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人战力爆表》 第1章 第001章 “你们做梦!别想我会乖乖跟着走!”被按倒在地上的骆华急红了眼,双手拼命在地上抓挠,扒拉开稀疏的落叶,抓起土往后一撒。接连两声惨叫。骆向富、骆向贵急忙松开手,后退一步揉拭被尘土迷了的眼。趁此机会,骆华手忙脚乱爬起来,顾不上分辨方向就往前跑。要赶紧下山,见着人了就安全了!“兔崽子!”睁开眼就看到他逃跑,骆向贵咬牙直追,“别跑!”旁边的骆向富连忙跟上,口里还不停嚷嚷:“小弟,哥哥这是为你好!让你去县城享福啊!你看看你,细皮嫩肉的,重一点的活儿都干不动,还不如去富贵人家好好过日子!”骆华回头重重地呸了一声:“不要脸!为了那点子银钱就要把弟弟给卖了!等我阿爹阿娘三哥回来,你们走着瞧!”“小弟啊,”骆向富左闪右躲避开树干灌木,艰难地追着前面娇小的骆华满山头乱窜,“你想想,反正你这个样子,也娶不到好媳妇,还不如嫁人呢是吧?锦衣玉食多好啊,不知道多少姑娘羡慕着呢。还能帮补帮补家里。”“你这么喜欢怎么不自己去?”骆华嘴硬回怼。“那不是人邹老爷自个儿相中你了嘛。你说你,好好的男人,长得瘦不伶仃没几两肉的,难得有富贵老爷看中你,你就听话去享福不好吗?”向来能言善辩的骆向富还在后面不停地嘚吧嘚吧。“大哥你就别废那个口水了。把人抓住敲晕了送过去,余下就是邹老爷的事。”骆向贵跟在一边,继而朝骆华骂骂咧咧,“你这个娘希匹!跑什么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总有睡觉休息的时候。今儿你就算跑了,还有明儿。好好的跟哥去县城,还能得个体面,不至于在人后院子里站不住脚!”“别说些有的没的。为了银钱卖弟弟,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等回村了我就敲锣打鼓帮你们宣传一番,看你们还有脸没脸。”眼看着说不通,骆向富、骆向贵俩人对视一眼,不再废话,加快脚步追赶他。在前头逃命般奔走、喘得胸肺有些生疼的骆华没听到他们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伸伸手,都快要够着他了。他咬了咬牙,使出吃奶的劲加快速度。这身子刚大病了一场,压根没缓过来,这样下去根本跑不了多久了!骆华心中叫苦不迭。他都绕晕了,究竟哪边是下山的方向啊?!天要亡他骆华吗?上辈子年纪轻轻的他遭遇车祸,当时心下有多遗憾,重新睁开眼睛的刹那就有多感恩。不管这里是哪里。但他穿越过来,不是为了被迫嫁给一个不知道什么来路、带着俩拖油瓶的鳏夫的!!就算他是个同,不代表是个男的他都能接受好嘛!!慌乱拐过一丛灌木,骆华脚下一个踉跄,刺骨的疼痛从右脚传来。他暗骂了一句。急忙拽住旁边灌木稳住身形。这么一小会功夫,骆向富就到了他身后,伸手直接拽住他的衣领。骆华不管不顾,埋头继续往前冲——嘶啦!洗得发白的旧棉布直接被撕下一道大口子。“我操你大爷的、骆向富、骆向贵,你们、给我等着,老子、以后、饶不了、你们!”骆华脚下生疼,喘着气破口大骂。骆向贵阴着脸,说话也带上几分喘:“你这欠操的娘希匹,难不成你还想娶媳妇?谁看得上你?哥俩个好好儿地给你介绍男人你不要,难不成你想去跟什么野汉穷鬼厮混——”还没说完,骆向贵俩人绕过一株双人环抱的大树,一下愣住,不由得放慢脚步,隔着过半丈的距离犹疑地站定了。被追赶的骆华此时跪倒在地,一手撑地,一手抓着坐靠在树干上闭目歇息的汉子的手臂,喘如风箱。这么大动静,死人都能吵醒了。汉子当然不是死人。他睁开眼,状似随意地看了一眼犹自低头喘气的骆华,再冷淡地瞟了一眼尾随而来的两兄弟。骆向富骆向贵背上一毛,齐刷刷退了一步。俩人都认出了这是谁。骆向贵推攘了骆向富一下。骆向富看了弟弟一眼,磕磕巴巴开口:“李、李大哥,你怎么在这儿?”李大哥,也就是李实,搭在膝盖上的手不知怎地一拐一收,就挣开了骆华的爪子。他拍拍屁股站起来:“怎么?我不能在这里?”足足比俩人高了大半个头的高大身板,光是看着就凶悍。“不、不,怎么会呢?”骆向富干笑,“这、这不是碰巧遇上了顺嘴一说嘛。”终于喘匀了气的骆华抬头左右各看了一眼。这两个向来恶形恶状的堂哥好像有些怕这人?他扶着树干爬起来,仔细打量这李大哥——剑眉、高鼻、刀削般凌厉的线条,右颊至右鬓上一道利器划破的伤疤……也就是比常人高壮一些,咳咳,也帅一些,没啥大不了的嘛。肯定不对,这俩哥哥可不是什么善茬。骆华皱着眉头仔细搜寻了原主记忆。 第3章 而且,看这李大哥的架势,倘若不抓紧了,他肯定要自顾自走掉。别以为他没看到这李大哥嫌弃的眼神!俩人下山的位置,恰好就在村中部的外沿。不管是要回自己家,还是去李实家,都得穿过半个村子。这会儿,爹娘他们还没回来,骆华当然不敢一个人回去村东头的骆家,他厚着脸皮跟着李石回村尾。这会儿已近午,又不是农忙时候,村民们开始陆陆续续返家用饭。俩人手抓着手(大误!)走在路上,也碰到了好几拨。骆华心大,压根没注意到村民们异样的眼神。李实是漠不关心。骆华抓着李石的手臂,喋喋不休地把自家堂哥的恶行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一个为了银钱,一个为了去城里打长工,竟然趁他爹娘亲哥亲嫂去邻村吃酒,想把他偷偷绑了卖给一个鳏夫,还是带着拖油瓶的鳏夫!骆华忿忿不平:“你见过这样的极品吗?这是哪门子的亲人?”他没料到世上竟然还有这样自私的人,也完全没料到这个时代竟然可以男男成亲,不对,是结契。李实闻言,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眼。唇红齿白,个子矮小又瘦不伶仃,除了肤色泛黄不太好看,是挺秀气的。比之往日看到那些……咳咳,都差不离。骆华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径自巴拉巴拉。好不容易进了李石那破败的院子,他才住口。扶着堂屋那张崭新的方木桌子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骆华舒了口气:“谢谢啊,李大哥。”李石轻嗯了声,转身拐进东厢就不见人影。真没礼貌。骆华撇撇嘴。算了,好歹也是帮了他一把。他低头拉起裤管,露出肿如猪蹄的右脚踝。他试着按了按——嘶!麻蛋的,这仇结大发了!骆向富骆向贵,你们给哥等着!他正兀自咬牙切齿,一只大手越过他,把一瓷瓶放到桌面。“伤药。”骆华眨眨眼,再抬头,放下东西的李实已经出门去了,也不知道去干嘛。不过——骆华感动地拿起瓷瓶——这年头,伤药可是好东西。谁家舍得拿银钱换伤药放家里啊。又不是整天要用的东西。就算扭着了,也是找大夫要些药酒什么的揉揉就好。骆华拔开木塞,小心翼翼地闻了闻。这瓷瓶伤药,看着就不便宜啊。这李大哥也没想象中那么差吗?这李家看起来家境也不怎么滴,竟然如此大方。骆华想着,顺手脱了鞋袜,把伤脚架在左腿上,倒了点药到自己手心,龇牙咧嘴地按到脚踝上开始按揉起来。顺便打量这小小的堂屋。墙面斑驳。当初建房子的时候应该都是好石料,这么多年无人照顾,竟然还能撑着不倒。靠墙根的土炕黑乎乎的,上面什么也没铺,活像从来没有人坐过、躺过似的。连墙角的蜘蛛网什么的也还在。骆华皱着眉继续打量。堂屋左右两边各开一门,应当就是东西厢房。这大堂还算宽敞,中间有一桌一凳,明显是这李大哥回来这些日子才新打的。左边靠西厢的墙跟下还放着几把破破烂烂的长条凳,凳脚都被虫蛀得不成样子。倘若这屋子不是全家横死的结局,也不至于多年无人敢住……他边胡思乱想地打量着周围,边揉着伤处,隐约听到屋子后方传来些许动静——那是在干嘛?等脚踝揉得隐隐发烫了,骆华把瓶子塞好,套上鞋袜,扶着墙,单腿跳着循声而去。绕过堂屋,后头一间小小的瓦房,墙面长满青苔。他还没来得及进去,呛人的浓烟就迎面而来——这是厨房?“咳咳咳。”骆华挥了挥眼前的烟,钻了进去,“李大哥你在搞什么?怎么这么大烟?”李实的声音传来:“在做饭。”这会儿功夫,厨房里的烟气散开了些,骆华扫向灶台——“天啊!锅子怎么了?” 第5章 骆华才不管他,端着自己的小碗面疙瘩,就打算往外边跳。李实按住他,顺势把他手里的碗接了过来,率先往外走去。俩人回到堂屋,李实把屋里唯一一张结实的凳子让给他,自己从墙角勾过一张破烂的凳子,大马金刀坐下,低头挑起一块面疙瘩就往嘴里送。唔,还不错嘛。李实想着。唏哩呼噜就开始往嘴里扒拉。骆华也饿得不行了,端起碗小喝了两口肉汤,算解了那股子馋肉的劲儿。然后他才开始小口小口地挑面疙瘩吃。吃了几口,突然想起什么,探头看向对面大个子屁股下摇摇欲坠的板凳。这家伙看着少说也有一百六七十斤了吧?这凳脚都腐成这样了,真不会摔吗?李实巍然不动,自顾自地喝汤吃面。骆华见他稳稳当当的,干脆把疑惑抛开,继续吃面疙瘩。等把手上的小半碗面疙瘩吃完,骆华已经撑了——这身子胃口真小。他放下碗筷:“今儿真是感谢李大哥!日后有条件了,我再给你做顿大餐。”当然还有别的,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是空话,以后有条件做再说吧。“说来,还不曾向你介绍。我叫骆华。村东头骆万林家的孙子,骆长安是我爹。”骆万林骆长安是谁,李实当然不知道,不过,骆花?埋头苦吃的他诧异抬头。知道他误会了,上辈子也是叫这名字的骆华习以为常,不等他问就开口解释道:“是富贵荣华的华,不是花儿的花。我们几兄弟取名,顺着富贵荣华四个字下来,到我恰好是最后一个。”见李实了悟,他才继续,“不知道李大哥怎么称呼?”“李实。”李实顿了顿,“实在的实。”说完一仰头,把碗里的汤底干了,放下碗站起来,直接去厨房把陶锅整个儿端出来。“你还要吗?”骆华忙摆手:“不,谢了,我已经饱了。”“哦。”李实也不管他,直接把陶锅里的面疙瘩全舀到他碗里,继续埋头狂吃。骆华:……这家徒四壁的样子,怕不是吃穷的吧?第003章 李实把面疙瘩一扫而光,完了抬手抹抹嘴打算站起来。光看他吃就撑得慌的骆华不等他动作,直接把他手上的碗筷拿过来,钻进厨房刷刷洗洗。李实顿了顿,啥也没说跟着出了堂屋。骆华洗刷干净碗筷钻出厨房,朝着院子里的李实问道:“李大哥,能借我一件外衫吗?”他在山上跌摸滚爬的,外衫早就脏得不成样子,还被骆向富俩人撕了几道口子,整个人看起来又脏又狼狈。四月初的天儿还是有点冷的,他总不能脱掉外衫光穿着亵衣吧?这身子的风寒才刚好呢。如今连午饭都吃过了,爱洁的他实在不想忍下去了。正在院子里劈柴的李实扫了他一眼,放下刀,转身进了东厢,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拎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黑色棉布上衣。骆华扬起大大的笑容:“谢谢李大哥。”他接过衣服,“明儿我洗干净了再还你。”李实被晃了下眼睛,回过神的下一瞬,就看到他站在那儿开始——解腰带!?这小子!他急忙转身出去。背对着堂屋门捡起柴刀,李实定了定神,继续劈柴。啪地一声轻响,已经砍至半臂长的木头被劈成两半,他扶起其中一块,轻轻往下一挥,木头再次被一分为二。看了两眼,他觉得这大小差不多了,顺脚就将其踢到墙根,再扶起另一半木头立好。劈了柴还得去地里看看。李实边劈柴边想着。骆华换好衣服出来,见他在劈柴,跳着脚绕到后面,舀水搓洗换下来的衣服。李实扫了他一眼——不矫情。还不算太讨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李实顿了顿。他刚回村,人也不认识几个,应当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想到这,他俯身继续劈柴。然而那喧哗声愈发靠近,杂乱的脚步声也愈发清晰。直至院门。砰地一声,院子那爬满青苔的木门被大力推开,原就行将就木的院门直接被推倒了一扇,凄凉地躺在地上,另一扇则挂在门框摇摇欲坠。李实直起上身,眼光缓缓扫视一圈来人,握着柴刀的高大身躯让人背后莫名的发凉。一群人拥着李老村长站在门口。除了当头的李老村长,及不久前才见过的骆向富、骆向贵兄弟,其余人等,他一个都不认识。被凉飕飕扫了眼,骆向富、骆向贵俩人齐刷刷退了一步,独留李老村长拄着拐杖站在前头。老态龙钟的李老村长扫视一圈,正想开口——闻声扶着墙蹦跶出来的骆华诧异地看着这一大群人:“这是怎么了?”明显不合身的黑色外衫套在他身上显得有几分空荡,过长的袖子被他往上卷了好几卷,露出带着水泽的手臂。他看到来人有骆向富、骆向贵两兄弟,顿时厌烦极了:“你们过来干什么?” 第7章 骆华顿时头大,转向李实:“你快说两句啊!”这破时代,男男能结契就算了,竟然还有强迫男男结契的!李实却突然想到刚才那碗疙瘩面,不知道怎么地就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骆华悚然,急忙伸手捂住胸口:“你想干嘛?”想了想不放心,凑过去小声问道,“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李实皱了皱眉:“放心,看不上你。”说完也不管骆华听到这句话怎么咬牙切齿,转过头去朝李村长开口,“李村长,风言风语不可信。”“对,这完全是捕风捉影。无凭无据,凭什么你们说结契就结契!”骆华当作没听到刚才那话,跟他同一战线。“你们没有决定权!”李老村长转过身,拐杖一敲,“去,把几个族老都请到祠堂!还有,去看看骆家老二回来没,把骆家人都叫来。我们今儿要正正村子的风气了!”后面几个小伙子应声,撒腿跑了出去。骆华、李实面面相觑。骆华是突然想到这时代,宗族似乎很有话语权?而李实则是想到刚回村时,那些李姓族老们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骆向富、骆向贵俩人也交换一个眼神。骆向贵立马跑过去扶着李老村长:“李爷爷,我扶着你。”“诶,诶,向贵娃子就是懂礼。”李老村长笑眯眯点点头,转身往祠堂方向踱去。骆向富等大伙都出了门,往里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道:“骆华,我告诉你,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骆华眯眼:“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是乖乖听话跟了邹老爷,我跟老二一会儿就帮你澄清这事。”他斜睨了一眼另一边沉默的李实一眼,“否则,你就等着跟这个克亲的凶煞过一辈子穷日子吧!”最后几个字含糊着说出来,生怕边上的李实听到。李实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移开视线,走到边上拿起水囊喝了一大口水,顺便等着骆华。如今这局面,他得跟这小子商量商量。骆华直接被这家伙的无耻气笑了:“好歹我也是姓骆呢,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骆向贵冷哼:“你们一家就得乖乖为我家做牛做马。若不是……”他看了眼李实,“你若是乖乖听话,我跟老二至于要惊动村长他们吗?”骆华想到两家多年恩怨,憋气得不行:“我爹娘人好,不代表就要任你们搓圆揉扁!想让我乖乖听话,你还不够资格!我们一家都不欠你们的!”“不管欠不欠,你今天都要完蛋了!”骆向贵恶意满满地笑,“长得跟女人似的,听我们的话,乖乖去县城享福、跟着有钱老爷过好日子,不比你在这个穷村子里吃糠咽菜的好吗?你看你,一场风寒能去掉半条小命,我跟老二是为你好啊。这穷汉子,能养得起你吗?”他意有所指地点了点那个可怜兮兮躺在地上的破门板。“你也不傻吧,怎么选还用得着想吗?”骆华呸了他一口:“你才长得像女人呢!你既然喜欢锦衣玉食,怎么不自己去找个有钱老爷?还想让我乖乖听话!想得倒是挺美的。一会儿看我不把你们的打算揭发出来!”“去!随便说!你以为会有人相信吗?毕竟,我们可是揭发了你跟李实的私情、促成了你们的结契。谁会相信我原本是要把你卖掉呢?”骆向贵一副无赖相,“等到了祠堂,我的话一出口,你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到时,你可就真的要跟这穷鬼过一辈子了。”眼见村长那群人都快走远了,他最后扔下一句:“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留下骆华在原地气得要死。难怪这两人要反咬他们一口。这样做不光把卖弟弟的事儿糊弄过去,还能陷害他跟李实。若是他答应去县城,估计他们也能说是看错了。这进可攻退可守,真是使的一手好计谋啊!这脑子怎么就不用在正道上呢!不过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这个大麻烦。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过身满脸歉意地朝李实开口:“李大哥,非常抱歉,连累你了。”虽然这家伙貌似有点嫌弃自己,可现在俩人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李实也不废话:“接下来怎么办?你有什么法子说服那些老头子吗?”骆华自然知道他说的老头子是指谁,苦笑道:“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估计难。这等阴私,向来都是捕风捉影,没有都被说成三分真,怎么可能解释得清……都怪我,若是我早点想到法子摆脱——”等等!这是个摆脱这一家子麻烦的好机会啊!他穿来这个世界已经快半个月了,不管是记忆来看,还是实际相处,这辈子的爹娘亲兄长,对他都是没话说的。加上他们人不坏,又勤劳肯干。如果不是摊上这么一家子亲戚,日子铁定不会过得这么糟糕。如今这局面,他跟李实还真说不清楚。加上李老村长的横插一杠,再有那帮顽固族老,说不准俩人真的就要结契。那他何不借着这个机会,把爹娘他们从那家里摘出来。他本来就喜欢男人,自然无需担心以后的名声,更无需担心娶不着媳妇儿。只是,这么做,就对不起这位李大哥了。骆华抿唇,有几分犹豫地开口:“那个,李大哥啊,刚才你的意思,是指你喜欢男人?”他咽了口口水,期待地看着他。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李实随意点点头:“嗯,有什么问题?”骆华一喜:“那那那,那我们结契吧!”看到李实眼神怪异地望过来,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歧义,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将计就计,假装结契。”“怎么说?”李实脸色淡淡,看不出生气还是没生气。骆华挠挠头:“那个,既然老村长、族老们都插手了,我估计我们应该会被捆在一起。”李实皱眉:“嗯,然后呢。”“反正你喜欢的是男人,结契一次不会影响你日后再找。”骆华苦笑,“而我,因为一些原因,我家跟大伯一家日常相处不太好,我想借此机会分家。”李实不置可否,低头想了想,没有直接说好还是不好,而是接上他分家的话头:“这年头,分家可是大事,你确定?”“你是不知道这一家子的德性。必须分家,我不能让我爹娘他们继续受苦。”骆华咬牙,“我爷爷奶奶还在,我爹性子孝顺又心软,我娘性子更软。若是不破釜沉舟一把,这家铁定分不成。”眼见李实还皱着眉头,他以为李实反感这事,忙补充道:“若不能分家,骆向富、骆向贵俩人是哥哥,将我定给谁,虽然越过了我爹娘,手伸的长了些,可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我不想哪天醒来不知道到了哪里。就算为了我自己,我也得断了他们手,让他们彻底没资格管我的事儿。”说完,他往前蹦了两步,凑到李实跟前,可怜兮兮道:“李大哥,帮帮忙可好?反正避无可避,我们就假装一年半载吧?等事情过去了,我们再分开。”他有点羞愧,却依然把可能的事实摆出来,“只是,你的名声将来可能不会太好听。”当然,他自己也一样。虽然他无所谓。 第9章 到了这份上,骆华跟李实估计都不好收场了。可惜了这两个娃子……唉,不管怎么说,该处理的还是得处理。“不过,华娃子,这坐着的可不止我爹一个,还有你族里的长辈们,你还是得跪。”李建中看了李实一眼,“而李实,是我们李姓后辈,更是跪得。”这态度才让骆华心里舒坦些,皱皱鼻子不再反驳,。李老村长冷哼一声。李实扫了一眼众人,一掀衣摆,率先从容地跪了下来。大伙都知趣地站在两边,留下中间几把长条凳,除了李老村长,还坐着几个李姓、骆姓的族老。骆华还见到挨着诸位族老边上,坐在一长条凳上、神情拘谨的爷爷奶奶,也就是骆万林跟刁春桂。他暗叹了口气,这才跟着跪了下来。跪的时候还顺手扶了一把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把自个儿的伤腿摆成跪姿。最后俩人相隔不到一尺,挨着跪在一起。就这样,条凳上坐着的长者就有几个皱起了眉头,包括那李老村长。“不知廉——”李建中轻咳一声,打断李老村长的叱骂:“爹,这等问询的小事怎能劳烦您呢,交给我来吧。一会儿您跟几位长辈下断定就够了。”李老村长一想也对,怎能自降身份呢?而且本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他们如何黏糊还需要旁人多说吗?遂点点头,往条凳上一坐,不再多言。这边李建中刚把自家老爹给制止了,那边的陈玉梅又开始咋呼上了。“老四,还没结契呢,看这黏糊劲——”“闭嘴!”李建中喝道,“嫂子,这里是祠堂。”陈玉梅撇撇嘴,闭上了嘴巴。李建中收回视线,端正脸色:“我们鹤溪村,向来风气淳朴、待人以诚。”他扫视一圈众人,“每逢有影响村子风气、破坏村子名声的事情,都是在这里处置。”原本还有细细碎碎说话声的祠堂渐渐安静下来。“如今,村东头的骆向富、骆向贵俩人亲自指认,骆家小子骆华跟,咳,刚回村的李实有染。具体如何我们还不清楚,为了防止错怪他们,我们得先问清楚情况。”李建中转头,“骆向富、骆向贵,你们来说说是什么情况。”骆向富原本还一直盯着骆华,试图从他那里得到悔改的暗示,可惜骆华连眼角都不扫他们一下。此刻听到李建中的问话,骆向富急忙收回视线,跟骆向贵对视一眼,走了出来。只是俩人脸色都有点难看。旁人以为他们是觉得丢脸了,殊不知他们是因为眼看着这小子宁愿选李实这穷小子,也不要那县城邹老爷。想到以后要跟邹老爷交代才脸色难看的。骆向富咬了咬牙,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开口了:“我跟老二今天本来打算去山上转转,看能不能挖些野菜回去加菜,就看到……”他意有所指地扫了骆华、李实俩人,“就看到他们在,咳咳,当时我们就马上离开了。”以后就以后再说,现在先把这茬给糊弄过去。骆华轻哼一声:“胡说八道。”转头对上骆荣几人担心的眼光,忙露出大大的笑容。骆向富脸上有些挂不住。骆向贵急忙点头:“对对对,我也看见了。谁知道他们下山的时候还拉拉扯扯的,一点都不害臊。”还伸手往人堆里一指,“很多人看见了的。”李建中抬眼看去,见好几个碎嘴的家伙点头:“还有谁看见的?除了今日往常还见过吗?”他确认般问道。其他人等一脸茫然地摇头,还有几个说没见过。李建忠心中稍定:“华娃子,你来说说怎么回事。”“我跟李大哥今天才认识。说我跟李大哥有染,简直就是笑话。”骆华挺直腰杆,“在山上如何暂且不说,你们刚才也看见我怎么走路了。我在山上扭伤脚了,走平地尚且需要人搀扶,下山的时候李大哥扶我一把,怎么就成了拉拉扯扯了?”大部分人听得他的话都点了点头,觉得这般做法也没错。李建中也舒了口气。骆向贵顿时急了,垂在身侧的手做了一个手势。人堆里立马有人反驳:“我见着他下山的时候,背后全是泥,衣衫都破了。”顿了顿,“而且,也不看看他现在穿着啥。”众人顿时齐刷刷看向骆华。那件空荡荡的黑色外衫简直不能更明显。骆华耸耸肩:“摔倒了,弄脏、弄破衣服不是很正常吗?我借了李大哥的衣服穿有什么不对?”“那你怎么不回去换?你家在东头,李、李家在西头,你干嘛巴巴跑过去换衣服啊?还一换老半天。大家午饭吃完了、午休出来了,还没见你出来。”这下,众人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对了,纷纷交头接耳讨论起来。骆华&李实:……谁说现代人污的,快来看看这些古人,他们只是一会儿不出门,就被别人想成是在啪啪啪!谁家大中午啪啪啪的?李老村长敲了敲拐杖:“不知廉耻!白日……”林月也急了:“不可能的,我家小花平日里连门口都不出一步的,怎么可能跟别人……”李建中拍拍手掌:“安静。”转向骆华李实,“你们怎么说。”李实跟着看向骆华。 第11章 其他长者也皆是点头。这已经直白地表明了族老们的态度了。“就是!自己行为不端,还想攀扯我儿子下水。”陈玉梅在一边添油加醋。骆向富、骆向贵对视一眼,双双松了口气。以后怎么跟邹老爷交代,现在暂且不管,起码把自己掰扯干净了。林月直接哭了出来。骆长安跟骆荣又急又气。李建中皱起眉头:“二伯,就算向富俩人没有这个行为。骆华跟李实的事情,也没有多少实质性的理据,就凭今儿这些个理由断定,是不是太过轻率了。”“也没有证据说明他们没有私情。”被称为二伯的长者摇头,“这等阴私之事,除非当场抓住,否则哪里来的证据?如今种种,都显示他们有私情,必须结契!”其余族老皆点头。李建中无奈叹气。果不其然。“必须结契。咱村的风气不能坏了。”李老村长转向边上沉默的骆万林,“骆老弟,这个决定你没意见吧?”“爹!”“爷爷!”骆长安跟骆荣急忙喊住骆万林,希望他三思。林月也睁着泪眼紧盯着骆万林。骆万林躲躲闪闪地避开他们的视线,喏喏地朝李老村长道:“都、都听大家的。”“爹你!”骆长安不敢置信。“爹!你怎么能这样,小花也是你的孙子啊!”林月气急,“难道你骆家只有骆向富骆向贵两个孙子了吗?”“林月你什么意思!”陈玉梅尖声质问,“跟我儿子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你儿子要抓我家小花,我家小花怎么会扭伤脚怎么会……”“放屁!他说是就是了吗?我还说他想诬陷我儿子呢!别胡乱把我儿子掰扯下来!”林月眼带怨恨:“陈玉梅!我信我儿子的话,你敢信你儿子说的话吗?谁撒谎谁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我……”陈玉梅有点心虚,“你说是就是的吗?胡说八道。”“骆长安!”林月转向骆长安,“我林月自认嫁入你骆家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骆家的。这么些年,什么香的好的全送去大哥那里,我自己的孩子落不着好的就算了。如今我儿子都要被卖了、被迫要草率地跟一个男人定契了,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骆华急忙搂住她:“娘,您别急,这事儿我愿意的。”他顿了顿,狠了狠心,添油加醋道,“再说,我若是留在家里,说不定哪天就被卖掉了,还不如今天就跟李大哥结契算了。”林月闻言更是悲痛:“骆长安,你听到没有!我儿子竟然有家都不敢回!宁愿跟一个男人结契也不敢回家!是不是以后我孙子也要这样提心吊胆?是不是我们一家子都给他们做牛做马才行?你还是不是男人?就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欺负?你还是不是男人?”向来温婉的她声音凄厉,连声质问道。骆荣抖着唇看向骆长安。“别说的这么委屈,这是你们欠我们的!”陈玉梅冷笑,“本来去服兵役的是你家骆长安,若不是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当时连个男孩都没生下,爹哪里会让我家长平去服役,最后还抛下我们孤儿寡母死在战场。你们害了我家长平,害得我年纪轻轻就守寡,害得我儿子从小就没了爹,难道不应该给我们做牛做马吗?!”“因为打仗死了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不去找那些打仗的大官儿算账去!”林月声音嘶哑,“你毁了我儿子一辈子,我要你偿命!”她扑过去就是一顿撕挠。“啊!林月你敢!”骆荣急忙抢上去拉住她:“阿娘,你冷静点。”骆华慌忙爬起来,忘了自己的脚还伤着,站起来立马压到痛处,差点摔倒——若不是李实顺手扶了一把的话。骆向富、骆向贵也连忙把自家娘亲给拉开,骆向贵还顺势踹了骆荣两脚。一时间,场中几人闹成一团,乱糟糟的。“够了!”骆长安、李建中同时喝止她们。李老村长敲着拐杖:“这里是祠堂,打打闹闹的像什么样子?”他转向骆长安,“长安,管好你家婆娘!”都是一个村子里的,清楚个中渊源的李建中也是劝道:“嫂子,你冷静些,今儿一码归一码。有什么事,以后再慢慢商议也不迟。”“还慢慢商议?再这样下去,我儿子、我那快要出生的孙子都要被卖了!”林月哽咽着道。骆长安低着头攥紧拳头不动。林月见他不动,靠在骆荣怀里,捂着脸抽噎。“娘,你别急啊。”骆华说着干巴巴的劝话,眼睛一直盯着骆长安。他还打算回去再演一场悲情戏,逼着爹娘分家的。所以在这里一直都没敢深劝林月,就怕真劝住了回去不好演戏。没想到阿娘竟然先来一场大爆发,真是太配合了!眼下就看阿爹这个老好人下不下得了决心了。“长安!”李老村长大喝。第007章 “长安啊,先把你媳妇儿带回去吧,这样也不像个样子。”刁春桂看看骆万林皱着的眉头,赶紧劝道。“一家人还是要和和气气的。”林月眼看着这么多人劝着骆长安,心下愈发绝望,泪眼朦胧道:“我当初怎么瞎了眼看上你!”这似乎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骆长安咬牙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扫过满脸不屑的陈玉梅母子,坐着的爹娘,以及诸位族老。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骆长安自认一向孝顺父母、敬爱长嫂,对大哥留下的两个孩子也是关爱有加。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先紧着他们,我自己的孩子的待遇都远不如他们。如今向富两兄弟已经长大,孩子都有了,也都有了自己的主意了。我没有太大野心,只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如今我的小儿竟然……”哽咽般停了一息,他接着道,“虽然高堂仍在,我骆长安也断不敢再和他们同住一屋,日日担惊受怕。”他说完,朝诸位族老磕了个头:“是我骆长安不孝,望爹娘体谅、望各位叔叔伯伯体谅,我、我要分家。”话说出口,他如同卸下重担一般。 第13章 骆华跟李实的结契定在下月初二。届时是怎么个排场、怎么个弄法,族老们就不插手了,让他们随意——前提是那天必须得去县城官府定契迁户。期间,林月一直红着眼睛。接下来是分家的事情。骆家一共十二亩田地,三亩水田,九亩旱田。陈玉梅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说她是长嫂,死活让骆万林、刁春桂两老跟着她。骆万林估计想到他们若是在陈玉梅家,二儿子、也就是骆长安怎么也会对这一家子照顾几分,犹豫了一瞬,也就答应了下来。再加上,按照结契惯例,不是长子、不需要带着父母的骆华归到李家去,那骆长安这边就只有一个男丁骆荣。如此,族老们就做主,陈玉梅一方领了两亩水田,五亩旱田;骆长安一方则领了一亩水田,四亩旱田。陈玉梅还故作大方:“虽说是三兄弟分,可老四不是还没结契吗?就多匀你们一亩旱田,你们看是给他当个添妆还是咋地。”气得骆荣差点就要挥拳打上去,好悬被骆华给拽住——好吧,其实是他差点被骆荣拽跑,他旁边的李实顺手按住骆荣的肩膀,才让骆华的伤腿免去了伤上加伤的惨剧。田分好了,就到别的家什。用着的棉被、褥子什么的自然是各归各家,余下零零碎碎的锅碗瓢盆什么的全都一分为二。屋后菜地、两把锄头也照此办理。还有重要的银粮。屋子则留给奉养两老的陈玉梅,骆长安一家要在一个月内搬离。还暂且敲定了每月以及年节,骆长安一家该给骆万林两老的奉养粮钱数额。至此,这场一波三折的闹剧就到此为止。骆长安、林月、骆荣三人皆安静地接受了族老们的安排。陈玉梅甩了几人一眼,颇有些意气风发地扶着刁春桂、跟在骆万林身后离开了。骆向富、骆向贵连忙跟上。李建中看向骆长安:“长安啊,房子都让出去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骆长安与林月对视一眼,轻松道:“现在天气开始暖和了,搭个棚子也能过。我们有手有脚又有田,饿不死的。到时就劳你给批块地儿了。”李建中皱眉:“荣小子的媳妇儿正大着肚子呢,哪能随意?”想了想,他道,“你们若是周转不开,靠近村西边那里有间旧屋,原是我媳妇娘家的,他们早几年住进新房子去,那旧屋日常就放些农时器具,我去帮你们问问,暂且住段日子也好。”骆长安自然感谢不已。“趁现在还没到农忙时,你跟荣小子也有的是力气,赶紧多开几亩荒地,种些什么也好,收成了多卖几个钱也是好的,赶在入秋前把房子给整好了。”李建中提醒道。骆长安点点头。“至于你俩……”李建中转向骆华、李实俩人,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好好过日子吧。”第008章 “李大哥,再没别的办法了吗?”林月希冀地看着李建中。骆长安及骆荣也眼巴巴看着他。李建中苦笑:“这种事情,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林月几人顿时颓然。可不是。族老们给他们分家还算公允,到了骆华跟李实的事上,就态度强硬还不讲理,不过就是怕被影响了整个村子的声誉。鹤溪村太穷了,骆家已经算不错的,就这样还一个月不见荤腥的。这样的村子,本就没多少人愿意嫁进来,若是再传出风气不好的名声,族老们可就要吐血了。李实这个克六亲的小子回村,族老们都板着个脸。若不是不影响其他人,估计他们也不会愿意让他回村。能给他配个小子,说不准族老们心里还乐着呢。当然,这其中种种,也就李建中跟李实看出来,骆长安也只是模模糊糊有些感觉。骆华对这个时代的规则了解还不深,完全没有想到这些种种,他只是恰如其分地利用了这件事而已。扫了一眼周围,确定只剩下他们几个,骆华搂住林月的胳膊,小声安慰道:“阿娘,你放心。我跟李大哥说好了,先顺着族老们的意思把契给定了,过个一年半载再去解除。这结契,是假的,是结给李爷爷那几个老头子看的,不碍事的。”“假的?”林月张大嘴。几人诧异望过来。李实挑眉。骆华直接往他手臂呼了一巴掌:“你也说两句啊。”不然大家都不信了。李实顿了顿,无奈点头。几人面面相觑。“就算是假的,你也是跟男人结过契的人,以后就不好找媳妇儿了啊。”林月依旧愁眉不展。李建中皱着眉头赞同。骆长安跟骆荣更是长吁短叹。骆华挠挠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先过了这一茬再说。解契的名声怎么也比那啥的名声好。”他顿了顿,干脆直说,“再说,我本来就喜欢男人。就算以后再找,也是找个男人。解契什么的真不碍事。”林月一惊:“什么?你、你喜欢男人?果真?可不要为了安慰阿娘随口乱说!”“当然不是,我原本就想找个时间跟你们说说,让你们别再给我相看人家的。”林月略松了口气,继而想到什么,顿时怒了:“就算你喜欢男人,你无所谓了,那李小子怎么办?你怎可如此自私?你——” 第15章 骆华嗤笑,就想继续怼回去——骆长安按住他:“大嫂,我们一家以往对你们也不差,你何必做得如此难看?”“谁做得难看了?”陈玉梅声音一下拔高,“谁家在祠堂里、当着全村人的面往我儿子身上泼脏水来着?啊?你儿子要名声,我儿子就不需要了吗?还有!是谁说受不了我们母子要分家的?做得难看的可不是我!”骆华被气笑了:“真是笑话,明明是你儿子往我身上泼脏水好吗?我今儿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贼的喊捉贼,什么叫倒打一耙。”“别跟我掉书呆子,你也就学过几个字,装什么读书人。就算是真的,就算我儿子真把你卖给鳏夫又怎样了?长兄如父。再加上,这是你们欠我们的!”陈玉梅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大嫂!他们不欠你们!”骆长安怒喝。“当年是大哥代我去的。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小花做错了什么?向富他们这回做得太过分了!”“什么意思?!”陈玉梅大叫,“明明是这不要脸的不检点,还敢赖在我儿子身上?!”“别笑死人了!是不是真的你想不到吗?”骆华才不信呢。“就算骆向富收到的银子没给你,他们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你难道还看不清楚、想不明白吗?”陈玉梅呸了一声:“我就没看出来你是这么牙尖嘴利的人。往日里装出一副胆小害羞的样子,说两句就一副小媳妇样,活像被别人欺负了一样。怎么,今儿不装了?”骆华一惊,忙看向骆长安几人,见他们压根没想到这茬,只顾着怒瞪陈玉梅。他暂时松了口气。真是气过头了,都忘了收敛些。李实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骆华正准备再接再厉,继续跟这位大伯娘对喷,骆向富、骆向贵抬着一筐谷子进来,后头还跟着李建中。“这是怎么了?”李建中皱着眉头扫视一圈。陈玉梅呐呐,脸色有些不自然。骆长安压下怒火迎上去:“建中哥,怎么过来了?”第009章 李建中递给骆长安一串带锈的旧钥匙:“拿着,我老丈人那旧房子的钥匙,你们尽管住着,他说有人住着还不容易坏。”顿了顿,他接着道,“我想着你们得提前去打扫打扫,就赶早给你们送过来,省得日后急匆匆的、住的糟心。”看这场景,好像还真是来对了。算了算了,管不了那么多,毕竟是别人的家事。这钥匙送得可真是太赶趟了。骆长安大为感动:“真是劳烦建中哥了,待我这边事情了了,必定请你来家里好好吃顿饭。”李建中摆摆手:“小事儿,以后有的是机会。”既然钥匙已经送到,他干脆利落地拱手告辞,“你们先忙活吧,我这还有事呢,我先走了。”眼前状况也不好留人,骆长安跟他客套了两句,就把他送出门。回到堂屋,双方依然剑拔弩张。这么一会儿功夫,骆长安也冷静下来了。既然已经撕破脸到了这地步,已经无需多说什么。叹了口气,他直接拍板:“既然已经分家,我们今儿就搬走吧。”他朝着林月晃了晃手上的钥匙:“你去收拾细软,一会儿先过去打扫那边屋子。”林月自然不反对。能离开陈玉梅一家子,就算是卧天席地她也甘愿,何况如今还有屋子住。骆长安继续朝骆荣开口:“你去老方家借个板车,一会儿用来搬行李。”骆荣点点头,有些担心地看了眼方妍云。林月没好气:“放心,我看着呢,累不着你媳妇儿。”方妍云羞涩低头。骆荣憨憨一笑,挠挠头出门去了。“至于你们……”骆长安看向骆华跟李实。“李大哥下午有事吗?能留下帮个忙吗?”骆华也不客气,直接了当问道。开玩笑,他扭伤脚,嫂子大着肚子。家里就只有爹娘哥哥三个人,要把所有家当搬过去旧屋那边,还要打扫……这眼看着还有两个时辰就天黑了,不再抓几个人帮忙就是好的了,哪里能放过这个壮劳力!反正回去也就是些杂事,再一想,过几天他就能有热饭热菜吃,李实很干脆就点了头。几人顿时忙碌开。骆华坐在堂屋清点各种被分出来的东西,发现一些被缺斤少两淘换下来的残次家什,就跟陈玉梅厮杀、哦不,是讨价还价一番。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粮食。这才刚开春,等田里的粮食出产还得好几个月,可不能没粮。不说多,少说也得让他们吃到收粮吧?所以族老给的是三七分。结果,陈玉梅这会儿竟然撒泼不愿意多给。吵吵嚷嚷地,就把在后边休息的骆万林俩人吵出来了。听闻今天就要骆长安一家搬出去,骆万林黑下脸。骆长安不想父亲难做,就说了李建中给安排的房子。骆万林叹了口气,不再管这事儿,只是脸色难看地让陈玉梅把粮给分了。“给他们这么多他们吃得完吗?他们才几口人啊?这本来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给了他们,我们这一大家子吃什么?”陈玉梅反对道,“再说,那骆华没几天就得去李家了,用得着算他的口粮吗?”“我家小花吃不吃跟你有什么关系?分家的时候,族老们可没说小花不能算一份!”林月气死了。家里银钱向来不过她的手,这次分家,除了田地跟杂物米粮,他们统共就得了七两银子,能买什么东西?若是再没了粮,她手上的银两就得拿来卖粮,届时她拿什么给小花当结契伴礼? 第17章 李实不想搭理他。骆华也不在意,看他依旧是健步如飞,啧啧称奇:“你力气真大啊……你平日里究竟都干些什么活才能练就这一身力气啊。”不等得到答案,他又皱眉,“力气活多,一定也吃得不少吧?加上你这个头,啧啧,难怪你这么穷。”李实:……他还没说话呢,这家伙竟然能自顾自聊下去,也够话痨的。李实面无表情地想着。俩人一车就开始出发了,留下骆荣、方泽江目瞪口呆地目送他们离开。骆华根据前身记忆指路,还叽里呱啦地把沿途遇上的人家一一介绍给李实,当然,那是附带的,主要还是为了他自己能加深印象,省得哪天露陷了。不多会儿,就到目的地。林月、方婶已经提前过来打扫。看到李实推着车过来,出来提水的林月大惊:“天啊!怎么就你一个人推?骆荣那小子呢?”她快走两步到骆华跟前,一巴掌拍到骆华脑袋上,“臭小子,不就是扭伤脚吗,你也好意思坐上车。”骆华急忙跳下车,摸了摸挨打的后脑勺:“娘,李大哥力气大着呢。要不是他推得太快我跟不上,我也不会上车啊。”他瞄了眼李实脑门,“你看他,推过来连滴汗都不带冒的。”林月惊奇地上下打量了一遍李实,发现他还真是脸不红气不喘的,不禁更为满意:“好好,有这把子力气,不愁日子过不好。”第010章 李实望了望左右,把板车推到墙边,扶手搭在一个长满青苔的破水缸上。稳住板车后,他开始搬东西。按照林月指示,他把板车上的东西归置好,再将原来屋子里破旧不能用的家什挪到一个空屋子里,然后又推着板车回去骆家,来回好几趟把东西运过来。原本以为两个时辰都搬不完的东西,不到一个时辰就全给搞定了。搬到后面,连骆荣、方泽江几个壮丁都不需要动手。没办法,李实太厉害了。搬个立柜,他们俩人抬得脸红脖子粗,好半天才挪到位置上。而李实抱起就走,说放哪就放哪。既然有李实足矣,林月自然就把其他人都赶去打扫、修补屋顶,他则跟方婶、方妍云擦洗、收拾细软。毕竟是借住,骆长安只是把堂屋跟厢房规整出来供自家使用,原来的东西都搬到了正房里放好。待弄得差不多,余下的也不好插手,方叔一家子干脆就回去了——骆家这会儿还乱糟糟的,他们就不留下添乱了。终于搬完东西的李实左右望了望,见其余人都忙着打扫收拾,干脆自己跑出去,绕了一大圈找到厨房。一进门就看到拄着一根木棍蹦来蹦去的骆华,还有灶台上氤氲的水汽。“诶?怎么过来了?我这里不需要帮忙啊。”骆华看到他进来还颇为惊讶。李实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渴了,我来找水喝。”看到角落的水缸,他大踏步过去。“等等!”骆华忙制止他,“我烧了水,喝那个。”他指着边上放着的一大壶,里面盛着还温热着的水。李实无所谓:“不需要,这么热的天,我喝凉的就行。”说着就拿起水缸边上的瓢打算舀水。“唉唉唉!”骆华一下蹦过去扯住他,“生水喝了容易闹肚子啊,跟凉不凉有什么关系。我水都烧好了,你喝这个干嘛。”李实好悬没把他扔出去。他挣开骆华的爪子:“好吧,我喝热的。你别拉拉扯扯的。”骆华白了他一眼:“谁想跟你拉拉扯扯了,让你别喝还非要喝。”见他不肯放下瓢,干脆动手拿了个碗给他倒上一碗水。出了一身汗的李实是实在不想喝热水,被瞪了一眼才放下瓢,接过碗:“真麻烦。都直接喝了多少年了,也没见我拉肚子。”“烧好给你喝你该感谢我好吧!”见他终于接过碗,骆华不理会他的嘀咕,拄着木棍又蹦回灶台边。“不够再自己添。”矫情!这都要五月了,谁家喝个水还特地烧了喝的,真是要热死个人了。李实连着喝了两碗水,生生闷出一身的汗。若不是懒得跟这啰嗦的家伙计较……那厢骆华揭开锅盖看了看,确认差不多了,就把盖子放到一边,蹲下来把柴火捣灭了。“饭菜好了,你去喊下我爹他们。吃过再收拾,忙了一下午的,该饿坏了。”骆华手上不停,头也不回地对李实说着。这是指?“我也在这儿吃?”“当然啊。”骆华抽空瞟了他一眼,“不然你还想去哪儿吃?你回去现做吗?”想到那口穿了个洞的锅,他就不觉得这家伙会做什么。李实一顿。他今天也帮了不少忙,留下吃顿饭似乎也没啥?重点是,他实在不想再吃干饼子了。这么一想,他就干脆地转身,准备去喊人。骆华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喊道:“诶,待会你记得过来端菜啊,我可没法端啊。”“知道了。”不多会儿,众人相继过来洗手,顺便帮着把菜饭端道堂屋里。虽然急匆匆分家出来,但骆华是谁啊。既然族老们说好了,粮食是三七分,他就让自家哥哥把菜园子里能收的菜都收了,嘴里不停说省的以后还要回来采摘剩下的部分、再被伯娘说打秋风的就不好,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直把陈玉梅心疼得半死。林月嘴里一直念叨着这么多菜怎么吃,脸上却不自禁带上笑意。故而他们的行李除了各种家当,还有好几筐的菜,一小筐鸡蛋,最重要的是,还有几只鸡。连油盐酱醋都没放过。虽然没有肉,骆华也尽量捣鼓了几道菜。干煸菜花、素炒地瓜叶、蒜蓉蒸丝瓜、蒸水蛋、丝瓜蛋花汤,再加上一人一个嫩嫩的荷包蛋。 第19章 “娘!我们不摆酒啊啊啊啊!”林月瞪了他一眼:“这事我们说了算!”继而再看向李实,等着他回答。骆华连忙看向李实,眼皮子眨得都快要抽筋了。李实看看他,再看看殷切的林月,再想到刚才那一桌子好吃的菜,咽了口口水——他无耻地点了点头:“婶子安排就好,我刚回村,无亲无友的,请了族老们就行。”先把这小子弄回家再说。骆华不敢置信。第011章 骆华咬牙切齿瞪向李实。李实有些心虚地躲开他的视线。林月没搭理这俩人的官司,直接拍板:“那成。既然你那边没什么人,那他舅舅那些,我们也不请了,省得席面上尽是我们这边的亲戚,瞧着不好看。回头给他们送上两篮子喜糕喜饼就成,还省事儿。”骆长安等人自然不反对。“阿娘啊,不说这契假不假吧,家里现在这境况,摆什么宴席啊?就算只摆上两三桌,也够呛,还不如把钱留下攒一攒,赶紧盖个房子呢。”“我儿子的结契礼,怎么可以不摆酒。你说对吧?”她问骆长安。“这是自然。”骆长安点头。骆荣也是点头:“先紧着阿弟的,房子的事情不着急,大不了等地里忙过后,我跟阿爹自己建。”连方妍云也跟着点头。骆华见大势已去,脑袋砰地一声砸在桌子上。除了骆荣伸手摸了摸他脑门,其他人都不理会他。骆长安有几分犹豫:“阿月,我们这银钱够吗?得给小花买些东西。”“这不是得先把宴席给整明白了嘛。明儿我就把今天摘来的菜分去几户相熟的人家家里,然后跟他们说好,初二那天我去他们那儿摘些新鲜的,整几个素菜是没有问题。”林月盘算着,完了还白了骆华一眼,“若不是你把菜都摘了来,我哪至于这么麻烦。”骆华无语极了:“阿娘你本来可以不需要这么麻烦的。再说,就算你不拿出去,我也能腌菜啊。”“那个以后再说。”林月不以为然,“腌菜要多少盐啊,现在没有那么多盐给你玩儿。”“……阿娘,我要弄的是腌酸菜。”骆华无奈,“这种天气,两三天就能得的。您要是非要摆宴,还能加道菜。”林月大吃一惊:“这么快?当真?不需要晒过什么的吗?”“不需要啊。给我一口缸就行。”骆华信誓旦旦。林月迟疑,想了想:“行,那就给你留一些试试,要是能多道菜也挺好,坏了也不心疼。”“……”菜安排好了,林月接着说肉:“咱出来也分了些鸡,鸡肉倒是不愁了。”林月皱着眉头,“得买些猪肉,不然没有拿得出手的大菜。”既然决定把这小厨子弄来自家,李实也不好袖手:“婶子准备别的就成,大肉交给我吧。”他想了想,掏出一块碎银,放到桌上推过去,“除了肉,还缺点什么婶子尽管去买吧。”骆长安、林月皆大吃一惊,跟着就是一脸的欣慰和满意。骆长安看看林月,把碎银推了回去:“这银子你拿回去。你也不容易,日后跟小花好好过日子就行了。”他哪里不容易了?李实茫然:“我挺好的啊。”骆长安摆摆手:“都是一家人,你也无需遮遮掩掩的。你这刚回来,房子就不说了,”破成那个样子,“田地也只跟族里收回两亩旱田。以后日子还长,银子你还是留着吧。”“……”这是觉得他穷?骆华想到今儿看到的那些肉、面、米等,撇了撇嘴,把到嘴的话憋了回去。说到底,还是他连累李实,他也没啥资格要别人的银子。“叔啊,银子我还是有的。就算没有,我有一把子力气,届时开几亩荒地,不怕没吃的。”李实挠挠脑袋,“至于房子,现在不是刚回来嘛。”这话不假,骆长安略微放心些:“总归这段时间青黄不接的,你刚回来,没有存粮,多的是花钱的地方。”“没事。我还会打猎,等忙过田里活儿,去几趟山里也能赚点。”李实不以为然。“打猎?”林月顿时担心了,“太危险了,豺狼虎豹可不跟人讲道理的。”李实嘿嘿傻笑,干脆把银子推到骆华面前:“那我交给……小花吧。”林月俩人还想说啥,骆华抓起那块银子塞到她手上:“阿娘你就收着吧。”林月犹豫地看向骆长安,见他点头了,才握住那块银子:“那、那我就给收着啦。”骆长安看了眼方妍云,接上话头:“孩子出生几年还是要吃些稻米,水田就留给阿荣。旱田有四亩,拿出两亩给小花吧?”这是问的骆荣。骆荣点头:“自然要给,阿弟出去怎么能没有田地。回头我加把劲,再开几亩荒地就是。”李实立马皱眉:“不需要。”农家人的田地有多重要他不是不知道,本就是假的,怎能要田地?不说这结契是假的,名义上骆华还是跟着他的夫郎好嘛。他要是连一个人都养不起,那他这些年就真的是白活了。骆华更是开口劝骆荣:“哥,开荒哪是那么容易的。真这么容易,大家都不买田,光去开荒了。你们四口人呢,还有我的小侄子就要出生了,只有两三亩地哪里够。听我的,田地都别给了,我跟李大哥两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饿不死的。”李实连忙附和骆华:“真的。叔、婶子,别担心。田地什么的,你们就留着吧。你们给田地,是看不起我李实呢?”至于骆华是不是大男人——他暗中扫了一眼那小身板,不发表意见。 第21章 真的透着光亮。骆华抬头。清晨的阳光从破了好几个洞的屋顶倾泻下来,照得厨房透亮。光柱里浮尘飞舞。咋一看,还挺好看的——屁!昨天天气有点阴,光线并不明亮。他又是第一次过来李家,不好到处乱窜。再加上他扭伤脚,只是在灶台一边呆着,竟然没发现这厨房竟然脏成这个样子!!看看,这橱柜,这碗架,都腐烂的不成样子了!天啊!还有老鼠屎!天啊!还有蜘蛛网!感情昨天灶台部分看着还行,是李实临时打扫出来的吧?!天啊!他竟然在这样的环境下煮了一顿午餐!关键是他还吃了!啊啊啊啊啊!他双手捂胸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一脸崩溃地转回来,怒瞪李实:“这厨房脏成这样你怎么不打扫一下?”李实捏起荷包蛋正准备咬,听到这话看了他一眼,在他那捂住胸口的手上停留了一瞬:“我又不做饭。”这是什么娘们唧唧的动作?注意到他的眼神,骆华放下手:“你昨天不是还做饭吗?”虽然技术好像差了点。“要不是你在这里,我才不做。”李实两口把鸡蛋全塞进嘴巴。骆华才不信:“难不成你回来这大半个月天天吃干粮的吗?”“嗯。”李实嚼着鸡蛋含糊不清地应道。“……你天天吃不腻?而且,光吃饼不噎得慌吗?”当然腻。这玩意真是他这几年最常吃的了,要不是偶尔能烤点肉打打牙祭,他都要吐了好吗?要不然他至于为了口吃的跟人假结契吗?虽说他只是顺势而为……好吧,骆华从他表情里看出一二了:“你不做饭,那你买这些米、面干嘛?”李实咽下嘴里的食物,随手把碗搁在一边:“不是我买的。我回来的时候,那些个亲戚、左邻右里送的。”一人送一点,可不就这么多了。骆华了然,不过:“肉也是?看着很新鲜啊。”“想什么呢?这天气什么肉能放半个月?”李实无语,“这是我去城里割回来的。”“你还说你不做饭?”骆华鄙视。“我会烤肉,不需要用到厨房。”李实示意他看厨房外边一处灰烬。难怪调味料有用过的痕迹。他有点嫌弃:“那你也不能把米粮放在这么脏的厨房啊。”“吊着呢,怕什么?”李实不以为然。“……”骆华简直无语了,看着用绳子挂在破屋顶上的几个篮子,“你要挂也挂进屋里啊,这屋顶这么破,风一吹还不是要掉灰尘进去。”李实挠挠头:“挂哪里都一样的。”骆华不解。不过此时先不忙着说这些,他强压着恶心绕了一圈。“碗碟汤碗跟筷子暂时不需要。”他斜睨李实一眼,“你不做饭你买这么多碗筷、还有锅干啥?”“咳咳。”李实尴尬地轻咳。“偶尔、可能、或许还是会下厨的。”“哼!”肯定是因为懒。李实看懂了,尴尬解释道:“我本来就打算等忙过这阵子,就学学下厨的。”“那你都在忙啥?”“种玉米。”“玉米?”这下骆华吃惊了。这时代看起来跟他前世的明朝差不离,很多物种都没普及。这李实竟然种上玉米了。李实以为他没听说过,解释道:“我回来的时候经过府城,听说这种作物高产又好吃,就顺手买了点种子回来。”他挠了挠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骗了,旁的人都没有听说过这玩意。”真是玉米?骆华登时激动了,期待地看着他:“还有玉米种子吗?我看看成吗?”如果真是,那可就好了。李实也不见外,直接走到角落一个吊篮前,伸手一探,回过身抓起他的手掌,一翻,直接在他手上放了一小把玉米粒。骆华端着手掌,小心翼翼地捏起玉米粒察看,一不注意,尾指还习惯性翘了起来。这真的是正儿八经的玉米粒,还是颇为新鲜的玉米种子。他舒了口气:“是真的,这玉米高产耐旱,正是适合旱田种植。”当然,还有这里偏南方的地理位置、多雨的气候也都正正适合。 第23章 堂屋里依然摆着昨天那张桌子跟凳子。李实坐着吃面的那张烂凳子还歪着一个脚立在那儿。墙角依然放着一堆——姑且称为烂木块的东西。“这些玩意你怎么不拉出去当柴烧了?”骆华一指墙角,“看着多碍事,当柴还省了功夫。”李实面无表情回看他。骆华一拍脑袋:“忘了你不做饭。”不过,“昨天怎么看你砍柴来着?”“偶尔烤肉。”顿了顿,他接着说,“这些木头烤肉一股子霉味。”这是尝试过了?看来这家伙回来不过半个多月,就吃了不止一次的肉!这么奢侈!骆华嫉妒极了,冷哼一声撇过头去。过了一会儿,又主动提起话头:“你住在东厢,那我以后住西厢吧?”堂屋左右两边各有一间房。东边是昨天李实进去的屋,西边想必还没人住。李实轻想了想,犹豫地点点头。骆华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的态度不对,明明昨晚商量的时候还很爽快啊,难不成今天后悔了?“没意见的话,那我们先去看看西厢?”“咳咳,嗯。”话音刚落,骆华就踏入了西厢——“啊!”黑乎乎一团东西从他脚边窜了过去,把他吓了一跳。虽然乡村地方多老鼠,但是,这也太大只了吧?而且,大白天跑出来?骆华顿时有不详预感。往前走了两步,借着窗外的光线打量房间。进门,就看到窗户下边一张条几,开裂朽烂,积满灰尘,压根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几上还散落着一粒粒的老鼠屎。骆华咽了口口水继续往里看。墙角屋顶全是蜘蛛网。靠墙一张架子床,蚊帐残破不堪地垂着。屋顶也跟厨房一样,裂了几道缝,光线打在床架上,能清晰地看到好些黑黑的小东西在上头爬来爬去——恶!骆华急退几步,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怎么连屋子都不打扫一下?!”这简直就是恐怖片现场!李实心虚地左顾右盼,就是不看他:“我又不睡这屋。”骆华怒瞪他:“这些玩意会跑的好吗?!你不扫,睡这里跟睡隔壁屋有什么差别?指不定一翻身就压死几只蟑螂!你、你,你让我过几天怎么睡?!”“怎么睡不是睡啊。”李实嘟囔,“这两天把东西扫出去不就好了。”“那你之前怎么不扫?!”骆华气急败坏,“看了现在这景况,就算打扫干净了我还怕做噩梦呢!既然你不嫌弃这屋,那你睡这里。”李实挠头:“要不,你看看再说?”“什么意思?”骆华眯眼。“咳咳,就是让你看看再说的意思。”骆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难不成你……”不,他还是自己去看看吧。骆华径自绕过挡路的李实,直奔东厢。这屋子小,没有设正房,这东厢房就算是主人房了。故而一进门,就看到大大的窗格——忽视那寒酸的破洞,和宽敞透亮的房间——来自同样带着裂缝的屋顶。这东厢面积几乎是西厢的两倍。里头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一张条桌。条桌还算正常,估摸着是新做的,上面放着一个解开的包袱,衣服,昨天擦过的那瓶药,还有零零碎碎一些东西。至于床——不,那不是床。那只是两张长条凳上铺着一块木板,还仅有成人一臂宽。连被子枕头都没有。简陋地让人心酸。不过好歹没了那满天满地的灰尘、老鼠屎和不明生物。 第25章 骆华颓了一小会,立马振作起来:“那我先回去腌菜。午饭我会带过来,下午我们再一起打扫。”午饭?有吃的?李实立马眼前一亮:“要不,你把厨房里那些米、肉都带回去?你们做饭顺便做上我那份?”骆华无语,想了想,也不矫情:“行。”李实转身,咻地一声就跑去厨房,把肉跟米给提了出来,递给骆华。前后不过眨眼功夫。骆华:……他竟然从那刀削般冷硬的脸庞上看出一丝狗腿子的味道?一定是眼花了。他心不在焉地接过篮子,差点被坠得倒地。“你全拿了?这么重!我怎么提?”……真是太弱了。李实无奈接回篮子:“那走,我送你回去。”“你这太多了,带少一点就好了。”骆华低头看了眼满满当当的篮子。“我吃得多。全带过去省事。”“……好吧。”第014章 李实提着篮子跟着骆华回去。骆华一路不停地叮嘱他记得把各种东西清出去扔远一点。再嫌弃他竟然在这样邋遢的地方睡了大半个月。李实被念得头大,一到骆家,东西扔下就跑了。林月探出身子望外头:“实小子怎么走得这么快?也不坐下喝杯水。”骆华翻了个白眼:“喝什么水,事情多着呢。”他把李实带过来的篮子往林月那边推了推,“阿娘,李大哥接下来几天都在我们这儿搭伙。这是他带来的米粮,还有肉。”“啊呀,吃就吃呗,咋还带米粮过来?都快是一家人了,咋还计较这个。”林月责怪地瞪了他一眼。“阿娘,就李大哥那食量,他不带米粮过来能把我们家的存粮吃光!”骆华吐槽。林月朝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说什么胡话,是不是你让他带的?”“没有!是他主动提的!”骆华喊冤。“再说,李大哥根本不会做饭,放他那儿就是浪费了。”林月这才作罢:“让你去跟他商量要买些什么,怎地这么快回来?”“阿娘你可别提了,李大哥家那是……”骆华一脸嫌弃,“等会用过饭我还会过去的。”林月狐疑地看他。骆华连忙转移话题:“阿娘你送完菜了?有给我留一些吗?”林月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指着角落一箩筐:“留着呢。呐,那些菜全交给你了。”骆华望过去,过膝高的箩筐里装着满满的卷心菜和几根嫩黄瓜。他惊喜:“谢阿娘!那我现在开始弄。”林月摆摆手出了厨房。骆华把袖子捋起来就忙活开了。先去看了看水缸,确认是满缸的,足够使用,他才开始点火烧水。等水开的功夫,把那一箩筐菜全部洗了一遍,还把卷心菜全部掰成片。好在这个时代的青菜都没有化学肥料,天然又健康,随便洗洗泥土就行。再翻出一个空置的陶罐刷干净。刚弄好,那边水已经滚开了。他舀了点开水把陶罐烫了一遍,就放在灶台边上备着。再拿来一双筷子,洗干净又用开水烫过,确认没有一丝的油腥才罢休。把菜篮子往灶台上一放,他站在陶罐跟菜篮子中间,然后,深呼吸一口,开始动手。咕嘟咕嘟的开水冒着腾腾热气。骆华抓了一把菜叶子撒进锅里,几个呼吸后,就用筷子把锅里的菜全捞起来,扔进陶锅里。然后反复。不多一会儿,就把满满一箩筐的卷心菜全烫好放进陶罐里。再把黄瓜切条,烫一遍,放进陶罐。然后不忘记舀了点开水进陶罐,将将淹没里面的菜,最后倒上一点醋就完事了。把陶罐盖上盖子,骆华找来一块破布条把盖子缠紧。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又跑去后院子挖了一大坨的湿泥封住口子。 第27章 这是去县城见过那所谓的周老爷了?骆华也不生气,上下打量他们一番,见他们除了衣衫有些凌乱,旁的不见有什么问题,不禁有些失望。“你们这是去县城见那什么周老爷了?”骆华勾唇,“没挨揍可真是浪费了。前儿听你们说的,没把我带回去会怎样怎样,我看你们现在也没怎样嘛。连个巴掌都没挨上,那天也好意思哭惨?”骆向贵大怒:“若不是你,我现在就该在城里打工了,你还有脸说这话?”骆向富也是一脸阴沉,对此话并没有任何异议。“这倒成了我的不是了?”骆华被气笑了,“我看那周老爷就是太好人了,他应该把你们狠揍一顿才是的。”“你个欠操的小兔崽子,说谁呢?”骆向贵握着拳头警告般一扬。“说的就是你们。”骆华叉腰,“长得人憎狗厌的,还整天四处浪荡,不知道碍着别人的眼吗?长得这么丑,周老爷没打你们真是祖宗保佑。”他顿了顿,“难不成你们其实是想爬周老爷的床?”平心而论,骆向富两兄弟长得还是端正的,毕竟骆家的基因在那儿呢。可惜,骆华肖母。骆向富、骆向贵齐齐变了脸色。“别满嘴喷粪。”骆向富指着他,“我们长得怎样跟你没关系,当谁跟你似的,长成那小娘们的样子,最后连个克六亲的男人都不放过。”“呸。我如今这样难不成不是你们害的吗?还有脸在这儿大放厥词?你们脸皮咋这么厚、心怎么这么黑呢?”“若不是你不听话,如今咱家都能盖上大房子,顿顿有肉吃了。不过是让你去县城伺候个把月,就能让家里过上好日子,你却不肯!究竟是谁自私谁脸皮厚?”“得。跟你们这种自私透了的人没法说。”骆华觉得自己真是傻了,竟然跟他们站在大太阳底下理论,害自己又多晒了一会儿,“李大哥,我们走。”第015章 一直面无表情站在边上的李实闻言,直接抬腿跟着骆华往前走,完全无视骆向富俩人。见他们要走,骆向贵气不过,一时忘记了这李实是个什么人物,攥紧拳头就往骆华身上招呼。眼看这拳头就要砸在骆华背上,骆向富一脸幸灾乐祸。李实头也不回,抬手一挡一挥。啪地一声轻响,骆向贵惨叫一声摔了出去。“老二!”骆向富连忙扶起他。骆华诧异回头,看他们一跪一坐地在地上,眼带惧意地看着李实,不禁疑惑地眨眨眼:“怎么了?”“没事,走吧。”李实转过身往前走。骆华跟着李实往前走,忍不住还偷偷往回看了好几眼。看着骆向富搀扶着骆向贵站起来,骆向贵还忿忿地吐了口口水在地,他才皱着眉头转回来。“你是不是对他们做了什么啊?”骆华忍不住小声问道。“没有。”李实目不斜视。“没有的话,那骆向贵怎么会摔倒?”骆华才不相信。“人有失足,摔倒很正常。”“是吗?”骆华侧着头,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我咋不太相信呢?”李实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勺,轻轻把他的脑袋瓜子转到前方,推着他往前走:“快走吧,你不是说要抓紧时间打扫吗?”“啊呀!放开我,你弄乱我头发了!”骆华惊呼,手忙脚乱地拍开他。李实无奈:“头发乱了就乱了呗,你怎么这么多事儿!”骆华翘着尾指把头发抚平理顺,闻言白了他一眼:“是你太糙了。”李实想到早上的场景,没忍住笑了:“对,你不糙,你就是怕虫子而已。”上扬的唇角瞬间柔和了凌厉的五官,连那双略显冷酷的黝黑眸子也漾起涟漪。骆华愣了愣,有几分不自在地转过头,嘴硬道:“那才不是怕,那是嫌弃!嫌弃知道吗?这些玩意这么脏,也就你受得了!”“好吧。嫌弃。”李实点点头,不再多话,依然勾起的唇角显示着他的好心情。骆华轻哼一声,不再跟他掰扯这个话题,转了个话头:“你真的把屋里的旧东西都弄出去了?”“嗯。”“扔哪儿了?离屋子太近也不行啊,忒恶心了!”骆华不放心。“放心,我扔到山脚下去了。”虽说是扔到山脚下,这山脚也离得不算太远,院子后方,隔着个小竹林,就是鹤山。李实家在村子西边,自从十几年前李家全家去探访李实外祖一家,一去不返,还有传闻说李实外祖那边村子遭盗匪屠村,李实家的遭遇可想而知。李家自然就成了全家死绝的大凶之宅,即使屋子完好,也被空置直至破败。这西边的地带,也再没人敢过来盖房子,甚至还搬离了好几户。因此李实家最近的邻居也隔着百步远,加上邻近山脚,平日里真真是安静的很。听说被扔到山脚下,骆华舒了口气,突然又想到一茬,连忙退开几步:“你徒手去搬?”李实被他这动作整得莫名其妙,停住脚步看向他:“嗯,怎么了?” 第29章 骆华撇撇嘴放开他:“又不是小姑娘,还不让碰了?”顿了顿,“你这力气怎么练的?别人一下午才砍两棵树,你这跟切豆腐似的。”“……屋里打扫干净了?”骆华做了个鬼脸:“不说就算了呗,想把我打发走?我看看还不行吗?”“……”李实对这小子实在是无语,干脆不管他,扶起另一边树干,依样画葫芦切出一块寸许厚的木板。然后扔开柴刀,后腰的皮革小袋里掏出一把匕首,把木板架在树干上,半跪下来削木刺。骆华跟着蹲下来:“你这是在干嘛?”李实眼也不抬:“做床板。”骆华诧异,抬手指着自己鼻尖:“给我做的?”“不然呢?”骆华顿时感动极了:“李大哥,你真是好人啊!”他这屋里光溜溜啥都没,别的不急着做,竟然先给他做床。“……屋里打扫干净了?”李实停下手看向他,话里的嫌弃不要太明显哦。骆华皱皱鼻子:“嫌我聒噪是吗?好嘛,我这就走。”说着,不甘不愿地站起来,临走还轻哼一声。李实皱着眉头看他以微微内八的走姿扭进屋里,就想开口——等等,这小子娘唧唧地,跟他有什么关系?遂放下不管。骆华没发现自己不小心暴露了本性,把简易口罩拉起来,继续洒扫。李实削着木板,灵敏的耳朵听着屋里传来欢快的小调。“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嗷嗷嗷……”待听清骆华唱的是什么之后,李实满脸黑线,嫌弃得不行,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微微扬起。第016章 骆华里里外外洒扫了好几遍,直把地板墙壁都弄得湿漉漉的才罢休。甚至在问过李实、把东厢房的行李挪出来后,将东厢房也洒扫了两遍。然后再拿湿布把门窗、仅有的几件家具,全部抹了两遍才停下。他把抹布拧干晾在柴垛上,扶着腰长呼了口气。“搞定!就剩下厨房跟杂物间了!等明儿去完县城再接着干。”院子里的李实头也不抬:“我刚去跟隔壁李叔家借了牛车,明早我去接你们。”“诶?”骆华惊喜,“你什么时候去借的?我咋没看到?”李实本不打算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被他灼灼的目光盯了半天,只得无奈开口:“你在里屋打扫的时候。”“哦哦。”骆华抬手挡住日头往外望,“你隔壁也真够远的。话说,”他又蹲回来,“你怎么认识隔壁的?你不是刚回来吗?”李实手里不停:“回来当天就认识了。那是我爹一个远房表弟。”远房?“不是很熟的话,借牛车是不是不太好啊?”骆华迟疑,“要不,我们给些什么给他们当谢礼?”“嗯,已经说好了回头给他们一块肉。”“嘶。肉啊。”骆华肉疼极了。不过这年头牛车可是金贵东西,他也不多说啥。“不过,你不让我娘去买肉,是打算自己去猎?”“嗯。”“万一没猎上怎么办?”猎人也不是每次都丰收啊。“这还是刚刚入夏呢,山上野物很多还带着崽吧?不是说这些猎物不能猎吗?”“嗯,这些不能猎。”骆华不信:“那你还确定能搞定?”“嗯。”骆华看他那副淡定自如的样子,只得半信半疑地按下此事不提。第二天一早,李实驾着牛车过来。林月,还有准备蹭车一块儿去县城的方婶方大嫂爬上车坐好。“小花快点。”林月朝着屋里喊。“来了来了。”骆华急匆匆地抱着个篮子跑出来。“你在磨蹭什么呢?”林月嗔怪道。“带点吃的。”骆华先把篮子放到车板上,也不去后面跟几个妇人挤在一块,直接挨着李实坐在前头。李实见他坐好,一甩鞭子,拉车的大牛哒哒哒就往前走。林月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聊起天。骆华听着不过是些家里长短的闲话,顿时没了兴趣。他抬肘撞了撞李实:“诶,你吃早饭没有?”李实往边上挪了挪:“没有。一会儿到了城里随便用点。” 第31章 可是骆华翻遍记忆,也没找到对这人的丝毫印象,可见并不是熟人。而这人的样子,分明是认识自己的。林月骆华忙转过身。骆华抱拳行了一礼:“请问您是?”这种时候,林月作为女眷自然不好出面。那中年人随手回了一礼:“小友勿紧张,在下邹榕祥,是你家哥哥的朋友。上个月,我们在德庆酒家里有幸见过一面。”上个月?德庆酒家?骆华想了想,那应该是前身生病前的事情。因家里开春银钱有些短缺,当时他跟骆向富是去把家里新收起来的绿菜拿去卖掉的。等等,姓邹?还是姓周?他皱眉:“敢问是哪个周呢?”他心有怀疑,话语里就有些不太礼貌了。“自然是刍加右耳边的邹。”邹榕祥也不恼,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莫非小友认字?”只是骆华总觉他的眼神带着深意。他凝眉扫向这邹榕祥边上的男孩。秀气雅致,唇红齿白,眼神灵动却带着浓浓的敌意。还是冲着他来的。看来骆向富俩人口里的邹老爷,是这个邹老爷没跑了。骆华心里冷哼,脸上却淡淡,随意地拱拱手:“原来是这个邹,小的只是略微认得几个,劳烦请邹老爷解惑,请邹老爷见谅。”邹榕祥似乎心情颇好:“无妨。相逢即是有缘,难得你到县城来。眼看这就要近午,可否赏脸,让在下尽地主之谊?”“只是一面之缘,我等庶民不敢高攀贵人,邹老爷请吧。”他伸手往外一引,示意这邹榕祥自便。“无妨无妨,这不是正好到饭点了嘛,多些人吃饭热闹些。”邹榕祥似乎丝毫感觉不到他的抗拒,执意要引着他们一块儿出去。第017章 没等骆华回答,邹榕祥旁边的少年不乐意了。他拉住邹榕祥的袖子晃了晃,压着嗓音嗲声嗲气抱怨:“爷,您说好今天陪我的,怎么可以带别的闲杂人等呢?”这话说的直白无比,瞬间把俩人的关系点了出来。邹榕祥有些尴尬。骆华本就是个同,还是个……咳咳,他对此自然无甚感觉,只觉得这小子白瞎了好脸皮,被这样的人糟蹋。林月则皱了皱眉。她起初还以为这男人是骆华的相识,如今看来怎么有些不对劲?骆华不想与他们继续纠缠吃饭的话题,遂开口问道:“邹老爷这是要过来买布的?”邹榕祥见他扯开话题,连忙点头。他看了眼清秀少年:“来做几件衣裳。”至于给谁做,自然不言而喻。“那邹老爷您先看着,我们告辞了。”说完,他拉着疑惑不解的林月打算离开。邹榕祥伸手挡住他们:“小友怎么如此客气,我看你们也是在买布,不如一起吧?就当是在下的一点心意。”意思是,他们今儿要多少布,他都给包了。骆华忙避开他的手,退后一步:“无功不受禄。”邹榕祥讪笑着收回手:“小友无需太过紧张,在下并无恶意,昨日还跟贵兄长见过一面呢。小友可对在下放心。”这话一出,骆华更是确定此邹老爷就是骆向富兄弟口中的邹老爷。竟然还如此厚颜无耻地跑到他跟前。那清秀少年妒恨地看了眼骆华,嘀咕道:“装什么,给脸不要脸。”邹榕祥瞪了他一眼。骆华自然也听到了,他冷笑:“邹老爷是为了什么见我那两个所谓兄长的,大家心知肚明。总归日后是桥归桥、路归路,大庭广众下,我也不想扯破脸皮,你如此纠缠是什么意思?”邹榕祥僵住脸,他假笑两声:“小友可是对我有什么误会?”眼神直在他脸上打转。“是不是误会,你自己心知肚明。”骆华再次拉住林月,“阿娘,我们走。”“诶,等等。”去而复返的绣娘喊住他们。“你们这布还要不要了?”“要啊!”林月忙接口。“不要了!”骆华皱着眉头。继续留下还得对着这恶心的邹榕祥,还不如换家铺子。这偌大县城又不是只有如意布坊一家铺子。“你瞎说什么呢!”林月扯住他,小声道,“县城里就这一家布坊最实惠了,我们买这么多,哪里能去别的铺子?你傻了吗?”“阿娘!”骆华拉着林月往外走,他也小声嘀咕道,“我们回头再说。”“小花!”邹榕祥急忙拉住骆华另一只手,情急之下,还不小心喊出自己暗地里偷偷念了好几遍的名字。湿热的手掌贴在他手腕上,激得骆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使劲甩手,试图把邹榕祥的蹄子甩开:“放开我!”“啊!”邹榕祥痛叫一声,松开了他的手。骆华定睛一看,高大的身影挡在他面前,手里还紧紧攥着邹榕祥的手臂。“你干什么?”清秀少年惊叫一声扑过来,“放开我家爷!” 第33章 绣娘忙引着俩人往另一边走。墙角一个颇有些年纪的绣娘朝他们弯了弯腰,也不多话,拉起软尺就开始给骆华量了起来。李实站在一边等着。第018章 “李大哥,事情办好了?”骆华架着手臂侧头问他。“嗯。”李实点头,“朋友不在,已经让他店里的人给他传讯了。”“大概多久能知道消息?”骆华期待道。李实算了算:“大概得半个月。传讯过去得几天,他再快过来也得下个月了。”“也行也行。半个月等得起。”骆华笑眯眯点头。等他们俩量完尺寸,交了定钱,三人才走出如意布坊,李实骆华手里都抱着不少布匹。这些都是得扯回去自己做被套枕巾的布。再在约定地点接上方婶俩人,几人晃晃悠悠地就回村了。当晚,骆长安坐在床边泡脚,林月在一边拾掇。“长安哥,你有没有觉得……”林月停下手,欲言又止。累了一天的骆长安昏昏欲睡,随意接了句:“觉得什么?”林月想了想,决定先把事情捋了一遍:“今儿我们去县城遇到了个姓邹的老爷,听他跟小花的话,似乎就是跟向富俩兄弟接头的老爷。”骆长安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林月拧干帕子擦了擦妆台:“小花说的啊,向富俩兄弟不是想把他卖给县城一个鳏夫吗?我听着,今天的邹老爷就是那个鳏夫。”骆长安坐起身:“还真有这事儿?怎么碰着的?小花怎么认识他?”“你什么意思?”林月扔下帕子,一叉腰,“你不相信小花怎么还闹着要分家?”骆长安讪讪:“当、当然相信啊,这不是话赶话嘛。你快说说怎么遇上的。”林月这才罢休:“小花不认识,刚好在布坊碰上了,那邹老爷自己找过来的。”顿了顿,“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反正小花跟李实过几日就结契了,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花。”“那你要说啥,拐弯抹角的干嘛呢?”林月把帕子按进水盆里洗了洗,拧干,晾在窗台上,再擦了擦手上的水珠,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他边上,低声道:“我瞧着小花这几天不太对劲。”骆长安不解:“哪儿不对劲了?不是好好的吗?”林月有几分犹豫:“小花上回病好之后,似乎开朗了些。”“这不是挺好吗?”骆长安挠头。“可是,小花以前没那么……”林月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今儿对着那着锦衣的邹老爷,一点儿也不惧,活像、活像……”变了个人似的。“像啥你倒是说啊。”骆长安看她吞吞吐吐的,有点急了。“就、就变得很厉害,都敢顶撞贵人了。”林月想到白日里的场景还有些心悸。“你说这啊。”骆长安呼了口气,“厉害了不是挺正常的吗?”“怎么正常了?他以前闷闷的,有啥事也不说,被欺负了也不吱声。突然变成这样,你不担心吗?”“担心啥。”骆长安不以为然,“阿荣性子像我,往日小花有点腼腆我还觉着奇怪,如今他倒是越来越像你了。”林月半信半疑:“我怎么总觉得像换了个人似的。”“是不是你儿子你还看不出来吗?以前估摸着是没开窍呢。这次向富两兄弟做得太过了,他才难得硬气了一把。估计是觉得也不难,就慢慢开窍了吧。”骆长安想了片刻,推测道。“是这样吗?”林月想了想,又想到一点,“那他最近小动作还多了,好几次看见他翘着小指头拿东西,还……”骆长安有点不耐烦:“还不兴人家有点小动作了?”“那倒不是,就是感觉变得蛮多的。”“搁你身上发生这么多事儿,你还不得变一变啊?他还说了他喜欢男人呢,往日里你看得出来吗?”被说了,林月顿时来火:“我看你这就变得挺多的,咋还道理一通一通的?平时不见你嘴皮子这么利索!”骆长安把脚从水盆里抬出来,扯过边上的布巾随意抹了抹脚:“得了,你在这瞎操什么心,累了一天你不困我还困得慌呢。”林月这才作罢。收拾了水盆各自安歇。接下来几天,林月带着方妍云按照骆华的要求连着赶制了两床薄被,做成中空的被套,等天气凉了还能在里头塞一床被芯,平日拆洗还省事。除此之外,还有枕巾、汗巾等零零碎碎的东西。骆长安还手编了一对藤枕。骆华则天天跑到李实家帮着拾掇,俩人好悬在月底把这个破、旧、脏得不成样子的屋子给收拾了出来。李实打了简易的床板、条桌以及碗架,堂屋增加了几把凳子,除此之外,他甚至还有余力把屋顶略微修了修,加了些茅草树枝什么的,好歹不是睁眼就看到天空。哦,还有那倒了一半的院门,也被他换掉了。骆华里里外外打扫擦洗了一遍,擦洗干净的窗格还糊上了崭新洁白的窗纸。 第35章 李实脚步一顿,手上原本还觉得轻飘飘的东西,突然间变得有些重了。“你吃过没有?”他顺嘴问道。骆华一愣,摸摸肚皮:“还没呢,这不是担心你走掉了嘛。一会儿我回去吃就行。”他不以为然。李实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他想了想:“唔,婶子说明儿要开到五桌,你们忙得过来吗?”“什么?”骆华大惊,“不是说三桌吗?”“咳咳。婶子说不好太随意,该请的人还是得请。”李实挠头,“除了族老,我还请了隔壁李叔家,让他们来帮忙。”“借我们牛车那家?”“嗯。”骆华点点头:“那应该的。那是你亲戚,又给我们借马车了。”不过,“这也就多几口人啊,哪来的两桌?”李实奇怪:“婶子没跟你说吗?你外公一家也过来。”“……”骆华抹了把脸,苦笑道:“这出戏真是越来越隆重了。”真怕哪天就不小心当成真的。李实可没他想这么多,只是耸耸肩。“好了,不跟你闲扯了,我得回去忙了,今儿事多着呢。你……”骆华犹豫了下,轻声道,“你小心些,猎不着也没啥,安全为主。”李实顿了顿,点头。骆华遂带着一肚子的担心回去了。李实打开骆华带来的葱香千层饼,满足的吃了个饱,才把剩下的扎紧。他站起来把袖子跟裤脚重新绑紧,检查了后腰处装着匕首的牛皮小袋,拎上剩余的千层饼,嫌弃地看了眼那个装满开水的水囊,最后还是不甘不愿地带上了。反正也不重,不能浪费。他心里道。至于不能浪费什么,他没有细想。看了看天色,他就出门了。“哥,这样可行吗?”骆向贵抓起一把枯枝树叶洒在地面的绳子上,挡住绳子的痕迹。“他家就在山脚下,我仔细看过了,这条路有走动的痕迹,他不可能放着这条路去走别的道上山的。”骆向富把绳子的另一端系好,“现在就等着他撞上来了。”“大哥,就算绑住他了对我们也没啥用啊。”骆向贵打了个哈欠,“我们干嘛要这么辛苦?我就没这么早起过。”骆向富狠狠道:“不然呢?眼睁睁看着他们俩结契,大团圆结局?害我们丢了这么大的脸面,定要让他吊上两天,让他没法子结契。”骆向贵想到那天摔的一跤,加上邹榕祥答允的城里工作也没戏了,一下子同仇敌忾起来:“对,让他们沦为笑柄。”骆向富似乎想到什么,冷笑道:“那李实看起来就是硬茬子,咱不跟他硬碰硬的,这么搞一出,让他丢个大脸,说不定他就不愿意跟骆华那兔崽子结契,到时候……”骆向贵眼前一亮:“到时候骆华肯定要被赶出去,我们就……”他五指一拢,做了个抓的动作,“把他抓住送給邹老爷。”“对。”骆向富满怀信心,“到时银钱什么的,还不是妥妥的。”骆向贵瞬间动力满满:“大哥,那我们赶紧的,多做几个,省得一个不中用。”“诶!”俩人都没注意到不远处一黑影一闪而过。黑影,也就是李实摇摇头径自走开。这两个蠢货。他都懒得跟他们动手。还是打猎重要。奔跑跳跃,李实直接深入鹤山内部,远远离开了骆向富两兄弟埋伏之处。鹤山虽然不起眼,却是横跨几个县城的大山脉。连绵不绝的峰峦沟壑,高耸的密林,茂盛如人高的灌木杂草。寻常猎人也不敢深入这鹤山,平日打猎只在外围活动。而李实在这里却如履平地。行走跳跃丝毫不受阻碍。他打算猎一只野猪回去当宴席主菜。虽然是假的结契宴席,他依然想表现一番诚意。毕竟他的家人们都葬在这村子里,多结善缘总是好。以后不管他在不在,得了他好的骆华、以及村里的族老们,能多帮着他照看一二,他这宴席也就摆的值了。前面就是两峰之间的沟壑了。李实缓下脚步,仔细观察起来。野猪行动谨慎,喜欢在两峰间的高草中穿行。会拱地为穴,喜欢收集枯枝落叶、咬扯杂草。巢穴向外会有数条兽径。重要的是,野猪的耳朵鼻子都特别敏锐。李实仔细地四处查看。 第37章 第020章 林月一大早就跟着村里出城的牛车把俩人的新衣给取了回来。她前脚刚进门,她父母、也就是骆华的外公一家子后脚就到了。“大嫂他们怎得没来呢?”林月往他们身后张望。“别找了,她们没来。苍旭媳妇儿眼看着还有一个月就要临盆,不好让她奔波,就让你嫂子留在家里照顾她。”林苍旭拱手:“大姑姑,她们没法出席,还望见谅。”“嗨,我这不是一时半会没想到嘛,你跟我客气啥。”林月忙摆手,引着众人入座。骆华端着茶水出来,一人给倒了杯水,就坐到骆荣边上装腼腆。骆华外婆韩洁玉喝了口水,放下杯子笑眯眯地道:“我们小花这是好事近了,这是开始害羞了?”骆华顿时囧。还没等他接话。“小花也长大了啊。”骆华舅舅林文庭捋着胡子感慨,“不过姐姐,之前也没听你提起过小花竟是喜欢男人,而且,怎么这么突然呢?这李家小子是哪冒出来的。”“我也是才得知小花……”林月有些犹豫地看了眼骆华。骆华点点头,示意直说无妨。骆华外祖林福明人老心不老,见她们眉来眼去的,顿时提起心来:“这契礼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前一点消息也没得,突然就接他们过来参加契礼,他早就心生疑窦了。林文庭也跟着皱眉。林月叹了口气,把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遍,只是没说李实跟骆华的约定。林福明一拍大腿:“我说阿荣怎么直接把我们接到这里来,我还以为这是小花那契者的家。合着阿荣给我们打马虎眼呢。”骆荣挠挠脑袋,嘿嘿憨笑两声:“外公,我是怕你们担心。”林福明瞪了他一眼:“你还不是直接就登门接我们过来,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分家一事,早说晚说有啥差别的吗?”林文庭倒是赞同:“分家了也好,往日你们被他们拖累太多了。没成想他们竟然还狠毒至此。”继而不忍,“只是苦了小花,这种事……这样安排确实是最好的结局。”韩洁玉眼中已是泪光点点,她抓着骆华的手:“我家小花难不成就得这样了?”“这样真的挺好的。”骆华连忙安抚他们,“你们是没见着李大哥,李大哥那是顶顶的好男儿,又有一把子力气,跟他一起过日子,还是我赚了呢。”韩洁玉嗔怪:“哪有这样说自个儿的。”林福明倒是迟疑:“乖孙儿,你老实告诉外祖父,你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是真的。”骆华点头。“外公你们放心吧,我要不是喜欢男人,肯定不会选这条路的。就算村里要赶我走,我还不能去投奔你们吗?”他做了个鬼脸。林家几位一想也是,这才放下心来。骆华出生起,身为婆婆的刁春桂就没帮过忙,尽顾着当时还小的骆向贵。骆荣全靠林月一个人拉扯大。每到农时,骆华就会被送到林家呆着,林月好腾出手来干活。对于林家来说,骆华倒有几分像是林文庭的小儿子,自然不会嫌弃他。骆华前身能识字,都是林家教导的。张文庭叹气:“也幸好你喜欢男人。否则这辈子可不就毁了……”“那我可得瞧瞧这李实是个什么样的人,配不配得上我们家小花。”林文庭颇有几分嫁女儿的错觉。其余几人皆点头赞同。一时间大家你来我往、聊得热络。骆华看了眼外面日头倒影,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悄声跟林月说了两句,就退了出去。他得准备午饭了。到了厨房,才看到他家嫂子哥哥已经在烧水蒸饭了。看到他,方妍云腼腆一笑:“既然你来了,这菜就交给你了?”没办法,最近这些日子都是小花下厨做菜,大家都被养刁了胃口。要是小花不过来,她自然就做下去了,既然过来了,当然就让给他掌勺。骆华也不在意,把两边袖子折起来:“嫂子你去歇着吧。让哥帮我烧火就行了。”“那我去堂屋给他们送水。”方妍云也不争,麻溜地提着小半壶水出去了。骆荣窝在灶台前烧着火,眼巴巴看着他:“小花,今儿做什么菜?”骆华扫视一圈厨房,突然看到角落里那大坛子,顿时喜笑颜开:“今儿我们吃,酸菜!”“啊?”骆华跑过去,拿刀背轻轻敲开封泥,揭开盖子。一股子酸味儿顿时弥漫开来。骆华深吸一口气。是这个味儿了!骆荣掩鼻:“小花,你这菜怕不是臭了吧?”“你才臭了。嫌臭一会儿你可别吃!”骆华白了他一眼,跑去拿了盘和筷子,再快步回来,直接夹上两棵咸菜,才盖上盖子。 第39章 “不成!”林月不等他说原因,直接一口拒绝。“阿娘,为什么不成啊!这多简单啊,到时上锅一蒸就得了,简单又省事。”“这结契宴,可不光是为了好吃的,得有那个意头,得吉祥如意的。尤其是宴席上的鸡,这么重要怎么能随便蒸一蒸呢?”林月无语,“要图省事,这结契宴就别办得了。”韩洁玉也是点头:“就是这个理。”骆华无语:“好吧,那就不蒸鸡,做盐焗鸡怎样?”“这又是怎么个吃法?”骆华大体讲了一下,然后说:“上菜的时候可以整只呈上去,吃的时候直接手撕就行。也可以撕好摆出整鸡的模样。就是多耗些盐。”“这个法子好。还新鲜。”林福明笑了,“阿月就用这个吧。听着似乎做法也简单。”林月这才作罢:“那别的呢?”见他们采纳了一个,骆华眉眼弯弯:“如果李大哥带回的肉好,我还在做个红烧肉丸子跟粉蒸肉。一个可以寓意圆圆满满,另一个就是好吃,兼软糯,适合老人家吃。”“这两道听着也不错。”林福明点头,“不过,你说的那什么李、李实是吧?不知道他带回啥是什么意思?”林文庭也好奇:“他去哪儿了?为什么不知道他带什么回来?”“他上山打猎去了。”“他还会这手!”等等,林文庭大惊,“他一个人?”“嗯。”“这、这,”林文庭皱眉,“结契是大事,怎么能靠他一个人打猎取肉呢?不说成不成,要是有个万一……”“舅舅,我劝过了。”骆华想了想,“不过我倒不会太担心他的安全。李大哥刚回来的时候,可是扛着一头成年的熊瞎子的。”“哦?还有这事?”林福明几人顿时也来了兴致。骆华添油加醋把李实回来那天的情况说了一遍,大伙因此对他更为好奇了。正说的高兴——“阿娘!”门外传来呼喊,接着一人影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这么齐人?”来人惊喜。骆华一看,这抱着小豆丁的不正是自家大姐骆绣吗?后头跟着的是拎着大包小包的姐夫孟志远,还有去接他们的骆长安。“哎哟,我的乖孙孙,过来给外婆抱抱。”林月接过骆绣手上的小豆丁,连着亲了好几口。“怎地带这么多东西?”骆华忙跑过去帮忙拿东西。他穿越过来还没见过这个大姐姐,不过从记忆里看,这个姐姐还不错。骆绣闻言回头,揉了揉他的脑袋瓜子:“早上爹突然到家说了你的事,可把我吓一跳了,这临急临忙的,我哪里准备得了东西。再加上家里这情况……”她转向林月,“我就把家里的米粮、菜收了些带过来。都是家里得用的。”说完想到啥,她连忙补充道:“还有些布头什么的,娘您等会收拾收拾,给小花匀点过去,听说那李家啥都没的。”林月忙看了眼孟志远:“你咋带这多东西,可别把家里掏空了!”“没事,我心里有数,这看着多,都是不咋值钱的玩意,多了我也拿不起。”孟志远也嘿嘿笑道:“娘你放心,家里还有的。”林月这才放下心来。一大家子就闹哄哄地坐在堂屋里聊着。不多会儿,方婶、李东媳妇儿陆续过来了。林月领着几个妇人就开始忙碌起来。和面、揉团子、点花样、烧水、蒸糕。骆长安陪着林福明几个在屋里聊天,骆荣、孟志远、林苍旭则去田里浇水。骆华端了个篮子坐在屋檐下剥蒜。屋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其中还有惊叹声。骆华手一顿。他仿佛听到有人提李实?放下手里的蒜,他拍拍衣摆站了起来,循着声音方向走出去。刚拐过前面那户人家,就看到扛着什么东西的李实大步走过,后头还跟着一串的村里人,甚至还有一些老人小孩。天啊!野猪!“李大哥!”骆华撒腿就追上去。李实闻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怎么过来了?”骆华不忙着回答他的话,绕着他后边打量那头野猪。看着个头,怕是足有两百多斤了!“天啊!”骆华惊叹,“李大哥这真是你一个人猎的?” 第41章 “让你回去。”李实怕扭着他脖子,只得再伸一手按着他的肩膀,冷眼一瞪,人群霎时骚动着分开,让他推着骆华出去。“怎样怎样?”人群外边的林文庭几人瞬间围上来。“还没杀呢。”骆华压着心里的不高兴,给李实逐一介绍这些林家的亲人。李实朝几人点点头。“阿爹,我先回去了,一会你们帮他弄肉和猪血回去,对了,那什么猪下水的,都别扔,我有用。”骆长安点头应下:“应该的。”骆华朝着李实皱皱鼻子,转身就走了。不让看就不让看,他还不稀得看呢!可惜这态度,李实受着不痛不痒的,压根没放在心上。骆华毕竟不是小孩子,还没回到李家,那股子气就散了。他钻进厨房,拿了个干净的洗菜盆把咸菜都夹了出来,想了想,还倒了一些水出来泡着咸菜。这天气开始热了,明天才用得上,得先泡着。接着他又把刚才剥的蒜瓣用篮子装起来挎在肩膀上,再端起咸菜往外走。到了堂屋边,朝屋里喊了句:“阿娘,我把蒜瓣跟咸菜拿过去李大哥家啦。”林月支着手走出来,手上还沾满面粉:“怎么了?”“李大哥猎了头野猪回来,已经送到张叔那里。我让他们一会杀好送回李大哥家,省得挪来挪去的。”骆华抱着菜盆解释道,“我顺便把这些拿过去了。”“成,晚点我们做好了喜糕再把别的东西拿过去。”“其他菜呢?”“那个明儿一早再摘也不晚。”“好,那我先过去准备了。”到了李实家,骆华把咸菜放到一边,就坐在厨房门口继续剥蒜,时不时往门外张望着。等蒜瓣都剥了一大半了,才听到门外传来动静。他连忙扔下蒜跑出去。果然是李实他们。李实推着张叔家的板车,上面铺着满满当当一车的肉块,还有一大盆凝结成块的猪血。骆长安几人悠哉地跟在边上。咳咳,好吧,就李实那非人的力气也确实是不需要帮忙。把肉都收好,哄着外公他们先回去,再让骆长安把推车还给张叔,骆华转向李实。“洗手帮忙。”李实看看满厨房的肉,听话的去舀水洗手。转回来,骆华已经挑好几块五花肉,砧板、菜刀也给他准备好了。那砧板四四方方,正是李实前儿才做的,一分钱都没花。“把皮切掉,肉剁碎。我一会得炸肉丸。”骆华指挥道,完了还拍拍他手臂,“这一身的力气可不能浪费了。”李实:……拿起菜刀,李实轻松自如的就把几块肉的皮给划拉下来——开玩笑,他经常抓猎物烧烤,褪毛去皮不能再简单了好吗?把几块猪皮放到骆华指定的碗里,李实随意几刀划下去,就把肉分成小块。然后,要剁?他举起菜刀比划了两下,抓住菜刀一用力——啪!李实懵了。“什么声音?”刚坐下准备继续剥蒜的骆华回头。李实无辜地看向他。“干嘛?”骆华狐疑地站起来,越过他看向灶台——寸许厚的砧板一分为二,可怜兮兮地躺在灶台上。“……你……”骆华无语地看着他,“你这么用力干什么?”“我就这么一剁,谁知道它这么不结实!”李实撇嘴。“你自己劈柴砍木用的什么力气你不知道吗?让你剁肉又不是让你剁砧板!”骆华戳着他的手臂,“这节骨眼你把砧板弄坏了不是给我找事儿吗?”“这砧板是我做的!”李实无语地提醒他,“我再做一个就是了!”“那还不赶紧去!”骆华瞪他。李实灰溜溜跑出去翻他倒腾回来的一堆木头。不过片刻,他抱着一块足有半掌厚的木板回来。用水冲了冲,就放在灶台上。 第43章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在厨房躲了半天的骆华最终还是被抓去沐浴更衣了。连头发都得洗过,擦干。好不容易弄好头发,换上衣服,戴上发冠,骆华深吸一口气,踏出房门。迎面就对上同样一身红色深衣的李实。俩人俱是一愣。一个高大威猛,却被红衣柔和了冷峻的眉眼。一个玉质金相,俊逸脸庞却染上几分艳丽。骆华率先回过神,不自在地撇过头去。“走啊,堵着门口干啥?”跟在他后头的林苍旭推了他一把。骆华只得垂下眼睑往前走了两步,让他先行一步。李实跟着退开几步。“我去找我爹对对祭词。”林苍旭笑着看看他俩,扔下一句话就跑走了。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第023章 李实轻咳一声:“婶子让我来找你,客人都到了,时间也差不多。”“嗯?嗯。”骆华胡乱应了两声,就跟着往外走。院子里已经准备好了香案,香炉、香烛一应俱全。另一边摆着一张条几,上面摆着李实父母的牌位。旁边放着两把椅子。这是高堂位?骆华心里一咯噔,微微侧过头靠近李实,低声问:“这结契还得拜高堂?”李实莫名:“当然。”这家伙是怎么长大的?连这些常识都不知道。想到这,他神情淡了下来,“你后悔了?”倘若之前不知道,现在后悔也是应当的。常人不像他这般不敬宗族不畏鬼神。所谓的拜祭,丝毫不会影响他的判断和抉择,只要有利于他,不择手段才是生存之道。不过想到这小子这么拘泥于世俗规则,他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失望。不料骆华却咬牙道:“拜就拜,左不过是个虚礼,不痛不痒的。”李实眼底暗芒一闪。“你不在意?”“这个时候在意有个屁用啊!”骆华瞪他,“大男人敢作敢当,怎么能临阵退缩!”李实唇角不自觉微勾:“走吧。”两人并肩走了出去,就位立定。充当傧相的林文庭一身深色深衣,神情肃穆开始念赞词。然后引着俩人三跪九叩、祭拜天地父母,给长辈敬茶。待俩人站起来,林月已经湿了眼睛,骆长安也是红了眼眶。骆绣跟方妍云则在边上抹着眼泪。林月哽咽道:“好好儿过日子。”骆华心虚,轻声安慰道:“阿爹,阿娘,你们放心。”“咳咳。”边上观礼的李老村长清清喉咙,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过来了,就板着脸道,“你们记得三天后去一趟县城,把契书入丁册,还有把骆华的户籍迁了。”这不合时宜的话,顿时让喜庆的气氛尴尬起来。李建中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林月几人也脸色不好看。一声嗤笑。骆华循声望过去,就看见那对讨人厌的富贵兄弟——没办法,就算分家了,他结契还得请爷奶他们,这一家子可不就得过来了。骆向富的媳妇何桃花一脸羞愧地低下头去。旁边骆向贵的媳妇许秋蓉则撇了撇嘴不说话。骆绣直接瞪了他们一眼,小声低骂:“鼻子不舒服就家去,别在这喜宴上哼哼哈哈的,影响别人食欲。”骆向富不情愿地转过头去,不再开口。这底下的情况如何暂且不提,场中间则有些凝重。不等李建中说话打圆场,林福明就冷着脸:“今儿是我孙儿的大喜之日,李村长这话说的有些不分场合了。”就算这是被逼着举办的契礼,也是喜事,哪容得他人在这种日子指指点点、颐指气使的。李老村长还想说话。 第45章 骆华直接按住他,给他拿了块炭条书写了事。索性林苍旭也不是那等拘泥之人,倒是觉得用炭条更为方便了。此处掠过不提,林月摸着骆华的发梢,有几分惆怅:“小花,以后跟李实好好过日子。”见骆华点头,她才不舍又担心跟着骆长安离开。空荡荡的院子里霎时只剩下身着红色深衣的李实骆华俩人。气氛莫名的,突然有些尴尬。此时已经过了平日里午歇的时间。骆华佯装困乏地打了个哈欠:“我们先把衣服换下来吧,穿着不自在极了。”李实点点头,再看了他一眼,才转身准备进屋。骆华忙喊住他:“诶,等等,一会换好衣服出来,有事跟你说。”“嗯。”李实脚步不停地踏入屋子,一拐就进了东厢。骆华皱皱鼻子进了西厢。等他换下衣服走出来,李实已经坐在堂屋里等着了。第024章 “衣服呢?”骆华皱眉。李实茫然。骆华举高手上的红衫:“你那身衣服呢?”李实指了指东厢。“拿出来,晚些我一块儿洗了。”李实摇头:“才穿那么一会儿,以后也不会穿,扔那就算了。”“……”骆华嫌弃极了,“什么一会儿?穿过就得洗。你还穿着吃了顿饭呢!洗了收起来,指不定以后能裁了做别的。这么好的布料可别浪费了。”李实想了想。他结契,本就是为了找个人来做饭刷碗什么的,倘若他连衣服这等麻烦事也包了,岂不是更好?想到这里,他点点头:“等会。”进屋把衣服给他拿出来。骆华接过衣服,与自己那件一起放在边上,拿出林苍旭登记的礼单放到桌上,再翻开桌上的杯子,倒了两杯水才并腿坐下。“这是今儿收到的礼。”他指了指墙角那一大堆箩筐,“你前几日把存粮全拿去我家、我爹娘家……”骆华顿了顿,掰着手指数着,“这几天,一共花了你四两碎银、一头野猪。还有你这几日做的家具什么的。”这个李实倒不在意:“无妨,小事而已,无需放在心上。再说,家具什么的本来就是要做的。”往日里不过是只有他一个,他懒得弄罢了。骆华正色:“怎么可以?这本就是我惹来的祸事。非亲非故的,哪能理所当然地用你的东西,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非亲非故?你确定?”李实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边上的红衣,戏谑道。骆华直接翻了个白眼:“我在说正经的。”“那你想咋办?”李实耸耸肩。“这个暂且不提。”骆华点了点桌上的礼单,“如今咱家接下来,要靠今儿收到的这些米粮过日子。”他叹了口气,“幸好乡亲们都知道我们没有什么田产,大部分都是送的米粮、地瓜这些。”除了陈玉梅一家子是带着一篮子的菜苗子的。这等人的行径他提都不想提。李实点头:“然后呢?”“我刚才算了一下,按照你我食量,这些米粮,大概够我们勉强吃上一个月。”他把礼单子递过去,正色道,“而地里现在种着的玉米,听你所言,下种还不到一个月。正常来说,玉米需要八十到一百天的成长期。那么,等不到玉米收成,咱们就得挨饿了。”李实挑眉:“你有什么想法?”这家伙是不是忘了他会打猎?而且,他怎么不问自己是否有银子?“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骆华神情凝重,“我打算进山里看看。这时节应该还是有些山货的,我想去找找。若是能加工一番,拿去县城卖些铜板,好歹能多撑点日子。就算卖不出去,自己吃用也不亏。”他好歹也是农大毕业的人,平日里又喜欢捣鼓各种食物,怎样也能找到条路子出来吧?“你打算卖山货赚钱?”李实眯眼。他这是打算扛起养家的责任?骆华点头。李实直接被逗笑了:“你想什么呢?我难不成还会让你饿着?你待在家里做饭就成了。”骆华一听这话,顿时炸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唰地一下站起来。李实看他这么激动,也皱着眉头:“什么什么意思?我结这个契,本来就只是为了找个人给我做饭而已,哪里还需要你操心这些?”“什么叫无需操心?既然我住在这里,难不成我还能吃白饭?我也是男人。我给你做饭是一回事,我吃用是一回事。”骆华瞪圆了眼睛,“你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了?”李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凭你这小身板,你能做什么?”骆华气愤:“我靠的是脑子!脑子!”他不屑地回瞪他一眼,“不像你,一身蛮力。”光长肌肉不长脑子。李实无奈摇头,不跟他争这些个无聊的话题,反正日后自有分晓:“那你想怎么用脑子?”骆华忿忿坐下,缓了缓情绪才开口:“这需要上山看看。”他想了想,“明儿能陪我上山一趟吗?估计需要进得里面一点,万一遇到什么情况也有个人帮忙。”李实懂了。还不得靠他的蛮力。他唇角微勾:“没问题。”骆华恼羞成怒:“你笑什么,我指的是,万、万一我迷路了,好歹还有个人提醒一下,我对山上又不熟悉。”李实点头:“嗯,这个确实。”唇角的笑意却不曾停下。这小子太逗了,他都多久不曾这样笑过了。 第47章 “什么事?”闻声过来的李实忙扶住惊慌失措的骆华。骆华的眼泪都飙出来了,顾不上回答,一把推开他就冲了出去。第25章 李实莫名其妙地扫视一圈, 没发现什么异常,遂转身跟着脚步仓皇的骆华来到了厨房。借着微弱的月光, 李实只见他哆哆嗦嗦抖着手舀水拼命冲洗右手。他颇为奇怪:“你干嘛呢?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吗?”骆华顿住,抬起头瞪向他, 抖着声音大声骂道:“都怪你!人住屋子你住屋子,你回来这么久怎么也不打扫一下, 养着一屋子的蛇虫鼠蚁!恶心死了啊啊啊啊啊!”声音带着哭意, 听起来特别凄惨。幸好李家是在村子外围,最近的邻居也隔得远听不清。否则, 估计别人家哟啊以为这里出人命了。不过, 李实一点都没明白他的意思,茫然道:“啥意思?”“我摸到一只老鼠!!我竟然在床边摸到一只老鼠!”骆华抖了抖,手脚胡乱比划着, “这么大一只!活的!就这样直接被我按住了!就在我床板上!在我的被子边上!”他有些语无伦次。李实眨眨眼,正想说话——一阵窸窸窣窣声响起。在安静得只闻虫鸣蛙叫的夜晚,这声音简直响如惊雷。骆华大叫一声,啪嗒啪嗒跑到李实身边,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声音发颤:“有、有老鼠!”李实看他这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 不知为何竟然不躲不闪, 就这么让他搂住。然后他就发现不妥了。他本就怕热, 这五月的天也开始热了起来。晚上安歇,他干脆都是打赤膊。穿着无袖褂子加单薄亵裤的骆华一抱过来,温热的皮肤直接贴在他手臂上。月光下, 那偏黄的肤色竟显出几分莹润如玉的感觉。他喉咙有些发干,清了清喉咙道:“你不是早几天就知道有老鼠吗?大惊小怪什么。”这时候的骆华哪里注意得了衣着这等小事。他吸了吸鼻子,崩溃般叫道:“我怎么知道竟然会有这么多、这么猖狂!”竟然不怕人!“嗯,现在知道了又如何?”李实佯装般打了个哈欠,抖了抖手臂,试图把他甩开,“好了,别闹了。昨晚没休息好,我要睡觉了。”“不行!!”骆华更加用力,“你竟然想丢下我一个人?!”“不然怎样?”李实无奈,“总得睡觉啊。”骆华哆哆嗦嗦地扫了一眼黑乎乎的厨房,立马闭上眼睛往他身上钻:“不行不行!”他咬牙,“我要跟你一起睡!”“……”李实无语。这人是不是忘了他俩都是性别男,爱好男?骆华越想越觉得这决定正确无比:“我不管!西厢那屋的床单被子已经被老鼠玷污了,我绝对不会再回去睡的。”玷污?咳咳。李实失笑,试图掰开骆华搂住他手臂的爪子,可惜他没敢太用力,压根没法掰开这个已经吓坏了的家伙,他只得提醒:“男男授受不亲啊。”骆华大怒,直接把眼泪鼻涕往他衣服上擦:“你还敢跟我说授受不亲?你养的老鼠,你得负责!”李实:……不,这个锅他不背。见他实在可怜,李实想了想,心软了。拖着这个死活不撒手的娇气包往外走,李实警告道:“就一晚上啊。”反正当初打床板,他做得宽敞,讲究一晚上问题不大。骆华不接话。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他想着。心里稍定了些,尿意就涌了上来。骆华忙拽住李实:“等等,我要小解。”“那你去啊。”李实抬了抬手臂,示意他赶紧撒手。骆华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厨房边上那个乌漆嘛黑的小角房:“哥,大哥,你是我亲哥……陪我去吧?”李实:……“你多大了兄弟?”骆华眼泪汪汪:“我不管!”这个破古代,连个老鼠药都没有!明儿他还敢不敢一个人睡都是问题呢!“……别哭唧唧跟个娘们似的的,你还是不是男人?”“哭唧唧怎么了?男人就不能哭吗?男人就不能怕老鼠怕黑吗?哪个朝廷律例规定了?”骆华抽抽鼻子,“快点,我尿急。”李实:……他觉得今晚无语的次数有点多。无可奈何地跟着骆华到角房,看着这家伙在门口深呼吸了半天,英勇就义般踏进去——又缩回来。“又怎么了?”骆华哭丧着脸:“我有心理阴影了,大哥你能不能站近一点?”大概明白他说的心理阴影是啥意思。李实无奈跨前一步,直接站在角房门口:“这里行了吧?”再近点就进角房了。骆华这才不甘不愿地转回去,窸窸窣窣解开亵裤。 第49章 当然,主要是骆华说,李实应几声。渐渐地,骆华声音小了下去。不多会,就没了声音。借着窗外那点月光,李实侧过头看了看他,确认他终于是睡着了,才松了口气。左手臂往后脑勺一塞,他平躺在床板上,望着窗外发呆。多年习武,加上过去几年的经历,有人在他身边,他压根睡不着。答应了这个麻烦的家伙同寝,他就打定主意今晚熬一宿的了。所幸一两宿没睡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感觉不过才发了会呆,旁边就传来动静。估计是晚上吓着了,骆华竟做起了噩梦。他口里胡乱呓语着,同时挥舞着手臂似乎在摆脱什么,没几下,身上盖着的薄被就被他扔到一边。李实没理会。骆华那边静了静。李实继续发呆。过了会,骆华再次挥舞了几下手臂,身体开始挪动,往他这边退。李实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惊慌,想了想,侧过身伸出手想要拍醒他。恰好骆华脚在床板上一蹬,整个人贴了过来,甫接触到李实这块热源,立马挺腰靠到他身上。李实没穿上衣。骆华也只穿着件无袖的褂子。骆华这么一靠过来,温热的手臂直接贴在他胸侧,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窝处,隔着一层薄薄的褂子,他甚至感觉到两粒凸起擦过他胸膛。李实浑身一僵,就想推开他——噩梦中的骆华不知道在梦里把他当成什么,手脚并用开始往他身上攀。一手搂住他的背、一只脚跨在他腰上就算了,他那另一只脚竟然直接塞进他双腿之间。那看着瘦、实则也有几分肉乎乎的大腿直接隔着两层薄薄的布蹭过他的……某部位立马精神起来。这家伙!李实咬牙切齿。这时候叫醒他可就尴尬了。李实想也不想,伸指在骆华身上一戳。骆华顿时安静下来。把这个害人不浅的家伙推进床里,李实深吸一口气,运起功法。玛德,看来他真是憋太久了。第二天,美美睡了一觉的骆华打着哈欠走出屋子,李实已经练完拳法正往回走。“早啊。”骆华笑眯眯朝他打了个招呼。李实板着脸瞟了他一眼,径自绕过他钻进屋子穿衣服去。骆华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谁惹他了?哼,小爷才懒得伺候。他直接转去后院洗漱,顺便做早饭。对了,还得做些干粮,晚点要上山。他把昨晚剩下的一点米饭,加了点咸骨进去,大火一起煮。等粥好了,他也洗漱好了。对着水缸的倒影左右照了照,骆华拍拍嫩呼呼的脸暗忖。要赶紧解决温饱问题,不然都没闲工夫好好保养。幸好这身体年轻、底子好,除了有些营养不良而导致的泛黄,倒没什么大问题。要知道他上辈子可是个帅小伙来着。穿越一遭要是变丑了的话,他可真是要哭死了。朝水缸里的俊俏人影做了个鬼脸,骆华站起来跑进厨房。把粥盛出来,端到堂屋,骆华招呼在院子里砍柴的李实过来吃早饭。李实洗了手进来,一屁股坐在大碗的那份粥面前,低头就开吃。熬得稠稠的粥咸香适口。李实郁闷了半宿的心情顿时被抚平了不少。对面的骆华看他眉目舒展了不少,开口道:“一会儿我做些饼子什么的,晚点我们就上山。”李实眼也不抬:“嗯。我等会去地里浇水。”骆华看他这一副不想多聊的样子,再想到他习武,估计体力是足够的,也就不反对。早饭过后,俩人就各忙各的去了。等骆华做好烙饼,灌了一牛皮袋子的温水,李实也回来了。把烙饼、牛皮水囊放进家里唯一的一个竹编箩筐。为了预防万一,他还装上一小竹筒的盐。 第51章 微风拂过,草木香气清幽。胡思乱想的骆华没有发现,身侧昏暗的灌木下、潮湿的泥土里,一小丛幽蓝的伞菌状蘑菇随着风颤了颤。跑出去绕了一圈的李实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抱着树干胡乱唱着什么的骆华。李实:……发生什么事?他只不过是离开了一小会而已。快步走过去,李实伸手拍拍他的肩:“你干嘛?”被打扰的骆华回过头来,眼神迷蒙,眉梢带媚。李实愣住。骆华睁大迷蒙的双眼,仿佛才看清他的样子:“哎哟,帅哥。”他边说着李实听不懂的话,边扭着腰转过来,翘着尾指的手抚上他胸膛,“帅哥,要约吗?”李实一把抓住他乱摸的手:“你发什么疯?”被抓住手腕,骆华也不在意,他甚至整个人靠到李实怀里:“这么心急?”他垫起脚,嘴唇贴上去,温热的气息直接洒在他脖颈处,“我可不是随便的人啊。”李实一颤,连忙推开他。骆华踉跄了下,险些跌倒,却也不恼,扶着树干站稳身体后,他甚至还给李实抛了个媚眼:“小样儿,还害羞上了?”妖娆的神态,妩媚的举止,所有动作自然至极,仿佛这才是他本来的面貌。可是那迷蒙的眼神却告诉李实,这家伙并不清醒。李实想起这山林里特有的一种菌菇。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要赶紧让这家伙清醒过来。俯身捡起地上的牛皮水囊,拧开塞子,倒了些水在手上,李实直接把手上的水往还在花枝乱颤般媚笑的骆华脸上一糊。“你干什么?”骆华嗔怪般挥开他的手。李实再糊。骆华挣扎。接连几下,骆华的动作慢了下来。神志逐渐回笼的骆华捂着脸蹲下,隔着手掌,声音闷闷的:“我这是怎么了?”李实没回答他,见他终于不再作妖,拧好水囊往他脚边一扔,打量了周围一圈,再伸手试了试风向,直接走向一侧的灌木丛。骆华透过指缝瞄到他的举动,悄咪咪挪了挪腿,好奇地盯着他看。李实噼里啪啦折断眼前密密麻麻的灌木枝桠,再扒拉开这些断枝,露出底下覆满落叶的潮湿地面,以及一小丛蓝色的妖异菌菇。这是什么?骆华顿时职业病发作,把刚才的尴尬抛之于脑后,放下手就打算凑过去细看。“别过来!”李实头也不回地喝道。他神情凝重,飞快地脱下外衣往下一扔,把那丛菌菇罩住。然后才放心地回转身,打量了一眼骆华。骆华尴尬地把脸转到一边,手指不自在地把两鬓碎发捋到耳后——刚才一通挣扎,他鬓边头发又是水又乱糟糟的,肯定狼狈极了。“这是什么东西?我刚才……咳咳,就是因为这个?”李实点头:“这是神仙伞。闻之香味,会让人彻底展露本性,陷入虚假的幻想,体会神仙般的快乐。加上这玩意外形如伞,所以得名神仙伞。”也就是,致幻?骆华惊奇。这妥妥的就是强效毒品啊。难怪他中招。李实再次打量他一眼。骆华瞪他:“你看什么看?”这人是不是想笑话他?“你没听明白吗?这神仙伞能让人展露本性。”李实眼带戏谑,“我之前说你娘唧唧,不过是玩笑话。没成想你竟然……”骆华顿时回想起刚才的情景,他恼羞成怒:“我就是娘唧唧的怎么了?大衍朝哪条律例规定不许男人娘唧唧的?”他上辈子被骂了这么多年娘炮都依然我行我素的,难不成到了这个男人可以结契的朝代,还要遮遮掩掩吗?再说,要不是因为怕哪天不小心在骆家人面前泄了底,他何苦要借着跟这家伙结契的机会离开骆家?真当他这么圣母,全是为了分家啊?不知道怎么地,李实就想起刚才那妩媚妖娆的……咳咳,他清了清嗓子:“不,这是你的事情,只要你不介意他人的指指点点。”骆华一扬脑袋:“当然。我行得正坐得正的,为什么要因为他人的评价改变我自己?”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男子气概——李实扫了眼这家伙掐腰的姿势——算了算了,气概俩字用在这小子身上真是浪费了。那厢骆华还在继续说话:“难不成,你讨厌我这样的?”李实挑眉:“不,你愿意如何就如何,随意!”别再往他身上扑就成了。骆华哼了一声,凶巴巴道:“就算你讨厌也没用。咱可是结契宴席都摆了,不管如何你也得忍个一年半载的。”李实点头附和。突然想到什么,他摸摸下巴:“不过,这真真是奇怪了。你爹娘看着也挺普通的,是怎么养出你这样的性子的?”行为娘唧唧,却又不懦弱,做事还挺有主张,真不像是在小村子里长大的人。“什么叫我这样的性子?”骆华有点心虚。“一样米养百样人,兄弟都各有不同呢。”“是吗?”李实挑眉。总觉得有几分不对。不过,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主动转移话题,“我刚才确认了。我那天看到的是几株李树。干脆就不需要过去了,我们继续走走,找找别的吧。”“李树?”骆华诧异。他回想了下李树的成长期,顿时惊喜,“这时节是李子成熟期。没结果吗?结果多吗?为什么不去看看?要是有的话全摘回来啊。”李实闻言扶着腮帮子,作出一副被酸倒牙的样子:“虽然结果子了。不过我摘了一个尝过了,那果子实在是酸得不可入口,可别浪费那个心力了。”“谁告诉你李子就得这么吃了?”骆华轻哼了声,自信满满道,“哥有的是办法能让这李子又好吃又耐放。”“你说谁是哥呢?”李实挑眉。“得,你是哥,你才是哥!”骆华撇了撇嘴,伸手一挥,“快带路吧。” 第53章 怎么就妥协了呢?他往日的凶残狠厉哪儿去了?这骆华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脑子?怎么一点都不怕他……他心里的懊恼骆华自然是不知道的。美美地睡了一觉,神清气爽爬起来的骆华把西厢里的东西拆洗晾好, 就开始捣鼓他那筐李子。李实昨天弄好的烘灶晾了一晚上,已经可以用了。这个烘灶是以竹为框架,用黄泥封固,里面安插着几根竹,每两根并行的竹子上放着一层平排、间有空隙的竹片。烘灶内一共放了三层的竹片,形成一个有三层烘烤架的烘灶。整个烘灶架在李实用石块垒起来的简易灶土上。骆华在烘架上放满李子, 再罩上一层厚布, 直接在灶底下点上柴火, 用大火开始烘烤。过了一个时辰,他再揭开厚布,拿筷子把里头上下两层的李子倒了下位置, 再接着烘。如此这般烘上俩回,这烘灶里的李子就有八九成干了。色泽乌黑发亮,外表微粘。骆华捻起一个尝了尝,酸甜可口。成了。拿来一个小陶罐把这些李子干——哦不,现在应该叫乌梅——装起来,骆华心情愉悦极了。“就这样?”这么简单?啥都不加能好吃吗?“嗯。先做这么一小罐,明儿去县城的时候看看能卖多少钱。”骆华自信满满,压根不担心卖不出去。李实不予置评。这乌漆嘛黑还黏腻的玩意儿,怎么会有人会喜欢呢。“要是卖得好,”骆华斜睨他一眼,“回来你就上山把那几棵李子全摘回来。”顿了顿,“要是能再多找一点,就更好。”李实:……合着还算计他当苦力。骆华才不管他想什么,把陶罐收好就去做晚饭了。然后当晚,骆华又闹幺蛾子了。原本以为终于能睡个好觉的李实无语极了:“你又想干什么?”骆华抱着刚收下来的被子枕头,讨好般笑道:“李大哥,反正东厢挺宽敞的,要不,咱一块儿睡东厢吧?”“不行!”李实坚决反对。骆华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的床铺搬到东厢,咱各睡各的。”李实一顿。骆华见他似有松动,抱着东西绕过他就往东厢跑:“那床板就麻烦你啦!我先把东西放进去。”李实:……这哪里是找个帮忙做饭的人,这分明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好歹是分开睡。李实翻腾到到后半夜,终于是睡了一小会儿。从结契前一晚开始就没休息好,接着连续两晚又被骆华扰得没法睡,饶是李实功力高,也是累得不行。没睡好,自然就没有好脸色。按照往常时间爬起来练了半天拳,李实依然是黑着脸的,甚至还把一大早跑过来提醒他们的李家孙子给吓哭了。李老村长让他孙子过来,是为了提醒他们——今儿得去县城登记迁户了。骆华看着那快有他胸口高的小屁孩哭着跑走,回头无语地看着李实:“你做什么了?把人小孩都弄哭了。”这才是正常人看到他的反应好吗?当谁都跟他似的。李实嫌弃地扫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就进屋了。留下骆华一脸莫名其妙。当然,这等小事不足一提。俩人收拾了东西,带上早早就准备好的户帖,再把那小陶罐乌梅放进箩筐一背,就锁上门出发了。今儿他们要走着去县城。反正他们除了那一小罐的乌梅,也没别的东西要拿。虽然是轻装上阵,甚至东西都是李实背着,骆华依旧……李实再一次停下脚步回头,冷硬的凶脸上写满了无奈。“你快点。”“大哥!”骆华咬牙加快速度小跑几步到他跟前,然后俯下身、扶着膝盖直喘气,“我们、我们不赶时间吧?你走这么快干嘛?”“……是你太慢了。昨天不见得你这么慢?”“大哥,昨天是走的山路,能快到哪里去?”终于喘匀了气的骆华顿时不干了,直起腰指着他,噼里啪啦地一大堆话就甩了过去,“再说,昨天走了一天山路,不说我的脚有多酸,光是脚底磨出的水泡就够我受的了。我现在能走路、没让你背着就已经很对得起你了。你当谁都给你似的吗?你一直催催催,是显摆你脚皮厚还是显摆你腿长?走得跟飞似的,我怎么追?”他只是抱怨了一句而已。李实默默咽下到嘴的话。省得这嘴皮子利索的家伙不依不饶的。“哼!”骆华见他不再说话,自然也不会再追着不放,扭头就继续往前走。这得走一个时辰呢,他还是留着体力赶路吧。后面的李实默默地放慢速度。可就是这样,李实最后还是没逃过被攀扶的命运——不然,任由这家伙走三步喘一步的,他们得走到天亮。去县衙要穿过最热闹的东市。甫一进入热闹的街市,原本要死不活的骆华顿时来精神了。上回过来采购光顾着赶时间买东西,还遇上恶心的人,导致他啥都没逛到呢。今儿办完事可得好好看看。他兴奋地攀扶着李实左顾右盼。李实好不容易才把他从人堆里拽出来。 第55章 他趁那两个仆役没反应过来,就扑过去, 拽起邹荣祥的衣领,下死力狠狠朝他肚子怼了两拳。然后就被那两个虎背熊腰的仆役连拉带拽扯开了。邹榕祥一手捂着鼻子, 一手捂着肚子, 痛得哆嗦。他气愤极了:“竟敢打我?给我打!狠狠地打!”俩仆役得令,就着拉住骆华的姿势, 一左一右开始往他身上招呼。骆华两只手都被拽住, 只能拼命缩起来护住腰腹,背上肩上顿时挨了好几拳。“等等、等等。”邹榕祥突然想到什么,捂着肚子喊住他们, “别打脸。”两仆役闻言反倒不敢再下手了。邹榕祥终于缓过劲来。他直起腰走过来,捏住骆华的下颔:“臭小子,竟然敢打老子!” 骆华一挣扎,他掐得更用力。“给脸不要脸!装得这么清高,还不是撅着屁股给人艹的货色。”骆华狠狠呸了一口:“我怎样关你屁事?就你那针尖般的玩意儿,我还看不上呢。”邹榕祥怒极而笑:“我这是不是针尖, 你试试就知道了。”他抬眼扫了一圈, 随手指向边上一个门洞大开的屋子, “把他拖进去,给我绑好了。今天我就要让这骚货尝尝老子的厉害!”俩仆从面面相觑,有几分犹豫。骆华惊怒:“你敢?”手下更是用力, 试图挣开他们。俩仆从连忙加大力度,防止他逃脱。邹榕祥狞笑,拍拍他脸颊:“今天就让你看看老子究竟敢不敢!”转头骂道,“还不赶紧的。”“老爷,这里可是县衙呢。”其中一个仆役忙劝道。另一个忙附和:“要不咱们把他绑回府里吧?在这县衙……总归不好。”“怕什么,这里我姐夫最大,有什么事我姐夫自然会给我兜着。”邹榕祥冷笑,“别废话,给我弄进去。”俩仆从只得听命,拽着骆华往那屋子走。骆华以脚蹬地,咬牙挣扎着往后退。可他那点子力量,对上两个成年壮汉,根本不够瞧的。眼看就要被拖进屋子里,又急又怒的骆华突然想到还在外边等着的李实,他连忙放声大喊:“李大哥!李实!救命唔——”邹榕祥一把掐住他双颊,直接让他的呼喊变得含糊不清:“怎么,打算把你姘头叫过来,看看你是怎么被艹的吗?”“唔唔!”骆华用力晃头,试图甩开他的手,却未得逞。他干脆不再蹬地挣扎,抬脚就往邹榕祥身上踢。“嗷!”挨了一脚的邹榕祥手一抖,被他趁机甩开。恰好俩仆从已经把他拉到门边,遂冷笑:“臭小子,敢踢老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这么迫不及待,老子成全你!”直接开始扒他的衣襟。骆华惊怒交加——砰!接连几声拳头到肉的闷响。骆华噗通一声摔在地上。他狼狈地爬起来,就看到李实正一拳一个,直接把两个仆役打倒在地,而那恶心的邹榕祥正坐在屋前捂着淌血的鼻子连声痛呼。李实甫一进门就看到这几人拖着骆华往屋子里去,还有个家伙似乎是在——脱他的衣服?!顿时无名火起,下手自然就重上几分。不说那嗷嗷叫的邹荣祥,另两个高壮的仆役一时半会也爬不起来。他打量了一眼衣衫不整的骆华:“你这是又招了什么麻烦事?”话语似是玩笑,声音却让人发冷。憋了一肚子火的骆华顾不上跟李实解释,嗖地越过他,跑到邹荣祥跟前,抬脚朝着他的命根子就是一脚。“啊——”杀猪般的惨叫顿时响起。邹榕祥捂着裤裆涕泪齐流。骆华这才解气不少,拍拍衣摆站直身体。转身皮笑肉不笑地对李实解释:“老子今儿出门没看黄历,撞到狗了!”李实挑眉。这人没吓着?邹榕祥五官扭曲,口里咒骂道:“骆华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老爷!”缓过劲来的仆役再次爬了起来。李实皱眉,一手揪着一个,直接把这俩人往墙根上一扔。这俩人顿时只剩下呻吟的劲。骆华见他能轻松搞定那俩人,遂转回来专心对付邹榕祥。朝着他裆下再次狠踩一脚:“总有一天要干嘛?还想要艹我吗?这针尖还能起来吗?你这等人,就该一辈子不举。”邹榕祥惨叫,捂着裤裆直打滚。刚才见到的不是错觉?李实语气阴森:“他刚才想要……对你不轨?”骆华冷笑:“可不是,都把县衙当自己家后院子了。”他脚板踩住某物转圈,“邹老爷,你不是想要试试小的功夫吗?怎样?小的伺候得您可还舒爽?”邹荣祥只剩下惨叫的功夫,哪里还回答得了他的话。骆华踩得正爽,李实揪住他背后的衣服,直接把他拎起来放到一边:“别脏了脚!”顺势抬脚往邹荣祥小腿上踩。咔擦一声脆响。“啊——”邹榕祥这回脸都白了,眼泪鼻涕更是不要钱地往外跑。骆华:……哥你这力度有点吓人啊。 第57章 可怜邹榕祥脸上挨了两拳、胯下挨了踢,腿骨还断了。他如今疼还来不及,哪里有脑子想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一听往日里疼他的姐夫问话,顿时嚷嚷起来:“姐夫,姐夫你要帮我!把他们抓起来,打板子,打断他们的腿——”“原来竟是大人的小舅子,难怪竟敢如此猖狂。”骆华哭声大了起来,“石头,那我们这罪岂不是白受了?”邹榕祥一脸愤慨:“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竟敢踢我的子孙根!”他转回来,“姐夫你一定要帮我!我要这小子生不如死,我要把他卖到小倌——”“住口!”陈知县连忙呵斥他边上跪着的两名仆从,“堵住他的嘴。”此时,无需邹榕祥再多说,众人都明白骆华所言不虚。骆华听了邹榕祥的狠话,嘤嘤嘤得更是凄苦,伏在李实肩膀上的身子甚至开始颤抖。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众官吏面面相觑。但这毕竟是知县小舅子的事儿,他们却是不好插手。陈知县扫视众位官吏。新朝伊始,百废待兴。他这个前朝的小知县无功无过,能在新朝官场有一席之地,不过是趁着新朝人手不足,且常福县地方小,上头大官儿懒得管,才让他侥幸继续戴着这顶官帽。如今,百姓到他管辖的县衙里结契过户、成亲改帖,竟然遭遇不轨之事,这行事之人还是他的小舅子……倘若传了出去……不说别的,在场官吏,要是有哪个把这事往上一捅……他这知县就做到头了。想到这里,陈知县脸色更是铁青。他抱拳:“是本官监管不力,回头我自会好好管教他。两位小友今日受惊了。”他顿了顿,抬脚踢了踢邹榕祥身边的仆从,“把他的钱袋子拿出来。”仆从忙解下邹榕祥腰间的钱袋子递给他。“姐夫你——”另一仆从眼疾手快捂住邹榕祥的嘴。陈知县把钱袋子递给李实,硬是扯出一抹笑容:“小小歉意。祝两位小友百年好合。”李实无动于衷。趴伏着装哭的骆华眼角扫到这一幕,忙狠狠掐了他一把。李实身体一颤,只得伸手接下。骆华见他不接话,抽噎着、磕磕巴巴地道谢:“谢、谢谢大人。大人、明察秋毫,小的、小的回去定要跟乡亲们颂扬一番。”陈知县脸皮一僵:“小事小事,这是本官该做的。小友无需挂齿。”“好吧。那、那小的就,不说了。省得说出去,坏了我跟石头的福分。”“正是正是。”“那,”骆华低着头直起上身,装作拭泪的样子,“那大人,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了?”“当然当然。小友自便。”陈知县皮笑肉不笑地回道。“石头!你听到了吗?”骆华惊喜状扑入李实怀里,揪了一下他胸腹间的肉,“太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今儿真是吓坏我了,嘤嘤嘤。”李实:……这小子还没演够吗?他站起来,同时抓住骆华的手臂把他也拽起来——当然,在外人眼里,俩人自然是亲亲密密、相互搀扶着的。待俩人走出那个小院,登记结契那屋子已经有两三对新人在等着了。以防万一,骆华自然不敢松开李实的手臂,只能继续装出被吓坏的样子。绕过这些人出了县衙,李实抖了抖手臂:“可以放开我了吧?”语气真是不能再嫌弃了。骆华闻言一把扔开他的手。突然想到刚才是这家伙救了自己,他忙又扑回去补救。讨好地抚平他衣袖上的皱褶,骆华陪笑道:“嘿嘿,李大哥,刚才真是谢谢你了。若不是你及时到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李实摆摆手:“举手之劳。后来若不是你演、机智,估计我这打人的就得倒霉了。”这小小知县他并不放在心上,但表面上他只是一个穷小子。刚才还是冲动了些。他看了骆华一眼。倘若不是这小子,估计他就得惹上麻烦了,倒是说不准就得暴露身份。骆华不以为然:“你打人是因为我啊。再说,要不是为了给我出口气,你也不至于打断那姓邹的腿。我怎么可能不给咱开脱啊。”他皱皱鼻子,“刚才你也真是的,好歹配合一些啊,就我一个人在那嘤嘤嘤的。”李实:……不,这个他真没法配合。骆华也没管他想什么,径自左右望望,抓住他的袖子就把他拽进拐角处的小巷子里。确定左右无人后,骆华的爪子往他跟前一伸。李实莫名其妙。“别装傻,赶紧的,把刚才得的银两拿出来。”骆华叉腰,“难不成你想独吞吗?”李实:……他把钱袋子掏出来递给骆华。骆华掂了掂,再打开。几块碎银,再加一些铜板,足足有十几两。“哇!”他惊喜,“我们接下来几个月的米粮有着落了。”李实侧目:“我以为你会不想花这个钱。”“怎么会,我才不会跟银子过不去。”骆华喜滋滋地点了遍银子。“再说,我还挨打了呢。这银子,就当是那姓邹的给我的医药费跟精神损失费吧。” 第59章 掌柜朝他点点头,直接伸手进去捻了一粒乌梅出来。他顿时诧异:“这是乌梅子?这么早得了?”他看向骆华,“别不是陈年的吧?”骆华微笑:“自然不是。掌柜的管着这么大的铺子,经验自是无可挑剔。我难道还能拿陈年的乌梅子来忽悠您吗?”掌柜不置可否,闻言只是低头察看手中的乌梅。只见这乌梅色泽乌黑,触手微粘。再放到鼻端闻了闻。果香清淡。他点点头:“外形不错。”说完就把乌梅塞进嘴里,眯着眼睛细细品尝。骆华紧张地看着他。掌柜嚼完整个乌梅,把果核吐出来,捏在手里察看。上面残余的果肉晶莹剔透。“好。”他不禁赞了声,抬头再看骆华,脸上笑意明显是更真诚了几分,“小兄弟这乌梅不是晒干的?”骆华点头,然后就想跟他说道说道。掌柜忙摆手:“你那法子不需要告诉我。我们只管收货,不管方子。”他微笑,“这李子刚上季,你这乌梅就弄出来,倒是抢了几日先机。做出的乌梅还更为适口,不干瘪,口感好,足够酸爽,香味足,比我们店里的都好。”骆华顿时松了口气:“那掌柜可收?”“收。当然要收。”掌柜点头,“你这有多少我收多少。”“那这价钱……?”骆华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店里的乌梅向来是五十文一斤的收。”掌柜沉吟片刻,抬起头,“这样吧,你这乌梅品相较好,我就以六十文一斤收,如何?”骆华早就打听过了。旁的店里,一斤乌梅大概售价一两到一两二钱,这么一估,掌柜给的这收货价不算太低了。他愿意抬价收,估计这能卖得更贵。不过骆华并不在意。乌梅不如原果子重,但也不轻。他今儿带来的一陶罐,就足足有近十斤了。按照这个价格一算,他今儿就能赚上差不多六钱银子。刨去人工,六钱银子都是纯赚的。他何必跟人计较这么一丝半点的,说不定还能结个善缘呢。他自然喜开颜笑:“掌柜实诚,就按您说的价吧。”掌柜也爽快。立马拿来杆秤把陶罐里的乌梅称过后,当场付了银钱,还直接给凑整了。骆华喜滋滋地把这六钱银子塞进口袋。掌柜见他把钱装好了,才笑眯眯开口:“小兄弟,如果还有这品相的乌梅,我全是这个价收。”骆华惊喜:“真的?多少都收?”掌柜哈哈一笑:“多了肯定不行,卖不出去会坏掉的。百八十斤倒是不在话下。”骆华心里估算了下。他这个折腾了一整天才不过做出十斤。百八十斤估摸着得做好几天呢。不过,若是能找到更多的李树,倒是能叫上骆家人一起做,有钱大家一起赚嘛。想到这里,他打定主意:“那行。回头我看能不能再多做些。”一直跟在边上不说话的李实撇了撇嘴。这小子,定然又要奴役他了。掌柜自然喜不自胜。双方愉快分别。骆华本想卖完乌梅逛逛市集,如今既然有赚钱的路子,自然急着回家去。“走走走,赶紧回去。”李实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你快点啊。”骆华倒回来,推着他的手臂往前走,“现在赶回去,你下午还能上山再收一筐李子呢。”“哦。”李实冷漠脸。他就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骆华站住,叉腰瞪他,“这赚的银子又不是我一个人花,你还不乐意了?”看他这架势,是打算来一大通大道理了?李实头疼,连忙否认:“不,我没有意见。”“哼。”骆华这才继续往前走,“回头我让我哥他们也上山看看,野生的李子太酸,寻常也没啥人摘,正好让他们也赚点。”上山?李实想了想:“算了吧。山上野物不少。我还是多跑两趟找找,找着了你们留在家里做梅子就行。”“很危险?”骆华皱眉,继而想到这家伙一拳砸晕成年野猪的劲头,“好吧,那你小心些,别往危险的地方去,能找到多少算多少。安全最重要。”他叮嘱道。李实点头。不过,他这是被关心了吗?有银子在前面吊着,骆华回去的劲头满满的。不过,本就全身酸痛、脚上起泡的他,今天又跟人干了一架,回到村子,他也是半死不活了。因今儿是三朝,他们要回骆家吃饭。骆家上下已经在等着他们了。骆绣夫妻跟林家人倒是已经回去了。毕竟这时节,田里的活儿也离不得人。等吃过午饭,李实拿着户帖去找李老村长,骆华继续待在骆家跟他们商量做乌梅的事。林月几人自然惊喜交加。他们刚分家,屋子都是借的别人的,骆长安跟骆荣最近忙完田里的事情还得去开荒,想着趁着这时节多种点粮,好尽快起房子。如果能赚钱,他们自然愿意。而且按照骆华的法子,这活儿林月跟方妍云也能做,还不耽误田里的活儿。骆荣则有些犹豫:“就靠李实一个人去找李子不太好吧?要不我跟他一块儿去吧,万一遇上什么事儿,我还能搭把手啊。” 第61章 “我说,我做得饭菜还是够你吃饱的吧,你干嘛非要等我吃完才敞开了吃?”骆华手撑下巴看着他。李实顿了顿。对啊,这都一起吃了几天了,为啥他……“你不是还嫌弃我做的寡淡无味吗?”骆华继续调侃,“你要是找到花生回来种,保管……”李实默不作声把饭菜扒光,完了一抹嘴打断他的话:“等会脱了衣服去床上等着。”脱、脱衣服?!床上?!骆华连忙捂住胸口:“你想干嘛?”李实挑眉:“你不是疼吗?给你擦药酒。你以为我要做什么?”“……”骆华恼羞成怒,“擦个药,你说的这么色情干嘛?”看他吃瘪,李实顿时心情愉悦。等骆华收拾好厨房回到房间,李实已经脱下外衣等着他了——咳咳,自从骆华死皮赖脸搬进东厢,他只能穿着衣服睡觉。看到他进来,李实努嘴示意他脱衣躺下。骆华一边脱衣服,一边抱怨:“我说,这是给我擦药酒,你急个什么劲啊。”借着昏黄的油灯,李实看到他背后好几片青紫,还略微肿起来了。亏得这家伙还忍了一下午。不知道为何,他竟然有些不悦,干脆一巴掌拍在他的裸背上。骆华疼得嗷地一声打算蹦起来。李实就着拍他的姿势把他按趴下:“别废话。疼的可不是我。”骆华只得忿忿趴好:“我看你是趁机报复。”“报复你什么?”李实浑不在意,径自拔开药酒瓶子的木塞,倒了一点到手心,“你做了什么事怕我报复?”“谁说我做——嗷!”李实反手把药拍在他伤处,加了点力度开始揉按。“疼疼疼,你轻点啊!!你这是要让我伤上加伤吗?”骆华疼得龇牙咧嘴,趴在床上的身子不停扭动,试图甩开他的手。往日给兄弟们按药酒也没听他们说疼,这小子别的都好,就是太娘太娇气了。李实皱眉教训他:“要用点力药效才能发挥作用。”骆华声音都变了:“你特么这是上药吗?你这是给我上刑!”真这么疼?李实看他眼角都带上泪光,顿时迟疑:“真疼?”“你特么自己试试啊!”骆华扯着嗓子吼他,然后倒头抱住枕头哭唧唧,“你这怪力男,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手劲有多大吗?”难不成是因为那些个兄弟们太皮粗肉厚?李实尴尬:“那、那我轻点。”他抬手,打算再次按下去。骆华根本不想相信他,直接抬脚顶着他的大腿,不让他靠近:“要不我们别按了,也就是多疼几天而已。”李实板下脸:“不行。”他动作大一点都龇牙咧嘴的,还想多疼几天?想到这,李实不再废话,直接挥开他的脚,抬腿压住他的大腿,直接把他钉在床板上。“好吧。”骆华认命地耷拉下脑袋,侧着脸趴在枕头上,绷紧身体看他动作。李实拿过旁边的药酒瓶倒了一些在他青紫的背上,抬手就开始揉按。这回他收敛着力道,同时注意着骆华的神情,见他只是微微皱眉,才松了口气:“这个力道可以了吧?”骆华嗯了一声,缓缓放松身体,舒服地趴在枕头上叹了口气:“这个力道才舒服啊。”“舒服?”李实无语。这是要揉散淤血呢,按着伤都能舒服?他干脆加了两分力气。“啊……”骆华低叫,“有点疼啊。”“疼就对了。”李实不理他,保持着这力度继续按。骆华自然知道这个理,遂不再反驳。只是——“啊……嗯……”李实黑线,停下手:“擦个药酒,你鬼叫什么?”“我疼还不让我叫吗?你还有没有人性?”骆华侧着脑袋瞪他。灯光下,刚被疼出眼泪的骆华,双眸潋滟如水,淡眉粉唇,真真是美人如玉。李实心里一突,忙错开眼神,低头继续揉捏。骆华见他不再多话,更是放任自我地继续嗯嗯啊啊。药酒本身就带着微微辣意,李实却觉得沾染了水意的光滑肌肤好像更滚烫。再听这家伙胡乱呻吟乱叫……见鬼,今年这天气热得太早了。李实低声咒骂了句。 第63章 至于借车的谢礼,是骆华准备的。骆华直接给出去一匣子的乌梅。可把他心疼坏了。那一匣子乌梅能卖六十文呢!就算这次分量多了,价钱卖不起来, 也得有几十文啊。“得赶紧赚钱,咱家也买上一头牛车。”骆华咬牙切齿的,“再这么借下去,借牛车用的花费我们都能买头牛了。”这性子,倒是适合过日子——李实如今看他一副精打细算的样子,是越看越满意——他心里哀嚎,他这是中了什么邪,大好男儿不喜欢,竟然觉得这个小娘炮挺不错!!发现自己又在不着痕迹地打量骆华,李实忙收回眼光,面无表情地专心驾车。继续回到卖乌梅一事。果不其然,这次的乌梅称下来足足有二百二十多斤,量太大了,掌柜就跟他们商量着降价收。他肯全部吃下,省了他们一家家去推销的功夫,骆华自然是愿意的。再说,这掌柜的厚道,降得也不多,也就跟普通乌梅的进价无差。拿着换回来的十一两银子,骆华跟李实商量着。“我们分多少给我爹他们比较好啊?”李实浑不在意:“你决定就好。”“这钱有你一部分的,你都甩给我干嘛?”骆华白了他一眼,开始跟他算起账,“李子是你去翻山越岭找回来的,你的功劳最大。柴是我哥打的,烘干是我跟我娘、我嫂子一起做的。这样吧,咱家占大头,拿七两,他们拿四两吧?”他询问般看向驾车的李实。李实嗯了一声。骆华一肘子拐过去:“问你呢,别偷懒,快说。”李实挨了一拐子,回想了下他刚才说了啥,顿了顿:“要不,咱家拿六两,他们拿五两吧。你哥可是给咱家存够接下来一个月要用的柴草了。”而且,骆家看着也拮据,多一两也能松快些。不过,咱家?念着挺顺口的。听了他这话,骆华顿了顿,继而不自觉笑了起来。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李实,自然知道这不过是李实的借口。凭李实的速度,那些柴草,也不过就是一个下午的功夫。虽然时日尚短,他却是真心喜欢这辈子的家人的。上辈子得不到的亲情,似乎在这辈子得到了补偿。李实能为他家人考虑,他只觉得开心,觉得这个朋友真不错。反正接下来他肯定还会努力赚钱,不差这一两半两的,干脆就承情了。“那就按你说的。”揣着刚赚回来的银子,骆华随着牛车摇摆,嘴里哼着小调。边上正摇摆不定的李实,看他如此开心,自己嘴角也不自觉勾起来。赚了乌梅这一波,再加上邹荣祥那袋银子,骆华心里安稳不少。接下来自然是最重要的田地。搞定李子后,骆华开始每天早上跟着李实下地。一个浇水,一个检查玉米苗,同时清理田间的残株落叶,以防虫害。除此之外,骆华跟李实商量过后,两人去找李建中,在靠近家里后院那块小山坡圈了两块地准备开荒。骆华是早就看好这块地儿的。一是离家近,方便照看;二是土壤还算肥沃。就是开荒难,尤其是这种长满草丛灌木的生荒地。不说清除上面的杂草,光是底下的碎石子就不知道有多少。要不是想到如今田里事不多,李实还有一把子力气,骆华还不敢选这块地儿呢。至于种什么……骆华表示,当然是种土豆啊,产量又高又肥田。趁着天气好,骆华李实俩人接连两天,沿着外围清理出一条足有一米多宽的空地,当做隔离带,然后把中间的草地灌木引上火就开始烧。夏初草木旺盛,一开始还烧的不是太顺利,俩人折腾了好久,弄了很多枯枝干柴,分开点了几处火堆,才把这块地儿烧干净。烧完留下来的草木灰,还能肥田呢。第二天,烧了一下午的草地已经冷却下来。俩人把玉米地打理过后,就扛着锄头、背着箩筐,过来这边正式开始开荒了。虽然已经烧过一轮,但是地面上还有不少烧成黑炭的残余,加上零落的碎石,俩个人只得先把表层的大石块扒拉出来扔掉,然后才开始翻地。李实负责抓锄头。刚开始李实下锄头,基本上就只是为了把石块给挖出来,放到一边,再由骆华收集起来扔到山脚下。光是清理这些碎石,俩人就弄了足足两天。接下来就交给李实深耕细翻了。为了开荒,骆华这几日都是简单做点粥饭。如今终于弄好这边,骆华敲着酸疼的腰背,擦擦额上的汗,朝李实道:“接下来就辛苦你了,我回去做饭。”李实眼神在他那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会,才点点头:“嗯。”骆华随意摆摆手,转身就拖着脚步往回走。他实在是累坏了,话都不想多说。他前身本就是因风寒去世才让他穿越过来的。他一过来就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缓过来,就接连遇上搬家、扫屋、结契、做乌梅、开荒……这几日,他都觉得全身酸软、胸闷气短的。这具身体实在是瘦弱得过分。 第65章 唰地一下,骆华的耳根就红了。李实看他脸上终于带上一抹血色,还展现出难得的羞意,心情顿时好了些。可惜下一瞬,骆华就冷静下来,他皱起眉头:“你一路抱着我从村子里走到县城里来?”李实点头。骆华心里一颤, 忙拉过他的手臂按捏察看:“你是不是傻?这么远的路程, 你就不会去找个车什么的吗?咱家又不是借不起。”他接连把李实的两手臂捏了一遍, 盯着他表情看,确认他并没有不适的神情,嘴里还不停抱怨着, “知道你力气大,可这不是闹着玩的,再怎么说我也有一百多斤,万一把手伤着了怎么办?”这是明晃晃的关心了。李实唇角勾起:“不碍事,你没有一百斤。”以前举个百多斤的东西练臂力,一练就是一整天,比这轻松多了。最重要的是,牛车不如他轻功快。“谁说没——”骆华顿住。好吧,他忘了这具身体不是以前的身体。而且,这时代的斤比之他前世重多了,这么一算,他貌似、可能真的没有一百斤。不过,从村子到县城,不停歇地走,得走一个时辰。他跟李实去县衙登记那天,是天刚一亮就出发,回来的时候才险险赶上骆家午饭。李实竟然抱着他走了这么长一段路……想象着李实当时是有多着急才会连牛车都顾不上借,徒手抱着他赶了这么长的一段路,他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上辈子,他刚上中学,父母就车祸去世,是一个远房姑姑接手了他父母的保险赔付款。本就没什么交情,他性子好强又牙尖嘴利的,姑姑一家并不怎么喜欢他。除了按时给他学费生活费,别的都不怎么管。过年过节去访友也是把他留在家里,生疏之意直接摆在明面上。等他上了大学,发现他的性向后,更是干脆把剩下的钱全给回他,让他自己过日子。所幸父母留下的房子还在,拿着那剩下的钱,他也无需为生计发愁。按着自己的兴趣一直念到研究生、到实习……直到穿越,才体验了一把亲人的关心。可是李实这个,却跟亲人的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他只是觉得心里酸酸的。他抿了抿唇,低低说了句:“不就是晕倒,你着急个什么劲啊……”李实看他低垂眼睑,一副受之有愧的小媳妇样,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小事,别想太多。走吧。”顺势就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半搂着他往前走。不过是寻常的勾肩搭背,骆华并没有放在心上。再说,他现在手脚还有些发软呢。跟着李实左转右转,走了不过盏茶时间,俩人就站在一家食肆面前。骆华顿住:“不是回家吗?”李实推着他往里走:“吃过饭再回去。”骆华扯住他:“吃外面的多贵啊!我们——”“你这样难道还饿着肚子回去做饭吗?”李实打断他的话,左右望了望,找了张靠墙的桌子,推着他落座。已经过了饭点,店里只有寥寥几桌,店里的小二远远看到他们落座,立马转头去拿茶壶碗筷。“回去随便做点,也不费什么功夫啊。”骆华挣扎着想站起来。李实不管他,直接朝过来的店小二招招手。“客官要点什么?”店小二麻利地放下盘子,分别给俩人摆上一套餐具,再满上茶。“一份红烧肉、一份素菜。”李实顿了顿,“你这里有什么补身的汤羹吗?”“有的有的,”店小二连连点头,扫了他们的衣着一眼,“我们这儿的羹汤有甜有咸。咸的有鸡蛋羹,有瘦肉汤,好吃美味又不贵。甜的有桂圆红枣莲子羹,补气血又安神。”“那就再来一份桂圆红枣莲子——”“不用不用!”李实的话被骆华打断,“就来一份红烧肉一份素菜就行。”就算要吃,也不能这么奢侈啊。店小二看看李实,又看看他:“这羹究竟要不要?”李实大手一压,直接把骆华的脑袋按下去:“要,你只管上上来。”“诶,那小的这就去让厨房准备,客官先坐会。”店小二得令,一溜烟就跑了。骆华挣扎着甩开他的手,看着李实淡定地在旁边落座,抱怨道:“在外头吃就算了,你点这没用的羹干嘛?咱家银子就那么点,吃完可就得喝西北风了。”“不怕,我能养你。”李实面不改色。“而且,店小二说了,这羹补气血、安神,正适合你。”今日一遭,他也整明白自己的心了。既然看中了,他就不会放过。至于假结契的约定……谁说的?他们可是正儿八经拜过天地父母、摆过酒席、上了户帖宗谱的结契兄弟,谁敢说他们是假的?既然契结了,户迁到他家了,现在还同居一室。天时地利人和,这样再搞不定媳妇儿,他可以买块豆腐撞死算了。现在自家媳妇儿身体有恙,自家媳妇儿自家疼,他肯定得好吃好喝地养着,得将人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以后才好……咳咳。这番心理活动,骆华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听了李实的话,心里感动,也不好再指责他:“大夫都说了不过是小问题,我回去多歇歇就好,你何必浪费这个银钱呢。再说,指不定以后是我养你呢。”“嗯。”李实也不反驳,反正日后自有分晓。骆华见他态度坚决,又已经下了菜单,退无可退,只得怏怏作罢。扫视一圈周围环境,估算着这食肆的消费水平,骆华愁了:“吃这一顿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再加上刚才看病付的钱,天啊!再来几回,我们就得喝西北风了。我还想买牛车,还想攒点钱盖房子呢。”这小媳妇还没拐到手,就已经替俩人的家打算得挺长远的,想来应该不难拐。李实心里暗乐,面上继续安抚他:“没事,回头等地里忙完,我上山两趟就能赚回来了。”顿了顿,“至于牛车房子,慢慢来。” 第67章 李实再次蹲下:“快上来吧,再说下去太阳都下山了。”这样背着,亲密得有些尴尬,但是被抱着就不是尴尬是丢人了。骆华看看他宽厚的背,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咬牙俯身,扶着他的肩,伏到他背上。李实双手往后一搭,搂着他的大腿直接站起来,完了还顺手颠了颠,唬得骆华连忙用力扶抱住他的肩膀。“你干嘛?!”媳妇儿跟他还生分,不搂脖子扶肩膀。李实撇嘴:“搂紧了,摔下去我可不管。”骆华:……一个背着媳妇儿(大雾)心满意足,一个尴尬不好意思,俩人安静地走了一段路。轻功了得的李实这回却是一步一步、慢腾腾地往回走。这可是培养感情的好时机,再不济,能多背背媳妇儿也是好的,怎么能呲溜一下就赶回去呢?不同于李实的阴暗内心,骆华虽然在李实背上,身体却不敢太靠近,硬是扶着他的肩膀支棱起来。不然呢?胸贴背什么的,就算隔着衣服,也很羞耻好吗?作为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这点基本的矜持他还是有的。就是太特么累了!李实自然也感觉到他的僵硬,却什么也没说。又坚持了一会儿,骆华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要断了的时候,李实突然一个踉跄,身体往前一扑,差点摔倒。骆华一个不防,僵持着的胸腹直接倒下,紧紧贴在李实背上。李实这回满意了,颠了颠他:“搂紧了。”已经贴上了,再爬起来好像有些欲盖弥彰……骆华犹豫了一会儿,干脆就放开这事,继续趴在李实背上。别说,这样确实舒服好多。不过,他刚才差点摔倒……“你是不是累了?要是累了我就下来走吧。”“……不累,你搂紧就行。”李实汗。使计谋竟然让媳妇儿怀疑他体力了,失策失策。骆华无奈,只得安心趴着。不多会,在李实慢腾腾地走动中,骆华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迷糊间,他似乎听到自己呢喃般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对谁都这么好?”“当然不是……”后面李实说了啥骆华不知道,他只隐约听到一个否定的回答,就陷入了沉睡。听到耳畔的呼吸声变得均匀绵长,李实唇角勾起笑意,脚下一蹬,瞬间跃出几丈远。远处一声瓷器碎裂声响起。骆华一下清醒了,腾地坐起来,套上鞋子就往厨房跑。果不其然,到了厨房,就看到李实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和水渍——碎瓷片?骆华连忙扫了一眼灶台上的厨具,原本放着陶罐的地方现在正空荡荡的。李实看到他过来,尴尬地挠挠头:“你醒啦。我正打算给你熬粥呢。”骆华沉痛地看着地上的碎瓷片:“你对咱家的陶罐做了什么?”“咳咳,我就是淘米而已。”李实一脸无辜地解释,“我看你以前都是直接在罐子里淘米的。”所以他淘米就把罐子给淘破了?他淘的是石头吗?!骆华忍了忍,尽量和颜悦色:“下回你就别动手了,让我来就好。”“我看你还在睡,就想提前熬上,你醒来就能喝的。往日里看你做这个很简单,谁知道……再说,我也没咋用力,随便淘了两下,这罐子就裂了。估计这罐子早就裂了……”“裂个屁!这陶罐昨儿还是好的,一丝裂缝都没有!”骆华真真是忍不住了,直接咆哮,“你这败家子!你知道一个陶罐多少钱吗?还有你之前戳烂的锅、打碎的碗、弄坏的砧板……”“那个砧板是我做的,不花钱……”李实弱弱地解释道。“闭嘴!”咳,媳妇好凶啊。李实暗忖。骆华深吸一口气,正想说话。“那啥,我刚去抓了只兔子,”李实连忙指向边上放着的盆转移话题,里面放着一只杀好的兔子,“你醒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这厨房我实在弄不来。”骆华顿时皱眉:“你怎么又去打猎,不是说了……”“没事。”李实摆手,“我没进里面,就在外围弄了几个陷阱,这边小动物多,好抓的很。以后就能常常吃上肉了,你别省着,吃好点,身体才能好。”骆华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李实看他脸色缓和下来,接着道:“还有皮子,晚点我把这兔皮处理一下,以后能卖钱。”“你还会硝制皮子?”骆华诧异。 第69章 骆华点点头:“阿娘,这是石头哥的心意,您就拿回去吧。再说,您刚还给我们带了小鸡仔呢,我们不也没跟您客气吗?”“那小鸡仔值几个钱啊。”林月白了他一眼。不过,她本就是爽快人,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推拒就是矫情了,“那成,我就给带回去了。”“诶,阿娘我送你。”“送什么送,这点子路难不成我还不认识?忙你的去吧。”林月提着篮子,朝他们摆摆手就出门去了。第34章 骆华把林月送到门口, 等她走远了,才回过身来——赫!“你干嘛站我后面?”骆华吓了一跳。差点就要撞上了!竟然没撞上。李实倒是有些遗憾。不过他还是装作无辜的样子:“我一直跟在你后面, 你自己没注意而已。”是吗?骆华疑惑,不过这是小事。他想起刚才的事, 边跟着李实往屋里走,边抱怨:“你刚才怎么不帮着解释一下, 我看我娘都误会了。”他压根没发现刚才几次解释都是被身边这家伙打断的。李实装傻:“婶子误会啥了?”骆华语塞。抿了抿唇, 他摆手:“算了算了。”重新踏入厨房,骆华又奔向那笼鸡仔。李实则偷笑着回道药炉面前, 继续给他熬药。回到骆家的林月, 此刻正抓着骆长安絮絮叨叨呢。“老骆啊,你说,他们这样子, 是不是……”“我说你这婆娘,怎么尽盯着别人屋里的事啊。”骆长安无语极了。“什么别人,那是我儿子!”林月顿时炸了,“我关心我儿子还不行吗?他之前还嚷嚷着跟实小子是什么假结契、什么合作关系的。结契是人生大事,拜过天地父母的,有假的吗?我这不是着急吗?”说着说着, 她眼眶都红了。骆长安见她这样, 顿时软了。他呐呐道:“你别急啊, 我就是随口一说的。”林月抽抽鼻子,带着鼻音问他:“那你说,他们这样, 都住一屋子里了,是不是看着挺像那么一回事?”骆长安挠挠头:“看着像啊。”林月闻言,立马转悲为喜:“诶诶,你也觉着像了吧?”她有几分兴奋,“今儿我过去,那实小子态度可好了,一口一个婶子的,还主动给我肉。往日里他过来吃饭,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哪有今儿这么好态度。”骆长安半信半疑:“别不是你自己想的吧?人实小子之前也没你说的那么冷淡。”“那是你傻不愣登的看不出来。”林月白了他一眼,想到什么,她笑意更甚了,“我去的时候看到那实小子在熬药,听小花说,他这两天有些上火,实小子再给他熬凉茶呢。还有还有,我今儿不是在他们家带了肉回来吗?这肉啊,听实小子说,他觉得小花太瘦弱了,给他猎的。”“当真?”骆长安这下也觉得靠谱了。“我瞧着啊,有戏。”林月肯定道。“那你这下可以安心了吧?”“等这实小子什么时候改口,我这心啊,才会定下来。”林月双手合十,“祖宗保佑,可要让小花他们和和美美的,日子越过越好。以后再找个远亲过继个小孩,可不就圆满了。”骆长安催促着:“行了行了,既然放心了就赶紧睡了,明儿还要早起呢。”林月这才按下这话题不谈。接下来几天,晨起开始,骆华就给自己泡上一杯红枣枸杞,或者熬上一份桂圆莲子粥当早饭——当然,还得给李实蒸点馒头或者烙饼。等去山里察看陷阱有没有猎物的李实回来——很久之后,骆华才知道这个所谓的陷阱是压根不存在的——俩人吃过早饭,会结伴到玉米地里,浇水捉虫除草。当然,重活都是李实干的。然后,李实会给早上带回来的猎物剥皮清洗,再去屋后坡地那边翻地,骆华则打扫喂鸡做饭。吃过饭,骆华就会被李实压着午休。午休过后,骆华就把放在屋里的土豆移出来,放到屋檐下晒。早在开荒前,他就跟村里种土豆的人家换了几框回来。让李实做了几个半掌高的木屉,把土豆放进去,加上浅浅一层水,每天早晚拿出去太阳底下晒。这不,没几天,这几屉的土豆都长出了嫩生生的小芽了。土豆种植,需要深耕。不过土豆能肥田,争取入冬前种上两茬,明年这新田就随便种什么都可以了。李实翻了好几遍的新田已经差不多了。骆华看过玉米就特地跟着李实跑了一趟,抓了新田里好几处的泥土检查,确认已经足够细软疏松,他们就开始着手准备种土豆了。家里那几框发芽的土豆,全部按照一块一芽的原则切切切,再用早早准备好的草木灰抹一把土豆块的切面。土豆种就准备好了。种植当天,大清早搞定玉米田,俩人就到了新田。骆华先是指挥李实挖沟,李实挥舞锄头刷刷刷地就开干。等骆华回家,来回几趟把那几屉土豆块搬来,赫然发现李实已经挖得差不多了。这、这战斗力简直不是人啊!骆华一脸囧然地指点李实按照间距半尺的距离放土豆芽,李实点点头,直接把他手上的笼屉接过来,一手托着,返身下了田里。 第71章 骆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驳道:“我不也没事嘛……”“难道你还想有事?”李实瞪回去。冷峻的五官和凌厉的眼神, 再加上那一身的煞气,若是常人早就吓坏了。可惜, 对面是骆华。不说电视剧电影, 光是形形色色的网络就能见识不少,什么各种犯那种犯、什么恐怖片什么灾难片, 不比他吓人吗?故而骆华只是缩了缩脖子, 嘴硬道:“我自己知道自己,要是累了我难道不会休息吗?”好歹是正在被教训,声音比平时低了好几度。还敢顶嘴!李实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真真是……竟然真的是一点都不怕自己。李实想到这点, 心里竟然还有点美滋滋的。不过该说的话的还是得说。“以后这些活只能我来做。”李实点了点他鼻尖,“你给我好好儿在一边呆着。下次再给我看到你拿锄头……”威胁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骆华不服气:“凭什么?”“就凭我力气大比你大!”李实提了提另一手的锄头,转头就出去了。……仗力欺人!骆华朝他背影挥了挥拳头。谁知道李实突然停住回头,恰好看到。他眼底不禁闪过一抹笑意。骆华尴尬地收回手。李实也不戳破:“你清理后院是要干嘛?”骆华清清喉咙:“那啥,先整出来,弄一块地种点菜。要是你能弄来花生, 剩下的地就种花生。”不是他不想用田地种, 刚开的新地不好种, 旱田里种着玉米。他早就打上后院这块地的主意了。若是花生少,就用后院这块地种,得的果全部留下来做种。若是花生多……唔, 到时再说吧。李实点点头,扭头出去了。既然有李实这个怪力男去除草翻地,骆华就不跟着去了。他转身进了房,把针线包拿了出来。刚才被拉着手——咳咳,估计李实只是顺手而已,忘了忘了——他就注意到李实的袖子裂了道口子。他走到后院。“石头哥,把你外衣脱下来给我。”骆华朝闻声望过来的李实举起手上的针线包,“我帮你补补。”李实扫了眼他手上的东西,乖乖地放下锄头脱衣:“怎么不等我今晚换下再说呢。”“也就一小会的功夫。一会儿我去把你全部衣服翻一遍,省得漏了你这件。”骆华接过他的衣服,目光在他光溜溜的胸膛上一扫而过,耳根不知道怎么的有些热,“反正天气热,你也不怕着凉。”说完就打算回去补衣服。眼神一直没离开他脸上的李实察觉到他的羞意,想了想,偷偷在裤腿上撕了道口子,两步追上去,拉住他的手。“等等,我这裤子也破了道口子,要不我一起脱给你吧。”顺势把他的手放到自己裤子上,甚至还抓着他的手指摸进那道口子里,“你看,都露肉了。”李*心机*实撕的那道口子,恰恰就在大腿根,靠近、咳咳、的位置。骆华手指甫一触到温热的肌肤,再看位置,脸腾地就红了。再加上光着膀子的李实那结实的胸膛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他连忙甩开李实的爪子收回手,急退两步,羞恼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脱什么裤子!换下来再说!”说完也不等李实回答,抱着衣服头也不回地小跑离开。留下李实站在原地笑得犹如偷腥的猫。地里的玉米已经开始抽穗了。骆华俩人留在旱田那边的时间开始长了起来。这时代没有农药,骆华俩人只得花费更多的时间精力。从玉米地钻出来的骆华呼了口气,以掌为扇给自己扇了两下。另一边的李实闻声绕过来:“怎么了?”边问边打量他,“要是累了就去边上坐会。”骆华连忙否认:“没有,只是在里面热得慌。”这玉米地可不比水稻那些,长起来的玉米植株比他还高,连李实这么高的个子走进去,也只能看到头。待在这么高大的玉米林里,密不透风的,加上五月的太阳,可不就热得慌。李实听他说了反而更担心了,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往边上走。他们这两亩地在村子外围,靠近山脚。往山脚那边过去点就是一片小树林,他们带的水囊什么的,就在林子边上的一棵树下。李实直接把他拉到树底下才放开他,再按着他坐下。骆华下意识捏捏掌心。“你休息会儿,剩下的我弄就行了。”骆华茫然:“我干嘛要休息?” 第73章 这边靠山脚, 隔了好几亩地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在田里干活。倘若真被打了……想到这, 她强装镇定般甩下一句“不跟你计较。”就扭头走了。完了还色厉内荏般瞪了李实一眼,却反被李实的冷眼吓得加快了脚步。骆华见李实还板着脸,打趣道:“还黑着脸啊?下回再有这样的三姑六婆来碎嘴, 直接放你出来得了。保准一吓一个准。”李实见他心情似乎并没有受影响,缓下脸:“嗯,我给你当靠山。”骆华心中一动,抬眼打量他,却看不出丝毫端倪,仿佛这只是他随口一说。时候未到,李实点到即止,转而提起别的话头:“你那两个堂哥……你想不想报复他们?”骆华甩掉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听了他的话立马笑了:“我干嘛给自己找事?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还感谢他们呢。”不然,他得压着性子在骆家过日子,多憋屈啊。李实回忆起骆华曾说过的话,以及那曾经惊鸿一瞥的妖娆举止……曾经的疑虑再次浮上心头——看他跟骆家相处也颇为和睦,为什么他不想跟他们住在一块儿?难不成其中有什么隐情?骆华没发现他的走神,继续往下说:“而且,不管怎么说他们跟我是割舍不断的血缘兄弟,就算分家了,依然跑不掉宗族礼法。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怎么办?所以啊,除非有万全的把握,否则我才不干蠢事。我可不能为了这起子小人,连累自己的日子都过不下去,是吧?”“言下之意,你本意是想报复他们的。”毕竟他们差点把他给卖了不是吗?想到这里,李实眉头紧皱,想起某个曾经试图染指他媳妇儿的家伙。得找个机会单独去趟县城。“嘿,我可是差点被扔去某头猪床上的,你说我想不想报复?不过,”骆华挥挥手,尾指依然标志性般微微翘起,“我拎得清,我知道什么对我更重要。再说,我刚才的话不是开玩笑。就骆向富那俩人的性子,早晚得惹出事。”最后,他下了定论:“所以啊,你就别管他们了,由得他们自生自灭去吧。”既然媳妇儿这么说了,李实也就丢开不管。反正有他看着,谅那两兄弟也翻不出什么花来。骆华说完想说的话,笑眯眯抬手拍拍他手臂:“好了,歇够了,继续干活吧。”在树下站了这么久,李实观他脸色精神尚可,也就不再强摁着他休息了。俩人遂再次钻进玉米地里。忙完地里的活,李实还根据骆华的规划,在后院整了一块菜畦出来,种上了当季的蔬果。而骆华则对着家里的面粉缸发起了愁。一起住了这么些日子,骆华也算看出来了。这李实以往必定是在北方居住。庄稼人都是种什么吃什么。这边虽然也种冬小麦,可更多的是种水稻、土豆,就算有种小麦的,也多是拿去粮铺卖掉换钱的。李实虽然也吃稻米,可早上起来却吃不惯粥品。他嫌弃没几口实在的东西下肚子饿得快。还不是挑食造的。骆华心里鄙视。他做面疙瘩的时候怎么吃得那么欢?也因为这样,他们家每天的早饭不是烙饼就是馒头,再不济也是面疙瘩。这没几天,上回买了那么多的面粉,又要见底了。想到面粉那价格,骆华肉痛极了。要是有米粉什么的就好了,囫囵弄点汤米粉的,一大碗下去,又管饱又好吃还省事。等等,米粉!骆华眼前一亮。这边盛产水稻,大米便宜啊,何不做些米粉出来?可是要用到的工具……咳,或许可以问问李实能不能弄出来。想到就做。趁着下晌李*怪力男*实闲下来,骆华找上他,让他帮着做几样工具。“石磨?”没等骆华说完,李实就挑眉,“就是磨豆子磨粉的那种?”“对对对。”骆华见他明白,拼命点头,“能做吗?”他一脸期待。李实点头:“可以,这个我见过,知道怎么做。”骆华顿时笑弯了眉眼:“太好了,这个石磨要是能做出来,以后能做好多好吃的。”“那我去后山找找合适的石料。”李实说着就打算出门。“哎哎哎,等等。”骆华连忙拽住他,“还有呢,我没说完呢。”李实停下看他。“还需要你做一个小工具,木的,这般大小。”骆华手脚并用给他描述自己要的东西,“上边要像个凹进去的盆,再做一个可以往里嵌进去的盖子。盆底要这般厚,要在盆地穿几个孔——”说到这里,骆华顿住了。这是古代啊,哪里来的钻孔工具?普通打孔就算了,可是要在这么厚的木头上打孔,还是米丝那般粗细的孔……“嗯?怎么不接着往下说?”李实诧异。骆华颓然:“这个好像做不了。我再想想吧。”“说来听听。”“就是、就是要在这么厚的木头上打均匀的细孔,孔大概就……”骆华有气无力地抬手比划了一下,强调道,“大概就这么大一点的孔,比筷子还要细的。”这个简单。“可以做。” 第75章 两人把弄好的米线放在篮子里,挂在厨房通风处,等着明天再试吃。没办法,骆华已经累得不想动弹了。幸好他早就算好了这种状况,午饭特地把晚餐的份也做上了,这会儿直接热热就可以吃。完了厨房都不想收拾,直接洗漱就安歇了。可把李实心疼坏了。做个米线真遭罪,就算再好吃,以后也别做了。第二天一早,骆华用前一日特地留下的一块兔肉,剁吧剁吧全弄成肉沫,用仅剩的最后一点猪油加上姜葱蒜炒香,充当简陋版的肉酱,配上略煮了一会的米粉,吃得李实连连点头。“等以后有钱了,家里买上些豆酱、酱油什么的,这肉沫会更好吃。”骆华遗憾,接着又道,“除了这么拌着吃,还有别的各种吃法。以后咱再慢慢试。”李实皱眉,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吃完一抹嘴,李实就出门干活去了。至于骆华,李实想着他前一日累着了,说什么也不让他下地干活。骆华想着休息一天也没啥,就不再跟他硬杠,反正家里事情也不少。李实出门没多久,正在家里打扫的骆华就看到一鬼鬼祟祟的人影在门外探头探脑的。第37章 骆华皱眉, 放下手上的东西走过去。大白天的,会是谁这么鬼鬼祟祟的?拉开门板一看, 挎着菜篮子探头探脑的,不是方浩泽是谁。看到他出来, 方浩泽扒着门框嘿嘿傻笑:“小花。”骆华无语:“你在干嘛?”“那啥,”方浩泽继续朝院子里张望, “就你在家吗?你那契君呢?在不在?”骆华挑眉:“你要找他?”“不不不, 我找你啊!”方浩泽连忙摆手,“我找他干嘛呀, 我是看他在不在, 不在我才敢进去啊。”……李实有这么可怕吗?他明明挺好说话的。骆华想到就算是自家爹娘看到李实都有些拘谨,也就懒得跟他解释了。“嗯。他不在,进来说话吧。”骆华侧过身子让了让, 顺手还把门板再拉开一些。没等他把门拉开,方浩泽呲溜一下就钻了进去,边好奇地四处打量边跟他说话:“我早就想过来看看你了。可是我娘非压着我不让我过来。”方婶?“不可能吧?婶子怎么会不让你过来?”记忆力,这位方婶可是跟林月关系最好,性子也是爽朗大方的。方浩泽挠挠头:“我娘说,你们刚结契, 咳咳, 那啥, 让我别来打扰你们。”骆华:……看来即使关系再好,林月也没把他跟李实假结契的事实告诉方婶啊——哦不,连她自个儿都把这事当成是真的了, 整日念叨着让他们好好过日子。骆华翻了个白眼:“那你现在怎么过来了?”方浩泽大惊:“不是吧?这都一个月了!你们还没够啊?”骆华:……他直接一个脑瓜崩子敲到方浩泽头上:“什么没够?会不会说话?”方浩泽捂着脑门哎哟哎哟。骆华没管他,率先走进堂屋,翻出干净的杯子,给跟在后头进屋的方浩泽倒上一杯红枣枸杞茶。方浩泽把肩膀上挎着的菜篮子往旁边板凳一放,一屁股坐了下来,顺势再接过杯子,一看,顿时咋舌:“这就补上了啊?”骆华实在无语:“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方浩泽只是看着他坏笑:“你说我想啥,瞧这脸色红润的。我看你现在过得挺滋润的。”这……确实是李实每天一早起来就烧水给他把红枣枸杞泡上的……不知道为啥,骆华有些窘,他忙转移话题:“你今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什么事?”方浩泽不满地哼哼,“我不过是离开村子不到一个月,回来就听说你要结契了。好不容易我们俩才能好好说说话,你这是要赶我走?”骆华尴尬一笑:“这不是话赶话嘛。”这个方浩泽是原身比较聊得来的朋友,他是怕被发现端倪。“哼。”方浩泽歇下话头,指了指板凳上的满满当当的菜篮子:“听我娘说你家连菜园子都没弄起来,连菜都是跟别人家换的或买的。这是我早上去摘的,都新鲜着。你可着吃,过几天我再给你送点。”骆华看到那菜篮子的时候就有点猜到了,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心下有些感动:“别,你们一大家子还要吃用呢。”方浩泽摆摆手:“甭跟我客气了。有田有地的庄稼人啥的不多就菜多。我娘种了这么多菜,你担心啥。再说,我娘还给你爹娘送了好几回呢,不差你这一篮子。”骆华这才谢过接下。方浩泽望望左右,贼兮兮地凑过来:“早前我就想问了,当时我不过是走开了几天而已,你咋就突然看上那谁呢!”骆华黑线:“……这真的是个意外。”“那你说说,是啥意外啊?”方浩泽兴致勃勃,“以前听你说你仿佛是喜欢男人的,我还不相信呢,这转个身你就跟人结契了。好家伙,这速度!”骆华翻了翻记忆。发现确有此事。有一回前身被骆向富兄弟欺负得狠了,躲在小树林里抹眼泪,方浩泽在边上安慰他。前身貌似是说过想要找个男人保护自己……唔……那就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吧。“你那契君,看起来就不好惹。”方浩泽皱眉,有几分忧心忡忡,“他会不会打你欺负你?别刚出了你堂哥那些坑,回头又跳一个。”“……不会,他看着凶,人挺不错的。” 第77章 骆华拧眉:“你不是邹榕祥派过来的吗?”男人一脸茫然:“邹榕祥?那是谁?”不解的神情不似作伪。骆华疑惑:“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男人挠挠头:“这里不是李实家吗?”“是。”骆华肯定道,继而皱眉, “你是来找他的?一会说找我,一会说找他, 你究竟是来找谁?”男人嘿嘿地笑:“我是他朋友。这不是听说他结契了,我过来看看嘛。”“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说有人让你过来吗?”骆华依然有些不相信。“你说那个啊……”男人挠挠头, “李实让人给他带东西, 我跟着一块儿来的。不也算是他让我过来的吗?”骆华略微放心了点:“那东西呢?”男人朝前院方向努努嘴:“在外头呢。”骆华方浩泽面面相觑。“既然你是石头哥的朋友,为什么要翻墙进来?”这一点, 实在让人怀疑。旁边的方浩泽忙不迭点头。男人听到骆华对李实的称呼, 有几分好笑,再听到这问话,脸上又有几分尴尬:“那啥……嘿嘿, 我原本想给李实那厮开个玩笑的,谁知道他不在家。”骆华半信半疑:“那进屋坐会儿吧,石头哥就快回来了。”“咳咳,门外还有位朋友在等着呢。”骆华点点头:“一起去请进来吧。”同时伸手引路。男人挑眉看向方浩泽。方浩泽左望望右望望,慢慢把手上的竹子放到地上。骆华生怕他对方浩泽有意见,忙开口解说:“方才你的行为实在太过引人误会, 浩泽也没有伤到你。你看这事……”“没事没事, 误会误会。”男人大方地摆摆手。三人回到前院。果不其然, 一名着青布直身宽大长衣的儒雅中年人正背着手站在院门外候着。旁边跟着一名青壮仆从,另有一马车停在边上。看起来跟这一身棉布短打又吊儿郎当的男人不像一路人。听到动静,中年人转回身来, 看到跟着他们一块儿出来的男人,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朝骆华俩人拱手作揖:“咳咳,秦兄弟似乎打扰到贵家了?万望见谅。敢问这里可是李实李大、咳咳李兄弟家?”这俩人还真是一起过来的。不过中年人话里的停顿,却让骆华生疑。这人原本打算是叫李实什么的?再一想,这些人他毕竟不熟,加上又是李实的私事,他却是不好过问。遂摁下不提。骆华直接拱手回了一礼:“正是。请问您是……?”“在下是丰年粮铺的掌柜。”方浩泽顿时瞪大眼睛。骆华只觉得这名字仿佛有些熟悉。中年人接着往下说:“月初李、咳咳李兄弟曾到我店铺留话、托我给他带点花生。恰好我如今在常福县,就顺道过来探望一番。”花生?他跟石头都没跟旁人提起过这件事,看来不像作假。骆华忙请人进屋:“先进来坐会。晚些石头哥就会回来了。”几人移步堂屋并落座。骆华一一奉茶,哦,奉水——他家可没有茶叶这种金贵玩意。“不知该如何称呼两位?”骆华率先提起话头。吊儿郎当的男人先开口:“在下秦峥。”别的竟是一字不提。那中年人倒是语态温和:“在下乌应沣,高州府人士。家中主要是开些铺子营生。不过店铺多在高州府,这常福县里只有一个丰年粮铺。”他脸带怡人笑意,“以在下的年岁,倒是可以厚着脸皮以长辈自居,两位小兄弟称我为沣叔。”笑脸迎人,骆华跟方浩泽对他自然好感倍增。客人都自我介绍过了,骆华自然不能失礼与人:“我叫骆华,现在跟石头哥住在一起,你们可以叫我小华。”只是现在,未来就不一定了。秦峥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眉峰一皱。作为一名生意人,乌应沣更是不在话下,可他脸上笑容从头到尾都不带变一变的。而方浩泽完全就在状况外,见大家都看向他,忙摆手:“我我、我就是来串门子的,不用管我,你们聊。”不知道这俩人是敌是友,他得留下给小花撑腰。不然,别人家来客他还留在这里干嘛?骆华也想到这点了。这俩人看似无恶意,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还得等李实回来确认这俩人的身份。有方浩泽在边上,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再不济,壮壮胆子也好。秦峥却不愿意了:“人都坐在这里了,介绍一下,让我们认识认识。说不定以后还会常来常往呢。”最重要的是,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被人用竹子撵!这小子,他得记住了!乌应沣不知道他俩的纠葛,微笑着点头附和:“正是,多认识几个朋友也是好事。小兄弟但说无妨。” 第79章 秦峥犹自不知死活地嬉皮笑脸:“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谁知道你不在家, 倒把他俩给吓了一跳。”想到刚才的对话,“似乎还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骆华有些不好意思朝李实解释:“是我太过杯弓蛇影了。我以为是邹榕祥那厮派人过来。倒是让你朋友笑话了。”李实摸摸他脑袋:“吓着了?”骆华摇头:“倒也还好。”“喂喂, 我才是吓着了好吗?”秦峥不满,“我还差点挨打了呢。”“是吗?那么能耐, 翻墙?”李实一把圈住秦峥的脖子,拽着他就往外走, “走, 我给你压压惊。”话里带着股阴测测地味道。“诶诶诶。”秦峥被拖着走,“你想干嘛?我还是客人呢!”骆华忙追了两步:“去哪儿呢?一会儿我就得做饭了。”李实停下脚步:“我跟这家伙去猎点啥加餐, 一会就回来。你先备着别的。”骆华看看被他圈着脖子嗷嗷叫的秦峥, 想着两个人应该更安全吧?再想到家里确实没啥菜了,遂点点头:“注意安全,猎不着也没关系, 简单点也是一餐。”李实点点头:“知道了。”转头继续拽着秦峥往外走。骆华返回屋子里,就对上乌应沣及方浩泽打趣的眼神。他有些窘。让方浩泽留下陪着乌应沣说话,他提溜起方浩泽带来的菜篮子就钻进厨房去了。淘米蒸饭,剥蒜择菜,再忍痛把家里仅剩的一点面粉搜刮出来,拿去李东家换了点鸡蛋。刚回来, 就碰上左右手都提着兔子的李实俩人。秦峥脸颊似乎还带着可疑的青紫——这是干了一架?不过……“这么快?”应该不会。骆华想着, 这时间也太短了。“嗯, 恰好端了一窝兔子。”李实示意他看秦峥手上那几只幼兔,“都杀了吗?”骆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除了李实手上的两只成年兔子, 秦峥手上还揪着几只拳头大小的灰兔子。还挺可爱的。不过,这年头除了看家护院的猫狗,可没人养宠物。在大家眼里,这些都是,肉!“杀大的两只就尽够了。听说兔子好养,还生得多,要是能养活……”他看向李实,征求他意见,“不如我们试着养起来?”李实点点头:“成。走,我帮你杀兔子。”转头吩咐秦峥,“去给小兔子做一个木笼子,结实点,别给咬了。”秦峥撇撇嘴:“就知道使唤我。”李实朝他冷笑:“那你去不去?”这怎么像话?骆华按住李实的手臂张口欲言。李实似是知道他想法,不等他开口直接踹了秦峥一脚:“还不快去。”秦峥看了看骆华,嘟囔两句转头就跑了。骆华拍了他一下:“你真是,来者是客啊,怎么好意思让客人干活呢?”“没事。”李实把右手的兔子转到左手一块儿提着,推着他往前走,“我跟他十几年的兄弟了,这点小事无需在意,他不过是刚被我、咳咳嘴巴嚷嚷而已。”虽然他转得快,本就有点怀疑地骆华却是听出来了,顿时无语:“你们向来这样相处?”李实嘿嘿一笑。骆华无奈,也懒得管他们这档子事。俩人遂回厨房继续准备午饭。李实杀了两只兔子后,骆华先切除肥肉炼出来小半碗的油。余下的兔肉,一只加土豆炖煮,另一只加上葱姜爆炒。还剩下一点点油,则被骆华用来做了一大盘的鸡蛋炒米粉。蒸上一大碗水蛋,再整一道素菜,招待客人的午餐就齐活了。私下问过李实后,骆华先给那驾车的仆从留了一份。方浩泽作为陪客光顾着扒饭不太好意思夹菜,眼神却忍不住在那两盘兔肉上流连。骆华忍笑给他夹了好几回肉,他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今儿来的两位客人,对兔肉颇为满意,却似乎更喜欢那盘炒米粉,可见平日并不缺肉食。不过,刚炼出来的脂油炒出来的米粉油光滑亮又喷香,加上鸡蛋,确实是好吃的。饶是他炒了一大盘,也被吃光了。值得一说的是,秦峥的食量跟李实真的是半斤八两。吃饱喝足的方浩泽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实俩人把整锅米饭加桌上的菜一扫而光。秦峥放下碗筷,舒了口气:“哎,石头你这媳、咳咳日子过得真不错啊。”“你想的话一样可以。”李实斜睨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要是说漏嘴,就再出去练练。秦峥左顾右盼装傻,恰好对上方浩泽惊叹的小眼神,不禁恶趣味起,直接朝他一龇牙。登时把这个小刺猬似的家伙吓得一个激灵。他哈哈大笑:“诶我说,你上午拿竹子撵我的劲儿哪去了?” 第81章 “谁说卖不了几个钱的?”骆华白了他一眼,“咱家就缺这么几个钱。再说,就算我不卖,也可以给我爹娘他们卖啊,现在正是农闲, 能多赚点是一点, 我娘还想尽快盖房子呢, 一直住在别人家总不是办法。”李实一想也是。反正不是他家小花辛苦,谁去卖倒是无所谓。“那就这么办了。”骆华看他同意了,顿时喜笑颜开:“石头哥, 你说我这方子开价多少比较合适?”“别人也能在书上找到这方子吗?”李实先确认。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小花在这一点上并没有说实话。他是见过小花外祖一家的,似乎林家人对小花的一些做法也颇为惊奇。可小花说他会的都是从林家的藏书里看到的。一个普通的耕读之家,藏书能丰富到自家人都没能看全吗?不可能。所以,这就是小花要急于离开骆家的原因吗?李实内里的弯弯绕绕骆华无从得知。听到他的问话,骆华脑袋一扬:“哼,若是连经商的沣叔都没见过,那这边恐怕是没人知道了。书本这玩意这么金贵,哪有这么巧?”有没有这样的书还未可知呢。看他语气如此坚定。李实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那就往高了开。”“那……”骆华咬了咬手指,“你知道做法,你觉得开三十两如何?”李实挑眉:“试试,反正沣叔自会估量。”骆华正紧盯着他呢,自然不会漏了他的神色:“高了?那我再送他一些米线的吃法如何?”“还有什么别的吃法?”“多着呢。”“你决定就行。走吧,回去说。”骆华得他肯定,笑眯眯地跟在他后头返回屋子。还在跟方浩泽斗嘴的秦峥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他们。李实瞪他。别人夫夫说悄悄话,他偷听个什么劲!就算听到也要装没听到。那厢骆华已经开口跟乌应沣提起卖方子一事了。乌应沣略有些惊喜:“卖方子给我?”能把方子拿下来更好。“是的。”骆华把话说得漂漂亮亮的,“你家商铺多在高州府,既然这米线难保存,我跟石头哥商量着,干脆把方子转给您,省得您以后不方便运送。而我也不会再把方子传出去。不过,”他立了个但书,“希望沣叔允许我家继续在这常福县城零售。”乌应沣有些茫然:“零售?”骆华这才反应过来:“咳咳,就是我们自己去集市上卖,只卖给散户,不会大量卖给别的商家酒家。”顿了顿,他挠挠头,“以后开个铺子也说不准。”乌应沣了然:“那是自然。高州府这么大,仅仅一个常福县并不能造成什么损失。不知这米线方子作价如何?”就喜欢这么财大气粗的土豪。骆华暗忖。想来方子对他而言应当也不是什么事儿。想到这里,他看看李实,抿抿唇直接开口:“我这方子,卖三十两。您看?”乌应沣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继续问道:“可否详细说说有哪些吃法?”有戏!骆华忙不迭点头:“当然当然。”顿了顿,他开始列举米线的多样吃法,从炒制到凉拌再到汤类,无不一一详细道来,最后他总结,“重点还是在调料及汤底。简单的,在滚水中一过,加点酱料即可食用。复杂的,各种高汤好料皆可搭配,咸淡由人。”他还提供推广建议:“接下来的夏日,米线用凉水过一下,拌上黄瓜丝,清爽宜人,应当会很好卖。”乌应沣一直凝神细听,听了他的建议笑着点点头:“世人多苦夏少食。倘若这米丝真不错,倒是可以给大家多一个选择。”他扫了眼旁听的几人,“如此,这方子我就要了。可否将方子书写下来?回头我好交给厨子去琢磨。”骆华一听霎时懵了。完了,家里没有笔墨纸砚!他正无措,李实开口:“家里没纸墨,明儿再给你。”“也成。”乌应沣笑笑打趣道,“说来,我今儿也付不起这个钱呢。干脆明儿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方子。”这倒是。谁没事带着几十两银子在身上。能卖就行。骆华舒了口气:“银钱不急,你是石头哥的朋友,我信得过。待会我先给你说说这米线怎么造的吧?”乌应沣想了想,推辞道:“要不,我明儿带一名厨子过来一块儿听吧?我对这些并不太了解,恐遗漏了什么。”骆华一想也是:“那行,我明儿一块儿讲。”乌应沣微笑,再转身看向李实:“我们今儿过来就是认认门的。您要的花生我也给带过来了。”李实点点头:“劳烦了。一共有多少?银钱几何?”闻言,骆华霎时激动起来。期待已久的花生啊!!喷香的花生油啊!他一脸期待地看着乌应沣。“吃的人不多,市面上也少见,就算有种的人家,这时节也都下地了。所以我也就仅弄到一小袋。这么点子花生,您就别跟我计较了。”李实摇摇头:“该给的钱还是得给。”乌应沣也不强求:“那把零头抹去,给我半两银子就成。需要我在那方子钱里扣吗?”“一码归一码吧。”李实摇摇头,然后望向骆华。骆华会意,站起来钻进房里取出半两银子付账。乌应沣也让仆从把马车上的半袋花生取了出来交给他们。 第83章 大家紧张地盯着她。林月咽下米线,迟疑道:“小花啊,这玩意儿一点也不好吃啊。”骆华只是笑吟吟看着他们折腾,这会儿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阿娘,我可没跟你说米线是这么吃的。”林月有点尴尬,抬手拍了他一下:“你个娃子,早不说就等着我出糗是吧?”骆华嘿嘿一笑,赶紧转移话题:“这米线吃法简单,弄点大酱拌一拌就可以吃,整点汤混着吃也成。如果真的卖,熬上一锅大骨汤,就够卖很多米线了。”“那能好吃吗?”骆长安持怀疑态度。“有骨头汤呢,你们不是尝过吗?汤香了,米线就好吃了。”这倒也是。骆华李实结契当天,那锅熬得浓香的大骨汤他们至今还记着呢。“天天一锅骨头汤,也贵啊。”林月心疼,“再说,米线也是大米打出来的,这一样一样的,全是真金白银的东西。万一卖不出去,那不就亏死了?”“阿娘,这一斤米能打出两斤多点儿的米线呢。你看这米线,夹上几筷子,浇上汤,就是满满一碗了,废不了几粒米的。”骆华给他们解释,“而且这加了大骨汤的米线,我计划只卖早市,定五文钱一碗,这么算,亏不了。”“这么贵?”林月低呼。其他几人也是惊诧。“上回进城我就看了,县城里的肉包子要两文钱一个,大人一次得吃上两个才管饱。这一碗米线只是比两个肉包多一文,看着还比包子多,再加上熬得浓香的骨头汤。哪儿贵了?”骆华把成本掰碎开来,一点点给他们算清楚:“十斤米统共能得二十斤米线。一筐最次的炭火大约也就十几文,一锅大骨汤三十文到四十文不等。一斤米线,用阿爹吃饭的那种海碗装满,大概能卖上三碗。二十斤卖完最少能得三百文。刨去大米、大骨跟炭火钱,都能赚上一翻了。更何况大米还都是自家种的。”林月几人瞠目结舌。“现在是农闲,田里的活计不多,为什么不试试?”骆华反问,“要是可行,今冬都能盖上新房子了。倘若不行,也就是几十文钱的事,不亏吧?”骆荣低头沉思片刻,毅然抬头:“阿爹,我想试试。”骆华诧异。往日这亲哥是憨厚有余,魄力不足,倒没想到今日第一个站出来的会是他。骆长安则有几分踌躇:“阿荣你想清楚了?”“阿爹,如今分了家,我们连房子都没有。我就是家里的长子,我不能让父母妻儿连片遮头的瓦都没有。”骆荣神情难得坚决。“既然有赚钱的法子,我想试试。”“荣哥。”方妍云挨过去靠着他。骆华拍拍他肩膀。骆长安长叹了口气:“是我没能力,让你们跟着我受苦了。”“阿爹您无需自责,您已经做的够好了。”骆荣忙安抚他。骆长安摆摆手示意他无需多说,转头问林月:“你怎么想?”林月看看期待的儿子儿媳,犹豫不定地道:“要不,咱试试?”既然都同意,骆长安当即拍板:“那就试试。”骆华大喜:“那我们明儿开始准备。”他拉开架势给他们讲需要准备的东西以及到时用在什么地方。“矮桌,条凳,碗筷,大陶锅,小锅,炉子得有一大一小俩个,还有炭。”骆华掰着手指一一列举,“桌凳碗筷是给客人坐着吃米线用的。大陶锅熬骨头汤,可以用炉子一直煨着过去,到了县城就差不多了。小锅是用来煮开水的。有客人了,抓一把米线进小锅里滚一滚,捞起来浇上骨头汤,就可以了。”骆荣想了想:“似乎不难?”“本就不难。还能给配上小菜。”骆华微笑,“阿娘不是腌了一些酸菜吗?就用这个。万一别人吃着好吃,还能卖上一些。”林月惊喜:“这个也能卖?”“当然。不过主要还是卖米线。”骆华顿了顿,提醒道,“咱家里最难的,应该是运送。零零碎碎的东西加上骨头汤,再备上几桶涮碗筷的水,加起来可不轻啊。就算有板车推着走,也是够呛的。”确实不轻。骆荣咬了咬牙:“累就累吧,大不了早点出发,路上多歇几回。”方妍云顿时急了:“那不得累坏身子?要不咱就别做了吧?”骆华有些想劝他们买辆牛车得了。再一想,这还没赚钱,谁也不敢冒这个险,只得作罢。林月倒是想到什么:“大骨汤得提前熬上,没办法不带。可这洗碗的水,我们可以临近县城才去河边挑啊。我们进城的方向可是在上游,水干净着呢。”把几桶水去掉,能减去差不多一半的重量。几人登时惊喜交加。“这个法子好!”骆荣连连点头。“那明儿,阿娘去找张叔,提前定好需要的骨头。哥去借板车。家里有陶罐小锅,倒是小炉子……”“有有有,”林月连忙接口,“前段时间给你熬药的小炉子我给从……带出来了。”“那还有炭。”骆华望着他们,“倘若没分家,炉灶下多的是粗炭。现在怎么着?”骆长安这会笑了:“先找左邻右里拿些,不过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倘若真挣钱了,以后跟他们买。”“明儿娘跟嫂子去我那边,我带着你们做一次米粉。以后那些用具都交给你们用。但是有一事我得提前说好,”骆华严肃起来,“我今天已经把这米线制作的方子卖给高州府的一个大商家,也跟他谈妥了我们能继续卖米线,只是,我们只能自做自卖。你们切记,这米线制作的法子,万万不可外传。“几人面面相觑。骆荣小心翼翼问道:“小花,你这方子卖了多少钱?”骆华笑嘻嘻,比出三个手指:“三十两。”大家集体倒抽一口冷气。林月哆哆嗦嗦:“这、这么多!” 第85章 那老头不过五十岁上下,有些黑瘦,看着就是个经年的老农。他打量了骆华几人几眼,见骆华笑容可掬,也回以微笑:“并无他人,这块地儿偏僻,你们尽管摆。”“诶,那就好,谢大爷。”骆华谢过老头。转回板车边,翻出一个陶碗,掀开陶罐盖子,盛了大半碗的骨头汤递给老头,“大爷,这是我们家早上熬的骨头汤,您暖暖胃。”老头连忙摆手:“不不不,这是你家要卖的吧?我怎么好用呢?”“没事,就当给我们尝尝味儿。”骆华把碗再往前递了递,“我们初来乍到,很多情况不了解,大爷您多给我们提点提点。”这是打人情交道呢。老头犹豫片刻,止不住这馋人的香味,还是接过碗。他朝骆华笑笑,凑近碗边吹了两口,小心翼翼吸了口。肉香浓郁,咸香适口,让人回味无穷。老头顿了顿,有些急切地连喝两口解了馋,才望向骆华几人。骆华把汤递给他后,就返回去帮骆荣、林月把板车上的东西卸下来,这会儿正摆着条桌条凳呢。暂时还不知道好不好卖,他们这回只带了两张长条桌四把条凳,其中一张长条桌还是跟邻居借的。炉子什么的则交给骆荣,让他怎么顺手怎么放。骆华刚把东西摆好,回头那老头就把碗送回来了。“小兄弟,谢谢你家的汤,味道真不错。”“您喜欢就好。”骆华笑着接过碗,“我们毕竟就是卖这个,肯定不能太难喝了。”“那是。”老头也笑了,“刚才听你说,你们这是第一次来市集?”骆华点点头:“是啊,家里整了些吃食,想看看能不能卖一卖,帮补帮补家里。”他顿了顿,“大爷,可是有什么讲究的地方?”“那你们交赁钱了吗?”骆华急忙追问:“什么赁钱?在哪儿交呢?”“在县城做买卖,得跟官府设立的集头老人报告一番,还得登记在册,再交上一笔赁钱,否则会被罚上一大笔钱的。”老头看他们还真是第一次来,连忙告诉他们,“集头老人就在街口,你们赶紧去吧。”“诶诶,谢谢大爷。”骆华忙不迭跑回去找骆荣林月转述这情况,没注意到身后老头欲言又止的神情。听说了这情况,骆荣带上钱袋子就往街口跑。他也是识得几个字的,而且这买卖以后都是骆荣他们在弄,故而骆华就没有跟着一块儿去了。没多久,骆荣就回来了。“怎样?”林月忙问他情况。骆荣晃了晃手上的小木牌:“一天的赁钱是十文钱,收摊的时候把牌子交回去就行。”林月心疼极了:“这么贵?”骆华也皱眉:“天天这么贵?”骆荣摇头:“那倒不是。有一天一赁的,有十天一赁的,也有一月一赁的。时间越长价钱就越低。我们先试两天,若是赚钱了,咱再去赁长时间的。”还不错,看官府这态度,是鼓励经商的。一切都准备好,就差生意上门了。骆华往街头张望,原本稀稀落落、只有摊贩跟几个行人东街这会儿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卖包子咯,新鲜出炉的肉包子,两文一个啊……”“大婶,咱家这鸡蛋新鲜着呢,要不要来几个?”“豆浆油条了喂!新鲜滚烫啊!”……骆华回头看看自家小摊附近,只有小猫两三只,还扫一眼就走。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看看焦急不已的骆荣林月两人,骆华心一狠,扯开嗓门就开喊:“骨汤米线,好吃的骨汤米线,味道好分量足,还有好吃的配菜,一碗只要五文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连着喊了几遍,越喊嗓门越大。一位中年人迟疑地走近:“你这什么、什么米线?真的是骨头汤吗?多大分量的?”旁边的林月惊喜,连忙揭开陶锅的盖子,熬了一路的大骨香味顿时逸了出来。她用大勺子在汤底捞起一块骨头:“客官您看,咱家这汤都是拿新鲜的大骨熬出来的。”她再在边上拿过一个陶碗向他示意,“您看,咱家的米线连汤带米线,有这么大一碗。”那中年人点点头:“成,那给我来上一碗。”“诶诶,请坐请坐,您稍等片刻。”林月忙招呼着他坐下。炉子边上的骆荣摆开架势,抓一把米线放进咕咚咕咚冒着热气的小锅里,略一过水,就用捞勺捞到陶碗里,再舀了一大勺的骨头汤浇上去。林月连忙揭开边上的小锅,夹上一筷子早早就切好的酸菜。拿上一双筷子,骆华就端起这碗米线送到那中年人面前:“客官您慢用。”那中年人打量了几眼这碗不起眼的米线,扶起筷子低头吃了起来。肉汤咸香,米线爽滑可口,酸菜脆嫩开胃。中年人眼前一亮,加快速度吃将起来。 第87章 骆荣点头求情:“两位爷,可否通融通融?我们就赚这么三瓜两枣的,这三十文可不是什么小钱。”“通融啥。”骆华扯了骆荣一把,“哥, 他们这是抢劫, 咱一文钱也不给。”俩壮汉霎时沉下脸。骆荣忙把骆华往后推:“别说了。”转头继续朝壮汉赔笑, “两位爷,我家小弟不懂事,请见谅。”“哥。”骆华不满。壮汉略微缓下脸:“还算有个明白人。赶紧的, 把钱交了我们好去歇着。”“交交,我们这就交。”骆荣哈腰。“算你识相。”壮汉见他知趣,又抖起了腿,伸出手,“来,三十文,一分不少。”“爷,您看,这价格……”骆荣是真真心疼。骆华愤愤瞪了壮汉一眼。“别给老子装穷,刚我们可是看见了,你们带的东西可都卖完了,一个五文钱,赚的不少啊。”“爷,我们用的都是好料,这看着多,实际赚的极少……”“哥,他们也就两个人,你怕他们做什么!我们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们动动嘴皮子就想拿走,哪有那么好的事儿。”骆华嚷着,“大不了咱告官府去,我就不信这俩人这么收保护费,官府不管。”“小花你别闹——”“谁跟你说我们就动动嘴皮子的?”壮汉站直身体,双手交握,指头捏的咔咔响,“ 你小子这么多废话,要不要看看,我今儿要是把你们给打了,这官府管还是不管?”“合着你们这是跟官府勾结了?”骆华冷笑。“别说那些有的没得,既然不想交保护费,我这就让你看看不交的下场。”语音刚落,他抡起拳头就要往骆华身上送。骆荣大惊,一把推开骆华,生生挨下这一拳头,然后直接被打得坐倒在地。旁边摊位的老头不忍地往后挪了挪,生怕受波及。“哥!”“阿荣!”原本在后头洗碗的林月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扔下洗碗刷子就跑过来。那俩壮汉并没有借机继续打下去,转而开始对着摊子上的东西连踢带踹的。桌子凳子被踹飞;炉子被踢倒,炭火洒了一地,小铁锅子跟着滚下来,里面的热水也洒了一地……骆华气得眼都红了,攒紧拳头就冲上去:“我跟你们拼了!”朝着领头壮汉的背部就是一下。那壮汉挨了一拳头,脚步踉跄了下。他惊怒回头:“臭小子!”骆华恍若未闻,继续朝他拳打脚踢。另一壮汉大笑:“虎哥你这是被小看了啊!”领头壮汉挨了几下,见骆华不知死活地继续,他狞笑着挥拳:“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就让你尝尝老子的拳头。”不过两下子,骆华就挨不住,疼得蜷缩起来。地上的骆荣忙不迭爬起冲过来,一把挡在骆华身上。“别打了别打了!我们给!我们给!”林月惶然扑过来:“阿荣!小花!”领头壮汉一把推开林月,再给了他们两拳:“臭小子,早给不就了事了。”完了还有些不满足,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竟然敢打老子!现在涨价了,要四十文!”骆华赤红着眼睛爬起来,还想再说什么,骆荣一把扯过他管着的钱袋子,从里面数出四十枚,捧起来递给壮汉。壮汉掏出一个荷包拉开,示意他往里扔。骆荣哆嗦着手扔下去。壮汉抛了抛荷包:“早给不就没这破事了嘛。”他拍了拍衣摆,示意另一壮汉,“走,去汇香居喝酒去。”另一壮汉嘿嘿笑着跟上去。骆荣收起钱袋子,扶着林月站起来。“哥你给钱他们干嘛?他们肯定不敢闹大的。你给钱了,咱这顿打不就白挨了吗?”骆华气急败坏,隐隐生疼的胸腹提醒他刚才的经历。“竟然还坐地起价!”“小花!”骆荣低喝,“你闹够了没有?”骆华一懵:“哥……?”“我们只是普通老百姓!”骆荣盯着他,“无权无势。连老糊涂了的村长都能欺负我们。”骆华不解怎么说到这份上,只是茫然地回看他。林月在旁边抹眼泪。“在县城里,我们更是无根无基。拿什么跟这些地痞流氓对抗?”骆荣神情严肃,“每天打架吗?几次下来,还会有客人敢过来吃东西吗?我们的摊子还摆的起来吗?”骆华语塞。“阿弟。”骆荣难得这么叫他,“我们的腰杆子硬不起来。” 第89章 忘了这个时代并没有所谓人权、并没有所谓的公允。这里只有不平等的阶级。在这里,有宗法族规、三纲五常,还有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在这里, 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在这里,普通人只有愚昧和服从,才能获得安稳的生活。否则等来的,绝对不会是官府的庇佑。……这么一回想,结契当日打了邹荣祥,倘若不是遇上一个爱惜羽毛的知县,加上地点不对又人多嘴杂,指不定是个什么后果呢。他知道民不与官斗。但不管如何,他内里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现代人、是在讲究着人人平等自主的社会里长大的,管着一方百姓的官员他尚且还能敬着——没见他当天对着那知县也是能下跪的吗?——但是对着那些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凭什么要他奴颜婢膝?骆华想到今日的遭遇就憋气。可他只有一个人。势单力薄,如何能对抗这个时代规矩?意气用事的后果,就会如今日般连累家人。难不成以后都只能这样?一想到那种未来,他就不寒而栗。他果然不能适应这个时代。骆华沮丧地把脸埋进臂弯里。他还是留在村子里种地算了,什么赚钱的想法都扔了吧……“怎么了?”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明显可察的担心。“你回来啦。”骆华一动不动,埋在臂弯里的声音闷闷的,“去哪儿啦?”“趁闲上了趟山,猎了只野鹿。”骆华动了动,还是没抬头:“野鹿?”“恩,明儿我去城里卖掉。”这样盖房子能更松快些。李实伸手抚上他的发,“上午不是去城里卖米线吗?这是卖得不好?”既然不肯说,就一点点套话呗。骆华摇摇脑袋,细软的发在他手掌心擦过:“全卖完了。卖得挺好的。”“那是不舍得给你爹娘他们卖了?”“当然不是!”骆华抬头瞪他,“我是那种人吗?”“那不就得了。”借着窗外光线,李实发现他眼眶鼻尖有些红,一副明显哭过的样子,顿时冷下脸来,“怎么回事?有人欺你?”骆华连忙捂住脸:“没有!我只是风大迷了眼!”“你不说我去问你哥他们。”说着,李实转身就要出门去。骆华连忙一把拉住他:“你干嘛?你别吓着我嫂子,她可是快要生了。”“真是在县城遇上事儿了?”李实眯眼,“是不是那个姓邹的又来找你麻烦了。”虽然那家伙的伤势不可能这么快好,但保不齐他会派人出来。骆华摇摇头,放开他,拍拍身边床板:“坐下,陪我聊会儿。”他家媳妇儿就这点不好,什么都磨磨唧唧的。无奈的李实挨着他坐下。唔,能贴着媳妇儿坐在一张床上也挺好。得争取早日躺在一张床上。李实不满地瞟了眼旁边那张自己歇息的床板。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问清楚情况,可不能让媳妇儿受欺负了。“说吧,什么情况?”骆华无力地把下巴搁在手臂上:“石头哥,你实话说,我是不是行事太过冲动了?”“怎么说?”“今天我跟人打架了。”骆华闷闷不乐。“还——”“什么!”李实唬了一跳,一翻身换成跪坐的姿势,大手直接往他身上摸,“跟谁打了?伤哪儿了?”“诶诶诶,你干嘛?”骆华连忙往后躲,“我没受伤。”“没受伤你躲什么,让我看看。”李实冷着脸,不顾他反对直接把他按趴下。骆华四肢扑腾:“真没事,你快放开我。”李实揪住他的衣襟往下扯,骆华发誓自己听到了布帛被撕裂的轻响。“李石头!你要是撕烂我衣服你今晚就别想吃饭!!”李实手一顿,连忙放轻动作。好不容易扯下骆华的衣衫,李实就被眼前白花花的背晃得心神一荡,然后才看到上面几块青紫。他神情愈发冷冽,小心翼翼抚上去:“疼吗?”“疼个屁!”骆华拍了两下床板,“哪个男人没打过几回架的。这点小痛算什么。快放开我。”这些个流氓地痞,不过是仗势欺人,压根就没学过啥功夫,打起来就跟常人打架没啥两样,能疼到哪里去。还不如上回跟着邹荣祥的两个下人打得狠呢。李实看他确实不像疼的样子,手下略微用力。“哎哟哎呦!你干什么!?”骆华又扑腾起来。李实拉着他起来:“你不是说不疼吗?我看看而已。”“就你这手劲,没事也得有事。”骆华白了他一眼,快手拉起衣衫准备穿上。两个人在床上,他还被脱了衣服,感觉怪怪的。 第91章 不知道为何,骆华突然有点不敢直视他,眼神开始飘忽。“这跟信不信你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不喜自己给大家惹麻烦,可是不做不说,自己又憋得难受而已。”“信我的话,你做你喜欢的就行,惹不惹麻烦,你都别管。”李实语气自然,仿佛在跟他聊着今天天气不错。“一切有我。”不管媳妇有什么秘密、有什么麻烦,他看上的是这个人,旁的都不重要。豁!这口气忒大!骆华一巴掌糊在他脸上,把他推开:“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你一个人哪里顶得住那些高门大户?更别提那些只手遮天的官儿。”这家伙是没听懂他的话还是顾左右而言他?李实把骆华的手拉下来,握在手里不放,无语道:“你啊……”手被握住,骆华才惊觉两人靠得太近了。下意识想挣脱,却没挣开。他不禁脸上发烫:“我什么我,我说的不对吗?你也就是比别人拳头大一点而已,竟敢在我这里大放厥词。”“小花,我的拳头比你想象的大多了。”李实握紧他的手,不让他挣脱,“这么些日子,我也算是看清楚你的秉性。体贴细致,责任心重,事事为他人考虑,也不爱占他人便宜。对着找茬的人,你也不会忍让退避,当强则强。我很欣赏。”“咳,哪有你说的那么好……”骆华不好意思。李实没管他的话,继续往下说:“你这种性子,让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你也做不出来。至于那些个找茬的……你尽可由着性子来,该怎么怼就怎么怼,凡事有我给你扛着。”说一次,骆华还能当他口误。这又重复了一回……再加上自己的手还被握着……再加上俩人现在暧昧的姿势……他有些慌乱:“扛、扛什么扛,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咱们不——唔!”李实在他唇上一沾即走:“我们是结契者,你是我契君。”阴影下,凌厉的五官严肃而认真。“不必管世道如何,无需想自己是否离经叛道,也不要怕惹麻烦。只要你不把这天捅破了,一切有我。”语气铿锵有力。骆华心下大震。他结结巴巴又语无伦次:“什、什么捅破天,你、你以为我是孙猴子吗……不对、重点不是这个……”他想起刚才那温热柔软的触感,热意瞬间从脸上蔓延到脖子下。“咱、咱们、不是说好了、说好了是假结契的吗?”“那是之前。现在我觉着我们挺合适的。干脆我们一起过吧?还省了以后解契的麻烦。你觉得呢?”李实紧盯着他的眼睛,生怕在他眼里看到丝毫厌恶。骆华觉得自己脸上都快要冒烟了。他推了推面前的胸膛,可惜壮得跟山似的李实纹丝不动,另一手更是被紧紧攥着不放。“你、你放开我,”骆华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咱们好好说。”“这样怎么不能好好说了?”李实没有放开,还变坐为跪,直接半跪在他身前,把他整个人虚虚拢在自己跟墙壁之间。“我觉得这样挺好的,省得你跑了。”骆华再推了他一把:“我跑什么跑,你这样是要威逼我就范吗?”李实笑了:“何尝不可?你说假结契,有证据吗?我们可是正儿八经拜过天地父母、摆过宴席、登记入县册的夫夫。我就是当场办了你,你也不能拿我怎么办。”骆华羞恼:“那又如何,是不是真的你我难道不知吗?再说,什么叫干脆一起过?什么叫省麻烦?这么勉强我还得谢谢你哟!”李实挑眉:“我的重点难道不是觉得咱俩挺合适吗?你逮着那两句话说事干啥?我就是省得你害羞随口说的。”他凑近他,“你这是担心我对你无意,只是为了省麻烦?”骆华啪地一下糊住他的脸,推着他的脑袋往后退:“我们现在是在正儿八经讨论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问题!请不要……”他轻咳两声,“顾左右而言他。”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那是啥?不过,这些不重要。李实把他这只手也攥入手中:“现在是谁顾左右而言他?我觉着这事儿比较重要。”骆华两手被抓着,甩了几下都甩不开,恼得不行:“我觉得我这事也很重要,关系着我以后的日子——”“得了吧,你那就是钻牛角尖了。”李实无奈打断他,“你又不起义又不反朝,咋还想这么多呢?谁还没个看不惯地痞流氓的时候?看不惯就打回去呗。不过是打个架看把你愁的。”骆华立马瞪大眼:“什么意思!所以你刚才义正言辞一大堆,都是忽悠我的?”李实头疼:“媳妇儿啊,我那只是给你说明最糟糕的结果。”这既然都说开了,这媳妇儿也能光明真大地叫了。“什、什么媳妇儿!”骆华顿时结巴,“就算是契君,我也是你夫君。”“就你这娘唧唧的样子,”李实戏谑,“我以为你会比较喜欢媳妇儿这个称呼。”骆华恼羞成怒,想伸手打他,可惜两手都被攥住,他怒上心头,干脆把脑袋往前撞。李实连忙松开一手按住他的脑门:“小心撞疼了。”“你这是对待契君的态度吗?”骆华拿重获自由的手戳他的胸膛,“你说谁娘唧唧?看不惯别看啊!”李实连忙点头:“看得惯看得惯,可喜欢了!”他凑前几分,“那你是同意咱以后处下去了?”“……别顺杆往上爬啊。我什么时候说过了。”骆华眼神躲闪。处什么处?!突然来这么一出,他压根没反应过来好吗?“再、再说,你这么突然,总、总得给我时间想想吧……”“那行,你好好想想。”李实也不失望,很干脆地道。如今看来,媳妇儿对他也不是无意。那以后就慢慢来呗。不过在此之前……“邹榕祥的事你无需担心,我自会想办法解决。你说的地痞流氓,我也能让他们再也没法出来作恶,保证让你们能安安心心地继续卖米线。”李实看着他,“你打算怎么谢我?”不说那些杂七杂八的感性吧,骆华脸上热度也稍微下降了些。他怀疑地回视李实:“这些人可都跟官府有些关系,怎么在你嘴里好像特别小事?你难不成有什么门路?”“其实特别难,真的,我需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摆平这些人。”李实假装为难,“但是为了媳妇儿,又不得不去做。这么辛苦的我,是不是应该得奖励奖励?”骆华翻了个白眼:“是是是,真的是辛苦你了。要不要给你整点好吃的慰劳慰劳你?”反正这家伙一开始就是冲着吃的才结契的。“这个主意不错。”李实舔了舔嘴唇,“不过,吃什么得我自己选。”“说吧。”骆华真真是服了这家伙的厚脸皮。李实嘿嘿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扶着他的后脑勺往前一按,堵住他的嘴狠狠地吸吮舔吻一番,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才放开他。完了还意犹未尽:“唔,味道不错。”骆华:……第46章 第93章 骆家三人:……边上老头还在絮絮叨叨:“听说昨儿那王大虎喝醉了在家睡觉。突然一声惨叫,家人一看,已经断腿了。可外头一直有人守着呢。”他信誓旦旦,“肯定是老天开眼了。老天爷看这家伙作威作福这么些年,给他降下惩罚呢。”林月俩人跟着双手合十,感天谢地的。骆华神情凝重,径自转身,皱着眉头继续收拾东西。这会儿已经近午,米线也卖光了。林月拿出早上准备好的红薯焖饭,三人就着剩下的一点骨汤把午饭解决了。“今儿又卖完了。”骆荣开心不已,“小花,明儿我们还要多带些吗?”“要。回去我们多做些。”林月更是激动。“可劲卖,咱今年也能攒出新房子了。”骆华摇摇头:“不了,就卖现在这个量。”林月骆荣诧异,异口同声问道:“为啥啊?”“这天气热,很多人不过是图个新鲜的,卖上几天这量就要减下来了。今天的三十斤也是卖到这么晚才卖完,太耽误事了。每天都暂时准备三十斤米线,宁可少了也不要多了浪费。”骆华解释道,“回头我去买些调料,咱们明儿开始多加一种吃法。”骆荣忙追问:“什么吃法?也是用米线吗?”骆华扫了眼对面包子摊及隔壁老头:“回去再说。”骆荣反应过来,连忙噤声。等骆华去买过调料回来,三人这才打道回村。骆华先跟着回了骆家,教他们做凉拌米线。看了做法,林月心疼:“这一碗米线,放些黄瓜丝就算了,还又放盐又放醋的,能卖多少钱啊?这么多调料可别亏死了。”“阿娘,这个咱也卖五文钱。”骆荣咋舌:“这可是一点肉都不带啊。”林月也担忧:“对啊,太贵了,万一卖不出去咋整啊。”“阿娘,哥,”骆华笑了,“天热了,热汤肯定不如这清爽可口的凉拌好卖。再说,就算客人不买账,咱不是还能卖肉汤米线吗?咱卖的是米线,别人没有的。”林月骆荣恍然。“你们记着,这米线的做法得保密。”骆华叮嘱他们,“否则可就卖不长久了。”林月担心:“可这米线也不是什么难做的玩意,万一……”“那就到时再说呗。”骆华不以为然,“到时咱家也攒上不少钱了,改做别的呗。谁还能一样东西卖一辈子不成。”哪有这么多东西好卖哟!林月几人面面相觑,均是在心底暗暗提醒自己。可得把方子捂好了。说完凉拌米线的事儿,骆华就回去了。刚回到家的骆华忘记了昨日的不好意思,一进门就急匆匆找李实。“石头哥!”“李实!”李实闻声从后院绕出来,边拿着大草帽给自己扇风:“怎么了?我刚在后院除草呢。”骆华转回来看到他完好无缺顿时松了口气,继而反应过来——他昨晚、今早都还见过李实呢,有事的话他早就知道啦……那他担心个什么劲儿?!“你昨天去县城干了什么?”他叉起腰开始盘问。李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昨天去卖野鹿了呀,不是把银子都给你了吗?”骆华当然知道,足足十几两呢。昨晚他可是顶着他灼灼的目光把银子给收起来的。但是不代表这家伙除了卖鹿啥也没干。他瞪过去:“除了卖鹿呢?”李实眨眨眼,没回答他的问题,迎上他的视线打趣道:“不害羞了?”昨天到早上,他可是一直都没敢直视自己的。骆华再瞪:“别顾左右而言他,赶紧从实道来!那王大虎的事是不是你做的?”李实唇角带笑,也不回答,径自转身走向后厨边,舀水洗手洗脸,再抓过墙上挂着的布巾擦了擦。骆华追着他走出来,看他慢条斯理地动作,就是不说话,有些恼了:“问你话呢。”李实笑吟吟注视着他:“你也没回答我话啊。”骆华皱眉:“你哪有——”回忆起李实刚才那句问话,顿时又气又羞,“我这正担心着呢,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担心?好事啊!李实俯身,快速在他唇上点了点,然后对他笑的得意:“我也没开玩笑啊。”眼见媳妇儿就要爆发,他赶紧接着道,“没错是我。以后你哥他们可以安心做买卖,开心吗?”骆华脸蛋爆红,想发飙又被他的话堵住,气也不是,骂也不是,感谢更是不对。李实顺势牵过他的手带着他回屋:“放心吧,没让旁人看见我。那个王大虎这伤铁定是找不到凶手的。”骆华使劲甩依然没挣脱,只得半推半就地跟着他进了屋:“万一真有人看见呢?或者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让人查到你身上呢?到时怎么办?你这是入室行凶,会被判刑的。”说起正经事,他瞬间把刚才的羞恼抛诸脑后。李实按着他坐下,拍拍他脑袋:“别担心,我自有分寸。”“你有什么分寸?!你就会粗暴解决。”骆华拍开他,“咱村子里都知道你武力值不低,都能活捉野猪了,什么事做不到?不说别的,要是有人宣扬出去,传到有心人耳里,你、你……到时候该怎么办?”他越想越急,不自禁开始咬起指甲。 第95章 然后才开始跟他讲道理。“小花。我有眼睛看。”他捧着骆华的脸,让他看着自己,“不说每天给我准备的饭菜,哪有人会帮不相干的人缝补衣服、缝制荷包、早起怕我喝凉水着凉给我烧水,晚上烧水给我暖脚,吃饭不让我吃太快怕我伤胃,还跟我一起打算未来……”“我就这性子就这样啊……”骆华辩解。他本来就是事儿妈啊!以前读书住宿的时候都是他给同寝的几位哥们善后来着。“再说,过日子肯定要做好计——”“别说话,听我说完。”李实再度吧唧一口,然后挨了一巴掌。反正不痛不痒,李实抓住他的爪子继续往下说:“就算住在一起,这些活儿别人也不定会想到吧。再说,我去打猎,你担心我安全;我去县城,你担心我惹祸出事。在家里,看到我没穿上衣你要脸红半天。你觉得常人会这样?”“放开我!”骆华挣扎,“我本就喜欢男人,就好比别的男人看到女人身体一样,有些许反应有什么不对?”李实逼近他,鼻尖对着他的鼻尖,直勾勾看着他:“那我亲你,你会讨厌吗?”骆华眼神躲闪:“不记得了。”“不记得?那我们再试试。”低头又亲了上去。这回李实不客气了,直接探舌进去,在骆华口里搅了个天翻地覆。骆华差点没被亲得背过气去。拼着最后一口气死命挠李实的背,才得以被放开。他攀着李实的双臂拼命喘气:“你、你特么、是想、弄死我吧?”李实坏笑:“怎样,这回记住了吗?感觉如何?”骆华闻言狠狠瞪向这个流氓,试图用眼神杀死他。可惜,因为憋气,他眼底带着泪光,再加上那通红的脸、微肿又带着水光的唇,这瞪人的眼神顿时轻飘飘,落在李实眼里怎么看怎么魅人。李实忍不住低头又啾了一口:“别勾引我啊。”骆华气不过,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扯着他往外:“不好好说话就给我滚!你这个流氓!!”李实被扯得嗷嗷叫:“媳妇儿,轻点轻点!”双手却丝毫不放开,依然牢牢圈着他。骆华深吸两口气,试图跟他讲道理:“我是说真的。就冲你当初那找厨子的态度,我严重怀疑你的真心。”“……”李实真是恨不得抽死当时无所谓的自己。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当时一时随心,我怎么能得到这么可心的媳妇儿呢?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呗,咱应该往前看。”骆华咬牙:“就算如此,我也要时间考虑!”“还要考虑啥!”李实舔舔唇,“是不是还没记住我的味道?”骆华死鱼眼看他:“你再说我就不考虑了,咱直接去官府解契。”“成成成。你考虑你考虑!”李实连忙投降。“不过,你也别考虑太久了。”“这可是事关一辈子,我还不能考虑久一点?”李实挺了挺下身,硬邦邦的某物直接戳在他腰腹上:“久了夫君我就要憋坏了。”骆华:……他恼羞成怒,抬脚就往那处踢。李实连忙松手避让,嘴里大呼小叫:“媳妇儿别乱来,这可是事关你下半辈子的性福啊!”他还特地在“性福”俩字上加重音。骆华自然懂了。他脸蛋爆红,吼他:“滚!”李实哈哈大笑着窜出去:“那我继续去忙啦。”留下骆华在屋里咬牙切齿,半天没缓过来。闷着脑袋扒完晚饭,再把锅碗瓢盆洗刷干净,再再磨磨蹭蹭地洗过澡。避无可避的骆华深吸了两口气走进东厢房。点着油灯的房里,李实正裸着上身仅着亵裤斜倚在床上——说来这灯油,还是骆华这两天去买回来的。往日里他们都是摸黑进房、早早歇息的。看到他进来,李实唇角一勾:“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打算睡了,正要出去找你。”骆华目光闪烁,就是不正眼看他:“我为啥不睡,我明儿还要早起去县城呢。”“还去?不是说只是带他们熟悉两天的吗?怎得还要跟着去?”李实抱怨,“我都两天没吃上正经早午饭了。”这话说得骆华有几分内疚:“要不,我明儿早点起来给你准备好放锅里?”“还是算了。”李实摇头,“你这已经够早起的了,要是再早一点,累坏我媳妇儿怎么办?”骆华闻言瞪他:“谁是你媳——咳咳,你干嘛不穿衣服?”他连忙转过头去。“我还套着裤子呢。”李实挑眉,“我本来就不喜欢穿衣服睡觉,如今这天气这么热,还不让我脱啊?之前是没办法我才穿上的好吗?”至于如今为啥不穿,俩人都无需再明说。骆华气结。跟这流氓又说不通。他干脆目不斜视越过他爬上自己的床铺。李实见好就收,轻咳一声:“媳妇儿,咱家的房子要怎么盖啊?”骆华背对着他躺好:“你想怎么盖?你连地点都自己敲定了,还问我干嘛?”李实立马狗腿地接上一句:“我错了我错了,盖房子的事都听你的。”骆华轻哼一声,这才作罢。他想了想:“一进的院子够吗?厨房老规矩,放在后边。正房堂屋做暖墙,边上另开一个烧水房,冬天一烧水,整个房子都是暖烘烘的,如何?”李实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你咋知道暖墙?这可是北方那边的造法。” 第97章 骆荣只得应下:“就二两啊,可不能再多了。以后可别再跟我客气这个,否则我要翻脸了。”骆荣憨憨一笑,却不接话。骆华无奈,却不自觉嘴角擒笑。有这样的家人,真好。揣着暖烘烘的二两银子、抱着今天在县城采买的纸张,骆华回到了他和李实的家。没见着李实,他也没管。放下东西跑到厨房摸来一块炭条,在堂屋桌子铺开纸张就开始构思宅子的布局。现住着的旧宅子,屋子都挤在一块,只是各处开门。堂屋并两厢房都从正门进,后面的厨房跟杂物间都是另外开门,连浴间也是单独一个屋子。实在是太乱了。要去厨房,得绕半圈;去杂物间再绕半圈。洗个澡得穿过半个院子。这种格局,屋子里采光不好不说,冬日进进出出的,也容易着凉。新宅子要不,仿着现代楼房来进行布局?不不不,这时代没有玻璃窗户,真按着现代那种方式直接在一个屋里开几房几厅的话,采光只会更糟糕。县城里的宅子也没进去看过,不知道咋样。那怎么建?骆华左思右想。要不,干脆仿四合院吧。前面倒座房,可以当杂物间,侧边开门——唔,可以开大一点,以后买个牛车什么的也能开进来。东西厢可以各隔出两个屋子,就算自己占了一间,有客人来也不怕不够住。正房照旧是中间做堂屋待客,东边隔开正房加小书房。西边干脆做成澡房,后头另开一门接上厨房。这样两边都能进去。李实方便,他也方便。不不不,接上厨房,油烟味儿太重了,还熏屋子。这接澡房的,干脆设成烧水房,墙壁也做成带夹层的暖房。冬天就在这儿烧水,完了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想想就幸福——不对,他到时不住正房!晴天霹雳!要不,让李实睡厢房得了,反正他壮得跟牛似的……“在想什么呢?”伴随声音而来的,是蜻蜓点水般的轻吻。骆华一巴掌拍开他:“走开!”李实顺势摸了把他的手背,才在他边上坐下:“想什么呢?我回来都没发现。”骆华白了他一眼:“不是说明天青砖、师傅都会到吗?我在想房子怎么盖。”他敲了敲桌上铺着的宣纸,“赶紧的,既然回来了就一起商量。”李实扫了一眼干干净净一个字都没有的宣纸:“刚才看你念念有词的,先说说你的想法。”骆华比手画脚把大体的布局给说了一遍:“……按照我们昨天说的弄,到了冬天房子里一定暖烘烘的。”李实点点头:“建个澡房也不错,省得冬日里洗完澡出来再吹得一身凉飕飕的。”不过,“为啥要另外开一个门,直接从正堂进去,烧水洗漱也不耽误吧?开门,热气都跑光了,还怎么暖屋子?”他怀疑地盯着骆华。骆华一窒,支支吾吾道:“那啥,另开一门省得弄脏屋子啊。”一看就心虚得不行……李实懂了,却不露声色:“另开也好,省得有客人来了不方便。”“对对对。”骆华见他没有起疑心,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我就是这样想的。”小样,等房子盖好……李实心里暗忖。“继续说,别的地方怎么整?”“按照我设想的方式建,东西厢房加上倒座房直接就会把院子围起,我们也就不需要再另外建围墙了,能省不少钱。后院跟现在一样,弄块菜地。老宅这边,我想用来养鸡养兔子。”李实摸摸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不是说老宅也要翻盖吗?”“咱家现在的银钱盖一座宅子已经够呛了,你还想翻新旧宅?”骆华理直气壮,“先拿来养畜生,以后再说。”“嗯,这样挺好,都听你的。”李实好脾气地点头,丝毫没有对外人的冷淡肃杀。“那我就按照这样画下来?”骆华捋起袖子摩拳擦掌。李实伸手:“请。”骆华伸指一抹鼻子,意气风发地……捏起边上的炭条……李实忍笑:“你用这个画?没买笔墨吗?”骆华窘迫:“我的字不好看,想着反正炭条也能写画,干脆就不买笔墨了,那点子东西死贵死贵的。”眼见李实眼底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他气恼,“笑什么笑,穷人家哪有那个银钱买笔墨纸练字啊。”李实唇角微勾,看起来心情不错,连右脸的伤疤也透着愉悦。“嗯,你说的对。”他一副‘媳妇儿说的有道理’的样子。骆华憋气,瞪了他一眼,干脆伏身开始画了起来。上辈子他除了研究、读书,最大的爱好就是画画。虽然是成年以后,拿到了父母剩下的遗产手头宽松了才去学习,画画的技巧并不如何成熟,可比起毫无经验的人,还是要好上许多。 第99章 骆华可听不到他心里的花花肠子, 径自拉过桌上的宣纸,敲了敲桌子:“现在还有几个问题, 你看看怎么安排。”“媳妇儿安排就成, 我都听你的!”李实狗腿子地倒了杯水递给他。“而且不急。咱不是还请了个有经验的老师傅吗?你就算没整明白,明儿他也能给你主意。”“也是。不过我们先想好也不碍事。”骆华确实也渴了,道过谢接过杯子, 低头啜饮两口,就想把杯子放远一些,省得不小心弄湿了宣纸。李实拿过他的杯子帮他放好。“……”骆华无语,“石头哥,你不觉得你最近那啥……婆妈了许多吗?你往日里的冷酷无情呢?”李实诧异:“我哪儿冷酷无情了?”“你以前都是这样的,”骆华两手压住眉梢往上一提, 作出一副惹我你就死定了的样子, “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笑都不带笑一下的。”“……我又不是卖笑的,对着旁人我有啥好笑地。”李实无语,“不过, 我有这么吓人吗?”骆华点头:“有,李叔的小儿子都被你吓哭了。”李实凑近他:“那你怎么一点都不怕我?”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骆华按住他的脑门把他往后推:“没事干嘛怕你?”好吧,自家媳妇儿看东西总是跟旁人不一样。“好了,回归正题。”骆华指着图纸,“这样的暖墙,还要连着烧水房的灶台,这边的匠人会砌吗?”“放心,你说了之后,我让沣叔给我们找了一个会做的师傅。”骆华诧异抬头:“沣叔还在常福县?”“现在回去了,秦峥也跟着跑过去高州府玩儿了。”李实顿了顿,“过几日他会回来,届时我跟他进山一趟。”他不是常常进山吗?虽然他总说只是在外围转转。可谁相信啊。就好比前几日的野鹿,哪有野鹿会在外围打转的?现在怎么还要特地跟他说一声?他不放心,连忙追问:“是要去干嘛?可是有危险?”李实点点他鼻尖:“不危险,就是去找木头做房梁。”骆华轻咳一声避开他的目光:“你不是托沣叔采买木头了吗?怎么还要去?”李实唇边漾出抹笑意,不再逗他:“因为不知道能不能在山上找到需要的硬木,先采买一批,省得卡在这儿没法动工。这批木头明儿会跟着师傅一块儿过来。”骆华了然,继而问:“那要是找到木头了,你们俩怎么弄回来?弄回来不需要阴干什么的吗?”李实没回答他前面的问题,只是眼神奇怪地看向他:“你不知道吗?建房子普遍用的都是硬木。这种木头虫蚁不咬、百年不朽,哪里还需要阴干?若不是常福县这边多被砍光了,我也不需要找沣叔采买。就算买,我也只买一些,估计往山里边走一点就能找到了。”那么说,硬木是这边世界的特有物种?骆华心虚地避开他的眼光,轻咳两声转移话题:“那咱家请了多少人帮忙?”哼,反正已经露馅了,不差这一点。媳妇儿的秘密,看来不小。李实却也不打算揭穿他:“二十个,我让李叔帮忙安排的,选的都是手脚麻利不偷懒的人。咱们趁农闲赶紧把房子弄好,你不是说七月就得收玉米了吗?人多也能快些弄好。”骆华点点头:“恩,尽快也好。”他迟疑,“工钱怎么算?饭食得做什么?做米饭加两个菜行吗?”“我前儿不是说了不准备饭食吗?这么多人呢,你哪里做得过来。我跟李叔说好了,一人每天多给五文,不包饭食。”李实轻扣桌面,“一人一天三十文。”骆华默算了一遍,顿时心疼得倒抽一口气:“一天就得六钱,一个月得快二十两了!要不我们还是做饭吧?也累不了几天。”李实断然拒绝:“这个你就别想了。再说,你不是算过了吗?加上买砖瓦等材料,咱家的钱也足够的,没必要累着自己。”“那你还不是为了省钱要去山上找木头。”骆华无语,继而沮丧地耷拉下脑袋,脑门直接往桌面一磕,“这房子一盖,咱家又得一贫如洗了。”李实失笑,伸手揉揉他头发:“怎么会,咱们不是有新房子了吗?还有鸡和兔子,还有菜地,到时庄稼也都该收了。肯定会比刚开始的时候好。”这么一说也对。骆华立马坐直身体,振奋精神道:“对,差点把这些给忘了。对了,那盖房子的师傅什么时候到?到时他住哪儿?”“那老师傅就是常福县人,咱村子里有他的老亲,到时他住那边,不过吃饭就得跟我们一块儿吃。”骆华点点头:“那行。”他摩拳擦掌,“明儿我得好好跟师傅说道说道,尤其是这个澡间!关乎着我们以后得冬天呢。”“你明儿不去县城卖米线了?”李实讶异。骆华白了他一眼:“明儿可是要盖房子的,我怎么可能不在。”“谁知道你呢,你为了给你哥他们铺前程,都不管我在家是不是会饿死。”这话带着浓浓的酸味。骆华懒得搭理他,直接往下说:“我哥他们都已经上道了,今天也已经跟他们说清楚了。我就不用再去凑热闹了。”他说着,从腰封里取出二两银子,“我哥他们还给了我这么多银子。”“怎么突然给钱你?”骆华一脸骄傲:“我娘我哥他们说这米线方子是我给的,非要给我这钱。”李实若有所思,面上不动声色地点头:“人品不错。”冒充‘骆华’,替‘骆华’善待亲人不是足够了吗?媳妇儿这看起来像是真心把这些人当成自己的亲人一样?难道媳妇儿自小没有亲人?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听了他的话,骆华更是开心:“嘿嘿嘿。那当然!”不然他才不愿意冒充原身的性子跟他们相处、还替他们谋划未来呢。“不用去了更好。我都好多天没好好吃上一顿正经早饭跟午饭了。”李实抱怨,“连晚饭你也胡乱打发我。” 第101章 一举两得。所以骆华昨天除了买宣纸,还买了些绿豆和糖。一大早起来他就坐锅熬上一大锅,如今也该放凉了。钻进厨房,骆华摸了摸大陶锅。嗯,可以喝了。骆华取下墙角的大竹筐,抬起陶锅放进竹筐子里,然后抓起竹筐两边把手,一个用力——“嘿!”抬起竹筐陶锅往外走。满满一锅的绿豆汤,加上陶锅的重量,没走几步,骆华就觉得手上死沉死沉的。他绷紧牙根坚持抬着继续往前再走了几步,才放下歇一会。一路到院门口,足足歇了三回。出了院门拐个弯就是了。骆华给自己打气。再次抬起竹筐,涨红着脸的骆华一鼓作气快走几步踏出去转弯——“你干什么!!”一声怒喝。骆华手上一轻。大竹筐就被李实轻飘飘地接了过去。“要抬重物不会叫我吗?这种活儿是你这小身板能干的吗?”李实忍怒斥道。骆华眨眨眼,正想说话——“啧啧,李小子会疼人啊……”“哟呵,这小俩口恩爱的很呀。”“哈哈哈,壮哥你们就别打趣他们了,谁刚成亲结契不是这个黏糊劲啊。”“可真是羡煞我们这些还未成亲的。”正在挖沟的众人纷纷调侃,还有几声打趣的口哨。骆华顿时羞红了脸,恼怒地瞪了李实一眼转身就跑了。李实放下竹筐,面无表情扫视了一圈众人。众人连忙打着哈哈转回去埋头干活。倒是李东不甚在意,他望了望竹筐:“这是啥?骆华搬这么大口锅过来干嘛?”李实跟着看了眼陶锅,想起什么:“这是我家小花给你们熬得绿豆汤。开工第一天,大家甜甜口。”众人面面相觑,继而欢呼。这年头,糖可是金贵玩意儿。再说,绿豆也不便宜呢。“好小子,你们俩还挺有心的呀。”李东笑眯眯凑过来,揭开盖子一看,果真是。不过,“碗呢?勺呢?让我们扛起来灌嘴里?”李实轻咳:“稍等。我家小花脸皮薄,估计暂时不会过来,我回去拿。”众人又是一番哈哈大笑。突然觉得这李实也不是那么令人害怕了。李实没管他们,快步绕回去。耳朵一动,直奔厨房。骆华正拿着碗往篮子里摞,看到他进来,瞄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倘若不是通红的耳根出卖了他的话。看到他这个样子,原本还带着些微怒意的李实心里一下子就软了下来。第50章 逮着媳妇黏糊的李实, 最后肯定被踢出厨房。他擒着笑提着碗走回去,无视众人的打趣, 把碗交给李东。李东大喜,高声一吆喝, 众人忙不迭放下工具聚过来。糖可是金贵玩意儿,绿豆也不便宜。这东家大方, 他们也是欢喜。李实没管他们, 扭了扭手腕,拿过边上放着的锄头加入挖沟的队伍。盖房子的这块地虽是在李家旁边, 却一直荒着。坚实的土地, 丛生的野草,这些都让大家干活不轻松。但是!怎么这李实一锄头下去跟切豆腐似的?要知道这原来是荒地,底下全是碎石结土。其他三四个人锄了快半个时辰, 也不过清了草皮,挖出一条五六尺长、半掌深的浅坑。而李实挤几锄头下去就连草带土挖出同样的深度。除了早就有所领会的李东以及方浩泽他哥方浩成,正在喝着绿豆汤的众人均是看得目瞪口呆。刚才被叫壮哥的汉子擦擦眼睛:“老天爷啊,是我眼花了吗?”李东拍拍他肩膀:“放心,你的眼睛没问题。” 第103章 秦峥捂住肚子闷哼一声。“我家小花是什么身份不劳你费心。”李实语气森冷,“不管他原来什么身份,我只知道他现在是我的契君,我的!他如何做派跟你没有半文钱关系!再让我听到你这般说他,咱们就好好练一场!”“好好好!”秦峥见他变脸,连忙举手投降,“我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你喜欢就成!你喜欢就成!再说,就算……”被李实冷眼扫过,他顿时改口,“咳咳,除了她,咳咳,谁敢拦着你啊!”李实一言不发,继续赶路。“得,你小子脾气见涨。我不就是说错一句话吗。你见色忘义啊!”秦峥嚷嚷着跟上。“亏我刚到你家门,连口水都没喝上就被你使唤出来干活。这么卖力又尽心的朋友,你见过没?”李实脸色缓和下来:“别尽顾着说我家的事。说说你这趟跑得如何?下好决定了吗?”“嗨,别提了。高州府跟缩小版的京城似的,没事还分个三五派别,老子不玩儿了。”他加快脚步,凑近李实,“要不,我也在你这村子里落户得了?在你家附近找块地盖个房子,回头找你喝酒也方便。”李实想了想:“也好。小村子事儿少,能住得舒坦些。”秦峥一击掌:“既然你这么说,回头我就去把这事给办了。”他摩拳擦掌,“那得多找些硬木了,省得回头我盖房子还得再找一回。”李实点点头。俩人遂加快速度往山里去。说回骆华这边。李东正在和泥,旁边一名黑瘦黑瘦的小伙子凑过来。“东子哥,这李实拎着包裹是要去哪儿啊?他不干活了?”李东闻声抬头,发现是村西头的二狗子。这二狗子家也是早年遭了战乱的人家。爹死娘改嫁,只剩下一个寡奶把他拉扯大。二狗子没长成之前,家里就孤儿寡婆子的,没个男人在家总遭欺负,他奶奶就养了条大狗看家护院。他小时候瘦小,还没大狗一半大,大家就爱玩笑叫他二狗,一不小心,这外号就叫到现在。二狗子也是勤快人,做事麻利不墨迹,还有一股拼劲儿。李东还是蛮喜欢他的。就是吧,这货嘴太碎,有时候还不太会说话。就比如现在,什么叫李实不干活了?李东没好气道:“他跟朋友去山里找木头去了,过几日就回来。”然后斥责他,“李实是咱们现在的东家,他就算不干活也轮不到我们去指责。”二狗子嘿嘿一笑:“我就顺口一说,没别的意思。”他挠挠头,“那我继续去忙了。”转身一溜烟就跑了。李东也没放在心上。结果,当晚就出事了。李东被媳妇叫醒时还一脸茫然,听说是李实家方向传来动静,想到白天李实的嘱咐,顿时吓出一身冷汗,顾不上披上外衣,抓起门边的铁锹撒腿就往李实家跑。第51章 傍晚下工一大群人转瞬就散了。二狗子扛着锄头往村西头的家走。最近草地都清理得差不多了, 有些人已经开始和泥砌砖墙,二狗子想着自己年轻, 还有一把子力气,就自告奋勇接下了剩下的草地清理工作。当然, 还有几个人和他一起干。估摸着再整两天就不需要带锄头过去了。快到家门的他胡思乱想着,迎面就遇上老邻居李大进。“二狗子这是下工了?”这李大进比他大上几岁, 是村里有名的混混。爹娘早死, 家里仅有的两亩地他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干,娶不上媳妇, 又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 渐渐地还沾染上偷鸡摸狗的恶习。村里谁家丢只鸡、少点盐什么的,大家都猜是他干的。可捉不着证据自然也拿他没法子。二狗子也看不上李大进的做派。可好歹邻居一场,也不好不理会, 遂简单打了个招呼。“大进哥。”“嘿,”李大进凑近他,“你跟哥说说,那李家要盖的是不是青砖瓦房?听说还一气做上好几间?”只是闲聊,二狗子也不好冷脸。他挠挠头:“恩。我前儿才看了那老师傅手上的图,看着就像是县城里的宅子, 等建成了肯定特别气派。”李大进摸摸下巴:“看不出啊, 那李实就背着个小包袱回来, 也一直住着那几十年的老破房子,竟然这么有钱?”“可不是!”二狗子也是一脸钦羡,“不过他在外面这么多年, 赚得多也正常。前儿不是还听说有城里人坐着马车过来找他吗?”“估计他就是靠一把子力气赚的钱吧?”李大进啧啧,“我就没见过敢一个人去捉野猪的,也不知道他是吃什么长大。”“对对,李实的力气是真的大了。”说到这个,二狗子激动了,“别人一锄头下去能挖起一块土,但谁锄到石头都得熄火。好家伙,他一锄头下去连石头都直接给砍下来。”李大进惊诧:“这么厉害?”二狗子比手画脚:“真的真的,特别厉害,好几个人干活都比不上他一个人快。他要是能再帮几天忙就好了,这锄地挖沟的活儿还是他干得最快最好。”“怎么?他不帮忙了?”“听说他今天跟朋友上山找硬木去了,要去好几天呢。”李大进眯了眯眼,自语般嘟囔了句:“是吗?那不就剩下骆华那弱鸡……?”“大进哥你说啥?”李大进突然醒过神来,连忙遮掩般打趣二狗子:“他不在不是更好吗?你们多做几天,工钱能拿多几天呢。”二狗子皱起眉,试图跟他讲道理:“咱做事得讲良心。李实两口子工钱开得高,对我们也客气,怎么能这样做呢?大进哥,不是我说你……”李大进嘿嘿一笑:“我就随口说说。”看他又要开始长篇大论,连忙搪塞两句跑走了。二狗子摇摇头,扶着肩膀上的锄头回家去。 第105章 骆华闻言反而松了口气。看来是只为求财的小偷。这人带着迷药一类的,他还以为是那邹榕祥派人过来报复呢。“你……”“小花!”李东气喘吁吁地踢开院门,就看到院中对峙的俩人,骆华也看着完好无缺的,顿时松了口气。一放下心来,他就只觉得累,扶着膝盖喘如风箱。哎呀妈,跑死他了。真真是吓死人。他还以为是骆华出事呢。骆华一手擎着匕首一手握着锄头,看到李东进来顿时诧异:“东子哥,你怎么过来了?”李东摆了摆手,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站起来:“这不是听到你这边的动静嘛。”继而一转看向来人,“大进,大半夜的,你在这儿干嘛?”受伤的小偷正是李大进。看到李东过来,顿时觉得自己没啥胜算的李大进缓缓后退,蹑手蹑脚地就打算绕道后院跑走,就听到李东这么问。他顾不上别的,甩开步子就开始跑。“抓住他!”骆华连忙撒丫子追,“这家伙是进来偷东西的。”李东连忙跟着追上去。黑灯瞎火的,李大进慌不择路,踉跄了几回。然后就被骆华俩人在后院菜园子边追上。李实把他摁趴下,膝盖一压,直接把他压得翻不了身。“放开我!”李大进挣扎,“我可没偷东西,我还被割伤了!”“偷没偷,让族长长老们说去。”李东没好气。适才在院子里,借着星光,俩人都看到这李大进身上盘着几圈粗大的绳子。这会儿正好用得上。李东让骆华帮忙按着李大进,解下绳子三下五除二就反把李大进给捆了。第52章 被捆在地上李大进一直骂骂咧咧的。大夏天的, 李东俩人也不怕冻着这家伙。至于他手臂上的伤口, 李东直接跟骆华拿了块旧布扎紧,就把他扔墙角不管。骆华煮了点红枣枸杞茶, 跟李东一人一碗慢慢喝着等天亮, 顺便东拉西扯地聊天。哦, 不对,是骆华听着李东各种嚎。“小华啊, 你记得帮哥在李实面前说说好话啊!”“咱可是第一时间就过来了。大半夜的,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也没受伤, 千万千万记得帮哥说好话啊!”……骆华无语至极,李实有这么可怕吗?期间,李东的父亲过来了一趟,见没什么事儿就回去报平安了,然后李东媳妇儿就给他送衣服鞋子过来。骆华顿时想起跟李实结契的始末, 忙请李嫂子留下来一块儿说说话。本就是后半夜, 没聊多久,天边就浮现鱼肚白。再略等了一会儿,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李东拽起墙角昏昏欲睡的李大进,三人推搡着他就往村里祠堂去。途径李东家的时候, 李东还让他家七八岁大的儿子先跑去敲村长家门。不到一炷香工夫, 该到的人就到了。夏天日头晒,为了赶早上凉快的那会儿多干点农活,农家人向来都早起。赶上这等入室偷窃的大八卦, 大伙儿全都精神抖擞地涌过来。林月跟骆荣天没亮就去了县城卖米线,骆家只来了骆长安跟方妍云。李大进被当场抓住,还带了绳索跟迷药,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压根就抵赖不掉。这回李老村长一点也不含糊,直接宗法伺候,那藤条狠狠教训了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骆华觉得那细细的藤条打下去也就是些皮外伤。看那李大进的眼神,实在不像是长了记性的样子,反倒像是对他怀恨在心了。他暗暗警惕起来。转过来,李老村长还训斥骆华,让他以后不许随身带着利器巴拉巴拉的。倒是李建中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完了私下还提醒他小心李大进的报复。这事儿就这么算了。谢过李东夫妇,目送他们回去,骆长安转回来就开始劝骆华回家住几天。骆华不愿意。住哪儿也不如住自己家——咳咳,好吧,那还不是自己家——自在啊。他这段日子过得好好儿的,回去的话还得装腼腆装哑巴,可不得憋死他?他当然不愿意。再说,哪有天天遭贼的!这李大进就算想报复,也得伤好一些吧,看他现在还走不利索呢。“我突然想起堂哥他们了。就算不怕贼,总也要担心堂哥他们搞鬼,毕竟前儿可是……”方妍云担心极了,压低声音提醒他。骆长安轻咳两声:“妍云,别瞎说。之前小花没结契,他们还能打着给他相看的话头把他弄出去。如今他们要是敢这么做,咱村子就先容不下他们,他们没这个胆子。”话是这么说,可谁知道他们会做些什么事儿?不过,骆长安毕竟是公公,方妍云提醒了一遍就不好再说了。“阿爹啊。既然他们不会过来惹事——” 第107章 “外头下雨了啊。”“哦哦。”骆华点了点头,却觉得脑袋一阵昏沉,忙扶额缓了缓,“那赵师傅咋说?”“东子哥问过了,说最好停下,不然糊砖的泥不结实。”“那就不开工了,等这雨停了再说。”骆华说着,边挣扎着爬起来。“那成,一会我们跑一趟跟大伙说说。”方浩泽看不过眼他磨磨蹭蹭的,伸手就要帮他拉开被子,“赶快起来,这都什么时候——呀!你这被子湿了!”他急忙扯开被子,再去摸骆华身上的亵衣:“连衣服都湿了,这是哪儿漏雨了吗?我的天啊,你这样还能睡?”“……是吗?我没注意。”难怪他觉着全身冰冷的。方浩泽连忙赶他下床:“赶紧下来换身衣服,别着凉了。”他探手往床里边一抹,“啧啧,果真是漏雨了,亏你还能睡得着。这老房子就是破,我那边也漏雨了,幸好是漏在床外边,就这样也扰得我半宿没睡好。”收拢收拢湿透了的被子,他抱起来往外走:“我把这被子晾到堂屋去,你赶紧换好衣服找个炉子出来。这被子得烘烘,你家没富余的被子,不烘干今晚都没法用了。”“恩。”骆华晕沉沉爬下床,抓了件衣服换下身上的湿衣,再胡乱束好发,才走出去。方浩泽正把拧过水的被子拉开架在临时用竹子搭起来的架子上,眼角看到他出来,头也不回地道:“终于出来啦,东子哥已经去通知大伙了,他让我们别跑了,省得再沾了一鞋子的泥。他找几个人跑一趟就行。”“恩。”骆华有气无力地应了声,扶着桌子一屁股坐下来,揉揉眉心,他唤方浩泽,“浩泽,我估计有些着凉了。”方浩泽一听顿时急了,扔下被子就小跑过来,绕着骆华团团转:“真着凉了?我就说你这样睡肯定得着凉!”他手粗无措,“那怎么办啊?要请大夫吗?”第53章 骆华摆摆手:“没事儿, 我就是有些头晕, 歇两天就好了。告诉你是想麻烦你帮我烧锅热水。我想洗个热水澡缓缓。”“好好,麻烦啥, 你等等。”说着, 方浩泽一溜烟就跑出堂屋。洗过热水澡, 再喝了半碗清淡的稀粥,骆华就被方浩泽赶去歇息了。这回方浩泽不敢让他再睡回东厢, 直接让他在西厢歇着。他还有些担忧:“我还说来帮你的, 结果过了一晚上你就生病了, 回头你家石头会不会揍我啊?”骆华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瞎担心啥,又不是你让老天爷下雨的。再说,还不是因为房子太破了,他要是揍你,先得揍他自己一顿。谁让他不早早把房子修好的。”说一段话喘了好几回。方浩泽被逗笑了:“行了行了, 你就别说话了, 好好歇着吧。我在外头,有事你喊我。”白日里肯定不会有贼。可骆华病着, 他也不敢走开。骆华还不让他把这事告诉家里, 估计是怕他娘嘴碎传去给骆婶子知道吧。如今这状况,也只能他小心看着了。骆华不再说话, 摆摆手缩进被子里继续昏睡。方浩泽担心地出了房门, 把凳子桌子挪到西厢门口坐下。他打算趁这守着骆华的功夫顺便做件衣服。从屋子中间挪过来,一方面是因为他担心骆华在房里有啥动静他听不见。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大热天的, 堂屋一角点着炉子烘被子,坐得太近他嫌热得慌。这场小雨来得突然也去得突然,午饭刚过就雨消云散出太阳。骆华睡了一觉,却更是昏沉了。唬得方浩泽团团转,就想跑去找大夫。不过是着凉感冒,在现世都不需要吃药的,这年头请医问药更贵了,骆华怎么会愿意?他虚弱但干脆地拒绝他请大夫的说法:“真的不需要找大夫,这点小风寒,歇上两天就好了,何必浪费这个钱。”方浩泽急了:“你看看你,都快下不来床了,还撑着干嘛?想要省钱也不是这个省法!你要是因为盖房子挪不出钱,这钱我来付啊!我前儿采山果子卖了些钱的。”“真不用……”骆华轻咳两声,“这样吧,你帮我熬一碗姜汤,要熬得浓浓的。我喝喝看。倘若喝了还没什么效果再请,如何?”“你啊!”方浩泽跺脚,忿忿转身出去。骆华见他不再坚持,砰地一声又躺回床上,不过片刻就昏睡了过去。再醒来,就看到方浩泽担忧的眼神。方浩泽搀扶着他坐起来,扯过被子给他小心裹好,再转身,把边上搁着的冒着热气的姜汤端过来递给他:“给,刚出锅的浓姜汤,赶紧趁热喝了。”骆华手脚酸软,颤巍巍接过碗,不好意思地跟他道谢:“本来是让你过来陪我的,没成想我竟然生病了,反倒劳累你来照顾我。”“什么话呢,不说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光咱爹娘俩家的交情,我来照顾你你也不需要太客气。”方浩泽说完就催促他,“赶紧趁热喝,你自己可是说冷了没效果的。”骆华领了这份情谊。疲惫的精神让他不再多说什么,双手捧着碗,一小口一小口地把这热烫的、辣得呛人的姜汤抿下去。因为下雨,地面湿滑,赵师傅让他徒弟传话说不过来用饭。既然不用做饭,还有些晕乎乎的骆华就继续瘫着——好吧,他是被迫瘫着的。接下来,方浩泽又是烧水又是熬粥还帮他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每隔一会儿还跑进来摸摸他额头,给他掖掖被子,再喊他起来让他喝几口热水,还给他拿了好几件外衫盖到他身上,生怕他身上的薄被不够暖和。骆华虽然一直昏沉,却能感觉到他的无微不至。他以往只觉得这小子有趣也还颇讲义气,想着交个朋友也不错,但态度始终是淡淡的。也就上回跟秦峥对峙了一回,他才开始对他改观,慢慢才熟络起来。可方浩泽跟原“骆华”从小相识、一起长大,竟然没发现他有啥不妥。这点骆华倒是理解。说实在的,俩人自小也就是因着长辈才凑一块儿玩罢了。原身懦弱腼腆,方浩泽粗线条,俩人一块儿话也说不到两句。而且,一直以来都是方浩泽迁就、照顾着“骆华”的性子,虽然俩人都不自觉,可实际上这样的相处,俩人都并没有如何贴心愉快,只觉得多聊几句就累。反倒是骆华穿过来以后,他跟方浩泽的交流才慢慢多了起来。这粗线条的方浩泽还颇为欣慰地感慨,觉得骆华结契后终于开窍、整个人鲜活起来。对此,骆华表示很无语。话又转回来。虽然今天方浩泽做的都是小事,可平白无故的,能做到这份上,也让他很是感动。这种感动,没成想却成了他后来发现自己感情的契机。 第109章 在座几人面面相觑。秦峥放慢夹菜的速度, 眼角不着痕迹地打量明显有异色的几人。方浩泽还没反应过来, 只嫌弃地推开骆华:“你干嘛?我正吃着呢,脏不脏啊你!”骆华没好气:“吃你的饭吧, 这么多话!”李实转向方浩泽, 力图和颜悦色:“你是说, 我家小花这几天生病了?”平日最怕李实的方浩泽完全没看出来他的怒火,还被他难得的好脸色骗了, 很是老实地点头:“对啊。病了好几天, 连着几天都是喝粥, 昨天才好一些开始吃饭的。”李实把筷子撂下,探手抓过骆华的脉门凝神细查。四方桌子,堪堪挤着七个人。李实是挨着骆华坐在一边,他的另一边是秦峥,小花另一边是方浩泽。再过去分别是赵师傅的两名徒弟, 赵师傅作为长者, 独坐一边。故而李实抬手就能碰到骆华。确认骆华并无大碍,李实再仔细打量过他的脸色, 完了才松了口气:“怎么回事, 好端端怎么病了?”“没事,就是夜里不注意着凉——”骆华眼神闪烁, 挣开他的手。嘴快的方浩泽立马反驳:“才不是!”他比手画脚, “前几天不是下雨吗?你们家这老房子漏水了,小花竟然盖着湿被子睡了一晚上!可不就着凉了!都怪那李大进,要不是他——”骆华一脚踹过去。“啊哟!你干嘛!”方浩泽缩腿低呼。骆华咬牙:“这么多菜都堵不住你的嘴。”真是猪队友!没看到石头的脸色都变了吗?方浩泽后知后觉地发现李实不愉的脸色, 再看那秦峥一脸戏谑,顿时回过味来:“那、那什么,就算我不说,旁人也会说啊……”在骆华的瞪视下,他嗫嚅着闭上嘴。漏雨?李实看了看透着星光月色的屋顶,皱着眉头敲了敲桌面:“李大进是谁?他跟小花生病有什么关系?”屋顶的事急不来,先问清楚状况。方浩泽左右望望,赵师傅几人连忙低头装作吃饭的样子,他顿时更不敢说话了。“说啊。”终于吃饱的秦峥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一抹嘴,“你有啥不敢说的,他又不会打你。”方浩泽缩了缩脖子,看向骆华:“那我说了啊?”骆华瞪他:“吃你的,我来说。”李实皱眉:“不,让他说。”他家小花哪儿都好,就是爱逞强。由他说,事情肯定变味儿。方浩泽犹豫再三,在李实逼人的视线下,终是咬了咬牙道:“你们走的那天,村里有个叫李大进的混混半夜里摸进来想偷东西,然后被小花逮个正着。”他偷覰了眼李实。“咳咳,就是一偷东西的小贼,我当场就——”李实按住骆华不让他开口,盯着方浩泽的脸完全看不出喜怒:“继续说。”方浩泽越说越小声:“那李大进还带着蒙汗药跟绳子,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幸好小花带着匕首,当场刺伤他的手臂。再然后李东就到了。小花俩人就把他抓起来交给村里。反正最后嘛,也算是有惊无险。”想了想,他补充道,“村里还用藤条把李大进狠狠罚了一顿,我听说他这几日走路都不太利索呢。”李实越听脸越黑,攥着骆华的手不小心就用力了。“然后呢?”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骆华被捏得生疼,这会儿却不敢吱声了。秦峥挑眉。方浩泽一抖,总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那天闹了半宿,第二天小花又歇得晚,估计是太累了,所以半夜下雨、房子漏雨他都没察觉,他直接盖了半宿的湿被子,起来就着凉了,躺了两天才缓过来。”完了他还邀功,“遭贼了他还不愿意回骆叔叔那边住,这几天都是我陪着他呢,连骆叔叔几个都不知道他生病,全是我照顾的。”李实感激地朝他点点头:“这几日真是劳烦你了。”顿了顿,他问道,“可否告知那李大进是住在哪里?”脸上表情自然无波,刚才的黑脸竟似旁人眼花。熟悉李实的秦峥坐直身体。哟嚯,这家伙真来火了!这下有好戏看了。一直被攥着的手被松开,骆华反而觉得有哪里不对。他仔细打量李实,却没发现端倪。这反应怎么不太对劲啊?他还以为这石头会很生气的。方浩泽见他貌似不生气,放松身体:“就住在村西头啊,门前栽着一株大榕树的那家。”“多谢。”李实再次朝他点头。“不客气,说来李大进那家伙也受到教——”一阵风刮过。座位上的李实已经不见踪影。方浩泽茫然:“他、他人呢?”“不好!”回想刚才李实的问话,骆华顿时大惊,唰地一下站起来,起得太急还撞了桌角一下。顾不上揉一揉,他龇牙咧嘴地追了出去。方浩泽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相继跑走。秦峥似笑非笑:“小家伙,你闯大祸了。”赵师傅摇头:“秦兄弟,你也赶紧过去看看吧。估计小花压不住他,可别出事了。”就李实那力气,指不定……秦峥耸耸肩站了起来:“那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还吃什么,赶紧走,都去看看。”突然想到什么,赵师傅忙喊他,“等等,点个灯笼过去。”秦峥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大步流星往外走,两三下就不见了人影。赵师傅几人忙把墙角挂着的灯笼取下来点上,急匆匆跟了上去。还在状况外的方浩泽无措又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啥事。骆华气喘吁吁跑到村西头,借着微弱的月光四顾找着大榕树,就听到几声惨叫。 第111章 这个一本正经摩挲着他的腰的登徒子是谁?回过神来的骆华停住脚步, 掐住腰侧捣乱的手提起来, 死鱼眼看他。“嘿嘿。”李实装傻般收回手,“没注意它自己跑过去了。”骆华还想说话——“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几人齐齐望过去。隔壁屋子听到动静被搀扶出来的, 是族里长老之一。于是, 时隔几天,骆华再次来到了祠堂。四面都有人擎着火把,祠堂里亮如白昼。不是农忙时候白天累得慌晚上睡得早的状态, 如今夜里大伙儿都无聊着,一听又出事了,呼啦啦跑来一堆。索性来得大都是住在村西头这一片的。骆长安他们住得远,又因为明儿要天不亮就去卖米线,倒是早早就熄灯睡了,也就没人喊他们过来。秦峥几人因不是本村人,不好掺和,只站在靠门处旁观。方浩泽倒是担心得凑到了前面。李大进已经被好好打理过,该包扎的包扎,该上药的上药,找的是村里唯一一个大夫,专治村里人翻山下地时弄出的各种跌打扭伤。然后,果然不出骆华所料——药钱是要他们付的!想到明儿要掏钱把李大进前前后后治好需要用到的药钱给填了,骆华顿时心疼得不得了。李大进吊着断手坐在边上恨恨地看着他们几个,一对上李实那凌厉的眉眼,立马缩成鹌鹑。了解过事情经过后,李老村长几位顿时看李实两个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大晚上的,竟然闯入别人家里把人打得半死!咱村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你这么穷凶极恶的人!”“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聊?打人是好玩的吗?看看大进都被你打成什么样子!”……李实不以为然,由得他们指着鼻头大骂。骆华也是心虚,规规矩矩站在边上听训。李老村长几人苦口婆心、轮番上阵说了一大通以和为贵的大道理,李实完全不买帐。他一身粗布衣服站在祠堂里,生生带出了股俾睨天下的感觉。这场景,倒像是几位老头在给领导汇报事务。骆华看得暗自发笑。不料李老村长见说不动李实,矛头立马转向他:“骆华!你看看你带的什么歪门邪气!咱村里风气一向端正,打自你开了先河,这几个月,祠堂都开了三回了!”“李爷爷,前面一次就算了,上一回开祠堂,我可是受害者。您这话说得,怎么活像李大进是我儿子似的。”骆华无语,“难道是我教他去偷的吗?我还是受害者呢,你这话好没道理!”第一回就算了,有他借势而为的意思,可李大进这事,怎么能赖到他身上?众人顿时失笑。李老村长一窒,继而恼羞成怒:“你这是对长辈该有的态度吗?”“作为长辈不是更应该有基本的是非观念吗?您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脏水泼在我身上,是想让我在村子里混不下去吗?” 骆华气闷。这是态度的问题吗?这年头多重风气,没看他都被这所谓风气逼得跟李实结契吗?媳妇儿开怼了,回头他肯定又要懊恼。李实好笑。不过,怼得好!他看这老头子不爽很久了。李老村长敲着拐杖:“真是目无尊长!你们闯进别人家把人打了,难道不该教训吗?”“我可没这么——”骆华话没说完,就被李实拦住。他看向李老村长:“打人的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别翻旧账也别扯上我家媳、小花。”“你还敢说!你今儿这是挟私报复!”李老村长吹胡子瞪眼。李实一点都不顾忌,直接点头:“对,我就是报复。”他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李大进,“谁敢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我家小花,当同此下场。”……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呀大哥!就算要把他纳入保护圈也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啊!骆华有几分脸热。“你!”李老村长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李建中忙给他抚背顺气,同时皱眉看向李实:“往日里看你还算稳重,怎么今天如此冲动?那天小花不也没事吗?李大进也挨了一顿藤鞭。何必闹得如此难堪?”“李叔,那天倘若没有李东及时赶到、小花没有匕首,以我家小花这小身板,遇上高壮的李大进,后果会是如何?看看这家伙,早晚要报复的心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要不是我家小花心软,我刚才就废了他手脚。”李实双手交握,指节捏的咔哒响,“今天这还算轻的。以后再有不长眼的,我不介意让他尝尝我拳头的力道。”众人这才想起他那无人能及的神力,顿时悚然。一双双带着畏惧的眼神看看他,再看看骆华。骆华:……别看他,他……好吧,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李实扫视一圈,见众人反应如期,想来应当能震慑住一部分有异样心思的人。遂放下手,坦然自若道:“既然你们觉得我打人不对,可以给我一顿藤条!我李实敢作敢当!”这傻缺!骆华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低声骂道:“你是不是傻?哪有自己去要罚的?”李老村长倒是觉得非常合理:“本就是你不对!无故殴打别人,这顿打你肯定跑不掉的!要不然以后大家有样学样、一言不合就打人的话,大家伙还怎么过日子?打!必须打!二十鞭子一鞭都不能落!”骆华急了:“二十鞭!?那李大进也不过十鞭!”竟然只挨了十鞭子?那他刚才揍得轻了。不过当下还是要安抚媳妇儿。李实轻捂住他的嘴,对他摇摇头:“没事,这顿打我认挨。我打人得一顿打。李大进偷东西,前后可是挨了两顿。”他朝着周围的人露齿一笑,“还是我赚了。”骆华:……大家相继醒悟过来,向敢怒不敢言的李大进投去同情的目光。骆华可不管众人怎么想,他又气又急,完全忘了掩饰,翘着小指的巴掌朝李实手臂一呼:“让你打人!现在好了吧,出了钱不说还要挨打!”李实忙抓住他的手:“别担心,没事的!” 第113章 众人被这事件的发展整懵了,连骆华也被绕得云里雾里的。他戳戳李实的手臂,让他低下头来,凑过去小声问道:“怎么回事?”李实摸摸他脑袋:“回头再跟你详说。”李建中扶着自己的老父亲,看向李实俩人:“你意欲如何?”李实勾唇:“李村长当村长这么多年,劳苦功高。如今老村长年事已高,村里诸事繁杂,恐劳累了村长,也是时候让村长放下担子好好颐养天年了。”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众人顿时哗然。竟是要把村长赶下台啊!这李实好生嚣张!李老村长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李建中倒是脸现异色——父亲这村长,也确实是做得太久了些。这些年他愈见糊涂,村里已经颇多怨言了。以往不过是些小事,如今却是被抓住把柄……不过,如果能趁机……“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崽子!”李老村长铁青着脸骂道,“从小没个长辈教着就是不行。今儿——”“这么说,村长是决定要跟我去一趟县城了?”李老村长顿时哑口。他做了多年村长,怎么会不清楚大衍朝律例呢?不过是习惯别人捧着、习惯发号施令、习惯了罔顾律例罢了。这李实多年在外,回来就搅风搅雨,又要屋子又要田地,完了还跟男人传出私相授受的绯闻,虽然已经结契了,可他总还是看这小子不顺眼。但是,如果真的对簿公堂,这事他还真的讨不着好。如今他也是骑虎难下。李建中扫过族老们坐席。有几位族老反应过来,皆是脸现喜意——倘若村长卸任,下一任会是谁?他暗叫了声不好,忙拉住李老村长低声劝说。李老村长迟疑地看向身后的族老们,犹豫又不甘。李建中见他态度软化,忙转跟李实打商量:“此事说来,确实是父亲有失偏颇。这样吧,让我父亲回去想想,明儿再看看怎么决断?如何?”李实看着李建中:“我姑且信你们这一回。倘若明日午时前我没得到满意的结果,咱们就去县城吧。”赤裸裸的威胁。骆华虽然不明所以,看着李老村长这老头吃瘪却是通体舒爽。如此,今晚这事儿就算暂告一段落。众人见热闹看完了,意犹未尽地各回各家——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知道那李实是拿了村长什么把柄,竟然让村长都没辙!得赶紧回去问问经事的爹娘长辈们。方浩泽几人拥上来。“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骆华着急问道。方浩泽也是一脸疑惑不解。“你们不了解当朝律例,不知道不以为奇。按照律例,入室偷窃当送至县衙,大体都会判入狱几年,倘若伤人或窃取金银较多,还会被流放。”李实解释道,“李老头前儿才给那李大进打了十鞭子,是明晃晃的护短徇私。我今儿挨上这一顿打,则是李老头故意加刑了。倘若对簿公堂,他讨不了好。”骆华方浩泽这才恍然大悟。方浩泽咋舌:“我只知道偷窃是要被罚,没想到竟然是要坐牢啊。”骆华则若有所思。这时代的律例竟然这么完善?没想到他到了古代,竟然成了法盲!骆华暗忖着。回头得去找找这方面的书籍看看,不然白受冤屈都不知道。赵师傅几人倒是对这些略知一二,不过他们只是被聘来干活的,又是外乡人,自然不好对村里事务多加言论。确认李实是真的没啥大碍之后,他们就回去了。“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冲动行事,打人一时爽,还不是自己也挨上一顿鞭子。”骆华抱怨。方浩泽自责:“还是怪我多嘴。本来李大哥无需遭这么大罪的。”李实摇摇头:“不,还得谢谢你告诉我。”他勾唇,“我这一顿打不是白挨的。一,我是要告诉大家,不管是谁,拼着挨鞭子我也会把欺负我家小花的人揍上一顿狠的。另一方面,我要把这李老头轻重不分、随意量刑的罪名给砸瓷实。”最重要的是,能让小花心疼,再让小花给自己上几天药……嘿嘿嘿。话虽如此,总归是他的话头带出这些事,方浩泽依然觉得内疚不已。骆华白了他一眼,拍拍方浩泽的肩:“别多想,就算你不说,他改明儿也能知道。”“晚上两天说不定李大哥就没这么大火气呢。”方浩泽耷拉着脑袋。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让秦峥忍不住拍了拍他脑袋:“算了吧,李实那就是小气巴拉,不管隔几天一样能翻出来把人打一顿。”何况有这些现成的理由,他要是不揍上一顿才是真对不起自己。方浩泽不悦地挥开他的手。秦峥也不在意,安慰完他,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李实背后,唬了骆华一跳。李实龇牙:“你是不是想跟我练练?”秦峥嗤笑:“练屁,刚才我可是挨了你好几拳。该说你这是冲冠一怒为蓝颜吗?”骆华一阵脸热。李实懒得搭理他,圈着骆华就往外走。方浩泽秦峥忙跟上去。刚走了几步,就看到提着简单的灯笼垂头丧气站在路边的二狗子。骆华脚步一顿。“怎么了?”李实不解。听到声音,二狗子望过来。看到李实几个,他紧张地搓了搓手:“东家。”骆华忙接口:“是二狗啊,还不回去呢?赶紧回去歇着吧,明儿还得早起呢。”赶紧堵着他的嘴,可不能让他又说漏嘴了,到时又惹出什么事儿来…… 第115章 “端去哪儿?”李实一手端着盘子,另一手拿着帕子擦着头上湿发,赤裸上身还沾着水滴。骆华回过头的一瞬间,恰好看到一滴水珠沿着他的锁骨、健壮的胸肌浅壑、结实的腹肌滑落,直接洇湿了裤子一角。都怪月色太亮,水珠子反光太明显了。骆华想着。他艰难地把视线从李实身上移走,慌乱道:“端屋里去,秦大哥要吃的。”完了还低声嘟囔了一句,“怎么不把衣服穿上?”李实唇角一勾,凑近他偷了一吻:“等你给我擦药呢。”骆华忙退后一步,绕过他就往屋里走:“那还不赶紧的!”李实心情愉悦地跟在他后头。把盘子放到秦峥面前,无视这家伙戏谑的眼光,李实心情颇好地开口:“呐,吃你的吧,我家小花要给我涂药了。回头你自己洗漱沐浴去,今晚你就睡在西厢。”方浩泽住这里真是功德无量,既照顾了小花,又把床板移过去了。今晚……嘿嘿嘿。骆华睁大眼,这才想到还有这一茬。“小花,把他的行李拿出来,一会儿让他自便。”骆华迟疑片刻,点点头。秦峥是客,总不能让人没地儿睡吧?今晚他还真的要……?他扫了眼李实的背,转身进东厢把秦峥的行李拿了出来。李实接过来扔给秦峥:“没事别来打扰我们。”骆华顿时脸蛋爆红。他、他们又不会做什么事,怕什么别人打扰?!不管秦峥那一脸的嫌弃,李实捡起条几上的药瓶塞到尴尬得不得了的骆华手里,再推着他进东厢:“走,该给我擦药了。”俩人进了屋,李实把骆华按坐在床沿,再大踏步过去把屋里的油灯点着。这油灯里用的油还是从俩人结契摆宴那头猪身上练出来的,统共就练了那么点点,平日里骆华都不舍得用的。看到李实点着灯,骆华心疼得不得了,可还不能不用——他还得给李实上药呢,没灯怎么上?灯一亮起,昏黄的光线映衬得这家伙背上的鞭伤格外狰狞。顾不上思考今晚怎么睡,骆华站起来:“别捣腾了,过来,我给你上药。”这都磨蹭大半天了。李实挑了挑灯芯走回来,挨着他坐下,踢掉鞋子,一个翻身就趴在床上:“来吧。”肩宽臀窄,腰背有力,即使上面鞭痕密布,也挡不住浓浓的男性荷尔蒙。骆华咽了口唾沫,走近一步,脱掉鞋子半跪在床沿,拔开瓶塞,倒了一些粘稠的药液到手心,再放下瓶子,空出的手指沾了点药,轻轻涂抹到他背上。微凉的指尖甫一接触到温热的肌肤,他就察觉李实抖了一下。“是不是很疼?我再轻点。”李实枕在手臂上的脸转过来,只看着他笑:“不疼,你再重些也无妨。”骆华被他笑得不明所以,不过也看出他确实不像是疼的样子。那天李大进挨鞭子他可是看着的。那家伙瞧着高高壮壮的,谁知几鞭子下去那冷汗淌得跟下雨似的。对比之下,李实纹丝不动不说,连汗也不见一滴,轻松得像在被挠痒痒,难怪李老村长那几个老头气得要死。话说回来。既然李实不疼,那他就保持这个力道好了。骆华想着。“小花。”“嗯?”“我伤成这个样子,你有没有很感动?”骆华一顿,手下直接一个用力:“你还敢说!”“嘶!媳妇儿轻点轻点!”“这时候就喊疼了?打你的时候怎么不喊一声?显得你多能耐啊!”骆华忿忿,手下却放轻动作,“你是不是没长脑子?事情都过去了你打他干嘛?真想报复,以后找个机会暗中把他打一顿多好、多省事!就算你要拉村长下台,有李大进那一遭,哪里还用得着你去挨上一顿?我看你就是想借机打人!现在好了吧?又挨打!又破财!”“媳妇儿我怎么觉得你只是在心疼银子。”“别叫我媳妇儿!”骆华轻哼,“你跟银子有什么可比的!当然是银子比较重要!你这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难道还需要我心疼吗?”“……”李实撇嘴。媳妇儿一定是口是心非的,也不看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嘴硬。骆华再倒了一些药液到手掌心,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看刚才挨鞭子的时候你很淡定啊。是跟你以前经常受伤有关系吗?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怎么会受这么多伤?”刚开始没注意,现在冷静下来,他就发现,在这些红肿渗血的鞭痕下,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痕,很多甚至能看出是新旧交叠,也不知道这些伤口刚出现的时候是有多么疼……这些年,这家伙是怎么过来的?“大概吧,我从小练武,十岁多点就得独自进山捕捉猎物,否则就没饭吃。这伤啊,从那时起就没断过。”李实侧着脸趴在手臂上,脸上带着些回忆。那后来呢?骆华在心里补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怕得到善意的谎言甚至是直接的拒绝,他没敢问出来。李实也没说。他还在犹豫,现在把身份告诉媳妇儿是不是恰当的时机。恰好伤药抹完了。“好了。”骆华塞好药瓶,转身下床穿鞋,“我得去沐浴了。”李实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不知道为何他心里……有些别扭。李实忙拉住他的手:“洗完赶紧回来歇息。”骆华抿唇:“你这还受着伤呢,万一我不小心碰着了……要不,我还是去跟秦大哥挤一挤?”李实一骨碌就翻身坐起来:“不行!”他黑着脸,“我媳妇儿怎么能跟旁的男人睡一张床。”骆华闷闷地说了句:“我不是你媳妇儿。”突然想到啥,“不不,秦大哥来者是客,我还是回我爹娘那边凑合几晚吧。”完了也不管他,取了干净衣服转头就出了房门。 第117章 骆华这才松了口气,闭上眼睛道:“早点睡吧,明儿起来还有得忙呢。”完了他想起一事,忙提醒李实,“对了,你背上伤着,木头就交给别人搬吧?到时劳烦秦大哥带路就好了。”“无事。大不了全交给秦峥那小子。”李实眯眼。秦峥这厮一如既往的多疑兼排外,他至今依然没怎么看得起小花,自己怎么会看不出来。只要他与小花相安无事,自己也不会强求,毕竟要跟小花过一辈子的人是自己。不过,倘若这小子真想在鹤溪村落户,他就得找个机会给这小子好好说道说道了。知道李实不会逞强,骆华就重新闭上眼睛。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的他很快就睡了过去。一夜无话。第二天,骆华是被东西戳醒的。半梦半醒间,被打扰睡眠的他随手往身后一推。一声闷哼。骆华霎时清醒过来。那感觉……他爆红着脸翻身坐起来,抖着手指向捂着下身的李实:“你你你!一大早耍什么流氓?!”此刻还早,窗外天色只是微微亮,约莫只是平日李实起来练武的时候。听到骆华怒骂,李实叫屈:“我睡得好好儿的,你突然打我,怎么还怪我耍流氓呢?好生没道理啊。”“要不是你、要不是你……”骆华羞恼,“你还好意思委屈?真是捉贼的喊捉贼!不要脸!”李实摸了两把差点遭受重创的某处:“大家都是男人,有啥好大惊小怪的,谁早上不是这样啊?我还没怪你差点伤着我了呢。”那动作要多猥琐有多猥琐!虽然天还没大亮,可屋内人影物什已是轮廓毕现——虽然神情啥的还看不清楚,可动作能看清啊。骆华简直要被这家伙的厚脸皮惊呆了。他把脸转到一边去:“就算、就算正常,你干嘛贴这么近?别跟说我没醒,平时这个点你早就起来了!”都挤到他这边,还贴着他的、他的……蹭了好几下了!这家伙平日里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醒来,怎么可能这么大的动静还不醒?!骗谁呢?李实嘿嘿笑:“你既然知道我是故意的,干嘛还非要跟我争个好歹?”他坐起来凑过去,“你刚才那一下子要是伤着了,咱下半辈子的性福可就……”“你!”骆华恼羞成怒地狠狠拍了一下床板,“不要脸!”说完也不管他要说什么,唰唰两下就越过他爬下床出门去了。李实顿时笑倒在床上。回味着刚才感受到的挺翘柔软,再回想那被他打量觊觎了无数次的浑圆形貌,李实艰难地依靠着自己的五指姑娘舒缓了一回。然后攥着沾满了浓浓体液的帕子绕到后院兜了一圈后,再如常地跟厨房里做着早饭的骆华打了个招呼,才去练武——那满面春风的样子,看在骆华眼里真是手痒极了。这还不算,等他抱着一盆衣服去溪边,洗完面上两件衣服竟然发现里头裹着一团湿漉漉的帕子,加上那熟悉又刺鼻的味道……啊啊啊啊啊!李流氓!!然后李实当天的早饭就是一大碗……白粥。虽然骆华的理由是:他的鞭伤多,第一天得吃清淡点,防止伤口发起来了。可李实总觉得骆华是借机报复。秦峥心情愉悦地吃着烙饼就着粥,幸灾乐祸地看着李实可怜兮兮的喝粥。“该。”秦峥拿着烙饼凑到他面前,慢慢地咬下一口,“后悔了吧?”却不知道他是问李实后悔找了骆华,还是后悔早上惹怒骆华。“这是闺房之乐!”李实瞟了他一眼,“你这种孤家寡人怎么会了解其中乐趣呢。”秦峥:……好想把碗盖他脸上。骆华舀了勺粥塞进嘴,略嚼了两口咽下,头也不抬道:“赶紧喝粥。”“哦。”李实顿时偃旗息鼓。不提大早上的鸡飞狗跳,吃过早饭,李实骆华俩人就开始忙活开了。结果还没到午饭时候,就收到李建中派人传来的消息——他们已经出发去县衙立文书,李老村长要将村长之位转给李建中。说来,这村长之位本该由村里耆老担任,且需要几年一换。可是十几年前局势动荡,这些年鹤溪村又是有名的穷村。不管县令州官是谁,都不将这个小小的鹤溪村放在心上,自然不会管其村长是谁。再加上,李姓是村里最大的姓,人多势众。李老村长就稳稳当当地当了十几年村长。没成想,连继任村长也能指定?李实冷笑,不愧是经营了十几年的老村长。他也不管李建中是怎么说服李老村长的,反正他要的结果已经得到了。谁做村长都比那老头子好。有这么一回,不管谁做村长,都得看他几分面子。而且他对李建中也挺有几分好感。谁还没点功利心呢?只要别跟他爹似的就行。骆华倒是唏嘘不已。没想到这年代的刑罚、制度竟然如此有威慑力,一个小小盗窃案件,就能让一个盘踞鹤溪村多年的老家伙自愿退位让贤——他不让贤,估计这村长位置就未必是他们家的了。后头虎视眈眈的长老们多了去了,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刚过不惑之年的李建中。原本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他们只要等着文书下来,给李建中送份薄礼就成,谁知道第二天,李建中就找上门来。秦峥知趣地避开了。等到秦峥不见了人影,李建中握着杯子慢慢开口:“咱村,在这不算富裕的常福县,都是数一数二的穷村。开国十几年,别人是越过越好,就咱村子总是这么穷巴巴的。过年都不见几家能穿上新衣的。”他神情严肃,“说实在的,我等着坐这村长的位置很多年了。或许有人觉得我是图这份虚荣,我不在乎,我就想大展抱负,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说完,他仰头喝光杯子里的红枣枸杞水。骆华提壶把他的杯子满上——咳咳,因为李实不定时回去县城买红枣枸杞这些,他们家现在都用这个红枣枸杞待客了。“以前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他坚毅、果断,有勇有谋,带着咱村的人避开了一次又一次的危险,在当年那样难的战乱局面里保住了大部分的村民。”李建中苦笑,“这几年,可能是年纪大了……若不是他是我的父亲,我估计早就……”动手把他拉下来了。骆华李实面面相觑。 第119章 俩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却不见说上一句话,甚至连眼神交流也没有。田里的活儿,李实上午去打理一趟,骆华就下午过去看看,确认没问题了就不管,有问题就在第二天上午默不作声地跟过去,然后捋起袖子就开做。李实也不多话,只默默地跟着做。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就是不说话。不说李实如何。那天李实的怒意、最后的行为都让骆华心悸,可李实紧接着的刹车却又让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可都已经这样了,他也没想着搬回去骆家。他心里其实隐隐有几分猜测了。但眼下他怄着一股气,干脆憋着不让自己深思。整个院子连着几天都是安安静静的。连赵师傅几人也感受到了这奇怪的氛围,每天扒完饭就脚底抹油溜走。徒留秦峥一人面对这闹起冷战的俩人。在这样的氛围下,秦峥发现自己竟然想念起原本话多又娘炮的骆华了。哎妈呀,他都多少年没见李实这小子跟人闹脾气了。或许,这是个机会?找一天骆华歇晌的时候,秦峥拽着李实到后山。“我说,你们俩都这样了,何不掰了算了。”秦峥双腿倒挂在大树枝丫上,晃晃悠悠地道,“反正他这种的,在京城里一抓一大把。”砰——秦峥被当头揍了一拳,顿时从树上跌落下来。他一把跳起来:“我去你大爷的!你干什么?”李实一言不发,揪住他的衣领子就开始揍。“你他娘的是不是疯了?!”秦峥左支右闪。“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他再怎么不是,也是我媳妇儿!”李实冷着脸,“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得了吧!”秦峥捏起拳头开始回击,砰地一声闷响,直接打到李实脸侧,“你认他是媳妇儿,别人可不认。”他都在这住了几天了,屋子就这么大,这么点距离有什么听不到?他早就知道这对契君不过是有名无份。同居这么久,李实连人家什么便宜都没占着呢。“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要说了。这骆华有什么好?容貌只算尚可,身体也没有姑娘软和,性子行为比娘们还娘们,又话痨又多事,管着你跟管着孙子似的。你是什么身份地位?有多少美人、多少才子佳人、甚至多少高门贵女等着你选,你怎么……你何必吊死在他这棵歪脖子树上。”秦峥恨铁不成钢,拳脚相加,再次给李实添了一处伤口。“你说够了吗?”李实铁青着脸,接连挥出几拳反击。秦峥狼狈闪开:“够又如何,不够又如何?”没闪全,还是硬生生挨了两拳。“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吗?我若是当真在乎荣华富贵、当真在乎皮相,我会离开京城吗?”李实把他逼退几步,“还是说,你就是这样看我的?”秦峥侧身一腿:“陛下不是给了你一个正二品的宣武将军衔吗?”李实手臂一挡,俯身回以一个横扫:“既然兵权交了出去,这等虚衔不过是听着响亮,领点俸禄米粮混日子罢了。说不定还会有各种不长眼的家伙来叨扰。那不是我想要过的日子。”“难不成你就想过这些种田挑水的日子?你的气节呢?你的悍武呢?你的功夫呢?全都不要了?”俩人你来我往,又过了好几招。“我的功夫是我一天一天练出来的,怎么会丢?至于其他,不过是虚的。”畅快淋漓打了一场,李实心情已经平复许多,“我本就是农家子出身,若不是战乱……我所向往的,一直都是我爹娘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俩人相濡以沫的感情和生活。”秦峥狠狠再在他脸上砸了一拳,才跟着慢下动作力度:“就算如此,也不至于要找骆华这样的村小子吧?”还嫌弃他媳妇儿?!李实直接一勾拳,砰地一下把他打倒在地:“我家媳妇儿哪儿不如人了?”秦峥龇牙咧嘴爬起来:“你还不如说说他哪儿好吧。”他看着就没一处好。“……”李实怀疑地看他,“你怎么一直想知道他哪儿好?”秦峥:……“我怎么没发现你竟然这么没脑子?”秦峥咬牙切齿,“我至于看上他吗?”李实冷嗤:“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得得得,我也不问他哪儿好了,反正你看他哪哪哪都好,我看他——”“阿峥。”李实打断他,脸上神情肃穆,“骆华是我认定要共处一生的人。他不矫情不造作,有气性也有柔软,敢作敢当……他不是什么厉害的、能名流千古的人,他只是我爱的人。”秦峥怔住。“我只是想跟他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种田,一起赚钱养家,一起过日子。”李实看着他,“你是我的生死至交。你们两个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你可以不喜欢他,但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尊重他。”秦峥被他难得正经而煽情的话语说得一愣一愣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当真这么看重他?”李实果断点头。“那、好吧,是我之前想岔了。”他挠挠头,“难道我之前的态度很明显吗?”李实点头。秦峥尴尬:“那我以后多注意。要是再犯,咱们再练一场就好。”李实舒了口气,抬手拍拍他肩膀。第60章 “不过,”秦峥斜睨他,“你们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李实顿时黑了脸:“他想跟我解契。”秦峥睁大眼:“哟,闹这么大?”他顿悟,“他不知道你身份吧?要知道你身份肯定……” 第121章 这会儿,骆华要是还没反应过来就是他蠢了——这秦峥明显是给他们台阶下呢。问题是,他刚才在想什么?就算他们俩是真的打架,以自己的武力值,怎么好意思去给李实挡拳头?更重要的是,他跟李石头还在冷战中!骆华尴尬地半举着手不敢回头——接下来该怎么办?该说什么?装作啥事都没发生往外走行不行?——有没有人能回答?在线等,挺急的。他还在纠结,温热的大手直接从身后伸过来,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就往桌子边上走——这桌子,还是吵架那天傍晚,李实重新打的。一靠近桌子,骆华就瑟缩了一下,试图把手抽出来。李实察觉到他的抗拒,心里微微一疼。看来那天是真把媳妇儿吓着了。他叹了口气:“别怕,我不会做什么。”拉着骆华在凳子上坐下,他半跪下来,微微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我们好好谈谈?”“有什么好谈——”骆华本打算不理会他,不经意间却看到李实那张五颜六色的脸,“噗咳咳——”李实摸摸自己的脸:“很严重?是不是看着很吓人?”表情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明知道他是在装可怜,骆华依然心软了:“你等会,我拿药给你擦擦。”说完也不等他回复,站起来哒哒哒跑进房。拿出药瓶,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点出来,骆华把李实脸上的淤青红肿都抹了一遍,再次把药瓶塞好:“好了。这药效挺好,回头我们再买些。”“暂时不用。我让人带些过来了。”李实接过药瓶放到桌子上,握住他的手腕,重新把话题拐回去,“小花,我们谈谈可好?”骆华低垂眼睑,不说话了。这算是……默许?愿意谈就好。李实深吸一口气。“那天是我不对。我以为我们的感情已经水到渠成。谁知道你竟然跟我说要解契,我气不过才……”骆华动了动脚。李实忙伸手轻按着他的膝盖不让他跑了:“小花,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前从来没有这般失控过的。我只是,气坏了。”他苦笑,“当时只想把你干得哪儿也去不了。”这话实在露骨,骆华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李实见他这反应,反而放下心来。他凑过去骆华耳畔小声道:“也有可能是憋太久了。你天天在我面前晃,让我看得到吃不到,可不就……所以,真不能怪我冲动的。”骆华瞪了他一眼,转瞬又移开视线。“小花,我能感觉到,你对我不是没有感情,你——”“我不知道……”骆华小声打断他。“恩?”李实盯着他的眼睛,“你不知道什么?”骆华抿了抿唇,一手被他握着,另一手则揪着衣摆揉捏:“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就算你真的喜欢我,唔,我、我……”他有些慌不择言。李实把骆华耳畔的碎发撩到耳后,慢慢道:“我是不是喜欢你,你可以看得到。就算现在看不出来,我们还有很长的日子,你慢慢来,不着急。至于你,”他微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发顶,“我亲你,你会讨厌吗?”骆华低垂着脑袋摇摇头。“你能想象跟旁的人做这种亲密的动作吗?”骆华再摇头。“这不是很能说明问题了吗?”李实摸摸他的脑袋。媳妇儿难得这样乖乖的,真可爱。是这样吗?骆华低着头。这几日冷战,让他很难受,本来还在赌气不去深思,最后还是憋不住想了很多——他究竟喜不喜欢李实?答案应当是肯定。最明显的是,李实离开的这几天,接连遇上家里遭贼、淋雨生病的事,他犟着不肯回去,除了有骆家人的因素,其实心里是隐隐在盼着李实能快点回来的吧?仿佛只要李实回来,他就能安心一般。尤其是生病时,方浩泽的陪伴照顾,让他深刻地体会到李实与旁人的不同。方浩泽与他算有些交情了,他却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照顾,动不动就要客客气气地谢谢、麻烦、请。再往前对比他晕倒那次,当时他还没跟李实有任何亲密的举动,他除了心疼那一大笔的药钱补品钱,其余时候却能老神在在地指挥李实干这干那的,丝毫没把他当外人。最重要的,就如李实所言,这些日子,他可没少对自己亲亲抱抱的,自己为何除了羞恼,竟然没有丝毫反感?一件件一桩桩,全都表明了自己的心迹。那,就这样跟李实在一起?作为最亲密的俩人,坦白身份是基本的。就好比,他很想知道李实的过去的经历、过去的人生,过去所有的一切……可是,他有太多的秘密。骆华抬眸飞快地扫了他一眼,看到李实神情柔和,他心里的焦躁似乎也没那么严重了。“我、我有很很多秘密,但是,”骆华忐忑不安,“我永远也没办法做到坦诚以待。你会介意吗?”李实皱眉:“跟你非要离开骆家相关的?”骆华轻轻嗯了一声。难得的软糯神情,让李实忍不住褥了把他的头发:“你担心这个干嘛?我不是早就知道你不是本来的骆华吗?这么些日子我不也没介意、不也一句话都不问的吗?”“可是、可是……”他想知道李实的一切过往。 第123章 他一个堂堂二品将军,不说仆役成群,连间像样的屋子都没有,还得让媳妇儿赚钱盖房子——虽然他也有出力——但是,这忒没面子了!绝对不行!不能在媳妇儿面前丢份子!骆华诧异:“有人过来?谁啊?”“咳咳,几个家人。”骆华眯眼:“你不是说没有家人了吗?”家人俩字被他重重念了出来。李实无语:“不是那个家人。唔,是以前跟着我的弟兄长辈以及他们的家人,不过我向来把他们当家人看待的。”长辈就算了,弟兄?骆华斜睨他:“打家劫舍的弟兄?”李实无语:“我像是那种人吗?”骆华点头:“像,像极了。”还特别像是穷凶极恶、杀人放火的那种。眼看他就要凑过来咬自己,骆华忙挡住他,转移话题道,“你打算什么时候通知他们过来?”李实在他手心啄了一下才放过他:“已经通知他们了。上回你晕倒,转天我就传信让他们过来了。”骆华诧异:“这么早?怎么突然想到叫他们过来?”“嘿嘿,”李实只看着他笑,“因为当时我发现自己看上你了啊。媳妇儿在这儿,那我肯定也要留下。他们是我的家人,当然得叫过来。”“……”这厚脸皮的家伙,当时自己还没开窍呢,更别说答应了。骆华突然想起一事,“所以上回家里进贼后,我说要养狗,你说再等等,就是在等他们?”李实点点头:“等他们到了,就不怕我哪天没在家、家里都被贼搬空了。”“好吧。”骆华接着开始发愁,“你怎么早不说?他们大概什么时候到?统共有几个人?家里得安排住的地方,万一住不开……”“不会不会。也就五六个人。而且他们都不是讲究的。到时把西厢让给张叔、哦,就是我说的长辈,其他人、包括秦峥,随便给个嘎啦地方他们就可以了,反正这种天气也冻不着他们。”“那怎么行?”骆华愁了。他思量着,要不到时多打几张床板,大家挤一挤得了。李实丝毫不在意:“反正也住不了几天,随便应付几天就好。到时咱的新宅子盖好,多的是房子,不是吗?”“也是——唔!”余声都被堵在喉咙里了。李实半跪着,双手捧着他的脸温柔细密地吮吻他,直把他亲得喘不过气才松开。“媳妇儿,所以,你这是答应了吧?”骆华双颊酡红,眼神躲闪,轻若未闻地轻轻嗯了一声。李实惊喜交加,欺身上前一把横抱起他:“那咱立马洞房——”啪!“放我下来!”骆华登时热气直冲头顶,直接给了他一个大耳瓜子,“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李实不服:“咱可是正儿八经的契君,都结契多久了,还没圆房像话吗?”“能这样算吗?”骆华气急败坏地挣扎。看来今天是没戏了。李实的失望溢于言表,慢腾腾把他放下来:“那你什么时候才愿意跟我——”骆华脸蛋爆红,狠狠踩了他一脚:“什么时候都别想!”完了立马羞恼地跑开了。李实望望自己空虚寂寞冷的兄弟,深深地叹了口气。俩人恢复正常、不,是更进一层之后,整个李家顿时如雨过天晴,赵师傅几人觉得饭菜更香了,连秦峥也觉得日子好过多了。让掌勺人保持好心情果然很重要。这边雨过天晴,骆华就把之前准备做的事情捡了起来。找来方浩泽,俩人在堂屋里铺开一大块布,抱着针线跟剪刀就开始干活。咳,其实是一个教一个学。没错,骆华在跟方浩泽学做衣服。说来这事,还真不是偶然的想法。他跟李实除了一人一身为了结契当天而做的新衣服——现在已经压在箱底不舍得、也不适合日常拿出来穿——剩下的,都是旧衣服。骆华是以往林月给做的。这两年他都没怎么长个子,衣服倒是够穿。加上他平日里都是做些家务活,现在建宅子,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衣服还都算整齐。而李实不同。李实回村的时候就带了几身,加上他隔三差五的总要上山,这回找木头更是直接在山里钻了好几天,再回来衣服都磨损得差不多了。那为数不多的几件棉布衣本就已经被骆华修修补补很多次了,再补也忒难看了些。结契时买的布还有剩的,骆华就想找人给他做几件。只是前些时候家里银子紧巴巴的,他一直没舍得花钱让人做。上回他生病,方浩泽照顾他的时候顺便做了一件衣服,他顿时萌生了学习的想法。这年头,买衣服的成本实在太高了,还是自己学下来比较好——咳咳,要不是前几日他跟李实吵架,估计他早就做好了。如今也不迟。农家人不搞什么刺绣的精细玩意儿,买来的布裁剪开来就可以直接做。按着方浩泽的指点,骆华照着李实的一件旧衣做尺寸样本,小心翼翼地裁下几幅布,一一做好标记,然后才按着标记好的顺序开始拼接缝起来。“以前叫你学你不学,现在还不是得为了你家契君学起来。”方浩泽笑话他。 第125章 这不靠谱的床板!!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李实倒是淡定的很,扶着骆华站起来,还不忘给他拍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才一脸可惜:“哎呀,这衣服弄脏了。”“这时候还管什么脏不脏啊?”骆华掰着他往后转,“给我看看摔伤了没有,还有手。”刚才这家伙抱着自己的时候,他明显看到他手臂在板子边上磕了一下。李实任他摆布:“没事。这么点高度,摔不了我。”还有人在门口呢,这就黏糊上了?门口的秦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好歹也理一下他吧?骆华把李实转来转去看过一圈,确认他除了后背一个大泥印子啥事都没、连新衣服都好好儿没刮没蹭的,才松了口气。他没好气地抬手给李实拍拍后背的灰尘:“谁让你胡闹来着。”“嘿嘿。”李实挠头,“这不怪我,只怪这板子不结实。”他遗憾地看了眼散乱的床板,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圆房一事还真的是得往后推了。不说他跟媳妇儿的第一次多么重要,光这种破床板,就没法正儿八经、舒舒服服地……咳咳……那啥了。当然,骆华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转向秦峥:“让你看笑话了。”李实跟着转头嫌弃地看向秦峥:“你闲着没事尽留意我们两口子的动静干嘛?非礼勿听不知道吗?该干嘛干嘛去。”秦峥耸肩:“这么大动静,我这不是以为有什么情况吗?谁想到你两口子竟然这么激动,连床都给搞散了。行啊兄弟,以往真是小看你们了。”骆华登时闹了个大红脸:“秦大哥你别误会,我们、我们……”没有滚到床上去?但是他们确实是滚了啊!虽然啥也还没做……现在要怎么解释他们是怎么滚的吗?感觉只会越描越黑……天啊!要是传出去,他俩一定会被笑死的。他这边正抓耳挠腮想着怎么解释,李实直接兜住他,把他往外拉了几步,嘴里还不忘安慰他:“理他作甚!我还没嫌弃他听壁脚呢。”秦峥再次翻了个白眼,无奈摆手:“成成,既然你们没啥事,那我就不打扰了。”他意有所指地瞄了眼七零八落的几块床板,“你们继续,继续。咳咳,记着悠着点啊!要是床板撑不住了桌子啥的也能拿来用用啊。”话刚说话,他自己就忍不住笑出来,瞄到李实已经在握拳头,他连忙往外跑,顺手还帮他们把房门重新掩上。骆华不小心随着他的话脑补了一番,顿时脸红耳赤,狠狠给了李实胸膛两下:“让你胡闹!让你胡闹!这下可真是笑死人了!”李实被他这小模样诱得气血直往下冲,忍不住俯身咬住他的唇吸吮。骆华气愤推开他:“你还闹!”“没事,秦峥不会大嘴巴的。”李实无奈叹气,“你看,床板这么不牢靠,想来我们的洞房又得往后推了。啥也干不了,总得让我解解馋吧?”骆华羞恼至极,说什么也不对,只能咬牙瞪他。李实再次低头啾了一口:“好好,不闹你了。”完了他开始脱衣服。骆华大怒:“不是说不闹了吗?你还脱衣服干嘛?”李实嘿嘿笑:“这是我媳妇儿给我做的衣服,我得收起来。”骆华一怔,有几分不自在:“也好,都弄脏了,明儿我给你洗洗再穿吧。”李实摆手,嘴巴咧得犹如傻子:“不行不行,得收起来,洗了容易坏。”把脱下来的衣服铺在残存的床板上,小心翼翼叠好收拢,端起衣服,他左右张望,“媳妇儿,有好的空箱子吗?”这是真打算收起来?骆华又感动又好笑,没好气地抢过他手上的衣服:“别折腾了,以后又不是不给你做了。这都什么时辰了?赶紧把床板弄好。”李实似乎只听到前边半句,霎时眼前一亮:“以后还给我做?”骆华别扭地转过去,把衣服随手搭在墙根下的条桌上:“当然啊。买成衣多贵啊,自己做能省很多钱。你那几身旧衣服都太破了,我先给你做几身外衫,内衫亵裤什么的就——唔!”余下的话全部淹没在交缠的唇舌之中。这回,李实参考了秦峥的意见,直接把他抱起放到长条桌上深吻。迷迷糊糊间,骆华只听到一句隐约的喟叹——媳妇儿……第二天,骆华没拗过李实,只得将准备拿去洗的、新的、亲手裁制的短打外衫给了他。李实穿上就跑去新宅子那边。骆华好笑,摇摇头也开始忙活。结果转头李实又兴高采烈地穿着新衣服回来了。“怎么了?”骆华诧异,这才多大会儿?“可是落下什么东西?”李实风一般刮进东厢,声音从房里传来:“没事,我就回来换身衣服。”换衣服?骆华连忙追进房:“可是衣服有哪儿不妥?”李实嘿嘿笑着回头:“没有,衣服好着呢。大家都夸来着!”完了继续脱衣服。骆华不解:“既然好好儿的,你干嘛脱下来?”李实掩不住眉梢眼角的喜意:“要干活啊,不是砖就是泥的,弄脏弄破了怎么办?我换身旧衣服过去。”“……”骆华走过去拽住他:“不够你折腾的!穿着就穿着,还换什么旧衣服!”“别动别动,要扯坏了!”李实忙轻挥开他的手,小心地抚平袖子上的皱褶。 第127章 再加上最近盖房子,他们跟村里打交道多了,很多人家就通过盖房子的村民打听消息,连李东也被问得烦不胜烦。上回李大进的事儿还没过去多久呢,有二狗子前车之鉴,大伙儿不知道情况也就不敢乱说话。这可不行啊,这样可没法按计划走下去啊!骆华想了想,直接煮了两大锅的玉米,除了按原计划给骆家、方家、李东家、村长家各送了一些,还给新宅子那边送了一锅。当天就把李建中给引了过来。第63章 李建中过来的时候,骆华正坐在屋檐下剥着玉米苞子,他打算趁现在日头好把玉米赶紧晒干收起来。李实、秦峥、甚至连方浩泽都在帮忙——方浩泽纯粹是吃了玉米过来凑热闹的。院子里被玉米苞子堆得满满当当的。李建中越过一堆堆的玉米山,走到低着头干活的骆华身边。“小花啊。”骆华诧异抬头:“李叔怎么过来了?”他放下手里的玉米,“可是有事?咱进屋说去。”“是有些事,不过,”李建中望望左右,见大家都在忙着撕玉米皮,也不好耽搁人家,“别客气了,就在这儿说吧。”旁边的李实早就看到他进来,一听他说有事,立马停下手里的活儿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李建中觑了眼明显不欢迎他的李实,略有些尴尬:“那个,我就是想来问问这这玉、玉米的事儿。”骆华跟着他看向李实,顿时接收到赤裸裸的警告瞪视。他瞬间反应过来,没好气地回瞪他一眼,让他赶紧去给李建中倒杯水。李实不满地哼了一声——他还记得李建中这家伙怂恿他家小花解契呢,怎么敢走开?——踢了踢秦峥,让他去倒茶。“干嘛呢?”秦峥无端被踹了一脚,怒瞪他。骆华:……李建中:……骆华懒得管这俩人耍宝,抬起屁股就打算起来自己去倒水。“别忙活了,咱不讲究那一套。”李建中干脆在骆华身边一屁股坐下,“来,你来跟我说说这个要怎么弄,我也给你们帮帮忙。”骆华想了想,自己家现在也确实是忙,还是别整那些虚的了,抓紧时间干活才是正经。想到这里,他也就不跟李建中客气,重新坐了回去,给他讲了几句怎么整这玉米棒子。李实不知道想到什么,抓起筐子忙不迭跟着坐到骆华另一边。骆华瞪了他一眼。他这是要干嘛?难道不知道李建中是要来干嘛的吗?李实眨眨眼装无辜。李建中:……小子,我这回真不是来劝你们解契的。知晓内情的秦峥翻了个白眼。不知道想到哪儿去的方浩泽也掩嘴偷笑。李建中忍笑咳了咳:“放心,今儿我不提别的话头,就是问问玉米的事儿。”他再次重申。李实理都不理他,低头继续剥玉米。李建中尴尬地摸摸脑袋。骆华忙朝李建中道歉:“李叔别管他,咱说自己的。”他装作一脸好奇,“李叔是想问玉米的什么事儿?”快问快问,他都准备好了!为了这一刻,他可是连着跟李实商量了两个晚上,还被李实这厮评价为妇人之仁!哼!见鬼的妇人之仁!“咳咳。”李建中顺着台阶下,学着他们把玉米苞子皮一层层揭开拽到一头,问骆华,“就这样?这是要干嘛?”骆华扫了一眼他手上的玉米棒,点点头:“对,把外皮剥了倒吊起来晒。”李建中不解:“晒干?不是就这样煮了吃吗?上午我吃过你送来的玉米,香糯,还填肚子,就是吃着费劲,得一点点咬下来嚼,一根玉米棒子得吃上老半天。”骆华笑着摇摇头:“这么煮着吃就是吃个新鲜。我打算把这些玉米晒干了存起来。晒干了能存久一点。不过,到时可就不能这么吃了。”“那晒干了怎么吃?能存多久?”李建中追问道。“存放在干燥通风的房里,一年半载不是问题。至于怎么吃,”骆华想了想,“还挺多的。磨成粉,混面粉和面或煎或蒸都行;直接煮玉米面糊糊也行,加大米豆子熬粥也行,反正都能填肚子。”那不就相当于多添了道主食?李建中顿时眼见地激动起来:“这、这玉米真能当面粉这么吃?”骆华摇头:“除了略有些甜口,这玉米面不如面粉口感好,要是磨得不够细,还会有些刮嗓子。”“没事没事。”李建中摆手,“能吃饱就行,谁还在乎那些个小问题。”“这个倒是没问题。”再说,他看中的可不是玉米的饱腹功能。李建中缓了缓,期待地看着他:“这玉米真的亩产足有十石?”如果真有十石,那他们鹤溪村何愁不会富起来?!一石约莫是现代的一百二十斤。骆华在心里换算了一番,然后直接摇头:“李叔,我不瞒你,这十石里带着水分呢。”“怎么说?”骆华举起一个刚剥下的玉米棒子:“您不是吃过了吗?你看,这玉米粒就只有表面一层,里头的芯子是不能吃。却如你所见,我家的玉米地一亩大概产十石,不过,这十石是带着玉米芯子一起算的。虽然我家这院子里堆满了玉米,看着多,真算下来,也没几个。”李建中略微冷静下来:“这芯子重量大概占几成?”“至少六到七成。” 第129章 又如何?这是一个新兴的王朝。没有横征暴敛,没有滥官酷吏,他们还有很多年的和平日子过。他一名农学专业的人,多年从事农事、粮食瓜果的研究,他对土地、对粮食的热爱是与生俱来的。让粮食产出获得最大化利用,是他的责任。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上辈子几十年不是黄粱一梦。他学过的知识、获得的能力,并不会因为换了个地方就无用武之地。或许要问,为什么不跟米线方子似的,把这些方法单送给骆长安他们呢?教给交好的几家人也不错,反正都赚钱不是吗?到时几家富起来他们家也不打眼啊。骆华不这么想。升米恩斗米仇,他不可能无休止地帮助他们。钱是赚不完的,日子也必定会越过越好,他不能养大他们的心。与李实商量的时候,他说得遮遮掩掩,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也不知道李实脑补了啥,虽然嘴上嫌弃他,最后却也没反对。所以才有了早上骆华煮玉米,特地让人送去李建中家的举动。为的,就是钓上李建中这尾大鱼。不过,前面他们甩出各种诱惑的时候,若是李建中当场咬勾,提出想要方子,他们还会再换一种方式。如今,印证了这李建中品性不错,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的。再三确认了骆华李实的态度和方子的可行性,李建中激动地搓着手回去了——他得好好准备准备,他们村子得大干一场了!然后,壮志酬筹的李建中直接被泼了一脸的冷水。听说新上任的村长让大家去李实家买玉米种子,大伙儿都迟疑不决,观望不前。大伙儿可都听说了,亩产十石的玉米,只有表面一层能吃呢,扣掉那个粗粗的芯子,还不如水稻多。秋冬季补种的土豆,基本上都是存粮,要都是这产量,怎么够啊?就算秸秆能制糖,影儿都没的事情,空口白牙的,谁也不敢轻易相信。可把李建中气得够呛。倘若不是对他们有信心,他敢说吗?就算没见着糖方子,一成不变地种下去难道能改变生活吗?他们都穷了多少年了?不试试怎么知道?看看人骆家在卖的那个米线,那就是骆华倒腾出来的东西。骆家都已经问他宅地的事情了,眼瞅着,这才多长时间,他们家都能盖新房子了。依他猜测,这糖方子什么的,八九不离十是李实给带回来的。否则他当初怎么会带着玉米回来种呢?李建中这边在着急上火,那厢骆华正在招呼客人。第64章 奔走了几天,除了跟骆华相熟的几家同意之外,其余一无所获。李建中没辙,只得厚着脸皮又来找骆华。“没人要种?”骆华皱眉。不放心李建中这厮而跟着出来的李实冷哼一声:“不种拉倒,难不成还求着他们种?”李建中闻言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是的。”他迟疑了下,不好意思道,“那个,大伙儿就是、就是不确定,这制糖的事……”骆华懂了:“是不是不相信这些东西能制糖?”李建中苦笑:“我看是。”他顿了顿,连忙解释,“我是相信你们的,听说那个米线方子就是你捣鼓出来的,那再捣鼓一个制糖方子,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那就算——”骆华拉住李实,朝李建中摆手:“没事,我懂你的意思。”略一想,他也能明白其中道理。都是些靠田地吃饭的人,肯定是要保守些。他低头想了想,“要不,我先制一批糖出来给大伙儿瞧瞧?”李建中搓搓手,不是很好意思:“若是可以的话,自然是最好的。”李实则板着脸:“替他们打算没得还要哄着他们做的。”骆华侧过身体快速地捏了他的掌心一下:“总归是要做的,做一回能一劳永逸,还是值得的。”李实这才不说话。骆华转过来朝李建中开口:“过两天我这边麦芽发好了就叫上你一块儿看着做。”李建中大喜:“那就麻烦你了!”骆华摇头:“没事,我恰好也是要做的。做好了再给您一份。”“成成成。”李建中往屋里扫了一眼,瞧见里头有客人,忙摆手让他自便,“回头你准备好了直接来找我。你们先去忙吧。”骆华点头。送走李建中,俩人重新回到屋子里。堂屋里的客人不是旁人,正是乌应沣。他这回过来,还是骆华托李实给他送了个口信,邀请他过来的。乌应沣此刻正跟秦峥他们说着米线的事:“……我直接在高州府郊外腾了一个庄子出来,让人日夜不停地做米线,才将将够卖。”看到骆华回来落座,他转向骆华,“小花这方子可让我赚了不少。”要不,怎么会听说他有别的方子,忙不迭地就从高州府过来呢?骆华忙摆手:“别别,我就提供方子而已。说来还是沣叔经营有道。”不过他也好奇,“都是哪些吃法卖得多?”乌应沣含笑:“如你所料,凉拌米线大受欢迎。”骆华有几分不好意思:“那个,现在天气热,爱吃凉拌是正常。到了冬日,肯定就变成汤米线受欢迎的。”乌应沣拱拱手:“多谢建议。”“沣叔客气啦。”米线话题暂且到此,乌应沣转而问起口信的事:“听说你这边有新东西想卖给我?” 第131章 他转向李实,郑重道:“李大人,此子不错,万望珍惜。”李实含笑颔首。秦峥摸摸下巴——难不成真是他对骆华这小子带有偏见了?恰好骆华拿着方子走出来,众人就摁下不提。针对此间细节讨论了一番,再约好过几天过来,乌应沣带着糖酒方子就急匆匆回去了。骆华早先提前泡发的麦芽已经可以了。他叫上李建中、李东、骆长安几人,就开始制糖。提前留出来的一批玉米芯、秸秆磨碎,浸泡,清洗沥水,上屉汽蒸,略凉一些拌入麦芽乳,然后下缸糖化。糖化要维持热力。骆华在盖房子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新宅子堂屋那边有暖墙,他干脆把糖化放到那边,顺便还能把新房子的潮气烘一烘。让李实打了个高架子的箱笼,糖化的缸子直接塞进笼子里,贴着灶炉的烟道架在灶台上,然后底下开始烧火。足足烧到后半夜才结束。然后放出糖液过滤,立马上锅熬糖浓缩制饴。等天边亮了起来,这一大锅的黄褐色饴糖终于成了。熬了一宿的李建中三人激动不已。听得骆华说成了,李实放下搅拌的勺子,抬头看他:“那可以回去歇息了吧?”“再等等,这糖还得收起来呢。”骆华看着这黄褐色的饴糖喜笑颜开。没有温度计、没有湿度计,没有各种现代的工具,没想到成色比预想的还要好。“放在这儿不会丢。”李实抓起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汗,没好气道,“就放在这儿,谁不信的自己过来看看。”骆华眨眨眼:“好像,也行?”李实扫视了一眼旁边几个凑在炉子前的人,拉起他的手往外拽:“行不行另说,你熬了一夜,现在马上立刻回去歇息!”他咬牙,“我好好儿养着的媳妇儿可不是这样给不相干的人做牛做马的。”被拽着出门骆华回头看了眼,想着也没什么事就随他了。听了这话他顿时反驳:“我可不傻。这么累,做一次就够呛了。我做的时候叫上东子哥他们,”他狡黠一笑,“就是想着以后当甩手掌柜,谁要是不会的就去找他们。”李实的脸色这才好看点。骆华斜睨他:“现在放心了吧?”李实揉揉他发顶:“嗯,如果你能赶紧回去歇息更好。”“歇什么歇!”骆华揪起衣襟闻了闻,“这大热天的,在炉灶前面闷了一天一夜,整个人都酸掉了!得洗过才能睡——唔!”李实逮着机会啾咪了他一口:“我不嫌弃。”已经快要被亲习惯的骆华皱鼻:“我嫌弃你!”他按住李实胸口往外推,警告道,“你没洗漱换衣不许上床!”李实:……俩人打打闹闹回到旧宅。秦峥早就按着往常的点起来上山练武去了。俩人轮流沐浴更衣完就钻进房里相拥着补眠。直睡到大中午才起来。草草吃过午饭,李实过去新宅子那边帮忙,还有些困倦的骆华寻思着是不是再歇一个晌,外头突然传来喧哗声。他奇怪地走出门去,通过敞开的院门,就看到两辆马车由远而近地向着他们家驶来,后边还追着一串儿的顽童。那兴奋的欢呼正是这帮娃子闹出来的。风尘仆仆的马车看着简简单单的,也不像是乌应沣家的。再说他过来的话,不会坐两辆马车——等等,难道是……?他突然想起李实说过的家人。忙不迭跳下台阶,骆华几步到门口,把院门拉得更开,等着马车过来。没多会儿,马车就到了近前。驾车的壮汉拽紧缰绳,马车缓缓停在院门口,后头一辆紧跟着它停下。壮汉扫视一圈周边,确认附近只有这一家破宅子,旁边是已经盖起来一半的外墙,依稀能看到里头忙碌的人影。扫过一圈后,他转头朝车里喊了句:“张叔,到了。”完了他跳下马车。骆华才发现他的右脚是跛的。马车里钻出一名不过老者,瞧着不过五六十岁,却自有一股子儒雅的风范。他打量了几眼骆华,跟着下了马车。后头马车也跟着下来两个男人。一个左眼泛白、看着像是不能视物,狰狞的疤痕很是吓人;另一个则看着挺斯文的,不过左手袖子扎紧,露出空荡荡的左前臂。四人前后脚走到院子门前。打头的壮汉朝着骆华拱拱手:“这位兄台,请问这是李实家吗?”这几人虽然看着有些吓人,但想到可能是李实的家人,骆华自然是不怕的。他笑着点头,对几人的残疾恍若未见:“是的,几位可是李实所说的、由京城过来的家人?”壮汉点头,后头几人也跟着松了口气。独眼的那位汉子立马嚷嚷:“将军怎么住这么破的屋子啊!”满脸笑容的骆华顿时僵住。第65章 将、将军? 第133章 张柏青点头:“以后老朽倒是可以跟您——”“是不是振辉他们到了?”李实风一般卷了进来,甫一站定,就看到安稳坐着、闻声看过来的几人,他顿时心虚地看向骆华,“都见过了?”四人顿时站了起来,激动地恭敬躬身:“将军!”骆华跟着站起来,朝着李实阴测测一笑:“将军回来了啊……” 他就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农民,突然身边冒出一个将军什么的,吓死他了好吗?李实心里打了个突,朝几人摆摆手:“都坐下说话。”完了他马上大跨步走到骆华身边落座,顺势抓住他的手捏了捏,脸上讨好地笑。骆华撇撇嘴,朝几人努努嘴——一看他们牵上手,旁边四人立马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要不是这么多人在这里,他肯定要好好说道说道。李实见他暂时不打算追究,顿时咧开嘴,这才转过头去。“辛苦你们了。”对着几人,他的语气沉稳下来,“京里的事都处理好了吗?怎么耽搁这么久?”何景奕连忙请罪:“将军勿怪,跟大家无关,主要还是我这边耽搁了些时间。”“怎么说?”何景奕有几分不好意思:“那个,将军只说要尽快出发,我就多留了几天,尽量把田产卖个好价钱。”“……我倒忘了你这性子了。”李实无语,“那都搞定了吗?”何景奕帮着尚宏信解下随身带着的包袱,放到桌上,摊开,露出厚厚一本册子以及一个精美的匣子。“都搞定了。留下几亩地,产出供门房一家子嚼用,加上将军您今年的俸粮炭火,扣除我们留着路上嚼用的粮食,其余全被我发卖了。统共有八百五十两。账册及银钱皆在此处。”他看了看李实,把东西推到骆华面前,“郎君请过目。”骆华:……他无措地看向众人。这是让他接手?几人皆是一脸理所当然,李实也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骆华脸上硬挤出一抹笑:“这、不太妥吧?”刚进家门就交接财政大权,活像他是什么恶当家一样。想到这,放在桌下的手忍不住揪住李实手背狠狠一扭。李实嘴角抽了抽:“收着吧,本就该交给你。”却不敢撤回自己的手,只继续问他们,“离京没遇上麻烦?”“除了……咳咳,”何景奕下意识看了骆华一眼,“来闹了一场,看您不在没多大会儿就走了。再然后,就只有上头派人问了几句,还有二王爷也过来了一趟。别的事倒还顺利。”李实瞬间想起某个麻烦,顿时心虚:“咳咳,没事儿就好。”骆华怀疑地扫了眼李实。看到骆华的眼神,李实忙再次转移话题:“张叔,这一路颠簸,身子可还吃得消了?”张柏青抚须微笑:“谢将军关心,老朽身体好的很。况且一路都坐着马车,能辛苦到哪儿去。”李实点头:“刚好咱家的新宅子正房都建好了,接下来你们在那边歇着吧。回头你们自己打几张床板,自己看着安排。”左振辉点头点到一般,何景奕就皱眉接话:“正房?怎么能让我们睡正房?我们又不是那等没吃过苦的。这种天气随便往哪儿一躺就是一晚,再不济还有马车。正房当然只能是将军及郎君居住。”其他几人也是点头。李实一听这话转头就朝骆华挑眉——看吧,我就说这样安排不行。骆华瞪他一眼,回过头就安抚他们:“虽然是新房子,可还没完工,就一个空壳子,勉强挡挡夜风,连屋顶都没有,你们别嫌弃就成,哪里还有什么不能睡的道理。”何景奕摇头:“郎君好意,可我们也不能逾越。”骆华还待再劝,李实按住他:“就这样吧,回头再打张床板放到西厢房,让张叔跟阿峥睡一屋,他们要是懒得打床板,把马车卸了,晚上睡个觉也不差什么。”“可是……”尚宏信拍拍胸口:“郎君放心,别看我们这样,咱几个身体都好着呢,睡哪儿都——”何景奕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转头朝骆华致歉:“郎君别介意,宏信这人说话向来不过脑子,您就只需听字面意思就好!”可惜转头他的手就被尚宏信抓住拉下来,握在手里。骆华眨眨眼。这俩人……然后他才反应过来刚才尚宏信的话,往深了想,似乎是觉得他在歧视他们几个身残?他连忙摆手:“不不,你不提我还没想起这茬呢。你们这都是上战场得来的伤吗?”跛脚的左振辉点头:“承蒙将军不弃,愿意带着我们几个累赘。”“说啥呢,又不是躺着不能动了。”李实冷哼。骆华轻笑:“这些为国为百姓受的伤,是你们拼杀出来的英雄勋章,该感到骄傲才对,旁人也只会敬仰佩服,怎么会觉得是累赘呢?你们无需妄自菲薄。何况你们一身武力还在,往后啊,咱们家里可就不担心进贼,我也能安心睡个好觉了。”他打趣着。话语自然平淡,不带丝毫浮夸,却奇异地让人舒服。何景奕几人顿时好感更甚。李实心下熨帖,抬手摸摸他脑袋:“我在家你睡得不安心吗?”骆华假笑着拉开他的手,明显对他有意见。李实皱眉。恰好秦峥进来了:“哟,都到了?”他抬手给了左振辉一拳,“好久不见啊。”四人站起来行李:“秦将军。”骆华:……又一个将军?这年头将军忒不值钱了吧?李实站起来:“正好。阿峥,你带着他们四处转转,熟悉下环境。”秦峥爽快应下:“没问题!” 第135章 骆华白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什么,在他腿上挪了挪,直接转过身与他面对面。“你是二品官?”李实点头。“俸禄几何?”李实回想了下:“月俸六十一石。”骆华在心里换算了一下,继而怀疑地看向他:“你当了多久的将军拿了多少年俸禄?”李实想了想:“领朝廷俸禄有七年了,刚开始就是个小兵、后来逐年递升,去年九月战事结束,回京交兵符,就被迁为二品宣威将军。”骆华登时眯眼:“打了几年仗,凭你这身武力,肯定早早就是当头儿吧?怎么你这身家如今只有八百五十两?其他钱呢?难不成都花光了?”他一把揪住李实的衣襟,“说,以前是不是整日里花天酒地寻欢作乐?”这厮平日里动手动脚的样子可不像初哥啊!李实:……他立马义正言辞:“军纪严明又战事频起,我哪儿有那闲工夫啊。”就算有也不能说啊!谁还没个年少不知事的时候?况且,还是媳妇儿说的,他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不可能一直……咳咳,不可说不可说。他顿了顿,直接把话题拐回去,语气沉肃:“战事结束,士兵被遣返回乡。新朝初定,一切百废待兴,又历经战事,朝廷压根拿不出那么多的银钱给他们安顿。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总不能让人连家也回不了。我一不做二不休,把家中大部分田产器具全变卖,换成银钱分给他们了。”他自嘲,“可惜杯水车薪。好在提前把兵符交了,士兵也只是返乡,倒是没人敢参我一本、说我收买军心。然后阿峥几个将领也这般做,朝里几个王爷高官也出了力,才让大部分士兵能有钱返家,余下的朝廷拼拼凑凑倒也应付过去了。”平日里的果敢狠厉,此刻竟带出几分沮丧。“终究还是我没用,倘若……”他做得更好、早日结束战争……想象着保家卫国、为百姓遮风挡雨的士兵,最后却连归家的路费都得不着,骆华恻隐。但更多的,是对眼前这位自责的将军的心疼。他抬手搂住李实脖颈,把他按在自己肩膀处:“别想太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实话实说,媳妇儿果然能体谅。他没看错他。得夫如此,夫复何求。李实双手用力,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地拥抱,完了才松开他。再抬起头时,脸上已恢复正常。他语调轻松:“媳妇儿,我的家财去向交代完毕。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骆华:……不过别说,他还真的有想问的。“你这将军权力大吗?是不是除了皇亲国戚以及一品大员,别的你都不用放在眼里?”李实挠头:“这个,挂印之后我就没有兵权。宣威将军也就是听着响亮,其实只是虚衔。光有名头跟俸禄,连大朝都无需参加。所以我才能千里迢迢送我爹娘的骨灰回来安葬。”骆华有些失望:“虚衔啊……那比之知县这些如何?能管知县吗?”“当然不行,知县自有州府去管辖,我可不能越权插手。你问这干嘛?”骆华无语:“你忘了啊?我得罪了邹荣祥那厮啊,他姐夫不就是知县吗?你这都没实权,我还怎么到他面前耀武扬威顺带教训他?”“……媳妇儿,知县只是七品官。”李实提醒道。“我当然知道啊,可你不是没权限管着他吗?”骆华有气无力。“……我是二品啊!我有专属直奏上达天听之权啊!再不济我还认识很多朝堂大员啊。只要站出来就够吓死他们了,哪里用得着管理他们的权限?”李实真是服了他的脑袋瓜子,怎么时而灵时而轴呢?骆华恍悟。对啊!他怎么尽参考研究院里互不干事几个部门的权责呢!“那就好!回头我也能上县城做生意不怕那邹榕祥报复了。”骆华松了口气——不对!“你这将军的身份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回村还遮遮掩掩的。要是你摆出身份,李老村长何至于为难你。”李实心下一惊,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端倪,连忙装傻:“那不是想低调行事嘛。”他低头在他嘴上亲了亲,“要是不遮遮掩掩,我家郎君不就得跑了?我这是有先见之明。”骆华翻了个白眼,忍不住骂了句:“低调个屁啊,去结契那天,你还跪了知县呢,要是你显露身份……”他眯眼,“这么委屈求全,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或者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情?”“绝对没有!”李实举手发誓,“我李实向来光明磊落,怎么可能有啥见不得人的地方。”有也是别人的问题。跟他绝对没有关系。“那前儿我问你是啥身份的时候,怎么还支支吾吾的?”李实尴尬:“咳咳,这……”“说!”“……那个,那个,”李实被骆华那乌黑的眼珠子一瞪,立马利索地说了出来,“让你住着破屋子,结果累你淋雨生病;家里盖房子的钱也大部分都是你挣回来的;家里里里外外也都是你打理……咳咳,我这将军做得忒没面子了……”骆华:……所以,说到底只是大男子主义作祟?“张叔他们过来你就敢说了?”“咳咳,那不是,好歹也有点银子,再不济还有几个壮丁帮着干活嘛……”骆华死鱼眼看他。心虚的李实摁住他连着啾了两口:“好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呗?”骆华重重一哼:“想得美!我可没说原谅你。”推开他站起来,顺手还狠狠掐了他的大腿一把,然后抱起桌上的匣子账册,傲娇地一甩头,转身进了东厢。李实:……媳妇儿你这是调戏吧?第67章 张柏青他们几个初来乍到,骆华想做顿好的欢迎他们。指派李实去张屠户家割几块肉、买几块大骨,所幸张屠户家今日去赶圩,多杀了几头猪,还剩了点。否则这个点还真买不到肉和骨头。再东家买只鸡、西家买几个蛋,最后在后院割些新鲜的蔬菜,今晚的菜就基本齐活儿了。等李实回来,骆华把他赶去烧水杀鸡,他则忙忙碌碌开始切肉腌肉。 第137章 对上骆华视线,何景奕想了想,还是打趣出来:“郎君跟将军感情真好。”以后要一块儿生活的,都是大老爷们,就不整那些客气的一套,该怎么处就怎么处。骆华脸更热了几分,却坦坦荡荡:“还行吧。好不好也没个比较的地方。”他随口道,“倒是你们俩看着才是感情真好。”回想今儿见面以来,俩人的小动作一直不断。他原还以为俩人只是感情好、互相帮忙来着,没想到……他摇摇头,笑着走到墙角抓了把蒜,回到灶台前开始剥。何景奕拿烧火棍捅了捅炉子,炉子里的火光晃得他有几分失神。尚宏信似有所觉,侧头看了他一眼:“阿奕?”何景奕朝他摆摆手,继续跟骆华说话:“那是对着您呢。将军在战场笑一笑,能把敌人吓得屁滚尿流。”骆华:……描述的这场景怎么感觉有几分熟悉?李实跟在村子里似乎也这样?想到几次遇见的场面,他几分好笑摇头:“长得吓人也挺可怜的。”何景奕诧异:“长得吓人?”他连忙摆手,“不不不,您误会了。”骆华不解地眨眨眼。何景奕温声解释:“将军在战场上狠戾凶残,唔,”他再看了眼骆华,见他没生气,才继续往下说,“所率军队所向披靡,导致敌人一看到他就两股战战。连我们这等跟了他多年的有时都会……”瘆得慌。平日里相处也是拘谨居多。可是今儿他们到来,却觉得将军温和了许多。听他这么一说,骆华的好奇心倒是起来了:“石头哥以前很凶?不爱笑吗?”“也不算,偶尔也笑。”何景奕顿了顿,“咳咳,通常都是冷笑。平时倒是不怎么笑,都是一副不喜不怒的样儿。”可他今儿就看到将军笑了好几回。不是杀人时阴冷的笑,是讨好的笑、温柔的笑、宠溺的笑……骆华挠挠头:“好像是,他刚回村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抬手用指背压着眉尾往上提,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好几次都把人小孩子吓哭了。”“您不怕吗?”“怕啥。”骆华放下手继续低头剥蒜,丝毫不在意地回答,“不就是长得高了点、壮了点嘛,又不是长了四只眼睛八条腿的,我干嘛要怕他。”“噗咳咳。”何景奕忍俊不禁。某方面来说,这话也对。连另一边的尚宏信听了这话也跟着咧嘴笑起来。“你看,你们都觉得不错吧?”骆华得意。这郎君倒是活泼。何景奕心想。没想到他们家将军竟然找了个这样的郎君。另一头,李实嘴角噙笑被赶出厨房,抬眼就看到秦峥和同样被赶出来的左振辉正在屋檐下坐着聊天。他走过去大马金刀坐下。“聊什么?”“将军。”左振辉站起来行了个礼。“这又不是在京,以后都是自己家了,别再整这套,坐下说话。”完了他想起一事,“回头你叮嘱他们一声,别再叫将军了,咱既然要过安生日子,就低调些。”“是。”左振辉重新坐下,“那以后咱还是叫你大哥吧。”“成。回头我就跟别人介绍说你们是我的义兄弟。”左振辉点头。李实转过头问秦峥:“你在问京里的情况?想回去了?”秦峥斜睨他:“怎么,不粘着你媳妇儿了?”“有景奕他俩,我就不去帮倒忙了。”“明明就是被赶出来的。”就那么点距离,当谁还看不到听不到呢!左振辉轻笑。李实掩唇一咳,连忙转移话题:“振辉,也给我说说京里的情况。”“是。”左振辉应声,略想了想,他慢慢道,“自从圣上立了皇嗣,京里安稳了许多。想来,二王爷那边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李实点头:“那就好。”左振辉迟疑了几分:“将军,二王爷曾让人问过您的位置,我们也据实回了。”李实毫不在意:“回就回了,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左振辉提醒他:“属下怀疑那人会跟着找过来。”“什么这人那人的——”李实一个激灵,“你说,她?”左振辉点头。秦峥幸灾乐祸:“我猜她会过来。指不定都在路上了。”李实头疼:“那还真有可能。”他这是被自家媳妇儿晕头了,要不是因为她,他至于躲躲藏藏、隐藏身份回来吗?“我们把田产啥的都卖了,转头就集体跑路,一看就是以后都不打算回去。按着她的性子……”左振辉担心道。李实想了想,站了起来:“总不能躲一辈子,该来的总会来。我修书一封给二王爷,让他管管她。倘若她真的来了,干什么我不管,要是来找我家小花的麻烦,我铁定不忍着。”晚饭好了。因左振辉几人是第一天到来,赵师傅他们体贴地让开去了别家用饭,让他们能好好聊聊——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李实的身份。众人在堂屋满满当当坐了一桌子。李实率先举起杯子:“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以后咱们就在这村子里定居。再也不用刀口舔血,再也不用半夜爬起来御敌,也再不会有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咱以后就是安居乐业、耕地种田的老百姓。敬我们以后的日子!”完了他把杯中茶一饮而尽。 第139章 左振辉难得跟着吐槽:“那是跟咱几个比的。”尚宏信汗颜。何景奕拍拍他的手臂。骆华被逗笑了,忙跟着安慰尚宏信:“没事儿,我的手艺也一般,回头咱俩慢慢讨论。”尚宏信憨笑点头。一顿饭下来,骆华发现大伙吃饭,其实并没有李实所说的那么凶残,甚至张柏青和何景奕还颇为斯文。这么看的话,李实饭前那番举动所为如何?这个问题一闪而过,他也没放在心上。秦峥却是明白李实的意思。不说张柏青,左振辉他们都离开军营大半年了,在京城住了这么久,吃饭再快还能快到哪里去?李实这是特地做给他们看的。就是为了防止再有人跟自己似的,面上笑嘻嘻背地里看不起。李实这是告诉他们,骆华这媳妇儿他李实疼惜着呢,别不长眼找事儿。哼,重色轻友!想明白的秦峥愤愤不平。谁还没个媳妇儿怎么滴?等他也找个媳妇儿秀他们一脸。远在半个村子外的方浩泽打了个喷嚏。第二天,骆华起来,发现大伙儿都已经在后院里练武完毕,连张柏青也在外头溜达了一圈。尚宏信已经准备好早饭。他蒸了一大锅的窝窝头,用的是他们带在路上、没吃完的面粉——骆华已经很久没买过面粉了。骆华尴尬极了:“你们平日里都起这么早啊?”何景奕微笑安抚他:“郎君别在意。我们这是以前在军营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骆华连忙摆手:“昨晚不是说好了以后别叫郎君吗?我年纪比你们小,你们叫我名字就好。”何景奕点点头:“现下没外人呢,会注意的。”完了他提醒道,“大哥带着振辉、宏信去收玉米秸秆了,他让我跟你说一声,你就不需要再过去了。”“哦哦,那我一会去新宅子那边看看。”顿了顿,骆华招呼他,“一会儿你一起去啊,回头你挑个屋子,有哪儿不顺眼的地方趁现在赶紧改了。指不定要住多少年呢。”何景奕笑眯眯点头,眼底带着对未来的期盼。骆华吃过早饭走出门,迎面就遇上踌躇不前的二狗子。这会儿不是应该在新宅子那边忙着吗?“松远哥,是不是有事?”他提高声音问道。二狗子的本名就是叫李松远。不过骆华向来不这么叫他,都是规规矩矩叫名字。听到声音,李松远转过来:“那个,小花啊。”他搓了搓手,“听说你们家种的玉米能吃,秸秆还能制糖?”骆华点点头:“恩,新宅子那边摆着的糖,就是前儿刚制的。你不是看见了吗?”那确实。李松远挠头:“那啥,我听李叔说可以跟你们买玉米种子。我、我,我能买吗?”他眼带忐忑。“当然啊。回头你去李叔那里登记,跟着大伙儿一块儿买就行。”李松远大喜:“真的吗?你不计较……”之前的事儿了?“嘿嘿,”骆华摆手,“说过了啊,这事忘了吧。种子的事我一视同仁,谁买都行。”李松远激动不已地点头,完了他有些迟疑:“这种子什么时候卖?贵吗?我、我手上没那么多钱,回头等工钱结了再给你行吗?”骆华点头:“放心,大体跟水稻种子没啥差别,不会贵的。银钱不就手的话,你晚些也没关系。”都盖了大半个月房子了,谁的品行如何大体也能看出来。李建中找的这批人,别的不说,还真的不是那等偷奸耍滑头的人,干活都是卖力的。这个时候看到李松远他还觉着奇怪呢。李松远听了他回答松了口气,然后不好意思地跑回去干活。骆华转头就把这事给忘了。一上午忙忙碌碌,田里的秸秆收了几车。何景奕上午已经去新宅子那边看过、也选好了要住的屋子,尚宏信就不急着去看,况且,这会儿已近午,该准备午饭了。何景奕、骆华也跟着一块儿去了厨房。一个烧火,一个剥蒜。骆华顺带还跟尚宏信交流了一些菜色的做法。左振辉倒是闲下来。劈劈柴、挑挑水,已经过了己时,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吃饭,他想了想,大跨步走出去,打算去新宅子看看。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传来动静。这时候不是应该没人吗?现在天亮的早、黑的慢,中午又太热。骆华给这边安排的上工时间是上午由辰时到己时,下午己时末到酉时初,上午下午各两个时辰,中午各自归家用饭午歇。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己时,怎么还有人在?绕过初具规模的门墙,已经盖了三尺高的倒座房围墙里边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发顶。左振辉悄无声息走过去。 第141章 他们原本还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家儿子/丈夫突然要种的这个、这个叫玉米的玩意儿是不是真的能赚钱。连听都没听过的玩意儿,万一种不好咋办?再加上骆华这小子瘦弱巴巴,还娘气,看着就不像种田的好手,谁知道靠不靠谱?谁知道,买种子竟然还带教的!教的内容还是书上说的!书上的!那肯定靠谱啊!大伙儿一脸激动认真,恨不得把骆华讲的话记得牢牢地,没听清、没听懂的地方,还忍不住多问两遍。哎呀,识字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斯文懂礼还耐心!虽然瘦,但是精神气好啊!骆华可不知道就这么一小会时间,就让这些人对他改观。好不容易讲完,他刚停下,大家再次七嘴八舌地问起来,还没等他回复,李实站出来:“好了,到此为止。”带着伤疤的凌厉双眼一扫,全场顿时噤声。骆华瞄瞄李实脸色——他家石头已经不满了——连忙轻咳两声:“大伙儿也别着急,有什么问题,以后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今儿就到这里吧。”声音已经有些哑了。这么好几十号人,没有扩声器,全程提着嗓子高声说话,他也累。众人这才放过他。他拉着李实退到一边,把场子让给何景奕三人。左振辉把堂屋里的桌子、凳子搬出来,放在屋檐下。何景奕拿出册子跟炭笔落座——原本他打算用毛笔,被骆华心疼地制止了。尚宏信端起一筐满当当的玉米种子,砰地一声放在桌子边上。“排队排队!一家家来登记买种子。”泛白的残眼、魁梧的身形,配上洪亮的嗓门,聚拢在桌前的众人齐刷刷退了一步。尚宏信:……何景奕噗嗤一声笑出来,看自家男人束手无策的样子,才带着笑意温声给他解围:“各位莫怕,我家宏信只是曾经遇过山匪、被山匪伤了眼而已。他虽然看着凶,其实性子很好。”众大叔大娘媳妇子面面相觑,看一眼一脸凶相的尚宏信,再看一眼站在边上的跟座塔似的左振辉,再过去就是同样高高壮壮的秦峥,最后再看一眼吓死人的李实——等等,那个跟在骆华身边递水递帕子还拿着蒲扇给骆华扇风的大块头是谁?这李家的人看着有些凶残啊……咳咳,还是骆华这小子好啊,和善可亲!那把嘴嘚吧嘚吧的,听着就舒服。眼看众人都有些犹犹豫豫的,跟着自家爹娘过来看热闹的方浩泽干脆挤过去,把尚宏信赶走,跟无奈的何景奕对视一眼,转过身双手挥舞:“来来都来,我帮你们打秤。”完了他直接招呼打头几个,“张二伯刘婶子六姑妈,你们要多少啊?来,直接跟景奕哥说,景奕哥识字,他会记下来的,回头缺斤两了就找他!”被点到名字的几个大叔大娘看到熟悉的面孔,登记的也是个斯文小后生,顿时松了口气。“浩泽啊,怎么哪儿都有你啊!”被称为六姑妈的妇人瞄了眼转身走开的尚宏信,小声打趣。“嘿嘿,我跟小花熟,帮个忙而已。”方浩泽接过她手上的盆放到桌上,“再说,都是乡亲,大家都熟悉我,我来不是更方便吗?有啥也好讲清楚讲明白的,对吧?”“对对对。”妇人笑着点头。“六姑妈您家要多少种啊?”“诶诶,我家老大说了,要种五亩!小花刚才说一亩多少种子来着?”“我记着呢,五亩就是五斤,对吧?”方浩泽转头跟何景奕确认,等他点头后才转回来。他麻溜地拿起筐子上放着的杆秤,先用瓢子舀了一瓢玉米粒放到托盘上,“一斤二两。”给妇人看一眼后倒入盆里,再舀,“一斤四两。”再倒,再量……最后一次的时候,算着斤两过称再倒入盆里,方浩泽抬头笑眯眯:“五斤。六姑妈,这可是您看着秤的,足称的,可以付钱啦!”妇人连连点头:“足称足称。浩泽啊,你算得可真快。”完了她掏出钱袋子,小心数了足够的铜钱递给何景奕,“小伙子,你数数,这够数不?”“都是乡亲,哪里还有不相信你们的道理。”一直看着她数的何景奕温声道,指了指桌角的木匣子,“直接放里头就行了。”“好好。”妇人心里舒服,笑眯眯地把钱放进去,端起自己的盆子绕出来,临走还朝骆华打了个招呼,“小花、实小子啊,那我回家去了,回头有不懂的我再来问你们。”“诶,婶子慢走。”骆华有些受宠若惊,忙笑着回应。李实也有些诧异,舒缓神色点了点头。接下来的时间,方浩泽跟众人边唠嗑边打秤,何景奕在旁边温温和和地应答,完好的右手抓着炭笔快速书写,一条条记录下来。买到种子的乡亲们走之前,全都主动跟骆华、李实打声招呼。这让骆华心里开心极了,更是觉得自己的做法没错——这些村民,都是知道感恩的。原身的懦弱导致没几个人认识了解他,李实更是不必说。加上这几个月他跟李实接二连三的闹出大事,总是有人纷纷扰扰说三道四。烦不胜防。除非他们搬离这里,否则总是过得不舒坦。没想到,他只是想让自己的专业在这个时代发挥一下光和热,竟然有这意外惊喜。虽然人数不是很多,可总会越来越好的。不是吗?他心中激动,不禁伸手拉住自家石头的大掌,低语道:“石头哥,现在这样,是不是挺好的?”李实低下头看着他熠熠生辉的双眼,轻轻嗯了一声。秦峥叼着根野草、双手抱胸靠在墙根处看热闹。人堆里的方浩泽巴拉巴拉的太过聒噪,惹得他看了好几眼,到后来甚至只顾盯着他了。等他反应过来,顿时皱眉——他是不是对这小子关注太过了?第70章 地里的玉米连带秸秆都收了,骆华领着李实几人把残余的玉米根一把火全烧了。烧出来的灰直接混在地里当肥料,再把地翻上三遍——当然,李实在一边盯着,骆华除了下地看看泥土的松散程度,全程动口不动手。松好土,骆华把早前留下来做种的花生剥好,随手撒到地里。那洒脱的手法看得尚宏信一愣一愣的。“这样播种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太儿戏了些?”尚宏信挠头小声问左振辉。 第143章 李实深深叹了口气,探掌托住他后脑勺,低头攫住他的唇好一顿吮咬,直把骆华亲得喘不过气才松开他。急促喘着气的骆华眼带雾气、唇泛水光,惹得李实再次低头,在他脑后的手也忍不住下滑,按在软乎乎的某处开始揉捏,另一手拉开他衣襟滑了进去。骆华轻唔了声,温顺地承受着他的亲吻,无处安放的手顺势抬起放到他手背上。李实一顿,火烫般抽回双手,退后一步直接贴在墙根上急促喘息。突然被放开的骆华一脸茫然,带着几分迷离的双眼不解地看向避开的李实。“怎么了?”清润的声音软绵绵的,就如他本人一般可爱。听得李实直苦笑:“媳妇儿啊,”他声音暗哑,“你容我缓缓。”骆华眨眨眼。啥意思?李实见他还没明白过来,叹了口气,伸手搂住他的腰,把他按在自己身上:“我快忍不住了。”戳在自己腰腹处的某物真是不能再明显了。骆华耳根发烫,垂下眼睑,揪着他的衣襟轻揉:“谁、谁让你忍了……”他俩都这关系了,亲热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他、他不也一直都没拒绝吗?这厮不是最是厚脸皮、最爱占他便宜的吗?怎么到了这关头反而……咳咳,他绝对没有急切的意思……这含羞带怯、扭捏作态的小模样!李实低咒了声,压着他狠狠咬了两口,低声解释道:“再忍忍。咱的第一次,得在新房子里,在结实的新床上。”他嫌弃地看了眼几块木板拼凑的床板,“万一再散架……”媳妇儿怕不是得让他一辈子不上榻!骆华跟着看了眼曾经散架过的床板——唔,脸更烫了。李实忍不住低头轻咬他鲜红欲滴的耳朵尖,声音含含糊糊:“而且,我想要给你更好的。”他一路从骆华耳畔啄吻到他唇上,“你值得更好的。”要不是新宅子眼看着就要完工,他铁定不忍。可是有更好的,他就忍不住想等等。烛火下,俩人相拥亲吻的身影倒映在墙上,随着窗外送进来的微风轻轻摇曳。结果,除了得到一个让人窘迫的回答,骆华依然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忙啥。接下来的日子,李实更是卯足了劲儿,天不亮就出门,回来的时候太阳都下山了。新宅子那边也不用他叮嘱,眼看着秋收快到了,汉子们都拼命着呢——盖房子虽然能挣钱,可粮食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这边慢了、耽误了收成跟抢种怎么办?就这样,新宅子的墙砖什么的很快就砌好了,接下来就是上梁铺瓦。骆华早在两天前就开始给李实耳提面命。到了上梁这天,骆家、村长家等几家亲近的,加上参与盖房的汉子家里的大大小小,宅子门前顿时热闹起来。大梁已经提前缚上红布,新宅子大门前摆上案桌。案上放着一鼎香炉、一篮瓜果、一碟红枣、一盘铜钱,还有骆华一大早起来蒸的玉米发糕——意喻上梁大发、步步高升。作为家主的李实打头,骆华并肩,左振辉几人一字排开站在他俩身后。跪下三叩首,点香上香。赵师傅几人在边上喊着各种吉祥话。简单祭祀后就是正式上梁。正屋最粗壮的主梁,足有成人环抱粗细。李实秦峥一人抬起主梁一边,对视一眼,齐步跨出,踩着大伙儿提前搭好的架梯、一手抬梁一手攀爬,如履平地。很快,俩人就分别站在房子两端的架子最顶端。李实大喝一句,俩人一抬一放,粗壮的木梁稳稳架在房子上。众人欢呼。骆华忙抓起案桌上的红枣铜钱,撒向半空。大人小孩全都兴奋地冲过去拾捡——这是吉利事儿,拿到都是沾喜气。完了骆华把玉米发糕分给众人,每人都能拿上一块甜甜口。等着秋收后栽种玉米的大伙儿品着这实实在在由玉米制成的发糕,心里更是安稳不少。上梁仪式就这么过去了。接下来就是交给乡亲们了。用粗绳捆好一根木梁,几个壮汉站在架子上,拉着绳子把木梁慢慢拽上去,然后再齐心协力安放。本打算离开的李实顿时皱眉——这速度,多耽误事儿啊!他现在着急上火得要命,恨不得两天内就搬进新宅子,看到他们这样慢腾腾的,自然不乐意。挥开众人,他拽着秦峥直接把所有主梁给包了。一上午工夫,就把各屋子的主梁架好。剩下的就是支瓦片的细梁木,这些随便有几把子力气的人都能干,李实这才匆匆忙忙离开。骆华撇撇嘴。六月底,青砖黑瓦高墙的李家大宅终于落成。隔天,李实找的邻村木匠就开始往这边运送大门、房门、窗棱等,另还有一堆形状各异的木板木条。门窗倒好理解,就是这些木条木块…… 第145章 眼见某人还不收敛,他羞恼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扔:“你还吃不吃饭了?”眼珠子都快粘在他身上下不来的李实连忙捡起筷子,抓过他的手塞回去:“别闹,快点吃。”就小花儿这小身板,不吃饱饭哪儿有力气……咳咳。众人失笑,连向来没什么表情的左振辉也忍不住笑出来——经过秦峥这个大嘴巴的宣传,大家都知道俩人这是已然结契、却还没行周公之礼。憋了这么久,可不是得把李实憋死!难怪这家伙猴急成这样。骆华涨红脸,就打算愤而离席,李实连忙按住他:“好好好,我不闹了,你吃你吃。”同时威胁般横了其他人一眼。其他人忙眼观鼻鼻观心,装出一副专心吃饭的样子。骆华伸手狠狠捏了一把李实的大腿,才不甘不愿地继续抓筷子用饭。李实这回不盯着他了,改成给他夹菜,没多会儿他的碗就被塞得跟座小山似的。骆华已经懒得管他了,留下几块自己要吃的,余下的全部拨回他碗里,完了还警告:“你再不让我安生吃顿饭,我、我……”他声如蚊蝇,“今晚就别进屋睡!”这下可真是直入命门,李实登时不敢作乱了。骆华这才安安稳稳吃完新居入伙后的第一顿晚饭。吃过晚饭,等骆华收拾好厨房,大伙儿已经快速的轮流沐浴完毕各自回房去了——这天气,除了张柏青用了热水,其他人都直接提了冷水就用,速度当然就快。骆华刚把收下来的衣服叠整齐放进柜子里,李实就钻进来:“水烧好了,都给你提到浴间里了,你快去洗吧。”骆华眼神躲闪,不敢直视他炽热得仿如要吃人般的视线,低低应了声,随手抓了套亵衣外衫就跑出去。今晚会发生什么事,他用头发丝想都能想到。虽说他也期待着,可不代表他不会害羞啊。仔仔细细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刷了一遍,骆华就红着脸躲进房里。点上油灯,随意抓了何景奕带回来的书,摆出一副认真看书的样子,骆华心神不定地听着外边的动静——排在最后洗漱的李实才刚进去呢——眼角一扫,就看到油灯边上放着一个小木盒。这是什么?房里的东西都是自己收拾的,可他从来没见过这个盒子。这房间,除了自己,就只有李实会进来,想来应当是李实的。骆华放下书,好奇地拿起盒子打量。平凡无奇的四方木盒只有半掌宽,上面除了一个简单的搭扣别的装饰都没有,看起来就是李实的手艺。骆华晃了晃。没东西?他看看门口,李实还没回来。想了想,他还是抵不住好奇心,轻轻拉开搭扣,掀开盖子。盒子里满满的草绿色膏状物。骆华举着盒子凑近油灯细细察看。草绿色,还带点透明。放到鼻端闻了闻,还挺香的。这是啥?就只有这么点点,不像是能吃的啊——一双铁臂从后头绕过来,熟悉的气息瞬间包围他。“媳妇儿。”甫一进房就看到骆华在研究这盒东西,李实觉得全身的火都被点着了。骆华犹自不知死活,朝他扬了扬盒子:“这是啥?”李实俯身,炙热的唇舌开始在他脖子上探索:“你猜?”“猜什么猜,爱说不说,不说拉倒。”骆华嘴上气势十足,动作却温顺配合,甚至还扬起下巴方便他动作。李实轻笑:“口是心非。”嘴唇贴着他的皮肤,低沉的嗓音宛如呢喃,“这是待会儿要用的东西。”待会儿?用?唰地一下,骆华的脸就红到了脖子根,甚至蔓延到衣服底下。他手一抖差点就把盒子给扔了。李实接住盒子,随手放到床头,再把他转过来,捧起他的脸吻了下去。灯影摇曳,一时间屋内却是春意盎然。正是: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鸳鸳交颈舞,翡翠合欢笼。英眉羞偏聚,朱唇暖更融。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光珠点点,发乱绿葱葱。 第147章 李实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他摔着碰着。坐下的一瞬间骆华皱了皱眉。李实紧张极了:“要不要给你垫——”“不用!”骆华急忙打断他,“什么都不用。”张柏青笑呵呵:“来,我看看。”骆华尴尬地看了眼方浩泽,还没动作,边上的李实立马殷勤地把他的手拉起来递给张柏青。张柏青按脉片刻,抚须点头:“无碍,歇上一两天即可。”李实顿时松了口气。骆华红着脸收回手,就看到忍笑的方浩泽,连忙转移话题:“你怎么过来了?”方浩泽正了正脸色:“嘿嘿,我是有事呢。”他带着几分雀跃,“我娘给我相看了一姑娘,是你外公村子里的人,我,嘿嘿,我就是想让你帮我问问这姑娘的情况。”本来事不关己、闲闲坐在边上磕着南瓜子的秦峥一怔。骆华听了方浩泽的话顿时高兴:“看中了?是哪家人?回头我帮你问问我外公去。”完了还有几分感慨,“连你都要准备成亲了,感觉你还小呢。”方浩泽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傻话呢?我这是正当时候,你还比我小几个月呢!”旁边传来冷哼。秦峥忍不住开讽:“就你这毛都没张齐的样儿,可别祸害了人家姑娘。”方浩泽怒而瞪他:“总比你这老树皮讨不着媳妇儿好!”秦峥一窒。方浩泽冷哼一声,转回来继续兴高采烈地跟骆华说话。秦峥越看他越觉得他脸上的笑容刺眼。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秦峥不知为何心里慌得很。李实瞄了他一眼。方浩泽得了骆华答允后,没聊多久就兴高采烈地离开了。骆华躲回房里。拉开窗幔,推开特地打得宽大的窗户,灿烂的阳光洒了一室。骆华拿出针线篓子,再把昨晚被李石头弄破的裤子翻出来,缝补。李实被他赶了出去。结果这厮过了会儿就回来了。他也不进房,直接绕到窗外,在窗下席地而坐,拿着一块削好的木板开始慢慢打磨。骆华嫌弃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嘴角却止不住勾了起来。李实更是不必说,眉目间带着满足与柔和。俩人隔着窗户各自干活,不时对视一眼,再相视一笑。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暖融融的。岁月静好,不过如是。骆华捏着针穿过布帛,再慢慢把线拉顺,心里这么想着。然而下一刻,他就被啪啪打脸。安安静静的院子外头突然传来隐隐约约的娇斥声。李实脸色大变,啪地一声把手里的木板拍在地上站了起来。骆华正疑惑。秦峥闯了进来。扫了眼窗外沉着脸的李实,秦峥笑嘻嘻:“小花啊,赶紧让你家石头躲起来吧。”骆华眨眨眼站起来,看了眼李实:“怎么了?”“有人来找茬了。”秦峥脸上的幸灾乐祸简直不要太明显,“你家石头的桃花债追过来了。”骆华心里一咯噔,狠狠刮向李实:“怎么回事?”李实尴尬:“别听他瞎扯,我跟她没有任何牵扯。”秦峥也不是真的要搞事。他耸耸肩:“石头说的也没错。都是人家姑娘追着他跑的,他向来是爱答不理的。”骆华这才放下心来:“既然只是一厢情愿,直言拒绝就好,省得耽误别人了。”“那可不一定。”秦峥戏谑,“要不是这姑娘太厉害,石头也不至于从京城躲出来。”躲?骆华眯眼看向李实:“你可没跟我说这个。”李实怒瞪了一眼秦大嘴巴峥,急忙解释:“我只是怕你多想!”骆华把裤子针线扔回篮子里,手往窗外一伸——秦峥轻咳:“好了好了,你们两口子的事回头再说,先去应付了外头的女煞星吧。”骆华这才悻悻然收回手。 第149章 虽然不知道她这将军身份是怎么得来的,不过不影响骆华从她这话领略到她的自信及张扬。而且,不以公主为荣,反以军衔自傲,想来是有几分实力。他是在男女较为平等、女性能撑半边天的现世长大,他对这种自信的女人不会排斥、甚至于欣赏。尤其是无人工痕迹、纯天然的气质大美女。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明显,李实吃味了,直接抬手挡住他的双眼。被直视打量,萧沛若自然不会忽略。她心底嗤笑。如此不识礼数,看到美人就转不开眼的人,李实断不会欣赏的……萧沛若眼里带出几分不屑:“现在你已然知道我的身份,跪吧。”“咳咳。”骆华却不承她的话,挥开李实的手,直接话锋一转,“敢问萧将军是以什么身份过来找我家李实?”我家李实?萧沛若脸色大变:“什么意思?”骆华自然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却故意曲解:“若是以贵人身份过来,我自然是跪得,毕竟我家李实还没给我申个诰命封号啥的,我也就是一介白身而已。”话里还再三强调李实的归属权。幸好李实身份暴露之后常常跟他普及一些官阶等级之类的小知识,此刻他才能应对自如。萧沛若脸色铁青。他摊手,继续往下说:“不过我私以为,你跟李实是朋友?”说完,他朝李实使了个眼色。李实暗自发笑,见萧沛若看过来,连忙拱手,接着骆华的话往下说:“不不,在下不过是一介武夫,自然是不配与公主朋友相称。”“原来竟是我想错了。”骆华顿时羞愧,“真真是抱歉,我胡乱猜测导致失了礼数,让夫君蒙羞了。”李实配合着皱起眉头:“还不赶紧给公主磕头认错!否则为夫也保不了你!”萧沛若此刻若还没回过味来,她就妄为一军统帅了。可如今,明知道不过是语言陷阱,她也只能踩下去了——她若以高贵矜持的公主将军身份自持,回头就能被恭恭敬敬送走。她此行本就是为了李实而来,怎能无功而返。况且,我家李实?这男人好大脸面,竟敢……等等,李实亦然承认了?萧沛若不敢置信地看向李实:“你、你,你与他,结、结契了?”李实一脸淡定:“这是自然。我已经给我家郎君写了请封奏折,估计还没送到京城,萧将军不知道也是自然。”萧沛若登时脸色一片煞白,凤目更是瞬间红了,再顾不上骆华的跪与不跪,也顾不上大庭广众侍从成群,直接朝李实质问:“我萧沛若哪儿不如他,父皇亲自垂问,你竟然宁可交出兵权也不愿与我成亲?还选了这样一个男人?”兵权是这样交出去的?骆华挑眉。这误会大发了!不说媳妇儿的醋坛子,萧沛若这是指圣上借婚事夺兵权还是暗指圣上卸磨杀驴?李实可不敢接下这话,连忙板下脸:“萧将军此言差矣,我李实向来行事有方,解甲归田是我所愿矣,交兵权正是顺势而为。圣上也是得我再三要求,才勉强同意,为此还擢升我为正二品宣威将军,哪来的为拒亲事交兵权之说?”萧沛若回过神来,握紧手上马鞭,比寻常女子粗粝几分的指节用力得发白。“这种时候,你竟只顾念你的言辞是否得当。”她的声音晦涩,带着几分哑意,“我与你相识三载,多次并肩作战,在边疆时常日夜相对,袍泽之谊尚不足以形容,生死相交也不为过……你喜欢做的,我都能陪你,策马、练武、演兵、痛饮……世上还有何人能比我更适合你?为何却不是我?”哦,日夜相对,还生死之交!还有这么多共同爱好啊!骆华斜睨李石头。大有秋后算账之意。李实正色:“如您所说,袍泽之谊于心间。萧将军为人在下钦佩,可这不代表我会倾心于你。正是因为念着我们的交情,我才需要躲着你。”他转头看向骆华,眼底带着不容错辨的深情,“我要的,从来不是志趣相投。”“就算如此,你又何必走上断袖分桃之路?”萧沛若不甘心,“就算不是我,世间女子千千万,总有你喜欢的。你如今这般,岂不是要断了自家的香火传承?你这一身武艺本领,当如何传世?”这话直指重心。一直以来,结契被人诟病的地方向来是子嗣问题。如今大衍朝刚结束战乱,正是休养生息、鼓励多生丁口之时,结契一事多次被卫道士在朝堂提出废止,至今未能成功,不过是朝堂怕引民愤罢了。毕竟,官府登记在册的结契人员并不在少数。话说回来,萧沛若提出子嗣一事,作为李家唯一的香火,李实会怎么回答?纯粹的断袖人员骆华眯眼看向李实。第74章 李实接收到了自家媳妇儿散发出来的杀意,轻咳一声:“武艺传承找徒弟也是一样,再不济还有阿峥。”至于香火……还不等他回答到点上,萧沛如步步紧逼:“撇开传承,香火呢?不能生儿育女延续李家香火,你对得起祖宗先人吗?”李实挑眉:“倒没想到,会在您口中听到这般循规蹈矩的话。”最不守规矩的不是萧沛如本人吗?萧沛如脸色煞白,却咬牙:“循规蹈矩又如何?若不是为你着想,我何必想这样的问题?难道你不怕百年后无颜面对先人?”“人都死了,我理他们作甚。”李实握住骆华的手,语气平淡自然,“我若是在乎子嗣问题,就不会与人结契了。”以李实的性子,确实不像是会勉强自己的人。骆华暗忖。这厮当初为了口腹之欲都愿意假结契,可见其节操之低。他并不怀疑李实的心意,只是此刻听了李实的话,他心底才彻底舒了口气。李实向来主意正,下了决定就不容置疑,只看他不让自己下田干活就能窥见一二——庄稼人哪有不下田干活的道理,况且他还是个男人。可李实就是一意孤行,只要他敢下去,这厮就敢把他抱回去,他只能退一步打打下手。就连家里重活都没让他经手。君不见这短短的几个月,自己就被养的白白胖胖的,比以前瘦得跟麻杆似的好得太多了。这种种,让他如何能质疑李实的心意?既然子嗣不会是他们的问题,眼下该处理的还是得处理。只怪这厮太过招蜂惹蝶!转了个头竟然还把桃花招惹到家门!还要他来解决!简直……忒不是东西了!看看面前的美人,那黯然欲泣又倔强地挺直腰杆的模样真真是惹人怜惜。让一个失意的女人在大庭广众下失态,总归不是绅士所为。 第151章 李实轻咳:“谈什么?”骆华双手叉腰,重重地哼了一声,下巴一扬:“来,说说你还有多少烂桃花!李石头我警告你,你若是还敢隐瞒我……”“要怎样?嗯?”李实靠近他,“不然我们先来说说,什么叫我这种莽夫?什么叫无颜又无财、败家又暴力、粗鲁又邋遢?”这种时候,就该转移话题。“本来就是!怎么,这是不给说实话?”骆华手指直戳他结实的胸膛,“你靠过来干嘛?是想要打我不成?”“打你?不不不,怎么会,咱们需要用另一种方式好好交流一番。”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李实一个弯腰直接把他扛了起来。“啊——你干什么?!放我下来!”骆华惊叫。“等会肯定放你下来。”李实拍拍他屁股,扛着他转身就进了院子。再次被秀了一脸的秦峥翻了个白眼。而到县城下榻的萧沛如当晚就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第75章 第二天,骆华他们家的大门再次被拍得山响。彼时,骆华刚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喝粥,李实正狗腿子地在边上伺候——最近事少,他们家又不需要收水稻,他自然闲着。其他人都跑去几家熟人那里帮忙收水稻去了,例如骆家,例如二狗子李松远。就连秦峥也突然闲得慌跑去方家帮忙。这会儿家里就只有他们俩以及在后院忙活晒草药的张柏青。听到拍门声,骆华头也不抬,抬腿就踹李实——“嘶——”下一瞬,踢人的人反而龇牙咧嘴。李实揉揉他脑袋:“你先喝着,我去看看。”骆华脑袋一晃甩开他的手,压根不搭理他。理亏的李实只得灰溜溜走出堂屋——真不能怪他,憋了这么久刚尝到甜头,自然有些食髓知味,咳咳,不小心就……骆华憋着气继续喝粥。不多会儿,李实就领着一身劲装的萧沛如进来。“小花,”他大跨步走回骆华身边,“这事你看看怎么处理。”骆华疑惑,搁下碗,扶着桌子站起来:“萧将军?怎么……”突然又过来了?萧沛如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他:“这个时辰用膳?你这是刚起来?小日子过得不错啊。”骆华尴尬。总不能说他是被做得下不来床吧?他狠狠剜了李实一眼,转移话题道:“萧将军突然到访,可是有事?”毕竟昨天才闹了那么一场,转头又过来?不嫌尴尬吗?那铁定是有事了。果然。萧沛如也没那心情跟他闲聊,往身后一指:“我带了两个人过来,你出去看看吧。”两个人?谁啊?骆华疑惑地看向李实,见他点头,自然也是同意。萧沛如颔首,率先大跨步出门。李实伸手欲扶骆华,骆华摇摇头,拉过他的手往外走。先行两步在门外候着的萧沛如看到这一幕,心里恻恻然,干脆眼不见为净,懒得看他们黏糊,抬腿就出院子去了。骆华俩人跟在后头出了院子,就看到被五花大绑捆着扔在地上的骆向富、骆向贵兄弟,后面是跟着萧沛如过来的侍从们。今日跟来的侍从倒是比昨日少上一大半。昨日没看清楚,骆华粗略扫过去,才发现,跟着萧沛如的侍从,竟然有一小半都是一身短打、英气飒爽的女侍。十几匹高头大马井然有序地列着队,侍从们牵着缰绳站在马边上。这么多人在场,却只闻马儿鼻息声。足见萧沛如麾下军纪不错。反正是把地上的骆向富兄弟衬托得挺狼狈的。看到骆华俩人好好儿地跟着萧沛如出来,骆向富顿时大叫:“我就知道你们是狼狈为奸!”萧沛如走前几步,抬脚踢了踢他:“好好说话,你说谁是狼谁是狈?”骆向富悻悻然闭上嘴,想来是在她手上吃过苦头的。向来只会躲在骆向富身后的骆向贵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下。教训完骆向富,萧沛如回转身,惯例圈着马鞭的右手指着骆向富,朝骆华抬了抬下巴:“就是这俩人。他们自称是你的堂哥,跑来跟我告状说你冒充他们堂弟。”冒充?骆华心里一咯噔。他们发现什么了?他连忙看向李实。李实原本虚扶在他腰后的手贴上他,再轻轻顺了顺他的背安抚他,脸上却纹丝不动,甚至还挑眉装出一副诧异不已的神情:“冒充?我媳、咳咳,我郎君是不是真的难不成我还不知道吗?”直接将冒充的时间给歪曲到他们结契后。他反驳了这么一句,倒是让骆华松了口气——对啊,冒充什么的,他怕什么?这身体就是骆华本尊,谁查也查不出端倪。只要不是怀疑他是什么妖物附体之类的,他有何惧?而听了李实的话,心情本不太好的萧沛如却是笑了。她有几分忍俊不禁地指了指骆向富兄弟:“我还没说完呢。这俩人还状告骆华、咳,是叫骆华吧?”她确认般看向骆华,见他点头,才接着往下说,“他们状告你,伙同李实假结契,设计让骆家分家,噗咳咳,谋夺骆家家产,导致他们穷困潦倒,让长辈餐风露宿、背上不孝的罪名。”刚说完,不等骆华李实辩解,她自己先乐得前俯后仰——李实好歹也是个二品大员,再怎么穷,也不至于谋夺这么一个小老百姓的家财吧?就李实这身武艺谋略,即使没有实权,也多的是皇孙贵子想要讨得他一分半点的指点啊。骆华:……刚才还在害怕身份被拆穿的自己真是个傻子。李实勾唇,露出讥讽的笑容:“冒充骆华就算了,当你们眼瘸。”唔,眼瘸这个词儿用在这儿挺合适的。“至于假结契,我怎么记得我们俩结契还是你俩一手促成的?”萧沛如挑眉。假的?她扫了一眼李实放在骆华后腰的手。就这黏糊劲,假个屁!骆向富听了李实这话,呸了一声:“就是因为知道缘由,你们结契的动机就很是可疑。我敢肯定,你们这是将计就计,就是要搞走我们的家产。”“无稽之谈!当时你骆家还穷的响叮当,哪来的家财让我们骗的?”李实嗤笑。“我看你们这是看着我们分家之后发迹了,找个由头过来攀扯吧?”骆向富有些气弱:“哪里是你们发迹!分明是我们家的钱都被你们俩、还有骆长安那个老匹夫给卷走了!否则你们哪来的钱盖房子。”骆向贵偷觑一眼萧沛如,艰难地晃动身体撞了下骆向富,待他回头,拼命使眼色动嘴唇。 第153章 李建中诧异:“没有?”他登时怒了,“所以你们这是不想自食其力,就想着空手套白狼?”李实闲闲搭话:“我看着像。”骆向富、骆向贵眼见大势已去,齐齐缩了缩脖子。“咳咳。”看热闹到现在的萧沛如轻咳一声,“看来结果是出来了。”李建中拱手:“让贵人看笑话了。”骆华也跟着致歉:“给您添麻烦了。“萧沛如摆手:“就当闲暇逗趣儿。”她顿了顿,“这俩人平日也是惫懒?”李建中有几分不好启齿。骆华直接点头:“依我观察,是的。平日里就不见他们下地干活,除了插秧那会儿下过地,其余时候,地里的活儿全是交给他们的老娘跟媳妇儿。我还以为他们是在县城里找了什么活儿干着才不见人影,看来都是去躲懒了。”“大男人躲懒,反而让家里妇孺干活?”萧沛如敲敲手心,笑得粲然,“若是不嫌弃,这俩人就交给我处理吧?”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处理?!怎么处理?!咔擦一下那种?!骆华大惊:“这太过了吧?”虽然这俩人讨厌,却也不至于丢掉性命吧?第76章 李建中原本只是奇怪一名女子能怎么处理,看骆华这般激动,顿时跟着想歪了——这、这是要草菅人命?这女子是什么来头?怎能……还不等萧沛如说什么,李实就被自家媳妇儿逗笑了:“傻瓜,你想到哪儿去了?”他转头直接问萧沛如,“你打算如何处理?”“俩大老爷们正事不做,不光躲懒还在后头嚼舌根做小手段。我最看不起这样的男人。”萧沛如冷笑,“干脆扔军营里练上一年半载,直接给掰回来。”所以不是要杀人?不过,军营?李建中惊疑不定地看向萧沛如,再看那整齐划一的队伍。这、这位究竟什么来头?至于听了这话的骆华则眨眨眼,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办事?作为一个五讲四美的好人民,杀人他确实接受不能。去军营,目前来说,却实在是不错的想法。能说出这样法子的萧沛如,他突然看着挺顺眼的。他瞄了眼李建中,直接投赞同票:“这法子听着不错。如果方便,就劳烦您了。”如今战事已定,扔骆向富俩人进军营磨一磨性子也好。李实跟他想到一处了,跟着朝萧沛如点头:“劳烦了。”“什么?!”骆向富兄弟这下听明白了,顿时慌了手脚。“你们不能这样做!”骆向贵看向那群侍从,巨大的恐惧笼上心头:“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朝廷无征兵,我们也没犯事,你们不能这样做!你们没有权利这样做!”“等等。”见事情突然急转直下,李建中也是连忙摆手,“不可不可。这贸贸然的,怎么能送去军营。再说,军营可是好混的?那可是要打仗、要死人的!”他这厢在慢慢讲道理,那边骆向富兄弟都在咋咋呼呼。一时场面混乱之极。萧沛如不堪其扰,招过来两名侍从,指了指地上的骆向富兄弟:“让他们闭嘴。”侍从领命。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来布巾,一把摁住挣扎叫骂的骆向富兄弟,两三下就把他们的嘴给勒住,让他们说不出话。然后他们再次退回去,徒留下呜呜挣扎的俩人。带着这么多人,还这般令行禁止,让李建中更是疑窦丛生。他这会儿倒是不急骆向富兄弟的事了。咽了口唾沫,他小心翼翼开口问:“敢问这位贵人是……?”萧沛如轻笑:“我是谁你就别问了。总归不会让这俩家伙去作奸犯科就对了。”这口气忒大。李建中再次咽了口唾沫:“要是把他们送去军营,出了事怎么办?”“放心,必定让他们全须全尾的回来。”萧沛如不以为然。不管送去军营能不能把这俩人掰直,好歹能让他们长点教训。骆华是赞同不已的。见李建中还想再劝,他想了想,开口道:“李叔,如今天下太平、百废待兴,他们去军营里只是吃些苦头,不会有性命之忧。”他看了眼萧沛如,“有这位贵人出面,他们更是安全无虞。”“不成不成。就算如此,无抽丁令、无作保、更没有犯事,哪里能贸贸然把人带走?这县老爷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儿啊!”“李叔,我知道您是担心什么。”骆华轻笑,“您若是担心他们家的吃穿用度,则是想太多了。不说如今是七月,正当地里收粮的时候。等回头我伯娘他们再种上土豆玉米,一年下来,绝对是不愁吃喝的。就算他们在家里,也没见他们干什么活吧?若是伯娘他们忙不过来,秋收春耕的时候,我们可以帮忙。”多了肯定没有,农忙帮个忙还是可以的。李建中自然知道这个理,可他身为村长,也不能随便让人把村子里的人带走啊!李实大手一挥:“李叔你就别担心了,这人被带走,自有我这位朋友给你担着,你无需过多担心,县令也不会拿这说事儿的。”“大老爷们的,唧唧歪歪干嘛呢。废话不多说,人我直接给带走。”萧沛如让人再次把骆向富兄弟扔上马。“反正他们在家里也不干正事不是吗?”战战兢兢的李建中伸手欲言,想了想还是住了口。他只是一名小小的村长,这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头,帮着说几句还好,要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身后还有一家老小呢。萧沛如才不管他想什么,回转身就霸气地朝李实开口:“后天我就回去。虽然我过来的不合时宜,料想你们也不欢迎我。但我堂堂、咳,说什么也不能灰溜溜的走。所以,明天你们几个全都要过来县城,好好给我践行。”敲着手上的鞭子,她一副老子就是这般重要的傲慢模样。骆华暗笑,愈发觉得这萧沛如是活脱脱的女王人设!他正偷笑,不防萧沛如脑袋一转 ,直接看向他,把他唬了一跳。“怎、怎么了?”萧沛如撇嘴:“我看你还是很不顺眼。不过,既然你是李实的郎君,明天也一起过来。省得我一个把持不住,直接把他给掳走了。”李实:……骆华:…… 第155章 骆华笑眯眯站起来:“那您稍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她也不矫情,直接道谢:“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过却能让边民好过几分。这份情我领了。”顿了顿,她才反应过来,“你竟然识字?”骆华无语,继而骄傲地扬起头:“不光识字,说不定某些方面,你们的学识还不如我呢!”李实拍拍他脑袋。萧沛如挑眉——这个她一直看不起的瘦小小白脸,好像也挺顺眼的。“好了,我去给您写方子,顺便把一些菜色也写给您吧。”萧沛如拱手:“谢了。”骆华摆摆手转身就出去了。写方子不过片刻。得了方子的萧沛如也不久留,揣着方子、带着骆向富兄弟以及一队侍从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骆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找麻烦的就过来了。第77章 从李建中口里得了消息的陈玉梅,当场就崩溃了,一路从村东头的家里哭嚎到村西头的李家新宅。站在家门边,远远就听到陈玉梅哭天喊地的嚎。骆华仰天长叹。李实拍拍他脑袋。不多会儿,就能看到绕过前面屋子狂奔过来的陈玉梅。她身后是愁眉苦脸疾步追赶的李建中。再过去是骆向富兄弟俩的媳妇,俩人手里各抱着一个小奶娃。最后边是腿脚不太灵便的骆万林夫妻。除此之外,还有被陈玉梅的嚎哭吸引过来的乡亲们。远远看着就是浩浩荡荡一大群人。真真是气势惊人。陈玉梅一到他们家门前,还不等骆华俩人开口,她倒头直接往地上一滚,捶心捶肺地开始哭喊:“苍天啊!怎么会有如此丧尽天良的人!竟然推自己的堂哥去送死!我儿真是造了什么孽哦,竟然得了这般兄弟。”完了她指着骆华俩人,“你们两个狗杀才,自己贴烧饼断子绝孙,是看不惯我儿有家有室有儿女,好好的人竟然被你们弄去那等吃人的地方!你们赔我儿子来!”“大伯娘。”骆华脸上带笑,淡定地打了个招呼,仿佛没有看到陈玉梅在地上撒泼的样子。“你还有脸笑!”陈玉梅恨不得扒下他的脸皮子,完了又继续嚎,“死鬼啊!你怎么去得那么早啊!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如今还要受这些人的气!我们的儿子还要被欺负!这眼看就没活路了啊!!”李建中支着手站在边上:“大嫂子,咱冷静冷静,起来好好说。”“有什么好说的!”陈玉梅直接躺平在地上拍地蹬腿,“今儿不把我儿子给我弄回来,我就吊死在这里!”骆华也不管她怎么嚎,抬眼看向陆续抵达战场的众人,还好脾气地逐一打招呼:“大嫂子、二嫂子、爷爷、奶奶……”李实脸上笑容却是收了起来,面无表情的样子再次显出几分凶神恶煞。围观的乡亲里胆小的,都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抱着闺女的二嫂子许秋蓉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口就问:“我家向贵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会不会受伤?什么时候能回来?”怯弱的大嫂子何桃花则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们。陈玉梅一听许秋蓉这话,立马跳了起来,半点不管自己浑身的泥土,兜头就骂:“好你个丧门星破落货,你家孩他爹不归家你也不担心是吧?你是不是还盼着他爹死在外头不回来。我早看出你这女表子不着家,是不是背着我家向贵外边有人了!”骆华:……大姐,你忘了是来干嘛的吗?跑他这儿训媳妇干嘛呢?李建中摆手:“大嫂子大嫂子,咱说正事。”经常跟她呛声的许秋蓉可不怕这个婆婆,当场就怼回去:“你别扯些有的没的。没听李叔说吗?这人又不是他们带走的,人骑着高头大马把人带走,你怎么追回来?靠两条腿吗?还不如先问问情况。”骆华舒了口气。好歹还是有个明白人。“二嫂子说的在理。”骆华上前一步,“大伯娘无需太过激动,大哥二哥他们此去安全无虞。”同时还给了骆万林俩老一个安心的眼神。“放你娘的屁!”陈玉梅几步逼近他,指着他鼻子扯着嗓子大骂,“他们的爹就是进了那吃人的地方再也没回来。你怎么敢把他们弄去那里?你这是何居心!你是不是看我家——”李实踏前一步站在骆华身边,冷冷地看着她。她停住话头,缩了缩脖子。骆华连忙趁这个空档开口:“大伯娘,如今不比当年,外头已经没有战事,大哥他们去军营也不过是练练拳脚、吃些苦头,肯定出不了事。”虽然这伯娘讨厌,可她爱子之心不能否认,该他解释的他自然会解释。“那军营这么好,你们咋不自己去?还安全?!你们说安全就安全了?我儿子这样的大男人,你们说弄走就弄走。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把人给卖到什么苦窑里挖矿去了。还敢口口声声说去军营!走,跟我去见官。我看你们这是不见官不罢休。”骆华无辜:“大伯娘,你说的没错。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哪儿有那么大的权力能把人送去军营?大伙儿都瞧见了,可不是我们把他们带走的。是那带着卫兵、骑着高头大马的贵人把他们带走的。”陈玉梅撒泼:“你们竟然伙同外人害我儿子?!”她一把扑过来,“狗杀才,还我儿子!”李实手臂一挡一推,直接把她掀翻在地。她顿了顿,躺在地上继续嚎。骆华挑眉:“大伯娘,你也别在这里跟我们胡搅蛮缠的。若只是担心大哥他们的下落跟安全,回头让李实传个讯,让他们修书回来如何?”他扫向李实,得到李实肯定的点头,再转回来继续劝,“你看,我家李实可是认识那位贵人的,他既然确认可行,你只要再等上些时候,就能知道什么情况,也耽误不了什么事儿,反正大哥他们在家也不怎么干活。”“好你个骆小花。”陈玉梅顿时炸了,“什么叫反正我儿子在家也不干活?我儿子干不干活跟你什么干系?他们再怎么不干活也是我儿子,我乐意惯着干你什么事儿?难不成就因为不干活,你就要把他们弄死吗?你怎么这么恶毒!”刁春桂跟着帮口:“小花啊,你们既然认识那位贵人,让他们把向富给放了不是更好吗?”抱着孩子的何桃花连连点头。 第157章 李建中疲惫地摆摆手,想了想,最终还是只说了一句:“让他们好好儿回来就成。”骆华看向李实。李实郑重道:“会的。”至此,骆向富兄弟的风波就暂告一段落。第二天一早,骆华几人穿戴整齐,赶上马车就去县城给萧沛如践行。第78章 骆华几人进城的时候,正是城门人最多的时候,再加上天气炎热,他们干脆下车来、随着进城的队伍慢慢前进。远处一位正在买东西的奴仆不经意往城门这边扫了一眼,似是看到什么人,他眼珠子一转,跑到角落里跟一名小乞儿说了几句话,再递上几枚铜钱,完了才匆匆忙忙离去。骆华他们毫无所觉。到了萧沛如一行人下榻的客栈,一身利落墨绿劲装的萧沛如已经坐在二楼等着他们了。“我昨天把人带走,没有人闹上门吗?”寒暄过后,萧沛如随口问了句。“当然有。”骆华点头,“忽悠过去了。”“忽悠?为什么要忽悠?”萧沛如诧异,她看了眼李实,“凭你们家的身份背景,还不能震慑他们?”骆华跟着看了眼李实,笑得柔和:“我跟石头哥商量了,我们既然打算在村子里生活,低调些比较好。”萧沛如挑眉:“有人不长眼还玩什么低调。”骆华无所谓道:“能忽悠过去就没必要大动干戈。石头哥的身份太高,若是乡亲邻里的知道了,指不定毕恭毕敬什么的,或者就有那等不长眼的见天来巴结,想着就累。反正他们知不知道,这身份也不会跑,有事儿了还能当底牌亮出来。”他龇牙,“到时吓他们一吓!”李实含笑看着他,此刻跟着补充:“放心,若是需要,自然会亮出身份。”原本他掩盖身份只是为了躲眼前这位女煞星而已。如今人都追到面前了,自然没必要再遮掩身份。不过媳妇儿想低调,他自然是听媳妇儿的。萧沛如耸耸肩:“随你们意。”接下来自然是宴席的惯例——吃吃喝喝。哦,重点在喝。一溜的酒坛子摆出来。杯子直接被撤下去,换成一摞的海碗。左振辉几人苦笑,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硬着头皮坐下来。然后骆华就见识了这位大衍朝第一女将军的过人酒量,以及豪迈。等她喝到兴起,桌上就只剩下李实、秦峥还清醒着。她单脚踩在椅子上跟他俩行酒令,豪迈得丝毫不输任何汉子,让骆华叹为观止——这般小姐姐,就算是在现代也少见啊!张柏青喝了几口就借故溜走了,反正他年纪大,旁人不会追着他劝酒。左振辉几人则明显上头了。左振辉跟何景奕也还好些,起码酒品是挺好的。尚宏信就撑不住——只看他搂住何景奕一个劲地索吻就知道了。可怜何景奕只手难挡,大庭广众下被压着狠狠亲了好几口。还是骆华大发慈悲,找了萧沛如的侍卫帮忙把人架开,然后开了间房把他们扔进去——至于被陪绑的何景奕是如何的羞愤交加,他就不管了。就这,还被萧沛如哈哈笑着赞他做得好!左振辉也是五迷三道的,骆华同样要了间客栈给他躺着。等他再次回到酒席上,三人已经喝完酒围着桌子正儿八经地吃东西。看到他回来,李实拍拍身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这是喝完了?”骆华打趣道。“吃过了吗?”李实不忙着回答,先问他。骆华点头:“你们喝酒的时候我就吃过啦。”他捂嘴笑,“你们现在吃的还是我吃剩下的呢。”李实一摆手:“吃过就行。剩下不剩下的有什么差别,还不是一个味儿。”“什么不是一个味儿,差远了好吗?这都冷了!还有,是谁不让我换一桌子菜的?”萧沛如一拍桌子,“小花,赶紧的,让人给我换一桌菜。”一顿酒下来,虽然骆华没喝几杯,她却也熟稔地开始叫起他的小名了。喝了这么久,饭菜确实都凉了。骆华扫了一圈桌面,就准备站起来。李实直接按住他肩膀,让他继续呆着:“别管她!”完了他抬头,“打仗的时候,什么臭的馊的你没吃过,这会儿装什么金贵!”“又不是在军营里,我干嘛还得亏待自己?”“就因为这顿饭是我们付账的!别给我们整你那一套贵人作风,我们家穷。”李实一点也不客气。“……”萧沛如翻了个白眼,“你这意思,是指责我父皇给的俸禄太少了是吗?”“我现在可是养着一大家子呢,再多也不嫌多。”“……”萧沛如当场按着桌子腾起,一个扫腿踢过去,“你今儿怎么这么多废话?”李实伸手格挡:“我还不能说话了?”“你不是喜欢板着脸装凶狠吗?现在怎么不装了?亏我以前还以为你是有多男人,结果今儿才发现你竟然是个事儿妈。”连顿饭菜钱也斤斤计较。一顿饭的工夫就说了不下百八十遍我家小花、我家媳妇儿什么的,哪还有往日一丁点的威严冷峻?“以前是管着一堆狼崽子,现在是对着我媳妇儿,那能一样吗?”再说,他家小花赚点钱那么不容易,怎么能随便挥霍呢。俩人就这样坐在座位上打了起来。骆华无语地看着他们你来我往。 第159章 认出自己不难,竟然能认出李实?想来这位陈知县应当是哪个派系的人马。想到这里,她就不耐烦:“人也见过了,福气也沾了,可以让开了吗?”陈知县可不知道这位公主压根没跟他想到一条线上,见她脸现不愉,心里暗暗叫苦,脸上却不敢带出丝毫,只小心翼翼地陪着笑道歉:“耽误贵人的时间了。今日来得匆忙,未曾备礼,回头下官让人送上一份薄礼到贵府赔礼道歉。”希望公主能看在礼物的份上高抬贵手放过自己。萧沛如毫不客气拒绝:“不必了。咱俩没啥交情,没事我收什么礼?再说,你这常福县跟京城相隔千里,走上这么一段路,不管礼物厚薄都得变贵重,我可不敢收。”陈知县脸上笑容僵住:“下官亦是有友人在京,可修书一封让他们代为……”京城有人?看来还真是。也不知道是哪个哥哥的门下人。萧沛如不耐烦极了:“行了行了,好好儿当你的知县就成了,别跟我面前卖乖。我什么也不会做。”二哥都已被立为太子,其他哥哥怎么还跟蚱蜢似的到处蹦跶呢?陈知县听她这么一说,以为她是指李实的事不再计较,登时松了口气:“谢公、贵人谅解。”躬身行了个大礼就急忙退到一边,好给他们让出道路来,生怕慢了这位公主就翻脸。萧沛如这才轻哼一声,转头朝李实三人告辞:“那我就先走了。有时间你们还是可以回京,总不能把府邸就这么扔着吧?”继而转头看向骆华,“再说,小花估计还没见过京城的繁华,何不带他走一趟,我也好尽尽地主之谊。”李实挑眉。骆华闻言微笑拱手:“好,有机会一定去一趟京城,看看我大衍朝盛世开启之源是何等繁荣。”萧沛如自信一笑:“必定不会让你失望。”完了她一甩鞭子,双脚一夹,“后会有期!”马蹄声起,几十人的马队有序离开,荡起漫天的飞尘。骆华轻咳一声,下一瞬鼻端就被温热的大掌轻轻盖住,被掩在掌下的唇不由得微微勾起。待得尘埃及地,骆华才拉开李实的手。正想说些什么,就对上陈知县那带着惶恐的双眼。第79章 看到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陈知县,骆华微笑,放开李实的手主动朝他简单行了一个平辈礼:“陈知县,好久不见。”态度不卑不亢。平辈礼!陈知县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他记得,双方初次见面时,这骆华好歹还是跪下的。虽然当时他的态度也是丝毫不露怯、甚至还牙尖嘴利得有些咄咄逼人。所以,当时他们是有恃无恐?但当时连李实也跪下了!结合刚才所听所闻,这李实就算是京城人士,应当也不是什么牌子上的贵人。或许,真就只是认识公主而已?如今看到自己知道了他们跟公主的交情,干脆自抬身价放到与自己平辈上?那李实一副不喜不怒的样儿,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倒是骆华笑意盈盈的。稳下心神,陈知县正了正衣襟,朝李实俩人简单回了一礼:“两位小友日安。”好歹是公主的友人,在不清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他也不敢托大,平辈相交就平辈相交罢,倘若要是能通过他们……完了他直起身体:“没成想两位竟然识得公、贵人。”他一脸蔼然,带着几分熟稔走前两步,“上回是在下眼拙,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两位小友万勿责怪。”自己人?哪里来的自己人?骆华眨眼:“陈知县这是认错人了?”陈知县一滞。这不是官场套话吗?这小子是假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李实眼带笑意摸摸骆华脑袋,转向陈知县时,脸上却恢复面无表情:“陈大人,我家小花单纯,不会这一套。”骆华立马转过弯来,大窘道:“额,是在下误会了。”陈知县也回过味来,眼神往骆华脸上溜了一圈,连忙打自嘴巴:“看我,真是不会说话,倒是唐突了小友。”他怎的就忘了骆华是个土生土长的村小子,何曾会这些进退礼仪的?估计这小子不过是托了皮相的福傍上李实。上回这厮好歹还自称小人,这回直接就自称在下了。真会顺杆爬。什么不卑不亢,铁定是自己的错觉。骆华倒是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只是笑着回道:“不过是在下见少识浅,陈知县不必在意。”继而转回适才的话题,“陈知县提及上回,不是已经过去了吗?何必再提。”不管结果是否尽如人意,如今跟这县太爷提起也得不到什么别的结果罢?这态度恰恰印证了陈知县的猜测。他就知道!这俩人定然对当日的判决不服的。毕竟结契这么大的日子,遇上那样的事,是人都觉得糟心。也不知道他们跟公主告状了没有!幸而今儿被他撞上了,至少还能补救一番。他轻咳两声,再次拱手:“上回我的判决确实是略微有些失了偏颇。不过榕祥是我的小舅子,再加上他当时伤成那个样子,也怪不得我一时的情急。他至今还躺在家里不得出,也算是受到教训了。两位小友请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把这事儿轻轻放过如何?回头我必定备上一份厚礼以致歉意。”隔了几个月才来送礼道歉?骆华呵呵:“不必了。这钱还是留着给您小舅子买药吧。”治治脑子什么的。这话听着就不像什么好话。他也不管陈知县听了会是什么感觉。毕竟,这种事搁谁身上能有好脾气?那天,倘若不是李实,再倘若李实不是有着这样的身份和底气导致下手不留情,他骆华不知道会是个什么下场。被强了估计也只能默认倒霉?甚至还要被抓进邹府里当一名禁脔?他当初不想追究,不过是因为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忍辱负重罢了。如今,他骆小花可是有后台的人!哼!陈知县当然明白骆华不收礼的意思。他一点儿也不生气,甚至还温声劝解:“小友莫怪我倚老卖老。这人啊,还是莫要过于较真,偶尔糊涂方是处世之道。”骆华笑眯眯:“知县好意。不是落在你身上你不知道疼,咱们啊,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压根无需多谈。”陈知县见他毫无所动,抬眼看向边上的李·疑似贵人·实,略有些尴尬:“阁下既然来自京城,想必这些事情必然见过不少。贵郎君这直率的性子可真是……”他摇摇头,一副知心长辈的样子,“以后遇上较真的贵人,可不好办,容易惹事啊。”李实把视线从骆华身上挪开,淡淡扫了他一眼:“哦。” 第161章 他打量了四周一眼。这处虽然颇为清净,来往却皆是些掉书袋子的酸书生,而且,离着街口也近,大路上经过的人也能讨得到,倒是一个乞讨的好地方。这般一想,他就抛开了心里的疑虑。骆华看着他出门去了,才低头继续翻书。书铺子里一下子恢复了安静。谁也没注意,门外的小乞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走了。再过没多会儿,柜台边上的布帘子突然被掀开,里边闯出两名大汉直奔低头看书的骆华。骆华只听得一声惊呼,口鼻就被从后而至的手给捂住。整个人更是被挟起往后拖拽。第80章 什么人?!骆华迅速抓上捂着口鼻的手,另一手攀住边上的架子,同时拼命蹬腿挣扎,试图挣脱来人的禁锢。可惜对方比他力气大太多了,他压根挣脱不开。“干什么?”骆华旁边正在翻书的年轻书生吓了一跳,下意识扑过来阻拦,转瞬就被另一名壮汉推开,狠狠撞到桌角上,“啊——”眼睁睁看着自己内院里闯出两个凶神恶煞的歹人,半天没反应过来的书铺老板大惊失色:“你们是何人?怎的从我后院里出来?”看到另一年轻人被推倒,他顿时有些结巴,“光、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竟敢……放手!否、否则,我、我要去报官!”他色厉内荏地张着手,意图阻止他们。可惜下一瞬他也被推倒在地,所幸是没撞到什么东西。壮汉架着挣扎的骆华钻入小门,另一名壮汉回头扫视一圈,无视周围惊惧莫名的书生跟着扬长而去。有些年纪的书铺老板被两名书生合力搀扶起来,另一名撞到桌角的年轻书生扶着腰唉唉痛呼,书铺子里仅有的几名书生全聚在老板这块儿议论纷纷。“可需要报官?”“必须报,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下……”“对,要去报官,那俩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可有人认识适才那小哥?当立即去通知其家人。”“没注意到是谁呢!”“他进来时我瞄了一眼,面生的很。”“那位小哥不是还有个伴儿的吗?”……李实提着一串纸包回来的时候,这群人正打算出门报官去。书铺老板一看到他登时激动了:“小伙子!你可回来了!”李实恍若未闻,扫过眼前拦在门口的一群人,再往店里扫视一圈,没见着骆华,立马皱起眉峰:“我郎君人呢?”适才那小哥竟是眼前这汉子的契君?顾不上理会这些关系,大伙儿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就把事情给说了一遍。李实脸色铁青,手里纸包往书铺老板怀里一塞,转头一扫,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窝回角落的小乞儿。他大跨步过去,拽住小乞儿的手臂提了起来:“说,是谁干的?”书铺老板立马惊呼:“诶诶,人被抓了你问一个小乞儿干嘛?”他记得这小乞儿,不过是个小可怜,他以往还施舍过饭食给这小乞儿的。再说,他家契君被掳走,逮着一个小乞儿撒火干什么?李实纹丝不动,锋利的眉眼直勾勾盯着小乞儿,狠厉杀意溢于言表,仿佛小乞儿的回答若是不能让他满意,他就要大开杀戒。书铺老板及书生一时间都有些被吓着了,不敢再往前一步,只呐呐地站在边上支着手,防着他一怒之下把小孩儿摔出去或是别的。那小乞儿也是个胆子大的,被李实吊在半空也不过是瑟缩了一下,就敢直接回视他:“别人都拿钱买消息,你想知道就给钱!”意思是,这小乞儿知道情况?还是他把消息卖给人导致那小哥被抓?喝!众人登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不过比成人膝盖略高点儿的小不点儿,竟然……李实毫无所动,另一手探入怀中,拽出骆华亲手缝制的朴素的棉布钱袋子,在小乞儿面前晃了晃:“说,找到人给你十两!”十两!小乞儿脏兮兮的脸霎时迸出巨大的喜意。就算被抢去了一大半,这十两也能让他跟阿弟吃几天饱饭了!“我说!”他爽快地回答,“是县太爷的小舅子让人抓走漂亮哥哥的。”邹榕祥?竖子尔敢!李实怒火中烧,大手一甩将小乞儿一把挟在腋下,腾身一跃,几下子就没影儿了。众人目瞪口呆,继而面面相觑。这、这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不对不对,县太爷小舅子?那掳人的不就是臭名昭彰、好男色的邹榕祥吗?而且,被掳走的小哥确实俊秀…… 第163章 什么情况??骆华一头雾水。李实做了什么让这邹榕祥变得这般……癫狂?第81章 十几号彪形大汉捏着嘎巴作响的手指逐步围拢靠近他们。邹榕祥还在继续放话:“你不是能打吗?不是一个顶仨吗?今儿我就要看看你能撑多久。”他狰狞一笑,“你们要是求饶,我或许能考虑考虑让你们换个死法?”竟敢让他再也站不起来!他就让他们再也走不出去!骆华悚然。这是要置他们于死地?“石头哥,”顾不上问清楚李实曾经对邹榕祥做了啥,他揪住李实的衣摆急促道,“你武功好,赶紧去搬救兵。”李实反手一拉一拽,直接把他搂入怀里,摆好架势。这是要留在这里跟这些人硬杠?不知道双拳难敌四手吗?“石头哥!”骆华气急败坏推他,“你赶紧去搬救——不不不,直接亮出身份,把陈知县找来。”不久前陈知县还说给他们赔礼道歉,下一刻他小舅子就来找麻烦,这俩人难道都不会商量一下的吗?李实拍拍他脑袋:“别动,回头我就亮出身份治了他。”意思是他要先打上一场?“这个时候你逞什么强?!赶紧走!”骆华使劲推他。可惜说什么都太晚了。骆华看着即将落到身上的拳头,闭上眼睛绷紧身体——回头一定要把这邹榕祥彻底打瘸腿!砰砰砰!几声闷响。咦?不痛?身上不光不痛、还被李实放开的骆华小心翼翼睁开眼。就看到熟悉的布料在身边腾挪跳跃,伴随着声声拳拳到肉的闷响。片刻功夫,十几个壮硕的汉子惨叫着躺了一地。此刻的李实完全不想压抑自己的怒火,每一下的拳头都带着风声,一拳头下去,骨骼碎裂内腑受伤跑不了。不光邹榕祥目瞪口呆,连骆华也惊呆了。李实停下,拍拍手臂,如狼般狠戾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邹榕祥,唇角微微上挑,带着股说不清楚的嗜血:“这么点人就打算埋伏我?你以为我是谁?”回过神的骆华双眼发光,心脏砰砰直跳——他家男人这一刻真是帅炸了。“你、你、你,”邹榕祥哆嗦着手指着他,“你究竟是谁?!”常人哪会有这般身手?李实没搭理他,扫视一圈,确认每个护卫都被打得无力再反抗了,回身牵起骆华的手,带着他走出哀哀痛呼的人堆,缓缓靠近邹榕祥。邹榕祥一把拽过同样恐慌不已的清秀少年挡在身前,同时不停地、踉跄地往后退,行动迅速得完全不像一个腿脚还未痊愈的人。被当做挡箭牌的清秀少年一脸惊恐,被扯得踉踉跄跄的,也丝毫不敢抵抗,只敢哀求般看着李实俩人。李实直接把骆华带离了人群——即使有人带伤扑上来,自己也能够得上——才松开,彼时邹榕祥已经躲靠在院墙边上。他伸手扯开清秀少年,带着警告的眼神从他脸上扫过。被推倒在地的清秀少年一个哆嗦,顿住不敢动弹。李实揪住邹榕祥往地上一扔,干脆利落地一抬脚一落脚。咔擦!“啊——”邹榕祥的惨叫立马响起。李实不为所动,继续抬脚下脚。咔擦!咔擦!咔擦!连续四声脆响。邹榕祥犹如死狗般瘫在地上,下身缓缓流出可疑的、腥膻的不明液体。旁边的清秀少年抖如筛糠,吓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李实利落地把邹榕祥的四肢直接踩断,才开口说话:“上一回,我废了你的二两肉。”邹榕祥痛到呆滞的眼缓缓转过来。清秀少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所以、所以这才就是最近邹老爷反复无常的原因所在?“我以为没了命根子,你会收敛些。”李实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没想到,你竟然还敢惦记我媳妇儿?”邹榕祥嘴唇颤动,哆哆嗦嗦半晌,才终于挣扎着吐出几个字:“你竟敢……”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那天打晕他的果然是这个家伙!眼底的恨意倘若能化成刀子,估计李实已经被戳成筛子。骆华不忍地看了他两眼,撇过头去。这种人死不足惜,没必要为其求情。李实冷笑:“你做了这么多腌臜事,难道就没想过会有这一天吗?”邹榕祥忍着断手断脚的痛苦瞪着他,恨得眼珠子都红了。他虚弱地放着狠话:“你等着,我姐夫不会放过你的!” 第165章 “这……虽然是挺高的,但也能跳下来吧?”骆华挠头,“你没把人绑住什么的?”李实摇头:“我急着找你,顾不上。而且,”他顿了顿,语气有几分奇怪,“那人不过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孩。”骆华诧异:“小孩?”第82章 “恩。”李实皱着眉头,走前两步,观察着墙上痕迹。骆华好奇地跟前跟后:“这是哪家的小孩儿,他跟我今天的遭遇有什么关系?”李实似乎确认了什么,嘴角带笑转回来:“是一个乞儿。估计早上我们进城就被盯上了。我们到书铺之前遇见了两回。”乞丐?骆华两眼放光。那不就跟电视中的丐帮一样?不对,这是小孩,不可能是什么丐帮。再说,这孩子还贩卖自己的消息给邹榕祥那厮!都能贩卖消息了,怎么会不知道邹榕祥什么人品?不过,只有五六岁……小小年纪就沦为乞丐,估计也没有靠谱的长辈家人抚养教导,为了生存贩卖消息也是情有可原。但他作为受害者——即使没有收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心里依然会不舒服、会不喜。不说别的,倘若他没有李实在身后,再倘若李实来晚一步,他会发生什么事?是,他或许能抖出李实的身份拖延一些时候,可万一遇上疯了的呢?万一邹榕祥为了灭口直接杀人呢?幸而李实及时到来。他是幸运的。可邹榕祥后院子里多少男人,中间有多少是被迫的?有多少是间接通过这些乞丐的手遭殃的?再不济,往大了看,整个县城的龌龊事必定不少,里面又有多少是这些乞丐经手了的?想到这里,他顿时也不知道说啥好了。估计是他脸上的表情比较复杂,李实揉揉他脑袋:“怎么了?”“石头哥,你抓那小孩想干嘛?”总不能打一顿吧?似乎是看出他的不喜,李实牵过他的手,带着他往巷子外走:“别想太多。我还欠着那小孩银子呢。”骆华:“……你逗我。”李实失笑:“那小孩年纪小,虽然做的不对,但还有几分良知。”“良知?”骆华不解,“也不知道他害了多少人呢,怎么还说他有良知?”放慢脚步好让他能跟上的李实侧过头:“我回去书铺的时候,那个小孩依然守在门外没有逃跑,我现在想想,估计他是故意的。我抓到他的时候,他也像是早有准备,直接让我给钱买消息。等我向着这边赶的时候,还特地告诉我你被抓了多久。”他顿了顿,“他不知道我们身份,敢把消息卖给我们,光这份不怕邹榕祥报复的胆识就不错。”毕竟邹榕祥在常福县作威作福多年了,身为最底层的乞丐不可能不知道。骆华抿唇:“或许只是因为贪心才想着分卖两处吧?”“你对他似乎很是厌恶?”李实停住脚步。骆华诧异:“你喜欢他?”继而怒了,抬手掐住他的手臂,“这小孩害我呢,你竟然喜欢他。”“一码归一码。我会对他害了你的行为作出惩罚,但是……”“但是?”骆华斜睨他,“你想干嘛?”李实抓起他的手放到嘴边啾了一口,转而提起别的事:“我跟阿峥的武艺是师傅用心教导多年。师傅因乱世而避居,最后也是寿终正寝,可他对战火连天的俗世却是念念不忘。”骆华若有所思:“所以你跟峥哥才下山去参军?”李实点头:“这是师傅生前的愿望。他年纪大了,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郁郁而终。我跟阿峥既然受他养育教导,自然义不容辞。”他转回去看向逐渐听到喧哗人声的巷道一头,眼神悠远,彷如看到了那尸山火海筑起的国之围墙,“如今外敌已驱,天下太平,师傅的心愿算是了了一半。”“一半?”李实转回来:“另一半,是要将师傅这一身的绝学传承下去。”果然,他就猜到。骆华撇嘴。既然他跟自己结契了,这辈子都不会有子嗣,收个徒弟也不为过。问题是——“为啥一定是这个小孩?我虽然没见过他,但是我心里膈应。”今天的行为,加上他沦为乞丐不知多久,怕不是沾染了一身的恶习。想想就不喜。李实轻笑:“没说一定选他。”“那你怎么看到他就考虑起来了??”“他很机灵,但是,”李实揉揉他脑袋,“我还得再看看。”“哼。”反正就是挺喜欢那小乞丐的意思。骆华撇开头不让他碰。李实好笑,忍不住俯身在闹别扭的媳妇儿唇上偷了一吻:“放心,我的徒弟,必定也要你喜欢才行。”骆华也不是真恼他,只是被他惯着就忍不住使性子。“那你打算怎么看?”“不急,我们先去找他算个账。”李实拉着骆华拐出巷子,在街上找了个乞丐,掏了几文钱就问到了小乞儿的落脚处。俩人七拐八拐找到城西一处破烂的荒宅。 第167章 他跟骆华的突然到来,隐藏在各处草棚里的视线一直就没少过。他自己还只是个小孩子,身后只有一垂垂老者、一稚童。拿到这样一块银锭,这小子,会怎么做?小豆丁注意到他的眼神,却对周遭的视线视而不见,坚定万分地点头:“你给我就要。”李实挑眉,把银锭往他那边一抛。小豆丁慌忙伸手接住。拿在手上不急着看,先是确认般看了李实一眼,才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咬了咬,完了似乎有些懊恼。他抬起头:“你这银子是真的?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诓我?”“自然是真的,不过区区十两银子,我们还是付得起。”李实满不在乎,随手摆了摆,“好了,钱也给你了,我们这就走了。”小豆丁瞪大眼睛。这俩人专门过来给他送银子?这是有毛病吧?骆华也甚是奇怪,不过这会儿不是发问的时候,所以他乖乖跟着李实走了。第83章 李实带着骆华走出老远。骆华还在频频回头张望,突然就被一把抱起,几个跳跃间,就被安置在一个屋顶上。“干什么?”骆华连忙抓紧他的手臂。李实指了指远处:“看。”骆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乞丐聚集的荒宅里的状况一目了然。他立马懂了,静静看着那边小乞儿的举动。李实细看了他几眼,才转回去观察小乞儿。拿着十两银锭的小乞儿似乎跟老头子说了几句什么,再转回来,就站在那里不动。距离太远,听不到声音,不过看着陆陆续续从各个草棚里钻出的老人小孩,估计小乞儿是在招呼他们出来。过了会儿,这些人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好几个看着身体还行的老者跟着小乞儿离开了。骆华这才转回来:“你听得到他们说什么?”回过头才发现李实正看着他,“怎么了?”“自然听得到。”李实没回答他,开口给他解说,“那小孩儿把那十两银子拿出来,说请大伙儿吃一顿好的。”骆华顿时明白了:“散财保身?那老头儿教的?”李实摇头:“老头子确实是担心,不过却是小孩儿自己想出来的办法。没有自保能力,多少钱也保不住,还不如一顿饱腹的粮食实在。他倒是聪明。”他轻笑,“本想让他吃顿苦头,没想到……”给银子不过是幌子,其实是为了考验他吧?听,字字句句都是欣赏。从出了邹府就说了好几回了。骆华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可对比自己……这小孩算是间接害了自己,怎么还能得他青睐?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受他重视吗?还是比起他的武艺传承,他并没有那么重要?这算个什么事儿?想到这里,骆华顿时有些气闷:“你真这么喜欢这小孩?”李实捧着他的脸转向自己,眼神专注:“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小时候?”骆华眨眨眼,怎么突然转了话题?“上山之前的遭遇没说过。”李实有些犹豫:“……我怕吓着你。”骆华翻了个白眼:“你以前上战场,杀了这么多人,我不也没怕你吗?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李实眼神柔和下来。他略组织了下语言:“我八岁时,全家出动去外祖家喝喜酒,却遇上乱寇洗村。当时我跟外祖同村的阿峥偷偷跑去山上掏鸟窝才逃过一劫,等我们发现不对,整个村子都已成了贼窝。”秦峥也是当时的幸存者?难怪他跟李实交情这般好。李实眼神望向远处:“我们不过是几岁的小孩,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忍着悲痛仇恨,开始了流浪乞讨的生活。”骆华抿唇,全家罹难的苦痛,就算是常人也难以承受,如此年幼的他们是如何撑下来的?“十几年前,各处战火不停,不管是县城还是村子,都比现在这会儿更苦,也,更多乞讨的。我们年纪小,会遭到本地乞丐的排挤和欺压,打骂就算了,还经常吃不饱。”李实突然转回头看着他,神情严肃,“你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感受吗?”骆华怔然。“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饿死的绝望。”李实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头,“我们俩连父母亲人的尸骨都还没有收殓,连饿死的资格都没有。”骆华的眼眶顿时红了。“那段日子为了活下去,我跟阿峥什么都做过。啃过树皮草根,甚至试过吃泥土就山泉水。到最后,”李实垂下眼睑,一字一顿慢慢道,“坑蒙拐骗抢,只要能换到一点点哪怕是馊掉的臭掉的食物,我们什么都做。若不是年纪小,杀人放火估计……”也不在话下。“曾经的我,或许要比那小乞丐更不堪。”李实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骆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这样的我,你会讨厌吗?”骆华心疼极了,伸出手包住他紧握的拳头:“怎么会?我只恨当年没有陪在你身边。”几岁大的孩子,孤苦无依,能挣扎着生存下来实在太难了。这么一想,那个小乞儿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李实仔细打量他神色,见他确实不抵触,才略微放松了身体:“我庆幸当年陪着我的不是你。那段日子实在太苦了,我舍不得。”骆华抿唇。都过去了。“我的幼年卑劣不堪,我的过去沾满鲜血,我身上背负着太多的杀孽……”李实反手握紧他的手,“我曾说,萧沛如穷追不舍很烦人,我曾说我回来是想低调行事,所以我的身份、我的过去,我一直都没有跟你坦白。”他手上用力了几分,“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我害怕你彻底认识我之后会……”嫌弃我。 第169章 小孩也是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收、收我为徒?”他想起今天被挟着飞檐走壁的经历,登时眼现渴望。李实点头:“正是。你若是跟我走,我的一身武艺将来都尽传给你。”不是做下人!也不是去那等腌臜地方!是做徒弟学本事老头子登时欣喜若狂:“谢谢咳咳咳、谢谢贵人!你们都是大好人啊咳咳咳!”他激动得不停咳嗽,说完还一把推了小孩一下,“快过去,快过去跪下叫师傅啊,你傻站着干什么?”小孩却迟疑了,看看身后的草棚,再看一眼老头子,咬了咬牙:“能不能带上我阿爷跟阿弟?”他看着李实骆华,脸上带着急切,“我阿爷缝衣服可厉害了,他、他还会讲故事……还有我阿弟、我阿弟他可乖了,一点都不闹人!”李实皱眉:“我们家不养闲人,你跟我们走就行了。带上他们作甚。”老头子也是惊慌:“你、咳咳咳,你瞎说什么!”转头给李实俩人解释,“贵人别介意,他、他这是没想明白呢。”小孩一本正经:“阿爷,我要是走了,你跟阿宝怎么办?”“我都能、咳咳、把你养这么大,难道还、咳咳、养不活阿宝吗?”小孩皱紧眉头:“不行。我不能扔下你们不管。”李实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哪儿那么多事!既然有弟弟,那就一块儿带走吧,不过,要是太蠢笨我们是不会要的。”老头子见连小的也有戏,更激动了:“咳咳咳,贵人,阿宝可乖、可聪明了,不过三岁,咳咳,就会自己穿衣吃饭,咳咳还能帮着扫地干活。”“哦?”李实故作犹疑地征询骆华,“要不,我们把小的也收了?”骆华忍笑,跟着一块儿演戏般继而勉为其难道:“也行吧。反正徒弟不嫌多,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谢谢贵人,咳咳咳,谢谢贵人!”老头子立马跪了下来连连道谢。“那我阿爷呢?”小孩反倒不见喜意,他再次问道,“能不能带上我阿爷?”李实装模作样地打量了老头子一眼,嫌弃道:“这般大年纪,还病秧子似的,干不了什么活不说,指不定还得我们花钱治病。你当我们开善堂呢?你这问个不停的,是要跟我们走还是不跟我们走?”老头子连忙摆手:“跟跟跟!咳咳咳,贵人愿意收养阿宝两兄弟,已是莫大善心。我老头儿半只脚都踏入棺材的人,哪儿敢污了贵人的门庭?小孩子童言无忌,贵人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阿爷!”“快去,赶紧把阿宝抱出来,别让贵人久等了。”李实也催促他:“赶紧的,这天都快黑了。”小孩看看急切的老头,再看不耐烦催促的李实,咬牙:“我不跟你们走!”说完,他反倒像是松了口气。“你!”老头子大惊失色,“你说什么傻话?”说完他就是一阵激烈地咳嗽。小孩却不搭他的话茬,抬头看着李实:“你们走吧。我不会跟你们走的。”李实皱起眉头:“你这小子想清楚了?你还要继续留在这儿乞讨、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你是不是傻?”骆华想了想,蹲下来跟小孩细细地介绍:“你要是跟我们走,每天都能吃白米饭,隔几天还能吃鸡蛋吃肉。年年有新衣服穿。还能跟着我读书识字。你真的不跟我们走吗?”小孩见他不像生气的样子,抿了抿唇:“我要养我阿爷。”他眼带希冀,“要不,你们把我弟弟带去吧。我阿弟一定比我聪明,能学得更快的。”刚止住咳嗽的老头子眼睛都急红了,想说话却又是一波咳嗽袭来。骆华抬眼看李实。李实摇头:“我是看中你,你弟弟不过是顺带的。你要是跟我们走,你弟弟也能享福。怎样?”言下之意,要么两兄弟走,要么一个都不要。小孩果断拒绝:“不去。”这下,连骆华也禁不住要对这小孩改观了。老头嗓子眼里堵得慌,狠狠拍了几下小孩,:“你走不走?走不走?咳咳,赶紧带着你弟弟滚蛋,养了你们这么久,咳咳,我看到你们俩就烦,别留在这里碍我眼。”小孩不为所动,朝李实俩人说了句:“你们走吧。”返身扶住老头子准备回草棚。老头子眼泪都出来了:“你这傻孩子……”李实还不死心,扬声道:“我们今晚会在县城呆一晚,明天午后才走。你要是改变主意,就带着你弟弟到聚福客栈找我们。”老头子想回头,可体力实在不支,被小孩子推攘着进了草棚。李实骆华俩人就这样被扔在外面。陆续归来的乞丐们躲在暗处打量着他们,李实冷冷地扫视一圈,众人纷纷收回视线。李实俩人随后离开这味道愈发浓烈的荒宅。“如何?”路上李实问起骆华的观感。“是个重情义的。”骆华点头,“小小年纪,还挺有主见。”李实得意:“我眼光不错吧?”骆华失笑:“是是是。”顿了顿,他好奇,“现在就等他明天上门?”李实摇头:“他要是过来,我反倒不要。”毕竟这小孩是真做了些阴损事,虽说是迫于生存,但他要收为徒弟,总要看看有没有长歪。如果连抚养自己的老人都舍弃,他就没必要为了这小孩费心思了。骆华一想,确实也是这个理。李实摸摸下巴:“如果真过来了,我就把他送去别的地方吧。年纪这么小,再不教,以后铁定长歪。”就当是自己日行一善吧。谁让这小孩让他想到了自己的过去呢?骆华自然不会反对。俩人在这边考验着小孩子的品性。 第171章 骆华连忙把他抱开。阿宝被抱住了还不停挣扎:“坏人!你们都是坏人!”阿壮错眼一看发现弟弟居然被挟持了,立马住手转过来:“放开我弟弟。”带着怒火的红眼睛狠狠瞪向骆华。李实趁机从后边一把将他也抱了起来。!阿壮大惊,急忙挣扎。可惜他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几岁大的小孩,在李实手上跟小鸡崽似的,别说挣脱,连动弹都颇为困难。骆华安抚着小阿宝:“阿宝乖,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送你阿爷的。”阿宝停下动作,抬头看他:“你们认识阿爷?”“当然。”骆华温和地笑。“那你能不能把阿爷叫起来?我想要阿爷给我讲故事,他躺着我害怕。”阿宝要哭不哭地扁着嘴。骆华心底一酸,摸了摸他脸颊:“阿宝乖,阿爷这是累了呢,让他好好休息好吗?”阿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吧。阿爷昨晚肯定没睡觉,现在才睡懒觉。”骆华摸摸他脑袋。那边阿壮还在挣扎嚷嚷,老乞丐们停下动作,似乎商量了几句,放下手里东西一起过来,有几分畏缩地朝李实俩人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辛苦了。”李实按住小豆丁,朝几位老人家点头,“具体怎么回事?怎么老人家突然就……?”一名着蓝色褂子的老乞丐望望左右,咽了口口水站出来:“我跟老钱比较聊得来。昨晚他突然过来,跟我说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走了。”他顿了顿,有些懊恼,“他让我明儿好好劝劝阿壮,我当时还有些迷糊,就没在意。谁知道今天……”另一名老乞丐接口:“他把自己吊在宅子外头的大树上。早上大家起来,发现他的时候,都已经……”凉透了。竟然还有交代?由此可见,宅子其他乞丐传闻的、老头儿想要让阿壮兄弟安心被抚养才自缢的事是真的了。骆华登时觉得内疚得不行。李实更是不必说。“没想到我们竟然好心办了坏事。”骆华苦笑。蓝褂子老乞丐也跟着苦笑:“其实怪不得你们。老钱这身子,已经是半只脚踏入棺材里。因为放不下阿壮两个他才硬撑着……”他叹了口气,“平日里他走两步都喘得不行,哪知道他竟然……”奔波了一天,刚才又闹了那么一场的阿壮被李实牢牢锁在怀抱里,听到他们提起这事,眼泪再次涌出来。被捂着嘴巴的他挣扎无果,干脆张开嘴狠狠咬了下去。李实吃痛松开手。“才不是!阿爷本来好好儿的,都是他们!要不是他们过来,阿爷肯定会一直陪着我们的!”阿壮恨恨地喊着,完了转头瞪李实,“放我下来!”“你要是好好说话,我就放你下来。”这状况,闹下去自己也讨不了好。阿壮咬牙点头。李实这才把他放下来。阿壮一下地,再次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就跑到骆华身边张开手:“阿宝,过来哥哥这里。”阿宝也跟着张开手往前扑:“哥哥。”骆华连忙蹲下来,把阿宝交到阿壮手里。然后他就看着不过几岁大的阿壮艰难地抱着阿宝往后退了好几步。蓝褂子老乞丐见他这般,叹了口气:“阿壮你别这样。你阿爷什么情况,你不是早就知道吗?要不然你小小年纪,为什么要跑去做那等损阴德的事?”所以,那老头子是重疾在身?李实骆华面面相觑。为了让阿壮兄弟能过上好日子,干脆自我了断了,绝了阿壮的后路?不管是不是有疾,为了阿壮俩兄弟这般决绝,都是值得敬佩。阿壮抬手抹去眼泪,梗着脖子辩驳:“那又怎样,我都已经攒了几十文了,再过段日子,肯定能攒够钱带阿爷去回春堂看好大夫。阿爷、阿爷……”他呜咽着,“阿爷本来能好好儿的,等我长大了还要让他享福的,呜呜呜……”蓝褂子老乞丐摸摸他脑袋,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朝李实两人求情:“两位贵人莫要责怪阿壮。阿壮是好孩子。他只是伤心太过了,才这般失态的。”李实摆手:“不怪他。我们确实是做错了。”想收养小孩儿不假,考验的方法千千万,为何他们要用这种方式呢?或者说,他们只是没想到能在乞丐堆里遇上这般……值得敬佩的老人家。蓝褂子老乞丐却误会了,以为他们这是不打算收养阿壮兄弟,登时急了:“你们不要阿壮兄弟了?”李实苦笑,抬手指向边上的阿壮:“闹到这种地步,何谈收养?”听了他的话,阿壮哑着声音大吼:“我才不要跟他们走。他们害死阿爷,我恨死他们!”瘦巴巴的小身子抱着更小的孩子,挺直的脊梁犹如撑着天地,要不是脸上太过狼狈……这强自支撑的坚强,真真是让骆华的心酸软酸软的。可惜如今局面……真是造化弄人。听了阿壮的话,老乞丐顾不上跟李实说话,转头气急败坏就开始教训他:“阿壮你这样对得起你阿爷吗?他们大发善心要领你们回去享福,何错之有?要论错,也是你的错,倘若你乖乖跟他们走了,老钱哪里会去送死?”“我才不要走,我走了谁照顾阿爷?阿爷都病成那个样子了。”阿壮梗着脖子反驳。“照顾!照顾!你才这么丁点大,怎么照顾?你若是当时答应了,就算你阿爷没法跟过去,你日常难道不能回来看顾一番吗?如今这般景况,难道不是你任性导致的结果吗?算起来,老钱其实是被你害死的。尽耍小孩子脾气!”老乞丐言辞犀利。“才不是!”阿壮登时哭得不能自己,“才不是我害死阿爷的——”被他抱着的阿宝懵懂地伸手给他擦眼泪:“哥哥不哭,哥哥不哭。” 第173章 骆华一口气说完,眼见李实依然不以为然,他心下恻然:“是不是,在你眼里我也不过如是?”李实皱眉:“他人如何能跟你比?”“不能比?我可没看出来不能比。”骆华讥笑,“从邹府出来,第一时间你就念叨着阿壮、光顾着收徒,完全没考虑到我对那孩子是什么观感。你当时说是触景生情、又欣赏那孩子,我且不说什么了。如今你做出这个姿态,是几个意思?”“我当时不是已经处置了邹荣祥,今天出门你也见着邹府都挂白了,谅那个陈知县也不敢做什么小动作,估计再等些时日他应该也会变成白身,我还需要做什么?”李实完全不理解。骆华深吸一口气:“不,我们的事暂且不说,先说阿壮的——”“不!这个于我更重要!”李实站在他面前,双手扶着他肩膀,神情凝重,“我竟不知道你这般看我,你觉得我不看重你?”“你让我如何看你?你罗里吧嗦解释一大通你看中阿壮的原因,我难不成要跟女人似的哭哭啼啼争风吃醋?是,我是娘兮兮,娘兮兮就得哭着喊着找你要安慰了吗?”骆华怒极而笑。“媳妇儿,我没——”没给他说话的机会,骆华一股脑地斥下去:“倘若你是真的看重阿壮、想要收其为徒也就罢了,如今害得他俩兄弟孤苦伶仃,你却作出这幅任其选择的样子?你这样,置钱老头性命于何处?置阿壮兄弟的性命于何处?我想不到你竟是这般冷酷无情的人。”“我本质就是这般冷酷无情。”李实丝毫不避讳,“我杀人不下千万,你何曾见我做过噩梦?而且,我并不是第一时间要收徒,是在把你救出来后我、看到他机灵地逃离,我才起了收徒的念头。”“那又如何?抵不过你的心血来潮,热情消退就不想管了。”骆华讽刺道,“指不定哪天就轮到我了是吧?”“不可能!你是我契君,我怎会这样对你?”李实皱眉斩钉截铁,“至于阿壮,我说过了,我想要收徒的前提,是你安全无虞。倘若你出事,阿壮压根活不到今天。你何必自降身份与他相提并论?我看重你,所以愿意对你好、对与你相关的人好,不代表我是个滥好人。人摆出一副仇恨的样子,我难道还上赶着贴上去?”“我自降身份?”骆华气笑了,“大家生而为人,谁看还能看不起谁了?你不过是得了身官皮子,就能不把人命放在眼里?还是你觉得五六岁大的孩子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幼童能活得下去?若是无人看顾,他们连口吃的都保不住!”李实也带上怒意:“人命!人命!天下活不下去自缢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我还要一个个地去同情、一个个地去接烂摊子吗?钱老头自缢与我何干?在我收其为徒之前,阿壮兄弟活不下去又与我何干?我这般做无可厚非。”“怎么会无关?要不是我们去考验阿壮的心性,他阿爷压根不会死!”“别把那老头的死往自己身上揽!他自个儿软蛋、撑不下去,如今有人能接收阿壮兄弟,他理所当然地撒手归天。往好了说,我还敬他对孙儿有几分无私爱护之意,但是我绝不认同他的死是我们一手造成的。我们又何必为此自责?”李实嘴里吐出冷漠的言语。骆华推他:“你这般绝情冷漠,是不是哪天我受伤了、死了,也就得你一句活该?”李实紧紧盯着骆华,扣着骆华双肩的手指用力:“你是我契君,是我李实承认的结契者。我李实再怎么绝情,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契君受伤送死。我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骆华呵呵:“不允许?是,小的知道了,以后我连话都不能随便说了是吧?”李实登时大怒:“你这是强词夺理。”“怎么?就许你草菅人命,不许我强词夺理?”“跟我什么关系?我说了别把那老头子的死扯在我头上!”“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良心不会痛,我却为此难过不已。”骆华冷冷道,“你不愿意热脸贴他们的屁股,我却不会放弃,至少,我得把他们好好养大。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孩子我自己养。”李实惊怒交加:“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自己养?“字面意思!”骆华用力挥开他的手,转身径自往前走。李实追过来,一把翻过他:“你想离开我?就为了与我们毫无相干的人?”“什么叫毫无相干?究其根本,这是谁招来的?是,你是高高在上的将军,你看不上市井小民的生死,你也不愿意对着他们笑脸相迎——”李实铁青着脸打断他:“不要混为一谈!你是我契君,为什么要为了旁人的事与我争吵?他人再怎么重要?能有我重要吗?无论如何,我不允许你离开我!”“重要?我是你契君,我为何看不出你如何看重我?你想想你是如待我。你说心悦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欺瞒我;你说尊重我,却未经我同意擅自决定想要收徒与否;你说爱护我,却不曾考虑我对此事的看法、将我置于如此不堪境地。”骆华激动不已,甚至语带哽咽。甜蜜的情意过后,种种问题逐渐浮出水面,撕开来都是连皮带骨的疼痛。犹如一盆冷水浇下来,李实满腔的怒火霎时熄灭。他呐呐地辩解:“媳妇儿,欺瞒你是我不对,我、我……”他思来想去,却想不到自己当时为啥这般傻,“我当时真的是没想这么多的。”眼见骆华红着眼眶、单薄胸膛犹激动得剧烈起伏,他心疼地伸手将骆华搂入怀里:“媳妇儿,我错了,不要生气。”他不停亲吻着骆华的发顶,“是我的疏忽。过去从来没有人教导过我这些,我不知道我这样的行为让你难过。以后,我哪儿做得不好的,你好好儿跟我说,我们慢慢改,好不好?”夜色渐浓,路上行人稀稀落落,寥寥几人看到相拥的他们,登时皱眉。骆华闭了闭眼,压住盈眶的热意,缓缓推开他:“且看吧。我现在很累,不想跟你争论这些。”连着两天的事情,让他有些心力交瘁。当下他实在不想跟李实在大街上争论这些有的没的。“好好好,咱们不争。”李实紧张地改为拉他的手,“你说什么我都听,我做得不好,你尽管打我骂我。你要是觉得对不起那老头儿,咱就收养那两个孩子。那小屁孩要是不愿意的话,揍几顿就好了。”骆华:……骆华不想再搭理他,起码此刻不想搭理他,甩袖就往客栈走。李实亦步亦趋,刀刻般的凌厉五官此时全是焦急无措。骆华视而不见、闭口不语,回到客栈径自洗漱歇息——明儿还得去看看阿壮他们,到时给他们买点东西再回村。唔,还得买点东西托今儿几名老乞丐多看顾阿宝,才这么丁点大,得注意着点。以后隔三岔五过来县城,时日久了,总能让阿壮软化的。唉……可惜了钱老头……翻过身,骆华背对着李实面对墙壁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李实眯着眼盯着他的后脑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第二天,骆华起来的时候,房里却没见李实踪影。他心里忿忿:哼,满嘴冠冕堂皇,却一大早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浪到哪儿去。刚洗漱完,骆华把湿漉漉的布巾搭在架子上,突然听到有些熟悉的尖利嗓音由远而近地过来。正疑惑,房门就被推开。“放开我!放开我!”骆华定睛一看,左手挟着阿壮,右手抱着阿宝的,不是李实是哪个。 第175章 阿壮已经被烫得龇牙咧嘴,可双眼却是亮晶晶的。骆华顿了顿,看他反应,估摸着粥应当也不会烫伤人,遂安下心接着给阿宝喂粥。阿壮似乎也放开了些,埋头快速地喝粥。给阿宝喂完小半碗粥,骆华没敢给他多吃,怕他一下子吃多了受不了,就夹了块红豆米糕放到他手上:“阿宝,来,吃块甜糕。”阿宝听话地接过糕点,低头就是一口,下一瞬就笑弯了眼睛:“好甜。”骆华再夹了一块红豆糕到阿壮空了的碗里,完了不理会他,径自摸摸阿宝的脑袋:“阿宝,下回别人给你递东西,你记得要说谢谢。”阿宝眨眨眼:“为什么?”“别人帮了你,你说谢,这是礼貌。”骆华温声给他解释。阿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他歪着头想了想,补了句,“谢谢。”骆华笑了:“阿宝真聪明。”偷偷摸摸抓起红豆糕啃着的阿壮轻嗤。当然,他阿弟可聪明了。阿爷说了,要是长在好人家读书习字,以后肯定能考状元。骆华唇角轻扬。用过早饭,骆华叫来热水把两个孩子剥光扔进去好好搓洗了一番。期间阿壮的反抗,直接被他武力镇压——开玩笑,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搞不定这小豆丁吗?对付这小豆丁,果然还是得学李石头,靠武力!接连换了两道水,才把这俩孩子刷洗干净。用客栈的薄被子把他们一气裹起来抱到床上,阿宝一路咯咯笑个不停。阿壮也是偶尔翘起嘴唇,不过每次他一发现就压下去,硬是装出一副老子不屑一顾的神情。骆华也随得他装。之前是他想岔了。这般小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对错爱恨。是,钱老头是死了。可毕竟不是他们动的手,他们连话都没跟钱老头多说两句,统共就短暂的见了一两面,阿壮就算觉得跟他们有关,这仇恨也不深。再加上有钱老头留下的话,又有老乞丐他们劝着,小孩子自然容易软化。他这会儿倔,不过还是放不下心里的芥蒂吧?总归,不管阿壮现在怎么想、以后怎么对他,他如今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是吧……李石头又再次不跟他商量就把事情做了!骆华心里咬牙切齿。这厮,该好好调教调教,否则这日子没法过了。提着一包衣服的李实甫一进门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骆华回头。李实狗腿子般递上衣服:“媳妇儿,衣服买回来了,全是素净颜色的。还有鞋子,我就看着买,也不知道合不合脚。”骆华一把抢过布包,理都不理他,转身打开布包,挑了一大一小两身衣服,把大的那身扔给李实。李实会意,捞过阿壮,任他张牙舞爪地挠,揭开他身上的被子就开始给他套衣服。骆华同时麻溜地给阿宝套上衣服。再帮他们把擦得半干的头发绑好,兄弟俩登时看着清爽极了。阿宝好奇地摸着身上的衣服,站在床上跳了几跳,惊奇极了:“这些都是阿宝的?”骆华含笑点头:“对啊。这些都是阿宝的新衣服新鞋子,喜欢吗?”阿宝捏了捏衣角,又欣喜又腼腆:“喜欢。”他想到什么,小声补了一句,“谢谢。”骆华摸摸他脑袋:“阿宝真乖,阿宝穿上新衣服很好看呢。”阿宝眉眼弯弯。站在床下的阿壮别扭地扯着身上的衣服,不自在地动了动脚掌,低声嘟囔了句啥。骆华没听清,疑惑地看向李实。李实无声说了两个字。是谢谢。骆华笑,禁不住抬手也揉了揉阿壮的脑袋,却换来一个甩头加怒瞪。然后李实一巴掌拍过去,他是老实了,李实却遭到媳妇儿的怒瞪。李实:……媳妇儿不爱我了!好几天没回家,把两孩子打理干净后,归心似箭的骆华就忙叨叨去结账退房。李实把寄放在店家后院里的马车赶出来——左振辉几人把马车留给他们,搭着村里的牛车回去了。骆华刚把好奇不已的阿宝抱上车,回头阿壮已经被跳下来的李实扔上去了。咚的一声大响!骆华唬了一跳,连忙凑上去察看:“摔着没有?” 第177章 李实眉心聚拢:“不是因为我瞒着你吗?”骆华一顿,扶着衣柜门转回来:“你觉得我就因为你瞒着我而生气?”李实茫然:“难道不是?”“……合着我们昨天的架是白吵了?”骆华冷笑。李实:……有杀气!骆华看他还懵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甩袖就打算出去。“等等等等。”李实连忙拽住他,“媳妇儿,先容我捋捋!我记着呢!”骆华拍开他的爪子,抱胸冷眼看他:“说吧,我等着。”在这生死存亡之际,李实终于想到骆华昨天的话。他不解:“除了瞒着你,别的事我不都跟你商量了吗?哪里没有跟你商量了?”“什么商量?哪里商量了?早上把阿壮他们抱回来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 骆华重重一哼,“我觉得你这样的态度很有问题。我是你契君,你却没有给我足够的尊重!还是你觉得你是将军,我就得听令?”李实连忙摇头:“没有!绝对没有!”他就差指天发誓了,“媳妇儿,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尊重你!”骆华大怒,一巴掌呼过去:“这就是问题所在!疼?你把我当女人了还是把我当男宠了?”“……”李实抓住他的爪子,喊冤,“这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你总是觉得这个对我好、那个我喜欢,就自作主张地做了。”骆华气闷,“我是男人!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的。”李实恍悟:“你是说,我擅自把阿壮他们带回来的事?”“不止!!”骆华大怒,“你自己想想你做了多少擅自主张的事!”李实委屈:“我那不是想对你好点嘛。”骆华怒瞪他:“以后擅做主张一次,就分房睡一个月!”李实哀嚎:“媳妇儿,我错了我错了。这一个月也太久了吧?!”“意思是你还打算再犯?”骆华语气阴森。李实立马站直:“不不不,绝不会再犯!”骆华深吸一口气:“这个暂且不提,行事方法什么的,总能慢慢磨合。最重要的是,我觉得我俩观念差异甚大,这才是重中之重。”李实不以为然:“这有啥好争论。你若是看不惯我的做法,直接说,我都听你的。”骆华伸手拧他:“你是不是脑子有坑?这种违背自己观念的事,一次两次尚可,哪有次次退让的?不知道日久生厌吗?”李实坏笑,走前一步贴上去,下身顶了顶他,意味深长道:“我只知道日久生情……”骆华霎时脸色爆红——气得。抬手推他。可惜某人跟铁塔似的,牢牢贴在他身上不动,正准备发飙——“媳妇儿。”李实突然正色,双手扶着他的肩膀,神情严肃而认真,“我们可以吵架,你也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不管为了什么事,你都不许离开我。”骆华听得一愣,抬眸回视他幽深的双眼。“从来没有人教导过我该如何与契君相处。我知道我有很多的缺点和不足,但是这些都不能掩盖我对你的感情。倘若你觉得我太过锋利、太过绝情,你就做我的剑鞘、当我的明灯。我不允许你因为别的乱七八糟的人和事离开我,否则……”骆华愣愣看着他。李实眼底闪过寒芒,双手用力:“你要是因为旁的人、旁的事想要离开我,我就毁了你所在乎的一切!将你永远禁锢在我身边!监禁在我的床榻上!”石头就是石头,这情话说得跟威胁似的……还、还这么黄暴……骆华心里吐槽着。可内心深处因接连遇上一串事情导致的不安,却在这不动听的一番威胁中缓缓消散。甚至在李实带着狠厉的目光里、在他抓疼自己肩膀的力度里,一股甜意自他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浑身软成一滩。李实撂下威胁的话语就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露出厌恶生气的神情。然后下一瞬,他就眼睁睁看着自家白嫩嫩的媳妇儿的脸慢慢、慢慢地红了……甚至一路蔓延至脖子下……李实咽了口口水:“媳、媳妇儿?”骆华眼神躲闪:“什、什么监禁啊……你这人真是……”想起什么,他立马红着脸斥道,“不管如何说,反正你今儿就得睡别的屋!”“……”那俩兔崽子!!媳妇儿竟然还要陪他们睡觉?!李实磨牙:“既然这样,那我得先吃饱了!”说完,不待骆华反应过来,他欺身搂上去,压着骆华靠在衣柜上就是一个深吻,另一手动作迅速地扯开他腰带、拉开他衣领、直接探入他腰背……俩人这几日因为接连不断的事情,只前一日在客栈弄了一回。本就是情热正酣的时候,骆华又因他的臊人情话软了手脚,想到接下来几天要狠狠罚他一回、不让他沾身,推拒的手就控制不住地搂上他结实的脖颈,半推半就地应了他。……“好久哦……”阿宝啃着南瓜子往内室张望。阿壮专心地剥着南瓜子,剥好一粒放到他面前,在剥一粒塞到自己嘴里,闻言眼也不抬:“管他们作甚,吃瓜子。”“恩恩。”阿宝连连点头,“哥哥也吃,这个瓜子好香!”阿壮唇角带笑,又放了一粒瓜子到他面前。 第179章 他警惕万分——可不能让他们抢了自己的活儿。结果这两个小孩居然是跟着他一块儿识字念书的?等骆华一说下课,这两个小屁孩还要……拉他出去玩?肯定是阴谋!等等,骆华为什么给他们塞一袋子的炒南瓜子?那么香、那么香的南瓜子!!而且,竟然还敢把本大爷撵出去!?可恶!他就知道!这个心思阴暗的骆华铁定是在变着法子赶自己走!他绝对不会妥协的!——唔,等他把那袋香喷喷的南瓜子啃完了就立马回来。不过——抓蜻蜓?幼稚!唔,不过可以抓几只回去给阿宝玩儿。钓青蛙?青蛙是什么东西?能吃!?他撸起袖子果断加入!掏鸟蛋?好像挺不错的,不知道能不能做蛋羹。嘿嘿,等他学会爬树要把这村子里的鸟窝都掏空!……什么,又得回去吃晚饭了?!正常人家就是麻烦,哪有一天吃三顿的啊!真是太浪费了!以前——诶?以前他一天吃几顿?又是什么时候吃的?他怎么不太记得了……等他回到家,骆.啰嗦.华又开始念叨上了。“蜻蜓?蜻蜓可是益虫,对环境有大好处,既然不是为了果腹,就没必要抓这么一大袋子的,多可惜啊……”得得,又不是抓给你的,烦人的家伙!“你这是又上哪儿玩了?怎么衣服又是泥又是水的?可别是下河去玩儿了吧?诶青蛙?原来你们去钓青蛙了啊,那就好。我告诉你,哪儿都能去,就是不能下河不能上山!记住没有?”哼,本大爷亲自钓的青蛙拿回来给你们加餐,还如此啰里吧嗦,真是烦人。“鸟蛋?你们又去哪里掏鸟蛋了?会爬树吗?看着些,不能爬太高的树,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哼,本大爷爬树溜得很,有鸟蛋下锅你就住口吧,你这等走在田埂上都会崴脚的人如何能理解他的世界……哎哟!他捂着脑袋怒瞪那个大个子。又打他后脑勺!“小花叔叔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干嘛不说话?这么没礼貌是不是找揍?”哦,他忘记还有个夫奴李实了——这夫奴一词,还是秦峥私下给他八卦的。看,压根不用他说什么,那李.夫奴.实就狗腿子般凑到骆华身边挨挨蹭蹭邀功。也不嫌腻歪。他翻了个白眼。算了,看在这厮每天教自己练武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然后,他跟阿宝还被硬压着去县衙改名字入户籍了。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诶?他也会掉书袋子了!反正吧,大概就是这样,他阿壮、哦不,他钱瀚就这么被压在这个村子里过了好几个月。真是命苦!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阿壮拉着圆乎乎的阿宝慢腾腾往前走,嘴里念叨着。眼下已近年关。阿壮穿着有记忆以来最柔软暖和还贴身的棉袄,牵着同样穿的圆圆胖胖的阿宝,刚去给村北的爷爷奶奶家送完花生酥。爷爷奶奶说的是骆华的父母——当然,要不是他们强迫自己,他才不会喊爷爷奶奶呢——这爷爷奶奶大伯大伯母每次看到他跟阿宝都动手动脚,不是揉脸就是拍脑袋的,忒烦人。不过,既然家里来客人、骆华要招待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乌应沣,他就勉为其难地帮忙送一趟花生酥吧。都在爷爷奶奶家吃了顿午饭了,那个什么乌先生应该也走了吧?阿壮胡思乱想着往家走。刚拐过一道弯,远远地就看到自家门口站着乌泱泱一队人马。他唬了一跳,拽着阿宝躲在墙后仔细打量。乌应沣那辆简素的马车已经不在了。门口那队人马个个裹着粗布棉袄,牵着骡子,骡子上还载着满满当当的行李。阿壮松了口气。应该是行商队伍。 第181章 阿壮眼前一亮,期待地看向骆华。骆华迟疑,蹲下来询问他的意见:“阿壮自己过来睡会害怕吗?”开玩笑!他这么大的人了怕什么?!阿壮忿忿:“我早就该自己睡了。”骆华摸摸他脑袋:“可是这边会比较冷哦。这屋子的暖墙还没弄好呢。”阿壮坚决:“我要睡这里。”他以前连屋子都没得睡呢!骆华看向李实,李实巴不得把小的也送走呢,哪里会反对,自然是点头。骆华这才勉为其难:“好吧,今晚就帮你的东西挪过来。”想了想,不放心补充一句,“要是你想回来睡,随时都可以哦。”阿壮翻了个白眼。阿宝咬着指甲委屈巴巴地看向骆华。“阿宝不行哦,天气太冷了,阿宝还太小。等明年天气暖了,你再过来跟哥哥一块儿住好吗?”骆华细声劝着,“而且,小花叔叔也舍不得阿宝啊。阿宝再陪小花叔叔睡一段时间好吗?”阿宝犹豫再三,终于不舍地同意了。接下来的日子,阿壮自然是跟着小昊一块儿习字习武。小昊,大名萧宸昊,是几月前刚被立为太子的二王爷的嫡长子。因老皇帝近日身体抱恙,二王爷刚上位,根基未稳,众多兄弟虎视眈眈。二王爷府在短短几个月已接连遇上多次刺杀、下药。全心投入权势斗争的二王爷为防万一,想到了远在家乡的李实,遂让人带着萧宸昊乔装成商队,将其送到李实这边,托付李实暂且照顾一段时日。为了掩人耳目,自然不能带齐先生仆从,故而他的读写习武,都一并交给了李实。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信心,竟然相信李实这个武夫能教导一名太子的文化。骆华暗忖。或许是因为小昊年纪尚小,在这边也不会呆太久,他干脆放任自流?虽然这般想,骆华却不能真的放任了。索性他还教着阿壮跟村里两小孩,干脆就一块儿教了。他也教不来四书五经,就是简单粗暴地分成数学、语文以及人文社情三门课。数学课简单粗暴,背完乘法口诀,就开始讲解各种计算题,因为小昊的加入,他就稍微讲了点市场经济原理啥的。语文课,都是拿一篇自己读书时学过的诗句出来,讲解背诵,再让其习字。顺便讲讲其中的名人小故事,再引申至诗人的生平经历啥的。至于人文社情,多是讲解华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风俗人情,跟现在的大衍朝虽然不定相符,却也能开阔见识。骆华讲得随性,几个小孩却是听得煞有兴味,连萧宸昊的也是眼神亮晶晶,每日拿着本子奋笔疾书。骆华偷覰过几眼,发现不过是些笔记,就丢开不管了。因有一定底子的萧宸昊的加入,原本在三个小孩里明显更优秀的阿壮登时每天都斗志昂然的。憋着气跟他比背诵、比算数、比脑筋急转弯,还有比武艺。萧宸昊学的是正儿八经的武艺,阿壮原本就是在乞丐堆里打滚长大的,再加上李实的路子本就是野蛮粗暴型,跟着李实练了几个月的阿壮更是往李实的方向发展。结果就是,比萧宸昊矮上大半个头的阿壮,与他打起来竟然只是略逊几分。哦,骆华会知道,是因为萧宸昊到来没几天,俩人就打了一场。原因只是,萧宸昊要抱阿宝,阿壮不让……骆华又好气又好笑。好在打过一场后,俩人虽然还在各方面较劲,感情反而好了起来。日常俩人同进同出,满村子撒野。这天,要出门玩儿的俩人再次被骆华追着叮嘱不要进山、不要去河边、不要打架……阿壮翻了个白眼:“知道了知道了。”完了拉着小昊撒丫子跑出去。等跑远了,小昊随口感慨道:“阿壮,小花叔叔真是好脾气啊,你整日里这么对他,他都没生气。”阿壮抿唇:“这是他们欠我的。”小昊惊诧:“欠?”阿壮看看左右,忍不住还是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完了他有些郁郁寡欢:“我觉得对不起阿爷,但是阿爷又希望我这样做。所以……”阿壮兄弟竟然是这样收养回来的。小昊所有所思:“所以,就算小花叔叔石头叔叔对你这般好,你也不好意思拉下脸来?”阿壮有几分沮丧:“你不觉得我错了吗?我阿爷都没了,我还跟着小花叔叔他们享福。”小昊严肃脸:“这件事,你确实是错了。”阿壮脸一垮:“真的吗?可、可是……”可是小花叔叔石头叔叔对他们太好了,他、他不想离开……“在这件事上,小花叔叔他们并没有错,你不能迁怒于他们。”小昊一本正经,“反倒你阿爷这样做,有几分硬逼着小花叔叔他们的意思。”阿壮登时愣了:“可是、可是阿爷是为了我跟阿宝……”小昊点头:“是的。所以,阿爷你也不能怪。”阿壮茫然了:“那、那难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这事,得怪我们。”阿壮错愕:“为什么怪你们?”“我父亲曾教导过我,”小昊小大人样地叹了口气,“我们生在皇家,既然享着荣华富贵,就甩不掉这天下的责任。天下任何不平事,任何百姓的挨饿受罪,都是我们没做好。”他看向阿壮:“所以你懂吗?不是你阿爷的错,也不是小花叔叔他们的错,是我们没做好,是朝廷没做好,是地方官儿没做好,才让你阿爷、让你跟阿宝沦为乞丐,才有了后来的种种事情。”“是、是这样吗?”阿壮还有几分犹疑。 第183章 “你干——”“婶子,我跟阿泽聊几句。”秦峥强压怒意。方婶瞅了眼不悦的儿子,察觉出有几分不妥,迟疑了:“可是有什么事儿?”方浩泽瞪了秦峥一眼,忙安抚她:“能有什么事啊,我去跟秦大哥说会儿话,你先挑着。”秦峥硬扯出几抹笑。方婶这才放下心,朝他们摆摆手,转身自顾自挑布挑样式去了。然后,方浩泽就被拉出布坊。秦峥直接拉着他转出大街,拐进一条小巷子里。看到周围没了旁人,方浩泽用力甩手:“放开我!拉拉扯扯干什么?”秦峥松开他,转过身正面看着方浩泽,他脸色阴沉:“你真的要成亲?”方浩泽莫名其妙:“成亲可是大事,哪来的真的假的。”秦峥看他这幅自然之极的样子,不知为何怒意就止不住:“你见过那女子了吗?知道她样貌品性了吗?成亲可是一辈子的事情,怎可贸贸然就定下来?”“成亲后再慢慢熟悉呗。谁不是这样过来的?”方浩泽不以为然。“婚姻大事怎可如此轻率?”秦峥忍不住斥道。方浩泽皱眉:“就算如此,关你何事?”秦峥一窒,看着对面人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心里直往下沉——这会儿,他若是还没察觉自己的心意,他这脑子就该拿去喂狗了。他握紧拳头,用力得指甲掐进掌心,漫上喉头的涩意苦得他心口泛疼:“……这亲事,可有取消的可能?”方浩泽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取消?”秦峥终是不甘心,忍了忍还是吐露心声:“我心悦你。”他直勾勾盯着对面人,“如果是我,你可愿意?”方浩泽恍若听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脸错愕:“你说什么?”“我心悦你。可否退了亲事,与我结契?”秦峥伸手扶住他肩膀。方浩泽顿时犹如被烫着了一般,抖落他的手急退两步:“好端端的,你发什么疯?平日里你不都是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吗?”怎么突然就看上他了?秦峥看他避自己如蛇蝎,心里被扯得生疼:“我没疯。我、我……我只是,一直未曾发现自己的心意……你——”方浩泽连连摆手:“不可能不可能。”他有几分尴尬,“秦大哥,咱们也没熟到这等地步,你、你要不……”就忘了这事儿吧?秦峥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却犹自带着希冀:“不,或许是你没有察觉——”就如同他自己一般。“秦大哥。”方浩泽皱眉,“我俩初次见面就不太愉快,后来的多次接触,也是针锋相对。你觉得我如何会……”恋慕上他?“不是的,我并没有针对你。那、那不过是朋友间的调侃——”秦峥急忙解释。方浩泽伸手制止他,一脸正色道:“或许你觉得那是调侃。可于我而言,那是尔等城里来的贵人高高在上的姿态。我丝毫感觉不到善意,只觉得被瞧不起。”秦峥虎目圆睁,有几分气弱地辩解:“不、我没有……”“有没有,你我心知肚明。”方浩泽抬眼看他,“倘若不是李大哥,估计这会儿你还看不起小花吧?”他嗤笑,“什么心悦,姑且不论我喜不喜欢男人,在我亲事已订的当下,你跟我说这个,是想干什么?让我做那等出尔反尔、毁人姑娘声誉的糟心人?”秦峥握紧拳头。“看在小花跟李大哥的份上,咱们还是忘了今天的事吧。”方浩泽说话,也不管秦峥如何反应,转头就打算离开。秦峥上前一步,直接伸手拉住他,再一个用力把他转了过来:“不,或许是你没察觉自己的心意,或许你更喜欢男人,或许……我们、我们可以试一试。”说完,压着他的肩背兜头就压了上去。方浩泽瞪大眼睛。唇上用力的吸吮带着浓烈的男人气息及……不甘。他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激动得挣扎起来。挣扎未果,他干脆张嘴狠狠一咬。淡淡的血腥味从两唇相接之处传来。“唔!”吃痛的秦峥捂着嘴抬起头。方浩泽一把推开他,手背狠狠擦过嘴角,冷冷地看着他:“这就是你的心悦?除了高高在上,你还喜欢强人所难?”秦峥无措地看着他:“我只是想——”“你想什么我并不想知道。”方浩泽打断他,“我只知道我下月底就要成亲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以后再有类似情况发生。”警告般瞪了秦峥一眼,他直接转身离去。秦峥呆呆地看着他干脆利落离开。七月骄阳似火,他却如置身冰窖。再次回到客栈,秦峥一气点了几坛子酒,窝在角落默默灌起闷酒。萧沛如的送行宴没把他喝倒,这回,不过区区三坛子,却足足让他躺了一天。左振辉似看出了些什么,只淡淡道:“男子汉大丈夫,当看开些。”秦峥苦笑:“不看开还能做什么?没想到我秦峥也会有这么一天。”左振辉沉默地拍拍他肩膀,权当安慰。时光匆匆,择了李实骆华家旁边盖宅子的秦峥已然住进新家,也买了两亩地栽好冬麦。每日不是下地种田,就是窝在李实家里磕瓜子逗小孩。骆华好几次还看到他酒气熏天、颓然的样子。 第185章 阿宝揉着眼睛扑进他怀里:“小花叔叔你回来的好晚啊。”阿壮却偷瞄了他好几眼,确认他并无甚异常,才轻哼了一声。骆华抱了抱阿宝:“对不起啊,小花叔叔这就去洗漱,马上回来陪阿宝睡觉好吗?”阿宝这才不甘不愿地退了出来,被李实抱过去。骆华再摸摸阿壮的头,朝何景奕、李实点点头,就去取衣物洗漱。李实以为他是喜宴闹太晚才去接他,去了方家也仅仅觉得有些不妥,却没那个闲心搭理,当天晚上搂着骆华好好儿睡了一觉。然后第二天,他才从骆华口中得知方家出了这等事。他摸摸下巴,拐出院子去了旁边秦家,直接把宿醉未醒的秦峥拍醒。前一晚喝得酩酊大醉的秦峥胡子拉碴睁开眼,还没开口就是一个嗝,吐出浓重酒气。他没好气地扫了眼碍眼的李实,嘟囔道:“干什么?”李实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秦峥不耐烦道:“你管我。”瞅了眼外头,他掐了掐眉心,“你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教训我?”李实挑眉:“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秦峥嗤笑:“得了吧。我现在什么消息都不想听。”他砰地一声砸回床上,两眼空茫盯着床帐顶,苦笑,“没想到,老子也有今天。”“方浩泽的消息也不听?”“你特么是来挤兑我的是吧?”秦峥暴躁得薅了把头发。方浩泽昨儿才成亲,难道这家伙今天就要来告诉他,方浩泽成亲第二天就喜当爹吗?“方浩泽的亲事黄了。”“……”秦峥腾地一下坐起来,“你说什么?”“方浩泽的亲事黄了。”李实重申了一遍。“怎么回事?”秦峥跳起来一把揪住李实的衣襟,“怎么黄了?他不是昨儿就去迎亲了吗?”李实瞄了眼衣襟上的爪子。秦峥火速撒手,心急火燎问道:“行了行了,这时候你还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别卖关子了,快说!”李实拍拍衣襟,再慢条斯理理顺,看秦峥急得抓耳挠腮的,才大发善心地开口:“新娘子跟人私奔了,至今没找着,所以这亲事直接黄了。”秦峥:……他不敢置信:“还有这等好事?”这回轮到李实“……”了。他没好气:“成亲当天新娘子跑了,人现在都成了两个村子的笑话了,你倒好,竟然说是好事!”秦峥压根不搭理他的话,欢喜得满屋子乱窜:“黄了好,黄了好啊哈哈哈哈!”他忍不住大笑出声,突然觉得天更蓝了、水更清了,连李实这刀刻脸也顺眼多了。李实学自家媳妇翻了个白眼:“得了,你要想心想事成,还是赶紧收了这副脸孔、麻溜地去安慰安慰人吧。”“哈哈哈哈!”秦峥连连点头,“谢了兄弟,回头请你喝酒!”说完呲溜一下就不见了。还喝?李实对着屋内东倒西歪的酒坛子啧啧两声,转身也跟着出门去了。虽然亲事黄了,日子还是得照常过,方家人该忙活的忙活去了。一身酒气、胡子拉碴的秦峥从天而降的时候,方浩泽正独自坐在后院里发呆。“你……”“你……”俩人同时开口,又不约而同地打住。静默了一小会儿。方浩泽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皱着眉头开口:“你怎么这副样子?”又邋遢又憔悴。秦峥被他看得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了,再想到这人刚经历了什么,赶紧开口:“你,还好吧?”方浩泽顿时明白他的来意,苦笑:“你是要来笑话我吗?”秦峥登时呐呐:“不是的!”他看着对面人闷闷不乐的样子,连忙安慰他,“你也就见过她一面,也不见得多喜欢她,何必为她难过。”方浩泽颓然:“就是这样才难过。见过我还……难道我有这么差吗?”“说明你俩没缘分。天涯何处无芳草,没必要只盯着她。”看看你对面啊!你对面就站着一棵枝繁叶茂的草啊!秦峥心里呐喊着。方浩泽对这本来要成为自己妻子的人确实并无多深厚的感情,他只郁闷,这事一出,他名声估计就不太好,日后娶妻,铁定是难上加难了。要不然,他娘也不至于愁成这样。幸好他哥已经娶妻生娃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方浩泽有气无力道:“想到就烦。不提这茬了。”他摆摆手,抬眼看秦峥,“你这是今天才知道?”昨天来喝酒的人可不少,村子才多大,估计这会儿已经全村皆知了吧。“恩。”秦峥想说昨天他为了不让自己来闹事,直接把自己喝倒了。可是这当头,说这个跟卖惨似的,他干脆就闭嘴了。想了想,他小心翼翼开口:“要是实在心烦,不如一起去喝几杯?”喝酒?也成!“走。”方浩泽拍拍屁股站起来,“是得应景地为这操蛋的糟心事喝上几杯。”