事了吗?” 苏四儿一时语塞,见他情绪激动,言辞委屈,又有第三人在侧,恐失颜面,不敢再招他,软言道:“明白了,没忘,我知道你的心,就是担心我被人骗嘛。” 话说回来,他提醒得也对,“是我迷失了性子,今日之事多谢两位师弟。” 至此,分歧已破,魏不语和宋之麒见好就收。 虽说大家立志苦修,但每夜总会留足一两个时辰的时间睡觉,三人一路回了小院,大家酣睡未起,苏四儿为防大家好奇夜出之事,稍一思索,计上心来。 让魏宋两人将所有人都叫起来,又去将谢醒梦拖出来,桌子也被她敲得砰砰作响,“趁着还早,我要宣布一件大事!” 李俊茂看她不同往日的风采,心里有些害怕,遂问魏不语,“她昨晚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魏不语将李俊茂的头推过来,“听她说,不就知道了。” 见有人还在悄悄说话,苏四儿又敲了敲桌子,“我今日有事求大家相助!” 原来是有事相求! 齐若宁立刻响应:“师姐请说,若是能办到,我和我哥一定相助。”说完又闪到了苏四儿身边,挑衅地看着齐若谙。 幼稚,齐若谙眼不见心不烦。 “苏苏说的事,肯定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我们大家着想,能出力,我们绝无二话。”已经彻底醒了的谢醒梦帮腔道。 已经被代表的众人只好点头,杨虎子也着急想知道何事,催着老大快说。 看来大家已经忘却前事了,苏四儿也就不再继续拖下来,遂道:“大家都知道,此地买止血丹、生肌丹积分过高,这些又是我们往后必须的东西,先前因炼制材料缺少,我暂时搁置。” 众人的期待被拉高,苏四儿接着道:“前日,吴师兄给我验了丹,昨日离师兄又解决了我们在蜂巢山的任务速度问题,我想了很久,觉得是时候可以尝试炼制这两种丹药了。” “苏师姐,这事大部分要落在你的身上,不知需要我们做什么?”于方想了想,“是否需要我们凑积分?” “错了!”宋之麒否决了于方的猜测,笑道:“我猜师姐是想让我们今日全都做采集药植的任务。” 谢醒梦晚了一步猜对,但她又比宋之麒想得深一层,遂担忧道:“此地药植多为厄植、晦植,苏苏,你知道怎么处理吗?” 这个问题,苏四儿早有了解,“宋师弟说得没错,我确实是想劳烦大家一场,只是少不得要经历些细碎,故而相求。至于醒醒说的问题,救治处有不少丹技师,我去求教一番便是,实在不行,花些积分也能将事办下来。” 最差的结果是他们自己开不了炉,这材料积分总能省下一些。 “我们积分照拿,无非换了花样,老大,何须‘求’字,大家以后免不了,都上心着呢,你可要快快钻研出来,以后换了积分,日日让我享用蒲师姐那日带来的吃食。” 一大群人说说笑笑,事情就定了下来,苏四儿又赶着时间去了一趟救治处,花了点积分蹲人,打听出了如何处理药植的法子。 心里有了底,又追着去了蜂巢山,才知道魏不语早给大家重新租了工具。 到了晚间,苏四儿忙着处理大家带出来的药植,不多,各样够折腾一两次,她和谢醒梦忙了好几个时辰。 一旁帮忙的魏不语看不下去,提议去找离钰昶,杨虎子则吵着说花积分更划算,又说到了吴应楠。 再说吴应楠,被离钰昶从渡口接回来,结结实实昏了一天,人事不知,临到天色黑沉,他才挣扎着爬起来,准备去小院定下出任务的时间,被离钰昶拦住。 “明日也来得及,非要争强,这几日,与他们也熟了,我去说一声好了。” 说完,人就急急跑了。吴应楠知道他自有法子进城,也不再管他,而是想着自己的事。 这一回是第五门和第二十二门一同领下的山门任务,厄兽品级六品,赖三蒙、刘鹤焱两位长老亲自出山,再加上些出尘境的高手,唯有他和山南是入门境修为。 那厄兽双人首,手粗短,身形颀长,除了能打,还善以人的情绪为食,尤其是恐惧,最为它所爱。 大家苦熬了两个大夜,惨胜收场,一行十人,回来四人,其余都已灰飞烟灭。那几位高手死状惨烈,很难不让人心生恐惧又不敢生,所以这一回大家都带着伤。 吴应楠一边回忆,一边拿出纸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食恐妖人,以情绪为食,双首卷舍结网,手短腿长,灭之以喜果涂遍全身,刺激皮肉,引诱其近身,割舌为武器,寻机绑缚双脚,再图灭杀,此法以身为饵,十存三四,需再想良机。 他特地又备注了一行小字,经历多次的山门任务,也算品出些门道了,若是人与厄兽斗狠,不取巧,除非修为比厄兽高上一个境界,可是这样的人去哪里寻呢? 好在这种高难度的山门任务一月三两次,比较少有。 还有山南的提议,他还得好好思量一番。 第301章 吵架借人 离得不远,闲师盟一处小院里,也有人正惦记着吴应楠。 “那小子是块好材料,有当年许三成威风闲师盟的影子,这两夜我特地观察了下,倒是敢想敢干,把自己往那死路送,眼睛都不带眨一下,难怪你非要将他招来,可是有意要往自家地里种啊?” 刘鹤焱抱着苍牙碎星刀,不住往对面的人脸上探究,“赖三,你瞪我做什么,你说话啊?再不说话,我可走了。” 赖三招呼山奇将东西摆上,作势欲要起身的刘鹤焱又闪了回去,“猛山神贪甘露,这等好东西你舍得拿出来,这一趟到手的积分全都搭上去了吧?” “好好的灵牛肉佐蜜汁,被你说得全不知来处,就像你这名字,好好的火鸟,非要念成鹤焱,难听又难记。” 端走半盘子的猛神露,刘鹤焱一口气全干了,顺下喉咙之后,闭眼享受起来,片刻之后方道:“你个不识字的赖子,我不与你计较。” 见对面的人不动,将剩下的盘子清光后,饮下一口灵茶,舒坦了,低声道:“家里那出确有其事,听说又新埋了钩子,你可不要轻举妄动啊。” 顺手一巴掌拍在赖三蒙的肩膀上,留下个纸条滑进他的护臂,扬声道:“我就知道,你这里只有灵茶,还不如给我喝水,走了!” 一个空盘子飞了过去,赖三蒙骂道:“若不是轮到我和你一起外出,看我给你吃个屁?还嫌弃来了!” 唤来山奇收拾桌子,自己怒气冲冲地往里屋走了。 屋里,山南同吴应楠一样,躺着不动,见师父进来了,忙问道:“怎么还气上了,事情谈好了?” 赖三蒙扔给他个白眼,“少操你的心,这刘鹤焱越来越过分了,我送了多少好东西给他,还不知足,若不是你师叔走了,二十二门难支,我何必求到他门口。” 师叔不走,这任务就是他们二十二门独做,刘长老生气也是应当的,带上的精干损失了三人,他们也没捞到好处,也填进去了三条命。 “师父,刘长老那里先稳着,等师叔回来再说。” 山南面对那道想要拿他祭天的眼神,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我看除了他,你再好的人缘,也没人愿意跟我一起做任务。这一回大任务过去,就剩下小鱼小虾,我和吴应楠商议好了,各自出人,他答应周旋积分的事。” “你爱如何就如何,如今二十二门又损了人手,短时间都得龟缩,就靠你撑门户。” 赖三蒙不高兴地朝里间走去,剩下山南满嘴苦涩,双手捶床,又牵动伤口,哼叫不已。 这稀薄的家底真实地展现在眼前,他终于明白师叔为何爱捡福徒回来了,实在是吃饭的嘴多,干活的人少。 但丝毫不影响里间的人对窗沉思,喃喃自言。 “这是唱的哪一出?”故意将灵器放出来,目标如此明显,叫他如何是好! 纸条化作烟尘,字却印在脑子里,难题也留在心里,且看山南怎么,若是庸材,当敬其天命。 半个时辰后,山奇匆匆跑到山南面前,将昏睡的人摇醒,“师兄,第五门带着第八门的人又过来借人了,正在外头等着,说是感师父铸器之恩,不敢造次,但求允准。” 这群眼瞎的狗东西,丧魂的凶徒,自以为得势的莽猪,山南忿忿骂了片刻,院子里传来轰响……性子真急。 不用说,定是那石桌遭了荼毒,山南咬牙切齿道:“依师父的规矩,挑些机灵活泛的给他们,嘱咐他们自己小心。” 山奇不动,“师兄,若是这些人走了,我们往后做任务缺人怎么办?这些人一旦去了,往后就回不来了。” “缺人这事,我已有办法,把机灵活泛的送过去,好歹能保住一条命,他们若是有成算,自会回来,换了那呆笨的全填了厄兽口腹,你能忍心?” 谁能想到,师叔才走多久,第二十二门就成了这幅光景,山奇瓮声瓮气道:“我知道了,这就去!” 这小子定在心里想念师叔,可谁让师叔被轮到了前方,又带走一批精干,他们只能捱苦日子了。 这时,里屋传来一声,“眼光放长远些,万不可学门人豪横左派,你师叔的教诲,多悟一悟,哈哈哈。” 山南痛苦地闭上眼,灵力封耳,老头子这是在炼他呢。 城中小院,苏四儿得知消息后,又与离钰昶打听一番城外住所花费,得知按日收取积分,大感不妙。 积分不足支撑在前,又心忧后事,他们不能永远依靠吴师兄,于是找来众人商议决定自行接山门任务,魏不语和宋之麒机变实力都在众人之上,由这两人趁夜蹲守任务处,获知任务后,再去吴应楠处请教一番。 计划开始很顺利,进展到任务处遭遇打击,魏不语和于方无功而返,一脸不服气。 “我将所有人名单交上去,被辅卫驳回,他说我们来此不满一年,不能接危险的山门任务,当保身为要,还建议我最好去蜂巢山多练一练。” 真是意料之外的回答,苏四儿心想,吴师兄可没跟他们提这事,里头到底还藏了多少事。 “你们有见过其他在此日久的福徒接任务吗?” 如果有其他师兄师姐,他们资历符合,也许能试试一起做任务呢?再怎么折腾,积分也比蜂巢山高。 “没有,除了我俩,全都是闲师盟的人。” 闲师盟势大之言非虚,他们实力孱弱也是事实,苏四儿一锤定音,“既如此,等吴师兄伤好之后,再图以后。修习之业为根本,我们若是强了,哪里的任务都做得。” 闲师盟的简陋小院,捶打之声一响接着一响,赖三蒙炼制兵器时,其余弟子不得进入打扰,唯有山奇因师兄的分派,悄摸入了小院,侧身而走。 “鬼鬼祟祟!”赖三蒙看一眼又别开。 听得山奇禀报苏四儿等人的动向,山南终于几天以来露出了第一个笑容,“人倒是聪明,知道全不能指着吴应楠,得自立,就是日子尚浅,还没摸清楚情况。” 山奇见他心情稍转,“师兄,盯着他们做什么?积分少得可怜,都不够抢一遭的。” “傻!”山南指着他,不知从何说起,犹豫半晌,“吴应楠也算师叔半个弟子,行事也像几分,他看上的人,肯定不简单,还有这些儿里头招来黑单指定的人,你就知道抢!” 不是抢,能是什么? 山奇沉默片刻,悟到第二十二门缺人,“师兄是想将人招过来?” 还不算太笨,“差不多,只是吴应楠那里还没音信,你派人将此事告知,再添点别的料。” 山奇连连点头,又蹑手蹑脚出去了。 第302章 分队试探 又过两日,苏四儿的止血丹材料已经凑满,从离钰昶那里买到了炼丹手法,万事妥当之时,吴应楠终于上门。 “师兄,你可叫我想得好苦!” 正在院子里练剑的杨虎子凑上去,戳戳吴应楠的背部,见他面无异色,知这回定是过来告知他们出任务的,抱着剑就往里窜。 “吴师兄来了,大家赶紧出来!” 众人齐齐坐于大堂,吴应楠想到稍后要说的事,决定先试探一番。 “各位对闲师盟怎么看?” 李俊茂道:“知之甚少,但这些日子接触看,他们当是上章城一霸,各处走动的闲师听说也是入门没多久,修为与我们差距不大,但体术强于我等,就是行事粗鲁,动则呼喝,又好斗好狠,不好相与。” 吴应楠想,他说得已经很克制了,真实接触可比话里的人更狠五分,又问:“各位觉得山南如何?” 齐若谙道:“与师兄比斗不分伯仲,可见修为实力之强。观其出手,不似莽人,几次行事,都果决善断,又思虑周全,可见其智之显。手下的师弟敬服其人,从无违逆,与师兄交恶又修好,可见其度量心胸。” 山南最为人称道的一点是善机变懂进退,从来不会放过任何对己方有利的机会,但又不会把事情做绝,待人和气留有余地,把他师父师叔的好全都学了去。 此外,最讨厌的是嫉妒心重。 他此番主动求和于自己,怕是第二十二门支应不周,被其他几门欺凌所致。 第二十门、第二十一门、第二十二门都是福徒投门而设,历来不被其他门所待见,前两门大多在西境,东境少有,处境无从知晓。 二十二门之前有山祖这等鬼才,各门不敢过分,但等他一走,其余门自然不会把赖师父这等和气人放在眼里。 山南作为大弟子,掌门事,自然知晓担子多重,内门不顾情谊,唯有向外招揽。 吴应楠早已想通关节,见众人谈论时神色无有厌恶,心知有门,遂问道:“若与闲师盟山南联合,各位师弟师妹可愿意?” 其他人看向苏四儿,苏四儿笑道:“师兄信赖此人,我等自然愿意。” 不及吴应楠再言,她又道:“先前师兄伤势重,我们已有商议,还曾自领任务,却因年限被拒。师兄多次言及追随闲师盟之经历,我们虽愚钝亦品出真昧。若得大造化,必历大磨难。如果能舍积分而成玉琢之美,我们愿意。” “好一个舍积分而成玉琢之美!”吴应楠赞道:“我就知道你们都不是沉溺于蜂巢山安稳之人,更不甘于蜂虫之忙碌。适才设问三次,你们所想,我已知晓。” 他拿出《厄兽图谱》摆在桌上,“这是我根据所经历的任务记录下来的,大半也是学与山南的师叔山祖之手,你们尽快抄录一份,自做镜鉴,后有遇事自行添补。” 这是一份重礼,魏不语代大家郑重谢过,又叫走宋之麒、李俊茂、齐家兄弟,安排抄录之事。 吴应楠展示了胳膊上的瘀伤和疤,又道:“前几日随闲师盟遭遇了六品厄兽,经历两夜生还四人,我和山南都重伤而归,彼此都有心在合作。我与闲师盟第二十二门缘分极深,他们之事我无法置身事外,但又牵扯你们,不敢自定,故有前问。” “师兄,不知六品厄兽相当于我们的什么修为?” “至少聚灵境!”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据他们所知,吴师兄应还未破出尘境,竟然能参与灭杀六品厄兽,那通行的人,至少也得有聚灵境的修为才行,而他们都受伤了,这厄兽得有多厉害。 “你们不用害怕,六品厄兽一月两三回,都归闲师盟各门,我们出去也就杀杀三品厄兽。明日将领任务,你们既无异议,且听我安排。” 苏四儿道:“师兄请说!” “我们十人将分做两路,与山南的人并用。大家稍分强弱,第一次合作,我想归入山南一路的人,最好有苏师妹在。” 他看向剩余几人,“谢醒梦、杨虎子、魏不语、李俊茂跟我,其余人都随你。” 能压制杨虎子、李俊茂这两个稍莽的性子,补漏替缺非魏不语莫属,谢醒梦的安魂曲能弥补战力缺失。 而他们这些送出去的人,比较强、善隐忍、还有后手都有占,安排很是妥帖。 苏四儿刚要点头,王岳山咳嗽一声,试探道:“吴师兄,不如将我换成魏师兄,第一次跟闲师盟的人一起,我们必须要派过去最强的人。” “王师弟,你有彩云在手,才能给山南一点震撼,就听吴师兄的吧!”苏四儿安慰道。 “山南的人也会有五人到我这边,只有一事,你们的积分会减三成,但我希望不久后,你们能用实力赢回来。” 积分消减之事,亦是早有铺垫,只要一直有山门任务,他们迟早会拿全,苏四儿道:“师兄不必担心,我们早有准备。” “还有一事,闲师盟的人放诞惯了,都是从各门学来的积习,若言语上有辱,大家千万忍耐,轻易不要起争执,交于我来解决。” 吴应楠留了半个时辰已是极限,见天色渐变,提出告辞,“明日任务一出,我再过来告知准备,必不让闲师盟的人小瞧。” 次日,吴应楠找上门时,自与随他一路的人商议,苏四儿几人则出发和山南在城东杂货店汇合。 闲师盟的山奇带着人在城东杂货店前转悠,有人经过不小心踩了他一脚,他立即大叫:“没长眼睛啊,你这粗胚子!” 那人本想回骂,见他们人比较多,老实道:“对不住,我没看见,我不是成心的。” 早已看到苏四儿等人的山奇,想到师兄的吩咐,故意找事道:“嘿,你撞了人说声‘对不住’就想走,不知道这上章城里的规矩吗?给我打!” 说完,一行五人就将人给团团围住。 号称被撞的是闲师盟的人,额头小火苗、小臂坦肉很是显眼,指为撞人的倒霉蛋是福徒。 事情发生在眼前,苏四儿当然是不可能视若无睹,因为她认出了这带头的人,正是见过几面的山奇,但眼下不宜打扰他。 她悄声出主意让宋之麒去请辅卫,自己则走入城东杂货店,一点也不带看山奇那帮子人。 而正等着苏四儿义气相助的山奇没想到他们竟然不按自己的想法走,看到有人被欺负,丝毫没有管闲事的意思,而是带着人在店里闲逛。 “也许他们从吴应楠那里猜到了师兄的计划,早有防备?”山奇抱着这种想法根本不敢停,可怜了那被围观之人。 第303章 为难渡口 店里的人没动静,山奇也觉得没意思,这时身旁的师弟指着远处道,“师兄,好像有辅卫过来了。” “下回再不长眼睛,有你好受的。” 山奇心里不乐意,当假恶人好难,人家都赔罪求饶了,他还要给人打一顿,这戏真唱不下去。 想走人,那被打的人却不乐意了,将人死死拉住,扯都扯不开,眼见辅卫已经近在眼前,山奇也嚣张不起来了。 发生在辅卫眼前的争议,无论对错一人罚十积分。 山奇等人不如闲师盟的老人,有本事逃掉,只能乖乖认栽。 这时,苏四儿等人正好从店里出来,与人面对面,问道:“山奇,不知你师兄山南在哪,约在这里,怎么不见人影。” 宋之麒悄悄从另一扇门入了铺子,略一停留,此时重新聚到了苏四儿身边。 山奇憋闷,不想说话,苏四儿又道:“看你们气鼓鼓,刚才大路上打人是没打赢吗?不应该啊,上回我可是输给了你们的。” 她一定在嘲笑我,山奇的嘴唇动了动。 “我们六个怎么可能打不赢一个,不知是哪个没安好心的,将辅卫招了来,罚了积分,真是倒霉!”跟在山奇背后的师弟恶狠狠道。 闲师盟看重积分,拿走积分比打输了还让他们难受,这一局她赢了。 苏四儿想要再问,山奇却道:“师父有事,让师兄先回去了,他留下话,下去提早半个时辰在渡口汇合。” 既然没达成想要的戏码,这个地也不必再留下了,今晚再让他们吃吃苦头也不迟。 山奇先是向前走,看到来人又转身,脸上有一丝不妙。 “这不是第二十二门的山奇吗?听说刚被辅卫罚了积分,闲师盟的人可从来不会认罚,这等丢脸的事竟被你们赶上了。” 那人故意踩在山奇的脚上,“不好意思,路过!” “看来山祖走了之后,你们这一门越来越不行了,连这么简单的小事都没人教。” 山奇怒目而视,出手不过两招就被抓住,苏四儿看过去,那人瞪眼,粗声恶气道:“闲师盟师兄教训师弟,没见过吗?滚!” 山奇被师弟扶起来,心里叫屈,不停打手势暗示苏四儿等人赶紧离开。 这一人还好,说两句就走了,若是那些跟他们不对付的,看见他们和福徒在一起,又是给山南师兄找事。 没见上山南,苏四儿等人又连看两场好戏,心知今日怕是探不着零星消息,几人商议着回了小院,又将技法盘练了一遍。 吴应楠正领着杨虎子等人用买来的材料造网,见他们回来脸色不太好,便问道:“山南这厮又捉弄你们了?” 齐若宁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我们只是不知任务情况,没吃亏,但看着他们好像处境也不怎样?今晚这事成吗?” “我亦不知具体情况,他们在任务处拿任务比我容易许多。不知道也没关系,山南自会办好。” 但见苏四儿等人仍有忧色,便又掏出一物,“这是紫金雷果磨成的粉,名叫喘息粉,我见过的厄兽都畏惧这味道两分,你们分一分,若是真陷入绝境,用了它可得五息的逃生时间。” 齐若宁接过,面色动容,就算是同胞哥哥,也不过如此,有拿眼瞧齐若谙。 “自见了师兄,你待我们亲兄弟一般,先前跟着你蹭积分就不说了,这又是《厄兽图谱》、又是喘息粉,桩桩件件都是救命的宝贝,我欠师兄一条命,来日再报,先受我一礼。” 放诞的家伙正经起来,让人生出鸡皮疙瘩,吴应楠推拒,“我可不要你的命,不过正好碰上,正好我手上有此物而已,算不得什么。” “不不不,这话正是我们想说的,”苏四儿接道,“我们不管到了哪里,都会谨记师兄的恩情。” 魏不语和宋之麒还有李俊茂三人不知说了什么,但看向吴应楠的眼神却是真正敬服,有这样的师兄走在前面,他们未来绝不会坏了这份恩义。 这种时刻还是少发生为妙,吴应楠终于明白当时山祖对他所言露出的的嫌恶,又换上严厉的神色,催着大家继续为晚上的任务做准备。 “飞舟之后,我们不在一处,怎么应付暗寇、怎么召唤飞舟的要紧法子,我先前都告知过,你们几个自己保重!” 得知山南要求他们提前半个时辰等在渡口,吴应楠也没法子,只再三叮嘱他们注意自身安危。 山南这边,他听闻山奇的戏演砸了,还在人家面前丢了面子,反而脸色和缓。 师兄如此沉得住气,山奇自然也平静下来,但对晚上人手的安排,又有些不满,“师兄,你真不带我一起吗?万一你管不住那群福徒怎么办?” “你是我最信任的师弟,自然要留着看住吴应楠那边,还有刚来的新人师弟,你都要看好,不许他们任何人耍阴招。” 山奇早已习惯山南的反复,“我明白,绝不会坏了师父和师兄的打算。” 锐利的眼神杀过来,山奇退到门口,不停发出讨好地笑,山南隔空给了他一拳。 “哼,你这家伙又躲在外头偷听,小心师父将你赶出去。” 爱偷听的毛病,怎么都改不了,山南十分头疼,师父这里好说,其他山门他也敢去撩祸,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比约定时辰还早上小半个时辰,苏四儿等人赶到渡口,闲师盟的人已经等在那里。 不及自报姓名,山南脸色微变,又恢复面无表情。 连之前似有若无的敌意都收敛了,反而用商量的语气道:“我与一人有约,托他自蜂巢山采得一物,需有生人取来,以免横生枝节。” “不知那人有何特征?”苏四儿问道。 山南道:“这人脸上有碗大的疤,你留下,让那个瘦高个独自去。” 瘦高个就是宋之麒,苏四儿回道:“不如再派一个闲师兄弟跟在后头,时间紧凑,宋师弟认错了人,可就赶不上飞舟了。” 宋之麒知道单将他拎出来办事,定有上午的缘故,“不用劳烦他人,我去便是。” 待人离开后,山南又道:“这次任务还缺一样物件,就是救治处的药渣子,劳烦师妹跑一趟了。” 齐若宁心生不满,直言道:“为何早些时辰不说?”被齐若谙拉住带捂嘴,将人推到后面,“苏师姐还不说话,你给我闭嘴。” 苏四儿 “药渣子需要新鲜的,她此时去正好。这事本该山奇去办,他上午惹了事,回去后受罚怄气,故意临走时才与我讲来,我也是才知道不久。” “山头领,我去便是!” 苏四儿路过齐若谙,叮嘱道:“忍为上,若是真忍不了,机灵点,闹大些。” “师妹放心去,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不会为难他们。这次任务成与不成就看你和刚才那位师弟。” 第304章 破难渡口 蜂巢山一日开启两次,一进一出。 此时,正好是出来的时辰,宋之麒心知山南故意为难,急急从渡口赶过去。 门前一下子出来的人很多,宋之麒想,面疾之人必定不愿与人同行,便专盯落单的人看过,又跟人打听是否见过面目有疤之人。 “听说你在找我?” 宋之麒刚与人打听几句,就被一大汉找上来,此人脸部疤痕累及左脸和鼻子,比碗还大,应是所寻之人。 他忙道:“是我,师兄借一步说话。” 那人却不给好脸色,“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你将我引到偏僻处,莫不是也盯上了我手里的东西,想下黑手?” “师兄误会了,我受人之托来取,怎么会怀有他心。”宋之麒猜山南是故意不想出积分,才让自己来,但没想到他远比想象中狡猾。 “托你之人可告知你要带什么东西没有?”那人伸出手,“没有我想要的,你想要的就不要想了。” 碰上打哑谜,宋之麒知道麻烦了,好言道:“师兄,不如随我一起去渡口,待见了所托之人,一切都清清楚楚。” “不去,我李老疤根本不认识你。” 任凭宋之麒怎么说,李老疤坚决不为所动。 城门口不时瞟过来的眼神,辅卫伸长脖子等着罚积分,这些成了李老疤的依仗。 宋之麒想打服带走不可能,积分诱惑这招也行不通,他身上不多,根本不够撑死这人的胃口。 唯有脸上那碗口大的疤,“若是我有一物能治你的脸疾,你肯不肯配合?” “此话当真?” 李老疤将人从头看到尾,类似的话听过很多回,每回他都会认真问,“你不是闲师盟的人,又不认识我李老疤,你是外头来的人吧?” 宋之麒以为有戏,急问道:“你若跟我走,东西自会给你,现在可以跟我去渡口了吗?” “你东西都没拿出来,就想骗我跟你走,不可能。” 蜂巢山附近已是路人稀少,一丑一俊拉扯半天,宋之麒想要不还是用强好了,正准备下手,突然看见了救星。 “请离师兄为我说合!” 离钰昶听明白前因后果,又将宋之麒拉到一边,“你真有治他脸的东西?” 宋之麒将东西掏出来,“我若没猜错,他那脸是被厄兽所伤,只要是兽类造成的,我都有办法。” “你别大意,厄兽造成的伤,我们这里也能治,可他要的是脸恢复如初,没有顶顶珍贵的东西,可办不成。即便你有那东西,给他治伤,是不是有些浪费了,他手里有什么东西配比得上?” 要他说,这生意做不得,不划算。 宋之麒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我这是救急,你只要让他答应把东西拿出来就成。” “那你也得先给我东西,不然他是不会信我的。” 宋之麒掏出东西,递给离钰昶一个小瓷瓶,“你嘴里顶顶珍贵的美人面。” “我果然没看错人!”离钰昶暗暗提气,将对宋之麒的态度又回升到与魏不语一个层次,“包你如愿。” 片刻之后,离钰昶捧着一物回来,哭丧着脸道:“早知道你要的是这个思阙石,不如找我,我给你装满一个香囊,那顶级美人面真是便宜李老疤了,幸好我机灵,扣下了大半瓶子。” 宋之麒并不心疼美人面,这东西用了之后停不下来,李老疤有朝一日还得回来求他,反而对离钰昶的夸张倒更为好奇,“思阙石是何物?” “对付空欢喜的宝贝,你用它的时候,可不要沾在自己身上,”见宋之麒还是懵懂,“你这样子肯定是被人刁难了,算了,我送你一物,保证用得上。” 他又附耳悄悄说了几句,宋之麒连连点头,飞速跑向渡口。 再说,苏四儿那边,也跟疯了似的往救治处跑。 救治处的大门虽然随时敞开,可是若不花点积分,也不是那么好出来。 探灵池肯定没有药渣子,苏四儿一个劲儿回忆之前待过的地方,避开人往里闯,后面也不用她回忆了,找对了门之后顺着药味就寻了过去。 “你想要这东西也不难,把这些药植完就成。”对她有点印象的医技师听说来意,也没拒绝,指着一堆新鲜的厄植就将苏四儿打发。 这倒是也不难,上手了几晚的人忍不住腹诽道:山南什么都算到,就是输在不了解她这个人。 换回药渣后,苏四儿火速往回赶。 宋之麒比苏四儿早一刻钟回来,此时飞舟已出现,别看山南现在老神在在的样子,刚才那愕然的表情,他可没错过。 此时又装无事,怕是以为苏师姐回不来了吧。 将早已心急如焚的王岳山挡住,悄声道:“苏师姐肯定在赶回来的路上,你们若是着急了,那边就该偷笑了。” 这还没出发就闹出事来,到了山门附近,还不知要怎样光景。 “宋师弟,这苏师妹怎么还没回来,这点小事换成我们闲师盟的人,早就赶回来了,我有言在先,她若是回不来,我们不等人的。” 山南对于宋之麒准时回来,并不觉得失望,相反还高兴得很,能从李老疤手里拿到东西,大小也是个能人,今晚还有一遭等着。 “师兄,那个小姑娘回来了!”旁边有人暗暗提醒,山南将之瞪了回去,人比人,气死人。 苏四儿递上药渣,宋之麒快手接过,“山南师兄,药渣已拿到,我们是不是可以上飞舟了。” 山南接过药渣,凑近抚了抚,“正是,就等苏师妹。” 齐若宁扶着苏四儿,宋之麒拿齐身份牌准备刷积分,山南又热情道:“两位师弟师妹为此次任务出了大力,我也不能小气,这一回飞舟的花费都算在我头上。” “师兄好意,只是我们这么多人,可不是小数目,不如我们替师兄们一齐给了。各位师兄若是真照顾我们,不如将这一份关爱留在山门,我们感激不尽。” 宋之麒不为所动,验完积分,又让山南等人先行,跟着上了二楼靠里的房间。 几次刁难都被躲过,山南带着的三人也知道规矩,又看他们都是新手,为免自己在任务中深受其害,也不敢动嘴皮子。 山南不在意又乱了计划,这三人身手不错,又老实本分又惜命,叫他们为难人,一眼就被看穿,不如山奇好使。 再者,他也担心这些人的身手,上回可是领教过的,生得很,他们一个个挂着副机灵相,再三欺负,若是存了气,在任务中捡现成的,闲师盟的人岂不是得累死。 “趁着还没到山门,我说一下任务情况,我们这回要对付的厄兽叫空欢喜,白身黑尾,形似山狸,颈有长毛,先前宋师弟取回的思阙石就是专门对付它的,稍后也要劳烦宋师弟。” 宋之麒一脸服帖,道:“请师兄直言,我该如何做。” 山南略微得意一笑,细细讲起了自己的计划。 第305章 如此讨要 煅烧思阙石,引其烟。 就这么一句话,宋之麒一到地方就被圈在一处,不得走动,他负责灵力引火烧思阙石,待其完全出烟为止。 石头能出烟,大概也只有这个地方了。 苏四儿、齐若谙、齐若宁和王岳山在不远处的平地挖地坑,于方则随同山南一起去寻空欢喜的踪迹。 “山南到底怎么想的,说防备我们,又把于方给带上了,这空欢喜到底藏在何处,还要他们去找?” 要说这回唯一的不同,就是厄兽好像没在原地等他们了。 齐若宁认真想了想,道:“可能没见过于方的实力,上回我们跟山南打架,他好像没在。” “那就是嫌弃我们弱,巨石投掷这招我练得烂熟,一个人都干得,用来造凹道最合适,他还安排你们三个一起,可见还是拿我们当外人。” “哈哈哈,王岳山,你还想当他们的内人不成?” 听了离钰昶的劝告,宋之麒将自己头裹住,思阙石已经渐热,听见那边传来的笑声,暗自唬了一跳,“这东西还没冒烟,就能影响那么远?” 又不能中断灵力,又无法近前,他急中生智大喊:“喂,思阙石见效了,你们赶紧学一学白日的暗寇裹完头再走动。” 听见动静,以为有事,苏四儿跑着往宋之麒那边赶去,刚露出头,就被喝止:“不要过来,先裹头。” 说完,扔出了一堆东西,尽数砸苏四儿头上。 一刻钟之后,走遍地下工事的王岳山犯了疑难,道:“这怎么跟吴师兄写的不一样,当时是九条道,现在只有六条 ,我们要不要再加点。” 狗走狗洞,鸟飞屋檐,各有各道,王少爷老实。 “不行,你这么做就是给吴师兄结怨,山南将空欢喜的名字捂到最后才叫我等知道,我们连替代的材料都来不及准备,又用上思阙石和药渣,跟吴师兄根本不是一个法子。” 苏四儿将那地坑又造得更深些,引着王岳山看,“不如这样,你若这时候改了,摆明了跟他作对,飞舟上我们可都应了,全凭他做主。” 暂歇的空隙,有树枝抖动的声音传来,苏四儿等人从坑道里跳上来,暗自戒备。 “苏师姐,山南让我先回来,把药渣和这些土混在一起,放在你们挖好凸面上。” 齐若宁凑过去,被于方推开,“这是淤泥地挖出来的,还新鲜着。” 赶紧撤远几步,齐若宁才想起,自己的头已经罩上了,“于子方,你换给我,赶紧把罩子安排上。” “不用,他们好像提前撒了一种药粉,这土闻着也没事。” 齐若宁心想,这土对你没影响,那边的思阙石冒烟的威力可不是好受的,也不再同他掰扯,一把抢走,无可救药。 目光微刺,于子方有点慌,求助地看向苏四儿。 “于师弟,你听他一言。”苏四儿将茫然的于方拉走,指着那处烟飘起的地方道:“思阙石的烟对我们有影响,你把这东西罩上,嗯,更稳妥。” 借着发光石的光,于方这才注意到他们与平时不一样,他也装扮起来,只是眼睛之处透明,有一点影响视线,方道:“他们见外,将我丢在一出淤泥地,就叫我挖些土回来,” 可惜,这个香囊臭了,又是药渣又是土的,“他们现在何处,我也不知道。” 竟是一点法子也不让他们学去,苏四儿想到此处,又道:“我们去帮一把齐若宁他们,其他事随山南定。” 药渣土被涂满了凸面,想来那思阙石该用在这凹道了,苏四儿想通关节,又招呼其余四人过去帮宋之麒一把,务必不给山南落下一点话口。 半个时辰后,被灼烧至出烟的思阙石多了不少,苏四儿阻止了还要积极卖力的王岳山。 “不要再耗费在这上面,大家的灵力就算用不到空欢喜身上,还有暗寇那份,先前山南多次故意为难我们不成,难保不会让我们全力对付暗寇。” 她见众人听进去了,又道:“吴师兄肯定是要走的,以后跟山南合作的时候还多着,又打又黏就是我们的态度,但我们今晚算是给买家展示实力,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她看向王岳山,好像找不到委婉的词,又不能不提,“遇到打不过的你就跑,我们都会帮一把。彩云这么厉害,若是传出去名声,难保闲师盟的人不会动心,你用它要有分寸。” 己方战前的人都熨烫平整了,远处突然亮起了发光石,紧接着一道不客气的声音传来。 “喂,别闲话了,赶紧干活!我师兄让你们将出烟的思阙石搬到凹道里铺上,再继续加把劲让烟出得更大些,他赶着空欢喜最多半刻钟就过来。” “在铺,多谢师兄告知。” 刚刚将思阙石铺好,那边的声音又起,“来个人扶我一把,腿受伤了。” 怪不得先回来,苏四儿示意王岳山拿着发光石过去,她和其他人守在凹道里热石催烟。 不多时,负伤的那人被王岳山安置在一处石头上,颇觉奇怪,“你们从哪里搬来的石头?” “凹道里的土所化,正好摆在四周,稍后也能起个阻挡。”王岳山认真回应。 谁知那人却动了怒,“好哇!你们可真捡便宜,我师兄们在那边赤膊肉博,饱受苦楚,空欢喜迟迟不上钩,你们却在这里浪费灵力玩石头,真是气煞我也!” 这话从何说起,顿时所有人都停下了输送灵力,宋之麒道:“山南身为领头,他如此安排,我等照做,你若是叫屈,现在指路我们过去也不迟,这催烟的事儿交予你。” 催烟这事万万不可,那人不想继续,故而哀叫起来,“哎呀,我这腿,有没有人管管啊,这血流得我头晕眼花。” 齐若宁小声嘀咕道:“这喊声如此洪亮,怎么会晕?” 那边的声音,浓浓的责难,“喂,我这腿可是为你们伤的,有没有生肌丹给我一颗。” 苏四儿闻言,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宋之麒,宋之麒先是一愣,继而辩解:“我当初可是买卖,他这种叫硬讨。” 但他想了想,又凑了过去,“我们新来,生肌丹乃外头带过来的,也能用用,你若不嫌弃,给你几颗也无妨。” 那人撇嘴道“穷鬼”,手却很诚实地接了过去。 闲师盟重体炼,崇尚药浸体而非口服,救治处的丹药又价高,一般不大能有机会拿到。 宋之麒趁机查看伤势,那人整个腿都血肉模糊,难为他还能跑路这么久,“这位师兄,那空欢喜怎得如此难缠?” “哼,再难缠的东西,我师兄也能降住,刚才是我一时大意,被那空欢喜咬了一口,又抓了两道,跌下了山坡,师兄心疼我,又怕你们不懂安排,才让我回来看着。” 咬了一口,抓了两道,跌下山坡,看来空欢喜确实不好对付,这人也不甚灵活,宋之麒又道:“确实是我们经验少,不如我扶师兄去凹道处走走,指点指点。” 凹道处已有腾烟,那人半躺在石头上自然眼睛不瞎,见宋之麒头戴罩子,分明心思不纯。 刚想骂,又忍了下去,师兄吩咐不能主动暴露这烟有问题,但他没说他们知道了该怎么办,遂沉默以对。 宋之麒早已看透他,将人强行扶起,眼见他起怒,又将一顶罩子给他戴上,“师兄,我们走吧!” 这一出,那人嘴上的骂句全被咽进了肚子,转而想起了别的,果然师父说的没错,外头的日子比他们这里好,个个都顶有家底。 “这罩子好使吧,都是李老疤告诉我的。”宋之麒见他脸色露出向往之色,立即出声惊他畅想。 那人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凑近道:“李老疤,可不是这么善良的人,你少蒙我。” 他刚想说“师兄故意派你去吃瘪,”只听得一声鸡叫,立刻脸色大变,慌乱喊道:“空欢喜来了,快将我抱远些,我不能拖累师兄。” 头顶一前一后两道影子飞驰,宋之麒直接将人甩远了些,立刻追了过去。 第306章 终空欢喜 一路追逼着空欢喜而来,山南早已心身疲惫。 身上多处已有爪伤,另外两个师弟这会儿还落在后面,先前打算震慑一下苏四儿他们的计划全盘落空,只撑着一口狂气,继续追逐。 奈何空欢喜不配合,始终不进入那凹道范围。 就连苏四儿等人防备的装束,他也无心再问,心里只想着拿下空欢喜,不能丢脸。 见后至宋之麒突然窜出,堵在空欢喜的最前头,他舔了舔紧抿着的嘴唇,立刻拳头招呼了过去。 先前,山南说的是他和他的师弟负责找出空欢喜,带过来直接将人扔到里头。此时和计划不一样,苏四儿自然也明白形势变化不等人。 配合第一。 “齐若宁你带着王岳山继续催烟,齐若谙、于方,你们两个跟我去堵空欢喜,已经引到这里了,不能让它再回去。” 于、齐两人立刻响动,守住了两侧,苏四儿则蹲守在山南的后背,见山南左一拳,右一拳,与空欢喜纠缠,立刻想到了法子。 “山南师兄,委屈你一下。你们三个,与我一起发动花瓣囚笼,将空欢喜抬过去。” 苏四儿一声令下,山南顿时感觉有什么东西将自己笼罩,他感觉有些憋屈,硬生生挨了空幻喜好几爪子,原来是这种委屈,“该死的假山狸,稍后有你好看。” 四人快速向后落在刚才的凹道上,苏四儿将自己控制的底部放开,“山南师兄,你看看空欢喜落地了没有,没有的话,你想办法将他拉下来。” 山南听到她的话觉得肉疼,怎么拉?已经挨爪子了,又觉得不能白挨,咬咬牙扑了上去。 苏四儿听到闷哼声,算了算差不多三百息,是他们坚持的灵力极限了,遂道:“放手!” 这一招非他们强项,其余三人勉强从半空落下,喘上一口气。 苏四儿则跟着跳入凹道,被山南拦截,“苏师妹,这里交给我,麻烦你去接一下我的两位师弟,山上那处最弱的光便是。” 等两人一来,势必要给他们些震撼,区区假山狸,岂能抵过虎怒之威。 苏四儿微微叹口气退了出去,这烟出得有些辨不清,他的脸是逞强还是示弱。 撇开的意思太强烈,她也不是很想呆在里边,招呼齐若宁、王岳山跟她一起,又暗示宋之麒、于方、齐若谙站在要紧处,山南有事,他们即出手。 一刻钟后,苏四儿将被刺藤缠住不得进退的两人带了回来,山南见两人无明显伤处,大喜:“速速跳进来与我摆阵!” 又看向苏四儿道:“苏师妹,假山狸被我等打得困顿,惯爱招呼暗寇出来行脱身之计,你带人千万可要防住。” 苏四儿点点头,带着齐若宁、王岳山又开始在巨石稍远处外围摆上一圈发光石,发光石与巨石间再以灵力拔地筑墙两丈。 宋之麒、于方、齐若谙跃上巨石,策应内外动静,苏四儿、齐若宁、王岳山则守在土墙之上关注暗寇动向。 石柱少一柱,山南独担两处,无暇顾及外围变化,空欢喜在凹道里蹦跃,他则跪膝切拳,另外两人则侧应。 但见空欢喜,或倒反钻拳,或闪跳截打,又有巨石之上,间或发出寒冰锥,空欢喜一高跃则摧折之。 如此反复,空欢喜白身披红,力耗将竭,突坐而幽泣咽,颈间长毛渐渐黑了数簇,这是要狂化的征兆。 山南急急道:“快来人,继续催烟,只要它的颈间长毛不黑完,我们还有机会。” 心里不知该骂谁,先派回来的师弟不中用,肯定含糊其辞,不分说明白,现在不知躺在了哪里,他想要查看思阙石的纹路又被烟雾笼罩,不得而知。 “先前思阙石可出金渐纹?” 宋之麒闻知有误,镇定道:“出烟即放入,没有看到,师兄勿急,我们再使力催逼。” 其余两人也随之落在凹道旁,随宋之麒返身催烟,苏四儿察觉动静,又带着齐若宁赶来相助。 内里,山南黑着脸招呼两位师弟一起,怒极而忿道:“思阙石催烟须等有金渐纹路方可停,空欢喜爱其纹路,即便坐困也不会狂化,正是我们趁胜追击的机会,如今金渐纹未出,它泣涕以求生路,颈部长毛全黑,就会升品,我们获胜机会渺茫。” 还有这事,倒是第一回听说! 苏四儿不做回应,拼命灌灵力以求胜利之法。 半刻钟后,纹路出现,周全道:“师兄勿忧,纹路已出,先前我等不知,师兄又一心引敌,留此漏洞,如今已补全。” 山南见她轻描淡写,未加言辞指责于己方,但大家都很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心里已憋闷不已,讥讽道:“你们真是大肚雅量,将我等衬之如愚徒之辈。” 见他们又恢复沉默,自觉无趣,招呼两个师弟跳入凹道出拳围剿,浓烟中只听得拳喝之声,狸怒之泣。 每隔一刻钟山南等人筋疲力尽回卧药渣土台,约半刻钟又生龙活虎跳了下去。 苏四儿看了几个回合,似有所感,招呼其他人返回原先的位置,梳理灵力,以待暗寇。 半个时辰后,狸猫声凄婉至极,声动神魂,至一半而收,山南等人爬上药渣土台,仰天而躺,颤抖着声音道:“空欢喜已被装入收尸袋,我们三人力竭,暗寇托付苏师妹对付 至此,再无声音。 宋之麒近前一看又折返,跃至土墙,“昏过去了。”忍了又忍道:“这种打法,搞得双方都很疲惫。” “这是最好的结果!” 示威不成,横受反噬,如果山南足够聪明,下一回就不会这么用他们了。 “暗寇来了!”土墙上游走的王岳山突然喊道。 快速奔回土墙,苏四儿、宋之麒查看未有结果,却都拿出兵器戒备起来,必是彩云报信。 半刻钟后,百十个暗寇先后越过发光石圈而来。 啪啪啪,每一声落点精准,振奋精神,王岳山被苏四儿调教着使鞭,倒也有模有样,又有彩云暗处放冷箭,时不时喷点火,一时暗寇不敢跃他所守土墙附近。 苏四儿、齐若宁、宋之麒却早已跃下土墙,杀将出去,齐若谙、于方跃至土墙,时不时叠两个寒冰锥,砸一个两个巨石。 这一番游刃有余的斗法,却将躲在一旁的腿伤师兄骇住,他们对付暗寇如此轻松,山南师兄何苦自扛空欢喜,以至于现在躺尸药渣土台,早知道该让他们先上。 “宋之麒,齐若宁,你们歇歇,换我们过把瘾。”于方嘴里喊着换,脚却已经飞踢暗寇黑血四溅,长剑斜出切飞一胳膊,又削掉半身,“小小暗寇,有何惧!” “你倒成了杀神,也不叫上我!”本就爱斗的齐若谙也跳了下来,虽不如于方那般狠劲,但刺人却是一个接一个,没有歇气。 自觉先前的憋闷散得差不多了,苏四儿遂道:“你们倒给自己剑法找了个练手,但技法也不应荒废。” 说完立时收了飞刺,改发动醉生梦死之惊雷突之,晃晃悠悠地引出一道惊雷,暗寇闻声全散。 神异的师姐,齐若宁的眼睛亮得惊人。 “苏师姐,你怎么想到这一招的?可得教我们使一使。”宋之麒见暗寇都跑光了,没得打了,干脆坐在地上。 苏四儿也没想到一道惊雷,他们就跑了,“荒山村那会儿的事儿,前几日忽然想起还有这一技法好久没使过,在蜂巢山琢磨了几日,还成,就在刚才用上了。” “你们看好了,”她又使了一遍,土墙突然崩塌,将王岳山崩了下来,“力道控制不好,还得再练练。” 众人大笑不止。 第307章 我们谈谈 飞舟内,两边人手对坐,山南等人恢复如初,只脸色有些不好,苏四儿等人也自觉闭嘴,端坐养神。 “苏师妹,稍后任务处兑换积分,我自会如数录入几位身份牌,只是须你等回避一二。” 若是带上他们,被闲师盟的人看见,又要生出是非。 “山南师兄的人品,我信得过!我们还有些暗伤,要去探灵池一趟,稍后一应事劳师兄费心。” 山南见苏四儿对积分多少这些问也不问,心里感觉异样,又忍不住道:“苏师妹,我们这回配合得不错,今晚歇息一夜,明日再合作一回如何?” 当然好啊,杀暗寇这事多痛快,只盼山南不要太快醒悟。 宋之麒抢白道:“山南师兄有心庇护我们,若如昨夜安排,叫我天天夜里忙活也甘愿追随。” 山南闻言,舒展的眉头顿时垂了下去,这小子可恨,其余三人也苦着脸。 这家伙太猖狂了,没见人家眼下青黑,非要戳伤疤,苏四儿扯住宋之麒后领强制住嘴,“全随山南师兄安排,我们听从便是。” 两拨人隔了半刻钟下飞舟,苏四儿收好头罩,其余四人走在前面,略在飞舟停驻。 观察了一会,发现从飞舟上下来的人,分为闲师和福徒两种,她走到宋之麒身边。 “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宋之麒笑道:“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不是,净福堂隐卫后代全都是充作辅卫了吗?比如离钰昶,他不做山门任务吗?” “不用吧,我看他出现最多的地方就是蜂巢山了,感觉更像是手艺人,你看城里的铺子,不都是他们把持着吗?” 宋之麒想,隐卫多数都是净福卫因厄气绝于道途的人,又不愿出去,或许后代深受影响,在修道方面被放弃,城里上下内外搞出积分,也是回报于他们的付出, “这个问题,等离师兄亲自来解答。看样子吴师兄他们已经走了,我们去探灵池。” 两个时辰之后,苏四儿回到小院里,身份牌上的数字变动提醒她,山南没有耍计谋,并且比她以为的还多了不少。 她找到已经跟着回了小院的吴应楠,从山南渡口刁难、实战安排到飞舟搭话,全都一点不落地告知。 “师兄,为什么山南选择的方法跟你记录的不一样。” 吴应楠从山南搞药渣就明白了他这么做的原因,“你的积分若是超了两百,代表山南装入收尸袋的空欢喜还有一口气。”喘气的比不喘气的要高不少积分。 大费周章原来是为了抓活的,那不让他们插手,是怕他们下手没轻重,而不是故意示威? 苏四儿就这么问了出来,得到的答案是两者都有。 “第一回合作,他不可能将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最后不是还约了明晚继续吗?你们下回怕不会轻松了。” 吴应楠想到山南这人,最近对其他各门越防备,越说明第二十二门处境不好,“你们抓紧修炼,我先回去了。” 闲师盟里,山南回去的第一件事也是盘问山奇,“你们这回遇到的冷面雕好对付吗?” 身上半点血迹都无,面色红润,想来吴应楠安排得很妥当。 山奇抓起一把刺果,这是成都于天本地最常见的果子,唯一的作用就是解馋,有点肉味,但入口极酸。 “师兄,下回还让我去,你不知道,这回我一直歇到最后,补了几拳,连暗寇都不用我们操心,吴哥带着人全包了。” 还能拿到最多的积分,这种好事可不得多来几回。 他说得越高兴,山南的脸色越难看。 想到宋之麒在飞舟上的话,一拳打在山奇胸口,“你这蠢货,坐享其成对于我们这些靠功夫吃饭的人是好事吗?” 见他嘴巴还嚼着东西,越发气血上涌,“你再带着师弟们这么混下去,以后没有吴应楠怎么办?” “还有你和师父、师叔在,”见另一拳头又要抡过来,他又自作聪明道:“师兄,我下回肯定不这样。吴应楠引厄兽的法子很老练,不输我们闲师盟,只是他不知道抓活的,积分多,可惜了。” 山南仰面,很快又收回来,压住嗓门道:“你给我把他们那群人怎么制服冷面雕的前后过程,都讲一遍。” 城内小院,杨虎子也找到苏四儿,说起夜里的痛快,“那冷面雕可狡猾了,我们爬到悬崖边的树上引诱了三次,它才出来。” 见苏四儿被成功挑起兴趣,他才满意地说出后续。 “魏不语趁机将它暂居的巢穴给封住,我们漂在空中张起大网,将它网住,那大网之外又发送雨丝缠,将毛发丰满的雕生生淋成了秃毛鸡。” 他同样吃着铺子里买来的一盘刺果,五个积分,装了两盘。 “最后连网就交给了山奇,我们只管等暗寇上门,他们出力少拿得多,话都能说舒展了,好像还挺乐意,感觉蠢蠢的。” 看来吴师兄和魏不语的安抚很到位,连最能惹事的杨虎子都知道何为重点,还能鄙笑他人。 “少吃点,这回厄兽品级低,下回说不得人家就超过你了。”拿起洗干净的飞刺佯装撤走。 苏四儿实则故意激他,见他不上道,又压低声音道:“你那图谱背熟了吗?若是叫你单独带人可以吗?你能做到吴师兄那般吗?” 三问三杀,杨虎子傻了。 刚凑过来的谢醒梦端走盘子,还不放过他,“我听说李师从前在成都于天……” “我不吃了,我练剑!”杨虎子飞快逃窜。 进步如此之快,对比自家这些不思进取的家伙,他不能坐视不管。 山南压平山奇刚才被拳头弄皱的衣襟,“你带着师弟们去练功房,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出来。” 吩咐完,他又前往里屋找师父拿主意,结果屋里空荡荡的,墙上留有一句话:若觉得好,尽力去做。 师父这是又秘密消失了。 不敢拳击土墙,山南还得帮着遮掩,大声道“请师父安心闭关,徒弟自当担起大师兄的责任”。 难怪前些日子与刘长老放出风声说自己伤重要闭关修养,最后的靠山出走,现在不靠吴应楠的人都不行了。 将里屋的门同以往一样封好,一刻也坐不住,山南跑到一处地洞入口,“我们再谈谈!” 第308章 地鼠的梦想 山门村人是对居住在山门之中的成都于天本地人的称谓,地鼠则是山门村人对实乃半个本地人的隐卫后代的蔑称。 成都于天的净福卫来源两处,一批是风云谷里净福堂招揽的福徒,符合一定修为的人会被送入,一批则是本地各城里的辅卫,由守卫处统领秘密选拔送入前方训练后晋升净福卫。 入选辅卫对于隐卫的后代算是最好的出路,但这非常吃天赋。 没天赋的只能成为一批又一批的手艺人,有祖宗传下来的手艺,隐卫、辅卫天然又向着这些半个本地人,他们的日子倒也过得去。 山门肯定住不上,城里的房子又贵,了不得的能有个铺子,除了辅卫能免费住,不被闲师骚扰,他们无权无势的只能绕城向外延伸挖地洞居住,这样才能远离闲师和暗寇,睡个好觉。 所以对于地鼠这个蔑称,他们也犯不上生气。 地鼠也有梦想,有一天能堂堂正正活在日光月色下。 地洞也是限期被赶出城住的福徒的最好选择,一个月一百积分已经是很公道的价格了,只不过需要跟几个人分享。 吴应楠就住在离家的洞居里,地下的房间多,地方也大,周围还有不少福徒都住在这里。 “你再有几个月就滚了,正好苏师妹他们跟着可以住进来,我这地洞空不了。”离钰昶对盘坐的吴应楠道。 吴应楠等着有人上门,没想到却是这个家伙,“话不要说得太早,你怎么知道他们会留这么久?” 离钰昶有些不乐意听,“若是没你带着,他们还能滞留更久,但终归比不上你,辅卫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打明儿起,白日里要抽出两个时辰过去当值,你没问题吧!” 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他真猜不透,“你把名额给我,你就这么混着,天天蜂巢山游荡,前天还跟新住进来的福徒吹你祖上的风光,也就我知道,你离家就你一根独苗了。” 还有半洞子的紫桐录本,本地无纸,采集蜂巢山上一种名叫紫桐树的树叶上,经过离家手艺就能书写。 “我这日子有什么不好,天天靠祖传手艺救济你们,若是没有我,你们苦哈哈给人送积分,还不一定能有好结果。” 吴应楠闭目,本地人的优势,外地人怎么比得了,有房有产业,随便打个喷嚏就能赚钱。 “你还算有点梦想的,知道上进,不然我才不会对你这么好,前后吃了我多少好处,你看外头那些家伙,一个个混的,我若不是为了那点善心,都不想搭理。” 他说完,哐当一声响,一个理直气壮的声音传来,“离大哥,不好意思,床塌了,你有时间给修一修,我出任务去了。” “这个点,也只能去闲师盟受气了。” 上进吗?难道不是上赶着去找死?吴应楠道:“他再熬几个月就能出去了,受点气也无所谓,在外头同样也要受气,在哪不是受气。” 离钰昶将手别在脑后,闷声道:“你们三年一茬的福徒,大多数活得像个干事蜂子一样,整日里在蜂巢山采蜜,闲师盟的人则是负责保护的蜂子,只有我们这些地鼠稍好些,像是个偷蜂蜜的,所以老天为了惩罚我们,让我们终日生活在地下。” 吴应楠嗤笑一声,这说法倒是新鲜,忙碌而凌乱的一生,“那净福堂的人呢?” “他们,有的是蜂子,有的是疯子,最可怕的还是疯子,远离乡土,整日妄想着消灭厄兽,做着拯救山门村人的大梦,可惜人家不怎么领情,反而想着将蜂子和疯子赶出去。” 这家伙怕是忘了自己也是疯子的后代,吴应楠看他一脸无所谓,却觉得他的心里憋着无数团火,不知何时会爆发。 离钰昶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道:“都爱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有人敲门,这个时辰,应该是找你的,我要去修床了。” 吴应楠与他一同出门,直奔洞门,将人带了进来。 “你这地方太暗了,不如随我住去闲师盟,师叔的屋子还空着,正好给你。” 一照面就拉拢,而不是从前的横眉冷对,细节的急剧变化令人很是伤感,“我若是去了,会给赖大叔惹下大麻烦,山二叔不在,其他人憋着的气都想找个由头泄出来。” “你都猜到了!”山南抓抓额头,“师父为人厚道,他们不会太过分。” 吴应楠见他还在死撑,不想后头的事情进行不下去,遂道:“你来此,是为了何事?” 看上了你的师弟师妹们,山南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山奇那家伙,我教训了一通,下回他不敢偷懒了。我来是想继续跟你合作,你带的这批人跟院子里的这些不一样,各个有些本事。” 吴应楠瞥见他脸上的急色,想到苏师妹身上的暗雷,“先前你说有人下单子找苏师妹麻烦,这事最近怎么没动静了?” 本来已经忘得差不多的山南有点慌,“不知道,应该撤了,这事我回去再打听打听,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他们不吃你那套小动作,你收起来,看多了,谁都会烦的!积分上,你也不用太小气,他们正好缺练手的,做多了你也不亏。” 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接任务多了在闲师盟也打眼,他还得再想想,“看在师叔的面上,帮我把山奇也调教一下,让他至少能单独扛事。” 山奇单独扛事,怕是很难,“你每回都换两个人过来,我帮你再挑挑。” “行,我没事了,明天我们再拿下两个任务,你随我出去打一架,给那些看看我们关系闹得多糟。” 对面的离钰昶将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床敲得当当响,“掩耳盗铃。” 第二日,一大早吴应楠就过来传消息,夜里有任务,这回厄兽四品,多面虎和角虎蛇,各据一处山洞。 “你们先商议一番战术,我还有事,午时买好东西再过来。” 这回将信息都告知了,看来山南真的有所醒悟,苏四儿急忙将人全部摇醒,“快起来,任务消息来了,这回四品,都住山洞里,不像之前闹着玩。” 第309章 依次上阵 两套战术在吴应楠回来之前已经商议好,这回取巧不易,只能力战。 一上午的辰光,大部分都在磨砺各自的优势技法或者说剑法。 “苏师妹,你们几人还是与山南一起去斗多面虎,只是他手下的师弟换了一拨,这回你们要多担负不少,不如将你定下的战术说与我听听。” 多面虎,按图谱描述,是一只会变脸的人面老虎,它有喜怒哀乐四种表情,其中第四种表情的时候,攻击力最强,但也不等于其他三种表情很弱。 苏四儿想,自己安排的战术,吴师兄也觉得可行,怎么山南就不同意,非要换他第一个上,他拳法厉害,堪称最强的吸引力能帮她省下灵力。 但他从开始已经展示了很大的诚意,又将这次任务的统领权交给自己,也只好认了。 “除了第一个上,其他我都依你。” 这回山南带的师弟又是一拨新人,若不是第一个出手,他们怕是信了其他人的话,以为自己就是来摆架子拿分的。 苏四儿点点头,又重新和宋之麒商量,将他调换,一切都没避着闲师盟的人。 山南盯着他带着的人,眼神压迫他们听从,各个不敢怒也不敢言。 成都于天多山多河,高高低低错落,山势险峻,偶有隘口平地,三品的厄兽会时不时跑到隘口平地,四品的厄兽则不爱动弹,闻到他们身上的灵力味,更不会傻傻入他们准备的圈套。 山南一面领人走,一面介绍寻四品厄兽的关键,将任务条递给苏四儿看。 “幸好它的住处早就探明,不然我们还要花不少时辰,夜里行走不便,你叫你的师弟们不要过于节省灵力,这多面虎不难对付。” 这是嫌他们用脚走得慢,苏四儿想他们应该都已经听到了,齐若宁不正凑着脑袋跟自己哥哥讲,估计是叨叨山南又带药渣土了。 苏四儿再次去了一趟救治处,领了大份的药渣,这才知道这东西对闲师的好处。 药渣残留的东西与淤泥地里的土,能给闲师补充灵力,修复伤口,平日里就是这么混用着过来的,奇怪的组合。 洞口近在眼前,苏四儿拿着任务条的简图,发出了第一个指令。 “所有人将头罩带上,于方,你将失智粉撒进洞口,王岳山你准备好求死布,多面虎身上的虱子比多面虎还可怕,咬上一口就给人放倒了。” “这个事儿,还是我来,山风,你去拿求死布配合我!” 山南怕人失手,殃及自己,从于方手里拿过失智粉,灵力控制粉末均匀地入洞,又快速闪开,小师弟山风立刻拿出一张足以覆盖洞口的步贴上。 第一回见到半透明的、薄薄的,像是蝉翼,就是名字也不大好,王岳山帮着山风压平求死布的另一处,眼睛左右晃动,想看又不敢看。 这东西也太多了,总感觉身上已经爬了不少,忍不住退后躲避,惹得山风在对边发笑,山南瞪眼也无济于事。 “王岳山,闭上眼睛!”于方看他那动作,上前将人换开。 苏四儿暗叹失策,宋上人的徒弟,没有洁癖也会被带出洁癖。 “差不多一刻钟了,这求死布可以撤了,拿远点烧掉。” 山南瞅着洞口,爬了进去,“这洞口深,你们外头使力,将洞口凿大些。” 苏四儿和宋之麒各一边发动巨石投掷,在山洞前又开了坑道,巨石被他们砸向山洞两处,再有其他人帮忙,洞口很快扩大了不少。 洞里黑魆魆,回击的呼喝声被洞口碎石爆开的声音遮盖,偶尔有拳风带出的灵力散发的光,证明山南还活着。 宋之麒带着王岳山、于方等人往里走,依照惯例,各处放上发光石。 有了强光,洞里的情形很快被大家收入眼中,多面虎此刻顶着一张笑脸,将山南逼在角落,那眼神看他如同盘中肉,其余人冲进洞里,硕大的动静声令它回头,大家颇觉毛骨悚然。 苏四儿举着飞刺,跑了几步,又以之为基点,跳了过去,落在多面虎的背后,希望帮一帮山南,让他借此脱困。 奈何多面虎对这招根本毫无兴趣,反而前腿高高跃起,伸展,扑向山南,山南也不是苏四儿想象中的反应,他此刻好像另一只多面虎。 面对随时能两只爪子将他脆弱的面皮掀开的怪物,他抬头,眼里也盛满了笑意,在其他人的失声尖叫中抱着多面虎滚了两圈。 这么死扛,下场多半不会太好,苏四儿有些担忧开头仗能否打好。 打斗越发焦灼,伴随恨不得将山洞震塌的虎啸声,山南被多面虎扔了出去。 他的师弟将人接住,山南的胸口已经打湿,他摸了一把,笑道:“我以为是汗水,没想到是这红红的玩意,之前看师叔他们挺轻松的,” 又舔了舔手掌,“我感觉很轻松,它再也笑不出来了。” 死撑面子活受罪! 苏四儿想,她笑不出来,宋之麒第一个上也不见得比现在的结果好,面无表情夸道:“山南师兄好好休息。” 短短的时间内,多面虎已经换上了另一种面孔,后腿盘立,像是一个发怒的复仇者,从那双眼睛里澎湃的凶光感受到要将来人撕碎的决心。 第二个上的是苏四儿。 “啊……”,用不停歇的喊声为自己壮声势,苏四儿举着飞刺冲向多面虎,它抬起前腿就将飞刺抵挡住,反客为主,一步步逼近苏四儿。 苏四儿本想用巨石或者土墙攻势,却发现这里是山洞,她只好跳开,躲避快要落在自己身上的爪子, “苏师姐,小心它的嘴!”一旁的宋之麒十分紧张。 苏四儿也看穿了这多面虎的狡猾,它的爪子就是障眼法,真正下狠手的是它那张嘴,看来它对他们这些身怀灵力的人馋得很,山南胸口怕是被啃了好大一口。 不过,她出发前穿了护甲,这多面虎失算了。 多面虎没尝到灵血的味,知道自己刚才失败了,脸上的怒气更上一层楼,先前还淡得看不见的厄气突然浓郁了不少,重新又朝着苏四儿扑了过去。 扑、撕、扯、咬、压,这多面虎再怎么特殊,也逃不过寻常虎类的基本动作,苏四儿深吸了一口,又与它缠斗起来。 到嘴的肉吃不上,再高炽的骄傲性子也会被磨得丧气。 一踢得手,向左躲,往右跳,如此紧张的氛围中,苏四儿竟然感到几丝逗猫的快乐。 直到多面虎的额头有若隐若现的纹路出现时,她立刻向外大喊,“于方,是时候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它的怒气终于下泄了。 早已在一旁候场多时的于方立即提着剑冲了过来。 第310章 侥幸而已 多了一个人加入,多面虎的气势弱了不少,也不如之前那般性子稳了,它每一动,总会带出破坏,飞过来的石块,刮起的尘土,震天的怒吼,碎落的石块,浓烟般的尘土。 苏四儿使用飞刺,于方手持一把剑,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互相依仗,不给多面虎丝毫喘息的机会,终于拿下了它。 多面虎的第三幅面孔则是哀,挂着一副哭丧脸,换上了显眼的牡丹红,齐若谙、齐若宁替换下了苏、于两人。 牡丹红就是多面虎的一生之爱,原本的悲伤积攒的力量都在见到牡丹红的时候削弱了不少,不知是哪位前辈摸索出了这套法子,让严肃的任务有几分喜感。 齐家兄弟日日形影不离,他们的默契胜过在场的所有人,此刻一套使出了无双剑法。 苏四儿旁观,发现这无双剑法讲究清雅随和,不急不躁,不紧不慢,颇有惊鸿美感,似乎破坏性不大。 哥哥攻击哪处,弟弟必然追随哪处,动作不慢一分,攻击不减一分,多面虎纵然比人多两只脚,十个回合下来,也喘气不已。 在大家都以为这兄弟的剑法就这么如温水般流淌的时候,又变了。 牡丹红,红得刺眼,多面虎的爪子每击中他们一回,他们的攻击力又强一分,剑法又急上一步。 两人脱下身上的牡丹红,用剑顶着抛向多面虎,山洞里的人听见刺穿皮肉的声音传来,突然欢呼了起来。 “哥,我们成了。”齐若宁掩饰不住地开心。 齐若谙看着弟弟肩膀的伤口,拿出帕子给他包上,温声道:“成了,也不耽误明天的加练。” 只剩下最后一副表情了,苏四儿和宋之麒、王岳山自动围了上去。 多面虎此刻的状态不算好,它的皮毛不如初见时光滑,背部、前后腿,都有伤口在流血,站着的地方,已经被刨出了好几个大坑。 大概是感受到三人中王岳山的气势最弱,多面虎扯着一张欢乐的脸率先冲过去将他扑倒,为自己拿下一个可以活动的方位。 “以神之名,听我之令……且休干戈,与尔极乐。” 王岳山双手举着一个小磨盘,嘴里念念有词,他念一句,磨盘里飞出一种山兽幻影,山兽身上带着的灵光又与磨盘本身的光汇合形成一面盾牌……死死抵住多面虎想要作乱的爪子。 这是苏四儿第一次看见驭技师出手,那个磨盘应该是个灵器,不得不说,王岳山刚才临时找到自己要求上场的姿态真是太神勇了。 “快动手,我只能点亮六种山兽,它们加起来抵不过多面虎的力量。” 呃,幻想没了,准备战斗。 苏四儿嫌弃飞刺上的血沾染厄气,换下了鞭子,宋之麒则是一把剑,两人齐齐冲到多面虎的后面。 多面虎察觉两人的靠近,想要立即转过来还击是不可能的,它也并不傻,用尽全力击倒王岳山的盾牌, 王岳山感受到灵力回转的压力,心绪低沉。 他用灵力点亮了驭兽盘,驭兽盘驱使山兽与多面虎较量,灵力回转则代表多面虎已经破了山兽的攻击,它所使用的厄气攻击彻底压制了灵力。 多坚持一会耗掉它的厄气,他们才会更轻松,王岳山顶着福泉的震荡,继续往驭兽盘灌输灵力。 金色的灵力掉成了白色,眼看已经快要变黄了…… 旁观的山南对王岳山的坚持也刮目相看,“山风,带人去帮一把那小子,给他灌点灵力。” 有了另外三人的帮忙,王岳山顶住了驭兽盘的崩溃,多面虎没有办法突破王岳山的防线,只能冒着内伤的风险转而攻击苏四儿和宋之麒两人。 刚才在背后的骚扰试探本来就是想让多面虎转向,它照做,只会给苏四儿和宋之麒一个绝佳的反击机会。 苏四儿飞身从空中甩出鞭子,将多面虎的头套住往上拉,宋之麒从侧面窜出,他手里的剑自空中落下,一下子变出九把剑,刺中了多面虎的不同部位。 此时多面虎已是强弩之末,吊着最后一口气。 山南见此情形,觉得胸口的伤也不疼了,好像看见了积分在眼前飞舞,从药渣土上爬起来,催促道:“山风,拿出藏尸袋,快!” 不敢错过时机,山风赶紧跑过去,又美滋滋地跑回师兄身边。 “暗寇稍后会从洞口出现,王岳山,我们刚才的坑道都检查了吗?” 多面虎被收走,苏四儿也没忙着歇息,与四副面孔的多面虎战斗,大家都消耗了不少灵力,所以与暗寇的对决只能取巧一番。 王岳山扶着洞口的山壁,“我刚跳下去检查了,没问题。” 山南见他脸色苍白,又看山风红光满面,过意不去,提议道:“他刚才出力不少,这点事不如交给山风,本来就是安排他们对付暗寇的。” 这可不行,王岳山连忙阻止,“山南师兄,我就是做个陷阱,不碍事,山风师兄刚才帮我补上灵力也累,理应歇一歇。” 半个时辰后,山洞外碎石响动,山风等人都从山南身边冲向洞口,准备战斗。 突然,一阵火光冲天而起,很快传来皮肉烧焦的味道,“后退,大家都暂时别出去。” 火光挡住了整个洞口,所有人被迫往后撤,山风几次想要带人冲出去,都被阻止。 听着外头暗寇“嗬嗬”怪叫声,苏四儿这帮人脸上都乐开了花,山南感觉不对劲儿,他们之前也曾用过火攻这一招,损了几个人,剩余的暗寇分明好得很。 除非这火就不一般,山南猜到之后心里更静不下来。 “苏师妹,这陷阱到底有何玄机,怎么烧了一夜都没停,再烧下去天就要亮了,不知我能不能……” 玄机得问王岳山,不过她知道这个肯定不会透露,苏四儿圆场道:“山南师兄,侥幸而已,下回不知能不能再来。” 问,就是老天眷顾的侥幸。 但那不同一般的火却在心里留下烙印,山南的念头闪过无数,他从不将好人、坏人的名头冠在身上,除非逼急了。 苏四儿见山南沉默,又道:“师兄,这回之后,我们想歇两天。” 这四回积分攒了不少,歇三四天正好,他还得去打听一下苏四儿结仇那事,“好好好!多歇两天,下回再见你们肯定又要给我一番惊喜。” 先前在小山坡上一番试探,本以为这帮人不堪一击,没想到空欢喜、多面虎这两回一搭伴…… 能取巧,也能战斗,要是都能留在闲师盟多好。 第311章 打听消息 到手了一大批积分,山南坐在师父最爱的石凳上,默默想着心里的事,山风提了一大兜子刺果回来,小眼睛随时随地地眯瞪着,连走路都要做弄出些声响。 这颠颠倒倒的惫懒样子,生怕自己摔不下去,山南心里无事臆测着,面前的家伙竟然真的一个趔趄,差点扑在他怀里。 “你给我安静些,生怕其他人不知道你又行了,拿到积分就上脸。” 重新站稳的山风将东西放下,满不在乎道:“跟着师兄出去,憋了一晚上,现在回了自己的地盘,还不能得意两回?” 这就是山奇比山风讨喜的地方了,山奇是任说不回嘴,这家伙人坚决不肯吃亏。 “把这些给其他人都分点,提醒他们不要到处乱窜,包括你都守自己屋里,一会山奇回来叫他到第十三门找我。” 山南还在想着心里的事,苏四儿那事突然停了,肯定有事,他必须抓紧问问,才好安排接下来的计划。 十三门这阵子跟盟里的理事堂、戒律堂都走得近,什么消息都能提前知道一点,又比强势冷漠的第一门更会做人。 瞅了两眼桌上的东西,山南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使劲搓了搓脸,挂上了一副谄媚的笑,悄默声息地出了门。 屋里耗子般叽叽的声音突然停了,一个猴子般灵活的影子跳了出来。 山南、山奇不在,山风就是小院里的大王,他也学着山南的样子坐在师父的位置上,美美地给自己嘴里塞上水灵灵的刺果,大果子一拿一个准。 神态动作无一不准,备不住真正的大王杀个回马枪。 山南半道折返,看见小院里的人的派头觉得拳头痒,“不想吃拳,就给我滚进去练功。” 问事不能空手过去,若不喂饱点,石逆运有心的话,自己嘴里的事儿全都藏不住,还会顺着线挖宝,非给人散播到整个闲师盟都知道。 拿上师父平日里练手的飞凰针,山南又匆匆出门。 十三门和二十二门隔得不算多远,落脚的地方却大了三四倍有余,三个院子套在一起,每一道门都安排了人看守。 山南站在外门前,半晌没说话。 看守的人却笑吟吟道:“山南师兄,来找我们石师兄吗?” 我们?明明就是他二十二门的人,现在成了别门的狗腿子、门墩子,心里憋屈,山南勉强笑道:“有点事,在这里挺适应啊。” 身上的肌肉都结实了不少。 等看不见了之后,那两人才碰头议论,道:“最近又送出去不少师弟,要我说,师父这招才叫绝,可惜山南师兄想破头也想不到,心里正难受着。” “大师兄吃苦受罪,我们不也一样。”谁叫师叔走了,上章城里的二十二门威风不起来,就算师叔不走,二十二门的身世在那里搁着,也得意不起来。 进到第二道门,径直朝最里的屋子走去,山南站在门外,肉山似的身材踩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说话也不如平时的嗓音高,还透着一股子小心。 “石师兄,我是山南,最近练拳出了点岔子,想请教请教。” 屋子里的说笑声停了,又有几道低语声,半刻钟后,山南才听到一句淡淡的“进来吧!” 他推开门,立即行礼,再抬头,暗地里打量发现石逆运的气势又强了不少,心里想着自己何时才能追上他的实力。 “二十二门的山师弟,怎么想到来我这里请教,我听说赖长老的拳法在盟里可是数一数二。” 石逆运打量他的脸色,眼下青黑,还透着疲惫,“坐下说,这是刚出任务回来?” 山南叹口气,“师父身体不大好,闭关修养,做弟子的轻易见不到,他之前常说师兄的拳法在年轻一辈里天赋顶尖,叫我一定要多走动。” 见石逆运神色满意了不少,又道:“我昨晚的小任务吃了点亏,这不就赶紧来了。” “就冲赖长老之言,我也得帮你一把,”石逆运打开练功房的暗门,“这里简陋,你将就与我过两招,看看问题出在哪。” 山南打量着练功房,吃了一惊,他也是第一回进来。 墙上挂满十多种兵器,对练傀儡,上章城山门地形应有尽有,这如果叫简陋,他想把自己的那处称为狗窝。 石逆运很满意对方掩饰不住的惊羡,“开始吧!” 两人过了二十回合,山南渐渐有些吃力,石逆运停了下来,“师弟这拳法刚强,只是练得少,平日还需要多花些功夫,和对练傀儡过一过手,也能有进步,不必心急。” 对练傀儡不是他们山门能肖想的,如果没猜错,这些都是旃蒙城送过来的。 山南立即站定,谢过指教,卑顺道:“师兄有所不知,师弟们练功需要不少资源,我实力低微,山门任务难度高的不敢去,低的又积分少,所以想问问师兄,最近有没有比较好做的肥羊任务。” 说完,将飞凰针双手奉上,“石师兄见识多,这小玩意有几分新趣,请您品赏一番。” 石逆运对山南的识趣很满意,“我正愁找不到好东西送给你师姐,你就上门了。” 他接过飞凰针,对准对练傀儡扳下开关,飞出九枚银针扎在对练傀儡身上,立即碎成三段,石逆运满意地收了起来,看向山南的目光更亲近了。 “肥羊任务,先前倒有一桩,只是前两天上头不知何故突然撤了急令,现在没得做了。要我说,你这身板、这实力,挺适合我如今经手的任务,只是你要撑起二十二门,倒成了我的遗憾了。不过没关系,等新得了机会,再帮你介绍点肥羊任务。” 目的已经达到,山南再次谢过,适时露出懂事的表情,“我今日来只为请教师父的拳法,师兄勿要多劳。” 得了人家的好处,一件事也使不上力力气,石逆运有些绷不住面子,“我听说最近其他各门在商量着打压二十二,都多少年了,闲师盟内里竟然还有这种恶毒的想法,师兄下回碰到了一定帮你出气。” “这怎么能行?平日里其他门就对师兄多有议论,你若再帮二十二出头,他们更有理由搬弄是非到戒律堂,没得惹些苍蝇蚊子,师兄千万不要为我劳心。” 这脑子可以,石逆运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师弟且去,以后的事与你无关。” 办成了这件事,山南走出十三门的外门,突然轻松了不少,石逆运一定会借着这个由头做自己的事,二十二门可以安安静静地挣积分了。 回到自家院子,他露出一个惬意的笑,转眼又收了回去。 “师兄,你怎么把山奇师兄盯了好久的飞凰针送出去了,他回来一定会闹脾气的,那可是师父亲自为他打的。” 山奇不止一次眼巴巴盯着飞凰针,还给师弟们都打了招呼,多盯着,不过是一时没看住,就被大师兄拿走了,自己到手的五十积分又要还给山奇了。 “等等,你是说山奇还没回来?” 角虎蛇这个任务按道理应该比多面虎轻松很多,他跑进里屋,翻开一个东西,吓了一跳…… 从探灵池回来的苏四儿等人因为积分又入账了一笔大的,于是齐若宁就吵着要吃一顿好的。 送来的饭菜摆在桌子上,等了一个时辰还不见人回来。 “通常到这个点没回来,吴师兄之前说会发生什么来着?” 苏四儿担忧地看向外面,“滞留。”又见齐若宁盯着饭菜露出可爱的馋相,“我们先吃,等明日他们回来再置办一桌。” “那我们明日去渡口等他们?”于方这么问,心里却想着时间紧要,明天一准去蜂巢山。 “不,我们明早去蜂巢山。吃完饭,大家复盘一下夜里的事,找到薄弱处,明日蜂巢山多练一练。” 第312章 人没回来 第二日一大早,山南从练功房出来,催着山风先去渡口等飞舟归来,山风回来说飞舟上的人都下完了,也不见吴应楠等人的影子。 他预估肯定出了事,想了又想,还是不忍囫囵过去,派了山风去小院告知苏四儿他们打听一下,自己则去了任务处。 上章城的许统领不是真正的城主,位置比城主低一等,他为人随和,领了城里事务也不摆架子,仍旧整日在任务处的事务房。 若是有事,寻常人去见上他一面并不难。山南这是第二次见到许统领,第一次是和师父一起,那时是为了什么,年纪小遭了事脑子不好使,早已记不清了。 山南简单说明来意,许统领仍是一脸平静,这人极为克制情感,轻易不会被左右,行事又顾全大局,师父说他什么都好,就是来得晚了些。 “许统领,两夜未归的人,按规矩,你们要派人去查看的。” 强横的外形在任务处的辅卫面前好使,但到了任务处统领面前,行不通,他说完规矩之后,又觉得冒失,赶紧补了一礼。 “不是我不派人,而是万木春没有动静。”没有动静,就是暗示这些人可能已经不在了。 见山南一脸凶狠,像是随时要暴起伤人的老虎,又在对上自己的眼神后收敛成温顺的猫,他又道:“知道撕裂一次空间的资源等于多少积分吗?你能拿出十万积分,我可以让你死心。” 闲师盟可不在乎十几个闲师的死亡,他们与十万积分比珍贵,比不了的,许统领摇摇头,这下应该没招了。 这个条件,摆明了想要堵死他救人的路,二十二要是有十万积分,其他门就能抢走一大半,还能用在救人上。 到底年轻,失望之下不再隐藏情绪,山南当即冷笑一声,脸上的肉也在颤动,“山门里有的可不只是闲师,还有几个新福徒,他们可是一进来就来到了这里,有姓魏的,还有姓李的。” 这些人出手大方,修为功夫一流,偶尔的举手投足,任谁都能看不出来出身不凡。 “就是姓许的,也要等万木春的动静。” 许统领嘴上说得干脆,心里也在思考对策,“年轻人,不要冲动,也许他们被山门里的隐卫救了,明天就回来了。最近前方三城资源要得急,我还有事。” 许统领端起茶杯,若是明天还是没动静,那就只能重新发布任务了。 一想到自己又要折损五个师弟,山南就没法冷静,还有吴应楠,这家伙千万不要这么轻易死了。 被人送出来的山南有些失魂落魄地走着,不知道师父师叔以前怎么处理这些事,那时怎么没想到学学,尽跟人较劲去了。 山风隔老远就看到自家师兄那张有些黑沉的脸,犹豫着不敢上前,离得越来越近之后,他也没法躲了。 “师兄,苏四儿他们去蜂巢山做任务去了,我留了条子。” 见山南一脸颓败,山风安慰道:“师兄,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有我们。” 这个蠢货,昨天的账和今天的账一起算好了,不多时辅卫赶过来,看见一个鼻青脸肿的人形怪物跪着求饶,听完后悻悻离去。 师兄教训师弟,这个是家务事,管不着。 山风留下的字条,还有空寂的小院,苏四儿等人刚从蜂巢山归来的喜悦全部荡然无存。 “要是串子在就好了,提前给大家卜一卦,我们能提前安排。”王岳山一脸沉痛。 苏四儿和宋之麒压根不相信吴应楠他们会出意外,但两夜未归代表任务失败,任务失败代表人可能已经成了口粮。 一根线连着另一个线,他们心底慌乱一阵,又重新振作起来。 不能放弃,也许他们正等着人救呢,苏四儿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张脸,预想着这个消息成真,会在风云谷引起多大的轰动。 她的理智并未丧失,“我和宋之麒去找一趟离钰昶,看他能不能想想法子,你们留在小院,若是山南的人过来,齐若谙,你想办法留住他们。” 苏四儿和宋之麒一路走到城门口,使了积分跟辅卫打听,竟然真的问到了位置,这算是一个好的开始,两人朝着离钰昶的洞居赶去。 “你们这是提前来看自己以后的屋子吗?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也好收拾一番。” 离钰昶这几日小工具租出去不少,整日里窝在屋里打磨新的,一应收发都交给了李老疤。 自从有了美人面,往日里不怎么搭理自己的李老疤也变得听话,他身上的担子都轻了不少。 “宋师弟,还没向你道谢,帮了我大忙啊。” 苏四儿见他一脸喜气,连头发丝都是昂扬的姿态,忍着难过,暗示宋之麒开口。 宋之麒自然知道他谢哪样,正色道:“师兄,谢就免了,我们过来有正事要你帮忙。” “何事?”他还没从兴奋的状态中醒转,玩笑道:“没有五十福玉,我可不想伸手。” “哎呀!”苏四儿早已等不了了,跺脚道:“师兄,吴师兄他们出门两夜还没回来,大概是出事了,你能走通任务处的门路,让他们出手吗?” 离钰昶一个踉跄,头磕在了门上,“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不早说?任务处的门路,不好走,我想个其他法子去打听打听。” 他恋恋不舍地看一眼自己的小工具,“做山门任务出岔子是常事,不过你们别瞎想,也有回来的人,还因祸得福了,说不得老吴他们就是那波好运的人。” 吴应楠可不是短命鬼的长相,应该没什么事,离钰昶镇定地安慰自己,又重新开起了玩笑,可惜对面的两人都是半懂不懂的新人。 “要我说,你们也不要太担心,就是他们真被厄兽拿住,凭借他们的天赋,也死不了,没准过些年以后大家还能见上。” 一别两界人,旧情作新仇,人生如戏,人生如戏啊。 给瞎子抛媚眼,离钰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 “离师兄,你是说有平安回来的例子?”苏四儿惊喜道。 这可说不准,不过是安慰的话罢了,离钰昶赶紧撇开,“我若是得了消息,夜里会过来一趟。” 想要任务处统领点头派人过去,非有十万积分不可,他手上还真没有这么多。 拿上十万积分过去,也未必能行,许统领作为上章城的“城主”,肯定不会开这道口子,不然经常出岔子的闲师盟能月月过来闹一通,所以于他最好的办法就是今晚先到任务处的密室守着。 若是还没动静,立刻重发任务换一拨人,也算为前一拨报个仇。 苏四儿和宋之麒没有拿到离钰昶的准话,几个回合下来,明白了他暗里的意思,见天色已晚,又匆匆赶回小院。 “山南在堂上等着你们,山风一直催着我出来找人。” 开门的于方无奈,他上哪里找人,齐若谙又不愿意透露去处,他只好自己守在门口,躲个清静。 “山南师兄,”苏四儿在门口都闻见山南焦躁的气息,他走来走去,庞大的身形带来的灵力压迫,可怜的齐若谙就这么在自己的地盘被欺负了。 苏四儿踏进大堂,发现齐若谙倒是安之若素,规规矩矩坐在凳子上,桌上的灵茶还冒着热气,是她之前特意做的。 “山南师兄,喝茶!”苏四儿礼节性地唤了一声,自己拿上杯子给自己满上了。 山南见她如此气定神闲,脸色好了不少,若是一进来就哭,那可真是糟心,“你们真找到门路说动许统领去救人了?” “许统领是谁?”苏四儿略想一想,“是城主吗?那肯定没有,我们可是新来的。” 那怎么这么镇定?害他白高兴一回,“苏师妹,那可是十多条人命,你真不着急啊?” “山南师兄,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怎么办,你老关注急不急的问题,于事无补。” 山南叫了一声山风,“我这里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凑十万积分找统领派人,一个是领了任务,我们再杀过去救人,或许还有活着的人。” 十万积分,难怪离钰昶也为难,只说夜里递消息,“山南师兄,我们几个人凑凑最多不过千数,十万积分,太为难人了。” 她也不想问山南有没有这么多了,他要有,何苦还找他们一起做任务,明显大家都得了一样的毛病,积分不够花。 将其他人先安排去房里练功,宋之麒道:“山南师兄在上章城长大,不知听说过赊欠积分的前事?” 刚喝上一口灵茶的山南呛了一口,“这是一座城,十万积分可不是小数目,许家川那个死老头敢开这个口子,我们闲师盟的人就先把他压死了。” 不成,不成了。 第313章 山洞困斗 角虎蛇的碎肉到处都是,就算不完整的尸体,也是耗费三夜打下来的,魏不语叫上所有人一点一点的收拾进藏尸袋。 将角虎蛇变成碎肉的人,此刻被密不透风的黑障壁包围,魏不语能感受到这黑气之中的两股气息正持续震荡,一股是厄气,另一股则是灵气。 “吴师兄,是不是破了出尘境?” 李俊茂将人拉到一旁,“你看,他的灵气突然变成黑色,有可能在重新经历循环,等恢复到金色,他就能醒了。” 绕着黑影走了两圈,他惊喜拍手:“嘿,变青色了。” 又撞了一下魏不语道:“多亏你给他吃了一颗引道归,不然我们全都得死在这里。” 魏不语看过去,“最应该感谢的人是大眼,这颗上品引道归是她送的。”竟然能将濒死的人重新拉出一个境界。 一黑一青很快引起大家的兴趣,就连忙碌的山奇也凑了过来,他先是欣喜,继而发愁道:“吴应楠比大师兄先突破,他知道了一定又要加倍练功,我们惨了。” 杨虎子跟在他身后,“你家师兄还没突破啊,看着不像啊!” “你不知道,他现在属于假突破,缺一场吴应楠这样的机缘。”山奇存了私心,不想将福骨点明。 其他人听到这话,却不敢想象,这样的机缘太难得了,差点将他们都送走。 角虎蛇一身虎皮,又厚又难刺穿,唯有攻击角才有胜的可能。 他们提前浑身抹了凝血粉进入角虎蛇的巢穴,预备被咬了,能争取毒液的阻隔时间。 第一夜,按吴应楠的布置,两人一组,一人打,一人堵,只要将角虎蛇头顶的三个角全部打掉,他们这回就稳了。 角虎蛇约有十丈长,半丈粗,洞府很大,里头有一汪山泉,他们进来的时候,角虎蛇就泡在里头。 阴冷的夜,阴冷的洞穴,阴冷的眼,大家进入洞中就感觉到灵力的凝滞,并未当作一回事,本能感觉到危险的吴应楠立刻改了主意。 吴应楠和山奇,魏不语和李俊茂各负责一次攻击取下两个角,再由吴应楠和魏不语取下最后一个角,谢醒梦负责安魂曲,杨虎子则带着山奇的师弟们负责补刀。 一个角代表一品的修为,掉角等于掉修为,前两个角掉得很顺利,问题出在第三个角上。 角虎蛇看见有人进来立刻从水里爬上来,双方斗了不下半个时辰,艰难拿下第一个角。 吴应楠和山奇拳法近战都被咬了好几口,还有它的摆尾给吴应楠造成了一口的伤害。 到第二回,魏不语和李俊茂吸取了经验,战技、剑技交叉运用,差不多也是半个时辰取下第二个角。 角虎蛇节节败退,立刻缩进了水里,不再上来,给第三回上的吴应楠和魏不语增加了难度,眼看只差最后一回合,他们自然不会放弃,也没有想过放弃这一说。 两人主动跳进了水里,也是跳到水里才知道,这角虎蛇居然还有不少子孙藏着,凝血粉遇水撑不了一刻钟,加上吴应楠本就被咬了,他在水里渐渐昏沉,状态十分不好。 等魏不语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的下半身缠满了小蛇,魏不语想要救他根本来不及。 人在倒霉的时候,所有事情都会朝着坏的方向发展,魏不语招呼其他人的时候,暗寇已经来了,剩余的人要对付暗寇。 但吴应楠这个人又怎么会管这些,他拼着力气和张口朝着自己扑来的角虎蛇对抗,半个身子已经进了角虎蛇的嘴里,借着一把粉末,攀上了第三只角。 魏不语继续配合他拔出那只角,好运终于眷顾,他们成功了,第三只角拔出来之后,力竭的吴应楠又被吞了进去,而角虎蛇突然腾空而起,尾巴将整个山洞的入口毁了了。 众人慌乱躲避,它却被取悦了,阴惨惨地盯着剩余的九人,喷出的厄气形成一个同样身形的厄气团将所有人包围,包括暗寇。 山奇出身闲师盟,也见识过这等场面,满脸绝望,“这个东西不是三品厄兽,而是五品,我们完了。” 他们的境界修为战四品都很勉强,五品只有被动等死的份何况吴应楠已经没了。 这是个惊天的噩耗,山洞里满是游动的小蛇,所有人缩在一角,角虎蛇一味盯着他们。 天亮的时候,洞里的暗寇早被他们打退,魏不语几次带人想要冲出山洞都无法突破。 外面的暗寇密密麻麻围住,杀了一批又一批,像是要将他们困死在山洞里,永世不得见光。 白日很慢又很快落下,魏不语始终无法接受了吴应楠的死,攻击山洞不成,时不时又过去偷袭。 就在他孤注一掷准备动用救命的物件时,吴应楠突然自角虎蛇的嘴里被吐出来。 感受到角虎蛇气势的陡然变化,他不敢轻举妄动,但吴应楠不能不管,他离角虎蛇最近,背对众人如一块石头一动不动。 魏不语不相信他就这么个结局,挣脱了暗寇跑过去。 谢天谢地,他的嘴在动,全身上下,嘴在动,魏不语凑近。 “我距离突破只有一线之隔,谁有引道归给我一颗,来日重谢。” 这个时候,他竟然想的是来日,而不是若有来日,魏不语当即喂他吃下。 喂下引道归之后,吴应楠明显气息强了不少,魏不语准备将人挪到更安全的地方。 “不要动我,你走……远,走远些。” 出于对他的信赖,魏不语选择听从,他重新回到角虎蛇的厄气包围圈,独身挡在一边,将想要过去偷袭的暗寇牢牢按住,来一个灭一个。 “啊!”吴应楠大喝一声,浑身闪烁着金光重新扑向水池子里的角虎蛇,水池里的水突然沸腾。 角虎蛇感知到危险想要上岸,被小金人死死抱住。 水池里的水响声越来越大,不过半刻钟已经消失了一半,而吴应楠的头不断左右延伸,脑袋是正常人的五倍,好像池子里的水都进了那处。 “嘭!” 魏不语躲开弹到脸上的碎肉,这是吴师兄的血肉,尸骨无存……他沉浸在自己的悲伤臆想中。 面孔比千年寒冰还要冷,眼神比百丈原的厄气还要深沉,不过十息,活生生的人形都化作了厄气。 “魏不语,你好吓人,吴师兄没事!” 李俊茂喊了三遍,终于将人喊醒,“我们赢了,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哈哈哈。” 第314章 筹备救人 二十二门接山门任务失败的消息,在山南从任务处垂头丧气地离开之后小范围地传开。 在他去找了一趟第五门刘长老的时候彻底传开,内部讥讽看轻之言还不少。 “第五门怎么可能借五万积分,救一个外人中的外人,刘鹤焱得知山南要救外人时的脸,就好像他吃了一半刺果,发现里头夹了块灵鸡肉。” 带肉味的刺果很纯正,内里夹肉就纯属没事找事了。 石逆运瞪了自家师弟一眼,“吴应楠这人可惜了,就这么死了,山南倒是义气,就是命不好,生在二十二门。” 若是换了自家这个脓包师弟,他的修为还能再涨涨,“百丈原地线下去了一点,你查清楚怎么回事了吗?” “没有,百丈原地线消涨很正常,师兄你何苦揪着这一点不放。”他盯了两夜,除了第一门的人进出外,根本没异常。 察觉到石逆运又要训斥,他脑子一转,“我知道了,应该是元门偷偷整了个大家伙。” 知道个屁,他们进百丈原瞒着元门的人,百丈原地线消减的事情,他都知道了,难保第一门的老对头凌厉没发觉。 对方一旦清查,要是将他们私自进入百丈原的事情揭露出来,连带着偷帮其他城做任务的事情也瞒不住。 “今晚连夜把夜仙匣取出来,送到强圉城,千万不要被元门的人发现。” 石逆运拿着飞凰对着傀儡一射,身旁的马姓师弟立刻说上好话,“师兄,这好东西就该用在凌厉身上,省得他老跟你抢。” “唉,我对同门从来不下杀手,相反,还会救他们于水火。你看,凌厉和强圉城的亲师兄势同水火,若不是我暗中出手,他的货能过得去强圉城。” “是!”马舜远连连点头,“所以,凌厉生来就是为了当师兄的垫脚石,他得意不了几天。” “你又错了,他们是我的伙伴,你去告诉山南,他若是愿意入我十三门,我给他凑五万积分。再悄悄找人在城里给你刚才讲的流言加把火,说山南为了外人背弃师门,重情重义。” 撕山门要十万积分,山南开口借五万,说明他手里还有五万积分,闲师盟里到处都是饿狼,闻到肉味,还不把他活撕了。 他可刚听说过,刘鹤焱的苍牙碎星刀没花一个积分,这回在各门出了好大一个风头,自己的飞凰比起苍牙碎星刀,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马舜远的办事能力没得说,山南从苏四儿的小院悄悄离开,走在城里就听到了流言,对二十二门家底猜测的传言。 “刘长老真是拖我后腿啊,都跟他说了不要外传,前后不过几个时辰,真是要逼死我。” 山南此刻全无心情去猜测流言到底是谁传的,他看着眼前的岔道,一条通城外,一条通任务处。 “山风,你回去后,召集其他师弟,然后去各个山门哭诉,就说我借积分魔怔了,和城主约定赊五万积分不成,脾气急打了起来,被许统领扣下了,许统领扬言要减来年闲师盟山门任务的奖励积分。” 他看向任务处的岔道,眼神坚毅,“记住,演得越凄惨越好。” 大闹任务处,各类摆件阔绰,赔偿积分翻倍,不如打人来得划算,山南一脸平静地走向任务处。 他的眼神平静地可怕,辅卫忍不住多看两眼,被他一拳打翻在地,另一名辅卫见事不对,立刻往里头跑。 他就是替人做个城内任务,不是来挨打。 先前怎么不知道有人敢这么挑衅任务处的辅卫,不是说每天还能额外赚点消息积分嘛,“不好了,不好了,有人闹事打辅卫了。” 这个时候交任务的人不多,厉害的辅卫都休家了,剩下的人够他撑到山风带人过来。 山南跟在后头,一路闯进任务处的统领理事房,拼了老命跟人斗,提着一个人的脖子,对着理事房喊道:“许统领,这是你逼我的,我四个师弟到现在都没消息,你却不肯救人,非要十万积分,我没有积分,只有这条命。” 他冷着脸,手里的人不防,又踹翻一个辅卫。 “我已经说过了,规矩不能破,生生死死那么多,在规矩面前,你的感情一文不值。” 气定神闲的许统领打开门,对着身后的辅卫道:“他要闹,你们陪他闹,也让全城的人都看看,闹事的下场。” 山南还没来及回话,就被踹倒在地,这两人下手太狠了,他快要痛死了。 半个时辰后,山南被吊在城门口。 他的脚下,城墙之上贴了一张告示,详细说明了此人闹事的前因后果,特别强调此人因为没有十万积分,就来任务处发疯打人,特吊一夜以示惩罚。 山风带了不少人,一路见证大师兄被绑的英姿,此刻哭地呼天抢地,“师兄,你何苦作贱自己,山奇师兄知道我们二十二门过日子憋屈,他不会怪你拿不出十万积分,你为何要打许统领。” 另一个也跟着道:“他们都见死不救,还说你是为了外人,难道山奇师兄不值得你为他拼命吗?” “呜呜呜,山奇师兄就是因为我们没积分才冒险去的,这该死的积分,它害死了我四个师兄,你们这些睁眼看着的人,你们铁石心肠,厚颜无耻,污蔑我们。” 二十二门的闹剧轰动了闲师盟,第五门的刘鹤焱自然坐不住,他一路急奔城门口,看到山南被吊在那里,立刻声泪俱下。 “山南师侄,是我对不起你,苍牙碎星刀值五万积分,是我占了便宜,暂时拿不出来,但我也不知道外面怎么传成了是我不借你积分救人,逼你大闹任务处,都是那些坏心肝乱传的,你千万要相信我啊。” 吊在上头山南的感受着夜里的风,无数的鬼魅隐在草丛,“我可怜的山奇师弟,你可是师父最爱的弟子,如今生死不知,我身为大师兄如何跟师父交代啊。” “山奇应该还有救,”刘鹤焱看着他瞪红的双眼,保证道:“我现在就去找许统领,师侄,你冲动啊。” 这绳子有机巧,城门吊可不好受。 躲在城门口的里墙,离钰昶瞧了一路的热闹,又偷偷摸摸地绕过巡逻的辅卫,摸回救治处进了地下,准备去蹲许统领。 “子时,那处的万木春若是还感受到浓烈的厄气,说明角虎蛇任务确实失败了,任务处立即提高任务等级,重新发布任务。” 第315章 枝节暗生 山洞前的暗寇,早在那一片血肉飞舞时消失了。 劫后余生,长时间处于高度紧张的戒备状态,又释放了短暂的兴奋过后,所有人的心气一下子散了,支撑不住都睡了过去。 恰是子时,唯有魏不语照看昏迷的吴应楠,交相缠绕的气团已经从青色进渡到黄色。 魏不语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刚才山奇无意中提及说,吴应楠突破,代表他可能要离开上章城去往阏逢,等待成都于天开界的日子。 习惯了如兄如友一样的人永远在前面领路,他已找不到最先踏入此地的雄心勃勃,当初经历两个夜晚,他成为大家默认的主心骨,拿下白虎狸。 在飞马任务中,吴应楠步步为营,与自己之前的左右支绌形成惨烈的对照,他恨自己成长太慢。 到冷面雕,他沉心观摩,踩在吴应楠的肩膀上飞速成长,制定应对角虎蛇的战斗计划时,他一同参与,全心全意跟随吴应楠。 每一次发招,心中隐秘地想要再多汲取一点他的经验,甚至也悄悄开始练起了拳法。 如果吴师兄能留足半年就好,他只想要半年。 “此间可有人在?” 最为警惕的山奇,一骨碌爬起来,“快醒醒,我听见外头有个声音。” 无人理会,他只好先去洞口查看。 “此间可有人在?” 山奇探出头,发现不远处飘着一个头和一盏灯,他激动道:“有人,可是此山门的隐卫前辈。” “正是,你们可杀了那厄兽?”那盏灯又漂近了一丈,火光比之前还要强壮几分,隐卫走了出来。 魏不语在山奇喊话时跟了出来,站在山奇身后没动,见隐卫走过来,他悄声问山奇,“等等,他真是隐卫?” 在山奇半遮半掩,比比划划地解释中,魏不语才明白,为何隐卫这时才现身,因厄气侵入太深,修为不得寸进,平日驻守山门形同隐居,浓郁的厄气会发旧患,厄兽若是活着,基本不会出来。” 两人嘀咕一阵,基本确认了此人身份,魏不语唤了声“前辈”,因为吴应楠的情况,又主动邀请隐卫去了山洞。 黑白两股气团交错,白色气势惊人,将黑气团原先的位置挤占大半,“他在此地突破了?” 一连说了三个好,声音洪亮,荡起了山洞的回音,惊醒了睡去的众人。 “有人来了?” 月光洒在小院,痴痴地不愿挪动,苏四儿几人静静地坐着,子时已过,谁也不愿意离开,哪怕是回屋练功。 寂静之中,一颗小石子自院墙外滚落,苏四儿奔向门口,心中默默祈愿是个好消息。 “闲师盟第五门长老刘刘鹤焱已经确定接任务,如果明早渡口有消息,任务自动取消。” 他如今并不担心吴应楠的安全,刚才许统领在查看了万木春的情况后,声音明显不如之前沉重,面对着急上门的刘鹤焱还肯好好招待,这事已经明了。 “你的意思是吴师兄他们真的还活着?” 齐若宁扭动了几下脖子,耽搁这么久,估计情况不妙,“超过两夜,飞舟还能接到他们吗?” “可能需要附近山门的隐卫帮忙,超过两夜,联系飞舟就要动用隐卫的权限,这样可以间接确认他们的平安。” 离钰昶给苏四儿使了个眼色,苏四儿反应过来,知道他有话要说,将人引到后院。 “你那宝贝闯了大祸了?”离钰昶想到凌厉那阴鸷的眼神,差点将他隐藏的地方射穿。 苏四儿瞪大了双眼,有点呆呆的,“师兄,出什么事了?” “我在地下先后碰到两拨人,他们都提到五丈原地线下沉,下沉就是厄气减少。” 厄气减少太快引起蜂巢山震荡,容易出问题,蜂巢山出问题会引起许统领的注意,甚至是更大的麻烦,这是靠那条隐秘地道生活的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苏四儿有一点点心虚,“这和我的宝贝怎么能扯上关系,肯定是闲师盟的人又做了什么,师兄因何下此断定?” 弱水青泥放进去不过几天,肯定不是它的问题。 “闲师盟做这些事也不是一天两天,我之前进出瞧见好多回,从来没发生过地线下沉如此快的情况,最近唯一多出的变数就是你的宝贝,要不你把它捞出来,咱们换个地方。” 离钰昶心里毛毛的,总觉得不安全,但见苏四儿态度坚决,他一时找不到更好的说辞,也就放弃再说了,心里打定主意最近少在地下晃悠。 “天快黑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事,跟你们合作的山南因为大闹任务处被吊在城墙上一夜。” 天黑,不就是从他们这里离开的时候吗? “他肯定因为没积分才做出这等事,倒是有情有义。”苏四儿想到他离开时凝重的表情,谈及吴应楠时的惋惜,与初见时判若两人。 离钰昶暗暗白了一眼苏四儿,“山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上午去了一趟任务处之后,又去了一趟第五门,风传是借积分救人,下午就有流言说他手里有好几万积分。” 苏四儿双眼亮晶晶,“所以这是一出苦肉计,就是为了自证清白?” 山南过来的意思,其实是想他们去找许统领,用身份和家世压一压价,苏四儿本人是心动的,但宋之麒却不赞同,最后不了了之。 “都是做给闲师盟的人看,”离钰昶摇摇头,“转移你宝贝的事情,好好考虑下,我走了。” 最终山南没有被吊足一夜,刘鹤焱以任务积分减两成的条件说服许统领提前放人。 “刘长老,这小子利用任务处摆脱内部的打压,我很欣赏他的急智,这次就算了,麻烦告诉他,不要有下次。” 深夜时分,刘鹤焱亲自将山南带回闲师盟,走到门口却没打算进去,“各门的流言不是我放出去的,五万积分更是没有的事,我舍了面子替你说情,苍牙碎星刀的人情算是还了,你好自为之。” 山南瘸着腿,心里也打着盘算,因为刘鹤焱的话而愤怒,“人情用在救我师弟他们不好吗?我吊一夜能出什么事情,再不去救人,他们命都没了,长老现在救了我,明天我还得去,反正我没积分,只能天天去缠人了。” “冥顽不灵,” 刘鹤焱一拳打碎了小院的门,“山门任务不知吞噬了多少师兄弟的性命,我说情能管用,还用等到你师弟出事,你平时也不老少做任务,缺积分你上理事堂去要啊。” 没个脑子,逼任务处有什么用,“要是理事堂一年能少收各门两成积分,多少师兄弟的命都能保下来。” 躲在房门口瑟瑟发抖的山风哭丧着的脸就没变过,小院的门也要花积分的,刘长老就不能下手轻点,碎成这样,拼都拼不回来。 这一出救人的事背后复杂得很,山南自然明白,但他不能太聪明,心里对刘鹤焱充满了感激,一番话将矛头引向了谁都暗地里骂上三声的理事堂,又穷又怂的二十二门摘干净了。 第316章 渡口等待 气团终于变成金色之后,吴应楠虽然昏迷但可以近身,将人抱上飞舟根本没有问题。 守在山洞里的人都面露轻松,隐卫前辈说如果吴应楠的气团到辰时还未变化,他们回上章城又要推迟一天。 已经过去三夜,上章城里的人怕是都急疯了,山奇想到自家的家底,大师兄估计早就不对他们回去抱希望了。 “李少爷,我去联系飞舟,一个时辰后你们就能回去了。他身上的金光回去后立刻送到探灵池,一定不要耽搁。” 听到那声谄媚的李少爷,谢醒梦掐了一把自己,这老头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 一进来就自报家门,听到李俊茂姓李,一下子蹦到了他身边。 这一跳,有不属于他年纪的活泼,很长的时间内,谢醒梦的表情都很痛苦,那种感觉就是明知道家里有蚊子,但这个蚊子是朋友参与养的,不能拍死。 为了和平相处的忍辱负重,谢醒梦自我安慰过后,开始观察这个隐卫的一举一动,发现他时不时会盯着吴师兄,眼神也不怎么干净。 这是个很重大的发现,谢醒梦突然来了劲,先是悄悄让人都围着吴应楠,自己又在必经之处坐着。 魏不语的脸色也有点绷不住,他请人进来本意不是围着李俊茂转,因此对于谢醒梦接下来的故意行为,也没阻止。 好在没多久,李俊茂在山奇的暗示下,完成隐卫答应帮忙联系飞舟的承诺。 刘鹤焱留下的人从任务处收到隐卫请调飞舟接人的消息,回了闲师盟禀报,山南随后得知了这事,他手脚的痕迹还新鲜,立刻催山风背他去接人。 “师兄,刚才十三门的石逆运差人送来一万积分,说是敬佩您的为人。”他见山南面无表情,又道:“飞凰虽然比不上苍星刀,怎么着也得值个三万积分。” 山南轻拍了他脑门,催促道:“就你会算,赶紧背我去渡口,这戏还差一口气。” 一万积分是散播流言的赔礼道歉,可不是买卖价,也多亏刘长老暗地里使劲,石逆运这精明鬼,只肯出一万平事已是极限,毕竟他也不会自曝自己手里有飞凰。 飞舟辰时归返稀松平常,但逆时出发就是大事,同理做任务死人不稀奇,“三夜生还”才值得讨论。 故而山南一出门,有些无事可干的闲师们也跟着去瞧热闹了。 大把的闲师去往渡口,猫在地下睡了一觉的离钰昶刚出城门,认出山南,知道事情转变,打算好人做到底,又拐回小院,通知苏四儿他们赶到渡口。 李俊茂代替所有人拜别隐卫,带着一行人匆匆上了飞舟。 临时加塞的飞舟可不比多人便宜,更不可能免费,十个人紧贴在一起,山奇窝在角落,满脸心痛。 这一回的任务算是白干了。 他紧了紧收尸袋,全都是碎肉,根本拿不到额外的积分,旁边师弟的兴奋对于他来说有些碍眼,一人踹了一脚又独自闷气中。 魏不语几人一心关注吴应楠的情况,金色灵力实在扎眼,最后谢醒梦拍板拿出黄披风遮住,稍稍好点。 渡口的热闹还未开始,不少人的目光聚焦在山风身上,他感受到此前未有的重视,心里生出不在计划内的想法。 “他们怎么还没到,师兄,你等会能哭出来吗?要不要我帮忙!” 这个二傻子,生怕别人听不见,山南并不想说话。 山风站在山南的背后,看到苏四儿他们,本来打算挥手招呼,在看到其他门闲师后,改为挠后背的痒痒,把齐若宁笑得不行。 他捅了捅亲哥,“山风估计说什么话惹山南生气了,你看他一脸尴尬在人群的中心。” 亲哥齐若谙心想,他太懂山南的感觉了,毕竟身边有一个同样的“山风”。 “他好像朝着我们走过来了,是不是有话要说?” 齐若宁很快又找到说话的机会,齐若谙心里不信,此处闲师众多,山南他们肯定要避嫌,如果真要过来,必定是来……找茬。 “你们这几个废物还有脸来这里,若不是你们的人拖累山奇师兄,他会出事吗?” 一拳打在王岳山肩膀,山风又自动跳远了些,狂怒道:“哼,连累山南师兄被挂城门口,都是你们害的。” 对面祈求的眼神太过炙热,吃痛的王岳山无奈坠地,打滚,干嚎,“师兄,他打我,快给我踢死他!” 六个人的腿齐齐动作,不断扭动,噼里啪啦,骨响融成一片,“你们给我等着!” 山风撂下狠话逃之夭夭。 拙劣演技,无辜受害的王岳山从地上爬起来,若无其事地回归人群。 “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挑衅,逗我们开心呢!”人群里发出一阵嘘声。 这片的动静过大,引来辅卫过来巡视了一圈,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平静的江面,刚才的插曲再也无人提起。 匆匆消失的人又匆匆出现,“丹药都买好了吗?没有的话,我便宜出。我跟你们说,接人这事,我最熟,每次最需要的就是丹药了。” 离钰昶将人带走渡口,又重操旧业,苏四儿眨眨眼睛,“师兄,不知你收不收丹药?” 一句话的功夫,气氛发生变化,离钰昶沉默了半晌,“得看是什么品质,外头的‘仿品’,我不收。” 苏四儿正要解释,那头山风突然激动起来,“他们回来了。” 一阵天旋地转、鬼哭狼嚎挣脱人群,考验所有人的耳朵,“山奇师兄,你居然活着回来了,我以为你要死在外边,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平静的江面上,飞舟一点点地露出,这画面像是有人在刨地瓜,飞舟就是那个地瓜,众人见它不觉更加口干舌燥,急欲将他们剖开。 眨眼间,飞舟停在渡口。 嚎哭的山风立刻背起山南,奔向离飞舟最近的地方,死死地盯着那道门。 山奇一走出飞舟,就被山风的哭嚎吓了一跳,有点不想下去,这人哭得太脏了。 身后的三个师弟却没想那么多,将挡路的人推开,个个上前抱住山南的大腿就开始哭。 “大师兄,我们差点就回不来了,明明是三品厄兽,最后是个五品。” “大师兄,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我们,亲自来渡口接我们,大师兄,我当时好想你。” 山南被山风料中,此刻真的哭不出来,重复道:“你们回来就好,我也算对得起师父了。” 受了多大罪还没说呢,山风着急道:“大师兄凑不够积分,就去闹任务处,结果被吊在城门口,为了你们,他现在下地困难。” 山奇大受震撼,他以为大师兄会放弃救人,想起自己当时的绝望,终于流下泪,冲着山南被无情推开。 师兄弟哭做一团,大团圆告终,闲师盟的人并不感兴趣,见他们半天只一味哭,永远留在山门的人很多,这种不同是一种隐痛,大家渐渐散了。 这边叙话片刻,魏不语背着人也下了飞舟,吴应楠身上的金光遮不住,山南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吴应楠受伤了?”。 耽搁三夜,受点伤不奇怪,只是饱含关心的语气,有点不合时宜,山奇灵机一动,“吴应楠,他突破出尘境了。” 这话一出,剩下的闲师里头有几个人悄悄离开了。 山南愣了足足十息,“他居然突破了。” 是了,先前就说三品变五品,若不是突破,他们怎么可能回得来。 “你快去交任务,我回去等你。” 山奇突然觉得自己在山洞的绝境不是绝境,师兄此刻才是真正地陷入了绝境,视为对手的人突破了,而他还没消息,更伤的是,各门的这一代大师兄修为都破了境。 “闲师盟为人绣嫁衣,吴应楠因祸得福”将二十二门又一次推上众人谈论的中心,探灵池的人也多了起来,都是为了看吴应楠什么时候醒过来。 二十二门闭门不出,山南这回真的伤心。 如果换一换任务,是不是他也能突破,这个问题在山南的脑子里浮沉无数遍。 “山奇师兄,大师兄这样下去不行啊?”山风将人拉到一边,求他想办法。 山奇很是理解山南的心情,毕竟吴应楠对于山南的影响太大了,以前每回都是他看着撑过来的,虽然他也不理解这人怎么就不能换个人盯。 “师父要是没闭关就好了,把他打一顿,保证屁事没有。” 空气中传来一声巨响,山奇山风先是惊惧,紧接着又跑远了些,捂住嘴默念:师兄,保重! 第317章 刺杀与黄雀 二十二门的笑料又增加一则,才下城墙的山南被刚出关的师父打成重伤,原由不明,个别熟知内情消息的人,往往以意味不明的笑结束交往。 不过,这都比不过探灵池的一举一动更令人关注。 自渡口归来之后,吴应楠已经整整泡了三天,其他人早已开始做任务,他还没醒来。 “这人泡的时间越长,我越担心,也不知许统领怎么想的,为了不被打扰,竟然单独给他安排一处地方。” 探灵池泡得越久,说明福骨融合越好。 对比当年,自己不过两天就醒了过来,成都于天的人怎么比不上外人受眷顾。 还有福骨,那本不是外头的福徒配拥有的,倘若换成山南,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这三日的坏消息接踵而至,石逆运日夜焦心,连脸上的皮皱了许多。 “赖三蒙这个老不死的,真没辜负他的姓,居然把飞凰从我手里要回去了,你一定知道现在盟里各门如何传我的,对不对,来来来,都说给我听!” 刚才还围了一圈的师弟们瞬间溜了,这话不敢说,说完就遭殃,只有一个慢了半步的倒霉鬼被抓举空中,面呈菜色。 “师兄,赖长老死皮赖脸、耍无赖在盟里广为流传,若不是他的好手艺,没人给他面子,你这回名声受损,那都是第五门刘鹤焱的报复。” 石逆运将人放下来,那人松口气,紧接着又被提了上去,一个老龟翻面,眼珠子不受控制地假死,心亦揪然。 屋顶不知何时生出一排倒尖刺,若是被扔,一定会在身上扎出无数的洞,纵然皮糙肉厚也怕扎成筛子,更损自己脸面。 “大师兄,你冷静一点。” “那件事由你出主意操办,现出了岔子,你说怎么办?” 那人深吸一口气,“大师兄,飞凰跑不了,只要我们顶下元门,成为二十二门之首,让赖三蒙天天给我们做兵器都行,只是……。” “只是什么?”石逆运突然有很不好的预感。 “只是阏逢城传来消息,刚送过去的那批夜仙开匣后全都死了。大哥,你千万冷静,我们还有机会查清楚,传消息过来的是自己人。” 掉在地上的人抬起头,一张相似的脸,充满灵力的拳头渐渐安静下,石逆运重新完成了一次表情重塑。 “一定是元干的,阿道,你前日赶回来之时,不是在传送阵那里碰到他们了吗?仔细回忆一下,他们当时是个什么表情。” 石逆道活动了一下身体,庆幸自己伺人意颇准,只要一提到元门有关的事情,大哥就会恢复正常,他是一定不会允许凌厉骑在他头上。 “他们当时看我,眼神让人极度不舒服,就像门里的人看二十二门那般,我们十三门跟元门平起平坐,实力相当,他们却将我们和废材相提并论,简直是侮辱。” 该死,石逆运暗骂一声。 凌厉带出来的人这么狂,原因只有一个,“这批夜仙死亡,肯定是他们搞鬼没错了,死单根本拿不到灵玉,内门一定会扣我们供应。” 石惊天从不徇私情,他一向借此人名头四处笼络,平日没把柄还好,若是有,第一个把他送出去的就是此厮。 但始作俑者,还是盟主。 如果他坐上了外门盟主的宝座,第一件事就是出去屠了内门盟主,狗东西,拿捏资源,把他们外门当狗使,给他赚灵玉。 石逆道看着大哥神色变换,应是补全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心里渐渐坚定这件事一定是第一门所为,“大哥,我们该怎么办?供应减了,门里的师兄弟该如何信服你。” “叫我大师兄,”石逆运拉过石逆道,附耳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晚把凌厉手下最得力那个给我绑过来。” 应了一声,石逆道重新威风八面地走了出去。 从蜂巢山出来,苏四儿一帮人习惯性去探灵池走一遭,吴应楠有了个独门独院的待遇,之前商量的轮流照看已经用不上。 “吴师兄为何要瞒着我们当辅卫?” 苏四儿看向离钰昶,若不是他关键时候说出吴应楠的身份,许统领根本不会通融。 这个人大部分时间都在探灵池,对吴师兄的关注非同一般,远非他们这些深情厚谊所能比。 “我又不是他的心肝脑浆子,怎么会清楚他在想什么?你不如多想想老管家要是走了,你们该怎么办?” 吴应楠选择瞒住大家,无非是不想让大家猜出更多的东西,他有自己的打算。 “这个事,其实很简单,是我替他报的名字。” 这回轮到苏四儿卡壳了,这么些天看下来,两人的交情实打实,甚至超过了他们一干人等,遂道:“那我谢谢你帮吴师兄一回,没辅卫这个身份,闲师盟的人只怕第一天就进来闹了。” 离钰昶揉揉眉心,这也是他最近日日守在这里的原因,闲师盟狗胆包天的人也不是没有。 这回吴应楠因为山门任务突破,不少闲师都觉得是抢了他们的机会,“老吴这回能成功逆转必死结局,都说他拿到了角虎蛇的福骨。” 离钰昶盯着苏四儿,誓要她说出一个所以然。 “离师兄,你觉得拿到福骨就一定能融合吗?”苏四儿随手一个反问,当时除了他,纯粹的实力差距,其他人都指望不上,不上也得上。 “不一定,拿到福骨不代表融合得好,可惜这一点很多闲师都忘了,他们只记得他的突破,只记得他福徒的身份。” 福徒怎么配拿到福骨,更何况还选在这里融合,这不是打他们的脸吗? 最近小院又不得安宁,魏不语的显踪粉天天加,院子里不时出现点血腥的东西,全都是厄兽身上的零碎,不吓人但恶心。 谢醒梦已经从最初的大喊大叫到现在熟视无睹,抓杨虎子清理。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静悄悄的院落突然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 “什么人?” 警觉的两人各朝一个方向追了过去,两人走后,一个人突然现身探灵池,举起匕首就朝吴应楠的脖子刺去。 苏四儿追过去发现什么都没有,立即奔回,遇到同样焦急的离钰昶,“糟了,我们中计了。” 不该两人都跑掉的,吴应楠怕是危险了。 “无论谁成功都行,我负责补刀。”石逆道从阴影里探出头,大哥讨厌有人得了福骨,元门的人只会更甚,他嘿笑着又隐没。 昏昏沉沉的吴应楠,困在同一个梦里。 他被角虎蛇吞进肚子了,肚子里不是他想象中的腐肉熏天,而是一幅星象图。 第一眼,脑子里所有半世浮城牛首山山脚的记忆突然苏醒,那些不曾亲眼所见的东西都涌入脑子。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福骨,福骨就是缺失的神魂,吴应楠的手朝着最亮的那一颗星星抓去…… 经历了几万次的失败后,吴应楠终于抓住了那颗星,他确信那是他缺失的神魂\/ 虽然不知道为何出现在成都于天的厄兽身上,但抓住意味着他得以生还。 他微笑着睁开眼睛,一把匕首擦过他的眼,“你是谁!” 经历过一次人生转折的吴应楠,非常警觉,反应奇快,手里的灵力早已经控制不住丢了出去。 那人被灵力扫退两步,若有所思,无心与吴交手,随即撤走,大概是他倒霉,又和苏四儿、离钰昶撞上。 苏四儿习惯性地使出横扫千军,想绊住他的腿,离钰昶从背后一掌送过去,那人吐出一口血。 “苏师妹,你去看吴应楠怎么样了?这里交给我!” 听话的苏四儿走出两步,不放心道:“他是闲师盟的人,你抓住交给辅卫,别打死了。” 离钰昶气笑了,他一般不会打死人,除非那人找死,“啰嗦!比起死人,我更喜欢拿积分。” 第318章 坐实名额 虎怒拳乃二十二门所长,断脊手乃元门娴熟,撕肩青是十三门的必杀……这人打两个回合换一种风格,离钰昶根本猜不出他到底哪门子的人。 不过一刻钟,离钰昶失了耐心,赤着一张脸,本意也不想跟闲师盟结仇,里头苏四儿喊人进来的声音传来,猜到吴应楠没事。 “不打了,赶紧滚。” 那人愣了一下,大概也是被离钰昶搞懵了,没有走墙,而是从院门出去,还贴心关了门。 可惜不到十步,倒了下去,被人扛走。 “吴师兄,你醒了!” 吴应楠见来人叫“师兄”,有一瞬间的恍然。 他回味着那几万次里的记忆,包含他短短十几载的数个难忘的时刻,自然有密训共同战斗的初见。 “苏师妹,我醒了,刚才那人是闲师盟的人,你叫离钰昶进来,不必纠缠。” 苏四儿喊了两声“离钰昶”,气鼓鼓道:“吴师兄,你应该给他打个重伤,只要保住命就成,何必在乎什么闲师盟?” 他们都敢跑进来下毒手了,明明约定过不许伤人性命。 “哈哈哈”,吴应楠从流水床上下来,浑身灵力蒸腾晌刻将衣服烘干。 “我回戳了他们的肺管子,有些人气不过下狠手,太正常了。我若是将人重伤或致死,你们以后怎么跟他们合作,放归图将来方为上策。” 理了理头发,离钰昶跨进房间,“吴大善人,你都出尘境了,还怕罩不住自己人吗?” 他走到吴应楠跟前,手控制不住地摸在吴应楠的胳膊,“你这个家伙,真是吓死人了,我就知道你一心冲着它去,这回终于如愿。” “要说,你这么客气对闲师盟,我很能理解。”毕竟他们教会了你不怕死,半师之恩当思报。 吴应楠笑而不答,只拱手。 “醒了,就跟我去见许统领!苏师妹,你出了任务处先回去,他们肯定一直担心着,顺便告诉他们,今晚,我叫一桌好吃的,大家为吴大善人庆祝一下。” 吴应楠的脸一出现在通往救治处的大门,后头就沸腾了,苏四儿跟着一路走出去,全程都是挤着的,还不小心踩到了一个人的脚。 她还没赔罪,对方先说了句“对不住”,惹得她多看了两眼,很普通的脸,坑坑洼洼像噩梦,壮硕身材,比不上山南,背着一人。 大概是对方也察觉自己太紧张出错,立刻靠在一边,不再说话。 这个苏四儿脑子里判定的噩梦脸,就是石逆道。 他随着人群往救治处出去,很快往救治处对面的巷口走去,巷口接着一个巷口,走到头的铺子里,是十三门的据点。 “大师兄,人已经安置在地下了。” 这才多久的功夫,人就抓到了,石逆运对石逆道的能耐很清楚,“说说,你怎么抓到的?” 心里早已经乐开花就等着夸的石逆道没能绷住笑,咧着嘴道:“我跟踪他去了救治处,想捡个大便宜,可惜这狗东西太废物,没能杀得了吴应楠,又跟人打了两场都不胜,出门没带脑子,我就下手收了。” 运气吗? 还以为长进了,“你做的很好,凌厉想要杀吴应楠,等我问清楚了情况,再给他个理由。” 他随手拿出一个幻音果,“吃了它,上回散布消息被人查了出来,这回你可得吸取教训,小心办事,帮大家巩固一下元门的人偷看吴应楠的记忆。” 吴师兄醒来和吃一顿大餐哪个消息更令人高兴,这个问题难倒了杨虎子。 他第一个念头自然是吃,又不能当众承认,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老大,你是说刚才闲师盟的人想要杀吴师兄,结果吴师兄突然醒了才没得手?” 这些人太恶毒了,不就是一个福骨。 虽然他还不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不是骨头,但他们派人刺杀真的越过他的底线了。 “虎子,刚才的问题你还没说呢?” 齐若宁起哄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是吃,毕竟吴师兄已经醒了,而吃的还没来,哈哈哈。” 杨虎子经历过好几回嘴仗,知道自己的功力,“齐若宁,你逼我的,每次都偷偷带东西回来,还故意把骨头藏在你哥的床底,这事我不瞒了。” 报复来得太快,齐若宁还没升起防御就被他哥揪回房间,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喊声回荡。 “杨虎子,你没有心,藏骨头这事还是你提议的,你说做多了这种事,还得到神秘大礼。” “离谱!杨一敛,,你得了什么好礼。” 杨虎子尴尬地笑笑,“我老在幽兰池的小院角落发现鸡骨头,有一回清理的时候,发现了一本剑谱,我那段时间被师父折磨,一直念叨,没想到真有。” “骗人的吧!”谢醒梦一脸严肃,“肯定是你自己乱扔,最可怜的是齐若宁,他竟然信了,哈哈哈。” 转眼谢大小姐已经跑进屋子,笑声再次爆发,以及虽迟但到的兄弟交流。 杨虎子一脸真诚被人抢白,恹恹坐下,他已经不想跟老大和魏不语再说了。 苏四儿默不作声扫了一眼魏不语,乱扔骨头的人只有一个。 魏不语感受到大眼强烈的注视,将李俊茂揪起来挡在他前边,自己跑回了屋子。 这个家伙,心虚什么,又不是他扔的骨头。 “杨虎子,枉费我那么信你,最后得到了一顿毒打,好一份大礼,我讨厌齐家家规。” 齐若宁肿起一只眼跑了出来。 “哈哈哈,你们齐家家规主要克你,谁让你是弟弟呢?犯错就要挨打,还不能还手,哈哈哈。” 吴应楠和离钰昶从任务处离开,许统领唉声叹气,一个人对着一盆万木春自言自语。 “我也不知道这么惯着离钰昶对不对,他把自己的辅卫名额给了别人,一直缩在这里,整天无所事事,你生出来的儿子,好像已经忘了离家的世仇。” 他折下一片叶子,重新插在土里,灌下灵力,又是一株万木春,“他半点离家的本事都学到,如此也好,安稳一生。” 吴应楠看向远处熟练招呼酒楼送餐的人,他竟然帮自己彻底坐实了辅卫的名额。 本来就是顶他的名字,之前商量好只要不在许统领眼前露面,等生米煮成熟饭。 “在我如何高伟吗?我若不帮你,这三天探灵池的积分算下来,能把你压死。你可要记牢我的人情,不白给的。” 吴应楠点点头,又觉得诚意不够,指着腹心道:“我记得牢牢的,你真不去吗?” “不去!” 离钰昶口气坚定地像要收债一般,“我祖上的人情就剩这一个,给你用了,以后必须要还。” “那这顿,我请?”吴应楠知道他的性子,指着酒楼跟着胡说一通。 “不行,说了我请,你的积分留着兑换点好兵器吧,不然我将来找不着你怎么办!” 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对,“呸呸呸,你少拿我当傻子。” 第319章 连环与逼问 夜色淡淡的,一丝风也没有。 闲师盟的人早已躲在了练功房,独自在前堂的凌厉坐立不安,师弟成远大半日未归,他的心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障壁,极力要跳出来,不得不半跪下来求平复。 突然外头哄哄的,一副狠戾森森模样的人闯入,将他带走,戒律两字在灯光的映照下格外显眼。 路上,凌厉明里暗里用旧情和积分突破,跟戒律堂的人打听出了消息,心里咯噔一下。 成远这家伙,失手了。 他的人故意闯入救治处的探灵池刺杀辅卫,闲师盟收到了来自上章城许统领发出的手书。 涉及许统领的手书,这种罪名很要紧,一般都是二话不说,先禁灵低飞半个时辰。 所谓禁灵低飞,就是锁住人的灵力,再将人从百丈的悬崖推下去,再抛上来。 半个时辰后,色如白纸的凌厉被送到堂主李皇图的面前。 “李堂主,能不能让我见见我哥。” 眼前的年轻人,名字太过张扬,为人处事也是,禁灵低飞之后也没能折了傲骨,跪在他面前的第一件事不是解释,而是要找他哥凌空。 他很不喜欢。 “你哥被我派去旃蒙盟主那里办事,怕是半个月都回不来,我们还是说说这手书上的事吧?? 一张紫桐树叶被扔在地上,树叶上的字一个个像活了一般,在凌厉的眼前晃啊晃。 “堂主,这上面只说有闲师去行刺,根本没点名是元门的人所为。而且,人也没大碍,您何必小题大做。” 很会理解,李皇图带着欣赏地眼光看向嘴硬的人,“这上章城里二十二门,二十门的人都说看到了你的人,他们的说法本来不足信,但你能被请进这间戒律堂,你我都清楚这事就是你派人干的。” “你配合我受点皮肉之苦,也就过去了,你说对不对?”李皇图低低地叹口气,“上回二十二闯入任务处的小仇在许统领心里没过去,你又闹了这一出,算是撞上了。” 他拍着巴掌定下了调子,凌厉无从抵赖,再一次经历戒律堂的酷刑。 “你是凌空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咱们讲完规矩,还是要讲讲感情,所以这回的惩戒就不请各门大师兄观赏了。” “谢谢李堂主体恤弟弟。”身受七十二钉索的凌厉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公报私仇,等他当上外门盟主,第一件事就是废了七十二钉索,凌厉趴在地上,他觉得胸口硌人,掏出一看, 心却是真的凉了。 蛮图珠,凌家兄弟各有一串,如今却散落在地,他的额头贴着戒律堂前厅的石板,怨愤无从排遣。 石门里,一个夜仙匣子自百丈原升起,石逆运的手掌一把抓住,身后的石逆道立刻接了过来。 即使看了无数遍,石逆道还是非常羡慕自己的大哥,他的右手掌可以伸长五丈,抓东西如探囊取物。 石逆运看向脚下昏迷的人,“弄醒他!”。 殷勤弟弟石逆道一脚踢了过去,“成远,快醒醒!”紧接着又是一脚。 各门大师兄之间互有竞争,尤其属元门和十三门最激烈,身为大师兄最亲近的人,他和成远之间也在暗暗较劲。 很不幸,各种比较中他都是灰头土脸的那个。 “唔,”第一脚在肚子,第二脚在后脑,这种痛让成远努力挣脱了迷药的效果,看清了面前的两人。 “你们绑我干什么?被我大师兄知道了,没有你们好果子吃,他可是戒律堂副堂主的弟弟。” 沾亲带故,抖什么威风,从今日起都烟消云散了。 石逆道不屑道:“哈哈哈,就你大师兄牛,你怕是忘了,我们姓石,石惊天的石。” 两个旁支而已,又远在天边,谁拿他当回事,人在屋檐下,成远没有继续嘴硬。 换了伏低做小的语气,“两位师兄,有事找我尽管问,闲师盟不禁各门走动,如此大张旗鼓将我约在这里,真是折煞我。” “你很懂事,难怪凌厉什么事都派给你,有才的人,从来都值得慎重对待,这个地方多好,免得你的大师兄事后误会你。” 身上脑后的痛劲儿过去,成远终于抬起头,“石师兄如此为我着想,是我的福气,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石逆运定定看了他半晌,“凌厉是不是知道我们也经常来这里?” “大师兄当然知道,你们每次都这么明目张胆,毫不掩饰,不就是希望他能向上反映,你们正好抢了他的位置,他清楚得很。” 明明是元门凭借实力拿到的差使,外盟主那边总要暗地里再安排一股势力,又时不时地敲打拱火。 “你们都清楚些什么?”石逆运听到凌厉什么都知道这话,眼神顿时阴鸷,对手知道却按兵不动,要么想一击即中,要么是看不起人。 都是干恶事,还要分出高下,也就是石逆运了,成远盯着他的眼睛笑道:“你和阏逢的秋风煞交易,每半月送货一次,每次都拿到两万积分和额外的灵玉,灵玉被顺路送到旃蒙,旃蒙古巷的小孩很可爱……” 每多说一句,石逆运的脸就青了一分。 石逆道明知不是针对自己,还是被大哥杀过来的眼神吓得嗬嗬喘气,“大哥,我没想到他们知道这么多,我……我们只要杀了他什么事都不会有。” 私收灵玉在外盟是大事,在戒律堂明面上绝对不被允许,视同背叛。 “哈哈哈,提到灵玉这事,你们吓成这样,有没有想过秋风煞屠了旃蒙一个门,你们还敢与他交易,这不是更被闲师盟所唾弃。” 经纬成天地,岂是小事能坏得了的,石逆道狠狠扇了成远一个耳光,“你休想扰乱我大哥做决定,我们可不是为了自己,都是外……” “闭嘴!”石逆运转过身,“成远,你要是说出你们夜仙匣的所有秘密,我承诺在凌厉死后收你入十三门。” “什么位置?”成远看向石逆道,冷笑一声,“你们亲兄弟,我能比得过?” 石逆道当即跳了起来,“你知道就好,还敢肖想我的位置,做梦。” “那我也认真告诉你,想要知道元门的秘密,做梦,凌厉师兄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你们搞死,何况你们这般行事,没出息!” “大哥,别问了,动手吧!这小子血性得很,他不会背叛凌厉。只要除了他,凌厉遭受身心双重打击,才是我们真正要他命的机会。” “闭嘴,”石逆运快被自己这个弟弟烦死了,因为一次任务没抢过人家,他动不动要置人于死地,老是暴露自己的想法,“我还有一个问题。” “如果还是刚才的那个,我不会说。”成远对于今夜能够逃出去已经不抱希望。 “百丈原地线下沉的原因,你们查了吗?” 这就是区别,一个凭实力光明正大,一个偷摸什么也搞不明白,成远抬起头,临死之人不管说什么,他们都会信。 “今年我们每月增加了一倍的夜仙数量,就是为了加快进度,这个地方成也厄气,败也厄气,迟早什么都留不住。” “你是说地线下降是因为夜仙埋太多出现了变故?”石逆运想了想之前拿到的三年内上章城闲师去往前方的人数和归来的人数,觉得成远没说实话,“你们的进度到哪步了?” 鲜红喷溅在石逆道的脸上,成远最后看了高台某处一眼,笑道:“你们的打算,我很清楚,但我诅咒你们永远成不了。” “大哥,他内焚了。” 石逆运看着那双不甘的眼睛,“把这里清理干净,按计划行事。” 第320章 叙欢离宴 高朋之宴,言笑晏晏。 离钰昶作为这桌筵席的主家,每一道菜的来处都说得妙趣横生,逗得一桌人哈哈大笑。 好像每回吃饭,都是这么地快乐……不对,荒山村那回就不是,杨虎子默默摸着肚子,仰望着屋顶。 一刻钟后,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之前许下的愿望,迫不及待地窜到吴应楠身边。 “吴师兄,你升了大境界,能不能给我展示一下你的实力。” “还有我!”作为最先和杨虎子嘀咕的齐若宁,丝毫不甘落于人后。 “好。” 这一个“好”字速度很慢,慢到杨虎子、齐若宁双双躺在小院里的石板上,还没收音。 这一个“好”字传递的痛很真实,痛到杨虎子、齐若宁以为自己快要粘在地上再也拼不起来。 如果不是他们主动讨打,相信没有人会察觉小院里躺了两个人。 坐在吴应楠下位的苏四儿、魏不语都感受到刚才一瞬间的气势压迫,还有出手时根本不曾出现过的金光。 “吴师兄,你现在什么感觉?” 从地上爬起来的杨虎子,没有管难兄难弟齐若宁,又跑回了大堂, 想要狠狠打一架的欲望,吴应楠环视整个大堂的人,“我们明晚出山门任务,趁我还在的这些日子,多带带你们。” 这是吴应楠第一次把离别摆在台面,其他人怔然之后又爆发出一阵欢呼,宋之麒道:“吴师兄,能不能给我们说一说福骨的事情,这里不是风云谷,没有那么多忌讳。” 另一侧的离钰昶不高兴了,“你们一个个地,也要学着这个没良心的一起离开吗?” 他打了一个嗝,飘出了酒味,大家这才知道他刚才称之为水的东西竟然是酒,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脸色。 “哈哈哈,我喝的这东西,你们喝不得,羡慕吧!” 吴应楠知道他心里难受,平日里算得比谁都清楚,其实是因为早就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日子。 “你要是愿意,和我一起走。” 吴应楠一把抓住那口杯子,被离钰昶拂开,“我不要死在前方,这不是离家人的结局,我一定要避开,你少来诱惑我。” 他看着一个个瞪大的眼睛,“我家往上数,每一代都死在了前方,就剩下我一个了,你们说惨不惨?知道我为什么不待见福骨吗?” 一个醉酒的人说话,千万要顺着他,在座的人都明白,整齐划一的摇头。 “融入福骨的过程就在让惨死的亲人一遍遍重新在你眼前惨死,我没有那么强大的心脏,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居高临下的王八蛋定下的规矩。” 苏四儿带头,其他的目光又集中在吴应楠身上。 吴应楠知道,这些人当中最有希望在他之后突破的就是苏四儿,其他人也许运气好,率先捅破了窗户纸也说不定。 这些日子,他们从蜂巢山出来,每天都不一样。 “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只要跟着你的心走,一定会成功。”他想了想又道,“这回我要谢谢离钰昶,还有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我也许当时不会那么坚定走下去。” “你这两句谢谢太干了,敢不敢再真挚些?”听到名字的离钰昶又凑了过来,被杨虎子扯开,生怕他嘴巴里冒出点坏兴的东西。 “我知道,你们都抱着拿到福骨的心思,但听我一句,如果在这里没有真心的朋友,千万不要当即融合到福泉之中,最好死死瞒着,将它暂时寄放在神魂宫。” “你们没来之前,有个叫周如意的人,不知道你们听过这个名字没有,他寻到了福骨,却被一同做任务的人背叛,联合闲师盟的人一起暗算他,差点死了,也是他命不该绝,不知道被谁救走了。” 对上了,苏四儿心里在狂吼,难怪周师兄一脸认真地告诉她不要相信身边的人,他自己就是这么被坑过的。 “我相信我们都不是那种见不得别人好的小人,有谁拿到福骨,其他人一定会全力相助。” 李俊茂看一眼离钰昶,“离师兄,你说对不对?” “对个屁,就你小子心思多!” 面子碎了一地的李俊茂调整好微笑,“我不该问醉鬼,我错了。” 谢醒梦丝毫不给面子地大笑,“那你该反思一下了,前两天刚出来可还嚷着要跑路。” 宋之麒和于方挨着坐,对于李俊茂的心思不难理解,差点死了可不是小事,最近才在族里得了地位,李俊茂肯定更多考虑自身安危。 但吴师兄拿到福骨了,对他来说,看法又会不一样。 “吴师兄,说了半天,那福骨到底是什么样子?”杨虎子的心思永远都在吴应楠身上,他答应了师父要有长进地回去。 “你想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吴应楠叹口气道:“它没有形状,机缘很飘渺,大家不要过于执着。” 怎么可能不执着,苏四儿想,也许吴应楠离开后,他们的分别也将来临,之前和魏不语商议的法子还是有用,大家并没有对他的离开有太大的情绪。 “我们这一个月跟着吴师兄好好练练胆气,让他安安心心去前方。” 身为辅卫,吴应楠在城里有了一间暂居的小院,这一晚,他们聊了很久,直到所有人都散了,只剩下苏四儿和吴应楠。 “苏师妹,我想明晚的任务放任大家安排,如果你们太依赖我,在成都于天的日子根本没有意义。当然,你们当中少部分可能还没转变心态,并非没有实力,我要做的只是推一把。” 苏四儿知道,吴应楠一定会提这个问题,“我也会注意,我有预感,我们这些人很快也要四散。” 她指着夜空中的一轮隐在厚厚的云背后的月亮,“我从来没见它有个伴,冷冷清清地活在黑暗中。” “不是的,它独自承受黑暗却依旧向往光明,也有千般炙热的感情,你看,这不正在挣扎着同我们相会吗?” 苏四儿拥抱了吴应楠,“吴师兄,你不要做圆月,我在风云谷等你。” “苏月眠,走向孤独,是修道的宿命。”吴应楠望向圆月,面带微笑。 躲在黑暗处的宋之麒看向身边的人,“你怎么不过去?” 上蹿下跳,哪都有这人,“谢醒梦给你脑子里灌的水吵到我了,不想过去。” 第321章 上门挑衅 收到吴应楠那边接到任务的消息,以宋之麒、于方、杨虎子为首的三人开始按《厄兽图谱》研究战斗计划、准备需要的药粉。 其他人则一门心思地练功,等到战斗计划成行,再套两遍,到傍晚就可以出发了。 苏四儿则趁着上午的空闲时间开炉,这不是她的第一回尝试,奈何前几回都以失败告终。 又一次水灵灵地失败后,她叹了口气,不再继续。 承受了一夜折磨的凌厉,被戒律堂贴心地避开人抬回元门,看不出任何不妥,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这个该死的地方,多么伪善虚伪。 李皇图一定不会放过骑在他头上的人,可怜自己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当初大长老一意孤行要将他们两兄弟分开,哪里都要埋棋子,都是他的错。 “成远在哪,把他给我叫来!” 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完全被戒律堂的人牵着走,现在好好盘一下情况,找出对方的漏洞,这口气或许还有出的可能。 门外脚步声急促,凌厉撑着身子坐起来,在其他师弟面前,他从来都是保持一种铁血的形象,不允许自己露出丝毫的脆弱。 “大师兄,二师兄从昨天外出后,一直没有回来。” 那人觑着凌厉的颜色,又补一句,“我已经安排人去找了,只是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 “什么事?”更要紧的就是送夜仙那事了。 “我们送到旃蒙城的夜仙全都死了,盟主的人一气之下,将三师兄打成重伤,要你三日之内给个交代。” 凌厉此刻终于抬起脸,表情却令人毛骨悚然,“什么交代?”吓得那人一激灵。 怎么所有事都赶在了一起? 他好像发现自己不对劲,又恢复平静,“多派点人找找二师兄,今晚我亲自去一趟百丈原。” 那人走后,整个房间安静下来,凌厉撑不住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脑子里却在想夜仙死亡的事情。 “以往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新上任的狗腿子大概什么也不懂,吵着要他交代。” 二十年前,上都城蜂巢山的任务门发生暴乱,冲出一堆厄兽和暗寇,不少做任务的人遭了殃。 那一回,原来的大师兄瞅准机会,带着门下的人奋力拼杀,最后他好运地成功调离了这里。 夜仙这种脏活做再多也不会升迁,倘若后面的环节出了纰漏,他却是最容易被推出去的人。 “来人,这两天多布置些人注意蜂巢山的动静,门下的精锐不要全部都放出去做任务,三天内一定要瞒住大长老。” 做完这些,他才拿出暗格里的东西塞进嘴里,半个时辰后进了练功房。 躲在元门附近的人,听到出门的人说着找人的事,笑嘻嘻地往另一处跑了。 “师兄,凌厉早上被送回去了,到现在一直都没出门,估计怕丢面子,还在暗地里熬伤呢。” 这种事有什么高兴的,那家伙出了名的能忍,“他手底下的人都在做什么?” 石逆道匆匆离开,很快又回来,“我听底下的人说,撒出去找人去了,嘿嘿,他们能找到在哪里吗?要不要咱帮一把?” “地线的问题,凌厉一定会暗中调查,你去查一查他们从外面回来的人,问一问传送阵的辅卫,花积分找人,不要自己去。” “快活”了一夜的人,现在在练功房里假装练功实则疗伤,不知道发没发现自己在闲师盟的大靠山没了。 作为老对手一定要去拜访一下,石逆运盘算着一路朝着元门的方向走去。 如果说石逆运的练功房是一座兵器库,凌厉的练功房就相当简朴了,里头只有一个靠墙的石床。 这石床十分特殊,内里被凿空,长年累月被灌满了药液,保证凌厉在练功房里每一刻都能感受到身体浸泡的效果。 他此刻赤身泡在上面,不曾闭合的眼睛和凝重的脸昭示着此刻心情的复杂。 铃铛的声音突然在练功房响起,凌厉默默数了数,五声,代表有难缠的客人过来。 在闲师盟被他视为难缠的客人只有一个,石逆运。 被打发在大堂喝茶的石逆运亲自感受了一番元门弟子的稀稀拉拉,从进门到现在拢共遇到四人,大堂里更是只有他一个。 以前那种一过来到处都有人盯着的情况一去不复返,看来成远在元门的确是知道最多秘密的人,可惜嘴巴太紧脾气太急,就这么了断了自己的小命。 “石师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正是赚积分的时候,难得见到你清闲,我昨夜做梦还梦见我们一起出任务。” 凌厉踏入大堂,笑得一脸春风,让石逆运感觉特别不自在,好像自己是他肝胆相照的兄弟,明明就是水火不相容,他占了水,把自己生生推向了火。 石逆运站起来,试探性将手搭在凌厉的肩上,“我早上听人嚼舌根,说你昨晚被戒律堂的人请去吃茶,发生什么事,是元门的大靠山倒了吗” 这么多年没有长进,试探还是只会拍肩这一招,凌厉想,跟他一同被比较,自己迟早要被蠢死。 “昨晚我确实去了戒律堂,你上门就为了问这个?容我提醒你一句,少说些有的没的,盟规里写得很清楚,不得窥探戒律堂行事。” 凌厉说完,突然一拳打了向石逆运的脸,石逆运向后翻转两圈,“我不过随意说两句罢了,师兄好端端地还动起手来,怕不是真犯下大错了。” 不肯吃亏的石逆运跳起来,用头撞向凌厉的胸口,背着的两手则偷偷出拳\/ 凌厉躲掉了头的攻势,没料到还有后招,撤退的时候左肩被击中,吐了一口血。 “我可是听说昨天救治处吴应楠遇刺这事了,”他看着擦血的人,笃定道:“看来是你派人干的。” “元门大师兄,怎么不叫上我一起谋划,不仅没藏住猫尾巴,还搞坏了身体,来年大比,我可真担心你五年之首的位置不保。“ 仔仔细细将嘴边的血擦干净,凌厉又将帕子在水里反复搓洗,“你若是喜欢,别说来年,以后的每一次都归你。” “师兄说笑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人的本事,刚才不过是开个小玩笑,我今天来,是想问师兄借一个人。” “谁?”凌厉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盯着某处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也许成远不用找了。 “成远,他既然刺杀过吴应楠,想必对这个人现在对实力非常了解,我想当面与他询问一番。” 凌厉的笑突然掉了下来,冷漠道:“师弟怎么知道我这回派出的是成远?我可从来没说过是他。” 糟糕,他太得意忘形了,石逆运突然露出一个嫉妒的笑。 “师兄,手底下的能干人不止他一个,自然不知道他在咱各门的名声,我就不同,手下的人全捆在一起也不如他,日日都想着把人往他的模子调教。” 他看凌厉的脸色又恢复原先的笑,“师兄,到底是哪一个,你就让他出来与我对一对?” 凌厉半晌无言,就在石逆运想要再激一激时,凑到他耳边,“成远失踪了,但我肯定你知道他的去向,别试探了。” “来人,送客!” 第322章 好心帮忙 安静,诡异的安静。 刚才那声“送客”声音格外大,门口立着的人不敢动,石逆运这个客除非他自己走,没人敢送,除非不要命。 这几年,只有二师兄成功过。 石逆运的表情没变,但凌厉却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他这一刻终于确定这个人一定见过成远,还知道戒律堂暗地里的事。 “师兄,你我都是同门,发生这种大事怎么不早说,这回一定帮你,告辞!” 出了门,石逆运终于藏不住自己那张气急败坏的脸。 他这一步走错了,不该急着上门,作为老对手,凌厉最熟知的技能就是诈人,自己刚才的瞬间反应一定被他捕捉到了。 路过门口,他又生了一计,“可惜成师弟了,看来吴应楠不仅明着坏,暗里也不是好东西。” 瞥见那人震惊的脸,知道这是往心里去了,带着扳回一局的喜悦,改了回去的方向,朝着理事堂走去。 凌厉唤来人,吩咐把大堂收拾一下,又得知石逆运朝理事堂方向去了,他猜昨晚之事这人不仅知道,也许他还出了力。 “石逆运想要帮着我们找人,你吩咐底下的人千万不要客气,带着他们多跑一跑,我们自己的人悄悄撤些回来,各处的暗号口令也都改一改。” 石逆运借来了理事处的人,又吩咐石逆道带着人一起在全城找人,只是刻意避开了救治处那个地方。 这般大张旗鼓的做法,离钰昶很快就知道了。 “元门的人失踪,十三门的人如此卖力,我闻到了欲盖弥彰的味道。” 被吵得不得安宁,吴应楠收了打拳的心,“你的意思,十三门劫走了元门的人,就是上回刺杀我的成远,却上门装好人?” 他一说完就感觉到不对,“他们会不会准备嫁祸到我头上,你上回怎么跟许统领说的?” 这回知道急了,刚才还不爱搭理人,“兄弟,我为你打算好了,提前说了这事,元门的人但凡有脑子就不会想偏。成远也许已经死了,现在只差找出他的尸体。” “看来在他们眼里,”吴应楠捡起离钰昶扔掉的矿石,默默收了起来,“我这种外人的威胁远不如他们内部的对手威胁大。” “你高看他们了,凌厉若是不派成远刺杀,也不会被石逆运利用,石逆运其实比凌厉更想对你动手。” 离钰昶又扔了一块,等对方捡起来,他笑了。 “只是他想的是一箭双雕,你这只雕跑了,剩下的绝不能走空,我猜凌厉昨夜一定‘舒服’极了。” 伸出的手被拉住,离钰昶愣了一下,“我看你挺爱捡,”这点小事必须满足。 看来是自己有病,吴应楠头也不回地走掉了,“我出任务,你慢慢扔。” 这一回的山门任务,吴应楠全程没有插手,他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他们跑上跑下,诱惑厄兽,布置陷阱。 就连暗寇也不必他操心,每个人负责一部分,面对厄兽再也不是群起而攻之。 返程的飞舟上,吴应楠看着杨虎子神采飞扬的脸,“这回你们三个的狠劲到位,明天该换一拨人了,苏师妹,你们自己安排就行。” 宋之麒看向苏四儿,又看向魏不语,见两人不说话,他决定推一把,“吴师兄,你明天能不能接两个任务,把我们这些人分开,现在这样成长太慢了。” 吴应楠再三确认宋之麒的神色,明白他这回不是开玩笑,“我不反对,你们想多接三个四个都没有问题,但上回的情况只是运气好,你们可要想好了。” “师兄,我们想好了,就分两队。” 吴应楠一口气把飞舟上的情况讲给离钰昶听,又说出自己明天打算不去,把离钰昶震惊得半天回不来神。 “我算是相信你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走了。”离钰昶拿过一片树叶,“听说前方现在很紧张,厄兽大潮摧毁了临界点的一切,已经兵临城下。” 吴应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许他等不到一个月就要出发,“所以趁着我还在的时候多练练他们,借着辅卫的身份帮他们接一接任务。” 山南那边一点动静也无,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有合作。 次日,吴应楠那边所有消息全靠离钰昶传达。 他一大早带了两个任务成功申请的消息,又在临近出发的时候,告知所有人吴应楠接到临时巡逻任务,不能参与任务。 “我会代替他,在渡口等你们归来。” 苏四儿走在去往渡口的路上,明显感受到城里氛围的紧张,不少闲师四处举着画像问人。 她远远看了一眼,认出这个人是那天刺杀吴应楠的人,怎么失踪了,闲师盟难道任务失败就得自裁谢罪吗? 谢醒梦则瞧见了山奇,她一边挤眉弄眼,一边打着手势,山奇点点头,出了城门口,没多久就被追上了。 “你们见过这个人吗?”山奇大声问,又小声介绍这是元门失踪的弟子,他们跟着十三门的人一起出来找人。 “没有就算了。”跟着又补了一句,想一起再做任务,可师兄说最近风声紧,再等等。 谢醒梦小声骂了句“胆小鬼”,她已经明白吴应楠得了福骨引来的嫉妒和危险,二十二门正夹着尾巴做人。 闲师盟的人仍旧穿梭在各处,在他们认为藏尸的地点和不可能藏尸地点,掘地三尺也好,上天揽月也罢,一窝蜂似的涌去。 吴应楠和苏四儿的两处小院光顾的人不少,离钰昶立在墙头冷笑着看这一出闹剧。 住的小院藏尸,有点聪明的人都不会这么做,这些人早早打听好了,趁人不在,赶紧找。 “凌厉就这点本事?有本事就去任务处闹一场,或者一刀捅死真凶,在城里四处扰民不过是虚张声势,撒这么多人。” 过两天回头发现还是积分更香,真是昏了头了。 他才不信这人没点脑子,估计正窝着养伤,寻思怎么还手。 练功房里的吼声透着压抑,守在外面的弟子看了一眼四周,关上了房门,眼里也挂着委屈。 大师兄凌厉送走了石逆运,又吩咐改口令的事情,他就明白成运再也回不来了。 已经找了快一天,连具尸体都没找到,大师兄还不让他们表露出来,更别提报仇之事。 他越想越不行,一口气冲到练功房,“大师兄,我这就带人去找吴应楠报仇,他明着告状,暗地里却把人害了,损失的全是我们,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石床的人无声无息地离开,一张冷漠的脸出现在师弟面前,“成远不是吴应楠害的……沉住气,我会为他报仇。” 是夜,凌厉出现在百丈原。 七八个夜仙匣摆在高台上,里头的厄兽很有些人的部分特征,都是五品的厄兽,攒起来不容易,偷拿出来更不容易,可惜了。 这些东西将他们全都禁锢在这里,他却还要拿它们去邀功,凌厉挨着石壁,双臂不停地在两侧磨蹭,脸上的表情越发地心灰意冷。 “大师兄,你的袖口怎么有血?” 第323章 仓皇逃走 闲师盟里互相打听动静,不是新鲜事,但从理事堂出来,石逆运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往日站在他这边的二理事刚才竟然警告他少挑事。 他不敢去想是不是自己夜里做下的事情被人看见了,也不敢再安排人守在元门的附近,而是静悄悄回到十三门,让石逆道拿着令牌去各门借人。 将随行的东西收一收,他打定主意躲出去,夜仙死亡的事情正好成远说了些东西,他去一趟旃蒙城安抚也不算过分。 “大师兄,石逆运出城了。” 凌厉眼皮都不曾抬一下,顺口道:“把老师父派过去,悄悄跟上。” 明明占尽优势,为何要昏招频出,真是想不通。他不兴起上门,成远的事情自己未必会有那意外一问。 凶手自曝,真是天理昭彰。 正是好做山门任务赚积分的时候,去理事堂请了事务牌号令各门找人,明着挑拨各门与元门的关系,却忘了成远身份的敏感,在戒律堂想拼命压事的时候,他跳出来找事。 如果自己是他,这个时候一定想尽办法先除了心腹大患,而不是躲出去,最后一招简直大蠢特蠢。 既然做了选择,最好再也别回来,还能赚个几年活头。 抓着带血的袖口,凌厉双眼含泪,“无论如何,我定要为你报仇。”各处口令无一泄露,成远你好样的。 “大师兄,我听理事堂的人说,厄兽已围住昭阳城。” 凌厉把门关了关,看向来人,“消息可准确?” “此话出自理事堂堂主之口,千真万确,我顺道去了一趟传送阵那处,通往重光、玄黓、昭阳的传送阵已停。” 蒙震不明白大师兄为何听到这个消息,突然又笑了起来,厄兽若是越过了昭阳城,上章城可就成了前方第四城,就算没来,也会派出一批闲师,元门肯定要出人。 前方三城传送阵已停的命令,只针对福徒和闲师。 许统领没有刻意封锁消息,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告知闲师盟,让他们有充分的时间,推举一批修为过得去的闲师,随时准备支援。 上章城里一点也不安生,从前三城撤离的人大批涌入,摩擦斗殴随处可见,巡逻的时间被迫延长,日夜不间断。 吴应楠没有参与山门任务的决定很及时,就在传送阵单向关闭的同时,许统领对新辅卫的管束突然严厉,他们的训练抓得很紧。 “我自觉已经很强了,但在这一批辅卫当中修为最低,就连山门任务的数量,他们个个都超过了我。” 真不知道这批人都从哪里找来的。 又一次,吴应楠差点就爬着进门了,离钰昶搭着他的肩膀,将人扶进房间,“怎么不让你们去探灵池泡一泡再回来?” “许统领说,前方没有探灵池,我们从现在起就要学着适应。”吴应楠有气无力道:“我觉得还行,升了大境界后,我并没有福泉枯竭的时候。” “那还不是因为你有福骨,没有它,就算你顶了我的名额,许统领也不会要你。我们隐卫之后,天生在这里灵力比你们能扛。” 离钰昶又拿出一粒丹药,“天顺丹,吃了它,明天你会保持一种兴奋的状态,战无不胜。” “多谢!”吴应楠吞了下去,心里没觉得有什么异常,“苏师妹他们怎么样,已经连续四天都出双任务,没人喊停吗?” “乐在其中,”离钰昶将人强按住,“你已经把他们交给我了,往后也别管了。” 一个随时都要离开的人,整天有空的时候不说给自己多花点心思,出门淘换些保命的东西,还瞎关心,那帮人现在恨不得住在山门。 下渡口,一个个嘴角咧得一天比一天大,张口闭口就是夸你招式厉害,夸他时机掐得准,连城里快要翻天了,都顾得上没问一句。 对于一个天天无所事事的人来说,碍眼! “师兄,你不知道,杨虎子下飞舟那个笑,多碍眼。”山奇一进小院,嗓门就大了起来,结果坐在石桌上的人不是山南,他立马乖巧。 “师父,您在呢?” 出关之后,把师兄折腾一顿,又不出房门,不知道忙些什么事,好几天不见人,现在又出来吓人。 略带幽怨的眼和赖三蒙对上,山奇挤出了别处学来的讨好的笑,“你在心里骂我,对不对?” “师父,没有的事,我就是琢磨大师兄去哪了。”山奇说完从对面站到了赖三蒙的身边,“师父,今天日子好,我帮你添点。” 一只酒杯被他放在石桌上,赖三蒙没拒绝,“你大师兄去五门商议出山门任务的事情,最近盟里不太平,外头城里也闹哄哄的,最好都躲出去,等清静了再歇一歇。” 山奇一愣,立刻明白他指的什么事,“元门的凌厉师兄去了一趟理事堂,找人的事就这么停了,但元门的人如今还闲着,正是任务多的时候,他们都不动弹。” “他倒是沉得住气,元门出人才,十三门那个听说出城了,事儿是他挑起的,理事堂的人也蠢,居然答应大张旗鼓到处找人,现在被人拿着把柄要交支援名单。” 支援名单,山奇望着喝酒的中年人,“是师叔那回那个吗?” 活着回来的闲师不多,怎么突然又来了。 “师父,我们二十二门的人这回不用去了吧?”再去,唯一符合的就是师父。 赖三蒙看他一脸天要塌了的表情,“哈哈哈,小子,死生有命,死在前方可比找不见尸体的成远强。” “师父!”山奇的脸紧紧皱在一起,“这个时候,您还笑得出来。” “我倒是想去,刚接了任务,造几百件兵器,你们这些日子除了出任务的,都给我滚过来帮忙。” 帮忙好啊,造兵器打下手总比彻底没有靠山强,山南立刻蹦着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师父,我这就去叫那些懒鬼出来,给您收拾地方。” “回来,赊他们歇几个时辰,你给我说说吴应楠那帮师弟师妹的事儿。” 这句话触动了山奇身上的开关,他一路空翻退到师父身边,嘴巴翻动,手舞足蹈,喜笑颜开,持续了半个时辰。 “你觉得自己现在能打得过他们吗?”当山奇再一次感叹吴应楠带的人厉害的时候,赖三蒙问出了一个关键。 山奇向上翘起的嘴角快速下坠,“不知道,但很想跟他们呆在一块,和我们自己人,完全不同。” 什么时候才可以再一次出任务,他有点想念剑挑暗寇的杨虎子。 第324章 前方告急 日光洒满整个小院,空旷的前院,杨虎子坐在地下,面前摆着一盆乌黑的水,他的眼睛盯着咕嘟冒泡的木盆,以及心爱的灵空剑,每数到两百息翻动一下剑体。 离钰昶进门就瞧见发痴的人,故意从他面前走过,这人一无所觉。 整整八天,他每天早上跑过来送任务消息,有六天都遇见这孩子坐在地上洗剑。 早已摸准了时辰的苏四儿从房间里出来,正好撞见离钰昶,见他盯着虎子,轻笑道:“师兄,怎么每天过来都要盯着虎子看,他正在悟招。” “跟之前急躁的性子比,我还是更喜欢现在安静的他。”之前闹腾的样子,一个杨虎子,一个齐若宁两人能吵上三天三夜。 明明日常的生活无趣至极,他们就是有本事吵出别人不知道的点,今天蜂巢山的辅卫有没有偷笑,夜里那厄兽长没长尾巴尖…… “他最近一直都在练习他师父教的剑招,为了夜里不拖后腿,白日里就洗剑、悟剑,午时之后就回练功房。” “拖后腿?”离钰昶指了指杨虎子,“是不是和齐二打赌呢?” 苏四儿给了他一个“你很懂”的眼神,将人带到后院。 杨虎子和齐若宁今夜拆分,各自要主导一场任务,两人很离谱地约定要比时辰,其他人当然大力支持。 后院早已脱离了先前的样子,石桌石凳灵茶刺果全都有,两人一坐下,苏四儿就问起了许久不见的吴应楠。 “他最近都在加紧训练,随时都有离开的可能,”离钰昶拿起一枚刺果,一口咬了下去,眼睛立刻笑了起来。 “别家的吃食就是香,你们连续接山门任务,连探灵池都少去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一口灵茶一口刺果,苏四儿很是敬佩离钰昶的味蕾,这么酸,他还能吃得眉开眼笑。 “最近城里乱糟糟的,探灵池那处位置不好占,大家日日倒也习惯了这种强度,好像灵力不如之前那般紧凑,三四天一回,也没问题。” 眼见离钰昶又有话说,苏四儿赶紧截住,“师兄放心,今天这回之后,明后两天都去蜂巢山。” “我也不是反对你们天天出山门任务,就是这几天气氛不同寻常,山门任务最好停一停,若是出了大岔子,蜂巢山肯定比山门好逃生。” 终于把吴应楠交代的事情说完,离钰昶一口气喝掉灵茶,又弹了弹石桌。 这是再来点的意思,苏四儿给他续了灵茶,“师兄淘换来的这水,比起外头的灵泉也不差,只是我这里不多了,还请师兄再帮一回。” “好说!”离钰昶再次一饮而尽,“这个啊,是我从闲师盟老巢里偷出来的。” 苏四儿被这个答案惊呆了,“离师兄,闲师盟高手如云,你竟然来去自如,师妹佩服。” “误会,天大的误会,”离钰昶以灵力在石桌上写了两字,“我有积分,大部分东西都能弄来。” “好了,两杯茶的时间到了,我要去蜂巢山附近转转,你要的灵泉,明天给你带过来。” 说完,这人也不从原路返回,直接往后门离开了。 苏四儿也没多待,计划有变,她还得跟其他人说一说暂停山门任务的事情。 “离师兄会不会危言耸听了?山门任务能有什么危险,依我看再危险也比不过上回的角虎蛇,如果能再遇上,我肯定不虚。” 李俊茂正好是明晚的次序,突然断掉,他很难控制住表情,毕竟旁边的齐若宁正在刺激他。 苏四儿“哦“了一声,“魏不语,他交给你了。” 固执的李俊茂即将出现,为了不让自己生气,最好交给魏不语或者谢醒梦。 苏四儿一身轻松地走出大堂,就听到魏不语说“你连我都打不过,就别想着能跟吴师兄一样了。” “明天歇一天,后天做蜂巢山任务就这么定了,”见李俊茂仍然不变的臭脸,“前三城的事情,离师兄之前已经说了,最近上章城有很多来往的闲师和福徒,你说不得能碰到自己的族兄。” 到时候,他才不管这人,吴应楠离开已成定局,如果前方三城的情况再次恶化,他或许就在这一两天了。 拿到山门任务有限制,他们不能光依赖离钰昶,也不能过多指望山南,剩下的路就是经年的福徒。 以现在的实力,单打独斗干厄兽肯定是差一大截的,这个地方好像也不崇尚单打独斗。 大家若是能再找到熟识的师兄师姐,以后分开也不至于过得太落魄。 李俊茂抱头蹲下,突然张嘴大喊,“想做山门任务有错吗?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前三城出事啊,吴师兄要是能留下,我至于把自己逼这么紧吗?” 闲师盟元门里,有人也发出了类似的疑问,“不想做山门任务有错吗?大长老!” 凌厉原先以为上章城出事不过是三两天的事,于是早早将人都撤了回来,元门大长老这边也是瞒得紧紧的,谁知都七八天了还无事。 元门大长老是凌厉的师父,作为上章城闲师盟元门的大长老,他在所有二十二门中日子最为潇洒,一应事务都交给徒弟处理。 近日小闭关被迫暂停,也是因为理事堂召唤商议闲师名单的事情。 为了少一个元门名额,他与十三门的大长老吵了起来,徒弟实力稳压对方一头让他先是尽占上风,结果因对方一句“你徒弟把人都喊回来闲着,不就是为了派前方去吗?”而当场呆滞。 “你这孩子,我是因为你不想做山门任务生气吗?我是那样的人吗?” 长年累月做山门任务,搞得元门的人怨声载道,被人背后骂,这些他当年都体会过,但为了积分和地位,他也得硬着头皮上。 怎么不是?凌厉一道嘲讽的眼神飘过来,“璧月果,凌山泉,春风锦,玉带灵……” 每念一物,大长老的脸就涨红一点,“这些确实耗费积分,我已经尽量收敛了,可它们实在太得我的心了。” 他的灵力修为因为这些噌噌涨,他的排场地位因为这些在盟里水涨船高,每天听到的都是赞誉之辞,教他如何不心动。 凌厉长叹一口气,坐在了地上,“外物终究是外物。” 怎么说话呢?大长老跳到他前面,怒道:“我气的是你不告诉我,害我在十三门死对头面前丢丑,现在出去转悠一圈,保准所有人都在嘲笑我。” 这个时候还在乎丢人,他曾经引以为豪的东西全都在外物环绕的日子里熄灭了,黝黑的眼珠子瞬间掀起风暴。 大长老觉得自己好像无所遁形,但那风暴终究也熄灭了。 “师父,成远死了,尸体现在都还没找到,你可曾问过一句?” 这小子越是平静,越说明他在谋划着大事,大长老的脸迅速换上哀痛之色,“只要一天没见到尸体,我就相信他还活着。” 闲师太多了,根本不重要,感情更是无从谈起,凌厉从地上爬起来,这变脸的绝活,他也会,但抹杀相处的感情这种事,他学不来。 真怕有一天自己这般死了,也不过是“相信他还活着”。 “师父教训得是,我压着门里的闲师不让出任务,是怕出事,大哥临走时说,最近前方三城的弦越绷越紧,让小心些,我怕哪天就落在上章城了,早早把人都叫回,还能抢个功。” 困在这里,能抢什么功?凌空怎么不先和自己商量就走。 “你大哥突然去旃蒙,好不容易压制住李皇图,等他回来,日子又变样了。” 大长老的口气全是责备,见凌厉脸色不好,又改口道:“若是拿了头功,你我师徒何愁攀不去旃蒙元门。好徒儿,这事不能你一人扛着,我现在就去走动,给他们死劲灌迷魂汤。” 凌厉将人送出大门,笑着道:“只要一天不被他们发现,我就相信师父永远是二十年前那个力压各门的师父。” 第325章 设计破坏 元门大长老亲自操刀的迷魂汤,大家到底喝没喝,凌厉心里没底。 自从发现成远的死之后,他更加深居简出,整日里陷在练功房,不怎么见人。 蒙震见大师兄头一回出门,还是大长老现身之时,这位也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常闭关,院里跑腿的人却日日都要出门。 大长老不喜欢别人叫他师父,觉得没有气势,蒙震心里也不爱叫,他的师父只有大师兄配得上。 “大师兄,按你吩咐悄悄买来的兵器已经拿到手了,”蒙震捧着一个木匣子邀功似得冲进练功房。 “说过多少遍了,摇铃铛,”凌厉看着蒙震那一脸懊悔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敷衍自己。 “二十二门的谁送过来的?” 凌厉打开匣子,蒙震的眼睛已经黏了上去,“大师兄,赖长老倒是说话算话,这家伙不比苍牙碎星刀差。” “是山奇偷偷送来的,他说这刀没取名,让我们自己取一个,大师兄,你觉得叫什么好。” 大师兄的身手,蒙震赶紧躲开,再晚一步他的后背就保不住了,“大师兄,有话好好说。” “话多,”凌厉收了刀,“吞狼。” 蒙震默念两句,突然看向凌厉,“这个名字好,想来石逆运这辈子遇着它也不冤。” “大师兄,有话好好说!”蒙震这回真的差点魂飞魄散,“我错了!” 凶光四溢的吞狼刀被凌厉扛在肩上,“我喜欢聪明的师弟,但别人未必喜欢。说说,你最近偷偷盯十三门的人有什么发现?” 大师兄在练功房里都能关注自己,蒙震八百个小动作表达自己的震惊后,兴奋中带着点点羞涩,“之前没有,但就在刚才,有了。多亏山奇这小子厉害,各门的事都能说上点。” “原来不是你的发现,”凌厉有些失望,“需要我帮忙吗?” “大师兄看着就好,明天各个山门都会传遍,十三门的人是多么狗胆包天。” 离钰昶等在约定的地方,破了灵力禁锢,挪动墙砖,发现根本没有东西,他不敢再停留,而是回到了洞居。 苏师妹要的灵泉看来短时间内拿不到了,他打开了自己的密室,将之前藏下的东西搬了一部分出来,收进香囊,又直奔杂货铺。 “你们听说了吗?戒律堂昨夜在凌山堵人,结果真抓到了一条大鱼。”杂货铺的老店主以前是闲师盟的人,受伤就搬了出来,后来接了这店。 这家杂货铺东西精奇,消息也精贵,灵酒也精贵,很多闲师爱这一口,总要过来蹭两口。 “大鱼?你真是为了口喝的,不惜昧良心。石逆道算什么大鱼,他哥哥才是。” 老店主笑眯眯给续了一杯,“都是鱼,不必分大小,十三门怎么说?石姓可不多见,外盟里也有几分尊贵。” 离钰昶将一箱东西提着进了杂货店,瑟缩着朝老店主行礼,又不住地朝着两个闲师讨好地笑,老店主驱赶似的挥手,“都搬到库房去,别在这里碍眼。” 那两位闲师扫了一眼,“这不是蜂巢山的小门神吗?你怎么把他招来了。” “我这店小,挣不到多少积分,小门神有几分力气,给我收拾下库房,便宜顶用,不说这些了,那石逆道最后怎么样了?” 那两个闲师压低了声音,道:“去凌山一般都是冲着凌山月,这偷泉的罪名也不低了,昨夜给禁灵跳山崖之后,就锁了,现在躺着呢。” 老店主嘿嘿笑了两声,“他是被人盯上了吧?这偷泉是不举不究,我们那会都互相掩护,谁都露不出来。” “现在不比以前了,最近元门和十三门悄悄不对付,照我说,以后还有好戏看。” “你的意思,这事是是元门干的?”老店主接了一句,又给满上。 “我可没这么说,就是最近元门大长老突然到处窜门子,天天抹黑十三门,大家都在看笑话,不少人猜他又在搞事。” 隐在隔间的离钰昶暗叹了声运气不好,石逆道这条线断得突然,戒律堂半年内都会拿住不放,得想个其他的招。 忙碌半个时辰之后,离钰昶出了杂货店,又换了身装扮,往苏四儿他们那处去。 “多谢离师兄,这些够我用上半年了。” “深情厚谊,不必多言。苏师妹,你最近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寄卖的?” 离钰昶一脸期待地看向苏四儿,苏四儿不明所以,“没有吧!我在这里全仰仗师兄的神通广大,哪有东西能卖的。” “当真没有?”离钰昶比划了一个谁也看不懂的动作,见苏四儿茫然,他叹口气放弃继续缠磨。 今天诸事不顺,这点小打击不算什么。 “苏苏,这你都不懂?离师兄是想问你炼丹怎么样了?看来他今天遇到事了,迫切需要找点东西填补。” “谢师妹,我脸上写得很清楚吗?”这都能猜到,离钰昶摸摸脸,努力恢复往日的笑容。 这有何难? 做生意的人不都是这样,谢醒梦觉得根本毫无难度,“你要真写在脸上,我觉得你不会有前途的。不用在心里崇拜我,我只是恰好了解你们两个而已。” 苏四儿听明白了,“师兄直言便是,我最近炼丹虽没大成,也有些心得,明日准备换个地方试试。” “行,你炮制的手艺不错,但这种力气活怎么能让你来做,太暴殄天物了,明儿城门口见,我给你再送一批材料。” 他朝着谢醒梦做了个鬼脸,又闪走,“闲师盟可是个大客户,他们不爱丹药并不是因为不爱,而是救治处价码太高,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什么机会?谢醒梦努力憋住,用口型对苏四儿说“挖墙脚的机会吗?” “大长老,你既然知道这是一次机会,为何要用与十三门交恶的方式来掩盖我们的异常?” 凌厉有些计划被破坏的不开心,蒙震抓住的小辫子,现在反而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元门身上。 “我哪里知道你们背地里还玩这出,凌山泉人人都可以取,你们非要给捅出来,这下好了,我半年的水都喝不着了。” 大长老现在特别心疼自己,他以为这徒弟只瞒了一件,结果人家是一件接一件,“这个时候动个小弟子,太冲动了,本来我窜门子把十三门搞臭了,你这一手,现在臭了元门。” 大家受够了每月一点的凌山泉份例,暗地里给自己找补,非要捅到台面上,让戒律堂堂主的面子不好看,“你哥也不在,这回真得罪李堂主那个小心眼子了,有你好看。” 以前也不关心这些,受什么刺激了,大长老在堂屋打转,不行,他要暗地里差人把凌空给找回来,戒律堂没他不行。 蒙震刚想开口,就被凌厉制止,“师父,我错了。” “师父,我错了!”同一时间,山奇也被师父揪了出来。 “这事我就跟山南说过一回,你是怎么知道的?”赖三蒙想到这几天山奇唯一出去的一次机会就是去元门送刀,结果同一天夜里就出事了。 凌山泉,多好的泉,真是糟心的徒弟,害死馋嘴的师父。 “山南,给我狠狠打,还有山风,他们这偷听加嘴碎的毛病,我要你铲根。” 他站起身,“我还得去第五门一趟,你们这些不省心的东西。” 刘鹤焱那张嘴多饮几杯,或者气急了就爱全往外倒,若不现在赶过去,恐生后患。 第326章 各自心思 蜂巢山的任务门,苏四儿独在采集一项用力,可惜呆在此间的日子不多,一日也不过体验认识一种,权当做浏览山色美景,陶冶心性。 只今日格外不同,她要在任务门里炼丹。 自从她打上在此地炼制生肌丹的主意,一有空闲便勤奋苦练,奈何总是以失败告终。 炼丹失败无数次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不必过于放在心里,唯有能从失败中悟出不同,才是一个优秀的丹技师成功的特质。 苏四儿默默诵念这一出自李师之口的圣经,又严格按照流程中涉及的材料、手法、时辰、次序、灵力进行试验,逐一排除之后,不算太容易得到了一个选项,即环境。 身在成都于天,她能选择的环境大概有三个,山门附近、上章城和蜂巢山,山门与上章城的区别不大,都是厄气不附之地,唯有蜂巢山的任务门,地下的厄气板结,不失为一处理想之地。 苏四儿拿出的炼丹炉是在半世浮城里的门内考验得来的,轻易不示人,只有李师曾见过,得他“虽不详所制,但胜世间多矣”。 任务门和石门,都是门,此番拿出来,对于它来说,也算是回老家了。 早已谙熟于心的步骤一一向前推进,苏四儿这次并没有同以往一样,选择催炼火矿石,而是直接生出灵火倾力于丹炉之下。 按道理,一炉丹药须最低耗费三个时辰,她早已放弃任务,一心一意催动灵火,不敢有丝毫分神。 世人都爱启用火矿石,皆是因为动用灵力的时辰不过一前一后各半个时辰,中间还能有心力多开几个炼丹炉,加以对比。 往日如流水逝去的三个时辰,今日却无比漫长,苏四儿至中途已是心力枯竭,心里感慨,福泉微震,灵力充沛胜过他人在此时并没有多给她一份幸运。 一般丹成之时,会有丹香溢出,两个半时辰过去,咬牙坚持的苏四儿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心里的期望望风生长。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闭上眼再睁开发现光变暗了,抬起头才发现,往日里任务门从来都是万里无云的天空,今日在她的头顶却有一朵硕大的乌云。 正是炼丹的紧要关头,容不得她有丝毫的分心,蜂巢山的任务门从来都是奇异的世界,无怪事才称之为怪,这一丝异常便也随它去了。 半个时辰后,苏四儿看着一炉子不怎么成形的丑东西苦笑,果然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最后明明香味也渐渐浓郁了,怎么会以失败告终。 “不管怎么说,比在城里的结果好,明日再试试。” 收完丹炉,苏四儿才有空理会那朵乌云,却发现天空澄澈,并没有异常出现。 许久不走动的大元门长老日日交游,师兄、师弟、师侄喊得人人一见他就躲,连日努力并不如他所愿能平息背后的谣言,反而像是一种认下的表现。 这在他被戒律堂盟主当面嘲讽“上蹿下跳,欲盖弥彰”之后,达到顶峰。 “你说我们元门的大长老这是唱的哪出?被个小辈揭穿面皮,他还绷不住脸跟人打起来。” 刘鹤焱喝着赖三蒙送过去的珍藏,感觉人生再也没有比喝上思孤月更快活的事情了。 “还是梦里的东西劲道,合我的口味,你藏了这么多年,终于肯舍得拿出来了。” 敢不拿出来吗?这家伙喝这里的灵酒总是出纰漏,管不住嘴。 遥想当年梦里初见,他拿思故月当水,自己也不曾问出他心仪的女子。 “最近闭关出了两道岔子,幸好都给圆回来了,各门的戏码却落了不少,不知这李盟主和元门又结了什么怨?” 刘鹤焱眼中精光一闪,“上回我想同你讲,你一来就扔东西叫我闭嘴,这回又来了兴趣,还不是为前几日你师弟的心肝遇刺那事,元门大师兄被李盟主收拾了一顿,又出了凌山泉这事,断了李盟主的财路。” “我们这位大师兄记性不大好,怕是忘了当年的‘上蹿下跳,欲盖弥彰’出自哪里了。” 人的秉性再改,也改不到哪里去。 当年这位大师兄错手杀了十三门一弟子,诬陷到人家师父头上,本来天衣无缝,非要到处煽风点火,被那时的戒律堂堂主点了,后来真相大白,受了好大一圈折磨。 “如此一来,戒律堂和元门又要角力了,”刘鹤焱笑得十分奸诈,“中间还夹杂个十三门,这三大霸王斗得弱了气,正是改元换新的好机会,最好气死一个。” 赖三蒙想,还得再推一把,他一杯酒下肚,赚了个主意,又凑到刘鹤焱的身边。 受辱的大长老回了元门,终于感受到各门对他表面客气下阴藏的疏离,“好徒儿,戒律堂过分轻慢于我,这李堂主本就督查不力,大开去凌山盗泉的口子,元门本是揭穿乃无心之举,却也是助他迷途知返,免得犯下大错,他竟敢辱我。” 凌厉面无表情地听完大长老喋喋不休的抱怨,师父老了,这是他在以往任何一次见面都不曾感受到的,他只在意受辱。 丝毫不在乎元门和戒律堂对上,会两败俱伤削弱实力,而自己的心气也消了。 换做从前,他会阻止大长老的举动,会立刻到戒律堂请罪,不给上章城的元门招致半点威胁的机会,这回就这样,毕竟乱子从自己这里生的。 “师父,李堂主再横,也不过几年,有朝一日我哥上位了,一定会替您报仇,先忍下这口恶气。” 大长老从来有仇就报,根本不想拖延,凌厉深知这一点,反复劝说,大长老更加坚持。 “他若是退了,不会留在这里,你哥根基太浅,动不了他,我若是当年不做错事,今日就算杀了他,也无人追究。” 悔之晚矣,大长老猛咳了几声,“不行,我一想到这个事儿就气,好徒儿,你快想想法子。” 凌厉赶紧奉上一杯灵茶,大长老灌了一口,又吐了出来,抱怨道:“这水不对,我喝不习惯,十三门干下这无耻之事,却不捂紧,真是害苦了大家。对了,你和十三门有何仇,非要这么做?” 殷勤换水的蒙震走出房门,差点摔了茶壶,分明已经讲过,他却不曾放在心上,这师父不要也罢。 他最爱的不是徒弟,而是凌山泉,这东西自己还不曾喝过,平日里也没觉得哪里不好。 站在外头当木头,蒙震听得大师兄说他去求助于理事堂,或可以让元门少些来自戒律堂的压力,又暗示让师父试试继续联络旧友,联名建议理事堂改一改这凌山泉的分配规矩。 涉及凌山泉,蒙震想师父一定会成功。 凌山泉左不过从此由私下卖转为公开卖,但不会去想这般的逼迫,会让理事堂重新忌惮他,连元门大长老的位置可能都保不住。 大师兄,他想干什么? 第327章 深夜访旧 是夜,蒙震目送大师兄从元门的外大门走向理事堂的方向,他回了自己的练功房。 大师兄想干什么已经很清楚了,而他想做什么还是一片模糊。 凌厉安抚好大长老,又看他出门,蒙震又说了十三门大长老已派人请石逆运归来,他终于下定决心,趁着夜色向理事堂走去。 戒律堂李堂主从前与大哥凌空不和,两人勉强维持和平,各有侧重,而理事堂的胜负早已分明,堂主不管俗物,常年闭死关,二堂主掌握权柄,主导者各门的资源分配。 李皇图不甘人后,时常送些讨巧的东西去旃蒙,总想要赌一把挤入理事堂,自然被二堂主洞悉,积攒了不少不满。 “二堂主,我师弟成远失踪之事,虽无实证,但以我对石逆运的试探,他一定知情。当初,他假意上门安慰于我,又借我之名请令与你,大张旗鼓找人,背后用心实在可恶。” 二堂主打了个手势,拍了拍桌子,有人立刻递上一个垫子放在下首的乔黄木椅上。 这是想要听下去的意思,凌厉知趣地坐了下来,又道:“十三门盗泉暴露之事,是我故意为之。” 平静的目光终于有丝波澜,二堂主又瞧了瞧桌子道“就冲这句,你比石逆运强,继续说下去。” 这回是赐茶,凌厉喝上一口,此时此地,倒真体会到了灵泉的不同,他的目光开始灼热起来。 “戒律堂此番对十三门贼子轻拿轻放,反而辱及我师父,正好说明十三门和戒律堂李堂主早就蛇鼠一窝。” 他站起来,行了一礼,“李堂主在其位不当其职,平日里又自诩公正无私,屡屡对理事堂的决定挑刺,二堂主纵然大度,一笑置之,各门却觉得您是提前巴结于他。” 清脆的巴掌声在堂上响起,二堂主大笑数声,“我有何惧?不过小人而已。” 有戏,凌厉暗暗提气,“堂主海量可吞山河,却不知小人为利,虽百死不悔。元门与十三门并为双雄,十三门石逆运背后靠山,常出诡术,又暗投李堂主,若不借此盗泉之事断其念想,他日手眼通天的石李二人得偿所愿,二堂主又何地处之?” “你一番巧言之辞,为师弟非为我。不过你这个人,我很欣赏。你既知石逆运手眼通天,这回坑了他弟弟,不怕他杀回来再弄死你?”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凌厉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我一向惜才,不计较细枝末节,猜测永远是猜测,当不得真,上章城这一代有些凋零,不要学石逆运睥睨狂悖的性子,做人做事要堂堂正正。” 垂首听训,如此顺服的人眼睛却不知落在了何处,二堂主察觉到,暗笑自己宽以待己,严以待人。 这是教狼装羊,披皮糊弄人呢。 “闲师盟一众虽是道上名声不好的鄙夫,但登高亦重德,你当思之戒之,勿要走了你师父的老路。” 这人明明就是在暗示,他要报仇,自己还要强行…… 早已谙熟二堂主手段的凌厉,自问这段推心置腹之言,他字字都听进去,但不妨碍他实施自己的计划。 目睹百丈原的地线浮浮沉沉,他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今日无事,最迟明后日必然爆发,如今只差找上当年的见证者。 思孤月送出去之后,赖三蒙了了一桩心事,白日里赶着门下的所有人挥锤,力求榨干他们最后一丝灵力,夜里大发慈悲将徒弟都放了回去,一个人月下独酌。 “算了算,当年收徒不成,你我十年未见,今日来访,怎么不敢把脸伸过来呢?” 弹指间,刚满的酒杯飞了出去,院门自动打开,赫然有一人立在门槛前。 “赖师父淡泊名利,独守一隅,我却是生就一颗凡夫俗子的心,立于天地间,”他举起酒杯,不过三步就来到了赖三蒙的面前。 “迟了十年,晚辈以这杯酒向您赔罪。” 赖三蒙接过酒杯,转眼,泼了个满脸,自己又“嗬嗬”笑起来,声音传到练功房,已经累到爬不起来的山南以为他又犯毛病,抖抖索索地冲了出去,却被一道灵壁拦住。 “师父,你一个人乐什么呢?” “无事,”赖三蒙将人一掌推了回去,山南知道这是不让他出去的意思,乖乖地躺了回去。 “你不了解我,所以这杯酒还是要你吃,”他重新变了个杯子给自己倒酒,又把空杯也给满上。 “坐,给你一杯酒的时间。” 凌厉刚刚见识了赖三蒙的手段,知道他是在跟自己展示实力,举起酒杯却并不往嘴巴送。 “赖师父是上章城闲师盟难得的明白人,我刚才之言不过是故意引起您的注意。” “哦,把酒放下,你走吧!” 刚要喝上一口的凌厉,酒杯被夺了去,整个人已经站到门外,“赖师父,我直言,您让我回来。” 酒杯重新回到凌厉的手上,他坐回了原先的位置,“我推断这两天上章城将要重现二十年前的厄兽暴乱,特来请赖师父相助。” 赖三蒙头也不抬,“这下我信了你有一颗凡夫俗子的心,只是眼神不好,我是个一句也听不明白的偏安之人,回吧!” 早有准备的凌厉抓住了赖三蒙的酒壶,“我的手滑得很,赖师父听几句就治好了。” 不光上手,还对嘴喝了一口,将赖三蒙气得松开了酒壶,山南要是有这等魄力,早就被他送出去了。 “得罪了,赖师父在闲师盟有名的兵技大师,一向对这些俗事分外敏感,近日整个二十二门都被您拘在门内,连山门任务也不出,不就是防着出事吗?” 赖三蒙细细地品着跟前唯一的一杯酒,眼神复杂。 “这不过是你误打误撞的猜测而已,当不得真,你直说想要我怎么助你就是,不用绕远路。” “收伏蜂巢山厄兽的秘密兵器。”凌厉将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满上,“给我。” 胃口挺大,“你这晋身之阶选得很好,只是我为何要给你,我给自己的大徒弟不是更好,他正好缺点运气升境界。” 凌厉又给赖三蒙的杯子倒满酒,“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多年来都在追查的秘密。”他竖起了两个手指,朝着赖三蒙的背后指着。 第328章 乌云际会 那个方向是界境山的方向,也是闲师盟总盟的所在,无论哪一种,赖三蒙都不得不收下这份蛊惑。 “我如何信你?” “你帮我做一件事就可以证明,”凌厉轻声说着话,眼睛对着一直趴在灵壁上的山奇、山风笑,这两个家伙大概永远也不知道他们师父有多好。 低低沉沉,远处的人听不真切。 近前的赖三蒙却被他的想法吓出了一声冷汗,“你师父虽不是个东西,但也不必如此下狠手,此话一出,我更不能信你了。” 这家伙竟要他去理事堂跟二堂主煽风点火,“我这人不擅长这事,你找别人,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过。” “我知道,你可以找其他人,”他伸出五根手指,又怪叫了一声,赖三蒙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了。 “赖师父,我只说最后一句,那个秘密是有人说漏嘴的,你若是不放在心上,将来的事谁说得准。” 凌厉也算豁出去了,他的话绝无半句虚言,如果赖三蒙还不肯,他只能硬扛了。 蹙眉良久,赖三蒙无意间喝下了凌厉倒的酒,终于憋出了话,“你如此断自己后路,想过以后怎么在闲师盟立足吗?” 入了这门,是他此生最大的错,至于师父的问题,自己不能看他在错下去。 凌厉又抱起酒壶灌下一大口,“这酒好喝,赖师父都给我当为我壮胆。”做人只有向前的路,从来没有后退的路, “东西可以给你,”赖三蒙进了屋子,不多时拿出一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你胆子很大,不必我壮胆,快走!” 抱着酒壶的凌厉又被送到门槛外,门也关上了。 手指一弹,灵璧化为碎片,有人低低呼痛。 赖三蒙偷笑一声,捶胸顿足道:“我那么一大壶思孤月,存了多少年,这辈子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有机会。” 一壶思孤拜玉钩,消愁之后又添忧,原来这就是思孤月的滋味。 此夜,月下沉思之人甚多。 离钰昶送别好友,辗转反侧,思及别离之痛不能独自承受,又悄悄入了城,熟门熟路地摸进了后门,一落地就被魏不语拦住。 “离师兄,这是何意?” 魏不语自从上回跟踪出门之后,夜夜都守在后院,一则震慑心怀不轨之人,二则防止某些人心血来潮。 何意、何意,不开心的时候大家一起不开心,这就是何意。 离钰昶转头,脸上爬满凝重之色,“我心中憋着一件事,本不该说,但又不好不说。” “哦,”魏不语撤了身位,不再阻拦,“你想说就说,不必顾忌。” “那你把苏师妹叫出来,我只告知给你们二人。” 两个人而已,应该不算违背承诺。 这个事有点难办,苏四儿出了蜂巢山回来就进了练功房,与大家话都顾不上说,此时应该也忙于修习,魏不语不想打扰。 这不情愿的样子,离钰昶推着魏不语,催促他快些去,自己又坐下来,一边饮茶一边等人。 矗立在门边半个时辰,魏不语始终不曾伸手敲门,谢醒梦出了练功房想出门走走,打开房门吓了一跳。 本着同门之谊将苏四儿请了出来,自己又钻进了练功房。 “魏不语,你太不厚道了,请人请了半个多时辰,我又不是十恶不赦之人,还怕我包藏祸心,害了你师姐?” “虎子临时练功出了岔子,我援手一二误了时辰,离师兄心胸旷达,为人仁厚,遇之必胜我千倍。” 魏不语说得煞有介事,苏四儿早知内情,心里叹息虎子可怜,做了他的筏子。 “虽然你夸我都是实话,但少正经扯这些,夜里过来,是告知两位,前方三城征令已下,你们的吴师兄奉上章城统领之令,星夜赶往前三城。” 天上的月亮近乎圆,此时站在最高的位置,守着一方寂静,离钰昶低低喃喃两句,魏不语和苏四儿努力听,却什么都听不见。 “我知道他离开的日子越发紧促,但日日能看到他,又觉得侥幸,把离别宴一再推迟,他嘱咐我先不要告诉你们,等过几日再说。” 自己又哪里忍得住,离钰昶红着眼道:“也就这点事,我走了,你们若是哪天结束了蜂巢山任务,就去杂货店门口把幡旗往上升一点。” 快步跑出后门,离钰昶又把自己隐藏起来,听着里头的动静,苏四儿和魏不语唤了好几声师兄,两人又互相安慰起来,一直沉默,不曾有一丝哭声。 “怎么不哭一场,无情似这两人,白瞎了老吴的好心,”离钰昶恼怒捶墙又收手,忽然觉得不对:“哎呀,不哭更好,哭哭啼啼难成大事,如今这样说明心智坚定。” 不拘于小情,他距离想要的东西更近了。 对于吴应楠的离去,苏四儿和魏不语及所有人都心有预感,但他们始终相信未来还有想见之时。 等真到了这一天,苏四儿此刻的心又有些糟乱,她过去的离别,好像都带着几分隐痛。 父母不得见,王衣衣不得见,温家姐弟也不得见,她合手拜月,祈求一个圆满的相见。 夜里的伤痛终归不会明示人前,苏四儿回去狠背了两遍《厄兽图谱》,权当怀念之举,又快速恢复到生肌丹的炼制之中。 第二日大家出发去蜂巢山,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按照昨日的炼丹记忆,苏四儿很快调取灵力化作灵火,全神贯注地守护自己的炼丹炉,又根据夜里的复盘,将最后半个时辰的灵火加大。 今日不同于昨日,最后半个时辰的丹香十分充盈,苏四儿预感即将大成,又加大了灵火,离最后的时间还差半刻钟,她终于分神看了一眼天空。 乌云罩顶,怎么感觉它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呢? 苏四儿将炼丹炉移了三丈远,又是相对的方位,再抬头发现乌云还在头上,就连原先的盛大的天光也渐渐暗淡。 正在这时,灵火反向吞噬苏四儿,她顺势收了灵力,兴冲冲揭开盖子,“轰隆”一声,将人吓退。 这处空间响起了惊天巨雷,乌云压得越来越低,她鬼使神差地重新盖上盖子,惊雷停了。 这个故事,苏四儿并不相信,重新打开盖子,但听惊雷又起,乌云里突然落下一个东西,苏四儿感觉到头发上有东西滴落,立刻将炼丹炉和盖子收进了百宝囊。 以为收了东西,这回会再次停止,但她料错了,乌云里的东西落在地上,成了一个个丑陋的怪东西,蠕动地爬行。 有的顶着硕大的头,有的脖子异常的突出,有的肚子是头的五倍…… 苏四儿的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厮杀,她周旋在一个个怪物身边,那把飞刺捅上穿下。 越聚越多的怪物怎么可能杀得完,她独身混在怪物之中,就像珍宝落入凡间,追捧抢夺无数,厄气有志一同地喷围在她的身上。 完了,我把怪物全招来了。 看着乌云不断滴落东西,她不再恋战,而是退走,准备找可以让自己传送出去的东西。 第329章 一朝事起 蜂巢山内的一声声巨响传得很远,整个上章城城里城外的人都听见了。 雷声少见,但并非完全没有,驻足的人习惯性看向周围,试图找出一个不一样的人。 但是一无所获,他们转念一想,山门村人被隐卫牢牢看管,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他们出现在这里,听到雷声一定会跪下。 内城的人大不在意地笑笑,又各自忙着自己的活计,少部分老者心里犯了嘀咕,望向天际。 恍惚间,时光的倒影洒在了天际,浮光掠影般划过,曾经也有类似的惊雷响起,一晃眼都过去二十年了。 杂货店的老店主,出门仰头看了半晌,“要变天了”,回头便将还在店里盘桓喝灵酒的人劝走。 “我这老毛病突然犯了,得去找找方子,今天差不多了,你们都散了吧。” 离城门关闭还有很长的时间,有些闲师不乐意,老店主身体不好这事,人所共知,时常有这一出,不高兴也不能强求。 老店主收了东西关了门立刻出城,见那帮闲师又换了一条街玩耍,他摇摇头,径直朝着城外走去。 莫管他人事,有事也无事。 听见雷声,警惕心大起的蒙震回了闲师盟,他瞪着眼睛,不理解怎么元门的人正一茬接一茬地涌入了院落。 “大师兄,刚才雷声诡异地紧,但街面上正常得很,蜂巢山那处也很安静。” 院子里人很多,人气足,闹哄哄,凌厉早已将拿回来的东西,穿在身上,整个人如同将要出鞘的剑锐不可当,旁人不敢逼视。 这一套灵甲,当年曾有人穿着它独身一人击退厄兽暴乱,向闲师盟交了投名状,本来他的身份是初入此地的净福卫,但在临出发时,他公然宣称脱离福门。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可能是他少时信仰的福圣在最后关头理解了他,把后半生的福气都挪在了这一场厄兽暴乱。 受到眷顾的他赢得很漂亮,再也无人指摘他贪生怕死。 大长老说起这人时,有淡淡的嘲讽,也有很多不甘。 凌厉想,谁都意难平,因为这人,上章城闲师盟知情的人早都陆续送到了前三城,再没了消息。 淘换后的人只知道二十二门大长老赖三蒙是个半路投奔的懦夫无赖子,谁都能背后骂上两句,当面踩上一脚,唯一的长处就是兵器做得不错。 为何这件事在闲师盟里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凌厉自大长老嘴里知道之后常常在想的一件事,当年他不愿做二十二的徒弟,也有这个原因。 世人都被无赖子的面目蒙蔽,哪里知道他借着闭关做了很多事,东西境也走了个遍,就连最近的肥羊令也被这人诬到了西境。 蒙震发觉大师兄眼里有几分狂热,生怕他脑子里酝酿的事越来越危险,故意打断他的出神。 “大师兄,你近日举动奇奇怪怪,已经在门里惹了不少非议,大家若不是看在你年年为门里拿最多积分,早就出来挑事了,今天你把大家都叫过来,万一没有出事?” 凌厉扣动了一下手腕,七根银针迸出飞向蒙震,却又在毫厘之间转了一道弯,出手无悔。 “昨夜你和我一起去了百丈原,还亲口说出地线这回下降比以往都要快,这不正说明那道我们永远看不见摸不着的门出问题了吗?” “话虽如此,闲师盟的闲师都不愿意去送死,大长老那边若是知道也不会愿意。” 蒙震刚说完,大长老突然出现,看向凌厉的眼色有些复杂,“好,很好!” “厄兽冲出来了,好多厄兽……” 有很多人都在喊,恐惧在人们心头盘踞。 苏四儿跑不动,决定先呆在蜂巢山第一层,恢复一下灵力,炼丹过于耗费灵力,她又大杀了一场,此刻脑袋发紧。 蜂巢山跑出了厄兽,早有城门口的辅卫先去报了许统领。 许统领送走一批新辅卫,一夜未睡,担心心里的石头何时落地,白日里又安置了不少从前三城送过来的人,忙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眯上一会,突然被雷声震醒。 桌上的那盆万木春突然掉落了所有的叶子,他似有所感,准备出去走走,任务处突然喧哗起来,很快有辅卫上楼禀告。 天突然黑沉下来,城里的辅卫已经抽调了不少,此刻的数量只能维持城内的秩序,根本不够去杀厄兽。 “敲响城门口那口大钟,传令下去,一刻钟之后,关城门。” 任务处不停涌入不少闲师,各铺子里的本地人根本挤不过,许统领看在眼里,“闲师应该像前方的净福卫一样挡在那里,承担起自己责任。” 任务处的辅卫互相看了看,并不动作,许统领知道他们担心自己的实力,也担心闲师的不肯配合,自己这话也不过说说罢了,危机时刻,谁的命不是命。 “升彩云伞,发天字城主令,退厄兽首功者获驺吾锦衣一件,其余各有丹药、积分奖励,派人将旧契送到闲师盟,本统领亲自在城楼上监战,与他们共同救城。” 旧契里写得很明白,前方交给净福卫,后方交给闲师,逼到最后无人出来,闲师盟自然会动手,哪怕不愿意。 许统领的话,没有避着人,辅卫很快出去准备,他则走出任务处,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进发。 “我也去拼一把,修为虽然不怎么样,也能挣点积分,” 人群中的蓝衣服率先冲了出去,有的闲师仍旧不肯动弹,打听驺吾锦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值不值得为此卖命。 这个时候,还在闲师盟的闲师大概最惨,其次是困在山门任务里的人,他们厚起脸皮躲在城里,凭借城墙之固还能再观望。 “驺吾锦衣,也叫千里马,穿上它,日行千里,比传送阵的时辰也不差了。” 这位懂行的人是一位本地人,说起驺吾锦衣,露出向往的神色,“成都于天统共两件,一件已经送到了外头,还有一件就在我们上章城。” 他叹口气,继续道:“可惜,我这点修为不够看,各位道爷年轻气盛,何不试一试,都是做山门任务,见惯厄兽的人,如今有这等灵器在此,怎么一个个都哑火了。” 本地人被一把推开,一个黑衣服跳出来大喊,“城主都下令闭城了,还拿出宝物引诱我们去送死,真当我们傻。门一关,连个医技师都没有,没有驺吾锦衣,还能活,没有命,什么都没有。” 人群中有不少闲师停下脚步,他心知自己说到痛处了,“我们可别信了这地鼠的当,他家店里平时卖东西贵死人,现在又跳出来煽动我们去送死,实在可恶。” 本地人面对数道不善的眼光,再也不敢说话,城主的做法没有错,闲师的想法没有错,他想起自己刚送走的辅卫儿子,去了前三城,何尝不是抛却了生死,他说得也错。 “城门关了,城门真的关了。” 第330章 等待救援 城门关闭的消息,很快传遍上章城内的每一处。 任务处的人纷纷走了出来,心里庆幸城门一关,大家暂时安全,此刻该考虑是否走传送阵去往后方各城。 本地人跟着出来,他回了自己的店铺,把门一关,也不去想去往传送阵的事,而是呆呆地跪在一处墙面前,他抬起头,上面挂满了画像,都是张扬的少年。 “如果哪天没有了厄兽,这些画像就可以摘了。” 年轻面孔的目光追逐着凌厉的身影,恨不得与他同生共死。 元门师徒一南一北对峙,其他人不明所以,大长老阴沉的脸比跳了淤泥地的人还黑,“凌厉,我需要一个解释。” “大长老,你的游说需要我这一出增加筹码,尤其是其他山门大部分人手都困在山门任务里的时刻,元门立功,理事堂和许统领都会给一个面子,您曾期待的事,也未尝不可。” 大长老的手指了半天,想说什么,最终忍下了。他刚从理事堂出来,蜂巢山厄兽暴乱、旧契、城主令这些字眼一个个从理事堂二堂主嘴里蹦出来,令人心里十分不舒服。 养一个闲师要砸多少资源,理事堂的账簿子上写得清清楚楚,谁家的人不是个宝,就这么推出去送死。 尤其是不知谁说的,“元门的闲师这几日都没做任务就等着立功,不像我们的人还困在山门,这么大的乱子,万木春渡口不中用了,不如派他们去平息暴乱。” 大长老恨得青筋暴起,却无法拒绝,他这一天拉拢人费了不少心力,这才知道自己不过两三年没主事,早就不似从前了。 二堂主承诺元门肯出战,无论生死,提议都能兑现,他默默地拿出了闲师令,抛给了凌厉。 “尔等出生入死多年,经历山门任务无数,为保住闲师盟元门在上章城的首师地位甘愿奉献一切,在我心里,你们的果敢与前方的净福卫无异。死生之重,莫大于义,义字当天,荣死犹生。如今厄兽暴乱,侵扰上章,我等当救城于水火,理事堂已发出闲师令,特令大师兄凌厉领头,带领尔等斩乱除暴,扬名闲师。” 大长老凑近离得最近的脸,一个个被看得低下了头,“你们可愿意?” 一番慷慨陈词,响应者只有半数,闲师令又称送死令,大家已经明白,即将面临什么。 城楼上的钟声从四面八方汇聚,众闲师打了一个激灵,这是城危的信号,比起暗寇出现的那曲子更为简单凝重,让人神魂不安。 大长老默不作声,抛下众人走向黑黑的屋子。 凌厉扫过院里神色凝重的闲师,举起闲师令,沉声道:“不愿意跟随我立功的人可以离去,我不勉强。” 院子里突然安静起来,蒙震一听,觉得坏了,这个时候多一个人多一份胜算,真要让他们自己选择,谁都不会愿意去送死。 他一骨碌跑到闲师队伍里,高喊:“我愿意追随大师兄,斩乱除暴,扬名闲师。” “斩乱除暴,扬名闲师。”响亮的口号终于在元门响起,队伍渐渐分成了两边。 凌厉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的师弟,大长老的小徒弟没有和蒙震站在一起。 大长老换了一身黑衣,敛容站在众闲师面前,“若生,我当为汝表功升等,若死,老夫自当随之。” 态度不可谓不郑重,蒙震的队伍很快又多了不少人。 凌厉觉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人底胚什么样,他再清楚不过,“斩乱除暴,扬名闲师。蒙震,记住你身后的每一张脸,带着他们跟我走。” 闲师盟的人出发的时候,苏四儿被弹出任务门,头差点着地,以手撑地灵巧侧滚了过去。 早上还人挤人的第一层此刻空荡荡,与外头的尖叫声、冲喊声仿佛两个世界。 第一层没有人,要么是他们早早就逃了出去,不像自己还撑着打了一场,要么就是他们都落在了里面,根本来不及逃。 敏锐地感知到外头的危险,她悄悄地透过门缝查看外头的动静,外头都是从空中跳下来的厄兽,还有些横躺着的人,辨认他们很不方便,因为厄兽更多,只看到零星的衣角。 根本看不到一个活人,掂了掂自己的灵力,没变化,如果现在冲出去,大概也会成为碎片,想到这里,她屏住了呼吸,假装自己没了气息。 苏四儿看到的情况只是一角,还有一些厄兽已经冲出了大门,正在撞击城门,城门各处有零星的人在拼杀,福徒、闲师、辅卫都有。 原先的城门高度已经很高,在许统领下令关闭之后,整座城升起了一道灵壁。 许统领心里没底,如果他们不击退这一波厄兽潮的话,灵璧最多撑一天就会开始崩塌,杀不死领头的厄兽取出东西,上章城过不了多久将成为前方的第四城。 城墙之上远眺,无数人倒在了蜂巢山的大门处,拖延了厄兽的步伐,厄兽一口吸入一粒微尘,呼吸喷出的厄气在地面升起一层半长高的雾。 蜂巢山有些看不真切了,那雾随着厄兽的逼近渐渐向城门口逼近。 生死一瞬间,跟在许统领身边的辅卫罗玉沉默地看着生命的凋零,西南方向的火焰没有燃烧,他眼里的希望渐渐寂灭。 “许统领,闲师盟的人会来吗?很多人都陷在山门任务里,渡口万木春与飞舟失去联络,根本来不及救城。” 许家川望着城门口下方的人,他们有的在咒骂,有的在哭泣,有的在拼命,其实他给过机会的,但他们还是跑慢了。 厄兽并不是完全无智的状态,它们冲出来之后将人都赶在一堆,就是在赌一个开城门。 “闲师盟无动于衷,他们将接受不可承受的代价,守好万木春那处地道,如果有闲师出来,一律处死。” 手下只有不到五百的辅卫,城门口已经放了两百,还有一百辅卫正在清点转移上章城的资源,城墙上各处灵壁也需要防守。 “许统领,蜂巢山方向出来的厄兽品级提升了,多是四五品的厄兽,以辅卫的人数和修为恐怕支持不住了。” 坏事坏到底了,难道上章城真要成为前方第四城了吗? “撑过六个时辰,最近的屠维一定会来增援。” 许家川这样告诉自己和城墙上防御的辅卫,眼睛里倒映着地狱里血肉飞溅的景象,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影,他穿着白色的灵甲,就像天空中的烈日一样散发着光芒,所有的厄兽都朝着他而去。 二十年前有人敢站出来,二十年后一定会有人继续站出来。 “许统领,闲师盟的人来了,我看到了巨大的火焰旗!” 许家川深吸一口气,将眼里的水光逼了回去,看向西南方向奔袭而来的闲师盟。 第331章 率众直面 天渐渐暗淡,从来晴日朗朗的上章城陷入灰暗之中,正如它此刻的命运一般难以预测。 凌厉率元门三百朝着蜂巢山赶来,身后还有其他门的闲师约两百人,也缀在了后面,个个慷慨悲壮。 “各位师兄弟们,蜂巢山厄兽有何惧,吾等灭之易如反掌,有论今日数目异逾,何以胜之?昔日吾等以数目胜它,今其反用之,实为学之皮毛,吾等身经百战、智勇双全,胜其兽性鄙弱,只知如犬撕咬,终是吾等智计高上一筹。” 所有闲师一起高呼“胜利,胜利,胜利”,士气大振。 从蒙震手里接过火焰旗,他大力挥舞起来,“你们都是出尘境以上的修为,前方那些福徒还不如你们,都在奋勇灭敌,你们还等什么?给我听好了,三人一对,下最狠的狠手,不留活口,冲!” “冲,冲,冲!” 一时声震天地,许统领为之感染,振奋精神,吩咐身后的罗玉,“告诉底下总领的辅卫总,都是同样的修为,不能输了闲师盟。” 罗玉离开后,他又对另一名辅卫道:“去各家铺子买厄兽惧怕的药粉,再去救治处拿些丹药、药渣,统统给我扔下去。” 那名辅卫领命而去,很快又回来了,在许家川的轻声说些什么,许家川听得连连点头,“放他们上来,这么识大体,不愧是隐卫之后。” “你下去之后,再去杂物处一趟,跟管事确认各处山门的隐卫这两天是否有过急报。” 蜂巢山涌出这么多的厄兽,留在山门附近的闲师虽不得归来,但免去了困兽之斗,去往山门避一避却是没问题。 怕就怕山门村人中的某些人早得知了消息,趁乱搞事,隐卫未必能细致入微,手段又不能过激,身在其中,如何权衡也是一桩难事。 希望山门里的隐卫和闲师也能相互扶持,不要乱了大局。 魏不语发现乌云越压越低的时候,他就将自己送了出来,并将任务门里的异常禀告了辅卫,但他一人如此,很难取信于人。 他在前厅待了一刻钟,陆续有人出来,都说发现乌云压顶,以往从未见过这种情况,辅卫这才禀告了蜂巢山的卫总。 这么多人困在里头,不到任务完结时间,除非里面的人主动自救被弹射出来。 但卫总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立即返城送消息,他离开后不久,又陆续有不少人出来,蜂巢山自二层以上自内部破裂,厄兽冲了出来。 顷刻间,场面乱了起来。 守在门口辅卫一边对付厄兽,一边催着大家“速速进城躲避”。 魏不语先后找到了宋之麒、于方、李俊茂、杨虎子,几人商量了一下,齐家兄弟、苏四儿、谢醒梦、王岳山这几个没见踪影,总要等一等,他们决定暂时留在此处。 加之此处的辅卫实在捉襟见肘,他们主动站出来帮忙,有些厉害的福徒说不得也有样学样,大家或许很快就能将厄兽打回去。 事情如他们所料,有些福徒也跟着站了出来,大家三五人合力,起初大家很乐观这些厄兽的压力扛得住。 可惜很快双方力量失去了控制,蜂巢山如下饺子一样,不停地有厄兽出来,一品、二品,渐渐到三品。 留守在这里的辅卫早已绝于人世,魏不语带着一小撮人无奈往后退,渐渐被逼出蜂巢山,直奔城门。 人飞不过厄兽,跑也跑不过厄兽,他们很快就被追上,有人被拽走,喊到一半再无声息。 城门关闭的命令已发了出来,很多主动帮忙的福徒再也无心战场,拼命朝着城门口飞去,就为了争取最后一点点生的机会。 他心里无端觉得很痛,卫总离开之后没有回来,剩下的不敢往下想,举目四顾,厄兽狰狞着朝着他们扑来。 宋之麒看着包围自己厄兽,天上的,地下的,似乎已经插翅难逃,大笑道:“我先前总幻想前方的净福卫是个什么样子,现在也算体会到了,只恨自己修为不济,不能灭了这些畜生。” “废话少说,”听着就不吉利,杨虎子一把长剑在手,硬生生劈开了一个缺口,宋之麒也不多言,跟着冲了出去。 这个缺口是城门口的方向,魏不语和李俊茂、于方三人联手,堪堪不至于让自己陷入险地。 周围还有不少福徒也在一起逃命,不停地喊“打不完,根本打不完”。 “不要往后看,”于方扯了一把逃跑的杨虎子,杨虎子还是没忍住,然后他就吐了起来,“我认得他,刚才他还救了我一命,太残忍了。” 人有时变多,有时变少,众人的心越来越沉重。 逃到城门口,魏不语看到了卫总,他回来了,正带着人组成了一道墙,墙里是没有进去的福徒,还有闲师,大概三四百人。 “你们愿意留下来的去到前面,帮着辅卫们补刀就成。” 魏不语几人连着不少人都站了出来,走到不远处的人墙后边。 去了至少一半的人,卫总心里的绝望也少了一半,至少还有人愿意站出来。 他看向剩余的人,“懂战技、剑技的留在右边,其他人往西南方向去,沿途找一找洞居,凡是门前有万木春的人家,可敲门暂避。” 人群里突然吵闹起来,右边的人明显少于左边,他们每个人的脸有些麻木,不等卫总开口,自动补到了人墙那边。 魏不语看到,刚才过去的人根本没事,都被辅卫挡在了后边,辅卫的修为与这些人,不过半斤八两,高又能高到哪里去。 左手边的闲师们聚在一处没有动。 福徒也自动分成了两半,一半已经走向西南方向,一半和闲师们一样,没有动。 西南方向,许统领希望来的人没有来,卫总的脸有些凝重。 他好像猜到这些闲师在想什么,或许在想他们的人怎么收到了旧契,为什么还不出现。 救还是不救,总要有个明确的态度。 “闲师盟的人,若不愿意留下,我不勉强,只是在下有一请求,把我左手边的人带去闲师盟避一避。” 他又看向面露难色的非战非剑福徒,“准备好积分,谁也不是非要收留你们。” 有一名闲师站了出来,“一天一百积分,愿意出的跟我走。” 哗啦啦又冲出不少人跟着这名闲师走了,这个时候保命更重要。 剩下的人,卫总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前面的态势又起了变化,。 “卫总,不要管他们了,又有一个五品的厄兽冲了出来。” “不就是个五品厄兽嘛,有甚了不起的,先前我们不动,不过是让你们辅卫体验体验平日里我们的辛苦。” 回头的卫总发现,这个蓝衣服的闲师竟然自人群飞跃至人墙之前,他的目光随着这人的轨迹,拉出了一条直线,直到他们越出了人墙。 又有几名闲师拉出了直线,魏不语看着杨虎子激动的脸,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老子专杀五品厄兽,谁贪生怕死谁是狗,冲啊!” 第332章 简单容易 三人一排,越辅卫人墙,俯冲而下,即大力冲击,抡拳砸之。 其人个个后身负两柄刺角圆锤,天上飞厄,以灵力控制刺角圆锤击大,地上跑厄,手握双锤,狠狠击之,有那觉得不过瘾的,赤手空拳,如点鼓密集。 此时厄兽以三品居多,三品在这群元门闲师眼里很弱,弱到不值得出手。 出尘境的修为单个对上三品,只要不得瑟大意,赢面很大,更别说三个经验丰富的人一起围攻。 三百人一鼓作气,将厄兽潮推离一丈,又一丈…… 刚才唯一的五品厄兽已被众人合力击杀,又有闲师盟的人前来应契救援,卫总的神色稍霁。 他指挥着人墙撤掉一半,留给闲师,自己带人截断一角,集中力量攻击冲向渡口方向的厄兽。 凌厉一直在后头未动,他在观察迎击厄兽的人,粗粗一看,闲师盟独领风骚,要经验有经验,要实力有实力,整体高出一个大修为。 几百辅卫则实力不一,匹敌闲师出尘境修为的人不多,应是守卫处的老师父,平时负责教导,为前方输送新人。 其余的辅卫实力不行,唯有勇气可嘉。 至于福徒,有几个表现也还不错,技法配合默契,一看就是出过山门任务,甚至还是出力之人。 也有福徒和闲师配合,但遇到厄兽反扑,应变明显不行。 蒙震接过火焰旗插在地上,同样在盘算着场上的形势,只关注点不一样。 辅卫主动撤掉,将主战场留给了闲师盟,这一点大师兄心里应该是高兴的,但此刻厄兽品级太低,其实不必将闲师全部投入,留足精力以待下一波。 蒙震看了身后的人一眼,旁门的闲师也未动作,或许打着同师兄一样的做法,许统领许下的奖赏意义大于实际,旁门说不动心的都不可信。 这才第一波低品,凌厉同样看向后方,除了十三门、二十二门没在,其余各门皆有出人,修为也不均衡。 他看向蒙震,悄悄耳语几句。蒙震先是不解,为何要将辅卫卫总请来,他不能抗令,乖乖照办。 凌厉举起闲师令,“诸位来此,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我都视之为心系大衣义,忧心上章城安危,你我同聚于此已逾千人,实力不可小觑,人或言群英不可无首,否则溃败速矣。” 说到此处,他双手奉令朝城墙一拜,得许统领颔首,心中稍定,“我手握闲师令,追溯至始,乃上章许统领亲任,自当据头领之职。” 旁门闲师中走出一人,“我等无异议,只不知辅卫何态度,如今厄兽品级低,人多涌众恐消耗战力,还请总令节制。” “辅卫对厄兽经历少,愿听持闲师令者安排。”卫总早得了统领吩咐,一切以闲师盟为主力,如今闲师盟肯担起重任,自然无有不应。 元门凌厉之名,卫总早有耳闻,此刻见他身着灵甲,英质过人,心中感叹此人不该生于闲师盟。 凌厉已得两方认同,遂将计划和盘托出,“我欲分批攻厄兽,元门闲师将厄兽推至蜂巢山门,必有第二波厄兽冲出,品级或许升至四品,暂未可知,由旁门闲师顶上,复辅卫和元门闲师撤回休息片刻,恢复灵力。” 渡口处的厄兽不多,辅卫很快解决掉,魏不语等五人与闲师一处,共同退厄潮,渐渐跟不上他们的速度。 “我们攻击力度、速度、反应、身手样样都不如他们,差一个大修为就差这么多吗?” 杨虎子提着自己的剑,有些受打击,在他心里颇为畏惧的厄兽,在他们眼里怎么跟杀只灵鸡一样简单。 “这些都是闲师盟的好手,你看他们出拳抡锤从来不虚发,这是免费教我们怎么打厄兽。” 宋之麒学得兴起,拉上于方两人追了上去,剩下三人无动于衷,对视一眼之后,“刚才大家没发现什么熟悉的东西吧?” 此刻超级敏感的杨虎子立刻摇头,“没有发现,”心里默默祈愿,兴许他们早就进了城。 旁门闲师此时早已飞身前往蜂巢山方向与元门闲师汇合,预备听从凌厉的命令随时将人换下,蒙震留在后方清点各种资源,以及在空着的地方布置防御陷阱。 靠近渡口一侧的辅卫都在卫总的命令下就地休息,身旁紧挨着的是福徒,唯有魏不语等几人离各个方位都有距离,此刻有些扎眼,被一名辅卫招手让他们过去。 杨虎子来回跑动,喊回了宋之麒和于方。 因为看起来活蹦乱跳,又胆子大,他们被指派了新任务,城墙上投下的几种主要丹药被分发给各个辅卫,他们这些福徒吃下回灵丹之后,还要给闲师送药。 “就算一拨一拨的人换着攻击,这厄兽的数量还是没见减少啊,” 李俊茂踩在死了的厄兽身上,手里拎着一大包丹药,“要是能有那种一扫一大片的高手在,也许形势就不一样了。” 宋之麒和于方提着的据说只有闲师能认出的药粉。 上章城哪有那种高手,从辅卫的修为就可以看出,前方抽调厉害,魏不语则是两大包药渣,杨虎子则是淤泥土,两人走到一半就和其他人分开了。 他们打算找一个开阔的地方,混合药渣土,等闲师歇下来能够补充灵力。其余的福徒按蒙震的吩咐,开始在平地上挖坑道,布置陷阱。 元门闲师的心态发生了一点变化,他们有些轻敌,看着眼里的凌厉心里着急,这种心态很容易影响厄兽的爆出,如果持续慢悠悠地这样对峙,将很难推进到下一波。 厄兽是杀不完的,只要你比它强,比它狠,才能让它爆出更强的厄兽,品级高的厄兽通常在最后,就像好它们的背后也有人在操控。 “对敌,态度上不可轻慢,也不要以为它们都是没脑子的,它们的背后只有一个脑子,比我们无数个脑子更容易做决定。” 赖三蒙真是一个谜,凌厉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闲师盟的人不管这厄兽暴乱,他在最后关头一定会站出来,即便代价是死。 第333章 场上较量 比人先落地的是凌厉的拳头,凶猛而又轻盈地落在了蜂巢山的大院,这一拳地面开裂了七八条缝,他以双腿撑开一条缝,最后再以灵力聚在掌心,尽量将缝隙拉宽。 不少厄兽纷纷掉落,他按压腹部,绕着缝隙来回飞了三圈,有小雨滴滴落在厄兽身上,他的手掌化出灵火。 在火势大涨之时,他又如同挂在空中一半,头朝下,双掌将缝隙弥合。 凌厉以一人之力将战场重新分割成了两块,他独自站在了离蜂巢山厄兽爆点最近的地方。 元门的闲师并不傻,他们之中也有号令者,立刻奔向凌厉的后背,从两侧重新建立一个包围圈,不多时,他们原先的位置全数站上了交给了旁门闲师。 凌厉看了一眼身后,速度还是太慢,凌空而立,平视蜂巢山,挺身直冲,硕大的拳头砸了过去,蜂巢山晃了晃,厄兽掉落得更多了。 “统领,再这么砸下去,蜂巢山就没了。” 辅卫有些跃跃欲试,想要下城,先前密密麻麻的厄兽围聚城下,如今各分一处,那些闲师脸上嬉笑,好像也没那么凶险了。 许统领的神色却紧张起来,“我从来没听过蜂巢山出事,倒是这凌厉,他这拳头的威力都快赶上聚灵境的修为了,年轻人还是太着急。” 那一身白色甲衣,颇有故人之姿。 正在空中“摇树”的凌厉给了元门闲师很大压力,他们修为有些比凌厉高,也是元门的老资历,此刻他能威风凛凛坑死那么多厄兽,自己还要和多人一起砍瓜切菜,更别提一城之主还在远处督战。 别的先不说,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被比下去。 在包围圈已经快拉成直线的时候,有些心急的闲师转头攻进蜂巢山,看到有人终于跑进来,凌厉没想到这是来抢功,反而拳头砸得更加起劲。 苏四儿默默蹲在那里,这些厄兽与山门中的厄兽好像有些不一样,她能辨认出三品,却觉得它们好像没有三品的实力,一切都显得太容易了些。 每当升起杀出去的念头时,她的胸口就开始发热,多挪动一步就会更热。不能有多余的想法,苏四儿又将视线全部投注到外面。 那个穿白甲的人又在打拳,从声音能够辨认出他的攻击目标是蜂巢山,但奇怪的是自己所在的第一层坚如磐石,抖都不曾抖一下。 凌厉的心中同样有此疑问,但他此刻的心情只有等待,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摧毁蜂巢山也要等待爆出一个高品级的厄兽,他想英勇地倾泻出他全部的力量。 他加大了拳头上的力,这种力让蜂巢山晃得更厉害了,快得像打哆嗦,魏不语一趟又一趟运药渣,抽空看了一下蜂巢山,这座高塔在如此巨力的摧残下,竟然只是晃了晃。 如果把这巨力换到城门上,至少得砸个大坑出来。 蜂巢山冒出的黑雾突然更浓了,好几个闲师立刻跑出了院子,他们原本是在底下帮着凌厉清理厄兽的。 “头领,有厉害东西要出来了,这厄气有煞。”凌厉皱了皱眉头,拉下自己耳边的吊环,整张脸都与外头隔绝了,表情却转而兴奋起来。 “你们速速退走,去找蒙震。” 很快此起彼伏地“前方厄气有煞,速退防备”响彻起来。 许统领很快注意到下方的动静,招手吩咐身后的辅卫,“再去找城里的铺子,调取解厄气煞的药粉,还有杂物处之前留下的双生丸也拉过去,要以最快的速度。” 他则密切注视着凌厉的一举一动,见他似乎早有防备,倒不似闲师盟其他人那般散漫放肆。 这些闲师被派出来,连个最基本的面罩都不给备,闲师盟果然吝啬得出奇,打得就是让他这个“城主”出的主意。 净福堂一味将高手派到前三城守边,闲师盟也很绝,他们将高手都调到内盟,留在这里的很多人一门心思敛积分,贡献积分为闲师盟换取资源,但最后并不会落在他们手里。 别以为就福门的人一门心思求长生,闲师盟的人相对世俗化了些,但他们全都想要,背地里的资源到底流向了哪里,其实并不难猜。 许家川愣神之际,凌厉已经没有飘立空中,他故技重施,又一次砸下地缝,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比上回还省力不少。 苏四儿也早早给自己防御了一下,她用的是空欢喜那回宋之麒扔的头罩,脑子想的是这地拆了又合上,拳法也太霸道逆天了些。 所有的闲师全都退回在防御坑道前,这坑道五丈深,十丈长,福徒们一个个都在叠冰锥,长而尖,同样密密麻麻,离坑道不远处,闲师们的身后又是一道土墙,用的是坑道的土、石。 这是魏不语的提议,最终被蒙震采纳。 土墙是福徒们的安全距离,若是有厄兽越过坑道,他们将在土墙上将它扼杀。 “除煞的东西找齐了吗?若是凑不齐药粉、丹丸,去杂货店拿一些头罩就行。” 蒙震告知了卫总,卫总又派人去跟城墙上的辅卫沟通,城墙下许统领的脸有些不好看,东西还没凑齐。 “我这里有一批头罩,”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跟在辅卫身边杨虎子侧望,忍不住激动,“大哥,来了,有人带来了,你等着,我去拿。” 他两腿同时扑腾着前进,“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其他人呢?” “齐若谙、齐若宁还在离师兄那里,我过来送东西,顺便棒棒忙,王岳山应该进城了,他的小祖宗一向机灵,跑很快,只是苏苏不知人在哪里。” 杨虎子接过,点了点,“好像不太够,老大从来都是命大的人,哪回她都能平安回来。” “都在这里呢,”谢醒梦让杨虎子给她挡着,掏出个香囊就往外倒,那辅卫见状,又招手让人过来拿,却被杨虎子阻止,“把这个给我,这里完了我还你。” 走了两步,捏着东西的杨虎子又回头道,“你回去,这里很危险。” “我知道,谢谢你提醒,我过来也没打算离开。”她松了松手腕,又高举起来,然后拍了拍,也跟着往前冲。 前方急出汗的蒙震接过香囊把头罩全部倒出来,闲师们抓了一大把散开,系上之后个个又一口气飞过坑道,继续往蜂巢山的方向飞去。 “前方好多四品厄兽冲出来,赶紧把东西拿过来。” 第334章 严肃滑稽 天将要下雨的时候,很多蚂蚁爬行奔走忙着搬家,触角好像都冒了火星子,闲师们不一样,他们要奔赴一个特殊的“下雨”天。 对于这些已经习惯与高品级厄兽对决的闲师,与三品厄兽的对决像是一场前奏,并非他们的能力极限,如第一泡茶水,不怎么适应口味。 “四品厄兽来了”是一声号角,他们奔袭而去,带着一点点燃烧的激情。 对手不再是呆傻、任人宰割的模样,它们好像训练有素的战士,不再单打独斗。 一群擅长音攻的噬智鸟飞在最前面的率先发出长鸣,跑在最前面的闲师突然眩晕,后头的人停了下来,不敢近前。 “自我禁灵,坚持一刻钟就过去了。” 冲在前头的闲师王虎听到这个主意就知道要坏事,如果所有人都禁灵,下一波出现的厄兽就是那种极其灵活的厄兽。 禁灵等于解除了自我保护,很容易被长鞭蛇王一类的厄兽卷走,像秋天的叶子一样随风飘动,最后活生生被摔死。 “头儿,能不能找几个会乐技的福徒过来,之前我们碰到噬智鸟都是这么干的。” 他的话很快被传了过去,又传了回来,“隔老远,把福徒找过去,我们早死了。” “撤退!” 王虎讨了个没趣,随着整个队伍往后撤,之前挣下的地盘又让了出去,噬智鸟后面的不是长鞭蛇王,但也不是好惹的暴力猿,力气大,爱摔人。 很快领头反应过来,后退解决不了问题,派人到后方找会乐技的福徒,对付噬智鸟,所有的福徒都被集中起来在搬运、分装资源,蒙震很快凑齐了五人。 严肃而滑稽的战场,许家川很是感慨,这群闲师没有前方三城守城的经历,习惯了对付一只厄兽,对于群聚的情况根本毫无经验。 凌厉扛住了压力,他对蜂巢山毫不留情的出拳,爆出了大量的四品厄兽,如今闲师面对的厄兽已经少了好些,其他都被凌厉灭杀了。 看到凌厉出手,苏四儿感觉他强得可怕,他就那样居高临下地飘在空中,左右手从地上各抓了一把土,那土围绕他的拳头,越长越大,最后他举起了两座小山。 他整个人在苏四儿眼里也变得和蜂巢山一样高大,巨大的阴影笼罩着蜂巢山,巨人眼里的厄兽就像苍蝇蚊子,两山对撞,立即死了一大片。 可惜,维持不到十息,凌厉重新回到了地下,苏四儿听到了巨大的喘息声,破败的风箱发出的擦音。 命运不会给任何人平复喘息的机会,这是苏四儿后来时常告诉自己的一句话,凌厉以超乎自身修为的能力应战,他注定要受到来自更强厄兽的注视。 “六品厄兽,银甲飞狼。” 苏四儿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是吴应楠给的《厄兽图谱》里办法最少的一个,“像人一样聪明,还有狼的狡猾。” 闲师盟最难完成的任务,死在银甲飞狼手上的闲师最多。 银甲飞狼落地,凌厉内心浮起一丝恐惧,他之前觉得厄兽背后有人操控的感觉没有错,银甲飞狼确实能够做到这一步。 一人一狼互相注视着对方,看似没有动,实际一黑一金两股气在争夺,苏四儿咬住了自己的手,默默祈祷凌厉能够撑过去,打倒银甲飞狼。 惊魂曲响起,噬智鸟的叫声微弱了许多,闲师们不再后退,开始反击,谢醒梦五人被夹在中间,随着整个队伍慢慢推进。 四品的厄兽感受到来自对方中心的威胁,拼命朝一处挤,谢醒梦五人不得不分开,牵制的力量又弱了许多。 与厄兽斗成一团的闲师又乱了,先前抢回来的地盘又让了出去。 大概是感受到手下的胜利,银甲飞狼借助后腿的弹力张开双翅,浓绿的眼睛盯着凌厉的肩膀。 它看出了自己的弱点,凌厉退后两步,双手搭上肩膀摸出了两把双刃大刀,故意晃了晃。 银甲飞狼露出了锋利的牙齿,它落在地上,像人一样站起来,两条前腿拉直与身体形成直角,发出了踏入此地的第一声狼吼。 凌厉快速闪躲,跃出了蜂巢山的前庭,巨大的厄气团追着他连续爆炸,不少厄兽刚跑出来就死在了爆声中。 躲在里面苏四儿的眼前全都是黑雾,甚至连银甲飞狼在哪都看不清。 重重的的地面撞击声和血腥味,很近,很近。 苏四儿本能地瑟缩在一角,伴月的热度和心的跳动双向制造的恐惧,让她陷入一种决绝。 绝对的力量面前,挣扎显然有些苍白无力,震天丸、嗅丹统统被她捏在手里,拆骨入腹和血肉飞沫两种结局不断在眼前闪现。 好似天边,又好似耳边,传来熟悉的砸地的声音,苏四儿一息之间神魂宫归位,暂时解除危险。 她跪在空荡而阴暗的蜂巢山第一层,虔诚而坚定地行了一套六福礼,向福圣、苏家老祖和青鸟祈求。外面那个灵甲人荡平厄兽,还上章安宁。 “吼!” 银甲飞狼灵敏的嗅觉为它找到了一份美餐,在它驱离灵甲人之后,本想取来,又被灵甲人破坏,它生气地怒吼着改变了主意,嘴角的涎水不断滴落。 先吃灵甲人! 从蜂巢山跑出来的厄兽避开了银甲飞狼的地盘,齐齐奔向前方,那里有无数的金色灵力团闪耀,一种本能的冲动需要服从的诱惑。 凌厉越出大门又以灵气化风,吹散了大部分厄气,直接一拳砸出地缝,干脆利落的埋进去一批厄兽,他回头,蒙震端着一张笑脸举着拳头砸向扑他的厄兽。 乱了,全乱了。 如果他不能拦住银甲飞狼,先前的计划将全部落空,“斩乱除暴,扬名闲师,我是凌厉,我是凌厉。” 舍我其谁的气势,蜂巢山都为之颤动。 一声又一声的爆炸捶打着众人的心,先前凌厉的分批进攻计划全部被打乱了,所有人重新投入对抗四品厄兽,气势低迷悲凄。 “斩乱除暴,扬名闲师,我是蒙震,我是蒙震。” 一个个名字被喊了出来,信心和激情重新回到了所有人的身上。 许家川身边的辅卫来来去去,终于有一个停住,“屠维城城主前来求援,怎么回?” 耳边轰鸣,许家川心里门清,距离厄兽出蜂巢山已过两个时辰,等于上章城的报信人还没到,屠维城那边已经出发了。 回什么回,这个自私的家伙,他也是昏头了忘了这里是成都于天,“你不必回了,想必报信人已走。” 第335章 救人救己 守城只能靠自己。 如果此一暴乱的结果为厄兽所掌控,上章城一个人都逃不了,山门村人将欢呼,他们会狠狠地报复隐卫的监视,报复在上章城存活过的人,那将是不可想象的。 尤其是作为统领的自己,他绝不允许这一切发生。 外援已断,许家川重新挺起脊背,“持我城主令,命闲师盟半个时辰内发第二批闲师,速速赶来支援。” 如果所有的力量都断绝,他将是最后的屏障,许家川定下决心,毅然消失在城墙上。 “勿慌,许统领去请奇兵而已。”罗玉对着城墙上的人道。 踩着碎肉残骸,凌厉重新进到蜂巢山前庭,偌大的前庭,黑水荡漾,银甲飞狼狂奔至大门而至,和第一层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若是进去了,蜂巢山大概真的保不住,想到此处,凌厉立刻飞箭般举着双刃刀砍了过去。 狼吼附带的厄气团连环爆,众人闻之心颤,却都决绝地都扑了上去,填补空缺,包围乍然变反包围,现实容不得退却。 凌厉已经有新的躲避方式,他头脚方向转换改为擦地飞行。 厄气爆炸散出的黑雾让视线受阻,一人一狼的嗅觉并不受影响,他们牢牢锁定对方的位置,双向对撞,又掀起一阵厄气团爆炸。 极致的力量博弈,拳对肉,爪对肉,银针穿透银甲,尖牙刺穿灵甲……苏四儿瞪大了眼睛看见纠缠在一起的一人一狼,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紧紧抱在一起。 胜负难分,苏四儿忍不住牙齿打架,细微的声音在这种时候也如同惊雷,有些晕眩的凌厉望了过来,双眼如濒难的猛虎,虚弱的吐出了两个字,“帮我!” 苏四儿想,也许今日避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一刻,给自己喂下了增益丹,灵力回来一半,她举着飞刺冲向了银甲飞狼,“对不住!” 她的心在挣扎,举起飞刺的手丝毫不晃,即便此举非所愿,即便始终闭着眼,即便这一刺杀死的不止飞狼。 如果天之灵在,请让他站起来,躲过这一劫。 凌厉挣扎着从地上抱起银甲飞狼一起站了起来,推着银甲飞狼就往飞刺的方向冲。 银甲飞狼当然不肯就范,一人一狼又飞旋着,直到飞刺将两人都串在一起,也许等的就是这一刻,凌厉伸出手腕,一把利刃从银甲飞狼的后颈穿过。 银甲飞狼的头掉地,一颗纯黑的珠子滚落,被他牢牢攥在手里,天地间的黑雾上一瞬淡了,复又转浓,疲惫的眼始终不曾闭上。 还在另一处拼杀的所有人都傻眼了,缠上他们手臂、大腿、肚子的厄兽突然变做了黑雾,全数回归了蜂巢山。 “它们跑了,哈哈哈,今生还能像净福卫一般退敌,老子这辈子算争气了一回。” 城墙上的辅卫见再无异动,立刻打开城门,恰逢归来的许家川带领城墙上的辅卫和早已待命的医技师奔出城门。 天地一体,红没于黑,黑又化雾,欢笑与呼号同在,见闻者莫能止于悲。 “这是止血丹,”苏四儿直接喂到了凌厉嘴里,她举着小瓷瓶,“这是生肌凝汤,和生肌丸效果一样。” 黑汤浓稠,灵气扑鼻,凌厉一口吞下之后,状似玩笑道:“我这胸口的东西还没拿走,吃了这个,会不会长在一起?” 神情却没有一丝笑,冷冰冰。 “哈?” 头虽然断了,但尖牙还在胸上插着,看起来像胸前长了个大瘤子,瘆人巴巴。 苏四儿想了个办法,用短匕将无头的银甲飞狼的头多半切下,又修建几块碎肉,只留下狼嘴尖牙部分,“我只能帮到这里了,剩下这点,看着没那么吓人了,交给医技师处理。” “你叫什么名字?” “苏月眠。”苏四儿想了想,最终没报熟悉的名字。 凌厉将这个名字记下,又盯着人脸瞧了半晌,“苏月眠,你救了我,我欠你一个人情。” 苏四儿摆摆手,“是你救的你自己,若不是你吸引住银甲飞狼的注意,刚才我就被撕碎了。” 凌厉的状态实在不好,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借口找医技师过来,踩着一路的尸山血水走出了蜂巢山的大门。 躺在地上,凌厉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对故去之人的怀念,更没有对厄兽的恐惧。 他抚摸着身上的灵甲,心里对赖长老的话有了更为深切的体会,前辈果然是前辈。 “这套灵甲也可以称为邪甲,你预备好付出什么代价?”赖三蒙将东西递给他之后,看着他出门走远,又在喝了一口酒之后追了出来。 凌厉当时并未反应过来,赖三蒙又说了一遍,还特地讲明,“天赋、智慧、寿命、祖望、情心、身躯、容貌,这些都可以拿来交易。” 他这才正视自己手中的东西,“为什么?” “天下哪里有白吃的东西,以你现在的修为击败一只四品厄兽,我相信加上你的聪明才智能办到,但所料之事真的发生,只要跑出一只六品厄兽,没有聚灵境以上的修为根本办不到。” “前辈,你当初付出了何种代价?”凌厉的舌尖反复练习说出那几种选择,也许考虑的时间太短,他发现自己一个都不愿意。 赖三蒙摇摇头,“我与你不同,我的选择不能成为你的参照,我不能离开小院太久,你速速做下决定。” 人面对选择的时候真脆弱,凌厉觉得自己贪心极了,天赋、智慧、寿命、身躯都是他实现自己的野心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祖望关系到凌家的未来,他不能自私,只有剩下的情心或可舍弃。 既然他珍视的人都已经走了,这情这心留之何益。 “我要交换情心。”凌厉指着自己的心,“冷漠无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赖三蒙看了看他的眉眼,“容貌最无用,用来交换多好,你舍弃情心,余生何以慰藉?” 凌厉摸上自己的脸,怀疑地看向赖三蒙,这人会不会交换的就是容貌,如果以后都是这个样子,他内心很抗拒。 他听说,一副好的容貌在很多人眼里很重要。 “不用,就交换情心。” 劝不动,赖三蒙鬼鬼祟祟地摸出一个三寸石偶人,上面七处部位被扎下了银针,“逼出心头血滴在上面,七处完全连接时把属于情心的那根针拔出来。” 凌厉仔细地将石偶人翻过来,发现自己的名字赫然在上面,这人难道能未卜先知不成? “好好保管,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一旦落入他人之手,就是你身死魂消之时。” 拔针之后,凌厉感觉自己经历了最悲伤的时刻,他想起大哥凌空、师弟成远的死,大仇不能报复的痛,在石床上滚了好几个来回。 “如果没有灵甲,我大概早死了千回万回,今日一战,短时间内想必无人敢掠我的锋芒。” 苏四儿没走出多少步,就和许统领遇上了,被辅卫拦下,她隐瞒了自己在蜂巢山任务门里的事,只说之前吓晕在第一层,差点被吃掉,被一个灵甲人救了,又说灵甲人情况不妙需要医技师。 许统领接收到对方飘过来的打量眼神,挥手让她离去,带着人继续往前走,没走出几步,又想起之前通知闲师盟准备第二批闲师,又打发一人前往告知结果。 第336章 死伤大半 闲师盟三面环山,各门院居靠山而建,唯一不靠山的一处却也有些不敞亮,那里乃一片平坦之地。 百里平原上分布着大小不一的丈高石块山,石块山的背面往往藏着一个洞,这就是隐卫后代栖息的洞居了。 闲师盟其实并不想和地鼠之流住在一起,但上章城的庇护阵法范围只有这么些。 广袤大地的好居处能选出几千万个,但离了庇护阵法,天天跟暗寇打上一回,耗不起。 洞居继续往前,有一处石屋,里头供奉着一尊福圣的等身石像,离钰昶如冷面神一般守在这里,不少包袱款款携家带口的人正撅着屁股朝着案桌下钻。 外头一串闲师在旁看热闹,偶尔偷偷瞟两眼辅卫,这时又来了不少闲师,神色仓皇,低声交流着消息,一人突然拔高声音。 “城门口大概没得上好消息,有辅卫进了理事堂,说是带着城主令来求援的。” 他又看向离钰昶,“既然已经守不住了,何不让我们一起走,庇护阵法失效,这里一切都不复存在,许统领一定会把城毁了的。” “我们不想跟着一起死,逃出去还能留下一条命,照样去别处讨生活。” 离钰昶没说话,和老店主一起从洞居搬东西回来的王岳山隐在人群里,朝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生人勿近的气势收敛几分,离钰昶走到那人面前,“闲师不得入内是许统领的命令,闲师盟至今无一名闲师从此过,你有什么不满,请你们理事堂的主事者去找许统领。” 他突然送出一股凶猛的灵力,将剩余的人全都塞入洞口,看得闲师目瞪口呆,这么多人一起送下去,也不怕在地道里闷死。 不知这人怎么回事,突然厉害起来,先前硬闯的兄弟都被他砍死,自己来回几趟,都没见一人越过。 “我相信许统领一定会守住城,我也相信自己不会死。” 离钰昶看向对面的理事堂,他们不会坐视不管,总会挤出些人再救一救,否则他们一个都别想离开这座城,因为许统领不准。 理事堂里,二堂主拿着城主令,在手里把玩,良久道:“先前各门凑上来送到前方三城的闲师,由第五门刘鹤焱率领前往蜂巢山救援。” 坐在下首的李皇图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我不同意刘鹤焱出面,应该由元门大长老负责,他们元门先前派出去的人完不成任务,现在正好由他这个老将借力。” 这个时候还轻重不分,瞎胡闹,二堂主懒得多给此人一眼,对着一心走神的元门大长老,凛然道:“元门已派出几百闲师,如今生死不知,你我何苦再相逼,绝了元门的根,此值危急存亡之际,我身为理事堂做主的堂主,自然当领师救援。” 他举起刚收下的城主令,灵光荡起一圈,众人莫敢直视,“这一批闲师个个修为都是聚灵境,我们一定能够反败为胜。到时候无论成败,许统领也不会再逼着我们将闲师再送到前三城,留下这一批闲师,今年这积分交到旃蒙,你我才能面上好看。” 这么有信心能灭了厄兽,小心有去无回,李皇图忍住心中的激动,这个黑心黑肺的家伙去了也好,面上恳切道:“二堂主,不如换我去吧,这凌厉号称年轻一代第一人,凭他带着元门的精英都败了,您若再去,未必能有好结果。” 李堂主看向其他堂主、长老,个个都闭口不言,“眼下这一摊子事,你若走了,谁担得起。” “自然是李堂主来担,我修为略高于你,去了能多一份生机,还能激励大家的士气,只是辛苦李堂主,要好好想一想没了庇护大阵,该怎么保全各门。” 拿到二堂主亲口应允的理事权利,李堂主来不及高兴,就被“没了庇护大阵”给吓到。 这二堂主精明得很,一定想趁着带人救援的时候,走城门逃走,留下自己担了护不住闲师盟各门的恶名,更可能丢了性命,切谏道:“我何德何能,令此重任,不如还是我去救援。 二堂主欣赏完李堂主的变脸,正准备在这人站起来拦住自己之前,先一步走出去,却见平日亲近的闲师满脸喜色冲进来。 “禀告二堂主,许统领派辅卫来报,前方蜂巢山厄兽已走,上章城保住了。” 怎么就走了呢?李堂主再也想不到其他了,他离理事权最近的一步没了,“此话当真。” 传话的闲师笑道:“刚才的辅卫乃许统领的亲信,走哪带哪,那张脸我不会认错。” “可知凌厉如今情况怎样?”神游太虚的元门大长老终于醒了。 传话的闲师又道,“只知道没死,据说许统领亲自带医技师去给他诊治,十分爱重。” 二堂主迅速起身,十分激动,与有荣焉般道:“此乃上章城的大工程,亦是我闲师盟的大功臣,来日定当为他设宴表功,事不宜迟,我这就亲自将凌厉接回来。” 李皇图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怎么不死在蜂巢山,跟凌空在地下团聚,还要继续蹦跶,还有石逆运这个蠢东西,传了信到现在还没滚回来。 最好蜂巢山再次出意外,崩了算了。 黑石被交到许家川手里,医技师才将终于闭眼的凌厉带回城里救治处,他吩咐辅卫守在外面,独自一人走进了蜂巢山第一层。 蜂巢山第一层三面墙都是与任务门相关的玄机,任务门的出入口,唯有中心有一道大圆柱,平时都有辅卫守护,不允许触碰。 许家川两手捧住一尊巴掌大的白玉青鸟贴在大圆柱,一只青鸟飞出再撞向大圆柱,大圆柱消失,变作一处假山,四周环绕水池。 黑石投入水池,原本水池里空无一物,一尾黑鱼游动其间,它朝着人的方向摇尾,又转身撞向假山,水池里的水也渐渐下沉直到一滴都不剩。 亲眼看到假山上的刻痕又新增一道,许家川重新用灵力将水池的水注满,白玉青鸟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 许家川完成最重要的步骤后,走出蜂巢山。 蜂巢山自第一层以上已经又密闭地严严实实,看不出曾经有厄兽跑出来的痕迹,负责蜂巢山看守的辅卫已重新到位,正在清理前庭的残尸。 “一切恢复原状,明日正常开放蜂巢山。” 眼下第二重要的事就是兑现对闲师的承诺,死去的闲师,每人一万积分直接划给闲师盟,活着的人除了常用的丹药,每人五千积分的奖励,五年内外加山门任务个人积分翻倍。 辅卫卫总正在安排各处人手,打扫曾经的战场,清理尸体,许家川走过,闲师的尸体堆得很高,他将卫总招来,说了几句话就离开里。 卫总很是惊讶,但并未多问,走向了另一处的蒙震。 “许统领说,这些丹药、山兽材料全都归元门处置,你将死去的闲师名字整理一下,按惯例他们要被刻在城墙砖上。” 原来那些名字竟然是这么来的,蒙震想起自己曾在干过的蠢事,有些羞愧,经此一回,元门精锐闲师仅余几十人,他门闲师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有闲师福徒这些,皆没了大半。 “我知道了,录好就给你送过去。” 蒙震走向那一片尸山血海的旁边,将所有的闲师令牌都收了起来,一个人朝着闲师盟的方向走去。 “斩乱除暴,扬名闲师。” 第337章 到处热闹 经历大乱的上章城有些安静。 一连三天,出现在城里的闲师都很少,杂货店没客人,老店主自己慢悠悠倒了一壶茶品着。 “又出新的城主令了,这回渗人。”苍老的语气饱含无限的深意。 一个熟悉的面孔打杂货店经过,是隔壁的小后生,整日里东游西荡,爱新鲜,全靠老爹老娘做些刺果生意。 老店主不大喜欢他,这种崽子没了爹娘,以后保不齐是个人憎鬼厌的累赘,他心里瞬间浮出个主意。 “老叔,有隐卫将一处山门全屠了,太狠了,那里多数都是老人孩子,就这么没了,净福堂惹不起。” 碎裂声响,小后生惊了一下,慌忙下手去老捞碎片,“老叔,这可是你平日里老捧着的宝贝,上回我摸了一下,你可是给我好一顿教训。” 把他在外抢福徒的事情告诉爹娘,挨了一顿打不说,还拉到守卫处罚了积分,哪有这种好赖不分,把积分拱手让人的爹娘。 今天却碎在自己面前,他心里颇有些不平。 “无碍,这一套是假的,你刚才说的消息可是真?”老店主见小后生愤怒的脸上,下拉的眉头,陡峭的嘴角,推了推桌上的仙鹤遨游宝壶,“这一壶茶都归你,算是我赔罪。” 小后生跳进杂货店,脸上恢复了平整,提起茶壶就跑,“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老店主心里也是这般想的,将杂货店关上,自去了城门口,果然一切如小后生所言。 “上章城五零三山门荒山村心存悖逆,依附厄兽引发暴乱,驻守隐卫依据城规当场处决,就此封门。” 老店主看到最后,才发现另有玄机。 “五零三山门隐卫曾多年参与击退前方三城厄兽潮,此次又立大功,特擢升为守卫处副统领,统领辅卫与闲师的训练工作。” 平了一个山门,就给副统领的位置,太大方了。 厄兽暴乱从来不绝,他原以为经历二十年前的那场暴乱,死去那么多人,城主总会有心做出改变,结果等了二十年,改变的契机却是这回。 城门口此刻有很多人,还不到蜂巢山开放的时间,一般城主令会选在此时张贴,好让所有进出城门的人都看到。 老店主确认了城主令,想着既然已经出了城门口,不如去找一趟那小子,他还没出几步,身后又惊呼起来。 “渡口那边,那个屠山门的隐卫回来了,许统领亲自接的,”老店主隐约觉得不对,许统领一般不会亲自上渡口接人,能让他接的人必定不简单。 上回城主接的人是现在的许统领,他心道不好,原本慢吞吞的腿脚突然加快了不少。 刚才拎走茶壶的小后生追都追不上,大骂了几句粗俗语,又恨恨道:“今天真是不消停,先是山门死了一村的人,救治处又发现了一具闲师的尸体。” 他转身又跟着人潮涌向渡口,想要挤在最前面瞧一瞧那人屠的脸,只听得外面的人说,闲师盟遭了大霉,飞舟上回来的尸体拉都拉不完。 “好晦气,我还是听爹娘的话,回去乖乖卖刺果好了。”救治处的尸体听说死了好些天,正是之前闲师盟大张旗鼓寻的那人。 小后生突然觉得这城待不住了,哪哪都是死人,他踩着的地也是。 救治处,蒙震看着那具尸体,还有一言不发的凌厉,眼泪倏地下来,“大师兄,成远师兄是内焚而死的,他的福泉全碎裂了。” 哭什么,再哭人也回不来,凌厉有些闷心,尸体是他发现的,他又怎会不知。 也许成远最后的心愿是在这里等他,接他回家。 从蜂巢山被接走,他因击杀厄兽拿到头功,许统领亲自分派他享受了独门独院的探灵池疗伤。 前几日他都在摆脱灵甲的控制,对周遭事物根本无心关注,直到今日,他彻底醒来,发觉正对着探灵池的地方有些诡异。 摸过去,揭开了那一层菱纱,才发现里头躺了个人。 内心纠结了很久,怀疑许统领是故意把人安排在此处,但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推翻了。 成远内焚而死,还有百丈原高台的血,他锁定的对手一直都是石逆运,许统领犯不着。 “蒙震,先将成远的尸体带回闲师盟,我去找许统领拿了驺吾锦衣立刻回元门。” 不能被人看了笑话,蒙震擦干眼泪,将菱纱扯下盖在尸身上,背着尸体出了门。 “凌师兄,这事,你该明白的。”说话的是许统领身边的辅卫,刚才就是他带着蒙震进来结果发现了尸体。 如果来的不是辅卫,凌厉心中早已实施了另外一套计划,“这事与许统领、救治处的人都没有关系,只是我想再求许统领一张城主令。” “许统领早上去了渡口,你先随我去守卫处等着,你亲自与他解释。” 救治处大管事闻言,对凌厉这人又高看了几分。 他的身份与往日大有不同,如果此时非要找许统领要一个说法,自己第一个就会被降下惩罚,现在凌厉亲自解释,自己这位置应该能保住。 只是,人手又要费多几个了,才死了些人,招人进来怕是难,左右也不过是守卫处的烦恼,他只管要人便是。 守卫处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围上了辅卫,个个神情严肃,如临大敌。 凌厉看向带他过来的亲信辅卫,“许统领亲自迎接,不知是哪位大人物,我本非重要之人,不好耽搁许统领公务,不如我先回闲师盟,改日再登门拜访。” 辅卫的神情表露出客气,“凌师兄,许统领接的人是离恨天,以后守卫处的副统领,同你们闲师也会经常打交道,你见一见,对以后也有好处。” 身边的人这么说,应该是许统领的意思了,凌厉被引到一处前厅,辅卫又道:“离恨天曾经是净福卫,后来又做了隐卫,他在对付厄兽上很有一套,一个和一百个在他眼里都一样。” 凌厉怔住,“什么意思?” “此时厄兽暴乱,若非你力挽狂澜,闲师盟死上四五百人都不止,可惜你们二堂主很有意思,非闹着要许统领提条件,觉得非你们闲师盟不可。” “不知二堂主提的什么条件?” 凌厉脸上有些不好看,如果不是条件过分,许统领的人也不会特意点出来。 “不知道,二堂主过来那一日正好是你刚被抬进救治处,与许统领说了一刻钟两人不欢而散。” “非闲师盟,不可又是何意思?”凌厉追问出口后,终于明白许统领让自己见离恨天的意思了,他或许是想拉拢自己。 “庇护阵法也可以是毁灭阵法,上章城历史上被重建了一百多次,许统领若是下了决心,也不过是再多一次罢了。凌师兄,其实许统领对你很看好。” 凌厉此刻终于和亲信辅卫对视上了,“许统领宅心仁厚,庇护一城,我侥幸立功,不值一提。”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是驺吾锦衣,许统领让我私下给你,本来今日要为凌师兄大宴一场,可惜你们二堂主、李堂主都借口不来,又碰到副统领归来。” 凌厉接过驺吾锦衣,心里品出了几分苦涩滋味,可惜他注定要辜负许统领的美意,城主令这块护身符不能放弃。 “多谢许统领的厚爱,他日我必报之,闲师盟多是率性之辈,二堂主一向事事挂怀,李堂主又与我不睦,他们想必是不愿败了大家的兴致。” “原来如此,有人的地方就有争端,哪里都一样。” 第338章 免费帮工 偏僻小院里,又迎来新客。 苏四儿拉着谢醒梦到另一边,“你说,李俊茂他这堂兄堂姐这一回打听着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说话的时候,这两人的眼光总会扫到自己,她看过去,他们又开始回避,这般躲闪,很难不怀疑他们有事。 前几天,城门口那一战,“五位壮士”都受了点伤,宋之麒、于方伤得最重。 救治处放不下那么多人,苏四儿带着辅卫将他们搬回了小院,现在还躺在房里,有医技师每日上门换药。 作为乐技师,谢醒梦受到最多人保护,也不免折了胳膊,又被接了回去,每天做的事就是摸着自己的手,一脸好不了的担忧表情。 李俊茂出了一趟门,领回了一男一女,说是他的族人。 “你忘了他家祖传的毛病了嘛,看不起人。”谢醒梦随口应道,又蹭到苏四儿身边,“我这胳膊好像有点肿,你要不陪我去一趟救治处。” “一个时辰前医技师来过,你觉得不舒服怎么不早说?”苏四儿隔着衣服摸了两只手,发觉有些不一样,又挽起袖口看。 这家伙,苏四儿拉着人,立刻就往院门冲,魏不语追过来,也被她一句去救治处看伤打发了。 魏不语肯定不能离开,毫发无损的齐家兄弟被劝着去了蜂巢山挣积分。 他们两个好福气,当天早早跑进了城门,在里头担惊受怕几个时辰,一转头,一个发现大家积分都涨了,一个后悔跑太快没见识到厄兽的厉害。 剩下杨虎子和王岳山,因为根本不能招架李俊茂的族人,被打发去找看伤者,所以魏不语必须留下。 苏四儿和谢醒梦穿过了五条巷道,终于来到一处最热闹的街市,两人试图劈过人群,努力了几次都失败了。 “刚才李俊茂不是说,城里没多少人,也就不到半个时辰,变天了?”谢醒梦一遍嘀咕,又跟着旁边的人打听。 苏四儿担心她的胳膊,寸步不离地护着,被撞得晕头转向,转过来就对着谢醒梦那捡到宝的眼神。 她了悟,上章城又发生了大事。 “都别说话,”旁边的中年大叔强行打断谢醒梦的嘴巴施法,唾沫星子喷溅,她躲到苏四儿肩窝,后背也没逃过。 “统领和副统领马上要过来了,大家安静,不要挤。” 不愧是反应奇快的人,谢醒梦立刻指了指大叔的嘴巴,做出个“你也该闭嘴”的嘴形。 苏四儿扯了扯谢醒梦的袖子,劝她不要闹事,眼睛却被天上的东西吸引。 两匹带着翅膀的马从人群的头顶跃过,人群立刻爆发出一阵掌声,又自发分开,一群跑动整齐的辅卫经过。 “那个带着翅膀的马怎么如此少,只有两匹,不给辅卫分一匹的吗?” 谢醒梦第一眼就看上了这种飞马,心里已经盘算着等出去了就找老爹买一匹。 中年大叔露出包容的笑,“小姑娘,不懂不要乱说话,云泽飞马是福兽,整个成都于天不适合福兽生存,所以不多见,上章城也才两匹,只有发生了大事,才会拉出来遛遛,让大家一睹芳容。” 遛遛?所以人群的掌声不是给许统领他们,而是给云泽飞马的,苏四儿明白地点点头,“大叔,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叔拧了拧脖子,先是一脸沉痛,随之解恨道:“三天前的事,你们都知道吧?这里头可有大讲究,荒山村那帮子山门村人背着驻守隐卫献祭引来厄兽,害大家差点背井离乡,好在这帮罪魁祸首已经伏法。” 荒山村?苏四儿和谢醒梦双双抬头,“荒山村的人怎么了?” “整个山门被隐卫屠了嘛!”两人对望,是游医前辈干的吧? 一张讨债的脸突然出现,拉起苏四儿和谢醒梦逆着人群走。 “离师兄,你带路带反了,我们要去救治处。” 苏四儿拉着谢醒梦又重新跟着人群走,离钰昶拦住他们,“她根本没事。” 一道灵力打入谢醒梦受伤的胳膊,她立刻甩了起来,甩完才心虚地看向好友,“苏苏,我就是想出来玩玩,明天就收心去蜂巢山。” 安抚好苏四儿,谢醒梦叉腰面对离钰昶,质问:“师兄,你怎么可以大庭广众之下对师妹动手。” “师妹悄悄在师兄家拿骗人的药粉,还不许师兄教训一顿?你留下的东西虽然不错,但这不是你作弄苏师妹的理由。” 离钰昶摇头晃脑一阵,见谢醒梦无话可说,摆出胜者的状态,又将人气了一顿,才道:“本来想带着你们一起去看看副统领到底长了张多凶恶的脸,能端了一个山门,看来你们没什么兴致,那我走了。” “等等,我们既然出来了,去也无妨。”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这副统领也许就是游医前辈,她们一定得去。 背对人的离钰昶一脸得瑟,“哼,这种绝佳位置,一般人可拿不到。” 半个时辰之后,苏四儿、谢醒梦跟着离钰昶来到一处地方,谢醒梦刚要扑过去,就被抓了回来。 “我们是过来喂云泽飞马的人,谢师妹,收起你那副想把它据为己有的样子,搞黄了我这一单生意,你赔都赔不起。” 离钰昶说完,将一筐萤梦草塞在了苏四儿手里,“云泽飞马只吃最嫩的尖尖,不能沾半点灵力,辛苦你们了,我有点事要做,一个时辰见。” 跑得比追债的还要快,第一次见到这种消失的速度。 谢醒梦撅着嘴道:“离钰昶这是早有预谋,我怀疑我们不出门,他也会上门抓两个到这里来帮忙。” 苏四儿给她一个你才知道的眼神,严肃地开始摘起了萤梦草的嫩芽,一脸如获至宝。 谢醒梦没有她那么好的耐心,将萤梦草扯了个稀碎,苏四儿心疼得不行,“醒醒,这些剩下的萤梦草像我这样,轻拿轻放,就当是你骗我的赔罪。” 无声的痛苦嘶吼之后,谢醒梦认了输,继续干活。 一刻钟之后,她又不甘心提议,“苏苏,不如我们偷偷追上去看看离师兄要干嘛。” 云泽天马如此尊贵稀罕的福兽,怎么可能会少了看守的人,苏四儿一一指向洒扫的人,修剪的人,还有屋顶上走来走去的人。 谢醒梦彻底认命,可惜急于想知道离钰昶要做什么事的心一直不消停,。 离钰昶在确认一件事,他在守城那日挣了一笔积分,这两天把李老疤派出去赚积分之后,自己歇在了家里。 对于苏四儿的宝贝与地线升降的关系,他一直没放弃追查,于是借着租户都出门的时间,一个人躲在洞居里翻旧录。 离家来成都于天有将近三百年,也就出了五代人。 根据留下的旧录,上章城厄兽暴乱大概发生了十次,但最近两次是最奇怪的,时间少了几年,最近一次启动庇护大阵在三百年前。 第339章 叫破身份 守卫处不同于别处,想要偷听,根本不能从地下进行,至少要进到里头。 离钰昶打晕了一个辅卫,将人藏在老祖留下的唯一一处机关,换上衣服,大摇大摆地跟着进了群英厅。 群英厅此时早已坐满了人,摆了三桌,只有一处位置空着,离钰昶一屁股坐了下去,被人拉了起来。 “卫总才有资格上桌,你一个新人,让你进群英厅已是天大的荣幸,怎么还这么冒失,不懂规矩,给我站一边去。” 差点忘了他这身份是过来伺候的,有点不乐意的离钰昶看了一眼,发现许统领置办的宴席也不怎么样,在上章城的酒楼里根本算不得顶级的那一挂。 想起今日过来的目的,他又一点点朝着最里头那桌宴席移动,就在只差最后几步混进去的时候,又窜出一个人将他挥退。 “去去去,这桌不用你伺候,毛手毛脚的新人,还想抢我的露脸机会。”离钰昶自诩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不成的,但今天他被拦了两回,心里有些气不平。 “你小子今天怎么回事,平时数你稳重,我才给你这个机会。副统领本事大,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你非要现在去看,平白得罪统领的亲信。” 不成,已经是第三回失败,离钰昶心下觉得不顺,准备找个借口溜了,再重新找个身份换回来,但太迟了,卫总警告不许离开半步。 洒在卫总身上的恍惚药水,一旦愤怒发作,立刻失效,他的脸就暴露了。 里头的宴席上,作为唯一的外人,凌厉也是坐立难安,一个照面,他就知道副统领不可等闲视之,堪称这里最厉害的人。 不仅修为,还有脑子。 “我听许统领说,你当日凭借一己之力拿下六品厄兽,以你现在的修为,难如登天,如今诸事皆休,其中缘故何不分说一二。” 凌厉心头一跳,看向许统领,“上章城受福门统管,赖福圣恩泽,我虽是闲师盟的人,当日有幸与福门同生共死,论及当中缘故,应是福圣垂青于我。” 说完,站起来正经行了个六福礼,其他卫总被他这一出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儿行千里不受管,福门的规矩多少在成都于天都变了,闲师盟倒出来个人才,还会扯他们不爱扯的话,行他们不会做的礼。 人家副统领问的是哪种功法赢了,他却虚词脱盐福圣,古里古怪,席间骤然多了轻声议论,凌厉神色如常。 安抚性地对着凌厉笑笑,许统领转向副统领,“少年英杰自有锐气,区区厄兽何足惧。我曾言及你之过往,幼时飘零,拜入风云谷,走正经福徒的路子。” “他佩服之至,又一向心存高志,还颇费心思,闲师盟算是挖到宝了,特邀你等一见。” “巧舌如簧,一派胡言,”副统领脸上和煦的笑没变,凶相也没瞒住,“我不喜欢年轻人这种做派,你不想说我也知道,只是我劝你,开工没有回头箭,千万要活久些。” 许家川见气氛不对,“你打的什么哑谜,凌厉这孩子不错,你就算看不上,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夸两句,这次没他,你可真回不来了。 离恨天的眼睛牢牢看向凌厉,带着一丝诡异的光,凌厉看见自己眼前突然多个“三”闪现,心里打了个突,明白此地不宜久留。 “前辈金玉良言,晚辈一定铭记于心,只是今日守卫处内宴,我身心疲乏,又非辅卫,不宜在此,只是碍于心事,想请许统领成全。” 离恨天难得又转了话锋,抢在许统领答复之前道;“老许,你如此欣赏他,不如应了他所求,也算是替我报一报恩。” 其余的卫总总觉得跟不上,这会儿一个个全都哑口。 许统领彻底明白心思白费,也就顺了凌厉的意思,不再挽留,“罗玉,代我送凌厉回闲师盟,他所求,你应之即可。” 看着走到身后的人,凌厉这才知道他叫罗玉,原来只知道他是许统领的亲信,“不好意思,给罗师兄添麻烦了。” 罗玉将人领出来,凌厉跟在后头,一眼就认出了东张西望的离钰昶,见到他过去,立刻躲闪。 离钰昶同许统领有过往来,离钰昶、离恨天,这两人会不会有关系? 忆起刚才离统领的傲慢,他生出了小小的报复心,“离钰昶,你何时当上辅卫了?” 好好的一场大宴,最后真的毁在了凌厉的手里,罗玉将人送回闲师盟,不经意问了一句,“你刚才是故意叫破离钰昶的名字?” 凌厉当然不会承认,他就是为了报复一下离恨天,“离钰昶这张脸很多闲师都认得,他经常同闲师做生意,我们做大师兄的,肯定要将人调查清楚。” 罗玉不置可否,“是啊,当大师兄,都这么操心。” “他作为隐卫之后当辅卫并不稀奇,”凌厉又摆手让蒙震送一份东西,“只是我听说他年纪早到了,一直都混在外头,所以刚才见到才好奇。” “承蒙罗师兄关照,不胜感激,旃蒙城出产的小石头,聊表心意。” 如此知机的人,怎会和副统领初见就不和,令人费解,罗玉将东西推开,“你猜的不错,离恨天同离钰昶确实有关系,守卫处来了生人,许统领和副统领早就知道。你有心,提前为他们续上了认亲的环节。” “是师弟的错,还请罗师兄多多为我转圜。” 罗玉板着脸,他真的很欣赏凌厉,“我多一句嘴,上章城不是个好的地方,但比起旃蒙,应该不用我把话说尽。” 罗玉最终没有接那份礼,凌厉沉默了片刻,亲自送出大门,转而又问起蒙震闲师盟里的事情。 得知十三门有了动静,他冷漠的面具终于碎裂,“叫海师叔晚上过来见我。” 蒙震犹豫了一下,“恐怕不行,二堂主在理事堂大院子里备下酒席,今晚要为你庆功。” “从你踏入闲师盟的那刻起,这道命令就传了出来,大师兄,你身上有伤,我们的计划不如缓缓?” 凌厉一掌灵力崩翻了蒙震屁股下的椅子,摸着心口,“它很煎熬,我付出代价走到今天,你知道是为了什么?两条命的债,我一刻也等不了。” 蒙震知道他的计划,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帮他,现在又在拖拉,凌厉一瞬间起了杀心。 如果他不答应,这个师弟会怎么样? “大师兄,不如由我来做,你为闲师盟立了大功,怎么能轻易放弃到手的一切。” 这句话救了蒙震一命,凌厉恢复冷漠的表情,“今晚是个机会,你把海师叔叫过来,拿着城主令去找罗玉,如果明天递出去的闲师名单没有我,就带着他来救我。” “万一他不来呢?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蒙震惶然,凌厉却转身进了练功房,拒绝之意明显。 “大师兄,早就想好了退路,我照办就是。” 蒙震请人颇费了一番周折,海师叔从旃蒙回来,又因为上章城爆发厄兽暴乱在屠维城留了几天,他一出了传送阵就直奔救治处的探灵池。 “海师叔,大师兄一回闲师盟就找你,可见事情很紧急,你不如先和我回去一趟再来。” 海师叔不为所动,“我花了积分,不能白白便宜他们。” 知道症结的蒙震,对症下药,“大师兄承诺私下补偿,你想想,这一趟差事多要紧,若不是大师兄将你派了出去,厄兽暴乱这一遭,您自己亲自去城门口的墙砖上数数,多少师叔师弟们都折了进去。” 见好就收的海师叔又恢复了爽快,“那倒也是,你们答应补偿就行。我这一趟遇到的危险也不亚于厄兽暴乱,可惜我的兄弟们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第340章 愤愤认亲 守卫处的大宴很快撤了下去,群英厅最后只有三人。 “许统领,小时候是你告诉我,我家的人死得只剩下我一个,现在这个叔祖又是从哪里冒出去的。” 这小子擅闯守卫处,不认错就算了,还敢倒打一耙,语气也不甚恭敬,许家川看到他一生气就耸立的鼻子,舍不得生气,于是拉下脸解释。 “这是你叔爷爷,你爷爷离京生的弟弟,当年被他送给一个姓宋的故交带了出去,后来改了名字,回了成都于天,从福徒到净福卫到隐卫,又回到了生他的地方。” 离恨天大概也不太满意离钰昶这鬼祟做派,还有在长辈面前放肆的样子,“我改名是事出有因,若不是这回山门出了变故,许家川未必知道我的真名。” 原来是叔爷爷,离钰昶停下筷子,“许统领,既然上章城多了一个离家人,我是不是可以出门走走了?” “不行,你这副样子,我应该早点送消息回来,把你送到外头,就跟我当年一样,省得你这么草包,丢离家的脸。“ “叔爷爷,你心里记恨我爷爷当年狠心绝情把你送走,直接去他坟头算账就好,何必拿我撒气,我哪里草包了,离家名头都靠我撑着,你倒好,一个人在外头逍遥快活,若是没了这回变故,你是不是准备老死山门啊。” 离恨天没想到自己的侄孙是这么个性子,比自己有过之无不及,这回真上脸了。 冷不丁被人嫌弃到这个份上,离钰昶也是有脾气的,“许统领,你把小时候跟我说的事儿,都给这个能干人说一声,以后这些都交给他,我就当个废物点心,从此借着他的威风横着走。” 说完,还故意横着绕了一圈,离恨天抓住酒杯,许家川眼见不妙,抓住离恨天的手。 又朝作死的小子打了个眼色,离钰昶立刻溜之大吉,他这才对离恨天讲起了离家的事。 “你怎么把这些事全告诉他,连我都解决不了,难怪他是这么个不受教的性子。” 许家川有点讪讪的,“也不是我,是他爹非要我说,同你一样望子成龙。小离这孩子挺好的,从五岁起一个人守着老宅,还能招人回来赚积分,还捡了个闲师盟的老闲师,小时候,也不算他的错。” 他没人支持,也是靠自己撑了过来。 “我明白,但没有你暗中照拂,他活不到今日,你早上说的那件事,真的打算好了,界境山不是个好去处,有了前几日厄兽暴乱平息的功绩,你这统领还能当几十年。” 许家川饮下一杯灵酒,“上章城我守得住一次,未必守得住第二次,从蜂巢山回来,我就想好了,也许真是福圣庇佑,送来你的消息,成全了我的心思,以后你暗中照拂,阿离未必不能成事。” 他叹口气继续道:“我也不是立刻就走,闲师盟的老东西都在旃蒙,强圉更是一片污浊,上章疲弱,可惜我纵然知道他们那些阴私勾当,也理不出头绪。” 离恨天也露出几丝怅然,“本是离家的事,你却一直没放弃,我也怕自己做不到。” “怎么会,你修为高,又是正经福徒出身,自有故旧,继任城主之后,慢慢渗透进闲师盟,我在界境山努努力,说不定离家的事就能了了。” 离恨天没有说话,背后没有那么简单,他这回重新出来,若能摸到污浊水里的根系长什么样子,已是万幸。 “今天把凌厉叫来,就想让你多同他接触,我看他以后是块好材料,拉拢到我们这边,不愁打不进闲师盟。” 离恨天指着一道绿胚灵鸡道:“这灵鸡是不错,如果不是被送进我们的肚子里,几百年之后,没准也会成为一霸,我应该早点来的。” “什么意思?”许家川见他又打起了哑谜,“你跟凌厉说话就含糊,怎么只有我们两人还这样,你是信不过我吗?” “怎么会,你可是我大哥的徒弟,”离恨天将整鸡拿起来,掰下一只腿,“凌厉这人很有主意,他纵然站在我们这边,也未必会按照你的路子走,而且我感觉在暴乱之前闲师盟内部肯定有事,这些事促成他选择了扛下暴乱。” 他手一挥,空中现出一副灵甲,和凌厉那天穿的一模一样,“这东西,你认得吧?” “灵甲,我当然认得。” “那不就得了。”离恨天想,他还是不认得,或许只认得一层皮,“不过,你说的渗透闲师盟这事,未必做不成。” 那把吞狼被凌厉压在腿上,他的手里拿着一块小手帕,上头绣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鹿。 石逆运这家伙,心里头的花花肠子实在太多,背后的小辫子也翘起不少。 今夜之后,上章城的闲师盟将要改天换地,最强的新秀凋零,争权夺利的人最终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将手帕收在怀里,凌厉对着墙上神似他的一张画像跪下磕头,“大哥,保佑我一切顺利。” 画像突然颤动,而跪下的凌厉却泪流满面。 他捂住脸,没有情心的人,也会流泪吗? 想到离恨天的暗示之言,从石床边掏出了石头人,试着摇动了额头上的那根针。 下一息,凌厉整个人抱头在地上打滚,他好像断头了。 疼痛抽搐渐渐消失,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掌触碰下巴、嘴、鼻子到眼睛,试图感受脸颊的温热,又极缓慢地扭动脖子,左右旋动,欣然激动起来。 “还好,都还在。” 做完这些还不够,他又将衣服全堆到头上,想要让它们尽快热起来,明明头还立在脖子上,怎么感受不到。 石偶人静静地立着,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地上的凌厉,好像在无声地嘲笑,他的蠢。 戒律堂里,李皇图眼神不善,石逆运遣走石逆道,让他到外头盯着,两人开始暗中较劲。 大好的局面弄成现在这样,李皇图有种找错了人的荒谬感,他当初怎么就信了这人的话。 闲师盟二杰已成历史,如今厄兽暴乱平息后,将要成就闲师盟一霸独大,他们都将见证自己如何在以后的日子成为陪衬。 “凌厉成功击退了厄兽暴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当初你若不走,一股作气将凌厉除掉,今晚得意的是你,结果你一意孤行非要走,留下你那个废物弟弟办事,折损我的财路不说,还让二堂主提前盯上了我。” 石逆运在上章城外待着,无一处合他的心愿,处处要做捧着、哄着别人的人,早有归返之意。 接到了师父的口信,好不容易回来,闲师盟一切都变了。 他所见所闻,全都是“凌厉立功了”,还没来得及打听清楚,又被找去戒律堂,晾了两个时辰,终于被接见了。 “李堂主,凌厉的修为我最清楚,与我相差无几,单凭他能杀掉六品厄兽,我就怀疑有问题。” 李皇图似笑非笑,“对,是有问题,你准备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隔着凌空的一条命,他与凌厉一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剜了石逆运一眼,“当初是你出主意让我朝凌空下手,你灭凌厉,我做到了,你却坐视他壮大,我想知道你何时兑现承诺?” “李堂主,今晚庆功宴之后,你觉得怎么样?”在他志得意满之际,石逆运掰着指头,“凌厉一定借助了秘术,才能笑在我们前面,他在救治处躺了三天,现在虚得很。” 这个主意不行,李皇图当即驳道:“你是真蠢还是假蠢?他如今风头正劲,你在这个节骨眼上下手,怕不是嫌弃自己活太长。” 元门人才凋零,全赖凌厉自作主张,若是他,一定会从师徒关系下手。 第341章 庆宴之变1 说是庆功宴,实际上并没有大摆排场。 整个闲师盟损失了好几百人,各门闹归闹,细数起来连着筋骨,难免有些伤感。 理事堂的人探了二堂主的口风,不过在长厅里摆下几桌,将将能坐下各门大长老和大师兄,其余的人则是提前告知自行庆贺。 这一做法,令想要大吃大喝一番的闲师们对理事堂私下颇有怨言,尤其是死里逃生的闲师们。 凌厉将蒙震送出闲师盟,看着他走远,才慢悠悠去往理事堂。 他到的时候,人差不多已经来齐了。 一进长厅,二堂主就着人将他引到身边,开始一番夸赞,“凌厉这回真为闲师盟长脸,少年英杰,当如他一般。年轻这一辈的大师兄,我最看好的就是他了,最近理事堂收拾陈年老账,正好缺个小堂主镇着,我看不如就他来当,省得各门再争一轮。” 凌厉静静地听着,理事堂的空缺,可是好差事,就这么飞走,有的是人不甘心,二堂主这是替他集火。 果然,第八门的长老就被推出来反对。 “堂主,我们知道凌厉是有功之人,你又特别欣赏他,但也不能同人家师父抢人。这回暴乱,就数元门损失最大,招收新弟子就是个大活,这几天我听对面的人说,以前图闲师盟威风,现在家家都改了想法了。他那么能干,又是大家眼中的大功臣,这事非他莫属。” 二堂主举杯的手一顿,又高高举起,再转头泼在地上,“这第一杯敬我们死去的师兄弟们,虽说闲师盟这回损失了不少人手,但他们为守城而死,死得其所,这是许统领亲自认定的,个个名字都刻了城墙砖,为城内外之人称道,你这话不妥。” 他环顾一周,先前的人都不再说话,就连先前同他亲近的好几个大长老都避开,如今正式要他们表态的时候。 凌厉来不及细想二堂主是好意还是歹意,又急于摆脱他们争论的点,斟满灵酒,开口转移了话题,“我对不住死去的师兄弟,没能将他们活着带回来,这一杯酒算是我的赔罪。” 他一口饮尽,又倒满一杯,“第二杯酒,我敬二堂主,先前我做错了事,多亏二堂主体恤,准我将功赎罪,我本欲以命报之,奈何天不收我,我又有何面目居功自傲求进理事堂,更别提担当元门振兴大任。” 二堂主笑着一口饮下,“好了,自谦之言少叙,你有伤在身,少饮些,心意到了就成,以往厄兽暴乱没有不死人的,各门畏此难此,如鼠辈尔,你能挺身而出,实乃难得的深明大义之人,何需自责。” 凌厉不顾劝阻,又续上一杯,“请堂主见谅,我还想感谢一人,若非他,我怎么有将功赎罪的想法。” “哦,这人是谁?”二堂主重新斟酒,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按说第三杯确实该敬你师父的栽培之恩了。”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凌厉的师父,元门的大长老也以为这回该轮到他了,面露矜傲地等着徒弟的下文。 “是我哥凌空,可惜他去了旃蒙,听说是李堂主派过去的差事,我哥常说他和李堂主处得很好,既然他此次不在,那我这杯酒就敬李堂主好了。” 戒律堂里的争权风波不是新鲜事,凌空突然消失,早引起很多人暗中猜测,坐在席上的李皇图听得真真切切,都说他将人派出去没安好心,当即站了起来。 刚才二堂主的话,凌厉没有就此下坡,大长老知道徒弟此举意在表示不满,面上有忍耐之色。 李皇图认定凌厉恃功自傲,又不想过于直白,婉转道:“你如今是上章城的大名人,既然是要感谢你哥,这杯酒我不如二堂主那般理直气壮,吃不下的,不如留着以后你们兄弟团聚了再吃。” “李堂主是还在怪我先前的冒犯之举,所以不肯喝下我这杯酒?当日确实是我之过,大长老已下责骂。” 凌厉转向二堂主,拿酒的手似乎气得抖了起来,整个都倒在了自己身上,又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块手帕擦着,“李堂主,不好意思,牵动了旧伤,并非不敬。” 大长老先前小小地在众人面前折了面子,又记恨着李皇图折辱之仇,这时再次被点名,似乎看懂了自己徒弟的心结,选择当场发难。 “李堂主,你私自将我徒弟凌空派出去,怎么不同理事堂打声招呼,这个二堂主大方不计较,我却有些怀疑你在背后做了什么,我的人特地去了旃蒙,问得清清楚楚,凌空根本没去过。”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李皇图,李皇图感到浑身冰凉,却不敢弱下声势,露出半点痕迹。 “大长老,戒律堂做事不得窥伺,这是盟规,今日是你徒弟大喜的日子,又是二堂主安排的庆功宴,看在两位的面子上,我可以放你一马,希望你不要倚老卖老,放着敬酒不吃,偏要讨吃罚酒。” 这话说得极为不客气,知道前情的人都坐不住了,纷纷瞧大长老的反应,沉默的凌厉也投来期待的目光。 在这么多人面前威胁他,又有凌厉的示好,好面子的大长老一脚踢翻了桌子,大骂道:“李皇图,你太猖狂了,我徒弟凌空是戒律堂的人不假,但他若横死就不是戒律堂能管的事了。” “师父,你是说大哥他死了?”凌厉恰到好处地问了一句。 二堂主早在桌子掀翻之时就退走,没沾染一点,“师叔,我好好的一桌宴席就这么让你毁了,你不给我个交代怕是说不过去,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我没有真凭实据怎么敢闹事,”大长老一道灵力打在空中,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李皇图将凌空骗到戒律堂前厅商议要事,又暗中派人偷袭,一刀毙命,最后划花了脸,送到刑房挫骨扬灰。 “李皇图,你好毒的心,就算争权,也不该害人性命,请二堂主为凌空主持公道,杀此败类,正闲师盟风气。” 大长老看向二堂主,将一串灵珠展示在众人面前,“这恶人千算万算没想到,凌空身上的灵珠乃是一件稀有灵器,有回溯记忆之效用,纵然经历灵火亦不会毁灭,他手下的人将这个物件偷拿出去卖,正好被我一故人收到手里。” 凌厉跪了下来,恳求道:“二堂主,这串灵珠是我祖上之物,确有奇效,我愿以所有换您为我大哥做主,不能让他冤死。” 二堂主再无疑虑,差人将李皇图先带了下去,“李皇图私杀同门一事,我将接手戒律堂彻查,给大家一个交代。” 凌厉起身,坐在了李皇图的位置上,慢悠悠地用手帕擦着衣服,好像刚才只是一场戏,师父揭穿了亲大哥的死也与他无关, 石逆运不意外李皇图的突然倒台,他不听从自己的建议,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自己可能有大麻烦了,他看向一言不发的老对手,或许这些都是他布下的局。 察觉暗中观察他的人,凌厉随手将手帕展开,一只灵动的小鹿在石逆运的眼前晃动。 石逆运渐渐忘了先前的事,一心只想着那只小鹿,脑子里胡乱猜测着,突然记起了成远死前的话,他们什么都知道…… 而凌厉像是又醒了一样,“师父,你何故连我都瞒住,我竟然到今日才知道大哥的死讯,这庆功宴,我暂时吃不下,想一个人静静,你们不必顾及我。” 捏紧手帕,凌厉故意从石逆运那桌绕过去,摇摇晃晃地走向理事堂的廊亭。 方寸大乱的石逆运后脚跟了出去,他以为自己寻不着这人,抬眼却看见凌厉正站在自己几步远的地方。 “旃蒙城,竹茧巷,鹿三娘,盼情郎,小儿啼,唤爹忙。” 石逆运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他们都是无福之人,你好恶毒。” “谁恶毒?成远能修行,就该死?石逆运,你未免太有自己一套判断了。”凌厉一边说,一边将小鹿撕了个粉碎,“我从来有仇报仇,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样?” 石逆运跪在地上,拼命地找碎片,看到最后一块被凌厉踩在了脚下,他爬过去抢…… 第342章 庆宴之变2 有血溅到了身上,成了一幅雪地的奇景。 凌厉收了灭狼,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重新走回了大厅,心里厌恶他们经历之事竟然还能吃得下去,于是将东西狠狠丢在地上。 石逆运的眼睛睁得大大,充满了怨毒,满座哗然,这宴席算是彻底吃不下去了。 “堂主,石逆运承认私杀同门成远,刚才被我就地斩杀,我知道此举犯了盟规,很是令堂主为难,故自请入闲师支援名单,还请堂主应允。” 说是请罪,他却毫无礼数,二堂主不欲搭理。 这一番说辞破坏了元门大局,大长老狠狠地瞪了凌厉一眼,“堂主,今夜本是凌厉的好日子,先是得知大哥的死讯,本就心绪不宁,又遇到杀师弟的凶手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他一时冲动才犯下大错,刚才的言辞实非本心,请堂主酌情宽宥一二。” 这怎么可以饶恕,大庭广众之下戮杀同门,有人十分不乐意,誓要追究。 先前获知凌空的死,还幸灾乐祸一番,戒律堂一下子空了两个位置,凌厉进理事堂板上钉钉,戒律堂这里总不能还要霸着不放,十三门仗着暗地里的功劳可以争一争。 转眼间都成了梦幻泡影,石逆运的师父终于有机会开口,“就凭你一面之词,说我徒弟承认杀了你师弟,你就把人杀了。二堂主,你可要秉公断事,别忘了石逆运的石,不是一般的石。” 凑在一起的赖三蒙、刘鹤焱对视一眼,谁说二堂主这宴席办得抠搜,明明就是有菜有肉,美味至极。 两人悄悄碰了杯,这就是离得远的好处了,山南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一下子两个心腹大患一死一残,以后打死也不敢出头了。 二堂主也没料到一下出了这么多事,让他有些乱了方寸,“此事仓促,不如先将其他人送走再聊?” 人走了还能聊的只有一条命了,十三门长老当然是不肯的,“凌厉,石逆运若真杀了人,你就和你师父一样拿出点真凭实据给大家看看,而不是动用私刑。我看你不过是仗着立了功,想要在闲师盟称王称霸,知道二堂主惜才,不敢拿你怎么样。” 二堂主见十三门长老不肯妥协,也不再征求他的同意,直接宣布:“今夜庆功宴意外频频,劳各位先行回避。十三门长老,您要交代,我这就让凌厉师父给你一个交代。” 赖三蒙看着一桌好酒菜,有些恋恋不舍,索性吩咐山南收了几盘,又悄悄对刘鹤焱道:“上我那处继续喝,今夜还长着呢。” 刘鹤焱见其他门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也吩咐自己的徒弟去别桌捞几盘,一来就开始唱戏,都顾不上吃,还冒着热气。 “我可是按你说的做了,成与不成可不能赖在我的头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里头的四人,凑过去道:“我也不是个贪心的人,他应该不会不答应吧?” “把心放回肚子里,刘堂主。”赖三蒙轻声回应,天亮以后,就是新的开始。 二堂主也不管两位大长老如何剑拔弩张,自己从容坐了下去,“成远的死的确与石逆运有关,我也是早两天才知道,先前预备将此时压下来,打算过一阵再说。” 他拍了拍桌子,“此次闲师盟损失惨重,暗弱已成明弱,如果贸然出手处决许统领看重的有功之人,引发内外震荡,对外盟主那边也不好交代。” 十三门大长老冷笑一声,“你不过是偏袒元门的人罢了,他们师徒将事情全部都闹在明面上,如今已经引起震荡,你又怎么说?” 他看向对面的师徒,恨声道:“我还是那句话,石逆运纵然该死也不该死在凌厉的手上,这置盟规于何地?” “你跟我讲盟规,你徒弟暗害我三徒弟在先,凌厉为他师弟报仇天经地义,我才是最委屈的那个,三个亲传徒弟,两死一废,元门这个称号要断送在我手里了。” 他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门外的人还未走远,有的人还偷偷折返,被二堂主瞪走。 凌厉将跌坐在地的师父扶了起来,自己却跪了下去,“我先前已经说了,我自请去往前三城,若二堂主不答应,我就去求许统领,我已同他约定,若明日送去的闲师名单没有我,他就自行添上。” 二堂主这下也坐不住了,本打算是拖着这个事情先不处理,如今却被凌厉将了一军,也真正地生起气来,“元门、十三门各有秘密任务,人手不能断绝,此事到此为止。” 不是他的人不心疼,十三门长老失去了爱徒,哪里肯善罢甘休,立刻朝着凌厉动手。 长厅一下子成了临时战场,二堂主欲要动手阻止,门外中庭的危字灯亮了起来。 危字灯亮,代表有人进了他的书房。 察觉有异,二堂主丢下一句话便奔向自己的书房,发现一片狼籍,放置各类令牌的地方早已被翻得乱七八糟,那贼人却一脸嚣张地举着令牌冲他笑。 “李皇图,你要干什么?”好好被关的人出现在这,理事堂出了内鬼,他心下不虞。 “看不出来吗?我来取你性命,”李皇图将一块废牌子扔了过来,他也是经人提醒才想明白,“若是没有你暗中支持,元门那个老家伙怎么会轻而易举地就查到我头上,你这么放任他,不就是防着我抢你的位置。” 他将代表理事堂堂主的令牌抽了出来,“二元器,你本来也不是名正言顺的堂主,使了诡计将真正的堂主囚禁起来,自己便当家做主了,说起来,就是你开了个好头,凌空便学了去。” 名正言顺的戒律堂堂主不能作主,换谁都心里憋屈,凌家死绝了还顾忌一个姓,没有人替他做主,他自己做回主怎么了。 “觊觎别人位置的人都该死,凌空该死,你也该死。” 这才是真的蠢,没想置人于死地,有人非要求速死,二元器将那块废木牌捡起来,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得意道:“你拿错了,这块才是能作主的堂主木牌,我没想把你怎么样,你为何不等等,或者干脆逃出城呢?非要在这里找人死磕,做不做主很重要吗?” 命在才有得图,他退远几步,跺了跺脚,“理事堂堂主的位置不适合你,李皇图。” 察觉不对,李皇图发觉自己的腿已经陷了下去,“你在自己书房设机关,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同我打一场。” “你搞清楚,做主的人大部分靠的是脑子,我本不擅长这种打打杀杀的事,只能靠机关保命了。不妨告诉你,黎堂主也是这么中招的。” 恨意蔓延,李皇图不停挣扎,脚像是生了根,拔都拔不出。 又多了一个,二元器将李皇图禁灵,把人绑起来,“别急,我马上就带你去见黎堂主,多你一个,他的余生也算有人送终了。” “是吗?”书房的地板突然碎裂,一个衣衫破烂的人冲了出来,“二元器,好久不见。” 认出那张脸,二元器立刻丢下李皇图往外走,不出三步,他就被抓了回来,“二元器,你阴谋夺权,暗害堂主,还想跑,也要看我黎剑鸣同不同意。” 第343章 两方面谈 一夜之间,闲师盟变了天。 离钰昶从老店主嘴里听到这些消息,老半天回不过神来。 好端端的大救星凌厉要被塞到前方三城去了,元门和十三门之争终于结束。 两位大长老因为教徒不严被撤了尊位,另扶持了人上去唯有第五门捡了个大便宜,刘鹤焱从一门大长老升到了戒律堂堂主之位。 “刘鹤焱和黎剑鸣什么关系?”离钰昶直呼两位堂主的名字,惹来一顿怒视。 老店主瞅他两眼,笑着向人赔罪道:“两位闲师,这家伙的叔祖回来了,就是新上任的副统领离恨天,我等虽不知真假,他的胆子却大了起来,勿怪。” “有本事打我,”离钰昶颇为挑衅地瞪了回去。 老店主没一口咬定,却更令人忌惮,毕竟都一个姓,指不定是真的,正蹬眼睛准备抡拳头的人瞬间软下来,换了副面孔,“原来是离少爷,您刚问起的两位堂主的关系,我们也不知道,怕是老店主这辈人才清楚。” 老店主呷了一口茶,“师兄弟罢了,当年那只火鸟如今也算抖起来了。”他似乎想起来什么,又进里屋拿了一封信,交给离钰昶。 “有人让我交给你,送到你常去的地方,叮嘱要快。”离钰昶一看信封上的落款,吓了一跳。 怎么这两人也有交情了,他将东西收到怀里,“晚上再去,现在这时辰,该去叔祖那处尽一尽孝心才是。” 看他那笑得贼贼的脸,老店主心里叹口气,这家伙憋着气要搞事,都怪他那天跑过去多嘴,说了一句城里可能要有新城主了,这人非要去凑热闹,最后认了个真叔祖回来。 昨日惊艳亮相之后,今天的他上门十分规矩,不走任何歪门邪道,门口的辅卫早已私下认了脸,并不禁止他出入。 “这位小哥,不知副统领在何处,我有事找他商量。”离钰昶在辅卫的带领下,随处转了转,实在不想走了,又被请去前厅喝茶。 “副统领一大早就去了任务处,许统领那边有急事,”辅卫见突然凑近的脸,认出来了人。 知道他平日里行走的底色,就是卖消息的,一脸为难道:“离少爷,昨夜新下了规定,不许随意透露消息。” 被叫离少爷的人,闭着眼似在回味,嘴角微微翘起,在辅卫看过来的时候,又睁开眼睛,颇为嫌弃道:“离少爷听着别扭,以后还是叫名字,走了。” 他可真不是少爷的命,别给他的福气叫没了。 离钰昶出了守卫处,又七拐八拐地抄近道,奔向任务处。 任务处的辅卫与他更熟些,一上楼,门口就站了两个门神, 罗玉和一个不认识的人。 “罗大哥,这新来的兄弟,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 离钰昶姿态夸张地走过去,到一半他就吓飞了,小阁楼上突然跳下一人,退至廊下观望,认出了脸,立刻撒开脚丫子往外跑。 “罗大哥,你真不厚道,提前通个气也成,”语气颇为幽怨。 一身红衣,身背两把长剑,永远臭着脸的统领家千金,又杀回来了,离钰昶决定去救治处的探灵池洗一洗晦气。 罗玉笑而不语,驱身拦住去路,在某人的求饶声中改了主意。 得了生路的离钰昶心有余悸,有这个许鹿哥在,他未来的生意估计好不了多少。 不行,上章城不能再待了。 闲师盟重新换了理事堂堂主,苏师妹他们跟着山南那边做山门任务应该没问题。 “罗师兄,这个离钰昶整日游手好闲,我同你提了好多回不要放他进来,你怎么不听。” 罗玉宠溺地笑笑,“师妹,阿离他人还不错,又爱交朋友,你别误会他了,里头的离统领听见了,阿离要倒霉的。” 红衣女子从天而降,被罗玉提醒才知道是许统领的千金,听说上章城发生厄兽暴乱特意赶过来,蒙震一时看呆。 早听说许统领膝下有一位千金,每年回到上章城小住些日子,只是脾气不怎么好,他行了一礼,便等着里头的结果。 事务房内,许家川听到外头闹哄哄的,就觉得头痛,肯定是自家女儿搞出来的动静,他略带骄傲道:“小女性子有些棱角,各位勿惊。” 离恨天将手里的名单反复打量,“凌厉怎么在里头,”随手递给许家川,又道:“令爱聪慧孝顺,比起我家那上不了台面的小子,强出百倍。” 虽然很乐意听到离恨天夸自己的女儿,但他这句针对的话不怎么中听,离钰昶也是他照看着长大的,哪里就上不了台面了,心里不服气,脸上也带了出来。 “离副统领,你虽长我一辈,但我们年岁相差不多,对待年轻人,我劝你要多一些耐心,离钰昶这孩子不错,不信你问刘堂主。” 作为黎剑鸣出门的添头,刘鹤焱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问的一天,他正努力回想当年差点死绝的离家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随口赞一了一句,“这小子会算计,同我们闲师盟做生意从来不让自己吃亏。” 这句话,许家川更不满意,“阿离独木难支,哪有你们闲师盟家大业大,就得谨慎行事,保护自己。” 他又看向最后一人,“黎堂主受数年困厄,一朝肃清奸邪,重掌大权,应该没见过阿离。” “许统领说得没错,”黎剑鸣盯着离恨天瞧了半天,才道:“离统领认不认识一个叫何崇飞的人,你和他很像。” “我就是,”离恨天看着对方全白了的头发,“当年你还追着要我收徒,怎么几十年不见,比我都还丑。” “师兄他被人暗算,一直囚禁在地下,最近才被救出来,”刘鹤焱盯着自己的师兄,原来之前有背叛师门的想法。 这一笔要记下来,留作日后要挟师兄的把柄。 “黎堂主切莫因些许不快之事磨平了锐气,往事已矣,且图将来。” 闲师盟发生的事,早间已经有人过来禀告过,离恨天也不想多问,遂转到了正事上。 “名单没问题,只是前方如今厄兽潮步步紧咬,分不出人手带新人,这些人要在我手里教一教规矩再送过去。” “这个没问题,名单交给两位统领,就等于人也交了过来。”这个问题早在来的时候,他和大师兄已经谈好了,只是他们现在更担心的是新弟子的问题。 刘鹤焱转头朝着自己的师兄使了个眼色,对方并不接收,他只好自己上。 “两位统领也知道,元门在厄兽暴乱中损失了不少人手,此事影响颇大,如今新弟子招收有些困难,不知两位统领能不能在抢人上稍微松一松。” 城门口又贴出了城主令,守卫处要招收一批新辅卫,人人都能在城里有房。 这个条件,闲师盟怎么可能竞争得过,光是这位副统领的创下“功绩”就让隐卫村人拍手称快,恨不得混到他私宅里捧臭脚。 隐卫驻守山门监视村人,多是终老于此,骨肉分别,至死无可见者,多少人切齿万年来不能灭之定规。 内外震荡,许家川对闲师盟略有些同情,尤其是昨夜彻谈得知了离统领的计划后,他打定主意慢慢将事务都移到对方手里。 “离统领对守城力量的部署有一些自己的看法,我非常尊重,你们闲师盟的难处,我非常理解,但这件事归于守卫处的职责,我作为任务处的统领不便插手。” 最有可能插手的人不插手,刘鹤焱再无来之前那般心宽,师兄这一难就闯不过去。 黎剑鸣突然站起来,“离统领,隐村的后生数量太多,辅卫根本吃不下这么多人,你只要肯出面,条件随你开。” 师兄真是在地下被管傻了,刘鹤焱吓了一跳,他自己位置在外盟主那里都不稳当,现在在这里装大方,刚才许统领已经暗示不少,他还自己送上去, “师兄对离统领的追随之心始终不渝,他没变,世事却不停在变。” 许家川投给离恨天一个眼神,“黎堂主心性耿直,有刘堂主在旁提点,闲师盟定能转危为安。” 他将名单仔细收了起来,又看向离恨天,“时候也不早了,闲师盟的问题也不是一两天能解决,不如两位先回去把更要紧的事情解决了再聊。独一无二的万木春长再高离不开这土、这水,一沾上就死抓不放,人也是一样。” 奉命送走闲师盟的人,连同蒙震也打发了回去,罗玉折返回来就被叫进事务房。 事务房只剩下许家川一人,脸色不好,胸膛急促起伏,一看就是刚发过火,“我答应鹿哥允许她去前三城,赶紧去找你师母,让她把人追回来。” 让去也是你,不让去也是你,罗玉预感自己这回短时间恐怕回不来了。 第344章 必须离开 上次任务门里的乌云,苏四儿旁敲侧击,问过其他人之后,都说没见过。 她安慰自己,也许这就是环境不同造成的影响,比如在风云谷,所有丹技师炼丹从来都碰到没乌云,在上章城也是一样。 心里是坚决不认为厄兽暴乱是自己引发的,第一批成丹已经被好几个人吃过,证明丹药本身没问题,顺理成章操作下一批不是问题,可惜小院里就是失败。 怀着忐忑的心情,苏四儿又一次在蜂巢山起炉炼丹。 这回,她分出了一丝心神,亲眼见证炼丹炉飘出水汽,慢慢变成了一朵云,最后半个时辰内,白云变成了黑云,心如在油锅里煎熬。 黑云始终只有上回的三分之一,也没有奇怪的东西蹦出来,看来一切都是巧合。 苏四儿又到手一批丹药,心里不可谓不激动,只要把它交给离钰昶,然后换成她想要的各种材料矿石,三年之后再转手卖给丹药库,所有的债都清了。 “苏苏,你在想什么,回来之后就跟傻了似的,你不会在想李俊茂那个讨厌鬼吧?” “当然不是,”苏四儿连忙否认,李俊茂走了,她还松了一口气,“他不走,我们要和他的堂兄堂姐呆在同一个屋檐下,每时每刻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是厄兽一样。” 谢醒梦突然退后两步,又抱着柱子偷看,苏四儿有点受不了,将人推走,“你也看见,小孩子不要学这些。” “离师兄在后院等你,说是有事找你,”谢醒梦故作受伤,“你怎么不相信我,就算你变成厄兽,我也不会害你,哈哈哈。” “那我一定死死死缠着你,“苏四儿又飞扑了过去,递给她几颗生肌丹,“把这个给宋之麒和于方送过去,杨虎子他们几个不知道去干嘛了,到现在也不回来。” “他们找离师兄商议出山门任务的事,”谢醒梦跑到院子外头看了一圈,指了指后院,比了个催促的手势,幽幽道:“找不到人就会回来,不必担心了。” 苏四儿想起虎子他们确实说过这事,心虚地朝后院跑去,留谢醒梦一个人在院子里堆着她的背影拳打脚踢,“可恶的苏苏,又瞒着我干坏事!” “离师兄,离师兄,”苏四儿唤了两声,离钰昶才揉着眼睛醒过来,“我梦到我叔爷拿剑追着我,他说要送我进辅卫。” 苏四儿给他倒了一杯茶,“不过一天,眼下青黑,双眼无神,你叔爷屠的是那些引发厄兽暴乱的坏人,又不是你,何必吓成这里。” 离钰昶看着她无知无觉的脸,“我叔爷这人厉不厉害,你以后见了就知道。” “这个,给你的,”他将信掏出来,摆在石桌上,“你认识凌厉?” “凌厉,我当然认识,上章城里现在人人都认得,”她拿起信,狐疑道:“怎么是凌厉给我的信?” “不知道,我就是个跑腿的,你快打开看看,”离钰昶忍住想要探知的欲望,拿起茶杯一点点啜。 苏四儿想起凌厉之前说他欠自己一个救命之恩,这么快就能兑现,她又惹上什么无妄之灾了? 信上的内容不多,但分量却极重,苏四儿的心沉了下来,“你知道秋风煞这个人吗?” 秋风煞? 离钰昶呛了口水,越想说话越说不出来,好不容易缓过来,开口就道:“你惹上秋风煞了?我劝你,赶紧跑。” 他伸出手,“把信给我看看,”苏四儿没动,定定地看他一眼,“离师兄,我能信你吗?” “这是什么话?你就不能不信我,不说吴应楠,为了我们的深情厚谊,我也会帮你逃走,保住小命送出去。” 苏四儿将信递给他,不安道:“凌厉说他的人打听出秋风煞在找一个叫苏月眠的人,为了一件叫做弱水青泥的灵器,之前闲师盟内部也发过类似的任务,后来不知为何撤销了。” 还叫她赶紧走,不要连累上章城的人。 “你沉在百丈原的那件宝贝叫弱水青泥?”离钰昶想大叫却觉得自己腿软,他终于想明白了地线为何升降那么快。 弱水青泥本就是埋在成都于天的宝贝,它最为人所知的作用就是吸收厄气,后来被人挖出来送到了外头,没想到几百年过去了,又被人带了回来。 弱水青泥在这边吸收百丈原的厄气,会消耗蜂巢山结界的力量,山门里荒山村偷偷生祭,消耗山门的力量,蜂巢山的力量还要供给山门,再加上厄兽一方持续不停地寻找缺漏…… 这一场厄兽暴乱,他竟然是制造者之一,真是三生有幸。 那么多条命,算了,她也是误打误撞,这种巧合的事情怎么说得清,也许幂幂之中自有天意。 “凌厉欠了你多大人情,竟然把这么要紧的消息告诉你,他竟然连灵器都不贪。” 连灵器下落都拱手送人,多么高风亮节。 见离钰昶反应这么大,她忙把自己当时救凌厉的事情说了出来,“其实救他就等于救我,我当时就说不用他还。” “幸好他认下了这份恩情,”离钰昶突然又盯着苏四儿,“你怎么一点都不见紧张害怕,你知道秋风煞是什么人吗?就不说秋风煞了,凌厉一走,他的人未必同样无动于衷,这个消息在闲师盟很快也瞒不住了。” 他想到此处,“不如我把这件事告诉我叔祖?秋风煞也是屠了一门的狠人,屠的是旃蒙城闲师盟的第九门,那些人死了连尸体都没有,最后全变成了石头。” 苏四儿吓了一跳,“全部变成石头,闲师盟没人抓他吗?” “秋风煞在成都于天就靠这一狠出名,有些事情就像是线头,我估计这人背后肯定和闲师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关系到他们的共同利益,牺牲一个小门的人,拿到满意的价码,合算。” 灵器的事情,一定是从外头泄露进来的,秋风煞背后一定有人,这也能解释他为何能打了闲师盟的脸,还活得好好的。 苏四儿想,他要追过来,代表他暂时不会把这事告诉闲师盟,但闲师盟既然早有过类似的任务发布,为何又突然撤销? 是那个发任务的人拿不出合适的价码,还是闲师盟不知道一件灵器的价值。 难办,离钰昶心里也乱糟糟,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叔祖回来了,又是副统领,还有大恩人许统领,不能给他们找麻烦。 他的理智也告诉他,不应该管这事,可是心里装着的事告诉他,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是时候解决了。 上章城这么多人,若是不提前准备,他们刚逃过厄兽的大口,又要成为秋风煞手下的石头人。 不能跟叔祖说实话,他知道了若水青泥的存在,难保不会猜出厄兽暴乱,他牵线搭桥这事根本瞒不住。 灵器弱水青泥现世,到时候全部的人都要朝着上章城涌过来,离钰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苏师妹现在就是个定时炸弹,但为他所用,也许炸伤的就是别人了。 “今晚,你必须带着你的宝贝离开上章城。”他的去留,也要好好想想。 第345章 夜半跑路 上章城的传送阵仍然只是单边开放,苏四儿盯着离钰昶,充满怨念。 弱水青泥被沉入百丈原,满打满算也才一个月,刘师父当时交代要吸收半年,时间不到取出来带着跑总归不安全。 夜仙匣的玉骨握在她手里,秋风煞只能通过她找灵器,只要她不被找到,这个恶人休想拿到灵器。 苏四儿当即决定留书出走,他们只要不和自己一起,秋风煞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相信魏不语看到留书,一定会理解她独自上路的决定,也会对秋风煞有所防范。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一个人跑路最终变成了三人行,两个可恶的家伙从偷摸跟着变成光明正大,还有脸凑上来问她要不要吃东西。 “离师兄,你走了,魏不语他们怎么接山门任务?” 王岳山憨笑,“离师兄说山南他们会帮忙,他给老店主打过招呼了。” 估计早这么想过了,所以不告而别的愧疚半点没有,不过就算没有离钰昶,苏四儿相信魏不语也能搞定接山门任务的事情。 她又将矛头对准王岳山,“王师弟,那件事交给我去办就好,你何必跟我一起到处跑,多危险。” 这家伙不消说,一定是靠彩云才能知道自己在哪,他肯定不知道跟着自己会遇到什么,将来指不定后悔。 “不行,”王岳山指天发誓,一脸真诚,“再危险,我也要一起去,祖父背负的东西,我想亲手解开。” 听到王岳山的回答,又觉得自己残忍,王老夫人都舍得将他送出来,自己何必破坏这样一份祖孙情。 “有彩云在,也好。”苏四儿干巴巴冒出了一句,不再搭理他们。 “你们两个要是没有我,跑死也找不到那个地方在哪,看在你们叫我一声师兄的份上,我才冒着被叔爷打死的危险,带你们一起去。” 离钰昶对着嘴嘘了一声,提醒他们现在在传送阵里,不好多说话。 听到苏四儿决定夜里离开,他就琢磨上了,自己长这么大,还没出过上章城,说起来多丢人,上回在守卫处大宴上说的,都是他的真心话,该出去看看了。 希望,明天叔爷看到他给的惊喜,不要太过生气。 风云谷里的传送阵人挤人难受,在成都于天的感受又不一样,人人还能有一个坐的位置,王岳山按住彩云冒出的头,心里默默求它忍忍。 彩云在半夜喜欢出门溜达,王岳山也习惯了它霸道的作风,伺候着就给带着出门,结果就遇到了苏四儿,彩云非要跟着,紧接着又遇到了离钰昶。 现在拿着这个恩情要挟自己,王岳山觉得自己活得不如一只福兽,从上章城到苏四儿选择的强圉城还有将近九个时辰,他可怎么熬。 苏四儿的离开没有等到第二天,不过半个多时辰就被大家知晓。 平时,杨虎子同王岳山住一间房,一般遛完彩云之后,王岳山会充当给杨虎子喂招的人,冷不丁不见人,杨虎子发现人没在,他先在前后院找了一圈,没见找人。 又把进到魏不语房间,结果就发现了压在桌子上的那封信,一看信封上的字迹,认出是苏四儿的字,他当即慌了,大喊魏不语。 魏不语没有理会,他又跑到隔壁敲门,很快招来了谢醒梦,最后所有人齐聚魏不语的房间。 魏不语打开了信,“大眼被人盯上了,不愿连累我们,所以暂时先出去避一避。” “她一个福徒,有什么好被人盯上的?”谢醒梦有些生气,“苏苏不拿我们当朋友。” 宋之麒看向魏不语,“是那她手里的宝贝惹的祸?” 先前师父就跟他说,灵器奖励这事做得有些欠妥,尤其是那件能吸收厄气的弱水青泥,斩福司尊者背地里肯定又在谋划什么,这也是师父将他安排到苏四儿一起的原因。 他又看了一眼于方,应该也是同样的原因,还有李俊茂毫不犹豫扔下他们,说不准也是那对族人给他说了什么,想必魏不语十分清楚。 魏不语将信毁了,李家人带来的消息是真的,又看了一眼傻了的杨虎子,“要来抢宝贝的人实在厉害,修为高出我们很多,大眼留在这里硬碰硬等于找死,同我们分开也是被逼无奈。” “虎子,你不要再伤心了,”魏不语安慰性地拍拍杨虎子,杨虎子看他一眼,觉得自己孤立无援,他才不是伤心,他是生气。 老大要走,也该跟他说一声,明明晚上还来催自己练功,最后留书却只给魏不语一个人,偏心。 杨虎子有一点难受和嫉妒,他暂时不想看见魏不语,一个人跑出房间,往前院去了。 “虎子八成是嫉妒你了,好烦,我也是,苏苏还叮嘱我出任务要小心,”谢醒梦也跟着走了出去。 “王岳山怎么办,虎子说他出去了也没回去。”沉默良久的齐若宁看向魏不语,“会不会出事了?” “不会,他一定跟着大眼走了,”魏不语预备同大家商量明天去找离师兄做山门任务,一声尖叫传来,齐若宁追出门,碰到慌乱谢醒梦从前厅跑过来。 “有个人闯进了小院,同虎子打了起来,修为应该是出尘境以上,快去帮忙,晚了,他就被打死了。” 齐若宁立刻跑了出去,齐若谙想也没想跟着追了出去,宋之麒的剑已经握在手上,“我先回房拿一下我的剑。”跟着魏不语走到拐角的于方突然折返。 谢醒梦看了一眼魏不语,“你不拿剑吗?”说完又觉得自己蠢,魏不语的战技应该更强。 深夜伤心不是个好事,杨虎子也没料到在自家小院就被人偷袭,他闪身躲过一拳,“你是闲师盟的人?” 大半夜跑到别人家挑衅,杨虎子自然不会客气,抽出自己的剑就刺了过去,起初他觉得这人一般,对上自己的剑,竟然有几分慌乱。 没过几招,对方拳头带出灵力的强度就将杨虎子掀翻,语气自带威胁,“这里是不是有个叫苏月眠的人?” “我就是苏月眠,你有什么事冲来我。”被人踩在地上的杨虎子艰难发出声音,又被踢了一脚,正中他前两天的伤口,疼得他破口大骂,什么恶鬼,诅咒下辈子投不了好胎。 那闲师顺手抓了一把土塞到了虎子嘴里,“你当我傻啊,苏月眠是个小姑娘,你在这里蹦跶。” 杨虎子突然抽出一把匕首捅向踩在自己肚子上的脚,闲师瞥见立刻闪开,他得了机会爬起来,两人又打在一起。 谢醒梦就是这个时候出来撞见,她准备去搬救兵,被闲师瞧见以为是苏月眠,一道灵力扔了过来,她尖叫着逃走。 “虎子,你怎么样,我们来救你了。” 第346章 准备求救 齐若宁亲眼目睹杨虎子被闲师一拳打到石墙上,又摔在地上,晕了过去,他看向身后的哥哥,两人同时出剑,使出了无双剑法。 紧随其后的宋之麒、魏不语也冲了上去,小院里灵光闪耀,单方面呈现压倒态势,情况十分不妙。 “这位师兄,你到底有何事,我们可以坐下来聊,打来打去对大家都没好处,还会被巡逻的辅卫逮住罚积分。” 谢醒梦眼见五个人打一个,还占不到好处,明白这是绝对的修为压制,只好使出干扰的办法。 闲师一听,反而撇开其他人,直接奔她而去,“你是苏月眠吧,带着宝贝跟我走,我保证不伤害其他人。” 躺在地上的杨虎子撑着身子,咬牙切齿道:“你做梦!我诅咒你永远找不到苏月眠。” 谢醒梦已被闲师抓住,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魏不语眼下也没别的法子,“你放了她,苏月眠不在这里,我们也不知道她去了何处。“ 闲师听明白了,手里的小姑娘不是苏月眠,他恶声道:“那我就把你们都杀了,她总会出现了。” 那双大手攀上谢醒梦纤细的脖颈,有金色的灵力在掌心跃动,渐渐逼近她的后脑,杨虎子使劲往闲师的方向爬,魏不语几个也冲了过去。 一道金色的灵光炸开,闲师掌心的灵力消失,他试了好几遍都发不出灵力,被人从后面一脚踢开,魏不语和宋之麒立刻上前将人绑住。 谢醒梦有些呆滞,“我没事了?” 于方点点头,“师父给的禁灵珠,只能困他一个时辰,我们要尽快商量出办法,他是第一个找上门的人,但绝不是最后一个。” 魏不语带着齐家兄弟将杨虎子背回房间,又给他喂了丹药,他看着伤重的杨虎子,心里也十分不安。 大眼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个出尘境,最后还是靠于方带的禁灵珠才将人拿下。 “他一个人半夜上门,也许不是闲师盟内部发出的消息,我们必须先弄清楚,他的消息从哪里来的,现在有多少人知道。” “交给我,来问他话,迷音幻曲对出尘境没用,但禁灵的人不在话下。”谢醒梦解下短笛,将人拖到房间里。 一刻钟之后,谢醒梦重新将人叫进去,“这个人从阏逢那边偷听的消息,他说自己被凌厉派去跟踪石逆运,亲耳听到一个叫秋风煞的人跟之石逆运打听苏月眠和弱水青泥。” 石逆运说上章城只有一个叫苏四儿的人,没有苏月眠,秋风煞断定这应该是同一个人,石逆运就承诺自己先回去把人悄悄抓住,等秋风煞过来接人。 “闲师盟知道苏月眠和弱水青泥的人只有他和凌厉、石逆运,凌厉当时只警告他不要动苏月眠,庆功宴夜变之后,凌厉那脉失势,石逆运死了,他觊觎灵器,所以就偷偷下手。” 谢醒梦说完,又后知后觉道:“苏苏幸好走了,那个秋风煞太吓人,他不仅会把我们都杀了,搞不好连隔壁的人都不放过。” 现在知道秘密的人除了这个闲师就是凌厉,“他怎么办?我们要是放了他,难保他不会把事情讲出去。” “凌厉暂时不用担心,他也许是帮大眼的人。”魏不语拔出宋之麒的剑,扔了过去,“他不能留。” “天亮之后,我去杂货店找一趟离师兄,看能不能跟凌厉见上一面。” 书房里,离恨天捏着一封信,他也很绝望,摊上这么个孙子,他后半生怎么熬? 偷东西,还有脸了,以为他不敢发追杀令吗? 还“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头顶这片天是不是真的天不知道,但瞎了是真的。 这小子突然发疯,肯定有什么阴谋,他正好没空修理,支援闲师已经等在守卫处,交给别人调教好了。 “离统领,后院的云泽飞马不见了,”守卫处的卫总急出了汗,统领新上任,他就赶上这么倒霉的事,按新规定,昨晚是他的人负责巡逻,该罚的也是他。 离恨天把人叫进了,“云泽飞马被人换了一处地方,我一会将它们带出来,但这事你不要声张,按现在这副天要塌了的表情,去任务处找许统领申请追查令。” 他将桌子上的信装好递了过去,“连着这个一起交给许统领。” 许家川将信焚了,颇觉后半生无望,一个两个都是些讨债鬼,打发辅卫回去,想要喊来罗玉,记起他还没回来,忍不住叹气,这几天发出的城主令太过于密集了。 “许统领,福徒小院那边死了个闲师。” 闲师这是偷到硬茬子了,希望闲师盟不要借这人的死大做文章,不然离恨天会让他们后悔。 许家川不甚在意道,“许濹勤,这种事报到守卫处让离统领就行,以后都不必烦我,把这张追杀令贴到城门口,再给其他各城也送一送消息。” 许濹勤接过追杀令,看清名字,“阿离犯下错的,不至于这种待遇吧,追杀令一出,会要了他的命,离统领也不会赞同。” “就是离统领的主意,让这小子只能像个老鼠一样在各处生活。” 许濹勤讶异,“其实杀死闲师的这几个人,和阿离也有几分关系,最奇怪的是,他们一大早主动带着尸体去了守卫处。” 主动投案,福徒这家养的做派,放到这里也学不会闲师盟的野路子,许家川又关心了一句,“这岂不是闹到人人皆知的地步了。” “没有,他们不至于傻到这个份上,离统领遣人来让您务必过去一趟。” 心里压着事,所有人都没了出任务的心情,魏不语一大早就跑去了杂货店,老店主很无奈地告诉他,离钰昶留下一封信说是跟朋友出远门了,归期不定。 魏不语当即猜到那个朋友就是大眼,昨天应该是离钰昶上门把消息带给了她,两人才决定一起夜里跑路。 “老店主说,离师兄留下话,让我们遇到麻烦就带着这块玉佩去找守卫处的离统领。” 死了的闲师确实是个麻烦,宋之麒擦着自己的剑,玩笑道:“真羡慕李俊茂这个自私的家伙,我们要不要也各自跑路,趁着秋风煞还没追来。” 魏不语捏着玉佩,“东躲西藏不是办法,每个城都有闲师盟,我们杀人的事情一旦曝光,连山门任务都接不到,还要被闲师盟和秋风煞两方追杀,现在的问题是跑不跑,都会被两方追杀。” “去守卫处吧,你有这个玉佩,如果分量不够,我还有一样东西,”于方掏出了一枚尊者令,“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牌了,苏师姐已经逃走,我们已经无后顾之忧。 齐若宁用惊奇的目光看着于方,这家伙带了多少东西,全都是救命用的。 第347章 收拾摊子 对方淡然的脸,魏不语总觉得内里透着淡淡的鄙视,有一瞬间真的怀疑这位离统领就是游医前辈,但大眼之前说不是,他也没底了。 半个时辰前,魏不语力主将宋之麒他们留在小院,一方面照顾杨虎子,更重要的是防备有闲师找上门,和于方两人单独去找离统领,到门口就被拦下。 守在大门口的辅卫头见是两个福徒,直接告诉他们领任务去任务处,守卫处不负责这些琐事。 魏不语先是道谢,又说自己受朋友离钰昶的帮忙要亲手给他的叔祖离统领送一样东西,辅卫听到离钰昶的名字,还有那句叔祖,才道他得先去禀报。 “除了你们,知道我和离钰昶关系的人不多,他既然这么说,就带到茶厅去。” 书房的东西撤出去不少,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别无他物。 离恨天满意地坐下来,他还是喜欢空荡荡的样子,什么牛鬼蛇神来了都找不出一处躲避的地方。 魏不语和于方被人带进一间茶厅,地方宽敞,能坐不少人,两人小声猜测着离统领到底有什么态度,会不会帮他们。 离恨天在茶厅外头已经认出两人,心事重重,有些潦草,跟第一次见面那会儿差远了,不时还盯着门口,恐怕是遇上了麻烦。 “我是上章城守卫处新上任的副统领,姓离,听辅卫说你们来是替离钰昶送东西给我?” 魏不语行完礼,笑道:“离统领,请恕晚辈失礼,我们在这里无亲无故,突然遇到了一桩特别要紧的事,非您不能处理,斗胆借了离师兄的名义,请您断一断公道。” 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能被他们称为要紧的事,一般都不怎么要紧,离恨天坐了下来,辅卫给他倒上了茶又退了出去。 “离钰昶偷了上章城的宝马,犯下重罪,去向不明,我已请得许统领发出的追杀令,此等狂悖之徒,与我再无干系,你们找错人了。” 门口的辅卫立刻进来请人,魏不语避开,拿出玉佩,大大的离字晃悠在离恨天的面前,他摆手让辅卫退下。 “离统领,我们真的有要紧事,你先听我说完,昨夜有闲师夜闯入小院,劫持我师弟,还将人打成重伤,我们几人围攻不胜,最后迫不得已自救,失手刺死了他。” “简单来说,你们夜里杀死了一名闲师?”离恨天的声音陡然拔高,短短一个月不见,不得了,连闲师都能干掉。 把人杀死了就赶紧逃,送上门来干什么,这么老实到近乎蠢的举动,他招手让辅卫过来,轻声说了几句,又道:“尸体在哪?” 魏不语将尸体放了出来,又略带嫌弃地用灵力洗了洗香囊,还扔进去一点香粉。 离恨天眼睛一眯,发现了不对劲,这名闲师的修为高出他们一个大境界,十个人捆在一起也不可能杀了他,他摸向后脑,发现福泉停滞,应该是用被禁灵后杀死的。 “你们手上有禁灵的东西,完全可以在有限的时间内绑住他,再报告守卫处抓人,为何要刺死他?” 于方拦住魏不语,“当时,我看到一位师弟重伤,另一位师妹被这个人抓住,差一点就要被他扭断脖子,其他人打不过他毫无办法,就掏出了禁灵珠,但他不放手,我们没办法。” “胡说,他的伤口不对,这是他躺着的时候,剑捅的,不是情急之下刺的,还有他的眼珠子有红点,这是中过幻术的症状。” 离恨天看着这两人,“你们有事瞒着我,不说清楚,我现在就把你们交给闲师盟。” “离统领,我们只是失手杀死了他,根本不知道他中过幻术,你说的伤口不对,那是因为禁灵生效时,他从背后踢了一脚,我的剑没收住,扔了过去,也算是捅的吧。” 魏不语咬死不承认蓄意杀死,“我们根本不认识他,只是凭着他额头的印记人认出了身份。” “不管你们解释再多,我都不会相信,换做其他人也不会相信,因为在这里,没有人会杀完人主动跑过来报告。就凭这一点,你们一定隐瞒了一些事情。” “离统领,我们是福徒,以后也许会加入净福堂,我听说你曾经也是净福卫,这样算下来,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今天是这个闲师动手在先,还妄图挑战净福堂的底线,我们只是反击。” 将玉佩重新收了起来,魏不语又道:“杀完人之后我们也一走了之,但闲师盟要是知道肯定会来找守卫处要说法要好处,离师兄的叔祖也是我们的叔祖,我们主动过来,其实也是不想给您添麻烦。”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于方很想为魏不语喝彩,“叔祖,这个人不死,死的就是我们,我们为难些,也不想您为难。” 茶厅的三个人一具尸体,构成了一幅安静而诡异的画,离开的辅卫重新回来,才打破这一室的寂静。 “禀告统领,他们住处确实有人重伤,院子里有打斗痕迹,隔壁两处院子都有人听到动静,不过没敢过去,都躲回了练功房,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何事。” 小小年纪,油嘴滑舌,黑的说成白的,只要核实了闲师的身份,他们隐瞒的事情一定会浮出出来水面。 嘴皮子功夫再好也藏不住,离恨天看出魏不语、于方的紧张,故意拖长了语气。 “上章城的规矩,杀了人要受到惩罚,闲师夜半潜伏入城坏了规矩在先,你们失手杀人在后。” 他又转过头问辅卫小院还有多少人,辅卫说一共七人,心里觉得奇怪,还有四个人去哪里了。 嘴上却道:“杀人会被送到前方三城当洒扫,你们既然是受害的一方,除了那个伤重的人之外,其余六人就送到救治处的暗房做苦役一个月。” 辅卫听到这个惩罚,用惊奇的眼光看向统领,很快又低下头,离统领也没大家说的那样恐怖、不近人情,他想出这个惩罚,实在太轻了些。 不过,这名闲师也是活该,夜潜内城被捉到视为暗寇,至少去掉半条路。 “离统领,那位伤重的师弟能不能跟我们一起进暗房,他一个人在外头,行动不便,无人照管,我们当师兄的很不放心。” 看这两个小孩儿眉梢透出隐隐喜悦,离恨天猜到他们带着尸体过来就是想找个地方躲一躲,“你们愿意,我无所谓。” 差辅卫将人先送走,离恨天重新检查了一遍尸体,确认自己的判断没错。 等辅卫回来,就得知自己被收做亲信辅卫,他来不及高兴,离恨天就当着他的面焚了尸体,笑容霎时凝固在脸上。 “你见过他的脸,这个人交给你悄悄去查,一定不要惊动任何人,否则我也保不住你的命。” 但他很机灵,明白了暗含的威胁之意,立刻报出名字表忠心,“请离统领放心,秦观览定会守口如瓶。” “很好,秦观览,等天黑人少的时候把人全部送去救治处,今晚带人监视小院,再有闲师不守规矩来一个抓一个。” 第348章 极乐山行1 强圉城的传送阵没在内城,而是紧靠城门口。 苏四儿、王岳山跟着离钰昶出来的时候,早已特意改了装扮,三人兄妹相称。 传送阵刷身份牌不一定能查到行踪,但城门口这种查验,辅卫都是人精子,特别会替人着想,花点积分就可以得到消息。 离钰昶拉住排队准备进城的苏四儿,将人叫到一边,“先别忙着进城,我们不能再用之前的身份牌了。” 路过传送阵,就是蜂巢山,离钰昶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带着人,走了半个时辰。 眼看路越走越偏,周围全都是山,苏四儿估计已经出了庇护大阵的范围,将飞刺扛在了肩上。 偏路不代表没有人,离钰昶走在前面,发觉路过的人都用凶恶的眼神瞪着他。 回头一看,坏事了,怪他没说清楚,“苏师妹,你把兵器收起来,这么凶悍,大家没人肯同你做生意的。” 强圉城是东境最大的一座城,离前方三城很近的厄兽潮带来的威胁很远,离高手如云的界境山所在的阏逢城、闲师盟盟主喜欢待的旃蒙城同样很远。 就连厄兽都很少开出高品,即便有,也有一个最大的地下资源交换世界替他们负重前行。 天然的好位置,无名者的温床,繁华的代名词。 出走的三人停在了一座桥边,桥的对面有一座山,洞口的光很亮,不时有人进出,他们脸上显出满足的神情。 “我们是要进到那个山洞里吗?” 离钰昶蹲在一边,捧着一本紫桐录本,“按道理来说是这样,但卖身份牌的人应该还没来,所以我们要等一等。” 王岳山被彩云欺负了一路,下了传送阵才稍微好点,现在又开始闹了起来,“离师兄,我们现在不能过去吗?” 彩云说山洞里有它爱吃的果子,王岳山心里有些害怕。 彩云爱吃的东西好多都是按灵玉计算,以前在福兽园供得起,现在难说,他将彩云带走的时候,师父好像很高兴,说要让它受一茬罪。 紫桐录本被递到眼前,王岳山认出上面的字差点站不稳,十万积分过桥。 “我们买了身份牌,卖家会负责将我们带过去安排,如果自己过去就会被要求先拿出十分积分买路钱。” 苏四儿望了过去,看着井口大的洞,这么贪婪,“为何找这个卖家就不会花积分?” 离钰昶压低声音,“不敢用自己真实身份牌的人,背后都藏着事,一个追杀令随随便便就是十万积分,要想不被泄露身份,至少得让这些人闭嘴,这个卖家很特殊,他不挣积分,挣福玉。” 半个小时后,一个干瘪的老头出现在桥头,离钰昶笑着跑过去,又回头指了指苏四儿和王岳山,那老头打量两眼,又转头摸出一块石头,他的手飞快地旋转,石屑抛洒。 “王岳山,你身上有多少福玉,我那份也一起给了,回头出去了还你。” 想到赚积分的事情,被迫中断,又要添上新债,苏四儿一时有点缓不过神。 “带了不少,我祖母说这里用得着,”他比了一个数,苏四儿彻底放下心。 “二十福玉一个,福翁那里我已经付了,你们直接给我就好。”离钰昶分出两个身份牌,苏四儿、王岳山一人一个,严肃道:“接下来,我们就要靠自己挣积分了,涉及城内的任务统统不能做,看到熟人要克制住。” 蜂巢山积分太低,山门任务太危险,离钰昶指了指那座山,“我们的积分就靠这里了,最后一件事,你们进去以后看到任何事情,都不能管,尊重这个地下世界的规则,它不是你们的风云谷。” 说得苏四儿和王岳山心里发寒,也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古怪,离钰昶也不在意,总归来了这里,这两人唯一靠得住的就是自己。 靠离钰昶带路,他们进了极乐山,在地下五层找到了一处地方,这里叫往生场,桥头老头给介绍的。 好奇心不能有,短短一天就有所领略。 王岳山端着一盆需要清洗的内脏不知所措,他已经认出了这个来自哪里,一想到之前在上章城吃下的东西,他的喉咙不自觉紧了紧。 苏四儿已经习惯他这个反应,立刻将人推到一处深沟,催着他赶紧吐,吐完继续干活。 远处的两个大缸子是他们一天的量,离钰昶这个鬼头鬼脑的家伙,不讲义气,早巴结上管事去了第七层。 谁能想到各大酒楼里美味的荤食竟然来自厄兽。 如果不是深入这里,苏四儿想自己大概永远不会察觉里头的秘密,她低下头运起灵力抵抗厄气,继续清洗,。 王岳山吐完回来,“这个活不行,天天困在这里输出灵力,修为得不到提升,何时才能找到红拂山。” “先忍忍,离钰昶说等他找到人,我们就能去做山门任务了。” 苏四儿何尝不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但离钰昶说他的事要紧,他要找的人就在这里,等找到了拿到东西,他们才能离开。 “那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干,我昨天听隔壁床的的人讲,最近极乐山来了一个无所不知的人,我想去看看,能不能问到红拂岭在哪里。” 苏四儿叹口气,不想打击王少爷的进取心,他已经被连着骗了好几百积分了,离钰昶已经暗示自己不要让他再去上头,免得真的被标记为肥羊,最后走不出这里。 “先干活,干完活,我陪你去。” 这里的清洗间很小,一个小洞口容纳两个人,王岳山得到支持,动作明显加快,决定晚上必须跟离钰昶说一声,探一探他隔壁床的人的底,省得下回再被骗。 两个大缸子一点点被填满,最后被合力推到门口,有人负责将它们拉走,苏四儿躺在地上,两个大缸是他们的极限,灵力又空了,白日就这么流走了。 戌时,天已经全黑,极乐山的发光石重新被换上了新的,代表极乐之夜重新开始。 一言堂,这里每天都会更新东境各城发布的消息,苏四儿照例拉着王岳山先去这个离洞口最近的地方待上一刻钟。 离钰昶被上章城下了追杀令的消息,就是他们从一言堂这里知道的,在那之后他们再也没出去过。 苏四儿每天都会过来,做梦都想知道秋风煞是否已经到了上章城。 可惜,半个月来,每天最多的是前方三城的消息,厄兽大潮暂时退去,前方不敢松动,各城仍在筹集人手,准备抵挡下一回的厄潮。 “上章城迎来新城主离恨天,原统领许家川迁往界境山。”苏四儿念出来声,王岳山也被吸引过来,“他之前只是副统领,怎么一下子变成城主了。” 这时,一言堂的小二哥凑上来,“只要花上一百积分,我就可以告诉你们,总之,这上章城最近可发生了一件大事,多亏了离城主。” 前几天店里都没人,今天突然出现,好生奇怪,苏四儿略尴尬地退后,笑了笑,露出左脸的疤痕,“等我再攒攒,凑够了就照顾你的生意。” 劝过挡路的人,小二哥保持和气的笑,又回头道:“消息过了时间就没用了,你可要抓紧啊。” 转身想去招呼另一位客人时,一把大刀突然砍向了他,身首分离。 热闹也不是那么好看,考验胆量,苏四儿拉着王岳山躲到一边,一个满脸胡子的人带着十几个人冲进了洞口。 “言西洲,滚出来,竟然敢卖给我假消息,害我损失了十几个兄弟,我今天要拆了你这一言堂。” 第349章 极乐山行2 一伙人冲进店里,一言堂很快被砸得乱七八糟。 胡子脸一脚踢翻了小二哥的头,又拾起地上的刀,擦也不擦,一言堂门口的牌匾被他削了下来,直接坐了。 头滚在苏四儿的面前,那张和气的脸多了点尘土,眼睛都带着笑,她想使出灵力帮他闭上眼睛,却被人抓住。 “不要动,事情还没完。” 看见来人,王岳山低声喊了声:“大哥,你今天收工真早。” 离钰昶冲他摇头,“先别说话,安静等他们结束。” 胡子脸的手下冲出来,说里头没人,胡子脸慢悠悠站起来,“各位,你们不要光站在一边看热闹,都来给我评评理,我大小也是个月字辈的客人,再过几天就能升到日字辈,” 他扔出了一块月字牌,“偏偏这个时候给我个假消息,一下子毁了我的前途,你们说我该不该砸店。” 人群里多是附近的店家,个个笑嘻嘻,有一个秃头道:“该,极乐山就这规矩,你砸得好,言三爷绝不会多一句话,他还特意在外头给你留了一条野狗,让你解气。” “秃爷,你是收了言西洲多少好处,在这里替他说话,一条野狗就能让我解气,我可是损失了十几个兄弟。” 胡子脸又提起大刀,冲向了一尊石像,人群中的秃爷闪身进了店门,拦在他面前,“这店里什么都可以砸掉,只要你解气,但这尊野王像不行,它是极乐山的祖师爷。” 叫秃爷的人一手将胡子脸举过头顶的刀推了回去,出门的时候拉上门,再松手,门瞬间变成齑粉,全部吹到胡子脸身上,围观的人退开了些。 被糊了脸,胡子脸瞬间怒气冲冲走向秃爷,“言西洲叫你来的?” “言三爷让我给你带句话,有些事,你自己查查,到底是消息不对,还是人不对。” 秃爷绝对是故意大声讲出来,胡子脸听完,一把扯下胡子,带着十几个兄弟又气势汹汹地走了。 苏四儿瞪大了眼睛,居然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子,“听秃爷的口气,她砸错了店,怎么还能全身而退。” “因为一言堂同时卖了两方消息,店面而已,砸了就砸了,信不信明晚过来,保准又是原样子。” 稀松平常的事情,这两人跟没见过一样,离钰昶看向王岳山,这个听不懂话,苏师妹则是想听就听。 “你想问什么,我帮你去问,我听狗头说,你被人盯上了,小心被人骗过去做真正的野狗。” 野狗是极乐山对类似奴隶的人的称呼,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狗头一概不认身份,只要送过去,就算亲爹亲儿子也照收不误。 “知道第一层专门用来做什么吗?犯了错的野狗都会被拖到那里,先跟我回去再说。” 野狗大多数是被骗出来的山门村人以及这些人和隐卫之后生下的后代,被卖到这里。 苏四儿想到刚来的时候经过的第一层,小声惊呼,“那可是人?” “不是,那是野狗,”离钰昶轻轻说道,转身按下苏四儿和王岳山的头,对着来人谄媚道:“秃爷好,大狗头让小的过来递话,山腰开花,邀您赏脸。” 发光石的光偷跑到秃爷的头上,苏四儿能看到他头上的毛茬,秃爷原来不秃。 “鸿福不尽,哪来的生脸?”秃爷打量这个带笑的年轻人,比他高,恨不得过来舔自己一口的模样,再配着一张俊秀的脸,太违和了。 捕捉到对方眼里的嫉恨,离钰昶走远几步,弯曲着两腿,低头道:“惟斯地不予,山脚跑回来的。” 秃爷招手让离钰昶走近,撕开了他的肩膀,虎爪印记陷在肉里,他重新给拍了拍,“把这里收拾好,明天一早跟我出去一趟。” 大卤蛋离开的方向是左边,那里是上到销金窟的地方,也是苏四儿和王岳山去不得的地方,他们跟着离钰昶将小二哥的头和身子拼在一起,又用一块黑布将人裹了起来。 路过地下第一层的时候,离钰昶接过黑布,“你们先下第五层等我,”王岳山拉过想说话的苏四儿,“大哥,我们听你的。” 第五层的地面最干净的时候就是晚上,听说是上头的客人不喜欢闻血腥味,他们白日里做完事情就要冲刷干净。 “离师兄刚才那么做,也是没法子,他刚听到秃爷说明天出门,眼睛亮得很。”王岳山小声说着,眼睛却不离外头的动静。 苏四儿当然明白,小二哥是野狗,第一层就是大部分野狗的归宿,离钰昶到这里来,目的并不单纯,秃爷明显是他这几天努力过后的一大突破。 半刻钟后,换了一身衣服的离钰昶过来,王岳山小跑过去将彩云放在门口,三个人躲在里头,头挨着头,脚挨着脚。 “再忍几天,等我取得秃爷的信任,你们就可以拿到出门的资格了。”他说完这个消息,身边的两人却并没有预想中的兴奋。 这个地方待久了,人都变得有些迟钝了,王岳山问出了一个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离师兄,你为何要故意让自己被下追杀令?” “为我的祖父和爹报仇,他们被这里背后的人杀死了,害我成为孤儿。”发光石的光照在脸上,离钰昶神情哀伤,“抱歉,我当初故意提出在这里落脚,就是为了让你们能够帮我。” “你想我们怎么帮?”失去亲人的隐痛让王岳山最先心软,因为他来这里也是为自己的祖父和爹洗清冤屈,找出仇人。 “今晚把彩云借给我,你打听的事情交给我,”离钰昶见王岳山态度松动,趁机提出要求,又看向苏四儿,“苏师妹,还需要你同我一起去,你只要答应,剩下的福玉我不要了。” 王岳山动了动嘴唇,还是没说出拒绝的话,这个地方很危险,离钰昶仅凭半个月时间根本不可能取得狗头的信任,除非他用了别的法子。 “等你的事情,办完再说。” 苏四儿想到那本紫桐录,上面的东西很多都是关于这里的,所以他在此地如鱼得水。 他们两个于他而言,像两个累赘,他嘴里的报仇绝对不简单,“我们想要的东西不在这里,先忙你的。” 这就是答应去了,离钰昶站起来,面色恢复沉稳,“王岳山,你今晚负责盯着隔壁那个家伙,不要让他发现我和苏师妹半夜出去。” 第350章 极乐山行3 极乐山的地下世界就像睡着了一样,静悄悄、半点声音也无,苏四儿提前服用了离钰昶给的回灵丹,她白日里耗尽的灵力重新恢复。 每层之间需要注入灵力才能通行,苏四儿的灵力能到第五层,离钰昶的灵力能到第七层,但晚上的灵力在此处波动却被禁止,晚上他们只能在第五层休息。 离钰昶似乎天生就知道这里的机关,两人带着彩云没怎么费力就来到第七层,这里和第五层被分割的小山洞并不一样,一整个都是通的。 抬头可以看见石壁上被挖了洞,头在外,身子在里,像是睡在排列的石棺内。 他们在修炼,离钰昶只说了一半,没有说这是怎样一种修炼方式,苏四儿想他或许也不知道。 石棺是所有狗头的居处,狗头负责前六层的内外琐事,有时兼顾着山腰的活,他们统统都归大狗头管,石棺的旁边有一个稍大的屋子,这是大狗头的住处。 进入山腰的机关就在大狗头住的屋子里,离钰昶和苏四儿贴着石棺底下,一点点移动到那间屋子,他轻而易举破了门上的阵法,闪身进去。 这人身上的秘密比起自己也不遑多让,苏四儿抱着彩云守在外头,一旦那边确认安全,她再跟着进去。 同理,彩云发现外面不对劲,再提醒离钰昶出来。 水滴滴落的声音响起,这是安全的意思,苏四儿闪身进去,看见趴在床底的离钰昶举起发光石,“大狗头他们平时也这么进出?” “当然不是,”离钰昶将发光石收起来,跳了下去,苏四儿抱起彩云刚伸出脚,离钰昶重新冒头,“把你的脸涂黑一点。” 说完,又递给她一块帕子,苏四儿将帕子贴在脸上,很快融在脸上,将彩云往怀里塞了塞,才跟着跳下去。 地下一层至七层被称为山脚,八层至十四层则谓之山腰,十五至十八层即为山宫。 从第七层跳下去的时候,苏四儿掉在了一个池子里,四周都有发光石,吓得很快爬到岸边,她看得很清楚,池子里是灰色的水,还有股淡淡得血腥味。 池子的一头是石壁。石壁上有很多孔洞,可以听见水流动的声音,另一头是昏迷的人,男女都有,他们的手腕都泡在池子里。 再往外,是一扇大门石门,离钰昶正躲在石门外朝她招手,外头有脚步声传来,还有说话的声音。 “这一批家雀的血已经放了半个时辰了,可以换下一批了。” 苏四儿听得分明,他们要进来了,她的胸口又烧了起来,头上的洞还没堵上,外头的人马上就要进来。 她拿出飞刺,运足灵力飞到石门边,紧张得身体都抖了起来,一点不敢发出动静。 “再放一刻钟也无所谓了,大晚上的,人都到上头去了,只留下我们两个,光是去牢里抓人过来就要耽搁不少时间。” 声音越走越远,原来不是要进来。 离钰昶凑到石门边,那两人拐角过去,他又招呼苏四儿跟上,被抓住,“那个洞怎么办?” “不用管它,先去追那两人。” 第八层的拐角很多,特别适合藏人,苏四儿跟在后头,一路躲躲藏藏。 站在最后一个拐角,离钰昶没有继续往前,转身对苏四儿比划,要她守在此处,他去取一样东西,如果那两人碰到了她,就让彩云喷火毁尸灭迹。 这法子在苏四儿听来,十分没有章法,还有可能自取灭亡,但神神秘秘的离钰昶丝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只好窝在拐角,祈祷那两人一时半会回不来,但心里明白,他们先前已言明一刻钟必换人,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尽量降低自己存在的苏四儿,一点也没费力就被发现了,她怀里的彩云突然发难,喷出一口火将两人烧成灰烬,但麻烦没有根除。 因为两人身后还有其他的人,苏四儿的防备很快变成尴尬,这些人就像没看见她一样,自顾自往前走。 就在她觉得躲过去的时候,又发生了变故,最后一个俊逸少年,将她拉出拐角,推到地上,扬长而去。 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苏四儿的鼻子磕在地上,心里愤愤,枉她一身灵力,竟然逃不过对方的钳制。 抬起头就是一道石壁,唯有左侧有奇怪的声音发出,只一眼,脸色爆红的她重新缩回拐角。 男女不可计数,两两混在一处,如此不避忌人伦,这等画面不知如何形容,已然明白,刚才那个少年就是故意如此。 苏四儿侧身对着石壁深吸一口气,这里的人如此怪异,大概只有不见踪影的离钰昶可以解答了。 重新缩回拐角之后,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奇怪的场面,脸渐渐恢复平静,脑子也回来了,这才想起怀里的彩云刚被那个少年抢走了。 简直从头到尾被人戏耍,太恶劣了,考虑到离钰昶一时半会回不来,那两人已经被干掉,先去把彩云抢回来才是要事。 先前的血池又换了一批人,手腕也换了一批,唯独一个人与之格格不入,苏四儿很容易就找到抱着彩云的少年。 “你的身上充满了我族人血肉的味道,还有我主喜欢的灵气,令人又恨又爱,所以不介意我小小报复一下吧?” 少年坐在池子边,抚摸着彩云的羽毛,彩云乖顺至极,动也不敢动,苏四儿摸不清此人路数,半晌憋出一句,“彩云好像挺喜欢你?” 彩云闻言,朝着苏四儿喷出一簇灵火,将她额头的碎发烧了几缕,真是瞎了,那少年见此,展颜一笑,拍拍彩云的头,又将手腕伸向它。 灰色的液体生在一个永不愈合的伤口,彩云毫不客气地享用起来,刹那间,苏四儿明白了七层那些人的修炼方式。 “这位大哥,我误闯至此,没有恶意,看你对彩云这么好,想必稍后也不会阻彩云离开吧?” 绞尽脑汁想出的理由,苏四儿逼着自己说出了口,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 只听得一声嗤笑,少年重新展颜,“你们外头的人说话也不是一味蛮横骄悍,你这种傻不愣登的人说出傻不愣登的话,我也喜欢。” 这是答应了的意思?苏四儿拿不定情况,又偷瞄了回去。 “比起这只山鸡,我更喜欢你留在这里。” 一瞬转换,苏四儿就被人按坐在地上,她的福泉宫被一只手掌裹住,这是威胁的意思? 有实力的人往往就是这么豪横,想拿住谁就拿住谁,若是换个身份,苏四儿此刻羡慕死了,“这位大哥,其实我不大合适,不如换个要求。” 她努力摆出自然的笑,却发现刚才池子周围躺着的人突然坐了起来,都瞪着她。 少年也笑,“你看,不是我不愿意,他们都觉得你有趣,想你留下来。” 这是什么烂借口,这人身份肯定不简单,实力也高。 苏四儿脑子里转半天,也没想出好法子,她索性放松下来,莫名觉得离钰昶会有法子。 她一愣声,手指突然疼了起来,“彩云,你怎么回事?” 鲜血直流,红得刺眼,苏四儿本能觉得危险,立刻捂住,还是滴了几滴血在地上。 “红的,好难看,原来真和我们不一样。”少年失望道,他的手却伸向苏四儿受伤的手。 第351章 极乐山行4 少年的唇沾染些许红色,他用手指将其抹平,轻轻呼出一口气,却像是一块巨石砸在苏四儿的脸上。 “唔,痛啊!”苏四儿忍不住喊出声,觉得自己的脸似乎变形了。 唇上的血消失,就像从来没存在过,少年站了起来,“这算什么痛。” 踢开彩云,他将带伤口的手腕伸到苏四儿的面前,“对不起,刚才是我太用力砸伤了你,不过你要不要试试这种痛,日积月累就跟掉眼泪一样简单。” 他一边说,眼泪啪嗒啪嗒精准掉在苏四儿的脸上,躲都躲不掉。 老天,这是什么奇异体质,她瞬间感觉自己的脸又赶上了一场大冰雹。 逃出魔掌的彩云早已逃到另一处角落,那双圆珠子似的眼睛,直楞楞地看向这边,还带着兴味。 “这位大哥,你若是觉得戏弄我可以开心,我没有意见,但你这样大喜大悲地容易伤身体,不如歇一会儿?” 离钰昶这家伙到底去了哪里,他一定是故意把自己带到这人面前来的,苏四儿默默等着冰雹停下来,在心里把离钰昶片成三千六百刀。 突然,彩云发出了一声尖叫,苏四儿吓坏了,也不管这个流泪少年,一口气冲到彩云那里,抱着安抚,提醒它不要把狗头再找过来。 “我从生下来就只有悲,不曾体味过喜的滋味,也只有今天遇见你,就像听到不用来这个讨厌池子的感觉,不如你留下来,好不好?我一定将你藏起来,不被他们找到,这里往下的地方可好玩了,我都带你去。” 苏四儿眼睁睁看见他的下半身长出了一条狼尾,渐渐身子也狼化,随时准备扑过来…… 刚才的趣味游戏已经让她产生惧怕,现在又突然变身,但愿这池子不是她最终的归宿。 “小舅舅,她不适合这里,你若是真觉得他有趣,我以后有空就带她过来陪你玩。” 是离钰昶回来了,苏四儿抱着彩云缩在角落,只是他说出的话有点不中听,不过她也不是蠢人,知道这个时候并不适合插嘴。 石门的青年渐渐走向狼化的少年,“小舅舅,觉得意下如何?” “不如何,你搅了我玩耍的兴致,”狼化瞬间褪去,少年恢复人身,“你真不怎么样,等了几十年,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我就说不能指望你。他们都不信。” 说归说,少年的顽劣并没有停止,闪身将离钰昶踢到池子里,看他挣扎,这次终于大笑,“继续努力吧,我的好侄儿。” 水池边上的人看着离钰昶,纷纷跑向石门的方向,少年瞬移至苏四儿跟前,将人拉起来,温柔道:“下回一定要来,食言的话,我会吃人呢。” 呆住的苏四儿望过去,少年早已离去,但他的话却像是挥之不去的咒怨,不停在脑中回响,直到心中的不以为然变成笃定的一定会来。 “我们回去吧,稍后该有人回来了。” 回到第五层,王岳山一直睁着眼睛,看到两人平安也不敢动,这是属于三个人的一夜无眠。 新的一天继续上工,手上的活儿没有停,苏四儿和王岳山时不时看着大桶,心里盼着离钰昶赶紧回来。 王岳山悄声道,彩云昨夜大概受了惊吓,一天都不曾露面,一直在睡觉,苏四儿分神想着昨夜的狼少年,心里猜测彩云是在消化来自少年的灰色液体。 临近极乐山苏醒的时辰,完成任务的两人清理了一番干活的地方,乖乖坐着等人。 一刻钟后,脚步声响起,王岳山率先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却不敢伸头去看,他之前有过类似举动,挨了打之后还被扣了积分。 狗头的修为不弱,比他们高一个境界。但一切都缘起于他得罪了彩云。 石壁上有新挖的洞,确认了来人,王岳山回头冲同样盯这边的苏四儿一笑,她知道脚步声属于离钰昶,站起来跑到王岳山身边,两人大胆地把头伸出去。 “等久了吧,”离钰昶一进来就招呼两人就地坐下,他在地上写道,明日开始,出山门任务。 “出去一回要做上十天,然后回来歇上两天。” 积分没有,按离钰昶的话说是试工,明日和他们同去的还有十几个人,山门任务是闲师盟的任务,他们第一回当帮手主要是对付暗寇。 如果被对方看中了,长期合作,挣来的积分八成,上交五成。 第二天,苏四儿和王岳山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跟着大部队出了极乐山,过了桥,路过蜂巢山,直奔渡口而去。 所有人都裹紧了一件灰袍子,只露出一双眼睛,身后有一个数字,就是他们的名字,苏四儿背后是十五,王岳山十四。 这个数字,代表她和王岳山在这一批人里是垫底的存在,离钰昶说这还是他哄好了秃爷才有的机会,不然他们还得蹲在小山洞里洗个不停。 狗头和闲师盟的人在交涉,苏四儿努力辨认他们说些什么,最后发现自己还不如不费这功夫。 狗头说是生是死,闲师盟的人随意,反而闲师盟的人说,好歹一条命,他们不会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就是一个笑话。”苏四儿抱怨着自己的天真。 这群来自极乐山的人围着一头大飞熊,身旁的闲师早已不知去向,队友一个个死气沉沉,像是来此赴死一般。 “他们好像是野狗出身,”王岳山悄悄道,“跟我们出手的方式都不一样。” 闲师多是出尘境,还有两个聚灵境,苏四儿眼睁睁看着他们往山门方向走,把任务扔给了他们。 时隔多日,第一次做任务,两人十分兴奋。 三品的飞熊,苏四儿先前还在考虑怎么样出招不被人发现身份,现在闲师走了,她举着飞刺就窜了过去,王岳山一旁配合,两人缠磨了小半功夫,就解决了飞熊。 苏四儿将飞刺插在飞熊的尸体上,终于闲了下来,心里把闲师骂了个底朝天,什么药粉都不给点,纯要他们拼命,自己却明目张胆往山门里钻。 她好奇地朝着里头张望,从始至终站在一边不动的一群同伴中,终于走出来一个女孩,满眼惊惧,警告她不该看的别看,小心没命。 尽心尽力摆发光石头的王岳山突然跑过来,“暗寇来了,大家准备起来。” “你们要像这样,狠狠地打,不对,杀了他们,”苏四儿一边打暗寇,一边还要教人,她心里很累,人命关天,这些人好像无所谓。 作为打跑主要力量了暗寇,两人坐在一处,故意大声叹息道:“白瞎了出尘境的修为。” 那群人还是没什么反应,等苏四儿回头的时候,发现他们竟然都睡着了,几个闲师也是一去无踪影。 苏四儿自嘲道,给人打工就要有打工的自觉,无人理会,自诩怕死的两人不得不肩负起守夜的重任。 第二天,苏四儿他们等来了一个闲师,那人将飞熊尸体收起来,又随意瞟了他们十几人一眼,应该是看他们受伤没有。 “本事不错,无一人受伤,虽说积分没有,我们也不是那等心黑肝的烂人,你们狗头同意放你们出来不就是为了泡探灵池,三个时辰够了吧?” 还有这等好事,苏四儿刚要看是哪个大好人就被扇了一巴掌,王岳山想要动,也被打了。 “做人要懂规矩,眼睛朝下,不许抬起来,不该看的不要看,不然狗头来了你们的人头也保不住。” 第352章 极乐山行5 强圉这座城或许早已失控,苏四儿想能允许闲师跑到山门里偷人的地方,肯定不是好地方。 他们一上飞舟,闲师们就放出了十来个男女,苏四儿和王岳山虽然看不见,但彩云不在其中,自然将信息传给了王岳山,等于苏四儿也知道。 在上章城,故作凶悍的山南也不止一回提过不能去山门的村子里,会被隐卫视为挑衅杀死。 这些人却能将人带出来,怕是从上到下都成了一窝子人了。 所以,她和王岳山跟着闲师被带进内城而不被辅卫检视身份牌,实在算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 十五个人挤在一处池子里,苏四儿和王岳山挤在一处,和其他十三人稍稍划下巴掌宽的界限。 这群人不是来泡水的,而是来吸水的,苏四儿真的有点怕被人发现这个事实。 每当有人经过,她都会盯着人家,生怕被发现。 “十五,你在怕什么?”又是那个女孩,两人脸对脸,同是无奈,苏四儿想,看她编号,应该叫初一,“初一,你们这样,这样,被人赶出去的。” 苏四儿的手上下分合,先短后长,意思很明白,不要再吸了,会被人发现。 劝告并不管用,初一的双手掀起大片水花,水花蹦得很高很欢快,最后全部落在池子里。 “真不知你之前在哪里待过,竟然像个傻子一般。”初一说完,很快又退了回去。 她是傻子,要是没在一起,她会担心这个,苏四儿拉着王岳山,想找他评评理。 王岳山贴近她耳朵道:“刚才你确实有一点点明显的大惊小怪,也不怨人家,大哥说了,这里很不一般。” 无知是福,王岳山还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他那晚一起下去或者住进自己的脑子,就知道她心里的沉重了。 离钰昶的秘密掩藏得结实,就像小时候娘准备过年的糖糍粑,不到点尝不上一口,过了年回回要都有,她却早被人摆在台面上了。 探灵池出来之后,苏四儿等人被接出城,安置在渡口旁的一处空地,等着再次出发。 四品的厄兽,长尾石猿,闲师们将之引到平地就消失了,本不欲冒头的苏四儿和王岳山被点了名应战。 不知是不是故意,初一带着人坐在一边,总会弄出些声音,长尾石猿一张嘴,飞在天上的苏四儿立刻坠了下来,已经第三回了。 “不行,它一吐石头,我就觉得脸疼,根本生不出心思对付它,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习惯性跟在后头补刀的王岳山,也发现事情有点难办,两人都打不过,连连帮手也隐身了。“彩云说它最近没法出力,不然还能帮我们一把,要不我用驭兽盘试一试?” 想法很好,但联想到初一他们的身份,苏四儿担心会被狗头知道,“不必,我还有个别的法子。” 苏四儿让王岳山筑起土墙,自己引着长尾石猿过去,等它过去之后,她立即飞过头顶,在它背后也筑起土墙,最后两人各守两边,叫它也尝尝寒冰锥的厉害。 “不行啊,它一推土墙就倒了。”王岳山,“我们需要人帮忙。” 苏四儿被长尾石猿身后的长尾巴卷住,比王岳山更快走入输人的境地,每当她举起飞刺想要扎过去的时候,就被会长尾巴甩远,长尾石猿的尾巴最长有多长,苏四儿已经能估计出准确答案。 大概三丈。 她被甩在空中,初一那群人竟然还在拍掌叫好,这一点很令人愤怒,所以王岳山第一时间冲了过去,质问道:“我们是一伙的,你们为何不上前去救她。” “为何要救她,这种废物回去了也会被狗头拖走成为最下等的死狗,死在这里还能有个全尸。” 死狗,王岳山一愣,回看苏四儿此刻的情形,形容十分精准,“她死不是因为她该死,而是你们见死不救,你们心里清楚她不是废物,正如你们清楚就是自己见死不救,因为这头厄兽就是你们心里有恨又怕的狗头,你们不敢罢了。” “少说什么绕来绕去的话,你现在赶过去,还能救下她,再耽搁下去,你求人救而不得,也不过是见死不救的一种罢了。” 看来不能指望他们了,王岳山狠狠跺脚,不得不承认初一说得有道理,但他得去救人,“十五,你坚持住,我来救你。” 他挥舞着一把剑,跳到长尾石猿面前,一心二用的人不多,何况是厄兽,“我拖住它,你找机会脱身。” 苏四儿看他局促的剑法,心里叹气,长尾石猿的一只胳膊都能将他推倒,若是伤着了,救治处是指望不了的。 想到王老妇人一遇见孙子出事就大杀四方的样子,她顿时生出了无限的勇气,举起匕首往下砍,这可是削过六品飞狼脑袋的匕首。 撕心裂肺的叫声传遍山门,苏四儿举着断尾有点茫然,她盯着举起一只利爪的初一,傻傻道:“这样也行?” “断尾的大猴子没什么威胁,但你再不去搭把手,十四就真的成了死狗了。” 一瞬间理智回笼,彻底忽略了初一的怪异,苏四儿举着飞刺就冲上去解救被掐住脖子的王岳山,长尾石猿看见她,又开始吐石头,苏四儿也无甚反应,咔咔咔几下就被放倒。 就在她准备送长尾石猿最后一程的时候,初一又出现了,“剩下的交给我。” 苏四儿已经知道野狗是可以生吃厄兽肉的,“完整的尸体好交差,你们喝点血倒是无碍,”眼见对方的眉毛下坠,她赶忙道:“初一,谢谢你刚才救我。” 谁知初一这个时候眉头坠得越发厉害,眼里射出愤怒的光,指着王岳山道:“你告诉他,我们从没见死不救过。” 初一拖着尸体走远,苏四儿将匀过气的王岳山扶着坐下,“不要刺激他们。” 两人望见对面,有些说不出话,应该说是彻底麻木,初一将手插在长尾石猿的胸口,一股黑气缓缓流入她的体内,她的眉梢飞扬,一脸满足。 经历过的暗寇太多,苏四儿一转头就闻到了味道,她捅了捅王岳山,叫起他一同去摆发光石。 等她直起身警惕四周,十三个人早已同暗寇斗了起来。 他们的手穿过暗寇的胸膛,暗寇应声倒下,再也没有站起来,他们的脚踩了上去,暗寇变成了一道黑气钻入了他们的身体。 苏四儿和王岳山站在那里,眼里挥之不去的是一一那抹诡异的笑。 第353章 极乐山行6 闲师引来厄兽,苏四儿、王岳山拼命地跟厄兽搏斗,打不过的时候一一会自己出手,或者喊一个人代她出手,余下的故事与第二晚没什么不同。 不过如初一所嘲讽的那样,落在苏四儿的暗寇大概要幸运些。 她也曾悄悄学着初一的样子,触碰到硬实的胸膛又缩回了手,握成了拳挥出去,或者一把短匕首插了过去。 每个人都有他惯用的方式,她学了风云谷,又学了上章城,强圉城的这套学不来。 “十天不见,你们变得有些认不出了。” 见到离钰昶是在回去那天的晚上,苏四儿发现他已经不是之前的灰袍子了,身上是一件白袍子,和那些狗头穿得一致。 “闲师盟的人对你们很满意,这回送出去十五个,就你们两个被看中了,不过秃爷又讲好再送上三个同你们一起去。” 苏四儿听到这个消息,心如明镜,多出的三个大概就是一二三,毕竟初一走之前说过还会再见。 “我听狗头说,闲师盟的人出懒工,我这里有好些药粉,都是对付厄兽的,你拿上,靠自己活下去。” 应该用不上了,但苏四儿还是接过香囊,“说吧,什么时候再下去。” “这回我能下去吗?”王岳山听到下去有些激动,彩云自从下去之后,安静了好久,再也不同他对着干,他真好奇那是个什么地方。 “不行,”离钰昶拍拍他的肩膀,“下面的人只认十五,你隔壁的人只认你,我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掀开白袍子,身上有一道道游动的伤口,形状像长虫,动也像长虫,“你会受不了的。” 为了报仇,竟然以身饲虎,苏四儿别开脸,这东西她在初一身上也见过。 “到时把彩云带上,”王岳山闷闷地声音传来,“我以后再也不提这事了。”看着就疼。 当夜,两人默契地从五层出发,不过没有带走彩云,重新摸到七层下到第八层。 灰池子如故,离钰昶带着苏四儿躲过了这一层的狗头,又蒙上了她的眼睛,穿越拐角,他们来到了第九层。 “这一层这个时辰是空的,没人。” 苏四儿揭下手帕,打量着如同地主家的小姐闺房一般布置的洞,有些不敢进去,被离钰昶一把推到最后一个房间,“小舅舅在第十层等我们。” “这里原本的人呢?”苏四儿有些担心这里的人会不会被人杀死,她有点不敢问出来。 “他们上去了,今晚有贵客登门。”离钰昶拍了拍有点红的脸,“我们以为的不正常,恰恰是他们的习以为常,你多来几回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了。” 这个解释,令苏四儿有些茫然,她看向离钰昶,“那头狼真是你舅舅?” “嗯,我娘最小的弟弟,不过他们不怎么看重这个。”离钰昶牵着苏四儿往下,谁也没继续刚才的对话。 刚进入第十层,就听到连绵不绝的轰响。 少年的手脚都上了镣铐,头顶每隔五息会有一道惊雷,他的脸还是微笑的样子,好像这一切加诸在身上的痛,都不是痛。 离钰昶也是这样,淡漠,安慰双手抱住头的苏四儿,“他们保留了母亲或者父亲一方的血脉,天生敬畏惊雷,小舅舅被锁在这里,是为了祛除他的敬畏,只要他捱了过去,就可以去到十一层。” 苏四儿抬起头,她觉得离钰昶很坏,她才十岁出头,就给她看这些埋在地底的永不见天日的东西,“离钰昶,你有什么目的?” “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很害怕,所以想拉个人一起,正好是你。” 不,她不信,“你想救他们出去?” 惊雷下的少年突然走了出来,“他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我们不需要任何人救,我们有自己的强者。” 少年一伸手,惊雷下坠,落在他手里,炸开。 光很刺眼,灰色的液体滴在地板,“我真好奇日光也是这般咄咄逼人吗?” 苏四儿感觉心惊肉跳,下意识安慰道:“你出去就知道了。” 说完她才觉得不妥,求助似的望着离钰昶,希望他站出来描补两句,不要惹怒了他的小舅舅。 不料开口的却是少年,“上回你烧死了两个狗头,我被迫暴露了自己的能力,替你平了事情,你该怎么报答我。” 这个事还是第一次知道,苏四儿看向离钰昶,“要不我们把他偷出去?” 另外两人惊讶地看向她,少年说,“倒是很敢想,我等着。” 他转头一脚把离钰昶也踢到惊雷的地盘,“这回换你试一试。” 跟着跑过去的苏四儿很快受不了惊雷的轰隆声,抛弃离钰昶自己回来,他并不如少年那般能忍,呻吟的声音简直盖过了雷声。 半个时辰后,喊声没有虚弱,反而越来越大,她闻到了焦肉味。 “喂,你怎么不哭,都闻到他快要被烤熟的味道,还这么无动于衷。” 少年捧着苏四儿的脸,直直望进她的眼,“怎么一点水光都没有,真无情,我还想着看你撒泼打滚求我救他,我们小时候被狗头教训,都这么求他,虽然没什么用。” 他突然露出讨好的笑,将苏四儿迷惑,又把人推到离钰昶身边,在她以为将要被惊雷灼伤的时候,又将人救了回来。 麻了,真的麻了,苏四儿想,这就不是个正常的人,求饶在他那里根本行不通,只能等他玩倦。 希望离师兄与他相同的血脉发挥作用,不要真的成了一盘烤肉。 “我还觉得跟你挺有缘的,结果你不如上回好玩了,是不是那小子说了什么,让你打心眼里看不起我们。” 苏四儿摇摇头,“我在慢慢习惯你们的世界。”收起无能为力的同情心,耐心等待,找到问题的终极。 少年突然变脸,苏四儿望过去发现他竟然和上章城暴乱的那天出现的飞狼一般,心里惊骇,“你为什么会从人变成狼?” “我本来就是狼啊,你该问我为什么会从狼变成人。” 他抓起苏四儿冲向惊雷,每一道雷将要劈在苏四儿身上的时候,他就飞走,惊雷落下,他又带着苏四儿回去。 任凭手里的小东西嘶吼哭闹,甚至用兵器对付他,扎他也不放手,还发出兴奋的狼吼。 真是吵死了。 “真是一双水洗过的眼睛,水波潋滟,能像狼一样狠多好。” 弱质纤纤,怎能扛过一路的凄风苦雨,还有一颗单纯的心,就该被折腾个七零八碎,才不会这么天真。 少年盯着苏四儿的眼,“带你玩一玩刺激的惊雷之后,心里是不是畅快多了,那小子可没你这么好的待遇。” 打不过,狠有什么用,伤害自己不见得能换回怜悯,苏四儿低头给他送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抬头再看离钰昶,自然无法忽视白袍上的斑斑点点,“他为何要这样?” “他没跟你说过吗?”少年有些惊讶,“他想见他母亲一面,但不够强,我答应帮他。” 这么个帮法,苏四儿垂下眼,原来是找地方修炼来了,“他偶尔下来一回,就能变强?” “他走的是你们的路子,这个法子不过是激发他的血脉天赋,不成也无所谓,就当练练胆子。” 胆子还不够大吗?他都混上追杀令了。 第354章 极乐山行7 惊雷轰响未停,少年靠墙坐着,将苏四儿摆正在旁边,时不时发出一道灵力干扰离钰昶。 两三个惊雷攒在一起,如破碎的飞蛾强行奔向它眷念的命运之火。 “夜仙谶言,我成功了。” “所有人都会死。” 轰响中,苏四儿凭借灵力也听不清离钰昶和少年说些什么。 他很专注,这很好,给她了一个正大光明窥视的机会。 他的血呈灰色,他玩弄惊雷,他的灵力白色,他是一头飞狼…… 凡有一种降临某身,已令人纳罕,何况这么多,她不再试图听清,而是背过身去。 感觉后背有虫子在爬,苏四儿转过身就看见少年退场,丈高的飞狼睥睨,眼眸中的狠意足可以将普通人的心房击碎。 “你为什么突然变回狼?” 飞狼少年的前爪将苏四儿抓起来,声音响在她耳边,沙哑地不成样子,“有人下来了,他很强。” 苏四儿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跑,看向惊雷中的离钰昶,拍了拍飞狼的手臂,离她最近的地方,“赶快阻止他,我们不能给你带来麻烦。” “我不怕麻烦,而且也来不及了。”一声嘶吼,苏四儿被一道深渊吞没。 她有些眩晕,脚下在不停晃动,靠在一处感觉到不对,怎么会是温热,突然她头上砸了一个东西进来,低头一看,竟是张熟脸。 欲要将人扶起,被拒绝,她也跟着坐下来,“小舅舅很嫌弃我脏兮兮的样子,却不得不将我放进来,我都能预想到下一回他会怎么作弄我。” “这是哪里?”回应她的是离钰昶的笑声,本也不是好性子的人,这家伙一而再再而三地装神秘,还不如他小舅诚实。 她一拳砸在这人流血的地方,“你说不说?” 靠着的地方突然朝她这边收缩了一下,旁边离钰昶也被颠离了底部,又狠狠砸了下去。 “这是小舅舅的储食间,很安全,那些人就算死也不会找到?” 储食间,苏四儿搜寻了一圈,半点食粮也无,“什么都没有啊?” “我们不就是吗?”离钰昶大声笑了起来,又是一阵颠簸,两人抓着对方,互相做了垫背的。 回过神来的苏四儿终于明白,“这是在他的肚子里?”她举起了发光石,又看了一遍,和她平时洗的那些很像,肚子无疑了。 “你两回和小舅舅都玩得高兴,他这人就是这样,吃之前必须要让食物尽兴。”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苏四儿认定这是故意胡说八道,回以胡说八道,“天地鉴证,我从头到尾没笑过,你在这里,笑了两三回,吃也是吃你。” “喂,你搞清楚,那可是我小舅舅,在他那里,同类相食,绝无可能,”离钰昶想了想,“你们除外。” 被鄙视的苏四儿扛下了整个同类的锅。 她想起久远的记忆,一时觉得心堵,又被大笑的离钰昶气到,“你小舅舅表现出这么强的力量,在这种地方不会死得更快吗?” “不会,小舅舅表现得越强,他爬上山宫的机会越大,上回不过灭了两个狗头,那些人就迫不及待将他移到十层,一群心瞎了的家伙。” 苏四儿觉得不对,对飞狼少年仍旧有些担心,争辩道:“可是那两人是彩云干掉的。” 她欲要再说,突然天地倒悬,头撞击在地面,睁开眼,就是那个伤痕累累的少年,他轻笑道:“失礼了,第一回吐东西,没控制好轻重。” 他的血贴着地流淌,她的脸贴着流淌的地,心中一个念头滑过,她捂着吃痛的脑袋坐了起来,“你没事吧?” “吃了点亏,那个聚灵境的人也没捞到好处,可惜你没看到我刚才的英姿,不过秃爷挺高兴,下回再见的话,又要换地方了。” 听不清他的最后一句,苏四儿大着胆子戳了戳他肚子上的某个地方,回以微笑,“我和离钰昶刚才真的在这里吗?” 突然,嘶吼两声响起,灰色的气旋袭击惊雷而去,很快气爆声、惊雷声搅得苏四儿心中不安,“小点声,他们会再来的。” “你把离钰昶放出来吧,我们该走了。” 少年一怔,属于狼的特征又露了出来,灰色气旋绕着苏四儿,她感觉到胸口发烫,又很快消去。 气旋转了个方向又奔向惊雷,轰轰烈烈。 “放他出来也行,我不喜欢十万三,你替我起个名字如何?”少年渐渐平静,恍惚间惊雷声远去。 苏四儿想说,你有名字怎么还要起名字,但说不出口,怕带出去的第二回落下的毛病也许是耳聋。 有些事情当时不觉得,过后反复想起却只觉得沉重,悲从中来。 “朗飞,希望你有朝一日挣脱束缚,飞向朗朗晴空,戏弄那咄咄逼人的天光。” 希望你挣脱暴戾的面具,回归青朗少年的朝气,拿回属于自己的自由。 “你们真的不管我的死活啊,小舅舅?” 离钰昶像是被吐出的鸡骨头一般,没逃过砸地的命运,还滚远了,更痛了。 “我有名字,叫我朗飞。”他说完,又回到了惊雷中,连环气爆声和惊雷声交错,最终重新站到了苏四儿面前。 在苏四儿的搀扶下,离钰昶拿出一包东西,“朗飞,我们该走了。” 接下东西,朗飞的眼睛却没离开过苏四儿,“下回可要再来啊。” 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苏四儿忍住泪光,笑道:“我会的,朗飞。” 其实,他这般喜怒无常,也是因为上面那些作恶的人吧。 重新回到第五层,苏四儿有些担心离钰昶的伤势,此人却丝毫不在意。 这一趟收获的信息很大,大到她整夜都睡不着,心神全被朗飞和朗飞有关的事情占据,她心中的解救念头还是没有彻底消散。 如此一夜,又是一天。 往日干活的地方早已被其他人占据,她和王岳山又被早早出门的离钰昶叮嘱不能去极乐山闲逛。 两人只好将对付厄兽的药粉重新分了分,各拿上一份,又研究了一整天的套招,用来对付厄兽。 整夜离钰昶也没有回来,苏四儿预备的问题一个也没问出口。 天微亮,苏四儿和王岳山等在桥头,就看到狗头带着一二三过来,“十五,我临时有事,这回你们自己去渡口。” 到达渡口的时候,苏四儿碰到了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那个砸了一言堂的大胡子。 他正在训斥自己的小弟,“你们怎么回事,连个人都找不来,这回怎么干活。” 噼里啪啦一顿连揪带骂,脸上的胡子一点点歪了,初一忽然靠近,“大胡子姑娘,我还是第一回见。” 瞅着表情怎么看,都觉得故意的,苏四儿想要坏事了。 事发突然,苏四儿想要捂住她的嘴已是不能,大胡子的目光已经锁定了这里,她装出找人的样子,其余人跟着她这里走走,那里停停。 “蹲下!”初一在背后叫道,苏四儿听话照做,再回头发现她手里拿着一簇假胡子,对面的大胡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带着她的手下,将他们四人围了起来。 “你们等谁?叫什么名字?” 王岳山和初一自动退到苏四儿身后,苏四儿低头调整表情又抬头,“等杜久,叫十五。” 王岳山大概想起他上回凶悍的作风,避之不及,初一也许是对这人的难缠早有耳闻,苏四儿已经预感到他们接下来的处境不太妙。 大胡子姑娘揪住一个手下,“去告诉杜久师兄,谢谢他送的人,我带走了。” 第355章 极乐山行8 跟着大胡子姑娘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不像杜久那般,将厄兽引出来就拍拍屁股走人。 不管他们死活,自己带着人躲进山门的村子。 她很有自己的想法,也不算特别瞎的指挥,苏四儿等人被指使得团团转,这般正常对付厄兽的策略和流程,苏四儿十分适应。 也很卖力,被特别奖赏了一百积分,她瞬间觉得大胡子姑娘特别可爱。 但初一不这么认为,她太清楚大胡子姑娘的本性,没敢近厄兽的身,对着暗寇把气全都撒了出来。 大胡子姑娘这会倒没插手,正带着自己人绕到一边商量事,还特地分出两个人看顾他们打暗寇。 解决掉暗寇,她又有了新的安排。 “你们换上这套黑袍子,跟我进村里,不许说话,听我号令,若是出了一点岔子,我立刻要他的命,明白了吗?” 进山门的村子里,不走水路就剩下仙人洞了,苏四儿和王岳山有被拉来充数的自觉,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但一二三很明显走姿僵硬,被大胡子姑娘呵斥了一顿。 苏四儿能感受到初一低落的情绪,也许这里曾经养育过她最亲的人,也许那些人还活着。 真是个傻子,初一坦然接受苏四儿的怜悯和误解,心里也对她生出怜悯。 大胡子姑娘亲自点上一盏灯,轻而易举穿过仙人洞的外障壁,他们很快就见到了等在那里的人。 一个老头子等在仙人洞,身后还有几个十来岁的少年男女,见到大胡子姑娘,没有那种上赶着求人的态度,也不黏腻,也没有那种挑剔的傲然。 “二十颗夜仙珠一个人,加上今夜的宿费一颗夜仙珠。”村老将一个少年拉过来,“全都是讨人喜欢的脸,你们不亏的。” 他们交易用的竟是夜仙珠,这是从哪里来的?她怎么从未听说过。 苏四儿偷偷看过去,不自觉代入了一方视角,好像瘦弱了些,眉眼却是好看的,她想到此处又有些后悔,不自觉又看向初一,他们好像充满了愤怒。 这份愤怒被大胡子姑娘察觉,她一个眼神,手下的人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对面村老的视线。 夜仙珠被装在袋子里,苏四儿看不着,只在此时捕捉到村老贪恋的眼神,不是对人,而是那袋珠子,他会用这袋珠子做什么,也是奔着修炼的路子去的吗? 很快有闲师将那些孩子一个接一个绑住,村老大概提前同他们说过,这等生离死别的场面,一个个却是好奇而向往。 苏四儿忍不住又去看初一的反应,她好像恢复了正常,眼睛恢复了漠不关心。 “这里的隐卫前辈不知是否需要打点,”大胡子姑娘突然说了一句话,这是一句令她有些后悔却让苏四儿十分好奇的话。 村老闻言,将袋子扔了过来,不屑道:“你以为你是谁?这些东西还给你们,把我们的人放了。” 夜仙珠散了一地,苏四儿终于见到了它的庐山真面目,亮晶晶的,像珍贵的红宝石,大胡子姑娘身边的人已经拾拣。 两方的剑拔弩张让她激动,好像这才是这种肮脏的交易该有的场面,双方谈不拢,这些少年男女就不必被送走。 那么的义正辞严,那么的坚贞不屈,小雏鸡一般的少年男女顷刻之间回归了庇护的怀抱,个个红着眼带着憎恶,恨不得一口吞下苏四儿一群人。 此刻,大胡子姑娘像个滑稽的骗子,表情显露出不知所措,但瞬间又恢复凶悍,指着苏四儿等人道;“十五,你们几个把人给我抢回来。” 知晓她的脾气,苏四儿不敢迟疑,冲向洞口将那群少年男女拦住,顺便看了一眼外头,正对着洞口那处立着一盏灯,还有隐隐的杀气。 将王岳山挤到一边,她悄悄给自己换了个位置,拿出鞭子挡在洞口。 村老的脸色很难看,大胡子姑娘踢飞了夜仙珠袋子,他的脸色更难看。 推开苏四儿的鞭子,他走到洞口,恶狠狠道:“我要禀告隐卫大人,你们擅自闯入山门,他将代表强圉城城主诛杀你们,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苏四儿暗呼糟糕,这群少年男女也转身欲跟着走,肯定不能杀,都快了结的事情全坏在一句话,看来大胡子姑娘坏了忌讳。 这村老也很奇怪,一个已经崩坏的地方竟然还讲究面子。 是了,越是丑陋的地方越规矩。 苏四儿想,这不是她需要陪葬此处的理由,外头的杀气太冲了些。 关键时刻,大胡子姑娘的手下得力,提着夜仙珠袋子,将洞口的村老拉到一边。 两人说的话,苏四儿听不懂,但她知道柳暗花明出现了。 杀气和灯火远去,村老带着不愉离开,苏四儿和王岳山守在洞口,其他人或盘坐或睡觉,第一晚总算过去了。 下飞舟的时候,再一次看见狗头,他赔笑着同大胡子姑娘讲了几句。 苏四儿听得清楚,大意是他的人随便使,但杜久那边的积分需要大胡子姑娘负责,苏四儿几个最后又被送进了探灵池。 “李俊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王岳山刚才习惯性想要叫人,发现不对及时捂住自己的嘴,揪了几下。 幸好这家伙没冲动叫人,不然还不知如何收场,苏四儿沉吟片刻,“我一会儿悄悄跟上他们。” 对面池子里,李俊茂加上他的族兄族姐,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 从探灵池出来,苏四儿看着他们进了一处酒楼,犹豫再三还是没敢进去。 折返探灵池,给了王岳山一个理由,“算了,有缘自会相见,我还是做好手头的事情,不给师兄拖后腿。” 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也是对王岳山说的,她收获了一道来自初一的鄙视,“连朋友都不敢认,胆小鬼。” 其实她就是小气鬼,那间酒楼没几百积分,进去了也出不来。 渡口的重逢,苏四儿方知三个时辰前的那句“有缘自会相见”是一道诅咒。 她怎么也没想到好友重逢竟然是这般恐怖,他们今晚将一起做山门任务。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小小收获,终于得知大胡子姑娘姓方名敏善,强圉城戒律堂堂主之女,李俊茂身边那位少年来头也不小,强圉城城主之子庞盟津。 方敏善和庞盟津很熟悉,一句话的功夫就约在了一起,不过苏四儿仔细发现,庞盟津好像是故意过来偶遇的,还找了个朋友失约的借口。 有李俊茂的存在,这一回任务等于变相熟人局,路数、兵器熟得很,苏四儿和王岳山一路低沉,盘算着今晚该怎么糊弄,最后把主意打到了旁边人头上。 “初一,今晚怕是要靠你出头了。” 绞尽脑汁也只有这个办法,今晚装废物,让初一顶在前面。 “我有一个条件,积分全归我,先放在你那里。” 这一趟出门的惊喜实在太多,她实在有些疲于应对,难怪初一他们不爱出力,原来是因为拿不到积分。 第356章 极乐山行9 这一晚的厄兽虽是四品,却特别很好对付。 为了显示自己的能耐,庞盟津和李俊茂三人抢了大半的活,方敏善哪里坐得住,也跟着掺合,几乎抢着去。 谁也没空管苏四儿几个,从偷偷闲着到明目张胆的闲着。 一二三为了不白走一趟,抢了大部分暗寇,还遭了训斥。 苏四儿有些失望,她还想听方敏善夸一夸初一呢,不知道这庞公子到底是出任务,还是对美人献殷勤,方敏善顶着一脸大胡子,难为他也能看得下去。 灭了暗寇,苏四儿几人被留在了原地,方敏善、庞盟津则带着人进了山门村子。 “十五,积分照给,不许耍赖。” 初一说赖账这两个字表情特别凶,她特地将黑袍子的帽子摘了下来,苏四儿猜,她应该被坑过。 “赖账的人遭天打雷劈。”苏四儿说完,趁机睡觉。 好久没闭眼,她累得慌,担心李俊茂看穿他们,心真一直悬着,最后碰到个意料之外的结局,现在急需缓一缓。 福圣保佑,明天立刻与李俊茂分道扬镳,再也不见,言犹在耳,第二天他们还是命运般的纠缠在了一起。 没完没了了,初一也很讨厌这些窜出来的人,害她没法子修炼。 在第六个夜晚,李俊茂走到哪,初一跟到哪,苏四儿在后头看见李俊茂吃瘪,开心了不少。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老跟着我?”李俊茂简直火冒三丈高,他最开始以为只是误会,最后发现次次如此。 “谁厉害,归谁!”初一亮出爪子,拧断了那只厄兽的胳膊。 李俊茂退了两步,大概是第一回见到这人,苏四儿瞅着李家人聚到一起,推了推王岳山,让他吩咐彩云偷听一下他们说了啥。 等暗寇灭了之后,又是五人组的悠闲时光。 “李俊茂的堂兄说他们是下贱的野狗,还是激发了兽化天赋的那种,暂时不要轻易招惹,”王岳山拉着苏四儿到另一处,“他堂姐说对这等东西不宜动气,以后想杀他们易如反掌,但为了庞公子的计划,还是要多忍耐。” 看到初一竖起的耳朵,王岳山怀疑她也许听到了,讨好地笑了笑,转头拉着苏四儿走远一些,“我怀疑李家的人早就知道这处的异常,为了长生,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两人沉默地回了原处,苏四儿想,她目前见过兽化最厉害的就是朗飞,他一直希望登上山宫,进十八层,也许他会知道。 剩下几天李俊茂和初一再也没起冲突,对他们五人绝不再多给一个眼神,脸上也有些心事重重。 暗中观察的苏四儿猜,他可能知道了什么。 又逢上休息的日子,苏四儿迫切希望见到朗飞,对下去也不再抗拒,可惜离钰昶说最近出了点事,要等下一回。 看出离钰昶的焦急,苏四儿只好主动将这一趟的见闻分享了出来,最后才说到李俊茂,“遇到熟人,我们这一趟真的算是白跑了,下一回换个雇主行不行。” “我听狗头说,折在方大小姐手里的人最少,她人不错,对你也很欣赏,熟人总会离开,你忍忍就好。” 听到这话,苏四儿感觉自己被人牵着走的感觉又出现了,“你能把紫桐录给我看看吗?” 恐怕不行,离钰昶深吸了一口气,“可以给你看,但不是现在,等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再说。我已经找到了这里的厄气入口,你到时可以将那件宝贝转到这里来。” 选在这里,洞口那家的鼻子太灵了,苏四儿有些不太情愿,“这里的高手太多了,我怕发生意外。” “不会的,相信我,这里很安全,你知道这里为什么没有暗寇出没吗?” 离钰昶为了留住苏四儿,也是下了血本,又爆出了至少苏四儿不知道的秘密,“我小舅舅现在的等级是家雀,家雀之上还有天眷,不是因为有了极乐山才有天眷,而是有了天眷才有极乐山。” 这点,苏四儿心中隐隐有感觉,离钰昶在潜移默化中早已经告知于她,他也深知这一点,又抛出了一个诱惑。 “野狗、家雀和天眷,都是天眷一族的子民,天眷所在的十八层有一个媲美上章城百丈原的厄兽层,你一定会感兴趣的,我用自己的性命保证你和你宝贝的安全。” “为什么是我?”苏四儿觉得哪里不对,但发现不了到底哪里不对,最后憋出了这么个问题。 一旁的王岳山找准机会,认真给出答案,“这是福圣指引的路。” 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苏四儿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还是适合闭上眼睛,装不存在。” 说完,她重新看向离钰昶,等着他的回答。 “因为你拥有弱水青泥这个灵器,谁拥有它,谁就能帮天眷一族。” 苏四儿不肯相信,继续问道:“你在这里怎么会知道它将出现。” “当然是有人提前安排了一切,”离钰昶拿出紫桐录翻到一页,苏四儿看完之后,心神俱震。 “如果我们成功了,你一定会明白此刻你做下的决定有多么伟大,我们都是长在命运树上的果子,只有逃避贪婪的鸟儿才会走向生命的终极。” 离钰昶说完,立刻将紫桐录收起来,苏四儿嗤笑一声,“这话是谁说的?” “我娘。” “你娘不是死了吗?” “没有,她在地下十八层。” 这个消息连装死的王岳山都坐不住了,“你把我们骗到这里,就是为了救出你娘,然后毁了这个地方?” “我哪有这个本事,极乐山一时半会毁不得,我只是想见她一面,你们应该懂没见过亲娘的感受吧。” 王岳山对这个很有感触,跑过去挨着苏四儿,恳求道:“十五,这个忙我们一定要帮。” “为何?”苏四儿不明白王岳山突然掺和为哪般,他难道看不出离钰昶这张嘴从来半真半假,就这么轻易就进了套,以后后悔死他。 “他说,我们要找的地方有眉目了,或许她娘听过。” 这话能信,苏四儿望着离钰昶,“这个地方容不得一句谎言,师弟有同你一样必去的理由,如果你下去的理由没有说谎的话。” “若有半句假话,我一辈子下不到十八层,见不到娘,被人追杀,乱拳打死。” 看来他也清楚,追杀他的多是无聊的闲师,苏四儿有些没心没肺地想,“若你说的全是真话,接下来我们的目标很一致了。” 离钰昶报以微笑,“师妹,我还有个消息忘了说。“ “什么消息。同我有关吗?”苏四儿睁大眼睛,直觉就是她一直关注的事。 “秋风煞去了上章城,被城主离恨天赶走了,但他委托闲师盟在东境下了一张追杀令。” 第357章 极乐山行10 一个月之内,两道追杀令,引发的轰动不尽相同。 上章城城主发出的那道追杀令,除了刚入门不久的闲师激动畅想自己成功之后会拿到多少积分,换作年头久了的人早已知道了背后的缘故。 离钰昶、离恨天,一个姓,摆明就是长辈管教不肖子孙发出的追杀令,他们可不想成为离家家族教化的绊脚石,就连极乐山的人也是这么想的,根本不关心这事。 闲师盟发出这道追杀令可就不一样了,苏四儿一上去就听到路人议论。 他们嘴里猜测苏月眠是何天资,小小年纪就能拥有一件长生的灵器,不惧厄兽厄气侵蚀,还能跨越界境。 “简直越说越离谱,”苏四儿小声嘀咕,走出极乐山的洞门,仰望天际,“不知道虎子他们怎么样了,大家分开已经一个月。” 王岳山知道她在愁什么,劝她离钰昶的手艺,连李俊茂都认不出人,其他人更不会有机会。 两人等在桥头,狗头很快带着一二三出现,“我接到上头的消息,闲师盟那位方大小姐对你们上次的试工很满意,她实在是个大好人,不光付了积分,这回还准备雇你们半年。” 半年,苏四儿第一个想法就是离钰昶知不知道这事,她这一去半年,朗飞那里怎么应付。 “头啊,我大哥知道这个消息吗?我能不能现在回去跟他告个别。” 狗头一看提要求的是十五,秃爷手下得用新人九月的妹妹,还是个不明身份的人,不好发火,更不能打骂,耐着性子道:“都在一个城里,用不着告别这一套,你大哥说了,得空自会去看你。” 一听就是敷衍,离钰昶今日比他们晚走,估计根本不知道这个消息,苏四儿也死心了,道完谢还一直朝着极乐山那处张望。 狗头剜了苏四儿一眼,觉得她不太安分,还得再警告一遍,“初一,别忘了交代你的事。十四十五,你们两个老实点就成。我提醒你们,少说话多做事才能活得久,半年后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闲师盟既然在他嘴里描述得那么可怕,还给初一他们交代任务,看来此去凶多吉少。 苏四儿心里有些不安,奈何为了极乐山这边不出岔子,又反抗不得。 接头的人是方敏善的手下年叔,将他们五人都带回了闲师盟,苏四儿这才知道他们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方敏善和杜久不睦,她起初是拿他们挑衅,后来大概是用得顺手。 方敏善的爹是杜久的师父,两人一直在方堂主面前别苗头,这回因为抢人,方敏善被爹给禁足半月,但她也不闲着,又把他们雇来,说是陪她解闷。 年叔叮嘱他们时刻感念小姐的善心,忠心办事。若不是方敏善不雇了他们,杜久会找机会将他们全部解决掉。 进了闲师盟,苏四儿和初一被带到了方敏善跟前,同王岳山几个分开。 被年叔叮嘱过两人不要进门,先在外头候着,等大小姐气消了再进去。 两人却发觉,屋子里此刻并不消停,方敏善正在破口大骂杜久心机,为了不让她有机会抢功,故意以不睦同门的罪名让她被禁足,他自己却带了人去上章打听苏月眠和灵器弱水青泥的消息,又怨方堂主里外不分。 苏四儿听了半天,发现方小姐最耿耿于的是找弱水青泥。 不过,她不理解的是,杜久杀他们也不过是坑到山门,同方小姐并无多大关系,她为何要救人。 也许他们会被派出去找人,后来这个疑问在晚上得到了解答。 发泄了个痛快,方敏善将苏四儿和初一都叫进房间,又把门关得严严实实,再领进她的练功房,直截了当问道:“你们谁是天眷一族的人?” 这个问题有点不好接,苏四儿没答话,自己若是站出来认了,她再要个证明怎么办,自己不认,又被会问到真实身份。 初一也没答话,苏四儿却察觉方敏善似乎已经知道答案,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初一身上,“就算你不答,我也知道是你。” 说完扑向初一,用力地撕扯初一后背的衣服。 苏四儿想要拉住人,被初一阻止,不光如此,她还主动地褪了里衣,“我还算不得真正的天眷族之人,你想看的是这个印记吧?” “你告诉我,你是如何让这个印记显形的?是不是只有显形了,能。” 方敏善抚摸着那道印记,眼里满是痴恋,“它怎么没生在我的背上,你快告诉我,我把你从极乐山买过来。” 方大小姐的这个秘密好像不是她能听到的,苏四儿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去看初一背上的印记长什么样子。 但她的耳朵和脑袋办不到,暗暗猜测,这方小姐的母亲应该是山门出身,但血脉随了父亲这一边。 “极乐山只有死人才会卖出去,我还没有成为真正的天眷族之人,不想死。”初一飞过去抽下墙上挂出的剑,朝着自己的手腕割去。 “灰色,看清楚了吗?” 灰色的液体流出,滴在方敏善的手上,她却很绝望,以后都没了希望。 “我没有选择,”方敏善很快振作起来,当即用灵力划破了自己的手指,殷红冒出,“你同我换,可以吗?” 疯了吧,初一强硬地替她包扎了伤口,觉得劝一劝或许大小姐会认命。 “当个闲师盟大小姐多好,天天带着人到处耍威风,可比在极乐山像狗一样活着强多了。我若是成不了真正的族天眷之人,结局也逃不过被人大卸八块或者委身沟壑。” 不着痕迹用灵力封住自己的伤口,初一将人扶着坐下,“小姐,想要像我一样,也不是没有法子,就看你敢不敢冒险。” 她用茶水写下“吞厄气”三个字,苏四儿倒抽一口凉气,初一提出的法子根本不可能,除非她存心想要整死大小姐。 “你说真的?”方敏善先前疯魔的状态消失,取而代之的全是惊喜,“你说要准备什么?” “什么都不用准备,你只要让你爹求弃族天眷予你换心即可。” 爹若是能这么做,早就培养出一大串了,根本轮不到杜久一个外人在这里争宠,方敏善的脸重新掉下来,恶狠狠道:“你敢耍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她说干就干,召剑在手,立刻刺向了初一的胸口,深入半寸,苏四儿知道自己不能再作壁上观,必须将人先哄住。 “求小姐饶了初一,她说的是实话,实话难听。您若要激发隐藏血脉,确实需要吞厄气才行,但她这样做也是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不想你轻易丢了性命,所以才说实话。” 威风八面的方敏善哪里是听得进别人的劝告之人,拔出剑又指向苏四儿,“你的意思是说我这人废物,连区区厄气都忍受不了。” 看着即将落在胸口的剑,苏四儿心里一横,打算将人制服再慢慢谈判,门外却传来了年叔的声音,“小姐,堂主让我接你过去一趟。” 来得真是时候,苏四儿眼里迸出希望的光,方敏善听到这声音立刻恢复了正常,“这笔账,我回来再同你们算。” 第358章 极乐山行11 次日一大早,年叔将他们带到一处,交给一名年轻的闲师。 “小姐身体状况不好,堂主将她送到城里暂住,你们既是花了积分雇来的,也不好闲着,在小姐回来之前,由他带着你们,千万要保证他的安全。” 变化太快了,夜里还在担心方敏善回来后发疯,睁眼之后又换了个主人,希望不要那么疯。 苏四儿捕捉到初一上翘的嘴角,知道她在高兴终于可以出任务,吸厄气。 这名闲师姓方,名琳琅,面对年叔有些惧怕,不敢多说话。 年叔走了之后,报了自己的名字,有些羞涩地说出自己还没出过山门任务,不知道要准备什么,让他们需要什么尽管提。 “今晚我们要对付三品厄兽双头犬,一共就是你们五个加上我,所以你们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只有六个人,看来年叔已经清楚他们的实力,前头都是赤手空拳,现在要提买药粉,年叔会不会以为他们欺主,毕竟方琳琅也姓方。 “我们之前出任务都听方大小姐吩咐,一应东西都是她负责准备。” 苏四儿看着说话的人,真是被她的耿直惊呆,“方公子,初一没有别的意思,之前确实都靠小姐带着我们,我们混口饭吃,做任务就数闲师盟有本事,别人学都学不来。” “你倒是会说话,叫十五是吧?其实你不用这么小心,我刚才不过试探你们而已,我虽没出过山门任务,但年叔说了,他那边会派四个师兄,大家在渡口汇合。” 就说不可能他们单独去做任务,肯定有闲师一起,这样能保证闲师盟拿最多的积分,苏四儿果不其然看到初一脸上的失望。 欣赏完众人的表情,他又道:“你们的底细我都知道,出山门任务也不过帮我们闲师打打暗寇,对付厄兽,还得靠我自己。” 后来苏四儿才知道,这位也是反复无常的主儿,比起方敏善少了些暴躁,却多了几分阴狠。 纵然习惯了山门里的黑夜,苏四儿也觉得这一夜难熬,他们一行遇到了和之前吴应楠那回一样的事情,三品的双头犬打着打着升了五品。 跟来的闲师根本不顶用,方琳琅也制不住这几个人,眼见双头犬变成五品,直接把苏四儿他们推到前边。 “方公子,你准备的药粉呢?”苏四儿觉得硬扛也不是一回事,只好出声求助。 躲在一边瑟瑟发抖的方琳琅,半晌才回答,“东西都在他们身上,我不知道啊,不好,他们都跑了。” “十五,你回来,我顶不住了,”苏四儿听到王岳山的声音,不再寄希望于方琳琅,“方公子,不想死,就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走出两步,苏四儿回头一看,人真的不见了,怎么会这样。 苏四儿飞过去,“我们先顶住,方公子去山门求救了。”这话说得有点心虚,其他人心知肚明怎么个求救,连头都没回。 双头犬眼珠子锁定了王岳山,两条舌头将他紧紧缠住,苏四儿举起飞刺刺向它的腹部,不料双头犬突然身子抖动起来,掉下许多的毛。 苏四儿跟着抖了抖,想到双头犬抖动代表的意思,大喊道:“初一,快跑,它身上那毛沾不得。” “我才不怕,”初一爪子抓住双头犬的舌头,双头犬立刻甩掉了王岳山,二和三一人扯住双头犬一只后腿,拖延了它奔跑的速度。 初一瞅准机会,成功跨坐在双头犬的身上,“十五,看我怎么驯服它,双头犬的弱点在它的头,我只要反手拧下一个,” 她一边说,爪子伸到了一只头的颈部,就在苏四儿以为初一拧下双头犬的脖子的时候,她却突然栽倒在地,被双头犬踩住。 可怕的是,初二和初三早在之前已经放手。 “救人!”和王岳山对视一眼,苏四儿发动醉生梦死之惊雷突至,那道雷声砸在双头犬的头上,它愣了一息,给了初一机会逃脱。 就在苏四儿以为这回初一能跑掉,她却跪了下来。 惨了,不该用惊雷,她忘了初一的身份,“这个是假的,你们不要跪了,快跑。” 双头犬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初一重新被抓住,另外两人想去救,也被掀翻。 苏四儿不得已,只好扔出了震天响,又是一声轰响,双头犬跑走,初一被解救了出来,“你救我,我不会谢你,因为你放走了它,我们还要花力气去找。” “不识好歹,”好脾气的王岳山也生气了,刚才若是他们不跪,反手杀过去或者逃走,也不会有后头的事情,“十五放跑它,也是因为知道我有办法找到它。” 初一没有再说话,独自走向漆黑的山头,“我这就去杀了它。” 苏四儿想要追上去,被初二、初三拦下,“她做得到,但你不能看。” “不看就不看,”王岳山过来拉走苏四儿,走到一边,抱怨道:“我们来这里的决定真的糟糕透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苏四儿知道他指的什么,战技不足以应付厄兽,还要在别人手里挣积分,拿命去填,“我们选择的路本就是这样,自从来到这里,都没有好好修炼,今晚这一次,也算看清了自己的实力。” 半个时辰后,苏四儿坐不住了,“我们还是去找找初一吧,”初二和初三又不说话,她觉得自己就是多余征求他们的意见,于是拉着王岳山往初一离开的方向飞去。 飞到一半,就看见初一背着双头犬回来了,“十五,谢谢你。” 误会了,苏四儿突然反应过来,或许初一并不是打不过双头犬,初二他们说的是实话。 “还有暗寇呢,初一,你还有力气吗?” “当然,我怎么会错过,之前说的双头犬的弱点是真的,只要将它的头拧下来,它并不可怕,你最好记住了。” “别聊了,暗寇来得好快,”王岳山说完,初一闪身就走,“她也好快,半个时辰前都没这么快,看来像是吃了大补药。” 苏四儿和王岳山都没有去抢暗寇的心思,所以回去的路,两人慢慢地走,等看见初一时,他们已经躺下休息了。 “十五,你把发光石拿出来吧,没有光,我总觉得少点什么。” 很不错,会同人提要求了。 苏四儿应了一声,和王岳山铺发光石,铺完之后,她让王岳山守在这里,准备去找方琳琅。 本以为睡着了的初一却坐了起来,“十五,你不会蠢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是故意的吧?” 固执前行的人没有回头,初一继续道:“方大小姐言出必行,今晚的双头犬原本就是同我们算的账,你何必去找他们,不如想想剩下的时间该怎么熬。” 知晓人家的秘密,又想不出法子解决,被灭杀不过早晚的事,苏四儿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何必点破,我不去就是了,做个糊涂虫多好。” 第359章 极乐山行12 连续三日,几人应付了三波五品厄兽,苏四儿期间想过无数次逃跑,也有过无数次机会,最终因为对离钰昶的承诺放弃。 她注意到,方琳琅每回虽带闲师一起出任务,但他们之间从不同行,也无交流。 花了三天时间,苏四儿使了积分东拼西凑出方琳琅在闲师盟的处境。 此人因出身为闲师盟所鄙夷,杜久恶其尤甚,又因为修为被同胞姐姐方敏善压着,一直出不了头。 如果从姐弟关系入手,或许可以改变他们的处境,苏四儿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第四晚,他们遭遇五品厄兽呤呤兽,为了阻止方琳琅继续让他们送死,苏四儿事先吩咐王岳山让彩云预先埋伏,趁方琳琅进仙人洞时偷袭,将之打晕。 苏四儿和王岳山又加量为了迷粉,一路将人背到呤呤兽的洞穴,将战场充分留给一二三,约莫隔了半个时辰,她和王岳山再去助杀暗寇,却被初一又一番鄙视,将两人赶走。 “这里不用你管,你想的法子最好令他改变主意,不然下一回六品厄兽,我不保证会不会用你当诱饵作厄兽的口粮。” 权当这是她别扭的关心,苏四儿拉着王岳山走了,又叮嘱他守在洞口,三个时辰后务必要用惊魂铃铛叫醒她。 铺上杂茅野草,又拿出弟子服盖上,点上燃梦香,苏四儿手握准备入梦。 此次实属冒险,她心里并无十足的把握,以往入梦皆是体验随生梦者的经历,这一回,还要介入其中。 铃铛声起,苏四儿坠入梦中,她成了方琳琅手里的一柄短匕。 五岁的方琳琅被领回闲师盟,他见到了大自己两岁自己的姐姐方敏善。 阿娘嘴里那个惦记自己的姐姐,见到他,没有想象中的开心,而是一把推倒,掏出短匕抵在他的颈间,厉声质问道:“你为何要出现?分走爹爹对我的宠爱。” 青年模样的年叔夺过匕首,将大哭的他扶起,“小姐,这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你与堂主其他子女不同,若要立足闲师盟,必须要有手足扶持。” “爹对你说,他天赋好于我,你叫我如何容他,除非你帮我压制他。” 方琳琅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姐姐的敌视,他聪明地选择了顺从,“姐姐,我永远听你的话,不同你抢。” 方敏善将他扶起,用手大力拍他的福泉宫,将匕首扔给他,威胁道:“你做不到,我会用它杀了你。” 示弱于至亲,方琳琅暂时无性命之虞,但方琳琅并不放心,想出法子阻挠他修炼。 闲师盟堂主的子女可在旃蒙择师修炼,但方敏善将这个机会推迟了四年,直到她能与杜久分庭抗礼,方琳琅才有机会去往旃蒙。 苏四儿以为方琳琅心甘情愿,自己根本找不到下手机会。 谁知在方琳琅从旃蒙之后,他见一回方敏善,就要独自饮灵酒排遣愤懑他皆是因为在旃蒙本可以长久待下去,脱离掌控,却被方敏善使计召回。 回来的方琳琅存有一丝期待,结果被打发在偏院,无事根本无人想起这人,整日醉醺醺,只会握着短匕哭泣,“当年你不如杀了我。” 某日,又是这一问,趁着方琳琅的眼泪滴在匕首上,附身于上的苏四儿趁机发出灵光,引起注意,蛊惑道:“你若求死,现在也可以。” 她说完,又发送灵力操控匕首划破了方琳琅的脖颈,大醉的方琳琅惊骇道:“姐姐要杀我。” 大醉的人出门,形容轻浮,衣衫不整,颈项血迹斑斑,遇到与客在后园宴饮的方堂主,还有一众闲师,方琳琅被关入之了戒律堂的刑房。 醉酒未醒,满腹牢骚之言多与方敏善有关,此事传入方敏善耳朵,方琳琅更加不受待见于方堂主,终日偏院行走,形同幽囚。 方敏善不予灵茶和其他入口之物,只吩咐人暗送灵酒,方琳琅如她所愿,终日与酒为伴,向短匕吐露心声,苏四儿趁机邀言。 “你之天赋未必逊于姐姐,何必屈身忍辱于此。” “你欲遵母命修好与姐姐,她却早已忘记过往,耻于出身。” “彼若不悌,何不取而代之?” 这些悖逆的话语就像暗藏心里的毒舌,伺机而动,只待方琳琅心中的愤懑再度被勾起。 醉生梦死的日子过了一年,方琳琅在忠叔的劝说下开始在偏远修习,无人惊扰,日子也能过得去。 直到年叔再次来访,偏远的平静被打破,“大小姐被堂主送走,她吩咐我接你出去,但你要替她做一件事。” 那件事就是合理地除掉极乐山来的五个人。 苏四儿以剩余的灵力编织出一串梦,梦里是她们在第一回出厄兽任务的时候,就死掉了,年叔很满意这一回任务。 他告诉方琳琅,原来方堂主不满意方敏善的天赋,又有杜久鼓动,重新又送进了一个儿子,天赋比方琳琅好很多。 年叔对方琳琅说:“下一个被送走的就是你,堂主不养废物。如果留下来的话,只有一条路可走……” 悠远的铃铛声响起,苏四儿从梦里醒来,服下一颗增益丹,恢复了三分之一的灵力。 “十四,天还未大亮,去把初一他们找来。”王岳山什么也没问,匆匆离去。 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苏四儿奔向方琳琅,发现他的汗水浸湿了衣裳,看来梦境对他的影响很大,果断出手,朝他脸上狠扇几巴掌,又用短匕划伤他的脖子。 陷入梦境的方琳琅骤然被打醒,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他摸了一把脖子,猛地爬起来,目不转眼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疑惑道:“我的脖子怎么会受伤?” 无人回答,打量山洞,转过身看见苏四儿蹲坐在后面,好奇怪,他明明记得这人已经死了。 他僵硬地抬手指着她大喊道:“你不是死了吗?” “你还没死,我们舍不得死。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每回都领我们杀五品厄兽,妄想我们丧于厄兽之口,是何居心?” “你胡说,你们被方敏善雇下,”方琳琅没精打采地坐着,眼神空洞,“本就是要杀厄兽赚取积分,我代她领下任务有何不对,何况你们根本没死。” “你是代她来杀我们灭口,方敏善求兽化之法不成,便想出这条毒计,” 苏四儿掏出短匕首,指着他的下巴道:“听说你从小就不如她,只知道喝酒抱着一把短匕首呓语。” 听到脚步声,苏四儿知道是初一他们来了,于是收回了短匕首,站来了道:“我们杀了你这废物再逃走也不是难事,这山洞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方琳琅闻言,撑手想站起来却没有力气,初一踱步,到他前面,“不用跟他废话,直接杀了他。” “等等,我们还是让他做个明白鬼,让他自己选择是生是死,”苏四儿又拿出短匕首在他脖子上比划,“方堂主已经接了小儿子进闲师盟,你听了年叔的话,杀了我们,最后也会死在他手里。” 方琳琅不可置信地看向苏四儿,“你怎么知道?” “方敏善自己说的,你知道她为何恨杜久,就是因为他戳破了你姐姐的天赋,让方堂主接回小儿子。她本来想让我们杀了那个小孩,我们不肯,她就想到了你。” 良久,方琳琅怔愣的眼珠子动了动,有气无力道:“以我之死换回姐姐,我死而无憾。” 第360章 极乐山行13 不见棺材不落泪,苏四儿使出短匕首,对着他脖子又划上一刀,学着记忆中方敏善充满恶意的笑,“这一刀有没有想起和姐姐初见,要你死,你还要把脖子递过去,想想你娘,她还等着你接她出来。” 冰冷的东西在脖子上游移的感觉一闪而山,记忆却排山倒海般倾泻而来,方琳琅捧着脸望向苏四儿,那双黑色的眼珠子充满了痛苦,“你怎么知道?” “明明天赋比你姐姐强,为何要屈辱度日,”苏四儿见他脸色也蔓延着痛苦,偷偷加灵力喊出一句,“彼若不悌,何不取而代之?” 山洞里不停地飘荡这句话,方琳琅昏了过去。 看来此人内心的挣扎比她想象的要剧烈,苏四儿慢条斯理擦干净短匕首上的血,准备走向一旁看戏的初一,问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脚还没踩实,整个人扑倒在地,额头磕在了石头上,她感觉福泉那处好像被抽干了,刚才的丹药明明已经恢复到一定程度,不至于出现这样的问题。 内腹震颤,血脉你醒了,温陵越说的症状全中了,这是对她扰乱他人命运的天罚? “呕,”苏四儿吐出了一口血,也许这一次冒险的后果比她想象中更严重,她现在好像一团空气,无处依从,“十四,扶我一把。” 连靠着别人,好像都有些做不到。 不消她说,王岳山早窜了过来,就连初一也吓了一跳,“喂,他都还没答应,你不会先挂了吧?” 这话,难听! 就着王岳山的手,苏四儿勉强站了起来,“初一,能不能看看他有没有兽化的可能?” 既然他的天赋比方敏善强,年叔那里也不是不能争取,让他显于人前,达到方堂主的期望,从而绝了方敏善回归之路,等于求得了他们的生路,否则半年真的熬不下去。 初一缓缓打了个哈欠,“你都走到这一步了,索性杀了他,自己逃了不是更好?” 虽然不知道初一什么意思,但她好像也不是甘心赴死的人,每天在去探灵池的路上,都有一个不同的人撞上她,她跟那人说完之后,回来的脸上都不太好。 “初一,你听我说,”想明白了不能逃的理由之后,她才冒险用了这个法子,走到现在更不可能回头\/ “你不想死,但我和十四逃了,你一定会受牵连,秃爷不会容许弑主这种事情发生,他手里的买卖很多,不可能砸在这里。” 她眼神柔和,语气充满感激,“受你多次搭救的恩情,十五怎能恩将仇报,让你替我去死,况且,我大哥还在秃爷手下,手足之情亦不能抛弃。” “那又怎样?没有就是没有,”初一皱眉,看向苏四儿,“你事先并没有同我说过这事,先前方大小姐有此问,你在场,现在你又何必再问。” 十五不肯走,她的任务怎么办?她试图改变方琳琅的做法,自己其实并没有意见,但其实只有他们都“死”了,后面的事情才会更好推进,看来只有传信回去这条路了。 王岳山看出苏四儿的失望,悄声安慰道:“不必管极乐山,让彩云伺机干掉那四个闲师,我们下了飞舟直奔传送阵,不必管他们死活。” 初一听到这话,根本不能忍,已经废了她多少时间,从方敏善那里就被十五打乱了。 一颗石头扔到王岳山的头上,王岳山怒目而视。 初一比了个手势,初二和初三突然将他架走,换她接手了苏四儿,“着什么急,我还没说完呢。” 苏四儿双眼亮了起来,等着初一说下去,但初一根本没继续说,而是将苏四儿搂住,以一臂之力负起她的重量。 另一只手将人反转,撕开了方琳琅的后背,划破手指涂上灰血。 就在苏四儿的眼皮底下,不多时,一只若隐若现的楸愚显现,状如牛而鸟喙,四角其上,短尾。 初一瞟了一眼,比自己的等级高,这小子遇到十五也算他的福气,不用不明不白地死了,她的任务也有了家交代。 “家雀的血或可激发他的血脉,你有办法搞到血吗?”初一爪子压在方琳琅的背上,陷入沉思。 如果十五拿到家雀的血,就算觉醒了,关键时刻只会听命于家雀,而不是这帮恶毒的异族,即便不觉醒,也能助他修为快速提升,自己也能以最小的代价保命。 “你能拿到吗?”初一再一次发出了疑问,她的另一只爪子因为受力过大,陷入肉里,方琳琅生生疼醒,发出惨叫声。 苏四儿自问是能的,于是反问,“初一,你会保密吗?” 她不是瞎子,刚才的一切都充满了秘密,尤其是涂灰血的动作在方敏善那里根本没有,初一的心思摸不透,她还想要一句承诺。 初一露出神秘的笑,“你不背叛我,我绝不背叛你。”看来她真有办法见到家雀,这很好。 “可是我如何信你?”苏四儿还是不敢轻易交付自己的信任,她非常清醒,自己没有这么大的魅力在短时间内让一个视自己为异族的人引为知己。 除了聪明敢冒险,还很谨慎,这也是个优点,初一又笑了,“你弄到手,我就把这一回的真正任务告诉你,现在你先说服他吧。” 方琳琅这回彻底清醒,但后背的伤让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是他活命的关键,于是他选择了主动。 “你们有办法能让我拥有拉拢年叔、重新活宠于方堂主的实力吗?没有就杀了我吧,反正早晚都是死。” “看来你已经做了选择,”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没有白费,苏四儿指着初一的爪子道:“她完成了兽化,也确认了你背后的印记,你的天赋远胜过你姐,只要你愿意配合,我们都会活着。” 当面被人称赞天赋比姐姐强,方琳琅有些恍惚,苏四儿趁机拿出嗅丹,威胁道:“这是我祖上秘传药丸,你已吸入体内,若反悔,我一引动,你必遭蚀心啮骨之痛而亡。” 大概是遭打压太久,方琳琅对此并无多大感觉,“你们还要做什么,一并说了吧。厄兽任务是没办法私下停止的,我的时间不多,留给你们的时间只会更少。” 他们有什么想说的? 苏四儿让初一把二和三叫过来看着方琳琅,等人过来,又拽着她往王岳山那处走,其实相当于洞口。 瞧清楚初一忍了有忍的表情,苏四儿故意朝她弯了弯眉眼。 走出洞口,初一一把抓过苏四儿往王岳山那处扔,“喂,你到底哪一边?” 可恶,苏四儿救了大家,她还恩将仇报,见势不妙的王岳山拼命扯住苏四儿,她又把人拽回来, 无视王岳山,初一又将苏四儿举起,靠自己特别近,“你暂时搞定了他,却忘了自己被雇到闲师盟,根本回不去。” “你怎么知道我接下要商议这个问题,初一,你有没有好的法子?” 苏四儿这种死黏上去的做派令王岳山大开眼界,印象里他从未见过虎子的老大这么柔弱加死皮赖脸。 初一闻言,将人放下,露出警惕的表情,“我现在怀疑你根本没有办法拿到我刚才说的东西,你刚才说的全部都是假话。” “怎么可能,我对着月光发誓,只是觉得你很像我大姐,所以想跟你撒撒娇而已。” 第361章 极乐山行14 月光毛茸茸的,小小的一瓣,腰弯得像摔坐在地上的人。 迟暮之相,一一撇了撇嘴,松开苏四儿,扔了回去,被王岳山接住,这副嫌弃的样子,让苏四儿有点小小的受伤, 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将人折腾得不轻,丝毫不顾忌她受伤,王岳山没有好脸色,郁闷道:“你为了大家保命,冒了好大的风险,现在站都站不稳,她还怀疑你,甩开你,同你划清界限,怎么可能像个姐姐的样子。” 认亲有用,方琳琅能混成这样的惨,王岳山心里对初一的偏见和方敏善在这一刻看齐了。 “十五,你醒醒,堂堂……男子汉,”王岳山顿了一下,又强调了一遍,“你是男子汉,虽然年纪小了点,也不能整天追着人家撒娇喊姐姐。” 这几个字不亚于五雷轰顶,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苏四儿硬着头皮,吐露自己的坚持,“我就是觉得跟初一有缘,她可能不习惯。” 拼命为她找理由的样子,真是可笑,确认她眼里的认真,初一更觉得这人奇怪,心中的戒备更深,“大家只是恰好遇到,不要认错人,我不是你姐姐,这样对不起你姐姐。” 并不清楚初一的真实想法,苏四儿自认已经摸清楚她的脾性,这人总是先撇清关系,但求到她的时候,并不会没有结果,“好,我都听初一的。” 一旁的王岳山觉得这两人莫名其妙,想走开,又怕苏四儿没人管,转头表示嫌弃。 “我们受伤,闲师盟不会管,你现在的样子,或许可以将你送回去,但现在情况特殊,” 她好像真的很蠢,蠢得令人担心,初一觉得自己的防备也挺可笑,突然心软地靠近,又抓紧苏四儿的手,迟疑道:“年叔的打算大家心知肚明,他不一定愿意放你回去。” 察觉到初一态度的松动,苏丝儿又撇开王岳山赖了上去,王岳山生气又气不起来,她大概总有自己的理由,不会随便对个陌生人亲密。 “不愿意自有不愿意的办法,”苏四儿最终还是找到了机会。 她顶着灵力枯竭的模样出现在渡口,又有王岳山哭求方琳琅在后,年叔顶不住方琳琅的请求,加上他自己也有伤,于是准了他将人带到救治处。 方琳琅往常不同他们一起,都是直接回闲师盟,利用这一回的空当,苏四儿安排他和王岳山回极乐山送信。 “白日里极乐山进不去,你的信怎么到你大哥手里?”探灵池的空当已经消失殆尽,苏四儿靠在初一身上,听到她的话,“舍得积分,没什么办不了的事。” 极乐山进不去,但不是还有座桥在,桥边一直都有那个老头在,王岳山只要花上几百积分就能把信送到离钰昶手里。 信纸乃彩云的毛所化,见不到离钰昶本人,谁也打不开那封信,苏四儿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定,一切障壁都被她无与伦比的聪明碾碎了。 两个时辰后,王岳山独自归来,下了探灵池,挤到苏四儿和初一中间,悄悄用两人才懂的方式告知她事情有变,秃爷前几日出门还没回来。 以为事情会出在地下,结果还没开始就有波折,重新恢复了力气的苏四儿脸上笑容瞬间开了裂口,安慰自己这不是最关键的,秃爷一定不会出去太久。 “方琳琅知道这事吗?”苏四儿又问。 王岳山摇摇头,“他好像有点厌恶那个地方,连桥头都不愿意待。” 这么讨厌极乐山,难道他娘在那里? 苏四儿想,方琳琅暂时不知道也没关系,只要他们在山门任务能顶住,应该能撑到离钰昶回来。 所以在初一问起什么时候能拿到东西时,苏四儿半真半假回应有一些难,但希望很大,因为她相信大哥一定会办到。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等待的日子很难熬,方琳琅每天都会催问苏四儿到底什么时候兑现承诺,苏四儿从一开始回应,到最后都不搭理。 距离他们达成合作已经过了五天,方琳琅将苏四儿拉住,“我已经见到我弟弟了,年叔跟在他身后,还暗示我尽快解决你们,你们顶不住多久了。” “相信我,那件东西很快就会来。” 不光方琳琅很焦躁,初一也很焦躁,对厄兽出手也越来越狠,罢工的时候也很多,更没了前两晚对苏四儿的耐心。 之前,她会嘲笑苏四儿的战技练得纯熟,可惜灵力不够,发挥不出真正的效果,显得很废物。 在苏四儿露出撒娇的口吻时,她又会不经意说起厄兽的弱点,告诉她灵力不够也没关系,找准弱点打就没关系。 将近一个月的相处,苏四儿发现初一他们对付厄兽的弱点来自血脉天赋,方琳琅也是,他们下手时首先选择的就是弱处。 苏四儿不一样,没有其他手段的情况,她需要时间多次确认和试探。 最令人惊异的一点是,他们还能对厄兽的特殊技能无反应或者减半的伤害,因此闲师盟的人喜欢同极乐山合作不是没有道理。 又一夜过去,苏四儿他们再一次合力解决一个五品厄兽,连续的消耗,即便是泡在探灵池三个时辰也不能完全根除,她很想歇一歇。 入梦的后遗症很快又出现了,苏四儿如今头发全白,灵力也时常阻滞,值得信任的蒲师姐远在前三城,不知何时能见。 “十五,我看见大哥了,他在渡口,”愁眉苦脸多日的王岳山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没有等苏四儿,便跑了过去。 “十五,十四会不会在同他大哥告我的状,你看他嘴巴一直动。”看苏四儿不怎么开心,初一一时良心发现,逗她一逗。 她忍住兴奋,十五的大哥出现代表事情有进展,往日同她偶遇的人许久也随之未出现,这回应该没问题了。 “他不是那种人,”极力想要看清远处的两人,苏四儿越努力越感觉眩晕加重,支撑不住昏在路上。 等她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回到了极乐山,此刻躺在床上,浑身半点力气也无,喊了两声也无人应答。 独身一人,意味着此时其他人尚在各层干活,王岳山他们还留在闲师盟,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离钰昶又是如何将她带走的。 “你醒了,”出现的人是王岳山隔壁床那人,苏四儿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那人也不以为意,热情道:“等着,我去通知你大哥。” 态度转变如此之快,离钰昶应该是把人收服了,不用再担心被人告密了。 极乐山地下干活的人,不讲究男女,一个大洞住十人,有床已经算是不错的条件,大家也不都是睡觉,以冥想练功居多。 总归是不方便,他们跟隔壁交恶,就是因为之前这床是空着的,再加上离钰昶抢了人家巴姐的位置。 离钰昶来得很快,隔壁那人拦在门口,不许人进来,惹得外头吵吵嚷嚷,不是一处谈事的地方,离钰昶将苏四儿从床上抱起,“多谢,明日你跟我走。” 那人笑呵呵道:“多谢大哥提拔。” 先前的地方早已有了新人,此时已是下工时间,离钰昶将苏四儿带到了地下一层,“这里都归我管,没人敢说什么。” 这是当上狗头了,说话这么豪横,苏四儿被放在一处石头上,搞怪道:“多谢你不离不弃,肯照顾我这个废物。” “现在整个成都于天大半的人都在为你疯狂,有哪个废物如你这般?”好些日子不见,人倒变得活泼了,也好。 离钰昶这样想着,脸上露出歉意,“对不住,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又不是神仙,我自己下的决定,凭什么赖在你的头上,不过,你确实有很严重的过错。” 知道她在假装,离钰昶又换了笑脸,“我随便说说,你还认真,那我到底犯了什么严重的错?” “你作为一个盟友,不坦诚。” 第362章 极乐山行15 地下一层的味道挥之不去,苏四儿对鼻子的敏感无可奈何。 被指责不坦诚,离钰昶并没有选择认错,也没解释为何要隐瞒,苏四儿压下追问的冲动,等着对方主动。 对视数息,她很快败下阵来,敛了话锋,“对不起,我只是迫切想知道你是如何将我带回来的。” 极乐山派出去的无名人身份低下,知晓了主人家的秘密,如何能全身而退? “大庭广众之下,年叔不在,方琳琅生性软弱,说不出拒绝的理由,任务在即,耽误不得,他不可能留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我这个大哥将你带走。” “就这么简单?”苏四儿很难相信,如果这样有用,她早装病跑了。 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离钰昶解释道:“你真病还是假病,一眼能看穿的事情还要缠着问。我是秃爷身边的红人,刚替他办妥一件大事,这点事儿当然仗着他的势了。” 敏锐地察觉到他话中的犹豫,苏四儿心里又生了疑惑,“什么大事。” “说起来,也是我连累了你们,你知道方敏善为何回不来吗?她被许给了庞盟津,方堂主生了吃里扒外的心思,城主和极乐山想要敲打他。” 背后还有这种事?苏四儿又想到送他们去死的安排,“背后真正想要让我们死的人不是方敏善,而是方堂主?” 听到这里,她发觉自己所谓的挣扎岂不是一场笑话,白白冒险,给自己搞出一头白发…… “方琳琅很有用,你所做的一切不会白费。”离钰昶斩钉截铁道,给了苏四儿一份信心,“只是还要辛苦你们继续坚持下去,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有用就好,可惜这人下一句又挑动了她的情绪。 先头的坚持都是因为要等离钰昶回来,现在人回来了,他们却还要坚持。 苏四儿的声音变得压抑,“我们对付的厄兽都是五品,如果放堂主不撤回除掉我们的命令,厄兽就会变成六品,我和王岳山都会死掉。”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伸出手抓住了离钰昶的衣袖,“我问你,没有实力支撑,该怎么坚持下去?” “跟在你们身边的三个人不是胡乱安排的,他们一定可以顶住,”离钰昶话一出口,又后悔了,“哎哎,你不要反应过激,不是我,是秃爷安排的,你们才是我求着插进去的。” 不激动不行,想到初一他们是秃爷安排的人,她心里更着急,“又错了,方琳琅激化兽化的方法是我求着初一说的,我还跟她说有办法拿到,她会不会把这些都告诉秃爷?” “不会,她不敢,地下的秘密连秃爷也不能全部掌控,”离钰昶又说了接下来的安排,“你确定方琳琅背后的印记是楸愚?我今晚下去一趟,先问问他们的意思。” “我肯定,绝对没看错!” 离钰昶再一次露出歉疚的神情,“我找了这里的人,他们查不出你身体哪里出了毛病,都说你可能是神魂的毛病,他们治不了。” 这个结果并不奇怪,苏四儿自己迷迷糊糊有些猜测,“不用担心我,明天就好了。” “明天就好”是一场镜花水月,苏四儿足足躺了五天,终于恢复了力气,拿着离钰昶跑了三趟才拿到的一点点家雀血,和他给的药植,开了一次炉子,最后炖了一锅汤。 揣着一锅汤,苏四儿赶在渡口和老朋友们再次相见,一二三没什么变化,王岳山和方琳琅明显憔悴了许多,方琳琅身后一个闲师也没有。 撤走闲师的人不做他想,方堂主这是装都不装了,连方琳琅的死活都不管,也不对,他不管才是正常的,毕竟方敏善都能作为赔罪的礼物给狠心送人。 “十五,你终于回来了,怎么样?”上了飞舟,好几天不见,初一生出了一点热情,比王岳山和方琳琅更快走到苏四儿面前,为了打听最关心的事情。 “拿到了,今晚就可以试试。”苏四儿指了指方琳琅,“原先那四个人去哪里了?” “别提了,他们被叫走了,年叔说我们对付五品厄兽好些日子了,一点事都没有,要他们也没什么用,直接把人带走,当天就给我们上了六品任务。” 王岳山抱怨不停,又指着自己憔悴的脸道:“那只死老鼠会吸人灵力,我为了引它出来,累死了。” “十五,你说得对,年叔根本不看好我,他甚至改变主意让我也跟着你们一起送死,你之前说的东西拿到了吗?快给我,我真想变强,迫不及待看见年叔那张脸露出后悔的表情。” 谢天谢地,这人终于醒悟了,苏四儿心里稍稍有些安慰,她的苦也不算白吃。 初一将人撕开,“你这性子、这脸一看就是受欺负的样子,再不改改,变强了也是受欺负的命。” 一句话将方琳琅说得抬不起头,苏四儿察觉初一对他的态度有些转变,立即将人拉到一边,问她怎么回事。 “年叔让他直接杀了我们,就不用跟着出山门任务了,他死扛着不应,还有方堂主的心思,估计他也知道了,心里大概有些接受不了,亲爹这么对他,要他去死。” 多可笑,这人生生受了十几年的冷遇,都没搞明白为何如此,现在还敢对别人存有奢望。 “十五,他真是浪费了天赋,我要是他,早八百年就报复回去了,方敏善连嚣张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也多亏了他,自己最近的力量长进不少,只是耗在山门对日后的处境一点好处也没有,加上秃爷安排的刺探任务迟迟没有进展,看到他如此软弱,真恨不能以身相替。 想到最近的不顺,初一的火气彻底激发了出来,那张冷清的脸突然长出熊熊烈火,苏四儿不敢再细问,怕她一气之下摞挑子,她扛不住六品厄兽。 下了飞舟,王岳山拉住苏四儿,他旁边是方琳琅,退让到一边,让初一先走,“十五,你记住了,我们整夜都要听初一的安排,厄兽凶猛,保命要紧。” 苏四儿对此并无异议。 “十四,方琳琅,你们两个跟我们把瘸腿恶鸮引出来,十五,你跟着初二和初三,一会儿看见我们到了,你就使劲哭,想着你这辈子最伤心的事情,哭得越伤心越好。” 瘸腿恶鸮,长得跟猫头鹰一样的一种鸟,只有一条腿,所以被称为瘸腿,它喜欢听哭声,还悄悄放出一种气体,如果不小心闻到就会吸入体内,腐蚀内脏。 “等等,你们小心点,确认封住五感之后再进它的老巢。”苏四儿不放心地叮嘱道。 “啰嗦,我们走了。”初一无情地带走了两人。 第363章 极乐山行16 哭到用时方觉难,想哭的时候哭不出来,苏四儿很是明白这个道理,内心很诚实又很坚定,告诉她这个时候特别想念醒醒,也一定有办法让自己哭出来。 她坐在地上,手有意识地揪住地上的杂草,它们总是一蓬蓬、一片片地出现,从来都是抱团,绝不会一根一根的到处招摇,若是有人试图伤害,它们却总能留下重新再来的余地。 寂寂天地,以苏四儿为中心的那蓬草,散了。 已经快六年没见,不知道爹娘在府城现在怎么样了,大福爹比自己爱哭,若是他在,根本不需要想,眼泪说来就来,大姐二姐应该已经出嫁了,三姐定是如愿以偿入了私塾,奔着她的状元梦去了,舅舅兴许自己跑回去了,他们一大帮人团聚,也许已经因为自己不在,哭了好几场了。 王行野现在在做什么?跟着大师出游,想必是遍尝百物,早已知道了治愈自己恶疾的良方,她肯定一边尝药一边因为想念老乡团的人而哭得受不了。 还有温姐姐和严师,不知道重逢了没有,被九龙教的人困住,他们若是重逢,一定有法子逃出来,等自己出去,说不定他们已经回了风云谷,温姐姐这人脾气古怪,隔了几年不见,想必早记不起自己,已经物色了新人调教了。 可怜的汪师兄一走好几年,上次还借着离别之际悄悄对蒲师姐言明了心意,本来打算回来之后就正式去蒲家许婚,结果心爱的人转头就进了他处,他若是回了风云谷,现在应该月下独酌,哭自己形单影只。 温陵越,也有点想他,如愿去了平都,不知道他那副见谁都带刺的嘴脸有没有收敛点,风云谷在平都那帮人眼里,就如同仙福村在风云谷的地位,乡下地方,没见过世面,希望他能忍住不哭。 还有上章城,已经一个多月,他们肯定受到来自了不同人的打扰,虎子如果听到不利于他老大的话,肯定会躲起来哭,再做出冲动的事,希望魏不语记得当个哑巴,把醒醒派过去骂一顿虎子就好。 其实也没关系,有宋之麒在,他们应该不会哭作一团,自己对他们的亏欠,只能出去以后找机会还了。 想着想着,苏四儿还是觉得她哭不出来,忍不住掐自己的脸,一抹上去,冰冰凉的,都是水。 “我哭出来了, 可是哭不出声,怎么办?” 苏四儿朝着远处大喊,“我哭不出声,这该死的地方,怎么就这么难,我一步都搞不定,这些坏人恶人却每一步都走得好。” 耳边好像传来一阵大笑,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嘲笑,“胆小鬼,你害怕什么,在这个地方,你连骂天都不做到,怪不得这么废物,处处要靠别人,总耍小聪明。” 苏四儿疑惑地望向初一初二,“你们听到有人在说话吗?” 那两人摇摇头,初一终于说了第一句话,“没有,你不要再走了,前面是淤泥地。” 听在苏四儿耳朵里,却像是刺耳的尖叫,“不敢,我真的睡对了,你就是不敢骂。” 两次三番攻击她,苏四儿当即嘶吼出声,“老天,你是瞎了吗?你不说话,别以为我就怕你,有本事你打个雷,看我跪不跪你?” “轰隆,”沉闷而又响亮的雷声在苏四儿耳边炸了,她僵硬地抬起头,手缓缓向上,一道白色的闪电与她的手指连接,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嚎啕大哭,边哭边喊,“老天,我错了,你不要再打雷了,那些火星子全压在我头上,我错了,你比福圣他老人家还灵验,你耳聪目明,您能不能去劈死那些坏东西。” 她猛地站起来叉腰,哭着哭着,突然笑出来声音,“哈哈哈,我知道了,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你这个蠢东西,看得清听得见,把我们当你地窖里的红薯,积攒了一批,你就放出恶狗强盗来杀一批,你把这里当仓库呢,那些恶狗强盗就是你养的,你承认吧,每天听到无数人跪着求你,拿最好的东西献祭给你,你一定在偷笑吧!多可笑,在您看来,这些蠢东西不如恶狗强盗有用,他们只想着好事,哪里知道天底下总是坏事中夹杂着一丝好事,您只要把那一丝的好像打喷嚏一样打出来,他们就感恩戴德,可是你需要吗?你不需要,因为那是他们的一厢情愿,天真的蠢狗怎么懂得你,你是伟大的秩序守护者,是恶狗强盗的家主,是没有感情的万物之灵,但不是蠢狗情感编码的接收者。” 大概是说得太多,又哭干了,她打了一个嗝,重新跪下,“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的,我其实也想当恶狗强盗,可是我找不到路,您要不打个雷加个闪电告诉我,我顺着那个方向找过去,下一批地窖的红薯你放心交给我,我来替您清理。” “轰隆”一声,苏四儿又打了一个响嗝,这回她明白了,立刻站了起来,手指又重新举起来,闪电环绕在周身,“原来您也愿意我当恶狗强盗啊,我这就来。” “初二初三,快按住她,不要让她跳到淤泥地里,”否则方琳琅稍后的兽化激活又要泡汤了。 王岳山在一旁急得不行,“初一,你太过分了,怎么不跟十五说一声,就让她单扛瘸腿恶鸮的声波攻击,你看她都失去了神智了。” 先前他跟着初一回来的时候,就听见苏四儿的哭声,他是真的不知道她憋了好大的委屈在心里,直接跟老天叫板,一会儿哭一会笑,准备将人劝下来,初一却直接将瘸腿恶鸮赶到苏四儿身上。 也不能说他们赶过来,瘸腿恶鸮其实就是被哭声吸引。 瘸腿恶鸮重,压得她都跪了下来,只要苏四儿一说话,瘸腿恶鸮就发出一种声音,初一说他们这些不哭的人是听不见的,然后大家就围观苏四儿倾泻出自己压抑的情感。 “十四,我去把瘸腿恶鸮引开,你去叫醒苏四儿,问她拿那个什么汤给方琳琅喝。” “怎么叫醒她?我不知道啊,她还在哭,”王岳山有点不敢过去,初二初三好像有点按不住她了,她连寒冰锥都使了出来。 “你什么记性,扇她福泉宫,初二初三准备跟上。”初一再不管了,伸出狼爪对着瘸腿恶鸮做出挑衅的动作,瘸腿恶鸮就蹦跳着追了上去。 瘸腿恶鸮一走,苏四儿还在胡乱攻击,眼看又要往淤泥地跳,王岳山唤彩云偷偷制造动静,自己和方琳琅背后偷袭。 “啪啪啪,”三声脆响,苏四儿停止了攻击,眼神涣散,呆楞站着,王岳山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唤道:“十五,快回来,老天说不喜欢红薯,也不喜欢恶狗强盗,最喜欢你。” “你说真的吗?”苏四儿的眼神重新焕发出光彩,“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什么红薯、恶狗强盗,你又没去过仙福村,连寒山州都没出过,发什么梦。” “对,他就是有病,”方琳琅不想纠缠,直接将王岳山挤开,“初一说,你带的东西是时候给我喝了,她说稍后就有一个天时地利,错过了会生出变数。” 第364章 极乐山行17 问清楚了一二三和瘸腿恶鸮的去处,苏四儿本能觉得有些不对。 在王岳山的催促下,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分不出轻重缓急,于是将最开始学炼丹的那个炉子搬了出来,又递给方琳琅一个碗。 碗太小,她觉得同长得颇有点俊朗的方琳琅不太相配,又将碗收了起来。 一脸莫名其妙的方琳琅,怀里放着丹炉,又被迫接受对方怪异的打量,“还是抱着丹炉喝,与你更合适。” 不敢扩大争端,方琳琅隐去脸上的为难,全收进心里。 看着这个超大号的酒杯和里头淡绿色的黏稠的汤汁,一口气灌了下去,他以为几个呼吸就能喝完的事情,足足喝了一刻钟。 “这个大酒杯装得比我想象得多,”方琳琅认真地看了看炼丹炉的底部,拍了拍,“也没那么大啊。” 经过几天的患难与共,王岳山和方琳琅熟了起来,这会也跟着凑过去闻了闻,“什么味道,你尝出来没?” “有一股腥味,还有很多奇怪的味道,形容不出来,总之,有些涩,现在开始有点麻痹舌头了。” 王岳山转身看向清洗丹炉的苏四儿,“这种情况正常吗?” “不知道,我就负责拿东西,”苏四儿快速冲洗完丹炉,又问了一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嘴巴长出来尖尖的喙,方琳琅想要提醒旁边两人, “哞……,叽叽叽,”发出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怎么不像人说的话? 他刚想伸手求救,就觉得脑袋发热,有什么东西要破头而出,怪痒痒。 突然,稍显稚嫩尖锐的声音插入诡异的画面中,“啊,方琳琅,你不光长了个尖尖的鸟嘴,头上长出两个牛角了。” 方琳琅像受惊的兔子,弓身将脸埋入了一丛高大的灌木,张牙舞爪的枝条放肆地与他的脸、头角力,最后它们都输了,成了好几截。 手里发光石又多了几枚,有些惊慌的苏四儿摇醒旁边又上蹿下跳的王岳山,“快,让彩云感受一下,他们在哪?” 话音刚落,苏四儿和王岳山就被方琳琅一头顶开,两人只好退走,在一边观察。 “哞……,叽叽叽,”光……,不舒服。 方琳琅的手搭了下来,撑在地上,上身的衣服突然爆开,声音很响,紧接着身上开始有细细的毛整齐划一地冒出,灰色的。 “哞……,叽叽叽,哞……,叽叽叽,哞……,叽叽叽,”叫声一串比一串悠长,“哞……,叽叽叽……” 苏四儿直觉他在讲话,可惜他们实在听不懂,只好喊了一声算在回应,“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方琳琅听闻之后,打了个响鼻,突然奔跑了起来,很快不见了踪影。 “他完全像一头牛了,这个汤真神奇,”王岳山露出惊异的目光,在苏四儿的欲言又止中又收了回去。 转而忧心忡忡道:“他这个样子,能助我们摆脱眼前的麻烦吗?” “当然能,”初一在一刻钟之后引着瘸腿恶鸮和方琳琅又冲了回去。 当着苏四儿和王岳山的面,给他们展示了激化了兽化天赋的人有多恐怖,瘸腿恶鸮被方琳琅的四个牛角串了起来,又被他甩下之后踩踏。 初一全程动动嘴,告诉苏四儿瘸腿恶鸮的弱点之后,又带着方琳琅说是要教他怎么控制自己的兽化,留下其余人专心对付暗寇。 刺激大胜过惊险,最后留下全是惊喜的夜晚就这么过去了。 每满一旬,离钰昶捡着时间送来一点家雀之血,方琳琅经过初一的单独教导,在两个月之后,终于能够将兽化控制自如,这也意味着他们下一步的行动要开始了。 早在三天前,方琳琅在渡口见到了年叔,被告知方堂主将设夜宴,正式推出小公子于人前,他作为大哥将见证这一切。 苏四儿想到夜宴就有些发怵,先前上章城的闲师盟那一场夜宴,上演了一场血腥的报复,方堂主的这一回夜宴,能免俗吗? “你也别怪堂主,在夜宴之前,他已经给过你很多机会,可惜你没有珍惜。” 自方敏善送走养病,方琳琅实质已经成为方堂主培养的新“少主”,日日领着山门任务,赚下无数积分,在强圉城十分瞩目,闲师盟有不少人已经对他改观。 如果方堂主想要再推出一个新“少主”,方琳琅必须要当众表示诚服,如他多年前对方敏善那般。 但这些都是表面上的东西,年叔略带怜悯地看了一眼这个逐渐英武的年轻人。 作为方琳琅的附庸,年叔不知出于何种心态,让他们也一同随侍夜宴,这意味着苏四儿他们获得了一个夜晚的休息。 那一天来得很快,苏四儿几人跟着方琳琅回到闲师盟时天色已晚,探灵池那地方耽搁了不少时辰,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他们在城里打探了一番消息。 方堂主的夜宴宾客名单忽然白日里在城中流传,苏四儿听到有人议起,才建议方琳琅多打听一番。 最后得知城主府、隐卫村、极乐山几方的人都参加,她的心莫名一定。 进了闲师盟,年叔早早等在门口,将方琳琅带走,又吩咐人将苏四儿他们带走,今晚他们要负责为宾客侍奉灵酒,现在需提前过去准备一番。 戒律堂后院有一处名叫会友阁的地方,正是此次夜宴举办的地方。 苏四儿一行不过五人,等他们进去时,阁内举宴的地方案桌都已齐备,他们只被叫去换了一身衣服就被勒令呆在一处茶室。 初一对这道禁令直接无视,等管事走了之后,她就悄悄跟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会友阁只进不出,我找不到出去的机会。” 这点情况在苏四儿看来并不奇怪,“今晚赴宴的宾客此刻已经去拜会方堂主了,要不了多久就该朝会友阁过来,他们肯定会加以防备。”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初一瞪了苏四儿一眼,“闲师盟雇了我们,我们暂时成了他的人,自己人却连一点出入的自由都没有,这也不算什么,问题是,刚才那个小眼睛就出去了。” “你是说今晚要出事?”苏四儿想到离钰昶之前说的,两方势力逼迫方堂主嫁女,按方堂主忍着他人背后唾骂多年来执着生孩子的性子,不可能就此认输。 说不定,他真会今晚动手,把客人们永远留在这里。但是,方堂主这个谋算,连她一介局外人都看得清楚,那些来赴宴的人不可能没有防备。 于是,她凑到初一的面前,小声道:“我觉得方堂主大概是对我们没有耐心了,他把方琳琅叫走,又安排我们伺候灵酒,这种大场合,完全可以随便找个借口就把我们灭了。” “十五,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办一场夜宴就为除掉几棵杂草,方堂主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早几年就被对手整死了。 初一想,他们一定还有别的用处。 第365章 极乐山行18 城主府来了两位统领以及一位城主公子庞盟津,还有伴从李俊茂姐弟三人,极乐山则是秃爷,带着几位狗头,其中就有离钰昶。 此外,苏四儿还见到了一言堂的当家人言三少爷,他竟是隐卫村世家的新一代主事人。 一言堂放在极乐山,苏四儿得出的结论是极乐山和隐卫村走得近,庞盟津和言西洲却只是客套两句,十分生疏,对秃爷更是理都不理,他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城主的态度。 但方堂主对言西洲却比对庞盟津热络,后者跟他可是姻亲关系,看来隐卫村是三方都想争取的一大势力。 座次上,言西洲最为尊贵,在高高在上的方堂主左手边,其次是秃爷,两位统领的位置也比庞盟津靠前,他们却都在右边,闲师盟这边权力最大的理事堂堂主没有出现,陪坐的只有几位大长老。 方堂主旁边置有一处空案几,非常小,应该是给那个小孩子准备的,因为方琳琅的位置靠近门口,排在他前一个的是李俊茂,后一个是离钰昶。 苏四儿觉得很麻烦,她想要靠近离钰昶说两句话,身边总有人拦着,只得老老实实为宾客斟灵酒。 方堂主是一个中年人模样,不胖不瘦,脸上残存了几丝俊逸之姿,观之可亲,苏四儿心知这都是假的,不狠不毒怎么会掺合到这种隐秘勾当中,还生出别样心思。 此次夜宴的目的,在座宾客早已心知肚明,方堂主略微提了两句,就提出要领出自己的小儿,正式确认他继承人的身份。 “且慢,我听说今日此间有一位风云谷尊者的徒弟,心中有一问盘桓许久,想请这位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解我一惑。” 左下首的言西洲突然起坐请求,苏四儿瞥见方堂主的脸色阴沉了一瞬,又恢复如初。 他身边的年叔站出来,代为回答,“今夜之请早在数月之前,已去旃蒙城求过一位方技大师,时辰上差错都不能出,若言主事有惑,明日再提也不迟。” “方堂主都没拒绝,你何必在这里讨嫌,”言西洲看也不看上首,直接迈步走到了李俊茂跟前,“李公子,我有一惑,还请你解答一二。” 来之前,李俊茂早已知晓了宾客的身份,也对庞盟津要做的事有些了解,当即站了起来,“言主事不过虚长我等几岁,却独掌一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东西境消息皆汇入你手,我实在不知你有何惑需要我来解?” “自然是东西境之外的事,”言西洲的手轻轻地搭在李俊茂的肩上,李俊茂感觉到几分不舒服,隐隐抽动了下肩膀,不着痕迹地抽离。 “不必拘谨,大家都是同辈人,我不过想知道风云谷如何处置背叛之人?” 说到这里,言西洲看了上首的方堂主一眼,神情不明,“是拔除全族还是只枭首一人?” 苏四儿听到这意有所指的话,也看向上首的方堂主,只听他道:“李公子,既然言堂主问的是这么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你不如早早答了,免得误了我家小儿的吉辰。” 李俊茂一霎成为全场的焦点,比先前被当众叫破身份更为尴尬,这点小问题根本没有询问的必要,上位者想要处置背叛者,全凭心意,只需大面上过得去就成。 但他还是老实给出了回答,“只驱逐背叛者,不牵连无辜之人。” “原来风云谷的尊者们都是大善人啊,可惜两地规矩不同,虽然来往频繁,到底在这方面没能统一,多谢李公子,言某知道了。” 言西洲重新退回了自己的案几,笑意盈盈看向方堂主,“方堂主,刚才是我失礼了,耽误了小公子的吉时。” 上首的方堂主突然笑了起来,“你确实失礼,看在你是小辈的份上,我可以容忍。既然疑惑已解,年叔,去把小少爷请出来,琳琅,你近前来。” 年叔很快自后堂带出来一位七岁上下的小童,瞧着就很机灵,一出来就挣开年叔的手给方堂主行礼,又对着满堂宾客行礼,将方堂主逗得哈哈大笑,“吾家麒麟儿,让大家见笑了。” 满座宾客默契地举起酒杯,“恭喜方堂主,喜获麒麟儿。” 苏四儿一直盯着年叔,不意这人突然在她背后出现,递给她一壶灵酒,又嘱咐道:“一会儿,两位少爷同几位主宾的灵酒,用这个。” 这一部分身份的交接,刚才有人专门说过该怎么做,苏四儿早想过不是自己就是初一,接过灵酒便跟在方琳琅身后。 方琳琅早已识趣地跪在众人面前,奉起一杯酒,递给了自己的弟弟,又接过第二杯斟满的酒,发下誓言,“以此酒为证,愿从天之意旨,遵吾父之名,奉弟璇玑为主,誓死效忠。” 原来这方家麒麟儿叫方璇玑,苏四儿再次打量那个小孩,发现他竟然朝自己眨眼睛。 在方琳琅即将喝下那杯酒的时候,庞盟津身后的随从突然尖叫着奔了出来,“父亲,您骗我!” “大姐,你病好了?”方琳琅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麻子脸。 这一声“大姐”等于昭告了方敏善的身份,她立刻扯下了面具,露出本来的脸,“多亏夫君心善,为我延请大家,不过休养月余,即已痊愈。” 见势不妙的年叔立刻将方璇玑抱住,盯着方敏善,“大小姐,您病体新愈,不如早先下去休息,有事明日再议。” “年叔,有些事还是早说为妙,”方敏善看向上首,“这个小孩根本不是您的骨血,不过是杜久从别处找来过蒙骗您的,您竟然信了。” 她环顾四周,“杜久呢,今日之事皆他所谋,如何能不在场。年叔,你把这小孩给我,我有法子证明给父亲看。” 年叔自然不肯,两人追逐着,很不成样子,宾客们不断瞧着方堂主的脸色。 苏四儿想,方敏善可不是好脾气的人,如今不发作,只不过是宾客众多,年叔再推拒,她就不会忍了。 “敏善,你已有去处,还不愿意成全父亲的苦心吗?你若执意如此,我只能对你不住了。” 他话音刚落,年叔立刻出手,不过三两下,方敏善全身已被灵力化成的锁链捆住。 关键的一击竟然来自是方堂主,苏四儿想,完了,方琳琅要废了,连方敏善这个大杀器不过是徒劳的挣扎,背后的人怕是要认输了。 那厢,方堂主不在意道:“小插曲,大家不要放在心上,我们继续,琳琅重新奉酒。” “对待这种忤逆女,方堂主的手段真是太温和了,在我们言家,这样不听话的人,”他做了一个手势。 方敏善重新亮出自己不善的眼光,恶狠狠道:“年叔挡了我的路,等于背叛了我,琳琅,别忘了你小时候答应我的事。” “给我杀!”这三个字仿佛是一道咒语,点燃了方琳琅的野性,苏四儿立即看向站在角落里的初一,初一转过脸。 她难道知道些什么?苏四儿收回了眼神,想看看方琳琅会怎么做。 方琳琅的四个角突然从头上冒了出来,像春发的枝桠一般朝着年叔快速袭了过去,年叔连还击的机会都没有,就在片刻间化为空气。 这般迅猛的出手,四只牛角当即成为了话语风暴的中心,“方堂主,你这儿子天赋如此强横,竟然沦为弃子,不如把人送给一言堂调教,免了将来兄弟阋墙的惨剧。” 方琳琅这一手,最震惊的当属方堂主和方敏善,方敏善此时早已因年叔的消失去了锁链,她噙着一抹嘲笑道:“此时,我方知自己输在哪里,只是父亲,你当真下定了决心吗?” 她的手捏成了拳头,像风一样刮到不远处的小孩身上,初一就在这时跳了出来,抱起小孩站到秃爷身边,让那一阵拳风落了空。 第366章 极乐山行19 会友阁的气氛全然不似正常大宴的欢腾,宾客们丝毫不觉得乏味,一个接一个站出来唱戏。 解恨的方敏善没退场,在堂上显得无所适从。 到底是宠爱过的女儿,方堂主心中的爱占据上风,预备将人带下去,庞盟津突然起身,伸手砍向方敏善的脖子,将人又抱了出来。 缩回救人的手,方堂主心里的火蔓延到脸上,被强压了下去,自嘲道:“我这点家事本以为捂得好好,不意大家替我想到了前头,看来大家都不看好我。” 他又看向方琳琅,“虎父无犬子,此话果真不虚。你不声不响,今日倒替为父长了脸。往日年叔总说你不堪大用,我信以为真,差点真的中了他的离间计,幸好你姐姐及时站出来阻止了我。” 好一个道貌岸然的父亲,苏四儿心里为方琳琅不值,这家伙不会被这几句轻飘飘的话感动了吧? 这些话代表的意思很明确,言西洲立刻跟着表明态度,“看来方堂主改了主意,一言堂损失了一员大将,这酒用来赔罪是不是薄了点。” 方堂主重新唤来人,“来人,重新给大家上醉花阴。”又亲自下来将方琳琅置于案几,又走到秃爷面前,“来人,将小少爷请下去,小孩子不懂事,扰了我这兄弟的兴致。” 初一当然敌不过方堂主,无论是修为还是气势,只得继续往秃爷身后靠,方堂主的手划过自己浓黑的眉毛,又拧了起来。 双方无声对峙着。 “且慢,方堂主既然当我是兄弟,那我就再讲一回兄弟情谊,”秃爷在方堂主的手上写了个字,旁人无从窥探,只看见方堂主神色不断变幻,最终归为平静。 “都说方堂主一向看不上极乐山,从不贵脚踏贱地,今天就在这里,咱得破了这个谣言,小公子兰芳欲吐,极适合香倾极乐,方堂主可否割爱?” 苏四儿早已趁乱摸到离钰昶身边,看到秃爷这不撒手的架势,心里明白这个小孩要带回极乐山。 秃爷开出的条件能逼方堂主同意,估计是涉及他的命脉。 “你这当叔叔的,想要侄子去做客或者收他当徒弟,我这做父亲的都没意见,但是那些鬼魅伎俩、乌烟瘴气的东西要是使在他身上,我和他哥哥琳琅绝不会罢休。” 方琳琅应该还是重情的人,听到这话,跟着站到了父亲身后,“小弟以后拜托叔叔照顾了,日后他归来,我会将这些都还给他。” 方琳琅确实不是傻子,不过他这承诺,无人在意。 苏四儿也是事后才知道当晚方堂主派了杜久带着几百闲师围了极乐山,预备在夜宴鸩杀之时掌控极乐山。 千算万算,他没料到人人都不按他想好的路子走,就连信誓旦旦要拿下极乐山的杜久那边,也非常不顺利。 极乐山的门都没进去,几百闲师就被地下冒出的人干掉,只剩下他一个被吊在闲师盟的大门口,这大大折辱了闲师盟的脸面。 闲师盟将过错全部推到方堂主的身上,方堂主不得不使出了避祸这招,宣称闭关半年。 留下方琳琅无人约束,苏四儿他们总算不用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方敏善和庞盟津的婚事大肆宣扬了起来,他偶尔也会去一趟城主府,同李俊茂渐渐熟了起来。 半年的时间很快,苏四儿不得不考虑回上章的事情,思来想去,她至少得问问离钰昶的意思。 贸然决定的话,失去了十五这个身份,外有无数强敌窥伺她的踪迹,再进极乐山又是无数重麻烦。 这天,方琳琅从城主府回来,说起了一件事,戳中了苏四儿的心事。 “庞少爷的好友李公子准备去上章城探访好友,庞少爷邀请我一起去,你们愿意便随我一起,不愿意可以提前回极乐山。” 不等苏四儿表态,初一一口拒绝,“以我们的身份,根本登不了传送阵。” 这句话代表的意思,苏四儿揣摩了很久,还是第二天离钰昶过来说去才知道怎么回事。 问过他的意思之后,上章城之行终于定了下来,王岳山先回极乐山,初一初二初三负责暂时留在闲师盟。 上章城里,已经升任城主的离恨天看着眼前的人,多日来阴云密布的脸终于有了放晴的迹象。 站在他书房的人是魏不语,他们在暗房的罚期满了之后,又因为秋风煞闯入杀死十几名辅卫之事,多待了些日子。 “之前提的那事考虑得怎么样?” 离恨天手里掌握的最新消息,秋风煞被请退上章之后,人就在屠维城,但他如今和闲师盟已经暗中联手,上章城的闲师盟多数也对灵器心动,黎堂主压制不易。 在苏四儿离开后的第五天,秋风煞夜半闯入小院,当初那个辅卫秦观览带过去监视的人无一幸免,还有左右两处相邻的人,亦无法逃脱。 逼问清楚情况后,秋风煞又去了救治处,守夜的辅卫拼死发出危急信号,又因为暗房位置隐蔽,难以被人发现,魏不语等人才幸免于难。 在离恨天赶在秋风煞的第二天,他就提议让魏不语等人离开,当时被拒绝了,后来闲师盟的人借故在城里闹了几次,又有人丧命,这些都被离恨天派人告知。 魏不语清楚这一回旧事重提,或许代表离恨天真的压不住了,他已经为大眼争取了一个月的时间。 但上章城付出了几十条人命的代价,若再不识趣,这位杀伐果决的城主也许不会再念旧情了。 “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全听城主安排。” “很好,今夜就走,”离恨天手里还有一批闲师要送往前方三城,中间因为厄兽潮退了,他又将训练的时间延长,拖延到现在才送走,正好把这些人一起打包送给真正该头疼的人。 临出门之际,魏不语突然回头道:“城主庇护我们,为此不惜损失几十条人命,真的只是因为离师兄的缘故吗?” 城主之位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尤其是非隐卫世家的人坐上,这是非常令人忌讳的。 秋风煞这一出,给了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闲师盟这一批经他训练的人送到前方三城,将是第二次证明他能力的机会。 “我确实庇护了你们,至于原因,你是聪明人,何必要问个明白。”离恨天微笑着让辅卫将人带往密道。 第367章 重回上章1 东境十城,完全控制在净福堂手里的只有前三城,上章城只能算半个。 野心和欲望让成都于天在亿万个日子里变了颜色。 有人数典忘祖,背宗忘义,勾结邪徒,啸聚此地,用尽手段想要得到天极的秘密,为此做尽一切残忍之事。 但离家的人永远不会忘记他们来自哪里,肩负的责任。 庇护魏不语等人这个决定绝不仅仅是因为旧情,他们的身份以及代表的势力才是根本。 魏不语几人走后,苏四儿等人从强圉出发,又在着雍、屠维两城盘桓数日,她才彻底清楚大家为了灵器有多疯狂。 凡是与她年岁相近的福徒在这两城里根本没有办法单独出门,总会被没完没了的闲师纠缠。 听到庞盟津跟李俊茂说秋风煞就在屠维城,还有在上章城连杀几十人的事,她吓得呼吸都不敢,生怕露出破绽。 好在很快她就被拉到一边,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李少爷,你之前同苏月眠是旧识,你说她会不会根本没离开上章城,而是被城主离恨天保护了起来,离恨天连她的朋友都藏了起来,对她肯定不会不管。” 庞盟津直视着李俊茂的眼睛,“我这回被派出来的目的,就是想打听弱水青泥的下落,为了李家的未来,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要是当初知道一走了之会遇到这种事,他铁定不走。 “不知庞城主有没有想过,当初斩福司尊者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弱水青泥赐给苏月眠,这件事会不会就是他的阴谋呢?” 李俊茂私心不想做这种出卖朋友的事,同堂兄一道离开上章后,到了强圉的城主府,才知道庞家同李家牵扯很深。 后来又爆出弱水青泥的事情,他一贯沉默,结果堂兄转头跟庞家说了他和苏月眠同行之事,才有了这回重返上章的计划。 他们要借他之手找出苏月眠。 “李少爷,你还小,不懂得谋划家族发展大计的重要,但你迟早会想通,至于灵器是不是阴谋,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刚才的问题,你必须现在回答我。” 李俊茂知道自己选择跟堂哥走对时候,就做出了选择,但他不想做得太绝,“如果真的找到了我的朋友,能不能留下他们的性命?” 庞家到上章的人绝不止他们这些小孩子,背后一定还有暗中跟随的人。 “我不过试探你一番,瞧你这一脸觉得自己罪大恶极的样子,”庞盟津理了理衣襟,慢慢站了起来,上章城快要到了。 他也想找到那件灵器,但绝不是出自他爹的意愿,而是他自己。 作为城主家的公子,在强圉城耀武扬威也就罢了,不过是这里特殊,在别处,城主、统领的儿女早就送到了界境山。 除了强圉,他又算得了什么。 “离恨天这等逼退秋风煞的人物,我哪里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弄鬼,强圉城收到其他几个城主的密信,我就是代父亲到上章送个信。” 借着要下传送阵的空当,苏四儿终于有机会走过来,听到一句他给离城主送信,眼睛却悄悄盯着方琳琅和李俊茂。 出了传送阵,庞津盟借口先在城里四处逛逛,人多眼杂,找了一处酒楼,将方琳琅安排住下,便带着李俊茂出去了。 苏四儿逮住机会打听他们刚才聊了什么,方琳琅倒是配合地讲出出来,末了又随意问道:“十五,你打听这些干嘛,庞少爷他本身就代表了极乐山,按理不需要你再汇报一遍。” 见苏四儿有些狐疑地看向他,方琳琅又解释道:“我这回能保住性命,归根到底全靠你,恩情大过天,我知道该怎么做。” 家雀血握在自己这方手里,是苏四儿最大的底气,方琳琅不过是暂时维持几方平衡的棋子,方堂主不会重用他,没了这点东西,他迟早会被抛弃。 自从夜宴之后,他似乎表现得越来越聪明了,苏四儿此刻想的是自己的秘密,绝不能被他察觉,于是说起了别的。 “知道就好,不许多问,我自有道理,让你打听我们在这里要待多久,问了吗?” “最多两三天,看庞少爷的意思也没想多呆,暗中查一查灵器的下落,送完信,估计就回去了。” 刚才庞津盟把自己的两个随从也带走了,现在酒楼就剩下她和方琳琅,苏四儿想起离钰昶的嘱托,她不想被庞少爷的人怀疑,只好拉着方琳琅一起出门。 方琳琅看了一眼杂货店墙上的价目,将兴致勃勃的苏四儿拉了出来,“我积分不多,你那份还没结算,这里的东西我们买不起,还是换一处。” 先前已经花了几百积分,东西全在他手里,还不死心,“手上的这些,我觉得已经够了。” 都是保命的东西,多花点积分也没问题,她转身跑进店里,指着刚才方琳琅停驻的矿石,“老板,这几个我要了。” 老店主走过来,报出了一千积分的价格,苏四儿笑嘻嘻拿出一块碎玉,“家传之物,您看能不能抵了。” 旁边有闲师看不过眼,“你小子拿着块破玉就敢过来讹东西,也不打听打听这家店谁罩的,我随便说一个,你都惹不起。” 真是反了天了,城主府的铺子也敢玩这一手。 接过碎玉,老店主眯瞪着眼睛,“这玉不俗,还带着灵气,可惜只有这一点,我怕我眼神不好,还得再看看,明日你再来。” 闲师听得老店主如此说,又盯上苏四儿,原来还是个肚里有货的人物,真是小瞧了。 老店主看穿了他的心思,劝道:“城主新申明了规定,你们还是收敛些,今儿这杯灵酒全算我头上。” “我哪敢,还是您老看得明白。”闲师白赚了一份灵酒,立刻喜滋滋又坐了回去。 苏四儿背后的方琳琅大概听出了点意思,拉着人跑出两条街,才道:“我以为强圉城的闲师盟就够讨厌了,上章也不是个清静的地方。 “琳琅,你怎么出门了?” 听到庞津盟的声音,苏四儿老实地垂眼跟着方琳琅后面,他们来处往前再走几条街就是偏僻小院。 如果没猜错的话,李俊茂应该是回去了一趟。 “我在酒楼坐着闷得慌,想着出来逛逛。”方琳琅提了提手里的东西, 欣然道:“这里和之前的地方很是不同,忍不住买了些。” 这些竟然是对付厄兽的药粉,李俊茂认出来,但没有捅破,转而笑道:“怪我,刚才庞兄说要带上你,我觉得你不爱热闹就帮你拒绝了。说起来,我之前在这里待了不少时间,对周围很是熟悉,要不我请两位去吃上一顿,算是赔罪。” 在极乐山的时候,苏四儿就发誓再也不吃这里的东西,此刻听到吃,她立刻暗示方琳琅自己不去。 “十五,你带着这些东西回去等我,”方琳琅无法,草草找了个借口将人打发了出去。 第368章 重回上章2 天黑的时候,方琳琅等人终于回来,苏四儿也就知道了庞津盟明日拜访离城主的计划。 拜帖已经送到了任务处,方琳琅和她也一起去。 说是一起去,进了任务处之后,方琳琅和她被拦在茶房,庞津盟带着李俊茂被请进了离城主的书房。 玩这一手,早知道就不去了,苏四儿本想单独摸去找离城主,说说他侄孙的大胆,再问问魏不语他们的下落。 结果被辅卫把守门口,防范这么严备,不用想,也是某人惹的祸。 书房里,庞津盟恭敬地将信递出,“离城主,家父让我给您送上一封信。” 余光扫视了一圈书房,发现除了离恨天坐下的那处,其余都是空荡荡。 看来此人防备心甚重,不想别人看出半点心思。 离恨天看完内容,那信立刻灰飞烟灭,他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庞城主也是个谨慎的人,哪边都不想得罪,灵器这么诱人的东西,他当真不想要?” “家父自知实力衰微,不如离城主强悍,能将秋风煞拒之门外,他只想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当年令侄之事,他也是事后才知道都是极乐山的主意,可惜已无可挽回,所以这回特地派我过来赔罪。” 说完,庞津盟又捧出一个漆黑的匣子,“这是界境山的灰晶矿,还望离城主收下。” 灰晶矿,李俊茂只在旧本中见过,传说晶矿内困有一种灵草,食之可增二十年修为。 庞家和界境山关系这么好吗? “如此大礼,我怎敢收下,当年之事全是我那不孝的侄子咎由自取,他仗着年少气盛硬闯极乐山,胆大妄为拐走山主的宝贝女儿,怎么会惹下祸事,说到底与庞城主无甚干系。” 这灰晶矿是为离钰昶准备,离恨天略一思量就明白他这是想干嘛,“我那侄孙不学无术,私下放走了天马违反城规又逃之夭夭,我为了自己的处境,不得不对他下追杀令,并非刻意向强圉示威。” 离城主和离钰昶的关系,李俊茂早已清楚,但离钰昶和极乐山的关系,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此时,他心里感觉庞津盟拉上自己,可能还有其他意思。 庞津盟相信离城主一定知道离钰昶的下落,还是那句话,只要不妨碍他做事,这些人打什么主意他并不感兴趣。 “离城主见微知着的能力令晚辈佩服。实不相瞒,我这次奉命前来,来化解旧怨只是其一,另一件事就是想请令侄孙去强圉做客,他身为极乐山主的外孙,这么多年也该同自己的亲人见上一面。” “年轻人,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离钰昶不在上章城,至于旧怨,我刚才也表态了,与庞城主毫无关系,所以我和他之间不存在旧怨,事情已经说清,你们请吧。” 离恨天逐客的意图很明显,但庞津盟不愿意就此离去,如果现在离开,他再也进不来任务处。 于是,他将目光转向李俊茂,“这位是风云谷享福堂尊者的徒弟,也是尊者的族中后辈,他听说自己的朋友苏月眠他们被秋风煞追杀,幸得离城主庇佑,想同他们见上一面。” 这么大个人杵在这里,离恨天当然认得出来,颇有些怀疑地对庞津盟道:“看来,强圉城还是露出了野心,刚才说不在意灵器,转眼就露了馅。至于你这位朋友的朋友们,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李俊茂一下子情绪激动起来,“他们都不是简单的人,其中有不少尊者的徒弟,个个手里都有保命的绝技,怎么可能死了。” 看他那疯狂的样子,心里叹息,这小子还算厚道,离恨天嘴上严肃道:“庞少爷,依我看,你还是将这位李公子带回去,好好跟他讲一讲秋风煞的厉害,差好几个大境界,如何保命?” 他说完,一挥手,地上多了几个石像,“你自己看看,这些小石人像不像你的朋友。” 李俊茂就地蹲了下去,一个个拿起来端详,心里不得不承认真的很像,但他还是没办法相信。 “我言尽于此,你们自便吧。” 任务处就这样对他们关上了大门,李俊茂眼睛通红,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 一旁的苏四儿心里又开始猜测,时不时拿眼睛瞟方琳琅,暗示他打听。 方琳琅没挣扎多久,就问了起来。 “从离城主那里得知他的朋友遭了秋风煞的毒手,一时接受不了,我们先扶他回去休息,事情已经办妥,我看不如今晚离开上章城。” 苏四儿的腿也一下子软了,她咬着牙让自己不摔下去,魏不语他们肯定没事。 离钰昶跟自己保证过,他叔祖会庇佑他们,看来她还要去杂货店问一问老店主。 “方少爷,既然今晚就走,十五得去取您昨天预定的矿石了。”苏四儿灼灼地盯着方琳琅,方琳琅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怎么就今晚走,苏四儿在心里狂骂人,又瞪了方琳琅一眼。 信了他的话,昨晚什么都没做,如果真的要今晚走,她只能搬出下下策了。 “我还是不相信我朋友他们遭遇不测,想去闲师盟寻一寻人,”李俊茂很快又振作起来,打定主意要去寻山南他们问一问情况。 先前传出来的消息是秋风煞只杀了辅卫,怎么在城主口中又多了魏不语他们。 “就算你的朋友或许没死,但肯定也不在上章,离城主只是驱逐了秋风煞,并没有杀死他,说明他也不想惹上任何麻烦,也许早把人送走了,你去闲师盟也挖不出什么消息。” 来上章一无所获,庞津盟急着回去复命,并不想在此地多呆,夜里走也不过是怕离恨天背地里搞事,盯上他。 “李公子,你坚持打听他们的消息,对你并无好处,闲师盟对灵器也有兴趣,你送上门去,等于自投罗网,他们一定会利用你钓出你的朋友,甚至惹来秋风煞。” 所以为了他们自身的安危,不要自作主张擅自行动,李俊茂被这一句堵得哑口无言,黑着脸回了酒楼。 苏四儿去的时候,隔老远老店主说老毛病犯了,想休息半天,将所有的闲师都赶走了,这是惯常的借口,她迟疑了半天没敢进去,等人走光了,才悄悄进去。 从老店主手里拿回了碎玉和矿石,还有一封密信,不肯离去,老店主打量她半晌,指了指小院的方向,“这里的人都走了,你也走吧,告诉他,活着回来,我在这里守着家。” 拿到回信之后,还有最后一件事,苏四儿回去的路上想好了一出苦肉计,准备拖延上传送阵的时间,谁知还没到酒楼,就被迎面而来的方琳琅告诉了个大消息。 “李俊茂失踪了。” 第369章 重回上章3 派出去的人,找了两个时辰也没找到。 城门将闭,庞津盟看不出来是否生气,得知李俊茂没有回到酒楼,跟方琳琅说改到明早出发就闭门休息。 出发的时间改了,正合苏四儿的意思,她勉强憋住兴奋,这下不必再用苦肉计,只是方琳琅跟她一起,大概要倒霉那么一下。 子时,苏四儿从酒楼的屋顶爬出来,绕到任务处,学着离钰昶的样子一路顺畅地走向百丈原,取出了夜仙匣收进百宝囊。 如果从窄小的密道离开,今晚只能露宿外城,半夜出了什么事,被人发现她不在,又要节外生枝,所以还是要从原路返回。 刚开石门,走了没多远,她察觉身后有人,立即飞奔,飞刺握在手上,但脚步声越来越重,她不得已回头,“什么人?” 黑黢黢的地道,分明看不见人,但苏四儿就觉得这人在自己身边。 一手飞刺一手寒冰锥,紧接着手,她摸到了对方的福泉宫,紧张之余又发觉不对,哪有不还手的人。 “你到底是谁?”苏四儿停下了攻击,一个人对着一片灵力障壁打,纯属耗费体力,她举起发光石,壮着胆子喊道:“是敌是友,报上名来,饶你不死。” “我并无歹意,路过而已,大家都在一条道,你若是不信我,让我走在前面也成。” 说话的人面目模糊,明显用了点手段,不想被人认出。 还有他明显高出自己的修为很多,连什么时候跟在她背后都不清楚,若不是他故意暴露脚步声,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更纠结的是,走在前面不安全,怕他偷袭,走在后面也不安全,万一这人一出去就把出口堵了。 “不行,你不能走这条道。”苏四儿见他想要上前,立刻定下主意,“你走外城那条。” 如果他不同意,自己就让他先走,然后重新进百丈原走密道,早知道就不想这么多了,想得多错得多。 “你若不肯现在离开,我保证你刚拿出来的东西保不住,包括你的命。” 怎么办,今天真要鱼死网破,搞出大动静了。 苏四儿摸到了青鸟手环,刚想反击,手里飞刺被那人抢走,福泉宫也危险了,“学了一下,怎么样?” 还是不想同归于尽,苏四儿忍住了冲动,对方又催着她走。 等于同被挟持的人乖乖认怂,最后从救治处被人扔了出来,就在她以为要拼死一搏的时候,对方却转身走了。 苏四儿忍不住好奇心,又爬起来跟了上去,跟了几条街,只见他毫不避忌地进了守卫处。 知道救治处这条地道的人,只有离家人,所以这人的身份呼之欲出,连他都出现了,是不是代表秋风煞的势力还藏在暗处,这么隐秘的地点已经被猜到了。 苏四儿回到酒楼心里始终平静不下来,给方琳琅解了迷粉,恨不得立刻摇醒方琳琅,赶紧跑路。 可惜解药起效还需要一刻钟,她走到窗边,向最容易藏身的地方望去,总觉得那里藏着人。 窗户外头紧邻的就是大街,此刻确实有人蹲守在此。 “石师兄,我们已经抓了一个,也问清楚了,那小子根本不知道苏四儿去了哪里,怎么还要蹲守在这里?” 经历大哥惨死、饱尝失势滋味的石逆道在秋风煞找上门时,终于搞清楚了其中的秘密。 既然无所依傍,索性投了秋风煞,做了眼线。 “我们的人现在已经到了屠维城,天亮之前兴许就回来了,那边派人把这些人全抓了,我们就立功了。” 秋风煞答应办完这事,就送他去旃蒙,承诺在族兄石惊天面前替他说好话。 “可是离城主规矩大,我们是闲师盟的人,跟秋风煞八杆子打不着,这些人有点来头,我们惹不起。” 无知,石逆道想,谁都会相信面上不对付的人,实际上是一伙的呢。 手里剩下的人不多,用一个少一个,他终于体会到恨铁不成钢什么滋味,忍着火气道:“大师兄的仇还要不要报?我们帮了秋风煞,他同意等凌厉回来就杀了他作为回报。” “你自己觉得可信吗?凌厉师兄去了前方三城,现在估计都进厄兽肚子了,大师兄的仇根本用不着外人。” 冤有头债有主,大师兄的死并不无辜,又扯上秋风煞,那人不愿再把自己搭进去,试探性退了几步。 见石逆道没有计较,立刻撒腿就跑,拐了几道弯就消失不见。 留下石逆道在原地,想要拆墙的心在听到脚步声之后又吞了回去,迅速躲了起来。 不知为何,他感觉今晚辅卫老是在这一片转来转去。 酒楼二层房间里,方琳琅从地上醒来,见苏四儿坐在桌子边,盯着自己,心里发毛,“虽然我知道你刚出去了,但我绝对不会泄密。” 这一句话让出神的苏四儿迅速惊醒,开始怀疑迷药的效果,“你在装睡?” “不是,我身体没醒,但神魂能感知到。”方琳琅从地上爬起来,“你好像很紧张,外面出事了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感知的?”迷药总共也就用了两回,应该不至于这么差劲, “其实也就喝了你给的那个东西之后,神魂变得特别敏锐,不过,你这迷药还挺厉害,能把有修为的人都放倒。” 这就属于没话找话了,苏四儿得到了答案,也想起先前的打算,为了突出危险性,故意撒谎。 “我发现有闲师在外头监视我们,秋风煞之前和闲师盟结了仇,他们都没报复回去,说明两方之间有合作,李俊茂的朋友是秋风煞的目标,他们一定查出来了。” 听到这里,方琳琅终于明白她想说什么了,“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应该尽快离开,可是我做不了主,还得看庞公子的意思。” 方琳琅的委婉拒绝反倒让苏四儿的思路更清晰了,“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你想想,秋风煞在屠维,传送阵三个时辰,从李俊茂失踪算起,兴许对方的人天亮之后就来了。” 秋风煞的威名,他在旃蒙早就听过,带他的师父也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同他对上,“那我去探探庞公子的意思。” 目送方琳琅出门,苏四儿又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这事有可能,也许从她拿到弱水青泥开始,心中就藏下了巨大的恐惧,恐惧总会带来敏锐的直觉。 楼上开关门的动静引起石逆道的注意,以为这些人要走,他慌了片刻,又镇定下来,就算一个人也不是没有办法拦住。 他们若是真要走,自己就把附近的辅卫招来,拖延时间。 屠维城的人一过来,肯定不止一个,他们到时候全都要被抓起来,大哥,千万保佑我一切顺利。 “把这个违反禁令的人,给我抓起来,带走。” 第370章 重回上章4 黑夜退散,强烈的光照在苏四儿脸上,她的心反而更慌了,连胸口的伴月都灼热起来。 趁夜走的主意最终没被采纳,不仅如此,方琳琅也不见踪影。 坐在房间里等了又等,苏四儿始终没有踏出房门一步,更别说敲响隔壁房间。 辰时,方琳琅终于现身,他掸了掸衣服,觉得很不自在。 刚才回来的时候,他们被一个买香粉的女子撞了,香粉洒在了身上,还是有股味道。 这股冲鼻的花香,苏四儿很不习惯,站在离他最远的地方,等着他的解释。 “昨晚确实有人在街上被抓住,你的发现没有错。人既然已经抓了,庞公子就决定再试一试找人,今天一大早,他还带着我去了一趟守卫处找城主。” 城主已经答应派人找李俊茂,等找到了再通知他们。 “什么意思,我们还要再等下去吗?”苏四儿变了脸,不满道:“再等下去,你就会被耽误的。” 方琳琅眼见她情绪激动,“没关系,庞少爷说我们一刻钟后就可以出发,等回复了我们城主以后,再以他的名义同秋风煞交涉要人。” 其实他觉得苏四儿的担心有道理,还有李公子也不一定就在秋风煞手里,可惜说不上话。 “所以不管那位李少爷死活了?” 苏四儿现在怎么看庞津盟怎么不顺眼,就是个绣花枕头,关键时刻一点决断都没有。 昨晚多好的时机,偏偏错过,挨到现在出发,只要出屠维的传送阵,他们完了。 “不行,我们不能跟庞公子一起走,无论对方是不是抓了李俊茂,我们现在走都是自投罗网,秋风煞一定在那头等着抓人。” 庞津盟也不是那么绣花枕头,他吩咐剩下几人分开走,又改了容貌,一前一后出发去传送阵。 一路上苏四儿没察觉到任何危险,这让她更不安了。 离屠维城越近,她越紧张,紧张到下去的时候,故意拉着方琳琅冲进人群,两人站在传送阵对面,看到易容后的庞津盟被几个人拦住。 “还有一个人在对面,抓住他。” 又有人冲着他们的方向而来,苏四儿使劲儿跑。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他们都改变了容貌还被人抓住,自己绝不能被抓住,她想到刚才方琳琅主动主动松开了自己的手。 或许,他很清楚他们为何会被找到。 跑了很久,总感觉还是有人盯着自己,苏四儿想不能再跑了,先把这个人抓出来再说。 气还没喘匀,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姑娘,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一个毫无恶意的人,苏四儿的伴月热度消退,她打开那片叶子,颤抖着念了出来【回去报信,秋风煞】。 看见这几个字,她心里明白自己暂时脱离了危险。 换了传送阵,又扯下最外层的伪装,确认十五的样貌没有变化,一路忐忑地回到了强圉。 没有方琳琅的庇护,根本无法进入内城,她一口气跑回了极乐山,在那座桥面前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等到了桥叔。 “桥叔,我必须要见到秃爷,非要要紧的事情。”想到秃爷不好糊弄,苏四儿又给他付了两百积分,叮嘱道:“不行,还是先告诉我大哥八月,他妹妹十五回来了。” 桥爷的脸,苏四儿第一次看清,他的眼睛泛出绿光,清澈极了,不像是一个老者该有的清澈。 “你先告诉我,出了什么要紧事?不说,我不帮忙。” 怎么回事,上回王岳山把怎么搭话讲明白了,她跟着学了一遍,这回就不管用了。 苏四儿当场发懵,“桥叔,是不是积分不够,等我大哥出来,我让他补给你。” “我是问你出了何事?”桥叔的手拍在苏四儿脸上,隔两层皮,她都能感受到冰冷,不由自主拿出那片叶子,主动交代了事情。 “哦,就这点事儿啊,你等着。”桥叔将她的脸皮往上赶了赶,“遇事不要太着急,容易掉脸,知道吗?” 极乐山的大门紧闭着,桥叔好像看不见这道障碍,就这么进去了,苏四儿退远几步,仰望着整座山。 连绵起伏,高耸入云,暮时的光为它染上昏黄的妆面,气质朦胧而幽远。 地下的绵长深渊已经领教过,云端又是何种盛景,才配得上称为极乐山呢? “十五,快进来,”离钰昶打开了山门,站在一边,冲着她笑,他的身后还有王岳山。 一把将苏四儿拉进门里,山门重新关闭,“秃爷说,你一路辛苦,让我带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极乐山。” 通向上层的路与地下相对,苏四儿心里担心方琳琅他们,并无多少心情,桥叔没在出现,结合秃爷的吩咐,他们或许不打算现在就去通知城主府救人。 “秃爷不打算派人城主府报信了吗?”苏四儿将手里紧握的那片树叶递给离钰昶,“晚了,他们会变成石像。” 离钰昶充耳不闻,而是认真带着她一层一层往上,华服、兵器、矿石、灵食、丹药、美人……全都是可交易的物品。 对上层的极乐世界描述越详细,苏四儿心里越难受,她甚至不敢细看,对欣赏美生出了一种抗拒。 “就连修炼都可以做交易,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值得向往的地方吗?”王岳山不是第一回见,眼底的震撼之色也不似作假。 这等消磨人心智的东西在哪处没有,区别只是交易的物品不同,苏四儿对同伴轻易的轻信评价颇有些不以为然。 怀抱着一件要命的东西,很多人因为她受牵连,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她实在生不出欣赏的心思。 更何况,极乐山的上下两面,上面是极致的美,下面是极致的恶,它们已然成为一个世界,这对于离钰昶的报仇计划将是最强力的阻碍。 想到这里,她心中关于归来途中所有的担忧、恐惧,以及刚才的抗拒心理都融合在一起,变做了消极的愤怒。 曾经以为极乐山不到晚上不会有客人,但她上到第三层的时候,人多了起来。 受情绪的影响,她的眼神渐渐锐利,带着攻击性,而她确实对人出手了,只因为那人多看了一眼。 看出她眼中的疯狂,离钰昶连忙跑过来替她赔不是,又强行将人拉走。 这种突兀的变化,苏四儿自己也察觉到了,只想逃离,“我不想看到这么多人,带我下去,然后拿着这片叶子请秃爷到城主府报信救人。” 声音里带着祈求,王岳山脸上的轻松消失,“对,救人要紧。” “城主已经知道了,在你回来之前,其他的事情你不用再管。秃爷让我带你见识,既然看得差不多了,我去回禀一声。” 将人扶到一处少人的地方,王岳山想了想也觉得不对,他背过身自言自语了一会,突然高兴起来,彩云说她这是受了晦气的影响,加上心里有事, 本想告诉她为何会难受,他转而又沉默,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第371章 骗人好苦1 彩玉又成了望风的好手。 下了极乐世界,回到地下一层,身体不适的症状都消失了,苏四儿拿出碎玉和信封,递到离钰昶手上。 “这信封,你怎么没拆开?” 苏四儿看了信封,又看了内容。 当时真没注意这些,原来信是给她的,提醒她天亮之前一定要离开这里,还有一件办不到的事情。 碎玉在离钰昶手里拨弄,金光一闪,很快就掉出一张纸,他读完以后,又拿给苏四儿和王岳山看,给两人都看沉默了。 弯弯曲曲的线条,如果不想他们看,何必递过来,按这位大哥嘴紧的程度,除非主动说,否则他们别想知道这家人交流了什么。 “离城主劝你赶紧离开这里,不要报仇,你会听吗?”虽说问了,苏四儿也不指望他回答,走个过场罢了。 他有心来到这里,不求个结果,又怎么会轻易离开。 “机会只有这一次,我身上同样牵连着很多人,他们暗地里准备了很多年,所以注定要让叔祖伤心了。” 他不走。 将信全部销毁,离钰昶站了起来,“你手里的东西今晚就放下去,我这边的事,差不多要收尾了,我得到了一个关键的消息。” 关键的消息,就在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里吗? 在苏四儿天真的发问中,离钰昶隐瞒了他和朗飞假意投靠天眷一族现任族长白猿,为了取信于白猿,还把她手里有弱水青泥的事儿作为诚意说了。 如果不是朗飞提起,他也不知道弱水青泥和天眷一族也有些关系,离钰昶将这一重心事狠狠地压在边角处,带着苏四儿又去找朗飞。 看着苏四儿对朗飞问东问西,离钰昶觉得自己真该死啊,所以他以去城主府送信的借口打发了王岳山,又同王岳山提前商量让他先逃走的事情。 对不住了,苏师妹,离钰昶不敢出声,但又不能不说,这样至少能让他不那么负疚。 几个月不见,朗飞又搬家了,他已经进入山宫,也就是第十四层,这里有很多小孩子,他被包围在其中,表情严肃,看到有人进来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苏四儿认出了有一张脸是属于方璇玑的,她转头看向离钰昶,被他拉走,“不要出声,我们先避开。” 走到一处没人又离得很远的地方,两人停了下来,苏四儿率先问道:“方璇玑也是家雀吗?” “是,他一直都是家雀,但不是方堂主的儿子。” 苏四儿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如果他见到的方璇玑是假的,那真正的方璇玑去了哪里。 到这一步,离钰昶也不再隐瞒,将这大半年的事情都讲了出来,“真正的方璇玑被方敏善杀掉了。” 这是她答应配合夜宴的条件。 方敏善的天赋最差,她为了保全自己不被送走,一直拼命去山门买人,希望和极乐山交好,但方堂主和他的徒弟杜久有别的想法,所以方敏善和杜久一直在争。” 苏四儿想到一言堂的小二哥,成为了他们争端的牺牲品,“那言三爷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言三爷资历尚浅,他虽与杜久交好,但做不了长辈的主,他只好避而不见,这一退避,又间接激化了两人矛盾。” 杜久想取而代之,方敏善就是绊脚石,他必须要除掉,所以偷偷弄来了的方琳璇玑,也暴露了他和方堂主偷偷藏人的秘密,因为按理,方堂主不可能再有孩子。” 苏四儿想到那条不成文的规定,城主统领的子女一般都送去界境山,“事实是,方堂主并不认为他们是自己的孩子,更多是工具。” “没错,方堂主代表闲师盟,他有心想更进一步,就得给旃蒙的盟主送上成果,但方敏善不行,方琳琅不堪,最后的结果是搬出方璇玑。” 杜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明白他永远代替不了方敏善,他能代替的只有方堂主,方堂主想要的是另起炉灶,另外两方察觉到这个阴谋,当然不会手软。 离钰昶说自己恰好看懂了方敏善的脆弱,抓住了机会向秃爷献计,建议方堂主和庞城主联姻,又派出一队人也就是苏四儿他们跟在方敏善身边,又让人故意暴露兽化。 杜久拿到了方敏善天赋不行的消息,说服方堂主将人送走,极乐山这边又跟踪他找到方璇玑,然后把人悄悄替换,替身展露的天赋让方堂主坚定了独干的决心。 “你们跟方琳琅这一环,是个意外,本来秃爷那边的计划是方堂主那边一个不留,但你太厉害,改变了事情的走向。” 联姻的法子,并不难想出,秃爷并不会对他另眼相看,但是苏四儿发现方琳琅的特殊,却让他彻底在秃爷面前站稳了脚跟。 因为方琳琅的印记是极乐山从未有过的,所以夜宴的时候,他活了下来。 这个印记也不算独有,但有得就有失,倘若发生了任何意外,极乐山也不会彻底疯狂,方琳琅是他们的克制。 “既然方琳琅这么重要,秃爷他们为何不去救人?”苏四儿有些被绕晕了,她以为别人什么都没做,其实人家做了好多。 “再等两天,方琳琅如果能在秋风煞手里活下来,他才真正有了价值。” 苏四儿本想问,如果他们逃不出来,真的被厄兽杀死了,离钰昶该怎么办。 后来又觉得这个想法本身就不对,她若是真的死了,对于离钰昶来说就是死了,一个毫无价值的人。 “你是不是在想,我这侄子当时怎么不来救你?”从小孩子处脱身的朗飞终于出现,苏四儿看他顶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有些不自在,“没有,我没这么想过。” “那就好,初一、初二、初三都是好孩子,他们不会失手,我特意派给他的。论起来,你该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才是。” 对啊,她怎么把这件事忘记了,之前离钰昶已经说过初一、初二、初三的事了。 “谢谢你,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苏四儿能痛快说出对朗飞的感谢,但面对离钰昶有点心虚,她刚才又想岔了。 “不如,现在就报答。” 怎么报答,听得苏四儿一头雾水。 手举飞刺,苏四儿摸着胸口的伴月,戒备地看向对面,一头威风凛凛的飞狼冰冷地注视着她,以她的身形只到人家大腿根。 就在刚才,朗飞突然变脸,完全兽化,要她交出弱水青泥,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被朗飞摔到石壁上,她四处搜索离钰昶,却发现他不见踪影。 “离钰昶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朗飞,你是认真的吗?”她真的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我这狠心的外甥只是做了该做的选择,我听命于人,一切只怪你傻。” 她确实傻,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都是自己大意,一味相信别人,结果把自己送到狼窝里了。 说好的合作,他竟然骗了自己。 细究起来,离钰昶同她并没有多紧密的关系,自己怎么就一厢情愿认为他不会背叛自己。 离城主让他放弃报仇,他不听,悄悄牵连其中,又认祖归宗,又怎么会轻易放弃,自己遭遇背叛,大概是他的报仇比朋友更重要而已。 朗飞的狼爪已经抵在了苏四儿脖子上,很快血丝变成了血珠,“把东西交出来,我饶你一命。” “骗子,你们这些骗子,我宁愿毁掉也不会拿出来。” 第372章 骗人好苦2 石室里,滴水的声音清晰可闻,离钰昶披着隐形披风藏在一角,亲眼看着苏四儿被火焰炙烤。 已经好几天了,小小年纪,一身硬骨头,愣是一个字也不吐露。 她被吊在顶部石壁的中央,正对着一个大坑,大坑里堆满了骨头。 这是厄兽的骨头,加上一些助燃的药粉就能烧起来,折磨到现在都没死,她作为宗门风云谷的徒弟,看来是身上福气太盛。 朗飞似乎有些怕火,离得很远,跪在那里。 但离大坑最近的人不是他,离钰昶起初也不知道他是谁,后来看他露出猿猴的脑袋,张着七八尺的大嘴,不断地吞吐灵力,才猜到他的身份。 可是他对自己也很不客气,初见就给他也绑上了,口口声声骂他杂血,这一出就连朗飞都没料到,更别提他说的什么找野王。 离钰昶想,朗飞求了情,他受点苦也没什么,权作对苏师妹的愧疚,只要最后成功反杀,白猿就等死吧。 他们的计划不容有失,这该死的白猿,又开始了。 “天眷一族,很久没有出过天眷了,圈禁我们的人以为山宫里全都是天眷,其实根本不是,他们并不完全了解我们。” 现在野王出现了,天眷一族有希望了,他不得不临时改变主意,“以前的方法确实能让你们在山腰的人登上山宫,但是一到界境山的禁地就会原形毕露。” “白猿族长,她已经被吊着烤了三天,毫无反应,你还坚持认定她身上有野王的踪迹吗?” 看着突然出声的离钰昶,朗飞十分着急,偏偏这个时候,族长最讨厌的人非他莫属。 “你这杂血,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话,你如此同情他,不如陪着一起好了。你娘是个叛徒,背叛了天眷一族,最后又哭着求着回到这里,你流着她的血,同样如此,背叛了自己的朋友,又假模假样跑出来求情。” 获得了同等待遇的离钰昶,也被高高吊起,不过中心的位置只有一个,他只能安放在边上,就算这样,他坚持到现在也有些受不了了。 “你违背约定,就是违反了天眷一族的族规,也是犯了野王的忌讳,注定会看不到新的天眷诞生,你这顽固的老头,我娘就是太相信你的鬼话,才被你骗回来。” “老头?是个好名字,比族长好听,还不用背负一族的命运,在这里被一个小辈骂我短命。” 白猿发出两声猿啸,厄兽骨燃烧的火焰更加迅猛,离钰昶的头也受了影响开始胀大。 看不下去的飞朗生出狼尾住了余音,“白猿族长,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过分为难他。” 看到飞朗挺身而出,离钰昶挣扎着喊道:“小舅舅,你把她的命也保下来吧,求求你,族长,她才是最无辜的。” 看他还有力气挣扎,喊自己小舅舅,飞朗一言不发地跪了回去,算他多嘴。 无辜,有谁不无辜呢。 白猿看着上方的小孩子,刚才的猿啸对她丝毫没有影响,这足可以证明野王一定在她身上。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梦想着走出极乐山,走进界境山,再也不回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成了你口中的老头,还在这里,你按照约定来救你母亲,一切我都是默许的,可谁叫你把野王带了回来。” 飞上去查看完苏四儿的情况,没死,但肌肤已经如七十老妇,他很满意这个程度。 可以进行第二步了。 接到请下族老的命令,飞朗很快就离开了,白猿看着离钰昶,这里没有多的人,他突然充满了谈兴。 “当年你娘其实不赞同你过来,可是你爹非要坚持,他的坚持就如同他们相爱一样令人迷惑,还害得我族白白损失一个天眷,你知道培养一个天眷有多难吗?”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过是还父母债罢了,难道还要他追究怎么欠下的吗? 离钰昶的挑衅眼神就像是一道引线,将白猿的怒火彻底点燃,他将离钰昶从头顶松绑,把他像球一样来回的踢。 如出一辙的嘴硬,让他想到了他爹,真令人生气,害他损失了一个强大而美貌的恋慕者,连族长的位置都拿不到,他只好自己动手了。 “你还没说,培养一个天眷有多难呢?” 脚下的小东西一句求饶也不肯说,天眷一族的疯血也传了一半,以后留着使唤好像也不错。 “他们把山门村人的小孩子买过来,和有一定修为的人结合,生出的孩子长大后成为极乐山的奴隶,其中有印记的人被挑选出来。” “他们生出的孩子才有资格被称为一代家雀,两个三代家雀结合,才会生出幸运儿,你娘、你舅舅皆是如此。” 可惜真正三代的家雀不多,很多二代家雀被拿来充数。 他也是充数的,这个真相对当时一心想要走进界境山的他多么残忍。 他不是天眷。 不是天眷更是一种残忍,所以他发誓当上族长要帮助天眷一族培养出真正的天眷。 一层层走下来,离钰昶其实非常清楚怎么回事,可是现在从白猿嘴里说出来却让他觉得十分难受。 “族长,我想知道为何山门村人愿意被闲师盟带走?” 听到这个声音,白猿顿时失去了和杂血谈古的兴致,他还是对野王降临更有兴致, “你竟然能借助我的瘴音之下逃脱夜仙之火的迷障,看来我的判断没有错。” 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胡话,明明她接收到的大部分热气都被伴月吸收了,先前是气昏了过来,刚才醒过来是因为被吵醒了。 苏四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初昏过去的时候,她以为他们只是要自己身上的弱水青泥。 结果她被当作烧烤翻来覆去的时候,才偷听到他们有多贪心,不仅要弱水青泥,还要找出躲在她身上的野王。 连野王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被他闻着味给判决死刑。 “苏师妹,我发誓带你来的时候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和他们商量你的条件时,也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躺在地上的叛徒,苏四儿朝他吐了口水,“离钰昶,你说再多,也掩盖不了你背叛我的事实。” 看着眼前的人一脸悔恨,苏四儿打算再给他沉重一击,“白猿,让他闭嘴,我跟你一样讨厌叛徒。” 这样失礼的举动大概是她的极限,离钰昶想。 她说得没错,不过这件事不走到最后不算完,“事已至此,活下来才是最好的选择,苏师妹。” 回应他的是白猿的猿啸,没了朗飞的庇护,离钰昶的脑袋不住地往地上磕,只能凭借响声大小判断他的痛苦程度。 是了,活下去最重要。 天眷一族需要的两样东西不到手,苏四儿想自己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折腾死掉,那就看他们到底玩的什么花样,最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大概是觉得胜券在握,又教训了不顺眼的人,白猿坐了下来,“这个杂血说得没错,活下去才是最好的选择,你在夜仙之火的灼烧下侥幸不死,此乃野王的庇护。” 什么野王的庇护,苏四儿怀疑他常年在此被关傻了。 “既然你认定野王在我身上,那你有没有想过把我逼急了,我自焚而死,看你最后怎么收场。” 这番威胁令白猿惊异,他站起来,灭了夜仙之火,将苏四儿也放了下来,该死的时候没死,那就等于不能死,这一定是野王的暗示。 但他也不能在这小孩子面前露怯,于是又老神在在地威胁了回去。 “说实话,你死了,于我不会有任何改变。你的灵器无主,我自取之。野王的踪迹,我同样有法子寻到。” 第373章 骗人好苦3 天眷一族的“老头老太“在朗飞的带领下来了十几个,跟白猿凑成了十八之数。 苏四儿就像店里的香粉,每个人都凑上来闻一闻,然后对着白猿夸,族长英明,天眷之福。 “安静,王祭仪式要的是诚心诚意,奉献出你们最珍贵的东西,野王自会受我等的感召现身。” 十八人哪有不情愿的,这辈子第一回,个个低眉敛色,围住了大坑。 如果真出了一个天眷,他们不用全部赴死,还能继续享受极乐山的资源供奉,只需要一点点付出。 看着他们的面容,苏四儿就是一看就觉得没吃过苦,对比初一这等身份来说,过得不要太潇洒。 个个身姿挺拔,气质飘渺,极乐世界的华服穿在身上,又兼有贵气,称其仙人也不为过。 其中一名男子因为过分虔诚,对这昏暗的地洞十分不满,挂着的小姑娘灵气逼人,他的脸变得认真而严肃。 “等等,白猿族长,奉野王降临在刑罚之室乃是亵渎,不如换到顶层受命池,若是这祭品的身体消受不了,还能遗泽族中小辈。” 白猿沉吟片刻,“素音一直沉睡在受命池,此举是否会影响到她。” 方才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一点,但野王是否降临,他心里并无十足的把握。 如果真的失败,唤醒素音就是天眷一族最后的底牌,某种程度上来说,素音比野王更重要。 “受命池乃野王显灵之地,罪人素音犯下大错,后被我族优容,禁于受命池,借助野王下降之时的神力,荡涤她半生罪恶,才能放心让日后她为我族披肝沥胆、倾尽所有。” 朗飞先于那名男子开口,把自己亲姐姐说得一无是处,又处处捧着白猿,十八人不少都赞成这个提议。 受命池圆台,沐浴野王的灵泽,有罪人同时也是天眷的素音相助,他们将真正蜕变。 朗飞说得无比诚恳,末了扶起地上昏迷的离钰昶,伸出狼爪入侵其胸膛,带出不少鲜红,抹在他的嘴唇上。 “还有他,一起带上去,他是罪人素音当年生异心结出的恶果,为了证明我族的忠诚,不如将他也作为祭品献给野王。” 够狠,短短几天的接触,他就有如此强悍的适应能力,不愧为族长的血脉,悟性太好,以后还得防着点。 碍眼的东西去除,素音若是醒来就不会再惦记,拿他献祭还能保证天眷一族的虔诚。 这很符合白猿的心意,满意道:“朗飞,你这等行为就是异族人经常挂在嘴边的大义灭亲。很好,这下那些反对你的声音再也说不出来了。” 素音应该就是离钰昶的娘,苏四儿的鼻吸轻轻换动,私订终身还没死,被囚禁二十年,待会还要见证儿子被当成祭品,这个骗子有可能比她先死,还真是解气。 想想就刺激。 受命池是一个萦绕着黑气的池子,和百丈原差不多,但苏四儿被扔进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有水的存在,脚踩不到底,人也没彻底沉下来。 十八圆台环绕受命池,圆台上雕有十八种厄兽,白猿正处其中,还有虎、熊、狼、豹、蛇等等。 “这个小姑娘的位置不对,朗飞,换一处。不用管那个混杂,让他同素音先在角落里待一会儿,也算全了他们的母子之情。” 听到吩咐,朗飞并没有下池子,而是伸长了他的尾巴赶着苏四儿往中心去。 苏四儿故意不配合,躲着狼尾巴,等他急了,自己又找了过去,然后不出所料挨了一尾巴。 “族长真是大善人,竟然还能让这对母子见上第二面。” 天眷一族里的一名女子带着崇慕之色,她代表的是双头蛇,白猿夺了素音的族长之位过了几十年的安生日子,是不是该歇一歇了。 她的眼睛极快地射出一道光,弹向不远处的地脚虎,对方转向了另一边。 没规矩,这一切被白猿看在眼里,他藏起眼中的不满之色,为了不让其他人有样学样,赶紧上了代表自己位置的圆台。 待在受命池里没多久,苏四儿就察觉到不对,她觉得自己下半身失去了知觉。 这时,十八人也开始发功,在苏四儿看来,天眷一族的王祭仪式比较简陋,说干就干,一点祝祷语都没有。 白猿的手或者说爪子按在胸口,其余人也是同样的动作,紧接着十八道黑色的液体全部喷洒在她身上。 好喜感的方式。 一股外力,应该是来自朗飞,迫使苏四儿张大了嘴巴,黑色液体变成了银色液体灌入了她的嘴巴。 那股液体的流动,苏四儿能感觉到路径,不仅是她,其余人也能看到,它们先在四肢绕行一周之后,统统流向了神魂宫。 也不是所有的银色血液都能进去,幸运挤进神魂宫去的银色血液凝成球状,又不断撞击她的神魂,被挤了出来的银血,不断自嘴巴飙出。 圆台上的人露出心痛的表情,苏四儿恨不得让他们也体验一回这种无法形容的痛楚。 这股蛮横的力量,简直是来为她敲响丧钟的,不是第一回被折磨神魂,但这回仍感觉痛不欲生。 十八人个个面色虚弱坐在圆台上,银色血液是他们身上最为珍贵的东西,传说这是野王的神力所化,力量在消失是不争的事实。 “只要她的神魂宫吸收了这股力量,大家为天眷一族的牺牲就没有白费。” 朗飞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眼里的怜惜转瞬即逝,全都化作了冷漠。 不愧是同异族相处最为融洽的白猿族长,这些族老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丝毫不知银色血液就是他们的护身符。 这十八人如果不想法子补回来,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消失的同伴去了哪里。 而善言能道的白猿族长就聪明多了,他能爽快地接纳素音回来,就是看中她一身的银血,失去的银血全部都会补回来。 极乐山对白猿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当然白猿也从不会令他们失望。 野王回归是一个很好用的理由,对族人是希望,对极乐山也是希望。 天眷一族希望野王降临赐下真正的天眷血脉,走入界境山,带着夜仙杀回来解救他们。 供应天眷一族的极乐山也有自己的打算,多一个天眷诞生,他们背后的靠山就牢固一分,剩下的想想法子,还能吸引更多的同好。 十八个人借助血脉之力,与紧紧盯着神魂宫里的小球产生了联系,他们可以感受到小球的变化。 经历一个时辰的撞击之后,小球稳定了下来,神魂宫里突然降下一片阴影。 半个时辰后,小球与十八人的联系被切断。 “族长,这是怎么回事?” 白猿很擅长应付这种事情,“野王乃是神的化身,行使怎么能容忍你等凡人窥伺,这也代表他接受了我们的召唤,只是还不够,大家再试一次,为了天眷一族走出极乐山。” 银色血液再一次自苏四儿嘴巴灌入,最后有一部分进入到她的神魂宫,十八个人这一回再也无力抬起头。 “朗飞,把素音和杂血祭品拖过来,让他们三个挨在一起。” 朗飞再一次飞过去将素音母子拖到中央,他的尾巴不停地扫向离钰昶,直到尾巴处传来一丁点儿疼痛,“族长,我去外面守着。” 马上就是最后一击。 受命池的外面有一尊西望的银甲飞狼石像,天眷一族传承万年的族长之位断在素音手里,白猿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他很清楚。 如果白猿不同异族接触、生出野心,也许就没有素音的悲剧,一切还有机会改变。 白猿这样的篡逆族人不是历史上第一个,纵然得到了族长之位,也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没有细究朗飞为何出去,经历第二次失血的白猿见受命池只有他一人,飞过去抓住素音的脖子就吸了起来。 补充完银血之后,他重新回到圆台。 觉得里头的事情差不多了,朗飞爬上去将银甲飞狼头拆下来,重新换上一个,同先前一模一样。 “有些事,真就这么简单。”他轻声道。 第374章 骗人好苦4 毫无征兆地,十八圆台形态突然发生变化。 内部仿佛被掏空,最外层也变得如同围栏一般。 白猿察觉不对,想要逃脱,双腿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束神链锁住。 他成了困在笼子里的猎物。 隔着缝隙,看见朗飞站在门边,朝他露出诡异的笑。 成王败寇,是异族教给他的道理,白猿很清楚束神链的牢固,除非只留元神否则挣脱不开。 异族的人曾提醒过他要小心,可惜自己苦苦找了几十年一无所获。 “二十年不曾有所长进,杂血小子一过来,你飞速爬上了山宫,原先我只当你卑躬屈膝讨好我,辱没了族长血脉,现在想来是我错了,你早有预谋。” 他错就错在想弄清楚这个小子身上的秘密,以为他成不了大器,最后把自己搭了进去。 “多谢夸奖,这一切都是我娘为你准备的,小舅舅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相信我。” 受命池里,一道声音传来,白猿阴着脸,“除掉我,你们走不出极乐山。” 离钰昶替素音包扎好伤口,交给朗飞,又去到苏四儿身边,准备将她拔出来。 还没靠近,一股发散的银光将他弹出了受命池,又重新收拢化作一道虚影飘在空中。 白猿认出了这道虚影,疯狂地拍打着圆柱层,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狂热中,“野王真的出现了,传说是真的,朗飞,快放我出去。” 这都是他慧眼识珠的功劳,野王的出现将再次赋予他力挽狂澜的机会。 突然的变故令两人有些懵此刻尤为清醒的一点就是,白猿的要求不可能答应\/ 朗飞从小就见过野王像,但这道虚影跟根本挨不上边,这里头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知道内情的素音没醒,只能从白猿这边套话了,他想要上前,被离钰昶拉住,示意他先别动。 “野王,求你再次救救天眷一族,让我们的族人借助您的神力回家,让天极大陆的荣光在这一方孤岛重新闪耀,让这些欺凌我们的异族匍匐在脚下赎罪。” 虚影本是围绕着昏迷的苏四儿打转,听到白猿的话,再也无法保持沉默,暴躁道:“老子上回帮了你们,结果被骗回去关了一万年,这回又来,你们是要逼死吾吗?” 这个回答超出了所有的预料,白猿愣了一瞬,又反应过来,“野王大人,您千年前曾托使者带话,让我们等您归来,您忘了吗?” 千年?使者? 虚影,也就是抛弃一切再次出逃的青鸟搜翻了一遍千年前的记忆,当时确实托付过。 更巧的是上回那个人帮它办事的人就是苏承天,也是考虑到出来之后力量不足,把这里当疗伤之地来着。 “倒是有这一回事,只是吾如今力量不足,说话暴躁了些,都怪你们办事操之过急,急着求我出来,还把使者搞成这样,吾也指望她办事呢。” 话说得这么明显,怎么还不过来救人?这是要它再发点脾气? 最先反应过来的离钰昶,火速推了旁边愣着的朗飞救人。 他本心并无害苏师妹之意,无奈计划酝酿几十载,容不得半点差错。 苏师妹本就是危险人物,又是自己撞上来的最适合的诱饵,他更没有理由将一切和盘托出。 事实证明,他这么做是对的,如果苏师妹提前知道了这一切,野王未必会出现。 若野王替苏师妹出头,白猿作为首恶无可辩驳,他站出来指认,也就不存在污蔑,折磨苏四儿的主意确实全都是白猿的主意。 “野王明鉴,一切都是族长白猿胡作非为,所有罪责该他一力承担。” 如果野王没有出现,他救下苏四儿之后,下一步计划就是唤醒他娘,由她回归族长之位,帮苏四儿看守弱水青泥,自己也算完成了父亲的遗愿,再下一步就是离家的世代守护的责任。 青鸟已经搞清楚谁是白猿,被突然唤醒,最清楚自己现在就是外强中干,急需一个恢复灵力的地方。 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既然身上有它的血脉力量,不如就选在这里好了,它看向白猿,都是他的坚持造成了现在的情况。 那就从他开始好了。 白猿先前以为自己必死,但野王真的出现,虽责问他折磨使者,但责怪之意并无多少,且野王只降下一道虚影,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野王,我虽有罪但罪不至死啊。先前我不知使者身份,折磨她确实犯下大错,但做这一切也是为了请您下降,请您明察秋毫,饶我一命,您如今力量虚弱,我活着才能派上用场。”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那就先不教训她了。 何况除了昏过去的那名女子,就属他血脉之力最纯,三足鼎立才能维持平衡,虽说他解决掉此人绰绰有余,但一直养下去,银血才会源源不断。 “你们天眷一族怎么斗,吾无意插手。白猿,你既代表天眷一族请我下降,你可知你们要付出什么代价。” “野王,天眷一族必将倾尽全族之力助您恢复力量。” 白猿这般上赶着,青鸟反而有点不忍,“你现在被囚禁,已经代表不了你的族人了。” 虽说带有它的血脉之力可以穿越界境山的禁地,但这都是万年前的一个谎言,这些人根本到不了天极大陆。 它不过是觉得他们活得太凄惨,沦为别人的食物,所以想给他们一个安稳的地方,或者说是为自己的未来留下一线生机。 青鸟决定了白猿的生死,转向另外一边,这两人好像听不见它说话,双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它飘回到苏四儿身边,“吾命令你们两个,把使者救醒,否则吾就将白猿放出来。” 只要白猿不被放出来,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商量,这是朗飞和离钰昶刚才达成的默契。 “野王,不用您命令,我也会这么做。白猿已经不是族长,他担负不起对您的承诺,天眷一族的族长正在昏迷中,您恐怕要等一等了。” 再等下去,它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连跟苏小鬼说几句话都做不到。 这个血脉最醇厚,刚才该选她的。 若这女子醒来,青鸟自认还是能办到,于是勉强分出了一丝灵力悄悄潜入素音的身体。 青鸟徘徊在受命池,心里谋划着自己的力量,白猿似乎已经明白野王没有插手的打算,一直沉默。 依他的性子,应该不会轻易放弃,受命池一时安静下来。 给苏四儿喂下祖父留下的温神丸,离钰昶又看向素音,朗飞正给她灌他带来的温补的药。 沉睡将近二十年,又年年被人放血,她的身体非常虚弱,若是醒得不及时,族长之位恐怕还有变数。 “阿姐,你醒了?” 她从未沉睡,何谈醒来,根本就是清醒无比。 素音靠在朗飞身上,“你和你爹长得很像,我怕性子也像,所以我早做好了完成不了这个计划的准备。” 她又看向青鸟,“野王,天眷一族因您而生,白猿强行请您下降,害您力量受损,我族自然要有表示,只是不知我们要如何做。” 第375章 骗人好苦5 天眷一族的族长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兑现对野王的承诺。 青鸟见人已经醒来,反倒不着急了,它还要搞清楚一些事,于是找上了离钰昶,悄悄道:“你把诓骗苏小鬼的事情都给吾讲一讲。” 圆台下困住的十八人除了白猿,其他人死于银血耗尽。 朗飞将他们的尸体一个个拖出来,送到了之前的大坑里接受夜仙之火,白猿猜出他这么做的用意,完全没有阻止。 之前他已经同异族的人谈好,这一批人要送上去,既然抢回了位置,有些事也摆脱不得,朗飞单方面违背约定,等待素音和他的将是资源的断绝。 他经营了二十年,打点好同异族的关系,平衡族内的争端,留下坑足够他们晕头转向,最后只能求自己出山。 回来的青鸟见他这个罪魁祸首还有脸笑,还笑得不怀好意,当即一道银光让他六感全无。 “你们都给吾出去。” 受命池现在一共三人,苏师妹不算在内,出去的人是谁不言自明,离钰昶抱起自己的娘大步向外走去。 他已经替野王大人设计好了后半段,确实可以暂时回避了。 “苏小鬼,别装昏迷了,人都走了。” 被拆穿了。 苏丝儿顺势睁开了眼,故作惊喜道:“使者大人,您的身份可真多,在大衍朝被尊为青圣,半世浮城又是使者大人,在这极乐山还是个有信徒的野王,您还有多少身份是我不知道的。” 祖上的渊源也太深了,她到这里都能被牵连。 自娘胎出来,满打满算十来年,她撩起自己如枯木纹路般的手臂,“这一回我是未老先衰,下一回就怕是身首异处了,使者大人,你放过吧!” 若是它有实体,这点衰老不过是吐吐涎水的功夫,青鸟有些讪讪,因它还打着别的主意,对着被它牵连的人实在硬气不起来。 苏家祖上的债,人家已经还完了,现在又要麻烦她,那就继续麻烦好了。 “都怪那个白猿,吾在你神魂宫睡得好好的,他非要折腾,不过,吾已经指使你的朋友们帮你报仇了,这点小事不提了,吾有其他事情需要你帮忙。” “朋友?你见过把人往死里整的朋友吗?还说这是小事,他们用火烤我,那火往我的身体里窜,烤着我的骨头,又给我灌他们的血。” 苏四儿摸了一把嘴角,“你看,现在这银色的东西都没结块,都是因为你。” 看对面那副委屈的样子,青鸟也不干了,要真论起这桩事因果,它觉得自己还得排第二。 “也不全是吾造成的,你进到极乐山这事,不是吾撺掇的,你为何要来这里,也不是吾强迫的,凭什么怪吾?” 被一顿呵斥,苏四儿低头,它也没说错,自己的问题也很大。 总之,她现在无法面对离钰昶,为今之计,继续跑路好了。 “使者大人,我被白猿折磨这件事,你总归是有责任的,看在我们祖上的交情,我给你指一条赔罪的路。” “什么路?”它就是一道虚影,现在去哪里都不如就地休养有用。 苏四儿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我这模样,唯有去前方三城找蒲师姐才有恢复的希望,您只要施展灵力速速将我送过去,我就不怪你了。” 她想跑路不难,它做不到,但帮自己,她做得到,。 “你要离开,得靠你的朋友,”青鸟想,它不能再怀柔了,必须给她一点震撼。 “吾只是一道虚影,受命池是吾万年前为自己准备的一处地方,现在还差一样东西,吾就可以下去了。” “什么东西,”看着靠得越来越近的青鸟,苏四儿心里又有不好的猜测,“使者大人也想要弱水青泥?” “不是要,是借!当然你不同意的话,那就是抢了。”青鸟又分出一道灵力,弹向苏四儿,“吾的脾气不好,你要想清楚。” 一只臭鸟做错了事,不反悔就算了,还威胁起人来,苏四儿敢怒不敢言,最后惊恐地发现自己怀里的百宝囊一下子掉了出来,“你……你……真抢啊?” 玉骨在她手里,它找出百宝囊也拿不到,“你不是说你一直在沉睡嘛,怎么会这么清楚我放东西的位置。” “吾有强大的灵力,又是福气世界的缔造者之一,吾永远强大……你看,连匣子都出来了。” 青鸟面上恐吓,心里得意,庆幸自己当初选择藏在神魂宫,不仅没被发现,还沾染了神魂的气息,被百宝囊当成这小鬼本人了。 这次若不是那柄认主的玄灵鉴盘,白猿绝无可能发现它的气息。 被逼到这个份上,苏四儿心里已经决定放弃弱水青泥了,落在一道虚影手里,总比那些不自量力的坏东西强,“我能问问,您要借它干什么吗?” “吾本来打算在你神魂宫里休养百年,或者哪天你不幸殉道了再出来,结果被提前唤醒。吾发现这出受命池更适合吾待着,再加上你手里的老朋友,吾很好就会恢复力量。” 见苏四儿有些意动,青鸟用翅膀捧着夜仙匣子,循循善诱道:“你把吾放进去,等你出去的时候再来取,到时候一起出去,你还能拿回这东西。有吾在,吾保证其他人一点别想沾手。” 它肯定请教高人了,否则怎么会知道弱水青泥被闹开的事情,“是离钰昶那个背叛教您说的?” “就是他,你也别叫他叛徒,他没想害你,只是为了他娘迫不得已隐瞒了最后的计划。你想,你要是知道,难保不会被白猿察觉,哪有被蒙在鼓里的反应真实。” 苏四儿这回是真伤心了,离钰昶这个坏人、骗子,他这么做还有理了,他还露出个头来解释。 “苏师妹,对不起,我娘等了二十年的计划,我没办法,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都行,你把弱水青泥交给野王,天眷一族若是能彻底摆脱现状,我娘说以后族里祭祀,把你也给供上。” 苏四儿不想听,但全听见了,也就更无奈了。 让离钰昶当牛做马和被一族供奉,苏四儿想,那还是离钰昶当牛做马,她也确实还需要他帮忙找到红拂岭。 做人还是要现实一些,是她太认真计较了,但这皮肉之苦和神魂震荡的事也是真的,不能这么轻易被原谅。 青鸟自知不能再耽搁了,苏四儿再继续沉默,它就要露馅了,劝解道:“吾、天眷一族、你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不就是世人追求的皆大欢喜吗?你再不点头,吾真的要抢了。” 刚才都抢到手了,现在又说真抢,那刚才算什么。 她冷笑着看向离钰昶和青鸟,丢出了东西,“使者大人,师父只说把这东西给我,他老人家可没教我怎么打开。” 哼,她绝无半句虚言,“离钰昶,说好的当牛做马,这地方我不乐意待了,你送本小姐出去。” 第376章 秋风入梦1 前方三城的神秘,在一个待了两年之久的人眼里,再也没了神秘。 两年间,从重光、玄黓到昭阳,又从昭阳、玄黓到重光,苏四儿经历了无数次厄兽潮,始终没有获得许师的允准可以亲上防线区战厄兽。 冷酷无情的许师为了躲她,拿出了堂主威风,轻易见不到人。 “苏师姐,我们一起去重光城等离师兄吧,两年之约快已经到了。” 王岳山这两年没有放弃过找红拂岭,想方设法打听,把许师连同他手下的人都问遍了。 跟苏四儿一起向留在重光、玄黓到昭阳三城的超过二三十年的人也都打听了一遍,仍然没有结果。 当初,她和离钰昶从极乐山地下悄悄出来,又到着雍城找到先行一步的王岳山,三人一同朝着重光城出发。 一头白发,形容枯槁的苏四儿一路由着离钰昶殷勤服侍,丝毫不给离钰昶一点好脸色。 看在眼里王岳山不知道他们在地底发生的事情,但见苏四儿为了她那宝贝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有些责怪离钰昶没把人保护好。 又暗恨自己帮不上忙,把找红拂岭的事情压在心底,一心想着去找蒲师姐为苏四儿治伤。 当初,她想得很清楚,只要离钰昶把自己送出极乐山之后,大家就各走各的路。 但这人出了极乐山,立刻把契书拿出来,堵得苏四儿原本已经原谅的心,又急转直下,冰凉中透着肃杀。 确实如他所言,极乐山之行,过程是曲折的,结果是美好的,弱水青泥剩下来的日子都交给青鸟了。 极乐山山底构造特殊,一连串的山都有厚厚的厄气层,她根本不必再担心换地方,引来麻烦。 离钰昶了结了他娘的心愿,但据他自己坦白,两人处不到一起,他爹死了,他娘的心全在族里,又有青鸟的助力,野心勃勃想要再培养出几个天眷。 她提出交换条件已经在离钰昶的帮助下完成,现在该轮到苏四儿兑现部分承诺了。 但将苏四儿和王岳山送到重光城,这人又定下个两年之约,人就消失了。 离钰昶离开,最难过的要数王岳山,抑闷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心里还惦记着打听红拂山,结果人都走了,等两年后再见,他就只剩下不到半年时间,就该出去了。 两人站在当初分别的地方,离钰昶还没到,王岳山又说起这一段往事,重复了苏四儿当初的话, “十四,其实你多呆一年也没关系,只要不主动走,没人关心你要在这里呆多久。” 这话说得真气人,当时自己气得背过身去,到现在王岳山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他就在心里怀疑离钰昶之所以离开,是被她这副阴阳怪气的腔调气走的,亏得离钰昶忍了她十几个时辰,自己要被折磨整整两年。 后来,他们见到了蒲师姐和钱串子,治好了苏四儿的病,又陷入了另一重怪脾气,只是一头白发就这么留了下来。 苏四儿笑笑,那句话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有感而发。 “十五,十四,我回来了,你们要找的地方,我打听到了。” 这句话不是随口而出,而是精心设计的。 离钰昶当初的离开早有预谋,他将苏四儿、王岳山送到前方三城,又回了上章城带着叔祖的人到屠维城逼秋风煞放人,他接下这件事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方琳琅。 他要将方琳琅带回去,这是秃爷和他背后的人的意思,闲师盟方堂主那边暂时还不能换人,方琳琅作为稳固各方的棋子非常有存在必要。 “你其实还是为了你娘,朗飞和你娘都不能出来,你在秃爷面前亮明身份,又揽下这桩事,才能保证他们不插手天眷一族在山宫的族务。” 苏四儿对于离钰昶的归来反应很平淡,这两年她自觉成长了很多,对于很多事情不单纯用情感,而是学会了用利益和立场看待,这是许师教给她的一课。 “苏师妹,你还是不了解极乐山,秃爷他们并不能代表真正的极乐山势力,背后是界境山在操控,你和王师弟要打听的地方,我查到了,也在界境山。” 一旁插不上嘴的王岳山突然挡在两人中间,“离师兄,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界境山,我们还有不到半年就要离开这里了。” “不急,我代表我叔祖过来,还有一点事需要面见许堂主,还要劳烦苏师妹引见一二。” 时隔太久,苏四儿都快要忘了两人初见时,他就求着自己引见许师,“许师在昭阳城,连我也轻易见不到他,些许小事哪有抵御厄兽潮重要。” 看来苏师妹还没有原谅他,离钰昶心想,这心结若是不解开,以后的事情很难办。 “苏师妹说得对,只是我找他要说的事情,许堂主一定会感兴趣。我知道苏师妹对我成见很深,当初确实是我对不住你,但如今两年已经过去,苏师妹难道没有想过,你若处在我的位置,会怎么选。我希望苏师妹能够原谅我。” 哼,恼羞成怒了,苏四儿看他着急的样子,“巧言令色,你自己做错了事情,还不许我给你脸色看。 离钰昶露出苦笑,“苏师妹原来只是要给我摆脸色,不是要同我老死不相往来,那就好。” 好个屁,苏四儿撇撇嘴,“秋风煞那边怎么样了?” “我把弱水青泥在极乐山的事情捅出来了。”离钰昶见苏四儿愿意搭理自己,不声不响又放了一个大雷。 苏四儿再也维持不住冷漠,这人到底安的什么心,祸水东引引到自己家。 “你是同你娘有仇吗?秋风煞是什么人,他能放过你娘他们,还有秃爷那帮人,他们难道会眼睁睁地看着弱水青泥不动心?” “这个消息本来就捂不住,你知道一言堂吗?他们早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我娘当上族长,当年的事情就被翻出来。” 没有人不会对弱水青泥动心,但也要掂量自己的实力。 秃爷他们想要探入天眷山宫,就等于内部相杀,违背了上头的命令,这种时候,唯有外部力量才能趁虚而入。 “我们潜入极乐山的事情也随之暴露,他们想要给秋风煞卖消息,又威胁我叔祖,于是叔祖吩咐我这么干。” 这里头还有离堂主的的事? 苏四儿瞥见离钰昶熟悉的沉思表情,知道他又没完全说实话,也不在意了,又问道:“这两年秋风煞一直监视上章城?“ “也不完全是,除了前方三城,他都在监视,极乐山这个消息只能暂时牵制他一段时间,如果极乐山没有突破,他或许会冒险来到这里。” 这些消息,听得苏四儿的心忽上忽下,思绪也非常乱,“极乐山真的能挡住他吗?” 离钰昶自信一笑,“我娘说就算她把山宫的大门敞开,他们也休想找到弱水青泥,何况,有野王大人在。” 他说这话的意思,主要是想暗示苏四儿,天眷一族对灵器没有觊觎之心,让她放心。 讲到这里,他又想起当初苏师妹不肯说出怎么开启灵器,让野王大人也拿她没办法。 “苏师妹,你当初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启弱水青泥吗?” 不想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苏四儿无奈道:“我像是说谎的人吗?我真的不知道。” 第377章 秋风入梦2 要见到许三成,其实很有难度。 自上章城匆匆一别,苏四儿见到人,还是在他受伤的时候,两年也就见了三面,最近一面就在半个月前。 三人重新相见,离钰昶免不了又问起吴应楠、魏不语他们的消息,苏四儿懒得说这些,她回了昭阳城还有欠下的任务,于是全都交给跃跃欲试的王岳山应付。 魏不语和杨虎子他们当初被安排跟上章城的闲师一道,后来全部被编入扫尘卫,整日跟在净福卫屁股后面忙活,相见更难。 苏四儿和王岳山因为极乐山和伤势的缘故比他们迟了将大半年,不算在头一年,自然就被编入新的扫尘卫。 所谓扫尘卫,就是在净福卫打退厄兽潮之后,他们负责清理这些厄兽的死尸或者一些卷土重来的零星厄兽,保留它们身上可以用作兵器材料的部分,其余全部付之一炬。 “离师兄,你知道吗?这里的人把打厄兽,称为放烟花。” 苏四儿偷笑,这就是她把这事让给王岳山的原因了,他整日跟着自己,也没交上朋友,合该多说点。 净福卫都是聚灵境以上的修为,面对的厄兽自然也是六品往上。 他们这些修为粗浅的人看见那等退敌场面,不见如何出手,只有大片大片的金光在眼前闪过,所以才称之为放烟花。 许师曾解释过,那片金光里,自成一片战斗空间,他们和变身成人的厄兽打得难解难分,美丽的烟花背后全都是生死困局。 离钰昶怎么回答,苏四儿没有注意听,她心里此刻还惦记着一件事,就是福骨。 在这里,每天都会有无数意外发生,意外的背后围绕的就是福骨。 好多人早已拿到了福骨,压根对这个意外不感兴趣,但苏四儿却记在了心里,也眼馋了好久。 有时,她闲下来就会想起极乐山的日子,想到那些拥有绝对力量的人,他们在操控决定别人生死的时候,真的像嘴巴里说得那般无辜吗? 他们仗着天赋、力量、权势、地位这些东西凌驾于别人之上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过自己做下的这些伤害,有没有对被害者生出过怜悯和同情。 福圣创立的道,赐予的力量是为了让他们惩奸除恶,消灭一切威胁生存的危险,就像净福卫和厄兽。 也许是净福卫太拼命,他们的力量和意志构筑的无形的城墙阻挡了厄兽潮的进攻。 但誓死与他们一起守护的人却渐渐变了,他们厌倦了这种无休无止的守护,单调乏味的守护。 于是骚动的力量入侵了他们的神魂,改变了他们守护的意志,唆使他们向同伴和身后跟随的人举起了屠刀。 苏四儿想,自己作为跟随的人必定是不甘心的,她也想要一把刀,充满力量的刀\/ 不必陷在每天跟厄兽的周旋了,享受他人因为被压迫而生出的憋屈,就像他们曾经享受过的一样去享受。 重光、玄黓、昭阳三座城没有传送阵,全靠云泽飞马来回。三人坐上飞马穹车,差不多两个时辰后就可以从重光到昭阳城。 三座城呈现在一条直线上,就像一条深堑,将厄兽潮牢牢挡住,所以这里没有城主府,也没有蜂巢山,更没有山门,一切全归净福卫统领。 扫尘卫除了清理战场,平时也会换回来整理后方各城定期送来的资源,同时将一些可以换积分的东西趁机卖出去。 飞马嘶鸣着落在一座巨大的空中马场,苏四儿的思绪被打断,她的神情变得激动,“十四,我先走一步,你把离师兄安顿好,再来找我。” 掩饰不住的急切和向往,让离钰昶有些发怔,“王师弟,苏师妹这是怎么了?” “飞马嘶鸣代表又一场大战即将打响,十五最近半年十分大胆,每次不等卫总的命令,就偷摸着往最前边去。” “她是想看净福卫他们怎么出手?” 王岳山拉住离钰昶,担忧道:“才不是,她就是单纯想去找死。”劝也劝不住,彩云都救了她好多回了。 哪有人会想去找死,离钰昶止住王岳山,“她这两年变化很大吗?” “很大,跟小时候相比,有些疯疯癫癫的,”王岳山瞟了一眼,“之前给她治伤的时候,她连睡觉都是半睁着眼睛,嘴里不停地骂着你,你当初带着她在极乐山地下都经历了什么?” 这个问题也困扰他两年了,蒲师姐当初问他的时候,他一句也答不上来,后来钱串子也在问,“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她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以后一堆人都会杀过来找你问清楚。” 离钰昶明白王岳山的意思,他在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苏四儿。 这件事确实怪他,他没有考虑到苏师妹的年纪,一个半大的孩子被威胁虐待,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才导致她的举止失常。 “这件事,是我欠苏师妹的,我曾经答应为她做牛做马,又迟了两年,现在该是还债的时候了,我们走吧!” 王岳山被他拉着往相反的方向走,一脸惊慌,“去哪啊?” “保护苏师妹,你不是说她去找死了吗?”离钰昶理所当然道。 也没那么着急,王岳山又换了一处方向,刚才离师兄走的那处是绝路,“离师兄,你走错了。” 对付厄兽潮,在数量上净福卫并不占优势,他们往往会分散来开,就跟抢地盘一样,各自划分一块,先发动灵力攻击打晕或者打死一些低品的厄兽,再从那些剩余的厄兽中找出最高品的厄兽。 这只厄兽往往是这一片的王,它的人形特征最突出,换言之,也最像人。净福卫只要找到它,并且打败它,剩余的厄兽不足为惧,这时候就轮到净尘卫上场。 厄兽大多数都是低智的,它们一大群通常会听从于一个王或者两个王,这些王起初并不起眼,只有它的手下被打散一半时,才会露出原形。 在这个时候,一定要抓住时机,快速斩杀掉王,不然它一旦逃脱,手下又像杂草一般从天上地下冒出来。 这两年厄兽潮平静了不少,没有越过那道防线,同样净福卫也不敢越过这道防线,一般在追击逃跑的厄兽王的时候,净福卫都特别小心地飘在空中,根本不敢在防线上多待。 苏四儿看了成百上千次这样的对抗,她总觉得这道防线在召唤自己,可是每回当她想要靠近的时候,都会被卫总逮回来。 最开始是卫总,后来因为屡次犯戒,担负起这个任务的就变成了王岳山。 第378章 秋风入梦3 净福卫们自一片金光中缓缓降落,各个手里拿着一颗白色的珠子,这是战利品,一般六品及以下的厄兽没有这个东西。 战利品颜色越接近透明品级越高,这些将作为净福卫的功劳被记下,长久以来,早已衍生出一套完整而成熟的功劳换算体系。 等他们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净福堂负责登记的人会根据他们选择长住的地方换算成积分或者灵玉。 “师妹,这里危险,你不要靠得太近了。” 有人提醒,她立刻缩了回去,故意弄出跑走的声音迷惑说话的人,实际整个人还藏在原地。 在经历紧张的战斗之后,根本没有人会耐心地分析声音对或者不对。 她这样也不是一回两回,净福卫当中管闲事的人不多,能这么提醒一句的,八成是新来的。 对于那些在此地待了很久的净福卫,他们的心也渐渐麻木枯萎甚至平静了。 今天的厄兽潮扫尘任务跟苏丝儿没有关系,但负责战后清扫任务的扫尘卫不会嫌弃人多,有别的人混入,他们从来只有高兴的份。 这些厄兽品级低,几乎淘不到战利品,有人过来帮忙,他找到的东西最后也会上交到卫总这里,这相当于帮他们干活,拿到手的报酬不过是一份丹药。 他们自认为还是大方的。 苏四儿早瞅准了一个位置,那是一处灰烬堆成的小山,就在被划为防线的那一片区域里。 净福卫的战场就在这一批防线地带,但低品厄兽会被他们扔到超出防线的几十里范围内,方便扫尘卫进行清理。 清理区是最干净透明的,一举一动很容易被发现,防线区稍微有些雾气,都是厄兽活动区飘过来的,这也是净福卫不爱落地的原因,厄兽活动区则是漫天的黑雾,不曾见过天日。 苏四儿一点点地爬进了防线内,她不敢站起来,怕自己被扫尘卫发现。 厄兽在防线区的危险小并不代表没有,当她警惕于被自己人发现时,很容易忽略掉这点危险。 在爬走了不知道多远,苏四儿发现了异常,她的脚卡住了,当她回头的时候,发现了一双猩红的眼睛,忍不住兴奋得叫出了声。 猩红的眼睛等于这只厄兽的品级不低,胸口的伴月释放的热度,不仅没有唤醒她的恐惧,反而令她感到无比的轻松。 这一刻,她终于等来了梦寐以求的福骨。 厄兽很聪明,为了躲避净福卫的追踪,它竟然连土都吃得下去。 苏四儿的脚卡在厄兽的牙齿间,在厄兽想要逃出防线区回归活动领地准备卷土重来时。 他们相遇了。 苏丝儿此刻是兴奋的,厄兽又何尝不是? 这个异族身上散发的灵力实在弱小,但又充满了诱惑,像是它的血脉里最钟情的味道。 传承自祖先的血脉告诉它,一定不能放过这个送上门的小猎物,哪怕暴露自己也一定要拿下。 厄兽不再小心翼翼地潜游在土层之中,它伸展着自己的躯体,开始贴地准备捕捉猎物。 两方都在打量,试图完成一击则中。 苏四儿收回了视线,厄兽等到这一刻,它那猩红的眼睛脱离了眼眶,在距离它的脸不到三寸的距离停了下来,似乎想欣赏这只自动送上门的猎物临死前的表情。 她的手毫不迟疑地伸了过去,其中一只猩红的眼睛没有逃脱,被扔在地上,一拳打爆。 厄兽嘴里发出听不懂的声音,四足抖动着制造出喷溅的细土,苏四儿判定这是愤怒的表现,她掏出飞刺,顺着脚的方向,又将飞刺伸长了几寸。 吃痛让厄兽的嘴巴不停颤动,苏四儿卡住的脚也随之逃出,她在土里刮蹭几下,开始用带灵力的拳头招呼厄兽。 厄兽照单全收,甚至还带着一丝挑衅,不停地伸出舌头,苏四儿想要躲避这恶心的涎水,唯一飞在空中。 但这一尝试给了厄兽机会,它那崎岖的背突然发生了变化,一双翅膀抖开。 尘土飞扬犹如一阵狂风刮过,一只体型巨大的厄兽冲上云霄,隔了不少距离的扫尘卫一眼就认出了挂在厄兽嘴边的东西,“那只有个人,他还活着。” 王岳山带着离钰昶赶过来时,听到有人在喊救人,从彩云那里听到了确切的消息,他的脸沉下来。 坏了,人没看住。 脑袋一下空了,长时间的相处,两人相依为命,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这种结果,王岳山甚至还带着哭腔,“师兄,那是十五。” 除了她,没有人会这样热衷于找死。 这只厄兽一定是漏网之鱼,有时候净福卫会故意放走一两只高品厄兽回去,据说是一种挑衅和示威,渐渐地就有了不得越过防线区的禁令。 以往,苏师姐不是没有朝着防线区的方向过去,但有卫总和彩云压制,她总会在触手可及的时候铩羽而归。 “彩云,快带我飞过去救人,”王岳山没有再看离钰昶的神情,这个时候,多耽搁一会,苏师姐就真的回不来了。 七彩的大鸟将王岳山抛向高高的空中,又长鸣一声驮起人就朝着防线区飞去。 王岳山小声催促着彩云再快些,又让它找个合适的位置喷火烧厄兽的嘴巴,最好能让自己拉住下坠的苏四儿。 这个计划彩云完成得很好,它本来就爱喷火,这种火非常克制厄兽。 但在最后关头,王岳山拉苏四儿的时候,彩云突然被跑出来的猩红眼睛缠住了脖子,王岳山坠落,变成了苏四儿拉住王岳山。 厄兽大概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次吃下三只猎物,它一面禁锢住最强的彩云,一面头部摇晃着甩开了苏四儿,最强与最弱之间。 就在这两人将要坠地的时候,厄兽放开了彩云,以极快地速度叼住了王岳山,然后逃之夭夭。 苏四儿紧跟着追了过去,天上的彩云目睹这一切,也开始追踪,很快全都没入了厄兽活动区。 一切归入黑雾,离钰昶根本来不及赶过去救人。 他没有贸然追上去,因为已经有两个人违反禁令闯入防线区丢掉了性命,净尘卫卫总不可能让第三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再去送死。 于是,他成了重点盯防的人。 “我要去救人,他们还没死,等着我去救,你不要拦我。” 离钰昶平静地重复这几句话,但净尘卫卫总始终不肯放手,这小子眼神不对,他不会同意,“已经上报了净福卫,他们马上过来处理。” “你说有人会过来处理,人呢?”离钰昶转身看向卫总,“骑着七彩大鸟的少年叫王岳山,他的祖父是曾经战死在这里的王君和。” 第379章 秋风入梦4 王君和的大名成都于天很多人都知道,他在前方三城担任堂主时,守护成都于天几十年,回回都将厄兽牢牢困死在防线区内。 唯有最后一回失败了,但还是以惨重的代价夺回了胜利。 为了将厄兽潮驱退至防线区,他不顾手下劝阻,以灵力引诱厄兽扑咬攻击自己,最终尸骨无存,被很多人奉为心中的战神。 还有他几个儿子,全都效命父志为了抗击厄兽潮向死在这里,仅存的子息绝不能有损失。 修为不济但历事日久的卫总闻言放开了离钰昶,“我这就去报告堂主。” 先前派出去的人未必能够请动已经离去的净福卫,那不过是一种拖延。 前方三城每次厄兽潮都会死人,有人擅自违背禁令自己死掉,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终于摆脱了最后一道阻碍,离钰昶目送卫总离开,转身就跑入防线区。 其他净尘卫以为他受了卫总的命令,没有阻拦,继续干起清理的活儿。 有些厄兽只是伤重或者晕了过去,若是超出灵力混沌的操控时间,它们重新恢复,那将是净尘卫的灾难,所以时间很是紧迫,不容片刻延误。 厄兽活动区,回归了庇护所的厄兽行动变得迟缓,也许是怕唯一到嘴里的猎物被抢夺,也许是它很贪心,不肯放弃背后紧追不舍的另外两只猎物。 所以,苏四儿轻而易举追上了厄兽,发现它的脖子凸起一个小鼓包,应该就是王岳山。 用飞刺扎穿了厄兽的后足,她自己则走向厄兽的脖子,就在她想要一拳打过去的时候,厄兽的皮上冒起无数的小疙瘩。 苏四儿用衣摆遮住脸,有液体溅到衣摆上,衣服全部被洞穿,脓毒。 赶到的彩云对着厄兽喷火,厄兽受不住很快收了恶心的小手段,苏四儿将破损的衣服割掉,重新走向厄兽的脖子,开始一拳一脚,如急雨骤下。 厄兽始终不张嘴。 心知快一分,危险就小一分,离钰昶几乎是飞过了防线区,但进入厄兽活动区,惧于浓浓黑雾,他不敢再飞。 耽搁了一点时间,他爬行着在防线区边缘找到了厄兽行走的轨迹,沿着这些轨迹,不算很吃力地就找到了苏四儿。 “苏师妹,你没事吧?” 衣衫破烂,狼狈不少,与此先的沉默寡言大不一样。 “我没事,王岳山为了救我被厄兽吞进肚子里。”苏四儿手里拿的是净尘卫惯常用的切割刀,但她怎么也划不破这只厄兽的皮。 厄兽的嘴巴那一处已经被彩云喷出的火烧焦了,有一股熟肉的味道,但厄兽就是不张嘴。 离钰昶发现苏四儿的手根本对不准厄兽的皮,她明显在害怕,打算让她休息一会儿。他刚俯身朝厄兽动手,心有所感,抬头望过去。 黑雾在颤动,还有不少色彩斑斓的圆点在移动,一群厄兽在不远处。 或许以为他们是诱饵,这些厄兽很谨慎地没有一鼓作气跑过来。 “不好,又有强大的厄兽来了。” 苏四儿的手一松,切割刀掉在地上,她回望过去,神色黯然,“我一定要把王岳山救出来,这里太危险了,你走吧。” 一听就知道她还对极乐山的事情耿耿于怀,离钰昶捡起切割刀,“苏师妹,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知道你一次次到防线区找死是为何,都是因为极乐山那次白猿对你的折磨,所以你想拿到福骨,突破一个大境界。” 苏四儿被洞察了心事,脸变得发烫,只有她清楚全都是羞愧,整个人彻底崩溃,大吼了起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肯定想指责我自私,为了自己变强,却拖累身边的人。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跟王岳山说过很多次了,让他不要跟着我,他不听。” 想要福骨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他为何偏偏拎出这件事说,与其让他指责自己,不如自己先说了。 “不是这样的,”离钰昶看着她,“你一次次找死,王岳山从来没有真的强迫过你,他说想要阻止你的方法有很多种,比如告发你,但他从没想过。你已经很强了,只是敌人比我们更强,你一时接受不过来,所以生了心魔。” 离钰昶顿了顿,掏出了一把新的切割刀,塞到苏四儿手里。 “苏师妹,这是我曾经从闲师盟赖长老那里换来的最好用的切割刀,赖师父就是山南的师父,你肯定知道。拿着它,捅向这只厄兽,一定能救出王岳山,其他的交给我,包括你的心魔。” 这说的都是什么东西,她哪有什么心魔,现在救人要紧,她没有多余的时间跟他争辩。 苏四儿一刀捅了过去,厄兽的脖子那处的皮终于破开。 果然是把好刀,不用她灌注灵力,它自己就好像洞悉了她的心意,使劲地往那处扎,不停地扎,终于迫使厄兽张开了嘴巴, 她飞快地爬了进去,很快拖着王岳山爬了出来,还好,他整个人都在。 王岳山处于昏迷状态,又覆有一层薄膜,她果断叫停喷火的彩云,示意它将人带回去治伤。 做完这一切,她才想起离钰昶,准备告诉他自己把人救了出来,却看见离钰昶朝着黑雾深处走了过去。 “离钰昶,你要干什么,你在找死吗?再往前一步,全都是厄兽,它们会撕了你的。” 被叫住的人回头,“苏师妹,我知道我之前的做法对不起你,但我还是想说那是误会,不是背叛,离家没有叛徒。这些厄兽不可能放我们走,在你我之间,我是有错的那个,今天让我用这条命来向你赎罪,你快走。” 这人脑子坏掉了,没救了。 隔了这么久的事情,她早都忘记了,“离钰昶,你快回来,我们一起逃出去还来得及。你忘了吗?你还背负着离家的责任,你祖父的期望,死在这里根本不值得,还以向我赎罪的名义,我受不起啊。” 这个家伙,趁火打劫一般的求人原谅,真是开了眼界了。 不要脸。 离钰昶还是没有停下向前的脚步,这个死心眼子,苏四儿也不想再劝,直接跑过去把人往后拖。 两人不停地拉扯,直到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老子以为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一起死在这里,结果就一丁点误会,还要死要活的,你们要是想死,我成全你们。” 声音的主人是谁,她了然于胸,心知他说出的话都不是假的,也不敢再出声求饶。 苏四儿感觉一道灵力捆住了自己的腰,下一息她被丢向了一群厄兽,无数厄兽在咆哮,吓得不敢睁眼,一道腥臭的气味飘了过来,她转眼就晕了过去。 “给我用最痛的药粉,让她好好清醒清醒,”语气带着愠怒,已经悄悄醒过来的苏四儿吓得不敢睁开眼睛。 正在气头上的许师,小手段一套一套的,但是那个药粉也很可怕,配合蒲师姐的针扎进身体,她会抽搐不止,一般是用来转移有些受重伤的人的注意力。 还是求饶好了,“许师,我错了,之前的事情是我冲动了。” 苏四儿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拱手求饶,又看向蒲师姐,一把按住她举着长针的手,“师姐,我没什么事,这一针留给重伤的师兄。” 对了,还有王岳山,“师姐,十四醒了吗?” 蒲秀月想起隔壁的王岳山,不知道怎么跟苏四儿说,她对福骨的渴望早同自己吐露过,这回如此冒失肯定也是为了它,奈何天意弄人。 第380章 秋风入梦5 前方三城作为防备厄兽潮冲击成都于天的屏障,从来都不允许有人破坏规矩。 每一个来此的人都要熟读一条条规定,对付不怕死的,这里也有刑房让他们长长记性。 按理,苏四儿这种违反禁令的行为非要被送到刑房不可。 但依着和苏四儿的关系,许三成又下不了狠手,但不管怎么样,这一顿惩罚没人能逃得过。 许三成一脸疲惫,他刚从西境那边回来,没想到就遇到了这种糟心的事情。 被手下亲近的人知道这曾经还是他满意的徒弟,他的脸往哪里搁。 现在还小,就这么能闯祸,以后翅膀硬了,不知道要给福门惹出多大的乱子。 自己曾经也是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最后还是被师父给掰了回来。 在风云谷有斩福司那位名正言顺的尊者教训,不用他管,但在这里他绝不能袖手旁观。 “今天若不是正好赶上我回来,你知道会出什么事吗?违反禁令的人在这里死不足惜,也就是说,你们的行为都是自找的。当然,最后王岳山不是我救出来的,但是你和你的朋友更可恶,你们竟然冲向黑雾主动接触厄兽,怎么着,十多天没见,长本事了?” 苏四儿乖乖听训,但心里还惦记着王岳山,“许师,我真的错了,待会你想要我怎么样都可以,能不能先放我过去看看王岳山。” 刚才蒲师姐一句话都没说,这种情况通常指向一种结果,就是最坏的那种,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许三成刚才还充满怒气的脸,转而变得怪异,“他很好,因祸得福,你蒲师姐看过了,没受伤,应该过几天就会醒过来,正好你违反了禁令,去刑房待三天反省。” 违反禁令,入牢房清醒清醒,要是他晚了一步,就真成风云谷的笑话了,尊者徒弟自寻死路,他可没本事给她造一个歌功颂德的美名。 既然没事,为何不让她去见上一面,苏四儿一脸不信,又看向蒲秀月,“苏师妹放心,王师弟真的没事,就是昏迷了。” 两个人都这么说,苏四儿对上许三成催促的眼神,知道刑房这事免不了,立刻下床准备自己过去。 外面突然热闹起来,走出房门的苏四儿一看,竟然是离钰昶跑过来了,她这时小小起了一次报复心,“许师,他也违反了禁令,你能不能让他跟我关在一起,我们还有事没了结。” 想得美,许三成心想自己对待离钰昶可不会像这个傻徒弟这般温柔,他好歹虚长几岁,行事无状,更应该狠狠教训。 明明已经吩咐了人将他押走,怎么出现在这里。 离钰昶被救出后,因为一点事都没有,就被一名净福卫带走,又问清楚他不属于扫尘卫,就按许三成的意思把人打发走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当然不干,追过去说要看自己的朋友苏四儿和王岳山,结果那净福卫说他们被许堂主带走了,等伤好了,自然会出来见他,等着就是。 刚来就见到了人,他心中早已蠢蠢欲动。 许三成是离钰昶来此最大的目的,他不肯离开,于是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说是奉上章城城主之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面见许堂主,那净福卫肯定不会轻易放他进去。 但他趁着对方分神之际,重新跑了进来,后面净福卫追得很紧,看见许三成,立刻告状说他是骗子。 离钰昶自然不能坏了印象,他可是要拜许三成为师的人,转向苏四儿求救,“苏师妹,你快帮我说句话,我真是上章城新城主离恨天的孙子。” 许三成也看向苏四儿,苏四儿想到离钰昶的豪言庄严,有些坏心眼道:“上章城城主确实是他叔祖,不过他还是极乐山天眷一族族长的儿子,他之前说要拜您为师。” “苏师妹,我都肯为你去死,你还不原谅我吗?”离钰昶急了,天眷一族在净福堂眼里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苏四儿一脸不乐意,“我为你说了这么多,还不够证明我原谅你了吗?出门在外,身份报得越多,人家才会越重视你。” 离钰昶心想,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他要想拜师父还是要靠自己,“许堂主,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你看完这个就明白了。” 一本紫桐录出现在许三成面前,他打量了离钰昶片刻,接了过去,一翻开,呼吸变得粗重。 苏四儿想要蹭过去,被离钰昶拉住,“知道太多很危险,以后再同你解释。” 哼,这家伙老毛病又犯了,苏四儿收到许师不赞成的眼神,这才退远了几步。 “这本紫桐录大半部分由我祖父离轻愁所书,后面小半部分由我补齐,”离钰昶松开了苏四儿的手,略有些伤感,“本来应该在祖父那一辈就把这份东西交给净福堂,但因为我父亲那一辈的事情,我祖父受到牵连,所以最后变成了我。” “离轻愁,离恨天,”快速看过紫桐录的许三成心里犯难,这件事牵扯的东西太多,“你祖父怎么会想到查探这件事,明明同他无关。” 千辛万苦得来不易,许堂主竟然一点不知内情。 离钰昶没想到许堂主会这么说,或许他根本不清楚离家之事,“这件事事关重大,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听不成了,苏四儿幽怨地瞥了一眼离钰昶,老实跟着蒲师姐离开,走出院子的门,又被净福卫抓住,说要带她去刑房蹲三天。 离钰昶觉得还是不安全,又不能直说,找了个口渴的借口,主动走进了房间。 “现在可以说了吧?”这小子心眼多,跟在后面的许三成将房门关上,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三百年前,离家先祖受当时镇守风云谷的圣福使派遣,隐姓埋名留在上章城,就是为了调查厄兽出逃一事,越往后,祖上长辈发现事情不简单,闲师盟竟然暗地里做着运送活厄兽的事情,还把它们运出成都于天。” “后来,到祖父这一辈终于弄清楚了他们的路线,当时我叔祖已经被他送出去,他便准备带着我爹终结这个漫长的任务,随后我爹就失踪了,然后我祖父去救人,就被一个神秘人当场打死,我爹带着我娘逃回上章城,生下我之后,她又带着我爹回去了。” 许三成又翻了几页紫桐录,这是个超级大麻烦,师祖这几年态度不明,倒是斩福司尊者一直没有放弃追查,“当时派你先祖来此的圣福使叫什么名字?” “这么久的事,知道的人早已不在,我只听我祖父说这人是一名女子。” 来过风云谷的圣福使,又是女子,许三成瞬间想到了一个名字,“这本紫桐录是你手里唯一的一本吗?” 虽然不知道许堂主用意何在,但离钰昶还是藏了一点小心思,“是,紫桐录很珍贵,我买不起多的。” “这样很好,你想要什么?”许三成听到紫桐录只有一本,放下心来。 第381章 秋风入梦6 斩福司尊者和享福堂尊者的暗斗从未停止,如果这个东西交上去,斩福司尊者一朝得胜,就着这份功劳走了,剩下的烂摊子对风云谷的以后很不利。 如今成都于天的厄兽潮很不安分,他暂时做不到当年的王君和那般,只有把这件事推迟了,等他腾出手之后,再来料理。 “如此重要的消息,许堂主不是应该立即派人把闲师盟和界境山那些吃里扒外的人一网打尽吗?” 界境山暂不可动,在风云谷遭遇厄兽侵袭的危机面前,其他根本一文不值,许三成觉得自己不再纯粹。 “你要什么?如果现在不说,以后你就没机会了。”许三成没有被他暗含的意思带偏,他只想暂时压住这件事。 如果这个人听不懂话,他只能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 净福卫的责任是抵抗厄兽潮,前方三城的人一个都不能动,他说的一网打尽只能说暂时有心无力。 有时候,离钰昶根本就不想这么聪明,但他确实洞悉了许三成的想法,他管不了这件事,至少在卸下肩负守卫成都于天这件事上,他暂时管不了。 祖父很有先见之明,他以前留下的记录就提到,如果净福卫不管,就要想办法走出成都于天,总有人会管。 “我想要成为您的徒弟,学习风云谷最精妙的技法,像苏师妹他们那样,可以走遍世间所有的地方。” 看来他是想要出去,许三成觉得这并不是难事,一口答应了下来,承诺等苏四儿三年期满,离钰昶可以跟着一起离开。 “我暂时没空教你这个徒弟,但离家为了风云谷做了一件如此重大的事情,我会去信师祖,请他代为教导。” 离钰昶听出话里的意思,起身跪下,奉上一杯灵茶,“徒儿离钰昶,请师父喝茶。” 声音很大,恨不得整个院子都听到。 许三成知道这个徒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也不是老实的人,索性打开大门,唤了几名净福卫,让他们见证,定下了师徒名分。 离钰昶心满意足地灌下另一杯灵茶,屁股还没在椅子上坐热,就被净福卫拖走。 他新认下的师父正满脸笑意地对着其他净福卫道:“虽然是我的徒弟,但他们违反了禁令,我也不能徇私,所以蹲刑房这件事你们谁求情都不好使,我不想听。” 原以为师父认下自己的第一句话应该是叫他保守秘密,结果念念不忘地是对自己违反禁令的惩罚,看来在他心里守护厄兽潮是最大的责任这句话分量最重。 那界境山这一趟,大概指望不上他了。 离钰昶到底还来不来? 该死的好奇心,她真想现在出去看个究竟。 苏四儿坐在简陋的刑房里,头伸出木门,这算什么刑房,她挤一挤就能逃出去。 说干就干,毫不费力整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只剩下一双脚,她却怎么都提不起来,只好回头琢磨到底怎么回事。 “喂,有人吗?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大的门缝,我怎么走不出去?” 刑房里全都是她一个人的声音,苏四儿自讨了个没趣。 准备坐下来,听到一个声音道:“傻子,有玄机的是你踩的这个地盘,听说是一种叫画地为牢的石头铺在上面,你刚才若是不写上自己的名字,大概还有逃出去的希望,现在嘛,就等你够了时间才能放出去。” 画地为牢,天底下有这种怪石头存在真是对人的一种折磨,给了希望又生生掐灭。 “喂,你是因为什么事情进来的?我是擅自跑到防线区,违反了禁令。” 苏四儿以为对方回答自己,说不定是因为找不到人说话,她便又起了个话头。 哪知人家就那一段话,之后任凭苏四儿怎么说,都不出声。 就在她放弃了的时候,又听见了脚步声,这回应该是离钰昶没跑了,他的靴子很有特色,大老远都能听见那吵死人的声音。 “谁这么讨嫌,弄出这么大的声响吵得我睡不好,一会儿怎么去挨鞭子。” 刚才的声音又响起,火药味很浓,确实很吵,但苏四儿有点记仇,加之注意点早不在这人身上,巴巴盼着离钰昶进来,打听他的秘密,根本不搭理。 “师兄,这是我朋友,之前许师答应我要把他和我关在一起的。” 净福卫早得了吩咐,笑道:“让你们两个在刑房里是反思自己的过错,不是让你们来吵架聊天的。许堂主说,要是闹大了,就让你们也一起去挨鞭子。” 说完,就把离钰昶推到了苏四儿呆着的牢房,连门都不关上,就去不远处提走了一个人。 苏四儿只听见那人骂骂咧咧说自己还没歇够,就要被送去挨鞭子,谁谁谁就是个挟私报复的伪君子,被打了一鞭子之后就老实了。 离钰昶坐在地上,见苏四儿始终不正眼看自己,于是主动说了起来,“苏师妹,我刚才同许堂主说的事,就是……” 这么老实讲给她听,苏四儿怕他藏着心思,立刻截断了话头,“我才不信你会说实话,而且我也不想听。” “我也是想着现在这里没人,要是待会那个人回来了,你想听,我也不会说了。” 苏师妹一定想知道的,他敢保证。 “那你说,我听着,这回你要是再骗我,我一定不会再原谅你。还有啊,我可不是因为你的背叛生的心魔,我是为了找福骨,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一生背叛我的人可多了。” 你还是第一个,苏四儿在离钰昶似笑非笑的眼神中败下阵来,“算了,还是你说。” “其实,我这回来这里,有两个目的,第一个就是拜许堂主为师,给他送上一样东西,托你的福,都做到了。” 苏四儿看他脸上根本没有拜师的喜悦,有些不信,“你送的什么东西?” “你还记得我们在百丈原撞见的事情吗?祖父生前查到的事情都在那本紫桐录上,当年我家祖上奉命调查厄兽跑出成都于天的事情,后来在我祖父这一代终于完成,我们查到闲师盟和界境山暗中勾结,一内一外,把厄兽偷偷放出去。” 这一点,经历了极乐山的事之后,苏四儿当然也想得到,只是她不解的是另外一件事,“我们来成都于天都是坐的飞舟,卡得很严,他们怎么把厄兽放出去。” “界境山有通往外界的缝隙。”离钰昶一字一顿说出了秘密,那条缝隙福徒不可以过去,但厄兽可以,这一条他没有写在紫桐录。 “那许师是个什么意思,他会派人去抓闲师盟和界境山的人吗?” 第382章 秋风入梦7 牢房里很安静,在离钰昶彻底说出他全部的计划后,苏四儿发现他真的改不了疯狂的毛病。 “你之前在极乐山隐瞒我是对的,我真傻,竟然为了这么点事情,跟自己较劲这么久,比起你现在的整个计划,我觉得我真的傻。” 离钰昶看她一脸懊悔,又说出了关键一步,“所以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完成它吗?” 和他一起悄悄混入界境山,找到那条缝隙,然后把它堵住,苏四儿承认自己又有点蠢蠢欲动了。 当年李小姐不就是被不知哪里出来的厄兽害了一生,李金花记忆里早没有这个女儿的存在,一心以为自己认下的干女儿就是她的亲生女儿。 再说,还有魏家的那个奇珍楼地下,那些畸形的骷髅,也许也从那道缝隙里跑出去的厄兽呢。 但她现在在许师的势力范围,一举一动都要谨慎,还有福骨这种大事需要筹谋,实在有些忙不过来。 “你会不会把这件事情想简单了,或者你误解了许师的意思,他只说暂时不管,没说永远不管。” 其实可以稍微再推迟些时间,如果她拿到了福骨,也不是没有多留一年的可能,那时若是许师还没有要管的意思,她就去管。 没怀疑他说的是假话,也没一口拒绝,离钰昶知道她也心动了,“那你觉得许师为何不管?这种事情多挨上一天,又不知会有多少厄兽被偷偷送了出去,害死的可都是你们那里的人。” 许师为何? 大概是他要忙着守在这里吧,这两年听说都没出去过,尽耗在这里了。 离钰昶很轻易猜到她找的理由,“许师确实要忙着阻拦厄兽潮入侵这件事,但厄兽潮已经存在几万年了,至今没有终结的迹象,平常人若是遇到这样的事情,早就要去查背后的原因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当然奇怪,但比她修为高的人都阻止不了这件事,说明目前为止只有阻拦着一条路可走,她现在就像一只小蚂蚁,力量不够,信心更不够。 “这件事跟你要去做的事情,也没有关系啊?你现在的修为,连人家界境山的指甲盖都比不上,你怎么去堵缝隙,依我看,眼下还是老老实实修行最重要。你拜了师,正好在师父眼前晃悠,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可别像她一样倒霉,刚拜完师就被发配了任务,然后在这个地方一待三年。 “万一有关系呢?你不去做怎么知道,我能提出这个计划,就代表我会做到,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自己去办。” 苏四儿腾的一下站起来,这件事她不同意,他这才叫去送死,“不行,你不许去,你拿什么去。” “苏师妹,不瞒你说,再等两个月,我娘就要被送上界境山了,她要被那些人送去天极大陆,这就是我的机会。” 苏四儿气得想骂人,这个狡猾的家伙,要是她前头答应了,这点事估计要等发生了才知道。 “你还说什么都告诉我,现在你娘这事,你怎么刚才不说。你们自己之前也说了,去了的人都没回来过,这说明那条路根本不通,怎么还要送过去。依我看,我们不如去把她偷出来。” 傻子,他们送走的又不止他娘一个人,偷出来也无济于事,还有其他族人也会走上那条路,所以他才认为只有查清楚厄兽潮的真相,才会终结这一切。 他始终相信,大衍朝也有很多人同他有一样的想法,只是他还未曾遇到,但他可以主动去找他们。 “你既然不愿意去堵缝隙,无所谓。告诉你这件事,免得你一时正义感发作,破坏我的计划。我娘既然承担了天眷一族的责任,就绝对不会改变主意,我准备去送她一程,顺便去堵缝隙。” 顺哪门子的便,这话应该反过来讲才是真话,苏四儿没好气地瞪了离钰昶一眼,“你想要带我一起,是不是因为野王?”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了一件事,“红拂岭在界境山的事情,你没有骗我吧?” “当然没有,我若是因为这点事骗你,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这个消息也不是我从叔祖书房的秘图那里得到的,而是野王大人留下的,一直被保存在山宫,我也是无意间发现,这才掐着日子把这个消息送过来。” 苏四儿听离钰昶一说顺便、无意间这些词,就觉得毛骨悚然,“我不信,除非你把这个东西给我看。” 就知道会提这个要求,破坏的信任重新建立起来真的太难了,离钰昶无奈地掏出一本紫桐录。 给苏四儿看得脸色大变,青鸟也不是这么啰嗦的人,怎么会留下这么厚一本紫桐录。 “在这里,你自己看!”苏四儿一探头,“你也认识天极文字?” “不认识,但我娘认识,我只看到了这个,就是这张图,上面有‘红拂岭’三个字。” 那这也太巧合了,“就算你娘认识,你也不可能随意找到这本紫桐录。” “不是,”离钰昶把那张纸抽出来,“它是单独存在的,为了怕损坏,我才放在这本紫桐录里。” 他娘要去的地方也在这里,所以他说想要看地图的时候,他娘才说她记得有本书记下了这个名字。 确实是巧合,但苏师妹不信,他也没办法,“这件事其实你没有考虑的余地,时间上还很充裕,你可以多想想,不说了,有人回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之前被领出去受鞭子的人独自归来,苏四儿又把头伸出门外,想要看看这个人是不是成了血葫芦。 那人似乎知道她有这个打算,本来可以从另一条道回自己的牢房,却故意从她面前走过。 发现他面上根本看不出来伤口,苏四儿也就不再关注,准备趁着这点空闲时间炼一下丹药,这本是她这两年经常做的事情。 走了三步之后,她捂住自己的头,发出了一道古怪的声音【今晚,陪我去个地方】。 这不是离钰昶的声音,他分明正背对着自己在紫桐录上写写画画。 她慌乱奔到门口,路过的那人回头,朝她眨了眨眼睛。 “我不去!” 是不认识的人,好奇怪,苏四儿当即以整个牢房都能听到的声音拒绝,那人朝前走,根本没有回头。 反倒是离钰昶被她的出声,惊得站了起来。 “你可以再想想,何必这么着急拒绝。”他得到苏四儿一个无情的背影,又凑了上去,“好吧,你不去,等我出去了,问十四好了。” 脑子很乱的苏四儿重新找了一处地方,这么一下子搞得她根本没了炼丹的兴致,蒲师姐也知道她被关进刑房,应该会为她在那几个老头子面前说好话的。 想到这里,她又朝离钰昶扔了个小石子,在他看过来的时候,理直气壮道:“我要睡一会,你两个时辰后记得叫醒我。” 这两年能睡觉的时候很少,不分白天黑夜总会有事情牵绊。 苏四儿一闭上眼睛,就沉沦在一个梦境中不愿醒来。 第383章 秋风入梦8 昭阳城的天墨色很重,苏四儿牵着一匹云泽飞马慢慢走着,嘴里叽叽咕咕说着自己的心事,时不时拍拍心不在焉的飞马。 “大师姐,许堂主说防线区那边有异动,让你带些师兄弟过去看看。” 苏四儿十分不解,她明明还是入门境的修为,连出尘境都不到,怎么能到防线区。 那人见她一脸懵懂,“你都在这里二十年了,怎么还老分不清自己的身份,你是净福卫,看来那回误闯厄兽活动区意外提升修为的事情实在太过有福气,让福圣他老人家拿走了你的记忆,来平衡你的命运。” 什么?她竟然是净福卫了,也就是说她现在的修为已经是聚灵境了。 来不及细问,苏四儿就听到身后的飞马嘶鸣,她被从天而降的许师一把揪住,砸向了防线区。 “你整日里都在想什么,厄兽潮都扑过来了,还跟没事人一样,先前说好的二十年期满就送你出去和你爹娘团聚,你是想死在这最后一次吗?” 能出去了? 又一个好消息砸来,苏四儿原本委屈的脸立刻变成凶狠,她一挥手,成千上万的寒冰锥立刻扎穿厄兽的要害。 一脚扫地,无数道残影掀起的泥土埋葬又一批厄兽。 飞天一击,无数道灵力向四面扩散…… “大师姐,又想一个人吃独食,你给我们留点战利品啊。” 苏四儿冷漠一笑,两只手各抓起一只高品厄兽不停地往自己的战斗空间送,大约七八只之后,她在师兄弟的抱怨声中隔绝了空间。 这处空间,她就是一切主宰,这些厄兽进来之后,抱团缩在一起,在她的意志下,它们连反抗都没有,全部都自我了结了性命。 一手灵火毁灭了一切,苏四儿捡起地上的战利品,其中一颗比她以往见过的都要大。 她听见自己说,吞了它,就可以穿过厄兽活动群,搞清楚厄兽的来处。 在一口吞下的时候,她突然犹豫了,打开了空间,将厄兽的尸体都踢了出去。 这一场厄兽潮已经被击退,许师正坐在最高最大那一处院落的屋顶朝她挥手。 这是叫她去的意思。 苏四儿把手里的战利品拜托给一位师弟,让他帮忙登记,自己有意无意地揣着那枚最大的战利品,奔向许师。 “乖徒儿,你今天很不一样,是不是背着师父又闯祸了。”许师柔和的目光突然变得尖锐,盯着她的眼睛。 苏四儿招架不住,主动交代了自己的私藏行为,她以为自己又要被送到刑房。 说起来,她也是刑房的常客了。 二十年来,平均一个月要去十次肯定是有的,刑房的手段都被他尝了个遍,这里围绕禁锢灵力和剥离神魂两大核心,保证每一个进去的人都不虚此行。 “你都知道了,”许师拿过那颗战利品,“其实它不叫战利品,而是通往天极大陆的道缘石,不过在此之前,要先被净化一下。” 苏四儿仰起头,“什么意思?” “这些战利品最终都要被送往平都的福寿山,经过净化之后,会被从一都四州选出来的年轻人炼化,成功炼化的人会拿到走进天极大陆的资格。” 好复杂,苏四儿觉得头有些晕,“许师,这些跟我没关系,我这回出去就回仙福村,魏不语说他都帮我安顿好了。” 许师一下子变得无比激动,“你整日心心念念就是回仙福村,孝顺父母,你可知你答应了魏不语他们,要替他上福寿山,你发过六福誓。” “他为什么自己不去?”苏四儿一问完,就被许师踢下了屋顶,院子里的净福卫很快散了个干净,看来这种场面没少经历。 “魏不语、杨虎子、谢醒梦、齐家兄弟、宋之麒、于方,他们都死了,为你而死。” “当年你还是个福徒的时候,弱水青泥的消息走漏,你独自逃走,秋风煞就拿他们威胁你,可惜你铁石心肠不为所动,最后不仅失去了所有的朋友,连弱水青泥也没保住,心灰意冷之下来到昭阳城寻死,又害了王岳山,你无言面对朋友们的亲人,只能日夜在这里赎罪。” 苏四儿低下头,发现魏不语、杨虎子、谢醒梦、齐家兄弟、宋之麒、于方,还有王岳山的脸就在地上,个个都在冲她笑。 她想要去摸一摸脸,却发现手里躺了个三寸石像。 秋风煞,真的是他杀了自己的朋友,可她原本的记忆不是这样的啊。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开这个院子吗?因为这里埋下的的石像全都是你的朋友,你当年在这里发誓,要去福寿山,要去天极大陆,揭开石像的诅咒,把他们全都带回来。” 许师的表情充满了蔑视,吓得苏四儿不敢再看他,他还是不放过她,轻手轻脚将人扶起来,又把所有的石像都堆在她的怀里。 “你既然忘记了当初的誓言,不如吃下这颗战利品,彻底变成厄兽,我再亲手杀了你,这样,我就不用背负杀徒的恶名了。” 不,她还不想死,苏四儿拼命挣扎,最后咬了许师一口,求得生机,“你撒谎,你不是许师,我的朋友没有死,弱水青泥也没有被秋风煞拿走,它还在极乐山,谁也找不到。” “不可能,我已经去了好几回,快说,到底在哪里?” 苏四儿被他的转变吓坏,转身想跑,却被抓住,眼睁睁看着一个个石像扔向了厄兽潮的方向。 “你的朋友再一次被你害死了,因为你不肯去福寿山,不肯说真话,全都是因为你。” 怪物,许师是怪物,苏四儿追着石像的方向,想要抢回来,但她无论睁眼还是闭眼,眼前都是她的朋友临死的画面。 “死了,原来他们真的死了。” 苏四儿带着这个念头,逃向了厄兽防线区,跪在地上不停地翻找,想要找出那些被扔出的石像。 每当她停下来的时候,许师就会在一旁狞笑,眼前飘荡着她的朋友临死的画面。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天她终于找到了一座石像,只是上面插了六根针,那竟是离钰昶的脸。 她吓了一跳,离钰昶怎么会死,他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自己半点记忆也无。 “苏师妹,我是瞒了你不少事情,但我真的没有办法,你不肯原谅,我只好以死向你赎罪。” 苏四儿一抬头,这回的画面换了一种,离钰昶被一个手持折扇的男子挟持,那展开的折扇上写着“秋风煞”。 她还看见了跪着的自己,正在求秋风煞饶了他们。 秋风煞笑得如同春花绽放,然后一点点将高大健壮的离钰昶变成一尊三寸的石像,又在石像重要的七处插上了七根针。 这些针扎在身上一定很痛苦吧,苏四儿能感受到那个自己的痛苦,听见她痛苦的喘息声。 秋风煞当着她的面,拔掉了一根长针,离钰昶的头不再恢复了。 “想要救他,就亲手拔掉这六根针。” 第384章 秋风入梦9 两个时辰很快就到了,离钰昶走近苏四儿。 她睡得很熟,他突然生出了作怪的心思,想要捏住苏四儿的鼻子。 手还有半寸的时候,停了下来,转身一道灵力打向对面,“阁下是谁,擅闯净福堂刑房,惊动了这里的净福卫,你想走都走不掉。” 对面的人撕开了面具,同时抛出一把寄魂折骨扇,吸掉对面的灵力,又全部奉送回去,很快离钰昶就被绑得死死的。 寄魂折骨扇! 这把扇子全成都于天没有人不认得,离钰昶瞬间认出了来人。 再看他的装扮,竟然扮作扫尘卫,他就是白天那个拉出去挨鞭子的人。 “秋风煞,你怎么在这里?你忘了许堂主的规矩了吗?” 回应离钰昶的是一阵猖狂的笑,“说起来这事得怨你,我可是被你带来的。” 离钰昶被他的话惊住,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怎么会跟自己扯上关系,“你要干什么?弱水青泥已经不在苏师妹手里,你就算抓了她也是徒劳。” 秋风煞重新展开寄魂折骨扇,一根根长针飞向离钰昶的额头、胸口、手、脚,“一共六处,好了,该叫醒这个爱做梦的小姑娘了。我这次来,是解决一个麻烦,可不是为了她。” 不是为了她,为何要现身,离钰昶挡在苏四儿前面,“你要动她,先过我这一关。” “你是诱饵,她是替罪羊,我怎么舍得动,我可是得了吩咐,这个小姑娘不许动,否则按九龙教教规伺候,我还指望着凭着这个立功好出去逍遥快活,怎么会自毁前程。” 秋风煞推开挡路的离钰昶,那么残酷的梦,她怎么还能睡得下去,摆在眼前的事实,都不肯相信,非逼着他动用第二个计划。 一张探究的脸贴近苏四儿,阴冷地气息萦绕在周身,她打了个冷颤,大喊了一声,睁开眼睛。 秋风煞已经退了回去,他挟持着离钰昶。 都是真的? 苏四儿没想到梦中那一幕即将重现,她拔掉了石像上的六根针,离钰昶重新活了过来,可是他身上还有六根针,一拔他又半石化。 一阵灰色的雾气蔓延开来,牢房里苏四儿惊骇地盯着秋风煞的手,他伸向了离钰昶额头的那根针,梦里的一幕真的出现了。 离钰昶的头石化了,他再也不能说话了,苏四儿冲过去又被灵力推了回来, “秋风煞,你住手,他叔祖可是上章城城主离恨天,你忘了两年前被驱逐的狼狈了吗?” 秋风煞丝毫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又朝着离钰昶的胸口下手,很快又一处沦陷。 苏四儿发出尖利的叫声,脸上充满了绝望和无力。 “你以为我是被驱逐的吗?那你可真是小瞧我了,我要在你面前,拔掉他所有的长针,让他永远地像石头一样睡过去。” “你太残忍了,”苏四儿又开始尖叫,不停地试探着向前冲,又不停地被阻拦。 她的努力换来的不过是秋风煞再一次的下手,“我受不了了,许师,你快来救人啊,你知道吗?他已经拜了净福堂许三成为师,你这样做,一辈子都会被福门追杀,在哪里都藏不下去。” 秋风煞拔出了最后一根针,离钰昶消失了,他手里拿着一尊小石像,“人总是要死的,他成了这个,起码也不算真的死了。” 手里的寄魂折骨扇在石像上过一遍,七根长针又扎了回去。 “怎么不叫了,我还挺喜欢你的韧劲,到现在也没哭,比梦里强多了。这样吧,我把这个东西扔到防线区,你要是能找到,我就放过你们。” 苏四儿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就算他说的是假的,她也也要去。 对面的迟疑,让秋风煞停了下来,“怎么,你还想跟梦里一样固执,不肯承认你的朋友们都因为你而死,刚才那一幕你可看清楚了,这位城主府的公子确实死在了你的面前,你还要见死不救吗?” 秋风煞当着苏四儿的面,拔掉了石像额头的长针,离钰昶的头重新恢复,大大的脑袋,小小的身子,特别诡异。 朋友就在眼前,她却无能为力。 离钰昶挣扎着看向苏四儿,祈求道:“苏师妹,不要管我,快逃,他不会放过所有人,你快逃,我这回真的要以死向你赎罪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顾及她的安危,受不了了。 秋风煞将针又重新插了回去,然后消失在了刑房,苏四儿紧跟着追了出去,突然想到一事,她可以出牢房了? 愣神间,脑海里又响起了一道声音【再不来,你就真的看不见他被扔到哪里了】。 苏四儿沿着防线区一寸寸搜索,时不时转头看向身边的人,“秋风煞,你真恶毒,你如此作恶,这辈子不得善终。” 一切都按他设计的情形走了下去,秋风煞心中高兴,并不在意苏四儿的谩骂,“再过几个时辰,厄兽潮就要来了,这一片土地重新覆盖,你的朋友将永远长眠于此,多傻的人,怎么不懂为自己而活呢。” 可怜这世道,没有半分晏然平乐,更不是人人本该拥有的样子,他们却甘愿被人戏耍,不愿多走出一步,这样的人不是少数。 不就是黑雾吗?走过去又能怎么样,偏偏要遵守老家伙定下的一道禁令,最后身死道消,还要被骂作卑贱的畜生。 “我不陪你了,万一你的许师杀过来,我可招架不住,还是先去盯着他的动静好了。” 苏四儿又摸索找了一阵,想起梦里也是这一片,她站了起来,不断走动,对比着梦境和现实。 最后终于想起现实比梦境多了一样东西,“是灰烬山!” 她快速地朝着那处冲过去,掏出自己的飞刺开始翻找,在天光即将归来的时候,她终于翻到了一尊石像。 “我找到了,”苏四儿憋在心中的郁气散尽,又在下一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将石像放在地上,慢慢拔出了所有的长针。 然而她拔完了所有的长针,石像依旧没有变化,还是那般静静地躺着,她悲愤交加,这一次终于忍不住痛苦,“秋风煞,你这个大恶魔,只要我活着一天,你终究会死在我的手里。” 突然,苏四儿脑海中,又是秋风煞在说话【天上,是我为你准备的见面大礼】。 苏四儿抬头,天幕遮蔽了她的眼,无数只厄兽奔向她,她转身就跑,却发现厄兽比她的速度快很多。 它们追着一个人,苏四儿跟在后面,只见那人一拳劈开地缝,无数厄兽就此消失。 “是凌厉!” 他的拳法比起之前在上章城又有了进步,苏四儿想这也符合常理,毕竟他来这里也两年多了。 虽然从未碰上,但他不愿回闲师盟的事情闹得还是蛮大的,许师还特意问了自己。 她就把凌厉守护上章城的事情说了一遍,好像许师当时并不怎么高兴。 苏四儿回神,发现刚才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凌厉突然被厄兽王包围了,他的拳头好像失去了控制,再也不能裂开地缝,连带着那只手也从肩膀脱落,他整个人被顶在了空中。 一阵灰雾吹过,先是手,再是脚… 统统坠落。 苏四儿穿过厄兽潮,仰头摸了一把脸,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第385章 秋风入梦10 刑房里,两个人都在发呆。 哪有这般奇怪的梦。 是,那些话确实曾经说过,离钰昶靠着墙按着头,心里思索着苏师妹刚才谈起的梦境。 就算亏欠,他也不会立即以死赎罪,至少要把手里的事情都做完,才会做出这种决定,不然根本不符合他的性子。 “我祖父说,凭借离家几代人攒下的祖望,我的福气还在后头,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死在秋风煞手里,还成了个石头人,也太丢我们离家的脸了。” 他又走向坐在地上的苏四儿,学着她的样子坐了下来,“秋风煞不可能来前方三城,当年许堂主可是发了话的,你肯定是这两年没休息好,净做些乱七八糟的梦,我小时候也这样,梦到爹娘还给我生了个弟弟,我去抱他,他又变成了妹妹。” 苏四儿扫了他一眼,“许师与秋风煞,是什么时候的事?” 终于舍得开口了,看来治苏师妹这不搭理的毛病,还得拿些她不知道的事情才管用。 离钰昶叹口气,“当年,许堂主阻截秋风煞就发生在他屠了旃蒙城闲师盟一门的人那回,将人打了个半死,后来就在各城放出话,秋风煞若是敢踏入前方三城,必取他那条狗命。” 苏四儿点点头,原来真有这么回事,梦里离钰昶也提过,“可是,许师为何不当时就把人给结果了。” “我听说,秋风煞背后有人把他给救走了,许师打不过,我最喜欢的就是他没有放弃一直纠缠。可惜那人请出他师父讲和,秋风煞遵守承诺真的再没踏足这几个地方,若不是出了你那事,他怕是会一直缩在阏逢。” 不对,如果按梦里秋风煞的话分析,他绝不会缩在阏逢。 苏四儿看了一眼离钰昶,“我在梦里听到他对你说,他到这里要解决一个麻烦,但不是我们两个的事,他一定悄悄做了什么事情。” 越想越不安,苏四儿暗恨这才到刑房的第二天,肩膀顿时垮了下来,“我们还要明天才能出去,我现在就想出去。” 真是睡傻了,到现在都还没察觉。 离钰昶幽幽道:“最多两个时辰,我们的自由来了。” “都是你害的,”离钰昶跟着睡过去这事,苏四儿出了刑房大门还在念叨,真是太行了。 醒来之后,知道是自己的错,一点口风也不透露,要不是她那句话,甚至都要误会许师是不是开恩,提前放他们出来。 打听清楚便宜师父许三成还在,离钰昶想到即将到来的大惊喜,临时决定先去找师父。 于是,他特别贱地跟苏四儿道:“苏师妹,其实还有一件事,也需要你亲自发现,不过我就不奉陪了。” 跑的方向是许师住的院落,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刚才就在念叨要趁着有限的时间,多和师父培养感情。 有了师父,就不要朋友了,她真为王岳山感到伤心。 王岳山这回因为自己受伤,怎么说她出来了都该去看看,之前蒲师姐说他没什么大碍,就是昏迷,都已经过去三天了,应该醒了吧。 “蒲师姐,王岳山怎么还没醒?你快帮帮我,你也不想看我到时候被王老夫人追着骂吧!快救救他,求求你了,师姐。” 蒲秀月刮了刮她秀气的鼻头,“你啊,我都说了他没事,因祸得福,你还在这里撒娇,怎么着?不放心师姐的本事啊?” “师姐,我就想知道他怎么因祸得福了?”苏四儿抱着香香的蒲师姐,脑袋使劲在她肩膀蹭,“您可是跟着八品大师修行过的能人,又在这里得了个妙手圣女的美名,我可不敢跟那些师兄师姐们对着干。” “你真想知道?”蒲秀月又问,得到苏四儿肯定的点头,她将人拉出房间,“我说了,你可不要哭鼻子啊。” 苏四儿被叮嘱得一头雾水,王岳山因祸得福,她应该高兴,怎么会哭鼻子。 于是继续吊着蒲师姐撒娇,催着她说实话。 “王岳山这回因为救你,他找到了属于他的福骨了,你说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苏四儿想笑的脸有点笑不出来,她努力想笑,最后真笑了出来,“我有心,他应梦。” 这下不必被王老夫人找上门了,王岳山醒来后要敲诈她一笔才是。 还有离钰昶这人,早点告诉她不就完了,非要留到她自己发现,真是越相处越觉得这人没个正经。 “我以为你真笑不出来,结果你倒是没心没肺。这种事情自有定数,苏师妹,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再说师姐还想你多陪我些日子呢?” 苏四儿刚想说,她也不是那么没心没肺的人,就听到一声声天马嘶鸣的声音,厄兽潮又来了。 “师姐,我要走了,完事了再回来找你。” 蒲秀月本想说让她到重光去给串子送点东西,但见她刚才两眼放光的劲儿,看来又是冲着福骨去的,“苏师妹,别乱走,我还有事等你回来帮忙。” 有人的心早飞到厄兽潮那边去了,连头都没回。 同一刻,许三成也带着离钰昶奔向厄兽潮,离钰昶想自己不过就是找个借口,避免被苏师妹迁怒,人却很诚实地真往便宜师父那处去了。 正当他不知道说点什么的时候,许三成却递给了他一张令牌,“有了它,你就能大大方方出去,知道于方吧,他是我师祖新收的徒弟,到时候他会带你。” 简直熟得不能再熟的人,性子比较沉闷,也不是最能打的一个,辈分这么大,以后要多花点心思讨好下。 “多谢师父,我以为,唉,是我错了。” 离钰昶摸着令牌上的净字,还有那些花纹,他以为这件事还要等很久,甚至师父只是为了稳住他。 “你以为我答应的事情不算数是吗?看你这样子,一定跟苏四儿悄悄在背后议论过我吧?” 许三成的脸笑着,眼睛却带着探究和警告,“你是不是把那些破事都跟苏四儿说了?她还小,又脾气大,遇到事只会猛冲,你要是再搅和到一起,我真怕以后风云谷不太平。” 这个小家伙,一看就是特有主意的人。 “师父,放心,我有分寸,只告诉了她一点点不重要的东西,她到现在还对我隐瞒她耿耿于怀,时不时就说要跟我分道扬镳。” 离钰昶想到自己计划的事儿,准备提前跟师父通个气,“师父,我娘那边,还有叔祖那边,都要提前告别,这回想出去的事情还没跟他们说,所以我指不定哪天就走了。” “我真没看错人,”许三成拍拍这个送上门来的徒弟的肩膀,真是个有主意的人,惯会用先斩后奏这套。 “飞舟就在阏逢城,你多珍惜跟亲人相处的机会,我们这些入道的人时常会面对危机,不知道哪天会不会没了,再也没机会见他们。” 许三成的手慢慢摸上离钰昶的后脑勺,“你的修为不错,出尘境,只是去了风云谷,修技法会吃点苦头,不过换来基础扎实,吃苦也算不上什么事。” 空有灵力,不怎么会使,难怪遇到厄兽只能等死,还是被耽误了。 离钰昶听到对自己的评断,立刻挺直了身板,“师父放心,我最喜欢吃苦,等你回去的时候,我保证我将是不一样的我。” 完了,师父肯定在想那天自己有多没用,面对厄兽毫无还手之力,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废物。 第386章 秋风入梦11 金色的光穿透黑雾,映照出日暮残血的凄婉,浓重的黑雾一下子散开了,苏四儿还是回不过神来,就在刚才,梦里的情境再一次重现。 远处的防线区再也没有了净福卫的欢笑,她抬头看见有一个人朝他头顶飞过,好奇心驱使着她往前走去,她想确认那张脸。 一个小姑娘的出现未必不显得突兀,但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所有都觉得不对劲,有人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死了,死状那般熟悉而骇人,他们却又找不出不对劲。 苏四儿踩着层层堆积的厄兽,向着人群聚集处奔去,有人不断地拖拽她,她好像不甘示弱地咬了回去,疯狂的劲儿令人退避三舍。 终于,她站到了人群的中心,悄悄问那个净福卫,“我能看看他的脸吗?我在远处看见有人落下来了,我的心很慌,我想知道是不是我认识的人。” “来人,把她拖走,”领头的净福卫对着身后的人说道,出于怜惜,这等残忍画面哪能被一个小姑娘看见。 他身后的人没敢动,“她咬人好凶,就让她看看吧,她来这里好几年,经常蹲在后头,胆子大得很。” 看吧,有些师兄都认出她来了,苏四儿带着胜利的微笑,主动去抢那个卫总手上的东西。 凌师兄,真的是凌师兄,他的眼睛里全是痛苦。 她做了预知的梦,她害死人了。 苏四儿抱着一颗头颅不撒手,泪眼婆娑,本是可怜的场面,在周围的人眼里却显得特别诡异,净福卫的卫总想要抢下来,跟着见识到了她咬人的厉害。 “算了吧,看她伤心欲绝的样子,这凌厉一定是她熟悉的人。”说不定是她的亲人。 有人在击退厄兽潮的时候死了,在这座残酷的城市里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那般死法,报信的净福卫心里有些发毛,恨不得立刻出现在堂主面前。 许三成接到急报,打发了离钰昶,正准备出城,被报信的净福卫拦在门口。 门口值守的人并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但许堂主突然调转了方向,朝着防线区赶去。 “苏师妹差不多应该知道了,现在过去,正好三个人一起商量一下之前的事。” 这般想着,离钰昶去了蒲秀月那里却扑了个空,一个还没醒,一个又犯了老毛病。 问清楚苏四儿的去向,又被蒲秀月拜托要好好照顾,听到她话里维护的意思,离钰昶恨不得赶紧消失。 等他赶到的时候,防线区的厄兽包括尸体已经全都被扔在了清理区,但防线区的净福卫还在,人群分做了两堆。 有净福卫阻拦,离钰昶掏出了自己的令牌,那人指了指最靠近厄兽活动区的人群,“许堂主在那,你赶紧过去。” 这东西这么好用? 许三成速度很快,看到苏四儿的时候,忍不住头疼,“她怎么会在这里?” 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个小精怪最爱往这里跑,不在这里才是怪事,见她可怜巴巴,许三成想,现在教训她估计也听不进去,先把人劝回去,等训老实了,就让离钰昶把人带走。 他看过去的时候,苏四儿正好也看了过来,一见他,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是怪物,不要过来,” 仇视归仇视,却把凌厉的头塞给他,许三成憋气。 “堂主,她现在过于伤心导致神智不清,您别生气,” 许三成听到这句话,没好气道:“她是我以前教过的福徒,我能跟她生气,我早气死了。” 隔了二十年,一模一样的死法又出现了,上一回是身经百战的王堂主,这一回却是一个刚刚升上净福卫的新人。 望着界境山的方向,许三成有些头疼,这些年真正走入东西境,面对厄兽的侵袭已经消磨掉他太多的锐气了。 就像现在明知道这个人死得蹊跷,他也没有精力再去管这件事,就让它以不幸的意外结束吧。 趁着大家还围着许三成,拨开人群的苏四儿却跑到了那堆灰烬之中,她记得梦里自己就是在这里找到石像的。 “师父,等等,苏师妹可能知道怎么回事。”离钰昶跑过来正听见许三成说要强行把人带走,他立刻想到苏四儿之前告诉自己那个怪异的梦。 “师父,这件事太过怪异,您不如先把这些师兄先遣散,他们经历了一场大战,需要时间恢复灵力。” 一口一个师父也不好使,净福卫个个能打能扛,这么点厄兽累不着他们,许三成没有理会离钰昶,而是吩咐卫总带着人帮忙一起找东西。 什么魑魅魍魉,全都是虚妄,他之所以来这里,就是知道这净福卫的死法透着诡异。 最终,许三成还是把人都遣散了。 没办法,苏四儿像个小疯子一样在灰烬里打滚,怎么劝都不出来,新收的徒弟又在旁边嘀咕,句句都是他固执, 自觉耐心告罄,新徒弟还拦着他动手,许三成非常冷静,甚至冷漠,“既然她不肯走,你在这里陪着他,我要赶去西境。” 师父要去西境,离钰昶心里乱糟糟。 他要是走了,真的没人敢阻拦秋风煞,凌厉死得莫名其妙,根本不像被厄兽害死的,师父怎么会如此平静。 “师父,我刚听有师兄说,凌厉的死法同王君和的死法很像,你不觉得奇怪吗?” 提到王君和,许三成没法再走出一步,“王君和的死,福门早有定论,他乃意外死于厄兽潮的战神,凌厉也将是同样的待遇。西境的厄兽潮又越过了防线区,我要赶过去救人。” 这时,苏四儿突然举起一件东西跑了过来,手颤抖着递给许三成,“许师,我找到凌厉的石像了,他是被秋风煞害死的。” 许三成没有接,“秋风煞?不可能,我之前放出话,他若是敢来这里,我一定要了他的命。” 秋风煞当年也承诺过,不会踏足,怎么会因为一个凌厉破誓。 王君和的死,师祖曾经告诉过他,是因为他年少时在外游历,曾经误杀过一名闲师。 后来意外得知这名闲师并不是真正的闲师,而是借用了身份,实际是界境山守境长老会十长老的直系后代。 最终他被诅咒报复,战死于厄兽潮,尸骨无存。 “许师,就凭这个石像,我相信是秋风煞所为。”离钰昶拿过石像,刻得同凌厉十分相似。 “苏师妹因为弱水青泥被秋风煞追杀的事,想必您早已听闻,但前几天在牢房里,同样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许三成拿过石像,秋风煞杀人喜欢把人变成石像,无限放大别人的恐惧,他有时还会把石像送给那些被杀的人的亲友,说是留给他们一个念想。 这里的问题是,那些人也是他当着面杀掉。 “许师,我在刑房里做了个梦,梦到过凌厉的死,跟刚才发生的一模一样。而且刑房里还有个怪人,他能在我脑子里说话,我怀疑他就是秋风煞。” 许三成闻言,放出一只红雀,吩咐人速查刑房的那名净福卫。 第387章 秋风入梦12 一定是秋风煞干的! 她怀疑石像上那些长针都是她拔掉的,凌厉是她害死的,因为秋风煞说过她是替罪羊。 苏四儿的心跳得很快,她无意间杀了自己的恩人,秋风煞太毒了。 没有凌厉提前留信警示她离开,她说不定就被抓住了,秋风煞为何要这么做? “那你有没有梦到凌厉为何要死?”许三成心里有个猜想渐渐成型,但他又不太敢想。 “他说要解决一个麻烦。许师,凌厉曾经救过我两次性命,我一定要为他报仇。” 凌厉为何要死,离钰昶想自己可能猜到了答案。 一定同闲师盟有关,凌厉当时庆功宴杀了石逆运,石逆运的族兄石惊天和弟弟石逆道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有心为弟弟报仇,请秋风煞杀人也不意外。 当时,大家都被黎堂主重新掌权惊到,或许他阻拦了凌厉被清算的事情,但凌厉来了昭阳,公然叛出闲师盟,黎堂主有心回护也没了立场,石惊天旧事重提,凌厉不死也难。 只是为何要借助苏四儿的梦暗示呢? 秋风煞所为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许三成还在考虑苏四儿说要报仇的事情,以她冲动的性子,自己若是走了,她一定会跑去找人报仇。 “苏月眠,我以你曾经师父的身份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修为明显又不如秋风煞,这件事还得他来做,秋风煞既然已经破了誓言,等了结了西境的事,杀他个措手不及。 许师的打算,苏四儿看得很清楚,但她不会轻易放弃,更不会冲动,“我可以答应你,暂时不去找秋风煞报仇,但我也希望许师能答应我,这个仇由我亲手来报。” 离钰昶却在这时说起了自己刚才的猜想,“我觉得这件事倒是同闲师盟脱不了关系,秋风煞更像是接了追杀令。” 上章城闲师盟,赖三蒙躺在床上,所有的徒弟里里外外跪了一排,山南替他喂了药,一脸颓废,又带着恼恨。 “刘堂主现在排场越来越大了,有什么事情非要在您重病的时候说,不能等等,本来这病都快好了,就是他来过之后,又加重了。” 当初和师父走得多近,称兄道弟的,当上了戒律堂堂主就变了,成天跟着黎堂主屁股后面喊大师兄,一把年纪也不嫌害臊,跟没断奶似的。 赖三蒙见徒弟嘴巴大开,又不出声,准是在骂火鸡,山南体贴孝顺,就是修行不争气,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他也够不着。 “我这病啊,同刘堂主没有任何干系,都是你们不争气闹的。” 这话一出,嘴快的山奇道:“师父,跟我们没关系,都是大师兄,他已经在城主那里连续好几次都落选,都给你急出心病了。” 就这小子话多,山南瞪他。 其实每回被退出来的时候,他也有长进,奈何离城主的要求太高。 听其他门落选的人说,以前在自家地盘考核,大家很容易就过了。 自从黎堂主答应和城主联合培养新人, 门槛设得高高的,他们再也没几个人能被送到旃蒙去。 “才不是,师叔说了,师父这是老毛病,年轻的时候落下的。”山风见不得有人说大师兄。 尤其是山南,被师叔带了几天,就敢跟大师兄别苗头,简直反了天了。 赖三蒙被徒弟吵得心烦,抢过山南手里的药一饮而尽,“都给滚,我还没死,跪在这里像什么话,山南,你这回要再被退回来,我死不瞑目,赶紧带着这些烦人的东西修炼去。” 师父真生气了,山南有些负疚,连死不瞑目的话都说出来了,他真该死! 罪魁祸首的骂战还在继续,他一手拉一个,出门就是一顿暴揍。 还没消停,赖三蒙挣扎着下床,被人又按了回去。 “师兄,找我回来何事?你这身子不如去城里的探灵池养养,有离城主在,那些躲在暗处的东西不敢放肆。” 山祖从墙壁里走出,将人安抚住,又递过来一颗丹药,“这是我在极乐山换回来的,说是平都八品丹技师出手的养境丹,只要吃下它,你的修为就不会掉。” 赖三蒙看了一眼,放在一边,“再逆天的丹药,也不如你回来令我安心,刘鹤焱半个时辰前过来说,凌厉的追杀令撤了。秋风煞还好好待在屠维城,他怎么会死。” 可惜了,他是自己见过的天赋最好的人,当初若是收在二十二门,也许不会这么年轻就死了。 就是太固执了,执意不肯回闲师盟,还公然说了那些话,硬生生打了闲师盟的脸,山祖摇摇头,“依我看,应该不是秋风煞所为。世事无常,曾经煊赫百年的凌家死得一个都不剩了。” “是我害死了他,我应该提醒他行事要低调,尤其要防范九龙教的人。不对,我就不应该给他那件东西。山祖,秋风煞就是九龙教的人,他躲在这里很久了,我怀疑他杀凌厉除了闲师盟的关系,还有别的意图。” 师兄的语无伦次,山祖也无可奈何,“师兄,我们不能再往下查了,你说凌厉之死是秋风煞所为,也许他就是做给我们看的。你每年往各城走一趟,想要将他引过去,根本没有一次成功,我们不能再查了。” “你害怕了?”赖三蒙那颗稍稍安稳的心又开始碎裂,“我的死期快到了,凶手一定是秋风煞,你不想查不要紧,我只求你一件事,把山南送出去,要他代我复命。” 山祖看着他老泪纵横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当年尊者派出去的人何止你我,就算我们放弃了,也有别的人在查,你这又是何苦。” 苦吗?他不觉得。 当年信誓旦旦要追查真相的青年已经老去,但他的心还没死,“山南忙着考核,二十二门积分不够,你这段日子带着门里的老人多辛苦几趟。” 人病了总爱胡思乱想,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山祖想,等他这痼疾熬过去了,想法总会变的,“这些事,你别操心了,我也正打算说这事,你好好休养,等我忙完这阵再来看你。” 补积分,全都得六品厄兽任务才够,他们门里的高手又少,人选上还要好好琢磨,也够忙一阵子了。 夜里,赖三蒙翻出了一样东西,又唤来山南,“这件东西,你一定要亲手交到风云谷张尊者手里,藏好它,谁也不许说,你师叔也不行。” 山南接过,刚想打开,被赖三蒙打了一巴掌,“打开也不行,你的任务就是把它送出去,否则我死不瞑目。” 比起下午的话,这一次多了一些悲怆,山南有心想问清楚,却被赶了出来。 子夜的时候,赖三蒙吃下了养境丹,背了个小包袱走出闲师盟,站在传送阵前,最后看了一眼上章城。 前世来生皆虚妄,今朝福尽恨命长……该死了。 天光将要大白于天下,叩门声响了一次,无数道人影立在墙头,踩踏声噪闷,门一下子闪开。 赖三蒙叩门的手落空,这张脸竟然比自己年轻? “张春秋,不,赖三蒙,窝囊了几十年,终于从上章城走出来了,不容易啊。” “秋风煞,你杀凌厉不就是为了引我出来吗?我出来了,但绝对不会死在你的手上。” 寄魂折骨扇一展,一排长针飞向赖三蒙,赖三蒙向外跑去,遇到了早埋伏在那里的黑衣人。 “其实,我杀凌厉也不全是为了引你出来,你不配。” 赖三蒙打开包袱,取出一尊石像,一根长针掉落在地上,紧接着是第二根,直到还剩最后一根,他停了下来。 “秋风煞,最终还是你赢了,我这些年困在成都于天,什么都没查到,但我也没输,至少我死在了自己手上。” 最后一根针落地,赖三蒙变做了无数道蓝色的光,飞向了天际。 “果然还是甘心赴死的风景最美,”秋风煞笑着收回寄魂折骨扇,“把上章城闲师盟长老赖三蒙死在我手里的消息传出去,一定要人尽皆知,特别是昭阳城那边。” 不然,疯狗真的会来咬人。 第388章 秋风入梦13 黑雾锁住了远处的视线,无端地令人感到压抑。 最后的猜测也许没有错,但秋风煞不惜违背誓言也要到这里来杀人,他的用意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那个原本两分的疑团,在许三成心里一下子变成了七分,凌厉和王堂主当年的死法一样,秋风煞这么做有可能是想拿王堂主的死做文章。 王堂主绝对不是秋风煞杀的,这件事他很肯定。不过,秋风煞动不动就把人变成石像,这种手法明显是九龙教的人,牵涉到石像,暗害王堂主的人也一定同九龙教关系密切。 当年王堂主明面上被界境山的十长老教训过几次,秋风煞当年也是十长老开口请师祖说和。 界境山十长老那里,一定还隐藏着大秘密。 “这件事希望你们守口如瓶,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没有师祖,他根本上不了界境山,至少核心长老团根本不会搭理他。 看来他得尽快处理好西境的危机,然后回风云谷一趟,把这件事告知师祖他们。 离钰昶沉默地帮苏四儿擦干脸上的泥土,又替她净了手,等许三成不见踪影,才慢慢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都怀疑就是秋风煞杀了凌厉,师父最后也默认了,但他好像还是对王岳山祖父的死存有疑虑。” “凌厉之死证明秋风煞所为,是我先做了梦,再找到石像,王岳山祖父虽然死得一模一样,但我们没有找到石像,根本无法证明。” 苏四儿最后看了一眼那堆灰烬,凌厉的尸身只有一个头被找到,其他已经化作了这片地上的泥。 她要找红拂岭就是为了查王岳山祖父王君和之死的内情,恰好又是离她出去不到半年,秋风煞突然改了主意,用同样的手法杀了凌厉。 是不是暗示她去境界山呢? “等师父回来,我们同他告完别,就去界境山。先说好,我这回可不是为了帮你。” 苏师妹还是这么天真,到时候有事,她一定会仗义相助,离钰昶笑着摇摇头,“我们回去吧,王岳山要醒过来了,这事还得同他商量一下。” 回去之后,两人发现只有王岳山一个人孤零零躺在那里,蒲师姐不见踪影,门口的净福卫告知他们,刑房那边出了事。 刚到刑房门口,就碰到许三成手下得用的净福卫杜猛出来,说话之前特意专门看了一眼离钰昶,“苏师妹,离师弟,师父让你们进去认一认脸。” “杜师兄,许师也在里面吗?”西境的事情比秋风煞重要得多,他应该是被别的事绊住了。 杜猛摇摇头,“之前收到师父传话,让我们到刑房查一查跟你们挨着的人,我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死了,这件事师父也知道了,他只说让你们认一认。” 事情又出现了新变化,秋风煞没有来昭阳。 蒲秀月查看那具尸体的伤口,苏四儿发现在场的医技师不止她一人,还有好几个。 “杜猛,我的发现同几位前辈一样,他死于内焚,也不存在有人假扮的情况。” 内焚,其实就是自行毁灭了福泉宫,灵力无所适从就会隔断整个脑袋与下半身的联系。 凑近了看那张脸,不像是秋风煞的脸,苏四儿蹲在地上,想要站起来却觉得头晕目眩,扑倒在尸体身上。 离钰昶也打消了这个人是秋风煞的念头,他同叔祖口中描述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像,看见苏四儿突然摔倒,他和杜猛同时伸手去扶,没有扶起。 苏四儿就地滚了过去,她脑子里的声音又出现了。 【你一定好奇我是怎么办到的吧,你对方琳琅做过的事情,我也会】。 “苏师妹因为凌厉之死受到的刺激很大,现在发现人不是,她可能一时接受不了,我先带她回去休息。” 王岳山看到苏四儿躺在自己不远处,也吓了一跳。 “离师兄,十五真的不是被我拿到福骨这件事气晕的吗?”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心里特别害怕,因为他觉得自己抢了苏四儿的机缘。 “苏师妹才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她可是一直念叨着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她昏倒另有原因,估计咱还得等几个时辰。” 离钰昶拿起桌上的气灵果,也只有这里,净福堂真正的地盘才能吃到,还有成群的飞马,光明正大地骑。 “蒲师姐说钱串子在玄黓,等苏师妹醒来,我们就去看看他,告个别,还剩下几个月,你的事情也该了结了。” 王岳山突然就红了眼睛,“苏师姐对我真好,连界境山这么危险的地方都愿意去。” 这小子,醒来之后怎么变得怪怪的,一定是带福骨的那只厄兽有问题,影响了他,“有句话,我要讲在前面,你们到时候一定要相信我,一定不要自作主张,我包你顺利到达那个地方。 坐在飞马拉的马车上,苏四儿一脸心不在焉,秋风煞,他竟然也会心技,而且比自己高明多了。 现在她能确定秋风煞确实没有来这里,但他隔了这么远的距离能操控杀人,更加可怕。 如果当时她没有随意与那人搭话,是不是他就不会死? 雁过留痕,温姐姐曾经说过入梦的手段要在神魂上留下印记,秋风煞抓方琳琅,不知用何种手段得知了这一点。 苏四儿看向正同王岳山评点深林高山的离钰昶,他说方琳琅在秋风煞手里硬扛了一个月,最终救出了庞少爷逃回强圉城。 之前,她只关注方琳琅他们已经脱险,从秋风煞发现设计自己这件事来看,之前真是忽略了很多细节。 城主府自始至终没有救人,他们那一个月在忙些什么?天眷一族的内斗被深深掩埋在地下,与他们救人根本毫无干系。 也许这一切本就是提前设计好的?那么谁又是这一切的主导者?他的目的是和秋风煞一致还是另有所图? 见苏四儿醒来之后,一直眉头紧锁,一句话也不说,玄黓近在眼前,他犹豫再三,刚想找点话题,顺便再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恩,拉人的飞马打了一个响鼻,落在地上。 有人拦路。 王岳山一看来人,不认识。 有人却已经嘴快地道破了此人的身份,凌厉的师弟蒙震,那个跟着凌厉一条道走到黑的人,因为师兄太过强大,隐在身后的他无人在意。 听到凌厉的名字,苏四儿望过去,接触到了一道仇恨、迷茫的目光,还有令人有些不适的厄兽气味。 没有净沐就追上来,看来他有话要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上来。” 靠贩卖消息为生的人无孔不入,城里没有哪个地方比这里更安全,蒙震摇摇头。 一个时辰前,他从净福卫那里得知大师兄死了的消息,作为他唯一的亲人,接手了师兄仅存的尸骨及他拼杀的积分,也被获准从清理区撤下。 大师兄殒身荣耀,死于厄兽潮,死于大义,这些他一个字都不信,但也不会反驳,因为那是大师兄所向往的梦,但有些账,他记下了。 “就在这里,这里清静。我听说你在你们宗门地位很高,那你一定有办法杀死秋风煞,大师兄曾经救了你两回,我不是追上来挟恩求报,只是希望你能在关键时刻帮一把。” 当时他根本没在,怎么一开口就认定凶手是秋风煞? 苏四儿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既然你认定他并非战死,我也不想再说明面上的认定结果。我承凌厉师兄的大恩,他的仇,我义不容辞,但我想知道秋风煞为何要杀他?” 第389章 秋风入梦14 都是因为你,蒙震有一瞬间想破口而出。 但他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根本无力对抗秋风煞和闲师盟,大师兄的死有她的原因,但并不是全部。 “大师兄曾经派人监视石逆运与秋风煞接触,得知他们要抓你拿到灵器,他提前通知你逃走,等于同秋风煞结了仇,这是其一。 “其二,他因大哥的死在庆功宴上杀同门不留余地,又公然宣称脱离闲师盟,原先想保他的人都寒心了,他之前做的事隐患很大,闲师盟必定不会放过他,两个仇家一拍即合,大师兄又能躲多久呢。” 他的声音很低,也很绝望,“我劝过大师兄,可是他非要一意孤行,很多人都这样,我追不上他,又何谈保护他。” 之前离钰昶的猜测离真相很近了。 苏四儿想,如果不是通知了她,也许凌厉不会死得这么快,“确实是我的错,没有我这个意外存在,凌厉师兄不会早死,报仇的事情交给我。” 竟然真的认下来了,蒙震眼里的怨恨少了很多,脑子也不那么混沌,“其实也不怪你,我只是太想为大师兄报仇了,但我又太弱,连得到灵甲的资格都没有。” 灵甲,离钰昶松开捂住王岳山耳朵的手,“得到灵甲又能怎么样,秋风煞和闲师盟照样能弄死他,拿那等来路不明的东西,迟早会害死你自己。” 来路不明的东西,迟早会害死自己,这两句话在蒙震的心中回荡,他逐渐清明的眼睛又变得赤红而癫狂。 “你说得对,大师兄当初从赖三蒙那里拿到这个东西,虽然退了上章城的厄兽潮,但他最终因它而死,还有赖三蒙,他也活该,死在了秋风煞手里。” 赖三蒙是谁,苏四儿、离钰昶、王岳山当然知道,可他也死在秋风煞手里,这又是为什么。 同伴不说话,一直半懂不懂他们说什么的王岳山听到熟悉的事儿,立刻兴奋地靠近蒙震,“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 蒙震横了他一眼,大师兄死了,他凭什么敢这么高兴,“你不许笑,我大师兄死了,你该哭,他当初可是救了一城的人,你忘恩负义。” 被骂得昏头的王岳山露出了一丝尴尬,被苏四儿拉到身后,“赖三蒙死在哪里?” “屠维,这个消息不要积分,我认识的那人告诉我的,曾经从他那里还买了一条消息,闲师盟两年前就对大师兄下了暗杀令,我以为过去没事,就会一直没事,是我错了。” 赖三蒙怎么会去屠维? 这条消息的真假不容置疑,它的发生又一次证明了秋风煞没有来过昭阳,苏四儿感觉心里针扎似的疼,秋风煞的心技超乎她想象的强大。 如果说自己靠着入梦勉强混上二品,他的梦中梦至少是五品,当年的温姐姐也只能与他打成平手。 “你们不说话,是不是在为赖三蒙伤心,我知道,你们同山南要好,可他活该,闲师盟里窝囊地活着造兵器,造出害人的东西,害死了我大师兄,大概是因为愧疚,他却自己主动送上门。” 最好是因为愧疚大师兄的死,上门去替他报仇,不然他这辈子下辈子都诅咒他天煞孤星。 他突然露出瘆人的诡笑,离钰昶怕他崩溃发疯,挡在了苏四儿面前,又悄悄在地上撒了神魂清明,要这样还能发疯,就给他喂下去。 这人说灵甲是赖三蒙送给凌厉的,怎么感觉里头还藏着大秘密呢,他起了好奇心,“灵甲到底有什么了不起,能增加修为还是增加寿数啊?” 灵甲竟然被质疑,突然清醒过来的蒙震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非要给他讲一讲这东西多么难得。 “灵甲可不是凡品,接近灵器的存在,穿上它能瞬间提升修为,大师兄一个出尘境能坑死那么多厄兽,最后拿下那只飞狼,进了净尘卫又入净福卫,全都靠它,你说灵甲是不是了不起?” 说话清清楚楚,这会儿看着像个人了,刚才真的吓人。 据他所知,赖三蒙的兵器造得不错,但也就六品到头了,这灵甲都接近灵器了,明显就不是他能造出来的东西。 细细思索,他觉得蒙震的话前后不一致,“赖三蒙给了凌厉灵甲,他才有了后续的飞速成长,论理你该替你大师兄谢谢他,怎么刚才还说是赖三蒙害死他。” 这话把蒙震问住了,他尴尬地看了眼苏四儿,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最开始他也以为是好东西来着,想要一个,后来师兄说这东西邪气,碰不得,后来他就去净福卫了。 大师兄生前没事的时候经常拿着一个石像悄悄去防线区待着,最开始还以为那是他大哥,现在想来也有些蹊跷。 赖三蒙、灵甲、秋风煞、石像,大哥的死就是从穿上那一套灵甲开始的,秋风煞也一定知道那套灵甲,不然他怎么来得及在短短一天内杀死两个人,即便其中一个人是自投罗网。 还有许堂主对秋风煞的禁令,他一定通过灵甲用了某种邪术。 “大师兄死了之后,赖三蒙也跟着死了,他们唯二的交集就是灵甲和秋风煞,秋风煞和灵甲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联系。苏师妹,我希望你路过上章城,一定要亲口把这话带给山南的师叔山祖。” 他看着远处悠闲的天马,大师兄曾经说他也想像天马一样,飞出闲师盟再也不回头,可天马虽活着,还是逃不过被人驭使的命。 现在他死了,再也回不了头了,蒙震笑着笑着突然流下了眼泪。 背过身擦干之后,又道:“苏师妹,先前的话都是我脑子不清醒时所言,大师兄的事其实说一句他咎由自取也不为过,但我有纵容旁观之嫌,又是他唯一的兄弟,所以报仇的事还是由我来做。” 大师兄救下的人,又是大宗门前途光明的弟子,成都于天的人和事本就不该是牵绊。 来也突然,去也突然,苏四儿的心情却好了很多,蒙震的出现解答了她心中不少的疑惑。 “我们同钱串子见上一面,就立刻回上章吧,杜师兄见我们久不归去,应该就明白我们是不辞而别了。” “那要带上串子一起吗?”王岳山以为他们还回去呢,他攒下的东西都来得及带走,只能祈祷蒲师姐能同他心有灵犀了。 王岳山对着昭阳的方向深深揖拜了三次。 “不带,我们要做的事情很危险,不能把更多的人牵扯进来,若不是你家彩云厉害,我连你都不想带的。” 一瞬间生龙活虎,离钰昶洞悉一切,如果没猜错的话,苏师妹着急想回上章查灵甲的事情。 飞马真蠢,他们想到一处去了。 第390章 上章相认1 玄黓城,同昭阳城一样的建筑,永远都是最高的那处。 三人站在门口,路上想好怎么开口求人放行的话,看到守在门口的净福卫全愣了。 怎么就忘了拿信物。 退后几步,苏四儿提议把东西留下一走了之,回头正好撞到去接人的钱串子,“老大,终于见到了你,还以为你不来了。” 来还是要来的,苏四儿将蒲师姐托付的一大包东西交给他,做足了样子,“钱医官,净尘卫十五奉医技师蒲秀月大师,特来送丹药,蒲大师还有几句话让我私下带给你。” 她怎么到现在还坚持撇清干系,王岳山假装摸耳朵,实则憋笑,离钰昶看懂了她的用意,但还是有些发愣。 秋风煞都已经不追着她了,还要跟人装不熟。 “你们随我去那边说话,”钱串子已经习惯她的生疏了,毕竟听老大的话也习惯了。 苏四儿看向钱串子指的地方,一座高台,“这地方一般都是说大事的地方,不得随意踏入,还是换个地方吧。” 知道她误会,钱串子也没解释,直接拽着袖子就走,绕到了高台的后边,“老大,正好你过来,我们这三年一晃就快到了,我左思右想,觉得不对,你帮我想想。先前蒲师姐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跟着她学习医技,我这学好就走了,留下她孤身一人。” “想留就留,还非打着蒲师姐的名义,串子,你一点也不可爱了。” 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串子留在这里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至少也是于他的修行有益,自己有什么资格替他做决定。 “蒲师姐说你很努力,在其他医技师那里也得人眼缘,个个都爱带着你出门。我和王岳山没有打算留下来,同你见过面后就准备往阏逢去了,我们在风云谷等你归来。” 钱串子没说话,拉过王岳山,“我跟他嘱咐两句,免得师父在福兽园骂我不孝。” 望风的离钰昶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苏四儿回以鬼脸,她肯定不信,串子一定在问发生了什么事,她一个口口声声要拿到福骨的人,怎么突然就决定回去了。 正如一向死战的将军投降了,串子觉得她肯定受刺激、脑子不清楚。 片刻之后,王岳山说串子有东西想让他们带回去,自己独自回来,苏四儿追了上来,把她之前没事存的粒粒金都分给他,还有些丹药。 送完东西,刚才还依依不舍的模样的苏四儿瞬间变得冷漠无情,“我们走吧,他那点东西,他自己带。” 王岳山默默低头,他也不敢反对,绕到离钰昶身边,又嘀咕了起来。 当老大这么久,苏师姐的话,他都当成祖母说话那般听的。 前方三城只有重光城才有传送阵,刚才散在万里遥的飞马还要再用一回,因为偷跑有点过分,三人偷跑的时候有些畏首畏脚。 此时,万里遥旁边,钱串子喘着气道:“老大快来了,你们真打算同她一起走啊,她肯定不会同意。” 杨虎子有些沉默,不像谢醒梦那般开心,老大到现在都如此谨慎,代表她身边的危险还是没有解除。 听说连山南的师父都被秋风煞杀了,那么高的修为,他们这么大一群人,就算是最厉害的魏不语,也不行。 “我们七八个人,也不是个个都要回去的,宋之麒、于方同你一样,打算再留下一年,齐若谙、齐若宁还没定,就谢醒梦、魏不语已经定了。” 钱串子眼珠子一转,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他们留下的怕是也准备拼福骨。 “还有你自己,怎么没算进去?”谢醒梦跳过来,这家伙收到传信就激动地嚷嚷,要保护老大,上回没赶上让老大孤军奋战,这回就是拼了命也要在她身边。 “我改变主意了,决定再留一年,老大这种招祸的命格,最危险的永远是以后,我到现在都没拿到福骨,此时打道回府,以后更加跟不上老大的步子了。” 谢醒梦心里有些闷闷的,“也是,苏苏吓得这两年都不敢跟我们多见面,秋风煞这个背地里的小人,我以后有机会一定吹几首曲子折磨死他。” 没说话的魏不语,从山壁间探出头,寻不着想见的人的身影,手指无意识地抓过杂草,心里却活跃开了,自己已经拿到福骨,修为上来说还过得去。 如果大眼同意他一起,他一定能帮助她拿到福骨,这样她就不会因为师父的任务而耽误自己的修行大事了。 苏四儿还不知道万里遥这处养飞马的地方有那么多同伴等着见她,一看见万里遥再一次发出惊叹。 两山之间一道窄窄的口子,里头一望无际的平地,全是飞马爱吃萤梦草,它们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苏四儿走到值守官那处,掏出身份牌准备付积分。 看她还往哪里跑,谢醒梦带着人大摇大摆出现在她身后,又跳起来挂在她的脖子上,“又玩不辞而别,这回我就长在你身上了。” 钱串子突然变得不难缠,原来是因为他背着自己串谋其他人。 当初她不辞而别,仍旧没逃过牵连的结果,真的差点真的害死他们,所以当时她就决定,绝不会心软答应再一路同行。 魏不语很清楚苏四儿的性子,早早有了计划,趁她出神,把那张付积分的身份牌取走,“师兄,我们先去那边说说话。” 这个哑巴,永远知道对付她什么招数最管用,苏四儿气得牙根痒痒。 一说起话来就有说不完的话,所幸耽搁的时间极短,他们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般以极大的热情试图说服她一起出发,说不失落都是假的。 谢醒梦分出她的保命丹,宋之麒送了一张古书残影,于方拿出了禁灵丹,齐家兄弟给了一张成都于天的地图,杨虎子送了一句平安。 唯有魏不语,被她强硬拒绝之后,同离钰昶说了话之后就独自先行离开。 “离师兄,你说魏不语为何不能跟其他人一样理解我的决定。” 苏四儿想了又想,还是无法理解那个善解人意的少年突然变样,也许两年不见,他们的默契消失了。 不管怎么样,他们是师姐弟,出去了之后再想法子和好。 看来他什么都没察觉,离钰昶看向自己身旁的人,大少爷办法太多,花了一大笔灵玉让他闭嘴,一击即中他的神魂。 大宗门底蕴强,大部分弟子出身大族,送出的东西都是保命用的,离钰昶心中的隐忧去了不少。 还有身边这位,大手笔把自己的命都送了出来,奇珍楼的小长老,过眼的好东西数不胜数,他很期待。 但同意这位一起的最大好处是,哪天他暴露了,自己和苏师妹的不信任危机将会被取代或者缓和,所以答应他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第391章 上章相认2 早在上传送阵时,三人就重新装扮了一番,秋风煞说了不再来找麻烦,也还有其他前仆后继的人,凡事还是要小心为上,连称呼都尽量不露行迹。 一入上章城,离钰昶趁夜先把苏四儿和王岳山送到杂货店,他自己又恢复本来面目去了城主府。 上章新立城主,原先空置的宅子最终还是被利用起来,离恨天早就搬了进去。 游子漏夜回归,离恨天似乎并不意外,递给他一盏灵茶,自己坐上书房唯一的椅子。 两人无声对峙半晌,离恨天方道:“让你的朋友也进来吧。” 离钰昶饮尽第三杯灵茶,捏着杯子将魏不语请进来,无奈地瞪他一眼。 他之前就提过,一起去见叔祖,这家伙非要说什么不能不请自入,多此一举。 魏不语发现这书房的陈设布置一如之前的守卫处,没有他们坐的份。 就在他以为要站上许久的时候,离钰昶重又给自己续了灵茶,席地而坐,还不忘拉他一起。 “不用拘谨。”看出魏不语的不自在,再次一饮而尽的离钰昶起身,回来时给他带了一杯。 接下来,离钰昶侃侃而谈自己如何厉害,最后成功拜了威名赫赫的许堂主为师,拿出一道令牌在离恨天面前显摆。 魏不语时不时发出几句无关痛痒的疑惑,将离钰昶的厉害衬得更加真实,唯有上首的人不置一词。 叔祖不接话,离钰昶有些燥闷,他词穷了。 “既然许堂主得了你这等天上地下举世无双万年难得一见的上品佳徒,他怎么舍得短短几天就放了你回来。” 离恨天微笑的眼睛见证着这位侃侃而谈的离家子孙慌乱变脸有极快掩饰的过程。 借口修饰得再好听,也只是借口。 许三成不是蠢物,人家早早就送了信过来,这小子主意大不假,但比起他这个上章城城主,还是显得分量不够。 担心有些事情因年轻人的意气影响,怕是会过早的暴露。 “其实,我是想替师父分忧,一个朋友跟我说闲师盟的赖长老送给凌厉一副灵甲,他想托我问问赖长老这个灵甲出自哪里。” 这对爷孙的你来我往,俱是魏不语不知道的消息,但他从离恨天的脸上看不出惊讶,相比于离钰昶应付狼狈,他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恐怕见不到了,继凌厉身死不到一天,赖长老也不幸死在秋风煞手里,你许叔说城主府的地下密室有些东西,关于灵甲,城主府有点东西,你们两个去看看吧。” 叔祖这毫无波澜的语气,难道早已料到凌厉不得善终? 离钰昶下意识跑过去按下离恨天续灵茶的手,“叔祖,您既然知道,不如直接告诉我们得了,翻阅书海太费时间了,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 “事情是做不完的,自己主动去发现比别人说,深刻得多。” 话是这么说,但踏进地下密室,离钰昶还是觉得叔祖太残忍,离家的书不少了,他也是打小看到现在的年纪才堪堪看完。 而这地下密室,浩如星海的卷佚,堪抵一辈子的量,离钰昶当即就捂住嘴巴冲了出去。 “封闭太久,不通风,都会有些不舒服。”魏不语显然也被地下密室的容量震撼,没走几步也跟着折返。 离钰昶仗着主家身份,给自己编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我孤身一人守着离家的屋子,落了个看见书就想吐的毛病,怕是会耽误进度,这件事不打听清楚,苏师妹也不会心甘情愿配合我,不如你先留在这里找,我去请两个帮手回来。” 有人走得干脆,魏不语略略晾了一会儿,带着将功赎罪的气势踏入密室,随手一翻,当即沉浸在书海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灵力打在他背上,原来是去而复返的离钰昶。 “我替你也想了个法子,求了叔祖,让他为你作证,你是受罗玉、许濹勤的托付,给他送东西。” 很差劲的办法,魏不语谢过又出来走了两圈,重新回去。 一个时辰后,离钰昶带着恢复本来面目的苏四儿和王岳山出现,指着魏不语道,“我回来一见到叔祖就发现他在,叔祖说我以后是要去风云谷修行的人,有他这个地头蛇带着,他老人家才能安心做城主。” 一脸的不情不愿,看得苏四儿想钻到他脑子里,大喊三声【你看我像傻子吗?” 但她没有这么做,直接暴击他一把,“你我之间重新恢复的信任又没了。” 拿她当傻子! 传送阵上,他的表情就很有问题了,还跟人搭话,以他谨慎的性子,他们可是在躲避追杀,又怎么突然会同不熟的人攀谈。 打动离钰昶其实很简单,给多多的灵玉就行,这个见利忘义又白得一个护卫的家伙,她可是了解得很。 “擅作主张,记得分我和十四一半。” 守财奴心痛的样子最令人愉快,魏不语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感受到发自内心的雀跃,他才一脸歉疚的转过身面对苏四儿。 “谢醒梦决定再跟她新认的好姐妹相处一年,你也认识,就是许城主的女儿许濹勤,所以你不必担心她没人照护。” 估计现在怕是乐得醒不过来了,拿下这一份人情费了不少心思。 他又柔顺地低头,刀削的眉毛也收了锋芒,变得亲近,“大眼,自从认识之后,我就习惯了大家在身边的日子,结果他们全都不走了,我孤身一人实在害怕,想着有你在,就不怕了。” 唱戏的本事已臻至化境,这两年应该得了高人指点,苏四儿知道甩不掉他,认命道:“我还是喜欢你小时候那种酷酷的样子,想跟着就跟着吧,有你在,这个守财奴应该没胆子敢再坑我。” 谢醒梦本来就鬼精,碰到许濹勤这个“女中豪杰”, 离钰昶想象了一下,顿时心更痛了,如果还有下一次见面,他选择不要。 被人喊做守财奴,离钰昶却高兴起来,他有很多灵玉,即将去往许濹勤永远去不了的地方,何必自怜自伤。 见两方都冷着,他终于又生出主人的自觉,把心思都转到正事上,“这么多藏书,大家一人选一排吧,有关灵甲的书全部挑出来。” 正好四排,谁要是看不完不准出去,他随手拿起一本,外表就是普通的书皮,翻开就被弹开,放下再拿起,依旧如故。 “这里很好些伪装的紫桐录本,没有城主的印鉴根本打不开,你们先找着,我出去一趟。” 真好奇魏不语怎么在这里坐了如此之久。 一路上离钰昶对苏四儿隐隐约约的讨好,魏不语自然没有错过,还有那句“重新恢复的信任又没了”在他深沉而广阔的心海中掀起惊涛骇浪,令人如鲠在喉。 他悄悄看了一眼认真看书的大眼,见她丝毫没有同自己交谈的意思,有些丧气,她估计正在心里打自己。 她不讲,他也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感觉后背被人盯着,王岳山想回头,被彩云突然跳出来给吸引了注意力,他赶紧追上去,魏不语抓住机会也跟着追上去。 夜深人静,离恨天突然想起在风云谷的日子,他被当时的王堂主带了出去,那时还不是五大尊者的时代,他想起自己在风云谷靠着分例可怜巴巴生活的样子,后来有机会给大哥带消息。 他没有问候家里的情况,只提了一句,外面什么都不好使,只有灵玉最好使。 说起来,他攒下最多灵玉的时候,竟然是当初当净福卫那个时候,死命杀厄兽抢战利品,最后全都换成了灵玉。 阿离这孩子的性子,许家川同自己说起也曾大发感慨,不知为何朝这上头偏了,却不肯好好修行。 他要是肯,送去界境山同许濹勤,现在混得肯定不差。 第392章 上章相认3 下了界境山的许濹勤,如今在前方三城直入山系净福卫,统领上章城的扫尘卫,以后板上钉钉的城主人选,也不必如谷系净福卫那般凶险。 阿离选择成为许堂主的徒弟,还实现了离家几代先祖的夙愿,出了这处异乡,也不算差了,那些灵玉合该都给他。 就是有一点颇为不悦,拜师这件事完全是那小子的主意,他的手刚摸到书案底下,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叔祖,地下室的藏书大多是紫桐录,还得要城主印鉴。” 离钰昶在有人的时候,对自家叔祖永远恭恭敬敬,行事总透着亲昵、任诞。 一旦两人独自相处,他就觉得自己虽然辈分小,但他可是名正言顺的离家家主,面对叔祖离恨天总有一种他也不差的感觉。 离恨天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心里的念头又锁了回去。 这小子,他就该出去多吃点苦头。 一腔热情以为凭脑子,又喜欢自作主张,不重视根基,遇到那些绝对实力的人,他的路并不好走。 “本来想把我多年攒下的灵玉都拿给你,可惜你好像并不怎么服我。年轻气盛嘛,我懂,都喜欢靠自己赚。城主印鉴就在桌上,拿着滚吧。” 拿出来,又收回去,他做错了什么,叔祖最后这个定论真离谱,他并没有一直想靠自己。 短短半个时辰痛失两次灵玉,离钰昶的心情比他被白猿绑起来一口一个杂血那会儿还要差。 不能让灵玉溜走,他转变态度,重新凑到离恨天身边,“叔祖,我是被苏师妹气着了,她就因为魏不语突然出现说又重提我是叛徒这事,明明魏不语是为您老人家办事,当然我也是为您,能不能给我一点奖励。” 看他着讨好卖乖的样子,离恨天心里生出了个主意,“也不是不能商量,但你现在做得还不够,苏四儿生你气是应该的,你先前瞒着人家,害她受多重的伤,那头白发每天都要抹上药膏,连灵力都不能助她恢复。” 就凭这,他说什么,这小子都该受着,说着说着离恨天又起了教导他的心,“你同朋友要真心换真心,不要想着什么事都瞒着,迟早会误了自己。” 连抹药膏都看出来了,眼睛真毒! 这老头子到底嫌自己哪里做不够,他突然想到一点,这是在暗示自己老实交代吧。 于是,他把自己在昭阳城所见所闻全部说了出来。 离恨天起先很不以为意,还在叹息他根本不受教,后头秋风煞在苏四儿那里搞事的梦一讲起,他不自觉又后悔了。 不能放他出去,有自己在一旁,秋风煞会收敛,如果出去再相遇,他若是跟朋友离了心,后果不堪设想。 离家子孙支离破碎,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我最后再问一次,你真的愿意踏出上章城,再也不回头了吗?” 如果不愿意,他在城主的位置上熬过几十年,把阿离推上去,再上界境山,许家川那边应该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只要再慢一点,就能为离家争取最好的结果。 叔祖的话里隐含的意思,离钰昶非常明白,但他仍然坚定地拒绝了,“您说我年轻气盛也好,不恤长辈慈爱之心也罢,我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回头。印鉴我拿走了,出来了再还你。” 避开紫桐录本,苏四儿一口气翻完几十本书,回头发现地下室连个多余的人影都没有,喝下一杯粒粒金,重新投入找书大业。 魏不语应该拉着王岳山打听他们分开之后发生的事情,离家祖孙应该正在其乐融融的告别,任务狂魔如她只好承担起一切。 真了不起! 虽说这些书同灵甲没有关系,但里头都是有关成都于天的各处风物、人情。尤其是关于界境山执事长老团和净福堂的关系,还有山门村人为何沦落到被囚禁的地步,就连极乐山天眷一族也偶尔有提及。 界境山执事长老团是从净福堂分出去的,漫长的时间里,定居此地的隐卫实在太多,这里陆续发掘的各种资源的分配权必须有一个“本地人”势力承担。 最重要的是界境山的太元池被发现了,给了很多人再续道途的机会。只是太元池终究有限,实力划分的尊卑之道将没有根基的人隔绝在外,又用漏出的芝麻大饼屑引诱着他们卖命。 山门村人从前可以随意出入,就连城里也不禁止,他们偷偷求下厄兽降临,又给暗寇通风报信,各处城墙不堪日日侵扰,最后唯有禁令和监视这条道可以走。 山门村人总怀着心思引诱一些福徒、本地人,生下的孩子极其残忍地对待,那些孩子被视为低贱存在,还是他们造下的孽,后来这些孩子长大后内部反抗,得了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王的庇护,经过代代传承,勉强有了一些价值。 犹记得,野王在极乐山的石像并非青鸟本体,而是一个高大的青年,这也是她无法将之与青鸟联系在一起的原因。 苏四儿记得有本书说,只要能帮夜仙将异族赶尽杀绝,山门村人可以奉献一切。 印象很深。 几天之后,四个人一脸疲惫地从里头出来,王岳山抱怨道:“我现在脑子里塞满了成都于天的龙争虎斗,就连没去过的西境有些事都能熟悉得如同老王家的库房一般。” 可是,为什么灵甲就只有短短几行字呢? “连紫桐录都能毁掉,做出这种事的肯定是某人城主。” 离钰昶想到老头子的心眼,对他佩服至极,利用找灵甲消息的机会,生生给他们上了一课,将无知小儿短短几天内打造出出口成章的大师。 后面,他一定还有别的招数在等着。 “灵甲乃九龙教的圣物,失传千年,曾在极乐山出现过。灵甲人必须自愿订契,方可逆境重生,一飞冲天。” 苏四儿接了下去,“七根根针代表七种献祭物,插在三寸石像七寸,作为灵甲人与契的连结,一旦被全部拔出,就会在数天内身死。” 所以,三寸石像就是他们的死穴,被人找到就是死。 “既然在极乐山出现过,我们也不必等了,现在就启程去极乐山,找上一言堂查一查。” 苏四儿说完,又觉得多此一举,一言堂的价码他们付不起,极乐山肯定要去,不去他们怎么上界境山,离钰昶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界境山,这个地方我们真要去吗?”王岳山看完了藏书,对界境山的印象就是一个淤泥地,长老会内斗更替频繁。 只是最近几百年稍好一些,他有点害怕自己进去了会被内斗波及。 祖父留下的消息涉及红拂岭,是不是意味着他是被界境山的人害死的,想到苏四儿总有逢凶化吉的本事,他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 离钰昶和魏不语这几天说话最多,看书之余也会凑在一起,听到王岳山的主意,魏不语本能地拒绝,“不必这么着急,我们还未同离城主辞行。” 他感觉离恨天让他们上密室找消息,可能打着让他们知难而退的主意。 四人刚走出密室,就有辅卫来请,说是离城主为他们设宴饯行,魏不语怀疑地看着离钰昶,之前还在暗中阻拦,怎会突然改主意。 苏四儿非常好奇城主府会拿出何种美味招待他们,如果是外头叫的肉食,她就改喝灵茶好了。 “万年灵竹实,灵松紫露,灵鹿肉……这一大桌子比花溪月的顶级宴席还要夸张。” 第393章 上章相认4 小花园的风,带着迷醉的气息,刮得人有些昏昏然,有人却不敢等闲视之。 如此盛情,苏四儿战战兢兢,更不敢坐了, 她拉住那个想要上前的人悄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离钰昶,城主能有这般饮食,我信,但我们这等无名小卒,一次享用这么多仙家之物,有些不配,不如趁现在没人,逃吧!” 他们的逃跑次数也不少,城主府应该不难。 离钰昶一言难尽地看向她,“为叔祖分忧,是小辈的福气,这仙灵之物在成都于天太难得,极乐世界放出的价格你不是不知道,这等福气,你不要,我要了。” 他当即向那灵竹实伸出爪子,就在得逞之际,有一只手凭空出现,痛得他收了回去。 “这等诱惑,就把你收买了,”离恨天虚虚一指,仙馔全部化作花泥。 要不要这么折磨他,离钰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叔祖,我也是要面子的,苏师妹和王师弟头回见您,您拿刚才的东西招待,我感激您。” 这些泥巴拿出来,人家会以为哪里得罪了城主大人。 离恨天笑而不语,忽然右手覆面,再松开,露出了另外一张脸,“我与他们相识在前,算不得头回见面。” “游医前辈,真的是您?”苏四儿先是若有所悟,再是疑惑,最后全数化为惊喜。 那张城主令的描述,让她几乎以为真是游医前辈,所以才情愿跟着离钰昶一起冒险。 直到伺喂云泽飞马时远远辨了脸,才打消了她心中的怀疑。 换脸在离家实在太平常了,离钰昶早知道叔祖这脸不是真的,见他们激动不已,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关节。 “既然是旧识,您堂堂城主搞出花泥招待客人,比起以我的名义,似乎更失礼。” 指着远处的水池,魏不语笑得含蓄。 “离城主一举一动,皆有深意,方才若不是他收手及时,你现在已经不在这里。” 而是吃水洗肚子去了。 离恨天再次覆面,又恢复了城主的面容,“我岂是那等失礼之人,真正的仙馔就在书房,知道你们性子急,我们边吃边聊。” 果然不能对离城主有期待,众人一进书房,发现他所谓的仙馔,就几枚品相上乘的刺果,外加一壶界境山许统领送来的灵茶。 大家盘坐而食,离恨天突然开口。 “我本不欲告知你们真相,只是阿离执意要出,只能凭着旧日微薄的恩情,腆颜请求诸位小友多照顾我这孙儿一些,他行事剑走偏锋,固执己见,我夜里沉思,数出他一堆的毛病,但他主意已定,我只好勉力周全,求上各位。” 苏四儿想,姜就是老的辣,不过相处几日便看出离钰昶这货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幸灾乐祸地看着离钰昶捏着刺果保持微笑,心里郁气全消。 “苏小友,这一杯灵酒,算是我为他之前的过错赔罪。” 这杯灵茶不好喝,大眼的性子逼不得,离城主这番周全怕是会弄巧成拙,她其实早就没放在心上了,只是别扭而已,魏不语默默接过,被避开。 尴尬。 “哈哈哈,你们一人一杯,不着急,”离恨天笑得豪气,手却死死拦住魏不语。 眼见情况不妙,苏四儿只得一饮而尽,示之空杯,离恨天没说什么,又给魏不语和王岳山满上。 最后一壶酒全给离钰昶,“一壶酒换你来日平安,不亏,给我喝。” 对比其他人的慈和语气,离钰昶简直感受到了侮辱,他气得红了脸,想要拒绝,却看见酒壶上浮现【灵玉】两字又消散。 忍得一时气,灵玉归自己。 他投降。 喝到一半,离钰昶顾看左右,想起该让他们分担点,这些人酒量不行,全都昏倒了。 叔祖突然露出凶狠之色,他当时害怕极了,以为自家叔祖被秋风煞在梦里控制了,也跟着晕了过去。 “我当时喝那么多灵酒,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叔祖被秋风煞控制了,哪里知道他这番用心良苦,反正经此一劫,我是再也不敢随便吃东西了。” 离钰昶带着同伴漏夜出行,经历过一个月的城主密训,他们所剩时间不多,需要立即赶往极乐山。 这一回,十四、十五、八月的身份废了,离钰昶重新给他们装扮了一张脸。 苏四儿尚不清楚他们以何种方式上界境山,离恨天倒是给了一封带有城主印鉴的信,说是凭此可以入山拜访许家川,但她私心不想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并不打算拿出来。 就算离钰昶打算这么做,他也会阻止,不冲别的,就为他居然也没跟离城主说实话,补缝隙的事情丝毫不提,只说想去同许家川告别。 可惜,离恨天已经套出她和王岳山的打算,加上他从离钰昶那里获知的细节,他应该同自己一样,猜到王君和或许也是灵甲人。 听老店主说赖三蒙、山祖还是福徒的时候去过前方三城,算算年纪和王君和有过交集。 凌厉的灵甲传自赖三蒙,赖三蒙的灵甲传自王君和,三个人联系在一起,只差一步,就是王君和是不是去过极乐山,或者极乐山的灵甲传给了谁。 “其实我们可以直接去界境山,而不经过极乐山,只要找到红拂岭,祖父留下的东西里有那座石像,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王岳山看向苏四儿,“我知道自己自私,走到这一步,我反而哪里都不想去,而是想我们平平安安坐飞舟回风云谷里。” 离钰昶一拳打在他的肩上,“我的本事,你还不信吗?上了贼船,怎么可能让你轻易下来。你还不知道,我们要先去极乐山才能上得了界境山。” 苏四儿很能理解王岳山的感受,他还是没习惯这种变故丛生的日子,极乐山天眷一族的事情也参与不多,心里陡然了解界境山的危险,来自人的危险,又有离城主近乎真实的密训,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要去找祖父沉冤的证据。 结果又从朋友嘴里得知祖父可能是灵甲人,把他们所有的推测都记在心里,于是将自己整得有些崩溃了。 “王岳山,界境山不是为了你的家事才去的,你若是觉得拖我们后腿,可以在阏逢同我们分别。” 这个提议得到其他两人的赞同,王岳山却不干了,“不行,祖母希望自己的孙子能像祖父一样光耀门楣,我不能临阵脱逃。只是,我终究对不住你们,你们不要安慰我了。” 离钰昶还想再劝,知道他打算告诉他关于顺便的故事,苏四儿却阻止了他,“随他,哪天改主意了,跟我们说一声。” 历事三年,他还陷入祖母的期望之中,不能明白自己的路该怎么走,但她却不敢做那等狠心的人,也许王老夫人和她想的一样,不然怎么会有她完成任务这回事。 “上回秋风煞在传送阵交换时,对我们动手,你说这回会不会故技重施啊?” 本想缓和一下气氛,苏四儿一开口就杀了大家的谈兴,所有人陷入恐怖的沉默。 出了传送阵,苏四儿的眼睛很不安分的四处打量,她同秋风煞有过入梦的连接,自己路过这里,他一定会有所察觉。 不过半里的距离,他们却如同惊弓之鸟,直到再一次踏入传送阵,苏四儿心里的不安褪去,王岳山又叫了起来,“彩云说我们被骗了,这个入口不是传送阵。” 第394章 准备上山1 到底相信彩云,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一个不难抉择的问题。 只是他们退晚了一步,传送阵的门关闭了。 “后面有人,小心。” 魏不语替苏四儿打退袭击的人,他往前走又陷入包围,苏四儿习惯性拿着飞刺,经过离恨天的一番“教导”,她与人打斗时下手越发狠戾。 四个人分别陷入包围,并不轻松地斗了一个时辰,追到最后一人消失时,他们走到了一处墙壁,上书一个字“推”。 “我胳膊受了点小伤,”魏不语熟练地给自己抹上药,又吃下一颗止血丹,“好了,没事了。” 好纯熟的动作,苏四儿有些别扭地给自己撒药粉,被魏不语一把抢过,那边王岳山和离钰昶两人互相照顾。 看着魏不语认真的脸,苏四儿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们现在止血了,一会再来更多的人,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为了不白费功夫,我们先撤回去吧。”王岳山凑趣道。 晚了,背对墙壁的离钰昶看着面前连成一片的地全部陷落,“人家断了我们后路,再不推墙, 我们就要被埋入地下了。” 他起身,伸出一根手指,那堵墙立即轰然倒塌,碎石带起尘雾遮挡了所有人窥探的目光。 “还好,不是黑雾。” 半刻钟后,尘雾沉淀,他们踩在尘土上一步步靠近一尊三寸石像,手里的那封信。 苏四儿想要伸手取信,魏不语已经带着手套先了一步,她瞥见熟悉的字迹。 【小小试探,预料之中,看来你们上界境山必输,我终于可以放心离开了。】 “好嚣张的人,是秋风煞,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他的心域。” 很少有人会建造这么离谱的心域,苏四儿看着那尊石像,竟然连自己的破扇子都没忘带上,她一把将石像砸了个粉碎,“面目可憎!” “砸个东西而已,怎么这么吵?”离钰昶率先睁开眼睛,七八名辅卫围住他们。 “他们一出传送阵就跟疯了一样,其他路人都被吓跑了,只有我最惨,给城主府送的一批灵瓷花盆被他们全砸了。” 悠悠醒转的苏四儿正好听完路人的话,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瓷片,试图解释,“我们没有想要砸……” “全部带走,蓄意破坏城主府大宴,罚暗室苦役半年。” 半年,怎么可以? 再不跑就被困死了,苏四儿利索地揪醒王岳山,吩咐他让彩云暗中喷火。 突然出现的火光混着瓷片烧了起来,那小贩有几分修为,但灵力化成的水根本浇不灭这火。 辅卫见此退了几步,四人趁机推开人群一口气冲向不远处的传送阵。 “秋风煞,果然很会恶心人。 ”离钰昶这回真的领教了一番,他递给王岳山一枚书房搜刮的刺果,说是谢过彩云的救命之恩。 王岳山接了过去,一口塞到自己嘴里,“我有点好奇,那个人怎么会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水平,离钰昶假假地夸了一句,把他剩下的半个刺果抢了回来,塞到自己嘴里。 魏不语直接同两人撇清关系,站到苏四儿身边,低声道:“他这一招直接明示,就是想把我们引过去,我怀疑他想当渔翁。” 斩福司尊者很不对劲,他在外面一定做了什么,才逼得秋风煞放弃了灵器,选择把他们引向界境山。 那里藏着的秘密一定很大,否则王君和怎么会死,他们若是去了,不管查不查得出真相,都是死。 他转向离钰昶,或许那一线生机在他那里,“大眼,有我在,我一定带你平安回到风云谷。” 不等苏四儿回答,他拉过离钰昶,两人嘀咕一阵,又开始合掌交流,苏四儿和王岳山各守一边,表情严肃,生怕附近有人靠近。 再一次回到强圉城,来来往往的人依旧谈笑如故,有人却顿生茫然之感,内城进不去,外城又无所依傍,三人坐在渡口的老位置,看向平静的江面。 “离城主说李俊茂上回被他的人救出来之后,没作停留就离开了上章,后来不知所终,你们说他会不会还在强圉城。” 魏不语出了传送阵之后,心不在焉地跟在后面,在渡口之后又时不时到附近转悠,这是他第四回走回来。 李俊茂无事就好,只是他若是比庞公子他们先回强圉城,庞城主能待他如往日一般吗?可惜离钰昶这家伙出了传送阵就潜回极乐山去了。 留下他们在这里巴巴等着,今夜还不知在哪里落脚。 “见风使舵是他,有情有义也是他,之前他听了族里兄姐的话,没同我们说,后来不顾危险找人,但也有通风报信的苗头,我觉得大家还是不要打照面。” 王岳山知道李俊茂同庞城主那边关系匪浅,还能自然融入其中,心里觉得这人不可深交。 渡口有点风,吹得人心口凉飕飕,苏四儿始终一言不发。 这些反应足够魏不语看清他们两人的态度,他站起来,“好不容易来一次,我去内城一趟。” 去内城也不怕暴露身份,王岳山给苏四儿使眼色,苏四儿随手化出一片巴掌大的叶子,罩在他的脸上,遮住天光。 无缘无故问李俊茂,想必是看见人了,魏不语一定会过去,拦也拦不住。 王岳山拿掉树叶,“要是他打李俊茂的时候动静太大,把辅卫全部引过来,我们的行踪就暴露了。” “你也不傻啊,倒是清楚他要去做什么,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按他的性子,应该不是去打人的。” 这回,苏四儿确实猜错了。 魏不语出了传送阵就看见李俊茂的身影,同一对与离钰昶年纪相仿的青年男女在城门口,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跟着进了城,从相反的方向故意撞了他,往李俊茂怀里塞了一条手帕,上面是一个熟悉的标记,然后快速跑掉。 没多久,李俊茂果然追了出来。 魏不语靠着一处来人稀少的巷口,等着他走近,“和你一起的人是谁?他们的身份应该不低。” 欣喜于好友安然无恙,李俊茂走过去,同魏不语靠在一起,“你顶着一张陌生的脸,若不是那个记号是我们小时候玩过的,我真认不出来你。同我一起的是强圉城城主的儿子,那名女子是闲师盟的堂主千金。” 第395章 准备上山2 闲师盟和城主府两方的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所过之城皆是如此,他们的子女根本不会出现,强圉城独独例外,城主儿子和堂主千金举止亲昵。 魏不语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他们的关系瞧着有些不同寻常,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吗?” “他们已经结亲,我一人势单力孤,跟着庞少爷能做上山门任务,”李俊茂连叹三次气,“可惜始终没福气寻到福骨,眼看出去的日子也近了,我怕师父对我失望。” 魏不语像小时候那般,用手肘碰了碰他,以示安慰。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那张脸,还是觉得气质违和,又把脸转向一边,“杨虎子他们呢,就你一个人,也走散了,准备在阏逢城汇合?” 这话问出来,也不怕牙酸。 错了,这家伙现在根本就是浑身散发酸味,魏不语觉得怪没意思,“他们觉得这地方很适合历练,都赖着不肯走,我只好独自上路了。” 李俊茂眼神动了动,原来他不是最差劲的那个,“要不你也别急着回去了,大家都留下来,你回去有什么意思。” 有意思没意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现在说谎更得心应手了。 “我正好遇到你了,不算一个人,要不我们一起。” 魏不语见他没有问苏四儿的意思,也打定主意绝口不提,但又忍不住试探道:“你和城主府搭上关系,是因为李家吗?” 不对劲,他一定不是路过这里,以他对苏四儿的关心程度,绝对不可能一个人独自出去。 李俊茂毫不避忌地问了出来,“你是不是同苏四儿在一起,如果是,那么我的答案也一样。” 沉默片刻,魏不语率先开口,“李家的事不要牵扯太多,对你以后没好处。” 这话还是没意思,他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天真。 “我本就姓李,李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更何况我的师父还是李家实际的掌权人,我倒是想奉劝你,不要牵扯进两大尊者的较量之中,李家弱在明处,实际上各处都有靠山,你师父不一定会赢。” 他一定找到苏四儿了,离钰昶的身世在强圉城不是秘密,庞少爷和方琳琅都是他救回来的,还有传言说苏四儿曾藏在极乐山,如今魏不语现身,他们肯定都聚齐了。 到底要不要在庞津盟面前提这件事呢? 算了不提了,他不可能跟魏不语离开,他要去界境山,拿到师父为他准备的福骨。 从此,真正为李家而活,李俊茂笑得张扬,“我没打算同你一起。” 说不上失望,魏不语并不懂李俊茂的纠结,他只觉得这人有些阴沉,不像之前那样疏朗大气,唯有刚才一笑还原了他的真性情。 于是,再次不死心劝道:“我只是不想你早早被这些事情纠缠,坏了心性,耽误了修行,以后连条退路都没有。” “你跑过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是苏四儿让你来的吗?她和离钰昶在一起,离钰昶又是天眷一族的后裔,肯定知道了不少秘密,庞城主他们这些人做下的事情,在嫉恶如仇的苏四儿的眼里不是好东西,我这个混在一起的人肯定也被她说得一无是处。” 魏不语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人,不明白怎么就扯到大眼身上了,他努力想辩解,却被李俊茂一声冷笑打断。 “我现在才明白师父临走时同我说,你们的路注定不同,早分开不如晚分开,我还死皮赖脸地黏着你们。” 李家参与的事情太多,他注定将失去这些朋友。 激愤郁结之下,李俊茂生出孤注一掷的心思,将之前联络的那块手帕放在手里,“在我和苏四儿之间,魏不语,你要选谁?” 魏不语根本没有犹豫,“我选大眼,至少今天来找你这件事,她从头到尾没有插手。” 他自己一时兴起,想将他带走,结果闹成了这样,李俊茂一定知道了很多事情,这些事情同刘清明查的事情有关。 没有意外,手帕霎时间成了碎片,李俊茂有些心寒,“记住今天的选择,希望以后你也会如此坦荡。” 听说魏去病在暗处虎视眈眈,魏家势力由明转暗,迟早会同李家一样,为了再次站在天光下,魏不语夹在中间一定会被伤得体无完肤。 他的处境比自己甚至更惨。 两人不欢而散,魏不语在城里绕了一圈,才小心地溜回渡口,“我刚才去找李俊茂,他变了很多,李家在成都于天有些根基,我真不希望大家站到对立面。”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苏四儿无所谓道:“他能对我们做什么?弱水青泥不在我手上,他眼皮子厚得很。我师父同他师父不对付,跟小辈有什么关系,他早早就恨上我,根本没必要。” 估计是听了兄姐的话,又被他们逼得太紧,不由自主就把他们都想象成李家的敌人。 魏不语摸摸鼻子,心里实在放不下,大眼可能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 大家族背后底子都不干净,甚至暗地里做出泯灭人性的事情,李俊茂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如果苏四儿查到了,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他想起之前辛不苦的妻子红洙曾说生死场捉了她爹,连她也是那个地方逃出来的,苏四儿当时就承诺,等她可以出谷就去那处探一探,帮她找爹。 生死场就是李家的产业,在寒山州的西城那一带普通人眼里,名声很臭,大家族掌权人更不用说,心里亮堂得很。 “他要现在划清界限,也许是师父那边出手太急,他怕到时候同我们魏家一般,成了大家眼里的笑话。” 王岳山闻言,想说魏家奇珍楼还在,魏家少爷怎么都不可能是别人眼里的笑话,又是跟随宗门传承的大家族,暗地里的触手不知扎向了哪里。 王家才是危如累卵的那个,没有根基,他虽拿到福骨,但天赋始终差同伴一截,暂时的领先也不过是一场幻梦。 就不该说什么家族,苏四儿一看王岳山那副天要塌了的表情,知道他又在担心自己撑不起王家的未来,于是将人拉起来,“我们去找方琳琅吧。” “十五,我们换了脸,他们不一定认得,现在找上门去,怎么说?”王岳山一脸担忧,刚才的凝重神色早飞到了天际。 “哈哈哈,我逗你的,不过看八月的心思,他肯定要把我们送到方琳琅那里,对吧,十六!” 八月确实是这么说的,只是要等到半夜才行,魏不语无奈地接受了【十六】这个名字,“十五,你问十六没用,他知道计划,但不知道怎么联络那个人。” 察觉出现在渡口的方琳琅,还有初一三人,以及一些不认识的脸,王岳山悄声提醒苏四儿,“计划落空了,他们要出任务去了。” 离师兄,再不来,今晚他们真的就只能露宿山野了。 这里好像没其他几座城那般,不少暗寇出没,宿在荒郊野岭的人也不少。 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止一个,苏四儿看到方琳琅,也盼着离钰昶赶紧滚回来,两个时辰都还没搞定。 方琳琅好像完全没了以往的文弱气,身形壮了不少,初一对着他,竟然一改往日的漫不经心变做了恭敬。 “十五,八月来了,十五。” 魏不语和王岳山迎了过去,离钰昶说要去问问极乐山送天眷去界境山的确切日子,顺便打听一下灵甲的事,这么久才回来,应该有消息了。 苏四儿坐在远处,满眼期待地等着他开口,结果这人无视王岳山催他去联络方琳琅的急切,反而将他们带到一处洞居。 “十五,这些东西,辛苦你了,非常着急。” 兜头一大包药植,还有熟悉的腥味,苏四儿一脸疑惑,方琳琅明显不需要家雀大浓汤催化了,怎么还要她干活? 第396章 准备上山3 一个朋友行事神秘,如果是离钰昶不奇怪。但换成魏不语,她一定要弄清楚。 这两人大半夜进进出出,而自己却要日以继夜、夜以继日对着炼丹炉,太不公平了。 终于,在他们又一次准备搬走她熬制的天眷大浓汤时,她将人拦住。 “八月,你又搞什么鬼,方琳琅都已经完成兽化,你又让我造这个,你们想再多几个方琳琅吗?” 离钰昶示意魏不语停下来,又对他比了个厉害的手势,“不是几个,是几百个。” 好大的口气,苏四儿吓了一大跳,几百个飞狼,她暗示王岳山放出彩云,抢走天眷汤,威胁道:“十六,你来说!不说清楚,休想出这门一步。” 被点名的人讨好地笑笑,又看向离钰昶,大有他不点头就不说的架势,苏四儿颇觉人生无常,她的朋友全都被离钰昶给拐走带歪了。 “十五,还是我来说,十六不如我清楚。” 离钰昶安抚住苏四儿,还不忘讨好拦路的彩云,给了它一颗福兽最爱的增益丹。 彩云高傲地吞下,但没有让路,令苏四儿稍稍觉得欣慰,她还是有靠得住的朋友。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方琳琅很重要。他喝了你最初熬制的天眷汤,慢慢激发兽化天赋,他的强悍被极乐山几大势力看在眼里。我在你走之后,利用他与一言堂搭上界境山的关系,帮助我娘压制了极乐山的反对。” 说起来,不过几句话的事情,但做到令背后的人满意,他却为此整整努力了两年。 现在,方琳琅已经不是唯一,有几十个与他一样的人。 他们喝下的天眷汤是他秘密找上章城的丹技师炼制,终没有苏四儿熬制的效果好。 “极乐山背后真正的势力是界境山长老会的一位长老,他们通过一言堂传信,想要多几百个‘方琳琅’,跟随这次的天眷一起上山。” 绕这么大一圈,苏四儿不得不佩服这些人,“但方琳琅很难再现,他的年纪、经历很难再找出第二个,就算没见面,我都能猜到之后的人不如方琳琅,你们天眷一族到时候如何同长老会交代。” “天赋这种事,定数在天不在人,”魏不语摸着彩云漂亮的羽毛,感慨道:“成都于天也许会有动乱,方琳琅的兽化让那位长老看到了希望,他们想培养一股暗地里的势力,慢慢发展到能同净福卫抗衡。” 也许,培养得越多,他们甚至有取代净福卫,将净福堂彻底赶走的野心。 苏四儿闻言,神色大变,“那我岂不是又成了罪人,长老会反许师反净福堂,我成了帮凶。” “他们还在计划中,并没有成功,何况我们都在,怎么会坐视他们成功。” 离钰昶尽在掌握的笑,让苏四儿觉得这两人在发疯。 长老会的修为,不用想肯定远在许师之时,堪比刘师父,他们两个出尘境还自以为是。 同伴的质疑,让离钰昶和魏不语有些难受。 为了让她彻底相信,他们有把握有分寸,苏四儿被带到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 蜂巢山的地下密道。 走进去,四通八达的地下密道利用地很彻底,被分割成了一间间容纳几十人的屋子,还有练功房。 方琳琅和初一、初二、初三都在这里,还有几十个同他们年纪相仿的人,他们都在练功。 苏四儿在暗处,认真数了数人头,发现这真是离钰昶这两年忙活的结果。 “还有几百人,你预备如何?” 离钰昶带着苏四儿继续往前走,她很快瞧见另一方向几处大门,里面都是一些七八岁的小孩子。 “同方琳琅待在一起的那一批人,都是我建议秃爷从野狗中精心挑选的,暂时能够哄得背后的人满意,而这些小孩子,他们的天赋不差,又有天眷汤的辅助,送上界境山交给那位长老培养。” 既可以帮极乐山交差,又能拖延时间,还可以作为一支底牌,想出这么精巧的法子,多亏了魏不语。 “可是他们这么小,长老会那帮人要是等不及了怎么办?你们这样做,会害死他们的。” 苏四儿想到有关长老会手段的记载,心里阵阵发寒。 “界境山不会过于心急,有我娘这位真正的天眷顶在前面,换得这一批小孩子安稳几年,这笔买卖很划算。” 素音族长当年在受命池踌躇满志,短短两年就做出这种不亚于赴死的决定,苏四儿很难不去想青鸟是不是又在背后鼓动什么。 “他们去到界境山固然有牺牲,但能接触到与现在行尸走肉、任人践踏的麻木生活迥然不同的培养,也许是同外头的准福徒一样。” 牺牲分为很多种,只要不是无谓的牺牲,全都属于奔向自由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等他们的力量积蓄到足够大的时候,界境山的人再厉害,也会被震惊到发颤。 明亮的光吞噬了所有的黑暗,离钰昶又拉着苏四儿,带她去到另一个房间,“我娘走后,朗飞将接任族长之位,有他在这里周旋,现在的局面一定会有所改变。” 苏四儿推开门,果然里面站着的人是朗飞,与两年前相比,他没有任何变化。 “十五,好久不见。” 语气都和煦了不少,没了以前的头皮发麻感,但下一刻,那只狼爪抵在脖子上时,苏四儿想,自己错了,朗飞还是以前那个朗飞。 两人过了几招之后,后赶来的魏不语加入,同朗飞打得不可开交,就在朗飞的爪子真的朝魏不语下死手的时候,苏四儿看出他有发怒的迹象,立刻叫停。 朗飞跟熟人打招呼的方式是特别了些,但对陌生人可不手软。 “十五,你这朋友明显比你厉害,你两年不见,除了反应快了点,下手狠了点,还是没有得到厄仙的馈赠。” 扎心! 朗飞有些可惜她的身手,魏不语却小心注意着苏四儿的神色,又朝着离钰昶和拼命使眼色,他从来都不提福骨的事情,就是怕引起大眼的心事。 “小舅舅,不要忘了你出来是有正经事。” 朗飞收起狼爪,他才没有正经事,被迫接了族长之位,才换得短暂的自由,等阿姐他们走了,他又要一个人困在顶宫。 苏四儿很快得知,朗飞这一趟出来是专门要收服方琳琅,等离钰昶走之后,方琳琅将成为天眷一族暗中势力的统领。 “就让他们两个深谈一次,我们去对付那些不死心的家伙。” 是利器穿透的声音,苏四儿赶到地道入口,发现初一、初二、初三带着同伴正奋力杀敌。 所谓的敌正是额头燃烧着火焰的人,她的脑子有些乱,闲师盟也参与了极乐山的事,同界境山有勾结,又怎么会向自己人举起屠刀。 有闲师很快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举着长刀冲了过来,带着灵气直扑面门,苏四儿自恃无法抵挡这股强悍的灵气,心知受伤已成定局。 危急时刻,她被身后的力量拉了回去,魏不语不满道:“八月,你少拉十五一起乱走,外面很危险。” 离钰昶耸耸肩,又收到苏四儿的质问:“我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方堂主的秘密地道被我们占据,他不甘心,所以总会派人来试探,我们也不能让他失望,大家都是自己人随意切磋罢了。” 第397章 好戏开场1 界境山终年萦绕在一片白雾之中,这里灵木丈许,仙草蔓生,灵泉深潭,福兽嬉游,集两界之灵精,化道家之隽永,宝光耀耀,神采灼灼,可谓洞天福地。 将近福月的时候,离钰昶安排好一切,地下密道重新归还方堂主,换得方琳琅自由,他一头扎进了极乐山。 苏四儿他们终于启程,以强圉城城主献宝的名义,在各色奇珍矿玉之中,被偷偷带上了界境山。 几百个小孩子都在沉睡中,消化着天眷汤,与石头无异,唯有他们两个保持着清醒。 那种憋屈感如影随形,差点将人逼疯,王岳山还要承受彩云的怒火,体验更是糟糕。 “我就说我们同初一一道,充作城主府的辅卫负责押送,还能欣赏沿途风物,比窝在黑暗里与石头为伴,痛快多了。” 王岳山摸摸自己头上的鼓包,颇有些委屈,他们被送到界境山之后,来不及看界境山什么样子,就被关入一处地库。 “稍安勿躁,别忘了我们上山的目的。”看着紧闭的大门,苏四儿也束手无策。 此地宝地,灵气充沛,比之风云谷的灵化感应强出不少。 素音族长被奉为贵客,带着十七名族人前往界境山,将以界使的名义,终生侍奉界境山神,离钰昶和魏不语同样以辅卫身份跟着身边,查探地形、打听情况。 名额有限,本就是多出的人,他们两个只能和几百个小孩子关在一起,根据那位长老的人传来的消息,明日有人带这些孩子去往另一处秘地,再找机会偷溜。 “人数变化,这里的人肯定会察觉,我们突然消失,一定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苏四儿早问了离钰昶这个问题,明日素音族长会和长老会的人在这里交接,他们守在这里,就是怕中间出岔子。 “有人来了,”王岳山悄悄提醒,幸亏早有准备,两人快速穿上隐身披风,躲在角落。 石门裂了一道缝,有细微的光透进来,很快,又归于黑暗。 王岳山想动,被死死按住,很快他在苏四儿手心里写了个【人】,来得这么快? 两人比先前更加安静,不敢露出一丝呼吸,连福泉宫也静默,仿佛他们就是长在石壁那一点不安分的怪石头。 过了一刻钟,地库亮了起来,那道白色身影终于现身。 “长老,我数过了,这里一共三百口天樟木箱子,天眷素音没有说谎。只是里头都是小孩子,我们要花多少资源才能喂养下来。” 虚空之中,有一双眼睛注视着地库,“长老会素来看不上天眷一族,只对十八界使稍微上点心,唯独我觉得他们全都是宝贝,两年前你代我去看过那个叫方琳琅的孩子,大夸特夸,才使我想到了一招妙计。” “我们不过花上几年时间,就能得到几百个方琳琅,组成一支奇兵。那些喂养的资源也不单我们出,你何必心疼。” 白影有些忿然,“送进去那么天眷一族的界使,从来没有一个回应,长老,你不要被骗了。” “我们养着天眷一族,可不是为了送他们回归天极,你逾矩了。明日这些人都要移入我的凤安山,速速回去准备,不要被其他人发现了。” 白影刚要离开,山洞内又传来吩咐,“去通知天眷素音,她的人明日不必来此。我收到消息,大长老要过去。” 苏四儿额头冒汗,胸口的伴月一直发热,王岳山都感觉到她浑身滚烫,又摄于暗处的人的强大,生生给自己也憋出了汗。 一刻钟后,危险解除,王岳山跑到石门那处,用力推了几下,整个人软了下来,“素音族长的人不过来,我们怎么出去?” “别担心,我有办法。”苏四儿迎向王岳山惊疑的目光,“他们提前查验了人数,明日必定不会有第二遭,我们藏进箱子里,只要出了这个门,再找机会跑掉就是。” 界境山养着天眷一族,不是为了回天际,那是为了什么?她已经听到好几种说法,到底哪一种会是真相。 第二天,白影再来的时候,苏四儿傻了眼,两人蹲守在昨日的角落,大气也不敢出。 半个时辰后,地库归于寂静。 “他一出手就是百宝囊,把所有箱子全部收走,我承认这是我的愚蠢犯下的错。” 他以为会是有大批的人过来搬动,王岳山绷不住苦巴巴的脸,笑道:“没事,八月、十六兴许在路上。” 抱着这样的期待,空旷的地库安静下来,两人几乎快要昏睡过去,直到彩云细微的鸣叫惊醒了王岳山,他推了推苏四儿,“又有人来了。” 苏四儿的眼睛亮了起来,刚要跑到门边,又被阻拦,“不是他们。” 不知这回又是谁,两人默契地躲回老地方。 地库的石门很快又开了,两男一女走了进来,举起发光石,一寸一寸地查看。 一个有些难听的嗓音响起,“我收到消息,六长老的人两个时辰前来过这处,师父要我们盯紧他,你们非要下山,不然就能当场捉他个现形。” “三师兄,老祖宗并不把六长老放在眼里。要想知道他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直接上凤安山一趟,他又能说什么。” 不是六长老的人,苏四儿默默地记下,这女子光听声音有点骄纵。 又一道稍微稚气的声音响起, “师妹,凤安山你上得,我们却不行。六长老暗地里和十长老有些瓜葛,我们若不及时告诉老祖宗,恐酿成大祸就晚了。不如我们分头行事。” 又排除一个十长老,关爱极乐山的人是六长老,六长老和十长老跟这个老祖宗很不对付,这三人来此就是为他们的老祖宗分忧。 此外,还有一个发现,来自这三人之间。 苏四儿先前以为是师兄与师妹师弟不合,听完三人对话,才知道是两位师兄与师妹不和,那位师弟提议分头行事时,分明眼神闪烁,不怀好意。 “五师兄,你明明知道凤安山的臭丫头最爱看见你,让我一个人过去,岂不是要被她撕了,你分明包藏祸心,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六长老所居的人叫凤安山,这位师妹似乎对她嘴里的臭丫头有些嫉妒,苏四儿理清这些关系,觉得没什么用,他们在这里对自己逃出去似乎并不利。 他们不会要在这里先解决私人恩怨吧?苏四儿又仔细听了起来。 师妹娇笑一声,又道:“三师兄,不如让五师兄独自去凤安山,我们悄悄潜在后面,一定能找出六长老留下的蛛丝马迹。” 三师兄没有回答,将半开的石门掩上,转身回来双手各一掌,一道金光劈过去,另外两人直接倒地。 “出来,我带你们出去。” 苏四儿和王岳山目睹这场变故,根本不敢动,这分明就是试探,他们若是出去,也是躺下的一个。 见那两人还是无动于衷,三师兄尴尬地咳了一声,撕下面具,“是我。” 魏不语! 之前一顿分析全错了,好丢脸! 既然是自己人,苏四儿拉起王岳山就跑了过去,刚想开口问一出场就弄死人是不是有些鲁莽,就被捂嘴。 这家伙的手摸过什么,有点青草的味道。 从地库出来,魏不语领着他们躲在一处密林之中,“我们昨晚得知今日地库交接取消,就出来了,想着碰碰运气,还真碰到了三个倒霉蛋,八月将这个三师兄引走,我就冒充他进了地库。” “怎么会这么巧?”怎么恰好就找到个合适身份的人,苏四儿很难让自己相信,长老会的手下应该没有蠢的吧。 魏不语想说其实也不算巧,特别会面取消意味着有人窥伺,他和离钰昶昨晚蹲守在地库附近,眼看一直无人出现,决定还是要去找一个帮手,却发现这三个倒霉鬼。 本来是想瓮中捉鳖,意外发现三人不和,所以改了主意。 “那个人已经被我解决掉了,”离钰昶现身密林,一身杀气还没散尽。 苏四儿有些愣神,许师和离城主都称他绣花枕头,是不是看走眼了,师弟师妹也是出尘境,没道理师兄会弱些。 “我刚才遇到许叔了,那人是他帮忙解决的,”离钰昶对上苏四儿的目光,“他现在在三长老手下做事,我们遇上的人都是三长老的徒孙。” 所以,人应该没死吧! 第398章 好戏开场2 还是把别人拉进来了,希望界境山不要害死无辜的人。 苏四儿想,许统领的出现恐怕才真不是巧合,离城主对离钰昶的关心和爱护都藏在他严词厉色之下。 既然会提前给自己一封信以防万一,派人给许统领送信也是预料之中。 许统领之前待离钰昶视如己出,奈何这家伙是个古怪性子,主意大,但就父辈交情来说,他未必不知道离家的一二内情。 一出山门,离恨天就被他火速捧上城主的位置,自己退回界境山,说到底离城主一定仗了许统领的关系,就是不知道许统领背后依仗的是师徒关系还是家族势力。 “不用担心,六长老的算盘打不响,三长老同他不对付,有许叔透露这些消息,他捏在手里的三百人就不会成为秘密,整个长老会都会争跳进来唱戏,等他们争明白了,我们早走人了。” 六长老负责接收各城献宝,利用便利偷偷带人上山,数量庞大,违反了界境山的禁令,被人抓住把柄,这等权利就没有了。 离钰昶的脸上又挂上惯常自信的笑容,可惜同伴们都不给面子,闭口不言,他也不再争辩,自己找了一处地方坐下来。 三长老的人盯着六长老,其他长老难道就没有盯着三长老吗? 魏不语心里添了不少忧虑,今天有许统领出手,下回又能靠谁,三长老若是真找上了六长老对质,许统领说不定会被怀疑。 永安山,将受伤昏迷的三人安顿在山腰,许家川朝着永安山的山顶一跃而去。 永安山的主人三长老林永南没有住在恢弘富丽的山宫,而是在后面另辟了一座竹屋。 含有道家气象的丝竹之音混着灵竹的清香,幽然之气一点点洗去了人许家川心底的浮躁。 半刻钟之后,有僮仆出屋相请,许家川热络道谢之后,进了竹屋。 “几个孩子出去玩耍,受了点伤,这种事情也需要向我说吗?” 许家川悬着的心放下又绷起,老祖宗是不打算追究,还是想要自己去查明白。 林永南看向跪着的人,“见过礼就起来吧,跪着回话算怎么回事,若是被阿余看见了,又要责怪我这老祖宗不给她面子。” 听到妻子的小名,许家川的呼吸松了些许,老祖宗这是给了他一个说下去的理由。 “老祖宗,昨日是强圉城上山献宝的日子,我私下揣测他们受伤或许同六长老那边有关。” 林永南停下操弄丝弦的手,“家川,如果真是六长老的人出手,他们三个根本没有命回来。你啊,还是历练不够,阿余非要闹着我把你调回来,说什么离得太远伤夫妻感情。你们夫妻同心,非要举荐一个无根浮萍当城主,我也没说什么。” 些许责难的口气,透着亲昵,许家川当即又跪下请罪,“老祖宗,上章城离厄兽潮太近,我自知守城艰难,私心之下推荐故友离恨天,全靠您在长老会周旋,我同阿余劳您操心了。” 竹扎地板钝钝地响了十几声,林永南的脸色好看了许多,这是个知恩的人,就是不知道聪不聪明。 “界境山的事务,你满打满算才参与两年,凡事慢慢来,不要心急,出头的鸟先让它叫几天。” 出了竹屋,丝竹之声又起,许家川一头扎进黑暗之中,林家的最大依仗就是这位三长老,也是他的依仗,今日一叩头,之前的事全都消了。 之前听到凌厉之死,他也曾感叹凌家旧日豪杰无人可继,许家又何尝不是,他靠着妻子一路坐上了统领之位,又靠她游荡各处两年才进了竹屋。 就这样,也深深体会到长老会的事情,剪不断理更乱。 三长老同六长老暗地里不对付,六长老把着界境山二十二城的资源矿宝,三长老卡着城主擢选,东境基本都是六长老和十长老的人,唯有上章城不是,所以一直被六长老盯着。 若是没有离恨天这等无根基之人杀出,现在城主之位早就没了,凭他个统领又有何用。 就是三长老一直隐忍不发,若全都因为对大长老唯命是从,那真是太奇怪了,这不是他有所耳闻的界境山。 竹屋内,丝竹之声的主人换成了僮仆,林永南早已不见了踪影。 “大哥,老六偷偷带了人上山,我们还要继续按兵不动吗?” 龙腾山的主人,大长老何庆善看向三长老林永南,摸着大肚子笑呵呵道:“只要他不拆了界境山,随他去,能把没用的东西变成奇货,有点用处,也是一种本事。” 还是不管啊,大哥的底线在哪里不知道,他觉得老六的底线快憋不住要把自己埋了,示弱不知道能不能拿到一点同情。 “为何不跟他说禁地的事情,”林永南想到这个老六把东境六城都拿在手里,就觉得头疼,“他整天都以为我要害他,搞得我那些不争气的小辈也整天往我这里跑。” 何庆善摆摆手,“他想要这些身外之物,你就成全他。我探了,天眷素音的资质比过去选来的人资质都要好很多。我已经传信给沈景然,他不日将到。” 真是个好消息,林永南终于笑出了声,老六这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好处还在自己手里就行,“胡净省那边,还要放消息吗?” “不用,九龙教的人所图甚大,胡净省又当不了家,老二老四死了之后就淡了关系,以后都不必提他了。我能留他一命,放他回去已是念及过去的交情。” 九龙教的人,不好打发,但大哥听不进去劝,林永南忍下了心中的担忧,“大哥,老五呢?” 老三这性子真不如老六狠,做了再说,而不是说个不停,何庆善摇摇头,“沈景然肯同我们合谋,自然希望人越少越好,你只管把西境带回来的那批人安顿好。” 见老三流露出不满之色,大概是又想起东境的事,何庆善不得不嘱咐道:“老六那里,随他去,你多忍让些,毕竟他是老二的亲兄弟。” “是,六弟不仅在为自己活,也在为二哥活,我理当学大哥念旧情。” 大哥这是第一回表露他一味袒护老六的态度,叫自己忍让,老六的欲望无止境,他若不反击就危了。 二哥之死与他何干,他不过是按规矩补位,又不是动手抢的,大哥也不想想老三都在干什么,一句身外之物就把自己打发了,半点约束的意思都无。 自从拿下极乐山之后,老六明显一步步都是冲着自己来的,现在已经基本控制了整个东境。 老六,逼近自己的腹心,他的破局之策在哪,也许是那偷进来的人吧。 林永南坐在竹屋里,神色阴晴起伏,他熄了灯,又化作一团黑影朝着凤安山而去。 凤安山此刻灯火通明,林永南藏在黑暗中,老六惯会享乐,留恋人世帝王风流,偏偏又舍不下道途。 他定了定神,透过缝隙往里瞧去,发现上首的人不是老六孙天寿,眼睛不会有这般懵懂之色。 不屑于再做窥私之事,林永南心知孙天寿此刻在哪,也不再留连,回了自己的永安山。 界境山的风雨飘不进外人的心。 天渐渐暗下来,苏四儿他们守在密林没有动,直到午夜才悄悄返回天极阁。 这处居所的名字已经明晃晃昭示了长老会的野望,又把自己安排于此,还有大长老亲自拜访,种种安排不同以往。 素音看着刚从角落里冒出的儿子,“除了帮你朋友找东西,真的没有藏着别的心思?” 如果有,最好趁早打消,她还在天极阁,尚有庇护之所,若是她离开了……这孩子,小瞧了界境山的长老会,迟早会吃大亏。 不愧是老姜,一眼就看穿自己,离钰昶当即否认,“娘,你们入禁地的日子定在哪日?” “十日后,大长老日日都会过来走动,你们就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许出门。” 不出门也不是不行,离钰昶想,这大长老天天往这里跑,他很好奇。 第399章 好戏开场3 永安山的小辈受伤之事,终究还是漾起了余波。 受伤的林灵双醒来之后立刻冲上竹屋,哭哭啼啼要老祖宗将三师兄林敏双逐出门去。 三长老林永南被闹得大怒,第一次见识到这个平日娇纵的小辈如何闹腾,连他最爱的竹笙都成为要挟人的法宝,忍无可忍之,他将人扔回山腰,勒令无事不得入内。 被姐姐扶着的林灵双看清楚三师兄林敏双浑身是伤,当即闹着要跟老祖宗请罪,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最后看似被安抚下来。 她心里却彻底怀疑上了此事是凤安山所为,说动五师兄林恨双一起去找孙眉娘。 “林五,无缘无故被人打伤,你真的不想知道是谁干的吗?当时地库除了六长老的人,就是我们,除了他们伤人,我想不出还有别人敢下手。” 功劳没捞到,反而丢了人,本来静悄悄无人提起,她这一个打闹,林恨双真是恨死林灵双的冲动了。 要不是她非拉着自己下山,他们和三师兄也不会错过六长老的人进地库。 这事按二师姐的意思,到此为止,其实是老祖宗想按下,她偏偏又拉上自己去找事。 “师妹,我们偷偷跟踪人家在先,被打根本说不出道理,你带着我去找孙眉娘,她就能替我们讨回公道了吗?” 师妹强势又不懂眼色,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和孙眉娘自小交好,对方有的东西,她大大咧咧就吃用,也就眉娘性子好,不计较。 林灵双双手叉腰,“谁说我要去讨回公道了,老祖宗都说了是意外,我岂是那等没脑子的人,不过是想孙眉娘那边的灵果子,过去蹭点。” 这个理由勉强说得过去,林恨双也可耻地屈服了,六长老同闲师盟走得近,外头的东西会从旃蒙城送一部分过来。 在凤安山,孙眉娘最得孙天寿的心,好东西从来都是她先挑,就凭这点,不少人都爱跟她来往,他们都是一起享受。 “那我们的课业怎么办?”林恨双走到半路,想起又一要紧事。 界境山的弟子自小就跟着教习长老学大是觉非录,蕴养天地生灵之气,期待一朝体脉贯通,与生灵一起亲近天地,遨游宇内。 记性差死了,林灵双瞅着他俊气的脸蛋,心里只觉得灰暗一片,现在年纪小,还能凭借一张脸得孙眉娘欢心,以后人家喜欢聪明又俊朗的少年,他就彻底没用了。 “福月,界境山弟子课业全停。” 暂时不用学风的呼吸不说,他们这一批人还要送去禁地摸福骨,只是日子还没定下来,不知道五长老忙些什么,往年都是早早告知各处。 林灵双看着奢华的宫殿,眼睛都不够用了,同样都是在各自老祖宗眼前讨好的人,孙眉娘能住仙宫,她却要住竹屋。 山顶的永安殿就是个摆设,黄云雀能搭个窝,她住一晚都不行,老祖宗自己不爱住,也不让小辈享受。 “林小姐,我家小姐请您进去,今日几位从外头来的朋友老祖宗要她招待,怠慢了您,您不介意吧。” 林灵双摇摇头,这侍女肯定是得了孙眉娘的吩咐,故意说给她听的,别人都说她欺负眉娘,她可从来没有,反倒是眉娘总有法子气自己。 凤安山有客这种事,还要问她介不介意,听在耳朵里有些不舒服。 “这枚碧灵果是她特意留给林小姐的,”林灵双接过,又嗅了嗅,怪好闻的,她暂且原谅孙眉娘侍女的阴阳怪气。 她吃着灵果,慢慢走向主殿,里头的人都不怎么认识,来不及细看就被引到另一处,专供小辈玩耍的地方。 原来凤安山特意僻出了偏殿,招待年少的客人,灵果小食,灵蔬清泉,统统比别家大上两倍。 看到这里她又咯咯笑起来,许姐夫说得没错。 凤安山招待客人总会有一种倾尽江河只为君一舞的败家子风,老祖宗颇为看不惯,总是教导小辈清风过竹闻之即饱就是安道。 再言道道道,道也不能不让人吃饱吧! 林五早不见了踪影,孙眉娘一直没有同自己说话,林灵双觉得没意思,又忍不住找了一处坐着,瞧那些外头来的人。 也不是三头六臂,外头的朋友有什么了不起。 那个叫李俊茂的少年朝自己草草致意,刚才一心巴结着孙眉娘,视自己于无物,大概是旁边十长老家的病美人说了什么,林灵双只觉得他们和自己没有什么分别。 这地方没意思,她很快找到林三想要离开。 “走了,五师兄,三师兄还躺在床上,要我们服侍汤药,你好意思在这里吃吃喝喝。” 正在兴头的林恨双被浇了一盆凉水,“好好好,我同你走。” 这个姑奶奶真是霸道,要来的是她,要走的也是她,“你小声点,三师兄受伤难道是什么可以嚷嚷出来的事吗?” 两人拉拉扯扯,被不远处的孙眉娘瞧见,她袅袅而行,又轻声细语责备林灵双。 “阿灵,你怎么又欺负林五,他好不容易跟一个朋友谈得来,你就出来搞破坏,也就他忍得了你的狗脾气。” 居然骂她是狗,还说自己欺负林五,林灵双觉得自己肚子里的脾气压不住了。 “就是,阿灵,你该学学眉娘的温柔。” 她学什么学,界境山还能再出一个孙眉娘不成,“你不走,看来昨天没把你打死不甘心,小心温柔的孙眉娘哪天一把刀插在你胸口上。” 这话有些不成体统,林五有些慌想要安慰又怕惹了师妹,孙眉娘好看的眉毛敛了敛,“林三受伤了,我这里有几瓶外头的极品丹药,林五,你带回去。” 柔柔的声音有看不见的钉子在扎自己的耳朵,她好像离自己很远,不是自己平日认识的眉娘,她的怒气再次上升。 “不要你假好心,打伤了人,又在这里装好人,你们凤安山根本就没安好心,整日里干些偷摸见不得光的事情,等着吧,迟早会被我查出来。” 抢过瓷瓶扔在地上,又用脚踩了踩,“你的东西,还给你。” “哎,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林恨双想到一会儿回去要面对的场面,心里就发怵,他利索地将人打晕,“眉娘,对不住,她昨天受了刺激,本来不想赴约,都怪我一意孤行。” “阿灵的性子,我早有领教,只是她年纪渐长,以后出去代表界境山的脸面,今日当着这么多人胡说八道,她这回的资格怕是没了。” 林恨双烧红了脸,喃喃出声,“都是她咎由自取,但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教习长老都在主殿,我也是才知道他们也被请了过来。” 不用孙眉娘说,他已经看见出主殿的那张黑脸,师妹本就脾气暴躁,教习长老对她的资格非议很多,当着外人的面发作脾气,彻底没戏了。 永安山,往日的丝竹停了,第一次走进竹屋的林恨双感觉骨头钝痛,越清幽的竹香越令他难受。 林永南看着跪在眼前的林恨双,“阿灵摸福骨的资格没了,你说该怎么办?” 全怨她自己,林恨双的拳头攥得死紧,“老祖宗,是我没有拦住她,我情愿把我的资格让给她,以作弥补。” 林永南看着他一脸不甘心,心中的不甘更甚,还有什么比子孙不成器更令人心痛,他手指极快地在嫩竹上摩挲,又削去了一节多余的,看来剩下的做不成竹笙了。 竹屋的门突然大开,紧接着就是一声声请罪,求他不要剥夺林五的资格。 来人是林灵双的姐姐,他看好的后辈,后来带回个夫婿,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阿余,连你也觉得我偏心阿灵吗?” 林余双抬起头,“不敢,老祖宗,阿灵惹人疼爱,您有好事多顾着她都是应该的。” “看来你也没看清今天这事。” 跟在后头一直当闷葫芦的许家川见妻子满脸迷惑,心里叹息,老祖宗确实难。 “阿余,你误会老祖宗了,今日阿灵突然失礼人前被教习长老否了资格,其中定有算计。凤安山今日来了几个外头的朋友,不出意外定是冲着这个摸骨来的,他们的名额凑不够,自然要往外想办法。” 可惜,阿灵就这么白白被人给算计了。但是凤安山的名额一向比别处多不少,这回还硬抢,老祖宗还要忍吗? 林五脸色苍白,“对不起,老祖宗,都是我没有保护好师妹,让她遭了算计,” 心中却如同刀绞,往日里眉娘从来都是温柔,不怒不伤,同他一起包容阿灵,原来都是为了这场算计,他真笨。 林永南见这满屋的人,总算有个人不蠢,也算是个安慰,可惜濹勤不在,不然阿灵也不会这么冲动。 “小五,你这下明白也不晚,阿灵的性子没了资格也是好事,她不如凤安山的眉娘沉得住气,将来出去放到外头,我也舍不得。” 就让她留在这里,平平安安地终老,也是好事,“小五,去看看你三师兄,他醒了。” “经过这一出,阿灵的夫家在界境山怕是有些难找,你们夫妻两个多帮着操心,我听说离恨天还有个孙子,既然濹勤无意,不如配阿灵?” 许家川抖了一下,看向说话的妻子,“那孩子性子古怪,从小不服管教,身世也有些不可说,老祖宗,这人不是良配。” 第400章 好戏开场4 不妨妻子说出如此多的贬低之语,许家川一时内里愤懑,像是自己被人瞧不起一般,又不能多言,毕竟她这话也算在拒绝这门婚事,是他想要的结果。 “阿余,这孩子没你说的这般不堪,他如今是许三成的徒弟,听说马上要去风云谷修行,以后福气大着呢。” 林余双闻言,更觉得不合适,“净福堂同我们界境山若即若离,您也说过,不是一道的人,如今又连在一起,不妥。” 见两人僵持不下,许家川知道又该自己出声了,“老祖宗,您想要离恨天同林家绑在一起,我都懂,只是这个人若是濹勤还好,换了阿灵恐成怨偶。” 林永南探知了许家川的底,知道他确实不像表现的那般蠢笨,跟得上自己的想法,用给许眉娘送碧灵果的借口将林余双打发了出去。 老祖宗果然什么都知道,许家川心中忐忑,知道自己今日表现太过,将自己留下来,肯定有事要问。 “你这么信任离家,不说城主之位,连自己女儿都舍得给出去,我始终不太明白,现在能说了吗?” 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不过也好,说出了就能离老祖宗的心更近,“许家祖母姓离,是离恨天的亲姑姑,许离两家本就是一家人,只是当年阴差阳错分隔两境,后来我随阿余回界境山,也是有心想寻亲,好在天遂人愿。” 与他收到的消息丝毫不差,林永南放下戒备,“看来确实是自家人,离恨天在上章城挖闲师盟墙角这事不小,我已经替他挡了,你有空去信给他,守好上章城,界境山日后一定会有他一席之地。” 许家川猛地抬起头,上章城这么重要吗?竟然能牵扯到界境山的势力争斗。 “既然是一家人,你也别提什么婚约了,都随孩子们自己心意,我们这些老骨头只要在前头顶住风雨,不愁他们没有安生日子。” 许家川点头称是,他始终觉得林永南今日之举颇有深意,提起阿离多有赞赏,看来他之意在净福堂。 老祖宗有什么事需要用到净福堂呢?他不敢再去探究那双深黑的眼睛。 “家川,西境有一批东西到了,你替我清点一下,然后送去禁山的西山,亲自交给五长老。” 老祖宗说【千万不要让我失望】,许家川揣着一肚子疑问回了山腰,他想问问阿余这件事要怎么做。 “林五,你竟然敢打晕我。” 阿灵又在吵闹,往日都是阿余断案,如今不在。 许家川不得不前去平事,又听林五道:“师妹,我往日总听你的,可是你每回都做了什么,我真怀疑你的灵气全都留给了你弟弟。” 阿余、阿灵是亲姐妹,林三、林五都是支房之人,在老祖宗面前地位各有不同,林六还小,暂时指望不了。 “阿灵,你身为师姐偏偏自称师妹,老祖宗由着你的性子,大家也都迁就于你。但你该长大了,这回被人算计失去了摸福骨的资格,下回再不吃教训可就是小命了。” 一声尖叫过后,林灵双彻底崩溃,她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许家川拉着林五退出了房门,“你这几日和三师兄多去老祖宗那里走动,摸福骨这事非同小可,当初阿勤没这个福气,你们不能再让老人家失望。” 见林五还是一脸惧怕,许家川觉得老祖宗的愁急不是没有道理,他决定把话说透一些。 “长老会的位置不是永远都是同一个人,但来来去去都是那一帮同姓之人,你已经见识到了孙眉娘的厉害,还不迎头赶上,以后这里将再无林家立锥之地。” 连续两天,界境山的大肚子都跑到天极阁喝茶,笑眯眯地什么话都不说。扮作辅卫的离钰昶负气而归。 苏四儿很少见他有过这种恨恨的时刻,又拉过同去的魏不语,问清楚情况之后,不由得感叹,聪明人也有笨的时候。 “大长老修为肯定不差,会不会人家为了防止你们这些偷听的家伙,直接用了传音呢。” “肯定是传音,我娘看了两天我们的笑话,她一心想要我们尽快离开,肯定不会透露半分。” 离钰昶解答了疑惑,心里更烦闷了,“我们唯一能进禁山的机会,就是跟着她,大长老看得这么严,我们怕是没机会了。” 或者只能从许叔那边使劲。 许家川得了三长老允准,说是接手西境的货物,其实半点不必他辛苦,但他心里还存着疑惑,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 禁地,他来界境山这么久,从来不曾踏足,借着同五长老交接的机会,终于有机会一睹真面目。 “怎么会全是黑雾?” 界境山是世间最纯净的一处隐秘之地,白雾缭绕,灵气充盈。 许家川脑子有些乱,白雾和黑雾各据一边,互不侵犯,与他平日远眺天差地别,那时候根本没有黑雾, 刚才送货的人已经全部消失,唯有他不能动,他想打探也找不着人。 五长老的印鉴没有落在收契上,他不能离开,这是老祖宗交待的事。 前方漫天的黑雾,他心中惴惴,脑子里总想到另一处,再看那些货物,总觉得会有什么东西从里头爬出来。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是谁在喊? 许家川回头,第一排起头的樟木箱子里伸出一只纤细的手,盖子慢慢打开,一名女子站了起来。 她飞快地跑过来跪在面前,许家川有些不知所措,这就是老祖宗说的【货物】。 “你是谁?” 那女子突然暴起咬向许家川的脖子,毫无灵力的人,对他根本造成不了伤害,但他依旧小心地用灵力束缚住这人,货物坏了,五长老不会善罢甘休。 “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又怕又怨,跪下来,“你们这些异族,以夜仙的名义将我们骗出来,简直不配为人。求求你,放我回去,我是执徐城七二二山门冷家村的人,我错了。” 原来是山门村人,许家川硬起心肠,“你们自己做出了选择,又不敢承担后果,还有脸怪别人逼迫,你求错人了,到了这里,再没有什么执徐城。” 山门村人从来都不会求饶,他们骨头硬得很,更不会跪异族之人。 将这女子重新塞进箱子,他已经明白这是一场考验,错漏百出,生怕他发现不了。 “五长老,永安山许家川受三长老之命,特来交接西境货物。” 四周不停地回荡着自己的声音,许家川定了定神,又重复了一遍。就在他以为无人应答的时候,黑雾之中飞出了一群独眼鸦,绕着他盘旋。 这不是福兽,他告诉自己,厄气扑在鼻间,好像是故意在惹怒他,许家川想自己也算经历过风浪,到头来还是受不住界境山的秘密。 樟木箱子很快被独眼鸦拖入黑雾之中,许家川的肩上也站了一只,像是看管他心中秘密的一把锁,赶都赶不走。 还没有拿到印鉴,他只好跟着这群独眼鸦往黑雾深处走去。 樟木箱子被拖入一处庞大的石头阵,杂乱的石头没有章法,随意地长在一处,但却奇怪互不侵扰。 独眼鸦嘶哑地叫了两声,一个个爬了出来,他们互相安慰着,搬开面前的石头,然后欢呼起来。 一只六品厄兽张开了大嘴,那个山门村人微笑着跳了进去…… 半个时辰后,他重新从洞口爬了出来。 独眼鸦又飞了回来,带着这些人继续向前走,许家川忍不住追了上去,他们失去了作为人的鲜活,再没有欢笑,朝圣般地向那处悬崖跳去。 “他们就是打不死的暗寇,很奇怪是不是?” 第401章 好戏开场5 永安山,丝竹之声再起。 许家川带着契书走向竹屋,他的地位今非昔比,老祖宗早有言,有事出入不必僮仆通报。 走进去,他第一次发现操控竹笙的根本不是老祖宗本人,或者说没有人,这不是个好兆头,意味着他和老祖宗之间有了共同的秘密。 许家川无可奈何,又不得不吞咽下那个秘密,他庆幸自己没有同阿余讲起,以后也不会了。 “我第一回目睹石头阵,回来之后把自己关了三天三夜,你比我强,不过两个时辰就来复命。” “老祖宗,我想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 “我也想知道,但这个答案没人敢知道。”林永南笑了起来,地上的竹枝横七竖八地躺着,今日总算满意一次。 “这回带的货物足够西境的厄兽潮安静一两年,净福堂也能稍微休息一下子。” 厄兽潮与暗寇,到底是哪个天才玩的游戏?竟然能想出这么不可思议的办法,净福堂、闲师盟、辅卫不停地往里头填人,只为了阻挡厄兽潮的入侵。 结果界境山这边,也在填人,“净福堂知道吗?”许家川的声音有些颤抖。 将那只新竹笙扔了过去,林永南背过身,“只有一个人知道,永远只会是一个人。” 许家川听到这个回答,突然哑声,他指了指自己,然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老祖宗想要他自焚吗。 十根手指头一根根弯下去,他也不是配知道的唯一,自作聪明。 “等等,你又心急了,这点暗寇根本不够,厄兽潮永不消停,干涸的大地不会因为一汪泉眼就变成深林万顷。” 见许家川咿咿呀呀说不明白,知道他的心还没定,林永南索性交了底。 “胆子太小,这么个消息就把你吓得说不出话,亏我刚才还夸你。这点老鼠胆子,怎么跟凤安山的人斗,孙天寿借着强圉城搞出这么多事,就是想试探能不能攀住背后的秘密,被你轻而易举就知道了。” 六长老不安分,爱折腾,就是想知道这件事,许家川直觉不是,一定还有更大的秘密。 林永南递给他一杯灵茶,又折了一根新竹,琢刀嘚嘚响起,又停下,“我托你带的话,带到了?” “带到了,五长老说他有分寸。” 那就是继续放任的意思了,果然辛苦多年是为别人当垫脚石,“你觉得是城主擢升权重要还是送货这件事重要,想好再回答。” 当然是一样重要,也不重要。 没有城主的配合,西境的货物怎么收得上来,许家川觉得这个根本不用想,老祖宗问出这个问题,一定还有别的意思。 六长老,他把着强圉城,养着极乐山天眷一族,同样与山门村人脱不开关系,所以那个秘密一定是他要继续爬,爬到老祖宗头上。 “老祖宗,我觉得大长老的态度最重要,石头阵这件事无论是谁都要做下去,但六长老借着极乐山天眷一族,明显是想坐到二长老的位置,依我看,就算要坐,论资排辈也该是您。” 许家川说完,看到林永南重新合起的双手,自己也许猜对了。 “要是长老会其他几个人都同你想得一样,我就能少了大半的烦恼。孙天寿这回慷他人之慨,拿林家的资格去巴结李千秋,我绝不会白白担下无名英雄这个名。” 许家川出了竹屋,回了半山腰,妻子整日陪着伤心欲绝的妹妹,他叹口气,吩咐僮仆说自己要闭关几日,将人打发走了。 趁着夜色,他悄悄下了山,又往密林那处去。 “许叔,这回真要你帮我了,我得知辅卫不日将要被送下山,根本没办法入禁地,你是地头蛇,这回全靠你了。” 脸不自在地扭曲了下,许家川毫不手软地给这个不省心的家伙一拳,真是好侄儿,尽会给叔叔出难题。 “我这把半老骨头,爱莫能助,你们趁早下山去,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上回能帮着善后也已是勉强,这回上禁地惹上五长老实在爱莫能助,离钰昶不死心,“那把你知道的关于禁地的消息告诉我,总可以吧。” 许家川想到独眼鸦那一幕,话到嘴边说出来全变了。 “我只能告诉你,千万不要去禁地南山,那里全是石头阵,有五长老镇守,有去无回。” 他自己听到这话,也吓了一跳,认真劝道:“阿离,你带着你的朋友下山去吧,趁着还能走,能有什么事情比你们的性命更重要。” “没有,但我想送送我娘,也许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她了。”离钰昶在心里对许家川说了声【对不起,我说谎了】。 堵缝隙很重要,比活着重要。 离钰昶带着一脸失望再次回去天极阁里,看见苏四儿和魏不语、王岳山正在研究那张红拂岭的地图,没有推门进去。 他觉得自己再没有极乐山那种意气风发的心境了,祖上留下的界境山的信息太少,娘也不肯帮自己。 不行,他一定要磨到她同意。 “臭小子,你怎么又来了,白日里光明正大打探还不够,深更半夜还要来烦你娘,真是不孝。” 离钰昶露出讨好的笑,“娘,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带我们进禁地,我知道你有办法。” 素音挑眉,忍住心中想要把这个小东西打一顿的想法,告诉自己看着他死去的爹和祖父的份上,再忍忍,“你说说我有什么办法。” “把我们吃进你的肚子里,小舅舅和你都是飞狼,没道理他可以,你比他老上不少,做不到。” 狼爪掐住离钰昶的脖子,狼尾抽打了他的脊背,素音的怒气消了不少,“如果我不愿意呢。” 不愿意,他还有一个法子,“你保管这么久的匣子是不是该送还它的主人了。” 好机灵的小鬼,竟然拿野王威胁她。 其实把他们带进去不是难事,问题是她回不来,这四个人总不能跟着她一起去天极大陆吧,而且她极有可能步前辈的后尘,死在那边。 唯一的儿子都保不住,她有何面目去见夫君和阿爹。 这些家伙肯定早计划好了,忍到现在才来问。 野王临行前说它要睡上几天养养,到时候送她一程,所以她才把着匣子没给。 野王在受命池恢复的力量,应该足够带着他们逃出界境山。 “我答应你,但也要答应我,以后无论走多远,都要记得回极乐山看看你小舅舅。” 得了准信的离钰昶早就跑回了隔壁,素音叹气,各有各的命,随他们去吧,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这大长老天天对着自己念天极语,素音骨子里的野性也快压不住了。 早该想到,这些一心向道的人有多虚伪,嘴里喊着以生灵为念,时刻奉行以身殉道,背地里为了获取修为,不忠不义、不仁不悌之事尽数犯过。 若是苍天开眼,一座极乐山日日编织的浮华绮梦就能看清他们的惺惺作态。 “素音族长,我观你这几日时常心不在焉,是否对过升界事心存疑虑,想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以往天眷一族的人从未回来过。不过,我对你很有信心,你是历次中最有天赋的一个。” 到时候,一定不止他一个人满意,何庆善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一回,势在必行。 瞥见对面大肚子的笑,素音越发厌恶,“不,我是在想,有一件东西要不要交给大长老。” 何庆善收起笑容,“什么东西,是谁?” 他与极乐山天眷一族甚少有牵扯,这女人的话不可信,他起身准备离开。 “看看吧,千万不要生气,修道之人最忌气血逆行。” 第402章 好戏开场6 天极阁的灵气翻涌,守在外面的辅卫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连藏在素音的天赋空间中的离钰昶,也察觉到亲娘的紧绷。 怎么突然隔绝了声音,到底拿出了什么东西。 接过素音递来的东西,何庆善瞬间大怒,灵气化剑划破了素音的外裳,素音不甘示弱,狼尾膨胀至丈高,抡向何庆善。 打起来了吧! 离钰昶有些紧张,阿娘根本对上深不可测的大长老,毫无胜算。 不过,她有保命符。 “你们天眷一族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暗算界境山。”何庆善收了灵气,神色奇诡莫辨。 想把过错都推到他们身上,素音释放出无数灰雾,那些灰雾又化作无数信笺。 “大长老,您老眼昏花也好,装聋作哑也罢,有些人的存在抹杀不掉,有人替你保下子孙,何家添丁进口,总归是一件好事。” 若不是她的身份和价值,自己现在就想了结她。 以前老六的手长,总归没碍着自己,但他处心积虑,连其他长老的儿女都算计了进去,就为了一个区区二长老之位。 也许胃口不止这么一点,何庆善陷入忧虑之中。 “大长老,素音冒死通风报信,要您一件下山的东西不过分吧?如果你不答应,以后有人上界境山认祖归宗,想必整个成都于天都很乐意玉成。” 何庆善轻蔑地转身,“你想挑拨长老会各位长老的关系,也请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价,你不日将升界,梗着脖子跑了,天眷一族的命还捏在界境山手里。” 素音的狼尾又抡了一回,那些信笺向外飘去,被何庆善甩出衣袖挡回。 “大长老,长老会的关系不用外人挑拨,好坏你自己有眼睛看得见,天眷一族存在上万年,活到现在已经活够了,我们巴不得有人毁灭着一切,不愿意割舍的恐怕另有其人。” 这个女人,很有胆识,竟然不怕死,她想索要信物,应该是想借此带下山,交给新族长,暂且糊弄她一回,反正没他的命令不可能带出去。 “想死,我迟早成全你,不要再搞小动作,东西我会叫人送来。” 何庆善撂下这句话,匆匆走了。 感觉到杀机消失,素音这才坐下来缓了缓神,片刻后回了房间。 “娘,你都要升界了,突然威胁何庆善,他有把柄在你手里吗?” 离钰昶吵着要出来,素音把人放出来,他又吵着要知道刚才的事情,这孩子真不省心。 “告诉你也无妨,娘想着临走之时,再为你求一条生路。” 从大长老手里求生路,阿娘对他可真是没信心,这条生路竟然是为他,而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天眷族人,离钰昶伸出手,看见阿娘那还没收回的大狼尾,又缩了回去。 他怕突然煽情,阿娘给他扇出去。 阿娘给出的东西能让大长老屈服,一定是个不小的威胁,若是捏在自己手里, “阿娘,你讲清楚好不好,万一大长老以后把气撒到我头上,我不想做冤死之人。” 臭小鬼,素音提气又放下,不省心,“六长老暗中引诱其他长老的族中子弟,带入极乐山,秃爷和白猿将家雀献了上去,令她们私自诞下子嗣,秘密养着。” 离钰昶很快猜到六长老的用意,“他是想威胁其他长老会,可是阿娘你把这件事捅出去,六长老追究起来,小舅舅那边真的很危险,要不还是改给他们求个护身符好了。” 这孩子心里惦记着小舅舅,素音觉得日后没什么可担心的事了,“这件事我起初不知道,之前做了个梦,醒来就发现放在身边的名单和录画,昨晚这梦又起,我才想起这件事。” 梦?离钰昶立即想到秋风煞,“娘,你做的梦还记得吗?” 素音摇摇头,她不敢说,两次梦里都是她身死的场面,太过骇人。 “大长老心机深沉,我刚才那般挑衅他,下山的信物就算送来,明日他应该也会趁着辅卫下山之时收回去。幸好他不知道你们的存在,你们几个接下来就要辛苦躲在我的天赋空间之中了。” 阿娘的聪明随他,离钰昶点点头,“多谢阿娘。” 何庆善带着名单和录画,回了龙腾山,心里盘算着怎么在不伤和气的情况下破了老六这局。 推开门,就看见无事不登门的五长老姜海潮自斟自饮,一派逍遥。 周身的黑气与他这清雅的院舍极为不协,连他心爱的碧水君子都卷曲着叶子。 他一定是故意的,不来则已,一来就要弄死自己的心肝,何庆善不知为何,总不敢跟他大发脾气。 “大哥,老三提拔了他孙女婿接手西境的货物,那边的厄兽潮很快就会平息,但东境这边一直没消息,要不要催一催老六。” 将碧水君子挪了位置,移到了门外,很快有人搬走,何庆善放心地坐了下来,“先看看这个。” 东境还要拖一阵,也许明年,也许后年。 “老六胃口不小,这是要将界境山都吃下去,大哥的授意吧!若是老三知道大哥的心思,不知要呕出多少支竹笙,我听说老六还帮着外人算计了老三家的摸骨资格,他还是一声不吭。” 还有这事,放任老六蚕食东境打压老三,但他真没想过推老六为二长老,何庆善抬起头,这件事不行。 “老六真是越来越过分了,长老会的位置变动都是有规矩的,他得了便宜还不收手,我以后不会再帮他。” 已经算计到所有人,大哥还不出手教训老六,他为了老二那点情义究竟要忍到几时,姜海潮想自己负责的那点事谁也染指不了,他们爱斗就斗去吧。 何种下场都是一死。 何庆善见五长老沉默,瞬间猜中了他的心思,“老五,这件事你不能袖手旁观,老六还是给你一些薄面,不如这件事由你说和,劝他打消了念头。” 从录画里看,这些孩子都是能说会道的年纪,大长老不会狠心想要灭口吧,姜海潮想到天眷一族的特殊,心里动了动,他那里缺人得紧。 “要我说,这件事不用跟老六说,我们直接釜底抽薪,将这些孩子全都秘密收入界境山。” 由他教养,以后自己这一脉后继有人,这些小崽子天生能容纳厄气、晦气和灵气,天生为石头阵而生。 “不行,这些孽障不能留。”何庆善坚决不同意把这些意外留下,界境山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丢人的事,不允许在他这里破例。 “那老六呢?” 被赶出龙腾山的五长老不愿就此放弃,老顽固,老二又不是死在他的手里,凭什么都要忍着老六的胡作非为,终于体会到老三林永南的憋屈了。 不行,添丁这事林永南也有份,不能忘了他,就凭他看重子嗣的性子,有人朝他脸上吐唾沫,他也会跪着擦干净,然后把人接回来。 自己若是轻易出手,事儿就简单了。 长老会四分五裂的征兆已经显现,何庆善自觉已经镇不住底下人的蠢蠢欲动。 放任老六压制老三,是上天给的指示,这回要不要动老六,也该提前问问。 是时候问问天的意思了。 第403章 好戏开场7 黄风阵阵,沙砾被卷到了天上,兜头浇在何庆善的头上,沙砾顺着脖子一直往下,他难受地抖了抖身子。 再坚持一会儿,天问山就到了。 没有灵力,他只能如同凡人一样一步一步走过去,就像被人操控的一般。 当年在这里,他遵从上天的启示,带回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从此同他以为永远不会有交集的势力打上了交道。 但因为他的贪心,给了那个人可趁之机,放跑了他,害得老二、老四纷纷殒命,但他们找到了另外一条路,这些全都是拜天问山的神谕所赐。 高而平的山壁矗立黄沙地,沿着陡坡往上走,山壁的腰部有两处洞口,何庆善一口气冲了上去,抓住一块凸起的石头,努力不让自己掉下来。 脚踩稳了另一块石头,他迫不及待换手摸向洞口。 “界境山六长老孙天寿,犯下大错,意图倾覆长老会,该不该诛杀,请天神降下神谕。” 山壁前,回荡着他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山崩地裂之声,何庆善感觉自己那只放进去的手有东西在爬…… 一刻钟后,何庆善迫不及待撤回自己的手,上面什么都没有,天神是暗示他什么都不做吗? 他不死心又重复一遍,这一回同上回没分别,天神发出的启示从来都没有出过错,看来他必须力挺老六到底。 所幸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告密的天眷素音马上就要升界,她一走,这件事除了老五,就再也无人知晓。 老五是个有分寸的人,只是极乐山到底不是密不透风,老六那边还要在敲打一二。 何庆善吃了一肚子沙子,回到龙腾山自己的地盘,一身灵力恢复,他那种被人捏在手里的不安感消失,换了身装束,等孙天寿上门。 出发前,他已秘密传音相请,要杀要留,只等最后的结果。 再说孙天寿这边,对于三长老林永南的偃旗息鼓很有些惊诧,连自家人的摸骨资格被抢都无动于衷,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当缩头乌龟了。 收到龙腾山的传信,孙天寿犹豫片刻,还是先去找了一趟十长老。 “就为了这点小事,你还过来找我一趟,六哥,大哥摆明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不然林永南的东境怎会基本落在你的手上,除了上章城被个无名氏占据,只要你咳一声,闲师盟和六大城城主恨不得豁出命为你分忧。” 时间还是太紧了,孙天寿想,大哥再维护他,也不过是看在死去的二哥的面子上,抢过来的东境始终是身外之物,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从始至终,大哥都没有提过让他参与天眷升界的事情。 在界境山,真正的核心只有大长老和二长老,二长老死了,三长老成为实际的二长老,代替了他的一切权利。 所以就算他把西境拿过来,也不可能参与天眷升界,汲汲营营只为了参与升界,分享那个大秘密。 按规矩,他根本没可能升到二长老的位置,五长老海潮不是阻碍,只有三长老林永南才是。 只有他死了,自己才有机会。 偏偏天眷素音又是天赋最高的一个,还是在他的掌控下才培养出来的,要是什么都不在,真是不甘心。 “你懂什么,当年杀王君和的事情,你从头到尾都没参与,只是按大哥的意思办,连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 这话说得十长老农真有些抬不起头,他这个十长老名头就是靠这个换的,不答应哪有这等好事。 “所以我就希望你先蛰伏一段时间,忍一时风平浪静,等我们手里的那批人养大了,以后整个界境山都是我们做主,再也没有人压在我们头上了。” 等等等,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孙天寿想。 他真的一天也忍不了,从一言堂传过来的消息,素音是天赋最高的天眷,剩余的根本不怎么样,若是这一次不能分一杯羹,他将会后悔终生。 “你之前那个阏逢城的朋友秋风煞,能不能立刻把林永寿的另一个心头肉干掉。” 还是要挑衅啊,农真不明白他为何执着于插手升界之事,林永南的另一个心头肉就是那个许家小丫头,现在人在昭阳城。 “秋风煞不会接这单任务,他有承诺约束。” 孙天寿当即想起许三成当年的豪言壮语,“西境厄兽潮迭起,正进入最后的高潮,许三成分身乏术,根本奈何不了秋风煞,他只要做完这一单,趁着福月逃出成都于天,重回大衍之地就像鱼儿入海。” 秋风煞可不是任人摆布的家伙,他身为九龙教的人在成都于天说不定有其他目的,“大长老之前暗中切断了同九龙教的联络,我们等于开罪了九龙教,秋风煞未必会摈弃前嫌亲近我们。” 愚蠢,秋风煞再忠心于九龙教,忠于姓胡的,也比不上忠于自己。 孙天寿冷笑一声,“如果他答应,等我拿下林永南,界境山和九龙教重修旧好,功劳全都是他的。” 话已经说透,农真不好再劝,只得应下,孙天寿的目的达到,这才赶往龙腾山。 永安山一刻也没有安宁。 秋风煞杀了许家丫头,林永南收到消息坐不住,只会亲自下山解决他,只要林永南一下山,他就有办法让他上不得山,自己顺理成章代替他参与升界之事。 至于重修旧好,人都没了,他又如何能违背大哥的意思。 毕竟,大哥做下的决定,和对人的信任总是莫名其妙。 孙天寿为自己临时想出的计划沾沾自喜,但那一叠录画交到手里的时候,他也免不了心慌。 对面何庆善那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眼神,令他有种今日要死在这里的错觉。 到底是谁暗中捣鬼,把这些东西交给了大哥。 最近上山的人,又和大哥接触最多,天极阁那个女人?! “大哥,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这肯定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想要栽在我的头上,我按您的意思接手东境,但这么多年,极乐山那地方一个人我都没敢动过,根本不知道他们背着我干这种事。依我看,极乐山的人要重新洗一遍了,连是背后主子都敢算计,没必要留着浪费资源。” 何庆善没说话,老六说的也有道理,摸福骨资格这等事,老三都隐忍不发,但之前他的人受伤却巴巴过来告状,很不符合有事就发作的性子。 兴许就是为了暗地里搞出这件事,不惜把自己的儿子算计进去,做得这样真实,就是为让他彻底看清老六的真面目,然后正大光明除掉威胁他的老六。 不过他心里却在琢磨天神的意思,保老六,那不就等于彻底放弃老三。 不行,老三也不能放弃,他做下这件事只是为了打压老六,还没有对不住自己,没有彻底威胁到界境山。 何况老三老六之间的暗斗,始作俑者是自己,现在该他出来善后也是应有之义。 “既然你说不知情,我信你。只是大哥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大哥的信任真是盲目,孙天寿明显感觉到那股怒气不再冲着自己,“大哥,有事但凭您吩咐,二哥当年就同我说过,大哥英明神武,奈何身边总有小人作祟,要我誓死守护大哥,锄奸清祟。” “你和老二有心了,天光曜空,何来小人作祟,不要胡说八道,等你清理完极乐山的疏漏,我就同老三商量,你正式升任三长老,东境的各项权利名正言顺拿在手里。” 第404章 好戏开场8 到头来居然就是把他升为三长老,再也没有比这件事更能令人生气的了。 大哥真的是老了,瞎了,连他的想法都看不清。 二哥也是,当年临死的时候把升界的秘密告诉自己,为何就不能多活一会儿,求大哥直接让自己继承他的二长老之位。 一劳永逸,根本就不会有老三的事。 孙天寿离开龙腾山,又悄悄潜伏天极阁,三长老的承诺就像一记猛锤,砸在心上,全是血。 他杀心顿起,这个女人竟然在背后捅自己一刀,连她族人的生死都不顾了吗? 等她知道升界的真相,看她还笑不笑得出来,暂时先放她一马。 外面的人彻底离开,天眷素音才敢把儿子和苏四儿他们放出来。 如今辅卫走了,大长老因为查那件事估计也不会再光顾天极阁,本来可以好好放松心神,又冒出个暗中窥伺的小人。 “儿子,你朋友养的这只山鸡不错,远远地就能感觉到有人靠近。” 离钰昶闻言,站都没站稳,立刻手急眼快递过去一瓶增益丹给王岳山。 “娘,彩云,彩云,人家叫彩云,不是你说的那个。” 素音得意地看着气鼓鼓的彩云,她一只飞狼还怕山鸡不成,都会飞,她可强多了。 “出入令牌到手,娘,要我说,等我们找到东西,大家一起离开,别管什么升界的事情,我总觉得背后是个骗局。” 就是刀山火海,她也得去,“你该高兴你爹是个异族人,不然下回送到这里来的,没准就是你。” 臭小子,懂什么叫家族使命吗?天眷的终极归宿就在天极大陆,连野王都阻止不了的事情,这傻孩子还异想天开劝她回头。 “你顺便要做的那件事,摸清楚地点了吗?南山是石头阵,升界在东边,红拂岭也在东边,出口在北边,所以你们另外要去的地方在西边或者南边,但禁地出入这块,你们应该还没头绪吧?” 福月剩下的日子不多,他们这凌乱的行事,真令人担心。 他们一直悄悄的谋划,素音族长从未参与却了如指掌,苏四儿猜想缝隙很有可能在西边或者石头阵那边,禁地出入则是按离钰昶的法子,靠许统领接应。 “离师兄都安排好了,我们相信他。” 能不能一直装下去,非要在这个时候点破,离钰昶无奈,“阿娘,我们的计划很周全,不会有事,现在就剩等待了。” 计划很周全,等长老会的人离开,他们就会被素音从天赋空间放出来,红拂岭就在附近,他们拿到东西先去无人的西边,如果没有再去南边,办完这件事,他们再同许统领汇合,被带出禁地,然后下山逃之夭夭。 这个计划的漏洞很多,尤其是石头阵那边出问题的可能性很大,因此,他们又秘密地商议了第二套计划,但苏四儿心中并不安稳。 如果福圣站在他们这一边的话,就请让界境山长老会打起来吧。 凤安山,回到自己的地盘,孙天寿总算压下了火,大哥不给他,他就自己抢。 “六哥,秋风煞那边我已经去信了,现在应该启程了,你放心,赶在升界之前一定有好消息传来。” 农真特地赶到凤安山,就为了告知这点事,孙天寿不相信,但他既然来了,也省得自己再去找他一趟。 “大长老吩咐要对我之前安排的【大把柄】斩草除根,这事可能需要你亲自下山一趟。” 事情又起变化了?农真特别疑惑,“他们已经被关在你开辟的秘密地方了,我下山也没有草可除了。” “随便找一批糊弄,把极乐山现在管事的那个除掉,让那个方琳琅顶上,还有一言堂的几个老家伙统统换成年轻人,城主府也该动一动了,方堂主立了大功,把他送到旃蒙养老。” 这些事,动动嘴皮子就有人抢着干,派孙家人去做不是更名正言顺,农真真是有点怵孙天寿的手段了。 他不光把这一批【把柄】全部弄上山,还把好几十个【方琳琅】也送去摸福骨,却又为了外人强行吞掉老三家的名额。 “你最大的任务是把林永南困在山下。当然,这对你而言,是个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我会在山上帮你。” “会不会太冒险了,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农真有些犹豫,在山下哪有山上安全,他还想趁乱继续捡便宜,不想找死。 “没有失败,你老想着跟在后面喝汤,却不肯出半分力,哪有这样的道理,如果你觉得冒险,我立刻去找同老七、老八、老九,相信他们很乐意。” 老七、老八、老九都站他一边了,农真想自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一旦他找了别人,自己的下场就是消失,“好,我下山替你拦住林永南,事成之后,我要当六长老。” “没问题,不要令我失望!” 胃口也不小,这种事情只有大哥有权决定,他说了不管用,孙天寿想,农真还是天真,知道自己这么多事,正好做只替罪羊,也是他的福气了。 “孙翟,把七长老、八长老、九长老家的孙少爷、孙小姐都找出来,等林永南下山,我们就去拜访。” 农真家的,就先替他养着,大哥家的还得藏一阵,林永南家的留着吧,等忙完这阵,他就会轻松很多,“我还有什么事忘记了吗?” “摸福骨那边,孙家的人这么多,不需要和五长老提前说一声吗?” 孙翟实在想不通为何要抢林家的名额,他们孙家的名额本来就很多,分出一个就够了。 老祖宗太疯狂了,连那群没身份的人都可以送去摸福骨,他们想除掉三长老就专心对付他一个就好了,为何又要招惹五长老。 “可是五长老性格古怪,我们不能树敌太多,之前有人出入禁地没有问他一声,后来那人就消失了,有人说就是五长老在背后干的。” 一点胆识都没有,还不如他妹妹眉娘果决,探得自己的心思,一出手让林家哑口无言。 就算最后林永南送来一盘碧灵果当作警告,她也敢当着林家人笑吟吟地吃下去。 紧闭的门被推开,孙翟刚想呵斥,看见来人,忍了下来。 “大哥,老祖宗这是试探五长老的态度,他若是当作无事发生,过后老祖宗自会安排赔罪,如果他要站在林家那边,我们就要更加小心了。老祖宗的身份,就算看在大长老面上,五长老也不敢随意出手。” 孙眉娘笑意盈盈,说出自己的猜测,正中了孙天寿的心思,他脸色好看了些,“好,总算你没辜负老祖宗的期望,我家眉娘小小年纪玲珑心思,不枉我苦心筹谋。” 孙翟在妹妹面前丢了脸,不想留下继续看他们祖孙和乐的刺眼场面,悄悄退走。 “老祖宗,大哥就是想得比较多,您不要生气,我这点小伶俐在为孙家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哥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你啊,就是心善,你大哥那人不会领情。你这么晚过来,是那位李少爷惹你不快了吗?他要是不识趣,你随意整治,有什么事情老祖宗替你担着。” 非李千秋的亲儿子,能得孙家明珠的亲自招待,还为他抢到摸福骨的资格,这么大的福气不懂得珍惜,出了意外也是他的命。 李千秋分身乏术,不敢亲自来主持【公道】。 孙眉娘摇摇头,她同大哥的担忧的一样,只是想把事情做得好看一点,五长老这个人很危险。 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惹不得。 “明日就是摸骨大会,您一口气带去那么多人,其他长老难免会觉得不舒服,我想着不如让这些人同界境山的子弟切磋一番,建立情谊,日后李公子投桃报李,在外面也会多照顾我们。” 第405章 开始动手1 如果带着福骨出去,师父的脸上就会好看很多,他必须要成为在三年内拿到福骨的尊者徒弟,只是终究不如魏不语亲手拼来有价值。 天赋真的很重要,但选择比努力更更重要。 想到族兄说这句话时的嫉妒,他并不觉得开心,如果多给一年,他一定会拿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福骨,而不是去抢别人的东西。 讨来的饭不好吃,里面裹着的不是饭,趁着没人,李俊茂在地上滚了一圈,心里好受了些,重新站定一处。 “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这件事情是我对不住你,但你要清楚,我不是那个陷害你的人。” 这位林小姐实在太吓人了,自从得知了她的资格给了自己,天天就像游魂一般跟随自己左右。 只要他一出门,必定会在附近看到她的身影,还好孙眉娘出现的时候,她会避开。 “孙眉娘就在前面,你不想见到她,最好赶紧离开。” 她在自己眼前晃荡一日,就会提醒自己一次次想起这个资格来得有多不堪,李俊茂心里暗暗唾弃自己,但真要他放弃这一切,又没有勇气。 往常这一招对林灵双很有效,但今日她的想法变了。 “我不怕她,之所以日日跟着你,就是想看看你的脸皮究竟有多厚,能心安理得把抢来的东西据为己有,究竟有没有心虚过。” “那你看出什么了吗?”李俊茂没好气道。 “看出你和孙眉娘天生一对,一个心机深沉,一个无耻至极,你们真是不要脸。” 笑话,界境山是整个成都于天的,这帮人靠着长老会的后辈身份,不用流一点血一点汗就能拿到福骨,享受到别人一辈子可能也无法达到的待遇。 一点失落就受不了了,他们李家过去的辉煌还少吗?按这位姑娘的道理,生在现在的小辈是不是可以追着斩福司骂了。 “林姑娘,你不甘心至今,当初为何要大吵大闹控制不住情绪呢,你要是安静得体,大家才会相信你就算被送出成都于天,遇到任何事情都会像孙小姐那般从容,但你没有。你不甘心没了出去的机会,没了那种高人一等的资本,可这都是你自己的错,你缠着我算什么?” 最讨厌被人和孙眉娘比较,林灵双努力让自己不觉得委屈,但眼泪却流得越凶,“我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一项暗中考核,都是你们故意设计我。你们这些外头的人,可恶。” “你看你,连骂人都只会一两句,怎么让人信服你的能力。我们外头的人怎么就可恶了,我们拼了命替你们赶走厄兽潮,到头来你们有福骨的事情却捂得死死的,其心可诛。” 李俊茂看了看周围,没发现有其他人在,他心里的那股郁气被激发了上来,林灵双肆意的眼泪令他有种骂得痛快的解脱感。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以后都是城主、统领,就算去到前方防线区,你们还是高高在上的卫总,都不用跟厄兽战斗。我替他们叫屈,拿走你的摸福骨资格有什么不对吗?这是你欠他们的,你一滴血一滴汗都不流,就能被送到福寿山,你觉得你配吗?” 不知道这些名额也是不是抢了他们四州的呢?如果是,他们又找骂,找谁哭? 李俊茂转身就走,不能想下去了,他憋屈! 林灵双又越前拦住人,这狗东西又是个什么好人。 她早就打听清楚他的背景了,孙眉娘给他好处,不过是他背后的尊者可能对六长老有用,否则他就是真的变成狗,孙眉娘都不会看上一眼。 想到自己被这人白白骂了这么久,她突然好胜心起,也开始学着戳对方痛脚。 “我不配,你配吗?之前我觉得你会一直厚脸皮,原来你也是心虚的,只不过掩饰得好。你能拿到这个资格,也不过是因为你姓李,寒山州四大家族之后。” “你去过前方三城吗?那些拼命的人有你吗?没有吧,骂我高高在上,同骂你自己有什么分别,我去不去福寿山,不是你能决定的,倒是你,拿到资格也许也去不了呢,真可怜。” “你说得对,我也觉得自己可怜,我一会儿还要为了这个资格在你们一堆人面前摇尾乞怜,就像卖艺的杂耍,讨饭的乞丐,要对你们感恩戴德,我真可怜。” 林灵双没了劲头,自己生着闷气离开了。 碍事的人走了,李俊茂的心突然静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最可怜的就是不够恶。 早承认自己无能虚伪可怜多好,非要装大度正气有实力,就算真的拼着一身伤去拿到福骨,满足了自己的想象,之后一切也都归于虚无。 只要拿到福骨,谁又会真的关心靠何种方式。 就算他可怜,但他打败了这里的人,这个摸福骨资格拿在手里,不比他们这些废物强。 擂台上,李俊茂不留一点情面,将自己的战灵技、剑技毫无保留地拿了出来,一连打败了九个界境山的人。 界境山都是同一套功法,招式不熟还破绽百出,他打起来毫无压力,还顺便出了气。 主人的脸面挂不住,看台上的人就不那么和谐了。 “老五,老六先斩后奏确实有错,我已经下令消了孙家一年的供奉,全部划给你。 何庆善决定力挺孙天寿到底,对于他多塞人进摸骨大会,只觉得也是小事一桩,只要他的心是为了界境山好就无所谓。 “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位李少爷随便出手,确实力压我们界境山的小辈,有他在,这些小辈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懂得知耻而后勇,不然日后去了福寿山,只会被人压得得过且过,丢我们界境山的脸。” 往日一潭死水,走个过场的摸骨大会,如今看到小辈们个个咬牙切齿,他却更加开心,老六确实有能力,就是出事急躁了些。 五长老海潮一声不吭,心里却暗暗记下了这一笔,抢了老三林永南的东西不够,还要对他这个没威胁的人指手画脚。 承平几十年,又快一纪过去,新人成旧人。 “大哥,我孤家寡人一个,哪能同枝繁叶茂的孙家比,怎么让界境山的实力更强这种事情,还得靠六长老背后的孙家贡献脑子,一年的供奉都给孙家小辈好了,他们多吃点,以后青出于蓝胜于蓝。” 还是生气了,连孙家小辈都惦记上了,何庆善不得不强行压制,“升界近在眼前,我不希望有任何不利用长老会内部安定的事情发生,老五,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恐怕不能如愿了,大长老,姜海潮看着那个大大的肚子,里面装的东西太多。 老六是不会懂得收敛的,他想要的东西,大哥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还有老三这个缩头乌龟,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大哥身上。 他的好大哥笃信天神的谕旨,就算老三死在面前,也不会替他伸冤。这么热闹的场面,老三却甘心躲在永安山,连替小辈出头都做不到。 他看向擂台,李公子终于被林家小辈压着打了,一边打一边质问,这是来讨公道来了,且待他杀一杀六长老的威风。 “好,林家小辈总算胳膊肘没有往外拐,今日选你做第一个去摸福骨。后面的人都不用打了,浪费本长老的睡觉时间,看你们这些花拳绣腿,没意思。” 林五未料得如此结果,呆楞当初,看向李俊茂尽是不甘,本来想着自己想打他个痛快,再掉台输掉,换三师兄再揍他一顿。 六长老同老祖宗不对付,但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报复的机会,五长老突然跳出来,六长老也许顶不住,打擂台将要被迫终止,但事情还是超出了林五的判断! 几位近水楼台的东境城主匆匆而来,又携一批隐门之后,撞见长老不和,一时场面尴尬,想要退避,又被五长老孙天寿叫住。 “五哥,今日小辈比武助兴,令宾客尽欢,界境山上下众心服悦,你强行中断比试是否有些欠妥,其他人畏怖你之威不敢言,你不顾大局,令大哥颜面扫地,置他于何地?” 到底是谁欠妥,孙天寿简直无耻至极,扯出大哥当挡箭牌,句句给自己脸上贴金,又明说他狭隘暴虐。 那他就暴给大家看看,姜海潮飞身渡至擂台,面如烧炭,眼射凶光,林李两人无处落脚,匆匆下台。 拳相加,脚一跺,擂台四分五裂。 何庆善一时十分难看,怒极都没有暴露厄气,想到海潮此举是在提醒自己,更为不悦。 于是密令孙天寿向海潮赔罪,疏散宾客,收拾残局。 第406章 开始动手2 五长老打断擂台的意外之举让孙天寿的心沉到谷底,看来他不会同自己站在一起了。 自己手里还有一批人没有推出来,就是计算着李俊茂赢了界境山的人,再输给他们,一鼓作气让这些完全兽化的人在大哥过个明路。 真是不甘心让机会白白走掉。 至于赔罪,除了大哥,他不会与任何人做这种伏低之事。 “老六,你逾矩了,希望你明白摸骨大会是归谁主持,大哥身为大长老,也没有随意插手其他长老理事权的道路。摸福骨一道,我为主,尔等仰仗于人。” 海潮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快给老子滚】。 何庆善不知六长老为何使劲撩拨五长老,但看五长老铁青的脸,也知道再任由他说下去,老五肯定要发疯。 今日来的还有其他一些势力的人,被人知道界境山的五长老原来修厄气,传了出去,界境山还有何威信可言。 “老六,你五哥说得没错,你是该谨守本分,不可逾矩。” 这话有些重,众人目光粘连在自己脸上,令他有些不适,孙天寿有心再借题发挥一番,为自己辩驳,但看到十长老的人出现,他又稳住了。 摸骨还得靠五长老主持,这事暂且记下,等解决老三这个大麻烦再图时机,但话还是要散出去。 “五哥,原来你对大哥积压了这么多不满。今日之事,五哥提醒得对,是我多事,我心中有愧,你别生气,我这就走。只是五哥你的气千万不要过夜,我怕禁山又多冤魂,传出去对界境山名声不好。” 他一边退场,一边致意宾客,做足了大方姿态。 惺惺作态,他不得人心的形象早已人尽皆知,姜海潮不以为意,搞再多花样,各家小辈摸骨,还是求着自己。 擂台观斗已不成体统,大长老不想暴露长老会的内部矛盾,极力粉饰太平。 “海潮,你一心为界境山、为小辈的牺牲,度量非常人可比。只要有我在,你主持摸福骨之事,绝无人敢染指半分。放心,先前老六的逾矩行为一切遵照规矩处置,他不敢不从。” 他姜海潮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界境山,绝不是为了长老会任何人和这些所谓后辈。 镜子碎了,纵然有灵力修复如初,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回不到最初,大长老逆天而行,昏聩无状,界境山该换新镜子了。 “有换福骨资格的人,随我前往坐妄台,其余人等,谁敢窥伺,休怪我出手无情。” 林灵双眼泪汪汪地看着两位师兄进去,暴打李俊茂的戏颇得心意,可惜只有一半。 他们都走了,还有同李俊茂一起走在前面的孙眉娘,自己也没理由留下。 她的人生从此不一样了,但她不会留在这里,世间繁华地颇多,她不一定会输给孙眉娘。 目睹六长老同三长老的明火连烧,与五长老之间的唇枪舌剑,还有大长老对六长老的袒护之意,李俊茂心中充满忧虑,师父交好六长老恐怕是站错了边。 他看向眉娘,想问点什么却不敢开口,对方却主动搭起了话。 “李公子,虽然你修为不错,基础强过我们,但摸福骨这件事你还是学我们界境山的稳重,五长老不喜欢有人心神飘忽。” “多谢,界境山真是成都于天独一份的存在,我忍不住看呆了。” 明知是借口,孙眉娘也不在意,今日擂台的主意是她出的,虽然试探出了结果,凤安山却也多了一个敌人。 无往而不胜之事从来都是有心人牵强附会,老祖宗这局无论成败,都不会影响她的一切,“日后,还请李公子多多照顾。” 李俊茂应承下来,又听孙眉娘介绍起坐妄台。 坐妄台的位置很有趣,在离禁地最远的地方,所以每回都要飞很久,那里冰雪封冻,每三年开放一次,冰雪之中会显出一座浮台。 “你看,前面就是,好美啊,怪不得师兄们说【年少若登坐妄台,走遍世间无遗恨】。听说,我们一坐上去,就变成红衣少年了。” 李俊茂想象了一下那种场面,自己成为纯白天地中的一抹红,丝毫感受不到美,他无意识地将脸换成身边的人,吓得睁开了眼睛。 被使唤的林五不情不愿跑过来,“李俊茂,五长老说你非界境山之人,须要另置一边,由他相助。” “放心,五长老不会对你出手,”孙眉娘察觉李俊茂的异样情绪,立刻安慰起来。 信使林五只觉得他们两个怪怪的,又讨厌李俊茂的强行介入,于是飞快跑开。 沾上孙家倒霉,这傻子自求多福。 每一个踏上赴台的人都变做了红衣少年,升入天空,但有高低之分,孙眉娘陪着李俊茂留到最后,前面的人都上去了终于轮到了她。 一上去,整个人升到了最高处。 她比自己想象中更美。 李俊茂一踏上去,闭上眼睛,没有想象中的漂浮感,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原地。 高低之分,位置变动,他的心境不复刚才的惬意,好不容易平复心中的胡思乱想,他再度睁开眼睛,还是改变不了。 其他人却较起初发生了变化,他们一直在上升,很快全都不见了踪影,李俊茂心里开始怀疑五长老出手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但理智压制他想要起身争辩的冲动,就在他又一次屈服理智接受被报复的结果时,偌大的浮台开启了一条裂缝。 听到碎裂声,李俊茂睁开眼睛发现浮台之下无边无际的黑,还有挥舞的触手,他控制灵力往上飞,试图逃走,但黑气托着触手比他的逃跑更快…… “我命休矣!” 外人过来摸福骨就是麻烦,要他在无意识之间再舍一魂,就会变成真傻子,但又不能把他变成真傻子,只好让他保持清醒。 但记忆又不能清除,看来李家人已经选中他接任大长老了。 此人外宽内忌,又善断少谋,孙眉娘秀外慧中,孙天寿这笔生意做得划算,令人看得很不爽,奈何已成定局。 想到此处,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一趟永安山。 此刻,永安山竹屋也是一片愁云惨雾。 林余双双眼通红,显然刚刚哭过,她希冀地望着上首的老祖宗,希望他可以答应下来。 老六欺人太甚,但明知这事是圈套,面对这个素来疼宠的重孙女,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林永南犹豫半天,升界在即,他若贸然离开,恐怕大哥那边无法交代。 何况这次是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天眷素音天赋如此之高,他若因为阿勤一个人,对整个林家无法交代。 长久的沉默,令林余双清醒过来,“老祖宗疼我和阿勤不假,但阿勤姓许,我不该在家族存亡之际,困于私心令老祖宗为难。 诛心之语,莫过于此,他疼爱小辈,从不假意,但选择太难。 “阿余,你这话是在剜老祖宗的心,阿勤她无辜受累,是我林家上下对不住她。” 她可怜的阿勤,被放弃了,林余双明白这个结果之后,当即昏倒在地。 也是孽债,林永南准备吩咐僮仆将人送回去,看见许家川闯入竹屋,心头肉和林家前程之间,不知他会怎么选。 应该会和自己一样吧! 匆匆赶来的许家川抱起妻子,跪在林永南面前,“老祖宗,阿余和阿勤令您为难,是我的错。林家族人上百全靠您一人撑着,为阿勤冒险下山,她受不起。但孙天寿自诩聪明拿捏住你对阿勤的爱护,这件事是他阴毒,我们也可反利用一番。” 果然如此吗? 第407章 开始动手3 好一场感人至深的大戏! 老祖宗愧疚难当,无颜示人,小辈深明大义,谋划得当。 姜海潮觉得自己那颗早就僵死的心又开始跳动了,忍不住主动请缨,“你们做戏,怎么少得了我。老六派出老十干的事情不少,连极乐山的人都准备换了一遍,这是自取灭亡。” 极乐山又出了什么事,许家川眉心一跳,六长老同五长老今日有过争执,大长老居间调和,不至于变成生死之仇。 “下山去吧,山上的事你也帮不上忙。林家若败了,你就不要再回来了。” 老五到极限了,林永南挥退了小辈,连僮仆都让退到前殿。 抱起妻子,许家川匆匆离去,事已至此,不了了了,他晚来一步,就是赶去天极阁约定的地方发信号,告知自己下山之事。 手心手背都是肉,于他于老祖宗都是,老祖宗不可能看破对方的毒计还要下山,自己于情于理都要站出来,只是没了他帮手,不知会不会对阿离的计划有影响。 “等等,你就这样放他走?三哥,不真的下山怎么骗得过老六。” 真下山兴许就回不来了,见老祖宗看向自己,许家川讲起自己的办法, “我可以假扮成为老祖宗下山,他们绝对认不出真假。” 蠢透了,若不是自己看不顺眼老六,三哥这一局必输无疑,姜海潮觉得长老会的人真是蠢得没边了,个个都以为自己是天,人人都按他们的意志行事。 这一届的长老会内斗太没有人水平了,但凡看过过往长老会的争权夺利书录都不会这么笃定。 相比之下,老六还是比老三强点。 “每一个出入界境山的人都会在山门留下一道灵力,无论他是否愿意。所以光靠脸骗不过去,老六与老十交好,老十又是管出入的,他不可能不提防,就算他不在意,也会有人上赶着。” 除了他,没人知道守大门的那位比长老会所有人年纪都大,地位都高,无人可逃过他的眼睛。 界境山出入还藏着这等秘密,许家川看向林永南,“老祖宗,多亏五长老及时阻止,否则我们将功亏一篑。” 五长老知道这么多,又提议老祖宗真下山,他一定有办法避开出入的疏漏。 “请五长老帮帮老祖宗!” 意识到事情严重的林永南也不如之前那般有把握,遂道:“海潮,多谢你及时提醒,只是下山容易上山难,此局难破,还请五弟助我。弟日后有事,兄自当回报。” “三哥,我出手并不是为了帮你,而是老六太不知分寸。界境山除了大门,还有一处也可出入,只是你免不了要受点罪。” 只要能保住性命,打败孙天寿,驱除心腹之患,受点罪又何妨,林永南当即答应下来。 “你既然真下山,就要把戏做得足一点,稍后先去同大哥辞行,无论他怎么挽留,你不惜翻脸也要坚持下山,他这人其实最讨厌不顾大局的人,后面的事,你放心听我的便是。” 五长老海潮果然深不可测,老四提醒得对,“老五,三哥这条命便托付给你了,一切听你安排!” 只是大哥,不是他不能容忍老六,而是升界大事近在眼前,该他正位,享受好处,他不可能拱手相让。 况且,也是老六先不容于他。 就像老二和老四,当初就是这么斗死的,如今又轮到老六和他了,二哥临死都不让人安生,非要把升界的秘密告诉老六,究竟安的什么心。 “家川,你将阿余送回去,直接到界境山大门处等我,我随后就到。” 林永南说完,和姜海潮齐齐消失在许家川眼前。 许家川暗叹一声,回到半山腰,将妻子托付给妹妹林灵双,叮嘱她福月结束之前都不要出门,便匆匆出了永安山。 龙腾山,又是一番对峙之势。 临近升界之日,何庆善自然不允许出任何意外,老三拿到了老二手里的阴月宝樽,仅凭这一点就不可能放他走。 “老三,我实在好奇,你林家小辈上下加起来都抵不过一个阿勤吗?我承认,阿勤是比较讨喜,可是她的安危能和升界这等大事相提并论吗?” 隔了好几辈,又是外姓人,平时宠着些尽够了,在大事上还以她为重,“你,老糊涂了吗?” “大哥,我宠爱阿勤,界境山上下无人不知。她被秋风煞抓住,对方非要我去才肯放人,说到底这件事就是冲我来的,如果阿勤不救,秋风煞只会更加有恃无恐。我林家在东西境的小辈都将遭遇不测,我这个老祖宗还算他们的祖宗吗?” 林永南就算是争辩,也如同闲话家常,语调平平,若不是了解其人,何庆善都以为他并不在乎,其实这就是他下定决心的表现。 “行,你走吧。” 林永南以为他会极力阻拦,没想到不过一两个回合,大哥就放他离开了。 虽然和预想的不一样,他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大哥放心,我救完人立刻赶回来。” 不想说话的何庆善背对着他,有气无处发。 “大哥,你真让三哥下山?我们把九龙教踢出局之后,他们一直没动静,现在秋风煞却突然动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何庆善早知道老六姜海潮一直藏在暗处,此时出声,看来他也不赞同老三的决定,“你三哥执意如此,我拦不住他下山,九龙教也拦不住他上山。” “没有人敢保证万无一失,升界这等大事三哥都不放在眼里,只顾小情,我只怕他的自信敌不过天意。依我看,不如让三哥把阴月宝樽留下,他回不回来都不影响大事。” 留下阴月宝樽,何庆善不是没考虑过,“这样会不会伤了兄弟情义,你三哥因为我放纵老六吃了不少亏,我怕他会多想。” 老三失去最大筹码,他一定会疯狂报复老六,延续老二、老四的前车之鉴。 “大哥,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九龙教不会没有准备,他们一定会倾尽一切力量阻止三哥回来。升界误了日子,你如何与远方的客人交代,还有这一批摸福骨的小辈,他们的未来承载的东西,哪一样都比兄弟情义重要。” 是啊,升界背后还有交换。 老三,心狠着呢! 何庆善卷了卷碧水君子的叶,轻轻碰一下都留下痕迹,自己若是逼老三,他会怎么想? 一处失机,处处掣肘,老三执意下山就是逼自己做选择。 “老五,多亏你及时点拨,否则我就是界境山的罪人。我承认纵容老六有些过,但都是为了弥补以前做的孽。 他怕啊! 我当初无意之间向老四透露了升界的秘密,引得他将长老会的心血毁于一旦,又与老二斗得两败俱亡,逼得我们不得不被迫与人共享升界的秘密。” 错了,错得离谱! 放纵老六,何尝不是又养出一堆老二和老四,大哥肯定不知道,老二把秘密告诉了老六。 姜海潮此刻终于认定自己出手,简直是拯救界境山于水火的最好时机。 “大哥,海潮一向唯你马首是瞻,老六的事,我知你有分寸。只是,三哥那边应该快出山门了,不能再拖了。” 第408章 开始动手4 一面是兄弟情义,一面是大局,他心里答案十分明晰。 老三若是坐在他的位置,想必也会理解自己,即使不站在自己的位置,也会照办。 他和海潮一样,在大局面前从来没有二话,此次事出突然,他违逆也是情有可原。 再说阴月宝樽只是暂时保管,一回来便会物归原主,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海潮心无芥蒂,老三敬重自己,长老会如平湖。 他立刻化作灵光直冲山门而去,姜海潮则朝着凤安山的方向而去。 想到海潮信誓旦旦说何庆善一定会追出来,林永南刻意控制了赶路的速度,再慢也到了山门。 没有人出现身后,这是第二回未曾预料的事情,好在并不影响大局,他朝许家川示意,两人准备跨过那道山门。 “老三,等等!” 原来是他快了。 “大哥,不必再劝,前方就是天雷暗箭,我亦不改初衷,阿勤还在等我。” 要东西这事确实难以启齿,何庆善犹豫再三,终是选择密音相告。 【你要下山,我不拦你,但是升界之事耽误不得,我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不如你把阴月宝樽暂交于我保管,等你回来我便还你。】 林永南只是做戏,根本没想过交出阴月宝樽,一向敬重的大哥要他交出他最珍视的东西,恰如平湖微澜经狂风暴雨。 心里涌现出难言的滋味,惊惧、失望乃至恨纷纷涌上喉头。 阴月宝樽盛用于放圣泉最合适的器皿,世无其二。 失去东境甚至西境他都不在乎,但阴月宝樽是他的命门,绝对不可以。 没有它,自己连同老六斗争的底气都没有。 他看着一脸愧疚的大哥,以及匆匆赶来的老六,浑身怒气引出灵力绕体,“大哥,你非要逼死我吗?” “我没有逼你,是你自己非要下山,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辈,你第一次违背我的意思,我不怪你。但升界大事不容有失,我希望你不要逼我。” 何庆善见林永南的灵气萦绕在身,仿佛意识到什么,他满腹怨怼。 “你要对大哥出手?何至于此!我没有强行替你做选择,但不代表我要背负你不负责任留下的烂摊子,一直都是你在逼我替你做选择。如果你不按我的意思,今天休想走出去。” 走近的孙永寿闻言,“大哥,我就说三哥平时散漫,一到关键时刻从不含糊,他撂下大事不管肯定有他的原因,我们不能强行留人引发三哥生出怨怼之心,放他下山。” 孙天寿当即封锁四周耳目,将三人隔绝在一处独立空间,“三哥,你放心去吧,这里的一切交给我。” 欺人太甚,林永南额头青筋暴起,“好啊,你们堵到山门都要拿回此物,摆明就是欺负我好性儿。那我也告诉你们,想抢阴月宝樽,休想。” 阴月宝樽,大哥追到此处,是想追回阴月宝樽,他盯着追过来本来是想火上浇油的,没想到还有这等意外之喜。 “三哥,你好糊涂啊,升界之事一点隐患都不能留,下山就是徒增变数,连大哥都信不过吗?他不过不想让你将阴月宝樽带下山,有什么错?这事就算聚齐了所有长老,你也不占理。” 林永南想,老六一张嘴确实厉害,不交是他的错,说破天都是他的错,但他不想交。 “你等很久了吧,我也是,今日非教训你一顿不可,尝尝我的大是觉非录之山海无悔。” 一座山接着一座山朝着孙天寿压过去,滔天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小空间,猝不及防的变故面前,孙天寿迅速反应,故意卖出破绽,“大哥,我拦不住三哥。” 小空间突然被抽走灵力,承受不住山海席卷带来的巨大破坏力而崩溃,界境山山门内,尽是泥涝。 “林永南,你实在过分,竟然敢在山门前动手,我不能容你。”何庆善挥下灵力,“那就让大是觉非录之风雷阵阵领教一二,起!” 这风将原本的泥涝全部吸走,留下的雷击之力将林永南团团围住,想到海潮的布置,他准备顺势认输,只恨孙天寿太狡猾,竟然抽走小空间。 “好,大哥如此对我,我无话可说。阴月宝樽,给你们便是。”林永南吞怒一掷,负气出走,踏出了界境山大门。 他将自己的信任全部托付给海潮了,希望他不会令自己后悔。 “好险,大哥,三哥他不是有意的,你别担心,我拿住了。”孙天寿举起阴月宝樽道,“大哥,我送你回龙腾山。” 唉,老三这人,以后他们还能如当初一般相处吗? 何庆善想到此处,心里充满担忧,以往的长老会称兄道弟的不少,一旦有了裂痕,下一步就是你死我活。 回到龙腾山,纵然恋恋不舍到手的阴月宝樽,孙天寿想到已经快要收尾的计划,装出好不留恋的样子将之放在宝匣里,以平息各处纷乱的借口告辞而去。 三位长老大打出手,又是风及各处的谈资。 何庆善知道今天闹出的动静太大,心里乱麻,善后之事有人替他最好不过,老六为人处事令人安心。 看着林永南出山门,姜海潮再次出现在龙腾山。 “大哥,刚才山门弟子惊慌出声,你们真的动手了吗?” 何庆善有气无力道,“老三太固执了,他先出手伤人,差点将老六打成重伤,毁了山门,我不得已出手阻止,祸起萧墙,世俗古鉴历历在目,我不得不防。” “大哥不是你的错,刚才老六送你回来,想必他又当着三哥的面说了些话,三哥一时愤恨才方寸大乱。” 发生那么大的事情,老六出来看看并无不妥,他顺手拉下小空间,才能让秘密得以保全,最后还奋不顾身保护阴月宝樽,他何错之有。 “这事怎么能怪老六,都是老三,他出手伤人,我真是错看他了。当初真该让老六直接坐老二的位置,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宽己严他,任情恣肆,大哥因一己之私对老六纵容,对恭谨侍奉的老三实在不公。 海潮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的计划能如此顺利,“大哥,你不必伤怀,一切交给天意。我还要看着浮台那处,先走一步。” 想必,大哥下一步就要去问天了,妙极,妙极! 天极阁里,日子平静无波,离钰昶听到熟悉的鸟叫声,知道许家川那边有大事发生,立刻央她娘将彩云放出来,偷偷出去取许家川留下的信。 “离师兄,信上写了什么,令你一会笑一会儿哭?” 当然是攸关生死的大事了,离钰昶不敢出声解释,将信递给苏四儿,“总之,事情有点难办了。” 【不要出声被我娘知道】,离钰昶不忘做口形提醒三位同伴,免得暴露。 第409章 开始动手5 界境山果然难逃内斗的命运。 苏四儿长舒一口气,这件事的发生对他们而言,是个好消息。 长老会内斗的话,很难避免伤亡,各处一团糟,疏于防守,说不定他们逃出来更有把握。 还有许统领这边,他要去救被秋风煞抓住的女儿,虽然不知道许小姐哪里惹了秋风煞的眼,但总归逃不过内斗的波及,没准儿就是六长老一手策划。 许统领一下山肯定要去找离城主,两人联手,秋风煞那边迫于压力,最多周旋几天就会放人。 一来一回,许统领还要安慰受到惊吓的女儿,和离城主久别重逢再耽搁几天,完美避开他们在界境山制造的大混乱,正好符合她一直以来不想牵连旁人的心意。 于是,她把离城主让他交给许统领的那封信交了出来。 离钰昶又收到一封信,一看是叔祖给许叔的,好奇心上头,打开又是一阵冲击。 幸好没有交给许叔,叔祖明里同意他们上界境山,还暗中搞小动作,竟然让许叔遇到他们不要手软,全部赶下山。 “信上写了什么?”苏四儿眼巴巴地等着解答,心里希望不要是什么重要的事,不然她扣着不给实在不道义。 离钰昶顺了顺气,“苏师妹,你扣信这事有些过分,我暂且记下。” “大眼不是故意的,你坑她太多,她不得不防。”魏不语指着苏四儿的白发,令离钰昶差点忘了编接下来的话。 狡辩,根本就是两码事,苏四儿难得心虚,想要解释,那边却变作笑脸,“不要紧,她这回歪打正着,帮了我一把。你们不知道,叔祖竟然要同许叔提婚约之事,不知他从哪里知道的。” “老店主呗,上回他就问过我,你还回不回来。”王岳山挤眉弄眼地看着离钰昶,“你居然有个未婚妻,难怪许统领待你如亲子,你冒险上山,他毫无责怪帮忙善后。” 苏四儿没见过许小姐,于是问了问魏不语长什么样,魏不语沉吟半晌,道:“她是那种一说话,你就忍不住想跟她结拜兄弟的女子,颇为豪气,仗义疏财。” 那就是不抠门了,哈哈哈,守财奴遇到善财童子,好一对绝配。 苏四儿突然笑出了声,终于知道为何离钰昶畏许小姐如虎。 “你们什么时候成婚?以后住谁家?” 如果回成都于天,她就看不到他们婚后鸡飞狗跳的生活了,许小姐没有出去的意思,而离钰昶要是出了成都于天,广阔天地一捞一堆守财奴,他不会不想回来吧? “离钰昶,当着素音族长的面,说说,你还回不回来成婚?” 殊不知,离钰昶此刻正后悔提婚约这事,他娘一定在全听见了,苏师妹又逼自己回答这种不可能实现的问题,真是嘴快惹事。 “儿子,你说说,娘也想听。” 哼,听完就不开心了,离钰昶闷闷道:“许濹勤喜欢的人不是我,是罗玉师兄,所以我不可能回来成婚,这婚约基本等于作废了。娘,你不会逼我吧?” “臭小子,是你自己没福气,婚约不过小时候的戏言,你们两情相悦,它就是锦上添花,你们各有所爱,它就是个屁。我和你爹就是两情相悦,当初他一心要随我回去,我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 离钰昶不想提起老爹,故而沉默,却被王岳山安慰了一通。 “素音族长说得对,我祖父祖母、爹娘都是两情相悦,只是因为有我,她才没选择随我娘一样选择追随而去。离师兄,你选择跑掉是对的,不然就像享福堂和积福堂两位尊者,隔些日子就闹出一些话本子。” 隔了快三年,不知道如今两位尊者又搞出多少新故事,王岳山颇为沉重地捧着脸,祖母应该会按时给他都买齐吧。 说来也怪,这话本子从书肆开卖到消失最多不超过一旬,有时三天即无,错过了就再也买不着。 “你们……怎么不说话?”明明谢醒梦一说起这些八卦,苏四儿就跟着沉迷其中,他都暴露自己也是个话本迷,也没人搭理。 地主家的傻子少爷爱画本,还喜欢两情相悦,苏四儿朝他嘘声,“王岳山,不如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我们可想听了。” 旁边的离钰昶和魏不语一个比划,一个在纸上写写画画,这等情很明显在商议出逃路线,王岳山点点头,认真做好一个挡箭牌。 他说得格外仔细,连出门穿什么衣服,侍从玩伴的家世背景都没有遗漏,还有王老夫人上门的嚣张、旁人的虚伪,都形容得充满趣味。 苏四儿的脑袋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关注他们商议没了外援怎么出禁地,一半认真带入王岳山的视角,他小时候过得日子与自己比真是天上地下,比起自己愁全家温饱,他在烦恼为何祖母不招人待见。 “王岳山,你小时候过得不错嘛,不知道许叔下山了没有?”给他留下点怎么避开五长老的眼睛出入禁地也成,现在他们根本商量不出办法。 依靠他们自身力量肯定不行,离钰昶盘算着手里的东西,没有一件能敌过五长老,他只好将希望寄托在其他三人身上。 “傻儿子,让苏苏问问野王,它这两年恢复得不错,对付长老会的人,应该没问题,别说禁地,帮你们出界境山绝对没有问题。” 离钰昶愣了一瞬,“娘,原来你什么都知道,那我刚才的行为岂不是像个跳梁小丑。” 素音整日里闲玩着手里的玉佩,一直等着他们商量的结果。 哪知听他们说话急死人,只好盯上络子,拆了编,编了织,磨自己的耐性,愣是想不到还有野王这么个强大的助力在身边。 “知道就好!苏苏,你觉得我这主意怎么样?” 这主意不错,苏四儿反应过来,“素音族长,你真是帮了大忙了。” 她不清楚青鸟堪比福圣的力量到底有多强,但半世浮城使者的易手乾坤都是亲眼所见,对比之下,界境山只要不是上千年的老怪物,青鸟一翅膀应该就能给摁住。 那边,王岳山已经在给不懂野王是谁的魏不语解释起来,苏四儿听到他形容那是素音族长他们信奉的一个神明,比离钰昶还高大、好看的男子,差点晕过去。 该怎么告诉他们,实际上他们早就已经见过野王本尊了。 这时,离钰昶偷偷在对面将小像展示给苏四儿看一眼,又默默递到魏不语面前,“其实,野王真正的样子是这样。” 这明明是福门的青圣,半世浮城的使者大人青鸟,魏不语和王岳山拿着小像的手有些颤抖,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恐惧。 青鸟是福兽,化形之后以俊美青年模样行走,再正常不过,只是他们没想到罢了。 想到素音族长说它和苏四儿关系不错,他们回忆起之前的一些怪异之处,似乎说得过去,青鸟大人没准就是借她逃出了半世浮城。 黄沙地,天问山。 何庆善再度以凡人之身叩问心中的疑惑,三长老林永南到底留不留。 短短的等待,他心里闪过无数念头,每一个都是留下他,他没有错,但他的脑海里又是山门前的那负气一摔。 时辰到了,他又磨蹭了半刻钟,盘算着如果老三死了,该如何合情合理地提拔一位林家后人,全力保他登上长老之位以作补偿。 自觉安排妥帖之后,才闭着眼睛将手撤了回来,怀着一种酸楚和罪恶感,他睁开了眼睛,“天饶恕了他!” 第一次天没有站在他一边,怎么会? 何庆善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连滚带爬地从黄沙地回到了龙腾山的居所,找到亲信执事,吩咐他从此刻起,关闭界境山大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告诉十长老,无论是谁,放进一人即按界境山极罪论死。” 第410章 开始动手6 收到闭山门消息,孙天寿觉得连老天都在帮他。 原来的打算,可以再改改。 大哥对林永南竟然忌惮到这种程度,看来他确实不喜欢身边有忤逆自己的人。 说起来,林永南重小情损大局,又软弱又清高,自己稍稍动一动手脚挖点小坑,他就迫不及待跳下去,连阴月宝樽这种东西都能说弃就弃。 蠢货一个! 天予不取,反受其殃,说的就是这种人,要是自己,绝不心慈手软。 “孙翟,去七、八、九三位长老,还有他们的执事长那里走一遭,把先前备好的礼送过去。告诉他们,识趣的,速速去龙腾山为被逐出山门的三长老求情。” 这和之前的打算不一样,孙翟这回学聪明了,什么也没问,立刻带着凤安山的人走了。 令他想不到的是,孙天寿对他又不满意,但说不出哪里不满意,总之就是不满意,心里想的要是眉娘多好。 不知她那边到底如何,摸到的福骨有没有成长为圣品的可能,浮台开放比升界的日子还要晚,他这个老祖宗的大喜事看来要赶在前面了。 最妙的是,下山的人恐怕还不是自己回不去,喜从此处来,嚣张的笑声回荡在凤安山。 担忧女儿安危的许家川一出界境山就找了一处隐秘地方,重新装扮成老祖宗的样子,再借助林永南的灵力强行破空,从阏逢城直接飞遁入上章城。 许家川本来打算走传送阵,被林永南阻止,说他们这等修为的人出门走传送阵就是个笑话,根本骗不过十长老。 “到上章找离恨天,让我这等身份亲自出马对付秋风煞是给他抬身价。记住,到了上章,一切事情吩咐他去做,不要以身犯险。” “老祖宗保重!” 两年多,上章城好像没什么变化,弹指刹那间穿梭而至的许家川借着夜色闯入城主府,避开辅卫走向仍亮如白昼的书房。 “你来了。” 这自在的语气好像知道他会找过来,许家川对书房的粗陋之风已经没有指点的兴趣,自己揭了脸坐下来,“六长老指使秋风煞从昭阳城劫走了阿勤,三长老自顾不暇,还请表叔帮我。” 终于承认他们两家的亲戚关系了,奇哉! 离恨天停下笔,站起来将写好的字递给他,一脸严肃,“先看看这个,大侄子。” 铺开的纸张上书了一个大大的【乱】字,乱字下面却另有一张纸,许家川认出字迹的主人,心中钝痛。 “我还是来迟了,罗玉就这么没了。”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泪如滚珠,“阿勤还不知要如何伤心,这和要了她的命有何区别啊!” 阿勤早就说过心悦罗玉,所以他默许这个徒弟追了过去。 罗玉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徒弟,又比他能干,有天赋,以后可以辅助阿勤管理一座城,私心以为堪称良配。 离恨天叹息一声,那孩子确实可惜了,但事情已经发生,活着的人又能怎么办。 “秋风煞不会为了界境山的人破誓,所以他通过闲师盟发出追杀令,不管是罗玉死还是阿勤死,都算是对那边的一个交代。” 甚至他还要过自己这道坎,所以他不会亲自去昭阳城,六长老被骗了。 离恨天走近许家川,轻轻触碰那张墨宝,它们立刻就消散在天地间。 六长老请秋风煞劫阿勤,不可能单纯为了许家川,他意在三长老,但来的却是许家川,三长老又在哪里? 凭许家川过往传下来的界境山情况,三长老怎么看也不像坐以待毙之人,更不是一个甘愿为后辈牺牲的人,深谙内斗传统的人,不可能没有反击。 界境山肯定乱得不成样子。 他收到阿勤的消息,就在担心阿离他们的安危,担心下山的人是许家川,现在真是他,到时候没有接应的阿离他们,该怎么出来? 这些日子没有回信,他让苏四儿交给许家川的信,应该被扣住了,也许是阿离自己不愿意,也许是苏四儿自作主张。 “你把出入令牌交给我,然后扮作我的样子处理上章事务也好,还是去昭阳城也罢,都随你。” 陷入悲痛的许家川被他急切的样子唤醒,“你要令牌做什么?你想上山?”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没用的,你上不去,六长老早已经把山门封住,所有人都进不出、出不来。” 一切都要等到升界大事了结之后,才会有结果。 离恨天如遭雷击,离家的希望即将破灭,“难道我们就这样坐困愁城,什么都不做吗?” 一瞬间,离恨天想了很多,最后他想到了另外一个法子,“我们现在就去昭阳城,找许三成,他的两个徒弟有难,他必须上山去,以净福堂的名义甚至是福门的名义,界境山不可能不给面子。” 他们到时候跟着一起,将人救出来,但许家川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浑身冰冷。 “许三成在西境,至少要福月结束才会回东境,或者更久,等不了的。你对阿离有点信心,他那么聪明,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又拜入福门,蒙福圣庇佑,一定会逢凶化吉。” 把希望寄托在杳无音信的福圣身上,还不如靠自己,“别说了,我们立刻去昭阳城,他的亲信一定有办法联络到他,就算他在西境赶不回来,净福堂的副堂主也可以,我就是绑也要把人绑上界境山。” 许家川仿佛第一次看清离恨天,他真是离家人,疯劲真像,跟他那侄子侄孙一样,明知死路也要去闯。 “行,我们走!”料理完昭阳城的副堂主,再传送阵赶往界境山,那边应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极乐山,极乐世界某处。 艳竹新成的屏风,铃铃作响的轻鼓,揽镜自照的女子,构成一幅奢靡而幽秘的画。 秋风煞以寄魂折骨扇挡面,十分不理解十长老为何要做出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 一个界境山的长老居然亲自动手除掉一个小人物,还是奉另外一个长老的命令。 “要我做的事情,我办到了,为何还要拦住我。虽我的修为不及十长老,想要灭我的口,很难。” 寄魂折骨扇突然飞了出去,附在坐着的人身上,隔了两丈的距离,忽然爆出一阵灰雾,最后又是一道金光。 很好,什么都没留下,这下彻底干净了。 “六长老的脑子真是不行,不清楚你我的关系就罢了,还敢得罪独眼鸦海潮,他这局必输。” 十长老从秋风煞背后走出来,拾起镜子学着之前那人的姿势,梳理自己的长发。 瞥见那扇屏风,巴掌大的几个洞,还有那丛艳竹全糊成墨团。 美艳的眉眼染上一抹轻愁,“他输了,我怎么办?大家来此处几十年,你的任务销了,我的还没着落,他一死,我这个同谋也等于死了。秋郎君,可要帮帮小妹才好!” 刚才还捏在手里的寄魂折骨扇又飞出一排银针,农真垂到腰际的长发一瞬间化作一道黑发墙,将银针牢牢挡住,她撤回黑发墙,并将之如数奉还。 “花织娘,下回不要再说这么恶心的话,否则我祝你在界境山守到死。” 当年尊者派他们潜入成都于天,按实力修为发下任务,自己一开局就差点被灭掉,后来还过着窘迫的生活,全靠闲师盟接单才活了下来。 她多自在,起步就是界境山长老,要什么有什么,站在她头上、比她横的也不过一个六长老孙天寿。 如今起意恶心他,不过是想问问智者的下落,他只是收到智者派人送进来的消息,根本不知道他老人家如今在哪里。 她的任务遥遥无期,自己的任务看似完了,其实也还那么差一点。 “极乐山这里,你都按孙天寿的意思办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启程回界境山了,你现在若不回去抱准大腿,以后群山之中再没你花织娘的位置了。” 农真将头发重新打理好,描眉画眼,寥寥几笔,又恢复了男子模样,“你别瞎叫唤,跟个疯狗似的,急什么,孙天寿的眼线万一在暗处,我就被你害死了。” 她顶了农真的一切,并不包括他的修为,他们之间论实力,她还是差远了。这么多年战战兢兢为孙天寿干活,图的就是大树底下好乘凉,有姓孙的顶着,无人敢查她底细。 “你不就是他最大的眼线,走吧,我的大小姐!” 第411章 禁山密事1 龙腾山,这几日一拨又一拨的人上山,专为三长老被驱逐山门一事求情。 执事长看着一连来了六回的七长老,心想他真够执着,不知三长老给了他什么好处。 若没了三长老,他的好处大着呢,最大的好处就是大长老看他顺眼,而不是现在,被拒之门外。 不说大长老自己平日爱住的木屋,就连这飞龙殿大门也没能踏进去。 七长老,糊涂啊! “大长老,三长老一时糊涂,做出毁坏山门之事,您罚什么都可以,但封锁山门实在太过,明日升界大典,非他居次不可啊,六长老人望不够,不堪重任。” 连大哥都省了,这下大长老更生气了。 目送七长老离开,又看见凌空越来的八长老,这也是个糊涂的,一模一样的词儿说了一遍,九长老应该快到了,还有三位长老的执事长、其他辅长老。 这么多人反对,大长老,可要撑住啊! 木屋里的何庆善并没有执事长想象中那般生气,三长老之事发生后,他自觉真正看清了长老会以及下面的人的态度,除了老六和跟老六走得近的老十,其他人都憋着气,站在林永南这边。 屋里新安置的迎客仙子,红叶绿蕊,悄悄舒展了两下叶子,发出一阵幽香。 何庆善看向某处,一脸沉痛,“老五,你也是来劝我不要把阴月宝樽交给老六的吗?” 竟然多了一株灵植,老三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开始怀疑身边人了,姜海潮放出一阵厄气绕着对面紫桐木架上的阴月宝樽,最后凝聚在一处,然后消失。 “我不能劝,还是没有资格,大哥,为什么是老六?” 为什么不能是老六,何庆善很意外他问出这句话,“你一向不参与,按次序只能说老六,你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哈哈哈,大哥,”海潮笑了好一阵,方收了脸,“你已告知老六代为居次,又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我若改了,老六如何想,其他人如何想。” 既然不愿,为何又问出那样的问题,何庆善抚额,“那你潜入此地,所为何事?” “大哥,‘潜’字是否太过,我就喜欢与其他人区别开来,和你遇事问天的毛病一样,你怎么突然上心了?至于我为何到此,当然是为了老六,我不走一趟,别人怎么清楚我支持他的态度。” 胡闹,鬼祟行为与自己尊奉天神怎能相提并论,何庆善腾的站了起来,但还没开口,又被人抢白了。 “远方的客人,已至禁山,他想见三长老。” 何庆善再也憋不住怒气,手里的金光就像一棵疯狂生长的树,枝桠乱窜,毁了整个屋子,姜海潮顺手抱走阴月宝樽,落在飞龙殿外,将之交到执事长手里。 “大长老吩咐,交给六长老。”海潮故意强调大长老和六长老的称谓,执事长顿了一下,立刻退走。 老六真是好本事,竟然把那些人都偷上了山,还以此拿捏住大部分人的命脉。 其心之作伪,放眼此山,几无敌手。 “至于三长老之事,大长老之意本是小惩一番,最多过几日就回来了,你们日日滋扰龙腾山,纠缠不休,是想挑起内斗让界境山上下不得安宁吗?” 如愿以偿的滋味,就像凤安山收藏的圣品灵酒一般醇美,老六福气不浅,大哥到现在都没有追出来阻止自己,看来是默许了。 凤安山上,执事长以平生最快的脚程将阴月宝樽交到了孙天寿手上,又点名乃是五长老送出来,“大长老一直不希望长老会重蹈覆辙,比起五长老,六长老应该更懂大长老的心。” “自然,我不过暂代三哥,日后定当物归原主。” 圣血岂可拱手相让,孙天寿笑得意味深长,原主回不来,这东西永归新主。 升界对于长老会的人,是一次投石问路。 根据上古留下的典籍,他们想要走通通往天极大陆的界碑,必须要派出使者,而经过万年寻访,天眷一族就是最好的人选。 他们是三气通于一穴的特殊之人,他们的灰色血液可以助人修行,还能有兽化的形态,是天神赐给他们与之沟通的使者。 对于界境山的人来说,则是一次在禁山之中举行神秘的祭典,他们被隔绝在外,但也有少部分人被选入参与,他们主要负责将天眷送入禁山,然后完成一场祝祷之舞。 入选的人,通常都是长老会的后裔,还基本都是前任。 天眷素音换上大长老派人送来的积织鸟羽纺成的素服,蓝白交织,据说这是最接近青圣本体的颜色,穿上可以没有阻碍地过界碑那处的黑土。 素音对天赋空间内的四人分享了她的外界感知视角,但没说这样极耗费她的神魂。 “有地图、有外援也不如自己亲眼所见更可靠。” 天极阁外翠玉辇亿在等候,她听见儿子大喊【谢谢娘】,声音较以往添了几丝依恋,不禁眼热,隐隐有崩溃的劲头。 向其他几位先行一步的族人微微颔首,她抢先登上了翠玉辇,自己的待遇同其他族人不一样,他们似乎分作好几架马车,自己却是独处。 界境山以往送界使也是这般吗? 界境山弟子云端祝舞,动作取自大是觉非录,呼唤山河,招引风雷,俯身卧云,仰头嬉雾。 他们常年练习,化招式为柔劲之舞,自然纯真。 一举手,龙腾山兽吼阵阵,一投足,凤安山莺雀啾鸣。各山弟子闻声聚集山宫大殿,纷纷遥遥与之和舞, 祝舞之后,翠玉辇左右分立,大长老、六长老亲抬前,七长老、八长老、九长老掌后,后头接上十几七只威猛健壮的云泽天马,个个头顶双角,长约五寸,又有各山的执事长打前亲自为天眷族人牵马。 最后又是界境山弟子祝舞,一如前方。 从天极阁浩浩荡荡出发,这一串长龙云为路,风为引,遇河取水,见山则饮。 如此折腾一个时辰,终于停在了禁山入口。 除大长老、六长老外,其余三位长老和祝舞弟子、执事长留在原地,继续祝祷山神之舞。 “如果用来打架,他们这舞姿强硬起来,看起来还挺疼。” 王岳山试图缓和一下低沉的气氛,自从出了天极阁,大家脸上的笑突然就消失了。 “这些可不是简单的舞姿,都是他们界境山的主修功法大是觉非录的招式,我可以认真告诉你,招式很难缠。” 离钰昶想到被许濹勤揍的日子,伸手揉了揉肩膀,不知道许叔把人救出来了没有。 “你们就没关注这里的山有什么问题吗?”似乎与他们自己根据上章城地下密室的书库记载内容,推测化出来的有些出入,苏四儿又依据行走的路线重新改了一张新地图。 “大眼观察很细,马上要进入禁地,我们先不要管别的,搞清楚进去的路,完事后做到原路返回最好。” 界境山每一时期长老占据的山各有不同,名字繁琐,但基本还算有迹可选,同姓掌权长老都爱挨着住,相差不是特别大。 魏不语的话将大家分散的心神又拉了回来。 “离钰昶,你那张标注红拂岭的禁地地图呢。” 拿到手,苏四儿才发现最大的问题在这里,“除了红拂岭,什么名字都没有?” 怎么就断定素音族长要去的地方和他们要找的红拂岭在一个方向呢? 第412章 禁山密事2 既然是来自极乐山天眷一族保管的地图,大约隔得不远,苏四儿很快反应过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外面,死死记住现在的样子。 界境山的五长老出现了,他打开了禁地的门,也不算门,而是一处上达天际的飞流,白晃晃的白,寒彻彻的寒。 大长老和六长老控着翠玉辇穿过,云泽飞马跟在后面,无人牵引,丝毫不乱。 “为什么全是黑雾?”离钰昶似乎内心有些崩溃,情绪带到了脸上。 苏四儿精准捕捉,也很能理解他的崩溃。 黑雾辨不清人,给他们增加了很高的难度,他们全都窝在天赋空间,大长老和六长老的修为深不可测,又紧紧跟随,很难找到脱身之地。 “老五,你收起黑雾,不要惊吓了天眷一族的界使。” 大长老出声,苏四儿才明白这是五长老搞得鬼,她听到一声嘶哑的叫,黑雾稍微薄了些。 素音族长没有回话,对外保持着高贵冷艳的姿态,内里却在帮助他们记路,提醒他们注意云的变化。 缘云而行,必然留有辙痕。 “王岳山,你问问彩云,对这里有没有印象?”魏不语突然出声。 禁地果然是禁地,连风都透不出去,他们这算是又遭遇了一次挫败。 所以天眷一族的地图除了红拂岭之外没有标注,简直无一处不与实地吻合,总不能画几朵云飘着,这像什么样子。 不提忙着跟彩云叽咕的王岳山,苏四儿三人从对方眼里读出了几丝绝望。 “没关系,我们还有野王,它是不是该醒了。” 还沉在她的弱水青泥里,不知道是不是睡死过去了,要是几十年不醒,她们还能走出去吗? 苏四儿嘴上又搬来一个大希望,心里却在哀叹。 刘师父到底哪里来的信心,她能完成这个任务,不显山不露水的抬辇长老普通得和镇上富户地主老爷一样,但人家走在云上,就不是个好惹的。 没有祝舞的喧闹,这一支行走的队伍发不出半点声音,活泛的气息浅薄得如同窗户纸,一捅就破。 “彩云说,它有一点熟悉,但还要再想想。” 苏四儿心里理解成彩云对这里不熟,另外两人举着地图发呆,看来他们的理解一致。 王岳山不敢再说,又去催彩云,小心地守护着这丁点儿希望。 “素音族长,前面就是红拂岭了,按规矩,余下的路要界使自行前往,我们非此界之人,亦不容于此界之气,不可追随。” “多谢大长老告知,界境山对于天极大陆的向往,天眷素音一定如数转达。” 要分开了,前面就是红拂岭,有些失落的空间陡然出现变化,苏四儿和王岳山站了起来,一人举着飞刺,一人捧着一面镜子。 “这是什么?” “祖母让带上,说是照一照,地方就出来了。” “我看看,”离钰昶也站了起来,他输入灵力,一点变化都没有。 王岳山露出有些得逞地笑,“我早试过了,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祖母房里的梳妆镜,不过是祖父当年送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魏不语也凑了过去,“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寒山州西城可以买到好多。 镜子最后落在苏四儿手里,她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白发,又拿起小梳子梳顺,准备将散落的头发绑起来。 “等等,大眼,我帮你拿着。” 魏不语上前接过镜子,手心里窝着几根白发顺手塞在身上某处,又看着苏四儿,苏四儿看镜子里的自己,她觉得对着魏不语有些不好意思,又让他换到自己一边。 镜子里一下出现两个人,苏四儿心里更觉得奇怪,这样还不如不要镜子了。 她想撇开,手却摸在镜面上,感知到细微的疼痛,她收回了手,殷红的血珠冒出。 “我的手划破了。” 魏不语看了看苏四儿的手,又去看镜子,摸了摸,“奇怪,没发现裂痕,什么都没有。” 他又让王岳山和离钰昶摸了一遍,没有异常,苏四儿最后试了一遍,也没有动静。 举起苏四儿的手,刚才他明明也看见了那道伤口,现在已经不见踪影。 “这镜子,也许并不如看上去那般普通。”两人对视一眼,将这段事默默隐下。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素音提醒他们不要出声,关闭了外看的视角,苏四儿他们与外面一切都不相干。 何庆善不住地打量红拂岭这座石碑,看着天眷素音带着族人同自己和老六拜别,老六刚收走了翠玉辇和云泽飞马,也许是将要到来的好事,让他肃穆的神情中总有一丝藏不住的喜意。 他不着痕迹地将人挡住,“素音族长,余下的路只能靠你们自己走,希望你能平安到达天际大陆,代界境山乃至成都于天向那里的人敬奉我们诚意。” “大长老、六长老放心,这是我身为界使的本分。” 素音维持着微笑,送走了大长老和六长老,又吩咐族人先行一步,她默默走在最后。 即便红拂岭已经出现,黑雾仍然弥漫,没有丝毫要消散的意思,这处石碑立在这里,或许只是提醒,接下来的路要靠走。 大长老只说他们往前走,走到他们认为的地方就是终点,素音一踩上去,她感受到和受命池地一般的游动之感,似水非水。 确实很适合天眷一族。 离石碑有一刻钟的路程,素音做了最后的告别,将四个孩子放了出来,苏四儿三人道谢之后,隐藏在黑雾中,就将时间留给了那对母子。 “还真有不安分的小东西出现,先养养,等办完正事再收拾。” 五长老海潮飞离禁地之门,前往石头阵那处的悬崖,他肩头的独眼鸦叫了长长的一串音,他拍拍它的头,那只独眼鸦朝着悬崖底飞去。 老大和老六应该已经从另一条路坐着云泽飞马绕到界土那处,与沈景然汇合了。 悬崖边黑雾突然消散,一大群独眼鸦飞了上来,抬起一个人落在五长老面前。 “三哥,我果然没看走眼,你赌对了。” 被唤作三哥的林永南却不敢应声,他的神魂和身体刚合在一起,想要说话却是无法开口,但对着五长老海潮,他的恐惧被唤醒,这还是他第一回面对厄兽时产生过的感觉。 那一回,他只剩下微弱的一口气,被师父带了回去,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当日,他送走许家川之后,就按五长老海潮所言,将一丝神魂附在他给自己的一枚蛋上,又躲起来用灵力蕴养了两日。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他从未曾想到的,在蛋壳破碎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与那个湿漉漉的小东西建立了联系,但他一催动灵力就被独眼鸦雏鸟吞掉。 第413章 禁山密事3 饥则饮露,饿则食腐,林永南困在了雏鸟之身,他想尽了一切办法,以雏鸟的身体历经风雨摧折、躯体残缺等种种磨难,终于飞上悬崖。 这是他和老五的约定的地方。 想要重新进入界境山,又无人阻拦,只有这一条路。 当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久了,突然变成一只雏鸟,一切生存所必需的东西都靠自己获取,自己养活自己,还要完成一个融入血脉之中的目标。 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林永南遇到过惊雷,遇到过寒风,还有崖顶独眼鸦偶尔放肆的欺侮,重物压身带来的肉体撕裂。 当逃出来的那一刻,他心底只有一个疑问,老五为什么要帮自己。 “其实修道也是一样,看似你到达了彼岸,其实彼岸之外还有一处彼岸,三哥,圣血对你的诱惑不是一般的大,但它也是一处彼岸,你好好想想。” “大哥那边,他真的带着老六去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林永南说不清什么滋味,大哥实在太狠,太偏私,“大哥为何要这样做?” “不重要,现在先睡上一会儿,我保证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海潮重新让独眼鸦抬着林永南,跟在他身后,慢慢地走,就像炼丹一样,剩到最后才是菁华,先进去、先出去的都是水,是引子,被弃掉也不会可惜。 红拂岭。 离钰昶告别了素音,捧着夜仙匣回到了同伴身边,“苏师妹,野王跟着我娘先去那边看看,这东西你收好。黑雾不适合我们过久停留,赶紧到石碑那处去。” 王岳山将彩云放出来警戒,自己捧着镜子走在中间,苏四儿和魏不语在左右,将之保护起来。 这些古怪的地方,有东西突然从地底冒出来,并不觉得意外,到现在为止,一切正常反而更要多加小心。 走到石碑那处,苏四儿脚底的紧绷感消失,再也没有小刀子戳脚底的感觉出现,福泉宫短暂停滞的灵力又恢复以往的活泼。 她看向把自己罩在隐形披风中,只露出一只胳膊表示自己存在的离钰昶,还有绕着石碑打转的魏不语,以及被彩云踩在脚下的王岳山。 “这黑雾黑水的,根本藏不了东西,我怀疑就算能藏东西也只能在这里面。” 非常正确的废话,离钰昶看向王岳山,“开始吧!” 王岳山捧着镜子,“我们是不是要把石碑推倒?” 四个人围着石碑撬了半个时辰,石碑纹丝不动,他们以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个方法不行,“底下的黑雾盘绕,辨不清它是长在这里还是被移过来的。” 黑雾更浓了,苏四儿怀疑可能跟他们动了石碑有关,“不如用发光石照一照,发光石在夜里能看见,黑雾应该也可以。” 魏不语默默举起发光石,“不行,黑雾透不了光。而且,我发现黑雾的位置在升高,再挨下去,等天黑下来,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了。” 其实现在已经看不大清楚了,苏四儿取走王岳山手上的镜子,“你祖母还给了什么东西,除了镜子。” “没有。” 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苏四儿将王岳山的手,用飞刺划破,涂在镜子上,又对着他,“现在有没有感觉到你和镜子的联系。” 王岳山瞥了一眼,无心欣赏自己的脸,心里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变化,他重新取回了镜子,将镜子对着石碑。 “没有。” 石碑亮了起来,四个人又惊又怕,这不啻于黑夜的一道光,希望除了他们之外,无人看见。 搞清楚是镜子的作用,苏四儿比划着复原王岳山的位置,魏不语在一旁纠正,离钰昶到底拿的最多,阻止了他们想要再试一次的想法,将三个同伴全按在黑雾中。 “蹲下来,照石碑地下。” 王岳山被左右护法挟持着,绕着石碑转圈圈,三圈之后,王岳山腿都麻了,“看来这法子也不行,怎么办?” “你也太容易放弃了,再来一回,”苏四儿和魏不语改为方位,同王岳山相对,渐渐调整镜子的高度,一点点试。 最后改为蹲着查看镜子里的动静,终于在镜子里发现了石碑的某处不同,“让彩云,对着这处喷火。” 干完活,彩云得了一颗增益丹又躲开,苏四儿第一个上前,用力一按,石碑那处碎裂,她清理了一下,里头的东西掉了出来。 “真神了,你怎么知道是这么个开启的法子。”王岳山将掉出来的包袱捡走。 “小心,快躲开!又有东西飞出来了……是银针。” 苏四儿回头,躲闪的机会没了,一枚银针钉在她的左肩,她感觉时间静止了一瞬,立刻拔掉了银针。 “大眼,你没事吧!” 似乎失效了,毫无反应,苏四儿摇摇头,“快看看包袱里的东西。”调开同伴的注意力,她这才掏出止血粉撒在伤口,“里头都有什么?” 魏不语看向包袱里的东西,三寸石像、一封信、一把木梳、一颗圆珠子,“和我们猜想的结果一样。” 他拿起那封信,“信是给斩福司尊者的,木梳应该是王老夫人的,圆珠子,猜不透是个什么东西。” 有种移走一座山般轻松的王岳山将其拿起,打量了两眼,准备收起来,被突然出现的彩云一口吞下。 “彩云,不要乱吃东西!”王岳山当即担心地追了过去。 苏四儿拉住他,“应该是彩云的东西吧,它陪了王家祖父那么久,就算之前的契主死去,它还在固执地着王家的人。” 任务就这么完成了? 苏四儿和王岳山都有些呆滞,“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当然是去办我那件顺便的事了。”之前一言堂那边给出的消息,灵甲人的一切只有九龙教的人最清楚,他一直压着这事没说,只有魏不语听到一点。 他提议等以后有机会吧,九龙教扮演的角色不是以他们现在的实力能搞清楚的存在。 离钰昶帮着王岳山将包袱收起来,“尘埃落定,你祖父清名保住了,这点东西,尤其是这封信你还是让彩云保管为好,就算被抓住搜身,在它那里也不会引人注意。” 这话听着底气有些不足,苏四儿望着彩云飞去的方向,正是他们往返的路,“离师兄,现在我们要往哪里去,全都听你的。” 离钰昶刚要开口,魏不语紧跟着补充了一句,“大家放心,离师兄早有计划。” 快要被他噎死了,离钰昶拿住了自己的那本紫桐录,其他人很老实地溜达着去找彩云。 紫桐录上写了,界境山确实是一处界与界的交集之地,而且不止一处,而是三处,分别是成都于天、天极大陆和大衍之地。 母亲带着族人要走的方向通往天极大陆,成都于天应该就是他们的来处,也就是禁地之门的方向,剩下的大衍朝,不是往左就是往右。 虽然不知道老祖宗是怎么知道的,但他老人家留下话来,通往大衍之地的那处没有黑雾,所以他们要找的地方一定没有黑雾。 第414章 禁山密事4 黑雾一点点地下降,从腰部到脚后跟,素音走在最后,他们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的一切,除了雾还是雾,这都在告诉他们,这里不是尽头。 有族人倒下,再也没有起来,素音作为族长上前查看,又安排人将之扶起。 黑白在天空轮流出现,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尽头还没有出现,素音的族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她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站在所谓“尽头”的三人刚刚聚首,对着行走在黑雾中的女人生出无限好感。 “何兄,这位女族长的天赋实在令人惊叹,这天之涯换做寻常人,就是那些族人,不过坚持两个时辰就是极限,而她却足足坚持了四个时辰,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何庆善抬了抬眼皮,他习惯摸着的大肚皮消失了,改为扶着下巴,“这种性格坚韧的女子,其实很不好对付。” 六长老孙天寿赶紧接上,“这女子是天眷一族的纯血脉,曾与人定下终身,生有一子,后来又主动回归,她大概真的相信天极大陆的存在吧。” “这位是三长老,怎么矮上不少?” 沈景然看似讶异的发问,实则表达了不满,何庆善很清楚,他和老三很谈得来,往年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三哥糊涂,不顾大哥阻拦执意下山,赶不上升界大事,长老会不想大哥操劳,众兄弟属意我出来暂代其职。” “是这样吗?真是辛苦六长老了,没想到界境山也有如此胸怀坦荡之辈,一个不以圣物为念,一个不忘兄弟之情,我真是羡慕极了,福圣殿要是像你们这般友睦多好。” 沈景然笑了笑,“我昨日本想正大光明上山,奈何被拦在门外,幸好五长老赶到,不然我也误了大事。” 说话夹枪带棒,六长老想,自己这是遇到对手了,他明明就从五哥那里知道自己是谁,非要问,还暗暗讥讽大哥关闭山门,做事绝情。 分明就是看不上自己,还是让大哥自己应付,不想再找难堪。 “他就是六长老,老二的亲弟弟,这些年一直忙活着极乐山,就连那位固执的族长也是他找回来的,如此劳苦功高,沈兄若是处在我的位置上,想必也会有相同的想法。” 何庆善换了只手,沈景然绝不会从山门进来,他这种人不会给自己留下话柄,想要上山只会从大衍之地的无悔路进来,点山门之事,也许就是想看界境山的笑话。 老五被强按着低头,大概心有不甘漏了几句,出去以后再安抚安抚,缺了他,禁地的运转无人能替。 “不知福寿山今年允诺的人数有多少,界境山小辈可都等着呢。” 就知道这家伙脸皮厚,绝对不会认下自己的错处,沈景然没了嘲讽的兴趣,左使已经离开寒山州,平静三年的风云谷将再掀风雨,福圣殿恐怕要藏不住了。 “八十人。” 原来上福寿山是有名额限制的,孙天寿的心有些凉,他替换的辅卫里的那些人,充作孙家人都送进了浮台,把人数塞到了上百人。 “这个数比三年前要少四十人。”孙天寿心中有鬼,又忍不住开口。 沈景然看了一眼何庆善,“每一个名额都是福门小辈替换下来的,你们送出去的厄兽根本就没办法融合,左使已经没有耐性,他亲自砍掉了一部分,如果下一年还是这样,名额会继续减。” “大哥,”孙天寿有心想反驳,被沈景然以修为死死压制,他开不了口。 “我听说在界境山的种子,不过隔了一道山门,种在阏逢城外,就会枯死,何况是厄兽,两地风物不同,天地之气有差别,也许改一改条件,说不定就成了。” 说得轻巧,沈景然怒气上脸,整个人更显飘逸。 “何兄是在指责我们的人不行吗?当初可是你们上赶着找我们,我们捏在手里的人都是命,扰乱命数的因果全部都报在我们身上,你们上了福寿山的人,倒是混得不错,连五关斩都熬过了,我真怀疑你们别有居心。” 这是想结束的意思,何庆善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咄咄逼人的沈景然,以往老三将他哄得团团转,从来都是笑着的。 老六站半天了,还是被嫌弃,他哄人这点真不如老三,不知老三算着日子后悔了没,他示意老六站远些,这嘴仗还得自己上。 “界境山送出去的人,就不是界境山的人,他们从来都没回来过,怎么能算我们别有居心。” 看来他背后的人快要失势了,所以着急,想着恩断义绝,只怕底下的人不会干呢。 至少李家家大业大的,听老六说一直被盯着,退路全绝了。 “都是向往长生的俗人,过去大家各凭本事,有赖左使英明,才定下合作的大局,沈兄,你得了好处,也不能翻脸不认人。” 他拍拍脸,眼神挑衅,暗示事情爆出来福门可丢不起人。 不敢再说话的孙天寿也猜到那边想断了,这事可断不了,福寿山的名额要紧得很,没到那里走一遭,界境山困在这里,人脉就断绝了。 李祖望死了,在李千秋的牵线下,他们又搭上了左使,才有胆子接着干了下去,这事是福圣殿的主意,还是李千秋的主意? 他的徒弟也在,事先也无任何异样。 “是,我是拿了好处,但我救不了左使,当初你们给我好处要我隐瞒,现在瞒不住了,左使再没有理由帮你们。” 没有理由吗?他可以一下子给出好几个,“做过的事,左使想撇清就撇清,也要问界境山答应不答应。” 沈景然拍拍孙天寿,“界境山的能耐,我活了几百年,真没发现有过。” 左使的处境或许艰难,但他们这股势力也不是一下子就被踩死了,急着割席太难看,说到底还是他们福圣殿差劲,几十年都找不到那个逃掉大宝贝,这事当初可是约定归他们自己管。 丑角当久了,沈景然想抹掉鼻子上的灰,往界境山脸上甩,把自己洗刷干净,没那么容易。 何庆善深吸一口气,“沈兄如此无知,几百年白活了,连界境山的价值都闹不明白,我无话可说,等这件事了了,你回去问问左使,他曲临安明白就行。” 西境快停了厄兽潮,就剩东境,只要东境一停,道缘石只能吃老本,福寿山维持的庞大道级体系就会顷刻崩溃,他们大衍之地所有道人的命都系在界境山之手。 这么大个事儿,沈景然竟然不知道?妙极! “大哥,沈上人,那女子还未停下,似乎有古怪?” 第415章 禁山密事5 一群独眼鸦聚成了一片上下半丈的黑云,慢慢地飘向远方,躺在黑云上的人想要起身,旁边的人摇摇头,他又不甘不愿地躺下。 “海潮,是不是再快点,沈景然他们已经开始了吧?” 林永南问得小心,五长老海潮可不是个只会玩独眼鸦的怪人,他一个实神境的人,想要神魂稳定都要人援手。 这已经很快了,再快些,那头的架还没吵明白,“再等等,还有一个生命顽强的天眷没倒下,大哥和沈景然谈兴正浓,我们出场的时机还没到。” 被一群独眼鸦架着,他随时都有被拘魂的危险,还是老实些,混个出场的机会。 “对了,你说孙天寿要不要留?” 林永南喉咙发紧,“界境山规矩不能动,唯两位长老有资格饮下圣血,孙天寿破坏规矩,他是界境山的罪人,只是大哥还生着我的气,我不敢多言,一切都仰仗你。” 老大绝情啊,为老二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老二是兄弟,他也是兄弟,就因为他能喘气忍气,所以要挨这委屈。 “好,听我的!希望你以后要一直记住这话,记到心里,就算脑子坏了也不能忘。” 林永南举起手,激动地抓住姜海潮的衣服,“绝不敢忘!” 手好像能动了! “尽头到底在哪?” 走到现在,素音已经连人形都舍弃,四肢着地向着前方奔跑,她越跑越绝望,自己好像一条孤独游荡的狼,没有族人,没有方向。 迷失中的焦躁点燃了她悍勇的狼性,她停下来,回望着来时的路,发出了震天一吼。 滋,尖尖的耳朵内卷了卷,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察觉到古怪,素音再一次发动了狼吼。 碎裂声比刚才更响,黑雾又重新回来了,从四肢慢慢地灌了上去,素音倾注灵力在尾巴上,尾巴很快长大,又升到丈高,左右抡动起来。 黑雾又消退了,素音的尾巴没有收起,她就这么一路往前跑去,黑雾很危险,要想不沾染,只能继续往前。 隔着无形的灵璧,孙天寿见识到沈景然的实力,他竟然很快能引出黑雾,吓退那只想要返回的飞狼。 “大长老今年找的界使天赋如此强,合该早早告诉我一声,若是赶在左使离开之前,咱们之间绝不会有刚才的误会。” 这只飞狼能在他的无极囚笼坚持五个时辰,还能破掉灵壁,那她身上的圣血品级肯定是绝品,左使的寿命还能再延一延,如此就有底气和底下的小鬼斗一斗了。 误会?都闹到掐脖子了,却说是误会,孙天寿不想再开口。 “老三误事,老六临时顶替,不然早就给你放信了,你和老三一向要好,我就是知道,也联络不了你。” 何庆善重新鼓出了大肚子,装得他可真是难受,没了肚子,吃下一肚子气都不知道往哪里搁。 “哈哈哈,大长老您鼓腹如吸金的蟾蜍,我同你一起就像谈生意,太俗气了,三长老就不同了,一手竹笙与我相交,坐而论道,清雅脱俗,道气纵横。” 嘴刁眼贪的嫩脸,都几百岁了还不知羞,装出一副多情公子的模样,背地里掩不住的心黑。 听到这里,孙天寿总算明白沈景然看不上自己的半个原因了,有些天生的东西没法补救,连大哥都不装了,他站在大哥后边,这小白脸拿自己也毫无办法。 “界境山灵物天成,随造物喜好,猫三狗四可没有置喙的余地。我看时辰差不多了,沈殿主赶紧动手吧,再耗下去,你可就误了回去的时辰了。” 骂自己阿猫阿狗,沈景然笑了,眼睛的光,比天光还要炽盛,扫视之处,何庆善和孙天寿都避其锋芒,心里明镜,这家伙又在趁机报复。 “那就让我的日知眼来打断她的腿。” 话音刚落,那双桃花眼里的光穿透灵壁,两三息之间,就落在了奔跑的飞狼后肢。 察觉到后腿异样,素音停了下来,重新恢复人形,僵如玄铁,她的小腿动不了了。 不行,还没找到尽头,就算爬也要爬过去,何况她还有一双翅膀,只是这样会不会被怀疑诚心? 草草包扎一番,素音重新变为狼身,绽出双翅,朝着前方飞去。 “这女子倒真是难办,我迷晕了她的族人,她仍不停下往前的脚步,毁了她的腿,她飞也要飞过去,就算剩一口气,她估计也要爬到天极大陆。” 沈景然收了日知眼,这么漂亮坚韧的女子,真舍不得将她毁坏。 自从知道这沈景然有个看脸的毛病,何庆善就想着,天眷素音一张脸不差,就算狼身也是那种惹眼的存在,光是一身的白毛就吸引住了目光,再加上那蓝银色的眼珠子,真怕他怜香惜玉的毛病犯了。 孙天寿不得不站出来阻止,“跟她耗下去也没意思,不如我们直接杀进去,捉了她。” “我没意见,动手吧!” 何庆善定定看了孙天寿一眼,人家就等着他跳出来干活,他还真跳出来,“老六,我和你一起,沈兄等着便是。” 罢了,再拖下去,沈景然真犯病。 从天而降的人,拦在自己面前,素音停了下来,心里升起戒备,“大长老,六长老,是我眼花了吗?我记得很久之前在红拂岭已经同二位告过别了。” 这两人出现在这里,那自己的族人,还有受伤的短腿,一定是他们在捣鬼。 “天眷素音,你是界境山任命的界使,我们是界境山的主宰,你便是听我们安排,我们出现在这里,哪有你置喙的份。” 孙天寿想着速战速决,大是觉非录之云海翻腾,一朵大白云化作无数朵小白云,就像是一张大网,已经朝着素音裹了过去。 素音重新展翅飞高,躲过云网,“大长老,要我死,也可以,但我想死个明白!” 刚才的响声一定是某种空间的界破了,她身处这个空间,被人操控,哪还有活命的机会,趁现在问出真相,候野王出手,自己还有反水的机会。 “你这女子,还以为多坚韧,不过一招,你就认命,沈殿主,出来吧!” 还有一个沈殿主藏在暗处,不知是何来路,殿主这个叫法,应该不是界境山的人,闲师盟的叫盟主,或许是福门的人? 素音缓缓落下,有意散开了银色的头发,“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我修为差你们一座山那么高,浑身上下并无特别之处,一条烂命,也就是能容灵、晦、厄三气,当个穿山过界的界使。” 沈景然这才发现她高挽的发髻散下来,竟是换了颜色,更显贵雅。 “素音族长千万不可妄自菲薄,入了我沈某人的无极囚笼还能信步驱驰数个时辰,真奇女子也,若不相通姓名,实为憾事!” 果然美艳无双,眉间的坚韧更添几丝不落俗套的气韵,沈景然白衣飘飘落下,“沈景然,风云谷福圣殿大殿主,今已四百岁有余,想借素音族长一样东西,且绝不伤你性命。” 第416章 禁山密事6 四百岁,埋到土里都烂得找不到骨头了吧,还在这里吟弄风月,孙天寿垂着头,心里狠狠地嫉妒了。 “沈殿主驻颜有术,比起旁边两位界境山长老,耐看多了。”算了算年纪,她也是五六十岁遇到了夫君,很能理解这位沈殿主随时随地飘动的情丝。 被嫌弃貌丑的何庆善默默走开,孙天寿有些不服气,“素音族长,他刚才一出手就断了你的腿,学他以貌取人,你的下场,哼!” 素音蹙眉,“沈殿主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如此实力配上如此容貌,还有如此心性,我就算翻脸报仇,也打不过。” 一片寂静中,两声轻笑。 她将散开的头发慢慢收拢,“沈殿主,你到底要借何物,不知到手之后,能否放我一条生路。” “当然可以,”沈景然人未动,操弄一阵迅急的风,断掉素音的一双翅膀,“美人身上的刺,要拔个干净,这可是我以为好友游戏世俗百年得来的不传之秘。” 不能跑,不能飞,才会任他们拿捏。 素音憋住气,这点痛还不如白猿放她的血那般痛,似乎猜到了点东西,她暗暗呼唤沉睡在神魂宫的野王,脸上本想挤出几滴眼泪,最后发现根本不行。 看来,只能暴露本性,头发被盘在脑后,她整个人开始暴躁,“你们要的东西,若是命,就痛快些取走,老娘不掉一滴泪,一直拖拖拉拉,算什么男人。” 原来不是个温柔女子,冰冷的眼扫过,沈景然有些失望,“孙长老,动手!” 孙天寿顿了顿,第一次做这种事,他不知要从哪里下手,很快何庆善的声音传来,“留一口气就成!” “不行,美人的体面不能丢,不许伤了她,一条连挣扎都奢侈的鱼儿,捆了打晕,打晕!” 沈景然的话让孙天寿有些切齿,怎么干活的人就他一个,堂堂六长老,任人呼喝。 素音早已全身暗暗蓄力,那双断腿以奇迹般的速度悄悄连接,狼形的断翅化作人形,背后的两个大洞,也不再淌灰血,注视着走过来的孙天寿。 他的手在慢慢变化,臃肿变形的十指生出了嫩芽,走一步长一寸,他们相距十余步,素音的双手悄悄分开,被衣袖罩住,就那么倔强地看着。 最后一步还没迈出,孙天寿感觉到脖子上的尖利爪子,他手上的枝条也攀上了素音,越缠越紧,灰血浸透了衣裳,像是汗水留下的水渍。 捂着脖子的孙天寿恨意翻涌,向后退去,还在挣扎的素音追了上去,素衣金纹的祭服爆开,像小刀子一样追着孙天寿,还有那三丈高的飞狼。 孙天寿运起灵力抵挡,飞狼好像在燃烧生命一样,就像踩沙子一样,踩住他。 “孙长老,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素音族长性情暴烈,你怎么就没有点防备心呢?” 沈景然说归说,还是没有半点要动手的意思。 何庆善不清楚修为差他们一截的天眷素音为何能将老六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但唯一的臂膀,他不能见死不救,手心的碧水君子,拥有尖刺的长月叶子被他掷了出去。 碧水君子是何庆善培育的灵植,可以说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带叶的尖刺瞬间挡在飞狼素音的眼前,快要钉上它的眼睛的时候,那片叶子也炸开了,那些尖刺纷纷掉落在孙天寿的身上,飞狼还认真的踩了踩。 孙天寿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飞狼十分嫌弃地又踩了两脚。 “大长老,就这点能耐吗?”素音的女声很能将人气死,何庆善的肚子又大了些,都是气的,碧水君子的叶子片片不虚发,片片落下尖刺钉死在孙天寿身上。 这等丢人的场面迫使他终于挪动步子,强力催动风雷,白色的闪电也被引来,全部朝着那只庞然大物倾泻。 片刻过后,又响起素音的轻笑声。 何庆善的肚子极速缩小,他嘴里吐出了一个如屏风面一般的罩子,落在素音面前,变成了一道锁链。 飞狼终于被捆住。 何庆善的手合起来,“沈殿主,既然是你的无极囚笼,何必要我们辛苦,老六伤成这样,他如何取圣物。” 走向倒地昏过去的孙天寿,将人扶起来,给他喂下碧水君子的汁液,这些尖刺侵蚀肌肤,易致人癫狂。 “大家有力出力,他既用尽力,便轮到我了。” 很意外飞狼能扛如此久,沈景然刚准备解开无极囚笼就察觉到一股力量藏在暗处,他不敢轻举妄动。 潜伏的青鸟见素音身上那东西实在解不开,为了不失它的身份,只好莽气地想出将那东西的主人打一顿,逼他自己解开的法子。 一股银光自飞狼体内析出,从背部刺入何庆善的身体,紧接着又一股银光拍向他的福泉宫,两股银光合流,又回到了飞狼体内。 何庆善毫无察觉的时候,遭受两次重击,他撑着一口气,不想在人前示弱,“沈殿主,你还在等什么?再不出手,要等我们死绝吗?” “素音族长,对不住了!” 沈景然提起飞狼,施展灵力捏住它的死穴,强行让素音恢复人形。 隐在暗处的青鸟感受到这个福圣殿的殿主力量之强,一时不敢轻易暴露身份动手,因为在不远处还有一个令他忌惮的力量。 这些顾虑全数告知了素音,她的眼光淡了些,又重新炽热,今日必死也不能求饶,转而求青鸟找机会遁走,去救自己的儿子。 算算时辰,他们应该已经拿到了东西。 沈景然一招制敌,令何庆善、孙天寿脸色比黑雾还浓,若是他早出手,自己怎么会受伤。 气氛如界境山浮台深藏的坚冰,想要将这坐享其成之人冻定。 “两位长老,这只飞狼或再有暗藏的杀招,尽数交予我便是,你们受罪为我开路,沈某感激不尽,不知阴月宝樽何在?不如取了圣泉,早炼出圣丹,两位的伤不治而愈。” 这话倒还还听得,何庆善早在出手之际便打了这等主意。 圣泉?素音彻底明白了,“你们处心积累编织这一套谎言,竟然是为了我身上的野王遗血?” “不然呢,放你们去天极过上好日子?做梦,你们天眷一族靠圣泉过界,这个秘密已经不是秘密了。我只是取走圣泉,不会要你的命。” 沈景然的手按在素音的后颈,一根硕大的长针插了下去,“你身上藏着的力量最好不要妄动,乖乖配合,还能活命。” 再过一刻钟,圣泉就会冒出来,沈景然站到一旁,凄惨之状令他眼疼,“两位还能起来吗?拿上阴月宝樽,准备接圣泉,我要开炉炼丹了,三年一开张。” 何庆善的伤比孙天寿要重,但他先站了起来,又扶起孙天寿,圣泉每一滴都无比珍贵,就算爬也要爬过去接着。 青鸟默默蓄力,压制着素音的银血,但那根长针令素音又感受到久违的痛,只要不被这些贼子夺走银血,痛死也值得。 “野王,这两个人死在你手里,也算是为我报仇了。”银血被这么多人觊觎,是她不曾料到的结果。 多少年,这地下有多少白骨在泣诉他们的恶行,天道不彰,贼子遮行。 第417章 禁山密事7 青鸟原先以为自己点睛之笔,令天眷有了筹码,负担起升界的职责,就不会死绝,没想到他们还是逃不过被圈养被掠夺的命运,而自己就是那个炮制第二重悲剧的凶手。 那些天眷根本没机会走到自己为他们划下的一片世外桃源,就死在了这些梦想飞升的人手里。 它不再迟疑,朝着界境山的两个恶徒毫不留情地出手,就算是天神也救不活他们了,圣泉也没用,得手之后便化作银光飞出灵壁。 这个福圣殿的叛徒且赊着,便是杀不死,以后也没他的好活。 再一次重创之后,何庆善和孙天寿没了站起来的力气,也不再奢望沈景然奋力抵抗这股暗中潜伏的力量,更怕他逃走。 “沈兄,打开无极囚笼,让老五过来援手,在禁地,他就是神。” 居然不是叫他去追那道银光,沈景然想,他们两个伤情惨重,暗中的银光逃遁,素音再无倚仗,圣泉即将见光,确实不能离开。 于是,依言开了无极囚笼,黑雾重新弥漫,沈景然翻出一叶小舟,将所有人都搬在上面,“我这云舟,比起翠玉辇,如何。” 他拿过阴月宝樽,将广口对着银针,不一会儿,有滴滴答答的声音传来。 终于出了。 只要不出变故,再等一个时辰,圣丹就大成了。 姜海潮远远欣赏着,那群孩子打开了界碑,取出了东西,他心里也一阵快慰,这都是当年胡净省造下的孽。 王君和多好的人,能在一次次厄兽潮中不落下风,居然被他搞死了。 九龙教的人都是没有心肝的人,他们靠着兜售重重的秘密,东奔西走,玩弄人于股掌之中,就和自己一样,阴毒讨厌。 但他不同,他看见努力的人,总想让他们活得长一点。 这些小孩应该是王君和的后代,他们又将重新开启一个秘密,自己很愿意让他们在禁地撒欢儿。 “海潮,那些孩子,你不动手吗?”已经坐起来的林永南也看见了四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他想起海潮对闯入者的残忍,不明白此时怎么就视而不见。 “你不懂,小人物的命运要有起伏,才有看客愿意追下去。” 林永南识趣地闭嘴,想必沈兄已经困住所有天眷族人了,不知他和老大、老六相处如何,他们那副尊容,沈兄应该不会给好脸色吧! 审视了自己身上的糟污,他重新换上了一身新袍子,这是他为升界准备的新衣,金色打底,又饰以青竹,腰间别了两只竹笙。 “沈景然会喜欢的,他会抱着它,直到永远。”姜海潮目光沉沉地盯着林永南身上的竹笙,他也有一支,不如这一对精致。 “我们要加快了,那处出了些变故,沈景然的无极囚笼提早开了。” 一句话勾得林永南心事重重,到底是什么变故,老六被沈景然出手杀死了? 驱散了独眼鸦,放逐它们去到另一处,姜海潮心生一丝厌恶,那些小孩子真不懂事,拿了东西还不愿意走,正在四处乱窜。 要是遇到沈景然他们,自己撒手不管的主意可就要起来了。 云舟纹丝不动地挂在半空中,沈景然捏了捏酸疼的手,除了调情和杀人,这双手从来没干过别的,冷不丁捧了半天杯子,还真有些累了。 重重黑雾如波涛,欲要拉下天公试比高,真相却是主事的来了。 “五长老,你可快点吧,你大哥小弟不济事,害我吃了老大的苦头。” 这姜海潮还挺有意思,大长老重伤,他还磨磨蹭蹭,一副不想见人的样子,躲在暗处。 何庆善抬了抬眼皮,“老五到了吗?他来了我就放心了。” “没来,我就说说!”来了,躲在暗处看你死没死,沈景然恢复欢快的表情,这点活儿,居然落到一个老头子身上,何其不公。 一声独眼鸦的嘶鸣清楚地传入何庆善的耳朵,他觉得自己的伤都快好了,沈景然捉摸不定,先前翻脸的架势历历在目,要是老五不在,他卷跑了圣丹也未可知。 “老五,大哥今日栽在一小小的女子身上,连累沈殿主做起了伺候人的活计,你快去换下他,阴月宝樽重得很。” “大哥,还是我来吧,老五哪里会这种力气活,”林永南站到何庆善的面前,说话起了特殊的强调,如有金石之声击撞,“沈兄,让您看笑话了,三年不见,风采依旧。” “我就知道你会来,界境山憋屈日子不好过,你跟我走,福圣殿只有一座山,也逍遥快活得很。” 瞧瞧,新衣的光彩都掩不住美人的疲惫,不过比起大肚子和小麻宝,还是颇为对他的胃口。 沈景然松开阴月宝樽,林永南顺手接过,这份量,也不枉老大老六受这一番罪了。 “老三,怎么是你?” “为何不能是我,大哥,我待你始终如一,就因为一件小事,你就闭门使我不得入,是不是老六挑唆的?” 孙天寿像条死狗一样躺在那里,眼睛盯着自己却发不出声,林永南特意敲响了阴月宝樽。 眼下形势分明,起不了身的何庆善认得爽快。 “你因小失大,我不过提前做了防备,你既然来了,一切既往不咎,只是老六因为升界牺牲太大,他有权分享圣丹,你不介意吧?” 沈景然看出林永南的犹豫,哎呀,这些脏活累活还是他来好了,“大长老,我介意。” 他说完,一道灵力移到孙天寿身上,片刻这个人就从云舟上滚落,“这就是我的态度,大长老,你现在重伤还要顾及他,有没有想过林兄的感受,这等仗着你的偏心威风起来的废物,我一根小指头就能要了他的命。” 这里最废物的就是他,也不怪那股来历不明的力量抢先就要袭击他,却对自己隐忍不发。 何庆善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胁,必须要毁了他们的关系。 “老三,你这位沈兄说是为你好,实际上他一个时辰前还在威胁界境山要分道扬镳,你没了界境山当靠山,他会拿你当回事吗?你和他是兄弟情,我和老六跟你就不是兄弟吗?” “不是,从你关上山门的那一刻开始,就不是,至于老六,他从未当我是兄长,那就不是。” 阴月宝樽将满,林永南重新正了正,“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趁你重伤对你动手,你的界境山大长老之位坚如磐石,所以,你不要费心编出些话来挑拨我和沈兄。” 沈景然搅了搅炼丹炉,这玩意儿真难等,“大长老放心,我也不会,以后福圣殿还要仰仗着界境山,我不会做出自断后路的蠢事。” “林兄,给素音族长止血,我这里就差圣泉了。” 看着林永南依言照做,何庆善有些不甘心,“老三,你一个人过来,怎么不叫老五?他守禁地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一直记着他的好,你不愿意老六,老五总不能不答应吧。” 真是聒噪,沈景然接过阴月宝樽,将圣泉引入炼丹炉,“青圣它老人家真是折腾,放着自己小辈不怜悯,却护起一群连家都没有的杂血,还赐下自己的圣血,提升他们的地位。” “能把人送上天的东西,也能让人下地狱,你们那位怜弱悯幼的青圣大概到现在也不明白这个道理。” 林永南感叹一句,又去忙着接圣泉。 “谁说不是呢!” 第418章 禁山密事8 黑雾之下,曾经满腹算计的六长老就这么落幕了。 大概他到死也没想明白,自己明明强过天眷素音,却在她暴起反击的时候毫无还手之力。 藏在黑雾中的姜海潮又唤出一群独眼鸦,就像抬林永南那般,避开云舟,将之抬走。 死者已矣,为他保留一份界境山长老最后的体面,全一全这一世的兄弟情。 离了云舟之后,独眼鸦不再避忌,它们嘶叫着飞离黑雾,一路朝着石头阵的方向而去。 永远都是没完没了的黑雾,苏四儿走在前面,后头紧接着是离钰昶,魏不语,王岳山和彩云落在最后。 吞下珠子的彩云似乎多了大半修为,及时解救了带着他们绕来绕去还在界碑附近打转的离钰昶。 “我怎么没想到这里的方向不是固定的,多亏了彩云指路。” 同魏不语换了位置,离钰昶掏出两粒增益丹,递给彩云,彩云抖了抖鲜艳夺目的羽毛,撇到一边。 “彩云说,这丹药杂质太多,配不上它现在的嘴,吃了也是麻烦。”王岳山闷闷地传话,他还有一句话没说,不知道怎么说。 彩云让离钰昶死了找什么缝隙的心,它现在指点的路是出禁地的路。 一朝富贵把亲断,离钰昶傻眼了,好丹药难寻,他又拉过苏四儿和魏不语,商量能不能拿出点上品丹药。 “你到底要求彩云何事?” 苏四儿被他逼得吐露实情,再次承认自己就是个穷光蛋,上品丹药根本买不起。 魏不语拍拍离钰昶得肩膀,安慰道:“凤云谷的八品炼丹师受不了穷跑了,现在最高的七品也就是大眼的师父,她都没有,我更不能有了。” “何况,你要的还是福兽能吃的高品丹,”她手里最顶级的也就是师父给的引道归。 “其实我在昭阳城见过,可惜那种丹药根本不卖。” 离钰昶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王岳山身上,“你看在我帮你找到祖父遗物的份上,能不能问问彩云,让它带我们去那道大衍之地的缝隙,这件事可不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们。” 原来是这事,苏四儿和魏不语觉得彩云应该会管吧,它的前主子就是为了保护大衍之地的人而死,虽然其中有很多秘密他们不知道,但他绝不是叛徒。 六只眼睛盯着自己, 王岳山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他不想说,说出来就是自私,“彩云不听我的,它不会听我的。” “你是它的契主,硬气一点,王岳山。”魏不语鼓励道,彩云的脾气确实火爆,王岳山软懦,他并不看好大少爷能压制住彩云。 苏四儿狐疑地盯着王岳山,他缩在一起的脸,颤抖的嘴唇,自己和魏不语三人好像逼良作恶的坏地主,不对,王岳山若真是怕彩云绝不是这副样子。 也许彩云早就给出了态度,王岳山怕他们误会选择咬紧牙关,但他们步步紧逼,他又心怀愧疚。 答案只有一个,就是那处地方太危险,彩云不让他们去,按最低的限度猜测,彩云不想让王岳山去,它要保护自己主人的子孙。 苏四儿拉过魏不语和离钰昶,说起那个只有他们三个知道的决定,离钰昶终于明白过来,他指使魏不语拉走王岳山,自己跑到彩云跟前。 “你带着王岳山先离开,我知道你有办法下山,但临走前能不能为我们指一个方向?” 【你们一个也不准去,这里有三股强大的力量,我无法抗衡,其中两股可以确定是绝对会与你们为敌,我带着你们四个飞出禁地,凭借令牌,你们还有下山的机会。】 真难为彩云说出这么长的句子,一点磕绊都没有,看来以前没少说话,离钰昶摇摇头,“你带着他们走吧,我一个人留下。” 一击成功,魏不语抱着昏迷的王岳山靠近,他身后苏四儿冒出头来,“彩云,你把王岳山带走吧,我要和离钰昶留下,还有哑巴也是。” 彩云扒拉过王岳山,将他藏在自己厚厚的羽毛之下,扑腾着翅膀抱了抱三人。 【令牌留给你们,只带他一个人,我走那处。找大衍之地的缝隙很简单,拿出一枚福钱,扔在地上,正面那个大衍二字顶上对着的方向就是缝隙所在的方向。】 “彩云,你告诉王岳山,我们一定会回去,他不用担心。” 彩云最后一人给了一爪子,头也不回地朝着一处飞去,苏四儿看着那道远去的影子,毫无愧疚之感。 “等等,你没把令牌给他啊,他怎么出去?” 离钰昶一脸歉意,说出了欠打的话,“彩云说它还有别的路。” 啊啊啊,这个蠢货,苏四儿忍不住了,彩云怎么不和她说,“你真信啊,就算有,彩云也会脱一层皮,你忘了,地下密室的典籍说过的,代价!” “我要是把令牌给彩云,你信不信它会一爪子把我们都打晕带出禁地。不说这个了,你们有没有福钱,赶紧拿出来问路。” 魏不语掏出了一枚福珠,“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福钱,不要问我。” “给你!”苏四儿爽快地掏出一枚,这还是她小时候攒下的私房钱,李大娘给的。 离钰昶一把抓过,双手拢在一起不停摇动,地上大片的黑雾,总觉得福钱要掉下去沾染上了就不准了。 放在手上应该也是一样的效果,他又耍宝似地绕着苏四儿和魏不语各一圈。 “开!” “等等,我听见有独眼鸦的叫声,很近,你们应该都在书中看到过吧!快藏起来!” 来不及看结果的离钰昶只好拿出隐形披风,将自己罩住,整个人还蹲在黑雾中。 苏四儿默契地跳到魏不语背上,又拿起披风将两个人罩住。 要是再长大一些,这披风就藏不住两个人了,魏不语顺从蹲下。 一朵方形的黑云从他们头顶飘过,伴随着独眼鸦嘶叫, 离钰昶抬起头,一个灵石扳指掉在他面前,他一点也不敢动,直到嘶叫声消失不见。 “这扳指上有个【孙】字,那群独眼鸦应该抬的是一个孙家人吧,界境山的人若是死了,就会被独眼鸦抬走,葬入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隔着一层手帕,离钰昶觉得有些难言,死人的东西,他要不要扔掉。 “独眼鸦远去的方向是彩云飞走的那处,你们说,彩云会不会撞上它们。” “应该不会,我们赶紧走吧,独眼鸦都出现了,它们的主人也许就在后面,万一跟我们碰到了才倒霉,离钰昶,你问出来了吗?” 离钰昶扔掉扳指,又焚了手帕,这才急慌慌地摇起了福钱,“走左边,去缝隙的路在左边。” “走吧,”苏四儿一马当先走在前面,魏不语紧跟在身后,离钰昶宝贝似得收好福钱,抬起头,就看见一股银光朝他们汹汹而来。 “苏师妹,小心!” 那道银光直冲苏四儿的额头而去,离得最近的魏不语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是我!让她适应一会儿!】 第419章 禁山密事9 那道银光竟然落入那个孩子额头,看来它就是一道神魂,纵然力量强大,没有身体的配合,根本掀不起风浪。 倒是这三个孩子胆大包天,居然要去堵成都于天与大衍之地互通的那条无悔路,他们应该就是让左使为难的另一股抵抗力量派来的吧。 资质不错,养大了又是一群不死不休的斗士,抬手让他们给别人添堵。 姜海潮驻足片刻,又往先前的地方赶去,大哥现在一定很想自己,比对老六还要想,老三和沈景然在一起,令他感到浓浓的威胁。 一刻钟后,姜海潮出现在何庆善面前,炼丹炉已经飘出阵阵灵气凝成的珠子,林永南的身边垒起了一堆天眷族人的尸体,除了那个还有一口气在的天眷素音。 姜海潮仔细看了看那张脸,凌厉而干净,一定是沈景然吩咐的,老三可不是一个惜花之人。 沈景然正在捉水珠子,这些水珠子就是他带给他背后主子的大礼,真是忠心的下属,自己享用珍馔,却给主子吃糠。 若是陷入天人五衰的左使知道自己扶持的是这么个家伙,会不会想立刻死去。 “沈景然,今年是个丰年,你还打着糊弄的主意,最后害的也许就是你自己了。我听说左使身体欠安,不要吝惜灵药才是,他活着可比死了让你们轻松。” 心头一颤,沈景然悄悄化解了来自对面的压迫,直起身,“我又不是傻子,不会做傻事。大长老刚还问起你,说要给你奖赏,你真来了,他又晕了过去,我看不如把第一颗圣丹喂给他。” “我讨厌这个味道,你们自己处理吧!”姜海潮心里泛起恶心,灵气太盛,他体内的厄气欢腾,想要冲出来决一死战,于是悄悄退远了些。 “这么大一炉子,那么多圣泉,最后炼出来不过三颗圣丹。”沈景然又拿出一盏新的炼丹炉,“今年多了一倍,我也能好好孝敬一下我家主子。” 林永南将阴月宝樽牢牢攥住,悄悄看了看姜海潮,“我这颗给你吧,沈兄,这次化险为夷,多亏你出力,老五已经告诉我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两位,我要重新撑起无极囚笼,你们这处炼丹稍微品级高点,老是会引来天雷。” “抓紧,不要毁了我这处宝地!”亲眼见识过炼丹引来的天雷发出的威力,姜海潮难得显露出一丝局促,惊扰到那群孩子可就不妙了。 地面又恢复到之前困住素音的样子,一丝儿黑雾都寻不着,云舟轻轻落下,林永南将身边堆积的天眷族人都推得远远的,“老六,这些东西!” “它们会处理,”姜海潮挥手,那一堆碍眼的东西就被扫出了无极囚笼,沈景然似乎没有看见,他正忙着起丹。 掀开炼丹炉的那一刻,林永南被沈景然早早拉到对面,“这些灵气不能浪费,都是好东西,林兄,快吸下去!” 三个圣丹饱满紧实,上面还缀有青鸟的身形纹路,林永南在银光中瞥见自己的脸,澄明如镜,心想,这一回的丹品确实不错。 “好了,让它们感受一下这个世界。林兄。劳烦帮我将圣泉倒入这里,阴月宝樽今年就算完成它的使命了,收好,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林永南点点头,“以后不会了,沈兄,你这回将丹药献给左使,他若问起,你如何应对?” 这个问题难不倒沈景然,他搅着炼丹炉,笑得有丝丝奸诈,“你们将天眷素音给我,我自会让他相信。” 这个问题,不是他能做主的,林永南暗怪自己多嘴,“我怕大哥不同意,不过我是断断不会阻止的。” “大哥还没醒,问起来就说天眷素音血尽而亡,已经葬了。”姜海潮早在来的时候,就猜到沈景然打什么主意,但没有阴月宝樽,他安抚了左使,也无济于事。 “我怎么没想到!还是海潮有决断!”感觉到老五的眼神在自己手上流连,林永南将阴月宝樽收起来,“就这么办,天眷素音就由着沈兄带走。” “多谢两位玉成!圣丹好了,我先尝为敬!” 沈景然同时拿起两颗圣丹,一颗递给林永南,一颗直接塞在自己的嘴里,“林兄,盯着我干嘛,唯一一次不讲清雅风度的时候,居然被你瞧见了。” 圣丹一沾上舌头,立刻滑向了喉咙,然后化作无数道银光直奔他的福泉宫而去,沈景然整个人由素白变做了银色,束好的青丝散开,眼睛变做了银瞳。 福泉宫里,银色成为当之无愧的霸主,将金色几乎斩杀殆尽,只余一力残存,他感觉自己还差一颗圣丹就可以飞升,与天同寿。 “林兄,今年的圣丹纹路分布平衡,没有以往那般偏颇,你放心吃下。” 见他毫发无损,林永南放下来心,将圣丹慢慢地放进嘴里,双手把住自己的发冠,君子不可披头散发,非雅。 “林兄,这个时候,还这么讲究,沈某佩服之至。大长老这颗丹药要现在喂他吃下吗?” “不必,让大哥好好休息,他为我和老六没少操心,等第二炉丹开了,我再叫醒他。” 林兄是怕当着自己的面,他们再吵起来,丢了界境山的脸,有五长老在,自己不好说让他去福圣殿的事。 毕竟五长老话里话外非常在乎他,沈景然自觉想到了关键,于是又抛出另一重话头。 “还有一事,李千秋让我问问界境山的长老,为何他们这么多年,始终造不出浑然天成的天骄。” 天骄?李千秋未免野心太大,像他这样最接近天骄的人,也不敢领受这个名号。 “能有现在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十全十美的东西容易招致毁灭,其实我倒有个主意,你把这圣泉分点给他,也许能管用。” 沈景然目光闪了闪,“五长老,说笑了。这件事是福圣殿与长老会的交易,李家的话,我带到便了结,其他事情一概与我无关,与福圣殿无关。” 李千秋合作的是闲师盟,跟闲师盟有交情的是孙天寿,界境山和福圣殿不过帮忙运出而已,其他的事情不归他们操心。 各走各的路,都跑到一起,就离打起来不远了。 林永南想到孙天寿留下的摊子,按规矩该交给老七了,但一向办事的都是老十,“沈兄,和李家的合作不会断,孙天寿走了,很快就会有别的人安排上,你让李千秋自己派人进来谈吧。” “好了,最后一炉丹也成了,”沈景然起丹,收走两枚丹药,“我要速速赶回去,说不定还能追上左使,你们界境山的家务事,我就不参与了。” 林永南拿走最后一枚圣丹,沈景然快速收起两个炼丹炉,又抱起素音,“失礼了,林兄,姜兄,道途艰险,三年后再见!” 又走掉一个,林永南将两枚丹药喂到何庆善嘴里,自己站在了姜海潮身后。 一刻钟之后,何庆善脸上的银光还没消退,他睁开眼睛,“你们给我喂了什么?” “大哥,都是圣丹,你一开口中气十足,说明圣丹起效果了。” 何庆善慢慢站起来,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却有铺天盖地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似乎摸到了道成的门槛,便彻底转变了态度。 “老三,老六他是咎由自取,我还是那句话,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我们都不提了,只是他的死,你要好好想一个理由,同外面的人交代。” 内视自己的福泉宫,已经全部是一片银色,他心中窃喜非常,终于完成了传说中的这一步。 按照典籍,全力运转起大是觉非录,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去天问山! “老三,升界之事已经结束,外面的事情交给你,我要速速回去闭关,若一个月没出来,你继任大长老,有什么事你和老五定。” 说完,他就化作一阵风跑了,心不免飘了起来,老子要飞升了,百岁余就有此福气,沈景然那个老白脸哪里比得过。 林永南语气略带沉痛,“就让他这么去送死吗?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我了。” “是,但你只要不学他一丝一毫,一切就不会发生!” 第420章 禁山密事10 成都于天与大衍之地的缝隙就在眼前,离钰昶看见这个闪烁着七彩之光的小小缝隙,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 离家百年历苦尝艰,终于有个子孙走到了这里。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抓起那细碎的七色石头就往身上揣,魏不语抱紧了昏迷的苏四儿,艰难地递出一个香囊。 “七色杂之以界,其石夺魂摄魄,佐以丹方,个中精妙丹者自有体会……用这个装,大眼之前就念叨过,可不能忘了。” 眼泪已经流到嘴边,连鼻头都湿湿的离钰昶突然笑出了声,“你是不是有病,她不过就是野王回神魂宫时有些不适,再过一会就好了,你知道我装这个干嘛吗?” 好好的哀思之情被他一个香囊全破坏了,离家祖上接下的任务,到第五代才走到这里,还不允许人家好好哭一场吗? “你来装,我先哭会儿。” 魏不语铺上披风在地上,免得野草中藏着的小虫子打扰大眼,这才小心翼翼将人放下,“行,都听你的。” 离钰昶重新酝酿着情绪,但眼泪始终掉不下来,他看着眼前晃动的人,背过身,坐在苏四儿身边,在膝盖上摊开那本紫桐录,将灵力集中于指尖。 “先祖敬知,三百载倏尔而归,离家功成止于五代,孙离钰昶承先祖之基业,化两代之乱根,今重上界境山,探知两界缝隙,……离家数代之背负,我将终结于此地,以启尊者,示福门之功德,禁通途浴无悔。” 写着写着,离钰昶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他先是细细地哭,慢慢地想起小时游荡隐卫村,窥探别人家的团圆那些狼狈而孤单的样子,小声抽泣终于变做嚎啕大哭。 青鸟蹲在苏四儿的神魂宫里,梳理着之前的事情,福门的叛徒竟然觊觎它的血,并视为通往飞升之路的圣泉,话本子都编不出这么离谱的桥段。 不知道是这群不肖的徒子徒孙疯了,还是它疯了。 尽管它想不起来怎么飞升,但绝不可能是吃下它的血就能飞升天极大陆,不知道是哪个自作聪明的蠢货想出这求死之道。 快要将人炸开的哭声打断了它的记忆回想,青鸟一下子暴躁起来,冲出了苏四儿的神魂宫,“吾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一看是也,青鸟有几分愧疚,还没跟他说天眷素音死了的事情,就在自己面前,他们把自己当作天神一般尊崇,自己却救不了一个人。 “哭吧,你娘确实死了,但别担心,等吾找到身体,一定会为你平息仇怨。” 消息暴露得太快,离钰昶、魏不语和痛醒的苏四儿都没有准备,同时像被雷劈傻了一般。 身为亲儿子的离钰昶率先反应过来,“野王,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死了?” 连一天都不到,她就死了,野王是天眷一族信奉的天神,难道在界境山还有它奈何不了的力量吗? 离钰昶跳起来,试图抓住青鸟的虚影,“你告诉我,你为何不救她?” 使者大人为了从半世浮城出来,几乎放弃了大半的力量,一小簇神魂还要靠受命池和弱水青泥,两年对于一个圣者来说,恢复的力量根本不够。 苏四儿朝魏不语使了个眼神,将离钰昶拉住,“它只是一道神魂,而且素音族长也不愿它盲目消耗力量,她把生的机会留给了我们。” 朝欢暮喜尚有回味,半个时辰内他却经历大喜大悲,离钰昶呕出声,他跪在七彩碎石面前,突然硬邦邦地磕起头来。 “娘,是儿子不孝,是我拖累了你,是我!我以为你是去那边过好日子的,就算我们永远不能见面,但知道你活着,与我而言也还有见面的机会,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青鸟见他额头都出血了,这连片的小窟窿还要靠他说出法子堵,千万不能真疯了,不如把那叛徒的名字说出来,给他个念想。 “那人自称是风云谷福圣殿的大殿主,叫沈景然,他们盯上了你娘身上的银血,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得知那是吾的血,吃下可以飞升。” 刘师傅知道这事吗?苏四儿悄悄地搓手指,心里如一群野鸭子被偷了蛋那般震惊,所以天眷一族三年一回的升界,就是来给人家送血,而不是真的当界使去天极大陆? “福圣殿的大殿主?”魏不语想起福圣殿那些动不动几百岁的人,他们沉寂的背后原来不甘于道途断绝,还要强行为自己谋一条飞升之路。 舅舅,一个无福之人都能操控自己的生死,想来福圣殿的宿老对飞升的念头怕是比人间帝王盼望子孙基业长青更浓烈吧。 四州一都没了飞升希望的人都被集中在风云谷福圣殿,他们的力量之恐怖,青鸟一道神魂确实抵挡不住。 “这位大殿主是不是从这里进来的?除了被把控的那条路,从大衍之地进来这里,只要这一条路了,使者大人,那个人是不是喝完银血就要回来了?” 如果他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们几个在堵缝隙,会有什么下场? “十丈之内,我能感知。现在应该还在那边。” 来不及了,苏四儿跑到离钰昶面前,“你娘以死换来的机会,我们抓紧时间堵住缝隙,赶紧下山,再耽搁下去,我们全都会被堵在这里。” 说完,她幽幽地看向远处不敢上前一步的黑雾,“我们在禁地里折腾这么久,为何禁地的五长老一直没有出现,他也在那边喝银血吗?” “没有,我没见过他。” 又一个猝不及防的消息砸来,苏四儿看向没有反应的离钰昶,“魏不语,要不你给他两巴掌试试?” “是不是太残忍了,他刚死了亲娘。”魏不语犹豫着走了过去,抬手就是两巴掌,“对不起,大眼让我打的。” 苏四儿磨牙,哑巴一定是在报复之前的事,“对,是苏四儿这个大坏蛋指使的,离钰昶,你再不清醒,离家只差一步终结的任务就毁了,你知道什么后果的,你娘白死,你离家先祖都白死,还有我们一起手拉手,排队死!” 最后一个字,苏四儿用尽力气喊在离钰昶的耳边,再不清醒,还跟个傻子一样念叨【没有了】,他们真就全部都没有了。 “还是吾来吧!” 青鸟的神魂五分凝实了七分,眼睛、嘴巴、翅膀都看出个囫囵样子,直冲着往离钰昶的额头撞去。 “痛……”遭受神魂攻击的离钰昶大喊着,泪珠子滚到眼梢,滴在手上,他仰起头,带着凄楚的笑。 痛到极致是没有泪的! “对不起,刚才同我娘说了会话。该补缝隙了吧?我刚听野王说,那人快要回来了,东西都带来了,我们抓紧补吧。” 他拿出香囊将黑黑的东西,稳稳地倒在地上,那一片野草瞬间变黑,“这些是淤泥地的黑泥,还有东西境十六城沉积的厄土、六城焚烧千年的厄兽骨灰、几万万个山门村的土,还有界境山的一捧土,把他们和七色石混在一起,最后埋上那棵始祖万木春的根。” 苏四儿越听越觉得离谱,这么浩大的工程,离家先祖到底何等天资,居然连这种方子都弄了来,还凑齐了。 魏不语默默地支撑同伴一把,这些东西太珍贵了,一点都不能浪费。 “等等,有人来了!”野王打出一道银色的灵力波,隔开这处的动静,“你们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吾来教训教训他!” 一阵手忙脚乱,离钰昶彻底清醒,“快,就算我们被抓了,这些东西也不能丢。” 第421章 余音缈缈1 劈开黑雾,沈景然抱着素音落地。 可惜美人命悬一线,不然带她出了无悔路,唤醒她,制造一场英雄救美,再隐居些日子,过一过风花雪月的日子,不愁美人的芳心落不到自己身上。 “可惜了!” 沈景然摇摇头,定格远处,眼睛顷刻收了笑意,无悔路怎么回事?看不真切了,还有别的东西跑过来搅局。 银光大闪,应该是逃走的那个东西躲在这里来了,居然找到这个地方,难道也是大衍之地的人? 将素音放在地上,沈景然凛然放声,“藏头露尾的鼠辈,你以为拦在这里就能阻挡我,你若是乖乖让开,我就当没看见。” 它哪里像鼠辈了,青鸟听不得这等贬损自己的恶语,驱动着银光追了上去,金银色相交集,沈景然收了眼底的漫不经心。 一道神魂的力量堪与自己战成平手,世所罕见的银色灵力,至少是活了五千年的老怪物才能有此圣品,可惜没有身躯承载,终究不及原来的十分之一。 他只要回去服下圣丹,也能达到这种圣品境界,用不着羡慕别人。 “前辈,何必拼个你死我活,浪费灵力,只要你放我过去,我们桥路不扰。” 【你这恶贼,休想。】 躲得好好的离钰昶远远地就认出了自己的娘,被这个狗屁殿主抱在手里,现在还蛊惑野王放他走。 野王一直没有现身,或许在顾及着什么,只有银色的灵力不停地打出,离钰昶再也不想忍了,多看一眼这人,他喷薄的怒火和仇恨就要将自己烧死。 把所有香囊和紫桐录全部放在苏四儿手里,他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 青鸟察觉动静,为了不使自己暴露,它收了灵力,贴在走近的离钰昶的额头。 “你是在找我吗?沈殿主,我真是没想到连死人你都不放过,一派仙风道骨,你是有多恶毒,才会生出这种世人羞于启齿的癖好!” 沈景然喊了半天,不妨跳出个小孩子,他自己喜欢年轻的面孔就够奇怪了,没想到几千岁的老怪物也是同好。 “前辈,你误会了!我是在救她,你要是不嫌弃,我还给你便是。” 能拿到亲娘的尸体,离钰昶动心了。 野王不肯现身,又贴在自己身上给他装门面,他装作老成的样子,“算你识趣,她明明是我先看中的,却被你伙同界境山那帮老骗子抢走,若我非神魂,你们焉敢放肆。” 【故意凑近他,抢回你娘,吾来对付他】 青鸟暗中蓄力,离钰昶身上银光大盛,一步一步走近沈景然,沈景然感受到迫近的窒息般的威压,退开半步,“前辈恕罪,您请!” 借着隐形披风,半藏在暗处关注同伴安危的两人内心极度煎熬,仇恨已经蒙蔽了离师兄的心,他们不能再跳出去给青鸟添乱。 除了求诸于福圣赐福奇迹,也就是等待结果,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苏四儿咬紧牙关,手不自觉地从魏不语的肩膀移到他的脖子,冰冷的手指头贴在他温热的后颈,魏不语全身唯一能动的脚趾收缩之后,又舒展。 离钰昶没有遵照计划,还把多年心血托付给他们,他借着使者的力量冒充老前辈,每走一步都是在自己和大眼的心上蹦跳,都是在寻死。 所以,他们两个绝不能再出意外,任何结果都不能。 还差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将变成最近,苏四儿的手环住魏不语的脖子,这一招真的好危险。 若是太远会被怀疑,若是太近,离钰昶借着青鸟的掩护一定会做些什么,她憋着气,小脸通红,所有力量都放在手里。 魏不语脖子感受到勒疼,整张脸憋得绯红,他忍不住小声叫了出来,就在他出声的同时,苏四儿快速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和鼻子。 手忙脚乱中,前方银光和金光同时炸开,一片模糊,两人什么都没看清就撞到了山石上。 风暴中心的两人,离钰昶被炸飞,他的身体一半在黑雾,一半在荒野,离他为之哭泣过的阿娘三尺开外。 他一伸手就摸到了女族长的手,温热…… 阿娘还活着! 离钰昶睁开眼睛,一切都是想象,他全身都动不了,阿娘的嘴角挂着凝固的灰渍,棱角隐现的脸有了脏污,素白金纹衣裙好几处裂口,整齐地贴着身体,应该是被人整理过。 他看向最有可能做这事的人,眼角带泪,“你竟然没死!” 沈景然重新换了一套白衣,徐徐走近,“偷袭我的力量确实厉害,但它区区一神魂,能奈我何?要是你们真的合为一体,我早就横尸于此。可惜,你不过一个小娃娃,那人更是草包,今日沈某逢大喜,且不与你们计较。” 他重新抱起素音,走到界缝处,“你们都是天眷素音的晚辈,我不便动手,但你们擅闯禁地,坏了五长老的规矩。” 离钰昶看着阿娘一步一步被带离,他愤怒地喊叫,一声一声地喊着野王,然而四野之境像是一片死地,再无回应。 沈景然探身入缝隙,留下最后一句,“五长老,我帮了你,你也帮我一回,除了这三个不知死活的福门小辈。” 五长老也在? 离钰昶睁着眼睛,黑雾刺着他的眼睛,前面站着一个人,但他什么也看不见。 “你要怎么杀我们?能让我和我娘一个死法吗?我想感受一下她死前的痛苦,我和她相处不过几天,日子太短,缺了一些刻骨铭心的痛,求求你帮我补上。” “办不到!”姜海潮轻声道,背后飞出一只独眼鸦,踩在离钰昶的脸上…… 何庆善心急火燎地飞出禁山,三位长老先前还悠闲的脸,立刻变得无比正经,正要汇报十长老在山下叩门之事,却发现正主理都不理他们。 脸刚阴下来,禁山之中又飞出一人,七长老一眼认出那就是三长老,心中报喜的念头再也压不住,脸上重新堆笑,“三哥,你总算回来了。” 他们被六长老欺压得连屁都不敢放,大长老一味偏袒,三哥软弱多年终于硬顶一回,最终第二个出来的人变成了他。 三哥,他斗赢了六长老。 林永南站定,“天行一纪,界守一方,奉业为本,固有续芳。大长老即将入侍天神,我遵其命将代掌管界境山,日后还要仰仗诸位。” 真变了,他的诅咒成功了,七长老立刻反应过来,“拜见大长老!” 凤安山的执事长知道大势已去,犹不甘心,“六长老呢?” 一直寻不到机会报复的八长老,也露出畅快之色,立刻命自己的执事长将之带走。 “六长老随侍界使,是大长老何庆善亲口指派,无法更改,今后我界境山上下待凤安山一脉要心怀感激,不可肆意欺辱。我要追随大长老承其最后心意,你等速速离去,守责尽忠,等待后旨。” 第422章 余音缈缈2 六长老倒台,新的长老会即将诞生,所有人都很满意。 七八九三位长老恨不得林永南现在就去拿大长老印鉴,宣布他们升位,从闲散长老一跃至实权长老。 林永南对他们的心思看在眼里,当年自己也是如此,听到前面的长老或侍奉天神或随侍界使,他只会更加渴望,更加疯狂。 就算知道他们要死,也不会露出一字,只会拼命回想新的大长老有什么忌讳,以前有没有得罪过他。 但他真的到了这一步,突然有种爬上山顶踩空了的荒谬感,还有坠入深渊的绝望。 日后之事无关当下,且送大哥最后一程! 何庆善冲进密室,身后有人跟着他丝毫不知,他一步一步走向天问山,这一回没有忐忑和疑惑,只有一种怪异的解脱。 他感觉自己回到了十几岁的年纪,骨头里的养尊处优养出的惫懒全都被火热取代。 到底是爬左边的洞和右边的洞,这个简单的问题只在脑子里过了一息,他就做下了决定。 左边,大衍之地和界境山都以左为尊。 头刚进入洞口,他就感觉到一阵银光,还有无数双打量的眼睛,界境山历任大长老都在,他们对他说,守业五十年,功成得圆满。 前辈的认可是最好的仙丹,在苍老的笑声中,他闭上了眼睛,其实不止五十年。 林永南第一次感受到没有灵力奔走在黄沙地的痛苦,大长老比他老上许多,却健步如飞,早已看不见人影。 他坐下来脱靴,脚后跟已经肿了,将靴子里的沙都倒了出来,便改了主意,提着靴子追了上去。 卷起的黄沙像火一样飞舞,他的来处和归处全都消失在尘雾中 “我是谁?我在这里做什么?” 林永南双手使劲击打着额头,终于想起他是界境山的新任大长老林永南,他来此是为了朝拜天问山天神,接受大长老印鉴。 风吹着黄沙,卷起沙潮,林永南快速趴下还是被浇了个满身,他鼓起勇气往前跑,穿越层层沙雾,终于见到了天问山。 两个洞口就像两只黑黢黢的眼仁儿盯着他看,林永南毫不示弱地看了回去,“大衍之地和界境山都以左为尊,我选左边。” 他踩爬着接近左边的洞口,探手摸出了一个长长的东西,“是竹笙!” 是不是搞错了,林永南怀疑地看向手里的竹笙,比他的手艺更好,通体黝黑,是他不曾见过的新品灵竹。 要不看看右边是什么? …… 界境山出大事,天大的好事,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等尘埃落定,可惜永安山不请第一人,他们不敢去。 “老五,这盆死了的碧水君子,你说怎么处理?” 姜海潮被永安山的执事长请来,却发现是为了这点小事,“大哥,五长老一向只管禁山之事,这盆既是天神所赐,你就好好养着,也许哪天它就起死回生了。” “你不愿升任二长老,我不勉强,如今前面几位长老空缺,我想是时候要按规矩提拔新人了。” 林永南将碧水君子放在一边,“规矩在那里,长老轮流坐,今年到我家。你既然固守不挪位置,我列的这个名单,你看看吧。” “我并无意见,一切都听大哥的意思。大哥,二长老管刑罚,三长老管东西境,四长老管小辈修行,五长老管禁地,六长老管各处往来,七长老、八长老、九长老管执事山头内务,十长老管山门,千万不要混了规矩。” “我晓得,闲师盟又要上一批要紧的货,我已叫六长老接应上山,禁地那处还要辛苦你走一趟。” 现在的六长老不就是以前的十长老吗? 大长老这么快就除了山门封令,把人放了进来,姜海潮转身,差点忘了十长老。 “等等,升界之事已过三日,今年入浮台的小辈该放出来了,再晚,他们就赶不上去大衍之地的飞舟,此前由你负责,也要善始善终才对。” “是!” 姜海潮应下,一路死命地赶往禁山,站定石头阵就发现一地的独眼鸦尸体,“不知死活!” 他的眼睛望着几丈开外的山崖,现在什么人都敢把这里当成随意进出的地方了吗? 农真,不能留了! 守本山,一直沉寂的农门子弟们终于扬眉吐气了,从十长老升到六长老,不过一个巴掌数得过来的日子,他们却仿佛经历了世间的真理。 如那春日枝头的嫩芽,跟着含苞待放的花儿,享了一场夏日的瞩目,转眼升界前后的暗潮汹涌,六长老一去无归,他们便骇得连山都不下去了。 曾经跟着凤安山后头耀武扬威的日子就像脸上的疤,背上的疮,本以为要在秋冬的凄风苦雨中,再守个几百年,等下一个农姓长老上位。 谁知永安山又带来一个新的春日,六长老之位落在了守本山,管着各处往来,跟界境山过从甚密的不过两处,闲师盟和福门。 那些大衍之地的产息灵物日后不必看人脸色,以后尽入守本山,人世间的起起落落也不过如此。 “老祖宗,闲师盟那处不如派我去,先头的成规都在我脑子里记着,这第一次登台,阿来一定替您唱好了。” 农来对着一扇紧闭的大门,心里对这份差事有七成的把握,老祖宗最喜欢他这一头黑得发亮的头发,说他是个体面的孩子,长发越长越能干。 老祖宗有午睡的习惯,早就知会了大家超过一刻钟可以逾矩,一刻钟之后,农来推开了门。 “来人啊,快来人啊!”他还没靠近就滚了出来,躲在柱子边,瞧着里头的动静。 很快,卧床几日的执事长也来了,农来有了主意,“我去请二长老,你去禀告大长老。” 老祖宗这块招牌真的到了,农家这回真没救了,他要回去告诉其他人。 执事长往屋里看了一眼,一个乞丐似的人坐在地上,旁边躺着个人,两人似乎有些像,他想着看仔细些,又近了几步,与一双下垂的眼睛装个正着。 这位灰泥里打过滚儿的,才是六长老。 “子孙不争气,让执事长看笑话了。贼子已除,大长老那边我亲自去一趟,你把这人装箱,亲自送去闲师盟,告诉他们务必交到秋风煞手上,否则再不得上界境山。” 执事长领命而去,很快,抬水、奉衣、捧巾地如鱼龙贯入。 姜海潮登上浮台,捧着一个碎成三段的三寸石像,一点点地捏成了灰,脑海中想起那女子咯咯娇笑,还有那一头青丝,就像织机上的线团,没完没了。 她以为自己会被困成蚕茧,却没想过她的命早就被胡净省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九龙教的人很看重自己的死法,他们和他们以外的人都会有一个替身石像,但他们可以令别人首尾断连,却决不允许自己的本来面目少了一点。 第423章 余音缈缈3 丝竹之声再起,永安山比以往多了不少人,门前枯死的碧水君子总会引得人停留,有些念旧的人还会悄悄输点灵力。 农真带着一脸忧色踏入竹屋,又满怀失望地离开,为什么突然就成了六长老,他什么都没干过。 “老祖宗,一点不少,这支竹笙不如给我!” 林永南觉得自己忘记了好多事,但他认得每一个人,能清楚记得每个人的名字,就连制竹笙的手艺也精进了不少。 这只竹笙该给农真的,他因为长老会的疏忽几十年不见天日,却没摊上好福气。 凤安山过往还在人人的心里,抹不去,消不掉,他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阿灵,这只竹笙给你可以。” 眼前讨好卖乖的孩子,他一眼就能她在心里不平,为她那个失去的摸福骨名额,她想要自己用大长老的威权令四长老改口。 “但你要忘掉你心里想的事情,再也不能提起,界境山的好男儿处处都有,你挑一个合心意的,要是不愿意,你学你阿姐出去找也成。” 林灵双有些害怕那双冒着黑气的眼睛,以前的老祖宗明明没有,多了这点,她感觉不到一点老祖宗的偏疼。 “去大衍之地找,也可以吗?” 也不是不行,“你想去大衍之地可以,但你被剥夺摸福骨资格,要想去就要放弃你的身份,再也回不来,你还要去吗?” “要!” 林灵双带着那只竹笙拜别,一口气跑到了禁山,跪在那里。 “我是永安山小辈林灵双,有事请见五长老!” 回应她的是一阵阵嘶哑的鸦声,禁山主人不在,勿扰。 五长老姜海潮眼下要做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开放浮台。 飘飞的雪花落在浮台上,慢慢盛开成了水,水在黑雾的追逐下,最终又变成了冰,冰一片片碎裂,浮台重新出现。 李俊茂从里头爬了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了隐在黑雾中的脸,他想象的一张脸。 “晚辈风云谷享福堂李俊茂,拜见五长老!” 享福,享福,有命才能享,得的福骨不错,是个能享福的命,姜海潮看着眼前的小辈,“有两件东西要托付给你。” 感受着无边宽广的天地,取用不进的灵气,李俊茂听得此言,讶异地抬起头,又顺从地应下,“承蒙界境山惠赠,五长老请托,晚辈定当尽力。” 姜海潮拿出一个香囊,“将此物亲手交到斩福司尊者刘清明手中,过你师父的手和眼都不行,这是第一件。” 李俊茂接过,姜海潮看他脸上还是那副机灵的笑,“不打开看看吗?” “晚辈幼承家训,不敢越礼,令家族蒙羞。” 假正经,姜海潮手上的黑雾又飘到浮台另一处,“我给过所有人一个公平的机会,但你拒绝了别人的希望。” 他说的是林灵双吧,此生再遇,他会还给她一个人情。 浮台里慢慢地爬起来一个人,踩得碎雪块吱吱作响,李俊茂知道又一个人爬出来了,但他没有回头。 “等我交代完她几句话,你就立刻带她下山,正好赶上阏逢的探灵池泡两天,然后上飞舟。这是第二件事。” 李俊茂回头,发现走过来的是孙眉娘。 “孙眉娘,这是你的两件东西,收好!你家老祖宗教了你很多事,你是个聪明的,以后就跟着他走,这是你家老祖宗为你定下的未婚妻。” 这个消息太突然,以至于李俊茂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他看着孙眉娘右手上的令牌,大大的【享】字,是享福堂出入的令牌! 孙眉娘闭了闭眼,“多谢五长老转告,我晓得的。”她捏了捏手里的扳指,这就是老祖宗的命数,没关系,自己会帮他续上。 “李公子,事不宜迟,眉娘扶你下山吧!” 被唤作公子的人此刻有点腿软,上了趟山就多了一位未婚妻,而且她还比自己大几岁,不敢想以后回风云谷的日子。 眼前的黑雾飘来飘去,始终未离开他的视线,李俊茂识趣地道谢,与未婚妻手挽手地出了山门。 离了界境山有一段路之后,李俊茂突然甩开了手,孙眉娘立刻停了下来,泪珠要掉不掉,李俊茂有些慌张。 “李公子,我家老祖宗已仙游,眉娘是个累赘,蒙你好心搭救,此去大衍之地,亲缘断绝,援手难支,眉娘不敢占福门第一门庭李家儿媳的名头,更不敢奢求能做公子的未婚妻,只想求一个托庇之所,还请公子成全。” “眉娘,你我姻缘已定,”李家从未有小辈敢自行退婚之事,他若敢做,小房一应荣辱都将灰飞烟灭,自己就算想推脱,也得师父点头。 “你是我的未婚妻,此生若无意外无法更改。我在一日,便对你负责一日。只是李家虽是世代传继的大族,但也不敢迎应福门第一门庭的冠称,李家小辈立身立名全靠实力,你日后努力修行便好。” 孙眉娘擦擦眼泪,“都听公子的,眉娘记下了。” 界境山行不过两山里就是阏逢城,李俊茂上过山还记得路,带着孙眉娘径直往城里赶去,走到一半,他想起之前苏四儿送的引道归。 先后次序虽说搞反了,但这顶级丹药不吃白不吃,又分了一颗给孙眉娘,两人停在路边坐了一会,待消化了半个时辰。 刚准备起身,李俊茂就感觉有东西砸在自己的背上,孙眉娘尖叫着跳开,迅速反应不对,又过来扶起李俊茂,又镇定地辨认那坠物。 “是个人!” 顾不得背上疼痛,很想知道哪个家伙能让他这么倒霉,李俊茂立刻将那伏地的人翻了过来,“王岳山?” 他喊出声就后悔了,王岳山跟着苏四儿一起,不管他如何会出现在此处,自己张扬着喊出声,万一把人都招来了。 凝神静听,确认周围再没有人,李俊茂才解释起来,“这是我同期,他跟着的同伴惹了点麻烦,估计被人追杀至此。” 孙眉娘点点头,“我有面纱,可以给他。” “不用,他应该没事,可能就是灵力没了,我背着他进城,去探灵池泡一泡也许就醒了。” 李俊茂离开后不久,守本山的执事长带着人也下了山,折腾了好几个时辰终于办妥了六长老的吩咐,将东西送到了闲师盟。 闲师盟的人不敢怠慢,又派人将东西送到阏逢城秋风煞的居所,已是人去楼空! 殊不知不知去向的秋风煞此刻面对的却是棘手的两人,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走,但想来想去,还是告知一声,于他也是一次了结。 寄魂折骨扇散出银针被如数挡了回来,一刻钟之内,他处处落败,秋风煞颇为为难,行走成都于天凶名飘扬二十年,唯有今天最为憋屈。 界境山的禁地收了他半条命在先,不然这两人拦不住他,剩下半条命绝不能用尽,不然闲师盟的人会反扑着上来咬死自己。 “你们浪费时间杀我,不会成功,但此刻上山救人,却还有七成的把握。” 离恨天看出秋风煞修为不对,心里诧异,找死发疯似地把他们约来,只为送死可不是秋风煞的风格,拦住想要上前许家川,“这话什么意思?” “当初的三长老已经晋升大长老,许家川,作为大长老的人,你已经成为那升天的鸡犬,有空为难我,不想想你的好侄儿和他的同伴还等着你救命呢?” 第424章 余音缈缈4 老祖宗成功了? 心神松懈下来,许家川与离恨天交换位置,又动起手来,“再急也不差这这点时辰,你杀了我徒弟这事,遇上了必须要算清楚。” 他辛苦培养的好徒弟,还有昭阳城里夜夜愧疚的阿勤,这简直在剜他的心,割他的肉。 阿勤说等她历练完了,就和杜玉成亲,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搞不好闺女这辈子都不想嫁人了,当初鼓励她去昭阳可是自己的主意,阿余承受不住这个后果。 许家川的攻击柔中带刺、带刀、带生死之气,福门、闲师盟、界境山的招式路数都沾一点,又都不沾,秋风煞勉强躲过,看着修为平平,竟是个难缠的货。 这人咬着他有什么意思,这回从头到尾又不是他的错,只怪他名气太盛。 “停下,你徒弟不是我杀的,他死在六长老的人手里,与我何干,我说过不入前方三城,从不食言。离城主,你快劝劝啊。” 确实可以收了,离恨天想,他把自己约在屠维城,确系守诺之人,再次拉住暴走的许家川,“你找我们过来,为何?” “天下没有圆满的人和事,我试过了,上山救人终究还得靠你们,离家小公子和另外两位小友在界境山五长老手里。” 人救不出来,不能怪他,独眼鸦隐藏太深,就算是智者来了,也得服,毕竟纯纯一只独眼鸦,无关风月。 “你走吧!” 孰轻孰重,许家川还是分得清的,离恨天的目光太过炽热,意思也很明白,他得回到界境山做个鸡犬,把闯祸的小辈捞出来。 “你在山下也不能闲着,我见过五长老一两回,他绝不是老祖宗能压制的人,老祖宗也不是徇私的人,我上山救不出来人,就表示他们想和真正的人谈不想轻轻放过。” 明日就是福月最后一天,他们应该出不去了,许家川也不是林永南的至亲,就算他偷天换日,也要好些日子,离恨天重重的叹气,察觉错漏又换成点头。 “我明白。” 两人沉默着在传送阵前分别,离恨天不放心地又嘱咐了一句,“不要在里头打起来。” 许家川甩开衣袖,“拭目以待!” 一进传送阵,看见秋风煞,许家川还没避开,那人却先避开了,他憋着气,合着都觉得自己小气爱报复,许家川偏偏跟了过去。 狗皮膏药,秋风煞花了小半个时辰重新混入人堆。 此后,许家川再也没见过秋风煞,他一出传送阵就被拦住,是老祖宗派来的人,还有二长老的人。 “要我当强圉城的城主?” 来人是永安山的执事长,只笑着回了句【是】,许家川惊讶一句也就接受,毕竟人家都走了,他说给谁听。 任命迟早会传到各城,只是这份惊喜是二长老的示好,还是老祖宗的意思。 如果是二长老自作主张,他就是被坑死了,界境山回不去,阿离那臭小子该怎么办? “许城主,这是强圉城城主印鉴,二长老吩咐说这地方清闲,有事千万不要慌,想着有他们就是了。” 这话不好吞,得慢慢嚼,看来还真是二长老的意思,老祖宗默许。 秋风煞隐在暗处,这下真不是他不出力了,界境山断了九龙教,现在捏住风云谷的小辈,还是福寿山守本派的小辈,看来也是得了外头的消息了。 智者想必早猜到了,所以让自己加一把火,只是九龙教内部也不平静,回去了还不如留在这里, 推开自己宅子的大门,发现一口箱子孤零零横着,这等难受的画面像是堵在他的眼睛里。 他跑过去,开了一条缝,了然之余化出灵力点燃了那口箱子,又撇干净了灰烬,“独眼鸦!” 秋风煞含着一口悲气再度登了闲师盟旃蒙总部的门,门口的闲师听他报上名号,皆不敢随意动弹反应。 那口箱子装的东西,他们可都传遍了,这人惹不起界境山,说不定就会拿他们闲师盟的人杀杀性子。 “我心情不好,想问盟主借一件东西,拿到就走。” 很快有人送出一枚黑石,“盟主说,债已还清,希望扰人清梦的事不要再有。” 好不受待见,那么多春花秋月,竟然避之不及,秋风煞假笑了一下,消失在人前。 一天之内东境就传遍了两件事,秋风煞这个恶煞走了,力压强圉城新城主乃界境山大长老之子的消息,更为人所乐谈。 “无稽之谈!”离恨天挥退辅卫,坐在书房的地方,这下所有的希望都在昭阳城,许三成还没归来,日子又要往后延了。 今日是飞舟离开成都于天的日子,三年期满的人都要走了,连秋风煞都赶着要离开,唯独心心念念的臭小子错过。 阿离认识的这批人里头,应该会有登上飞舟的人吧,秋风煞只说了三个人,那就等于王岳山逃出去了,他那边只要一进风云谷,兴许比许三成这边办事还要利索呢。 在绝对的实力和秩序等级面前,一切都在须臾山崩地裂。 离恨天当初在荒山村被逼挥刀的时候,瞧见过苟老的心如死灰,如今轮到了他,灰飞寂灭,他甚至连句话都托不到,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身上,希望他能带出消息成功救出离家最后的子息。 身负厚望的王岳山自飞舟醒来,一睁眼就看见了李俊茂,还有一张陌生的脸。 “怎么是你,这是哪里?”他起身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这里没有黑雾,陈设十分熟悉,他上了飞舟? 李俊茂藏下丹药,偷偷递给孙眉娘,“是我,被你从天降砸在后背,然后背着你跑东跑西看医技师,喂丹药,想尽办法都不醒,一上飞舟,不到半个时辰,你就醒了。” 这态度,分明故意折腾他! “她是谁?你和我住一起?”王岳山算了算人数,不对啊,他们四个人,两人一间房,怎么都不可能插进李俊茂。 “我们仨一起,”李俊茂以为这个答案成功噎住了王岳山,哪知对方刚还防备的脸,迅速变得苍白,转身就往外跑。 “他就是少爷脾气,接受不了和女子一屋很正常,眉娘,你别见怪,我去劝劝他。” 眉娘凭借享福堂的令牌上了飞舟,但她不属于福徒,连身份牌也没有,只能和他一起住,正好有个昏迷的王岳山,李俊茂主意都想好了,结果王岳山他醒了。 王岳山听着彩云的话,根本不相信他的同伴还陷在界境山的禁山,但彩云翻腾的虚弱气息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同伴和契兽合谋踢了出来。 他一脚踢开隔壁的门,看一眼又退出,一间又一间,整层楼都空了,他又到另外一层……全都不是。 “看好他,不要再放出来了,否则下次就不是二十福玉的事情了。” 李俊茂舍了尊者徒弟的面子,又搬出王老夫人的名头,还花了二十福玉,总算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领了回来。 两年多不见,脾气本事都长进不少。 “魏不语、苏四儿都没在,我早就看了,不然我也不愿意和住一起。” 李俊茂将人重新安置在地上,看向安安静静坐着看书的眉娘,“你真决定重新修习福门的功法,这可不是几年的时间能成的。” 孙眉娘捏住书页,“我喜欢看这些,也愿意学,只盼能跟在公子身后。” 五长老不按正常路子送她上福寿山,摆明要她去争风云谷的名额或者求李家,她绝不能在实力上被人看不起。 当日,擂台上李公子的威风可是实实在在耍在了孙家人头上,纵未交手,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最可怕的是,他并不是最强。 连地下躺着的人都自己拿到了福骨,跟他们不一样。 “风云谷高手比你们界境山的山头还多,你不必担心,我的承诺永远不会变。” 第425章 余音缈缈5 要被送入福寿山的人爬出浮台之后,他们的未来都全权交给了四长老处置,姜海潮自此不再过问。 但孙天寿明目张胆塞入浮台的人,姜海潮却有自己的主意,他计划将他们培养成自己的耳目,暗中放下山,监视东西境的动静。 尤其是孙天寿算计长老会的伎俩不可再,但下山之前,他想带回禁山调教一下。 还有那一批被秘密送上山的孩子,姜海潮想了很久,最终决定瞒下他们,也许有天真的派上用场。 如果哪天有人洞悉了他所有的秘密,那就是他死亡的时刻,但他绝不会去做一个混死度日的守山长老,守着秘密死去。 怀着一种为己癫狂的宏愿,姜海潮露出了他离家的第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将他耳边连绵的机杼声都遮盖了。 “永安山小辈林灵双,有事求见五长老!” 林灵双托举着竹笙跪在地上,对着飞流,背有些弯,脑袋更是快看不见了。 “声音难听,有何事,非要跪着说,站起来!” 林灵双没动! 应该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姜海潮将身后的初一等人都腾转至禁山,这才站到她面前,取走竹笙,略一感受,与以往相比,多了几分冰冷的力量。 “如果大长老同意你的所求,我一切照做,林灵双,你可以说了。” 林灵双见他先应承后问事,知道自己成了,撑着手站了起来,“晚辈想去大衍之地,我觉得我应该去那里,也必须去那里。” “去那里做什么?你没有福骨,走不了。” 仅一句回话,姜海潮便断定她生性散漫,成不了大事,放在大衍之地就是一个死。 “如果失去修为,你还愿意去吗?” 此威胁击中要害,她从小供应在界境山,不知世俗繁华背后的艰深,行步坐卧皆有算计,一个连摸福骨资格都被算计的人,她会怎么样? 看来,界境山的闲书在孙天寿的几十年放纵下,还是太多了,该风请四长老清一清。 “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求五长老成全!” 少年之志勿绝,听说于竹笙制作上得了林永南的亲传,这也许是她以后仰仗的东西,姜海潮将手里的东西还给她。 林灵双紧紧抓住竹笙,闭眼,脖子挺得直直的,“五长老,动手吧。“ “大长老既准,我乐意成全,你的修为不由我动手,自有因果代价来收。” 姜海潮踏入禁地,“走吧,我送你过去。” 界与界的缝隙不是寻常人家的茅房,能借能过,就算天神过去也要付出留下一条隔壁的代价。 当然,凡事都无绝对。 苏四儿和魏不语被困住无悔路附近的一处竹屋,心怀惊惧,对周遭的动静无一不知,但就是找不到出口。 “这几日,老有独眼鸦抬着夜仙匣往那处丢,原来闲师盟的生意是跟界境山合谋的。” 苏四儿想到冒死要堵缝隙的家伙如今全身不能动,心里就一阵堵,早知道就快些,把那处封死,这些东西就不用过他们的眼,嘲笑他们的蠢。 外头那些阴毒小人害死的人,就会少几个。 “醒醒给的保命丹都喂下去好几天了,还是没有动静……亲眼看见有人抢走亲娘的尸体,气性大的早就自绝了,他还存着气就是心有不甘。” 应该是心里落下的病,想通了就醒了,魏不语自从了解离钰昶的全部计划,突然对自己的身世感怀都淡了许多。 “大眼,我们能等来救我们的人吗?” “会的,只要我们熬过去,熬到王岳山回去禀告刘师父,他一定会来救我们。就算刘师父不来,还有许师父,还有离城主,还有许统领,就算这这些人都不来,还有虎子。” 一口气数出这么多人,看来大眼心里也清楚他们或许等不到有人回来救,“可惜无悔路之事,王岳山知道不多,对那个福圣殿殿主更是不知情,否则他回去一说,我们就算死了,也值。” 秋风煞这张乌鸦嘴,他引自己上界境山,还提前判定自己生死,自己绝不会如他的愿。 “我们不会死,死在这里不值。牵扯到福圣殿,刘师父怎么想怎么做,都是他考虑之下做出的决定,未必会像我们想的那样,杀祸首以正公理,所以我们想要什么,还得我们自己动手。” 竹屋外的野草摇曳,苏四儿察觉动静起身,脸上暗影消失,打断想开口的魏不语,“有人来了,出去看看。” 门开了半扇,苏四儿有意识地拉着魏不语挡着风,看着一前一后走近的两人,猜测着他们的身份,他们要做什么,是来杀自己的吗? 如果是杀自己,怎么又带个比她们大不了几岁的女子。 想到此处,苏四儿坦然地将另一扇紧闭的门打开,又将魏不语拉走,然后端坐在离钰昶身边,拍了拍右边,示意魏不语也跟着坐下。 大门开着,他们只要进来就能看见,风云谷的人临死也有骨气,绝不站起来迎接这些恶人。 门外一团黑雾飘过,黑雾上生了一个面目迷糊的男子,滑过苏四儿两人的面前,然后是一道飞扬的裙裾,牵引着一位泪眼朦胧的女子。 “他们好像不是来找我们的,”苏四儿想到另一种可能,冲向门口,魏不语也跟着起身,“这里的缝隙怎么像奇珍楼,什么人都接待。” 跟奇珍楼有什么关联,苏四儿揉揉鼻子,“奇珍楼更贵吧,没几大千的福玉,能放人进去?” 那女子擦了擦眼泪,又拜了拜虚空,一只脚跨入缝隙,身后又追来一名年长的女子,不住抹泪,“阿双,你要自弃于家族吗?姐姐和你一样,没有福骨,也向往界境山之外的地方,后来在西境遇到了你姐夫,东西境的好男儿多得是,以你今时今日的身份,好郎君随你挑,没人敢不愿意!” 私出无悔路,没有回头渡,林余双恨自己怎么就因为阿勤出事,忽视了妹妹,一味阻拦怕是弹压不住她的倔强,“你从山门出去,光明正大地出,光明正大地回。” 姐姐很好,但她想错了自己,林灵双收回那只出界的脚,“然后觅一个如意郎君,生一个阿勤一般的女儿,像你一样天天守在界境山,阿姐,我不愿意。” “不想成婚,还有别的,我这样的日子不行,成都于天二十二座城,你一座一座玩,也可以啊,有天你不想玩了,像阿勤一样想着当个城主,去退厄兽潮挣名望,都可以啊。” 林余双自觉自己和阿勤是不同的路子,但成都于天这么大,已经容得下她们的差别,为何后来的阿灵还要跑到另一处。 “这些都不满意,你再等三年,咱重新摸一次福骨,你还是可以去大衍之地看看,这些都比你自弃家族甘做凡人的路要好走,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姐姐的心吗?为了求出你的去处,姐姐甘愿背负二十年的禁闭,你为何不能听我一句呢?” 第426章 余音缈缈6 好好的上人不做,宁愿做凡人也要去大衍之地,这女子竟是许统领的妻妹,脑子怎地这般不灵光。 到这里,苏四儿终于看明白了,随即下了断言,“她一个人出去,无依无靠,会后悔的。” “但那是她的选择,她姐姐说得都很有道理,但不是她的道理。”魏不语说完,觉得自己同这女子没有分别,都不曾吃过凡人的苦,怕大眼误会他们都是目下无尘之辈。 “如果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不会,”苏四儿回头,“不怕你笑话,在关在这里的时候,我改了主意。人各有志,我们说了都不算,看他们怎么收场吧!” 门外,林灵双退回几步,替姐姐擦干眼泪,“姐姐,你说得对,但我的心说它不愿意再等,对不起。” 她抱着竹笙,步伐坚定,最后一步,双脚蹦跳着投入无悔路。 林余双呆怔住,好半晌才回神,“五长老,她为何要这样践踏我这个做姐姐的心。” “凡事皆有因果,她的因,她的果,旁人不知,只有她知,你既已尽心,何妨放她自由。” 接下来无甚新事,不过是许统领的妻子被打晕,随后一群独眼鸦出现将她抬走,苏四儿往门边靠了靠,“五长老,要来找我们了。” 魏不语一顿,立刻学她,两人各拉住一扇门,合上,回到原位端坐,憋了三息,“我们不怕死。” 姜海潮果如苏四儿所言,闲步踏入竹屋,“我知道你们不怕死,所以不会杀你们。知道这禁山为何只有独眼鸦在吗?因为我见人,太容易心软。” 一个不熟的人跑过来跟另一个不熟的人说自己心软,偏偏另一个不熟的人知道这个不熟的人过手的人、做过的事,谁敢信? 苏四儿自认为不敢,“你要杀便杀,不必故作姿态,好像显得我们自己找死一般。” 他们似乎就是在找死,魏不语怕五长老说出来大眼面子挂不住,重新解释了一回。 “大眼的意思是,我们才不会上你的当,素音族长就是被你们合谋杀死的。” 说到素音的结局,他呼气声陡然加重,显然气得不行,福圣殿大殿主居然勾结界境山长老会欺骗所有人。 “你别气,他们做的可不止这些,数出来气都气不完,他们偷偷把厄兽运出去,然后接应的人就去抓人和厄兽融合,我曾经在奇珍楼见过,想来现在你们已经换了地方了,还在源源不断的运厄兽出去,可见一直没成功。” 魏不语像是没听见大眼提到奇珍楼,继续发问,“就是,没有成功,你们却一直做下去,怎么,要我们这些后辈夸你们坚持不懈吗?你们害了多少条人命,早已数不清了,早就不是人了。” 这句反问很有自己的气势,苏四儿自如地替他做了回答,“他们就是想长生,想飞升,如此作恶怎么可能飞升,天极大陆还要这种恶人,那他们必然也是作恶的一部分。” 孤勇,正直,弯不下去的脊梁,姜海潮仿佛见到了故人,“我曾经也遇到过像你们这样的人。” 不会是她家老祖宗吧?苏四儿收了收肚子,又微微俯身,睁大眼睛,“姓苏吗?” “不是!” 不是吗?有点失望呢,“那你怎么不像那个人学一学,把我们送下山,现在的话,还能赶上飞舟。” 真敢说,大眼太会拐弯抹角了,魏不语不得不打碎她的梦,“素音族长和她的族人都死在他们手里,不要指望他放我们,他只说遇到过,还没说完,兴许他把人家都杀了。” 苏四儿点点头,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五长老,你真把那个人杀了吗?” “杀了,他死在我的心里。”姜海潮从站改为坐,“我只杀过这个人,他无枝可依,我不必担心有人复仇,但天眷素音和她的族人,包括以往的人都不是我杀的,他们身上的东西,我一滴也没沾,我不会杀你们。” 他从袖口里摸出了两枚蛋,摆在面前,“别人做下的决定与我无关,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你们想要我放你们下山,我也做不到。” 杀死自己,现在的他是没有神魂的躯壳吗? 苏四儿开始觉得这个五长老神神叨叨的,一直强调不会杀他们,他像是长在黑雾之中,即使距离自己不过五步之遥,她仍看不清他的样子。 “你是厄兽化形?”她见过的李小姐,身体里住了一只厄兽,都没他这么多黑雾。 “捂蛋吧!” 得不到回答,苏四儿和魏不语当然不会乖乖照做,立刻闭上眼睛神游,不过一个呼吸,睁眼手里便粘了个蛋,甩都甩不掉,还吸他们的灵力。 “我明白了,他不杀我们,所以操控蛋来杀我们,行为上他没杀人,但他却是主谋。”魏不语戳了戳那颗蛋,恍然道。 苏四儿将蛋轻轻往地上磕,胸口一阵钝痛,犹如被人打了一拳,她不信邪,又磕了两次,捂着胸口道:“你说得对,就算不是他捅刀子,刀子却是他的……这蛋里有古怪,它打人。” “你这么说,我也觉得自己的手指弯不下来,”魏不语轻轻摸了摸掌心的蛋,“这么圆润光滑、洁白无瑕、举世无双的蛋,一定会出一个丑叽叽的小老鼠。” 话音刚落,魏不语整条胳膊都如赤火一般烧了起来,他苦笑着晕了过去。 如此骇人心魄的场面,苏四儿再不敢做怪,拿出小时候哄三姐本事,周旋在两颗蛋之间,挖空脑子里舅舅灌输的极近谄媚之言,希望能帮疼晕过去的家伙减一点口孽。 太可怕了,离钰昶昏迷着,连一起想办法的人都没有。 办完堆积的好些事,姜海潮的心静了下来,听着肩头的独眼鸦嘶嘶个不停,摸了摸它的尾巴宽慰。 那只受宠独眼鸦欣然飞下夜仙崖,他才有空想这三人的处置背后的疏漏。 当年为了许三成贸然闯山之举,风云谷那位万姓尊者亲临,彼时只因王君和之死,净福堂无堪大任之人,那位尊者才背地里上山讲和。 如今他手里捏着的这三人,情况比起当年复杂万分,行差踏错一步都是深渊。 姜海潮承认自己变了,这些日子自己比过去的那些年更主动,他心里装了事。 不想摧折未来可能会影响他命运的人,也不想把这些事全部告诉大长老林永南。 秘密越来越多,终有一天会把他压垮。 “界境山的风暴都是小打小闹,大衍之地的风暴才会掀翻一切,从一场风暴走向另一处风暴不是明智之举,界境山及早抽身方为上策。” 第427章 余音缈缈7 手心附着的蛋初看不顺眼,日子久了,苏四儿倒觉得没什么。 每日对招、锤炼技法,对着那颗日渐变黑的蛋说话,因为出不去而心焦的苏四儿和魏不语,镇定了不少。 一连一个月,五长老一步未曾踏入,外头众声喧哗,唯独不见人声,苏四儿以为这也许就是他们的后半辈子了。 直到某日清晨,她睁眼就看见手里的蛋变做全黑,还裂开了一道缝,同魏不语一碰头,两人的情形一样。 “灵力似乎消耗更快了,我们明日连一个时辰的打盹都没了。” 苏四儿朝着那枚黑蛋吹了一口气,准备招呼魏不语练上两招,手心痒痒地渐冒出黑雾,她欲一探究竟却同破壳的小东西对上眼。 得,神魂被吸进去了。 风云谷,斩福司。 刘清明送走声泪俱下的王老夫人,捏着那封带回来的信,嘴唇发白。 “你看看吧!” 影子拿过信,三两下扫完,“王君和之死是因为他发现九龙教和界境山勾结,反被诬陷,这话还是从钟无盐嘴里说出来,钟无盐和界境山根本八杆子打不着,她怎么会牵涉其中?” “不是她,是李千秋。王君和发现了李千秋派出的人同界境山的往来,又意外撞见九龙教的人上山,李千秋当时想掌控风云谷,所以要把另外两位尊者调走,唯一的突破口就是王君和。” 杀了他,调走了碍眼的人,风云谷把在手里,最大的赢家就是他。 “但当时王君和确实死在抵抗厄兽潮,所以两位尊者对他的信任从未变过,我也一样,我们都确信他不是那样的人,只是王老夫人那边,当时神思丧乱,一心维护夫君清名,终究被钻了空子。” 说起王老夫人,不得不提到她的难缠,但算下来风云谷不过损失了些东西,其实并未伤筋动骨。 积福堂捏在钟无盐手里,王老夫人唯有不断给别人添堵,那边才能对资源松松手。 “现在王君和的污名彻底洗去,证实一切都是诬陷,王老夫人再无话说,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既然王君和的清名无损,王老夫人又追悔前事,影子不解刘清明为何神色如此痛苦,“尊者,这件事难道还没有完?” 刘清明拍拍额头,“你去找一趟万长老,令他发急信去成都于天,确认苏月眠和魏不语的下落。” 这时,门外响起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那人大步跑进来,影子辨出来人,乃自己的手下霍道光,他回头,见其手里捏着一个储物香囊,怕事情有变,准备离开的心又按下。 霍道光行了一礼,便交代起来,“尊者,卫首,享福堂李尊者的徒弟李俊茂托有一物托我奉上,说是界境山的五长老让转交。” 李俊茂怎么和界境山联系在一起了?看来还是李千秋在背后操控。 影子接过香囊,打开之后拿出三块令牌,“净福堂的出入令牌,应是许三成在那边收的新徒弟,还有两个成都于天走动的身份牌,是苏月眠和魏不语。” 界境山五长老专管禁山之事,红拂岭既然在禁山,他又让人送来这些东西,看来苏魏两人落在他手里了。 李俊茂和苏魏两人关系不错,但听王岳山说,一起上山的只有四人,看来李千秋又在背后搞小动作了。 “不必去净福堂了,人就在界境山。” 刘清明摸着这三块令牌,见霍道光没有退下的意思,“你还有事?” “李俊茂带回了一个姑娘,我听飞舟上的值守说,这女子不是福徒,也没有身份牌,她手上有一块享福堂出入的令牌。” 将令牌递给影子,刘清明挥退了两人,独自沉思起来。 五长老送来令牌是想告诉自己,他不会动他们,一切还有缓和的余地,否则今日送来的便是死物。 “那他到底要什么呢?”总不能要自己亲自去界境山领人,来往两界消耗巨大,几不可行。 虽说是自己的徒弟,要他再用飞舟去救人,光是李、钟二人就不会同意,万、张也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还有那女子,兴许是界境山的人也未尝可知。 净福堂,飞舟上的福徒名单早已送了上来,一同送来的还有许三成指明要给师祖看的东西,眼巴巴盼着徒弟夺了福骨回来的张礼来守在这里。 本想两人一起抱头痛哭,凭什么李千秋的徒弟夺了风头,结果还碰到个意外之喜。 万无忧瞪着不成样子的张礼来,见他面露贼光,防备心起,“这东西跟你传福堂半分不相干,还给我。” 小气鬼,许三成还兼着他传福堂堂主的位置,他身为尊者为何看不得,更何况信里写了要给三位尊者看。 终究是不要脸的棋高一着,张礼来打开紫桐录看了一眼,明白老伙计为何如此紧张,“你肯定早就知道,但你又不想刘清明这么快得了便宜,可是他们糟蹋的可都是人命啊。” “你难道就不想吗?把东西给我,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谁有本事便自己去查。” 万无忧伸手就夺紫桐录,被张礼来躲开。 “你想两头下注,你对得起人家几代人的付出吗?何况这件事还不是你吩咐办的,你有什么资格压住这件事?” 万无忧被问住,哪里是他想,老张不知他们这一脉上的许多事,只一味帮着刘清明锄李大计摇旗呐喊,李家根基再深厚,举福寿山之力焉能有数万年不倒之理。 无他,唯可用而已。 张礼来见此空当,目示翠翠绊住他,自己带着东西溜之大吉,如狂风长驱直入斩福司,人未到声已至。 “刘清明,给你看个东西,千万不要太激动!” 一听到熟悉的闹腾调子,刘清明快速按了按两下眼睛,站起来接住扔过来的东西,“紫桐录,这东西是从里头带出来的吧?” 快速翻完,刘清明对之前王君和之死,又有了新的想法,“他们勾结在一起,原来是为这事,可是他们到底怎么把这些东西运出来,飞舟上的所有人都是净福堂的人,闲师盟敢藏东西,一定会被揪出来。” 张礼来抢回紫桐录,翻出一页,“上面写了,界境山或许有另外一个通道。你派人盯着的生死场还是没有突破吗?” 刚来就在暗地里排布人手,至今杳然无迹。 谈何容易,刘清明没好气,“左使明着来无为山修身养性,暗地里压了我整整三年,我的人根本不敢动,一动,就有福圣殿的人带来左使的问候之语,有几回你也在场听到了。” 差点被免了尊者的名头,押去无为山端茶倒水,偷笑两声,张礼来又迅速收回。 “左使亮明棋,你就算被压着,也有不小的收获,至少彻底弄清楚了李家、福圣殿和左使一条心,他们都在想长生飞升之事。” 知道了又如何,突破不了生死场,拿不到证据,对李千秋亦是无可奈何,他们勾结的事情,在这三年不过是把猜测从三分推到了七分。 “万无忧那边,能不能联系一下许三成,请他速速去一趟界境山,我的两个徒弟都被五长老扣下了。” 难怪刚才红眼睛,还背着自己遮遮掩掩,张礼来想到他到手两个最好的苗子,听到俱被扣在界境山,还是独眼鸦手里,先前的嫉妒立刻化作怒火。 “你肯定给他们下任务了,不然以那女娃的老实性子,不可能自己摸到界境山去。糊涂啊,五长老那人深不可测,你说你究竟是为了何事。” 刘清明被他一顿口水乱喷,抬手举袖挡住,又递出那一封信。 张礼来看完,怒火消失地无影无踪,“我去帮你问问,成都于天压在净福堂身上,净福堂压在无忧身上,处在那个位置,他要考虑的东西和你不一样,界境山的势力不大,但他们的底牌无可撼动,大家能不撕破脸皮就不撕。” 这个事儿,真难! 第428章 余音缈缈8 斩福司事务房周遭各式房亭拱卫,三丈一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撤走了,连虫鸣声都消失了。 感怀天地之道,油然而生的孤寂感自心中喷薄而出,刘清明捂住眼睛,他就是知道,所以不好去见,更知万无忧何尝不是如此。 对于他来说,救人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救他的徒弟更是难上加难,因为当他的徒弟其实是世间最残忍的事情,等于不幸的事。 “你去闲师盟打听一下,回来的人总会说些新鲜的事儿,然后悄悄找一趟王岳山,问问他这三年都经历了什么事。” 去闲师盟打听消息这事,每年总要吩咐一回,只是今年怪了些,改由他前去。 影子一路出风云谷,直奔西城而去,躲在暗处的罗惊梦三两下啃完一个鸡腿,擦了擦嘴,也跟着追了上去。 刘清明又憋着坏,三年了还没放倒死对头,他得悄悄去。 小长老去了三年,他也跟着忙了三年,被老楼主传信去了平都,到底打听什么智者的消息,天天忙得连吃一顿饱饭的功夫都没有。 镇楼镇成个乞丐,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的事。 三年之期一到,他又被打发回来,因为三年一无所获,临走时还被臭骂一顿,连一枚福钱都没捞着。 “抠门鬼,没有好下场!” 罗惊梦吐出最后一根鸡骨头,蹲在闲师盟的屋顶上,看里头影子戴着个面具,与闲师把酒言欢,每一句都在探听消息。 “问的全都是成都于天的事情,看来出大事了。” 不过与他全无干系,罗惊梦急着回去问魏不语要份例,闲闲几步便跃至矮墙,从巷口绕出去便是闲师盟大门口。 影子亲自打探消息的事重在他脑子里滚了一遍,勾得又起了心,他一时觉得脑子打结,顺脚停在对门,直勾勾地盯着大门口。 这一盯,又盯出点不同,他竟然看见魏不语那个不负责任的爹曾经交好的人从大门口走出来。 “这个家伙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一看脸就虚得不行,白一块,灰一块,还捏着把扇子到处走。” 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竟然碰见了那个负心汉的朋友,他一定知道那个负心汉去了哪里,把他抓住套出消息,也算是为小姐尽尽心。 寒山州这一片他熟得很,再过两条街便是最好下手的地点,罗惊梦定下主意,便悄悄跟在后面。 对方自以为神鬼莫知的跟踪,秋风煞其实早就知道。 虽不知自己惹了哪处好汉,但寒山州与几十年前比没有任何变化,前面两条街拐过去就是下手的地方,正好提前泄一泄心中的火。 下了出成都于天的飞舟,那边的事就跟他没了关系,但秋风煞的心里总是憋疼。 要跟平都那边的胡三省交代花织娘的死,还要把她冒死传出的消息亲手交过去,那人召了他回来,任务情形肯定要问,他完成得不算太好,收尾糟烂。 两处的见面一定不会很愉快,秋风煞犯愁,他这么个愁煞外露于形体的人,还有不长眼的家伙敢打他主意。 “阁下跟了我几条街,是要钱还是要命?” 罗惊梦跳下地,故意把脸露出来,“追债的,要人。” “满脸桂花,看得我眼疼,这里没你要的人,只有要你命的人。” 秋风煞叠花似的抛出寄魂折骨扇,一排银针冲着罗惊梦而去,“民间有凤穿牡丹的绝技,我这这一手凤穿桂花也不赖。” 竟是个这么表里如一般恶毒的家伙,出声就要毁他的眼,也是,负心汉能交到什么好货。 罗惊梦甩出小剑,全数挡了回去。 “满脸桂花,是什么意思?”罗惊梦摸着脸突然反应过来,“你在骂我,没见过长麻子的人吗?” 一招试出深浅,秋风煞度他修为比自己强上许多,立时改了态度,“刚才言语多有冒犯,是我眼拙,还望高人见谅。只是不知阁下要什么人,我刚来此地,恐怕帮不上忙。” “你真不认得我了?”罗惊梦倒提着剑,“我问你,齐少言他去哪里了?” 听到这个名字,秋风煞立刻飞走,罗惊梦早防备他有此举动,将人拦住,“看来你知道。”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真是碰到个大麻烦了,秋风煞突然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张麻子脸了。 当年那人与魏家小姐互许终生,他们曾有一面之缘,这家伙记性太好了,这么多年都被他认出来了。 “阁下,我是见过齐少言,但不代表我们认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而且他十几年前就死了,你问我要人,您修为高深,但也不能不讲道理吧?” 呸,罗惊梦最恨别人说他不讲道理,狠狠瞪了对面的人一眼。 小长老年岁渐长,老楼主心里的盘算又该提上日程了,他拦不住,亲爹总要顾念着保他一命。 “齐少言真死了,我拦你才是不讲道理,但他没死,你我都知道他没死,所以你少在这里装。你说你交不出来人,我信你,但你给他带句话这事,能办到吗?” 带句话,应该没问题吧! 秋风煞并不十分确定,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魏家大小姐是不是生了一个儿子?” “哼,人养大了,他终于舍得问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他要是有良心,日后自己的儿子就多顾念着些。” 秋风煞得到肯定的回答,寄魂折骨扇一展开,再一翻,一阵灰雾罩住了罗惊梦的眼睛。 得了机会,秋风煞立刻逃走,“这件事我真的办不到,因为我也在找他。” 之前收到智者的传信也就解释得通了,为了那个姓魏的小子,看来那人不会再现身了,心头的事儿去了一半,秋风煞立刻往去平都传送阵的那处奔去。 得,平都挨骂去喽! 罗惊梦使劲揉着眼睛,直到红得充血一般,才摆脱灰雾,心里慌燥燥的,想要去到小院见小长老说一说他三年的委屈,突然想起小院没了。 差点忘了小长老成了刘清明的徒弟,他那些东西都被搬到斩福司去了,这么大的风云谷,罗惊梦突然有种无处可去的荒凉之感。 实在无处可去,只能去找小楼主了。 “罗镇楼,我还以为你彻底消失了呢,你知不知道魏不语出事了。”魏不离看见闯入自己宅子的人,立刻跑了过去。 出事了,罗惊梦搓搓脸,迷茫之色转为急切,“你快说,出什么事了?” “我也是偷听来的,王岳山跟师父说苏四儿和魏不语他们在界境山出不来了。” 魏不离在西境逍遥度日也听过界境山的事儿,“那个地方很神秘的,跟我们福徒八杆子打不着,肯定是闯祸精让去的,我早就说过,让他不要跟苏四儿一起玩,他不听,真是没分寸。“ 这话深得罗惊梦的信,魏不语才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只是碰到苏四儿才会没分寸,“那他跟斩福司那头说了没有?” “不知道,我听到这个事儿就立刻回来找你来着,魏不语回不回得来全靠你了。” 魏不离自觉他已经尽力,察觉王岳山和师父背着自己说秘密,连探灵池都没来得及去,就赶紧回来找人。 “宅子宽敞,墙上的宴乐图后头有福玉,你拿着出去换身衣裳,自己找个房间窝着吧,我要去探灵池了。” 被天降喜事差点砸晕的罗惊梦,伤心去了七成,在手要揭画的时候,突然拦在小楼主面前,摸了摸他的背。 “你的福骨呢,去一趟成都于天,你的福骨呢?” 灵气强度不对,这分明还在原地踏步呀! 第429章 余音缈缈9 面前的人就像破笼而出的猛虎,他虽在驭兽上小有心得,但这三年,一点没碰,早生疏不少,好怕他真的扑上来,打自己一顿。 “什么福骨?”魏不离有些迷糊,思绪跑得没边又被强行拽了回来,罗镇楼太吓人,跟厄兽差不多,他一下全明白过来了。 “没人说这个事儿啊?啊……魏不语说过,可是我害怕,那些东西太吓人了,我不敢。” 长得奇形怪状,还要求着闲师盟那帮人供他们使唤,他当惯了少爷,可忍不了大爷,天天把蜂巢山当家,攒了不少材料炼丹,也不算白去一遭。 “小楼主,你……唉……算了,我操哪门子心,您忙,我还得出去一趟。” 罗惊梦想,后脚回来的那人估计要闹自焚了,摊上这么个不着调的小楼主,可怎么跟他的主子交代。 两兄弟都不是省心的,罗惊梦趴在福兽园的暗处,“怎么又碰到他了。” 隔着门缝,影子正和王岳山说话,说的是极乐山这段,一句都没提魏不语,罗惊梦心里猜,他们应该分开过。 他察觉后背有东西,一回头,就看着一只瞪大眼睛的猴子,好像叫空耳,物似主人形。 空耳瞪了罗惊梦一眼,借他的背跳入窗口,一骨碌就滚入王岳山怀里,将窗外的人吓得缩头,又不肯放弃。 “她被盯上后,一早就打定主意拦着所有人,自己跟离钰昶走,是我偷偷跟上的,后来我们出了极乐山,又去了昭阳城,本来离开的时候,没有魏不语,他偷偷跟上,苏师姐还生好久的气,后来也默许了他同我们一起上山。” 王岳山越说越伤心,眼里委屈极了,“拿到东西之后,他们就把我打晕,让彩云带我逃出来,我到上了飞舟才知道,他们三个才是一条心要干大事,他们太坏了。” 影子不时点头,最后还别扭地用硬调子安慰人,“尊者在想法子,他们会没事的。” 王岳山抽泣两声,“我可以送彩云去帮忙,它熟悉路。” “这些事,你就别管了。”影子留下这话,看了一眼罗惊梦藏身的方向,推门便不见了人。 还没察觉自己被发现,罗惊梦将魏不语凑上去找死的臭德行翻来覆去骂了几十遍,又听出影子的逃避,气得嘴唇发颤,他们大概是不想救人。 “刘清明,我找你去,自己的徒弟帮你干累活,到头来居然见死不救!” 罗惊梦定下主意,气势汹汹地朝着斩福司那边飞掠而去,影子亦是行色匆匆地回了斩福司,将两处得来的消息,全都告诉了刘清明。 离钰昶、极乐山、秋风煞、凌厉、赖三蒙、界境山。 刘清明将这些在心里排了排,眼中露出难以言状的痛楚,“影子,赖三蒙也是我的徒弟,他被派出去几十年,最后落得个尸骨不全的惨境。” 不论出身天赋,做他徒弟都靠任务打熬,这法子还是学的师父、师祖,刘清明顿了顿,“他原名张春秋,张礼来的族人,还是我抢来的徒弟。” 影子当即跪下,“尊者,赖师兄舍生全师徒之情,他甘愿赴死,不会怪你的。” “谁在能活的时候甘愿一死,肯定是秋风煞逼的,目的就是为了斩断那人的念想,他一定查到了要紧的东西,闲师盟那边要多派人守着,他既做了闲师盟的长老,收了徒弟,东西一定在徒弟手上。” 说出曾收张春秋为徒弟的往事,其实也是在暗示一种可能,刘清明恨自己的冷血,这个时候想的还是查到的东西。 赶来的罗惊梦一路打进了斩福司,站在堂前,身上已经带了几处伤口,血水淋淋,“三年不见,斩福司的门越发不好进了,刘清明,你徒弟被扣在界境山,还有闲情坐在这里。” “尊者,我还没来得及说,罗惊梦一直跟着我,所以我刚才回来就换了一批人,没想到还是被他闯进来了。” 刘清明让影子退下,打起精神敷衍罗惊梦,“我也就比你早两个时辰知道,他们不会有事,只是要等一个时机,我已经请了净福堂万无忧传信给许三成,让他去一趟界境山。” 此人心思深,肚子里揣的都是他搞不懂的事情,罗惊梦并不是很相信他。 “赖三蒙是你徒弟,死了都不见你掉眼泪,我才不信你会救人,我就在斩福司盯着,天天催着你。” 耳朵倒是好使,“随你,我相信他们没事!你这三年,魏去病都让你干什么了,尊容不修。” “我劳心劳力,”罗惊梦差点就要跟人诉一诉这三年的苦,惊觉对方是刘清明,他又收了话头防备起来。 “反正不关你的事。还有,魏去病早死了,死了好几年,你总提,也不怕他来找你。” 刘清明看出他在编,忍不住把之前收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上月上旬最后一日,他现身新开的福满楼还是什么楼,见一个神秘人,你在这里跟我说他死了,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他怎么知道,罗惊梦心知不能再待下去,得赶紧逃走,“我还是隔几日来一趟,你和我都不是傻子,魏不语,你必须要救回来,否则我就搞得风云谷的人都知道,你不配为人师。” 小长老被困的消息速速还得报给魏家和平都那边,自己顶不住刘清明,总有人会收拾他。 罗惊梦走后,影子再度出现,“尊者,要不要我把人关起来?” “不用,万无忧那边的传信应该发出去了,这边也不能浪费,罗惊梦会把魏不语的消息透给魏家和平都那边,魏家和魏去病若是真看重魏不语,他们会心甘情愿补上飞舟的消耗。” “他们若是不愿呢?” 刘清明揉了揉眉心,“魏不语以后和他们就不会贴心。” 紧急传信被送到昭阳城,副堂主也就是杜猛收到之后,就压了下来,陪着坐在对面不肯走的离恨天。 “杜堂主,许堂主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许堂主已经收到消息,他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离城主,你先回上章,等许堂主上界境山,他一定叫上你。” 不省心的家伙,还是三个,杜猛都能想象许堂主看到传信是如何上火,当时自己怎么就没看住人。 西境的厄兽潮快要进入平和期,东境这边却迟迟没有退缩的意思,兴许还将掀起一阵大风暴。 “风云谷的尊者不来吗?许堂主事务繁忙,令他到处奔波,是不是有些不妥。” 离恨天见杜猛信都没看就说这事要交给许三成,界境山会买账吗? 许家川的传信可不是这么说的,大长老的人下山说他夫人要闭关几十年,叫他安心呆在山下,不要担心。 那个送信的人曾经是他交好的人,许家川还拐着弯问了禁山和五长老,都说并无异常。 他心里升起淡淡的无力感,许三成兴许去了什么都问不到,五长老把这事捂得死死的。 “不管怎么,许堂主肯定要先去问一问,离城主,你先回去,就算风云谷不救人,我家许堂主也不会放弃,他们三个都是他的徒弟。” 就像许堂主自己的回信写的:都是他的孽债。 第430章 余音缈缈10 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从前在荒山村竟像是归隐一般的神仙日子,万事不操劳,有人病了,一碗收神汤了事。 离恨天看着书案上挤压的一叠传信,都是许家川派人送来的,天天问【日出否】。 自回上章之日起,他也在盼【日出】,但前方三城形势转急,自己根本不好腆着老脸去打扰杜堂主,也根本进不去净福堂。 “城主,有人门外求见!” 如听仙音,离恨天如一阵风刮到了城主府门口,就见着个一身玄衣的青年。 “走吧,离城主!” 回头跟守在门口的辅卫交代了几句,离恨天小心地抹了把脸,追上飘然而去的玄衣青年。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界境山下,许三成仰望着团团白雾,“我一回东境,换了身衣服就赶路,但我并没有把握。” 离恨天打出一团灵力,“我在上章城的书房里煎熬了一个月,只想他们活着就好,梦里在安慰自己,等挑了这座山,他们就能自由。” 那团灵力在界境山的石碑上还没靠近就被弹了回来,一只独眼鸦跟着飞了出来。 嘶哑的叫声,极具穿透,似乎在传递什么讯息。 独眼鸦是五长老的爱宠,心知肚明的许三成伸手,那只独眼鸦踩在他的掌心,原本的温热散得飞快,“看来你专为我们而来。” 独眼鸦啄了一口许三成的额头,他感觉到一股黑气在自己福泉宫如闯无主之境,一番示威之后又飘然而去,五长老的力量浩如四方…… 自己被威胁了,一如多年前一样。 离恨天看向白雾,阿离他们能出来的关键在五长老,而不在界境山。 “能不能劳烦信使问一问你家主子,他要怎么样才能放了我调教的三个讨债鬼。” 许三成随手摸出一枚丹药,放在手心,那只独眼鸦闻了闻,又一阵嘶叫,这才慢吞吞地吃下。 倒是懂规矩,干完活才拿报酬,另一只手想要摸上去,那只独眼鸦嘶叫一声,突然隐入白雾。 身后,一个急行的人连滚带爬赶来,离恨天远远认出了他的身份,竟是净福卫,应验了,这下再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许堂主……许师叔,厄兽潮压制不住,师父请您速速回去。” 又是威胁,那年的十长老和这只独眼鸦没什么两样,后来师祖就说了跟净福卫一模一样的话。 “非要这样吗?”许三成喃喃自语,继而大声叫起来,“五长老,我知道你听得见,小辈不懂礼数,是我为师不严,教化失序所致,但请念在他们年幼无知的份上,留他们一命。” 离恨天心知这回定是空手而归,最后看了一眼自上而下地游走的白雾,“许堂主,我们走吧!” “你们看,那是什么?”站在对面净福卫仰头,“等。” 三人的目光汇聚一处,几十只独眼鸦不知何时落在他们身后,摆出了一个【等】字,嘶哑声响作了一团。 又是一阵急行,许三成固执地将离恨天送到上章城城主府,朝他拜了三拜,“离家为福门所做牺牲,当得起我这一礼,离城主请不要忧心,最多一年,五长老一定会放人。” “许堂主,前方之事要紧,我不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他们擅闯禁地,五长老关他们一年,理所应当。” 独眼鸦嘶鸣十二声,不就是告诉他们要留下一年,五长老也只能留人一年,因为下一个福月之后,飞舟带来的不仅是福徒,还有尊者。 “上章城这几年送来的人调教得都不错,离城主再会!” 离恨天露出浅淡的欣慰笑容,又在探头探脑的辅卫面前快速隐下,不知阿离他们过得怎么样,三个人待在一处,应该比他一个人在书房枯坐热闹些吧。 禁山不养闲人,除非不能动。 将两只初生的雏鸟接了出来,姜海潮走到夜仙崖便抛了下去,能爬上来就证明他的眼光不会错,否则一年之后风云谷领回去也不过是两个痴儿。 只是这昏睡的孩子有些难办,他陷入自己的心牢里,所要遭受的惩罚绝不亚于夜仙崖,如果能够自行跳出,日后也不失为一个英才。 这些日子的几处手笔并未对人言,其实是他隐隐有切割的意思,但若一处有变化,结果也会随之改变,其中的关键就在沈景然和这三人身上。 沈景然会不会死呢? 夜仙崖崖底,两只成人拳头大小的雏鸟互相啄了两口,一阵大雨来袭,便哆哆嗦嗦地钻进避雨的地方。 又一阵风,避雨的地方乃是一片硕大的叶子,抵挡不住也栽倒在地,两只雏鸟张望片刻,浑身细毛软塌塌地黏在一起。 在彻底被大风大雨吃掉之前,它们终于找到了一处山洞。 “大眼,你快过来看,山壁上有字。” 苏四儿抖了抖身上的水,有些无奈,她还不会飞,不知道魏不语是怎么飞到那块大石头上的,“我看不见,你念给我听。” 魏不语低头,发现苏四儿小小的一只,努力地扑腾着翅膀,就是飞不起来,“我讲的不如你自己看的真切,这样吧,我下来带着你飞。” 这个法子就是折磨自己的,苏四儿摊在地上,每摔一次,她的神魂就痛一次,“你先上去看看,我自己练习一阵。” 这会飞的技能会不会是因为修为,苏四儿想魏不语拿到福骨,立刻就升了出尘境,自己隐隐感觉就差一线,始终也没能突破,停留在入门境。 魏不语对此并不厌烦,但她素来有主意,从容把空间留给了苏四儿,重新飞上了那方丈高的巨石。 要上夜仙崖,还要大眼自己飞上去才算数。 【我可以飞,我一定可以飞。】 苏四儿一次又一次振着翅膀,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魏不语都支撑不住困倦睡去,她还在努力,细细的爪子离地一尺,唯有眼睛明亮坚韧。 坚持了一刻钟,她从空中落下,苏四儿发觉地面在动,冰凉的爪子感觉到火焰一般的热,烫得她不停奔跑,被一排坚固的东西挡住了去路。 苏四儿用爪子感受,这是牙齿吗? 她很慌,慌得六神无主,地面又开始高低起伏地震动。 一道软软的厚厚的东西将小小的她从靠近牙齿的地方驱赶,那是无法抗拒的力量。 她被送入一条垂直向下的黑黑的通道,腥臭阵阵,令人不停作呕。 面前突然分出了两条不同的路,臭与不臭,并不难选,苏四儿一下脚就选择了那条不臭的。 沿着那条路一直走,身后弥漫地腥臭提醒着她不要回头。 那条路没有尽头,累了困了,苏四儿就睡在地上,醒了再爬起来。 感觉自己一日比一日有力,爪子一日长过一日,路终于到了尽头。 低头是一片黑雾,抬头却是一片天,还有无数道金光叠加…… 这是昭阳城? 隔着透明的壁障,苏四儿甚至看见了许师的脸,他有些疲惫,甚至带着绝望,因为她这一方跑出的厄兽太多了。 它们已经越过了清理区,快要逼近内城。 黑压压的厄兽一波又一波冲击,比起她待的那两年要艰险得多,苏四儿的心里也生出一股强烈的渴望。 【她要回家,穿过这些怪东西,她就能回家。】 第431章 云消雾陨1 尖尖的嘴在壁障上不停地啄,如岁月雕琢山海。 有一天,她成功地逃了出去。 苏四儿振起翅膀立在空中,一双利爪之下是她的同伴,她是它们中的一员,它们穿越这一切只为回家。 故颩、喷火鸟御叶、白猿霭稷、白虎狸、空欢喜、冷面雕、多面虎、角虎蛇、瘸腿恶鸮、魅狐、赤头怪…… 许师带着净福卫站在它们的对面,不顾一切地朝它们释放灵力,拼命阻止它们往前一步。 不能与自己人动手,苏四儿的神魂拉扯着想要逃离,她寄居的独眼鸦却充满嗜血的狂热,在一个个灵力分割的空间中,它们不断落败死亡。 他们同样付出惨痛代价,很多人或修为永远停滞,或咒骂着死去。 苏四儿的利爪穿透了许师的胸口,她的脖子被许师拧断,在无言的痛苦中死去,没能回家。 独眼鸦坠落,剖开的胸膛掉落出半颗心,因不完整而无人问津,尸体在灵火的焚烧之中化为灰烬,分离的心不知多少岁月后又重逢…… “啊!” 苏四儿尖叫着从灰烬中飞往界境山,一路从昭阳飞出,东西游走,历经二十二城,最终跃上夜仙崖。 嘶哑的声音释放出历经磨难后的喜悦,魏不语打了个哆嗦,如果不是地面经常有东西游动,他以为大眼就这么死了。 “大眼,你终于从地面逃了出来,你会飞了!” 不是夜仙崖,苏四儿瞪着一只眼看向高处的魏不语,又扑腾着翅膀飞了上去,“我以为我们上了夜仙崖呢,还在原地啊。” 不过魏不语寄居的独眼鸦身形大了很多,“过了多久了?有一年了吗?” “半年,日子我记得牢牢的,这些石壁我也研究清楚了。原来厄兽潮一直侵扰诸城,是为了回家,这上面说从界境山有一条路通往天极大路,它们的家在天极。” 那条路走得并不顺畅,魏不语贴到更高处的壁画,指给苏四儿看,“它们染上厄气,被天极大陆的人放逐此处,断绝它们回去的可能,这处地方本有人……万年以来的战争就开始了,理智对上不理智,守护者对上闯入者。” 魏不语又贴飞到更高处,“后来,有厄兽撞出了界境山的无悔路,把大衍之地当作家乡,大衍之地的道人查清楚了厄兽的来源,他们以闯入的守护者身份来到成都于天,一切就乱了,三方的争夺开始,三方的融合比争夺更早开始。” 高高在上的,只有天极大陆。 “你自己相信这个故事吗?上面没有字,你看着壁画……说的?”苏四儿感受过那股强烈地想要毁灭一切只要回家的执念,心里挥之不去的是她和许师两败俱亡的场面。 她飞过去贴近魏不语,“我不相信,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别人的眼,别人的嘴,别人的笔,别人的局,不如上夜仙崖去找五长老问个明白。” 两只热血上身的独眼鸦一出洞口,就被风刃刮得鲜血淋漓,一个断腿,一个断翅,他们不得不避到洞内,第一次失败来得如此之快。 “其实也不必非走洞外上去,我们从里头飞上去试试。” 里头的洞口越往上越小,没有一处可以停靠的地方,“我们一日不成,就用两日,大眼,你会放弃吗?” “不会!” 苏四儿昂起头,努力向上,又掉头回到魏不语身边,“有东西掉下来了。” 一个、两个、三个…… 他们掉在苏四儿曾经踩着地方,呼吸声此起彼伏,待一股七色混合气旋抽离他们的身体,这些人又被洞口吸了上去。 “他们在动,活的!” 每个人脸上虔诚地表情,让苏四儿想到了荒山村的大祭。 “山壁上的画,有关于这些人的介绍吗?”苏四儿问出心中的疑惑,又觉得自己得亲自再看一遍,“还是一起吧,我想亲眼看看壁画。” 这一看就是好几天,苏四儿拖着酸疼的身子回到那块石头上,“再给我两天休息的时间,我真的太累了。” 魏不语瞪着眼睛,“我等你。”如果他们不是寄居的神魂就好了,有了丹药护身,大眼想必就不会那么累了。 “其实再多休息些日子,也没有关系。” 反正壁画一无所获,上去的路只有头顶这一条。 但苏四儿很要强的只歇了一天,就拉着魏不语尝试着往上飞,那些人被扔下来又吸上去,证明了这条路是可行的。 上章城,书房里的离恨天看着月月被退回的名字,终于上了留下来的名单,心里充满感慨。 “城主,闲师盟山南来了。” 离恨天将名单交给辅卫送去闲师盟,招呼山南跟上。 第一次看着如此简陋的书房,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山南猜想离城主是否故意为之,这些居上位的人总会在细微处展示自己的神秘莫测。 “城主,不知唤山南来所为何事。” “你这大半年,性子越发稳重,连卫总都夸你好几次,叫你过来是贺你终于上了名单。只是你从小长在这里,外头可不比这里多故旧师友,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将名单调换成去前方三城历练。” 有没有搞错,山南心里一堆疑惑,夸他就是为了绕着弯坑他? “多谢城主好意,师父遗愿要我送他回家,我不敢不从,没有故旧就去结识,前面就算是无路可走,我也会自己开一条路。” 是为了赖三蒙的意愿,没想到他当年决绝叛离最终还是想魂归故里离恨天有些伤感。 “以己度人,难免不美。上章的闲师盟隐隐被排斥在外,你少不了要比常人多受些委屈,皆是因我之故。” 山南想要说点什么,被他眼神制止。 “旁人都说我想要吞并你们闲师盟,那是他们鄙陋可笑,我此生并无此等大志,我从福徒到净福卫到隐卫,再到城主,什么风浪没见过,平生所愿不过少一人死在厄兽潮之下。” “你与阿离同岁,我看见你如同看见他。”离恨天摸出书案下藏的东西,“以前他管我要,我没给,外头这些用得着,都给你吧。” 山南吃惊地接过香囊,打开一看,全都是福玉,实在太多了,“离城主,山南和离钰昶也算朋友,轮不上生死之交,这些东西我替他收下,等出去见到他就给他。” “不用,他还没走,此生也不会出去,用不着这些。”离恨天早就掐算着日子,再等半年,他就把人接回来。 不能让他再瞎跑了,回来以后和阿勤完婚。 山南暗叹一声,离城主还真是不了解他的孙子,离钰昶想要去哪里是拦不住的,但离城主的固执和强势,这几年路过上章城的暗寇都深有机会,他也不再推辞。 “如此,我便收下了。”将来遇到了离钰昶,还给他便是。 “我记得外头的闲师盟也分高低,你有了这些福玉,就机灵些给自己买个清闲的差使,不要选什么跑腿送信的苦活,最好是那种盯人的长期任务,保住性命为第一要紧之事。” 山南点点头,“师父之前也这么说过,我都记着呢。” 这样啊,离恨天惊觉自己真的老了,竟然会教小辈趋利避害,苟且偷生之法,“你去吧!” 山南辞了离恨天,又去任务处同相熟的辅卫和卫总告别,他上了名单就要出发去闲师盟外盟总部待到飞舟开启的时辰。 黎堂主正位后,人情不复以往松弛,各个摩拳擦掌,预备在年例上争口气,多寻些资源挣些积分,以备旃蒙城莫名其妙的打压。 二十二门的师弟们此刻都跟着师叔出山门任务,他走的时候应该无人相送。 山南从自己的屋子里收拾好东西,全都扔到离恨天给的香囊里,轻装离家,打开房门就看见十几个师弟站在自己面前,还有师叔在最后面。 “大师兄,听说你上名单了,我们把任务转托给第五门,特地来送你一程。” “师兄,你要辛苦些,听说外头不花积分,我还准备出来享你的福。” “山南,听师叔的话,出去待一年就想办法回来,师兄的遗愿也算有交代,我们在上章等你回来。” 此生,或许…… 他还想替师父完成他那个没有说的遗愿,山南摸了摸胸口的令牌,对不起,师叔! 第432章 云消雾陨2 风云谷。 临近福月,斩福司的人察觉尊者一直绷着的脸稍微有几分和色,暗地里消失好久的人又突然出现。 事务房里,刘清明眼里闪耀着喜悦的光芒。 “平都传来消息,福圣殿的大殿主沈景然死了,死在左使的私宅,可惜左使服下他献上的不知来路的圣丹又增了百年寿元。” 影子低头,福圣殿在风云谷,他们却连半分消息都窥探不出,四年前牵扯出福圣殿宿老隐者的令牌之事不了了之,抓到的那些人到最后竟然逼迫福泉宫自焚而死。 宁死也不吐露半个字。 “大殿主是左使的人,左使不死,下一任大殿主的人选,还是要他做主。” 现在还言之过早,大殿主的人选是谁都可以,但绝不会是左使的人。 “一年之期就快到了,万无忧那边答应由他去一趟,把人带回来,这个消息和罗惊梦说一声,省得他隔三差五来我这里走一趟。” 连灵茶都要喝一口,害他还得小心躲着。 东境这一年折腾不休,没有一刻不危急的时候,根本不符合常理,听张礼来说,万无忧决定要去拜访一趟界境山,顺道问五长老把人悄悄要回来。 万无忧话里的意思,是他的徒弟不懂事,惊扰了界境山的山神,让东西境不得安宁。 简直荒谬,神迹永远不会眷顾这里,否则怎么万年来无人飞升。 一群独眼鸦嘶鸣着,簇拥着一批从夜仙崖跳下去的人,一起沉入深渊,半个时辰后又重新爬了上来。 姜海潮孤独地站在那里,做出下跳的姿势,领头的独眼鸦用力将他往回顶,很快被其他独眼鸦效仿。 不独人,草木虫兽皆有情。 “又快剩下我和你们为伴了。” 他退后几步,看向石头阵,那只领头的独眼鸦从他肩头,他们看向同一处,慢慢移开。 离他们最近的那块石头被顶开,爬出了一个人,踩到地上,冲着姜海潮的方向跑过来,奔跑间自他的后颈飞出了两只独眼鸦。 在独眼鸦呆立之际,又有无数人爬了出去,跟着那个人跳下了夜仙崖。 “他们是暗寇!”苏四儿贴着魏不语道。 姜海潮肩膀的那只独眼鸦大概也没见过这么没规矩的小东西,冲上来两翅扇了几下,又啄了苏魏两人几口。 得了教训的两只,疼得绕着石头阵乱飞一气。 “五长老,我们回来了,你说话算话!” 比林永南聪明,居然自己摸到了从山腹上来的路,少受了些苦楚,姜海潮仔细盯了一眼那个比别的独眼鸦眼睛大一点的小家伙。 “你们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当然有。 苏四儿抖了抖翅膀,这件事他们早就商量好了,问多了招烦,问少了吃亏,他们就问两件事。 “我先来,厄兽真的能跟人完全融合吗?” 这个问题,怎么去了一趟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姜海潮心中浮起一层失望,“我就是!” 苏四儿忍不住小小惊呼,“所以你又是谁培养出来的?” “这是个秘密,你们活得够久,攒够福气,自然会明白,还剩一个问题。” 姜海潮想,她这两个问题算是浪费了,它们根本不重要,人的欲望被利用,假的也会成为真的,问始作俑者,只会陷入愚蠢的循环。 魏不语拉住苏四儿,“山壁上关于厄兽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我说了是真的,你们也不会信。告诉你一个我惯用的秘笈,你相信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 不懂且大失所望的苏四儿拉住魏不语就往无悔路那处飞,独眼鸦总有自己独特的辨认法子,禁山方位轮换于它们毫无影响。 在山崖的内腹,他们花了几个月的时间终于飞到了顶部,结果一块石头就拦住了去路。 还好最后机灵一把,鼓起勇气选了一个掉落的人,藏他身上,不然现在还在那里打转。 “你们走遍这三界所有地方,就会发现只有我最仁慈,从不伤害任何人,我尊重每一个生灵的选择。” 姜海潮看着远去的两只小东西,本想带他们一程,不臆他们主意大,自己只好走在前头了。 一个时辰后,苏四儿和魏不语一飞进竹屋,姜海潮人已在其中,他的脚下,三个人并排躺着,两人各自停在自己的手心。 破碎的蛋壳还粘在手上。 “五长老……” 话还没说完整,姜海潮肩头的独眼鸦气势汹汹地朝着苏四儿啄了一口,她的神魂被强力震荡,重新回归了自己的身体。 经历过很多次神魂撕裂或离体的痛楚,苏四儿回归原位后就立刻醒了过来,她还发现神魂宫里青鸟也回来了,不过它还昏睡着。 “五长老,不知何时送我们下山,我既然醒了,带他们下去也无妨。” “不急,你即将突破,等平息了再说。” 她要突破? 苏四儿突然想到她吞下的那枚珠子,心中难忍喜悦,立刻服下引道归,等待灵力的大爆发。 一刻钟后,三个人重新躺在那里,苏四儿身上不停地循环着黑色、青色、蓝色、红色、黄色、白色、金色,各色的灵气很快就充盈了整间竹屋。 与她同处一室的另外因此两人受益,突然醒转。 “大眼,她在突破!”魏不语使出雾里探花在离钰昶周身游走一圈,确定没问题,将他扶了起来。 “我们出去吧,不要打扰了苏师妹,先前的活还没干完。” 离钰昶将自己困住一年,经历心煞的重重折磨,最终想通了他娘的死。 沈景然连他娘的尸体都不放过,必然会做些什么,他一定不放弃追查,还有那处祸根,只要堵住了,他就别想再来。 顺着离钰昶指的方向看过去,魏不语了然,只要这处堵住,厄兽应该不会再流出去了。 “等等,你们若是执意要堵住它,我不拦你们,但你们也就失去了下山的机会,明暗两处的路都不可能。” 离钰昶和魏不语面面相觑,看着眼前拦住他们去路的人,“我们不会放弃,大不了就老死在这里。” “别说硬气的话,有些事情做下了便无法逆转。” 一团黑雾慢慢充盈竹屋,挡住去路,魏不语和离钰昶歇了商议的心,目不转睛地盯着,生怕正在突破的苏四儿遭了意外。 此时,苏四儿陷入了不算久远的回忆,从娘胎开始,一直到拜入福门,不知不觉中她竟走了如此悠长的路,结识了数不过来的人。 还有昏迷在自己神魂宫的青鸟,她看见无数的银光朝着自己的眉心涌入,她看见不远处的三个人,他们如一黑两金三团色雾,都盯着自己, 还有那一堆闪着七彩光芒的碎石,她的胸口许久没有动静的月牙儿飞入神魂宫,化作苏家家训,响起书页翻动的声音。 “我十四岁时入成都于天,探极乐山,退厄兽潮,上界境山,窥无悔路,所到之处无一阻滞,自诩天纵之才,意气风光,复旁人之妄言,串联不传之秘,却无法粘连七彩石绝无悔路,后辈步我后尘者,若有力,必全力以赴。” 是老祖的游记,苏四儿不觉读出内容,想到之前得知的事情,她运灵为笔,在家训上写下自己的疑惑。 【如何破五长老的选择。】 “五长老吗?”得到答案的苏四儿睁开眼睛,她只能放弃泡探灵池的计划了,如果福圣保佑,就让她们速速回到风云谷。 “我们是一定要堵住那处缝隙,”苏四儿终于感到突破的好处,她不用灵力就飘至魏不语他们身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先用离师兄的法子将七彩石与收集各处土混合,然后将它们压平,分块垒住,最后留个洞钻出去再堵上。” 苏四儿一比划,另外两个人就明白了,“就按这么办。” 早知他们会如此,个个有福骨在身,过无悔路的代价比林灵双要小得多,姜海潮退了一射之地,独立竹屋外。 “如此,我等着好福气的你们有朝一日回归此处,届时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433章 沉渣泛起1 腊月的日子滴水成冰,苏四儿使劲地搓手让自己暖起来。 她站在檐下,四四方方的天地,一排红灯笼挂着,朦胧的红散发出火热的召唤,抢走了皓月清辉的光芒。 她想靠近一些,恍然里头只是发光石,并不能解寒。 “十五,用这个吧!” 快步跑来的魏不语递给她一个竹筒,里头装着烧红的炭,“我们想办法逃出去,找上本地的福录寺,说出身份,他们会将我们送回风云谷的。” 他们三人封了最后一点缺口,踏上无悔路,醒来之后已被关县府的地牢,失去了修为,里头的人说他们是豪族逃奴。 “我们现在同常人没有两样,随身的香囊打不开,没个身份印信,福录寺的门都不知道朝哪里开,别费这个劲儿。” 稍稍暖和些,苏四儿将魏不语的手也贴在竹筒上,“地牢的人都说自己无罪,看守却说他们死罪,本该是死人又被秘密送到这处院子,你不想查清楚这背后的秘密吗?” 她凑近魏不语的耳朵,他的脸烧起来,想要后退,被她的话惊得忘了挪动。 “我打听过了,这一批人都曾是福童出身,散送到各处,年岁与我们相当,近日不知是何缘由被主家关进地牢。” “我们一定要牵扯到这件事里面吗?” 魏不语有着深深的忧虑,他并不想揭破背后的秘密,这些事情自有斩福司去查,他们只要如实禀报就好。 迂腐,固执,苏四儿把竹筒还给他,“你根本不懂,魏不语,要不你先回去,这一年的罪都是陪我受的,罗镇楼估计天天在风云谷骂我呢。” “谁在那边说话?” 一道严厉的女声打断了他们,苏四儿歪头回看,立刻挥手告别,很快消失在长廊。 这个妈妈打人从不手软,被她撞见,少不了饿上三天。 没有灵力的她,一饿就浑身无力,更别说逃跑了,连床都下不了,所以暂时不要挑战权威了。 看着灵巧的身影远去,魏不语转向另一边,有些迷茫,这个地方他知道,远山府福矿所在的地方,马家的地盘。 大眼如果有机会逛一逛这里的花园,就会发现往下挖三尺,全都是红色的土,那土用灵火炼制后就是一种兵器材料。 “怎么一脸丧气,让你给十五传的话,说了吗?”离钰昶从被子里钻出来,一脸期待。 “什么话?” 离钰昶因为年岁大些,被这里的管事看重,得了打理花园的差使,自己被分配到了厨房,红土这事还是他告诉自己的。 刚进门的魏不语有心装傻,加之天寒,想要躺下,又被飞来的手横挡。 “这里有厄兽的味道,我闻到了,出来的时候没赶上那些消失的箱子,现在又遇到,看来福圣都赞成我们继续查下去。” 当初他们准备堵那处缝隙,又碰上独眼鸦抬着夜仙匣过来,阻止肯定是没戏的。 禁山之上一切都归五长老管,但出去就不是禁山,他们可以为所欲为,这个道理大家还是懂的。 苏师妹当时催着加快进度,准备出去之后追查夜仙的踪迹,结果事与愿违,他们连自己怎么进的地牢都不知道,还没了修为,又陷在这处。 离钰昶想要追查这件事,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如果他们发现了厄兽的踪迹,追踪到老巢,绝对是大功一件,够他提一提在风云谷的地位。 师父不在身边,他只能靠自己想办法立功,找机会接触尊者,以此交换打听福圣殿那边的消息,找到他娘的尸体。 “这件事等我们回到风云谷再说。”魏不语扯开被子,给离钰昶留了个后脑勺。 连个修为都没有,怎么回风云谷,这鬼地方大得很,从地牢到这宅子都不知道用了多久,离钰昶翻了个身,明天他自己去跟苏师妹说。 第二日,他们一醒来就发现了自己又换了地方,魏不语当即认出了他们此刻是在飞舟之中,想问离钰昶有机会逃了,却发现他正溜着缝儿找人,立即跟了过去。 给自己累出一身汗,离钰昶终于找到靠在角落的苏四儿。 “十五,你猜我闻到了什么?” 神神秘秘,苏四儿拍了拍左边,拉他赶紧蹲下来,“这是飞舟,如今还在福月,应该是要去寒山州,这倒省了我们的事儿。” 魏不语闹着要逃出去,幸好她没答应,否则他定会半夜就跑,哪里有如今这便宜,“你刚说你闻到什么了?十六呢?” “厄兽,准确说是夜仙匣的味道。”离钰昶的眼睛闪烁着莫名的光芒,“我们要立功了。” “立什么功,到了寒山州,省了天大的路,我们找机会溜出去,还是把这事交给斩福司去办。” 苏四儿按住蠢蠢欲动的离钰昶,压低声音,“八月,脑子糊涂啊你,堵了无悔路就是大功一件,先前不走是因为我们凡胎,可到了寒山州,我就有法子联系宗门,早一点幕后那人的消息带出去,除了首恶,你想的事易如反掌。” 糟心的事还是让斩福司去做,她想回去泡探灵池,不想要有被人剥神魂啊。 大眼贴着离钰昶得耳朵,他却没什么反应,魏不语奇了一瞬,又有些闷气。 “就怕世上的事,不会如我们想的一样简单。” 就是不肯帮忙了呗,两人一个鼻孔出气,离钰昶嘴硬不肯承认自己犯了蠢,找了个借口又拉着魏不语回去了。 苏四儿捧着脸,细细思索逃跑之路,两个壮汉出现在面前,一把拽起,她挣开跑出去几步,又被逮了回来。 身边的人惊慌地叫了起来,严妈妈一现身,所有人立即噤声。 “带进来!” 一进门,另有人拿了锁链候在那里,苏四儿看向严妈妈,她面色疾厉,眼珠子不错地盯着自己,嘴角又微微弯起。 “不知十五违了哪一条,严妈妈赏罚分明,我亦规行矩步,不曾错一步,为何要如此待我?” “你不安分,太过活泛,就是错。” 苏四儿欲要反驳,又有人推门而入,五个壮汉推着两人进门,大家脸上带着磕碰痕迹。 得,三个倒霉鬼聚齐了。 “严妈妈,上人核对了名单,发现他们并非福童出身,恐是有人冒充。上人说这三人多次私下见面,行为鬼祟,更像是混进来打探的奸细。还是锁起来为好。” 哪有多次,最多两次,还成了奸细,苏四儿苦着脸,立刻机灵地跪下去,“冤枉啊,严妈妈,我们是因为贪财被人骗进地牢的,真不是奸细,只是贵府日日不让我们走动,又不给多余的御寒之物,才相互照顾几分。” 上人的眼睛耳朵无处不在,当面被人揭破克扣御寒之物,严妈妈有些心虚,“上人的话不会错,锁住你们是上人的吩咐,你要喊冤怕是找错了人。” 离钰昶将锁链晃得咯吱作响,想要为苏四儿助威,却被壮汉劈晕。 严妈妈见状,怕苏四儿再闹,“这两个一并处理了,省得他们呆一处再折腾,等送到地方,就没我们的事了。” “不用麻烦各位,我自己来,”苏四儿一头撞在柱子上,如果神魂宫有感应,青鸟能不能帮她恢复一下灵力。 太憋屈了,有没有大救星啊! 昭阳城。 许三成刚击退厄兽潮,就有净福卫过来禀告说是尊者驾临,要他速速回去,应当是师祖,随即化作一道灵光落入净福堂的正房。 “师祖,几年不见,您想我想得都追到这里来了啊!” 万无忧将行礼的人扶起,“是啊,想你得很!都怪你那些师叔不争气,否则我早就将你换了回去,这厄兽潮来势汹汹,我是真担心,你如你师父那般,与我再无相见之日。 见他比起几年前更稳重,心里也不是滋味,“你祖父已经找了我好几回,说要来替你,我就说有人选了,他才作罢。” “不行,不能让祖父过来,”许三成就是心疼自己祖父,才将他换了回去。 只是这替换的人选,不会是师祖自己吧。 “知道你不愿意,所以我亲自过来一趟,也想去问一问界境山的那帮家伙,他们的天神瞎了没有,东西境厄兽潮如此频繁,怎么还有心思在山上清闲度日。” 第434章 沉渣泛起2 去界境山? 许三成一时忘了问替换的人,心思也飞走了,“五长老当时说让等一年就放人,这回我同师祖一起去,我长这么大还没好好看过界境山。” 恐怕不行,万无忧指着界境山的方向道,“上山就不必了,这里的事情你交代一番,就到阏逢城等着,我提了人,你亲自领回去交到刘清明手里,歇一年再来。” 他没有歇气的心思,何况风云谷火药味浓得很,“师祖,您不必为我留下,风云谷正缺您这个定心盘,您若不在,他们怕是要打起来。” “风云谷乱了,这里才更需要我这个尊者坐镇,你听我的吧!还有你几个师叔,再不顶用,我也要调个样子出来。” 许三成沉默片刻,“若是真到那一步,我听谁的?” “自行判断,你若有心逃离乱局,离开也未尝不可。” 这孩子为了分忧父祖,连福寿山的名额都肯放弃,赶着年岁,一肩挑起东西境,连轻侠任性都丢了。 “师祖,这几年净福卫死伤太多,你却说界境山的天神能控制厄兽潮出现的时间?那我们抵抗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许三成脑子有些转不动,他一年前就在想,为何五长老可以轻易用厄兽潮拿捏他,苏四儿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让东境连续一年陷入了厄兽潮? “有些事情,连福圣都无法解释,我不过学着前人的法子,走前人的路,你想知道,还得自己去查,或许福寿山有你想要的答案。” 不想说就不说,又绕回争了几十年的事情,许三成有些无奈,“师祖,我心里有数。” 福寿山比起风云谷更是一团糟污,他愿意鼓励别人去,但自己绝对不行,还不如在这里杀厄兽来得简单。 “好了,再说下去,你又要逃避,我现在就走一趟,你的两个小师叔,就靠你调教了。” 运足灵力撕开一道裂口,万无忧一步从昭阳城跨至阏逢城,如寻常老者一般,隔着无形的灵璧,慢慢走向界境山的方向。 城里城外又热闹起来,不少福徒被风云谷拘束,日日练功赚福珠,不沾俗家吃食,陡然落在一处带着几分俗世烟火的地方,便是闻一闻也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至于得知这里花不出去福珠,叹息变脸、扼腕寻到了任务处,又是一番故事,万无忧脸上挂着慈和的笑。 代代相传的窘迫,代代相传的血债,在笑与泪中俱灭。 东境的事情拖得够久了,姜海潮放走指尖的独眼鸦,大踏步几下,便赶到了永安山。 经执事长禀报,他才被引入竹屋,路过那盆碧水君子,偷偷撇下一团黑雾。 “大哥,您为何压住三长老所请之事,令呈上的货物数量低于往年,令东境这一年厄兽潮不曾断绝?” 林永南面前摊着几位长老送来的簿子,全都是责难之词,又听到五长老带着诘问的话,心里一股无名之火燃起。 “东西十六城对山门村人管束太过,致使他们心中崇盛夜仙的意愿一再被消减,老五,你可知我们虽有掌控城主之名,但各处的隐卫都是福门退下来?” 守得铁桶一般,山门村人如何逃得出来。 他们出不来,货物又如何送到界境山。 还有极乐山那里分出一拨人,试问东境如何平衡? “你看看这本簿子,过去几年的福徒本事大增,杀厄兽比闲师还要尽心尽力,各处数字汇总之后,如今这蔓延不绝的厄兽潮本就是福门自己取祸。” 姜海潮拿起书案上的簿子,略略扫了一番,“界境山虽独立一界,但扛不过福门势大本就是事实,他们损失太多人手,麻烦便在我们这一头。山下有远客,大哥想想该如何应对才是。” 林永南将簿子虚虚一摞,顷刻之间化为灰烬。 山下的远客,应是福门尊者无疑了,不然老五这万事不管的性子,怎么会上门过问这点小事。 “人家上门逼问厄兽潮异常之事,我们的天神之说根本糊弄不了,老五,你说该怎么办?” 姜海潮早已得了散出去的人的消息,黑气在空中凝成三个字。 “极乐山?你是想将那处的山门村人弄到禁山?倒不是为一个好法子,可惜何庆善当年做主踢了九龙教的人,不然我们可借助他们的力量杀几个堂主,他们便无暇来界境山查探了。” 林永南见老五盯着自己,眼中尽是不赞同,“非我心狠,蓄意暗中挑拨,极乐山那处抽调只可一,不可再,三年之约不可废,否则我这大长老之位坐着,有什么盼头?” “大长老英明善断,海潮自绝于人前,不问世事,所谋登不得大雅之堂。只是,净福堂尊者万无忧已经在叩山门,大哥打算如何应付?我们界境山独居一隅,从不怕事,大哥但有不和之谋,尽管道来,海潮甘为前驱。” “我还没傻到亲自动手的份上,老五你何必损人。” 虽然自贬,但处处都是威胁,界境山可没有真的和福门动过手,海潮这话里的软钉子将林永南噎了个够呛。 “先答应下去,把人打发走,老六跟闲师盟往来,透出要紧的风声,让大衍之地的人自己解决,这回他出头,再悄悄派老二的人去极乐山那边接货物,老七、老八、老九主持祭天神的大事,顺便造造势。” 两人说定法子,又将天神震怒源头安在何庆善身上。派执事长去各处山头告知远客来访,特别给其中几位长老透了信,很快要祭天神的消息便在界境山传开了。 万无忧端详够石碑,刚想要打上灵力准备求见,界境山的山门却自行打开,像是天幕割了两处,那独立的一块自下而上卷了边,一团白雾挟着灵气冲出,一直冲到了阏逢城。 鼎沸的人声都因得了这白来的馈赠闹腾起来,阏逢城城主遇此大事,赶紧叫了大统领撰文,准备如从前故事,请求上门观天神祭。 每回都搞如此大的阵仗,他们到底在掩盖什么? 万无忧不想深究,囫囵过他这一任,便是终老福圣殿,不求长生,也不梦飞升,终老于世足矣。 “风云谷净福堂万无忧拜会界境山,有事相询!近二十多年不见,不知大长老安否?当年五长老寒鸦夺人先声,不知风采依旧否?” 两处隔着白雾,这问礼之言令迎接的人有些尴尬,六长老农真很快反应过来,驱散白雾,“日新月异,时移岁易,故大长老何庆善已登天神宫,一切大安,劳尊者问安!” 换人了? 万无忧很快稳住心绪,“是万某陋闻失礼,诸长老见笑,不知新任大长老是哪位英杰!” “界境山新承大长老林永南执缰,率长老会众长老在此候迎,尊者,请!” 六长老走到万无忧身边引路,隐在人后的大长老现身,他这才认出此人是原来的三长老,看位次,除五长老没变,生面孔占了半数。 界境山内斗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自何庆善开始,这些事儿就捂在界境山里不出来,不然他早该知道换人的事儿。 第435章 沉渣泛起3 落成几十年,永安山的大殿终于派上用场,执事长每日看着人清扫无人踏足的殿落,也曾想过有朝一日贵人盈殿的情形,但想象终究比不过现实。 原先凤安山的执事长谋了永安山副执事长的位置,在大长老的默许下,将大摆排场那一套复刻在永安殿。 界境山的灵物比之大衍之地不过江河见海,这位尊者又怎么看得上这些,执事长心里有些想法,但终究不敢言。 这是大长老任事以来接待的第一位贵客,也是界境山几千年以来最为尊贵的客人之一。 曾经福门尊者以上的人都拜访过界境山,只是后来渐渐就不来了,也不知为何,时常都是些自家的城主、闲师盟的长老来访,根本撑不起界境山大长老的门槛, “来了,来了!” 执事长带着永安山的执事、侍从一干人等候在不显眼处,希望这番布置能给大长老和界境山长脸。 万无忧随着林永南一路赏玩山头,知道他们这是在拖时间,心里也不以为意,直到看到永安殿的布置,望之,毫无道家气度,俗气太过。 “大长老盛情,万某上山实有要事,这般耗费受之有愧。一年以来,前方净福卫勉力抵抗厄兽潮,死伤累重,我若在此多作盘桓,心中不忍。” 二、三、四长老看了布置,也觉得眼睛往下开始生疼,似乎很久以前见过。 见大长老脸色难看,二长老强撑着站出来,“今日永安山这番盛情不止为尊者,也为前方浴血的净福卫,界境山不日将有天神祭,东西十六城城主陆续将上山庆贺,祈求天神护佑成都于天,归于平静。” “原来如此,可惜我还要赶着去昭阳,接着还要巡查大渊献,怕是赶不上天神祭这场盛事了。” 三长老接着道:“既然尊者与大哥有要事相商,我等不便打扰,大家散了吧。” 他说完便追着二长老的背影而去,刚才还人挤人的永安山一下子退了个干净。 望着走在最后的五长老,万无忧悄悄分出一丝灵力,这才跟着大长老入永安殿坐下。 “尊者来意,我已知晓。实不相瞒,东境三城厄兽潮泛滥,逼近上章,城主离恨天多次书信上告,急在肺腑,不得排遣。” 万无忧面无波动,林永南便又接了下去,“又逢前任大长老获天神认可,能得机侍奉,我等虽沉湎过往棠棣容音,亦因山下之危不得安寝,问之乃前任大长老行容不端,引得天神之怒,一直苦思对策。” 荒唐至极,万无忧笃定界境山天神之说是个幌子,相信他们也知道自己知道,但第一次见到把责任推给死人,还是觉得颇无耻了些。 “长老会议论数月,查访典籍,理出了失传千年的祭礼,决定筹办盛大天神祭,求得一方神明恩典,为平厄兽潮尽一份力。” 天神祭,耗费资源的花架子罢了。 万无忧心中不以为然,手上却有动作,一展天青色广袖,一尊玉树红花绽开在永安殿。 “界境山众位长老忧福门之忧,想福门之想,万某惭愧,特赠一株仙灵道结树以作酬谢,在界境山这等仙府之地,定然能结出累累道果,一果可增二十年修为,用此树枝条制成兵器,养之日久,可称三品灵器。” 一出手就将永安殿的满园灵光比了下去,林永南垂下眼皮,十株花,十枚果,人人有份,风云谷真是大手笔。 “那我就代长老会收下了,尊者所急,我等将尽心竭力祈福天神,大祭之后必有佳音。” 万无忧得了承诺,又祭出一物,“此乃圣灵竹,原是福圣在风云谷悟道时,承天地灵气所生,偶遇风拔万年老根,被我带在身边以示心志,如今看来,与它有缘的并非在下,早就听闻大长老微时嗜造竹笙,某转赠此物以贺林兄正位之喜。” 圣灵竹稳稳地立在空中,殿外一股磅礴的灵气悄悄探入,林永南克制住心中的爱意,努力不让自己的手伸过去。 这等好物,制竹笙实在浪费,不过竹生不息,纵性一把又何妨。 “如此大礼,林某不敢收!” “大长老若是不收,就是辜负圣灵竹之倾慕,它愿意在这里,谁让它寻到了有缘人,不肯撒手,万某事了,就此告别。” 那圣灵竹一落地,就生出细根,稳稳地朝林永南座次爬去。 万无忧说要告辞,绝不含糊,下一息已走出殿门,他不经意远眺,察觉到那一丝灵力往山门方向流动,不知五长老是何态度。 若非刘清明再三叮嘱,小辈之事不可在人前宣之于口,他早就趁着送礼的时候问了出来。 踏出山门,万无忧又拐了几座山,方寻到五长老,正欲将刘清明奉送的大礼送出,就听到一番拒绝之言。 “我从不与人结交,尊者的东西还是物归原主为好。等在此处,只想告知尊者一声,你要带走的人已经于几日前自行离去,不在此界中。” 没有飞舟,他们如何离去? 万无忧想到那个猜测,“敢问五长老,界境山真有一处通往大衍之地的无悔路?” “彼时有,此时无,信则有,不信则无。万尊,一路好走,恕我不送!” 一片独眼鸦嘶鸣之声,姜海潮隐入白雾中,独留万无忧愣在原地。 不多时就碰到有人不断往界境山去,进了城,就听到有人说城主出城参加天神祭,又有人在问这是个什么东西。 一路走到一处偏僻院落,内里自成空间,万无忧找到等在一处亭廊的许三成,将三个小辈已经离开之事告知。 “你出去以后,立刻告知刘清明,让净福堂和斩福司的人全力寻找,他们一定知道关于无悔路的事情,五长老囚而不杀,比起以往态度转变非常之大,他的谋划或许这三个小辈知晓一二。” 许三成理了半天,也没懂他们怎么就自己出去了,“师祖,没有飞舟他们怎么回去?您是不是被骗了。” “照实说,让你去福寿山你不去,一说个东西就迷糊,怪谁?我要赶去坐镇昭阳城,你回去吧,好好领着净福堂配合斩福司做事。” 万无忧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最终还是忍不住多说一句,“有些事不要热血上头就往上冲,你已年逾四十,凡事等一等,别冲动之下做出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后悔的事。” 许三成点点头,心里记下无悔路,脑子里却转开了,没有飞舟渡界,他们出去肯定要遭大罪。 按话本论,这种冒失行为的后果,轻则失忆,重则丧命,不轻不重估计没了修为,被哪个大地主捡回家当奴仆使唤。 这番臆想的初结局大差不差,苏四儿此刻确实沦落了个不轻不重的下场,被轻易打晕无法反抗,再醒来时又换一处陌生的地方。 第436章 沉渣泛起4 长长的队伍,看不到归处。 苏四儿三人被一阵拳打脚踢唤醒,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沉重的锁链将手脚还有脖子锁住,每走一步都要慢上不少,渐渐就脱离了队伍。 不过,也是有心为之。 苏四儿猜测,他们应该进了一处秘密的宅院,硕大的广场一眼望不到尽头。 严妈妈和之前的壮汉都不见踪影,正是逃走的时机,此处离大门处应该不远,那些人可没耐性将他们背着走。 三个对视一眼,向后方跑去,眼看将要到达一处平实的大门,一把剑从天而降,贴着苏四儿的脚尖。 她后退两步,三人默契地往旁边跑去,回头,那把剑岿然不动。 “你信不信,守门的人拿我们当傻子耍着玩呢?”离钰昶大喘气,没了修为,他竟成了病弱之躯,跑上几步就接不过气。 这张嘴一开口,苏四儿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你别斗气啊!” 已经来不及,离钰昶又朝着门口的方向拐了回去,又一把飞剑贴着他的头发插在门上,苏四儿和魏不语颇为头疼地跑过去架着人往回走。 嘎吱一声,门突然开了,插在门上和地上的剑瞬间化作了虚无。 门洞开的瞬间,有天光洒在笔直的直道上,四匹云泽飞马拉着一架马车驶进了大门,苏四儿三人脖子被人勒住往左侧便道拖去。 她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背脊发寒。 兴许马车上的人能救他们一命! “求公子、小姐们开恩,饶我们一命,我们只是贪财,罪不至死啊!” 苏四儿挣脱了脖子上的束缚,趁机死死地抱着柱子不撒手,不停地重复。 看见马车掀起一角,感觉有戏,喊得更大声,哭声中叙述了自己坑蒙拐骗的十年。 “求公子开恩,饶小的一命。” 马车徐徐停下,从中下来一位锦衣华服的少年,白瓷似的脸,有些呆气,“你们好吵,我不喜欢!” 少年身边的中年男子立刻冒头,语气不善,“将人堵住嘴,拖远些,大少爷好静,这条规矩一个月前就吩咐下来了,你们想要去七情阁死一死吗?” “大公子,今日第一回踏入此地,就撞见我们三兄妹,福圣他老人家讲究缘分,这不正是说我们有缘,您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斩断这缘分吗?”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之前化为粉末的剑重新化实冲了过来,苏四儿吓得松开了柱子,往马车那处跑去。 “松亭叔,他们喜欢跟在马车后面跑,是不是只要能赶在内门关闭的时候追上来,就饶他们一命。” 一通急智,赢得片刻喘息。 苏四儿打着手势,三人趁着主仆上车的空档,拼尽了死命往马车那处跑去,一个漂亮的翻身,三人骑上了飞马。 李松亭见状,欲要动手,却被少年阻拦,“我原来住的地方那些人无趣,他们有趣,暂且留下。” 毫无修为之人,却能让云泽飞马顺服,这三人要么天赋异禀,要么另有玄机,想到大长老的叮嘱,李松亭也不再阻拦。 今日是大少爷回祖地之日,大长老未曾按照约定亲身迎接已经令他心有芥蒂,若是自己当着众人之面,驳斥了他的命令,加深了父子隔阂,岂不是自取死路。 骑在云泽飞马上的三人,不敢松懈,紧紧捏着云泽飞马颈项间蓬松毛发中的一小撮肉柱,不敢松手。 马车顺利过了内门,苏四儿带头下了飞马,三人默默跟在马车后面,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停在了一处精心布置的宅院。 李松亭率先下车,那位少爷跟着跳了下来,庭院也无一人候迎,苏四儿三人跟着进了一重门,再踏入二重门的时候,又被拦住了。 “带他们下去洗洗。” 苏四儿听得此言,暗道不妙,刚要施展哭嚎求生大法,只听那少爷道:“洗干净换身衣裳就过来,我喜欢看你们,唱戏!” “大少爷,您的侍从早已定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唱戏也使得,他们粗鄙不堪,如何能有福气侍奉你。” 李松亭欲杀之的眼神横了过来,一双看不见的手横在苏四儿的脖子间,她镇定地道谢,“多谢大少爷,多谢李管事,小的们洗干净就来伺候少爷。” “我喜欢和我一样的人,再妙的人同我不一样也是碍眼。”那位少年再一次开口。 才知无意间戳到了大少爷的痛处,李松亭不敢再阳奉阴违,只好继续妥协。 少爷的性子淡,过几天把人换了就成,自己实在不能硬来,这里多了一位名正言顺的主子,他的话就是再管用,也不能越了规矩。 这些隐于暗处的人毫无疑问都是有修为的人,苏四儿心知肚明,不敢再装疯卖傻。 步入一处宽大的内室,洗浴的水带着淡淡的灵气,外面守着的那位女子看着她的眼神很不友善,透着鄙夷之态。 半个时辰后,敲门声响起,苏四儿美美地起身,穿上袍子,和魏不语、离钰昶汇合,重新被带到那位少年身边。 “过来坐,松亭叔说它们好喝。”苏四儿三人刚才交换的眼神就是抱紧少年的大腿,除了魏不语有些不情不愿,苏四儿和离钰昶简直一拍即合。 听到吩咐,三人立刻动作。 李松亭憋不住,又出来阻拦,“少爷,这些都是为您日后着想,特地调制的灵茶,他们凡胎肉身,不堪重负。” “李叔,您这话是连我也骂了进去,我入门不到一个时辰,这边边角角藏着的人怕是都清楚我也凡胎肉身。您三番两次驳我,是拿我当小孩子还是别有异心呢?” 语气突然变得捉摸不定,说起话来也收了稚气,李松亭吓得跪在地上,“大少爷此话诛心,我身为您的族叔,此生只听您父亲一人差使,您是他唯一的亲骨肉,我怎么会有二心。” 大少爷果然性子古怪,凡事都爱多想,他得把这条报给大长老,好好的孩子没了父亲教导,心都左到天边去了。 “你只听父亲一人的话,便是我的话不管用,您不如现在就去告诉我的好父亲,把我送回去,反正这里,没人愿意听我说话。” 苏四儿灵机一动,见风使舵,一口气将灵茶喝光,“大少爷,没毒!” 接连两声再起,李松亭的眼神又变成小刀子来回刮在三人脸上。 “怎么,李叔,我话都说死了,还打动不了您吗?看来我果真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父亲从不把我放在心里。” 嚯,四双眼睛同时不安分地盯着地面,李松亭突然明白过来,大少爷这是想要他去请大长老过来见上一面,故意闹事。 “我这就去。” 步履急促,带上了房门,堂上很快就剩下四人。 “你们三个有问题,我不想追究,不过想要活命,最好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苏四儿想要大声表忠心,又被他捉住了手,狠狠撒开,“我不喜欢吵闹,你再学一遍大门口的腔调,我让你从此说不了话。” 抱着茶壶喝了一口,少年又道:“你们守在外头,谁都不要进来。” 第437章 沉渣泛起5 寒山州的天光倦倦的,偶尔飘来一片云都受不了这郁气,自个儿溜走了。 李松亭掂量着大少爷的脾气,不敢耽搁,匆匆带了两人出密道绕了几圈就往东边的李家大宅赶去。 按说现在的时辰,大长老应不在府上,他还得往东边再走远些,但这李家外头的镇宅狮子背后的人眼尖得很,路过了不去拜一拜,下回便是真有事也入不了门。 “管爷,晚辈松亭给您老问安,不知家主和大长老近日安否。” 大门上留了个小口,里头递出一杯揭了盖的茶,李松亭略抿了一口,又奉送回去,还添上了一盅青色广口瓶。 “平都新追起来的好货,特寻来孝敬家主。” 小口里伸出的手接了东西,又彻底闭上。 拒之门外,他暗喜,带着人往更东边去,一路直奔风云谷,捏着享福堂的令牌被人接进了事务房。 事务房空无一人,他又拐了两道门,进了书房。 一地凌乱的卷案,李松亭不敢踩上去,拨到一边,觑见地上还有未干的血迹,沾在案卷上,心中骇了一跳,不敢再往前。 上首的李千秋撑着额头,双眼通红,三头的压力都堆在肩上,大少爷的事实在太小,他想了想,还是按下了来意,踩着刚清理出的空当,默默退了回去。 “我记得今日,只是实在抽不开身,小景闹了吗?是我这个做父亲的食言,说好亲自接他回府,一变再变,最后连个面都未露。” 闹,说明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自己。 情非得已,李松亭的脑海中浮出这四个字,“家主近年心性趋诡,行事荒唐,抛却定数,怨不得大长老。再有事情都凑巧了,平都那边为个福圣殿的大殿主人选争了一个月都定不下来,斩福司得了上头授意,又来为难您,大少爷不过十来岁,哪里懂这些!” 李千秋揉揉眉心,“都怪我当年一念之差,若是出生之时就将人抱回来,哪里会有今日的顾忌,无福子的耻辱摊在自己头上,纵然我亦无法免俗。” “大长老,您勉力维持的局面,自然不能为他人作嫁衣,何况正经论起来,家主的才干矮了你不知多少,也是无福子,唯仗着你们兄弟名分,在李府横行霸道,他如何懂您的深谋远虑。” “便是当年李家最艰难的时候,他连世面都未出,托庇于您这棵大树,只是命好生出一堆比自己强些的小辈。” 李松亭在李千秋的摆手下,渐渐压低声,“七情殿这边再有些日子,总算要成了,一年前分给的东西立了大功,大少爷一旦吃下去,您这些年的辛劳便是有了回报。” “你懂什么!” 李千秋敲了敲书案,“这里可不是论美论功的地方,回去吧,小景那里哄着些,我过些日子就去看他。” 李松亭从享福堂出来,碰到积福堂和传福堂的人,知道大长老说的过些日子,怕是要真行事那日,心里发愁。 一出风云谷,一口气总顺到半道就要歇了,因这个毛病,他发现后头有人跟着。 留下两个手下支应,一路狂奔,飞身跳入一处院墙,吃下禁灵丹又换了身装扮。 跟着追出来的霍道光一时挫败,吩咐手下人将已经气绝的两人处理掉,自己回了斩福司。 得知再次失败,刘清明将人扶起,“这人可是李千秋的心腹,若不是他去了一趟平都,我们根本找不出这人,他亲上风云谷找人,想必是极重要的事,他出来之时,面色如何?” 霍道光细想了一下,“看不清楚,这个人太过谨慎,他明知我们的人盯着,却敢现身,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自己被这人从出平都开始就耍了好几次,实在有些畏惧。 “再厉害的人也会有软肋,也会露出破绽,你且耐心些,我等了几十年方等到如今的局面,李千秋的平都依仗被牵制,又被我死死困在风云谷,他的心比我们急。” 这两天飞舟就要归程,苏四儿是个大福气的人,用她办事没有不成的,这回生死场的局兴许还得她来。 “你第一回参与这件事,不必多想,影子比你经历的失败更多,他可是越战越勇,等人从平都回来,让他多教你一些,你先去南边生死场附近盯着吧。” 出门的霍道光摸了一脸汗,尊者越是好言语,他心里越难受,以往去到其他州府,同那些刁钻的同门斗智斗勇,和闲师盟的闲师扯闲篇套消勇,他从来都没输过。 扮作手艺人的李松亭认出跟踪自己的人,就在不远处,丝毫不慌,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 又找了一处地方做了一个时辰的买卖,等到接应的人才从东城绕道西城,最后回了南边,还是那拨人,他便退走了。 私宅里,三人老实守在门外,耳朵竖得高高地,等着传唤,里头却半点动静都无。 周围藏着高人,苏四儿连句话都不敢说,三个锯嘴葫芦不多时竟打起了瞌睡,横七竖八地歪着。 李松亭回来先去洗浴一番,做足了准备才去找大少爷,一看门口三人这差事当的,毫无规矩,实在无法容忍。 依他的性子,这三人当差糊弄成这样,小命保准要丢,可是里头的大少爷在前面保着,他下狠手一人踹了一脚。 苏四儿看着最精神,实则在里头身体底子最弱,一脚就吐了血,失去了修为,实在弱地像地里的庄稼,别人踩一脚就去了半条命。 “大少爷,救命啊,李管事一回来就要杀了我们。” 魏不语将苏四儿抱起,离钰昶则学起了苏四儿的招数。 李松亭拿他们没办法,又不敢呵斥,将人踢开后,觉得气消了,推开门,一看里头的情形,吓得魂飞魄散。 茶壶碎裂了一地,大少爷拿着碎片割手,血流在衣上,地上到处都是,还冲着他笑。 难怪那家的人听到要将人接走,个个都欢天喜地,比他们得了皇帝赐下的爵位还要高兴。 想到自己将人照看成这个样子,李松亭一道灵力,外头的三人再遭一击,“你们是死人吗?茶壶碎了的声音都听不见?” 那头,大少爷僵硬地翘起嘴角,“看不出来,我是在找你的麻烦吗?把他们带下去好好养着,我吃什么他们吃什么,不然,我就对着这里,刺一个梦里出现的父亲的小像。” 李松亭一看,脖子那处竟然还有旧伤,可见是个要挟人的惯犯,“大长老百事缠身,他说过些日子就来看您。” 他又打了个响亮的手势,有人现身悄悄将苏四儿他们带了下去。 “过些日子是多久,我听不明白,我这人只对数字敏感,比如我那个新认的父亲多少年没看我,我就给自己手上补了多少道,你去问问清楚,我好照着这里数!” 李图景说完,碎片就抵在脖子上,“从今天算还是明天算,说清楚了,我好动手。” 好歹也是有修为的人,被逼出一身黏腻,李松亭快步过去,将作乱的手钳制。 一低头,发现茶壶好好藏在他身后,这些碎片定是他之前藏在身上的。 “大少爷,我这就去问清楚,但您也得顾惜自己的身子,这里都是止血的药粉,您抹上。” “人什么时候来,我什么时候止血。” 李松亭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那这样呢?” 一扬手,袖口飘过一阵香气,李图景倒在他怀里,“我想要做的事,没有输过。” 第438章 沉渣泛起6 大少爷的狠话,在李松亭看来不过是色厉内荏。 大长老既然将人交到他手上,便是默许了他在关键时刻动用些非常手段。 只是,他这疯狂的性子令人不好规劝,早知道当初就不一口气说出他的身世,迂回婉转些,一点点磨水出浆子,也就不会令他对大长老生出天大的误会。 谁能不爱子,失而复得,怎会如无心土石。 李松亭传了侍从领来医技官,用了灵药,不多时伤口便恢复如初,就连脖子上的陈年旧伤都一并消除。 可惜,无辜受了牵连的苏四儿他们就没这种尊贵的待遇,被人草草丢在浴池里敷衍了事。 “不知我们恢复修为的契机在哪,这破地方再待下去,真会没命。”魏不语想到那位大少爷居然偷摸自残,心里终于明白为何罗镇楼小时候动不动就说要还自己自由。 伺候大少爷真是危机四伏,明明就不关他们的事,还要被追着罚。 “你们说这是寒山州哪家大户的私宅,竟然敢偷偷把凡人和厄兽偷运过来。”离钰昶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魏不语。 “地头蛇,我感觉你从地牢醒来就心神不宁,到了那个小院更是一心想要逃走,我们现在待的地方离风云谷这么近,你一定知道。” 魏不语一头扎进洗浴池,他沉默地拒绝了这个问题,但刚还呕血的苏四儿吐露了自己的猜测,“李家!” 寒山州唯一有可能干这种事情的就是李家和魏家,魏家奇珍楼易主,老楼主‘死了’,就剩两个孩子支应,在风云谷连个嫡亲的靠山都没有,魏家的老家伙不会这么傻。 既有靠山又有实力的只剩下李家,这个答案实在太好猜,刘师父一心想要针对的就是李家,所以他们现在一定在李家的某个私宅。 “是李俊茂那个李家吗?”离钰昶打量着四周,这里没有一丝厄兽气味,那些东西应该都在他们本该去的地方。 魏不语从水里探出头,“我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逃出去,李家的铜墙铁壁不是这么容易破的,禁山的五长老不像好人,但这里掌控的人全都不是好人。” “出去?哪有这么简单,你看大少爷都偷摸进来,连个出去逛逛的机会都没有,他这么疯癫,肯定一直没被放出去过。” 洗浴池的门,一下子推开,苏四儿蒙住嘴巴,向离钰昶靠近,“我们不会又要挨顿打吧?” 这些人仗着有修为,走路都没有声音,他们想要说悄悄话都没有机会。 “管好你们的嘴巴,再议论大少爷,就送去七情殿,让你们尝尝真疯癫的人怎么折磨你们。” 走路不仅没声音,连说话都不露面,苏四儿三人交换一个眼神,彻底沉到水下。 “洗好了就滚去大少爷房里里!” 房门忽地又关住了,“出来,试菜!” 三句话,只有最后一句带着充沛的情感,苏四儿爬上池子,身上的衣服立刻干了。 一被带进去,离钰昶就激动坏了,先前叔祖炮制的花园泥巴宴竟在这里实现了,那个李管事还非常贴心的准备了两桌,他毫不客气地伸手就拿了一只不知什么肉的腿啃了起来。 苏四儿和魏不语则盯着还躺在榻上的大少爷看了片刻,“你说,他什么时候醒,那个管事不像是好心的人,他准备这么一桌,没准心里憋着坏呢。” “我说,你们两个够了,先前挨了一脚,这是补偿,懂不懂!不吃怎么有力气逃跑,真傻,这些味道不错,以往我真是白活了。” 李松亭知道大少爷醒来之后这一关非常不好过,于是早早找了代他受过的人,又准备好饭食,自己则溜之大吉。 身为这处秘宅的大管事,他离开的理由也是现成的,七情殿那处出了点小事。 七情殿和私宅在同一处,但要赶过去,即便他是个有修为的,也要花小半个时辰,这固然是因为七情殿十分要紧,不得不防上一手。 李松亭进了议事厅,很快手下就提溜了一个人进来。 “我不过离开几日,怎么就有人不想干了,你怎么管事的?” 那人将浑身衣服的褶皱抚平,一张老态的脸上显出几丝傲慢,“我虽是管事的,也要干活,李松亭,我早同你说过,不要再添人了,可是这一年,你不知从哪里找来些七情充沛的凡夫俗子,他们一向饱受压制,经我等拨弄情弦,更是情欲大张。” 七情殿一向就是养着这一帮的废物,哪有生死场吃香,大长老好不容易从九龙教的人手里换到了一个大秘密,加了点活,就受不住喊委屈,真是给他们脸了。 “养你们几十年,都没什么产息,不过累一年就哼哼唧唧,你身为管事,还敢拦住我的人拉走他,你是想死吗?” “老夫寿数已是百岁有余,往前倒四五十年,在老族长手里也是极为得用的人,你不知内情,整日里骂我们废物,老夫原本不想计较。” 他摸着自己的脸,上面已是沟壑纵横,“只是你这一年,换了我手下不少人,却把大部分的事情全压在老人头上,又给新来的人多些供奉,是不是太欺负人了些?” “新颜换旧颜,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李松亭一脸正气,“缪迁,你不就是说自己伺候了李家上一代老祖宗,功劳大得很,可如今老祖宗都死了,你还怎么活着。” 李松亭将袖子里的簿子淘了出来,走到缪迁跟前,“我只管看产息,你看看你们这几个月,日日都有人说自己损了修为、减了寿数,就不去七情殿当值,还全都是你批的,你姑息他们,不按规矩上报,我言语了吗?” 扫了一眼簿子,缪迁抓了一把自己的脸,损了修为、减了寿数,难道不值得重视吗? 把他们当什么,以前还能出去走走,这一年出不去,一应多出的东西全靠在里头买。 不知怎么算的,一个月供奉有时竟还要倒贴,他瞪着李松亭,不言语,也没妨碍偷偷记下,到处铺设殿卫眼线,打着规矩的名义肆意践踏他们这些心技师。 “哼,你总有道理。” “大长老每月几十福玉养着你们,就换来个偷奸耍滑的结果,他念你旧恩,可产息全压在我头上,我这才花大力气找了些学技的新人过来,你们的微末本事又藏着掖着,可不得就是你们自个儿吃累。” 李松亭说完,还故意将那簿子摊在缪迁面前,他瞪着那堆数字,一看就是乱笔所书,一气之下全都撕了个痛快。 “我说不过你,但有一条,我的人,你最好都别动。” 第439章 沉渣泛起7 不好意思,已经动了。 他可不是一个吃威胁的人,生死场那块的骨头都被他锤成沙捏在手里几十年,还怕这个旧臣不成。 李松亭待要发作,殿卫跑来,告知他七情殿各殿中的人蚕陷入癫狂的消息,此事明摆着是缪迁授意,不做他想。 他吩咐了几句,殿卫悄悄瞄了缪迁一眼就下去了。 仗着技法这等挟制主子的手段,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还以为自己无可替代呢,世上哪有。 李松亭忽地大笑起来,何起廉早已同他提了应对之法。 “缪迁,你盘算的东西我一清二楚,什么供奉少,新人不堪任,都是你的托辞,就连损了修为、减了寿数都是你欺骗手下的诡计,目的是什么,你心知肚明。” 缪迁不想他竟如此巧舌如簧,将所有错处全都归在自己头上,一时气急,引得福泉宫震荡,颇觉头晕目眩,“你这欺上瞒下、愧对先祖、败坏家族基业的蛀虫,老夫不想与你说话,我要见大长老。” 真是个蠢的,他敢来七情殿就是大长老的意思,他一番大张旗鼓的偷梁换柱,也是报了的,“大长老可不想看到你,鼓动着你的人在各殿集情丝的时候动手脚,致使大批人陷入癫狂,这种行为等于背后给大长老捅刀子。” “老夫有这能耐诱使发狂,同样有能耐治它,你管不好七情殿,还是自己去请罪吧。” 能这么快知道这件事,本就是他身为殿主的能耐,缪迁敢来抗争,早在心中演算多日,故而傲然之色不改。 这个蠹虫,有他求自己的时候。 李松亭等的就是他傲气最盛这刻,啪啪击掌,殿卫重又现身,“禀殿主,七情殿各分殿的癫狂之症已被控制,作乱的人均已被诛杀。” 看着犹在怀疑的缪迁,李松亭决定给他最后一击,“给他看看吧!” 殿卫依令掏出一面录画镜放在缪迁手里。 镜中,一个个殿卫如恶狼,心技师一一开膛挑心,见徒子徒孙遭此残暴死法,缪迁目眦尽裂,“李松亭,你简直不是人。你知道这些人要养多久吗?我把他们当儿子孙子教导,从无偏私。” “我知道,所以我替他们伤心,碰到你这等不认主家的爹,倚老卖老,冥顽不灵,生生地害死了他们。” 他尊的李,是李家的李,却不是李松亭的李,缪迁摔了录画镜,以示自己的不认同,“你在逼我,从你借着产息夺了前任殿主的权开始,就在逼我,你杀了我的儿子,想必下一个要死的人就是我了。” 杀他,手段太一般了,李松亭摇摇头,“我只是想要一只老狗低头。” 老狗,缪迁吐出口里的碎牙,“李松亭,你休想,老夫从不低头!” 他闭上眼睛,随手弹出一粒香丸,落地碎裂,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香气。 李松亭不耐这股味道,立刻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前的议事厅突然在他的眼中变成了密宅的大门,缪迁带着他的徒子徒孙们共计一百来人。 “你逼走我们,这件事我一定要请家主断个公道。” 绝不能让他离开,李松亭大喝,打着手势让殿卫拦人,“缪迁,你只要走出大门,跟着你的人全部死绝。” “哈哈哈……好好做梦吧!等你醒来追我!” “杀,一个不留!” 李松亭看着眼前的血色天光,心中惆怅。 缪迁不识时务,宁死不折傲骨,一下子要死这么多人,七情殿少了好些开支,但产息怎么办,他慢慢走回了议事厅…… “殿主,缪迁带着人从大门出去了,大少爷溜出私宅,两方相遇,成了人质,我们的人不敢轻易出手,只能任由他们逃了。” “废物,大少爷人呢?” 李松亭想到自己不经意就中了缪迁的入梦,果然人老成精,以前怎么驯服,他都话少少的,今日自己以为尽在掌握,驯狗意在最后一舞,竟然全是他示弱的计。 这老匹夫,还真是老祖宗器重的人,有两下子。 “大少爷,被重新请回了宅子里。”殿卫默默退远了些,“殿主,这事恐怕要禀告大长老了,缪迁一定带着人去找家主告状去了。” 他担心的岂止是这些,“宅子里的人留下二十之数,都给我现身,围死大少爷,不许他出门一步。其余拨出三分之一随我埋伏李宅外,这里交给你。” 李松亭憋着一口气,奔到最东边的宅子,才缓缓吐出。 “松亭兄,气息粗乱,可是遇到了难处?”何其廉在书房就知道有人到了这处隐秘的小院,立刻赶了过来。 “确实是大难处,七情殿的老贼仗着资历受不住我的弹压,暗算了我一把,趁机带人出走,我怕他大张旗鼓出现人前,露了形迹。” 何起廉将人引到莲池边,暗黄的脸透着伤感,“若真是这个问题,根本无须如此急切,松亭兄这是有意瞒我,还是没有把我当兄弟?” “唉,还是你懂我,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我怕提前引发大危机,故有此失态。” 形迹暴露事小,斩福卫那帮人就算摸进去,也传不出消息,李松亭就怕缪迁这个老东西把大少爷的事情抖搂出去。 “怕什么,危机也是转机,早些把万年大族身上的脓疮挖掉,尊者才能轻了无挂碍,兴复大计,你一心一意回护尊者,也不能事事揽下,失了分寸。依我看,眼下还是请尊者回一趟李府才是。” 他何尝不是这般打算,“何兄,你我不分彼此,又在尊者面前替你争到劫无州的生意,今儿想请你行个方便,送我去一趟风云谷。” “小事一桩,丹药库姓何的不少。” 何起廉安排人将李松亭送入风云谷,自己又进了书房,数笔就写了这件事的始末,着人送走。 既然李家的核心心技师出走,等于九龙教的心技师已经彻底占据七情殿,李松亭就算因为这件事死了,也没所谓,他这份苦苦求来的差使,如此三两下就成了。 多亏了表弟,短短几年不见,从头到尾都换了个干净,谋划起事情来,比他还狠辣,以女儿身混迹脂粉堆,挣了个平都小白龙的名号,成为人人赞许的豪杰。 风云谷,享福堂。 事务房的门刚合上,门外又响起了击磬声,这是有事? 李俊茂开了门,听得享福卫说丹药库的何姓丹技师要敬献新研制的维吉丹,这么个敷衍的名字,定是又想来巴结师父的人。 他本能地想打发,那人却撞开他,径直走入堂下。 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弄鬼,李俊茂拔剑就要迎敌,里间传来师父的声音,“俊茂,你先回李宅,跟家主说我片刻即到。” 师父终于舍得回去了,李俊茂心中欢喜,自带了眉娘回来,还未曾拜见过爹娘,师父总差他四处跟着享福卫做任务。 “徒儿遵命。” 第440章 沉渣泛起8 接连两日找上门,莫非小景又闹出大事了? 在李松亭出现在风云谷那刻,李千秋就知道他又来了,听到维吉丹这个名头,才知不是小景出事。 “说吧,到底是何大事,让你借了何家的名头,还扯上丹药库,绕了这么大一圈上门找我。” “天大的事情,大长老,都是我不好!”李松亭立刻跪下,“缪总管挑唆着手下心技师闹事,我不过稍过火地点了点,他们就说这一年的活难干,怨我供奉太少。” 不应该啊,缪迁在七情殿呆了几十年,不为名不为利,只是因为不姓李,自己主动绝了当殿主的心,安心教养徒子徒孙。 这是他得力的族亲,从生死场调到七情殿,犹如饱食者遭遇荒年,手段兴许就不那么好看了,李千秋一步步逼近,“当真只是点了点?” 李松亭感受到他眼里几近盈满的信任,下意识说了真话,“自从一年前接到您的消息,我一入殿就大刀阔斧地改动,将里头的人蚕全部换成凡人,还加了不少年轻心技师,又不让他们出入内外,导致一应供奉抵不过花销。” “新换的人蚕产息比以前高,就是给心技师们添了些麻烦,所以我就琢磨着加人,但缪总管对新人防得死紧,只领着自己的徒子徒孙干,要保证产息就自己苦自己。” “这一年各处的人咬得死紧,我手里的殿卫也死了不少,大少爷的事情,我又不能跟缪迁明说,误会越来越大,他找到我说干这些活损修为、减寿数,然后带着他的徒子徒孙跑了。” 跑了么? 伸手将李松亭扶了起来,李千秋反应过来,“是人蚕的问题吧,损修为、减寿数放在哪里都是大事,也怪我忙,我该亲自去同他说一说,你心里着急产息,都是为了小景,我明白。” 当然是为了小景,不然他为何放着大好的生死场不管,非要过来这里,李松亭想,为了主家死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怎么还闹上了。 “大长老,人蚕的问题很难与缪迁说明白,他现在应该去府里了,事情传到家主那边,大少爷的事瞒不住了。” 这是来催他决断的,李千秋想,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斩福司趁着平都的斗争最激烈的时候想要加快推倒自己,他何尝不想利用这点时间早早了结小景的事,然后将他送走。 “你回去守好小景,还有七情殿,告诉他,我很快就去看他。” 李千秋回了寝房,取了那把代表祖父威重的斩缘剑。 他记得,祖父交给自己时曾说过,当家族走向无法控制的分裂,就是这把剑重见天日的时刻。 李府里,李俊茂一进门只来得及交代大长老随后就到,就被爹娘派来的人叫走,他一回到小家的那进院子,就被父亲手下的供奉用锁灵链禁锢。 “这几年你没在,家主和大长老的决裂几乎闹上了明面上,我们家论根子,也是家主这一系的子孙。今日有人叩门急求,然后就传出了家主震怒,不过一刻钟,你就回来了,你别怪我锁你,谁叫你是个两半的人。” 李俊茂顿了一下,“爹,师父给我定了一门亲,劳烦您差人去门口将她接过来。” “我着人将她送回风云谷,一切等府里的事情料理清楚了再说。”李父丢下这话,带着供奉又匆匆走了。 家主急召,他因为有个出息儿子,得以在门边混了个位置。 父亲走后,房间里就剩下李俊茂一个人,巨大的变故冲击之下,令他几乎忘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此刻,再去细想,恍然惊觉李家或许将又一次走向分崩离析的境地,他作为家主的子孙,又被尊者收为徒弟,父亲说自己是个两半的人\/ 他该站在哪一边。 “李公子,你没事吧!” 李俊茂一惊,门被推开一个小缝,竟然是眉娘。 孙眉娘见他讶异,将自己被为难的事情隐下,“我是问了门口的人,才找过来的,只是一直不敢现身,这个锁灵链好办,我替你解了。” 看着她拿出个食指长短的玉片,在锁灵链接口处贴了一下,自己立刻便能动了,李俊茂想,要是李家的事,也能这么简单解决就好了。 “你们界境山的人都会开锁灵链吗?” 眉娘难得笑出了声,“不是的,这是老祖宗留给我的一件灵器,说是方便逃跑。” 逃跑?李俊茂不肯这么做,拉住眉娘的手,“我们去一处地方,看看他们要吵些什么?” 谁的理由能说服他,他就跟谁。 天渐渐黑沉下来,李千秋独身坠入家主召集议事的荣德堂正堂。 他没有经通传便现身,早已坐满的大堂内很多人心知肚明,这件事定是搔到他的心上,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有资格在堂上坐着的都是李家的核心族老,比较不幸的是,同李祖望生在一起,却被他的才智雄略衬得一无是处,但比他活得久。 上天总是公平的,李祖望把李家带向深渊,他们负责将之拉回来,只是今日曝出的事情,令他们有些消沉,年纪大了,真的吃不消第二个李祖望了。 “今日,各位叔叔兄长们齐聚一堂,是为了帮家主对付我吗?” 最年长的二长老咳了一声,“千秋,你们亲兄弟之间不睦,只要不影响大势,我们一向装瞎,谁让李家的未来都靠你们担着。可是,你指使你的人换了七情殿的人蚕,你当知道这是在掘李家的坟墓。” “二叔,这些年李家在外头的脸面、内里的阴私全靠我这个尊者撑着,说是李家的救命稻草也不为过,我常听这话,怎么不知什么时候风又乱吹了,我成了李家的掘墓人了。” “疾风慧眼,从不行乱。” 重物碾压地板的声音响起,李千秋看着来人,一个不良于行的人,与素舆做伴,不能出远门,去哪里都要依靠别人,原来他一直存着想要站起来的心。 “我以为家主要等堂上分辨清楚了才现身,这么快出来,是想亲身上场同我这个掘墓人论一论高下吗?” 堂上有族老看不惯他的狂傲,站起来反驳,“大长老,说话火气如此大,看来你也知道你自己做下的事情很难向我们这些族人交代,更难向那道素墙后头的列祖列宗交代。” “我需要交代吗?七情殿这处地方本就是祖宗留下的基业,我不过依样派人打理,只是坐吃山空不是个长久之计,稍令行了改进,但这改进也是祖宗之法里用过的,如此算下来,我什么都没做。” 素舆一路碾过正堂的地砖,最后停在了上首,李灵玺平和的声音中透着狰狞,“祖宗要是知道你这么想,怕是要气得爬出来打你一顿。你私自将人蚕换成凡人,这是违背族法的大忌,一旦事发,我们全都得死,全得死。” 他喝了一口递过来灵茶,又恢复了平静,“阿衡,将族内秘史给大长老念念。” “不必了。”李千秋抬手阻止,却见堂上的族老无一人惊讶,看来他们已经在极快的时间内达成了一致,想必缪迁和族内秘史起了很大的作用。 “这本秘史记载有重大缺漏,人蚕分品,用下品确实会遭遇灭顶之灾,但秘史只书了不要用,没说不能用,而且这段背后还有隐情,家主自小博闻,领悟应该不差。” 第441章 沉渣泛起9 一片吸气声掠过堂前,有那口干的想要润一润,想起崇德堂重地,不许外人随意进出,只得忍下。 族内秘史厚如城墙,能读完的只在少数,素舆上的人扫视了左右一番,在座的人都反对用下品人蚕,难道真的是他们不知背后的隐情吗? “我身为家主,不管你有什么隐情,祖宗说不要用就是不用,大长老一意孤行,人蚕之法本就罪孽深重,李家即便承担,赞同的人也不在多数,就算你自负族内擎天之巨功,压下族里反对的声音,跟着你做事的人呢?。” 族老不愿承担祸族恶名,李千秋就敢吗?只是事尚未发罢了。 “缪迁是跟着祖父的老人,他在七情殿多年,一举一动深谙背后的平衡之道,你却派人全给破坏,他手下的心技师遭遇反噬,修为、寿数不继,你耗费李家的祖望,践踏忠心,去赌些阴魅之术,你实在自私。” 李千秋沉默,这确实是他愧对的地方,“这个办法只是一时之计,只要成功了,我便立刻停止。缪叔年老望重,爱惜孙辈,不愿意追随李家,我可以放他和他的徒子徒孙走。” 一直隐在门外的缪迁听到要赶他走的话,捏了捏脸上吊着的肉,“大长老,我愿意追随李家,至死不渝,只是不愿屈从于你做下的事。一年时间,我从壮年沦落至老掉牙的朽木,埋土之身,死不足惜,可是我的徒子徒孙没有我这般修为和寿数可以耗,我得为他们喊一喊公道,请家主为我等做主。” 听墙角的李俊茂有些为难,对师父的做法有些怜悯,又忍不住恼恨,他居然这么对忠仆,生怕眉娘误会,“其实,李家待人一向大方,供奉给的足足的,很多人在李家侍奉生活繁衍了好几代人。” 眉娘又听了一阵,确认李俊茂还是有些天真,看不透世情,她想着就算为了自己也得推一把,“尊者寿数几百年,出入福寿山就占了半数,又遭逢家族巨变,他就是一个线头,牵连着无数的支线,比起坐在堂上的人见识心智不知多了几番。” 李俊茂想到自己去界境山一番经历,觉得她说的在理,“师父定是在左右为难之际才想出这个法子,虽然不知他为何要做这事,但他初心一定是为了整个家族。” “没错,尊者肯定不会一直这么做,他行的不破不立之道,你身为他的徒弟,又掌着重华剑,万不能同别人一样误会他。” 孙眉娘来了一年,自恃早把享福堂和李家的暗涌吃透了,她想如果李俊茂弃师父而去,自己再找不到这么一个合适的人了,心不好不坏,办事犹犹豫豫。 “尊者今日突然回来,又拿出精力同族老们吵,他必定对自己做下的事情有万分把握,又不想泄露给过多人知道,所以想同李家割席。” 什么割席?李俊茂一头雾水,只听得孙眉娘又问,“你们李家有什么暗地里交往的亲戚吗?” “没有,你为何有此问?” 傻子,尊者早就提示了,孙眉娘压了压嘴角,“刚才尊者说秘史的时候,就提了。你想啊,这等事祖宗早做过又不让后代做,说是牵连全族,那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对啊,肯定有后招!”李俊茂坚定了站在师父一边的决心,准备这边结束后,他就再也不回李家了,一心一意跟着师父走。 “哎呀,那个忠仆死了!”孙眉娘状似无意碰了碰发呆的李俊茂,“尊者并无逼死他的意思,只是家主一直纠缠。” 李俊茂这才恍神,也觉得家主有些过分,他不敢说出要师父走的话,又不肯把缪迁交给师父。 人蚕之事太过骇人,缪迁他们一百多人不能出现在人前,师父只是要找一处地方圈禁他们,也是为了家族安危着想。 堂下,李千秋抢先家主的人一步,将缪迁的眼睛合上,愧色溢于言表,“缪迁是李家的忠仆,是我们李家对不住他,他的徒子徒孙就由家主做主安排去向,他们都是为李家做出牺牲的人,不能亏待。” 很快,有人将缪迁的尸体抬了出去,陷入缪迁死亡打击的家主像是经历了一场风霜,仍不改初衷, “我还是坚持祖宗之意不可违,缪迁已死,心技师人手不足,下品人蚕入七情殿之事就此作罢。” 他悄悄将手覆盖在身旁的人的手上,“各位族老,你们如何看?” 二长老立刻站起来,“我们同意家主的决定,请大长老就此罢手。” “不可能!”李千秋想到小景未来的可能,李家未来的中兴,“我不会同意。” 家主动了动嘴唇,接过递来的灵茶抿了一小口,在阿衡宽慰的笑容中,他又生出了无限勇气,“你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一人,非要我把那个人说出来吗?为了一人,你甘愿铤而走险倾覆家族,你简直不配当这个大长老。” 缪迁死得这么痛快,原来根子埋在这里,他一定见到小景了,李千秋回味起藏在身上的画像,不能让小景曝光,他要捧着自己的儿子到所有人仰望的位置。 “是,我自私,我为一人甘愿将家族拖入毁灭之途,我不配当大长老,恭喜家主得偿夙愿,将我赶下来,只是按祖制,生死场和七情殿仍然在我手里。” 在堂上一片嘀咕声中,李千秋缓缓举起了斩情剑,“大家应该不会忘记它代表的意义吧!” “这是生死场和七情殿的掌事之剑,李千秋,你想要分裂李家?”二长老有些犹豫,得出这个结论,他自己都害怕地想要走人。 他可是风云谷的尊者,李家唯一在福门的掌权者,依着他的心计,日后站到更高处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们只想阻止大长老走错路,结果这两兄弟争了几个回合,扯到分家的地步了。 “是,人蚕之事无可更改,家主和族老之忧不可避免,我只好行此下策,今日分裂李家是事实,各位不必惶惑不安,来日,万劫不复由我李千秋一人承担,青云高枕必有诸位一席之地。” 他说完,便抽出斩缘剑剜出心头血,“以此为证,诸位,李千秋自知罪孽深重,不愿累及族人,若有反噬,请报及吾身,以天幕为证,他日事发凭此断公道。” 这么个分法,家主看着目瞪口呆的族老们,还有扬长而去的李千秋,攻心之计,莫过于此,圣人罪人皆在一夕之间。 “二叔,我错了吗?”李千秋问。 二长老起身,这等心思,分明又一个李祖望,“你没错,连后路都替我们想好了,他要去做便去做,只是各房小辈,以后不入风云谷,都送到别州去吧。” 李父早听得云雾欢腾,不知所在,“那入了的怎么办?” 家主看着他,想起李俊茂还拿着重华剑,“将你的儿子关在家里,不许放回风云谷。” 过几日,便送他去平都。 李俊茂听到这话,立刻拉着孙眉娘悄悄出了李府,往风云谷赶去,家主将他关起来,这是要毁了他的前程。 只是他回到享福堂,想要对师父剖白一番,却发现先他离开的师父根本不见踪影。 “或许尊者去七情殿和生死场了,”孙眉娘说出自己的想法,被李俊茂捂住嘴,“此地不可提,眉娘,师父早明言不许我们说这两处地方,重则赶出师门,你要记牢才是。” 他如此谨慎,孙眉娘想要缓一缓气氛,吐了吐舌头,李俊茂缩回手,“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等着师父回来。” 第442章 沉渣泛起10 这大概是避无可避的事情了。 看着发呆的魏不语,苏四儿怎么也想不通,背后的人是李家这个真相很难接受吗? 离钰昶听着外面的动静,紧张兮兮地跑过来,“我听到外头说,有两拨人攻进来,后来那个李殿主回来了,他带回尊者要过来的消息。” 李千秋,李千秋要来了? 苏四儿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不由自主站起来,“那两拨人一定是斩福司的人,有没有混进来,把我们带出去也行,要是真和李千秋见了面,我和他肯定要被认出来,视作斩福司的奸细。” 被拿来当人质,还是最没用的那种,改变不了结局。 “是李千秋,你快醒神,咱想想办法。“她又推了一下魏不语,定下主意,“就算大少爷他爹没来,我也不敢在这里伺候他了,这个神经病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她看着魏不语脖子上的勒痕,光风霁月的长相怎么就生了这么毒的心肠,还有那些殿卫,居然放任疯子跑出去。 想到先前,就心有余悸。 他们当时刚美美地享用了一餐,榻上的大少爷就醒了来,接下束发的丝带就往离他最近的魏不语脖子上套。 苏四儿和离钰昶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但怎么也突破不了两处之间那道看不见的灵璧。 这些家伙为了自己不倒霉。就拿他们给大少爷当玩物,苏四儿明白了之后,立刻投降,才搞清楚大少爷发疯是想学骑飞马。 后来她才知道这就是个借口,他骗了殿卫,骑飞马就是想要跑出去,强逼之下,她和离钰昶自然大力配合,四个人一人一马就这么冲出了私宅。 高兴不过片刻,就落在一个老头子手上,苏四儿当时想的是人质也行,只要能出去。 “我叫李图景,我爹李千秋!” 被脸上千沟万壑的老头子抓在手里,这位大少爷居然面不改色,害怕、尖叫通通没有,他似乎没有情绪,就算旁人不敢明目张胆做下的事情,在他那里似乎也有几分儿戏。 但这十个字给大家的冲击是巨大的。 那个老头子打算以人质要挟私宅的殿卫,不许他们追过来,大少爷自曝身份后,却像听到什么要灭族的消息一般,将人扔了回来,却又大笑着出了他们出不去的大门。 这一遭意外,殿卫大概吸取了教训,回来之后将大少爷和他们分开关了起来。 而进来之后,魏不语就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苏四儿在他面前走了好几遍,试图引起他的讨论欲,都被无视。 “殿卫来了!”离钰昶同苏四儿将魏不语架起,被他推开,突然露出无所谓的笑容。 “没事,我们恐怕见不到尊者了,李家千方百计隐藏的秘密就这么揭破,那位老者就算出去了也会没命,我们估计要被送到七情殿去了。” 他摸了摸肚子,“一个时辰前那顿挺好的,要是再吃几天,我们的修为兴许就回来了。” 门往里砸的声音盖住了苏四儿的应和声,“殿主吩咐将你们投入七情殿,免得你们蛊惑大少爷再次乱跑。” 苏四儿和离钰昶同时给魏不语竖起大拇指,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这个殿卫深蓝的衣服还带着点尘土,袖子也破了,看来刚才斩福司定有人混了进来。 只要不见李千秋,他们还能苟一阵。 李松亭从风云谷回来,听完殿卫禀报之事,得知各处安稳,袭击的那批人全部死绝,立刻先去安抚大少爷李图景,又命人将苏四儿他们带去七情殿,本就是要来做人蚕的。 “大少爷,最多一个时辰,尊者必定现身,我若说谎,就将我投去七情殿换那三个不安分的人回来。” 李图景的目的是为了见父亲,对苏四儿三人并不在意,听到这句承诺,也并不挂在心上,默认了他的做法。 一派沉稳之色的李松亭手不得闲,忙着给大少爷布菜,心里却奇怪这小子太过冷心冷肺,遇事只凭心意,没有多余的情绪,到底他生母是何来历,竟生出个缺了七情的人来。 “这些菜……呕……有毒!”李图景突然呕出所有吃食,这可给李松亭吓坏了,先前那三个吃了好好的,怎么到大少爷就出事了。 殿卫拖着医技师过来,“大少爷仙胎凡身,猛然进食颇为不耐,需慢慢调养适应。” 李松亭背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干了,他差点就怀疑家主那边埋伏的人下手了,或者斩福卫的人进来拿软柿子开刀,心里已经谋划了好几起甄别奸细的法子。 虚惊一场,他准备出去透透风,就碰到大步赶来的李千秋,“尊者,大少爷正在安歇,他久居世俗,一朝还家,发作了害灵之症,都是我,劝他说您喜欢他多吃点。” “不怪你!”得了赦言的李松亭知趣地将人全部带走。 李千秋步入内室,以他的修为根本不会发出半点声响,但他还是放轻了脚步。 如果他要问自己生母,问自己为何不养他在身边,他该如何答话。 “父亲,您来了!” 明明语气平常,无一丝欣喜之情,但李千秋就是觉得心里某处通了,这般冰冷等七情殿成功了,小景就正常了。 “是我,小景,为父对不起你,为父想了很多法子,到现在才找到办法将你接回来,你再等等。” 李图景看着眼前的人,自己和他一点不像,他没有探究前因的心思,“父亲为我奔波治病,我却不体恤,搅得李叔不安生,是我的错,但我只是想见一见父亲,想记住他的样子,就算以后再也见不着,我也愿意。” “不许你这么说,以后我们父子永远不会分开,小景,你和别人不一样。” 那双眼睛明明没有任何情绪,李千秋突然起了倾诉的欲望,“你其实很久之前就该降生,但这大衍之地限制了你,导致你在十四年前才出世,过去的事情都不重要,我会给你一个万年不曾有人拥有的未来。” 听者的内心毫无波动,见父亲是他这些日子最大的好奇,已经完成,他的情绪就趋于平稳了。 “爹,你去忙吧!李叔说你四面树敌,我不能打扰你,我想休息了。” 他怎能如此善解人意,不哭不闹,李千秋见了人,心里反倒生出不舍,想碰一碰儿子的脸,又怕惊扰他,最后将他外露出的袖口藏在锦被,才下定离开的决心。 如果他能哭一哭,闹一闹,该多好! 与此同时,李府也在谈及父子之情。 “大长老,突然当了爹,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儿子,这会肯定去七情殿看儿子去了,家主,他既然划出了道,您何苦再揪着不放。” 家主摸着素舆上的刻纹,“我没法骗自己,我的心里很难受,大哥他纵然高居尊者,也享不得子孙满堂的福气,可如今他为了儿子走火入魔,而我却只能困在这方天地。” “家主,您是怕大长老今日之言转头成空,根本逃不过灭族的下场吧!”阿衡端来灵茶,又奉出一粒丹药,“这药是丹药库送来的,再吃些日子,或许您就能走出这方宅子了。” “叫我灵玺吧,阿衡,你我相伴百年,我倾注所有资源培养你,但你还是念着你的族,念着你的宗门吗?” 阿衡闻言大惊,“家主,我身世坎坷,身蒙重恩,但对家主我从未有悖逆之举,若这世上有天神,他落在阿衡的心里,就是家主的模样。家主心中所思,是阿衡之思,家主心中所忧,是阿衡所忧。” 李灵玺服下丹药,在阿衡惊异的眼光中,从素舆中站了起来,抱住他又快速放开,“我对生死场的掌控时间不多了,你去吧,解我之忧。” 阿衡心神大震,一时心中泛起苦涩,只听得背对之人道,“他日相见,老梅湖畔……快走。” 第443章 沉渣泛起11 斩福司,刘清明阻止了霍道光的再次请罚。 派了两拨人,最后尸体被扔了出来,损失四五十个好手,这么大的代价还是没找出准确的位置,李家的防备堪称固若金汤。 “你们接到的是州府流动的暗探返给的消息,并非亲眼见到一百多人出现西边,不怪你们,若是轻易就能入得了李家的秘地,我和影子这几十年就成了笑话。” 李家多出奇才,寒山州又是祖地,他们花了几百几千甚至上万年想要瞒住的地方,自己几十年就堪破,太折辱李家的先人了。 “我们再等等,李千秋鲜有回府的举动,今日突然打道回府,再结合百十人入府,必然府内有了极度激烈的争端。” 影子去了平都,说是有李家的人去了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他前后传了两回信,他那边却无回音。 刘清明不敢往坏处想,今日折损令他的心在滴血,若是影子那边出意外,那就是挖他的心。 静谧的斩福司,漏夜常会有鱼儿嬉水的声音透过窗户传入耳边,今夜却模糊了些。 “是谁?” 辨清异常,刘清明从窗口飞出去,那道身影却堂堂正正走入堂下。 “叶济衡,李家家主李灵玺的侍从,”他递来一道令牌,上头的字令刘清明有一阵恍然,人与人的差距如此大吗? 师祖的一道闲棋竟然解了他二十来年的困局,这下自己真成了笑话了。 “我已非福门弟子,此次现身乃受家主所托,他想同尊者做个交易,事成之后,他希望尊者不要清算李家其余族人。” 叶济衡将令牌扔到刘清明怀里,“你该知道这笔交易有多划算,家主将背负天大的心煞,如果尊者不肯答应,我只好回禀家主,寻一寻平都的买家,尊者或许就要灰溜溜地回去了。” 刘清明眼神闪烁,一时不好决断,就怕一切都在李千秋的算计中,李灵玺孱弱,除了传宗接代,其余皆逊于其兄,鲜有盛名。 “伪君子,赶紧答应他呀!你要不做这笔交易,我就自己上了,再没突破口,你这艘船可就要沉了。” 张礼来大喊着就这么突兀地现身,打了两人措手不及,他的话渐渐在刘清明心中添了重量,“我替他答应便是,何况宗门有成规,只诛首恶,不牵连其余人,这笔交易稳赚不赔。” 非要给自己找个屁话抬身价,都闹到兄弟失和出卖家族秘密的地步了,李千秋现在干的事情,大概将自己送到了孤家寡人的地步了。 这种没有平都的人保他,替他们说话,全族不管无辜不无辜都得陪着。 “就依张尊者之言。” 叶济衡递出一张契书,刘清明按了自己的印鉴,张礼来很自然地在见证人上写上万无忧的名字,又在刘清明后头加上自己的印鉴。 “风云谷三位尊者同意不牵连李家族人,这下你该放心了吧,既然李灵玺大限将至,你这等身手,就不要回去了,留在风云谷吧。” 张礼来将契书拓了四份,又抢先拿走叶济横最后给出的地图,这才笑吟吟地发出留人的邀请。 “老刘,你说说话,这人可是先到我那边晃了一圈,才绕到你这里,我担心你有危险,立刻就追了过来。” 刘清明冷漠的侧脸对着他,取出个小瓷瓶来,“不要听他的主意,这是延寿的极品丹药,李灵玺服下能再活几十年,你既与福门毫无干系,留在这里不合适。”顺手将怀里的令牌毁去。 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叶济衡行了一礼便离去,家主此刻应该在老梅湖畔,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天下这般的知己之情实在罕见,张毒嘴,你手里捏多少州里大族阴私,此刻却装傻,存心的吧?” “你的得力干将回不来,这处地方该派谁去,还得问我借人,说话最好学翠翠一样动听,不然你等着灰溜溜回平都去吧。” 无耻之尤张礼来,横插一杠张毒嘴,刘清明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张师兄,地图是否借某一观。” 张礼来抖开地图,当中掉出一张字条。 【李千秋之子在七情殿。】 “这张字条漏出的东西比地图珍贵多了,嘿嘿,李千秋真有儿子,那钟无盐可怎么办?追逐百年,她应该会接受多个儿子吧!” “张师兄,钟尊者早就醒悟了,你不要再鼓捣是非,倒是这七情殿,似乎已经灭迹百年,怎么又出现了?” 张礼来想刘清明也不怎么聪明,钟无盐醒悟之后知道了李千秋有儿子的消息,以她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这件事不亚于李千秋背叛了她,清醒之后报复才更狠。 两败俱伤之后,他们才好趁虚而入。 “翠翠,把这个消息告诉时八仲。”见刘清明一脸鄙夷,“你少看不起我的做法,你之前老利用李千秋欺负钟无盐,还不允许我学一招吗?” 今时今日,清醒钟无盐终于找到人生的知己,终少圆满,自己帮她的知己把心里最后一根刺拔了,他们日后比翼双飞、相偕终老才快活。 传话的翠翠重新出现,引着张礼来出去,不一会儿,心急火燎地领着刘清明出去,这个姓叶的小子,说带了一个人,原来是快断气的人。 莲池边躺着一个人,无声无息的。 “这人是自我了断的,不过不太彻底,还剩一口气,伪君子,拿出压箱底的本事救一救,翠翠说他是从七情殿出来的人。” 刘清明快步赶去,心中迅速串联起整个事情,如果他不答应交易,那这地图、消息、认证是不是全都没了,这个叶济衡心思太过缜密,令人佩服。 欣赏的眼神被张礼来东西,他有点不高兴了。 “喂,伪君子,你该佩服的人是我,真是讨厌,明明是我及时出现说服了你,这种舒服的笑居然从来不肯赏给我一个,你莫非真看上叶济衡了?” 好没分寸的张毒嘴,刘清明的脸黑了下来,人生知己虽少,他绝不做妨碍李灵玺和叶济横的那种知己,“你真是够了,还是商议怎么对付李千秋吧。” 李灵玺的动静逃不过李千秋的眼睛,叶济横心知这点,赶到老梅湖开了暗境就给昏迷的李灵玺喂了延寿丹,然后抱着他跳入湖中。 他们相伴百年,彼此没有秘密,李家的事身为家主的李灵玺心知大限将至,早就托付二长老,他所求不过是多要一张保命符。 化丹需要两年之久,想必那时外头的纷乱已经熄灭,他们早已去了别处,无论哪种结果,都是。 “尊者,我们收到消息一路追到老梅湖,早没了家主的身影。” 刚见了儿子的喜悦之情被破坏殆尽,李千秋盯着殿卫恨不得吃了他,随后慢慢平静下来,“他选择老梅湖,就是不想我再去打扰,人已死,就这样吧,他藏了再多暗手,也挡不住我为小景谋取将来的决心。” 这话掷地有声,李松亭猜尊者用了李家言灵的天赋,这等消耗修为的窥探与笃定,对于尊者而言就是犯蠢。 算了,爱子之心,“尊者将这两处放心交与我便是,族老明面同气连声反对您,有您那句承诺,背地里肯定会悄悄靠近,有他们表诚意,我这两处的人手尽够了。” “一切以小景为重,”李千秋走到中庭,将最后一眼和叮嘱都给了儿子,“等最纯粹的七情滤出,我亲自为他炼制七情丹。” 第444章 沉渣泛起12 这是进入七情殿的第一天,苏四儿三人站在连大门都不是的一处外廊房,用作搜检。 他们如此清楚是因为被赶出来了。 殿卫将他们送入七情殿,按从前必定有人亲自出来接,七个分殿哪处缺人,就先补了去。 但最近一年,新旧心技师暗里交锋,缪迁身为总管,心思都在自己的徒子徒孙命运与前途身上,以及酝酿对李松亭的反戈一击。 初来的傅翎飞和他的人表现得很平庸,连心技初级的入梦都很勉强,更别说抽取情丝,筛选入殿人蚕的活儿最适合新人。 缪迁断定他们就是用来恶心自己的工具,思虑再三,为了不至于跟李松亭闹得太僵,就这么放手了。 但一朝得权之后,傅翎飞的气势完全变了,整个七情殿内严密有序,规矩井然,水泼不进。 殿卫贸然送人走错了门,自然吃了闭门羹,他也没个好耐性等,“殿主要我送人,我送到了,你们就在此处等着吧。” 有点羡慕这个说走就走的殿卫,苏四儿猛地咳嗽起来,平复之后就闻到了一股不甚熟悉的味道。 犹记得温陵越给她燃梦香的时候,曾说过香气分很多种,心技师最偏爱在四季中保持绿色的树种制成的香,他最爱的是松柏混成的香。 还给她闻了好几种,现今这处殿宇透着的就是若有若无的清竹香。 察觉脑袋响起比蜜蜂嗡嗡更显钝重的声音,似乎有问题,她不敢明着提醒同伴防备,努力给了一个不那么模糊的提醒。 “我们又要起飞了,这处比秋风冻人。” 低处望高处,自然有些眼盲,但离钰昶不属于这一类,他自小混迹上章各处,很快反应同伴的意思。 隐秘张望左右,很快发现大殿上檐与下檐之间偏左的一扇窗开了小缝,“此地黑鸦,无处不在。” 有人在暗中偷窥他们?魏不语尽量使自己表情粗笨些,实则在回想七情是哪些。 苏四儿直接念出了不远处正殿门前的一副楹联,“喜怒哀惧爱恶欲,随梦坠入黄泉去。” 太直白了,这不就是要把人搞死,还是梦中死去,苏四儿脑子里浮现出自己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有人给她造了一个处处杀机的梦。 “哎呀,这里会不会不要人了,十五、十六,我们还是回大少爷那里伺候,他醒来没见我们,估计都急坏了。” 苏四儿被离钰昶捏着嗓子的尖细声给吓了一跳,魏不语罕见地给他一记白眼,又拉起苏四儿,“就听八月的,我们回去找少爷。” 眼看差一步就能走出七情殿的外围,正殿二楼临窗飞出一人。 踩在三人肩膀上,帅气落地,伸出一只手勾住他们的衣裳下摆将人全部拖回原地。 完事之后拍拍手,那人又回了高处。 三人对眼,不知这人有多强,但看气势就是很强,惹不起的样子。 苏四儿判断稍微深入正经一些,她闻到了香气,似乎比之殿内常用的灵竹香更胜一筹,欺雪青。 闻起来能让人瞬间忘记了自己,陷入由衷的快乐,又叫傻乐香,温陵越说用此香之人,多半瞧不起任何人,眼睛能长到天上去。 在明知有人暗中监视的情况下,苏四儿没法将自己猜测的东西告诉同伴,她真是急出汗了。 正殿正脊中心处的脊兽从光彩照人走向暗淡无光,浓灰色的天幕降下,一切危险都染上了混沌的颜色。 靠着柱子酣睡的苏四儿醒来,又摇醒同伴,“天黑了,不要睡了,七情殿里都是心技高手,一旦我们睡着了,他们就会入梦,编造一场虚假的梦境,将我们杀死。” 见魏不语和离钰昶都望着自己,睡意未消,苏四儿敲敲额头,“不能睡,睡着了会死,喜怒哀惧爱恶欲,随梦坠入黄泉去。” “黄泉,我爹说就是人死了之后的去处,我们还没逃出去,千万不能死。” 苏四儿看着乖乖听话的魏不语,他竟然掐住自己的虎口,就为了不睡着,“十六,再坚持一下,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还有那个闭上眼睛,明显不配合的离钰昶,苏四儿直接跳起来揪住他两只耳朵,被挥开之后,她直接上手掐脸。 “八月,你听懂了我的警告,怎么还要睡,你是猪投胎的吗?你忘了你身上背负的家仇了吗?” 两次没能阻止成功,苏四儿只好让魏不语帮忙,一人揪住他一只眼皮,“这里是七情殿,你不能睡,他们会在你的梦里现身,用各种方法诱惑你,然后杀死你。” 对方并不在乎,继续睡去。 好气,离钰昶怎么就不听劝,她凑到他耳边,提高了声量,“你娘还等着你报仇呀,睡什么睡,给我醒来。” 小窗边的男子正是七情殿新上任的总管傅翎飞,他听得下面像是要震破屋顶的碎碎念,脸上尽是不屑。 “刚送来的小东西不简单,应该是风云谷的奸细,可惜失了修为,粗粗了解心技,就是嫩了些,千防万防还是中了我的招。” 他捧着腹部,笑得眼睛鼻子皱成一团,“要是缪迁那个老顽固在,最爱这种带灵气的人,又不用身受报应,哪像我们这么倒霉,从平都发配到这个鬼地方,干这种脏活。” “我的御首哥哥,你忘了?用下品人蚕的报应都被我们破解了,李家自己生的念头,自己承受。” 傅烟儿将身后的素布扯开,一排排的三寸石像赫然在列。 接收到对面赞许的目光,傅烟儿立刻委屈起来,“三哥,你总是嫌弃别人蠢,但这也不是您不干活的理由吧,要不是你大我几岁,现在当殿里总管的就是我了。” 就因为是个蠢丫头,才当不上御首,更当不上总管,还非要拿年纪说事,傅翎飞打量着石像,只一眼就转开了。 “你也就会捏捏泥巴,敲敲石头,最后的报应线还得我来系,这就是你当不上御首的原因。” “你真讨厌,我去把那三人带到喜殿里。”傅烟儿被狠狠打击,迫切想要找个机会证明一下,她不只刀刻了得,入梦也拿得出手。 这种混进来的奸细,又跟他们一样修习心技的人,怎么能呆在七情殿,应该先从技法上狠狠打击她,让她崩溃、耻辱,展示一番九龙教在七情上的造诣,再送到生死场去。 “烟儿,不好意思,这三个人,三哥亲自处理。”傅翎飞重新跳下窗去,留下身后的人对他的背影一阵拳打脚踢。 可恶! 第445章 七情之殇1 一道飘逸的身形落地,浓烈赛雪青的香气弥散,率先醒来的就是对香气敏感的苏四儿。 她感觉口干舌燥,似乎说了很多的话,待看清周围,尤其是正脊上沐光闪耀的脊兽,“不对,我刚着了道了。” “对啊,你这么蠢也有脸修习心技,还是个没了修为的奸细,风云谷没人了吗?我不过如天神下凡般现身在你们面前,你就中了招,把心里想的全都倒了出来,没劲。” 事已至此,苏四儿觉得没什么好说了,她误入此地,又是师父死对头的老巢,怎么辩解都逃不开奸细的身份。 “我是蠢,你是不要脸,一把年纪还装青春少年,跑到这里来为虎作伥,残害凡人,小心遭报应。” 牙尖嘴利。 他快步移至另外两人面前,各给了响亮的一巴掌,“果然漂亮的脸蛋,扇起来带劲儿,蠢丫头,你心技师父是不是姓温啊,他们家在万年前于此一途有些拿得出手,如今已经不够看了。” 就是心狠程度万年不变,报复起人来,不管亲疏远近一概论之。 苏四儿眼看着魏不语和离钰昶的脸颊都红肿了,努力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你到底想怎么样,仗着修为打人,你是在嫉妒别人比你长得好看吗?” “对啊,我讨厌蠢货、讨厌比我好看的、讨厌拿年纪说事的,还讨厌奸细,你们居然全中了,那我只好——” 对方邪笑突然靠近,在她福泉宫的位置一击,苏四儿本能想要保护自己,但被其先手得逞。 “我是凡人,一时贪财被骗来的,才不是奸细。”没感受到疼痛的苏四儿闹不清他想干嘛,只好忍着口渴再同他绕圈子。 底细都被看穿了,最开始不否认,现在却又嘴硬不肯承认,“是吗?本总管的眼神好得很,手劲儿也精准,不信你试着运出灵力,看看是不是修为回来了。” 苏四儿不肯定,但在对方摄人心魄的目光中屈服了,“你……你到底想干嘛!” “当然是打垮你的心智,再送你一份前程,李松亭管隔壁的丑东西叫天骄,不过以你浅薄的见识,低微的修为,石子儿大小的脑子,肯定想不透本总管为何大发善心,留你们一命。” 又是个有病的人,苏四儿恢复灵力,立刻抓住不明状况的魏不语和离钰昶往外飞去,再一次在一步之遥的地方败北。 外头一排排殿卫像是比木头桩子难缠一万倍的东西,个个都是聚灵境以上的好手。 “你既然恢复了我的修为,能不能把他们的也恢复了?”苏四儿朝着另外两人使眼色,三人重新走回了傅翎飞的面前。 “不行,就像你说的,我讨厌比我好看的,但我还能忍一忍蠢货,你们不要生出逃走的心思,这地方连我都不大能出去,还是乖乖看我怎么碾压你那拿不出手的心技。” 这时,一道故意激怒人的声音响起,十分耳熟,“有没有同你说过,你很自以为是,还很啰嗦。” 魏不语想干嘛? 苏四儿望了过去,又回头看对面的人的反应,好像生气了,她立刻拦在魏不语前面,“你要用心技碾压我?麻烦快点,我等不及了。” 傅翎飞又一次如影子般移动将魏不语拉到自己面前,在他完好的右脸又抽了一巴掌,“对不起,我不是讨厌比我好看的人,是我讨厌这张脸。” 好爽!两巴掌,如此相似,约等于抽了死死压在他头上的那个人,傅翎飞一脸兴奋地打了个响指,立刻来了两人,“蠢丫头,现在就带你去。” 苏四儿才不管他要怎样,立刻拿出了药膏递给离钰昶一瓶,自己则沾了些在手指上,替魏不语细细涂了起来。 “别担心,我们不会死在这里。” 得知恢复修为之后,她第一时间就问了神魂宫的苏家族谱,上面给出的答案是死不了。 从正殿进入,正中心有一尊几丈高的福圣像,左右各有三道门,自称总管的男子随手指了左边的第二道门,“先带他们去大喜殿见识见识。” 苏四儿三人一进门,就被心技师推入一间房,那人坐在地上,衣服应该还是之前被抓来的一套,但他神情很是欢喜。 像是一个唱大戏的,很卖力。 “我发财了,你们知道吗?我不过上山采了一冬的柴火,就发现了一处金矿,然后就在府城买了房子,连府首大人都奉我为上宾,还把他如花似玉的小女儿嫁给我,夫人贤良淑德,替我又纳了十八房小妾,我日日进黄金,夜夜当新郎,谁敢说我一介樵夫出身,我就拿金子堵他的嘴。” 苏四儿近前一观,发现他正常得过分,但身后有一根红色的线卖出了端倪,她顺着那根红线走去,发现它在慢慢变长。 她想要伸手拾起,却被这男子推开。 “你这贱人,不过是我几个铜板买来的,竟然以谋反罪诬陷于我,我早就从岳丈那里知道你的身份,远山府的将军,割据一方,不尊圣上,想吞了我的金子,结果被我斩首军门,哈哈哈,我如今成了将军了。” 他讲述自己的功成名就,爬向越高处,神情越激动,红线像水一般猛冲,y又长了一截。 苏四儿思索着关联,却听得魏不语道:“他从富商到将军,如果没猜错,下一步他要登基为帝。” “如果他当了皇帝,这根红线就连上了那处灰雾,”尾随的离钰昶补充道,“他快死了,赶紧扯断那根线。” 苏四儿还没出手,就被人架了过来,“我让看,可没让你们动手。” 他们猜对了吧! 那边,那男子继续旁若无人地说了起来,“将军百战为国,不是死在疆场,就是死在一道圣旨,我可不是蠢货,皇帝不是谁都能当,但我可以。你等还不快来拜见新皇……平身。” 余音刚没,他背后的红线瞬间被灰雾吸走,傅翎飞立即收入袖口,“生如草芥,心怀江山,以樵夫之身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绝对的大福气之人,我让他在短短瞬间经历了一生,在他心爱的皇帝宝座上死去,如此高妙的心技,臭丫头,你觉得如何?” 闭眼,面带微笑,确实心满意足。 苏四儿蹲下来探了探那人鼻息。 死了。 “你真是恶毒,夺人福气,这算什么高妙心技,你在害人!你到底是谁?”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七情殿大总管傅翎飞,我没有害人,我在满足他的心愿,就算他有这等福气,登基称帝也要七老八十,那个时候的喜悦哪有我造的梦里充足,大喜无法尽情释放,活着有什么意思。” “狡辩,你干涉凡人生死,你会遭报应的。”苏四儿实在想不到如何骂醒这个丧心病狂的人。 “我知道啊,我从来都不拒绝报应。” 因为它们不会降临在我的身上,傅翎飞看了看这三个人的脸色,有过修为的就是能扛,看见死人如飞虫一般面不改色。 如果哭一哭、求饶一下,他可以考虑让那人多活一会。 他斜睨着眼,眉宇间的骄傲溢出,令人十分不适,他的话比这份漠然的骄傲更甚。 “我本来打算让你们也这样死去,但是之前试了一试,发现你们生来就是天骄的料,人蚕的福气没你们的份。” 第446章 七情之殇2 真是麻烦。 托身灵地的人无论是否有福气在七情殿都属于上品人蚕,六情较淡,唯有入福道是死穴。 只要造出长生或者飞升梦,他们准会丢盔弃甲,露出情丝,所以那个缪老头牢牢霸占这里几十年,日日干一种活,慢慢才磨出情丝。 这三个家伙明显就属于这类,又因为年轻,还不知大道之艰,满腔的悲天悯人,整日里想着以己身渡万人只求一死。 蠢。 这些世俗被骗来的人就不同了,下品人蚕,七情极重。 本该是极品情丝的好苗子,但沾了世俗烟火气,有福圣的大福气庇佑,他们想要抽走情丝就得遭受反噬,因为这反噬太狠所以才被划为下品。 身后的殿卫早已将尸首移走,苏四儿再也忍不了这种人,喋喋不休地展示自己的能耐,但恶事做绝。 她想逃,又不行,但还是立刻冲出去大喊,“老子到底得罪了谁,怎么净遇到些有病的人,想救人救不了,想死又没勇气。” 一头磕在房门上,昏过去就不用看了,真是折磨人的心神。 “十五!” “十五!” “蠢丫头这个名字,我果然没叫错,如此超绝的心技师在你面前指教,你竟然因为担心凡人生死而崩溃,这般心智求道,说不得以后就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撞了个大包的苏四儿没晕,大概是心里的迷茫厌恶战胜了痛,突然跑过来,以傅翎飞始料未及的程度,给了他两巴掌。 正要打第三下的时候,才被殿卫拉住,她收了手,又恶狠狠地甩出一句,“你还欠我一巴掌。” 有趣,这是在替她的同伴报仇呢,傅翎飞擦干唇角的血迹,“蠢丫头手劲和灵力契合圆满,以前应该没少打人巴掌吧,带他们下去休息,明日继续游览二怒殿。 傅翎飞自大的性子,又隐隐伴随着好为人师的毛病,尾随苏四儿身后,又忍不住叹息。 这三个家伙似乎也没那么蠢,尤其是那个整张脸都成漂亮猪头的少年,沦为神智不清的天骄可惜了。 “蠢丫头,你年纪太小,恐怕心技学到现在无非就是吓唬吓唬人,窥探别人的秘密,还没混到梦中杀人的品级,反正你也见识过了,不如带着你的同伴转投我的门下,我保你十年达到我如今的水准。” 吵死了,连界境山的独眼鸦都比他安静,离钰昶忍不住怼了回去,“你就是个总管,上面还有殿主,你在这里发什么大梦。” 跟在后头默默看戏的傅烟儿逮住了机会,突然跳了出来,“他说的没错,傅总管,殿主可是交代要你好好招呼他们一顿,送走,你竟然阳奉阴违,瞧瞧周围都是殿卫,可不是你手下的心技师。” 她大手一挥,“将他们即刻带去二怒殿,抽情丝。” 人固有一死,但不能死得潦草,苏四儿拉住自己的同伴,像惊惧的兔子一般跃至傅翎飞背后,“你到底说话算不算话?怎么随便来个人都能压住你?” “想用激将法,让我们自己打起来,蠢丫头,你还是太嫩了。” 烦死了,满耳朵的蠢丫头,苏四儿一脚踹他背上,“老子叫十五!” 再一次被偷袭,傅翎飞的骄傲碎在脸上,终于认清自己在犯蠢,老是以为她没修为故而不设防,结果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大脸了,还有烟儿也是。 果然蠢人是不能纵容的,傅翎飞大步走向新入内的殿卫,拿过他递上的信笺一看,脸色阴沉了几分。 李松亭没了缪迁这个腹心之患,对这里每一处都盯得极紧,这三人的异常这么快就被传了过来,以后看来不能让殿卫入内了,充门面也不行。 “都不用留着过夜了,直接送去二怒殿,让他们继续旁观,至于傅烟儿,以下犯下,免一个月供奉。” 二怒殿随机一处房间,苏四儿三人一进门,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坐在地上,头鬓风霜,双眼喷火。 “想我顾家一门清名,老夫两袖清风,竟生出个背主的讨债鬼,日日精养养不出士人风骨,老夫气煞也,都道篡国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哪里有青天白日,收了这起子逢迎小人,阻了他们玷污世风,免得个个捧着那贼子。” 目下老者说到此处,湿泪滴流,满腔怒气冲刷着地板,不住磕头,不一会儿就染了红,他身后的橙色情丝极为活跃。 像吸水的鱼儿,得了滋润,瞬间长了不少。 “三十载桃李吐芳,百余日忠贞见彰,三千弟子跪黄金,唯余稚子撑门庭,五步一怒身先死,弃市无人野犬顾。我身为他的夫子,他因世道之乱、因我之怒而冲动生出刺杀的念头,我不过想去送他一程,有何不可。” 苏四儿三人身后各有一名殿卫,目光不移地盯着他们,但凡闭眼、走动就收紧福泉宫的死穴,简直糟透了。 不过对于老者之怒,他们并未理解,只觉得他有些迂,离钰昶有些奇怪,仔细回味了他的话,又似乎明白过来。 这还是同一出大戏。 “他行将就木,儿子、弟子往后的路还长,不侍奉新主怎么活下去,他自称名门,肯定是名满天下,人家不找上门才怪,只可怜那个少年,孝顺过头,冲动之下丢了性命。“ “你还是没明白他怒极背后的萧瑟之感,他的怒是怒世道不古,乱臣贼子失序、小人当道,不过他最后一怒大概是怒自己无能,没有保护好唯一站在他一边的小徒弟。” 这时,站在苏四儿旁边的心技师挡在他们面前,“你们倒有几分见识,这老头之怒可是罕有,他这一根橙线可比什么丢东西那些小打小闹有用了,走吧,这处结束了,带他们去三哀殿。” 苏四儿出得房间,一切都是无声无息地,唯有墙上那团灰雾瞬间吞了橙线。 她来不及多想,门就被身后的心技师合上了。 步入三哀殿,则是一名哭泣的男子,苏四儿见他脸上泪水鼻水混作一堆,与魏不语换了一处位置。 一直跟着的心技师却突然出声,“傅总管要我问你,这等心技观之如何?” “不如何?”苏四儿直接一脚踩中那人,“违背修道本心,妄图干扰世俗,将这些人的命提前收走,纵然他们在你精巧的梦网中得偿所愿,你们还是逃不过报应。” “真搞不懂,你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吗?我说了,我不怕报应,这选人也不赖我,谁叫他们犯了事,被关进了大牢,我们可没有在大街上抓人。” “你……阴魂不散!” 识破了?傅翎飞当然是不肯承认的,他打了个响指,那男子便开口说起遭遇。 “芙妹妹花儿一般的年纪,就要嫁与同他父亲一般的男子,府里个个贺他得了好郎君,起码可以保孙家二十年富贵,我就是那个最大的受益者。” 第447章 七情之殇3 都是什么糟心事。 苏四儿幼年就从雪娘的嘴里听疲了准小舅妈嫁给镇上老财主的变故,导致小舅舅消极浪荡后来又发狠四处奔波,对于此只觉得唏嘘。 “瞧他穿得人模狗样,要是看不下去就将妹妹抢回来,何故要哭哭啼啼,这算是富贵照享,只哭了一场哀他妹妹的下半生便过去了,有骨气就该自己去挣。” 听得离钰昶的评价,苏四儿笑笑不说话,事情也许不是那么简单,旁边的魏不语一句话又将两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八月,你是不是跑偏了,不管他品性能力如何,他哀也罢,哭也罢,也不影响这七情殿干涉凡人命数。” 那男子转向墙壁,苏四儿看见他身后的黄线刚冒出头,有心想要阻一阻事,那股子傻子乐的味道就贴近了她的后背,厉声低语呼入耳际。 “最好乖乖看着,你们现在还有空怜惜别人,好好珍惜,出了七情殿,可无人在乎你们了。” 苏四儿不敢妄动,青年又悲号数语。 “家中用度捉襟见肘,却还要为不相干的人大摆宴席,撑着空门面,女眷们已是饿寒窘迫,祖父、爹爹却说这皆是因我之故,只要节省些,博得了府首的欢心,他日小县登科,扬眉吐气,为何偏偏是为我?” 一声悲愤交加的嘶吼,黄线陡然长了好多,青年忽得又大笑起来。 “杯酒定姻缘,前日刚送走芙妹妹,如今便是我了,说什么家中门庭中兴唯有仰仗我,金尊玉贵地养得我一身好皮囊,承蒙大人青眼,招为赘婿,暗地里想的却是谋夺家业,做那丢人现眼的吸血蚂蝗,令我成了撑门庭的套子,且教你们空欢喜一场。” 黄线如高山飞流一奔数里,遁入灰雾,苏四儿冷眼看着,扮作普通心技师的傅翎飞替青年合上双眼,又欢快地收了灰雾。 “瞧,我又多了一份报应,看得这么要紧,要不要分你一点。” “滚!” 蠢丫头脾气真大,傅翎飞悻悻地走在前面,再没了报殿名的心思,反正不傻的人都知道接下来要去四惧殿。 不知道是哪个蠢货取的,太会偷懒,又难听死了。 天光由暗转明,苏四儿三人经历了抽取绿、青、蓝三段情丝。 四惧殿整日将自己锁在房间的手艺人,突然有天惧怕声响、惧怕镜子、惧怕陌生人,但这一切都无法避开,然后他疯了。 五爱殿里流连声乐之所的浪荡公子,他的爱广博浩瀚,只要识得那人一分好,他便拿出十分的爱,一个接一个,最后因为爱意无处发泄而爱上了自己。 六恶殿里厌恶自己身世的女子,所有人都原谅了当年不得已的偷龙转凤,唯有她耿耿于怀,一直想要推动回归正途,心甘情愿地在大功告成的时候被赐死。 自认为有些见识的离钰昶走出六恶殿的某处房间,只觉得双腿发软,“世俗之人都这么会搞事情吗?话本里那些和谐有爱的人都是假的吗?” 苏四儿面目表情道:“我们只是听了听这些人的讲述,既然没有亲眼所见,未尝不是这位恶贯满盈的家伙为了情丝胡编乱造,兴许他们连心技师都不是,直接给这些可怜人喂了致幻丹。” 她看向想要辩驳的傅翎飞,“你不用解释,你根本就不是心技师。” 可笑,以九龙教第一家族在心技钻研上积累的底蕴,自己用功二十载,用得着骗一个黄毛丫头吗? “最后一处七欲殿,就让你们见识见识,若不是有人催得紧,我本来打算多露几招给你瞧瞧厉害。” 他一说完,苏四儿就看见身旁那人激动起来,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同情,令她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激将太过,反而坑了自己。 “把人推进去,让他们一起感受一下。” 傅翎飞分出三道灰色之气,注入了苏四儿、魏不语和傅翎飞的额头。 攥紧了魏不语的手,苏四儿却感觉自己又变得轻盈起来,等她睁开眼,便来到一处大宅院。 “十五,动作快些,老爷下令让我们趁着日头好,将这些书都搬出来晒一晒。” 苏四儿看见离钰昶满头大汗地从书阁里搬出一大摞书,她也开始焦急起来,跑进了书阁,撞上了搬书的魏不语。 两人慌乱地捡起地上滚落的书,其中一本似乎要同他们作对,跑过了另一个方向。 “在那!”苏四儿跑过去还未来及伸手,就感觉到身体一阵战栗,“老爷,是小的错了。” 面容潦草的中年男子捧起掉落的书,面目凶光,“我早就说了,小心些,你看这书都遭虫儿蛀损了,你们去年定是偷懒了,我还好心少买了一本书给你们当赏钱。” 脚步声渐远。 苏四儿预想的恐惧消散,原来是那个老爷又上了楼,她悄悄跟在后面,发现他又自去看书,在对方看过来之前,抱着书跑了。 “十五,都说了让你小心,千万不要碰到老爷,人都说他嗜书如命,我看是败家如命。” “什么意思,”苏四儿将书放下,望着离钰昶,大惊失色,“老爷他又败家了。” “我听说他又遣了管家去收集孤本,今日应该就快回来了。”魏不语指着门口,“你看,那不就是!” 与他们隔着一刻钟的路程,院子里的路绕远,魏不语当即跑动起来,见两人不动,又压低声音,“快往书阁顶楼跑,老爷手里没银子,管家定要打卖人的主意。” 三人看出彼此眼里的惊惶,立刻拼了命往书阁里跑,到了老爷暂居的那一层,又小心地不敢弄出声响。 一刻钟后,院子里传来哭天喊地的声音,苏四儿隔着窗户看见中人婆子正在清点院子里的仆役。 “十六,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苏四儿忍不住问向魏不语,他答曰偷听的,“我们这宅子可能也住不成了。” “没了宅子,老爷的书放在哪里?” 魏不语拍拍手,“城外还有处庄子,搬到那里。” 等他们将晒好的书又搬进马车的时候,苏四儿偷偷问魏不语,“你还知道什么?” “下一个要被卖的或许就轮到我们了。” 说完这句,魏不语脸上的肉有些抽搐,他使劲拍打自己的嘴,见苏四儿奇怪,“我嘴疼。” 第448章 七情之殇4 庄子上的日子不过半载,入了库的书再次被搬走。 “这回又是为了什么?” “老爷发现新买的那批孤本还差一本,托我求上管家的门,让他以这些书作抵,把漏了的那本买回来。” 还可以这样,苏四儿听到以书换书的法子,高兴得又搬了两趟,“我们安全了,不会被卖了,再卖人,老爷就要饿死了,剩几个孤本,根本不顶饱。” 但这话说早了,苏四儿抱着孤本出现在茅草屋前时,身后已经空无一人,老爷抱着书叹息道:“还差一本书呢。” 宅子、藏书、仆人都卖光了,苏四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她放好孤本,缩在墙角迫不及待捧书看的老爷,心里终于下定决心。 拿出火引子吹了一口,扔上屋顶,拼命地跑…… “醒醒吧!” 一道脆亮的响指惊醒了三人,苏四儿抖了抖嘴唇,看见紫线和灰雾没入傅翎飞之手,再也无话可说。 “怎么样?清醒地看着自己口不对心,做出残杀主人的恶事,是不是很想打死我?你这么想就对了,正好说明我心技高超,本人不用亲自出现在梦里就能操控一场梦,让你们死的死,悔的悔。” 此刻最为难受的是魏不语,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却像个木偶人一样,到了什么时候才能说什么话。 离钰昶脸色却有些怪异,他一出来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福泉宫灵力少了一半,悄悄将手缩进袖口,试着取物,居然成功了。 按捺住惊喜,想着等他们被送走的时候再出其不意地露出本事。 “好了,蠢丫头,你既然无话可说,代表已经认可我的厉害,日上中天,再不走就晚了,去了那边一定要好好撑住啊。” 苏四儿沉默着被殿卫塞进密不透风的囚笼之中,和魏不语、离钰昶重新踏上未知的地方。 囚笼从七欲殿被抬了出来,塞入正殿福圣像脚下敞开的门,傅翎飞看着一脸怒气的李松亭,“殿主是在尊者那里吃挂落了吗?臭脸对着傅某,也不怕今夜做噩梦。” “你少威胁我,在七情殿里我才是最大的,你拖延着不把这些小奸细送走,就为了向他们炫耀你自己。尊者那边等着你采了足够的情丝入七情丹,你却在这里浪费时间。” 李松亭确如傅翎飞所想,没有缪迁转移视线,没有大少爷找事,他的心思全都盯在了七情殿。 脑子似乎一下子就清明了,从大少爷不适灵石和飞马甘心被骑两件事就猜到这三人有问题。 “尊者急,我们更急,缪迁忧惧保命和修为不保,愤而出走,我们何尝不惧。那些问题,殿主不会想一直装聋作哑吧,我们配合你赶走了人,你若是还打着连我们也不放过的主意,我真的会入你的梦,要你的命。” 威胁既出,他便亮出了这几日抽出的一大捧闪闪的情丝。 产息竟然如此之高,李松亭伸手欲要拿走,被对方躲开,“何起廉应该提前说了我们不好惹这事吧,你最好少干预我行事。” 损修为减寿命这事确实麻烦,既然尊者明知会如此,却一言不发,本就是默许他也装聋作哑,但这个傅翎飞若是跑了,短时间再找不到这么合适的人了。 “我不想为难,但时间紧迫,我也要对尊者交代,不如你提个期限。” “三个月,等第一波反噬发作完毕,应该就差不多能够凑足尊者炼丹的量。” 期限一到,他们就该功成身退,不然被人抓住,下场难言。 “一颗的量,太少了些。”李松亭见傅翎飞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也不再多说。 他们不知道这处的机关,到时候跑不掉,还是得乖乖回来卖命,有心作乱的话,自己的信往外一送,尊者自会现身给他们颜色。 不知道尊者现在忙些什么,他被勒令不许出去,这报喜的事情轮不上自己,连去一趟何府的功夫都没有。 享福堂。 今日晴空朗朗,正是阳气最盛。 最近族里的人都在二长老的管束下,没有对外漏出家族分产的口风,人人都知道大长老避居崇德堂,外人概莫能见,小景乖巧,七情殿的产息相比过去进展一日千里。 就连死对头刘清明对他突然回府之事都无反应,李千秋练了一套自小喜爱的剑法,足足二十遍,这才坐在事务房阶前眯着眼睛看头顶的太阳。 “钟尊者,您小心些,享福堂的地重新换了劫无州下府的奇石,寒气重得很。” 这是俊茂的声音,也只有他敢出声报信了。 钟无盐将人困住,暗赞这孩子不错,躲在祠堂里听了一场家族大事,回头立刻追着自己回来风云谷表决心,誓死要站在师父这一边。 台阶上的李千秋听得钟无盐略带娇柔的嗓音响起,眉头蹙起,“寒气重可不是石头的错,分明是享福堂的主人薄情寡义。” 这话在徒弟面前不成体统,李千秋起身警告,“钟无盐,长辈就该有长辈的样子。” “笑话,咱们那点破事寒山州的话本都能堆满你这享福堂了,何曾见你在意过,我不过骂了你一句,你就跳脚,料知真的假不了,假的也因为你从不当真。” 害老娘挨了多少委屈,受了多少利用,再多的心甘情愿也被这个贱人有儿子这消息,崩刺得气不顺了。 “我这几年时常差人去购过去有关我们痴恋的话本子,莫羽一句句读给我听,你应该没这么好的福气吧,薄情寡义堂尊者。” “钟无盐,人贵自重自爱,有事请说,无事请走。” 看来,疯病还是没好全! “生气了?我来是有要紧事的,”钟无盐满面春风踏阶之上事务房,自己坐上了主位。 身后齐莫羽、东篱张罗着一箱又一箱珍宝往里送。 “李千秋,外面都说你把儿子接回来了,快带出我瞧瞧,耽误我这么多年,你早说你有儿子,我绝对不带纠缠你的。” 她伸手,齐莫羽就递出了个木匣子,“虽说你会炼丹,但也就能和李一乐那个小辈比比,这颗存了六百年的顺境丹,圣品丹,你儿子吃下去迟早青胜于蓝。” 左一句儿子,右一句儿子,李千秋的心沉到谷底。 消息泄露了,所以大长老躲那么快,他定是从缪迁嘴里知晓的,能传到钟无盐耳朵里,一定是张礼来。 这事再往深处想,李灵玺竟然投了刘清明,他居然将自家的矛盾说给外人,吃里扒外的东西。 一将把钟无盐拉下主位,她顺势跌坐地上,咯咯笑了起来,看来真戳到隐秘了。 李千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暗恨缪迁死得太早太寂寞,他那百十人也该去尽尽孝心去。 “你从哪里听说的这消息?” 拒绝了齐莫羽的搀扶,钟无盐自己站了起来,“今早的话本子,现在大概全寒山州都知道了,平都那边最迟明天吧,我们时隔多年又要火一把了呢。” 第449章 入生死场1 这个杀千刀的张礼来,他做得可真绝。 左使那边要是问起,还得据实相告,提前泄了计划。 他想要的救恩主于水火的效果没了,反会被这会儿焦头烂额的曲左使怀疑居心不良。 李千秋只觉心倦至极。 “这些礼,带走,权当做拉你过来唱戏的犒赏,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提醒你几句,唱戏归唱戏,不要忘了自己只是个临时的戏子,别跟着你背后的人当了棋子,钟家可没有李家好命。” 钟无盐不屑地笑了笑,拿出随身的一面镜子照了照,摸了摸左脸的牡丹花。 一身国色天香的灵锦披风绽放开来,甩出的后摆像是一记耳光打在李千秋的心上。 “谢谢你的提醒,只是你错了,我就担心钟家啊……它死得不够快。” 没了她的痴缠,他拿捏自己的威胁像个稚子一般无比孱弱。 “今日飞舟从成都于天归来,许家那个小王君和可是办了好大一件大事,把闲师盟的人都抓了起来,听说他们偷偷藏了福徒装在箱子里冒充矿货。” 看见对方威胁人时翘起的眼尾耷拉下来,钟无盐笑了。 成功小小报复一把刚才的摔倒之仇,她伸出手,不远处的齐莫羽心疼地过来吹了吹她娇嫩的手,轻声道:“大礼不收,这份小礼总拒绝不了吧?” 又给了一个莫名的笑,等李千秋看清楚之后,才消失。 “我们走吧,薄情寡义堂的主人要哭了。” 这个有病的女人,他敢肯定一会儿外头就要传出这个,享福堂的人都在暗地里猫着呢。 那些乌七八糟的话本子爆火,有他们出的绵薄之力。 李千秋回想着临出门时那个齐莫羽的笑,有些心烦意乱。 “李书墨,传家族黑信交代李家的供奉悄悄打听下飞舟上暴露的这事,不要惊动任何人,还有缪迁的徒子徒孙,消福。” 一不留意捅了李千秋后背的许三成,此刻的心也是灰凉的,闲师盟出入成都于天租借风云谷的飞舟早已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飞舟上一般都有副堂主坐镇,对闲师盟的人货出入从来都卡得严严的,这是在事发前的想法。 现在纠出这么大的事情,许三成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招惹了没完没了的麻烦。 他嘲笑时八仲执掌传福堂多年,屁股坐在筛子上,习惯漏漏嗒嗒,结果自家米缸地下连着老鼠洞,浑然不知。 说起来,这件事他该感谢那个少年,应该是青年,若不是他多看了自己一眼,自己也不会下飞舟下三层走动。 出入界与界之间的飞舟一共十二层,风云谷七层,闲师盟五层,但下三层之上一层,一般都是两家堂主之类的休息之地,过界极度危险,他们居此纯粹为了保护飞舟。 “吴师兄,那个人交代了没有?” 将闲师盟的人全部带回净福堂的大牢,许三成才放出这个消息,免得闲师盟那边托人找关系。 烦不胜烦。 被唤吴师兄的人很快递了一沓纸,“前因后果都在上面了,外头消息传得乱糟糟,我去一趟闲师盟,带着师兄弟们抓几条大鱼回来,在这里问也问不出大事,他们聪明,每回都找些不知情的人,问半天自己也懵着。” 最上面青年的身份令许三成的视线停留很久,“人呢?” “在门口,我猜你要带他去一趟那边,就把人带来了。” 吴师兄办事,他现在也不怎么放心了,连自己都不放心,许三成挠挠额头,这些年福徒到底回来了多少? 光是彻查人数,也许几个月,也许几百年。 出了事务房,他就看见那个一脸正气的少年,不该称他少年,像是山里的猎户,大好青年。 “你叫山南,是吧?飞舟上闯到四层来窥探我,就是为了完成你师父的遗命?” 山南此刻也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命不好,他听到堂主说他们这批人下了飞舟不回闲师盟,要被送去平都,当时吓坏了。 一上飞舟就听说许三成也在。 想起离城主说的,离钰昶拜了许堂主为师,自己反正去不了风云谷,不如找机会把东西给他算了。 “为了看你一眼,我还花了二十福玉呢,你们净福卫太会叫价了。”不过,这点花的离钰昶的,他又好受些,“我,你预备怎么办。” 闲师盟的人都扣下了,他一个人被提了出来,其他人眼神都怪怪的,他还没大展拳脚就被拖累了,真是命苦。 “带你去找斩福司尊者,他们决定。” 一路上山南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扑闪着钻入肌理的灵气,宽敞明亮的院子……师父整日里病歪歪,不愿出门大概因为他的老家条件太好。 此起彼伏的许堂主、上人之声不绝于耳,山南心里觉得痒痒的,这地方太大了,过两次传送阵,最后才到了斩福司。 “许三成这小子,我真没看错!雷厉风行,手段果决,又捅出了个大妖蛾子。” 人还没来,先派人就来把事情说了,张礼来笑眯眯地吩咐翠翠,“来了之后,夸一夸他。” 翠翠吃下他手里的灵果,就从窗户那处飞了出去。 不到半刻钟,外头响起翠翠的又嫩又钝的声音,“许三成,我真没看错,雷厉风行,手段果决。” 幸好没说最后一句,张礼来尴尬地喝了一口灵茶,对旁坐的刘清明投来的无声嘲讽视若无睹。 许三成早听师祖抱怨过张尊者如今长在斩福司,目下见他在此,不觉惊讶,行过一礼,就把身后的山南拉过来。 “山南,他师父赖三蒙,说是有遗物要给刘尊者。” 听到这个名字,刘清明再也维持不住风仪,突兀地站起来,袖子扫翻了茶盏。 看到山南,脸上有无法掩饰的痛楚,“你师父……我对不住他!” 山南痛快地摸出了香囊,瞧着两位尊者痛不欲生的样子,有些索然无味,“我师父死了,你们哭得太晚了。” 他再蠢,现在也知道了师父的身份,他就是风云谷派出去的卧底。 送还手里的香囊,任务完成了,他想起师父死后的惨状,活在别人的描述里都觉得凄惨,油然而生一股不想待下去的感觉。 “师父临走时吩咐我的事情,算是了结,山南这就告辞。” 还没转完身,就被许三成一把拽住,这小子弄这一出,闲师盟那破地方有什么好待的。 “尊者还没发话,你急什么。” 刘清明脸上的哀色还没褪干净,张礼来抢过去香囊,他便让了,自顾自说起话,实则顺着许三成的意思将人留下。 “你师父是我的徒弟,你是他的徒弟,就是我的徒孙,留下来,张尊者是你师父的族叔,都不是外人,你以后就跟着他徒孙时八仲修行。” 山南欲要打断,又被许三成压着叩谢,他真是憋出一股老血在喉头,不吐不快,“我要是留在这里,二十二门的师叔、师兄弟他们会被报复的。” 这个简单,张礼来随口道:“你从今以后改姓张,就当以前的山南死了,你师父叫张春秋,你就是他流落在外的亲儿子。” 堂上三人齐齐无语,刘清明看不下去,打岔道:“你到底在找什么?” 张礼来此刻已经拿到一本册子,“瞧你急的,给你先看。” 万一是什么大震动的消息,他看自己第一个看了要说漏嘴。 接过册子的刘清明打开第一眼就觉得汗毛竖起,福泉宫都受到了冲击,明明就是平平常常的几个字,他默念出来像是行将赴死的枯叟一般。 “你脸色太差了,上头到底说了什么?”张礼来凑过去,也像是铺天盖地的洪水要淹了他的天灵盖,灭了他的神魂一般,被刘清明手急眼快以灵力封嘴。 “事关重大,得罪了!” 张礼来一下子蹦跳起来,拼命捶打自己的胸口,间隙时又扯自己的耳朵,周围的声音太吵、太尖利了,如冰寒之地彻骨,像是要将他溺毙。 第450章 入生死场2 但在不知情的小辈眼里,张礼来像是上蹿下跳赢了一仗的厄兽白猿,怎么看怎么喜庆,山南识相地没敢笑出声。 经历不少的许三成却嗅出不同寻常的味道,“山南,先去找你时八仲师兄,门外的人会带你过去。” 山南一看那张脸,就知道自己跑路的希望破灭了,“师兄,劳烦!” 修道之人改弦更张乃常事,从师父那里算起,他这叫认祖归宗。 放着现成的福气不要,苦哈哈混闲师盟,何时才能将师兄弟们带出来,刚才许堂主的眼里映照出的自己,太蠢了。 “师祖在界境山扑了个空,”还搭进去几件灵器,“苏月眠、魏不语还有小徒离钰昶已从禁山另一处通道离开,飞舟之外的通道都有反噬的危险,我认为要速速派人将其找回。” 刘清明和张礼来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许三成只好重复了一遍,刘清明这才醒神,“界境山胆子太大了,他们居然拘禁福圣灵体,还将那道灵体打入厄兽身上。” 根据宗门史,福圣他老人家万年前就游历诸界去了,但许三成活到四十来岁,没那么单纯。 打听出来福圣被暗算散了灵体在各处,有人偷偷抓捕。 “光是界境山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此时应该还有福门内的人参与吧。” 刘清明点点头,“这件事我要立刻传信平都,请右使清查福寿山内部,至于我那两个徒弟,影子,速速派霍道光出去找,翻遍寒山州四府也要把人找出来。” 已经平复的张礼来拼命揪刘清明的袖子,此刻翠翠飞了进来,围着他大喊,“伪君子,快给我解开!” 张礼来有些脸红,开口推脱,“这可不是我教的!” “三成,闲师盟这件事交给你吴师兄去办,有事让他报过来,现在还有件更要紧的时间要你去办,这几天你好好想想净福堂在谷里的好手,特别善隐匿,混入人堆就像没这人的那种,都找出来。” 许三成一怔,心里猜到这个大事应该就是师祖让他小心的事了,“师叔祖,请讲。” 张礼来贴耳将偷偷去生死场的事情说了出来,“别人我不放心,你是净福堂的堂主,身上背着小半风云谷的担子,这事了了,我做主送你去平都,你别瞪眼,你爷爷可不会像我这般好说话。” “师叔祖要干的事情,没人拦得住,我照办还不行吗?谁蹬眼睛了,不过我得先去找时八仲,交代查一查福徒出入成都于天的名单。” “都行,他整日清闲得很,都推给他也好!省得我一看见他,不是下棋就是喝茶。” 等许三成下了台阶,刘清明的声音清楚地传入耳中,“人选好了,再来一趟。” “你这医术不赖,濒死的人被你救活了,有了内里的人,与世隔绝的生死场这回要漏风了。” 见张礼来笑开了花,刘清明贴心提醒,“你情绪起伏太大,热寒交替,可别煨出了毛病。这桩桩件件都同李家脱不开关系,福寿山上左使可怎么保李千秋。” 他本想说李家人,但答应了李灵玺的交易,不好毁契,暂时只当顺从这事。 “不管李家如何,你反正妥妥地能在福寿山挣个宅子,赚个名分了,我没你那么大的志向,只想守在这里,他日你可得投桃报李,别让未来的左使把我给提了回去。” 这就是他热心帮忙的原因吗? 刘清明看他整日逗鸟的不正经,“你和老万想好了,这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烦人,没完没了的试探,“以后的事情我就当你答应了,现在麻烦你多想想你可怜的两个徒弟吧。” 不管刘清明脸色如何,张礼来逗着翠翠,一人一鸟徐徐消失在烈阳之下。 生死场。 被强力拉出囚笼,三人趁机吸了口新鲜空气,苏四儿打量着四周,一眼看见一排排高塔,还有高塔外的高墙。 “怎么有点福圣殿的意思?” 还有一个超级大的大广场,此刻就他们三个人。 离钰昶突然往两人中间插入,声音非常小,“这里厄兽味很浓,无悔路送出来的厄兽最终都到了这里。” “十五,你刚在囚笼里含糊不清喊什么,我听着不对劲,不如你说出来,三个脑子攒一起,总会有办法的。” 没有办法,苏四儿耸耸肩,她问家训该怎么逃出去,它却让自己努力逃出生天,不要依赖思想严重。 不是人的东西说话,都爱这么气人吗? “我在想傅翎飞,”苏四儿难得地低了头,“我还有得练,不知何时才能像他那般,但又不敢,会想他在七情殿展示的手段,如果成长到他那步,心技最终走向是那样的,我真害怕,想要放弃了。” 他甚至连心域都没启动,就将她震骇住了,秋风煞那种血腥疾风的厉害只在表,最多警示恐吓,傅翎飞这种润物无声才叫人胆寒,将凡人的命运缩略编织成不易察觉杀招。 什么都做了,又像是什么都没做。 “十五,你就是太过恨他们拿人命当物件,一时被他的手段蒙蔽了,如果他真有这么厉害,怎么还会心甘情愿困在七情殿,闲到同你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争短长。” 魏不语从那七个人反倒悟出些别的,他只觉得凡人太过重欲,容易被人操控,如果能令他们消减些欲望,傅翎飞之流又怎么兴风作浪。 “他们可不简单,这世上灰雾罕见,除了天眷之外,我没见过别的,你们有影响吗?傅翎飞会入梦,秋风煞也会入梦,他们该不是是一伙的吧?” 像是风云台下悠远绵长的钟声撞入脑海,苏四儿突然顿悟,“他们是—— 九龙教的人!” 李千秋和九龙教也有瓜葛,何家退居自家药草园子的事情还没过去多久。 “他们肯定没憋什么好主意,算了,不说他们了,我们的消息递不出去,这鬼地方也没个人。” “这么大的场子,连跑路都嫌会迷路,不如往最高的那座塔去瞧瞧去。” 最高的塔近在眼前,苏四儿认真数了一遍,九层,底层有十二个黑袍人把守,看见他们送上门,眉毛都没抬一下。 “八月,你说这地方厄兽味道大,我觉得我们要复习一下吴师兄给的秘笈了。” 生死场,厄兽,人,连在一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傅翎飞嘴里的天骄应该就是人和厄兽的融合了,奇珍楼那地下密室的尸骨都是些毫无修为的小孩子,这处应该应有尽有吧。 七情殿手段温柔中透着不寒而栗,一股子阴柔气,生死场里高塔耸立,黑袍人身材高大,黑色缭绕。 苏四儿仰头,要吃的苦头来了。 “如果我们侥幸不死,定要把这处的塔顶掀了,让这群瘴鼠之辈暴晒在昭昭的天光之下,以慰凡尘俗世那些误骗歧途的路边枯骨。” 不知道苏四儿发哪门子疯,非要在人家面前说这些戳脊梁骨的话,离钰昶一时想到自己,少得可怜的厄兽对战经验。 “十五,这话漂亮,能不能吞回去,我有点虚!” 第451章 入生死场3 威风了一把的结果,就是三人被黑袍人倒提着送入大牢。 说是大牢有些过了,不漏风不漏雨,也没有老鼠蟑螂窜门。 条件比起县府地牢,还有苏家茅草屋,强了百倍。 “奇了怪了,今年新来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我们这么多人的衣食,他们三个恐怕侍奉不过来。” 苏四儿听到盘坐角落的人声,望了过去,黑压压的。 怎么感觉气息不干净了呢? “喂,新来的,赶紧到这里来领衣服换了,不管你们之前是野苹园的,还是幽兰池的,进了这里都不重要了,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见他们一动不动,那人又开始催促。 “快换衣服,黑袍使可没我这么好说话,挨了不少打,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呆呆傻傻,他们! 离钰昶有心强辩一番,但见那人身后一个个相似的眼神,还有闻之作呕的厄气,他勇敢地退了一步缩在魏不语后面,悄声问出疑惑。 “他们说的野苹园、幽兰池,是你们风云谷的吗?” “准福徒、福徒的住处!” 福徒、厄兽? 感觉宗门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离钰昶又凑近魏不语,“他们怎么被抓到这里来了?风云谷的人都傻了吗?被偷到家里了,还不知道。” “大概是人太多,死几个也不在乎,他们为何到了这里,我也想知道。” 苏四儿制止两人,“别说了,赶紧换衣服,你想再被倒吊当拳柱子吗?” 三人换完衣裳,看见人堆中的空当,蹲过去,很快身后有人低声议论,“他们完了,等着看好戏吧!” 苏四儿装作不在意,又往外挪了一处,快手将离钰昶按倒在地,离钰昶非常配合地躺下,舒展四肢,“十五,你现在强得可怕。” 脸上写满了“不服来打”。 先前觉得人多害怕,现在凑近,都是些小鱼虾虾们,多数都未升出尘境,难怪那个黑袍人跟他同伴嘀咕:这回遇到好货,要速速上报。 同这些家伙比起来,他们确实算良材美玉。 离钰昶美滋滋地坐起来,将眉毛和嘴唇快接在一起的魏不语也拉下来躺着,混着议论声阖上眼皮,靠躺疏解一番身上的酸痛。 “他们三个人好嚣张,不知道什么来路。” “那位师妹有几分眼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管她熟不熟,在这里,龙得盘,虎得卧,青圣也得收了翅膀听话。” “挨打之前看到别人挨打,我舒服了。” 听了小半个时辰,这些人就没说点有用的,全都是等着看热闹,盘坐的苏四儿不断调动福泉宫的灵力,准备大战一场,试试他们嘴里的厉害人物能有多厉害。 “回来了,回来了!” 大门的动静一直在苏四儿的视线之下,踏进大门的四个人,也正好看见了她。 被占了位置,脸色无任何变化。 最矮的那个稍微活泼些,跑到苏四儿面前,“新来的?还是位这里不多见师妹,这样吧,你打赢我,我的位置就让给你。” 苏四儿指着旁边躺着不动的两人,“他们也算在我头上。” “没问题。” 金光闪动,一柄玄剑倏地刺出,指向苏四儿的左肩,矮个子青年不待剑招尽出,已经换刺右肩。 苏四儿飞刺挡住,两件兵器发出碰撞声,又立刻分开,苏四儿借助于飞刺,踢落青年的剑,又顺势寄出长鞭,直奔对方的脖子。 对方似是心甘情愿被套,却又在同一刻以灵力拾取地上的剑,灌注灵力,那剑铮鸣三声,苏四儿刚换的衣裳裂了三道大口子。 “灵剑使得不错!” 苏四儿早已在对招时看穿他的弱点,激步提向他的头,那人快速防备,又被苏四儿一道灵力击落地上,她手里的鞭子趁势又卷走了对方的剑。 “但我似乎更厉害一点,下一个!” 先前落后几步的三人并没有混入人堆,而是侧边,似乎早早准备好了,听到苏四儿颇为傲慢的声音,上首第一个立即跳了出来。 “我来!” 这位脸颊多肉的青年左手挥掌发出金色的灵光,直击苏四儿的额头,苏四儿左倾避过之后又归为原地。 既然对方不用兵器,她收起飞刺和长鞭,闲闲躲过对方的灵力攻击,一次连发三道灵力还击,其中两道打在胳膊和肚子,那青年显出极为痛苦的神色,又恢复过来。 两人至此陷入长达一刻钟的灵力对轰,最终苏四儿以灵力更充沛的优势胜出。 她看向第三人,等对方出手。 看客们的声音已经不似以往吵闹,甚至陷入诡异的平静。 “还差一人,或者你们两个一起。” 终于舍得撩动眼皮的离钰昶拍掌,“一起上,十五打不赢还有我们。” 忍无可忍,魏不语翻身先给了他一拳,借着拉他起身悄声说出不安,“气氛不对,你少撩火。” 苏四儿兀自兴奋,在对方点头的一瞬,她就动了,像禁山上的独眼鸦那般飞到高处,将灵力汇聚削成尖锥,直刺对方的脖子。 在对方闪避的时候,她又换了一个目标,直接捅向另一人的腹部,此刻她的后背空虚,右边那人肯定不会放过如此大好的机会,手里立刻抖出一柄青剑。 又是一个耍剑的,苏四儿分心与他对招,又不停用灵力逼退另外一人的攻击。 其实大家下手都挺克制,没敢毁了门墙地板,苏四儿掏出长鞭灌注一半的灵力,如蛇舞飞走几步。 灵力顿时炸开,地上荡起一阵烟尘。 消散后,那两人已经倒在地上。 “对不起,好久没动手,有点控制不住!” 苏四儿查看了一下对手的伤势,顺手喂下两颗止血丹,随后站起来一个人享受着几百双眼睛的注视,“还有谁,想来试一试?” 无人应声,苏四儿刚准备坐回去,就听见最开始的矮个子道:“恭喜你赢了所有人,几百人未来一旬能不能吃上饭食就靠你了。” 他刚说完,苏四儿就听到离钰昶肆无忌惮的笑声,“这回让你打个够!”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们都是修道的人,有灵气维持肌体生机,根本不用日日围着饭食打转。 “日膳不是普通的饭食,它能推迟我们福泉宫受到异体攻击而崩碎的时间,十五师姐,你来得真巧,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开打了。” 所以那处没人的空当,专门辟出来给打手用的? 第452章 入生死场4 这人所谓的异体攻击肯定跟厄兽有关。 苏四儿递了个眼神给离钰昶,他立刻起身拉走了矮个子。 魏不语则跟着她走到门边,“我瞧得很清楚,这几个人使的招式都脱不开福门基础技法的影子,他们一直待在这里没走,兴许就是福泉宫被控制了。” 不无可能。 “我能打赢这些人,但黑袍人不行,他们才是关键,我们从进塔到现在没有服下任何奇怪的东西,等离钰昶打听清楚再想法子。” 她看向魏不语,“你好像突然变了,比起之前在县府地牢还有那个死宅,现在似乎无所畏惧,顺眼多了。” “我只是受你的影响,你说过我们不会死,而且还稀里糊涂恢复了修为。” 苏四儿大惊,“你修为恢复了?是傅翎飞吧,我想起来了,他要送我们入梦,又不想沾因果,所以调动了我们不少的灵力。” “你想的应该没错,不管怎么样,恢复了灵力是好事,这个地方对我而言,没有那么可怕了。” 他们能坐上飞舟,很明显这个秘密的空间一定在寒山州。 只要稍微搞出点大动静,风云谷的人不会瞎得看不见。 “我问到了,”离钰昶走近两人,“他们在这里关了好几年了,说是每天除了上午两个时辰会被送到一处密室,失去知觉,醒来后迫切想要吃东西外,其他没什么异常。” 他回头看了看后面坐着的人,“每一旬上下塔层对应的房间的人会进行比斗,输的房间比较惨,有些人常常会半夜抱头喊痛,第二天人就不见了。” 这些信息似乎没发现什么不怀好意的迹象。 就算在福门,有人不努力,也会饿肚子。 “等等,不见了的人去了哪里?是死了吗?” “不知道,大家都怕痛,努力想要赢,没人在乎那个人去了哪里,但听他们的意思,默认对方死了。” 矮个子得了师兄的授意,见时辰差不多了,门口的三人应该也商议完了,他故意弄出些声响。 “我们四个是大家推举出来的,今日十五师姐赢了我们四个,理当将我们活下去的希望扛在肩上,一般比武的都是四个人,我又熟悉楼上的人,十五师姐不嫌弃,就让我跟着吧。” 活下去的希望扛在肩上,苏四儿感觉心口有点疼。 几百双眼睛带着殷切的希望看向自己,差点问出他们怕不怕饿。 “过去你们赢过吗?” “不多,上面的人看在同门的份上,有时候会分点饭食。”他说着就低下了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离钰昶听得入神,“他们人还挺好,够吃吗?” “当然不够!”矮个子脸色突变,不够吃会没力气,整日昏沉。 “按黑袍人给出的法子,大家抽签决定谁吃,能活到现在,”他已经哭了出来,“都是我们这些人的福气,再说这里也没什么不好。” “没有人逼你上进,也不用担心被打死,每日付出两个时辰,就能躺着坐着,随意支配自己的时间。” 嗡的一声,苏四儿的脑子突然炸开,似乎明白了他语气中的怨怼,还有潜藏的意思,“修为也不会再长,对吗?” 门被一股不可抗拒地力量从外边推开,苏四儿差点撞在石墙上,听见矮个子对巴望他们的人说,“走了,等我们的好消息。” 黑袍人粗暴地拉出苏四儿三人,与对待矮个子孟大器的随意截然不同。 苏四儿悄悄看了一眼押着自己的黑衣人,大声抱怨。 “我又跑不出高塔,你就不能温柔点!” “就是,她可是女孩子,你们吊了我们三个半天,现在又趁机戳我们的伤口,心也太黑了吧。”离钰昶立刻声援。 那黑袍人二话不说不说,示意同伴将三人扔回房间,“换以前的人。” 声音比独眼鸦还要哑,还要难听。 苏四儿从地上爬起来,又拉起魏不语,不禁气堵胸间,“我们正大光明光明赢了的,你们要是换人,就证明你们有鬼。” “带走!”突然一人闪现大门口,“不要误了时辰。” 装哑巴的矮个子孟大器大气都没出一口,一直憋到了楼上。 跟着苏四儿到了属于她的擂台,“这里的擂台,和以前风云谷的基础考核那会儿一模一样,真怀念啊!” “多少年了,还记得?” “才四五年,我到死都忘不了……” 苏四儿分明瞧着孟大器还有继续的意思,下一息他就跑开了,“我去了。” 又出事了? 她回头,黑袍人站在背后,阴狠的眼,是那个出声阻止的人。 魏不语和离钰昶已经被推上了擂台,黑袍人给了她一个眼神就闪开。 他的背后竟是自己对手。 那人看了一眼苏四儿,拱手之后,立刻如猛禽一般扑了过来。 又是个不爱用兵器的。 苏四儿站在原地,到他近身那刻才发现这人竟是使用短刀的。 她赶忙蹦到半空,以灵力将他掀退一丈远。 那人愣了愣神,竟收了短刀,以灵力迎战,两人左击右闪,过了不下五十回合。 苏四儿脸上发热,对方已是气喘,“你灵力好充沛,新来的?” 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苏四儿手上运出灵力,眼睛却打探到剩下三处。 唯有魏不语还在台上。 “不用看了,我们两个还要再打一回?”对方的短刀又重新出现。 这回他隔得远,短刀打前阵,后头跟着的就是无数的冰锥子。 “不能平手吗?”苏四儿想着这样大家都有得吃,何必要争个输赢。 苏四儿挡住短刀,想要越空当躲冰锥,却发现它们又变做四散的灵火追着自己跑。 她不得不掏出长鞭,全数打了回去。 “那样会死更多的人,何况他们也不会允许。”在苏四儿以为灵火都包裹着对方的时候,那人却近前贴在了她耳边。 这里头还要弄鬼,果然不简单,苏四儿用尽灵力将对方砸回了原处。 一道灵力囚笼将他困住,“你输了!” 只要她不想放开,出尘境之内没有人破得了。 升了大境界之后,以前的基础战技似乎都简单化了,随心所欲。 到最后比的始终是灵气是否充沛。 “还有一场!” 那人躺在地上也不忘回击。 苏四儿又加了两分灵力,“已经开始了,等你认输我再收手。” 等到最后,苏四儿真的放手了,他们赢了,比试只有一个时辰,过了那点就会放饭。 回到第一层,魏不语负责查看饭食异常,离钰昶就神神秘秘地拉住她,写下三个字。 “认识吗?” 孔渭南,她当然认识啊。 “你的对手是他?” “是,他叫你小心些,这里很不简单,不要什么事都和人顶着来。” 他大概想起自己当年在莫奇光面前的威风了,不管不顾地揭对方的皮。 “知道了……奇怪,我们赢了饭食,背后这些人似乎也没有多开心的样子,真是奇怪。” 第453章 入生死场5 饭食并无异常,其中加入的香料都来自成都于天,还是蜂巢山的产息,似乎是厄植。 就很惊喜,这算是误打误撞进了贼窝。 被黑袍人大力推个趔趄,苏四儿已经很平静地感受到黑袍人对自己的区别对待。 他们好像从一开始就对他们三人特别,心眼真小,她不也挨了他们多少黑拳。 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尽管在外头的人看来她已经是昏睡状态,但她知道自己的神魂极为活跃,似乎有离体的倾向。 但她很快就感觉神魂稳定下了,而且神魂开始生出抵触,就像自动对外关上了门。 睡意立刻翻涌,将她的意识淹没。 磕在地板上的痛,将她的神智唤醒。 看来神秘的两个时辰结束了,这里是日常休息的地方。 她悄悄问了问神魂宫的家训,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心里已经做好了被骂一顿的准备,结果超出意料之外。 【红袍人在交换你和厄兽的神魂。】 “就不能多说几句,”苏四儿嘟囔一句,一天一个问题,太吝啬了。 她感觉自己一点事都没有,大家都活得好好的,似乎一次应该不会成功。 一日两餐之后的半个时辰,魏不语和离钰昶似乎精神了不少,比起其他人,他们三个似乎正常得不行。 在禁山,魏不语有过神魂剥离的经验,离钰昶兴许是靠他的另一半血脉,对于厄气,他虽然厌恶其味道,但反应比其他人小很多。 苏四儿想了想,又把矮个子孟大器叫过来,“吃这个是不是会有用?” 除厄丹? 孟大器摇摇头,推拒了。 “这和除厄丹有什么关系?你们好好待着吧,过个一年半载就习惯了。黑袍人已经盯上你们了,我不能跟你多说了,该睡觉了。” 苏四儿察觉灼热的视线,门口有人,起身将门关了个严实。 “我的大小姐,你还没摔痛啊,跟他们较劲,睡吧,我困了。” 苏四儿见刚说完就倒下的离钰昶,还有已经躺下的魏不语,以及左邻右舍,基本无一醒着,她只能闭上眼。 这个黑袍人真是和她对上了,亲自过来确认她是否真的睡着。 紧接着,她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很轻,但大概是确认了无人醒着,他们拖人擦地的声音有些过响。 熬过所有人都走了,苏四儿想着又是一天,重新问了家训,怎么抵抗厄兽的神魂入侵。 【极乐山天眷一族的血。】 苏四儿睁开眼睛,给气笑了,是知道跨界的事情太难办了,所以痛快地给了答案? 一个月时间就这么过去,虽然间接认下了个熟人,但他们还是无法相见,第一回输了之后,除了跟她打的那个人还在,其他都换了。 老对手跟她打了四回,赢了两回,苏四儿和魏不语商量了平衡之道,因为每晚黑袍人都会过来捡人,不管他们赢还是没赢。 真的很像养了一大片果林,熟了天天来摘出去卖。 某晚,黑袍人没有出现,苏四儿悄悄问离钰昶借了隐形披风,午夜时分溜了出去。 本想着三个脑袋一起行动,但他们每天雷打不动一觉,又困又疲,她就不想麻烦人了。 从房间出去,苏四儿沿着大门的方向,走到第一个房间,就听到里头说起她。 “我们要小心些,刘清明的女徒弟混了进来,他的人应该不远了。” 又有一人问起他怎么知道,“小时候见过一面,那道金光至今难忘!” 苏四儿快速回想,此人应当是奇珍楼的人无疑。 奇珍楼倒了,最有可能会在李千秋手里讨饭吃,这也是魏去病乐意促成的。 所以他恨自己也是应当,那魏不语怎么解释呢? 魏家的小公子,他身为奇珍楼的人不应该如此瞎眼认不出吧。 “不说了,该去收果子了!” 苏四儿的心颤了颤,立刻往回走,溜回了房间,只听见一声暴喝响起,大约等了两个时辰,黑袍人才过来收人。 耽搁这么久才来,早知道她该追出去看看,到底出了何事。 第二晚,苏四儿计划着蹲黑袍人跟出去看他们把人送到哪里,但这一夜似乎有些奇怪,所有房间的门口一直没有离开人,黑袍人每隔半个时辰还回来清点人数。 就这么过去五六日,终于恢复了正常,断定不会再出意外,苏四儿逮住机会跟了出去。 房间没有关死门的习惯,黑袍人也不允许,这给她很大的便利。 早从家训那里得知黑袍人选择的人身上会多出一点东西,具体什么它也不肯说,穿上披风的苏四儿这会瞧了个彻底。 他们有的长了角,有的多了尾巴,还有脸上长了毛…… 已经显露出厄兽的特征,难怪要在半夜将人全部拖走,这些应该是已经神魂融合成功的天骄。 收的人太多,黑袍人汇集之后,又用百宝囊将这些天骄装进去。 百宝囊不能容人,山兽似乎不在此列。 跟到大门口,苏四儿已经断定他们出塔了,犹豫地看着两头,她最终选择坚定地跟了出去。 不过八九步,广场上突然冒出个人, 负责运送的黑袍人分出两拨,一拨前去捉人,另一拨对着苏四儿…… 苏四儿拔腿就跑,维持着不露声色拼命跑回塔里,五息之后,塔门关闭。 差点就给她关外头了。 更多的黑袍人出去了,苏四儿大摇大摆回到房间,才敢喘出声气。 但她很快察觉出不对劲,自己的声音再喘息也不会像老牛喘。 不敢拿出发光石查探,披着披风的苏四儿四处走了一遍,没有发现多处一人,但喘息声像是故意逗她,一声比一声大! 为表诚意,苏四儿收了披风,这人肯定和广场上的那个家伙一起的,就是她给带回来的。 “你到底是谁,赶紧现身,不然我喊人了。” 实则她也是虚张声势,根本不敢喊人,一喊就得暴露自己,岂不是又给了看她不顺眼的那个奇珍楼旧人下黑手的借口。 苏四儿口里的奇珍楼旧人此刻就在隔壁的白塔里,再往东,什么都没有的平地。 他带着人拿下了那个广场上主动现身的人,望着平都方向充满喜悦,然后换成忧深之色走过去,做出推门的样子。 门开了,里头藏着一处宅子。 生死场地位最高的人,尊使舒夫子正等着他。 “舒夫子,此处怕是不安全了,依我看还是报给尊者,促他快些安排将这里的人转移部分到平都,保存实力,那边有我们楼主在,还有左使及其背后等一干势力庇护。” 被称作夫子的人放下手中的灵璧,微微一笑,似乎洞悉了他提出这个主意的因由。 “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怎么,你觉得刘清明手里的人能抵得过我们福圣殿老不死的手段?” 第454章 入生死场6 手指一弹金光,灵璧立刻化作碎光涌入舒夫子体内。 “仇霖,平都是个好地方,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哪有这地方好使,你当有些东西那么好运走?一个多月前,有个叫许三成的小辈就毁了一批货,那是准备运到平都的。” 再难能有多难,自从得了神魂交换的法子,这里头的货损大大消耗,仇霖想到楼主之前在奇珍楼那些失败的尝试,心里就涌起不平。 李千秋居然把失败的法子交给他们,还骗了他们那么多从四州收购的珍贵材料。 他当日本是为楼主寻外援,结果稀里糊涂就遇到了舒夫子,然后就留了下来。 知道得事情越多,越走不了,连信都不能多写一句话,过去好些年楼主都不知道这个事情。 眼看情分日衰,他是真的急了。 尤其是看到那个爆出金光的丫头,就是她引来刘清明他们吞掉了奇珍楼,令奇珍楼易主。 多好的理由。 “你心念旧主是好事,但要有分寸,以往我还要求着福圣殿的老不死到处去捞人,如今有人自动送上门要来当黑袍使,我少受了气,何乐而不为。” “可是……没有千年防贼的道理,福圣殿大殿主沈景然死在平都,人选的争驳似乎偏向右使,对手的人一旦过来,福圣殿出入就不如以前方便了。” 还是私心太重,舒夫子脸上的愠怒一闪,全数化在手心,很快一枚玉质天成的灵璧又被他捧了起来,“你偷听我与尊者的谈话?” 玉璧已成,这一手灵气化壁代表舒夫子的怒气达到峰值,仇霖想,如果自己再纠缠,对方不会再容情。 “算不得偷听,那天正好有事过来。” 哦,确实有这么回事。 该敲打还是要敲打,舒夫子阴着脸道:“没有下次,生死场进老鼠这事我会传信尊者,搬不搬的事,不是你能置喙的。 黑夜里,一道影子极速遁入寒山州,进入了闲师盟,还没进到盟主的书房,就遭遇了埋伏。 那人使尽全力,在二三十人的围攻下,以半个手掌引爆灵力,毁损了内院大半个宅子而去。 响声惊醒了闲师盟各处,屋子里亮堂起来,还有忙乱的撞击声,就是不见人影出来 这是臊他呢,吴青山丧气地打了自己肩膀一下。 先前正大光明地出入大门,一通盘问,软硬兼施,无人张嘴吐出关于倒运福徒的事,反倒给他们也查出了冒名顶替的事。 净福堂地牢里的人吐出的名字,竟然在闲师盟里找到。 东扯西扯,闲师盟清清白白如斩福司池子里的菡萏,各处异常都指向九龙教。 事情扯到了九龙教头上,又要不了了之。 他不相信闲师盟出了这么大的事,一条船上的人没有反应,暗地里加派人手将闲师盟显要的小部分人都监视起来。 结果还真蹲到了大鱼,就是对方身手太厉害,让他跑了。 黑影逃出闲师盟,往风云谷一处背凹沟遁去。 他是副盟主的亲信,飞舟福徒事发之后,受命立刻赶往平都。 一是报信拿主意,二是索要一半的货金。 平都那处接应的人倒是好脾气,按契书付了,还请他去最大的酒楼消费了一场,说了风云谷的尊者消息。 等他在平都留到最后一日,接应的人又给了一份密信,要他亲手交给副盟主,如有意外,启动最高的秘传方式。 他跳到沟里,捉住一条黑嘴灵鱼,将秘信塞入其口,那黑鱼儿吐出一串泡泡,摆摆尾就消失了。 灵鱼的去处自然是享福堂。 李千秋拆开一览,寥寥数语道尽平都的凶险,右使的人成功拿下了福圣殿大殿主的位置。 上面没说原因,李千秋也明白定是把柄被拿住了,还是极厉害的那种。 福圣殿易主,生死场和七情殿的顶梁柱就要塌一半,无因山那些老不死肯定要盯着老本吃,以他之力怕是挡不住。 三殿主那里,估计很快就要来找自己。 看来寒山州的家业要保不住了,左使信上亦有暗示之意。 “家族黑信,催一催七情殿,不管李松亭用什么法子,最多给他一个月备齐我要的东西。” 新任大殿主从寒山州破空到福寿山最快一天,福沐一月,观礼仪式三天。 如果在他没有正式回来之前一切都消失,省得刘清明得了助力,踏平李家。 很快又有人来,“墨师兄刚走时接到的信,命我送来。” 黑鱼图状封口,李千秋打开密信,眼一横,“许三成还日日在传福堂吗?” “和时八仲一起,带着几个徒弟清查福徒名册,传福堂所有的技师都动起来,还下令所有从成都于天归来的福徒都拟写一份同行名单。” 法子太笨,李千秋想起徒弟,“俊茂是不是也过去帮忙了?” “没有,他和谢师弟在私宅切磋,好像是为了孙姑娘。” “胡闹!都什么时候了,”李千秋想到这个徒弟当日弃父弃祖的决绝。 他终究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小景也需要一个帮手。 “令他悄悄过来一趟,随便找个理由。” 怎么跟谢行止搅合在一块了,从他回来一个月,自己除了唯一一次必要的拜见,就不曾再召过。 谢家养出的好孩子,比起李俊茂,算是生了副玲珑心肝。 不然也不会在家族效忠于刘清明的情况下,上赶着当他这个死对头的徒弟。 俊茂那里,等把目下的情况告诉他,就送他出寒山州,替小景打头阵。 还有孙眉娘,这个人也要带走,留给刘清明就是插向自己的暗箭。 听说妹妹去了享福堂大闹,李俊茂本能害怕,她一定从李俊杰那里知道自己忤逆父亲的事情,丢下孙眉娘就跟来人匆匆走了。 调和的中间人走了,谢行止也有告辞之意,李俊茂想必是被尊者叫走了,只是怕自己多心,故意找了个借口。 李家小姐未曾拜入享福堂,根本出不得传送阵,被人误会的滋味真难熬,传话的人太不走心了。 “师兄不在,行止不便打扰,姑娘若是要在风云谷争得一席之地,不如考虑学一学书技,这等邀情引感之技,以姑娘的家学渊源,定能很快觅得良师,崭露头角。” 孙眉娘腼腆一笑,“随手跟祖父学了几笔,前几日俊茂师兄还取笑我弯弯绕绕。” “我觉得挺好的,他日蛇行大成,行止定向姑娘请教,告辞。” 连孙家绝学蛇行都知道,风云谷果然出人才,谢师弟真是博学。 望着对方颀长飘逸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孙眉娘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的目的很不单纯,像是来试探一般。 第455章 入生死场7 心里庆幸李俊茂不是这等机心之人。 谢行止回了野苹院,见堂妹谢醒梦一脸愁容,心知她还在忧心苏师姐失踪之事。 “小叔说,你的体情之心太过浅薄,毫无杀伐之气,明日准备将你打包去白云府。” “我不去!”谢醒梦一蹦三尺高,“苏苏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受难,我怎么可以抛下她去享人间富贵。” 人间富贵?真是敢想。 就是去当个乐师,还不是当红的那种。 不过这等事就不要分说明白,“我听说宋之麒秘密离开了风云谷,兴许他就是奉师命去找人,苏师姐应当在四府,你去了白云府正好找她,这样还不去吗?” “你怎么知道他是去找苏师姐,你从小对他念念不忘,我对着话本子类似的桥段,就替二叔二婶担心。” “猜的,赶紧收拾家当,跟你的好友告别吧。” 留在这里真怕她被大风吹散。 谢醒梦心里信了大半,但自己被打包送走,心知这个聪明蛋功不可没,背后没少出主意,自己有正经师父不去,整日赖在这里。 “你师父是偏心眼吗?李俊茂住享福堂,来去自如,你还得召见。” 正合他意,没什么不好。 谢行止懒得再跟这个小白痴多说,独自去了后堂,将试探的消息告诉小叔。 斩福司,张礼来跟了刘清明整整一旬,就为了搞清楚他为何临时变卦,另派了人去生死场。 “这件事也是临时起意,现在那人应当已经混了进去,等他摸清楚了情况,我们再从长计议。” 神神秘秘的,还拽什么临时起意,张礼来不相信还能有比小橙子更适合的人,“你信不过老万,所以对许三成的参与有所保留?” “非也,你有所不知,生死场周围藏着福圣殿的人,影子就是因为他们的阻拦才会一直失败。” 当他傻么,“我记得福圣殿的宿老不得对后辈出手,也不准掺合门内争端。” “五年前我送还的令牌是怎么来的,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福圣殿参与的事情多着呢,与世无争只是表象。” 张礼来得了解答,还是替许三成不平,“他们参与了也不敢出手,让许三成去,带上足够的人手,又有秘境钥令,还能快速倒了李家,你到底请了谁?” “边家的人,他们家的隐匿功夫登峰造极,不易被察觉,就算有些代价,也不过是木石泥偶投石问路,风云谷养人不易,福圣殿的老家伙自己不动手,但将灵力借渡,许三成就废了。” 此次挑破飞舟福徒密室,背后的人恨他切齿,定会找机会除了他解恨,与王君和比肩的新秀,折了的话,总不能让万无忧一直镇在那里吧。 张礼来听到边家,心里犹不信,王老夫人年少时一心爱慕王君和,不惜与家人断了关系,刘清明从她那处入手,不可能成事。 边家人隐于俗世,心气高,又食古不化,恪守古礼,早不认边雪鸢了。 “所以你不惜推迟了半月,就为了等边家人,你到底如何做到的?” 其实,这还得感谢自己的徒弟,刘清明脸上露出笑意。 “几年前小徒遇到一位少女,说她是边家的人,当时那女子误入九龙教被折腾得只剩残存神魂,我恰好懂一点修补之术,一年前成功助她神魂正位。” 张礼来面色不爽,“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边家的人情都手到擒来,王老夫人上回过来就是帮你认人和传信的吧。” 本以为早死的幼女复生,大恩当思报,所以边家老祖宗边牧之亲自出马。 苏四儿的死缠烂打和张礼来可以并称双雄,又自曝了名字,藏在暗处的边牧之最终选择现身。 “边前辈,真是我师父派你来的?” 黑暗里亮晶晶的眼睛,代表主人此刻无比雀跃的心情。 边牧之哼了一声,小孩子就是浮躁,一个人也敢四处乱跑。 这里头座座高塔都是些泯灭人性的玩意儿,她要没有身上那件披风,早就被抓住喂了厄兽肚子。 “你师父派我来可不是找你,你少自作多情,”边牧之趁机摸了摸披风,跟老边家的手艺很像,还压了一头。 “这东西哪里来的?你要是告诉我,我不介意替你跑腿,送信给你师父。” 苏四儿对着人就是一个大白眼,“谢谢提醒,我这就写。” 厚脸皮的丫头,边牧之也不勉强,自己枕了披风就躺在地上,“你还是少出去为妙,免得暴露了我。” 将福圣殿大殿主沈景然勾结界境山制造骗局,掳走极乐山天眷族长一事,无悔路被三人合力封堵断了厄兽传输之路以及福徒被关请速来救人之事一并写入。 觉得极要紧的,能写都写了,苏四儿最后才来一句,提醒师父这回贡献分必须要加倍,暗戳戳表达自己的委屈。 “多谢前辈,这信务必尽快交到刘尊者手上,这披风乃他人之物,我暂借一回,不知出自谁之手。” 苏四儿同他纠缠已是费了好些时辰,眼看天色将明,她想着前辈最好不要留在这里,身体气味很容易被黑袍人发现。 “前辈可以去那个领头的黑袍使屋子藏着,我去过了,那里有一处极浓极茂密的灵植,可以作为藏身之处。” 这丫头眼光不错,一下子就认定了他此前藏身的地方。 边牧之越看越觉得她不错,最后留了句真心实意的话,“我的人这几天要四处查看,各塔之间守备渐要备固,你不要再冒险出去了。” 苏四儿点点头,心里却自有另一番主意,黑袍使的注意力被吸走,她正好去上面看看。 送走边牧之,苏四儿信心大增,准备午食后坦白这些日子的收获,想到很快就要出去,她便闭着眼睡了。 苏四儿的放松很是显眼,姓朱的黑袍使自然注意到了。 他们的头昨夜脾气暴躁,折腾人,大家叫苦不迭,明明抓了几只老鼠,该是轻功的时候,他们还要被骂废物。 活也干了,骂也挨了,还要忍受被打,他逮着机会就把苏四儿的事报给了仇霖。 仇霖在这处压抑了几年,过得并不舒坦,舒夫子过得生活,他都看不上,不自由。 曾经手下也统管着几千闲师,还有各州珍奇资源赏玩,脏活累活都交给下面的人干,现在掉了个儿,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还要担心旧主忘了自己。 听到苏四儿龇牙傻乐,他第一反应就是要给她点教训,进了生死场,必须要招呼尝尝这里的特色。 “先让她得意两日,再带她去山兽园,关上几天,看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出主意的黑袍使立刻点头,塔里的人太多,有时候不顺心要是想折腾人,就以熟果的名义拉人投入山兽园,看他们惶惶如丧家之犬,很是解压。 第456章 入生死场8 还不知道自己被惦记。 苏四儿倒被藏着补觉的边牧之上了心,不知这山兽园在何处,他打算等行动了跟过去看看。 好歹护一护自家那个不成器的东西的救命恩人。 一个人跑出去,惹下泼天的祸事,害得他这把老骨头不在家颐养天年,还要出来替人家做工还债。 都是雪鸢带了个好头! 苏四儿将除厄丹给魏不语和离钰昶服下,这是在昭阳城跑腿赚的,品相比自己炼制的好,就是不管她多殷勤,那个老头都不肯给丹方。 还有神魂丹,出去以后也要备上,现在手里有丹方,奈何号称啥都不缺的离钰昶栽了,凑不齐材料。 “你们再坚持月余,我们能出去了。” 魏不语整日里昏沉,像是所有精神都耗在了旬日的对决,但大眼的异常,他看在眼里。 “我们才来不久,倒是没关系,只是夜夜都有人消失,大家白日里俱都无精打采,对我和八月有点用的除厄丹,对他们毫无作用。” 被提到名字的八月,听到能出去,心里颇为快意,苏师妹之前还怪着自己瞒她,有人混进来被她撞见这事可不简单,亏她瞒了这么久。 于是面无表情地传授了自己的经验,“我们救不了所有人,不要犯傻。 “不仅如此,连有人进来的消息都不能再透露半句,我们无法保证昏迷的时候能不能保守秘密,十五,你什么都别说了。” 考虑得极是,苏四儿应允不迭。 红袍使都是操弄神魂的高手,保不齐真把秘密探了去。 是夜,苏四儿闭上眼睛等着黑袍使过来抬人,这群人倒是挺有规律,每晚收了人,就在最开头的房间里虎斗,整夜也不嫌累。 也就是这几日有人混进来,他们才改了规矩,大量的人手要出去巡逻。 苏四儿跟在后面看他们出了大门,先往最讨厌自己的那个黑袍使房间里,揪了好大一捆枝叶,调头就往楼上走去。 没瞅见边前辈,他应该又到别处搞事去了吧。 她在狭长的树叶上写了【静待福来】,闯入半掩着的门,将东西放在打擂的人身上。 打擂的人一般身体素质都不错,根据她的观察,熬过去一个月应该没问题。 就这么走了一圈,发现第二层就有二十四间房,总共容纳了四五千人。 跟着又上了三层、四层,如法炮制之后,五层被封了,苏四儿趴在那处石门嗅了嗅,味道比较重,她立刻聪明地求助神魂宫的万事通。 得知里头关着的是厄兽,看来这第五层应该就是他们昏迷时被带去的地方了。 还有第一层的几个房间没放东西,苏四儿又回到第一层,将剩余十七间房溜达一圈,准备回自己那屋,就听到那边那个讨厌的黑袍使头子又在暴躁咆哮。 “这人到底藏在哪里,该死的家伙,每隔一晚落英台就跑进来两三个人,害得我们没个清静。” 边前辈干得漂亮,苏四儿笑嘻嘻地回去补觉。 她实在想不通,黑袍使的头儿是靠嗓门声量和小心眼程度上位的吧,不然怎么会没完没了针对自己。 她不知道在她走后,仇霖就改了主意。 打算明晚就将她送去山兽园,按落英坡出人的规律,明晚应无事,将人送过去后,可以好好休息一回。 事了抽身的边牧之跟在后头,偷听到仇霖提前了一日,心里生出点不多的愧疚。 决定明晚也不让他们休息,造一场大的,顺便把那丫头带出去。 到时候在他们眼里,那丫头就是个死人,葬身山兽园,他将人带走,神不知鬼不觉。 他们夜里拖出去的人全都送到黑塔,那里防守太严,不好进出,边牧之远远跟过去看了看就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画分布图。 子夜,仇霖推迟了去收人的计划,亲自到外头转悠一圈发现落英台未有人出现,才带着人将装昏睡的苏四儿一并抬走。 边牧之跟在后头,担心这丫头被装入百宝囊给捂死,后来看她被仇霖扛着,这才觉得自己焦心太过,仇霖要整她,怎么会让她闷死,果然这家伙走到半路就盘算开了。 “那边不用去了,那处的人精得很,你单独将人扔进去就成。” 得了命令,出主意的黑袍使慢慢落在队伍最后,最后化作一道虚影就进了离黑塔有些距离的一处地坑。 这处地坑凹下去,顺着台阶往下百十步,台阶非常陡峭,边牧之走一步就担心自己随时会摔下去,幸好前面的黑袍使同他一样,走得异常小心。 这小黑要是摔死了,自己的任务可以提前结束了,可惜边牧之的心愿没有实现,他们平安地来到山兽园石门前。 “这些都是凶性和怨气最浓的厄兽,远不是高塔里稍稍被驯养的那一批,你这小丫头,也是惨,不知哪里得罪了仇上使,小命稀里糊涂就没了。” 黑袍使狠狠捏了一把苏四儿的脸。 幸好灵力阻滞了痛感,否则她就要露馅了。 “我也挺讨厌他,这些脏活推给我,以后被清算的也是我,真是倒霉,这么捏都不醒,看来厄兽的神魂真的在压制主神魂。” 边牧之听到这话,笑得褶子开裂。 最后一句话放在谁身上都合适,唯独这丫头不行,他又近前几步,这个黑袍太啰嗦了,迟迟不开石门。 也许是他的抱怨被听见了,黑袍使往苏四儿身上罩上一层纱衣,然后就将人推入石门,扬长而去。 “游行天下素衣,好高深的手法。”这一趟差使真是长见识了。 边牧之深深叹口气,幸亏是他来,否则边家的优秀子弟要折戟此地。 游行天下素衣乃是由一种圣蚕吐出的丝织成,这高贵的蚕也不是大衍之地所有,说是从神秘之地带回来的,开始只做寻常圣物,后来被人养出后代,织出的衣服偶然被发现可以穿墙透石,从此被奉为圣蚕。 当然,边家还是有几分底蕴,对于游行天下素衣曾有幸一睹,还上手摸过,穿上试过,这些都被祖宗记下。 对于破解之法也有,只是他怕来不及。 边牧之摸出一个纯黑的小罐子,两个巴掌宽,打开里头赫然是一只圣蚕,“边家养了这么久还是一只,看这罐底,它拉的黑金墨也不够啊。” 来回走了几步,边牧之偷看里头打滚的圣蚕,黑金墨一点没多,怎么光吃不拉,真是急死了,他咬咬牙掏出一片金灿灿的叶子,“这一片至少二十万灵玉啊。” 金叶子扔下去之后,边牧之便离开了地坑,等圣蚕消化完,至少要六个时辰,他先回去给黑袍使找点事,再去那个舒夫子那里逛逛,把损失找补回来。 苏四儿一进去,就把身上束缚她行动的游行天下素衣脱了,扔在一旁,拿出发光石查探这是个什么地方。 但边牧之不知道的是这素衣并非真正的游行天下素衣,乃是仿制,维持时间最多十二个时辰。 按照黑袍使的计划,他们会在十二时辰后过来,看苏四儿和一群厄兽对撕。素衣的作用是保护她不会在夜里被厄兽提前杀死,或者苏四儿不脱素衣选择立刻穿门也行,但她不知道。 “嗷……呜……” 沉寂已久的山兽场因为生人的味道热闹起来了。 第457章 入生死场9 步入山兽场,有种老朋友见面的滑稽感。 混迹山门和厄兽潮之中,手起刀落,她劈了不知多少它们的同伴,还有那大梦一场,她身为渴望回家的其中一员,对于同伴们的弱点更是烂熟于胸。 尽管如此,苏四儿手上的飞刺,还有灵力全都调动起来。 这些厄兽似乎有些虚弱,不如成都于天那般凶残,也许它们也水土不服吧。 她防备着前进,恍眼山兽场其实并没有多大,密密麻麻地山兽挤在一起,有些挪不开脚。 突然,一团东西爬上了她的背,苏四儿扭身,原来是只灰扑扑的白色小貂,倒是比其他人更热情,在她腿上、背上、颈上、头上奔来行去。 苏四儿双手运足灵力抓它,前五次都落了空,因为它身形更快,她只好大幅度扭动自己的身体,企图将它摔落,这只貂却扯着她的头发,荡漾着,伸出锐利的爪子朝她脸上抓来。 六爪白貂,最善揭人脸皮,苏四儿一脚踢向自己的脸,将这小东西踢开,蓄势待发的飞刺反手插向它的肚皮。 “伤口还没好,就敢出来挑衅。” 这只被抓的六爪白貂,伤居然还没好全,有可能是与她相隔不远出来的那一批。 六爪白貂快出一息,跑过了她的飞刺,这一跑不要紧,要紧的是它踩到别的厄兽的伤口了。 先前厄兽热闹,仅限于叫喊,六爪白貂才是第一个忍不住出手的。 它这一折腾,那些吃痛的家伙都开始起身报复,苏四儿这才发现它们身下居然还有药植渣子。 “好个聪明的六爪白貂,居然利用自己抢位置。” 这里的厄兽以六品居多,但因为伤势,战力打了大半的折扣,苏四儿灵力充沛,又升了境界,一挑六都能扛过去。 先前的六爪白貂不知躲到了哪里,苏四儿从门口一直打,倒在她的灵力攻击下的厄兽越来越多,垂死挣扎的厄兽被她的飞刺捅了个对穿,再无气息。 厄兽死得越来越多,厄气不知何时升腾起来,苏四儿还在挑战,那股永不知足的兴奋连带着神魂宫都震颤起来。 再说边牧之,一出去又在落英台丢了两个泥偶人,与真人别无二致,连修为都精准地控制在聚灵境,不过二十个回合,就被黑袍使拿下。 他看着各个高塔门前又一阵忙碌,抓了人又要开始巡逻,让这些黑袍夜里不得消停的目的达到。 闪身进了舒夫子的私宅,以他多日的观察,还有仇霖时不时的咒骂,他早已清楚这个舒夫子也算得上修为高深,与刘清明相比也不遑多让。 于是,又给自己的隐形披风加了防御,坚决不靠近这个老怪物频繁活动的居所,而是摸去了库房。 连黑袍使都轻易拿出游行天下素衣,掌管整个塔群的舒夫子应该藏了更多的宝贝。 边牧之一入库房就挪不开眼。 灵器,全都是灵器,简直要比他大半辈子见过的宝贝还要多,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掉进米缸的老鼠,还是饿了三天三夜的那种。 这么多宝贝,他该选哪一件好呢?二十万灵玉、二十个泥偶加起来也不过三百万灵玉之数,再暴涨也不过百倍之数,最多只能拿一件。 边家的规矩刻心入肺,他真的好难。 “红粉佳人伞,这不是当年老祖宗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卖给奇珍楼的东西吗?竟然放在这里积灰。” 边牧之掐着手心收回差点拉不回来的眼睛,就它吧,拿回去也能祭告老祖宗一番,他活着的时候赎不回来的宝贝,终于回家了。 如果把这处宝库告诉刘清明,他就算立功一件,不涉及恩情,再言语暗示,讨得两件宝贝足矣。 一步三回头,边牧之揣着红粉佳人伞出了库房,刚要路过惊心动魄的一处庭院,也就是直面舒夫子的地方,他紧张地停了下来。 有人来找舒夫子了,是个绿袍,“尊者让您尽快处理东边六塔的废品。”又递给他一页纸。 看来尊者也起心远遁了,舒夫子有些舍不得,“那可是千百年基业,说弃就弃了吗?” “我们已经掌握了核心制法,哪天想要再造便是,西边六塔的东西,上三层那批点清楚数量,最快十日后有人回来接收,其余的你看着办,能带就带走,不能带走的就毁掉。” “外头的情形当真到了抛家舍业的地步了吗?”舒夫子喃喃自问。 绿袍以为是在问自己,当即反驳,“尊者绸缪而已,只要界境山的路子不断,我们想要的东西没有做不出来的,只是寒山州暂时不能待了,处境却未必坏得如此彻底。” “我知道了,这就着手准备撤离,”舒夫子应下。 心里想到仇霖的提议,又想到这几日落英台的不得安宁,心里怀疑仇霖是不是勾结旧主在其中做了手脚。 偷听的边牧之想起,他还未曾去过东边六塔,不行就带着那丫头再躲两天,探听仔细了就撤,离泥偶暴露还有四天,只要在那之前撤走就行。 憋到绿袍和舒夫子离开,边牧之才小心地撤出去。 这时天已经将要亮堂起来。 他来到地坑石门处,打开黑罐子发现里头积累了不少黑金墨,足够涂抹在隐形披风上,便立即行动起来。 约莫两个时辰,此时正是所有人被送去神魂融合的时刻,他穿好披风就穿入了石门。 黑雾升到他的小腿,边牧之有些不敢再进一步,这东西阴冷,不适合久待。 隔着手衣,他随手摸了摸离自己最近的一只厄兽,“好像没气了,这丫头凶性太足了,砍死了这么多厄兽。” 他畏惧着不敢近前,杀神一般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死了,要不还是先回去报信? “喂,苏丫头,听到了就出来,我给你一刻钟。” 一刻钟是他停留的极限。 边牧之犹豫着,最终又往飞身前行了百十步,双腿像是塞了刀子,再也无法动弹一步,“对不起,我尽力了。” 石门里走出个人,坐在那里,捧着黑罐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拍拍大腿,“不能再等了,先出去搬救兵。” 福圣保佑,苏丫头可别被吞了。 早上醒来,魏不语和离钰昶发现事情严重了,醒得最早的苏四儿不见人影。 不独他们,还有其他人,房间里热闹起来。 “旬日就快到了,最能打的十五怎么就不见了?” “她每日精神头好得很,脸色不见一丝愁色,怎么会突然消失。” “再厉害的人也逃不过在这里死去的的命,看了那么多高调的人,我以为她会一直例外呢。” 第458章 入生死场10 看他们两个的怒火隐隐在爆发边缘,黑袍使可不管这些,一顿打少不了,万一克扣…… 孟大器主动上前安慰,“在这里,有人消失是常态,你们勿要生事,惹怒了黑袍使,饭食没了,消失的人兴许会更多。” 一人的命,一屋子的命。 魏不语的气憋着发不出去,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很快因情绪过猛晕了过去。 剩下离钰昶脑子里划过孤军奋战的下场,又觉得苏四儿不可能这么死去,她一定是在将计就计,身边这个就是关心则乱。 这样也好,黑袍使看他这么卖力地伤心,兴许就不找茬了,离钰昶想通之后,也跟着翻白眼晕了过去。 “大家放心,我已经劝过了,他们答应不会生事。”孟大器完成了一件大事,又混入自家师兄那处,安静等着被黑袍使带走完成日常任务。 不远处,有人也在等。 “快了,在等一刻钟,剩下的时间够放松很久。” 仇霖自从昨晚就开始期待苏四儿会如何倒霉,吩咐亲信将人都送回房间,便带着一拨人往山兽场去。 “昨夜山兽场似乎有动静,我们过去看看,是不是有不怕死想逃出去的人误闯了进去。” 那道石门固若金汤,除了非常手段谁能进去,听得此言,俱都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上使说得是,我们收了供奉,自然该尽忠职守,不放过任何一处异常,这几日跑进来的老鼠太多,夜里没个安宁的时候,真是累得慌。” 又有一人笑,“累得慌也值了,多抓一人,月底供奉多一份,我们西六塔还能有点肉吃,东六塔沉寂得如同死水,那些人连老鼠在他们眼前路过都不带眨一下。” 跟着仇霖混的黑袍使笑得猥琐,“你们懂什么,人家的生活比起我们可精彩多了,换在俗世,保管他们娘老子乐得找不到北,对着门前的石榴树拜个不停。” 眼见要违了规矩,泄露机宜,仇霖及时出声,“快要到了,取钥匙来。” 先前塞苏四儿进去的黑袍使立刻殷勤地掏出了寸高的黑虎半身雕,一拧,黑虎原先藏起来的爪子都伸展出来。 他随即插入石门与他头顶相交的一处,一按,一股黑气扑面而来。 “快闪开,有厄气溢出!” 那人大叫着退开,其余几个也纷纷退开,唯有仇霖隐约觉得不对劲,“我先进去看看!” 服下一把除厄丹,循着黑雾追了进去,所到之处全都是断气厄兽,越往里走越害怕。 他闯大祸了,这些厄兽养好伤,最终都是要送到高塔去的。 现在全死了,数量太多,该怎么办? 那个死丫头不见人影,仇霖不能耽搁太久,立即回走,找到掌管钥匙的那人。 “出乱子了,那丫头杀了好多厄兽,你赶紧想个法子把这些人哄骗回去,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处理。” 那人也慌得不行,追根究底,主意是他出的,人是他送进来的,“我……我这就去。” “管好你的嘴!” 他的眼睛像淬过火的一把刀,刮得那人不敢对视,转身就对同伴喊,“我们先撤,头儿的修为高些,黑雾伤不着他。” 剩下的意思不言自明,这种私底下玩的小把戏,不敢深究,只看点火的人怎么圆回去。 仇霖重新进了石门,将死去的厄兽全都堆在一处。 这么做除了是找苏四儿的尸体,还有就是清点数量毁灭,死去的厄兽散完残存的厄气之后腐化极快,这一处园子不可能荒废。 厄兽已被垒起好几堆,过手的厄兽数量上千。 快逼近深处,他忍不住张望,这死丫头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一个人怎么可能杀掉这么多厄兽,就算他们有伤,也不可能。 “你是在找我吗?” 杀疯了的苏四儿出现在他的面前,小脸干干净净,声音却很恶劣,说出的话更是让仇霖心梗。 “急了吧,想利用厄兽杀我,你摊上大事了,死了这么多厄兽,闲师盟一年挤出来的数量,你可怎么办呢?” 仇霖的手在颤抖,嘴角都抖得麻木,“你知道得还挺多,快说,你的同伙在哪里?这几日一定是不是他们在兴风作浪,就连这处都是他们在帮你,好手段,想让我们损失,想看我们哭泣,别做梦了,你们毁不掉,杀不完的。” 好可怜,好自大,大概他还不知道无悔路已经被堵了,不过这种事就不用讲出来,让他们在发现的那一刻崩溃吧。 摸开飞刺头部粘连的毛,苏四儿的表情十分嚣张,还对着飞刺亲了一口。 “对,我有同伙,就是你啊,要不是你指使,我怎么进得来,你说的没错,确实杀不完,我还留了几百只没动。” 快杀得她手都要断了,刚想歇一歇,再屠光…… 奈何这人不给他机会。 还好,保住了一些,仇霖恢复了些理智,对人一贯是轻视的,双手的灵力渐起,“我只用一招,要不是你还有用,真想现在就杀了你。” 灵力自手心飞旋落在苏四儿头上就变成一口大钟,连续二十声响起,躲在里头的苏四儿感觉五脏六腑、福泉神魂都在震颤。 习惯性呕血之后,她就晕了过去。 仇霖收回那口钟,布下一道灵璧隔绝了剩下的厄兽,路过几处大观,随手放出灵火,拔出虎钥。 一路哭着就往舒夫子那处去了。 收到尊者的消息,舒夫子就开始研究怎么搬走家底。 六座西塔,上三层要搬,这个消息已经告知了各塔的人,他们的意思,下六层也不能全部毁掉,留存些家底。 不然换了一处地盘,人事复杂,没个安身立命的本钱,容易被人抛弃。 这点他无比赞同,平都的人什么心性,没有人比尊者更明白,不然怎么会说让他看着办。 新鲜的厄兽得搬,今年不知为何,每月该有一趟的厄兽这个月过了期限还没消息,山兽园里的那些要多挑些带走,防备万一。 “舒尊使,大事不好了,山兽园被那些窜出来的鼠辈糟蹋了。” 舒夫子眉毛一耸,再也坐不下去,“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人都已经抓了,怎么混到山兽园去了?” 仇霖跪着将虎钥奉上,“都怪我,昨晚又抓了三个人,赶着巡逻,疏忽了……手下一个黑袍使追人追到山兽园附近被打晕,后来人好好的回来了,直到午食前才想起昨晚听到山兽园有声音,我就带着人过去。” 这事怎么处处透着诡异,“然后呢?” “一看层层黑雾,我冒着中厄的危险进去查看,十之八九的厄兽都被杀死了,肯定是他们用了声东击西的法子,一拨人在落英台找事故意被捉,余下的悄悄混进各处,那么多厄兽肯定不是一个人干的。” 厄兽死了多半,这下不用愁带不走了,舒夫子想到另一个极要紧的问题,“死去的厄兽腐烂的话会影响活着的,你处理了吗?” “处理了,午食前到现在已经至少两个时辰,”仇霖又将虎钥往前递了递,“尊使不如随我前去查探。” 那股味儿,舒夫子退了数步,悄悄闭了嗅感,“不必了,你处理及时,下去洗浴一番。这些老鼠实在猖獗,你们接下来辛苦些,我会再派出三分之一的人手,协助各塔上使巡查,必叫他们无处容身。” 第459章 入生死场11 即便加派人手,怎么可能防得住,这处已经暴露,看来他还得再加一把火。 “尊使,七情殿送来的人,其中一个有些问题,她神魂似乎很强大,每日凝魂和固魂餐后,神采奕奕,不见疲色,依我看,得在凝魂的时候,给她逐步拉升等级,兴许能出个厉害角色。” 舒夫子随手拿起案几上的玉璧,“你自己去找红袍上使说,这点小事不必谨小慎微,巴巴告诉我,看来上次是我话重了些,你今日处理山兽园之事有功,月底供奉多五成。” 仇霖心下却更警惕了,慢慢退了出去。 只要苏四儿的神魂承受不了发生异动,尊者亲自下令搬家底这事稳了。 老头子干嚎太折磨耳朵了,舒夫子终于得了清静,坐下来凝神修养片刻,又敲了敲玉璧,一个绿袍使突然现身。 “你去,带人仔细查探一下山兽园,有异常速速来报,记得清点下存活的厄兽,都装夜仙匣里 ,免得被人想着法子坑害。” 仇霖回到白塔那间房里,将苏四儿从他的度难钟放出,又将之弄醒,给自己甩了两巴掌之后,立刻开始咆哮。 “死丫头,长本事了,来不过一两个月居然摸清楚了门朝哪开,还躲到我屋里来了,是不是打量着最近不太平,想浑水摸鱼。” 一墙之隔的那个黑袍使重新拿回了虎钥,听到他这番卖力的做戏,立刻冲到门口,“上使,她是新人,这么不老实,不如带到她那处房间的人的面前,宣布对她的惩罚,送她去第五层。” 见里面的咆哮声停了,他机灵地推门进去,将苏四儿拖走,“上使,打死就是便宜她,您消消气,我去做。” 被拖着的苏四儿看穿了这盘臭棋,心里冷笑,去就去,她一直都愁没机会见识第五层到底有什么凌厉手段。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被人拖着屁股疼,在黑袍使眼里,她越桀骜,他们越忌惮。 那人不肯松手,苏四儿假装威胁,“厄兽死了大半,知道真相的就三个人,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抖搂出来。” “你这死丫头,果然该死,”那人松手,“拖得我手疼,你自己滚前边去。” 苏四儿一进门,原本晕沉的人瞬间恢复了精神,古往今来,唯有八卦最提神这话没错。 “她不是消失了吗?” “看身上的血迹,应该是去挨打了,黑袍使跟她到底有何深仇大恨。” 魏不语和离钰昶看见人立刻准备过来,那黑袍使凭空一道灵力将他们阻拦。 “此人妄图逃塔,却还是逃不过上使的法眼,现在把人送回来,我来就是告诉你们,她不是第一个逃跑的人,但确实受罚最重的那个,本来还有长长久久的好日子,都被她自己作没了。” 一掌将苏四儿推倒在地,“你们都给我警醒些,莫要学她生出妄想的心思。” 所有人看向苏四儿,眼神都不一样了。 “师妹,你该在被抓的时候自焚的,从前被抓的人也不过多活了一天而已,”孟大器将人扶起来,送回到魏不语、离钰昶身边。 “好好告别!” 打擂台的人又要换了。 利用苏四儿神魂的异常散出金光,就像当年奇珍楼暴露那般,引人抄家。 仇霖的计划推进得很顺利,苏四儿第二日上午被送入第五层凝魂,再没下来。 他刚松一口气,有黑袍使来报,递上一叠金叶子,“有人主动上交,之后的都是搜出来的。” 【静待福来。】 “果然塔里也生了老鼠,”他心疼地跑到自己的爱宠黄金树旁边,果然发现靠里那处少了大片,“可恶,它跟着我从奇珍楼到这里,第一次被人毁容。” 一气之下灵气没收住,将黑袍使都震了出去。 仇霖不经意提了奇珍楼,却不知有人也在谈论这事。 “你是说,你发现了游行天下素衣的痕迹?” 舒夫子并不是少见识之人,此物的功用之强,谁不想拥有一件,奈何地位财力修为都排不上号,也只敢想想了。 如果有这件宝贝在手,穿入石门并不稀奇,看来仇霖的话至少七分真。 将残片递出,绿袍使又道:“我鉴定过了,这不是真正的游行天下素衣,只能够使用一到两次。当年奇珍楼以真品为名大请四州英杰,最后拿出这个西贝货,大失人望之下无人买账。” 损了一层声誉,东西就压箱底了。 这里有机会接触的就一个,舒夫子捏碎了灵壁,“你下去吧,仇霖虽然帮了我们大忙,但终归不忠于尊者,平都就别去了。” 鼠患原来是自家人干的,看来老鼠已经出去了。 一天的时间,足够边牧之逃出这所谓的生死场,他艰难腾挪着,眼见着要到出口,听到有侍从哭嚎声,还有哀乐阵阵,立刻裹上隐形披风。 李府谁又死了,他前几天进来就在嚎丧,怎么出来还在嚎,又特意绕道去看了灵牌,不是之前那个。 真是怪事,攒都几块牌子了,他们家坏风水了? 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赶到风云谷,与值守对了暗号,很快换了身斩福司的衣服,被等在那里的人领走了。 “刘尊者,幸不辱命!”边牧之登阶而上,立刻打断了刘清明和张礼来的争执。 影子从他手里接过图,递给刘清明,“东西十二塔,李家先祖真是狡猾,都说生死场在南边,可它不仅在南边,也在东边,在大家眼皮子底下。” “西六塔,我走过一遭,还探听到一则极有用的消息,说是上边的人让他们清点家底,准备撤走。其中涉及福圣殿,说是八日后有人会去接走一批上三层的货。” 八日后,刘清明看向张礼来,“看来我们要赶快召集人手,还要搬强兵。” 从平都请来福寿山上的两位隐士宿老,应当能抓个现行。 边牧之见他看着自己,突然反应过来,“其实还有一件事。” “你有事就直接说,不要还有,还有的,我不是外人。”张礼来已经给一个接一个的消息震麻了,“不如换成我来请,你那层关系,平都出入总有人盯着。” “这是尊者高徒所书,要我代为转达,我在白塔内遇到了她,果然福气广厚,日日被折腾神魂仍安然无恙,只是我走那日有些不好,她被黑袍使关入厄兽园里头,我不耐厄气,没敢深入进去找,直瞧见数不尽的厄兽死尸,得速速去救人呐。” 刘清明的手伸到半空,又退了回去,做出请的姿态,怕了张礼来,在外人面前,抢起来损尊者风范。 张礼来立刻跳出来,一观之后,“这丫头生命力之顽强,实乃平生仅见……哈哈哈,她在抱怨你这个师父,你自己看吧!” “刘清明,你还是抓紧些救人,她传回的这些消息,我简直夸无可夸,贡献分已经超过我这个老不死的了,你这回,稳了呦! 张礼来见边牧之眼巴巴等着刘清明回话,伪君子在没强援时不会轻易下赌注,他还想再推高李千秋的疯狂,“边叟,你跟我来,我想知道里头到底什么情况。” 沈景然竟然把天眷族长带回了大衍之地,那就是说,所谓的界使就等于一场宇宙级大骗局,他们三人还把无悔路给堵了。 刘清明内心一片火热,这等于把生死场的厄兽通道给断了,月眠还大杀特杀了一堆厄兽。 苏家人不一般,她绝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 “果然不愧是苏承天的血脉吗?” 第460章 入生死场12 接到尊者催进度的信,李松亭嘴里心里都是苦的,他当然知道情况紧急,只是高品情丝不好弄,人手也不足,傅翎飞仗着手里有人,越发不把他放在眼里。 当初对谬迁的徒子徒孙就不该全部放走,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来人,去请傅总管过来,就说我新得了尊者赐下的灵馔,都是利于心技修行,蕴养心神的大补灵物。” 那边正在房间里收拾碎裂石像的傅翎飞,听到殿卫禀报,心知这就是变着法子催进度,他看向手心耀眼的情丝,净够了。 只是月满则亏,全是高品也许得下品,一切归零等于白忙活了,再说难得有人上赶着背因果,他得多攒些。 “我收拾一番就去。” 殿卫走后,傅烟儿就跳了出来,“请你吃灵馔,不会是卸磨杀驴的豪门大宴吧,你脸色这么难看,不会是想着逃跑吧。” “跑了你好顶上?”碎了一地的东西也不收拾一下,傅翎飞抖了抖衣服,又掉落出一些灰烬。 “卸磨杀驴是真,只是那只驴是谁还不一定,烟儿妹妹,下回你再把自己的活推给我,我一定让你追悔莫及。” “吓唬谁呢,我可不是后悔的人,等你出招!”傅烟儿说完,将傅翎飞推了出去,“吃你的大宴去吧。” 傅翎飞露出一丝阴险的笑,自找的,谁也救不了,好妹妹推了他的后悔药,有点心疼她了,一会给她带点好吃的,补补脑子。 说请就请的李松亭很有诚意,拿出了全力筹备这一餐,荤物素食,最绝的是一道可增十年修为的仙人跪。 “大少爷也得叫上,他是此间主人,这样才能让傅翎飞感受到尊者的决心。” 于是李图景就这么被叫出来坐着,尤其讲明这一切都是为了尊者,他不用人请,自己就来了,确实很配合。 傅翎飞随殿卫进来,就看见上首的少年,见了自己,眼神毫无波动,难道自己是死物吗? “七情殿总管傅翎飞拜见大少爷!” 一连三遍,无人回应,殿卫都看不下去了,“大少爷不讲究虚礼,傅总管自便,殿主在等着最后一道灵馔,随后就到。” “知道了,你下去吧,我也不讲究虚礼,做不出自己吃让旁人看的道理。” 殿卫瞬间黑脸,“傅总管,我侍奉大少爷。” “你们两个说话好蠢,”李图景突然开口,“怎么不坐下?” “哈哈哈,大少爷说话幽默风趣,傅总管别见怪,知道你日夜为他操劳,一听你过来,立刻就吩咐要陪你吃一餐,好好补一补,进度自然就快了。” 来了,开始了,傅翎飞刚坐下,对面案几就是李松亭,他一拍手,殿卫就开始上菜,筷子还没下去,话头又来了。 “这道仙人跪,我提前准备了好久,以为赶不上今日,没想到上午勤去,又加了把子灵力,竟然赶在现在端了出来,做事就如这做菜,不拼一拼怎么知道不行。” 傅翎飞下手狠夹了一筷子,这么点,“再好的材料,费了大力也只这小小一盘,哪够吃的。” 他一口吞入,“好个仙人醉,”然后起身走到李松亭面前,“既然殿主特意为我筹备灵馔,不介意我多吃一点吧?” 伸手就把李松亭那盘仙人醉端走,那奉菜的殿卫见此往自己嘴里喂了一口,“大少爷,可用。” 吃了一口,比殿主没得吃强。 李图景默默看完这出戏,随口点评了一句,“好吵!” 沉默至此蔓延至结束,将一半灵馔收入袖中,傅翎飞准备告辞。 眼看还没进入正题,李松亭不得不又旧事重提,“傅兄弟,大少爷说话直,先前刚才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适应了,这些日子说得飞快,做事也是这么道理,一回生二回熟的。” “是啊,但事无绝对,不是吗?”傅翎飞走出几步,又回头,“多谢招待,殿主我会努力的。” 这个滑不溜的家伙,不让他催,旁敲侧击全被他当成耳背了,李松亭脸色垮了下来。 “等等,傅总管,饭好吃,话不好听也得听,我父亲叫你加快进度,他最多给你二十天。” 李松亭刚想说时间不对,又吞了下去,因为傅翎飞开口了。 “殿主面露难色,想必尊者那边二十天的时间也不想给吧,我今日吃了一顿好的,好赖还是懂的,要想速成,也不是没有办法,短期内得提升人蚕的数量,从下品中提炼上品,兴许就凑够了,您不妨请示一下尊者。” 提升人蚕数量,如今都是凡人,一来一回抓人根本赶不及,有个地方倒是可以,李松亭立刻答应了,“不用了,这事我就可以做主。” 既然要撤走,没用的东西发挥一下价值,也是应当。 “我劝你做两手准备,提人和请示都不可耽误。”李松亭可不见得能辖制住那边的人,耽误的时间定会算在自己头上。 两封信不过一个时辰就发向两处不同的地方,李松亭又亲自追着傅翎飞那边,商议着腾出些地方装人,顺便问问他人手的问题。 “不用了,我手下的人够了,你让尊者耐心等着便是。” 如傅翎飞所料,舒夫子收了李松亭的急信,并没有吩咐绿袍人行动,而是等了两个时辰才等来尊者的家族黑信。 好歹也是李家人,最爱谈规矩的是他们,最不懂规矩的也是他们,没有尊者的黑信,就算东六塔全毁了,他也不会送一个人过去。 “你陪我去一趟东六塔,我亲自送一部分人,先过去七情殿探探情况。” 曾经,生死场和七情殿合在一处,他还是个听命于李松亭的供奉,每日看着无数人经历生死,哭喊着充盈着东西十二塔。 那些人,如果同厄兽的血相融,就会被喂下丹丸,拖去同厄兽同处一室,能出来就代表融合成功,这是肉体的融合,极其残忍、血腥,少有成功。 不相容的则被拉去抽情丝,缪迁干活极慢,他给每一个人造了一个美丽而恶毒的梦,他们死在自己过分膨胀的七情。 他总是用足够的时间去制造财、权、色、痴等等梦,然后瞬间收割、掠夺他们情丝。 后来又有了新法子,神魂融合,他慢慢地熬,七情殿就从生死场被剥离出去,除尊者外,他终于头上没有人压着了,整个七情殿都归他管。 但一年前又变了。 舒夫子走进东金塔,有欢笑的声音,还有此起彼伏的小儿啼哭,“天降灾殃,必留一线,你着人将五岁以下小儿全部送到俗世的慈幼局,这是李家先祖的成规,也是为李家人望留再起之资。” 绿袍使长舒了口气,“这里有些是袍使的后代,如此做法,方能令他们死命效忠,尊使大恩,我替大家谢过。” “你比我想得周全,殊途同归,殊理同向。”舒夫子展开袖口,有他此言,尊者那边算是无碍了。 “你们快些,我这袖里乾坤要等上一阵子起招。”他站在金塔前,展臂仰天,眼角却带了泪。 天不应,弟子求教无门,今生只好如此,手染冤魂,不求飞升,不求来世。 第461章 江海泛潮1 重回旧地,有些忐忑,舒夫子自福圣像走出,又拜了拜。 “尊使竟也信福圣,我看李殿主就不信,若不是因为这是一处密道,他甚至还想拆了。” 傅翎飞听得殿卫禀报,立刻赶了过来。 打量这人相貌,是个正派的长相,略带点愁苦,属于干点坏事都要给自己撅过去那种,生得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干的却是断绝子息的恶毒事。 可见人不能走错路,跟错人。 “李殿主曾对我有提拔之义,舒某不敢妄言,得他急书,点清人手立刻就给送了来,想必您就是替了谬迁的傅总管,烦请领我去空殿布蚕。” 舒夫子看清傅翎飞面容,直觉此人心高气傲,不好相与,又胆敢挑战反噬,大胆接下上品人蚕的任务,不知李松亭从哪里请来的高品心技师。 只是此子面皮自然,不像是百年老怪,年纪与修为不衬,怎么看怎么不妥。 “舒尊使一年前才调往别处,怎会对此处如此生疏,我当任之后,对七情殿一点未改,您就算自己去,想必也不会迷路。” 重提旧人,刚才又观自己许久,此人定然想着找自己的破绽,不过,他这是家传绝活,他大概要白费心思了。 “傅某愿意为前殿主效劳,请!” 仓促被收走的男女老少早就知悉了自己的命运,大概美好的日子太过短暂,他们对东六塔竟生出了无限眷恋,求着舒夫子让他开恩,送他们回去。 “来时已经讲清楚了, 这就是你们的命,当初为何要来,你们曾说的不后悔都忘了吗?来了就别想走,谁人无死,贪一点甜头不觉得丢人,死又有什么丢人。” 那些人见傅翎飞现身,纷纷退避,他就是收他们命的阎王。 “别怕,我的手下比缪迁温柔多了,绝不会令你们痛苦,你们想要的甜头会一直甜下去,别怕。” 他敲一敲石壁,“烟儿,给舒尊使瞧一瞧你的实力,尊使,您闭上眼睛,放松心神,我保证烟儿绝对不会有任何冒犯之心,使的绝对是让您放心的小手段而已。” 话说得客气,论事实,绝没有反悔的余地。 从白雾中走出,舒夫子恍然自己入了别人的梦,他向人声鼎沸处走去。 一个砍柴的樵夫拉住他,他犹豫着取出一枚福玉,那人接过转身就跑,他摸了一把胡子继续前行。 一位卖布的妇人掉了一批布,他弯腰拾起,替她放好,妇人道谢,递给他一把青果,这时樵夫追了上来,递给他一大袋福珠,转身走入布摊,妇人替他擦了擦汗。 舒夫子转身走了,他在首饰铺子、灯笼铺子、饮食铺子停留,遇到医师、老夫子、书生,各色各样的人。 从清晨到傍晚,他提着灯笼店的寻常小灯走在西城,忽然有一个孩子从窗户跃下,他赶忙去接,扔了的灯笼跑出了一条火龙,火龙毁了整座城。 …… “手段的确精妙,只是为何凶手是我?” 傅烟儿初见他醒来之快,心里明白自己和他差了好几个大境界,又听得他前半句,权当夸赞,转头就对哥哥道,“比我想象中简单。” 想到他那句问话,又飞快给出了答案。 “因为他们最恨的就是你啊,这个还真不是我故意设计,你亲手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又亲手将他们送来,为何不能是你送他们最后一程。” 短短几句话很是戳心,舒夫子脸色不自然,很快恢复如初,“我不如这位姑娘通透。” 欣赏完前殿主的窘迫,傅翎飞终于开口,“尊使放心,他们属上品灵蚕,小小反噬,我们应付得来,您不必担心报应在自己身上。” 这话明着安慰,暗地里却在骂人,舒夫子偏偏无法反驳,良久方道:“既如此,我再跑几趟,劳烦两位了,尊者对七情殿很是看重,还望莫辜负。” 又一个催进度的,赶紧滚吧,傅翎飞非常不开心,臭着脸对亲妹妹,“烟儿,此处交给你,务必要让我、舒尊使、李殿主和尊者满意。” 他走向七情殿正殿外,扬起一把石像碎末,那碎末飘在空中就变做了灰色的细蛾,它们会分辨出来自外面的气味,然后潜伏在那人身上,跟着出去。 一年了,差不多到快要唱最后一出戏的时候了。 见识了一番之后,舒夫子每次见到傅烟儿就想起第一回那一场大火,他匆匆完成布蚕,确认东向金木水火土六塔人去塔空,便缩回了自己的私宅。 不想与她照面。 新的人手果然隔了几天便分到了西六塔,只是这批人分外沉默,从来都不开口说一个字。 仇霖心里满意。 但他还有一件大事没个着落,每日都在盼着,甚至连夜里提人的事都交了出去,只负责送人上五楼凝魂,借机看看躺在那里的苏四儿日日有何新变化。 苏四儿一直没有变化,这令仇霖十分焦灼。 因早在被送回来时,苏四儿就提前与魏不语、离钰昶提醒自己会一直好好的,因此那两人倒不担心,日日昏沉熬着日子。 苏四儿还留下个法子,如何判断她平安与否,如果哪天他们不因她之故找茬,就证明她真的惨了。 仇霖没出现,但他的狗腿子一直忠心耿耿地每日找茬,所以一切都如预料般发展。 日日享受神魂撞击的苏四儿此刻在红袍使休息的时辰,一个人躺在松软的床上,睡大觉。 据说用这个有助于放松神魂,可恶的仇霖曾想换了,被红袍使拒绝。 她笑得像只偷家成功的小贼,要不是为了不露痕迹,她甚至想在床上打个滚……仇霖绝对想不到他的坏心眼帮了自己一把。 第五层同神魂有关,到底怎么有关,她已经搞清楚。 这些红袍使将厄兽的神魂切割,一点点灌入福徒的神魂宫,有些人神魂宫吸纳的神魂多,加上吃下特殊的晦食,很快就成功了。 现在各个房间里都是些进神魂慢的,他们进度慢,除了神魂排斥之外,还有的对晦食不耐受,所以一直昏沉。 魏不语属于后者,想通这点还多亏之前在七情殿大少爷的那番“试毒”,毕竟魏不语有过独眼鸦附身。 而离钰昶则是身世特殊,他属于前者,对神魂入侵排斥至极。 其他人应是两者兼而有之。 对于她这些都不存在,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神魂宫的青鸟。 在山兽园,她就察觉自己所过之处厄气会快速消失,从她的耳朵悄悄入神魂宫,能消受厄气的,除了青鸟,不做他想。 进一步证明则是因为凝魂,神魂宫有青鸟在,就像一个来者不拒的汪洋大海,有多少残魂就吞多少,苏四儿完美躲过折磨。 她现在巴不得这些红袍使多放些厄兽魂进来,早日唤醒青鸟大杀四方,这个鬼地方总没有福圣殿的老不死在了吧。 不独她,红袍使也犯难,躺了好几天,就跟无底洞一般,一个人一天消耗好几百人的量。 上头有尊使压着,也不好推脱,但因为收到了密令,就开始减量,敷衍起来。 “这人就这么放着吧,每日给点就行了,她估计体质奇特,天生神魂宫能容,只是如今风声紧,我们要撤走,将她送下去怕惊了黑袍使,违了密令,到时候我们就得和他们一块死。” “那就别动……听说,这里要全部毁掉,不留一点。” 他们要撤走? 第462章 江海泛潮2 风云谷。 整个氛围从清查福徒开始就紧张了起来,积福堂则置身事外,除了份例万事不管,剩余三堂一司的人相遇,都能看出彼此眼底的青黑。 而可怕的是,他们不知道青黑要挂脸上多久。 李千秋这几日筛出一批享福堂的死忠,全部派下秘密任务,只要见到黑金旗,立刻就守在风云谷还有寒山州各处,放灵火,让整个寒山州都乱起来。 又抓紧烧毁了一批享福堂积年的簿子,有些不能动的,就胡乱篡改。 他想象着刘清明乱作一团的样子,心里特别畅快,就算日后成了丧家之犬,他也要在死对头的心上捅上重重一刀。 “去信平都,问左使要一些宿老,我要让万无忧和刘清明、张礼来彻底决裂,永无修好的可能。” 默默将袖口这几日关于李府那边的消息全都毁了,李书墨领命而去。 他刚走,一个黑影从内堂走出,李千秋一见他,就知道某人动了。 “平都那边宿老不日将秘密下山前往风云谷,原因不明。” 那人说完,自焚于李千秋面前。 他招手让外头的享福卫处理,心头狂跳,张礼来居然动了,他以为会是刘清明,看来张礼来背后的势力也不甘寂寞。 来吧,越多越好! 他蹲下来,一点点地用手帕擦拭着刚才那人的痕迹,赶得很急,有些尘土都带了进来。 不能让人看见! 又有人来了,不知他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李千秋整理了一下,步下台阶,出了两道门。 “二叔,您怎么上门来了?” 来人正是李家二长老李长青,如今偌大李府的掌权人,他看着眼前人这张恭敬的面皮,生生忍下想要扇他巴掌的冲动,李家家丑不可外扬。 疾行至事务堂,李长青坐上首位,“叫你的人都下去,李家家事,外人不得探听。” 李千秋一直紧随其后,听到这话又步出第一道门,叫卫总加以管束,防止偷听。 他快步走回来,还没坐下,迎面就是一巴掌。 “李千秋,你就是李家的罪人,一巴掌都不足以消解你犯下的恶行,报应来了。” 李千秋欲辩驳,李长青没给他机会,袖口一扬,满目沉痛地掏出了一把又一把捆好的灵牌。 每一捆都是扇在李千秋脸上响亮的耳光,他的脸由红转白再到青,“我……” 他想解释,但李长青用愤怒撕碎了他,用吼声回应了他,“那日崇德堂,你掷地有声,如今这一千多块灵牌你作何解释?祖宗之法不可违,我日日耳朵响着灵玺的话,我悔啊!” 他捡起一捆灵牌,抱在怀里,干涩的眼睛没淌下一滴泪。 “每日都有人来李府送灵牌,自月余前起传信数次,均如土归江海,我日日在府中承受族人痛骂,承受失亲之痛,思己之过……想我四州十六府,李家骄子子不分雌雄,开遍大衍之地,月余之内竟亡了十之七八。” 李青山跪在地上,哀不自胜,“你也给我跪下,谢老天没有对李家赶尽杀绝,李千秋,你悔吗?” 他看着李千秋软下双膝,跪在灵牌前,行叩首之礼,自己便站了起来,将几百捆灵牌全数收回。 “贪天之功,必受灾殃,你好自为之。” 以一己之力拉拔起李祖望留下的烂摊子,岂是轻易言悔之辈。 李家男儿不回头,万世孤寂独青山。 他感觉自己也快要走了。 那种生命流逝的无力感,令他想起少年时的话,“青山不老,愁煞秋冬,我能活到几百岁,死了又何妨。” 李青山一步步走向门外,衰朽垂暮,蹒跚行路,李千秋仰头瞪着某处。 第一道门。 第二道门。 第三道门。 享福卫领着数人抱进来一大堆东西,等人都退了,“尊者,李家二长老倒地不起,已无生机,面目遍布经纬红纹,已妥善处理后送回李府。” 终究还是没走出第三道门吗? “你偷偷跟上去,命李府的人两个时辰后来风云谷报丧!” 都走了,李千秋慢慢站起来,将那一堆重新被送回来的灵牌付之灵火。 黄炽的火被圈禁在一处,始终热烈,就像李千秋此刻的心压抑而哀伤,却不想为人所知。 “属下无能,二长老被拦在山门。”去而复返的享福卫一脸绝望,说完当即就死。 李千秋手上的灵火又开始跳跃,一道令他眉头跳动不休的声音响起。 “李千秋,李青山之死,你还要隐瞒吗?他分明已经断气,你却命人以灵气强行驱尸,你简直丧心病狂,莫得良心哇。” 好歹也是唤一声二叔的人,若非他身边的人突然失踪,暗地里排查看出不对,还真让李千秋给糊弄过去了。 张礼来! 李千秋心里头的一点悔意就这么散了,立时神情戒备。 “李家的事,与你何干,二叔遗愿归家,我顺而送还,灌注灵养之气实为阻隔庸俗之人口舌,而你却跳出来阻拦死灵归家,是何道理。” 他猛喝一声,张礼来没有防备,整个人自房顶而出,冲击至中途才得神思自顾,这一番大动静,引得不少人驻足。 张礼来难得要脸,“李千秋,你发什么疯?” “我没疯,你阻我二叔死灵,就是辱我李家,先祖曾言,辱族之仇,虽死必报!” 李千秋双臂大张,卷起两道灵力漩涡,顷刻间便生出无数小剑,飞向张礼来,如同无数根金线。 “我只是问了一句,你那狗腿就急着报信……我看你分明想借机生事,我老张成全你。” 他呼了一声“翠翠,开饭了”。 不过一息,便有一只大鸟从传福堂方向飞来,越近前越大,那只大鸟便是翠翠。 它挡在张礼来面前,张开大口,将万千小剑全部吸入腹中,又欢快地叫一声,然后张嘴一吐,整个享福堂便塌了一半。 “你再动手,另一半就没了。” 张礼来脸上浮出自得之色。 李千秋未曾开口,以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愤怒,他重新卷起灵力漩涡,引得翠翠兴奋大叫。 那灵力漩涡却改生出了无数只青鸟,它们青鸦鸦一片飞向翠翠,翠翠吓得滚落云间。 那青鸦鸦的群鸟又直扑张礼来而去,离他三寸时被一道灵璧挡住,在张礼来松了一口气之时,万千群鸟化为灵气自爆。 灵壁一同崩裂,张礼来胸口浸血。 他的脸彻底沉下来,伸展了一记懒腰,又抚摸了一下重新凑上来的翠翠,将之打回传福堂。 自身便化作一道金云冲向李千秋,李千秋不闪不避,在金云射出巨雷时,借力将之打向传福堂方向,但每回都被送回了享福堂。 如此九响,享福堂彻底没了。 金云不知何时变做了一张网,兜头将李千秋捆了个结实,在山崩之声响彻风云谷时,金云化作了金雨消散。 而李千秋被钉在了风云台。 第463章 江海泛潮3 享福堂毁了。 尊者之间的较量没有遮掩,一切如水般透明。 消息传到了积福堂,一阵打乱。 又要支出一大笔,该找谁要去? “便是有灵力在身,重新再起一处殿宇,奇石、灵木哪处不花福玉,积福堂连年来供着净福卫在成都于天的花销已是捉襟见肘,他们不会以为老娘是点石成金手,吐一口气就有大把的灵玉收到库里。” 那日大张旗鼓送完礼之后,钟无盐察觉到谷里气氛微妙,再未回钟家。 日日带着心爱之人在积福殿各处鼓瑟吹笙,浅谈风物,花前月下,才子佳人。 积福卫卫总不得不同东篱提前招呼,得了赏玩路线,郑重嘱咐手下避开。 就怕扰了尊者兴致。 “阿无,这点小事不值得你大动肝火,重修的花费也落不到你的头上,倒不如想想为何两位尊者在天上忙碌一通却无人阻拦?” 眼波流转间,钟无盐便想通了关窍,心里有了计较。 “斩福司负有监察之责,刘清明作壁上观有违其职,传福堂祸首,享福堂次凶,三大堂公然曝露私心私怨,这一大笔合该他们自己解决。” 跟积福堂没半点关系。 “东篱,给三位尊者发本尊手书,下月开始斩福司、传福堂、享福堂之僚属弟子份例留存三分之一,保留传福堂准福徒优待,小孩子们可别吓坏了。” 她想到一事,左脸的牡丹隐隐有了雍容华贵之色,又添一抹春意。 “一年之内,从本宫账上给准福徒们每人每月补一百福珠,想想过去为了私心做下的事,实在不该啊。” 大小姐其实也是个抠门性子,身家甚丰厚,东篱想到她此举有悔过之意,不由得对身旁的齐莫羽刮目相看。 这些年,多亏他在,才令大小姐慢慢有了常人的喜怒。 钟无盐对着心爱的人,眼里总生出无限眷恋,希望他能够永远同自己绑在一起,片刻都不得分离。 风云谷的剑拔弩张妨碍了多情人的缱绻缠绵,现实总是令人愁困,他们该分离了。 “阿羽,我真舍不得你,只是风云谷这些日子事多,李千秋私生子、族人横死事件接连爆出,钟府居处更是虎狼之地,我心难安,断不能像之前一样心软,默许将你留在身边。” 他们见自己不在府上,少不得要对毫无修为的齐莫羽下手。 “我已寻好一处私宅,你随我的亲卫先去布置一番,最多半年,我便去寻你。” 还有一个惊喜,钟无盐犹自陷入离别之思,没有再提,等亲自接人的时候,便是不言自明。 他应该不瞎,那时便知晓自己有多爱他。 要走了吗?齐莫羽抚琴的手一顿,脸上的欢快转为哀伤,又化为顺从和依恋,叫人好生自责。 “你定了便是,从白云府到钟府,我所有的事都依你,我以为你懂我,想和你永远不分开的心,你为何月前答应我,现在又要弃我。” 他在怨,还是舍不得? 应是舍不得,自己证明便是。 “我不是,阿羽,我亦不愿,”钟无盐割下一缕发丝,又取下抚琴人的一缕,飞快地装入一方丝帕,“结发为证,这就是我的心。” 曲至高潮,瞬间悲喜迸发,齐莫羽的眼睛飞快地闪过一丝灰暗。 他冲过去抱住钟无盐,钟无盐脸上红云与牡丹比艳,声音也甜腻几分,“怎得罢手了?” “我要这曲不终,就像你我人不散,我的心永远等你。” 情人热烈的剖白,像是春日的花香,醉人心魄。 钟无盐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快乐,又陷入从未有过的失落。 她感受到心爱之人跳动的心,好像就在她的胸腔。 三个心一齐跳动,顿觉福道一途索然无味。 孤求长生不过自绝生气。 难舍难分之后,齐莫羽终究在她的眼前被带走,情爱霎时消散。 她想到李千秋,又端出冷脸沉思。 此人伤势之后便回居李府,心中顿觉疑点重重。 不独她回过味来,传福堂拿到她手书的张礼来也觉得自己冤枉。 自己恶意毁坏享福堂,将人重伤赶出风云谷,只能在李府落脚。 李千秋上福寿山时就是有名的狠手,他们修为相差无几,纵有差也不过一个小境界,怎么会伤重至此。 他朝徒孙时八仲哭闹,“你当初为何要把我的金雷都扔享福堂去,炸了自家院子,我们才能修新的,这下好了,花我们的份例修别人的院子,还得拨出屋子让给别人住。” 真是蠢到被人利用都不知道,就该让他留下来。 一时手痒给自己拉来无数公务的时八仲比师祖更后悔。 都怪许三成,他要是不接下第一道金雷,自己怎么会去抢,然后聪明地扔出去呢。 “传福堂又不是只有福徒技师,还有那么多准福徒的命在。” 可惜张礼来听不见,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去到斩福司兴师问罪,“你当初怎么不出手阻止?” 堂堂尊者,公然大打出手,刘清明当然不会出手。 李千秋想要回李府的心太过坚决,他出不出手,对方都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他要是真的加入,毁掉的恐怕就不是享福堂了。 “还有两日,福圣殿的人就要去生死场,我拦不住的,他们愿意混在一堆,我们的强援来了,正好一锅端。” 张礼来想到失踪的那人,“要是对方也有强援,兴许比我们还多。” “所以你请了一遍,我也没落下,李千秋的伤是真的,到时加上我们一起,他死定了。” 风云谷没有八品医技师,无人治他。 对手总是自以为是,将自己想得太过强大,将别人比作流浪小狗。 李千秋坐在崇德堂,暗自嘲讽刘清明的自以为是,又觉得不自在。 这里冷清得很,前头哀哭不绝。 他想起前日回府,正逢俊茂父亲离世,他当时拉着自己的手不住颤抖,还是自己将他推走。 已过去两日,他的伤却奇迹般的好全了,“将李俊茂送走,已经耽搁两日,不能再推迟了。” 李俊茂的父亲一死,李家再无打理族务之人,他在李府的暗线全都送走接手各处产业,顺便过去替族人收尸。 赫赫李族,凋零至此。 除了风云谷留存的十几名青少男女,谷外之人无一保全。 “李灵玺,如果你处在我这个境地,你也会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可是怎么办,已经是个笑话了,不如继续。” 从崇德堂出来,李千秋往后山走去。 后山躺着李家历代先祖,也是生死场和七情殿的隐秘入口。 李千秋身后,不知何时便有了一道影子晃动,对于李家陵墓的玄机似乎并未表现出惊异。 尊者将临之事,李松亭提早半天从绿袍使嘴里知道,他还不清楚李府发生了什么。 但尊者比之前提早两天过来,对他而言,压力只会都在傅翎飞身上。 果然,当他把这个消息说出来之后,成功看到傅翎飞面有为难之色,“傅总管,尊者一向勤勉,做他的手下确实不容易,你是新人,没关系,习惯了就好。” 傅翎飞确实担心,他发出的信号无人回应,李千秋一旦来此,必要问反噬之时,李家那么多条命。 他就算推给天道,也难逃一死。 他不信李家频繁死人的事情,无人告诉李千秋,他既然隐忍至今,只能说明此人心硬。 依李千秋的性子,他会痛,但不会独自痛,他要拉着所有人一起痛。 情丝已然齐备,他的下场就像给皇帝修地宫的匠人,知晓一切,焉有活路。 “既如此,我去收一收今日最后的产息,便和殿主在此一同等候尊者,助他炼七情丹。” 都是要死的人了,还如此磨蹭,李松亭挥挥手,“傅总管,自便。” 傅翎飞从正殿转向五爱殿,就见傅烟儿正在收取情丝,便想激怒她好下手。 “李千秋马上就到,你修为不济事,现在立刻撤走,免得稍后拖累我。” “你怎么死性不改,我的修为比起你似乎更好一些,你只是心技强于我。” 一母同胞的哥哥嘴里全是毒,一喷就伤人,傅烟儿愤恨不已,“走就走。” 她一转身,就被借机抱人的亲哥藏在手里的刀推入胸口。 第464章 江海泛潮4 两名知晓他们关系的殿卫都惊呆了,傅烟儿同样难以置信。 望着他不肯闭眼,却没有开口质问的力气。 “还请两位给我一点时间。” 那两名殿卫巴不得回去报信,立刻点头离开。 傅翎飞这才掏出一张黑色的纸,盖在烟儿的脸上,很快她整个人被吸入。 他将那张纸不断折叠,最后缩成拇指大小,握在手中,又抓紧时间去了常待的房间将一切收拾干净,才往正殿赶去。 七情殿正殿,李松亭听得殿卫禀报,心里感叹他倒是利索,自己抢先下手,这等心性,自己不妨替他求得一线生机。 “殿主,舍妹私藏情丝,又包藏祸心,不肯悔改,被我以七情殿规矩处死,只是她终究是我妹妹,尸身不能与他人混同,我便自行焚毁,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 把断臂求生包装成大义灭亲,还说得这么轻巧,这位傅总管真是个人才。 他有心想问问到底是什么祸心,却见对方一脸沉色。 这时殿卫带着大少爷李图景过来,他立时迎了上去。 李图景察觉傅翎飞没有上回的嚣张,“他怎么不过来迎我。” “她妹妹刚才死了,伤心呢。”李松亭解释道,又亲自接过殿卫手里的披风给他披上,“尊者立刻就到。” “礼不可废,李叔,他是不是上回抢你肉吃,所以遭报应了。” 李松亭尴尬得挡在他面前,“仙人跪并非孤品,我跟着尊者和大少爷,还没有吃不上的东西,何谈报应之说。” 这小子嘴巴淬了毒似的,说出的话天真而残忍,却不知他才是遭报应的那个。 傅翎飞心里思绪活跃,眼睛却盯着福圣像下的腹门洞口。 不多时,李千秋快步走出。 “我也想知道为何要遭报应,傅总管,您说说为何李家数万口族人死于非命。” 李家数万口,全死了,李松亭当即吓得瘫坐。 李图景见父亲面上无笑颜,觉得新鲜,顺口道:“他妹妹刚死了,应当是报应了。” “不,小景,遭报应的是你的家族,”李千秋走到李图景抚了抚他的发顶,“傅总管舍了一个妹妹恐怕不够,您说呢。” 两人背对,傅翎飞将带血的匕首横在脖子间,“尊者的意思,我不明白,不过人性向来如此,求人的时候总是低到尘埃,许近好处,一朝偿愿,便是龙出沧海,万灵宾服,莫敢言否。” “东西,交出来吧!” 李千秋轻声吩咐李松亭将人带到外面,自己则盯着儿子走出的背影,手心的灵力则化作长刀竖立在傅翎飞身旁。 只要交出东西,无论哪种死法,总之他得死。 “尊者,不要心急,再给我些时间,你或许还需要我效劳。”傅翎飞说完,匕首被他扔进了那处大门。 还有手里的东西。 哐当声响之后,那把匕首重新回到傅翎飞的脖子边。 他笑出声,甚至还往前凑了凑,将碗大的一捧七彩情丝挂在灵刀上, “小心些,它们脆弱得很,七情殿已空,产息没了。” 拿捏人,不过想多活一会儿而已,并无意义。 李千秋小心翼翼地取下七彩情丝,放入早就备好的盛器之中。 又拿出早已准备的炼丹炉,还有其他各色灵泉、材料,顺便认真核对了一遍丹方。 看见丹方,傅翎飞忍不住冷笑,转而盘坐一角,似乎已经认命。 四个时辰,对丹技师而言,其实很短,有些珍奇的丹药甚至要好几个月。 对于七情殿的其他人而言,则很漫长,他们在倒数自己的生命。 傅烟儿死于至亲之手,殿卫们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最后心里难免有些触动。 尊者的降临,让触动变成恐惧。 试问知道自己的死期和不知道自己的死期,哪个更令人胆寒? 李松亭将所有殿卫都叫到外殿,他早已洞悉,从尊者来此就代表他们已成孤舟,承载的李家兴亡孤舟。 他不由得脸上带出悲壮之色。 “李府外面或许已经被包围,尊者养你们多年,今日就是你们回报的时候了,黑金旗一出,你们就从腹心门出去,为大少爷杀出一条血路。” “我跟着爹爹,不需要他们出去送死。” 李图景的话令李松亭的严肃碎成了尴尬,赶紧描补。 “大少爷体恤你们,是你们的福气。” 李图景又道:“我不是体恤,我怕爹爹遭报应。”然后跑进了大殿,盘坐在李千秋身边,打量着炼丹炉。 听得清清楚楚的傅翎飞笑出了声,“尊者,大少爷如此爱敬您,您想必十分感动吧!七情丹采自人之七情,他们为情而死,丹药蕴含大量死气,四个时辰将至,成丹若不及时添加一物,必成煞丹。” “原来你说的效劳就是这个,你想换什么?”求生的人不会说假话,李千秋确实感受到灵力引入炼丹炉时感受到的抗拒和怨愤。 傅翎飞踢开身侧的大门,“我要他们不死。” 那里全都是他带过来的心技师,他们还有别的用处,不能全死在这里。 “可以。” “以你的拳拳爱子之心抵消七情丹的煞气,换言之,还要加入你的心头血,至于多少,得看那丹的成色。” 李图景走过来,踮着脚给了傅翎飞一耳光,“你还想害人,等我病好了,我一定杀了你。” “好儿子,小景,我把他留给你!”绝不令他白死。 李千秋一道灵光之后,傅翎飞手下的心技师全部消失,天地之间,他们似乎从未存在过。 本以为交易作数的傅翎飞被他的狠辣震惊,又觉得这才是李千秋,一时只觉得就这般了。 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雾气渐渐化作白云,但却内存赤黑,李千秋知道丹已成,对方没说假话,“他们的命换你的命,我同意。” 当着傅翎飞的面,他以灵力逼出心头血,不忘教训这个年轻人。 “论反噬,我比你更懂,你本就不想死,还假惺惺地拿他们谈条件,我满足你。” 李千秋的心头血化作血线直入炼丹炉……半刻钟之后,炼丹炉中升起一颗七色分明的七情丹。 李千秋大喜过望,等成丹滚入白云,渐渐吸收掉所有雾气,他飞身取丹,打入李图景的口中。 在他动作的同时,自李图景背后生出一股灰雾,等丹药入口,飞速卷走李图景和傅翎飞,送入腹心门。 再回头,那道灰雾变成了一个面目模糊的男子。 “九龙教的人?” 儿子被掳走了,李千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喂下定心丹之后,立刻全力出击。 将暴怒尽数化作杀招。 两人打得难分难解,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李松亭惊愕一瞬。 他懂尊者的心思,立刻改变计划,带着殿卫冲了出去, 九龙教毁约,必须找到能做主的人带上契书前去讨个公道。 因灰雾人突然收手,李千秋一击毁到了福圣像,他停滞一瞬,却见那人向殿外冲去。 松亭,保重好! 他犹豫半晌,转身冲进半塌的腹心门,以灵力重启了控制机关。 他要去追小景,九龙教的人不熟悉甬道,根本跑不远。 被塞了个人的傅翎飞在甬道中摸索前行,懊恼自己没跑多远。 那灵刀虽没伤他的人,却禁了他的修为,看似执行了计划,实则差了一个聚灵境的距离,他简直有苦说不出。 走出没多久,他感觉后面有急促的风正在推进,危险又要降临。 还能逃出生天吗? 灰雾人出手从未落空,他这般安慰自己,但从未被禁灵的他,似乎有些弱气。 这股弱气令他一步踏空,两人摔在地上,连脸上的傲气都没了一半。 他吐了吐石头渣子,抱起李图景准备继续走,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放下人,我留你全尸,你修为暂失,无路可逃。” 李千秋,竟然追上了,那团灰雾失败了? 就算毁了,也不会留给别人,这是他拿下任务时立下的誓言。 傅翎飞掏出了匕首,对准李图景的心脉。 “九龙教的人,奉玉碎为圭臬,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李千秋飞身一把灵刀挥了出去,只差一点正中背,却带起了另一重危机。 宽大的甬道崩塌。 李千秋心力交瘁,望着前路第一次觉得自己被耍了个彻底,而另一边,获救的傅翎飞瞬间恢复力气,抱起人跑得飞快。 “傅翎飞,快签了这契书,下半生除了死,都抵给我还债。” 好个臭丫头,趁火打劫! 第465章 江海泛潮5 前路,堵死。 后路,死堵。 李千秋用力抹掉眼角的泪,不意尘土在脸上留下印记。 他突然想起,祖父临死前对他说,李家人,从不缺少再来一次的勇气。 九龙教只要没夺了他的命,他就会同他们斗到底,不惜一切代价找回小景。 咚咚咚,甬道的一侧,又现出一条新路,李千秋目光坚定地走入,背影消失之后,侧门同时关闭。 乱起来了,刘清明拿什么守住风云谷。 野苹园里,暂居此处的孙眉娘有些不安。 享福堂的毁灭在无家可归的她的心里掀起巨浪,李俊茂随师父回府再无消息,这些都让她急速地想着对策。 她能想到的就是去找谢行止,但谢行止的住处,她一无所知,于是找到了魏不离的私宅。 很不巧,魏不离最近被师父圈在福兽园,不准出门半步,她叩门见到的就是叼着鸡腿的罗惊梦。 “前辈,不知魏不离师兄在吗?我有急事找他。” 刚偷吃回来的罗惊梦早清楚此女身份,故而现身开门,此刻拿下鸡腿,“他不在,我是魏府过来送份例的人,待会儿就要回府,你有事可以去福兽园找他。” “你是说你能出谷?”孙眉娘观他形容稍显粗俗,但在出谷面前,这一切都被她忽略了。 “姑娘若无事,我便要闭门了。”罗惊梦反手一抽,还真拎出个大包袱。 他说要走,却并没有抬脚的意思,孙眉娘拿出二十福玉,放在手帕上,“如果前辈能带我出府,这就是你的了。” “姑娘上道,出去的路有些委屈,我怕……” “我不介意。” 说不介意是假的,孙眉娘被禁了灵,又换上寻常衣裳,跟着灵蔬车出入,总觉得自己被人骗了。 当然,她感觉没错,确实被骗了,二十福玉到手的罗惊梦只分出五福玉就有珍馐楼的小管事愿意铤而走险,送他们一程。 不过,罗惊梦做生意颇有人情味,还贴心地带她去一处铺子换了衣裳,又将人送到李府门口,才悄悄藏起来。 孙眉娘推开门,就被此处的斩福卫拿下,“我是李俊茂的未婚妻,听说他回府了,我来找他。” 斩福卫打量他半晌,“孙眉娘,你违反门规私自出府,当罚十福玉,稍后有人会将你送回去。李府已是空府,李俊茂等人皆无踪影,你死心吧。” 偷听的罗惊梦吓了一跳,又翻墙进去逛了一圈,熟门熟路走向库房,发现里头的宝贝都没了,连李千秋的书房那些宝贝都没了。 这么大的事情,他立刻溜向闲师盟,准备往平都报信,希望楼主不要怪他报信太晚,毕竟保护小长老才是他的本职。 闲师盟监视的人手早已被撤走,之前的事情似乎已经结束,送信送货这等活计早就恢复如常,他等着闲师划账,耳朵却支起,听着闲师们议论着平都的消息。 “平都出去几百里,有一处险道,听说那里躺了个比肩左使的高手,尸体都被山兽叼了,有附近的人说,那山兽都开灵智了。” “你净吹牛,老不死的怎么会死得这么惨?” “这你就不懂了吧,李家倒台如此之快有谁能知道,说不得那等高手本就是来救李家的,结果被人半路干掉了。” 罗惊梦听得此言,将到手的十五福玉放在柜台,就直奔风云谷,他要去盯着刘清明。 李千秋定然还藏在寒山州某处,他们之间定然还有一场大对决。 只可怜了小长老,他师父忙着跟死对头拼命,自己睡过头忘了追杨虎子他们去远山府的飞舟。 罗惊梦回到风云谷,傍走小道,居于高处,突然发现享福堂的断壁残垣间,竟飘起了一面硕大的黑金旗。 李家的族旗? 出大事了,这是打起来了! 黑金旗是享福堂堂主李书墨下的令。 他的人接到平都密使就发了黑信,尊者在信上说一切提前,他又等了几个时辰,眼看天色将晚,他便吩咐人在各处插上了准备的黑金旗。 分散居住三堂一司的享福卫一见到黑金旗,立刻朝身边的人动手,整个风云谷处处成了擂台,灵力乱射。 在黑金旗飘荡的一个时辰前,斩福司还在商议临乱策。 “李千秋够狠,李家族人尽数死去定有他造的孽,边牧之带着许三成去到那边已有一日,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李千秋失踪的消失传来,张礼来就守在斩福司,等请来的平都宿老一到,他们就带人去生死场。 “影子在李千秋消失的时候,也跟着进去了,那处密道还算宽敞,能容纳不少人。” 刘清明又问了一句,“钟无盐守风云谷,让时八仲暗中盯着?现在就剩你传福堂的人基本没动,享福堂的人又不敢轻易动。” 风云谷这边全部托付钟无盐,她既然声称和李千秋择清楚了,那守风云谷就是证明她的决心的机会。 传福堂堂主时八仲从旁协助,一旦发生变故,他便带着所有技师控制局势。 “我没意见,要不要把山门也关了,那边可还有一个福圣殿呢。” 万一李千秋虚晃一枪,逃回风云谷,他们漂在外头可就惨了,张礼来对福圣殿的人现在很有阴影。 “我们请的人杀死了李千秋的一个帮手,还有一个逃了,算是提前削弱了他们的实力,新任大殿主已经定了,谅福圣殿也不敢在风云谷出手,他们内部分化制衡尚且还来不及。” 这点小收获,并不能缓解张礼来的担心。 谁知道福圣殿的三殿主会派出多少人去生死场交接。 “可大殿主到底还没来,三殿主还是当权殿主,头上无人,不然他怎么会冒险派人去生死场。” 只要没有当场撞破,好处拿到手里才最踏实,而不是交出去。 “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个二殿主,”刘清明突然站起来,“我们走吧,翠翠回来了。” 张礼来跑出去,果然看见翠翠停在荷叶上,在抓蜻蜓,“小肥鸟,出谷吃了多,少都快撑破肚皮了,去找时八仲,让他看好家。” 眼盲心瞎的爱,前几日那遮住半个享福堂的大鸟现身,谁还敢当它是个小肥仔,刘清明低头一瞬, 又化作一阵清风飞出风云谷,瞬间落在李府内。 张礼来迟了一息。 “拜见各位前辈,李千秋底牌甚多,还请留一位坐镇府内,遮掩我们的踪迹,福圣殿那边的人灵着呢?” 当中一位带着面具的人站出来,“我来吧!下面的事就拜托三位了。” 有人把看热闹刻在了骨子里,但也残留几分眷念作祟,又忙着通风报信。 罗惊梦在斩福司扑了个空,又往传福堂奔去,见时八仲还在逗鸟,顾不得掩饰行踪,立刻跳了出去,“外面都打起来了,时八仲,大爷,你不急啊。” “得等积福堂尊者下令,你谁啊?” 罗惊梦自觉被他慢性子给伤了,想到危急时刻又按下,上手就把人拖走。 “帮忙的,赶紧去找刘清明出来理事,钟无盐那个女人只会谈情说爱,碰到享福卫暴乱,她最先考虑的肯定是旧情人的安危。” 哪来的疯子,时八仲抵不住他的力气,又听他直呼尊者名讳,“再等半个时辰,这是对钟尊者的考验,我只是奉命行事。” 他只要守住青瓜园、幽兰池、野苹园的平安就成。 听明白对方早有防备,罗惊梦心里很不舒服,他们真不拿人命当回事。 “又是刘清明和张礼来的主意吧,他们就想趁着风云谷暴乱扔出去些包袱,年年进新人,就算风云谷死光了,他们也不在乎,可你们不知道,好些人就是因为你们漠然视之,才叛出宗门。” “你哭什么,叛徒啊!” 罗惊梦将人扛走,大吼道:“啊……老子急的,不,气的。” 第466章 江海泛潮6 入夜之后,听说了之前抓住的那十几个人全都变成了泥偶,仇霖揪了几十片金叶子后,还是决定去向舒夫子请罪,顺便查探动向。 他还没出门,就有绿袍使亲自上门,传尊使令。 未来三日内黑袍使不得出塔半步,日常的固魂、凝魂和提果统统取消。 直觉告诉他很不对劲儿,仇霖又坐了半刻钟,收好那盆黄金树,大步往外走,亲信黑袍使匆匆跑过来。 “上使,黑塔从外头锁了,密钥被绿袍使收走了。” 什么情况会这样?仇霖立刻往第五层冲上去,发现红袍使一个都不见了,就连那个死丫头也不见了。 上到第七层,厚重的石门矗立眼前,摸上去一片冰冷,恰如仇霖此刻的心,他掏出一枚令牌放在浮雕门兽的肚子,毫无反应。 追上来的朱果然,声音发颤,“红袍使不见了,他们明明没有下塔,是上来了?” “舒夫子连我都骗了,当初我就提议撤走,他斥责我顾念旧主,”仇霖一拳打在山门上,灵力没有撼动石门半分。 他不禁反问自己,当初都干了什么,令人防备至此。 人家搬家的事就在眼皮子底下完成了。 一定是山兽场的事情瞒不住了,那么多厄兽都死绝了,就因为他想撤走,结果得罪了舒夫子,真的撤走的时候,没他的份。 “我们怎么办?我听说每座宝塔在落英台都有机关,只要插入密钥,一扭就飞了,上使,我们该怎么办?” 同样蒙在鼓里的可怜虫,自作聪明的可怜虫,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死丫头不可能杀掉那么多厄兽,她的同伴肯定藏在塔里,大家都想出去,这个时候,只有他们的人呆在外面,有办法破塔。 他再次跑到第五层,在苏四儿躺的那一处细细搜索,红袍使绝不会那么好心将人带走,只会留在这里,可是她人却不见了。 一定藏了起来! “如果死丫头逃了出去,他手里的福徒就成为出塔筹码,”仇霖从塔中央的大柱飞身而下。 直奔苏四儿待过的那处房间,拖走了魏不语和离钰昶。 “死丫头逃走了,你们本可以获救,但是舒夫子已经闭塔,再也出不去了。” 昏沉的两人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默默站在一边的朱果然拦住他,“上使,这可是逃生符,伤不得,依我看,这人质还是昏沉沉更好。” 人质去了哪里?关心这件事的不止一个。 边牧之进来之后先去了一趟山兽园,穿过石门发现里头空荡荡,连黑雾都消失了。 他不死心,又去到白塔找了一圈,也没发现苏四儿的身影,压下担心又去东六塔查看。 一直窝到绿袍使锁塔,他才赶回来密道送消息。 许三成带的几百净福卫全部聚集在暗道,后边还有影子带的人,负责探听消息的边牧之来回穿梭,感觉脚都磨破了。 一进地道,边牧之就感觉眼前黑压压的,他看着再无缝隙的人海,琢磨着再来十个人就能把这处撑破。 “我这两日放出去的泥偶都被当场杀死,他们应该已经发现这个秘密了,根本不想费功夫抓人,刚才从舒夫子的私宅出来几个绿袍使,进了西边六塔,出门就锁塔。” 突然锁塔,许三成猜测他们兴许已经撤走了大半,“东六塔什么情况。” “全都没了,我一进去就发现不见了,以为设了隐阵,后来摸过去,发现是真的没了,塔倒了,还有些残存的碎片。” “那东六塔里的人岂不是都没了?西六塔突然闭塔,也许福圣殿的人交接完,他们就毁塔了,边叟,你能破解密钥吗?” “不行!” “那穿门呢?”问出口就觉得自己傻,六座塔至少上万人,许三成掐算着时辰,决定和边牧之一起进去看看。 两个人挤一挤隐形披风,在拍拍他的身板发现背着自己也成,边牧之便应允了这个主意。 一进落英台,三白三黑六座高塔一字排开,白云浮于其上,许三成又看向东边,心里描画了六座高塔。 六座高塔已经气势恢弘,十二座高塔堪称宇内无双,不知道平都有没有如此胜景。 在他背上趴着的边牧之催促,打断了他的臆想,“走一趟私宅,突然闭塔肯定有原因。” 一团灰雾与他们保持着三步的距离,不着痕迹地跟在后面,一路寻到了舒服夫子。 那团灰雾正是灰雾人所化,他假意跳开,就是为了给李千秋留机会。 让他连续感受两次希望破灭的痛苦,这人骨子里充满了李家人的狠辣,关键时刻选择牺牲一切来挽救自己。 但他放过了李松亭,还有所有殿卫,李松亭肚子里秘密太多,他还要仰仗他东奔西走,继续唱戏。 于是跟在李松亭后边正大光明出了七情殿,又去风云谷转悠一圈,再回到这里,就遇到了许三成。 许三成、边牧之一进私宅,就发现里头绿袍使三步一人,将内堂的入口围了起来,还有一层灵壁矗立,他们根本进不去,除非正大光明挑衅。 “我们去白塔那处看看。” 但跟在身后的灰雾人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他直接就飘了进去,游荡了一圈,不仅发现了唯一坐着的李千秋,还有藏在内门的一位故人。 “绿袍使今夜带着库房里的东西离开,明日福圣殿的人会来交接,他们的人一到,我们两个就走。等刘清明带着人赶到,就让他们对上。” 看来明日将是一场混战,灰雾飘了出来,飘向最高的白塔。 私宅躲在暗处的人走了三个。 因失去了心头血而精神不济,又牵扯出强行愈合的伤势,九龙教的临门一击,这些令李千秋想得很清楚,自己现在无力正面对上刘清明。 即便看懂舒夫子的欲言又止,他也避开。 黑袍使太多,出行目标太大,就算放出来,也是垫背的一股力量,早晚都会被牺牲。 何况事密则成,先关着,明日若有意外,再放出来求生。 舒夫子叹声,“我去后宅看看。” 藏在暗处的苏四儿这才找到机会,一点点往外挪,费了两个时辰终于走了出来,也往白塔的方向去。 很不幸的是,没走多久就被人发现了。 第467章 江海泛潮7 重新回到地道的许三成和边牧之可不知道苏四儿也跑出来了,还被人抓住了。 他们记下了六处高塔的位置,快速画了出来,交给刘清明、张礼来。 “影子,带上你的人,送回风云谷,交给地牢的谬迁,问问他破解之法,天亮之前必须带回法子,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违反门规不必留情。” 刘清明说完,又问张礼来有没有补充,张礼来没有搭理,他还在为某人不同意关闭山门的事情生气。 边牧之送回了许三成,又想折回去找人,结果在地道遇到三个年轻人,还有露出一张脸的苏四儿,立刻激动地冲回来报信。 但看见突然出现的脸,张礼来的嘴又停不下来了。 “哎呀,你们怎么找到这丫头了,刘尊者,快来,你大徒弟回来了。” 刘清明一听,这回反应比张礼来还快,但仍旧没快过门口的许三成。 苏四儿一睁开眼睛,好几个发光石照在脸上,她立刻捂住脸,“我的眼睛。” “月眠啊,你这丫头,命真大!一个人跑出来,幸好被老前辈给救了。”张礼来收了发光石,“你都睡了一个时辰了,该醒了,快讲讲跟我们里头的情况。” 一个时辰吗?苏四儿心呼还好,在许三成的瞪视下,给六个人行完礼,挑要紧的事先说了。 “绿袍使今夜要逃走,顺便带走尊使宅子里藏着的宝物,”她看了一眼张礼来,“太多了,如果充入传福堂,准福徒的份例倒可以升一升。” 享福堂的重建抛费还压在身上,哪有空涨小孩子的份例,这丫头还是嫩, “份例归积福堂管,收回来也不是不可能,我先出去溜达一圈。” 张礼来笑着岔开,心里却惦记上了,还债最重要,先回风云谷点人,明早赶回来就成。 “李千秋身上有伤,临时决定闭塔,等明天福圣殿的人一到,毁了塔就撤,说是留下刘师父的人和福圣殿对掐。” 刘清明听到刘师父的称呼有一丝意外,又想到李千秋的决定,很快就猜到,那人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到这里,留下他们对掐,就代表他进出的密道一定藏有一个总机关,那个机关可以毁掉所有。 “刘师父,千万不能让李千秋毁塔,里头还有上万的师兄师姐,他们等人来救都等得绝望了,我上回偷偷留了暗号,他们根本不信有的还反手交给黑袍使。” 她想到七情殿的人蚕,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李千秋他抓凡人当人蚕抽情丝,就为了给他那个傻儿子炼制七情丹,他不拿人命当命,还和九龙教、界境山勾结,坏事做尽,他会遭报应的。” “已经报应了,李家几万族人死得还剩十几个小辈。”刘清明声音突然冷酷起来,“我不会让李千秋毁塔。” 苏四儿重新行了一礼,又将袖口里的东西露出一点点,刘清明一脸怅然,又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我早就发现了。” 给他录上就录上吧,自己来此本就是为了救人。 发现了却不揭穿,苏四儿这下放心了,“三位老前辈既然能发现我,不如随我去一趟私宅,后院里关着几千天骄,就是明日要交给福圣殿的东西。” 她抿了抿嘴,“老前辈要是不嫌弃,我们悄悄偷一两个天骄,它们都是一体双魂,然后找上福圣殿的大殿主沈景然,看他还有什么话说,我在禁山后面见过他,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沈景然死了。” 刘清明甩出又一击震耳欲聋的消息,心里对她提出的偷人主意颇为赞赏,这批天骄最终去处不是无因山,而是福寿山,这些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一切全仰仗各位老前辈了,月眠,进去以后行事不可造次。” 许三成有些不放心,想要一起去,最终还是按下不表。 罩上隐形披风,苏四儿跟在三位老前辈后头,自落英台现身,她亲身走了一遍地道,也不明白为何地道走着走着就到了落英台,一点缓冲都没有。 一进私宅,苏四儿就发现不对劲儿,绿袍使全撤了,去到天骄藏身的后宅,还是一无所获。 “我离开的时候,他们明明还在。”苏四儿一点点翻找可疑的石壁,奇石,盼望找出一处密道,最后摸到了一处地库。 “边叟,你……” 被钉在了墙上的人没有回应,地上已流出大滩的血迹,固定在手脚上的东西闪烁着诡异红光。 边牧之被人抓住,这是给他们下马威呢。 苏四儿还没靠近就被弹飞,在将要撞到门上时,她拼着意志蹬腿借力歪了半个身子,结实地砸在地上。 来不及缓解身上的疼痛,苏四儿脚下渐渐开裂,看头顶掉落的东西,怀疑自己也要被钉在墙上。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将她拉了出去。 是一起的老前辈。 苏四儿刚要道谢,老前辈却一个人走进地库,他在几处石板上踩踏,一步化出一阵磅礴的灵力,最后整个地库只有靠墙的三面零星有半拉石板正常,其他全都是机关迷网。 这位老前辈行走其间,苏四儿只觉得他整个人比地库还要诡异,身体可以随意扭曲甚至缩小,见缝就钻。 最后两手发出的银光,竟然融了钉住边牧之的诡异红雾光钉,他再返回时,一路银光开道,身后无人扶持的边牧之,闭着眼睛跟在后面。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这样。 苏四儿还在畅想,就听见老前辈叮嘱,“我先将人送回去,你不要乱跑。” 声音还挺好听,苏四儿乖乖跟在后面,边叟这姿势走回去似乎太受罪了,她想提一句,却见边牧之已经被银光包裹,像那位老前辈的一条尾巴。 半刻钟之后,刘师父出现在舒夫子的私宅。 “李千秋定然藏在这处宅院之中,现在他在暗,我们在明,我已命人把守落英台。” 之前那位老前辈突然开口,“你们守在这处,我去后头瞧瞧,苏月眠,带路。” 苏四儿应声,就往前跑被人揪住,“走后面。” 后宅有十二座廊亭,每座廊亭对应一座高塔,苏四儿当时就是跟着红袍使从这处出来,她生涩地扭动墙上的浮雕,很快便有入口出现。 两人一路畅行步入白塔上三层,下到第七层,苏四儿又破了石门,一切顺利地不可思议。 “你悄悄下去告知你的同伴,令他们先不要妄动,你也是,既然黑袍使是弃子,为了求生,他们定然不肯轻举妄动。” “还有五座塔,怎么办?” “我去处理。” 没想到如此快就被老前辈抛弃,苏四儿从第四层往下,发现每个房间里都躺倒了一大片。 到第一层,连黑袍使都靠墙坐着,成了弃子也无心干活了。 她转身回去找魏不语和离钰昶,想着他们两个症状轻微,悄悄带出去还能快速恢复,老前辈不肯下来,大概是预料到这些人无法走动,想着落英台不失守,他们坚持个一两日就有希望了。 只是她翻遍了房间也没找着人,私心作祟,先提了孟大器和二层的孔渭南,她记得刘师父的医技也不错,先救两个了解情况。 被徒弟塞了两个人在手里,刘清明先是不解,后生尴尬,“你真是胡闹,再有一个时辰,福圣殿的人就要到了。” 这个时候,谁有功夫救人,只一眼,这个事情就不是挥挥衣袖就能办到的。 “师父,现下风云谷论医技就数你最厉害,你先看看他们的神魂还有没有救,怎么救,开出个方子,我速速送出去备好材料,后头的人就不会手忙脚乱,这些师兄师姐也能早点恢复神智。” 苏四儿见他摆出死脸,又开始讲道理,“师父,救人如救火,再拖下去,他们就没命了。不如多叫些人过来,把他们背出去,你不救总不能不让别人救吧?” 这是跟他玩心眼呢,李千秋躲在暗处,多叫些人过来就是多给对方一分生机。 这丫头摸清楚自己的性子,所以在这里搅混水。 其实她说的办法也实在,刘清明很快屈服,“这两人和方子,你先送出去。” 第468章 江海泛潮8 在绿袍使又一次出现之后,士气低沉的黑袍使大改了之前低靡怨愤的状态,纷纷激动起来。 仇霖还在怀疑事情的真假,其他人已经在准备一场大战。 “上使,先前舒尊使借尊者之名欲要牺牲我们黑袍使,幸好尊者及时出现,收回成命,我们不用再死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朱果然想到能走出寒山州去往平都,心下一片火热,“还是尊者好,当初招揽我们就说给自由、资源,除了最近几年,他老人家也不算食言。” 多少年了,还是这么蠢,仇霖想一点小手段就能卖命,让人说什么好。 “我们不用死这话说得太早了,当真不用死,现在就该是开塔放我们走,你还是不够了解这些人。” 他们的生死系在李千秋的处境之上,他走不了,他们就得死,他走得了,他们想要活着也得各凭本事。 “那还不是为了迷惑对手,闭塔毁塔的消息传出去,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把人抓了之后就过来辟谣了。” 朱果然还是选择相信自己没被放弃,却被仇霖下一句话给问住了,“所以你其实心里也信了闭塔就是尊者说出来的话。” 但很快,他自认为找到了仇霖怀疑的根源,因为他心里压根就觉得不是这里的人。 “我相信尊者不会抛弃我们胜过他说的话,话会被人利用,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奇珍楼的人,身为镇楼,当初还被你们楼主给抛弃了,所以你谁都不信。” “你懂个屁!”一拳打倒了朱果然,仇霖又踹了一脚离钰昶,还是气不顺,又冲向魏不语,“反正我都要死了,不如先拿你们下黄泉引路。” 在生死面前,魏不语昏沉的脑袋突然清醒了,叫出了怒气冲冲的人的身份,“你是奇珍楼四大镇楼,仇霖?” 又慢吞吞地掏出一块黄玉,“你既然奇珍楼,一生奉魏家人为主,敢对主上起杀心,虽不知情,自掌三十。” 事情的走向令仇霖始料未及,看到黄玉上刻下的名讳,他立刻低头请罪,“仇霖眼拙,一时认不得小长老,这就认罚。” 在朱果然难以置信的目光下,仇霖以灵力加诸在手上,三十个耳光已是双颊肿胀,更令人不解的是那个小长老还给他一瓶消肿的药膏。 接下来的事情,更让朱果然觉得自己先前分析的原因没错。 仇上使感恩戴德地收下了,将人扶去他常坐的位置,又送上一杯说是解乏的灵泉。 “小长老,李千秋说等刘清明他们和福圣殿打完之后,就放我们黑袍使出去,到时候我带你去平都,以你的身份竟然沦落至此,可见刘清明这个师父对你防备多重。” 魏不语一口饮下,昏沉之感仅剩小半,开始关心起倒霉的离钰昶。 “仇镇楼,麻烦给我的朋友也来一杯,若不是他,我不一定能活着出来,魏家人最是知恩图报,仇镇楼比我在魏家年头都久,应是最清楚的。” “朱果然,你带去隔壁料理。” 魏不语见他支开了人,“我收到消息,刘清明这回请了强援,誓要将李千秋铲除,你觉得我们被锁在这里还有活路吗?” “就算是死,仇霖也会将小长老救出来,李千秋若是知晓你的身份,他会考虑留下我们的命。” 毕竟老楼主对小长老的看重,以他们长久的合作关系,不会不知,自己求生又立功,可以风光在平都立足。 对方是否真心,魏不语心知肚明,但他不能直接表达自己不愿去平都,免得他生疑。 “仇镇楼,你不能只顾我的性命,却忘了不离的处境。李千秋如今自身难保,活着逃出这里都未可知,我们还跟他搭上,这就是犯蠢了。” 仇霖有些狐疑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印象中冷淡不言的小孩子,竟然如此能言善辩,风云谷真养人。 “小长老,你想让我弃暗投明?” “不仅如此,我身为斩福司尊者的徒弟,身份敏感,此次为李家所害,一旦传出去,等于洗清了李魏两家的关系,你成了一步暗棋,而不是生死场的帮凶。” “可是回了风云谷,你就出不来了,怎么去平都?”仇霖打心眼里觉得这个主意不靠谱。 “我们回风云谷,是为了将不离给一并带走,舅舅与我们分开这么多年,必定甚为想他,你趁机将我和他都带回平都,先给刘清明一点虚情再狠狠撕开,令他颜面扫地,不就等于狠狠报了奇珍楼易主之仇吗?” “可是……” 魏不语见他还是犹豫,示意他凑近,“师父的人就在塔里,你一旦选错了,命就没了,更别谈带我和不离回平都之事了,生死场现在有一半掌握在师父手里,不然李千秋不会踏足此地。” 带回魏不语只能说功劳平平,但加上魏不离就不一样了,仇霖被说服了。 “小长老,你说得对,是仇霖想得太简单了,我都听你的,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救人,赎罪!这么多人昏迷不醒,将之搬动很麻烦,你要是将他们救醒了,现成的大功,有我作证,没人抢得了。” 仇霖想到魏去病多年的筹谋,恍然眼前的小孩子不好骗,只要出去以后他跟自己回平都,现在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我这去召集人熬制能令他们短暂清醒的解药,以后会怎么样,我可没辙。” 这些人的死活,与他有何相干,他只想自己先活下来。 人总算糊弄走了,魏不语瞥见书案上的瓷壶,摇了摇,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下之后又添了几分精神,有空想回到风云谷该怎么对付仇霖。 他的身后,隐入白塔的灰雾慢慢靠近他的头,不过片刻魏不语就闭上了眼,陷入梦中。 梦里,他看着母亲在内室对着一位俊雅男子画像展露笑颜,以往模糊的关于画的记忆,此刻清晰了起来。 那人的手背上竟然有一道疤,他想要看得更仔细些,微笑的母亲突然变脸,撕碎了画作,她砸了花瓶…… “我恨你,魏不语,魏不语,魏不语?” 奇怪的是,这一回魏不语听懂了那句我恨你,似乎不是对着他,而是画像上的男子,还有罗镇楼所说的真相。 不管怎么样,总算想起了一条线索。 他睁开眼睛,就看见离钰昶放大的脸,“我恨你,魏不语,魏不语,你为何不早说出你的身份,害我白白挨了一脚。” 痛死他了,离钰昶现在都还按着痛处,这伤一时半会怕是消停不了了。 “我当时脑子昏昏的,他要杀我时,我才反应过来,对不住,下回不会了。” 现在计较也没意义,离钰昶放过了魏不语,又说起别的来。 “我刚偷听到一个消息,有黑袍使上塔顶说是之前关着的石门打开了,所有人闹着要出去,被你的手下拦住,说现在出去会被杀死,大家就不敢动了。” “不如趁他们现在没空盯着,你背着我穿着隐形披风跑出去?” 这个主意不行,他还想将仇霖骗回风云谷呢。 魏不语刚要劝,仇霖就进来了,说的也是同一件事,不过他说私宅秘密多,现在真要跑出去,等于送死。 “生死场算是一处独立空间,落英台乃唯一对外的通道,不管哪方的人都要争夺这处,小长老,如你所言,刘清明既然看重这数万福徒,必然会拼死守护落英台,只要他守住不放,李千秋就没有毁塔的机会。” 他们就能一直安全。 他看了一眼离钰昶,这小子一肚子心眼,估计刚才在跟小长老商量逃走的事,必须摁住。 “黑袍使并非人人都听命于我,此刻起,仇霖不能离你左右,你做什么,吩咐便是。” 搞针对,离钰昶双手插入头发,这家伙哪里是保护,分明是监视,他气得不想说话,抱起瓷壶就仰头猛灌。 水还没顺下喉咙,他的头就撞在了墙上,“怎么回事,地崩了吗?” 晃动之时,仇霖立刻将魏不语抱住,半跪在地上,将人护得牢牢的,想的也是怎么回事。 “定是落英台打起来了,晃动估计要持续很久。” 第469章 决战之殇1 离先前约定的时辰已经过了一刻钟,刘清明总算给定了一张神魂调养的方子。 苏四儿捏住那张方子的时候,扫了一眼,手有些抖,全都是贵死人的珍稀灵宝。 治好了这几万人,风云谷以后出门讨饭得了。 刚想张嘴问问能不能重新想个省钱的,就被所有人催促。 “快走快走,再不走打起来的时候,没人顾得上你。” 明白了,她是个累赘。 等苏四儿走后,刘清明留一位前辈守在这里,担心出塔的通道被阻,他准备去往落英台,吸引李千秋现身。 苏四儿扛起两人立刻往外飞去,心里却打定主意要留下来。 落英台,许三成带着几百净福卫围在四周,见到扛着人的苏四儿,说出同刘清明一样的话。 都是催她离开。 “许师父,能不能请一位师兄护送我吗?我这人命里带煞,一个人特别容易出事,带着他们,要是被抓了,跑都跑不动。” 许三成略微回顾了下便宜徒弟多灾多难的十几年,点点头。 “准了,许开年。” 苏四儿看到一位师兄朝自己走来,脸生得有几分秀气,应该是个好糊弄的吧,不然她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了。 这位许师兄还主动帮她卸了肩上的重量。 两人一路无话。 到快要出去的时候,苏四儿将丹方塞进他怀里,“许师兄,麻烦你告诉时堂主,令他叫技师司尽量找些平常的材料,哪怕疗效只有一半也成,先备一批送过来。” 然后披上隐形斗篷跑了回去,生怕被逮回去。 许开年自然听到她的大名,对此不在意笑笑,小叔就是算准了她的性子,才派了自己回去。 他除了送人,也是出去看看张尊者那边的情况,并不会阻止她偷跑。 他走出甬道,已经是天色大亮。 先前撤走的人一个也没回来,连送边叟回去的两位师兄也没消息,张尊者到底在忙什么。 殊不知张礼来这里也是窝了一肚子火。 他趁夜带着影子他们偷袭绿袍使,但人多势众,一时半会儿做不到速战速决。 多亏那位老前辈困住大部分人手,解决了小部分麻烦。 但他们还要负责清理墓地痕迹,不能令福圣殿的人怀疑,因此这活要做精细,有灵力在身也累得如狗一般。 最后,还要把几十个大箱子送回风云谷,又担心谷里出大事。 总之,这就是个麻烦套麻烦的事儿。 站在风云谷大门前,张礼来的抱怨怎么都压不住。 “我就说先下手为强,把山门关了,你家尊者就是不听,影子,再耽误下去,生死场都结束了,我们还没进山门。” 里头也不知怎么回事,怎么敲都不开。 任凭张礼来怎么蛐蛐,影子依旧面不改色,还给了个法子。 “尊者莫慌,我知道一条小道可以入内,当年灭九龙教余孽时封住了,我现在就带人去打开。” 但几百人进入地道,卡在盘旋石悌那里,影子想到之前处理时一劳永逸的做法,一时又犯了尴尬,“我有些忘了九龙教当初解门的法子,当初好像是温陵越解开的。”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谷里肯定出事了,我得回去看看,这些箱子你们重新弄出去,找个地方先存着,然后立刻赶往生死场。” 好不容易平静怒气,张礼来摸了摸石壁,用尽毕生修为一击。 石壁裂开了缝,而整个地宫全部坍塌,他飞身出去,行至半空,回头一看。 这一击,幽兰池东北角的墙和往生池全毁了。 “师祖,你连传福堂最后的三分之一份例都要败光吗?” 时八仲此时心里十分紧张,一点动静都令他如临大敌,听得声响立刻赶来,见到闯入的人是师祖。 完了,份例又要被扣了,一时也不客气起来。 张礼来被质问却乐呵了起来,“我刚发了笔小财,你们的月例亏空补上了。” 还有这等好事,时八仲惊喜地看他身后,空空如也,“在哪呢?” “在哪,在哪,老夫还没问你呢,怎么把山门关闭了?害得我钻地道,还把送上门的小财拒之门外,这兆头可不好。” 山门不关,外头不知多少牛鬼蛇神要闯进来趁火打劫,时八仲想到之前的惊险,说了起来。 “钟家和何家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带了几百人冲进山门,和享福堂李书墨对其他人下手,我按照您的吩咐,闭了青瓜园、幽兰池、野苹园的传送阵,任他们闹去。” 钟家的人,张礼来看他如此气定神闲,想必无碍。 “钟无盐站了哪一头?” 他早说这山门得关,不然李家手下的四府家族还不得星夜赶来撑腰。 有人就是不听。 “当然是我们这一头,战技房的技师都被我用贡献分的名义给扔出去了,享福卫也不是人人都傻,很多人倒戈,您老现在赶过风云台,约莫还能看场戏。” 张礼来看了看天色,决定去另一处看戏,婉拒了。 “没出事就好,我得回去支援那边。” 想回头小道,又怕徒孙笑话,他朝着山门方向赶去。 “门开了,冲!” 绿袍使!还有别的人!中间还有被围着打的影子。 乱七八糟,没有准头的灵力全都冲着张礼来。 一看这样不行,先是掀翻了冲上来的人,张礼来哼了声,吩咐看门的弟子,“闭山门,去风云台请人。” 他冲进人堆里下狠手,一招带过去,好些人的福泉宫受到超境界的灵力就被击碎,人家根本不屑于他过招。 “你们跑到山门围堵,不就是想要阻拦我们去那边吗?昨夜也是李千秋提前设计好的吧,就是为了给钟家、何家机会,可惜钟无盐应该拖着没答应,最后一刻反水了。” 他心知这是说话给聋子听,但不吐不快。 这群绿袍人就是受命来拦人的,不能再拖了,时辰已经过了,他走到影子那处包围圈,破开一道缺口,“你先带人去那边,这里交给我。” 影子应声即走,张礼来哼了一段欢快的小曲儿,又斩杀十几人,数十息之后,山门中冲出一只小肥鸟,正是翠翠。 它一见张礼来,就啾啾不停,张礼来原本严肃的人彻底没绷住,数声大笑携带的灵力又冲击掉一拨人。 “一个误会毁了别人一生,李千秋才是什么都利用。” 一个一个打真费事,钟无盐现在失去理智,在风云谷给自己丢了的脸皮粘回去,不指望她撑场面了。 张礼来重新陷入包围圈。 剩下的绿袍使最难缠,只要不死,便是爬也要冲过来咬住他。 又倒下几个,他刚冲出包围圈,后头就弹出起巨大的灵力波,真是不讲道理。 准虚神境的人当路边的野草,说丢就丢,张礼来暗自唾骂着,却拼命往外逃。 心下却认定老万好福气,没遇到这么狼狈的他,以后嘲笑的时候肯定拼不过自己。 “翠翠,给我吞掉它们。” 这些有病的东西,真是不拿自己这个尊者当回事。 同样觉得自己没被当回事的,还有苏四儿, 她前脚刚进通道,落英台上又起了变化。 福圣殿的接应人就来了, 刘清明看到为首的那位,心里颇为沉重。 洪济吾为首,身后五人,个个都是无垢境界后期的修为,而刘清明身后仅有两人可与之匹敌。 能不打起来就不打起来。 “洪殿主,福圣殿的规矩,您忘了吗?” “没忘,不过,我先打一只蚊子。”洪济吾左手虚空向后,右手撕拉一声。 倒霉地苏四儿就显出了原形。 “我认得你,斩福司尊者大徒弟苏月眠,你居然被姜海潮那个两面三刀的叛徒放回来了。” 五长老可不是谁家的叛徒,苏四儿翻了个白眼,又冲恨铁不成钢的刘师父,讨好地笑笑。 看着对手的战力,苏四儿心虚了,她真给所有人添麻烦了。 洪济吾的两只手没有闲着,苏四儿的神魂宫和福泉宫皆在她之手,稍不满意就能毁了自己。 这回,怕不是真要完了。 那就让嘴巴痛快一点,苏四儿不无恶意地想。 “所以你跟沈景然一伙的,还说别人是叛徒,听说他死了,背叛福道,坏事做尽,死得好啊……我知道你迟迟不下手是为了什么,用我威胁我师父。” 她看向一脸隐忍的刘清明,还有满脸担忧的许三成,笑得特别开心,说出的话却特别伤感。 “今天这里的两位师父都不会救我,因为他们想要保护的东西比我这条命还重要,你威胁不了他们。” 但事实出乎她的意料,这回她想死,刘师父不干了。 “不,放开她,她就是个小孩子,你们福圣殿破例对我下手便罢了,我可以就死,但她不能死。” 刘清明转头看向许三成,“我把她交给你,以后你就是他唯一的师父,今日是我棋差一招,输在死对头手里,李千秋,出来吧,你不就是想看我赴死吗?” 第470章 决战之殇2 四面八方回荡着刘清明浸满苦涩的声音。 他在为自己的徒弟求情,哪怕一命换一命。 苏四儿心想,真不容易啊,铁石心肠的刘师父终于认可她了? 洪济吾抓着苏四儿的手没有松开,“她不能留,你们师徒同行,黄泉路上慈笑佳曲,多么动听。” 许三成带着净福卫逼近洪济吾,“刘尊者,这位福圣殿的三殿主怕是要准备叛出福门了,他敢现身此地,根本没想让我们所有人活着离开。” 所以没必要求他放人,他若是杀了苏四儿,就代表他叛出福门,自有君子协定约束他。 洪济吾被猜透心思,并不恼怒,转而为难起别人,不再理会许三成。 “他说得没错,刘清明,你自焚烧吧!我不想动手,除非被逼到绝路,李千秋,让你手上的那批人出来,我担心刘尊者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引出灵力波令所有人为他陪葬。” 被猜中心思的刘清明闭了闭眼,他确实这么打算的,就算是死,今天也得灭了他们,完成任务。 两个徒弟都能做到,他当师父的绝不能落后, “你说是就是,我也想看看这几千天骄到底何等风采,令洪殿主都要思凡入俗,叛离福圣。” 一阵喜不自胜的笑声响彻落英台。 众人知是李千秋,却不见他现身,洪济吾欲要再邀,李千秋的声音再度响起。 “洪殿主,多谢您出手续了李家的命,不然要赴死的就是我李千秋了。” “他在东边。”苏四儿的大嗓门冲淡了刚才话音的挑衅,众人的目光改了方向。 “好眼力。”李千秋被叫破了位置,便现身了。 只见李千秋从东六塔的方向走来,身后的舒夫子,并几个红袍使。 最后才是一个个银光铠甲人跟在后面,约有四五千人。 银光铠甲人越走越近,他们与常人的不同,便显露出来。 许三成和身后的净福卫反应最大,他们在前方三城见过太多的厄兽,一点小小的厄兽特征就能描出全貌。 “你们竟然将人与厄兽融合,到底想要干什么?我们净福堂的人在前方拼命,你们却在后头四处勾结,给他们递刀子。” 这些人不死,何以慰藉死去的净福卫。 许三成想到死去的净福卫,再也忍不住情绪,淌下两行清泪,“净福卫听令,见厄兽,杀!” 他一下令,几个净福卫立刻化作金光偷袭天骄。 洪济吾眉头都没动一下,甚至还看了一眼苏四儿,见她一脸恨意看着自己,“恨我,就杀了我啊。” 苏四儿磨牙,“这可是你说的。” 她已经准备好了呢。 按照从家训那里问出的法子,苏四儿暗自闭气,调动自己的神魂撞向沉睡的青鸟,同时默念了八个字,本就在苏醒边缘的青鸟立即睁开了眼睛。 【你又知道了什么,编出这么离谱的东西,莫不是在骗吾。】 【我没骗你,吸走他的灵力,你就彻底恢复了。】 【无垢境,还是十个。】 好贪心,苏四儿赶忙阻止。 【先这一个。】 “无耻,对小儿下手,洪济吾,害了这么多人你不会成功的,月眠说得对,沈景然就是你的前鉴。” 刘清明见苏四儿闭上了眼睛,以为洪济吾对人下手,心里一痛,立刻冲过来抢人。 他身边的两位老前辈分开,一人挡住李千秋几个,一人则护着刘清明。 洪济吾见刘清明死命奔过来抢人,更加信了沈景然的话,当即对苏四儿的神魂下手,能令刘清明紧张的人,一定不简单。 一切的杀机不再掩饰,苏四儿震荡的神魂宫令犹豫的青鸟终于点头。 【交给吾。】 一股如万条江流奔海般不可阻挡的灵力,全部涌向苏四儿。 好无耻的手段。 刘清明见此脸色青白,大叫着扑了过去,只来得及抓住苏四儿的脚。 他默念数声,有东西自苏四儿的袖中飞出。 弱水青泥。 青鸟见此,想着与其再转手吸一回,不如自己先下手。 这老头开灵器的动作太慢了。 它吐露一道银光,自苏四儿额前飘出,但谁也没看见,那股银光慢慢渗入洪济吾的灵力。 刘清明开启弱水青泥,洪济吾身边的五人立刻动作,五对三,隔开了洪济吾。 银色灵力自此乱飞,更加方便了青鸟。 西六塔震荡不断,满场闲着的也就是洪济吾,还有坐镇私宅六亭边的那位老前辈,以及东六塔藏着的人。 除了藏在西六塔的所有人。 洪济吾看见占尽优势的己方,天骄个个不比净福卫,还是以十挡一,他兀自自得起来,心中对于失去大殿主之位的不甘弱了许多。 福寿山不给他尊位,他就自己挣。 解决了刘清明,带回天骄讨好了福圣殿那些隔岸观火的老泥鳅,自立门户当个老祖。 风云谷辖下一州四府尽数入毂,无悔路握在手里,还有厄兽身上的东西。 被掐住脖子的福寿山,拿他没有办法。 落英台刮起一阵肆意的风,那是基业在手的招摇之风, 满腹豪情的洪济吾,笑容还没绽开,突然凝固在嘴边。 好个小儿,难怪拼死要护着。 居然反过来吸自己的灵力。 洪济南一甩手就将苏四儿摔到了东边方向,但他以为保住了灵力的幻想,终究还是幻想。 已经潜入的青鸟怎么舍得这个大补药,简直下了死力气吸。 洪济吾的心飘了一层污垢,豪情没了大半。 就在他准备阻断灵力的时候,落英台又有一批人现身,正是往这处赶来的影子和五百斩福卫。 “尊者,属下来迟。” “不必多说,快去助许三成一臂之力。” 刘清明陷在人阵中,从弱水青泥借出的灵力令他勉强能够升一个大境界,但对手实在强大。 再坚持更久些,张礼来就快来了,他只能不断这么安慰自己。 塔身不断摇晃,还有对手突至的力量,李千秋见刘清明忧色虽在,却不比之前愁苦,他定是想要拖到张礼来带人来。 影子能回来,说明风云谷那里的拦截失败了,“夫子,号令黑袍使迎战。” 他则反身进入包围圈,看着镇定指挥净福卫摆阵的许三成,他的存在令战力提升了五成,果然是心腹大患。 李千秋终于下定决心要除了他,发疯的净福卫再凶猛没了头领也是弱狼,足够黑袍使出来抵抗。 还有洪济吾,一直入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若是心生反悔,这批天骄,也不是不能再寻个买家,卖出令他满意的本钱。 舒夫子得令,立刻抛出六把灵钥,同时他将自己化身为一座黑钟,撞向了最高的黑塔。 沉重的钟声就是黑袍使出塔的信号。 不过十息,西六塔很快冲出一批又一批的黑袍使。 不停摇晃的塔身,久不见鼓泡起沸的解药,被朱果然念叨得心乱如麻。 仇霖看见许多黑袍使都冲出去后,也不再迟疑,扛起魏不语,又逼着朱果然带着离钰昶尾随出塔。 整个广场金光银光闪烁,最后的出来的一行人看花了眼。 李千秋落在许三成面前,亮出了一枚令牌,“去东边,你会见到他。” “师父,在你手里?” “二十年前的事了,他前几年吃了些苦头,后头就享福了,只是身体终究受损,修为反殂,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许三成挪不动步,心知这就是李千秋的阳谋,一旦他走出这片灵力热土,胜负将添变数,但他不想后悔,久不见的师父好不容易有点消息…… “影子,我去去就回。” 人一走,李千秋终于放心地站在无数道金光之中,似乎被逼入绝境,面上一片凄苦。 “救尊者,杀杀杀。” 舒夫子又开始撞击黑塔,鼓噪着手下人冲锋陷阵。 无数的黑袍使冲向他们视为再生父母的尊者,他被千人困住,他们要誓死回报,助他赢下这一局。 仇霖不知前往何处,身边灵力不断冲击,他险险避过,觉得再往前不是好事儿。 “小长老,我们要不还是回塔里呆着,好几个无垢境在拼,再往前,倘一道银光砸过来,再跑就晚了。” 熟悉的身影向着东边越飞越远,魏不语收回目光,不能再错过了,他要追上去报仇。 很是勉强,魏不语压住了心思。 但退避中,仇霖不幸言中,一束银光迎面击中一行人,魏不语被带着滚地,头磕在地板上,又被扶起,却发现眼睛蒙着一层灰雾。 他揉了两下,视线重新清晰起来。 恍然间,魏不语听到自己说,“头上的人钟不断撞击塔身,定是想要毁塔,我们去东边。” 仇霖带着离钰昶开始绕边穿行,他们走到半路,发现那里躲着三人,魏不语突然生出了力气。 挣开仇霖和离钰昶,提剑飞了过去。 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刹那,一剑捅穿了那个年轻男子的头。 一击得手的魏不语,兴奋中看见了大眼,就在他面前七八丈的地方。 她似乎站不起来,一直在向自己一点一点爬,每爬一下,身上多一道银光,但还是不顾一切地想要来到他身边,而他咧着嘴笑。 “娘,我报仇了。” 苏四儿像个失去理智的山兽不停嘶吼,痛苦、愤怒,但反反复复只有那几句。 “魏不语,你疯了吗?他是许三成,待你如师如父的传福堂堂主许三成。” 许师父被钟爱的便宜徒弟魏不语杀了,这个世道怎么这么荒谬? 他一定是被李千秋的人控制了。 第471章 决战之殇3 东边的疯狂嘶吼全都被灵壁阻拦,一点动静都传不到落英台,何况那边同样惨烈。 在许三成倒地的那一刻,黑塔被舒夫子以灵力控制着向着东边倒去。 高高的黑塔,像一座倾颓在即的山。 随着黑塔倒地轰响,所有人停了一瞬,很快又开始了新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没有人管倒地的苏四儿,陷入疯狂的魏不语,愤怒的离钰昶,心惊肉跳的仇霖,茫然不知的朱果然。 那个自称许三成师父的男人,此行任务已完成,早已飘飞数丈。 逃之夭夭。 落英台附近躺下的人越来越多,天骄和黑袍使很快将剩余的斩福卫、净福卫包围起来。 刘清明的人已经和福圣殿互为牵扯。 除非自己还有后手,否则落败无可挽回,李千秋自觉后手全部用尽,是时候该退了。 “洪殿主,这批货成色怎么样,验看得够久了,是不是该决断了?” 困于灵力消退之事,洪济吾心里急得无可奈何,面上还是一片风轻云淡。 此时听得李千秋之言,心下一思量,或许速速回无因山能解这一奇状。 “李家的不传之秘养出的东西,确实不同凡响成色,我全要了,只是我等怎么个撤法?” 剩下的天骄还有十之六七,不好带走。 李千秋窥得他心意,说出了自己的打算,颇有些无情无义。 “你我交易完成,怎么把人带回去,洪殿主好好思量,我已无家无业,不敢久留,就此别过。” 这是想完全撒手了,拉自己来给他当打手,保他撤走无虞。 按理该生气,但洪济吾想自己现在骑虎难下,不杀了刘清明带不走天骄,彻底放手又不甘心。 他还有煌煌霸业要图。 就算坐实自己成了他脱身的梯子这件事,也拿他没办法。 “行,你走吧。” 刘清明留神这边,听到李千秋要走,立刻朝洪济吾大喊,“别信他,让出落英台,我们全部都得死,他一定会毁了这里,洪殿主,若是你我就此罢手,联手拿下李千秋,新任大殿主那里,我自会为你做保。” 被怀疑的目光盯住,李千秋长叹,“死到临头,刘清明你还要挑拨,我李千秋以李家先祖名义起誓,绝不毁灭此处空间。” “你连先祖的遗训都敢背弃,李家族人两月内死之殆尽,还有脸以李家先祖名义起誓,李千秋,你今日走不了。” 刘清明压根不信他的誓言,李千秋要是有余力,他一定会做出斩草除根的事情,机关操控在他手里,按下去不过顺手为之。 无人生还的结果多对味,到时候是非黑白,全仗着他一人的嘴。 李千秋是个心狠的人。 今日还有破局的一刻吗? 刘清明想,没有的话,他只能选择自焚,把李千秋留下来。 就看老前辈是否有他的赴死决心了。 远处,一人从酣战的包围圈上方穿过,提着一个人轻飘飘落在李洪两人面前。 是守私宅的老前辈。 刘清明的眼睛霎时充满了生气,或许还有救。 这个人来时,他就看不透,但浑身上下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心悦诚服。 此时,他一人站在那里,嘴巴张合,说出的话却令刘清明又生出失望。 “洪济吾,你身为福圣殿掌权殿主,背弃福道,自甘堕落,联合这等不孝不悌无情无义的人在寒山州兴风作浪,残害生灵,铁证如山,今日我便按福门的门规处决了你。” 这等义正严辞的审判,对于执意一条道走到黑的人来说,不过是他们功绩的赞词,反面的。 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 果然,下一息,人家直接问他是谁。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无名无姓之辈,也敢欺我头上,” 洪济吾强撑着脸面,不肯露出一丝怯懦,暗地里却传音李千秋。 【此人或许是新任大殿主连道虚,我们与他对上毫无胜算,走为上策。】 李千秋听过连道虚大名,不敢再停留,拉起洪济吾便要消失在落英台。 连道虚只出手定住了洪济吾,不知为何却放任李千秋逃走。 刘清明看见李千秋和洪济吾欲要逃走,最后却是洪济吾被留下。 心里回过味来,这人莫不是…… 还不等他称呼拜见,那人便自爆了身份。 “连道虚,新任福圣殿大殿主,尔等就此罢手,既往不咎,若是不识时务,他就是下场。” 一道灵火自天外飞来,落在洪济吾的身上,他便消散在天地间。 这一手,很有威慑力,高境道人之间的感知微妙,强弱一观便知。 于是,福圣殿的五人不再纠缠刘清明和他的帮手。 认出寂灭灵焰的舒夫子令红袍使召使天骄住手。 剩下净福卫和斩福卫有些茫然,但在影子的命令下也罢手了。 此时,毫不知情的张礼来,突然现身落英台拉大嗓门,“李千秋,你这福门叛徒,滚出来,我要生擒了你。” 刘清明愣了一瞬,想着这人该来的时候不来,这会儿生怕他撞上寂灭灵焰。 可惜李千秋就比他早走几息。 对上刘清明的丧脸,张礼来窜逃出灵火的攻击范围,再细看周围,不明白大家怎么都停手了。 他下意识发问道:“李千秋呢?” “跑了。” 福圣殿大殿主现身,这是刘清明未曾想到的事。 此刻不好细问为何放走李千秋,只好说起别的,“既然首恶或逃或死,剩下的事,不知大殿主有何高见。” “福圣殿的人自有我管教,还有这些所谓的天骄,我全部带走,剩余的人,还有五座高塔幸存者,有劳刘尊者料理了。” 没被搭理的张礼来欲言又止,理清了关系。 大概是这位大殿主现身收拾手下,酿成了如今的场面。 再往深处猜,应该就是他放走了李千秋。 想到这位大殿主与右使的关系,他又忍了下来,该找个自己人,争一争这个事情。 影子已经回到刘清明身边,许三成好歹也代表着净福堂,怎么还不出来。 他不由得喊起了名字。 “不用喊了,他死了。”连道虚冷声道,顺便踢了一下脚边躺着的人,“凶手已被我杀死,算是为他报仇了。” “什么?”张礼来不以为然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你少胡说八道!” 连道虚的声音并没有掩饰,听得消息的净福卫早已冲向东边。 他们要去验证。 得了吩咐善后的影子,他也不相信许三成死了。 故而默默领着斩福卫走向舒夫子,要那些福徒的解救之法,熟练地收拾事后的乱摊子。 东边升腾起一股灰雾,不过数十息就蔓延开来,落英台也被包围了。 连若虚警惕地盯着那道灰雾,竟退了两步,“几百年了,今日竟然现身了?” 他待要出手,灰雾里走出的人比他更快。 眨眼间,几十里的落英台瞬间陷入灰色的浓雾中。 所有人眼睛突然看不见,耳边的声音也消失了。 灰雾持续了半刻钟之后渐渐散去。 率先反应过来的连道虚突然飞至半空,祭出一盏吞天灵钵。 外黑内金,像碗一般倒扣在那群天骄的头顶。 几千天骄全数被收入其中。 收回吞天灵钵后,他再度开口,“九龙教的人,无处不在,李家的事情少不了他们在背后制造波澜,福门不知何时才能灭了他们,这些事我管不着,刘尊者,就此别过。” 刘清明愣在当场,这个结果真难吞咽下去。 折腾来折腾去,天骄还是福圣殿的人拿走了。 师父和师祖不知与他说了什么,自己人微言轻,想到苏四儿,又担心起稍后该如何解释这事儿。 连道虚一走,张礼来再也忍不住,竖起一道灵璧隔绝窥伺。 对着刘清明大发雷霆,眼里的怒火都快赶上寂灭灵焰了。 “许三成死了,这事怎么跟万无忧交代,许家老爷子这回还带族人在谷里拼命,转头回去跟人说,大孙子死了,我真是替他憋屈啊。” 精心养大的继承人突遭横祸,他就晚了那么一点,“许三成没有死在厄兽潮,却死在这等见不得人的空间,还是因为叛徒内斗。” “当时,李千秋跟许三成说了一句话,他就飞向东边,一切真相怕是只有李千秋才知道,我回去就下追杀令,所有风云谷出身的福门弟子,见到李千秋即刻动手,不留活口。” 有什么用,李千秋出了寒山州,再抓就难了,张礼来一拳破开灵璧,眼神十分不客气。 一句又一句,不知如何辩驳,刘清明在心里可惜那个年轻人,但他当时扛着福圣殿的高手,哪有空管别人。 况且,他还有憋着没说出的话,徒弟苏四儿被洪济吾扔到了东边,生死不知。 后来又出了黑塔倒塌之事,恐怕凶多吉少。 冷硬渐渐占据了他的心,还有他的脸上,“李千秋的人还留在这里,影子自会问清真相。” “刘清明,你真是冷漠,虽然李千秋没死,但以你这几十年的经营,风光回平都指日可待,我只希望你日后身居高位,对寒山州风云谷留几丝顾念之情,不要学左右使逞私欲。” 张礼来袖子一甩,直奔东边。 心里就像被人捅了无数刀,再也粘不起来。 他的小橙子,看着长大的小橙子,怎么就死在了这里。 净福卫已经在清理黑塔残骸。 见到张礼来,吴堂主强忍悲痛,不知该说什么,转身又投入到清理残骸之中。 张礼来定定地看了一眼。 死在这里算什么,尸骨都不全了。 人,很多人,残缺不全的人,他想要呕出来,想要用灵力放一把火。 可是黑塔倒在许三成来此之后,“要是伤了他,如何是好。” 吴堂主忙碌一阵,又跑过来指着不远处的三人道:“尊者,将苏师妹带走,她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但师兄新收的小徒弟还算正常,还有那个吓傻了黑袍使也是个见证,总能知道些什么。” 师兄到底怎么死的,刘清明必须要给个交代,那人可是他的徒弟,吴堂主默默看了一眼张礼来。 他会怎么做? 张礼来对这份怀疑照单全收,他没照看好人,他的错大了。 早知道会出这等事,他贪什么财。 那些东西能有小橙子重要。 “我对不起你师祖,临走时跟我说要顾好他,都是我一意孤行,非要把净福堂拉入这场斗争的漩涡,你们怪我吧!” 吴堂主扯开追上来的手,往那些尸山血海里趟。 他没有资格评判,但师祖那里,他会如实说。 张礼来扑了个空,尴尬地看向另一处,发现刘清明的人也来了。 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这里不需要你们,你们走!” 影子带着人过来,尊者交代他找一找苏四儿,其实也是过来帮忙。 听到怨怼极深的这句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舒夫子说,李千秋接管以后,生死场里不知姓名的无辜之人就有几十万数,如果尊者再不出手,每增一天就会有更多无辜的人丧生此地。 长此以往,他们制造的人祸终将会屠灭更多的人,包括他们自己。 以许三成的性子,他大概也不愿意这等毒瘤继续留在寒山州吧。 第一卷完。 第472章 出关任务1 转眼间已过了五个春秋。 笼罩在寒山州头上的黑云消失了。 李家、钟家、何家等成了过往,州府之人日子轻松些许。 风云谷,霍道光看向从事务房走出的少女,不变的还是那双大眼睛。 只是神色沉郁许多。 就是一直未曾张嘴说出一句话。 “四儿,听说你出关了,我就跟尊者提议带你出一趟任务,缪迁那个老头不好伺候吧,想当初我陪他的时候,也受了不少委屈……” 苏四儿抬头感受刺目的天光,对着絮叨的霍道光稍点了点头。 飘然走远。 她要去福寿园接空耳,宋心慈已经多次跟钱串子、王岳山、杨虎子下命令要求带走空耳。 她一出关,就看了不少手书,基本都在说这件事。 点头应该就是愿意去的意思了。 霍道光安慰自己,好歹孩子还愿意走一走,不说话也没关系。 尊者赶走了李千秋,着力修补和净福堂的关系,但万尊者一直不曾回来,说是成都于天无人镇守,离不开人。 其实就是不想跟刘尊者碰面。 他担心哪天两人就打起来,张尊者肯定站斩福司的对面。 要是刘尊者死了,他还会笑呵呵让翠翠一口吞了尸身。 几个尊者闹别扭,就是不去抓主谋李千秋,也是奇怪。 对于魏不语,张尊者直接就在风云台宣布他是叛徒,杀了自己的授业师父许三成,要大家见到之后全力诛杀此人。 霍道光自己觉得并不是那么回事,魏不语的为人大家都很清楚,所以除了净福堂,风云谷的其余人都挺别扭。 但传福堂那里,新来的小孩子把追杀令当真,他看向苏四儿离去的方向,有些担心她听见些什么。 “卫总,苏师妹的哑巴病还没治好吗?都五年了,尊者一手好医技都掰不回来。 “不许提这事,她愿意开口的时候自然会开口。” 出了传送阵,离福寿园还有一段路,苏四儿听到两个准福徒在争执,因为战技房的头名,却不想下一句却牵扯到了魏不语。 高个师妹双手叉腰,“我又赢了你,你服不服气?” 矮个师弟不屑道:“我才不服气,战技房的第一永远是魏不语,福门弟子不分男女,你有本事打赢他,我才服气。” 高个师妹继续叉腰,像一只愤怒的猫,弟子服也配合鼓起,“你坏死了,他都当叛徒了,我怎么找他打架?” 矮个师弟得意道:“对啊,所以你永远拿不到第一,要是许堂主在,我才不会输给你,都怪魏不语!” 苏四儿面色生冷,直接一人一道灵力给捆结实了挂上树梢,不管身后如何哇哇大哭。 传福堂的人真是越来越差劲了,不去诛杀首恶李千秋,却怪起魏不语来,还教坏小孩子。 进了福寿园,心里有气的苏四儿锁定了空耳的位置,将之抱起就走,不想再与人打交道。 剩下的尺犬见是她,摇摇尾巴,又跑远了。 没良心的狗。 这么多年全靠她和魏不语供养,结果见了主人就跑,莫不是它也和那群小孩子一般,傻乎乎地相信魏不语是凶手? 空耳乖乖地蹲在苏四儿肩膀,任由她抱走。 刚出福兽园大门,就被两名值守拉走,要她解释为何无缘无故将师弟师妹吊在树上。 苏四儿指了指脖子,意思是不方便说话,然后趁人不注意直接开溜,又朝着丹药库走去。 李一乐还是老样子,不过比以前更享受些,苏四儿行了礼,就专心盯着他的胡子瞧。 “你啊,还是不肯开口吗?纵然魏不语可能中了心技,但确实是他下的手,是他杀了许三成,万无忧尊者气急掉了一个小境界,许家老爷子听闻消息后气绝,净福堂上下皆视他为仇人。” 一个小丫头气呼呼,又能改变什么,连风云谷都出不去的修为。 还能揪出李千秋报仇嘛。 两个徒弟都不肯承认魏不语杀了许三成这个事实,这个本因哀痛过甚又怒气过重就说不了话,听到风云谷上下视魏不语为叛徒后,直接开不了口了。 可是,那个留下来的黑袍使朱果然承认了,还有那把凶手剑,以及仇霖的身份。 铁证如山啊! 可能在她心里,只要她不说一句魏不语是叛徒,他便不是。 世上哪有这般简单的事,魏不语的身份始终是个问题。 随他一起消失的那人身份又是曾经的奇珍楼镇楼仇霖,魏去病没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寒山州。 就连话本上都写得是李千秋和魏去病联手九龙教,令魏不语这个卧底下手,只为报许三成当年的揭露飞舟底仓藏福徒之仇。 李一乐想了一阵,但对上徒弟淡然中饱含凶气的眉眼,把劝说的心放下了。 怕她听了自己的话,现在就冲出寒山州,为魏不语洗刷冤屈去了。 “请问苏月眠是否在此,她无故欺压师弟师妹,按门规当罚五十福珠。” 门外的声音很是恭敬,苏四儿眼里闪过一丝怒气。 估计是干了什么坏事被找上门了。 李一乐乐得哈哈大笑,猜测发生什么事情能令她打人。 他偏头看向徒弟严肃的脸,突然了悟,定是事关魏不语,准备出去掏福珠息事宁人。 但有人比他更快,苏四儿一道灵力打出,出了门就变成硬邦邦的休想两字,然后朝着李一乐伸手,还比了个八。 “风云谷穷得份例都发不起了,你当还有分成给你吗?” 李一乐想到此,哭都不能哭,带回去的几万福徒,全都是丹炉子、药罐子、玉珠子。 福门的产息就像流水一样流进了他们的肚子里。 苏四儿不知还有这事,只诧异怎么没分成,却给了李一乐逃出去的机会。 但见他死性不改,又往值守手里塞福珠,她出手就给打掉。 她没错。 “苏月眠,你不承认魏不语是叛徒,别人就说不得了,我还偏要说,魏不语是叛徒。” 那位值守见有人挡在前面,捡了福珠就跑。 其实也不是他非要来要福珠,就是救人的时候手脚笨了些,把那株灵木给伤了,要罚他。 别人的嘴巴管不住,心知这个道理的苏四儿不能对师父出手,狠狠瞪了李一乐一眼就往外走,遇到了匆匆跑回来的享福卫杨虎子。 “老大,我听说你要出任务,算我一个,老大,你别着急走啊。” 杨虎子拦不住人,出发的日子定在明日,又慢慢跑向师父,准备告诉他路上听到的新鲜儿。 “是有两个倒霉蛋被吊树上了吧,不稀奇,是你家老大干的,我替她付了罚珠,她扭头就走。” 杨虎子冲进房间端起一杯灵茶喝完,感觉在享福堂写簿子的憋屈终于要结束了。 听得师父的故意挑衅,立刻揭穿,“您都欠了她七八年分成了,离钰昶前两天还嚷着收债,你把分成给我,我明天带给他。” 李一乐眼睛一瞪,露出割肉般的疼,褶子卷成线团,“有你什么事,她都没管我要,你还急上了。” “我说不过你,我去找串子来问你讨债。”杨虎子一扭头就跑。 再来个催债的,他的名声就完了。 李一乐叹气,“真是讨债鬼,都给你,在我寝房的柜子里存着呢。” 杨虎子立刻道谢,这个地方他早盯上了。 又说了明天要跟着斩福司出任务,归期不定,便去净福堂找离钰昶送消息去了。 第二日,苏四儿出现在斩福司大门里的外庭。 以为自己够早了,没想到已经站了好些人,她一一对眼,全都是熟脸,当年的同期们。 杨虎子见到老大,立刻为她解惑,“这是寒山州的历练任务,我们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又有名师教导,个个憋在谷里几年勤修苦练,都想看看自己的实力。” 斩福司发了任务出来,特地改了修为限制,出尘境就行。 他们就闻着味抢上了,毕竟大师姐出关的消息早传遍了。 苏四儿发出了一个难听的唔,被塞了个香囊,神色如常地走进队伍里。 那边离钰昶又凑了过来,“苏师妹,我啊,你不会忘了吧!” 被她无情地用手指威胁戳了回去,就换了弟子服而已,一点没变,当谁瞎了不成。 杨虎子见状将人揽到一边,指着其他人嘀咕,说是以后他们就是老大的嘴巴。 “人都到齐了,那就登飞舟出发吧。” 以前的飞舟点似乎不在斩福司,苏四儿还没有询问的意思,杨虎子就说出了缘故。 此前,风云谷的飞舟一应归享福堂负责,李千秋叛逃宗门后,他的人下狠手把寒山州到各府的飞舟全毁了,之后就由各堂司自行掌管,一旦飞舟出事自己扛补。 “苏师妹,终于见着你了,师父死后,我和两位师兄就成了寄养徒弟,由大师伯照管,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杨虎子略带同情地看了离钰昶一眼。 都是他自找的。 吴堂主是对他恨铁不成钢,热心之后很快丧气,认定此人除了嘴一无是处。 一年之后就把人换给杜猛调教,自己去守师祖去了。 杜堂主才是狠人,离钰昶没少找他拿便宜丹药。 苏四儿以灵力化字,说他活该,离钰昶反倒哈哈大笑,末了才露出真实情绪,“我娘的尸体被那个沈景然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福圣殿的大门根本进不去,连问都没处问。” “在福寿山,好好修炼。”苏四儿又写了几个字,任凭他怎么追问都不再动手。 “你们三个躲在这里,也不叫上我们,真是不够意思,亏我还从霍卫总那里打听到一个消息。” 来人正是宋之麒、齐若谙、齐若宁,以及谢行止。 苏四儿颔首,便不知道说些什么,也说不出。 杨虎子却代问了出来,“你倒是说消息啊。” “我们几个被分到一起,去远山府探一探马家,有人匿名传回消息说他们私吞福矿不上交,咱们小分队又在一起了,要是……” 齐若宁抢话第一,只是还没说完就被捂嘴,杨虎子补充道:“他们只是暂时不在,总有一天我们会聚齐。” 第473章 出关任务2 飞舟停在了远山府福录寺,他们不能够正大光明地出现在马家,唯有依靠闲师的身份,混进去打短工。 这回任务涉及四个府,出身四大家族的弟子都没出现,估计是避嫌了。 一下飞舟,苏四儿这支队伍就多了两人,盛欢欢、牛传捷。 因苏四儿不方便说话,宋之麒成了领头的人,打听到报名处福录寺外边,他带着杨虎子、牛传捷过去报名。 苏四儿则慢悠悠地跟在后头。 “苏师姐,你之前应该踩在这台阶吧,是不是很熟悉。”盛欢欢说话总带着一点不爽,但又找不出哪点不爽。 “都十来年了,再熟悉也忘了,你能不能问点别的,不知道师姐正伤心过家门不入这事吗?你是不是嫉妒她大师姐的地位,总是戳人伤疤。” 苏四儿给离钰昶一个赞许的眼神,盛欢欢似乎从天梯的时候自己出手开始就有点嫉妒。 “大家都不说话,无趣死了,我随便问问,”她眉毛一挑,“苏师姐都没说话,你这么凶干嘛。” 盛欢欢被戳中心思,面子有些挂不住。 大师姐的地位谁不嫉妒,她在青瓜园就在暗暗努力了,天梯之战本有机会,最后还是被她抢了第一,夺去了大师姐的位置。 离钰昶闲得慌,觉得盛欢欢这人很有意思,决定逗逗人,趁机缓和气氛也不错,。 “哦,你想说话啊,简单,我陪你说,你为何脖子上总带着一串珠子,手上也是,避煞还是怕走丢啊?” 气死了,盛欢欢才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对离钰昶多少也了解一点,“夜哭郎师弟,你看到自己的录画被人四处传看,有什么想法?你说完,我就告诉你。” 看来盛欢欢的揭短手段要失败了,苏四儿想,她根本不了解离钰昶的脸皮有多厚。 提起这个名号,离钰昶颇为自得,还以为盛欢欢比谢醒梦嘴巴厉害,原来连杨虎子欺人的功力都不如。 “我当然感觉赚翻了啊,你还不知道吧,这个都是我自己卖出去的,一旬一更,从不拖延,不少师弟师妹都爱看……盛师姐,多谢捧场。” 能专门点出这件事,想必也是他的客人。 “你,”原来是个奸商,那声道谢听着怎么像是嘲笑。 盛欢欢没好气哼了一声,摸着脖子上珠子道,“这是劫无州的风俗,每个小孩出生就有,真没见识。” 眼看又要吵起来,苏四儿站到了中间,拉起盛欢欢打算去找宋之麒。 从台阶向下看去,报名处已是两条歪歪扭扭的长龙,排队的杨虎子满脸不高兴,看样子又跟人起了冲突。 顺着长龙摇摆的方向,不少人似乎提前离开,他们要去的地方,不是下山的路。 苏四儿突然看到一张回头的脸,顾不得盛欢欢,飞身追了上去。 那个人,好像罗镇楼。 “小长老,分开走,我被人发现了。”罗惊梦很是懊悔,怎么恰好在此处碰见那个惹祸精。 都怪先前那道鲜芋煨香鸡绊住了自己,不然他们现在已经上了飞舟。 魏不语没有回头,隐入人群换到一处小径,就换上了隐形披风,等着罗惊梦将人引开。 “惹祸精,修为涨了不少。”一下子就发现了他。 罗惊梦嘟囔着往山下市集飞去。 这处地方,离着福录寺不远。 因为人人都爱来拜一拜福圣,十年过去,已经成了一处繁华小镇,他闪入一家酒楼,再出来便换了一张妇人脸,招摇过市。 与追上了的苏四儿擦肩而过。 只不过有些相似,找不到人,苏四儿追过来之后就后悔了。 魏不语和仇霖一块被灰雾卷走,罗惊梦一直在风云谷,或许也在找人,但未必会出现在这里。 自己这般莽撞找人,怕是会误了大事。 果然,她往山上赶,就碰到盛欢欢带着离钰昶追了过来。 “幸好找到了你,不然我真是说不清了,这家伙说你找人,是魏不语吧,他一个福门的叛徒,你还找他干嘛,要亲手杀了他报仇吗?” 苏四儿推了盛欢欢一把,然后走了,离钰昶瞪了她一眼,“挡路活该。” 无缘无故被推,盛欢欢心里有些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反而觉得她很可怜,对大师姐的嫉妒全消了。 “魏不语就是叛徒,杀死了许堂主,风云谷人人见而杀之,才不是一个人坚持就会改变的。” 可怜了苏师姐,自欺欺人。 躲在一处的魏不语低下头,大眼到现在还认定不是自己杀的,又有什么用。 事实就是他杀的。 他身后的妇人见此,骂骂咧咧地踢了一脚靠着的树,“小长老,他们说说而已,根本想不到我们会回去,更想不到我们要回去偷人。” “罗镇楼,你还是换回来吧,”两人走在一起十分不调和,已经被看了很多回,魏不语很无奈。 “仇霖稍后就到,你这副不男不女的矮瓜样子被他看见,他回去又有机会要跟楼主说你的不是了。” 一提到仇霖,罗惊梦立刻换回本来面目,“也不知他有甚毛病,老是想抢我的位置,把我从你身边逼走,这回偷了小楼主出来,他应该不会再针对我了吧。” 仇霖这人可是老楼主的眼线,绝不能跟在小长老身边,哪天他帮着楼主对小长老下手,小长老就危险了。 风云谷挺好的,但楼主太心狠了,直接用许三成的命断了小长老的前程,成为同门唾弃的仇人加叛徒,这孩子可怜啊。 他想到秋风煞在劫无州传出的名声,“小长老,不如我们趁机跑了吧,让仇霖自己去偷人,回他主子身边,我们隐姓埋名,不跟他们纠缠。” 真害怕,稀里糊涂又被人暗算。 “不,不能离开,”魏不语干脆地拒绝,“我看见仇霖了,风云谷的人已经离开,我们走吧。” “为什么啊?”罗惊梦追着人,十分不解,楼主的心思藏都快藏不住了,若不是还差两样东西,小长老焉有命在。 两拨人都准备离开,苏四儿这边要快些。 跟矿主马家签了做工契书,苏四儿等人就跟着马家招工的小管事沿着幽深小径往深山走去。 现下正是出矿的闹季,大批的闲师往这处赶。 为了做工,也是为了方便自己攒些矿石,管事见惯了天南地北流浪的闲师,并不在意来处。 路上,管事只提了按时交还矿石数量,不许乱闯两条要求,便将人带到了矿山边休息的屋子。 “矿山深处灵气不足,晦气难缠,马家家主定了一日至少休息两个时辰的规矩,各位务必遵守,若是连日不出死在里头,马家概不负责。” 苏四儿等人还有些惊奇管事为何强调这条规矩,迎面就看见带着马字的袖章的人抬着十来具尸体出来了。 “他们死了吗?”盛欢欢躲在苏四儿身后发问,刚宣布了规矩,就抬出了死人,冲击实在太大。 马家管事没有回答,反而一道灵火送出,那些人立刻化为了灰烬。 有些人见此脸都白了,暗地埋怨马家太不近人情,弄出这一手震慑人心。 “马家守着的矿山,光是珍稀矿产就有百种,但越难得晦气越大,就算是死人都不能走出来,何况有些人贪心不足,拿死人当幌子偷矿,给我把这些人拿下。” 很快便有一群人现身,将那些抬尸人带走了。 “马家管事好手段,我看离开的时候,大家脸色都不太好看,挖不到矿还把命丢了,真是个赔本买卖。” 亲身所见,杨虎子绝对是其中最受震撼的人之一。 “寻常一块拳头大小的紫晶灵石便值百万灵玉之数,更是锻炼上品灵器的稀罕之物,总会有人铤而走险,赔不赔本,真不好说。” 谢行止又掏出一叠纸,“这是我同人打听的马家灵矿山矿石种类,大家看看吧,我们不求拳头,攒一指甲盖总是可以做到的,各位到时候尽可以买给我,价钱好商量。” 姓谢的都这般会做生意吗? 同样动了心思的离钰昶忿忿地想,他就慢了一步,怀里这几张纸一百福珠呢。 赔了。 第474章 出关任务3 一过子时,石屋便热闹起来。 苏四儿、杨虎子、离钰昶混在一处,也跟着进了矿山,寻了一处最少人排队的洞口,就往那处去。 轮到他们时,那监守管事不由得皱眉,年纪太小了。 万一有个意外死里边,可惜了。 “黄灵晶最是刁钻,第一回进矿洞,三位小友听我一句劝,还是换到别处吧。” 杨虎子掏出谢行止给的东西一看,上头也是这么说的,他看向苏四儿,苏四儿摇头,他便也认了强,“我们不怕,多谢管事好意。” “行了,怪我多事,你们进去吧,记住晦气出来的时候,千万不要动。” 得了嘱咐,杨虎子觉得管事这人不错,刚要离开又被叫住,“你们三人,今日须要攒一个拳头的黄灵晶方能出去。” “没问题!”杨虎子和离钰昶异口同声回应。 一百万灵玉,他们来了。 苏四儿感受到几道不善的目光,心下有了计较,这一百万怕是不好拿下。 从洞口入,里头并不暗,每隔五十步便有一株长在石缝的灯火藤,朦朦胧胧地,照着他们前行的路。 苏四儿和杨虎子负责出原矿石,离钰昶负责逃矿。 三人干了一个时辰,只得了一点碎屑,身边堆满了大堆的碎石皮,杨虎子突然觉得自己确实单纯了,就被苏四儿扑倒。 “晦气出来了,离钰昶快躺下。” 一刻钟后,晦气消散,三人彻底傻了,碎石皮和黄灵晶碎屑全没了。 “刚才有东西踩我脸上,我没敢动。”离钰昶顶着一脸脚印,“应该是跑出来的晦兽干的。” 矿山的晦兽依靠矿石为食,攻击力低下,纵有些稀奇手段,主要用在毁矿上,对采矿的人并不会造成致命伤害。 有了这一回教训,接下来他们便防备许多,出一点碎屑就收到香囊了,中途又出了几回晦气。 晦兽也跑了出来捣乱,倒是没在被抢。 “外头天光要灭了,休息半个时辰吧,我脑子里头全是浆糊,一点灵力都使不出了,离钰昶,你说你怎么就没有适合这里的工具呢,我这手挖好累。” “那我同你换?”离钰昶想,这大概就是黄灵晶矿的难度吧,必须用手。 “行,我们攒多少了,”杨虎子觉得应该够管事规定的量了,却见离钰昶摇头,比出一个数。 他眼前一黑就躺在地上,还差三分之一,忍不住闭上眼睛…… 再睁开,又一黑,人都不见了。 “老大,离钰昶,你们在哪啊!” 此时,离他二里地的苏四儿、离钰昶正被十几人包围,叫嚣着要他们交出攒够的黄灵晶矿。 “你们有这功夫打劫,便是自己挖也挖出来了。” 离钰昶生气地砰砰打拳,地上石壁都安静得很,还得了一大票对手的白眼,回头就催着苏四儿出手。 这简直是贼窝啊。 他要收回先前夸马家厚道的话,矿洞里真是什么都可能发生,打劫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多杀几个人,便是只出一天工也就够了。 要不是他端着福门的饭碗,还背着深仇大恨,他也想在这里窝着打劫,这群闲师修为平平,看不出来隔壁小师姐很不好惹吗? “苏师妹,那个最矮的,打他,修为不过出尘,就敢跟着打劫,还有那个龅牙。” 一刻钟之后,所有人躺在地上,苏四儿拉着离钰昶离开,回到原处,杨虎子又不见了。 “他身上没有矿石,那些人抓了也是白抓,十五,你快些挖矿,刚才不让我拿他们的,现在挖的可都要补偿给我。” 苏四儿闻言,停下挖矿的动作,示意离钰昶自己上,离钰昶倒也没推辞,还加了一句,“分你三成,你小弟溜班算两成。” 这还差不多,苏四儿立刻恢复了干劲。 离子时还有三个时辰,他们退了出来,正好看见等在洞口杨虎子,拉着人就走,“我已经交过了。” 三人回了石屋,就看见其他人都在,一问才知道他们攒够了矿石就提前出来了。 离钰昶简直痛心疾首,“多攒点矿都算自己的,你们怎么就不能多待一会儿呢?” “就是,”杨虎子接着道,“不想挖矿,也可以问别人借点嘛,我问了好几十人,就凑齐了上交的量。” 现学现卖,虎子很有潜力,离钰昶看他都热情了不少。 “你们学人家打劫了?”盛欢欢看向苏四儿,大师姐怎么堕落了,“哼,我们代表的可是名门正派,你们手段如此不堪,被人知道了,还不知传出何等离谱的笑话。 “我看你才是笑话,他们先动手的,我又没把人掏光。” 杨虎子瞧见老大不赞同的眼神,又被人指着骂,一股脑儿把东西全扔给了离钰昶。 拿都拿了,他现在想进去会给人家,管事也不愿意。 场面有些僵,事情查得也不顺,宋之麒不得不出声打断大家,“你们出来的时候,看到管事手上的账本了吗?” “没有。”交完任务后,杨虎子只顾着兴奋,一时想到他们攒下了一百万灵玉,整个人都飘了。 “晦气太古怪,闻了之后脑袋疼,交完任务就回来了。”盛欢欢说完,她身边的谢行止和牛传捷也低着头不说话。 一出门,大家都图开心挖矿打架,把任务忘得一干二净。 宋之麒了悟,“第一天经验不足,大家休息吧,明日一定要探到,还有好几十个矿洞,够我们忙活好一阵子了。” 这么探根本不行,还不如去偷账本。 离钰昶不明白宋行止为何要大家亲自上矿洞,他决定一会儿找个借口就去管事屋偷账本。 半个时辰后,离钰昶出了石屋,披上隐形披风就奔向私宅。 私宅是管事的住所,每日的账本都要被送过来,昨日他便亲眼见到有人送了一口箱子过去。 他刚要跨过门槛,眼前便射出数十支暗箭,立刻匆匆退了回去,看来这门不好进。 回了石屋,便若无其事地躲在墙角,杨虎子嘿嘿跑过来,“我刚提议宋之麒一起去偷账本,他说你去了,如果你回来后得瑟,就代表可以。” 好个奸诈小人宋之麒。 离钰昶想面子没了,必须要找回来,还没动手就听见外头闹哄哄。 管事带着人过来了。 “一刻钟前,有人闯入私宅,被鬼火暗箭所伤,现在开始,我们要对所有石屋的人搜身。” 离钰昶忍不住抖了一下,真是倒霉,“我就不信你能搜出来本大爷。” 跑出去看热闹的杨虎子很快就回来了,“才一排屋子,就搜出了十几个闯私宅的,他们真是拿命拼啊……活得这么难,当初为何要离开福门呢?” 苏四儿默默看一眼正磕墙壁的离钰昶,走到宋之麒身边,递出了自己想的计划。 鬼火暗箭关键在鬼火,这东西其实是一种福兽发出的攻击,宋家应该有解药。 一连一个月,苏四儿他们摸清楚了每日各珍稀福矿的大致产息,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并无异样。 “这不应该啊,要是没问题,还派我们出任务干嘛,给我们机会攒福矿嘛,天天蓬头垢面,还要被晦兽欺负。” 盛欢欢是个要强的人,她第一次比苏四儿早回来,之后每日都要挺到最后的警戒线才出来。 谢行止和牛传捷不好说什么,毕竟她挖矿最卖力,只能陪着。 “会不会他们还藏了一套账本,我们不过偷瞄几眼,得出的产息大概是不准的。” 谢行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很快就被离昶钰接过,“你错了,账本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里面,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每天都有打劫的,马家能允许他们把矿带走吗?” 谢少爷看商机的眼光没错,就是手段还不够黑。 “或许那些打劫的人,背后是马家的人?” 第475章 出关任务4 说出猜测的话,宋之麒呼吸重了些。 看向这一个月每日笑得地上打滚的离钰昶,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劳心劳力一个月算产息,还不如人家一眼看穿。 忍不住打击他,“那你可给我们惹大麻烦了,马家恐怕暗地里早盯上我们了。” 日日和杨虎子黑吃黑,都成过年的大肥猪了。 摸清楚了所谓“少报”的根源,宋之麒便调整了计划。 每日攒够了任务量就出来,遇到打劫的打回去便是,不能再抢,一切精力都放在找出那些打劫的那些人。 如果是马家人,他们肯定不会回石屋。 只是杨虎子、离钰昶改了性情,整日扮柔弱,打劫的人却再也没出现过。 但越是这样,离钰昶越觉得自己没猜错,那帮打劫的肯定跟马家有关系。 这日,谢行止和牛传捷跑回来,带回一个消息,盛欢欢被管事抓走了。 “盛师妹打了一个打劫的,还把人抓到管事面前,要他管管,管事直接把人带走了,还说我们想赎人,就拿这一个月的添头来换。” 牛传捷当时也怀疑自己听错了,哪有这么嚣张的,随即想起他们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但抓人要挟,实在猖狂。 “他们脑子里进了晦气了,堂堂马家这般明目张胆……” 他还没骂出声,就看见当初的那位管事带着一帮凶恶恶煞的人进来了, “这一伙人,天天不好好挖矿,专门到处打劫,搞得其他人怨声载道,坏了马家名声,拿下他们。” 事情来得太快,连商量的时间都没有,屋里的人为了不被抓纷纷反抗。 一时石屋内外金光闪闪,人仰马翻,一片狼藉。 看着被抓走的小伙伴,没进屋的苏四儿猜到也许是他们身份暴露了,作为唯一逃出生天的自己,该怎么办。 这时,空耳叽了一声,站在她肩膀,扯她额前的碎发,指着私宅,意思太过明显。 苏四儿做了个毒箭射来的动作,这小东西又叽了一声,自己跑上墙头消失不见。 苏四儿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它就是没出过门,对什么都新鲜,脚下已经腾空,准备救猴。 空耳又从正门跑了出来。 竟然不怕那“门神”的毒箭,苏四儿高看了它几分,想起这家伙似乎就是因为带坏了福兽才被赶出来的。 见它在自己面前抓耳挠腮,便顺了它的心意,又往墙头奔去,看来里头有什么东西。 跟着空耳走,一切无事发生。 苏四儿边记下地形,边分析地牢可能在的地方,不知不觉就走到一处墙边。 前头没路了。 “叽。”空耳见苏四儿看过来,直接撞墙跑了,有了第一次经验的苏四儿立刻学了去,头上瞬间鼓起一个大包。 真是欺负哑巴不会喊疼,痛死人了。 刚建立的信任没了。 抹了药膏,她抱臂守在墙边,空耳半个时辰都还没出来,八成是找到它看似的宝贝了。 兀自出神,一声“叽”又给她拉回现实,低头就看见空耳嘴巴身上粘的碎屑。 苏四儿快速给它身上清理干净,消除痕迹,带着空耳去了一处早就瞄好的地方躲起来,她突然觉得这件事可以利用一下。 它去的定是藏着的福矿库房了。 这家伙抄了人家老巢,保不齐天亮之后送矿石过来的人就发现了异常,只要跟着他们,不愁找不到账本和地牢在哪。 良久,一声急促的哨声将打盹的苏四儿吵醒。 她睁眼一看,墙边已然站了二三十个人,都是马家的,有个小管事正来回踱步。 见到匆匆赶来的大管事,也就是给他们宣布规矩的那人,立刻哭丧着脸跪了下来。 “十三爷,小的三更照例入库,一进去就发现库房的矿石全都没了,也不是全都没了,就是那批特殊的没了。” 那么大个库房,能堆上半年的产息,全没了。 马十三犹不信,举着令牌对着墙碰了一下,便消失了。 不到一百息,他便怒气冲冲地回来,库房倒不至于真的空了,但宝贝的紫晶矿被偷光了。 这可是家主叮嘱了要送走的东西,他最好是找回东西再去禀告,讨了一顿打就能了了办事不力的罪。 关于去向,马十三心里有谱,除了风云谷的小孩子,不做他想。 来的不是斩福司,他连马家的供奉都不必请。 “这人带走了这么多的矿石,定然还在宅子里,说不定正躲在暗处看着我们,你先带一波人搜一圈。” 苏四儿借着黑夜,悄悄跟上马十三,他离开的方向并不是来时的方向,兴许这人打算去地牢问情况去了。 她猜,这人肯定想的是,刚抓完人,库房就失窃了,问题一定出在那帮人身上。 两人想法不谋而合。 跟着马十三,苏四儿确实见到了她的同伴们,不过那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眼下,她被迷幻阵困住了,正在胡寻摸出口。 地牢里,盛欢欢掬起一捧水,闻了闻,感觉自己浑身臭死了,又臭着脸用灵力灭杀上头的浮藻。 这个动作她做了几百次,每次只要一停下来,她就感觉有东西在身上爬动。 “这水又不是真的水,你这么做累不累啊,不就是痒一痒嘛,有什么过不去的。” 杨虎子看不明白怎么一大块石头和发光石叠在一起,竟然令他们有置身水中的感觉,他碰了碰宋之麒,“你快想想办法啊。” “等着苏师姐来救。”宋之麒见他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不由得感叹心大福气大。 他没有本事,更没有办法。 “这幽冥石也是马家福矿的一种,但它比较奇特,虽说水是假的,但浮藻是真的,若不及时掐灭,你就成了美男鱼了。” 一边偷听的盛欢欢对宋之麒的办法很失望,对苏四儿也不指望,“我们还是等着斩福卫来救人吧,苏师姐根本连大门都进不来,我宁愿她逃出去找霍师兄去了。” 石门开启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小丫头,这般体谅你的师姐?可惜天不遂人愿,你的好师姐没搬来救兵,现在正陷入前头的噬心阵,比你们早一步下黄泉了。” 盛欢欢更沮丧了,看着齐家兄弟互相灭浮藻,有些来气。 苏师姐,好糊涂。 马十三本来也没想到有人跟着自己,只是在开地牢的时候突然防了一手,用上了买来的高品阵法。 “你们身份不一般吧,说出来历,或可免你们一死。” “知道我们不一般,还敢这么对待我们,知道我们是谁吗?我告诉你……” “我不听!” 他们的身份早就漏了痕迹,前些日子矿洞的管事就递上了一份名单,正是风云谷的新秀的名字。 狗屁新秀,不堪大用,苦哈哈采矿一个月,最后还不是栽在自己手里。 马十三突然拉动机关,所有人上头的发光石增加,相应的浮躁也开始增加。 不好的预感浮现。 盛欢欢看到手臂上起的一排鱼鳞,她恨恨地瞪了一眼马十三,一刀削去那处皮肉。 “反应真快,定是出身名门,见识深广,沦落到此地挖矿,其中必有蹊跷。” 是个狠人。 他狠狠拍下第二道机关,满意地看着所有人脖子上的鱼鳞。 “拿刀割啊,怎么不割了?” 手臂能削,脖子可不敢。 正当他笑得阴险狡诈之时,一道长鞭将他打飞,马十三翻滚着爬起来,回头一看,认出这就是那个逃走的女子。 “你是风云谷哪位上人?” 正犹豫砍不砍脖子的盛欢欢这下气疯了,“你既然知道我们是风云谷的人,还敢这么对待我们。” “不奇怪,他肯定是做了坏事,心虚,”杨虎子摸着脖子上的鱼鳞,故意炫耀,“老大,你看我快变成了鱼。” 齐若宁没好气道:“我猜你脑子现在一定在想清蒸还是红烧,师姐,我相信你一定能干掉他。” “这点我站这个坏东西,师姐,要不你还是去搬救兵吧。”盛欢欢受够了这两个走到哪里都能斗嘴瞎开心的家伙,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处境,再不出去他们变成了鱼。 没水的鱼能活吗? 马十三见苏四儿只管盯着自己,她的同伴争论也从不回一句半句,心里已经断定这女子破阵纯靠瞎碰,又按下一道机关。 鱼鳞已经爬到了脸上。 他带着挑衅看向三丈远的苏四儿,“眼睛大,你能瞪死人不成。” 第476章 出关任务5 四目相对。 心神连接终于建立,苏四儿的气息稍微平缓一点。 眼睛里的金光如一把钩子破空勾住了马十三的眼睛。 在盛欢欢等人惊异的眼神中,马十三走向苏四儿,杨虎子大叫了一声“老大小心”,又在下一息紧张得差点拔了自己脸上的鱼鳞。 嚣张的马十三居然跪了下来。 只见苏四儿嘴唇微动,马十三便起身走向先前的位置,操控起机关。 数十息之后,其余八人全部获得自由,再也不用憋屈在假水牢里。 马十三做完这一切之后,又重新跪在苏四儿面前,他的神魂完全不能自主,沉浸在苏四儿为他编织的梦里。 这人最大的心愿就是离开福矿,但他手里沾了很多闲师的命,抢劫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在马家家主同意这个法子之前,他就已经偷偷这么做了。 【福矿里专门抢劫的人是马家的吗?】 “是马家的人。” 【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攒福矿送走。” 【送到哪里?给谁?】 “劫无州,不知道。” 【送我们从后门出去。】 “是。” 苏四儿略微有些遗憾,以她出尘境的修为,牢狱囚笼最多五个问题,便不能继续了。 马十三不能杀,马家的供奉不是吃素的,而且她领到的任务是查明福矿减量的原因,可不是杀人。 藏在袖子里的空耳跳到肩膀,叽了一声,便跟上前头引路的马十三,苏四儿以灵力在空中写字提醒他们只有一刻钟逃离时间。 方才看得目瞪口呆的几人如梦初醒,悄悄跟了上去。 深山里的私宅后门,不知如何建的,一出门,就换了个世界。 直到站在繁华的远山府街头,盛欢欢都没有回过神来,“我们就这么走了吗?刚才苏师姐从那个马十三额头抽出来的东西是什么?” 师姐不说话这个毛病真省心,就是急死了他们这些人,她到底练了什么技法。 “喂,土包子,你之前说你和苏师姐回风云谷前被虐了四年,她怎么就突然这么厉害了。” 被赐名土包子的离钰昶伸出手,盛欢欢下意识就给了一福玉,凶巴巴威胁快说。 苏四儿突然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止血丹,她突然脸红了,声音转而变得像蚊子哼哼。 “她闭关了五年,师父天天带着,这么厉害很稀奇吗?” 一直跟在后头的谢行止突然出声,“师姐学的斩福司尊者的牢狱囚笼,只是斩福司尊者靠修为压制,你似乎靠神魂。” 若不仔细听,便察觉不出那点羡慕,宋之麒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被猜中技法,苏四儿朝他竖起大拇指,又将一张纸递给了宋之麒,便拉着杨虎子走了。 “师姐,这是做什么去?我也要去!”盛欢欢刚包扎好伤口,准备道谢,就看着人海中飘然而去的身影, 她一脸被抛弃的样子,委屈巴巴地看向宋之麒。 可别指望他能管住苏师姐,这里可是远山府,他们绝不是随便来的。 宋之麒对这位师妹霸道的印象挥之不去,一时对她成了温顺的小黑猫有些不适应。 “师妹,你还是凶巴巴正常些,苏师姐多年未见双亲,叫我们先回福录寺交任务,她一个时辰后就回。” 苏四儿拿着地址便递给杨虎子,叫他打听两家父母的住处。 心里却不期然地想到了魏不语,这东西也是钱串子给的,他还交代了来处,说是罗惊梦留下的。 这住处与她自李大娘嘴里打听的地址,并不一致。 谁会令嘴碎讨厌自己的罗惊梦办事,除了魏不语,不做他想。 噬心阵里,她不断经历着许三成死前的噩梦,一遍又一遍,似乎它要自己承认魏不语就是凶手,但苏四儿始终不肯松口。 她怨恨的人里没有魏不语,噬心就只是普通的阵法,根本困不住人。 她只是后悔当初如果在上章城再坚持一点,是不是魏不语就不会陷入生死场,更不会被人操控。 许师父的死,她和刘师父的错处更大。 “老大,我们为何不现身。” 杨虎子蹲在屋顶,看老大熟练地揭开两片瓦,他一凑过去,就闻到了娘的做菜手艺,忍不住摸了摸嘴角,双眼放光。 “要是现在下去,还能赶上一顿好吃的。” 苏四儿摇摇头,在他手心写上门规二字,敷衍了过去,杨虎子也就信了,他们出任务,确实不能大张旗鼓探亲,老大这个样子,她爹娘不得一起哭。 杨虎子想的不错,确实是苏四儿不想现身,说不出话来,见到了也只能大家抱头痛哭一场。 堂屋里,阖家团圆,气氛融洽,不适合添堵。 “王姐姐,今日不年不节,又叫我们家三口人过来吃饭,多不好意思。” 虎子娘客气两句,想打听原因,看着猛往嘴里塞的小儿子,叱道:“小饿鬼,跟你大哥一样。” 杨虎子听到这句话,眼泪就滴了下来。 “娘,下雨了。” “小孩子不兴胡说八道,吃饭长高,我还指望你以后找你哥去。“ 好端端的宅子里,不可能下雨。 虎子娘笑了笑,杨虎子看着七八岁的弟弟,回了句没戏。 王雪娘给虎子的弟弟分了一个鸡腿,“我们两家亲厚,在谁家吃都一样,你想虎子,这不他的朋友昨天夜里就送了福银过来,说是没办法尽孝,让我们自己操办好些。” “又来了啊,那个孩子真好!什么时候我家虎子和你家四儿也能像他一样走动自由。” 王雪娘呸了一声,“妹子,我这么问了他,他说早出来不吉利,还说最多再等二十年就能回来了。” “还好,我还活着,能等到。”十年都过去了,二十年,这到底是个什么主家,伺候皇帝的宫女都没他们做得绝,硬生生把人拘三十年。 虎子娘忍住泪意,瞥了眼虎子爹,见他笑呵呵,暗骂了句没心没肺,有了小儿子,大儿子就跟死了一样。 听到娘这么说,虎子的泪又流了出来。 虎子的弟弟又叫嚷着下雨了,这下大人不再当作寻常,纷纷望向屋顶。 苏四儿知道该走了,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爹娘,还有大姐和她的孩子,提着杨虎子就往福录寺赶。 心里却紧张了起来,害怕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魏不语真的在远山府,她一个月前看见的人就是罗惊梦,只是时间过去这么久,他们怕是已经离开。 福门追杀令下,魏不语是唯一最令人上心的叛徒,她听说净福卫一直派着人偷偷查访。 他冒险回远山府也许只是因为走直道会被认出,不得不选择了过府道,避开福门耳目,但他却惦记着自己的父母。 可是,有些耳报神绝不是泛泛之辈,他这么肯定会被抓住的。 福录寺,霍道光收到宋之麒交上的神魂拓片,塞入魂音笛,苏四儿与马十三的问话听了个清楚。 与他派人查到的消息一致。 “远山府最快获得消息,第一回出任务,好坏我不多说,你们心里有数。” 非常一般的表现,回去得跟尊者说说,多分些任务,把人撵出去,不能养得太娇贵。 又不是养花。 听到其余三府的人还没消息,宋之麒并不觉得满意,没有苏四儿这一手牢狱囚笼,他们估计要等霍卫总亲自接人。 “这是鱼鳞毒的解药,你们涂上一个月便消了,等苏月眠回来,就回风云谷吧,还有一件大任务等着你们去。” 惦记着一雪前耻的几位,怀着激动的心情回到了风云谷,准备迎接大任务。 寒山州内搜捕魏不语,无法拒绝的任务令苏四儿有些头疼。 一回斩福司,影子师兄手下的斩福卫就告诉他们几人,魏不离被魏不语救走了,只是他受了伤,至少一个月不能随意走动,跑不了。 距离受伤之日已过去半个月,斩福司把寒山州翻过来都没找到人,剩下半个月就看他们了。 所以,他绕道远山府回寒山州就是为了带走魏不离。 应该是魏去病逼迫他来的吧,这个舅舅真狠毒,斩断了他的前程,害他成为千夫所指的人,又偏偏要将他踢出来,故意暴露行迹。 到底魏不语哪里对不住他,非要将人逼死。 苏四儿躲开了其他人组队的请求,独自一人去找了影子,影子看见她,知道她来意,立刻道出魏不语是中了时八仲的茶令咒。 “时八仲和许堂主的关系摆在那里,当日就是他除了魏不语的名籍,你从时堂主那里要不到的解法。” 苏四儿愣在原地,她的确想救人。 但影子告诉她这些,苏四儿心里更沉重了,他们想要借助她将人找出来。 第477章 暗夜逃离1 时堂主那边就算攀交情,现在也来不及,而且谷里也没个牵线搭桥的人,也不是没有。 齐家兄弟就是,拜在时堂主门下,一回风云谷就被师父叫走。 显而易见,对方有所防备,她又怎么会令人为难。 她又不傻。 这般打算,她又去了一趟百宝塔。 说起来第一次知道茶令咒的存在,还是拿着师父给的贡献分,令她在百宝塔随意出入,偶然翻书知晓。 当时,只觉得找来找去都没有介绍这门技法怎么练,现在才恍然那是独门绝技。 想到李一乐掌管丹药库之后,曾大方炫耀自己和许三成、时八仲是同期,她便又去了丹药库。 “你着急上门就是为了问这个?我真是瞎了眼,以为你终于理清心思要跟着我潜心精研丹技,原来是要来害我。” 苏四儿拍了拍桌子以示反驳,又提笔写下何为陷害。 “你为谁而来,我清楚得很,但是我和许时有同门之谊,你要我说出他们的秘密就是不仁不义,这就是陷害。” 李一乐将人赶走,也觉得糟心。 做人要是惦记别人家密技,会没朋友的,所以时家茶心咒怎么个解法,在他心里是个谜。 他不知道。 苏四儿连分成许出去都没能撬开李一乐的嘴,她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悄悄绕着小道走。 想着不如偷偷去一趟闲师盟,买个消息。 正好瞧见往出谷方向去的谢行止,便悄悄跟了上去。 来到寒山州州城里,苏四儿才发现他居然不是一个人,盛欢欢、牛传捷也在。 “谢师兄,我们现在混进魏府有用吗?”盛欢欢手里拿着一朵牡丹,撕着花瓣玩。 “我买了一个消息,魏家最近夜里总有人出入。” 闲师盟做消息生意,鬼得很,为了不得罪人,话不会说透。 谢行止夺过盛欢欢手里的牡丹,“好好的花,被你糟蹋。” “你还说,杨虎子、宋之麒他们说是做任务,出了风云谷就上大酒楼去了,还防备我和老牛,他们装得也太明显了,不想干就偷懒,只有我们三个在认真做任务。” 牛传捷又递出一朵牡丹,尽量不去在意谢行止怀疑的目光。 这个人有时候敏锐得吓人,要是被他发觉自己故意捣乱,就不好了。 但盯视太焦灼,他想起了一个挡箭牌。 “苏师姐更绝,她直接躲了,这有什么?我们抓人就是,啰嗦。” 原来他们要抓魏不语。 谢行止还特地买了消息,真舍得下本钱,丝毫不念同门之谊。 跟在三人后头,不爽的苏四儿也跟着混进了魏府。 她对魏府其实比他们都熟,在夜仙崖底的时候,魏不语就给她讲小时候在魏府的故事,还有他养大的那盆双叶素兰。 他曾说回谷之后,就托人把双叶素兰送进来给她。 苏四儿没怎么费功夫,凭着记忆里的几句描述,就找到了。 站在那一丛双叶素兰面前。 她脑海里不自觉浮起他当时说的话:双叶环抱死,两心暗香知。 手就伸了过去…… 躲在暗处的仇霖想要出手偷袭苏四儿,被罗惊梦死死拦住,“你忘了小长老怎么说的,遇到惹祸精不能动手,我就是过来监视你的。” “罗惊梦,你就是这么当镇楼的,这位尊者高徒都闯到魏府找人了,她铁定想来追杀小长老,不念旧情。” 说不过,又不能看着惹祸精死。 从小就追在屁股后头跑的人,小长老要是知道该有多伤心,躲追杀都不忘拐着弯看人家爹娘。 罗惊梦选择了直接动手。 对着同伴就是一顿金光爪伺候。 脸上新添了几道挝痕,仇霖憋了一肚子气,早就想除了罗惊梦,坐稳魏不语身边第一人的位置。 回击也是毫不容情。 往死里干! 偏偏罗惊梦刁钻,不好对付。 仇霖衔恨准备执行原本的计划,又被罗惊梦瞅准时机毁了隔绝动静的灵壁,想提醒苏四儿。 这个拖后腿的! 灵壁碎裂抛飞之四面八方,苏四儿躲过一块碎片,后背又来一块。 有人直接扑着她滚到了一处假山边。 她回头,这人只有一张脸显露出来。 宋之麒。 何时来的,自己竟然一点没察觉。 “这是解茶令咒的法子。” 宋之麒似乎猜到苏四儿在想什么,略显无奈道:“之前从未分出胜负,我想着他日相见定要一战,若是他不在了,我会抱憾终身。” 所以,茶令咒不解必死吗? 胸口陡然沉闷了起来,苏四儿将那张字条攥得死紧,想象中魏不语此刻濒死挣扎的样子, 又烫手似的松开,怕碎了。 其实哪有这般易碎,这种带灵气的纸除了灵火焚烧,根本无惧其他。 她想叫宋之麒赶紧走,却听到一阵慌张的喊声。 “快来人啊,这里有……救命。” 是盛欢欢。 估计碰到魏府的人了。 苏四儿藏下字条,赶过去。 谢行止、牛传捷已同罗惊梦和仇霖缠斗起来,没出几招就落了下风。 修为差距带来的压制。 新仇旧恨,苏四儿不得不现身了,飞身甩鞭直冲仇霖面门。 “自寻死路。”早等着人,仇霖轻轻一甩就化解了,只是牵动脸上爪痕令他有些不适。 盛欢欢被他系住了脖子,见苏四儿现身,原本灰白的脸都明亮了,“苏师姐,快让他跪下。” 她记得当时那个马十三乖得和狗一般,就差条尾巴了。 “这女子疯了!” 仇霖能跪苏四儿?再等一百年还差不多! 罗惊梦正听着谢行止阴沉的小曲儿,偶尔回击一下,消极对抗。 见惹祸精鞭子对准仇霖,颇为满意,对着盛欢欢,只觉得她比谢醒梦差远了,拿鼻孔看人。 盛欢欢不怕死又瞪了回去。 苏四儿心想自己哪有这本事,马十三比之仇霖终归差远了。 两人对招数十,盛欢欢的脸又暗了下去。 苏师姐败了。 她认清现实般地垂下眼,手却不住地拨弄着脖子上的珠子。 “罗惊梦,磨蹭什么,还有心思听曲,赶紧抓了他们找风云谷要解药去。” 仇霖一手掂量着,觉得筹码不够,看见消极怠工的罗镇楼就来气,他们若不主动现身,这些福徒根本找不到人影。 “仇霖,你想得未免太美,风云谷不吃这一套,给我上。” 关键时刻,影子带着斩福卫赶到。 罗惊梦自知不是对手,一道灵力将谢、牛二人推了回去,眼睛在苏四儿身上转了一圈,笑吟吟替僵持的仇霖出主意。 “把那个脾气暴躁的蠢丫头丢过去,就要惹祸精,刘清明肯定舍不得她死,小长老有救了。” 他嚣张地看向影子,背地里悄悄传音苏四儿要她配合准备逃走,苏四儿别过脸,直接踢了仇霖一脚。 她才不走,她要救人。 稍一犹豫,人就被仇霖抓住了。 盛欢欢被丢了回去,了解她脾性的谢行止和牛传捷即刻将人拖走,免得她破口大骂激怒了对方,再当人质。 再生气,也不得不承认手里这丫头或许真有用,将唯一的人质束缚得更紧,仇霖对自己的同伴一点好脸色也欠奉,“你早同意我的提议,哪还有这些狗腿子的事,你自己收拾,我先走了。” “影子,记得准备好解药,明日接人。” 仇霖扛起苏四儿遁走,留下罗惊梦独自扛起一切。 他当然不会费灵力,略微一两招就跑了,影子那边也没有丝毫要追的意思,带着人很快离开了魏府。 作为主人家的魏府更妙,闹得再大也跟聋了一般。 这是一处幽深之地,光是站着就感觉一股寒意,好在苏四儿心里的火热将之驱散了大半。 见到魏不语,她的眼泪不自觉就滚落。 茶令咒在他手上留下了可怖的咒纹,颜色已经由初时的嫩绿,过渡到青绿。 没有解药的话,等到黄绿,他便要死去。 比起五年前,他已经成了青年模样,眉宇沉稳中有一抹轻愁,苏四儿想要伸手,却被魏不离不客气地打断。 “又是你,惹祸精,要不是你拉着他上禁山,会出后来这些事情吗?现在又巴巴追来,你是想要我们兄弟两个都死在这里吗?” 魏不语也看着苏四儿,等到现在还没听到大眼唤自己一声,她真的变哑巴了。 他从不后悔当初的跟随,何况,她未必是来害他的。 “魏不离,当初上禁山是我的选择,与大眼无关,她这般狼狈被仇镇楼抓回来,怎么会是来追我们的。” “从小你就袒护,把自己的名声搞臭了前途走绝了,还在袒护,她被抓也是因为出现在魏府,你还觉得她无辜吗?” 苏四儿觉得自己不算无辜,至少她拒绝罗镇楼的好意,是想见救人,顺便见他一面。 如果能开口说话,她一定不会任由魏不离这般嚣张,而是会说都是你的错,你要是早点跑了。 他怎么会因为救你暴露自己。 “这次要说错,该是小楼主的错,你要不犟着非要去福兽园,就不会遇到时八仲。” 被指责的魏不离,突然也变哑巴了。 第478章 暗夜逃离2 赶回来的罗惊梦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摆脱掉影子,站在外头听魏不离指责惹祸精。 他绷不住了。 两只黑猪也要比一比,真是笑话。 魏不离黑,但他老爹更黑,黑猪精。 老楼主对小长老来根本就没安好心,这回回去就该进行行那二十年大计了。 “罗镇楼,你以为我想离开吗?隐名埋名,当个叛徒。” 好大的福气! 李家的事,魏家这回没有出头,以前都是“死人”的债,早撇清了。 魏不离没有被波及,加上他的嘴巴毒,没人敢欺负,天天跟福兽一起逍遥自在。 突然有天来人跟他说,他爹要带他走,多恐怖啊。 爹这种人根本无法接受平庸的儿子,叫他回去准没好事。 他也反抗不得,“我真倒霉。” 苏四儿这一上山,为风云谷送出去了两个叛徒。 “好,你倒霉,怪你爹去吧。” 罗惊梦看向身后激动的仇霖,“你光知道放狠话,明天到底怎么布置是不是得去看看。” 时八仲下的茶令咒,反击当然要戳他的死穴。 仇霖早把这个计划跟罗惊梦提过,听他提醒,也觉得须再查验一番。 “小楼主,这个惹祸精就交给你了,千万要看好。” 魏不离霎时对着苏四儿冷哼。 等这处地方只剩下三人,他便趾高气昂地背着手,绕着本就无处下脚的地方打转。 “苏四儿,苏月眠,你也有今天,现在魏不语躺着,想袒护你也有心无力,你要死了,哼,不想死,就求我啊。” 神经病,苏四儿在心里骂了一句。 将人撞开,奔到魏不语身边,对他扬起笑脸,将手递了过去。 碍眼。 离得一丈远的魏不离立刻护崽子一般,将她推开,“你怎么不说话?哑巴病还没好啊,是在生死场被人暗算的吧,活该你那么高调。” 不是生死场。 魏不语清楚地记得大眼当时撕心裂肺的喊声,对自己做下那种事的痛不欲生,一定是因为当时太伤心而说不出话。 “不离,我有话跟她说,你先出去。” 这回轮到苏四儿给老对手一个得意的笑。 “走就走。” 魏不语半躺着,见她双眼一直含着泪,心里抽痛。 对往后要面对的日子更是厌倦,狠狠将之清楚,又开始劝大眼走。 “魏不离嘴巴坏,但他心里明亮,会装瞎,大眼,你现在就走。” 苏四儿将他的手摊开,放上那张字条,魏不语抹平整一看,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 时八仲的茶令咒乃家族秘技。 时家在寒山州不起眼,但在世俗却是举足轻重的大族。 时,乃大衍朝皇族的姓。 要解茶令咒,得去他家的祖皇帝陵走一遭。 当年他靠着苏四儿借走的一堆书,其中一本就是关于各家族秘技的破解。 时堂主虽立志为好友报仇,也并未逼他到绝路。 他有本事就自己去闯陵。 “大眼,你故意被抓,就为了给我送这个,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你走吧,仇镇楼心思狠辣,明日就算要到了解药,他也不会放过你。” 苏四儿紧紧抱住他,心里却在害怕。 他赶不上取解药的时间,大家的努力就白费了,便递上一个白瓷瓶,塞在他的怀里。 李师父悄悄塞的延咒丹,他还是有自己一本账在。 出谷之后,苏四儿摸到了心里好受不少。 “又是从丹药库求来的吧,大眼,谢谢你,但我确实对不住许堂主,我该死。” 苏四儿没有说话,一直抱着他,心里却发誓要找出那团灰雾,替他洗清罪名,也替许师父报仇。 “其实我也很委屈,但我没有选择,你今天来救我,我便知道自己不算最委屈的了,至少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一个我努力靠近的人,她不想我死。” 他站起来,将苏四儿的手握在手心,心里却觉得十分满足。 以前也曾拉过,却不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于时光的短暂。 可惜,往后不会再有了。 魏不语深吸了一口气,将苏四儿整个人撕开。 “你真的该走了,仇镇楼计划要毁了青瓜园、幽兰池,你快赶回去报信。” 苏四儿呃了一声,不知他如此虚弱,又是哪里来的力气,说些听不大懂的话。 “那是我们的从前,绝不能被毁,大眼,你明白吗?我曾经住的地方,房梁上有一件匣子,我希望你取走。” 不过就是五年没见,说个话简直没完没了。 罗惊梦没了耐性,故意制造动静,将贴着的两人惊开。 “小长老,我知道你聪明,”他又看向苏四儿,“还有你,带来了救命法子。” 现在还不是生离死别的时候,真黏糊。 他掏出一个鸡腿,递给苏四儿。 见她接住了,总算不觉得尴尬了,这才说出自己的计划。 “惹祸精,现在有一件更要紧的事,就是你,要带他去取解药,等这个麻烦东西没了,你们随便找处地方逍遥快活,不要回来了。” 魏不语的眼神突然犀利地射向罗惊梦,“让她走。” 舅舅找不到人会发疯,罗镇楼就成了泄火的泥,被人践踏至死。 “不行,”罗惊梦适时看向苏四儿,挤眉弄眼,饱含期待。 苏四儿不负他所想,绕过罗惊梦走几步,又一个箭步回头,劈晕了魏不语,将之揽在怀里。 “我直说吧,他不想解咒就是在等死,因为不想回到平都死在自己的亲人手里,魏去病没死你知道,但你知道他想做什么吗?他要换魂,看中了小长老。” 也不知谁提供的法子,从小就存着这等阴毒心思,他真恨自己晚了这么多年才知道。 就连被换的本人都比他早。 他从苏四儿抢过魏不语,抱了抱,像是在告别,又轻轻地将人放在苏四儿背上。 这才放心地拿出那件隐形披风,“背着他走,不要被所有人找到,我会在各处伪造踪迹,助你们脱身。” 世俗找人并不方便,只要解咒成功,就是天高任鸟飞。 “这福道,根除不了人性的恶,为了长生,照样尔虞我诈,六亲不认,你们何必要陷入这摊子淤泥地。” 突然被委以重任,苏四儿有些懵,离开师门吗? 她的犹豫被罗惊梦看在眼里,小长老的心思,喂狗了。 罗镇楼怒了,鸡骨头咬得咔咔响,心酸的话同渣渣一起吐出。 “你是瞎子吗?他从小就喜欢你,现在要你救他一命,你都不肯吗?你要是舍不得这福道,大可以替他解咒之后,再抛弃他,依他的性子,不会赖着你,我要是能走,就自己去了,可是你打得过仇霖、魏去病的人还有九龙教吗?” 愤怒令罗惊梦脸上的斑点都变大了,要不是为了见她,自己早就劝着小长老去劫无州了。 苏四儿被骂到低头,奈何就是开不了口,又不想轻易点头。 解咒要紧,她先不计较了。 早已被爹要换魂魏不语的消息,炸晕的人,终于在两人走了之后,得了开口的机会。 “罗镇楼,你就是故意让我听到,我爹真是那样的人吗?” 他虽问了出来,但心里早已相信。 不然当年他为何死得那般痛快,又为何仇镇楼一直在生死场…… “魏不语杀死许堂主这事,也是他策划的吧?” 罗惊梦挠挠头,“不知道,但他换魂这个计划的确是真的,我先走了,剩下的戏,该你编了。” 要走光了吗? 魏不离的心一下子就变得沉重起来,不是因为父亲的冷漠,也不是因为天赋不济,而是因为他第一次认真地希望魏去病去死。 他早就该死了。 最好拉着李千秋一块。 不然两个破族灭家之后还会带给这大衍之地更多苦痛的记忆。 “你捆住我,再扇我几巴掌,最好打出内伤,不然仇镇楼没这么好糊弄。” “这可是你要求的,我觉得可以再改改,比如禁灵?” 最后被吊着的魏不离满脸痛苦地喊出临别的最后一句话,“我也不想毁了青瓜园。” “我知道了。” 除了仇霖这个被魏家从小培养的人,他们都是风云谷长大的。 谁也不愿意自己的记忆被毁。 斩福司的影子,应该已经看到他留下的消息了。 影子确实看到了, 不过他倒是很欣赏纸上的留字,眼睛盯着盯着就入了神,直到尊者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才得以清醒。 “罗惊梦除了爱吃,书道天赋极强,性子散漫又傲狡,这一手字尽显其才性,就是走错了路,不过他没什么坏心思,这件事你去办,要承他的情。” 天光大张之后,影子才带着斩福卫,还有一批值守官,去往传福堂准福徒居所挖出了埋下的东西。 喝了一夜露水的仇霖悠悠醒转,看见斩福卫的动作,哪有不明白的,赶回藏身的往生池地牢。 “仇镇楼,快救我,我没有灵力,这里好冷,我要冻死了。” 魏不离的眉毛上结了霜,知悉这处古怪的仇霖不敢再耽搁,抱起人就往谷外逃去。 罗惊梦,你在找死! 第479章 暗夜逃离3 往生池的阴寒若无灵气抵御,必将侵入神魂。 小楼主刚被救出来,就成了傻子。 他把个傻子带回平都,也是在找死。 “罗惊梦,你想救人就直说,我不会拦着,甚至还会帮你,现在摆我一道,结果令自己走上死路,真是蠢透了。” 仇霖将人带回魏府,又秘密请了魏家大长老安排心腹救治,他则前往闲师盟传了今夜之事,将罗惊梦描述成叛徒,并请命将功补过。 没等回应,又委托闲师盟下暗花令,不找到人誓不罢休。 逃跑之路很顺畅。 苏四儿将自己和魏不语简单装扮一番,登上了闲师盟的飞舟,用的还是罗惊梦给的特殊令牌。 无人在意他们要去做什么。 十天之后,他们下了飞舟,苏四儿怕魏不语不同意,给他服下自己带的延咒丹。 这丹药本就是通过昏睡假死延缓茶令咒的发作日期,省了苏四儿烦恼喉舌不便的短处。 不然,两人吵起来,她毫无还嘴之力。 还要打晕他几次,自己想想都觉得过分了些。 时家祖皇陵,在远山府与白云府交界处的小县,宁县。 很不起眼。 时光太过漫长,沧桑巨变,平头百姓大多不知道这处地方竟然同皇帝家扯上了关系。 出发前苏四儿一片茫然,不知具体所在,临上飞舟才问的家训,慢慢地每日一问将皇陵的位置补齐。 到了宁县,苏四儿被拦在了城门口,皆是因她拿不出入城凭证。 大概没经历过这种被拦住的事情,苏四儿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想不起花福钱编个假身份。 一直呃呃呃装可怜。 比划半天,才知道哑女要入城求医,守城的士兵见此,有心想要放一马。 旁边的同僚提醒他,新来的县首凡事较真,到处都是眼线,有时还易服出游。 不按规矩办事的人,最后都用差银填了规矩。 上月扣过几百个福钱,士兵脸上闪过挣扎,“她是个哑巴,丈夫又昏迷,不像个坏人。” “谁知道是不是装的,白云府最大的县,最近刚有一起年轻女子利用美貌骗财杀人的大案,一下子祸害了二十多个人,至今不知是死是活,你好好想想。” “你说怎么办?”士兵问道。 他的眼睛却没离开苏四儿,谈不上美貌,但盯着人不喜不怒。 自己以为她是哑女可怜,现在看,有些想当然了。 如此气势有点像打过仗、杀过人的。 “按规矩办,非无入城凭证者,先投入县衙大牢,交代清楚来历身份才能出来。” “是不是过分了些,她丈夫还等着看病呢?” “她是个哑巴,男子又昏迷,你怎么认定他们是夫妻?这等含糊不清的事情,还是交给县首大人去办。” 苏四儿本要退回去,等天黑宵禁之后再进城,听到要投入大牢一个月,蓦然眼睛亮了,甚至还对着出主意的人不住点头。 省钱了,还不必风餐露宿,仗着隐形披风躲人家的柴房。 “原来是个傻子,日后怕是要进慈幼院了。”那个讲规矩的守城士兵也消了最后的不忍心。 他这是做好事。 一进大牢,苏四儿抖了抖干草,撒上防虫鼠的药粉,将黄披风拿出来铺上,安置好魏不语。 又掏出炼丹炉和灵肉煮上,特意加了灵壁隔离,免得散出气味,这才有空打量隔壁。 二十来岁的男子,不知犯了何事,苏四儿判定他无凶恶之气,就不再关注。 对方却问上了她,“不知姑娘因何入的大牢,也是因为家里吃不饱饭吗?” 苏四儿愣了一下,吃不饱饭就能进来坐牢。 对方生得斯文,就是衣衫破旧了些,旁边的干草上还有一本书。 穷秀才。 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发出呃呃呃的声音,她便倚靠在墙边坐下。 对方意外得知她是个哑女,又见她丈夫一直躺着不动,顿时心生怜悯。 “胡大哥,这新来的邻居又哑又病,你可不能克扣人家的补贴,否则我就去见县首。” 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苏四儿定睛一看,竟是拿着朴刀的衙役,他身上挂着好几串福钱,走起路响个不停。 “县首大人有令,怜贫惜弱,我岂敢不遵,倒是你,今儿起,每餐只一个馒头。” 秀才将牢门推得哐哐响,见苏四儿看过来,又停了,质问那衙役,“你连这点也要贪?” 衙役摸着腰上的福钱,眉头皱了起来,女大王镇着宁县,他哪里敢伸手。 腰上的铜钱都是每日的采买钱,一个都没敢动过。 吃饭都是他儿子送,再守规矩不过了。 “尚秀才,这是县首大人的吩咐,你这半年老是找事,月月蹲大牢,一被提审就欣喜若狂,我算是咂摸出味了,你完了。” 衙役给了秀才一个古怪的眼神,又走了。 不到一刻钟,就有老叟送来一份有肉有菜的牢饭。 苏四儿瞥见秀才偷偷打量的目光,像是要隔空吃掉这份“美味”,将饭菜递了过去,只留下个馒头。 “这怎么好意思?” 秀才吃着猪肉,虽有些骚味,终归是肉,饱餐之后才道:“娘子,不如我替你夫君叫个医师,县首大人的侍女,这里不光吃住免费,看病也是。” 苏四儿飞快摇头,这等便宜还是算了,心里判定这人好管闲事,晚上若有动静必会警觉,还得防一防。 子时,连巡逻的衙役都不走动了,苏四儿才披着隐形披风偷偷溜出大牢,半个时辰后,来到东城外百里的一座飞瀑前。 家训里提到,飞瀑内即是皇陵所在。 苏四儿顶着头猛冲入飞瀑,不过五息就被弹了回来。 她试了三次,果断放弃。 刚打算问家训如何进皇陵,肩膀上添了重物。 “叽”的一声,空耳就消失在夜色中,正是飞瀑的方向。 苏四儿期待空耳回头带她一起走,但等来的却是陵卫。 “何方山兽,擅闯皇陵。” 一声暴喝,好几个黑甲大汉现身,长矛戳穿每一寸土地。 无果后,才离去。 藏在隐形披风里的苏四儿,心里不住感谢空耳。 若没有它,自己不知还要转悠多久,她跟在陵卫后边,越走越心惊。 他们竟然消失在参天古树之内。 飞瀑不是入口,距此三五里的深林才是。 从树洞中钻出,又是一方天地。 深入内里,祖皇陵寝的规模这才显出皇家的气魄来。 陵风扑面,她只觉得冷飕飕的。 苏四儿要找茶令咒解药就是时家第一任皇帝墓前的香灰。 她仔细布下灵壁,隔绝了声音,这才登上高处,取走了香灰,想了想,又拜了三拜。 家训说,如果机关没有启动,就代表时家祖皇不予追究。 苏四儿心里极为忐忑,她只有一夜的时间,如果被困住,大牢那边迟早会暴露。 默数了五十息,下完了台阶,撤了灵壁,苏四儿重新罩上隐形披风准备离开。 “叽” 空耳这个时候发什么信号? 听在苏四儿耳中不亚于轰雷声。 “有人闯进皇陵了,闭生门,开鉴天镜!” 苏四儿暗觉不妙,隐隐感觉隐形披风的克星出现了。 正对陵墓,天上突然升起一面四方镜,一团人形金雾尾随陵卫。 从她登陵台,取香灰,拜谢,一切清清楚楚。 “拿下!” 陵卫统领一声令下,苏四儿的去路被堵得死死的,又有鉴天镜,她根本出不得。 眼看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一道飘渺空灵的声音响起,“既是福道之人,又心怀敬意,祖皇之灵恕你,今夜便罢了。” 陵卫顷刻收退。 苏四儿收了飞刺,为感激此人救困,随手灵力打出“多谢”,飞速离开。 回到牢房,天未大亮。 苏四儿将香灰投入炖肉中,用匕首搅了搅,这才扶起魏不语喂他服下。 香灰,其实是时家的万年古茶树的枝干,被削成薄片焚于陵台前的灰烬。 只因祖皇临死之言,要古茶树陪伴他万古长青。 至于茶令咒则又有一段故事。 入福道的后辈拔了万年古茶树,不知道移植到了何处,但每年会送上足够的薄片回皇陵。 所以陵卫有福道中人,并不稀奇。 真是孝顺子孙。 第480章 暗夜逃离4 五次灵肉汤服下,离他们坐牢的日子已将近一月。 魏不语手上的茶树纹枯死,人也醒转过来。 日日蹭着他们吃食的隔壁秀才已经胖了一圈。 用衙役的话说,福气都堆到脸上了。 不过此人不在乎,吃完秀气地用一方白帕子擦了擦嘴巴。 他是个记恩的,吃了一个月的好餐食,必须要回报一二。 “明日,我们就要被提审了,真舍不得贤伉俪,吃了你们这么久的饭食,不如出去之后上我家坐坐,卫兄台胸中文墨浩瀚,若日日与我参研备考,岂不快哉。” 来得此处,定是有久居的打算。 醒转的魏不语颇为无奈,对大眼为了省事打牢房的主意,更是哭笑不得。 听得对方邀请,爽快应下,去不去另说。 “尚兄,小弟有一事不明。” 魏不语想请教的是没有入城凭证,他们会如何,又将自己与未婚妻逃离兵祸的事细细说了。 尚仁智没有怀疑。 如今各府间确实常有兵祸,只宁县特殊,不及兵祸,但入城必须要有入城凭证。 尚秀才拍着嘟嘟的脸保证,有事就叫他瘦回去。 隔了一刻钟,大概想着自己说得太绝对,又补了句实话。 “不用怕,最惨不过是挨上五十板子,只要县首大人不追究,你们补上户籍,就可在此地安居。” 魏不语没有言及他们无意定居之事,借口劳累就躺下了。 等到夜深人静之时,两人手牵手出了大牢,就往城外飞去。 “大眼,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苏四儿指着湖水,做出一个叉鱼的动作。 魏不语忽然想起,自己在夜仙崖底听她说小时候很少吃鱼,都是拿出去卖的。 当即答应以后要带她回家乡玩个够。 说出的话,是得兑现,魏不语拿出自己的剑,开始叉鱼。 为了表诚意,他没用灵力,苏四儿也闲不住,看魏不语笨手笨脚的样子,颇为嫌弃,又赶过去帮忙。 往湖里撒了一种香粉,飞身甩鞭,朝岸上扔了好几条鱼。 “大眼,还是我来,我亲手为你烤。” 魏不语的农技天赋不错,连带烤鱼也十分美味,这个手艺有口皆碑。 只是两人各吃了一条就放下了,鱼太肥,苏四儿打算往深山走一走,消消食。 “灯笼虫,大眼,好多灯笼虫。” 一片澄澄的萤光之中,两人躺在地上。 魏不语悄悄牵起苏四儿的手,仰望着漫天星辰,只觉得天地间再美的景致也不过如此了。 他好像被放出牢笼的山兽,畅快地呼吸山野的气息,没有灵气混杂其中,却觉得无比心安。 大概是有喜欢的人在身边。 “大眼,谢谢你,带我来体验这人间烟火,前晚的灯火,昨夜的馄饨摊,今晚的烤鱼,我很满足。” 苏四儿握紧了他的手,要分别了。 他不会放任罗惊梦替他去死,茶令咒解了,便要回去。 而这也是自己将人带走的原因,她了解魏不语,正如魏不语了解她。 他们都有自己放不下的事情,选择就此隐入尘烟将会成为未来的遗憾。 “我要去劫无州,投一户人家,改头换面,他日我们福寿山再相逢。” 劫无州一直挂在罗镇楼嘴边,如果他逃跑,定是那处。 苏四儿还在犹豫,但始终没有全盘托出。 在去魏府之前,其实她已经替他想好了出路。 便是以百万贡献分作保,换他回风云谷,以斩福司暗卫的身份存在,他们一起联手找出当日潜藏的九龙教真凶。 刘师父当时知晓这个打算,没有反对。 苏四儿刚鼓起勇气用灵力道明自己的想法,便有一连串人自湖边经过,她觉得很不对劲。 宵禁时分,这么多人出城,难道是城内出事了? 好时光被迫中断,魏不语有一点点不开心,他驱散了灯笼虫,却反对他们管这事。 “大眼,我们乃福道之人,不可随意插手俗世事务。” 门规里确实有这么一条,苏四儿顿时没了探究的心思。 暗卫之事日后再提。 魏不语话已经说透,待明日过审之后,他们便会离开此地,各奔东西。 次日,尚秀才被押走前,笑得特别傻气。 苏四儿早已猜到他心仪县首大人,每回变着法子入大牢,不过就是为了过审时和县首大人辩上一回。 用口舌惊艳县首大人,俘获她的芳心。 对此,苏四儿不想评价。 一刻钟后,衙役又来提人,这回是他们。 魏不语同人打听尚秀才如何,衙役说他公堂冒犯县首大人,被打了二十板子,送回家里去了。 看来是惊吓。 “不过,他疼得要死,还不忘为你们作保,你们回去以后要好好谢谢他。” 魏不语和苏四儿被带到公堂,刚行完礼,苏四儿才发现上首竟是自己的三姐。 “你们为逃兵祸来此,本该送回军府衙门发落,念在你们一哑一病,又有本县秀才作保,罚你们城外柴役三月,每日向慈幼院交十担干柴。” “大人,可否改罚福银,我体弱多病,每日恐凑不齐这么多干柴。” 三个月时间太长,魏不语觉得他们等不起。 上首的苏月龄不觉怒起,体弱也能捡干柴,对两个人来说,这已经是最轻省的活了。 但看在哑女的份上,她还是多费了几句唇舌。 “柴役不可更替,你躲兵祸为家,逃兵役是真,今日不过小施惩戒,你张口便以福银易之,想来你逃兵役也是因为府军衙门不收福银,你可有想过贫寒之子该如何,来人,将之遣送回府军衙门。” 苏四儿瞪了魏不语一眼,不会编故事就不要编,就算说他们私奔也比这好,但她没想到这个家伙也想到了此处。 在魏不语这里,被遣送更不成。 “大人容禀,我和娘子乃是私奔于此,并非逃兵祸,更无行贿府军衙门之事,我提出福银易柴役,也不过是为我家娘子着想。” 此话一出,苏四儿颇为不自在,猛地松开了手,离他远了几步,又悄悄捧住脸,似在躲羞。 这些人的目光好像对她很不友善。 魏不语撩起袖子,手肘的关节以奇怪的姿势凸起,底下还挂着大肉瘤。 堂上有作呕声,有人看向哑巴苏四儿,忽然觉得他们很相配。 先前那种凭她也配的愤恨感消失了,世间哪有富家公子带着哑婢私奔的道理,原来都是不祥之人。 “小人自幼身患怪疾,手骨不正,干不得重活,判下柴役须娘子操劳,我心甚愧,原想与她在城里做点小买卖挣得福银,换她少吃苦。” 苏月凛狐疑地看向下首的人,府军衙门近来无人逃兵役,名籍中也不曾有卫十六这个名字。 她之所以要关足他们一个月,便是他们的名字实在过于敷衍,与相貌、衣着并不相配。 “大人,小的有要事禀告。” 一看是自己三日前派出去的人,查失踪的人,她顿时没心思计较这两人身份,“本官同意你所求,但规矩就是规矩,三十大板挨了便可离开。” …… 苏四儿扶着一瘸一拐的魏不语出了县衙大门,他还装上了,三十大板的力道都被他悄悄转走了。 两人走出县衙那条街,被一个吃着糖葫芦的小孩儿追上,“桂花巷最里头,有人等,不见不散。” 这人除了尚秀才,不做他想。 魏不语搭在苏四儿肩上,“不如让空耳出来领路,我身受大创,实在没力气……我头好晕。” 这人竟然昏了过去,苏四儿无奈,刚挨了板子就活蹦乱跳,实在不符合他大病一场的性子,于是认命地将人背着走。 在空耳的帮助下,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桂花巷,苏四儿拍门,开门的还是那个吃糖葫芦的小孩子。 “你们太慢了,我哥在堂上躺着,等你们开席。” 两进的宅子,原本该侍花弄草的地方都种上了菜,连回廊边都搁着瓦盆瓦罐,种了调料。 “都是我姐种的,为了招待你们,今日我们家要少赚几百个福钱。” 魏不语咳了一声,“十五,我们走吧,不能让尚家平白抛费。” “都做成菜了,你们不来吃,是想要我哥打死我吗?”他憋了一泡泪,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朝着里头大喊,“大哥,你的朋友欺负人。” 久无回应,又噔噔噔跑了。 见四下无人,苏四儿将魏不语从背上摔下去,自己走在前头。 被突然抛下的魏不语爬起来,一脸笑意地追上去,“尚小弟眼睛红红的,明显哭过,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你同样年纪……” 爱哭已经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苏四儿没有理睬。 “大眼,我们吃完他这一顿,就要离开,你还不让我高兴一下吗?” 他握着一袋子福钱,“禁山的时候,我拿不出福钱,后来在平都,想起此事,专门换了一堆福钱,你要不要借,期限是一辈子。” 苏四儿瞪大眼睛,完全没料到一个人的转变如此之大,不过五年而已。 “卫公子,麻烦让一让,我有急事找秀才,”一个衙役从两人中间穿过,特地看了苏四儿,摇着头走了。 苏四儿感觉自己脸上的颜色快要赶上那地里埋的萝卜了。 第481章 皇陵异事1 清炒萝卜片、萝卜干炒腊肉、萝卜叶豆腐汤、凉拌酸萝卜,还有一道外叫的蜜鸭腿。 尚家美味的萝卜宴。 香味窜入鼻中,勉强忍住馋意的苏四儿扫了一眼,尚小弟确实没有说错,一顿几百福钱没了。 报信的衙役没吃饭就走了,说还有公事,听到这个消息的尚小弟特别高兴,热情地将人送出门十步远。 等了小半刻,也没等来尚秀才开口,苏四儿和魏不语也就埋头顾着吃席了。 大概就是单纯的答谢饭。 五个人吃完饭,本打算留下福钱就告辞的魏不语、苏四儿被叫住。 真实挨过板子的尚秀才歪着嘴,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他侧身拧成蛇状,远看就像一根胖乎乎的大麻花。 “卫兄,你看我这宅子怎么样,你要和娘子开小吃摊,我妹妹帮忙供一些菜蔬、鸡鸭,要什么她都能给弄来,你们每天只要交收入的一半就成。” 打的是做他们生意的主意啊。 魏不语觉得不行,他们还要买柴禾充役,再跟尚家一搅和,岂不是要累死自己。 再说他们也没想过真干,罚银都准备趁夜丢慈善局门口,令他们自去买去。 他的沉默,让一直吃萝卜干的尚小弟不干了。 这两人想吃尚家的白食,做梦。 他一头磕在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突然就嚎了起来。 “我哥为你们作保,就担着监督你们服役的风险,你们不会打着逃跑的主意吧,忘恩负义。” 小孩子的干嚎声和指责令苏四儿有点难看,一言难尽地看向魏不语,等着他圆谎,却忘了一开始往大牢里钻的人是她自己。 “尚兄,你若是看丢了人,会怎么样?” “剥夺秀才功名,沦为乞丐,那我只能追寻传说中的福道了,这辈子都不能有娘子了。” 尚秀才说得惆怅,脸上却仍带笑意,似乎最惨的下场也不过如此。 “苏县首最近麻烦缠身,破不了案,不久将遭举家流放,她又是女子之身,在宁县做的一切都会被上司攻击,你们私奔潜逃被她按下不报,更是罪上加罪。” 苏四儿的想法忽然就拐了弯。 【昨夜之事,我想查清楚再走。】 魏不语看向苏四儿,发现她一脸认真,大有你随意的架势。 五年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大眼还是一如既往地善良,昨夜的人出现得蹊跷,那个方向也透着诡异…… 尚小弟把两人的沉默当成了承认,他只好想出这个年纪最怕的法子,找衙门的人。 “你们坏心眼,大哥,不如我去叫二姐夫的兄弟过来将他们带回牢里,我不想当乞丐,还想有个做县首的嫂子。” 一直默默吃饭的尚二姐倒成了堂上最正经的人,似一切都与她无关,收拾完残羹,她走出门。 “哐当”一声,门从外头封住了。 一家人齐心协力,要将他们留下。 苏四儿定下主意自顾自出了门,细心将门掩好。 留下魏不语脸色一瞬间凝滞,他没有展示自己修为的兴趣,也不想用拳头压人,但关门这事,有点接受不了。 “二姐的手艺太好,小弟又颇有逗人天分,我不知不觉就想出了神,要是能融入你们家多好。” 尚小弟又哼了一声,一脸看不起人的样子,“你好假,我二姐的手艺除了我和我哥,没几个能忍受一天,谎话精。” 这顿是大哥做的。 魏不语强行捏住他头顶的小揪揪,叹口气。 “尚兄,我可没说要逃,在路上我都跟娘子商量好了,明天开始,我们便出摊卖小馄饨,还望二姐帮忙购些家什,再为我们找一位打柴郎。” 他说完,打了个哈欠,便将一袋子福钱扔了过去。 门一下开了,尚二姐面无表情地抢过大哥手上的钱袋,就安排开了。 “小馄饨要的小炉子、碗碟家里都有,砍柴郎是我大哥,小弟便跟在你们身边,洗碗收碗,厨房在那边。” 尚秀才的歪嘴一下子好了,下了塌,瘸着腿过来引路,“卫兄,二姐就是这般爽利,连我都被她管得死死的。” 苏四儿从厨房回来,听到这句,心想这家伙是心虚,毕竟靠着妹妹操持,本身又是个不着调的,什么人都敢担保。 当然,她主要是为了三姐。 “卫兄,我也是为你们好,你们孤身上路,没个依靠,出城就怕遇到掳人的山寇,这大半年宁县出城的人好多都没回来,所以新来的县首才改了规矩,没有凭证的人关入大牢,核实情况,又罚你们行役三个月不许赎买,其实是保护你们。” 最可气的是,县首做的这一切,很多人都蒙鼓里,只觉得她蛮横,像个山大王,就知道卡大家的外快。 “苏县首要被举家流放,又是怎么回事?” 虽说急着要走,但魏不语不想惹出因果,对尚秀才之前所言,还是打算问清楚。 “苏县首,经历实在传奇,她一路科举,到了大殿上才自曝女儿身,本该问罪,得情同姐妹的贵妃娘娘力保,被扔到这里来做县令,要她限期破宁县的人口失踪案。” 为人果敢机智,读书这么多年竟然没被发现身份,学识渊博,比起男子更胜一筹。 哑巴苏四儿,已经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震惊,这一刻真哑了。 三姐的日子过得比自己精彩多了。 【既然已经牵扯了,我们破完案子再走。】 “十五……”魏不语听得传音,赶紧表明态度, “我听你的。” “她说什么了,你就听?”一头雾水的尚秀才颇为费解,“你们两情相悦的人说话,都靠眼神和心吧,唉,我何时能与月凛有一番心与心的交流。” 容貌尚可,才学平平,眼神不好,四肢不勤……苏四儿将人从头看到脚,摇了摇头,拉着魏不语就往左厢房走去。 做三姐夫,悬! 【今夜,你去湖里捕鱼,我去县衙探探消息。】 “不如我们一起去?有你的药粉,捕鱼要不了多久。” 【不行,你自己说错了话,就用捕鱼当惩罚吧,你要拒绝的话,我们就此分道扬镳。】 “我答应便是。” 甩掉了跟屁虫,苏四儿入夜就以乏累为借口,早早睡下,实则偷偷跑去了县衙,闪身就进了书房。 话本子都说县首一般都会记下处理公务的细节,为了上报,更是为了日后翻阅。 她刚拿起一本《凛官实录》,外头就响起了几道杂乱的脚步声,看来三姐回来了。 还不止一人。 “苏大人,娘娘派我们来,就是接你回平都的,娘娘说这件案子恐有神异,无人能破,她如今还算有几分地位,你就算回去了,也没人敢拿你怎么办?” “灵儿妹妹如何?她一介新宠,在宫中日子不好过,不必为了我给人留下把柄,我心里有数,这案子能破。” “娘娘吩咐,如果苏大人坚持,我等便依大人的意思,留在此地,护大人周全。” 看来,她和灵妹妹此生撕扯不开了,苏月凛拿起那本《凛官实录》,“这是灵妹妹当初嘱咐要看的,你们秘密派人送回平都,只是,我这里确有一事要劳烦两位。” 她摊开一张图,指着那处硕大的字道:“我的人今日在附近发现了尸体,怀疑与此地有关,你们既然是皇上身边的人,不如陪我夜访一遭。” 这个地方乃是祖皇陵,轻易进不得,难怪贵妃娘娘要替他们要来一份差事。 密使深知干系重大,还是想再试试劝苏大人回头。 “苏大人,你既然已经知道些许内情,就更应该和我们一道回平都,而不是在这里破案,这案子破不了的,惹上那里的人,皇上震怒,贵妃娘娘救你还是不救?” 苏月凛将地图压在一摞书册上,“你们不去,我便自己去。” 就算灵儿知道真相,也会支持她,不然她为何要派人过来,早早撇清多轻省。 两位密使对视一眼,到底有些急智,“我们奉皇命押送祭品,到时与相熟的兄弟打听几句,苏大人不如再等等。” “也好,劳二位关心,客房已备好,二门外自有人引你们过去。” 苏四儿藏在黄粱上,看清地图上的皇陵二字,这才明白三姐怀疑失踪的人与守在皇陵的人有关。 密使称陵卫有他们的兄弟,看来皇帝的眼线也不少。 她想起三更之时,路过的人神志不清,还有自己闯皇陵时被人解围客气送出来,难道背后是时家的人在搞鬼? 一时无法确定,苏四儿预备掉头离开,再探一回皇陵,却见三姐换下官服,吹灭油灯,就往外走。 不是说再等等,苏四儿怀疑她要趁夜动手,立即跟了上去。 “魏伯,这些人到底因何而死?” 苏月凛爬墙出了县衙,走了三条街,来到一处私宅。 “苏大人,小的跟着老父干仵作三十年,从未见过这等奇特死因,无论男女老幼,个个无病无伤,面带微笑。” “真的没有毒或者暗伤在身?”苏月凛又追问一遍,心里却打定主意回府就给老师写信,请他问一问高人。 仵作一脸倔强,喊着福圣发誓,“我若半句隐瞒,子孙后代便不配得这差事。” 都拿子孙说事了,闹得苏月凛无法,一脸无奈地被人赶了出去。 苏四儿看着三姐爬回了县衙,这才转头往皇陵的方向赶。 无病无伤、面带微笑,这不是七情殿人蚕的死法吗?灰雾,情丝,时家的人也加入九龙教了? 这下来的报应,谁扛? 路过湖边,苏四儿见魏不语站在小舟上正拿了个筐子往水里下,旁边尚小弟举着油灯选鱼,小的都被他扔回去了。 看来隐形披风借不成了,苏四儿想到万一自己回不来,还得靠人救,又给魏不语留了去向。 【我去一趟皇陵。】 第482章 皇陵异事2 皇陵里闪出一道身影,绕过陵卫的岗哨,出了密林通道,那人举起一个香囊就往坑里倒。 全都是尸体。 完事之后,他才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不对啊!” 这道身影飞快地往皇陵赶,从陵台下方进入,走过长长的甬道,又连进了五道石门,才停了下来。 “黄司徒,不好了,昨夜的尸体全都不见了,我们被发现了。” “慌什么,发现了又怎样,这里是皇陵,没有皇帝的旨意,谁敢进来,你是入了福道的人,虽说不受福圣庇佑,但我们教主一点不比他差,有什么好怕的。” 黄司徒正是放走苏四儿的人,他懒懒地坐在御座上,感叹世俗帝王的贪心。 就连死了都要建一座地宫,龙椅、銮驾一个不少,结果便宜他们。 “会不会是您月前那夜放走的人?” “你是在怪我泄露了秘密?那夜的人有些修为,敢来偷香灰,一定是时家的仇人,应该没功夫管他们的破事,皇陵周围密林深深,贪玩的山兽走出界并不稀奇,也许尸体被拖走了也说不定,你少忧心。” 他横了一眼这个手下,办事能力差,心也不定,怕再出岔子:“尸体不能再直接丢沟里,你现在回去刨坑埋了去。” 就算动用灵力,挖坑掩埋几百人也很麻烦,张业一脸不情愿,“不如我用灵火全烧了。” “你这蠢货,要是能烧,早不敢烦你出力运走,我就问你一句,去不去?” 皇陵里的人命全赖时家祖皇扛了报应,若在烧尸便是将因果引到自己身上。 “我去还不成吗?” 张业重新来到那处沟壑,认命地挖坑,用灵力搬运尸体,却不知他已经被人盯上。 藏在暗处的苏四儿将三姐派出来运尸的人支走,又吩咐空耳背后偷袭,她则换了张脸。 等人捂住眼睛大喊的时候,往他嘴里丢了颗禁灵丹。 【你们在皇陵里杀人,到底要做什么?】 张业看着眼前的人,“你是之前闯皇陵的人?” 看见那人并未跪在自己面前,这人似乎能逃脱她的控制,还得再狠一点。 颇感大意的苏四儿眼睛射出金光,张业很快就中了招,跪在了苏四儿面前,她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我们在收集帝王之气。” 【收集帝王之气做什么?】 “不知道,听命行事。” 【谁的命?】 “只有黄司徒清楚。” 【你们这里最高的修为是什么?】 “出尘境。” 【立刻带我去。】 “是。” 苏四儿问清楚了最想知道的几个问题,搞明白是九龙教的人在背后搞事,掂量着自己修为上也能扛过去。 决定闯一闯这里,端了它。 穿越重重石门,苏四儿一照面就将手里没了作用的张业扔了出去,掏出飞刺便与黄司徒斗了起来。 十招之后,她才看清此人正是那夜放走自己之人。 此人既然能调动鉴天镜,又能打开陵台密道,却又姓黄。 前来祭陵的时家人被他换魂了? 又过了二十招,苏四儿越发觉得不对劲,按说会心技的人在战斗类技法上略有不足。 但此人正好相反,在苏四儿的飞刺将要击中他福泉宫的时候。 黄司徒久攻不下对手,恼恨之下,居然生出了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甩开了她的飞刺。 天骄?! 认出那条大尾巴,苏四儿立刻闭了嗅觉。 这赤尾狐狸最厉害的就是放屁,闻上一口便要昏睡不醒,已经中招的张业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上司露出如此行迹,不知该反应,便晕了过去。 念及这人还有用,抽空歇息的苏四儿立刻喂下一颗解毒丹,再次投入战斗。 两人从第五道石门打到第四道石门,黄司徒再不肯换地方,苏四儿见他有所顾忌,当即下手更狠,最后一道花瓣囚笼拿下了他。 “福门小辈,你休想带走我!” 宁死也不能落在别人手里,黄司徒在花瓣囚笼里中自焚爆开,苏四儿手忙脚乱地将灵力碎片都收了回来。 她猜这里头或许就藏着失踪的人。 这些乱飞的碎片轻易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正待她准备回第五道石门带走张业之时,却发现他的后脑被击碎。 这里还藏着一人? 她刚要翻动尸体,一道金光就冲着大门而去。 担心自己被困在陵台里,苏四儿提着尸体便追了出去,堪堪出了陵台,外头陵卫已经围住了出口。 整齐的黑甲在夜色中盯着一人,锐利的目光凝成了一柄剑。 战意冲天,视死如归…… 她不想杀无辜的人,愿意来此,也是为了找出真相。 “阁下非世俗之人,便无惧惩罚了吗?擅闯帝王祖陵,还在里头杀人,是否过分了些,我等要上禀皇上,将你的行为禀告福录寺,请你们风云谷的尊者主持公道。” 这首领竟然懂些福道的规矩,苏四儿第一次感到憋屈,她打了一回,灵力亟待恢复,不想强行传音。 “我师姐分明是来帮忙的,你们眼睛瞎了吗?有人到处掳人送到这里,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做恶,你们竟然一无所觉。” 陵卫首领看向又闯入的人,“你们一伙的,我才不信你的鬼话,我只信我眼睛看到的。” 擅闯祖皇陵,死。 魏不语飞身来到苏四儿身边,见她无事,这才牵着她的手,“这个简单,打开陵台,里头还有活着的人。” “非时家血脉打不开。” 魏不语轻笑,等的就是这一句,“她怎么看都不是时家的人,又怎么进去的?你们那位时家的祭官呢?” 见陵卫首领不答,魏不语拉着苏四儿飞身从他们头顶飞过,“宁县县首一直在查人口失踪案,她的人早已查到一处扔尸处,就在离瀑布不远的地方,我和师姐偶经此处,察觉有异,追到了这里。” 陵卫首领当即派人出去查看他说的地方,但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苏四儿半寸,“为何总是你在说,你师姐才是嫌犯,你让她自己说?” 魏不语听不得这句,一道灵力将人打飞,“她患了哑疾,又与恶人大战一场,损耗了灵力,你要她如何说。” “既然她说不得,我等也没法子,此去平都没个十天半月到不了,请旨开陵台又要许久,你们即便有法子自证清白,也须在此地待上许久。陵台出事,我等失职,便是拼上性命也要问你等上人要个公道。” 原来那个逃走的人打的是这个主意,让自己进退两难,定是去搬救兵去了。 还有陵台里的人,内外隔绝,时间一久,他们便要生生闷死里头,自己插手与不插手都是死,苏四儿快要将自己憋出内伤了。 这些人的死,便要算在她的头上,想到李家族人的惨状,她慌极了。 第一次生出想要找师父擦屁股的渴望。 魏不语沉吟半晌,苏四儿能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想到了,“白云府内是否有时家的人?” 见陵卫瞪着他,又改口,“大衍朝有没有什么寄情山水的浪荡王爷,微服出巡的刁蛮郡主,爱去白云府听小曲儿?” “不知道。” 这首领有问题,或许他知道皇陵里的古怪,否则怎么解释他说大眼在里头杀人,还绝口不提祭官。 “我们出于好心,揪出恶徒,你们失察至此,遭了道,辨不清黑白,我和我师姐不计较,又考虑你们的职责所在,我们不强行出皇陵,怕你们稀里糊涂丢命,但现在里头困着好些人,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也许里头就有你们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 陵卫首领自受过一番训练,非常沉得住气,对长篇大论并无波动,直到看见自己的手下哭哭啼啼进来。 他拧眉看向那几个人,“怎么回事?” “统领,我的妻子、儿子被人弃尸坑中,就在飞瀑不远处。” 这么巧? 陵卫统领没错过魏不语看好戏的眼神,控制面上浮现的恼怒,“可有看错?” “属下半年前被派到此处,顺路回家探亲,决不会认错人。”说完,他便抱着手臂呜呜地哭了起来。 人群后头,微微躁动起来,新派的陵卫大都在末处。 陵卫首领暗觉不妙,手下人不听命令,他想做的事多半不成了。 “如此,还要坚持吗?”事实容不得他不信,魏不语冷哼一声。 “江陵王三年前迷上了白云府鼎鼎大名的乐师谢十七,日日陪侍左右,片刻不离,又埋首乐法,只为美人一顾。” 第483章 皇陵异事3 皇陵对峙,持续到宁县县首苏月凛的到来。 听到她与皇陵卫首领交涉,坚称自己来领人,苏四儿一时竟生出了委屈。 三姐,总不至于认出她了吧? 苏月凛对这位身患哑疾的女子出现在皇陵,心里也揣了一肚子疑惑,她的脸、她的身份都是迷雾。 但尚秀才找上门说那对私奔夫妻在城外被抓走了,她还是强行要求皇家密使带她一同过来。 既是为了案子,还有不自觉的亲近。 带着纸笔,苏月凛走向苏四儿,“陵卫统领说你是修道之人,擅闯皇陵,残害凡人,你到底是谁?” 她看着这张陌生的脸,“这是你的真面目吗?” 苏四儿心头涌起一股酸涩,想要告诉三姐自己是谁,最后只给出了她的弟子令牌,又在纸上写下一句。 【送去福录寺,请他们速速联系斩福司。】 她面上冷静,心头却是一片茫然,握住苏月凛的手上不放,想要获取一丝安慰。 魏不语就算把时家血脉请来,这件事亦无法解决。 牵涉到九龙教,还有所谓真龙之气,时家皇帝众多,除祖皇威名煊赫,还有些不愿附骥尾的后生,另造了地陵。 此处有恙,别处也许早已鼠蚁丛生。 苏月凛联系前后变化,心里已经有了她认定的看法,虽然离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们隐瞒身份,原来为了查案,我这就派人将令牌送到白云府。” 有修道的人插手,她更有把握能破案,也能够早日救出遭难的人。 对于修道之说,大衍朝权势最盛的官员们早已洞悉,有心上进的早就学着皇族,将自家小辈送了过去。 苏月凛偶然拜入恩师名下,曾放言要扫除天下饥荒,恩师失笑感叹她不自量力,倒也细问了原因。 她将妹妹被卖之事和盘托出,又说当时的饥荒很奇怪,妹妹一走,漫山遍野又恢复如初,家家户户还有余粮,有婴啼。 后来渐渐明白,小四儿应是修道去了,所以她愿意相信这名女子并不是陵卫口中的恶徒。 对于陵卫统领,更是据理力争,强烈要求他们配合。 “我们并不是为难这位上人,只是皇陵出了如此纰漏,她若在,我等或许能苟活些时日,尚能昭雪,请来白云府的福录寺,也不必太过耗费天子的司库。” 一直等在一旁的密使听得此言,又得了苏月凛的暗示,立刻接手令牌,“我们这就赶去白云府,请上人来此。” 有这令牌,一切事情都控制在白云府,若是回禀平都,不打点些,那处的福录寺可未必要管这里的事,但皇帝肯定不想出。 遭殃的就是这里的所有人。 将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苏四儿发觉除了三姐,似乎无人在意皇陵之内困住的人的安危,也不曾考虑她留在此地的真正用意。 又得知平都的福录寺如此嚣张,心里只觉作呕。 好在魏不语比他们先出发半日,断不会与福录寺的人碰上,将人救了出来,令他先去别处暂避,再商议藏身暗卫之事。 赶路一天一夜,魏不语耗费过半的灵气,终于来到白云府,又花了福钱打听江陵王的消息,得知他在醉花荫住下了。 此时天尚透着微光,正是酣眠之际。 魏不语混入其中,丝毫没有难度,他识不得人,只好去厨房威胁了一个早起的厨子。 直奔三楼最里间,连人带被子从窗户飞走。 收了福钱的厨子估摸着人走了,这才跑去叫醒老板,连带着化名谢十八的谢醒梦也跟着醒了。 “烦人精被掳走了,真好。” 她还为此睡了一个回笼觉。 王爷被掳的消息压住了,但白云府缉拿大盗的告示贴遍全城。 府首一面围住了醉花荫,变相给谢十八放了假,一面暗地里不断派人去府军衙门。 “掳走江陵王,定是有人要趁机造反。” 话本子成了现实,谢醒梦每日听得侍女的凑趣,日子过得极为快活,但这日子只有两天。 直到接到福录寺的道会邀请,看到苏四儿的弟子令牌才知道出了大事,匆匆往皇陵赶去。 再说,魏不语带着个人行至中途,被人拦了下来。 不得不落在荒郊野外。 被子里的江陵王滚了出来,又乖乖的爬了回去。 金光闪闪,山石碎裂,一棵百年的老树掉落在距离他眼睛三寸外,,这两人都差点就瞎了。 会飞,还会打,充满杀意的场面给了他极大的震撼,半点逃跑的心思都没有。 “寄魂折骨扇,你是九龙教秋风煞?” 见他道破自己的身份,秋风煞觉得试探得差不多了。 底子打得不错,带回去也不算被人欺负死。 他停手便说出了来意,“魏楼主的人四处追杀,你躲在皇陵便也罢了,为何还要插手九龙教和风云谷的事情,苏四儿只是一时被困,根本死不了,倒是你这个时候该逃走,而不是急冲冲回去等着被抓。” 魏不语见他对自己的处境了如指掌,“你就是皇陵那处的背后主使?” 搞这么一堆事,应该不会就想带走自己吧,刚才要不是他闪得够快,就死在他手下了。 “不是,九龙教的人很快便会杀过去,风云谷的人也快了,他们打起来,关我何事,我是来带你走的。” 秋风煞想,自己才懒得管这世俗的事情,他不过是接到那人的命令,过来带这个倒霉孩子避一避,为伟大的设想选一个聪明的卒子。 “我要去救人,并不单是为了苏四儿,你让开。”魏不语扛起江陵王,不再与秋风煞啰嗦,抓紧赶路。 小家伙不会以为他就是路过吧,把他的示好当友好,会吃大亏。 秋风煞笑了笑,刚要出手将人抓住,忽然变了眼色,看向身后。 这个疯婆娘,她居然追到这里来了。 “秋风煞,将我夫君交出来!”来人一身利落打扮,只脸上的牡丹稍落败了些。 来人正是钟无盐,已经纠缠了一年多,每次都能被她抓出来。 秋风煞察觉四路已被堵死,放出一排银针,心里将那人骂了个半死。 五年前,他接到命令去半路截杀,将钟无盐派出去保护她小情郎的暗卫全部杀死,便回了平都。 结果钟无盐不知为何寻去了平都,他又偷偷去了劫无州,两月前接到任务,又被锁定了。 “钟大小姐,我只是奉命杀你的安危,至于你的小夫君,我当时根本没看见人,你何必追我四年,风云谷当尊者这么闲吗?我在福寿山也认识点人,你就不怕我去告你擅离职守?” 钟无盐双眼赤红,神情疲惫却冷静,“我不怕,你尽管去告,追一个九龙教的贼逆,谁敢管我,便是坐实背叛之名……我追杀你,名正言顺。” 左脸的牡丹经过那双纤细的手,一摸,便有金光闪过,刺眼的光芒之后,一朵硕大的牡丹花升到高空,张大的口子像是一张饿馋的嘴,掉落的花粉像是口水。 又是牡丹花杀,秋风煞捻了捻衣袖,彻底无奈,九龙教恶名在外,杀过的福门弟子不知几凡。 第一次见着执着情仇、公私混用的尊者,看来不把人给说明白,他今天定要被这花吞噬掉半生修为。 “你追着我有什么用?你就没想过为何我要去杀他?” “为何?” 这个问题将人问住了。 钟无盐也不明白九龙教的人为何要杀齐莫语,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乐师。 一看有戏,秋风煞便卖力地游说起来。 “李千秋指使我干的,你从前对他痴缠百年,传为笑柄,后来却带着一个小乐师打上门去,他咽不下这口气,把人抓走准备日后要挟你,可怜我担了虚名。” 绝不可能是李千秋,他根本不爱自己,连亲侄子的感情都利用,当年那份爱恋过了几百年,才知道是个误会。 一想就觉得憋屈,越想越生气,钟无盐一道灵力将秋风煞缠住。 “你借口编得很好,要不是我了解李千秋,还真就信了,我这就回去找刘清明,你们九龙教实在太猖狂。” 这人知道齐莫语的下落,暂时杀不得,阿麟还在积福堂等着自己,她要行动起来,学一学刘清明举全风云谷之力,像铲除李千秋那般,铲除九龙教。 还有魏不语那孩子…… 在秋风煞身上打上了一道印记,她便匆匆离去。 “这个疯婆子故意在魏不语离开之后现身,看来是在帮忙拖延时间,”回过味来,秋风煞推了推灵壁,纹丝不动。 “我真不知道她的小情郎在哪,无缘无故被追杀四年,真是冤死了。” 魏不语可别被其他人先抓了,等等他才好。 秋风煞没有追来,魏不语找了一处山洞歇了半个时辰,给江陵王喂了些水,又拼命赶路。 就在江陵王以为自己头皮秃了半壁江山之后,终于赶到了宁县。 “十五,我把人带回来了。” 魏不语扯开被子,仅着寝衣的江陵王便显露在人前。 他头发竖起,长长短短,明显被割断过,呼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是哪里?本王要梳洗!” 陵卫统领认出江陵王,便把发生的事情全盘告知,希望他能代表陵卫出头,将这两人的过错揪住不放。 江陵王看向抓自己回来的人,就水打理了他的一头青丝,脑子却反应极快,“这件事关系重大,我怕是帮不上忙,不如禀告皇叔,由他决断。” 祖皇陵,可不是他该来的地方,被皇叔猜忌,落个软禁王府的下场,他还怎么追谢十七。 第484章 皇陵异事4 歇了半个时辰。 魏不语见江陵王迟迟说不出怎么打开陵台的法子。 多耽搁一分,里头不知又多几具尸体。 他又逼问了皇陵卫,始终不得其法,和大眼商量也许就是把陵台上那条腾飞的龙给摸一遍血就行了,于是大眼便掏出了老大的一个碗。 这是要他死啊,这么大的碗,就算喝水,他都能喝上半个月了。 “小王是个人,不是一头猪,更不想死,你不用拿两个脑袋大的碗里来装血吧。” 江陵王看着寒光闪闪的刀锋冲着自己走来,立时想到吊在树上的猪放血的场景,便晕了过去。 魏不语掏出一枚补血丹喂下去,又在其指头上划开一道口子,堪堪见了底,苏四儿便过来端走了。 一掷千金追捧乐师的江陵王在苏月凛这里向来没什么好感,拿着民脂民膏去挥霍,放点血也是应当。 见他如此贪生怕死,无用的老鼠胆子,隐去笑容,一本正经夸了起来。 “江陵王为百姓呕心沥血,一片诚心感天动地,我等臣子应跪祷福圣,为王爷祈福平安,为大衍朝祈福平安。” 她率先跪了下去,剩余的陵卫想到自己的妻儿父母或许也在里面,纷纷跟从。 江陵王是个好王爷。 要死了,他们该送一送。 只余陵卫统领,看着魏不语取来香灰,加了水,最后由那个哑女泼向了陵台。 陵台开启的法子,他们真的不知道,只有皇帝殡天之后才会开启,届时由时家的祭使主任一切事务。 这位祭使来此不过两年,他就见过两回,来的时候和月前,其余一切都不知情,全靠祭使身边的一人传话。 这些修道之人猖狂,纵是一个祖宗,皇上忍不了也得忍,他们又能怎么办? 这回祭使出了岔子,涉及祖脉,事关江山传承,皇帝不知要如何怄气,说是自家人,早就分了天上地下,鞭长莫及。 但江陵王可是眼中钉肉中刺,不如趁此机会戴罪立功…… “两位上人,你们如此乱泼一气,于事无益,陵台开启须献人祭之礼,今有江陵王身为时家子孙,为保江山社稷之时望,化解庶民横死之怨,甘愿托付性命,敬启祖皇。” 他回忆着祭使祭出五牲时的情形,吩咐手下给江陵王换上祭服,将人送上陵台。 一刀捅下去,那匕首上的血被涂在旁边的青松树干…… 苏四儿和魏不语一心巴望着陵台开启,根本没空管江陵王的痛苦。 但陵卫统领居心不良这点,有人一直看在眼里。 “十六,快阻止他,他想要江陵王的命。” 苏月凛讨厌江陵王,但并不想要他死。 倒是这皇陵卫统领心怀不轨,借着开陵想要将王爷之死推到大义身上,还有这两位福门弟子,日后也可说是他们逼死了人。 先前密使曾言,他们来此并不甘心,缺一个理由回平都,若是江陵王死了,便是现成的借口。 魏不语还在思索人祭之礼为何如此残忍,并不曾留意陵卫在做什么,苏四儿推醒了他,要他快去救人。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被扎了两刀的江陵王痛醒,他不傻,统领杀他的心不曾掩饰,趁他想要扎第三刀,也是最致命的一刀,冲他脖子来的。 他撑着力气,踢开陵卫,滚落台阶,对着苏月凛喊救命。 “你也挺倒霉的,叔叔容不下你,”魏不语给他喂下止血丹,“你真不知道怎么开启两侧的陵台吗?” “我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从哪里知道,连这点武技都是偷摸练的,第一次就用在逃命上,真羡慕你们,等我伤好了,我跟你们走。” 等他成了上人,飞天遁地,谢十七铁定倒在他的风姿,与他做对神仙眷侣。 什么陵卫皇帝江山统统滚一边去。 厚重的石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啊,陵台开了。” 好心提醒的江陵王被扔在了地上,摸着自己的血,一时不知该找谁。 “苏大人,劳烦照顾好江陵王,他应该不用再死了。” 这人也不算太狠,还知道顾着他的死活。 陵台那处,离得最近的苏四儿第一个冲了进去。 怕陵卫统领再生枝节,魏不语一道灵力,跪着的陵卫全都向前推进了约七八丈的距离。 一招震慑全场。 苏月凛见江陵王没什么事,又指挥愣住的陵卫进去帮忙,谁知道里头多少人,纵然有天大的本事,还是要人帮忙的。 “你们愣着干什么,赶紧跟进去救人。” 陵台左右各开了一道石门。 魏不语去的是右侧,有不少陵卫跟在他后头,地宫的房间仿照皇宫的奢侈,这些陵卫很快在第二道石门附近找到了活着的几百人。 等到走完全部房间,陵台前的空地已经聚齐了四五千人,还在陵台上的统领彻底震惊,这么多人运了进来,他毫无知觉。 当时只说里头有异响,怕是邪煞,叫他将人调走…… “罪臣失察,愧对圣上,愧对祖皇,一切罪责均在臣,与他人无关,臣以死明节。” 那把捅过江陵王的刀最终挂在他的脖子上。 县首在特殊情形下有节制守卫的权利,苏月凛指挥着陵卫将统领找一处地方埋了,心里却明白他为何要死,看来与祭使脱不了关系。 魏不语这方顺利,但苏四儿那边却另生了意外,等他赶到时,除了横躺着的人,还有被挟持的苏四儿。 这一侧的几千人,没了。 “你居然骗过了我们,为自己多争取了几日。” 魏不语打量着这个人,毫无疑问,这是九龙教的人。 顺着苏四儿的手势,看清楚他胸前的伤口,魏不语心里有了数。 这人视大眼为护身符,必不会轻易对她下手。 “我不过一念之差,放了这个臭丫头,竟没看出来她就是来克我的,横竖完不成任务都是死,我拉了这么多人陪葬,也算是够本了。” 【他炼制的真龙之气在我手里,不敢死,更不敢杀我,你尽管动手。】 收到大眼的传音,魏不语抖着手里的剑便飞身杀了过去。 真正的黄司徒以苏四儿当盾牌逼魏不语收手,苏四儿成了他的木偶,手里一缕灰线牢牢绑在她身上。 十个回合以后,黄司徒看着败退的魏不语,朝着大门口掠去,就在他逃出生天的刹那,苏四儿一手拍在他的额头,那人毫不犹豫扔下了人。 魏不语抱住苏四儿,发现她的手冰凉,没有温度,“大眼,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她强行破了九龙教心技师的木偶操,眼下只有找温家的人救她。” 秋风煞摇着他的寄魂折骨扇,徐徐而来,夺过苏四儿捏在手里的东西。 望着魏不语,充满了惋惜,“青梅竹马,羡煞旁人,可惜你不容于福门,这段感情,怕是很难走向尽头。” “怎么哪都有你,就算被风云谷的人抓起来,我也要把人送回去,把东西交出来。” 他看向那蓝色的晶石,思索着怎么抢过来。 压了压扇子,秋风煞赞同地点头,还把蓝色晶石递过来,“我完全理解,你们这些为情爱昏了头的人,会做出怎样惊天动地的事情,可是魏不语,你知不知道罗惊梦快要死了,他被魏去病抓住了,这个两次背叛主子的人,比你的小青梅死得更快呢。” 魏不语被他的动作,还有罗惊梦的消息炸得晕乎乎,一时理不清这团乱麻。 寄魂折骨扇的扇面上,浮现出罗惊梦的样子,“福泉被毁,脊骨尽断,还在喊不知道,可怜啊!” “到底哪个重要,罗惊梦的命还是这蓝晶石? 魏不语心里的天平渐渐倾斜,舅舅下手太狠了,为了他这副躯壳,罗镇楼的死不值得。 “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我跟你走,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听听吧!” 魏不语将寄魂折骨扇放在耳边,只听见虚弱的罗惊梦在喊,“小长老,跟着他走,去找你爹,只有他能救你。” “还有这个!” 秋风煞又掏出一物,在魏不语的眼前晃,罗镇楼在他手里,脱口而出:“双鹤碧血珠,这是我挑给罗镇楼的。” 魏不语抱着苏四儿,舍不得放手,将东西推了回去,“我们带着她,送到风云谷再走也不迟。” 秋风煞收回了蓝晶石,“我来此就两件事,真龙之气和你,如果你不肯,今日死在这里的人再加上你们两个。” 顺手,他又给苏四儿嘴里喂了颗丹药。 “你不必担心她,福录寺的人正在赶来的路上,再有一两天就到了,有我这颗假丹,我敢打赌一个月内她不会有任何事,必定能撑到回风云谷。若是我说得不准,你就砍我一刀。” 魏不语选择了跟秋风煞走,但看着满地的尸骸,心里也不好受,他有些理解师父的执着了。 死了的就放过,但活着的人必须要救。 听着秋风煞和风细雨的安慰之语,他第一次感受到心如刀割,几句话就能将人逼疯。 他们都不肯放过他。 突然冒出来的爹和秋风煞扯在一起,想必与九龙教脱不开关系。 他这一去,便和大眼越离越远了,但这是混入九龙教的好机会,他又不想错过。 第485章 皇陵后续1 宁县之请涉及帝王陵寝,又与斩福司尊者大徒弟、传福堂堂主时八仲脱不开干系,还涉及九龙教。 事情过于棘手,白云府福录寺的执事长老不敢怠慢,收到消息就先传信谢十七打头阵。 她寄身福录寺,防身手段多,修为又高出众人一大截,这几年有难缠的闲师在白云府不安分的时候,都靠她摆平。 谢家是斩福司尊者的追随者,就算有问题,也是斩福司和传福堂之间掰手腕。 谢十七实在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当然,这件事还要上报风云谷,万一九龙教的人太过凶残,伤了福门弟子,惹出更大的乱子,肯定还要有厉害的人前去擦屁股。 一封加急的信连同最初的求救信就这么摆上了苦主兼厉害人物时八仲的书案。 “又是九龙教,还牵扯到我时家祖皇陵,”时八仲露出苦笑,怎么事情就这么赶巧呢。 一男一女不用说,就是苏月眠与魏不语。 要解除他下的茶令咒,势必要去往皇陵,或者找他本人。 只是有他们的地方,事情必定要往不好的方向想。 “之麒,我出去月余,若是老祖问起,你就说我回时家了。” 师叔,他有点叫不出口,便这么含糊着叫。 那封信还是宋之麒拿回来的,他打算的是自己去,压根没想过时八仲亲自处理。 要是魏不语杵在那里,以时八仲对他的切齿程度,说不得当场就没了命。 必须要去一趟斩福司,磨出个帮手。 传福堂的琐碎事就扔给狐宴然得了,反正他喜欢。 给人传信之后,宋之麒畅行无阻到达斩福司。 里头的争论过于惊骇,将他急促的步子给吓了回去。 是师父! 皇陵这事现在说了,师父要再插手,只有火上浇油的功夫。 他有心要退避出去,免得被揪出去,但那句“这是将福门五马分尸,你们仰仗着手里有福圣的神魂碎片,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将他的步子死死钉在了原地。 “福门要分家,人人乐哈哈”这句话还是他从翠大爷嘴里听到的。 如今成真,祖父他们还不知道这消息,就连小叔那边…… 要是分了,宋家在驭兽的生意上怕是要艰难一阵,山兽窝劫无州必定要提价…… 一阵风吹过,他瞬间清醒过来,断定师父允许他偷听,就是信任他嘴巴紧,等于不准报信。 外头来人,他们并非没有察觉,但张礼来此刻在气头上,有心放任,甚至还挡住刘清明出手。 这也是个宝贝徒弟,可不能伤了。 “福尊亲自下令,这是左右使都无法更改的事情。刘清明,你不要太天真,拔除李家之后,你就该滚了。” 刘清明眼窝有些凹陷,眼下青黑,整个人强撑着精神。 真闹腾,他深吸一口气,觉得心里的火平复了些。 对于张礼来的师父师祖一派一直有分离福门的野心,并非一无所知,但事到临头,他成了被告知的那个,总觉得没意思。 张礼来还在喋喋不休,继续戳他的伤心事。 “刘清明,右使召你回福寿山的信件不知被你压了多少了,要怪就怪你自己,非要留在这里,害我束手束脚,劫无州的天枢山一年前就正式对外宣布了。等影子回来,你自然知道。” 影子去干嘛,张礼来心知肚明。 李千秋那家伙当年逃出去之后藏在叶家,觊觎着寒山州四府的福矿,这五年不知偷出去多少。 人赶不回来,估计就是想多查些消息。 在张礼来看来,这些都是无用功,右使那边早就知道了。 连他都从师父的传信中获知了,这刘清明却像个无头苍蝇乱窜,不知他哪里得罪了自己的师父师祖。 被遗弃的可怜人。 连不抓李千秋,也是右使她老人家暗示福圣殿大殿主的,就是魏家小子可怜,成了明面上的牺牲品。 福圣殿提走了天骄,转手就送上了福寿山。 而师父他们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捏着手里的福圣神魂残片不给,又给闭关的福尊一通报信,等着右使主动上门谈价。 要想福圣的神魂归位,就得应了四州府另立山头这事。 他瞟了一眼窗外的莲池,莲蓬已经渐老,硕大的叶子边缘已经显出褐色的败相。 从左往头看,还有个木桩子杵在那里。 “宋之麒,你师侄那头出了何事,鬼鬼祟祟躲着不进来,要为师亲自出来请吗?” 张礼来懒得跟刘清明再说,将注意力全数放在了徒弟身上。 被点名的宋之麒刚听到大秘密,眼下不敢隐瞒任何事,直接将时家祖皇陵有九龙教的人出没和苏四儿、魏不语困在那处,混在一起说了。 “时八,他这下火烧屁股了。” 张礼来看了一眼宋之麒,这小子定是来此通风报信,怕时八仲要了魏不语的命。 刚才让他多听点秘密的决定没错,露师侄的底,又一个重情重义的时八仲。 眼下就算时八仲跑了,他一样能干活。 时家祖皇陵最要紧的是真龙之气,九龙教的意图非常明显。 想到此处,刘清明也有些憋不住了,“张师兄,九龙教未除,福门便分崩离析,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当着小孩子的面,你说这些,我当然不愿意,可是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九龙教被灭过许多次,从未彻底成功过,这事你又不是不清楚。” 那也不能因为不成功就不去做啊,刘清明当即放下狠话,“我这就回平都找右使。” 宋之麒暗恨自己不该来,师祖的眼神扎在自己身上。 也许是想要自己开口站他一边? “宋啊,你说风云谷脱离福门有错吗?年年产息交出大半,搞得弟子过得跟乞丐一般,明明也是干了活的人竟吃不饱,都向往长生才投身福道,真经历了才知道长生之前还得看命硬不硬。” 上头闹独立,下头日子照样过,身为宋家旁支的宋之麒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面对师祖的发问,刘尊者的关注,他笑得很礼貌。 然后一溜烟跑掉了。 “师父,刘尊者,我想起时师侄走得太急,忘了件东西,我这就给他送去,传福堂已托付狐宴然看顾。” 看着人消失,张礼来笑骂了句小滑头,好在他还有个狐宴然,比起刘清明这个孤家寡人强多了。 “两个徒弟都是祸害,不会做事,不如你将谢行止收下吧,谢家都是你的人,做人要懂得投桃报李,他整日混在传福堂也不是个事儿,名不正言不顺的……我们现在是对头,不能帮你养人。” 不等刘清明说话,他又唤来斩福卫,请谢行止代表斩福司去追宋之麒。 “我还没走,张礼来,你就使唤我的人,这是当自己家了,我倒是很想知道斩福司下一任尊者是谁?” 刘清明很反感张礼来这种大包大揽,做事只图自己痛快,当初他要是早来,许三成又怎会死去。 时过境迁,他和魏不语一样被钉死在耻辱柱,都是他们师徒害了人。 这大概就是师祖只叫自己回去,其他消息一概不透露的原因吧。 毕竟她才是与人对阵的棋手,自己只是旗子。 “我啊!” 张礼来一口咬定是自己,刘清明懒得和他争,自己出了斩福司,往风云台走去, 遇到了刚回来的钟无盐。 刘清明不想招呼人,但钟无盐可不会放过他,秋风煞的话在脑子里生了根。 她想清楚了,要找到齐莫羽,确实得先找到李千秋。 但这五年,她偶尔回来,也没听到刘清明、张礼来张罗找人报仇这事。 “站住,我有话问你!” 刘清明对她的遭遇很是同情,但是她的情郎不见之后,疯劲儿又上来了,他顿时想出了招。 李千秋不在,也有人能治住她。 “齐莫羽的身份不简单,我要去福圣殿,你去吗?” 第486章 皇陵后续2 过去的福圣殿,没放在眼里。 钟无盐对现在的福圣殿,很怵。 新任大殿主连道虚,是她师叔。 当年就为了她追着李千秋跑这事,骂了她整整半年。 现在上门,她就是去领骂。 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可以被骂,还要当着前未婚夫的面。 “我不去,刘清明,我问你,李千秋在哪,你们为何整整五年就这么放任他在外逍遥?” “李千秋在劫无州,他借着叶家的庇护,活得有滋有味,叶家在平都福寿山什么身份,你应该清楚。” 这回福门四州分家,他们也出了大力,趁着自己疏忽了许三成之死,叶家的人和张礼来的师祖又联手。 不然师祖怎么会退让。 刘清明打量钟无盐,满脸失魂落魄,一看便知又走入了情劫,兜兜转转还是走了老路。 想到他们还有点旧情分,他决定劝一劝。 “钟无盐,我若是你,有了儿子,就不会再想着找人,他们不值得,四州独立,你身为积福堂尊者,该收收心干正事了,你除了男人,还有师承。” 之前没人在意她跑出跑进,现在尘埃落定,就不一定了。 福门分家的消息将钟无盐冲击得头昏脑胀,她从来没关注这些事,从前一心跟着李千秋跑,现在除了儿子就是找人。 “就算福圣站在我面前,劝我不要找人,我也不会回头。” 儿子没有爹娘陪伴,多可怜,他们这些无情的臭男人懂什么。 对方嫌弃的眼神,令刘清明感到十分头痛,良言难劝作死鬼,“你既然不想见你师叔,赶紧走,迟了,你知道的。” 刚才那句话,他相信连殿主一定听见了。 一心猛冲的钟无盐难得脑子清明,听懂对方不算隐晦的提醒,硬气的表情突然变得诡异,“我们进去吧,我也想师叔了。” 福圣殿的门早早就开了,他们一踏入就换了个地方,来到了无因山。 看来连殿主不喜欢弄权,就爱当个隐士,刘清明找了个赏景的地方,默默装耳聋。 “钟无盐,你脑子几百年如一日灌满了水,就是舍不得倒出来,怎么,怕传给我们这些长辈啊,整日追着人跑,也不看看都是些什么货色。” 连道虚骂了一个时辰,最后以一句话结束,“你从今往后哪里也不许去,就留在风云谷当你的尊者。” 这句话,换做没有儿子以前,钟无盐不敢反驳。师叔的威风和手段,她早领教过。 寂灭灵焰烤人神魂的疼,她至今没忘。 洪济吾当日身死魂销,就是师叔干的,她听说了之后,就没太敢留在宗门。 怕的就是他的管教。 “孩子不能没有爹。” “你跑出去三四年,孩子没娘没爹好得很,非要我把你情郎的底细抖出来不成?” 连道虚其实是为她好,再出去招摇,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孩子爹迟早会连累这对母子。 但钟无盐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凭着性子作为,不改初心,一心寻夫,“我从小没有爹娘,我的儿子不能走我的老路。” “娘只有一个,爹倒未必,可以换,钟师妹,听连师叔的,就待在风云谷,守着你儿子。” 刘清明见暗示到这种程度,钟无盐还不放弃。 “齐莫羽原本就是你死去的徒弟齐少言,但他真实身份是九龙教的老怪物,那日搅合生死场的灰雾人就是他,你们没有可能。” “绝对不可能,你们骗我!”钟无盐尖叫一声,逃出了福圣殿。 连道虚罕见地露出责怪眼神,这个师侄脑子不好,一下子倒出所有真相,她怎么受得了,人再糊涂,也是他们一脉的传人。 牡丹花杀,只有她修得最佳,就是未婚夫没福气,抱不动美人,最该怪这个姓刘的。 “你看别人的热闹,别人也在看你的热闹,刘清明,你就算知道灰雾人是九龙教老怪物,一切都是他在背后谋算,生死场那桩官司,你还是给你的师父师祖拖了后腿。” 刘清明被怜悯的语气激怒了,但他没有发作,反而平静地说出夸赞的话。 “比不得前辈,哪个墙头能有你能耐,将福圣殿收入囊中,又一手推动福门分崩离析。” 歹话好说,连道虚全数吞下,又给全数还了回去。 “这都依仗你在风云谷筹谋几十年,这个恩我记在心里,所以你死犟着不回福寿山,我替你挡了,但现在我也无能为力了,福圣的神魂碎片只差最后一块,你手里的人该交出来了。” 最后一块碎片在王衣衣体内,王衣衣后来改名王行野。 两年前传来消息,被掳走了。 忍住呕血的冲动,刘清明想来此就是坦白这事,不能再计较。 他已经收到影子的消息,“人在九龙教手里。” 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对方的意思就是要他自己去找。 受限门规,连道虚被恶心了,但拿捏他还有其他法子。 “那就要辛苦你的大徒弟走一趟了,她的姓,福寿山的老家伙们很感兴趣,你若带她回去,他们欢喜得很。” 带回去又护不住人。 原本天大的功劳,碰到许三成之死,又牵扯到福门分家,刘清明现在算是功过相抵,连道虚非常同情他,“你简直是个徒弟杀手啊。” 留来留去,一个徒弟都留不住。 独苗苏四儿的安危,刘清明最最隐秘的忧思。 被戳穿,他只能低头,“大殿主要报恩,不妨再给我点时间。” 迟迟不回福寿山,也是为了大徒弟考虑,她还太过弱小,跟着回到福寿山,他确实护不住。 尊者在福寿山不值钱。 但苏四儿的身份,大把的人感兴趣,尽管最有用的东西不在她身上。 他们仍然像追着骨头的狗一样,非要将人拘在手里。 不得不承认,他被要挟了。 等她回来,他们师徒再谈一回,就要分别。 但愿他日相见,刘清明不再是徒弟杀手,而是靠山师父。 被惦念的苏四儿,此刻处境说不上好。 昏迷中的她,被移出了陵台。 陵卫那边没有统领,还有副统领顶上,先前的责任压力全数到了他的头上。 说话便谨慎了许多。 他有个叔叔在里头,还活着。 这个恩情,记在了苏四儿头上,但江陵王在皇陵的作为犯了忌讳,他肯定要被牵连。 苏四儿的身份来头大,他就生了主意。 第一条,自然是不许苏四儿走。 见她昏迷的样子,又生了恻隐之心,允许搭个茅草棚,将人安顿下来。 出力的人,自然是尚秀才带着衙役过来做的。 为了心上人,他必须要表现得事事周全。 妇唱夫随,她忙着安置救出来的人,他自然不能落后。 帮着请来宁县所有的医技师,还有隔壁县的,连以前开蒙的同窗人情都用上了。 救这些被关着的人。 当然,尚秀才还有一点狡诈心思,就是交好江陵王。 他自然是身正路正走科举,但有个王爷靠山,路或许更好走点。 祖上有个秘密传下来,谁能上皇陵祭祖,谁就是下一任皇帝。 尚家很久很久以前,也是阔过的人家。 他看向茅草屋,未来的靠山江陵王,早就活蹦乱跳。 他一手好厨艺,半个来月就将人养得白白嫩嫩。 被寄予厚望的江陵王,不傻。 也找了个能躲过杀身之祸的靠山,现在正在同熟识的上人攀交情。 “十七姑娘,你可要救救我,这回被你的同门掳到祖皇陵,我算是混身长嘴都说不清,平都的密使个顶个的高手,我要是离了你,就要被杀掉了。” 谢醒梦一心记挂着好姐妹,敷衍地点点头。 虽然不是那张熟悉的脸,但苏县首嘴里描述的魏不语那张臭脸错不了。 还有大名苏十五、卫十六,她在白云府的名字就是顺着这般来的。 只是这个江陵王颇为吵闹了些,天天都念叨皇帝要杀他,“你救了几千人,皇帝还杀,不能吧。” 皇帝要杀自己有功的侄子,这个话本好。 她的声音略大些,门外的密使就看了过来,“上人说笑了,江陵王不经事,兴许看到祖皇陵的累累尸骨得了癔症,不如让我们先带回去治病。” 完了,图穷匕见。 他们要将他认定成疯子。 江陵王身子一抖,想要告诉十七姑娘关于时家祖训,又吞了下去。 “总之,我要跟你修道。” 小半个月了,还是这句,就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外头热心肠的尚秀才,早就告诉了她,谢醒梦真没想到还有这等事。 堂哥儿子的家业太大,活着就是威胁。 谢醒梦想他追了自己半年不撒手的毅力,心知他这句话是真的,但她也不想说假话。 “你年纪不小了,比我还大点,只能靠磕丹药了,这修道还不如不修。” 受不住真话,被逼急了的江陵王只好将自己同苏四儿绑在一起。 “真是幼稚!” 第487章 皇陵后续3 祖宗之事,草率不得。 时八仲出谷之后,又拐了道弯。 准备回时家在寒山州的私宅,叫上叔祖,好歹也是时家的掌权长老之一,很能代表道支时家表态。 他自己则是代表风云谷。 宋之麒追出山门,就碰到了谢行止,两人一句话就试探出是不是一路人。 “谢师兄,你代表斩福司尊者出面,分寸该怎么用,不需要我再提醒吧。” 谢行止目光沉沉,他很清楚自己过去是为了什么,替魏不语打掩护,放他平安离开。 只是终究有那么点不甘心,但这回代表斩福司尊者办事,他那点不甘心也散了。 魏不语固然优秀,但再也回不到过去。 “我唯大师姐马首是瞻。” 理清了立场,宋之麒觉得可以上路了。 不然,他就得考虑提前下手将人留住,自己独自去。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宁县,也花了十来天,中间还去白云府福录寺撬了个人。 进入祖皇陵,被人引到了茅草屋,他们以为会见到时八仲,却发现祖皇陵内并无高手的气息。 “谢醒梦,大师姐如何了?” 谢醒梦一见来人,有些泄气,又有些恨恨道:“是你!就没个厉害的人过来吗?” 她还记着此人和小叔诓骗着将自己送到白云府,一呆就是五年,老乡团遭了大罪,她都没陪在苏苏身边。 可怜她们已经好些年没说过一句话了,都是谢行止的错。 “我可是你堂哥,代表斩福司尊者过来,还不算厉害吗?谢十七!” 谢行止知道她生气之前的事,又道:“我若不献计让你来白云府,这回苏师姐怕要吃更大的苦头。” 面色苍白,脉象虚弱,谢行止使出了雾里探花也没用。 “你这半吊子医技,可别拿出来丢人了,苏苏这病得找温家人,既然你和宋之麒来了,那善后的事情就你们担了,外头这些人光靠寻常的医技师治不好,你们便接手了吧。” 后进来的宋之麒听到苏四儿的病要找温家人,就猜到跟心技有关,但时八仲还没来,他不能放人走。 “即便苏师姐这病耽误不得,听我的,再等一天。” 迎着谢醒梦记恨的目光,他提高了声量,“传福堂时堂主,出身时家,这件事非他当面应允才行。” 这句话对谢醒梦兴趣不大,“你不用喊得人尽皆知,这里就三个人,加上你们才五个。” “十五,十七都在,缺了的人呢?” 这个问题,江陵王终于抢到了说话的机会。 “十六被一个拿扇子的人带走了,当时就是他让我记着一定要带十五回风云谷找温家人治病,我想十五是我们的大恩人,于是我亲自进去陵台将人背了出来,又亲口吩咐苏县首给盖了间茅草屋。” “那你辛苦了。”句句都不忘提自己的功劳。 谢行止掏出一颗小瓷瓶,“延寿丹,聊表谢意。” 江陵王看了一眼谢行止,十七姑娘的堂哥,似乎比十七姑娘更好说话。 他提了要修道的要求。 “你年纪不小了,比我小一点,只能靠磕丹药了,这修道还不如不修。” 又被人在心上砍了一刀,江陵王心如死灰。 匆匆赶路的时八仲跟着叔祖落地祖皇陵,直奔茅草屋。 一身金光未收,又面露肃色,陵卫根本不敢拦人。 何况他们还持有祭使的陵帖。 真正主事的人来了,副统领心里有了底,对着密使,他便也不那么小心了。 皇家的人对上上人,总是要低几分身段。 突然又活泛的江陵王,一见面跪就在地上喊祖宗上人救命。 一时场面尴尬。 时八仲想确实是一个祖宗,将人扶起来,单刀直入,“你修不了道,风云谷不是你的去处,好好在这里守陵,日后有你的造化。” 时家叔祖细细看着如丧考妣的年轻人,命该如此,“只要不出祖皇陵,你不会死。” 抬手就把陵帖塞到他怀里,话却是对着屋外的密使说的,“不用理会平都的人,我坐镇此处保护你,无人敢动。” 他自觉处理完了时家这点芝麻事儿,该去看看祖皇陵的真龙之气还有多少。 还有其他几处皇陵,不知又是何光景。 完事之后,他便守着江陵王在此。 时八仲又看向躺着的苏四儿,揉揉眼睛,就成了红眼兔子,“真是个倒霉孩子,我时家该谢谢你。” 动作有些假,但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要是再晚个几年,真龙之气一滴不剩,祖皇陵崩塌,时家的皇位怕是要换姓。 “你们速速带着她回风云谷,找积福堂温意芜堂主,她有法子。” 这话一出,其余四人便明白,时堂主刚才偷听他们讲话。 唯有江陵王心碎,但不想死心,忘了刚才喊人祖宗这事,“你是谁,你能代表时家?我不想守陵,我想入道。” 他的眼睛一直挂在谢醒梦身上,情意绵绵。 时八仲看得额头青筋一跳,一心谈情说爱的人入道,痴心妄想。 “他们都告诉你了,我就是时八仲,祖皇陵就是你最好的归处,不然你就是修了道,别人也有法子弄死你。” 沾染了真龙之气的人,无福缘。 “谢醒梦,你说呢?” 她不喜欢这人,太吵,但谢醒梦知道该自己说话了,“江陵王,没有什么比命重要。” 她见对方一副要寻死的样子,又拉住宋之麒,“其实,这是我未婚夫,我们两情相悦。” 冷不丁还扯上自己,宋之麒微笑着挣脱被拉住的手,又将苏四儿抱起。 “她说的没错,我们曾经两情相悦,但现在我移情别恋了,谢行止,你不许同我抢苏师姐。” 抱着人就出去了。 时八仲惊疑地看着宋、谢两人,当年三成比他们定力好多了,温柔香掏心掏肺都不带理人家。 如今换成苏四儿,报应啊。 “我不傻,你们休想骗我。”比长相和前途,江陵王心里信了,脸上仍然不服气。 还不死心,谢行止从容地对着时八仲颔首,又补上一刀,“他们说的不完全假,但你没机会是真,好好等着你的大造化,不要胡思乱想。” 还给人抱上床,盖好被子,才去追同伴。 王爷恋上道姑,一心入道而不得,原因竟然是他有皇位要继承。 堂妹的话本子又要开新篇了。 刚联络邻县送走一批人,苏月凛听说又来了几位上人。 心念一动,又赶来祖皇陵,见着时八仲,礼数周全之后,一时有些卡壳。 时八仲走了一圈,那些被掳的人对宁县县首多有夸赞,称她难得的父母官,顿时心生好感,主动上前攀谈。 听她问认不认识一个叫苏四儿的人,十四年前村里饥荒以福童身份被送入远山府。 “不认识,我乃白云府福录寺的人,福道生死无常更甚世俗,县首勿要惦念。” 见人失落,他念及苏四儿此番阴差阳错救了时家,又承诺尽力打听。 苏月凛道了谢,失魂落魄地离开,眼尖的尚秀才立刻上前安慰。 时八仲并不觉得自己的回答不妥,苏四儿自己都不曾认亲,他何必要横插一脚,何况她还帮着外人。 被怨怼的苏四儿再醒转,便看到了一张酷似温柔香的脸。 她一把抓住对方的手,酸楚涌上心头,“温姐姐,你回来了,你不知道,我这几年过得好苦。” 话说了出来,但没声音。 但就这样,温意芜靠嘴唇也猜了出来。 “温姐姐也苦,好孩子,她还等着你去救呢。”见她眼中迷茫,温意芜判断药劲儿还没过,一巴掌打了过去。 苏四儿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刚踏入房门的人就不干了。 “你打她做甚,本尊虽不懂心技,但从未听说打人能治病。” 护崽师父来了呢,温意芜翻了个白眼。 人醒了就不是当初求人的样子了。 第488章 天生劳碌 斩福司已经换了主人,来人是张礼来师弟,他听到名字就作呕的好弟弟,还不等人进门,刘清明就气得填了事务房门前的莲池。 好在张礼来识趣,及时将人先带去了传福堂。 刘清明算着时间,他回平都的行程定下了,就在明日。 这些日子苏四儿昏迷,他一应事情都交代好了,以后这处同他连接的只有回忆,再无其他关系。 “就是您不懂,刘尊者,先前你求着我救人,如今大庭广众之下指责我乱治病,坏了我的名声,您拍拍屁股就回平都,我还得在风云谷混。” 是个人都知道他要滚了。 此女胡搅蛮缠比起其堂姐更胜一筹,刘清明刚要说话,就被醒来的徒弟打断,“师父,你要回平都,为什么?” “师命不可违,苏月眠,你温姐姐还等着你救,回了平都,赶紧办起来,也不枉费我救你一命。” 真不知哪个天杀的恶鬼干的,救人一命,害她损了一个小境界,越发看人不顺眼。 刘清明知道温意芜借着说徒弟,实际是要他查温柔香的行踪,知道对方这回救人代价极大,他忍了。 “月眠,你先回斩福司。” 苏四儿对着温意芜拜谢,走了出去。 他看向一脸平淡的温意芜,“我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办到,不过我也有话要讲,钟无盐不能再出风云谷,还有她的孩子,不想她死,就看好人。” 温意芜瞬间变了神色,那孩子生下来就交到她手里,钟尊者多数时间都漂在外头。 半个多月前,她回来之后就不再提出去的事情,对孩子也没个笑脸,整日昏沉沉躺着。 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瞧着又像是被哪个男人骗了感情。 “我知道了。” 钟无盐这一生真爱过,只是两回都所托非人,现在风云谷大门被连道虚下了密钥,她出不得半步。 如果她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好好养儿子,日后有事也不会受牵连,若再发疯耗干连道虚的怜悯。 那个时候,她才会知道心痛有多痛。 刘清明尽了最后一点心意,回了斩福司。 苏四儿走向事务房,习惯性地往右瞧。 西窗前的那塘莲池不见了。 她记起影子五年前曾说,他日莲池消失,就代表他们要走了。 师父要走,徒弟还能留吗? 不过片刻,苏四儿刚给自己泡了茶,细细咂摸着,刘清明步入事务房。 “灵茶还是上个月的例,旧了。” 嫌弃不新鲜也没耽误您喝下去,苏四儿心里回应,面上一片期待。 “斩福司已经易主,我要回平都了。不过,这些跟你没关系。” 苏四儿倏得抬起头。 【你要将我逐出师门?】 难怪这五年拼命教导她,原来在这里等着,就算没了刘师父,她还有李师父。 苏四儿赌气地想,她不会这辈子还有个隐藏的克师命吧。 “先听我说,因为你许师父的死,你的师祖们最终一番争斗,还是输了,代价便是福门四州自立门户,福寿山被尊为圣山,风云谷由张万两位尊者一脉掌管,我算外人,有自己的地方。” 他看了一眼苏四儿,见她一脸“我连外人都不是”的迷茫,又将斟酌多日的话说出来。 “你身上秘密太多,别的不说,就说你是苏承天的十九代后人这个身份,福寿山现在不适合带你去,张尊者那边能容下你,但他的师弟,新任斩福司尊者却未必。” 这里不能待,那里不能去,苏四儿懵了。 【那我只能回家了。】 【你在想屁吃。】 青鸟的声音突然在神魂宫响起,苏四儿一喜,吾圣终于回来了。 刘清明古怪地看了苏四儿一眼,把弱水青泥塞给她,又布下灵壁。 防人防得死死的,又给了苏四儿不少压力,她看向自己的师父,莫名地紧张。 不会又要给她什么难度任务吧。 “福圣神魂碎片成换取四州独立的筹码,福尊没法不心动,你师祖这个右使没了支持只能妥协,但还有一处碎片没找到,在我手里丢了。” 福圣当年遭遇算计,神魂碎裂,散落各处,福尊一心想要重聚神魂,奈何底下人各有心思。 见刘师父难得的心虚表情,师父的债徒弟还,苏四儿露出被雷劈的表情。 【你要我去找神魂碎片。】 “我以前就说过,当我徒弟很辛苦,我知道你对为师不满,打心眼里不愿意替我还债。” 苏四儿咳了一声,掩饰尴尬,十年前的想法,拿到如今来说,早就过时了。 “你没得选,那块神魂碎片在王衣衣身上,当年我将她托付给祝爱农,带去平都秘密求医,后来被郭东老泄露秘密,沈二难就带着她逃走了,一直下落不明。最近我才查到,她被九龙教送到了劫无州。” 这个消息,还是温柔香送回来的。 但他并不打算告诉她,“我必须回福寿山,这件事只能交给你去做,将人救出来,青圣已经答应关键时候帮你。”免去性命之忧。 王衣衣,她都差点将人忘了。 “你是个好孩子,我对不住你,但谁让你有个先祖叫苏承天,他犯了众怒,福寿山的老家伙不会轻易放过你,我得先替你扫扫路,还有王衣衣,取出神魂的方法不多,但杀人是最快的,劫无州救人的活你干,福寿山救人的活,我干。” 好像没什么好交代的了,又是一个难度任务,把人压得太狠,还得给点甜头。 刘清明想了想,又掏出一块青圣佩,“你我师徒分别不知要多少年才能相见,这是我为你争取的信物,拿着它,你就能上福寿山,当然,回来的修为最好是聚灵境以上,稳定了福气等级,没有正当理由,别人也杀不了你。” 苏四儿捏着青圣佩,仿佛王衣衣的命在她手里。 “影子说魏不语去了九龙教,他也是个好孩子,你到时候可以找他相助,但不能完全相信他,我之前就说过,他回不了头,这回你算看清楚了吧。” 暗卫那件事,他不给明态度,就是因为提前知道了他爹竟然是老怪物。 【他就算去九龙教,也是为了替自己洗清楚冤屈,你念叨一大堆,关于福寿山的斗争总是遮遮掩掩,想必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又何必揪着一个魏不语不放,我相信他以后就是再坏,都比福寿山干净。】 他就知道,青梅竹马的感情要坏事,不过折腾不出结果,他们也就散了。 “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有时候选择决定了人生方向,在积福堂听了一门子八卦,你已经有所领悟,我不想多说。明日之前回到这里,同我一起离开。” 明面上,她要同师父一起离开风云谷,这一天的空闲就是给她机会出去同小伙伴告别,反正她的家当之前早就随身带着了。 苏四儿一出门,就被一个眼巴巴等着的少年拦住。 “老大,我是大头,缪金鑫,听说你要走了,以后再难吃到家里的味道,我来送个东西。” 他递来一个油纸包,苏四儿一打开,见是白胖的大馒头,“呃?” “我拜了个新师父,入了净福堂,以后还想去平都,你要等着我啊。” 苏四儿掰开馒头,里头夹着一个纸条,她认出是魏不语的笔法,他真的在劫无州,让她好好修炼,不必担心。 一口咬下去,苏四儿手里的馒头掉了。 “老大,你怎么把好好的玉佩掉在地上,我替你捡起来。”杨虎子弯腰拾起地上的素兰佩,苏四儿便看见了他红红的眼睛。 这小子肿着眼睛,想必知道她要离开的消息,哭了一场。 “师父叫我来,请你过去说说话。” 第489章 夜遇线索 这与她想得不一样。 苏四儿推开李一乐的老巢,丹药库库总的事务房旁边的密室。 里头人头攒动,少说十来个,正背对着他们吵吵嚷嚷。 就是没有那张皱皱巴巴的老脸。 杨虎子一脸骄傲,“师父说他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场面,丹方早就给了你,福寿山就是一朵花的炼丹水平都比他个老头子强,让你自去,只是炼丹师父的名头要替他留着,万不能欺师灭祖。” 在老大的瞪视下,他也觉得自己师父有些酸,又有些势利。 一大早提了几包高品丹药,说是要去拜见平都来的尊者。 “他说这地方今晚归我们了,我就替你自作主张邀请了些人过来。” 扫视了一圈,苏四儿发现里头没有谢醒梦兄妹,对着虎子写了个谢字。 他的脸色也消沉下来,“谢家要跟着刘尊者回平都,谢醒梦这一支的人都要去,还有你的师弟谢行止,他现在的师父是刘尊者。” 苏四儿点点头,这事她知道,刘师父提了一句,不能光着回去,没个徒弟鞍前马后。 杨虎子敲了敲门口的迎客瓶,所有人转过头来,苏四儿扯出个笑容,走了过去。 “大师姐,一大堆吃食,寒山州市面上最紧俏的货,游鱼团兄弟们的心意。” 这是齐若宁,他刚说完,就被哥哥齐若谙道破天机,“你爱吃。” 然后正色看向苏四儿,“大师姐,福寿山你先去,我们兄弟随后就到,这回你不用偷偷摸摸走了。” 宋之麒笑出声,“苏师姐,福门分家,我们没有,你日后有事,一定要提,我赶得到。” 苏四儿点点头,“你也一样,有事就说。” “老大,我替你算过了,不过我水平不行,只解出一句话,千万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不然死得快。” 一小块千年卜龟壳被钱串子送到了她手里。 苏四儿眼泪出来了,又呃一声,想跟他说算一算衣衣的生死,听到他说水平不行,又放弃了。 担心就叫她背了。 于是她点了点虎子,“老大叫你好好修炼,以后指望你替她挣福珠。” 杨虎子这话一出,就被强势的盛欢欢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有这么咒你老大的吗?她可是我认定的大师姐,就算不在风云谷,我也有法子叫她平安。” 因为人太挤,盛欢欢一个强行凑过来的,起身把旁边的离钰昶给挤到了地上。 她就是故意的,这家伙说他们送一送大师姐,非要收福玉才肯说出地方。 “盛家祖传的祈福珠,我分出一条给你,大师姐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大事发生,它能替你挡一挡。” 不容苏四儿拒绝,她就给人挂在脖子上,还贴心地给藏在衣服里头。 苏四儿哭笑不得,又看见了杨寻诲、周如意、孔渭南、牛传捷、于圆。 他们脸上都挂着笑,来此不过为寻常日子里的一顿饭。 “我哥还在成都于天,他说每天进步很快,我们几个羡慕得很,入了净福堂整日清闲,不如陪他,虎子也去,苏师姐,你要好好的,别也被人暗算了。” 于圆的话里有很多不平,苏四儿便想起他生出的心思是为了谁。 老大又走神了,得赶紧拉回来。 杨虎子没打算说自己的去向,但有人说漏嘴,他又添两句,“入了游鱼团的人都有这份心思,还有天机秘境的人,他们也是。” 天机秘境便是原先的生死场,那里都是神魂受过伤的人,五年下来,耗费无数灵药,终于起来了大半的人。 风云谷的资源捉襟见肘,再填辜负的亏空,也得他们自己付出三分之一的福玉,有些人就想着再去成都于天跑一跑,还了一身债。 一座小山突然升起,苏四儿看过去才发觉先前人坐在地上,被桌子挡住了。 “苏师姐,我师父来信说他这两年就能去福寿山了,到时候过来找你。” 说话的是符玉令。 比起之前更胖,修为没怎么涨,光顾着替师父和未来师娘销货,他说完,又招呼杨虎子过去,很快就带了一封信回来。 鼓鼓的。 “这是我师娘让交给你的,说是等离开寒山州再拆。” 杨虎子见老大连呃都没有了,光顾着点头,再让他们一个个说下去,老大就眼睛就要肿了。 不是人人都像游鱼团那般洒脱。 “今日相聚为来日再见,老大知道大家的心意,她为大家准备了一份七品的固境丹,升聚灵境的时候用得上。” 个个都送了礼在他手里,有些老大也不知道,他得给人回了。 在苏四儿瞠目结舌中,杨虎子将她推到了主位,“今日这一桌离别大席面,是我专门为老大的朋友们叫的花溪月,大家千万不要客气。” 王岳山憋了半天被杨虎子强行阻断,只好将怀里的尺犬送到苏四儿怀里,“它和空耳爱吃的,我都挂在香囊里了,苏师姐,你们不管走多远,都要记得回家。” 大概知道这回真的要走了,尺犬再也不挣扎逃跑,而是乖乖地呆在苏四儿怀里,睁着无辜的眼睛把所有人都看了个遍。 就着离钰昶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两大壶零灵酒,听着喝醉的张南山嚷嚷着没有他师父从前藏着的好喝。 苏四儿慢慢走过,记住这些躺成一团的人,尔后独自走出丹药库。 她还要去幽兰池的小屋取一个木匣子。 深夜里,本不该有人的道上传来小小的争吵声。 “妹妹,你难道不想去找你哥哥吗?他如今就在劫无州叶家,我费了五年功夫才联系上人,如今福门四州各自当家,对弟子管束不严,正是我们出走的机会。” 劫无州叶家,苏四儿想,她还得打听叶家在哪个府。 “我不走,我同他们没有关系,我如今姓魏,看在这几年你还算照顾我的份上,我劝你不要过去掺合李家的事,忘了同李俊茂的婚约吧。” 说话的人正是孙眉娘和如今的魏明镜。 刘师父提过,说她出身界境山,是李千秋给李俊茂定下的未婚妻,比较倒霉,孙李两家都倒了,孤身一人。 听虎子说她对李俊茂的弟弟妹妹还挺护着,等闲无人等说嘴,又打算逃去劫无州。 苏四儿想,那张柔柔弱弱的脸,真是小看了。 “留在这里,以我的修为根本去不了福寿山,老死这里,又见不着你哥哥,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孙眉娘想去牵李明镜的手,被她闪开,她又拿出一样信物,递了过去。 “你既然不愿,我不欠强求,日后有事,便去闲师盟提一句‘李花残叶不败’,自有人会来救你。” 李花残叶不败,还挺好记,苏四儿看着孙眉娘朝着珍馐楼走去,心里便明白她要借哪条道。 大小姐还挺豁得出去。 “我才不要信他,他师父害死爹娘,还害得表哥前途尽毁,万人唾骂,他一句话都不敢说。” 魏明镜擦着眼泪往回走,又有一人过来牵住她。 竟然是大头,看来姓魏这事,大概也是魏不语交代办的,还给她安排了一个护卫。 哑巴这个表哥简直太有心了。 第490章 落脚劫州1 风云谷宣布脱离福门的消息在四大州中最晚,告示忽地贴在州府的大街小巷,人人口里都嚼着这等消息。 苏四儿和谢行止陪在刘清明身边,影子和霍道光跟在后头,几人一步步走出山门。 风云台数万弟子正在听尊者张礼来读新门派规矩,无人在意他们的离去。 刘清明走出最后一步,心上突然痛快了许多,“风云谷挺好,只是终究不是我的家,走吧。” “大哥,请留步!小弟有一言。” 苏四儿看着来人,修为与自家刘师父相当,脸有些方,应该是新任的斩福司尊者。 她刚才偷偷听霍师兄咒骂方脑壳,说他抠搜,以后肯定要让自己的兄弟们吃苦。 “刘净明,昨日话已说尽,还有何事?” 刘师父难得地把赶紧滚挂在脸上,一点风仪都不顾及,非常少见的情况,这个刘净明看来非常讨厌。 苏四儿悄悄打量,被抓个正着。 “大哥,都是一家子出来的,说话不要这么绝情,你的徒弟,我还没见过,我好歹是你弟弟,也是数得着的亲戚,给份见面礼总可以吧。” 他一说话眼睛便带着笑,苏四儿却被这笑吓得肝颤,哪家亲戚给见面礼要露修为吓唬人。 “月眠是吧,这是苍头孢种子,听说你养的小猴子最爱吸这种灵草的汁水,拿着。” 连她养了只挑嘴的猴都知道,苏四儿看向刘师父,呃了一声,刚要伸手就被打了回去。 “她的见面礼,你早就托人送过了,苍头孢种子该轮到我的小徒弟谢行止,他现在养着月眠的小狗,它才是最爱吸汁水的那个。” 谢行止走上前,摸摸怀里的尺犬,尺犬配合地叫了声,十分欢快。 刘净明好脾气地将见面礼递过去,“是我记错了,大哥赶着上路,小弟就不远送了。” 怎么听着不像好话,苏四儿最后看了一眼刘净明,发觉他一直在打量自己。 “哼!”刘清明当真就加快了脚步,怕极了被脏东西黏上,还不忘警告大徒弟。 “他比起我,更不是个好东西,刘家的人除了我都别信,跟狗一样追上来,就是想认清你的脸,你自己在外要小心。” 苏四儿听着刘师父的口不择言,又灌了一耳朵刘家的恩怨情仇。 突然想明白刘师父的硬心肠怎么炼成的,四分五裂的家族,黑心的兄弟姐妹,心思莫测的老祖,他走到今天也不容易。 刘家顶贵气的家族,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就他的未婚妻来自穷僻之州的家族,还给他闹出一个心有所属的丑闻。 “月眠,我等你回福寿山,不要轻信他人,危机时刻以自己为重。” “大师姐,再会!” 苏四儿呃了一声,觉得不太郑重,又以灵力写出一句话,“照顾好师父。” 她便在刘清明布下的灵壁中,看着一行人往平都的传送阵走去,还有个同她长相相似的姑娘挽着刘师父的手臂…… 给自己换了张脸,平复了情绪,她便朝着劫无州的传送阵走去。 大师姐苏月眠上了平都福寿山,闲师王十五去了劫无州。 劫无州,很冷。 这里有很多大山,对外号称万千大山,大山里边有很多山兽,其中福兽占了绝大多数,龟缩在特别深的地方。 它们并不喜欢人们的气味,因为人们要猎捕它们的崽子,吃崽子们的肉。 对着这等凶恶的两脚兽,实在喜欢不起来。 苏四儿摸着脖子上的祈福珠,住了半年多,她终于搞清楚这珠子就是起个遮人味的作用。 劫无州分坨密府、七沙府、丘坡府、格连罗契盘石皮木府(格木府),其中跟风云谷类似的天枢山在七沙府,叶家在丘坡府。 州府只有几个大家族,比如盛家。 苏四儿想起孙眉娘说李俊茂在叶家,她便打听着来了丘坡府。 蹲李俊茂,等于蹲李千秋,等于蹲九龙教的人。 “八月,今日该你进叶府竞品去了。” 声音十分之难听,离钰昶眼睛瞬间睁开,“这东西,要不还是扔了吧,我当初就不该买,最后坑的还是自己。” 苏四儿发声用的音兽,跟屁虫离钰昶为了赔罪,花了大价钱买的。 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一大笔福玉,掏完之后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阔气。 她也不喜欢这声音,贴在嘴巴边,平白多了个指甲盖大小的痦子,丑死了。 但每次用来吓唬离钰昶,还挺管用。 没出风云谷的时候,她以为李家这等古老家族在外头名声响亮,但到了劫无州才发现,叶家名头更响。 别问,问就是福寿山有大人物顶着,平都叶家的祖地,来头大得不得了。 他们扮作王家兄妹,身份是闲师,平日里钻进山头,就能抓些四品的山兽,在丘坡府有些小名气。 正好叶家老宅有主子爱吃山兽肉,他们献了几回,便被人推了上去,撒了几十万福玉的离钰昶终于有了上门凑数的机会。 “我先去踩踩点,等我们回来商量之后,就可以夜探老宅了,都说叶宅热闹,我想看看怎么个热闹法。” 苏四儿将山兽肉递给他,摸摸空耳的头,连人带猴送了出去。 王家兄妹的铺子除了卖山兽肉,也卖些治伤病的丹药、药粉之类。 芝麻大的名气,其实都是福玉堆出来的。 她好歹也是三品丹技师,又舍得用材料,做出来的疗伤丹药,还有偷着卖的固境丹,销路都不错。 “十五姑娘,止血丹一瓶,我用八卦换!” 苏四儿的炼丹炉开了一个时辰,突然有客人上门,她抽出一张木板。 【骗人者,死无葬身之地。】 这句话对万千大山的守护者们很是晦气,苏四儿见他没有生气,又拿出一瓶止血丹,和另一张木板。 【本店可赊欠,还提供代卖服务。】 奸商离钰昶把上章城杂货铺那套照搬了过来,小店其实什么都干,代做任务最多。 “看来八月兄弟没在,你对我不熟,我很有诚意的。” 藏在黑袍里的人递过来一张纸条。 随手抽走苏四儿手里的止血丹,特别自来熟,“三日后,横山山脚见。” 苏四儿看完字条,上面说叶家最近有个小辈犯了大错,要被秘密带走处死。 打入叶家内部的机会,诚意确实蛮大。 这条消息很有用,只是八月走得太早,不过这人特地上门送消息,苏四儿不由得警惕起来。 他们打听了太多叶家的消息,一直担心被人盯上,救下那个叶家人,做完横山那单,可以考虑搬家了。 重新进入炼丹的状态,苏四儿闻着熟悉的味道,刚要开炉,又是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她站起来瞧了瞧。 没有人。 “十五姐姐,我娘病了,你可不可以……” 苏四儿在门外找到了人,隔壁专门处理山兽皮毛的邓家小女儿,邓小小。 捧着一碗桂花米酿。 每回有事,非要她喝下米酿才肯说要紧的部分。 见她眼里包着泪,要哭不哭,脸上烫伤的伤疤还是新的,又找出药粉给她抹上。 一口喝下米酿,牵起邓小小的手,往隔壁走去。 邓小小不过五岁,就要学家传的手艺,经常一身伤,苏四儿实在看不下去,但又不能阻止她学艺,这是人家以后吃饭的本事,比起如花似玉的脸更重要。 赚不到福珠,她的命运只会更惨。 铺子里挂着新鲜的山兽肉,院子里好几盆腥臭的肠肚,大屋里一大摞山兽皮。 这是母女两个一天的活计,邓爹和儿子大郎负责做任务。 苏四儿一进里头的卧房,感觉到不对劲儿,看了房梁足足五息,打发了邓小小出去看店。 邓小小回头,“姐姐,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 苏四儿点点头,她才放心出去。 慢悠悠走向那张拔步床,抬手使出雾里探花这招,邓娘子是累晕的,肚子里揣着一个。 苏四儿叹口气,假装离开,手却被人捉住了。 屏风里一声喝,“拿下她!” 看来真的不能乱发善心,苏四儿擒住人,又在屏风处布下灵壁。 邓小小缩在八月十五小铺靠墙的凳子,听到爹发出炸雷般的嚎叫,捂住了耳朵。 第491章 落脚劫州2 对上那双长满金钩子的大眼,邓满风脑子里快速闪过自己这一生。 胡乱跟着闲师盟出身的闲师学了点皮毛修为,受不住刁难的苦,回老家猎山兽,后来救了个女闲师,生了一儿一女。 最近几年,丘坡府叶家重申了一个规矩,府城的猎户每家要出一个人,可以用外地人换,但必须出一个人。 正好叶家管事找到了他,要他将王家妹子骗过去,他便瞒着妻女应下这件事。 叶家不是个好的,从前他们都是种田人。 不知何时,山兽在这处的山里多了起来,经常欺负人,大家死了亲人,求上叶家,他们出钱出人料理了,又劝他们不要种田,都学着猎山兽,包教包会。 后来,大家不会种田,只会猎山兽,一切吃喝都要通过山兽身上的每一处去换福钱。 田被叶家得了,他们只会猎山兽。 苏四儿脑子里想着叶家的古怪,对邓满风的恶意又恨不起来,他不想将女儿送走,把主意打到外地人身上,要不要报复回去? 但对上床上那双哀求的眼睛,她心软了。 原本打断邓满风双腿的计划就搁置了,将人扔到床前。 小小入门境就敢对她出手,叶家真是把人逼到了绝境。 苏四儿掏出长鞭就往卧房的屏风打去,屏风顷刻碎裂,碎片像是长了眼,连带着先前的灵璧,朝着邓家夫妻飞去。 叶家人想要灭口! 她重新竖起一道灵璧挡住碎片,手里的鞭子朝屏风处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打去,又织出个花瓣囚笼罩在外头。 关住了人,拖着就回了隔壁。 写了一个纸条,将邓小小推醒,示意她拿给她娘。 邓家在丘坡府待不住了,最好立刻走,去到别的府,重新开始。 苏四儿将店门只留个缝,开始料理那团黑东西。 用匕首割开黑袍,她的眼睛精准地射出金光,露出一张尖嘴猴腮的脸,有些畏惧地同她对视。 【叶家为何要对付我】 “不是叶家,都是我鬼迷心窍。” 【贪我们的福鱼儿?】 “对,你们兄妹出手大方,连福玉都拿得出,也不是我一个人眼馋。” 【叶家真在暗地逼迫这些平头百姓送儿送女?】 “没有,都是我用来吓唬邓大的,叶家自己的奴仆就够了,不需要这些贱民扯上因果。” 【叶家五年前有过来投奔的李姓亲戚吗?】 “有,半年前也到了一个。” 【自焚,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是。” 这个人不能再放回去,虽是个小管事,后头跟着一堆麻烦。 十息过后,苏四儿冷漠地用灵火毁了那具尸体,发觉天色渐暗。 离钰昶一个凑数的,真的要这么久吗? 再等一个时辰,她亲自去接人。 定下计划,苏四儿同家训问清楚了叶家的奴仆都在哪里,又抽空去看隔壁邓家。 已经搬空。 涉及一家五口的性命,邓满风手脚还算利索。 她收拾好炼丹炉,将平日里用的东西都打包放香囊了,连货架都没放过,就等着天彻底黑下来。 “咚咚咚!”走到门边就被敲门声阻断,苏四儿小心翼翼地拉开门缝,见到一只滴着血的手掌。 “没吓着吧!是我,赶紧离开,叶家的人要追来了。” “你先别瞪我,”离钰昶露出心虚的笑,“叶家的人懒得很,咱们往山里跑,你要找的消息,稳了。” 往山里跑,苏四儿当然知道。 不就是之前偶然挖的一个山洞嘛,当时只想着在山里遇到危险的山兽,可以躲一躲。 两人趁夜赶路,苏四儿走在后头,替他收拾痕迹。 叶家的人并没有追上来,离钰昶会不会也被人蒙了,那些人或许只想要他们的财。 走到那处隐秘的洞口,空耳突然现身,爬上了树顶。 “你倒是自觉,守夜就交给你了。” 离钰昶掏出发光石摁了一半进墙,这才放下肩上的东西。 “快给我止血粉,还有保命丹,你要打听的事儿可就全靠他了。” 苏四儿用雾里探花在那人身上走了一圈。 论修为,比她差一点。 此人福泉宫的灵气出不来,脑袋后头有个黄豆大小的疤,像是中了咒。 她探得清楚,却治不了,目光沉沉地盯着离钰昶,等着解释。 “我今天混进叶家,就发觉有人做局害我,跟着空耳到处躲,最后发现这个人在求救,我看是叶家的少爷,就扛回来了,只是叶家高手多,我露了行迹,势必赶紧搬家。” 有人说过一个消息。 想到那个上门的人,她把账本递给离钰昶。 “我们被设计了?” 苏四儿盯着昏迷的人,心下七分确定。 “等他醒来再问,你给他露一手‘给我跪下’,一切都清楚了。” 离钰昶的提议大概率是不行的,起码得等人养好伤,她又提笔写了几句今日处理的事情。 “你今日过得也不错,这地方确实不能再呆,如果我没记错,那个玉湖山庄在格木府?等出完横山这趟任务,试探一下积雪村一帮闲师哪里来的消息。” 救下的叶家人一直昏迷,这给他们的计划添上了变数,不得不临时改了想法,尽快通过积雪村找个医技师。 苏四儿也觉得可行,那人只说出横山任务,没提赏银的事,到时候可以商议换一换。 这些事都归离钰昶去交涉,他说积雪村领头的是自己交好的兄弟,应该没问题。 离钰昶见苏师妹脸色淡淡的,被发现算计也没变,忍不住猜测她怕是忍着没发作。 王十五入了劫无州之后成了爆炭性子。 在她那里罪无可恕的人结局都是“给我跪下”,好些也不是非死不可的人,都被她卖到了酒楼,签了死契。 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个调戏女子的倒霉蛋,同她一对上眼,人就自己送到春风楼卖身去了,特别自觉。 他收了别人的托付费,半点作用都还没起,人家自己就解决烂桃花了。 一出门,离钰昶同空耳碎碎念,时间比山泉流得还要快。 不过几个呼吸,横山就到了。 五个黑袍人早已等在那里。 苏四儿盯着为首的那个人,已经过了三天,这人黑袍上的血也没想着处理一下,她慢慢地就落到了离钰昶后边。 有味道。 “黄大哥,我来赴约,小妹当日没有招待不周吧,要是有,你可别往心里去,我们可是长长久久的兄弟……我最近碰到点事儿,还得劳烦你动动嘴呢。” “小王兄弟,做完今天这单,一切好说!这个,你们兄妹看看,能不能拿下,不行,就当今天没来过这里。” 苏四儿掏出一身黑袍将整个人罩上,又分给离钰昶一套,这才拿过那张纸。 居然是做掉衰鹏。 衰鹏前后都有脑袋,跟猪一摸一样,比起这山兽的长相,它出现在横山这事更怪。 这可是厄兽! 尽管惊异,苏四儿不露声色,等着离钰昶跟人聊。 “长得太丑,但我们兄妹什么没见过,不就是两头长在一起的猪嘛,今晚让你们尝尝我妹妹的手艺。” “小王兄弟,这两头猪不在横山,今晚怕是吃不上了。” 说话遮掩,擅自改变任务地点,这可是闲师这行的大忌,离钰昶眯了眯眼睛,“不说实话,我们做不了兄弟了。” 苏四儿配合着将周围四丈内的树木全数对调了个位置,成功看到四个宛如树桩子的黑袍人露出惊诧的脸。 “我还没说完,王大哥。” 第492章 积雪消沉1 实力展示,很有效果,对方连称呼都改了。 黄惜命终于说出这个任务的前因后果,“我砸了鸿福楼,有人出主意叫我接下这个任务,算作赔罪,赏银付了鸿福楼之外全归我,王大哥,我没有选择。” 鸿福楼就是山兽任务发布的地方,离钰昶想老黄也够倒霉,砸鸿福楼就是打地头蛇叶家的脸,胆儿真肥。 不知鸿福楼犯了他什么忌讳。 迎着离钰昶敬佩的目光,见他没拒绝任务,黄惜命觉得有门,开始夸人。 “王大哥,我就知道找你们对了,大半年做下的任务从未失手过一次,你们是我平生见过最老道的闲师,靠真本事做任务,这样的人,到哪里都是出挑,叶家那些酒囊饭袋,一辈子都追不上你们。” 离钰昶真就支着耳朵听人夸,还不停点头,给苏四儿逗乐了。 “我们这回要去的地方就在三百里外的深山落草山,你们只要助我完成这个任务,我送你们一个好前程。” 在闲师眼里,好前程就是加入大宗门或者大家族,比如天枢山、闲师盟,次一点的就是一辈子睡在福玉,手下有人使唤。 难不成将积雪村送给他们兄妹? 红灿灿树叶打着旋滑过黄惜命的左肩,他一把捞住。 “说实话,当初我上门送消息,也是因为王大哥之前托我留意叶家的事儿,没想到你们还真去了。” 离钰昶想起,他确实提了一句,但这回真不是他主动的,只好露出假笑应付。 黄惜命心里觉得怪,脸上却换上了凝重之色。 “这两天王家兄妹掳走假少爷的事情已经传开,虽说叶家的酒囊饭袋不用怕,有些大境界老供奉却是难缠。” “你们要是不放回假少爷,过不了安生日子,依我看,唯有隔壁府的天枢山可以庇护。” 天枢山,还是算了。 离钰昶的兴奋降了大半,将自己说得浑身毛病,但又不完全拒绝,将人钓着。 “黄大哥,我们兄妹年轻,不爱收敛脾气,更不爱规矩约束,除非上天枢山有大好处……要是有人骗了我们,就好比这块石头。” 他朝着苏四儿使眼色,苏四儿一道灵火,石头连粉末都没了。 好身手,不知从哪里学成的,黄惜命有些羡慕。 “两位有实力,就算要我和兄弟们的命也不过三招的事,我不敢瞎说,但好前程这事是认真的,天枢山暗地里新出了个针对闲师的规矩,凡是出尘境的闲师,收到了新秀帖都可以上山修习,还有名家教授技法。” 离钰昶和苏四儿对视一眼,不感兴趣,但还是想弄清楚他为何极力推荐。 “黄大哥知道这么清楚,想必收到新秀帖了,大好前程,说舍就舍,我怎么觉得您还是没吐出实话。” 黄惜命被噎住,想缓一缓再劝,后头的黄老二有些等不及了。 “大哥,再磨蹭就误了赶路的时辰了,他们不愿意,你何必上赶着,若不是有仇家在天枢山,我们能这么憋屈。” 快人快语的黄二道出了真相,“除了山兽,也比不上去天枢山的前程重要,你们还得替黄家解决了仇家才行,怎么样,稳赚不赔的买卖。” 赔惨了,去天枢山还要给人报仇,离钰昶见苏四儿连个眼神都没有,这回开口直接拒绝。 “我们兄妹性子散漫,过不惯有门规拘束的生活,叶家在我们眼里也不算什么,用不着急着找靠山,黄大哥,闭嘴的规矩你都懂,就此别过。” 眼睁睁看着联络好的人,掉头就走,黄家兄弟的脸色不算好。 黄二没有收敛不满,继续噼里啪啦一顿抱怨。 “大哥,我就说这个法子不成,你还不如直接说好给多少赏银,请他们灭了那山兽,取了重宝送回鸿福楼,接回大侄子,我得罪的那人,我自己去,不就是一条命,给他就是。” 祸是他闯的,人是他得罪的,他以死谢罪还不成嘛。 现在需要以命换命的是山兽衰鹏,黄惜命斥了弟弟一句,又含糊说了什么,无人听清。 以往遇到扎手的任务,以命换命很常见,那是因为有必胜的把握。 涉及衰鹏这等无人敢上的任务,一般采取抽签的方式,抽中死签的人一切后顾之忧都有其他人解决。 但这单任务很不一样,死了就是死了,任务还是失败,拿不到东西,解不开契,他们都会被送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去。 怎么都是一样的修为,他们就比别人差些运道。 【我们既然知道了那处任务点,不如现在就去做了衰鹏?】 发现黄家兄弟没说出要紧的东西,只一味说衰鹏可怕,偷听的苏四儿觉得来都来了,不如干了再讲条件。 东西在他们手里,不愁对方不同意。 “你怎么对这只山兽这么感兴趣,我们现在应该赶路去到玉湖山庄。” 【你忘了,我们要找可靠的医技师治病。】 离钰昶也想着任务,又说服苏四儿先谈妥再出手,“我再去说一说,我们只想找医技师,可不想去天枢山帮人报仇。” 【黄大追上来了,你看着办。】 离钰昶见黄惜命比自己着急,故意放慢了步伐,等着有心人追上来。 黄大听得黄二的唠叨,认定先把鸿福楼那事翻过去再说,那份新秀帖人家不想要,也不能强求。 可以多聊聊,兴许就愿意了。 两人都有心,一个照面就把话说开了。 “王大哥,你放心,这是我们积雪村的信物,完成任务之后,我来安排。” “既然已经说好,我们这就出发。” 从横山赶到衰鹏出没的地方,最快要半天的时间。 离钰昶假模假样地摘了片叶子,折成一只小仙鹤,又灌注了灵力,送飞了出去。 “我让十五在前头岔道等我们。” 黄惜命从他折小仙鹤的精妙手法,看出兄妹两个确实没有上天枢山的意思。 甚至,王家兄妹搞不好就是天枢山出来的。 自从四州分支脱离了福门,有些师徒不愿意,纷纷出走,名义上不愿与叛徒同流合污,实则也有想创个小门派的意思。 趁着四州忙乱内务之际,悄悄占个山头,并不稀奇。 “王大哥,先前是我们想岔了。你们兄妹都是天赋卓绝之人,如今福门四分五裂,天枢山乌糟糟的风气半点没改,待在里头,说是修道还不如说是卖命。” 离钰昶给他一个知心人的眼神,叹口气,没再说话。 黄惜命自动理解为,他们兄妹受了大委屈,心下忍不住想,这等人才,招揽到积雪村,他们就赚了。 “王大哥,我多一句嘴,你们不喜束缚,但也不能没有靠山,如今九龙教暗地里到处招揽无依无靠的闲师,你们不如暂时避到我们积雪村名下,大家互惠互利,你们还能躲了叶家的追杀。” 【他要是早说出九龙教,我们根本不用跑上一回。】 就是,黄惜命先是送出身前程,又是提点危机,又是暗示招揽,这单任务到底有什么玄机,必须要做? “人都想有个依靠,听说积雪村都讲究血缘,黄大哥不必费心再吊人胃口,刚才说好做完这单任务兑现条件,我们不会反悔。” 离钰昶没提想加入,也不明说不想,黄惜命却突然变了脸色,往嘴巴里塞了个东西,轻轻一撕。 离钰昶才发现他的下嘴唇有些古怪,下垂得厉害。 【他是九龙教的人。】 这才是黄惜命极力要他们上天枢山的目的,离钰昶克制住惊讶,等着对方继续游说。 “积雪村对外宣称是讲究血缘,实际上却另有玄机,我的兄弟们大都是九龙教的底层龙奴,为了躲避福门的追杀,故而隐藏面目,小王兄弟,你要是愿意,我可以代为引荐。” 他摸着嘴唇道,“如今九龙教有个卧底计划,你答应混入天枢山帮忙发展弟子,直接升为龙奴,不必担心自己变丑。” 等了大半年,机缘就在身边,苏四儿满眼欢喜。 【答应他,任务要做,天枢山要去,这个龙奴,我们当定了。】 第493章 积雪消沉2 王家兄妹对上双头猪衰鹏,结果如何,不到分出胜负那刻,黄惜命不知道。 他的心没平静过,跳得比他平日打儿子还快。 他们每躲过衰鹏拱来拱去的两个大脑袋,还有嘴巴里喷出的飞上天的残渣,他的眼睛就亮一分。 比他当初顶着邪教弟子名头从福门弟子四面埋伏中逃出还要亮。 给九龙教当龙奴的日子过去好久,但正经算起来也不过七八年前的事情。 为什么要当龙奴? 他记得,天枢山特别重视福气等级,天字福徒的待遇就是捧心肝宝贝。 那个时候,基础考核还算不错的他,福气值却是黄级,被其他人瞧不上,日日忙着夹缝中生存,见到了太多同期死去,积攒了太多怨恨。 他渴望变强。 后来有人推荐他加入九龙教,渴望变成现实。 他开始习惯龙奴的生活,利用神秘力量,将以前欺负他的人视为待收割的晦灯,全都报复回来。 夸赞、巴结朝他涌来,他又渴望自由,期盼着能够升为司徒,获得外出的权利。 九龙教的把戏,也是靠对他人的伤害提升修为,他并不喜欢,还有毛骨悚然的死法。 花开两朵,消散天地,都很残忍。 机会很快就来了,不知哪个聪明人发现龙奴、晦灯嘴巴外翻的特征,传到天枢山,龙奴遭到清洗,带他的司徒身死。 无人管束,他带着十几个龙奴逃到丘坡府,娶妻生子,落户积雪村,靠猎捕山兽为生。 但半个月前,平静日子被打破,儿子黄劲松被掳到鸿福楼,他查到之后打算带着人上门“谈判”。 不知怎么就打起来,一层的摆设砸了个稀烂。 最后稀里糊涂签了契书,拿到一个常年无人问津的任务,斩杀衰鹏,与鸿福楼的人约定拿回两个脑袋作为信物,换回儿子,赔偿那些碎烂器件。 剩下的赏银才归他。 明摆着丘坡府的闲师拿不下衰鹏,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新人上。 为此,他打听七八个闲师,发出邀请都被拒绝,只有王家兄妹那里,作为最后希望,他耍了心眼,说话留一半。 “大哥,别愣着了,衰鹏太厉害,这兄妹两个不行,我们自己上。” 若是拿不到衰鹏的双头,积雪村就得滚出丘坡府,家业化为乌有,他们肯背井离乡,妻儿老小却不同意,还有老家如何交代。 黄二见大哥盯着手里的树叶子出神,半点没出手的意思,他是真急了,一荣俱荣,大哥被算计,他们也跑不了。 “老三、老四、老五,准备上!” 老二并不知道情况,黄惜命对他也没有实话,编了一套话糊弄,王家兄妹真不行,只能对不住兄弟了。 但见衰鹏肚子里的残渣吐尽了,肠子通了,突然吐出一股不容抗拒的妖风,将王家兄妹都吸了进去。 王家兄妹没命了,同外头传出来的下场一样。 一头儿子,另一头四个兄弟,他还有最后选择的机会。 黄惜命这一刻想到过去,想到结拜时的豪气,愧疚之下,关键时刻反悔,拦住了自己的兄弟们。 “他们没救了,我们不能再送命,趁衰鹏消化的时候,我们撤,去闲师盟挂单,就算赔上所有家底,我们也绝不搬出丘坡府。” 王家兄妹被吞肚子里,还没死,如果他们见死不救,积雪村的名声就完了,黄二现在只想救人。 “大哥,王家兄妹死了,传出去我们专坑外地人的名声不好听,闲师盟那头就是无底洞,我们还得收拾家当跑路,不如放手一搏。” “二哥,你忘了新秀帖了吗?跑出丘坡府,以我们的身份,去了就是个死。” 黄五代表不说话的三兄弟表示反对,加上老大,他输了。 黄二死命地跺脚,衰鹏嘴里发出嘿嘿的喘息声,前后两个脑袋间隔三息,一声接一声。 此物竟然在挑衅,他干脆抱着肚子蹲下来生闷气,“我不走,就算我死了,也要保住积雪村的名声。” 兵器撞击的声音突然传来,黄二扭头就被衰鹏吐了一头残渣,衰鹏的肚子突然像个被扯开的面团,“大哥,再等等,他们还没死,我们还有希望。” 答应接了山兽任务,生死就由不得自己了,积雪村欺负外地人的名声传了出去,至少自己兄弟的命保住了。 黄惜命觉得不乐观,朝着另外三人打手势,拖着黄二就往山下走,却不知他还是小看了王家的兄妹。 被衰鹏吞进嘴巴里,苏四儿并没有表现出急切,她小心地从离钰昶手里接过一个鸡蛋,轻轻一捏。 半拉碎壳里,一只翠绿的青虫支起了头,还没完全睁眼,被苏四儿一个小指头按住。 离钰昶哆嗦着往碎蛋壳里洒特制的药粉,还要应付苏四儿的鄙视。 “真不是我抠,这东西太贵,除了极乐山别的地儿买都买不到,就这还要看缘分……我悄悄抢的小舅舅那份。” 青虫闻到了好东西的味道,窜入碎蛋壳,翻滚了几下,原本肥嘟嘟的身子左右各生出了八翅。 “快扔掉,它要吐崽子了。” 收到提醒,苏四儿摔在选好的内脏壁,一把抓住离钰昶利用飞刺开路,朝着另一头的脑袋冲去。 密集的青虫的尖翅膀咬上衰鹏,它受不住疼,会张大嘴巴使劲呕…… 被吐了出来,两人当即又换了身黑袍,这才有空打量周围,见空无一人。 定是黄惜命以为他们死了,吓得逃了。 “叫空耳去把人叫回来,给他们看看王家兄妹的威风,免得他们赖账。” “黄大也没说要哪部分,万一青青和它的崽子们把衰鹏全吃掉了,怎么办?” 一丈多长的大家伙,苏四儿认真估算,得六个一刻钟才能吃完,朝同伴比了个六算是回应。 半个时辰后,空耳驱赶着黄家兄弟五人回来时,衰鹏正在经历兽生至暗时刻,肚子部分肉全空了,只剩下骨头架子。 这等场景很渗人,回来的黄家兄弟不敢靠近,生怕那食同类的东西落到身上,盯上他们的肉, 黄惜命顶着无端觉得火辣辣的脸蛋,挠了挠手上的抓痕,“头,我要两个头,王大哥,快砍下来。” 见王家小兄弟直冲他笑,一点也没动手的意思,讪讪地叫上黄三,一斧头下去,衰鹏的脑袋落在编篓里,被黄四、黄五提着。 这种编篓的材料来自万千大山,特别耐存放,与黑袍,串珠一样,都是寻常物。 黄二对着王家兄妹已经从愧疚转为崇拜,拿下衰鹏,这等战绩在劫无州都能吹上一整年。 还有他之前所知的那些传言,重点突出了智慧,他们简直就是山兽的克星。 危机过去,积雪村做大的机会来了。 黄二又凑了过去。 “王大哥,王大姐,我现在总算明白大家为何称你们为高人,两位还缺不缺弟子伺候,小的黄二,愿意端茶倒水,伺候终身,只求大哥大姐喂点本领。” “不缺,衰鹏已死,还请将信物交予我们兄妹,大家就此别过。” 这等本事,传开了,他的来历岂不是就暴露了。 无情冷漠的拒绝没有阻挡黄二的灼热目光,求人学艺就得三求四请。 初初被困肚子里两人也经历了一番战斗,苏四儿见离钰昶应付黄二,记起了一件事。 她走向只剩下骨架的衰鹏,用飞刺挑开骨架,没有道缘石。 奇怪,这只衰鹏明明就是只厄兽,怎么体内没有道缘石? 她一把抢过黄四手里的篓子,挑起衰鹏的脑袋,上头的印记也变了,明明照面的时候,还是个厄字。 【这衰鹏不是厄兽,你快去看看青青,吃错了东西,依它的脾气,会给自己找补偿。】 “十五姑娘,你在找什么?” 黄惜命将信物塞进苏四儿手里,这是之前说好的,“不知两位还有何打算,先前说起的加入积雪村之事,依然有效,两位不妨再考虑一下。” 离钰昶收到苏四儿传音,也觉得事情严重了,青青发脾气,没人吃得消。 他看见对着自己的黄家兄弟神色充满期待,丝毫不知背后原本食指大小的青青已经比黄惜命的腰身还要粗。 再不收进去就完了。 谁家做任务,会把主家给不小心做掉了。 黄惜命感觉身后有风,刚要回头,就听见黄二尖声叫喊,要他快跑,这是老二人生中最可怕的尖叫,比上回那条大黑蛇还要尖锐。 他有点好奇,转头,一身黑袍罩住了眼睛。 苏四儿出手了,将黄家五兄弟全部推到地上,离钰昶掏出夜仙匣,里头有一枚新蛋壳,上头有先前的粉末。 熟悉的味道重现,青青的愤怒被抚平,它被骗回了匣子里。 黄二先前听到大哥说他们谈过加入积雪村,现在所有危险都被消灭,他同黄惜命嘀咕几句。 看向王家兄妹,小眼睛射出饥渴的光。 “听说王大哥、王大姐对九龙教感兴趣,你们又是我崇拜的高人,我就掏心窝子,加入九龙教得接新秀帖,我劝大哥大姐不要冲动,九龙教不是个好去处,不如留在积雪村,同我们一起猎山兽攒家底,子子孙孙传不尽,何尝不是另一种长生。” “老二,你给我闭嘴。” 第494章 积雪消沉3 提什么掏心窝子,他一整个就靠隐瞒才将人骗过来。 任务已经结束,不提新秀帖,依着王家兄妹的意思,冲着九龙教,他们应该会答应。 老二,对着自己喜欢的人,什么话都说,他当年被喊大哥,就知道他藏了不少秘密,连弟妹背着他接济青梅竹马都要说出来。 黄惜命满嘴苦涩,新秀帖怎么跟九龙教扯上关系,这个事儿,他也说不明白。 “这份新秀帖突然出现在我家,还有一张我的真实画像,身份被认出,但我还存着侥幸,不作理会,后来儿子被掳,之后你们就知道了。” 他按住黄二,不敢让他再掏心窝子了,又吩咐其他三兄弟收拾残局准备出发,自己则拉着离钰昶和苏四儿到另一边,诚恳拜谢。 “两位见谅,我见你们态度坚决,不想被约束,所以没把事情说透,但老二眼馋你们的本事,他是个讲义气的人,喜欢坦诚,嘴里句句都是实话,比如九龙教确实不是个好出处。” 苏四儿和离钰昶在衰鹏肚子里,重又梳理了一遍黄惜命的遭遇,两人都怀疑他隐瞒了太多。 但找到九龙教的机会就在眼前,就算是毒也要尝一遍真正的滋味。 “黄大哥,你瞒着的事情太多,我不敢托付信任,不如让舍妹验一验如何?” 黄惜命刚想问怎么验,对上苏四儿的眼睛仿佛走入了迷障,眼神迷茫。 眼中金光迸出,全都沉入对方的神魂宫,苏四儿走了一圈又退出,她遇到了一堵厚厚的墙。 这种情况,定是有人提前做了手脚,不想让她探知更多关于九龙教的东西。 【我怀疑有人故意引我们入九龙教。】 听得同伴笃定的话,离钰昶有些晃神,他们出行一切都是悄悄的,自己一早就定下要跟着苏四儿走的计划。 一则他手里也有青鸟玉牌,入福寿山的凭证,二则他听懂了刘尊者的暗示,他的身上打着右使的印记,留在风云谷也许以后并不好过。 但他很自信出逃这事,绝没有半点泄露,虎子他们发现自己不见了,也只会以为他追去了平都。 “不是我!” 【我知道,就当福圣开眼,就算是局,我也认了,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 自己日后去福寿山孤立无援,没个帮手怎么成。 现在正是下注的时候,不下血本拼命换情谊,等他有事的时候,能把后背交给谁? 这等买卖最讲公平,最吃情义。 “黄二,你随我们走,处理完事情就去拿新秀帖,黄大哥,你忙你的。” 他才不是轻易抛弃朋友的人,离钰昶给了苏四儿一个不爽的眼神,脑袋顶着空耳走在前面,故意哼哼。 黄二对苏四儿点点头,小跑着追他看中的师父去了。 积雪村果然藏着一个五品医技师,比起半吊子都不算的苏四儿,强出太多。 又有黄二殷勤安排,小心伺候,离钰昶带回来的人很快就被安置好。 “王大哥,你胆子太大了,连这位假少爷也敢偷,他可是叶家放出话要逐出家门的人。” 黄二一脸真诚,担忧挂在脸上,离钰昶赶忙解释,“我就是去叶府凑个数,谁知我们兄妹出手太大方被叶府的管事盯上,我进了叶府等于自投罗网,这位少爷当时向我求救,我这人一向与人为善……” 王家兄妹大方这事,黄二清楚,最先就是闲师们传出来的。 八月十五出售的丹药效用强出别人一大截,凑药材也舍得选贵的,价格又只比其他铺子高两成。 还没见面,他就对这两人有好感,只是先前涉及到身家性命,他承认自己并不是大家想象的那般义气。 这点以后还要跟两位高人多熏陶一下。 眼前最重要的是劝人留下来,打消他们进九龙教的念头。 “多数闲师都受了大哥大姐的恩,他们最记得两位的善,积雪村如今正难,与鸿福楼结仇,不是一个任务就能化解的,往后怕是要被针对,还请大哥大姐再发发善心,教教我们怎么对付山兽。” 教一个不成,还得多教几个,到时候再想法子,将人都拖在这里。 王家兄妹身怀绝技,又是嫩葱一般的年纪,绝不能送出去给九龙教摧残。 他们善心有,但想入九龙教这点上说,目的不单纯,离钰昶觉得他夸人劝人也很有趣,很不好意思开口打碎他的崇拜。 对方却又想到软化他们态度的一招。 “大哥大姐放心,日后积雪村赏银所得四成,我做主给存在闲师盟,你们在任何地方,凭借印鉴就可取用。” 他见离钰昶有些意动,“我还有一个关于九龙教的秘密。” “我们……” 一阵急步传来,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闯了进来,他好奇地打量着苏四儿和魏不语,很快收回,面对黄二又换上了焦急之色。 “二爷,我刚去了一趟镇西那家药铺,老板不肯再赊欠,还说以后都不做积雪村生意,这是真的吗?” 还没等黄二说出话,哗啦啦又涌进一圈孩子,抱着黄二胳膊、大腿,身上长满了孩子的黄二,腿开始打弯,脸上也开始冒汗。 全都是带催债的口信的,布料铺子、兵器铺子、杂货铺子。 吵得压弯了腰的黄二渐渐失去了耐心,“再等等,你们大爷回来带着松哥哥回来,这些得了变脸病的家伙就好了,你们找八姑姑玩去,我这里有客人。” 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苏四儿耳朵都痒了起来。 “二哥,孩子们不是傻子,将他们打发给我,不就是吵着要我拿钱,拿钱这事好办,我是怕以后有钱也买不着东西,你说怎么办?” 黄八娘见着堂上的客人,“你们就是做下任务的王家兄妹?一事不烦二主,能不能再帮帮我们?” “孩儿们,求一求恩人,请他们救一救积雪村。” 离钰昶怀疑刚才黄二说出去小会儿,就是搬救兵去了,这群假猴子还挺可爱。 假猴子们听到这话,全都跳下地,大的跪在地上,有两个小的还跑去抱住苏四儿,“姐姐、姐姐”喊个不停。 离钰昶见自己身边一只假猴子也没有,有些吃味,暗想黄二这种人做生意不行,求人不熟练,眼光也不好。 他才是最要紧的人。 “黄二,你这就没意思了?之前你提分成,我有点心动,你又说有秘密交换,我觉得可以再谈谈,你却又叫十来个小孩子来装可怜,我真闹不清积雪村到底是真困难,还是假困难?” 黄二变了脸色,叫了黄八娘带着孩子们下去,孩子们的出现是个意外,他只同八娘提了一句高人来了。 但这个事儿,他还得扛着。 “王大哥,王大姐,千万别生气,我就是想方方面面展示积雪村的诚意,只要能学到捕捉山兽的法子,你四我六,我说的那个秘密其实是回来时刚获知的,你们要是有意,日后我再派人打听。” 王家兄妹杀了多次山兽,无论兽体完整度,还是自身安全,或者皮肉分离,都堪称翘楚……除了衰鹏。 他眼巴巴递出一支毛笔,折断一部分,“这个就是我回来的时候得到的东西。” “这个从哪里来的?你们兄弟当真没有再隐瞒的事情了?” 离钰昶将东西递给苏四儿,心里对黄家的信任已经崩了。 【上面说,青圣墓第七至第九重将开启,天枢山广发新秀帖,招揽天下闲师,这是九龙教混入的好时机。】 苏四儿看完字条,神魂宫里就有动静了,青鸟令苏四儿送它回青圣墓,取一件极重要的东西。 天枢山的弟子历练都在青圣墓,如同风云谷的弟子历练都在成都于天。 但两者的危险程度不一样,根据籍本记载,青圣墓第一至第七重被福圣当年的第一位弟子改造过,里头机关重重,山兽众多,又有梧桐灵树坐镇。 还有与道缘石并称的梧桐子,具体用处未可知。 苏师妹的神色已有松动。 不开口就无事,一开口必定得去,离钰昶想这青圣墓定有九龙教要的东西,也许还会有重要人物现身,说不得就是那个灰雾人。 “这东西,其实是混进叶家的一个兄弟带出来的,就是你们救的那个假少爷的书房。” 昨日被孩子们抢着玩,扳断了一截,最后黄八娘收了起来,给了他。 见两人看向他,不问自取这等事,他能管住自己,管不住别人呐,再说那还是兄弟的妻子。 “这可不是我指使的,假少爷修为不错,但人跟面团似的,大家缺东西,都去找他,这中间一截墨玉,拿出去能换是个福玉,还有这毛……。” 【同意交易,叫他先赶出个山兽图册,我们再把法子写出来,还有你那些药粉,给他们留下,以后的材料,都让他们自己找去。】 也只能这样了,离钰昶点点头,“你给个山兽画册,我把法子写下来,你们拿着传阅也成。” 这东西,当然有,黄二觉得还得再添上几个有难度的,“王大哥,我明早给你。” 第495章 积雪消沉4 叶家鸿福楼,一座九层的高楼,山兽任务都从此出,在叶家镇算最热闹最有财气的地方,每日至少千名闲师出入。 站在第一层最中心的位置向上看,只能看见一片星辰,动用几万颗高品发光石镶嵌。 据说站对了位置,看见一只青鸟飞跃其间,代表这个人有天大的好福气。 黄惜命无奈地看了眼门口,老四、老五被拦在大门外。 他紧了紧心神,提着两个篓子跟在引路伙计身后,心里惴惴不安。 黄家三兄弟绑在一块打,还不够酒楼供奉一个手指头过瘾,积雪村还要在丘坡府混,不敢再引起争端。 希望鸿福楼的管事说到做到,收了猪头,既往不咎,不说像往常一样漠视积雪村,至少不会将他们都逐出去,或者找个由头杀光。 随着云梯上的数字变化,到五的时候,黄惜命脸色变白,到八的时候,他手上青筋暴起,像是要赴断头台。 先前打交道的是一层、二层的管事,陡然带去八层,九层好像是叶家排行二十五的那位公子,楼主。 五年前突然接管这座楼,外头从未传出过他半点好坏,对于他们这些闲师来说,就像是一张白纸。 九层最大的房间,先前正有一对年轻男女说着话。 “逢春公子,大长老他真的不管你了吗?怎么能让你做一个酒楼管事。” 叶逢春眉目间闪过难堪,“眉娘,不要再提大长老,在叶家,他只是旁支长老,这间鸿福楼是我们唯一保住的产业,它可不简单。” 这位改名叶逢春的人,自然是李俊茂。 他被李千秋命人送到叶家,伤怀于至亲族人之死,浑浑噩噩。 直到师父赶来,将他一顿打醒,给了他这座鸿福楼,命他好生管着。 自此,他再没见过师父。 每月都会有人送来师父的口信,起初叶逢春万事不管,就这么在八层住了一年多,有天突然想下楼出门,却被人拦住打听事情。 一个接一个,他忙着应付,再无力想从前,渐渐专注打理琐碎事务。 这才知道楼里的供奉都是原先李家的绿袍、红袍供奉,主要负责地牢和棘手的探山,多数时候会跟着族叔松亭往山里跑。 又听闻师父去了格木府,说是积攒李家重起的家底。 师父早已走出过去,一心振兴李家大业,他下定决心不再添乱。 李家振兴的希望在他们年轻人身上,只有重建李家,死去的族人那口怨气才会消散。 “眉娘,李家定会再续辉煌,将来你孙家的仇也能报,我能感觉到师父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孙眉娘露出柔美的笑容,“我也这么想,逢春公子,昨日我听到你说要进什么青圣墓,这是个什么地方?” 见叶逢春看向自己,她又红了脸,“昨夜你突然说梦话,我不得已才听到的,你总说你解开了心结,这日日闭眼就是噩梦,哪日漏了底,叫梁上小贼听了去,可怎么办?” 做噩梦这个毛病,叶逢春垂下眼,他已经尽力把过去赶到角落,它们还是免不了出现在梦里。 “我以前都不敢闭眼,睡一个时辰就服闭口丹,还好你来了,我稍微放心些,这个毛病大概等李家好了,它就好了。” “没关系,日后,我守着你。” 感受到对方的包容,叶逢春也不由自主地红了脸,他看着眉娘眼里的自己,此时充满神采。 “谢谢你,眉娘。青圣墓归天枢山管,弟子试炼之地,师父说青圣墓要开了,我们努力一起去,只要在里面凑到足够的梧桐子,换到青鸟佩,就能得到上福寿山的机会。” 他指着书案上的东西道:“天枢山算盘打得响,青圣墓上三层开启,里头尸骸成山,他们就想出个法子,广发新秀帖,预备招揽闲师凑人头,还有其他三州,听说也在派人去请。” 竟然是这个事情,她之前只打听到风云谷弟子拿到上福寿山的机会,要通过天枢山的试炼,并不容易。 怎么一下子就变了,连不相干的闲师都能参加。 凑这么多人,里头怕是有东西,孙眉娘心下不安,李千秋手里怎么没有青鸟佩。 “这么多人在一起,要是认出我们来,太危险了,风云谷的人提起你就切齿,明镜迫不得已都改姓了魏。” 她说到此处,竟掉下泪来,“公子的师祖在福寿山,能不能帮忙换一个稳妥的法子。” 叶逢春听到心里既心疼又气愤,明镜最得爹娘疼爱,得多委屈才会改姓,但眉娘的话不妥,她似乎不想参加试炼。 也是,界境山的人都直接上福寿山,她大概还不适应。 “我们家如今在平都提不得,青鸟佩要自己去拿,师祖有自己的难处,你不知道青圣墓第九层,里头有一件圣品灵物,是连福尊都心动的东西。” 孙眉娘暗暗叹气,风云谷卷不过其他弟子,她来劫无州就是打着拿青鸟佩的主意。 如今李千秋见不着人,她如何张嘴要承诺。 李千秋失势,福门四州独立,界境山那处要青鸟佩估计也没戏,依着林永南的性子,估计要暂时跟外头断了往来。 已经走到这一步,再不能回头,她能依靠和信任的人,只有这个未婚夫。 “公子,眉娘对你有信心,就算眉娘拿不到,也定会全力襄助公子,那处如此凶险,我这就去勤加修炼,不打扰公子了。” 她还是有些不开心,叶逢春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将孙眉娘送回房门。 刚要关门就看到了黄惜命的脸,居然没死,看来他成功把猪杀了。 他在一层、二层当引路伙计的时候,这人经常来。 只是不知为何前些日子要在鸿福楼发狂,那小孩明明就是有人故意丢进鸿福楼的,他听不进去自己的提醒,非要进圈套。 脑子如此蠢笨的当家人,积雪村还能有以后? “叶公子,双头猪衰鹏已死,您请看信物。” 黄惜命打量着屋子里每一处角落,不见自家儿子的身影,原本半佝偻的腰突然伸直,看清了叶逢春的脸。 这不是前几年楼下那个引路伙计吗? 大家打交道的次数都记不清了,他应该还记得自己,又是个不拐弯抹角的人。 “叶公子,不知小儿身在何处,事已办妥,我也该领他回家了,他娘日日哭,看在我们过去微末交情的份上,还请叶公子给一条活路。” 交情在打鸿福楼脸面面前一文不值,叶逢春没有接话,掀开篓子,看了一眼,“拿过去让七层的孙供奉看看,这是他主持的任务,黄家主,再等等吧。” 听到孙供奉的名字,黄惜命本能打颤,这人就是那个鼓动自己做任务,又指出自己身份的背后之人。 一刻钟后,引路伙计带回孙供奉的话。 说是任务结清,只是积雪村日后任务等级提高两级,以示小惩大诫,黄家小儿已被人送回家。 看来孙供奉也不打算追究,黄惜命暗自窃喜,跟着引路伙计到一层交割剩余赏银。 将人送走,叶逢春越发坐不住,琢磨孙供奉的态度,当时派人过来说不能轻轻放过,如今又公事公办。 还有这信物,要两个猪头何用,他得亲自下去问清楚。 鸿福楼七层,孙供奉从床上醒来,刚穿戴好,就听到敲门声。 “公子,何事?” 眼下天光刚出,就找上门,往常可不是这样,早早就急着跟孙姑娘修炼去了,连人影子都找不到。 孙供奉做好了收拾烂摊子的准备,毕竟过去几年,他都习惯了。 “孙供奉,早安,黄惜命那件事?”叶逢春见他眼部肿胀,面色发红,似乎刚睡醒。 “黄惜命?这个人是谁?我没印象,今儿个十月初三,再过两日你师父的传信该到了。” 孙供奉说这话是想提醒他,不要沉迷情爱,整日跟女子一同出入,忘了家族大事。 怎么会没印象,看他沉着脸,不像是装的。 叶逢春慌乱不已,顾不得礼仪,直接指出了这位的错处, “孙供奉,今日已是十月初八,黄惜命有人弄鬼,我先去抓人,回来再跟你说。” 那个引路伙计,还有黄惜命,统统有问题。 他得去把人看住。 叶逢春刚下到一层,就听到黄惜命大喊,“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就倒下了,你们都看着,替我说句话呀。” 此时,他被两个巡视的护卫押着,他的前面躺着那个带他下楼的引路伙计。 看见叶逢春,黄惜命挣扎着跑过来,“叶公子,你们到底要做甚,为何要将这伙计的死栽在我的头上。” “将人带去八层,请许供奉亲自盘问,我先出去一趟。” 第496章 积雪消沉5 迷迷糊糊地走着,黄劲松来不及理清此时的状况,被人狠狠打在脸上。 他有些气恼,怎么总是打他的脸。 睁开眼,才发现不是他爹,看肩头的暗纹,此人是鸿福楼的引路伙计。 不对,眼前的引路伙计忽然长高了,比他高出两个头气势不复以前的畏缩、谄媚,看人有点高高在上。 十岁的他,自觉已经很高,接近六尺,还得仰着头看人。 “回家,准备丧事吧!” 黄劲松没太明白是何意思,愣愣地看着那个引路伙计走在熟悉的青石板路上,还没出巷口就消失了。 这位引路伙计正是秋风煞。 他以为抓回魏不语是任务的结束,没想到只是开始。 先是去平都亲自查验了苏四儿真人,发觉是假,又折返劫无州,四处找人,还是在魏不语那小鬼身上得到了线索。 为了苏四儿这碟醋,将黄家和丘坡府鸿福楼包成了饺子,在鸿福楼窝囊了小半年。 虽不知那人要对青圣墓做些什么,他为此要做的事情却不少。 青圣墓上三层开放的消息在天枢山非常隐秘,李千秋很有本事,人在格木府,却连这个都探得到。 秋风煞晃晃悠悠摇着扇子,路过鸿福楼,看见叶逢春风一般掠过自己,感叹一番年轻人体力好,就往飞舟那处去了。 接下来,他要去趟庸鉴州的空波府于家,找卜技大家,引导他们为青圣墓的大事出一份力。 叶逢春走到积雪堂的时候,黄四、黄五已经追上大侄子黄劲松,拥着人回了议事堂。 侄子嘴里那句“准备丧事”,经由黄四、黄五一解释,黄二差点晕倒在地上,连描山兽册子的心思都没了。 叶家鸿福楼,非要大哥死了去。 他召集其他十来个兄弟,将黄大杀了鸿福楼引路伙计的事情一说,其他人先是发笑,声音渐渐变小。 大哥才没有那个捅破天的胆气,他又被冤枉了,积雪村哪里对不住鸿福楼,非要将他们往死整,说好的事又变卦。 “事情已经发生了,都说说,该怎么办?”黄二再次起了话头。 “黄四、黄五,你们都没进去,怎么知道是大哥杀了人,他知道叶家厉害,怎么会下手?” “兴许是误杀。” “也有可能是他中了煞,当时去鸿福楼要也是,突然就砸起东西来,拦都拦不住。” 叶逢春在外头听了一会,大步走了进去。 衣着讲究,用的是银色灵绡纱,黄二下意识就觉得此人来头不小,又听他自报家门,才知此人是叶家二十五公子。 来此居然问谁送黄劲松回的家,竟然不是兴师问罪,好生奇怪。 黄二疑惑着将侄子推了出来。 “我被带出地牢,那个引路伙计等在石门外说送我回家,到我家门口他就走了。” 鸿福楼的衣服都有一道暗纹,很好辨认,叶逢春想,那个引路伙计要是回去,大家总会遇到。 “黄四、黄五,你们回来有看见鸿福楼的引路伙计吗?” 黄四、黄五摇摇头,见这位叶公子挺好说话,兴许清楚大哥是冤枉的,趁热打铁求情道:“叶公子,黄家绝没有在叶家面前弄鬼的本事,说不定有人藏在背后,我大哥冤枉。” “我大哥怎么会杀人,每次去鸿福楼,对引路伙计都是称兄道弟,殷勤备至。 “刚才劲松说,他到家门口,那个引路伙计让他准备丧事,然后就走了。” 想要好任务,就得靠伙计们那张嘴,他们可不能得罪。 “还有吗?”叶逢春听到丧事,一时并未往黄惜命那处想,“鸿福楼并未下令掳走你,你再想想还有什么漏说的。” 黄劲松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地牢,此刻面对叶公子的眼神很有压力,有点像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他一下子就想了起来,巴掌举过头顶比划,“引路伙计突然变高了,比我高两个头,比你也高半个,他还拿着把扇子,没走出巷口就消失了。” 看来引路伙计就是最大的疑点,叶逢春得到了想要的,打算离开积雪堂。 忽然想起丧事二字,以为黄家死了人,道了声节哀顺变。 他来得急,怕是耽误人家布置灵堂。 想着怎么找人,叶逢春急步离开,却和迎面而来的离钰昶撞上,闻到一股臭烘烘的味道,别开脸就匆匆离开。 离钰昶认清此人相貌,心里谢了句福圣显灵,跟在黄二身边,走到大门外才折返。 他来是想问,为何园子里光秃秃,连株野草都没有,刚扒开空地的泥土,就染了一身臭气。 但碰见熟人,他又觉得小事没必要当着这么多人问,何况黄家人此刻全部一脸苦大仇深,一看就遇到了大事。 “出什么事了,这人是谁?一身打扮得好几百福玉,大户人家出来的吧?” “叶家二十五公子,特意来问话,我大哥出事了,王大哥,山兽册子怕是要晚几天。” 他得带人去鸿福楼赔罪,大哥这回要吃苦头了,积雪堂比以往怕是更难了。 “不急,你先带人看看去,黄大哥一脸福气,这回没准虚惊一场。” 黄惜命在鸿福楼又出事了,不过暂时比不上他撞见李俊茂的开心,离钰昶辞了黄二就往住的地方走去。 准备等苏师妹泡灵泉回来,第一时间告诉她,她一定开心死。 苏四儿此刻就挺开心,积雪村的后山居然藏着一眼灵泉。 里头经过黄家人的修葺,起了好几个小池子,她和黄八娘各据一个,听着黄八娘说些小孩子的事情,她爱听。 不过,听着听着就感觉昏昏欲睡,她的脑子开始不清楚了,黄八娘突然叫了起来,她吓得胳膊磕在石壁上。 “十五姑娘,这池子只能泡半个时辰,多了容易害昏症,我们该出去了。” 黄八娘有些局促,聊得太开心,就忘了别的,连重要的事情都没提,“都怪我,害十五姑娘受伤。” 苏四儿将祈福珠挂在脖子,又找出旁边的衣服准备穿上,却见黄八娘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脖子,欲言又止。 “无碍,积雪村热情好客,我很喜欢,黄姑姑似乎还有话说?” “十五姑娘,你是格木府盛家的人吧!” “呃?” 黄八娘眼神亮了亮,摸着自己脖子道:“产这种祈福珠子的树叫乎乎树,只有劫无州有,珠子那个结,多了一圈金线,这是盛家的惯用手法。” 见苏四儿看过来,她又道,“我三岁卖入盛家,七岁跟着九小姐去了天枢山,后来跟着大哥来此,九小姐身上有和你一模一样的祈福珠子,我也有。” 她从衣服堆里摸出一串祈福珠,递给苏四儿。 两条祈福珠不完全一样,黄八娘的珠子略大些,她这串小些,明显更贵气,但最后的结却是一样打法。 苏四儿比了个九,又说名字。 没有发出声,但黄八娘听懂了,“九小姐叫盛秋霜,盛家前家主的女儿,她从天枢山偷跑回家,后来拿了盛家至宝扶柳,消失了十来年,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看出黄八娘很惦记旧主,苏四儿想起那个娇气的姑娘,什么也没说,将串子挂在她脖子上,指了指门外,就走了出去。 刚走出门,空耳就跳到她肩膀上“叽”了一声。 出了一道门,离钰昶竟然等在那里,看见她,“你总算出来了,快随我回去,有好事。” 一股脑将假少爷醒来、李俊茂变身叶家二十五少爷两个消息说出,成功看到苏四儿脸上出现笑容。 离钰昶终于也笑了,“他如今掌着鸿福楼,比起叶府,我们出入就方便了,你想不想今晚夜探鸿福楼一回?” 【他上积雪村,为何?】 苏四儿对鸿福楼了解不多,但总归是叶家产业,又掌握着丘坡府山兽任务的发布大权,高手应当不少。 管事的是李俊茂,是不是可以认为这暗地里是李家产业,里头应该安置了不少红袍、绿袍使,最低也比她高一个大境界。 还得再转转再走夜路,省得送上门被抓。 “黄惜命又摊上事了,黄四、黄五说他好像杀了鸿福楼的伙计,李俊茂,现在是叶二十五公子,过来问话,被我撞上了。” 离钰昶知道她要问什么,不等传音,又把肚子里的话全倒了出来,“依我看,那个引路伙计有问题,黄劲松说此人拿着一把扇子,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秋风煞?】 “八成是他,我有种感觉,黄家倒霉与你有关。” 离钰昶刚想分享他如何想到这事,黄二上门了。 “王大哥,能不能劳烦你们两位同我出趟门,我这心里着急忙慌的,怕误了大事。” 【答应他!】 第497章 积雪消沉6 死了个引路伙计,没有在繁华的叶家镇占据太多口水。 张家新来了个唱戏的,镇东的食栈娘子做糖饼的手差点被婆婆毁了…… 关乎口福,人们总是更关注些。 鸿福楼恢复了以往的热闹,闲师源源不断地出入,连管事都忍不住低声抱怨引路伙计都不够用,自己还得招呼人。 叶逢春站在角落,盯着每一个人,换做以前,他会盘算着再招些人。 但一想到那个引路伙计,终于承认自己还是太嫩。 为了不欠叶家的人情,自作聪明地选择了外头的人。 一会儿还要去八层听人“教导”,他打心眼里高兴不起来。 每月总有那么三四天,外出的李松亭回到鸿福楼,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他这个楼主的“课业”。 每次都被喷个狗血淋头,颜面全失,还有一顿皮肉之苦。 叶逢春阴着脸,引路伙计看出他心情不好,带着客人又绕了一圈,不敢同他争抢云梯。 楼主总喜欢走右边,当初“下凡”的毛病总也改不掉。 站在八层最奢华的房间外头,叶逢春狠狠揉搓自己的脸,不那么僵硬,剑身上映着的笑脸还算谦和。 “松亭叔,今日安否?” “不安,”李松亭打开房门,将人领进来,“怎么回事?小小的鸿福楼都管不好,逢春,你用外头的人,却拒绝用叶家的奴子,该说你什么好?” 才回鸿福楼,李松亭就得知楼主送到八层的人,与九龙教有关。 他眼里闪过恨意,大少爷还捏在九龙教手里,自己每月都要去深山里“请安”,唯一的据点还被人渗透了。 窝火。 三四年了,月月教,就是不开窍,当初大少爷多有主意,叶逢春就是吃苦太少,目下无尘。 “大长老在格木府为叶家办事,并不轻松,你就该用叶家的人,赖我平日事忙,对你关照太少……要是大少爷在,保准比你强,连家都守不好,大长老日后如何指望你?” 他摇摇头,幸好大长老心里明白大少爷的好,肯委屈自己逢迎叶家。 大少爷,大少爷,那个没见面的师弟兼哥哥,叶逢春忍住憋屈。 “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松亭叔,我错了。” 态度不错,总算还有个能拿出手的东西,就是庶务一团糟,李松亭没再纠缠,打算说正事。 “你送到八层的人,死了,七层孙供奉被算计,亲近的引路伙计借着他的名头做了好些事,你追到人了吗?” 叶逢春摇摇头,捡了最要紧的“那人拿扇子”这句话说,李松亭脸色稍霁,对着书案前的一株裙边花重复一遍。 片刻,书案底下的暗柜飞出了一张纸,李松亭看完后,说道:“查新秀帖。” “新秀帖乃天枢山秘密送到叶家,日后闲师受邀天枢山的身份凭证,鸿福楼同闲师打交道多,就领了这择选的任务,如今尚未下令,就在我们手里漏了出去,岂不是给叶家人夺回此处的口实。” 叶家的鸿福楼开遍四府,不爱府城繁华,偏爱靠山的无名小镇,叶家镇,叶家祖兴之地的鸿福楼更是翘楚,一直为各公子垂涎。 直到叶二十五杀出。 见叶逢春还在当柱子,动都不动,他又忍着气道:“我们如今唯一握在手里的就是这间鸿福楼,新秀帖早早送过来, 就被人盯上了,你快去清点数量。” 其实叶逢春只是在回忆他和孙供奉交接新秀帖的情况,一时入神。 被对方的口水喷到脸上,方才如梦初醒,匆匆上楼搬了东西下来。 路上点数后,他开始心不在焉。 “当日孙供奉的人送上来,我便未动,当时清点足有百张。” 李松亭见他如此,心里便有数:“现下多少?” “丢了两张!” 丢了,哈哈哈。 李松亭亲耳听到这个结果,鼻子忽然堵了,只得用嘴巴吸气、呼气。 “我这回回来,就是帮衬你选人,如今事还没做好,东西就丢了,这事得报给大长老,至于你,自己去地牢领罚,余下的事儿,别管了。” 李家剩下的人不多,规矩比以往更重,对犯错的人,无论是谁从不留情,错了送去地牢长记性。 已经记不清进了多少回,叶逢春无所谓应下,“黄家要怎么处置?” “人已死,你别管了。” 余下的处置,无非把尸体送回去,派几个人监视,防止他们出走,李松亭不想赶尽杀绝。 这么做,乃是忌惮积雪村背后的人。 积雪村在叶家镇的闲师堆里中不溜丢,不足为惧,但老家有个村长,老头子厉害,闲师盟里退下来的副盟主。 修为如今已迈入实神境。 最可怕的是,他在万兽大山里撞了福运,习得一门转病的咒技,叶家也给几分面子。 叶逢春想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不管黄惜命有没有问题,涉及新秀帖,都该下狠手。 但李松亭决定了的事,他不敢反驳。 到底是谁盯上了新秀帖,已经有了答案,就是九龙教的人,只是他们为何要这么做,叶逢春还在想。 九龙教想要进天枢山,没必要偷新秀帖,他又倒回去想,也许有人故意冒充…… 福门四州都已经宣称独立,私下的暗势力潜入他州是老传统,他的身份极为敏感,风云谷的同门被他抓了一个,如今正关在地牢。 三年无人营救,他又把风云谷的可能抹了,嫌疑重新转到九龙教身上。 天底下只有四种闲师,闲师盟出身、叶家出身、宗门出身、野闲师出身,李家没了,九龙教的人不在此列。 鸿福楼掌握人选决定权,还要对结果负责,九龙教想去只能采取偷摸的手段,谁让他们特征太明显,又好像有必要。 叶家公子们也有可能,自己虎口夺食,初来乍到越过众公子独掌一楼,狠狠背后给一刀才符合他们不服输的本性。 已过了修炼的约定时间,孙眉娘一直等不见人,明知道李松亭此刻回来,不喜她走动。 怕叶逢春受了训心情不好,她还是跑出来了。 眼看叶逢春手里那杯热茶都冷透了,也没送到嘴里,再捧着就要湿了衣衫,她决定出声唤醒他。 “逢春公子,出什么事了?” 叶逢春见是孙眉娘,脸上表情真实了许多,吞下一口冷茶,幽幽道:“楼里死了两个人,查出送来的新秀帖少了两份。” “唉,都怪我之前疏忽,用了外头的人,待会儿还要下去领罚。” 新秀帖的重要性,孙眉娘在送来当日便知,听到丢了,她手上的热茶没拿住,全撒在叶逢春身上。 “都怪我,当日拉着你说话,没有提醒你多数一遍,李殿主是不是又要……。” 叶逢春捉住孙眉娘擦茶叶沫子的手,“这怎么能怪你,孙供奉那头就被算计了,我先进去换一身干净衣裳,你不用担心。” 刚解下宽袖外裳,孙眉娘就跟进去送出一件灰色窄袖,眼里充满期待,“这是我学着缝的,你试试。” 叶逢春捧着衣服,细细看了一遍,没发现错乱针脚,捧出好话一箩筐,将孙眉娘夸得脸红红,人比花娇。 “眉娘,你手艺真好,穿着你亲手做的衣裳去受罚,我舍不得,还有啊,你叫我逢春公子,我总觉得别扭。” 衣裳本就特意为了受罚缝制的,其中奥秘不必说,孙眉娘笑道:“李殿主当日准我留在鸿福楼,要我当你的侍女,缝衣服本就应当。” 不喊公子,就是僭越。 又是他,叶逢春生出厌烦。 握住眉娘的手,将人拉进怀里,细声安慰她这只是权宜之计,“在我这里,你是我的未婚妻,才不是侍女。” “楼主,该下去了。” 叶逢春皱眉,这是李松亭的人,想必眉娘一出门,他就下八层禀告了。 孙眉娘一下子同叶逢春分开,替他抚平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皱,说起了一件过去的事。 “我走的那日,斩福司尊者带着他仅有的徒弟苏月眠出发去平都,公子,不管怎么样,我们比起魏不语要好些,除了师门,他唯一的舅舅也追杀他呢。” 提到魏不语,这又是一件无能为力的事。 叶逢春偶然从李松亭嘴里知道杀许三成的是师父,一切都是他在操纵,令魏不语成了倒霉鬼,他的心里备受煎熬。 鸿福楼接了追杀任务,他当时很气愤,将投奔过来的仇霖骂了出去,但向天下昭告真相还表弟清白这事,他从未想过。 “是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去了。” 孙眉娘走在后面,对门外的绿袍使问好,又悄无声息地回了房,才敢露出真实情绪。 她捧出床底的匣子,打开之后,里头少了一样东西。 来到劫无州投奔叶家之后,她就后悔了。 无他,李松亭管得实在太多,说她的身份是孤女,只配给叶逢越当侍女,不能出现在叶家人面前,不能出门。 这和她在风云谷设想的生活天差地别,一个侍女,能拿到青鸟佩去福寿山吗? 大家都是破家流离之人,叶逢春又得知她一直照顾自己妹妹,对她比以前更好,但总归她去不了天枢山,去不了青鸟墓,见不到李千秋。 月月对着狐假虎威的李松亭。 叶逢春连为她正名未婚妻都不肯,任凭李松亭贬低自己,李松亭的态度代表了李千秋的态度。 如果他们之间只能有一个去福寿山,他会让吗? 那日听到持新秀帖可以去天枢山,她鬼使神差地就动了手,转头又刻意把这事忘了。 她得为自己谋条后路。 今日听闻丢了,这才串联起前后,想到那个暗地里的人曾经对她下手,进过她的房间,孙眉娘就浑身发寒。 第498章 积雪消沉7 鸿福楼的事不停在脑子里打转,李松亭愁极了,想起当初在七情殿的日子,操心的事情不多,多么快活。 孙眉娘始终是个隐患,李俊茂本就非顶级资质,又有年轻女子在身边,分去小半心思。 致使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他走入小房间。 里头站着一个人,正在细细观赏一株占据大半个房间的金叶子树。 闲得招人嫉妒,他抢过交刀绞了斜出的那枝金灿灿,仇霖宝贝似的捡起来,又看了一眼裂口,要回交刀修剪了下,慢慢从随身香囊里掏出一个黑底黄泥色的花盆。 无声地表示不满。 又是花盆,又是矿泥,还有灵泉,李松亭实在看不下去了,“你待在这里够久了,就没想过回平都去。” 这些东西,都是走他的账,用在仇霖身上,总觉得亏得慌。 他们的交情就是反复谈论死去的舒夫子,回忆生死场奢侈的神仙日子。 “你被魏去病的人救回去,现在又巴着李家不放,不会暗地里得了魏楼主的吩咐监视我们大长老吧?” 这话只对了一大半,仇霖收拾好了自己的宝贝,将之放在窗边。 “我也是为了活命,奈何护身符被罗惊梦那个死脑筋给毁了,人也找不见,我怎么好回去交差,还不如在你这里讨口饭吃。我当初要是早得了消息,哪里会有报恩的事情。” 所以,还是怪大长老没有告诉他撤走的事,小小黑袍使,要不是跟魏去病有关,大长老早就下手了。 李松亭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你看,我就算为九龙教做事,他们的人还是上门找茬,你说那个拿扇子的叫秋风煞,我寻思这人会不会冲你来的,毕竟你说他从你手中救走了罗惊梦。” 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这话就很牵强了。 秋风煞才不会冲他来,仇霖从舒夫子身上学了个道理,不轻易说出想法,但也不轻易认下。 “完了,我真成大罪人了,给主家惹大祸,楼里没损失什么重要物件吧?” 李松亭知道他在阴阳,转而说出了自己进来的目的。 “我的眼线告诉我,魏不语在九龙教,秋风煞带他回去的,你现在能把魏去病真正的藏身之处说出来了吗?” 仇霖在生死场的时候就有投奔旧主之意,对那处了解也不少,早就是被放弃的人,侥幸出逃,回过平都肯定要给旧主子交底保余生。 这种人信不得,将他养着,也不过是为了打探魏去病的动向,大长老对他多年执着的换魂技很有兴趣。 “李殿主,你冷不丁将我关心的事情说出来,我害怕,之前在生死场你们自己逃了,我如今要是说了,兴许就没命了,你们干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 这一回,谁都别想轻易挖走他的保命符。 奇珍楼四大镇楼之首,果然是个办事灵活、爱惜性命之人。 “你想怎么样?”李松亭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拨开背后的交刀。 真是好样的,自己要是不顺他的意思,大家就一起死。 仇霖特意将他带在身边的人支走,就是为了这一刻,现下脱离危险,他也就顺势说出自己的打算,“这回,我随你进山。” 找死,深山里的九龙教比起平都那头更凶悍,他小心翼翼都没把多余的人撒进去,至今还在做赔本买卖。 前些日子,时家祖皇陵的真龙之气被取走一半,用的法子还是李家这边偷去的,当年那个姓傅的小子,竟然是九龙教那个傅,圣主一脉的小辈。 如今成了他打入其中的拦路虎,牙口却很好,来者不拒。 重要的东西一点不露,比如大少爷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叶家从前不过是李家旁支,趁着族中遭劫,脱了层皮重新上漆,改姓叶,如今成了主脉。 要他们拿出重宝,去找九龙教交涉,都不肯。 大长老没法子,自去了格木府做些暗事,以前哪里用他纡尊降贵。 “殿主,楼外头黄家来要人了。” 回忆起这几年的处境,李松亭一时郁气难消,不想理会。 想推叶逢春出去,又想起他下地牢去了。 黄惜命死了,因心技师窥探神魂宫,突然自焚。 他一生气就令人带着尸体下地牢,忘了告诉下面悄悄送回积雪村,“去地牢将人从后门弄走,我先去看看。” 叶家势大,黄二对于要人这件事犯难,如今大哥不在,他担起了大哥的责任,以前的莽撞冲动都收了起来。 遇事更多考虑影响,其次才是感情。 打砸那一套在鸿福楼行不通,他们连门都进不去。 拿福玉摆平更不行,积雪村挣的赏银一半送回老家,剩余的才是他们的开销,从来都是花个精光。 唯一可能的就是黄惜命交任务的赏银,还没到手。 离钰昶同苏四儿嘀咕一阵,跑到黄二耳边,给人出了个主意,黄二起先不同意,后来黄八娘觉得可行,他才答应。 又带着几十号人浩浩荡荡就往鸿福楼走,动静极大,一到大门口,就跪了下来。 黄二在最前头高呼,“求二十五少爷开恩,放过积雪村黄惜命,他没杀人,他是冤枉的。” “教子不严,不是黄惜命被扣留的理由,积雪村按契书已经杀了双头猪,任务完成,鸿福楼放人。” “黄惜命之子被抓到鸿福楼,他得到消息进去要人,突然发狂,此事有内情,他在家不发狂,在路上不发狂,为何偏偏在鸿福楼。” “就在上午,小侄被送到家门口,那个引路伙计告诉他让家里准备好丧事,我大哥至今未归,这丧事不就暗示给他办吗?人还没死就要家里人办丧事,这是仗势欺人。” 离钰昶和苏四儿则负责给周围的看客发临时写好的状纸。 黄二继续哭诉,力争所有人都知道恶霸鸿福楼冤杀本分闲师的始末。 “积雪村还要在鸿福楼底下做事,此番不求别的,只想找回大哥黄惜命,过安稳日子,还请大家做个见证。” “黄惜命为人义气,做人厚道,砸了鸿福楼说赔就赔,不该连命也保不住,叶家在丘坡府多年,行事宽仁,到二十五公子做主就歪了。” …… “这法子真成吗?积雪村这么一闹,折了鸿福楼的名声,能讨好?” 离钰昶见鸿福楼只有愤愤探看的伙计,主事的,一个都没出现,心里没底,问出主意的人。 老黄未归,肯定死了。 【黄惜命死的时候,鸿福楼就该悄悄把人送回来,叶逢春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动静,外来的公子,不把叶家名声当回事,真正的叶家人却未必。】 一片吵嚷声下,主事人李松亭出现。 对方大张旗鼓拿名声说事,尸首就不能再抬出来了。 “我是鸿福楼的总管事,刚探山回来,黄惜命之事刚知晓,他敢作敢为的性子,我很佩服,听到积雪村找人,就查问了一遍。” “人不在鸿福楼,回家了。” 回家了? 第499章 积雪消沉8 人不在鸿福楼,就是等于回家了,这个说法倒鲜。 看热闹的闲师互相交换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刚同黄四说前后门都没见人出来过,手里的钱袋子也没收好。 “你们既然来此,想必他并未归家,兴许路上有不妥,这样,鸿福楼愿帮忙找找人。” 黄四当即心里骂了句假惺惺,面上并无松动:“大哥被二十五公子亲口吩咐将人带上八层人,说他涉及一条人命。” “总管既说大哥归家,人命定与他无关,为何不当众替他洗刷污名,大大方方送人出门。“ “你们不可能把人放了,如果真放了,二十五公子怎会找到积雪村问线索,后来我们兄弟一路跟着他,分守两处大门,未曾看见大哥出来,其他人也是。” 黄五接着道:“请二十五公子出来,说清楚引路伙计到底怎么死的,是不是同我大哥有关系?” 黄劲松抹着泪,跟着喊:“你们把我爹藏哪里了,是不是已经杀了他,当时你们的人亲口对我,要我回去准备丧事。” “我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叶家鸿福楼要给个说法,不然以后谁敢来这里交领任务,说不准哪天就被暗害。” 好久没同几十张嘴交涉,李松亭耐性越来越差,认识黄惜命的闲师太多,嘴巴封不过来,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他不得不顺着黄二的话走,澄清了黄惜命的嫌疑,但并不改口。 “引路伙计之死同黄惜命无关,一层的管事搞清楚之后,就将人从后门送走了。” 他招招手,大家平日打交道最多的一层管事从背后冒了出来。 一层管事,有一张天生令人信服的脸,忠厚老实。 “黄惜命被我从后门送走,千真万确,大家有心在此替人主持公道,不如费心帮忙找找人,如今丘坡府不太平,独自出门说不准真出了意外。” 但闲师人精子多,骗不到,黄劲松人小,父子连心,早认定爹爹出了意外,并不买账。 “你的意思,我爹多半在外头出事了?你们太坏了。” “既然知道一个人容易出事,当时为何要拦住我两个叔叔不让进门,说人已回家,为何除了管事外其他人都瞧见,既然引路伙计之死与我爹无关,为何不让人走正门。” “连说辞都不肯认真想,我们找上门才敷衍着编几句,你们大坏蛋。” 黄二见侄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将人搂住,接着声讨,“你从后门送走人,又说路上不安全,你让我如何放心?这不正应了你们的人说的那句准备丧事吗?” 李松亭眼见控制不住,从背后将一层管事踢倒在地,“小孩子都看出错漏,你却瞎了。” 他准备拿一层管事当替罪羊,把黄惜命的死按在私仇上。 “你定是同黄惜命有私仇,故意将人从后门送走,盼着他出意外,楼主资历浅,我过问不多,被你钻了空子……此番黄兄弟真有好歹,不用黄家,我也不会放过你。” 身后上来两人将一层管事带走,他又加了一句,“带去地牢。” 极快定了一层管事的罪,李松亭转身又抛出一个决定,用资财收买人心。 “我先前承诺帮忙找人,大家一腔侠义心肠,想必也攒着劲儿准备出力一番,不如代我出面帮积雪村找到黄惜命,鸿福楼酬谢每人一千福珠。” 围观的人听到一百福珠,激动坏了,有人捧场高喊,“大管事,说话算话,我们这就去。” 黄二一听就觉得坏事了,他们那点花头比不上鸿福楼财大气粗。 今日几千人,总数目算着就肉疼。 围观分了里三层外三层,多半都是离钰昶叫来的,听说有福珠挣,个个跑得极快。 二十对上一千,完败。 【看个热闹,白得一千福珠,大家就不会关注黄惜命是生是死了,李松亭轻易就转了风向,拿捏了人心,八娘那边该出场了。】 离钰昶仗着比旁人高些,很快就发现了看热闹的小猴子,“空耳在对面。” 鸿福楼的引路伙计出动了二十个,个个身上捏着个香囊,里头装满了福珠,吆喝着路人一起去找人。 看样子只要跟着他们找到黄惜命,都能领。 李松亭出现之后,苏四儿和离钰昶都换到远处,虽不至于认出,小心些总没错。 再次确定李俊茂的行踪,苏四儿心情不错,说起来都得感谢孙眉娘。 人群跟着引路伙计走出百十步,路面水泄不通,鸿福楼前腾出的大片空当。 正当黄家人愣神之际,远处的人群忽然分出了一条道。 “二十五,我们叶家有头有脸,从不做那等草菅人命之事,你不要把以前的习气都带到叶家,污了叶家门楣,快把人交出来。” 看到请来的帮手是个纨绔少爷,离钰昶有些失望,积雪村的人脉不怎么样,不过很快有人给他解了惑。 “这是二十五的死对头,排行三十,家主老来得子,若不是二十五抢了鸿福楼的管事权,如今该他住上第九层。” “黄家倒是机灵,女人小孩穿着孝服就去跪了叶家大门,还走了大福气请来好打抱不平的幺公子,只是可怜我们,福珠领不成喽。” 三十公子人还未现身,李松亭已经知晓,再不满也不得不过去迎人。 一个旁支的旁支,叶逢越并不给他面子,“叫二十五出来,他做的孽他了断,你资历再老,也代表不了叶家行事。” 要是往日,李松亭哼一声,自有人取了这狂妄小儿性命。 连给叶逢春提鞋都不配,家主十夫人的儿子,以后没出息,捞不到家主的位置,还得给自己的侄子当下人使。 自己是旁支,他将来也是旁支,高贵到哪里去。 “二十五公子在地牢吃悔过饭,幺公子愿意等,请上六层。” 叶逢越压根不想见叶逢春,听到人在地牢眉毛都没动一下,指着身后的黄八娘等人道,“你在侮辱我,六层什么地方,我不去,我爹命我理清楚此事,不然我才不稀罕过来。” “黄惜命千真万确不在鸿福楼,至于是否归家,我不能确定,方才已安排人手去寻。” “是吗?” 叶逢越吩咐人递上状纸,“你们误了先机,还想将错就错,非要闹到黄家老爷子出山,过府请了我祖爷出来,才甘心吗?” “先前黄惜命不对劲的时候,就该查清楚,偏偏要人接那个任务,双头猪什么秘密,你们不清楚吗?” 叶逢春蠢笨东西,被人嘲讽了都不知道,那个任务本就不该许出去,如今两只猪头被送到叶府去了。 叶逢越的说法令李松亭无法反驳,他沉默着,脑子不停思索对策。 又一道声音顺着人墙传了过来,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听到了。 “找到了,黄惜命找到了,城外野狐坡,有人经过给带回来了,死于自焚,脑袋不成个样子。” 叶逢越小声道:“手脚倒是快,他为何自焚,你们还要继续撇清干系吗?” “都是有人暗中算计,鸿福楼并非主谋。” “我爹说既非蓄意杀害,为何要拖到全镇皆知,苦主找上门还满口糊弄,此事宜早结,不要误了大事,更不许坏了叶家名声。” 黄二立马带着人接尸体去了。 黄八娘站在一群小孩子中间,知道大哥真死了,突然开始哭得稀里哗哩,小孩子也跟着哭。 “大哥死得不明不白,留下孤儿寡母该怎么活?哪天积雪村的人也全部 ‘自焚’,又该找个什么理由。” “幺公子,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叶逢越看向李松亭,“此事,鸿福楼虽不是主谋,亦有失察之责。” 见他软下态度,又对黄八娘道:“黄姑姑请宽限几日,叶家定会给个说法,积雪村没了当家人,生存艰难,鸿福楼不会坐视不管,是吧?” “是!” 李松亭终于吐口。周围的人知道热闹结束了,这回真散了。 “以总管事的精明,怎么会犯如此错误,想必是被大事套住了心神,我这趟差事,算了结了,告辞!” 叶逢越说的了结,并不是真正了结,余下要看大长老那边态度。 李松亭强笑了下,准备回楼里。 离钰昶见缝插针,拦住叶三十,又递上个令人肝火大动的东西。 “这是一张契书,积雪村十年内有人死亡都算在鸿福楼头上,请幺公子当个见证。” 好侮辱人的一张契书,叶逢越忍着痛快签上名字。 又递给李松亭,“既然有人暗地算计,鸿福楼签了日后还能正大光明保护人,行善积德的事儿。“ “大管事,你就签了吧!” 黄八娘拿到契书,将一群小孩托付给苏四儿和离钰昶,就往城外赶去。 黄惜命之死虽没证实是否与苏四儿有关,但她心里有愧,不敢多留,趁着黄家办丧事,和离钰昶就专心待在房里画山兽册子。 不取分毫,送给积雪村。 黄惜命出殡那天,消失三日的黄八娘出现,同行的还有个老头。 他出现之后,叶家管事登门送葬,还有闲师盟的人。 离钰昶和苏四儿混在送葬的队伍里,到地方,先一步回到积雪村带走假公子。 他们该离开了。 山兽册子在积雪村村长黄老爷子的手里过了一圈,他立刻看出了名堂。 “这对兄妹不是格木府的人,应当是寒山州的,那边靠着个小界,里头全都是厄兽,他们如此懂,应当是外盟的人逃了出来,该给的分成先留在一边,好好经营积雪村,有我坐镇,鸿福楼不敢对你们下手。” 但这背后的事,他定要查清楚。 第500章 营救师兄1 关于离开积雪村这个问题,事先没有说起,两人默契在,离钰昶选择听从。 【黄惜命没有被下葬,尸体在积雪村后山的灵泉边,黄家老爷子过来,震慑鸿福楼,查死因,我们再待下去只会越卷越深。】 黄八娘说过,积雪村的人归宿在老家。 黄惜命被迎回的第二日,通往黄家灵泉的后院被封,灵泉旁有一座屋,专门用来存放尸身。 “你不声不响,发现倒挺多。” 老爷子望过来那一眼,人老心不老,眼神还贼好。 离钰昶印象深刻,里头探究、怀疑都不少。 他的手放在假少爷的脸上,手指一碰,扯下两根眼睫毛。 “醒了,就给我起来,不然拔光。” 叶逢莲能忍住拔睫毛的痛,却不能接受拔光。 他撑着手肘从蓬松暖和的野草堆上缓缓起身,“多谢两位道友救我,叶逢莲,排行二十八。” “你娘家奴出身,没资格做夫人,因早先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出生后被质疑血脉,很多人更喜欢叫你假少爷。” 离钰昶说完,觉得自己有些刻薄,但人不是他想救的,这个人还给黄惜命带信,分明早就盯上了他们。 “你为何找上我们?有没有遇见过一个拿扇子的人?” 被人嘲讽过身世太多回,叶逢莲并不生气,“我名字里的莲代表我娘,她是个如莲花般圣洁的女子,生下我就死了,外人惯爱说三道四却深陷泥淖,她从来充耳不闻得享长生。” 感觉自己被骂了,但不知哪里被骂,离钰昶又重复了一遍问话。 苏四儿在离钰昶身后,只要叶逢莲认真回应,她的潋滟金钩总能同人对上,但这人却始终低着头。 防备心很重。 “丘坡府是叶家的地盘,叶家镇更是腹心中的腹心,你们一来,叶家就盯上了,我正好负责此事。” 他看了离钰昶一眼,嘴唇确实很厚,说再多的话,也不用担心磨破了嘴皮子, “哥哥每回同人做生意,买东西总喜欢叭叭叭给人说晕,又给出比鸿福楼还高的价,卖出去又要价低,冤大头之名在闲师中盛传,隔壁镇的人宁愿绕远也要光顾八月十五。” 离钰昶揉了揉眼尾,他是冤大头? “从不去鸿福楼领任务,多数时候喜欢做有难度的任务,迅速结识了一大帮闲师赚差价,追着人家问五年前叶家有没有姓李的来投奔。” 苏四儿听到此处,手忍不住痒痒,原来这个家伙做生意的天赋下限如此之高,打听人如此露骨,只会撒钱。 “妹妹患有哑疾,出手狠,不喜欢别人盯着她看,一露出欣赏之意就会被打得跪下,但因为擅长炼制治伤丹药,大家也就忍了。” 他从身上摸出个小瓷瓶,“我托隔壁杜大郎买了些,里头那味鸣金草极为难得,只有厄兽翻天的成都于天才有,但加入了消味果,一般人问不出来。” 败家只有自己会羞愧,但鸣金草确实难得,一指甲盖就得百枚福玉,离钰昶和苏四儿又一次默契地嫌弃对方。 挥金如土。 “两位应是寒山州风云谷出身,追查李家潜逃弟子李俊茂而来,李俊茂在叶家排行二十五,大名叶逢春。” 他说完,将小瓷瓶收了起来,意犹未尽:“能给点别的丹药吗?我想快点好起来,我结拜的汪大哥被关在在鸿福楼,等着我救。” 姓汪?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人吧? 苏四儿心里起了波澜,蒲师姐给的信里说了两件事。 一件是吴应楠已经升了净福卫卫总,另一件就是汪守业很久没给她传信,要她托外出的斩福卫顺便查一查死了没有。 苏四儿赶忙给他放了一把椅子,期待着他的下文。 “他也是风云谷的。” 【丹药给他!】 离钰昶直觉苏四儿应该认识那个姓汪的人,即便不认识,出身风云谷,他们也该出手帮一把。 一枚碎忧思就被塞到了叶逢莲嘴里,“比不上平都的好,但新加了一味生凉草,打平了。” 这位叶二十八洞察力惊人,观察起人细致入微,对自己的那套小招都揣摩出来了。 苏四儿想,他可不像黄二嘴里的面团。 一直装弱,只是为了钓鱼,但就冲蒲师姐这个人,她愿意上钩。 “他为何会被抓进鸿福楼?” 这个问题,地牢里的汪守业也在回想。 “二十五公子,我发了六福誓,绝不说出你们的藏身之处,你就不能念着同门之谊放了我吗? 修道之人四处游历,增长见识,不值一提。 汪守业最初上劫无州是为了帮师祖往天枢山送信,但途中惊现刺激,他因祸得福升了大境界。 回到风云谷,看到心爱的师妹,俏丽可人,再不行动就要被撬走,悄悄跑到蒲家求亲。 得了一顿奚落之后,他回谷同师妹大吵一架,决定拼一个前程,师妹生气他自作主张,一气之下跑去了成都于天。 求婚大受打击之后,他选择最高难度任务,潜伏劫无州叶家,打听九龙教消息,意外结识了叶家最惨的二十八少爷。 三年前,认出了故人,大意之下被抓入鸿福楼。 “你好生待在地牢,就是我念及同门之谊,不然三年前就入土为安。” 叶逢春和汪守业相遇在鸿福楼,他当引路伙计,这人带着几个闲师进门交任务,他当时生气被“教导”,忘了引路伙计热情待客的本分。 一层管事新改的赏银规矩,闲师到手比之前少,他同人打了一场,因为技法路子还残留许三成几分影子,被认了出来。 这人又观察了他几日,藏在楼里的绿袍使很快就注意到他,抓了人。 松亭叔不在鸿福楼,奸细处置,他能说上句话。 他并不想害同门。 他们相遇的时候,他才真正走出以前的伤痛,李家万数族人之死,对许三成和魏不语的愧疚。 “又快一个三年,风云谷那边默认你已经死去,你就踏实待着,只要我还在这里,不用担心丢命。” 叶逢春闭着眼睛,身上爬满了一种八脚的黄褐色小虫,它们有一对夸张的触角,透过衣服扎进肉里,痛起来像小刀切割神魂。 有时候能和汪守业开玩笑,有时候趴在地上捂着脑袋打滚,有时候一味沉默。 汪守业同样沉默,眼前的人一个月总有那么一回。 三年就是三十六个月,腻了。 他的眼睛漫无目的地乱逛,忽上忽下之时,对上了一双无辜的大眼,欣赏一撮猴毛如何飘飘扬扬落在叶逢春的屁股上…… 有戏! 心里跳出阴霾,另有一番拨云见日,山兽能够进入这里,是个机会。 悄悄拿出一枚增益丹,汪守业趁叶逢舟不注意,放在发光石所在的一处石槽。 叶逢春一点没有察觉。 空耳嗅到了味道,立刻跳过去卷走了丹药。 成功引诱,汪守业打算等人走了,自己再试几次练练手。 第501章 营救师兄2 斩福司除了监察风云谷及寒山州府各处,出州之后,刘清明将重点放在了劫无州。 劫无州有山兽,万千大山深处有福兽、灵植、药植,斩福卫会作为技师的保护者一同前往,收获的五成归公,五成均分。 此外,斩福司还肩负一项秘密任务,打听九龙教在劫无州的动向,清理出没的九龙教教众。 汪守业身为福徒,因婚事不顺生出的志向是前往福寿山,上福寿山的前提是拿到青鸟佩。 一个心照不宣的条件,拿到青鸟佩的前提基础贡献分十万,免比进入青圣墓。 如果贡献分超百万,青鸟佩直接到手,风云谷符合资格的只有四人,许三成、苏四儿、魏不语、离钰昶。 苏四儿和离钰昶的青圣佩已经到手,魏不语那枚在刘清明手里。 在汪守业等人看来,查九龙教踪迹是一项回报很高的任务,每次确认线索就可以拿到两千分的奖励,对战技平平的人来说,非常省力。 四堂一司发布的其他任务,也会奖励十到一千不等的贡献分,但凡涉及处置敌对关系的任务,贡献分都很高。 有些人攒不够贡献分,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直接代表所属州府参加劫无州天枢山的擂台赛,赢一场积一百分,月度、年度擂主奖励一千分。 累计五十万积分,获得进入青圣墓的资格。 前两条路针对中不溜丢的人,还有一条路就是入成都于天当净福卫,只要日常勤快些、机灵些,保证期间福泉不受厄气侵染、修为不会停滞,挣上五万贡献分,再有堂主、尊者的认可,可以去青圣墓闯一闯。 不过,多数净福卫杀木了心,根本无心再往上爬。 杨虎子暗中选择了这条路。 他决心去成都于天,赖李一乐的点拨,后续的事情自有当师父的操心。 之前徒弟吐槽自家师父势利巴结刘净明,他其实是想留个好印象,确保自家徒弟上了风云谷参与青圣墓试炼名单之后,不被拿下来。 刘净明来风云谷可不是独身一人,他还带了几位徒弟,明摆着要占名额。 李一乐及早得了风声,立刻就混去了接风宴。 这些都是临行前苏四儿从影子嘴里知道的。 山洞里,叶逢莲正在努力获取信任,将家族秘密往外倒。 “九龙教初代圣主墓在此地,很难说它与各个大家族没有联系,毕竟九龙教的祭坛都修到了风云谷地下,叶家在劫无州扎根近万年,不可能纯得如同摘星峰的洗星池一般澄澈。” 叶逢莲的嘲讽抛给了聋子,另外两人都未说话。 “我为何会被送走,就是因为我娘的亲人要被送去玉湖山庄,他们身为奴仆反抗不得,我却不能视而不见,玉湖山庄如今在李千秋手里,他们去了没有活路。” 提到李千秋,苏四儿和离钰昶自然想到了七情殿和生死场。 “劫无州不像寒山州,这里奴契盛行,天赋平平的人没有地和铺子,过不下去就自买自身,子孙后代跟着少爷小姐出路最好,有天赋的人就留在天枢上,奴契自动解除,还白得了一份资源。” 他摸了摸嘴唇,撕下一点皮,忽然好想喝水,“有喝的吗?我好渴。” 服下碎忧思之后会口渴,苏四儿想听他多说些,将自己调配的粒粒金给他倒了一点。 一看身子骨就不行,可别突然死了。 “我果然识人有方,特地暗示积雪村的人,将注意力放在你们身上,黄惜命得了消息,立刻就替我办好了事。” “你谁,黄惜命同我称兄道弟,还有你的一份功劳。”离钰昶觉得自己遇到对手了,对方脑子太好使了。 【问他,找上我们的目的。】 这人病歪歪的样子,当时脑袋下一摊血,那些人踢打如同泄愤一般,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可以想见,他娘的亲戚们当时已经被送走。 不被看重的孩子,比起奴仆还不如,自己若是不救下他,恐怕他现在躺的就是玉湖山庄。 但这个聪明劲儿,他被骗得了。 “你找到我们,是想要我们帮你去玉湖山庄救人?不可能。” 出了积雪堂,他们已经改了计划。 李千秋在玉湖山庄,他的绿袍使和红袍使大多也在那里,自己和苏师妹还是轻易不要去送死才好。 “如果是这件事,得从长计议,我们跟李千秋比,就是个小指甲盖,再加上叶家,就是一粒沙对上一座山。” 苏四儿先前找李千秋是为了九龙教,如今听说李千秋在玉湖山庄利用奴仆做着生死场一般的事情,生了退却之心。 何况,她又有新的方向。 “生死场当时有好几位无垢境、实神境的人,都没捉住李千秋。” 离钰昶又强调了一遍对手的强大,生怕对方误会他们胆小。 她觉得叶逢莲的打算,不会是去玉湖山庄那般简单。 “我懂。”叶逢莲想,如果他们听完李千秋在玉湖山庄的消息,就闹着要去,他还真不敢同行。 “我只想跟着你们一起,先帮忙救出汪大哥再说。” 这个八月之前提到九龙教,让他明白,两人想查的是九龙教,同汪大哥一样。 帮?苏四儿看他虚弱的样子,估计就是动动嘴,还不如空耳的本事好使。 【空耳呢?】 里外山洞找了一圈,丹药诱惑都不见踪影,离钰昶闭着眼睛回想最后一次见到空耳的情形。 他们去给积雪村助阵,空耳爱在高处看热闹,踩着好多人的脑袋,两条街窜,蹦着蹦着就跳到鸿福楼门匾上班。 “鸿福楼?” 空耳喜欢到处闲逛,鸿福楼稀罕东西不好,苏四儿顿时担心起来。 “你对鸿福楼熟悉多少,知道地牢在哪吗?” 她得将这个小东西逮回来,希望它没和叶逢春碰见。 叶逢莲为了留下,也是下了血本的,立刻递上一张地图,“鸿福楼在叶逢春没出现之前,握在叶三十的哥哥十一手里,我和三十关系还行,去过好几次,偷着画的。” 上面唯一不足的就是地牢部分,到石门标有守卫之后就没细节了。 【你的隐形披风借我,我今晚先去看看,你看着他。】 苏师妹能打,有了隐形披风更是厉害无比,只要楼里没有无垢境的大佬,她来去没有问题,说不准还能去叶逢舟的九层转一圈。 又想到空耳的淘气和折腾,离钰昶笑得嘴巴都闭不上。 鸿福楼九层。 叶逢舟从地牢出来,回到房间,孙眉娘早已等在那里,见到人,立刻帮着褪衣。 叶逢舟低头见自己胸前密密麻麻的针孔,还有心思玩笑:“这回的针孔,没有渗血。” 没有渗血就能少些清理的功夫,眉娘却已经拿着软布吸伤口冒出的黄水,她做好衣服后,用药粉浸泡过,药粉能够止血,但伤口转而会渗出黄水。 其实比流血更疼,但比起反复渗血,黄水清理后就没有了。 叶逢舟想握住对方的手,令眉娘停下,却感觉到一片濡湿……她哭了。 “眉娘,你别哭,我一点也不疼。” 孙眉娘此刻真心疼他,衣服只能帮他挺过第一关,后头更凶险。 “公子,你少骗我,等晚上你浑身燥热发汗,明日伤口化脓,长出一个个水泡,” 再一个个挑破,吸干血水,如此三回,才会痊愈,孙眉娘小心控制自己与他保持距离,免得撞到伤口。 叶逢春越听,笑容越大,仿佛要经历几大难关的人不是自己,他很想说,有人陪着,真的一点也不疼。 “这还是在涂药的情况下,不然十天内你休想动弹。” 孙眉娘给了他一个无可救药的眼神,“你,唉。” 忍受好几年,都不会反抗,憋屈死了。 叶逢春不敢看孙眉娘的眼睛,闷着头往床上去,却扫到了立在一边的垫子。 这几日眉娘都会守在床边,守着他,自己再也不会独自闷睡,梦到自己惨死地牢…… 他觉得自己有些卑劣,眉娘是他的未婚妻,但如今却活得像个侍女。 “对不起,又要麻烦你。” 孙眉娘将衣服叠好,转身便跌入一处带着奇怪味道的怀抱,药粉冲劲很大。 她轻声提醒那个一脸感动的傻子:“你的伤要紧!” “别动!”叶逢舟将人紧紧抱住,“再等等,我们一起走出这个地方。” 被抱在怀里的孙眉娘听着他的话,慢慢仰头看向他,“我都听你的。” 她仰头将他垂下的头发拨到背后,却瞥见上面沾了个东西。 “这是什么?” 第502章 营救师兄3 认出猴毛,叶逢舟不敢大意。 鸿福楼从上到下没人养带毛的东西,除了地牢。 但那处封得死死的,又有密钥守门,根本不会跑出东西。 排除之后,就剩下他去过的地方,心里开始怀疑汪守业,想来他还没放弃出去的想法。 如果松亭叔没有回来,他可以等过几日再去,但人还在八层,若是真让人劫了地牢,连带汪守业没被处死这事,也要翻出来。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拒绝了孙眉娘的劝告,他拖着没力气的身体又下了一趟地牢。 “一日之内下来两回,真是罕见,鸿福楼被人砸了?” 汪守业脸上带笑,看似轻松,心里却很紧张,他刚连续用了三颗增益丹诱惑那只闯入的猴子。 一个抛,一个接,玩得不亦乐乎,双方已经初步增进了好感。 叶逢春突然闯进来,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希望福圣保佑小猴子不要被发现。 他装作看客的姿态,背着手,走走停停,一脸死了都要看热闹的无所顾忌。 心头其实在意极了,生怕对方过来抓他的手。 因为他手心里握着自己的福牌,这是他正准备抛出去的东西,上头贴了一张求救契。 小猴子只要把它叼出去,只要有人捡到,只要那人愿意传一个消息,至少有一万福玉的报酬。 叶逢舟本想问汪守业看没看见猴子跑进来,但见他的目光看似挑衅实则充满警惕,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不过他没近身,怕被按住,而是走到角落按下机关。 汪守业知道那是一块天幕,打开后一只苍蝇进来都会被发现,外头看守的绿袍使就会进来。 没时间了,再晚一点小猴子会被发现,他毫不迟疑地扑向叶逢舟的后背,回头朝着盯着他的小猴子笑了一下,抛出了那枚福牌。 空耳划过半空,叼起福牌,“叽”了一声就跑了。 东西撒出去了,心事去了,汪守业赶紧为自己的行为找了理由。 “李俊茂,我能忍受你每个月出现一次,但今日偏偏出现第二次,我夜夜祈祷鸿福楼倒了,奈何闲师们太老实,至今安分。” 他抱住人,手肘不停撞击其背部。 “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关了我三年了,三年就在这巴掌大的地方,我要疯了。” 将人翻过来,手臂来回滚过其受伤的部位,“今天趁你受伤,我要把我失去自由的恨都变成拳头。” 天幕渐渐覆盖了整个牢房,拳头砸人的声音,叶逢舟的呼吸声,汪守业发疯乱叫的声音慢慢传了出去。 终于有绿袍使注意到动静,将楼主带走,汪守业受了一顿毒打,窝在角落,眼里却落满了光。 他预感自己要自由了。 伤上加伤的叶逢春被抬上了第九层,孙眉娘见他出去一趟就成了这个样子,又不敢声张,怕第八层知晓。 拿出福玉给两个绿袍使,恳求他们帮忙打点一下,不要把这事说出去。 “眉娘,我想好好睡一觉,麻烦你了。” 说话的人声气很低,一脸疲累,孙眉娘摸上他的额头,燥热提前开始了。 她划开他的上衣,捞起旁边准备好的软布,小心的吸走伤口那处的汗。 两个时辰后,孙眉娘坐在床踏上休息,旁边软布已经堆成小山,她又去另一处抱来一些。 第八层,李松亭焦急地等着大长老的回音。 听到叶逢秋在地牢同他的死囚打起来,李松亭也没在意,反而对他启动天幕机关,生出淡淡的欣慰。 抛却无用的同门之谊,他定然感受到对方恩将仇报带来的失落和失控情绪。 李松亭的思绪始终在新秀帖丢失这件事上。 丢了新秀帖,等于提前暴露天枢山的安排,毫无疑问会惹出大乱子。 要是闲师们知道自己是个送死的角色,令计划半路流产…… 他不敢承担这个责任,能做的只有及早上报。 这件事摆明九龙教的人所为,他们是不是知道了大长老在谋划的事情,想要给大长老和帮助李家的人一个警告。 忽略掉他们掳走大少爷的私仇,他已经尽量同九龙教傅家的人示好了。 他们收了自己运过去的厄兽,总觉得不满意。 界境山的路子断了之后,这种不满意很难再消除。 因为鸿福楼手里的厄兽数量有限,要留着生崽,送过去的都是二代、三代种。 厄气不足,一旦重伤无法维持印记。 李松亭也是接手鸿福楼之后才知道,地牢后头养着厄兽,这个地下计划已经开始了很多年。 “背靠叶家,死了个人值得你愁到现在,我说李殿主,你要是真觉得积雪堂碍眼,我替你走一趟。” “不可,不要多管闲事,若真心帮我,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仇霖自讨了个没趣,“我去闲师盟呆几天。” 平都的消息该到了,他不想断掉自己左右逢源的价值,就得接着左右逢源。 苏四儿夜里就到了镇上,在积雪村的私宅附近打转,身上的瓷瓶口敞着,等空耳现身。 一蹲蹲到半夜,苏四儿无比确定空耳没有回积雪村私宅,那就只剩下鸿福楼一处了。 她披着隐形披风,一路踩着人家的屋顶,感受畅快的夜风,往鸿福楼走去。 “叽叽叽……” 离鸿福楼还有一条街的时候,苏四儿听到熟悉的声音,拉开披风,小东西直接跳了进去。 抱着没走两步,她感觉胸口膈得慌,不得不找了个暗墙底下,将东西掏出来。 福寿花纹,若隐若现的风云谷,上头有汪守业三个字,福牌? 还有一张求救契,苏四儿没动,她现在满脑子就是叶逢莲果然没骗人。 可以信此人五分之一,剩下的五分之三,都被他不肯同自己对视给破坏掉了,还有五分之一则是因为不能完全相信任何人。 有叶逢莲给的地图,苏四儿带着空耳大方地进入鸿福楼,刚走到地牢入口,就见到守在那里的绿袍使,她正要研究石门怎么开。 石门突然从里头打开了,走出了一个红袍使,还是苏四儿曾经打过交道的熟脸。 这地牢一定藏着东西。 她刚要趁机进去,空耳突然发出一声“叽”,对面三人互相看了看,立刻大吼有人混进来了。 “快开天幕机关,楼主之前嘱咐我们注意,我还背后笑他装老成。” 天幕、鉴天镜、无垢境老怪物,都是识破隐形披风的大敌,苏四儿心知肚明已经失去了进去探查机会。 空耳此时捣乱,定是为断她念头,地牢里头估计早已布下天幕,她一进去就无所遁形。 假公子好歹也是主人家,又悄摸算计了他们一回,此人脑子有几分可取之处,苏四儿回去就写下了自己查探的结果。 在离钰昶的努力下,撺掇叶逢莲出了个主意。 煽动叶三十上门找茬,他们趁机浑水摸鱼。 第503章 营救师兄4 浑水摸鱼的主意,在苏四儿打听到叶三十回了天枢山那刻,宣告失败。 她不得不另想法子,好在努力的结果很不错。 叶家镇靠山,食铺小摊到处都是,既有农人节令的精细,又有闲师混迹山野的粗放,吃食上花样百出。 苏四儿借着出门机会好生尝了个遍,但最爱闲师盟附近的小馄饨。 一口吞下山藻小馄饨,她不期然想到了和魏不语在宁县的夜晚,忍不住比较起来,怎么说呢,都好吃。 就是少了人同她抢。 汤匙伸进店主刚送来的尾汤,差点烫破舌头。 她吐着舌头不停吸气,隔壁桌的小姑娘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姐姐,饿死鬼,烫到舌头,笨笨的。“ 苏四儿慌乱地捂住脸,背过身。 小孩子发出的笑声,吸引了很多人,她大大方方冲着小孩子做了个鬼脸,又逗笑了一回。 对面有位瘦条条的青年也看了过来,苏四儿认出后,放下福珠,朝着另一个方向大步走去。 先前一计不成,在苏四儿强调不能硬来之后,三个人同时把主意打到了孙眉娘身上。 不用说,街上的青年正是女扮男装的孙眉娘。 昨日,楼里相熟的引路伙计告知她,闲师盟有道密信,要她亲自去取。 叶逢春这回因为挨揍折腾了一下,比往回昏睡的日子还长,白日里也昏沉沉。 孙眉娘特意选择天微亮的时候,将自己的眉毛特意画粗,打算女扮男装出门,但她身形单薄,见过的人一眼就能认出。 她走入一间逼仄的小屋,这是闲师盟的消息铺子。 在叶家的地盘上,闲师盟很低调,除了传送消息,其他都不涉足。 亮出自己的信物,孙眉娘拿到了密信,上头写着故人相见,还有地点。 她的心怦怦跳个不停,这道密令只告诉过李明镜,当时言语间她十分决绝,颇为不齿兄长,更未有要投奔的意思。 难道……风云谷出事情了? 又推翻猜想,转而联系到最近的事情,李明镜或许想来参加天枢山的青圣墓试炼。 如果她来了,自己对她哥哥说的话,就有被戳穿的可能。 那些舍不得哥哥为难的谎言全都被戳破,作为兄妹隔阂的推手,本就尴尬的她,定保不住自己在逢春心里善解人意的样子。 多了一个人,新秀帖、资源都要被分走…… 她朝着约定的食栈包厢走去,心里想着主意。 当惯了大小姐,李明镜很不能吃苦,稍微修炼得刻苦一点,就会跟那个叫大头的福徒撒娇,哄着人带她去花溪里。 和她比,自己是个外人,她不该来的。 苏四儿手里拿着离钰昶给的锁灵索,藏在包厢的门边,她的嘴角那个痦子又出现了。 音兽在劫无州很常见,随便做上几十单任务的闲师都会备上一个。 哪日无事生非,看上别人的东西,想要不劳而获,又不用露出行迹,全靠它撑。 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她飞快布下灵壁,又甩出锁灵索,将进门孙眉娘绑成个粽子。 又脱了隐形披风,露出一身黑袍,全身上下一点缝都没有,绝对不会被认出。 孙眉娘被擒住,方知自己上当,心里却高兴起来,不是李明镜就好。 她也不想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这个人大概想不到,这些禁灵、锁灵的小灵器根本困不住她,孙家在这方面颇有底气。 她双手交叠,两个大拇指按在一起,一枚扳指凭空出现。 闪出的幽暗之光刺激到苏四儿的眼睛,来不及动作,肚子就被孙眉娘踢了一脚。 锁灵索被破,不在苏四儿意料之中,但她此行不是来杀人,而是“劝人”。 “我有个东西,你会很感兴趣?”刺挠卡喉的声音响起, 她成功看到孙眉娘身体顿了一下,皱眉看着自己。 假公子当真有点手段,竟然在鸿福楼还有个拜把子的引路伙计,靠着这个人,苏四儿拿到了一样可以威胁孙眉娘的东西。 一入耳就生出厌烦的声音,孙眉娘对这种“威胁”的手段很熟悉,对方成功骗出自己,她口里的东西定然涉及自己。 黑袍人举起了一枚录画镜,孙眉娘态度渐渐从不耐烦变成严肃。 她看见自己趁着帮忙搬东西的时候,从书案上顺走了一样东西……画面最后定格在床底的匣子。 “你是那个逃走的引路伙计,想威胁我?就算这段录画传出去,我不过一时受人蒙蔽,只要逢春不信,你又能怎么样?” 对方很镇定,在她的脸上找不出一丝慌乱,苏四儿当然相信她有这个底气。 叶逢春的未婚妻叛出宗门也要追随未婚夫,甘愿隐瞒身份当侍女。 “叶逢春会相信你,李松亭会吗?他看你很不顺眼,捏着这个事儿将你赶出去,叶逢春这个名不副实的鸿福楼楼主能护着你吗?” 这一句话击中了孙眉娘心中的隐忧,叶逢春再喜欢她,离不开她,也不能违背师父的命令。 李松亭一直觉得他干不成事,想着心心念念的大公子,要是暴露了就等于给他一个机会。 他等不及过问李千秋,就会把她赶出去,把叶逢春关在地牢…… 这个人找到她,肯定不是真的想要把这件事抖搂出去,他定是有事要她去做。 “我修为平平,技法无一精通,你找到我,我又能做什么呢?” 苏四儿知道自己只要一提条件,孙眉娘就会猜到他到底属于哪方的人。 好在她已经将汪守业的福牌和消息交给闲师盟发回风云谷。 他的师祖很快会派人追过来,抓福门叛徒李千秋师徒。 “我要你酉时之前拿着楼主的令牌将地牢里关着的那个风云谷弟子带到第九层。” “你是风云谷的斩福卫?” 孙眉娘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人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人长什么样子。 仅凭几句话,并不能确定。 “怎么样,干不干?那个风云谷弟子被救走,你们就有机会跑出鸿福楼,兴许不用再同李松亭待在一处,受他的欺负,很划算的买卖。” “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不趁机暗中推一把,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何时才能逃离李松亭呢?自己若不想法子变得强大,他日大少爷回来,你们夫妻更没地方站。” “界境山的孙家小姐,甘心在鸿福楼当个没名没分的侍女,终老异乡,你的老祖宗死得那么惨,你都忘干净了吗?” 该死的黑袍人。 孙眉娘嘴唇颤动,她的底细和野心全都被扒光了。 她感到很无助,很屈辱,半晌嘴里飘出一句话,“我当然不甘心,也忘不了了。” 火候到了。 将录画镜放在这个一脸倔强的女子里,苏四儿跃上房梁,从屋顶的天窗,以极其潇洒的姿势跃出。 一刻钟后,孙眉娘从食栈出来,脸色已经恢复平静。 一路跟到鸿福楼附近,苏四儿上回就发现附近有棵百年老槐树,约有七八丈。 捡了个树杈子,伴着树底下卖灵宝的吆喝声,一觉眯到了快到约定的时辰。 再说孙眉娘回到九层,叶逢春还未醒,楼主的令牌被收在旁边的小匣子里,她轻易就能拿到。 但她的心还在挣扎,叶逢春对她很好,刚才那人定是风云谷的,才会清楚她的底细,又指明要地牢的汪守业,还说他们的藏身之处已经暴露。 如果把这个消息告诉李松亭,鸿福楼提前设局将人拿住,他们既能离开这处地方,又能博得好感,撤离这等大事,李千秋会赶回来…… 也许她得到的好处更多,但她只求此人对她改观。 第504章 营救师兄5 孙眉娘刚出云梯,李松亭顶着一张臭脸站在九层。 看样子她出门后,这人就等在这里了。 “我听人说,你刚才出去了?你知不知道外头的闲师鼻子比狗还灵,被人认出来,你应该很清楚后果。” “鸿福楼愿意养你这个闲人,就指望你老实待着,照顾好楼主。” 叶逢舟喊痛的声音从房间传来,李松亭没好气地推开挡路的人。 进门一瞧,眉毛又抖了起来。 “我真是高看孙小姐了,连照顾人都不会,公子额头烫死了,你还愣着干什么,去找孙供奉拿两枚吸热丸。” “累赘一个,看着就碍眼,偏偏她来了,李家就倒霉了。” 孙眉娘将涌到嘴边的委屈一点点咽下去,堂堂的大小姐没了家族庇佑,受人白眼。 “你还愣着,想要公子死吗?” 吸热丸拿上来之后,叶逢舟的热很快退去,整个人都清醒了。 见到李松亭,他强撑着问安。 李松亭阴着脸,语气不满,“公子,孙小姐擅自出楼,险些害死你。” “要不是我恰好上来,亏你还说她对你好,依我看,孙小姐不适合照顾人,不如送她回家。” 前些日子,平都来了封密信,界境山大长老问起此女。 虽不知是何缘故,万一能搭上林家,重新想法子开辟一条新界路,运出厄兽。 他对上傅家的愁,就解了。 孙眉娘没料到李松亭跳过惩罚,直言送她回家。 她没有家。 李松亭不会无缘无故提起送走她,定是界境山传了消息出来,看来林家发现老祖宗干的事情了,她若是回去,没有好果子。 孙眉娘泪眼汪汪地望着叶逢秋,希望他开口帮帮自己。 叶逢春也被李松亭的小题大做气到思绪混乱了,他看着眉娘哭,身上的伤也隐隐作痛。 脑子却难得清醒,将错处都揽在自己身上。 “都是我的错,眉娘出去提前与我说过,松亭叔,她是我的未婚妻,如今我连名分都给不了,本就对不起她。孙家虽然落败,但婚契还在,我若将人送回家,就是背信弃义的小人,我不干。” 李松亭鼻子都气歪了,见孙眉娘在此,没有直接训斥叶逢舟,但语气比之前更差,“好得很,公子且等着。” 他说不动,还有大长老。 孙眉娘见叶逢春脸色极为不耐,呼出气都像是火,怕他放开性子顶回去,气急攻心,一时将心里话都对着李松亭吐了出来。 “李殿主,眉娘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公子这回高热反复,您最清楚到底谁有错,他尊您、敬你,你都干了什么,一点小事就让他下地牢,回回耗他心神,我想问问,他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她绝对没有胡编一句,都是有感而发,憋好久了。 折腾叶逢春这事,根本不能拿到明面上说,不防今日被点破,李松亭第一次被个女子逼到哑口。 “牙尖嘴利,你得意不了多久。” 无非是拿李千秋压人,孙眉娘心里并不怕,未婚夫不顶用,她自信手里的东西也能保她。 李松亭欺人太甚,没有半点主下之分,不能再和他待在一起了。 她替叶逢舟擦了擦额头的汗,又提起送走的事情。 “公子,大长老真的要把我送走吗?自从那个引路伙计不见之后,我总觉得不安,鸿福楼怕是待不了多久了。” 孙眉娘这般说着,引着对方陷入沉思。 她的眼神突然凶狠,对着愣神的叶逢春脖子,一掌劈了过去,叶逢春身体虚弱,来不及反应就晕了过去。 她把楼主令牌握在手里,决定配合黑袍人的计划。 汪守业等了三天,那只小猴子没再来过,整个地牢安静得只听见自己的呼吸,看守的人没有进来,求救契成功大概率送出去了。 他放下心来,转而研究起背后的那堵墙。 每回叶逢舟下来之后,墙壁里都会传出山兽奇怪的叫声,令人不禁怀疑地牢通向万千大山。 脚步声盖住了石墙隐隐传来的叫声,汪守业的头贴地,顺着两膝之间的空当往后看。 一名女子跟着绿袍使的人正向这处走来。 “你,跟她走,楼主要见你。” 楼主是谁,汪守业很清楚,这人下不来地牢,看来他发狠那几拳给重伤了,现在又提他上去,“带我上去做甚,就算死,我也要死在这里。” 绿袍使发出嗤笑,将他推出了石门,那位姑娘先前一句话也没说,这时却开口了,“劳烦,我带人从另一处绕上去。” 不过,不是对他。 云梯分左右两口,有一堵墙堵着。 右边供闲师出入,上楼谈事,拐个弯就是一层大厅。 地牢与左边有一处甬道连接,出了甬道过一道门就能直接进云梯,不会同右边的人碰到。 但左右口之间的墙上方没有封死,隐身的苏四儿此刻就骑在上头,倒挂上头盯着甬道的动静。 见孙眉娘果真带着人走来,悄悄跳下来,劈晕了孙眉娘。 “跟我走!” 汪守业见凭空孙眉娘倒下,伸手探鼻息。 心中却有无数小人喊,机会来了,陡然听到耳边一道像是喉咙里装满了小石子之后挤出的声音,身体打了个激灵。 “音兽的声音?你是谁?为何不现身?” 苏四儿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救你的人。” 空耳被她从怀里提出来,放在地上,又拿出比空耳身形大五倍的包袱,指了指甬道尽头。 里头是这几天忙碌的成果,加料五十倍的震天响,拖住地牢的绿袍使。 “叽!” 她又递给汪守业一身闲师爱穿的土黄袍子,自己则换上同孙眉娘身上差不多样式的衣服,“上二层。” 汪守业没有问多余的话,刚出云梯,二层嘈杂的大厅里,很多人都在交任务。 引路伙计根本没空注意动静,忙着检查山兽有没有损耗,品相好坏关系到赏银高低,更关系到他们的抽成。 苏四人带人躲在左边云梯,一声爆炸响起,盖过了大厅的吵闹。 所有人静止了一瞬,又一声爆炸响起,一层大厅云梯那土字墙塌了,二层土字墙外头也漏了个大洞。 她瞅准机会,拉着汪守业跟着惊慌的人跑了出去…… 一口气跑出三条街,苏四儿换了身衣服,将原先的收了起来,催着愣神的汪守业“快走”。 声音还是很难听,但汪守业简直爱死了,“太顺利了,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闭嘴!” “叽!” 断后的空耳跑出来,苏四儿再无牵挂,拉着汪守业往城外赶去。 两声大爆炸,将孙眉娘震得吐血,醒过来后无法起身起,追来的绿袍使将人扒出来。 她一脸茫然,“我怎么会在这里?” 爆炸声响起,李松亭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一层。 小管事们正在安排救人,有十来个闲师受伤,已经送到隔壁医馆救治,还有安抚赔偿。 但他最关心的是有没有人趁乱抢东西。 “赏银损失了多少?” “还没清点。” 第505章 谋划离开1 摸了摸手上的印鉴,一层管事有些心痛,好些闲师胆大包天,连引路伙计的抽成都没给,抢了赏银就跑。 绿袍使搀着孙眉娘,扬起的灰尘在她脸上积起薄薄一层,即便如此,她仍然是美的。 李松亭脸色惊疑不定,他压根不信孙眉娘的话,认定她勾结外人,连绿袍使的话都不想多听一句。 孙眉娘抢在他开口前道:“殿主,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您要相信我,没有您的允许,我不敢下来。” “他们说我拿着楼主令牌去牢里提人,我根本没有做过,我明明在九层照顾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李松亭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里头全然是无辜,但他不信,上回可是指着他鼻子骂他苛待公子,“将人带到八层。” 孙眉娘脸色转白,不安地看向云梯,那里的供奉和李松亭一伙,保准趁机对她做手脚,她不想去八层。 “我不准,松亭叔,”叶逢春看上去虚弱,语气却很强硬。 “先前我没说实话,眉娘根本没同我说过出去,现在想来,她定是同孙供奉、黄惜命一样,被人算计了,你将人带到八层,那种法子一试,她会没命的。” 他不能让她同黄惜命一样的下场,趁李松亭不注意,拿出孙眉娘送的同心锁,将两人锁在一起,“眉娘,这一回,我不会再妥协。” 李松亭心里也有此怀疑,但叶逢春当着绿袍使、各层管事、引路伙计顶撞他,他很不高兴,对孙眉娘更恨。 “哼,等你师父回来亲自决断。” 孙眉娘从背后扶住摇摇欲坠的叶逢春,似乎有了主心骨,说:“李殿主,那人逃了,他的同伴能找到这处,等于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您不能任何事都等大长老回来决断。” “我自然知道,来人,将他们送上去,不许出九层一步。” 鸿福楼要弃了,他们只能躲在山里,以后只能问叶家伸手,不该是这样,地牢那个小子的消息怎么就泄露了出去。 地牢那人从前与假公子结识,几日前假公子失踪,以假公子的身份,出入鸿福楼很正常,如此熟悉地形,会不会是他暗中出手? 三日前,叶三十也离开了,他们会不会为了拿到鸿福楼的主事权,就把地牢那小子的消息传了出去。 “去叶家问问,假公子抓到了没有?” 这种威力加倍的震天响没有对鸿福楼造成伤筋动骨的损害,写下急信送出去之后,李松亭再回到一层,最大的洞已补好。 这回,左右云梯每层都已经安排人守着。 茫茫翠色,顾眼全是山。 炸楼的凶徒带着一人一猴,大摇大摆地走向一处隐蔽的洞口。 “二十八?是你找人救了我?” 汪守业一进洞自动忽略了离钰昶,奔着叶逢莲就握着人家的手道谢。 “哼!”离钰昶打量着土黄袍子,这就是苏师妹嘴里大方的汪师兄,眼神真不好,人也不怎么聪明。 “汪师兄,叶公子只出了小半的力,他要是能救你,三年前就动手了,这事啊,多亏你念着同门之谊的苏师妹出力。” “苏师妹?”汪守业只认得一个苏师妹,他瞪大眼睛,走向苏四儿,“小精怪?” 【我本来没打算说出身份,你自己解释,以后风云谷那边的人找过来,我就让空耳天天往你耳朵扔臭丸子。】 离钰昶想象了一下,空耳很爱在他身边拉屎,已经够他暴躁的了,如果再放到他耳朵里,简直比坑了他的福珠还叫人难受。 “汪师兄,这份救命之恩,你如果不想以死回报,请借一步说话。” 汪守业当然不想死,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拿到青鸟佩之后,就回去请师祖代他上蒲家提亲,他要和师妹成婚,带她去平都。 这个自来熟的家伙说的话真刺耳。 苏四儿摸了摸嘴角的大痦子,“二十八,人已经救出来了,现在该说说你的事儿了。” “我师承天枢山的第五山主,大家论起来,都是福门的弟子,注意到你们真的是巧合,你要相信我,我就是猜出你们的身份,才接近你们的,真的只是为了救汪师兄,我要干什么,他最清楚。” 这时,汪守业已经从离钰昶口中知道苏四儿的遭遇,为了做到守口如瓶,当着离钰昶的面发了六福誓,才被放了过来。 斩福司换了尊者,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的贡献分计算,师父师祖都在,应该不会不管他。 先前打探到的消息还没证实,就被抓住了,现在又和叶逢莲碰头,他决定继续做下去。 见苏师妹逼问叶逢莲,叶逢莲又提到自己,他们都是自己的大恩人,不能互相怀疑,不然干不成事。 “苏师妹,二十八是奉师命回叶家查九龙教,我在叶家镇待了很多年,有次在食栈被闲师算计,靠他解围,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后来才发现我们都在查同一件事。” “什么事?”离钰昶跑过来,悄悄对苏四儿做口型,又对着叶逢莲龇牙咧嘴,“识相的,就自己说。” 苏四儿不在,叶逢莲同他吵了好几回,对他有病的认识深了好几层,不过冲着他调弄震天雷的手艺,愿意包容他。 计算着等哪天称兄道弟了,就让他做出足够炸了玉湖山庄的震天雷,累死他。 “我们都在查九龙教的消息,这三年他被关着,我也没闲着,查到李松亭每个月都要往山里送一批山兽,买山兽的人姓傅,这些山兽不是闲师们做任务的那种,而是更为凶悍的厄兽。” “傅、柳都是九龙教的大姓。”汪守业补充。 每个月都要送一批厄兽,月月累加,苏四儿觉得不对,“界境山的厄兽根本出不来,他们哪有这么多的厄兽,剩下的一点恨不得捧在手心,怎么会卖给九龙教。” 她想起之前那只衰鹏,一只假厄兽,问汪守业:“鸿福楼的地牢旁边有山兽进出吗?” “没看见,兴许有别的通道,不过,我每月会听到奇怪的叫声,挺像厄兽,不像是鸿福楼常见的捕猎任务能捉到的。” “姓傅的人每半年就在闲师盟的小店出现一次,很巧的是,马上又要到日子了。” 也就是说,姓傅的一出现,他们追着人,就能摸到九龙教的位置,离钰昶很兴奋,转而又想到叶逢莲只有一人,没个帮手,好奇极了。 “你师父放心你一个人去九龙教老巢?” “你们都敢,我为何不敢。”他可不想被人分走大功,师父也并不在意他们是否一团和气。 汪守业一锤定音,如今鸿福楼定然要派人追踪,他们暂且待在此处,等傅家人出现在叶家镇时,再出去。 “现在,我们就该好好休整。”他说完就闭上眼,终于能睡上安稳觉了。 离钰昶不觉得累,他脑子一转,“你们知道为何叶家镇内各户连根草都没有吗?挖地三尺,臭气熏天。” 汪守业已然睡熟,苏四儿推着人到另一处。 “叶家镇周围的地都被叶家买了,大家种什么死什么,不是自己的地,连房子都是租叶家的,也没人敢问,不过鸿福楼前的大槐活了几百年了,洗脱了叶家镇内寸草不生的诅咒。” 听完叶逢莲解释,离钰昶觉得更奇怪,一株古槐树根本并不能证明什么,兴许故意留下扰乱视线,“有毒的臭气,坏了这一方土,叶家肯定在地下藏着秘密。” 离钰昶的有毒论调不无道理,在两人心里扎下根,他们四人的目标是查九龙教,暂时不想招惹叶家和鸿福楼。 第506章 谋划离开2 暗夜里,天枢山亮得如同白日,山门前弟子呼朋引伴的声音不绝,不时有人发出哄笑声。 今日,正是天枢山改换门庭后的第五个欢庆日。 二山主大手一挥,请来府城有名的戏班子,唱时兴戏的,演求仙问道的戏中人,一心要斩除邪煞救生灵,为了大义弃长生。 李千秋自人堆里走出,疏离冷漠,融不进去一点,大家沉浸在兴奋中,少有人注意这么个奇怪的人。 “欢庆日唱舍己为人的戏码,天枢山真是用心良苦,调教出一群傻子,让他们去送死,赢得美名,好给自己床上多换几个枕头。” 那人一脸病容,眼睛里有无数碎光,李千秋看了碍眼,一出手就把对面的百丈镜山给砸碎了。 百丈镜山其实是一道飞瀑,被天枢山给冻住了,作为了山门的一部分,与发光石配合,藏起了天枢山的黑夜。 碎光并没有消失,碎裂的是莲盘,而不是镜山,李千秋为这人的谨慎暗暗警惕。 “这世上嫉妒我的人,只有你一个,于你而言,不是光彩事,你收了火气吧。” 说着,他随手一指,莲盘飞回他高举的宽大袖口。 “你擅自改变计划,我还不能发火,既然天底下没说理的地方,我不干总可以吧?” 李千秋收到了李松亭的好几封密信,都没有起意离开格木府,直到他派出去探听消息的绿袍使说劫无州所有的鸿福楼,新秀帖都有失踪。 他思索良久,不得不放弃那道珍贵的隐秘入口,找上天枢山,“问候”好师弟,元家十五郎,平都出了名的病秧子。 以他的实力,还困在聚灵境最后一个小境界,本不该出现在天枢山,但元家希望他占个位置,他就来了。 听说收了一群弟子,整日里勾心斗角,闹出不少笑话,教出的大徒弟最厉害,都能欺师灭祖,实际掌管一脉山了。 “你擅自离开格木府,没有我给出的入口密钥,你想再回去可就难了,按照我们的约定,你走出那里一步,便要承担所有后果。” 这句话点中了李千秋的死穴。 他来到劫无州,想要叶家拿出至宝混灵魂绫救儿子,混灵魂绫由福圣赐给李家先祖,后来被叶家先祖带走,一直保管在叶家。 九龙教出了圣主的傅家透露,换人非混灵魂绫不可,叶家不给,他不想失去最后的庇护,只好打着看守玉湖山庄的名义,去了格木府。 遇到四处散播病气的元十五,被他提出的一则预言打动,拿着他给的通道密钥,把大部分事务都交给李松亭,一心扑在格木府。 耳边的俗声俚曲忽地消失,李千秋愣了一下,人已在莲盘里。 明明很不适应漂浮在空中的莲花,它们偏偏要往他脸上贴。 这令他想起第一次进入莲盘内的情形,也是这般,他伸手撕下脸上的一朵莲花,一阵清香之后,忽然有个女子靠近他的脖子,没有空隙…… 他觉得自己很难堪,当时陷入了自我怀疑,到了看见女子就起杀心的程度,但一闭上眼睛,梦里却可耻地出现那位女子。 后来,他果真遇到了她。 李千秋克制住怒火,元十三又在戏弄他,在他将寒山州四府的紫晶灵矿全部送入青圣墓内,一切都要完成的时候,这个人又处心积虑逼他出局。 “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李千秋,为了儿子,我可以忍下所有,元十五,你死心吧。” “咳咳咳,”元十五转过身,“其实这事是个误会,莲盘也叫姻缘盘,你第一次进来看见的女子就是你命定的恋人,我当年还帮你躲个好几次钟无盐的纠缠,不然你的儿子怎么会生出来。” “那我真该多谢你这位媒婆,这么晚才告诉我。” 莲盘是福圣当初飞升之后带回来的东西,平平无奇,一直被供在元家祖祠,到元十五出生后,认他为主。 至于他嫉妒元十五,则是因为元十五跟他说,莲盘是一件仙器。 福寿山的人都不信,只有他深信不疑。 “青圣墓上三层要开启的消息,天枢山其他几位山主已经从九品卜技师嘴里知道了,里头有青圣的圣体,其他人都道苍天有眼,你我却知道这是我们的功劳,主要是你。” 看来元十五没有想撕破脸的意思。 他走入莲池,摘下一碗莲蓬,李千秋抢过来替他剥好, “你继续说,我替你剥了。” “你一心为了儿子,想要里头的另一件至宝,对其他不感兴趣,别人不一样。青圣的圣体多难得,哪怕一根屁股上沾了屎的毛都透着飞升的味道,整个福道的老怪物都会震惊,九龙教岂会不心动。” “我不过是化被动为主动,一旦九龙教圣主及其心腹现身,就中了我的算计,我也算报了元家世仇,没告诉你,也是因为大家离得远,传来传去不安全。” 李千秋沉默良久,“为福圣报仇,我没有意见,青圣墓的上三层入口还差第九层,你把新的通道密钥给我。” “第九层被打通之后,你要是仗着我给的护魂镜提前拿走了至宝,再毁了青圣墓,我该怎么办?” 李千秋来时想过他们之间的信任问题,也提前准备了自认很有诚意的条件。 “我先回一趟叶家镇,给你送两个人质,小景身世特殊,下一代李家能主事的人选,只有我的徒弟李俊茂,如今独掌一楼的叶二十五,他的未婚妻出身界境山孙家,我已经亏欠了李家族人,绝不会再负一次李家。” 既然他们藏身叶家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只有弃了鸿福楼,将人送到天枢山,在元十五的庇护下,就算寒山州的万无忧他们找上门。 也不得不给元家面子,暂时讲和,元十五还得帮他养徒弟。 但事实并不如他愿,见元十五走开,李千秋知道这是还不信任的意思,他脱口而出:“我发六福誓,若是再违背约定擅自行动,李家子孙一律不得好死。” “好,我信你。” 叶家镇的闲师,从热血沸腾与醉生梦死的生活中醒来,忽然想起热闹还没完,等黄老爷子带着人出门,跟卖烧饼的老牛头闲聊去鸿福楼一趟。 沉寂了大半月,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镇,引路伙计得了信,不敢耽搁,报给了一楼管事。 说好给黄家的交代,李松亭无暇顾及,一直忙着清理各处账目,抽空给叶家送消息。 让出本镇鸿福楼就是大长老的态度。 叶家投桃报李,赶在黄家老爷子进门前,送来一封密信。 “鸿福楼丢了一件重宝,死了一个人,黄家同样如此,这几日我动用所有关系,查出造成这一切不幸的幕后凶手,就是九龙教。黄盟主,我们惹不起九龙教,您活了百十年,应该很清楚。” 黄老爷子自然早问清楚了,他朝身边的黄二使了个眼色,黄二立即带着黄劲松站了出来,“李总管,您大可以将大哥的尸体送回积雪村。 “两家都在叶家镇。就算用两条腿也不过两个时辰,您为何要命手下弃尸荒野,大哥之死,说到底也是您管教不严,被九龙教钻了空子。” 李松亭得了退敌之策,并不将黄二看在眼里,无视人,将密信递给黄老爷子,“鸿福楼愿意将积雪村升一等闲师令,奉一万福玉恤养其子黄劲松,告慰黄惜命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